《宠妻无度:无盐王妃太腹黑》 第1章 白痴三小姐 来了! 南诏国,平阳侯府后花园的荷花池畔,临湖而站的女子一袭大红衣衫被风吹得咧咧作响,白皙的脸颊上大片黑斑透出一股恐怖的寒意,狭长凤眸深处划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她就知道,这群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只是,今日到底是谁不放过谁,还很难说啊! 脚步声渐渐接近,几抹窈窕身形出现在入口处。红衣女子抬眼望去,目光落在为首的粉衣女子身上时,脸上浮现出一缕常年累月被压迫而形成的畏惧。只是在那畏惧闪躲的目光背后,却潜藏着无尽的冰冷和杀意。 为首的女子,正是宰相府中的嫡四小姐,苏明玉。而在她身侧落后半步的人,乃是庶出的二小姐,苏明馨。 苏明玉一袭粉色衣裙,衬着她娇嫩白皙的脸蛋儿,如同春日里一朵肆意绽放的桃花,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叫人怜惜。三千乌丝被挽成娇俏可爱的少女髻,更是为她平添了一丝女儿家的天真可爱。 红衣女子微微垂眸,掩下眸底涌动的无尽冷意。谁又知道,外人眼中天真纯善的相府四小姐,竟是个内心恶毒行事狠辣的腌臜之人。 “原来三姐姐在这里,宴席快开始了,玉儿正到处寻你呢。”苏明玉娇美艳丽的绝色容颜在看到红衣女子时,眸底狠戾一闪而没,顷刻又化为娇憨天真的笑脸,热络的迎上来抓着红衣女子手臂道。 红衣女子一阵瑟缩,似是颇为畏惧,却又不敢挣脱,只怯懦道:“四妹、四妹找我做什么?” “我来带姐姐去参加表哥的生日宴啊。”苏明玉歪了歪头,模样十分娇俏。 只是落在红衣女子那张被黑斑占据了大半张脸上的目光,却是十分恶毒和妒忌。 凭什么,像苏明月这样容貌丑陋天生痴傻的人,却和自己光风霁月的表哥有着婚约,还要霸占着相府名正言顺的嫡小姐位置。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傻子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啊。 感受到抓着自己的手臂越发用力,指甲都掐入了自己的皮肤。苏明月瑟瑟发抖的垂头,垂下的眼睑正好盖住眸底滑过的冷笑。 苏明玉,生气吧,嫉妒吧,明明已经妒恨到恨不得杀死我,却非要装作这样一幅天真无邪的善良模样。没关系,越是这样,待会儿我撕开你这张假面具的时候才会更精彩。 “四妹,这傻子凭什么参加表哥的生日宴,你看看她这幅样子,带她去宴席只能丢了咱们宰相府的脸。”苏明馨冷哼一声,恶毒开口。她的脸蛋虽称不上是绝美,却也算是秀丽,此刻却因为妒恨而扭曲了五官,显得格外瘆人。 苏明月却仿佛未听到苏明馨恶毒的咒骂,小心翼翼的抬眸看着苏明玉,眸底有着小小的惊喜和期盼:“四妹,白大哥在宴席上吗,月儿有事要和他说。” 这贱女人,居然还敢如此不要脸的去找表哥。 苏明玉的指甲狠狠掐入苏明月手臂中,脸上的天真高贵几乎把持不住,咬了咬牙却还是忍耐住没有发作。 “苏明月,你这个白痴,找表哥究竟有什么事情。”苏明玉不发火,不代表有人不会。苏明馨容颜扭曲,眼神凶狠的扑了过来。 “二小姐,你要干什么?”苏明月的贴身丫头紫菱见状,扑过来护住。 苏明馨眼下只恨不得能掐死那傻子,这贱女人背着与表哥的婚约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想染指表哥,简直是找死。 “你个贱婢,给我滚开。”苏明馨双手狠狠一推,将挡在身前的紫菱推开。 岂料几人本就站在荷塘边,此刻苏明馨一用力,直将紫菱推得几个踉跄,然后身子一歪栽进了湖里。 紫菱不会水,落水因为惊慌不断扑腾。 “哎呀,三姐你的丫鬟落水了,你不去救她吗?”苏明玉指着快要沉入水中的紫菱尖叫道,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苏明月心中冷笑,丫鬟落水,哪有让主子下去救人的。这苏明玉不过是欺负自己是个傻子,骗自己跳下去罢了。既然人家都这么上道的了,她岂有不配合的道理。 于是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惧怕,苏明月连连点头:“好、好,救她,要救。”说着蹲下身子趴在荷塘边,想要伸手去拉紫菱。却无奈距离太远,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苏明玉眸底滑过一丝冰冷杀意,借着长裙曳地,飞快伸脚让苏明月屁股上一踹。 扑通一声。跪在荷塘边的苏明月因为惯性,尖叫着栽进了湖里。 第2章 失足落水 “啊……救……救命……救命……呜咕咕……”苏明月惊慌失措的接连扑腾了几下,不久便停止挣扎,渐渐沉入水底。 岸上苏明玉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装作十分惊慌的样子,喊了几句:“三姐你怎么掉进湖里去了,你没事吧,哎呀你快点上来啊。” 苏明馨上去轻轻拉了一下苏明玉的袖子,唇角噙着轻蔑的笑意:“四妹,难道你还真想救那傻子不成?” “二姐这话是何意?”苏明玉故作无知,疑惑的眨了眨眼。 苏明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天真无知的外表下藏着怎样恶毒的心思。苏明馨心中不屑冷哼,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冷声道:“这傻子要是死了,与表哥间的婚事自然作罢,到时候……” 到时候什么,苏明玉自然明白。再说她怎么可能真的去救那个傻子,她巴不得她早点死才好呢。只不过有些事情,她不能主动去做。有些话,她也不能主动去说。毕竟她是宰相府的四小姐,天真可爱、优雅善良的嫡出四小姐。 “这……”苏明玉有些迟疑咬唇,眸光闪烁,做出十分挣扎挣扎的样子。 在她们犹豫的片刻,苏明月与她的侍女早已沉入湖中,不见动静。这么久的时间,估计早就淹死了。 “四妹,你瞧,那傻子现在估计也已经死透了,咱们不如快些离开去叫些人来。”苏明馨上前一步握住苏明玉的小手,微微用力,眼神带着浓浓的暗示。既然苏明玉想借她之手行事,她便帮帮也无妨。取得了这丫头的信任,以后在府中行事也方便些。 至于她话中的叫人来是做什么,苏明玉心中也是一清二楚。 她的话正中了苏明玉下怀,所以她只是略微纠结一下,便会意点头。原本纯善天真的视线转瞬变得阴毒,轻飘飘对着身边的丫鬟道:“今日之事若有人问起,你们当知道如何回答吧?”眼神中浓浓的杀意和警告,骇得一干丫鬟齐齐跪伏在地磕头不知。 “四小姐放心,奴婢等绝不敢胡言乱语。三小姐乃是失足落水,四小姐有心相救却无力回天。此时与四小姐绝无半点干系。”这些丫鬟跟在苏明玉身边已久,自然知道这个表面上善良可爱的四小姐,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心狠手辣。 “很好!”苏明玉露出满意笑容,脚步一转,率先离开。 苏明馨眼中算计一闪而没,透着让人无法看透的阴暗。 两人带着手下丫鬟急急离开,谁都没有想过要回头看一眼。 却不知,湖水下,苏明月捂住紫菱的嘴,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好、很好,鱼儿总算是咬钩了。 数百米外假山高处凉亭内,一名青衣男子淡淡收回目光。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如同千年幽潭,沉浸着叫人不寒而栗的寒气,轻移一下扫向荷花池的另一侧。 那里,垂柳之下,一抹纤细瘦弱的身影自池水中翻身上岸,并顺手捞上自己的婢女。 散乱的发髻下,是一张巴掌大小的脸。左脸精致,右脸上却黑斑遍布,当真是丑陋无盐。 只是那张脸上的神情,却不是濒死的慌乱或劫后余生的喜悦,十分平静,叫人无法窥透。 那一双狭长凤目之中光芒流动,有一种阴谋得逞之后的快意。 薄削的红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来刚才这一处被人欺凌不慎落水的戏码,是有人自编自演啊。有趣,当真有趣。 苏明月从池中爬了上来,随意坐在池边大石上,从容不迫的拧着衣裙上的水。 俯身朝眼神紧闭的婢女胸口一拍,逼得她吐出腹中积水,呛咳着醒来。 “小姐,咱们的计划成功了吗?”紫菱喘息着,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苏明月点点头,神情间不复方才的痴傻,凤眸间光芒闪动。 “太好了,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紫菱兴奋的看着小姐,眼底闪烁着崇拜的光。 “现在?自然是等她们把人引到这儿来看相府的嫡小姐‘失足落水,溺毙荷花池’的好戏咯。”苏明月拍拍裙角站起来,眼神自信笃定,让她整个人散发出夺目光彩。 倏地,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袭来。苏明月双目微眯,刷地站起来,循着感觉望过去。假山之上空空荡荡,哪里有人迹。难道是她感觉错了? 花园入口处零散脚步传来,苏明月来不及思考刚才的窥视感从何而来,拉着紫菱躲进了假山背后,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表哥,快,三姐就是跌入了前面不远的荷塘中。” 第3章 姐妹情深 果然,片刻后荷塘边传来苏明玉掐着声音的催促,可惜语气中的焦急依旧无法掩盖那浓浓的嗲态,平白失了纯美的味道。 苏明月从假山缝隙中望出去,只见为首之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朗眉星目,俊逸非凡。在他身边,正是之前从荷花池畔匆忙离开的苏明玉和苏明馨二人。此时二人伴在那人身侧,虽然满面忧色,可那双眼睛却恨不得落到白衣男子身上一般,媚眼如丝、满是柔情。 到了池边,苏明玉清冷的扫了一眼平静的画面,眼底飞快划过一丝喜色,身子却摇摇欲坠,捏着帕子按着眼角,撕心裂肺的哭泣起来:“三姐、三姐该不会……” “四小姐,这湖中哪里还有半点人迹,只怕……四小姐节哀才好。”跟来的人中有怜香惜玉的,见苏明玉如此伤心,忍不住出声宽慰。 苏明玉闻言,越发哭的伤心,简直肝肠寸断,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在场不少人为之动容。 “咦,四妹,你怎么哭了?” 正当苏明玉哭的伤心欲绝,众人都在为她的姐妹情深感动时,在众人身后,冷不丁传来一清灵女声,原本哭的悲戚的苏明玉听得声音身子一颤,猝然抬头。视线落到苏明月那张其丑无比的脸上时,不由一怔,眸底震惊之色明显。 但是那震惊的背后,却有着浓浓的失望。 失望她为何没死吗? 苏明月缓缓低下头,嘴角噙起一抹冷色,若是有熟悉她前身之人见到,定然会明白,这是前世的苏明月已然起了杀意的表现。 现在就开始失望,还太早了。等一下,可别后悔得哭出来。 苏明月一身狼狈的站在人群对面,接受来自众人火辣辣的目光扫视,歪着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哭成泪人儿的苏明玉,眼中满是不解。 “三姐,你没事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方才落水了,玉儿带了表哥来救你,却没瞧见三姐的踪迹,真是吓死玉儿了。好在三姐吉人天相,平安无事。三姐,你是怎么上岸的?可是何人出手相救了吗?你身子可有哪里不适?”苏明玉很快反应过来,一脸关切的飞奔过去抓着苏明月的手,关怀备至的询问。待看到她浑身湿透,一身狼狈时,又神色复杂扭头责问跟在她身边的紫菱,“你是怎么照看主子的,三姐不懂难道你也糊涂了不成,怎可让她穿成这样就出现在人前。” 她今日穿着一袭粉色罗裙,外套一件水色烟霞银罗花绡纱长衣,三千青丝绾作一个少女版的飞仙髻,额间坠着一枚与罗裙同色的花钿,将其姣好的面容衬得越发纯美高贵。再加上她语调轻柔,语气中满是真挚的关切,叫人顿生好感。 “四小姐赎罪,奴婢知罪了。”紫菱噗通一声跪下,磕头请罪道。 众人闻言,落在苏明月身上的眼神便带着几许鄙夷。方才四小姐那样焦急的带着他们过来救人,没想到这傻子倒好,平安无事不说还自己藏起来,让自己妹妹着急揪心。眼下更是这样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简直是丢人现眼。 原本就是开春的时节,穿的衣物也不多。再加上苏明月今日出门时刻意打扮,穿得都是轻纱料子做成的衣裙。如今被水一泡,完全贴服在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上,如同透明的薄纱一般,让人能一眼窥透衣料下方的真实。在场又有不少男子,她这下算是清誉尽毁了。 “咦,四妹不是说月儿这样丑,要去给月儿拿衣服了么,衣服呢?月儿好冷,求求四妹把衣服拿给月儿吧。”苏明月瑟瑟发抖的抱着身子,畏惧的看着苏明玉,嗫嚅着开口。 苏明月这番话没为自己辩解分毫,却叫众人神情狠狠一震,再看苏明玉便多了几分计较。 照她这话说起来,苏明玉分明是知道苏明月落水且衣衫不整。说是要去替她拿衣服换,却转身带了自己等人前来,只怕救人是假,故意看苏明月笑话才是真吧。 啧啧,没想到这苏明玉看起来天真善良,实则心机如此深沉,居然算计这样一个容貌丑陋什么都不懂的傻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苏明玉脸上关切的天真神色有些挂不住了,这傻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这样胡说八道,她什么时候说过去帮她拿衣服了。 眼中闪过几分疑窦,苏明玉柔嫩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忧色:“三姐怕是又犯傻了,姐姐,我马车上有干净衣服,咱们先去换过可好?” 第4章 不知廉耻 一句话,即将苏明月方才的话说成是她犯傻说的胡话,又表现了自己处处为姐姐着想的善良大度,当真是将四小姐纯美天真心地善良的形象完美演绎。苏明玉心中得意,带着柔情的眼风有意无意扫过一旁冷眼瞧着的白玉枫。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心中对这桃花般美艳娇嫩却又心思纯美的女子好感倍增。 “四妹带了衣服吗?那快换吧,月儿要冷死了。”苏明月眸底睿光一闪,伸手就要去脱身上外袍。 苏明玉原本只想冷眼瞧她出丑,但心中一道心思闪电般划过,立时伸手制止道:“三姐,莫要胡闹,这样如何使得。大庭广众之下,又有众多男子,怎可这般光明正大宽衣解带。若叫旁人知道了,是会笑话你的。” “为何要笑话月儿,月儿冷,月儿就要换衣服。”苏明月仗着自己傻子的身份,简直不遗余力的为苏明玉挖坑。 她知道苏明玉肯定不敢让她当中露出衣衫下的肌肤来,不是因为好心,而是她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若是露在外人眼里,那还了得。 “当中宽衣解带成何体统,只有青楼女子才会如此这样,丝毫也不知廉耻。”苏明玉心中一急,未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话一说完便愣住了,她怎会如此失措,说出这样惹人非议的话来。 都是这个傻子害的,回去看她怎么收拾她。 在场众人闻言果然忍不住皱眉,一个大家闺秀提到青楼,实在让人不齿。只是看到苏明月一身狼狈时,又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苏明月将众人眼中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却歪着脑袋露出一抹天真笑颜:“哇,妹妹懂得好多,月儿知道了,月儿知道廉耻,月儿不脱衣服了。” 苏明玉霎时俏脸羞红,又急又气,银牙几乎咬碎,却又不知该如何辩驳。只能跺了跺脚,一双桃花眼含着委屈的神色,望着白玉枫。苏明月方才的话,暗指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居然懂得青楼女子是何做派,岂不是曾有深入研究的嫌疑。 可惜,竟没想到白玉枫也用一种略显鄙夷的眼神盯着她,气得苏明玉几乎落下泪来。狠辣眼风扫过苏明馨脸颊,狠狠闪了闪。 “三妹休要胡说,四妹哪里能懂的这些。不过是瞧你穿成这幅模样实在不妥,这才出言提醒罢了。况且你还是表哥的未婚妻,更应当多加注意才是。再说你穿成这样在府邸内闲逛,若是碰上哪个男子,岂不是叫人误会你……”苏明馨见苏明玉眼风狠狠剜来,虽不想开口惹事,但若是此时不帮她的话,照苏明玉心思狭隘有仇必报的性子,回头自己肯定少不了牵连受罪。是以温婉一笑,柔柔开口道,轻松化解方才的尴尬,也让众人的心思转移到了白玉枫身上。 苏明馨的话瞬间让在场少女心生嫉愤,想入非非。 “是啊,也不知道她这幅样子被多少男子瞧见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人,哪里配的上白世子。” “说不定她就是装作故意落水,想引起白世子注意罢了,当真是下作。” “谁不知道苏夫人心善,但凡是府中儿女,一概视如己出,若非是如此,这苏明月又怎能将白世子未婚妻的位子霸占到现在。若是换做旁人,怎会带着一个傻子来参加这样重要的宴席,还做出这样丢脸的举动来。” “只是苦了白世子,尊贵如斯,却偏偏要摊上这样一个未婚妻。” 苏明月站在原地,凤目缓缓在议论纷纷的千金身上们一一划过,眸底噙着丝丝泪光,再加上她一身狼狈,倒显出几分叫人怜惜的柔弱。但是当众人目光轻移看到被黑斑占据大半张脸的容颜时,那一丝的怜悯顿时灰飞烟灭。 没有人发现,那泪光之后,森然的冷意和无尽的嘲弄。 白玉枫,习惯了被人吹捧的你,面对众人的同情,你会作何感想呢?! 苏明玉得意的看着苏明月,转而将充满恋慕的目光投向白玉枫,见他一脸铁青,手指紧握成拳,手背青筋直跳,眼底被怒火烧的一片赤红,顿觉快意。 苏明月,表哥本就对你厌恶不已,如今你还如此自觉坟墓惹怒表哥,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云妃还怎么保住你的婚事。你这样自毁清白,可怪不得别人了。 不堪忍受众人同情的目光,白玉枫眸间怒色愈盛,冷冷朝着苏明月喝道:“你来做什么?” 第5章 花园巧辩(一) 听得他这般不客气的话,苏明月只是淡然看去,在见到白玉枫眼中尚未退却的失望之色时一怔。 心中一动,一个念头闪过,看向他的眸底寒色越盛,却极好的掩盖在那一片呆滞之中,叫人无法窥透分毫。 仿佛此刻才看到他一般,苏明月脸上绽放出惊喜笑意,小跑着朝他冲去,口中更是带着几分迫切喊道:“白大哥,我听人说今日是你的生日,所以便跟着母亲来看你了,月儿这些日子一直在找你,有话想……” 见得她竟是就这般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冲过来,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矜持。那一张黑斑遍布的脸正正好映入眼帘之中,叫白玉枫心中一阵恶寒,身形一动,已是急急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那嫌弃的样子,瞧得周边一干女子目露喜色。 “白大哥,月儿有话要对你说,你为什么要躲开?你……”苏明月一扑未中,跺了跺脚,似是有些懊恼有些急迫,又要扑来。 “三妹,我们都知晓你对表哥的情谊,只是,表哥他对你……再则你们尚未成亲,你如此行为,的确是不妥当……”苏明馨似是看不下,也忍不住出声责备。但她嗓音轻柔温和,自带一股亲切之意,且语气中包含了心疼和不忍,那姣好的容貌上,也恰到好处的带着一分愧疚和怜惜。当真是完美演绎了一个疼爱自己妹妹,却因妹妹不懂事闯祸,不得不出言教训却又舍不得教训的姐姐。 苏明馨缓缓将眸光扫向一旁的白玉枫,却在看到他淡漠中带着几分恼怒的神情之时,眸光微微一凝,继而低敛下眉眼,掩去了眼中的失望之色。 不动声色将面前一幕看入眼中,苏明月眸光一闪,便带着几分委屈地指着苏明馨叫到:“二姐,你也骂我?是不是因为你也喜欢白大哥,所以不喜欢我亲近他?” 闻言,众人顿时一愣,继而眸光在白玉枫和苏明馨之间打量一番,便是一直与之交好的苏明玉,亦是狐疑地看向她,眸中不无怀疑之色。 苏明馨闻言顿时面色一红,带着一副备受委屈的黯然神伤悲愤地说道:“三妹,你怎能说这般话?我和表哥之间清清白白,你这般乱说,岂非是毁我清誉,我……” 见她话语真挚不似做假,苏明玉眼中的狐疑稍减几分,转而看着苏明月,痛心疾首般道:“三姐,女儿家的清誉最是紧要,你什么都不懂,便不要胡言乱语了。快虽我去换衣服,莫在此处继续诋毁二姐了。” 她本就故意叫众人听见她的话,所以声音格外大些。不料话音才落,众人还未反应,到处从院外传来一声厉喝。 “玉儿,身为客人,怎么如此无礼大声喧哗!” 一声略显严厉的呼喝,打断了苏明玉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花园拱门之处,一群人缓缓行来。 当先一人气度雍容华贵,明黄色织锦攒芙蓉花的衣裙,三千发丝挽做富贵髻,眉心处描了一朵徐徐绽放的牡丹,头上彩凤还巢的簪尾垂下一缕白玉珠串,越发衬得整个人贵气逼人。 而在她身侧陪伴同行的男子却更为出色,剑眉星目、超凡脱俗。一袭简单蓝袍,只在袖口和袍摆绣了祥云朵朵。腰间巴掌大的玉刻龙纹腰带,将他衬得如松柏挺拔,英姿勃发。 他一出现,苏明月可以清晰感受到来自周围女眷的骚动。那含羞带怯的目光,那一脸春心荡漾的表情,感觉花园上空都飘满了粉色桃心一样。 惑于皮相,愚蠢无知啊! “娘!我……”苏明玉原本欲脱口而出的话,在看到那人时面色微变,转瞬换上温婉甜美的笑容,大方得体的盈盈行礼,语气娇憨端庄,恭敬道,“明玉见过荣王妃,见过荣王世子……” “见过荣王妃……”花园之中一干人在见到来人之时,皆是面色恭敬地行礼叫到。 “无需多礼,都起来吧!”荣王妃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苏明玉等人,挥了挥手说道,“本王妃不过和宰相夫人途径此处,听见这里热闹也想过来瞧瞧。今日咱们都是客人,且随意些!” 话虽是如此说,但她身份贵胄,在场众人谁敢真正放肆,均俯首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荣王妃也不在意,威严天成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到了一身狼狈的苏明月身上,目色微讶,脸上有异色划过。 原本心神稍松的苏明玉见状,不由露出一丝紧张神色,求救般望向自己的母亲。 第6章 花园巧辩(二) 在看到苏明月那一身情状时,何梦芷已大体猜到发生了何事。此刻见女儿神色中已现慌乱,眸光一闪,假做厉色道:“玉儿,你何故在此喧哗,惊扰了王妃,还不向王妃请罪赔礼!” “母亲明鉴,玉儿……玉儿……”苏明玉轻咬唇瓣,满面惶惑,却又十分委屈的朝苏明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好像她受了天大委屈一样,“还请王妃赎罪,玉儿知错了。实乃是家姐……” 果然是好演技啊!苏明月心中赞叹。 “王妃,都是臣妇教导无方,还请王妃赎罪。若有任何责难,臣妇愿代为承受。”何梦芷恭敬行了个大礼。 “苏夫人言重了,孩子们年幼不懂事,回头教导一番便是。今日乃是玉枫的生日,随意一些也无妨。年轻人,性子就该欢脱一些为好!”荣王妃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立于自己身旁的儿子凰天然,其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凰天然看到自己母妃投来的目光,无奈地勾唇一笑,风华超然的容颜因为这一笑,越发明艳清华,顿时惹得一干注视他的少女面红心跳。 苏明月凝眸看去,亦是微微一怔。没想到在皇亲贵族之中,还有这样纯粹清华的男子。 凰天然似有所感,抬眸望去,却只看到一张委屈而畏惧的容颜,便淡淡收回了目光。 听到荣王妃的话,何梦芷稍稍放下心来,笑容端庄的道:“王妃宽厚,臣妇日后定严加教导。” 冲撞王妃,说来事小,但若真要认真追究,哪怕苏明玉是宰相嫡女,也少不得要吃些苦头。最主要,就此失了大家闺秀的名声,于日后婚配不利。 荣王妃如此轻描淡写的揭过,也算是对宰相府的一种示好。谁都知道,宰相夫人与平阳侯夫人是嫡亲姐妹,而平阳侯与荣亲王又是兄弟。如今平阳侯势力如日中天,宰相亦是朝中要职,如今再加上荣王府示好,可想而知日后苏家众女必能得一生荣华。 这么一想,不少人心中越发不平。白世子俊美无铸身份尊贵,若是配的宰相府嫡出的大小姐,京城素有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之称的苏明珠倒也罢了,如今却要配个貌丑无盐的女子,当真是可惜。这么一想,便又觉得苏明月越发可恨起来。 容颜丑陋也就罢了,偏生还是个傻子,又全无自知之明,平白毁了白世子的终身。 感受到众人嫉妒鄙夷的目光,苏明月淡淡垂眸。不过是一群被嫉妒冲昏头,一心想要从他人身上找回平衡感的人,她又何须在意。 此时此刻,她所需要做的,便是如何给苏明玉与苏明馨一个漂亮的回击。 心思转动之间,何梦芝的话再次响起:“明馨,明月,明玉,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在此喧哗?”显然是要将方才的事情追究到底了。 苏明月冷冷一笑,还真是想睡觉有人递枕头,她正愁不知如何开口,没成想已经有人送上门的替她铺路。 苏明玉闻言当先开口说道:“娘,此事乃是因为三姐她……” “母亲!”不等苏明玉的话说出口,苏明月便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身子颤抖,神情畏惧,双目含泪地奔到何梦芝的面前哭喊道,“母亲,月儿真的已经乖乖听话找白大哥解除婚约了,可白大哥不听月儿说话。求母亲莫要再惩罚月儿,月儿一定会找白世子解除婚约的,求母亲别再叫四妹打月儿了。月儿好冷,好痛。” 何梦芷还未反应过来要阻止,苏明月已经语速飞快地说完这一段话。 “怎么回事?苏明月她为什么会这么说?莫非……”顿时有人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苏明馨和苏明玉两人。 “似乎刚才苏明月是有话要对白世子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而已!”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立时赢得不少人点头附和。方才这苏明月的确再三提及有话要对白玉枫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而已。 而这方,趁着何梦芷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之时,苏明月更是站起身来,朝着沉默立于一旁的白玉枫开口说道:“白大哥,我们解除婚约吧!你和二姐四妹她们说说,让她们别打我了好不好,她们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听你的话!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再每天挨打了!” “什么?”在听到苏明月的话后,众人皆是一惊,便是一直沉稳如荣王妃亦是面色一变,冷然开口问道,“你说你每天都挨打?是她们两个打你吗?” 第7章 花园巧辩(三) “三妹,你……你可莫要胡说,我何曾打过你?”苏明馨面色一惊,急急开口说道,眸光不自觉地朝着苏明玉看了一眼。 这一眼落入众人的眼中,其意味自是不言而喻。她不过是个宰相府庶出的二小姐,如何敢对嫡出的三小姐动手,若不是有人授意,她又何处来的胆量。 于是众人看向苏明玉的目光便带上了几分惊讶与忌惮,甚至厌恶。 没想到素有善良名头的苏府四小姐,竟是这般不堪入之人。 苏明月本就痴傻,虽长得太过吓人,但也是苏府嫡女。而苏明馨与苏明玉两人,却是每天都欺凌责打着她,其心是怎样的一种歹毒? 苏明玉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在众人厌恶的目光之下,面色一白,心虚地退后两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没有,三姐,你莫要胡说!你……” 这个傻子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年来,她在自己等人的威胁之下,从来不敢说出半个不应该说的话,为何今日竟是会在这般场合之下,说出这些胆大妄为的话? “玉儿,月儿所说可属实,你和馨儿,可曾欺辱过你三姐?”何梦芷厉喝一声,面容浮现怒色,一副若情况属实便绝不徇私的凛然。 可苏明月心中却清楚得很,她这般说出来,无非便是暗示苏明玉绝不能认。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她虐待亲姐的名声坐实,那之前费尽心机在众人心中留下的好印象,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果然,苏明玉立即反应过来,绞着帕子无限委屈的红了眼眶:“母亲,玉儿惶恐,不知为何三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母亲一直教导玉儿,要亲友弟恭、姐妹和睦,何况三姐先天痴傻已然十分可怜,玉儿又怎会……” 话到此时已是哽咽,泪珠儿成串的往下落,十分伤心。这一幕,瞧得众人又是一阵不忍,心中开始打鼓,莫不是真的冤枉了人家四小姐。 “唉!”就在苏明玉悲伤难抑、众人心中猜疑不定之时,突然听得一声叹息声响起,众人闻声看去,却见何梦芷一脸慈爱怜悯地看着苏明月,不知何时,竟是已然双眸含泪,捻起娟帕拭了拭眼角,不无痛惜地开口说道,“如此说来,怕是月儿这是又犯病了!本以为上次请王太医给她看过之后,会好一些,却不想,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她又……她这般,让我该如何是好?若是姐姐泉下有知,我日后又有何颜面去见她?” “原来如此,苏夫人也莫要太过忧思,三小姐自幼如此,宰相大人当初亦是为此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却丝毫没有起色。这些年来,你将其视如己出,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又何须再为此而自责?” 说话之人的话看似安慰何梦芷,却恰到好处地表示了对苏明月话的怀疑,隐隐点出了苏明月之话不可尽信。苏明月眼风扫去,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刑部侍郎阮秋明的夫人,一向与何梦芷交好。此刻出言维护于她,倒也合情合理。 “话虽如此,只恨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云游四海的毒手药王,否则月儿这孩子又何须一直受苦到如今。”何梦芷再次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着身后的婢女秋菊,秋霜两人说道,“秋菊,你赶紧拿我的名帖去请王太医到府里一趟,就说三小姐又犯病了!若是三小姐有个什么好歹,岂非是让我这个做母亲的人无颜面对老爷和姐姐?” “是,夫人!”秋菊答应一声,不敢怠慢,便急急转身朝着府外行去。 何梦芷这才转头满脸歉意地对荣王妃和荣王世子开口说道:“王妃、世子赎罪,月儿身子不适急需诊治,还请容我先行离开,下回再向你们告罪了!” “快去吧!莫要让月儿的病情加重了才好!”荣王妃满脸担忧地看着苏明月。 何梦芷微微福了一礼,开口说道:“月儿这孩子病情越发严重,回头我会和相爷好好说一声,让他想想办法寻找毒手药王的行踪。再有一年多,月儿就该及笄了,若到那时月儿能稍稍清明一些,我也算对侯府略有交代了。” 听得宰相夫人的话,众人皆是转头看向面色难看的白玉枫,心中暗暗为他不平。听宰相夫人这番话,显然是不打算解除这门婚事。 如此说来,高贵不凡的白世子,竟是当真要娶苏明月这个傻子当世子妃了? 这苏明月当真是幸运,竟有如此心地善良的继母。 第8章 花园巧辩(四) 苏明月眼中冷芒一闪,想这样糊弄过去,没门。 于是抢在下人来拖自己之前,浑身颤抖的缩成一团,脸上满是惊惧的哭喊道:“不要,我不要嫁给白大哥,我会被四妹用鞭子活活打死的。四妹说了,如果我再不解除婚约,她就要把我拉去沉湖了,呜呜,母亲,我不要嫁给白大哥,你让四妹嫁吧!这样她就不会再用鞭子抽我了!” 众人闻言再次哗然,不敢置信地看着面色苍白的苏明玉。在看到她眼中的心虚与闪烁的眼神之时,哪里还会想不到苏明月之话的真实性。 没想到堂堂相府四小姐,竟是如此暴戾之人,日日鞭笞自己的亲姐,这是何等残忍恶毒之事。 而一直立于荣王妃身旁的凰天然则眉头微微一皱,看向苏明月的眸光便带上了几分怜悯。皇亲贵族之中的肮脏之事多不胜数,但如此凌虐一个痴傻之人,当真是阴毒至极。 若此事为真,这苏明月倒也确实可怜。 “月儿!”何梦芷眸光微微一凝,淡淡扫了一眼因为苏明月的话而有些心虚的苏明玉,深知若是再待得久一点,怕是玉儿便要忍不住露出破绽叫人察觉。心中虽然焦急,面上却仍是一片关爱之色,上前伸手抓向苏明月,口中却是依旧耐心地说道,“听话,别闹了,这婚姻大事,岂能胡来。玉枫是你的未婚夫,是玉儿的未来姐夫,这等胡闹的话,下次不许再说了!” 众人闻言皆是暗暗一点头,心中对何梦芷的敬佩更添几分。 为人继母能够做到何梦芷这般地步,当真是难能可贵,若是她人,只怕早已经借机依言为之,毕竟如同白玉枫这般家世才貌皆优的佳婿,可是极为难得的。 苏明月却是只当没有听到何梦芷的话,惊惧的踉跄两步,却恰好躲开何梦芷的手,口中依旧哭喊着:“母亲若是真的疼爱月儿,就依了月儿吧。月儿又冷又痛,若是再惹怒了四妹,她真的会打死月儿的。” 苏明月的话让众人脸色又是一变,纷纷惊醒过来。她此刻因为落水浑身湿透,形容狼狈不堪,可苏夫人从出现至今却从未问过半句。若她当真对苏明月视如己出,哪有做母亲的见到自己女儿落水之后,还能如此淡定的站着说话的道理。 何梦芷心头也是一凛,藏在袖中的手指将帕子拧成了麻花状,强自按捺住不动声色,朝身边的丫鬟秋霜使了个眼色。 口中依旧关切的叫道:“月儿乖,莫在闹了!快到母亲这儿来,母亲带你去换衣服看病。” 苏明月依旧颤抖着朝后缩,此刻恰好秋霜伸手过来拉自己,见她的手已然拉住了自己的衣袖,眸中精光一闪,故意后退一步,咔嚓一声后,有布帛裂开的声音传来。 何梦芝闻声面色一变,才想示意秋霜遮掩,但却已然来不及。 随着苏明月袖子的断裂,她那纤细臂膀之上的条条鞭痕,与团团被人以手指恰出的青紫红肿便落入了众人的眼中。 “天哪!这……苏明月说的是真的……”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径自道出了众人心中所想。 “啊!别打我!母亲,四妹,我不敢了,我一定乖乖听话,绝不再去见白大哥了,别打我!”苏明月衣袖被扯,竟是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一般蜷缩起来,口中不断地叫着。 她的身子本就瘦小纤弱,此刻整个脑袋都埋入了双臂之间,瑟瑟发抖之中,手臂之上露出的鞭痕与掐痕纵横交错格外可怖,端得是楚楚可怜,不胜悲惨。 “苏明月,你休要胡说,我才没有……”苏明玉看到众人因为苏明月的话而纷纷怒视向她,眼圈一红,哪里还记得要伪装出一副天真模样,直接怒斥出声。 “闭嘴!”就在此时,荣王妃冷然开口喝止了苏明玉的话,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疾步走到苏明月的面前,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苏明月的身上,柔声开口说道,“明月,没事了!这里不会有人打你,你别怕!” 蓦然被荣王妃抱入怀中,苏明月身子一僵,却莫明地在荣王妃的怀中感受到一股从所未有的温暖。尤其是在荣王妃说到“你别怕”这三个字之时,苏明月只感觉一股暖流自心头流淌而过,眼眸一酸,两行清泪就这般落下。 “孩子,别躲,我不会伤害你!” 第9章 妖孽王爷(一) 荣王妃原本温润的眼眸在看到苏明月的脸后,顿时化作了一股愤怒。 身为王妃,她见多了豪门贵族中的藏污纳垢、勾心斗角,苏明月显然是后院争斗的牺牲品。只是若她心智健全貌若天仙,能对宰相府的其他女儿造成威胁,是以惹来众人妒恨下此狠手倒还情有可原。可如此一个貌若无盐天生痴傻的女子,她们究竟如何下得去手。 思及此,荣王妃面色一冷,抬头直直看向何梦芝:“苏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明月犯病胡言,如今她身上这伤你又作何解释?我倒不知道,堂堂相府嫡女,竟可随意让人欺凌至此。难不成这宰相府的规矩便是这样,可以不分嫡庶,全无尊卑吗?!” 荣王妃此言一出,整个花园之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皆是屏息看向一身威严的荣王妃。 苏明玉面色苍白的看着何梦芷,继而又满是怨毒的转向苏明月。苏明月这傻子,难道突然不傻了,要不然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早知如此,她肯定一早拔了苏明月的舌头,让她再胡说八道。 “王妃息怒,臣妇冤枉啊。臣妇也不知月儿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若是臣妇知道的话,又怎会如此光明正大的带月儿出来呢。”何梦芷神色凄然哀婉的叫了一声,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也对,若真是苏府小姐所为,这苏夫人定然知晓。既然知道,又怎会甘冒被人发现的风险,带着苏明月出来抛头露面呢。 正游移不定至极,却又听得何梦芷传来一声厉喝:“紫菱,你还不给本夫人跪下!”森然转向一旁侍立在苏明月身边的紫菱,神色冰冷的看着她被这一番变故吓得面无血色的脸,眼中涌动着无尽的杀意。 苏明月眼疾手快解开紫菱身上的禁制,看看何梦芷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大……大夫人!”紫菱闻言双腿一软,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叫到。 何梦芝冷然道:“三小姐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仔细说来。若有半句谎言,当场杖杀。” 苏明月目光一寒,何梦芷只是想将所有罪责推到紫菱身上了。 紫菱身为她的贴身婢女,怎会不知她身上带伤。而何梦芷却又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道,那么若不是这丫头隐瞒不报,便是她奴大欺主。可不管是哪一条,都足够要了紫菱的性命。 “奴婢……奴婢……”紫菱瑟缩了一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苏明玉所在的方向,咬了咬唇,这才开口说道,“奴婢……” 何梦芝闻言神色一寒,转身又带着几分歉意朝着荣王妃开口道:“王妃,月儿受伤一事臣妇恐无法做主裁断,还望王妃见谅,准许臣妇带月儿等人回府,交由老爷和老夫人裁决。” “如此……也好!”荣王妃闻言,犹豫再三,却又不好再做坚持,毕竟苏明月乃是相府中人,且是相府中的家务事,此事自是交给苏宰相和苏老夫人处置最为妥当。 苏明玉闻言心头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只要将此事暂且压下,待得回府之后,一切事情便会有娘亲和老夫人给自己做主。心中想着,她不由目光狠戾地看了一眼被荣王妃搂在怀中的苏明月,险些咬碎了一口贝齿。这个傻子有什么好的,竟能够让得荣王妃另眼相待?便是那荣王府世子,亦是对她多有关注。 苏明月没有错过苏明玉眼中的狠戾之色,淡淡垂下眼眸,原本她也没有打算借由荣王妃为她出头,今日故意在众人面前露出伤痕,不过是借此警告何梦芷母女等人,让她们以后投鼠忌器,否则一旦她出了什么事,众人自是会因今日之事而联想到她们身上。 “咳咳咳!”就在何梦芷舆图带着苏明月等人离开之际,突然听得几声咳嗽声传来。 随着咳嗽声落下,便听得有人低呼声响起:“是璟王殿下!” “没错,是璟王殿下来了!”又是一声女子激动的尖叫声,片刻后又归于寂静,众人皆是带着谦恭与敬畏之色看向咳嗽声传来的方向,似乎是不敢亵渎一般。 不仅是那些贵族臣女们如此,便是自命清高如白玉枫,以及超然清华如凰天然,在听到璟王到来之后,皆是凝眸看去。 眸中情绪,各不相同,却皆是表达出了对于来人的重视。 第10章 妖孽王爷(二) 在感受到众人的变化之后,苏明月亦是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凝眸看向花园入口的圆月拱门,心中好奇着究竟是怎样的男子,竟是会让得这花园之中尽数心高气傲,身份尊贵之人如此慎重以待。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青衣墨发的男子缓缓出现。 而随着男子,苏明月只感觉呼吸一滞,情不自禁地在心中一叹,与此同时,苏明月的耳旁亦是传来了一阵吸气声。 相对于白玉枫的英俊清朗,凰天然的超然淡泊,眼前的男子却仿佛汇聚了世间无尽风华,俊美风华如神祗的容颜仿若是经由上天之手精心塑就,不带一丝凡尘之色,偏生那一双魅惑无双的黑眸流转之间,却又流露出妖魅风情,仿若流光倾逝之间,便能够勾走他人心神灵魂一般。 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苏明月心中不断地惊呼着妖孽! 前世各色美男她也见过不少,但像这种一出现便仿佛能夺人呼吸的存在,她还真是第一回遇见。 妖孽这两个字眼,就仿佛是为他量身订造。唯有妖孽,才能生就这般无双模样,只是一袭再普通不过的青衣,只是简单地以一只白玉发簪绾发,便由至简之间流转出倾世风姿,叫人望之沉醉。 随着他的出现,春意怡人,万紫千红的花园仿佛瞬间失去了原有的姿色,便是艳阳当空,却仿若只为他而照耀。 真正的风华,是无需任何外在的装饰的! 唯有此时此刻,苏明月才真正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璟王! 不愧封号为璟! 除了这个字,再无任何字能够配得上这个男子! 只可惜—— 在最初因璟王无双的风华而恍然之中回过神来后,苏明月不无遗憾地低叹了一声。白玉微瑕,或许是上天也觉得璟王太过完美了,竟是残忍地让得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不良于行,以至需要坐于轮椅之上,让人推着行动。 璟王淡淡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见得众人痴然的目光,微微皱了皱眉,而后轻握白玉无瑕的手于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听得璟王的咳嗽声,一众人连忙齐齐行礼:“参见璟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明月还不习惯古代这跪着请安的规矩,但眼下除了荣王妃和荣王世子还站着之外,其余人都纷纷跪倒,她可不想此刻做那特立独行之人。毕竟她今日表现已与往日大不相同,若再不收敛一些,怕是要惹人怀疑了。于是随着众人俯下身子,只不过人家是真跪,而她只是蹲着罢了。好在众人都不敢抬头,她又在人群之中,倒也瞧不出来。 “无须多礼!”璟王淡淡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荣王妃则是几步来到璟王的面前,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开口说道:“天爵,你怎么来了?皇婶本打算给母妃请安之后便去看你,却未想你先行过来了!” “听闻八皇婶归来,天爵甚是想念,便自行过来了,顺带向太妃请安。”璟王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听得璟王低沉却魅惑人心的声音,一众少女愈发面红心跳,心中不由旖念万千,最终却在目光触及璟王身下的轮椅之时,化作了遗憾与叹息。 再风华无双的人,若此生只能常伴轮椅,,便也不堪作为良配。 “二皇兄此话若是落到太妃的耳朵里,只怕太妃可不会轻饶了你!”凰天然轻笑着上前,话音落下时已然来到了璟王的身旁,眸光却是凌厉地扫了一眼四周因璟王身下轮椅而目光隐含同情讶然的众人一眼,继而眸光尊崇地看着璟王,神色之间,竟俨然是一个淘气男孩见到自己兄长之时的敬畏之色。 “太妃胸怀若谷,反倒是你,背后议论太妃,就不怕回头传入太妃的耳中?”璟王自是没有错过凰天然的举动,见此只是眸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声色平缓,却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气势。 “二皇兄当真是耍诈,分明是你……好吧!我下次绝不再犯!”凰天然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在见到璟王唇角若有似无的笑痕后,老老实实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天爵你也莫要再为难天然了,谁人不知,太妃对你的疼爱,可是比对他这个亲孙子尤胜三分!”荣王妃缓步上前,轻轻笑开,眸光隐含几分激动地看着面前这个分别了两年的侄子。继而又万般溺爱的看向自己儿子,也只有在天爵面前,然儿才有几分小孩心性。 第11章 妖孽王爷(三) “若非是他常常一去便是经年,太妃又怎会将思孙之情转移到我的身上?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了!”璟王淡淡笑开,低低看向自己身下的轮椅,神情之中似有一抹淡淡的忧伤,又仿似一种看尽世事沧桑的豁达。 荣王妃闻言不由嗔笑一声:“你这孩子,感情太妃多年来的疼爱到了你嘴里,倒成了寄托之情。你分明知道,太妃那是……” “母妃!”荣王妃话说一半,便被自己儿子仓促打断。转瞬反应过来,眼风看向凰天爵坐下轮椅,神色间不由徒增了一些黯然。 众人见状便是一默,看着那谈笑风生的男子,莫明地感觉一阵心疼。 这样的一个男子,嘴角分明带着笑,分明就坐于人群之中,却仿若一个遗世独立的仙,一个游弋人间的妖。或许一个闪神,一个眨眼,便会飘渺离去,消失无踪。 似是感觉到了众人情绪的变化,璟王微微一挑粉色唇角,勾出一抹妖魅笑靥,星眸却是扫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苏明月,开口说道:“是侄儿说错了话,八皇婶可莫要让太妃知道,不然太妃又要好生念叨了。”见荣王妃神色一松露出些许笑意后,这才又悠悠开口道,“方才本王似是听到了八皇婶在发怒,不知所为何事?” 听得璟王的问话,苏明玉等人皆是神色微变,何梦芷才想开口,却听荣王妃的声音已然响起:“天爵你有所不知,这是相府嫡出的千金苏明月,天生有些痴傻,再加上容貌有异,虽是嫡女身份却倍受欺凌。身上鞭痕与掐痕满布,我方才细看之下,其中竟是有着不少旧伤,实在让人心疼。” 随着荣王妃的话,众人皆是将目光落在苏明月的身上,在看到她茫然而畏惧的模样之后,众人便又是悠悠一叹。 一个无颜而痴傻之人,偏偏占着嫡女的位置,自是众矢之的,若非云妃不时的照顾,只怕早已经香消玉殒了吧! “说起这苏明月的母亲蓝初晴,当初与我也是有一番渊源的。却不想,她的女儿,竟是会沦落到这般地步。”荣王妃再次一叹,带着几分惆怅说道。 璟王在听到荣王妃如此说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轮椅扶手,淡淡开口说道:“原来是故人之后,难怪八皇婶会如此生气了!即是如此,这苏明月身上的伤势是谁人所致,处置了便是!” 苏明玉与苏明馨二人闻言顿时神色一变,而何梦芷则是面色一冷,眸光带着几分威压之色扫了一眼立于苏明玉身旁的绿茵。 见到何梦芷投来的目光,绿茵身形一颤,而此时,一直立于她身旁的苏明馨恰好捻起娟帕拭了拭眼角,似是于心不忍地低下头,下一瞬间,绿茵便是面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奴婢,奴婢有罪!夫人,小姐,奴婢……” “绿茵,你,你这是……”苏明玉一怔,却是没有反应过来,而一旁的苏明馨则是眸光一动,神色微变,却仿似受了惊吓一般。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嫉恨三小姐不过是一个无颜傻子,却霸占着相府嫡女的位置,更累及相府声名,让得小姐也因此而时常被人嘲笑,心中不平之下,才……才……”绿茵说到这里,便是连连磕头,眼眸之中却是有一股万念俱灰之色。 “绿茵,你……” 苏明玉面色一变,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何梦芷愤怒至极的声音响起:“原来竟是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奴婢,你身为贱婢,竟敢欺凌到了主子头上,莫非是当我相府的规矩是摆设不成?” 绿茵面色一白,泪如雨下地磕头说道:“奴婢有罪,求夫人宽恕……” 苏明月闻言眸光淡淡地看着绿茵与一脸愤怒失望之色的何梦芷,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凤眸之中却是没有半丝意外之色。 何梦芷闻言满面苦涩与痛恨地开口叫到:“你犯下这等大逆不道之罪,竟还想求我宽恕,你真是,真是……” 说到这里,何梦芷呼吸一紧身形一晃,吓得一旁的秋霜连忙扶住他,急急叫到:“夫人,夫人,你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啊!” “我无事……”何梦芷面色难看地摆了摆手,转身朝着荣王妃与璟王等人服了服身开口说道,“荣王妃,璟王殿下,都是臣妇管教不严,这才让得相府之中出了这等以下犯上的奴婢,臣妇这便带着这贱婢回府向老夫人和老爷请罪,就先行告退了!”说罢匆匆转身就欲离开。 “不知苏夫人准备如何惩罚这以下犯上的奴婢?” 第12章 妖孽王爷(四) 就在此时,璟王却又再次开口,慵懒魅惑的语调,散发出的却是不容忽视的威严,叫何梦芷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手指再次缩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何梦芷艰难的挤出一抹讪笑:“殿下的意思是?” “一个奴婢,竟敢自作主张欺凌到主子的头上,若是不严加惩罚,岂非是让人笑我南诏国没有规矩?”璟王一句轻飘飘的自作主张,顿时让得何梦芷与苏明玉面色一变,看着自己女儿微微颤抖的娇躯,何梦芷当下毫不犹豫地说道,“这等胆大妄为的奴婢,自当是处死以儆效尤。” 一句话,当场宣布了绿茵的死刑,竟是半点犹豫也没用。 比起让自己的女儿名声受累,如今不过是舍弃一个奴才而已,她自然不会犹豫。 “苏夫人果真是治家有道!即是如此,便行刑吧!来人,将这奴婢乱棍打死!”璟王轻轻弹了弹修长的手指,如玉的长指在阳光之下散发着莹莹光泽,有若上好的琉璃雕就。 说话时眼风若有似无的扫过苏明月面颊,对上那遍布右脸的黑斑时眼神也未有丝毫变化,只是慵懒而随意的落在上面。 苏明月身子一僵,骤觉一股无形压力沉沉落在心上,竟让她连眼皮都不敢抬。 璟王的话音方落下,绿茵身子一颤,才欲开口求饶,已然有两名黑衣少年上前将她身子一按,就这般抡起手中的剑鞘狠狠地打在绿茵的身上。 而璟王这才笑眯眯地看着面色漆黑的何梦芷,慵懒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苏夫人应该不会怪本王越俎代庖吧!” 何梦芷袖下双手早已经紧握成拳,虽然绿茵不过是一个婢女,死不足惜,但璟王就这般在平阳侯府贵族臣女的面前直言处死绿茵,却无疑是在打她的脸。 但偏生打他脸的人是面前这个倍受皇上宠爱,虽然体弱身残却受尽万人敬仰的璟王,是以她只能拼命挤出一缕完美笑容,从牙缝中生生挤出一句:“璟王说笑了!不过是一个婢女而已,能够让璟王殿下发落,乃是她的福分。” 见得何梦芷如此,苏明月突然就是一笑,鼓掌叫道:“璟王殿下你真好,下回若是有人再欺负月儿,月儿就告诉你,你替月儿打死那些坏人,好不好?” 璟王听得苏明月这般说,星眸之中流光一闪,带着几许他人看不懂的神采望入苏明月那双潋滟凤眸之中,若有所思。 就在众人嘲讽的看着这个傻子,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竟妄图攀附璟王时,却听那清润男子徐徐开口说道:“如此,也好!难得有你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儿,本王自然会对你多加关照!” 一席话,摆明了日后要为苏明月撑腰,叫在场众人忍不住都是眼皮一跳,难以置信的看了看璟王,继而又不无艳羡的看着苏明月。 这傻子究竟撞了什么大运,竟然能得璟王许诺庇护。 苏明月闻言却是一阵不安,蓦然对上璟王那璀璨流溢的星眸,心中一跳,莫明地一阵心虚。 她不过是介于此时傻子的身份,才故意胡言乱语,却不想,这魅惑无双,尊若神明的璟王,竟是会如此配合于她! 配合得,让她感觉到不安,这种感觉,就如当初面对那只狐狸一般。相对以往,此时的她更加笃定,面前这个璟王,绝对是比当初那只狐狸更加可怕的生物。 想到这里,苏明月忙转开眼看向绿茵,故作痴傻笑道:“就该打死你,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回去后我便和父亲说,让他把你家人都赶出府去。” 绿茵闻言顿时面色狰狞地挣扎起来,大声叫道:“璟王殿下,奴婢冤枉,奴婢都是受……” 何梦芷见状忙开口打断了绿茵的话:“月儿,既然这绿茵已经得到该有的惩罚了,就放过她的家人吧!你这孩子,为何受欺负了也不告诉母亲,让母亲为你出头,免得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不愧是掌控了整个相府内务的大夫人,这样一番话下来,不仅打消了绿茵供出苏明玉的念头,竖立了自己的高大形象,更不动声色地让人感觉她苏明月只是一个无理取闹借题发挥的人。 暗暗冷笑一声,苏明月委屈地说道:“母亲说的是,女儿日后若是受了委屈,定然会让母亲为女儿做主。” “本就该如此!”何梦芷满脸欣慰地看了苏明月一眼,看向苏明月的目光却是森冷如千年寒冰。 绿茵闻言便是惨叫一声,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的身子被打得鲜血四溅,直至断气,亦是不再发言。 第13章 恶意挑唆(一) 有了绿茵之事,平阳侯府的宴席自是草草结束,何梦芷片刻不留地带着府中之人在众人或是嘲讽,或是猜疑的目光之下匆匆离开。 而此刻,停于平阳侯府旁的一辆马车之中,一身青衣魅惑无双的璟王,却是慵懒地靠在车窗前地看着一脸怯懦地跟随在何梦芷身旁的苏明月,嘴角噙着一抹趣味的笑容。 “主子,你似乎对那苏明月颇为关注?”冷殇看着自家主子似乎颇为趣味的神情,不由好奇地问道。 别人不知,但身为璟王的贴身明卫,冷殇却是清楚,被朝臣百姓视若神明的璟王看似平易近人,实最为淡漠疏离。便是对当今圣上与诸多皇子公主,亦是如此。 今日却是为了这宰相府痴痴傻傻的三小姐而一再破例,当真是让冷殇不得不好奇。 “你难道不觉得这苏明月就如同一只小狼崽吗?一只,爪牙还未长成的小狼崽!”璟王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掌,轻轻地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星眸之中流溢着璀璨的光彩。 “狼崽?”冷殇却是一怔,就苏明月这么一个小胳膊小腿的小丫头,只怕他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最多也就算得上是一只小白兔吧! “莫非你忘记了之前我们见到的那一幕?”璟王淡淡扫了冷殇一眼,之前观景台下,苏明月莫明的转变,以及在一刹那之间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主子是说……”能够成为璟王的贴身明卫,冷殇自非等闲之辈,自是瞬间就明白过来。 “等着吧!这相府里可是少不了好戏了!倒是那件东西,咱们得加快脚步了。”璟王说着,淡淡挥了挥手,冷殇自是会意驾着马车离开。 …… 才回到相府,一关上房门,苏明玉便再也控制不知地惊声尖叫道:“真是气死我了!苏明月这个丑八怪,小贱人,我定要杀了她!” “闭嘴,你想让整个相府的人都听见吗?”何梦芷看着一脸抓狂的苏明玉,冷声喝道。今日这贱人实在是奇怪,往日里断不敢在人前说如此多的话。 虽说她今日所说并未有何出格之处,但却无形中句句都说在重点之上。这还是平日里畏缩痴傻的那个傻子吗? “娘,你,连你也凶我……”苏明玉顿时嘴巴一扁,两行清泪便随着她那美丽的容颜滑落下来。今日因为那个傻子,她在人前丢了多少脸啊,本还想母亲能为自己讨回公道,没想到不过是抱怨两句,竟落得被训斥。 “我并非是凶你……”何梦芷见状叹了一口气,示意心腹婢女芳怡去将房门关上并守于外头后,这才开口说道,“虽然苏明月这个小贱人不受你父亲和老夫人喜爱,但她总归还是上了家谱的相府嫡女,所以你行事之上,还是小心些为妙!今日你便太过鲁莽了,试想一下,若那小贱人当真在侯府出了事,一句失足落水怕是不在意取信于人。你且再忍耐一些,那小贱人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且让她再逍遥一段时日吧。” “可是娘,这绿茵可是自幼跟着我的,你却……”苏明玉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忿恨之色,她从小到大还不曾吃过这般亏,怎能吞得下这口气。 “这件事情娘自是明白,你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别以为娘不知道你心里面那点想法,只是现在有些事情我们还不能做,一旦时机成熟,娘自会解除那小贱人和你表哥的婚事,让你嫁给你表哥,只是现在,你可不能再任性行事了!”何梦芷柔声劝慰。 苏明玉闻言俏脸一红,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伏在何梦芷的膝头,仰着一张天真纯美的脸庞,甜甜一笑:“娘对玉儿最好了!” “傻孩子,娘不对你好,又对谁好呢!”何梦芷叹息一声,抚摸着女儿发顶。一双眼眸中渐渐浮现出一抹深沉的怨恨。当初若不是那贱人,与玉枫订下婚约的定然是自己的玉儿,又何须她现在这般麻烦。 苏明玉乖巧的伏在母亲膝头,口中又带着几分不甘道:“谁知道今日那傻子竟会这般幸运,居然能让荣王妃和璟王殿下齐齐替她说话。”一想到这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到这里,她又小声地问道,“娘,你说璟王殿下那般完美的人,为何就会是一个残……” “闭嘴!”何梦芷的脸色一变,目光严厉地瞪着苏明玉道:“你是想整个相府都因为你而灭亡吗?” “娘!”苏明玉哪里见过何梦芷这般模样,当下神情一变,嗫嚅地叫了一声。 “夫人,王太医到了!” 就在此时,芳怡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第14章 恶意挑唆(二) 何梦芷应了一声,继而警告地瞪了苏明玉一眼,这才转身出门。 苏明玉咬了咬唇,便一脸委屈地跟了上去。 平阳侯府的事情早已经传入苏宰相及老夫人的耳中,是以苏明月来到花厅之时,相府中人却是难得一见地齐聚在此,见她进来时,脸上露出神色各异的表情。 苏明月借由着让王太医请脉之际,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众人一番,目光在容貌倾城绝艳风姿高雅的相府大小姐苏明珠身上,以及亦是风姿卓越容貌不凡的相府大公子苏明轩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转回了一脸冷肃的苏宰相身上。 见得苏明月看来,苏宰相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朝着王太医问道:“王太医,明月的病情可是又恶化了?” 王太医闻言微微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三小姐的病情本就时好时坏,而今日看来,想必是因为脑部受到撞击,这才会导致胡言乱语,我再开个方子给她吃上三副药,调养一下吧!” “那便有劳王太医了!”苏宰相示意一旁的下人跟随着王太医去抓药之后,便面色不虞地看向一旁的何梦芷道,“怎么回事?不过是去一趟平阳侯府,怎地就出了这等事,竟还惊动了荣王妃与璟王?” 苏明玉闻言便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何梦芷则开口道:“娘,老爷,你们也听到王太医的话了,这明月的病情可是时好时坏,才会……也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尽责,才会除了绿茵这等以下犯上的奴婢,以至明月今日在众人面前胡言乱语。” “是明月犯错,你又何须自责!”一旁的老夫人淡淡开口,看向苏明月的目光淡漠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之色。 苏宰相听得老夫人如此说,眉头一皱,看向苏明月身后的紫菱:“你是怎么看的小姐,为何明知小姐病发还让她胡言乱语?” 紫菱闻言忙跪倒在地道:“老爷,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小姐为何会突然发病,今天小姐突然不见了,等奴婢找到她的时候,却发现她躺在平阳侯府西园的观景台下,奴婢担心事情传开会影响小姐的闺誉,这才不敢声张,想来小姐定是那个时候摔到了脑子,才会……” “嗯?”苏宰相闻言面色更沉,眸光凌厉地看向苏明月开口道,“明月,你为何会独自一人去了西园?” 苏明月见状心头一凉,连这唯一的血脉至亲对她都是如此凉薄,丝毫不关心她的身体,只追究她坏了相府名誉之事,难怪以前她在这个家里的处境是如此艰难,直至悲催死去。 不等苏明月开口,便听苏明玉嗤然笑道:“还能为什么,想来定是要偷偷去见表哥。” “明玉,事关女子清誉,莫要胡说!”一旁的苏明轩闻言低声说道。 “父亲。”苏明月状似茫然地看了一眼苏明玉,开口道,“是绿茵带着女儿去的,她说四妹找我有事,我就跟去了!可是去了后,绿茵突然把女儿推倒,女儿很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就看见紫菱……” “你胡说!”苏明玉闻言顿时想也不想地就回复道,“肯定是你偷偷去见表哥,还想抵赖到绿茵的身上。” “我,我没有,绿茵推我前还用指甲使劲掐我,把我身上都抓出血了!”苏明月说着,便伸手将自己的袖子轻轻挽起,露出了手臂之上的道道抓痕,每一道都是如此触目惊心。 “这……”苏宰相见状眸光一凝,虽然他对自己这个女儿甚少关注,但却没有想到,竟会有人如此欺凌于她,当下冷然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明玉,开口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这不关我的事,我……”苏明玉一向对威严冷肃的苏宰相心存几分畏惧,如今见到他生气的模样,心中更是害怕,才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何梦芷开口道,“老爷,都是我的错,我竟是不知道绿茵居然对白世子心生仰慕,以至一心想要嫁给白世子为妾,这才对明月心生嫉恨,以至如此!” 苏明月闻言凤眸之中闪过一丝讥诮,却并未反驳何梦芷的话,反而顺着她的话说道:“母亲说的没有错,绿茵也是这样说的,绿茵说她要和四妹一道嫁给白世子,说女儿不过是一个丑八怪,傻子,配不上做相府嫡女,配不上白世子,说女儿死了,就没有人霸占相府的嫡女位置,没有人霸占着白世子了!父亲,是不是这样的?” 第15章 恶意挑唆(三) 话到最后,苏明月睁着潋滟凤眸,看向因为她的话而面色难看的苏宰相,神情之间,尽是女儿当有的濡慕之情。 苏宰相在对上苏明月那双酷似亡妻的水色滢滢的凤眸之时,神色一凝,眸光不自觉地软化下来,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亡妻的音容笑貌。而此时,苏明月面色一哀,两行清泪终于滑落下来:“原来真的是这样的,大家都讨厌我,我当真是死了才好。” “谁说的?你是我和晴儿的女儿,谁人敢说你不配?”苏宰相心头一抽,这番话冲口而出,而在出言之后,不仅是整个花厅之人瞬间色变,便是他自己亦是微微一愣。 而一旁的何梦芷在听到这番话后,袖下双手一紧,一直维持着端庄高雅的神态瞬间闪过一丝狰狞之色,看向苏明月的眼眸之中满是狠戾怨毒。 而苏宰相似乎随即想到什么,面色顿时变得铁青,眸光在苏明月的脸上停留了许久,这才转对一旁的紫菱开口道:“既然此事乃是绿茵所为,而她也得到了当有的下场,就这般作罢!紫菱,你也起来吧!以后小心侍候着小姐,若是再有差池,定不轻饶!” 紫菱闻言顿时连连叩头:“多谢老爷,奴婢定好好侍候小姐!” 苏明月闻言却是心中一冷,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宰相,她身上的伤痕累累,相信早已经落入他的耳中,而如今,他却只是这般淡漠地说着一切都随绿茵的死而结束。一个婢女有这般大的胆量与能耐?这一点身为一国宰相的他会不清楚? “就这样!”见到苏明月投过来的失望目光,苏宰相却只是冷冷丢下一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见此,一旁的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凝眸看了一眼苏明月,继而淡淡转开眸挥了挥手道:“都散了吧!” 苏明月自是没有错过方才老夫人那一眼,她又岂会不知道今日的表现已然引起了老夫人的怀疑,便是那何梦芷,在气消之后,亦是会回过神来,不过在有了平阳侯府的前车之鉴后,相信即便有人想要做些什么,也要掂量一番。 只是…… 苏明月微微皱了皱眉,就不知,苏宰相对她那个已故的母亲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为何方才在提到她母亲的名字之时,花厅之中的气氛竟是会那样的奇怪。难不成,自己的母亲还是这个相府的禁忌,轻易不可提起么。 心中想着,苏明月只感觉到后背一凉,转头看去,不意外地对上了大夫人阴冷的目光,对此,她淡淡一勾唇,却只故作不知地转身带着紫菱离开。 “这个该死的小贱人!”苏明玉怨毒地咒骂一声,此时老夫人与苏明轩等人已然离开,她自是不再掩饰心头的愤怒。 何梦芷恨恨一拍身旁小桌道:“贱人!”这一句贱人,骂的却并非是苏明月,而是蓝初晴,这个死了十几年的人,却还是阴魂不散。 而此时,一直端坐一旁,高贵典雅得仿若仙子般的苏明珠突然开口,声音轻柔而悦耳:“母亲,莫非你没有感觉到今日的三妹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吗?” 听到自己女儿的话,何梦芷顿时回过神来,眸光一眯,若有所思地道:“明珠说的没错,这个小贱人今日的确有些邪气。” “女儿曾听闻有些人若是脑子经过撞击,会发生一些变化,莫非是今日之事,反而让三妹脑子清明了几分?”苏明珠微微皱眉,口吐兰香,却不曾如同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那般口出秽言,神态高雅得仿若不染一丝凡尘的白莲。 何梦芷面色顿时一冷:“如此说来,之前在平阳侯府的事情,只怕也是这小贱人故意为之的了!既然如此,这个小贱人当真是留不得了!” “女儿还需练习琴艺,就先行告退了!”苏明珠闻言缓缓站起身来,微微一顿,继而开口道,“以老夫人的睿智,只怕已经发觉到了一些问题,母亲日后行事还是三思而后行为妙。” 看着自己最为骄傲的大女儿高傲离去的背影,何梦芷心头一惊,心知以苏明珠的聪慧定然是发觉了什么,如此说来,她必须要小心行事了! 苏明月所住的院子名为初云苑,位处相府南面,苏明月才拐过一个回廊,便见一名白衣男子静然立于前方的圆月拱桥之上。 此时夕阳西下,自拱桥下方涟漪水面反射出万道金光,衬得拱桥之上的男子有若仙人凌波。 “小姐,是大少爷!” 第16章 变态苏明轩 身后的紫菱在见到男子之时,俏脸一红,眸光崇拜地开口说道。在相府之中,天纵英姿的苏明轩自是一个身份超然的存在。 宰相府中大公子苏明轩、大小姐苏明珠和四小姐苏明玉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苏明轩生的俊美不凡,加上天纵英才,十四岁之龄便因其才学出众被松簏簌院的院长收为关门弟子。说起这松簏簌院,这可是南诏国第一等的学府,让不少学子趋之若鹜的地方。南诏国每年的文武状元,都是出自此处。而苏明轩能成为松簏簌院院长的亲传弟子,可见其过人之处。是以,在宰相府中,苏明轩可以说是地位仅次于宰相苏炳成的存在。 要说何梦芷也真是厉害,有一个这么受人瞩目的儿子不说,还有一个美貌惊人的大女儿苏明珠,那可是有南诏第一美人之称的人人。 与兄姐相比,四小姐苏明玉只能称之为普通。美貌不及苏明珠,才情学识也同样及不上大多数的名门闺秀。在这帝都之中,可以说是十分平凡的存在。也亏得她有何梦芷这样一个将她宠上了天的母亲,费尽心机替她营造了一个天真可爱心地善良的美名,不至于与兄姐形成太大的差距。 苏明月闻言只是眸光微微一凝,却是沉默着跨上拱桥,继续前行,而就在她要越过苏明轩之时,他却蓦然开口说道:“三妹,今日之事,我替玉儿向你道歉,希望你别记恨于她。” 苏明月淡淡抬头看着苏明轩,微微一勾唇:“大哥此言何意?” “我相信我的话你听得明白。”苏明轩眸光探究地看着面前这个一直在相府中苟延残喘十四年的妹妹,在见到对方脸上那个占据了大半张脸的黑斑之时,微微一顿,开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何时恢复了神智的,只是,希望你不要伤害玉儿,否则……” “否则要如何?杀了我?”苏明月冷然一笑,潋滟的凤眸之中凝结的是清冷寒冰,就这般冷漠地看着苏明轩,“果真是兄妹情深护妹心切,即是如此,方才又何须在父亲和老夫人面前故作友爱?” 苏明轩闻言面色一变,才想开口,却听苏明月继续开口,嘴角却是勾起薄薄讥诮:“也对,常言道,有其母便有其子,大夫人的演技如此之强,你身为她的儿子,演技自然不差。” “你……”苏明轩何尝见过如此模样的苏明月,以往的她,每每见到自己,除了唯唯诺诺的讨好,便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从不曾这般伶牙俐齿。 “怎么?我说错了吗?”苏明月见苏明轩发怒,不以为意地抚了抚自己散乱的发髻,明明一身狼狈,但却气质惊华,就这般傲视着苏明轩。 蓦然被她一双潋滟寒冰的凤眸盯住,苏明轩突然感觉心头一跳,不自觉地盯着苏明月的容颜,却讶然发现,这张容颜虽被一大块黑斑占据,但若细细打量,五官竟是精致得完美无瑕,青山远黛般的眉毛,不画而成,一双潋滟微寒的眼睛内,那诱人的眸子,虽若千年寒冰般冻彻人心,却更是因为彻骨的孤傲而令人望之怦然心动。神情虽是淡漠,却有若九天神女般清华高贵,尤其是那嘴角的一抹淡笑,更若冰花般朦胧而璀璨。 这样无双的美貌,若是没有那块黑斑的掩盖,只怕早已惊华天下,便是以美貌冠绝京城的苏明珠,在她的面前,也无疑是明珠区别于皓月。 便是一向见惯了苏明珠绝美姿容的苏明轩,在惊觉了苏明月黑斑掩盖之下的无双容颜,亦是难以自已地呆在原地,眼底竟是闪现出一丝痴然。这样的一张容颜,若是没有了那块黑斑,定然会是举世无双的天仙绝色! 苏明月见自己的话许久未曾得到回答,不由讶然望向苏明轩,却不想竟是望见了对方眼底之中的狂热与痴迷,顿时神色一变,身形蓦然退后两步,强忍着呕吐开口说道:“若是不想苏明玉自掘坟墓,就让她别再来招惹我!” 冷冷丢下这一句,苏明月便带着远远立于一旁不敢靠近的紫菱离开。 如今的她,羽翼未丰,不宜主动出击,但若是对方找上门来,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前世身为S级特工的她,身怀救死扶伤的绝顶医术同时,更是兼修了让人防不胜防的毒术。若是惹怒了她,拼得不计后果,她也要送这一群人渣入地狱。 第17章 深夜闹贼(一) 只是,重活一世的她,更是倍加珍惜自己的性命与如今普通人的自由生活,自是极为珍惜,不愿失去。 “三妹!”苏明轩见她愤然离开,还想说些什么,却在想起她方才厌恶与恶心的目光之时,有心想要追逐,却只能止住脚步,久久,才朝自己的院子行去。 “果真是一出好戏,本座今日却是不枉此行!世人只知苏三小姐是一个无颜傻子,竟不是,这样一个无颜女子,竟是一个傲骨铮铮的女子!”湖边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之上,不知何时竟是懒懒卧着一个紫衣男子,男子姿态慵懒,飘逸之中却偏有一抹魅惑妖冶,素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面前柳枝,精致无暇的玉指拂动之间,皆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有风吹来,微卷起男子紫色衣袍,泛出点点银光,竟是有若九天神祗一般让人别不开目。若是有人在此,定然会认出,此人便是江湖之中行踪飘渺的星辰阁阁主紫璃。 紫璃目光戏谑地看着苏明月离开的方向,粉色薄唇开阖之间,声音竟是说不出的诱人,“你说是与不是?” “主子说的是,属下真没有想到,被众人赞誉的苏大公子,竟会是一个对自己亲妹妹产生不该有的念头,当然是令人不齿。”又是一个声音响起,只是此人显然是传说中的影卫,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本座倒是对那只小野猫颇为好奇了,这苏明轩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竟为她心动,当真是有趣!”紫璃轻轻弹了弹衣袍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洁白如玉的手指动作之间,竟是有若莲花盛开。 而暗地里的影卫闻言则是抽了抽嘴角,说起不近女色,谁人能够与咱们这位爷比,但凡有女子胆敢擅自靠近他三尺之内,那下场,绝非是悲惨二字足以形容的……才回到初云苑,苏明月便怒气冲冲地关上门,一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之上。 “小姐……”紫菱与一直守于初云苑中的紫萱何尝见过苏明月如此模样,顿时惊得立于原地,呆呆地看着她。 “我没事,去备水给我沐浴。”苏明月冷冷挥了挥手,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见到苏明轩便躲着走。 一番沐浴梳洗之后,苏明月的心情才好了许多,用完晚膳后,紫菱便小心翼翼地端上了一碗汤药:“小姐,药好了,王太医说你脑子受伤了所以给你换了新的药方。” “放那里吧!”苏明月懒懒坐在美人榻上,将手中的书轻轻翻了一页。 “可是小姐,药放凉了也就失了药效了!”紫菱见状,忙开口说道。 “晚上吃太饱了,放那里,凉一些我就喝,你先下去吧!我喝了药就睡了!”苏明月仿似不经意地抚了抚耳后已然干透的头发,开口说道。 “是!”紫菱看了一眼仿似变了一个人一般的苏明月,有心像往日一般哄她吃药,却在见到她眼底之间流露出来的威严之后,不敢多言地退了下去。 看着房门关上之后,苏明月伸手端起药碗于鼻间嗅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便推开身旁的窗户,见得四下无人,便径自将药倒在了窗前的牡丹花丛中。 “果真是一个有趣的小丫头!”就在此时,却有一声极为好听的男子声响起,那声音似远似近,竟是让人辨不出发声之处。 苏明月闻言便是眸光一冷,轻声喝道:“什么人?”以她的谨慎,竟是没有发觉到对方的窥视。 “呵呵,小丫头倒是气势惊人,难怪竟能够惹得那一向不近女色的苏明轩为你神魂颠倒!”来人依旧未曾现身,话语之中满是调侃,衬着他魅惑的嗓音,竟有若情人之间的呢喃。 “鬼鬼祟祟的,莫非阁下就是藏头露尾的鼠辈吗?”苏明月说着,眸光蓦然一凝,下一瞬间,便是抽出了发间的发簪朝着院中某棵大树射去。 “咻!”发簪划破空气的声响传来,而几息之后,却依旧未曾听到击中某个物体的声音。而此时,男子的声音再次懒懒响起:“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竟是学得这般满身杀气。” “闭嘴!你究竟是什么人?”苏明月眸光冷冷地看向某棵大树之上,虽然依旧无法看到对方,但她却能够确定,对方就藏在那处。 而就在此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听来是在寻找着什么,而苏明月自是明了,一切皆是因为眼前的男子而引起的。 第18章 深夜闹贼(二) “本座是什么人不要紧,而三小姐你,现在却是极度需要一个盟友,何不考虑一下与本座合作?”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身影自大树之上飘下。 来人一身紫色锦袍,魅惑妖冶中,偏生无限尊荣与风华,面戴银色面具,在月下氤氲出神秘清华。 便是见惯了各色美人的苏明月,在初见来人之时,亦是不由一怔,凝眸看向来人容颜,却在见到来人脸上的银色面具之时,微微一怔,继而失笑,既然来人是不速之客,自是没有理由让人见到他的容颜。 “即便我真的需要一个盟友,但阁下也未免太自负了些,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一个夜闯相府之人?”苏明月见得对方现身,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越发小心谨慎。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必三小姐也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如今何梦芷对你已起杀心,而苏明轩更是对你……虽然云妃对你多有关照,但她身在宫闱,行事多有不变,如今的你除了一个相府嫡女的身份,便再无其他依靠,唯有找一个有力的盟友,方能保全自身,不是吗?” 来人正是紫璃,感觉到了苏明月的防范,他便一直立于原地未曾靠近:“是以,如今的你,唯有与本座合作,才是最为聪明的做法。” 苏明月看向对方的眼眸,讶然发现,这样的一个不速之客,竟是有着一双瑰丽清泠的眼眸,眸中雾霭迷蒙,神秘得让人心生探究。 蓦然,苏明月缓缓朝着窗棂旁一靠,淡淡开口道:“不过是想要借本姑娘的闺房一避而已,直说便是,偶尔一次求助,并不有损阁下的尊贵高傲,何必饶这么大的弯子!” 紫璃闻言气息一乱,继而苏明月只感觉眼前一闪,对方便已经到了自己的身旁,话中却是多了几分胁迫与促狭:“三小姐如此干脆,倒是让本座颇为意外,莫非三小姐就不怕本座偷香窃玉,坏了三小姐的清白?” “哦?”苏明月闻言故意拨了拨落于脸旁的发丝,将整张脸暴露在紫璃的目光之下,嗤然一笑:“阁下确定对着我这张脸会有兴致?” 紫璃一怔,继而洒然笑开,眼中却并未有苏明月以为的嫌弃或是愕然,而是一如之前的清冷:“三小姐果然有趣。” 说着,来人突然神色一动,身形一动,便消失于原地,而下一刻,紫菱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小姐,你睡了吗?” 苏明月闻言不动声色地关上了窗户,淡淡开口道:“何事?” “管家说相府里闯进了贼人,如今大少爷正带着护卫搜寻各院,此时正搜到初云苑,大少爷担心小姐,这才差奴婢过来问问。” 听得紫菱的话,苏明月眸光一冷,开口道:“我无事,已经睡下了!”经由下午之事,但凡是想到苏明轩四个字,都让她一阵恶心。 “是!奴婢这就去回禀大少爷!”紫菱闻言便松了一口气,似是才准备离开,却再次传来她讶然的声音,“大少爷!” 苏明月闻言面色一变,而门外苏明轩的声音已然响起:“三妹,相府中闯入了贼人,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处?” “大哥似是希望我遇上那贼人?” 听到苏明月不无嘲讽的话,苏明轩便是一怔:“三妹误会了,为兄的是担心你……” “我困了,相府之大,大哥只怕还要辛苦搜查,就请便吧!”苏明月话语清冷得不留一丝余地。 苏明轩顿了顿,这才开口道:“如此,三妹早些休息。” 而回答苏明轩的,便是房间内熄灭的烛火。 听到外面众人离去的声音,苏明月只是微微一勾嘴角,须臾,又开口道:“紫菱,我渴了,给我倒杯茶来!” “是!”紫菱显然一直守于门外,闻言答应了一声,极快地提了一茶壶进来,在见到懒懒卧于床上的苏明月后似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小姐,夜里喝茶怕是睡不好,奴婢擅自给小姐换了壶温水,请小姐见谅。” 苏明月闻言淡淡勾了勾唇:“你倒是个贴心的,放下就是,你也下去睡吧!”说着,苏明月接过水杯喝了两口,便再次躺下,面上尤存着未褪的睡意。 紫菱见状便再次灭了烛火,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室内再次恢复了安静,默然片刻之后,紫璃的身影再次出现,看着握于床上,面色清冷的苏明月,嘴角一挑,勾出一抹邪气而艳绝的笑容:“外人皆传苏三小姐是一个痴傻之人,如今本座看来,三小姐的聪慧睿智,却是令人刮目相看。” 第19章 夜探璟王府(一) 苏明月扫了紫璃一眼,潋滟的眸中满是薄冰:“身处龙潭虎穴,怎敢大意?我要睡了,如今他们已经往西面而去,你可以滚了!” 紫璃闻言顿时嘴角一抽,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面让他滚。嘴唇阖动,才想说些什么,却在见到对方已然冷冷闭上双眸之后,眉眼一挑,不见如何动作,便消失于房间之中。 紫璃的身形才在院中一颗大树落定,便听属下的声音传来:“主子,属下已经搜查过了,并未找到那个东西。” 紫璃闻言眸光一冷:“回去自行领罚!”那件东西已经确定了就在相府之中,却想不到,竟是连星翼也没有找到。 “是!”星翼闻言心头一苦。 夜至三更之时,一直浅眠的苏明月蓦然睁开双眼,下床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如同一直猫儿一般自窗户之中潜了出去。 早在平阳侯府之时,她已经探明了自己体内至少身中三种毒。虽说都是些慢性毒药,但其中两种已经深入骨血之中,要解毒甚是麻烦。如今的她,需要大量的药材来研制解药,而相府之中定然不可能为她提供如此多珍贵药材,是以她唯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偷。 而若问京城之中药材最为丰富所在,自是璟王府无疑。 虽然以前的苏明月痴傻蠢笨,却还是知道这个璟王可是位天纵奇才的少年,若不是身体残疾,只怕早就功勋卓著了。即便如此,皇上对他的宠爱却是有增无减,什么好东西都只管往他府上送。 当然,她要的药材极为贵重珍稀,若是连璟王府都没有,那唯有到皇宫药库去走一趟了! 只是相对于皇宫内院,璟王府的防范定然会宽松许多。 想到虽是坐于轮椅之上,却给她一种无尽危险的璟王,苏明月的心头便是一寒,心中再三祈祷着此时此刻,对方已然进入梦乡之中,若非是为了解除身体的毒,她却是极度不愿意再与之打交道,尤其是涉足对方的府邸。 璟王府离相府并不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苏明月的身影就如同一只夜猫来到璟王府后院的墙角之下。 四下观望一番,见这方无人,苏明月身形一蹿,灵活地就着墙角爬了上去。 小心翼翼地落足于阴影之中,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几队巡逻之人,四下搜寻着。 而就在此时,却听前方喧杂声响起,隐隐传来“璟王”与“取药”二字,苏明玉闻言顿时双眸一亮,谨慎地保持着一段距离跟着那几人来到了药库所在。 取药的两人皆是年月十六七岁的少女,皆是生的极为俊俏,看得苏明月不由撇了撇嘴,暗道果然是物以类聚,那璟王生的如此妖孽,竟是连下属也都是容貌俊逸。 “冷情,今日来主子的病发越发频繁,这药材所剩不多,而冷炎去寻药已经半月有余,却还不见他回来,我真担心主子的身子。” “冷炎做事极有分寸,相信他应该能够及时赶回,只是主子病发一次比一次严重,我真担心这般下去,他的身子……”冷情皱了皱眉,极为迅速地收集了此番所需要用的药材后,便与冷域一道退出了药库。 由于两人都是满心牵挂着璟王,竟是没有发现,有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飘进了药库之中。 苏明月屏息凝神地等待冷情二人离开后,这才满目震惊地打量着面前散落在室内各处的珍贵药材,无数在外面被人争破了头的药材,在此处却是如同满街的大白菜一般丢散在各处。 却唯有数十种药材被小心存放在架子上的玉盒之中,以保证药力不流散。 苏明月一变暗暗指责着璟王的奢侈,手下却是极为快速地收集着自己需要用的药材,在收集好最后一种药材之后,这才利落地打包好,自一处用于通风的小洞之中钻了出去。 隐于暗处看着因为璟王病发而面露忧色的众人,苏明月心中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偷偷跟上去看看那个妖孽狐狸的情况究竟如何。 且不说人家在今日帮自己出了一口气,就是自己偷了人家这么一大堆的药材,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的确有些不厚道。 布置得冷清而淡雅的房间之内,才服下丹药的璟王面如纸色地躺在软塌之上,星眸似阖非阖,青色的衣襟微微散开,几许墨色长发散落在他如玉的胸膛之处,平添几分诱人的魅惑风情。 冷域缓缓收回为璟王把脉的手,面色冷凝地开口道:“主子,你的病情又重了几分,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有……” 第20章 夜探璟王府(二) 璟王淡淡收回手,眸光一如以往的平静淡然:“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应该明白本王的性子。” “可是主子……”冷域闻言顿时一急,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冷域蓦然喝道,“什么人?” 苏明月闻言面色一变,心知不好,才行后退,却发现冷域凌厉的掌风已然袭来。 “退下!”就在苏明月被逼得现了身形无法躲避之时,璟王的声音淡淡传来。 冷域闻言身形一闪,虽是没有再袭击苏明月,却也阻去了苏明月的退路。 苏明月在方才那一动,便已然暴露了身形,此时自然也不再做掩藏,只是带着几分心虚地看向璟王。该死的,早知道就不烂好心要过来看看这妖孽,而是直接回府了! 果不其然,璟王此刻满眼戏谑地看着不过才隔了几个时辰未见的苏明月,星眸自她身后背着的包袱之上轻轻扫过,似有几分感叹地抚额说道:“人都说狼崽是养不熟的,本王原对此也深信不疑,如今在见到三小姐后,却是甚为惭愧。没有想到,白日里本王不过随手相助,竟是能让得三小姐彻夜而来,只为送礼报恩,就不知,三小姐是给本王送什么礼物来了?” 冷域几人闻言皆是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继而默契地闭口不语。 苏明月闻言不由抽了抽嘴角,心下却是因为璟王那漫不经心的一句狼崽而有所触动,当下眸光一转,索性大大方方地道:“璟王说笑了,我只是不小心走错了门,打扰了,那个,我这就离开。” 说着,苏明月就准备脚下抹油离开,只可惜,去路之处,却是堵着面无表情的冷域,一旁更有冷情与冷殇两人掠阵。 这几人随便哪一个,都不是她现在的小身板能够对付的,苏明月见此故作不解地转头朝璟王问道:“不知璟王殿下何意?莫非还要干那强掳良家女子的勾当不成?” 璟王看着苏明月那在烛光下愈发熠熠生辉的凤眸,懒懒朝着软塌之上一倚,星眸之中一道璀璨流光一闪而逝,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敲击在身旁的小桌之上。 一时之间,室内只闻清脆的敲击声响起,那一声声颇有节奏的敲击声顿时让得苏明月的心头一紧。 看着璟王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势,哪里像一个病重之人,分明就是一只择人而噬的豹子。 看着苏明月不忿的模样,璟王眉眼一挑:“三小姐包袱中的是药材?” 还长了一只狗鼻子!苏明月心中再次补刀。 “似乎还是本王药库之中取的?”璟王再次开口。 这……他的眼睛是带X光的?苏明月闻言忙将背上的包袱抱入怀中,眸光一转,索性大大方方地问道,“璟王到底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果然是聪明人!”璟王闻言魅然一笑,继而带着几分嫌弃地看着苏明月的小身板,毫不留情地道,“不过三小姐以为,你对本王有何用?你包袱中的药材,每一味都价值万金,就是苏宰相亲自来,只怕也要掂量一番。” 苏明月闻言一噎,才欲说些什么,却见璟王懒懒挥了挥手:“罢了,三小姐记住你又欠了本王一次便是!冷域,送三小姐回去!” “是!”冷域恭声领命,对苏明月挥手示意道,“三小姐请!” 苏明月挑了挑,虽然不明白这只狐狸为何会这般轻易地放过自己,但却不会自讨没趣地凑上去问,而是依言转身离开。 而就在此时,璟王蓦然面色一白,连连咳嗽起来,冷炎神色一变,忙上前一手抵在璟王背上,急声朝冷情叫到:“快去看看药好没有!” 无需冷炎开口,冷情早已经身形如电掠出,而璟王虽有冷炎的内力输入,身上的温度却是越来越冷,随着又一声咳嗽,一缕鲜血自他唇间溢出。 “主子!”冷域压根顾不上理会一旁的苏明月,亦是上前毫不保留地将身上的内力输入璟王体内。 苏明月面色惊疑地看着璟王敞开衣襟的胸膛之处现出的蛇形黑色纹路,那黑纹是如此的诡异,仿若是有什么活物在游弋一般。 “这是……”苏明月面色一变,不自觉上前两步,眸光在看清了璟王胸膛之处的黑纹之时蓦然一睁。 “三小姐请马上离开。”冷域见状,冷然喝道。 “璟王殿下。”苏明月看向璟王那因为痛苦而沁出了汗水的魅惑容颜,抿了抿嘴说道,“你可知道你身子为何会这般?” 第21章 合作 “三小姐……”冷域闻言才欲呵斥,却见璟王摆了摆手,而后朝着苏明月轻轻勾了勾嘴角,开口道:“莫非三小姐知道本王的病因所在?”虽然话是如此问,但璟王的眼底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 “你说你这个是病?”苏明月闻言一皱眉头,心中却是对璟王过人的意志力而敬佩不已,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这种痛苦一旦发作,是何等的让人痛不欲生。 璟王闻言似是不想再多言,而是淡淡地阖上了双眼。 苏明月有心想要就此离开,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开口说道:“若是你相信的话,我可以为你缓解下痛苦!” 璟王才阖上的双眸再次睁开,眸中却是首次有了讶然之色,看向苏明月清亮而坦然的秋眸,眸中似有一抹光彩一闪而过,继而便见他点了点头:“有劳三小姐了!” “主子……”冷炎闻言顿时一惊,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在见到璟王不容多言的目光后,无奈地闭嘴。 苏明月将手中的包袱一丢,来到璟王的面前,双手一伸,便将他胸前的衣襟拉开。璟王见状身子一僵,神色几变,原本苍白的脸颊竟是多了几许红晕。 “可有银针?”苏明月手掌在触及璟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肌肤后,心下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才想,转头朝着已然惊呆了的冷炎问道。 冷炎闻言顿时回过神来,也不答话,径自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盒递给苏明月,看向她的目光却是极为复制。 苏明月接过玉盒,又转头对一旁的冷域吩咐道:“取一个干净的盆来。” 准备好一切后,她这才抬头朝璟王说道:“我扎针的时候会有一点痛苦。”这一句话,却是她习惯使然吩咐,在飞速地说完这句话后,便直接取出其中五只三寸之长的银针,再次伸出手指在他的胸口之上按揉着摸索了一番,似是在确定什么一般,下一瞬间,出手如电地将五只银针扎在不同的穴位之上。 那五只银针才扎入璟王皮肉,璟王的面色顿时一红,只感觉一口血腥直冲喉间,张口一喷,一口夹杂着腥臭的鲜血便吐在了冷域手中的盆中。 见得璟王吐血,冷炎与冷域两人皆是面色一变,才想向苏明月质问,却见苏明月飞速地收回了璟王身上的银针,伸出素手轻轻地按揉着他的胸膛:“端杯清水给他漱口。” 冷炎与冷域两人这才发现璟王在吐出这一口血后,气息却是平缓了许多。 璟王在漱口之后,才发现苏明月的一双素手依旧在自己的胸口探寻着什么,面色一红,眸光却在落到苏明月专注的容颜之时,蓦然一凝。 由于此时两人靠得极近,近得他几乎能够感觉到苏明月那长如蝶翼的睫毛在蒲扇之间,是何等的魅惑妖娆,近得他可以感受到她在呼吸之间吐气如兰的芬芳,近得他足以看清她那小巧玲珑的耳朵之上独属少女的透明绒毛。 “你的……”苏明月在细细检查璟王的身体状况后,才想抬起头来与之说明一下情况,却不料对方此刻竟是在低头打量自己,是以这么一抬头,红唇便恰到好处地撞到了璟王那粉色薄唇之上。 “你……”苏明月的眼眸陡然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无限放大的魅惑容颜。 而冷炎与冷域更是蓦然睁大了双眼,下一瞬,默契地齐齐转过身去,不敢再看面前这诡异到极点的一幕。 璟王自然也没有想到苏明月竟会在此时此刻抬起头来,不仅将他偷窥人家的一幕抓包,更是让得他无意中轻薄了人家。 “主子,药来了……”就在此时,冷情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走进来,原本急切的神情在见到房间内的一幕后顿时僵在原地,手中的汤药亦是一抖,若非是他反应极快,只怕好不容易熬好的汤药已然洒了满地。 听得冷情的声音,苏明月顿时一惊,想也不想地就将璟王一推,自己则忙不迭地连连退后两步,满脸通红地看着璟王,怎么也没有想到,方才自己竟是会因为对方魅惑无双的容颜而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虽然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间,若放在生死之间,已经足够自己再从地狱中走一个来回。 璟王被苏明月一推,神色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三个下属皆是面色怪异地看着自己,当下面色尴尬地手握成拳在唇间轻轻一咳,满眼歉意地对苏明月道:“三小姐,我,我方才……” “方才只是一个意外,我们还是先来谈谈你身体情况吧!”苏明月挥了挥手,当先打断了璟王的话,目光却不自然地避过他那双璨若星辰的眼眸,调整了一下心跳气息后,转身指着盆说道:“你们看看这血里面的东西。” “血里有东西?”冷炎几人忙凑上身就着明亮的烛火看向盆中。 “这……怎么会这样?”冷域在见到盆中迅速凝化成冰的血液之后,面色惊变地问道。 “若是我没有弄错的话,璟王殿下,在你胸口出现这道蛇形黑纹之前,你每逢月圆之日,体内便有一股阴寒之气在蔓延,那股寒气四处乱窜,丝毫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每每发作之时,让人痛苦不堪,若非是有人助你将这股寒气封于胸口,只怕你早已经不存人世!我所说的可对?”苏明月虽是问话,但话语之中全是笃定。甚至不用去看冷域等人讶然的面色,便知自己所说无误。 “三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冷炎满眼希翼地看着苏明月,急急开口问道:“那三小姐可知道主子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又或者……” 冷炎说到这里,转头看了一眼璟王,见他并无反对之色,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又或者,主子是中了毒?” 苏明月摇了摇头,就在冷炎等人以为再一次失望之时,她缓缓开口道:“璟王殿下并非生病,亦非是中了毒,而是被人下了蛊。” “蛊?”听得苏明月的话,便是一直面色平静的璟王,亦是面色一变。 “果然是有人在害主子,若是让我知道对方是谁,定要他生不如死!”性子最是冲动的冷域面色狰狞地叫到。 “三小姐可有解法?”这一次开口之人乃是璟王,此时此刻,他衣袖之下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原以为此生已然绝望,却不想,就在他已然放弃之时,终于有人能够查出他的病因。 “若是以前,我有八层把握,而如今……”苏明月对上璟王的星眸,微微皱起眉头,却是闭口不语。 “噗通!” 只见冷域三人齐齐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说道:“只要三小姐能够治好主子,便是我等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苏明月见状身子一避,这一幕,在前世之时,她已经不知遭遇过多少次,虽然或许下跪之人乃是真心实意,但亦有以此胁迫之人,是以她最是不喜。 璟王见到苏明月眼中的怒色,眸光一眯,冷声吩咐道:“都起来。” 冷炎等人抬头看了一眼苏明月与璟王,却是首次违背了他的命令,依旧跪地不起。 见此,苏明月面色一冷,开口道:“既然你们想要跪,那便跪着吧!告辞!”她可不是那个懦弱单纯的苏明月,而是最为冷血傲骨的孤狼,若是她不愿的事情,便是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别想逼迫她。 “三小姐!”冷炎等人立即站起身来,恭敬地对苏明月道:“是属下等错了!只求三小姐能够救我们主子一命,无论三小姐有任何要求,我们答应你!” “你们都给本王退下!”就在此时,璟王冷声喝退冷炎等人,转而才眸光淡漠地看着苏明月道:“三小姐若是有何顾忌,但说无妨,若是无法救治,本王绝不为难于你!” 苏明月闻言神色顿时和缓下来,转眸朝璟王说道:“这蛊毒我并非不能解,只是我有三个条件。” “三小姐但说无妨!”璟王嘴角噙起一丝淡淡的笑容,看着她的星眸之中流溢过璀璨光彩,端得是熠熠生辉。 该死的,这个妖孽作甚要笑得这般诱人。苏明月见此面色不由一红,故作严肃地道:“第一,除了你们四个人外,不准再有任何人知道我替你解蛊毒之事。” 璟王闻言丝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这点没有问题。” “第二,这些药材,”苏明月指了指自己的包袱,继续说道:“归我了!” “不仅这些药材,以后你需要什么药材和东西,尽管说一声,本王让人送到你府上去。”璟王淡淡一笑,颇为大方地道。这些药材对他人来说或许极为珍贵,但在璟王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多谢!”苏明月讶然了一下璟王的出手大方,却是没有理由拒绝这等好事,就她救了他一命,就拿再多也不过份,否则便是他富可敌国,也没有命享受。 璟王挑了挑眉,懒懒靠回软榻之上,开口道:“你的第三个条件!” “第三个条件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后告诉你!”苏明月狡黠一笑,笑容绚烂如雪莲绽开。 璟王在触及其嘴角的笑靥之时眸光一凝,眸子似有烟花一闪而逝,却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第22章 为人解忧 苏明月则是径自走到一旁的书桌旁,毫不客气地提笔在宣纸之上书写起来。 璟王见状一掌轻轻在软塌之上一拍,身子腾空而起,精准地落于轮椅之上,来到她的身旁,看着她提起自己平时书画的毛笔写下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字体。 她的字并不若一般女子的娟秀精致,而是如同她的个性一般飞扬而自有一番傲骨,让人眼前一亮。 而苏明月在见到璟王的举动之后,皱了皱眉,开口道:“以后若非必要,不要再动用内力,否则会催发你体内精血的流失。我只是暂时压制了你体内的冰魄血蛊,一旦你自身的气血不足以提供它的能量,它便会破体而出,届时,便是你丧命之时。” 听得她严厉与不容抗拒的话语,冷炎与冷情皆是神色一变,璟王却只是微微一怔,继而淡淡笑开:“好!” 冷炎三人则是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面前这个还是他们那个性格淡漠尊荣傲骨的主子吗?怎地变得如此听话了?要知道,这番话他们这些年可是不知道听了和说了多少遍了,主子却是从来不曾听从,更是……苏明月在写完数十种药材名称后,开口道:“这些药材你让人清点一下是否已经备齐了!另外,还有三种药材却是极为罕见,我把它们画出来,你再让人备好。” 说着,苏明月如行云流水一般画出三颗植物的模样,虽只是用单一墨色,但在她鬼斧神工的画技之下,三颗植物皆是栩栩如生,仿佛于风中摇曳一般。 璟王垂眸扫了一眼,发现这三种药草确实从未见过,不由拧眉疑惑的看向苏明月。但见后者不为所动,只提笔快速在每株药材旁写下药名,转而吹干递给他:“这三味药材怕是极难寻到,即便有估计也要费些时日。” 璟王恍若未闻,只是将赞许的眸光自画上转到她专注的容颜之上,目光在触及她脸上的黑斑后,突然开口问道:“你脸上的黑斑,你应该有办法去掉吧!” 她的医术是如此精湛,想来去除这样的一块黑斑,应该难不倒她。 “去掉?”苏明月轻轻吹了一下画好的画,一挑眉,笑道,“为何要去掉?留着不是极好吗?”即便来日清了体内旧毒,她也打算顶着这张丑陋的脸招摇过市。 她还指望着靠脸上的这块黑斑来解除和白玉枫的婚事呢!且她已经明白了如今的这张容颜究竟有多么的颠倒众生,恐怕若是黑斑尽除后以真面目示人,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红颜祸水,若是贸然去除黑斑,恢复容貌,只怕不等她摆脱白玉枫,反而还惹来是非。她还想自己的小日子过得顺遂安宁些,不愿徒增烦恼。 璟王闻言嘴角便是多了一抹富含深意的笑,星眸熠熠生辉地看着她道:“也是,留着,的确是极好的!” 苏明月将璟王那意味深长的神情看入眼底,却是不明白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光彩究竟所为何意,当下也没有深究地摆了摆手道:“我先回府了,你们找齐药材后,再行通知我!若是一个月后还没有找齐药材,我再来为你压制蛊毒。” 璟王闻言点了点头:“冷域,送明月小姐回去!” “是!明月小姐请!”冷域从善如流地改口,为苏明月打开门送她离开。 而一旁的冷炎和冷情则是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这明月小姐可是比三小姐要来的亲近许多,思及方才璟王与苏明月的那一吻,以及两人的对话,两人皆是了然一笑。 “你们说,这明月小姐如此尽心尽力为本王治病,本王是不是该投桃报李才是?”璟王看着苏明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处,素手轻轻摩挲着她留下的药方,眸光潋滟地开口到。 冷炎与冷情两人闻言默契地答道:“主子说的是!” 璟王微微一勾嘴角:“既然如此,白日里她说的事情,本王便替她解决了吧!”白玉枫那个只会蒙着祖荫的皇亲子弟怎有资格娶这个皓月清华的女子,且既然男不情女不愿,他自当日行一善才是。 “莫非主子是要……”今日平阳侯府之事冷炎等人自是听闻了,是以很快便明白过来。 “平阳侯在朝为父皇分忧,他儿子的烦恼,本王自当为其解忧才是。”璟王说着,伸出两指,轻轻敲打在书桌之上,眸中有着狐狸般的算计,“如此,三日后,灵山寺庙会之日,却是一个好日子。相信以苏明玉对白玉枫的一往情深,定能感动佛祖,赐她如意情郎的。” 只怕是你自己窥觑人家明月小姐,才一心想着把白玉枫给打发了才是吧! 冷炎与冷情两人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自己主子果然是无耻。 却不想,璟王似才忆起一般,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个苏明馨,两女共伺一夫,娥皇女英,定然成就一段佳话。”唯有这样,才能完全断绝了苏明月嫁给白玉枫的可能。 冷炎与冷情两人早已瞠目结舌,看向璟王的目光唯有无尽敬仰……心里也盘算着,日后定要对明月小姐更加的恭敬有礼些,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惹恼了主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日时间一晃即过,这一日,便是灵山寺庙会之日,每一年的庙会,皆有佛法高深的高僧讲法,不少京城中皇亲贵族皆会上山聆听佛法。 而这些年来,苏明月虽是痴傻无颜,但其身为嫡女,加上何梦芝贤惠声名在外,是以也没有少去,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对于这一趟庙会礼佛,苏明月本觉无趣,但就在昨夜,冷域突然带来璟王的传书,在看完其中内容之后,她却是对这一次的庙会尤为期待起来。 与往年一般,由大夫人何梦芷与二夫人蒋碧云带着相府之中的诸多小姐们出门。灵山寺离京城足有百里路程,相府自然不会放心让一帮女眷独行,是以便由苏明轩与二房之子苏明修带着护卫相随。 当苏明月在紫菱的陪伴之下来到大门口时,众人已然整装待行。 苏明玉在看到一身蓝衣的苏明月到来之时,本俏妍娇笑的容颜顿时冷,不屑地哼了一声,朝着马夫叫到:“快走快走!再迟了,莫非是要我们天黑才到吗?” 那马夫闻言不敢迟疑,马鞭一甩,便当先离去。苏明轩见状才欲开口说些什么,便见后方的马车帘子被人撩起,一道轻轻柔柔的嗓音传来:“三姐,你和我们一道坐吧!” 苏明月闻言望去,说话之人是排行第七的庶女苏明露,乃是江姨娘所出,与她共乘一道马车的乃是排行第八的苏明丹,则是庶出于阮姨娘。 虽说嫡女都该有自己的马车,即便没有也断不会与庶女共乘。但苏明月在相府一直备受欺凌,甚至大多数人已然忘却了她身为嫡女的事实。是以苏明露说这话时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其余众人也未出言提醒。 紫菱见状气愤莫名,往年四小姐虽然会在马车上诸多欺辱,但好歹小姐也是坐着嫡女们才有的华贵车架,如今却要沦落到跟庶女们挤在一起,实在是太过分了。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苏明月给按住了手。凤眸中清华流转,示意紫菱稍安勿躁。想起早前小姐的吩咐,紫菱连忙服侍着苏明月上了车,自己则退下去了后面婢女们乘坐的马车。 见此,苏明轩便吩咐众人上路,自己则与苏明修骑着马护卫在车队两旁。 “七姐,听说今年的庙会,太子殿下和三皇子他们都回去,可有此事?”马车才启动,苏明丹便一脸好奇地朝苏明露问道。 苏明露点了点头,一脸期待地道:“不仅如此,便是才进京不久的然世子和白世子也会去……” 说到这里,苏明露不由话语一听,转眸看向苏明月,在见到她波澜不动的容颜之时,这才面色释然。 而一旁的苏明丹已然满脸激动与尊崇地道:“然世子也会到?听说这然世子在北疆可是被百姓尊若神明之人,最是高洁不凡,可惜他极少回京,却不想,今日却是能够有幸见到他。” 听得苏明丹的话,苏明月眸中闪过一丝讶然,不由想起了那日见到的凰天然,竟是未曾想到,那样一个清华得超然于世不染凡尘的男子,竟是倍受百姓爱戴尊若神明之人。 如此——他经年难得入京,却是可以理解了!皇权之下,哪个君王能够容忍臣子的威望比自己更高。就不知,这凰天然是否已经料及这一点,而他,又是否已然帷幄于心。 “然世子那般尊贵不凡,自非是我们这等庶出之人能够轻易相见的。”苏明露看着苏明丹那兴奋的模样,不由有些叹息地道。 苏明丹闻言便是撇了撇嘴:“那可不一定,光有好的出身又如何,还不是……”说着,她不由扫了对面已然阖眼似是已然入睡的苏明月一眼。 “八妹!”苏明露闻言不由责怪地唤了一声。 “不说就不说嘛!”苏明丹轻哼一声,似是感觉无趣,便掀起一旁的车帘打量车外景色,不再言语。 苏明月原只是阖眼假寐,如今车内安静下来,只余车轮转动之声,却也缓缓进入了梦乡。 醒来之时,已然到了灵山寺。 第23章 庙会惊变(一) 苏明月挑起车窗看了一眼,这灵山寺不愧是帝都第一大佛寺,端的是气势恢宏,庄严肃穆。坐落于青山之中,钟灵毓秀,巍峨持重,镏金铜瓦,钟声悠扬。真是应了那句古诗“万籁此俱寂,惟有钟磬声”。 原本二十一世纪的她不信鬼神,但如今碰上了穿越这样灵异的事件,倒叫她心中生出一丝敬畏,双手合十朝着寺门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个佛礼。 诸天神佛勿怪,佛门清静之地本不该胡生事端,实乃奸人过于逼迫,小女子苦于无奈唯有迎头痛击。扰乱佛门清修,实在罪孽深重,来日弟子定为佛祖铸造金身以赎罪过。 如此这般在心中默默祝祷之后,心中稍安。于是用纱巾覆面,这才下了马车。 寺门外早已停了不少装饰华美的马车,都是南诏帝都之内的达官显贵的家眷。 这一年一度的灵山寺庙会,可以算得上是南诏国除了除夕、年终尾祭、元宵等重大节日外的一大盛会了。 据说此盛会的由来,还是因为南诏国开国帝、后二人。当年帝、后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一起共创大好河山,不分前朝后宫一同治理江山。而今日乃是当年帝、后二人的定情之日,灵山寺又是二人一见钟情的地方,是以每到这日二人都会相携来到灵山寺上香还愿。 原本只是二人的一种纪念和感恩罢了,但帝、后二人仙逝之后,后世君主为表对二人的爱戴,便将这日定为庙会之日,命皇室子孙前往灵山寺为二人烧香祝祷。只是渐渐的,有不少跟风的王公大臣纷纷效仿,让自己的适婚子女在这一日也来灵山寺祝祷,美其名曰效仿帝、后寻觅天定良缘。大臣们这点小心思掌权者如何看不透,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个由头公然联姻壮大罢了,只要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他也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博一个明主贤德的好名声。 于是,灵山寺庙会便成了南诏国公认的相亲之日。这一日,大半个京都的达官显贵的家眷都会来此,寻觅合适中意的对象,定一个儿女亲家。 凤眸凝寒,缓缓扫过在场。各府家眷们聚在一起,莺莺燕燕、好不热闹。那些千金小姐、高门公子们无不经过精心打扮,金钗罗裙,步步莲花。锦衣华服,潇洒风流。 苏明月扶着紫菱的手走到何梦芷身后站定,一双凤眸在人群中缓缓扫过,没能见到心中所想之人,眸光不由加深了几许。待要收回之时,却又猝然落在一袭月白衣袍的人身上,缓缓凝住。 不得不说白玉枫确实有三分皮相,一袭白衣被他穿的十分玉树临风潇洒不羁。 人群中与人相谈甚欢的白玉枫骤然察觉被人注视,目光循迹往来,却只看到一张低垂的小脸,轻纱覆面,依旧盖不住那巴掌大的黑斑,忍不住厌恶转眸。 他身侧一袭黑色锦袍的男子见状,目光淡淡从苏明月身上一扫而过,忍不住戏谑道:“你这小未婚妻倒是有点意思,听闻在你生辰之日上大出风头,不仅皇婶多有庇护,就连皇兄都出言维护。你这算不算是捡到宝了?” “五皇子何出此言,您明知玉枫乃是身不由己……”白玉枫厌恶的看一眼苏明月方向,懊恼开口。那神色,似乎巴不得赶紧撇清两人关系,再也不要和苏明月有半点牵扯。 苏明月低眉顺眼垂手站在何梦芷身后,十分乖巧温顺。对于白玉枫的目光视而不见,说实话,她心底想要尽快解除婚约的念头,并不比白玉枫少半分。只是到底是皇上赐婚,再加上当朝又极为厌恶被人忤逆,所以这事儿还当真是急不来。 眼梢自白玉枫身上掠过,停驻在他身侧的黑袍男子身上。 只见那人生的极为俊美,十七八岁的年纪,浑然天成的贵气,一袭黑色云纹锦袍,袍摆及领口以金线织就龙纹。一头黑发被金冠高高竖起,冠顶嵌着几颗华美明珠,虽有些浮夸,却被他自身出众的气势生生压了下去,平添了继续不容侵犯的尊贵。 薄唇含笑,黑眸中精芒闪烁,初看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待到眸底精光缓缓流过时,又生出几许深不见底的城府。苏明月眉目低垂,对这人骤然生出一丝兴趣。 白玉枫生辰之日似乎未见过这人,不过看他气质出尘,眉宇间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势,再加上腰带上那祥龙绕云的图案,怕是皇家之人。 察觉到她的打量,黑袍男子顺目望来,对上一双含羞带怯畏惧闪躲的视线,黑眸之中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厌恶。 收回目光,苏明月微微蹙眉。璟王不是传信说今日有好戏可看,怎的他自己倒没有出现。 还未容她多想,寺门内走出一名僧人将他们迎进寺内。 参佛结束之后,僧人领着他们到后院厢房暂时歇息。因为灵山寺每年庙会都十分热闹,来往香客众多,几乎帝都所有官员的家眷都会参加,是以灵山寺单独在寺庙后面另辟了一块地方,盖了一间院子,供香客留宿。 苏明月分到西面较为僻静的一处,房间幽静雅致,倒是非常不错。 坐在软榻之上,苏明月托腮凝望腕上一只镂空雕花的银镯发呆。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紫菱倒了杯茶端过来,好奇的盯着她。 苏明月伸手接过一口饮尽,放下杯子时心思一动,望着紫菱道:“你去庙会转转,替小姐我买些东西回来。” “小姐要买什么?”紫菱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透出些许雀跃和惊喜。 到底是小孩心*凑热闹。苏明月微微一笑,示意她拿纸笔过来,然后匆匆写下自己要买的东西,吹干后递给她:“买时谨慎些,别叫人瞧见了。” 紫菱点头,将纸条小心收好。 苏明月心思闪动,复又在她耳边如此这般的轻声吩咐一番,紫菱听得秀眉紧皱满面迷惑,却也并不多言,只俯身行礼后便匆匆退了出去。 禅房内,苏明月一双凤眸精光闪闪。今日这般热闹,他们应该不介意再热闹上一点吧。 西院左侧较为僻静的禅房内,苏明玉双手交握,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神情有些焦烁,不时朝门口望去。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闪身进入房间,苏明玉满脸喜色的迎上去:“如何?” “回小姐,已经都安排好了。” “好,你去把二小姐叫来,跟她说……”苏明玉笑的如花似玉,在丫鬟耳畔吩咐两句,眸底闪烁着恶毒光芒。 苏明月此刻正靠在软榻之上,单手支颐,右手中把玩着一个茶杯。一双凤眸之中光芒明明灭灭,自己若要收拾苏家那一群恶毒女人,势必锋芒展露。但如今还是傻子身份,行事肯定多有不便。还得想个完全的法子,让自己“恢复智力”不可。 正出神,骤然感觉到房间内多出另一人的气息,立马戒备起身,厉喝道:“谁?” 房梁上,冷殇心头一跳。身为暗卫,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要悄无声息的潜伏在主子身边保护,所以隐匿气息对于他们而言是必修课。 自己可是王爷身边四大暗卫之首,平日里便是穿行宫中也从未叫人看出过破绽,怎的今日刚刚潜入这看似弱不禁风的苏明月给发现了。 难道是最近他疏于练功有所懈怠,所以实力退步了? 不过不管怎样,看来明月小姐果然非同一般,竟在第一时间察觉他的潜入,主子眼光确实毒辣。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冷殇也不再隐匿飘身落下,向苏明月行了个礼:“参见明月小姐。”自从知道苏明月能救主子,冷殇对苏明月便十分尊敬。 “怎么是你?你家王爷也来了?”这山中湿寒,只怕要让他吃不少苦头了。 冷殇目光微闪,想起主子叮嘱,垂眸道:“主子另有要事,吩咐属下听从小姐调遣。” 苏明月心头一动,转瞬间又释然。既然彼此说好了合作,自然要拿出诚意。只是这璟王出手也未免太大方了,贴身侍卫都给了自己。既然如此,自己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思及此,转身回到案几旁,抬腕落笔,娟秀小楷跃然纸上。写完后转身递给冷殇,俏生生道:“这味药方你拿去,五碗水熬成两碗,分三次服下。山中湿寒,这方子可缓王爷不适。” “多谢明月小姐。”冷殇满面喜色的接过,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心中对苏明月越发敬重。 转身正要离去,却听身后女子倏地又再次开口:“明月还有一事,想叫王爷帮忙。” “王爷吩咐属下转告小姐,小姐心中所想王爷已经在办了,若是不出意外,午后便成。”冷殇满面恭敬的道。 自己还未开口,他如何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为何?凤眸深处一抹疑惑转瞬即逝。 门外骤然传来脚步声,苏明月抿唇露出神秘微笑,该来的总算是来了。回身朝冷殇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露了身形。冷殇自然明白,身形一晃便失了踪迹。 苏明月转身懒懒趴在小几上,神色瞬间收敛,小脸上满是难受,瞬间变成病歪歪的模样。凤眸中也沁着一些难受,当真是一秒入戏。 第24章 庙会惊变(二) 房梁暗影之中,冷殇看得叹为观止,心中拉响警报,日后对这位明月小姐可要好生防着才行,否则什么时候上当受骗了估计都不知道。 顷刻后,苏明玉与苏明馨迈进门来,见苏明月倚在小几上那副样子,心中冷嗤一声。眼风不动声色的将禅房打量一遍,没有看见那个碍眼的丫鬟紫菱,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几许。 “三姐姐,咱们一起去庙会逛逛吧。”苏明玉一进来,便仰着天真笑脸飞奔过来,友好的抓住苏明月的手。 苏明月木讷的摇摇头,眼神有些闪躲:“月儿累,不想逛。”不知道如果她说好,这两个人又要找个怎样的借口说服自己留下。说起来,她也实在是好心,竟替自己的仇人省却那么多的麻烦。 “你这贱人,四妹好心邀请你,你倒矫情起来了。”苏明馨俏脸扭曲,冲过来就想动手。 苏明玉立马起身将人拦住,温柔劝慰:“二姐姐不要生气,三姐姐身子不好,不愿去便算了吧。”虽然早猜到苏明月不可能跟她们出去,不过如此正中下怀也让她的眼底忍不住滑过一丝得色,然后歪着脑袋一脸纯善的盯着苏明月,“三姐可要喝茶?” 啧,这话题转得也未免太硬了些。想必她压根不想在自己身上费太多心思,只想尽快解决了好。看那眼中闪烁的威胁就知道了。 “好啊,月儿好渴。”仗着自己白痴的身份,苏明月简直不遗余力的帮助别人来算计自己。房梁上的冷殇看得一阵冷汗。 苏明玉眼中闪过一抹鄙夷,面上却笑颜如花的拎了茶壶倒水,端起茶杯时手上丝绢从杯面一扫而过:“喏,姐姐喝吧。” “谢谢四妹。”苏明月接过,仰头一口将水饮尽,还砸吧了两下嘴感叹,“好好喝啊。”刚刚感叹完,又忍不住变了脸色,眼神茫然的摇摇头,“咦,怎么头好晕啊。” 苏明玉心中冷笑,脸上却笑成了一朵明艳的花:“姐姐既然头晕,不如躺下休息吧。”伸手将苏明月半拖半扶的弄到床上躺好,心中得意不已。苏明月,你这个傻子,这次看你还怎么跟我抢白哥哥。 “哼,这个贱人不去刚好,免得坏了我的兴致。”苏明馨一甩帕子,扭着小腰快步出门。 苏明玉回眸看了一眼已经完全陷入昏睡中的苏明月,眼角冷光一闪而没。转身,也跟着出了门,并且好心的将门给关上。 苏明玉与苏明馨相携而出后,一路脚步匆匆,仿若身后有人追赶一般,又或者是担心有人撞见她们来过,显得格外匆忙。 拐过走廊拐角后,苏明馨脚步顿时有些慢了下来,手指绞着帕子,粉面含笑的瞅着一旁眼中志得意满的苏明馨娇声笑道:“恭喜四妹妹,此番定能得偿所愿了。” “二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还要多谢二姐仗义援手呢。”苏明玉故作乖巧的福了一福,侧头时却朝身边侍立的丫鬟绿绕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转头回去查看,待确定那身穿灰布衣袍的和尚翻窗进了苏明月的房里,这才匆匆过来,面容含笑的点了点头。 巴掌大的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苏明馨看在眼中,捏着帕子轻吭一声,抬手扶在苏明月小臂上:“妹妹何须这般客气,咱们还是快走吧。” 苏明玉缓缓点头,不再多言,脚下步子倒是放得大了些。 因为脚下着急,穿过花园之时,冷不防与迎面而来的一个小丫鬟撞做了一团。苏明玉哎哟一声摔倒在地,好在那小丫鬟还算见机,摔倒之时替她做了一个垫背,倒没让她摔疼。 “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绿绕七手八脚的将苏明玉扶起来,一边整理她摔乱的衣裙,一面狗仗人势的怒骂出声。 紫菱瑟瑟发抖的跪伏在地上,头压得很低,丝毫不敢看苏明玉一眼。 方才撞上之时,她便拼着脚踝扭伤硬生生转了自己跌倒的方向,替苏明玉当了人肉垫子,为的就是希望能尽量平息苏明玉怒火。此刻听到绿绕这般责骂,立时连磕了几个响头,哭求:“四小姐饶命,奴婢不是存心的,实在是担心小姐一个人在房内,怕出什么事,这才匆忙冲撞了小姐,请小姐饶命。” 清脆软嫩的嗓音,叫苏明玉眸色霎时变深。思及此刻在苏明月房中发生之事,眼珠一转,唇边便挂上了一缕和善笑意:“无妨,好在你机灵,并未真的摔着我。既然你担心三姐,便快些回去吧。” 紫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是接连磕了好几个头,口中千恩万谢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抛开。 “小姐,这贱婢撞到了您,您为何轻易就这样放过她了。”绿绕不甘心的瞪着紫菱离开的身影,忿忿说道。 苏明玉冷冷一笑,苏明月房间的方向,眸底闪烁着嗜血冷光:“放过?哼,让她回去亲眼看见自己主子做出那样苟且的事情,也能多出一个人证不是。” “小姐英明。”绿绕眉开眼笑的恭维着。 “走吧!”一区人继续匆匆离开。 没有任何人发现,方才紫菱在撞到苏明玉的瞬间,将一味无色无味的白色药粉迎风倒在了苏明玉的衣裙之上。 等到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紫菱才从假山之后走了出来。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所居的院落,咬了咬牙,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匆匆而去。 小姐说了,只要办好她交代的事情,她的安慰自然不必担心。 无论如何,她也要将小姐的嘱托办好! 确定二人真的走了,苏明月这才睁开眼睛。 房梁上,冷殇飘身落下,心中对苏明月的演技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刚刚他可是亲眼看见,苏明月利用视线死角将一杯水全倒进了自己宽大的袖口里。没有中迷药,却还演的这么逼真,难怪主子说明月小姐是一只还没有长出利爪的狼崽子。 “冷殇,可否帮我一个忙?”苏明月双眼闪着灼灼光华,视线钉在冷殇面无表情的俊脸上。 冷殇被她不怀好意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为什么明月小姐的眼神和主子一样,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狡诈的狐狸。可是主子有命,他不敢违背,也只能俯首道:“明月小姐尽管吩咐。” 苏明月勾勾手指让他靠近,然后俯首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堆。 冷殇听完,脸上佩服之色更浓,果然不愧是主子看上的人,算计人的本事实在是厉害。身形一晃,人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 苏明月见他离开,飞快转身在床上布置出一个人假睡的样子,然后拴上房门,从窗户翻了出去。 她刚刚离开不到一分钟,只见一条身形魁梧的人影闪闪躲躲的出现在窗子下面。这人穿着一袭僧人的衣袍,剃了光头,头顶却并没有戒疤,很明显并不是真正的僧人。 这人四处环视了一下,见没有人发现,于是打开窗子翻了进去。看到房间床上躺着一个人时,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搓着双手靠近。 孰料还未走到床边,忽然后颈一痛,人就晕了过去。 冷殇冷冷看着软倒在床边的人,伸手一把将人拎起,翻窗而出,尽捡僻静的路直奔后山月色湖。到了湖边,手指连戳封住那人穴道,然后眼睛也不眨的把人给扔进湖里,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连挣扎都没有一下,就此溺没。确定那人没了动静,这才飞身离开。 觊觎他们主子的人,死不足惜! 再说苏明月翻窗出去之后,其实并未走远,只是藏在了小路的花丛当中。待看到那僧人翻窗进去之后,这才惬意的站起来。本想直接回房,耳畔倏地传来一缕琴音,眼珠一转,苏明月抬脚朝琴声方向走去。 总的找个人,做自己不在场的证明吧! 灵山寺的这处厢房别院建在后山,背靠着巍峨大山,有不少风景秀美之处。 此刻,苏明月一路追随琴声寻来,便到了其中景色最为秀美的蝴蝶谷。 只见谷中奇花丛生,碧树参天,蝴蝶飞绕,花香四溢。在这繁花从中,一个容颜倾城的白衣女子席地而坐,面前放着一把造型优美的琴。嫩如葱段般的十指在琴弦上翻飞跳跃,勾拨出一个有一个悦耳的音符。 苏明月不由在心中感叹,帝都第一美人,果然名副其实! 苏明珠专心抚琴,看似心无旁骛,实则在苏明月出现的第一时间已经发现了她。盈盈秋眸划过一缕不屑,一个傻子而已,也配听她弹琴?! 只是这山中还有其他人在,她苏家大小姐的美好名头,可不想因为一个傻子毁了。苏明珠收敛心神故作不知,继续寄情于琴,十指翻飞,奏出一曲婉转悠扬的蝶恋花。 一曲终了,苏明月忍不住痴笑鼓掌:“好听好听,大姐姐真厉害。” 苏明珠凝眸望来,眼底噙着一缕寒意,唇边却荡开一抹笑:“妹妹何时来的,姐姐竟然未曾发觉。” 果然是宰相府里心机最深的女人啊,不就是想说你醉心琴艺,心无旁骛么,绕着弯子说话也不嫌累。不过苏明月现在可是傻子,傻子怎么会听得懂她话里其他的意思呢。 “月儿早就来了,姐姐又不是聋子,居然不知道。” 第25章 庙会惊变(三) 没有发现别人靠近,除了专心致志之外,还说明你耳背。 苏明珠显然没料到这傻子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讽刺她的话来,看向她的目光便多了一丝深意。看来有些人,需要好好调查调查了。唇边的笑意却丝毫不减,迎上去抓着苏明月的手,柔声道:“妹妹身子不好,今早一番折腾,怎的不好好休息,反倒跑出来了。” “听到弹琴,好听,月儿想听。”苏明月仰着一张痴傻的脸,凤眸中倏地闪过一抹痛楚,小脸瞬间扭曲成一团,哀嚎道,“姐姐为何要掐我,好痛,好痛哦。”说着从苏明珠手里把手抽出来,手背已经一片红肿,还留着月牙形的痕迹。 苏明珠早在苏明月变脸时便心知不好,还来不及阻止,这傻子已经哭叫起来。此刻见她一副被人凌虐备受委屈的样子,一双秋眸寒意更深。 这该死的傻子,居然连她也敢算计。 苏明月眸底闪烁着一缕快意,她手背上的掐痕并不是苏明珠留下的,而是她刚才自己掐的。早在进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这里还有人,而苏明珠之前的举动也证实了这一点。 虽然不知道这里的另一个人到底是谁,但苏明珠想要在那人面前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却是真的。她想要做的事情,苏明月偏偏不让她如愿。 “妹妹胡说什么,我何时掐过你了?”苏明珠脸色沉了下来,秋眸却在瞬间充盈水汽,一脸惶惑的道。不管怎样,决不能让那人以为自己是心肠歹毒、凌虐亲妹的人。 苏明月委屈的吸着鼻子,小嘴儿立马又瘪了几分:“月儿手都被掐肿了。” 苏明珠一口银牙几乎咬碎,眸中狠辣光芒一闪而没。看到她冲自己举起一片红肿的手背时,心思一动,立马急切的扑上去:“天啦,怎么这样,快叫姐姐看看。”说着便快步扑过去,做出一副关心妹妹的样子来。 “啊!” 在苏明珠的手碰到自己的一瞬间,苏明月顺势往后一倒摔在地上,口中唉唉叫着,迅速将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抱着自己:“姐姐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月儿错了,月儿错了。不是姐姐掐的,是月儿自己掐的,姐姐放过月儿吧。” 苏明珠看到苏明月朝地上倒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又被算计了。这个傻子果然不简单,看来以前都是深藏不露,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妹妹,我没有……” “没想到堂堂相府大小姐,帝都声名远播的才女佳人,竟然是个心思狠毒的女子。” 清越的男声从谷中一棵老松上传来,苏明月从臂弯中抬眸望去,之间一名白衣男子从树冠之上飘然落下,身姿潇洒、俊逸无匹。 居然是他! 苏明月心中概叹一声,没想到那谷中的第三人居然是荣王世子,凰天然。 只见他飘然落下之后,缓步而来,那飘逸出尘的气质,恍如谪仙一般。原本清华高远的双目此刻多了一丝厌恶,但在望向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苏明月时,又不由转为怜惜,伸出如玉般的手腕将人拉起来,轻声安抚:“别怕,我保护你。” 苏明月怯生生的看他一眼,瑟缩着躲到他身后,不敢探出头去看苏明珠。 “然世子,你误会了,月儿她……” “你是想说,三小姐素来痴傻,喜欢胡言乱语。眼下只怕又是犯病了,说出的话不可尽信?”凰天然斜挑了剑眉,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善。这宰相府的人是不是在对外推脱责任时都说是苏明月痴傻犯病,若不是方才自己亲眼所见,只怕也要轻信了。如此说来,那这个苦命的女子平日里不知被这样欺辱了多少次。 垂眸看向苏明月的眼神中,怜惜之色又越发重了几分。明明是相府嫡女,却因先天缺陷,沦落至此。也难怪自己母妃那日会动容,即便是他见了,也忍不住想出手相帮。 凰天然这么一说,苏明珠自然不会再顺着这个理由说下去了。眸光一闪,便露出一丝温柔优雅的笑意:“月儿痴傻虽不错,但府中也请了不少名医为其诊治。明珠方才只是想说月儿经常无意中弄伤自己,府中众人也会习惯在身上备些止痛、消肿的药。明珠这里便有一瓶,然世子可否先让明珠为妹妹敷上,再来定夺方才之举是否明珠所为。”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瓶玉露散,神情不卑不亢,毫无畏惧的迎视凰天然目光。 苏明月闻言,心中忍不住赞叹一声,这苏明珠果然是好手段。心底也被激起了一丝战意,越是强劲的对手,她越是觉得有趣。 凰天然听了苏明珠一席话,再想起方才两人的互动,心中也平添了一丝疑虑。再看她手上拿着的确实是消肿止痛的灵药,也不再阻拦,闪身让出了身后的苏明月。 “月儿乖,姐姐给你抹药,摸完就不痛了。”苏明珠软语轻言的靠近,似乎怕惊着了她,走的很慢。 苏明月瑟缩了两下,想要后退,又似乎被苏明珠说动,眼神怯怯的看过来。愣神之际,被苏明珠一下擒住手腕,拔开药瓶的塞子,细心的为她上药,中途还生怕弄疼了她,细心的吹了吹。然后又用锦帕小心翼翼的裹住她的伤口,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来。 这一系列自然的动作做下来,苏明月就知道凰天然肯定改观了对苏明珠的看法。果然,就听凰天然拱手行了一礼,道:“方才在下错怪了大小姐,在此向你赔礼道歉了。” 苏明珠闪身退开,不敢受他这礼,福了一福才道:“不敢当,明珠早已习惯了。” 柔弱不堪的语气中包含了一丝受了委屈却无处诉说的伤怀,就好像经常这样被人曲解一般,叫凰天然不由有些动容。这苏府大小姐不止是容貌出色、才情过人,不想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苏明月本想拆穿她的假面具,但又想到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更何况今日的重头戏可不是苏家大小姐,而是那位素有天真可爱名头的四小姐啊。 果然,还未等凰天然再说什么安慰的话,就听远处有一个丫鬟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晴天,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怎么慌成这样?”苏明珠伸手把小丫头扶住,十足十的温柔和善做派,可那阴沉的目光却叫晴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请大小姐恕罪,实在是情况紧急,奴婢这才失了规矩。” 苏明珠温婉一笑,甩了下帕子,眼风扫过凰天然,见他并未生气,这才柔声道:“无妨,到底出了何事?” 晴天刚要开口,冷不防看见站在苏明珠身后的苏明月,眼珠一下子瞪得仿佛要掉出来,一副见鬼了的模样,指着苏明月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这毫无尊敬的语气叫凰天然狠狠皱眉,怎么相府一个小丫鬟,居然敢用这种语气跟嫡出的小姐说话。 苏明珠一见他皱眉,立马轻咳一声,警告的视线缓缓割过小丫头脸颊。 晴天也不是个猪脑子,立马反应过来,规规矩矩向苏明月敛衽行了个礼,这才开口道:“三小姐恕罪,奴婢实在是太惊讶了。方才奴婢听闻四小姐身边的丫鬟绿绕说三小姐房内多出一个男人,而且还……”说到此处,小丫头颊畔绯红,咬牙说不下去了。 苏明月却仿佛不懂,追问一句:“还什么呀?怎么不说了?”偏头疑惑的看着晴天,果真是笨得可怜。 “妹妹。”苏明珠暗暗拉了一下苏明月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追问了,秋眸之中却划过一抹了然,四妹果然还是动手了,转而严厉的瞪着晴天,“当着然世子的面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还不快向然世子赔罪。” “可是、可是奴婢真的是亲耳听见的。”晴天委屈的瘪瘪嘴,“而且大夫人她们已经赶过去了。” 苏明珠脸色一变,立马拉着苏明月向凰天然福了一福:“然世子,明珠还要先行带妹妹回去证明清白,便先告退了。” 她本意是想带着苏明月赶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然后再见机行事。 不料凰天然却开口说道:“本世子同你们一道去看看吧。” 苏明月悄悄弯唇,这然世子也算是歪打正着帮了她一下。 凤眸缓缓看去,对上凰天然清越的视线,立马状似胆怯的收了回来。 这个凰天然,倒是个不错的人,至少不像这些人一样满腹的歹毒心思。 苏明珠不好拒绝,只能拉着苏明月,朝凰天然点点头,然后相携一起离开。 话说礼佛结束之后何梦芷便将自己关在安排的禅房里,对外宣传自己车马劳顿身体不适,谢绝了一干前来相邀的夫人们。当然,为了之后那出好戏,她还是技巧性的留下了几个与自己关系交好的夫人,以便届时也可作为认证。不仅如此,她也同样留下几个与自己关系不算太好的夫人,也好杜绝事后有人追究起来时,觉得是她诬赖陷害。 何梦芷到底是相府夫人,所住的禅房自然更大些。此刻坐着六七个名门夫人,倒也不显得拥挤。一应茶水点心摆上来之后,不过闲话一番而已。 正说到兴头处,门外忽然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丫鬟。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在了何梦芷面前,口中凄厉悲喊着:“夫人,您快去救救三小姐吧。” 第26章 庙会惊变(四) “放肆,当着众位夫人的面,你这般胡言乱语成何体统。来人……”何梦芷身边的嬷嬷上前一步,沉着脸教训一番就要招人来将她拖走。 岂知身后何梦芷倒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立时站起来,虽竭力维持镇定,但声音已有些急促:“慢着,让她说完,月儿怎么了?可是又犯了病?” “回禀夫人,奴婢方才看见有一名灰衣僧人鬼鬼祟祟的翻窗进了三小姐的屋子,后来又传出……传出……”小丫头说到此处,原本苍白的面颊浮现起两团诡异的红晕。 在场都是已为人妇的,如何不容她突然出现的扭捏是什么意思,心头登时浮现出一丝鄙夷。鄙夷之后,又觉有些惊异。 佛门清净之地,如何会有这般无耻狂悖的僧人。 奈何她们还来不及说出心中疑问,就听见何梦芷悲呼一声:“我可怜的月儿!”随即踉跄着奔了出去,行色着急,丝毫顾不得跟其他夫人打个招呼。 身后嬷嬷丫鬟们生怕她出事,自然飞奔着追了出去。余下一干夫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汇之后纷纷起身,也跟着去了。 何梦芷虽一路踉跄奔在前头,但对于身后的情形也是一清二楚。见到众夫人跟着赶来,眼底滑过一丝喜色,口中的悲呼却越发的凄厉起来,一路上又惊动了不少在禅房休息没去逛庙会的夫人小姐们。众人惊诧相府夫人为何如此大呼小叫仪容全失的同时,稍稍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相府嫡出的傻子三小姐房里闯进去一个男人,而且还疑似已经被人奸污。 这样大的热闹,她们又怎么能错过。于是跟在何梦芷身后的人也是越来越多,阵容庞大超出她原本预想。 一路直奔苏明月所住的禅房,远远便看见苏明月的贴身婢女守在门外,瞧见众位夫人到来,紫菱直被吓得面无人色,几欲瘫软在地。若不是靠在禅房的门上,估计已经如同一滩烂泥瘫在地上了。 刚一靠近,屋内便传来十分清晰的*之音。就算是已为人妇,不少夫人也被那啪啪啪的声音臊得面红耳赤,纷纷举着帕子捂嘴,眼神中的鄙夷昭然若揭。 紫菱浑身颤抖的拦在门口,似乎生怕有人突然闯进去一样。只是那神色间的惊慌和恐惧,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 何梦芷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得意,面上涌出一股压抑的沉痛,厉声喝道:“贱婢,给我让开。”她现在真是巴不得立刻推开那扇门,将苏明月那贱人此刻正在行的颠鸾倒凤之事暴露在众人面前。 “奴婢、奴婢见过夫、夫人,请、请夫、夫人恕罪,奴婢、奴婢、奴婢不能让开。”紫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听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 何梦芷目光凶狠的瞪她一眼,却也知道此时不宜心急,只要苏明月在里面,还怕她跑了不成。于是长袖掩面长叹一声:“月儿,月儿可在……” “不,不是的,里面不是三小姐。”紫菱疯狂摇头,小脸上满是惊慌的泪水,却又始终不敢抬头,叫人心中不免生出疑窦。 俏立在何梦芷身旁的绿娆愤然出声:“你胡说。我分明看见……”何梦芷一记冷冽眼风扫去,绿娆瞬间惊觉自己多嘴,立时噤声,闭嘴不言。 谁知紫菱却被她这话刺激得浑身一抖:“三小姐并不在里面,里面的不是三小姐,真的不是三小姐啊。”紫菱慌乱抬头,触及到何梦芷目光后又心虚的飞快躲开,不安的绞着手指,不断回头去瞟那扇门板。 如此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作态,越发让何梦芷确信,里面的人绝对是苏明月无疑。 心中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眼底森然的笑意已经掩都掩藏不住。太好了,这一次绝对可以叫这贱人身败名裂。这样一来,老爷就会知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当初蓝初晴做了那档子下贱之事,如今她的女儿也是不遑多让。这样一来,老爷肯定会明白,蓝初晴那个贱人有多么不值得他怀念。 不仅如此,云妃娘娘也无法再保全苏明月的婚事,玉儿便有机会得偿所愿。试问平阳侯府地位尊崇,未来的爵位承袭者又是何等贵胄,怎能取一个不洁之人为妻。 眼底的阴毒和得意难以掩饰,何梦芷狠狠攥紧了掌心的帕子才稍稍稳定情绪,假做失魂落魄难以置信般的踉跄着靠近,就要去越过紫菱去推她身后那扇门。 “哇,好多人呀,你们都是来找月儿玩的吗?” 在她身后,情悦软濡的天真女声响起,将何梦芷伸出的手生生钉在了门板前一指的距离,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房门前的院落里围满了人,原本纷纷对着屋子正在指指点点,其中不少跟着母亲过来看热闹的未婚少女更是面颊绯红,十分羞涩的垂首站着,但却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女声给惊得抬起了头,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话音传来的方向,不由狠狠吃了一惊。 那里,一袭浅蓝色衣裙的少女盈盈俏立。乌黑的秀发挽做少女髻,围了一圈细小的珍珠作为装饰。髻上分别攒着一朵振翅蝴蝶簪,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蝶翅轻轻晃动,映着璀璨明亮的日光,平添了一分娇俏纯美,竟让人似乎忽略了那纱巾下没能完全覆盖的黑斑。 “咦,那不是苏明月吗?她怎么会在这里?”人群中有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呼,霎时引起一阵骚动。 “是啊,不是说苏明月在屋内正……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然世子在一起?” “这么说,屋内那人就不是苏明月了?!那屋里正和人……的女子又是谁?”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莫不是在猜测屋中之人到底是谁。 有好事者已经反应过来,何梦芷一开始不问缘由便大呼小叫着引了这么多人过来,其目的应该不止是单纯的担心而已吧。 要知道这种事情事关女儿家清誉,被发现了也该是暗自调查,悄悄确定。即便事情是真的,也应该私底下将事情隐瞒下去,而不是这样闹得人尽皆知,这样一来不管苏明月是否被人奸污,只怕今日之后她的清誉也会大大受损。 这个宰相夫人的,当真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爱护这个原配夫人的嫡女吗?! 何梦芷看到苏明月出现的瞬间,就愣住了,心头忽然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瞳孔狠狠收缩一下,面上隐隐浮现出一抹怨毒,眸底却滑过一抹惊慌。 绿娆明明说苏明月在房间里跟野男人鬼混,这明明也是之前她们就安排好的戏码,所以这才立马带着人过来,而且意料之中的还多出许多看热闹的人来。到了这里,听到屋子里传来的*之音,她更加笃定今日的局肯定成功了。谁成想,刚要让人破门而入,来个人赃并获,却不想苏明月却突然冒了出来。不仅如此,还跟自己的大女儿和然世子在一起。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飞奔过来,一把将苏明月拥入怀中,松了口气般的感慨:“谢天谢地,月儿你完好如初的站在这里,否则母亲可如何向你父亲交代啊。” 语气中的担忧和沉痛,当真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就连被她抱在怀中的苏明月都忍不住想要赞一声好了。如果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不要那么狠命的掐自己就好了。 但此刻何梦芷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越想越气之下,手下的力道也越发的大,直掐的苏明月一个哆嗦,差点就痛呼出声。 何梦芷狠狠掐住苏明月腰间细肉,才能堪堪忍住心里的颤抖,狠辣的目光落在身侧早已吓到的绿娆身上。绿娆被这杀人的目光一瞪,心头一阵发慌,差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哆嗦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母亲乖,别怕,月儿好好的呢,不怕不怕哦。”苏明月仗着自己是个傻子,说话也是随心所欲的疯言疯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娇憨,倒真有几分安慰的样子。 实际上是她要是再不是出声,并拉开一点和何梦芷的距离,她腰上的肉就要不保了。 其他人深知她痴傻呆笨,智力如同孩童,对于她这话也未多嘲讽,看她的眼神倒多了一丝怜悯神色。 视线越过何梦芷的肩膀,不动声色与浑身颤抖挡在门前的紫菱相接,后者不留痕迹的点了点头,苏明月目光一喜,唇角微微上扬。很好,这件事情算是成了。就是不知道,苏明玉自食恶果,会不会羞愤得想要去死。 只是那女人心肠狭窄心思狠毒到了极点,一副公主病没药医的姿态。要她去死恐怕比登天还难,只怕到时候会恨不得杀了自己才是真的。 不过现在自己出现,这些人开始怀疑其里面人的身份,何梦芷肯定很快就能明白过来,之后她估计会拼命阻止这些人开门一窥究竟。必须要抢在她明白过来之前,揭开这好戏的布幔,让她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心思一转,苏明月正想趁着众人失神之际推开房门。谁知身子刚一动,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柔弱无骨的手直接扣上自己手腕的命门,紧跟着一阵温柔悦耳的嗓音响起:“母亲,您怎么会在这里?” 第27章 庙会惊变(五) 一双盈盈秋眸扫了一眼在场之人,苏明珠款步走来,一手将挣脱何梦芷怀抱的苏明月抓住,面上笑得如沐春风。眼风隐含威胁的扫过苏明月面颊,手下微微用力,见她露出一丝痛色,这才稍稍满意的弯了弯唇。侧头时,又换了狠戾的实现,扫了一眼一旁伺候的婢女,冷声质询:“夫人车马劳顿头风复发,不是吩咐了让你们好生伺候吗?这又是在闹什么,惹得夫人费神。母亲也是的,都这般不适了,还这样亲力亲为,有什么事吩咐女儿做就是了。女儿惭愧,竟不能为母亲分忧。” 一席话说得那叫一个母慈子孝,将现场众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何梦芷身体不适上,一时间倒有些怀疑起自己刚才的推测是否属实。或许,人家宰相夫人当真是因为焦急,所谓关心则乱,有些过激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从她方才第一时间关心苏明月的举动来看,倒不全是伪装,想着看向何梦芷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尊敬。 何梦芷也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城府不可谓不深,不然也不会将偌大一个宰相府治理的井井有条。苏明珠的话瞬间给了她提示,面上神色虽未大变,却能看出一抹隐忍的烦躁,身子也软软的斜靠在苏明珠身上,倒真有几分痛苦难忍又勉力强撑的样子:“还不是这丫头突然来报,说是有男子闯入了月儿房中。事关月儿闺誉,我如何能坐视,自然要亲自过来看看。” 是担心她清誉受损所以过来查看,并不是为了看她出丑所以故意拖着一群人来,无形间又为自己方才的行为做了辩驳。 这个何梦芷,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眼见众人忍不住又是一阵肃然起敬,苏明月心中冷笑不已。 恐怕这些人在平阳侯府里对她生出的猜忌此刻都全消了吧,如此大度和善一心为女儿着想的相府夫人,当真是让人不由得不敬佩呢。 “有男子闯入月儿房中?何时之事?”苏明珠一脸吃惊,转而又是一脸愤怒,“这又是谁在背后造谣生事,月儿方才在后山听我弹琴,至此方归,哪里就放男子进屋了。” 凤眸之中冷冽杀气一闪而没,好你个苏明珠,从有人闯入到说是自己放进屋里。虽是同一件事情,但意思却天差地别。苏明如此说,这是存了心要把自己置于死地了。很好,我倒要看看,等这扇门推开之后,你又要如何巧辩。 只是想叫她就这样容着两人颠倒是非黑白吗,简直是做梦。今日这一出好戏才刚刚开锣,后面才是最为精彩的时候。 心思灵动间,苏明月眨巴着一双凤眸,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大姐,咕哝一声:“咦?有人闯进月儿房间里了,谁呀?”说着还回眸牢牢盯着那扇门板,仿佛上面忽然长出了一朵花来,那认真的表情让众人都忍不住跟着屏气凝神,跟着她一同看了过去。 何梦芷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伏在苏明珠的肩头侧身看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绿娆,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严重。目光连连闪动之下,不由压低了声音质问:“四小姐呢?为何还不过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她稍后便过来的吗,如今怎么还不出现。 绿娆被这满含怒气的声音惊醒,对上何梦芷杀人的目光,身子立时如同烂泥一般软到在地,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回、回夫人,奴婢、奴婢不知。” 恍若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何梦芷瞬间明白过来,却已经晚了。 “哎呀!“苏明月忽然惊叫一声,然后捂着小嘴儿吃惊的转向何梦芷道,“母亲,那声音怎么听着像是四妹啊?是月儿听错了吗?”说完还挠挠头,一副迷惑不解,似乎想不明白苏明玉为何会出现在她房中一样。 “天啦,好像真的是苏明玉的声音!”众人之中也有人听了出来,忍不住惊呼一声,眉宇间鄙夷神色格外浓厚。 嗤笑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划过何梦芷脸颊,此刻她肯定后悔得要发疯了吧,后悔为何平日不管到哪里赴宴,都要将苏明玉带在身边,让人对这个相府的四小姐印象深刻。 何梦芷见状,目光恨恨的瞪了苏明月一眼,又焦急万分的看向自己大女儿。说实话,苏明珠平日虽说自恃清高不愿与她们为伍,但若论才智机敏和城府心智,她倒是比她们都要高上一筹。此刻她已断定,屋内估计就是苏明玉。虽不知道一早设好的局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此刻最紧要的还是不叫这事儿明白的暴露在众人眼前。 只要没有亲眼所见,谁敢往相府嫡出小姐身上泼脏水呢。 苏明珠手上使了巧劲,力道虽然不大,却也痛的苏明月冷汗直流。若不是她生性坚韧,此刻说不定就要痛叫出声了。虽然当下可以叫出声来,让众人看看这自命清高的大小姐行事是如何卑劣,却也会被对方抓住把柄转移注意力,然后趁机想法子把苏明玉给弄出来。 她自然不能如了她们的意,所以咬紧牙不露出半点痛楚神情。 苏明珠眸光连连闪动,警惕的看向苏明月,这个贱人,果然已是今非昔比。怨毒神色一闪而没,继而温柔一笑,一副亲和长姐的姿态缓缓开口:“你这丫头又说胡话了,玉儿和馨儿一起去了庙会,走前还来邀你,哪里会出现在此处。”脸上笑容如青莲徐徐绽放,优雅高贵。衬着她南诏国第一美女的容颜,美的叫人窒息。 在场不少人都被她这个笑容给勾的失魂落魄,简直不知今夕是何夕,除了正对上她双眼的苏明月。 那双如水秋眸中蕴藏的阴毒,让人有如坠冰窟。苏明月心中清楚,这是苏明珠对自己的刺探和警告。 但,如果她以为自己还是之前那个可以任由她们宰割的苏明月,到时候被虐哭可别说她太心狠手辣。 眸底滑过一丝冷芒,眼风掠过时发现何梦芷身边的大丫头正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溜走。 心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苏明月快速向紫菱打了一个手势的同时,欢快的声音乍然响起:“哎呀月儿忘记了,四妹妹去之前确实还来看过月儿。只是月儿喝了妹妹倒的水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后来不知怎么的醒过来,四妹已经不见了。大姐姐咱们现在去找妹妹吧,月儿也要逛庙会。”说着还两只手抱着苏明珠的手臂摇了摇,一脸的期盼。 苏明珠被摇得一阵恶心,却还要生生压抑住,鄙夷的扫她一眼,心底有些疑惑。她早就已经听出来里面的人就是苏明玉,苏明月既然不是真傻,那也应该很清楚才对,她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苏明月导演的一出戏。既然好戏已经开场,她怎么会轻易收锣。 “你想去的话,大姐陪你便是。”苏明珠笑得如沐春风温柔婉约,轻拍着她的手安抚的,倒真像一个疼爱姐姐的妹妹不忍拂逆她的心愿。若能就此送走这个煞星,将这事儿给悄无声息的揭过去,自然是再好不过,“母亲,既然月儿没事,您也快些回去歇息吧。” 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将屋里的事情揭过去。 苏明月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拽着苏明珠就跑:“大姐说的对,母亲你回去休息吧,别管是谁在月儿房内了。反正月儿现在要去逛庙会了,也不用屋子,让给他们吧。” 这话不可谓不惊世骇俗,只是众人此刻都沉湎在苏明珠的笑容里,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凤眸冷芒连连,苏明珠为了自己的妹妹还真是豁得出去,连媚术都用上了。想要趁着众人失神之际从后窗将苏明玉带走,她怎么可能让她们轻松如愿。 苏明月抓着苏明珠的手,倏地展颜一笑,后者心头霎时拉响警报,明白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原本还沉浸在相府大小姐天香国色的笑容里,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反应过来时,就看到苏明月踩到了自己的裙子,站立不稳的朝旁边歪倒。而正好在她旁边被紧紧抓住的苏明珠躲避不了,跟着被撞到。 然后,便如同多米诺效应一般,身边丫鬟婆子倒了一地。 “砰!” 混乱之中,阻拦在门前的紫菱也不只是被谁撞到了,砰的一声撞在门上,直接将紧闭的门扉给撞开。 “不要!”何梦芷惊叫一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房门一下被推开,室内靡乱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明珠在听到自己母亲那一声惊叫时便明白过来,既惊且怒的目光牢牢钉在歪倒在自己身上还是痛叫的女子身上,心中恨意滔天。 众人还没从刚才的混乱中缓过神来,又见房门忽然被人撞开,这才惊觉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在身后那房中到底发生何事。于是幡然醒悟的众人立马按捺不住好奇心,纷纷扑到门口,探着头朝里面看去。 苏明月好不容易站起来,结果就被汹涌的人潮挤的跌进了屋内。 房中大床上赤裸裸的现场版限制级动作大片立马呈现在众人眼前,哎哟居然还是高清无码,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 “哎哟,好痛!”苏明月揉着摔疼的屁股站起来,目光落在床上还在颠鸾倒凤的男女身上时忽然愣了愣。怎么是他?! 第28章 颠鸾倒凤 床上还在行周公之礼的两人被这巨大的响动惊醒,待看到门口的众人和自己现在的情状时,纷纷一声尖叫。 男的直接跌下床来,胡乱扯过地上的衣服掩盖自己赤裸的身体。女的一时只顾着尖叫,等到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居然暴露在众人眼中那么久,羞得一张脸红的能滴出血来,迅速拉过薄被把自己裹成一团。 众人这才纷纷看清,屋子里的人居然是平阳侯世子白玉枫,还有宰相府的四小姐苏明玉。 两家都是位高权重,深受皇宠的人,众人自然不好得罪,于是纷纷收回目光,退后一步。早知道这热闹牵扯到这样权势滔天的两家人,他们打死都不会跟过来了。 门外一直进不来的何梦芷在听到房间内传出的那一声尖叫时,顿时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好在被身旁的苏明珠给及时搀住,并快速的递给她一个狠戾的眼神。 何梦芷瞬间反应过来,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冲进了房间里。 苏明玉被众人耻笑的目光看的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此刻看到何梦芷出现,马上像看不到救命稻草一样,哀戚的喊了一声:“娘!” 何梦芷尽全力稳住身体的颤抖,目光冷冷扫过房间里的一片混乱,继而落在苏明月脸上。看到后者畏缩的闪躲后,忍不住冷哼一声:“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娘,玉儿、玉儿也不知道。”苏明玉此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此时此刻不是应该她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去看苏明月跟别的男人媾和吗,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自己会浑身赤裸的跟别人在床上被人当场围观,而苏明月却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 几欲杀人的目光狠狠瞪着苏明月,如果不是此刻她还赤身*,苏明月毫不怀疑她会直接扑上来掐死自己。 冷冷一笑,苏明玉,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既然你们一个个的都想要我死,那就来吧,咱们看看到底谁会真正笑到最后。 “白世子,你呢,又怎么说?”何梦芷锐利的眼神骤然射向白玉枫,对于这个侄儿,她一直以来都是非常看好的,自己女儿对他钟情她也并不反对。如果两家能亲上加亲,对于相府来说也是极大的保障。可是她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 “不如,让他二人先将衣服穿好,再行询问吧。”清润的嗓音缓缓响起,众人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凰天然竟然也到了房中。 只是毕竟男女有别,此刻苏明玉又是一丝不挂,因此他面朝房门,目不斜视,也算是对女子的一种尊重了。这一举动,不禁博得了众人的赞誉。 再听他说出来的话,众人又是忍不住越发敬佩。不愧是深受百姓爱戴的然世子,即便是发生了这样大的丑事,依然先一步考虑如何替二人解围。如果就这么任由他们赤身*的暴露在众人面前,估计这两人一个都活不了。 何梦芷感激的看了凰天然一眼,转头,冰冷如毒蛇的目光又落在苏明月身上。 如果不是这个贱人不小心摔倒连累的倒了一片人,甚至不小心被人推开房门,她的玉儿不会在众人面前这样丢脸。不、不对,该丢脸的应该是这个贱人、傻子,而不是她的玉儿。可是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计划也是滴水不漏,玉儿也说亲眼看着她把茶水喝了下去,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众人默默的退了出去,灵山寺修建的厢房到底不比高门大户的后院,园中并没有太多的空间,只有一些简单的翠竹做景,零星摆放着一些石凳。 此刻院子里挤满了人,几张石凳显然不够,因此谁都没有去坐,具是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何梦芷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苏明珠陪伴在侧。阴沉的目光在苏明月身上来回打转,几次都像冲过去给着小蹄子一巴掌,然后好好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明珠暗暗将母亲拉住,并摊开她的掌心,缓慢的写下几个字。 何梦芷眼神一闪,冷冷点头。这丫头,绝对不能留。 嘎吱! 开门的声响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目光一直落在门口。白玉枫今日照旧是一袭白衣,只是原本风度翩翩的高门贵公子,此刻却如同过街老鼠一样满面仓皇。 原本白皙俊逸的面颊露出难堪的神色,垂头不敢与众人目光对视。 苏明月冷冷看了她一眼,心中嗤笑一声。没想到平日里眼高于顶、孤高自傲的白玉枫,居然也会露出这种不知所措的样子。 片刻后,穿戴整齐的苏明玉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这原本娇俏可人的四小姐此刻妆容尽毁,神色凄惶,看到众人或耻笑或不屑的目光时,心头怒意上涌,刷地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便朝苏明月扑过去。 “苏明月,我要杀了你!” 众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苏明玉举着簪子一脸狰狞的朝苏明月扑过去。 而苏明月更是尖叫一声,转身就跑。谁知忽然踩到裙摆,噗通一声,姿势难看的摔倒在地上。这一摔虽然可笑,但却好死不死躲过了苏明玉的簪子。 等到苏明玉还想再刺时,手腕突然被人擒住,腕骨传来一阵剧痛,痛的她忍不住撒手痛呼起来,簪子瞬间掉在了地上。 凰天然冷冷看着这个行为失德的苏明玉,甩开她的手仿佛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冷声道:“四小姐,簪子可要人命,日后还是慎用的好。” 苏明玉眦目欲裂,恨不得将苏明月撕碎了才好。这个傻子,为什么突然得到这么多人的庇护。荣王妃也就算了,居然连璟王和荣王世子都帮着她说话。她到底凭什么、凭什么。 “呜呜呜,四妹,你都和白大哥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杀我。”苏明月泪眼婆娑的爬起来,哭着指控。 众人瞬间哗然,再回想起白玉枫生辰之日发生的事情,看向苏明玉的目光已经不能称之为鄙夷,简直就是厌恶了。 一个女儿家,不知道洁身自好,勾搭自己亲姐的未婚夫不说,居然还想谋杀亲姐。而她居然还装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当真心思歹毒、城府深沉。 “月儿不要胡说,你妹妹只是因为方才之事冲击太大,一时神志不清才会这样。你别怕,母亲会保护你的。”何梦芷再次亮出自己贤惠大度的样子,甚至过来拉她的手。谁想到苏明月却紧紧拽着凰天然的衣袖不肯松开,倒显得何梦芷像是强迫她一样,看的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何梦芷顶着这样的压力,只好松手,只是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冲她投过去狠狠一瞥。 “母亲,四妹和白大哥刚才……” 何梦芷还在想着怎样寻个话题把刚才的事情岔过去,等到回府后再慢慢审问。不料苏明月居然又从凰天然身后探出个脑袋,又突然说出这样一句。 苏明玉闻言,心中又是一阵羞愤,竟一口气没喘过来,瞬间软到身子,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她的贴身丫鬟立马将她接住,着急的唤了两声。 何梦芷也是关切的看过去,但此刻也不好做出过分举动,毕竟苏明玉确实做出了败坏家风及名誉之事,在外人面前,她不能太护短,否则只会落人话柄。 “还不把这丢脸的东西扶下去。”何梦芷厉喝一声,继而抚着胸口,身子歪倒在扶着她的丫鬟身上。神情哀戚、愤懑,倒真像是被气的不轻。 苏明珠银牙暗咬。秋眸之中光芒闪动,骤然计上心来款步上前,唇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母亲切莫气坏了身子,四妹的确是太过不懂事了。原本我瞧着四妹这几日少言寡语、郁郁寡欢还曾疑惑,如今倒是都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那东西自己做出这等丢人的事情,难不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何梦芷故作气愤的大吼一声,一副怒不可揭的样子。 苏明月冷冷一笑,心知何梦芷这番作态不过是为苏明珠接下来的话做铺垫而已。她这样一来,挑起了众人心中的鄙夷。如果苏明珠当真说出什么情有可原的理由来,众人才会免不了觉得苏明玉可怜。所谓物极必反就是这样。 不过,她倒是很想知道,苏明珠要怎样来圆这件事情。 只见苏明珠神情一黯,眼角垂下两滴清泪,容颜哀戚中带着一抹心疼,柔柔开口道:“母亲这样责骂妹妹,岂非是对妹妹极大的不公。女儿今日瞧见妹妹与表弟,猜想妹妹定然是与表哥两情相悦、情根深种,却又苦于表弟与三妹已有婚约,她不愿夺人所爱一直压抑自己的感情,私下里从不与表弟来往。孰料这感情却与日俱增,到了今日庙会,两人好不容易再见,恐怕一时情难自禁,才会做出那等荒唐的事情来。方才妹妹羞愤之余神志不清,拔簪刺向三妹,只怕也是心中甚苦无处宣泄,才会这样。” 这苏明珠好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啊,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将一件伤风败俗的事情,硬生生说成了是两情相悦却无法相守的情难自禁。 第29章 巧舌如簧 苏明月都忍不住想要为她鼓掌了。厉害,果然是厉害啊。帝都第一才女之名,果然并不全是浪得虚名。 只是,就不知道这白玉枫是否配合了。 苏明月心思才落,就见一直站在门口垂眸不语的白玉枫三两步来到何梦芷面前,猛地直挺挺就跪下了,并且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抬头时面上也是一片痛苦纠结的懊恼神色,声音嘶哑的哀求:“姨母,求求你成全我和玉儿吧。我和玉儿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痴心于她。可是玉儿妹妹一开始因为月儿的事情一直不同意,也是在我的不懈坚持下才对我芳心暗许。今日我既然与玉儿翻下如此大错,若姨母不肯成全我们,那我和玉儿唯有殉情,也免得被世人嘲笑。” 这一番话可谓是大义凛然又情真意切,简直闻着伤心、听者流泪啊。 苏明月听完都觉得,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自己就是那种人人喊打的第三者啊。害的人家两个有情人不能相守,当真是罪大恶极。果然,这些高门大宅里出来的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这白玉枫也不枉费才子之名,才思敏捷、应对从容啊。瞬间从苏明珠的话里窥透玄机,迅速反应顺着话来说。 原本这件事情如果被何梦芷强行压下的话,苏明玉和白玉枫的名声也算是毁得彻底了。只是这样一来,二人虽有一些行为不端之嫌,但至少别人在说起这件事时会顺便想起这是“情有可原”。 周围的人听他如此一说,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本的鄙夷和轻蔑消失,神色间竟然还露出几许同情。 苏明月心思一动,唇角弯起,又露出那种狐狸般的笑容。 “母亲,母亲你就答应了吧,你看白哥哥额头都肿了。” 何梦芷循声望去,见苏明月从凰天然身后站了出来,关切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白玉枫,心中一动,就要开口。 一旁的苏明珠见状,立马上前一步挡在何梦芷面前,神色激动的看着苏明月,十分欣喜的道:“月儿,你能如此大度,大姐替四妹先谢谢你了,只是此事万万不可。” 何梦芷捏着帕子轻咳一声,疑惑的目光落在大女儿身上。现在明玉都和白玉枫生米煮成熟饭了,不如趁此机会让白玉枫娶了她,也算是圆了女儿一直以来的愿望。 只是大女儿素来稳重,城府颇深,她突然出声阻止,定然有她自己的理由。何梦芷继续不动声色的装作被气的快要晕倒的样子,将一切交给大女儿来处理。 “为什么?大姐不想四妹嫁给白大哥吗?”苏明月噘着嘴委屈的看着苏明珠凤眸俱是不解。 苏明珠又擦了擦眼角,望着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开口:“月儿,虽说你生有缺陷,可毕竟你才是与表弟有婚约的那个人啊,你如今让玉儿嫁过去,要如何自处呢?” 哦~! 众人再次惊醒,刚才只顾着感叹两个人相爱无法相守的可怜,倒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白玉枫和苏明月有婚约在身,而且还是皇上御赐的婚约,不是想退就能退的。而苏明玉又是堂堂宰相府的嫡出小姐,嫁给人也只会是做正妻,哪有做侧室的道理。别说苏家不会答应,即便是答应了,平阳侯府也不敢娶啊。 这件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就会破坏两家的关系。 苏明月咬着唇瓣,期期艾艾的道:“可是,我都说要和白大哥解除婚约了呀。”凤目眨巴眨巴,委屈的瘪了瘪嘴。 围观众人当中,忽然有人想到,该不会这一切都是苏夫人自己自导自演,为的就是逼这个前任正室留下的嫡女退婚?! 天,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苏夫人的心可真够狠的,都舍得把自己亲生的女儿送到别人床上去。这万一苏明月要是不同意退婚,又该如何是好。 “月儿,你真的、真的愿意退婚?”白玉枫激动的看着苏明月,进而又一脸愧疚的道,“月儿,我知道这件事情让你受了委屈。但如果你真的愿意成全我和玉儿,我会对你感激不尽。”尽管他对苏明玉并没有什么感情,但至少她还算聪明美貌,总比娶一个傻子丑八怪要强。 而且有了苏家的支撑,未来说不定还能帮他成就大业。 虽然被算计了让白玉枫格外愤怒难堪,但一想到这件事情说不定会为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他便觉得倒还是可以忍受。 再说男子三妻四妾本数常事,先将苏明玉娶回家,日后碰到心仪的女子,再取来做侧妃或者妾室,也未尝不可。 看到白玉枫闪着算计目光的眼睛,苏明月真想给他狠狠戳瞎算了。那里面的赤裸裸的嫌弃让她心情郁结。 白玉枫,总有一日,我会让你悔不当初! “嗯,我愿意退婚。”苏明月轻咬下唇,凤眸含泪,缓缓垂头,不轻不重的说出这样一句。 这表情,这语调,瞬间博得了众人的同情。 这相府三小姐也未免太过命苦了些,长得丑也就算了,好歹仗着宫里云妃疼爱谋了一桩好姻缘。如今倒好,竟然也被迫得失了姻缘。今日之后,只怕她终身难嫁了吧。 思及此,众人不由一阵唏嘘。 “本宫竟然不知,父皇亲旨赐下的婚约,竟能被当做买卖一般让来让去。” 一声略显嘲弄的朗朗男声响起,声线清冷悦耳,说出来的话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击在众人心头。 紧接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跪请太子金安,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在那人影出现之时,已然跪倒在地,俯首请安。 苏明月随着众人蹲下,眼风却不留痕迹的朝太子的方向瞟过去。 只见那长身玉立的男子有着一张极为俊逸的脸庞,与璟王凰天爵有五分相似。只是他的眉眼之间比璟王少了几分清越悠然,多了几许暗沉阴狠。一双眸子漆黑如夜,却沁着几许暴戾之色,一看就是个暴躁易怒冲动嗜血的人。 而在太子身边,还站在一名身穿袈裟、须发皆白的僧人。圆圆的脸上神色沉湎,慈眉善目,虽不笑却自带一股悲天悯人的笑意,一看便是一位佛法高深的得道高僧。 那僧人似乎察觉她的注视,眉目随之转动,对上她打量的目光。唇角微扬,竟单手做了一个佛手,朝她虚行了一个佛礼。 苏明月心中一怔,被那目光对上,竟似有一种灵魂都被看透的错觉。当下不敢自持,恭敬的跪倒朝着僧人拜了一拜。 “行了,都起来吧。”太子殿下手一挥免了众人的礼,俊脸却沉吟下来,“灵山寺庙会本是为了祭奠先皇与先皇后伉俪情深,更为了让朝中大臣同沐佛光修身养性,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对父皇赐婚指手画脚,妄加评测。” “殿下息怒,臣妇等不敢。”他们怎么忘了,苏明月和白玉枫之间的婚事那可是陛下亲自下旨赐的,怎么能随口一句说退就退呢。就算真的要退婚,那也应该是由陛下下旨解除,而非如此儿戏的轻易决断。 众人又要跪倒,太子殿下却格外不耐烦的挥挥手:“既然不敢,此事便无需再多言了。” 苏明月拧眉看着太子,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她费心筹划,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可以提婚,这劳什子太子跳出来三言两语就想把这一切毁掉,做梦! 身子一动就要站起来说话,忽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石子正打中她腰间穴道,让她动弹不得。凝眉四顾,耳边倏地响起一声极轻的叮嘱:“不可轻举妄动!” 这声音低沉魅惑,格外熟悉。苏明月听话稳住,不再动弹。 太子殿下金口一开,谁还敢说半个不字,自然唯唯诺诺俯首称是。 何梦芷虽然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却也无可奈何,谁让面前站着的这个男人是未来储君,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忤逆他的话。 只是一想到自己女儿赤身*暴露在人前,又与白玉枫做了那种事情,失了清白不说,最终连个名分都得不到,可还怎么活。 越想着,心里对苏明月就越是恨之入骨。 “既然没事了,那就散了吧。各自回房抄颂法华经五遍,明日与大殿之上焚烧祝祷,祈求我南诏国泰民丰。”太子殿下丢下这样一句,转身大步离开。 身后众人齐齐俯首:“谨遵殿下谕旨。” 起身后看着何梦芷的眼神颇为不满,若不是她大呼小叫着引人注意,她们也不至于无端被罚。 现在倒好,热闹没看成,反倒惹了太子殿下不快。 何梦芷心中也甚为憋屈,此番损失最大的就是她了。自己女儿失了清白丢人现眼不说,还白白便宜了苏明月那个贱人。 想到此处,锐利如刀的眼神狠毒的射向苏明月。 后者一脸恬淡笑容,浑然未觉一般。 耳旁倏地响起一声佛号,众人纷纷醒转过来,齐齐行了一个佛礼,肃穆道:“慧聪大师!” 慧聪大师缓步行来,在苏明月面前停下。一双慧目落在她黑斑遍布的脸上,露出一记悲天悯人的笑容:“这位施主骨骼惊奇,聪慧领秀。只可惜过慧招妒,老衲观你恶疾缠身,素来疾苦,心中不忍。恰好老衲这里还有一枚灵虚丹,现下将之赠与施主,盼施主能早日脱离苦海,平祥安乐。” 说着,递过来一个古朴精致的盒子。 苏明月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毕恭毕敬的道谢后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一粒白色蜡丸包裹着的丹药。 虽然外面腊封未解,但清新药香扑鼻而来,苏明月一闻之下就知道这丹药并非凡品,更遑论在大师报出这丹药名字时周遭响起的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不少灼热贪婪的目光凝聚在她手中丹药之上。苏明月微微一笑,将丹药收纳:“多谢大师馈赠,小女子感激莫名。” “出家人本该济世为怀,希望这丹药真能对施主有所帮助。”慧聪大师和善一笑,伸手轻触了一下她的发顶,眉眼间划过一抹异色,瞬间归于平静,“既来之,则安之。” 苏明月心头一惊,恍然抬头,对上慧聪大师洞悉世事的眼神后,越发恭敬的深鞠一躬。 刚才大师口中那句话,竟仿佛看透了她异世而来的身份一般,叫她如何不心惊。 慧聪大师在受完她一礼之后飘然离开。紧接着四周响起了窃窃私语,不少人贪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手中的小盒子上,紧接着耳语一番匆忙离去。 苏明月目光闪烁,唇角噙着一抹冷笑。 看来,今晚注定不能平静了。 第30章 不眠之夜 是夜,苏明月躺在厢房之内,举着装灵虚丹的盒子反复看了好几遍。紫菱以为她还在为白日之事伤心,忍不住出言劝慰:“小姐,我瞧那白世子就不是什么好人,有婚约在身还敢跟四小姐滚到一起,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伤心?”苏明月闻言嗤笑,“你如何看出来小姐我在伤心?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哥,小姐我压根就看不上,有什么好伤心的。” 紫菱见她不像是说假话,瞬间放下心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方盒上:“小姐,这盒子有什么好看的?” “这盒子不好看,但这盒子小姐我还有大用处。”苏明月一边说着,一边又翻身坐起来挥手让紫菱靠过来,“今日我让你买的东西可买来了?” “都买了,小姐可是现在就要?” 苏明月点点头,紫菱福了福身子退出去,片刻后捧着一个布包回来,恭敬道:“这药粉除了照小姐吩咐的洒了一些在四小姐身上外,其余的都在这里了。” “嗯,你先下去休息吧。”苏明月接过包袱,抬头对紫菱说到。 “既然如此,小姐早点休息吧,今日折腾了一日,明日还要早起听方丈教授早课呢。” 苏明月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只怕今晚可没有那么容易安睡。” 紫菱也不多问,转身放下床幔,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她刚走,苏明月便飞快的打开包裹,将其中的药粉取出来。又径自下床倒了一杯茶水,将药粉混入水中。然后又拿了一块纱布将水倾倒过滤,按压成形,放在烛火上烘烤。 几番折腾,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再将纱布打开,里面的药粉已经成了一颗圆鼓鼓的药丸。 苏明月优美的粉色菱唇轻轻勾起,露出一个狐狸般狡诈的笑容。 将药丸放入盒中之后,小心翼翼的锁上。然后便转身倒向软床,折腾了一日,她也真的是累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一时睡不着。脑中不由自主浮现起今日发生的事。 她是想退婚没错,但没想到居然会这样顺利。想到今日的局,苏明月心底波澜起伏。 原本她只是想让苏明玉自食恶果罢了,没想到最后男主角竟然换了个人,变成了白玉枫。毫无疑问,这一切的主导者肯定是璟王。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帮助自己。 他派冷殇过来协助,她还能想得通,毕竟有合作关系在。但为什么他要冒着得罪平阳侯府的风险,帮自己退婚?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苏明月拉过被子蒙住脸,长叹一声。算了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刚闭上眼睛,打算真的睡觉了,谁知门外忽然传来一丝轻微的异响。 苏明月弯了唇角,这些人果然按捺不住的动手了。 自从下午拿到这丹药时,看到众人眼中露出的贪婪目光,苏明月就知道这枚丹药绝对不普通。果然后来从紫菱口中知道,这丹药可谓万中无一的救命宝贝,可以解百毒。男子能提升功力,女子可美容养颜,格外珍贵难得,可谓千金难弃。 苏明月心里清楚,这样贵重的丹药慧聪大师不可能平白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估计,这又是璟王的手笔。这人,倒真是聪明得很,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连慧聪大师都能使唤的动,这可是皇帝都难以求见一面的得道高僧啊,他可着实不简单。 果然,片刻后,从门缝中飘出一股白烟,睡在外间的紫菱嘤咛一声越发陷入沉睡。苏明月紧闭双眼,屏气凝神,一面装作沉睡一面细心留意那人的一举一动。 进来的人一身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面看不清长相。只见他在房间里翻找片刻之后,拿到了慧聪大师那个盒子,打开确定药丸还在,忍不住发出一声得意的冷笑。然后将盒子揣在怀里,又掏出另一个一样的盒子放在原来的位置。转头冷冷看了沉睡的苏明月一眼,冷笑一声匆匆离开。 待到他走后,苏明月才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扫了一眼放在梳妆台上的盒子,目中寒芒炽烈。 那个黑衣人,并不是当夜唯一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在他之后,又有数人接连而来。 其中两人还离奇的撞到了一起,大打出手之后又相继离开。 等到差不多要天亮,才安静下来。 这下,总算可以放心睡了。 谁知苏明月才刚闭上眼睛,门外又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叩叩叩,还挺有节奏。 “谁?”苏明月翻身坐起,冷声问。 “明月小姐。” 冷殇?!苏明月拧眉,这人早上来的时候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么,也没见这么有礼貌的敲门啊。 心思一动,苏明月翻身下床,懒得重新穿那复杂的古装,直接伸手取了一件披风披在身上,便开门出去。 果然,明亮的月光下,青衫墨发的男子立于树下。银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似乎镀了一层光。他就那样安静的坐在轮椅上,唇角含笑的望着她。眼底漆黑如墨,却又清透无比。 “璟王深夜来访,可是有事?”苏明月缓步过去,秀眉微微皱在一起。 凰天爵微微勾唇,清润嗓音缓缓想起:“今日之事,我来给三小姐一个解释。” 或许是现代对于小姐这个称呼格外敏感,所以苏明月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时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王爷若不嫌弃,直呼我的名字就好。”说完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猜到,“今日之事我还要多谢王爷相助。” “坏了明月你本来的计划,是本王的不是。”凰天爵改口倒是改的颇为随意,微微欠身,颇有些歉意。 凤眸划过那一张精雕细琢的脸,眸底一抹流光闪过:“王爷若当真觉得有愧,不妨再帮明月一个忙。” “但说无妨!” “帮我掳一个人。” “谁?” “何梦芷!” “冷殇!”凰天爵唇角含笑,淡淡唤了一声,冷殇立马垂手上前听令,“听到明月的话了?” “属下这就去办。” 黑影一闪,冷殇消失在原地。 对于冷殇这一手出神入化的轻功,苏明月当真是羡慕不已。虽然她的近身格斗不错,但到底刚穿来这个身子上不久,磨合还差了些。再加上苏明月原本的身体底子弱,叫她有些功夫使起来颇觉力不从心,所以有些事情做起来也多有不便。如果……“冷情!”凰天爵淡然的目光自苏明月脸上缓缓扫过,又淡淡的唤了一声。 “属下在!”旁边的大树上翩然落下一道倩影。 “以后你便跟在明月身边吧。”凰天爵清润一笑,目光沉沉的看向苏明月。 苏明月被看的心头一跳,颇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目光,拒绝道:“算了吧,王爷的人,明月可要不起。”刚才她可看的很清楚,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侍卫在听到璟王的话时,那双目之中迸发出来的诧异。 这些黑衣侍卫,对于璟王来说,必定是十分重要的存在。再说他堂堂一个王爷,还能让人害的身中蛊毒,显然处境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顺遂。 她一贯的原则就是,能不欠别人人情就最好别欠,否则无论如何也还不清。 “你我既然合作,就不该有所保留。”凰天爵轻咳两声,颊畔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既如此,明月恭敬不如从命。”苏明月并不是纠结之人,再加上她身边确实需要一个懂武功的人在,否则很多事情无法办好,“冷情,去屋里取纸笔来。” 冷情怔了一下,待璟王淡然的目光瞟过来时,立刻浑身一震,俯首道:“是!” 飞身进入屋内,取出纸笔摆在苏明月面前。 笔走游龙,峰回曲折。顷刻间,苏明月已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一剂药方。 “山中寒气重,王爷本不该来。之前的方子重在保养,一时要生效倒有些难。看王爷寒气入体,怕是要加重药量。且照这方子抓药,三碗水熬成一碗,连服三次,必有好转。”苏明月将药方交给冷情。 恰在此时,冷殇拎着一个人影飞奔而来。走到近处,直接将人摔在地上。 苏明月凝眸看去,不是何梦芷却是何人。 “明月,你是想……” 苏明月缓缓点头,唇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笑容。 月华之下,她一张脸更显恐怖。可这浅淡至极,却满含睿智的笑容,竟让凰天爵看的有些移不开眼。就连一旁的冷殇,也骤然生出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来。 苏明月让冷殇在何梦芷身上做了些记号之后,又将人给送回了厢房中。 这一切悄无声息的完成,就连何梦芷也丝毫没有察觉,因为冷殇在潜入房间掳她是就点了她的睡穴。 今日给了他们那么沉重的一击,这些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呢。所以,倒不如她先下手为强。 “今日被你扔进后山寒潭的那个僧人,你将这帕子藏在他身上,明日一早务必悄无声息的让这位宰相夫人手下的心腹发现他的尸体。”苏明月将一方小小的丝帕递了过去。 冷殇犹疑了一下,见主子神色如常,这才伸手接过:“属下一定照办,请明月小姐放心。” “明早,肯定又是个很热闹的清晨啊。” 第31章 私相授受 一夜再无话! 翌日,阳光出奇的好。 苏明月缓缓正眼,有些分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前世身为特工,神经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甚少能够好好睡一觉,熟知这一次竟睡得如此酣甜。 “紫菱。”苏明月缓缓坐起,唤了一声丫鬟的名字,紫菱立刻推门进来,“小姐醒了。” 说着放下手中的铜盆,拧了一张帕子走过去递给苏明月净面。 “什么时辰了?”洗个脸,更加精神了些,苏明月不由皱着眉看着门外灿烂的阳光,疑惑问道。 “小姐,快到午时了。”紫菱一边又端来漱口的盐水,一边嘴角噙笑的回答。小姐今日也不知为何竟睡得如此沉,就连早上早课都错过了。原本她还想叫醒小姐,但后来见大夫人并未派人来催,又见小姐睡得香甜,一时不忍心进来打扰。 她竟睡了这么久。苏明月眸色一寒,仔细嗅了一下鼻端萦绕不散的香气,原本紧蹙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 看来是有人给她点了安神香,才会让她一觉睡到现在。前世实在是太累,这一世能睡得好觉,也不错。 更衣,绾发。等一切装备停当,太阳已端端正正的挂在了半空。 有小僧人端来斋饭,一一布下,紫菱便扶着她过去,这才开始为她布菜。 “不好啦,死人了!” 才刚吃了一口,门外就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苏明月恍若未闻,继续淡定的吃饭。紫菱见她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也跟着目不斜视的继续为她布菜。 “怎么回事?谁死了?谁死了?” “在哪里?哪里死人了?什么情况?” 院子里一片嘈杂,住在这边厢房里的人基本上都出来了,听到死人,面色都有些惶恐。 “就在后山的月色湖,尸体刚刚才被打捞起来。穿着灰色的僧衣,却不是寺庙里的僧人。”刚刚大吼着死人了的那人解释道。 “不是寺里的僧人?或许是别处修行僧人路径此处,不小心失足落水吧。” “有这种可能,不过佛门清静之地,出现生死之事,也确实是罪过。” 门外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被苏明月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微微一笑,继续吃饭。 “小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紫菱被她那神秘的微笑挑起了好奇心,大眼睛闪烁着灼灼光芒盯着苏明月的脸看。 这丫头的好奇心可不是一般的重。苏明月无奈放下筷子,伸手召来紫菱的耳朵,在她耳边一阵耳语。 “什么,居然就是那个无耻之徒!”紫菱尖叫一声,又赶紧捂住嘴,飞奔到门口左右看了一下没人,这才关上房门跑到苏明月身边站定,“小姐,奴婢觉得夫人肯定会把这件事栽赃在小姐身上,咱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离开?那不成了畏罪潜逃了,那要是被人泼上脏水的话,才是真的洗都洗不掉了。 “别急,小姐我自有安排!”汗,这称呼怎么这样别扭。 紫菱果然没有说错,苏明月这顿饭还未吃完呢,何梦芷就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找上门来了。 一进门,何梦芷什么都没说,只拿一双阴气沉沉的眸子盯着苏明月看,似乎想要将她看透一般。 这些年她们被这丫头给骗的好惨,一直以为她是白痴傻子,却不想这根本就是她的伪装,为的就是等到自己羽翼丰满的一天。可恨她还一直觉得自己赢过了蓝初晴那个贱人没想到当初败在了那个贱人手上,现在又被那贱人的女儿狠狠戏弄了一把。 好!很好!今天她非要弄死这贱人不可。 同行而来的还有昨日在寺门外见到的黑衣男子,以及荣王世子凰天然。这两人倒是格外随意,似乎不像是开问罪,倒像是来做客,施施然捡了椅子坐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苏明轩也在人群当中,看到苏明月时,目光露出一丝焦烁,不断朝她使着眼色,似乎是想让她赶紧走。 人都逼到门口来了,她还能朝哪儿走?!这个苏明轩,心思龌龊也就罢了,脑子还不好使。 优雅的擦了擦唇角,苏明月乖巧起身朝众人福了福,眼风掠过何梦芷时,无视她眸底赤裸裸的杀意,淡然一笑道:“月儿荣王世子、见过母亲。母亲这时候过来,可是要陪月儿吃饭?” 何梦芷脸色一变,这该死的傻子,看到这么多人来居然还如此镇定,果然之前都是假装。可恨她居然被骗了这么多年,只要一想起来就让她如同百爪挠心一般。 转念一想到今日定能让她身败名裂,又生生在怒容中憋出一丝笑意:“不必了,月儿,我有话问你。” “嗯,母亲要问月儿什么?”苏明月眨巴着眼睛,十分无辜的问道。 何梦芷一挥衣袖,进来两个人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人,被白布蒙着,只露出一双脚。白布上晕染了大片水渍,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刚刚门外传的热闹的溺水僧人了。 苏明月丝毫不惧,反倒好奇的上前掀开白布:“母亲,为何要把这人盖起来,是要玩游戏吗?好好玩的样子,月儿也要玩。”说完还孩子气的拍着手掌,笑的一脸灿烂。 这做派,十足十就是一个傻子。门外众人见状,心中不由升起巨大疑团,看向何梦芷的目光也显得有些异样。 “苏明月,你居然还在装疯卖傻。你以为我们还会上你的当吗?你这个贱人!可笑我们居然都被你这傻子给骗了,你昨天杀了人不说,居然还害了四妹。你简直,你简直心如蛇蝎。”一旁的苏明馨抢出一步,嗓音尖锐的指控,看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扑过来撕开苏明月脸上的面具。 “馨儿,五皇子和荣王世子在此,休得造次。”何梦芷厉喝一声,遂又谦恭的扫了一眼一脸看好戏的凰天霖,和始终沉默不语的凰天然。 苏明月惊了一下,早猜到这黑衣男子身份贵胄,没想到居然是当朝五皇子,凰天霖。转念又是冷冷一笑,这下想起来人家身份更高了,刚刚一副兴师问罪的主人姿态的人不知道是谁。 “二姐,是不是四妹和白大哥在一起了,你却没有,所以你讨厌我。”委屈的瘪了瘪嘴,凤眸之中充盈水汽,苏明月洗了洗鼻子委屈的道。 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但话语中的意思却又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白玉枫潇洒风流,俊美无铸,这苏明馨若对他生出情谊也不是不可能。求而不得,因而恨上苏明月,诬陷她,也很顺理成章。 苏明月眸底噙了一抹冷意,目光落在苏明馨恼羞成怒的脸上,唇角勾起一个挑衅的笑容。 若是苏明玉,只怕被这个笑容一撩拨,立马就要扑上来死了她。可惜苏明馨不是苏明玉,她比苏明玉的城府深了可不止一倍。 “苏明月,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生一副腌臜心思么。杀了人居然还敢狡辩,当真是无耻之极。”苏明馨冷笑一声,扭头看向一边。 苏明月越发委屈得厉害,直大声叫道:“二姐为何要说月儿杀人,月儿杀了谁,月儿不知道。” “你自己看,这就是你杀的人,你还敢说你不知道吗?”苏明馨一把揪住苏明月的胳膊,将她拖到担架面前,掀开白布强迫她看。 苏明月吃痛低呼,却又咬牙忍住,怯生生的看向何梦芷:“母亲,这人不是睡着了嘛,二姐为什么说他死了。” 她的眼神真挚,神色惊惧,却不是做了亏心事的慌乱,而是因为好怕产生的恐惧。而她害怕的源头,众人都心中有数。 “苏夫人,你把我们叫过来,就是看相府庶出的小姐,如何逼迫嫡出小姐承认杀人吗?”凰天然骤然开口,清越的目光缓缓撒过苏明馨脸颊,眸底是显而易见的厌恶。 这样气质清华高远,永远温文尔雅的人,居然也说出了这样严重的话来,可见确实是看不下去了。 “世子误会了,臣妇也不愿承认这件事乃月儿所为。”何梦芷长叹口气,眼神痛楚的看着苏明月,从袖口缓缓掏出一条丝绢,道,“月儿,你可识得此物?” 苏明月凝眸看了看,双目骤然绽放出一丝惊喜:“月儿的手帕,母亲捡到了?月儿还以为不见了,好伤心呢。” “苏夫人拿出这条手绢,想说明什么?”凰天然淡淡扫了那手绢一眼,轻声问道。 一旁的凰天霖抿唇一笑,自顾自倒了杯茶,浅酌一口。视线在苏明月身上打了个圈,眸底噙了一丝分明的笑意,看的苏明月心头颤动不止。 这男人眼神好锐利,看似淡然,实则暗藏锋芒。那眼神中藏了蓬勃的*和野心,如同利剑,能洞穿任何实物。 “月儿,你怎的如此糊涂啊!”何梦芷忽然痛呼一声,看着苏明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可知女儿家贴身之物不可随意赠人,如今从这僧人怀中搜出你的手绢你,你叫我如何向你爹爹交代。” 她不说苏明月杀人,只说私下赠送贴身之物,亦是想说苏明月行为不检,私下里与人有染。 众人被这百转千回的剧情搞得心潮起伏,不过却也对何梦芷着原本贤淑大度的宰相夫人刮目相看。 第32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如果说以前何梦芷在人心中是温婉大度的贤妻良母,那么如今这形象已被完全颠覆。 且不说昨日苏明玉和白玉枫做出苟且之事被当众抓住,就说后来她们居然仗着这件事情逼迫苏明月退婚。虽说是苏明月自愿,但那估计也是迫不得已。试想,自己的未婚夫当众和自己的亲妹妹做出苟且之事,她一个傻子又能如何呢? 如果这件事情是实属无奈,那今日发现这僧人尸体之时,只凭从他身上搜出的一块锦帕,就巴巴的叫来众人前来兴师问罪。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各有猜想。 何梦芷自然知道,单凭一块手帕,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她之所以先这样提出来,也是为了让众人心中先入为主的有一个认知。 当人们已经认为某间事情是怎样,可当真相出现,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时,人潜意识爆发出来的怒火,可是会形成灭顶之灾的。 苏明月原本伸手去接,却被何梦芷严厉的语气给吓了一大跳,往后缩了缩,怯弱的道:“月儿丢了手帕,爹爹就会责罚月儿吗?” “你……”何梦芷重重叹一口气,一甩帕子丢给苏明月,失望到了极点一般懒得再看她一眼,“你自己瞧瞧,那帕子上都写了什么。” 苏明月慌忙接住帕子,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了半天,又无辜的瘪了瘪嘴:“母亲,月儿看不出,月儿笨。母亲责罚月儿吧,就是不要拿鞭子抽月儿了。月儿只有那一颗药丸可以换,母亲饶了月儿好不好” 哗! 众人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惊呼,天啦,这个平日里贤良大度的宰相夫人,居然用鞭子抽打的伎俩骗走了苏明月手上的药丸。 这个药丸指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一时间群情激奋,不少人更是神色复杂,眸底闪烁出一阵惊慌。 如果苏明月手上的药丸被苏夫人拿走了,那么他们昨晚上盗走的那又是什么? 何梦芷被她这话气的脸色一白,牙齿咬得咯咯响。她怎么就忘了,这丫头现在可不是什么痴傻呆笨的傻子,是一头随时可能咬你一口的恶狼。 “那上面的*诗词,难道你……”抬手抢过手帕,何梦芷将它当着众人的面甩了甩,可是目光倏地顿住,不可思议的瞪大。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那首诗呢?那首明明可以证明苏明月和这僧人私相授受的诗呢?怎么不见了? 众人的目光在那雪白的丝帕上一扫,除了一弯用红色丝线秀出的月牙之外,哪里有什么字迹。一时间,众人都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忿然看着何梦芷。 “苏夫人,您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些。” “就是啊,单凭一张什么都没有的丝帕,恐怕也不能说明三小姐就和这僧人认识吧,也可能是三小姐掉了被他无意中捡到也说不定。也有可能是某些人故意拿了三小姐的东西,栽赃陷害呢。” “抢了慧聪大师亲赐的药丸不说,居然还要陷害三小姐杀人。这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从此让苏夫人做的那些腌臜之事消散如风吧。” 说得好,苏明月为说话之人点赞! “你这是何出此言,月儿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诬陷与她,更不可能抢走她的灵虚丹。”何梦芷激愤的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让三小姐将她的灵虚丹拿出来然我们看看,也好堵住大家的悠悠之口啊。” 这话一出甚和众人心意,一时间符合的人不少。 何梦芷眉头紧皱,眼神不善的看着苏明月:“今日是来追究月儿是否与这僧人私相授受进而杀人之事,而不是那灵虚丹的事情。那灵虚丹说不定月儿自己早就已经吃了,现在如何能拿得出来。” 话虽如此说,但她心头却在打鼓,一时不能分辨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是啊,那丹药月儿吃掉了,不是母亲拿走的。”苏明月义正言辞的出声为何梦芷辩解。 只是这话却未必有多少人会信,他们只会当做这是苏明月被何梦芷威逼之下说出的言不由衷的话。 啧,这年头,实话都没人信,还真是可悲啊。 何梦芷咬牙维持面上的镇定,心思却闪电般飞快转动。现在只能尽力把事情往死人身上扯,否则一旦这些人真的要求搜查灵虚丹,她还真是不好说话。毕竟此刻灵虚丹确实是在自己儿子手上,一旦被查出来,恐怕她惩治不了苏明月不说,还要搭上自己。 只是明明这手帕上便绣着*诗词,她身边的粗使丫头亲眼看见这手帕是从苏明月的身上掉了下来,而且她拿到手帕时也亲眼见到了上面的字迹。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所以趁机将这手帕放在了这死僧的身上,借此陷害苏明月。 怎的到了关键时刻,这*诗词竟然不见了,只余有绣帕上几色丝线绣出来的月牙,和寻常的苏绣手帕并无不同之处。 如果不是她亲自命人将这死僧抬进来,还会怀疑这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如今,众人皆将矛头指向了她,都言她这个相府的夫人栽赃女儿,这要是传出去,她这个宰相夫人以后的脸面何存? 苏明月在人前虽然是一副痴傻的样子,但是低头却是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恐怕现在除了她,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只不过利用了人性的一个弱点,越是不经意掉下来的东西,往往越有人相信这是她的破绽。 特殊的药水写的*诗词,只能持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会消失,这足以让何梦芷以为抓到了她的什么把柄。 苏明月抬眸,一双凤眸眼里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显得格外委屈,却又不敢多言。 那一副有苦往肚子里咽的苦楚,叫众人心中怜悯,也越加不忿。更何况,一个傻子的话,人们趋于同情的心里,总是会轻易的相信,何梦芷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凰天霖端起手中的紫砂杯,只是微微喝了一口,意蕴悠长的回味着茶的香味,恍若事不关己。 可是那眼神,却透过这氤氲的茶的雾气,似有若无的打量着苏明月。 好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以前,他倒是没有注意这相府的三小姐居然有如此的手段,这出戏既然已经唱到了这儿,他倒不妨让这出戏更加精彩一点! “三小姐!”凰天霖走到苏明月的身前,手微微的挑起她的下颚。 色男,居然敢趁机吃豆腐! 苏明月心里腹诽,却对这个轻佻的动作十分不满,头微微偏转了开。 “你是五皇子殿下吗?你笑的好迷人哦!”苏明月一副天真无邪的眼睛对视着凰天霖,痴傻的样子,越发让众人都坚定了对苏明月的信心,这也一个傻子怎么可能会是杀人凶手。 “咳咳!”凰天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咽住,虽然他俊美不凡,但是迷人这个词好像更多的是用来形容女人,稍微镇定了一下,又笑道,“三小姐,本王心里很困惑,这手帕既然是三小姐的,怎么好好的会丢了,而且是什么什么时候丢的!” 有人搭台子让她唱戏,苏明月自然是来者不拒了。 “我不说,我不能说!”苏明月如同一只小猫一样将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如同惊弓之鸟,让人看起来都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隐瞒。 “别担心,有我在,没有坏人敢为难你的!”凰天霖如同哄着一个小孩子,心里却暗道,好个伶俐的女子。 众人也都期待着下文,都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小菲拿走了我的手帕,小菲说不能告诉别人,否则就把我关在柴房里面,不给我饭吃!” “小菲是谁?”凰天霖眼里闪过一抹冷意,让人捉摸不透。 “是娘身边的丫头!”苏明月看了一眼何梦芷气得快要发疯的样子,眼里闪过一抹讽刺的笑意。 这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堂堂宰相的夫人,居然容不下前妻的嫡女,反而处处陷害,这真是让人不齿。 起初都还只是有点怀疑,可是现在一个个都在指指点点起来。 苏明月凝视着凰天霖那有点能够看透人的心思的眼睛,有点惶恐难安,总觉得此人今日出手,肯定是用意不凡。 “苏夫人,原来你让我们过来就是来看看,你是如何栽赃陷害相府的嫡女?”凰天然本来是一言不发,可是当他听到这何梦芷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陷害一个已经失去母亲的女儿的时候,顿时觉得十分不齿。 何梦芷简直觉得自己全身都要气炸了,早知道这个贱人实在装,她就应该早早的出手要了这个贱人的性命,没想到她居然会被这个贱人给算计,当真和她的娘一样可恶。 “苏明月,你居然敢陷害母亲,你说是小菲从你手中夺走的手帕,有什么证据,莫非就听你一面之词!”苏明馨气得连三妹一句客套的话都不说了,颐指气使的样子,连相府小姐的一点风度都没有。 这也更加让人都看到了这表面上风光的相府嫡出的小姐实际上是过的什么日子。 “我,我!”苏明月心里暗道,这个蠢货,她正好还有一处杀手锏没有使出来了,倒是这个蠢货给她铺好了路。 “三小姐,有什么不妨直说,本王和五皇子在此,没有人敢颠倒是非!” 第33章 功亏一篑 凰天然也有点看不下去了,这就是相府的家教吗?身为长姐,居然对自己的妹妹如此的颐指气使。 苏明月故意装出一副微弱的样子,担忧的看了看四周,道,“我的这个手帕上是才用了紫蔷花粉染的丝线绣的,小菲既然拿了我的手帕,肯定手上沾染了紫蔷花粉!” 众人眼看着苏明月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都深信不疑。 “苏夫人,既然大家心里都有怀疑,不妨将这个小菲传来,也好对峙一二!” “是啊,苏夫人,要是传出去,这相府的夫人居然使手段来陷害自己的女儿,这皇室贵族的脸面何在,苏夫人还是将这个小菲传来为好!” 何梦芷一下子瘫软在了自己的座椅上,眼里闪过一抹惊恐。 这个小菲今早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自己房间里,而苏明月这个贱人却说要让她来对峙,如今形势对她如此不利,如果让众人知道这个小菲死了,很可能都会以为是她这个母亲杀人灭口,她更说不清了。 她倒是小瞧了这个贱人! 不用多猜,小菲的死肯定也和苏明月脱不开干系。 想到这儿,何梦芷的眼里闪过一抹狠意,手捏的紧紧的,似要将这手掌捏出血来。 她现在该怎么办? 何梦芷发现自己已经被逼近了一个死局里,无论喊不喊小菲出来,这个陷害嫡女的罪名肯定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啪!”慌张之下,却是不经意的打落了放在茶几上的一个杯子,滚烫的茶水让何梦芷顿时跳了起来,连忙掀起自己的衣袖。 “你看,那不是紫蔷花染的紫色么?苏夫人的身上怎么会有!”一个人眼尖的看到了何梦芷的手臂上染的紫色痕迹,顿时喊了出来。 何梦芷看见自己手臂上紫色的纹络,顿时大惊。 这,这怎么回事? 好好的,她的手臂上怎么会有紫色的纹络。 苏明月眼里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昨天冷殇将何梦芷劫来,她便用紫蔷花的花粉在她的身上划出了一道道痕迹,只是当时尚在睡梦之中的何梦芷,怎么会察觉道。 凰天霖眼里也是一抹诧异,布局如此天衣无缝,这个相府的三小姐果然很有意思。 “苏夫人,你怎么解释,如果你没有接触过这个手帕,怎么可能会沾染上这个紫蔷花粉!”凰天然的语气冰冷,已然是问罪的语气,“如今证据确凿,苏夫人涉嫌栽赃嫁祸,我想即便是宰相大人也容不下夫人如此的胡作非为!” “你!”何梦芷压抑着心里的怒火,怎么都不会想到会被反将一军。 紫蔷花染得纹络,让她根本无从辩驳,也无法辩驳。 何梦芷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落入到苏明月这个贱人的圈套里,原本以为自己这一次会得手,居然是苏明月处心积虑的一个阴谋。 “苏明月,你个贱人!”饶是何梦芷平时再怎么装,这个时候也装不下去了,“你明明在装傻,你给我说,这个手帕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在我的身上染得痕迹,你说!” 何梦芷狰狞的样子,让周围的人全部都大吃一惊。 这还是他们都熟悉的那个大方得体的宰相夫人吗?那个雍容华贵,谦和有礼的宰相夫人吗? 居然如此的狰狞恐怖的逼问自己的女儿,这简直是有辱身份,好歹这苏夫人也是世家女子出身,居然如同市井泼妇一样,当真让人不齿。 看来这相府的嫡女平时在这相府受到的怎样的待遇,略微想想都令人齿冷,亏得这苏夫人在人前还装出一副宽厚的样子,原来一直都是在演戏。 “苏明月,你还在装傻,你敢陷害娘,你就不怕遭到报应吗?”苏明馨也像个疯子一样怒指着苏明月,“你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堂堂宰相夫人、小姐,规矩礼仪竟是如此,当真叫本世子大开眼界。”凰天然眼里闪过一抹厌恶,甚至是毫不遮掩的鄙夷,如此大呼小叫,即便她们将自己视为市井泼妇,难道这庄严的寺庙是市井之地吗? 何梦芷此刻是有苦说不出,再这般被凰天然一说,越发恼羞成怒,一张脸红的滴血,目光却阴沉吓人,只恨不得在苏明月身上看出两个洞来。 只是如今局势不由人,她简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根本无法解开的死结。她的手紧紧的抓着,修长的指甲几乎在她的手心掐出血印来,原本抹着脂粉略微显得有些嫩滑的脸,此刻却变得十分扭曲。 她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不懂规矩礼节都还是小事,最怕的是坐实了她设计陷害前任嫡女之事,只怕日后她都将成为帝都贵妇圈子里的笑柄,被冠上毒妇的名头了。 何梦芷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轻易布下的一个局,却早已被苏明月算计在心里,这个贱人,当真是藏得很深,连她都低估了。 可是如果今天她要是轻易的认了,她这个宰相夫人的地位,她这么多年的筹划和算计也就功亏一篑了! 想到这儿,何梦芷恨不得杀了苏明月的心都有了。 “荣王世子这话,可就当真是冤枉了母亲!”一声如同珠翠落地的声音,闻声而来的却是苏明珠,那蜀绣织成的罗裙,挽着一素雅却不失大方的和田玉勾,眉宇间不失大家闺秀的稳重典雅,扶着一小丫鬟的手,缓缓走来。 众人皆惊呼,这便是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人,果然有着相府千金的气质,岂是眼前这个娇柔做作,如同市井泼妇一样的苏明馨可以比的。 一时间,众人的眼光全部都聚焦到苏明珠的身上,风姿绰约,宛若惊鸿。 苏明月还道进来的时候还见到过苏明珠,可是后来却不见了!原来,竟是知道不好,先行出去布置,好为何梦芷开脱去了。 她还以为这个心高气傲,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大小姐,会对她亲生的母亲不管不顾呢! 看着苏明珠眼里的不慌不忙,处惊不变,苏明月顿时意识到这个苏明珠肯定是找了替死鬼,今日这局怕是奈何不了这宰相夫人了。 眼里深深藏着一抹玩弄,她本意不过是给何梦芷一个下马威,如果想要置其于死地,苏明月有的是办法!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何梦芷陷入了这样一个死局,苏明珠如何翻盘。 凰天然的眼神透着一抹寒意,沉沉落在苏明珠身上。 昨日之事在他心中印象深刻,对这惊为天人的美人倒也有一丝好感。 虽然身为荣王世子,身份尊贵,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但这苏明珠当属美人当中的翘楚,不愧为帝都第一美人的称号。更何况今日苏明珠一丝淡雅如水的装扮,款款而来如仙子般飘逸优美,倒叫凰天然的心里稍微有点心动。 不过这也不过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反应罢了,初见时的心动不过是缘于惊讶,他对苏明珠倒是并没有太多的好感。 这女子心机太重,并不是好相与的安分角色。 “此话怎讲?”凰天霖心里闪过一抹玩味,微挑双眉,轻声问道。 “三妹口中名唤小菲的婢女原本乃是母亲身边的二等丫鬟,后因素日里秉性不纯,善妒恶毒,便被母亲降为了粗使丫鬟。方才明珠匆忙出去,便是去寻这丫鬟去了,谁知她竟是已经畏罪自尽了,想要传唤她来作证,已然不可能!”苏明珠眼瞧着众人议论纷纷,微微挥手,示意身后的一个嬷嬷上前,“这是小菲的干娘,我家的家生奴才,小菲和三妹有何恩怨,不妨让李嬷嬷说说!” 苏明月冷眼看着,不由为苏明珠的心计赞叹。 好一个相府大小姐,这份才智当真是叫人望尘莫及。几句话将小菲定为恶毒善妒之人,叫众人厌恶,之后再有和恶事与过激之举,只怕都要推到这丫鬟身上了。 死人,不会说谎,却也最好被人利用。 果然,众人面色已有所改变,不似方才一般群情激昂。 莫非此中还有什么秘密?众人互相看着,议论的声音都越发的小了,似乎都在静待着事情的发展。 “奴才是小菲的干娘,此前因为夫人为了三小姐受到下人的欺凌一事,责罚府中的丫鬟,小菲便记恨在心。再加上之前被夫人降级,从二等丫鬟成了粗使丫鬟更是对夫人心存怨恨。奴才劝了多次,仍无法消除她心中妒恨。所以这次趁着这个机会偷盗手帕,小菲捡到这手帕后,才会心生歹念,陷害三小姐的同时,也陷害夫人!方才小菲见事情暴露,心知不好,生怕夫人事后定不会轻饶与她,因此畏罪自尽了。小菲死前将所有事情的始末都写了下来,只盼夫人见了能绕过她父母一命。”说完,李嬷嬷恭恭敬敬的将一封用血写好的遗书递给苏明珠,然后知礼的退了下去。 这小菲一家都是苏府的家生子,若当真是这小菲生事,事发之后定然会牵连父母。所以这小菲自杀谢罪,恳求夫人饶恕父母倒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是这个丫鬟在生事!”一旁围观的旁人此刻都感到恍然大悟,指指点点。 “不对啊,既然是这个丫鬟想要陷害,可是苏夫人的身上为什么会有紫蔷花的花粉留下的烙印!”御史夫人周薇一下子就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第34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何梦芷本来气得要死,可是眼见苏明珠以死去的小菲作为替死鬼,替自己挡下了这些,心里微微有点放心了。 可偏偏这个什么御史夫人居然怀疑到她身上的这个纹络上来,一副非要将她拖下水的嘴脸,叫何梦芷恨得咬牙切齿。 这御史大人与自家老爷在朝堂上素有不和,她和这个周薇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平日里多有较量,今日自然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何梦芷担忧的看着苏明珠,今日自己的大女儿表现得让她尤为惊讶,此时也只有寄希望于自己这女儿了。 苏明月眼里闪过一抹冷笑,好一个大家闺秀,好一个京城第一美女,原来手段也不过如此,她今天本就是来看好戏,既然苏明珠想替何梦芷翻盘,她倒是不妨让这出戏再演久一点。 只是想来这个苏明珠刚才必然是对这个李嬷嬷威逼利诱,才能演出这一手好戏。 所谓的大家闺秀,不过如此而已。你过这苏明珠的假面具,她迟早也会摘下来。 “周夫人有所不知,昨天我和娘一起用紫蔷花染过丝线,所以娘的手臂上有紫蔷花的痕迹也不为怪!”苏明珠莞尔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些丝线,果然是紫蔷花染就,众人一望便知,算是不折不扣的将这周夫人怀疑的话给挡了回去。 是啊,相府小姐亲自作证,况且还有证据在手,谁还能不信。 凰天霖微微一笑,轻摇着手中的古扇,似乎对眼前的事情漠不关心,倒是对那古扇上唐伯虎的仕女图更感兴趣一点。 只是那眼角余光总是不经意的看着苏明月,将苏明月脸上的表情、眼中的横波流转尽收眼底,心底百转千回见之余,对这个相府的三小姐更生了兴趣。 “既然如此,苏夫人也就没有嫌疑了!”凰天然轻瞥了凰天霖一眼,见他不说话,自己却径直站了起来,温润的语调间多有严厉,“只是苏夫人今日之举,倒有些叫人心中生寒。仅凭一张手帕,便带着众人气势汹汹前来指责自己的女儿,作为一个母亲,这举动岂不叫人心生疑窦,认为苏夫人这是想将三小姐除之而后快。联想之前三小姐遍体鳞伤的样子,可知三小姐素日里在相府过的是怎样一种日子。” “是啊,一个没有亲娘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活得好!”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将矛头指向了何梦芷,小声嘀咕着。 “世子言重了,今日是臣妇太过心急,一时不查上了恶奴的当,差点冤枉了月儿。“何梦芷此时已找回了素日的冷静,听到凰天然的话后,歉然一笑,一脸的愧疚转向苏明月,甚至自降身份朝苏明月行了一礼,语气真挚道,“月儿,是母亲错怪了你,母亲向你道歉。” 苏明月哪里敢受这一礼啊,慌忙让过身子,惊叫道:“母亲切莫如此,众人都瞧着呢,女儿受不起。” 原本方才何梦芷这一举动还叫众人心中疑窦稍减,此刻被苏明月这样一叫,才瞬间明白过来,敢情人家这是当着自己的面在演戏啊。想通这一层,看向何梦芷的目光除了愤怒之外,还带了一丝鄙夷。 没想到堂堂宰相夫人,竟是这样人前做人、人后为鬼。 “月儿不怪母亲,那就是最好了。”何梦芷简直气得心里抓狂,面上却还要维持端庄和善的笑,当真是痛苦不堪。这么多年来她努力经营的贤惠大方的形象,竟然就这么被苏明月这个贱人给毁了。 苏明月可不想知道她此刻有多难受,眼风不动声色的扫过苏明珠,期待着她再拿出什么手段,来为自己母亲开脱。 却不想眼风扫过,却见苏明珠眼睛一直都在五皇子的身上没有离开,反倒对何梦芷如今的处境不闻不问,这反倒是让苏明月心里奇怪了起来。 听闻这苏明珠一向眼高于顶,便是对太子殿下,那都是没放在眼底。如今却对这五皇子青睐有加,能让心高气傲如苏明珠这样的人如此的在意,这个五皇子莫非有什么独到之处。 可是没有听说过啊,这个五皇子的出身不高,苏明月是知道的,以苏明珠这样的身份,肯定是不会将心思放在一个出身卑微的五皇子的身上。 苏明月的眼里不经意的扫过两人,心里暗暗有些计较。对于何梦芷那愤怒欲杀人的目光,却是视而不见。想用自己来做戏,不拆穿你怎么对得起被素日被你凌虐的苏明月呢。 心中还在为苏明珠的神态奇怪,暗地里又打量了一下凰天霖的神色,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心里这才断定两人肯定不曾熟识,莫非是苏明珠一厢情愿?想到这儿,苏明珠忍不住心里发笑。 苏明月的心思飞快的动着,本来今天也不能因为苏夫人陷害女儿的事情而将其问罪,且不说这何梦芷和平阳侯府的关系,娘家的势力,要想要了这何梦芷的小命,恐怕也要费点功夫。 不过,算是让大家都看清了这个所谓的温婉大方的宰相夫人的真面孔,也让何梦芷对自己稍微忌惮一点,不敢如同以往那么放肆,她以后虽然是暗箭难防,至少这何梦芷明面上也不敢给自己罪受。 想到这儿,苏明月的心里还是稍微满意了一点点,于是施施然的开口道:“然世子、五皇子,各位夫人、小姐们,请不要再责怪母亲了。月儿想,母亲定然不会害月儿的,平日里母亲对月儿也诸多照顾,今日想必母亲定是误会罢了!” 苏明月一副如同小猫一样乖巧的样子,拉着凰天然的衣摆,可怜巴巴的道,脸上虽然是痴傻的样子,可是却瞒不过凰天然的眼睛。 得了便宜又卖乖,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苏明月原来这么有趣了!看来那日,倒是看走了眼。 或者说以前他和旁人一样,都只认为苏明月痴傻,很少将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凰天然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然而眼眸深处的意味深长却是让人察觉不到,既然苏明月想要继续演下去,他倒是乐意陪着演。 不愧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手段心计,比起这只会大呼小叫的相府千金,可强多了。这痴傻之下掩藏的是她的手腕,她的智慧和城府。 只是不知道这脸上这偌大的黑斑之下,藏着怎样的一副容貌,是否不输给这帝都的第一美人苏明珠呢。 想到这儿,凰天然却特意的打量着苏明月的五官。果然,那没有被黑斑掩盖的眉眼间,已然透着一种精致如同天人的美颜。只怕若是这黑斑除去之后,该是叫众人怎样惊艳的倾世美貌。 这白玉枫一心只想解除婚约,看来亏大了!只盼以后瞧出了苏明月的美貌,可不要悔青了肠子才好。 凰天然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苏明月,丝毫不遮掩自己对她的兴趣。却不知这一幕正巧落在一些有心人的眼里,惊诧的同时凝眸望去。 “咳咳!”蓦地,被呛得一阵猛咳。 凰天然回过头去,却见是凰天霖差点呛了喉咙,不免诧异,这凰天霖平时皇子的做派端的十足,怎么会被呛到,莫非,他竟然对苏明月也有兴趣? “这三小姐还真的是可怜,虽然生的痴傻,可这心思却当真是纯善。即便被苏夫人如此虐待,却一心只念着她的好。只希望以后苏夫人能看在这孩子心底善良又天生残缺的份上,少行恶毒之举,对着孩子好些!”周夫人心里万般的感慨,不免和身边的人说道。 “是啊,当真可怜。虽说这苏明月乃是前妻所生的嫡女,又霸占了白世子未婚妻之位,但到底是痴傻的可怜之人。苏夫人如此对待,心思也当真是恶毒了些!” 何梦芷听得这些话,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只是又不好发作出来,只能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用怨毒的眼光看着苏明月。 这苏明月摆明了今天就是扮猪吃老虎,得了便宜还卖乖,居然还敢装可怜,替她求情,既体现出了她平时在相府受到的待遇之不公,又惹得别人同情。 小心一点,回了相府,她一定要让这个贱人好看! “苏夫人!”凰天霖的声音骤地想起,冷冷的扫了一眼何梦芷,那一眼当中暗含的警告,叫何梦芷心中骤然一惊。 苏明月心里不由地一阵腹诽,别以为她不知道刚才凰天霖干什么,她脸上这么大的一个黑疤,都能够透过扇子盯着她看这么久,莫非这个人的口味很重,这么多美女不看,喜欢看她这丑如盐的丑女? 怪癖啊,无药可解! 不过刚才何梦芷看她的眼神她可是感觉到了,只是不知道这凰天霖突然叫她,所为何事啊。 “这三小姐既是相府的千金,其母更是与云母妃乃是莫逆之交。我想苏夫人即便不看在宰相大人的面子上,也该看在云母妃的薄面之上,照顾三小姐时多有分寸些才好!”凰天霖的声音,让人有点不寒而栗,就如同这人那轮廓分明的脸一样,生硬而又邪魅,透着压抑感。 “五皇子说笑了,臣妇岂敢。日后定当更加细心周全的照顾月儿,叫云妃娘娘安心。”何梦芷身体忍不住颤抖和摇晃,脸上强撑着笑意道。 没有想到这个贱人居然都能够让五皇子出言亲口维护,日后再要动她,当真要好生思量。 第35章 敬而远之 看来以后她更要小心谨慎,不能亏待了这个贱人,否则但凡苏明月这个贱人受了点什么委屈,这皇室贵族的风言风语只怕都会将苏明月这个贱人受到的委屈,全部都归结到她身上来。 “很好!”凰天霖满意的点了点头,更多的目光是聚焦在了苏明月的身上,眼里意味深长的笑容,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何梦芷气得恨不能掐死苏明月,这个贱人,以后走着瞧。 短短的灵山寺庙会,却平地生出了这么多的风波,倒是吵得众人心神不宁,所以这日,几乎前来的各府家眷们都休息的早,生怕再出点什么事情来。 原来应该是热闹喧哗的庙会,却安静的下人。 霁月高悬,如同银纱一样的月光洒在这灵山寺后山的竹子上,映下无数斑驳陆离的树影,看得人有点心生鬼魅。 一个身影灵活的动着,不过几步,身子便矫捷的翻过了院墙。 看来这具身体的体质在慢慢的加强,苏明月越发感觉到经过这些日悉心的调理,当然也少不了从凰天爵那儿倒腾来的药材,恢复的不错,就连这身手也越发精进了。 和素日里不同的是,那脸上的黑疤却比往日淡了很多,为了不引人耳目,平时戴了一层人皮面膜。 “果然有趣!”凰天然无意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跟了上去,却发现是苏明月。不过也发觉这丫头格外谨慎机敏,因此不敢跟得太近,怕被这丫头发现了踪迹。 凰天然看着远去的背影,待瞧清楚她此去的方向时,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耐人寻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凰天然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凰天霖。 那眼里的神采,比之凰天然,多了几抹算计和阴狠。 几经辗转之后,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苏明月这才挺直了腰板儿,落落大方的从围墙上翻落在凰天爵的院子里。 “明月小姐来了,里面请。“冷殇随之从一侧的树上飘落,对着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正厅的门打开着,似乎知道她要来。 苏明月也不多问,随意的跨进屋子,坐到圆桌旁:“你倒是不露面,今天上演了这么一出好戏,居然都没去看!” 虽说相熟的时日不多,但苏明月对这个几次出手救她的男人颇有好感,因此和凰天爵越发的熟络了。彼此之间的谈话倒是多了几分随意,少了很多拘谨,现在干脆直呼你,连璟王也不叫了。 凰天爵缓缓的推动着身后的简易轮椅,倒是不置可否,微微笑道:“你设计的这个轮椅,倒是方便了很多!” 那可不,这手艺可是从二十一世纪的全自动智能轮椅上改良过来的,只是昨日才把图纸给他,今日就设计出来,倒叫苏明月刮目相看。 “好点了?”苏明月忍不住问道,可刚问出来心里却忍不住骂自己白痴,这凰天爵的脸色比以前看起来红润多了,只要不是一个瞎子估计都能看出他身体好多了,还在那儿傻问。 凰天爵轻松的笑了笑,难得一见的笑容,从这个素日冷的让人都避之不及的璟王的身上看见,比昙花一现还要困难。 一旁侍立的冷殇差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偏偏在这个三小姐这儿,他们主子总是例外。 “还要多谢明月的药,不然此时也无法这般轻松自在!”凰天爵淡淡的道,似乎早已习惯这病痛折磨,全然不当回事了一般,转而想起她方才的问题,轻笑一声,“身在帝王家,什么腌臜的事情没见过,见的多了,便觉得不过如此。只是不知今夜明月前来,可是找我有事?” 苏明月走到一旁倒了一杯茶,却见是极为苦涩的乌江苦茶,不由地眉头皱了起来。 原打算解渴,这苦茶却是渴死了都不打算喝,怎么这凰天爵素日就喝这苦茶,人是冰人,喝的茶也是苦茶,当真是怪异。 “冷殇!”凰天爵挥手,示意冷殇给苏明月换了一杯绿茶,道,“我素日喜欢喝的,你怕是喝不惯,尝尝这个,这个不苦!” 苏明月也不客气,接过来大口喝了下去。 无他,刚才这一路又是翻墙,又是躲开寺里面的巡视,还有身后那两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尾巴,累的气喘吁吁了。 忽地又想起了自己的来意,于是淡淡的坐下,道:“我来不过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凰天霖,你了解多少?” “五皇弟,他去了?”凰天爵愣了一下,嘴角微微的勾起,那如同妖孽一样魅惑的眼神,一刹那闪过万千的算计,让人看着都有点忍不住自己的呼吸。 苏明月心里不禁暗道这凰天爵如同妖孽一样的微笑,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前世的那些什么明星鲜肉全部都汗颜,这凰天爵身上深藏的这气质,加上这全身散发出来的不沾染尘世烟火的气息,根本让这些人都比不上。 虽然是不经意的流露,虽然苏明月的定力不错,可是都忍不住有些犯花痴。 该死,以后一定要清醒,虽然和凰天爵现在是盟友,可是这盟友却也是利同则聚,没有共同的利益,什么都不是,该有的提防应该有的。 苏明月只是感觉这凰天霖有点不简单,只是以她手里现有的势力,还无法查清楚一个皇子的底细,所以才来凰天爵这儿一探究竟,只是没想到这凰天爵的反应竟然有点大,相比于他素日那冷的隔了三尺都感到身上会结冰的气质,显然是极其不符的。 “这话说起来有点长了,你离他远点!”凰天爵淡淡的道,似乎言语之间对凰天霖的态度有点不一般。 又平静的看了一眼苏明月,语气逐渐淡了下来,“本王的这个五皇弟不过是父皇偶然临幸的一个宫女所生,早年曾经被云母妃收养膝下,可是后来却凭着自己的战功,击溃胡族侵犯,如今在朝廷上的声望,如日中天!” “哦?”苏明月心思飞快的动着,这五皇子果然不简单,如此低贱的出身,想来也是没有封王的缘故,可是今天从荣王世子对待他的态度来看,想来此人现在在朝堂之上很不一般,这人的身上隐约透着一丝杀气和鲜血的味道,击溃了朝廷数十年来都没有击溃的胡族,此人用兵之道,可见非比寻常。 苏明月不停的整合着自己的思维,对于这个五皇子,从没有认知,到颇为忌惮。 忽地,苏明月突然想到此前曾经听闻这胡族受降的八万将士全部被坑杀,莫非? 凰天爵似看穿了苏明月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点了点头,“不错,这八万受降的将士全部都是被五皇弟下令坑杀活埋,如今朝廷之下众多大臣对这个颇有微词!” 苏明月简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点不经意的颤抖,八万人,居然就因为这个凰天霖的一声令,全部都没了,这定鼎西北,驱逐胡族,恐怕不仅仅是用兵,这阴狠的手段才是一绝。 想到这儿,苏明月却觉得自己凭空多了一个对手,一个嗜血阴狠的对手。 看来以后对这个五皇子,千万不能大意,至少今天从这个人看着自己那如此犀利的目光,就足以让人看出,凰天霖肯定已然看出了自己今天在演戏,而且他对自己的态度,很是不同,一种想要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 只是可惜,她这一辈子,还从没有尝过被人当作棋子的滋味,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又看见凰天爵一副淡然脱俗的样子,依旧淡淡的品着手中的苦茶,恍若茶的苦味,这八人的性命,根本不值得他皱自己的眉头,也根本不值得他关心一二。 脸上的神色,如同千年未解封的寒冰,端的是寒气逼人,让人退避三色。 这如同仙人一样的霁月风华,更多的却是疏远和冷意,根本让人没有丝毫的机会亲近一二。 罢了,敬而远之,这样的手段阴狠,嗜血好杀的人,必然也不会长远。 “砰”清脆的声音,掉在这青石砖的地上,声音清冷,苏明月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微微走了出来,却看见凰天爵腰间悬挂的一个雕龙刻凤的玉佩掉在了地上。 玉佩倒是没有碎,反而是镶嵌在上面的那颗黑色的珍珠掉了下来。 苏明月心里不由地一惊,这黑色的珍珠,大约是寻常见到的珍珠的几倍大,而且这黑色的珍珠原本就少见,而这黑的隐约带着一丝尊贵的紫色的珍珠就更没有见过了,这玉佩,价值不凡。 眼见着这镶嵌的珍珠滑落到自己脚下,苏明月忍不住伸手去捡。 手触碰到这紫黑色的珍珠的时候,却发现从这紫黑色的珍珠传来的一丝偷心彻骨的寒意,让她手僵在了半空。 “别动!”凰天爵的声音,如同玄冰,顿时降得一点温度都没有,甚至隐约带了一丝的杀意。 苏明月心下正奇怪,却和凰天爵的眼眸对视起来。 那眼里的冰冷和生疏,就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样,虽然和苏明月对视的那一瞬间,很快的消失了,不过还是被苏明月极为灵敏了捕捉了来。 转而,声音已然恢复了平常,“明月,这自有下人代劳,何必你伸手去捡!” 第36章 退避三舍 苏明月心里觉得很是奇怪,不就是一颗紫黑色的珍珠。怎么这璟王倒是看得这么重要,虽然这紫黑色的珍珠可以成为国宝,可是凰天爵的反应实在是让人怀疑起来。 想到这儿,苏明月暗自打量着凰天爵的神色,果然,那眼中似乎深藏着一丝不自然,甚至有点惊慌。 看来这紫黑色的珍珠对于凰天爵的意义很不一般,也顺利的勾起了苏明月心里的困惑。 “冷殇,还愣着干什么!”凰天爵坐在自己的轮椅上,微微一挥手,示意冷殇上前将这掉下的珍珠捡了起来,反倒是那掉在地上上好的和田玉,在凰天爵的眼里根本不算的什么。 “你前天吩咐要的药材,我都已经给你备好了!”凰天爵见两人之间的气氛略微显得有些尴尬,连忙岔开话题,吩咐人将那几株天山雪莲还有几株成型的何首乌拿了过来,“是让我派人给你送过去还是你自己带着?” 苏明月心里多半已经猜到这紫黑色的珍珠必然不简单,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困惑的点了点头,道:“待会儿我让冷情过来拿吧!” “如此甚好!”凰天爵的眼里又恢复了以往平淡无水的神色,似乎刚才的那一声着急的制止和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判若两人。 “那我就不打扰了!”苏明月站起身来,微微福了福,算是告退。 凰天爵命冷殇推着轮椅将她送到门口,见她步入黑暗之中,用力抿了抿红唇,将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静静的看着苏明月的身影消失,久久也无法回过神来。 冷殇见状,忍不住出声道:“主子,您何不让明月小姐帮忙查看一下那珠子可有异状,万一……” “冷殇!”凰天爵一张俊脸倏地暗沉下来,阴云密布,“我看你近日是越发没了分寸,若是太清闲,不妨去阁里好好锻炼一下。” 冷殇浑身一颤,立马跪下请罪:“属下知罪,请主子莫要动怒。” “罢了!”许久后,凰天爵长叹一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神色畏惧却难掩关心的属下,忍不住柔声道,“起来吧,本王知道,你也只是关心我罢了。只是,没有下一次。” 冷殇心中长吁口气,腿脚发软的站起来,再不敢多说半句。 只是眸底深处难掩担忧,主子分明也是怀疑的,只是一直不肯相信。 凰天爵操纵着轮椅转身回到房间,路过方才两人坐着的小桌时目光倏地凝注。 方桌之上,放着一个古朴精致的盒子。 原本紧抿的红唇渐渐上扬,勾勒出一个清浅的弧度,但足以美得颠倒众生。 苏明月一路出了璟王的院子,虽然知道那灵虚丹对于他的病症并无太大益处,但还是忍不住将那盒子留下了。 可是回想起刚才那颗珠子,心里却好像又有点芥蒂似的,感觉这个凰天爵的身上藏着一些秘密。 不过,她倒是没有打听别人秘密的喜好,一个皇子,怎么可能连一点秘密都没有,既然他不想说,莫非她就不能从别的渠道打听到。 今天来倒是收获颇丰,既打听清楚了这凰天霖的底细,还弄到了最后一批药材,算上之前自己调配的那些解药,加上现在的这何首乌和天山雪莲,她脸上这常年中毒的疤痕应该会消去很多,身体也会渐渐的恢复过来。 她的下一步计划,才能慢慢的展开! 苏明月缓缓的走在这月光下的石子路上,倒是别有一份幽静和自然,趁着没有发现,飞速的闪躲进去了自己的房间。 灵山寺一行,却是让何梦芷生生的吃了一个闷亏。 回到相府,碍于这风言风语,只好将最上等的丝绸布料,最珍贵的古玩全部一一送往苏明月的住所,唯恐落人口舌,就连以前经常克扣的月例银子,甚至是每日的菜点,现在几乎都和相府的大小姐苏明珠平齐了。 这让何梦芷恨不能私下里活生生的吞了苏明月这个贱人,偏偏她现在不能动手,要是苏明月现在有什么不好的,传在别人的眼里,都只会说是她的不是。 “啪!”一个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伺候在何梦芷身边的那些丫鬟都不敢上去捡,夫人这些天最喜欢将怒火发泄到她们这些丫鬟的身上,谁敢在这个时候找不痛快。 “娘!”苏明玉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原本还算的是五官端正,娇俏玲珑的一张脸,变得十分的扭曲,“娘,你怎么将今年送进府的那些云锦全部都给了那个贱人!” 苏明玉十分不甘心,她就不明白了何梦芷怎么对苏明月这个贱人这么好了,明明这些云锦都是应该属于她,每次外面进上来,根本就没有苏明月的份,可是现在,偏偏什么都要被这个苏明月抢走,云锦归她,上次进的那些官窑的瓷器也全部都是她的,凭什么! “明玉!”何梦芷挥挥手,示意明玉过来,又将她细致体贴的搂在自己的怀里,忍不住道,“先让这个贱人得意两天,如今风声正紧,娘也是无可奈何。而且你大哥他……你放心吧,苏明月这个贱人,娘迟早会收拾她的!” “哼!”苏明玉自然知道前些天的那些事,只是她没有想到这苏明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居然设了这么大一个圈套。 原本与表哥成就好事她倒是十分欣喜,可无名无分之下有了肌肤之亲,即便那天长姐为自己圆了过去,可到底与她的名声有损。 如今她成了帝都的笑柄,可是苏明月那个贱人居然活的逍遥自在,就连在府里的日子都比往常过得好些了,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四妹还是这样的性子,脾气浮躁。就像娘说的那样,让她得意一下又何妨!”苏明珠提着长裙,翩翩走人,端的是衣不沾尘,温婉大方。 “长姐!”苏明玉眼见苏明珠进来,连忙站了起来,这骄纵的性格倒是略微有点害怕苏明珠。 “明珠,这一次对亏了你,否则我还不知道会被苏明月那个贱人陷害到何等的地步!”何梦芷这些天每每想到这儿,就气得牙痒痒,偏偏她这个时候拿苏明月一点办法都没有。 “娘,我刚才听到几个小厮在议论,说是皇上册封五皇子为秦王,可有此事?”苏明珠有些困惑的问道,她虽然身在闺阁之中,可是却对朝廷的这些风吹草动颇为关心。 想到那日见到的那玩世不恭,全身透着略微有些邪魅的气氛的男子,苏明珠有点怦然心动的感觉。 只是那个时候,凰天霖不过是一个宫婢所生之子,怎么配的上她堂堂的宰相千金顾及一二。 而如今,西北大战,驱逐胡族,如此浩大的军功,已然在众位皇子之中站稳了脚,远非昔日因为不受宠被遣至边疆的那个皇子所能比的了。 “嗯,今天早朝下的圣旨!”何梦芷想到这儿,眉头不免皱了起来,“皇上此举,实在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当今皇上还没有继承皇位的时候,封号正是秦王,如今居然将这封号赐给了五皇子,一个宫婢的儿子,当真捉摸不透!” “秦王的封号岂能是寻常的皇子能够有的,娘,看来皇上大有以五皇子为太子的心思了!”苏明珠想到这儿,眼里闪过一抹狂喜。 这些年,她苦练琴棋书画,不就是等的这一天么? 何梦芷和她的人广泛在京中吹捧她这个京中第一美人的头衔,甚至遍请名师教导琴棋书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嫁给当朝的太子,成为未来的皇后。 从五皇子这个封号就可以看出,皇上肯定是有意于五皇子,虽然出身低了些,可是军功摆在那儿,十有八九了。 她现在可不能按耐不动了,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她这么多年的筹划不就毁于一旦了么? “说的不错,娘替你再打听打听,若果真如此,我肯定替你筹谋此事!”何梦芷心里也不禁心动,成为太子妃,那可是未来的皇后啊,她期盼了这些年,不就是为了苏明珠有朝一日能够登上枝头变成凤凰吗? 两人的眼里都是遮挡不住的贪欲,极其感兴趣的聊着,谁也不曾注意到一只白雀停在了红木窗边,将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都听了去。 苏明月斜靠着贵妃塌,吹着从窗外吹拂进来的风,微微闭着双眼,听着白雀唧唧咋咋的学着,倒是悠然自得。 前世身为S级特工,训练鸟兽的这点本领倒是没有落下,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白雀竟然会是探子。 和她料想的不错,这几人肯定私下里商量着怎么对付她。 只是刚才听到这苏明珠竟然这么多年谋图着太子妃的位置,苏明月的脸上闪过一抹讥讽的冷笑。 自从上次得知了这秦王的事迹,苏明月倒是主动退避三舍,就连这些日子凰天霖派人送来的那些请帖,苏明月都假装身体不适推了。 坑杀八万降卒,且不说手段的阴狠,但就此人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就不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更不是一个能够当得起帝王之位的人,苏明珠要是嫁给了他,还真的是合适,两人虚情假意,可不都是绝配么? 伸伸懒腰,躺了些天,都觉得全身发霉了! 苏明月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像那些闺阁小姐空守闺阁的人,倒是偷跑着出去玩,对苏明月来说,乐此不疲。 第37章 秦王殿下 “紫菱,收拾一下,我出去逛逛!”苏明月心情大好,挥挥手,示意在外面伺候的丫鬟紫菱进来服侍自己。 “三小姐,你这个月都出去十几次了,难道你不怕被夫人发现!”紫菱愁眉苦脸,但又不敢违逆,只好一边抱怨着,一遍拿了一件样式较为普通的衣服出来。 苏明月含笑用手敲了一下紫菱的头,道:“放心,不会的!” 最近这段时间何梦芷躲自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故意上门找茬。 不过,也快了! 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苏明月简单的换了一件略微显得素雅的衫裙,挽了一个简单的双寰髻,出去逛街实在是不需要抬起眼,越不让人察觉是最好的。 仔细打量着镜中那已然有些褪去的黑疤,又担心怕人看到,特意又用一层浸泡在徽墨中十几日之久的人皮面具粘贴在外面,没有丝毫的破绽。 从相府的某堵墙爬了出来,四周无人,端的是轻松自在。 这南楼府街极为繁华,为了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更多的了解,苏明月倒是经常来这儿逛,长相如同无盐女的她,倒是从来都没让人意识到她的身份,这个时候正是京中会试的时候,加上五皇子此前得胜回朝,街头上除了来应考的文人举子,更多的是一些庆贺得胜的百姓。 一时间,人头攒动,苏明月还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吃吃东西,却被这人群挤得东倒西歪。 “小心!”一人从身后扶着苏明月。 下意识的出手,却感觉这声音有点熟悉,果然,竟然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五皇子,苏明珠现在挤破了脑袋都想嫁的丈夫。 只是,有没有弄错,她好像没被挤倒,这凰天霖好像很喜欢在她面前表现所谓的英雄救美,上次在灵山寺也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这眼神看起来似比前些日子多了一份暴戾和不可一世,想来这些天在朝廷之下,都是吹捧者多。 “秦王殿下!”苏明月微微福身,语气客套。 “用得着和本王这么客气?”凰天霖的语气轻佻,却是有些不可违拗的阴狠。 苏明月不禁在心里腹诽,客气?当然要客气,好像我和你不熟吧! “这不过是正常的礼节罢了,谈不上客气!”苏明月微微笑道,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凰天霖打量着苏明月这身上的搭配,自从那日在灵山寺跟踪过她之后,自然知道了这人的身手。果然,这身上的衣服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却是淡雅大方,比之之前的穿着,这穿衣的功夫是强了不少。 凰天霖的眼里闪过一抹赞许,却依旧不依不饶:“怎么不装了,看来三小姐倒是正常的紧,只是那日扮作痴傻的时候可曾想过起欺瞒之罪,本王应该如何处置!” 苏明月心里不禁闪过一抹不耐烦,那日身后跟随她的两人,摆明了就知道是凰天霖和凰天然,更何况,灵山寺中故意设计陷害何梦芷,还不多亏了他和凰天然的即兴表演,她现在都懒得装了,偏偏这凰天霖还非得装出一副冷傲的样子,又是问罪,又是欺瞒,当真是逼迫人逼的紧。 “如今只有我和王爷两人,若再是欺瞒,自然是重罪,只是那日在寺中,如果不曾那么做,恐怕她们不会放过我!”苏明月微微而笑,却对眼前这个人避之不及,“王爷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先告辞了!” “慢着!”凰天霖唤住了她,拦住了她的去路,走到苏明月的身前,道,“怎么这么急着走,本王今天在燕归楼上摆了一桌,随本王去喝一杯!” 说完,也不等苏明月说什么,转身而去。 苏明月心里不由地翻了翻白眼,却见这凰天霖身后的侍卫早已经是拦住了她的去路,这些侍卫估计都是从战场上带下来的,身上的血腥气还有眼中的杀气分明就是告诉苏明月,她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既然之,则安之。 她也想试一试这个新封的秦王,究竟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非要这样死缠着不放! 更何况,请她吃饭,又不用花钱,还是取得则南楼府街最贵的燕归楼,求之不得。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燕归楼,小二一见凰天霖便满脸堆笑的迎上来:“爷,实在是抱歉,今儿没包厢了,您看……” 燕归楼是帝都第一酒楼,一道菜可抵得上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开销。所以来这儿吃饭的,那都是非富即贵。就连太子和成年开府的王爷们,也时常光临这里。 听到没有包厢,凰天霖微微皱了下眉,正要让他想法子挪一个出来,就听苏明月欢快软濡的嗓音响起:“靠窗的位子可还有?” “回小姐,有的。”小二点头哈腰。 苏明月回身对着凰天霖明眸皓齿的一笑:“既然你是请我吃饭,那自然照我的意思来。坐包厢没什么意思,咱们就坐窗边吧。” 凰天霖怔了一下,看着她这个笑容呆了呆。 照理说,苏明月脸上满是黑斑,不笑时便格外吓人,一笑起来越发丑陋得紧。但是他方才却觉得她这笑容格外让他错不开眼,只觉满室光华都被那笑掩盖了去。 “就照你的意思,坐窗边吧。”凰天霖错开视线,清冷如玉的面上有着一丝怔忪。星眸深处懊恼神色一闪而没,很快恢复正常。 两人在窗边坐下,凰天霖冷着脸让小二将招牌菜都端上来,便坐在对面沉默不语。 苏明月怪异的看他一眼,刚刚还好好的,怎的突然无端生气了。不过他不说话,她自然懒得理他。一个人趴在窗棱上,盯着下方人来人往,凤眸中兴味盎然,十分乐在其中。 凰天霖还在为自己方才的失神而恼火,此刻见她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忍不住冷言道:“不过是些市井小民,也值得三小姐看得如此津津有味?” 苏明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无语的看着他。这人不可一世的高傲到底从何而来?! 瞪了半天,又失笑的摇摇头,继而转头继续看着窗外。 凰天霖被她那眼神看得越发窝火,颇有些愤怒的道:“怎么?难道本王说得不对?” “秦王殿下所说,自然是对的。”苏明月似笑非笑的看他,“只是小女子有一事想要请教殿下,不知可否赐教?” 凰天霖下巴轻扬,自傲的道:“但说无妨!” “敢问秦王殿下,殿下每日所食之物,出自何处?殿下身上所穿的衣物,又出自何处?这帝都内的繁华盛况,从何而来?四海之内的升平之势,又因何而起?”苏明月轻飘飘的丢出四个问题。 每问一句,凰天霖脸上的神色便僵硬一分。等到四个问题问完,他整个人已经陷入沉思之中。 苏明月看着对面凝眉沉思的男子,也不出声,由得他自己去想。 他们这些人自持身份贵胄,从不将平民百姓看在眼中,又殊不知他们一应的吃穿用度、所享的荣华富贵,又哪一样不是出自这些他们看不上眼的百姓。出生于宫廷,让他习惯了高高在上,早已养成了目空一切的性子。即便是十几岁的纯真年纪,却也成了自视甚高、傲然绝世的人。 苏明月在心中嗤笑一声,转而将目光落到窗外的街道之上。 则南楼府街乃是帝都之内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这里所售之物也非常人所能消费得起。因此在这条街上行走的人,多半都是帝都之内名门望族家里的公子、小姐们。 苏明月骨碌碌转着眼珠子,正东瞧瞧西看看。 忽然,人群中有两个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苏明月唇角弯起一抹讥诮弧度,看来这个苏明玉还真是耐不住寂寞啊,灵山寺一行后她可谓是声名扫地。何梦芷看似为了堵相府中的悠悠之口,罚了她在祠堂禁足,实际上也是变相的保护她,免得她出门遭人奚落一气之下再惹出什么事来。 可惜,有些人就是这么的不识好歹。 她忽然很想看看,要是苏明玉在大街上像个泼妇一样的闹起来,何梦芷和苏明珠还能怎样替她自圆其说。 右手不留痕迹的打了一个手势,苏明月唇角的笑容又深了几许。 而此时,就在苏明月旁边的包厢之内,一名青衣男子坐在茶几旁的绣凳上,单手支颐,黑眸轻阖。长长的睫毛在他眼睑下打出一片阴影,墨色黑发沿着他半边晶莹如玉的脸颊滑落,衬着他白皙的肌肤,仿若一副泼墨的画卷。而他,则是画卷中沉沉睡着的美男。 倏地,男子忽然睁开了眼。他的双眼格外明亮,带着洞悉世事的锐利,恍若能直透人心底。那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流转着灼灼光华,潋滟生辉,透出一股清绝出尘的气势。 “主子!”青衣男子身畔,一抹黑色人影渐渐显露身形,恭敬的叫了一声。 “如何?”青衣男子直起身子,动作随意的弹了一下衣袖。 “明月小姐就在隔壁,和秦王在一起。” “嗯,知道了。” “明月小姐似乎还吩咐了冷情一些事情,但她去的仓促,属下没来得及问。” 璟王如远黛一般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清冷目光看向窗外,正巧看到街角那一闪而没的两个身影,唇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 这丫头,还真是阴险狡诈得紧,这喜欢暗地里阴人的性子,当真是对极了他的胃口。 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便又深了几分。 冷炎看着主子唇角那抹笑容,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完了,又有人要遭殃了! 第38章 朋友妻不可戏 燕归楼内,凰天霖缓缓抬头,脸上惊骇的神色还未完全褪去。一双星眸内闪着黑亮精光,绞在苏明月的脸上。 苏明月倏地一笑,满是黑斑的脸看起来格外恐怖:“秦王殿下这样看着我,莫非,是看上我了?” 这人和白玉枫是好友,她说这话,不过是为了恶心他一下罢了。 谁知凰天霖并未有一丝尴尬,目光反而越发灼热:“若我说是,你当如何?” 苏明月神色一凛,目光幽幽的落在他脸上。看出他眼中灼热并非只在自己,因为那灼热的目光背后,有一抹极为清浅的厌恶神色。如果不是她前世身为特工,最擅长的便是查人表情、洞人心思,只怕也发觉不了。 这个秦王,眼底有着汹涌的欲望。很显然,这个男人有着非常大的野心。 重生一世,她只想过安稳的生活,并不想掺和进这些野心阴谋之中。 她会反击,不过是因为自保。若是人不犯她,她自然也不会去犯别人了。 “朋友妻不可戏,秦王殿下还是不要甘做小人的好。”苏明月冷下脸道。 凰天霖也察觉出自己的失态,立时收敛表情:“是本王唐突了。” 苏明月冷哼一声,丝毫不给他面子的起身:“秦王殿下,小女子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脚步匆匆的下楼而去。 凰天霖并未阻拦,只用深沉的目光看着她的背影,眸底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亮。 这个苏明月,便如当初的蓝初晴一般,惊才绝艳。 以往,当真是明珠蒙尘,叫人无法窥透其境。只怕若不是当日在平阳侯府中,苏明馨与苏明玉二人逼迫过盛,她也不会奋起反击,从而露了马脚。 出得燕归楼,苏明月回身望了一眼楼上,与一直注视着她的凰天霖目光相对,眸底毫不掩饰的掠过一抹厌恶。 这种骨子里残暴嗜血又全无人性的人,只会像被农夫救下的那条蛇。在利用完你达到目的之后,狠狠的咬你一口。 收回目光,苏明月决定以后要与之保持安全距离。 正准备举步离开,一辆低调的马车忽然停在她的面前。 驾车的人跳下车,从车上搬下一张凳子放好,然后躬身行礼道:“明月小姐,请上车。” 苏明月看了一眼马车,便毫不迟疑的撩起裙摆踩着凳子上去。 车帘掀开,露出璟王有些苍白的脸色来。他正望着她盈盈浅笑,随性慵懒的靠在几上,但黑眸之中光华流动,有一种难以掩饰的绝世风采。 这个人,即便是做这样简单随性的动作,也自然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度,和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 “多谢王爷,您又帮了我一次。”马车缓缓驶出,苏明月这才望着凰天爵,笑着道谢。 她可不相信,璟王是恰好路过,所以捡到了她。 凰天爵也不跟她客气,随意的道:“不过是恰好碰上,五弟这个人性子拗得很。他看上的,便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王爷就不怕给自己惹麻烦?”苏明月微微蹙眉,侧眸看着他苍白的俊彦。 很显然,他刚才也在酒楼,而且听到了她和凰天霖的对话。她也是一时没有忍住,想要教训一下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却没想到给自己惹来了麻烦,若是早知道,就算是拔了她的舌头,她也不会卖弄那些。 凰天爵展颜一笑,顿时满室生辉:“明月,闲来无聊,我们不如打个赌可好?” “赌什么?”苏明月看着他闲淡怡然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不过马上又补充道,“赌银子我可没有,若是别的,倒还可以考虑一下。” 凰天爵黑眸微挑,兴味十足的看着她:“就赌五弟会不会向父皇提议,解除你和白玉枫的婚约,继而指婚于他。赌注嘛,身外之物未免落俗,不如就许定为一个承诺,如何?” 他的声音低沉邪魅,竟然带着一股痞性,霎时惑人。 “好!”苏明玉仔细想了想,朗声应声。 凰天爵挪了挪身子,调整角度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眼神慵懒的看了过来,气定神闲道:“我打赌,不久之后,五弟一定会向父皇如此建议。” 苏明月掩唇一笑,眉目中光华流动:“那我便赌他绝对不会!” 堂堂一个五皇子,皇帝金口亲封的秦王,震撼朝野、将来有望夺得帝位的人选,怎么可能向皇上开口要娶一个弃妇。再说了,就她这副尊荣,也就他看着的时候不为所动,其他男人看了,即便不下晕过去,也是断断不会看第二眼的。 “好,击掌为誓。”凰天爵举起白玉般的右手。 苏明月浅浅一笑,同样举起右手,与他对击三下。 “好了,现在,咱们去看看你一手主导的好戏吧。”击完掌,凰天爵又恢复到之前的慵懒姿态,靠着车厢,懒懒的说道。 苏明月心中一震,眸底划过一抹讶异,继而又迸发出一股寒意。 看来,她回去后要好好立一下规矩才行。 这个男人绝对是只狡猾奸诈的狐狸,最擅长算计人心。她忽然有一种,刚才的赌约她输定了的错觉。 大街上,苏明玉穿着朴素、头戴纱帽,脚步匆匆的朝前走着。在她身旁,是同样戴着纱帽的苏明馨。 “四妹,咱们这是要去哪儿?”苏明馨一边跟着苏明玉的步子,一边借着身旁嘈杂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压低了声音问道。 苏明玉冷哼一声:“去拿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很重要吗?竟然让你不顾母亲惩戒,悄悄出府。”苏明馨脸上有些担忧。 苏明玉冷冷瞪她一眼,冷笑道:“怎么,二姐不愿跟我一起去?” “怎么会呢,四妹明知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绝对会支持你的。”苏明馨讪笑着,神色间有些小心翼翼。 苏明玉恶狠狠的道:“那就好,否则……” “四妹难道还不放心我吗?”苏明馨垂眸,眼神闪烁。 苏明玉点了点头,声音软了下来:“若是不相信你,我也不会在母亲面前为你求情。你应该知道,光凭灵山寺的事情,母亲就算是打死你都不为过。” “我也知道此事多亏了四妹,”苏明馨看着她眼底闪烁的恶毒光芒,忍不住脊背一寒,转移话题,“只是四妹,难道母亲就放任那小贱人逍遥不成?她害得四妹如此凄惨,断不能轻饶了她才是。” 苏明玉闻言恶狠狠的握拳:“我怎么可能会饶了她,看着吧,再容她嘚瑟几日,我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一路小声交谈着,因为周围嘈杂,所以她们也不担心这细声的交谈会被人听去。 所以,她们也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身后,跟着一辆极为低调的马车。 马车内,苏明月动作轻缓的拨动茶杯中的茶叶,闻言眸底闪过一丝冷意。她倒是很想看看,这苏明玉要怎么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吧嗒,苏明月重重的将茶盏放在小几之上。 倒不是她被苏明玉的话气到了,而是通知冷情动手的讯号罢了。 苏明玉和苏明馨一路目视前方,冷不丁不知从哪里飞出一颗石子,正好打在苏明馨的小腿之上。她忍不住吃痛,歪歪扭扭的朝着苏明玉的方向倒了过去。 苏明玉见状,自然不会给她当人肉垫子,于是伸手一把将她推开。 谁知人越是慌乱之中,越是会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 而苏明馨在混乱中不小心抓住了苏明玉纱帽垂下的纱巾,自然而然的,在她倒地的瞬间,将苏明玉头上的纱帽给抓了下来,连带着也将苏明玉给带倒。 “哎哟!”“哎哟!”两人惨叫着摔成一团。 两个人本来就是偷偷出府,身边自然没有带着丫鬟婆子。此刻这么一摔,姿势不雅引起众人围观,连个挡的人都没有。 苏明玉这段时间本来就心气儿不顺,此刻再出了这么大的丑,等时骄纵的性子就上来了,一甩手给了苏明馨一巴掌:“苏明馨,你这个笨蛋,连路都走不好。自己摔倒也就算了,何必连累我一起出丑。” 苏明馨好不容易爬起来,迎面又被她一巴掌打得跌倒在地,捂着脸一时觉得格外委屈:“四妹,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一个什么东西打在我腿上,这才站立不稳摔倒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虽然心中有所不忿,但苏明馨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哀求着希望苏明玉能体谅。 “有东西打到你?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蠢得跟猪一样,走个路也会摔倒啊。”苏明玉此刻正在气头上,竟然完全忘了此刻还在大街上,肆意辱骂起苏明馨来,“你这么笨还活着干什么,干脆死了算了。” 苏明馨知道她此刻正在气头上,心里不忿拿她发泄。是以也不斑驳,只是委屈的垂下了头。长长的睫毛轻颤着,盖住了眸底闪烁的精光。 围观的众人却被苏明玉这蛮横的一巴掌和辱骂激起了民愤,纷纷出言指责。 “天啦,这是谁家的小姐啊,怎么这样骄纵。不过是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罢了,居然就这样无缘无故打骂人,而且还是打的自己姐姐。” “谁叫人家是相府嫡出的四小姐呢,所谓嫡庶尊卑,可想而知了。” “原来她就是那个在灵山寺勾引自己未来姐夫,无名无分就跟人家行周公之礼的苏明玉啊?什么大家闺秀啊?真是丢宰相府的脸啊!” 众人的职责炸响在苏明玉耳畔,无疑于火上浇油,让她仅剩的理智也瞬间灰飞烟灭。 第39章 当街撒泼 苏明玉一双眸子被怒火烧得通红,抬眸时看着大家都对着她指指点点,一贯高高在上惯了的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登时大小姐脾气彻底爆发,俏脸狰狞,目中闪烁着狠辣:“谁敢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围观之人中,虽有不少京都权贵,但当朝宰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若非皇室子弟,又有谁敢得罪。所以闻言,众人纷纷住口,且畏缩的后退几步。 苏明玉得意的冷笑几声,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狠狠瞪了苏明馨一眼,正要迈步离开。 谁知,人群之后忽然响起一句:“宰相府的四小姐真是好大的威风,天子脚下也敢妄言要拔了人的舌头。” 苏明玉拧眉恶狠狠的看去,人群自动分开,露出说话的人来。 苏明月一直坐在马车之中,一边喝茶一边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此时也忍不住好奇的掀开车帘一角,偷偷望去。 只见人群之中,一名身穿白色骑装的女子俏生生立着。满头乌丝没有挽成发髻,只是用一根白色的发带绑着,发带中间嵌着一颗极为罕见的琉璃石,在阳光之下散发着灼灼光辉。女子一张瓜子脸,五官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浑身散发着一股潇洒爽利的气质。她身边还伴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马,马头中央有一道闪电形状的白色鬃毛,十分英武,和她的气质倒是很配。很显然,她应该是刚刚骑马归来。 只一眼,苏明月便喜欢上了这女子。 “你是谁?”苏明玉警惕的盯着那女子。 既然知道她是宰相之女,还敢出言顶撞她,若说这人没有来头,傻子都不会信。 苏明馨此刻也已经站了起来,看到那白衣女子出现,脸色一变,继而伏在苏明玉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显然是在说对方的身份。 “我道是谁,原来是齐王殿下的千金,荣福郡主啊。”苏明玉听闻对方身份后,便收起了之前的警惕心思,反而颇为张狂的看着对方,冷笑着开口道。 苏明月闻言皱了皱眉,回眸看着一脸闲适的璟王,见他双目紧闭,便收了垂询的心思。 谁知目光还未转开,已经听到他邪魅悦耳的嗓音传来:“这个齐王说来话长,他的王位源自于世袭,乃是南诏开国之前灭亡的汉阳国皇室后裔。汉阳国最后一任君主沈栝自愧没有治理天下之能,所以禅位于先祖,改国号为南诏。先祖感念其恩德,特封为齐王,并承诺祖辈世袭。这王爷可谓是我南诏唯一闲散至极的王爷了,除了一个世袭爵位之外,并无半点实权。而如今这位齐王沈烜,膝下无子,仅有这一个女儿,名叫若兮。父皇便封其为荣福郡主,并承诺来日她婚配诞下的首个孩儿,仍可世袭齐王爵位。” 苏明月恍然大悟,原来是个毫无实权的王爷,难怪苏明玉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可她是真心欣赏这位荣福郡主,心中便生出些许不忍。 “不必担心,若真到不可收拾,本王自会出面,不会叫她伤到若兮。”凰天爵忽然伸过手来,替她理了理耳边的发丝,温润的嗓音轻响在耳畔。 苏明月倏地抬眸,惊觉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凤眸微抬,恰好与他漆如点墨的眸子相对,黑眸中的光芒太盛,竟叫她有些无法迎视,不由自主的移开目光。 璟王也有些恍然失神,面色闪过一缕尴尬红晕,目光错开落到小几上的茶盏上,仿佛对那上面繁复的花纹有了莫大,兴趣一般。 两人只顾自己慌乱,拼命想要平息心中骤然生起的躁动。竟未发觉,两人一个颊畔生晕,一个耳尖泛红。 有了凰天爵的保证,苏明月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心思落了地。 再看出去,大街上两人的对峙已经升级为了剑拔弩张。 荣福郡主沈若兮手持鞭子,愠怒的瞪着苏明玉,连连冷笑:“你当真以为,谁都怕你们宰相府不成。” “怎么?你还敢对我动手?”苏明玉简直属于不挑衅会死星人,这骄傲不可一世的语气一出,是个人都无法忍受。 果然,苏明玉的话音才落,沈若兮已经娇呼一声扑了过来,抡起鞭子就是一顿胡抽。 苏明月原本还想看苏明玉被打,谁知那鞭子每一下都被苏明玉恰到好处的闪开。 凤眸之中的神色渐渐沉凝下来,没有想到,这苏明玉居然还会武功。 确实,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宰相府四小姐,居然还会武功。当然,这还要归功于宰相府的大公子,那个文武兼备的帝都第一风流才子,苏明轩。 要说这个大哥,对他的四妹倒是极为宠爱。平日里就骄纵着替她擦了不少屁股不说,还暗地里教她武功,为的就是叫她遇上有人欺负时有还手自保之力。可惜这位大公子丝毫没有在意,依照他这个妹妹的性子,不欺负别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谁还敢那么不开眼的欺负到她的头上来。 哦,不对,眼下就有那么一个。 沈若兮虽然手上有武器,但却是实打实的闺阁小姐。除了有一副侠义心肠之外,却没有行侠仗义的资本。那鞭子胡乱挥了几下,竟然被苏明玉拽在了手里。然后稍一用力,鞭子便脱手飞到了对方手中。 苏明玉冷笑一下,舞着鞭子对准沈若兮就抽了过去。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就连坐在马车里的苏明月也不由握紧了手指,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啊!” 在她犹豫之际,那一鞭子结结实实抽在了沈若兮的脸上,登时留下一道深若寸许的伤口。鲜血咕咕涌出,瞬间染红了她半张脸颊。 苏明月有些忿然,腾地站起来就要冲出去。 手腕倏地被人拉住,回眸对上凰天爵清冷目光,狠狠甩了甩手腕。 方才他分明答应了自己,不可收拾的时候他会出面。结果却是眼睁睁看着沈若兮受伤不管,他可知,容貌在古代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有多么重要,苏明月的前身不就是因为容貌丑陋才被白玉枫嫌弃,进而被苏明玉和苏明馨联手逼死的吗?! “咳咳!” 苏明月一甩之下没有甩掉,反而累得凰天爵发出两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马车外,苏明玉一击之下伤了沈若兮的脸,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心中反而越发得意。 看,这才是得罪了她应有的下场,每一个得罪了她的人都该不得好死,苏明月是,这个沈若兮也是。 美眸含着狠戾光芒,手中的鞭子再次狠狠的朝沈若兮甩了过去。 要说那沈若兮也是个倔强脾气,脸上挨了一鞭子,除了最开始那一声痛呼外,便咬牙再不肯发出一点声音,也不似其他女子毁了容后哭天抢地,反而静静的站在那里。即使知道苏明玉的第二鞭她同样躲不过,也没有半点要求饶或者逃走的念头。 眼看着那鞭子就要抽在她身上,沈若兮干脆双眼一闭。 谁知预期的疼痛没有袭来,沈若兮睁开眼眸,面前拦着一个黑衣男子。而他的手上,正抓着苏明玉的鞭子。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没看见本小姐在教训人吗?好狗不挡道,你赶紧给我让开。”苏明玉此刻稍微挽回了一点自尊,正想再狠狠教训教训那个不开眼的沈若兮。谁知道忽然又冒出来一个拦路的,让她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沈若兮咬咬牙从黑衣男子身后出来,感激的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但那是宰相府的嫡小姐。公子还是不要管了,免得惹祸上身。” 黑衣男子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倒是从不远处的马车里传来两声轻咳,不轻不重,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帝都的大道,只能宰相府的人走,连本王都不能走了。” 马车的车帘掀开,一身青衣的男子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他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闪耀着一丝愠怒,嫣红色的唇瓣微微抿着,显得有些生气。清润玉如的脸上肌肤光洁如上好美瓷,恍若九天之上不染尘世的谪仙,让人远远观望一眼,都觉得是亵渎一般。 苏明玉脸上的神色一僵,周围的所有人已经跪了下去。 “参见璟王殿下,恭请殿下金安。” 苏明玉这才醒悟过来,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的跪了下去。 原本抓着苏明玉鞭尾的黑衣男子一个纵身,飘飞落在璟王身侧。顺手从马车上搬出轮椅放好,再将璟王抱下马车,放在轮椅上。 马车车帘垂下,挡住了里面的一切光景。 “都起来吧!”璟王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来,却独独看着苏明玉道,“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呢,这道何时成了宰相府的?” 苏明玉此刻早已时六神无主,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跋扈:“璟王恕罪,我、我……” “大胆,王爷面前,竟敢自称我。”冷殇怒斥一声,身形快如闪电的出现在苏明玉面前,扬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又瞬间跃回璟王身边站着。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众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紧接着便是啪一声脆响,压根没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动的手。 苏明玉捂着被打的脸颊,哭的好不凄惨:“王爷误会了,臣女、臣女未曾说过。” “这么说,倒是本王冤枉你了?” 满含威压的话响在耳畔,却在言语间封死了苏明玉的所有退路。 第40章 这天下,不是苏宰相说了算 苏明玉若回答是,那无疑是在找死。堂堂一个王爷,冤枉一个宰相府的嫡小姐,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如果说不是,那便是承认了璟王口中那句话。这路成了宰相府开的,唯有他们才能走,便是璟王来了,也是不许走上半步的。 想通这一层,苏明玉简直心如死灰,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软倒在地上。冷汗如瀑布般落下。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王爷,惹得他三番四次的针对。上次在平阳侯府就打死了自己贴身的丫鬟,如今又突然冒出来替这个荣福郡主出头。自己到底哪里不如这些贱人,凭什么她们能得璟王护佑,自己却不能。上次苏明月是这样,这次沈若兮这个女人又是这样。 思及此,怨毒的目光便落到了沈若兮的身上。心里压抑的怒气不断上涌,眼看着便有爆发的趋势,却倏地被苏明馨给抢走了话头。 “王爷睿智,怎会冤枉舍妹。舍妹方才的确出言无状,但皆因与荣福郡主发生口角,气头之上所说的话纯属气话,还请王爷明鉴,念在舍妹年幼无知的份上,饶恕舍妹这一会吧。”苏明馨见苏明玉完全招架不住,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替她磕头请罪。 这番话也确实说得漂亮,看穿了璟王是咬着苏明玉方才那句“好狗不挡道”,所以先给璟王戴了一顶明察秋毫的高帽子,他自然不好只追着这一句话不放。 “口角之争?”璟王白玉般优美的食指缓缓敲打轮椅扶手,唇角似笑非笑,墨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落在苏明馨身上,直将这位宰相府的庶出小姐看得双颊生晕,眸底含春,“怎的本王瞧着,倒像是恶意伤人呢?莫不是本王的视线不好,冷殇,你来告诉本王,那荣福郡主脸上,可是受伤了?” “回主子,是的。一道鞭伤,从前额至下颚,伤口深有两寸许。”冷殇冷冰冰的扫了一眼,恭敬回到。 苏明馨呼吸间骤然一滞,这便是整件事情中最无法为苏明玉辩解的地方了。 若是往日,打伤甚至打死个把普通人,宰相府倒可以直接把这事儿给压下去,管保一朵浪花儿都翻不起来。 可如今受伤的是齐王殿下唯一的嫡女,当今圣上亲笔御封的荣福郡主,那可是有诰命在身,真论起来见面时她们这些大家小姐无论嫡庶都该给她见礼请安的人物。 如今苏明玉随手把人打伤,现场又有诸多人证。更遑论现下还进惊动了璟王殿下,只怕是宰相府有心想要隐瞒,也瞒不下去了。 “王爷,此事……” “天子脚下,怎可聚众喧哗,是什么人在此处挑惹是非?” 苏明馨本还想巧言辩解几句,孰知人群后又骤然传来一声呼和,继而一排手持兵刃的官役排开众人挤了进来,为首之人身着从六品知事的衣服。凰天爵墨玉般的眸子徐徐望去,认出那是京兆尹府上的人,便明白此事有人已经告了官。 秦络挤进来后,看清眼前形势,便直接朝着璟王跪倒:“原来是璟王殿下在此,臣恭请殿下金安。荣福郡主安好。” “秦知事莫不是眼睛瞎了不成,本郡主这样子,哪里安好了?”沈若兮俏脸沉凝,一双美眸满是怒火,直视苏明玉,大有将她大卸八块之心。 秦络抬眸,见到荣福郡主脸上那一道恐怖狰狞的鞭痕时悚然一惊:“郡主恕罪,这天子脚下,不知是何人敢对郡主下此狠手。臣立即禀报和大人,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以还郡主公道。” “既如此,那正好,那打伤本郡主的歹人便在此处,知事大人快将她抓起来吧。”荣福郡主朝着苏明玉冷冷一笑。 秦络眉头一跳,心中打鼓。其实到现场的第一眼,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估摸着是宰相府的两位千金和这位郡主起了冲突,失手之下把人给打伤了。 想到此处,秦络的眉心狠狠打了一个结,这倒是桩麻烦事了。双方都是有头面的人物,苏宰相那可是跺跺脚京城都要抖一抖的人,而齐王虽说并无任何实权,但也是连当今圣上都颇有关照的闲散王爷。这件事情一个弄不好,便要开罪两家人。 只是如今当着璟王的面,他们京兆尹府总要拿出点实际行动才行,否则便是落人口实。秦络心念陡转直下,于是义愤填膺的道:“不知这等猖狂之徒是何人,犯了法竟还敢留在原地,当真是狂妄至极。” “就是她,宰相府的四小姐,苏明玉。”荣福郡主遥遥一指,咬牙切齿的道。 凰天爵一直冷眼旁边,如同上等白玉般的十指随手把玩着戴在手指上的一枚白玉扳指。眼风若有似无的瞄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唇角微微上扬。 那个丫头,只怕还在和自己怄气呢! 心思一软,又有些哭笑不得。若不让苏明玉那一鞭子抽到实处,只怕她想教训这个蛮横无礼的丫头,便成了空谈。 “来人,将她拿下。”秦络闻言,挥手示意手底下的人冲上去。 苏明玉原本还有些畏惧,此刻见这些人不由分说冲上来便要对自己动手,一贯蛮横阴毒的性子登时就上来了,蹭一声站起来叉腰怒吼:“我看你们谁敢,我爹爹可是当朝宰相,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拿我。我不过是打了她一鞭子而已,谁让她自己不识抬举,非要跳出来顶撞我,便是打死她又怎样。你们若敢动我分毫,仔细回头我让我爹爹将你们统统打死了,拿去喂狗。” 苏明馨见到她站起来的时候就知道要遭,冲上去就想要阻止。可谁知她才走了一步,腿弯处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中,仍凭她如何努力也无法挪动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明月玉将这一番要命的话说完。 完了完了,苏明玉只怕是完了。 上次灵山寺的事情还未完全平息,她有不知死活的惹上这样一场官司。 罢了罢了,她能做的都做了,是她自己一心往死路上撞,她也是莫可奈何。 “苏四小姐当真是好大的口气,从三品的诰命郡主,说打死就打死。本王倒不知道,堂堂天子脚下,竟还有如此蛮横毒辣之人,罔顾法度。”凰天爵语速极慢的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柄重锤,敲打在苏明玉的心口上。那幽凉的目光就那么看过来,却仿佛有着千钧气势,让她浑身发软,方才的刁蛮气势瞬间消失不见,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好不狼狈。 凰天爵缓缓收回目光,又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苏四小姐,容本王提醒一句。这天下,可还不是苏宰相说了算的。” 苏明玉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方才她不过是怒极攻心,才会不管不顾说出那么一番话来。如今被璟王这么轻飘飘的一问责,登时犹如被一盆凉水兜头泼下,瞬间变得了无生气。她是怎么了,怎么会当着璟王的面说出那么不知死活的话来。 都是这个贱人,都是她惹的祸。凭什么,凭什么她惹出的事情,到最后却成了自己的不是。若不是苏明馨突然摔倒拉掉了自己的纱帽,让自己那么丢脸,自己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她又打又骂丢了身份。要不是沈若兮那个贱人突然跳出来阻拦,她也不会气晕了头直接打了她一鞭子。要不是那个叫什么秦络的一来就让他们抓自己,自己也不会气急了说出那么些话来。 都怪他们,都是他们的错,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思及此,苏明玉恶狠狠的目光从三人面颊上缓缓扫过,恨不得能在他们面上烧出两个洞来。 苏明馨被她的眼神盯着,没来由脊背一凉,自心底深处发出一股恶寒和畏惧。若此番苏明玉再次逃过一劫,只怕自己便再没有活路了。上次灵山寺的事情,她虽没有让夫人直接责难,却自己私底下找了自己不少麻烦。这一次事态严重,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只怕如果逃过一劫,非要将所有怒火都宣泄到自己身上不可。 美眸轻闪,苏明馨已经开始谋划着要如何才能让自己活下去了。 马车内,一直关注着外间情势的苏明月见状却不由弯了弯唇,心情极好的欣赏着紫菱今早才给自己染的指甲。 这个苏明玉,平日里当真是被骄纵惯了,才会养成这般狂妄自大的性子。如今做出这等律法不容之事,居然还不知悔改,不知道想着怎么喂自己开脱,而是一门心思把责任都推到别人头上。她这样不知死活要往死路去闯,倒是怪不得她了。 果然,秦络被苏明玉恶毒的目光看的心头火起,加上璟王的一席话也给足了底气,于是干脆利落的一声:“带走!”语气坚决,不容半丝迟疑。 一群官役呼啦啦围上去,三两下将相府的四小姐捆成了粽子。 苏明玉犹自破口大骂,是半点闺阁千金的气质都没有了。在场的人听得不由纷纷皱眉,那秦络更是直接让人往她嘴里塞入一块破布,还了世界清静。 “王爷、郡主,只怕还要麻烦二位跟我去一趟京兆尹府衙门,将这件事情细说一下。”秦络转身,恭敬的朝二人行了个礼,打着商量。 凰天爵勾唇一笑,风华无双,叫不少人看花了眼:“理当如此,只是郡主脸上的伤势怕是要先处理一下。本王的马车里常备着一些药,不如请郡主屈尊,去我马车内疗一疗伤如何?” “多谢王爷!”沈若兮盈盈一礼,并不客套,快步上了马车。 第41章 这可撕不得 马车内,沈若兮刚一上车,就被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抓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按坐在了马车的软凳之上。 “别动,你的伤口需要马上处理,要不然可能要留疤了。”一道轻柔软濡的娇嫩嗓音在耳畔响起,叫沈若兮原本反抗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就便有清凉的感觉从脸上传来,眼前也有一丝绣着一弯莹白月牙的丝帕垂下。 沈若兮心知,这女子多半是在给自己治伤,于是不再乱动,乖乖由着她摆弄自己。 凰天爵紧随其后,也被冷殇扶上了马车,见到苏明月正在替沈若兮治伤,红唇一勾,竟笑的有一些讨好。 可惜某人完全不解风情,身子一扭挡住他的目光,留给他一个隐含着怒气的背影。 凰天爵无奈一笑,看来这小妮子是当真气得不轻。于是摸摸鼻子,坐到另一侧去。 冷殇本想替主子辩解几句,却被凰天爵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于是也只能安顿好了主子之后,转而跳上车头,架着马车朝着京兆尹府衙缓缓而去。 则南楼府的街上,苏明馨原本还想趁着众人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赶紧回相府将此时告诉夫人,看她是否有法子能救下苏明玉。 谁知,忽然有一双白玉无瑕的手轻轻撩开了车帘,温润如清风的嗓音徐徐响起:“不知在场还有谁可愿与本王一起,为今日之事做个见证。”在场有不少人纷纷响应,璟王展颜一笑,如沐春风,“二小姐,你作为今日之事的导火索,怕是也要挪动尊驾,去一趟京兆尹府衙了。” 苏明馨原本趁着大家不注意,已经迈步走开了一段距离。璟王的话一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去看这个相府的二小姐。 见她走开的方向乃是相府,看样子是想要回去求救,脸上都露出鄙夷嘲弄的神色。 苏明馨被看得心虚,只能缓缓垂头,恭敬回道:“王爷有令,小女子不敢不从。”语罢还格外无奈的看了被五花大绑的苏明玉一眼,她已经尽力了。 可惜后者只是凉薄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蔓延着如同毒蛇毒液一般的怨念。 就凭这个眼神,苏明馨相信,如果要是让苏明玉活着走出了京兆尹府衙,那她绝对是活不成了。 美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掩下了眸底的阴狠。苏明玉,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你既然不想让我活,那我想要活着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你!死! 苏明月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抹在沈若兮伤口上,一双凤眸中冷光潋滟,蒙着面纱的小脸看不真切,却依旧能感觉到她唇线紧抿、表情严肃。 侧眸时瞧见苏明馨那一记眼神,唇角微微勾起,眸底划过一丝嘲弄。 那一道鞭伤从上额直接延伸到下颚,横贯了整张脸,可见苏明玉在出手的时候有多狠辣。伤口深有寸许,皮肉翻卷,十分可怖。 可在处理过程中,苏明月却一声不吭,手不抖、气不喘,仿佛见惯不怪习以为常一般。 “没想到,王爷身边一个小丫头都有这般胆识,叫荣福好生佩服。”沈若兮面上带笑,神情自然,全没有了方才在下面时的咄咄逼人。 苏明月眉心一抖,下手时不由重了一分,却见她依旧面不改色,指尾扫过她面颊,触手有些许异样传来,原本冷清的眼眸有异色划过,闪电般出手朝沈若兮颊畔袭去。 “哎呀,这可撕不得。”沈若兮举手隔开,捂着脸颊小声惊叫。 好啊,果然是骗她的!凤眸深处有些许懊恼,扭身朝锦凳上一座。恼自己竟一时不查,上了这人的当。 见她不再来撕自己脸上的面具,沈若兮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般扭头对凰天爵笑道:“好聪明的小丫头,你从何处寻来的?”美眸骨碌碌一转,恍然大悟的指着她道,“该不会,她就是你口中要帮的人吧。” 说完,打量的目光落在苏明月的脸上,触及到那一层碍眼的面纱,似乎有些不满,撅着小嘴儿认真的思考着要不要伸手把那面纱给撕开。 苏明月闻言,抬眸朝凰天爵看去,见他依旧是一脸清润的浅笑,心念闪动间已大抵将事情想透。 伸手摘下面纱,露出一张黑斑遍布的脸,对着沈若兮盈盈一笑:“明月见过荣福郡主,方才,多谢了。” 沈若兮一副见到鬼的样子,压低了嗓门儿吼道:“你是宰相府的痴傻丑女苏明月?”继而又冷嗤一声,“看来那些人的眼睛果然都让屎糊了。” 苏明月闻言又是一笑,对这个荣福郡主沈若兮的好感又加深了一些。 “喂,我听说上次在灵山寺里,苏明玉和那个臭不要脸的白玉枫滚到一起都是你的杰作。你跟我仔细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把他们弄到一起的?”沈若兮澄亮着一双美眸,一脸的好奇。衬着那翻卷的鞭伤,竟无端生出一阵让人恶寒的惊恐。 好在这种伤在苏明月眼中实在连重伤都算不上,因此她脸色丝毫未变,依旧笑意盈盈:“此事说起来,还要多谢璟王殿下出手相帮。” “哎呀你们就别互相吹捧了,你不知道,他在我这儿都快把你夸上了天去。我知道你们都是十分有智谋的人啦,赶紧跟我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沈若兮最不习惯的就是有人在她面前打太极了,她是个直性子的人,最不爱弄那些弯弯绕。 他怎会与这样的女子交好呢?!苏明月别有深意的看了凰天爵一眼,眸光明明灭灭,流光溢彩。仿佛最上等的琉璃,清澈透明,仿佛能一窥到底。可当你仔细去瞧的时候,又发现其中仿若隔着无形的一层,让那眸底最真实的情绪变得朦胧起来。却又恰好是这样的朦胧,越发勾得人想要一窥究竟。 被她这样的眼光一瞧,凰天爵红唇一样,眸底含着一缕笑意:“若兮与我从小一同长大,相交甚好。” 苏明月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是青梅竹马啊,难怪还将自己的事情将给她听。就是不知道,关于他腰间玉佩的事情,他对她是否同样有所隐瞒。 凤眸闪闪发亮的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倒把凰天爵搅得有些许不安。难不成,明月误会了他与若兮的关系? “此事其实并不算难!” 当下,苏明月便将自己如何吩咐紫菱买药,如何不动声色的将药粉洒在苏明玉衣裙上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不过也强调了,原本她的本意是想让苏明玉自食恶果,与那恶僧一起的,没想到凰天爵给换成了白玉枫。 一番话说完,京兆府尹衙门也就到了。 “主子,到了!”冷殇掀开车帘一角,恭敬的道。 凰天爵微微点头:“知道了,扶我下去。” 冷殇伸手将凰天爵小心翼翼抱下来放在轮椅之上,然后拿了小凳子垫在马车下面,好让荣福郡主踩着下去。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等我去好好教训一下那苏明玉之后,再来和你叙话,你可不许偷跑了。”沈若兮下车之前,紧紧盯着苏明月的眼睛,嘱咐道。 苏明月抿唇一笑,对于这个性子直爽心思单纯的郡主,她也有心结交,于是便点头承诺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等你这边事情了了,自会有人带你来寻我。” “当真?”沈若兮怀疑的皱眉,她身边一个小丫头都没带,叫谁来带她。 苏明月轻咳一声,沈若兮骤觉身边清风一闪,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你……”沈若兮差点又要惊叫,却及时止住,转而满脸是笑的拍了拍苏明月的手,“如此甚好,那我去了。” 苏明月目送她离开,凤眸流转间落在冷情身上,手指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丝毫未乱的衣裙:“那齐王府的荣福郡主……” “小姐,郡主与王爷只是私交甚笃的好友,并无半点儿女私情。”冷情骤然听她这么问,还以为是误会王爷与郡主之间有什么,赶紧为主子撇清。 苏明玉凤目清华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眉眼间露出的些许焦烁,眸底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芒:“她与你主子之间是否有私情尚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我想问的是,她之前是否见过你?”否则方才不会露出那样诧异的神色。 仿佛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骤然发生了一样。 冷情被她语气中骤然迸出的森然冷意骇得全身一震,一双黑亮眼眸忍不住看向面前依旧整理着衣裙的女子。她已经重新戴上了面纱,只留下一双光芒璀璨的凤眸,顾盼之间流动着夺目的光彩,那潋滟神彩之中,透着无双的睿智和清幽的寒意。 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凤眸循迹望来。与那清冷目光对上,冷情只觉得心头狂跳,立时垂眸俯首道:“只因郡主与王爷交好,是以我们几个经常在王爷身边走动的暗卫郡主都曾瞧见过一两次。” “嗯!”苏明月重又垂下眼睫,抬手撩了一下垂落耳畔的散发,莹如白玉般的手指晶莹剔透,美得让人心惊,菱形的红唇开开合合,吐出的话语却是格外冰冷绝情,“等将荣福郡主请来后,你便回你主子身边去吧。” 她的身边,不需要留下将别人奉为主子的人! 第42章 胭脂魔眼红蛇 冷情闻言,后背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噗通一下跪倒在她面前,咬牙道:“小姐,还请小姐不要赶冷情走。王爷既然已经把冷情赐给你小姐,那小姐日后便是冷情的主子。易主的暗卫,即便是再回到王爷身边,也不可能再贴身侍奉了。不知冷情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小姐明示责罚。” 苏明月缓缓转动手上的镂空雕花银镯,目中没有任何动容:“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说罢,施施然起身,撩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早在璟王与荣福郡主下车进了府衙之后,便有人来将璟王的马车赶到旁边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停下。是以苏明月此时从车上下来,倒也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下了马车之后,苏明月缓步前行,倒像是漫步在自家花园中一般闲庭信步。 她如今穿着极为朴素,与寻常人家的女儿无疑。只不过是脸上多了一层蒙面的纱巾,倒也不怎么引人注意。 南诏民风虽然开放,但也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小姐独自出门的时候,习惯在脸上蒙上一层面纱。 一来,女子容貌在出嫁前被太多人瞧见,对闺誉总还是有些影响。二来,一些容貌出众的女子独身行走,也怕引得一些歹徒恶人。 京兆府尹门前自然无人敢摆摊贩卖,但大门向东百米外便是主街,街上热闹非凡,有许多的商店和小贩,贩卖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 苏明月施施然的走过去,不时瞧瞧这个,看看那个。 莲步轻移间,倏地在一个贩卖药酒的摊子前站定。盈盈目光扫了一眼,落在一个透明的罐子上头。 那罐子是透明的,仿若现代的玻璃一样,只是不如现代玻璃的透明度好,还有一些浑浊和粗糙,但也是极为难得了。 吸引苏明月的,倒不是这个类似于玻璃的罐子,而是那罐子里的东西。 “老人家,不知这个如何卖?” 摆摊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眉眼轻阖似是在假寐,清风浮动间,撩动他的须发,又带着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那老人脸上如同蜈蚣一般的沟壑密布,瞬间让那几分的仙风道骨变成了阴森恐怖的煞气。 他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青色粗布衣衫,衣衫上还零星打着几个布丁,脚上一双布鞋破烂不堪,还露出了好几根脚趾,大喇喇的亮在外面。指头上满是泥垢污物,早已是一片漆黑,也不知多久未曾洗过脚了。 听到有人询问,老人睁了睁眼,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仅有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不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道:“不卖!” “老人家既然出来摆摊,如今有买主询价,您为何不卖?”苏明月脸上挂着可爱笑容,歪头不解的问道。 老人十分不耐烦的挥挥手:“不卖就是不卖,我糟老头子的东西,卖或不卖都是我的自由,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指手画脚。” “唉,可惜了。”苏明月摇摇头,目光隐含着几许喜欢,落在那罐子上头。 老人见她如此痴迷的盯着那罐子看,忍不住又是分外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又是一个眼拙的丫头,只被那透明罐子吸引,殊不知那罐中之物却比那罐子不知珍贵几百倍。 苏明月颇有些不舍的挪开脚步,一步三回头的盯着那罐子猛瞧,一副十分喜爱的模样。 凤眸深处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把那东西骗到手。她身上可是身无分文,只能想法子让人家拱手白送。 说来也巧,老人摆摊子的地方隔壁就是一家药铺,德馨堂,还是南诏国数一数二的大药铺。据说里面坐诊的,都是从皇宫告老退出的老御医,而且这德馨堂还是圣上钦点的皇家药铺,每年都负责往皇宫里运送药材。 此时,从德馨堂内出来一位同样须发皆白的老者,手上还拎着一个药箱,看模样应该是要出诊。 那老者匆匆从地摊前经过,走出五十步远后又忽然停下,皱眉小跑回来站在摊前,也是盯着那罐子猛瞧了一阵。老目之中原本疑惑的光芒渐渐清明,最后绽放出一缕惊喜,激动得手指都有些颤抖,指着那罐子问道:“那个、那个东西怎么卖?”语气中竟有着些许急迫,仿佛生怕有人来跟他抢一样。 摆摊的老人抬眸略扫了他一眼,虽然眸底依旧有着不屑,但却不像方才赶苏明月那边无理,而是直接冷声道:“这东西,识得者拱手相送,无知者万两莫扰。只要能说出它的名字和妙用,糟老头立即双手奉上。” 原本身边不少观望的人,在见到德馨堂的老大夫去而复返,而且开口要买那罐子里的东西时,都纷纷露出惊讶目光。 要知道,这位老者可是前一任的太医院掌令,人称“妙手银针”的龚毕龚老爷子。这位老爷子一手出神入化的银针,曾几度于濒死间将太皇太后救回,深得当今圣上和太皇太后的宠爱。后因年迈,只能告老出宫,在京城帝都中做起了德馨堂的一个主治大夫。偶尔宫中出现疑难无法解决时,圣上也会派人特诏传旨,将他召进宫去。 这样一个医术堪称当世第一人的人,如今却开口要从一个摆地摊的糟老头子手上买东西,岂不是叫众人惊得掉了眼珠子。 众人好奇之下,不由纷纷朝那罐中之物看去。 只见那透明的罐子中,盘俯着一条小蛇。与寻常所见之蛇不同,这条蛇通体泛红,蛇身不过十寸长许,舌头呈不规则的诡异形状,蛇眼透着青光,恍若一个漩涡般,只看一眼便让人骤感头晕目眩。蛇信不是普通的两条叉,而是三条,而且是墨黑的颜色,一眼便能看出是剧毒之物。 众人只看了一眼,便纷纷倒退几步。惊诧疑惑的目光落在龚老爷子身上,不明白他为何要买这样一个毒物。 那龚老爷子听到摆摊的老头如此说,双眸中惊喜光芒更甚,且还有一种志在必得的光芒。只见他志得意满的笑了笑,看着摆摊的老头就要说出这蛇的名字时,却听旁边传来一记轻轻柔柔软濡娇嫩的嗓音。 “且慢!” 苏明月掩藏在面纱下的唇角高高扬起,凤眸中流窜着道道金色炽芒,波光潋滟之间,竟透着无穷的智慧。 众人循声望去,之间一个穿着浅碧色粗布衣裙的小姑娘盈盈立在几步远处,面上带着同色的面纱看不清长相,头上随意挽了一个寻常人家少女挽的双環髻,只粗粗绑了一条发带。身上没有多余的配饰,并不像大户人家的小姐。 唯有那一双眼睛,灿若天上明月盈满星光,又若地下幽河,粼光闪闪。清幽深远,纯澈灵透。偶尔有几许光芒一闪而没,俏皮又狡黠。 众人在心中感叹“好美的一双眼睛”时,那小姑娘已经莲步轻移,款款走到摆摊的老头面前,俏生生道:“老人家既然说识得者拱手相送,请问是否听者有数,都能来猜上一猜呢?若侥幸猜对了,老人家是否也会依照您先前所言,当真双手奉上呢?” 那老人闻言,放缓缓抬起眼帘,此时方才将眼睛全部睁开,深深的看了那貌不惊人的小丫头一眼。 一双慧目闪动着无尽睿智的光芒,仿若能窥透世间万物,但对上那一双浅灵清透的凤眸时,却掠过几许讶异。 “我糟老头子虽算不得一个人物,但也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的男子汉,说出去的话自然是要作数的。”老人窥视了她半响,竟感觉有些看不透这小姑娘的深浅,慧目这种也染上了一丝兴味,朗声作答道。 没想到那龚老爷子却有些不依了,瞪着一双老眼道:“你这个小丫头是从何处冒出来的,老夫我这厢都已经和这位老兄弟讲好了,你如今横插一脚算怎么回事呢?” “老爷爷先莫生气,”苏明月无辜的开口,凤眸闪烁着纯善的光芒,“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这位老人家既然能说出认识罐子中那条蛇的人就可以免费拿走,想来是笃信没有任何人能认得。老爷爷见识广博,自然是识得的,我不过是觉着这位老人家卖药的法子格外有趣,所以想要参与一下罢了。既然是老爷爷先开口询问的,自然由老爷爷先来说,如果老爷爷说完后这位老人家说您说的对,这罐子自然就是您的。我不过是想开开眼界,长长见识,顺便胡诌瞎蒙一下,万一侥幸猜对了,岂不得了一个便宜。” 众人听她说话声音软软的,透着一股子少女特有的娇憨,也不好过多苛责。 况且人家卖药的人定了规矩,自然也不是固定一个人可以参与的,自然是能者得之嘛。 龚毕原本也只是怕这东西叫人给抢走了,如今见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心中也略有些安定下来,冷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她的参与。 其实在场众人又有谁能相信,这个其貌不杨的小丫头,会比堂堂太医院掌令更了解药物呢。 龚毕略微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这才不疾不徐的道:“此乃胭脂魔眼红蛇,蛇瞳可迷惑人心,其皮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其胆可解百毒、助内功进益、驻容养颜。其肉生食有滋补养颜、延长寿命之功效,若与灵芝、鹿茸等物煲汤,可祛病魔、强身体。” 说完,颇有些得意的扫了一眼苏明月,那眼神仿若他已经完胜了一般。 第43章 赌约 苏明月盈盈一笑,并不说话,只拿一双会说话的凤眸瞅着卖药的老头。 那老者半垂着眼皮,拧眉沉思了片刻,倏地朗声道:“在场诸位还有人所见不同吗?” 龚毕耸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那老头。难不成,他说的不对?! 不,不可能,古书上曾有记载,他此前虽未亲眼见过此蛇,但由于此蛇功效卓著,是以他穷其一生都在寻找,所以敢担保自己决计不会认错,这蛇与古迹上记载的一模一样。 但听那卖药老者的语气,显然自己的答案并没有让他十分满意。 “没有,没有,龚老太爷可是前太医院掌令,他的答案自然是对啊,我们却是无知,只知这蛇奇异,却全然不知其来历啊。” “就是就是,老太爷那可是杏林圣手,堂堂的‘妙手银针’,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对啊,龚老太爷既然说那是胭脂魔眼红蛇,那它就肯定是胭脂魔眼红蛇。” 人群中众人纷纷附和,满含敬仰的称赞,让龚毕一张老脸上显出几分志得意满的得意。 “噗嗤!”在人群的附和声中,这骤然的一声笑,显得格外突兀。 苏明月似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掩着菱唇,一副歉意的看着龚毕,还顺势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她实在是忍不住,第一次碰到如此厚脸皮的人,自己说错也就算了,面对人家几句夸赞就忍不住飘飘然,他这太医院掌令到底是怎么混上去的,难不成就靠着别人的吹捧给吹上去的吗?! 其实这一点,苏明月倒是冤枉了龚毕。 他确实是国医高手,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银针。就当世而言,除了湘南的云家,还有行踪飘渺的毒手药王外,实难有人可与他匹敌。 苏明月暗中腹诽的同时,龚毕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龚毕拧眉思考的同时,不由朝苏明月看去。却不想,只对上一张浸满笑意的眼,多余的神色就看不出来了。 “老爷爷,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长了朵花?”苏明月巧笑倩兮,故作天真的道。 龚毕朝天哼了一声,拿鼻孔对着她道:“老夫只是想看看,你这丫头可有什么话要说。” “老爷爷说完了吗?”苏明月笑眯眯的说道,“若是说完了,那我再说也不迟。” 龚毕冷哼一声:“老夫还不信,你能说出其他的花样儿不成。” “你当真有其他说法?”卖药的老者转眸看着苏明月,慧目深幽如潭,细看却又能瞧出其中不时流转的异彩。 苏明月神色恭敬肃穆的看了一眼龚毕,柔声道:“其实,小女子的说法,与这位老爷爷倒没什么太大的不同。是以,小女子心中有些不安,若说出来后惹得老先生不知如何评判,那该如何是好。” “既然没什么不同,那便不说也罢。”龚毕拧眉插嘴,看着苏明月的眼神颇具威胁。 说实话,今日这条蛇他是势在必得,要是……那就只能用强硬手段了。 龚毕眼中一闪而没的阴沉没能逃过苏明月的双眼,菱唇微扬凤眸深处潋滟波光盈盈闪动,光芒璀璨。 “你但说无妨,是与不是,我自会评判。”谁知,卖药的老者倒是满脸兴味,似乎颇为期待苏明月的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其貌不杨的小丫头绝不似她外表看起来这般单纯无害。相反,那双清冷泛着水光的眸子中总是闪耀着狡黠的睿智光芒。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丫头绝度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老爷爷的意思呢?”苏明月歪着脑袋看了龚毕一眼,凤眸亮晶晶的道,“若我说了出来,您也不会怪罪吗?” 其实龚毕已经把答案说了出来,只是说得不够具体详细,而且也漏掉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地方。方才卖药的老者之所以沉吟不说,便是希望他能稍作补充。 不过看来,只怕这龚毕是当真不知道了。 “老夫行医多年,遍尝百草,自认还有些辨认的本事。并非老夫看不起你,以你的阅历和经验,只怕……” 只怕后面的话,龚毕含蓄的未曾说出来,但在场众人均露出一副或讥或笑的神色。 苏明月的凤眸轻轻流转,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却丝毫不动声色,只盈盈浅笑一下,脆生生的答道:“老爷爷说的自然是,小女子自负也未曾有这般多的见识。既然老爷爷这样自信,不如咱们来打个赌?” “如何赌?”龚毕看着面前这个身量娇小,不惧任何威胁的女娃,丝毫不以为怵。 苏明月缓步过来,莲步轻移间即便是荆钗布裙,也被她走出了超凡脱俗的风华。只见她走到卖药老者和龚毕之间,凤眸清波微扬:“就赌我能否猜对这位老者罐子中的到底是何物。” “好!”龚毕干脆的答应下来,在他看来,这小丫头决计不可能说对。送上门来的好处,他不收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苏明月又是莞尔一笑:“那便请这位老者做个见证,诸位在场的也都是证人。” “现如今,有了赌约,亦有了见证人,那赌注为何,小姑娘可想好了?”龚毕冷眼看着她,目中光芒闪烁,似乎是在沉思,自己要提出什么条件才好。 “老爷爷想要何赌注,但说无妨。”苏明月也不怯弱,凤眸之中亦是光芒万丈。 龚毕冷冷看了她一眼,对她目中闪烁的自信和狡黠尤为不喜,不由脱口道:“若我赢了,你便当众向我行三跪九叩之礼,权当是请罪了。” “好,我答应。那若是我说对了,我可担不起老爷爷那三跪九叩的大礼。不如,我侥幸赢了之后,老爷爷甘拜下风,认我做师傅怎样?”歪头浅笑间,凤眸中流光溢彩,如同最美轮美奂的琉璃,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彩。 “这小女娃莫不是脑子烧坏了吧,居然和龚老太爷打赌识药。” “就是,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而且还如此大言不惭,要龚老爷子拜她为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我看她这三跪九叩的大礼算是行定了,权当做是狂妄的教训。” “喂,小丫头,那位可是前太医院的掌令龚毕龚老太爷,你还是赶紧给老太爷道个歉认个错吧,老太爷肯定会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谅你。” 苏明月闻言不怒反笑,朝着围观的众人清冽软濡的道:“既然各位如此积极热情,不如也一同参与可好。”垂眸沉思稍许,便眉飞色舞的道,“就下注赌我和这位龚老爷爷谁会获胜。我坐庄,老爷爷的赔率是一赔五,而我的赔率嘛是一赔三。大家尽可下注,冷情,过来收银子登记吧。” 一直隐身跟随左右的冷情闻言一怔,小姐是何时发现自己跟着的。 原来苏明月离开之后,虽然她勒令自己将荣福郡主带来后便会主子身边,那口气分明是要驱逐与她,但她却不能就此置她的安危不顾,于是一路悄悄跟了过来。 要知道,在主子身边的暗卫之中,她的轻功身法和藏匿功夫是最好的,没想到自己刚刚潜过来就被发现了。 诧异的目光落在苏明月那张笑颜如花的脸上,冷情的目光从原本的冰凉变得越来越*,最终抱拳行了一个全礼:“谨遵小姐令。” 苏明月低眉浅笑,心中松了口气。今日,算是将这个冷情彻底收服了。 卖药老者扫视了一眼苏明月,不动声色的抚掌一笑:“好,那糟老头子我今日便做一回见证人。另外,我压五十两,赌这丫头赢。” 一枚沉甸甸的银子被扔到冷情手上,后者接住之后,直接解下身后的披风铺在地上,冷声道:“左边押这老头,右边押我们家小姐,你们下注吧。” 一时间银锭子如同雨点般落在冷情的左手边,显然都更加相信龚毕这个前太医院掌令的多一点。 苏明月不慌不忙的看了一眼,朝着摆摊的老者福了福身子后,方才盈盈一笑,朗声开口道“既如此,那小女子便说啦。其实方才这位老爷爷说的并没有错,这蛇确实名叫胭脂魔眼红蛇,它的各种药用和功效也说得十分准确。” 人们听到此处,纷纷爆发出一阵欢呼和嘲弄。 “我就知道,龚老爷子怎么可能说错,人家可是太医院掌令出身,比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强上百倍不止。这次赚到了,我刚刚可是足足压了十两银子,现在一赔五就是五十两了。” “就是,可恨我手中闲钱不多,否则也要全部押了才好,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可不是嘛,小女娃,既然你都说了龚老爷子说得全对,那你就赶紧三跪九叩磕头请罪吧。” 苏明月听完之后也不恼,甚至还扬手阻止了要出手教训这些人的冷情,见她这般维护自己,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继而道:“但是,老爷爷似乎不知道,这胭脂魔眼红蛇其实有公母之分,而且公蛇和母蛇的药用又是天差地别。” 此言一出,不止是龚毕,就连摆摊的老者也忍不住脸色一变。 只是前者完全是惊诧,而后者只是在一丝惊讶之后,流露出更多的满意。 这丫头着实有趣,不枉他另眼相待。 第44章 毒手药王 苏明月却不管这些,只是继续不疾不徐的说道:“方才老爷爷所说的为公蛇的药用,而胭脂魔眼红蛇的母蛇,其药用则更为广泛。其皮除了能够制作成护身衣物之外,本身还是一种药石罔灵的毒药,只要轻轻触碰一下即可中毒,其毒性强烈,可至人从内部开始腐蚀,本身却全无半点感觉,等到最终肠穿肚烂之日,便是丧命之时。其骨可直接做兵刃,削铁如泥,即便是千年寒铁,也当不起它三下砍磨。其眼若为人生食,则即可拥有魔眼神力,可让人至幻。只有其肉,便与公蛇一般无二了。只是母蛇的蛇胆,却还有一味更加神奇的疗效。那边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有传言说太监服食之后,亦可变为真正的男人。” 说到最后这一句时,小脸上染上一丝红晕,似是十分羞怯的半垂了头颅,露出修长优美的脖颈,让众人看得又是一呆。 冷情真是忍不住上前一一戳瞎那些垂涎的眼睛,看什么看,她们家小姐尊贵如斯,其实尔等凡人可以目睹的。(小情啊,你家小姐也是人。而且你现在为何都不替你家主子维护了权益了呢,这分明是你家主子的专享权利啊。你果然变心了!)因为羞涩,所以苏明月再说话时,便有些嘤咛之感:“可惜,若我猜的没错,老者罐子里的这条蛇应该只是条公蛇而已。蛇腹中间有着一条发丝般大小的金线,从蛇头处蜿蜒至蛇尾。若是母蛇,这条金线是没有的。不过即便这只是条公蛇,却也是世间仅有的一条胭脂魔眼红蛇的王蛇。不知,我猜的可对?” “一派胡言!你一个小小女娃,哪里懂得这许多。便连医术古典中都不曾有记载的内容,你是如何知道的。”龚毕首先跳出来反驳,怒目而视道,“倘若真如你所说,这蛇如此珍贵,那这老头又怎么舍得拿出来卖。你们俩之间蝇营狗苟,可莫要当大家的眼睛都是瞎的。” “对啊,要是我的话,肯定直接藏起来,生怕被别人发现才对。” “就是啊,而且即便是要卖,那肯定也是要开出一个天价才对,怎么可能提出知道这蛇来历就白送的条件来。” “这老头又不傻,怎么可能做这种赔本的买卖。喂,你们说这两个人该不会真的是一伙儿的吧,目的就是为了来骗咱们的钱。”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有可能,他们肯定就是一伙的。一个假装卖药,一个假装要买药,然后言谈间就诱人入套,骗咱们赌钱。这两个骗子,咱们赶紧将他们扭送去见官。” 苏明月闻言,不由掩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人啊,果然是最阴暗自私的生物。那个龚毕,所谓的太医院掌令,深蒙皇上宠爱,居然也是一个自以为是心胸狭隘的人。他那么说,不过是不服气被自己比了下去,不想遵守之前的赌约罢了。三言两语煽动了众人,挑拨离间不过就是想得到那条蛇罢了。 要知道,如果她和那卖药的老者当真是一伙的,又怎么能用一条假蛇糊弄住太医院掌令的眼睛呢。 一开始,可是他自己抢先停下脚步,说要买那条蛇的。 众人的目光愤怒的落在她身上,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洞来。谁知那小女娃却丝毫不惧,只是随意的甩了甩袖口,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竟被她做的行云流水优雅动人,尤其是最后她挺直了腰板儿凝望众人时,那浑身不怒自威的气势,以及那浑然天成的高贵,都让原本还在口出污言的人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龚老先生说,我与这位老者蝇营狗苟,那小女子倒是有几个问题不得不问问老先生了。”凤眸之中的笑意尽数敛去,只余下一泓清寒的冰泉,叫人望之生畏,“龚老先生主动驻足停步观望之时,我与这位老者可曾逼迫你买下这条蛇?” 龚毕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目光阴狠的盯着苏明月。 后者却全然不管,只是冷笑着再次追问:“当我提出赌约时,可曾逼迫过老先生必须遵从?” “我让众人下注之时,老先生可曾强力阻止?拆穿言明我与这老者串通一气,以卑劣手段聚敛财务?” “那么,龚老先生即不知胭脂魔眼红蛇所有详情,又如何断言你所说便是全部,而我就是胡编乱造不足以为信呢?” 每问一个问题,苏明月都会超前一步,骇人的气势也会暴涨一分。 而龚毕也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为她气势所震,她每进一步,他便后退一步。 以至于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时,龚毕几乎已退到了人群当中。 不少人从他的反应已然看出了些什么,目光有些惊疑不定的在两人之间来回观望。 面对众人质疑的眼神,龚毕感觉这简直就是毕生最大的侮辱,忍不住握拳暴喝一声:“住嘴!胡言,统统都是胡言。老夫从医几十载,便阅天下医书,敢夸下海口说没有那一本医书是我不曾读过的。我都不曾读到过的东西,你一个黄毛丫头从何而知。不是胡言乱语又是什么?” “龚老先生刚才说自己便阅天下医书,那小女子倒是想要问一问,毒手药王前辈所著的‘百毒心经’,湘南云家的‘百草秘典’,老先生可曾读过?”苏明月冷冷一笑道。 龚毕一张脸瞬间涨红如猪肝,顷刻又化为一片漆黑,双目中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显然是被她气的不轻。 嘴皮哆嗦了半天,方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这些都乃是人家族秘辛,如何能让外人窥视。” “老先生即没有读过,又何敢扬言遍读天下医书呢。”苏明月一声冷嗤后,甩袖扭头以示不屑。 说实话,一开始她对这位前台医院的掌令还颇为尊重,那也是因为前世教导她古典医术的师傅曾下的命令,让她无论何时何地,遇上传承古代中医文化的医者都要尊敬三分。 只是这龚毕实在有些狂妄自大,被人们几句吹捧便以为天下再难逢敌手,故步自封刚愎自用。而且从他对于胭脂魔眼红蛇的贪婪,以及看着自己时一而再再而三露出的杀机可以判断,此人的心胸只怕比针眼还小,定然是睚眦必报的类型。 可巧了,姑奶奶她也是从不吃亏的人,谁要是想让她吃亏,她非要让对方栽个大跟头长长教训不可。 “你这黄口小儿,莫要在这里信口雌黄。老夫堂堂太医院掌令,即便未曾阅遍天下医术,也断然比你要看的多上许多。”龚毕被气的七窍生烟,一双眸子深处满是阴沉的杀意。 这个小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丢脸于人前,断然不能留。 苏明月清朗一笑,不屑再与他多说,而是转身看着卖药的老者,深深行了一个全礼道:“既然这位掌令老先生不服气,那还是交由毒手药王老前辈来裁度吧!” 什么?!众人脸上此刻的表情用惊诧已经不足以形容了,每个人的嘴都张的仿佛能塞下一颗鸭蛋,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了,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 龚毕亦是被惊得不轻,转眸看着那个衣衫破烂的卖药老者,不屑冷嗤道:“小女娃,你不要以为你巧言狡辩不过,便搬出毒手药王来唬人。这个糟老头要是毒手药王的话,那老夫便是当街对你行三跪九叩的拜师大礼也心甘情愿。” 苏明月笑的眉眼弯弯,凤眸之中一派的天真纯善:“龚老爷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老夫说话,何曾反悔过。”龚毕不耐烦的吼了一嗓子。 苏明月撇撇嘴,分明刚刚还曾反悔过呢。不过瞬间又笑逐颜开:“既如此,那小女子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毒手药王老前辈,您怎么说呢?” 众人的视线均汇聚到那个老者身上,就连一向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问只专听主子吩咐的冷情,也忍不住将目光探了过去。 “唉,没想到,老夫如此乔装打扮,竟还是被人认了出来。”那老者叹息一声,似有些不能相信般,“丫头,你可否告诉我,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苏明月嘻嘻一笑,歪着脑袋一副纯真样子:“老前辈,这些待会儿丫头我再慢慢告诉你可好。如今你可要快快想法子替我证明,您确确实实是毒手药王老前辈,而且我刚才的的确确是赢了这位太医院的掌令大人。” “老夫何需向这些人证明身份。”毒手药王冷斥一声,触及苏明月清透的目光,不由又轻叹了一声,“罢了,我倒是挺喜欢你这个丫头的,就帮你证明一次也无妨。” 于是手掌一番,一块漆黑的令牌赫然出现在了掌心之中。那上面繁杂奇特的花纹,仿佛按照一定规则排列,又仿佛只是随心所以的刻上而已。只是令牌正中那个骷髅的标志,却让人心中纷纷一寒。 有些胆小的,甚至直接跪了下去,口中大喊着:“药王前辈开恩,请恕我等眼拙,为能认出您老人家来。” 而龚毕则在那令牌出现的一霎那,直接变成了哑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那一双眼睛圆鼓鼓的瞪着,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方才的赌约,确实是这丫头赢了,你们还有什么疑惑吗?” “没有没有,药王大人亲自裁定,自然是对的。” 众人纷纷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又不是不想活了,谁敢去开罪这个堂堂的毒手药王啊! 第45章 财不露白 “既然如此,这个姓龚的老家伙,你也该履行诺言,给小丫头三跪九叩,磕头拜师。”毒手药王丝毫也不给这位掌令大人面子,直接冷冷的看着他道。 既然已经被人认出了身份,毒手药王也不再刻意收敛身上的气势。众人此时也才深深信服,眼前之人确实不是普通老头。因为他身上那股让人背脊发寒的阴冷气息,直接让人联想起外界对于毒手药王此人的评价,胆子再大也没有人敢有所怀疑了。 龚毕一张脸黑得像是锅底,视线怨毒的盯着苏明月的眼睛。凭什么,要他堂堂一个太医院掌令、皇帝面前的红人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下跪磕头,还要认她当师傅,简直是痴心妄想。 今日他在这丫头手里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当这么多人的面丢人。敢这样戏弄他,来日定要将这丫头剥皮抽筋大卸八块,以消心头之恨。 “算了吧药王老前辈,小女子不过和这位龚掌令闹着玩儿。他位高权重,怎可轻易向我这等黄口小儿磕头拜师。方才的事情就权当没有发生过吧,龚掌令,你可切莫放在心上啊。”苏明月凤眸之中光华流转,将龚毕眸底神色看得清楚,虽说他只是前太医院的掌令,单凭皇帝对他的荣宠至今未衰她也不宜在今日树下这个敌人,于是又浅笑着看向毒手药王,“药王前辈,你该不会也要食言吧?!” 毒手药王须发无风自动,慧目一瞪看着苏明月:“你这小丫头,莫要来将老夫的军。老夫说得出做得到,这条蛇归你了。”说着脚尖挑起地上的透明罐子,飞踢给苏明月。 后者手脚麻利的收下,捧着罐子极为欢喜宝贝。旁边的冷情匆忙看了一眼,眸中也迸射出一个喜悦光芒。 围观群众纷纷发出一阵唏嘘,眼神颇有深意的看着龚毕。没想到堂堂一个前太医院掌令,如今依旧是皇上面前大红人的龚老太爷,素日里颇有些仁心仁德的好名声,骨子里竟是一个不守信诺的小人。 众人的唏嘘还没完,不远处的地方忽然奔过来一个青衫小厮,看到这里人多而且人群中不时有人议论时提到龚老太爷的名字,于是费力的挤了进来,看到立在人群中的龚毕,立时像见了大救星一样欢喜的扑过去,扯着他的袖子往外拉:“哎呀我说老太爷您过了这般许久怎的还在此处啊,那厢荣福郡主和璟王殿下还都等着呢,您老快随小的去吧,荣福郡主脸上被鞭子打出那么老长的一条伤口,若不加紧治疗,郡主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可就要毁了呢。” 原来,方才璟王一干人进了京兆尹衙门后,那个京兆府尹一见荣福郡主脸上伤势恐怖,虽已在璟往马车上上了药,也还是请个高明的大夫来瞧一瞧的好。于是赶紧叫人拿了自己的名帖来德馨堂请个大夫来看,当时德馨堂内剩下的坐诊大夫也就龚毕一人,见是京兆府尹的帖子,自然应下了。那请人的小厮着急着回去复明先走,随后龚毕才拎着药箱一个人匆匆出来。只是没想到会遇上毒手药王在这里卖胭脂魔眼红蛇,于是便耽搁了下来。 说起来,毒手药王之所以选在德馨堂旁边摆摊,也是因为这里的大夫都是太医院退下来的太医,可以说是南诏国内最好的医馆了。若是这里的人都识不得,那南诏国内怕是再无人识得了。 没想到,堂堂一个太医院掌令都没法说出来这蛇的具体来历,反倒是他之前瞧不上眼的一个小丫头道出了全部。 只是不知,她可能为自己达成另一桩事。 “既然龚掌令着急去看望病人,那您老就轻便吧。”彼时不知何处吹来一股清风,将她脸上松松系着的面纱拂落,露出那一张笑颜如花的脸。 在场众人纷纷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像是看到了什么叫人恶心的事情,纷纷侧目而视,眉宇间露出一丝鄙夷和厌恶。那龚毕心中越发怒火冲天,他居然被这样一个丑女一再戏弄,抢走了自己的胭脂魔眼红蛇不说,竟然还敢妄想让自己拜她为师。他一定要杀了这个女子,一定要。 但眼下他还是借着这句话,略略拱手道了一句:“今日尚有要事在身,赌约来日再践,老夫告辞。” 一字一句,说得格外咬牙切齿,很是让人怀疑他话中的诚意。 不过苏明月却仿佛没有发觉,反倒施施然给他回了个礼,然后看着他消失在眼前。 “小姐,就这样放他走吗?属下觉得他不是个纯善之辈,恐怕不会感念小姐不追究的恩情。”冷情在一旁压低了嗓音提醒道。 苏明月莞尔一笑,又将面纱重新戴上:“我知道,只是无妨,说不定他来日还能帮我一个大忙。” 冷情虽不甚明白,但看着小姐方才几句话之间便赢了一味给主子治病的珍贵药材,而且还赚了这许多的银子,就知道她绝非等闲之辈,心中的佩服也越发深了。 毒手药王在触及苏明月那一脸的黑斑时,瞳孔猛然一缩。继而看着她微微动了动唇,却似有所顾忌,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冷情,方才的赌注一共有多少银子?”倏地,苏明月没头没脑的问出这样一句。 冷情快速反应,恭敬回答道:“一共是一千三百五十四两,除开毒手药王前辈押了小姐之外,其余的都是押的龚掌令。” 言下之意,除了毒手药王会获得赔率之外,其他人的银子可算是贡献了。 “你且给我两百两,余下的马上去找个钱庄存起来。存好之后不必过来寻我,直接去京兆尹府衙那边将荣福郡主带来见我便是。”苏明月笑眯眯的道。没想到简单一个赌约,居然就赚到了这么多。不过财不露白,还是要存起来才安全。 冷情挑出四个五十两的大银锭递给苏明月,然后便捂着其余的银子快步离开。 众人见状,也立马一哄而散。 苏明月看一眼冷情离开的地方,转而看着毒手药王,神色恭敬的递过去一百五十两银子:“药王前辈,这是您赢的银子。” 谁知毒手药王却不接,只是看着方才她的小丫鬟离开的地方,淡然问了一句:“你派个小丫头身携巨款单独行走,就不怕有人下黑手去抢?” “都是些乌合之众罢了,冷情自然可以应付。”苏明月半点也不担心,凤眸一转颇有深意的道,“倒是老前辈您,若是还要在此同我闲话几句,怕是这条王蛇就要一命呜呼了。” 毒手药王再次变了脸色,一贯淡漠的语气染上一丝急促:“你可有法子让它活?” 今日他变脸的次数怕是比这一生都要多了。毒手药王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行踪飘忽不定,行事诡谲难测。救人杀人都在自己一念之间,从来都是凭个人喜好。性子清冷淡漠,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是今日,眼前这个小丫头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一个年仅十二三岁的小女娃,该是一直养在深闺,却能将胭脂魔眼红蛇的来历如数家珍的道出来。这便算了,竟还能一语道破这条蛇即将死去,只怕也已经窥透自己售卖此蛇的目的便是寻一个知晓的人救活它。 “前辈,此地不宜久留,您还是先随我来吧。”苏明月浅浅一笑,凤眸环顾左右,便先迈步离开。 毒手药王紧随其后,丝毫也未曾意他留在地上的摊位。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大约两百米,苏明月便寻了一家看起来还算豪华的酒楼走了进去。 毒手药王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跟着走进去。 “小二,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都来一份,顺便给我拿一个碗口这么大的土窑碗,记住一定要是土窑碗。”苏明月拿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并强调了一下。 毒手药王刚走进来,便听见苏明月已经语速飞快的点了菜,然后捡了一张略有些偏僻的角落里的桌子坐下,并朝他招手。于是他信步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刚好可以挡住其余人的目光:“丫头,你来这儿是要做什么?” “救它啊!”苏明月指指怀中的罐子,一边从自己的小挎包里翻出几个瓶瓶罐罐,然后从桌上的水壶里倒了一点水进碗里,再把瓶子里的药粉按照一定分量倒进去然后搅拌均匀。 毒手药王看得眉头紧蹙,直到她将最后一味药粉倒进去时才忍不住伸手制止道:“丫头,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倒进去的药都是什么?” “知道啊!”苏明月无辜的眨眨眼,不就是毒药嘛! 毒手药王被堵得胡子翘了翘,沉着一张脸:“你方才倒进去的,每一种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你还说是在救它?!” 哎哟,不质询她一个小姑娘为何会浑身携带这么多见血封喉的毒药,反而只关心她是不是在救这条蛇。果然是毒手药王,这性子还真是对她的胃口啊。 “不然,咱们也来打个赌好了?”苏明月又一次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给对方挖坑。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抬手给了她一颗爆炒栗子:“小丫头,你这扮猪吃老虎的招在我这里不管用,我既已看透了你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轻易上当呢。” “哎呀,不赌就不赌嘛,干嘛打人。”苏明月揉着额头,骨碌碌转了一下眼珠,又开始不遗余力的讨价还价,“那我要是帮老前辈救活了这条蛇,您总该谢谢我吧?” 第46章 璟王旧疾复发 “你这鬼灵精的丫头。”毒手药王又忍不住想伸手敲她的头,苏明月却抢先一步缩了脑袋双手护着,还拿一双水润荧光的眸子控诉的瞅着他,直将他瞅得没了脾气,“好啦,你这丫头想要什么,直说吧。” 苏明月转动眼珠子似在认真思考,恰好小二把她交代的那种碗给拿来了,于是苏明月一边将调和好的毒药混合剂倒进去,一边调皮的道:“我想要的东西,等我真的救活了这条蛇再说吧。到时候,前辈您可别学那起子小人,赖账哦。” “你这刁钻的丫头,不需拿话来激我。将我和那小人相提并论,该打。”说完当真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过并没用力。慧目之中透出一股欢喜,可见对苏明月十分喜爱。 苏明月歪着脑袋笑了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要打自己,所以也未躲。等他打完了,才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想都没想就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 “丫头你……”毒手药王紧张的叫了一声,见她咧唇冲自己一笑。 早在坐下时,她就已将面纱取了下来。此时一张黑斑遍布的脸就那么赤裸裸呈现在他面前,非但没将他给吓着,反而多出一股娇憨纯美的味道,叫他一时看得有些移不开眼。 这样至美的笑,与记忆中某一张回眸浅笑的绝色脸庞重叠在一起,回忆就那么被牵了出来,思潮涌动不能自拔。 苏明月见他看着自己竟然看呆,一时觉得这药王的喜好未免也忒奇怪了些,别人眼中的丑女,怎么倒叫他露出这种神往沉溺的神情出来。一边想着一边将伤口流出的血滴在碗里,只等到装了大半碗之后,这才用绣帕将伤口匆匆裹了。 毒手药王回过神来,见她如此草率处理自己的伤口,忍不住英眉紧蹙,探手将她的小手抓过来,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均匀的洒在她的伤口上。 那药散发着一股清淡的香气,遇到伤口血水瞬间融化,浸入伤口中,只见那伤口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愈合。 苏明月看的一阵神奇,眼眸中波光流转。她已经想好要什么了! 被她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盯,毒手药王心头又是一紧,惯性的就想要抬手敲她的脑袋,但是真到落下的时候却成了轻柔的抚摸:“你这小丫头,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苏明月神秘兮兮的一笑,古灵精怪的道:“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说罢将罐子小心翼翼的打开,然后对着里面那条小蛇叽叽咕咕了半天之后,居然探手就要去抓它,吓得毒手药王又是一把将她的手擒住,有些愠怒的看着她:“你这丫头,怎的这般冒失。这蛇奇毒无比,便是老夫在你身边,若是你被咬上一口,那也只能是眼巴巴的看着你等死。” “哎呀前辈,你就放心吧,它不会咬我的,刚刚我都和它商量好了。”苏明月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双凤眸弯成了月牙。 毒手药王眼珠一瞪:“你这丫头休想哄老夫,老夫当初为了抓到这条蛇,差点被折腾掉了大半条命。你还是给我小心些,可别让老夫后悔将这蛇给了你。” 听他如此说,苏明月心知这老人是真的关心自己,心底不由涌起一阵暖流。 到这世界也有不长不短的日子了,白眼嘲讽倒是经历了不少,各种为难和阴谋也是不计其数。像这样一个认识不过几个时辰,便从心底里关心自己的,还是头一个。 苏明月收敛了笑容,正色看着毒手药王,举起四根葱段般的手指,正经道:“老前辈,您就信我一会可好,我发四,绝对不会有事。” 毒手药王原本还想说什么,毕竟当初为了完好无损的抓到这条蛇,他可准备了许久又费了不少功夫,却还是没能成功。最终还是动用了特殊手段,方才将它捕获,只是没想到小心翼翼的将养了它许久,它却还是奄奄一息。 这丫头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让这蛇不咬她?! 虽然心中怀疑,但见她目中闪烁的倔强光芒,毒手药王还是慢慢松开了手,只叮嘱了一句:“小心些。” “知道啦!”苏明月笑眯眯的回了一句,这次的笑容不再仅仅是挂在脸上,就连眼底也漫上了笑意。 只见她探手伸进罐子里,轻轻抓住那条蛇的身子,然后将它拿了出来,慢慢的以一种古怪的角度将它扭曲,然后浸入那一碗混合了血水和毒药的碗里。 毒手药王看得一脸惊讶,目光再落在她脸上时,便没了一丝轻视,反而如获至宝般的急促问道:“你方才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它竟真的没有咬你。而且,你将它浸泡在这血水毒药当中,又是何意?” “不瞒前辈,其实我生下来就能与动物沟通,能听懂它们的语言。”菱形唇瓣弯成好看的弧度,软濡的嗓音带着娇憨和舒缓,丝毫未觉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么惊人,“前辈您捉蛇的时候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法子让它受了伤,这才捉到它的啊?” 毒手药王惊叫一声:“你如何得知的?”转瞬又明白过来,“该不会是这蛇告诉你的吧。” 苏明月老实点头,凤眸在那蛇身上缓缓流过:“胭脂魔眼红蛇本就是剧毒之物,你伤了它便等于伤了它的元气。就像人一样,缺了什么自然就要补什么了。” “所以,你用几种剧毒之药混合,再加上你体内自身的毒血喂养浸泡它,便能使它恢复元气,起死回生。”毒手药王也是深谙药理之人,自然一点就透。 “正是如此。”苏明月肯定的道。 恰在此时,小二送来做好的饭菜,见到桌子上一大碗血糊糊的东西时差点吓得手软将饭菜打翻,还好最后生生忍住,飞快的放好饭菜后拔腿就跑。 小二走后,苏明月又将怀里的银子掏了出来,递给毒手药王:“前辈,这是您方才赢的。” “老夫拿银子来并无用处,权当是给你救活这条蛇的辛苦钱了。”毒手药王伸手拨开,并没有接。 苏明月小脸变色,拧着眉道:“一码归一码,我的辛苦钱自会用别的法子讨回来,前辈休想就用这区区一百五十两就打发了我。” “哟,你这丫头胃口倒还不小,那你倒是说说,你想问我讨要什么?”毒手药王也不生气,一贯冷冰冰的面容竟多了一丝柔和,唇角也似乎多了一些笑意。 苏明月刚要说话,旁边倏地一阵清风刮过,冷情倏地出现在她身边,神情急促的道:“小姐,方才有一伙贼人闯进京兆府衙将苏明玉给劫走了。混乱中王爷误用了真气,诱得旧疾复发,冷殇让属下来寻小姐,可否……” 锐利的目光从冷情脸上缓缓刮过,清寒的视线恍若能看透到她心底深处去。就在她浑身冷汗自觉无法招架之际,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软濡悦耳的少女声音:“王爷于我有恩,恰好小女子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便随你去看看吧。” 苏明月徐徐说完,又转头看着药王道:“前辈可否在此稍候片刻,小女子去去就回。” 毒手药王随意的挥挥手,抄起筷子夹了些鲈鱼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起来。 见她不欲带药王前往,冷情眉宇间露出一丝焦急,迫切道:“小姐,毒手药王前辈医术高明,要是……” “怎么,我一个人,还不够璟王殿下使唤的吗?”苏明月冷清清的看过去,目中有些讽刺。 冷情被她看得低下了头,咬咬牙,倏地双膝跪下:“属下恳求小姐,属下等多年来一直在寻找药王,希望他能瞧一瞧王爷的病症。如今药王前辈就在眼前,过去一趟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难道以王爷对小姐的诚意,小姐连这点事情都不愿为王爷做吗?” “呵,还真是好大一顶人情帽子呢!”苏明月冷笑一下,看着冷情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若我今日不带药王前辈过去,岂不成了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之人了?” 冷情忐忑垂头:“属下不敢!实在是王爷这次的状况太过吓人,属下这才……” “你……” 砰! 苏明月才刚说了一个字,就看见冷情在自己面前呈抛物线飞走,然后咚的一声落在了酒楼门外。 目测了一下桌子和酒楼门口的距离,苏明月无比崇拜的看着毒手药王。 只是随便挥一挥袖子罢了,居然就能把一个大活人给扇飞那么远。看来自己在现代的那身近身格斗功夫,在这些人眼中简直就是小儿科。 人家都是高来高去,你不能近身还跟人家打个屁啊。 毒手药王被她那样火热的视线盯着,还以为她在责怪自己把那小丫头给打飞了,不由好脾气的解释:“放心吧,你那个小丫鬟没事。老夫只是看她内腑受了重创,呼吸间气血凝滞,见你跟她似乎颇有渊源,所以才出手将她体内的淤血逼出,顺便给她通一通筋脉罢了。” 苏明月用一脸“你敢说一点没有嫌弃别人吵到你吃饭所以公报私仇的念头”的眼神看着他,直将他看得忍不住轻咳一声化解尴尬:“这丫头武功不错,能伤成这样可见对手武功卓绝。说不定她方才所说是真话,你当真不要去瞧瞧那个什么王爷?” 苏明月心头一震,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脚下一跺匆匆跑走了。 留下毒手药王在身后举着酒杯看着她的背影,一副“我家有女初长成,欲要留时留不得”的不舍表情。 第47章 九死一生 其实因为之前沈若兮的事情,苏明月心中对于璟王是有些着恼的。他分明答应了自己,却又眼看着沈若兮被苏明玉一鞭子给毁了容,之后才施施然的出去阻止事态继续发展。后来知道沈若兮压根没有受伤,她脸上被打烂的那道伤口,压根就是一张厚厚的人皮面具,分明这两人就是早有预谋。即便凰天爵的预谋是为了帮自己,可她心底依然有些愤懑。 后来细想之后,又觉得自己这愤懑来得毫无缘由。即便说璟王不遵承诺,让沈若兮伤了再出去,但人家也没有义务非要按照她想的去做。再者说了,璟王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想帮着自己解决苏明玉罢了。 冷情去而复返,要她带着毒手药王一起去给璟王看病的时候,她其实心中是有些怀疑的。 试想,什么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天子脚下的京兆府衙公堂上把人劫走。而且还是当着一位王爷和一位郡主的面,甚至于还打伤了这位王爷。 苏明月觉得应该是冷情将毒手药王的事情告诉了冷殇,所以两人合计着想骗自己把人带过去,所以说了这样的泼天大慌。 当时她也听出来冷情说话间气息有些不畅,但并不知她原来竟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是以意心中有所怀疑之下,说话难免难听了一些。 苏明月疾步奔了出去,见冷情摔在地上,抚着胸口吐血不止,跟毒手药王描述的情况倒是十分相符,心中多有不忍,于是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王爷现在在哪,带我过去。”苏明月的眉目依旧清冷,但却不似方才一般是生生的冷漠无情。 冷情心中一喜,又喷出一口血来,摇摇晃晃之下一双小手伸过来将她扶住,软濡的嗓音中透出了一丝关心:“你这样,可还能坚持。” “属下无妨,小姐,咱们还是快些去看看王爷吧。”冷情一手抚着胸口,一面脱离苏明月的搀扶迈步超前带路。 苏明月伸手将她抓回来,靠在自己身上,扭头对着酒楼大喊一声:“老前辈,可否赐小女子一些疗伤圣药?” 一个瓶子破空从酒楼里扔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苏明月的怀里。 后者捡起来拔开瓶塞,稍稍闻了一下气味,眉宇间便露出一丝喜色,顺势倒了一颗在掌心喂给冷情:“你先吃一颗,然后告诉我王爷在哪儿,我先过去,你在这儿用内力将药效化开之后再赶来找我。” 冷情也知道自己强撑着走也只是添麻烦,于是并不推辞,将药吃下,语速飞快的道:“王爷还在京兆府衙内,小姐快去吧。” 话才说完,苏明月已经跑出去好几米了。 一路飞奔着朝京兆府衙的方向跑去,沿途之上还碰到不少朝那个方向而去的路人,可见京兆府衙的确是出了事情。 苏明月更加不敢耽搁,用尽全力的奔过去。 京兆府衙门口,原本一左一右立着的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此刻东倒西歪的躺着,其中一尊的脑袋还被打出一个大坑。府衙的衙役们也是横七竖八的躺着,每个人都在唉唉惨叫着爬不起来,地上还有不少鲜血和残肢。外面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的平民,对着府衙内的惨状指指点点,却谁都不敢靠近。 苏明月赶到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群中挤出一条缝隙冲到里面,还没等站稳,眼前一花便有一个人影掠到跟前,抓着她的手就往里面拖。 如果不是耳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苏明月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就差那么一厘米就戳进对方胸口了。 “明月小姐,您可算是来了。您快来看看吧,王爷陷入了昏迷之中,之前来给荣福郡主治伤的龚老太医也束手无策。” 说话的是冷殇,他的俊脸一片惨白,唇角也挂着血迹,胸前的衣服虽是黑色,却依然能看出被打湿的痕迹,想来也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情势紧急,她现在也顾不上治他了,仍由他拖着自己一路飞身进了衙门里面。 此时此刻,原本恢宏肃穆的京兆尹府衙哪里还有半点衙门的庄严形象,沿路一片狼藉,而府衙的大堂内简直可以用破败来形容,没有一样东西还保存着它的原貌,就连京兆府尹审案的案桌也被掀翻在地,各种木牌散落一地,惊堂木更是被利器一分为二,可见其惨状。 在一片废墟当中,一袭青衣的凰天爵尤为显眼。 苏明月只看了一眼,便飞奔过去,蹲下身子的瞬间手指搭上他的脉搏,眉心不由狠狠一跳。 他的体内有无数种气流正在四处乱窜,而且五脏移位伤势惨重,顾不上大庭广众,苏明月直接撕开他胸前衣襟,看到那蛇形纹路几欲到达心口位置,当下刻不容缓的倒出药王给的伤药塞了一颗到他嘴里,然后低头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掏出银针时顺手将药瓶丢给身旁跌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的冷殇:“倒一颗吃下去,用最快的速度融化药力。” 凤眸之中一派肃冷,五指间夹了四根银针,飞快戳在凰天爵胸口各大穴位上。如此反复了五次,在他胸口二十处大穴扎上银针,见到那蛇形纹路似乎收到什么力量的镇压,几番冲撞也无法突破后渐渐沉寂下去,方才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刚才的情况当真是九死一生,若是她再晚来片刻,只怕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京兆府尹高权见状,立马上前关切询问:“这个姑娘,不知璟王殿下情况如何?可有生命危险?” 天也!地也!娘也! 他到底是倒了哪辈子的血霉啊,一大早接到有人举报,原本以为是小事,随便派了一队人前去了解情况,谁知道却领回来那样大的一桩公案。一个是权势滔天的宰相府嫡出的四小姐,一个是诰命在身从三品的正牌郡主,偏偏这两人纠缠到了一起。 其实按理说这桩案子并不难判,苏明玉虽然是宰相千金,但并无诰命在身,也就是说并没有品级,只是一介庶人。而荣福郡主沈若兮却是皇上亲笔御封的从三品郡主,苏明玉别说对她动手了,便是寻常里见着了如果没有恭恭敬敬的行个全礼也可以大不敬之罪下狱,更遑论如今她非但对郡主不敬,而且出手狠辣直接毁了郡主的容貌。一个庶人,当街殴打朝廷从三品的郡主,这无疑是以下犯上的死罪。可是,这个犯罪之人却又不是个简单的庶人,她是当朝宰相的千金,宰相大人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啊。 原本就头疼的高权,在面对璟王殿下亲自作证,想糊弄都没办法糊弄过去的头疼局面之下,本来就已经非常两难了,谁知道从哪里突然闯进来一批黑衣蒙面的劫匪,青天白日之下硬是将苏明玉这个要犯从她的眼皮子底下给劫走了。 这群劫匪训练有素出手狠辣武功高强,就连璟王殿下的侍卫都抵挡不住,而且这群人简直是藐视王法到了极点,对堂堂璟王殿下也敢痛下杀手。 高权此刻已经不止是头疼了,在璟王殿下受伤,而龚毕诊了半天却苦着脸说无从下手时简直死的心都有了。如果堂堂皇子死在自己的衙门之内,那他全家满门估计都要给这位璟王殿下陪葬了。 所以当冷殇拖着苏明月进来的时候,他简直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虽然这个救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娃,他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在看到苏明月毫不迟疑的下针之后,虽然心依旧悬在半空,但已不似之前那般七上八下,稍稍安定下来,这才脱口问道。 “有我在,他死不了。”苏明月喘了口气,斜眼看了一眼一旁正在运气融化药力的冷殇,如远黛般的秀眉微微蹙起,抿唇沉思片刻后对高权道,“请问大人,不知此处可有偏僻幽静之所,我需要一个绝对不会被打扰的地方,为璟王殿下疗伤。” “有,有有有!”高权忙不迭的应着,脸上满是喜色,“姑娘若不嫌弃,请至本官的内堂里为殿下疗伤。本官一定会吩咐属下竭尽所能阻止一切靠近的人,绝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姑娘。” 苏明月点点头道:“如此甚好,还请前面带路。” 冷殇的药力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融化完成,而凰天爵的情况却不容耽搁,所以苏明月才会冒险赌一赌,这个府尹大人绝不敢让璟王在他的地盘上出事。 高权立刻召集还能活动的下属,小心翼翼扶着璟王朝内堂而去。 苏明月迈步跟上去之前,嘱咐高权道:“一会儿这个人醒了之后,让他立刻来内堂找我。另外,如果有一个和他一样打扮的女子过来,也一并将她带进来。” “是是是,遵照姑娘吩咐,一定照办。”高权点头哈腰,显然已经将苏明月当成了救命恩人一般对待。 龚毕因为对凰天爵的状况束手无策,因此在冷殇吩咐冷情去请苏明月过来的时候,这才知道刚才抢了自己胭脂魔眼红蛇的女娃居然是丞相府的三小姐,那个京城中赫赫有名的痴傻的无盐丑女。一想到自己被一个丑女给抢走了一样宝贝不说,还要被逼着给她三跪九叩行拜师大礼,一直盘旋在心口的那股火气越烧越旺。 第48章 把那混蛋给我捆了 高权安排人将凰天爵扶到一处干净清雅的房间内,苏明月随之跟了进去,直奔书案前飞快写下一张药房,转头吩咐那些人道:“用最快的速度照着这张药房抓药,准备一个大浴桶和十个炭盆。别让他平躺,扶他斜靠在软床上即可。” 一人拿着方子飞奔着去抓药,另有三人去准备热水和炭盆,一人扶着凰天爵靠坐在软床上。 虽说这些人都不认识眼前这个发号施令的小女娃到底是谁,但人人都很清楚,眼下只有这女娃才能救床上这个昏迷不醒的璟王殿下。 而如果璟王殿下有任何差池的话,他们所有人都会跟着陪葬,所以对于苏明月的吩咐,他们几乎是连抱怨都没有,就立马着手去办,这也为她争取了不少时间。 匆匆点燃一盏灯,将包里所有的银针都放在上面一一高温消毒。 做完这些之后,浴桶、热水和炭盆都准备好了。 “把浴盆架起来,将那十个炭盆全部放到浴盆下面。”苏明月抬头看了一眼,又冷声吩咐。 所有人一一照办,很快浴盆被架了起来,炭盆也放在了下面。 “现在你们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记住,必须全部脱光,然后放入浴盆之中。”苏明月一面吩咐,一面用干净的白布擦拭银针。 得了吩咐的人立马给凰天爵宽衣,可衣服脱到一半,骤然发觉这里还有个女子,于是纷纷住手,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感受到众人注视的目光,苏明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登时气势外放,眼神锐利冷冽:“赶紧脱,我现在是医者,他只是我的病人,哪有那么多男女之嫌。” 众人不敢再有所耽搁,立马飞快将凰天爵脱得一干二净,然后放入浴盆当中。 浴盆中的水冒着热气,水蒸气蒸腾而上,将他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熏出了一丝绯红。 药材很快送到,苏明月检查确定后,一股脑将它们全部倒进浴盆里。 “把所有窗户关上之后,你们就可以出去了。记住,一定要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除非听到我叫你们进来,否则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人打开这扇房门。听到了吗?”最后那闪烁着冷芒的目光落在众人脸上,刺得他们纷纷一个激灵。 “是!”众人齐齐应了一声,动作利索的关好窗户,闪身出去。 苏明月深吸口气,徐徐转身面对坐在浴盆中的凰天爵。 他的肌肤莹白如玉,竟比女子的还要好上三分。宽肩、窄腰,修长的双腿被药材掩在水下看不真切,但足以相见是何等的笔直完美。 水蒸气在他赤裸的肌肤上形成了一颗一颗的水珠,一眼看去,当真有一种美人出浴的感觉。精致完美如神祗般的五官,在氤氲的水蒸气中显得有些不真实,平添了几分朦胧的妩媚。看得苏明月心跳如鼓,仿佛里面揣着一只小兔子,迫不及待的想要蹦跶出来一样。 拍了拍脸颊,苏明月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被美色所惑,毕竟接下来的过程,她必须全神贯注,半点也不能分神,否则不止是凰天爵有可能身首异处,就连她估计也要搭进去半条命。 端了一根凳子放在凰天爵背后方向的地上,苏明月展开手上已经消毒过的银针,深呼吸一口平定心绪,又反复念了许多遍金刚经,等到自己的神智完全沉淀下来,脑中放空之后,只见她一双如同上好美玉的手快速反复,手腕起落之间,一枚枚银针以极快的速度落在凰天爵的背上。 苏明月一口气连续施了一百零七针,简直将凰天爵给扎成了一只刺猬。 随着最后一针落下,她也长长呼出那口憋得胸口发疼的气,擦了擦额头上如同瀑布一般的汗水。 她的衣衫早已打湿,薄薄的衣料贴服在她的身上,将她初见玲珑的身段勾勒的纤毫毕现。 苏明月撩开额前汗湿的秀发,看一眼脸色已经大有好转的凰天爵,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但转瞬,表情又重新归于严肃。 还差最后一针,却也是最关键的一针。 苏明月连续深呼吸之后,这才抽出针袋里唯一的一根银针。 刚才她以极快的速度下针,极为耗费精力和心神,此刻她的手腕已经有一些颤抖,而且眼前也开始发黑。 甩了甩头,这具身体之前实在是被何梦芷母女虐待得太过孱弱,虽说这段时间她已经想办法补了一点起色,但如此大的消耗,感觉还是有些吃不消。 没有办法,她只好发狠咬破自己的舌尖,尖锐的刺痛总算让她稍加清醒一点。 苏明月生手在凰天爵头上缓慢触碰寻找,这一针,要扎在他的百会穴之上。针必须入肉三分,多一分或者少一分都可能使他丧命使之前所做的一切成为无用功。 清冷的凤目骤然划过一丝喜色,找到了。 再三确认之后,苏明月果断下针。 却不想,在她银针刚刚落下的那一刻,原本紧闭的房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 巨大的声响瞬间打破她凝固的专注,致使她手腕一抖,虽说拼尽全力稳住将针落下,成功*了凰天爵的百会穴之中,她自己却因为全神贯注之际骤然被打断伤了心脉,虚弱的身体经受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从凳子上歪倒下来。 视线模糊之间,只见一条白色身影扑了进来,紧接着自己的脖子便被人狠狠掐住,耳畔又恶毒的声音响起:“苏明月,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与一男子关门闭户赤裸相见。你这个无耻下贱的女人,看我今天不掐死你!” 说完手上又多加了几分力道,苏明月登时被掐的呼吸困难,脖颈似乎都要被折断了一样,眼睛不住的翻白。 手胡乱拍打着那人如同铁箍一样的手腕,却丝毫没有用处,空气依旧一点一点从胸腔中脱离出去。 失去意识之前,苏明月最后的念头竟然是:完了,也不知道最后那针有没有扎对! “小姐!” 一声惊呼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掐住她脖子的手骤然一松,失去的空气争先恐后的重新关进她的口鼻之中,呛得苏明月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每咳一声,都有血从她的嘴里喷出来。 “小姐,你没事吧。”有人扑过来扶住她的身子,一只柔软的手掌抵在她的背心上。 苏明月感觉有一股热流瞬间从背心出涌入自己体内,并将差了的血气梳理柔顺,她终于不再咳嗽,得以缓过神来。 原本发黑的眼睛也恢复了一点清明,这才看清楚替自己顺气的人是冷情。 而冷殇则和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在一起打斗,劲风四处乱窜,将房内的摆设全部打的稀碎。 “冷情,快扶我起来。”苏明月一见之下,登时心头大乱,挣扎着站起来后又扬声道,“冷殇,想法子把人弄出去,解决了。” 说完之后,便强撑着身体走到浴桶边,搬了凳子站上去查看凰天爵的情况。 木桶之中,凰天爵的额头上涌出大量冷汗,整个身子如同抽筋般胡乱颤抖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而胸前的蛇形黑气又有死灰复燃的趋势,开始一遍又一遍朝心脉突进。 “冷情,快封住他的檀中、少阴、少阳、天门、肩井五个大穴,快!” 苏明月说完这句,身子又开始软到。而冷情原本想要伸手去扶,却被她一个冷冷的眼神吓住,按照她所说的飞快点了凰天爵的五大穴道。 点完之后,原本想要问她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转头过去正好看到苏明月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小姐!”冷情惊呼一声,跃过去将她的头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前,举手又要将真气输送过去。 谁知,一只纤细嫩白的小手阻止了她,虽然虚弱,去很坚定。 “你去帮冷殇,把白玉枫那混蛋给我捆了。”苏明月咬牙切齿的说道。 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平阳侯府的世子爷,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能够闯进来京兆尹府衙的内堂,还把她吩咐了要誓死守在门外的人集体打伤。 苏明月憋屈的咬咬牙,自己居然被最恨的人逼迫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好,很好! 今日她要不收拾收拾他,他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是小姐,你的伤……”冷情还想多说,却被苏明月冷冷的瞪了一眼,催促道,“我死不了,你若真想帮我,就去把白玉枫那王八蛋捆了来给我出气。” 冷情虽然还有些担心,但是见她已经掏出之前毒手药王给的疗伤药吞了一颗,这才稍稍安心,提气飞纵过去,和冷殇二人联手。 苏明月匆匆看了门外一眼,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诧。 没想到白玉枫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独自应战凰天爵身边的一等暗卫竟然能立于不败之地。虽然现在加入了冷情,但是很显然,在短时间内他仍不至于落败。 此刻也顾不上白玉枫了,苏明月扑到浴桶旁边,看了一眼凰天爵的情况。 虽然冷情点穴及时,但是他的状况依然不容乐观。最后那一针她竭尽全力,还是少入肉半分,效果大大折扣。 为今之计,只有兵行险着了! 苏明月深吸口气,拔出凰天爵头顶的银针,闭了闭眼,狠绝果断的朝他心口刺去。 成与不成,就在这一下了! 第49章 绝配 月华初上,沉静的月光映照在疏阔的庭院内,假山飞石,亭台楼阁,琼花碧草,恍若月宫。 偌大的璟王府内,除了偶尔响起的虫鸣,再也听不到一点其他的声响。 璟王府东跨院的宜兰园内,此时灯火通明,将整个院子映照得犹如白日。 房间内,一袭青衣的男子端坐在床畔,沉静幽潭的眸子落在软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脸上。 那目光似月华飘渺,似流水清幽,似远山悠远,似清风高洁。容纳了万千情绪,待要细看,却又无从看起。 “主子,您重伤初愈,应该多歇息才是。明月小姐这厢有属下等照顾,定不会有半分差池。”冷殇看着从回来后就一直这样坐着,大半日了水米未进的主子,脸上闪现出一抹担忧。 一旁正给云楚璃擦拭额上冷汗的冷情闻言,不满的瞪了冷殇一眼。 小姐为了救主子,冒了多大的风险,如今都伤成这样了,主子守一下怎么了。 凰天爵仿若没有听见冷殇的话一般,眸子一动不动,好像这么看着,床上那个人就能突然把眼睛睁开一样。 今日京兆尹府衙之事,早已引起了朝野震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闯入府衙之内劫走人贩,不仅如此,还打伤了堂堂皇子。 圣上震怒,下令京畿处和京兆尹的人一同出动,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案犯捉拿归案,否则就提头来见。 京畿处和京兆尹的人得了谕旨,又关系小命,自然不敢怠慢,如今正挨家挨户的搜呢。 不过,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这群人既然敢闯进京兆尹劫走犯人,自然是有完全的托身之法,否则也断不敢如此托大。 “主子,荣福郡主来了。”一直守在门外的冷炎突然出声道。 凰天爵的眸子动了动,抬手轻声吩咐了一句:“请郡主进来吧。” “是!”冷炎应了一声,将门推开。 一个身着月白色衣裙,披着银色披风的女子走了进来,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摘下披风的帽子,露出光洁无损的绝美脸庞。 “如何?”凰天爵淡然的目光自来人来上一扫而过,又缓缓落回到苏明月的脸上,清冷的声线倒是染了一丝急迫。 沈若兮本欲调笑他两句,但见他目中关切,心底触动,遂掩了满腔的酸涩缓缓开口:“我到时药王已经走了,只给苏小姐留下一封书信。” 说完,从袖中拿出封印完好的信件,递给凰天爵。 璟王伸手接过,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那今日之事,到底何人所为,齐王府可得到消息了?” “父王已经命人多方打探,今日太子和五皇子府上的死士都未曾有过妄动。”沈若兮垂眸低语,眼眸深处忽明忽暗。 凰天爵的手指缓缓敲打着轮椅扶手,声线低沉的道:“不是太子皇兄和五皇弟?什么时候,这京城中还多出了这么一股实力强劲的力量来。” “父王已经派人加紧去查了,倒是苏姑娘,她怎么样了?”沈若兮一脸关切的靠近,目中光芒闪闪。 凰天爵又看了一眼床上脸色苍白依旧昏睡不醒的苏明月,声音低沉暗哑,竟带着一丝性感的味道:“心脉虽有震荡,却并非重伤。不知为何,汤药灌了下去,却就是不见醒。” 说到最后,眼中已是寒光闪闪,泛着清冷的光芒。 白玉枫,若不是他突然闯入,苏明月也不至于受创。这笔账,他迟早要慢慢和他细算。 “王爷也别太担心了,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沈若兮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眼中波光流动,只说出这样一句。 凰天然点头:“无事的话,你便先回去吧。齐王那边,烦请带我说声多谢。” “我……”沈若兮面色犹豫,但嘴唇开阖了半响,最终无声叹了口气,“苏姑娘若醒了,也请通知我一声。” “冷殇,护送郡主回府。”凰天爵转身,不再看她一眼,目光怜惜的落在苏明月的脸上。 这个自小就被牺牲的苏府小姐,甚至连他最初的出手相助也不过是看她有趣,又骤然变得与往日不同,生了好奇之心。再者苏府里还有他想要的东西,因此故意与她交易。 可是,如今被她这般不顾性命的一救,他再也无法忽略心底那微小的触动,无法将她当做交易对象来处理了。 月华缓缓移动,悄无声息的流淌进这间满室光芒却静默无语的屋子。 丫头,今日之后,本王再不会对你放手。 翌日,春光灿烂的升起,照着院子里的繁花似锦,透出一股春日的温暖和沁香。 苏明月在这样的香味中,徐徐睁开了眼睛。 “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一旁整夜未眨眼的冷情第一时间欢喜的叫了出来。 原本清冷的小脸上蒸腾起激动的红晕,本该是淡漠的一双眸子却有些发红,眼底血丝遍布。 “呃,你该不会守了我一整夜吧。”苏明月无语的望着她,闪烁的眸光却染上了一丝温暖,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 “明月醒了?”旁边一记暗哑的嗓音传来,苏明月一侧眸便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黑眸,黑眸的主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恍若将天地间的霁月风光都收揽殆尽一般,明媚得让人无法注视,伸手将苏明月柔嫩白皙的柔荑握在手中,关切道,“身子可还有何处不适?” 苏明月垂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被他攥在掌心的小手,唇角似笑非笑的扬起,笑容漫不经心:“好不容易醒过来,璟王殿下这是想将我再吓晕过去?” 南诏国虽然民风开放,但也不至于开放到可以让一个男子随便抓住一个婚约在身的女子的手。 “本王亲近未来的王妃,谁敢说半句闲话。”凰天爵清冷一笑,一双黑眸锐光闪动,周身流动着冰冷空气,似乎随时能凝结成冰。 苏明月闻言,一双凤眸如同清湖潭水,冰中琉璃,波澜不惊的淡定之下又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嘲弄:“跺跺脚都能让整个朝野震三震璟王殿下,难不成就因为一次救命之恩就要以身相许?那小女子岂不是赚到了。” “医术如此高明的王妃,与本王这个天生的病秧子岂非绝配?”凰天爵清浅一笑,如昙花绝美,醇厚醉人。 苏明月目中清冷,谨慎而认真的看着他,半响后缓慢却坚定的将手抽出来:“王爷光风霁月天人之姿,小女子资质浅薄容颜丑陋,王爷还是莫开此等玩笑。” 话音一落,整个房间静的落针可闻,就连一直在她身侧的冷情也故意放慢了呼吸。 一旁的冷殇等人更是一阵躁动,眼神错楞却也夹杂着怒火。 他们的主子是何等尊贵不凡天赋卓绝的人中之龙,便是连当今圣上也对主子疼爱有加。这个头上顶着废物丑女名头的女子,居然拒绝主子的示好,未免也太过狂妄了些。 凰天爵倒是神色不变,只是手指摩挲,似是在回味方才手中柔软的触感。那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犹如一汪沉静的幽潭,冰冷深邃,深不可测,泛着妖异魅惑的光彩牢牢盯着她。 他的眼神太过锐利倨傲,苏明月虽不怕,却不想看懂他眸底深藏的情绪,故而扭头避开。 “王爷是不是该送我回去了?!”未婚女子一夜未归,对闺誉有着很深的影响。 凰天爵眉头耸动,漆黑如点墨的眸子中覆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就在苏明月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却见他倏地一招手,冷域缓步上来,单膝跪在床畔,手指搭上她的手腕。 美眸划过一抹清冷光泽,疑惑却也震动的看着冷域单膝跪地的动作,心中暗暗决定,日后要与这位王爷保持距离才行。 “主子,明月小姐的伤已无大碍。”冷域恭敬的回了一句,起身退到一边。 苏明月挑眉看向璟王,如此,该放她回去了吧。 “来人,准备马车,送明月回府。”凰天爵弧线完美的下颚微微一扬,声音暗哑中带着魅惑,却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强硬气势。 苏明月垂眸,清淡的道了一声谢:“还请王爷回避一下。” 凰天爵点头,冷殇快步过来,推着他出去,身后一干人也纷纷退了个一干二净。 “小姐,您为何对王爷那般冷淡啊?”冷情一边服侍她起床穿衣,一边状似随意的问道。 苏明月眉眼低垂,看出她动作笨拙显然不常做这种事,便挥手示意她自己来:“我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嗯?”冷情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苏明月清淡的笑了一下,没有多做解释。她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虽有心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讨回公道,但却并不想在这儿顺带拐个老公。 古代都崇尚一夫多妻,尤其身份越是贵重,娶得老婆也就越多。正室便也算了,各种侧室、夫人、小妾、通房丫鬟那更是数不胜数。 一想到每日里要跟一群女人争风吃醋,博取一个男人的关注和爱护,她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女人又不是只有依靠男人才能活着,一个人一样可以活的潇洒自在。 在现代,女人能顶半边天的话可不是白说的有些女人,甚至比男人更加有能力,更加受人尊敬。 很快收拾洗漱完毕,打开房门时凰天爵还等在门外,见她出来也只是抿唇一笑,便吩咐人将她扶上马车。 “冷殇,你亲自送明月回去,并跟苏宰相好好解释一番。” 第50章 夜不归宿 上了马车,冷情如今被璟王送给了苏明月,自然要跟着她一起坐马车。更何况她刚刚醒来,身子自然还未好全,冷情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车内。 冷殇驾车,璟王并未同行。 也是,他堂堂一个王爷,若是亲自送一个无盐痴傻的丑女回府,只怕这消息不消半日便会传遍整个京城。 “小姐,您要不要吃点点心?”冷情打开临上车前冷炎递给她的食盒,想到苏明月一醒来便着急要回去,一点东西都还没吃。 苏明月随意看了一眼,见那点心样式精致香味诱人,便点了点头。 一边吃着点心,苏明月一边在心中琢磨昨天的事情。到底是谁不要命的闯了京兆尹府? 苏明玉虽说是宰相嫡女,但苏炳成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如此大动干戈,甘冒天子禁忌。更何况,苏明玉并不是苏家唯一的嫡女。 就算何梦芷有心想救苏明玉,但是宰相府的死士绝不会听从她的调派。 但除了苏家的人,还有谁不想苏明玉死呢? 想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件事情里谜团太多,苏明月直至有限,实在是解不开。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昨天她损耗心神救凰天爵,中途被白玉枫给打断,让她受了不轻的伤。好在有毒手药王给的疗伤药,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好得这么快。 一路深思复杂,苏明月撩开车窗的帘子朝外看了看。不远处,宰相府巍峨的墙沿出现眼前。 凤眸中荧光灿灿,眼波流转之间眉心倏地一动。 “停车!” 一声清冽柔软的女声响起,冷殇顿时勒住马缰:“明月小姐可是有何吩咐?” “就在此处停下吧,不必走正门而入。”苏明月唇角挂着一缕浅笑,一双流光璀璨的眸子光芒闪动,“冷情,你带我飞身进入,可有把握不惊动府里的侍卫吗?” 冷情一惊之下又很快稳住情绪,眼底闪烁着自信光芒:“小姐放心,属下的轻功虽不至登峰造极,但区区一个宰相府,也还可随意进出。” 听她这么一说,苏明月登时双眼放光。 如此甚好,她昨夜一夜未归,虽不知宰相府如今是何情状,但何梦芷怎会放过这样一个天赐良机。 她的女儿之前在灵山寺失节,昨日又在大街上闯下大祸,虽说被人救走如今却是不知所踪,即便日后被找到了也只能是一个逃犯。何梦芷心底的郁结可想而知,如今有一个送上门的机会让她出口恶气,她怎会轻易放过。 “冷殇,你兀自回去禀告王爷吧。” 苏明月简单嘱咐几句,便与冷情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见左右无人注意,两人绕道宰相府的后院墙处。冷情一手抄在苏明月腰上,脚尖点地腾飞而起,身形犹如一道轻烟,带着苏明月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宰相府中。 苏明月所料不差,昨日她特意派了紫菱回来,将苏明玉在大街上打伤荣福郡主并被京兆尹府衙的人带走一事“不慎”透露给夫人何梦芷身边的一个小丫鬟翠香。这般重大的事情,翠香自然丝毫不敢怠慢的当即回禀了何梦芷。 何梦芷一惊一下,先去了祠堂,见苏明玉确实不在里面,这才惊慌失措的去找自己大女儿求助。苏明珠纵有满腹诡谲心思,然并无什么实权,如何能在京兆尹府手底下把人救出来,只能与母亲一道去自己父亲面前好一通痛哭流涕的哀求。她本是不愿出手相助苏明玉的,因为这个妹妹实在太过骄纵,即便今日不闯祸,日后也定然是要倒大霉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苏明月在灵山寺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还是不长记性,居然还敢去外面惹是生非。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拉着母亲去求父亲,唯有将苏明玉保下来,苏府的名声才不致受损,她日后的婚事也才不会受到波及。 谁知两个人到了苏宰相跟前把话一说,还没开始求情呢,苏炳成已是一记耳光扇在何梦芷的脸上,口中连连怒骂:“好,好哇!你生的好女儿啊!” 何梦芷被他一个巴掌扇得昏了头,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苏炳成已脚步带风的走了。 求助无望,忧虑之下,何梦芷咬牙强撑着安排了人外出打探消息之后,便倒下了。 整个宰相府一时间陷入一片慌乱之中,也未有人察觉那个一贯痴傻的三小姐并不在府中。 直到傍晚,何梦芷获悉苏明玉被人救走,心中这才稍安,一口气微微松了下来。只是还未完全松的彻底,又听闻京兆尹府衙大乱,圣上震怒派人定要抓获案犯,登时又被气得昏厥过去。 苏明玉被定义成了案犯,那她这一生便算是毁了。 一院子奴婢登时慌了神,最后还是何梦芷身边的得力助手戚嬷嬷连夜派人请了太医过来,一通药水灌下去,却没有半点起色,人依旧是昏昏沉沉,随后竟还发起高热。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才算是清醒过来。 戚嬷嬷照顾了一夜,耐不住年纪大了,正准备回房里歇息一会儿,谁知刚一出夫人的房门,便看见一个小丫头在内院的雕花拱门出探头探脑。 “何人如此鬼祟,给我滚进来。”戚嬷嬷年纪越大,稍有不慎火气也格外的大。 这一声怒吼直将那丫头吓得软到在地,跪伏着爬了进来,不住磕头:“嬷嬷恕罪,奴婢实在是有要事禀报,这才冲撞了嬷嬷,还请嬷嬷恕罪。” “你叫什么名字,有何要事禀报?”戚嬷嬷瞧了两眼,发觉这丫头虽然面熟,瞧着也像是院子里的人。想来应该是负责外院洒扫的粗使丫鬟,这才不曾在夫人面前走动。 果然,那丫头砰砰砰连续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一片红肿:“回嬷嬷的话,奴婢是负责外院洒扫的粗使丫鬟,贱名小莲,嬷嬷想必未曾听过。” 戚嬷嬷却是未曾听过这名字,不过见她说话利索,心头一动,便开口问道:“你有何要事禀报?我可警告你,昨儿个夫人因为四小姐的事情优思慎重突发恶疾,你若不是有天大的事情,就别怪嬷嬷不讲情面,将你发卖了出去。” “是是是,奴婢自然省得。奴婢也是听三小姐院子里的丫鬟说的,嬷嬷且听一听。”那个叫小莲的丫鬟眉眼清秀,只是一双眼睛里透着十分重的功利心。 戚嬷嬷一听是苏明月院子里的事情,她是知道平阳侯府那日夫人与三小姐之间的事,因此眉眼间划过一抹喜色,却佯作发怒的道:“既是三小姐院子里的事情,夫人作为母亲也当关心一下。你且说说看,是何事?” “奴婢听三小姐院子里的小荷讲,三小姐她,昨日一夜未归。”小莲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身子完全跪伏在地上,眉宇间却闪烁着兴奋。 宰相府里上下皆知,三小姐那个傻子虽然名义上是小姐,但其实连个丫鬟都不如。夫人表面上对三小姐关怀备至,其实私底下做了不少苛责虐待之事。 上一次平阳侯府的世子生日,夫人在三小姐手上吃了大亏,至此后与三小姐更是水火不容。 而这个小莲虽然是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却心比天高,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在夫人身边露脸,就算不能在某个少爷身边做个通房丫头,但也至少能够嫁个有头面的小厮管事什么的。因此她格外有心计的与苏明月院子里的粗使丫头搞好了关系,就盼着有朝一日能抓住苏明月的痛脚,回禀给夫人,在夫人身边露脸。 今日一大早,苏明月院子里负责打扫的小荷过来找她,神神秘秘的告诉她苏明月一夜未归,她觉得机会来了,于是兴奋的跑到内院的入口,只等着一个契机将这话个说出来。 如今,这个契机也来了,老天今日简直对她格外眷顾,小莲笑的一脸的灿烂。 戚嬷嬷一听,老脸登时变了颜色。对于一个闺房女儿来说,一夜未归是多么严重的事情,轻则名誉受损,重则名声尽毁受人鄙夷。 这一消息,让她原本有些恼怒的心骤然激动起来。 此时此刻,四小姐的事情已经是顾不上了,但是如果能同时毁了这个三小姐,夫人一定能出气不少。 “你且下去吧,此事我会如实回禀夫人。”戚嬷嬷匆匆打发了小莲,便笑的一脸菊花灿烂的又再次折返进屋。 “夫人可睡下了?”一进了屋子,戚嬷嬷便迫不及待的问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秋霜。 秋霜一脸惊异的道:“嬷嬷不是去休息了么,夫人早起用了药,精神还不见多好,正要准备再睡下。” “如此甚好。”戚嬷嬷激动的迈着小碎步进了内间,见夫人一脸苍白憔悴不堪的依靠在床柱上,双目失神,登时紧走两步道,“夫人,大喜啊!” “可是玉儿有消息了?”何梦芷闻言,激动的抓住戚嬷嬷的衣袖,满怀期待的道。 戚嬷嬷面色一僵,随即又恢复正常:“回夫人,四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自会逢凶化吉,夫人不必太过忧心。老奴所说的大喜,乃是初云苑里那个傻子。” “那个傻子?那个傻子又怎么了?”何梦芷声音尖锐,一时激动忍不住激烈的咳嗽起来。 戚嬷嬷安抚的揉了揉她的胸口:“夫人莫急,那傻子给我们送上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可让我们一举将她踩入泥地。” “什么机会?”何梦芷一听,双目中登时爆射出恶毒的光芒。 “这个傻子昨夜一夜未归!” 第51章 大夫人来找茬 “当真?!”何梦芷登时满眼兴奋的坐了起来,就连满脸的病容都因为这激动而染上了一丝正常的红晕。 戚嬷嬷抿嘴微笑,用力点了点头:“夫人,如今咱们四小姐出了事,这傻子刚巧撞到枪口上来,咱们自然可以将事情全推在她的身上。” “推?如何推啊?玉儿伤人那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咱们就算是想往那傻子头上栽赃,也无从下手呀。”何梦芷气愤的捶了一下床板,一双美眸被怒火烧得通红。 若是可以,她早往那傻子身上推了。可这事儿有一个郡主和一个王爷亲眼所见,玉儿根本无从辩起。 戚嬷嬷将她的手一把抓住,疼惜的搓揉:“夫人,您即便再如何的生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来出气啊。虽说众人看到四小姐伤了人,咱们却是无从改变。但四小姐为何伤人的因由,咱们却可以好好琢磨一下。” 这个戚嬷嬷是何梦芷的奶娘,平日里也是为她出谋划策的人之一,因此何梦芷对她也是格外信任。 此时听她这般说道,不由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瞧。戚嬷嬷见主子露出这般器重神色,眸底闪过一抹得意,伏在何梦芷耳边一番耳语。 何梦芷听得连连点头,神情也不由兴奋起来。等到她彻底说完时,脸上不由挂上了得意的笑,似乎一切已不止是计划,而是已然成为了事实。 即便苏明月再狡言善辩,今日也要叫她乖乖将这罪名给担下来。 “如此甚好,就照嬷嬷说的办。”何梦芷接连赞叹,也顾不上病体了,忙不迭的从床上下来。 戚嬷嬷见状,知道此事时机稍纵即逝,于是赶紧招呼几个贴身的丫鬟:“秋霜快拿夫人的绛红广绣芙蓉攒金丝外袍来,秋雪将柜子里那套红玛瑙的头面首饰拿来。”一面说着,一面已经扶着何梦芷坐在梳妆台前,亲手为她绾发。 “芳若,去打听一下老爷昨晚歇在谁那里,想法子将老爷带到三小姐的院子里。”何梦芷一面妆点,一面吩咐另外两个得力的丫鬟,“芳怡你派人去大门和四个偏门处守着,若见着三小姐,不必禀告,直接捆了来见。” “是!”两个丫鬟福了一礼,领命快步出去了。 戚嬷嬷手底下格外灵活,三两下绾了一个精致的发髻,又将那头面首饰细细替她戴好,这才扶着她的手匆匆出了院门。 身后跟着一干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一路人,朝着苏明月所住的初云苑而去。 此时的初云苑内,紫菱正站在院门口踮着脚尖四处张望,眉眼焦烁,手指绞着丝帕,不断的来来回回。 小姐昨日遣了她回来报信,分明说过稍后便会回来,可是她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又不敢对外声张,生怕被夫人抓了把柄又要找小姐的大麻烦。 女儿家夙夜不归乃是大事,说不准就能往丢失名节上面扯。 如今天已经大亮了,小姐还没回来,紫菱简直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不一会儿,院子里又出来一个长得十分水灵的丫鬟,见仍是紫菱一人,也忍不住垫了脚尖四处张望一下:“紫菱,还是没有小姐的影子吗?” “是啊,当真是急死人了。”紫菱跺了跺脚,几乎要哭出来了。 昨日她回来报信之后,大夫人虽然忧心四小姐的事情,没来得及追问小姐,但此事只怕也瞒不了多久。 正手足无措之际,骤然看着不远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行了过来。 为首那人身穿绛红色广绣芙蓉攒金丝的外袍,下面配着最新的天青色烟络纱雨雾裙。保养得宜的脸上闪着笑意,却让紫菱遍体生寒。 “不好了,夫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紫菱急的团团乱转。 身旁的紫萱咬了咬牙,一把将她往院子里拖:“咱们守在小姐门外,若是夫人问起,就说小姐贪睡还未醒。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夫人知道小姐彻夜未归。” “可万一夫人要强行进去查看又该怎么办,咱们也不敢拦着啊。”紫菱一张俏脸惨白如纸,说话时嘴唇都有些发抖。 紫萱狠狠跺了跺脚:“咱们只能能拖多久是多久了,只盼着小姐能赶紧回来。” 两人飞奔进去,刚在房门外站定,大夫人何梦芷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院门口,那一脸得意的笑,让紫菱紫萱二人心头不住发毛。 “参见大夫人!” 整个院子里的丫鬟见到来人纷纷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头请安。 何梦芷凌厉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最终停在紧闭的房门外那两个穿着浅碧色织百合花比甲、蝶舞群芳如意罗裙的小丫鬟,缓缓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挥了挥手帕子,宽容大度的道:“行了,跪着干嘛,都起来吧。三小姐可起了吗?老夫人传她过去,说是有话要问她。” “小姐她……她……”紫菱竭力维持着镇定,但眸底的紧张还是出卖了她,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此刻十分不安。 何梦芷冷冷一笑,站在她旁边的戚嬷嬷上前一步,扯着嗓子怒斥一句:“三小姐怎么了?难不成老夫人召唤,她还要托大不肯去不成。” “不、不是的……”紫菱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惹得院子里一干丫鬟又扑簌簌跪了一地。 “还请大夫人恕罪,老夫人召唤,小姐素来纯孝,岂有不去之理!”紫萱不留痕迹的朝紫菱打了一个眼色,壮着胆子将话头接过来,“大夫人何必亲自跑着一趟,派个小丫鬟过来知会一声也就是了。小姐昨日吹了些风身子有些懒,此刻正赖着不肯起来呢。既是老夫人召唤,奴婢这就去叫小姐起来。” 何梦芷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眼中多有留意,拉长了语调反问一句:“哦?原来月儿是受了风寒,怎的也无人前来通报,也好请了大夫给小姐诊治。定是你们这些个奴才偷懒耍滑有所懈怠。来人啦,都给我拖出去重大二十大板。” “夫人饶命啊,夫人饶命啊!”院子里求饶的惊叫此起彼伏,紫萱的脸色也瞬时白了白,咬咬牙跪伏在地上砰砰砰连续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瞬间红肿渗血,哭喊着道,“大夫人明鉴,小姐只是吹了些风有点不适,并未受寒。小姐深知夫人昨日为了四小姐之事忧思倦怠,自然不敢惊扰夫人,是以便只嘱咐奴婢等熬了滚烫的姜茶饮下。小姐身份贵胄,就算给奴婢等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有些懈怠儿戏啊。” 何梦芷颇有些赞赏的看了这小丫头一眼,脑筋灵活说话机敏,倒是个人才。没想到苏明月那傻子身边竟还有这般得力的人,若是能收归到自己手底下,来日说不定还能替玉儿出谋划策。 这倒不是她大度,竟然肯用苏明月身边的丫鬟。实际上,她十分清楚眼下这个紫萱所说的话,未必全是终于苏明月。 因为若是苏明月夙夜未归之事被抖了出来,只怕首当其冲便是她们这些丫鬟倒霉。做主子的彻夜不归,当丫鬟的就有疏忽懈怠之责。尤其当累及主子名声之时,这些丫鬟除了死路一条,别无出路。 这个紫萱倒是个明白人,看穿了这一点,于是竭尽所能的斡旋。 “既然月儿只是身子懒不愿起来,如今既然是老夫人召唤,你便去将她叫起来吧。”何梦芷抬眸扫了一眼身边的秋霜,后者立马款步走到院子里唯一的石桌旁,在石凳上铺上几层丝绢,这才又走回来扶着何梦芷过去坐下。 紫萱额头上渗出了些许冷汗,看这架势大夫人是不准备走了。 可如今,她又走哪里能变得出一个小姐来呢。 但若不推门去叫,岂不是明摆着说小姐不在,自己之前只是说谎拖延罢了,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奴婢这就去叫小姐,只是小姐方起床,洗漱更衣还要耗却不少时间,如何敢劳烦夫人在此等候,不如……戚嬷嬷上前一步怒瞪了她一眼,眼神锐利且暗含警告的低吼:“你这丫鬟到底是何意,让你请小姐起床便这般推三阻四,夫人宽容由得你放肆,否则此处岂有你说话的份儿。莫非三小姐压根不在房中,所以你不敢推门进去么?” “不、不是的,奴婢只是怕……”紫萱脸色发白,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何梦芷施施然接过秋雪现泡的茶,押了一口后捏着帕子细细的擦着唇角,闻言冷声喝道:“我也有些担心月儿的身子,便在此处多等一下也无妨。你且先去叫醒她,我与她一同去老夫人的院子。” 骑虎难下之际,紫萱再也别无他法,只能应了声是,苦着脸咬咬牙回身推开了房门。 戚嬷嬷伸长了脖子望了两眼,但无奈紫萱只推开了一小条缝隙,她费力看了半响也看不出里面是个什么情形。 只看到紫萱一步一顿的走了进去之后,身子便站在了屋子中央,似乎僵硬了一般。 片刻后,才见她似鼓足勇气般走至里间的床畔轻声唤了两句:“小姐、小姐?老夫人派人来召,大夫人正在院子里等着呢。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如此这般叫了半天,也未听见一个回应,紫萱只能垂头丧气的出来。但眼神闪躲,却是不敢看向何梦芷,只是噗通一声再次跪下,嗫嚅着道:“夫人,奴婢、奴婢叫不醒小姐。” “是叫不醒,还是根本没人可以叫啊?”何梦芷冷冷一笑,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紫萱和紫菱登时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敢跪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第52章 巧记逼问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月儿可在房内?”何梦芷犀利的目光如同巨石,从院子里所有人的身上缓缓碾轧而过,浑身透着一股阴冷的气势,让人不由遍体生寒,连头都不敢抬。 初云苑内寂静无声,所有人连呼吸声都放慢了,似乎生怕再触怒了大夫人。 “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我倒要看看,你们的嘴到底有多硬。来人啦,都给我掌嘴,打到她们肯说话了为止。”何梦芷冷冽阴狠的丢下一句,阴沉着脸在石凳上坐下。 虽是一脸的怒容,但那双阴狠的眸子深处,却洋溢着得意的情绪。 她如今几乎可以确定,苏明月那贱人绝对没有在屋内,否则刚才这丫头为何会避开自己的目光。 但有了灵山寺的事情之后,她也不敢太小看了那贱人,万一又再出了什么纰漏,让她不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便得不偿失了。 如果这些丫鬟都挨了打,不管苏明月在或不在,总有一两个会跳出来说话。而到时候她们所说的话,就绝对属实了。 如果苏明月在,却不肯出来阻止,这些丫鬟自然寒心,也就不会再诚心替主子卖命。 如果苏明月不在,那么这些丫鬟更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丝毫没有地位的主子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不管怎样,何梦芷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她再坐下来喝茶时,心情便格外愉悦。 得了她的令,何梦芷手底下一干丫鬟婆子立刻冲上去,揪住苏明月院子里的丫鬟就按倒在地,手上使了大力气,每一巴掌都是实打实的落在脸上,只顷刻间,所有丫鬟的两颊都高高肿起,血红的五根手指印清晰的印在脸颊上,完全看不出本人原来的容貌。 一时间,果然如何梦芷所猜想的那般,不少丫鬟哭喊着道:“大夫人饶命啊,三小姐确实不在房中,她昨夜一夜都未曾回来。” “什么?!”何梦芷佯作吃惊,还打翻了石桌上的茶杯,茶水翻倒在她的衣裙上,摇曳出一片水痕,她却丝毫未觉般急促的道,“都给我住手,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随手指了一个刚才说话的一个,何梦芷一脸被这个消息吓到的样子,但虽然她竭力隐藏,但还是能看出眼底兴奋的光芒在不断闪动。 那些打人的丫鬟婆子们似乎还未打够,一个个又忍不住补了一巴掌之后,才一把将手上拎着的人扔在地上,纷纷走回何梦芷身后站定。 紫萱艰难的抬起眼睑,她的脸肿的尤其高,可见对她下手的人那是下了狠手,简直是不要命的在打。 原本清丽的小脸肿成了猪头,但那双灵澈的眸子却一眨不眨的看了一眼在场的人,将刚才说话之人的姓名,默默记在了心底。 “回夫人,昨日小姐……” 那丫鬟也被用力惯倒在地上,爬了半天才爬起来跪好,定定神开始回答,却被一声充满威严的怒喝给打断。 “这一大清早的又是为了什么,在这里吵吵嚷嚷,闹得鸡犬不宁。” 闻言,何梦芷心中一喜,面上却做出一派惶惑之色,似是要竭力隐藏般,回身敛衽施礼:“见过老爷!妾身正在教训这些不听话的奴才,没想到竟然惊扰了老爷,实在是妾身的不是。” 苏炳成昨日知道苏明玉闯下大祸之后,匆匆出府去联络了不少朝中与自己交好的大臣,秘密商议协定,若是齐王上本弹劾自己时,如何巧妙替他开脱。刚刚商议出一个结果来,结果身边的侍卫又突然来报说有贼人闯入了京兆尹府衙,将苏明玉给劫走了。苏炳成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劫走苏明玉,放眼全京城也唯有自己才有这个动机,究竟是谁,要如此大动干戈的陷害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与那些人一直到后半夜方才归府。此时实在不愿见到何梦芷那张脸,便去了一个叫香沫的小妾的房中歇下。 那香沫是苏炳成偶然在街上捡回来的孤女,当时她卖身葬父,引得不少人围观瞩目。苏炳成见她模样娇嫩出挑,便买了下来,本是留在身边做个侍候起居的丫鬟,谁知这个香沫却是个有手段的,不过侍候了相爷一个月不到,便设计相爷醉酒趁机爬上了相爷的床,而且让相爷另眼相待的从通房丫鬟抬成了小妾。 可是自从成了小妾,可以名正言顺缠着苏炳成之后,她反倒一年难得见到相爷一会。其一是苏炳成自己不是个愚笨之人,被一女子算计,即便是自己看上眼的女人那也是不许的,因此有心晾她一下,让她知道有所收敛。其二便是何梦芷治下手段甚严,相府里的侧室、姨娘、小妾和通房丫鬟全部被她治理得服服帖帖,无人敢肆意翻起一朵浪花来。这香沫能爬上相爷的床已经是钻了她一会漏洞,试想她又怎会给同一个人第二次的机会。 是以香沫也知道这次机会难得,自然要使劲浑身解数的撩拨,恰好苏炳成心中邪火正旺也急需发泄,两人干柴烈火了半宿,入睡时天已是蒙蒙亮了。 谁知才刚睡下没多久,又被下人的大呼小叫给吵醒了,说是三小姐出了事。他虽不喜自己这个女儿,但到底现在身在府内,既然知道她出了事又不去看的话,委实太过凉薄了些。回忆起之前苏明月无意中露在自己眼前的伤,想到亡妻的温柔娴静端淑清雅,心中也着实有些不忍,于是忍着烦躁爬起来匆匆赶来。 那香沫好容易得了会脸,自然要殷切的随侍在侧,便也跟着来了。 此时听到大夫人的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娇笑,捏着帕子软软的靠在苏炳成的身上,媚眼如丝嗲态毕现的道:“相爷,三小姐的院子和婢妾的居所中间隔了好几处,大夫人这惊扰未免也太远了些吧。” 见她一副狐媚样,言语间竟欲挑拨自己与老爷关系,何梦芷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手中的帕子都被绞得变了形,这才生生忍住那口气。 苏炳成警告的瞪了一眼媚态十足的小妾一眼,转而开口道:“下人吵嚷着月儿出了事,到底出了何事?” “回老爷,月儿一切安好,并无事发生。”何梦芷欲言又止,倏地垂眸侧脸,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话别说苏炳成不会相信,只怕在场所有人都不会相信。 好好一个院子里的丫鬟被集体打成了猪头,这会是安好无事吗?! “即无事,那你为何责罚月儿院子里的丫鬟?难不成,你又在故意生事,为难月儿吗?”苏炳成脸色一寒,看向何梦芷的眼神已蓄起了黑色风暴,“身为嫡母,就这般容不下一个遗孤吗?你的贤良淑德呢?宽厚仁爱呢?” 他虽不喜那个容貌丑陋神智痴傻的女儿,但是却并不代表会喜欢自己的继室凌辱自己前妻的遗孤。若是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对于他的名声和仕途将是无比沉重的打击。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何梦芷闻言,不敢置信的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中有伤心、有委屈、有失望也有怨恨,但最终,她也只是微微垂下眼帘,轻咬唇瓣未曾辩解一句。 “三小姐已经如此可怜了,夫人你为何……” “啪!”戚嬷嬷一双眼睛透出凌厉之色,缓缓收回自己的巴掌,跪倒在苏炳成面前,“还请相爷恕罪,老奴实在看不惯这等以下犯上、目无主子之人。” 在大户人家家里,一个小妾的身份,可以说还不如当家主母或者嫡出的少爷、小姐们身边一个露脸的小厮、丫鬟,可以说是一个至卑微的存在。虽说表面上侍候老爷,算得上是个主子,但其实不过是以色侍人的下贱之人罢了。 戚嬷嬷是何梦芷的奶娘,也是她身边一等的嬷嬷,便是老妇人也对她赞赏有加,即便是一些庶出的小姐和少爷见了,也要向她问一声安好。 方才香沫的话也确实是有所逾越,主子说话之时从来没有下人插嘴的余地,所以她这打挨了便也是挨了,就算是当着苏炳成的面打的,他明面上也不好过多苛责。 可惜那香沫虽然有些心计,但到底还很年轻,火气十足,被人这样当着面的甩了脸子,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登时拽着苏炳成的衣袖,哭成个泪人的撒娇:“相爷您可要为婢妾做主啊,婢妾在这相府里是半点地位都没有,还不如一个丫鬟婆子来得有脸面。如今随便什么人都敢当着相爷您的面对我动手,您都不知道背地里她们对婢妾有多凶狠残暴,婢妾在这府里简直连一点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她原本也是仗着昨夜那抵死缠绵,苏炳成对自己定然也是有几分情谊在,因此才敢这般狂悖。 谁知苏炳成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一把将她的手甩开:“既然如此,你便出府去另寻容身之处吧。” 那香沫瞬间如被雷劈一般,半响后反应过来,哭喊着抱住苏炳成的腿求情,却被他冷冷的一脚踹开,让人给拖走了。 “但是戚嬷嬷,你虽然是夫人的奶娘,但也该适当收敛一点。当着我的面教训人,真当我不在吗?”拖走了香沫,苏炳成脸色并不好看。 谁知戚嬷嬷却不卑不亢的磕了个头,朗声道:“老奴有罪,老奴甘愿受罚。只是老奴实在心疼夫人,受了莫大的冤屈却不申辩分毫,还要被这起子贱人诋毁。” “冤屈?她如何冤屈了,你倒是说说看。” 第53章 温情脉脉 苏炳成威严的目光在何梦芷脸上一扫而过,见她确实一脸委屈却强行忍住的样子,顿时心中有些疑惑。 “三小姐昨夜夙夜未归,夫人得知后匆忙赶来,百般垂询无果后,因为心忧三小姐,这才下了狠心责罚了三小姐院子里的奴婢。可是相爷您问都不问,便给夫人扣上了‘容不下遗孤’的帽子,您可知夫人心中有多委屈。夫人虽是嫡母,但也是后母。俗话说后母难为,夫人教养三小姐的过程中有多少辛酸苦楚,相爷您又如何可知。”戚嬷嬷一番凄婉哀怨的话说下来,老目泛泪,神情哀戚中又带着一丝忿忿不平,颇有些豁出去要将心中的话尽数说出来一般。 何梦芷在一旁听得也是暗自垂泪,一边擦拭泪珠一边声音凄婉的道:“嬷嬷,你就别说了。” “不,老奴要说,老奴今日就算是拼的一死,也要将这些话给说出来。”戚嬷嬷固执的看着苏宰相,“三小姐天生痴傻,教化上本就比寻常人要难上许多,但夫人可曾在相爷面前抱怨过一句。相爷只知三小姐如今的乖巧温驯,可知背后夫人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未免别人说后母偏心,夫人将大部分的关爱和疼惜全给了三小姐,便是自己亲生的大少爷、大小姐和四小姐,夫人都未曾有过那般的精心照拂。为了保住三小姐的婚事,夫人几乎是磨破了嘴皮,才凭着姐妹之情让平阳侯夫人允诺绝不悔婚,就连四小姐和白世子两情相悦,甚至情动之下做出那等荒唐之事,夫人虽然心中泣血,却也未曾动过半分要白世子与三小姐解除婚约转而给四小姐一个交代的念头。那是夫人嫡嫡亲的女儿啊,夫人心中的千难万难,旁人又能体会多少。如今四小姐生死未卜,夫人却还在此处忧心三小姐彻夜不归会名节受损之事,相爷您可知道,您方才的那番话,无疑是往夫人心口上捅刀子啊!” 这一番话可谓是情真意切到了极点,简直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即便冷情如苏炳成,在听完之后也是长久的说不出话来。 望着妻子哭的有些红肿的双眸,那一双满是血丝的双眼中雾气蒙蒙,似有千言万语却欲语还休,倏地发出一声叹息,走过去将何梦芷拥入怀中。 “这些年,的确是辛苦你了。”苏炳成难得温柔的说道,眼眸之中确实有一些动情。 何梦芷惊喜万分的抬眸,一脸甜蜜的笑道:“只要能让老爷安心在外专心仕途,妾身就算是吃再多的苦,也不觉得苦。” “唉,若玉儿能有你这般的温文恬静,也不至于会闯下如此大祸。你放心吧,玉儿毕竟也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她有事的。”苏炳成安慰的拍拍她的肩,承诺道。 何梦芷心头狂喜,脸上却做出为难神色,眼神闪烁的看着苏炳成,既有期待也有犹豫:“我知道玉儿这次行事确实是太过莽撞,老爷若是力保也有诸多难处,若是有什么万一,妾身可以理解。”语罢,又是低头神伤垂泪。 苏炳成看得不忍,不由转移话题:“先不说玉儿了,如今也寻不到她究竟是被何人救走。先说说月儿,她彻夜未归,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妾身也不太清楚,上次在灵山寺中主持大师曾给了月儿一颗灵虚丹,月儿服下之后想必已经恢复了神智。这些日子妾身忙于管教玉儿,疏忽了对月儿的照顾,以致她乔庄溜出去玩耍我竟一无所知。若不是今日得知她竟夙夜未归,妾身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何梦芷愧疚的垂首,颇有些无颜面对他的模样。 苏炳成闻言却是怒气翻腾,大声斥责道:“什么,她竟然敢自作主张出府玩耍,当真是无法无天。那灵虚丹何等宝物,她若真是服下恢复了神智,便更应知道何为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如此胆大妄为,当真是可恶至极。”语气中,竟还有一丝痛惜之感。 当然,这痛惜肯定不是对苏明月,而是对那灵虚丹。若是他能得到灵虚丹的话,便可延年益寿,也可多享几年的荣华富贵、权势滔天。可惜了,竟然被一个傻子给吃了。 “老爷息怒,都是妾身教导无方,才放月儿如此狂悖不知礼数。等月儿回来,妾身一定好好教导她,熟读女则、女训。”何梦芷神色惶恐的请罪。 苏炳成如今正在气头之上,被她这样一说简直是火上浇油般,登时骂得更凶:“这事怎能怪你,她自己做出这等事情,若是来日有损清誉,也是她自己行为不检。便是要追究,也追究不到你的头上。” 言语之间,对于这个女儿,可是半点维护之情都没有。也不知他如此的愤怒,到底真是因为苏明月此举有损闺誉,还是因为她不识好歹居然敢擅自吞下灵虚丹。 何梦芷低垂的眉眼之中闪过一抹得意光彩,她就知道只要将灵虚丹的事情说出来,老爷一定会怒火中烧。 当日在灵山寺,她虽让人盗取了灵虚丹,且让儿子苏明轩服了下去。本以为可以帮儿子精进武艺,没想到却适得其反,近日苏明轩练武时常感筋脉滞塞。她心中起疑叫来大夫一看,竟然说他这是中了毒。好在毒性不深,轻易便可拔除。 很明显,当日她们是被苏明月给算计了。她早料到会有人来偷盗丹药,所以一早将灵虚丹换成了毒药。 思及此,何梦芷闪烁的目光中又浸染了一丝怨毒。 “咦,怎么父亲和母亲都在月儿的院里。”倏地,一抹娇俏清软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惊诧和惊喜,转瞬又变为了惊惧,“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肿的跟猪头一样。” 何梦芷原本还偎依在苏炳成的怀中,打算再说上几句戳心窝子的话,让他对苏明月彻底厌弃。谁知耳边忽然响起苏明月的嗓音,登时不敢相信的侧头望去。 仅着中衣的娇俏女子站在房间门口,一头乌丝随意披散在肩头,巴掌大的小脸上还闪烁着一丝困惑和困意,凤眸之中也有些混沌,一副刚刚睡醒还不甚清明的样子。 “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一直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紫萱忽然嚎啕大哭,匍匐着爬到苏明月脚边,扯着她的裤腿,哀哀哭叫起来,“刚才大夫人带人过来,说是老夫人召见小姐。奴婢进来唤您,可您却怎样都叫不醒。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夫人身边的戚嬷嬷就一口咬定说小姐不在房内,奴婢是在撒谎,夫人一气之下就命人对奴婢等掌嘴,把奴婢等人打成了这样。” 苏明月歪头看了看何梦芷,清冷的凤眸中满是疑窦,但眸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戏谑冷笑:“母亲为什么会觉得月儿不在房里呢?” 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却让何梦芷骤然心惊。待要解释之时,却见原本还温情脉脉对待自己的夫君又换上了那一副冷淡威严的神色,目光怀疑的看着自己。 何梦芷一颗心骤然沉到了湖底,脸色变了几变,却始终没有说话。 一旁的戚嬷嬷见状,知道她若是再不开口,只怕老爷的疑心将更重,于是上前一步扶住何梦芷,眼神锐利的看着苏明月道:“请恕老奴多嘴,三小姐既然一直都在房内,为何方才院中如此吵闹,您却一直都没有现身呢?难道说,您当真睡得如此沉,连那凄厉惨呼都未曾听见吗?” “不多嘴不多嘴,戚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嬷嬷了,您说话自然不能算是多嘴。”苏明月笑眯眯的摆摆手,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影射戚嬷嬷倚老卖老,仗着资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意思。不过那灵动的双眼又完全让人分辨不出,她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而她满是黑斑的脸上此时又漫上了一丝赧然神色,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戚嬷嬷有所不知,母亲在世时便常说我是个惫懒的性子,一旦睡下便是连打雷都打不醒的。这一点,父亲也是知道的。” 被她这么一说,苏炳成不由想起亡妻还在之时,一家和乐的场景,不知为何心就有些软了:“既然知道自己性子惫懒,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改一改。如今已到了及笙的年纪,难不成日后嫁了人也要如此睡到日上三竿方起吗?” “父亲责骂的是。”苏明月垂下小脑袋,颇有些惭愧的道,“女儿日后一定严加要求自己,绝不敢再如此了。” “怎么我瞧着你今日说话倒是利索了不少?难道……” 苏明月双眼亮晶晶的奔过来,一把抓住苏炳成的胳膊,欢喜的道:“父亲也发现了?其实月儿这些日子也觉得自己颇有变化,脑中不似往日混沌,逐加清明了起来。想来那日灵山寺的主持慧聪大师赐的灵药当真是有奇效,女儿吃了之后真的渐渐好了起来。” 一旁的何梦芷倏地拧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满目欣喜的看着她:“月儿,你当真恢复神智了吗?真是太好了,姐姐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我还一直奇怪,为何你近日总是乔装外出,本还有所担心,如今看来这担心倒是多余了。你神智恢复,做事的分寸自然心中有数了。” 第54章 绵里藏针 一番话绵里藏针,听着像是在对她的恢复欣喜关心,实际上不过是变着法子的提醒苏炳成,她这个女儿最近十分不知检点的经常往外跑。这样一来,那夙夜未归的罪名,也就不算是她有意扣在自己头上了。 果然,就见苏炳成冷冷的将手抽回,眼神中闪烁着一丝阴霾:“如今你恢复神智,自然应该检点一些,不可再像往日一般胡作非为。” 灵山寺一行,苏明月得慧聪大师赐药之事苏炳成也是刚刚听何梦芷说的,本来心里就有些梗,如今被苏明月自己提出来,心中压抑的火气蹭的又冒了上来。 苏明月见状,低垂的眉眼中闪过一缕冷冽光芒。 苏炳成眼底贪婪的目光没有逃过她的双眼,看来那灵虚丹果然是个千金难买的神药,就连苏炳成都难逃想将其据为己有的心思。 他目中的阴狠在在说明,他还并没有对灵虚丹死心。 苏明月,你看到了吗,这便是你的父亲。 “父亲息怒,月儿知错了。”苏明月仿佛被他的态度吓到了一般,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一张小脸惨白惨白。 “老爷,您就别再为难月儿了。她神智才恢复,规矩礼节上自然还不能顾虑周全。今日之事我会严令不许传出去半个字,断不会毁了月儿名声。”何梦芷柔声在旁劝慰。 这话,却无异于想将苏明月“夙夜未归”的罪名给坐实了! 狠,确实是够狠! 见苏炳成有所动容,就要应承。苏明月扬起白嫩的一张小脸,那脸上恐怖的黑斑直直映入他人眼中,再加上她黑发披散的样子,简直就跟大白天见鬼一样让人胆寒。 凤眸之中清华点点,却又浑浊着疑惑难解:“母亲,月儿实在不知,月儿不过是好端端在屋子里睡了一觉,怎么就累及声名了呢。”说完了又小声咕哝,言语虽然畏惧,却也透着一丝不甘,“月儿还是自己一个人睡在屋子,不像玉儿妹妹是和白大哥一起睡。” “你说什么?!”何梦芷咬牙切齿,一双眼因为愤怒而烧的通红。 苏明月立时瑟瑟发抖,一脸惊恐的望着何梦芷道:“母亲,月儿错了,月儿不该胡说八道。母亲不要生气,月儿再不敢了。” 言语中的畏惧,倒像是生怕何梦芷再对她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害怕。 苏炳成身为宰相,朝中弄权阴诡之事做得不少,一见苏明月这神态,便知道没有经年累月的打压断然无法形成这样的效果,于是一张本就黑沉的脸色越发难看。 苏明月再怎么不讨他的喜欢,但毕竟还是他的女儿。何梦芷身为嫡母,如果连一个痴傻丑女都容不下,那这般的心胸是否配得上做当家的主母,他却要好好深思一番了。 尤其是他本当壮年,名下侧室、偏房、小妾和通房丫头人数不少,但子嗣却略显得稀薄了些。这其中到底还有怎样的隐情,他此刻也不得不深思一番。 见老爷脸色阴晴不定,眸光闪烁,看着自己时偶尔还会有猜忌和深思,何梦芷心头狂跳,虽不知是哪里让他对自己生了疑惑警惕,但也迅速反应过来。弯腰伸手一脸慈爱的将苏明月扶起,还十分爱怜的用手帕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珠,这才叹口气缓缓道:“就是玉儿做出了那等子荒唐之事,我才越发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母亲,想要好生的弥补照顾你。老爷将你交付于我教导,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可叫我如何向老爷交代,又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姐姐啊。” 苏炳成一直望着她的目光一松,骤然间又划过一抹愧疚。何梦芷自嫁给他以来,恪守妇道,未曾传出一点拈酸吃醋、苛待庶子的名声。在外面也素有仁厚大度之名。他这般怀疑与她,确实是不该。 “你年纪尚小,之前脑子又不甚清楚,这也才恢复了神智没有多少日子,不清楚也是正常。”何梦芷泪光盈盈的看着她,神色间有欣喜、有担忧、有委屈,当真可谓是五味杂陈了,只是隐藏在那诸般情绪之后的阴毒,却只容苏明月一个人瞧见,“今日之事便到底位置吧,再追究下去怕是传出去也不好听,老爷您看呢?” 看着她的模样,苏炳成心中越发的歉疚,叹口气道:“你事事为她考虑,真是难为你了。”说罢转头看向苏明月,眸光便清冷了不少,“好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既然是老夫人要召见你,想必是有事,你先梳洗一番,先去见老夫人吧。” 这番话,便是要把今日之事给压下去的意思。不管究竟是何梦芷故意挑起事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都不打算再追究。 苏明月眸中闪过冽冽寒光,如此不明不白的收尾,才是完全置自己的名声与不顾吧。 不过她也知道,以苏炳成的多疑,既然心中已经有了疑惑,自然会派人去门房出问清楚。她此时若说得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就将这口气咽下,等之后让苏炳成看完了好戏,再将这件事情查出来后一并爆发来得畅快。 “女儿知道了!”苏明月委委屈屈的看了自家父亲一眼,嗫嚅了片刻放道,“只是父亲,此时已至巳时,老夫人只怕是进了佛堂。可否容女儿稍后再去请罪,免得扰了老夫人念经祈福。” 见她如此不动声色,轻易便将这件事情承认下来,何梦芷心中虽有疑窦,但更多的却是欣喜。想来也是,一个多年不受宠的傻子女儿罢了,没有相爷的撑腰,她能在这府里翻起多大浪花来。只要自己略施手段,还不是将她整治得服服帖帖。 更何况老夫人召见不过是她寻的一个借口罢了,老夫人每日要念经,她是早算准了时辰才带着人过来的。于是见此情状便上前打着圆场:“月儿说得对,老夫人每日里礼佛的时辰都是固定的,此时还是不要去惊扰她老人家的好。” “如此也好。”苏炳成点点头,又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苏明月,随后便准备拂袖离去。 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过何梦芷呢?!既然苏炳成都到了这里了,那就不妨让他再多看一看,他的这个女儿平日里过的究竟是怎样的日子。 “父亲今日可有事要出门吗?”苏明月忽然揪住苏炳成的衣袖,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若是不忙,父亲可愿在月儿这里喝杯清茶?月儿许久未见父亲,有许多话想同父亲说。” 一双凤眸隐含着希冀的望着他,眼中满满的都是对他这个父亲的儒沐之情,这让苏炳成心中的虚荣得到了最大程度上的满足。 即便是一个被他冷落了多年的女儿,也是如此的想要与他亲近一下,苏炳成心情甚好。 听闻苏明月倏地说出这番话来,何梦芷心中悚然一惊。她忽然有一种预感,苏明月早在平阳侯府那日就已经恢复了神智。这段时间的装疯卖傻,肯定是在预谋着什么。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那药的分量,已经到了后期,她根本不可能会突然恢复神智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看老爷那副深陷过往回忆的模样,何梦芷简直气的咬牙切齿。 “父亲,您难得来月儿院子一趟,难道连坐一坐都不肯么?”苏明月垂了眼角,露出一丝神伤哀婉,“原来父亲是真的不喜月儿,所以才从来都不肯来看看月儿。” “这又是哪起子嘴碎的人在胡说八道,你便是如此治理府门的么?。”苏炳成闻言怒火中烧,看向何梦芷的眼神充满了不满。 即便是再不受宠的女儿,那也是他的女儿,更何况苏明月还是个正牌的嫡出小姐。大户人家里,最恨的便是这等欺主的奴婢,一经发现那是二话不说就要杖杀的。 苏炳成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他可以对苏明月百般的不好,却容不得别人来指责半句。 眸底划过一抹恼恨,何梦芷咬咬牙垂眸认错:“是妾身太过纵容了,日后定会严加约束。月儿,你这丫头也是,那起子碎嘴子奴婢的话也值得相信?哪有父亲不喜爱自己女儿的道理,老爷素日里这般维护你,你怎可说出这样不识好歹的话来,未免也太过叫你父亲伤心了。” 倒成了她不识好歹了?苏明月心中冷笑,面上却也做出一派惶恐之色:“父亲息怒,是月儿不该轻信别人的话。那父亲,你可愿在女儿这里歇息片刻?” 水汪汪的凤眸之中,希冀之光明明灭灭,映照着她满是黑斑的脸,让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晴儿何等天人之姿,为何与自己的女儿却是如此貌丑无盐。难道,月儿当真不是……看着这个自小被自己冷落的女儿,看着她一直畏缩胆怯的眼神如今变得灵动多彩,方才诸多言语间也对自己多有亲近,再加上自己既然说了那些是下人碎嘴编排的话并不可信,自然也不好当下就说出拒绝的话来。 两厢权衡,觉得喝一杯清茶也无妨,于是便点头允诺了。 一旁的何梦芷自然又是暗地里一阵咬牙。 “多谢父亲。”苏明月盈盈一礼后,脸上有抑制不住的欢天喜地,“紫菱、紫萱,快去备些茶水点心上来。” 两个丫鬟拖着伤重的身子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第55章 当场对峙 苏明月仰着纯真的笑脸,虽然那大大咧开的嘴角与脸上的黑斑相应之下简直恐怖至极,但她言语中的欢欣却是掩盖都掩盖不住:“母亲也一起来吧,今日也让女儿给父亲和母亲奉奉茶,尽个孝道。” 即便她不说,何梦芷也是要跟着进去的,她可不能让这贱人和老爷单独相处,谁知道她有会勾得老爷回忆起当初的什么事情。 “月儿如今恢复了神智,倒是越发的乖巧孝顺了。若是姐姐还在,不定怎样欢喜呢。”何梦芷状似感概的说了一句,一边假意拿帕子拭着眼角,一边偷觑着苏炳成的神色。 苏明月淡淡扫了她一眼,也将注意力放在苏炳成的身上。 见他神色淡淡,似乎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心中不禁疑窦丛生。 看来,是要找个机会好好打探一下自己这副身子主人的娘亲,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为何会成为宰相府里的禁忌,让这个宰相大人一边恨得咬牙切齿,一边却又无法忘怀。 见苏炳成并没有因她的话而有任何情绪波动,何梦芷坦然的舒了口气,心中稍稍安定。看来当年那件事情对老爷的影响极深,老爷无法忘怀蓝初晴,多半也是因为对她太过憎恶的缘故。想着,唇角便扬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三人原本是站在院子里说话,到正屋也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何梦芷刚迈出一步,右手的袖子便被身旁搀扶着她的戚嬷嬷给扯了扯。疑惑的目光对上她暗示的眼神,心中瞬间警醒,登时警钟大鸣。 该死,她竟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但是早在戚嬷嬷扯她袖子的那一刻,苏明月就已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知何梦芷肯定会拼了命的阻止,于是也顾不上规矩,一把拖住苏炳成的胳膊赶在何梦芷开口说话之前把人往屋子里拽,语气中满是小女儿家的激动欢喜:“父亲父亲,你在这儿稍等片刻,女儿去换件衣服便出来。” 说完又一脸激动的奔向里间,好在此时紫萱和紫菱正好端着茶水点心上来,倒也不算彻底的将他晾在了外面。 只是他垂眸扫了一眼两个丫头摆上来的茶点,脸色登时有些难看,握住椅背的手指用力蜷紧,将坐下的红木椅子抓得一阵脆响。 何梦芷原本确实是想要阻止的,可是苏明月一点都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倒叫她站在门口愣了愣。 然后看见苏炳成望着那小几上的差点面色不善,目中不知闪烁着什么含义的光芒,后背登时有些发凉,于是赶紧扶着戚嬷嬷的手进来。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这些事情也不是全无解释的余地。 苏明月倒也是懂规矩的,将苏炳成拽进来之后直接安排在了上首位上。此刻何梦芷款步进来,自然要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何梦芷一边扶着戚嬷嬷的手坐下去,一边扫了一眼小几上搁着的两杯茶水和两盘点心,登时脸色大变厉声斥责:“你们两个丫头怎么办事的,居然给老爷端来这样的茶水。来人,将这两个没有规矩的贱婢拖下去,好好教导教导宰相府里的规矩。” “咦,母亲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大发雷霆了?” 里间传来苏明月疑惑的询问,下一刻,一名穿着白色绣夕颜花织金团簇上衣,淡黄色滚边百褶烟霞裙,一根同色丝带将纤腰系得不盈一握,脚上穿着轻纱蝴蝶图案绣鞋的女子俏生生的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三千乌丝只简单用一根紫色的发带捆了,半点装饰也没有。 苏炳成望着苏明月这一身打扮,眸底的目光不由越发深邃了些。 她的话音刚落,两个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小丫头更是哭成泪人的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母亲,这是怎么了?是这茶水有什么问题么?”苏明月满面疑窦的靠近,“月儿平日里喝的都是这样的茶,没有问题呀。” 苏炳成闻言,脸色大变,就要发怒。谁知他旁边的何梦芷倒是抢先一步,砰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气腾腾的道:“什么?你说你平日里喝的便是这样的茶?戚嬷嬷,月前库房那边才采购了一批新出的雨前龙井,都是最上等的茶叶,我不是吩咐你先紧着给月儿这边送一些过来吗。如今你自己瞧瞧,月儿这里都是些什么,这些茶便是连丫鬟也不喝了,怎的还会出现在一个嫡出的小姐房内,你给我解释清楚!”面上俨然一副戚嬷嬷不给出合理解释的话就一定要严惩不贷的凌厉神色。 苏明月心里跟明镜儿一样,这何梦芷怕是要把这事儿往库房那边推了。一个小姐不受宠,丫鬟婆子的懈怠一点也是常事,若真要追究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牵个没有背景靠山的小丫鬟出来处置了了事。 心中冷冷一笑,她原本的目的也只是让苏炳成看看,他眼中宽容大度的正妻到底是多么的宽容大度。于是娇嫩的粉唇缓缓扬起一抹讨好的弧度,眼巴巴的瞅着苏炳成道:“都是月儿不好,父亲若是喝不惯这种茶,不妨吃一块点心吧。这些点心都是母亲特意交代给月儿送过来的,好吃的紧呢。因为月儿总是吃不饱,所以每次都会吃得一干二净。这还是前日母亲派人送来的,月儿一直舍不得全部吃完,所以现如今还剩下这许多呢。父亲尝尝看,是不是很好吃?”语罢还捻起一块,送到苏炳成的嘴边。 后者厌弃的看了一眼,侧头躲开她的手,冷冷扫了旁边因为激怒而未曾坐下的何梦芷,不急不缓的道:“你说你总是吃不饱?” 苏明月眸底划过一抹喜色,但脸上的神情却是实打实的疑惑。不过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已经被一旁的戚嬷嬷抢过去了话头:“三小姐莫不是在说笑吧,夫人何曾叫人送来过这样的点心。再说了,府里所有的小姐公子每日都有三两银子的份例,三小姐的胃口该有多大,才能将这三两银子的吃食全部吃完还吃不饱。” 那满脸的惊诧不似作假,虽然说出来的话有些逾越,倒也合情合理。 身为当家主母,何梦芷每日有忙不完的事情,哪还有多余的精力派人给苏明月送点心。更何况这些点心和每日的吃食都是大厨房统一安排,何梦芷若说不知情,那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三两银子的每日份例,抵得上普通人家半个月的吃穿用度了。苏明月说自己吃不饱,也确实是有些让认惊诧。 “三两银子能买多少菜啊,我不知道。”苏明月扳着手指头数了数,片刻后又疑惑的歪歪脑袋,“难道是我午饭吃的太多了,把那三两银子都吃完了,为什么我经常都没瞧见大厨房送晚饭过来呢。要不是母亲这些点心,月儿半夜只怕都要被饿得睡不着。”说到最后,又是满怀感激的看着何梦芷。 苏炳成闻言,脸色沉得仿佛能沉得滴出水来。眸光轻微闪动,落在何梦芷的脸上,简直比刀剐还要让她难受。 堂堂宰相府的嫡女,每日吃不上晚饭?!他还真是不知道,原来宰相府已经穷成这个样子,要如此缩减吃穿用度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苏炳成冷冷看了苏明月一眼,那眼神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压迫气势,叫人无从抗拒,也无法说谎。 苏明月身子颤了颤,脸上显露出一丝苦色,眨巴眨巴眼睛道:“父亲,是月儿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你可知道,宰相府里即便是下人喝的茶,那也是微末龙井。这种劣质茶叶,只有最低贱最穷困的人家偶尔才会用。至于这盘点心,分明就是被人吃剩下的,有不少点心的边角都有咬过的痕迹。若你所说是真,那堂堂相府嫡女却过得连一个最下等的洒扫丫鬟都不如。这相府的内宅,可真是治理的井井有条啊。”苏炳成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眼神锐利如冰,瞬间刺透了何梦芷的心,那一双深沉阴鸷的眸子一瞬不瞬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看的心底发毛,而他轻飘飘问出的那句,“夫人觉得呢?”更是恍若一把重锤敲在何梦芷的心头,让她身子一震,虚软的跌坐下去。 嘭! “啊!”一声巨响伴随着何梦芷的一声惨呼,她身下的椅子在她坐上去的那一刻忽然四分五裂,将她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戚嬷嬷和两个贴身的丫鬟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将她扶起,一面忧心的不断询问着:“夫人您没事吧。” 目光在苏明月一眼就能看光的院子里来回扫了两下,落在那成为一堆碎片的椅子,苏炳成唇角挂上了一丝凉薄的笑:“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不妨一次说个清楚吧。” “老爷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妾身一手策划安排,有意苛待月儿?”何梦芷失神惊叫,那眼神中的伤心和痛色,脸上的凄婉和哀怨,真是叫人看了也不由鼻头发酸。 苏炳成冷冽的目光如同最寒冷的玄冰,即便是他周身的温度也跟着下降不少:“那你向我解释一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梦芷的身子在戚嬷嬷的搀扶下稳稳站定,眸光轻动,脸颊惨白。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苏明月的唇角微微上扬! 第56章 巧言狡辩 “父亲,你不要误会母亲。母亲对月儿很好,你看,月儿身上的新衣服,也是母亲吩咐裁缝特意为月儿赶制的。”苏明月着急忙慌的要替何梦芷解释,脸上满是焦烁,眼底一片赤诚,“月儿没有晚饭,或许真的是月儿每日吃得太多了,午饭就把晚饭的用度给吃掉了。” 苏炳成阴测测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那你告诉我,你每日中午都吃些什么?有多少个菜?” “老爷……” “你给我闭嘴。”戚嬷嬷刚想替夫人辩解两句,就被苏炳成暴躁的打断,“我现在在问月儿,谁都不准插嘴。” 苏明月瑟缩一下,可怜兮兮的目光落在何梦芷身上,似乎是在求助。那闪躲的眼神,似乎是生怕自己又说错了话,会换来一顿惩罚。 “说!”苏炳成重重的低吼一声,震得苏明月的身子登时颤抖如筛糠,面如土色的结巴着道,“月儿、月儿也不知道有多少菜,每日厨房送来的时候,都是用一个很大的碗盛着,里面有许多种不同的菜。有、有时候一样,有、有时候又不一样。月、月儿不知道,月儿真的、真的不知道。” 轰!犹如一记惊雷,炸响在何梦芷的耳畔,让她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若不是戚嬷嬷在一旁及时扶住,只怕马上就要软倒在地上了。 她是暗中嘱咐过下人对苏明月不必像是嫡出的小姐那般,却也从未想过那些人竟会苛待到如此地步。 听苏明月如今的描述,她每日里所用的饭菜岂不都是别人吃剩下的,而且还是如同猪食一般。 一双惊疑不定却依旧满含怨毒的眸子落在苏明月的脸上,这个傻子,平日来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没想到一朝恢复了神智,竟是这般的难对付。今日原本是十拿九稳要给她栽上一个“夙夜未归、闺誉失节”的罪名,可谁知她不知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将她全盘计划尽数打乱。虽说最后勉强将这帽子扣在了她脑袋上,但效果却并不如预期的好,老爷非但一点问责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留下来喝茶。她也是一时疏忽,竟忘了平日里暗地里嘱咐下人苛待苏明月的事情,搞得如今有些不好收拾,更是牵连出了一堆的事情,将她陷入了如此局面当中。 只怕今日之后,老爷也不会再如同之前那般信任自己了。 自从嫁给苏炳成做继室,而后被抬做了当家主母,何梦芷便一直在费心树立自己温和大度宽容贤良的形象,而且格外成功。看苏炳成一直以来对自己信任有加,老夫人对自己也是颇多赞誉就不难看出,他们是当真认为何梦芷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贤内助。 可是如今,居然爆出她虐待前任遗孤,而且还是个痴傻的丑女。若是个貌美如花聪明伶俐的还好说,一个傻子又那般丑陋,能成什么威胁。 思及此,何梦芷心中突然又浮现出一个揣测,这个苏明月体内的毒,该不会已经解了吧。 强自镇定了心神之后,何梦芷脸色虽然依旧发白,但神情间已不似之前的慌乱,在苏炳成冷冽如刀鞘般的目光瞪视下,生生挤出一分滔天大怒来,嘶声厉吼道:“戚嬷嬷,立刻去把大厨房管事的秦嬷嬷给我叫过来,我倒要好好问问她,到底是谁给了她这泼天的胆子,竟然敢如此虐待宰相府嫡出的小姐。”转头又看向苏炳成,眉宇间神色复杂,三分委屈,三分倔强,三分屈辱,又有一分的不甘,那一双眸子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变成了咬咬牙的一句哽咽,“老爷即不信我,那我便与那刁滑的老婆子当面对质,也好让老爷看看,我到底是不是您心目中那般阴毒狭隘之人。” 戚嬷嬷应了一声是,走到门口却并不吩咐何梦芷手底下的人,只对苏明月院子里的紫菱道:“你是三小姐身边得脸的丫鬟,便由你去叫大厨房的秦嬷嬷吧,就说大夫人在三小姐的院子里等着,叫她快些过来。”吩咐完之后,便走回何梦芷身边站着,一张脸上神色不卑不亢。 苏明月不得不说,何梦芷这一手当真是相当的漂亮。 她不为自己辩解半句,却字字都又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甚至察觉到苏炳成在怀疑自己的第一时间,立马主动提出来要和那婆子对质。那戚嬷嬷办事更是老道,不让何梦芷手底下的人去通传,避免了让人说她提前安排吩咐之嫌。 要不是她之前因为自己骤然应下她模棱两可的安排,也不会一时得意失神让自己钻了空子,成功把苏炳成给留了下来。 苏明月知道,不管今日真相如何,苏炳成都断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责罚何梦芷。她依旧还会是宰相府里的大夫人,掌家的权利还会在她手上牢牢握着。 想到这一层,苏明月便地垂下眉眼,仿佛不存在的透明人一样,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很快,大厨房管事的秦嬷嬷跟在紫菱身后快步进来,见到屋子中间站着的两个大主子时立马上前去请安。 “给相爷和大夫人请安,见过三小姐。”秦嬷嬷微微弓着身体,显得十分谦恭。 苏炳成不想和她多说废话,直接一挥手道:“你可知罪?!” 秦嬷嬷身子一抖,立马跪在了地上,身子伏得低低的:“老奴惶恐,不知道相爷所说的罪从何来?” “你还敢巧言狡辩,你说,平日里在三小姐的吃穿用度上,你到底挪用私贪了多少银子。”苏炳成砰的重重一掌拍在旁边的小几上,力道大的连上面的茶盏和碟子都颤动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秦嬷嬷先是一愣,似乎没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继而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扑到苏炳成的脚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冤枉啊相爷,老奴在宰相府里做了二十年的厨房管事,何曾干过那等私挪用度苛待少爷、小姐的腌臜事情。老太爷对我们老秦家那是有救命之恩的,老奴就算再是猪油蒙了心,也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怎么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啊。” “你还敢说冤枉,你自己来看看三小姐院子里吃用的点心,你真当我们都是瞎子吗,那分明就是被吃过之后剩下的。”何梦芷指着她的手指剧烈的颤抖着,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而且三小姐还说,每日大厨房都未曾送过晚膳到初云苑内,就连午膳那也是大碗端过来的吃剩下的猪食。秦嬷嬷,你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这件事情你若是能老实交代,相爷还能看在你为相府出力多年的份上,对你宽待处理。若你仍然这般执迷不悟,就别我不念旧情了。” 这一番话可谓是软硬兼施,但是又句句话在情理,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不过一直缩在角落里减小存在感的苏明月闻言,眸底却闪过凌冽寒光。 那秦嬷嬷闻言,立马将满腔的怨愤发泄在了苏明月的身上,跪着膝行到苏明月的面前,抓住她的裙摆简直像是受了天大委屈般的哭嚎道:“三小姐,你为何要这样诬陷老奴啊,老奴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三小姐,您告诉老奴也就好了,为什么要跑到夫人和相爷面前说这些胡话。老奴几时苛待过您的吃食了,夫人曾经特地嘱咐过老奴,初云苑的一应吃食都要紧着送,您这样冤枉老奴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明月的身子抖了抖,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一样,随时可能软倒在地上,仿佛受了莫大惊吓一般的踉跄着后退,想要避开秦嬷嬷的手,口中也是惊叫连连:“秦嬷嬷你快松手啊,我何时说过你苛待我的吃穿了,你不要再扯我的裙子了,我就这样一件完好的裙子,扯烂了我可怎么穿呀。” 原本一直冷眼看着她们哭闹的苏炳成闻言豁然转过脸来,一双眸子如同浸满了冰渣一般,冷得能冻结眼前所有物品。 何梦芷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心绪再次颤抖起来,苏明月的院子以往她是从不曾也不屑踏进来,若是要教训收拾她也都是假手她人。她从不曾想到,原来苏明月身边竟有这般多的漏洞。 早知道,她当初就应该一狠心直接给她下猛药,毒死了也不会有这般多的麻烦。 可现在,她却必须强打起精神,应付眼下所发生的一切。 “够了!”苏炳成怒吼一声,其中压抑的愤怒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还要深沉得多,那双眼睛缓缓在初云苑所有人身上缓缓滑过,“一大早闹得鸡犬不宁气的我脑仁疼。” 何梦芷一双眼睛闪烁不定,眸子四处乱转,脑子十分活泛的动作起来。 “父亲,都是月儿不好!”苏明月委屈的垂下小脑袋,可怜巴巴的说道。 苏炳成冷冷扫了她一眼,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既然知道有错,就好好待在院子里反省。”转而,同样冰冷的目光又看了大夫人和秦嬷嬷一眼,冷声道,“你们俩个跟我去书房。”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这是要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了。 苏明月眉眼轻动,眸底划过一抹失望。没想到在这样显而易见的情况之下,苏炳成居然还会选择力保何梦芷的形象。 她倒不认为,他这么做是因为对何梦芷有情。相反,她倒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呢?苏明月低垂的目光缓缓亮了起来。 第57章 寸步难行 何梦芷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如今却灰头土脸的回去,即便她知道苏炳成不会就此将她怎样,但一顿责备是免不了。 自她嫁到宰相府至今,莫说责备,苏炳成便是连一句重话都未曾对她说过。 这一切,都怪那个小贱人。她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送走了不怀好意的一群人,苏明月看着小厅里碎了一地的木屑,凤眸中闪烁着浓浓的不屑。 “小姐,你……”紫萱红肿着一张脸靠近,眼底有着崇拜之色,也有一些狐疑之色。 苏明月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她肿的高高的面颊,虽看清了她眼底的疑惑,却并不打算解释,只淡淡一句:“今日,你受苦了。” 今日若不是她突发奇想让冷情带她翻墙而入,估计这时候她已经被人拦在门外,进退不得了。 冷情带着她进来时,何梦芷刚巧带人赶到不久,戚嬷嬷逼迫紫萱进去叫她的时候。 她干脆将计就计,从后院的小窗翻入,所以紫萱走进去看到她坐在床畔时,还被吓了一跳。 然后苏明月命令她不准声张,出去后只说叫不醒自己,其他一切不必多说。果然,何梦芷迫不及待要破门而入。 随后苏炳成到来,苏明月在关键时候现身,并找借口把苏炳成引进去,让他好好看看这个一直被他忽略且不喜的女儿,平日里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以前的苏明月懦弱胆小,再加上痴傻不会说话,很是不得苏炳成喜爱,每次看到也只是瑟缩的躲在远处,悄悄看一眼自己这个父亲。对于苏炳成的印象,一直都很模糊。 不过上次匆忙的一眼,苏明月已经可以断定,这个苏炳成的性格刚愎自用、多疑狡诈。 “小姐,好不容易今日相爷也在,还看到了您平日所受的苦,您干嘛不直接求相爷处置了大夫人。”紫菱端了一杯清水过来,眉宇间有着一股怨气。 苏明月只看了一眼,抿唇冷笑:“你当真以为,相爷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处罚大夫人?” “小事,这怎么能是小事呢?”紫菱不满的撅着嘴,牵动伤口又忍不住龇了龇牙,“小姐您可是相府嫡出的小姐,按着尊卑位份吃穿用度来说,还应该排在大小姐和四小姐的前面,但却一直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这还是小事么?” 苏明月闻言,看着紫菱的不光不由多了一丝深意。这个小丫头,以前真正的苏明月脑子不清楚时,她倒不曾这般激动过。 “好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苏明月斥责一声,见她垂眸时眸底划过的一丝不甘,抿唇勾起一抹深邃笑意。 苏炳成那种人,如果今日自己一味地胡搅蛮缠,反而惹他怀疑。倒不如点到为止见好就收,留下一些东西让他自己去想去查。 再说了,苏明月一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你当这个堂堂宰相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么? 只不过没有人这样将这件事搬到台面上来说,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以说,造成苏明月这种生活最大的刽子手,其实就是苏炳成。而何梦芷,顶多算是个帮凶和执行之人。如果没有苏炳成的默许和无视,何梦芷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般苛待堂堂嫡女。 按下这些情绪,苏明月咬了咬牙,凤眸之中满是冷凝之色。 随后她吩咐冷情出去买了些药材,自己做了些伤药赏给满院子的人。随后又拆了走之前璟王给她的信,说是毒手药王留下的。 这些暂且不表,单说苏炳成将何梦芷和秦嬷嬷叫到书房一番训斥之后,果然如苏明月预料的那般,也仅仅就是训斥罢了。 秦嬷嬷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何梦芷半点责罚都没有,只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日后行事三思而后行。” 这句“三思而后行”可就含义颇深了,既有让何梦芷日后收敛一点的意思,也有暗示她日后要做什么当想清楚,不要再留下任何把柄让人抓住的意思。 因此何梦芷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满面阴狠的神情中也添了一丝得色。 相爷的多疑她是知道的,今日苏明月简简单单几句话,看似无知天真的行为却引起了这位生性凉薄之人的注意。依照他的心性,当不会这样简单就轻易揭过。 苏明月,从今日开始,你在这相府之中才是真正的寸步难行。 静谧的书房之中,宰相苏炳成手执狼毫笔挥毫泼墨,手腕翻腾游走之间,一副气势恢弘的画作就此而生。 “幽冥,你来评评我这幅画如何?”随手将笔搁在一旁的笔架之上,苏炳成对着空荡荡的书房突兀的开口说道。 原本空无一人的角落处,骤然浮现出一抹淡黑色的影子,恍若流动的黑色雾气。 那雾气慢慢腾挪到苏炳成身边,每挪一步距离似乎就变得更加清晰一点,等走到苏炳成身边时,便彻底显露出了身形,竟是一个浑身上下都裹在一件宽松黑袍中的人。 只见这人与苏炳成并肩而立,丝毫没有任何恭敬谦卑之感,看似随意却在无形中散发着一种极端阴冷的寒意。他的脸全部隐匿在宽大的黑色斗篷之中,看不清楚长相。一双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从宽大的袖袍中缓缓伸了出来,指尖沿着苏炳成的画作游走,一笔一画似乎是在临摹,但微微仰头的动作却又更像是在感受一般。 他的手根本不像是正常人一般,手背的经络在透明的表皮下一览无余,而指尖的指甲却是漆黑一片,甚至每一根手指都留着寸许长。 这与他的名字倒是非常契合,幽冥、幽冥,他的出现和形象,当真像是从九幽之下而来一般。 片刻后,幽冥长长吐出一口气,说话声音如同生了锈的锯子,嘶哑难听:“相爷胸襟广博,笔走龙蛇间有气吞山河之势。只是细节处却隐隐透了一股不尽如意的郁郁,观相爷收笔时略显仓促的痕迹,相爷似乎有何烦心之事。” “哈哈哈……”苏炳成爆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却又倏地收敛住笑声,一双清冷眸子泛着阴狠异样的光芒,幽幽道,“灵虚丹,千金难求的灵虚丹,当真是可惜了。” 幽冥闻言,收回手抄在袖中,明明是春日和暖之际,他却仿佛受不住寒一般:“倒也不算是可惜,灵虚丹是何种神药,其药性温和绵长,之所以能使人寿元延长,便是因其药效可在人体内存留数十年不散。” “此话当真?”苏炳成骤然双目一亮,脸色多有欣喜,但随即又颇为失落,“但药力已融入人血脉,也是枉然。” 幽冥嘎嘎一笑,阴森而可怖,硕大的黑色帽底有森然白光一闪而没:“相爷当真是当局者迷,既然是血脉,自然有获取的法子。” 苏炳成微微一愣之后,也立刻明白过来,唇角的笑意越拉越大,最后抑制不住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笑。那眉眼深处的贪婪,让他原本堪称俊美的脸生生变得扭曲。 而站在他身旁的幽冥却又似出现那般,悄无声息的画作一团黑雾,消散在空气之中。 经过白日里的一番闹腾,到了晚间,大厨房那边送过来的膳食简直可以成为豪华。 八宝玲珑鸭,水晶鱼豆腐,清蒸鲈鱼,水晶蹄髈……各式各样丰富的菜色差点把苏明月唯一的那张小饭桌给压垮了。 送饭菜的丫头把菜一一摆好,这才冷着脸不冷不热的扔下一句:“秦嬷嬷吩咐了,以后三小姐这边的饭菜都要根据宴席的标准来做,免得亏了三小姐您的身子,再到大夫人面前去告黑状说吃不饱。” “放肆,你……”因为抹了苏明月特制的药膏,紫菱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下去不少,一张清丽容颜因为小丫头的话被怒火染红,刚要出声教训,就被苏明月的小手给拉住了。垂眸望去,只见自家小姐笑的一团和气,慢悠悠的道,“如此还要多谢秦嬷嬷,这样一来我院子里的丫鬟也不愁吃不饱了。” 那小丫头脸色一边,难听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对上三小姐眼中那冷幽幽的森寒目光,明明三小姐笑的还是如往日一般怯懦,为什么目光却如此吓人。 最终,小丫头嘴里那些骂人的话还是没敢说出口,只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小姐,这小丫头这么目中无人,小姐您干嘛纵着她。”紫菱忿忿不平的道。 紫萱拿起筷子,眉目安静的夹了一筷子鲈鱼放在苏明月面前的碟子里,轻声道:“小姐,奴婢伺候您用膳吧。” 嗯,不错。这个紫萱倒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慧性子,也比紫菱沉得住气,倒是个可堪大用的人。 眼底闪过一丝满意,苏明月随手点了几个菜,扭头对看着紫萱道:“把这些送去给院子里那几个小丫头,就当是小姐给她们夹菜,宽慰她们今日受的委屈了。” 紫萱扫了一眼苏明月指的那几个菜,福了福身子道:“奴婢代那些丫鬟们,多谢小姐了。” “小姐……”紫菱想劝,小姐好不容易得了这许多的菜,干嘛赏给那些小丫头,简直是浪费。刚起了个话头,就被紫萱以眼神制止了。 苏明月微笑点头:“快去快回吧。” 紫萱将菜小心翼翼装进食盒,拉着紫菱的手,迫着她与自己一道去送菜。 “冷情,坐下来一起吃吧。”两人走后,苏明月微抬了眼,招呼横梁上的冷情。在那个角落窝了一天,她也不嫌腿疼。 第58章 招摇的容貌 冷情飘身落下,站在苏明月身边,低眉垂目:“属下与小姐尊卑有别,还是等小姐吃完属下再吃也不迟。” “让你坐下就坐下,哪那么多废话。”苏明月拿筷子敲敲碗,语气不善,“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只有一条,那就是听话。” 冷情见她神色坚定,清冷的眸色浮现起一丝暖意,再不客气,直接坐下开吃。 见她这样,苏明月格外满意,在心里将冷情划归到自己人当中。 再说紫萱拖着紫菱拎着食盒才出了小厅的门,紫菱便不服气的甩开她的手,瞪着眼睛怒道:“姐姐方才为何要阻止我,小姐之前过的日子你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有点好菜干嘛要赏给那些惫懒的小丫头。若是留下的话,小姐即便今夜吃不完,明日还可以再用,免得……” “紫菱,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小姐如今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小姐了吗?”紫萱叹口气,认真的看着她。 “我自然知道小姐已经不同往日,可也没必要将这般好的饭菜赏给她们呀,平日里这起子丫鬟是如何惫懒,对待小姐又是如何的不恭敬,紫萱姐姐不是不知道。”紫菱梗着脖子辩解。 紫萱点点头道:“所以,小姐便更要赏这些饭菜了,小姐身边,容得下的只有那些忠心不二之人。”说罢,目光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姐姐的意思是……”紫菱虽然性子急躁,但本身并不是蠢笨的人,经紫萱一提点,马上明白过来,随即脸色便有些发白。 若叫小姐知道了那件事情,那她岂不是…… “行了,快些把这菜送过去吧,小姐还等着我们伺候呢。”紫萱也不逼迫,只淡淡一眼后,拎着食盒快步朝小丫鬟们的居所走去。 紫菱站在原地阴晴不定的想了一会,这才匆匆追上。 小厅内,冷情收回耳目,将两人的话原封不动说给苏明月听。苏明月点点头,不置可否。 “小姐想要重用那紫萱?”冷情觑了一眼慢悠悠吃菜的苏明月。 苏明月唇角含笑的点头,凤眸光华溢彩:“紫萱性子沉稳,为人通透,最重要的是她衷心不多话,是个能办事的。” “可小姐这几日出门,不都是带着紫菱在身边吗?”冷情疑惑的问道。 闻言,苏明月唇角笑容不变,眸光却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片刻后,又恢复那精灿夺目的样子,叫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紫萱和紫菱送菜回来复命,苏明月也同样招呼她们两人坐下,一同用膳。 晚膳用过后,苏明月便早早睡下了。 一夜再无话! 翌日,天光大亮,阳光从大开的窗口缝隙溜进来,清风撩起青色纱帐的一角,阳光便趁机调皮的在床上沉睡之人的脸蛋上跳跃、舞蹈。 苏明月扑闪了一下睫毛,缓缓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看一眼外面大亮的天色,不由有些怔忪。 她居然睡到这么晚,简直不可思议。 前世的特工生涯让她的精神随时保持在高度紧张的状态,每日不到六点就会被固定的生物钟给叫醒昨日她还调笑说自己惫懒,如今倒真是惫懒了。 坐起身,苏明月缓缓伸了个懒腰,骤然感觉体内有一股热流正在缓缓沿着筋脉游走,短暂的失神后,凤眸之中惊喜豁然暴涨。 难道,这边是传说中的真气?! 苏明月有些兴奋的调动内息,闭上眼睛从心去感受这股热流,并慢慢引导,向自己的筋脉中流去。 房中的横梁之上,冷情见到这一幕,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 苏明月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柔和的光芒,更诡异的是她运行内里游走筋脉所散发出来的热气,竟带着淡淡的清香,这股香味越来越浓郁,萦绕在苏明月的周围形成了一个颜色透明的气罩,将她整个人罩在里面。 冷情心中吃惊,她还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习武之人的在修习内功的时候会出现这样诡异的画面。 不多时,苏明月惊喜的收功,凤眸之中流转的光华越发璀璨夺目,一眼望去清透如上好的玉石。整个人容姿焕发,夺目异常。 “紫萱!”苏明月抬手擦去额上涌出的汗,察觉手心滑腻且有一层黑乎乎的东西,这次想起昨夜自己睡之前忽然心血来潮自己做了一个睡眠面膜敷在脸上。 一直候在门外等着苏明月醒来的紫萱应了一声,端着升满清水的铜盆进来。 撩开青色纱帐,转到里间,对上苏明月的那张脸,登时愣住了。 看着小丫鬟目瞪口呆的样子,苏明月好笑的弯了弯唇:“愣着干什么,快来伺候我梳洗啊。” “小、小姐,你、你、你的脸……”饶是紫萱心智沉稳,如今也被苏明月这一张黑乎乎,只看得清两颗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的脸给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哭出来。 不过一夜之间,小姐脸上的黑斑怎么就长这么大了,难不成是昨夜大厨房送来的膳食有问题?可为何她们吃了没事,单单小姐成了这样。 “小姐你等着,奴婢这就去给您找大夫来。”紫萱端着铜盆惊慌失措的就要朝外跑。 “站住!”苏明月叫了一声,紫萱的双脚瞬间被钉住,“过来!”紫萱端着铜盆靠近,苏明月指着自己的脸,“瞧把你吓得,这就是个面膜而已,回头用温水一洗就掉了。” 紫萱瞪大了眼睛,迷惑的看着她:“小姐,您在说什么呀,奴婢听不懂。” 呃,一时忘了,面膜是现代的叫法。 “我的意思是,这是小姐我调的美容养颜的方子,每日睡前敷在脸上,醒了之后再洗掉,可以让皮肤更白皙光滑,紧致有弹性。”苏明月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话跟她沟通。 呼,原来不是黑斑,那就好。紫萱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将铜盆放下,过来伺候苏明月起床宽衣。 见她这么快便镇定下来,苏明月对她不由更加欣赏了。 洗完了脸,苏明月接过紫萱递来的帕子净面,随意往梳妆台前一坐,在首饰盒里少的可怜的几样首饰里翻找。 紫萱倒了水回来,准备伺候苏明月绾发,眼神往铜镜里一瞟,目光再次被钉住,一张小嘴惊讶的长成了O型,仿佛见了鬼一样。 “怎么了?”苏明月回头看她一眼,眼底喊着笑意。 紫萱简直找不回自己的舌头了一样,结结巴巴的道:“小、小姐,你、你的脸……” “我的脸?又怎么了?”苏明月回眸看了一眼镜中的容颜,娥眉微蹙。 只见镜子里的少女肤若凝脂、目若点漆、眉似远黛、玲珑俏鼻、口若含丹,目中潋滟光华如璀璨星空,沉落幽潭的眼神里偶有淡淡光芒流转。巴掌大的小脸虽然粉黛未施,却已经美得惊心动魄,高贵得让人不敢直视。 没想到,原来的苏明月竟有这般惊人的美貌。 难怪,难怪! “好了,这张脸委实招摇了些。”苏明月蹙着眉头淡淡道,“你先替我随意挽个发髻,冷情,将柜子里那个黑色的玄铁盒子给我拿来。” 半响,未见冷情有所动作。苏明月拧眉抬眼望去,就见冷情面容呆滞的悬在横梁之上,若不是身后的披风不小心缠住了横梁,怕是已经摔下来了。 苏明月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些,她是猜测到苏明月的脸之所以被人下毒毁容,多半是因为其美貌招来了某些人的妒忌。不过如今一看,简单用妒忌两个字已经无法形容,这张脸简直就是祸水,随时能引发大乱。 凤眸中的光芒沉了沉,渐渐又被一抹狡黠所代替。既然这张脸有如此美貌,那何不——“冷情!”苏明月收敛心思,又重重的唤了一句。 这一声她故意加了音量,是以同时惊醒了两个人。紫萱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低垂着眉眼,双手灵巧的替她绾好双環髻,又从盒子里捡了些珍珠缀花的发饰妆点。 原本她还想替苏明月在眉心点上一枚花钿,被后者拒绝。 恰好冷情抱着盒子过来,苏明月便开始对镜上妆。 紫萱站在一旁见她往自己脸上抹上一些黑乎乎像是泥一样柔软粘稠的东西,不过瞬间,那张天仙般的面孔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被大片恐怖的黑斑掩盖,心中虽然惊讶,却也瞬间明白了小姐话里的意思。小姐当初便是因为容貌胜过如今南诏国第一美人的大小姐,才会召来那般的妒忌。如今这样子若是再叫其他人看见,只怕还要惹出许多事端。 紫萱猜的不错,苏明月就是不想徒惹是非,至少现在还不想。 满意的看着镜中丑陋的容颜,苏明月缓缓起身,行至外间,准备用早膳。 小丫鬟将大厨房送来的早餐一一端上来,薏仁粥、灌汤包等十余种吃食和小菜,也算是丰盛。 正小口吃着,紫菱忽然从院外满脸喜色的跑了进来,见到苏明月只匆匆行了个礼,便道:“小姐,云妃娘娘来了。” 苏明月喝粥的动作微微一顿,云妃娘娘,宫里的四妃之一,却也是最受宠的妃子。与她的母亲颇有交情,示意对她诸般照顾。若不是那些人顾忌云妃的存在,只怕苏明月早就香消玉殒,也等不到她穿越过来了。 她一直对这个云妃十分好奇,如今,总算是能见着活的了。 第59章 云妃娘娘 匆匆擦了嘴角,苏明月便带着紫菱和紫萱一路朝相府的大厅走去。 初云苑在相府东南角的位置,乃是相府最为荒僻的地方之一,一路要走到大厅,还会路过苏明馨的馨雅阁,苏明月的玉络轩,苏明珠的闻湘居。当然,越往外走,那些院子自然也就越大越豪华。 此时相府的正厅之中,一名年约三十的宫妆丽人端坐在上首的位置,下首陪坐着老夫人和苏宰相,大夫人何梦芷以及二夫人蒋碧云。 苏明轩和苏明珠站在何梦芷的身后,而苏明修则站在蒋碧云的身后。 像这种场合,那些姨娘和庶出的子女是没有资格出现的。再加上苏明玉私出府门,闯下大祸后失踪,何梦芷将一腔怨气全发在了苏明馨的身上,将她一通暴打后关在了佛堂,让她自己闭门反省。 “上次灵山寺一行,听说月儿得了慧聪大师的亲眼,还特地赐了一颗灵虚丹,可有此事?”宫妆丽人,也就是云妃粉面含笑,柔声问道。 苏炳成眼风淡淡扫过何梦芷,后者立刻恭敬的俯首回答:“回娘娘的话,月儿这孩子福泽深厚,有娘娘庇佑着,如今又得了慧聪大师的药,这几日神智都清明了呢。”说着也是满脸的喜气,倒真像是从内心深处为苏明月感到开心。 云妃微微侧头看来,头上珠玉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衬得她的嗓音也如黄莺一般婉转悠扬,一双美眸迸射出惊喜光芒:“当真如此,那初晴妹妹九泉之下也当魂息安稳。” “娘娘说的是,臣妇如今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些。来日九泉之下见着姐姐,也可稍减愧疚了。”何梦芷陪着笑道。 云妃却不再说话,目光幽幽的落在手上八宝玲珑护甲上,慢悠悠的剔着。 气氛一时沉凝下来,只听得见老夫人捻着手上佛珠的响动。 倏地,云妃又忽然开口,问苏炳成道:“不知苏宰相可听闻了灵山寺那桩趣事?” 闻言,苏炳成的眉峰不易察觉的皱了皱,何梦芷的脸色却是瞬间大变。 苏明玉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白玉枫做了那档子事,她便是有心想要隐瞒也是瞒不住的。云妃虽然深居宫中,但对苏明月却是极为关照,想要知道些她的近况,倒也有的是法子。 从灵山寺回来之后,她便一直悬着一颗心。只是一直也未等到云妃前来问责,没想到今日却又忽然提起。 “微臣日日为皇上分忧,心中所想具是国家大事,对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倒是甚少过问,不知娘娘所谓的趣事,到底是哪桩?”苏炳成眉眼不动声色,将这问题轻飘飘给丢了回去。 云妃唇角笑意不见,心底却已是重重冷哼。好一个老狐狸,搬出皇上来堵她的嘴。灵山寺里苏明玉与白玉枫行了苟且之事,传的满京城人人皆知,连皇上都已经知道了,还旁敲侧击的问过她的意见,要不要将苏明月的指婚给撤掉,他会没有听说过?! 其实今日云妃除了来看望苏明月是否安好之外,便是为了这事。 苏明玉与白玉枫之间到底有了夫妻之实,若苏明玉只是宰相府的一个庶女倒也好办,随便赐给白玉枫做一房贵妾或者姨娘也就算了。但偏偏她又是苏宰相的嫡出,委屈不得。白玉枫当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与苏明玉有情,回府之后自然也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更何况事发后宰相夫人与平阳侯夫人就曾合计过,由平阳侯出面去恳求圣上,撤了苏明月和白玉枫的指婚,将苏明玉指给白玉枫。毕竟两家也有亲戚关系,若因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也不值当。更何况他儿子占了人家女儿的便宜,总不好事后一抹嘴就此不认账吧。 白玉枫虽然不甚乐意,但也无可奈何。苏明玉怎么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娶回家里总比娶苏明月那个恐怖的丑八怪要强。 但皇上十分宠爱云妃,苏明月的婚事当日也是云妃求着哄着,他才赐下的,如今说要撤总也要问过云妃的意思。偏偏云妃又对苏明月格外捉紧,所以说要先来问问自己这个侄女的意思,于是皇上这才恩准了她出宫。 “苏宰相忧国忧民,倒堪称是臣子楷模,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但大夫人和二夫人当日可都在,难道也不知道吗?”云妃轻飘飘的睨了何梦芷二人一眼。 蒋碧云干脆的埋下头绞着帕子,反正这事儿也是大房的事情,要说话也轮不到她。 何梦芷眸光闪烁不定,心思来回转动几下,正要开口,门房却倏地通报道:“三小姐到!” “月儿来了,快快快,快进来让姨母瞧瞧。” 听说苏明月到了,云妃哪里还顾得上追问何梦芷,一双美眸眼巴巴的瞅着门口,脸上闪烁着关切神色。 坐在下首的何梦芷用力拧紧了帕子,那个丑货,有什么好看的。 偏偏这云妃就当她是个美玉一样,每次来都会仔仔细细的看个够,对自己如花似玉的大女儿却连个眼神都不肯给。 云妃的话音才落,苏明月已经如一只蝴蝶般翩然走了进来,欢欢喜喜的喊了一声“姨母”,飞奔到云妃膝下跪着,一双清亮的凤眸抬起,浸满喜悦的望着云妃。 云妃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欢喜得跟个什么似的,捧着苏明月的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连声感叹:“果然是变了,好、好、好啊!” 说着,眼角已经沁出了泪意,显见其喜悦程度。 “月儿,教给你的规矩呢,都忘了吗?”一声冷冽的呵斥从旁边传来,甚是煞风景。 自己的女儿,却从未和自己这般亲近过,如今倒和一个外人这般热络。苏炳成一双虎目透出阴狠的目光,心中更加坚定了某个想法。 苏明月倏地垂下凤眸,盖住眸底冷意,身子瑟缩了一下,从云妃的手中脱离出来。缓缓退行两步,然后恭恭敬敬的给云妃磕头行礼:“月儿见过云妃娘娘,跪请娘娘金安。月儿见过祖母、父亲、母亲、二夫人,诸位长辈安好。” 一番礼节行下来,一丝错处也没有,叫何梦芷眸底惊诧莫名。 要知道,她从未教导过苏明月礼仪方面的事情,一来是因为她就是一个傻子何须如此费心,二来嘛也是故意骄纵日后让她成为众人口中全然不知礼数的人。 “行了,起来吧。”云妃面色不忍,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示意身边这种的宫女赶紧上去把人扶起来,“都是自家人,哪里来这般多的虚礼。” “娘娘此言差矣。”苏炳成微微欠身,行了个半礼,继而掷地铿锵的道,“娘娘是主子,微臣是臣子,微臣的家人自然也是。见了主子,哪有不行礼的道理。再者说了,微臣也不敢狂悖,攀上云妃娘娘做亲戚,这自家人一说却又从何而来。” 坐在他旁边的老夫人闻言,捻着佛珠的动作微微一顿,只一瞬又恢复了正常。眼帘低阖,让人看不清其中神色。 苏明月眼角余光扫过苏炳成傲慢无礼的脸,心中不由发出一丝冷笑。 看来是高高在上的位子坐得太习惯了,养成了这样目空一切的性子。她还说同是何梦芷生出的女儿,为何苏明珠那般阴沉诡谲,苏明玉却是个孤高自傲的,感情都是随了她爹! 闻言,云妃身边的嬷嬷脸色一变,眉头深深皱在了一起。倒是云妃脸上笑容不见,垂目将丝绢上的花纹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浅笑着开口道:“苏宰相倒是多虑了,本宫身为月儿的姨母,与月儿自然是一家人。至于苏宰相嘛,你权势滔天仅居圣上之下,这一双眼睛又还能瞧得上谁呢。” 说完后见苏炳成脸色变了变,一双眸子中浸染了阴毒之色,虽很快敛下,却没能逃脱苏明月的眼睛。 心中一动,苏明月脑中忽然出现一个胆大妄为的猜测。 人都是不满足的动物,一旦在一个位置上待得太久了之后,自然而然的就会觊觎更高的位置。 这个满腹心机的苏炳成,会不会也是这种人呢?! “姨母姨母,花园里的春海棠开得极好,月儿陪您去赏花可好。”苏明月满脸欢笑的望着云妃,继而又小心翼翼的看着苏炳成道,“父亲,月儿可否……” 云妃见状,美眸中的笑意瞬间收敛,透出一丝冰冷:“不过是赏个花罢了,难不成月儿在宰相府中连这点自由都没了?” “月儿……”苏炳成用同样森冷的目光回望过去,原本想说苏明月乃是苏府之人,有何自由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但坐在旁边的老夫人忽然发出一声轻咳,叫他骤然警醒,话到了嘴边,脱口而出时就变成了,“月儿要好生招待云妃娘娘,切记不可莽撞冲撞了娘娘。” 苏明月乖乖巧巧的行了个礼:“月儿知道了!”目光转回云妃身上时,从老夫人沉静的脸色上缓缓划过,“姨母,这边请。” 云妃扶着身边宫女的手缓缓站起,苏明月乖巧的跟在身后,走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何梦芷和蒋碧云还在,于是眉眼含笑的轻声道,“母亲、二夫人,不如一同去吧。还有大姐,咱们好久没有一起赏花了。” “月儿,姨母好不容易出趟宫,就想着好好与你说说话。苏夫人执掌中馈,事务繁多,你何必硬要人家相陪。” 云妃不冷不热的丢下一句,亲热的拉着苏明月的手出了厅门。 第60章 设计退婚 “恭送云妃娘娘。”何梦芷本还想客套两句,谁知云妃竟这般说话,登时脸上有些挂不住,行礼也颇有些敷衍。 跟在云妃身后的嬷嬷将这一幕收纳眼底,略微屈膝还了个礼,随即招呼左右的宫女跟上。 两人离开之后,苏炳成一脸阴郁的站起来,冷冷觑了何梦芷一眼,眼中不言而喻。随即冷哼一声,扭头出了花厅。 “恭送老爷。”何梦芷咬了咬牙,不得不挤出一抹笑。现在老夫人还在,她还需收敛一些。 老夫人捻着佛珠缓缓起身,旁边随侍于嬷嬷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老夫人一惯悲悯的神色中透出一股冷意,落在何梦芷的脸上如刀子一般:“身为母亲,玉儿做出那等坏了相府名声的事情,你也难辞其咎。下个月成儿的生日宴便交给二房来办吧,你也趁机好好休息一下,反省自己的过失。” “是,母亲。”何梦芷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眼神怨毒异常的扫了旁边的蒋碧云一眼。这个贱人,定是她在背后挑唆老夫人削夺自己掌家之权。 老夫人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扶着于嬷嬷的手缓步走了出去。 二夫人蒋碧云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眼眸低垂不发一语。老夫人提出让她筹办下个月老爷的生日宴时,她下意识便看了何梦芷一眼,果然见对方脸色阴沉得厉害,眸中的冷郁之色看得她一阵心惊。于是老夫人刚走,她便直接福了福身子,跟在老夫人身后走了。 算她走得快!何梦芷几乎将指甲掐断,恨恨的目光一直落在蒋碧云的后背。 “砰!”何梦芷一巴掌重重的拍在身侧的小几上,一张俏脸扭曲得变了形状,如同地狱的厉鬼。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真是气死她了!!! 这些个该死的贱人,一个一个都来和她作对。尤其是那个苏明月,仗着云妃撑腰竟敢让她当着老夫人和老爷的面下不来台。她一定要让那小贱人不得好死。 至于蒋碧云,她日后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母亲与其在这厢干坐着生气,不如想想法子,趁着云妃娘娘还在,将婚事的事情给办了。”苏明珠一直冷眼旁观,心中早有计较,此刻见母亲气怒交加,不由出声提醒。 站在一侧的苏明轩闻言皱了皱眉:“珠儿,你何出此言?” 见自己母亲也是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苏明珠冷笑一下,手指不紧不慢的缠绕着帕子:“母亲当真以为,云妃娘娘此次来,仅仅是探望三妹吗?” “你的意思是……”何梦芷满目沉凝,眼底浓雾弥漫,随着一字一句的出口,浓雾渐渐退散,露出清明精悍之色。 苏明珠浅笑点头,慢慢解释道:“玉儿的事情是多少达官显贵的夫人们亲眼所见,这京城之中最藏不住的就是秘密,想必玉儿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早就传到了宫里。更何况咱们的姨母不是也同母亲说过,会央着姨夫恳请圣上撤了那小贱人和表弟的婚事吗?” “所以,云妃正是为此事而来。”何梦芷眼睛发亮,神色终于有所缓和,隐隐透出一股喜色,“还是珠儿你观察细微,好在还有你在。”说着拉过苏明珠的手,亲昵的拍了拍。 苏明珠淡然一笑,眼风落在被她抓住的手上,闪过一抹厌恶,却极好的隐藏了起来:“女儿昨日的绣品还未完成,先告退了。”进而不留痕迹的将手抽出来,转身袅袅婷婷的走了。背影透着一丝孤高自傲的气息,看的何梦芷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个大女儿什么都好,容貌堪称天下第一,而且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刺绣功夫也是一绝。就是性子怪异了些,心思深沉得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看不透。 “呃……” 倏地,苏明轩捂着胸口发出一阵闷哼,俊脸惨白,冷汗瞬间打湿了额发。 “轩儿!”何梦芷一声惊呼扶着自己的儿子,感受到他身子轻微颤抖着,脸色是掩饰不住的痛色,一颗心登时揪紧,扯着嗓子惊呼,“来人,快拿我的名帖去德馨堂将龚老爷子请来,快去。” 守在门外的小厮片刻也不敢耽搁,赶紧飞奔着去德馨堂请人去了。 苏明轩只觉胸口似乎被万虫啃噬一般,痛的他身子如筛糠般颤抖,右手紧紧揪住胸口的衣服,恨不得能干脆找一把尖刀将胸口剖开,把那心脏给拿出来。冷汗大颗大颗沿着额头滚落,他浑身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仿佛从水中捞起来一般。双目紧闭,额头和脖颈的青筋直冒,可见有多痛苦。 “轩儿,轩儿……”何梦芷急的手足无措,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彪,“轩儿,你可不要吓娘啊。来人,快来人啊!” 门外两个小厮飞奔进来,见此情景瞬间呆愣在原地。 “你们这两个死奴才,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少爷扶到房间去歇着啊。”何梦芷怒喝一声,杀人的眼神扫过去,两个小厮哪里还敢耽搁,赶紧一左一右夹着苏明轩匆匆朝他的书墨轩而去。 何梦芷眦目欲裂,心焦急躁的一路跟着过去。眼睛里冰冷的恨意汹涌滔天,只恨不得立刻将苏明月乱棍打死。 都是因为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她自己私吞了灵虚丹,还恶毒的造了一枚假的丹药放在那里诱他们上当,轩儿何至于如此。都是那个贱人,她定要将她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有些人就是这样,分明是自己贪图觊觎别人的东西,到头来吃了亏反倒责怪被人心思恶毒,却不知反省若不是她心生歹念,又何至于会被苏明月算计。 说到底,也都是他自己活该而已。 再说云妃一路携着苏明月的手,漫步走在相府花园之中。 虽说宰相府的花园比不得宫中的御花园,但亭台楼阁、雕廊画栋、奇石假山、幽静小道、奇花异草也是应有尽有。不似一般大户人家的富丽堂皇,宰相府的花园布置得相当雅致。将就了动静相宜,互相衬托,细细赏来倒也有趣。 “月儿,你告诉姨母,这府中可有人对你不好?”云妃娘娘缓步走着,拉着苏明月的手柔声询问。 苏明月甜甜一笑,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眉目中的厉色褪去不少,变得格外柔和:“有姨母护着,谁人敢欺负月儿啊。” 闻言,云妃顿足,美眸落在苏明月的脸上,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来。 少女梳着极为常见的双環髻,发髻上零星点缀着一些珍珠饰物,算不得什么珍品,但远远瞧着倒也雅致。一袭浅黄色广袖鎏仙歪衫,里面是一条抹胸的白色凤羽流云长裙,纤腰被浅粉色的丝绸长条盈盈束着,在正中打了个美丽的蝴蝶结。腰带左右个挂着一枚压群的玉佩,随着她的走动左右摆动,流云的裙摆层层叠叠,将她衬得如同云端仙子一般。 云妃满眼的赞赏之色在落向她脸上星星点点的硕大一片黑斑上时,不由黯了黯,眸中有一抹复杂之色。 “月儿果真是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就是这打扮委实素净了些,你这个年纪该是穿红戴绿的时候,怎的这般……朴素!”其实,云妃娘娘更想用的词是“穷酸”,但到底还在相府之中,四处说不定都有那大夫人的耳目,她也不得不注意一些。 云妃身边的桂嬷嬷闻言,老脸上绽开一朵菊花:“三小姐这样穿老奴瞧着也是极好,清淡素雅,如出尘之莲。但就这份气质,这府里哪位小姐能比得上。” “桂嬷嬷说得极是,咱们月儿怎样都是好的。”云妃也是一脸欢喜,拉着苏明月的手,目光宠溺且关怀备至,随后伸手摘下自己头上的一支凤钗,簪在苏明月的头上,左右瞧了一瞧,甚是满意的点头,“这样一来,便更漂亮了。” 苏明月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若此时云妃眼中是自己本来的面容,她这般夸奖一点都不为过。但对着她这张有时连自己都无法直视的脸,还能说出漂亮二字,若不是违心的恭维,便是发自内心的那样觉得。云妃自然不需要恭维她,所以她会这么说,就真的是这么觉得。云妃,是真的拿她当自己的女儿一般。也唯有母亲看自己的女儿,才会怎么看都觉得是极好的。 “谢谢姨母!”苏明月望着云妃,眼底闪烁的都是感动之色。 “傻孩子,跟姨母还这么客气作甚。”云妃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姨母曾经答应了你娘,要好生照顾你,可惜姨母没有做到,日后见了你娘,姨母都不知该以何颜面去见她。”云妃的手指在她脸上的黑斑上停住,指腹摩擦了一下,眼中闪过深深的自责。 她深居宫中,无法时时照拂与她,又不便将她接入宫中自己抚养,所以才会害的她成了这般模样。 苏明月凤目含泪,直直望着云妃真挚的双眼,心中连续转了好几个念头,甚至想要不顾一起告诉她真相。但几次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现在,还不到时机。 “月儿,今日姨母过来,是有话想要对你说。”云妃眸色转为无奈,还有很深的愧疚。 苏明月只看了一眼,便猜出来她此番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于是不等云妃开口,自己先道:“姨母来,是为了我和白大哥的婚事吧。” 第61章 不堪良配 云妃显然没料到她竟一早猜到,神情不由怔了怔,继而叹一口气,拉着她柔软白皙的小手,满脸的怜惜:“看着你如今这般聪慧灵透,姨母真心为你感到高兴。原本姨母还觉得,平阳侯府到底与宰相府有姻亲关系,那白玉枫又是个青年才俊人中龙凤,你嫁过去做了当家主母,虽执掌中馈的权利不会给你,但至少也可保一世无虞。没成想,他竟……竟是个……唉……” “想必姨母在宫里因为月儿的事情承受了不少压力吧?”苏明月感激的看着云妃,她能感受到云妃发自内心的关心和疼爱,这还是穿越过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人,是以她倍觉珍惜。 云妃修饰得如同远黛一般的柳眉微微一蹙,只一瞬便又舒展开来,朱唇轻扬带着柔笑:“倒算不得什么压力,不过是圣上随口一提罢了。姨母更想知道的,是月儿你的想法。” 随口一提?怕不止是随口一提那么简单吧! 当今圣上生性多疑,对谁都存着几分猜忌,生平最大的忌讳便是有人忤逆他的话。平阳侯敢为了儿子甘冒圣上的大不讳,他也不能不多几分思量。当初自己和白玉枫的婚事是他亲口赐下的,如今又要让他金口收回,圣上心中有多少个不乐意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平阳侯到底是他的嫡亲表弟,白玉枫怎么着也算是他一个外姓的侄儿。纵使他再不愿意悔婚改口,却也要权衡诸多利弊。所谓的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己不过是宰相府一个不受宠的痴傻丑女,反正都是一家子的女儿,把谁嫁给平阳侯世子对于宰相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即能全了平阳侯府的心愿,又不至于开罪宰相,如此一桩划算的买卖只是牺牲一个微不足道的丑女罢了,何乐而不为呢。 若不是因为圣上宠爱云妃,忌惮云妃身后的云氏家族,下旨之前还特意跟云妃提一提这个事情,只怕如今到苏府来提起这件事情的就不是云妃,而是陛下直接撤婚以及重新赐婚的圣旨了。只不过圣上特意跟云妃提,也不过是全了两家之余再显示一下自己对云妃的恩宠,以示安妃。说得好听是询问意见,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知会。 “姨母觉得,那白世子可是月儿的良配?”苏明月一早命紫萱紫菱去取了茶水和点心来,此时刚好送到,她便亲手接过了自行暖壶泡茶。 云妃满意的看着苏明月乖巧温婉的样子,心中喜不自胜。没想到月儿神智恢复后,整个人都变了。虽说那脸上的黑斑还是瘆人,但她周身却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再轻易忽略的逼人气势。那一双墨如点漆的眸子目光生动,偶尔闪过狡黠睿智的亮光,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姨母往日里瞧着那白玉枫倒是好的,只没想到竟能做出这等子轻浮的事来,想来也不堪为月儿的良配。”叹一口气,云妃不由自主的抚上苏明月的脸颊,目中的怜惜汹涌如海水。若不是这一脸的黑斑,单凭初晴当日南诏第一美女的容貌,也可想到月儿该是何等的美若天仙,可惜了! 苏明月瞧出云妃眼底的惋惜,不由盈盈一笑,凤眸深处乍然迸发出高洁光华:“姨母,月儿并不觉得容貌的残缺有多不幸。以貌取人之人,目光短浅狭隘,也不配月儿对他许以真心。再者说,以色侍人,色衰则恩断。月儿想要的,是能与月儿执手相望,伴护一生之人。若然寻觅不到,月儿宁肯终身不嫁。” 一生一世一双人?! 曾几何时,她们几个闺中密友也曾在闲谈时双颊生晕的提起过。可如今……“你这傻孩子,才说你灵透了些,怎的就又说起胡话来了。”云妃点了点她的鼻头,美眸波光盈盈,板着脸教训道,“哪有女子终身都不嫁人的。嫁人生子,是一个女人一生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苏明月浅浅一笑,也不与她辩驳。古时候女子只需相夫教子,不宜在外抛头露面已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三两句也扭转不了。 见她含笑不语,云妃眸光连闪,终究有些不放心的道:“你当真愿意取消了这桩指婚?姨母瞧你往日不是挺喜欢那个白玉枫的吗?为何……” “因为,月儿嫌他脏。”凤目之中冷芒乍然闪现,又顷刻消弭无踪,“姨母,此事你只管回了圣上便是,莫要因为月儿,惹了圣上不快。” “月儿,若你是因为姨母我,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云妃感概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美眸中流露出一丝沉郁之色,“那苏明玉日前不是将荣福郡主打伤了吗,后来还引来一批高手硬闯京兆府尹衙门将她救走。这桩事情也已经闹到了皇上那里,据悉齐王整日里都来找圣上讨要一个说法,圣上为此也是不胜其烦。这件事情如今变得颇为复杂,那苏明玉现在可说是畏罪潜逃,即便抓捕归案那也是犯妇,就算圣上此刻赐婚,那平阳侯也未必肯同意了。” 苏明月微微垂下眼眸,唇角抿出一丝笑意,整个人散发着高贵不可侵的柔光:“姨母,那白玉枫,月儿不想也不屑要了。” 云妃闻言,不由为她话语中的铿锵之意心中一震,不过随即又清华一笑,对上她目中的坚定,赞许的道:“好,好!不愧是初晴妹子的女儿,这性子,倒真有几分像你的母亲。” “姨母,月儿正好有些关于母亲的事情想要问问姨母呢。”听她提起蓝初晴,苏明月赶紧趁热打铁的追问道,“月儿恢复神智之后,对一切都记得,却独独对母亲的记忆少得可怜。姨母可否告诉月儿,母亲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又是怎么过世的呢?” 闻言,云妃的神情刹那间有些恍惚起来,美眸落在苏明月的脸上,却又仿佛透过她望着遥远的远方,许久后才缓缓开口道:“你的母亲,当年可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啊!” 苏明月见她起了话头,立时正襟危坐,竖着耳朵打算洗耳恭听。 谁知花园小径那头传来匆匆脚步,正往这边过来,也打断了云妃的叙述。苏明月心头一动,目光不动声色的朝声源望去。 不多时,一行人从花园尽头处款步走来。 为首一人梳着富贵髻,鬓角华发丛生,发髻上只简单插着几根玉簪,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一张满布沧桑的脸颊上沟壑洋溢,却依旧能看出昔日的美貌痕迹来。上身穿着一件深棕色富贵如意牡丹长衫,外面罩着金线钩织的团簇海棠对襟褂子,下面一条同色百褶云纹棉裙。脚上一双蜀锦缎面绣鞋,上面用金银丝线相护缠绕钩织而成的芙蓉花纹。整个人贵不可言,一双老目虽然浑浊,却偶有精光流动,显得十分精明。 而在她身旁,扶着她的手略微退后半步行走而来的妇人看着年约三十左右,姿容出众。梳着一般贵妇常梳的发髻,发丛间零星点缀了几朵素雅的珠花。穿着一件绛紫色折枝花绕纹篱的宽袖大袍,一条绛红色飞霞鎏金长裙。巴掌宽的彩锦绵云腰带上,左右扣着一枚压裙的玉佩。 两人身后,则跟着满脸笑意的何梦芷,以及一脸漆黑的白玉枫。 苏明月的眸子动了动,璟王已将他放回去了?也不知有没有问出他当日是如何知道自己在京兆尹府衙之内的。 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眯,没想到何梦芷的动作倒快,而且面子也不小,居然还请动了当今圣上的姨母、先帝的亲妹,当年的瑾瑜长公主。 云妃原本淡然的眸底也掠过一抹惊诧,转而又涌现了黑色的怒气。好一个宰相府的大夫人,竟这般迫不及待。 心中虽然不忿,但还是在看清这群人的第一时间便带着苏明月以及一干嬷嬷丫鬟起身应了过来,对着为首的长公主盈盈行了一个大礼:“给长公主请安!” 苏明月则连同身后的一干嬷嬷丫鬟齐齐跪下,行的是全礼:“参见长公主,请长公主金安。” “嗯,都起来吧。”瑾瑜长公主右手虚抬。 一干人缓缓起身,苏明月又前行两步,微微蹲下身子福了个大礼,声音悦耳如莺啼:“月儿见过平阳侯夫人,见过母亲,见过白世子。” 她的动作端庄大方,优雅高贵,每一步做出来都既美观又全无错处,当真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和气度,不由让瑾瑜长公主和平阳侯夫人何梦兰心中俱是生起了疑惑。 便是连站在她们身后的白玉枫,原本鄙夷厌恶的眸子里也划过一丝惊诧。 什么时候,那个痴傻懦弱的苏明月竟变得这般气质脱俗,进退有度了。平时她见到自己的时候,不是连话都说不完整吗?而且总是低着头一副见不得人的畏缩模样,看着就让人生气。 可是,如今这个坦然直视自己,行动举止优雅如兰的女子,更让他心中火气。 就算那灵虚丹再药效惊人又如何,即便让她恢复了神智,那一张脸还不是跟鬼一样,吓死个人。 “起来吧,不必多礼了。”何梦兰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满脸都是温柔亲和的笑,转身对着云妃敛衽施礼道,“见过云妃娘娘!” 何梦芷与白玉枫也是一起见礼,原本按照白玉枫的身份是应该跪行全礼的,但他心中对苏明月恼恨异常,此时行起礼来倒把这层给忘了。 云妃扬起端庄高贵的笑,目中却微露不满,心中也越发觉得苏明月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个白玉枫当真不是良配之人。 第62章 退婚 一群人左右全了礼数之后,便走至方才云妃和苏明月坐着歇脚的小亭子里。 “紫菱紫萱,将茶水点心撤了,另送一份过来。”一进去,苏明月便吩咐跟在左右的丫鬟,待瑾瑜长公主她们纷纷坐下之后,才垂手后退一步,站在离云妃最近的地方。 白玉枫也和她一样,同为晚辈,只能站在一旁,并不敢入座。 瑾瑜长公主扶着平阳侯夫人的手缓缓坐下,老目中犀利的目光自苏明月身上缓缓剐过,随即沉声开口道:“这里都是自家人,你们两个小辈也过来坐吧。” “是!”苏明月乖巧的应了一声,款步走到云妃旁边的凳子上,姿态端庄的坐下。 白玉枫狠狠瞪了她一眼,只能坐在唯一剩下的凳子,也就是苏明月的旁边。 “长公主今日倒是好兴致,怎的想起来到宰相府里来转转了?”虽然心中知道这些人来此的目的,云妃却还是佯作不知的蓄起一抹高雅微笑,疑惑询问。 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美眸中的光芒有些微寒。 “作为长辈,自然要为晚辈的事情多操些心,云妃你不也是一样么?”长公主直接用一颗软钉子,将云妃的话给碰了回来。 云妃眸色暗沉,唇角的笑意却越发深邃:“长公主说的是,哪有长辈不关心晚辈的道理。本宫也是因为担心月儿,这不才哀求着圣上让我出宫一趟。” “得云妃娘娘如此疼爱,也是她的福分。”长公主不冷不热的眼神落到苏明月的身上,淡然问道,“听说前些日子在灵山寺,慧聪大师赐了你一枚灵虚丹,将你痴傻的毛病给治好了?” 苏明月心中冷笑一声,面上自然是乖巧温驯的点了点头,笑颜天真纯粹:“月儿能有此福缘,也是多亏了母亲。倒是长公主如此挂心,叫月儿如何敢当。” “果然比之前懂事了不少。”长公主淡淡说完这句话,也不知道是真心的夸奖还是有意的讽刺。 苏明月垂眸敛目,权当这句是夸奖,不动声色的收下。 紫菱和紫萱领着一干小丫鬟捧了心的茶水和点心上来,苏明月起身,从丫鬟手中一一将茶水恭敬的放到每个人面前,然后又布好了点心,这才再次落座。 她的这一举动,自然又引来了一番关注。 云妃满意得眉开眼笑,白玉枫神色复杂,长公主和何梦兰是一脸惊诧,唯有何梦芷一直用杀人的眼光盯着她。 她的轩儿至今还躺在床上,也不知情况如何了,而这个贱人居然还妄图在长公主面前露脸,她也不想想自己那张恐怖到极点的脸,看了就让人倒胃口。 气氛一时有些古怪,个人心中都有一番思量。 “祖母……”没想到,最先沉不住气的倒是白玉枫。 那一声满怀迫切的呼唤,直接让苏明月的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 好了,直接事情只要让平阳侯府的人先提,那么就好办得多了。而且自己想要的那些补偿,估计也能顺利要来。 长公主安抚的看了白玉枫一眼,端起面前的茶水轻缀了一口,目中光芒闪动,似乎是在考虑着该如何开口。 云妃见状,刚想开口说什么,桌子下面倏地伸过来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袖。侧眸望去,见苏明月朝自己微微摇头,心中念头一转,明白过来。 “孽障,还不快给云妃娘娘跪下。”倏地,长公主脸色一变,怒吼了一声。 白玉枫顺从的起身,噗通一下跪在了云妃的面前。 “哎呀,长公主这是何意,白世子未曾对我失礼,如何行这般大礼啊。”云妃佯作不知的伸手欲扶。 长公主眸光闪动,声音冷沉:“这孽障辜负了娘娘错爱,自然应该向娘娘请罪。” “咦,长公主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啊。”云妃依旧一脸迷惑,丝毫也不上当。 长公主暗暗咬了咬牙,身旁的何梦兰却已经绞着帕子擦起了眼角,一脸悲戚的模样:“都是臣妇管教无方,还请娘娘降罪责罚。” 话说到这个份上,云妃若再装作听不懂她们说话,便有些过了。 “原来长公主所谓的请罪,请的却是灵山寺一事的罪啊。”云妃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原本虚扶着白玉枫的手也收了回来,语气冷淡的道,“事情已经过了一月有余,长公主此时再叫白世子来请罪,却又是何用意呢?” 真有心想要请罪,一早便该让他请了,何须等到如今。左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云妃这么逼问,也是不想再跟这些人兜圈子而已。 “娘娘聪慧,怎会不知。其实我今日来的目的,和娘娘一样。”长公主果然是个精明的人到了现在还在打太极。 白玉枫又在旁边果断的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直将额头都磕得红肿了,嘶哑着声音悲喊着:“还望娘娘成全,我与玉儿两情相悦,如今又是木已成舟,娘娘难道真的忍心棒打鸳鸯,拆散我和玉儿吗?” “好一个两情相悦,好一个木已成舟。”云妃的脸色瞬间冷到冰点,看着白玉枫那张俊俏的脸蛋,连连嘲讽的冷笑,“你可知圣上亲旨赐婚,你却如此狂悖逆行,乃是死罪?!” “我……”白玉枫俊脸发白,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管用眼神求助自己的母亲和祖母。 长公主轻咳一声,目光不善的看着云妃冷冷道:“云妃是想要搬出皇上来吓唬本宫吗?” “不敢。”云妃不卑不亢的回视,眼中不退让的神色让这位先帝的胞妹眸底汹涌起凌厉之色。 倏地,一抹娇嫩悦耳的嗓音插了进来,语气乖巧,说出的话更加让人舒心。 “姨母,既然白世子和四妹两情相悦,月儿自当成全他们。” 苏明月一脸得体大方的笑容,只是微微蹙在一起的秀眉和眼底偶尔掠过的伤感却让人觉得她只是故作大方罢了。 “月儿……”云妃故意懊恼的瞪了她一眼。 长公主却适时插话进来:“月儿你能如此体贴懂事,本宫甚是欣慰。你放心吧,此事是枫儿对不起你,我平阳侯府定会补偿与你。枫儿的堂哥也算是青年一代的翘楚毓秀,足以配得上月儿的身份。” 长公主说的这个人苏明月心中还有些印象,是颇有一些才名,只是却也是个风流成性之人。正妻的位置虽一直空着,但房中却已纳了不少小妾,伺候他的丫头几乎都做了他的通房。这样的人,她也好意思说配得上自己。 “月儿容颜丑陋,怕是配不上世子堂哥。婚事的事情,不敢劳长公主操心。”苏明月垂眸掩住眸底溢出的冷意,嘴上却甚是乖巧恭敬。 白玉枫一脸“还算你识相”的表情,看的云妃不由又是一阵心头火起。 心思闪电般转动了一下,一双美眸浸着冰冷笑意的道:“到底是皇上赐婚,原本好好的一桩婚事如今就此作罢,本宫虽替月儿感到惋惜,但既然长公主开口说要给予补偿,那本宫便先替月儿谢过长公主厚爱了。至于婚事,本宫自会为月儿物色合适人选,身家样貌随时一等,但人品却更为关键。本宫还需细细挑选,并不想假手她人。” 长公主一张老脸沉郁异常,眸中闪过一抹郁郁之色,却又生生忍耐住。 此次事情确实是他们平阳侯府理亏,让云妃占两下口头上的便宜也没什么要紧。 “本宫还有些话要交代给月儿,便先告辞了。看长公主精神矍铄兴致颇高,不如在此地好好欣赏一下春日的海棠,顺便与宰相夫人好好商议一下,如何才能将四小姐平安寻回。”云妃嘴角噙着冷笑,伸手拉过苏明月,径直起身离开,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瑾瑜长公主。留下神色各异的众人,径自扬长而去。 待云妃与苏明月走后,瑾瑜长公主才一掌拍在石桌之上,一张沟壑遍布的脸上满是怒容:“不过小小一个妃子,竟也敢和本宫如此说话。” “母亲莫要动气,仔细伤了身子。”何梦兰赶紧软语劝慰。 长公主冷哼一声,瞪了她一眼:“还不都怪你,好好的一个孩子,让你教成了什么样子。”眼风落到白玉枫身上时,又尽数换成了宠溺,见他额头红肿,不由冲着身边侍候的丫鬟怒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开春的天气寒意还未尽散,竟眼睁睁看着世子在地板上跪这许久。还不赶紧扶起来,找大夫仔细处理一下额头上的伤。” “长公主莫急,德馨堂的龚大夫正在府上,臣妇这便差人将他召来替枫儿看看。”何梦芷满脸赔笑,招手让戚嬷嬷赶紧去请人过来。 长公主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一些,冷冰冰的说了句:“劳你费心了。” “长公主说的哪里话,咱们本就是一家人,这马上又要亲上加亲,俗语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也是自小就将枫儿当做儿子一般来疼爱的。”何梦芷不失时机拉拢关系。 谁知长公主只是冷眼扫来,目中滑落一缕不屑:“此事不忙,等玉儿有下落之后再说也不迟。” 何梦芷瞬间如鲠在喉,看着长公主的眼神,也不由多了些许深意。 难不成,这长公主逼着云妃同意退婚,压根就不是为了玉儿,只是因为舍不得自己的孙子娶那么一个丑八怪而已? 玉儿的事情不过是个由头,让长公主达成心中所愿罢了! 想通这一点,何梦芷心头漫上一丝冷意,目中的阴鸷也越发深重了些。 第63章 逛青楼 璟王府内,灿烂的阳光照耀着王府花园中那开得极为繁茂的牡丹,艳丽的色泽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夺目。 凰天爵还是惯常的青衣,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之上,清冷的目光落在那开得最美的一朵牡丹之上,目光悠远而深邃。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他薄削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满院春色顿时黯然,天地间便只剩了那一抹纯粹的笑。 “主子!” 倏地,一抹黑影从高处飘飞落下,脚一沾地便单膝跪倒,神色恭敬的汇报:“云妃娘娘去了宰相府之后没多久,宰相夫人便派人去平阳侯府请了瑾瑜长公主、平阳侯夫人以及白世子过去,想必退婚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线条优美的下巴缓缓点了点,把白玉般的色泽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晕:“苏明玉,可有下落?” “回主子,暂时没有。”黑影垂下了头,颇为惭愧,也多有畏惧。 唇角微微一抿,又倏地扬起一抹弧度:“看来这京城,终于不再是一潭死水,要开始热闹起来了。” “那,那件事情,是否还要派人去查?” 凰天爵黑眸清幽,凝神望着面前开得正好的花朵,抬手掐下一朵在指尖把玩。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根根如葱:“一定要在太子之前,找到这样东西。” “是,属下遵命。” 墨玉般的眸子略略转动了一下,仿若又想起了什么般乍然闪过一点亮光:“从阁里挑几个好点的人,想法子送到明月身边去。” “是,属下这就去办。”黑影躬身领命,缓缓推开。 凰天爵缓缓垂目,长如羽扇般的睫毛轻轻搭在下眼帘上,眸底潋滟光华倾泻而出,落到那指尖的牡丹之上,又不由亮了几分。 “冷殇,你说明月上次救了本王的性命,本王该如何答谢才好呢?”凰天爵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打着轮椅扶手,笑容高深莫测。 侍立在一旁的冷殇闻言苦了一张脸,主子您都打算送上门去以身相许了,还不够么? “本王也许久未见她了,趁着今日热闹,咱们也去宰相府里串个门吧。”凰天爵操纵轮椅徐徐转身,笑容格外明艳。 不过一日未见罢了,哪里就许久了。冷殇一面在心底吐槽,一面尽职尽责的跟上去推动轮椅。 送走了云妃,苏明月重重的把自己摔在木床之上,压得那原本就已经弱不禁风的木床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动,似乎随时要报废一样。 是不是,应该让何梦芷想法子给自己换一个地方了呢?! 苏明月望着头顶的床罩,怔愣着发呆。还是算了吧,这地方偏僻清静,正好方便自己办事。 看着窗外渐渐暗沉下去的天色,苏明月眼中亮光一闪,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冷情,收拾一下,咱们出去一趟。” 片刻后,相府东侧的墙上闪过两道人影,速度极快,巡逻的护卫只觉得一道风从头顶上刮过,抬头去看时有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于是安心的继续巡逻。 相府院墙外的一条小巷中,停着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青色的车帘,车身是普通的梨花木,没有多余的装饰,一眼看去只觉是平常人家可用的那种。 此时,车窗的帘子被掀开一角,透过缝隙,可见其中坐着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男子。 男子此时一手托腮,一手撩开车帘,两道清冷的目光饶有兴致的落到方才从宰相府内院中飞出的两条人影上,白玉般的食指缓缓摩挲了一下线条优美的下颚。 这丫头,怎么和自己一个爱好,总是有大门不走,喜欢翻墙!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格外对自己的胃口不是。 “主子,明月小姐已经走远了,咱们要不要现在跟上去?”车头上手执马鞭的冷殇恭敬请示。 凰天爵微微勾了唇角,不动声色的笑笑:“不用,先让灵蜂跟着就是。” “是,主子。”冷殇应了一声,低从自己袖口中掏出一个长条的圆形竹筒,小心翼翼拔掉竹筒口的塞子,里面慢慢爬出来一只形状奇异的蜜蜂。 与普通的蜜蜂不同,它的个头稍显大一些,而且翅膀也不似普通蜜蜂是透明的,它的翅膀上衍生着繁复的花纹,而且隐隐闪动着亮光。 这便是灵蜂,也是璟王府的暗卫们互相寻找对方时常用的秘密武器。 灵蜂的嗅觉异常灵敏,体积小又不容易被人注意,用来追踪是最合适不过。再加上璟王府的暗卫身上都带着一种特制的迷香,灵蜂对这个味道最是熟悉,所以有它去跟着,绝不至于将人跟丢。 看着灵蜂缓缓振翅飞走,凰天爵唇角的笑意不由又加深了几许。一双墨色深沉的眸子中泛起一抹兴味和好奇,那个小丫头,这是又要去做什么呢? 冷情一路搂着苏明月的要,高飞高走,直走出离相府约有好几条街后,才将苏明月放下。 “小姐,咱们这幅打扮是要去哪儿?”冷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小厮的装扮,颇有些不适应的拉了拉头上歪斜着方巾。 苏明月哗啦一声打开手中多出来的一把折扇,缓缓摇了摇,颇有些潇洒公子哥的味道,对着冷情挤眉弄眼道:“你猜?” 冷情皱了皱眉,目光在苏明月身上来来回回打量。 此时的苏明月穿着一身海蓝色的男子衣袍,白色的衣襟上还绣着精致的云纹。腰上一根嵌白玉的精致腰带,还挂着一枚雕功精美的玉佩,正中垂下两条天青色用金线滚边的前搭。脚上等着白色厚底软靴,靴口处照样绣了一些精致的花纹。一头乌丝用简单的发带高高绑起,手上折扇轻摇,巴掌大的小脸黑斑尽除,皮肤白皙柔嫩,五官精美绝伦,远远看着倒真有几分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冷情反复看了几遍,还是摇头:“猜不出!” “既然猜不出,那就乖乖跟着本公子走吧。”苏明月朗声大笑,拿扇柄敲了敲冷情的肩膀,转身大步在前面带路。 她刻意压低了嗓音,又故意让声线显得清冷,一时也听不出女子的娇柔。再加上她特意垫高了身形,加宽了肩围,胸前还缠了厚厚的束胸,以防那已经初见丰满的身姿出卖了自己。此时她走路的姿势也如同男子一样自由随意,一时间竟真有些雌雄难辨了。 冷情兀自揣摩了一会,实在想不通她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只能咬咬牙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拐过一个又一个的暗巷。冷情越走越心惊,越走越熟悉。 终于,在她看清楚前方一条繁华热闹的街上高挂着的红色灯笼,以及虽未靠近已经扑鼻而来的脂粉香味时,一双清冷的眸子瞬间瞠到最大,满眼的不可思议。 不、不是吧,小姐要带着她逛、青、楼?! “什么?你说她们进了哪里?”马车内,一贯漠然的凰天爵此刻脸上也出现了一抹震惊。 冷殇低垂着眉眼,不得不将自己刚才探到的消息再汇报一遍:“明月小姐带着冷情进了京城中最大的青楼,红馆!” 白嫩如葱的手指根根收紧,凰天爵一双黑眸中潋滟光华如溪流潺潺流动,心思闪电般转动着。 那个丫头,闯进那个地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她又到底有何目的?! 沉思片刻之后,双目豁然撑开,漆黑的目光如同黑夜的冷箭,让人防不胜防,触之胆寒。 “你先回去吧,我去瞧瞧她到底想干什么。”薄唇轻微开阖之际,凰天爵的人已经如同一道青色的厌恶一般,虚无缥缈的飘出了十丈之外。 冷殇原本担忧的目光在触及他身后若隐若现跟着的数道黑影之时,神色骤然放松下来。 有他们跟着,主子的安危定不是问题。 只是明月小姐交代,主子不可妄动内里,不知道她发现之后,会不会被气得跳脚。 再说苏明月带着冷情大摇大摆的进了红馆的大门,一个老鸨模样的女人立刻摇着扇子靠了过来。 “哎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公子,长得可真俊啊。红姑我遍视天下美色,还从未见过如公子这般俊俏的人物。不知公子今日来,是听曲儿呢、还是看舞呀?” 苏明月凤目微微转动,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这个红姑。见她虽然穿着打扮均十分艳俗,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还扑着厚厚的脂粉,化着浓妆,且身上的香味简直能熏死一只大象,但在她市侩媚俗的眼神深处却藏了一丝清透和凌厉。 只这一眼,苏明月便能断定,这个红姑绝对不只是一个青楼老鸨那么简单。 这样一来,她要谈的生意又多了几分把握。 思及此,苏明月微微勾了唇角,露出一个淡然潇洒的笑容:“本少爷来这儿,自然是寻乐子来了。” 他虽只是随意的笑了笑,却仿若漆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瞬间便将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吸引。红姑原本只是觉得这小公子长得俊俏,如今他一笑,她方知道了什么叫做万千粉黛尽失色。便是她这里笑容最媚、容颜最美、最勾人心魄的姑娘,也抵不上他这一个清淡随意的笑容。 片刻的失神之后,红姑很快便收敛心思,脸上依旧是艳俗娇媚的笑,眼底却多了一丝提防之色。 “小公子是第一次来吧,要不要红姑给你讲讲我们这儿的规矩啊?” 第64章 谈生意 “这倒不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本少爷既然来这儿,之前自然是打听过一番的。”苏明月打开折扇摇了摇,想将那刺鼻的香味吹淡一点。脸上的笑容却是半点都没有减,那一双凤眸依然是光华璀璨,灵动清透。 说实话,这一个月来,苏明月每日出来其实就是为了仔细观察一下这京城之中的民生百态,好寻一个挣钱的法子。 逛了这么些日子后,她心中也已经有了谋划,今日便是要来实施自己挣钱计划的第一步。 之所以首先选择红馆,一是因为青楼在古代可以说是暴利行业,来钱快不说还能探查到许多有用的信息。二嘛也是因为她逛了一大圈之后发现,这里的青楼虽然也有诗词雅赋、琴曲舞乐,但都过于单一。如果能在这古代开个娱乐城,那绝对能大赚特赚。 当然啦,她现在没有本钱,所以只能选择与人合作。而买得起她这些点子,又不会觉得惊世骇俗的地方,这个红馆最为合适了。 红馆本就是整个京城中最特立独行的青楼,在这里有不少来自异域的女子,自然也就有一些奇怪的曲调和舞蹈。正是因为这些新奇的东西,吸引了不少达官显贵到这里来凑趣尝鲜,所以红馆也从原本的籍籍无名变成了现在的京城第一。 红姑看着这个一脸笑眯眯的小公子,不由心生警惕,当下拿团扇掩了唇呵呵笑道:“既然小公子知道,那不知您是听曲还是看舞,或是下棋、作诗,又或者点一个姑娘在大厅里陪着饮酒作乐呀?” 红馆很大,一共有四层楼,苏明月此刻站的位置是大厅的门口。 这里一楼的大厅是供客人饮酒取乐的,可以点姑娘作陪,大厅中央的舞台上也会不定时表演一些节目。当然你要是觉得只喝酒不能尽兴,你也可以搂着你点的姑娘去后院的厢房中为所欲为。 而从二楼开始,每个房间里的姑娘都是只卖艺不卖身。你只要踏上了二楼,无论你点的是哪个姑娘,你都不能动她一根手指头。 二楼的姑娘有一半曲艺高超,一半舞姿撩人,所以要听曲看舞就在二楼即可。当然,这些姑娘也是个个貌美如花,毕竟青楼还是以色侍人的地方,容貌最为重要。 三楼的姑娘则是棋艺精湛,画工卓绝,诗词拔尖。在这里,你可以让姑娘与你谈棋轮到,也可作画赋诗。所以也有不少文人雅士风流才子来这里,下下棋、作作画、对对诗词,也算是另一种人生快意。 而红馆的四楼,据说上面住着一位绝世佳人。 这个佳人也是红馆最神秘的一个人,因为她每个月只现身一次,而每次现身也仅仅是在大厅里弹上一曲。若是有人入了她的青眼,她也会让他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从这位佳人住进红馆开始,上过四楼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这在青楼之中,简直堪称奇闻。所以也有不好人是冲着这个,才来红馆消遣,想着若是有机会也能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佳人。 听完红姑的话,苏明月却摇了摇头:“本少爷既不是听曲儿看舞,也不是来下棋作画的,至于赋诗嘛我更是一窍不通。”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莫不是,来捣乱的?”红姑的嗓音立马尖锐了起来,并不留痕迹的朝后退了一步,旁边立刻有四五个壮汉上来将苏明月团团围住。 苏明月却半点也不见慌张,甚至还十分惬意的扇了扇折扇,潇洒风流的一笑:“红姑你也未免太小心了些,本少爷不听曲不看舞,难道就不能进来了么?你要知道,我可是专门给红姑你送银子来了。”说着还别有深意的眨眨眼睛,一双凤目中的瞳仁如两颗黑葡萄一般,闪耀着动人的光彩。 “笑话,来这里的消遣的爷,那都是来送银子给我的。知不是小公子既然说是来送银子,也该划出一条道来。这银子是怎么个送法,总归要说清楚。难不成,你还能白白送我银子不成?”红姑原本娇媚的眼神变得异常犀利,神色警惕的瞪着那个一直笑嘻嘻的小公子。 苏明月啪一声合拢了折扇,唇角的笑容一点一点收敛起来,整个人无形中散发出一种迫人的气势,竟生生将围住她的几个壮汉震得纷纷后退一步。 红姑眸中划过诧异之色,咬咬唇似乎在考虑如果动手,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她们的胜率有几成。 谁知她还没计算完,就听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公子又缓缓咧开一抹笑,不疾不徐的道:“红姑,就凭你这里养的这些打手,是打不过我身边的小厮的,你也不必再想了。我绝不是来找茬的,因为我是来找你谈生意的。” “谈生意?谈什么生意?”红姑笑的嘲弄,脸上却又挂上了那媚笑,“咱们做的可是迎来送往的生意,再说咱们南诏国可不兴男风,小公子要如何跟我谈生意呢?” 苏明月摆摆手上的折扇,一副“你目光怎会如此短浅”的模样。 红姑被她看的有些心虚,继而想到这里是在门口,若真闹起来也不好,不如先把人骗到后堂慢慢说话,不行的话再动粗。 主意打定了便笑颜如花的开口道:“小公子既然来谈生意,咱们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谈。这里人多嘴杂,说话也不方便。” “本少爷也正有此意,不如红姑你就前面带路吧。”苏明月闻言绽开一抹清华笑容,绝世而独立。 一直警惕着周围的冷情闻言不由皱了皱眉,焦急的拉了苏明月的袖子,暗示的拽了拽:“小……少爷,咱们还是……” “莫怕,你瞧着,等她听了我的主意之后,不止不会对我动手,反而还会把我当财神爷一样的供起来。”苏明月一双凤目笑的如弯弯月牙,眸底闪烁的精光却让人不由信服。 冷情咬了咬牙,总算不再阻止。反正若真是动起手来,她也有自信不让小姐受到一点伤害。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老鸨离开,朝后院走去。 谁都没有发现,四楼走廊的栏杆上,一名身穿紫色锦袍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姿态随意的斜坐着。一条腿随意搭在栏杆外面,一条腿却屈膝放在栏杆上。左手搭着膝盖,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膝头。美如白玉的下颚上方,薄削的嘴唇微微上扬,勾出一抹玩味的笑。 这丫头,居然跑到青楼来谈生意。该说她是大胆呢?还是太蠢! 不过依照她古灵精怪的性子,估计第一种假设的可能性绝对是百分之百。 一缕香风缓缓靠近,一名身着红衣红裙,头上也用红纱包裹只露出一双乌黑大眼睛的女子缓缓靠近。她赤着一双脚,脚踝上系着一圈小小的铃铛,随着女子踮着脚尖走路的动作,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她的身姿柔媚,即便只是随意的走动,也被她走出了万种风情,仿佛那每一步,都是踩在人的心口上一样。 “怎么,阁主是看上那小‘公子’了?”娇柔的嗓音缓缓响起,却带着一种慵懒,仿佛一只小猫啼叫了一声,伸出一只小爪子不轻不重的在你心上挠了挠。 紫衣男子头也不回,只牢牢盯着楼下那慢慢消失在视野当中的身影,银质面具下墨色深沉的眸子流转着潋滟光华:“可惜,人家未必看得上我。” 闻言,女子柔媚的大眼霎时瞪大。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后,倏地爆发出一阵比银铃更悦耳好听的笑声。 “红衫,我看你最近是有些闲的过头了。”紫衣男子警告的眼风扫来,却没能阻止那爆发之后完全没有要停止意味的笑声,薄唇缓缓一勾,不怀好意的笑容立刻让红衫心生警惕,可惜还是晚了,只听那男子一字一句的道,“正好,送你去沉玥谷,活跃一下气氛。” “……”红衫的控诉还没来得及出口,走廊里已经失去了紫衣男子的身影。 红衫不由跺了跺脚,阁主越发小气了,不过是笑了一下,竟这般歹毒的要送她去沉玥谷。想到里面住着的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红衫一张美艳绝伦的俏脸不由垮了下来。 苏明月跟着红姑一路到了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之中,她前脚刚踏进去,屋门下一秒就砰的一声被人关上了,并且传来落锁的声音。 她也并不在意,只是施施然坐下,自顾自拿了一个杯子倒上水,缓缓喝着。一双凤眸带着沉稳清冽的目光,落在红姑身上。 “小公子要和我谈什么生意,现在请说吧。”红姑被他如此镇定的气势搞得有些紧张,越发觉得眼前之人深不可测,不得不防。 苏明月却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两个字来:“不急!”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我们红馆有何目的?如果你要是不说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红姑忽然变了脸色,一掌重重的拍在苏明月的面前。 可惜苏明月却连眼皮都没抖动一下,只是淡淡垂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拍在自己面前的手掌,似乎对其极为有兴趣一般:“哎呀呀,没想到红姑你看着有四十多岁,一双手却像是少女一样,又娇小又柔嫩啊!” 此话一出,红姑的脸色霍然变得越发难看。 而苏明月压根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唇角的笑容变为似笑非笑,原本低垂的眼睫缓缓抬起,某种清冷锐利的光芒如同两支利箭,狠狠戳在红姑的心头。 “既然是要谈生意,自然要跟能做主的人谈,红姑你觉得呢?”笑颜如花的清雅少年忽然吐出一句。 第65章 红鸢姑娘 红姑唇角的笑容不留痕迹的一僵,顷刻又恢复正常,露出一抹疑惑的笑来:“小公子说的话倒叫红姑听不懂了,这红馆里,还有我红姑做不了主的事?简直是笑话。”话虽轻松,但看着苏明月眼神中的警惕分明又深了一分。 “既然红姑非要自己做主,想来我也应该拿出诚意来让这里的主人看看,是否有那个本钱和你们谈生意。”苏明月明媚莞尔,凤目灼灼。 红姑妩媚一笑,眼风不留痕迹的扫了一眼某处,一副拭目以待的样子瞅着苏明月。 “不知可否借笔墨一用?”苏明月活动了一下手腕,绝俗的脸上挂着轻佻的笑。 红姑示意身后人去准备,片刻后东西送了过来,恭敬的摆在苏明月面前。红姑媚眼一抛,唇角的笑意加深,若有所思的道:“看小公子这架势,是要卖词?” 她所谓的词当然不可能是诗词,而是词牌,也就是词曲。毕竟此处是青楼,虽然琴棋书画各类雅趣都有,但前来寻乐子的俗人却比雅人不知多了多少倍,是以词曲还是这里最为受欢迎的娱乐项目。 若他只是来买词曲,红姑倒有些失望。毕竟作为南诏帝都最大的青楼,她可不缺为她写词的大作曲家。 苏明月但笑不语,手下笔势不停,游走如龙蛇,大张大和之间一手狂傲至极的草书便落成纸上。 见她收笔吹墨,红姑探头看了一眼。虽未瞧清楚到底写了什么,但那字倒是让她另眼相看。 好一手浑然天成气势滂沱的书法! “红姑方才所言不虚,本公子倒还真是为你作了一曲。”苏明月笑意盈盈,将手上的宣纸递给红姑,“红姑也是见惯了好词之人,不放看看,本公子这首词如何啊?” 红姑浅笑着接过,眼底却带着一抹轻视。一旁的冷情见状,不由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袖子,朝方才红姑看过的角落飞过去一个眼风。苏明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自己知道了,不要紧张。 其实进来之前她就已经感觉到了,这间房间隐藏着不下五个人。而且让她惊讶的是,她竟然还能感觉到这五个人呼吸的快慢,判断出他们的势力。 要是以前,她也仅仅是根据前世养成的敏锐观察力洞悉房间里有人而已。 看来在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肯定与昨天在她身体内游走的那股气有关。难道说,那股气就是传说中习武之人才有的真气? 想到此处,苏明月眸底乍然闪现出一抹惊喜亮光,迅即又溺没在一片漆黑的深邃之中。 再说红姑拿到那词之后,先是草草看了一遍,眼底的轻视越发深重了些。用词称不上华丽,韵脚算不得高段,便是表面上看出的意境也并没有多么深远。 正准备将那词递还给对方,却在对上对方那双漆黑如墨的狭长凤眸时心底一阵,脑中一道亮光快速闪过,蓦然又垂头再看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越读,眸底的光芒越盛。越读,脸上的笑容越大。 冷情冷眼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心底也是即吃惊又好奇,好想看看小姐到底写了什么,怎么那老鸨看得一副痴迷的样子。 苏明月倒是十分坦然自若,自顾自倒茶饮茶。等她饮到第三杯的时候,那厢红姑才总算舍得放下了手中那一张宣纸,声音中透着几许激动:“来人,泡一壶上好的雨后山前来,让后厨准备几样精致的小菜,快。” 说完后满脸堆满了笑容,不似之前是敷衍客套的媚笑,而是真心实意的坦然笑容道:“不知这位公子可谓这词谱好了曲?” “啪!”苏明月潇洒的打开折扇摇了摇,“看来红姑对我作的这首词还算满意。”不然也不会让人换来好茶,还摆上酒席一副要深谈的模样。 “满意,满意,自然满意。”红姑忙不迭的应道,看那急迫的语气,似乎生怕苏明月不跟她谈这生意了一样,“小公子这词虽说不得意境清幽高雅,但却十分的别出心裁。说实话,红姑我看过那么多名家词曲,其中也不乏标新立异之辈,但与小公子这比起来,实在是莹莹之光无法同日月争辉。” 苏明月满脸的谦虚:“红姑谬赞了,不过是一时兴趣之作罢了。”心中却吐槽不断,这些可是现代的流行歌曲,她稍作改编用了些古代的用词习惯,看起来自然新奇有趣。 她这边十分客气,却始终不提谱曲之事,倒叫红姑有些担忧。 这词着实是好,红馆虽说已牢牢占据了帝都首位的位置,但也需常有新奇之物吸引人的注意。苏明月的词胜就胜在过于新奇,红姑担心的是若她没有自己想好谱曲,那就她目前手底下的谱曲之人而言,要给这词谱曲似乎是有些难度。 苏明月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担忧,却也并不戳破,也不多言,又兀自摇了摇扇子,慢悠悠的道:“素闻红馆内的红鸢姑娘天人之姿,不知本公子可有这个荣幸,能一睹芳容?” 闻言,红姑的眼眸不由亮了亮。这红鸢不止是长得貌若天仙,最重要的是她还是红馆内琴艺最为出神入化的高手。苏明月提出来要见她,明显心中早有曲谱。只是——“唉!”红姑为难的皱紧眉头,神色间有些犹豫的看着苏明月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鸢儿性子颇有些……” “哦?!”苏明月似是了然,又似全然不懂,只是神秘一笑后,红唇轻启吐出一句话来,“红姑只管去让人传话便是,若是红鸢姑娘不肯来,便让传话之人告诉红鸢姑娘两个字,广陵。若红鸢姑娘还是不肯来,本公子也断然不会强求。” 红姑颇为疑惑的挑了挑眉:“广陵?” 见苏明月只笑不美丽的语,便也无奈不再追问,只好先派人去请红鸢。 红馆二楼一厢房之中,身着红色轻纱的女子端坐梳妆台前,一双莹白玉手掐了兰花指,捏着半截远山黛笔正在描画娥眉。三千乌丝被盘成了飞仙髻,攒着一只彩凤还巢凤羽蝶翼攒,攒尾三排长短不一的珍珠垂落颊畔,将那一张宛若天人的容易衬得越发美艳逼人。 此刻她描眉的动作微微一顿,清冷眉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颜色,粉唇轻抿一下,如同琴音般清幽的嗓音响起:“那公子是何许人也?除了这两个字外,便没有别的话了?” “回姑娘,没有了。奴婢也不知道那公子的真实身份,以前好似从未在馆内见过。不过瞧他穿着气质,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小丫头眉眼低垂,神态十分恭敬,可见这女子在红馆中地位不低。 红衫女子轻轻蹙了蹙眉,回了一句:“知道了。你去告诉红姑,我片刻后就来。” “是,姑娘。”那小丫头似是有些意外的瞪了瞪眼珠子,转而欢天喜地的答应,飞快跑去报信去了。 后院厢房中,红姑听了小丫头的回报,也是分外惊讶。这红鸢一向不喜见人,便是平时有人点了听曲,也只是蒙着面纱在珠帘后面遥遥弹上一曲,今日怎的却要来见这位陌生公子了。 越是这样,她对面前那个稳坐如泰山的年轻公子便越发的好奇,也越发的警惕。 不过也只是一瞬,红姑眼底的警惕之色便尽数收敛,转而换上一抹欣喜的笑:“还请公子稍待,鸢儿此前从不见外人,这第一次见客,怕是要好生拾缀一番了。” “女子爱美,这是自然。”苏明月摇晃着折扇,一脸的理应如此。 屋顶上,翘着腿好不介意的头听着的紫衣银面人闻言,腿脚抖动的动作一顿,唇角微微抽了抽。 女子爱美?他怎么记得,是哪个女子当着他的面说她那一脸的黑斑极好来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丫头黑斑下的容貌,竟是这般惊为天人。想着,不又露出一抹捡到宝的笑容来。 “不过一副骨架罢了,何谈美或不美。公子若觉红鸢容颜丑陋,大可不必抬眼一看。” 红姑话音刚落,门口便又珠玉滚落的清脆之音传来。只是那声音透着一股淡漠疏离,十分的冷冽中却又让人生不出一丝火起来。 苏明月抬眸望去,只见一身着红色轻纱纺裙的女子迈步而来。不似寻常女子的莲步轻移、婀娜美态,她走得甚是随意,自有一股男儿才有的潇洒在里面。 “素闻红鸢姑娘性子高洁,如今一见方知传言有误。”苏明月唇角含笑,眉眼深处也流露出一抹笑意来,显然对着红鸢十分的欣赏,“依本公子看,红鸢姑娘如天山雪莲般清雅风华,不沾凡尘。” 红鸢走了过来,在她身旁站定,不温不火的点了点头算是谢过:“多谢公子谬赞,红鸢担当不起。堕落风尘之人,何处而来的高洁清雅。”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苏明月笑意款款,手上却伸出扇子挑了挑红鸢的下颚,有些轻佻的眼神落在红鸢身后被小丫头抱着的一把古琴上面,“这便是红鸢姑娘的爱琴么?好一把焦尾名琴。” 说着伸手从小丫鬟手上将琴取了过来,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横,左手压弦右手勾弹,清脆铿锵之音立时铺展开来。 “好琴,果然是好琴。”苏明月眉眼弯弯,甚是真心的赞叹。 红鸢的眸中却划过一抹惊诧,虽然掩饰得极好,却还是露了痕迹。 第66章 梁上君子 要知道,她一贯的爱琴如命,哪怕有一点磕着碰着也是万分的心疼不舍。是以她身边捧琴丫头是她亲自挑选,身上怀着不俗的功夫。平日里莫说怀中的琴被人抢去,就算是旁人想要沾上一下也定然被她给打飞出去。如今苏明月抢走她的琴她非但没有半点反应,到现在还像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 “‘公子’好手段!”红鸢轻飘飘说了一句赞许的话,眼神别有深意的看着苏明月。 苏明月落落大方的任由她看,反正她也知道自己这身打扮在这些混惯了风月场的人眼中压根没有任何说服力,不过就是为了能够安全进来而已。 “见到如此名琴一时忘情,还请姑娘见谅。只是……”苏明月话锋一转,“红鸢姑娘在用这琴时,未发觉有任何不妥吗?” 红鸢眉眼一怔,脱口问道:“何处不妥?” 爱琴之人对自己的琴都格外敏感,尤其像红鸢又是个琴艺高手,平日里抚琴的时候自然不少。此时听苏明月如此一说,自然要吃惊。 “音高略有空涩之感,低吟却有一缕嗡鸣之声。”一边说,苏明月葱段般嫩白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两下,发出两声一高一低的音量来。 红鸢先是迷惑的拧了拧眉,继而舒展开来晕染上一丝怒气,再然后怒气消散只余一抹惊讶,耳后惊讶之余又涌上一抹狂喜。 说实话,见过红鸢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在她眼底看到如此多的情绪,不由让红姑分外感叹。 “公子可有法子?” 她这么一说,自然是承认了苏明月刚才话中所指之处果真是事实了。 在场众人纷纷一惊,要知道,红鸢的琴艺便是宫里的人,也是有意要聘进去作为司乐坊的琴艺教习,若非她出身青楼为人又冷漠不通世情,只怕早就已经去了。 没想到以她的水平,日日抚琴都未听出的毛病,这个细皮嫩肉长相白净的俊俏公子居然一下子便点了出来,这么说来他的功力岂非还在红鸢之上?! 众人看着他的目光,不由多了一丝深意。而红姑,则直接是用火辣辣的赤裸目光牢牢盯着他了。 被这么多人看着,冷情都有点受不了,偏偏苏明月倒是没什么感觉一样,只是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后,方抬头道:“红鸢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可否让在下将此琴带回去修缮。待修好了,再给姑娘送回来?” “这……”红姑颇有些为难,反倒是红鸢反而一口干脆的允诺,“如此,劳烦公子了。” 苏明月轻笑一声,示意冷情将琴抱上,起身便要告辞:“在下深知姑娘爱琴,便先告辞了,也好尽快修好了给姑娘送回来。” “公子稍等……”见他要走,红姑立马就急了,急吼吼的跑到他面前伸长胳膊将人拦下,“公子不是来谈生意的吗?怎么这生意还没谈就说要走的话呢?难道公子是在拿我红姑开涮么?” 苏明月玩味的看她一眼,暗示冷情不要动手,双手环胸道:“谈生意讲究的是个坦诚相待,我既已拿出了我的诚意,红姑你却依然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既然红姑你又诸般顾忌,那这生意不谈也罢,等在下去寻个规矩没那么多背景没那么厚秘密没那么怕人知道的地方,再来好好谈。” “公子……我……那个……”红姑显然是有些着急了,就凭苏明月方才露的那一手,虽然心知她就是故意在试探,但很显然如今她心底最后一丝疑虑也没了。若当真让苏明月将这些词曲卖给别家,只怕红馆日后的地位将饱受威胁,于是红姑咬了咬牙,看着苏明月黑如点漆的眼眸道,“既然公子执意如此,那……” “诶……”苏明月伸出手用扇子压住红姑放在颊畔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不急、不急,你且附耳上来。” 红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依言附耳过去。苏明月收了扇子,压低嗓门在她耳边耳语一番后,看着她两眼放着精光的样子,微微抿了抿唇:“红姑今夜可叫人练习此曲,明日便可先在大堂试演一番。三日后我会再来,到时候,我等着红姑你带着十足的诚意,与我好好谈一谈这笔生意。” 说完,再不留恋,带着冷情大步出了厢房,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去。冷情几次想要说话,都被她给阻止了。 待得两人出了红馆,上了马车,驶出一段距离,苏明月放歪在车垫上笑盈盈的道:“你想问什么?” “小姐,你……”冷情张口吐出几个字,随后又咬了咬牙,垂头不语了。 凤眸之中流转着一抹清华潋滟的光芒,苏明月十分满意的笑笑:“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去一所青楼谈生意?又为什么,什么生意都没谈只留下一首词便走了?” 冷情讶然抬眸,怔愣的点了点头。小姐现在越发跟主子像了,这猜透人心的本事,她一直觉得只有主子才有,没想到小姐也是这样。 苏明月慵懒一笑,风情万种:“还有什么地方,比青楼来钱更快、消息更灵、又不惹人怀疑呢。” 她这么一解释,冷情瞬间就懂了。现在越看越觉得小姐和主子实在是绝配,在许多地方的意见和看法上都是那么不谋而合。 “而我之所以只留下一首词,什么都不谈就走,是因为如今红馆已经是南诏国帝都最大的青楼,我如果只是这么红口白牙的说要和人家谈生意,人家别说给不起我想要的价钱,也只会当我是异想天开的胡说八道,压根不会认真和我谈。所以,我让她拿着那首词先去试试看,有了成绩,再和人家谈,那主动权就在你手上,你想怎样都可以了。”苏明月高深莫测的微笑,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正在等待猎物步入自己的陷阱。 就如同在现代职场,职员们想要加工资,就只有拿出足够的能力和资本,才有底气和老板谈涨薪。 冷情虽然对于她话里有些词语非常陌生,但还是能懂她这话里的含义,双目澄亮的看着苏明月,眸中满是钦佩。 略一思索之后,冷情又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姐说那个红姑不以真面目示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红姑用了易容之术,平日示人的不过是一张人皮面具而已!”苏明月浅笑着丢下一句,丝毫不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 谁知冷情刷地瞪大了眼睛,嘴巴惊讶的大张着:“什么?小姐的意思是说,那红姑精通易容术?” “嗯,又或许是她背后有精通易容术之人。”凤眸流转,淡淡聚拢在冷情惊讶的脸上,眸底闪过一丝锐光。看来,易容在这个时代似乎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对于红姑身后之人的判断,她又要越发高看一些。 隔了好半响,冷情才收回自己的惊讶之情,目中虽然异色虽未全然消退,却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小姐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脸上那层面具还不算太逼真,要看穿并不算难。”苏明月有意确信自己心中猜测,不由用上了略显轻蔑的口气。 果然,冷情又是一副被雷劈的样子看着苏明月,那模样活脱脱跟见了鬼一样。 没想到,小姐居然会只在传闻中听见过的易容术,而且看样子还是个高手中的高手。要知道,红姑可是红馆一存在便在哪里当了老鸨,一直都是那张脸,却从未被人看穿过。没想到小姐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是戴了人皮面具易容而成,而且刚才说话又是那样看不起的姿态,可见其能力。 “小姐……”许久后,冷情目光闪烁,适当斟酌字眼,缓缓开口。 苏明月眸光轻动,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只负责替璟王殿下治病,可没约定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 闻言,冷情不由重重叹了口气。但随即,心底又觉轻松了许多。 说到底,璟王到底是她从前的主子,全心背叛那是不可能。只是让她在现在的主子面前替之前的主子说话,她又觉得有些违背本心。好在她还未开口,小姐已经明白她要说的话,倒是减少了不少尴尬。 其实苏明月也正是知道了这一点,知道冷情心底还把自己当主子看,所以才没有直接将她踹出马车送回璟王府。 否则的话,凤眸之中冷光凌冽,她的身边决不允许留有二心之人。 “阁下做了这许久的梁上君子,当真不想做一会光明正大的小人么?”冷情尚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却骤然听见苏明月说出这么一句话,心中霎时一震。 她们被人窥视了许久,身为暗卫的她居然没有丝毫察觉? 身子霎时绷紧,做出备战姿势。 “哈哈哈,小丫头耳目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本座藏得这般好竟也被你发觉,心中甚是不甘啊,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一记疏阔晴朗的嗓音响起,冷情只觉面前闪过一抹淡如烟雾的紫色身影,定睛一看时,才发现车厢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身穿紫色衣袍,脸上带着银质云纹面具的男子。 男子的右手,此刻正掐在自家小姐柔嫩细白的脖颈之上,似乎只要稍加用力,那脖子变回被轻易折断一般。 “放肆!”冷情厉喝一声,出手便向那人手腕砍去。 却不见紫衣人如何动作,冷情只觉得自己后颈被狠狠劈了一下,人便陷入黑暗之中。 “不自量力的丫头。”紫衣人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唇角扬起轻蔑冷酷的笑。 第67章 街上遇袭 “我保证,你动了她,会很后悔。” 清冷凌冽的嗓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慵懒的风情,丝毫也没有一丁点威慑力。可偏偏,却恰好在紫衣人眼底闪过杀意时响起,让他颇为惊讶的侧眸瞧了一眼那个歪在软凳上,一副没有骨头模样的女子身上。 一身干净利落的男装,衬着她女儿家柔美精致的脸庞,一刚一柔,却又奇异般十分契合,将她的气息变得雌雄莫辨,却闪耀着让人移不开眼的光芒。 一双凤目之中划过冷凝之色,落在男子戴着云纹面具的脸上,唇角轻轻抿了抿。 这男人,不是上次半夜擅闯她闺房的那位,又会是谁。 眸底满是兴味,紫璃缓缓靠近,漆黑的瞳仁与她的凤目遥遥对上。凤目中如同点漆的眸子一瞬不瞬,明亮清透,倒映着自己盖着云纹面具的脸。镇定,泰然,没有丝毫惶恐。 还是第一次,有人与自己的目光对上时,还能保持这般自若的神态。 “你这丫头,当真是有趣得紧。本座现在对你,是越来越有兴趣了。”紫璃倏地扯了身形,姿态潇洒的在不远处的软凳上坐下,唇角高高扬起,可见所言不虚。 苏明月拽了耳畔垂落的发丝绕在指尖把玩,漆黑的发丝缠绕在莹白如玉的指尖,互相映衬之下,竟有莫名惊心的美态。一双清冷凤目之中噙着一丝不屑,粉色菱唇缓缓开启:“可惜,本小姐并不稀罕。” 紫璃呼吸一滞,顷刻之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前仰后合。倏地,笑声骤停,浑身凌厉之气爆照,狭小的车厢内瞬间萦绕了某种压力,紫色衣袍无风自动,袍摆轻扬。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一点敲在自己膝头,紫璃墨黑的瞳仁中缠绕上丝丝冰冷的杀意:“还从未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本座说话。” “哦,是吗?”苏明月眼风轻轻扫来,琉璃般的眸子轻轻转动,丝毫不受他浑身气势的影响,浅笑着回道,“恭喜你,现在有了。” 气氛僵持不下,谁也没再开口多说一句。 咻! 倏地,不知从何处飞射而来一支冷箭,穿透马车而来。 紫璃侧头闪过,那利箭擦着他的耳边,钉在了车厢之上。 垂眸看去,苏明月还是那副慵懒姿态,甚至还十分不雅的打了个哈欠,口气淡淡道:“看来找你麻烦的人来了,麻烦,滚之前解开我侍女的穴道。本小姐还赶着回去睡美容觉,没时间陪你蹚浑水。” “好没良心的丫头!”紫璃哭笑不得的咒骂了一句,却见被自己骂的人已经翻身朝里躺下,丝毫没有要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不由恨恨瞪了那纤弱的背影一眼,这丫头当真对他的身份一点都不好奇?!上次还知道问一句,这次倒好,一句都不问了。摇摇头,无奈飞身下了马车。当然,走之前他也没忘了要把那侍女的穴道给解开。 他可不想,这有趣的小丫头有任何损伤。 紫璃走后,苏明月原本闭上的双眸豁然撑开,翻身坐起之际就见冷情正好幽幽睁开双眸。 “小姐……”一醒过来,冷情立刻扑过去检查苏明月身上可有受伤。 扬手止住她的动作,苏明月凝眉仔细聆听了一下:“这车是不能坐了,咱们走吧。” 冷情应了一声,森冷目光落在车厢里钉着的那一支利箭上,不再多问,掀开车帘将苏明月扶了下去。 那倒霉催的车夫,原本还在为半夜接了一桩生意赶到高兴。谁成想居然无辜受连累,被方才那一支利箭给射了个穿堂。 下车后,不远之处传来厉啸和呼喝之声,冷情当即揽了苏明月的腰,拔飞而起,带着她飞快朝相府的方向飞掠而去。 街中某处房屋之上,一袭紫袍的紫璃负手而立,衣袂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云纹面具下的双目沉淀着一丝凌冽的杀意,落在下方混乱的战局之上。 对战的两方一共十数人,双方均是黑衣黑袍黑巾蒙面,真是苦了他们怎么在这混乱之中能找出敌手。 这些人拿各种兵器的都有,乒乒乓乓打在一起,不时有人发出受伤的痛呼和临死的惨叫。 不多时后,打斗停止,站立在原地的还剩下四个黑衣人。 若仔细看便能发现,这四人的黑色衣襟上都绣着统一的星辰图案。 “主子,都清理干净了。”其中一人对着忽然出现在街道中央的紫璃俯首禀告。 淡淡“嗯”了一声,紫璃漆黑如墨的眸子遥遥望向天际,原本紧抿的薄唇缓缓扬起一抹如同罂粟的笑容:“走吧!” 这帝都,是越来越有趣了! 帝都某处富丽堂皇的宅子里,一袭黑色锦袍的男子负手立在书桌之后,俊美无铸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清冷邪肆的笑。 “主子,负责击杀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在他身后,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抱拳躬身,神情颇有畏惧。 锦袍男子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邃,眼底冷芒炽烈,许久后才吐出三个冰冷的字:“下去吧” “是!”劲装男子长吁了一口气,身形僵硬的从书房退了出去。 劲装男子走后,一袭锦袍的男子才徐徐转身,坐回书桌前的沉香木雕花圈椅上。唇角邪肆的笑容不减,森白的牙齿露出让人胆寒的冷光,仿佛一只张大了嘴准备狠狠咬断敌人咽喉的怪兽。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苏明月这次深夜出府,一个人都没有惊动,就连她的两个贴身丫鬟也不知道。所以回来的时候,冷情也是悄无声息的带着她翻窗而入,并未吵醒在外间守夜的两个丫鬟。 “你去休息吧,今夜辛苦你了。”苏明月挥挥手,让冷情下去休息。 冷情点点头,身形一晃就要回到横梁上,却冷不防被人拽住手腕,拉了回来。 “别睡在屋梁上了,去侧院紫菱她们的房间休息吧。”今夜紫萱守夜,正好她的床铺便空着了。 冷情见她目光真挚关切,心中一暖。身为暗卫,她早已经习惯了在不见光的黑暗角落里隐藏身形,偶尔外出替主子办事,也大多是睡在树上。她都已经忘记了,睡在床上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知道苏明月是一番好意,加上自己今夜带着她一路飞跃回来确实耗费了不少真气,若不好好恢复怕是会影响保护小姐安全事情。于是她不再过多争辩,转身出了屋子,连方才心头的惊讶都忘了问。 其实不止是冷情惊讶,就连苏明月心中也有些吃惊。 自己刚才只是下意识出手,没想到真能将冷情给拉回来。所以等到冷情走后,苏明月并未休息,而是马上盘腿坐在床上,开始缓缓运转那股沉淀在小腹下方三寸之处的气流。 炙热的气流缓缓运转在四肢筋脉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如此运转了四个周天,待要行第五个周天时,苏明月发现筋脉中传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刺痛感,想来是自己筋脉还经受不住如此频繁的冲撞所致,于是马上停了下来。 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发现窗外已经开始泛白。院外已经传来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做活的响动,苏明月赶紧脱了衣袍缩进被子里,装出一副沉睡的样子。 其实她运行了一夜的真气,身体并未有丝毫疲惫,反而神清气爽,一点睡意也没有。 不多时后,紫萱掀了垂帘进来,小声询问:“小姐可醒了么?” “唔,何事?”苏明月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懒懒的问道。往日紫萱都是等她睡醒呼唤后再端水进来,今日主动叫自己起来,定然是有事。 果然,就听紫萱放下铜盆,过来打起床帐,一边伺候她起床一边回禀:“主院那边传了话过来,要小姐早起后过去陪着老夫人和老爷他们一起用早膳。” “今日可是什么重要日子?”苏明月颇有些疑惑的问,以往从未叫她去过主院用膳,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紫萱摇头,取了浅紫色的束腰丝带束在她的腰上:“奴婢也纳闷,小姐还是谨慎些为好。” 垂眸落在紫萱身上的眼神越发满意了些,看来日后可多将一些事务交予她处理。 收拾好了之后,苏明月便在两个贴身丫鬟的陪伴下,朝主院走去。 一路行去,穿过雕花垂门,越过蜿蜒长廊,路经芙蓉园时,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不走,我要见老爷,我不走啊……” 苏明月拧了眉头,疑惑的看着跟在自己左侧的紫萱道:“这是什么人在闹?” “听声音,倒像是老爷新纳不久的小妾香沫。” 拧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苏明月沉思了片刻,方才回想起来这香沫是何许人也。 前几天何梦芷借着“夙夜不归”的由头想让苏炳成处置她时,这个香沫便在场,几句话得罪了何梦芷,又触怒了苏炳成,被他一气之下赶出府。却不知为何,居然拖到了现在。 “小姐,老夫人和老爷还在等着您呢,咱们快去吧。”见她还望着园子,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紫菱不由出声催促。老夫人和老爷可是从未叫小姐一起用过膳,今日好不容易有了兴致,可不能去晚了。 谁知苏明月却半点没有要挪步的意思,反而转了转眼珠吩咐道:“走,咱们进去瞧瞧。” 说完,苏明月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第68章 真当是病猫 紫萱随即跟上,紫菱在原地跺了跺脚,见两人已经拐了进去,也只好迈步跟上。 三人进去之后,便见一披头散发的美貌女子正在奋力挣脱两名小厮的钳制。她那一张嫩白娇媚的小脸上挂着盈盈泪珠,衬着惨白的脸色显得格外我见犹怜。 可惜,抓着她的两个小厮却一点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只顾着遵守主子下的令。 “住手!”苏明月轻喝一声。 院子里拉扯的人都没注意到苏明月进来,直到她忽然出声,这才纷纷看了过来。 只见浅粉色衣衫的少女立在垂花门前,布满黑斑的脸上神情俏冷,一双凤眸精光闪烁,在这初春的日头下面显得格外明亮。 两个小厮见状,敷衍的行了个礼:“奴才见过三小姐!”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大清早便如此吵嚷,也不怕惊扰了老夫人。”苏明月厉声喝问。 “回三小姐的话,老爷吩咐了,要将这不识好歹的女人给丢出府去。”对于这个一向不受宠爱的三小姐,两个小厮的态度可说不上恭敬。 苏明月冷冷一笑,不过是两个最下等的小厮,居然也敢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看来这相府之中可当真是没有她半点位置。 本来听到有人叫住手,香沫憔悴的脸上还浮现出一丝喜色。可看见来人居然是苏明月,心中浮起的那一丝希望也登时烟消云散。 这府里,就算是一个稍微得脸一些的丫头,说话也比这个三小姐要好使得多。 “原来是父亲的吩咐,”苏明月一脸恍然大悟,“不过你们也该轻巧些,再这般闹得不可开交,不是叫旁人看我们相府的笑话吗?” “不劳三小姐费心,奴才们自然知道怎么将差事办好。”一个貌丑的傻子,也来教导他们该如何行事,简直是笑话。 “怎么,我堂堂相府嫡出的三小姐,连过问一下也不行了?”苏明月将几人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目光不由更冷了几分。要是这些人还拿她当以前那个懦弱胆小只会任人欺凌的苏明月看,她不介意让他们瞧一瞧,就算是病猫,爪子依然可以伤人。 左侧那名小厮眼角露出一丝轻蔑,说出的话也全然没了大小:“三小姐,这可是老爷吩咐的差事,三小姐若是识趣儿的话,还是……” “啪!” 苏明月缓缓收回自己的巴掌,唇角是森然冷笑,不疾不徐的吐出一句:“敢这么跟主子说话,看来你们是将府里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止是被打的小厮,就连其他人也被苏明月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蒙了。 “紫萱姐姐,小姐、小姐是什么时候去那边的?”紫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是她眼睛不好使了吗,怎么她刚才都没看清楚小姐的动作,就听到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了。 小姐是怎么过去的,什么时候过去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紫萱柔美的杏眼眯了眯,心中也越发坚定了一个信念,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刚才,也并未看清楚。 “紫萱,平日里,府中对那些以下犯上之人是如何处置的?”在这众人愣神之际,苏明月清冷锐利的嗓音又缓缓响起。 之间她将刚才打人的手掌翻来覆去细细欣赏,玲珑之间沁出柔和光芒。 紫萱盈盈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恭敬的道:“回小姐的话,大夫人治家严谨,对于以下犯上的奴才最为痛恨,因此都是乱棍打死。” “哦?!”苏明月粉色菱唇一弯,眸底冷光乍盛,“既然如此,还愣着做什么呀?”言下之意,赶紧将面前这个以下犯上的拖出去乱棍打死。 “三小姐,我是老爷身边的人,又是奉了老爷的命令,你不能这样做。”那小厮原本被打了心中还燃起一丝怒火,这个素日懦弱的三小姐居然也敢打自己。但此时听到苏明月如此说,又见她表情冷肃眸光凌厉,浑身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气势,心中登时生出恐慌之意。回想起这几日下人之间的传言,说三小姐已经恢复神智,并且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连四小姐和大夫人都接连在她手底下吃了亏,这才惊觉眼前的这个三小姐已经不再是往日里任他们欺压也不会还手的那个傻子了。 苏明月唇角一弯:“居然还敢抬出老爷来压我,我看你当真是活腻了。” 那左边的小厮还待要说什么,却被右边那个扯了扯袖子,暗示的打了个眼色。 “还请三小姐息怒,我们只是微末下人,一切都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这香沫确实是老爷吩咐了要赶出府的,今日已是最后期限,若我俩不将这差事办好,只怕老爷那里确实是不好交代,还请三小姐体谅,莫要与我们为难。” 苏明月看了右边说话的那人一眼,眼底颇有深意:“若我偏要与你们为难呢?” “小姐……”紫菱焦急的唤了一声。 苏明月回眸,冷冽目光从她脸上刮过,吓得紫菱赶紧垂头,不敢与她目光对上。小姐的眼神真是越来越可怕了,让她每次看到都心惊肉跳。而且她总觉得,近日小姐与自己疏远了不少反而更亲近紫萱一点。明明之前,小姐就是跟亲近自己的呀。 “三小姐若当真要为难,那奴才只能去请示一下老爷了。” “既然如此,碰巧我正好要去主院与父亲用膳,你们便带着香沫与我一起去吧。”苏明月冷笑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那两个小厮对视一眼,抿了抿唇,扭着香沫的胳膊跟了上去。既然三小姐要将这事儿闹到老爷面前去,他们自然是不怕的。到时候老爷追究起来,也只会觉得是三小姐不懂事,当然怪不到他们头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主院前厅,门外守着的婆子正要通报,却被苏明月一记凌厉的眼神吓退,这一耽搁,她便已经绕过自己进了厅里。 前厅中一张古朴精致的雕花八仙桌上,摆满了清香扑鼻的食物。八仙桌旁,老夫人坐在居中上首的位置,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宰相苏炳成和大夫人何梦芷。再下来便是大公子苏明轩、二公子苏明修、二夫人蒋碧云和大小姐苏明珠。 苏明月一进去,便接收到不少含了愠怒的目光,其中尤以宰相苏秉承的目光最为凌厉。 “月儿给祖母、父亲、母亲、二夫人请安,”恍若未觉般,一袭浅粉衣衫的苏明月盈盈屈膝行了全礼,满面的愧疚不安,“劳祖母和父亲久候,还请责罚。” 见她如此,苏炳成卡在胸口的一口气反倒不好发出来了,只重重哼了一声:“既然知道错了,便罚抄百遍女则、女训,权当是长长记性,也好记住为人子女该有的规矩。” “谢父亲轻罚!”苏明月感激的对苏炳成笑了笑,这才起身走到桌旁,“都怪月儿在路上遇到一桩喜事,这才一时耽搁了时间。” “行了,既然人都到齐了,便起筷吧!”老夫人朝她看了一眼,淡淡说了一句。 苏明月赶紧在最末的位置坐下,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 “这是妹妹素日里爱吃的桂花蜜饯枣糕,妹妹尝尝。”清润的嗓音在右侧响起,如同珠玉滚落般清脆悦耳。 苏明月循声望去,露出甜甜笑意:“多谢大姐关爱!”夹起碟子里的枣糕咬了一口,笑的格外欢喜。 苏明珠见状,心中稍安,与老夫人身侧的何梦芷交换一记眼神,缓缓垂眸。 “月儿,你方才所说的喜事到底为何?不妨说出来,也让我们听听看。”正吃着饭,忽听苏明轩说了这样一句。 苏明月缓缓抬眸,与他略显炽热的目光对上,登时感觉无比恶心,咬在嘴里的糕点也没了甜味。不过面上却笑得天真粲然,一双凤眸透出些微迷惑光芒:“难道大哥不知道吗?咱们可是要添一位弟弟或是妹妹了呢?” “你说什么?”闻言,苏炳成脸色一变,语气中已现急促。府中有人怀孕了,他怎么不知道?! 吧嗒,何梦芷夹着菜的筷子落在了桌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老夫人冷冽的目光在她脸上缓缓扫过,复又落在苏明月脸上,语气和缓却带着一丝强势:“月儿,你这话是从何处听来的?” 苏明月脸上骤然闪现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的惊惧神色,嗫嚅着道:“月儿、月儿没、没有听谁说。” “本还以为月儿已恢复了神智,没想到不过两日,却又开始这般胡言乱语起来。”何梦芷收敛神色,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哀戚。 苏炳成由大惊变为大怒,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怒视着苏明月咆哮:“月儿,往日你如何胡言乱语为父都可容忍,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岂是可以玩笑的。” “月儿知错了,还请父亲息怒。”苏明月慌张的起身跪了下去,眼神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 一旁的苏明轩看得心头不忍,忍不住出言求情:“父亲,想来月儿也不是有意胡说,父亲就看在她年幼不懂事,神智又不清醒的份上,就不要与月儿置气了。” “是啊老爷,仔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何梦芷也柔声劝了一句,眼神却疑惑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什么时候,轩儿居然也开始帮着那小贱人说话了。 “月儿一直以为像当初阮姨娘怀着八妹妹那般呕吐不止、肚子又长大了就是有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原来不是啊?” 第69章 小妾变姨娘 苏明月眨眨疑惑的凤目,一脸的天真不解:“对不起父亲,是月儿猜错了,求父亲不要生月儿的气。” “你口中说的是谁?”一直冷眼旁观的老夫人忽然又问了一句。 “啊?”苏明月一时怔住,半响才反应过来老夫人这话是在问什么,于是赶紧回答,“是父亲的小妾香沫。月儿过来时在芙蓉园遇到,见香沫一直作呕,而且身子似乎也比以前圆润了不少,还以为她肚子里有了小宝宝呢。是月儿太傻了,要是香沫真的怀了小宝宝,父亲又怎么可能要把她赶出府去呢!” 老夫人目中光芒闪动,朝身边的于嬷嬷打了个眼色,于嬷嬷会意,悄悄转身准备离开。 苏明月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立时咚一声磕了个响头,声音惶恐的哭起来:“父亲,都是月儿糊涂无知,还以为这是天大的喜事,拦着没让小厮把香沫赶出去,还带了过来。月儿知错了,月儿再也不敢了,求父亲不要生月儿的气。” “行了,先起来吧。”于嬷嬷迈了出了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老夫人慈善的看她一眼,和气的转头对苏炳成道,“她到底是个待字闺中的丫头,哪里就真懂得这些,你也莫要与她置气了。既然那香沫已在门外,不妨叫进来看看。”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要确认一下了。毕竟苏明月描述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像是怀孕的症状。若当真是如此,倒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虽说她只是一个小妾,但若当真怀孕,那肚子里的便是苏宰相的血脉,且不管身份是否是庶出,对于这些年一直未见再有子嗣的苏炳成和老夫人而言,却也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情。至少这就表明,苏炳成自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于子嗣上并不是不可能。 不过同样的,这也说明了,这个宰相府的后院里,有些人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手段,阻碍了苏炳成的子嗣血脉。 于嬷嬷领命而去,香沫片刻后便被带了进来。 原本散乱的发丝被她拢与脑后束成马尾,露出一张惨白俏丽的瓜子脸来。 要说这个香沫,也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柳叶眉,杏仁眼,玲珑鼻,朱红唇,一张瓜子脸将细腻温润的五官囊括,显得十分秀气。而在这秀气当中,又因为眼尾那一丝上翘的弧度,平添出一股妩媚的风情。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人的时候,欲语欢说,撩人至极。 何梦芷见她都成这副鬼样子了,还不忘朝相爷抛媚眼,登时气得生生掐断了一截指甲。 香沫进来之后,也不哭闹,只是既惊且喜的看了一眼苏炳成,便屈膝行礼道:“妾身见过老夫人、老爷、大夫人、二夫人,还请宽待妾身姿容卑陋之罪。”说完,,幽怨的眼神便落在了苏炳成的脸上。 老夫人自她进来起,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肚子上,此时听她开口,便捻了捻手上的佛珠,满面慈悲:“看你这憔悴模样,与之前倒是大不一样。来人,端跟凳子来让她坐下说话吧。” “谢老夫人垂爱。”香沫又福了一礼,坐在丫头端来的凳子上,眼风不由自主的扫过脸上犹自挂着泪痕,虽满脸愧疚凄婉但眼神依旧清透纯澈的苏明月。 她一路被带到这儿,苏明月未曾与她说过一句话,她也不知道这花厅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见到了相爷,但气氛却显得十分肃穆沉重,叫她原本想要哀求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再加上老夫人突然赐座,越发的让她坐立难安起来。 而花厅之中,与她同样坐立不安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便是大夫人何梦芷。 苏明月一直低垂着头,看着一副愧疚不安的样子,实际上低垂的眉眼中却闪烁着冷冽清寒的目光。她刚才在芙蓉园见到香沫的时候便有所怀疑,路上她也寻机替香沫把了一下脉,十分确定香沫确实已经怀有身孕不假。 按理说,苏炳成若是知道这件事情,绝不会就这么把香沫给赶出去。不过最让苏明月奇怪的,就是整件事似乎连香沫本人都不知道。 作为一个女人,对于自己身体的变化应该更为敏感才对,何以这个香沫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呢,这根本说不通。 在苏明月垂头想着这些的时候,她身侧的苏明珠也一直在冷眼观察着她。 少顷,出去请大夫的于嬷嬷领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进来:“老夫人,德馨堂的龚大夫来了。” “嗯!”老夫人应了一声,示意直接让大夫诊脉。 苏明月听闻来的是龚毕,不由略略抬眸看去。要知道,这龚毕可还欠着自己一个三跪九叩的大礼,以及一声恭恭敬敬的师傅呢。 那厢香沫见老夫人竟然请了大夫来为自己诊脉,心中甚是欢喜异常,这是不是就说明,老爷不会将她赶走了?! 龚毕到底有着前太医院掌令的身份,自然不能像其他大夫一般随意使唤。所以于嬷嬷先命人端了一跟软垫铺了的锦凳过来伺候他坐下,这才在香沫的手腕上搭了一张丝帕,退开两步让龚毕诊脉。 两根手指搭在香沫的脉搏之上,龚毕捻着胡须静静感受指下脉搏的跳动,只觉按之流利,圆滑如珠玉滚动,眼角飞上一丝喜色,但却被他面上的沉稳给牢牢压住。 只见他从容收了手,捻着胡须微微抿唇一笑,颇有大家医者的风范道:“恭喜老夫人、宰相大人,这位夫人乃是喜脉。” 他不知香沫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见花厅内摆着饭菜,而宰相全家都在此处用膳,只当眼下把脉的是为夫人,是以才会如此说。 “龚老此话可当真?”苏炳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便问出这么一句。 旁边老夫人轻咳一声,赶在龚毕发火前将话题抢断过去:“有劳龚大夫跑着一趟,却不知她眼下胎像如何,可还安稳?” “老夫人放心,这位夫人似乎受了些惊吓,导致胎位不稳、气血凝滞,待老夫开个安胎保健的方子,每日三次服下,再卧床休养十日,便无大碍了。”龚毕说着便站起身来,旁边的于嬷嬷赶紧前面带路,带着他去开方子了。 香沫一脸呆滞的坐着,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小手不由自主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仿佛能感受到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在成长一般。 “原来月儿没有猜错,当真是有小宝宝在香沫的肚子里。”原本还郁郁愧疚的苏明月倏地抚掌一笑,欢喜的道。 苏炳成心中也格外欢喜,连带着原本漠然的脸色也柔和了不少。目光落在香沫脸上,出声责备道:“你是怎么回事,有了身孕为何不说?” “老爷,我……”香沫委屈的瘪了瘪嘴。 一旁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的何梦芷此刻目光阴毒的看着香沫,口中恶狠狠的道:“莫不是想着要母凭子贵,想着寻个合适的契机,用这孩子要挟老爷抬你的身份吧?!” 这番话一说出,登时叫苏炳成的脸色变了变。一旁的老夫人看着她的眼神,也不由变了颜色。 苏明珠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收敛一点。 近来老夫人对她的印象本就已经开始不好,这个节骨眼上切忌不能让老夫人瞧出破绽,否则她平日做的那些事若是被翻了出来,只怕离受宠也就不远了。 “我、我没有,老爷,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啊。”香沫一脸哀戚的看着苏炳成,希望他能相信自己说的话。她的月事一向不准,有时候一两月不来也是有的,她怎会知道这次月事未来竟是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 一旁一直垂眸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蒋碧云倏地抬起眼帘,唇角拉出一抹柔和的笑容道:“老爷,香沫这是第一次怀孕,难免陌生懵懂。想当初妾身怀修儿的时候不也是一样么,都等到肚子鼓了起来,才知道自己不是胖了,而是有了身孕。”说完露出一抹略带羞怯的笑。 她这么一说,苏炳成原本因为何梦芷的话而沁着寒意的脸色才有所缓和,望着自己这个平日里不怎么关注的夫人,眼神多了一丝赞许。 “妹妹说的是,我倒是忘了香沫年轻不经事,但到底还是太疏忽了。”何梦芷经苏明珠这一提醒也醒悟过来,赶紧温言软语的笑着接口,“老爷当日发怒要赶妹妹出府,那起子办事的下人哪里知道轻重,若是伤了老爷血脉子嗣可如何是好。老爷子嗣本就不多,近年来更是未见各位妹妹有任何喜讯传来,我心中也是焦急难安,日日求神拜佛只希望上天能有所感念。如今倒是沾了妹妹的福气,我心中的郁结也多少散开了些,咱们相府里也终于有了喜事。” 她这么一说,便是在提醒苏宰相和老夫人,她方才之所以那般口出恶语,实在是因为近日被苏明玉和苏明轩的事情困扰,神思烦忧心浮气躁。 “好了,到底是件大喜事,既然香沫如今身子不好,便赶紧回去歇着吧。”老夫人捻着佛珠缓缓开口,“那芙蓉园太过清冷偏僻,倒是不适合有孕之人居住,我今日便替成儿做一会主,让你搬到倚翠阁养胎吧。” 闻言,何梦芷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那倚翠阁,可是姨娘才有资格住的地方,老夫人这意思是要将她抬做姨娘了。 第70章 肃清初云苑 这顿早饭再吃,有些人便没了胃口,倒是苏明月心情甚好胃口大开,吃了两碗薏仁米粥,甚是满足。 吃完了早饭,苏明月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初云苑,召来紫萱将一众丫鬟统统叫到面前。 “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些话要问问你们。”苏明月坐在前厅正前方的圈椅之上,手上捧着新沏好的茶,姿态悠然的瞄了下方站着的一干丫鬟婆子一眼,“我知道,这些年叫你们跟着我这个不受宠的主子,受了不少连累。如今我虽恢复了神智,在府中却地位岌岌,也不愿再连累你们。若是有人想要另寻明主,今日便可离去,我也不会追究。但若你们今日留下,日后便需尽心尽力为我办事,若叫我发现谁背着我做那两面三刀之事,就别怪我不顾念主仆情分了。” 前面还是温柔和婉的徐徐道来,说道最后便成了暗含冷风的锐利警告。那双清冷凤目之中流转的冷冽炽芒,让人望之心惊,不敢对视。 苏明月身边没有管事的嬷嬷,仅有紫萱和紫菱两个贴身的大丫鬟,余下便是两个二等丫鬟,四个负责洒扫和浆洗的粗使丫鬟。 此时紫萱和紫菱满面的震惊之色,没料到苏明月召来众人竟是为了说这事。 紫菱心直口快的道:“小姐为何会说出这话来,奴婢自被分配到初云苑做了小姐的丫鬟,便终身都是小姐的丫鬟,怎会做那等背弃主子之人。” 苏明月但笑不语,你不会,却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总有那些眼睛只看着表面风光的,便是削尖了脑袋也想着要挤进去。 除了紫菱和紫萱之外,那几个二等丫鬟和粗使丫鬟彼此交换了一记眼神,便将其中一个年级稍长的推出来做了代表发言:“既然小姐这般说了,若奴婢等不尊小姐之意岂非闲的对小姐不敬。虽说奴婢等也愿尽心侍候在小姐身边,但实在是家中凄苦,就指着奴婢每月里能多得些赏钱方能潦倒度日。奴婢也是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做这起子小人行径,以后怕是不能再侍候小姐了。” “奴婢等怕是也不能再侍候小姐了!”一干丫鬟纷纷附和,将头低低的叩俯着。 听见这些人的话,紫菱气得眼珠子瞪得浑圆,扯开嗓门就想骂人。却被紫萱暗地里扯了扯袖子,冲她暗示的摇了摇头。 闻言,苏明月心中倒是冷笑不已。这些人啊,自己做了背主的事情,临走了还要将这由头往自己身上推。这丫鬟嘴皮子还挺利索,明里暗里的说是不忍心拂逆自己的一番好意,又说是家里太穷而自己又给不了太多赏钱,实在是没办法才选择离开。好话被她说了,坏人却得自己来做。 不过此时她也不愿与她们多做计较了,反正也都是要打发的,日后只要不犯着她什么,她也懒得与她们为难。 “既如此,你们便下去收拾收拾,找管家婆子另外寻一处地方安身吧。” 几句话打发了身边一些存有二心的人,紫萱神情淡淡,倒是紫菱气得不轻,一直鼓着腮帮子。 等到这些人收拾完东西离开之后,苏明月又将冷情正式介绍给了两人,只不过在说起冷情的来历时只模糊说道是自己偶然寻来的高手,其他并未多说。 主子不说,作为奴婢就算心中存有疑惑也不敢多问。更何况,小姐看起来还和这个冷情十分熟络且十分信任的样子。 没了闲杂人等的打扰,苏明月便拉着冷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比划。 这也是最近她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她想试试看自己体内的到底是不是内力,自然要找个懂武功的人。 两个人拉开架势,苏明月俏脸沉凝:“记住,不许手下留情,拿出你的真功夫来。” 话一说完,人便飞速蹿了出去,一招扫堂腿后盘身而上便是一记勾拳。冷情振臂飞退,在身后小树上借力一蹬揉身飞扑而来。苏明月拧腰避过,抬腿飞踹。冷情半空旋身而上后,倒飞冲下,与苏明月拳掌交错了几手后,被她寻了一个空隙一记重拳正面击来。 出拳之际便将丹田内的气流凝聚在拳上,冷情横手一挡,却被她这一拳给击飞出去。幸好在半空中一个后空翻,这才安稳落地。不过落地之后却也倒退了数步,才堪堪站稳。 “小姐……” 坐在门槛上边做刺绣边观战的紫萱和紫菱惊得眼珠子都快落下来了,原本以为小姐所谓的过几招不过是随口说说,无非就是两个小姑娘打闹着玩。谁成想到,小姐带回来这个高手竟然真的是那种可以飞檐走壁的高手。而小姐更让人吃惊,居然会武功,还有那么大力气一拳将冷情给打飞出去,简直不可思议。 苏明月格外满意自己刚才那一群,唇角扬起高高的笑容。 “哟,看不出来丫头你还有这般身手,以前倒是本座小瞧了你。” 倏地,一道暗含戏谑的清冷嗓音自头顶传来。 苏明月抬眸望去,便见一袭紫色衣袍脸戴云纹面具的紫璃姿态慵懒横卧在屋顶之上。见她看过来,还裂开嘴露出一抹风情万种的笑容。 宽大的衣袍因为他的姿势而微微敞开,露出大片细腻白皙的胸膛。 “好看吗?”紫璃丝毫不以为意,反倒大大方方将襟口又拉开一点,只恨不得能将整个衣服都脱下来才好。 苏明月嘴角一撇,认真评价:“若多两个肉团,会更添春色。” 紫萱和紫菱之前没见过紫璃,骤然见有个男人出现在小姐院子的房顶上,吃惊之色不亚于方才看见苏明月一拳将冷情打飞。 而此前冷情虽与他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但那绝对称不上美妙的见面也让她心中存着忌惮,警惕的盯着那身段妖娆的男子。这男人两次出现,她都未有丝毫察觉,可见对方武功之高,不知强出她多少倍。 被人当做女子调侃,紫璃也不见生气,只是身姿翩然的如大鹏飞掠而下,伸手拦住苏明月的腰身又飞回了屋顶上。 “小姐!”冷情惊叫一声,飞身便要来救。却被紫璃随意挥了一下袍摆,一股无形劲气逼得她倒飞回去。 宽大的袍摆流云一般甩落,紫璃献宝似的看着苏明月道:“怎样,此处风景不错吧。” 苏明月环顾一圈,竟发觉在此处可有看清相府全貌,倒真是一处好地方,不由弯了唇角笑的肆意:“确实极好。” 言罢施施然坐下,就像是坐在上好的红木雕花椅上一般坦然。 眼风扫过下方一脸焦急的三人,那凤目漆黑一片,莫名有着让人安定的力量,让人原本焦躁的心渐渐沉稳下来。 紫萱拉着一脸不情愿的紫菱匆匆离去,冷情也会是担心的看了一眼,也快步走开了。 紫璃在她身旁坐下,侧眸落在她一脸沉浸的侧颜上。从此处望去,没有那大片的黑斑,触目是细腻柔嫩如婴儿般的肌肤,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显得调皮而可爱。凤目清澈明亮,偶尔会有光华璀璨绽放,又瞬即溺没在那一片黑沉之中。 他忽然能够明白,为何苏明轩为何会在触及她的侧颜后,生出那样猥琐肮脏的念头。她的脸,当真有天人之姿,即便只是这半张,也以足够倾国倾城。 如此美玉,怎会被相府遗落多年,蒙尘至此。 “苏府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竟惹得你三番五次的来?”苏明月侧过脸,将自己那满脸的黑斑对上他灼热的视线。 那么强烈的注视,她怎么可能会感受不到。便是连那眼底最细微的情绪变化,也没能逃过她的双眼。此生她只想活的潇洒肆意,感情之事,能不招惹就绝对不要招惹的好。 紫璃了然一笑,眼底的兴味越发浓厚。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心动。红唇绽开一缕清华笑容,线条完美的下巴微微上扬:“若我说我来是因为你呢?” “因为我?”璀璨风华的眸子倏地浸染了一丝笑意,缓缓弥散开,如同霎那绽放的烟火一般美绝伦寰,“这话,你可会信?” “自然不信。”紫璃失笑着摇摇头,目光竟透着一丝无奈,“太聪明的丫头一点都不可爱。” “好了,不管你来这里有何目的,我觉得你都该走了。”苏明月歪歪脑袋,看着不远处朝这边行来的身影,眸色暗沉。 紫璃藏在面具下的脸色瞬间沉凝,眸中划过森然冷光。却只一瞬,那浑身修罗气息便消散无形,复又变成了那玩世不恭的姿态,伏在苏明月耳边轻声道:“怎么,你这变态哥哥来了,便要赶我走吗?” “你若不走,那便留下好了。被发现了,可别连累我。”话落,身形如翩跹蝴蝶,姿态优美的飞坠落地。 呀,原来轻功便是这么使的,这么说来日后她也可以飞檐走壁了?! 苏明月兀自欢喜,却未注意身后紫璃眸中那一抹沉思之色,以及那盛满情意的眸光。 刚落地没多久,垂花的院门外便山进来一抹白衣翩然的身影。 “三妹,你怎将手底下可用的丫鬟全给遣散了?这样一来,日后谁来伺候你的日常起居啊?” 方才何梦芷放心不下他的身体,趁着龚毕被请过来,便又顺便替他瞧了瞧身体。正好管家婆子来禀报,说三小姐院子里的丫鬟都被赶了出来,求着她另外分个其他院子伺候。 他一惊之下,连母亲还在都顾不得,赶紧过来问问。 “大哥这话,是替母亲垂问,还是?” 第71章 谨记身份 “自然是……”苏明轩心底肺腑几乎脱口而出,却堪堪在最后关头醒悟,话锋一转便带了些许质问,“自然是替母亲垂问,母亲执掌府中事物,这采买分配丫鬟之事也在分内。三妹这样突然说要换丫鬟,让母亲十分措手不及,也来不及安排啊。” 苏明月凤眸微凛:“我何曾说过要换丫鬟?” “那三妹为何突然将院子里的丫鬟尽数赶走,莫不是她们做了什么让你不如意之事?”苏明轩脸上怒容毕现,眸底还掠过一丝寒意。 苏明月冷笑一声,扭过头不去看那张让自己恶心的脸:“这是我初云苑的事,与大哥无关。大哥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多操心操心你那个宝贝妹妹。” “三妹……” “多谢大哥关心,大哥还是先回去吧。丫鬟的事情,我自会和母亲说清楚。”懒得再与他纠缠,苏明月直接冷冷出声送客。 苏明轩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她眉眼俱是冷意,心中百转千回,也知此时不是最佳时机。 正想告辞,身后倏地传来何梦芷冷冽质问的声音:“和我说清楚,你打算如何跟我说清楚啊?” “自然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苏明月眉眼冷淡,斜睨了何梦芷一眼,半丝尊敬她的意味也没有,“月儿一个人也用不着那么多丫头伺候,倒不如全部遣散了,分给有用的院子。再说月儿身边还留着紫萱和紫菱两个贴身丫鬟,日常起居足以。” “哦,这么说来,你倒还是在为我着想了?”何梦芷冷笑一下,看着苏明月的眼神有抑制不住的恨意。 这个小贱人,若不是她,自己的玉儿也不至于生死不明,还被冠上逃犯的名头。本是堂堂相府嫡出的千金,如今倒成了过街的老鼠,连面都没办法露。 苏明月缓缓勾唇:“月儿深知母亲辛劳,自然要多分担一些。更何况,初云苑既然是母亲当初分给我住的,那自然便是我的地方。想来月儿在自己的地方做点事情的权利倒还是有的,也不必事事都要请教母亲吧。” “你……”何梦芷眉眼倒竖,怒不可揭。这贱人,当着老夫人和老爷的面还佯作乖巧模样,如今在自己面前倒是一点假装都没有了。冷冷一笑,何梦芷咬牙忍住心头怒火,“虽说初云苑是你自己的院子,但相府自然有相府的规矩,这丫头也不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怎么,母亲难道还要逼着月儿将那些丫鬟留下不成?”苏明月凤目微眯,眸底掠过危险光芒。 何梦芷深吸口气,竭力维持相府大夫人的气度:“身为相府嫡出的小姐,身边怎能没个下人侍候。那些丫头若你瞧不上眼,我再为你换一批便是。你如今既然神智恢复,也该懂事些才对。莫要让那起子外人觉得,我这个继母苛待与你,传出去于我们相府的名声也不利。老爷和老夫人那边若是责问起来,我也好交代一些。” 见她居然如此退步容忍,苏明月也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却又明白过来。 如今香沫刚刚被查出怀了身孕,又抬做了姨娘,正是春风得意惹人注目的时候。何梦芷光是花心思对付她,已经筋疲力尽,又哪来的精力与自己为难。再说有了香沫的前车之鉴,府里那些个整日就不安分的,如今越发放肆猖獗起来,人人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 这样也好,至少自己可以清静些日子了。 “如此,便有劳母亲费心了。”苏明月随意屈了屈膝盖算是行礼,态度敷衍,表情冷淡。 何梦芷一口气哽在喉头,气得心脏抽疼,拂袖重重哼了一声,转头走了。 再待下去,她估计会被这丫头给活活气死。 走了几步发现苏明轩并未跟上,不由扭头冷声呵斥:“轩儿,还愣在哪里做什么?” 苏明轩深深望了苏明月一眼,其中情愫复杂,直让人反胃。见没能得到苏明月任何回应,只能在心底叹息一声,转身小跑几步追上母亲,走得一步三回头。 “小姐,大少爷对你可真好呢,巴巴的跑过来问你为什么赶走那些小丫头。”等到所有人走出视线范围之后,紫菱才满心欢喜的说了这么一句。 相府里神仙般的大少爷,现在居然对小姐这么照顾,以后看哪个奴才还敢对小姐不敬。 苏明月侧眸冷冷扫了她一眼,唇角似笑非笑的扬起,那抹弧度让紫菱心中狠狠颤了颤,目光不自觉的便移开了。 “日后这种话,别再让我听见。”留下一句警告,苏明月直接转身回了院子,从房里抱出红鸢的琴,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仔细校准。 紫菱颇有些委屈的愣在原地,直到紫萱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让她赶紧跟着过去伺候,她这才回过神来。 唉!这个紫菱,若还是这般存有二心,只怕在小姐身边也留不长了。那大少爷看小姐的眼神分明不对,其中星星点点的炽芒,可不止是哥哥对妹妹的关心那般简单。 小姐怕也是瞧出来了,才对大少爷那般冷淡厌恶。 紫萱兀自在心中计较了片刻,便不发一言的站到苏明月身后。 何梦芷一路怒气冲冲的带着苏明轩回到自己所居的主院青梨园,刚一进屋子便重重一掌拍在梨木雕花小几上,震得几上搁置的茶盏发出一阵叮当的碰撞之声:“这个该死的小贱人!” “母亲,无论如何三妹到底也是父亲的嫡女,母亲说话还是该注意下分寸的好。”听到她如此辱骂苏明月,往日里素来无动于衷的苏明轩,今日竟破天荒的开口,语气中竟似带了一些指责的意味。 何梦芷闻言脸色一变:“轩儿,你今日魔怔了不成,居然还帮着那贱人说话。” “母亲,请谨言慎行。”苏明轩胸口一滞,音量也不由提高了些,“今日祖母无端提起三妹,并叫来主桌吃饭,到底是因为什么母亲难道心中还不清楚吗?如今的三妹,已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了。祖母既然已经注意到了她,日后三妹再有什么好歹,您说祖母她老人家第一个怀疑的人,会是谁?” 何梦芷呼吸一凝,手指下意识便将手中的丝帕绞成一团。这个该死的贱人,有云妃撑腰还不够,现在连老夫人都开始起疑,日后怕是再难明目张胆的对付她了。 眸子中目光沉沉暗下,滔天的怒火肆意,融化成了刻骨的恨意。那样的眼神,便是苏明轩见了,也忍不住有些心惊。 “行了,我心中有数。你这几日身子不爽利,玉儿的事情我也未叫你帮忙分担。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养好你的身子,老爷那边已经有所怀疑,只怕再拖下去难保不会夜长梦多。”何梦芷渐渐平息心中怒气,语气沉暮的道。 苏明轩缓缓呼出一口气:“多谢母亲关心,想必不出几日,我的身体便无大碍了。” “嗯,你先下去吧,不必在我身边陪着了。”何梦芷挥挥手,让他离开。 苏明轩躬身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刚走至院门的垂花拱门处,忽然从旁边的芙蓉花丛中袅袅走出一道娉婷身影。身姿秀美,容颜绝俗。 “大哥!”那美貌女子盈盈浅笑,声音如黄莺出谷,啼鸣婉约轻柔,扣人心弦。那笑容更是艳冠群芳,叫当前繁花失色。 苏明轩凝眉望去,唇角勾出一道淡漠疏离的笑意:“原来是珠儿,你来找母亲么?怎的站在这里,却不进去?” “不,我是来找大哥的。”苏明珠清浅一笑,似乎对他的疏远并不感冒。 苏明珠心思深沉,又眼高于顶,苏明轩对这个妹妹自小便不怎么喜爱,反倒对那个看起来纯真毫无心计的苏明玉疼爱尤甚。好在苏明珠也不在乎他是否疼爱,反正她也从未将这个一母所处的大哥放在眼里。 “找我?”苏明轩斜挑了眉,“找我何事?” 苏明珠款款上前两步,唇角笑容倏地变得寒峭:“我只是好心想要提醒大哥一句,三妹,到底是我们的三妹,大哥还要时刻谨记,莫要忘了才好。” 苏明轩心中一抖,面上迸发出一丝怒意,拂袖道:“此事我自然知道,何须你来提醒。” 只是眸底山货的目光,到底还是没能逃过苏明珠的眼睛。没想到,自家大哥还真是对那貌丑无盐的傻子生了兴趣。 如此,也好! 苏明珠粉唇含笑,眉眼生花:“那大哥就当是珠儿多嘴吧!” “你若闲的无事,不妨多练习一下琴曲。不日便是父亲生辰,按照往年惯例,众皇子都会亲来祝贺,届时妹妹还要好好表现一番啊。”苏明轩冷眼讥讽,说完后袖袍一甩,大步离开。 在他身后,苏明珠原本明亮的目光渐渐变得暗沉。 当朝宰相,权势滔天,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如今众皇子纷纷成年,储君之位虽定,但当今圣上龙体康健,一时也无意于退位。于是这个既定的储君,便没有看起来那么牢不可破了。众皇子们纷纷一争长短,斗得如火如荼,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将当朝太子拉下马来,坐上储君的位子。 而身为宰相,圣上面前的红人,他话的分量有多重大家心里自然都有数。于是苏炳成也就成了皇子们争相拉拢的对象,每年的生辰他们都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亲自上门来道贺,给足了苏宰相的面子。 苏明珠虽然已是公认的南诏国第一美女,但她并不介意让自己的光芒更加耀眼一些。 万众瞩目,才是她应有的礼遇。 第72章 夜黑风高好杀人 帝都之内,宵禁严明,入夜后需谢灯闭门,不得肆意喧哗,随意外出。 便是那些做迎来送往生意的地方,也需在子时前后打烊歇业。 今夜的帝都,比上往日,似乎又更为安静一些。 才方是华灯初上的时间,四处已听闻不到什么人声,就连飞鸟虫鸣,也未见多闻。 春日已末,夏日的热气即将袭来,加之今日下午天气便开始阴沉燥热,天边乌云卷着狂风四掠,一副要压下来的样子。 这样的天气,即便是没有宵禁,也不会有人选择外出。 但偏偏,此时帝都西南处正阳门前的街道上,却有两抹纤细娇弱的身影,一路走得十分悠闲,恍若在自家后花园内闲逛一般。 好吧,其实闲庭信步的,只有一人罢了。另外一人却是满脸焦急,颇有些心神不宁。 “小姐,你不是要去找毒手药王老前辈么,怎么走得这样慢腾腾的啊?”冷情实在是想不通,用过晚膳便急着拉她出来的人,怎么现在反倒一点都不着急了呢。 苏明月抿唇一笑,侧眸看了她一眼:“冷情,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个暗卫了。” 此话一出,冷情心神巨震。这才发觉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确实越来越异常。 且不说情绪起伏比往日大了许多,便是连话都多了起来。与小姐说话时姿态越来越随意,半点没有当初跟在主子身边时的小心谨慎。 “属下德行有失,还请小姐责罚。”冷情立刻单膝跪在地上请罪。 苏明月伸手将她扶起来,脸上笑容不减,眉眼俱是认真:“罚什么罚,你这样很好,我很满意。” 她的身边,不需要那些冷冷冰冰只会办事的木头。上一世,她身边这样的人实在太多,居然连世间最为平常的相处之道都快忘了。 “怎么?很感动?”苏明月嬉笑的看着她,“要是真那么感动的话,把你的轻功法诀教给我吧。” 冷情一愣,继而醒转过来,疑惑的看着她:“小姐,您是怎么学会武功的?” “机缘巧合!”苏明月渐渐淡淡四个字将这个问题带过,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不怎么清楚。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弄明白才对,“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你的轻功口诀吧?” “属下不敢。”冷情抱拳垂头,一脸的肃穆恭敬道,“属下的轻功其实算不得上乘,若是小姐愿意学,属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那你先……嘘!” 苏明月刚想让冷情背一背自己的身法口诀,蓦然听到空气中有极轻微的衣袂裂空声传来,登时一把拽过冷情躲进街旁廊下的黑影之中,并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冷情莫要说话。 两人同时调整呼吸节奏,冷眼朝街中明亮之处看去。 只见不远之处,数道黑影腾飞而来。来人皆是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打扮,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冰冷满是杀意的眸子。 月黑风高杀人夜。今夜,倒确实是适合杀人! 只是苏明月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跟自己有一样的兴趣爱好,选在这样的天气办事。 那群人显然没有发现她们,而且似乎十分着急的样子,直接从她们身边飞掠而过,匆匆朝正阳门方向而去。 待到他们走后,苏明月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眉头微蹙,望向那群人消失的方向,心中莫名有些担忧。 “走,跟去看看。”话落,人已经快步追了上去。 冷情稍楞之后,也是提气追上。伸手拦住苏明月的腰肢,提气飞掠屋顶。迎风传来她极其轻微的一些耳语,听得苏明月眉头舒展,眸底含笑。体内一丝真气沿着她方才所说细细运转,只觉身子瞬间变轻,遂挣脱冷情的手自己提气奋力一跃,没想到一跃之下竟如柳絮般轻飘飘的飞出七丈之远,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身后冷情见状也不由心惊,没想到小姐体内竟有这般雄厚的真气实力,怕是连主子都看走了眼。 两人的跟踪悄无声息,加之前头的人一心着急大意,也未曾想到会被人跟踪,所以一路都未曾发觉。 直到到了城门处,大门早已关闭,几人对视一眼后纷纷踩着城墙飞跃而起,躲过城头守兵的巡逻队伍,扑向城外。 苏明月凝滞片刻,也跟着毫不犹豫的飞身追了出去。 一群人一前一后飞奔了近一个时辰,才在京郊一处不打起眼的驿馆停下。 驿馆不大,一间正房外带三间客室和一个小厨房,围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十分方正。 此时院子中间停着一架马车,青灰色的帘子,四角各挂着一哥小巧精致的铃铛。夜风吹过,铃铛会发出清脆声响,极是悦耳。 没想到冷情一见那马车,当时脸上变色,压低了的嗓音依然能听出一丝焦急:“小姐,那是王爷的马车。” 璟王?他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细想,那些人已经飞身扑进了驿馆之中。院中负责守夜的两个护卫还未及反抗,就已经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那些人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杀了人之后片刻也不耽搁,立刻朝正房冲去。 “砰!” 一个飞身从窗户跃进的黑衣人撞破门板倒飞出来,重重落在院中水井旁边。 正好苏明月飞身在此处落下,当即一脚踩中对方脖子用力一拧,只听咔擦一声,那人脖子一歪没了声息。 恰在此时,冷殇从屋内飞窜而出,看见苏明月时微微一愣,随即面上闪过一丝狂喜:“明月小姐!” 单凭这一声极度惊喜的语调,苏明月便知道,璟王只怕又出了事。 这个多灾多病的王爷啊,好似她碰上之后就未见消停过。 那些黑衣杀手见他们来了援手,也不慌乱更不撤退,反而三两联手组成一队,分别朝苏明月和冷殇冷情飞扑过去。 “冷殇,王爷呢?”冷情飘身落在冷殇旁边下,与他联手挡在门口。 “在里面!”冷殇冷峻的面色有些沉重,目光焦急的落在被三个杀手合围困在不远处的苏明月身上,一副恨不得能立刻冲过去把她抓过来的样子。 可是这群人武功不低,他的武功虽在暗卫中排名第一,此刻又与冷情两人联手,却只能堪堪挡住对方七八人的围攻,确保不让他们闯进屋里去。 苏明月一人应付三个人的围攻,虽然险象环生,但一时也无生命危险。 双方陷入僵持之中,一时都拿对方不下。 “唔!” 正屋之中突兀的传出一声竭力压抑的痛呼之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场的都是高手,耳目何等聪敏,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声,让冷殇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主子生性坚韧过人,如果不是超出忍耐极限,他断然不会发出这样一声痛呼来。 “找死!” 正着急中,倏地听到苏明月清冷的一声厉喝。扬手洒出一包白色粉末,兜头罩在围攻她的三人身上。 “啊……”只听那三人齐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痛苦的蜷缩成一团。不出片刻,好好的一个人居然融化成了一滩血水,简直是让人惊骇。 原来围攻她的三人也听到了凰天爵的痛呼,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下手便加快了速度。只要尽快解决这个女人,他们就能闯进屋里。现在里面那个男人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要杀他简直是轻而易举。谁知道他们速度加快后,本以为可以轻易将对方击杀当场,不料那女子脸上浮现一丝冷冽的寒峭,身形忽然变得诡异,出手招式毫无章法规矩,叫他们一时竟近不了身。反而还从怀里掏出一包白色粉末,轻易要了他们的命。 其他黑衣杀手见状,动作都不由一滞。 高手争斗,毫厘之差也可要人性命。就是这片刻的凝滞,让他们之中的两人死在了冷殇剑下,另有两人被冷情两脚踢飞趴在地上起不来。 这群人一共十二个,很显然是一个杀手小队。原本以为毫无悬念的击杀任务,没想到却接连折损了八人。 剩下四个完好无损的彼此对视一眼后,竟纷纷后撤,飞身而去。 “站住!”冷情拧身便要去追,却被冷殇抬手给拦了下来,“莫要追了,明月小姐,请您快去看看王爷。” 其实不用他叫,苏明月早已经在解决对手之后就朝正屋飞身过来,此刻正好落在他的身边,推开他便朝里屋走去,边走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先给我详细说一遍。”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苏明月看到正屋之中那张紫檀木的床架之上凰天爵此时的形态,也不由有些愣住。 “该死!”苏明月咬牙怒斥一句,快步过去执起凰天爵的手腕,食指和中指便扣在了他的脉搏之上。 “天啦,王爷怎么会……怎么会……”冷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嗫嚅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此时的凰天爵,早已看不清楚原貌,浑身仿佛被血浆包裹,俨然是个血人。更有无数鲜血正从他的身体内沁出来,身下俨然已是一片血海。 此情此景,简直比刚才苏明月随手融化三个活生生的人更让人觉得可怖。 “明月小姐,王爷他……” 苏明月扬手止住冷殇话头:“你,去驿馆里找找有没有酒,越多越好。还要干净的白布,针线。你,去把马车架来,我们必须赶快离开此处。” 那些人知道他的情况,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不走,恐怕都要交代在这儿。 第73章 解毒 “可是明月小姐,主子如今的情况,随意移动会不会……” “所以你觉得,他应该躺在这里等死咯?”苏明月冷眼瞪去,叫冷殇瞬时无话可说,“你要是希望他流血而亡,就尽管继续耽搁吧。” 闻言,冷殇哪里还敢站着,立马飞身去找苏明月方才吩咐的东西去了。 正屋里,此刻便只剩下苏明月和璟王两人。 凤目低垂,苏明月唇角牵出一丝嘲讽的弧度:“怎么办,我忽然觉得自己吃大亏了。” 要是当初许下交易的时候,知道他这样多灾多难,照顾他的身体居然如此麻烦,打死她她也不会多管闲事。 “唯有留着本王的性命,才有机会找回损失。”原本双目紧闭的凰天爵,忽然艰难的撑开眼睛,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凤目之中风华流转,讶异光彩一闪溺没,目中不由多了一丝敬佩之色。 这个男人,真是她所见过的性格最为坚韧的人了。 浑身血管爆裂是何等的痛楚,她即便没有受过却也知道。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能在这样的痛苦之中保持清醒,还能够说话,实在是让人想不佩服都难。 “你到底是什么做的,不疼么?”苏明月歪了歪脑袋,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好奇。 他不过十七岁,放在现代那还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罢了。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能磨砺出他这样的心性。又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能让他看起来如此老气横秋,竟比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都还要老沉一些。 这个表情,衬着她十四岁稚龄的容貌,倒难得多了一份纯真的味道。 凰天爵勉力一笑:“怎会不疼,不过习惯了而已,倒也不觉得有多难捱。” 他这话分明没有什么抱怨,习以为常的语气,却让苏明月蓦然心头一抽,一种细微的痛楚弥漫开来,针扎般难受。 被他幽潭漆黑的星眸望着,竟一时看的入神,忘了要避开。 “小姐,马车准备好了!” 门口,冷情突入起来的话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 苏明月故作镇定的收回目光:“过来,帮我把他扶到车上去。” 冷情赶紧进来,与她一起小心翼翼将璟王抬上马车。璟王虽皱紧眉头,却未发一语。被血糊住的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痛色,不过想来也知道该是怎样一种煎熬。 两人刚刚把他安顿好,冷殇便拎着一个大袋子捧着两坛酒过来。苏明月见状招呼一声:“上车,快走,回城。” 接过冷殇手里的东西,翻身上了马车,钻进车厢之中。 车厢里,冷情铺在凳子上厚厚的棉被已经被鲜血浸湿,璟王的面色也已经青白得近乎透明。 冷殇这次不敢再有所耽搁,将马车稳稳架起。马车四角挂着的风铃迎风发出清脆响声,留下一路的银铃之声。 “我该说你托大,还是该说你故意找死。你到底为什么要跑到这荒郊野外的驿馆里住,还只带了冷殇一个护卫在身边。”苏明月动作麻利的拆开酒坛封口,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浸进去,片刻后又放在烛火上来回灼烧消毒。 “我现在要给你止血,方法可能有点粗暴,你可能忍住?”也不等她回答,苏明月回身目光清冽的看着他道。 凰天爵已经没有力气说话,还能勉力保持清醒已经是常人所不能了,示意只艰难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不过他的目光,却若有似无扫了一眼旁边的冷情。 “小姐,属下出去帮冷殇驾车。”冷情倒也识趣,虽然很担心,但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只怕也只有碍手碍脚的份。 冷情刚一出去,苏明月便举起明晃晃的匕首,粗暴的撕开凰天爵胸口的衣服露出大片染血的胸膛,狠狠刺了下去。 刺下去的瞬间,她还特意留心观察了一下凰天爵眼底的神色,见他除了坦然之外便无其他情绪涌动,连下意识的瞳孔收缩都没有,心中也不由有一丝惊骇。 正常情况下,有人亲眼目睹其他人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即便无法躲闪,眼底也该有多余情绪出现才对。除非是完全的信任对方,确信她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否则不可能像凰天爵表现出来的这般坦然。 他到底是生性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还是真的那般信任自己?! 苏明月不愿深究这个问题,匕首看似力道很大,其实不过穿透皮肤不到三寸。 刀尖搅动,沿路划出三个卍的形状出来,待到完成后,她的额间也沁出了一丝冷汗。 凰天爵只觉利刃划破皮肤,传来尖锐的痛楚。原本清润坦然的眸子也有些扭曲,指甲深深掐入身下的被单之中,血汁从指缝中浸透而出,滴落在身下的车厢,又沿着车厢落到了沿路的地上,留下一条清晰的血痕。 “你信我吗?”不知为何,苏明月忽然停下,眼神极为奇怪的问出这样一句。 凰天爵微微一怔后,红唇染血,缓缓勾起。那妖孽一般热烈的笑,原本应该是恐怖骇人,却无端有一种清风朗月的风华。 很好,这一笑,足以! 苏明月霍地垂首,柔软的唇瓣贴合在自己方才画下的卍字型符号上,抿唇用力吮吸。 她能感觉到凰天爵的身子明显一僵,继而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唇下原本冰凉的肌肤竟瞬间变得滚烫灼热起来。 这位高冷王爷,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按理说十七岁,开府建衙之后,便应该娶妻。即便正妃之位一时空悬,侧妃也当有两位,而且还有一些通房丫鬟。肌肤之亲这种事情,他应该并不陌生才对。 更何况自己这是在给他解毒好伐,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其实苏明月不知道的是,凰天爵虽然他开府建衙,按年龄来说也该有自己的侧妃和通房。但因为他身体残疾的原因,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会愿意嫁给他做侧妃呢。皇上到底有意给他指几个,但都被他以不愿耽误人家为由给拒绝了。皇上也知道他心中凄苦,不愿触及他的伤心之事,所以这件事情便一直耽搁了下来。而凰天爵也就一直独身一人,这所谓的肌肤之亲,除了上次和她不经意误会的那个吻之外,实实在在还是头一遭。 女儿独有的体香在这满车厢的血腥气中似乎格外清冽,直直闯入他的鼻端。再加上胸口处压着两团柔软,那温热的唇瓣就附在自己胸前的肌肤上,滑腻的舌尖不时还会调皮的触碰他一下。 凰天爵不仅仅是害羞了,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他在重病垂危即将流血过多而死之际,居然还能无端生出一种情欲。 小腹深处的灼热他虽然陌生,但却也实实在在的知道,他想要如今正附在他身上的这个女子。 “终于抓到了!” 正在他深思旖旎之际,耳畔忽地又传来苏明月带着少女娇软的一声悦耳欢呼。 耳根发热的抬眸望去,只见苏明月半张脸孔因为贴上自己胸口的皮肤而染上了血渍,一口森森白牙中间,一条扭曲黑乎乎的虫子正费力扭曲着自己的身子。 “这是什么?”凰天爵震惊的发现自己浑身已经不再出血,而且也有了力气说话,痛楚虽然未曾尽数消退,却已经减缓了不少,想来都是这条虫子在作怪,于是忍不住伸手想要看看这罪魁祸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苏明月侧脸躲开,懊恼的瞪他一下,继而转头找了一个茶盏,牙缝一咧让口中的虫子掉在杯盏之中,这才将茶杯递给凰天爵道:“这是北楚酷寒之地方出的血彘毒蛊,原本只是一个虫卵,一旦进入人体会瞬间吸取人体的精血孵化变成幼虫,然后不断膨胀直至爆体。它最让人头疼之处就在于,母虫爆体之后会产生无数的虫卵,虫体不灭,虫卵再次吸取精血孵化。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将人体血液吸干为止。这种毒蛊一旦接触人体肌肤,便会立即钻入体内。”这也是她刚才为何会避开他手的原因,好不容易把这条母虫抓住,再让它钻进去,想要再抓,便不那么容易了。 “你方才……那般,可无碍?”凰天爵面上一红,眼神尴尬的闪了两下,但到底抵不过心中关切,轻闪两下后又直直望着那双让人惊叹的美丽凤目。 苏明月举着袖子擦了擦脸,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无妨,我体内之毒刚巧与这虫相克,它不敢招惹我。”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简单就抓住它了。 “如此便好!”凰天爵松了口气,本想伸手替她擦去脸上血污,但一抬手才发现自己现在浑身上下全是血迹,若是他帮忙,怕是只能越帮越忙,便又将手垂了下去。 苏明月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血迹看,不由扬声道:“冷殇,你进来。” 车头驾车的冷殇将鞭子交给冷情,弯腰钻了进来。 “把这些布浸在酒里,一炷香之后拿出来替他擦拭身体。记住,一定要把全身上下所有血渍全部擦干净。他的头发也被血水打湿了,直接倒些酒在盆子里,让他洗一洗。”这些虫子生命力顽强,若不用烈酒也洗不下来。 见主子脸色好转不少,身上也不再冒出血迹,冷殇心头稍安,躬身领命道:“是!” 苏明月不好停留,俯身钻出了车厢。 第74章 一场恶战 苏明月沉默的坐在车头,眉心紧紧蹙在一起。 那些人能那么轻松从正阳门城墙翻越,很显然是对墙头巡逻士兵的路线和时辰了若指掌,否则若有毫厘之差,只怕也会让人发现。 而血彘毒蛊的母虫卵必须从口进入,方能起效。到底是什么人,能在凰天爵入口的东西上动手脚,还能不让人察觉。他堂堂一个王爷,皇上最心爱的皇子之一,居然能让人三番两次的下毒,还一次比一次狠。 这次下完毒不算,还派人来暗杀,到底是有多希望他死,才会在下了这么狠的毒之后还不放心。 这个病秧子王爷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怎么让她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小姐,王爷他可好些了?”冷情见她出来,便知道璟王应该是没有大碍了,但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苏明月蹙眉看了一眼四角的风铃,抬手将它们全部扯了下来:“这东西虽能招来王爷的护卫,却也同样能把死敌给招来。” “可是……”冷情瞥了那些风铃一眼,本想多解释两句,但见苏明月眸色沉重,便又将话头咽了回去,“小姐,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妥?” “来了!”苏明月腾地一声坐直身体,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戒备之意。 冷情也感觉到四面八法汹涌而来的冰冷杀意,锵一声将佩剑给抽了出来,摆出备战的姿势。 马车骤然停下,恰好停在一片密林的前面。黑乎乎的林子此刻仿佛一只张大了嘴,只等着猎物送上门来的怪兽,散发着无尽的森寒和冷意。 咻咻咻,数十道黑色身影从密林中跃出,将马车给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手上的冷兵器在漆黑的夜色下泛着幽蓝光泽,一看便知淬下了剧毒。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冷情戒备的朝苏明月靠拢。 苏明月抖了抖手腕,活动一下筋骨:“凉拌!” 话音落,人已经朝离自己最近的那人扑了过去,半空中拧腰横踢,那人不妨她居然二话不说就动手,愣神之际她已经一脚踢到了胸前。 那人也是了得,瞬息间沉腰错身避开,右手闪电般扣向她的脚踝。 苏明月眼底浮现一缕讥诮,脚尖一挑踹向他手腕,整个人也借着力道倒飞回去,落在马背之上。 “驾!”扬手拍了一下马臀,苏明月俯身在马耳旁一阵低语。 两匹驾车的马如同受惊一般,四蹄飞扬,快速超前冲去。 迎面踢飞一个欲阻拦的黑衣人,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包围,冲进了密林之中。 “冷情,驾车。”苏明月将缰绳丢给冷情,低头钻进车厢之中,“待会儿趁着树影掩盖,带他先走!” “明月小姐……” “废话少说,他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不能动用真气,否则全身血管将承受不住力道冲击,到时候必会爆体而亡。这段时间,便是随意一个黄口小儿也能要了他的性命。不想他死,就照我说的办。”苏明月恶声吩咐,垂眸又瞪向凰天爵,“这人情,本姑娘迟早连本带利向你讨回。在此之前,你可不许死。” 凰天爵心口一痛一暖,唇角却荡开一抹笑意,弥漫上漆黑的星眸深处,变为点点璀璨星光:“好,我等你讨回。” “明月小姐,让属下去引开他们,您带着主子先走。” 留下这句,冷殇从车窗飞身出去,几个纵跃消失在黑暗之中。 苏明月无言的看着那消失的身影,半响后放扶额哀叹一声:“这个笨蛋!”转而哭笑不得的瞅着凰天爵,“就这智商,你也敢只带着他一个人出门?” 后者摸了摸鼻子,十分无辜的瞪大了眼睛。 “算了,走吧!”苏明月也懒得再追究,直接将凰天爵往背上一负,找了布条将他捆住,趁着马车路过一从低矮树丛时,从车上飞窜而下,头也不回的扎向林子深处。 女子体力不如男子的好,更遑论还背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漆黑的树林中不出片刻便以累得气喘吁吁。 “为何不扔下本王?”在她背后,凰天爵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透过她挺直的脊背,感受到她的倔强和坚韧。 苏明月扶着一棵小树缓气,闻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扔下你,我找谁讨债去。” 那些人摆明了就是想要他的命,真丢下他,只怕不出片刻他就能被人宰成七八段,她之前付出的努力也算是白费了。 “只这一个原因?”凰天爵眸色一深,其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苏明月呼呼喘着粗气:“我说璟王殿下,咱们现在是在逃命,你确定非要在这种时候跟我谈论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 “哈哈哈……” 她话音才落,不远处的身后倏地爆发出一阵阴测测的笑声。 苏明月心底一抖,暗叫一声糟糕,拔腿又开始飞奔。 “好个*无耻的小丫头,居然背着一个男人趁夜私奔,当真是不害臊。”那把阴测的嗓音忽又响起,比之前似乎更近了一些。 私奔你妹,本姑娘这分明就是在逃命好吧!比起这种趁人之危下黑手的小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加不害臊。 无暇跟他计较,苏明月埋头发足狂奔,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要救的人,就算是阎王爷要来抢,那也只有两个字:没门! “小丫头,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要是你乖乖将那男人给放下,我还可饶你一命。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耳后有寒意袭来,苏明月拼尽全力侧头拧腰避过,一缕劲风擦着自己的耳边飞过,带走了耳后一缕秀发。 苏明月定睛一看,前方一棵小树轻轻摇晃。树身上嵌着一枚树叶,上面还挂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丝。 摘叶伤人!好厉害的功夫! 逃是不可能了,现在只有先停下来,然后静观其变。 “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说话间,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全身如同笼罩着一层黑色烟雾的男人从身后御风而来。衣袂飘飘的落下,如果不是那身装扮太过惊骇,倒有几分神仙气度。 微微眯了一双凤目,眸底闪耀着格外洞彻的锐芒。 这么厉害的人,不知道正面对上她有几分胜算。苏明月心底的战意被激起,全身的好战因子都因为那个强大的对手而沸腾着。 “跑不了就不跑呗,反正我也跑累了,歇一歇也挺好。”苏明月扶着一棵树喘气,脸上却挂着轻松随意的笑,仿佛丝毫没将这个人给放在眼里。 那黑袍人一时也没有逼近,只垂手站在不远处,一双眸子隐在斗篷之中,却依然能感受到其中森寒的目光:“你这丫头倒是有趣,说说看,你到底是何人?” “你这么厉害,不妨猜猜看。猜对了,我任你处置。要是猜错了,就放我们离开可好?”苏明月眨着眼看向他,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拨的劈啪作响。 “这人是太子府上死士首领,黄泉。此人手段邪恶毒辣,你要小心。” 听着耳边凰天爵悄声的警告,苏明月脸上的笑更加纯真了几分:“怎么样,要不要猜啊?不过我估计你肯定是不敢猜就对了,要是一不小心猜错了,回去可不好跟你的主子交代呢!” 太子府,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是太子派来的人。 可是太子为何要杀他呢?一个是正经的储君,一个是天生残疾的废人,就算他得了皇上几分关爱,也不过是因为心疼他的残缺,所以多关注几分罢了,也不至于下如此杀手吧。 不过自古以来皇嗣之间为了一个至尊之位而兄弟相残的比比皆是,各种阴谋诡计、暗局冷箭防不胜防。只要能将挡在前面的人统统除掉,这些人根本不在乎倒在自己脚底下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兄弟。对于他们来说,那些只是绊脚石而已。 一块石头,踢开也就是了。 “丫头,休想用激将法。你与他都是我砧板上的鱼肉,猜与不猜,你们今日都得死。”黑袍人袖口微动,显然是要打算出手。 苏明月怪叫一声:“等一下!你刚才不是说,如果我放下他,你就放过我么?” “你当真愿意将他放下?”黑袍人似乎有所犹豫,目光探究的落在她脸上,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 眸底寒芒一闪,这些人果然不想如此简单就杀死璟王,他们是想要活捉他。而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只怕就是与他为何会忽然露宿在荒郊野外的一个驿馆之中有关了。 “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将他交给你。”苏明月笑的一脸单纯讨好,好像真的是贪生怕死,要用璟王来交换自己的性命一样。 “你这无耻之徒,竟敢枉顾本王性命!”凰天爵厉声怒吼。 苏明月反手拍出一巴掌:“闭嘴!”抬眸看向对面的黑袍人道,“让我把他交给你不难,但我如何确定交出他后你真的会放过我呢?” “小丫头,你已别无选择。”黑袍之人嘿嘿一笑,语气森寒。 苏明月似乎极是恼怒,却又无可奈何,唯有怒气腾腾的瞪他一眼,解下身上的布条将凰天爵放下,并掐住他的脖子:“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黑袍人森寒的目光倏地涌起一股火辣热度,似乎极为兴奋。 他本还有所怀疑,却见苏明月真的一扬手,将凰天爵朝自己抛来。 口中发出一声兴奋的呼啸,黑袍人立即腾身飞来,打算将这位璟王殿下给接住。 第75章 命不该绝 结果他的兴奋还未持续多久,在他手触到璟王外袍的时候,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了他的胸口。 “啊!” 黑袍人惨呼一声,原本拖接的姿势顺势化为掌风,一掌拍向面前璟王胸口。 他含怒发掌,用了七成力道,掌风凌冽,掌势惊人。 若被这一掌给拍实,以凰天爵此刻的情况而言,绝无生还之理。 眼看着这一掌就要落在璟王身上,横空忽然冒出一张笑嘻嘻的俏脸,那巴掌大的黑斑在夜幕下连为一体,简直比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厉鬼还要吓人。 那人笑的眉眼弯弯,菱形的粉唇唇角高高扬起,凤目晶亮如夜空繁星。 苏明月一拳将他的出手打歪,凌空翻身一脚踹在黑袍人胸口的匕首刀把上。 噗! 利刃刺入皮肉的钝响声传来,那黑袍人凌空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回去,重重落在地上。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脑袋一歪咽气了。 苏明月伸手拖住璟王腰身,两个人翩然坠地。 可惜还不容她高兴得意,却脚下一歪,整个人站立不稳朝后倒去。 苏明月简直骂娘的心思都有了,刚才漆黑之下她没来得及观察自己落脚的地方居然是一处斜坡,而她又错估了长途奔袭之后自己这具孱弱身子的体力不堪承受璟王的重量,被他压得身子偏了一偏。 可就是这一偏,让她站立不稳,直接朝斜坡下倒去。被她接住的璟王自然跟着遭殃,两个人滚成一团,从坡顶毫无阻碍的往下。 苏明月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只下意识将璟王搂紧,尽量避免他被甩出去。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方才刺出那匕首已经是极限,再经半分折腾只怕今日都要交代在这里。 其实刚才刺那一刀原本也是她兵行险着,实在是她与那个黑袍人的武功差距太大,正面对决根本没有一点胜算。既然他想活捉凰天爵,而他也知道凰天爵身受重创,自然不会对他有所防备。所以苏明月才暗地里让凰天爵瞅准时机一击而中,即便他力有不殆只能入肉两分,自己趁着黑袍人身在半空防备不慎时出手,也能让那两分变成致命。 结果自然如她所料,只是她猜中了被人的结局,却没想到自己的。 “小心!” 混乱中,她只听见头顶一句气弱却带着紧张的警告,紧接着身子被人大力一扭,两个人的位置对调了一下。 苏明月还未来得及多问,只听“砰”一声响传来,两人滚落的姿势堪堪停下。 而侧面朝着她的璟王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似是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之中。 “王爷,王爷……” 苏明月唤了两声,拼尽全力将他从自己身上挪开,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坐起来,这才发现在他身后横梗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凤眸中潋滟的目光变得复杂,落在凰天爵苍白如纸的俊容上,被他唇角挂着的血迹和胸前大片血渍刺得狠狠跳了跳。 他本来就血脉受创,刚才危急时刻为了救自己又受了巨大的冲击,只怕现在是内腑受损、筋脉受创,说不定日后于修为还有损。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凝神细听了一下,深林中寂静无声,想来那黑袍人身为首领,在追击之时已经下过命令。而那些手下只怕也以为首领亲自出手万无一失,因此一时没有追来。不过时间一久,他们肯定会有所怀疑,到时候也一样会追过来。 如今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凰天爵接连受创,实在不宜过多颠簸,她必须尽快找个地方检查他的伤势,尽快医治才行。 主意打定,苏明月按捺下心中重重谜团,将现场痕迹尽数抹去后,重新背负起凰天爵,趁着夜色掩护朝更深的林中飞奔而去。 咬牙发足狂奔了约莫一个时辰,苏明月来到一座陡峭的山峰之前。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黑夜终将过去。借着那一丝光亮,苏明月看清了眼前山峰形势。巍峨陡峭,怪石嶙峋,期间必多天然形成的山洞可供藏身。 于是她不再耽搁,直接朝着山上跑去。果然如她所料,在一炷香的时间后,便已发现了数个不大不小,却均可藏人的山洞。 从中选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山洞,进去后将凰天爵小心放在地上,又外出找了些干草回来铺好后将他挪上去,生了一堆火,苏明月这才长出口气,一屁股坐在火堆旁,累的不住喘着粗气,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动弹。 背着一个身高超过185的男人跑了一个晚上,就算这是个病秧子身上没有二两肉,却也让她这具不足十四岁的小身板有些吃不消。更何况苏明月本身的体质也算不得好,体内还纠缠着两种剧毒不说,平日营养不良让她底子匮乏,虽然竭力调养了这么几个月,但到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好恢复的。 今晚,可真是累惨了。 本来是潇洒惬意的要去看看她的胭脂红颜魔蛇,谁知道随便出个门都能遇到他被人追杀。这个凰天爵,到底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这么处心积虑要他的命。 看着陷入昏迷之中的凰天爵,紧闭的眉眼之间一片平静,从火光中看过去,居然还能看出些许脆弱。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唇色苍白起皮。原本上好如瓷器的肌肤被火堆一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憔悴的神情中有难耐的痛苦,身子还不时抽搐两下。 不好!苏明月回过神来,扑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几番重创之下,又长途颠簸,他不发烧倒有些不正常。 要是在现代,几颗抗生素下去,再挂上一天水也就好了。可如今是在古代,是在一个深山老林。 不过,深山老林也有深山老林的好处,至少应该能找到不少草药。 替他切了切脉,伤势确实沉重,半点也耽搁不得。咬咬牙,苏明月转身出了山洞,在门口做了一些伪装措施之后,一头扎进了之前过来的林子里面。 苏明月在林子里仔细搜寻,一路下来也找到了几种不错的药草。古代就是好,环境和空气还未遭到破坏,许多天然植物也没有绝迹,这么一个普通的林子,居然长着不少的药草,而且还有许多野菜和果子。 还好之前销毁痕迹的时候从那个黑袍人身上把匕首拔了出来,此刻倒是当成了镰刀用,挖草药的时候还顺便挖了一大包的野菜,摘了不少的果子。 看一眼自己丰盛的收获,苏明月不禁露出一抹浅笑,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出来了有些时间了,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凰天爵,于是准备返回。 倏地,一股奇异的香味从右侧传来。 那香味馥郁芬芳,与花香和果香不同,透着一股清冽的气息,让人闻了之后便是连精神都为之一振。 凤眸爆射出一股欣喜光芒,如果她猜的不错,这肯定是一株难得的药草散发出的香味。 唯有药香,才能让人闻之精神振奋,一洗之前疲惫。 于是苏明月只是微微顿了一顿,便循着香味传来的地方寻找过去。 往前大约走了一千米左右,一株通体赤红,散发着隐隐红光,一看便是天才地宝的植物出现在苏明月眼中。 只一眼,便让苏明月欣喜若狂。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这种传说中的药草。 对于这药草,苏明月知道得也并不多。在现代的医书古籍中并未有过记载,只是她有一次在一本相当古老的杂记中看到过,当时留意也不过是因为书中对这草药的描述过于神奇。神香草,可生死人,肉白骨。这对于崇尚科学的现代医学来说,绝对是神话般的存在。彼时她虽然也懂中医,但也觉得这书过于夸大了。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想来,那璟王殿下还真是命不该绝。 凤目中的惊喜渐渐收敛,转而化为凝重。 但凡天才地宝附近,必然有珍禽异兽看守,只是不知这神香草附近,守护它的到底是什么?! 很快,苏明月便有了答案。 一股夹杂着浓烈腥臭的劲风从右后方袭来,苏明月脚尖点地超前飞跃窜起,人在半空拧腰回看,正好与一颗吐着蛇信的巨大蛇头对上。 苏明月心头一震,落在树枝上的身子颤了颤。 我去,守护这神香草的居然是一条长几十丈、粗需三个成人合围的银色巨蛇。方才那股劲风,便是这巨蛇的蛇尾。如今苏明月与他的蛇目对上,那双仿佛两个巨大灯笼一样的蛇眼冰冷刺骨,透着一股寒意,让人心生颤栗。巨大蛇头内,长着四颗如同小树般粗壮的毒牙,上面的毒液粘稠腥臭,绝对是沾之即死的烈性毒。 巨蛇身上遍布蛇鳞,如同天生的铠甲一般。苏明月比较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匕首,估计连给他挠痒痒都不够。 怎么办?! 逃肯定是逃不掉了,刚才的攻击表示,这蛇已经将自己视作了敌人,只怕不咬死自己是不会罢休的了。 打又打不过,自己这小身板连续消耗,刚才能躲开那一记攻击已经是幸运,若真的正面对上,她连一点胜算都没有。 不过,她可没有把宝物往外推的习惯。这神香草,她要定了。 在她凝神思考对策之际,巨蛇猝然发动攻击,蛇头携着千钧之势猛地一口咬来。 森森毒牙在日投下散发着幽寒光芒,腥臭难闻。 第76章 无巧不成书 苏明月神色一凛,脚尖在树枝上一点,横移数丈,手腕翻落之间将匕首窝在手心,人在半空中如展翅雄鹰,朝着巨蛇的七寸猛烈扑去。 谁知那巨蛇也不笨,一击不中,蛇头迅速横摆,朝着苏明月的身子横撞过来。 若是这一下被撞个结实,那简直不死也残。 苏明月俏脸凝寒,猛然气沉丹田使出千斤坠,身子急速落下,堪堪与撞过来的蛇头错身而过。不过却还是被蛇头带起的强大劲风给扫的身形不稳,斜飞出去。 巨蛇接连攻击没有收到效果,戾气上涌变得狂躁不堪,蛇尾卷拍扫弹,仿佛习武之人一样颇有章法的攻击过来。 苏明月本来身形就不稳,此时身子还未完全落地,根本无从借力。好容易避开巨蛇蛇尾的横扫,却被他又瞬间灵活回转的尾巴给撞个正着。 “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倒飞出去,撞断了一棵大树后,从半空跌落。 那巨蛇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在她落地的同时身子快速游动,尾巴再次卷来。苏明月本已力竭,刚刚又被他尾巴扫中伤了肺腑,此刻哪里还能避开,登时被他卷中。 看着蛇口中粗壮的毒牙朝自己袭来,苏明月心中也不由生出一丝绝望,闭上了眼睛。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这条蛇。 守护天才地宝的必为灵兽,智力又怎会与普通禽兽一样。看这条蛇攻击时颇有章法她就知道,自己失算了。 只希望,璟王府的人能尽快找到凰天爵,要不然自己才当真是得不偿失。赔了自己也没把人救下,这大概是她干过的最赔本的买卖了。 迎面而来的腥臭几乎将她熏得晕厥,可预期的疼痛却没有袭来。苏明月睁开双眼,正好与那灯笼般巨大的蛇目对上。 看着蛇目中小小的自己,已经横亘在面前如小山一般的毒牙,苏明月心中惊叹,造物当真神奇,这样巨大的蛇该是活了多少个年头啊。 只是,这冰冷蛇目中为何会出现一抹探究的神色?! 漆黑的山洞之中,一抹微弱火光明明灭灭。火光映照之下,可以看见旁边有一个干草堆,草堆之上躺着一个面如冠玉、肤白惊人的男子。 男子身着一袭青衫,领口和嘴角还有未及清理的血迹。如同剑锋一般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似乎正经受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冷汗沿着光洁完美的额头滴落,沁入鬓边散落的的黑发之中。 满头青丝随意铺洒在身子两侧,衬得他本就苍白的容颜越发透明。 此刻,男子似乎备受煎熬,口中不断发出呓语,身子也在不断抽搐颤抖着。 嘶嘶,沙沙沙…… 洞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随即,挡住洞口的伪装被人打开,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迈步走了进来。 女子衣衫破烂,长发被一根缎带随意绑在脑后。她的一截裙摆被扎在腰带之中,鼓鼓囊囊用双手托着,显然里面有不少东西。她的脸在晨曦的微光之中泛着柔和的光芒,显得十分圣洁高贵。只是盘踞在半张脸上的黑斑,生生破坏了那丝柔美,就如同一朵出尘绝俗的青莲,开在了阴暗腐烂的沟渠中一样。 这女子,正是苏明月。而旁边草堆上正在呓语的男子,便是接连受了重创,危急时刻为了救她而陷入昏迷的凰天爵了。 “银宝,你去帮我找点吃的来好不好?”苏明月进来之后,将裙子里包裹的东西尽数放下,又探出半个头去,对着外面说了一句。 沙沙沙,洞外传来细碎的响声,越来越远,显然是有什么听了她的话,正在远去。 又望了一眼,她这才转身回来,往快要熄灭的火堆之中添了几根干柴,等到火势重新大起来,这才转身伸手探了探凰天爵额头的温度,又切了切脉。 虽然温度烫的吓人,但好在伤势还不算难以控制,再说有了那株神香草,她也不怎么担心了。先将自己摘的药草碾碎了,挤出药汁让凰天爵服下。随后又用同样的法子喂他吃下了一些野菜汁和果汁,见他还能自己吞咽,心也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这个尊贵的王爷,忍耐力还真是让人心惊。 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苏明月这才觉得疲惫不堪,被暖暖的篝火烘烤着,眼皮便开始沉重起来。 她之前与巨蛇对战也受了伤,再加上连夜奔袭逃命体力透支,现在是连头发丝都在开始抗议了。 有银宝在外面,应该可以稍稍休息一下。 银宝,便是苏明月给之前守护神香草的那条巨大银蛇取的名字。 却说苏明月被他缠住后,他却没有急着用自己的毒牙一口将这弱小的人类给咬死,这还要归功于当日苏明月在街上随手赢来的那条胭脂红颜魔蛇。 胭脂红颜魔蛇在蛇族之中拥有等同于皇室一般的地位,而那条蛇又是胭脂红颜魔蛇的蛇王,简直可以称之为蛇王中的蛇王。苏明月虽然只是与它短暂接触,身上已然留下了它的气味。虽然经过这几日的换洗气味有些淡了,但是身为同类的银色巨蛇却还是闻出来了,所以才没有急着咬死这个弱小的人类。 因为,他实在是急需找到这条蛇王,来治愈他身上的一处毛病。 苏明月当时不知这其中的缘故,但也猜到银宝不咬死她肯定有原因,于是利用自己能够与百兽对话的本事和他说话,这才搞清楚事情原委。 说起来这银宝当真是一条灵蛇,已经活了有上千年,就快要修炼成精了,所以也拥有了自己的智力。只是在他五百多岁的时候,不慎被几个十分厉害的捕蛇人所伤。那些捕蛇人的手段十分厉害,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他的伤一直都好不了。就连生死人、肉白骨的神香草都没有办法治愈,唯有用胭脂红颜魔蛇王蛇的血才能恢复。要不是他的伤一直没有回复,之前苏明月之前也不会轻易就能躲过他的几个攻击了。 有了这一层关系,苏明月自然答应他可以取王蛇血液给他疗伤。而银宝也十分欢喜,让她挖走神香草后,还跟着苏明月一路回来。 所谓的无巧不成书,大抵就是这样了。苏明月觉得不止是璟王命不该绝,就连自己的运气也当真好到了极点。逛个街可以救下一条胭脂红颜魔蛇的王蛇,被追杀又能收服一条千年灵蛇,感情自己跟蛇真是有了莫大的缘分。 苏明月这一闭眼,便睡到了沉沉黄昏才醒过来。 之前生的火堆已经熄灭,山洞中一片漆黑,门口连微弱的光都透不进来。 原本她还以为是天黑的缘故,等到重新生了火才发现,原来是银宝盘在洞口,将洞口堵得一丝缝隙也没留下。 查探了一下凰天爵的情况,还算稳定。温度降了不少,内伤虽然没有好,但至少没有加重。 “银宝,谢谢你。”苏明月抬手摸了摸银宝硕大的脑袋,粉色菱唇勾起一丝轻笑,是时候用神香草了。 山洞一角堆着几具动物尸体,尚还温热,正好可用。 苏明月掏出匕首一下隔开一只兔子的脖子,鲜血喷涌出来,她赶紧用一片硕大的植物叶子接住。 接了一盏茶杯的量后,这才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那株通体赤红散发着异香的神香草。被挖出了许久,枝干仍然晶莹透明,细看还能看见其中隐隐流动的幽暗光芒,仿佛是血液一般。 轻轻摘掉了草身上的叶子,苏明月用匕首小心在草身上划开一道口子。有透明的液体从创口处流出,滴落在苏明月一早准备好的叶子中间,与开始接的那些鲜血融合。 原本赤红的血液与那透明液体一融合,居然再无半点血腥之气,色泽也变得如同清水一般,还散发着阵阵幽香。 直到草身上再也滴不出一滴,苏明月这才将神香草放在一旁,转而举着那融合了血水和神香草汁液的叶子放在火上烘烤,并不断来回晃动。 一炷香之后,苏明月抬手擦了擦自己额上沁出的汗珠,走到凰天爵身边扶起他,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下。而他的脸色,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红润,原本因为痛苦而紧蹙在一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孤傲。 做完这些,苏明月长吁口气,如释重负的往地上一坐。 好了,凰天爵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不仅如此,他的冰魄血蛊也可受到压制,只要不是妄动内力,即便没有自己每月行针,也不会再发作。 没想到无故遭受了一次追杀,却有如此意外之喜。 “银宝,你在这儿守着他,别让任何人接近。我去将这些洗洗,回头给你做好吃的。”苏明月亲昵的拍了拍银宝的蛇头,拖着那一堆他弄来的动物尸体朝山洞外走去。 找了一处河边,将所有动物剥皮洗净,又在林中寻找了一些可用作调料的食材,苏明月这才回到山洞之中。 一进洞,便与一双璀璨明亮的黑眸对上。 “你醒了。”苏明月毫不意外,将手上的东西找个地方放下后,便忙活开了。 看着眼前女子熟练的将兔子穿上树枝,放在篝火上烘烤。并且将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草捣碎了制成汁液涂抹在上面,最后又往肚子里塞了不少蘑菇野菜之类的东西。一番动作一气呵成,半点也不拖泥,显然是做惯了的。 这模样,哪里像是宰相府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便是寻常小户人家的女儿,只怕也比不上她的动作利索。 第77章 暗杀真相(一) “看够了吗?”清冽软濡的女声响起,凤眸中暗藏了一丝精华,斜斜望来。 璟王风雅一笑,气质清贵无双,倒叫这简陋的山洞也瞬间高贵了几分似的:“明月,你又一次救了本王。” “事不过三,王爷可别指望下一次我还能出手。”素手捧了柸土,填在方才埋下的那只野鸡上方。 “三次救命之恩,你说本王该如何报答才好?”璟王坐直了身体,略略整了一下凌乱的衣衫,雍容气度尽显。墨如点漆的眸子一瞬不瞬,落在那犹自忙绿的女子身上。 苏明月浅淡一笑,璀璨生花:“我瞧着银宝倒是挺喜欢你,不如就拿你给他果腹,可好?” 灿亮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盘踞的巨蛇上,间或越过一抹难以辨认的暗沉。巧笑嫣然的脸上,却看不出分毫的疑窦来。 “原来,这蛇名叫银宝。”璟王侧眸扫了一眼盘踞的巨蛇,即便是听到她要拿自己给这蛇果腹,眉眼间的清冷也未有丝毫变化,倒是一双黑眸染上了兴味,甚至还伸手点了点银宝的额头,“如此温顺乖巧的巨蛇,不知明月从何而来。” 他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庞然大物。那双阴冷冰寒的蛇眼牢牢盯着他,因为山洞狭窄,他的身子盘踞成为一团却也只能将头低低的俯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巨蛇眼中未有半分恶意,虽然长相凶恶可怖,性子却应该是极温顺乖巧的。初时他还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蛇类生性恶毒阴冷,是十分残暴的动物,见着人哪有不咬一口的道理,他怎还会生出这荒诞怪异的念头来。 直到他看见闪动内被蛇身挤到一边的果核杂物,再根据昏迷前最后的印象推测,一个更为荒诞的念头便生了出来。 然后一人一蛇在山洞中静默对视,直到苏明月回来,他居然在那大如灯笼的蛇目中看出一丝欢喜之色,简直再一次刺激了他强韧的神经。也幸得他平日里就是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性子,所以才稳得住没有变色。 苏明月扬唇一笑,极为随意:“在林子里捡的。”复又有些吃惊的瞪他一眼,“你当真觉得他性子温顺乖巧?” “自然。”璟王清浅一笑,若三月开满枝头的桃花,艳丽妖媚。 苏明月心头一跳,手上的动作乱了一下。该死的,这男人一好,怎么又变得如此妖孽了。 见她低眉垂目,不愿与自己多说的样子,璟王清远的眉目不易察觉的皱了皱:“明月的医术,便是连宫中太医也难望项背啊。”他那么重的伤,醒来后竟全无虚弱疲软之感,胸肺之间呼吸顺畅,气息毫无阻滞,显然是已经全好了。 “多谢王爷谬赞!”虽是道谢,语气里可没半点谢的意思,反倒是格外欢喜的望着银宝,“不过这都是咱们银宝的功劳。” 说着还伸手摸摸巨蛇的面颊,而银宝也仿佛知道自己被夸奖了一般,蛇头高昂,得意的吐了吐蛇信,然后贴着苏明月的面颊厮磨。 望着这一人一蛇的互动,凰天爵竟觉心中有些吃味。黑眸不由眯了眯,眸子里透出凌厉之色。 银宝被他森然的目光盯着,也不由生出些畏惧之感。怎的一个凡人,会有那么狠戾的眼神,比他这货真价实的野兽更凶狠。 苏明月自然没有错过璟王这个眼神,心中微有疑惑。定了定心神,将新穿好的小鹿架在火上,匕首在鹿身上横七竖八划了不少口子,一边淋洒汁液一边状似随意的问道:“王爷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馥郁的肉香从下方烤的金黄的兔肉身上传来,凰天爵骤觉腹中饥饿,被这香味一诱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就连一旁的银宝,也直起了一直趴伏的身子,一双蛇眼直勾勾的看着那只对他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兔子。 “我奉父皇之命离京去查一桩案子,归来天色甚晚,城门已闭,只能在京郊驿站歇下。不料竟被歹人算计,误中剧毒,又逢贼人暗杀,若不是明月恰好经过出手相救,只怕本王就要失约与你了。”清了清嗓子,璟王这才徐徐道来。 苏明月闻言抬眸,与他漆黑明亮的眸子对上,半响后凤眸掠过似笑非笑的光芒,潋滟夺目。 “王爷既不愿说,那便当我没有问过吧。”扯下一只兔腿抛过去,红唇轻扬,“王爷想必也饿了,山间食物粗陋,还请将就着吃点吧。” “明月何处此前,本王无可不对你言。”璟王抬手接住兔腿,放在鼻端嗅了嗅,沁香扑鼻。再看那肉质,表皮金黄,泛着一层油光,十分的诱人。轻咬一口,满嘴酥脆的肉香,萦绕在唇齿之间,竟比他吃过的山珍海味还要来得美味。 落在那一张堪称丑陋容颜上的目光,不由又多了一层深意。 苏明月清冷一笑,凤目之中璀璨流光,深如幽潭,眼角嘲讽地弯了弯:“王爷真拿我当傻子不成,堂堂皇子,奉旨办事,便是再晚也可让守城将士开门。更何况你既是外出查案,又为何身边只带了冷殇一个护卫。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此行凶险,会有生命之危。一桩需要皇子亲自前往探查的案子,必然案情重大牵扯甚广,只怕还有皇族涉入其中。这样的案子一旦被查证,涉案之人只怕就是死路一条了。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这些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会做出什么事来,你恐怕比我更清楚吧。皇上派你出京,又不是暗访,这些人对你的行程自然一清二楚,想要在路上设下两三个埋伏让你回不了京交不了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啊。” “明月,本王真希望你能愚钝一些,莫要将这些事情看得透彻。”璟王叹息一声,黑眸越过无奈光芒,“你既然知道这件事情牵涉甚广,也知其中危险重重,想必也应该知道本王为何会隐瞒不说吧。” 苏明月冷笑一声,凤眸微斜,缓缓勾起唇角:“难道璟王殿下还以为,经过昨夜之事,我还能独善其身吗?只怕现在,我救了你的事情,已经被那些下黑手的人查清楚了。” “唉,本王最担心的便是如此。”璟王长叹口气,原本熠熠生辉的眸子掠过几许暗沉,“好在你之前名声颇为不佳,那些人虽然直到救了本王的是个貌丑女子,只怕一时也联系不到你身上去。只要你日后……” “璟王殿下还真是健忘,灵山寺内你让慧聪大师赠的那枚灵虚丹,可还叫那些人着实眼红了一把呢!”苏明月剔了剔手指,将整只兔子抛进一旁眼巴巴望着的银宝口中。 璟王闻言,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当日借慧聪大师之手赠药,不过是为了寻个由头,让她神智恢复之事顺理成章,也好断了其他人借此为难她的由头罢了。只是当时未曾料想今日会发生这等事情,解困之举也埋了祸根。 只怕这一次之后,宰相府痴傻无盐的三小姐将一去不返了。 “倒是本王忘了,如此说来,本王却是帮了倒忙。” “既然我无端被王爷拖下水,那王爷可否为我解惑,让我也明白一下自己到底卷入了怎样的暗流之中?!”苏明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凤眸之中流光溢彩,睿智非凡。 璟王蹙眉望来,紧皱眉心缓缓舒展,薄唇上扬勾起一丝浅薄弧度,冷峻线条无端柔和不少,端的是魅惑天成,风华绝代。他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兔肉,分明是最浅薄的吃法,被他做出来却高贵异常,气度天成。 “前些日子陇西知府上奏,状告当朝右相指使亲族在其所辖之地圈禁耕地为己用,并且强抢民女为妾,私放高利贷,滥杀无辜,无恶不作。此事一经呈报,父皇便指派了刑部官员前往核查,暗地里同时遣了御前直属幽政司的令使前往协助。一明一暗,就是为了确认到底是否属实。”璟王一边悠然的啃着兔腿,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 苏明月将新烤好的鹿肉整个给了银宝,自己开始扒拉之前埋在土下的野鸡,菱唇一样,凤眸熠熠:“可惜刑部查证之后上报的奏章中,肯定说是陇西知府渎职专权,受人指使诬告右相。而皇上暗地里派的令使,却一去无踪,半点消息也没有传递回来。” “正是如此!”璟王一双黑眸略略望向洞外,漆黑瞳仁看不出是何情绪,神色肃然,“父皇心中甚是疑惑,所以才会将这案子交给我去查办。冷炎、冷域一早便到了陇西,而我带着冷殇,不过就是在京城周围转了一圈而已。” 用匕首将野鸡身上裹着的泥土撬开,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苏明月闻言眸底露出一抹嘲弄,目光幽深的看向璟王:“璟王殿下,你说我是应该骂你蠢呢,还是应该对你肃然起敬呢?!”身子前倾,清凉的凤眸深不见底,其中明灭的森幽光芒,即便是璟王,也不由看的有些失神,“你就这么确定,有你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冷炎和冷域能够查获所有真相,平安归来吗?” 原来,他身边只有一个冷殇,又只身在离京城不过数里的驿站歇脚,居然是有意让那些人前来刺杀。 第78章 暗杀真相(二) 皇上钦点他负责此案,朝中上下多少双眼睛盯在他身上,恐怕一出京城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他也真够可以的,自己带着一个护卫溜达一圈吸引敌人火力,好让亲随深入后方调查取证。明明干的是牵制敌人的活,却偏偏不知道谨慎,居然让人下了那种猛烈的毒药。 凤眸精光连闪,心思迅速转动。清冽的目光落在璟王淡然优雅的俊脸之上,瞳孔狠狠收缩了一下。 如果他就是为了故布疑阵,让对方掉以轻心露出破绽呢?假装中毒,诱对方出手。好让他们露了行迹,即便冷炎和冷域那边查不到什么实证,恐怕单就暗杀皇子一条罪责,也足够那些人喝一壶了。 再说,璟王奉旨出京,皇上必定时刻关注他的动向,他被人下毒手的事情想必也已经传到他耳中了。京城重地,居然暗杀一位身负皇命的皇子,这简直就是在挑战皇权,蔑视天威。按照那位多疑爱面子的性格,恐怕一经查实背后主谋之人,人头落地是绝对避免不了了。至于会株连到何种地步,就不得而知了。 感情,她昨晚上插手根本就是在多管闲事,人家不惜以自身为诱饵,就是为了钓那些幕后之人出来。她倒好,横空插了一手,彻底打乱了人家的部署安排。 只怕昨晚就算自己不将他救走,他也有的是办法可以脱身! “明月,日后,你的生活怕是再难平静了。”璟王倏地感慨道,幽潭般深邃的眸子透着一抹担忧。 苏明月拍拍手,见他手中兔腿只剩一根骨头,便又撕了一只鸡腿递过去:“难道殿下认为,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吗?” 相府里一堆等着抓自己小辫子的人,她日常都生活在说声火热之中。不过她也知道,此番事情之后,她所要面对的波澜只怕就不止是相府里那一滩还算平静的浑水了。 “吃吧,吃完你的人差不多也能找来了。”苏明月优雅斯文的啃着鸡肉,野鸡做叫花鸡味道更为劲道鲜美。 她正啃得起劲,冷不丁面前扫过来一条庞大的蛇尾。抬眸,就见银宝鼓着灯笼大的蛇眼,眼巴巴的瞅着她手里的鸡肉。 苏明月简直无语,你这么贪吃,还能不能好好做一条阴毒的蛇了。 无奈,只能将手里的鸡肉扔给他,被他一张口凌空接住,吞进了肚子里。 正如苏明月所料,他们才吃完没多久,山洞外便传来了呼唤之声。 璟王还未回答,她已经抢先一步走了出去,领头的正是冷殇,冷情走在他身侧。 一见苏明月,冷情立马一脸欢喜的飞扑过来:“小姐!” 可惜人还未扑到,一条蛇尾凌空扫来。若不是她临时机变拧腰错身,恐怕就要被蛇尾抽飞了。 前来营救的人均摆出戒备姿势,面上恐惧的盯着这条突然冒出来的巨大银蛇。 “银宝,别伤人。”苏明月轻喝一声,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银宝颇有不甘的摆弄了一下蛇头,他还不是出于担心么,好心没好报。扭头游到一旁,盘着身子不理人了。 苏明月见他这般孩子气的举动,当真与人无疑,真是哭笑不得。自己到底无意中收服了一只怎样奇葩的存在啊! “小、小姐……”冷情落地之后,十分忧心的唤了一声。但见小姐与那蛇之间互动,那蛇竟似完全听命于小姐,一颗高悬的心也才落了地。 要是那蛇如其他异兽一般凶猛,小姐那副小身板,还不够那条巨蛇塞牙缝呢。 “王爷在身后洞中,你们去吧。”苏明月点了点头,对冷殇道,“他的毒已经全解,身子也已然复原。” 冷殇闻言大喜,抱拳深深一辑:“多谢明月小姐!” “冷情,我们走。”受了冷殇的礼,苏明月再不停留,直接迈步就走。银宝昂起蛇头,慢腾腾的游走在她身侧,竟是一副她去哪里,他就要去哪里的架势。 冷情反倒有些迟疑,看了身后的山洞一眼:“小姐,我们不等王爷一起吗?” “王爷回璟王府,我们回的是相府。道不同,如何一起?!”苏明月一语双关,脚步未停。 冷情滞了一下,没办法只能对冷殇打了一个眼色,匆匆跟上。 小姐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王爷惹她生气了吗?! 南诏国皇宫之中,高耸巍峨的宫墙隔绝了里外两个不同的世界。 肃穆的宫城内,气氛庄严寂默,所有人都是一副垂首恭谨的模样,眉宇之间还隐匿了一丝惶惑和谨慎。 灯火辉煌的宫城,在漆黑浓重的夜幕之下,仿佛沉沉的巨石压迫下来,让人感觉呼吸都凝滞了一般。 此时御书房内,烛火透亮,静谧无声。一袭明黄色秀九爪龙纹图样的男子端坐在桌案之后,剑眉、郎目、隆鼻、薄唇,一张线条刚硬的脸将五官囊括,眉宇间不怒自威,贵气浑然天成。即便是那样随意的坐着,也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他看起来年约四十左右,两鬓的头发已现花白,头上用龙口衔珠的金冠束发,当中插了一根浑身通透莹白的暖玉簪子。簪子两端是金线缠丝的束带,自耳后沿下,在下颚处用一颗明珠固定,留下长长的带子飘荡在胸襟处。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凰阙。他屏退了左右,沉沉目光望着跪在案前的一名黑衣男子。 在他前面,跪着一名一身黑衣,仅在衣襟处以红色丝线并金丝织就一朵云纹的男子。男子单膝跪地,身子低伏,语气恭敬的道:“皇上,昨夜刺杀璟王殿下的杀手身份已然查实,是太子府里养的死士。” “砰!”凰阙一掌重重拍在身前的桌案之上,脸颊肌肉抽动,目中怒火燃烧,“他倒是越发放肆了。” “陛下息怒!”男子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凰阙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敲打着面前的桌案,眉宇间隐隐有一抹沉思:“如你方才所说,璟王既然被下了血彘毒蛊,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毒?” “血彘毒蛊,生于北楚酷寒之地,不入人体之前均为虫卵。饮人体精血后瞬间破卵而出成为幼虫,不断吸食精血壮大自身,最终爆体而亡。中毒者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气血两亏,毒虫爆体之后,将损伤人体血脉,全身浸血。不出两个时辰,就会血液流干而亡。最先进入人体的虫卵将成为母虫,爆体后衍生无数子虫。母虫不死,子虫不灭,循环往复,直至人死。”黑衣男子平静的陈述让这位当朝天子脸色变了又变,眉宇间燃烧的怒火越发肆烈,一双眸子已然通红。 “这个混账东西,怎能做出如此歹毒之事!”凰阙怒不可揭,转而又一脸担忧,“既然璟王中了如此霸道的毒,又怎会轻易从太子死士手下逃脱呢?” “回陛下,原本太子死士将要得手,却横空出现一女子,将璟王殿下救走。也是这名女子,替殿下解了身上的毒,如今殿下已安然回府。” 凰阙敲打桌面的手指一顿,怒容中透出几许迷惑:“女子?可查清是何人?” “宰相千金,苏明月!”黑衣男子平静的吐出一个名字。 “什么?”即便是一直镇定如凰阙,此刻也忍不住勃然变色,“苏炳成那个痴傻无盐的女儿?” “正是!” 凰阙眸子里的光芒变幻莫测,许久之后,收敛神色,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黑衣男子俯身行礼后,站起来倒退三步,转身离开。 待他走后,凰阙又兀自出了一会儿神,这才拔高了语调唤了一句:“来人,摆驾飘素宫。” “陛下起驾!” 听到他命令开门进来垂手侍在一旁的内廷总管柳善扬声呼喝! 夜色浓重,苏明月带着冷情一路纵马狂奔,赶了近半夜的路,总算看到了巍峨城墙。 她走的官道,虽然如今已是深夜,路上没有行人。但银宝终究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她下山之时让嘱咐他留在山中,过几日再去看他。 到得城门之下,冷情亮出了之前璟王府的腰牌,守城的士兵显然是得了上面的命令,并没有过多盘问,便直接放两人进城了。 进去之后,苏明月忽地勒马停住。冷情不明所以,跟着停下,疑惑问道:“小姐,你一天一夜没有回府,大夫人那边只怕又要找麻烦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不急,咱们先去药王那一趟。”何梦芷那边早晚回去都一样,如今她却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两人拨转马头,朝着帝都城内某处不起眼的巷子飞奔而去。 到了巷口,苏明月翻身下马。冷情本想问什么,却被她抬手止住。凤眸噙着清冷森寒的幽光四处打探,黑夜下的街道显得有些阴森,一条宽约三丈长数十丈的街道仅有两三家的门口挂着灯笼。晕黄的光线根本驱不散这漆黑的夜色,反倒平添了一股不寻常的寒意。 静,实在是太静了! 冷情此时也察觉到有些不对,清冷眉宇有着忧色,警惕的看向四周,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做好随时利刃出鞘的准备。 “怎么,此处这般荒僻冷清,不是最好的杀人之所吗?各位还在犹豫什么?难不成,还等着小女子来请吗?” 身量娇小的女子站在夜幕之下,软濡清冽的嗓音却恍若擂鼓,清晰的回荡在街道上空。 第79章 英雄救美(一) 咻咻咻! 数道黑色身影从四面八方飞身出来,将她们团团围住,八个人个占据一个方位,却将她们前后左右的退路尽皆封死。 这些人全是身穿黑衣,头上罩着黑色斗笠,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呆滞刻板的眼珠,直愣愣的看着苏明月,一动也不动。 这些人,与当时在京郊追杀璟王的那批人似乎有所不同。 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不知何处,忽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哨音。原本静止不动的黑衣人忽然动了起来,扬起手中的兵刃朝着苏明月二人攻过来。 来不及细想,两人只能仓促迎敌。 几个回合下来,苏明月已经发现不对,神情变得冷肃,凤眸之中光华流动,闪烁不定。 这些人似乎不知道什么叫怕什么叫疼一样,自己刚才分明用匕首刺中了其中一人的心脏,可那人也不过是在地上躺了一下,听到哨音的下一秒立刻弹飞而起,又举剑攻了过来。 一拳打飞右侧一人后,苏明月旋身后踢,踹中身后之人的胸口。原本应该把人踹得倒飞出去,结果那人不过是倒退了几步,身子晃了晃便又揉身扑了过来。 昨夜力战损耗未复,白日里又被银宝扫中受了伤,短暂的休息到底还是不行,她现在的出手的力道已经大不如前了。 再这么下去,只怕真要交代了! “嘶!”苏明月捂着流血的右臂踉跄后退。 生死之间,毫厘的误差也可致命。她失神之际,身子疲软不如之前灵活,不小心便被一个黑衣人砍中。 “小姐!”冷情惊叫一声飞身过来,扶着她快步后退。 同时举剑劈开想要趁机将她斩于剑下的两名黑衣人,并闪身挡在她身前。 那些黑衣人武功不算绝顶,但胜在无感无觉,不知伤痛也不会疲惫,仿佛是牵线木偶一样。 “冷情,我牵制住这些人,你想法子把暗处吹哨之人擒下。”苏明月一把将冷情拉了回来,举着匕首迎上那八个黑衣人,同时厉声下令道。 如果她没猜错,这些人是被人用药物或者蛊虫控制的傀儡,被人用哨声控制。哨声不歇,攻击不止。所以要结束这一场无休止的战斗,只有把背后控制他们的人给揪出来。她已经受了伤,再说轻功也不如冷情,让她去胜算反而不大。 冷情没有人任何犹疑,足尖点地拔飞而起,朝着哨音传来的方向飞掠而去。 她这一走,苏明月的压力骤然增大了何止一倍。她本就力有不殆,再加上受伤更是相形见绌,才片刻便又挂了两道彩。虽然不是致命的地方,但也极大影响了她的行动。 “丫头,要不要求本座救你一命啊?!”冷不丁的,斜上方的头顶砸下来一句满是戏谑的调侃。 苏明月抬眸望去,只见一身着紫色衣袍的男子横卧于房顶之上。脸上银质云纹面具在黑夜下泛着森然冷光,宽大的衣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倒有几分飘飘欲仙的味道。 “要帮忙就动手,少说几句风凉话。”身形狼狈的躲开一记攻击,苏明月没好气的怒吼了一声。又一柄长剑刺来,好不容易举着匕首勉强抗衡住,胸前却被人手肘击中,踉跄后退几步。 “啧啧啧,上次你弃本座于不顾,如今不过是让你开口求一求本座你都不肯。你这丫头,这么倔强做什么,一点都不可爱。”紫袍男子懊恼的抱怨两句,面具下一双清冷的黑眸却在看见她受伤后退时迸射出森寒冷意。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人却已经如雄鹰展翅般飞扑下来,挥袖甩出一股劲气逼退攻到她面前的四人。 与此同时,两道淡入轻烟的影子也加入战局之中,一左一右替苏明月挡开了另外四人。 没有了对手,原本已是强弩之末的苏明月身子摇晃一下,跌坐在地上,嘴角溢出一缕暗红色的血迹来。 紫袍男子与对手交战之中,还有精力分神照看苏明月的情况。见她如此,黑眸厉光一闪:“星翼,剁了他们。” “是,主子。”黑影中的其中之一淡淡应了一句,手下招式立刻凌厉起来。 紫袍男子飞掠到苏明月身边,一把将她扶起,右手抵上她的后背就要输入内力,却被一双小手抓住手臂制止。 “他们的兵器上有毒,你此时用内力助我,无异于催命符。”苏明月牙关紧咬,艰难的吐出一句。 紫袍男子闻言目光闪动,焦烁的撕开她的衣袖,露出她手臂上的伤口。一见之下,登时目光凌寒,周身怒意充盈,衣袍竟无风自动。 该死,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刚才他就该直接出手,躺在屋顶上说那么多废话作甚。 在苏明月的上臂之上,有着一条长约五寸的剑伤。伤口皮肉翻卷,有青黑色的血迹渗出来。伤口周围的皮肤也已经透着隐隐黑气,很显然是中了毒。 “解毒丹。”紫袍男子沉声厉喝,凌空一个瓶子飞来,被他接在手中。动作利索的拔开瓶塞倒出一颗丹药,抬手就朝苏明月嘴巴里塞。 苏明月凝眉沉脸,虚弱的隔开他的手:“你们家药都乱吃吗?解毒丹不对症一样没用,你就别添乱了。” 星翼对敌的手势一滑,差点被对方一剑削掉鼻子。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敢说他家主子在添乱,这位相府的小姐还真是够胆量啊。 颤抖着手指替自己诊了下脉,到俗话说医者不自治,她一时也不好判断到底是什么毒。 恰在此时哨声骤停,那些黑衣人立马像是被人点中了穴道一般,定定的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还维持着古怪的姿势,噗一声摔在地上。 星翼和星止趁机执行主子的命令,乱刀将这些人给剁了。 “小姐,你怎么了?”冷情拎着一个同样一身黑的人飞身回来,见苏明月一脸憔悴虚弱的倒在一个紫袍男子的怀里,登时把那人一丢,慌乱的扑过来。 苏明月强打起精神,挤出一句:“我中了毒,快带我去毒手药王前辈那里,快!” 说完便再也支撑不住,晕倒了。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她整条手臂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可见其毒性之强。 紫袍男子眸光一变,立马将她打横抱起,见冷情还一脸慌乱的愣着,登时怒喝:“还不快带路!” “啊……是!”冷情被这一喝给喝醒,立刻飞身在前面带路。只是目光扫过被他抱在怀中的小姐,登时又变了变,“多谢阁下仗义援手,还请阁下将小姐交给我吧。” 到底是男女有别,虽然小姐此时中毒昏迷,但传出去对小姐的闺誉依然有损。 紫袍男子冷哼一声,侧身让过她伸来的手:“此时还拘泥这些俗礼,难道你正要看着她毒发身亡吗?” 冷情被他漆黑如夜的眸子冷冷盯着,忍不住心底一颤。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一语不发的超前飞掠。 一行人左弯右拐,终于在一炷香后停在了一处堪称为破落的院子门口。 简单的几间茅草屋合围成一个院子,院子周围用竹篱笆圈起来,充当围墙。屋中没有一点灯火,显然屋子的主人已经睡下了。如果不是院子里散发着清新怡人的药香,紫袍男子都要以为冷情带错了路。 “到了,这里便是毒手药王的居处。”冷情垂手站在门前。 紫袍男子朝身后打了一个眼色,星翼立刻将手上拎着的人交给星止,就要上前叫门。 “不可,让我来。”冷情抬手止住星翼的动作,走到门前,按照之前小姐交代的叫门方式,拉了拉门口竹篱门扉旁的细麻绳。 “叮铃,叮铃”,清脆的响铃声在黑夜中远远扩散开去。 不多时,漆黑的屋中倏地亮起一点烛光。微弱的烛火摇曳,将浓墨般的黑暗一点点驱散。借着烛火的映衬,纸糊的窗户上出现了一道人影。 只见那人举着烛台慢慢走到堂屋门口,伸手卸下门栓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你这丫头,就不会早一点来么。深更半夜扰了老夫的好梦,当真是该……” 苍老清越的声音在看见被紫袍男人抱在怀中的女子时戛然而止,沉敛深邃的目中划过一抹惊诧,未见如何动作已到了黑袍男子面前,抬手扣上苏明月的手腕。 半响后,满是沟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容,冷冷吩咐道:“抱她进来!” 星翼星止闻言目中涌动怒意,上前一步还未说话便被紫袍男子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前辈,不知她所中何毒?可有大碍?”抱着苏明月进屋的路上,紫袍男子目中闪过急切之色,原本熠熠的目光也莫名闪烁不定。 毒手药王回望一眼,冷冷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紫璃,与苏小姐有过几面之缘。今日碰巧见她被人袭击,故而出手救下。”紫袍男子,紫璃语气恭敬的回答。 毒手药王之名天下人尽皆知,多少人想要招揽,却都被他冷言拒绝。偏偏这人软硬不吃,武功毒术都叫人胆寒,半点也勉强不得。 毒手药王哼了一声,目光落在身后被星翼拎在手上的黑袍人身上:“这要看他是不是肯说实话了。” 那黑袍人原本一路沉默,几番欲自杀都被星翼阻止后更是闭目垂眸,一副绝不开口的架势。 可是如今,却因为毒手药王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颤了颤身子。 第80章 英雄救美(二) 一群人进了屋内,紫璃将苏明月小心的放在床上,见毒手药王端坐在堂屋正前的圈椅上,一点也没有要来治病解毒的打算,不由有些心急。不过想到之前他说的那句话,心思一转,冷冽的目光落在那被仍在地上的黑袍人身上。 “说吧,你们兵刃之上涂的到底是什么毒?” 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嗓音从头顶砸下,黑袍人不过是动了动眼珠,闭着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 “找死!”星翼怒喝一声,一脚将他踢翻,抬脚才在他的胸口用力碾了碾,“看来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话的。” 说着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俯身将刀刃对准他的颈动脉,只要一用力便能隔断他的咽喉。 那黑袍之人连眼珠都没滚动一下,反倒朝他的刀刃凑来。若不是星翼动作快,估计他已经自己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怎么,想死?”毒手药王端坐圈椅之上,神态从容,一点也着急的样子。还是分悠闲的给自己倒了被茶,轻抿一口,勾了勾唇角,“身为死士,若是完不成任务必然是死路一条。死,未必会让你害怕。但是你忘了,我毒手药王最擅长的是什么了吗?” 毒手药王之所以让天下人闻之胆寒谈之色变,便是他对毒术的控制和运用。有传言当年灵剑山庄的庄主因背后妄言惹恼了他,便被他下了一种名为“腐尸毒”的毒药。这种毒并不能致命,但是每月十五毒发之时便会让人丧失神智,全身的肉以可见速度腐烂,却不致死。必须生食一人全身之肉才能缓解毒发时的痛苦,让自己腐烂的肉恢复原貌。那庄主本来也是英雄豪杰,自诩正道人物要除魔卫道。可是毒发时却连一丝犹疑都没有,便将手下一个服侍的小厮活活咬死,将他啃为了一具白骨。之后灵剑山庄上下自然害怕惊惧,纷纷想逃,却被他设法困在山庄之内,供他每月十五毒发之时生食。阖庄一百七十六口,被他生食殆尽,最后连他的妻子和儿女也未能放过。 这是当年最让天下震动之事,事发之后也有不少自诩为正道的人意图绞杀毒手药王。可是高手去了一批又一批,毒手药王至今仍活的风生水起。反倒是那些正道之士,一个个不是中了恐怖胆寒的毒,便是被查出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为天下所不容,一个个都不得善终。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妄言毒手药王,也没有人再敢挑战他。 毒手药王这句话,简直比星翼在他身上砍上十七八刀更让黑袍人害怕。死确实不是罪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毒手药王手上,多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药。 “噗!”就在黑袍人愣神之际,毒手药王屈指一弹,将一枚黑色丹药送进他嘴里。 那药丸入口即化,黑袍人还来不及吐出来,那药丸已经融化在口中,被他着急之下给误吞了下去。 下一秒,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响起,黑袍人几乎是连忍耐都没有,便极为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扭曲。双手胡乱在身上抓挠,也顾不上掩盖容貌的斗笠了,一把掀飞后十指便在脸上用力抓着。十指深入皮下,一张脸顷刻之间便毁了大半。 看清楚他长相的那一瞬,紫璃一双黑眸涌动着不知名的光彩,只一霎那又溺没在漆黑的深潭之中。 “毒手药王,你这个老不死的家伙,有本事你一刀杀了我啊啊啊……”黑袍人的脸已经被他自己抠的面目全非,那痛楚可想而知,可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一般,还在拼命的抓挠着。嘴里凄厉的大喊咒骂,“你想要解那贱人身上的毒,妄想。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就算是死也不啊啊啊……” 床上,苏明月的脸色越发难看,皮肤之下已经透出一股青黑之色,连嘴唇也变得乌青了。 冷情见状,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前辈,您快点想办法为小姐解毒吧,再晚小姐怕是撑不住了。” “放心吧,七虫七花之毒,症状虽然凶险,但七日之内都无性命之虞。”毒手药王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并顺手又抛了一颗药丸进黑袍人的嘴里。 黑袍人冷冷一笑,血肉模糊的脸看起来十分可怖,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被他这张脸给吓到。 “你既然知道她中的是七虫七花之毒,大可以自己想办法解毒,又何须来逼我。难道说,小小的七虫七花毒就把你给难住了吗?我看你这个毒手药王估计是假冒的吧。”那黑袍人不知为何,竟似乎没有那么痛苦了一样,额角虽仍有冷汗垂落,但眉宇间的痛苦之色却淡了不少。 什么毒手药王,喂给他吃的毒药也不过如此而已。没想到那痛楚只是片刻,药效居然如此让人失望。 面对他的言语相激,毒手药王任然神情冷淡,端起茶杯优雅的品了一口,转头对其他几人道:“不必紧张,坐下来喝口水润润嗓子。有老夫在,那丫头死不了。”说完后又扫了目有得色的黑袍人一眼,眼神冰冷讥讽,“我劝你趁着还能说话的时候好好说吧,万虫噬心的滋味可不怎么好受呢。刚刚噬咬你的不过是一只虫罢了,接下来的痛楚会成倍增加,你可要仔细品尝。啊对了,我刚才不小心又扔了一颗烈焰焚身丹进你嘴里,啧啧……” 之后的话他虽然没说,但只是听这两种毒药的名字,也可以想见接下来这黑袍人会承受怎样的痛苦。 果然,他的话音才落,黑袍之人的惨嚎声再次响起,如果说之前他还能维持短暂的清明可以说话,此刻他却已经痛的浑身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原本被抓烂的皮肤下呈现出一种赤红的颜色,仿佛真的有火焰在皮肤下灼烤一般。 便是一直还算镇定的紫璃,此刻目中也不由流露出一丝震撼。 毒手药王当真名不虚传,随手两颗毒药居然就这么厉害。还好他性子清傲行事乖张,不肯为人所用。否则若是有一个毒手药王这样的人相助,他之前遇到的那些凶险,估计没有一次可以躲过。 “唔……呜呜呜……” 黑袍人发出痛苦的哀鸣,一双赤红色的手冒着轻烟,艰难且缓慢的向前伸出。也不知道是想抓自己的脸,还是想要向毒手药王求饶。 “怎么?这才两只虫子你就受不了了?”毒手药王不屑的冷斥一声,“我还以为你骨头硬,至少应该坚持到三四只呢。” 那黑袍人痛苦的呜咽几声,听声音已经是到了忍耐的极限,只恨不得现在有人能一剑解决了他。只怕若是现在星翼再戳一把匕首在他脖子上,他还会跟他说一声谢谢呢。 “说吧,你们分别用的是哪七种毒虫毒花啊?”毒手药王又弹了一颗药丸进他嘴里,继而冷冷问道。 黑袍人浑身的痛苦顿消,却趴在地上连连喘着粗气,半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倒不是他不想说,只是他被折磨得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过了许久,他喘息的声音才慢慢平复,也才慢慢开口道:“我们用的七虫是蝎子、蜘蛛、蟾蜍、蜥蜴、乌桑蛇、冰蟾……” “嘁,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七虫七花,一点创意都没有。早知道,就不浪费老夫的万虫噬心和烈焰焚身了。”听完那人说出的七虫七花后,毒手药王袖袍一甩,十分不屑的抱怨一句,脸上闪现出一抹痛惜的神色来,似乎是当真舍不得自己那两种毒药一般,语气森冷的道,“杀了吧,只是别脏了老夫的地方。” 自然有人去执行他的命令,星翼上前一步,拖着那早就已经是一滩烂泥的黑袍人出了屋子。不久之后,他一身干净的回来,垂手站在紫璃身后,看着毒手药王配药。 那黑袍人连惨呼都没有发出,就已经被结果了性命。 很快,药就配好了,毒手药王扔给冷情:“三碗水熬成一碗,记住一直用文火熬。” 很快,药熬好了端进来,小心的喂苏明月喝下。 “折腾了大半夜,老头子这一身老骨头都要散了。不管了,睡觉去了。这丫头若是醒了,就让她在这儿给我候着,敢跑我就打断她的腿。” 毒手药王见她喝下了药,冷冷丢下一句,便甩手走了出去,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你们也去休息吧!”紫璃望了一眼天边,见已经开始泛白,不知为何竟长叹了一口气。 “我……”冷情才起头说了一个字,眼前倏地闪过一抹宽大袖袍,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 “砰!”下一秒,房门关上,星翼星止左右守在门口,显然是不想让她进了。 冷情无奈的跺了跺脚,只能在院子里一条石凳上坐下。让小姐和一个陌生男人单独在一间屋子里,传出去可怎么得了。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估计她的小命也保不住了。她不能离开,一定要守在这里,要是小姐叫人什么的她也好第一时间冲进去。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紫璃撩起袍摆坐在床畔,脊背笔挺,气度风华。一双漆黑如夜空的眸子牢牢盯在苏明月的脸上,见她的肤色渐渐恢复正常,心中高悬的大石才算是落了地。 白玉般的纤长手指扣住她柔嫩的小手,薄削的唇角略略扬起一丝弧度。 丫头,你叫本座如何对你放手! 第81章 英雄救美(三) 苏明月醒过来,已经是正午的事了。 甫一睁眼,就差点被那张刻着云纹的银质面具反射的太阳光给刺瞎了双眼,痛的她赶紧闭上眼睛,眼角都垂落一滴泪。 “喂,你这种随时随地害人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眼睛都被你给晃瞎了。”苏明月擦了擦眼角,抱怨了一句。 紫璃勾唇一笑,线条完美的下巴轻轻扬了扬:“怎么,拜倒在本座风华绝代、超凡脱俗的绝世容颜之下,羞于见人了么?”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像你这么厚的。”适应了光亮,苏明月撤开手撇了撇嘴角,十分不屑的样子。 紫璃呼吸一滞,眸光闪动:“有你对救命恩人如此说话的吗?” “本小姐让你救了吗?多管闲事!”苏明月娇喝一声,凤目流转着狡黠的光芒,熠熠生辉。 紫璃咬咬牙,被她堵得没了脾气。人家确实没有开口让他救,是他自己上赶着扑上去的。只是这小丫头伶牙俐齿,实在是气人得紧。 见他扭转身子,抿紧了唇线,下颚线条紧绷,一副生闷气的样子,苏明月不由心情大好。想占她便宜,别说门儿都没有,窗户也没有。 并非是她不识好歹,实在是这个人行踪神秘,而且整天戴着个面具藏头露尾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上次大半夜的还在街上看见他被人追杀,她更应该和他保持距离了。不小心招惹上一个璟王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她可不想给自己惹更多的麻烦。 想到璟王,苏明月不由扫了一眼屋内,没有看见冷情的身影,不由出声唤她:“冷情!”冷情一直守在院子里,此时听到苏明月唤她,立马冲了进来,星翼星止也没有阻拦,“小姐,怎么了?”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还警惕仇恨的瞪着紫璃,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坏事一般。 苏明月也顾不上她眼中深意了,只追问道:“外面形势如何了?” “啊?!”冷情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昨夜因为担心,她一直在院子里守着,根本没想到要出去打探情况。如今被她这么一问,自然僵住回答不上来。 “刚醒就开始折腾,信不信老夫再给你下一记哑药,让你再也开不了口啊。”威严清冷的嗓音自门外传来,透着一丝不满。 苏明月脸上却是一喜,翻身从床上下来迎了过去:“多谢前辈出手相救,丫头感激不尽。” “谢有什么用?连个谢礼都没有,小气!”毒手药王玩笑一句,抬手刮了刮苏明月的鼻子,探手扣住她的手腕。 苏明月知道他是在给自己诊脉,所以也不动弹,乖乖站着任由他把脉。片刻后,就见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神色满意的点点头:“嗯,恢复得不错。不过也要小心些,你体内还有两种毒素未清,且不可大意。” “多谢前辈,丫头知道了。”苏明月福了福身子,乖乖巧巧的行礼,眉眼间满是清浅的笑意,端的是眉眼生花、灿若明亮,叫一旁的紫璃看得心中吃味不已。 对着一张菊花残的脸笑的那么欢做什么,本座这般天人之姿、光风霁月,也未见你对我笑的真心实意。当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愈发的会过河拆桥了。 见她笑的乖巧,毒手药王却重重冷哼了一声,拖着她的手走到一旁去坐下,眉宇间透出一股气闷。 “前辈这是怎么了?”苏明月低眉浅笑,乖巧的问道。 毒手药王又是冷哼一声,重重一掌拍在身前的案几之上:“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老夫的书信你可曾看了?”见她点头,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既然看了,为何这么久才来?我看你若不是中了那难解的毒,怕是还想不起来要来寻我吧?” “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丫头时时将您放在心中呢。昨夜若不是着急前来寻你,也不会让那些无耻之徒寻了空子。说到底,这里头还有前辈您的责任在呢,你为我解毒就算是对我负责了。”苏明月巧笑嫣然,一双凤眸弯成好看的月牙,菱唇沁着粉色幽光,若不是脸上黑斑挡住了那明媚风情,只怕这一笑堪与日月争辉了。 毒手药王气冲冲的瞪她一眼:“你这丫头自己闯的祸,如今却往老头子我身上推责任,简直是该打。” “前辈知道了?”苏明月凤目一亮,抓着毒手药王的袖子摇了摇,“那前辈快告诉我吧,如今是个什么情形?我这几日都未回府,只怕宰相府里有人正等着找我的麻烦呢。前辈您事先说说让我心中有个底,也好思索对策不是。” 毒手药王没好气的弹了弹她的额头,见她吃痛缩了缩脖子,又忍不住抚了抚刚才被自己弹中的地方:“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是你救了被人追杀的璟王殿下,宰相府的三小姐可是大出风头呢。现在要巴结你的人有一大堆,要找你麻烦的人也有一大堆。不过以我老头子看来,宰相府里的人目前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毕竟你现在可是璟王的救命恩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不把你供起来的话,也当不会对你怎样才是。不过另外那些人,可是恨不得生食你的血肉哦。” 原来昨晚药王说是要去休息,其实是趁夜安排了人去探查苏明月被暗杀的事情原委。结果这一牵扯,就牵出了璟王在京郊被人暗杀,却被她所救的事情来。 “这些人的动作倒是快,这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了。”苏明月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她还不想如此出名呢。早知道她管那个璟王去死,就该当做没看见的,失策,真是失策啊! 毒手药王扫了她身边的冷情一眼,冷声道:“这消息是从宫里散布出来的,你回去之后可要当心了。” “我知道的,多谢老前辈关心。”苏明月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然后替他倒了一杯茶,凤眸流转,光华璀璨,“只是无端牵累了前辈,丫头心中不安。” 那些人杀自己不成,肯定会查到是毒手药王救了她。若是当真狗急了跳墙的话,说不定会来找药王的麻烦。她虽然听过毒手药王的威名,但最近几年因为他行踪沉寂,没有什么惊天之举传出,倒是让人对他的敬畏少了几分。说不定那些人会拼死一搏呢,他们权势滔天,药王一个人恐怕也很难应付。 毒手药王哈哈大笑,神情倨傲狂肆:“那些人我还未必放在眼里,他们若真敢来找我麻烦,我到不介意用他们实验一下我新研制的毒药。倒是你这丫头,老头子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你可别轻易死了。” “前辈放心,丫头的命硬着呢。”苏明月展颜一笑,抱拳躬身告辞,“前辈,我现在一身麻烦也无法与你畅谈,还是下次再来打扰吧。” 毒手药王蹙了蹙眉心,本打算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嗯,自己小心些。那东西我先养着,也不急在一时。” “多谢前辈体谅,丫头先走了。”苏明月咧唇一笑,凑近药王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就见他原本紧蹙的眉心骤然舒展,清冷眸子涌现出一丝喜色。 “你既然要走,把这些多余的人也一并带走吧。” 苏明月笑眯眯的看了紫璃一眼,见他目中不虞,顿时笑的越发欢畅,应了一声转头便走。 冷情自然是快步跟了上去,留下紫璃一个人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简直气的胸口发疼。 跺了跺脚,最终还是抱拳向毒手药王见了个礼,然后飞身朝着苏明月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好无情的丫头,我好心救你,你却如此对我。”追上前面那娇弱纤小的身影,紫璃的语气也染上了一丝恼怒,却又带着一些不甘心的味道。 他是真的不甘心,虽然苏明月对那个病秧子璟王也没什么好态度,至少还能三番五次的想法子救他。对着那个满脸沟壑的毒手药王时,连一贯冷漠疏离的凤眸深处都荡漾着笑意,笑容和态度更是乖巧得让人嫉妒。凭什么到了他这里,态度就全变了。 冷言冷语,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他这还是救了人呢,若是杀了人,她不是直接举刀就刺过来了。 苏明月斜睨了他一眼,凤目清冷风华,似笑非笑:“救我的是人家药王前辈,阁下真好意思往自己身上揽功劳?” 那模样,简直是不屑一顾到了极点。仿佛紫璃要是点一下头,她就能转身拂袖而去,从此看他不起一般。 “若不是我帮你击退那些黑衣人,你有命活到毒手药王来救吗?”紫璃眸中燃烧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愤怒。不管是谁,这般连连示好却不被人当回事,心中也会生出恼意的吧。 星翼星止浑身的怒气却更加明显,主子何曾对人这般软语温言过,更别说主动出手相救了。这个苏明月还真是不识好歹,主子怎么就对这样的女子另眼相看而来呢。 苏明月冷冷望过来,将他眸底情绪尽收眼底:“冷情止住那暗中操控之人,我一样可保无虞。七虫七花之毒七日之内都可保性命,我如何就等不到药王来救了。倒是足下,你一身麻烦尚且不能自理,还是莫要四处招惹闲事的好。不管苏府里有什么东西是阁下觊觎的,都不必在我身上下功夫。言尽于此,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紫璃呆愣原地,黑眸之中燃烧起熊熊烈火。 第82章 宰相问责 “主子,待属下……” “不必!”紫璃抬手止住满面怒容的星翼,一双黑眸荡开无尽兴味。这个小丫头,当真是有趣得紧,“让她走吧。苏府那边的东西加快速度找,别让人劫了先机。另外,派第三小队暗中保护她的安全,那些人一击未得手,日后定会再想法子。” 星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抱拳愤懑道:“主子,那丫头如此不识好歹,主子又何必……” “怎么,如今我的话不管用了?”紫璃斜眸望来,目光森寒。 星翼畏惧垂眸,眸底划过不甘:“是,属下这就去办。” 深幽目光投向远处,紫璃的脸上显出一抹深思。那丫头如此光芒万丈,白玉枫那小人如何匹配得上。看来退婚之事,还得帮忙烧一把火才行了。 再说苏明月与冷情二人一路不停,朝着相府的方向飞奔。 待看到宰相府巍峨庄严的大门时,这才放缓了脚步。 “小姐,咱们不从后院翻墙进去么?”冷情望了一眼大门的方向,心中疑惑。 苏明月勾唇浅笑,眉目流转:“你不想看看,小姐我几日不归,相府众人是个什么态度么?” “呃……”冷情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小姐已经拎着裙摆踩着小碎步走到大门前了。 守门的小厮远远见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子朝相府大门走来,眼中还甚为鄙夷,正打算当乞丐给赶走的时候,又忽然看清楚那女子右边脸上巴掌大的黑斑,登时反应过来这是自家三小姐啊。若是在平时,他们也定是冷言冷语嘲讽几句,然后拦着人不让进。非得捞了点什么好处,才肯放人。只是如今,情势大不相同了啊。 两个小厮快步迎了上来,哈腰躬身满脸堆笑,态度十分恭敬的道:“三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快些请进吧。老爷和夫人这回总算是能放心了,这几日咱们府里为了找三小姐都快把京城掘地三尺了。三小姐可曾受伤,是否需要奴才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不用,我无事。”苏明月冷脸回了一句,语气神态都甚是倨傲。 那两个小厮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仍是殷切备至的将她送进门里:“既如此,奴才等也能放心了。三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必然是有后福之人啊。” 这过于明显的阿谀奉承连冷情听了都忍不住连连皱眉,扶着苏明月的手臂道:“小姐,这些奴才吃错药了吗?” “这还要归功于咱们的璟王殿下啊!”若不是他向那位请功,这件事也不至于闹得沸沸扬扬。 “王爷?!”冷情尚还懵懂,但也不及细问,就见苏明月已经走远了。 走回初云苑的路上,所见丫鬟、小厮都恭恭敬敬的伏地请安,态度与之前相差甚远。 苏明月也未知可否,粉唇噙着冷笑,凤眸幽深看不清到底是何情绪。 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衫裙梳着丫鬟髻的女子站在初云苑门口翘首以盼。看见苏明月的身影出现,脸上登时浮现出欢喜神色,飞快的迎了出来。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紫菱眼圈泛红,抓着苏明月的衣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见她衣裙多出划破,脏污不堪,衣襟、衣袖等多出还染着血迹,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小姐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可严重吗?小姐下次还是不要出门了,每次出门都危危险险的样子,奴婢迟早有一天会被您给吓死的。” 苏明月抽出被她拽住的袖子,凤目探究的落在她脸上,冷声说了一句:“不妨事!” 紫菱心头一凛,不敢与她对视,不由自主的垂下了头躲避她的目光。 小姐的眼神好吓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可是自己分明就是在关心她的安慰,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啊。 “进去吧,替我准备热水沐浴。这一身的臭味我自己都闻不下去了,再不洗我估计就要长虱子了。”说着,甩手朝院中走去。 院门口,紫萱福了福身子,上前一步扶着她的手臂,恭敬的道:“小姐,老爷有令,让您回来之后立即去见他。” “嗯,那也不妨碍我梳洗一下,总不至于就这样去见吧。”苏明月不以为意的挑眉,眼神闪烁,抿唇思考。 苏炳成这个时候要见自己,估计也是问一问自己为何会救了璟王。他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三两句话就能敷衍过去。这个位高权重的一品大员,那是已经成了人精的存在,不好好想个说法是无法让他信服的。不过说到底,这次的事情终归是太大,闹得人尽皆知。自己即便还想要再隐瞒,估计也瞒不住了。 瞒不住便不瞒了,反正她也不是喜欢藏头缩尾的人。这些人想做什么就让他们尽管来,她也未必就怕了。 让冷情侍候着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她现在对紫萱和紫菱还不能绝对信任,身上的伤要是被她们看见了,说不定会生出什么枝节。 上了药,换了一身干净衣裙,绾了发髻之后,苏明月这才整理一下带着紫萱、紫菱朝苏炳成所居住的书墨轩而去。 宰相正好下朝回来,在门口听说苏明月已经回来了,朝服都没换,就坐在书房等着她过来。 好在也未等多久,便听见门外小厮进来禀报说三小姐来了。 “月儿见过父亲,”苏明月蹲下身子福了一礼,“月儿私自出府,连日不归,特来向父亲请罪。还请父亲看在女儿年幼无知的份上,饶恕月儿。” 苏炳成闻言,不由看着这个向自己请罪行礼的女儿,虎目之中透出一抹讶异,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自己这个三女儿,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便一直不得自己喜爱,平日里莫说见上一见,便是随口提起也不曾有过。她是何时变得痴傻,何时毁了容貌,自己一概不知。一应吃穿用度如何,他也不曾操心过问。但他知道,她在相府中过得并不好。无论继母如何贤德,对待自己的孩子与别人的孩子,终归还会有所差别,更何况何梦芷并不是一个秉性纯良之人,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可是他仍然没有过问过苏明月的情形,只因他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恨,一股对他的原配夫人、苏明月嫡出母亲的恨意。这股恨不能消遣在他所恨之人的身上,便只能转嫁到她留下的唯一血脉身上了。 可是为何,如今他再看着这个女儿的时候,竟会有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少女穿着一身浅黄色衣裙,腰身用三寸宽的缀珠菱花腰带束得盈盈一握。一头乌发梳成飞仙髻,髻上攒着一支蝶舞凤阳簪。攒尾和蝶翅上镶着金玉串片,明晃晃、俏生生。还未及笙的少女有着青涩稚嫩的身段,一双凤眸清淡明澈,娇柔的瓜子脸上被黑斑尽数盖去了应有的风华。 看着这一张脸,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当初自己一见钟情的那个少女,有着怎样惊为天人的美貌。那海棠花树下折枝浅笑的少女,那样明媚无双的笑颜,那样清风淡雅的风姿。 堂堂宰相府的千金,虽然不是非要养在深闺之中,平日若是有人投帖相邀也可外出游玩,但如此连夜不归的行为,对于规矩森严的相府来说也是不被允许的。 “既然知道自己有错,为何还敢擅出府门?”收回思绪,苏炳成淡淡问了一句。语气是闲话家常般的平和,倒听不出他是在生气,还是怎样。 维持屈膝蹲身的姿势格外难受,但苏明月的身子却连一丝晃动也没有,那个礼行的端庄大方,又毫无错处:“四妹妹久不见消息,月儿实在担心。再瞧着母亲因为四妹之事日日憔悴,心中实在不忍,便想着看能不能想想法子,帮帮母亲。” “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往日又无人脉,能想出什么法子来?”苏炳成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虎目之中隐瞒怒气,“再不说实话,休怪为父不留情面。” “父亲明鉴,月儿是真的想要帮忙而已。”苏明月身子一颤跪在地上,头低低的伏着,“上回白大哥生辰,璟王殿下曾答应月儿,若是日后月儿有了什么难处可去寻他帮忙。月儿虽没有人脉寻找四妹下落,但却想着当日之事璟王殿下也是个认证,看能否求他撤了对四妹的指控。四妹一个千金小姐,自小便未吃过苦。如今流落在外,还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月儿只要想到,便觉心酸。私心里觉得这也算是对四妹的一种惩罚,想必荣福郡主也该消气了才对。可是没想到,却被一些突发事情给缠住手脚,未能及时回府,让父亲、母亲担忧,月儿实在是惭愧。” 苏炳成压迫的目光牢牢落在苏明月的身上,其中深思探究之色明显,脸上一派肃穆,似乎在衡量她说的是否属实。 不知为何今日再见,他竟有一种看不透她的感觉。 “既然如此,那你不妨向为父解释一下,你又是如何在重重追杀之中救了璟王殿下?” 苏明月闻言诧异抬眸:“父亲怎么知道我……”见苏炳成威严目光望来,遂又畏惧的垂下头,嗫嚅着道,“这件事情当真只是个巧合,其实救了璟王殿下的并不是我。” 第83章 皇上赐宴 “不是你?”苏炳成眸底划过疑惑,冷冷一笑,显然是不信。 苏明月浑身发颤,似乎很怕他发怒一般,忙不迭的解释:“月儿说的都是实话,当时月儿听说璟王殿下并不在府中,而是出城去了。月儿想着左右回府也无事,四妹的事情又极为要紧,所以便也一路追了过去,希望可以见到璟王殿下。月儿一路打听知道璟王殿下歇在京郊的驿站,但彼时天色已晚,即便月儿赶回府中只怕也来不及了,于是便想着若是能将此事办好,说不定父亲会免了月儿夙夜不归的惩罚。可谁知月儿到了驿站,正好碰到有黑衣杀手行刺王爷。当日在平阳侯府之中,王爷曾有恩与月儿,月儿自然要知恩图报拼死相救了。当时王爷身中剧毒,月儿趁乱驾了马车将他带走,路上见他气血亏损,便割了自己手腕将自己的血喂给他喝。可谁知道,王爷喝了月儿的血之后,竟然解了毒,也恢复了体力。之后便是王爷带着月儿避开那些人追杀,月儿手无缚鸡之力,牵累了王爷倒是真的,哪里谈得上是救了他。” 说完这些话,她还偷空觑了苏炳成一眼。见他眸光闪烁不定,眼底的怀疑之色却淡了不少,心中顿时冷笑。 果然,只要说是自己的血起了作用,这个苏宰相心中的贪婪便盖过了所有理智,半分也不会怀疑她话语中的诸多漏洞。人啊,一旦心中有了欲望,那么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他们眼中,都会成为顺理成章。 灵虚丹,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一掷千金也无法得到的灵药,服用了它的人只怕连血液也会有了药效。 果然,就见苏炳成沉寂了片刻后,缓缓抬眸。虎目之中神彩奕奕,贪婪的光芒被盖在那刻意伪装出的疼惜之下,语气柔和的道:“你这孩子行事怎可如此莽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损伤。再说女儿家的身上若是留下伤疤,多少都有些影响。罢了,待为父酌请太医替你调配一剂消除疤痕的膏药。日后可不许这般冲动了,你这次是误打误撞救了璟王。若不是刚好你的血有奇效解了殿下的毒,凭着那些杀手的狠绝,你岂非也要跟着殿下遭逢毒手。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何等的凄凉,你怎能让父亲承受如此锥心之痛。” “是女儿鲁莽,未曾细想过多,累父亲担忧,实在是不孝至极。”凤眸如同浸润了千年寒冰般毫无温度,出口的话却极是愧疚懊恼。 苏炳成见状,格外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知道错了就好,日后行事需谨慎,且不可毛躁。你是我宰相府的嫡出千金,身份贵胄,岂可轻易损伤。” 他这话说的十分漂亮,俨然就是一个慈父对待自己爱女该说的话。但苏明月心中却十分明白,他所谓的不可轻易损伤,是打算用这些女儿去与各个豪门贵府联姻,壮大自己的实力罢了。姻亲,从来就是捆绑两家利益链条的最佳手段。 “谨遵父亲之命,日后月儿再也不敢了。”苏明月乖巧恭敬的又磕了个头。 苏炳成似乎这才想起来她还跪着一般,急迫的道:“跪着干什么,父女之间哪有这样多的虚礼,快起来吧。虽说到了初夏,但到底寒气未曾尽退。你身子刚好,还是需要多留心注意才行。” “多谢父亲关心,月儿定会悉心照料自己的身体。父亲若无其他事情,女儿便先告退了。”苏明月低眉垂目,唇角含笑。 苏炳成十分满意的挥了挥衣袖,宽大的朝服袖袍划出一片绚烂光芒:“去吧!” 苏明月福了福身子告退,转身正打算出门,却见管家苏钰匆匆跑来。 “苏伯好!”苏明月对他福了福身子,迈步准备离开。 谁知苏钰却伸手将她拦住,眉宇迫切的道:“三小姐先别着急,”转而躬身对苏炳成道,“相爷,宫里头有旨意下来,宣旨的公公正在门口候着呢!” 苏炳成闻言一惊,丝毫不敢耽搁,掠过苏明月身边时丢下一句:“你也拾缀一下,随我去府外接旨。” 皇上宣旨,自然是阖府惊动,齐刷刷跪在门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宰相府三小姐苏明月,温娴雅致、恭苏亲和,与歹人手中救皇子有功,朕心甚是喜悦,特赐晚宴于宫中,以示嘉奖恩宠。钦赐!”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磕头领旨之后,那传旨的公公掐着嗓子迈步向前对着苏炳成躬身请礼道:“不知哪位是三小姐呀?” “月儿过来,”苏炳成扭头唤了一句,“这便是微臣的三女苏明月。” “见过三小姐。”那公公朝苏明月行了个礼,苏明月自然是不敢身受,略侧过身子算是避过,又忙不迭的还了个礼回去,那公公见状,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宰相大人好教养,三小姐当真是娴雅端庄,这大家闺秀的风范便是连宫里的公主也不过如此了。” 苏明月垂着头不说话,只是谦卑乖巧的笑着。这种场合自然也轮不到她来开口。 果然就听苏炳成谦虚的客套两句,并暗示一旁的管家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公公过奖了,小女如何敢于公主相提并论,不过是萤火之光罢了。” “宰相大人也莫要妄自菲薄,杂家看三小姐就很好。”那公公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将荷包接过揣在袖子里,“杂家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就不多叨扰了。三小姐还是好生准备一番吧,宫里规矩多,又无人同行,宰相大人还需要费心教导一二才行。” 苏炳成自然恭送到门口,好生感谢了一番。 回头扫过垂头站在一旁的苏明月,将目光停在何梦芷的身上:“皇上亲自设宴,又是月儿一个人去。这规矩礼节上你还得多费点心,如今时辰已不早了,你尽量教导周全一些,莫要失了宰相府的颜面。” “妾身明白,老爷放心吧。”何梦芷低眉垂目,掩下目中的嫉妒和怨恨,摆出端庄姿态来。 一旁的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捻着佛珠缓缓开口:“即是进宫面圣,颜面上自然也要好生装扮一番,务必端庄得体一些。大房教导礼节之事,这衣服头面就交给二房去办吧。” “是,老夫人。” 嘱咐完这些,老夫人又转身对苏炳成道:“成儿,你随我来。” 等到老夫人和宰相离开之后,何梦芷这才转头对着苏明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道:“老爷既然嘱咐我教导你的礼仪,我自然要多多费心。你随我来吧,我定会好生教导你,不让你丢了相府的颜面。” “多谢母亲,有劳母亲费心了。”苏明月淡淡行了一礼,丝毫也未将她存心要做的刁难放在眼里。 不过是些礼节而已,在现代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国家的元首、皇室贵胄,该懂的规矩她可一样都不少知道。 未时末,一辆华盖珠光的马车停在宰相府门口。 驾车的车夫跳了下来,匆匆跑上宰相府门前的阶梯,将手中的拜帖递上:“我家王爷知道皇上于宫中宴请三小姐,所以前来相邀通路而行,烦请通报一声。” 那守门的小厮一听车子里坐的是个王爷,想必是刚刚被三小姐救下的璟王,于是片刻也不敢耽搁的拿着名帖进了府中,禀报去了。 不多时,宰相苏炳成领着一个织金华服的女子一同出来。 马车前,璟王已经被冷殇抬了下来,端坐在轮椅之上。看到与宰相一同出现的女子时,薄削的唇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丝如沐春风的笑来。 他今日照旧是一身青色的衣衫,不过比起往日的随意,在细节处又多了精致的花纹修饰,攒金织线绣成的折枝花纹既不华丽,也不会显得太过素雅。一头乌发用嵌玉金冠束在头顶,用一根血玉簪固定。簪头两端垂下赤金色的带子,荡在胸前,平添了一股贵气。头顶的黑发如同泼墨一般,披在身后,又多了一股慵懒风情。 不愧是妖孽,分明不算是精心装扮过,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一个男子长成这样,可叫女子怎么活啊! 苏明月打量璟王的同时,璟王也正细细的打量着她。 女子一改往日淡雅的装扮,一袭绛红色抹胸云雾百褶长裙,裙身褶皱蜿蜒而下,如同天际云雾一般。外罩绯红色烟纱鎏金外衫。腰上束着一条巴掌宽的蝶玉串珠腰带,两条长长的珠玉带子顺着裙身垂下,与压裙的玉佩不过一指距离。手臂和手腕处用金镶玉的臂钏束着,宽大的袖袍瞬时便得纤珑合度。三千乌丝被挽成了鎏仙髻,珠花点缀。珠串翡翠的额饰从发间蜿蜒而下,盈盈翠玉坠在眉间,平添一股端庄妩媚之色。 那张布满黑斑的小脸被一袭绯色的面纱盖住,只露出一双清灵明澈的凤目。目中烟雾弥漫,暗化流动,叫人看不分明。 款款走来之际,裙摆如烟波浩渺,将她衬得如同踏云而来的仙子一般。出尘绝俗的风姿,便是那脸上黑斑也无法尽数掩盖。 只怕任谁见了此时的苏明月,也会忍不住呼吸一滞,心头颤动。 “小女何德何能,竟得璟王殿下亲自来接。”苏炳成大步过去,停在璟王面前,抱拳行礼之间气度从容,并没有与话语中相映衬的惶恐。 璟王清浅一笑,风华绝世:“宰相大人严重了,三小姐请。” 言下之间,丝毫没有要与宰相多攀谈一句的心思。 第84章 苏明珠的阴谋 “有劳王爷!”苏明月蹲身一福,微微抬手。跟在苏明月身侧的冷情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扶着苏明月上了马车。 冷殇正欲将主子扶上车架,便听见璟王声线和缓的对站在一旁的苏炳成道:“宫中云妃娘娘对三小姐甚是思念,想必宴后定会召三小姐叙话,今日是回不了相府了。” “云妃娘娘爱重月儿,只希望月儿不会叨扰了娘娘才好。”苏炳成客气的回了一句。 璟王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本王告辞。” 转身由着冷殇将他抬进车厢,安顿好了之后才吩咐驾车的车夫扬鞭策马,徐徐离开。 苏炳成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拧眉沉思了许久,方才转身回了相府之中。 此时相府主院之中,何梦芷坐在自己院中的主厅之上,狠狠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 “这个该死的小贱人,竟然还能蒙皇上召幸,钦赐晚宴。我堂堂宰相府的大夫人,御笔亲封的三品诰命夫人都没有此殊荣。那个小贱人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何梦芷容颜扭曲,目中透出刻骨的妒恨,一双眸子仿佛染了火焰一般一片赤红。在她座下,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四小姐如今下落不明,大夫人心里本来就梗了一根刺,到现在还恨意难平。偏偏一向不怎么受宠的三小姐不仅恢复了神智,居然还误打误撞救了高高在上的璟王殿下。消息传开的那天,皇上就派人赏赐了好些东西下来,绫罗绸缎、珠玉玛瑙不计其数,本就叫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齿,摔了一回东西,罚了一大群不开眼的奴才。如今才刚刚回府,居然又蒙获了陛下钦赐晚宴。如此殊荣,叫大夫人怎能不气极、恨极。 大夫人生气,她们自然跟着胆战心惊,唯恐一个不慎便惹恼了夫人,惹来杀身之祸。 “母亲关起门来生气有何用,三妹如今已经奉诏入宫享受恩宠,母亲即便打杀了这一屋子的奴才又有何益。三妹现在荣光万丈,老夫人和父亲也对其另眼相看,日后在府中的地位只怕也会水涨船高。母亲与其在这里生气,倒不如好好想想对策。难道母亲以为,她步步风光之后,会只安于要回嫡出小姐的身份而已吗?” 正厅门外,苏明月踩着霞光锦攒珠织成的绣鞋,步步生莲的款款行来。美若天仙的脸上噙着森然的冷意,那一双美眸中透着的是蚀骨的恨,和疯狂的嫉妒。 那个该死的傻子,丑女,凭什么她都不曾有过的殊荣,她却可以得到。这本该是她的,是她南诏国第一美人才配拥有的荣光。 苏明月那个丑八怪,居然敢抢属于她的东西,她怎么能容忍其好过。 何梦芷闻言,抬眸看向自己这个素来心计无双的女儿,不由动了动眉:“为母何尝不知,只是如今她成了璟王的救命恩人,又有云妃娘娘的袒护,想来今日之后陛下也会对她另眼相看,我又能如何。即便是再恨,不也照样要教导她规矩,避免她出错吗?” “母亲,女儿何时说过要你明着对付她了。”红唇勾起一抹恶毒的冷笑,苏明珠的眼中爆射出两道狠戾光芒。 何梦芷见状心中一惊,不知为何,大女儿这样的神情简直令她都觉得有些害怕。但是转念又想到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自然是与她站在同一条路上的,她有何需要担心的呢。倒是苏明月那个贱人,她母亲和自己争也就算了,如今连她也敢来抢属于她女儿的东西,简直是可恶至极。若是能让她不得好死,她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思及此,沉沉目中显出阴毒神色:“珠儿的意思是……” “再有一个月便是父亲生辰,到时候前来祝贺的达官显贵众多,几位皇子也会亲临。到时候,若是苏明月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那可是她自己自寻死路,便是陛下和云妃娘娘要追查,也怪不到咱们身上来。”苏明月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神色颇为志得意满,仿佛已经可以预见苏明月被当众下狱的凄惨模样了。 何梦芷闻言双目一亮,不由兴奋的挺了挺腰:“如此说来,珠儿可是有了完全之策。” “这是自然!”苏明月笑的得意,美目恶毒光芒闪烁,“父亲生辰之日,母亲只需……” 随着她话慢慢的说出来,何梦芷眼中喜悦的光芒也越加炽烈,到最后更是掩饰不住的轻笑了出来。 苏明月,这一次,你还不死! 再说苏明月上了璟王的马车之后,车夫赶着车子一路极为平稳的朝皇宫驶去,车厢内却十分的静默沉凝。 她上车之后便倚着车厢闭目假寐,虽然知道璟王一直盯着她看,却半点也没有要睁开眼睛开口说话的意思。 一路沉默到了宫墙外,巍峨的宫门近在咫尺,浑然天成的肃穆庄严之气扑面而来,便是一直坐在车厢中稳如泰山的苏明月,也不由睁开双目,撩起车窗的帘子朝里面望了一眼。 在现代的时候,也曾去游览过故宫,那时巍峨宏达的宫墙,以及期间奢华气派的宫殿就曾让她无比震撼。 在那个尚无科技可言的时代,要建造那样一座霍霍宫城,不知耗费了多少金银财帛和多少人力工事。无数人倾注心血,耗费岁月,只是为了让当权者体验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坐在那张由天下人供奉的九五之尊之上。 “明月可是紧张了?”璟王见她脸色沉郁下来,不由戏谑着开口。 苏明月斜眸往来,目光一触之后便又望向了车窗之外,慢悠悠的道:“有璟王殿下在,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天塌下来,想必殿下也会为我顶着。” “原来,明月竟是在怪我。”璟王目光闪动,嘴角清润笑意加深,眼底却透出几许无奈。 苏明月嘲弄一笑:“怪?小女子胆子小,殿下还是莫要吓我的好。”堂堂二皇子,皇上最为喜欢的儿子,谁敢怪他。 “其实当日之事并非我……” “璟王殿下等等,殿下……” 车外忽然传来一女子的娇呼之声,打断了璟王要说的话。苏明月疑惑的望了他一眼,见他闭口似是不愿多说,便将目光又投向车外。 只见一名穿着白色骑装的女子飞骑而来,墨发飞扬在身后,颇有些肆意张狂的味道。她的脸上也罩着一层面纱,只是依然能够看到左边脸颊的上侧有一条斑驳丑陋的疤痕。 “咦!”那女子显然也看见了苏明月,先是一惊,继而又甚是欢喜的策马飞奔过来,“明月,你也在?” 苏明月点了点头算是见礼,语气调侃的道:“见过郡主,承蒙璟王殿下不嫌弃,邀我同行。” “你身子可好全了?那日你昏迷不醒,次日我再来你便已经走了。你我素日又无往来,我怕下帖子邀请你过府来玩会给你惹来麻烦,是以之后也一直未曾见到过你。苯还想着什么时候借一下璟王殿下的名头约你见上一面,谁知你就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出来。如今倒也还是借了璟王殿下的名目与你见了一面,快和我好好说说,你是如何成为了璟王殿下的救命恩人的?”沈若兮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大堆。最后一双美目停留在她脸上,眸底闪烁的好奇光芒让苏明月格外头疼。 好在璟王适时出来打圆场:“好了,时辰已经不早了,父皇还在宫里等着呢。等宫宴之后,你有的是机会与她见面,也不急在这一时。” 也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白玉般的脸颊倏地飞上一缕绯红,清风朗月的笑容多了一丝闪躲的味道,瞧着倒像是有些害羞了。 只是他这羞害的有些异常,不止是沈若兮一头雾水,便是苏明月也分辨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宫门近在眼前,也确实不是她们交谈的好时机。沈若兮心里也明白,再加上宫城之中不可策马,她干脆便翻身下马,将马交给守门的将士,自己挤进来璟王的马车里,与他们一路。 好在璟王的马车足够宽敞,便是多来几个人坐也未必会显得拥挤。 一路进到宫城,马车的速度越发放得徐缓了些。宫城之中行为需严谨,恪守一切规矩,便是马车行走也不可过快,以免冲撞了人引起骚乱。 一路过了武城门,从华安殿向左,一条直道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来到晋炀颠前。又绕过中肃门,过闲福殿,居中穿行。再行了半盏茶的功夫,马车便在一处雅致清幽的宫门前停下。 沈若兮这一路做了导游,一点一点指着车外的宫门、殿门给苏明月介绍。她身为郡主,与璟王殿下关系亲厚,又是宫里大公主凰凤瑶的伴读,自然对宫里情况格外熟悉。她见识不凡,性子开朗,说起来又妙语连珠,介绍宫殿的同时将一些趣事一并讲给苏明月听,倒也十分有趣。 马车停下之后,她第一个掀了帘子跳下去,抬头望了一眼便打趣道:“我说璟王殿下,不是皇上设宴么,你怎的将咱们拉来贵妃娘娘的飞仙殿来了。” “母妃传旨说,想在晚宴之前见一见本王的救命恩人。既然是母妃的意思,做儿子的怎能违逆。”璟王笑的亲和,只是那看向苏明月的目光却有些讨好示弱。 他事先并未知会她,不知她可会生气?! 第85章 尹贵妃 沈若兮站在马车底下,见璟王如此神色,心中不由一酸,眉宇间也露出一丝失落来。只是顷刻,又将其尽数收敛,依旧是一副不知愁的郎笑:“哎呀,这感情可好。往日我可从不曾踏进过飞仙殿的殿门。据说贵妃娘娘这里的花儿可比御花园的还要美上几分。今日沾了明月的光,我定要一次饱足了眼福才行。”说着又伸手去拉苏明月,十分热情的道,“明月快些下来吧,咱们贵妃娘娘的飞仙殿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回头她若是反悔了,我的花可就赏不成了。” “母妃素日里喜欢清静,不愿多受打扰。便是我也不时常过来请安,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璟王淡若月华的目光自沈若兮身上扫过,又不留痕迹的落在苏明月脸上,见她神色淡淡,脸上虽未有不虞之色,但一双凤眸却染了不少冷意,不由解释道,“委实是这次的事情太过于凶险,昨日来请安的时候母妃问起,冷殇多嘴描述了毒发时的模样,即便是镇定如母妃听了也无法稳坐,宣了太医来诊脉不说,非要见一见你。我这厢推脱了半天,反倒惹恼了母妃,发了好一通的火。我也实在是无奈了,只能先斩后奏,还望明月不要怪责才好。” 美眸深处荡开一抹痛楚,却被那强打的笑意盖得无影无踪。沈若兮旁观着璟王对苏明月的态度,心中越发生冷,却不得不强撑着一脸明媚的笑替他打圆场:“哎呀,明月才没有殿下想的这般小气呢。不过能让贵妃娘娘变色,可见这毒确实是可怖,我倒也想要听听了。明月,你若要恼他,可否等我赏完了花再恼啊?” 那眼巴巴的目光,可怜兮兮的瞅着她,倒叫苏明月委实不好拒绝。 苏明月是真心不想进去见那个劳什子贵妃娘娘,即便她是璟王的母妃。只是不忍拂逆沈若兮的热情,只能伸手搭着她的掌心缓缓下了马车。凤眸清华流转,沁着盈盈波光望着璟王。分明一字未说,却仿佛已说了万语,叫璟王颇感压力,忍不住便拱手朝她拜了拜,算是赔罪道歉了。 “璟王殿下只需急着,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就行了。”苏明月抿唇一笑,眸底冰寒,缓缓吐出一句。 璟王不由松了口气,好歹她是同意见了。没想到与阴诡谋士对阵,历各种暗杀病魔都从不变色的他,竟然会因为一个女孩儿不经意露出的怒色,而感到不安和心惊。 到底是动了心,待她便与旁人不同,格外着紧了。 等到璟王从马车上被抬下来,守在飞仙殿门外的小太监这才飞奔着过来请了个安,恭恭敬敬的道:“殿下,贵妃娘娘等候多时了。” “嗯,前面带路。”璟王冷淡的点了个头,神色在转瞬之间变为了漠然疏离,又成了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王爷。 想来他的亲和,也只对苏明月一人而已。 但别人看得清楚,身在其中的苏明月却未必有心思注意这些。 此刻她扶着冷情的手迈步进入飞仙殿门,甫一进门便有清冽花香扑鼻而来。苏明月略略抬眸,只见院中繁华似锦,姹紫嫣红,甚是美丽。但那些花却又都是些品格高洁的,虽然颜色绚丽,却并不让人心生亵渎。花香清雅浅淡,萦绕鼻端,浸入肺腑,叫人呼吸都为之一畅。 一路蜿蜒行去,过了这宫殿的外院,向里行去数十步,越过静雅曲廊,过了垂花门后便是内院。 比起外院的繁华,这里更是如花海一般。院中怕有上百盆的名贵品种,按照不同花色间杂摆放成一定形状,望之美若仙境。苏明月粗粗瞟了一眼,见有不少花自己都认识。只是她更感兴趣的还是那些花拼成的图案到底是什么。 沈若兮见此美景,登时欢呼一声,如同一只翩然美蝶没入花海。一路走着,不时还能听到她迸发出的惊呼声。 “呀,这是七星海棠。传言只生长在漠北烟寒之地,没想到这里也有。” “呀,那是白玉牡丹。” “这里还有玲珑胭脂。” “……”诸如此类的一些花名。 苏明月有些听过,有些却未曾听过,不过也没有因为她的惊叫而再回头去看一眼。此刻她心中,还有其他的疑惑未解。 印象中对于这位贵妃娘娘的记忆少之又少,只知道她是后宫四大贵为的首位,也是如今唯一入住贵妃之位的妃子。其荣宠,当可与中宫皇后相抗了。 尹贵妃身为璟王殿下的生母,关心自己的儿子确实没错。可若她当真是关心自己儿子,那为何对于璟王忽然残疾之事不闻不问,似乎也没有听说过她追查璟王身上冰魄血蛊之事。不过这也并非不可解释,就连璟王自己似乎都不知道自己所中的是蛊毒,又何谈后宫这位贵妃娘娘呢。 只不过,她此时要见自己,当真只是因为挂念璟王身上的血彘毒吗?! “咦,这是什么花?” 在她冷神之际,沈若兮正站在一朵碧色的花前,蹙眉沉思,爆出一声疑惑的询问。 苏明月抬眸望去,眉心不由跳了跳。侧眸见璟王虽然神色冷淡,黑眸深处却也有一抹思索之色,不由心中有些讶异。 他们都不识得这种花吗? “这是绿蔷薇,花色晶莹如玉,花香淡雅清华,花型与玫瑰相仿,却又略有所不同。多生长在向阳干燥之地,花期绵长,极易存活。”按下心中惊讶,苏明月缓缓过去,伸手掐了一朵捻在指尖,凤眸沁出一丝笑意,抬手将花别在沈若兮的发髻之上,“此花最受蝴蝶青睐,花香常引得蝴蝶驻足飞舞,场面甚美,因此也有蝶舞丹阳之称。” (此处纯属笔者瞎编,各位亲们莫要较真,顶锅盖逃跑)说完疾退两步,站在沈若兮身前三米之处,拢袖静观。 果然,不足片刻的功夫,原本还在花簇前飞舞的蝴蝶便又几只循着花香落在沈若兮的发髻之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蝴蝶开始绕着她翩翩飞舞,花美人娇蝴蝶妙,那场面简直是美轮美奂,叫所有人都看得呆住了。 “没想到,居然有人识得此花。” 倏地,一抹清冷绝傲的嗓音自身后传来,苏明月还未反应过来,周围所有人已经盈盈跪倒。 “见过贵妃娘娘,恭请娘娘金安!” 苏明月回过身子,与众人一同拜倒,不过别人是真跪,她却借着云雾百褶裙裙摆宽大,只是蹲着而已。 这古代跪来跪去的规矩实在让她厌烦,可若当真是不做又委实过于另类,怕是要惹起巨大纷争。 “都起来吧!”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广袖鎏仙的宫袍自面前滑过优美弧线。 “谢娘娘!” 苏明月也瞬时起身,垂首站在原地。却能感受到两道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实在是灼热。 “你就是苏明月?”尹贵妃随意的问了一句。 苏明月上前一步,敛衽福了福身子,恭敬的回道:“臣女苏明月,见过贵妃娘娘。” 说是见过,但是眉眼俱是低垂,除了看见半截宫装华袍和一双蜀锦玉鞋外,什么都没见着。 “便是你,救了天爵?” 她的声音实在过于冷淡随意,让人听不出其中喜恶。苏明月凝神片刻,柔声回道:“娘娘过誉了,臣女何德何能可救璟王殿下,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误打误撞?”尹贵妃扶着宫女的手,嗤笑一声。 “确实是误打误撞,臣女蒙灵山寺慧聪大师赐下灵药,服用后血可解百毒。当日见殿下气血亏损,一时情急,便割腕取血喂于殿下,不想竟恰好解了殿下身上的剧毒。” 尹贵妃闻言不置可否,只是打量的目光再次细细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少女梳着鎏仙髻,发间只零星点缀了珠花,翡翠的额饰从发间萦绕而下。一身绛红色的衣裙,华贵却不艳俗。身上点缀的饰品极少,都算不得是什么珍品,不过戴在少女身上,却自有一股超凡脱俗高贵清雅的气质。一双凤眸之中可见精光闪烁,偶有狡黠睿智的厉色一闪而逝,但却又纷纷掩藏在那一泓清灵透彻的水波之下,瞧得不甚分明。少女脸上蒙着面纱,盖住了大半张脸,只余下那一双眼眸和光洁白皙的额头。 尹贵妃看着,看着,原本冷淡的眸子就染上了失神的色彩。 “母妃,母妃?”璟王见她失神,不由出声轻唤了两句。黑眸在她和苏明月之间来回打转,气韵悠长。到底是什么,竟引得一惯孤傲的母妃露出如此失态的神情来,连他家月儿还行着礼都忘记了。 尹贵妃回过神来,瞬即掩去脸上神色,恢复那清冷孤傲,抬了抬手:“起来吧,别都站着了,进殿坐下说话吧。” “多谢贵妃娘娘。”苏明月直起身子,感觉双腿酸麻。 璟王摇着轮椅过来,声音清软的建议:“若兮喜欢母妃院中的花,不如就在院中小坐吧。” 沈若兮闻言自然欢喜,只是那欢喜之后又有些失落。她当然知道璟王这个建议并非是因为她,只怕是心疼苏明月行了这么久的礼,害怕她腿酸走不动路有所失礼吧。竟这般为她考虑周全,果然是心中甚是在意。 苏明月倒是没什么反应,只用眼角淡淡扫了璟王和沈若兮一眼。 一个王爷,一个郡主。一个如谪仙临尘,清华高绝。一个似月宫仙子,爽利明亮。二人又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所谓日久生情,单看璟王如此在意郡主的喜好,便知果然如此了。 第86章 鸿门宴(一) 就在离众人站立之处不足百米的地方,便设有一处凉亭,想来也是为了赏花方便而特意建的。 尹贵妃自然走在前头,璟王被冷殇推着与她同行。其后便是沈若兮了,本来她是想和苏明月一道并肩而行的,只是苏明月摇头拒绝了,并自己落后她半个身子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进了亭子。 甫一坐下,尹贵妃便看着苏明月发问:“你方才是如何认出那朵花儿的?” 那花是一次附属邻国进贡时带来的贡品,说是品种奇异无人识得,而且花香能引蝴蝶十分珍奇。陛下宠爱,知她爱花,便赏赐给了她。整个南诏国也仅仅只有这一盆而已,放在她宫中许久了也未曾有人认出来,不想这个宰相府素来有傻子之名的苏明月竟能一眼就叫出它的名字,还能道出它的奇异之处,怎能不叫她生疑。 苏明月眉眼含笑,略略抬头,从进入飞仙殿之后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 只见她头戴五彩金凤冠,华美的珠玉冠饰衬出十足的高贵之气。两侧各有珠玉垂帘落下,荡在清冷如白玉的脸颊两侧,熠熠生辉。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眼尾自然上翘,未笑也自带三分笑意。偏偏那双眸子却清冷寒冽,如同远在九天之上的清华月光,寒意刺骨不带半丝温度。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保养得宜,虽然已近四十,看上去却像是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般。秀眉隆鼻,红唇不点而朱,如若凝脂,容颜胜雪,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那一袭华贵高雅的贵妃服制穿在她的身上,与她浑然天成的气度融为一体,端的是风采高绝,雅致群芳。 璟王殿下的容貌多半承自于这个母亲,可见尹贵妃美貌。 此时听她有此一问,便垂目乖巧温顺的道:“臣女不过是偶然在一本野书杂记上见过,因其能招引蝴蝶十分新奇,故而暗暗留意了一下罢了。” “不爱正记史书,偏爱野史杂文。”尹贵妃美眸之中流露出神往之色,似乎想到了许久以前那个与她同在花间扑蝶嬉笑的少女,“这一点,你倒与你母亲一样。” 苏明月闻言却是一惊:“贵妃娘娘认识臣女的母亲?” 惊讶之色昭然若揭,若不是此时身在皇宫步步需要留心注意,只怕她此刻已经跳了起来。 有宫女捧来茶水点心,一一布下。斟满茶水之后,执壶站在一侧。 经此打断,尹贵妃却不在理会她的问题,葱段般的手指端起茶杯,放在唇间。眉目望向亭外繁花之处,竟一时忘了要饮。 璟王一双黑眸沉沉落下,今日母妃失态的次数频繁,到底是为何? 见贵妃不愿回答,苏明月自然也不敢追问。只是心中越发疑惑,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现在看来似乎不止是在相府中是不可被提起的禁忌,便是这后宫中的娘娘提起,也是三缄其口,含混模糊,一副不愿提及的模样。 上一次云妃是这样,这一次尹贵妃也是这样! 目光随着尹贵妃的视线落在花丛之间,那一朵朵在春日肆意绽放的花朵仿佛二八年华的女子一般,拼尽全力要释放自己的美好。 天边残阳高挂,晚霞将天际的云朵烧成一片赤红,又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格外凄美。 倏地,凤眸落在其中一簇大红色的花束之上,冷清清的眸子骤然掠过一抹寒芒。 正要开口,却忽然亭外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垂手快步小跑而来,站在亭外的台阶下恭敬道:“娘娘,陛下已经起驾前往朝霞宫,皇后娘娘那边也派人来催了。” “嗯,去安排辇轿吧。”尹贵妃淡淡收回失神的目光,清冷光华扫过面前几人,“走吧,宫宴也快开始了。” 苏明月只能收回到了嘴边的话,目光有些担忧的看了尹贵妃一眼。见她神态自若,并未有任何倦怠,略略放心。 照时间算,那花应该是刚开不久,想必还未曾造成什么影响。反正今日也不会出宫,再寻个机会提醒吧。 很快,辇轿备好。冷情扶着苏明月坐上其中一顶轿子,随着尹贵妃的銮驾朝朝霞宫而去。 朝霞宫是南诏国皇宫之中专门用来设宴的宫殿,分为主殿和偏殿两处。一般寻常宫宴都设在偏殿之中,只有年宴和陛下寿辰这种文武百官、宗亲贵室同聚一堂的大日子,才会在主殿设宴。 苏明月等人到达朝霞宫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丝竹之声响起。 辇轿落下,苏明月拎着裙摆垮了出来,正好璟王摇着轮椅过来,目光关切的投在她身上:“宴席之上怕会有人刁难,难保父皇被那些人说动有心与你为难,明月还需早做准备。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心,本王和母妃自会照拂。” “如此,有劳王爷了。”苏明月敛衽行礼,眉目清华。 原本她就知道,皇上钦赐的晚宴说是赏赐,实际上多半是场鸿门宴。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看看能闹出什么乱子。 两人说话的间隙,一名穿着粉色衣裙宫女打扮的女子匆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奴婢见过璟王殿下,云妃娘娘着奴婢过来问问,贵妃娘娘留明月小姐可说完话了。娘娘几日不见小姐,甚是想念。” “即是云母妃有请,你便去吧!”璟王薄唇含笑,眸光沉沉,“母妃那边我自会去说,明月不必担心。” 苏明月点头致谢,与那宫女匆匆迈进朝霞宫的大门,片刻后便不见了身影。 见他目光一路追随,似有不舍,沈若兮不由满腹酸涩的开口:“放心吧,有云妃娘娘和你从中庇护,她不会有事的。” “只怕还需郡主施以援手。”璟王略略回头,黑眸认真。 沈若兮被他眼光看的心头一荡,几乎落下泪来。强自忍住之后,许诺般的点了点头。 若是保护她能让他开心,她又为何不呢。 苏明月随着那宫女进了偏殿之后,这才发现今日所谓的晚宴,却几乎整个皇室宗亲都齐聚一堂,只有她一个是外人。 看来今晚这鸿门宴的排场,摆的还有点大。 偏殿之中又分为上中下三层,以亲疏之别分别安排座位。 最上层中间坐的自然是皇上和皇后,其下手左侧居首位的便是璟王生母尹贵妃,再往下便是后宫得宠的妃嫔,按照位份依次设座。其下手右侧居首位的是当朝太子,再往下便是各个皇子和公主,根据年龄和排行依次落座。 中间一层便是关系亲密的皇室宗亲,比如齐王和荣福郡主、荣王妃和荣王世子凰天然便在其中。下面一层便是稍微疏远一些的宗亲,平阳侯及其妻、子便在其列。 苏明月先去拜见了云妃,被她拉着说了好些亲密的话。虽说一直垂头与云妃说笑,但她依然能感受到现场诸多打量的眼神纷纷落在她的身上。 对于这个宰相府出了名的傻子,大家都格外好奇。 要知道,苏明月痴傻无盐的名头可是响彻京城。上一次灵山寺获赐灵药已经引起了一场大的轰动,好在之后她沉寂府中并未挑起事端,京中众人议论的焦点又都聚焦在苏明玉和白玉枫的好事之上,便渐渐将这个得了灵虚丹的傻子给抛到脑后了。若不是她突然冒出来救了璟王殿下,所有人甚至已经忘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毕竟又有谁能够想到,一个傻子,居然能救得下一个当红的亲王。 宴会还未开始,陛下也未驾临,所以殿中的气氛还算活跃。三三两两相熟的人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浅笑。其中不乏议论苏明月之事的,也都压低了声音,只暗中交流。 “陛下驾到!” 随着殿外一声尖锐高亢的呼声,殿中众人纷纷整理仪容,齐刷刷跪伏在地上,整齐划一的高呼:“恭迎陛下圣驾!” 苏明月跪在云妃身边,虽然低垂着头,却微微撩起眼角打量了一下从侧殿直接过来皇帝陛下。 说实话,对于皇帝,她还是有些好奇的。 虽说在现代见过不少国家元首,也在电视里看过不少的皇帝,但是真正亲眼所见,这还是第一次。 只见一名穿着明黄色九爪蟠龙锦袍的男子缓步而来,头上金冠束发,珠玉带子从绾发的簪子两侧沿胸口垂下。腰上三寸宽的云纹宝石腰带,同样绣着龙爪纹样。足蹬八宝缠丝的黄色白底软靴,靴底和靴口都绣着繁复精致的花纹。 一双眼眸与璟王十足相像,都是漆黑如夜空云墨,深如寒潭清泉。眸底光芒闪动,不怒而自威。脸上挂着亲和伪善的笑,薄唇微微上扬,可那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倒是略有刻薄的神色和算计的锐芒。 只一眼,苏明月便能判断出,此人定是心胸狭窄、多疑寡情。 “都起来吧,此乃家宴,都不必拘礼了,坐下吧。”凰阙在主位之上坐下后,这才挥了挥宽大的袖袍,示意众人起身。 “谢陛下!”众人谢恩起来,纷纷落座。 苏明月的位置特地设在云妃的后方,面前一个一米长、半米宽的小几,几后铺着一个毛绒软垫。几上放着几盘瓜果和点心,右手边搁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银质酒壶和酒杯。宴会还未开始,所以主食尚未送来。 等云妃坐下之后,她这才敛衽跪坐在软垫之上。 谁知她这厢刚刚做好,那头王座之上的陛下又开了尊口。 “那位救了皇儿的宰相府千金何在啊?” 第87章 鸿门宴(二) 苏明月暗中咒骂一句,这个皇帝要是不知道她就是苏明月的话,她情愿把脑袋拧下来给他当球踢。 在场的都是常在御前露脸的皇室宗亲,哪一个是他没有见过的,就她这么一个生面孔谁猜不出来她到底是谁啊。再说了她的位置就设在云妃的身后,很显然是跟她亲近的人,自然能够确定。更何况那皇帝分明用“我知道是你,快点出来给我请安”的眼神看着她,却还非要故意那么问上一句,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可抱怨归抱怨,她手底下的动作却丝毫也不敢怠慢。 从容不迫的起身,整理衣裙后缓步走到正中间,敛衽徐徐跪下,双手交叠放在额下触地一扣:“臣女宰相府苏明月,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万岁之后便静静跪伏在地上,分毫不动。 这一串请安的动作现学现卖,却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再加上她自己身上那种从容淡雅的气度,做起来又如同行云流水般连贯顺畅,平添了一丝端庄优雅的风范,叫人忍不住眼前一亮,心生赞叹。 不过有人心底,却是十二万分的不舒服。 白玉枫一双阴沉至极的眸子落在那跪伏在地的小小身子上面,目光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苏明月依言缓缓抬头,潋滟着波光水纹的眸子镇定从容的与凰阙探究的目光对上,丝毫没有被这个九五之尊身上有意散发出的王者之气给骇到,眸子沉稳安静,波澜不惊如湖水一般清透。眸光盈盈,内里噙着恰到好处的崇敬和乖巧神色。 凰阙一见之下,心头不由狠狠一震。像,真的是很像。只是片刻失神之后,黑眸深处又染上不虞之色。 他旁边侍立的内廷总管习风见状轻喝一声:“大胆,圣上面前,岂容你藏头露尾,还不快将面上的轻纱取下。” “陛下恕罪!”苏明月目光一抖,身子轻颤的再次跪伏下去,“臣女容颜丑陋,唯恐惊扰了圣驾,犯下大不敬之罪。故此以轻纱覆面,实在是不敢取下。” “无妨,朕恕你无罪。”凰阙见她如此反应,目中原本的警惕之色消散不少,只是淡淡道。 一旁的云妃闻言,立时起身替苏明月阻拦道:“陛下,月儿的容貌确实是有些……臣妾也担心会惊扰圣驾,陛下还是……” “爱妃,朕岂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你也未免太多虑了。”凰阙面色不善的打断云妃的话,其中强硬姿态显而易见。苏明月这面纱,今日是必须要摘下来了。 苏明月似是颇为无奈,目中浮现出一抹羞涩,这才抬手将面上的轻纱摘下。 霎时,一张满布黑斑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在下面的人自然看不到,但是与皇上一同坐在上面的皇子、宫妃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纷纷掩唇吞下那一声惊呼,只是一双眸子里的惊骇之色却是无论怎样都掩藏不住。就连声称自己不会被吓到的皇帝陛下,也忍不住变了变脸色。 这也实在是,太丑了一点。难怪平阳侯世子居然甘冒抗旨的危险,与别的女子互许终生。这样的女子,天下间怕是难有一个男子愿意娶其为妻的吧。 “父皇,你还是让她快把脸遮起来吧,这也太吓人了。”说话的是坐在右侧一个穿着浅紫色宫袍华服的美丽少女,看年龄约莫与苏明月同岁,只是一张美丽的俏脸上那厌恶的神色却让精致五官变得扭曲,“早听说苏宰相家的三小姐是个痴傻无盐的丑八怪,儿臣刚才看她礼数周全也算是有些气度,还以为是宫外传言不实。如今看来岂止是不实,我看是未尽说实话才对。” 苏明月闻言,凤眸中划过一抹凄婉哀怨,缓缓垂下了头,唇角轻抿,显得十分委屈伤心。只是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那眸底深处暗藏着的一道精光,却亮得吓人。 皇帝的七公主凰凤怡,刁蛮任性,性情乖张,是个让人十分头疼的女子。平日里便是连皇帝凰阙,对她都有些束手无策。 任何一个女子,被人当中如此抨击容貌,估计都无法做到坦然。所以她这般反应倒也在皇帝的意料之中,黑眸之中的警惕又降了几分。 “怡儿,父皇面前,不可放肆。”凰凤怡身边穿着湖绿色华服的另一名美貌少女盈盈开口,其声如风铃脆响,珠玉落盘,叮咚雅韵,温婉动听。 此人便是皇帝的大公主,凰凤瑶。荣福郡主沈若兮,便是在给她做伴读。 听说这个凰凤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颇有才名和灵气的公主。不少王公贵族的子弟都有心求娶,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公主似乎无意婚嫁,至今为听到圣上赐婚的旨意出来。如今她已经十七岁,在女子中已算得上是高龄了。 听到她为自己解围,苏明月不由暗地里打量了她一眼。娥眉、琼鼻、水眸、粉唇,一张鹅蛋脸温婉娴雅,当真是个娇柔如水的美人。 “大皇姐,我哪有。父皇,您可要为怡儿做主啊。”凰凤怡最擅长的便是撒娇,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像是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在这一点上,她倒是与苏明玉有几分相似。 皇帝闻言捻着胡须笑了笑:“我可不为你们姐妹断公道,不过怡儿,你这话也委实是伤人了些。” “父皇……”凰凤怡娇嗔的拉长了嗓音唤了一句,那故意拖长的嗲音简直要酥麻了人的骨头。 “好好好,父皇让她把脸蒙起来还不行吗。你这孩子,当真是越发骄纵了些。”凰阙宠溺的看着她,继而转向垂头黯然神伤的苏明月道,“好了,把脸蒙其来吧。虽说是有些……呃……有些平淡,但至少身为宰相千金的气度容姿还是有的,你父亲也当欣慰。” “臣女谢陛下夸赞。”苏明月语中带着哭音,想来是被七公主的话给伤到了。 “行了,你先回座去吧。习风,开宴吧。”挥挥手让她退下之后,凰阙侧眸淡淡道。 “陛下有旨,开宴上菜!” 苏明月在这一声高呼中退回自己的座位上,甫一落座便接收到来自云妃关切的注视,不由抬起红红的眼圈勉强摇了摇头。宫宴之上,当着陛下和众多皇亲贵族的面,云妃也不好过多安慰,只能暗暗拍了拍她的手。 抬眸时,对上七公主挑衅的目光,那双美眸深处荡漾的恨意让她一惊。 自己与这位公主素未蒙面,她因何如此憎恶自己。难不成,就因为她长得太丑吓到她了?! 察觉到另有几道关切目光投来,苏明月一一回望过去。沈若兮冲她眨了眨眼,又似有若无的扫了一下最下方的位置。苏明月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对上一双阴鸷狠戾的眸子。 白玉枫?!原来如此! 眸底精光璀璨,没想到这个白世子人品不怎么样,桃花运却着实不错,居然还有公主对他青睐有加。 璟王的目光虽然关切,但比起沈若兮来又要淡上许多。只是淡淡扫了她一下,便又将目光投向别的地方。 不过让苏明月十分惊讶的是,凰天然竟然也会关心自己,见到她回望过来,还回以了一记清风般疏阔的笑容。那一笑,简直如明月当空,驱散了世间黑暗,不若阳光般灿烂夺目,却格外的温润清华,让人倍觉暖心。 两人的视线,不由得就交织得过久了些。 直到被另一道灼热愤怒的目光惊醒,苏明月这才察觉自己的失神。可是循着感觉看过去的时候,又没有发现有谁在看她。只看到璟王凰天爵侧头与大公主凰凤瑶轻言细语的说话,那双本来寒冽冷淡的眸子,竟然轻染着一丝暖意。 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如此温暖亲和的与人交谈。 很快,菜肴一道道的端上来,丝竹之声响起,宫里训练有素的舞娘扭着盈软的腰肢翩然起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看着基本上到了尾声。 就在苏明月觉得自己平安无事的当口,忽然听到一声低沉暗哑的嗓音响起:“父皇,酒过三巡,如此寡坐也实在是无趣。反正今日也是家宴,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抬眸望去,只见说话之人一袭明黄色七爪龙纹锦袍,腰间扣着与皇帝一致的云纹宝石腰带,只是那龙爪少了两只。头上束发金冠只刻着祥云,同色的赤金色带子沿着鬓角往下,用一颗碧玉的主子在下颚处收紧。此人便是当朝太子,凰天擎,中宫皇后之子。 与璟王的冷淡疏离气质天成,秦王的慵懒风华邪魅迷人,荣王世子的清风朗月疏阔高雅皆不同,这个太子虽然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只是眉宇间的戾气比秦王这个征战杀伐之人还要更重。那眼中时时流露的阴险和城府,足见此人的心胸狭隘、阴狠毒辣。 “哦?太子有何好的坚毅,不妨说出来听听看。”凰阙目光轻动,满脸笑容。 太子抿唇一笑,笑容不达眼底:“咱们南诏国素以风雅人情誉满天下,今日家宴,咱们就来行个酒令吧,就当是父皇考考咱们这些贵族子弟功课了。” “太子哥哥,此举只怕是不妥吧。”七公主闻言捂着一张小嘴儿笑的格外欢畅,“谁不知道人家宰相府的千金之前可一直都是傻子,相比诗词歌赋上自然疏懒一些,您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家吗?” 神态虽然娇憨可人,但说出来的话却委实是刺耳至极。 第88章 花笺游戏得异宝(一) “皇妹说的极是,是本宫疏忽了。那咱们就不妨改改规矩好了,”太子高冷一笑,眸底阴寒,“咱们不行酒令,改为抽花笺吧。咱们把在座的世家公子和小姐们的名字都写上,让父皇来抽。被抽中的人回答一个问题,必须是真话。若不然的话,自然要表演一个节目。第一个被抽中的人有权随意指定下一个回答问题的人,也可以依旧让父皇来抽取。苏小姐即便不会作诗,总该还是有一样擅长的吧。” “太子殿下……” 云妃方起身说了一句,就听陛下倏地爆发出一阵郎笑,捉摸不定的目光望着苏明月,出口的话却是对太子在说:“你这孩子,哪里找来这种新奇简单的玩法。也好,就依你吧。朕也想瞧瞧,咱们这些宗亲的孩子们,都有些什么拔尖儿的能力。” 陛下都允准了,云妃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颇有些忧愁的回头看着苏明月。这孩子有几斤几两中她很清楚,只怕是今日又要出尽洋相了。这太子殿下究竟是为何,初见便要与月儿为难呢。 坐在中间的沈若兮也有些紧张,虽然知道苏明月今非昔比与传言不同,但除了医术之外还从未见她展示过其他才艺,心中实在有些担心。但是抬眸望去,见苏明月淡定自若,只是低眉垂目小口品尝着面前各式菜肴,间或眉头轻皱,也似乎只是不满那菜肴的味道,对即将要到来的游戏半点也不曾上心的模样。而坐在她对面的璟王更是淡定,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如玉俊彦上看不出分毫情绪,黑眸沉稳。算来,既然人家正经该着急的都这般淡定,她又有何好担心的呢。 既然同意了,凰阙身边的习风自然要赶紧着让手底下的人准备花笺。在这段时间里,苏明月依然淡定自若的认真祭奠五脏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今儿她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吃。 只是这御膳房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这道水晶豆腐味道重了一分,失了豆腐本身的嫩香。拿到八宝珍鸭又过于清淡了些,若是能撒上些许香粉会更加诱人。 苏明月一边吃一边暗自点评,丝毫也不在意朝霞宫里所有人落在她身上或嘲弄、或担忧、或看好戏、或鄙夷的目光。 她这份泰然,倒是让在场的几个人不由刮目相看。 很快,花笺就备好了装在一个琉璃瓶子里由一个小太监捧过来,规规矩矩跪在凰阙的面前,高举着瓶子叩头:“花笺已备好,请陛下检阅。” 检阅的事情自然是习风来办,一一将那些花笺拿在手上扫了姓名,再对照在座的人核实一下,片刻后躬身道:“回禀陛下,是现在就开始么?” “嗯,那就开始吧。”凰阙淡淡一笑,又扫了苏明月一眼,见她还是埋头认真吃东西,心头不由一动,缓缓将手伸进了瓶子里。 “父皇且慢!” 倏地,一道清冷低魅的嗓音响起,打断了凰阙的动作。 苏明月略抬了下眼,就看见一直未曾发过一眼的璟王正朝陛下躬身行礼:“既然是游戏,自然也该有些奖品才对。大家展示了才艺,评出个三六九等,由父皇恩赏些物品,岂不更有意思,也显得父皇爱重之心。” “哦,皇儿的意思是?”凰阙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这个皇二子。 璟王一双黑眸熠熠生辉,潋滟光华似乎将这满室的烛火都盖了下去,薄唇微微上扬掀起一丝弧度,声线清越的道:“有竞争,世家子弟们表演起来也会更尽力,大家看得也更为过瘾。皇家珍宝阁中藏珍无数,让前三甲随意进去挑选一样,也不失为一种激励,父皇以为如何?”垂首的瞬间,眼风不易察觉的自苏明月脸上缓缓划过,暗示之意甚浓。 苏明月缓缓勾了勾唇,凤眸深处荡开一抹浅笑。这个璟王,当真是腹黑得紧。不过他就这么确定,自己一定能够名列三甲,进到珍宝阁里挑选宝物?! “父皇,儿臣听着二皇兄的建议,都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了呢!”凰天霖啪一声打开一柄折扇,十分潇洒的摇了摇。 只是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牢牢落在苏明月的脸上。不知道,今日这丫头又会给他怎样的惊喜呢?太子的刁难,她又会如何化解? 凰阙拧眉沉思了一下,皇家珍宝阁囊括天下宝物,其中更是有几样不世出的奇宝,若是不小心被人选了去,只怕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只是,若当真以珍宝阁藏宝相诱,这些人自然会如璟王虽说更尽力些,他也更能看出其中人品与才能。罢了,这些世家公子虽说见惯了奇珍异宝,赏鉴的能力不会查,但也未必就会将那几样东西选出来。 思及此,凰阙展眉一笑,笑容甚是疏阔:“既如此,就照皇儿说的吧。在场诸位都是见证,习风,派人宣文渊阁几大学士进宫。咱们今日且好好评一评这些世家子弟的功底。” “是!”习风躬身退下,匆匆去传旨去了。 留下朝霞宫一干人等热血沸腾,不少世家子弟的双眼已经燃起了势在必得的光芒。 “月儿,姨母知道你素日里文采德馨并不出众,若是他们问起你来,你便答上两个问题作罢吧。你放心,姨母会从旁照料。”云妃回转头来,轻言细语的道。 苏明月心中感激,朝她甜甜一笑,眉眼弯弯:“多谢姨母。姨母放心,月儿有数。” 回答问题么,自然是要答的,只是有来就有往,若是她不小心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问题,这些人可不要被吓到才好。不是要玩真心话大冒险么,若是没点冒险的举动,真对不起这游戏的名字。 至于才艺,这些世家子弟,们从小便是费心修习,不过她却也未必放在眼里。不过她却觉得,今日这兴许并不是游戏,倒像是皇帝有心借此机会评查世家子弟的人品能力,好为将来为各家赐婚打下基础。 等待的过程中,这些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的宗亲朝臣们自然不会让场面冷下来,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倒是格外热闹。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几个文渊阁的大学士朱冠华服一脸严谨的进来,游戏也就正式开始了。 凰阙伸手探进琉璃瓶子中,翻来找去,最终拎着一枚花笺出来,将其交予一旁的习风。 习风双手接过,一瞧之后将花笺翻转对着众人,口中朗声报出花笺上的名字:“平阳侯府世子,白玉枫。” 一袭白衣的白玉枫落落起身,面如冠玉、身形如松,轩昂的眉眼自带三分傲气。只见他步履从容的走了出来,恭恭敬敬朝凰阙行了个礼:“臣白玉枫,见过陛下,还请陛下发问。” 凰阙歪在龙位之上,姿态甚是绵软慵懒,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依旧俊朗眉眼中却透着一股犀利:“听说你与秦王素来交好,可有此事?” 众人闻言纷纷一愣,没料到皇帝陛下居然问出这样一个简单又显而易见的问题,这明显就是有放水之嫌。 上位的七公主闻言喜不自胜,本来还以为父皇会为难白世子,没想到竟如此轻松的放过,想来父皇对白世子甚是喜欢。说不定日后当自己说出所求之事时,父皇也会欣然允准也未可知。 但与众人不同,秦王凰天霖握着酒杯的手指却下意识缓缓收紧,眼风落在白玉枫俊雅的容颜之上,一双星眸深处竟然有一丝紧张。 “回陛下的话,臣身为秦王殿下伴读,自然与殿下同进同出关系亲厚。但臣素来仰慕太子殿下气度高绝,二皇子殿下风姿绰约,其他诸位皇子也是容姿不俗。只是身份悬殊,臣不敢与诸位殿下结交罢了。”白玉枫恭敬行礼,朗声回答。 凰阙打量的目光在他脸上绕了一转,倏地笑了出来:“这孩子性情谦逊恭顺,甚是让朕喜欢啊。” 不轻不重的一句赞扬,算是肯定了他的回答,叫白玉枫与秦王不由双双松了口气。 苏明月葱段般的手指捻了一块芙蓉茶酥饼,放在指尖翻来覆去的仔细打量,仿佛对上面的纹路有着莫大,兴趣。只是唇角那似笑非笑的弧度,凤眸深处一抹嘲弄,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不由对她又多生出一丝兴趣。 她到底是因为听出了陛下的弦外之音,所以对白玉枫的回答如此不屑一顾。还是当真只是对他生了厌恶之心,再难提起好感。 凰天然缓缓收回目光,也捻了一块面前磁碟中的芙蓉茶酥饼咬了一口,淳厚幽香,酥脆可口,当真是好吃。 既然白玉枫回答了问题,那么下一个被发问的对象自然应该由他来指定。若是不愿指定,也可让陛下继续抽取。 “陛下,臣没有想要问的人。”白玉枫躬身,缓缓退回自己的席位之上,朝深感安慰的平阳侯递去一记安抚的笑容。 他不问,自然由皇帝陛下继续抽取了。 第二枝花笺被抽了出来,习风扫过一眼之后,朗声报出名字:“七公主,凰凤怡。” 凰凤怡眉心一喜,不由自主的望了白玉枫一眼。那一眼含情脉脉,眸子水光盈动,实在是撩人得紧。可惜白玉枫心中还未能平息方才陛下所问带来的震撼,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叫她心中好生失落了一番。 不过却又瞬间志得意满起来,连上天都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此多世家子弟之中,偏偏他们二人被父皇先后抽了出来。 第89章 花笺游戏得异宝(二) 姿态高傲的扫了苏明月一眼,凰凤怡盈盈起身走到中间站定,乖巧规矩的行了个礼后才道:“父皇最爱欺负儿臣,儿臣可不给您问问题的机会。儿臣近日刚学会了一支舞,本想在父皇寿辰之日献与父皇,不过既然有机会可以进珍宝阁选奖励,儿臣自然也是要拼力试一试的。” “这么说,皇儿是想要提前献上朕的寿礼了?”凰阙打趣的看着她,俨然慈父神情。 凰凤怡小女儿情态的跺了跺脚,娇嗔一句:“父皇惯会取笑儿臣,儿臣不管,先下去换衣服了。” 说完也不等陛下开口,转身匆匆跑走了。临出殿门之前还特意看了白玉枫一眼,那一眼饱含着势在必得的强势和蛮横,仿佛白玉枫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一般。 只要今日让他见过自己的舞姿,他一定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南诏国七公主,舞姿冠绝天下。便是连自负南诏第一才女的苏明珠,在舞技一项上也只能自叹弗如。 苏明月总算是吃饱了肚子,拍拍手饶有兴致的抬起眼,不知道这位传言中舞姿奇绝的七公主,会给她怎样的惊艳呢?! 只是片刻,凰凤怡便换好了衣服出来。她的舞服是特意订做,原本的发髻被拆开,秀发散落下来,披散在肩头之上,衬得她白嫩娇小的瓜子脸越发盈弱可人。那一身大红色的衣裙,裙摆层层叠叠,每一层都是质地最为轻巧的飘渺纱。这种轻纱极为难得,寻常一年也只能产上一匹。这位公主身上穿的舞裙,怕是要好几匹才能做成。由此,也可见陛下对她的宠爱。 凤眸噙着戏谑的光芒淡淡扫过那衣服一眼,目光变得幽深清冷。若是用她最得意的技能击败她,不知道这位一贯骄纵狂傲的七公主,会怎样暴跳如雷呢?! 丝竹之声响起,站在中间的凰凤怡也开始缓缓起舞。不盈一握的腰肢恍若无骨一般,扭动的幅度真心让人觉得她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把腰给折断了。 不过这七公主的舞姿确实是惊人,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女儿家特有的柔美,但大开大合的舞蹈动作又自含皇家子弟的气度。脚尖旋转之时,裙摆层叠摇曳,如波涛云宓,犹如祥云朵朵,更如牡丹绽放。最后随着她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竟当真像是一朵怒而绽放的牡丹一般,妖艳、清华、芳香自持。最惊奇的是,那旋转的裙摆层叠绵延开来,其上也不知是做了何种手脚,竟隐隐有一道金线如同龙蛇游走,穿成一个寿字,堪称匠心独具,惊才绝艳了。 一曲终了,凰凤怡略有些喘息,额间也已浸出丝丝香汗,打湿了鬓角的额发。 潮水般的掌声在朝霞宫中响起,在座的人惊异中带着赞赏,不断交头接耳。 不愧是南诏国舞技第一人,此等倾城绝世之姿,也唯有七公主能够展现出来了。 作为皇帝陛下特旨召进来作为评委的几个大学士也纷纷捻着胡须,露出赞赏的意味,朝皇帝陛下缓缓点头行礼,以示对七公主的肯定。 “父皇,儿臣的寿礼,您可喜欢?”凰凤怡俏立当场,姿态骄纵的扫了一眼在场的世家子弟,又得意的瞪了一眼苏明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白玉枫的脸上。见他一双星眸之中有惊艳光芒闪现,心中雀跃不已。 她就知道,自己的舞姿天下无双,寻常男人见了怎会不动心。 凰阙在龙座之上抚掌大笑,甚是满意的不断点头:“满意,朕十分满意,皇儿有心了。来啊,取锦缎、黄表、珍珠,赐予七公主。贤妃教导有方,赐翠玉十件、珍珠一扈以示嘉奖。” “儿臣多谢父皇!”七公主喜不自胜的盈盈拜倒,欢喜谢恩。 一旁身为凰凤怡母妃的贤妃娘娘也慌忙从席间起身走到她身边一同跪下,谢恩:“臣妾谢陛下赏赐。” “父皇,现在该儿臣来指定人选了吧。”谢过恩后,凰凤怡缓缓起身,轻轻扬了扬下巴,笑得十分天真无邪。 凰阙黑眸流转,目光似有若无的朝苏明月方向望来,口中笑道:“怎么,皇儿心中已有人选?” “儿臣对宰相家的千金实在是好奇得紧,有好多问题想要问问呢!”凰凤怡欢笑着,侧眸格外娇俏的看向苏明月。只是那眸底森然冷光和敌意,却不似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亲和。 云妃闻言刚想要阻止,只听身后的苏明月倏地出声道:“不知公主有何疑问想要问臣女?” 少女特有的软濡嗓音缓缓响起,却又如同山间清泉一般叮咚悦耳,自带着一股清冽肺腑之气。只见她盈盈起身,姿态从容不迫,眉宇间透着悠然清雅,自有一股叫人移不开眼的气势。 什么时候,那个总是追在自己身后,一脸唯唯诺诺招人厌烦的女子,竟变得这般光芒万丈了?!白玉枫的脸上显出震惊之色,星眸一瞬不瞬的看着苏明月,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凰凤怡兴冲冲的就要开口,就又听见少女蒙在面纱下的菱唇缓缓开合,又清幽的吐出一句:“公主可要想清楚了再问,毕竟您可只能问一个问题。” 她这么一提醒,虽然让凰凤怡着恼,却也真的拧着眉仔细思索着到底要问什么。 毕竟只有一个问题的机会,一定要问一个一阵见血的问题,让她颜面扫地,以后都羞于在人前出现才行。 眼珠转了转,凰凤怡一脸好奇纯真,天真无邪的望着苏明月问道:“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白世子光风霁月、青年才俊,你却痴傻无盐,你家四妹如今又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我想问问,你觉得,到底谁更配得上白世子呢?” 朝霞宫里因为凰凤怡这个问题,霎时静默落针可闻。不少人都拿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这位“纯真”过头的七公主,当着人家两个当事人的面居然问这样的问题,实在是丝毫也不给人家留颜面。不过谁让她是当今陛下最喜欢的小公主呢,平日里在宫中不管怎么折腾都未曾受到过丝毫苛责,现如今不过是问了一个再实在不过的问题,看当今的样子也不像是要怪罪的,显见有多疼爱。不过他们也很好奇,苏明月会如何回答这样一个两不讨好的问题。 苏明月倒是丝毫也不见尴尬,反而落落大方的一笑,微微福了福身子笑盈盈的说了一句:“臣女觉得,七公主更为般配。” 凰凤怡没料到她居然会这么回答,登时又惊又羞又喜,含羞带怯的眼风不自觉扫向白玉枫,一张美丽面孔染上一丝绯色:“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这个苏明月,怎地不管傻不傻都这样不知羞,如此羞人的话怎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她该不会是看出自己的心思,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吧。可是见她坦然的样子又不像是有所察觉,不知道他听到这样的话,会作何感想。 “七公主怎会如此认为呢?臣女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苏明月一脸惶恐神色,眸中十足的坦诚,“诚如七公主所言,白世子光风霁月乃是人中之龙,且相貌不凡气度超绝,自然更与天家凤女更为匹配。七公主与白世子年纪相仿,正是天造地设一对良配,是以公主问道谁更匹配,臣女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公主了。” 这一番说辞完全发自肺腑,语气中没有一点恭维和吹捧之意,字字句句都袒露着一分真心。 不过她的答案,却让沈若兮只想拍案叫绝。 原本七公主这个问题就是个陷阱,无论苏明月回答她自己还是回答苏明玉,都免不了落下一个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口实。谁知道她居然抓着七公主最后问句的漏洞,把问问题的人自己抓进去顶缸,不仅答得十分妥帖,而且还让问话之人无言以对。这份才智和临场机变,实在让人忍不住要为她颂赞。 一直自斟自饮的凰天霖也不由顿住了喝酒的动作,眸子饶有兴致的望向苏明月,唇角轻扬。 凰天然一双清如山泉的眸子也忍不住掠过一丝讶异之色,而心中最吃惊的人莫过于云妃娘娘了,她一张美貌的脸上那动容的神色即便努力掩盖,却仍旧明显。 “哼,没想到你如此巧燕善变,本公主懒得与你计较。”凰凤怡甩了甩袖子,状似懊恼的回到自己席位之上,一张俏脸如同秋日枝头开得美艳的海棠。 反倒是苏明月还规规矩矩的朝她行了个礼:“多谢公主未加责怪之情。”转而又向当今陛下福了一福,“陛下,如今可轮到臣女了?” 她微微抬眸,凤目之中赤诚坦然,还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清明纯澈,叫人一望之下便觉天真可爱。可惜心中记起她脸上黑斑可怖,又忍不住连连叹息。 “你想问谁呀?”凰阙目中带着一丝笑意,可那笑意之后却是森然的幽潭,浸着让人心惊的冷意。 苏明月咬了咬唇,有些犹豫的道:“陛下,当真是谁都可以问?也可以随意问吗?” “自然,游戏规则便是如此。你想问何人,又想问什么呀?”凰阙被她如此慎重的态度提起了兴趣,一双黑眸晶晶亮的望着她。 苏明月低垂了眸子,似乎还有些畏惧,嗫嚅着道:“臣女想问太子殿下。” “哦?你想问本宫什么?”太子施施然从席位上站起来,一双阴沉的眸子狭着厉光,狠狠望向苏明月。 苏明月身子轻颤,后退了半步才堪堪稳住,绞着手中丝帕咬牙问出:“臣女想问问太子殿下,那日璟王殿下京郊遇刺,可是太子殿下所为?” 第90章 花笺游戏得异宝(三) 朝霞宫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一副惊骇莫名的样子,就连一直慵懒扶坐着的皇帝,也因为她这句话而坐直了身体。一双黑眸噙着森然冷光,如同,和钢结构表,就,,女伴绯色衣衫的少女垂目而立,身姿单薄却倔强的挺直,无形中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风骨。但是仔细去看时,又发现她身子轻颤,低眉垂目的样子显出万分的惊惧,显然也被自己刚才问出的问题给吓坏了。 “放肆!”太子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阴鸷的目光中透出浓烈杀意,仿佛无形的利箭,扑面朝苏明月射去。 云妃也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太子已然发怒,登时慌张起身走到苏明月的身边,拽着她的袖子一同跪下:“陛下恕罪, 月儿日前怕是受了惊吓,今日又多饮了些酒,怕是醉了,才会如此胡言乱语,还请陛下宽恕。” “云妃说的轻松,难道人人受了惊吓多喝了两杯,就能口出恶语,随意攀咬污蔑当朝太子吗?!”坐在皇上身边的皇后凤袍一展,怒不可言,一双描摹精致的狭长美目爆射出凶狠恶毒的光芒。 苏明月跪在云妃身侧,能真切感受到这位姨母有多害怕,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惊惧,让她也不由暗暗心惊。眸子一转,战战兢兢的拉着云妃的袖子道:“姨母,不是陛下说可以随便问的吗?月儿、月儿真的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哪里就是在攀咬污蔑了,不是就说不是嘛。再说如果太子殿下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回答的,也就是表演一下才艺而已,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倒像是心虚了一样。”话语里已经染上了哭腔,似乎是被眼前这个阵势给吓得要哭出来了。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又是火上浇油。 见她如此笨嘴拙舌,三言两语之间算是彻底将当朝太子得罪得彻底,白玉枫不由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冷淡目光落在她身上,透着深深的厌恶。 七公主见状心中越发窃喜,这个苏明月简直是在找死。真是见过蠢得,没见过像她这么蠢的,不遗余力给自己挖坑。 “你……”果然就见太子闻言越发恼怒,抓起案桌上的酒杯砰一声砸在苏明月脚边,“来人,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妖女给我推下去,乱棍打死。” “是!”朝霞宫外守护的御林军瞬间冲入,凶神恶煞的朝苏明月扑过来。 苏明月瑟缩一下,吓得嗷一声惨叫,身子软倒在云妃的身上,嘤嘤哭了起来。 云妃见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将苏明月朝怀中一搂,怒道:“太子殿下莫不是想杀人灭口吗?!” “云妃,难不成你也想血口喷人,污蔑太子吗?!”皇后蹭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怒指云妃道。 云妃美眸寒凝,轻咬红唇:“陛下圣驾在此,尚没有罪责月儿,太子殿下便嚷嚷着直接叫来御林军要将月儿打死。当着陛下的面,太子殿下便如此狂悖,不知私下该是怎样的悖逆狂妄。皇后娘娘若是觉得臣妾言辞有失,不妨问问在场诸位宗亲,好好评断一下,臣妾到底有没有血口喷人。” “父皇明鉴,儿臣只是一时激愤。苏明月如此问,分明就是想要挑拨儿臣和皇弟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居心叵测。”太子闻言,瞬间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跪下请罪。顺便,也要将责任朝苏明月身上推。 一旁的皇后脸色白了一下,狠狠剜了云妃和苏明月一眼,也忙不迭的敛衽施礼:“陛下,太子对陛下一向敬重有加,如果不是这苏明月胆大妄为胡言乱语,也不会在圣驾面前失了分寸。还请陛下念在太子素日恭顺未曾出错的份上,宽恕一二。” “好了,本是为了给宴会增添乐趣,怎的还闹起来了。”凰阙轻笑一声,一脸随意的歪斜着靠在龙座之上,眼神冷幽幽的看向太子,慢条斯理的整理着龙袍袖口,“你们也是,如此小题大做。难不成天爵还能因为她随口一问,与你生出嫌隙,当真怀疑你是主谋之人不成。天爵,你觉得呢?” 一直端坐在席位之上,表情未有一丝变化的凰天爵闻言,这才轻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眸,拱手行了个礼方才开口道:“不过游戏罢了,做不得准。”轻描淡写一句话,即回答了皇帝的问题,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黑眸熠熠生辉,神情却是清寒冷漠。 “下去吧,瞧把这丫头给吓得。”凰阙挥挥手让御林军退下,十分怜惜的看向瑟缩在云妃怀中的苏明月,轻言道,“爱妃好好安慰一下吧,虽说只是不懂事的孩子,但还需谨言慎行些好。”遂又看着太子,指腹摩挲着问,“身为太子,自当胸怀广博,当不至于因为一个孩子不懂事的几句话而动怒。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游戏继续吧。”说着又看了一眼苏明月,目光思忖意味颇浓。 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竟三言两语替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谢父皇!”“谢皇上!” 云妃携苏明月,皇后携太子齐齐应了一声。在座众人也都明白了,璟王遇刺的事情皇上这是有心想要从宽处置啊,于是个子低眉敛目,自然不敢多说一句。 倒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凰天霖,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犹自瑟瑟发抖的苏明月。无双风华汇敛在那一双沉黑的眸子之中,化为变幻莫测的暗流。 好一个苏明月,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父皇想要将璟王遇刺的事情大事化小,竟三言两语将这件事情诱了出来。 苏明月身子发软,云妃拉了两下都未能将她拉起来,不由示意侍候的宫女过来帮忙。两人合力,总算是将她半拖半拽的带回席位上坐下。 她这般胆小无能的表现落在旁观者眼中,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狠狠地鄙夷。尤其是七公主凰凤怡,当她察觉白玉枫看着苏明月的目光充满了厌恶和嫌弃时,心中的喜悦简直像被烧开的水一样,咕嘟嘟冒着泡只想冲出来。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苏明月一双清华凤眸之中流转出潋滟光彩。嘲弄的在皇帝和太子之间缓缓扫过,最终不着痕迹的落在璟王面上。自己这样直白的便将他父皇的态度给试探出来,不知他可会伤心难过? 其实早在皇帝圣驾亲临那时,她就已经从他看着太子和璟王的目光中判断出来。璟王被刺这件事情,即便他再如何生太子的气,也断然不会重责太子了。因为他看着太子的目光,虽有愤怒却无杀心,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颇浓。而他再看向璟王时,虽有一丝怜意,更多的却是漠视。那种漠视,就好像璟王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倒像是他手底下随意的一个奴才一样。闲暇时可以恩宠加身,却并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这似乎,与传闻中“璟王殿下颇受皇上器重,举凡大小事务都会与之商议一二,日常赏赐更是不断,竟比东宫太子还要恩厚一些”不甚符合。 只不过遇刺的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皇帝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偏私。于是苏明月干脆当着皇室宗亲的面问出那么一个问题,其目的本就是想试探一下皇帝和太子的反应罢了。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把握住这一一个机会,明面上是出言为她解围,实际上却是用一句话就将太子从刺杀的事情中摘得干干净净。 如此做法,璟王只怕心寒不已。 目光还未来得及收回,便与一双沉黑的眸子对上。眸底一片清透,半点多余情绪也没有。反倒像是读懂了她目中关切,还浮起一丝安慰的笑,如三月阳光和暖,沁人心脾。 不知为何,脑中忽然浮现起那日自己问他不知疼时他的回答,他说“习惯了”。难不成,连这,也已经习惯了么?! 看来,他体内所中冰魄血蛊与他双腿残疾之事都不简单。 苏明月别开目光,垂下眼帘,用长长的睫毛盖住眸底情绪,也遮住那明灭闪耀的睿智光芒。 皇上说了游戏继续,那么太子也只好收敛了怒意和情绪,开始指点他要追问的人。众人自然迎风转向,不管之前气氛如何紧张,如今重新开始玩乐,自然要全情投入,热络起来,否则岂不是砸了皇帝陛下的颜面。 “既然二皇弟方才明言相信本宫,那本宫倒是想要问上一问,那日皇弟遇刺,你心中最怀疑的究竟是谁?”太子一双阴沉眸子遥遥望向璟王。 璟王目光潋滟,黑眸轻垂,盖住眸底波光粼粼:“那日行刺的杀手未能抓住活口,自然没有丝毫证据。任何凭空的指控都可能污蔑了好人,是以臣弟心中并无怀疑对象。” 一番话说得倒也是合情合理,由不得人不信。 太子自然知道璟王虽然性子冷漠,但处事一向滴水不漏,否则也不会得父皇如此偏爱。心中虽然悻悻,却也不好发作,故而甩了袖子回到席位上坐下。 璟王得了指定的权利,因为腿脚不方便也就没有离开席位,直接坐在位置上,一双黑沉的眸子缓缓掠过在场诸位皇亲国戚,随后似乎是没有什么更好的人选,便随手一指道:“本王想问问素清侯府的世子,如今可有了意中人了?” 谁也没用想到,在之前那么剑拔弩张的几个问题之后,璟王会问出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来,不过也终究是纷纷吐出一口哽在心中的浊气。 之前的气氛实在太过沉重,这虽说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却可以调节气氛,缓和情绪。 第91章 花笺游戏得异宝(四) 被点名的世家公子却涨红了一张俊脸,最终自然不可能真的袒露自己是否有意中人,索性赋了首诗交差。 那诗写的中规中矩,并无甚出彩之处,文渊阁几位大人看了也不过是微微撇了撇嘴,并未置一词。 如此转了大半圈,终究是没有人再点苏明月了,想来是被她一个惊世骇俗的问题给吓得够呛,好好一个游戏竟玩的惊心动魄险些出了人命。这样的女子,实在是招惹不得。 被点到的人也大多没有再回答问题,而是表演才艺,即便不为在皇帝面前露脸,冲着那珍宝阁的宝物,也要奋力搏上一搏不是。 绕了一个圈之后,主动权落到了荣福郡主沈若兮的手上。 只见她美眸横扫在场诸位,清澈明亮的目光自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面纱下的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扫了一圈之中,似笑非笑的目光牢牢钉在了苏明月的脸上。 后者无奈苦笑,不留痕迹的朝她摇了摇头。她对那个所谓珍宝阁的奖励,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旁边射来一道清冷目光,苏明月微微偏头,便瞧见璟王不动声色的打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分明是说珍宝阁有好东西,让她一定要去。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 好吧,有宝贝不拿实在是可惜。再加上她也的确是想挫一挫某些人的锐气,勉为其难吧! “苏小姐,若是本郡主请你表演一个才艺,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荣福郡主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哗然。就连七公主凰凤怡,都忍不住暗地里打量了她几眼。 妙啊,怎么当时她就没想到提这样一个问题呢?!没想到这个苏明月还得罪了荣福郡主,看来她今天注定是要颜面尽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沈若兮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实实在在是要斩断苏明月退路,逼着她表演才艺。试想一下,若是她回答是,那就必须要应郡主所请,表演一下。若是她回答不是,那就分明是当着皇帝陛下的面不给郡主面子,一下得罪了两个权贵,其中一个还是当今天下的主宰者,不管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吧。 不过不管她是选“答应”还是“不答应”,都有好戏可看了。众人的兴致一下子全被挑了起来,双目灼灼发亮的盯着苏明月,就看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苏明月微微抬眸朝郡主扫了一眼,只见她朝自己眨眨眼,一脸的无辜。心底不由叹气,这些人怎么就对她这么有信心呢,就不怕她当真是个草包白痴,一无所长么?! 罢了罢了,反正如今已是骑虎难下,秀一下又不会死人。 于是优雅端庄的站起身子,朝沈若兮福了福,浅笑着道:“郡主盛情相邀,明月自当遵从。”转而又望着七公主凰凤怡,语调舒缓的开口,“方才见郡主舞姿惊人,倒叫我一时技痒,也想舞上一曲。只是明月舞姿粗陋,自然不比公主举世无双,届时还望公主莫要取笑才好。” “你要跳舞?”凰凤怡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嘲讽,鄙夷的道。“你且跳来看看吧,若是还堪入目,本公主倒也不吝指教你一下。” 苏明月倒是丝毫不见生气,还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礼:“如此,明月先行多谢,有劳公主了。” “苏小姐可需准备一下?”皇帝身边的习风得了陛下暗示,尖着嗓子问了一句。 苏明月摇摇头,眉眼清凉波光流转,唇角笑意如悠昙绽放美不胜收:“倒不必刻意准备,只是烦请乐师奏一曲舒缓些的调子,免得明月跟不上。另外,能烦请陛下赐两根三丈红绫吗?” “来人,取三丈红绫。”陛下挥了挥手,习风立马扬声传唤。 很快,两条三丈长的红绫被捧了上来,苏明月谢恩后取来挽在手上。却并未站在上方,反而转身款步而下,直走到下面方才停住。 见她如此,凰凤怡唇角嘲讽的笑越发掩藏不住。三丈红绫,别到时候舞得不好缠在自己脖子上,那才是当真丢了大人。不过看她居然不懂换衣服,连乐曲都未事先准备,当知根本不懂舞技。不过是瞧自己舞得好看,想要学上一学。殊不知,却是东施效颦,徒增笑柄罢了。 苏明月站定之后,朝乐师点了点头。 清冷乐声缓缓响起,苏明月亦随着乐点开始踏出舞步。 白纱红衫,青丝墨染,红绫飘逸,若灵若仙。轻姿曼舞的步子如燕子伏巢,闲婉柔媚,妙态绝伦。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红绫翩翩,毓秀生风。众人眼前似是被缓缓打开了一闪天宫之门,烛光下曼舞的女子周身似被烟霞笼罩,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时而旋转若飞蝶、时而腾飞若彩凤。手中红绫翩飞旋转,带起一股姿态曼妙的疾风,却又似笔走游龙绘丹青,墨染宣纸意无穷。流水行云,龙飞凤舞。 不知谁惊呼一声,脱口而出道:“她红绫游走之下,似是写了一首诗。蕊宫阆苑。听钧天帝乐,知他几遍。争似人间,一曲采莲新传。柳腰轻,莺舍啭。逍遥烟浪谁羁绊。无奈天阶,早已催半转。却驾彩鸾,芙蓉斜盼。愿年年,陪此宴。一曲拙词,敬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哎呀,你这么一说,还当真是如此。“ “妙啊,当真是绝妙。这首词不管意境还是用词均属上乘,若非大家不可成。” “如此神奇的舞姿,吾还是平生第一次看见,实在叫人惊叹啊。” “没想到这个苏明月竟如此深藏不露,单看她舞姿已不比七公主逊色半分,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舞中随性为诗。这份才情,实在是叫人惊艳。” 这些人的赞叹,自然纷纷没入了七公主凰凤怡的耳中,叫她俏脸扭曲,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苏、明、月! 没想到这个贱人竟还有此手段,往日没把她放在心中,如今突然冒出来却不想还是个强敌。这些人只看见她舞姿美妙,且所做之词意境深远。而她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细节,那就是但凡舞者每一支舞的动作均与曲相合,舞曲相衬方能体现出其中大美。再以服饰妆容点缀修饰,越能超凡脱俗,引人入胜,叫人观之不忘。 可苏明月方才只是要求乐师随意奏曲,衣衫也未更换,只取了最普通的红绫相助,便能跳出如此绝美的舞姿。若非常年苦练,绝不会有此成就。 这个苏明月,绝不可能是个傻子,她此前定然是装傻?! 可是为什么呢,堂堂宰相府嫡出的千金,为什么要装疯卖傻?!这个苏明月,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凰凤怡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她所有的表情都被曼舞中的苏明月尽收眼中,凤眸潋滟光华,这样就受不了了?她可还没秀完呢! 舞风一转,悠然歌声倏地响起。 “珠缨炫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线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歌声婉转动人,悠扬悦耳。如山泉潺潺,如云飘雾散,如飞霞漫天,如繁华尽绽。浅吟低唱,风韵独具。 比歌声更让人惊叹的,是那歌词。在座都是通晓诗词歌赋的世家公子,在这些上头也都花过大功夫。可如今听苏明月这般信手拈来、随口而唱,心中震撼不能言语,竟有一种此前白活之感。他们费心钻研,竟比不上一个痴傻女子半分。 曲终,舞毕,歌尽! 却叫人回味悠长,一时流连不舍,竟还想要叫她再来一遍。 “明月献丑了!”苏明月将红绫交予款步上来的宫女,盈盈拜倒在地。面色清淡,瞧不出丝毫得色,恍如未曾看到在座众人呆滞的神色和惊艳的目光。 皇帝到底是皇帝,最先反应过来,在众人还呆滞的时候依然挥袖示意她起身:“没想到宰相之女品德如此出众,诸位卿家,你们以为如何啊?” 话中之意,已经有了要结束晚宴的意思。 也对,有了如此惊艳的歌舞诗词,还有谁好意思上场表演,这个游戏是玩不下去了。 “宰相千金舞姿出众、歌声悠扬、诗词绝美,堪称当世第一!”其他人都神色莫测讪笑着不敢答话,倒是文渊阁的阁老直言不讳将心中所感尽数道出,只气得一旁凰凤怡生生捏碎了一只上好彩釉瓷杯。 苏明月颔首为谢,迎着云妃喜极而泣的目光款款走回席位之上,一举一动依旧平静优雅,丝毫不为这一句称赞而欣喜。 璟王淡淡收回目中惊艳光芒,黑眸沉沉光华潋滟。他就知道,他的明月天纵之才、光芒夺目,从今往后再也无人能忽视其光彩了。 秦王与荣王世子的目光一路追随,惊艳有之,兴味有之,沉思亦有之。但浓缩汇聚之后,终究成了夺目光华,笔直落在那艳惊四座的女子身上。 此时此刻,心情最为复杂的当属白玉枫了。 他曾梦想的娇妻,便是无论容貌、才情、秉性都要上乘,否则不堪为偶。以往她厌恶苏明月,便是因为她没有一样达到了自己的要求。 可如今一颗灵虚丹服下去之后,她所展现出来的机智、才华却让他屡屡惊艳。甚至上次在京兆府尹后堂之中,还看见她施针救助璟王。他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一是因为璟王威胁,二便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相信。 那个被他厌弃的女子,怎会竟是如此的深藏不露。 第92章 花笺游戏得异宝(五) 皇帝陛下适时的打了一个哈欠,下面便有见机的宗亲进言:“陛下,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您日理万机,也该早些回后宫歇息才是。今日臣等大饱眼福,我南诏世家子弟个个德才兼备,实乃朝堂之福万民之幸。反正正月花灯节时还有一场万民竞技赛,皆是再让这些世家子弟一展风采如何?” “爱卿所言甚是,陈阁老,今日花笺比试你们文渊阁可曾评出三甲?”皇帝颇为满意的点头,继而又转问道。 陈阁老起身走到中间恭敬磕了个头,回禀道:“幸不辱命,臣等已评出前三甲人选。” “不知是何人拔得头筹啊?”陛下单手撑着龙椅扶手,饶有兴致的问了一个大家心中都有数的问题,深邃目光落在苏明月身上。 陈阁老俯首道:“宰相千金苏明月,第二和第三分别为皇七公主凰凤怡与驸马之子薛青梧。” “嗯,其他爱卿对此可有异议?”陛下龙目如电,缓缓扫过其他宗亲面颊。 众人纷纷俯首,一片恭肃姿态:“臣等无异议。” “既如此,习风,你便带这些孩子们去珍宝阁自取宝物吧。魁首可取三样,其他分别取一件。”皇帝揉了揉眉心,露出一丝疲态。 习风领命,缓步走了下来,尖声尖气的道:“苏小姐、七公主、薛公子,请随老奴来吧。” 三人磕头谢恩之后,便随着习风的脚步出宫去珍宝阁取奖品了。 朝霞宫中余下的人已然有些兴趣恹恹了,皇帝一挥手让众人各自散去,而他则由皇后扶着回了后宫。 众人恭送圣驾之后,三两结伴朝宫门而去。 此时已近戌时末,宫门早已下钥,不过因为陛下设宴宫中,看守宫门的将领也得了吩咐,因此还留着北边的乾盛门未锁,好让诸位宗亲出去。 荣福郡主身为大公主伴读,与之感情甚好,于是被留在了宫中过夜。 冷殇和冷情早已在乾盛门处候着,见到璟王出来立刻迎上前来,将手中的披风替他系好,转而推着轮椅问:“主子,明月小姐呢?可要等上一等?” “不必了,云妃娘娘早已派了人去珍宝阁外候着,咱们回府吧。”璟王摇了摇头,唇角又挂上兴味笑容。不知道那丫头在珍宝阁中,会选中怎样的奇珍。那件东西,她可会看得上?! 冷殇正打算将他抬上马车,倏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璟王兄且慢,”凰天然匆匆而来,面上挂着清风朗月的笑,“今日母亲去了平阳侯府给皇祖母请安,一时怕是不会回来。许久未与璟王兄促膝长谈了,可否容我去府上叨扰一二啊?” 璟王亦回给他一记舒朗笑容,眸光轻动道:“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本王求之不得啊。” 两人相携上了马车,冷殇和冷情便在马车左右坐定,冷殇驾车,缓缓起行。 “对于今日的宴会,不知璟王兄有何看法?”马车刚一起步,凰天然便开口问道。 璟王执壶倒茶,轻抿一口,眼角含笑的看向他:“怎么,天然有话想说?” “难道璟王兄无话可说吗?那苏明月技惊四座,以舞技胜了素来有南诏国第一之称的怡儿。而且以舞赋诗,才气惊人。歌喉天籁,绕梁三日不绝。诸多惊才绝艳之处,只怕明日一早便会传遍整个帝都。谁能想到,这个宰相府嫡出的三小姐,帝都之中人人闻名的傻子,竟然如此才华横溢,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凰天然说到激动处还一掌拍在自己膝头,清润目光灼灼发亮,光芒璀璨。 璟王浅笑低眉,把玩着手中茶杯:“你常年随皇叔驻守南靖边防,难得回京一趟。怎么这才回来几日,便也关心起这京中的八卦了。” “那日平阳侯府中,母亲意外对她诸多维护,就连一向不与人亲近的璟王兄也出言相帮,我自然是要好奇一番,回去之后便叫人查了一下。谁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位宰相千金的威名简直不比璟王兄逊色半分。”凰天然随手甩了甩袖子,一派恣意风流的样子,见璟王执壶倒茶,不由也觉得有些渴,便将倒扣的茶杯翻了一个放在自己面前。不想璟王给自己倒满一杯茶后便随手将壶放下,丝毫也没有要给他倒的意思。凰天然无奈一笑,只能自己自给自足。这个璟王兄,多年不见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看谁都入不了眼。 璟王再饮了一杯,似乎有些怕冷一般,将背后的披风朝怀里拢了拢,这才缓缓开口:“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明日之后她的威名将远胜于我了?!” “马上就要入夏了,璟王兄怎地如此怕冷。莫不是前些日子的事,又伤了身子?”凰天然见他这动作,不由担忧的皱着眉头,探手摸了摸他的手,只觉指尖所触的肌肤冰寒一片,不由倒了一杯热茶塞入他的手中,目中也透出一股恨色,“都是同胞兄弟,他们下手竟这般不留情。璟王兄这样,可谓半点威胁都没有,他们又何必……” “天然!”璟王不轻不重的呵斥一句,才让凰天然悻悻住口,只是那愤怒的神色却没有消减半分。璟王无奈叹气,清冷的眉眼没有丝毫变化,“这么些年也早就习惯了,你又何必如此动怒。天家之中,这样的事情还少吗?当初皇叔为何请掉南靖,你我心中都清楚,如今你又何必来说这些。” 凰天然闻言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最终也只是溢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皇家无情,他怎会不知。 眉宇间的沉郁之色渐浓,便没有半分说话的心思。璟王见状,黑眸掠过一抹异彩,缓缓闭上眼眸假寐。 不知不觉间,关于苏明月的话题,就因为璟王这个无心的举动,就这样岔开了。 再说苏明月跟着习风来到珍宝阁前,入目是一栋八角飞檐的楼阁建筑,每一个角下都挂着一盏琉璃宫灯,炫彩夺目。阁门前守候的禁军老远便看见习风带着人朝这边过来,心中警惕顿生,待到走进了便上前垂问:“习总管这个时辰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陛下赐宴宫中,席间这几位表现甚是出众,陛下特有嘉奖,让他们自行入珍宝阁,随意择选心仪之物。你派人随侍,伺候几位进去吧。”习风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便告辞匆匆离去。 苏明月三人分别被两名禁军左右看护着进入阁内,饶是苏明月在现代见惯了不少奇珍异宝,初入时也不由呆了一呆。 只见里面琳琅满目放着许多奇珍异宝,有很多她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珍宝阁内没有点灯,只在四面的墙柱之上镶嵌有十二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用作照明。 “珍宝阁囊括天下奇珍,今日算是便宜你们了。”七公主凰凤怡随手捡了一块儿造型特异的珊瑚,便站在门口遇到讥讽的看着他们道。 驸马之子薛青梧闻言赔笑着道:“公主所言极是,臣还是第一次进珍宝阁,当真是大开眼界。” 凰凤怡闻言眉宇闪过一抹得色,见苏明月却对她不理不睬,心中又生出一股懊恼,不由冷冷说道:“你平日里怕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这里奇宝众多,你可别挑花了眼。不过你也要记住,只有三次机会,可别多拿一件,到时候这些禁军可不会认你是不是宰相千金。” “多谢公主提醒,不劳公主费心。”苏明月看似尊敬实则毫不客气的顶了一句,气的凰凤怡差点将手里的珊瑚摔在地上。 一路精挑细选了半天,她却一件都没有看上。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于她却没有丝毫用处。转来转去之后,在一个小小的角落看到一个不起眼的梯子,再抬头望上看了看,上面似乎还有一层。 “不知我可能上去?”苏明月客气询问旁边监管的禁军。 那禁军先是一怔,随即想起习风说的他们可随意挑选,便点了点头。 苏明月踩着梯子上去,步履从容,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怯懦和畏惧神色,倒不像是在爬梯子,而是走在平路上一样。 上了二楼,与一楼金碧辉煌不同,二楼显得朴素简陋得多。柱子上照旧嵌着夜明珠照明,只是宽阔的空间却只摆了不到三排架子。苏明月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知道这里的东西比楼下不知珍贵几倍。 是不是说,这珍宝阁越是往上,东西会越珍贵呢? 眼风不自觉的朝上瞟,旁边禁军立刻警觉的将手按在刀柄上,似乎随时准备利刃出鞘。 看来二楼往上的东西,不是她如今所能觊觎的宝贝。不过现在不觊觎,不代表以后也不觊觎。总有一天,她要上去看看到底都有些什么。 清婉一笑,苏明月款步走到架子面前翻翻找找。最终选了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小盒子,以及一件护身软甲,转身对看守的禁军道:“我选好了。” 然后施施然下楼出了珍宝阁,当七公主看到她选的三件东西时,自然又狠狠嘲弄鄙夷了一番,然后满意的扬长而去。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连什么是好宝贝都分不出来。那个小盒子她是知道的,好像是附属国进贡的东西,从来没人打开过,她居然就选去了。 “明月小姐,云妃娘娘吩咐奴婢在此等候,请您随奴婢前往飘素宫安歇。”见他们出来,一早等候在外面的宫女立刻上前,苏明月应过之后便跟着她离开了。 在他们身后,看守珍宝阁的侍卫统领看着苏明月离去的目光,却有些深沉。 绝杀,八宝玲珑金丝甲,暴雨梨花! 这丫头到底是因为其精巧才选的,还是真的识得这些东西。 第93章 炙手可热 苏明月到飘素宫的时候已经亥时,云妃早已歇下了。宫女将她带到偏殿安置,洗漱之后她和衣躺在床上,把玩着手中不起眼的盒子,心绪有些复杂。 她为什么会选了八宝玲珑金丝甲和暴雨梨花呢?自己分明用不上这两样! 不够自己虽然用不上,但是那个病秧子的璟王却用得上。 罢了,让他少受些伤,日后自己也轻松些。 翻个身,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便醒了,去给云妃请安,少不得又因为前一晚的宫宴说上几句。不过她也是因为担心,示意苏明月乖巧的听着,一一应下。用过早膳之后,云妃吩咐宫人安排了马车,将她送回宰相府。 苏明月前脚才回到府里,后脚皇帝就派人送来了厚赏。 宰相苏炳成,教女有方,恭谦德厚,劳苦功高。特赏黄金千量,锦缎百匹,珠玉摆件无事箱,以为辛劳。其三女苏明月才华横溢,德馨兼备,朕心甚慰。特赐锦缎五十匹,朱钗首饰十盒,翠玉摆件一箱。领赏,谢恩。 宰相府门口呼啦啦跪了一大片,山呼万岁的声音声声震耳。 皇上的赏赐刚刚领完,后脚宫里的尹贵妃和云妃也相继送来赏赐。尹贵妃是要感谢苏明月救了她的皇儿,云妃则与平日的关爱一般无二。 如果说宫里的赏赐足叫宰相府在帝都狠狠露了一把脸,那之后璟王殿下排了整条街的送礼队伍才真真是让帝都众人大跌眼镜。 至此,苏明月这个风头可谓是出得满帝都城的人都知道了,连三岁的黄口小儿提起宰相府的三小姐来也能啧啧赞叹两声。 三小姐啊,那可是让皇上都赞许有加的大才女啊。什么痴傻无盐的傻子,分明是有心人故意抹黑三小姐说的话。人家一舞成诗,张口绝词的惊世才情,便是连文渊阁的陈阁老都十分赞赏,几番想要收为弟子呢。 一时间,苏明月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帝都城各个豪门贵族送来邀请的帖子不计其数,只将何梦芷气的生生咬碎了一颗牙。 “这个贱人,凭她居然也能得陛下如此恩宠。贱人,贱人,贱人!”何梦芷一手捂着腮帮子,一手重重拍在桌上。 这几日她被苏明月大出风头气的很是上火,再加上一颗牙咬碎了半截,剩下半截总是将她的口腔磨出血泡,真是让她吃尽了苦头。 一旁的苏明珠神色间倒是没怎么变化,除了美眸中的阴狠之色深了许多之外,外表倒是看不出什么痕迹。她一边姿态优雅的押了口茶,一边抬手用娟帕细细擦去唇上沾染的茶水,悠然劝慰道:“母亲何必生气,所谓爬得越高跌的越痛,咱们只要好好谋划,这贱人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珠儿说的是,只是叫为娘的怎能不生气。你四妹到如今还下落不明,而她却……”何梦芷狠狠磨了磨牙,不小心又被那一刻碎齿刮到,登时痛的一抽,心中怒火更甚,“这个贱人,我定要让她不得好死。这些日子家中事情多,那些下人竟然忘了给她继续送药。咱们还需想个法子,让她继续吃药才行。否则……” 苏明珠抿唇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来:“这样简单的事情,哪里需要费神谋划。她的身边,不是还有咱们的人么?” “说的也是,那个小蹄子最近不知道怎么的,越发不听话了,倒像是要脱离我的掌控一般。”只要一想到自己之前吩咐的事情,那贱蹄子居然不肯照办,她就气的一把将面前的东西全数扫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苏明珠厌恶的扫了地上的碎片一眼,眸光连连闪动,最终狠狠咽下,又恢复了一贯的高贵清雅:“母亲还是消消气吧,这件事情就交给女儿来做。” “你办事,我自然放心。”何梦芷闻言露出一丝喜色,眼中也有诸多雀跃。 这个大女儿的城府和心计比她胜出不知道多少,她出面谋划这些事情,何愁那个小贱人不死。 正当两人各自陷入自己的心思当中时,大厅外一道身着藏青色袍子的人眉宇间闪过一抹纠结,最终匆匆转身,出了院子,疾步朝初云苑的位置而去。 大厅之中,苏明珠红唇一弯,勾起一丝算计的弧度,目光如同毒蛇,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寒意。 初云苑中,苏明月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修理琴弦,原本答应了三日送还给红鸢,却因为诸多事情给耽误了。好在今日定然能够修好,趁夜便可给她送去。 紫萱坐在旁边绣花,兰花指飞针走线很是娴熟,不多时一朵栩栩如生的鸢尾便浮现在了粉色的娟帕之上。苏明月只扫了一眼,便暗暗惊叹,这种绣花之类的活儿,她只怕是终其一生也学不会了。想当初在现代有一种极为简单的刺绣玩意儿十字绣,她居然都玩不转,更别说这种精巧的绣花方法了。 冷情横卧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闭着眼睛抱剑假寐。 “小姐,您瞧,好看吗?”紫萱将绣好的花递到苏明月面前。 苏明月抬眸看了一眼,唇角挂下,凤眸潋滟风华如阳光璀璨,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美人儿所绣,自然好看。” 这流里流气的动作和语气,让素来沉稳的紫萱不由红了红脸,嗫嚅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小姐这些日子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苏明月闻言爽利一笑,手中敲敲打打,将最后一根琴弦固定,这把琴便算是修好了。 恰在此时,一直守在院外的紫菱忽地飞奔进来,娇俏的脸上还带着一抹红晕,眉眼含情的道:“小姐,大少爷来了,说是有事要找小姐说。” “不见。”苏明月随手拨弄琴弦,细细聆听,确定没有任何疏漏。 紫菱瞧着她冷淡的样子,纠结犹豫了半响,还是多言道:“小姐,大少爷过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你还是见一见吧。” “不见。”一想到苏明轩看着自己的眼光,苏明月便觉得一阵恶心,口气越发森冷了几分。 紫菱跺了跺脚:“小姐……” “紫菱,小姐既然说了不见,你只管出去回了大少爷便是,在这里多言什么。”紫萱在一旁出声打算了她的话,暗示的朝她递了个眼神。 大少爷在这个府里是如同神祗般的人物,英俊潇洒、姿态风流,多少小丫鬟心里对他都存在一分肖想的心思。这个紫菱平日里默默关注也就算了,怎地如今在小姐面前也这般肆意。 紫菱还想说什么,但见小姐已经转身抱着琴回屋里,就连一直躺在树上假寐的冷情也飘身落下,狠狠给了她一记冰冷登时跟着进屋。没有办法,这才咬了咬唇转身出去。 苏明月坐在正厅的红木椅子上,目光自正厅这几日逐渐增多的珠玉摆件上一一划过,脑中飞速旋转。苏明轩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呢?自己对他的态度很明显,再说若不是当真有事他也不敢擅闯自己的院子。 “紫萱,”想了想,苏明月高声唤了一下在院中绣花的紫萱,待她进来之后吩咐道,“你为人沉稳,办事素来叫我放心。这几日你替我留心一下大夫人和大小姐的动静,不管大小事无巨细的报告给我。另外,大小姐身边是否有你信得过的姐妹?” 紫萱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福着身子回答道:“即便是没有,奴婢也能交到一两个。” “嗯,那就好。”苏明月点点头,“你自己去库房那一百两银子,在府上各个院子里都交上几个这样的姐妹。交不上的,便花银子收买,务必确定可靠。”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办。” 紫萱说着匆匆退了出去,冷情见状不由出声问道:“小姐,你是怀疑大夫人和大小姐又要针对你出手了?” “我如今大出风头,依照何梦芷的性子不可能按捺得住,即便明面上不给我难看,私底下也要动些手脚。可是如今却风平浪静,半点波动都没有。如果不是她真的洗心革面想要从此收手的话,那便是想要一击而中此前不愿打草惊蛇。你觉得,那种可能性更大呢?”以她对何梦芷的了解,后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冷情闻言不由狠狠皱了眉头:“如果真是如此,那咱们需得多多提防才是。” 提防?她想要的可不止是提防而已!苏明月冷冷一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以十倍还之。 如果苏明月的事情给何梦芷的教训还不够大,那她不介意再让她赔上一个苏明珠。 紫菱回了苏明轩的话,嘟着嘴有些气鼓鼓的进来,正好看见紫萱收拾着一副要出去的打扮,登时拦下她道:“紫萱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小姐吩咐了一些事情,自然是要加紧办的。”紫萱闪身让开她,便要朝院外走去。 紫菱旋身一把拽住她的袖子,追着问道:“什么事情啊?怎么小姐最近总是吩咐你去办事,都不让我去了。” “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小姐这是体恤你前些日子随着她奔波的辛劳,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呢。”紫萱浅笑着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下拽出来,眉宇间多了一丝警惕之色。 紫菱见状不好再追问,只能作罢,看着紫萱匆匆离去,一双眸子也越来越阴沉。 原本还以为小姐醒了,她若是收手说不定还能在小姐身边得些好。如今看来是她多想了,小姐的手段犀利,又怎么容她呢。 银牙紧咬了下唇,既然是如此,也怪不得她了。 第94章 以奴告主 闻湘居是宰相府主院中最大的院落,一共有三间正房五间偏房和内外共两个大院子。 外院中是大片花圃,种着四季鲜花,彼时正值春末,繁华竞相盛开,空气中缭绕花香,美不胜收。花圃旁是长长的走廊,廊柱是红木漆画,上面以绿藤缠绕做成顶棚,既清雅又好看。走廊尽头一道垂花的圆形拱门,拱门之后便是内院。 内院中布置得更显雅致,盆栽的鲜花被摆成特殊形状,意趣丰富十分不俗。院中还栽着一些长青的花树,以精致的矮篱围住。院中小小亭台,设了一张石桌,桌旁围着八个石凳。 此时,夕阳的余晖洒在闻湘居的院中,为那些竞相绽放的花朵镀上了一层金黄,倒更生情趣。再加上悠扬悦耳的琴声,越发显得闻湘居与府中别的院子不同。 一名穿着浅紫色碎花衣裙,梳着丫鬟髻的女子行踪鬼祟的朝着闻湘居的方向快步而来,待跑到院门处,刚要进去便被里面的洒扫丫鬟给挥着笤帚打了出来。 “出去出去,没长眼吗,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就胡乱往里面闯。”那丫鬟一看是三小姐苏明月院子里的人,登时挥舞着笤帚,凶神恶煞的骂道。 女子脸上有怒容闪过,但想到自己的来意,此时不宜生事,遂按捺了心中怒火陪着笑脸道:“妹妹紫菱这厢有礼了,实在是因为有急事所以一时忘了规矩,还请姐姐见谅。烦请姐姐通报一声,就说我有事要向大小姐禀报。” 原本紫菱一等丫头,莫说一个洒扫的粗使丫鬟了,便是各个院子里管事的嬷嬷见了也要客气两分。如今却因为跟了一个受气主子,自然身份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语。即便是苏明月如今炙手可热,但是在这相府之中执掌中馈的是大夫人,自然是要看着她的脸色行事。再加上紫菱到这儿来是背着苏明月的,要是把事情闹大对她根本没半点好处,所以才会对着一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好言好语。 “去去去,你能有什么重要事情。大小姐正在练琴呢,若是不小心打扰到大小姐,仔细你的皮。”那丫鬟也是个蹬鼻子上脸的,紫菱越是客气,她气焰反倒越是嚣张。 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全府上下对三小姐那都是欺压惯了的。对一个主子都没什么好脸色,更遑论这还只是个丫头了。 紫菱闻言也有些发怒,柳眉一束冷声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若是耽误了大小姐的正事,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你……”那丫鬟见紫菱一开始姿态软还当是个好欺负的,如今被骂连脸色都变了,挥舞着笤帚便朝她打来。 紫菱一边闪身避开,一边也顾不得规矩了,推开她便朝里面跑,边跑还边喊道:“大小姐,奴婢紫菱有要事告知,还请大小姐容禀。奴婢紫菱有要事告知,还请大小姐容禀。奴婢紫菱有要事告知,还请大小姐容禀。” 一路叫嚷着冲到内院门口,便被里面几个蛮横的丫鬟和婆子挡住,对着她一顿猛掐猛打。 “贱蹄子,大小姐正在潜心练琴,你这般吵扰个什么劲。” “果然是三小姐院子里出来的,这般没有规矩。吵到了大小姐,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贱蹄子。” “啊……”紫菱被她们掐的不住惨呼,嘴里还是结结巴巴的叫嚷着,“大小姐,奴婢紫菱……啊,有要事啊……告知,还请大啊……小姐容禀。” 近日三小姐得了宫里好几个贵人的恩赏,何梦芷和苏明珠这边虽然看着平静,实际上把气都撒在了这些丫鬟身上,一个个没少被折磨。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苏明月院子里的人居然主动送上门来,还能不好好出出气么。于是下手便没了轻重,一个个往死里拼命的掐。这些丫鬟婆子素日里指甲就留的长,这一使劲儿简直连皮肉都要掐下来了。 紫菱实在是忍受不过,见大小姐似乎一点都没有要来见她的意思,不由想要放弃。 恰在她转身挣扎着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倏地传来一道温润若三月春风般的娇软莺啼之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出声的女子穿着一身粉色软络纱裙,腰间巴掌大的白色轻纱软腰带,头上戴的朱钗头花都是上品,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越发冰肌玉骨,十分好看。 动手的丫鬟婆子见着那女子纷纷住手退到一旁,一个稍微得脸的弓着身子陪着笑脸道:“晴天姑娘怎么出来了,可是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你们在外头这样大声的吵闹,还叫小姐如何练琴啊。”晴天寒着一张俏脸,声音却十分和婉动人。 “都是这个小贱蹄子,非说有什么要事要禀告小姐。奴婢们怕她惊扰了小姐,所以才将她拦下来了。”那婆子说着,又在紫菱胳膊上重重拧了一下。 紫菱痛呼一声,一步上前跪在晴天面前,磕了个头道:“晴天姐姐,求求你帮奴婢跟大小姐说说吧,之前都是我不懂事,还请大小姐莫要怪罪。我今日过来,实在是寻了一个莫大的把柄要告诉大小姐,求求你就让大小姐见一见我吧。” “行了,你赶紧起来吧。小姐正在里头生气了,不得空见你,你还是走吧。”晴天挥着丝帕后退几步,生怕她弄脏了自己的衣裙,这可是小姐新裳的,第一次穿呢。 紫菱又膝行两步,不断哭求。晴天恍若未闻,扔给丫鬟婆子们一个眼神,转身便走了。 “住手,让她进来。”正当丫鬟婆子们如狼似虎的用上去时,另一道如清泉幽冷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人穿着打扮与晴天并无二致,就连容貌也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两人眉宇间的神情,一个和风徐徐却透着阴冷,一个冰寒刺骨却又带着暖意,两个都是极端。 紫菱被带了进去,一进门便看见苏明珠坐在琴架前,一双晶莹剔透柔弱无骨的手正缓缓抚着琴弦,眉宇冷淡,看不透她到底是何情绪。 “你有何事要见我?”扫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人一眼,苏明珠眼中透出一股不屑,从琴凳上起身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身子歪斜着神色慵懒的倚了过去。 紫菱跪着调整自己的身姿,待她坐下后方才道:“回禀大小姐,奴婢是来告诉大小姐,其实三小姐早就恢复了神智,而且连她的容貌也恢复了。” “哦?”苏明珠闻言眉心狠狠一跳,攥着丝帕的手指狠狠收紧,只是出口的嗓音却平静异常。 紫菱被她阴寒的目光一瞪登时浑身一软跪在地上,头都不看抬:“奴婢之前糊涂,自知有错,还请大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奴婢一般计较。今日奴婢所说之事绝对属实,还请大小姐相信奴婢。” “行了,以奴告主乃是大逆,今日这话我便当没有听见,你回去吧。”苏明珠不以为意的挥手让她离开,神情清冷语气慵懒,丝毫也听不出一点在意的意思。 紫菱心中打鼓,她知道自己如今再来表忠心大小姐也未必会相信,所以才会将苏明月已经恢复容貌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原本她以为大小姐听了肯定会有点反应,谁知道居然如此平静,并且这般随意便让她离开。 她颤了颤身子,如果自己出卖了三小姐,却不能求得大小姐的原谅重新收为己用,那么她在相府的日子也就到头了。思及此,紫菱再也顾不得冒失不冒失规矩不规矩,膝行几步上前揪住苏明珠的裙摆便哭求起来:“大小姐,求大小姐就原谅奴婢吧,奴婢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档子事情,求大小姐体恤奴婢为您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如果紫菱今日没有说出这句话,或许苏明珠日后还会留她一命。但如今她却好死不死说出这句话来,苏明珠就万万不能再把她留下了。 这个紫菱知道自己太多事情,绝对不能让她有机会吐出来。不够,倒不急于现在就动手。 “够了,今日你所说之事我自会好好谋划利用,你下去吧。”苏明珠这样一说,便算是原谅了她,相信她说的话了。 紫菱心中一松,抹着眼泪磕了个头才站起来,转身脚步匆匆的走了。 “小姐,您当真相信这贱蹄子的话吗?”晴天蹲下身子仔细整理着苏明珠方才被紫菱抓乱的裙摆。 苏明珠抿唇露出一记阴测测的笑,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为何不信。 初云苑内,冷情悄无声息的从窗户外面飞身进来,躬身在苏明月耳边道:“小姐,我看见她进了闻湘居。” “哦?!”苏明月把玩着手上的茶杯,凤眸点点精芒闪动,“冷情,介意小姐给你改个名字么?” 冷情俯首:“属下多谢小姐赐名。” 宰相府中的规矩,正经嫡出的小姐身边只能有两个一等丫鬟。既然有人想把这个位子让出来,她自然乐意得很。 “今夜你替小姐我跑一趟红馆,将这琴给红鸢姑娘送去。顺便把这几首词给红姑,顺便告诉她……” 苏明月让冷情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冷情听得连连点头,眉宇间露出一丝雀跃和激动的神色。 第95章 指点二娘 宰相苏炳成的寿辰一贯是宰相府的一等大事,往年都是由大夫人何梦芷操办,今年却因为何梦芷屡屡在老夫人面前失了德行,被老夫人点名交给二夫人蒋碧云去操办。 何梦芷自然恨得咬牙切齿,虽然面上不好发作,但是暗地里给蒋碧云使了不少绊子,让她吃了很多苦头。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的生活让苏明月好不安逸,趁着这一日天气爽朗,便带着紫萱和紫菱出去走走。 宰相府的花园虽不比宫中的御花园,但是也别有一番景致。 苏明月一边欣赏一边摘下几朵中意的花,搁在紫萱和紫菱手中挽着的篮子里,不多时便将两个篮子给装满了。 “小姐,您采这些花回去是要插瓶吗?可是这花枝未免折得太短了些,怕是插起来会不好看。”紫萱翻了一下篮子里的花,各样品种都有一些,但每朵的花枝只有一截手指都不到的长度,心中便有些疑惑,“小姐是想要泡花瓣澡了吗?” 苏明月好笑的回头看她,忍不住抬手掐了掐她的脸:“谁告诉你花只能用来插瓶和泡澡啊?小姐我是想用这些花来提炼精油。” “精油?那是什么?”紫萱歪了歪脑袋,侧头想问问紫菱,却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拿手肘撞了撞她,“紫菱你怎么了?怎么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 紫菱被她一撞之下瞬间清醒过来,见小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勉强挤出一抹敷衍的笑,慌乱道:“没有啊,我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吧。” “既然没有睡好,今夜便好好休息吧。左右院子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有紫萱一人打理也就够了。”苏明月状似无意的道,顺手将新摘的玫瑰放进她篮子里。 紫菱闻言心中已是一震,小姐这是要斥离她的意思吗?再见她摘下来的花,心中颤抖得更是厉害,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头磕得砰砰响:“小姐,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小姐要斥离奴婢。奴婢自小便在小姐身边服侍,实在不忍也不愿离开小姐,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她这举动倒是将旁边的紫萱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瞪了她一眼,伸手去搀她起来,口中尚自疑惑的道:“紫菱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你自己说没有睡好吗?小姐不过是体恤你,所以让你今夜早些休息一下罢了,何时就说要赶你走了,你未免也想太多了吧。” 所谓做贼心虚,大抵便是如此了。苏明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将一朵玫瑰扔进了她的篮子里。 紫菱垂眸看着盛满玫瑰的篮子,不知为何竟觉有千斤重。 小姐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为何紫萱篮子里各种花都有,而她篮子里却只有玫瑰。这玫瑰可是大小姐最喜爱的花,她院子里栽种的花里大半都是玫瑰,小姐莫不是知道什么了吧?! 在她思索之际,苏明月早已走出老远,就连紫萱也跟着走出了大段距离,见她没有跟上,不由回身招呼:“紫菱,想什么呢,快点跟上啊。” 逛完了花园,三人准备打道回府了,苏明月也想将今天采的花分门别类规整一下,到时候好直接开始动手制作。这些精油,之后可是有大用处呢。 穿过后花园的小路,从碧荷池上的曲折廊道走回初云苑会更近一些,还可以看看碧荷池里的红鲤鱼,所以她们便选了此路回去。 才走到碧荷池边上,苏明月便看见一美貌妇人暗暗抹着眼角从另一头过来。 “见过二娘,二娘这是怎么了?”本欲直接回初云苑,却在看到蒋碧云手腕上不经意露出的伤痕时,转了心思。 蒋碧云一边从容收起动作,脸上恢复往日平静从容的神色,一边抬眸打量说话的人,待看清楚是谁时,眼神不由狠狠抖了抖:“三小姐,你怎么会在此处。” 她作为宰相府的二夫人,地位虽然比起其他的姨娘要高出许多,但是在嫡出的小姐面前,还是要矮一截。 “今日天气晴好,我整日闷在院子里也无聊的紧,便带着丫头出来采些花回去,也好做些花瓣饼存着,吃着玩。”苏明月羞怯的笑了笑,指了指两个丫鬟手上的篮子。 蒋碧云闻言一惊,不由脱口道:“怎么,大厨房在饮食上还是不尽心么?” “没有没有,上次母亲和父亲来月儿院中不知为何发了大怒,将秦嬷嬷狠狠斥责了一番之后,大厨房每日送来的饭菜鸡鸭鱼肉样样都有,月儿都被吃胖了一圈。”苏明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片刻后又有些苦色,“也怪月儿自己没有福气,那些鸡鸭鱼肉整日里吃,便再难咽下去一口了。秦嬷嬷大概是被母亲训斥得怕了,月儿让她送些清淡的饭菜她都不敢。没办法,月儿只好自己做些点心。” 蒋碧云微微一笑,和善的拍了拍她的手:“倒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去和秦嬷嬷说一说,让她少给你送些肉来。” “真的吗,那多谢二娘了。”苏明月高兴的抓住她的手,手下用了巧劲,登时满意的听到了一声惨呼,立时紧张的问道,“二娘怎么了?是被月儿捏疼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月儿看看有没有伤到……” 蒋碧云登时有些慌乱的想要阻止她的动作,却已经晚了,袖子被她卷起,露出藏在袖子下面深浅不一的伤痕,一看便知是被戒尺给打的。 “二娘?这、这、这是谁打的啊?”苏明月仿佛是被吓到了一样,脸色有些发白。 蒋碧云慌忙将袖子放下,勉强笑道:“没有、没有,是我不小心撞到的。老夫人让我操办老爷的寿宴,我还有事要忙,三小姐慢走。” “二娘不愿说,那我便不问了。”苏明月柔柔一笑,福了福身子,“既然父亲寿宴是祖母让二娘操办的,二娘少不得要好好费心。不过祖母是何等能干的一个人,二娘若是有什么不懂和困顿的地方,不如去请教一下祖母。二娘慢走,月儿告退了。” 说完当真再不留恋,转身带着两个丫鬟款步离去。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裙,衣襟、袖口和裙摆的位置用黄色的丝线绣着大小不一的月牙花纹,格外清雅俏丽。 蒋碧云看着那一抹白色身影缓缓离去,那种反复着她方才最后说的那句话,目光渐渐变得深沉。抬手抚上自己手腕,什么时候这个弱不禁风的三小姐,手劲居然这么大了! 回了院子之后,苏明月便让紫菱直接去休息,留下紫萱和自己整理花朵。 紫菱初时有些不愿,但又实在害怕在苏明月面前久了被她看出端倪,毕竟现在的小姐可不是以前那个好糊弄的傻子了。那双浸着寒意的眸子只要落在她身上,便让她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紫菱离开后,紫萱照着她说的那样,小心的将花瓣摘下来放在铺开的绢布上,一边看了一眼同样认真摘着花瓣的小姐。 “小姐如今的样子可没什么好看,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苏明月扬了扬唇角。 紫萱心中惊了一下,小姐分明没有抬眼,怎么知道她在看她,又怎么知道她有话要问。不过既然小姐开口了,她索性大大方方的问道:“小姐今日为何要指点二夫人?” “我何时指点过她了?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而已,哪里称得上指点。”苏明月将铺满花瓣的绢布小心抬到一边,又重新铺上一张。 紫萱还是想不明白,不过这次却没有急着发问,而是拧着眉头自己思考。 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苏明月眸底显出十分满意的笑。孺子可教,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片刻之后,紫萱才双目绽放亮光,格外欢喜的道:“小姐并不是想要指点二夫人,只是想让大夫人难堪,对吗?” “此话不假,还有呢?”苏明月抬起晶亮的眼眸,她想看看这丫头能猜出她几分用意。 紫菱闻言,瞬间愣住。还有?小姐今日随随便便说的话,难道不止是这一个意思,还有更多的意图? “你这丫头,聪明有余,格局不足。今日就让小姐我为你指点一下迷津吧。”苏明月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可知,老夫人为何要将操办寿宴的权利交给二夫人吗?” “是因为大夫人最近屡屡犯错,老夫人十分失望,有意想要告警一下她。”紫萱想了想道。 苏明月点点头:“你说的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老夫人也有敲打大夫人的意思。这些年大夫人执掌中馈,这府中上下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处事稳重自持,从不曾出过半点错,老夫人欣赏她的同时,其实也有些忌惮她。” “忌惮?为什么啊?”紫萱有些不解,大夫人是老夫人的儿媳妇,儿媳妇管家管得好,那是在帮自己儿子解除后顾之忧呢,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苏明月叹息一声,这丫头虽然聪明,到底还太小了,经历的事情太少了:“大夫人娘家父亲是当朝一品大员,中书令。她的长姐嫁给了平阳侯做正室,小妹嫁给了护国将军做夫人,弟弟娶了当今圣上的妹妹昌平公主。这样势大的母家,并不比夫家逊色半分。大夫人自己又是个有手段的人,府里上下一干奴才对她言听计从,就差只认夫人不认老夫人了。” 而这就差的一步,便是老夫人忌惮她的地方。 第96章 齐王下帖 听到此处,紫萱也明白过来,脸上一片恍然:“所以老夫人此举,是有意告诫大夫人收敛,也是做给府里一干奴才们看的。”大夫人即便再怎么能干,对于她的命令也不敢不从。相府中即便当家的是大夫人,但背后却还有一个老夫人坐镇帘后。 苏明月看着她,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继而又问道:“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这几日大小姐都关在院子里面练琴,并没有什么举动。大夫人虽然照旧处理家中事务,但最近府里最大的事情便是相爷的寿宴,因此大夫人实际上也没有太多事情要做。不过大夫人倒是暗中给二夫人使了不少绊子,而且听说近日还寻了不少二夫人的错处惩戒。”紫萱一边摘着花,一边道,“小姐今日见到二夫人手上的伤,可要告诉老夫人?” 苏明月挑了挑眉:“嗯,这些做不过都是些小事,方才小姐我已经提点过了,想必二夫人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倒是她们为何如此安静,却叫她有些怀疑。想来又不知道在背后策划什么样的阴谋毒计,要对付她。想必,该是与苏明轩日前来找她有关。 “小姐,大夫人那边差人递来帖子,说是齐王府送来的。”门口一个小丫头战战兢兢的探出一颗脑袋,有些惶恐的说道。 苏明月抬眸看了这小丫头一眼,不冷不热的轻哼一声:“放下吧!” 小丫头进来,将手中烫金的帖子放下,又扫了一眼她们手上的动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垂头走了出去。 “这丫头叫什么名字?”苏明月搁下手里的话,拿过桌上的帖子扫了一眼,又随意望了一下门口,淡淡问道。 紫萱抬眸看了一眼门边消失的裙角,美眸划过一道凌厉光芒,乖巧温和的笑了笑道:“这丫头叫若儿,小姐是看上她了要重用么?” “你回头跟院子里的人宣布一下,擢升她为二等丫头,赐名青瑶,以后跟你们一样在我房里伺候吧。”苏明月把玩着手上的帖子,凤眸光华流转,潋滟生辉。 紫萱起身走到她面前盈盈拜了一拜:“紫萱替青瑶叩谢小姐恩赏,”待到苏明月示意她这才站起来,如水目光落到那一张胭脂红烫金字体的帖子上头,疑惑的眨了眨眼,“小姐,齐王府为何会忽然下帖子给小姐你呢?” “帖子是荣福郡主下的,约我明日出城赏花。”苏明月放下帖子,继续拿了一朵牡丹摘着,眸子中兴味盎然。 沈若兮突然下帖,而且从大夫人手上绕过一圈,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打算。 紫萱一双美眸骨碌碌转了一圈,继而又浅笑道:“四小姐伤了荣福郡主容貌,如今沦落为被通缉的要犯,没想到郡主居然会下帖子邀请小姐赏花,想必大夫人看到这帖子的时候,脸色可不会好看。” 苏明月扬了扬唇,何梦芷的反应她自然猜的出来,不过她这样不动声色的着人将帖子给她送过来,却也叫她吃惊。 “冷情,收拾一下,跟小姐我出门一趟。” 初夏的天气还不算太炎热,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直射下来,虽然凌厉,却不会让人不堪忍受。 此时时辰尚早,繁华大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各种小摊贩高声叫卖,声音尖细悠扬,穿透空气传出去老远。 此时,一身浅黄色轻纱衣裙的少女带着一名小丫头,站在朱红高墙的秦王府门口。 与一般侯门高官由小厮守门的情况不同,这里站在大门口把守的人清一色是穿着铠甲别着跨刀的将士,脊背挺直英武凌厉,叫人望之甚为。 黄色衣裙的少女却似乎不为所动,款步上前。 “站住,你是何人?来此何事?”还没走到门前,便被两个守在威武不凡的石狮子旁的守卫拔刀交叉拦住。 黄衣少女也不恼,白色纱巾上方一双晶莹剔透的凤眸沁出一丝笑意,娇软甜濡的嗓音便缓缓响起:“宰相府苏明月,求见秦王殿下,不知可否代为通报?” “宰相府”三个字让守卫眉头一动,不过严肃刻板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表情,漠然道:“在这儿等一下,我去通报王爷。” “多谢!”苏明月微微颔首,动作优雅。 那守卫飞也似的朝府中跑去,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之后,一名身穿黑色玄铁铠甲的男子随着守卫一同出来。 容颜清俊,星眸含霜,落在苏明月身上的目光带着三分不屑和一分讶异,这边是如今帝都中盛传的才华出众舞姿惊人的苏三小姐,不过如此而已嘛。 “王爷在前厅等候,苏小姐这边请。”男子不甚恭敬的朝旁边一站,微微抬了抬手。 苏明月见状唇角含笑,眸底却一片冰凉,凌寒目光落在男子身上,带着一种透骨的冷:“多谢!” 莲步轻移,风姿款款。莲足举步踏上门口台阶,姿态从容的自两旁刀剑傍身的守卫中间穿过,未有一丝惧色和惶恐。 身后男子目光微变,不过星眸中的不屑却并未减轻多少。 穿过三进门的庭院,与璟王府的清幽雅致不同,秦王到底是军旅之人出身,府邸少了一丝文人的隽永,倒多了许多武人的干净爽利。一进门和而进门的两侧分别设立着几个较大的演武场,刀枪棍棒,箭靶擂台一应俱全,军人之风甚是浓厚。 三进门之后,便多了一些精致的园林布景,看着也是大布家置,颇有武人风骨。选的也是些常青的松柏之类的树木,花园水榭较少,偶有一两处妆点。 苏明月看在眼底,眸中潋滟风华,如泉水潺潺,古静清幽,丝毫未见波澜。 三进门走完之后往东跨国一道石刻拱门,便是主院大厅,两侧花圃围绕清香怡人,视野开阔一眼便能看到前厅上坐着的黑衣锦袍的男子。 凰天霖一头墨发高高竖起,额前绑着一条三指宽的护额,眉心之处鹰眼宝石散发出清幽冷光。一袭黑色窄袖的武人服,袖口用护手束紧,落落风度扑面而来,端的是玉树之姿,叫人眼前一亮。 苏明月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欣赏,款步进去,俏立在他面前,盈盈屈膝行了个礼:“参见秦王殿下,唐突前来,还望殿下恕罪。” “你我之间,何时这般见外了。”凰天霖起身快步走至她面前,伸手虚扶一下,口中说出的话却叫旁边带她进来的黑色铠甲的男子神色微动。 苏明月微微侧身让过他的手,从容不迫的站起来,看着秦王的眼睛道:“殿下人中之龙,明月不敢。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要请殿下帮忙。” “哦?还有何事,居然是你都无法解决?”凰天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说实话,他对她的兴趣,远比她口中所说的事情要大得多。 方才听到门卫来报之事他还颇有些吃惊,心中惊喜有之,但更多的却是深思。上次归燕楼之后苏明月初绽光芒,他原本是想将这女人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不过他并非行事急躁之人,再说苏明月身上还背着与白玉枫的婚约,他也想看看这个女子到底还能给他多少的惊喜。毕竟就凭那一日的那些话,还不足以让他为之动心谋划。直至父皇御赐的宫宴上,她再一次惊才绝艳才所有人为她侧目,就连一贯对他鄙夷蔑视的白玉枫眸底都生出别样炙热。 凰天霖收回心思,看着苏明月脸上的面纱,眸底深处划过一抹可惜。这样智艺双绝的女子,可惜却没有一副上佳的容貌。没想到当年南诏国第一美人的女儿,却如此丑陋,当真是天妒红颜。 “还请王爷屏退左右。”苏明月凤眸清冷,乍然迸发出无双风华。 凰天霖眸光沉沉,与之对视片刻,从那双灵透的眸子里读出了坚持和决不妥协的傲骨,薄唇倏地轻扬,目光牢牢钉在她的脸上,只是随意挥了挥手:“风杨,你先下去。” “是,王爷。”一旁穿着黑色玄铁铠甲的男人抱拳领命,深深看了苏明月一眼,这才转身出去。 “你也下去吧。”苏明月侧眸望了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淡淡命令。 小丫头屈膝福了福,这才转身出去,并顺手将前厅的门关上,静静守候在门口。 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苏明月迎视着秦王戏谑却深邃的目光,这才缓缓开口,说明来意。 半个时辰之后,前厅门被打开,苏明月迈步出来,凤眸之中光彩夺目,竟比天边烈日还要明亮几分,让人不敢逼视。 “小姐……”守在门口的小丫头闪身退到一旁,恭敬的望着她,请示般的开口。 苏明月扬唇轻笑:“回府吧!”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出秦王府,坐上停在门口的一辆娟秀精巧的马车,缓缓离去。 秦王府主院大厅之中,凰天霖手捧清茶,右手拿着茶盖缓缓拨弄着水中漂浮的茶叶,眸底暗光沉沉,陷入幽思之中。 “王爷……”见苏明月离开,风杨脚步带风的进来,看见凰天霖陷入沉思,不由有些疑惑的开口唤了一声。 凰天霖回过神来,唇角似笑非笑的扬起,抬手将杯中茶水饮尽,猝然起身:“备马,本王要去一趟太子府中。” “王爷要去见太子?所为何事?”风杨心中疑窦丛生。 凰天霖冷冽眼风扫来:“何时本王做事,需要向你解释了?” “末将不敢,末将这就吩咐下去。”风杨浑身一颤,赶紧俯身请罪,随即快步离开。 不久后,秦王挥鞭扬马,朝太子府方向而去。 第97章 出城赏花 清晨的空气带着清冽的水汽,呼吸之间仿佛浸润了心肺一般,如同涤荡了心中污垢,呼出的气也变得浑浊了一样。 阳光丝丝缕缕的透过云层映照下来,今日是个阴天,倒也不似暴雨前沉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还有阳光偶尔穿破云层映照下来,端的是清爽怡人,适合出门。 彼时,南诏国帝都的荣华门前,一辆精致马车缓缓驶来。车顶四周挂着小巧的银质风铃,坠挂的珠串末端缀着绣工精致的香包,随着马车移动而飘扬,发出银铃般的悦耳声音。马车四周围着粉色的纱帐,前面的车帘也是浅粉色绣桔梗花,两侧的床帘则是月牙白的软菱纱并金线滚七彩丝线串织了细密精致的纹路,远远的有着幽雅舒缓的香味传来,一眼看去便知是哪个大户人家小姐的马车。 马车右边角的风铃下方还挂着一块檀香木刻精美纹路的牌子,上面大大的一个齐字显露出了这辆马车主人的身份。 驻守城门的卫兵看见马车缓缓驶来,立即左右让开,恭敬的让马车过来。 待到走近了,领头的将领才打着千上来,例行公事的撩开帘子朝里面望了一眼之后,恭恭敬敬的挂着笑容道:“郡主这是要出城做什么?” 沈若兮摘了蒙面的纱巾,露出那张被苏明玉打伤留下丑陋疤痕的俏脸,冷声道:“今日邀了宰相府的三小姐与本郡主一同去父王在城外的庄子上赏花,怎么,才几日不见齐统领便不认识我了,连我的马车都敢拦着?” “郡主息怒,实在是上头有令严查出城的一切车辆,卑职这才敢冒犯。如今没事了,郡主请出城去吧。”那齐统领赶紧躬了躬身,颇为惶恐得道。 沈若兮冷哼一声,侧头对赶车的马夫道:“还愣着做什么,走吧。” 齐统领放下帘子退到一边,看着齐王府的马车飞快离去,忍不住长叹一声,暗暗道了两声可惜。 “统领,您可惜什么?”一旁有小兵见状,奇怪的问道。 齐统领又是暗叹一声,这才带着遗憾的开口解释道:“你这小兔崽子刚来没多久不知道,这位齐王殿下的掌上明珠荣福郡主,那可是咱们南诏国帝都少见的英气女子难得一见的美人,往日出城那都是策马扬鞭快意的出去。如今,却也只能纱巾覆面坐马车徐缓前进了。” “啊,为什么啊?”那小兵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忍不住追问道。 为什么?齐统领冷哼一声,还不是宰相府的四小姐刁蛮跋扈,将好好一个美女给一鞭子打成了丑女,现在都羞于见人也不骑马招摇了。可是看见一旁等着自己解惑的小兵,又气不打一出来,一颗爆栗敲在他的脑门上,怒喝一声:“多做事、少说话,我叫你们的又忘了是不是。”眼风扫过城门旁墙上贴着的通缉告示,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小兵被打又被骂,自然不敢再多问什么,垂着脑袋缩着身子站在一旁,兢兢业业的守门。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有悦耳低沉的嬉笑声从里面传来。 “成日顶着这么一张面具,你也不嫌累得慌。”苏明月浅笑着看着坐在对面,正小心翼翼对镜贴着人皮面具的女子,眼角沁出一丝柔色。 沈若兮伸长手指抚摸了一下面具上长长的疤痕,嘴角扬成一抹调皮的弧度:“这可是我行侠仗义的标志,怎么能不戴。” “行侠仗义?我怎么觉得是落井下石才对?”苏明玉如今都已经是被通缉的罪犯了,她整天顶着这张脸出没,不就是想时时提醒别人苏明玉究竟有多么刁蛮不讲道理么,“不过你戴着也好,那么深的疤,也不是说去掉就能去掉的。不过你终究也是要嫁人,回头我让药王前辈给你调个祛疤的药膏给你送去,过些日子你便能恢复本来面貌了。” 沈若兮闻言美眸霎时灿亮:“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吧!”毒手药王啊,她真的好想见见那传输中的人物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你不是约了赏花么?不怕放人家鸽子?”苏明月浅笑着看她,眸子里睿光闪动。 沈若兮微蹙了眉头:“没关系,让他等等……”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复又赌气的鼓起了腮帮子,气鼓鼓的瞪着苏明月,“好哇,你这个狡猾的丫头居然套我的话。” 苏明月清欠一笑,半点没有算计了人的愧疚,凤眸光华灼灼,明亮动人,看得沈若兮不禁心头一动,美眸掠过一丝怅然。 难怪能让他心动,这样生着七巧玲珑心的女子,又有哪个男人会不为之动心呢! “月儿,你医术那么好,怎么不把自己脸上的黑斑去掉呢?”很快将那一抹怅然神色抛之脑后,沈若兮又眨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苏明月的脸颊猛看。 苏明月神秘一笑,抬手抚过脸颊,面纱垂落,露出盖在下面那一张惊为天人的美丽面孔。 “哇……”沈若兮只一眼便呆住,发出一声惊叹,长着小嘴儿呆愣的坐着。 那是怎样一张美丽的脸h呵,简直比她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美。 只见她肌肤胜雪、颊畔飞霞,肤质娇嫩若新月美玉,一双狭长凤眸如一泓清冽泉水,顾盼之际流转出清雅高绝的气质,秀雅绝俗中若一朵幽兰凭自开放。琼鼻菱唇,不点而朱。静静的坐在那里,环姿艳逸、仪静体闲、眉目如画。年纪虽幼,却容色绝美、气质高绝,真是画上走下来的还好要好看。 今日她穿了一件藕色纱裙,臂弯和手腕处用浅紫色的丝带缠绕着绑了一个飘逸的蝴蝶结。一头乌丝梳成简单的双環髻,发髻间零星点缀着几朵珠花,即显出少女娇俏,又不失雅致艳丽,衬着她清丽姿容,当真是美不胜收。 原来,她黑斑之下的容貌竟是这般惊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兀的笑声在马车内响起,苏明月眉目流转,看着眼前笑的前仰后合的女子,红唇微微撅着,露出一丝疑惑。 “有这么一个出尘脱俗貌若天仙的美人儿在跟前比着,那苏明珠也敢说自己是南诏国第一美人儿,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啊。哎呀,真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沈若兮一边指着苏明月惊人的容貌大笑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听清楚她的话后,苏明月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感情她刚才发了那么久的呆,就是在拿她和苏明珠做比较?! “小姐,你怎么……” 隐含着忧色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苏明月淡淡扫了一眼,粉唇微微抿出一抹浅笑。 今日她特地带了紫菱出来,还让她跟自己同坐马车之内,为的便是试探试探。见她看着自己恢复容貌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只是担忧警惕的看着一旁的荣福郡主,那模样倒像是害怕她会将这秘密说出去一般,心中顿时有了计较。这个紫菱,怕是不能留了。 苏明月半是懊恼半是警告的瞪了沈若兮一眼,抬手抢过她手中的镜子,又从贴身挂着的压裙荷包中翻出一个精致小瓶,拔掉瓶塞之后倒出一点漆黑的在掌心,右手指尖沾了一点,左手举着镜子在脸上点来点去的涂抹。片刻之后,待她再放下镜子,原本美貌的俏脸又生生变成了那个貌丑无盐的容色。 “额……月儿,你这是干什么?”沈若兮极其无语的看着她,她还没看够呢。 苏明月抬手将面纱覆上:“和你一样,这可是我的保命符呢!”说着,别有深意的目光朝紫菱扫了一眼。后者低眉沉思,并未察觉。 “你……”沈若兮虽然性子爽直,但人却不笨,这简短一句话一个眼神,已足够她明白许多事情,于是轻咳一声缓了心中情绪起伏,也同样将面纱覆上,眼波流转,抬手撩起她的面纱摸了摸那些黑斑,十分惊异的开口道,“咦,竟然擦不掉?那你这可要如何才能洗得净啊?万一洗不干净,那这漂亮脸蛋儿岂不是永无再见天日的时候了吗?” “这些是我特制的药膏,便是普通的清水也洗不干净。不过想要彻底洗净也很简单,只需要用珍珠和葛藤花一起研磨成粉之后,洒在脸上,这些痕迹自然便会消失。”苏明月浅笑着为她解惑,但研究的目光却一直将紫菱的神色收在眼底。 见她虽然眉眼低垂,但眼中却乍然闪过一道喜色和几分异样的激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丫头是第一个发现她有所变化的人,平阳侯府之内她还助自己给过何梦芷她们一个响亮的耳光。却不想竟是个目光如此短浅的,若是她能再多些忍耐,不如此的急功近利,她或许还会考虑给她选一条好的出路。 “好了,你家的庄子还有多远,再这么颠下去我的腰可就要断了。”苏明月随意将话题岔开,清冷的目光遗落在车窗外倒退的景致上。 沈若兮瘪了瘪嘴:“你倒是心急,当真是千金小姐,这点颠簸都受不了。不远了,再过一刻便到了。” 果然一刻钟之后,只听车夫“吁”了一声勒停马车,掀开车帘道:“郡主,庄子到了。” “嗯!”沈若兮应了一声,转过头鼓着眼珠子道,“好了,现在到了。不知道明月小姐的腰,可还能撑得住啊?!” “你倒是记仇得很!”苏明月淡笑着回了一句,也不与她计较,掀开车帘钻了出去。 结果一出去,便被车道旁梨花树下浅笑清华的男子惊了一下,脚步不由顿住了。 第98章 以貌取花 一袭月白锦袍的男子站在梨花树下,清风扬起,带起了一些花瓣洋洋洒洒,垂落在他肩头,与那月白的袍子交映成趣,居然生出一种梨花满枝头的清华高远之感。洁白的花,月白的袍子,纤尘不染的人,美得像是一副淡然悠远的水墨画。 男子一头乌丝随意束在头顶,用同色的发带绑住,中间牵着一颗红宝石,万白丛中一点红,倒是格外醒目。温润清俊的五官淡然亲和,唇角一抹浅笑让人如沐春风,一眼便生好感,对这玉如般的男子生出顶好的印象。 苏明月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一惊之下,不由回过头看向跟着她出来的沈若兮,满脸的质询。 面对她的质询,沈若兮甚是迷茫,待到眼风扫到立在道旁的男子时,耸然一惊,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霎时瞪大到了极限:“世子爷怎么在这儿?” 苏明月眸光轻闪,原来不是她邀请的么? “昨夜去璟王兄府上拜访,听他说起郡主相邀今日赏花。天然素来知道齐王酷爱花草,城外庄子上奇花异草甚多,也想来开开眼界,不知可会打扰了郡主雅兴?”凰天然优雅清绝的笑了笑,温润开口道。 面对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任是谁也生不出恶念,说出拒绝的话来。 沈若兮也只是惊了那么一下,镇定下来之后再听他这样一说,面纱下的脸色便缓和了,声音真挚的道:“世子哪里话,世子肯赏光自然是求之不得。” 苏明月淡淡的和他相互见了礼,一行人这才朝庄子里面走。 说起来,这里的气候虽然也是春夏秋冬四季,但各种繁花绽放的花期与现代相比却格外奇怪。比如许多不是同期的花竟在一个季节里开放,而且还有许多花经久不谢,四季都在绽放。 齐王喜爱侍花弄草,这是帝都中人尽皆知的事情。齐王府自己本来就有好几个花园,而其中最大的后花园更是种着上百种花品。 而齐王在城外的这个庄子,据说便是他囊括的各种花中的精品。五进院落的大庄园中,除了几间精巧雅致的客居外,其他地方便全部种上了花。高高的围墙将这里与外界隔开,让里面成了可避世而居的桃花源一般,清幽恬静。 苏明月她们下车的地方在官道之上,还要走过一条长长的鹅卵石小道,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便能望见那一栋高墙大瓦的宅院。高高的赤红色墙壁阻挡了外面的视线,除了能依稀看到原处飞起的几缕檐角外,便什么都看不到了。倒是鹅卵石小道的两旁均栽种着高大的花树,浅金色的月桂和橘红色的石榴景象吐艳,一路伴着花香和美景,美不胜收。 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外,即便还没进去,苏明月已然能从空气中传来的花香中辨别出里面至少栽种着数十种不同的花。最为奇特的是,这些品种的各异的花香参杂在一起竟不显得怪异,反倒十分契合,能洗涤心灵一般,让人沉静安缅。 凰天然一直暗地里打量着那个穿藕色衣裙的女子,她的五官被藏在面纱之后看不真切,只余下一双潋滟灵透的眸子,荡漾着清澈平静的幽光。 他还记得平阳侯府内,初见时那个面容怯懦神情畏惧的女子,怎么也无法与那一晚宫宴之上绝顶风华惊才绝艳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她就像个巨大的谜团,即便是他现在这样认真的打量,也无法看清楚她到底有着怎样的面貌。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两名身着青衫的小厮一左一右垂手恭候着,沈若兮亲密的挽了苏明月的手臂,好姐妹一样的带着她朝里走:“咱们直接去二进院中吧,那里的花才是父王珍藏的极品呢。” “怎么,堂堂郡主以貌取人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以貌取花不成?”苏明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突兀的说出一句煞风景的话。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听到这句不识好歹的话登时就要冒火了。可沈若兮呆了呆,却不见如何生气,只是将红唇一橛,抬手戳了戳她的眉心:“你这小妮子,竟还记着方才的仇呢,还说我记仇,分明你才是最小心眼的那个人。” “郡主这话可说的不对,我这可不是记仇,而是实话实说。”苏明月躲开她的手指,眉眼含笑,歪着脑袋认真的道,“花不论品种贵贱,均努力盛开绽放属于自己的美好。这种倾尽全力的姿态,可比那些尸位素餐不思进取的人强多了吧。外貌和出身不能成为衡量的根本,人贵在品质,而花则贵在芳华尽显一样。” “说得好!” 身旁传来喝彩声,让苏明月眉心一跳,月牙般的美貌倏地皱了皱,眸中露出一丝懊恼来。 忘记旁边还有一个外人,居然就这般卖弄起来。 “没想到,苏小姐一介女流,说出来的话却是铿锵掷地惊骇洞悉。璟王兄,我如今可是找着说话比你还要清透的人了。”凰天然眉宇间的震撼和钦佩毫不掩饰,唇角高高扬起,眸底带笑的看着二进院院门口的青色人影道。 苏明月抬眸,这才看到那抹沉静在二进院院门处的人,眸底掠过一抹惊艳之色。 一袭简单的青衫穿在男子伟岸挺拔的身上,料子是极好的流光锦,在日光下泛着深浅不一的细碎光芒。黑发用同色的发带松松绑在背后,额前几缕调皮的发丝遮住了半边脸颊。仿佛是造物主偏心的杰作,男子的五官有着震惊世人的清润绝美,一双漆黑的眸子似是最漆黑的夜幕中灿亮到极致的那颗星星,倒影了世间所有风华,潋滟沉寂。他端坐在轮椅上,清越的五官自成浑然一体的傲气和尊贵,竟不比他们这些站着的人低矮半分,反倒更添一股绝世风姿。 “参见璟王殿下!”苏明月暗暗咬唇忍住心底悸动,这个人简直就是妖孽,不管什么样的铁石心肠在他这张脸面前,都能一见失神。 看着那个恭敬垂首的女子,凰天爵忽然忆起她方才唇角噙笑歪着头教训人的娇俏模样,不禁红唇一扬轻笑出声:“苏小姐不必拘礼,大家今日都是郡主的客人,不必拘泥身份。倒是苏小姐方才所言,实在让本王豁然开朗。好在本王做了那么久的以貌取花之人,今日倒是能改一改,好好欣赏一下这外院中的花。” “王爷取笑,臣女不过随口胡言罢了。”苏明月抬眸,正好对上那双噙了戏谑的眸子,不由恼怒的一瞪。 灿亮的凤眸那娇嗔的瞪视颇有些小女子撒娇的意味,瞪视叫璟王殿下一池春水的心湖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漾起层层涟漪。 “好了好了,你们再这么虚礼下去,天都要黑了,还赏什么花呀。”沈若兮娇嗔一句,总算是把注意力又唤回了她的身上,“且不管是从外院开始,还是从二进院开始,咱们今日最终的消遣便是赏花,不是斗嘴。” 几人相视一笑,对这位郡主不爱虚礼的性子可谓如雷贯耳,登时不再废话,仔细欣赏起院中繁花似锦的美景来。 齐王这座庄子倒是真的不错,选址清雅幽静,规划布置也十分雅致,花红柳绿、亭台廊榭、曲径回廊、垂花布景相映成趣,欣赏起来倒真是一点也不觉单调。五步一小景,十步一大景,景景相连,既不累赘也不重复,可谓是匠心天成别具一格。 一路赏到三进院的碧池畔,几人也有些走的累了,况且只是赏花,即便花种再多也觉枯燥。于是沈若兮便将几人领到了一处碧池畔的凉亭中坐下。亭子依水而建,四处通透,清风徐徐,花香阵阵。身后是种满莲花的碧池,身前是匠心布置的花海,坐在此处可拥美景,也可享清爽,实在是怡人得很。 “你们去弄些茶点过来,都退到外院歇息去吧,不必在跟前伺候。”沈若兮淡淡挥手,让身后跟着的丫鬟小厮们尽皆退下。 其余几人也相继屏退了身边的人,只余下四个,尽情享受美景。 没了多余的人,沈若兮的性子越发放得开些,抓着苏明月的手,像个献宝的孩子的道:“怎样、怎样,今日不虚此行吧?” 面对她期待的目光,苏明月噗嗤一笑:“这庄子再好那也是齐王殿下匠心独运的结果,与你可有半分关系?” “我与有荣焉不行么?”沈若兮娇嗔的瞪了她一眼,随即又发现不对,斜睨着她道,“你怎知这庄子是我父王亲自设计布置?” 苏明月凤眸含笑,望着那池中荷花淡淡出神,许久之后,红唇亲启吐出一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齐王殿下这番心思意境,只怕南诏国中少有人能懂吧。”这一声似是叹息,又似赞赏,凤眸清冽幽光流动,叫人看不分明。 凰天然静默顷刻之后,脱口赞叹:“好诗,好诗!虽然只有两句,但其境清远高洁,其意通透纯澈,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句。苏小姐的才情,当真叫我自叹弗如。” 苏明月但笑不语,目光仿佛沾染了池上漂浮的雾气,也变得深不可测,叫人无法窥视。 一旁静默坐着的璟王,却静静看着那望着池水发愣的女子,目光闪动游弋,光华明灭。 ###第九十九章 拼死相救 丫鬟们络绎将茶点送来,行礼后又纷纷退了出去。大家走了这许久,也确实有些渴了。可惜少了奴婢伺候,这些锦衣玉食的人倒像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一般。 苏明月抿唇一笑,似嘲似讽,伸出手去拿翠屏山清窑瓷的茶壶。岂料旁边也在同时伸出一只白玉凝脂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迟了一步,正正好搭在她的手指上。十指交叠,格外亲密无间。 苏明月心头一跳,抬眸看去,对上一双深若幽潭的黑眸。那灿亮的目光,恍若倒影了世间风华,璀璨得吓人。 黑眸之中有自己小小的倒影,似乎能从那蒙着面纱的脸上瞧出一抹怔愣。 他的目光黑沉中带着一抹不知为何的柔光,叫人深陷其中,沉溺无法自拔。不知为何,竟让她有些看呆了。 同样的,璟王也有些呆愣。 他原本,只是想为她斟一杯茶。 却不想,竟这样唐突了佳人。 只是那纤弱无骨的手指实在柔软,滑腻沁香,叫他一时不舍抽回自己的手指,就这么将错就错,只盼着能永远握住不要放开。 “咳……” 一声煞风景的轻咳倏地响起,惊醒了犹自沉醉的两人。 苏明月刚想抽回自己的手,谁知那人已抢先一步,纤长白皙的手指如触电般飞快缩了回去,手指的主人如玉的脸颊飞起一丝尴尬,忙不迭的赔礼道:“本王冒犯了,还望苏小姐莫要怪罪。” “王爷严重了,只是一个误会罢了。”苏明月垂眸摇头,语气淡然的道。只是那原本加速的心跳,却不知为何骤然有些失落浮上。他手缩的那么快,应该是害怕若兮误会吧。 也对,青梅竹马的情人就在旁边,却与旁的女子生出肌肤之亲,任谁也无法淡然释怀。 黑眸因她疏离的语气生出一抹失色,到底还是太心急了,这丫头还未将自己放入心中,这样的动作委实过于唐突了些。 一旁沈若兮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心底的酸涩差点就要抑制不住,到底还是直接化成了不以为意的笑容,伸手拿过茶壶斟茶道:“此间的主人是我,这斟茶的活也该有我来做,你们俩倒先争上了。”一句话,释然了两个人的尴尬,也巧妙的将刚才的一幕解释为僵持不下的争夺。 几个人心底都跟明镜一样,不过面上却都不去拆穿。相反苏明月还满脸堆笑的看着她,求饶般的道:“郡主说的对,是明月逾越了。” 一番调笑,惹来沈若兮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却算是彻底将这事情掀了过去。 吃了会子茶,用了一些点心,瞅着离午时还有些时候,几人决定再往四进院去瞧瞧。 前面三进院里已经是一步一景,听说四进院之后景色越发壮观怡人。沈若兮身为主人自然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引路,三个人鱼贯跟在身后。凰天然推着璟王,苏明月稍稍错身落后半步,一行人朝着四进院中迈步进去。 一进去,便是淡然如苏明月,清越如凰天然,淡漠如璟王,都不由被眼前的美景给震了一震。 院子中间有一座巍峨嶙峋的假山,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泉水从假山上咕咕落下,形成一道人工的小瀑布。假山周边围着一个大大的水池,水池中盛满了池水,从假山上喷落的水雾在阳光下形成一道七色彩虹。而彩虹的另一边,则是一个大大的七色花园。其中种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鲜花,当真是美轮美奂,恍若仙境一般。而院子的其他地方,则种着翠竹绿柳,偏隅一角绿藤搭建的植物长廊后,是一处小小的凉亭。凉亭旁边有着一颗参天古树,远远的有着幽幽的香味传来,竟与现代的香樟树颇为相似。古树的旁边,用花藤编织做了一个秋千。 沈若兮看见那秋千的时候便欢呼一声,飞奔着跑了过去:“上回只是和父王随口说说想在这里架上一个秋千,没想到他竟真的做到了。” 一句话,已将父亲对于女儿的爱护尽数说完。唯有真心疼爱,才会将闲聊时随口说的话,如此放在心上。 苏明月看着沈若兮明媚的笑脸,坐在秋千上恣意飞荡时发出的畅快神色,心中不由生出一阵失落。 前世她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中长大。后来被人贩子拐走卖给了杀手集团,经历了地狱般的折磨之后学会了一身杀人的本事,却又在一次任务失败后被国家安全局看中做了特工,从此开始了自己孤绝的一生。只是没有想到,死后穿越而来,虽然有了父亲,却比没有更好。 一个对亲生女儿置之不理,导致她身中剧毒还被虐待致死的父亲,她宁可不要。 想到这些,苏明月就抑制不住的想到自己前世死亡的原因,心底有不可抑制的愤怒倾泻而出,凤眸顷刻间被染成了一片赤红。 凰天然推着璟王走到古树之下,站在树荫下乘凉。轮椅上的男子惊觉那抹娇笑身影没有跟来,不由回眸看来,恰好对上她浸染了杀意的眸子。她周身散发着如同修罗一般的冰凉气息,黑暗阴森,就像是地狱归来的魔鬼,要将触手可及的一切都拉下去陪葬。 那双如同千年玄冰般的眸子,有着深切的寒凉,叫人不敢逼视。 可是黑眸对上那一双冰凉的凤眸时,锐利的目光却还是穿透了那一层坚冰,触及了藏在其下最深切的绝望。 那种绝望让他心中生疼,竟然比当初他一夜醒来无法再正常走路时,更加疼。 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居然有这么强烈的恨意,和这么深的绝望。 “明月,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一起玩吧。”沈若兮此刻心情正好,竟未察觉到她的异常,只当她是看到了什么在发呆。 被她这一声唤醒,苏明月瞬间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周身寒凉的杀意在瞬间尽数褪去,恍若从未出现过一般。唇角噙着完美的笑容款步向前,走到众人面前后站定,乖巧的笑着:“郡主玩吧,我看着就好。” 沈若兮就是那种热情起来谁也无法招架的性子,听她这话还以为她是在客气,飞快从秋千上下来便过来拖她。 手在触及到她胳膊的时候,忽然感觉被一道阴冷寒凉的目光盯着,抬头看时又发现苏明月眼底一片清澈,并无异常,想来应该是自己感觉错了,拽着她按在了秋千上。 有那么一霎那,在沈若兮碰到她手臂的瞬间,苏明月差点条件反射对她动手。好在瞬间反应过来,收敛杀意,做出如常姿态。坐在秋千架上,任由沈若兮在身后推着她越荡越高。 在半空时,眼风扫过璟王和荣王世子平淡的脸,想从那脸上找出一点痕迹,却什么都未发现。 这两个绝对是高手,自己刚刚不小心泄露的杀意肯定被他们探知,为何看他们的样子居然还是这么平静,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 苏明月抿了抿唇,心中飞快思考着到底要如何挽回。 凰天然松开握着轮椅的手,缓步走到秋千旁边,唇角挂着清润如风的笑,明澈清透的眸底却划过一抹异色,柔声道:“齐王叔这般疼爱若兮,倒叫我格外嫉妒呢。我父王整日里除了逼着我看书就是练武,真是片刻松懈都没有过。” “世子何必羡慕,荣王爷那才是真正的爱子心切为了你好。我父王一味的骄纵着,如今全帝都都知道我这刁蛮性子,日后怕是再难嫁出去了。”沈若兮自嘲的开口,说话间手已经从秋千架上松开了。 苏明月正准备下来,倏地察觉一只坚硬有力的手抓住了秋千的绳子,运用巧劲将秋千荡得高高的飞了出去。正巧她松了手打算下来,被这一荡,整个人立刻从秋千上飞了出去,眼看着便要摔一个狗吃屎。那秋千荡得又很高,自己甩出去的地方正巧是大树的树干,若是就这么直接撞过去的话,估计她就可以准备二度穿越了。 身在半空之中其实她还有机会改变结局,只要使出不久之前学会的轻功便可化险为夷。但这样一来,便是坐实了凰天然的试探,所以她不能那么做。 现在只能赌,赌凰天然的武功足够时间让他在最后关头把自己救下。 苏明月听天由命的闭上眼睛,将一切交给上天来决定。 预期而来的疼痛没有袭来,倒是身子撞上一堵坚实的胸膛之后轰然落地,却摔在一个十分柔软的垫子上面。 她分明记得清楚,那大树周围全是鹅卵石堆砌成的石圈,怎么可能柔软。 凤眸豁然瞠开,一张惨白的俊脸瞬间撞进眼底。 黑若夜空的眸子晕染了一抹痛色,俊脸白纸宣纸,冷汗沿着额头滑落,薄唇紧抿显然是在忍痛。 “凰天爵,你没事吧?有没有怎么样?” 苏明月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是摔在璟王的胸口,难怪那么柔软。 原本凰天爵坐下的轮椅翻到在一侧,而他就那么躺在一对尖锐的鹅卵石上,有心想要咧嘴露出安抚笑容,却只能露出一个勉强到苦涩的笑。 很显然,刚刚是他不顾一切救了自己,甚至给自己当了人肉软垫。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自胸腔最柔软的地方开始蔓延,速度极快的侵入了四肢百骸,让她震惊得一时有些无法言语。 第99章 桃花阵 “璟王兄!” “璟王殿下!” 一旁的凰天然与沈若兮也在此刻飞奔而来,凰天然小心翼翼将璟王从地上扶起来,目光触及那背上被鲜血染成了黑色的衣衫时,瞳孔不由狠狠一缩,当场便想替他解开衣衫查看伤势,却被璟王抬手止住了。 他的力气并不大,甚至因为疼痛指尖都有些泛凉,不过却还是制止了凰天然的动作。 醒悟过来在场还有女眷,实在不宜宽衣解带,凰天然登时将璟王抱起,语气急促的问道:“郡主,庄上可有清静房间?可常被有药?” “有,这边进去的院子里有几间住房,可是爹爹平日里不许我进去。药在外院才有,我现在过去拿。”沈若兮关切的目光落在璟王苍白的俊脸上,有些慌乱的转身便跑。 苏明月一把将她拉住,从地上站起来,目光坚定的道:“不用了,我身上备着一些伤药,咱们先进去吧。” 其实她心底最担心的倒不是药,而是沈若兮方才那句话。 对于自己一向视若珍宝疼爱有加的掌上明珠,齐王殿下为何会不许她进入到五进院中的小屋呢?连他女儿都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寻常人自然更难闯入,只怕……等到苏明月看到那几间小屋门前偌大一片桃花林时,心中顿时了然,却也随之一苦。 抬眸望一眼被凰天然抱着的璟王,见他目光担忧的望着自己,神情间有些疲软,却强撑着想要开口。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他的身体她很了解,即便是神香草,也无法改变他病入膏肓的孱弱。方才救自己那一下,怕是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更何况他如今还受了伤,实在是不能再费神开口了。 凰天然自然也看出来了,这片看似美丽的桃花林,其实藏着十分厉害的阵法,步步杀机。只是他目光沉吟的同时,探究的视线便落在了苏明月的身上。 见她神色淡然,目光睿智凌冽,好似已经看出了其中玄机一般。 沈若兮见他们都停在桃花林前不动,还以为他们是怕到时候父王责怪,于是当先领头准备进去,日后父王责怪起来自己也好分责。 谁知刚一抬脚便被苏明月给抓了回来,见她目光严肃认真的紧盯着她,沉声道:“跟着我,一步也别踏错。” 沈若兮还犹自疑惑,惊疑不定时,苏明月已经忽然窜进了桃花林中。 奇怪的一幕瞬间发生了,她眼睁睁的看着苏明月在自己面前只迈出了一步,却倏地消失了踪影。 “明月?明月你在哪儿?”沈若兮惊慌之下,不由扯着嗓子喊道。 凰天然见状,只能轻声宽慰解释:“郡主,此林子设有阵法,苏小姐如今已经深入阵中,郡主如阵后自然可以看见她。只是郡主还要牢记方才苏小姐所说之话,跟着她,一步也不要踏错。否则,恐怕我们都将葬身此处。”说完带着璟王凰天爵,也一脚踏入了阵法之中。 留下沈若兮一人原地跺了跺脚,无奈只能跟着踏进去。 一进去当真便看见苏明月就在自己身边,见她入阵之后,又严肃的告诫了一遍,让她千万不要踏错一步,这才踩着十分奇特的步伐开始超前走去。 沈若兮虽然见她走得奇怪,总是走几步又退几步,而且有时候分明应该横跨的地方偏偏纵跃,各种奇异表现实在让她惊诧。可她也知道此刻并非细问的时候,登时安奈心中好奇,一步一步跟在苏明月身后,提高警惕踩着她的脚印走。 而在她身后,凰天然抱着璟王,心中是越走越吃惊。 这个阵法的复杂程度超乎他的想象,阵中有阵,连绵不绝。若是有人单从外局布置便妄图破阵,只怕第一步便会踏入陷阱,死无葬身之地。 半盏茶功夫之后,凰天然额前碎发已被汗水浸湿,后背也是一片凉意。原本不足百米的林子,顷刻便能走完。可他们走了这半盏茶的功夫,不过才走出不足数十步。而且短短这数十步的距离,他看出的阵法变换就有四十九种之多,那他没有看出来的呢? 这个苏明月,到底是谁? 他说什么也不相信,一个傻了十几年的痴儿,一朝醒悟之后竟是这般的厉害,就连他都无法窥透的阵法,都能行走如行云流水般泰然自若。 要么这个苏明月并不是本来的那个傻子,要么她这些年就一直是在伪装。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难道说宰相府已经知道他们在找那东西,也知道他们有打算从苏明月下手,所以才让她如此伪装,或者干脆换一个假的杵在那儿误导他们。 “天然,你在想什么?”愣神之际,耳边骤然响起孱弱声音,将他神智瞬间唤起,振作精神跟在苏明月身后一步步前进。 百米桃花林,他们几乎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走完。 走出林子的那一瞬间,沈若兮便再也顾不得其他,双腿一软坐在地上,虚软的道:“天啦,我从来不知道自家庄子里随便一个林子居然这么吓人。明月,还好有你带路,要不然我肯定要被吓死了。” 苏明月神情有些疲惫,听到她的话并未应答,只是在看到凰天然带着璟王安然出来的时候松了口气,看着近在眼前的小屋道:“咱们还是快些进去休息吧,璟王殿下背上的伤还需要快些救治。” 三人不再多说,将璟王弄进屋里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趴着。 凰天然替他褪去上衣后便站在一旁,沈若兮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这种情况实在不方便,便背过身子到外间去坐着了。倒是苏明月从头到尾都很坦然,就算是凰天然飞快的将璟王脱了个精光摆在面前,眉头也没动一下。 好吧,并不是全光,至少裤子还在,只是露出一个健硕的脊背而已。 璟王的身材苏明月已经不是第一次欣赏了,所以惊艳的感觉少了很多,不过还是避免不了的心跳加速。 好在他这次的伤并不严重,有一些石头刺穿衣服割伤了皮肉也只是皮外伤,苏明月小心翼翼的涂抹着药膏,并同时开口道:“这种药膏是药王前辈调制的,对于治疗外疗有奇效,小半个时辰之后你这些伤保管恢复的跟之前一样,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她这话虽然是对凰天爵说,但其实是说给凰天然在听。今天在这个人面前风头太过,她实在不想他追着刚才破阵的事情问,干脆挑了比较好回答的问题,让他追着不放比较好。 “没想到,苏小姐与毒手药王老前辈竟然也有交情!”凰天然不知是何意的感叹的了一句。 苏明月勾唇一笑,对上璟王略显愠怒的凉薄目光,凤眸流转出一抹安慰般的释然,涂抹药膏的动作稍微加重了些,随口回答道:“谈不上交情,不过是和别人打赌,侥幸赢了药王前辈的一样东西,他一时高兴随手赏了我一些常用药品罢了,哪里算得有交情。” 有些事情,只要他们有心想要去查,总能查处端倪。自己此时不说,日后被查出来,反倒是更难解释了。 “没想到,苏小姐居然还有如此大的本领,能从药王前辈手上赢得奖励。以前当真是明珠蒙尘,竟让所有人都看走了眼。”凰天然背负着双手,看着苏明月的目光炽热却深意明显。 “世子殿下啰嗦一些旁的事情做什么,眼下最要紧的难道不是璟王殿下的伤势如何么?”沈若兮在外间听得凰天然如此咄咄逼人,忍不住冲进来替苏明月解围。 苏明月感激的看了这个直率的郡主一眼,心中已然将她视为好友,随手便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两瓶药递给她道:“这是药王前辈给我的祛瘀除疤的特效药膏,连续用上一个月,想必郡主脸上的疤便可尽数除去了,还请郡主不要嫌弃。”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女儿家,哪有不爱美的,你不知道我每日看着这张丑脸,都快郁闷死了。现在好了,谢谢你明月。”沈若兮真心实意的道,却又听见苏明月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两个都是治病救人的良药,你且留着,说不定日后有用。” 一开始她看着齐王这个庄子的布景就觉得奇怪,待看清楚了之后才发现其中奥秘。能让他费尽心机打造这样一个牢不可破之所,想必其中定有缘由。这些药她也不是随手给,是想着有备无患。 趴在床上的璟王此时侧过头来,一双黑眸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明月,声线魅惑低沉的道:“苏小姐好生偏心,本王方才救了你,也不见你给本王些好处。” “璟王殿下,您如今可正享受着我的专属服务呢。再说了,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是谁不顾性命的救了你。这一次,可比不得上次惊心动魄吧。”苏明月没好气的道,顺便将最后一处伤口涂上药膏,“好了,你可以穿上衣服起来了。” 凰天然原本的追问便被这样岔了过去,反应过来再要追问时,又有些不好看口。清润俊朗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忧色,虽然极淡,却还是叫人看得分明。 苏明月撇了撇嘴,懒得去管他。别人的想法,与她何干。 第100章 不劳费心 闹了这么一出,花是没兴趣再赏了,沈若兮看着凰天然的眼色都变了。 不管他方才是有心还是无意,但让苏明月陷进危险是事实,单这一点就让她对他友好不起来。更何况她也看得出来,凰天然心里对明月有诸多怀疑,方才那场秋千事故十有八九是试探。 璟王的伤很快稳定下来,几人互相告别,苏明月坐着沈若兮的马车与她一道离开。 梨花道旁,凰天然目光悠远的注目良久,星眸深处有着显见的深思。 “怎么,对这位苏三小姐有兴趣?”一旁传来璟王打趣的声音,低沉魅惑,黑眸虽弥漫着清浅的笑意,却有一丝警惕埋在笑意之后。 凰天然徐徐收回目光,唇角上扬起惯常的弧度,无奈又好奇的看着自己这位堂兄:“难道,璟王兄不想解一解这位谜一般的女子么?” “我更想静观其变!”璟王魅惑一笑,转身由着冷殇将他抬上马车。 凰天然呆在原地沉思片刻,星眸绽放出熠熠光芒,扬唇一笑,飘身上了马车钻进车厢。 “璟王兄洞悉世事的本事,还是叫我望尘莫及。” 从城外回来,苏明月一脸疲色,婉拒了沈若兮请她过府闲叙的邀约,直接回了宰相府。 紫菱一路安静的走在她身后,却在踏入后花园的那一刻忽然发出一声痛呼。 凤眸深处划过一丝了然,面上却装作疑惑关切的模样询问:“怎么了?” “小姐,奴婢……奴婢肚子有点疼……想去……想去……”紫菱俏脸泛红,十分不好意思。 凤目飞扬起来,透着一缕戏谑的笑意,挥了挥手语调轻快的道:“快去吧,死丫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紫菱福了福身子,踩着小碎步飞快的跑了。 凤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渐渐变得凌厉尖锐,看着她跑走的方向,菱唇扬起,讥讽的轻叱一声。莲足一旋,转身进入后花园。 路过假山小径时,从假山身后猛然窜出一记人影,一只手蒙住她的嘴巴,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将人拖进了假山之后。 做完这一切,那人还探头朝假山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过来,这才松了口气般回眸去看被自己禁锢住的少女。 一双清亮的凤眸没有丝毫紧张和害怕,闪烁着平静森幽的冷光,在他望过来的时候,眸底有一抹冷芒乍然而逝,透着一股杀意。 眼风下垂,落在他盟主自己嘴巴的大手上,那意图十分明显。 “月儿,你若是不叫人,我就松手。”苏明轩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心慌,温润清俊的脸上浮上一抹赧然,打着商量的道。 苏明月点点头,说实话,她也确实想要知道这苏明轩大白天把自己妹妹拖到假山后面到底想干什么。 大手撤开,苏明月厌恶的扫了方才比他蒙过的地方,好在还有一层面纱挡着,否则她非剁了他的爪子不可。不过这面纱,她也是绝对不会再要的了。 抬手将面纱扯下随意仍在地上,苏明月冷眼看着他道:“苏明轩,你想干什么?” 被她森冷的目光一望,苏明轩只觉心中一紧,眼底闪过一抹惊诧,什么时候三妹的气势这样强大目光如此凌厉了。看来外面传言确实不假,三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三妹了。想着便收敛心神,思及自己母亲和大妹暗地里谋划的事情,苏明轩眼底又浮起深深浅浅的担忧,抓着苏明月手臂的手指一紧,急迫道:“月儿,父亲的生辰你不要出现了。” “呵,怎么?什么时候起,我连参加自己父亲生日宴的资格都没有了?”苏明月嘲弄一笑,眼底的冷意更深。 见她误会自己的意思,苏明轩越发着急,但是又不能直接说出母亲和妹妹筹谋对付她的事情,只能含糊不清的道:“为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父亲宴会过于盛大,变数太多,我是担心……” “不劳你费心,有功夫在这里警告我,不如想想法子,让你那个愚蠢的娘和自以为聪明的妹妹收敛一点,别来触我的霉头,否则我可不会心慈手软。”苏明月大力抽回自己的手臂,冷漠的瞪了他一眼,抬脚迈出假山。跟他在一个地方已经让她恶心得喘不过气了,要是再让人撞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她可真要被恶心死了。 见他要走,苏明轩情急之下抬手又想将她抓回来。可是手刚碰到苏明月的衣袖,掌心倏地传来一阵尖锐刺痛,让他不得不撤回手掌。俯首一看,一枚明晃晃的银针正颤巍巍扎在他虎口的位置,针尾还在晃动。 “下次要是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的针可不会再扎偏了。”苏明月回头冷冽的警告一声,匆匆离去。 苏明轩看着自己虎口上的银针,眼中惊愕明显,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在远去的翩然倩影之上,眸底的炙热越发浓烈。 如果之前生出那样龌龊的心思是因为惊觉她黑斑下惊为天人的美貌,如今在她光芒显露华光万丈的时候,他越发觉得自己的目光再难从她身上移开。 转身,眸光无意间看到飘落在地上被她丢弃的面纱,那浅淡的白色一角用黄色丝线绣成的一弯月牙栩栩如生。手指如同被下了魔咒,缓缓朝那面纱伸了过去,捻在指尖放在鼻下,一股清雅的香味扑鼻而来。少女特有的馨香,加上不知何种香粉的味道混合而成,竟然让人一闻便再难松手。 回了自己的初云苑,冷情便从不知何处现身出来,俯首恭敬的道:“小姐,果然如您所料,她去了闻湘居,把去掉你脸上伪装的法子跟那边做了汇报。按照你今天的说法,一字不差。” “好!”苏明月淡淡扬起唇角,嘲讽的笑了笑,既然她那么迫不及待想要背主,那就怪不得她了,“红姑那边可准备好了?” “放心吧小姐,按照您的意思,红姑那边最近正在加紧忙活。只要她存了那份心思,肯定会去。”冷情有些兴奋的道。若是此刻她的样子被冷殇他们看见,怕是要吓好大一跳了。暗卫多是冷静自持,又常年生活在阴暗之中,情绪不外放是基本准则。可是此刻冷情却两眼放光,语气中都有着迫不及待的急切,这可是身为暗卫的大忌。 苏明月在厅中的红木圈椅上坐下,手指敲打着桌子不疾不徐的道:“再过几日就是苏炳成的寿辰了,想必为我准备的新衣也该制好了。” “小姐可要去老夫人哪里?”冷情执壶替她倒了杯水,此刻厅里就她们两个,紫菱还未回来,紫萱被派去打探消息,所以她说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凤眸光华流转,异彩绽放。是时候, 去一趟了! 此时的荣华院中,何梦芷正在大发雷霆。 砰! 一个青花瓷的茶杯被重重摔在地上,瓷杯碎裂,飞溅的碎片还割伤了附近一个埋首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丫鬟的脸,登时出现一条血痕。可那丫头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只能静默的跪着。 “那个该死的贱人,居然敢去老夫人面前告我一状,让老夫人训斥与我。不就是得了操办宴会的权利么,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指点,这贱人有什么能耐将这宴会办的妥妥帖帖一点错处都没有。”何梦芷胸口剧烈起伏喘息,一双眸子被怒气染得通红,显然是气恨到了极点。 方才老夫人派人来把她叫了去,一去才发现二房的蒋碧云居然也在,而且双手的袖子都高高挽着,露出双手上被戒尺打出的伤痕。再一看老夫人满是怒气的脸,心中登时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跪下请罪,只不过对蒋碧云手上的伤却只说是因为宴会之事多有关注,察觉二房出错多次指正均被顶撞然后不得已请出了家法将她教训一顿。然后指责二房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诬赖与她。原本她是想着宰相寿宴乃是大事,关乎相府荣誉和面子丝毫不能马虎大意,老夫人听到这个理由即便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发作才对,谁知道老夫人却言辞将她寻了一顿,而且还明确下令不许她插手半点宴会事物。 事后她才从老夫人身边的眼线口中知道,蒋碧云压根就没说过什么话,就连那伤也没说是让她打的,老夫人叫她去的意思原本是想二房受伤让她先顶替着操持一下宴会的时,谁知道她居然心虚先倒出了一堆污糟事情,老夫人如何不生气。 何梦芷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人算计了,自然气愤难平,回到院子里便开始砸东西发脾气。 其实她行事想来谨慎细心,这次确实是大意急躁了,都是被苏明月那个小贱人给气的,让她连一点判断事情的理智都没了,才会暗暗吃了这么大个亏。那个二房也是,平时看着不吭声不出气的样子,没想到这个闷嘴葫芦居然还有这种阴险心思。 好,很好!她要是不好好收拾收拾这群贱人,她们都不知道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才算。 “母亲,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一身粉色衣裙的苏明珠走了进来,看着满地的狼藉和气的面容扭曲半点相府夫人尊荣样子都没有了的何梦芷,美眸不由划过一抹厌恶。 第101章 何梦芷一见是她,如同见了救星一样,面上露出一抹喜色,拉着她的手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忿忿不平的又说了一遍。说道激动恨处,又忍不住摔了一个花瓶才算稍稍解气。 看着一地的碎片,苏明珠按捺下内心的厌恶,美眸闪烁怨毒阴狠毒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何梦芷道:“母亲当真以为,这事儿是二房自己做的?” “不是她还能有谁,我去老夫人院子里的时候,分明就她一个人跪在那里,一看就知道事情告我的刁状。这个贱人,还真是小瞧了她。”何梦芷拧着手上的帕子,一方秀美的帕子生生被她绞成了麻花一样。 苏明珠嗤笑一声,冷冷的看着她道:“二房要是有这种手段,早就使出来了,还会让母亲白白欺压这么多年么?” “你的意思是?” “母亲可知道,前日二房路过花园的时候,碰到了苏明月。” “什么?!”何梦芷一巴掌重重拍在茶几上,震得上面唯一幸存的茶杯骨碌碌打了一个转,啪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居然又是那个小贱人。” 苏明珠嘲弄一笑,看着手上染的丹蔻:“不知如此,我方才来的时候还瞧见……” 何梦芷听着耳畔的低语,一张脸变幻莫测,最终狠狠扭曲在一起,狰狞可怖的咆哮:“这个混账东西,当真是……当真是……” “母亲,如今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要好好想一想,怎么让那个贱人这一次死无葬身之地才是。”苏明珠斜睨她一眼,对于这个越来越沉不住气的娘打心底里瞧不起。 何梦芷强自按捺住心头翻涌的恨意,连连点头道:“对、你说的对,我们确实要好好商量一下,定要让那个女人再无翻身的可能。” 夏日的天亮的比较早,才不过卯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浅金色,红日冒出了头,就等着破云而出。 宰相府中早已热闹非凡,各个院子负责洒扫的丫头早把院子打扫干净,就等着主子起来见着时能有一个好的心情。 初云苑内,穿着碧青色软丝纱裙梳着丫鬟髻的女子端着铜盆脚步匆匆,一路进了唯一的主屋,将铜盆小心搁在架子上,这才转身绕过蝶舞纷飞的屏风进到里间,打起珍珠帘子,款步走到窗前掀开纱帐一角,露出睡在软床上女子姣美的容颜。 “小姐、小姐,该起了。”紫萱站在床边,轻声低唤,目光流连在那张美若天仙的娇嫩容颜上,有些转不开眼。 小姐如今还不到十四岁的及笙年纪,就已经如此美貌。若是等以后长大了,五官再长得开些,不知该是何等惊若天人的姿容。难怪小姐常说,那些黑斑其实是她的保命符。以小姐如此炒饭托斯的容貌,若非那些黑斑,只怕早被有心之人害死百次了。 软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一双狭长凤眸,混沌的目光落在床畔之人的身上,渐渐变得清明。黑雾拢聚,又成了那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沉。 见她清醒过来,紫萱上前一步扶着她坐起来,替她整理了一下头上散乱的黑发,柔声道:“小姐,今日是十五,按例应该去给老夫人请安。” “知道了,替我梳洗吧。”翻身下床,苏明月坐到梳妆台前,狭长凤眸波光潋滟,透着无双智计。 卯时中,苏明月梳妆打扮停当,带着紫萱和紫菱出了院子,朝着老夫人的荣贵院而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老夫人院子门口,看门的婆子见到她的时候眉心一跳,目中露出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今日第一个来的人居然会是这位平日里甚少出现在老夫人院子里的三小姐。 说起来,苏明月和老夫人之间并不亲近,虽然是嫡亲的孙女儿,但因其容颜丑陋脑子呆傻,于相府半点助益也不会有,老夫人一直未曾正眼瞧过她。再加上豪门宅院深处争斗过来的人,身上自然带着一丝戾气和狠色,所以以前请安的时候苏明月都是跟着众人一起来,唯唯诺诺的站在最后,生怕被老夫人看见一样。 不过今日她来,可是要好好借着老夫人的手,自然不能再最后一个到。 “邱妈妈,祖母可起身了?”苏明月远远的便挂着亲善谦和的笑容靠近,语气热络的询问道。 这自然不做作的姿态,让这位名唤邱妈妈的中年女人眸底划过一抹异色,抬眸时依然恢复奴才该有的恭敬谦卑,躬着身子道:“老夫人已经起来,正在用早膳呢?” “如此正好,月儿正好为祖母布菜,略尽些孝心。” 望着转进二进门的绯色身影,邱妈妈原本低垂的恭敬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这位三小姐,当真是不一样得很了! 荣贵院乃是宰相府中仅次于主院荣华院的院子,一共分为三进院。外院种着些鲜花和瓜果、绿植,有着小亭子可供休憩和赏玩,九曲回廊用藤蔓包裹,倒是格外雅致。二进院中是招待客人的厅房,还有几间客舍。老夫人信佛,是以宰相时常会请一些庵堂里的师傅过来与老夫人研讨佛学,便会住在这客舍里几日。三进院便是老夫人居住的地方,宽阔的主屋内间是卧房,外间是前厅。主屋的旁边原本应该是客房,但如今却被改成了老夫人的佛堂,里面供着一尊三寸高的观音金身,常年香烛鲜果的供奉着。老夫人每日还会在此处念上三个时辰的经,祈求宰相府阖家平安,南诏国平安康顺。 据说当今圣上知道了老夫人这一举动,甚是感动,还特地御赐了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给老夫人,以做嘉许,并彰显皇恩。若不是圣旨难违,听说老妇人还不愿意呢。 一路迈进三进院中,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见着她都纷纷行礼请安,她也只是浅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脚步丝毫不停的进了主厅之中。 不出所料,老夫人果然坐在八角方桌前,正一口一口喝着香气四溢的八宝如意小米粥。 而在她旁边,还陪坐着宰相苏炳成以及大夫人何梦芷,二夫人蒋碧云站在老夫人身后布菜。很显然,他们也是一早便来给老夫人请安,被留下一起用膳的。 “月儿给祖母请安,愿祖母喜乐安好。”苏明月迈着小碎步踏进厅门,走了五步之后便俯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跪礼叩头。 老夫人原本瞅见她时略显不悦的眸子划过一抹讶色,继而颇为赞许的转头看着何梦芷道:“你倒是教导有方,月儿如今的举止倒是比以前规矩多了。” “多谢母亲夸赞,月儿机敏好学,也不全是媳妇的功劳。”何梦芷谦逊的笑笑,低眉垂目一副恭肃温婉的模样。暗地里却用眼刀狠狠剜在苏明月身上,这个贱人,居然这么早就过来,还在老夫人面前如此露脸。别听老夫人表面上夸的是她,这不过是因为夺了她操办宴会的权利故意给些安慰罢了,反正左不过几句话的事情,又费不了什么大事。珠儿和轩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叫这贱人比了下去。 老夫人夸赞何梦芷,却未叫苏明月起身,她自然不敢起来,乖乖的趴伏在地上,身子一动不动,仿若被一根钉子钉在了上面。低垂的凤目却滑过一丝讥讽,到底是后院里争斗出来的人,这种不动声色敲打人的本事还真是驾轻就熟呢。看来自己最近确实是风头太盛,老夫人明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到底不会太高兴。 也对,外界在夸赞她才情精绝的同时,势必也会将她容姿丑陋的事情一并提起。若她要是有苏明珠那般的美貌,只怕老夫人早就拉着自己的手关爱有加赞许倍至了。 区区一个苏明珠而已,又算的了什么呢。 老夫人不动声色的拿眼风扫过地上纹丝不动的小小身影,见她姿态标准端正,裙裾丝毫不乱,虽然跪伏在地姿态前辈,但那笔直的背脊却透出一股不屈和骄傲来,自由一股大家闺秀的傲气,眸底也不由多了一些赞许。只是更多的,还是失望。 到底长相上还是欠缺了些,恐怕难成大事。毕竟容貌于女子而言,到底是比才情更为重要得多的东西。 “老夫人,三小姐还跪着呢!”一旁的蒋碧云夹了一个脆皮虾饺放在老夫人面前的碟子里,埋首噙着笑意柔声提醒。只当是看不懂老夫人的敲打,而是不小心忘了一样。 老夫人沉静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惊诧,继而转而不置信的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苏明月,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人老了,这脑子就不管用了,连眼前的事也能忘了。你快起来吧,白跪了这么久,怕是膝盖都疼了吧。”语气中满是一个祖母对孙女儿的关爱,哪里听得出半分警告的意思。 苏明月又拜了拜,软濡娇柔的道:“祖母精神矍铄,哪有半点老态,月儿瞧着正是风华正盛的时候呢。”说完才敛衽站了起来,只是到底是跪久了,腿有些麻,好在有身后的紫萱及时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显出狼狈。 “你这丫头,嘴巴如今像是抹了蜜一样。”老夫人微微扬了嘴角,招呼她过去,“这么早就过来,怕是也未用膳吧,坐下一起用吧。” 第102章 别出心裁的寿礼 苏明月赶紧侧过身子福了福:“月儿不敢,祖母和父亲、母亲在上,月儿怎敢逾越。倒不如抢一下二娘的功劳,替祖母和父亲布菜,尽尽孝心。” “三小姐客气了!”蒋碧云接手到老夫人投注过来的目光,笑着将快递交给她,这才敛衽走到一旁坐下。 苏明月伴在老夫人身侧,见她低头喝粥去了,遂将筷子伸向那一笼皮薄馅儿厚的水晶包。 “妹妹且慢!” 一声脚软的莺啼声打断她的动作,抬眸时便见一道清雅的身影款步而来,从容不迫的接过她手中的筷子,变了个方向,夹了一片清淡浓香的菌片进老夫人面前的食碟上,唇角挂着浅淡温柔的笑意道:“三妹妹,祖母信佛秉性仁厚,最不喜欢油腻的东西,更爱清香淡雅的食物,你往日不曾为祖母布过菜,不知道祖母的喜好,还是让姐姐来吧。” 苏明月闻言,凤眸深处黑雾渐浓,看着站在老夫人旁边笑的意味深长的苏明珠,再看看一脸欣慰的苏炳成、得意的何梦芷、以及满面慈祥的老夫人,唇角的笑意却越发深邃。 她今日穿了一件白色抹胸曳地浣纱丝裙,外套罩了一件云锦鎏金外衫。金镶玉的镂空雕花臂钏将原本宽大的袖口系出大小不一的隆起,显得娇俏优雅,端庄大方的同时又不失女儿家的天真纯美。纤细的腰肢被浅黄色丝带系得不盈一握,长长的丝带一直飘落垂在裙角,随着她的走动荡起柔软的弧度,当真有步步生莲的美态。一头乌丝被盘成如意髻,月亮石的额饰自发髻两端垂下,额心中间则是一枚一看便价值不菲的上佳红宝石。其余便再无点缀,只有一些零星的鹅黄色簪花别在发髻中间。 不得不说,苏明珠确实十分懂得穿衣打扮,单单这一身简单却优雅大气的衣裙,便能赢得别人赞誉的目光。 而她说出来的话就更加厉害了,简简单单一句,即向自己宣扬了她与老夫人之间的亲近,又间接贬损出自己平日的不孝,就连老夫人喜欢什么吃食都不知道,同时还间无形中拍了老夫人一记十分享受的马屁,实在是一举三得。 对于这样生着七巧玲珑心的对手,实在是比那个一根筋只知道耍横动手的苏明玉要有趣得多。 苏明月恰到好处的摆出一副即委屈却又竭力稳住的样子,一双凤眸水汪汪的瞅着苏明珠道:“大姐姐与祖母亲厚,自然更了解祖母的喜好一些。只是月儿刚才是瞧见父亲食碟中没有东西,便想着加一个水晶包,难道父亲也不喜欢水晶包吗?” 简单的一句话,不争宠,不辩解,只淡淡询问,却将苏明珠方才的表现生生钉在了别有用心上。 她刚才的筷子可是只升到了水晶包的屉子里,还没夹出来,苏明珠又怎么知道她是要给谁呢。就那么直接的说成是要夹给老夫人未免太过牵强了些,反倒是炫耀和讨好的意图更明显些。想着这些,老夫人和苏炳成脸上的神色便淡了许多。 “父亲倒是没有不喜,姐姐方才还以为你是给祖母布菜呢,未曾想到这些,是姐姐疏忽,妹妹勿怪。”苏明珠面色只僵了一下,便立马恢复笑容,娇声辩道。尤其语气和姿态都放得极地,显出了十足的修养,也让苏炳成心中那一丝的不快烟消云散。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却充满了厌恶,如果不是那厌恶身后还有一丝的贪婪,恐怕就要当场发作了。 苏明月心中冷笑,好一个苏明珠,果然是了得。一下便将矛头又转回自己身上,暗指她故意推脱不肯承担责任,原本就是要布给祖母却害怕被责备硬要说成是给父亲。对比起她落落大方的承认错处,还给自己一个妹妹道歉的大度和教养,也难怪苏炳成会生气了。 想了想,没必要在这上头跟她纠缠太过,于是敛衽施礼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日后妹妹还要向姐姐多多学习才是。” 说话的功夫,苏明轩和苏明修联袂进来,齐齐跪在地上给老夫人请安。 对于两个孙子,老夫人自然欢喜,连忙让他们入座一同用早膳。 两人又给苏炳成和何梦芷行了礼,苏明轩坐下之前还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苏明月,唇角那一抹怀春般的笑容让她背脊发毛。好在他也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之后,便与苏炳成低声交谈去了,未曾在关注她,否则她还真有可能当场吐出来。 苏明修坐下前还单独给蒋碧云见了个礼,看得出来是个十分孝顺的人。这让苏明月对这个交往不多的二哥倒是多了一丝好感,在这个豪门大宅院中,还保持着这种秉性的人其实是少之又少了。就连那个苏明珠,不也对她的亲生母亲多有蔑视么。 随后苏明露和苏明丹也过来了,还有一些其他苏炳成其他的庶出子女。不过这些人请安之后便被老夫人打发走了,并没有资格留下来。不过在这些人中,苏明月却没有看到苏明馨的身影。苏明玉出事之后,这个与她一同私自出府的二小姐便被何梦芷重罚,跪在佛堂七天七夜滴米未进。听说出来的时候都是被人抬出来的,整个人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不过后来还是命大活了下来,身子还没养好呢就被何梦芷又禁足在院中闭门思过,不得外出半步。如今,禁足还未解除,所以没有出来。 等到所有人都请过安之后,苏明月转了转眼珠,咬着筷子望着苏炳成问道:“父亲,怎么没见香沫来给祖母请安呢?月儿还想问问她肚子里的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呢!” 她这句话问得突兀,在场众人听了之后都是神色各异。唯有苏炳成和老夫人脸上有一丝喜色,答案显而易见。 果然,就听苏炳成抿着唇角道:“大夫前些日子来诊过,说是男孩。” “当真吗?那月儿不是很快就有小弟弟了?”苏明月惊喜的欢呼一声,俨然一副天真小女儿的姿态。 只是这话听在何梦芷耳朵里,却变得尖锐刺耳得很,简直就像是钢针,一阵一阵都戳在她的心头。她实在没有想到,在她那般严密的监控之下,居然还有女人会怀孕。不过是个庶出的儿子罢了,也值得他们这么高兴。 见她又要失控,苏明珠也顾不得其他,轻咳一声提醒。何梦芷本欲发怒,但听闻这一声咳嗽,登时醒转过來。怨毒的目光落在苏明月的脸上手在桌子下紧紧蜷缩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之中,穿透皮肉传来尖锐刺痛。 这笔账,迟早要跟这小贱人好好清算清算。 “珠儿、轩儿,今日为何来得这样晚,竟落在了你们妹妹前面,可叫你们这些兄姐颜面无光啊。”何梦芷咬了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苏明珠闻言歉然的看着老夫人,瞬间拜低了身子请罪:“还请祖母宽恕,再两日便是父亲寿辰,珠儿一直不知该送何种礼物给父亲。前些日子辗转听闻一些新奇玩意儿,想来也可以一观,便想着学会了之后在父亲寿辰之日表演。谁知一时学的入了迷,睡得晚了些,未能早起向祖母请安,是孙女儿的过失。” “你这丫头,往常你都是第一个来,今日不过是稍稍迟了些,不打紧。”老夫人甚是喜爱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脸慈祥关爱。 何梦芷闻言眉间飞起一丝得意,讽刺的看向苏明月。来得早又怎么样,不就是想在老夫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么,结果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 只是苏明月却恍然未觉,低头吃东西倒是吃得很是愉快,一点也没将这些放在心上的样子。 “祖母,后日便是父亲生辰,虽说是个喜庆的日子,但珠儿思及祖母当年诞育父亲的艰辛,心中甚是敬佩,便想着要多多孝顺祖母,让祖母老怀宽慰。是以珠儿亲手做了一套衣衫献给祖母,还希望祖母不要嫌弃孙女儿手艺粗糙,登不得大雅之堂。”苏明珠乖巧的伏在老夫人膝头,抬头望着她的目中闪过钦佩之色和儒沐之情,又有些羞涩和不安。 老夫人闻言表情明显一怔,神色大动,看着苏明珠的目光比起之前刻意伪装出来的喜爱又多了一层深意,嘴角的笑容都更加真实了几分,连连拍打着她的手:“你这丫头当真是有心,难为你这么孝顺,祖母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苏明月倒是没想到苏明珠还有这一手,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对于老夫人神色细微的变化,自然也看得清楚,看来她这招收买人心极为成功。 也对,人人都在庆贺宰相大人寿辰,又有谁记得当初诞育她的女人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呢。她这招反其道而行还真是格外高明,看苏炳成那副震动的模样就知道,日后苏明珠在相府中的地位怕是要更加尊贵一些了。 不过可惜的是,也尊贵不了几天了! “珠儿这般孝顺,都是你教导有方,功不可没。”苏炳成看着何梦芷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情意。 后者露出一抹端庄高雅的笑,十分矜持却又掩饰不住得意的道:“相夫教子,本就是为人妻子的本分!” 第103章 姐妹情深送新衣 说话间有丫鬟将苏明珠做好的衣裳捧进来,老夫人笑的一脸满意,可见对其绣工格外赞许。 何梦芷不留痕迹的朝老夫人身后侍立的于嬷嬷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扬起笑脸上前一步,讨喜的道:“大小姐手可真巧,瞧瞧这茉莉的多精致啊,老奴粗粗看还以为是真花呢。老夫人,不如老奴伺候您进去换上如何?” 老夫人点点头,由着于嬷嬷扶着朝内堂走去,身后小丫鬟捧着衣服跟上。 不过片刻,便换好了衣服出来。 暗红色的锦缎织金上衣,绣着精巧的福字纹,每个福字中间又独具匠心的用丝线点缀了一朵小巧红梅。同色的百合鎏金长裙,裙裾以浸了花香的丝线绣着朵朵茉莉,顺着百褶的裙边,行走时那茉莉花随着裙摆摇曳,恍若徐徐盛开一般,花香流泻而出,十分独特美观。 就连苏明月,都不得不佩服苏明珠的手艺和心思。这种绣工,简直比得上宫里司织坊的绣娘了。 “老夫人您瞧瞧,多合身多好看啊,大小姐这眼光和手艺还真是没的说,更难得的还要数这份心思。记着相爷的寿辰已是难得,更为难得的是还记得老夫人的辛苦。要说这些个少爷和小姐里面,还要数大小姐最贴心。”于嬷嬷夸赞的话简直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倒,一张脸笑的跟风中摇曳的秋菊一样,见牙不见眼。 老夫人显然也十分高兴,重新坐回桌子上的时候还不忘顺手拉着苏明珠坐在自己旁边,亲切的拍着她的手道:“你有心,孝顺,祖母很宽慰。想来连着给我和你父亲准备礼物很是辛苦吧,瞧瞧都憔悴了些,眼睛都给熬红了。” “只要祖母和父亲开心,珠儿并不觉得辛苦。”苏明珠臻首低垂,十分的乖巧,全然没有平时半分的骄傲和嚣张。 低垂的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瞟向一旁静坐着不说话的苏明月,见她捻着一快玫瑰糕在手上细细打量,似乎未曾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般,目光不由微微一沉。 这个苏明月,竟比她想象的要沉得住气得多。于嬷嬷的话都说的这般明显了,连苏明轩和苏明修都面露赧然神色,她却还能稳坐如泰山。这份沉稳心思,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可惜不管再怎么沉稳,有了她设计的局中局,她就算有七窍玲珑的心思,能够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也只有死路一条。 一想到再过几日便可亲手了结这贱人,她便觉得心情无比畅快,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妹妹,我见你素日里穿得都很素雅,便也特意帮你做了一套衣裙,希望你不要嫌弃。”眼波流转,盈盈目光落于那张蒙着面纱的浅淡面容之上,缓缓开口的话悦耳悠扬。 苏明月闻言倏地扬眉,眉眼间飞起一丝喜色,欣喜的道:“还有我的份么?如此,便多谢姐姐了。” “自家姐妹,何必客气。”眼风扫过在座众人脸色,见老夫人和苏炳成脸上都是十足的欣慰和赞许,眼角的得意又越发洋溢了些。 两人客气的时候,一个小丫头捧着衣服上来。苏明月朝紫萱打了个眼色,她察觉后刚要伸手去接,不想旁边的紫菱却更快一步,伸手直接抢了过去,献宝似的捧到苏明月面前来。 “小姐您看,这衣服是上好的流光锦呢,上面绣的花也漂亮。”紫菱赞叹了两句,讨好的眼风飞向苏明珠,后者却垂首坐在老夫人身旁,眉眼低垂。 苏明月抬手摸了一下,小脸上露出一丝激动的红晕,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哇,好漂亮的衣服。姐姐,你对月儿可真好。月儿可以现在就去换上吗?” “自然可以,只是……”苏明珠笑着应了一句,却又有些犯难的看着老夫人。要知道,老夫人的内堂连何梦芷她们也进去不得,如今她若是现在就要换上,除非去老夫人的内堂,不然就是去二进院中的客舍。不过如此一来的话,在老夫人面前的印象必然十分不佳。 堂堂相府嫡出的小姐,不过拿到一件新衣服罢了,就当着诸位长辈的面吵闹着一味要换上,也实在是太过于失礼任性了些。 苏明珠相信,苏明月定然不会这样做。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会毫无顾忌的在衣服上做手脚。 苏明月显然也明白过来她话里的只是到底是指什么,颇有些失望的垂下嘴角,犹豫纠结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衣服,不过却又忍不住流连的不断在上面抚摸,显然是十分喜欢的样子。 老夫人见状,眸底不由掠过一丝不喜。就连苏炳成脸上也有一些怒容。何梦芷和苏明珠见状,自然是乐在心底,巴不得她越是失态越好。反倒是苏明轩十分的担忧,几次想要张嘴提醒,都被自己母亲警告的眼神给制止了。唯有二夫人蒋碧云,看着苏明月的目中带着一丝疑惑。 她虽然与这位三小姐接触不多,但就这几次的接触而言,这位三小姐绝不是那种会被一件一副迷得失了分寸的人。她会这样,到底是因为什么? “哎呀!”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娇软的痛呼,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看见苏明月脸上有着些许痛楚,秀眉紧蹙的含着自己的手指。 “你又怎么了?”老夫人颇有些不耐的问道,眼底有着浓浓的警告。 苏明月苦着小脸,将嘴里含着的手指伸到众人面前,只见原本葱段般白嫩的指尖沁着一颗嫣红的血珠,显然是被刺伤了。 方才还好好的,不过是摸一下衣服而已,怎么就被刺伤了呢? “月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可疼吗?”苏明轩腾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拿到眼底细细查探,眉宇焦烁,眼神担忧。 被他抓住自己的手,苏明月只觉心底一阵恶心上涌。用力拽了几下没能成功,反倒惹得他恼怒的瞪了自己一眼,简直恶心得不行。 何梦芷更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脸上黑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黑,手指拧紧手中的丝帕,那滑腻的丝绢只差一点便要被撕得粉碎了。这个畜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是生怕别人瞧不出来他那点腌臜心思是不是。若是被人看了出来,那他还要不要做人了。要是暗地里,他想要玩上一玩也就罢了,只要不闹大,一切在私底下进行也没什么,反正那个小贱人吃苦她最是乐意。可如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怎么回事?手指怎么会被扎出血了呢?”老夫人疑惑的皱了皱眉,看向她的目光却十分不善。这个丫头既然聪明些了,却为何不知检点呢,好好一个早膳就非要惹出点风波不可? 苏明月可怜兮兮的看向老夫人,似乎对她隐忍的怒意不得而知一般,懵懂的道:“月儿也不知道,这衣服分明是流光锦,为何会扎手呢?” 很显然,言下之意就说是这衣服的问题了。 老夫人闻言沉下了脸,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她面前的碗碟叮当乱撞,怒吼道:“月儿,你还不说实话?” 哼,居然护短成这个样子。明明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却非要说是自己在说谎,这就是她嫡亲的祖母,因为疼宠和偏爱,就可以无视真相颠倒黑白。 “祖母,月儿说的是实话啊。”心底虽然吐槽,面上却做出一片诚惶诚恐的样子来,看着老夫人战战兢兢的道。 老夫人脸色一变,目光扫了坐在自己身边的苏明珠一眼,见她轻咬唇瓣脸上满是委屈哀戚,目中充盈水光朝她无声的摇了摇头,登时怒火上涌:“还在狡辩,我看你是近日来得的赏赐太多,有些得意忘形了。你姐姐好心做衣服送你,你不感念她姐妹情深的情谊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要诬赖她,这些年你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祖母……”凤眸蓄起水珠,降落未落的挂在眼睫之上。睫毛轻颤,显得十分害怕。巴掌大的小脸惨白一片,格外可怜凄然。 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看的一旁的苏明轩不由一阵心疼,登时什么理智都忘记了,也看不见一旁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的何梦芷,直接回身抓住紫菱手上捧着的衣裙一角,手腕轻扬的一抖,扑簌簌掉下一大片细密的仙人掌刺来。 见此情状,老夫人豁然变色,就连苏炳成都忍不住站了起来,目光惊疑不定的落在苏明珠脸上:“珠儿,你……” “父亲,祖母,珠儿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珠儿真的不知道。”苏明珠美眸含泪,晶莹的泪珠沿着美丽的面颊滚落,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那娇弱可人的样子,看得人不由生出一股怜惜来。这样貌美如花身骄肉贵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做这种狠毒的事情呢。给妹妹做的新衣服里面,居然放着仙人掌的刺。 当然,这种想法也就只有苏炳成和老夫人有,二夫人蒋碧云和儿房之子苏明修明知道的低垂着眉眼坐在椅子上不吭声。此时此刻,明哲保身方是上策。 啪! 谁都没有想到,何梦芷居然一巴掌扇在了苏明珠的脸上,一脸的悲愤和羞愧模样。 “不知道,那你倒是说说看,这些都是些什么?!” 第104章 紫菱被舍 “母亲,珠儿真的不知道。”苏明珠捂着被打的脸颊,哭的更凶了。一张脸哭的梨花带雨,神情委屈至极,若不是地上那一堆仙人掌刺,恐怕还真觉得她是被人冤枉,无辜受罪。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不知道这些仙人掌刺是从哪里来的,她分明的确是没有放过。至于为何会突然出现,怀疑的目光不由看向苏明月。 苏明轩见自己妹妹挨打,虽然对于苏明珠并没有苏明玉那般疼爱,但到底是同胞所出的亲兄妹,心中也甚是维护,替她辩解道:“母亲,珠儿心地善良,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呢。更何况她是当着祖母和父亲的面送的三妹衣裙,难不成她就不怕祖母和父亲责怪吗?!” 此话一出,老夫人和苏炳成都不由紧皱了眉头,怀疑的看向苏明月。难道,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凤眸光华流转,自然将两人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登时变了脸色,一脸急迫的上前挡在苏明珠面前道:“母亲,月儿也相信不会是姐姐所为。姐姐待月儿最好了,怎么可能做这种幼稚的事情来加害月儿呢。一定是哪个丫鬟捧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粘上去的,一定不会是姐姐。” 这番话虽然是在替苏明珠辩解,但实际上却暗指在衣服上放仙人掌刺这种小儿科的手段绝不可能是她。苏明珠要出手的话,那手段可比这要狠辣数十倍不止。 “说,到底是谁?居然敢擅自在主子的衣物上动手脚,你们眼里还有主子,还有规矩吗?”苏炳成爆发雷霆之怒,抓起面前的碗碟摔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吓得屋子里一干奴婢婆子统统跪在地上,趴伏着身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苏明轩一把揪起离自己最近的紫菱的衣领,将这个小丫头拎到自己面前,一双眼睛泛着冷冷的杀意,俊脸沉凝着怒吼道:“说,是不是你?” “少、少、少爷,不、不、不是我……不、不是……”紫菱吓得一张小脸白的像鬼一样,身子如同筛糠一般颤抖不止,眼神畏惧闪躲、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冷汗把小衣全浸湿了。 “哼!”苏明轩冷哼一声将她扔在地上,正要迈步去抓其他的丫鬟,却倏地眼尖的瞥见从她怀里跌出来一个奇怪的香囊。 紫菱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一不小心连藏在怀里的香囊也给摔了出来,登时脸色一变,立马伸手去捡,想在众人未察觉时将它再度藏好。谁知一只大手快她一步将香囊抄在手中,解开绳子看了一眼。只一眼,原本冷峻的神色越发冷肃,转眸看着她的眼神恍若氤氲了泼天暴雨,要将她吞噬殆尽一般。 紫菱立刻翻身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前瞬间沁出了血丝,可见有多用力。可她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颤抖着身子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求饶道:“求老夫人、老爷还有大夫人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居然是你这个该死的贱婢!”何梦芷伸手指着紫菱,指尖颤抖,满脸都是懊悔和痛恨,转身又将地上自己哭的梨花带雨的大女儿扶起来,一边安慰道,“珠儿,都是为娘的不好,不该不问青红皂白的动手打你。可是你也要体谅为娘,为娘实在是不容易。” 说这话时,眼圈泛红眸底浮起了一丝水汽,欲语还说的目光自苏炳成面上扫过,又艰难别开,一副神受委屈却隐忍不说的倔强模样。 这姿态已经能够非常清楚的表明,她所谓的“不容易”到底是指什么。 说到底她只是个后娘,对于丈夫前一任妻子留下的孤女可谓是打不得骂不得,若是有任何一丁点的差错都可能被人冠上虐待孤女的恶毒继母骂名。再加上上一次在初云苑苏炳成与她之间本来就生出了嫌隙,所以她越发要谨小慎微,任何一点事情都可能让他误会。当然,到底是不是误会,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 可如今被她这样一番演绎,即便不是误会,也是误会了。 听见紫菱承认是她所谓,苏明月显得非常吃惊,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道:“紫菱,怎么、怎么会是你?” “小姐,小姐我……”紫菱一副欲言又止,却又像是被人威胁不敢说话的畏缩神色。 这样的姿态落在别人眼里,自然是大有问题。 宰相苏炳成常年上位者的气势瞬间宣泄而出,重重的压迫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来人,把这个以奴欺主的奴才拖下去,直接杖毙。” 杖毙?! 这两个字深深刺激了紫菱的神经,让她瞬间激动焦躁起来。再加上门外的小厮领命进来,拽着她就朝外拖,更是吓得她不顾一切的哭闹起来。 “小姐,小姐救我,小姐救救我啊。我都是听了您的吩咐办事,现在事情败露,您不能不管我啊小姐。” 听着紫菱疯了一样嘶喊出来的话,苏炳成的眉头狠狠皱在了一起,老夫人则直接用犀利的目光瞪着她。 苏明月却恍若未觉,只是一脸疑惑的看着紫菱:“慢着,让她说清楚。你说说看,我的吩咐?我的什么吩咐?你说清楚。” 听到苏明月的命令,又见苏炳成并未阻止,拖着紫菱的小厮手一松让她跌在地上。紫菱死里逃生,赶紧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膝行两步抓住苏明月的裙摆哭着道:“小姐,难道您忘了让我今日带一包仙人掌刺在身上,说是等大小姐送你衣服的时候就洒在上面,诬陷大小姐。您说这件事要是办成了,大小姐肯定会失了老夫人和相爷的欢心。到时候府里四小姐不在,大小姐又不得喜爱,便只有您一个嫡出的小姐了。” 好,说得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苏明月都忍不住想要为她鼓掌了。 也正是难为她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能想出这么完美无缺的说辞,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如果她要是对自己衷心,这倒是个可塑之才。可惜啊,今日注定是要折在这里了。 紫菱一边说着的时候,还一边悄悄拿眼神去瞟苏明珠。见她听见自己的话后非但没有一丝兴奋,反倒瞬间露出沉重的神色,心中一紧,不由怀疑起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了。 可是,可是她字字句句都在指责苏明月啊,怎么会有错呢?! 听完紫菱的话,不止是苏明珠,可以说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奇怪。 苏炳成难以分辨的目光在苏明月和苏明珠身上打了个转,最终落到苏明月的身上。这个女儿接二连三的让他觉得惊讶,今日这一出他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她设下的局。如果是,那她的心计简直深沉得让人觉得可怕。如果不是,那么还好,至少一切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看来他得快点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一来她再怎么样都无关紧要了。眸子深处有一抹贪婪乍然闪过,如同流星一般快的捕捉不到痕迹。 不过这一幕,却还是被与他同床共枕多年的何梦芷看在了眼底。唇角扬起一抹冷笑,看来或许可以不用她们动手,也能除掉苏明月了。 “拖下去杖毙吧,家生子奴才也敢如此背主,不打杀不足以立规矩。” 良久的静默之后,还是老夫人轻叹口气,摆了摆手让人把她给拖下去。 紫菱又开始哭喊起来,无非还是让苏明月救她,可她的目光却实实在在是看向的苏明珠。只是后者一味避嫌的垂着头,根本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 见自己求生无望,紫菱奋力挣扎起来,竟然当真被她挣脱了片刻。刚要呼救,嘴巴就被人堵上了一块破旧的抹布。她绝望的瞪大了眼睛,不甘的看着苏明月,其中有着愤恨、怨念、恼怒,却没有一丝丝的悔悟。 看到她如此,苏明月再无半点怜惜之心。 原本还念着,她到底是自己穿越而来认识的第一个人,终究也还是有些不忍。可谁知道,这丫头一旦生了背主的念头,竟是这般固执,到死都不觉得有错。 紫菱还在挣扎,原本的两个小厮抓不住她,门口便又涌进来两个人。四个人牢牢将她制住,拖了出去。 临出厅门的时候,紫菱最后奋起挣扎了一下,虽然没有成功,但手腕上一个翡翠的镯子却挣脱出来,摔在地上,应声碎成了几段。 紫菱终究被拖了出去,一直坐在八角桌旁未曾开口说半句话的蒋碧云此刻方才缓缓抬眸,目光落在了那摔成碎片的翡翠镯子几眼,倏地眉心一跳,脱口惊呼道:“那不是……” 说着目光闪动,见众人望来,又似说错了话一般的垂下头去,嗫嚅着不敢再多说一句。 何梦芷意识到不对,目光朝着那镯子看去。正巧老夫人也凝眸看去,目光在那碎成几段的镯子上缓缓扫过,顷刻变了颜色。 “天啦。这该死的贱婢居然趁着玉儿不在,偷了她的如意翡翠金缕双鱼镯,当真是五马分尸也不为过。”何梦芷掐着帕子捂着心口,一副被气的几乎要厥过去的虚弱模样,目光爱怜的落在那镯子上,又是可惜又是恼怒,还有一丝的惭愧。 苏明珠在听到那镯子的名字时也已反应过来,目中瞬间落下泪来:“玉儿,我可怜的妹妹。” 第105章 改变计划 苏明月抬手摸了摸下巴,思索着要不要此刻上去掐断她们的意图。 这个何梦芷反应倒是快,居然一下子便想到将这事儿往失踪的苏明玉身上引,不仅能把苏明珠从这件事里摘出来,说不定还能顺势往她身上扣一个纵容下人行窃意图栽赃陷害的帽子。毕竟这如意翡翠金缕双鱼镯本来就是一对,当初还是老夫人特地为相府嫡女订做的生辰之礼。当然了,她这个宰相府痴傻无盐毫无利用价值的三小姐,便被人很巧妙的遗忘了她嫡出小姐的身份,并没有这个福气。 凤眸之中点点锐芒闪动,却在瞥见老夫人黑沉且锐利的目光时有了决定。看来老夫人已经对她起了疑心,此刻上去落井下石不是明智之举。 只不过何梦芷这话也委实牵强了些,苏明玉即便不在了,但她好歹是宰相府嫡出的四小姐,她的院子是寻常人能进得去的么?那些看守院子的丫鬟婆子可不是摆设,没有那么好糊弄。所以地上被打碎的那个如意翡翠金缕双鱼镯到底是谁的已经显而易见,是以今日不管如何,即便老夫人不追究责怪,苏明珠在老夫人心中已不再是完美无缺,尤其是当她甜言蜜语的将老夫人哄骗得那么高兴之后,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无论此事真相是否能查出,老夫人心中对她多少都会有些猜疑。 要说苏家众姐妹中谁最能讨老夫人欢心,便莫过于苏明珠了。她一张巧嘴可谓将老夫人哄得服服帖帖,再加上表面上贤孝温良的性格又最是得老夫人喜欢,即便她不得大夫人何梦芷的疼爱,也自然有老夫人撑腰。想要动她,比动苏明玉又要难上许多。因为苏明玉本身性子就张狂,那所谓的天真娇憨的名头也不过是假装得来的,只要稍稍挑拨就能让她原形毕露。而苏明珠却是个心思深沉可怕,如同一条蜷伏在草丛中的毒蛇,最擅长的便是伺机而动。 “都是月儿管教无方,居然叫手底下的人做出这等背主忘本的事情,惹得母亲和姐姐伤心,月儿甘愿受罚,只希望母亲和姐姐能稍稍宽心些。四妹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没事的。”绯色的身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道。 脸上的面纱顷刻被眼泪打湿,脸上黑斑若隐若现,一眼看上去哪里有苏明珠痛哭时的娇弱可人,反倒是格外让人厌恶。 苏炳成脸上厌恶嫌弃之色一闪而没,挥了挥衣袖十分不耐烦的道:“好了!今日之事你也当好好反省,如何管教自己院子里的人。” “父亲教训的是,月儿记下了。”苏明月垂头应声,将眸底的凉薄尽数掩去。 虽然早已经对这个所谓的父亲不抱任何期望,但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痛,想来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遗留下来的情绪吧。 身为长姐,居然如此构陷企图要害自己的亲妹妹,这是何等泯灭任性丧尽天良的事情。可就因为害人的是个貌美如花日后会成为他仕途铺路石的女儿,而另一个是痴傻无盐与他并无任何助益的女儿,便丝毫不顾念血脉之情。 人性,这边是人性。 老夫人原本热情的神色也稍稍冷淡了下来,对于一直哀哀低泣的苏明珠也没有软语安慰,神情间颇为冷情,只是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嘴里兀自念叨着经文。 “相爷、夫人,老夫人礼佛的时辰到了。”跟在老夫人身后的于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开口说道。 老夫人都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们自然不能多做停留,纷纷告退出来。 待到众人都走了之后,老夫人这才由着于嬷嬷扶着手臂朝佛堂走去,出了厅门,对着外边艳阳高照的天气,老夫人狠狠眯了眯眼,顿住脚步侧头问身边的于嬷嬷道:“惠芳,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于嬷嬷是老夫人未出嫁前的贴身奴婢,后来做了陪嫁丫头一起进了苏府,为了能一直照顾老夫人连嫁人的事情都不考虑,是老夫人最为信任的人。所以私下里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老夫人总是习惯叫于嬷嬷的名字,而于嬷嬷也总是称她为小姐,还是像未出嫁之前一样。 “小姐,咱们日后对三小姐,怕是要多费些心思了。”于嬷嬷目光沉稳,缓缓的说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平静的眸子有一道暗光闪过:“你也看出来了。” “三小姐近日来光芒太盛,奴婢一直以为不过是传言夸大其词。今日一见,只怕传言虽有不实之处,却也相去不远。三小姐如今的心计谋略,当真不容小觑。”于嬷嬷见老夫人重又迈步,赶紧扶着她的手臂落后半步陪在身侧。 老夫人瞳孔微缩,阴暗光芒自瞳孔深处一闪而没。 苏明珠的心机她并非不知道,只不过是觉得相府出去的嫡女,日后可是要当家掌中馈的人,没有些心机和手段又如何能为母家出力。而且她素来也很欣赏苏明珠,觉得放眼整个相府,唯有她有一些自己当年的风范,故而多有亲近。 只是没有想到,苏明月一朝神志清醒,居然连苏明珠都不是她的对手。 “你找个机灵点的丫头,去一趟四小姐的院子。”老夫人敛了眉眼,吩咐了一句。 于嬷嬷心头一惊,微有怔愣的道:“小姐的意思是?!” 抬眸与老夫人目光相对,登时明白过来。继而躬了躬身,将老夫人送到佛堂之后,转身去办这事去了。 再说何梦芷和苏明珠出了荣贵院,一路阴沉着脸色回了自己的荣华院。 一进大厅,何梦芷便忍不住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毫无形象的咆哮:“这该死的贱人!” “母亲,三妹到底是父亲的女儿,您说话也该注意些。”苏明轩随后进来,闻言不由皱了皱眉。 何梦芷一腔怒火霎时被点燃,冲过去对着那张与自己五分像的俊脸就是一巴掌:“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帮着那个贱人害你自己的妹妹。”若不是他抖开那件衣裳,又何至于引出下面的事情来。 “好了,现在责怪谁都于事无补,还是省点心力,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那个贱人吧。”苏明珠沉着脸,满眼怨毒的坐在椅子上,搁在扶手上的指甲深深掐进楠木当中。 现在看来,紫菱投靠自己的事情,那贱人应该一早就知道了。那紫菱给自己的那些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多少可用,她就不得不重新审度一番了。 何梦芷坐到她身边,怜爱的抚着被她打了一下的俏脸:“珠儿,娘开始下手有些重,可打伤你了?” “母亲,你们为何一定要与三妹过不去,她的存在对你们根本一点威胁都没有,你们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苏明轩一脸不忿的道。 苏明珠斜睨过去,冷冷一笑:“我们咄咄逼人?大哥,尼莫不是被她迷得神志不清了吧,今日究竟是谁咄咄逼人,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大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苏明轩俊脸一沉,目光阴冷下来。 苏明珠闻言不屑轻叱:“大哥,有些东西可还是不要贴身收着的好,免得惹出什么祸端。” 苏明轩脸色一变,右手不由自主的按在胸口。那个位置,放着那日被苏明月丢掉的一袭面纱。 “好了,我没事。”打发了苏明轩,苏明珠挥手打开何梦芷抚在她脸上的手指,一脸的不耐,“那个贱人看来早有防备,咱们的计划得改一改了。” 回初云苑的路上,迎着晨起并不怎么毒辣的日光,苏明月一张莹白的小脸显得越发恬淡。 紫萱陪伴在身侧,眉目低垂,面色凝重,一语不发。 “紫萱,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苏明月暗自叹了口气,她和紫菱从小一起长大,又同时被送到自己院子里当差,这么多年来姐妹情分自然不会淡。今日骤见她被处置,心中难受也很自然。只是若她不能解开心中的郁结,自己也不能再留她在身边了。难保日后不会有人以此为由,跳动她背弃自己。她不能冒险,任何一点潜在的危险,也要掐灭在摇篮当中。 “小姐!”紫萱噗通一声跪在苏明月面前,咚一声重重磕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之上,“小姐,奴婢为能及时察觉紫菱背主,差点害小姐陷入险境,还请小姐责罚。” 苏明月闻言不由松了口气,再看她眉眼间没有丝毫假装,有的只是自责和愧疚,不由彻底放下心来。 俯身将她搀扶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你与紫菱姐妹情深,一时不查也属正常。如今你能想通,我很欣慰。” “小姐,您是不是、是不是早就察觉紫菱她心思有异了?”紫萱见她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对自己反倒比之前更为亲近,稍稍想了一下便明白过来。 苏明月点点头,也不瞒她:“你可知道,紫菱前些日子身上有伤?” “小姐如何知道?”紫萱惊呼一声,那些伤都在极为隐秘之处,若不是她们同住一屋,她也未必会察觉。只是当时紫菱解释说是不小心摔伤,她虽然觉得有异,却也没有多问,现在想来怕不会那么简单。 苏明月眯了眯眼,眸光落在苏府大宅院的某个方向:“她的伤,是被大小姐院子里的人打的。” “大小姐?可是,为什么呢?”如果她是去背主投靠大小姐,应该不至于会挨打才对。以大小姐想要对付小姐的心思,应该是求之不得啊,怎么还会让人打她呢? 苏明月叹了口气,沉声道:“因为,紫菱原本就是大小姐的人。” 轰! 恍若一道惊雷炸响耳畔,让紫萱呆愣原地,却也瞬间明白过来。 紫菱如果本来就是大小姐的人,那么小姐身上的毒,岂不是……想到此处,紫萱后背不由惊起了一身冷汗! 第106章 取血救人 是夜,月华高照,清华的月光自窗外流泻进来,映照的满室生辉。 苏明月端坐窗前,手中捧着一本书,看得认真。 “小姐,夜已经深了,还是歇息吧,明天再看如何?”冷情捧着一盏油灯进来,见苏明月还不打算休息,不由出声劝慰。 苏明月带着笑意的望了她一眼:“还有几页,看完就睡了。”见她将灯放在自己旁边,还拿剪子剪了剪,不由会心一笑,将书放在一旁,看着她认真的道,“冷情,你之前在璟往殿下身边是颇受重视的暗卫,如今在我这里做这些琐碎的事情,你会不会觉得委屈或不受重用?” “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冷情诧异的看着她,惊慌道,“小姐你不会又想赶我走吧?我做错什么了吗?小姐你说,我一定改。” 看她这样,苏明月不由失笑摇头:“我何时说要赶你走了,不过随口问问。”说着又拿起搁下的书,认真看起来。 气氛一时静默了一下,冷情拧眉站在旁边,好半响才闷声道:“小姐,其实冷情对您是说不出的感激。”如果不是她,自己又怎么可能脱离黑暗,享受阳光下的温暖。又怎么会有机会褪去了刀尖上行走的危险生涯,体会这种恬淡安逸。 苏明月仰头一笑,笑容狡黠而睿智。那笑容恍若三月阳光,瞬时照进了冷情的心底,让她不由觉得暖洋洋的。 “紫菱如今不在了,日后你便改名字叫紫情,贴身跟在我身边吧。” 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又听到苏明月在身后说出这么一句。 紫情神情一喜,脆生生的答了一句:“是,小姐。” 荣贵院中,一名小厮提着灯笼躬身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稳步而来的苏炳成。 今日是十五,他怎么着也要在正房的屋子里休息。不过早上发生的事情多少让他心中有些疙瘩,所以才会在书房拖到这么晚才过来。 刚到门口,就被守在门外的丫头拦了下来:“相爷,夫人不在院子里。” 苏炳成扫了一眼,认出这个丫头是跟在何梦芷身边的贴身丫鬟芳若,见她眉宇间有些急色,不由拧眉问道:“怎么,出了何事?” “大少爷不知为何突发疾病,夫人赶过去了。” “什么?!”苏炳成惊呼一声,转头吩咐小厮前面引路,直接朝着翰玄居而去。 对于自己这个长子,苏炳成可谓是格外在乎。去掉原本属于嫡长子的殊荣不说,苏明轩本身也十分出色,在帝都中颇有名气,让他脸上有光十分欣慰。 此时听闻他发病,怎能不心急。所以脚底下步子迈得也快,芳若原本还跟在他身后一路过来,不过没走出多远就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翰玄居里此时灯火通明,人仰马翻。 小丫鬟们端着铜盆和帕子进进出出,进去时铜盆里是清水,出来却变成了血水,一盆盆的端出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可见情势危急。 嘈杂的人声当中,不时还能听见何梦芷抽泣着低声唤一句“轩儿”,可惜并未听到任何答复。 苏炳成到的时候恰好碰到一个小丫鬟端着血水出来,看到盆中嫣红的痕迹,苏炳成登时变了脸色,浑身冰冷阴鸷的气息差点几乎将那小丫头给吓死。 转身迈进房内,就看见何梦芷举着帕子拭泪,一脸悲戚担忧的望着床上的人。 苏明轩一张俊脸惨白如纸,唇角不时还有鲜血溢出来,一旁的小丫头飞快用帕子擦净,然后在清水中洗净了又再次回身擦拭。如此往复,不到片刻,水就被染红了。 床边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大夫,正在替他施针,银针入肉三寸,顷刻漫上黑气,很明显是中毒。 “轩儿怎么样了?”苏炳成沉着声音问道,眼神阴鸷狠戾。 何梦芷闻言回过头来,一双哭肿得跟核桃一样的眼睛霎时又有眼泪流下,悲呼一声:“老爷,轩儿他、轩儿他……”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苏炳成心中烦躁,见状也不由生出些不忍,到底是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妻子,又为自己诞育了三个孩子,个个优秀。如今玉儿失踪她已然不好受,轩儿又不知为何居然中毒,她会如此失态也属正常。于是上前将她拦在怀里好一番抚慰,抬眸看向床边的大夫道:“大夫,轩儿情况如何?” “回相爷的话,大少爷脉象虚浮、中毒颇深,老夫只怕是……唉!”老大夫长叹一声,为难的摇了摇头,“若是能及时寻得一味灵药,大少爷或许还有救。” “中毒?”苏炳成瞳孔狠狠收缩,满面戾气,“怎么会中毒呢?” 何梦芷闻言哭的更凶了,几乎要背过气去,窝在苏炳成怀中的身子都忍不住发颤。可是在众人都窥视不到的角度,她眼底那一抹阴狠和得意,却又是那么明显。一边抽泣一边哽咽道:“老爷,怎么办,怎么办啊?求求你,一定要救救轩儿,一定要救咱们的儿子啊。” 这声声泣血的话落在苏炳成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他的心头。对啊,现在不是纠结怎么会中毒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救他儿子的性命。 灵药?灵药?!灵药!!! 他怎么忘了,府中还有一个现成的灵药啊! 扫一眼犹自在吐血的苏明轩,苏炳成不再耽搁,将何梦芷推到一旁,转身拿过小厮手上的灯笼飞快跑走。 “老爷,老爷您去哪儿啊,老爷?!”身后,何梦芷撕裂的呼喊声远远传来。 看着他跑的向,何梦芷原本哀戚的神色渐渐收敛,变成一个冷漠恶毒的笑。苏明月,今夜之后,你在老爷心中就只是一个活药材罢了。 回头看一眼犹自吐血不止,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的苏明轩,何梦芷心里忍不住又是一揪。 “轩儿,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你爹已经去给你找药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何梦芷扑倒床边,细心的替儿子擦拭。轩儿,不要怪娘狠心,为了让那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娘也是没有办法。 初云苑早已显然一片漆黑当中,院子里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声音。 “月儿,月儿!” 苏炳成,一路高叫着进来,先惊醒了负责守夜的紫萱,她揉着眼睛撩开纱帐轻唤:“小姐,小姐,老爷过来了,您快醒一醒。” 见苏明月张开眼,她这才找了一件外衫给她穿上,转身点亮油灯打开房门。 房门刚一打开,苏炳成并迫不及待的闯了进来,一把揪住苏明月的手就往外拖。 “父亲,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苏明月拧眉疑惑问道。 苏炳成根本不说话,拎着灯笼一路脚步飞快,如果不是苏明月之前因缘巧合有了轻功,只怕不知被带的摔倒了几次。 看着他脚步的方向,苏明月冷冷笑开。看来是苏明轩出了事,让他想起来还有自己这个药人的存在,所以抓她去做实验了。 收敛神色跟着进了翰玄居,何梦芷早就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见他过来立即迎了上去,却在看到苏明月时变了变脸色,佯作不知的道:“老爷,你把月儿带来做什么?大夫说轩儿的情况十分危险,再不找到灵药怕是就撑不下去了,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啊。”说着眼泪就又流了下来。举着帕子去擦的时候,唇角缓缓扬起一丝得意的弧度。 “你忘了,月儿之前服过一颗灵虚丹。”苏炳成拂开她试图过来抓自己袖子的手,一句话给了她解释。 何梦芷瞬间停止哭泣反应过来,如同看到一个救星般抓住苏明月:“老爷的意思是,月儿可以救轩儿?” 苏炳成点点头,不再耽搁的将人带进院子里。 擦身而过的时候,苏明月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何梦芷。真够狠的,为了完成苏炳成的贪欲,居然能狠得下心给自己儿子下毒。 她之前用来替换灵虚丹的毒药并不是剧毒,于性命无碍。如今看他们这副模样,苏明轩所中之毒绝对不会是她下的,那么自然就只有与他最为亲近的这个母亲了。 进了内室,果然如她所料。只是看一眼她便知道,苏明轩这毒要是不能赶快解确实能够致命。 “大夫,我女儿之前服用过一枚灵虚丹,她的血可能解毒?”苏炳成将一脸茫然的苏明月往大夫面前一推,急促问道。 大夫闻言双眼放光:“灵虚丹?那可是难得的宝物啊,药效半年内都存在,自然可用。” “那你快点救轩儿吧。”苏炳成闻言一喜,眉宇间透出一抹兴奋和焦烁。 只是不知道他这焦烁是因为担心苏明轩,还是急着想要证明苏明月的血确实是有奇效。 不过从始至终,似乎就没人想过要问一问她这位当事人的意愿。 “父亲,您是要用我的血就大哥吗?”苏明月眨眨眼,歪着头看着苏炳成。 苏炳成闻言眸色一沉,板着脸道:“怎么?你不愿意?”继而又摆出一副严厉失望的样子痛斥,“月儿,他可是你的亲生哥哥,不过是取一点血罢了,你怎么能如此自私呢?” 不过是取一点血罢了,还真是说得轻巧啊?!苏明月心底冷笑。 “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表面上,却做出愧疚不安的神色来,垂着头不说话。 “大夫,取血吧。” 苏炳成冷脸转头,再不看她。 第107章 宰相寿辰 大夫割了苏明月手腕放了大半碗血,走到床边小心喂苏明轩喝下,一群人紧张的候在床头等着看效果。 翰玄居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奴才对于用一碗血救人这种事情,都十分好奇。 数十人挤在一个内室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她这个无辜被划了一刀的人一下,就连止血的事情也不过是那大夫匆匆丢给她一方看起来并不怎么干净的帕子了事。 苏明月站在屋子中间,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一个巨大的冰窖中一样。四周冷漠冰凉的气氛让她整颗心说不出的沉静。 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丑颜傻子,如果她不是那个经历过地狱折磨的特工,如果她没有坚韧如铁的心智,没有早就对人情冷暖死心,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该是何等的悲伤痛苦“小姐,您没事吧。”身旁一个柔软的声音传来,一双小手将披风披在她的肩头。绕到前面来,细心的替她系好披风的带子。 站在这里这么久,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只是在中衣外面套了一件外衫,而夏季的衣物过于清凉,那丝质的轻纱料子可谓一眼便能窥透其中情状,而披头散发的样子与疯子没有什么区别。 “呀,小姐,你的手怎么了?”紫萱替她整理披风遮挡那浅薄的衣衫时,被那一抹浸透了白色纱布的鲜艳红色刺痛了双眼,回望一眼围在病床边热切观望的苏炳成与何梦芷,还有站在一旁看戏一样满脸戏谑的丫鬟小厮,忍不住胸口一滞,怒从中来,“小姐,他们怎么可以……” 冷冽眼风扫来,紫萱自知失言,果断闭嘴垂头,片刻后又红着眼圈抬起头来,小心的扶着她道:“小姐,我扶你回去上药。” “走吧!”再看一眼丝毫没有问过她半句,只一心等到药效结果,关心苏明轩情况的苏炳成,心里浓烈的恨意恍若一把锋利的宝剑,将父女之间的最后一丝情分彻底斩断。 苏明月,这是我替你为苏家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日后,苏家与我,如同陌路。 转身,俏脸沉凝,走得毫不留恋。 院子外面高大的树上,茂密的枝叶横梗交错,挡住那后面的一切。 一名身穿紫色锦袍的男子横卧在树干上,银质的云纹面具盖住鼻子往上的部分,只留下弧线完美的白皙下颚,以及一张嫣红的薄唇。 狭长黑眸之中,光华潋滟璀璨生辉,却透着无边的冷意和森寒杀意。屋子里那一幕好无遮掩的自窗口落入他的视线当中,让他胸口气闷的同时又忍不住无比钝痛。 那样剔透精致的女子,居然被这群人如此肆意伤害。 他不舍,不忍,更是恨极! 旁边枝叶摇动,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出现在他身边,恭敬的道:“主子,闯进来的人都被清理干净了,咱们要不要现在离开。” “走吧!”似是有一声轻叹,自唇角清逸而出。 留在这里,并不能帮到她分毫,倒不如离去,省的看了心疼,而且也要好好筹谋一下,如何让她尽快回复自由身。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自宰相府屋顶上飞掠而过,倏地,其中的紫影顿了顿,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凌空朝后一扔,也不回头看一眼的道:“这瓶是上好的金疮药,回去给你家小姐敷上。” 说完,身子一晃,已经失去了踪影。 在他身后的黑暗之中,一个穿着浅碧色衣裙的女子飞身飘落在地,仔细看了看手中握着的瓶子,担忧的皱了皱眉。他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小姐出事了?! 思及此,倩影晃动,朝着相府东南角的偏僻位置飞掠而去。 苏明月前脚被紫萱扶着进了院子,后脚紫情便从院外回来,见她捂着手臂登时变了脸色:“小姐,你真的受伤了?”说完也不管她神色间的压抑,兀自拔开掌心里药瓶的瓶塞,仔细为她上药。 “紫情,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苏明月拧眉闻到。 上好药,缠上干净的绢布,紫情这才答道:“方才奴婢察觉有人潜入,追上去的时候发现是上次救了我们的那个紫璃。他发现我之后给了我一瓶药,说是治疗外伤的金疮药。奴婢担心,所以回来看看,没想到小姐真的受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宰相带着你出去的吗?” “别说了,气死人了。”紫萱端着清水进来,放下之后倒了杯热茶过来,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将翰玄居那边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讲给紫情听。 “好了,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苏明月喝完杯中的茶,面色如常的打断她们,凤眸之中却一片冷肃,“快去睡吧,养足些精神,后天可还有好戏要看呢。” 紫萱和紫情虽然忿忿不平,但见苏明月失了那么多血,整个人也有一些疲倦,便不多打扰,服侍她睡下之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翌日,整个相府中人看着苏明月的眼神都不对了,仿佛看妖怪一样。 荣华院和翰玄居没有什么动静,倒是苏炳成派人送来了不少滋补的药材和食材,还嘱咐大厨房每日做些养气补血的药膳送来。 苏明月心里清楚得很,他这是要把自己养肥了,还慢慢从她身上取血。 苏明轩的毒,只是第一步,也是他试探自己的重要一步。 七月初三,南诏国当朝宰相苏炳成的寿诞。 一大早,整个宰相府便闹腾了起来,人人面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神彩,走路脚底下都带风。 “把这个摆到那边去,那个红绸小心一点优点歪了,再挂正一下。那边那个寿字,小心一点别贴褶了。水果和糕点准备好了没有?酒呢,酒可都一一清点过了?” 宰相府迎客居的花园中央,一名身穿暗红色云纹锦袍的男子正动作利落的指挥着一众丫鬟婆子,忙着布置宰相寿宴的东西。 迎客居乃是宰相府中最大的客院,一共有四进院子,分别以梅兰竹菊四君子为名。宰相苏炳成的寿辰因为在七月,因此一般都在菊园中办。菊园里有一个大大的花园。花园中间有一个戏台子,戏台子对面地势开阔,正好用来宴客。右边前行不足百米便是一处大大的池塘,里面种着秋荷,夏日里望去还是一片碧绿的叶子,十分清爽舒适。 此刻,园中的戏台已经布置好了,大大的寿字摆在最中间靠后的方向作为舞台布景。前方开阔的场地上摆着数十张桌子,均以红色的绸布铺好,上面摆放着一些水果和茶点。 而宰相府大门外,病愈的苏明轩正站在门口迎接前来贺寿的客人,和煦如风的微笑挂在唇边,温文有礼的与每一个来客行礼交谈。浑然天成的高贵优雅,气质卓越清幽,得了不少人的赞誉好评。何梦芷虽在内院,却也有听了下人的汇报,喜得合不拢嘴。 “秦王殿下到,璟王殿下到!” 门外禀告的小厮拔高了声音喊到,苏明轩自然不敢怠慢,便是一直在里面陪客的苏炳成也问询赶来,满脸堆笑的迎了出去。 “小小寿辰,能得秦王殿下与璟王殿下亲自前来,实在是荣幸倍至。两位殿下,里面请。”宰相苏炳成寒暄客套一句,侧身让开路,引着两位贵客朝里面走。 秦王摇着扇子十分潇洒的道:“宰相大人国之栋梁,父皇时常赞誉,让我们兄弟多来亲近学习。可惜平日里宰相大人公务繁重,也唯有此时来打扰方不耽误你处理政事啊。” “秦王殿下哪里的话,为君分忧乃是微臣的本分。”苏炳成客气着,一行人迈进了大门。 正要再朝里走,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高喝:“太子殿下到!” 这一声呼喝生生制止了苏炳成的脚步,让他歉然的看着两位王爷。 “宰相大人先去陪皇兄吧,我们二人自己进去便好。”璟王清冷嗓音响起,虽不热络,倒也替他解围。 苏炳成召来面前最近的小厮嘱咐他小心带着两位贵客进去,转身便匆匆去迎接太子殿下了。 那小厮刚刚听到门房报了两位的身份,是以格外的恭敬,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一路弓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穿过曲折回廊步入花园,再往前百米便是二进院的石雕拱门,一路上凰天霖推着凰天爵,跟在小厮身后,不时欣赏着宰相府中的风景,倒也甚是惬意。 不想路过怪石堆砌的假山之时,骤然听到一处十分偏僻的角落里传你一声轻微的打翻东西的声音,紧跟着便是一阵斥责。这声音压得十分低,显然是不想让人听见,但秦王乃是战场杀伐之人,武功高强耳目聪敏,自然听得见。 只听一人斥责道:“你这笨手笨脚的奴才,这可是大小姐费了多少心思好不容易才从毒手药王那里求的一颗百灵丹,可解百毒,在老爷寿宴上有大用处。若是不小心摔坏了,当心大小姐剁了你的手脚把你做成人彘封坛拿去喂狗。” “嬷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定然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绝不敢再疏忽懈怠。” 凰天霖听着不由脚步凝滞,心中颇有些疑惑。这个宰相府的大小姐还真是有趣,送自己父亲一颗解毒丹做生日礼物,当真是别出心裁。 只是这惩罚下人的手段未免太过残忍了些。做成人彘封坛喂狗,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居然有这般狠辣的心肠,还真是让人惊悚啊。 “秦王殿下,这边请。” 第108章 苏明珠贺寿 “怎么了?”璟王轻瞄了他一眼,淡淡问道。 凰天霖侧眸朝后扫了一眼,打开折扇摇了摇,一副潇洒风流的样子:“没什么,听到点有趣的事情。” 见他不愿多说,璟王也就不再多问,由着小厮将自己推进了三进院开宴的地方,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都是些朝中要员。见到他们来的时候,纷纷起身见礼。 “见过璟王殿下,秦王殿下。” “各位大人不必客气,咱们今日都是来为苏宰相贺寿的,这些俗礼就免了吧。”璟王坐在轮椅之上,脊背挺直如松,挥手见气质华贵,竟丝毫不觉比人矮上一截。 众人也不再客套,寒暄一阵之后,小厮将二人引到主位上坐下。 此时院中还没有女眷,女眷都聚集在内堂叙话,要等到开宴的时候再过来。 两人坐下没多久,苏炳成便亲自引着太子殿下过来了。 太子今日依旧穿着明黄色软袍,袖摆长长垂曳,慵懒风华。外面罩着白色软缎云纹外褂,将那一袭明黄带给人的冲击减轻了几分,显得即尊贵又不失亲和。腰间蟠龙衔玉的腰带,光彩夺目。他人一到,原本坐下的众人又纷纷起身,恭敬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凰天擎袖袍一摆笑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都坐吧。”转眸看到璟王与秦王缓缓行来,唇边笑意不由加深,“二位皇弟也在啊,本宫还以为今日就我这一位不速之客呢。” “殿下说的是哪里话,小小贱辰,本不敢惊扰诸位殿下,故而未敢发帖。没想到殿下竟屈尊前来,倒是微臣失礼了。”苏炳成在一旁躬身行礼,一派谦虚,“太子殿下,请。” 太子也不再多言,由着他引路,璟王与秦王一左一右伴在他身后,落座在主位上首的位置。 苏炳成也未再离开,在此作陪。 往年虽然也有不少皇子前来为他祝贺,但太子殿下却是从未登门过。今日忽然前来,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贺寿是假,有事才是真啊。他若不在旁边亲陪,也是在放心不下。 好在太子身份贵重,即便他在此作陪不再去迎接客人,也还说得过去。说到底,断没有人敢让太子殿下空座,自己离开的道理。 之后又有几位皇子携重礼前来,荣王世子凰天然也登门道贺,这些人便都由苏明轩引进来。 时近正午,宰相府闭门谢客,宰相苏炳成的寿宴也正式开始。 女眷们都从内院过来,一时莺声燕语、香风阵阵,实在是为这满院景致又添色不少。 璟王坐在主桌之上,女眷到来时他神色未动,只是半垂着眼眸淡笑着与身边皇子说话。只是那眼风却依然极快的在人群中捕捉到一枚鹅黄色倩影。 主桌上另有几人,也在她出现之时,便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也来了。”沈若兮与苏明月挽手同行,目光瞥见那道明黄身影时不由脚步一顿,颇有些担忧的望着她道,“月儿,只怕他是来者不善。” 苏明月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安抚的笑道:“怕什么,今日可是我父亲寿辰,太子殿下该没这么不懂事才对吧。” 沈若兮细想之下也对,便收起了担忧,眼风自那道清影上划过,眸中颇有些哀思和失落,也只是顷刻便溺没。 戏台上,麻姑贺寿的戏已经开锣。戏台下的众人也开始起筷,边吃边看,也实在是难得的享受。 老夫人看着满桌菜肴精致,府内一切井井有条,不由赞许的望了二房蒋碧云一眼。这一眼,足叫何梦芷几乎拧烂了帕子,心中怒骂出声。 好在,好戏还在后头。 麻姑贺寿之后,戏子退下。台上五名婢子若穿花蝴蝶,送上一扇五折屏风、一架古琴以及文房四宝。众人一时纷纷有些疑惑,猜测着这是哪一位宰相府的千金要上台表演了,否则也不会如此大费周折。 只是这屏风若是为了遮掩容貌,为何竟是白娟。 主位上,璟王缓缓搁下银筷,戏谑的目光遥望着旁边女眷桌上那抹鹅黄色的身影。 女子今日只穿着一身鹅黄色轻纱烟雾裙,裙摆如烟雾朦胧层叠,行走时如踏浪行波的仙子,又如腾云驾雾的神女。长发挽成简单的流云髻,头上攒了一支蝶舞丹阳的簪子。另有一些绢花点缀发间,简单大方,却又不是端庄高贵。 脸上一层同色轻纱,盖住了凤目之下大半张脸,越发显得那双眸子灵动清透。 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少女抿唇一笑。轻纱下虽看不清楚,但那凤眸骤然闪现的光亮,依旧能让人察觉她此时的心情。尤其是当她暗示性的眨眼时,褪却了那智计满腹的深沉,反倒多出一丝少女本该有的天真娇俏,格外让人转不开眼。 璟王同样一笑,淡淡转眸望向台上。想必,今日这所谓的好戏,便要借此开锣了。 二人眉目传讯之际,却未察觉席间亦有一人,不动声色将这一幕看在眼底。黑眸中复杂光芒一闪而没,薄唇微抿,心中有了计较。 台上,婀娜身影款款而来,却非一人,而是两位。 一人隐在屏风之后,一人轻纱掩面行至台前,敛衽行礼。一双会说话的水眸荡漾着盈盈波光,勾魂摄魄般落在台下主位之上那群风度翩翩的皇子身上,尤其在秦王与太子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眼波流转,欲语还羞,端的是妩媚多情。 “咦,台上这女子瞧着倒像是南诏第一美人,宰相大人的千金苏明珠小姐。” “哎呀,当真是苏明珠小姐。真不愧是南诏第一美人啊,单单是这身气质神韵,便已叫许多女子难望其项背了。” “是啊,听说明珠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只不知今日她要表演的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定然能叫我等大饱眼福就是了。” 众人的议论传入何梦芷耳中,叫她心底原本的那一丝不快也一扫而空,眸底生出些许得意。她虽身为大夫人,但男女之妨还是要讲,故而并未在主桌之上与苏炳成一起,反而是坐在旁边的次桌位上。只见她盈盈起身,一袭绛红色锦袍华服随着她的走动流转出盈盈水光,款款行至苏炳成身边福了福身子道:“老爷,此乃珠儿精心准备了数日的贺礼,还说是想交予老爷检阅的功课,烦请老爷细细欣赏。” “哦,原来竟当真是珠儿。这孩子,还真是有心。”苏炳成称赞一句,饶有兴致的看着台上。 苏明月闻言垂眸一笑,倒是旁边的沈若兮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抱怨:“怎能不有心,这底下可还坐着太子和诸位王爷呢,若是能借此得了这些人的青睐,那可是飞上枝头边凤凰的事情,真可谓是一举数得。” “你啊,真是吃都堵不上你的嘴。”苏明月笑着夹了一块酥梨软膏在她的碟子里,笑着娇嗔了一句,示意她只管看便是了。 台上叮咚之声骤起,表演开始。 之间苏明珠素手纤纤执起毫笔,沾上了一点墨汁后,静立在屏风之前。 “原来,苏小姐要表演的是书法啊。” “似乎不仅是书法,你瞧那旁边还有染料,似是要作画。” “你们别猜了,还是静静看下去吧。” 何梦芷此时已坐回位置上,闻言不由得意的扫了一眼台上静立的倩影,目中十分自豪,转而挑衅般看向苏明月,见她只顾低眉吃东西,竟丝毫也未将心思放在台上,不由在桌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摆。 这个贱人,再叫她逍遥片刻,稍后定叫她现出原形。 台上舒缓琴音骤然变得急促,如同雨打芭蕉一般乐点密集。而原本静立与屏风之前的身影便踩着这些乐点开始舞动,腰肢款摆,玉臂轻扬,指尖狼毫在屏风上画下第一笔。随着琴音越来越快,舞蹈的动作也越发千姿百态、变化多端,而她手中的狼毫便不时在五折的屏风上画下。 舞姿轻柔曼妙,狼毫翻飞墨汁滑动,伴随着翩跹的衣袂裙裾,竟美得恍若要乘风飞去一般。底下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一时竟不知是看她的舞好,还是看她狼毫笔下到底所谓何事的好。 琴音低转慢吟,苏明珠舞蹈的动作也变得慢了下来,举手投足、翩然旋身之间都带着颠倒众生的美态。而那五折原本素白的屏风,也在她的挥毫之下渐渐呈现出一丝明显的景致。 主桌之上,已有不少皇子的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竟是半点也舍不得移开。 便是连太子,眸底也染上了一丝痴迷。 唯一还能端坐的,除了苏炳成之外,便只有璟王、秦王和荣王世子了。 凰天霖的目光落在那虽说能看出景致,但还无法窥透真容的画作之上,不由微微拧了拧眉,借着折扇遮掩侧身询问身旁的璟王道:“璟王兄觉得,这位苏大小姐所画为何?” “皇弟都瞧不出来,为兄就更不用说了。”璟王谦逊一笑,抬眸扫了一眼,继而轻轻摇了摇头。 一旁凰天然听到他二人说话,不由俯身插嘴道:“这四幅画色彩不同,风骨亦不相同,一时倒真有些难猜。” 既然大家都看不出来,也唯有继续看下去了。 台上表演也算是接近了尾声,苏大小姐这番消耗下来,也禁不起急舞了,是以琴音越发缓慢,如春风撩拨湖心。舞姿也越发柔美,如弱柳抚过河畔。 就在屏风上的画作即将成型之际,苏明珠倏地玉手轻扬,以披帛扇动屏风急速旋转起来,身子如同蝴蝶一般在屏风之间游走翩跹。 第109章 艳惊四座 渐渐的,第一扇屏风停了下来,画作的正面这才如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儿,缓缓将那遮脸的琵琶移开,将庐山这面目呈现在众人面前。 “呀,竟是红梅绽放枝头,端的是迎风傲骨。梅蕊纤毫毕现,栩栩如生,恍若真的一般。” “不愧是我南诏国第一德才兼备的女子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力,便是宫里的画师都要忍不住夸赞几声了。” “最奇妙之处在于那留白,当真是神来之笔。如同积雪茫茫,将寒梅傲骨尽数彰显。苏小姐好惊人的气魄,好巧妙的心思啊。” 众人在看清那画作之时,不由纷纷脱口夸赞,望向台上那翩跹舞蹈的身姿时,惊艳之色更浓。 而太子凰天擎,眼中更是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如此家世出众,容色倾城,才情绝艳的女子,才当得起他东宫太子妃的位置。 便是凰天霖与凰天然,都忍不住露出震惊之色,震惊之后又十分期待,她之后那几幅画又该是怎样。 众人心思各异间,第二扇屏风缓缓停下,一丛淡雅清幽的兰花静伏于其上。 兰花姿态柔美,生长在乱石缝隙之中。品格高洁,出尘绝俗。众人正觉比之第一幅的匠心独运,似乎欠缺了什么之时,淡雅的兰花幽香徐徐散发,萦绕在众人鼻端,叫他们心神巨震。 好个蕙质兰心的女子,还一份独一无二的思量。 此时此刻,凰天霖望着她的目光,也分外灼热了些。虽比之太子稍有收敛,却也能看得出其中汹涌的野心。 一旁桌上的苏明月见状,微微弯起唇角,状似与沈若兮闲话,出口的音量却足叫周边人听见:“看,我大姐姐厉害吧,连父亲都常夸赞大姐姐才艺双绝呢。最最重要的是,大姐姐不禁容貌倾城,心底更是善良。她常告诉我,农商官贵的等级之分其实并不妥当。” “哦?如何不妥?”沈若兮状似好奇的问道。 苏明月正要回答,一旁的何梦芷已然警告般低喝一声:“月儿!” 吐吐舌头,与沈若兮相视一笑,闭嘴不言,看着台上第三山屏风缓缓停下。 一旁秦王听闻此话时,眸底深思更重,目光也更为强烈。原来那番话,竟是出自她之口。也对,他当时真是糊涂了。 璟王执起面前酒杯轻抿一口,不由含笑望向苏明月。这丫头,还真会见缝插针。怕输了与自己的赌注,趁着凰天霖对苏明珠有所动心的时候,将上次自己引他注意的那番话都推到苏明珠头上。这丫头,还真是腹黑的紧。 “哗!” 第三山屏风之上,竹节清贵,竹枝倔强,竹叶翠绿,自有一种风骨。最为难得的是,也不知她做了如何处理,那墨汁凝而不散,缓缓晕染开来时,竟仿佛有微风拂过,竹枝竹叶随风摇摆一般。恰好此时琴音哗哗如流水,便如风吹竹叶时的声音一般无二,仿佛那片竹林便在众人面前活了一般。 不用猜也知道,这最后一扇屏风上画的定然是菊了。 梅兰竹菊四君子,品质高洁寓意深远,倒与今日的摆席的院子格外契合。还有作画之人精巧的心思,高绝的画工,翩跹柔美的舞姿,无一不叫人惊艳。 不管第四幅画是否能胜过前三幅的布局,今日之后,苏明珠之名只怕要响彻南诏。在她南诏第一美人的名头之上,怕是还要再加上南诏第一才女的名头了。比起当日苏明月一舞惊四座,今日苏明珠的表现卓绝更胜一筹。 作画本就是既考验人心境的事情,最忌讳旁边有人打扰。似她这般一心二用,既要跳舞又要作画,更甚者同时作四幅,每一幅都布局精巧、匠心独具,怎能不让人惊艳。 如此女子,堪称当世第一人了。若是那日她也在宫中,又哪有苏明月什么事儿呢。 众人惊艳的目光,让何梦芷得意得几乎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那飞扬的眼角眉梢,喜色藏都藏不住。 “你别说,你这大姐虽然人不怎么样,但这手绝技倒真是惊人,连都不得不说一声佩服了。”沈若兮拍了拍苏明月的肩膀,十分无奈的赞叹了一声,仿佛说出这番话实在是让她难受的很,但是不说又会让她更难受。这纠结的表情,逗得苏明月噗嗤一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这人,夸个人都这般不情不愿,人家可不缺你这一份夸奖呢。”说着,目光飞向一旁的主桌。 此时太子已然忍不住站了起来,抚掌大赞道:“好,好,好!”一连三声好,层次不同,语气不同,表达的意思也不同。 第一声是夸赞苏明珠心思好,第二声是夸赞她容貌好,第三声是夸赞她才情好。三声夸完,便是连苏炳成也忍不住抚虚微笑,目光看向犹自舞动的苏明珠,满意之色甚浓。 何梦芷与有荣焉,得意的恨不能当场向苏明月叫板。 “苏宰相教女有方,大小姐才气过人、天姿国色,本宫定要禀报父皇,对宰相大人好好嘉奖一番。”说着话,目光却落在台上舞动的倩影身上。阵阵香风在空气中萦绕,让他难言心中火热饥渴。 如此美人,他定要得到,养于东宫,日日齐眉交好。 太子都大赞了,其余众人自然不能落后,纷纷起身对苏炳成好一番恭维。苏炳成虽有心谦虚一番,但是容色间的得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 “天啦,好美的菊花!” 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众人这才注意到台上第四扇屏风已然停下。 其上只画着一朵菊花,但却细致入微,精细如发。花瓣上沾染着清晨露水,在阳光照耀下闪烁光泽。花瓣纹理清晰,颜色由浅入浓,层层叠叠将花蕊包裹。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蝴蝶,萦绕着花瓣飞舞了片刻之后,竟驻足画上,流连不走。越来越多的蝴蝶飞来,驻留在屏风之上,天然一副蝶恋花的图,叫众人连赞叹都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霜雪不去真颜色,暗香幽浮凌寒开。孤园幽兰高秋月,飞霜淅沥清香歇。翠烟数茎幽玉色,声破寒窗入梦来。待到冲天香阵透,满城金黄百花残。” 娟秀温婉的小楷盈盈出现在第五扇屏风之上,纤细的手腕每写下一句便有人将其念出来。 一首七言诗,将梅兰竹菊四君子的高风亮节尽揽其中。意境深远,气魄宏达,便是不少男儿,也少有这种胸怀。 众人看着苏明珠的眼色,不由又变了变。 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世出无有。 琴声暂歇,苏明珠鬓边香汗,微微喘息着莲步上前,敛衽为礼莺声恭贺道:“女主恭祝爹爹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特此献上四君子图,感念父亲教导。” “好,快些起来,歇息一下吧。”苏炳成满意至极,满脸笑意,亲自上台将大女儿牵了下来,足见其宠爱。一路带到主桌旁站定,淡然吩咐道,“这里都是贵客,珠儿可摘下面纱,与贵客见礼吧。” “是,父亲。”苏明珠又福了福身子,素手微抬摘下面上轻纱,露出那颠倒众生的绝色面庞,盈盈敛衽,莺声软语,“给太子殿下、璟王殿下、秦王殿下请安,见过诸位皇子、荣王世子。”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做来都有无限风情,直叫桌上众人惊艳之余,对她越发生出好感。 可惜大家眼睛也不瞎,看出来太子殿下动了心思,他们即便再欣赏也不敢公然与太子抢人,只好安奈,笑的客气。 倒是太子上前一步,伸手虚扶住她的玉臂,直觉触手肌肤柔软,一股女儿家的幽香直冲鼻端,让他好生晃神,直到一旁有人轻咳一声提醒,这才反应过来,满面堆笑的道:“苏小姐快快请起,小姐表演许久怕是也劳累了。来人,本宫身旁加座,让苏小姐好生歇息。” 闻言,苏府上下众人心中皆是一喜。就连老夫人,都忍不住露出笑颜望着苏明珠的方向点了点头。 太子的吩咐,苏炳成自然不敢违抗,更何况他正巴不得如此。若是大女儿能嫁入东宫为太子妃,日后便是皇后。他苏府的荣华之上,怕是还能再添尊贵。 下人搬来锦凳安置在太子身旁,苏明珠又是行了一礼之后,等到太子坐下之后,这才盈盈落座。 幽香浮动,太子只觉心旷神怡,不由深深吸了一口,面上容色轻佻,叫苏明珠看着不由有些反胃,别开眼不去看他。 目光转动间与一双漆黑的眸子对上,眸中虽有惊艳之色,但并不过分,恪守有礼。见她往来,唇角潇洒荡开,握着折扇拱手见礼。苏明珠心中一喜,面上却有些羞涩,微微垂眸还了一礼。秦王此时虽不是太子,但难保日后也不会是。相比太子,她更看好这位温润有礼,气质潇洒的五皇子。 一番客套之后,太子殿下吩咐重新起筷。众人自然纷纷执筷,再开始用餐。至于台上的布置,自然有人撤去。 苏明月望着屏风后那一袭粉色纱裙快步离去,不由勾了勾唇。 虽有皇子在座,但好在气氛并不拘谨,一番酒过三巡,苏明轩不由开口调笑道:“妹妹这份礼送得好生别致,如此可就显得为兄的贺礼太过落俗了。” “哥哥莫要打趣珠儿了,哪年哥哥送的寿礼父亲不喜欢过。”苏明珠谦逊有礼的道,水波荡漾的眸子流转轻动,落在一抹鹅黄身影之上,淡淡开口道,“月妹妹舞姿出众,今日父亲生日,不知妹妹准备的是何寿礼啊?” 第110章 凤求凰 “姐姐方才的表演可谓精彩绝伦,妹妹此时若是再舞,岂不是班门弄斧么。”苏明月姿态从容的站起来,粉唇挂着浅笑。 苏明珠闻言不由谦逊垂眸道:“妹妹这话说的,你的舞姿那是连陛下都御口赞誉的,姐姐如何能与你匹敌。难道,妹妹为父亲准备的寿礼,当真也是舞么?” 这番话粗粗听着倒没什么,但细想下来不难发现,苏明珠这是在暗指她东施效颦,一味效仿别人,半点心思都不肯花。 “父亲寿辰,本该送上大礼,无奈女儿囊中羞涩,实在是寻不起什么贵重东西。本想着舞姿虽然拙陋,但好歹也是一番心意。不想如今姐姐一舞冠绝,女儿倒是不敢再跳了。”苏明月婉也不急着辩解,反倒顺着她的话说下来,语调清婉,别有一股端庄自持的味道,“不过到底是父亲寿辰,喜庆热闹的日子。方才女儿听得姐姐舞时那琴声高绝清雅,一时有些技痒,忍不住也想抚上一曲。但不知方才抚琴之人是谁,为何竟不见她来向父亲讨赏呢?” 一般大户人家都有这个规矩,凡事宴席上表演助兴的,都可向主人家讨一个彩头。方才那弹琴之人未曾露面,众人的焦点又都击中在苏明珠的身上,倒还真将她给忘了。此时听到苏明月这么一说,才想起来那人未曾来讨彩头,这对主人家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大不敬了。 是以她话音才落,苏明珠便忍不住有些变了脸色,但好歹还是稳住了情绪,侧眸望着苏炳成乖巧的道:“父亲有所不知,方才抚琴之人并非女儿请来的琴师,而是二妹。四妹之事,二妹深感自责,这些日子来都在佛堂念经求佛,希望诸天神佛能保佑四妹平安。父亲寿辰,二妹未及准备礼物,故而女儿临时让她代替了琴师上场抚奏,也算全了她对父亲的一片孝心。只是一曲奏罢,二妹自觉容颜憔悴不宜见客,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故而女儿想等着宴毕之后再告知父亲。不想三妹倒是个明白的,怕那些人不晓得规矩故而特意提醒,倒是多谢三妹妹了。” “原来是馨儿,倒是难为她有心了。”苏炳成不轻不重的赞了一句。 苏明月福了福身子,颇为惶恐的看着苏炳成道:“既然姐姐们才情都如此卓绝,月儿越发不敢献丑了。” “妹妹怎可如此妄自菲薄,咱们同在一个先生手下受教,哪里就差的了多少呢。”美眸鼓励的看着她,“再说在座都听过妹妹才名,妹妹怎可觉得自己是在藏拙呢?” 苏明珠这话虽然明面上是姐妹之间的打趣,实际上却是隐隐含射她装模作样,明明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再说大家也见过她跳舞,这时候来谦逊未免有点作假拿乔。在自己父亲的寿宴上拿乔,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再说了,她这般一味谦逊,说不准别人还觉得是苏宰相偏私,只请了好的教习教导其他小姐,反而对她这个痴傻无盐的嫡出小姐不怎么重视。 沈若兮一听,便有些火大:“苏小姐这话可就说错了,龙生九子尚有不同呢,难不成状元教出来的学生,都能考状元咯?!” 一句话,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打在苏明珠脸上,登时让她有些脸色发白,忍不住委屈的咬了咬唇:“郡主如何这样说,明珠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苏宰相当真是好福气啊!”一声满是笑意的清冽嗓音忽然插进话来,只见秦王摇着折扇一脸羡慕的看着苏宰相道,“府里的这几位小姐每一位都是才情过人,性格温婉谦逊。苏宰相当真是教女有方,难怪父皇经常让我兄弟几人多多向宰相学习呢。” 苏炳成自然知道秦王这是在替苏明珠解围,登时领了他这份情,客套的道:“圣上过誉了,太子与诸位王爷那才是德才兼备、人中之龙,堪为万民表率啊。” 两人互相宫闱,顺带将整个皇家的人都夸了进去,官场太极打的很好。 “孝在于心,苏宰相的儿女皆是这般孝顺,可知后福不浅,父皇这是在敲打咱们呢。”璟王垂眸淡笑着接了一句,清冽的眉眼透着一丝柔和,倒越发多出几分丰神俊朗的味道来。 他这话听着表面上是在赞扬,实际上却是在为苏明月解围。孝道在于心,表面上的一些举动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心中如何想才更为重要。所以苏明月即便今日不表演,也并不能称为是不孝。倒是苏明珠这么大张旗鼓的作了这番秀,倒多了几分故意的心思。 贝齿轻咬唇瓣,一双美眸中怨毒神色闪了又闪,苏明珠几乎掐断了自己新染的指甲,这才生生将心底的怒意给忍住,面上掐出一丝笑意来:“璟王殿下此话不错,倒是我有些为难三妹了。三妹既然不愿,那便再送其他的寿礼吧。都是孝心,想来父亲也不计较贵重与否。” “本宫倒觉得皇弟这话不妥,父母生养之恩大于天,为人子女若是连寿诞这般重要的日子也不愿略表存心,一味的躲避耍滑,如何称得上一个孝字。”太子剑眉一横,目光多了一丝轻蔑和不屑,其中还藏着一丝恨意。 “太子殿下息怒,月儿并非不愿,只是……”苏明月惶惑的敛衽为礼,一番欲言又止之后无奈叹气道,“想来月儿今日若是不能奏上一曲,怕是就到担上这不孝的罪名了。”朝侍候在院外的紫萱打了个眼色,后者飞奔回院子取琴去了。 不一会儿,有小厮搬上琴桌、琴凳,紫萱小心将一张焦尾古琴放在琴桌之上,淡淡福着身子道:“小姐,琴备好了。” 垂眸时,淡然如水的眸底掀起一丝波澜。一切果然如小姐所料,接下来,这些人还不定怎样的吃惊呢。 苏明月款款行至台上,尚未长全的身量瞧着有些单薄,倒比不得苏明珠的体态婀娜、风姿绰约,不过也如一株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夏荷,自有一股别致的韵味。 只见她轻提裙摆优雅坐下,双手十指放于琴身之上,食指微勾拨出一道琴音,娇软嗓音缓缓响起:“今日父亲寿辰,女儿有感当年父亲与母亲情深,故而献上一曲凤求凰,还请诸位鉴赏。” 语罢,十指勾挑拨弄,寥寥琴音倾泻而出。宛转悠扬如同天籁,绕梁三日余音不绝。那婉转低噎之声,叫人柔肠百转,神思共鸣,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凄婉之情。 一曲奏罢,现场一片静默,有不少情绪柔婉着,竟被琴音引得垂下泪来。 见众人愣神,何梦芷心中甚为不快,强压了心头翻涌的怒火,厉声斥责道:“月儿,今乃是相爷寿诞,如此喜庆之日你却奏这般凄婉幽怨之音,是何意?!” 这一质问,众人虽觉她琴声中情思悠远让人神往,却也觉得于今日的场合实在是不符,故而也觉宰相夫人这一声质问有理。 孰料苏明月眼圈儿一红,自怀中掏出绣帕暗暗擦拭眼角,满面哀戚的朝苏炳成福了福身子道:“是月儿思虑不周,还请爹爹责罚。” 她不称父亲,反倒唤他爹爹,登时叫苏炳成心神巨震,目中不由透出一缕回忆之色。 当年月儿的母亲蓝初晴还在世时,他们也曾琴瑟和鸣相敬如宾。那般逍遥惬意,情深意重。当年晴儿最爱的曲子,便是这凤求凰了。 “起来吧。”苏炳成长叹一声,虚扶了一下示意她起身,进而有些深思的道,“这凤求凰是你母亲当年最爱弹的曲子,没想到你弹得竟比她还要好些。” “多谢爹爹夸赞。”凤眸清凉如水,如春风拂过掠起点点波纹,蔓延出一丝喜色。 但是那喜色背后,却又藏了一抹不为人所察觉的情绪。 苏明珠放在桌下的手指紧紧蜷缩,指甲掐入掌心,有清晰的痛楚传来。红唇挂上埋怨的浅笑,带着女儿家的娇嗔道:“你这丫头,琴艺这般出众还藏着掖着。若是二妹在场,定是不能饶你。” 她这番话分明是姐妹间的打趣,说出来并无伤大雅,不过听在有心人的耳中,却叫他们看着苏明月的眼神微微变了变,染上了一缕不屑。 当真是个好有心计的女子,先是一味的谦逊,等实在避不过了又来献上一曲,但其造诣却远远超越了自己‘自愧不如’的家姐,这其中的故意,只怕是人都能看得出来。 “姐姐也莫要笑话我了,不过是以前听母亲弹得多了,自然会一些。拿手的曲子再谈不好,岂不越发丢脸了。”苏明月歪着脑袋天真辩解,也是与一副与姐姐调笑的模样,“我想今日丹儿和露儿也定为父亲准备了寿礼呢,父亲现在可要看看?” 苏明珠闻言脸色一变,她是如何知道,苏明露与苏明丹也要上台献艺为父亲贺寿的?! 难不成,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了?!不,不会。这是去她可是瞒着所有人安排的,就连母亲都未必知道,她如何可能得知。 应该只是凑巧提出罢了,毕竟往年也是这样。 大户人家的庶子庶女在这种场合是无法出现在人前的,除非是极为得脸的庶子或庶女,否则只能在后院中吃上一顿宴席,等到宾客散尽之后再来磕头。 不过往年,因为何梦芷素有大度贤惠之名,所以那些庶女倒也有机会在人前露脸,为苏炳成送上一份寿礼。 第111章 意外刺杀 “嗯,去年露儿和丹儿和绣了一套衣袍,却不知今年她们送的又是什么。”苏炳成带笑感叹,一脸得意的笑。 “珠儿听说,今年两位妹妹精心排练了一段剑舞,说是甚为别致,要献与爹爹。”婉转若黄莺般的轻柔嗓音听起来甚为悦耳,仿佛是一根轻柔的羽毛,划过人心底,撩拨起一阵颤栗,不由得带起一阵酥麻。 “剑舞?!月儿还是第一次听说,想来肯定好看。”苏明月拍着手掌,忙不迭拎着裙摆从台上下来,一脸天真的样子,“月儿今日可有好眼福,先有大姐姐别出心裁的琴舞诗画,如今又有妹妹们的剑舞压轴,倒是月儿这一去平淡的凤求凰实在是丢人现眼,爹爹可不要怪罪月儿啊。”言罢拉着苏炳成的袖子晃了晃。 她今日穿的窄袖衣服,袖口本就有些短,这一番动作越发将她手腕的袖口往上提了一些,露出她手腕上包裹的白布。 大掌覆上她嫩白的手腕,稍稍用力压了压。苏明月对他来说,将来可有大用处呢。不过,他似乎要好好寻一个由头,免得日后麻烦。 “你这孩子,眼瞅着也快要及笙嫁人了,还这般孩子气,可叫为父如何放心。”疼惜的替她理顺额前散乱的发丝,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当真是羡煞旁人。 苏明珠微微咬了咬唇,指尖狠狠掐了掌心,强撑出一抹笑意道:“父亲疼爱月儿,当真是叫人羡慕。露儿和丹儿两位妹妹可是等了许久了,月儿且把父亲让出些时候可好?!” “姐姐又来打趣!”苏明月娇嗔的笑了一下,扭过身子福了福,迈着小碎步跑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刚坐下,旁边的沈若兮不由伸手过来在她小臂上狠狠掐了掐,压低了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刚才的样子,肯真够让我反胃的。” “没办法,只能小心应付了。”自己方才故意亮出手腕上包扎的伤口,就是为了让苏炳成心生戒心。 若是他取自己女儿的血救自己儿子的事情传出去,只怕多年积累的好名声将烟消云散吧。 尤其是,他对她,可还有着其他的打算。 苏明月好歹是相府的嫡女,若是身上时常带伤或是突然暴毙,只怕定会引起外界非议。所以他日后再要想取她的血,定要好生思量一番,最好是能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借口。 比如说,寻一个由头,将她赶出府去。不过她身上还背着圣上赐婚,轻易他不会走到这一步。除非……台上乐声骤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眸望去,只见苏明露与苏明丹手持长剑,一身劲装打扮登台,长发高高束起迎风飘扬,额前编发。既简单,又英气,十分不俗。她二人本就生的极好,如今这样可以打扮之后,盖住了尚未成年所带的稚气,精神中透出一股勃发的英姿,飒爽伶俐。 伴随着乐点,二人举剑起舞。她们的舞姿经过精心的设计,相府相衬相互配合。虽然剑乃是阳刚之物,她们二人舞起来少了一些劲道和大气,但是却平添了一丝柔美和温和,到显出剑术的另一种美。不过那剑到底只是用作装饰,正经要看的还是其舞姿,两人身似蒲柳柔韧强劲,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又韵味十足。整个舞下来,也着实精彩,叫人看的目不转睛。 最后一个动作,是苏明露踩着苏明丹的膝盖,借力飞身而起,甩剑飞劈落地,与苏明丹连续旋身三周之后摆出的姿势相照应。 这动作她们曾演练过不下数百遍,断不会出错。可谁知,苏明露刚踩到苏明丹膝盖上时,苏明丹不知为何脚下一滑,连带着踩着她膝盖借力的苏明露也是一个趔趄扑倒,而她手中原本准备飞劈的剑就这么被甩了出去,直接劈向台下的太子。 这一惊变发生在瞬息之间,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长剑飞向太子。 “太子殿下小心……啊……” 苏明珠一声惊呼,飞扑在太子身上替他挡住长剑,剑身刺入她的肩膀,带起一蓬血雾。苏明珠痛呼一声,身子软到在太子怀中。 太子慌乱接住,勃然大怒:“苏小姐,苏小姐!快,快来人去请太医,并替本宫将这两个意图行刺的贱人拿下。” 简单一句,就定下了苏明露与苏明丹谋杀皇子的罪名,叫一旁的苏炳成脸色瞬间变得漆黑。 台上的苏明露和苏明丹闻言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登时跪倒在地,颤抖着撕声喊道:“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啊。”不断磕头,额头磕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立时血流如注。只是她们却恍未觉,只顾着磕头求饶,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句饶命的话,再也说不出其他。 苏炳成见状,心中虽恨不得掐死这两个闯祸的庶女,面上却还是不得不出言维护,整理了一下表情刚要开口,就听到已经有人抢先一步。 “殿下、殿下开恩,”苏明珠气若游丝的在他怀中抬起苍白俏脸,竭力忍住痛楚,艰难道,“两位妹妹定不是故意,还请殿下查实清楚,莫要、莫要……呃……” 话未说完又忍不住闷哼一声,额上留下冷汗。 “苏小姐先莫要说话了,本宫暂且不处置她们就是了。太医呢,赶紧去给本宫催一下。”太子面目狰狞,双目燃烧起炽烈火焰,抱着苏明珠的手却极尽小心,生怕再伤了佳人分毫。 “殿下,不妨先让臣将小女带回房中,等太医来了也好诊治啊。”苏炳成见他如此紧张,拱手上前,满脸关切道。 “不必了,本宫亲自抱她回去。前面带路。”说罢将苏明珠打横抱起,小心翼翼朝内院走去。 谁知此时何梦芷却推开众人挤到苏炳成身边拉住他的袖子,阻止了他的脚步:“老爷,你忘了咱们有现成的灵药吗?” 苏明轩那般严重的毒都能解,更何况只是一道小小的剑伤呢。 苏炳成眉头紧皱,似有些犹豫,何梦芷见状心中大急,不由落下泪来,哭着道:“老爷,难道您就能眼睁睁看着珠儿遭受这般苦楚吗?太医来毕竟需要时间,若是珠儿有个万一,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看到夫人如此痛苦伤心,苏炳成心中也有些不忍。毕竟失了小女儿,这个大女儿可谓是她唯一的支柱了。若是大女儿再有个好歹的话……再者,他也不愿大女儿有何闪失,毕竟他对苏明珠的期望,比何梦芷的还要高上很多。 思及此,眉心的犹豫消散,眸底划过一抹狠戾,扬声唤了一句:“太子殿下且慢,微臣有法子可救珠儿。”转身,犀利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那一抹鹅黄色身影之上,“月儿,过来。” 闻言,璟王冷冽清寒的眸底划过一抹利芒。这个苏炳成,当真是好狠的心肠。方才他看见苏明月亮出手腕上白布之时,还以为苏炳成日后再行事定要多些思量。没想到这才不过片刻,他竟又起了这般心思。 为人父者,竟如此偏颇。他的月儿,看来他要加快步伐,早些将她接入自己府中才行了。 “父亲,你、你唤我何事?”苏明月排开众人过来,望着苏炳成的目光有些畏惧闪躲,身子还不有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众人的目光也变得十分疑惑,虽然经此异变,主桌上的人都纷纷起身围在太子身边,外面的人一时看不清是何状况。不过刚才长剑飞来,苏明珠不顾性命救了太子,他们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刚才太子大声叫人去召太医,又抱着苏明珠准备回后院,如今却被苏炳成叫住,而且唤了自己的三女儿,到不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围观众人当中,却也有不少人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眉目。甚至凰天霖和凰天然在他叫出苏明月名字那一刻,就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看向他的目光也由原本的崇敬多了一丝鄙夷和不解。即便是救人心切,却也不该以伤害自己另一个女儿为代价。这样的父亲,怎样都算不得是慈父吧。 方才那一幕,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是讽刺得很。 其实众人心中都有数,刚才即便苏明珠不扑过去,那剑按道理来说也伤不了太子。毕竟苏明露并非习武之人手劲不大,那长剑又是无意中甩出准头根本不足,要不然也不会只刺中苏明珠的肩膀了。再加上太子殿下本身就是个武艺高强的人,这剑虽然来得突然,不过他要躲开或者将它打落也是轻而易举。 不过经过苏明珠那么一喊一救一伤,这件事情就彻底变了性质。她不计生死救了太子,实在是震撼人心。再加上太子本就对她生了好感,经过这么一下,恐怕再难将她与寻常女子一般看待。说不定若是性子一急,登时就要去求旨赐婚也未可知。而且她这举动可谓是救了苏府上下,毕竟就算太子有实力打落那剑,但苏明露此举亦可以大不敬之罪论处。届时连累苏府声名,全府上下均会被抹黑。现在她冒险救了太子,不管如何已经变成了太子的恩人,即便太子再要追究那也只会是追究苏明露与苏明丹两人的责任,不会再牵连苏府,而且众人的非议也只会落在那两人的身上。 第112章 取血救人 苏明珠这可算得上是踩着自己的姐妹上位,而且还上的惊世骇俗,让人瞧不出半点破绽,生不出半分责备来。因为她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最最有利的位置上,受害者! 一个受了伤的人,一个不顾生死拼死救了太子保全了苏府上下的人,众人除了敬佩,又还能怎样呢? 苏明珠真可谓是聪明至极,面对这突发的意外,能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出这一箭三雕的计策,当真是不容小觑。 只是,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苏明月沉思的目光落在台上,自苏明露二人身上缓缓划过。 方才她看的很清楚,苏明丹是因为脚下突然打滑,才会导致摔倒发生意外。这台子之前可是精心处理过,就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可想而知,这出戏,绝不会如此简单。 “月儿,你可愿救你姐姐?”苏炳成微微垂眸,挡住眸底真实情绪,缓缓开口道。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一开口就把难题丢给自己。自己若是不救,只怕明日她心肠歹毒至亲姐生死于不顾的骂名就会传遍整个帝都。尤其是在苏明珠冒死救了太子殿下,是个女中豪杰的美名之下,自己只怕会越发不堪。 虽说她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名声,但众目睽睽之下却也由不得她不虚荣一下了。 苏明月瑟缩一下,似是极为畏惧他的样子,咬了咬唇,一双凤眸浸润着水汽道:“自然、自然是愿意的。” 这模样,俨然与那些被逼良为娼的无辜少女一般无二,看的苏炳成心头怒火熊熊,却又发作不得。 “既然愿意,那你过来。”眼下救人要紧,再说太子殿下还看着呢,实在是耽误不得。 苏明月依言上前,只见苏炳成动作粗鲁的一把抓住她左手腕,转头吩咐道:“取匕首和碗来。” “父亲,您这是……”苏明轩担忧的看着,想要阻止却被何梦芷一把拽回,狠狠瞪了他几眼。焦烁目光落在被太子横抱着,俏脸惨白几欲昏迷的苏明珠身上,不由有些犹豫,最终咬了咬牙将目光移向别处。 很快,下人将匕首和干净的碗送来。苏炳成抓过匕首,示意下人端好碗,举刀便要割。 “宰相大人,此举似乎不妥吧。”清润的嗓音传来,生生止住了苏炳成的动作。 “苏宰相,你要是有办法,就快些,莫要左右耽搁,耗费时间。”太子厉声喝道,恼怒的瞪了说话的人一眼,眼神充满警告。 苏炳成目光闪动,终究是手起刀落,眼看那匕首就要划在苏明月纤细嫩白的手腕上,在场已经有不少胆小之人不忍看到这一幕,纷纷扭头闭眼。 叮! 一声清脆撞击传来,苏炳成手中匕首被一枚小巧的茶杯打落,而发出茶杯之人一身黑衣,垂手恭敬站在璟王身后。 察觉众人目光,璟王缓缓抬起眼眸,森寒目光落在被苏炳成抓住的细小手腕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得伤损。虽说苏宰相乃是她的父亲,也不该如此残暴,竟取自己亲生女儿的血,来救另外一人吧。偏心,可不是这样的偏法。” 闻言,众人纷纷想起此前不过一刻的画面,目中不由露出鄙夷之色。演戏也该演全套才对,前一秒还一副心疼不舍的模样,如今就可以举刀取血了。只怕背后,这个苏家的三小姐过得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日子呢。 “璟王殿下,相爷不过是取月儿一点血罢了,可珠儿却是受了重伤,若不赶紧救治只怕是……”何梦芷拧着帕子抹泪。 也对,不过是划一条口子罢了,取点血于性命倒也无碍。倒是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只怕还从未受过如此重伤,挨不住也是理所当然。 黑眸光华流转,轮椅自青石板上碾压而过,缓缓靠近,唇角冷笑越发明显:“怎么,平日里夫人也是这般不将他人的苦楚放在心上么?” 何梦芷一时失言,却被璟王逮个正着。一句话将她问得无言辩驳,一张脸胀得通红,几欲晕厥。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气氛僵持不下之际,倏听一道清冷嗓音落下,紧接着一名侍卫打扮的人拎着一个须发皆白肩上还挂着药箱的老者飘然落下。将那老者往太子的方向一推,转身走到璟王身后站定。 原来,刚才璟王也派了人去请太医,而且还用了最便捷的法子,直接运轻功将人给带了过来,速度快了不少。 难怪方才他会出言阻止了,苏宰相的做法也实在是残忍了些。好在如今太医来了,这位苏三小姐也用不着受皮肉之苦了。 凤眸淡淡凝望过来,眸底疑惑之色乍然飘逝。原本她已做好了要再挨一刀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竟会出言阻止,且这般维护于自己。 既然太医来了,苏炳成也没有理由再取苏明月的血。只是心中十分不甘,自己今日背了这不好听的名声,而她却丝毫未损,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她。 太子狠戾的目光自苏明月脸上缓缓剜过,抱着苏明珠转身朝内院方向走去。她伤在后背,总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让太医诊治吧。 苏炳成甩开苏明月的手,跟在太子身后行了两步,却又倏地顿住,凌厉眼风扫向依旧跪伏在台上的苏明露二人,厉声喝道:“你二人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倒想起来要追究了。看来她猜的没错,今日苏明珠只要开了局,苏炳成自然会推波助澜。 这就是她所谓的亲人,一个个都巴不得她立刻去死的亲人。畜生都比他们更有情有义。 “父亲明鉴,女儿当真是冤枉。都是丹妹没有站稳,才将女儿摔了出去,导致手中的剑脱手飞出。便是借女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刺太子殿下呀。”苏明露浑身颤抖着解释。 苏明丹听她将事情责任劝推给自己,也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冤枉:“冤枉啊父亲,女儿方才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才会出错。女儿也不是故意的,求父亲慧聪明断,还女儿清白啊父亲。” 苏炳成一记眼神扫过,身后早有见机的小厮冲到台上,仔细将苏明露二人跪伏地方的周围检查了一边,俯身拾起一枚珠子,双手捧到苏炳成面前,躬身恭敬道:“请相爷过目。” 苏炳成只扫了一眼,立时勃然大怒:“来人,将今日负责打扫院子的一干人等全部拖下去,当场杖杀!” “相爷饶命啊,相爷饶命啊!”一时之间,哀求的声音此起彼伏。 偌大一个院子,再加上今日场合实在重要,打扫更是精心,所以负责洒扫的少说有二十来人。二十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说打死就打死。这些上位者,还真是视人命如草芥啊。 “阿弥陀佛!”一声轻悠的佛号传来,引得众人不由望去。只见老夫人捻着佛珠站起来,颇有些责备的看着苏炳成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怎可随意轻言生死。今日是何等重要的场合,这些人哪敢有丝毫的不尽心力,又怎会犯这般愚蠢的错误。” “老夫人说的是,相爷,奴才们开宴之前还仔细检查过每个角落,确认并无任何遗漏。这珠子,实在不是奴才们的疏漏啊。”管家也忍不住站出来说话道。 虽说此次宴会是二夫人操持,但管家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若当真要追究,只怕他也脱不了关系。 苏炳成沉沉目光扫过苏明月脸颊,冷声道:“那这珠子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么?” “老爷,我瞧着这珠子倒是有些眼熟,仿佛与月儿头上珠花上的珍珠一致。”迟疑的声音响起,何梦芷一脸犹疑的看看苏炳成握在掌心的珠子,又看看苏明月头上的珠花,继而脸色一变,颇有些慌乱的道,“是我看错了,月儿,你快去珠儿那边瞧瞧,她可无大碍了。”这举动,分明便是欲盖弥彰。 苏明月自然不会真的走,她还想看看这些人的戏要怎么演下去。 “站住,你过来!”她虽没走,苏炳成却依旧凶狠的喝了一声,看着她冷冷道。 苏明月款步过去,任由他抬手摘走自己头上的珠花查看对比,眼神始终一片淡然,浑然不以为意。 “月儿,你还不跪下!” 一声愤怒爆喝,带着十足的怒意和火气,惊得众人心头一跳。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呀。”何梦芷上前一步将苏明月护在身后,一副爱女心切的慈母模样。只是那双凉薄的眼睛,却藏了一丝奸计得逞的快意。 苏炳成抬手将她拉开,浸染了冷意的眸子直射苏明月面颊:“月儿,你可知罪?!” “月儿不知,还请父亲明示。”苏明月一改之前维诺畏惧的神色,腰板笔直,不卑不亢的回视他。 苏炳成眸光一沉,厉喝道:“露儿与丹儿究竟何处得罪了你,竟让你这般算计陷害。小小年纪心思便这般歹毒,还敢狡言强辩,你当真以为我对你宠爱有加就不会深究吗?!” “父亲这话从何说起,两位妹妹闯祸,为何要算在月儿头上。月儿虽不及大姐姐聪慧,不及两位妹妹灵巧,却也不该如此无端被人指控。父亲若觉得此事与月儿有关,还请父亲拿出证据,否则月儿不服。” 第113章 璟王维护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苏炳成伸开手掌,掌心一枚浑圆莹白的珍珠。 苏明月看了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冷意,脸上神情凄然:“父亲单凭这一颗珠子,就说是我吗?” “这珍珠乃是东海翠璃珠,阖府上下仅二十四颗,当年你母亲为你打造了一套珍珠头饰。不是你,又会是谁?”苏炳成言之凿凿,凌冽气势携万钧之势扑面而来,寻常人根本抵挡不住。但苏明月却仅仅只是淡淡抬眸扫了他一眼,眼底讥诮和冷意炙烈。 何梦芷在一旁见状,忍不住又扑了上来,拉着他的袖子苦求道:“老爷息怒,月儿年幼无知,兴许只是一时贪玩好奇,并不曾想过会酿成这泼天大祸。都是我管教无方,老爷若是要责罚的,我愿意代替月儿承担一切罪责。月儿自幼没了母亲,性子难免极端些。姐妹们寻常相处间若是不慎说错了什么话,生出嫌隙也是人之常情。还请老爷看在月儿年幼,又大病初愈的份上,饶恕她这次吧。” “饶恕?!若是我这次轻易宽恕,指不定她日后还要闯出多大的祸端来。来人,把三小姐关进拆房,容后发落。”苏炳成扬手,冷冷下令。 几名小厮立刻涌了上来,扭住苏明月就要带走。何梦芷扑上来想帮忙,却被苏炳成下令人给带走,只能垂泪看着她。 这么一闹,在场诸人也算是明白了。感情是这位三小姐平日便与台上那两个庶妹有过节,今日正好趁着她们在人前表演时暗地里动了手脚,好让她们出丑。谁知道一不小心酿成了大祸,惊了太子殿下不说,还伤到了自己的姐姐。如此说来,这三小姐也委实过于任性偏激了些,即便是要寻隙出气,也该找个合适的时机。这般没有眼力,倒怪不得之前会被人传为傻子了。 众人唏嘘不已的同时,对何梦芷又是格外敬佩敬重。没想到何夫人虽说是扶正的继母,却能待嫡母的女儿如此真挚,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维护。这般宽大的胸怀,当真是叫许多大家夫人都觉汗颜。得此贤妻,难怪苏宰相仕途日顺。听说他娶之前那位夫人之时,还只是个从三品的小官。后来扶正了这位何夫人之后,才一路顺风顺水破格提拔,到如今却成了朝中正一品的大员,可谓是让人艳羡。 虽说他这般当着众人的面处置自己的女儿过于手段严厉了,但谁叫苏明月犯下的错却是太大,若是苏宰相不雷厉风行的决断,只怕太子殿下日后会有所怪罪。 所以,当小厮们扭着苏明月打算离开的时候,在场诸人竟谁都没有开口。就连温婉淡然如凰天然,也只是分外惋惜的看了她一眼,便别开了目光。 若是此前还对她有所不忍,如今也全部消散殆尽了。她这般不懂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再犯错也是迟早的事。能救一次,未必还能救下一次。 不过她这样子,倒是与当日在宫中大不一样了。 “且慢!” 就在众人沉寂,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的时候,一道冷如寒冰的嗓音徐徐响起。慵懒如春日朝阳,带着一丝的漫不经心。 只见一袭青衣的璟王殿下被下人推着缓缓出来,淡然清雅的风姿叫人望之倾倒,而那浑然天成的贵气又叫人不由敬畏,望着他的目光也小心谨慎了几分。只见他如玉般修长的手指缓缓敲打着轮椅扶手,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斜斜望来,目光似笑非笑,竟似带着一丝嘲弄般开口道:“宰相大人三言两语就定了亲生女儿的罪,难道就不怕冤枉了令千金吗?” “冤枉?璟王殿下何出此言。”苏炳成咬咬牙,实在不懂这璟王为何三番两次的对苏明月多加维护,难不成他也看中了苏明月的血可做灵药么。抬起手上的珍珠递到璟王面前,苏炳成语气沉沉颇为不满的道,“这翠璃珠寻常难得一见,整个相府唯有月儿才有。如今凭空出现在台上,不是她,又有何人?!” 璟王勾唇一笑,满室风华顿时黯然失色,只余他唇边那一缕浅笑。他随手拨弄了一下腕上带着的白玉佛串,垂眸轻笑道:“原来,这珍珠在相府内还是个稀罕物件,那明月小姐也未免太过粗心了些。不过宰相大人也是,只凭这珍珠只有她才有,便认定此事是她所为。那方才刺向太子殿下的那柄剑乃是相府之物,岂不是说明宰相大人意图指使亲女行刺,谋害太子咯?!” “璟王殿下此言……” “宰相大人不必动怒,本王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璟王抚着白玉佛串,漫不经心的朝苏炳成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继而缓缓开口道,“不巧的是,本王今日恰好也戴了这么一串珍珠链子在身上,宰相大人是否也要怀疑本王呢?!” 他这话纯粹就是强辩,可众人惊讶他对苏明月如此维护的同时,又忍不住细想确实有这么个道理。如果苏明月真的有心要害两位姐妹出丑出气,怎么也该寻个安全的法子,这般明目张胆的暴露自己,岂非不智。再说单凭这一颗珍珠,也确实不足以说明什么。要知道这东海翠璃珠虽说难得,但也并非就是什么无价之宝,不少人家里也都有一些。数量虽说不多,但却也证明了这东西不止是苏明月一人持有。 而且,就算只她一人有,也难保不是别人偷了来嫁祸于她。 一时众人的议论声传到苏炳成的耳朵里,让他的脸色难看至极,狠狠磨了磨牙,冷声道:“王爷,虽说月儿上次碰巧救过王爷一回,但这好歹也是老臣的家务事。王爷这般公然插手,似乎有些不妥吧。”一句话,又将璟王的出言相帮牵扯到救命之恩上,想说他这是故意徇私。 “本王不过是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而已,宰相大人又有什么好心虚的呢。”璟王清雅一笑,风采绝代,黑眸淡淡望向被人扭着的苏明月,“既然宰相认为本王徇私偏帮,那本王不插手也就是了。” 说着当真挥手,让冷殇将他推开,一副再不多管的样子。苏炳成心中一喜,立时朝那几个小厮打了一记眼色,让他们赶紧把人带走。 “不过,”谁知璟王却倏地回眸,满脸好奇的托腮淡淡道,“本王倒是很好奇,苏小姐自己就没什么好辩解的吗?” 苏明月从璟王站出来帮她说话起,就一直神色淡然的垂眸,似乎丝毫也不把这里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此时骤然听到璟王的话,才缓缓抬起眼帘,唇边挂上清淡笑容,一双凤眸潋滟惊华,从容道:“终于有人想起来要问问,我有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此事罪证确凿,容不得你狡辩。来人,带走。”苏炳成勃然大怒,再也顾不得维持形象,厉声吼道。 讽刺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那张因为愤怒而抖动不已的脸上。那一双与自己并不相似的眸子里闪动着厌恶光芒,还有最为深切的恨意。他恨她,恨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实在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可偏偏就这样发生在眼前。苏明月轻轻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讽刺:“父亲就这么着急,连让女儿说两句话的机会都不肯给吗?” “你……”苏炳成眦目欲裂,却不想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拉,垂眸时看见何梦芷对自己轻轻摇头,骤然惊觉过来自己确实有些失态,如今众目睽睽,他如此独断实在落人话柄,说不定就成了政敌攻击他的手段。于是强忍怒火,软下神色道,“为父也不愿相信此事是你所为,若你能找出证据为自己开脱,为父自然不会与你为难。” 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从无数勾心斗角中踩着鲜血和尸体爬上去的人,只需要别人稍加提醒就能如此变化,当真是厉害。 苏明月心中不屑冷嗤,面上却十分平淡,凤眸闪烁着异常坚韧的目光道:“我想问问,寿宴一应事物均由二娘和二哥操持,月儿即未插手也未曾过问,如何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放上一颗珍珠还能不叫人察觉?” “或许,是刚才你趁着众人不注意丢上去的呢?”在场有人问道。 苏明月点头道:“对,也有着这种可能。但在场不乏高手,珍珠落地之声虽不清脆,却也不至瞒过众人耳目。若我小心轻放,势必要蹲身才行。在场诸位可有谁听到我将珠子丢在地上,又有谁看到我曾蹲下身子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宰相大人府中的规矩,还真是让本郡主大开眼界啊。”一声不冷不热的冷斥传来,娇软的嗓音说出口的话,却是叫人难堪。 苏炳成脸色变了几变:“那你又如何解释这珍珠的事情?” “这珍珠,就更好解释了。母亲,您说呢?”苏明月遥遥看向苏炳成身边的何梦芷,似笑非笑的道。 何梦芷脸色一白,勉力维持镇定,绞着手中的帕子:“这事如何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哦?!母亲当真不知?”苏明月嘲弄一笑,气度风华,叫不少人看直了眼,“如此说来,当日秋雪来我的初云苑中借走那一套珍珠的头面首饰,说是母亲的意思,想必是她自作主张蒙骗于我了?!” “什么?这个大胆贱婢,竟如此胆大妄为。来人,将秋雪给我带来。” 第114章 苏明珠求情 有丫鬟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月儿,等秋雪来了,为娘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何梦芷声色俱厉,一副气极怒极的模样,显然也是被蒙骗了的样子,“只是这翠璃珠的头面首饰何等珍贵,可以说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为何秋雪来借,你如此轻易便给了她呢,怎么也不多盘问一下。” 苏明月淡然一笑,凤眸微抬,目中光华璀璨,如琉璃生辉:“母亲不知,秋雪说母亲要拿这珍珠头面给大姐姐用,说是姐姐在父亲生日当天准备的舞蹈恰好需要这样一套头面首饰。月儿想着既然是为了给父亲祝寿,况且自家姐妹之间借用一下,定然是丢不了的,所以便让秋雪拿了去。当日二娘来给月儿送新衣,正好碰到,还夸月儿懂事大度呢。” 什么?!当日蒋碧云那贱人居然也在!秋雪这个贱丫头,回来时居然只字未提。 “原来如此,也难怪你会上当了。”何梦芷感慨一句,又举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这才郑重道,“月儿放心,为娘定不会叫那贱婢私吞了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 苏明月淡淡点头,垂眸静静站在原地。事态发展到现在,再要将这个罪名扣在苏明月身上已然是不可能,于是苏炳成也借机让几个小厮松了手推开,自己则冷眼观察着璟王。 这个素日里跟谁都并无往来的残废王爷,为何单单对他的女儿青睐有加诸多维护。若说他是看上了苏明月,他是万万不信的。苏明月是个什么样子他岂能不知,寻常哪里有男子会看得上她。若不是因为容貌,那必是有利可图。而苏明月唯一能让人图谋的利处,便是那服用过灵虚丹的身体了。 看来,他是要好好计划一下,怎么才能独占这好处。毕竟冥夜说了,这药效只有一年。 不多时,前去传唤的丫鬟匆匆回来,神色慌乱的跑近后扑通一声跪在苏炳成和何梦芷面前,颤抖不已的道:“回禀老爷、夫人,秋雪她、她、她悬梁自尽了。” “什么?!”何梦芷一声惊呼,歪倒在身旁嬷嬷身上,举着帕子掩面悲泣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让我如何跟月儿交代啊。” 众人闻言纷纷一惊,再看何梦芷的做派时也都有些明白了。想必是这个叫秋雪的丫头自知事发难逃一死,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干脆先畏罪自尽。 苏明月倒是镇定如常,只是淡淡的扫了那丫头一眼,不轻不重道:“死了?!还真是巧啊。她倒是落了个干净,只是苦了母亲,要替她背着这个罪名了。” 对啊,秋雪一死,无人再为何梦芷作证,那这个罪名岂不是就要落到她的头上,若是日后太子殿下追究起来,她岂不是难逃罪责。 “月儿,姐姐可以为母亲作证,母亲真的没有派人去你那里借头面首饰。” 一道仓惶虚弱的嗓音传来,那娇柔的语调光是听着就已经让人十分心疼了。等到众人循声望去,看到那一脸苍白却兀自强撑的美丽人儿时,心中怜惜之情顿生。 “哎呀,明珠小姐怎么出来了,你伤的那般重,应当好生歇息才是。” “是啊,你这般虚弱,怕是要好生调养一番才行了。” “小姐这次怕是要遭不少罪了,唉,若是……” 那人话说一半,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苏明月身上,众人不由想起之前苏宰相要取她的血治大小姐的情景。早知道当时就该让苏宰相直接取血去救了,说不定现在明珠小姐依然痊愈了。这般精致美丽的人儿,一想到她好些日子都要饱受伤势折磨,众人心中不由有些忿忿。 果然,美女的效应就是大,看看这一群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啊。 太子也是脸色阴郁的看着苏明月,语气不善道:“明珠听闻下人说宰相要拿你问罪,不顾伤势赶来阻拦。你倒好,居然红口白牙在这儿冤枉她的母亲。苏明月,你的良心难道被狗吃了吗?” 轰!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原来明珠小姐竟然是因为担心妹妹,所以才拖着重伤的身体赶过来帮忙劝阻。这是何等善良的胸襟,何等高洁的气质。没想到她不仅美若天仙,才情更是出众,连品性都是这般无二。如此完美的人,世间哪个男子能配的上啊,恐怕也唯有皇家的人了。 就连凰天霖,在听到太子说苏明珠赶来是因为想要替苏明月开拓时,神情有了明显的震动。再看苏明珠时,目光便不由自主的多了一丝情意。 这样蕙质兰心善解人意的女子,委实让男人无法拒绝啊! “太子殿下无端给月儿扣这么大顶帽子,究竟是何意?”泥人也有三分脾性,这个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太子怎么了,惹毛了天王老子的面子她都不会给。 “你……” 太子正想动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时,却见扶小心扶着的苏明珠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苏炳成哀求道:“父亲明鉴,珠儿相信此事绝非月儿所谓,珠儿也相信秋雪的所作所为定与母亲无关。”转而又噙着泪光的对太子拜了拜,惹得这位怜香惜玉的太子殿下好一阵心疼,连拉带扶就想让她起来,可苏明珠却执意要跪着,口中苦求道,“太子殿下大人大量,请您不要再追究今日之事了。无论是何人所为,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心中自然有数,也必然知道教训。好在太子殿下也并未有什么损伤,惊扰之罪可否看在珠儿的份上,求您宽恕一二,珠儿在此谢过殿下大恩了。” 一番话说得感天动地,直让众人听得都忍不住要落下泪来,默默为这位善良温婉大度贤淑的大小姐点赞。 “明珠,你先起来吧,本宫答应你就是了。”太子俯身亲自将苏明珠扶起来,举动间的小心翼翼,语气中的疼惜无一不表露出对这位苏府大小姐的重视,“此事就此揭过,谁也不许再多追究了。宰相大人,你觉得如何?” 苏炳成心中又是喜又是怒,却也只能压下,对着太子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宽宏大量,臣谢过太子殿下。” 事情既然解决了,众人也纷纷扬起笑脸上前。恭维恭维太子心胸豁达仁义慈善,又称赞称赞宰相大人教女有方,大小姐天香国色心地纯净。仿佛都把方才的闹剧抛之脑后了一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明月扯了扯嘴角,既然他们不追究,她自然也懒得再掀波澜。只是转身之时,骤然与一双幽潭般深邃的眸子的对上,不由心底一寒。 这个老夫人,只怕才是整个相府中最厉害的角色。 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却也是那一句话,救下了众多人命,将矛头引到了她的身上。 对于自己这个孙女儿,她到底有何不喜,竟也要处之而后快。这个苏明月,难不成是蓝初晴与别人生的,这般不招苏府的人待见。 一场惊天动地的闹剧就在这般草草收场,不过却也让何梦芷折了一个得力的大丫头,也算是不小的收获。 要说这何梦芷也真能下得去狠手,直接舍弃了秋雪,虽然没能彻底洗清自己的嫌疑,却到底是保全了自己。再加上苏明珠这一举动,即便你众人心底对她还有疑惑,也消散了。 这宴席是吃不下去了,只不过太子殿下还在,其他人也不好明言上来请辞。 苏炳成也看得出来众人的心思,不由歉然开口道:“今日本是老夫寿诞,不想竟出了这等事情,扫了诸位的兴致,还请诸位莫要怪罪。改日,改日老夫再亲自设宴请诸位共饮,以补今日之歉。” “今日之事皆因女儿而起,若非女儿感念两位妹妹小心安排剑舞,也不出这等差错。女儿在此替父亲斟酒道歉,还请父亲原谅。”苏明珠款步上前,执壶躬身斟酒,不想牵动肩上伤口,疼的脸色一白。 一旁太子立时心疼扶住,颇有些责怪的道:“你身上还有伤,怎可这般不知爱惜。这种事情,让下人来做也就是了。更何况,今日哪里是你的错了,分明是……” 狠辣目光射向一边端坐的苏明月,见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忍不住怒斥一声:“你倒是还坐得住,你姐姐替你背了罪责在此斟酒道歉,你却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同样是相府千金,差别怎的如此之大。” “太子殿下说的是,臣女自然没有姐姐好教养。”苏明月淡淡应了一声,理了理衣裙,越发坐的安稳了些。 身旁一道利箭般的目光射来,紧接着便是一声清冷醇厚的低喝:“月儿!” 这一声之中暗含的警告,让苏明月眉心一跳。正要转眸去看,手心忽然传来酥麻感觉,竟是沈若兮抓住她的手,在她掌心中以手指写了几个字。 略微惊异的抬眸,见沈若兮对着自己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心中略一思忖便明白她这是好意。 登时整理裙裾落落大方的站起来,对着太子福了福身子道:“太子殿下训斥得多,月儿知错了。连累姐姐受苦,是月儿的不是。”说罢款步过去,接过苏明珠手中酒壶替苏炳成满上,“扰了父亲寿宴,月儿难辞其咎,还请父亲看在月儿年幼无知,原谅月儿这一次吧。” 众目睽睽,她又亲自斟酒道歉,苏炳成自然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时,目光沉沉看来,语气凌寒道:“太子殿下圣德宽厚,你也该当好好请罪,感念一番才对。” “是,月儿遵命!” 第115章 太子中毒 苏明月转身,恭敬的道了一杯酒,蹲身行礼双手高举到太子面前,垂眸恭敬道:“多谢太子殿下不加追责之恩,月儿感怀。” 太子不屑冷哼,本不欲接。但看见苏明珠盈盈水眸望向自己,其中多有恳求,不由心中一软,探手接过饮下:“你该谢谢你有这样一个好姐姐,处处为你着想。若不是她,本宫今日定然不能轻饶……呃……” 太子捂着胸口发出一声闷哼,如玉的俊脸瞬间扭曲,黑色血液沿着唇角汹涌而出,目光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断续道:“酒中……有毒……”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这一惊变,瞬间让众人陷入恐慌,场面一时大乱。离太子最近的苏炳成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扶住太子,撕声惊呼道:“太医呢,快叫太医过来。” 黑色的血液还在汹涌而出,顷刻将太子胸前的白褂染成了一片黑红。此毒显然凶猛,不过片刻太子已然陷入昏迷之中,呼吸凝滞,显然危在旦夕。 “酒中怎么会有毒呢?方才宴中也曾饮过,都未曾中毒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会有事吧。”泪珠成串落下,苏明珠一脸惊惧的跪于太子身侧,望着苏炳成的目光闪烁不定,极为不安,“父亲方才也饮了酒,可还好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斟酒的人是苏明月,同时饮了酒的人还有苏炳成。可是看苏炳成毫无异状的样子,该是没有中毒才对。想来那毒该不是下在酒中,而是涂抹在别处。又或者说,是有人故意针对太子殿下,酒中虽然无毒,但是倒酒之时趁机掺了毒。再想起方才苏明月对太子的顶撞,后来又突然变得乖顺,其中却有十分古怪之处。难不成她竟然是假意认错,实则是想趁机报复太子吗?! “我无事,来人,将太子殿下扶到房中,火速将太医带回。”苏炳成冷着脸冷静吩咐,转而一副杀人表情的盯着苏明月,“将这个畜生给我绑了,待太子平安无事之后,再行定夺。另外,封闭府门,一应人等不得离开府中半步,以免让心思歹毒之人趁机逃脱。” 不少凶神恶煞的小厮冲上来就要对苏明月动手,谁知还没碰到苏明月的一角,就被人纷纷踹了出去。 “璟王殿下!”苏炳成勃然大怒,赤红着眸子吼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这她不成!” 璟王坚定的挡在苏明月身前,淡然望向暴怒中的苏炳成,缓缓开口道:“宰相大人,谋刺太子形同造反。这样的罪名,你当真要扣在自己亲生女儿的头上吗?” 他语气中没了惯常的慵懒,反而带上了一股莫名的威慑,一字一句都说的极缓极轻,却恍惚是一根根利芒,狠狠扎在苏炳成的心里。 恼恨的目光狠狠落在苏明月的身上,若是这目光能够杀人的话,苏明月只怕现在已经万箭穿心了。 “璟王殿下可不要冤枉我,事实俱在,大家亲眼所见,怎能说是我冤枉了她。”苏炳成咬着牙吐出一句,眸子充血,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随时准备将敌人撕成碎片。他的目光阴毒怨恨,寒意充盈。便是淡定如苏明月,也忍不住被看的心头一跳。 “父亲,眼下尚不是追查凶手的时候,太子殿下危在旦夕,还要快些救治才好啊。”一旁的苏明珠焦急说道,即便是在这种心焦难平,声音暗哑的情况下,她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婉转如莺啼,清脆如珠玉。 苏炳成如何不知,好在刚才给苏明珠治伤的太医未走,倒是方便。只是不知他是否能解太子身上的毒。思及此,苏炳成再也不敢耽搁,转身重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妹妹,你与我们一同去吧,若太子殿下安然无恙,我定会为你求情的。”轻柔的嗓音响起,水眸之中蕴含着担忧之色,苏明珠似是极为无奈的深深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转身跟着苏炳成的脚步而且。苏明月,你就等着万劫不复吧。 不少人都跟着他们离去,但在场却也有不少凶悍的家丁小厮目光凶凶的盯着苏明月,似是生怕她跑了一般。不用猜也知道,这些人定是苏炳成安排守着她的。 “今日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本王来这相府吃酒也有好几会了,倒没有一次,似今日这般有趣惊险。璟王兄,你觉得呢?”待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秦王才摇着折扇站起来,从容不迫的对璟王道,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皇弟这话不该来问我,为兄这可是第一次登门呢。”璟王淡然一笑,回了一句。 秦王摇着扇子,目光深沉的扫了苏明月一眼,眼中十足兴味。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叫他刮目相看。侧头,对身边跟着的人低声吩咐了一句,复又看着苏明月抿唇笑了笑,这才抬脚一步三晃的走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对一旁的凰天然道,“本王正好有点事情想要请教,然弟,不妨与本王一同去吧。” 原本以为这下可以清静了,谁知道眼前闪过一道白色身影,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脸鄙夷嫌弃之色的道:“苏明月,你还真是不能安分。我倒要看看,如今你还要如何巧言狡辩。” 上次祖母亲自出马,原本以为退婚的事情已经十拿九稳,谁知道皇上直到今天也没有明确的旨意下来,让他心焦之余又有些担忧。毕竟苏明玉现在下落不明,皇上若再想拉拢平阳侯府与宰相府,也无其他人可指。 “白大哥突然这么关心我,莫不是终于发现了月儿的好,舍不得与我退婚了?”苏明月眨眨眼,一脸单纯欣喜的看着她。 “你……”白玉枫无语甩袖,“真是让人恶心。” “白玉枫你……” 苏明月一把拽住欲替自己出头的沈若兮,朝她摇了摇头,抿唇神秘一笑。沈若兮不解的看着她,半响后明白过来,忍不住无语的瞪她一眼,这个小丫头,感情是故意把他气跑的。 “你把他气走,有什么想跟我说呀?”沈若兮凑过脑袋,小声问她。 苏明月莞尔一笑,凤眸亮晶晶的如同天上明星:“我安排了一处好戏,不过可能得要你帮个忙。有一个人,要你帮忙送到秦王的人手里去。” “什么人?”沈若兮疑惑的皱了皱眉。 苏明月笑着凑到她耳边,小声嘱咐了几句。沈若兮原本纠拧在一起的眉头渐渐舒展,眼神发亮的看着她:“月儿,你真是好样的。这一次,看那个女人还怎么装得下去。” 说完,笑着飞快的跑开了。 两个人本就说的小声,即便旁边有两个武功高手也未必听得见。一身青衫的璟王见沈若兮跑开,不由满脸是笑的柔声道:“怎么,都安排好了?” 凤眸微抬,与他漆黑的目光对上,灿亮的眼神有些微的怔忪。 他今日这般维护自己,甚至不惜开罪太子和宰相,说实话,她很感动。 她不是年幼无知的小儿,相反带着三十年的生命经历穿越而来,她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更加透彻。对于他的心思,她也看得清楚。 垂下眼眸,避开他墨如点漆的眸子,只怕再对视下去,她会忍不住心摇。 想起自己前世的死,原本松动的心又再度坚硬起来。苏明月,你如今仅剩的也只有这一颗心而已。即便没有男人,你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爱,于她而言反倒累赘。她更愿意把自己摆在互相利用的位置,这样她会更加自如一些。 “方才,多谢璟王殿下援手。”苏明月抱拳躬身,客气中带着一丝疏离。 璟王唇角温和的笑有些发僵,黑眸略带一丝疑惑扫过苏明月骤然有些冷淡的脸,不解的接话:“明月客气了,你我之间……” “无论如何,多谢王爷厚情。”苏明月依旧维持着疏离姿态,打断他的话,微微侧着的脸部线条看起来有些冷峭,“不过是无意中救了王爷一名,王爷实在不必因为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得罪当朝太子殿下。” 璟王黑眸渐深,墨黑的眸子里浮现出一缕不满,淡淡的怒意萦绕在薄薄的雾气之后,叫人看不真切:“无足轻重?你便是如此看待自己的?嗯?” 不轻不重的一句反问,尤其是最后那个微微上扬的语调,却仿佛一把重锤敲在苏明月心上,让她一怔。 他在生气,虽然他的面容依旧淡然冷漠,与平时没什么变化。唯一有变化的,也就是那双本来就看不透的眸子,越发让人看不清楚。可苏明月还是明显的感觉出来,他确实在生气,因为自己刚才的话而生气。 可,她并没有说错什么。对于这个世界而已,她确实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璟王殿下,想必此刻父亲还在等我过去,失陪。”苏明月环视一下四周,冷淡的退后一步,转身欲走。 “明月!”手忽然被人拉住,冰凉的指尖透过皮肤的接触传递过来,一路仿佛冻僵了她的心,慵懒魅惑的嗓音低沉坚毅,那一双洞穿人心的黑眸仿佛看穿了她心底的顾虑,深深与她清冷的凤眸对视,“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顾忌什么,但本王愿意等。等到你有足够的信心正视本王的存在,正视你自己内心的感情。无论多久,本王有足够的耐心。” 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每一个字都仿佛一记重锤,敲在苏明月心头! 第116章 毒手药王 宰相府东苑,进进出出的人群显得十分忙乱。此时正室之中,苏炳成一脸焦急的原地踱步,不时探头看一眼床上的情况。 太医跪在床边,捻着胡须静心诊脉。苏明珠跪在床头,手上捏着娟帕,仔细擦拭那些溢出嘴角的黑血,秀眉紧蹙眼圈红红,不时还有泪珠滚落。那双水汪汪的眸子眼睫低垂,盖住了里面所有的情绪。因此没有人发现,她潜藏在泪光之后,那一抹深深的得意。 “太医,太子殿下的情况如何?”苏炳成实在按捺不住,凑上前来询问。太子来宰相府做客,谁知道接连出现意外。开始的剑舞也就算了,并未真的伤到,只是虚惊一场。可谁知不过片刻,竟又冒出了中毒一事。此事若是传回宫中,别说圣上雷霆震怒,便是皇后娘娘和太后那关,他就不好过。 思及此,心中对于苏明月又不由恨极。不等太医回答,甩袖问苏明珠道:“珠儿,你不是说叫月儿也来吗?人呢?” “想必也快到了!”苏明珠擦着眼角,欲言又止的看着苏炳成。 一旁太医终于收回探脉的手指,微微起身长叹口气,一脸的惶恐惊骇道:“回禀宰相大人,太子殿下所中之毒,请恕微臣无能为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太医,太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也难逃罪责。”苏炳成闻言脸色大变,出口的话如同冷箭,带着强烈的逼迫,叫人不敢忤逆。 “宰相大人,微臣实在是……” “胡说八道!”苏炳成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拎到面前,一双眸子阴狠毒辣,“你快些想法子,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太医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不敢再多说一句。可是一张脸上为难畏惧的神色,一眼便能看出来他所言非虚。 “你告诉我,太子中的到底是什么毒?”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到底是怎样烈性的剧毒。 太医深吸口气,竭力稳住心神,哆嗦着道:“鹤、鹤顶红!” “什么?!”屋子里所有人闻言不由一惊,就连原本跪在床头低眉垂目的苏明珠也豁然抬头,目中惊骇莫名,落在太医身上的目光堪称惊悚。她腾地站起冲过来,一张俏脸扭曲变形,惊怒道,“你说什么?太子殿下中的是鹤顶红?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中鹤顶红呢,他分明……” 惊觉自己说漏嘴,苏明珠咬着嘴唇,脸色发白的垂眸,目光闪烁不定。 苏炳成目光犀利射来,牢牢盯着自己这个大女儿:“珠儿,你方才,想说什么?” “珠儿方才想说,太子殿下的症状看起来不像是中了鹤顶红啊。鹤顶红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常人饮下之后不足一刻便会气绝身亡,可如今太子殿下分明气息尚存,怎么可能会是中了鹤顶红呢。”娇软嗓音不疾不徐,条理清楚的道。 苏炳成眸底的怀疑顷刻消散,捻着胡须陷入沉思当中。 “大小姐所言不假,只是太子殿下所中鹤顶红药量不多,加之殿下身体强健,故而撑了这些时候。若是再耽搁,只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明珠倏地抬眸,原本清润的眸底似乎有涟漪闪动,叫人看不真切。 太医拱手躬身,态度谦卑恭敬:“两个时辰之内,若是不能为殿下解毒,殿下只怕就撑不下去了。” 也就是说,太子只有两个时辰好活?! 这是何等惊雷,简直不亚于直接宣布整个宰相府的命运。太子赴宴,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相府三小姐下毒谋害,圣上雷霆震怒之下,只怕抄家灭族是免不了了。 “若是、若是用服用了灵虚丹的人的血呢,可能救治?”苏明珠咬了咬唇,面色发白,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怎么会出现如此差池。 她让人准备的,分明不是鹤顶红,只是一味最简单不过的毒药,以她准备的那枚解毒丹,绝对能够解。 可如今,却被换成了鹤顶红。解毒丹虽能解百毒,可这鹤顶红乃是当世十大剧毒之一,即便是她寻的那一颗难得的珍品,亦是无用。这也是她事发后只字未提这茬的原因,平白将这件事情提出来,却又不能为太子解毒,反倒让人怀疑到她身上。 太子拧眉深思片刻,不由叹气道:“是否能够解毒微臣说不好,只是应该能延缓毒发的速度,争取一些时间吧。” “父亲!”苏明珠转眸看向苏炳成,后者脸色灰白,与她目光相对后旋身下令,“来人,将三小姐带来。” “不必了,我已经来了。” 一道清冽软濡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紧接着鹅黄色身影迈步进来的同时,纤细嫩白的手指将左手袖口拉高,递到太医面前:“还请太医取血吧,璟王殿下已经派人去请毒手药王前辈了,若是前辈肯来,太子殿下当无大碍。” 眼皮低垂,挡住狭长凤眸中明灭精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掩在面纱之下,看不真切,无法分辨此刻她是何神情。可是那纤弱单薄的身影就那么淡定安然的站在那里,自有一股泰山崩于前的镇定。更有一股高华超绝的气度,叫人不敢逼视。她虽并未看向任何人,可是房间里的人却在看向她时,纷纷被震慑,只言片语也发不出。 “毒手药王?!若是真能请到这位绝世高人,太子殿下自然有望。只是……”满怀忧色的目光看向一旁负手呆立的宰相,其中暗示不言而喻。 太子殿下在相府中毒,命悬一线的事情,此时只怕已经传进了宫里。即便事后太子平安无事,这件事情恐怕也很难善了。 取了血,太医又调了些药一同喂给太子喝下,虽说没能解毒,但到底没再吐血,让人心中可以稍稍安定了一些。 随后璟王赶来,看见苏明月腕上伤口,眸中闪过痛色,仔细替她包扎。苏明月闪躲不过,只能任由他。 而原本应该先一步赶来的秦王和然世子,倒是落在了最后,与白玉枫前后进来,看到这一幕时,目光不由纷纷多了一层深意。 白玉枫本还想嘲讽两句,但还未开口便被秦王警告眼神制止,只能将一口气闷在心里,一双眼睛满含怨毒的落在苏明月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一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面带喜色的道:“相爷,相爷,毒手药王来了。” “什么?!”苏炳成先是一惊,继而狠狠一脚踹在那小厮胸口,怒骂道,“还不快将人请进来。” 那小厮被一脚踹翻在地,却丝毫也不敢耽搁,翻了个身爬起来匆匆又跑了出去。原本以为这趟报喜怎么也该在相爷面前露脸得赏,谁知竟无端被踹。小厮一边揉着胸口,一边苦着脸去门口请人。 谁知眼前人影一闪,他怔了一下,再看时哪里还有人。莫不是被相爷一脚踹出了内伤,眼花了吧?! “你这小子,着急火燎的把我叫过来做什么?” 室内,一群人正翘首以盼之时,门外倏地响起一苍老声音。紧接着,一道灰色衣袍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只一眨眼,那人影又出现在璟往面前,并探手扣在他脉门之上,口中犹自嘀咕道:“脉象虚浮,气血凝滞。虽说郁结难平,但一时之间也死不了,这么着急叫我来做什么?” “见过药王前辈,璟往殿下请您前来非是……” “闭嘴。”毒手药王一记眼神甩来,骇得苏明珠不由自主后退半步,看看稳住心神后确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你又是谁?我跟这小子在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苏明珠闻言神色染上一丝委屈,水眸凄婉的望向璟王,贝齿轻咬唇瓣,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却当真不敢再开口了。 要知道,毒手药王行事一贯是只看自己心情,不管对方是何身份。前朝时曾有一位皇族不甚得罪了他,警告未遵之后,阖家上下百余口人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哑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苏明珠即便再高傲目空一切,在他面前也不敢有半点违逆。 “前辈,小子请您来,是想请您看看小子的太子皇兄。”璟王潋滟流光的眸子缓缓自苏明月脸上划过,最后看向床上的太子,目中殷殷神色明显,还有一丝哀求之意。 谁知毒手药王竟冷嗤一声,袖袍一甩在旁边的八仙桌旁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他视你为眼中钉,你却还要救他。上次若不是你命大,恰好有苏家那个丫头在,咦……” 话音忽然顿住,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原本坐着喝茶的人突兀出现在苏明月身侧,目光落在她尚渗着血迹的手腕之上,眼中杀意炽盛,冷若九幽死神般道:“谁干的?” 毒手药王常年与毒物为伴,身上自带一个狠毒之气。加上他本人性格十分古怪,从来行事都毫无章法,单凭个人喜恶,手上沾染的人命不比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少,所以身上的戾气也很重。此时毫不掩饰的将所有气息尽数释放,寻常人哪里能抵挡得住。就连久坐上位的苏炳成和见惯了沙场铁血的秦王和荣王世子都觉得心惊不已,更何况是其他人。 那个动手取血的太医更是吓得身子一软噗通跪在地上,颤抖如筛糠,汗如雨下瞬间浸湿了衣衫。 “原来是你!”毒手药王厉喝一声,袖袍一摆冷声道,“你、该、死!” 第117章 药王护短 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的太医连惨叫一声都没发出,便在顷刻间化为一滩血水,就连衣角都没留下一片。 这等惊世骇俗的用毒手段直接让内室中所有人目瞪口呆,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苏明月,轻轻自毒手药王手中将手腕拽回来,还撒娇般的拽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前辈,您快去看看太子吧。若是他不小心死了,那月儿可就要跟着陪葬了。” “我看谁敢!”毒手药王冷眼环视一周,霸气宣告。警告的目光剜在苏炳成的脸上,让他有一种如芒在背,动弹不得的感觉。再次拉起苏明月的手,拆开绢布看了一眼伤口,眼神忍不住又更冷了一些,“处理得如此草率,方才不该如此便宜他。” 说罢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琉璃瓷瓶,将里面的药膏抹在她的手腕上,嘴上还不依不饶的道:“女娃娃,身上有疤不好看。更何况那小子紧张你,老夫也不能怠慢。你方才就该拦着我,现在想要再为你出气都没机会了。”这话的意思,完全是看在璟王的面子上才对她如此关心,倒是将两人的关系藏得彻底。 那也要拦得住啊,您老出手之前连个征兆都没有,一出手立马就是杀招,谁能拦,谁又敢拦。 凤眸噙着琉璃光华暗暗打量了屋中的人一眼,见他们也被毒手药王震得差不多了,这才伸手暗暗戳了戳他的腰,示意他见好就收。又朝一旁的璟王飞了个眼色,这人刚才为曾彩排就能立马入戏,想来自己这个眼神他绝对能懂。 果然,就见璟王摇着轮椅靠近,恭敬浅笑的开口道:“前辈,您这口气可消得差不多了?要是消了,还请您就治治小子皇兄吧。月儿身负毒杀太子的嫌疑,还盼着您给洗清呢。” 众人这才明白,感情刚才他这一手,是为了泄方才被苏府下人留在大门外没有直接请进来的气呢。 “一群有眼无珠之辈!”毒手药王冷嗤一声,怜目光扫过苏明月。 这一嗤,也算是无形中证明了璟王方才的话,以及他们心底的猜测。但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毒手药王这一句真乃一语双关。既有帮腔璟王话的意思,也有意指他们现成放着一个高明的大夫却一个都不知道,反而去求一个一无是处的太医。他们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小丫头不利,即便是一只幼猫,那爪子可也是能够伤人的呢。 这些人啊,最后少不了苦头吃。 大步走到床边,动作粗鲁的抓起太子的手腕,下一刻,不屑的冷哼响起:“不过就是个鹤顶红罢了,瞧瞧……”回身指着那一滩血水,无语的皱了皱眉,忘了刚刚毒死了,“真是没出息,这点毒都扛不住。” 语罢飞快从口袋里抽出三根银针,分别扎在太子的眉心、心口和丹田三处,然后连续三次拍击,直到将银针完全没入进去。 他的动作太快,任何人都来不及阻止。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根针没入人体三个足以致命的地方,目瞪口呆欲哭无泪。 毒手药王该不会刚才的气还没发泄完,用太子来报复吧。若真是这样,那他们这些在场的人可就一个都逃不掉了。 太子在他们面前被杀,还是被一个他们请来的人杀的,他们能如何辩解。难道说自己不知道,或是来不及挽救吗?!那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来的更干脆些! “前辈,好了吗?”璟王倒是十分淡定,摇着轮椅靠近。只不过没人知道,他所谓的淡定,不过是看苏明月没有任何反应,私心里对她信任至极,所以才没什么反应罢了。 毒手药王显然将一切看在眼中,也不戳穿,反而斜睨他一眼打趣:“你若是觉得这样就完了,那老夫可就走了。这破地方,我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堂堂巍峨富贵的宰相府邸,在他眼中竟然是破地方,这人到底有没有品味的。苏明珠咬了咬牙,摄于他的威名,到底不敢说话。 “前辈!”璟王苦笑着拱手一辑到底,他竟不知道,世人闻风丧胆的毒手药王,竟有这般童心。 对于他的谦逊有礼显然身为满意,毒手药王扫了苏明月一眼,抬手理了理袖摆,懒散的道:“苏丫头,去给老夫寻个吸铁石来。” “前辈要吸铁石做什么?”苏明月还未回答,苏明珠已经按捺不住的开口问道。难道吸铁石能解毒?她实在是有些怀疑,这个拿着针乱扎一气的老头,到底是不是毒手药王,该不会是璟王请来骗人的吧。 如果真是如此,耽误了救治太子,那他们才真是全完了。 苏明月好整以暇的环胸,讽刺的看着她。唇角微微扬起,却完全是嘲弄的笑,看的苏明珠心里像是被扎了一根针。之前在毒手药王这里受的气尽数爆发,哪里还记得要保持什么风度仪态,声音尖锐的道:“怎么,难道我问错了不成。我虽然不懂医术,却也知道这吸铁石是个什么东西,怎可被用来解毒。” 闻言,苏炳成和秦王的脸色双双一变。苏炳成是因为惊吓,因为单凭毒手药王轻易让太医化为血水的举动,他就已经认定这必是毒手药王无疑。若是苏明珠轻言得罪了他,他甩手不治了,那可如何是好。要知道,被毒手药王治过的人,便是再将云家的人请过来,那也是于事无补了。毒手药王治人与杀人通常都在一瞬之间,即可治人,也可要人命。珠儿平素沉稳大度,怎的现在倒这般急躁失了分寸。 而秦王则是看着苏明珠有些若有所思,眼神再不复之前看到她表演时的震撼与悸动,反倒多了一丝叫苏明珠不安的东西。 “大姐这话倒是没错,吸铁石确实不能用来解毒。”苏明月失笑,抬手指了指太子眉心处那一点红,“不过大姐可别忘了,太子身上没入的三根银针,若是不用吸铁石吸出来,难道大姐是想让前辈将那针留在太子体内么?!” 语气中那种轻蔑的讽刺,仿佛在说她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居然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南诏国第一才女一般,直将苏明珠心中怒火撩拨得越发炽盛。 “你……”苏明珠脸色一变就要发作,却听身旁一声厉喝,“珠儿,休得放肆。” 苏炳成警告的瞪了她一眼,摆了摆手道:“你之前救太子受了伤,想来也该是累了,下去歇息吧。”说完还朝她使了一个眼色,让她赶紧走。 苏明珠再不甘愿,却也不敢在这时候忤逆苏炳成的意思。可是她还有一局未用,实在不甘就这样离去。 “我瞧姐姐精神还好,想来也不怎么累。父亲,还是让姐姐留下吧。”苏明月含笑看着苏炳成,温和道。 她这话一说出来,不止是苏明珠,就连一直袖手旁观的凰天然看着她的眼神也不由多了些深意。她这个时候把苏明珠留下,是有什么目的? “月儿,怎的这般不懂事,你姐姐她……” “你们是想继续争下去,让这个所谓的太子躺在这里等死么?” 冷漠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苏炳成的话,出口的内容却让他神色大变,眸底划过一抹懊恼。竟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眼下还是太子殿下最为要紧,要不然只怕他实在无法交代。 虽然他封闭了府门,说是为了太子殿下安全起见,不许所有人出府,以免走漏了毒杀太子的真凶。但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把宾客都困在府中,免得在一切还未有定论之前走漏了消息,让他来不及想办法应对。 “来人,取吸铁石过来。” 很快,吸铁石被送来。苏炳成双手取过递到毒手药王面前,谁知他却只看着太子,仿佛太子脸上忽然开出了一朵花般让他好奇的紧。 对于他幼稚的举动,苏明月当真是无语至极,却又觉得分外窝心。他不过是借此落苏炳成的面子,替自己出口气罢了。不由上前一步,拱手从苏炳成手中接过吸铁石,转而递给毒手药王,他这才接过,一下子戳在太子额头上,再缓缓拔出,将眉心的银针吸了出来。 然后有用同样的办法,将太子胸口和丹田的针吸出来之后,将银针仔细收捡好放在包里,随手将吸铁石一扔,施施然起身净手。 见状,所有人心中虽然疑惑,却不敢开口发问。这毒手药王一看就是只给璟王和苏明月的面子,其他谁的帐都不买,他们平白开口只会惹来无趣罢了。 苏炳成吃了一次亏,也学乖了,想要问太子情况,却不自己开口,只是拿眼神暗示苏明月。 急于翻开这一页,将事情导入下一篇章,苏明月格外配合的上前一步取了干净帕子给药王净手,趁机问道:“前辈,太子殿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想知道?”毒手药王漠然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她脸上,见她乖巧点头,将帕子扔向某处,冷声道,“你打她一巴掌,我就告诉你。” 看着那帕子飘落的地方,苏明月差点忍不住想要笑出来。这个药王前辈,还真是时时不忘为自己出头。知道今日自己是被她给算计了,故而借机让她出气。 不过她也不敢真的就去打苏明珠,只拿一双眼睛去看苏炳成。后者咬咬牙,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父亲,你……” “啪!” 苏明珠委屈的话才刚开口,就被苏明月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给打断。 有了苏炳成的允诺,她可相当于是拿到了免死金牌,若不好好利用利用,都对不起药王为她的一番苦心。 这一巴掌打的可谓是用尽了全力,立时便在她脸上留下无根鲜艳的指印,脸颊高高肿起登时破坏了脸颊,南诏国第一美人的风姿,顷刻减了不少。 苏明珠被这一巴掌打的目瞪口呆,捂着肿起的面颊难以置信的望向苏炳成,怎么也不敢相信素来疼爱自己的父亲居然真的会让苏明月那个贱人打自己。冰冷如蛇蝎的目光射向苏明月,其中所含的暴戾气息,让一直静默不语持旁观者姿态的凰天然紧皱了眉。 “前辈,丫头已经打了,您可以说了吗?”苏明月无辜的吐了吐舌头,模样俏皮,眼神却灿亮如星辰。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冰冷眼神中透着一股怜爱:“怎么,我老头子出手,你还信不过?” “怎么会怎么会呢,借丫头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怀疑前辈啊。”苏明月忍笑乖巧的道,目光挑衅般看向苏明珠,眼底轻蔑嘲弄不言而喻。 毒手药王的毒术和医术同样高明,更何况刚才他当着众人面露的那一手杀鸡儆猴足以震慑众人,又有谁敢怀疑他的医术呢。所以刚才那句话,她就是故意问的。 笃定了老爷子护短,肯定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故意,寻个由头让她出气。现在看苏明珠俏脸扭曲,女神气质荡然无存的样子,还真是解气的很呢。 “既然太子殿下无碍了,小子还想麻烦前辈一件事情。”璟王含笑上前,挥手示意身后。冷殇变戏法的从身后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酒杯和一壶酒,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酒壶是方才太子中毒时喝的那一壶。至于这两个酒杯嘛,自然不言而喻。果然,璟王噙着淡淡笑意对毒手药王道,“方才太子殿下便是饮了这壶中的酒才会忽然中毒,而两个酒杯就是刚才太子和宰相喝酒所用,劳烦前辈检验一下,可有和不妥?” 他这话虽是对毒手药王在说,眼神却是直直看向苏炳成。其中意味深长,大有让这位宰相大人随意去查的意思。 毒手药王执起酒壶放在鼻下闻了闻,眼睛却看着苏明月道:“方才这小子说那家伙要是死了,会要你跟着陪葬,是何意啊?” “这只是一个误会,前辈还是不要多问了吧。”苏明月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低眉垂目,脸上有委屈,却又倔强的忍住不要表露。 苏明珠闻言冷哼一声,心中火气翻涌,忍不住讽刺道:“是否是误会,只怕妹妹心中有数。”语罢狠狠瞪了毒手药王一眼,眼神虽有畏惧,但更多的却是恨意。 如果不是这突然出现的老头,恐怕现在苏明月早就被侍卫抓起来,即便没有乱刀砍死,也必然是重刑加身了,哪还能在她面前嘚瑟。最让她恨入骨髓的是,他居然还让那贱人打她。他凭什么,她可是宰相府嫡出的大小姐,哪里由得他一个糟老头子来指手画脚。 此时恨意涌上心头,她俨然已经忘了刚才毒手药王顷刻让那太医化为血水时心底浓浓的惧意了。 “怎么,姐姐还是觉得是我意图下毒谋害太子殿下?”狭长凤眸之内清华流转,眼尾稍稍斜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苏明珠咬了咬牙,抬起下巴高傲道:“众目睽睽之下,由不得你辩解。” “哦,是吗?”苏明月展颜一笑,垂眸把玩着手中的丝绢,眼风扫向珠帘之后,神色淡然的两人,凤眸凝出一丝笑意道,“秦王殿下和荣王世子也如此认为么?” 冷不防被点名,凰天霖邪魅一笑,折扇舒展轻摇:“眼见不一定为实,更慌乱本王可没亲眼看见你下毒,不好妄加评论。” “秦王殿下……”苏明珠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该死,他为什么会帮着苏明月说话,刚才他分明是对自己沉迷的,转瞬间怎么又会倒向苏明月了。 “不过,太子皇兄确实是饮了你斟的酒才会中毒,苏小姐只怕也要给个合理的解释才好。” 苏明月凝眉一笑,凤眸潋滟璀璨,盈盈望向凰天然道:“那么,荣王世子呢?” “哟,这下毒之人倒是好心思。”一声嗤笑打断凰天然原本说话的意图,毒手药王拇指和食指擒着酒杯在指尖把玩,眸中嘲讽,“把毒抹在沿口,一口喝下,即中了毒,又消灭了证据。唔,确实是好心思。丫头,你这是得罪了谁啊,这么处心积虑要害你。” 苏明月委屈的瘪瘪嘴,凤眸恹恹无光。 “前辈既然这么说,那便是可以证明下毒之人不是三小姐了?”秦王忽然插嘴道。 毒手药王斜睨他一眼,面色虽然冷淡,但还是点头:“这鹤顶红是何种毒药,更何况还要抹在杯子的沿口,下毒之人手上势必还有残留的毒药。” 言下之意,只要稍稍验证,便能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第118章 测试凶手 苏明珠藏在袖子下的手狠狠攥紧,指甲掐入掌心,面色微微泛白。 “还请前辈辛苦,替丫头洗刷冤屈吧。”苏明月敛衽为礼,语气带着一丝哽咽,望向苏炳成的目光充盈水汽,十分委屈。 眼风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毒手药王唇角似笑非笑,在旁边的小几上提笔写下一味药方:“按照这个抓药吧,研磨成粉泡在水中。只要触上一点,下毒之人顷刻便会露出行迹。” 苏炳成接过,安排下人去抓药准备,转身后又道:“太子殿下还未醒转,可是……” 毒手药王却恍若未曾听到他的问题,而是目光积极的盯着苏明月道:“丫头,刚才打得可手疼了?” “前辈,那可是太子,丫头可不敢对他动手。”虽然她是真的很想给他一巴掌就对了。 毒手药王朗声一笑,接过一旁冷殇递来的茶水,眼风落在面色淡然悠远的璟王脸上:“要不,你去?” “前辈当真是童心未泯!”璟王无奈一笑,再看苏炳成一脸焦急有心,喟叹一声,摇着轮椅来到床前,伸手拍了拍太子的面颊,低声唤道,“太子殿下!” 这一巴掌拍得并不重,毒手药王神色不虞,倒像是十分不满意他的手下留情。 好在,太子还是悠悠醒转过来,望着满室神色复杂的人,浆糊一般的脑子渐渐清明,狠辣的目光落在苏明月脸上,暴戾之气宣泄而出,整个房间都似乎陷入血腥之中。 “贱人,你竟还敢……” “啪!” 清脆的把掌声响彻整个厢房,苏明月发誓,这是她重生至南诏国后过得最为舒心的一天了。这两个巴掌,实在是打得畅快。 不过心里即便再怎么开心,面上却还要做出惶惑惊愕的情状来。 “你……”太子一愣一下,顺势怒气冲天,“放肆!” “太子殿下息怒!”满屋子人齐齐跪下,就毒手药王一个人站得笔直。 哦,还有一人,璟王身有残疾无法下跪,不过也是低垂着头,一副不敢直视储君之威的样子。 “你要是嫌命长,大可再叫几声试试看。”毒手药王狞笑着捋胡须。 太子满目暴戾之气,血色汹涌之下就要再发怒,却见原本低垂着头的苏明珠朝这几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那一双满含委屈的水眸荡漾着水光,还有着哀求之色。尤其是那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如同一把大手,瞬间攫住他柔软的心脏,让他疼得一抽,脱口问道:“珠儿,你的脸怎么了?谁敢对你下此重手,本宫剁了他的手为你出气。” “不愧是太子啊,一醒来就大呼小叫喊打喊杀。就这暴戾嗜杀的性格,也不晓得皇帝老儿哪只眼睛瞎了。居然选你做了储君。”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出来的话真可谓是大逆不道,就连苏明月也忍不住被吓得心底一颤,眸含忧色的看向他。 璟王虽说低垂着头,但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朝她摇了摇头,露出一抹安抚轻笑。 那笑容说不上明媚,却十分低魅惑人,尤其是那双黑眸清亮如天上繁星,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冷冽清幽,叫人一望之下便不由被吸了进去。 恍惚想起菊园中他拉着自己手说的那番话,不知为何,静如死水的心湖,竟掀起点点涟漪。 淡淡垂眸,不敢与他目光对视,但脸上的担忧之色却淡了不少。 见她躲避自己目光,凰天爵原本清冷的眸底倒是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得色来。他的月儿,这是在害羞吗? 如此也好,至少她总算不将自己视为合作伙伴,而是看成了一个男人,一个想要追求她的男人。 二人这番眉目传情,做的甚为隐蔽,其他人自然不知道。 “你……” “还请太子殿下息怒,这位毒手药王久居江湖,规矩礼节自然不那么周全,还请殿下看在他今日为殿下解毒,也算是大功一件的份上,宽恕一二吧。”苏炳成抢在太子话头之前飞快说道,三两句将毒手药王的身份和解毒之功说清楚,也顺便卖给毒手药王一个人情。 只可惜,他这人情卖出去,人家领不领就另说了。 毒手药王?!原来这个人就是名震天下,连父皇都想收揽在手下的毒手药王?!太子看着他的目光不由深了几许。 眸中神色连续闪动,生生将心底翻涌的怒气给咽了回去:“原来,你就是毒手药王。” “殿下,今日多亏了药王前辈,否则……”苏明珠擦着眼角稍稍直起身子,想要再多说两句打圆场的话,顺便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谁知话刚起头,就被苏明月给顺嘴抢了过去,“是啊,否则的话恐怕月儿就要受委屈了。” “说起来,宰相府中的下人也未免太过不济……”凰天然面容不虞的开口。 苏炳成脸色一变,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世子倒是心急,我相府的下人自然比不得荣王府上的精明能干。” 他今日接连受惊,太子先后遇险,如今更是差点丢了性命。此事如何善后,他又要如何回禀宫里那两位,已经叫他格外头疼了。不想自己一心想要善加利用的苏明月,居然倍受璟王与毒手药王维护,一时分辨不清这二人到底是何目的,心中忧恼甚重,说话自然没那么虚礼客套了。更何况荣王为何常年戍守南靖,南诏国上下心知肚明,他巴不得与这位荣王世子保持距离,免得被那位多疑的圣上给划到荣王阵营之中。 “说起相府的下人,倒叫我想起今日听到的一桩趣事来。”凰天霖翩翩风度的摇着折扇,兴味目光落在苏明月蒙着面纱的脸上,却见她凤眸低垂神色淡然,似乎丝毫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眉头不由微皱,难不成他猜错了,自己偶然听闻的事情与她无关?! 倒是床前被太子关怀以待的苏明珠闻言变了变脸,虽竭力镇定,却依稀可见面上有一丝紧张。不知何故,她竟有一种错觉,秦王接下来的话一定是针对她的。 “莫不是殿下入府之时,下人们有所冲撞吗”苏明珠绞着帕子,笑的温婉纯美。柔亮水眸闪烁温柔波光,虽容颜有损,但依旧魅骨天成,叫人心驰神摇。 居然,对他用上了魅术,看来这个苏明珠果然有问题。愠怒目光看向苏明月,心中有些忿然。这丫头,差点着了她的道。面上笑容却不减分毫,只是淡然移开目光,别具深意的看向苏炳成,道:“今日入府路过假山之时,偶然听到贵府的两个下人在议论大小姐花费重金寻觅了一颗解毒丹,本以为是敬献给宰相大人的寿礼,谁知大小姐别具巧思,早准备好了礼物。如今想来,倒不知那解毒丹又是为何人所备了?” “秦王殿下此话何意,珠儿听不懂。”苏明珠眸光闪动,面上竭力维持着平静。 “怎么,那解毒丹并非苏大小姐特意准备么?”秦王似乎极为惊诧,目中也染上一丝懊恼,似乎为自己说出的可能是不实之言唐突了佳人而后悔。 可恶,这个秦王居然如此心志坚定,她的魅术竟然没有丝毫用处。苏明珠按捺住心底不安,用力扯出一丝笑意道:“无缘无故,珠儿准备解毒丹有何用处呢?”只是对上众人审视的目光时,不由生出一丝焦急和委屈。转眸看向太子时,眸光如同受惊小鹿一般无辜,十分惹人怜爱。“秦王殿下难道是想说,太子所中之毒,乃是珠儿刻意为之吗?” 太子早已沦陷在她妩媚风情之中,哪里受得了她这样的眼神,登时有些不悦的看着秦王道:“五弟,慎言。” “太子皇兄不用这般急着怜香惜玉,臣弟不过是随口将听到的话说出来罢了,可丝毫没有要指认谁的意思。”秦王着急辩解。 细究他方才的话,似乎真的只是陈述,并没有一点指认的意思,即便是太子也不好无故发作。 “不过,既然不是大小姐,那本王就放心了。”正当苏明珠松了口气,决定要想法子避开毒手药王准备的药水时,就听秦王又开口道,“方才本王已经派人在府中寻找那两人,还怕牵连出什么,惹恼了佳人不高兴呢。” 派遣自己的手下在别人家里找人这种事情在他说来,就像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甚至所担心的不过是苏明珠会不会生气。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踩在人家的地盘上啊。 “秦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苏炳成第一个恼怒起来。身为宰相,虽与众皇子分属君臣,可他好歹是朝廷一品大员,即便是为君者,也不该如此轻视。 秦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越俎代庖了,赶紧拱手赔礼道:“宰相大人息怒,是本王鲁莽了。只是隐隐猜测这件事与太子中毒可能有所关联,一时情急倒忘了如今本王是客,实在是不好意思。” 堂堂王爷都这般说了,他也不好再借机发作:“殿下也是心系太子安慰,老臣心中有数。只是殿下行事也该注意分寸一些,这好歹是本相的府邸。” 秦王拱手称是,显见是给足了他面子。 “相爷,您吩咐的药水已经准备妥当。”有下人在门外禀报。 苏炳成挥手让人把药水端进来,森然目光看向坐在一旁悠闲品茶的毒手药王身上:“前辈,现下该当如何?” “丫头,你先去洗个手吧。”毒手药王看都不看他一眼,对着替他揉捏肩膀的苏明月道。 苏明月应了一声,走到铜盆近前,伸出白嫩的小手浸入药水之中,翻来覆去洗了多变,肤色未有丝毫变化。 毒手药王满意点头,斜睨着苏炳成道:“学会了吗?” “……”堂堂宰相,今日第三次被这性情古怪的老头给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他不是忌惮毒手药王一手出神入化的毒功,以及他背后的势力,他怎会容忍有人在他府中如此放肆,当面落他的面子。 只是,他到底心中有所忌惮,也只能忍气吞声,招呼众人按照方才苏明月的法子纷纷把手伸进药水中确认清白。 青色衣角在眼前飘过,璟王摇着轮椅上前时又被毒手药王一把拽了回来:“你就别碰了,这水至寒,你若是碰了非勾起体内旧疾。” “那……”璟王抬眸看向苏炳成和太子,眼中多有不安。 “既然前辈说殿下不用测试,微臣也相信并非殿下所为,那便罢了。”看到太子点头,苏炳成自然趁机卖个好。 很快,所有人都试过了,并未有一人的手变了颜色,只剩下躺在床上的太子和伴在他床边的苏明珠没有试。 “前辈,这法子不管用啊。”苏明月娇嗔的对毒手药王说了句。 后者似笑非笑的望来,意有所指的看着没有测试的两人道:“这不是还有人没试么?试完之后再说。” 即便竭力忍耐,苏明珠的脸色依然显见的发白,原本一直挂着的温婉笑意消失不见,一张俏脸上是显见的紧绷之色。 水眸流转,透着刺骨寒意的目光看向苏明月,却见对方一脸平静,潋滟凤眸中光华点点,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讽刺。心中一口气上涌,让她几乎要克制不住扑上去撕了她一张淡然的面具。心头忽然一动,原本紧绷的神色顷刻间消弭。 她怎么就忘了,手上还有另一张王牌未用。 水眸轻抬,环视一圈屋内众人,这才拎起裙摆盈盈朝铜盆走去。 一直垂眸暗地里观察她的苏明月心中只稍稍转动,便明白她想要做什么。心底冷笑,脚步却朝前不动声色的迈出一步,垂头与毒手药王小声交谈。 原本铜盆便放在小几旁边的架子上,毒手药王则坐在离其不远处的锦凳,苏明珠走过去刚好要路过药王身边。此时苏明月随意超前站出一步,可说是更为方便她的手,让她僵硬了许久的唇角总算又稍稍上扬起一丝弧度。 “啊!” 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的时候,却看到苏明珠在走到苏明月身边时不知为何身子一歪顺势软到下去。苏明月自然的伸手去扶,却未曾扶住,反倒让苏明珠慌乱间将她蒙面的面纱抓落。 “三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明珠最终奇迹般的并未跌倒,趔趄之后站稳,抓着苏明月蒙面的纱巾有些着急的想要替她重新戴上。 谁知一抬头,却又发出重重的一声惊呼:“啊!” 原本屋子里就这么几个人,苏炳成之前特意交代不许放人进来,所以无论是谁想要做什么动作都一目了然。此时苏明珠发出的惊喜缘由为何,大家也都看得清楚。 只见面纱下苏明月的脸,遍布着大片黑斑。而诡异的是,那些黑斑居然像是黑色的小蛇一般,在她脸上四处游走。又像是黑色的浓雾,缭绕在她脸上,悬浮半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弭,露出黑斑下光滑如凝脂的肌肤。 待到黑斑散尽,露出那一张被潜藏在丑陋之下的绝色面容时,几乎所有人都惊讶得连呼吸都差点停了。 该怎样形容那一张脸呢,似乎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是对她的亵渎一般。 她美得那般清透绝俗,如九天神女,圣洁光辉,叫人不敢逼视。 苏明珠攥在手中的面纱到底没有重新替她覆上,而是仅仅掐入掌心,透着那一层纱指甲陷入肉中,留下嫣红血迹。 她果然没有猜错,苏明月的容貌将是她最大的威胁。看到室内所有男子痴迷的模样,就连心系与她的太子也露出失神表情,而宰相苏炳成居然也露出一丝缅怀模样,更是叫她气怒交加。这个贱人,她如何能容。 “你们,怎么了?”苏明月恍若未知,一脸迷茫的看着满屋子木桩。 苏明珠竭力将心底溢出的怨毒收敛,捂着小嘴儿一脸惊骇的道:“三妹,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会?” “我的脸怎么了?”苏明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懵懂模样不似假装,似乎是当真不知她脸上发生了何种异变,快步走到铜镜前,瞬时被镜子里那张花容月貌吓得大惊失色,“啊……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的慌乱惊骇,叫苏明珠一直悬在半空的心重重落地,唇角不由漫上了得意的笑。 苏明月,这一次,我看你又要如何巧言辩解。 第119章 奸计未遂 “好痛,啊,我的脸好痛、好痒啊!” 就在众人失神,苏明珠暗自得意之际,忽然听见苏明月痛苦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众人听闻后脸色又变了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都忘了 要去抓住她,任由她像个疯子一样捧着脸扭来扭曲,似是格外痛苦。 不仅如此,她纤长的十指还似是控制不住的往脸上拼命抓挠,尖尖的指甲瞬间在白嫩的脸蛋上留下道道血痕。 “丫头,住手!”坐在她旁边的毒手药王腾地起身,双手快速点中她身上十余道大穴,右手闪电般扣住她的手腕,拧着眉头沉着把脉。 “前、前辈,丫头、丫头好难受。”苏明月穴道被制动弹不得,一张脸因为痛苦难耐而扭曲变形,再加上纵横遍布的血痕,如同厉鬼般 下人。那白嫩小脸被挠出的血痕有的已经渗出血迹。看那血迹的颜色,居然透着点点黑色,显然是中了毒。 怎么会这样?!苏明珠俏脸变色,目中露出惊骇。 不是说这药粉只会让她脸上的伪装消失,显露本来容貌吗?为什么她会这样? “哼,好毒的心思!” 毒手药王一声冷哼,璟王闻之脸色大变,急迫追问道:“前辈,你这话何意?” “何意?”毒手药王冷冷一笑,目光嘲弄的看向苏炳成,“苏宰相可真是位好父亲啊,堂堂相府嫡出的女儿,体内居然有三种剧毒淤积 ,这丫头能活到现在,还真是命大。” “什么?!”众人齐齐惊呼。 苏炳成更是冷汗直冒,心底一股寒意蹿了上来:“你说什么?月儿她,她……” “蓝初晴当年何等惊才绝艳,又怎会生出一个痴傻无盐的丑女呢?苏宰相国之栋梁智谋卓绝,不会连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吧。”毒手药 王轻飘飘的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屋内众人的脸色真可谓是五彩斑斓,这才想起一个被大家忽略了许久的事实。 苏明月的母亲,可是天下第一美人,也是天下第一才女,蓝初晴。 那样美得不像人间女子,才情叫众多男子也不由汗颜的人,所生下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会丑到哪里去呢。 而苏炳成的震动却比在场其他人还要更大一些,因为他分明是知道,月儿出生时是怎样的粉雕玉琢,一看便知长大了必有倾国倾城的容 貌。可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对自己的发妻、对这个嫡亲血脉生了恨意,既然是听到下人来报说她患了怪病时,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 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所谓的怪病可能是有些人所下的毒手。 看他这副样子,众人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当年蓝初晴那件事情,可谓闹得沸沸扬扬,不知道的人甚少。 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容忍得了那样的事情发生。只怕是恨上了,便怎么都不在意了吧。 “侯门是非多,肮脏龌龊的事情也多。”毒手药王摇头晃脑,一脸不屑冷嗤,转眸看向横躺在床上的太子,指着他冷声道,“你,起来 !” “你……” 太子恼怒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毒手药王闪电般抓住他的衣襟往外边大力一扔,然后转身将苏明月小心放到床上。 “想活命的话,最好给我乖乖闭嘴。”冷冷的威胁显然有用,即便太子气白了一张脸,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的站在外间,由着凰天霖他们 劝着忿然坐下。 璟王也关切的扫了他一眼,见他无碍,便摇着轮椅靠近床边,问道:“前辈,月儿的毒性如何?” “马马虎虎吧!”毒手药王含糊其辞的道,继而眉头一掀,看着屋子里其他的人,怒吼一声,“你们还呆在这儿干嘛,都给我滚出去, 妨碍老头子看病。” 在场的人都是出身尊贵,平日里过得都是对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登时纷纷变了变脸。 不过对上毒手药王那双冰冷却似笑非笑的眼睛,涌上心头的怒气又被生生压了下去。 这位,可不是能够任由他们错缘捏扁的人。 说起这位毒手药王,那可是连当今圣上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不管怎样,他们这口气只能先咽下去。 总有一天,他会将今日的羞辱全部讨回。太子一脸阴鸷的甩袖而去,那一双阴狠的眸子,如同一条被激怒的毒蛇,随时准备着给予挑衅 他的人致命一击。 太子都走了,其他人自然跟风,跟着他走了出去。璟王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俏脸扭曲的苏明月,唇角不明所以的勾了起来,这才示 意冷殇将推他出去。 等到所有人离开之后,毒手药王在床边施施然一坐,还悠闲的倒了杯茶,慢悠悠喝了起来。 “前辈,您就打算把我这么晾着?” 娇软清冽的嗓音从旁边传来,毒手药王微微抬了眼皮,斜望过去:“不把你晾着,难不成你还希望我像刚才扎那家伙一样给你扎几针? ” “人家哪里敢吗,这不是想让您也给我一杯茶喝喝吗?”苏明月笑嘻嘻的从床上翻身下来,凑到他身边撒娇,“人家刚刚跟他们说了好 多话,现在渴死了。” 毒手药王戳了戳她的额头,不过却还是给她倒了被水递过去,似笑非笑道:“你特地让人嘱托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她?” “不过看样子,是对付不了她了。就算苏炳成舍得,太子只怕也舍不得了。”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啊。 毒手药王点点头:“都说美人是蛇蝎,这话倒真是不假。” “那前辈觉得,丫头可是蛇蝎?”苏明月趴在毒手药王的膝头,一脸天真的道。 毒手药王宠溺的轻点一下她的鼻子:“你啊,就是个鬼灵精。”顿了顿,又看她一眼,“你打算在这屋子里待到几时啊?” “等外头那些讨厌的人散去了再说吧!”苏明月皱了皱鼻子,她实在很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 毒手药王点点头,不再多说,只悠哉的品茶。反正,门外的事情终归有人去解决,又不用他操心。 再说太子怒气冲冲的走出房间,一路脚步不停,直接出了院子,且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太子不停,其他人只好跟着,于是只见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龙在宰相府三进院落里脚步声风的疾走。 “哎哟!” 直到一声惨叫,犹如一盆冷水登时将太子殿下给浇了个清醒。 回头看去,只见一袭白衣的苏明珠摔倒在地,身边几个小丫鬟正手忙脚乱的想要扶她起来。 月牙白的衣裙肩胛处已经渗出丝丝血迹,显然是崩裂了伤口。 “嘶!”许是某个丫鬟用力过猛,柔弱如一朵娇花的苏大小姐忍不住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太子一个箭步回身冲过去将她扶起,触及到她肩膀处的一片殷红时眸中暴戾四掠,疾言厉色道:“都是死人不成,没看到大小姐肩膀上 有伤吗?如此下手不知轻重,留着这手有何用。来人,给本宫拖出去剁了。”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啊!”几个小丫鬟哪见过这等阵仗,登时吓得面如土色,跪成一片。 “不关她们的事,是臣女自己不小心,请殿下莫要责怪她们。”贝齿轻咬唇瓣,明明痛苦却又强自隐忍的姿态看上去越发楚楚可怜。 “哼!”太子冷哼一声,脸色虽无丝毫好转,但看样子是不打算追究了。 苏炳成赶紧挥挥衣袖:“还不快把大小姐扶下去,请大夫来重新包扎伤口。” “是!”小丫鬟们闻言如蒙大赦,晴天晴雨赶紧上来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搀扶住苏明珠,匆匆朝她的院子而去。 太子的目光一路追随,只怕若不是碍于男女之妨,恨不得也跟着过去才好。 “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凉亭,殿下,咱们去那里等待可好啊?”苏炳成赔着笑脸,小心翼翼的道。 太子闻言冷哼一声,甩袖道:“宰相大人觉得,本宫眼下还有心情赏景吗?” “这……”苏炳成滞了滞,面色发苦。他实际是想将太子多留片刻,待苏明珠包扎完后再想法子让她来太子跟前说上几句好话。所说他 如今是位高权重,等闲没有人敢动他。可他担心的是,如今的圣上或许碍于宰相府如今威势不会对他怎样,难保日后太子登基为帝,不会秋 后算账。 “殿下!”脑中一转,苏炳成袍摆一掀竟然跪倒在地,深深叩头行了个大礼,“今日殿下在微臣府中前后两次受惊,虽有惊无险,但臣 心中实在有愧,若是无法揪出凶手给殿下一个交代,微臣日后恐无颜再面见圣上,亦无颜再为君分忧了。” 说罢,又是深深拜倒,而且颇有太子不松口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举动,太子的脸色可谓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可是尽管将后槽牙几乎磨掉,他也只能暂时忍住心中火气,亲自弯腰去 扶,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苏大人这是做什么,本宫心中虽然有气,可怎么也怪不到苏大人身上。今日之事本宫心里很清楚,与大人并 无关系,大人放心好了,父皇母后那里,本宫知道该怎么说。” “殿下误会了,微臣断无叫殿下维护之意。让殿下受惊,微臣罪无可恕,可是缉拿这幕后之人微臣也是责无旁贷。还请殿下稍宽,容微 臣好好彻查,今日定要给殿下一个交代!”苏炳成一脸惶恐,不敢起身。 “既然如此,本王助宰相大人一臂之力可好?!” 人群之后,秦王摇着折扇,笑的潇洒。 第120章 追查真凶 “秦王殿下的意思是……”苏炳成抬眸看了过去。 凰天霖刚要说话,却见身后冷殇推着璟王缓缓而来。看到苏炳成跪在地上,漆亮的黑眸闪过一丝讶异,顷刻又明白过来,霁月清风般一 笑,缓缓伸手抬了抬道:“宰相大人有话不妨起来说,你这样,岂不是叫大家尴尬么?!” “是啊,你是父皇的肱骨之臣,本宫对你也很是敬重。你这样,岂非是让本宫为难。”太子闻言虽然心不喜,却也瞬时帮腔,表明自己 立场,体现出在招揽之意。 自己这举动有逼迫之嫌,苏炳成自己心里很清楚。太子可以一而再容忍,他却也要见好就收,于是就着台阶道了谢,站了起来。 那边秦王对于两人的举动自然心知肚明,脸上仍是疏阔笑容,摇着折扇上前道:“这样一来本王说话也就自在多了。”然后又将话题转 到之前说的事情上,“来人啦,把人带来吧,让太子殿下和宰相大人好好审一审。” 方才出来之时,他已经收到来自身边暗卫传来的消息,假山后面的两个人已经抓到。 话音落,一个穿着王府侍卫制服的男子大步过来,在他手上一左一右拎着两个浑身发抖的小厮,到了秦王面前后,咚一声将两人扔在地 上,抱拳躬身后快步离去。 “这两人,便是我方才所言,在假山后说话的两人。”凰天霖合上扇子指着地上的两人道,转而又笑看着苏炳成,“至于其他的事情, 就要劳烦宰相大人派人去查了。” 这两个小厮只不过是拿了解毒丸一下而已,他们只是一个引子,一个牵扯出背后之人的引子罢了。 “来人,将这二人绑到前厅。另着人去将大夫人、二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也叫到前厅来。”虎目中含着一抹煞气,苏炳成俨然已经怒 极,转眸看向太子时,稍稍压抑怒火道,“还请殿下与诸位王爷移步前厅,待微臣查明真相。” 众人点头同意,由他灵透朝前厅走去。 前厅中,太子居中首座。下首左右两侧是秦王和璟王,再往下便是苏炳成与凰天然。 一行坐定,没多久其余的人也到了。 苏明轩扶着何梦芷在前,苏明修扶着蒋碧云在后,四人进了前厅之后先恭敬请安,等到太子示意免礼之后,苏明轩便搀着何梦芷起身走 到苏炳成下方坐下。 蒋碧云本想先行请罪,但刚要有所行动,便察觉自己儿子在身后拽了拽她的衣摆,心中迟疑了一下,瞬间恍然大悟,从容起身在最末的 位置上坐下。 苏明轩和苏明修自然不敢落座,分别站在自己的母亲身后,低眉垂目,眼观鼻鼻观心。 管家此时方着人将两个小厮绑了进来,跪在前厅中央,头磕在地上,身子发颤。 苏炳成朝管家打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上前一步,分别给了两人屁股一脚,吼道:“还不快将你们知道的事情从实招来!” “是、是!”两人被踹得翻到在地,又马上爬起来跪好,哆嗦着道,“小的、小的是奉了大小姐之令,那解毒丹是大小姐让小的去拿的 。” “胡说!”那小厮话音才落,何梦芷已经怒不可揭的一掌拍在几上骂道,“一个低贱的奴才,大小姐何等尊贵,岂是你们可以随意见得 到的。” “放肆!”苏炳成一记凌冽眼神射来,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当着太子和王爷、世子的面,哪里有她一个妇道人家说话的份儿。 何梦芷方才也是怒极攻心,才会不分场合直接责难。明白过来也知道自己逾越了,立马起身跪倒请罪:“臣妇逾越,还请殿下恕罪。” 虽然她不清楚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解毒丹的事情,但是既然牵涉到了自己的大女儿,再加上又有太子中毒在前,随便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了。 “罢了,苏夫人所言也有些道理。”太子摆摆手,表示不愿追究。 两个小厮见夫人发怒,太子和相爷也是一副追问到底的架势,登时抖得更厉害了。哆嗦着断断续续道:“回、回诸位大、大人的话,小 的、小的并没有直、直接见到大、大小姐,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丫鬟吩咐小的去办的,说是、说是小、小姐的命令。” “哪个丫鬟?叫什么名字?” “是、是一位叫碧、碧灵的姐姐。” 小厮哆嗦着说完,慌不跌的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作响:“求太子殿下、相爷饶命啊,小的真的只是奉命办事,并不知道这丹药有何用 途。小的方才所说也是句句属实,求太子殿下、相爷饶了小的贱命吧。” 在小厮说出碧灵的名字时,何梦芷一颗悬在半空的心便落了地。碧灵,那不是二丫头身边的人么。 苏炳成听闻之后,探寻目光落到管家身上。管家微微沉吟片刻,躬身答道:“殿下,相爷,这个碧灵并不是大小姐身边的人!” “什么,怎么可能呢?!”两个小厮闻言惊叫起来,那个碧灵分明说她是大小姐身边的人,而且看她穿得那般好,又长得如花似玉,一 看就分明是个得宠的大丫鬟。 “来人,把碧灵带来。”苏炳成怒吼一声,撇开眼,不愿多看她们一眼。 管家朝外面的守着的奴役打了个眼色,便有人飞快跑走去请人。 不多时,碧灵被带了上来。 一身天青色雾纱长裙,罩着淡粉色流锻褙子。寻常的丫鬟髻上还戴着一支蝶恋花的步摇,只是髻发有些散乱,那步摇也摇摇欲坠。瞧着 倒像是争抢过后,造成的不堪情状。 碧灵还不知道此时自己被带到这里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只见得满堂里坐着的都是些贵气逼人、英俊不凡的年轻少爷,一个个长得比女子 还要好看,只一眼便叫她脸红心跳。踩着小碎步走到前厅盈盈跪下,恰到好处的掐出一抹浸了蜜糖似的嗓音:“奴婢碧灵,叩见各位大人。 ” “碧灵,这二人你可认得?”管家站出来问道。 碧灵扫了旁边跪伏的两人,因为他们头埋得很低,看不清容貌。但看身形,倒是有些似曾相识,仿佛是上次自己随便寻来帮忙办事的两 个小厮,不过却不能确定。 瞧见她打量疑惑的目光,管家又让二人抬起头来,碧灵这才看清确定,点头道:“认识!” “贱婢,还不赶紧向太子殿下和相爷请罪。”谁知管家听后脸色大变,疾言厉色道。 碧灵浑身一个激灵,原来、原来首座之上那个男子居然是当朝太子。一想到自己刚才居然胆敢朝太子殿下抛媚眼,碧灵 浑身就像是一 下子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样,软到在地上,若不是强撑着,只怕就要被吓晕过去了。 “碧灵,碧灵不知犯了何罪,请、请殿下明示。”因为苏明馨被罚跪祠堂的事情,整个馨雅阁的人都像是被禁了足一样,寻常不会出来 走动,所以消息知道得慢了一点。 管家冷哼一声,厉喝道:“还敢狡辩,你说,是不是你命这二人去府外取一枚解毒丹?” 碧灵凝眉回想,片刻后点了点头道:“奴婢是曾拜托过他们去府外拿一颗丹药,可是……” “你好大的胆子!”啪,一枚茶杯摔在碧灵额上,竟是苏炳成怒极之下动的手。 再看他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眸底如同燃烧着一把火焰一般赤红,眼神充满了暴戾嗜血的杀气,冰冷目光让碧灵顾不得头上被砸出的血洞 ,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 “宰相大人何必着急呢,怒气伤肝,还是听完她口中的话,再生气也不迟啊。” 一道清冽低魅的嗓音响起,不轻不重却刚好打断他的话头。苏炳成拧眉朝左手边看了一眼,璟王丰神如玉的五官恍若挂着清淡笑意。但 是仔细看时,那张脸又分明是面无表情,而且漆黑如墨的双眸直视的目光又让人觉得透体冰凉。 这个璟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说他维护苏明月是有所图谋的话,那他又为何一定要揪着苏明珠不放。 他方才截住碧灵的话,便是想将事情往苏明馨身上去引,毕竟那只是一个庶女,本就没有什么大用处。即便是声名再狼藉些也无妨。比 不得苏明珠,嫡女出身,又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再加上才气逼人,今日献舞必然声名大噪不说,还得了太子殿下青睐,前途一片坦然光 辉,他自然要多加庇护。 可是璟王却好似看穿了他的目的,而且一心不想让他功成。 说实话,他估计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璟王殿下这般针对苏明珠,其实也是为了苏明月。而他在苏炳成心中所谓的对苏明月的图谋, 也并非如他想的那般。 见太子并未开口,苏炳成不由又开口道:“殿下,此贱婢乃是微臣二女儿的贴身丫鬟。” 他特意道出碧灵是苏明馨的丫鬟,为的也不过是隐晦告诉太子,此事多半是她冒用了大小姐的名号,实际上却是替自己二女儿办的事情 。 “可恶的贱婢,竟敢随意冒用主子名头行事。来人啦,将这可恶贱婢拖下去,当场杖杀。” 果然,太子一听便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并勃然大怒,当场下了杖杀的命令。 第121章 审问苏明馨 “皇兄息怒,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何必为她伤了自己的身体。”凰天霖悠然的品着茶,好似看戏一般,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兴致盎然 的样子。 “是啊,不过一个小丫头,又有多大的能耐,能掀起波浪。”凰天然低眉浅笑,清润俊逸的五官如同空谷中的一抹兰草,与尘世无争。 苏炳成的脸色微僵,眸底深处戾色一闪而没。这秦王和荣王世子是什么意思,这么不依不饶。 不过看太子的样子,倒像是有心大事化小。只不过碍于这几位王爷的面,怕是也没那么容易。看来,今日非得要见点血才能收场了。 也是,遇袭的可是当朝太子,没有惊动大理寺和刑部已经是谢天谢地。如今关起门来解决,如果还给不出满意的答案,怕是也不好交代 。 “你一个低贱奴婢,哪有钱买解毒丹这样的稀罕物件。说,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相爷满面怒容,因为太过激动,颊畔的肌肉都忍不 住抖了抖。再加上一双虎目中暴戾的颜色,生生将碧灵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到了此时此刻,碧灵再蠢笨也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试想,惊动了当朝太子,还有两位王爷一位世子,能是小事吗?! 战战兢兢思索着该如何回答的同时,骤觉左侧一道犀利目光射来。那目光犹如实质的利箭,带着严厉的警告,在她身上似乎戳出了一个 洞,尖锐的刺痛遍布全身。 略略抬眸,就对上大夫人阴鸷狠辣的目光,心中顿时一个激灵,盘旋在喉头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来了。 “说!”等了片刻见她还不说话,管家上前一步左右开弓两巴掌打在她脸上, 登时将一张俏脸打的红肿变形,再看不出之前的美貌。 “呜呜呜……”碧灵被打的大哭,唇角鲜血滴落,嘴里倒是飞快的道,“是、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命令我……” “啪!”管家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怒吼道,“你个贱婢,居然还敢攀咬大小姐,看我不打死你。” “啊,啊,”碧灵被几巴掌打的惨叫不止,眼泪和着鲜血落在地板上,情状好不凄惨。可是在场诸人对这种情形早就是司空见惯,是以 喝茶的喝茶,闲谈的闲谈,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一句求情的话。这些久坐上位之人,寻常难有人能入得了他们的眼,又怎么能指望他 们会为一个低贱的丫头开口呢。碧灵哭嚎了一阵,实在耐不住痛楚,只得改口道:“是二小姐,是二小姐!” “你说什么?!”苏炳成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头发都快被气的竖了起来。不过那双凌厉的虎目之中,却极快的闪过一抹喜色。倒是个伶 俐丫头,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该怎么说话。 管家停下手中动作,碧灵匍匐在地,整张脸被打成了猪头,抬起脸说话的时候惹得座上众人一阵嫌恶眼神:“是、是二小姐,是二小姐 命我冒用大小姐的名头,吩咐人在外面买了一颗解毒丹。可是二小姐拿来有何用,奴婢真的不知道。” 她这话却是说的半真半假,真的是她确实不知解毒丹到底是何用途,假的是并非苏明馨授意,而本来就是苏明珠让晴雨收买她行事。 苏明珠倒不是未卜先知,知道这件事情会暴露。只不过是提前预防,万一时候会惹人怀疑追究,查起来她也有辩驳的余地。 “二妹、二妹为何要如此,她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谋害太子,那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苏明轩一脸震惊,似乎难以相信那个平日 并不多见,虽说有些嚣张跋扈,却也还算聪敏的庶妹,竟然会如此的胆大包天。 可是,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谋害太子,对她而言有何益处?! 可惜碧灵并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 “不孝女,这个不孝女啊!”苏炳成痛呼一声,似乎承受不住打击一般,身形摇摇欲坠。他这个样子虽说是假装,但也确实有真心成分 。若是太子并未为苏明珠所惑,只怕醒来的时候就会直接离开,将这事儿告到皇上那儿去。这件事情一旦上达天听,不管是不是苏家之人所 为,这个罪名他们也要承担一部分。毒杀太子的罪名绝对不能落在苏家头上,这个烫手山芋必须扔出去。 “老爷,馨儿不过是让人暗中买了一颗解毒丹罢了,也不能说就是她下的毒啊。兴许她买解毒丹是另有他用也未可知,不如将她叫来 问上一问,莫要冤枉了她。”要说谁比较了解苏炳成,那绝不是府里受宠的几个姨娘或者小妾,反而是这位平日里从不“拈酸吃醋”大度贤 惠的大夫人。 “母亲说的对,二妹今日未曾出现在宴席中,又哪来的机会下毒呢?”苏明轩在一旁帮腔。 苏炳成假做沉吟,问询的目光看向坐在上位的太子,见他点头,方才转身吩咐道:“去祠堂,把二小姐带来。” 很快,苏明馨便被带了过来。一身绯色长裙,小脸暗淡无光,连发髻都没有梳,只是用一根碧玉簪子随意挽了一下。长长黑发垂落,衬 得她的苍白小脸无端生出一股我见犹怜的味道。这些日子她一直被关在祠堂反省,吃穿用度相应苛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形容憔悴。 苏明馨迈步进来的时候,眼风不留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在场众人。秦王、璟王和荣王世子她在白玉枫的生日宴上是见过的,倒是上首那位 穿着明黄色锦袍的男子从未谋面。不过不用猜也知道他的身份,普天之下能随意穿着明黄色的人,除了当今龙椅上的那位,也就只有一个人 了。 纤细身影俏生生站立在厅堂中央,双手拎起裙摆姿态柔美的跪下,清软嗓音徐徐响起:“臣女叩见太子殿下,见过璟王、秦王殿下,见 过然世子,父亲、母亲。” 不同身份的人行不同的礼数,一番动作做下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丝毫错处也没有不说,还自有一股女儿家的美态在里面。 宰相大人家的女儿,真是个个都生了一张俏模样。这个苏明馨虽说是庶女,不过也是明眸皓齿,娇柔婉约的一个美人儿。 何梦芷问询的看向苏炳成,见他点头,方才开口道:“馨儿,你可知叫你来此是为何?” “女儿不知,还请母亲明示。”苏明馨微微垂头,态度甚是恭敬。 何梦芷指着跪在一旁被打的面目全非的碧灵道:“今日你父亲寿辰之上,有人下毒意图谋害太子殿下,其心实在可诛。碰巧秦王殿下入 府之时听闻府中有人购了一颗可解百毒的解毒丹,层层追查下来,竟是你身边的贴身婢女碧灵指使下人采购。如今碧灵已经招认,是奉了你 的命令行事,你有何话说?” 她简单几句话说下来,苏明馨却听得心惊胆战,等到何梦芷最后一句话落下,她已是脸色大变,丝毫不敢耽搁的磕头辩解道:“女儿冤 枉,女儿从未听说过什么解毒丹,更没有让碧灵使人去购买过。” “二小姐,你怎么、怎么可以不承认呢?奴婢明明就是奉了您的命令行事,怎么到头来你却推得一干二净,说自己不知道呢。”碧灵一 听她的话,登时哭喊起来。 苏明馨心中焦急,看到碧灵一张俏脸被打成了猪头,心中也稍微明白了一点,只是这样的罪名,她怎么敢认啊。于是砰砰砰连磕了三个 响头,辩道:“馨儿不知道碧灵为何如此说,可此事馨儿确实不知,还请父亲、母亲详查。” “看二小姐这副无措疑惑的模样,倒真像是毫不知情。而且单凭一颗解毒丹,也并不能说明买药之人就是下毒之人,这件事怕是一时也 难查清楚了。”璟王轻轻搁下手中的茶盏,手指敲打着小几,线条完美的下颚微微扬起,“查案嘛,自然是刑部的强项,太子殿下觉得呢? ” 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将这桩案子交给刑部去办了。 一旦将此事交给刑部,那宰相府的声誉也就跟着毁了。到时候不管查出是何人所为,宰相府都脱不了干系。更何况他和刑部尚书钟志杰 素来便是政敌,两人水火不容。这件案子要是交到他的手上,难保他不会趁机做些什么把自己拖下水。 见苏炳成面色不虞,眸中甚是焦急,太子心头一动,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一口后方才慢悠悠的道:“璟王所言倒是有些道理,这件事 情……” “太子殿下……”苏炳成一听,心中大呼不好,拱手就要寻找托词,可门口忽然有小厮禀报道,“启禀相爷,大小姐来了,说是有要事 求见。” 太好了,珠儿来了!苏炳成心中一喜,再见到太子面容也有松动,遂急声道:“请大小姐进来。” 苏明珠换下了白色衣裙,转而穿着一身湖蓝色曲裾裙。款款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如同绵延荷叶,叫人眼前一亮,觉得清爽无比。 刻意重新装扮的容貌于之前的圣洁又有所不同,反而透出清丽脱俗的灵透来,一举一动都恍若山中精灵,自由一股飘逸绝世的姿态。 看着这样的苏明珠,太子的眼中毫无悬念的燃烧起一团炽烈火焰。 苏明珠心中暗笑,她这身可是刻意迎奉太子的喜好,他会有如此表现,她真是一点都不吃惊。 第122章 毒计落空 她款步走到厅中,正要屈身行礼,只听上首的太子已经按捺不住的起身大步过来虚扶住她的手臂道:“你身上有伤,就不必行礼了。” 说完又骤觉自己方才行为太过,便缩回了手走回座位上,板着脸掩饰尴尬:“你不在房中休息,来此处作甚?” “劳太子殿下挂心,不过是皮肉伤,上过药之后已经没有大碍了。”苏明珠抿唇轻笑,笑容端庄清雅,却令满室生辉,“臣女次来,是 因为抓到了下毒的凶手,前来请太子殿下明旨降罪,看看该如何处罚。” “什么?你抓到凶手了?”座上众人纷纷一惊,即便是镇定如秦王,也不由皱了皱眉心。 唯一还能保持神色不动的,大概也只有璟王了。 苏明珠娇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倒不是臣女抓住的,而是毒手药王老前辈。”见众人不甚明朗的样子,遂又解释道,“臣女包扎伤口 时想到,饮宴过程中殿下并未换过杯盏,之前都一直无事,突然中毒的话,必然是中途有人趁机动的手。既然如此,那宰相府中今日所有人 都有嫌疑。药王前辈调制的药水能测出下毒之人手上残留的毒粉,所以臣女便让人将今日府中众人都请去试了试,没想到居然真的查了出来 。” 说着朝后面招手示意,立时便有人将一个捆绑的五花大绑的汉子给架了进来。 “此人,便是下毒之人。”苏明珠指着那汉子,掷地有声的道。 众人看了那汉子一样,面容平淡,并无任何出奇之处,是个放在人堆中绝不会被注意到的人。若是这样的人暗中下手,倒是能说得过去 。 目光再落到他的手上,只见他右手掌心一片赤红。看颜色倒不像是染上去的,反倒像是长在手心上的胎记印痕一般。 “药王前辈说,下毒之人触水后药粉与药水融合,便会留下这样的痕迹。此事乃是药王前辈亲口所言,三妹在旁也可以作证。”苏明珠 说着,又朝身后打了个眼色。 只见一抹鹅黄色身影绕过门槛迈步进来,白纱覆面,却依稀能看得出下面纵横交错的血痕。 璟王的目光自那女子出现之后,便一直牢牢落在她身上。漆黑晶亮的眸子含着浅浅担忧,眸底深处毫不掩饰的情愫,看的苏明月有些手 脚发软。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大姐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药王前辈确实说过,这人手上红痕便是因为手上残留着鹤顶红的药粉之故。”苏明月行 了个礼,垂眸说道。 “苏宰相,你可认识此人?”太子目光犀利的看过来。 苏炳成扫了管家一眼,管家上前仔细辨认了片刻,朝他摇了摇头。苏炳成这才躬身道:“启禀太子殿下,这人并非是微臣府中之人。” “不是你府里的人?难不成还是外面混进来的?”秦王饶有兴致的问道。 苏炳成面容一僵,就听坐在何梦芷下首的蒋碧云起身跪伏行礼道:“殿下、相爷有所不知,相爷寿宴,一应物品采买均由外面的人送货 进来。臣妇疏漏,让这等心肠歹毒的人混了进来,还请殿下和相爷降罪。” “殿下,都是老臣治家不严,让殿下受惊,还请殿下责罚。”苏炳成也是袍摆一撩,跪了下去。 他一跪,相府的其他人自然也都跪了下去。一时整个前厅只看见一群黑压压的脑袋,还能端正安稳坐着的,也就只有璟王、秦王和荣王 世子了。 太子早在他跪下的那一刻便起身迎了过去,本是想将苏明珠扶起来的,但最终还是伸手扶住苏炳成的手肘,将他抬了起来:“歹人有心 ,你自然防不胜防。此时说到底与你无关,只是这无耻贼人,却不能轻易绕过。”阴鸷目光爆射过去,天家威严让人不敢逼视,“说,你为 何要下毒谋害本宫。” 那汉子一动不动,闭嘴不言。眼神恶狠狠的瞪了太子一眼,继而沉默的垂眸。 只是在众人都看不见的角度,眼神格外温柔的看了苏明珠一眼。这一眼,饱含着缠婘情意,和一种混不畏死的坚韧。 原来如此啊!苏明月抿唇一笑,淡淡垂下目光。 找一个对自己深情无悔的男人来顶罪,苏明珠,你这般玩弄人心、摆弄感情,还真是铁石心肠冷些无情啊。 不过也是,堂堂相府嫡出的大小姐,即便有情,也不会是对着这些低贱的下人。而应该是如同座下那几位一样,有着一个天潢贵胄的身 份。 “你……”太子勃然大怒,一旁苏炳成赶紧拱手俯身,“太子殿下,这人既然敢下毒,想必也是个硬骨头,只是追问怕是不能让他开口 说话。” “宰相的意思是?”太子拧眉看去,苏炳成眸光泛冷,“不若将他交给微臣,微臣定会想法子撬开他的嘴巴,让他说出该说的话。”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叫苏明月忍不住心头一跳。目光担忧的看向璟王,而后者正施施然品茶,察觉她的关切,回以一记格外温柔的笑。 额!妖孽,没事笑的这么好看做什么,也不知是笑给谁看的。 “好,此事就有劳苏大人费心了。”太子略一思索,明白他话中深意,满意点头。继而又转了话题道,“今日出来得也够久了,东宫那 边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先行离开之前,苏大人不妨陪本宫一同去向其他打人打个招呼吧。” 苏炳成自然恭送:“微臣领命!” “请吧,苏大人。”太子从容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路过苏明珠身边时毫不意外的顿住脚步,目光深深的道:“你身上的伤,好生将养着。回头本宫再命人送些祛疤的药膏来,你也是为了 救本宫,若是因此留下疤痕,本宫心中也过意不去。” “多谢太子怜爱!”苏明珠羞怯垂头,修长秀美的脖颈泛起一丝淡淡粉色,十分诱人。 太子忍不住又深深看了一眼,这才迈步离去。 一行人自然跟在渗透,一同朝着菊园的方向而去,只不过心中自然也有计较。太子此举,不过是借此告诉其他人,他已经无碍,并且不 打算追究相府责任,让这些人也把嘴巴闭紧点。 这般恩威当头压下,宰相大人日后少不得也要偏向太子一点。 想通这一点,秦王一直淡然含笑的面容也有些沉下去了,手指摸索着折扇扇柄,心中百转千回的思索着。 菊园内,诸位前来贺寿的大人们坐在席桌上三两交谈,面上也有忧戚之色。他们被宰相困在这里,具体目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此时见太子与宰相大人相携而来,且相谈甚欢的样子,心中豁然明亮。 想必自今日之后,宰相大人明面上再怎样持身中立,也是要偏帮着太子的吧。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太子殿下话里有话的明里暗里敲打一番,诸位大臣们心中也有数,知道自己要管好嘴巴,于是冷落了大半天的气氛 终于又热络了起来。 办完该办的事情,宰相苏炳成亲自恭送太子到大门口,并朝着他的车架深躬行礼道:“微臣恭送殿下,改日微臣再带着家眷亲自前往东 宫谢罪!” 太子一走,其他客人自然不好再多停留。秦王与荣王世子也是一番寒暄之后,相继告辞离去,唯有璟王还留着。 不过他也只是问了问毒手药王的情况,得知他已经先一步离开,也就告辞去了。 只是临走之时对苏明月说了句:“明日本王在府中设了诗会,你不妨来玩玩。”转头时看到苏炳成的脸色不自然的沉了沉,又含笑加上 一句,“大小姐若是无事了,也一起来吧。” 所有客人都送走了,苏炳成遣散下人,把大夫人赶到闻湘居照顾苏明珠,然后惩罚了二夫人,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谁都不见了。 书房内,苏炳成双手握拳背负在身后,面色阴晴不定,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在竭力忍耐怒气。 许久之后,才听他冷声唤道:“幽冥,今日之事,你可看清楚了?” “毒是大小姐下的,不过中途叫人动了手脚。”一抹黑雾在苏炳成身边渐渐凝聚,化成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 苏炳成点点头:“可看清是何人动的手脚?” “没有。”幽冥冷冷道,声音刻板粗噶,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苏炳成拧紧眉头,连幽冥都没能看清楚,此人显然是个高手。 手指收紧,骨节泛出青白之色。苏炳成骤然想到一事,不由脱口问道:“月儿体内有积毒,那她的血岂非不能用了?” “璟王对三小姐甚为关心,想必会想尽办法为她解毒。倒是大少爷……” 经他一说,苏炳成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苏明轩突然中毒,他曾割了苏明月的血喂给他喝,不知道可会有什么影响。 “轩儿切不可有事,你暗中留心,若有异样及时出手。”苏炳成冷声吩咐,颤抖的嘴唇却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 闻湘居内,苏明珠气得砸了屋子里所有的摆设,一屋子奴才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大小姐一贯的温柔婉约,何曾像如今这样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尤其是那一张本来美若天仙的脸此刻扭曲在一团,真是看着就叫人心惊。 “贱人,她到底是怎么躲过的!”她苦心经营的连环计,竟半点成效都没有,怎么不叫她恨得牙痒痒。 何梦芷坐在上首位置,右手握拳指甲掐入掌心,也是一副气怒到了极点的模样。 “早说过那贱人今非昔比,咱们应当再谨慎些。” 苏明珠一双水眸满是狠戾,银牙紧咬。 苏、明、月! 第123章 奇怪的蛋 这大概会是苏炳成有生之年过的最糟心,也是最记忆深刻的寿辰吧! 初云苑,苏明月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心情极好的品尝着大厨房那边新送来的点心。 “小姐,今日没能让大小姐受罚,反而让她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脸,您怎么看着反而很高兴的样子。”紫情有点看不明白的道。 苏明月手托香腮,砸吧着嘴道:“露脸,那可说不准哟!” 今日苏明珠的表演到底是谁给出的主意,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可清楚着呢。 “啊?”紫情疑惑凝眉,怎么都想不明白,正打算追问,脸色却倏地一变,蹭地站起来满脸警惕的盯着窗外,厉喝,“谁?” “哟,小丫头几日不见,功力倒是有所长进。”一声戏谑轻笑响起,紧接着一道紫色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姿态潇洒的朝一旁的椅子上 一坐,银质面具折射出清冷光芒。 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苏明月似乎毫不意外,仍旧镇定的托腮沉思,直接将他当成空气给无视掉。 “白日里倒还热闹,这会儿却安静得像个冰窖。”紫璃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即便无人照管,也还是自顾自的斟茶吃点心,一样都没拿 下。 见他三两下几乎把一盘点心都吃完了,紫情伸手把盘子一端,拧着眉头道:“这是我们家小姐最喜欢吃的,你别都给吃了。” “哎呀,原来是月儿喜欢吃的呀。”紫璃笑眯眯将脸凑过去,与苏明月四目相对,琉璃一般的瞳仁里倒映着小小的少女,再无其他,“ 咱们口味倒是一样,本座也甚爱这样点心。” “喜欢吃就滚回去多吃点,别赖在我这儿。”苏明月像挥苍蝇一样挥了挥手,一点也不在乎他突然漆黑的脸色,“这儿不欢迎你,哪儿 凉快哪儿呆着去。” 黑暗中,几股不同的内劲波动传来,均带着浓浓杀意。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居然敢这样跟主子说话,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反倒是紫璃对她这种态度已经能坦然面对了,一回生二回熟嘛,这丫头可从来没给过他面子,方才能容他吃那么多点心已经算是进步了 。 “怎么,还有其他客人?”紫璃靠上来,抬手摸了摸下巴,“容本座猜上一猜。” 白玉般修长的手指在线条完美的下巴上缓缓抚动,却意外吸引了苏明月的目光。 这人到底是谁,她很确定他接近自己是有所图谋,可他图的是什么呢?! 一个相府内不受宠爱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非是身上藏了什么秘密,否则断不会引得这些人前仆后继的找上门来。 听紫情说,这几日夜探相府的人,可不止是一拨。有些是互相撞上了,杀了个昏天黑地之后各自抬了死掉的同伴撤走。也有一些是被一 批隐匿在相府中的神秘力量给剿除的。她知道,紫情虽然不说,但那群人应该是璟王安排下的人。 他知道什么,为何会暗中派人保护自己呢?! “小姐……” 一声焦急的呼唤传来,惊醒了犹自沉思的苏明月。 回神抬眸的瞬间,面前一张放大的俊彦,银质面具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黑夜中远远传来,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觉得面颊一阵抽痛。 紫璃活动了一下几乎被打脱臼的下巴,面具下黑沉的眸子浮现出一缕冰冷气息:“上一个敢对本座动手的人,现在应该已经重新投胎了 。” 星辰阁阁主,喊出去那可是名动整个江湖的名号,等闲谁敢轻视半分,更不要说对他动手了。 这个苏明月,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真不知道她是真的无知,还是无所畏惧。 很快,就有了答案。 因为苏明月不闪不避的迎视他的目光,粉色菱唇扬起清浅弧度,眸底有着一些鄙夷之色:“上一个敢调戏本姑娘的人,他妈如今都还认 不出他。” 针尖对麦芒,毫不示弱退让。 “本座免费让你看了那么久,不领情也就算了,竟还给了本座一巴掌。你这丫头,真是好没良心。”紫璃抱怨道。 苏明月冷笑一声:“你若不看我,又怎知我在看你?”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紫璃笑骂道。 苏明月回敬一句:“好个色欲熏心的男人。” 狭长的凤眸仿佛倒影了满天星河,璀璨明亮得吓人。紫璃就那么深深注视着苏明月的眼睛,一时竟有些无法移开目光。许久许久,久到 以紫情的耐心都觉得有些撑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倏地,一阵爽朗豪气的笑声在黑夜中响起。 紫情忍不住狠狠瞪过去,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别待会儿把府里其他人给招来。 “丫头,今日这一巴掌我记住了。”笑声顿止,面前人影一闪,紫璃已经原地消失,至于空气中传来一句,“总有一日我会连本带利的 讨回!” 苏明月冷哼一声,走过去重重将窗户关上。无耻登徒子,下次再敢来非给他点颜色看看不行。 宰相府后院墙外,紫璃飘身落在街道上,紧接着数道黑影相继落下,恭敬站在他身边。 其中一人躬身道:“主子,还是没有找到。” “嗯!”紫璃似是心情极好,上扬的唇角一直没有垂下。 星翼颇有些吃惊,主子竟然不曾想到要惩罚他办事不利,看来那位苏明月小姐对主子的影响还真是大啊。 “主子,东西一直找不到,今日事后恐怕苏炳成再难保持中立,若是他……” “不会!”紫璃冷冷丢下一句,超前迈出一步,又倏地收了回来,一双黑眸晶亮亮的看着星翼。 星翼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得不强压心中恐惧,喊了一声:“主子……” “你说,我要是对那个病歪歪的璟王出手,她会如何?”紫璃突然说道。 星翼悚然一惊,瞠目结舌道:“主子你……” 清风拂过,眼前空空荡荡,哪还有主子身影。星翼无奈只能在心底悲呼,主子,你这不是……这不是胡闹嘛! 寿宴之后,宰相府的管家之权又重新落到了何梦芷的手中。二夫人因为操办宴会不利,致使太子遇刺受惊,被罚禁足半年。府里一干上 下奴仆都受了连累,被罚俸一个月,一时间怨气冲天。在某些有心之人有意无意传出此时乃是因二夫人所起后,蒋碧云的初月苑便成了阖府 上下针对的对象。这些奴才虽然明面上并没有怎么样,但是却在暗地里使绊子。二夫人院子里的事情能推就推,推不过就拖,拖不过了再慢 吞吞的去做。一时之间,蒋碧云的生活一落千丈。 好在这位二夫人也是能忍之人,默默无争的躲在自己院子里,由得外面的人随便翻腾,何梦芷一时倒也奈何不得她。 而府中的另一个地方,却仿佛成了禁地一般,再无一人敢前去打扰。 那就是苏明月的初云苑。 转眼间清静的过了一个多月,眼看着中秋佳节便要到了。苏明月这些日子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活动筋骨,跟紫情学功夫,倒是颇有成效 。 她也终于搞清楚了自己体内突然多出的内力到底从何而来,原来是因为毒手药王给了她一颗内力丹,专门用来增加内里的。 除了武功之外,苏明月也让紫情转达红姑,可以寻个何时的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得将那个消息给放出去。然后还抽空去了一趟毒手药王 那里,治好了胭脂魔眼红蛇,并去了它的血去喂银宝。银宝伤好之后,苏明月让它回到深山之中,毕竟它那般庞然大物跟在自己身边,那自 己才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妖女了。 不过银宝临走之前,却给苏明月留下一颗奇怪的蛋。 这颗蛋比鸡蛋稍微大一点,但是比鹅蛋又要小一些。通体发白,表面上光滑如丝缎,连一点杂质都看不到。 这些日子除了练武之外,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捧着这颗蛋转来转去,一心想搞清楚这蛋里面究竟装的什么。 银宝留下来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枚蛇蛋。不知道,是不是银宝的孩子。 不过奇怪的是,苏明月想了很多办法,这颗蛋就是没办法孵化。 这一日,苏明月又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把蛋放在石桌中央,自己则趴在石桌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蛋壳,好像这样就能把里面的东 西给看出来。 “小姐,璟王殿下来了。” 苏明月抬头,就看见冷殇抱着璟王飞身进来。 “怎么了?”见状,苏明月也顾不上蛋了,直接扑过来,着急的上下打量一下,见璟王安然无恙这才稍稍放心,问道:“怎么了,这么 着急?” 如果不是急事,冷殇也不至于弃了轮椅,直接抱着他运起轻功过来。而且,苏府上下的人,也不会让他一个男人闯进小姐的院子里来。 一落地,璟王便着急道:“月儿,我母妃出事了。” 苏明月闻言,脸色稍稍变了变,暗道一声“该死”。之前她就察觉尹贵妃宫里的花有点奇怪,事后本来想提醒璟王,奈何一开始是没找 到机会,后来整个将这个事情忘在了脑后。 算算日子,恐怕那花已经发生效力。这样一来,就不好处理了。 “先别担心,带我去看看再说。”或许事情还没到最坏的一步,总要让她先看到人再说。 “好,你收拾一下,即刻随我进宫。” 第124章 贵妃中毒 事急从权,苏明月也只是叮嘱紫萱去禀告宰相一声,便带上紫情与璟王一同出发。 一路赶到宫门外,早就等候在宫门口的沈若兮迎了上来,面容着急的道:“我听我父王说贵妃娘娘出事了,所以特地赶来看看。” “上来再说!”苏明月直接撩起车帘让她上来。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眼下时间就是金钱,也不是可以多说话的时机。 马车飞快驶进宫城,再往里却不能乘车,一行人只能下了马车改成辇轿,一直到尹贵妃的飞仙殿才停下。 殿门前,早有宫人翘首以盼,看到辇轿到了,立马迎了过来:“璟王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太医方才来看过,说贵妃娘娘这是邪祟附 体。皇上已经下旨要封闭飞仙殿,宣旨的公公已经到了半路了。” 苏明月虽然知道足以让璟王变色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小事,却没想到竟这般严重。 尹贵妃乃是一品皇妃,素来深得皇上宠爱,如今说封就封,可见这国家对于巫蛊鬼邪之说有多避讳。 难关之前苏明珠千方百计也要冒险试一试紫菱给的消息,要是真的能确定自己就是妖女,恐怕苏炳成不会再容她辩驳半句,必要当场斩 杀。 进了飞仙殿门,外殿跪满了太监宫女,全都战战兢兢神色畏惧的看着内殿,似乎那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存在。 冷殇照旧抱着璟王进去,苏明月和沈若兮一左一右也是脚步不慢。 还在外殿便已听到内殿里传来凄厉的嘶吼,还有疯狂摔打砸碎东西的声音。 听到这动静,苏明月一颗心不由沉了沉,脚下更是着急了几分。 飞快跑进内殿,里面可谓是一片狼藉。触目所及已没有一件完好的东西,就连金贵的金丝楠木床都被掰断了一根床柱。 而尹贵妃披头散发站在内殿中央,脸上似笑非笑,眼神冰冷怨毒,宫袍胡乱披在身上,双手张开做出扑打的姿势,当真是如恶鬼一般。 尤其是她嘴巴里还不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越发显得可怖。她疯狂的撕咬着自己所能看见的一切,屋子里的摆设已经都被砸的稀巴烂 。就连梳妆台上的铜镜都被摔在地上,妆盒零碎,头钗珠花散落一地。 看到他们进来,尹贵妃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惨叫一声,发了疯一样朝着璟王冲了过来。 两个年纪稍大些的宫女企图上去制止,却被她怪力推开,跌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紫情,点她檀中穴和哑穴。冷殇,带璟王出去。你们两个,赶紧叫几个宫女进来把这里打扫一下,另外找些力气大点的,把外院左边 第一个小花坛里深紫色的那些花都给我拔了。”苏明月一边吩咐,人已经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冲了过去。 紫情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听从她的吩咐行事,所以她令下之时已经出手。 尹贵妃穴道被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一双冰凉毫无生气的眼睛却死死盯住为她把脉的苏明月,像是要将她撕碎一般。 “若兮,过来帮我把娘娘扶到床上去。”确定了尹贵妃的病情程度,苏明月回头召唤一声,看见那两个宫女还瘫在地上没动,忍不住变 了脸色厉吼一声,“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我的话是不是。” 两个宫女被她吼得一阵心惊,对上那锐利的目光,忙不迭翻身爬起:“奴婢这就去办!” 两人慌忙跑出去,中途几次差点被过长的宫女裙摆绊倒。心中的惊骇却难以用语言形容,苏姑娘她们是见过一次的,上一次她虽说反应 机变,却一直乖巧温婉,没想到只是一个眼神而已,居然这么可怕,比贵妃娘娘还要下人些。 璟王因为担忧,并没有让冷殇带他出去,而是站在内殿外室不住朝里面张望。 苏明月见状,心中怒意上涌,但对上那双满含焦急甚至有些泛红的眼眶时,又突然不忍:“放心,娘娘没事,我可以解。” “月儿……”璟王深深看她一眼,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有劳你了!” 苏明月点点头,转身不再看他,但却知道他一定会出去。因为他相信她,不知为何,就是相信她。 这对于一个身处漩涡,周边全是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给予他致命一击的皇子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伴随轻信的,是背叛! 深吸口气,苏明月按捺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强迫自己镇定。 “小姐!”紫情瞧出她的异状,有些担忧的迎了上来。 苏明月摆摆手,示意无妨,卷了袖子走到床边,脱了鞋子撩起裙摆爬上床。 “紫情,吩咐人取点炭火过来。若兮,帮我扶住贵妃娘娘的头。” 冷情立刻转身出去,沈若兮也过来拖住贵妃的头,抬眸正要问她要做什么,却见苏明月一口咬在自己手腕上,牙齿穿透皮肉留下一排血 窟窿。 沈若兮看得目瞪口呆,苏明月却恍若味觉,翻身骑坐在贵妃身上,将血滴进贵妃嘴里。 尹贵妃虽然穴道被制,但却还能看到东西。一双眸子在看到血液时登时变得通红,喉咙里也发出饥渴的低吼,竟然迫不及待的吞咽起苏 明月滴下来的血。 这一幕,又让沈若兮觉得惊骇莫名,眸子惊恐双手发抖,几次差点把不住她的头。 “小姐……”捧着烛台回来的紫情见状,嘶声叫了一句扑过来,一双眸子泪花闪烁。 苏明月瞪她一眼,冷声道:“哭什么,赶紧把我的银针放在火上烘烤消毒。记住,烘烤之后将银针浸泡在酒精中,再拿过来。” “小姐……”紫情动了动嘴唇,神情相当心疼。 为什么小姐每次救人的法子都这么残忍,偏偏这残忍还是针对她自己。 “愣着干嘛,快去啊!”苏明月催促一声。紫情的心疼她何尝看不出来,她也不想用这种法子,可偏偏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 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一个比一个凶险。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啊,连养尸花都能寻得到,还有冰魄血蛊这种始祖级别的蛊毒。 其实不止是紫情,就连沈若兮也绝对震撼,等到她停下滴血随意包扎伤口的时候,最终咬唇忍不住问道:“月儿,为了他,你竟能连命 都不顾了?!你当真,当真那般爱他吗?” “哈?!”苏明月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这什么跟什么啊。可是看她一根筋的样子,忍不住头疼解释,“时间不多,我也就长话短说了。 我救贵妃并非因为璟王,不过医者仁心罢了。还有,我并不打算在这个时代把自己托付给任何一个男人,因为没有男人能达到我的标准和要 求,而我并不喜欢将就。” 见她还要多问,忍不住打断道:“好了,你要是真对他有意,不妨干脆一点,直接表白心迹。他接受,也好有情人终成眷属。若拒绝, 你也可以再另寻他人托付终身。” “另、另寻他人……”沈若兮简直要被她惊世骇俗的言论给惊得三魂七魄统统出去郊游了。 南诏国虽说不是什么民风闭塞的国家,但男女之事却也十分森严。 一般男女之间若是当真有情,也该由男方提出,女儿家自该矜持。若是女儿家抢先挑破那层窗户纸,便会被人视为轻浮,若是之后得不 到男子的回应,怕是这一生都难嫁出去了。 对于这一点,苏明月倒是不知道。在现代,只要有情,谁先告白又有什么要紧。一辈子交上几个不同的男女朋友也是正常,就算婚前同 居之后又觉得不合适分手,也并不影响他们再各自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不过刚好紫情捧着银针进来,也打断了沈若兮要说话的念头。 苏明月接过银针,开始全神贯注的施针,这个过程中她会完全沉浸,容不得人中途打断。 所以紫情见她开始动手之后,便拖着沈若兮到外殿去等,而且也让那些进来收拾打扫的宫人尽量轻一点,不要发出什么巨大声响惊扰了 她。至于内殿,暂时就别打扫了。 苏明月刚开始施针,飞仙殿外传旨封殿的公公王元也到了,看见璟王也在,不由有些发愣。 正要宣读圣旨,谁知道璟王直接一把将圣旨夺了过去,目光如同利箭,透着刻骨寒意,让王元腿肚子抽筋。 “本王已经请了大夫,正在为母妃诊治。这圣旨,我看暂时就不要宣了吧。” 王元擦着额角冷汗,讪笑着接口道:“璟王殿下还是莫要为难杂家了吧,杂家也是奉旨办事。若是这差事办不好,圣上雷霆震怒,杂家 也……” “父皇若是怪罪,自有本王担着。可若是公公现在稍稍缓上一缓,母妃醒来之时也会承了公公这份人情。”璟王微微眯眼,虽说是在与 人商量,但语气听起来倒更像是在威胁。 王元心中自然明白他说的这个道理,再说有璟王拦着,这飞仙殿的宫门一时半会儿也封不上,干脆就留下看看。若是真能治好贵妃,他 还能回去向圣上报个喜,说不定圣上一高兴,会另有恩赏也说不定。 一群人在院子里焦急等待,只盼着苏明月能出来给个好消息。 可是内殿之内久久未有动静,打扫的宫人进进出出,却偏偏不见那抹清丽身影。 璟王坐在外殿的楠木椅上,手中紧紧攥住那一道明黄的旨意,掌心竟透出一丝薄汗来。 第125章 皇宫里的禁地 一个时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那太监毕竟是奉旨办事,若是久久不回去复旨,也是要领罪受罚的。 可是好几次他开口想要说话,都被璟王不轻不重的一记警告眼神给打断。再看到他一脸淡定的看着内殿,仿佛坚信他请来的那个大夫能 将尹贵妃治好一般,心中也不由开始拨弄起算盘。太医院上上下下都来诊断过,好几个太医会诊之后给出的答复,也说是贵妃娘娘玉体并未 有任何病症,这突然发狂想必是邪祟附体的缘故。连太医院上下都无法诊断的病症,却被璟王殿下请来的一个大夫给治好的话……想到此处,王元不由朝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打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点点头,转身快步跑出了飞仙殿。 璟王虽然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倒像是放任他先差人去皇帝身边报备一般。 伴君如伴虎,能在皇帝身边侍候的人,没有一个蠢笨的,否则也活不了多久。 小几上的茶换了一壶又一壶,终于在换到第七壶的时候,内殿里一抹月白色的身影飞扑了出来,旁若无人的飞奔到璟王身边,将手中攥 着的一张纸拍在他面前,急促道:“幻颜草,长在荒芜炎凉之地,你可曾见过?” “本王没见过到无妨,立时让让太医院送来便是。”璟王垂眸看了一眼,惊讶挑眉,这草药他竟不认识。 苏明月摇摇头,面上的焦急又更重了些:“这草需现挖现用,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半时辰,否则将失了药效。宫里若是没有的话,告诉我 ,宫外何处可寻这样的地方?我只能暂时将贵妃娘娘体内毒素压制一个半时辰,若是到时候再无法找到这味药材,只怕……” “荒芜炎凉之地,杂家倒是知道一处。”坐在旁边的王元忽然开口说道,语气中颇有些惊讶。这不是宰相家的痴傻三小姐吗,怎么倒成 了大夫了? “在哪儿?快带我去!”苏明月刷地转头,抓住他的手便往外拖。 “诶……”王元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好不容易站稳之后立时挣扎起来,“苏小姐,那里可去不得啊。” 苏明月拧眉回头,眼神中黑雾涌动,厉喝道:“有什么去不得的,废话少说,赶紧带路。” 妈呀,这苏三小姐怎么这般蛮横无理,尤其是那眼神和气势,简直跟皇上发起怒来时一样骇人。 在他发呆的时候,等得不耐烦的苏明月再次伸手过来把他抓住,就要往外拖。 “站住!”跟着王元一道过来,原本是要封闭飞仙殿,如今却被留下守在外殿门口的御林军把刀出鞘,架在一起挡住苏明月的去路。 这些事情只发生在眨眼之间,璟王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反应过来刚好看到御林军拔刀,登时怒气攻心,怒吼一声:“放肆!” 拦路的御林军怔了怔,显然不敢真的与一位皇子对上,便收了兵器。 吩咐冷殇将他推过去,璟王看着王元道:“王公公所说的那处去不得,是何意?” “璟王殿下,那是宫中一处禁地,皇上曾下旨,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王元面色发苦的道。早知道他就不该多嘴那么一说 ,如今却该如何收场呢。 宫中禁地,父皇下令不许靠近的地方,只有一处……璟王眉头倏地跳了起来,方才苏明月说起他一时未想起来,实在是因为那处已经是几十年没有人提起的荒废之所。如果真的是那里,恐 怕还当真不怎么好办。 可是若此时再去宫外寻找,怕是赶不上时间。 “璟王殿下……”看到他居然还在发呆,苏明月又急又怒。 “月儿,把那张纸交给冷殇,让他去吧。”璟王略微沉思之后,快速做了决定,扫了冷殇一眼,后者立刻会意,躬身领命后便要走。 苏明月一伸手将人拦住:“不行,必须我亲自去才行。幻颜草需要用特殊手法挖出来,根系不能有任何损伤。而且挖出来之后还要用最 快速度保证它的药性不流逝,否则也是无用。冷殇只看样子不知挖掘和保养药性的方法也不行,这办法教起来麻烦,一时半刻也学不会,倒 不如带我一起去。” 冷殇回眸,请示的看着璟王。苏明月也看着他,见他犹豫不定,假做不知他在担心什么,只咬咬牙怒吼:“凰天爵,你还有什么好犹豫 的,难不成你要让所有人都骂你不孝,明知道有办法救自己的母妃,却犹豫不决的不去救吗?” “月儿……”你明知,我犹豫是因为什么。璟王眸中漫上苦涩,稍稍垂眸对冷殇吩咐道,“带月儿去,记住,一定不能让她有任何损伤 。” “属下领命!”冷殇抱拳躬身,然后带着苏明月飞身离去。 “璟王殿下,你这……”王元担忧的看了一眼两个瞬间消失在眼前的人,心中颇有些谈忒。 璟王调转身子,将目光从门口收回来,直直看着王元,许久后,微微勾唇:“王公公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想必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 该说,应该很清楚吧。” 见过威胁人的,没见过威胁的这么赤裸裸的。王元心里虽然憋闷,却也不得不点头。 要是那两人能够不被人发现的话,那么他闭一下嘴又如何。反正这件事情如果被闹大的话,他这个“始作俑者”也难逃干系。 无非是装聋作哑罢了,这些年在宫里别的本事没有学会,这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不过殿下……”王元扫了一眼门外的御林军,和在外殿内伺候的宫人们一眼,其含义不言而喻。 璟王点点头,眸光轻动,下颚朝殿中某个阴暗处微微点了点。 下一刻,原本和风细雨的飞仙殿登时鬼哭狼嚎起来,凄厉的惨叫几乎撕裂了整个皇宫的平静。让附近宫殿里的人都忍不住自危,生怕那 被邪祟附体的尹贵妃会忽然闯进自己宫里来杀人。飞仙殿里血肉横飞,惨叫不断。片刻之后,外殿中还能自由呼吸的也仅有璟王和王元两人 。 端起小几上的茶盏,璟王姿态优雅的轻轻拨弄茶水上漂浮的茶叶,似是呢喃一般低声道:“母妃失神之际失手打死了几个宫女和侍卫, 还真是吓人啊。” “王、王爷说、说的是!”王元只觉得汗湿衣襟。数十条活生生的人命,就那么在自己面前被终结。那血腥的一幕,恐怕他终其一生都 无法忘记了。最让他害怕的是,不知什么时候璟王也会这般对待自己。 要想活命,他也只能牢牢闭紧自己的嘴巴。这也是璟王当着他的面杀人的目的。 半个时辰后,冷殇带着苏明月返回。两人的情状却让璟王一惊,忍不住摇着轮椅冲过去:“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事情紧急,我先去给贵妃解毒。”苏明月面颊惨白,走路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璟王一把将她拽回来,黑眸牢牢锁定住她,眸中满是关切:“告诉我,到底出了何事?若是你有任何闪失,即便母妃安然无恙又如何, 你以为本王会开心吗?” “你开不开心……”抓住自己的手倏地加重力道,苏明月惊讶抬眸,正好看到璟王眸中一闪而没的痛苦,心房像是被重拳狠狠击中,忍 不住一股钝痛。 “月儿!” 他重重的喊了她的小名,喊的那么亲切,那么深情,那么让人动容。尤其是那双原本黑雾弥漫的眸子,刹那间云开雾散,只余下满满的 温柔情意,让人无从躲避,只能被迫直视。 叹息一声,苏明月别开目光,轻轻挣脱他的手道:“放心吧,我无事。详情让冷殇告诉你吧,我先去救贵妃。” 得到她的保证,璟王虽然担忧,却没有再阻拦。他知道,苏明月一旦决定要做的事情,并不是他阻拦就能拦得住的。 “说,怎么回事?”收敛情绪,璟王面容含煞,语气森寒。 冷殇单膝跪地,身形摇摇欲坠,俯身请罪道:“属下无能,没料到那里竟有数名高手潜伏,不甚被人察觉了行踪。” “月儿呢,可曾受伤?”璟王着急问道。 冷殇摇头:“明月小姐并未负伤,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说!”璟王厉喝一声,直觉这只是的内容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明月小姐挖草药的动作十分奇怪,属下看到那药草像是活的一样,被明月小姐握在手里的时候,居然、居然将根系扎进了明月小姐的 掌心之中。”似乎是觉得自己看到的场面太过匪夷所思,是以冷殇说的时候还不是非常确定。 “你说什么?!”璟王惊呼一声,骤然回想起刚才苏明月进来时,似乎刻意将左手背在身后躲避他的视线。因为当时自己被她难看的脸 色吸引了关注,一时也没有留意。 现在想来,她当时所说的特殊的维持药性的办法,就是这个吗?! 内殿之中,苏明月将幻颜草拿出来的时候,紫情和沈若兮也是纷纷一惊。 “小姐,这、这、这……”紫情目中垂下泪来,看着苏明月苍白如纸的小脸,只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受罪。 苏明月拍拍她的肩:“别只顾着哭,去拿点酒,再想法子兑上一点醋端过来。” “月儿,你这样……”沈若兮满面苦涩,抓着她的手垂下泪来。 你这样,让我还怎样与你争! 第126章 沈若兮死心 紫情很快将她要的东西送来,苏明月将整只手浸入酒中,钻心的疼痛让她额上顷刻沁出细密的汗珠。 保存幻颜草的方法,就是让它的根系扎根入自己的血管,以鲜血供养,保持它不枯萎。取出时,也如同是在体内强行拔出一条筋脉一样 ,痛楚难当。此番之后,怕是她要好几天都卧床不起了。 看到她如此痛苦的样子,紫情一个劲儿的落泪,沈若兮则是不忍再看的别过头去。 片刻后,幻颜草从她掌心完全剥离,苏明玉一把拿起它,走到床边捏开尹贵妃的嘴巴,将幻颜草整个塞了进去,并紧紧捂住她的嘴不让 她吐出来。等到确定她咽下去之后,这才松开手,整个人也如同烂泥一般软到在地,强撑着意识道:“好了,最多半个时辰,娘娘便会清醒 。紫情,解开娘娘的……穴道!” 最后两个字,几乎已经听不见她说什么了,因为说完之后她就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 “月儿,月儿……” 紫情和沈若兮一左一右围着她,却都不敢伸手去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伤到她。 外殿中,璟王听到两人带着哭腔的喊叫,忍不住让冷殇推着他冲了进来,待看到昏倒在床边的苏明月时,整个人像是忽然被抽空了所有 生气,一瞬间死气沉沉。 “月、月儿!”他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可想而知地上昏迷的女子根本不可能回答他,这不由让他本就失神的样子更加失神,额头冷汗如 瀑布落下,手捂着胸口艰难喘息起来。 “主子!”冷殇在一旁惊叫一声,伸手抵着璟王的背心,源源不断将真气输入进去,就怕他一个撑不住。可是看他眼中渐渐浮起的冰蓝 ,以及慢慢僵硬的五官,心中仍是狠狠一跳。糟了,明月小姐的情况刺激了主子,冰魄血蛊怕是要发作了! 如今苏明月昏迷不醒,又有谁能帮主子压制毒性呢。 沈若兮听到冷殇焦急 惊慌的呼声,忍不住抬眸看来,正好看到璟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美眸瞠大,沈若兮脚步踉跄的扑过来,一把将 他的手攥在掌心,嘴里反复的念道:“王爷,月儿没事,她没事,她真的没事。王爷,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月儿没事,月儿真的没事,她只 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她没事的。” “真、的?”简单的两个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听着也不由让人觉得心疼。 沈若兮疯狂点头,热泪沿着脸颊滚落,滴在璟王的手背之上。 那灼烧的温度,唤醒了璟王的意识,竟让他眼中的冰蓝逐渐消散,神智慢慢恢复。 “月儿!”恢复意识的第一句话,便是叫了苏明月的名字,这让沈若兮不由心中一痛,却也骤然觉得放松。 也许,他们更为般配吧,可以为了对方这样的不顾一切,她又何必非要再强行插足他们中间呢。虽然先认识璟王的那个人,是她。 可是情爱这种事情,并不是谁先来胜算就更大的。有的人即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依然无法情投意合。 “冷殇,去传辇轿来。”璟王沉声吩咐,摇着轮椅过去,俯身将苏明月小心抱起来,然后让紫情推着他出去。 沈若兮跟在他身后,离开内殿时嘱咐守在殿门口的掌事宫女,贵妃半个时辰后会醒过来,让她们准备好热水和膳食。 很快,辇轿过来,将璟王他们接走。在华阳门外换了马车,直奔宫外而去。 喧闹了大半日的飞仙殿,一下子便沉寂了下来,如同坟墓一般。 而就在璟王他们出宫的同时,王元正跪在扬居殿内,向躺卧在软榻上的中年男子仔细汇报。 “陛下,奴才所见便是如此。此时璟王殿下已带着苏三小姐和荣福郡主出宫而去,方才飞仙殿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贵妃娘娘已经清醒 大好了。”王元说完,深深垂头。 璟王让他闭嘴的事情,他一个字也没说。但其他事情,他却必须向皇上如实禀告。 闻言,凰阙从软榻上起身,目光兴味的看向王元,许久之后才轻声问道:“你说,苏明月说尹贵妃是中毒,而非邪祟入体?” “是!” “那她又是如何为贵妃解毒的呢?太医院那边并没有人去取过药材,难不成她平白无故就把贵妃的毒给解了?” “这个奴才不知,奴才被璟王殿下挡在殿外,并未亲眼看见她为贵妃解毒。” “你倒是听话,璟王让你不传旨就不传旨,让你不进去就不进去。” 王元的身子瞬间颤了颤,咚一声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陛下明察,奴才、奴才……” “行了,虽说你身负圣命,却也是不敢对一个皇子动手,下去吧。”看他惊骇的样子,凰阙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眸底漫上一丝 笑意。 王元战战兢兢退了出去,凰阙朝软榻一旁微微倾了倾身子,一直候在一旁的习风见机的附耳过来,就听这位九五之尊在他耳边轻声说了 一句:“派人,将苏明月秘密带来见朕。” 习风沉寂的眸子瞬间波澜涌动,却也只是一瞬,很快便归于平静,俯身垂首应下:“是!” 一出皇宫,璟王便在宫门口将沈若兮放下,只叮嘱了一句让她快些回齐王府,便让冷殇驾着车走了。 看着远远离开的车架,沈若兮的脸色倒是说不上失落,反倒更多的是轻松。就好像一直追逐着某个人的脚步,即便自己筋疲力尽了,也 未见那人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即便实在这样,她还是想要一直追逐下去。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即便不去追逐,除了会难过一点外 也并不会怎样,那种卸下了重负的感觉,让她格外畅快。 正准备迈步离开,迎面一匹骏马飞奔而来。 马上的人穿着一袭白衣,周身清华气度,远远看着恍若一道清风吹拂过来。 “荣福郡主,你怎会孤身在此?”看到她,凰天然似是有些惊讶,遂从马上翻身下来。 沈若兮淡淡一笑,微微蹲身福了一福:“本是来看尹贵妃的,结果璟王殿下有急事将我半路扔下了。”然后无奈的拉了拉嘴角。 “璟王兄?!”凰天然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看她身边无马无车,不由将手中缰绳递给她道,“这里到齐王府还有些路程,郡主不妨骑 我的马回去吧。” “那你呢?”沈若兮忍不住追问道。 “我是奉诏进宫,陛下传旨时就说了今夜要留我在宫中叙话。”凰天然清雅一笑,气质天成,让人忍不住沉醉在那温柔如清风的笑容之 中。 与某个人最多只是勾勾唇角的笑容比起来,这样的笑容似乎才更叫人百看不厌。 沈若兮心情瞬间明亮,粲然一笑,也不再客套,抱拳感谢道:“既如此,多谢然世子了。明日我会让府中下人在宫门口等候,归还坐骑 。” “郡主客气!” 沈若兮翻身上马,扬鞭飞驰而去。凰天然在其身后看着那潇洒飞扬的英姿,眼中忍不住溢出一丝赞赏。 京城的高门千金中,倒是少有像郡主这般爽朗活泼的性格。这样的女子虽少了女子该有的柔美,却也有着不输男儿的胸襟和气度。 淡淡收回目光,转身不如巍峨宫墙之中。 宫里宫外,两重天! 冷殇一路架着马车,按照紫情的指示,最终停在了毒手药王蛰居的民院中。 “药王前辈,药王前辈,前辈……”璟王下车之后,便在院门口高声呼唤道。 不过片刻,只见毒手药王从一处稍显破落的小房子里钻出来,身上满是黑灰,脸上也沾上了一些,看上去倒有些狼狈,与普通的糟老头 子没什么两样,实在是很难想象他居然是那个让全天下人都畏惧忌惮的毒手药王。 一眼看到他怀中昏迷不醒的苏明月,毒手药王将手上的小镊子一扔,飞奔过来把院门打开,口中怒吼道:“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又搞成 这副样子?” “前辈,详情容后再禀,可否先替月儿看看。”璟王焦急的摇着轮椅跟在他身边。 单脚踹开房门,转进内室将人小心放在床上,继而坐在床边扣住她的腕脉仔细诊断。 片刻后,手指松开,毒手药王简直气的胡子和头发都要倒竖起来:“该死的苏炳成,是不是又打月儿血的主意了。失血过多,这老匹夫 到底放了月儿多少血?” “失血过多?”璟王惊讶的重复了一遍,侧眸看向紫情,厉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月儿医治的时候,她一直都在旁边,肯定看的清楚。 “王爷,小姐她、她……”紫情哽咽一下,银牙狠狠咬住唇瓣,片刻后镇定下来,才将苏明月医治的过程说了出来。 一听完,毒手药王登时发怒,袖子一扫,一股劲风便朝璟王袭去:“原来居然是你这小子惹的事!” 冷殇闪身挡在璟王身前,却整个被弹飞,并顺带将他身后的璟王也带的反倒在地,瞬间桌椅碎了一地。 毒手药王还不出气,上前就还要出手。 紫情赶紧闪身过去,却不敢直接伸手拦他,而是直接跪在地上磕头:“前辈,您还是快救救小姐吧,小姐失了那么多血,会不会……” “小丫头会不会说话,那丫头福大命大,怎会有事。”毒手药王喝了一声,却还是反身坐回案桌后提笔开始写药方。 紫情这才爬起来,帮着冷殇将璟王重新扶到椅子上坐下。 刚刚坐下,一枚药丸凌空射来,不偏不倚落在璟王嘴巴里。 毒手药王的声音远远传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第127章 逃避感情 后宫深处,一道巍峨院墙将宫里宫外完全隔绝。 宫门口,慈安宫三个大字金光闪闪,朱红色滚漆的大门紧闭,似乎从来不会开启一般。 是夜,一道黑影淡入轻烟,悄悄从墙头翻入,摸进了慈安宫右手边一处小偏殿内。 偏殿烛火通明,烟雾缭绕间有着一股淡淡的香火味道。原来此处,竟是个不大不小的佛堂。 中间一尊三尺高的莲座观音,金身优美,雕功栩栩。 观音座前的案桌上,香烛鲜果一应供奉。案桌下方,一个铜盆内正燃烧着手抄的经文,一个鹤发老人跪在蒲团之上,手指捻着佛珠,垂 眸诵经。 黑影潜入之后,噗通跪在老人身后,俯首道:“主子,今日甘露殿内有两人潜入,已被属下击退。” “知道了,下去吧。”老人捻珠的动作稍顿,淡淡道。 黑影反身退去,片刻后再不见踪迹。 蒲团之上,老人缓缓睁眼。那一双深沉似海的眸子,直直望着前方的观音像。手指捻动,佛珠一颗颗飞快在指尖滚过。 沉寂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人动了。 而此时的御书房内,灯火尚且通明。皇帝一袭明黄色便服坐在案桌之后,仔细批阅奏章。 伺候的宫人小心挑着烛火,在一旁侍候着。 不知何处,一道暗风刮来,将殿内的烛火刮得摇曳,似乎下一秒就会灭掉。 宫人正小心翼翼的伸手护着,以免灯灭光暗,影响圣上披折子。 就听座上的九五之尊倏地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跟前伺候了。” “是!”虽不知道陛下为何遣退,但皇上的话就是圣旨,他们不得不遵从。 等到一干宫人尽数退出,书房殿门重重关上,整个御书房中只剩下皇帝一人。阴暗中,一名全身黑衣的男子快步走出,跪倒在皇帝面前 。 “暗逸卫统领暗夜,参加陛下。” “如何?” “陛下恕罪,属下们把人跟丢了,正在重新寻找踪迹。” “嗯?” 不轻不重的鼻音,却如同惊雷炸响暗夜耳畔。原本单膝跪地的姿势瞬间变成双膝跪伏:“都怪属下办事不利,还请陛下降罪。” “起来吧,一旦查到,立刻带来见朕。”凰阙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暗夜诚惶诚恐的起身倒退几步,这才转身重新走回黑暗之中。 一直认真批阅奏折的凰阙这才放下手中折子,手指缓缓敲打着桌案。 跟丢了?!居然连他最引以为傲的暗逸卫都跟丢了! 这个苏明月背后,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难不成,那件东西,当真在她手中?! “习风。”想到此处,凰阙眸光轻闪,急唤一声。 内廷总管习风快步进来,走到皇帝身边站定,附耳过去。 凰阙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之后,习风便缓缓退了出去。 偌大的御书房内,再次恢复死寂,只偶尔能听见烛心燃烧发出的哔啵声。 翌日,天光大亮。 霞光从东方破云而出,灿烂朝阳冲破桎梏跳出地平线,高高挂在天际,耀武扬威。 今日,真是个好天。 帝都陋巷深处,一座僻静的宅子安然立在阳光之中。 寂静,安宁。平凡得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若是此刻有人推门而入,看到宅子之中都有谁时,必定要惊呼出声。 宅子正房内室中,一张简单的梨花木床上,正躺着一个容色绝美,却肤白如纸的年轻女子。 女子狭长的眸子紧闭,只余下浓密纤长自然卷翘的睫毛搭在下眼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绝美,气质圣洁如神女下凡,自带一股高贵 出尘的气质。 木床旁边,一名身着青色锦袍的男子坐在轮椅之上,黑眸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女子的脸,似乎生怕错过了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青衣男子身后,伴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女子窄袖长裙,英气勃勃。 青衣男子,正是璟王凰天爵。站在他身后的便是冷殇和紫情,而梨花木床上正闭眼沉睡的人,正是苏明月。 自昨日在飞仙殿晕倒之后,就一直陷入沉睡的苏明月。 尽管毒手药王已经说过,她不过是失血过多之后的虚弱之症,只要好好休息,之后再多加进补就能补回来。但璟王殿下显然是不能放心 ,一直守在窗前,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忽然,原本紧闭的眸子内眼珠滚动了两下,紧接着浓密的睫毛轻颤,上眼皮渐渐掀开,露出一双清冽的凤眸来。 见状,璟王面色一喜,如玉般的俊脸上扬起一抹温柔笑意,俯身伸手将她小心翼翼的扶起来。 脑子还有点发沉,并不怎么清醒。苏明月呆愣的看着他朝后招手,然后就见冷殇飞掠到外间捧了一个青花瓷碗再飞掠回来,将碗小心递 给璟王。 璟王拿在手上,用勺子拨弄两下,轻舀了一勺,仔细吹凉后送到苏明月嘴边。 配合的张口吞下,苏明月总觉有何处不对。直到一碗苦药喝下,看见璟王又朝紫情眼色示意,紫情出去捧了一盒蜜饯过来,他再喂到自 己嘴里时才惊觉。 “你怎么不说话?” 璟王清润一笑,抬手伸来。如玉般白皙剔透的手指落在她颊边,替她整理散乱的发丝。冰凉的指腹偶尔擦过脸颊,刺骨的寒意让苏明月 眸底一惊。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苏明月一把拽住他的手,探了探上面的温度,果然冷得像块冰一样,不由脸色一变,手指扣上他的腕脉,惊 呼出声,“怎么回事?” 犀利眼神直射向璟王身后左右站立的两人,却见两人目光躲闪,正要发作,手中冰凉的大掌倏地反客为主,一把将她柔软小手握在掌心 。 温柔如水的眸子看着她,薄削唇瓣微微一扬,缓缓摇头。 “你……”苏明月咬了咬唇,垂眸看着被他紧紧握住的手,用力抽了一下,没能抽出来,不由沉声吐出两个字,“放手!” 黑眸掠过一抹失落,璟王用力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送了手指,任由她将手抽离。随后手指攥紧,似乎想要留住掌心的温度。那温暖,恍 若一道阳光,沿着他的筋脉,缓缓爬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故作镇定的抬眸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已经认出这是哪里。苏明月轻声问道:“你送我来的?” 其实这句话,等于是废话。这里就这么几个人,不是他又会是谁。 她也知道自己问的这问题有点好笑,不过原本也只是为了打破奇怪气氛罢了。 谁知璟王却半点没有要笑的意思,只是慎重的点了点头,眸子含着担忧,还有一些愧疚,直直的望着她。 黑色沼泽之中翻涌的情愫,叫苏明月不想直视,唯有别开眼。 感情之事,她真的不想再触碰。 受过一次致命的伤,已经足够,她真的不想再尝试第二遍。 更何况,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早已经习惯了一夫一妻的忠贞。在这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年代,她实在不想和一大群女人争一个男人 。那种日日守着门框,翘首以盼自己的丈夫会偶尔光临一次的深闺怨妇,并非是她所好。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做不到,再好的人她也宁愿不要。 更何况,幸福不是旅店,而是一个可以一直居住的家。 深吸口气,将纷乱的思绪抛到一旁,苏明月看着冷殇和紫情,冷声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他体内突然多出的寒毒是怎么会事?” “怎么,心疼了?!” 两人还未来得及解释,外殿已经传来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嗓音。紧接着,一身灰色长衫外罩青色大褂的老者转了进来,看到她的时候眸底 掠过一丝喜色,面上却故作刻板的板起来。 苏明月长叹口气,这个毒手药王的童心有时候真是让人受不了,这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撅着小嘴,抱怨的道:“前辈,该不会 是你的杰作吧。” 他到底知不知道璟王体内有冰魄血蛊,最忌再遇寒。他倒好,偏偏给他下寒毒。难怪刚才摸他的手跟冰坨子一样,而且脸色也泛着青色 。想必此刻他的身体,更是痛苦吧。 “是又怎么样?”毒手药王气鼓鼓的将手上药瓶砰一声仍在小几上的盘子里,瞪着璟王道,“这臭小子害得你损失了那么多血,不该教 训一下?!” 苏明月哭笑不得的解释:“这也是我自愿帮忙啊,前辈应该知道,丫头的性子可不是能让人随意揉捏的吧。” “我不管,反正你是为了救他娘才弄成这样。我不能教训他娘,难道还不能教训教训他?”毒手药王孩子气的往椅子上一坐,冷哼一声 将头扭向一边。 苏明月无语至极,这老头子简直护短到了极点。心中又暖又急,忍不住又想开口。却又忽然看到璟王朝自己勉力一笑,摇了摇头。 他是自愿的,如果早知道救母妃需要她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母妃对他虽然重要,可月儿,月儿是他此生视为珍宝的女子,他又怎舍得让她有丝毫损伤。 苏明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片刻,见他神色淡然,虽然有些憔悴,但却并无一丝痛苦之色,心中不由有些泛疼。他为了不让自己担心, 故意忍耐着体内寒冲血逆的痛楚。要多么坚韧强悍的意志才有可能做到这样。 心头忽然一动,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丝悸动。他该不会,该不会就这么强撑着守了自己一夜吧。 “前辈,你老是说,除了寒毒之外,你还给他下了什么毒?”苏明月刷地抬眼,直直看向毒手药王。 后者漫不经心的拎起茶壶倒了杯水,从容喝下,这才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 “哑药!” 第128章 两个小孩 “什么?!”苏明月厉声尖叫,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冲过去揪住毒手药王的虎须一拽,眉毛眼睛一横,“你居然还给他下哑药,你知 不知道他身上有冰魄血蛊啊,你这样真的是过分了。” 寒冲血逆的痛楚到底有多么剧烈,他肯定比谁都清楚。一般人根本无法忍受这样的痛楚,唯有靠痛呼出声来稍稍纾解一下。可是他倒好 ,一把哑药断了人家最后的宣泄渠道,必须生生承受。就算这么做是因为护短,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忍。 “我过分?”毒手药王也扯着嗓子尖叫起来,几次试图把胡子从小恶魔手里拽回来都没成功,干脆就那么被她扯得高抬着下巴怒吼, “你老实告诉我,今儿我要毒的是那个劳什子太子你会不会说我过分?” 苏明月白眼一翻,手下力道又大了一点:“当然不会,太子跟我有屁关系,我干嘛要管他。你不要给我扯东扯西,快点把他身上的寒毒 和哑药解了,否则我就扒光你的胡子。” 毒手药王被她扯得“哎哟、哎哟”叫了几声,一张老脸垮了下来,耷拉着嘴角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这是为了替谁出气啊, 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敢反咬一口。我就不解、就不解,有本事你就真把我胡子扒光吧。”嚷嚷完了还咬牙切齿的跟她互瞪,简直就是在比 谁的眼睛更大一样,十足十一副老小孩的模样。 “你……”苏明月下狠手拔了一根,看见毒手药王疼的泪眼汪汪的样子,虽然知道他是假装,但还真是再也下不去手了。眼珠子一转, 松开他的胡子,并且乖乖替他捋顺,双手交叠在下巴底下星星眼的看着他,“前辈,丫头知道您这是心疼我呢,丫头感激不尽。可是璟王身 体本来就弱,受不得这样的痛楚,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这一次吧。我保证,下回他要是再让我干这么凶险的事儿,不用您替我出气,丫头 亲自动手。您老顺顺毛,就大方的替他解个毒呗。前辈……”拖长了尾音的卖萌撒娇,顺带摇一摇他的手臂。 其实解那个寒毒苏明月自己也行,只是她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再强行行针的话未必能达到什么好效果。 更何况毒手药王自己下的毒,肯定有现成的解药,她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任何人,对上一张耍乖卖萌的绝色容颜,都无法说出来半个不字。 毒手药王无奈的看着她,顺带又附赠了白眼一枚赏给呆住的璟王,这才板着脸点点头。 虽然心里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不想欠自己人情,要死死的将两人的关系钉在利益伙伴上。两个人互相合作,互相利用。可是心 底失落不甘的同时,却又觉得甜丝丝的。 至少,自己在她心中当属于比较亲近的那一类人。 慢慢来,他有的是耐心,可以让她慢慢认清自己的心。 “拿去。”毒手药王将手上的药瓶丢给她,赌气的扭过身子。苏明月乖巧的拿脸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还顺便伸手顺了顺他的脊背,俨 然是在哄一个怄气的小孩。不过这招却出奇的好用,毒手药王板着板着脸,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用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宠溺的嗔怪了一句, “你这个丫头啊!” 苏明月欢喜的捧着药瓶飞奔回床边,抬手扔给冷殇,自己则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手脚并用的爬上床拉过被子盖上躺下:“好了,你 们走吧。我还要好好躺一躺,恢复元气。” “小姐,咱们不回府吗?”紫情担忧的唤了一句,那个宰相府可不像是能任由她们在外面野玩的地方。指不定回去的时候,又有什么陷 阱在等着了。 苏明月拉过被子蒙住头:“这种事情,交给璟王殿下吧,就当是还我为你求解药的恩情吧,咱们还是两清。” 璟王摩挲解药瓶子的手指一顿,黑眸漫上一丝苦涩。这个丫头,无论何时都要算的这般清楚吗?! 不过宰相府那边,也确实需要走一趟了。璟王朝冷殇打了个眼色,后者推着他出了内室。 经过毒手药王身边时,璟王出人意料的朝他行了个大礼。这个礼虽然行得莫名其妙,但毒手药王却还是读懂了。这小子是在拜托自己照 料那小丫头呢,哼,他岂需要他来拜托。 不过看在这小子对丫头还算上心的份上,勉强答应吧。唉,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宰相府中,今日乃是苏炳成休沐的日子,所以他倒是不用起得太早。 掐着时间去给老夫人请了个安,顺便在老夫人院子里用了早饭,刚回到书房还未坐下,便有下人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在,怎么这般毛毛躁躁的,府里的规矩都忘了不成,来人啦,给我拖下去重大二十大板。”苏炳成连日来心情都不太好 ,再加上昨日璟王道府里把苏明月给带走了,他身为宰相府的主人却连个通报都没得到,就有个初云苑的小丫头过来知会了一声。本打算等 苏明月回来之后非要好好立一立规矩,谁知昨晚她又是彻夜未归,让他尤为火大。恰在此时这个下人撞到刀口上,活该让他顶了苏明月成为 了宰相的出气筒。 “相爷恕罪,门外来了传旨的公公,小的一时着急这才失了体统,还请相爷开恩啊。”那下人平白被罚,一张脸登时吓得惨白,扯着嗓 子求饶。 苏炳成心中更为光火,冷声怒斥:“我们宰相府没接过圣旨吗?知错不改竟还妄图推卸责任,再加二十大板。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拖 下去。”说完,拂袖而去。 那下人一听四十大板,登时吓得晕了过去。四十大板打下来,哪里还有命在! 苏炳成一路疾步到了大门口,远远看见内廷总管习风捧着一卷明黄圣旨站在那里,心里不由一怔暗自揣摩着这旨意内容到底是什么。 这位内廷大总管,一直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有多少年未曾出过宫门了。今日亲来传旨,到底是什么事呢。难不成……心中喜不自胜,三两下奔到门口,到了门口之后端正跪好,静待旨意。 见他跪好,习风展开圣旨,尖细嗓音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宰相府三女苏明月,温婉恭顺,才情卓绝,实乃同辈楷模,朕 心甚慰。特赐郡主衔,号明珠,以示嘉奖。钦赐!” 苏炳成直觉一颗惊雷在头顶炸响,一时恍恍惚惚,竟然连接旨都忘了。 而在他身后,大夫人何梦芷与大小姐苏明珠互相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读出惊愕,以及一丝刻骨的恨意。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苏明月,又是苏明月。明明自己的才情容貌都高于其上,为什么她偏偏能得到皇上的一再恩赏。 上次赏些器物也就罢了,不过是些死物,也值不得几个钱,她并非受用不起。可是如今,居然封她未郡主。 郡主啊,三品诰命封衔。即便是母亲见了也要反过来向她请安。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啪!尖锐的指甲齐根断在苏明珠的掌心,一缕嫣红血迹顺着她的手掌滑落,滴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跪在她身后的苏明馨见了,眸色不由深了几许。 嫉妒吗?恨吗?可惜,再嫉妒、再恨,这些终究不是你的。苏明珠,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你那南诏国第一美人的头衔,似乎也未给你带来多少荣耀嘛。还有你第一才女之名,别人不知道,当所有人都不知道吗?! 她真的很好奇,若是苏明珠对苏明月出手,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呢?! “宰相大人,接旨谢恩吧!”习风目光淡淡的望向苏炳成,将圣旨卷好,递过去。 苏炳成叩头接旨:“臣苏炳成,领旨谢恩!”双手高举接下圣旨。 “宰相大人,不知哪一位是三小姐啊?”等他接了圣旨,习风的唇角扬起一缕浅笑,眸中含着几许深意道,“圣上有旨,让三小姐明日 一早入宫谢恩,领金册宝印,郡主服制,并入宗庙行礼谢恩,之后拜见皇后娘娘,听从娘娘教诲。” 苏炳成面色一僵,片刻后才歉然一笑,靠近习风,低声道:“不瞒习总管,昨日璟王殿下来府中带走小女之后,至今未归。本相也十分 着急,正要派人去璟王府打探消息呢。” 深闺女儿夙夜不归,作为家长的确实应该好好问一问。 听到苏明月至今未归,习风清冷的眼神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找了一遍,确实没有看到苏明月的身影,这才拱手道:“昨日璟王殿下请三小 姐入宫为贵妃娘娘看病,后来贵妃娘娘大好,想来璟王殿下定要好好犒赏三小姐。不过,今日大约也该回来了。还望宰相大人莫要忘了杂家 的嘱托,明日三小姐入宫的行程可一样也错不得。” “多谢习总管提醒,一点心意,请习总管喝喝茶。”说着,接过旁边总管递来的银袋子,塞进习风的手心。 这也是宫里人出来传旨的惯例,所以习风也未推辞,只是拿在手里之后掂了掂,测了一下那银袋子的分量,面色稍稍有些变化之后,这 才拱手客气两句,带着护送的御林军走了。 等到传旨的人马远去,苏炳成这才面目狰狞的对一旁下令:“快派人去璟王府,把三小姐给我接回来。” “是!” 第129章 苏炳成的想法 苏炳成捏着这道晋封的圣旨坐在书房的红木椅子上,揣摩着圣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明月虽然是他的嫡女,但平日并不出色,再加上容颜丑陋,在京中一向没什么好名声。上次误打误撞救了璟王,皇上恩赐晚宴已经算 是天大的荣宠,这一次她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皇上直接开金口封她做了郡主。 难不成,当真是因为救了贵妃?!不,不,应该不止是这样。 即便尹贵妃再得宠,那也只是个后宫妃嫔罢了,苏明月救了她虽说是大功一件,随便恩赏些绫罗绸缎之类的也就罢了,却也不至于大到 可以直接封为郡主的地步。 难道说,她血的秘密被发现了,引起了圣上的注意,所以才……这样一来,他想要独占苏明月的目的,恐怕又要落空了。 不,那样难得的至宝血液,他怎么能轻易放弃,一定要想个办法得到。苏炳成面目狰狞的想着。 “相爷,璟王殿下来了,正在门外落轿。” “好了,我知道了!” 苏炳成匆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朝大门疾步而去。 赶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璟王坐在轮椅上被台上门前阶梯,立时躬身迎了下去,口中客套道:“璟王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 “免礼吧!”璟王轻轻抬手,随即唇角带笑道,“本王今日前来,是为了贵府三小姐之事。” “正好,微臣正派人去王府,想要接回月儿……”苏炳成亦是笑道。 璟王淡淡扬手打断他的话:“怕是要让苏大人失望了,三小姐并不在本王府中。” “不在王爷府上?”苏炳成惊了一下,随即拱手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宫中有旨意下来,圣上……” “此事本王已然知道,苏大人不必担忧,本王自会进宫与父王说清楚。”璟王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目光沉沉的落在苏炳成身上,别 具深意。 苏炳成微微垂头避开他的目光,不愿与他对视,怕泄露眼底深意:“王爷,只怕……” “怎么,苏大人不相信本王?”璟王再一次打断他的话,语气中已经有一丝不满。 苏炳成自然不敢承认,笑着解释:“王爷误会了,臣也只是担心圣上那里无法交代。既然有王爷亲自去承情,那臣也就放心了。” 点点头,璟王示意冷殇将他推走。 刚下了阶梯要入轿,又听苏炳成追下来道:“璟王殿下不知小女何时能够回来?”见璟王目光郁郁,幽冷冷的望来,又禁不住解释道, “小女毕竟待字闺中,又与平阳侯府的白世子有婚约在身,如此这般长久在外不回,怕是不妥吧。” 他以女儿家的闺誉说话,璟王总不好一直扣着苏明月不放吧。事已至此,他已经坚信璟王对苏明月绝对是另有所图,而其图谋的最大可 能就是苏明月的血。 “相爷这话,倒是提醒了我。”璟王一语双关的说了句,“不过三小姐如今正在齐王府,郡主与三小姐相交投契,想要留她住上几日, 中秋便归,苏大人不必担心。” 说着也不等苏炳成说话,直接钻进轿子,吩咐人起轿往宫里去了。 进了宫之后,璟王与皇上在御书房中不知说了什么,结果便是苏明月郡主的封衔被撤,也无需再进宫面圣朝见了。 对于这件事情,最高兴的莫过于何梦芷和苏明珠了,两人觉得既然苏明月能得到郡主封衔,那么只要苏明珠努努力,凭借她的出众才华 和天香国色,想要得到一个郡主的头衔,也并非什么难事。 于是中秋前夕,苏炳成便带着苏明珠,抬着大箱的礼物,进东宫给太子殿下请罪去了。 苏明月一连在毒手药王这儿住了五日,身子算是彻底恢复了,不仅如此,底子比起从前要好上很多。毒手药王可不止是毒术你还,医术 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呢。 中秋前夕,毒手药王最后一次给她诊脉,满意的捋着胡须道:“嗯,短短五日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苏明月砸吧了两下嘴:“前辈也太谦虚了吧,我这都生生被您补胖了一圈儿,居然还只是不错。” “你这丫头身无二两肉的,哪里胖了?”毒手药王不高兴的瞪她一眼。 苏明月骄傲的挺了挺已经发育完全的胸脯:“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 “……”毒手药王被她这一手给堵得完全没话了,这丫头真是大胆到让他咂舌,女子的矜持是一点都没有。 紫情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笑着道:“既然小姐的身子完全好了,那咱们是不是该回宰相府了?” “回去干吗?” “回去干吗?”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见对方竟与自己莫名一致,又哼一声各自把脸扭向一旁。 “呃……”紫情无语的看着两人,怎么感觉小姐和药王前辈在一起,整个人都像个小孩子了呢。 不过这样的变化,她却十分欢喜。毕竟小姐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孩罢了,平日里的老陈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个孩子,倒像是个历经 沧桑见惯事态的老人。 “难道小姐不想知道,银宝留下的那颗蛋有没有孵化出来?”紫情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情,便说道。 “对啊,差点把这个给忘了。”苏明月一拍脑袋,果然最近补品吃得太多,整个都人被补笨了。 再说明日便是中秋,她若再不回去,估计宰相府就要翻天了。 如此想着,苏明月便让紫情去收拾一下。 收拾什么?当然是看看老前辈这里有什么用得上的丹药,统统打包带走啦。 毒手药王简直无语至极,这丫头,分明就是个土匪,小恶魔。白吃白住这么久不说,临走居然还要打包。 不过嘴上虽然抱怨,却还是张罗着帮她选药。 “这个护心丹,用得上。” “那个是五毒粉,留着防身。” “啊还有这个,这个是九转还魂丹,只有这么一颗,紧要关头的时候用。” “这些是一些无色无味的药粉,至于都是些什么毒,老头子也记不得了,你拿回去找两个人试试看吧。” 紫情听得胆战心惊,装药瓶的时候简直小心翼翼到了极点,生怕一不小心打翻一瓶,就让自己成了那天 那个太医一样。 苏炳成生日宴当天发生的事情,苏明月讲给她听过,所以对这位毒手药王,那是打心眼儿里要敬而远之的人物。 收拾好之后,毒手药王这才露出一些不舍,看着苏明月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关切。 苏明月的眼眶破天荒有些湿润了,前世自己是孤儿,先做了杀手整日刀口舔血。后来失手被擒后又被国安局秘密组织相中做了特工,也 是枪林弹雨中提着脑袋办事,最后还被最心爱的人出卖一颗手雷炸的尸骨无存。这一世穿越而来,虽然父亲健在,却对她正眼不巧一下,即 便现在对她多有关注了,也只是看中她服用灵药之后可以入药的血。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 没想到随意认识的一个老者,虽然性情古怪,杀人不眨眼,对她确实真心疼爱。当即忍不住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唇角上扬起弧度,眼底 却噙着泪意,倔强强忍着道:“前辈厚爱,丫头铭记于心。今日在此,恳求前辈收我为徒。此生敬你重你,视为至亲之人。”说罢重重磕头 下去。 毒手药王先是一惊,继而抚虚而笑,脸上是满意的笑容。上前一步将她搀起来,连连赞叹道:“好孩子,乖孩子。” “师傅!”苏明月望着他甜甜一笑,拱手拜了拜,“徒儿告辞,改日再来拜见。” 毒手药王将她送出院子,两人说说笑笑,关系更为亲昵。 院子外面,一顶垂花软轿静静候着。 四个轿夫看见有人出来,立时上前打了个千道:“这位便是苏小姐吧,主子命我等在此等候,送小姐回府。” 苏明月早已猜出这是谁派来的人,当下也不多问,弯腰进了轿子。掀起旁边的小帘子对毒手药王道:“师傅多多保重,月儿先走了。” 回了相府,紫情搀着苏明月下了软轿,门口早就有候着的奴仆,见她回来连忙请安,有的已经见机进去禀报。四个轿夫里领头的那个上 前一步,将手里的名帖递了过去,含笑道:“我家郡主说强留了三小姐几日,怕是府中老爷和夫人们都甚为担心,改日自当亲自登门赔罪。 ” 说完,转身抬着轿子走了。 奴仆接了名帖,遥望着轿子远去,心中感叹:还是王府呢,轿子比起咱们府里大小姐常坐的来不知差了多少。 转头见苏明月要进去,又赶紧两步飞奔过去,匆忙出声拦住:“三小姐,相爷吩咐了,三小姐回来还请直接去老妇人的院子里。今日府 中来了客人,如今都在老夫人那儿等着三小姐呢。三小姐,这边请。” 客人?!居然还请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叙话,看来不是什么平凡人物。 当下跟着奴仆的脚步,一路到了老夫人的荣贵院。男仆不能进女眷的院子,所以那奴仆领她到了院外便行礼退下,让她自己进去。 苏明月搭着紫情的手,一路过了垂花门,进了铺陈绒毯的花厅。 中秋的天气还算舒爽,所以花厅的窗户也都打开着。苏明月还在院子里的时候便看见了老夫人,歪坐在天青色的软榻上。 才靠近花厅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第130章 姨奶奶 苏明月到了花厅之前,并不急着进去,只等守在外面的丫鬟进去通报,得了允准之后,这才迈步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老夫人坐在上首,穿一身雪青色福字纹褙子,配着暗红色马面裙,惯常捻动的佛珠捏在手心,时不时的捻动一颗。她原 本歪坐在软榻之上,脸上挂着柔和笑容,看到她进来,脸上的笑容稍稍顿了顿,又将目光移到一旁,好似没看到她一般。 花厅内,宰相苏炳成和大房、二房的人都在。苏炳成自然是坐在老夫人身边,而大房二房则坐在他的右下方。左面坐着一位年龄与老夫 人相差无几的老妇,在她之下又坐着两个中年美妇,她们下面又坐了几个年轻男女。 在座众人早在她进来之前就收了声音,一股脑盯着她看,火辣辣的目光恨不能将她脱一层皮,再瞧得仔细一点才好。这样的目光看的在 一旁陪着的紫情很是不自在,脸上少不得泄露了一些情绪。但苏明月却恍若未觉一般,款步上前,微微抬了眼眸,笑意款款的行礼道:“明 月见过祖母,见过父亲、母亲、二娘。” 她这厢半蹲着身子请安,上头老夫人依旧歪着身子和他旁边一位同样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说话,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那位老妇人穿着枣红色妆花暗云纹褙子,梳着富贵髻,配藕荷色马面裙,脖子上挂了一串琉璃珠,脆生生的颜色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光 泽。一面与老夫人说笑,一面暗暗打量苏明月的反应。 见她神色如常,即便是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行礼的姿势依旧标准得体,心中不由也暗暗称赞了一声。再看眉眼低垂,眉眼下的大半张脸 都被面纱盖住,看不清真是容貌。不过往日她也是见过的,知道苏明月长了一脸黑斑,丑陋不堪,心中又不由有些惋惜。若是能再生得一副 好样貌,那此女该是如何的前程似锦啊。 “姐姐,你看你光顾着和我说话,倒把这孩子给晾在这儿了。”这老妇人收回打量的目光,脸上挂着赧然神色,和蔼目光落在苏明月的 身上,慈爱道,“快些起来吧,怕是腿都酸了。” 苏明月大方自然的笑了笑,却并没有依言起身,而是看向转头过来的老夫人。 “起来吧!”老夫人略抬了下手,脸上正色道,“在外面疯玩了这几日,好歹还知道回来。今日你姨奶奶一家过府做客,你且过去请安 问礼吧。” 苏明月忍住酸麻蹲了蹲身子,乖巧温顺的道:“是!” 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给她个下马威,想必是这几日她不在,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不过眼下还是先应付这场面要紧。 “明月给姨奶奶请安。”苏明月起身后便刻不容缓的又朝方才那老妇人行礼道。 老夫人的父亲原是前朝中书令,而她嫁给苏老爷子时,苏老爷子也是前朝首辅。至于她这位妹妹,则嫁给了前朝户部侍郎夏平为妻。前 朝覆灭之后,夏平发誓不再出仕,倒是他的儿子后来金榜题名,做了新朝科举的第一任状元。 夏老夫人嘴角嵌着柔和笑意,笑眯眯的道:“起来吧,一家人拘什么礼啊。来,过来,让姨奶奶瞧瞧。” 苏明月知道这是要给见面礼了,于是从容上前在她身前站定,她的身姿本就柔美,刻意踩着小碎步的端庄越发显得气质出尘。 夏老夫人瞧得连连称赞:“还是姐姐会调教,这些孩子真是个顶个的好,不像妹妹家里的,一个个都调皮得紧。” “祖母这是在拐着弯儿骂咱们不懂事儿呢,看来以后我们得多向诸位表姐们好好学学,日后也好叫祖母在人前夸赞上两句。”夏老夫人 旁边一名穿着绯色衣裳的女子歪头浅笑道。 能在老夫人开口说话时擅自插嘴,可见是在夏老夫人面前十分得脸的一个小辈。苏明月不由循声望去,与一双盈盈杏眸对上,抿唇浅笑 一下后收回目光,心底却暗暗赞叹。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比上苏明珠也不遑多让。 “你这丫头,嘴巴最是刁钻不过了。”夏老夫人笑着点点她鼻头,转而望着苏明月道,“这孩子乖巧懂事,我一见就喜欢得不行。这对 镯子我瞧着正配你,便送给你了。”说着退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招手让她过去。 苏明月转眸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她点头,这才上前一步由得夏老夫人将镯子套在她腕上。 雪玉镯子将她本就莹白玉润的手腕越发衬得晶莹白皙,好似未然尘埃的白雪一般。 “多谢姨奶奶。”苏明月行礼道谢。 夏老夫人摆摆手,一脸的慈爱笑容。目光在几个年轻人之间来来回回扫了一遍,开口道:“让他们几个小辈陪着咱们说话也无趣,不如 让他们自己热闹去吧。” “也好。”老夫人应了一声,转头看着苏明轩和苏明珠道,“轩儿、珠儿,你们可要好好招待啊。” “孙儿知道了!”两人齐齐应声,招呼着对面的年轻男女们走了出去。 一路出了老夫人的院子,苏明轩便领着几个年轻男子去了前院。看这几个男子临走时依依不舍的眼神,苏明月只觉好笑。又是一群惑于 表象的肤浅男人,若是知道那美如天仙的容貌之下藏着怎样肮脏的心思,怕是万万不敢来招惹了。 男子们一走,苏明珠便带着女眷往后院而去。苏明月走在最后,心中盘算着怎么才能找个借口摆脱她们。 恰好到了一处花园,苏明月惊讶一声:“哇,这里的菊花开得真好。” “妹妹若喜欢,不妨留下来赏玩片刻,姐姐先带这几位妹妹去闻湘居,待会儿妹妹再过来便是了。”苏明珠一派长姐溺爱妹妹的语调。 苏明月喜不自胜,拍着手欢喜道:“多谢大姐。”她自然知道,苏明珠这是不想让她和这几位姐妹过多接触。她原本也没想认识她们, 这样一来正好。 等到她们走远,苏明月这才收敛了笑意,神色清冷下来。 正打算招呼紫情回初云苑,却听到是不远处传来一个脚步声。这里是内院,行走的都是女子,但是这脚步声听起来却很是沉闷,倒像是 男子才能发出。 苏明月心念转动,一把拖着紫情躲进了旁边人高的假山石后站定,透过缝隙处朝外观看。 隐隐约约,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前方,苏明月心中暗惊,一个男人怎么进得了内院,而且还这般大摇大摆招摇过市。 正暗自揣测这男子出现在此处是何目的时,有一个身影闯进了视线之中。 那个男人她虽然不认得,但是这个人她却认识。因为她正是何梦芷身边得力的丫鬟,秋霜。 “秋霜姐姐,你把我叫到这里来有何吩咐啊。”男人挂着轻浮的笑容,眼神如钩子一样在秋霜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 秋霜被他火热的目光看的脸颊一红,捏着帕子左右看了看,似乎生怕人看见一般,这才压低声音道:“夫人让我交代你一件事情,明日 ……” 男子附耳过来,女子吐气如兰的芬芳缭绕在他鼻端,只勾得他心底欲火中烧,不由一把搂住秋霜的身子,将头埋在她傲然的胸脯上深深 一吸,轻笑道:“秋霜姐姐好香,所谓美人当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体含幽香。以我所见,秋霜姐姐这样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美人啊。” “油腔滑调!”秋霜拿帕子掩着唇角啐了一口,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柔软的身子靠着男人滚烫的身躯,不由越发的站不住脚。手上半推半就的抵着,声调已经有些变了:“我刚才嘱咐的事情,你可记住了 ?” “放心吧,秋霜姐姐吩咐的事情,我怎敢忘记。”男子轻笑一声,抬手扣住秋霜后脑勺,便吻上了那一双嫣红的唇瓣。 看到这里,苏明月朝紫情暗暗打了一个手势,两人运起轻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夏老夫人此次说是来拜访,实际上就是过来投靠这个唯一的姐姐。原来夏老夫人只有一个儿子,当初高中状元之后被分派到乾州出任知 府,在当地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清官。 可惜 好人不长命,上个月夏知府忽然暴毙,留下这一众孤儿寡母的无人照看。家中虽有几个男子,但却均是庶出,没资格掌管家业, 嫡出的又全都是女儿。张榜想要入赘一个女婿上门管家,但是人还没找到,夏老爷子的手足兄弟们便找上门来了。打着要替兄长照看兄嫂家 人的旗号,没几天便将夏家的家业搜刮一空,更是寻了一个借口将他们阖家老小全给赶了出来。 没办法,夏老夫人便想起了自己这个嫡亲的姐姐,如今可是当朝宰相大人的高堂。所说多年不来往,但是毕竟血缘亲情还在,收留一下 ,并让苏宰相帮着夺回家产,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夫人听了自己妹妹的遭遇,自然心酸难过,当下便同意让她们在客院中最大的海棠苑住下来,并嘱咐苏宰相好生筹谋一下,如何帮夏 老夫人将家产夺回来。 于是,中秋这日,自然是一大家子人一起赏月了。 吃完家宴,苏明轩便提议出去赏灯。中秋赏灯确实是一桩美事,更何况帝都每年还有灯谜大赛,猜中越多的人,还有可能赢得大奖。其 实奖项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博个才名。 夏老夫人自然乐意,她更是巴不得自家这几个小辈能入了帝都某个达官贵人的眼,倒是即便没有苏家帮忙,他们夏家也有一条生路了。 第131章 中秋赏灯 既然是要出去露脸,势必要好好装扮一番。不过夏老夫人那边的几位小姐自然是不好开口提出来,好在还有苏明珠这位“善解人意”的 大小姐在,所以心愿得逞。 苏明月坐在梳妆台前,犹豫着要不要再找个借口直接推了,她实在不想上街去和一大群人挤。 “小姐,荣福郡主派人传来口讯,说在正元街前的擂台等您。”紫情从外面进来,看到她坐在妆台前发呆,不由浅笑着上前道。 苏明月闻言皱了皱眉:“不是说赏灯么?难道今晚还有谁比武?” “不是比武,是猜灯谜的擂台。”紫萱捧着一件浅粉色织金芙蓉攒珍珠的比甲过来,笑着开口解释道,“小姐当真以为,那几位是冲着 赏灯去的吗?” 紫萱这么一说,苏明月这才明白过来,感情人家是为了搏出名啊,那她更不想去当“闲杂人等”了。 可是沈若兮又派人来请她,总不好就真的不去吧。再加上紫情和紫萱一副很想出门走走的样子,让她越发为难。唉声叹气了半响,到底 还是拗不过紫情和紫萱两双星星眼,眼巴巴的瞅着自己。 “别穿这件了,换件素雅一点的吧。”苏明月摆摆手,否决了紫萱手上的衣服。 紫萱抿嘴偷乐,转身又从柜子里泛出一件月白色绣牡丹的比甲,配淡黄色鎏仙百褶裙。苏明玉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还算中规中矩,这才 配合抬手让紫萱为她穿上。 之后又梳了个双垂发髻,两边各攒上一朵蝴蝶振翅的珠花,蝶尾有一串流苏垂下,刚到到耳边,越发衬得那一双小巧圆润的耳垂娇俏可 爱。 “小姐真真是个大美人儿呢,可惜终日要蒙着面纱。”紫萱忍不住赞叹一句,又有些可惜的道。 苏明月弯了弯凤眸:“只给你一个人看,不好么?” 凤眸中光芒认真,倒像是真的煞有介事一般,反倒把紫萱给说愣了,好半响反应不过来,直到紫情大笑出声,这才反应过来。 感情小姐刚才是在调戏自己哇! 艳丽的双颊泛上淡粉色,紫萱跺了跺脚:“小姐……” 嬉闹着收拾完,到了大门处,苏明珠一行人早已打扮停当。 苏明珠一身绛红色织金绫罗裳,梳着飞仙髻。凤舞丹阳的簪子往发髻上一别,凤口珍珠流苏垂下,衬得天仙一般的面容越发显得高贵。 夏家的几个女儿也是花红柳绿、穿金戴银,恨不得把所有好看值钱的东西都戴在身上。相反苏明月一身清雅打扮倒是显得不俗气,颇有 些小家碧玉的美态。尤其一张脸隐在面纱之后,只留下清灵清透的凤眸,盈盈波光如天上星河,叫人忍不住被那一双美眸吸引。 苏明轩看的有些呆住,心神刹那间不知飞向了何处。 “三妹这一精心装扮,当真是与寻常不同,你瞧连大哥都有些看呆了呢,倒是不枉我们在此等了这么些时候。”苏明珠脸上带笑,温婉 说道。只是这话却暗讽她刻意装扮,不识礼数叫众人久等。而且隐晦将苏明轩的腌臜心思点了出来,引得众人注意。 苏明月淡淡垂眸,唇角微弯浅笑道:“吃饭时不小心弄脏了衣裙,回去随意换了一件,倒是不比大姐姐这件。瞧夏家这几位哥哥,看着 姐姐都转不开眼了。”有南诏国第一美人在,谁还能把心思放在他人身上。 见她应对从容,苏明轩不由松了口气。但是对上她目光时,却惊觉她眸底厌恶鄙夷之色,不由心中一痛。 虽自己的妹妹生出别样心思,他也当真是猪狗不如。 “走吧,晚了就赶不上比赛了。”眼风淡淡扫过苏明月身上,没想到这贱人一身简单妆扮竟如此吸引人的目光,若是她恢复真容,哪里 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绝对不能让这贱人有机会出头,绝对不能。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到了主街之上,看着繁华热闹的灯市,各种各样的灯饰简直看的人眼花缭乱。 紫萱和紫情二人也是东瞅瞅西看看,只觉得眼睛不够用。不过二人还记得自己的任务,一左一右将苏明月牢牢护在中间以保证不被人群 冲散。 好不容易挤过主街,所有人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夏家嫡长女夏梦雨甩着帕子驱赶热度,感叹道:“没想到帝都中秋赏灯的人这么多,珠姐姐,可有什么便捷的小道可走吗?咱们要是真 从主街挤过去,怕是要挤到天亮了。” “噗嗤!”苏明月掩嘴一乐。珠姐姐,猪姐姐。还真是贴切的很啊。 好在周围嘈杂,也没人听到她这突兀的笑。苏明珠捏着帕子询问的望向苏明轩,自己到底是深闺女儿不常出门,自然比不得他熟悉。 “跟我来吧。”苏明轩扫了一眼苏明月,转眸勉强笑了笑道。 就在众人转身欲走之际,苏明月忽然开口说道:“大哥,你们去吧,我还想好好赏赏花灯呢。待会儿我慢慢过来,在擂台与你们回合吧 。” “也好,三妹小心些。”苏明珠心急比试,匆匆答应了一句,拉着苏明轩的袖子就走。 等到他们走远之后,苏明月这才朝身边的两个小丫头眨眨眼:“走,陪小姐我唱一出好戏去。” 正元街中央,搭着一个数十丈的大台子。台上挂着上前盏颜色各异、造型也不同的灯笼。 细细看去,竟是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每种色的灯笼各有两个纵排,加起来有两百盏左右。台子的右前方放着一张不大不小的案桌 ,案桌后坐着一个一袭长衫、头戴方巾、面容清俊的年轻人。 在他左手边放着一个大大的箱子,右手边放着一个沙漏,此刻沙漏里的沙还有一小半就漏完了。 台下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盯着那个沙漏,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沙漏里的沙一漏完,比赛便正式开始了。 此刻太子下面,右斜前方的海天楼二楼窗边,一名穿着紫色窄袖长裙,桃粉色绣百合花马甲的女子正趴在窗栏上翘首以盼。随意束高的 黑发垂落栏下,在女儿家的柔美之余又添了不少英气。 “月儿怎么还不来啊?”沈若兮撅着小嘴,有些不开心。 一旁穿天青色锦袍的男子面容沉静,闻言漆黑的双眸朝拥挤的主街上望了望,淡定道:“她会来的。” 片刻后,一抹鹅黄色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街道上。 几乎是在她出现的瞬间,男子的目光便牢牢将她锁定,并朝身后打了个眼色,一直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侍卫转身飞奔下楼。 “啊,来了来了!”沈若兮兴奋的挥舞着手,试图引起那边鹅黄色身影的注意。 可惜隔得太远,那边人并没有看到。 苏明月正左望右看的寻找沈若兮的踪迹,冷不丁从阴暗处伸出来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凤眸一凛,一记手刀就要劈过去。 “明月小姐,主子命我接您过去。” 清冷嗓音适时响起,苏明月收了招式,朝他点了点头,并一手一个将身边两个看似无关的年轻小公子爪在手里,这才在冷殇的护卫下上 了海天楼。 “月儿,这边这边。”沈若兮见她上来,忍不住呆了呆,然后飞窜出去捧住她的脸,啧啧惊叹,“美,实在是太美了。怎么办,看到你 这样子,我都想把你娶回家了。” 苏明月一手一个将她的柔荑攥在掌心,戏谑道:“那你可得回家好好问问齐王妃,当初产婆把你从她肚子里接出来的时候,是不是漏掉 了什么东西。” “啊?!”沈若兮呆愣了一下,一时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片刻后反应过来,红着一张小脸跺脚道,“你这妮子好不知羞,这种话居然 也能随口说出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巴。” 说着扑过来,苏明月自然拦住,两个女子闹得不可开交。 好在她来的时候就包了整个二楼,否则这两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色美人站在这儿,这楼上还不得人满为患啊。 青衣男子静静在一旁看着,目光自始至终未从苏明月身上移开过。 那目光火热,缠婘,浓烈的神情和化不开的温柔如同一根根纤细如发的丝线,渐渐在苏明月的身边编织成网,将她网罗其中。 “璟王殿下!”和沈若兮闹过,走下来之后,苏明月淡淡招呼。 璟王微微颔首,风华无双的一笑:“月儿,你今夜,真的很美。”他一直知晓她藏在黑斑下无双的美貌,可是今夜一见,心中免不了还 是有所震撼。 如此倾绝天下的美人,也只有他才能与之匹配了。(璟王殿下,您是不是也太自负了一点儿啊!)“多谢!”苏明月淡淡收下他的赞美,扭头看向楼下的擂台。 往年她从未参加过,自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趁着还没开始之前,要好好了解一下规则才行。 “兮兮,这猜灯谜的擂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苏明月扭头看向沈若兮问道。 谁知沈若兮却朝璟王的方向努了努嘴,无奈探手耸肩,一副她也不知道的样子。无奈,苏明月只能转头看向璟王。 璟王舒朗一笑,如霁月清风,叫大街上万千彩灯竟失颜色:“你看那台上其中颜色的灯笼,每种颜色的灯笼下面都挂着一张灯谜。红色 为最浅,依次往上难度递增,紫色为最难。每种颜色的灯笼所积分数不同,从一到七。以一个沙漏的时间为限,几分越多的前十位可以参加 复赛。不过每一年的复赛和决赛形式都不相同,今年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原来是靠积分啊!苏明月砸吧了一下嘴,拉过身边两个年轻小子,低声在他们耳边吩咐起来。 第132章 猜灯谜 本还想多问几句,就听下面传来一阵鼎沸声音,垂眸一看,原来是比赛开始了。 苏明月朝身后两人打了个眼色,两人领命而去。璟王扫了她一眼,也吩咐身边的冷殇道:“也去助她们一臂之力吧!” “你们俩还坐在这儿干嘛,走啊,抢灯谜去。”倒是沈若兮激动的站起来,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苏明月一把将她拽下来,倒了杯茶递过去:“就你这小身板儿,还是别去跟他们挤了,回头再把你给踩扁了。”说完认真打量了一下她 的脸,啧啧赞叹道,“我的药膏还真是好用,瞧瞧这光滑如锦缎一般的肌肤。说罢,你要怎么感谢我啊。” “你这丫头,卖什么乖呢。”沈若兮戳戳她的脑门,见他们岿然不动,也干脆静心的坐下来喝茶了。只是眼风却不由自主的瞟向台子上 ,生怕那些灯谜都被抢光了似的。 见她这样,苏明月又忍不住打趣:“再伸就要变成长颈鹿啦!” “什么鹿?”沈若兮疑惑的转头看她,就连一旁的璟王也忍不住投过来好奇目光。 苏明月半垂下眼眸,抿唇一笑:“长颈鹿啊,就是脖子比树干还要长的一种动物。我曾经在一本野书上看过,说是长得比三层楼还要高 呢。”这时代居然没有长颈鹿,真是奇怪了。 “你丫头居然敢笑话我,你才是长颈鹿,你才是长颈鹿,哼!”沈若兮一扭脖子,冷哼一声。 苏明月被她这样子逗得前仰后合,心情甚是愉快,笑容明亮如天上皎月:“好好好,能有幸陪同郡主做一会奇珍异兽,倒是月儿的福气 。” “就你会说话!”沈若兮瞪过去,一双美眸却毫无怒意,晶晶亮亮,灵透清明。 两人说笑的当口,璟王淡淡收回自己的目光,清冷黑眸中泛起一丝笑意和释然。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苏明月又如何,她是他认定的女子, 是他的月儿。 “主子!”不多时,冷殇他们便回来了,每个人手上都捏着上百条灯谜,而且全是后三色难度最大的那种。 苏明月接过,随手递给沈若兮一大把道:“喏,你的灯谜,快解解看。” 三个人各自解着手上的灯谜,偶尔有不明白的,就说出来叽叽喳喳的讨论一番,倒是解得飞快。 底下擂台上此刻也是气氛火热,不少人争先恐后的争抢灯谜。不过渐渐得,气氛开始变得沉凝起来。因为所有人都发现,今年的灯谜似 乎比往年要难上许多,许多人居然连红色灯谜都无法解开,更别说再难的了。 擂台上站着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剩下的也就是些帝都中叫得响名头的世家公子和贵门千金们,苏明珠她们一行人也在其中。只不过夏家 的几个孩子里,如今还剩下的也就只有嫡女夏梦雨和庶长子夏元淳、三子夏元浩了,其他人都无奈捏着自己解开的那些到桌案那边去登记。 啧啧,同门兄弟姐妹,竟然也不知道要互相帮助,看来夏家这一大家子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月儿,看什么呢?”沈若兮见她不解灯谜,好奇的循着她目光看过去,登时惊讶的轻呼出声,“呀,没想到今年连太子都来了,看来 今年魁首的奖品肯定很诱人。” 苏明月本在看夏家人,听她这么一说才发现一袭明黄色锦袍的凰天擎果然站在擂台之下,正欲缓步登上。那一根蟠龙腰带上嵌着一颗硕 大的明珠,明晃晃的灼花了人眼。 “可不止是太子哟!”柔荑托腮,苏明月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忽然又出现的另外几人。 凰天霖,凰天然,白玉枫,这三个都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人物,一出现便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骚乱,现场不少未婚少女痴迷的 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整个街道上空都飘荡着粉红色桃心。比起他们而言,刚才太子出现时那点阵仗,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 为此,太子的脸可是阴沉的能拧出一把水来。 “嗯,确实热闹,咱们不如也去凑凑趣吧。”璟王玉白的手搭上栏杆,轻声道。 苏明月正有此意,闻言不由点了点头:“嗯,只是我现在化名宋灵,你们称呼上可别搞错了哦。” “好好好,灵儿姑娘,这样总行了吧。”沈若兮调笑一声,率先下了楼。 苏明月跟在她身后,正要下去,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淡若清风的问话:“灵儿,这是你本来的名字么?钟灵毓秀,清灵剔透,倒是更为配 你。” 身边一道天青色的影子划过,苏明月身形凝滞,几乎无法动弹。 任凭她心智再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忍不住心神巨震。 他,是怎么知道的?! 擂台上的案桌旁。 长衫男子满眼阑珊,颇有些鄙夷的扫了一眼台上还在解灯谜的诸位“才子”们,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桌沿。没有想到,南诏国所 谓的这些才子,竟都是这般禁不起考验啊。 “先生,这是我家小姐解的灯谜。”一名穿着水蓝色衫子,作小厮大半的少年站在案桌前恭敬的将手中一沓厚厚的笺纸递了过去。 长衫男子淡淡扫他一眼,再看一眼她手中的笺纸,唇角荡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不知你家小姐姓甚名谁,我也好登记在册,回头作为 评判依据。” “我家小姐闺名宋灵。”少年睁着一双澄亮的水眸,唇畔含着浅淡笑意。 那男子点点头,在手中册子下飞快写下了宋灵的名字,继而再结果她手中的笺纸,一一验证。 越看,心中惊讶越甚。这“少年”手中的灯谜都是蓝色往上最难的那三种,怕是有不下百条。他看到现在至少也有三十几条了,居然全 无错处。这名叫宋灵的女子,究竟是何人,为何在他们调查的名单当中,却没有这样一个名字。难道,是他们漏掉了?! 按捺住心中的讶异,长衫男子静静垂眸,一一记录宋灵的分数。扫一眼旁边还剩下一半的沙漏,眼皮不由得重重一跳。如此短的时间之 内居然得了这么高的分数,这位叫宋灵的女子,才学已非常人所能及。 那少年见他核准之后,也不询问得分,直接转身就走,一副甚有把握的样子,叫长衫男子不由对他家那位小姐又多了一丝好奇。不动声 色的朝阴影中打了一个旁人看不懂的手势,长衫男子眼中的阑珊之意稍减,渐渐浮现出一抹期待。 不多时,又有一名少年和一名黑衣男子各自送来自己主子的笺纸,长衫男子核准之后,眸底笑意更甚。 荣福郡主,南诏国帝都内少见的女中豪杰。 璟王凰天爵,南诏国君二皇子,天生残疾体弱多病,却是一个风华绝代气度无双的绝世美男。 唔,不错、不错,这趟南诏帝都之行,收获不少啊。 紧接着,太子凰天擎,秦王凰天霖,荣王世子凰天然,平阳侯世子白玉枫,宰相之子苏明轩,南诏国第一美人苏明珠等都送来了自己的 笺纸,男子唇角的笑意不断加深,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 沙漏里的沙滴尽,解签时间结束。男子捧着自己手中等级得分的册子,一摇三晃走到擂台之上,淡漠的眼睛慵懒扫过底下众人,清了清 喉咙,这才开口道。 “解签时间到,接下来由我公布得分。第一名,宋灵宋小姐。紫签七十五支,蓝签五十八支,共计八百七十三分。第二名,凰天爵。紫 签七十七支,蓝签五十支,共计八百三十九分。第三名……” 依次报下来,进入前十位的有宋灵、璟王、秦王、凰天然、白玉枫、太子、苏明轩、苏明珠和沈若兮。夏家的几个子女,竟然一个都没 能进去。而一向自诩为南诏国第一才女的苏明珠,竟是以第九位,领先沈若兮一分的微弱优势进入了复赛。 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以往在帝都众人心中颇有盛名的几位皇子,居然都被一个名叫宋灵,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丫头给打败了。一时 之间,宋灵的名字在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响起,每个人都在追问,这个宋灵到底是什么人,哪家的千金小姐,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下面,有请十位进入复赛的选手上台。”长衫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并趁机退到一旁。 众人期待的目光落在擂台入口处的台阶,盼着能一睹那位宋小姐的风姿。 可是,其他九个人都上台站定,却独独没有看见那个所谓的叫宋灵的女子上去。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疑惑不止。 长衫男子眸底兴味盎然,轻咳一声引起众人注意,又含笑邀请一遍:“莫不是这位宋小姐害羞,不愿登台露面吧?” “公子说笑了,不过是人多挤过来稍微费了些时候罢了。” 随着一道婉转如莺啼的娇软嗓音响起,一抹鹅黄色身影出现在擂台台阶处。 众人循声望去,紧接着原本喧闹的场景瞬间归于寂静,片刻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接连响起,众人瞠大了眼珠子,嘴巴惊讶得简直能塞下 一颗鸡蛋。 天啦,人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美绝人寰的女子。与她相比,那个什么所谓的南诏国第一美人竟比绿叶还不如。 擂台之上,苏明珠纤长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四道月牙形的血痕。 该死的,居然是那个贱人! 第133章 进入决赛 只见那女子穿着浅黄色流苏长裙,腰间一条巴掌宽的白色绣玉牡丹的腰带将纤腰束得不盈一握。长长的裙摆如烟浪云层重重叠叠,行走 间犹如踏浪行波的仙子一般。 她眉若远黛,眸似繁星,琼鼻檀口,一张瓜子脸肌肤胜雪,晶莹玉润。三千乌丝挽做双環髻,髻上零星点缀珠花。两旁蝶戏牡丹的鎏金 翠玉步摇,流苏长长垂下,随着她的走动一摇一晃。眉心一朵玉兰花钿,更显娇俏动人,清丽脱俗。 这女子只是站在那里,便叫万千粉黛尽失颜色。 何为倾国倾城,何为闭月羞花,当如是啊!许多人心中生出这样的感叹。 长衫男子一望之下,心中也是怦然一动,只是很快便按捺情绪,朗声道:“下面由我来宣布复赛的规矩,今年的复赛是走迷宫。迷宫中 会设置许多的关卡障碍,只有尽数将这些关卡障碍解除,方能成功走出。因为迷宫占地庞大,所以我们将迷宫搭在这座擂台的后面,请诸位 选手自身后的幕布内进入,任意选一条路走。这一局,谁先走出来,谁便获胜。” 他的话音才落,太子凰天擎已经带着势在必得气势掀开幕布走了进去。其他人自然也不甘落后,纷纷进了迷宫。唯有一抹浅黄和一抹天 青色的身影,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好似一点也不着急。 “姑娘不去?”长衫男子好奇的凑过来问道。 苏明月淡然一笑,回道:“走迷宫比的可不是速度,谁先进去就占优势的。” 长衫男子看着她的目光不由越发赞赏,这样的女子,美貌与智慧并存,才最是适合。 底下的人都静静等待着,那一瞬不瞬屏息以待的模样,倒是比参加比赛的人 还要显得紧张一些。 璟王淡然目光望来,与苏明月对上,眼底漫起温柔,最终摇着轮椅掀开幕布进去。不多时后,苏明月也掀开了帘幕,踏入了迷宫之中。 一个时辰之后,擂台的帘幕被人掀开,一抹天青色身影出现在帘幕之后。 轮椅摇动,那人的面目渐渐分明。清润如玉浪若清风的面容上是惯有的淡漠和疏离,黑眸似是含笑,细看却又只剩下一抹幽黑,如同暗 夜一般,看不透彻。 台下一道黑色人影飞掠上台,将一件白色披风披在他身上,仔细系好之后再飞身下来。 “没想到,第一个出来的人竟会是璟王殿下。”长衫男子似是有些意外,含笑看着面色有些病态苍白的璟王,轻声低语道。 璟王回以一个微笑,笑意不达眼底:“不知先生希望看到的是谁?” 至于是谁,两人心中都有数,含着深意的眸光落在帘幕之上,静静等待着下一个掀开他的人。 片刻后,帘幕微动,再次被人掀开。 一袭浅紫色云纹锦袍的男子大步出来,玉冠束发,一双桃花眼自带三分笑意。 “哎呀,又输给璟王兄一步。”秦王凰天霖大步过来,嘴上调笑着说道,“璟王兄年年都不肯想让,真是让我又妒又恨。”说完,朝着 一旁的长衫男子微微拱手,站在璟王身边,小声与他闲话。 长衫男子眉心微微蹙了一下,眸底光芒闪动,有些疑惑。片刻后,疑惑消失,又重新蓄起了笑意。 这样聪明剔透的女子,蕙质兰心、绝顶聪颖。他顶要想个法子,为主上得到。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当帘幕再一次被掀开的时候,却同时走出了两个人。 荣王世子凰天然,以及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绝色女子宋灵。 一时间,众人也绝格外错楞惊愕。往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有两个人同时名列第三。因为按照往年的规矩,复赛只有前三名可以进 入决赛。 那长衫男子稍稍一愣之后,继而抚掌大笑:“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今年竟会出现此种情况。既然如此,那便由台上的四位进入决赛 吧。”话落,拍了拍手,四个穿着红色轻纱长裙的女子袅袅娜娜而来,手上均捧着文房四宝。 很明显,这第四局肯定跟这些有关。 也不管身后帘幕的迷宫之内还有留人正在乱窜,长衫男子一脸轻快笑意:“几年的决赛,乃是写一篇治国策论。四位,开始吧。” “天啦,没想到今年的决赛居然会跟这个。那位美若天仙的宋家小姐怕是要吃亏了,在场的其他三位可都是皇室出身,对于治国早有心 得。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即便才华满腹,但是在国事这样的大事之上,怕是要逊色了。” “是啊,没办法,擂台的规矩咱们大家都知道,只能说这位宋小姐时运不济吧。” “不过也没关系,能够位列三甲,并且与几位皇室子弟一较高下,也已经是殊荣百倍。只怕明日之后,这位宋小姐家的门槛,都要被提 亲的人给踏破了吧。” 众人的窃窃私语尽数传进了苏明月的耳中,但她却丝毫不为所动。面色淡然神情平和,右手执起狼毫微微沾了一点墨汁,手腕运劲,漂 亮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 此时帘幕再动,明黄衣袍的一角出现在帘幕之后。 太子凰天擎一脸得意的笑容迈了出来,可是在看到擂台上盘膝而坐正在奋笔疾书的四个人时,笑容僵在脸上。 该死,该死!他居然又输了,又输给了这两个人。凭什么,凭什么每一次都败给他们。他们也就算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 头片子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居然也能进入最后决赛。他心中恨到极点,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得不忍耐,当真是极为辛苦。 只见他脸色阴沉的走到一边站定,恨恨的看着台子上的几个人。 不多时,进入复赛的其他几个人都接二连三的出来,白玉枫和苏明轩脸上虽然失落,但更多的却是叹服。尤其将惊艳的目光落在苏明月 的身上,这般美貌有才情的女子,正是他们心中梦寐以求的女子啊。 沈若兮则是满脸兴奋和得意,看着苏明月笑的一脸开心,就好像是她自己进入了决赛一样。 唯有苏明珠,只恨不得冲过去将那张抢夺了所有人目光的脸给抓得稀巴烂才好。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苏明月的脸上,心中嫉妒得发狂。 贱人,该死的贱人,没想到居然藏得这么深。等着吧,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半个时辰之后,璟王率先搁笔。长衫男子赶紧上前,将他的墨宝吹干收起放到一旁。紧接着,秦王和然世子也放下了笔,长衫男子照样 吹干收起。 擂台上,未有苏明月还在奋笔疾书。她写得格外认真,一笔一画并不着急。那股宁静淡然的样子,甚是让人沉醉。 又过了许久,苏明月才放下笔,抬眸朝长衫男子歉然一笑,吹干了墨迹将宣纸递给他。 “四位的治国策论都已经写好,在下才疏学浅自然不敢擅自评断,所以这一次的主评委将交给我们此次中秋擂台赛的神秘嘉宾,由他来 为四位评断次序。”长衫男子脸色慎重的介绍到。 之后,双手抱拳躬身到底的行礼。 擂台的台阶处,一抹修长人影静静站立,等到他话音落下之后,才踩着台阶一步一步的上来。 台上众人在看清他的面容时不由纷纷一怔,太子和苏明珠心底的妒恨越发满溢。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次。 这样的殊荣,本该属于他们,是他们的! 这位传说中的神秘嘉宾是一位已近不惑的老者,满头青丝花白,穿着上好的丝绸宽袍大袖长衫。虎目中精光点点,未有丝毫老态,反倒 精神矍铄。那股凌冽的气势和不怒自威的气度,让台下众人不由静静观望,不敢喧哗半句。 他走到案桌边,拿起方才四人写下的治国策论,仔细品读。虎目之中不是掠过赞赏、惊叹、惊异和讶然的神色,台子下面的众人随着他 的表情心情起伏,不知道他到底看的是谁的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属意与否。 秦王的面色自那人出现之时起,便有些凝重起来。他并未想到,往年只是一个简单的比赛,供帝都这些才子、才女们玩乐的游戏,居然 会引得他亲自前来。如果知道的话,他定不会如此畅所欲言。 怕只怕,会惹来祸端啊! 倒是其他三个人,面色淡然自若,就好像这压根就不关自己的事一样。 评委品读的时候,苏明月也没闲着,仔细打量了一下身边的凰天然。气质淡雅清透,与寻常贵族子弟惯有的一丝倨傲不同,他的气息十 分温润平和,让人容易亲近。皇室子弟中,居然还有这样干净剔透的人,当真是难得。 尤其是他不似其他人那般为美色所惑,从她出现起他一共只看过她两眼。第一眼时眼中虽有惊艳,却很快散去,只是讶然的神色更重一 些,显然没有想到居然会让一个女子夺了魁首。 第二眼便是她与他一起走出帘幕的时候,因为当他走出通道之时,看到的便是她静静立在帘幕之后,直到他来之后方才舒展眉目露出一 抹笑意,并与他一道掀开帘幕。说起来,若不是她有心相让,他并不能走到最后。那一眼时他眸底震撼之色明显,但很快便释然,只是给了 她一个承情的淡笑。 这样的男子,心胸开阔,霁月清风,潇洒不羁,自有丘壑,倒是值得一交! 第134章 神秘奖品 那位神秘嘉宾仔细甄辨了半天,终于朝长衫男子点了点头。 随后与他低声交谈了半响后,这才缓步走下了擂台。只是路过苏明月身边时,目光带着深色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如同鹰隼般锐利,直 透人心。 偏偏苏明月笑容清淡,一点也不在意他看。反正这件事情她也没打算瞒太久,知道了就知道呗,还能说她欺君一刀砍了不成。 没错,这位神秘嘉宾,正是宫里头那位九五之尊。试想,整个南诏国之内,又有谁比他更有资格,来评断治国之事呢。 凰阙下台之后,长衫男子捧着他甄辨过后的宣纸走到台子中央,语气甚是激动。 “今年当真是与往年都太过不同,没想到今年不止是在第二轮会出现两个并列第三,居然在最后一轮会出现两个并列第一。好在我们准 备奖品时多留了下心,否则就要出丑咯。” 闲话说完,他又清了清喉咙,聚焦众人目光,看到众人都有些不耐了,这才笑嘻嘻的道:“今年中秋擂台赛的魁首便是……”所有人的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璟王殿下!”哗,果然如此,往年只要璟王殿下参加,魁首必定是他。没想到今年就算突然杀出来一个宋灵,还是没能改变这一结局 。 众人欢呼声还未停止,又听见长衫男子补充道:“……和宋灵宋小姐!” 什么?!众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那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美貌丫头,居然也是魁首?! 她居然赢过了秦王殿下,还有在南靖享有盛名的然世子?! 这怎么可能呢?!这…… 不止是众人惊讶,就连凰天霖也是满面骇然。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输给璟王,他并不吃惊。但是输给她,却让他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抬眸与那双清冷凤眸对上,一种难言的熟悉涌上心头。那样淡定出尘的风华气度,除了她,还能有谁! 是了,一定是她!上次在苏府,毒手药王不是替她治过吗?难道,她脸上的黑斑,竟是因为中毒吗?!谁能想到,宰相府素来有无盐丑 女之称的三小姐,竟然是如此倾城绝代的美人。 若是帝都众人知道,只怕都要后悔的挖掉自己的眼珠子了。 这样的人,配给白玉枫,实在是可惜了! 宣布了第一名,紧接着便是第二名和第三名,有了两个并列第一,凰天霖毫无意外得了第二。凰天然位列最末,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表 情,仍然是淡淡的神色。 之后便是各种赞誉之声扑面而来,大多都是冲着那位美若天仙的宋灵姑娘去的,其他几个皇室子弟反倒不受宠爱了一样。 见此情状,苏明珠忍不住恨得咬牙切齿。 “怎的月儿还不来?该不会是先回府了吧。”苏明轩颇有些担忧的望着来路,那抹月白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苏明珠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她来不来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个傻子,来了也只是陪衬罢了。”说完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下擂台,连招呼 夏家那几个姐妹都顾不上,直直朝着相府的方向大步离去。 她这话纯属就是出于嫉妒,明知道台上那被众星捧月的人就是苏明月,明知道她的美貌和才华都盖过了自己,心中怎么可能不恨。迟早 ,迟早这份殊荣她会抢回来的。她一定要让苏明月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珠儿……”苏明轩在身后招呼一声,见她不理自己,只好招呼夏家的几个子弟,一起回府。 魁首的奖品,被密封在一个小小的铁盒子里面,从外面窥探不出到底是什么。不过众人心中都知道,这中秋擂台的奖品,每一年都是惊 世骇俗的奇珍,此次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宋小姐,在下平阳侯府白玉枫,这厢有礼了。” 苏明月正准备招呼沈若兮一起离开,冷不防身边想起来一道温润低沉的嗓音。稍稍侧身,便见一袭白衣的白玉枫脸上挂着翩翩公子的风 度笑容,正对着自己拱手作揖。 心中恶心上涌,眼珠一转却又想要戏弄一下对方,于是略微蹲身福了一福:“见过白公子。” “宋小姐才华卓绝,叫在下好生佩服。不知小姐家门是……”见苏明月面有难色,白玉枫也觉唐突,不由又辩解道,“小姐切莫误会, 再过几日在下府中有一个百花宴,想要邀请小姐参加,届时好命人将帖子送到府上。” 苏明月点点头:“贫贱低门,怕是受不起,要辜负公子的好意了。” “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在下绝非是那种在意门第之人。小姐品行高洁,即便出身寒门,日后也会有锦绣前程。”白玉枫一听她拒绝, 甚是紧张。 一旁的沈若兮见状,捏着帕子凑上来,一把揽过苏明月的腰,把下巴靠在她的肩头懒洋洋道:“白公子真的想要邀请灵儿?” “郡主,”白玉枫对她见了个礼,满脸堆笑,“在下自然是真心相邀,郡主为何这般问。” “既然真心,那就将帖子送到我们齐王府吧。灵儿暂住我那里,请我自然就等于请她了。”沈若兮一脸的真挚道,“莫不是,白世子本 没打算邀请我吧?!” 她这话确实说得不错,白玉枫本没有打算要邀请她。其实往年倒也没有什么,只是现如今满帝都的人都知道他与苏明玉之事,如今苏明 玉下落不明,他最该嫉恨的人便是这位郡主了。若是再大方的邀请她来参加自己府上的百花宴,于情于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如今话说到眼皮子底下,谁又会傻到真的承认呢。再者说……白玉枫看一眼伴在郡主身旁的美人儿,拱手深深一辑:“郡主说笑了,哪年我家的百花宴少了郡主的英姿呢。”这话便是说今年也会请 了。 沈若兮一听,笑的甜甜的道:“我还以为白世子会嫉恨我呢,毕竟苏府的四小姐……” “郡主这话却是从何说起,这件事情便是怎么怪也怪不到郡主的份上。”白玉枫生怕她将自己之前丑事说出,坏了在宋灵面前的形象, 迫不及待的打断她道。 可他也不想想,若宋灵真是暂住在齐王府,即便他现在打断了,回头沈若兮依旧有的是机会将这事情好好说给她听。更何况宋灵,可就 是苏明月。对于自己一手策划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所谓当局者迷,大概便是如此了。 瞧他如此急迫,沈若兮忽然没了逗弄他的兴致,神色恹恹:“这样就好。” 见宋灵低眉垂眸,沈若兮又表情恹恹,即便白玉枫的脸皮再厚此刻也知道该告辞了。于是道了句“百花宴上见”,匆匆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沈若兮撇撇嘴露出一抹嫌恶。不知道他若是晓得了宋灵的真实身份,又会如何? “灵儿,咱们走吧!”眼风扫到身后秦王蠢蠢欲动,沈若兮先他一步道。 苏明月自然同意,点头与她并肩离去。凰天霖一路目光追随,眸中深意沉沉,看不出到底是不舍,还是好奇,亦或是惊艳。 走出没多远,便有齐王府的马车候着,两人相携上车,一道车帘将例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霖堂兄似乎对这位宋小姐青睐有加?”见他目光灼灼,凰天然忍不住上前一步,随口问道。随即又扫了一眼正欲登车离开的璟王,唇 畔勾起一抹淡然浅笑,“欣赏美人这样的事情,璟堂兄便远远不如霖堂兄了。” 这是暗讽他风流多情?!凰天霖脸色不变,就着他的话题摆出潇洒模样,一脸风流多情的笑:“然堂弟,美人不看就跑了,说不定日后 再难得见一面,岂不是该多看几眼。” 他这话另有深意,然世子不明白,璟王却能听得出来,不过神色间却没有一丝变化。 他这位皇弟的眼睛,一向是比较毒的,能看出来也不奇怪。不过他也要早做筹谋才行了,可别到时候赢了赌约,却连讨赌注的机会都没 了。 上车坐好,马夫挥赶着鞭子,匆匆离去。 其余的人也各自告辞离开,一时间原本热闹喧哗的场景瞬间空寂下来,只留下空荡荡的街道和孤独的擂台。 擂台上各色灯笼闪烁出奇异色彩,光彩夺目的同时却也有一些诡异。 那擂台案桌旁的长衫男子站在原地,遥望着方才苏明月二人消失的地方,顷刻后招了招手,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色中的人影出现在他身边 :“跟着那女子,确定她的身份后,立刻来报。”黑影悄无声息的滑了出去。 齐王府的马车上,苏明月换好妆,对着摆弄那奖品的沈若兮道:“怎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盒子麻烦得很,我试了半天都打不开。”沈若兮皱着小脸,一副和盒子杠上了的架势。 苏明月含笑接过,随意摆弄了几下,盒子吧嗒一声就开了。看着沈若兮惊呆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解释:“这盒子设有机关,里面的滚珠 在绝对平衡的时候稍用巧劲就可以打开了。你这样蛮横的敲来打去,能打开才怪了。” “你这是在讽刺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啊。”沈若兮不悦的板着脸,一个表情只撑了片刻又变成急迫模样,飞快的抢过盒子,“快让我 看看里面是什么。”她好奇了一路。 盒子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真是奖品的原貌。沈若兮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第135章 平阳侯府百花宴 苏明珠一回到闻湘居就开始摔东西,嘴里不断的怒骂着:“贱人,贱人,贱人……”双目赤红,眼神中刻骨的怨毒和嫉恨让一众伺候的 下人战战兢兢,没有一个敢上前来。 等到她将小花厅里的摆设都砸得差不多了,坐在软榻上喘着粗气的时候,贴身服侍的晴雨这才大着胆子上前:“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 哪个不开眼的小蹄子惹到了小姐您吗?”其实从她口中怒骂的话就能听出来,究竟是哪个惹到了她。 苏明珠俏脸含煞,手指拧着手中的帕子,只将它当真是苏明月的脑袋一般,磨了半响的后槽牙才道:“吩咐你们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 “小姐放心,秋霜姐姐传过话来,说是事情成了。”晴雨小心的替苏明珠揉捏肩膀。 点点头,面上阴狠一闪而没。这一次,一定要彻底毁了苏明月。 日出东方,霞光万丈,眼见着便知道是个好天气。 平阳侯府中一大早便开始忙碌,小丫鬟们进进出出的穿梭,每个人手上捧着精致的点心和时令水果,小心翼翼的放在预定位置上。 大门口,平阳侯与世子白玉枫含笑迎客。每年九月,平阳侯府便会给帝都中的高官贵族和富商巨贾们发帖子,邀请他们到府中一同赏花 。平阳侯爱花乃是帝都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府中有好几处大花园,并有几十个工匠细心打理。本只是为了自己赏玩,后来无意中发现,借着 花期可以邀请其他在朝官员前来赏花游玩,一来可以趁机结交,二来也能为府中儿女寻觅意中人。 而在帝都中,高门望族比比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小算盘,人人都能盘算出来这其中的好处,自然也都愿意来。 宰相府与平阳侯府是姻亲,如今又有儿女婚事联系,自然是第一个收到帖子的。然后便是各个世家,皇室宗亲秦王和白玉枫关系好,自 然是请了。为了避免让别人疑心秦王结党营私,所以帖子也给璟王发了去。 他们这厢满面含笑的接待着男客,内院那边平阳侯府人何梦兰也正忙碌着招待女客。 何梦芷领着自己的嫡亲女儿苏明珠自然是一早就到了,平阳侯夫人问询赶紧出来迎接,一见着便亲热的迎了上去,执着她的手亲热的笑 道:“姐姐可算是来了,我这边都快忙不过来了,姐姐来也好帮我招呼一下。”随后扫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苏明珠,笑意越发深了些,“珠 儿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了。” “珠儿见过姨母!”苏明珠满面谦逊,含羞带怯的垂头,眸底却掩饰不住一丝得色。 在她身后,还跟着三个庶出的姐妹。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何梦芷不管出席何种宴会都会将府中的庶女也一并带上。此时苏明馨,苏明 露和苏明丹三姐妹款步上前,福身道:“见过夫人!” 她们是庶女,自然没资格像苏明珠那般亲热的喊姨母了。 “免礼!”平阳侯夫人神色说不上冷淡,也不算热络,只挽着何梦芷的手,又伸手拉着苏明珠的小手往院子里去,随口问道,“月儿怎 么没来?” 何梦芷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月儿这几日身子不适,一直卧床不起。” “这又是怎么了?前些日子不是听说毒手药王亲自来看过吗?”何梦兰惊呼一声,美眸瞠大。 何梦芷拍拍她的手背,声音却甚是凄楚:“怕是体内的毒素没有彻底清除吧,这可怜的孩子。”两人长吁短叹了一番,也就把这个话题 给揭了过去。 刚安顿好,门房又引了两名女客进来。 其中一个穿着淡粉色广袖鎏仙大摆裙,披着白色绣折枝花的披风。挽着双環髻,髻上簪着紫色碎花宝石流苏簪花。花心上璀璨生辉的宝 石在阳光下闪耀着熠熠光芒,甚是璀璨夺目。 另一个穿着鹅黄色攒金红梅上衣配月白色百褶烟雾裙。梳着飞仙髻,一根蜻蜓点翠宝石流苏步摇,长长的流苏垂下,随着走动在颊边晃 动,越发衬得她娇艳似雪,美不胜收。 两个都是肌肤赛雪,晶莹剔透。走在一起,便如同一道最夺目的风景,让周边景致黯然失色。 苏明珠望着相携而来的两人,眸底恨意明显,面上却挂上了高贵优雅的笑容。 “郡主。”何梦芷与何梦兰淡淡招呼一声,倒是苏明珠等人须得上前行礼,“见过郡主。” “嗯。”荣福郡主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声,她实在不愿与这些人虚与委蛇,稍加寒暄两句便兀自朝里面走去。 这举动十分失礼,何梦芷当场脸色一变就要发作,好在何梦兰及时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提醒,这才按捺下来。看着满面怒气的姐姐,何 梦兰暗暗摇了摇头,吩咐身边的下人道:“带几位小姐先去荷园。”这口气,便是有话要单独与宰相夫人说了。 下人自然领命,苏明珠几人也识趣的行礼先去。等到几人走远了,何梦兰这才叹口气道:“这些日子不见,姐姐似是浮躁了不少。” “你看出来了,”何梦芷用力拧了一下帕子,目光恨得能滴出毒液来,“你刚才也看到那个贱人了,她……” “姐姐,即便是我们看到了,那又如何?”何梦兰反问一句,眸中一道暗芒闪过。只要有的人没有看到,那就并非无法挽回。 何梦芷何其聪明,更何况姐妹连心,瞬间就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你是想……” “既然能毁了她一次,就定然可以毁第二次。”何梦兰倏地沉下语气,面容不负方才的端庄高贵,而是满脸阴狠,“玉儿的事情,心疼 的可不止是你一个人。” “你也觉得玉儿是……”何梦芷惊呼一下,又捏着帕子左右四顾,这才压低音量,“玉儿的行踪,你可知道?” 何梦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暗示的朝她点了点头。 这边二人暗语往来,互通有无。那厢苏明月与沈若兮并肩而行,走过用文石铺就的长道,穿过曲折迂回的回廊,再从一条鹅卵石小道上 穿出去,便踏进了平阳侯府的荷园。 说是荷园,倒并非是一个院子,而是一个巨大的花园。花园中间用巨大的花海隔开,这边接待女客,那边款待男宾,即避嫌,又同乐, 倒也不算清冷。 此时花园中早已是繁花盛开,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沈若兮拉着苏明月随意在一处席上坐下,水汪汪的眼珠子四处乱瞄,待看到那一抹天青色的身影从旁边的藤花垂门前穿过时,不由拿手 肘撞了撞苏明月,示意她看。 苏明月苦笑一下,手在桌子下面用力拧了一把沈若兮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道:“兮兮,我已经说过了,我……”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喂,快点放手,肉都要被你拧下来了。”沈若兮痛呼的告饶,待她松手后才把手腕举起来看,一大块的红色晕染 开来,显见是遭了毒手。控诉的朝苏明月面前一递,“瞧瞧,你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身为女子,即便她有些不拘小节,但女子的细腻却还是有的。苏明月看着璟王的时候,眸子里分明就是有情意在的,却不知她为何总是 拒绝承认,而且还总说着要和他保持距离。 “哎呀,这位不是在中秋灯会上才情倾绝拔得头筹的宋灵吗?居然还真有脸来啊。”苏明月安抚的话还在喉头打转呢,就听到旁边一道 尖刻的嗓音传来。转眸望去,与一双带着轻蔑的眼神对上,那人唇角一抹还未及掩去的冷笑,直直撞进了苏明月的眼底。 啧啧,这些人就这么迫不及待。放着好好的景致不赏,非要揪着她不放?! 不过对于别人的挑衅,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躲避。微微一笑,敛去眸中神彩:“请恕我有些听不懂这位小姐的话了,白世子亲下的帖子邀 请我来参加侯府百花宴,怎的听小姐的意思倒像是我不能来。莫不是小姐觉得,白世子昏了头,下错了帖子?”眼风扫到鹅卵石小道上那一 抹绛红色宽袍长裙的身影,唇角的笑意不由又深了些。 说话的女子一下被噎住,半天找不出话来辩驳。未曾想到她这般伶牙俐齿,她虽爱搬弄是非,但却也知道平阳侯在朝中势力如何,白世 子又与秦王交好,自然不敢得罪。 旁边一人见她吃亏,连忙上前帮腔,眼神轻蔑的看着苏明月,讽刺道:“只怕白世子下帖子的时候,也未曾想到姑娘这中秋魁首是偷来 的吧。若是知道,怎么会给你这样品性低劣的人下帖子呢?” 偷?这些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话说的还真是轻巧。如果那个魁首是那么好偷的,只怕早就有人不及手段不惜代价也要偷一偷了。别看 这些人表面清高一副正人君子绝不屑小人做派的模样,实际上心思腌臜连那些光明正大行小人事的龌龊之人都不如。 看来,这些日子为了让她声名狼藉,某些人还真是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啊。 “柳小姐这话我还真是不爱听,怎么柳小姐觉得,中秋擂台的魁首,是那么好偷的么?”沈若兮施施然站起来,似笑非笑的接口。 那位柳小姐面色一白,显然也没料荣福郡主居然会帮这个宋灵说话,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只能梗着脖子道:“寻常自然不易,有心却 未必不能成。有些人就是懂得利用鸡鸣狗盗的手段,去达到自己见不得光的目的,郡主还是不要被这等小人蒙蔽才好。” 原来,她是小人啊! 第136章 偷来的魁首 “郡主,看来你在这位柳小姐心中,可是个不怎么聪明的人啊。”苏明月转眸看着沈若兮,一脸的戏谑。 沈若兮听了这话,自然是面色一沉,眉心紧皱带着几许凌厉。柳小姐更是面色发白,着急莽荒的就想开口解释。荣福郡主那可是三品诰 命在身的郡主,她可不是苏明玉,有个权势滔天的宰相父亲撑腰,可不敢得罪。 还未开口,却倏地被身后一记柔婉嗓音打断:“两位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倒像是吵起来了。”苏明珠一袭绛红色宽袍长裙,手上捏着 帕子款步而来,眉宇带笑。方才她在小道上可听得清楚,本还想看看热闹,让这两人落一落那贱人的面子也好。谁知这两人却是个不济事的 ,三两句就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苏明月心中冷笑,这就忍不住要自己出场了,果然还是太心急啊。 “苏大小姐还真是大度,对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和颜悦色称她为妹妹,要是换做是我,早就报官将她抓起来了。”柳小姐见苏明珠出来, 心中顿时有了依靠一般,说话声音也大了些。 这尖锐的嗓音,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少官家小姐和夫人们齐齐皱眉,在人家家里做客,说话这般大吵大闹,哪有半点仪态可 言。不过苏明月却知道,她就是故意的。 “妹妹这话从何说起?”苏明珠一脸茫然不解。 那柳小姐见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虽有些许鄙夷,但她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于是顺着苏明珠的话头道:“现在整个帝都谁不知道, 中秋擂台那夜,她得了魁首的那篇治国策论乃是出自姐姐之手。偷了人家的文章得的第一,也不知道她接奖励的时候会不会心虚。” “你看她这副趾高气扬的嘴脸,哪有半点心虚的样子呀。”最开始被苏明月噎了一句的女子道。 苏明珠听到这话,心中自然欢喜,面上却做出惊慌之状,美眸惊疑不定的看看柳小姐,转而又担忧的看向苏明月,贝齿轻咬唇瓣急迫道 :“妹妹这话从何处听来的,我、我可从来没说过……” 她这话看似是在解释,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基本上是承认了外界的传言,只不过是撇清了自己的关系,然后顺势再往“宋灵”的头 上泼一盆污水。 所有人看着“宋灵”的目光依然充满了鄙夷,原本还觉得一个女子在治国上竟可以赢过皇子,没想到居然是盗用了别人的文章据为己有 。这种行径简直可耻,丢尽官家小姐们的脸面。 “哇,灵儿,你好厉害啊!”就在众人心中不屑叱责宋灵之时,沈若兮夸张的声音突兀响起,并扑过去一个熊抱将宋灵抱住,星星眼的 望着她,“你是怎么未卜先知晓得中秋擂台的最后一关是什么,又是怎么做到越过相府重重守卫,悄悄摸进大小姐的闺阁,神不知鬼不觉的 偷走了她的文章啊。最最重要的是,你都没去过宰相府里,怎么知道哪所院子是苏明珠苏大小姐的呢?” 这几个问题看似全无心机纯属好奇的说出来,实际上每一个问题被抛出来的时候都让在场的人心头一怔。 自从中秋擂台上冒出来一个宋灵得了魁首之后,帝都多少高门子弟都特地花功夫打探了一下她的出身来历,确定她确实刚入京不久,一 直住在齐王府上,是齐王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这样一个初来乍到的女子,别说去宰相府里盗取大小姐的手稿了,怕是连宰相府的门朝哪方开都还不知道。再说了,宰相府那是人想来 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智国策论又是怎样重要的存在,且不论苏大小姐闲着没事是不是真的会写,但就写出这种惊世治国的文章,就该 被压在箱底珍藏起来,又怎会无故丢失。就算退一万步来说真的丢了,那也会第一时间发现,怎么可能偏偏人家得了魁首之后才发现呢?! 种种迹象,都在说明一个问题。 怀疑的目光纷纷落在苏明珠脸上,直看得这位南诏国第一美人骨子里都生出一股恼意,恨不能扑过去把沈若兮的嘴巴缝上才好。 平日也没见到她这般伶牙俐齿说话头头是道过,背后肯定有人指点。至于是谁,那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嘛。 怨毒的目光射向苏明月,都是这个贱人,都怪她! “怎么都聚在这儿啊?”爽利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打破了花园中沉默的尴尬。众人循声望去,便看见一身暗红色绣花广袖裙的何梦兰站 在鹅卵石入口。 “见过平阳侯夫人!” 在场不少品阶较低的纷纷蹲身行礼,何梦兰自然客气的挥手免礼。又询问了一下刚才发生何事,有说话利索的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 ,何梦兰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闪了闪,挤出一丝满含威慑的笑容道:“今日即为百花宴,合该只谈风雅乐事,其他诸事暂且搁置,诸位觉 得呢?” “夫人说得有道理,百花当前,何必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呢。”苏明珠第一个捧场,端庄大方的模样真是堪称大家闺秀楷模。 只不过说的话还是隐含歧义,让人忍不住想歪。 众夫人小姐心中也有数,在人家府上谈论追究这些事情终归有些失了仪态,于是将心思从这件事情上转到了赏花之上,开始三五成群的 欣赏起眼前美景来。 平阳侯府的荷园里种满了奇花异草,堪称五步一小景,十步一大景。再配上廊榭亭台的装点,错落精心的布置,假山奇石的分割,当真 是美不胜收,不少人登时被吸引了目光。 苏明月也环目四顾,最终直直穿越了一众美景,停在上次自己落水的地方。 想一想那一日天真无邪的苏明玉,刁蛮阴毒的苏明馨,唇角不由微微浮起一丝笑意。还是在平阳侯,还是这个荷园,合该何梦芷再搭上 一个大女儿。 “这位想必就是中秋擂台大展风采的宋小姐吧,果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难怪咱们整个帝都的世家公子们都未她失魂落魄呢。”何梦 芷捏着帕子过来招呼,只是话里的意思却暗讽“宋灵”随意卖弄,勾搭男人。 苏明月福了福身子,端庄的笑道:“宰相夫人谬赞,不过侥幸罢了。比起大小姐的才名在外,实在算不得什么。”你家放着一个天下第 一美人,到底是谁更卖弄啊。 牙尖嘴利!心里不虞,面上却还要夸赞道:“嗯,不骄不躁,宋小姐好教养。” “说了这许久的话,宋小姐怕是也渴了。来,喝杯茶吧。”何梦兰捧着一杯香茶过来,笑容和善,满面关切。 沈若兮暗地里扯了扯苏明月的袖子,后者却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接过茶盏,连声道谢:“说了这许久话,倒还真有些渴了,多谢夫人。 ” 翠色的碧螺春,几片清脆的叶子浮在茶面,未饮已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苏明月仰头,一口喝尽。 何梦兰眸色一深,见她喝完笑的越发和善了些,只拉着她的手道:“宋小姐第一次来我这荷园,不妨让我带着你到处走走吧。我这院子 里有十大奇景,不知小姐方才可赏过了?”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拉着苏明月的手半强迫的把人带走。 “还未赏过!”苏明月半推半就,随着她去。 沈若兮想要跟上,却被何梦芷闪身挡住,随意寻了个话题给拦下来。心知她们此举定然别有用意,沈若兮心中虽然焦急,却也相信以苏 明月的智慧定能安全躲过,于是也就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由着何梦芷与自己说些不痛不痒的闲话。 再说何梦兰拉着苏明月二人同行,偏走那些看起来比较荒僻的小路,避开赏花的夫人小姐们。苏明月心里有数,也不拆穿,跟着她走得 从容。 一路赏过几处美景,苏明月倏地脚步一晃,抬手点了点额头。 “宋小姐怎么了?”她体内还有灵虚丹的药效,也不知道这迷药分量可够。 苏明月俏脸泛白,强自忍住站直了身子道:“怕是被日头晒得久了些,有点头晕。”说完脚下又是一个踉跄,站立不稳。 “前面不远处有个亭子,我扶你过去坐坐吧。”何梦兰殷切说着,小心扶着苏明月朝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她们此时在一处花荫下,必须穿过一片玫瑰花丛才能到达她口中虽说的那个亭子。玫瑰花丛的中间有一条蜿蜒小路,以鹅卵石铺就,青 白相间,倒是格外好看。 何梦兰扶着苏明月踏上鹅卵石小路,眼风不时四处瞟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心不在焉之下,不知为何竟脚下一滑。苏明月本来就身子发 软,她这一滑自然带的她也站立不稳,一声惊呼后朝一旁倒去。何梦兰见状心中一喜,这片玫瑰花从别人不知她心中却有数,那些刺可都带 着剧毒。若是不小心扎上……虽然与她期望有所不同,但若是能毁了这贱人的脸,也算是一桩收获。 可谁知苏明月娇呼一声,看似朝花丛倒去,却偏偏中途生生顿住,然后诡异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跌坐下去。 反倒是她自己,莫名其妙不知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居然直直朝着玫瑰花从栽进去。 “啊!” 一声凄厉惨叫,响彻整个荷园上空,惊动了不少赏花的人! 第137章 沈若兮舌战平阳侯 “来人啦,快来人啦!” 女客这边的骚乱很快传到了男客那边,白玉枫一听自己的母亲跌进了玫瑰花从,立时拎着袍摆大步跑来。 远远的便看见一抹鹅黄色身影倒在鹅卵石铺的小路上,一颗心顿时揪紧,脚下步子又快了些。 “灵儿!” 一声惊吓的娇呼传来,浅粉人影一闪,沈若兮已经抢在白玉枫之前将苏明月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面容担忧的连连唤了几声:“灵儿, 灵儿!” 苏明月双目紧闭,怎么都叫不醒,俏脸惨白,看起来甚是让人担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若兮怒吼一声,凌厉目光射向玫瑰花从前站着的众人,那眼神中强烈的气势骇得众人忍不住后退一步,纷纷 摇头表示不知。 白玉枫原本还想上前看看宋灵的情况,却在此时耳畔传来一声轻微痛呼,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亲娘还倒在玫瑰花从里,赶紧一个飞掠过去 。 “母亲!”担忧的叫了一声,白玉枫顾不得许多,飞身扑进花丛中小心拨开花枝,费了一番手脚将何梦兰救出来。 那边平阳侯也匆匆赶来,见状立马吩咐身边的管家派人去请大夫,又着两个丫头将何梦兰给扶回房里等着大夫来诊治。 青梨园中,此时已经围了不少的人。 丫鬟们端着水盆进进出出,内室里不时传来何梦兰低低的痛呼。她跌入玫瑰丛的时候身上扎了不少刺,此时非得一根根拔出来,否则后 果不堪设想。 外室花厅之中,沈若兮俏脸沉凝,不时探头朝里面去看。昏迷的苏明月,就被放在内室的软榻之上,只等着大夫诊治完何梦兰之后,再 去看她。 “侯爷,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平阳侯白阳从里面背负着双手满面阴沉的出来,就被沈若兮拦在垂帘外,厉声质问。 白阳面色一变,狠戾目光望来:“郡主这是恶人先告状吗?本候还想问郡主要一个解释呢!郡主家的这位女客,到底对本候的夫人做了 什么,害我夫人至此。” “说到恶人先告状,侯爷还真是名副其实呢。”沈若兮冷哼一声,扭头指着花厅里坐着喝茶的诸位夫人小姐们道,“灵儿来贵府做客那 是白世子亲自下帖子邀请的,一来就被冷嘲热讽一顿就算了,也不知道侯爷的夫人给灵儿喝了什么茶,让她现在还昏迷不醒着。再说了,白 夫人不顾我阻止,强拉着灵儿去花园赏景。可是赏景偏偏不走大路,专走那些荒僻无人的小路,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本候的夫人有意陷害宋小姐不成?!”平阳侯勃然大怒,一双虎目瞪得溜圆,里面燃烧的烈焰几乎 能把人灼伤。 沈若兮毫不畏惧的瞪回去,不屑冷哼:“是不是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你……” “侯爷息怒,郡主也是关心则乱嘛!”清润的嗓音倏地响起,月白人影自厅外转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黑一青两道人影。 平阳侯一见来人,原本被怒火烧红的眸子稍稍恢复正常,拱了拱手道:“见过荣王世子,璟王殿下,秦王殿下。”转而又忿然看着沈若 兮道,“郡主如此咄咄逼人,可不是一句关心则乱能够一语带过的吧。” “怎么,侯爷这是想追究我了?”沈若兮斜挑了眼睛,冷斥一声。 “两位先别争了,如今最要紧的是确定宋小姐和侯爷夫人是否无碍。我已经着人去请毒手药王前来,想必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璟王被秦王推着进来,清俊的面容上挂着浅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的话,却让在场的何梦芷和苏明珠握紧了拳头。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们心里却清楚得很。不留痕迹的朝门口角落方向使了个眼色,那里原本静立的小丫头趁着众人不注意,转身 悄悄离开,恰好与随后迈步进来的苏明轩擦身而过。 苏明月眉头微皱,扫了那丫头一眼,又看向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见她们虽竭力镇定,但眸光闪烁不定,显见是有些心虚,心中多少也有 猜测。于是朝跟着自己的小厮摆摆手,示意他跟上去。 既然毒手药王要来,平阳侯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不多时,有下人领着一个精神矍铄,神情倨傲的老者进来。那老者进到花厅之后,也不向在场这些身份贵胄的人请安,笔直走到璟王面 前,垂眼看着他,态度十分傲慢的道:“你小子又把我叫来干什么?” “有两个病人,需要前辈前来诊治。”璟王神态恭敬,一点也没有天之骄子的架子。 在场的有些人还是第一次见毒手药王,心中难免好奇,但见他如此做派,又生出一些不屑冷嗤。不过就是一个江湖医生而已,当真是不 知道天高地厚,仗着自己医术高明就这般不把人放在眼里,日后怎么死的估计都不知道。 知道的,心里便是畏惧多过于不屑。尤其是苏明珠,上次那两个大巴掌还记忆犹新,一见到他出现,便有些瑟缩的躲到了何梦芷的身后 。 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好不容易才恢复,可不想再毁了。 毒手药王进去转了一圈,又很快出来了,凑到璟王身边,眉毛倒竖的厉声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里头那个美貌丫头把我叫来的? 真没想到,你小子也是个惑于皮相的肤浅莽夫,这么快就把苏家那丫头抛到脑后了?!” 他这话虽然是在责备,但眸子深处却满是兴味。周边的人闻言却是一惊,以往只是听传言璟王对宰相家的三小姐青睐有加,不过他们却 只当是笑话听过,未多相信就是了,如今看来倒像是真的了。难道这个璟王,当真看上了那个苏明月。不过两个人倒也是般配,一个是天生 残疾缠绵病榻,一个是痴傻丑陋貌若无盐。谁也别嫌弃谁! “前辈,灵儿怎么样了?”沈若兮冲上来抓住毒手药王的胳膊,一双杏眼睁得圆溜溜,满含关切。 一旁苏明珠见状忍不住暗暗冷笑,哼,这个沈若兮真是找死,那毒手药王的胳膊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抱的。等着看吧,她绝对会死得 很惨。 可惜,下一秒毒手药王的举动就让她大跌眼镜。只见他抬手摸了摸沈若兮的脑袋,和善的道:“别担心,这丫头没事,不过就是被药倒 了而已。”虎目含着凌冽的光芒扫了在场其他人,最后威压视线停在平阳侯身上,冷冷一笑道,“你们这些高门大户的人家还真是奇怪,喝 茶都喜欢加点佐料吗?” 这个佐料到底指的是什么,不少人心里都有数。 平阳侯神色一僵,咬了咬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前辈说这话,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毒手药王抚了抚自己的胡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诊断?” “不敢,只是本候不知道,我们药倒宋小姐,又有什么好处呢?”平阳侯白阳脸色阴沉。 “这就要问你们自己了,肯定是你们嫉妒灵儿得了中秋擂台的魁首,压了白世子的名气,想要报复。”沈若兮说话可就直白得多了,虽 然她这话纯属于是在找茬,但也不失为一个理由。 平阳侯的脸色越发难看,就连一旁的白玉枫也是俊脸泛红,上前一步道:“郡主这话从何说起,恕玉枫不能承担你这突然扣下的帽子。 ” “平阳侯府摆的花宴,却不邀请身为白世子未婚妻的宰相三小姐,却竭力邀请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如果不是心存不轨,又是什么? ”沈若兮美眸一瞪。 白玉枫俊脸红透,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反驳的话。他确实是心怀不轨,不过却不像是她说的这样,是为了对付宋灵,反而是想着能不能在 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还能有机会一亲芳泽。 “郡主有所不知,月儿是收到了侯府的帖子的。只是近日她身子不爽利,故而未来罢了,郡主……” “身子不爽利?莫不是又被夫人和小姐联起手来毒打了一顿,连下床都困难吧。”沈若兮毒舌的道。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钢针,直接插进了何梦芷和苏明珠的心底。她们倒是真想把那小贱人拖出来毒打一顿,只是如今她们根本就不敢明里 下手。也暗地里买通了不少会武功的家丁去找茬,没想到非但没有成功教训她,反而被她身边突然提拔起来的一个丫头给打得满地找牙,还 惊动了宰相苏炳成,她们也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在场其他人则想起来上次苏明月浑身是伤的画面,眼底不由多了些怀疑。 “郡主这话可实在是冤枉,月儿与我乃是姐妹,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脉,我怎会……”苏明珠美眸含泪,一脸含冤莫白的委屈,看的众人 心中不忍。 也是啊,苏明月现在可是璟王的救命恩人,颇受璟王照顾。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们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对付她吧。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门外忽然撞进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小丫头,噗通一声跪在何梦芷面前。 “没规矩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何梦芷怒意上来一脚踹了过去,把那丫头踹得哎哟一声跌倒在地。这是在被人家里做客, 这丫头大呼小叫的确实是失了礼数,倒也怪不得她如此下狠手。 那丫头惨叫一声又赶紧端正跪好:“夫人息怒,实在是、实在是事情紧急。” “母亲,这丫头素来稳重,就听听她要说什么吧。”苏明珠唇角带笑的上前,乖顺温柔的道。 第138章 硬闯初云苑 “回禀夫人大小姐,府里小厮来报,有人擅闯三小姐闺房与三小姐私会。事关重大,相爷又不在家,管家不敢惊动老夫人,故而派人来 侯府寻夫人回府做主。”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与男人在自己的院子里私会,是多么严重的事情,要是真的,即便是身为宰相嫡女无法拉出去浸猪笼,只怕满帝都人 的唾沫星子也能把她给淹死了。 “混账东西,胡说些什么。”何梦芷上前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丫头脸上,目光闪烁不定的去看璟王。 那丫头被打得一个踉跄不稳,捂着脸赶紧爬起来跪好,哭道:“奴婢只是转述管家传来的话罢了,万万不敢说谎。” “事关女儿清誉,如今姐夫既然不在,姐姐还是先回去看看再做定夺吧。”平阳侯府与宰相府本就是姻亲,两家关系一向亲厚,是以白 阳会如此称呼何梦芷。 绞着帕子略微思索了下,何梦芷面有难色的环视一圈,咬牙跺了跺脚:“那我就先走了,兰儿有什么情况,还请派人来通报一声。” “姨母,侄儿与您同去。”白玉枫倏地开口道。 他与苏明月有婚约在身,听到这种消息想要去看一下也是情理之中。是以众人听他如此说,也未有什么惊异之色。 苏明珠上前扶着何梦芷,急吼吼的朝门外走去。白玉枫跟在她们身后,脚步亦是不慢。苏明轩朝白阳拱了拱手,这才拎着袍摆跟上母亲 的脚步。 花厅中一下子少了不少人,显得空荡荡。 “这位三小姐倒真是能惹是生非,本王真是好奇的很啊。”一直未开口的秦王刷地展开折扇摇了摇,一副很感兴趣的伸长脖子看着外面 。 璟王抿了抿唇,目光深邃的看着他道:“怎么,五弟想去凑这个热闹?” “二哥可愿同去?”秦王双眼晶亮亮的看回来,折扇摇得甚是潇洒。 璟王低头沉思片刻,抬眸时无奈一笑:“罢了,你这爱凑热闹的性子,我看是改不了了。”这么说,便算是同意了。 秦王疏阔一笑,上前推着轮椅,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扬长而去。身后凰天然月白的身影顿了顿,亦抬脚跟了上去。 “前辈,你帮我照顾一下灵儿,我去去就来。”沈若兮扔下一句,也飞快的追了过去。 宰相府,初云苑。 原本寂静了一整天的院落忽然喧闹起来,一大群人前呼后拥的朝着院门奔过来。 紫萱守在门口,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这么大的阵势,小姐这次到底能不能轻易过关啊。 “月儿呢?”何梦芷飞快走进,迫不及待的问。语气当中的焦急,也不知道是真的担心苏明月,还是巴不得赶紧进去看她的笑话。 “小姐在院子里呢,不知夫人有何事,待奴婢前去通报一声。诶,夫人……夫人……”紫萱福着身子话还没说完,何梦芷已经一把推开 她朝里面大步进去去。 紫萱赶紧追上去想要阻拦,却被苏明珠一巴掌扇到地上:“贱婢,要是月儿出了什么事,你百死莫赎。” “太子要是在这儿,看到她这副嘴脸,不知道还会不会对她情有独钟。”沈若兮压低了嗓门感叹一句,旁边几个武功高强的人都听见了 ,纷纷露出莫测高深的神情。 据说上次宰相大人寿辰之后,还特地带着苏明珠去东宫给太子请罪。嘴上说是请罪,其实是为了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初云苑,虽说这院子经过上次后何梦芷特意派人来修葺了一番,但比上真正的豪门闺秀嫡女所住的院子,还是差了 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几个皇族看在眼里,纷纷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何梦芷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奋力将院子里试图阻拦的丫鬟们全部推开,一心只想着快点进到内室,拆穿苏明月这小贱人的腌臜事。 “夫人,夫人你不能进去。”紫萱被打了不知道多少巴掌之后,依然奋力爬起来拦在内室门口,不让她进去。 这一幕看在何梦芷眼底,自然是心虚想要掩盖,她又怎么会不抓住机会呢。 “一个小小奴婢,居然也敢挡本夫人的路,我看相府的规矩你们是一条也记不住了是不是。”何梦芷娇喝一声,眼底有着得意。这次还 不把这小贱人置于死地! 紫萱肿着双颊辩解:“夫人,小姐在里面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吩咐了谁来也不见。夫人到底有何事要见小姐,待奴婢进去通报一声可好 ?” “要事?你口中所谓的要事,该不会就是私会情郎吧!”白玉枫忍无可忍的站出来,怒吼道。 紫萱脸色大变,即惊且怒的瞪着他:“白世子,你怎可如此污蔑小姐。女子的清誉何等重要,白世子这么说到底是何居心?!”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怎么,你家小姐自己做的事情,难道还怕别人说不成。”白玉枫俊脸沉得能滴出水,他本就是含着金汤勺 出生的天之骄子,平日里哪个对他不是毕恭毕敬,何时一个小小丫鬟也敢对他指手画脚了。 紫萱急的快哭了,指着他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行了,赶紧把路让开,让我进去看看。”何梦芷冷嗤一声,伸手将她拉开。 “苏夫人似乎太过着急了吧!” 手刚触到门板正要推开,身后忽然传来不冷不热的一句冷哼。何梦芷回头看去,只见璟王一双黑沉的眸子落在她脸上,灼热目光凌厉异 常,竟让她不敢对视。 “怎么,璟王殿下这是要不顾一切护着她了?”稍稍镇定心神,何梦芷道。 璟王眼眸泛冷,浑身逼人气势暴涨:“月儿于本王有恩,护着她是自然的。只是苏夫人这般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要硬闯嫡小姐闺房,难道 就是所谓的相府规矩么?” 豪门大户规矩甚多,尤其是对嫡出的女儿,平日里无论是谁想要见上一面,按道理也该是先让下人通报一声为好。 “既然下人来报月儿私会情郎,身为母亲此事我如何能坐视不管。璟王殿下这般诸多阻挠,不知是何意?!”何梦芷倒打一耙的道。 璟王面色彻底冷了下来,白玉般的手指敲打着轮椅扶手,状似漫不经心的道:“没有人可以当着本王的面,逼月儿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清冷目光缓缓落在何梦芷脸上,竟骇得她忍不住颤了颤身子,“包括你!” “璟王殿下……” “冷殇!”璟王轻唤一声,一名黑衣男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落在他身边垂手听令,“守在门口,除非月儿主动出来,否则不管是谁想要 硬闯,格杀勿论!” 如此冷酷无情的吩咐一出,在场不少人纷纷变了脸色。 凰天霖一脸兴味沉思,没想到他竟肯为她做到如此地步,看来他猜的没错,苏明月果然是个值得一争的人。 凰天然则是满面惊骇,问询的目光看向璟王,难道外间传言都是真的,皇堂兄真的看上了那个苏明月吗?! 唯有沈若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大步过去拍了拍璟王的肩膀,赞道:“干得好,对付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就该用些狠辣点的法子。 ” “璟王殿下……”何梦芷气的浑身发抖,指着璟王道,“这里是宰相府,不是璟王府,还由不得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哦?原来宰相府就是这般的不将本王放在眼里。”璟王嘲弄一笑,满是冷冽,浑身森寒气势更重,“我倒要看看,今日我能不能管! ” 何梦芷虽然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可是看着恍若冰雕一般站在门外挡住门口的冷殇,那满身暴戾的煞气生生浇灭了她想要上去试一试的想 法,只能绞着帕子在原地青白着脸。 气氛一时僵持,满院子里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那些丫鬟们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惹了杀身之祸,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吱! 就在这气氛沉凝之时,冷殇身后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身月白色衣裙的苏明月俏盈盈站在门口,含笑望着众人。 “母亲,请进来吧。” 何梦芷惊了一下,她怎么在这里,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平阳侯府的内院中昏迷不醒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不过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 今天这个局她也破布了,于是唇角挂上一丝浅笑,顺着她的话走了进去。 等她进去之后,苏明月又转身对其他人道:“诸位也请进吧!” 一行人鱼贯而入,沈若兮在路过她身边时,朝她丢了一个赞叹的眼神,显然也没有想到她是如何做到一分为二,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进去之后,璟王秦王坐在上首,何梦芷心里就算百般不愿意也只能坐在下方,其余人根据身份依次落座。 苏明月落落大方的往外室花厅中间一站,直入正题道:“不知母亲突然前来,有何要事?” “月儿,你还不赶紧向母亲认错请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不要再狡言强辩了。”苏明珠一副为妹妹着想的姿态抓着她的手软语道, 眼中关切,满面担忧。 苏明月淡淡一笑,疑惑的眨了眨眼:“大姐这话是何意,月儿听不懂。月儿这几日都在院子里养病,不知是何处犯错,还请母亲明示。 ” “还敢狡辩!”何梦芷啪一声重重拍在茶几上,眉宇满是得意,“还不快把你藏在院子里的男人交出来。” “男人,什么男人?母亲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面纱下的神情看不清楚,但那一双闪烁的凤眸却实实在在说明了她在心虚。 “还敢狡辩!” 第139章 毒计未成 何梦芷一巴掌重重拍在茶几上,眼神锐利,眸底掩饰不住的得意:“管家差人来报,你将一个男人藏在了院子里。怎么,难道还要让我 派人搜出来不成?” “母亲,我没有,我……”苏明月着急辩解,却被苏明珠脆声打断,“月儿,事到如今你已经隐瞒不过了,还是实话实说了吧。” “大姐,我没有,我不知道管家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我真的没有。”苏明月欲哭无泪,急的小脸一片惨白。 看着她这样笨嘴拙舌的样子,何梦芷心头忽然一亮,眼底的得意越发明显了些。 自从苏明月恢复神智之后,那能言善辩的样子她可是吃了不少亏。可现在翻来覆去不过是几句否认,实在不像是她平时的作风,难道说 眼前这个苏明月根本就是有人假扮?!这个念头一旦生起,便再也抑制不住去怀疑。 仔细打量了片刻,发现她不管是举止神态还是眼神气势,都不如“真正的”苏明月来的强悍,很显然是个赝品。 要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穿她是假冒的,那么即便在这儿搜不出个男人来,那也可以说是她带着那个奸夫私奔了。 一想到这里,何梦芷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月儿,你这话的意思,是管家诬陷你了?!”何梦芷厉喝一声,甩着帕子道,“那好,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肯不肯让人进去搜?” “我……我……”苏明月眼神闪躲,不时朝内室的垂帘看去,显然是心虚不敢。 苏明珠掐准时机握着她的手背拍了拍,柔声劝道:“月儿,大姐自然相信你是无辜,但口说无凭,你不妨就让人进去搜一下,也好还你 清白啊。” 说的轻巧,女儿家的闺房岂是让人说搜就搜的地方,这一搜不管能不能搜出些什么来,她的名声也算是毁干净了。 “母亲,您真的要搜吗?”苏明月转动眼睛,淡淡的问了一句。 何梦芷扬高下巴,竭力收敛面上的得意,挤出一丝关心和慈爱:“月儿,我也是为了你好。当着璟王殿下和秦王殿下的面,如果搜不出 来什么,日后定然也无人敢说三道四。” “母亲说的很对,您确实是为了我好。”苏明月展颜一笑,身子略略朝旁偏了一下让开一点位置,“既然母亲想搜,那就去搜吧!” 何梦芷朝身后打了个眼色,一直跟在左右的两个大丫鬟福身退去,转而走进内室。 结果才打起珍珠垂帘,迎面飞来两脚,一左一右将她们踹得倒飞出去。 “哎哟!”“哎哟!” 两个人惨叫两声,跌坐在地上,还摔碎了一张椅子。 “放肆,小小丫鬟也敢擅自闯入主子的闺房,你们都把府里的规矩当成摆设不成。” 威严的怒吼自垂帘后传来,两个被踹到的小丫头噤声颤抖,瑟缩成一团。 何梦芷原本镇定的坐在位子上悠闲喝茶,等着小丫头把她预备好的那个男人给揪出来。却没想到两个人刚进去就被人一脚踹出来,震惊 之下正准备发火,结果怒火却被这一道威严嗓音霎时浇灭,透心的冰凉。 “父亲,您怎么在这儿?”最先反应过来的苏明珠娇笑一声应了过去,路过何梦芷身边时,不动声色的朝她打了个眼色。 “我要是不在,还不知道原来私底下,你们竟是这样对待月儿。”藏青色的锦袍从垂帘后闪了出来,苏炳成一张脸阴云密布,看都不看 苏明珠一眼,直接越过她走向苏明月,慈父般将她搂进怀里,“月儿,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何梦芷一听立马尖叫起来,“难道老爷也以为,我是在故意刁难月儿吗?”虽然说自己确实是来找茬,但这事 儿怎么可能当着宰相的面承认。内心飞快翻滚算计,想着要用什么办法把这事儿给解释过去。 抬头时正好看见珍珠垂帘后面,一道浅紫色的衣袍划过,心中顿时一喜,眼睛也不由亮了起来。 苏明珠也看到了,方才被冷落的不满怨恨瞬间消退,噙着乖巧的笑意凑了上来挽着苏炳成的胳膊:“父亲不是去宫里了吗,怎么又突然 回来了?我和母亲本来去姨丈府里赴宴,谁知管家忽然差人来说妹妹院子里出了事情,一时寻不到父亲这才将母亲急吼吼的叫回来。母亲方 才也是着急妹妹名誉,这才想让丫鬟进去搜一搜,好还妹妹一个清白。想必是下人们看错了,以为父亲是其他男子,这才一时莽撞。” “看错了?大小姐说这话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沈若兮甩了甩帕子,垂眸翻弄粉色镶边的衣袖,一层一层的袖口慢慢整理叠好,“有 哪个府里的下人会认不出自己的主子,更何况宰相大人的年纪,那下人即便再怎么眼拙,也不至于看成是月儿的情郎吧。莫不是在相府的下 人眼中,月儿已经不堪到与一个几十岁的老头子苟且的地步了?”这话虽然也一并将苏明月拉了进去,不过却也正好堵住了何梦芷意图说她 与苏明月关系亲厚偏帮说话的辩词。 苏炳成的脸色一时难看到了极点,垂眸去被自己拦在怀里的苏明月,见她小脸低垂,修长白皙的脖颈优美纤细,一张小脸蒙着面纱,虽 然容貌不怎么样,但是眉目清华神态落落,倒比一边笑的娇柔却略显做作的苏明珠更有些大家小姐的气韵风华,心中一时更软了些。 “郡主这话何意,我……” “好了,你们也都给我消停些吧。”苏炳成不耐烦的打断苏明珠的话,“今日这事儿便就这样算了,事关女儿清誉,你这个做母亲的也 该三思一些。如此大张旗鼓,还引了这么多人来,你是想让月儿日后都声名扫地,再难出嫁么?” “老爷,我……”何梦芷心中恨极,简直巴不得能立刻扑过去将苏明月一张脸撕得粉碎,好叫苏炳成看清楚她的真面目。想到这层,眼 睛登时又有些发亮,捏着帕子起身缓步走过去抓住苏明月的手,柔声道,“月儿,此事是母亲考虑不周。如今还有几位王爷和郡主、世子在 场,母亲便当着几位的面向你道歉。”这话说是在认错道歉,其实也不过就是做给别人看。一个母亲给自己的女儿道歉,传出去别人是说她 无中生有针对自己前室的遗孤呢,还是说苏明月自持身份不敬长辈呢?! “母亲,这么多人看着,您快不要如此了。”苏明月毫不留情的戳破,真当在场的都是傻子不成,这么容易就被你利用。 何梦芷一张脸差点被气的扭曲,生生忍住了依旧难看的很,捏着帕子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之中,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母亲处事不当 ,自该道歉。” “行了!”苏炳成转过身对着其他几人道,“诸位都是贵客,还是请去前厅叙话吧。这里到底是我女儿的闺房,实在不宜招待各位。” 这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不过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仗着身份过来看看热闹也就罢了,真要管还确实是不方便。所以几人也不多说,点点头便要走。 谁知刚走到门口,苏明珠又眼尖的瞧见里面人影一闪,登时面色一变厉喝一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藏在里面,还不滚出来。”这声 吼,又让众人顿住脚步,神色好奇的朝里面看去。 沈若兮原本走在最后,正想看看清楚到底有什么,忽觉身后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回头看去竟是苏明月身边的婢女紫萱,见她朝自己 打眼色示意自己去掀起帘子,心中虽然疑惑,却杏眼一转排开前面挡着的人,嘴里嚷嚷着:“有贼吗?看本郡主不把你这小贼揪出来。”然 后挑起帘子钻了进去,不多时便拽着一个穿着紫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出来。 那男子长得唇红齿白,五官秀气,倒像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天啦,居然真的有个男人。”那紫衣人被拽出来的时候何梦芷眼睛便开始发亮,也不等看清楚那人长相,便直接一嗓子吼了出来。只 要能趁机坏了苏明月的名声,做什么都可以。 苏炳成闻言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回头狠狠瞪了苏明珠一眼,都是她大惊小怪的乱吼,才会闹成这样。转而又恼怒的看着何梦芷,脸色阴 晴不定,满眼戾气:“你眼睛瞎了是不是,这是男人吗?” 他这话一说,众人也登时觉得不对。虽说男人中也不乏俊俏秀气的长相,但这般秀气的也实在是少见。那紫衣人肤若凝脂美如远黛,一 双水眸泛着盈盈波光撩人妩媚,身姿窈窕轻盈玲珑有致姿态绵软,更要紧的是那修长的脖颈上并没有鼓鼓的喉结,分明就是个女扮男装的美 人儿啊! 何梦芷看的清楚,脸色顿时一阵白一阵黑,身上也是一阵冷一阵热,心中心思闪电般飞快转动,开始思考起这个女子的来历,而她安排 的那个人又去了哪里。 “父亲,都是女儿行事不小心,还请父亲责罚。”苏明月倏地跪下请罪,一张小脸埋得低低的,眼中泪水落下,甚是委屈惹人怜爱。 “此事与你无关,若是有人真心想要陷害,便是没有也能说出个有来。”苏炳成脸色阴沉的看这何梦芷,那勃发压抑的怒火分明,让何 梦芷身上止不住发软。 “来人,送几位贵客出去,今日我府上不便招待,来日再来登门致歉。” 第140章 宣召入宫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苏炳成强行将璟王他们给请走,但最后这件事情还是传了出去。 说是苏夫人气急败坏回去要抓的情郎,其实是宰相大人在外面看上的一个青楼女子,私会时老夫人忽然过来,慌乱之下恰好苏明月也在 ,便让她扮作了男子模样带回了自己院子里。谁知道被下人看到,以为是她私会情郎,这才捅到了何梦芷面前。按理说扮作丫鬟会更安全一 些,但苏明月是相府嫡女,身边有多少丫鬟长什么样子也是清楚的,所以便扮作了男子。只不过这件事情做的甚为隐蔽,却还是被人瞧见, 可想而知是有人一直暗中窥探着苏明月的一举一动。 而这幕后指认到底是谁,那简直是不言而喻了。 通过这件事情,帝都之内不少高门夫人对苏府的几个小姐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初云苑里,苏明月正靠在红木雕花圈椅上看书,初冬的阳光柔和温暖,透过轻纱照进来,又越发变得轻柔。因为没有外人在,她也就去 了脸上的黑斑和面纱,露出原本美若天仙的容貌。这么静静坐在椅子上看书的样子,美好如同水墨画,静谧得让人不忍出声打扰。 珍珠帘子被打起来,沈若兮一边进来一边解披风,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被这副画面给卡在了喉头。往日也曾听父王提起过当年的天下第 一美人是何等风光无限惊为天人,心中也觉夸大其词。如今见了月儿这般美貌,才觉传言不虚。 悄声走到她面前垂眸,探头看了看她手中的书卷:“月儿,看什么呢?”那日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访,心中有好多的疑问想要好好 问问清楚。 苏明月淡淡抬眸,见到是她,唇角荡开一抹暖笑轻轻将书合上:“游记罢了,你怎么想起过来了?” “我心里的问题都快把我逼疯了,就你这妮子还能镇定自若的看书。”想起那天的场面,沈若兮还是忍不住抚着胸口顺气,真不知道月 儿这颗脑袋是怎么长的。 苏明月兀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又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让她坐下,这才开口道:“难为你还能憋这么些日子,想问什么就问吧,我说给你 听。” “那天你明明陪着我在平阳侯府赏花,怎么会又忽然出现在苏府里了呢?”她当时追过来看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可以阻拦一下何梦芷母 女,谁知道她居然会突然开门出来,不止把何梦芷她们吓了一跳,也把她给吓了一跳。 苏明月抿唇笑笑,喝了口茶:“这件事情解释起来还不简单么,其中一个肯定是假的呗。” “假的?!”沈若兮瞠大了眸子,她那天可是实实在在近距离看过,都是月儿啊。要是有一个是假的,为什么她居然没有看出来。 苏明月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戳了戳她的额头:“要是你都看出来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心思深沉眼神锐利的苏明珠呢。当日在府里的 那个,其实是紫情假扮的。” 当下,也不等她问了,便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月儿,你这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长得,也太聪明了吧。”沈若兮夸张的感叹。凭着一点蛛丝马迹就能猜到苏炳成在外面看上了别的女 人,还能碰巧撞上替他解围,又不动声色算计了何梦芷一把。 那件事情查到最后,何梦芷有心安排男人潜入初云苑意图破坏苏明月清白的事情自然是水落石出,那个被何梦芷安排好却突然消失的男 人也被不知道是谁给挖了出来送到苏炳成面前。苏炳成勃然大怒,当场夺了何梦芷管家的权利,还把她赶去了祠堂禁足。这对于堂堂宰相府 的大夫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耻辱。 “小姐,李管家来了。”李管家是苏炳成新提拔起来的管家,前面那个自然是被扯了。他现在过来,肯定是苏炳成有事。 果然,小丫鬟刚刚禀报过后,迎面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拱手行礼道:“小姐,老爷让您去府门接旨。” 接旨?皇宫里那位九五之尊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沈若兮闻言也是皱了皱眉,不过既然有人来传旨,不去接肯定是不行,于是拍拍她的手臂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明月点点头,让紫萱帮着她重新梳妆打扮了一下。梳了一个双垂髻,左右各攒了一支玉蝶朝阳的簪子,一套簇新的烟色长裙配玉色腰带 ,简单又精致。她本就生的好看,这么装扮一下,越发显得端庄妍丽。不过就是一切收拾好了之后,又坐回梳妆台前细心将那些黑斑给点了 上去,再蒙上月色薄纱,只留下一双漆黑莹亮的凤眸。 一路到了府门口,苏炳成早已在那候着。因为是特意传旨给苏明月,再加上圣上有特别口谕,倒是没见着苏家其他的人。 等到她来了之后,两个人齐齐跪好,宣旨的太监便开始宣布旨意了。然后明月磕头领旨,苏炳成再打赏了太监辛苦费,小心将人送走, 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她道:“月儿,这些日子你到底是风头太过,此次入宫定要小心谨慎,万万不可惹出祸端。” “女儿知道,父亲放心。”明月蹲身行礼,这才让紫萱搀着朝初云苑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拧眉沉思,却怎么都想不出皇帝此时召见到底 意欲何为。 进了院子,将这事情与沈若兮一说,她一时也想不出来,于是建议:“不如,咱们去找璟王商量商量。” “找他做什么?兮兮,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麻烦别人。”明月垂了垂眸。 沈若兮嗔笑一声,托着腮认真看她:“月儿,这里没有外人,你与我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心中,当真没有璟王么?” “我……”明月抬眸,与那双坦诚真挚的杏眸对上,原本冲口而出的话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怎么都说不出口,半响后才叹气道,“ 兮兮,我与璟王,绝无可能。” “为什么呢?你们彼此心中有意,男未婚女未嫁,为何不能坦言感情。”沈若兮拧眉,不解的看着她,“就算你现在身上有着婚约,可 白玉枫那混蛋都跟苏明玉有了夫妻之实,你要是想退婚的话皇上也没理由不同意不是。” “不是这个原因!”明月动了动嘴皮,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长叹一声道,“南诏国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更有甚者一些世家子弟甚 至以迎娶多房娇妻美妾为荣。可这,是我万万无法容忍之事。我不愿与许多个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的感情,更不愿日日做那独守空闺翘首 盼望夫君偶尔临幸的女人。若是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宁可孤独终老。” 她这话说的甚是平静,语气淡淡,可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沈若兮的心头,宁她震惊得无法言语。 一生一世一双人,哪个女子不曾盼望过。可是世事如此,又怪得了谁。 千百年来,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女人都是从一而终。虽然心中愤懑,可女人们却从未想过抗争,都是一味的妥协忍让,最后绞尽脑汁让 自己在万千花丛中绽放美丽,吸引夫君的目光。 如今苏明月这般轻易的说出来这样的话,甚至说如果做不到宁愿孤独终老也绝不将就,实在让她震撼不已。 “月儿,你可知,他……” “他是王爷,怎么可能一生只娶一个妻子。所以,我和他,绝无可能。”明月淡然一笑,清华无双的凤眸中竟有着点点无奈。 望着她这副模样,沈若兮心中也不由一痛,忍不住便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宽慰道:“月儿,璟王与他人不同。你不妨与他谈谈,说不 定他可以做到呢?” 明月笑了笑,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见她不以为意,沈若兮又有些着急,正要说什么,门外小丫头又来报:“郡主,王爷派了人来给郡主传讯。” “什么人啊?” “是一位叫元嬷嬷的,正在花厅候着。” 元嬷嬷是当初伺候齐王妃的老嬷嬷,此时来定有急事。沈若兮起身走了出去,元嬷嬷上前行礼后道:“郡主,王爷让我过来告诉郡主一 声,宫里传来口讯,让寄住在咱们王府的那位宋小姐明日一早进宫见驾,王爷让郡主早做准备。” 元嬷嬷传过口讯后便告辞离开,明月从垂花帘子后面走出来,与沈若兮对视一下,眸中不由多了一丝忧虑:“只怕我的身份,瞒不住了 。” 皇帝同时传讯苏明月和宋灵两人,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两者之间的关联。之所以没有直接拆穿,大约是想看一看她的反应和应对。如此说 来,他还未必想给她扣上一定欺君的帽子。 只是皇帝久居深宫,不过是前后见过她和“宋灵”一人一次罢了,怎么就那么确定,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呢? 难道说,皇上是通过容貌上辨认出来的?! 蓝初晴当初身为天下第一美人,自然仰慕者众多,见过她真面目的人也不少。她曾经仔细看过这张脸,与苏炳成长得并不像,大约也是 更像蓝初晴一点。只是上次在中秋擂台上,她那么大大方方的露面,为什么没有传出一点怀疑猜忌的风声来呢? 看来,当年的蓝初晴身上,果然有着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第141章 奉诏入宫 一大早,明月就起来梳洗打扮,今日是奉诏入宫面圣的日子,少不得要慎重一些。 紫萱张罗着从柜子里捧出一身昨儿个新送过来的天青色散花窄袖上衣,搭配水雾绿草云雾裙,腰间系着一条巴掌宽的白色玉纹腰带,压 裙的玉佩是五凤璎珞攒珠。头上梳着典雅的飞仙髻,一根彩凤展翅纯金钗,钗身上还挽了几朵精致的珠花。末尾一根珍珠流苏坠子坠在耳畔 ,越发衬得一张白净小脸不然凡间烟火。 收拾完之后,紫萱站在身后左右看了看,撅着小嘴儿道:“小姐,今儿还要往脸上涂那些黑斑么?” “不必了,取一块青色的面纱过来蒙上就好。”皇帝老儿都已经怀疑她了,再涂黑斑那也是欲盖弥彰,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说不定还 能争取来一个法外开恩呢。 草草吃过早饭,带了紫情匆匆赶到大门口,不出意外苏炳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今日穿着朝廷一品大员的朝服,戴着冠帽,气势甚是强烈。看见她来,沉着脸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让车夫放下凳子,由紫情扶着她上 车。 一路到了皇宫,宫门处早就有一个太监探头等候着,见到她来赶紧上前打了个千,恭敬的笑道:“苏小姐到了,请随杂家先去御书房等 着吧。陛下说了,早朝之后在书房接见小姐。” “有劳公公!”明月行了个礼,跟在那太监身后垂眸去了。 苏炳成担忧的看了她一眼,终是无奈,只能先去朝堂之上,心中思索着要寻个怎样的借口,下朝后跟陛下一起去御书房。 那太监一路将苏明月引到了御书房内,便退了下去。 整个御书房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站在中间,静的能听到呼吸声。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御书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陛下驾到!” “臣女恭迎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明月敛衽跪地,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礼数恭敬周全,脸上神色不卑不亢,虽恭敬却也并未有过 多敬畏,显得十分从容。 凰阙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女子,目中笑带冷意,转而对门口怒吼道:“朕命你们传旨苏家小姐和中秋魁首一同来见,为何只有苏明月 一人,可是你们旨意未曾传到?” “奴才不敢!”门外哗啦啦跪了一地,全是磕头请罪的声音。 明月略略抬了抬眸,凰阙身上还穿着朝服,九爪蟠龙的龙袍穿在身上,很是威严肃穆,自有一股天家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不过她却并 未举得有什么不能看的。不仅看了,而且还爽利的道:“陛下圣聪之下,臣女不敢隐瞒。中秋之夜摘得魁首的宋灵,也是臣女。” “哦,你好好一个宰相千金,为何不用自己的名字,反而要化名他人呢?”凰阙绕过她坐到案桌之后,冷冷看着她,语气甚是随意,却 能听出其中的愤怒。 身为天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人欺骗,尤其是被一个小小女子欺骗。 面对他这隐匿的怒火,明月也不慌张,微微一笑抬眸看着他道:“这天下之事如何能瞒过陛下耳目,臣女无盐痴傻之名想必陛下早有耳 闻。如今以宋灵之名摘得魁首尚且有嫉恨之人暗自造谣,若中秋之夜摘下魁首之人乃是苏明月,只怕现在我早已名声扫地,无颜再来面见圣 上了。” “大胆!”天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龙目含煞,一满面怒容,“欺君罔上还敢巧言狡辩,我问你,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皇帝吗?” 见陛下震怒,明月的神态越发淡然,丝毫不惧的与他对视,淡然道:“臣女不过是年幼贪玩,一时隐藏了真实身份参加了中秋擂台赛罢 了。陛下却给臣女扣上欺君罔上的罪名,请陛下恕臣女不能领罪。” 一来就给了这么大个下马威,这个皇帝到底想干什么?当真是闲着没事儿,拿自己来消遣吗? 她此话说完之后,御书房内静的落针可闻。方才凰阙进来时就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他们二人,显见是对话不想叫别人听见,是以明月知 道他并非真的想治自己的罪,也就安静的跪在地上,等候天子的裁度。 可凰阙却仿佛一点也不着急了一样,慢悠悠的翻着奏折,一行一行的看过去,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地上还跪着一个人。 许久之后,就在明月腿脚跪的麻木,简直不像是自己的脚后,他那边才稍稍抬了眼皮,不冷不热的扔了一句:“怎么,还打算这个样子 面对着朕?”凰阙指了指她脸上的面上,似乎嫌它碍眼般,“中秋之夜宋灵倾城的美貌,可是在帝都掀起了一阵情潮。不少世家的未婚公子 们都在纷纷打听,这位寄住在齐王府上的宋灵到底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就连朕那个自诩风流的霖儿,也对你很是恋恋不忘,没少在朕面 前提起你呢。” 原来是他告诉皇上的,看来她还是小看了这个秦王,没想到他倒是个眼睛毒辣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宋灵和苏明月是同一个人。 当下也不再多做掩饰,摘下面纱露出真容,落落大方的一笑:“陛下圣明,承蒙秦王殿下谬赞,臣女实在担当不起。臣女容貌粗陋,乃 是帝都人人皆知的无盐丑女。至于宋灵,不过是暂居齐王府的路人,终有一天是会离开的。” 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对她的容貌如此忌惮,但既然他这般在意,那她也不妨给他吃上一颗定心丸。容貌而已,她也并不想恢复自己的真 面目,那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有道是红颜祸水,她可不想百年之后被后世人戳着脊梁骨骂她是狐狸精。 “到底是蓝初晴的女儿,是个懂事儿明理的。”凰阙不痛不痒的赞赏了一句,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废话之后,这才直入正题道,“今 日朕召你入宫,是还有一件事情与你商量。” “陛下圣德,臣女定然唯命是从,商量万万不敢当。陛下有何吩咐,但说无妨。”苏明月垂下眼帘,隐约也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果然,就听上头的凰阙敲着桌子道:“关于你和平阳侯世子的婚事,你有何看法?” 之前若不是云妃苦苦哀求,他对苏明月也确实存着一些于心不忍,这才将她赐婚白玉枫。谁知道灵山寺一行,白玉枫居然和苏明玉有了 肌肤之亲,这下子别说云妃心里不乐意了,就连他这个皇帝也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苏炳成毕竟在朝中权势显赫,他的门生弟子又大多在朝为官,再加上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导致朝中有一半的文武大臣都和他有所关系 ,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如果只是他府上随便一个庶女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嫡出的小姐,万万委屈不得,让他几乎愁白了满头的黑发。好在 云妃那边算是说通了,齐王府那边也并不追究苏明玉的过错,如今只要苏明月这边再没什么意见,他下旨撤销指婚,再把苏明玉指给白玉枫 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明月自然知道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他话音才落,她便俯首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脆生生的道:“臣女容貌粗陋资质浅薄,自知不 堪与世子匹配。但圣上太爱,将臣女赐婚世子,臣女心中甚是不安。如今世子与臣女的妹妹两情相悦互许终生,臣女斗胆恳求陛下,成全世 子与臣女的妹妹吧。” “苏明玉,她如今还是钦犯之身。”凰阙面色为难的道。 苏明月又磕了个头,恳求道:“臣女与郡主颇有私交,也曾就此事恳求过郡主,郡主表示不再追究。还请陛下看在臣女妹妹年幼无知冲 动鲁莽的份上,饶过妹妹吧。若是陛下有何责罚,臣女愿一力承担。” 这话显然正中凰阙下怀,这段时间他也已经被平阳侯府的人给逼得头疼,若是能够就此圆满解决,倒确实是好事。只不过面上还要做出 踌躇犹豫之色来,又等苏明月再三恳求了半天,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好吧,朕可以答应你。但云妃那边,朕怎么也要给她一个交代。这 样吧,霖儿府上的侧妃还差了一位,朕便将你指给他做侧妃,你意下如何啊?!” “臣女多谢陛下厚爱,只是臣女粗鄙,怕是会辱没了秦王殿下。加之臣女如今尚未及笙,谈婚论嫁为时尚早。若陛下真心疼爱,不妨许 臣女一个诺言,来日若臣女寻得心上之人,再来向陛下求旨赐婚可好?”苏明月心头一跳,低垂的眸底闪过一道锐利的暗光,抬脸时已换了 天真无邪的娇笑,双颊生晕五显娇羞,倒真像是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一说到嫁娶之事便羞涩不安。 这个凰天霖,该不会真的向皇帝求旨赐婚了吧。如果真是这样,她非要让他好好长长教训不可。 “怎么,你看不上朕的霖儿?”谁知凰阙却完全不吃这一套,面色一变就要发作。 苏明月赶紧磕头请罪,口中大呼:“臣女不敢,只是……” “住口,朕金口玉言,岂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凰阙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其中凌冽的威压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跪地不起了。 “陛下……” 苏明月还想再争辩几句,谁知门外骤然响起太监的通报。 “启禀陛下,璟王殿下求见。” 第142章 来自皇帝的杀意 “他来干什么?”凰阙低语一句,扬声道,“朕现在有要事,让他回去吧。” “璟王殿下说,是为了宰相府三小姐的婚事而来,陛下您看……” 凰阙扫一眼底下跪着的苏明月:“让他进来吧。” 门吱呀被人推开,璟王摇着轮椅进来后,门又再次在他身后阖上。 苏明月跪在地上,并未回头去看,却也能想到他此刻的模样。定然是一身青衣,眉目清冷。 璟王此刻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解释,来替她解围。只是看皇帝刚才的架势,似乎是一心想把自己塞给凰天霖做侧妃。虽不知他何处生了 这么大的决心,不过眼下更要紧的还是打消他这个念头。 “儿臣见过父皇!”璟王坐在轮椅上,规规矩矩的俯身行了个礼。虽说没有跪下,但那恭敬的神态,也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行了,你刚才说是为了她的婚事而来,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凰阙抬了下手算是免礼,极为漫不经心的问道。 “父皇,儿臣前来,是想请父皇赐婚。” “赐婚?!”凰阙似是难以置信般的重复了一遍,冷冽目光望向苏明月,“怎么,你也看上她了?” 虽然他问的甚是不以为意,但其中隐含的冷意却已昭然若揭,似乎只要璟王承认,便要立时爆发一般。 苏明月心中不由着急,就怕璟王一时头脑发热说出什么话来。眼风侧望过去,看到那青衫一角,手在身后凰阙看不到的角度朝他打了个 手势,只希望他能看得懂。 可谁知,璟王说出来的话,还是让她几欲吐血。 “父皇圣明,儿臣确实心仪月儿。父皇,儿臣此生从未求过您任何事,此事还请父皇成全。”璟王深深垂头,将全部的恭敬都表现给上 位那个自己的父亲。 闻言,凰阙原本淡然的脸色沉了沉,咬牙忍住心中翻涌的怒火,沉声问道:“你可知,她与平阳侯世子已有婚约,还是朕亲口赐婚?! ” “儿臣知道!”璟王回道。 “如此说来,你是让朕出尔反尔,做一个被天下臣民轻看的君主了?!”自古君无戏言,再说圣旨赐婚岂能儿戏。 璟王抬眸与之对视,目光平淡如水,丝毫不受其影响:“此事是白玉枫有负圣恩在先,即便父皇撤了指婚,儿臣觉得天下人也不会妄议 。” “放肆,你是要用朕的圣德,去赌吗?”凰阙怒火中烧,拿起手中砚台朝璟王砸去,好在杂偏了,否则那力道怕是要在凰天爵脑袋上砸 出一个窟窿来,不过却也足见他有多么生气。 眼见情势发展就要失去控制,苏明月赶紧出声阻止璟王再火上浇油:“陛下息怒!王爷乃是天上流云,臣女不过凡间尘埃,岂能与之匹 配。想必王爷是感念之前臣女的救命之恩,是以不愿见臣女多受委屈罢了。方才臣女已向陛下秉明,自知配不上平阳侯世子。加上年纪实在 太小,如今谈婚论嫁还为时尚早,多谢王爷厚爱!”这话是在拒绝璟王,也是在给皇帝台阶下,更是为了给皇帝吃一颗定心丸,她绝不会染 指天家,希望他莫要在纠缠中秋那日她一时忘形写出来的治国策论了。 早知道当时参加擂台会惹下这么大的麻烦,打死她也不会想要故意让苏明珠难堪了。 不过凰阙的担心却也并不是毫无道理,一个女子,在治国之事上竟胜过无数男子,这样的心智谋略眼光,又岂能让他不担忧忌惮。更何 况占星阁那边传来消息,说帝星陨落红芒星光芒大放,主灾祸战乱,有改变天下局面之能。偏偏此时苏明月冒出来惊世才华,又怎能不让皇 帝多加防备。这样的女子,决不能让她有丝毫机会亲近皇家之人,否则便当早早扼杀,决不可放任其影响他的江山社稷。他方才提出赐婚秦 王为侧妃之事,也不过是试探罢了。若是她存了丝毫这样的心思,定是要当场格杀,绝不留情。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苏明月的拒绝,让皇帝稍稍放心了些,不过还是不曾完全信任。 苏明月依旧笑的温顺乖巧,恭敬轻柔的开口道:“臣女自知姿容浅陋,不堪匹配天家容颜圣德。还望陛下垂怜,少些疼爱吧!” 这样捧着的话,谁都爱听。更何况她在捧着的同时还那么懂事,说的话也中听,凰阙的脸色这才稍稍有所缓和。正要顺着她铺的台阶走 下来,就听见璟王又开口说道:“父皇可还记得曾答应过我什么?” 凰阙脸色一变,一双龙目霎时被暴戾之色浸染,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森寒冷意,便是连苏明月感受到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一刻她甚至 有些怀疑,皇帝是对璟王动了杀心。到底璟王口中所说的事情为何,竟让皇帝如此忌惮,甚至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你这是要威胁朕吗?”凰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显然已到发作边缘。 面对他滔天的怒火,璟王还是不为所动,云淡风轻的垂下头:“儿臣不敢,只是父皇说君无戏言,儿臣才顺便提一下罢了。” “你……”胸口剧烈起伏,鼻翼喷火,就连胡子都一翘一翘,显然这个皇帝是被气不行了。早知如此,当年就该直接了结了他,也不至 于今日还来受他威胁。 那忿然眼珠中森冷的光芒,让苏明月心中一紧。凰阙的表现,让她心中疑窦,这真的是外间传言那个对璟王疼爱有加关爱倍至的父皇吗 ?!他的关爱和看重,甚至激起了其他几个皇子的忌惮和嫉妒,一心想要置璟王于死地,免得他成为自己争夺皇位最有利的对手。可是现在 ,她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屑和满不在乎,那种赤裸的杀意做不得假,他是真的想杀了璟王。 如果真的是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儿子露出这样的神色呢!即便苏炳成如何的自私贪婪,也从未对苏明月有过这样的 神情。 不知道皇帝这样的神色落在璟王眼里,该是怎样的心寒。她忽然有些担心,此刻璟王心中该有怎样剧烈的痛楚。 “你们先下去吧,这件事情朕会好好考虑。” 许久之后,就在苏明月按捺不住想要开口为璟王说点什么的时候,凰阙忽然间收敛了身上所有的气息,又恢复成为那个威严高高在上的 样子,漫不经心的扔下一句之后,便撑着额头闭上眼睛假寐。 “儿臣告退!”“臣女告退!” 没有办法,两人只能先行礼退出。不过苏明月心里也知道,退婚是势在必行了。只是因为璟王的出现,打消了皇帝想把他塞给凰天霖的 念头。 出了御书房,璟王摇着轮椅在前面走的飞快,苏明月低头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时倒落后了一大截。反应过来之后飞快的追上去,抬手拽 住他轮椅后面的把手,质问道:“璟王殿下,我不曾记得你我之间的协议中,还有你请旨赐婚这一条。” 轮椅被拉住,璟王一时也离开不得,只能停在原地。只是苏明月的问话,他好像也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是沉默的坐在轮椅上,用 冷硬的后背对着苏明月。 被他这无声的拒绝搞得莫名火大,苏明月一个箭步绕到璟王身前:“怎么,王爷不准备给我一个解释吗?”说着冷冽目光望去,对上璟 王的脸后,神色忽地一变,“你怎么了?” 璟王此刻面如金纸,额上发丝早已被冷汗湿透,唇瓣毫无血色,苍白得吓人。 食指扣上他的腕脉,眉心不由狠狠皱在了一起。他体内的冰魄血蛊本来已经被她压制住不会复发才对,怎么现在忽然如此活跃起来,甚 至不是月圆至阴之时也这般活跃。这种状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控制蛊虫的人就在附近。 腾地起身,狭长凤眸环顾四周,似乎要把那下蛊之人找出来。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拽住:“月儿,我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让父 皇不把你许配给五弟。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没说一个字,似乎都要抽走他身上的一点力气,让他变得更加虚弱。原本清冷的眉宇透出一股脆弱,却凭着坚韧的意志强撑着不喊疼, 还心心念念着怕她生气,急着道歉。苏明月知道,自己的心即便是顽石,此刻也被他变为了沙土,柔软不堪。 “你为何要如此待我?”咬了咬唇,苏明月还是问出了心底的问题。 璟王舒朗一笑:“月儿,你明明知道是为何。” “可是我想要的,你给不了。”苏明月愤怒抽手,背过身子,也不知道是在生他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明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陋习, 只要稍稍屈就一下就可以,但骨子里二十一世纪一夫一妻的观念就是无法改变,那种对爱情忠贞不二的执着让她无法将就。 因为她这用力的一甩,璟王唇上的血色又退去了几分,越发透明得吓人,但他依旧强撑着挤出一抹好看的笑,软语道:“月儿,你可信 我?” 回眸,与那双深情黑眸对上,原本想要冲口而出的话被堵在嗓子眼儿,无论怎样都出不了口。心口像是被揣了一只巨大的兔子,蹦跶蹦 跶着乱撞,搅得她的思绪也变得焦虑不安起来。 “一生一世一双人,月儿,我可以!你若信我,应我一声可好?!”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确定,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祈求。 苏明月心中一软,某种强大的冲击终于击溃了心底最后一道防线,让她不得不坦诚面对自己。 深深与他对视,苏明月原本紧抿的唇线缓缓舒展,上扬起好看弧度。嫩白小手伸出去,与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交握,一个淡然却让人惊喜 的字眼从那粉嫩的唇瓣中溢出。 “好!” 第143章 柳箬进门示威 那日从宫中出来之后,皇帝接连两道圣旨下到宰相府中。一道撤消了苏明月和白玉枫的指婚,一道免了苏明玉钦犯的身份并将她指婚白 玉枫,只等找到人之后便可举行婚礼。 一时间相府中人都知道,那是三小姐在皇上面前苦苦哀求的结果。现如今连皇上都对三小姐如此在意,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还敢有所 欺凌,苏明月在宰相府的日子瞬间过的好了起来。 但也有人心头不喜,毒液翻滚,谋划着能用什么手段好好整治一下她! 寒冬来临,南诏国也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飞飞扬扬的大雪如同柳絮一般,不过小半个时辰就给大地裹上了一层银装。 紫萱从院外进来,站在珍珠帘子后面拍了拍身上的雪片,等寒气散的差不多了才打起帘子走了进去,见自家小姐歪在榻上看书,不由轻 笑道:“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儿看书呀。” 明月轻轻合了书卷,揉着眼睛:“时辰还早!” 凰阙的两道圣旨让她在这个府里身份水涨船高,就连老夫人对她也刮目相看了许多。前些日子老夫人到帝都外的弘法寺念经祈福,还特 地把她叫道跟前好好叮嘱了一番,她也借机帮着苏炳成说了两句好话,没想到老夫人居然允了他将那个青楼女子娶进门来。 今日,便是那女子进门的日子。 不知道,祠堂里的那位,可恨得把后槽牙都咬掉了?! 时辰将近,唢呐吹打的声音响起,苏明月一袭嫩芽黄莲纹窄袖袄裙,披着火红色的狐狸毛大氅,明艳动人的坐在正厅右侧末位。上首是 苏炳成和何梦芷,二房和几个嫡出的子女也都在。 到底是在祠堂里待了两个多月,何梦芷的脸色可谓难看得紧。憔悴萎靡不说,原本保养得宜的脸如今平白多了不少皱纹,即便用厚厚的 脂粉盖住,也掩饰不了下面岁月留下的痕迹。 小妾进府,是不能走正门的,须得从偏门抬进来。老爷和夫人也只会在正厅等候,让她过去敬茶,全了礼数之后方能正式成为妾侍。 不多时,一名穿着大红色喜服,精心妆点的美人被人扶着进来。只见她眉眼弯弯,一双水眸波光荡漾,眸尾如钩,带起数不尽的风流韵 味。身姿柔软,风情万种,当真是男人最无法抵御的类型。即便是苏明月再见她,也觉得这女子确实是能勾住人心的。 就不知若是换了他,可会被这样的女子勾勒魂魄。想着,粉唇微微上扬,一双凤眸流光潋滟,竟如同浸润了蜜糖一般,透着丝丝甜味。 她这副样子落在苏明珠眼中,直叫她恨得咬牙切齿。凭什么她们母女在府中倍受冷落,这个小贱人却活的春风得意。看看这一副春心荡 漾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想起了那个奸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不知道收敛,果然是贱人生出的贱人,骨子里都透着*。 那女子慢慢走到正厅中央,对着何梦芷姿态柔美的跪了下去:“婢妾柳箬,见过夫人!”脸上挂着羞涩甜美的笑容,礼数却甚为周全。 可见出嫁前,也是有人好好调教过的。 毕竟像苏府这样的高门大宅,最看中的便是一个礼数。更何况她出身本就低贱,礼数上若是再不周全,估计就算现在进了门,也在苏府 待不了太久。 “起来吧!”何梦芷一脸的不情愿,若不是被胭脂红粉盖着,只怕脸色更加难看得很。不过就算她心里再不痛快,如今当着苏炳成的面 也只能不露声色。这该死的贱人,也不知是何时勾搭上了老爷,待日后再好好惩治她。 “谢夫人!”柳箬小心的拎着裙摆站起,垂头弓腰的模样甚是恭敬。却不想,身子刚站起,却又忽然哎哟一声一歪,坐在主位上的苏炳 成连忙起身接住,扶着她的手臂着急道,“怎样,伤着哪里没有?” 苏炳成的态度,让在场众人心中都是一紧。 “婢妾无妨,老爷不必担心。”柳箬柔声垂眸,细声细气的样子倒真像是弱柳一般弱不禁风,“想是方才跪的久了,腿有些软。” 苏炳成立时神色紧张,小心搀扶着道:“你如今身子不便,日后这些礼数就都免了吧。做主母的心胸须得大度,难不成你连一个妾侍都 容不下了?箬儿肚子里如今怀着我苏府的子嗣,你也应当尽尽主母的责任。我这宰相府的夫人可不是只有风光荣华,你也该有你自己的担当 才是。” “老爷说的是,我知道了。”何梦芷的脸色从青到白,眼中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最终还不得不压抑下去,说出这么一番识大体的话来 。天知道,此刻她的心仿佛被无数只手用力拉扯着。 一个青楼里出来的贱人,过门第一天就敢在主母面前摆谱,免了日后的礼数。要是真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还不得爬到她头上去作 威作福不成。她怎么能忍! 她心中不喜,苏明珠心里又岂会好过。一双美眸在柳箬身上转了一圈,将她眸底闪烁的精芒不动声色尽收眼底,心中略有计较,便转眸 看向苏炳成欢快道:“父亲,虽说礼数可免,但给主母敬茶可是少不得的。如若不然,日后柳箬在咱们府上的身份岂非名不正言不顺。日后 小弟弟生出来,外边不知道的人还不知要如何编排呢,珠儿可舍不得弟弟受这样的委屈。” 她说的句句在理,再加上苏炳成本就老来得子心中高兴,如今听她说是个儿子越发眉眼飞扬,登时放开柳箬,挥手示意侍立在一旁的嬷 嬷将早就准备好的香茶捧上来。 柳箬心中甚是不快,眉尖蹙起,捏着帕子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但当那碗茶递到面前的时候,她却还是扬起了乖巧温顺的笑脸,接过 茶盏后盈盈跪下。只是动作间似是多有不便,小心翼翼的护着肚子。那举止,恍若她如今并非只是初孕,而是要即将临盆了一般。 “夫人请用茶!”柳箬恭敬的端起茶杯,柔柔笑着递了出去,眼底闪烁的暗芒却怎么都掩藏不住。要她敬茶,也要看这个所谓的夫人受 不受得起。早听说最近大夫人不受待见,若是在此时能让相爷对她的印象更加恶劣一点,说不定一怒之下会直接休了她也未可知。她虽说出 身低永远也不可能被扶正,却也不甘于只做一个小小妾侍。若是能把这管家的大权牢牢操控在手中,哼,这些人日后还不是得看她的脸色行 事么。 何梦芷一点都不想伸手去接,她巴不得让这贱人肚子里的孽种成为外室生养的贱种。可是当着苏炳成的面,她即便再不情愿,也要维持 贤惠大度的名声。终是咬咬牙,将手伸了出去。 “老爷,夫人,大喜、大喜啊!” 就在何梦芷的手指快要碰到茶杯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李管家惊喜的大呼。何梦芷顺势收手站了起来,满眼关切的看着门外:“何事这 般大呼小叫,没个规矩。” 她这边训斥了李管家,那边柳箬已经脱手的茶却无法收回。茶杯歪倒落在地上,一声脆响后茶水四溅,何梦芷的裙角也被溅湿了不少。 “怎么,不过才两个月,身子就重的连被茶都端不起了吗?”何梦芷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碎裂的茶杯,冷笑着厉声喝道。 闻言,柳箬委委屈屈的抬眸看向一旁的苏炳成,期望他能为自己做主。谁知对上那一双阴沉的眸子,看清那眼底的不悦时,心中刷地一 紧。她到底还是小看了大户人家的规矩,她可以拿乔,却也该适可而止,否则即便苏炳成再怎么宠爱她,也不会无限纵容。要在这相府中生 活,她还不能操之过急。 心中这般思量下来,原本委屈的眉眼便换成了维诺不安:“夫人恕罪,婢妾方才杜仲突然绞痛,一时难忍这才打翻了茶盏,婢妾这就再 沏一杯。” 见她认错及时,所说又在情理之中,苏炳成的脸色便好了不少,扫了一眼旁边伺候她的小丫鬟道:“如今已是冬日,跪久了到底对身子 不好,扶她起来吧。” 小丫鬟赶紧上去把她扶了起来,柳箬也一脸柔弱的靠在丫鬟身上,不时抬手抚一下肚子,以证明她所言不假。 见她如此挑衅,何梦芷简直怒发冲冠,只恨不得能立刻撕碎这小贱人。偏偏苏炳成仿佛看不到她的怒气一般,只问着刚才着急跑来报喜 的李管家道:“你刚才嚷着大喜,到底是什么喜事啊?” “回老爷,四小姐平安回来了!” 闻言,在场众人纷纷一惊。何梦芷更是激动得溢于言表,双手紧紧捏着帕子,热泪盈眶的道:“玉儿,玉儿当真回来了?” “是的夫人,四小姐面容憔悴形容不整,如今已回院子休整,说是收拾一下马上来给老爷和夫人请安。” “玉儿,我的玉儿!”何梦芷悲泣一声,也顾不得礼数了,直接扶着戚嬷嬷的手朝着玉络轩的方向而去。 “老爷,柳箬身子重,不如先回去歇息吧。四小姐平安归来确实是大喜,府中少不得要好好热闹一番才是。”一直垂眸坐在一旁存在感 几乎为零的蒋碧云此时方才站了起来,踱步到苏炳成身边柔声道,“碧荷苑我已经着人收拾了出来,那里清静雅致,最适合养胎不过。又紧 挨着香沫的香草园,日后大夫安胎请脉也方便些,您觉得呢?” 碧荷苑冬暖夏凉,确实是最好不过。再加上香沫有孕,两个孕妇住在一起大夫请脉方便不说,她们自己也可相互照应一些。苏炳成心中 满意,就点了点头。 一行人相继散去,明月离开时深深看了这个平日里话不多的二夫人一眼,一缕暗芒悄然划过。 第144章 互诉衷肠 初云苑内,紫萱斟了一杯茶递给明月,气鼓鼓的站在旁边道:“四小姐回来得也太巧了吧,这头皇上刚赦免了她的罪指婚,她马上就平 安归来了。” “这样有什么不好么?”苏明月浅笑着抿了口茶,丝毫不以为意。 见她这副淡然不为所动的样子,紫萱不由替她抱屈:“小姐啊,往日四小姐就最是爱找你麻烦,如今她抢了你的婚事,只怕会越发得意 。奴婢是担心您啊!” “抢?!”这个字戳中了苏明月的笑点,她看中的东西,怎会轻易被人抢了去。既然人家拿她不想要的东西当宝贝,施舍的大度她还是 有的。 紫萱还想说什么,花厅外忽然转了个人进来,定睛一瞧,乃是何梦芷身边的戚嬷嬷。 只见她大喇喇往苏明月面前一站,也不行礼,直接道:“三小姐,老爷说四小姐回府是天大的喜事,晚上要在饭堂摆家宴,三小姐可莫 要来迟了才好。” 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啊! 晚膳时分,明月稍稍收拾了一下,便让紫萱扶着朝饭堂走去。 到的时候,里面已经站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伺候用饭。何梦芷身为主母,虽说现在管家的权利被夺了,但到底还是苏炳成的正室夫人, 自然坐在主桌首位。其余的除了二夫人之外,其他几位姨娘和小妾也都到了,另有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几个庶女也在场。 苏明露、苏明丹一见她来,想起寿宴那天的事情,登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若不是碍着场合,恐怕就要像以前一样发飙了。 苏府的家宴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姨娘小妾和庶女们可以和苏炳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今日算是得了天大的恩惠,所以这些女人一个个 打扮的花枝招展光鲜亮丽,就希望可以在苏炳成面前好好露脸,让他平日里多来自己房里几次。 这就是后宅里的女人,整日里勾心斗角精心算计,不过是为了一个偶尔才会想起她们的男人。相比之下,她是多么的幸运。 想起璟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心中便如同浸了蜜一样的甜。 既然是家宴,自然柳箬和香沫也都在了。两个女人也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将最美的一面完全承托出来,彼此看对方都很是不顺眼,眼神 交锋了无数次,就差真的打起来了。她们俩是如今苏府里唯一怀有身孕的人,肚子里那可是苏炳成给予了厚望的,谁要是生下个儿子来,这 地位自然是不用说。 苏明月冷眼瞧着,不动声色的往桌子上一坐,静静等着。 不多时,苏炳成便来了,身边还陪着劫后余生的苏明玉。 苏明玉一袭桃粉色袄裙,披着月牙白的貂绒大氅,一脸乖巧温顺,笑意甜美。 下午的时候管家还说她形容憔悴,不过这会儿功夫居然就容光焕发了。若不是苏府的大夫医术已经高明到让人发指的地步,那就是她这 些日子在外面是被人精心照顾着的了。 到底是谁,那么大张旗鼓的劫走了苏明玉,京兆尹查了这么久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此人的背景势力之大,恐怕比她原先猜测的还要可 怕。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苏明玉已经都听自己母亲说过了,一想到自己像个过街老鼠一样必须东躲西藏,可这个贱人却活的这般肆意逍遥 ,苏明玉心头就像是被放进了一只猫,百爪挠心的难受。不过一想到自己回来前那人的叮嘱,阴沉的眸子又变得亮堂起来。 苏明月,你得罪了那个人,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饭堂里众人见苏炳成来了,纷纷起身行礼,礼毕后厨房那边端来晚宴的菜肴,一一摆上后,再由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给主子布菜。 “玉儿,这些日子你在外吃了不好苦。这些都是我吩咐厨房特意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些。”苏炳成爱恋的看着自己这个小女儿 。 苏明玉眼圈泛红,抱着苏炳成的胳膊把脸贴了上去,感动且娇憨的道:“还是爹爹对玉儿好,这些日子玉儿流落在外,最想念的就是爹 爹的怀抱了。女儿本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爹爹,不能再让爹爹抱了。还好上天垂怜,让玉儿平安回来。” 一顿饭吃的很是欢愉,那些个姨娘素来会看脸色行事,说话一个赛一个的贴心动听。巴巴说了不少好话,哄得苏炳成开怀不已。 晚膳用罢,苏炳成自然是去了柳箬的院子里。对于这些,明月并不关心,她只是想知道,当初救走苏明玉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后来听说,苏炳成睡到半夜,香沫不知用什么办法,将他抢了过去,害的柳箬摔碎了不少摆设。 初云苑,明月趴在窗口望着窗外的莹莹白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紫萱进进出出了许多趟,回来见她还是这副模样,不由有些担心:“小姐,天已经晚了,窗口风大,小心着凉。” 她此时正需要好好冷静一下头脑,想想在苏明玉的事情上她到底遗漏了什么。不过也知道紫萱是担心她,所以依从的回到屋内,任由她 关上窗户。 “算了,留一条缝吧。屋子里烧着炭火,冻不着。” 让紫萱下去休息不比守夜,苏明月坐在烛火旁,拧眉沉沉思索着。赦免苏明玉罪过之事,她总觉得成功得太轻松了些。背后肯定还藏着 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就跟劫走苏明玉的那伙人有关。 “明月小姐!” 窗外,倏地传来一阵轻呼。苏明月听得清楚,那是冷殇的声音。 起身打开窗户,正好看到雪地里,那个迎风端坐的青色人影,面色不由一沉:“天寒地冻的,你是觉得最近日子过得太好了是不是。” 冰魄血蛊最容不得的就是寒气,他这样呆在雪地里,简直是在找死一般。 “这几日都未曾见到你,我想你了。”青色人影淡然一笑,眉眼俱是温柔。黑眸潋滟着明亮的神彩,再不似初见时那般冷漠。 这话实在让她无法生气,更何况她其实也有些想念,于是只佯作责备的瞪他一眼,便亲自去开了门让他进来。 前世懵懂的感情,也不似这次一般牵动心绪。那时也曾心中怦然,绝对对方便是命定之人,却不曾牵肠挂肚,想要时时见到。这一会, 倒是格外的不同。 璟王摇着轮椅进来,等她关上房门之后,伸手将她柔嫩滑腻的小手攥在掌心,目光灼灼的望过去,满眼都是期待:“月儿,你可曾想我 ?” “不曾!”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那般干脆的拒绝却显得有些心虚。她不是那种会把心底的感情挂在嘴上的人,以前也以为璟王也是如 此,可自从那日之后,这人就格外的油嘴滑舌,甜腻暧昧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让她都有些招架不住,直觉自己是不是错看了人。 果然,一句话让璟王垮下脸来,眉宇多有怨气,一双黑眸满是委屈的盯着她:“我可是日日都在思念着你,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看到你, 都快染上病了。月儿,你怎这般无情。” 这无奈的样子,每每让苏明月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什么火都没有了,明知道他是在演戏,还是忍不住心软。她前 世的铁石心肠都去了哪里,难道穿越一次都给摔碎了不成。 门外冷殇无奈朝天翻个白眼,他家主子是越来越不像他认识的那个主子了。这种肉麻的话,若是放在以前,就是打死他都不相信会是自 己主子说的出来的话。 “你冒雪前来,就为了对我诉说一下思念?”斜睨他一眼,苏明月毫不留情的拆穿。 见她对自己诉说的衷肠半点没有挂在心上的样子,高高在上的璟王殿下不依了,红唇一橛一把将她拉到怀中坐在她腿上,双手如同铁箍 一般圈了上去,黑眸牢牢锁定,不安的道:“月儿,你可是后悔了?” 这家伙,怎么比她还没有安全感。一直以来两个人的感情当中,这样患得患失的不都是女人吗,怎么到她这儿却颠倒了,难不成是她表 现得太过男人,让这位璟王殿下生出了错觉。 不过这样随随便便的不信任,还是让她不喜。眉眼冷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怎么,在璟王殿下心中,我就是这般不值得相信 的一个人?” “还好,你还是我的月儿。”心满意足的将脸埋进她颈窝,深深吸了口气,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畔,竟有一些酥麻的感觉。 抬手捧起他的面颊,苏明月好笑的盯着他俊逸如神祗般的面容看了半响,最终深深埋头,在他薄嫩的红唇上印下一吻:“好了,现在我 已经盖过章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就算你想跑,也跑不掉了。” “盖章?!”虽然不知道这个词语是什么意思,不过想来是一种承诺或者仪式,这让璟王欢喜不已,遂探头过来,“我也要盖章。” 苏明月偏头躲过,看着他不满委屈的样子咯咯笑得开怀,璟王叹息一声,望着她明妍靓丽的面容,痴痴道:“真想现在就把你娶进门去 。”让你从今以后都生活在我的羽翼之下,再无人敢觊觎,也再无人敢伤害。 “好了,说说吧,苏明玉到底是被谁劫走的?”温婉一笑,凤目之中的柔软和甜蜜显而易见。苏明月避开他缠绵的目光,若是再这么纠 缠下去,只怕今晚真的就只有风花雪月,没有正事可谈了。 哀怨的扫了她一眼,待看到她眸底的认真后,璟王不得不收敛起心底的不满足,嘟着嘴道:“具体的还没查出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 定是宫里的人。” “月儿,日后你定要更加小心些,我怕他们会对你出手。” 第145章 红梅傲雪 日升月落,流光荏苒。苏明玉回来之后,出乎预料的并没有来找她的麻烦,除了何梦芷被免了责罚之外,日子还像之前一样,过的有条 不紊。 这日,闲来无事,听紫萱说梅园的红梅开得正好,明月便想着去摘几枝回来插瓶。 远远的,便看见那烈如烟霞的红云。淡雅梅香扑鼻而来,傲骨铮铮的在一片苍茫中开出极致风景。 走得近了,越发觉得那红梅傲雪,风骨卓绝。 “紫萱,雪地路滑,摘的时候小心些。”叮嘱了一句,便抱着暖手的炉子站在一旁红梅树下,静静望着头顶的红云出神。 犹自记得,在现代时那唯一的一次情窦初开,也是在这样的雪天梅园,那个面如冠玉温雅清和的男子,玉白的手指拂去自己肩头落上的 花瓣。那清润的眉眼,温柔的神色,如同一幅上好的山水画卷,静谧而唯美,让她望之怦然。随后也不记得他说了什么,总之结局仿佛是自 己靠在了他的怀中,从此他成为了唯一一个可以近身待在自己身边的人。 只是后来…… 一声叹息,随着落雪簌簌而下,淹没在大地苍茫之中。 “如此美景,月儿为何生出叹息。”一道清润嗓音响起,不远不近,飘渺无踪。 但她还是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不由蹙起眉尖,环顾四周:“怎么,还没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么?” 这丫头,真是犀利得很。不过是心中担忧她的安慰,这才日日乔装隐匿在她周围暗中保护,不想竟被她如此误解。不过也好,免得她看 出破绽。 “月儿方才想到了什么?”竟那样出神,没了往日的警觉,连他靠近了都不知道。她看着那红梅的眼神,那样温柔深情,又那样迷醉, 仿佛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唇角都带着春花般灿烂的笑容。一想到方才她清冷眸子中荡漾的温柔,他的心中就仿佛被人放进了一把火,煎 熬烘烤着。 “想到什么与你何干?”面对他的关心,苏明月嗤之以鼻,转而冷哼一声道,“青天白日的你也敢闯进来,是觉得你胆子够大呢,还是 觉得这相府无人了。如此自负,可不好。” “自负之人自然有其自负的本钱,月儿不必为我担心,区区相府里的侍卫,还奈何不了我。”一袭紫袍从梅林之后转了出来,银质的云 纹面具在这苍茫雪地中越发耀眼夺目,远远看去倒真像是一朵洁白祥云。 谁担心了,这人还真是自作多情。不过念及之前他几次相帮,还是把难听的话咽了回去,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你到底在这里找什么, 三番五次的来。”以前还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如今大白天都敢来了。若不是那东西实在太过重要,便是留给他寻找这东西的时间不多了。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苏明月都直觉这东西和自己有关。 “我方才问你的话还未回答呢,怎倒先问起我来了。”紫璃折了一朵梅花,靠近了别在她耳边发髻上,又走开两步抱手认真端详片刻, 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跟这人说话,当真是累极,太极绕来绕去,最后终会不了了之。苏明月也不追究,只看着梅林深处那一抹忙碌的倩影:“我的丫鬟快回 来了,你滚吧。” “真是无情啊,我瞧你对那璟王,倒是柔情似水的很呢。”话语中充满了浓浓的嫉妒酸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吃这种莫名其 妙的干醋。总觉得月儿既然能接受璟王,为何总对他冷冰冰的没个好脸色。他们两个,分明就是……“我对谁怎样都与你无关,你还不快滚,真要我唤人来绑了你吗?”耳尖的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苏明月噙着笑意淡淡威胁。 紫璃蹙了蹙眉,白玉光洁的下颚弧线紧绷,似乎有些郁闷,但也察觉有人过来,遂动作身形准备离开。脚步飞旋时心头倏地闪过一个念 头,于是飞快转身朝苏明月飞扑过去,一个清浅的吻落在那粉嫩柔软的唇瓣之上,这才留下一串无声的笑,飞掠离开。 “该死的登徒子,下次别再让我看见。”狠狠擦了嘴巴,又嫌弃的拿帕子擦了好几下。尽管他身上的味道清爽好闻,但心中总也无法接 受。 “月儿,你在和谁说话?”梅园门口闪进来一抹蓝色昂藏身躯,苏明轩一脸关切的走了进来,眼风四处扫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人,不 由疑惑的看着她问道。 心中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也不愿和他多说什么,苏明月直接冷哼一声,冷淡道:“大哥怎么会在这里,也是来赏梅的?” “我去初云苑找你,丫鬟说你来了这里,我就找过来了。”苏明轩挂着温润笑意,柔声说道。 眉心紧皱,苏明月对他很是不待见:“大哥找我何事?” “月儿,你为何总是对我这般冷淡,我们毕竟是……毕竟是兄妹。”那两个字对他来说似乎尤为艰难,成为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 鸿沟,阻隔了他悄然萌生的情感,让他打心眼里厌恶不已。但是此刻,他不得不借助这一层关系,来亲近苏明月。 谁知这唯一的一层关系,在明月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兄妹?大哥这话可说错了,你的好妹妹才刚刚历经千辛万苦的回来,难道你此时 不是该在玉络轩好好安慰才对吗?” “月儿……” “够了,再好的美景,没了欣赏的兴致,也没必要多做停留。你慢慢赏吧,我告辞了。紫萱,咱们走。”碰巧紫萱摘好了梅花回来,招 呼着一起,转身好不留恋的离开。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娇弱身影,那一身举世无双的气度风华叫他实在移不开眼。 若是,若是月儿能被逐出苏府,不再是苏家的女儿,那他是不是就有机会了?!苏明轩的心中,渐渐扭曲生成了一个恶毒的念头。 回去的路上,紫萱看着怒气冲冲的小姐,有些莫名,疑惑问道:“小姐,大少爷说了什么,惹得小姐这般不快?”大少爷一直是府中出 了名的谦谦君子,对谁都和和气气,府里的下人们都喜欢与他亲近,平日里总是对他夸赞有加甚是尊敬。她实在想不明白,大少爷能有什么 惹到小姐生气的。 “日后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变态,想起来我就觉得恶心。”对自己的亲妹妹生出那样的腌臜心思,还真是龌龊至极。 虽不知道为什么,但见明月一脸沉凝愠怒,也知道她不是在说笑,于是乖乖应下。 两人一路疾步前行,路过一处小花园时,忽然听到假山背后传来两个丫头争执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伺候香沫的小环和伺候柳箬的桂枝 。 只听小环语带嘲讽的道:“一个通房丫头,能享受半个主子的待遇已是不错,还妄想吃这珍贵的血燕粥。谁不知道,相爷曾经吩咐过, 这府里的血燕都要先紧着我们姨娘。” “你胡说八道,柳姨娘那也是相爷正经抬进府里的,怎么会是通房丫头呢。”桂枝眼冒寒光,愤怒的嘶吼道。 小环又是冷笑,捏着帕子不屑的白了她一眼:“正经姨娘?嘁,果然是青楼里的下贱蹄子,对咱们相府的规矩是一窍不通。今儿我就明 白的告诉你,也好让你家那个能看清自个儿的身份。大户人家里的姨娘,那都是要给主母磕头敬茶,得了红包才能算是承认了身份。她那日 自己打翻了茶,过后又再没给大夫人敬过茶,不是通房丫头又是什么。” 小环一席话说的桂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神愤怒的盯着小环,只恨不得吃了她,最后实在是气不过,扑过去与她扭打在一起。 戏听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明月拉了拉紫萱的袖子,示意她跟自己悄悄离开。 香沫和柳箬不能和平共处,这早在她的预料当中。当初香沫踩了苏炳成的痛楚,原本是要被赶出府去的,若不是突然发现有了身孕,如 今还不知道在哪里苟且偷生呢。只是有的人啊,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自从被苏炳成抬做了姨娘之后,这个香沫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是越发的 放肆了。也就是仗着肚子里有货,何梦芷一时也不敢动她,这才嚣张跋扈得紧。 如今苏炳成又娶进来一房小妾,还是一进门就怀上了的,这对于香沫来说是多大的威胁简直不言而喻。再加上进门当天苏炳成对她的关 爱,显然已经超出了对一个小妾该有的重视,又怎么不叫这群生活在后宅的女人心生忌惮。 让她们互相掐着也好,不过这件事情倒是给她提了个醒。这相府中最小的孩子也就是苏明丹,也有十二岁了。这十二年中,苏府里竟无 一人怀孕,实在是有点不科学。毕竟苏炳成还当壮年,府中姨娘小妾也是一大把,年轻貌美身强体壮的也不在少数,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看他那么着急得到自己血的样子,似乎不止是为了延年益寿那么简单。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小环和桂枝在花园中大大出手,这件事自然很快就惊动了管家,追究下去又惊动了现在执掌中馈的二夫人蒋碧云。 香沫和柳箬两人自然也是不甘示弱,让别人抢了说话的先机,于是前后脚的进了二夫人的院子,跪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直 把这个素日里沉稳内敛的二夫人也哭的脑仁疼。 但这件事又有什么办法呢,当时是柳箬自己不肯敬茶,如今沦为了通房丫头,也实在是怪不得别人。 不过她肚子里到底还怀着苏家的子嗣,蒋碧云一时也不好自己决断,便去了老夫人的荣贵院,把这件事情交给老夫人来裁度了。 第146章 挑拨老夫人 下人来报的时候,明月正捧着新插的梅花献给老夫人,听到二夫人前来,心中也猜到是为何事,便退到一旁没有多说话。 自从何梦芷屡屡出错之后,老夫人便对她失了疼宠,倒是转而对这个在相府中沉寂了小半辈子的蒋碧云开始高看起来。以往她不多言语 ,又穿的朴素,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来,现如今掌家了,却渐渐显露山水锋芒,让人不可小觑。那骨子当家主母该有的霸气威严,可不比 何梦芷差到哪里去。 更遑论,二夫人的母家虽不如何梦芷来的显贵,却也是京中权贵世家出身,该有的气度能力还是有的。 蒋碧云得了吩咐,款步走进花厅内,就看见老夫人捻着佛珠歪在软榻上,膝上盖着云罗绿绸回字纹的薄被,不远处还烧着明晃晃的炭炉 ,将一个小花厅熏得十分和暖。尤其是老夫人手旁矮柜上放着的一瓶红梅,插得很是精致,远远望去竟不输梅林风姿。 “见过老夫人!”蒋碧云快步过去敛衽行礼,却不敢靠的太近,怕自己带进来的寒气伤着老夫人,只垂眸站在不远处,恭敬道,“扰了 老夫人清静,还请老夫人宽恕。只是柳箬因为身份的事情和香沫争执了起来,她肚子里怀着老爷的子嗣,媳妇不得不慎重一些。” 当日柳箬进门时的情形,老夫人虽然不在,但回来后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此时听到蒋碧云提及身份,也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脸上 登时闪过一丝不悦,冷声道:“怎么,咱们相府的规矩是摆设不成。你如今掌家,该知道一切按规矩办事,不比束手束脚。成儿那边,我自 会和他去说。你如今不比以往,也该拿出些风范来。治理相府,需要的是魄力和手段,谨慎些虽好,却也不必过于束缚。” 这意思,就是该怎么就怎么办了。看来柳箬这通房丫头的身份,是定了。 这一点,倒是没有出乎明月的预料。当初老夫人便嫌弃她的出身,怕是日后会招人话柄惹来麻烦,后来还是看在她肚子的份上,加上明 月出了个更改她出身的点子,这才勉强让老夫人同意。谁知道柳箬一进门,就妄图仗着肚子与何梦芷争权,也委实是太过没有眼力了些。 “老夫人教诲,媳妇自当谨记。”蒋碧云叩谢之后,转身出去了。临去时,看了默然坐在一旁的明月一眼,眸底闪过一道精芒。 她走后,老夫人就保持着歪躺的姿势不动,只捻着手上的佛珠不说话。她不说,明月自然也不开口,低眉垂目,眼观鼻鼻观心。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老夫人将手上的佛珠吧嗒一声仍在小几上,面上有些不耐道:“府里头,真是没个省心的时候。月儿,方才你不是 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如今不说话了?” “祖母这是嫌月儿话多,叽叽喳喳吵着您了。”明月抬眸,眼神明亮的望着老夫人,脸上是一派娇憨天真的笑,“二娘来说的是家中之 事,月儿哪懂,自然是不敢擅自开口,免得闹了笑话。不过祖母要是想听,月儿倒是可以说说。” 老夫人嗯了一声,换了个姿势,一副静候的样子。 苏明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逐颜开:“说起来,月儿都已经有十二年没有再添过小弟弟小妹妹了。如今柳箬和香沫都有了身孕,乃是 再好不过的喜事。若是真能为父亲诞下个弟弟,日后论起功劳要抬个身份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想来柳箬如此在意,也是怕委屈了小弟弟 。祖母不如让二娘先给她妾侍的份例养着,日后生下小弟弟再名正言顺的抬上来也就是了,想必她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才对。” “瞧瞧,还说自己不会说,这一说又说了一大堆。”老夫人点着她,嬉笑的望着众人,一脸打趣的模样,惹得花厅里的嬷嬷丫鬟们都跟 着笑了起来。 “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苏明月无奈的吐吐舌,剥了一个橘子,递给老夫人道,“祖母就看在月儿为您剥橘子的份上,饶了月儿 吧。” 又是一番笑闹后,苏明月起身告辞。刚走到门口,正好碰到何梦芷进来。见了礼之后也不多留,直接走了。 不过还是听见了一句:“母亲,平阳侯府那边来下礼……” 这一次,平阳侯府的动作倒是麻利,圣旨下来不到两个月,就急着过来送聘礼了。 蒋碧云从老夫人的荣贵院出来,便差人去碧荷苑给柳箬传话,将老夫人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她听,气的柳箬还没等那传话的离开,就 开始发脾气。 桌子上能摔的东西都噼里啪啦摔了个遍,然后对着旁边的丫鬟大喊道:“都给我滚出去……” “姑娘,咱们现在可怎么办呀?”等到房内的两个小丫鬟忙不迭的跑了出去,桂枝这才踩着莲步小心的走过来,一脸焦烁的看着柳箬道 。柳箬如今在相府里还只是个通房丫头,她不能叫她姨娘,只好按照以前在翠乐楼的时候那样叫她柳姑娘。谁知这个称呼又让柳箬火冒三丈 ,顺手抄起旁边一二瓷器狠狠砸了下去。 她当初费了多少心思才勾搭上苏炳成,从一个任人玩弄的歌妓成了他一人的专宠,其中多少辛酸唯有她自己心里才知道。本以为跟了他 之后等待着她的就是荣华富贵,谁想到一进门后依旧还是个谁都能甩脸子的下贱身份。 这让她怎么甘心! 怒气发泄完了,她也开始反省,知道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只是如今情势已然这样,她要是日后还想安安稳稳做个相府里的正经主子 ,这事儿就还得好好筹谋一下。而她最能依仗的,就只有苏炳成一人。 美眸艳光流转,光芒闪烁,不多时心中已生出一条计策来,招手唤来桂枝附在耳边吩咐道:“桂枝,你今夜悄悄回翠乐楼,将……” 夜幕垂下,整个相府陷入无边的寂静之中。一片漆黑下,一抹娇小瘦弱的身影鬼鬼祟祟从相府的偏门溜了出去。 初云苑内,明月斜靠在榻上看书。蝴蝶花灯点亮了整个房间,灯影重重之中有斑驳的蝶影打在轻薄的纱窗上。紫萱在一旁用小剪子小心 的剪着灯蕊,只怕是不够明亮,伤了小姐的眼睛。只是看到明月维持着一个姿势看书已经快两个时辰,还是忍不住出声劝道:“小姐,如今 都已经三更了,咱们明日再看可好?” 紫情还未回来,再说她想找的东西一直没有找到,实在没有困意。明月摇了摇头,抬眸看着她道:“你若是困了便去睡吧,左右明日无 事,我便是起得晚些也无妨。” 见劝她不过,紫萱只好陪在身边,小心盯着烛火,只盼着小姐能快些有睡意。 “小姐!”正期盼着,一只素白的小手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紫萱眉间一喜,回身道,“小姐,紫情回来了。” “嗯,如何?”明月翻过书页,头也不抬的问道。 紫情一脸的喜气,看着明月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敬佩:“小姐猜的果然不错,那柳箬当真是使了手段才得了相爷的青睐领回府的。 今夜她又派了人回翠乐楼取东西去了,小姐,咱们要不要将那丫头给拿下啊?” “不用了,她要是取不来东西,咱们就是口说无凭。”摇摇头,明月否决了紫情的提议,放下书本看着蝴蝶花灯愣愣出了一会儿神才道 ,“你将这事儿隐秘的透露给香沫知道,说话的时机和方式一定要格外注意,要让她觉得是自己无意间发现。另外,给荣华院那边透个讯, 老夫人要查府中子嗣的事情。” “小姐,这件事情为何要让大夫人知道,这样一来您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紫萱不解的问道。 泡汤?不让她知道才算是泡汤了,让她知道之后这件事情反而好办的多。不过明月也不打算仔细跟她解释,反正到时候她自然就知道了 。摆摆手让两个丫头出去休息,自己则继续靠在床头看书。 冰魄血蛊的解药还未完全找到,她这些日子看的都是些游文杂记,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翻找到那些药草的位置,可惜的是一样都未曾找到 。 翌日一大早,府里的姨娘和小妾就接到了老夫人派人传来的口讯,让早膳后到荣贵院请安。 老夫人主动派人传讯要求她们去请安,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众人心中虽然疑惑,却也知道定然是有什么要事发生。 唯有何梦芷,心里更明镜一样。老夫人这般大张旗鼓的将她们叫去,必然是要追查子嗣之事。 手指用力拧紧帕子,一张脸阴晴不定,眸光闪动飞快思索着对策。 这边她急的火烧眉毛,那边就有丫鬟进来通报,大小姐和四小姐一起过来了。紧跟着,苏明珠和苏明玉相携着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你们来的正好,为娘正有事要找你们商量。”看到她们进来,何梦芷神色稍松,忙不迭的迎了上去,一左一右拉过坐在自己身边,将 老夫人召见的事情给细细说了一遍,也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她话一说完,苏明玉立即变了脸色,埋怨的瞪了她一眼:“娘,您已经有了大哥这个嫡长子,哪里还需要忌惮那些个贱人来抢夺您的位 置,这件事你做的大大不妥。” 苏明轩是嫡长子,又那般优秀出众,很得苏炳成喜爱。只要有他在,她大夫人的位置就绝对没有人能动。只是女人的嫉妒心实在可怕, 即便是知道无人能撼动,还是忍不住要把所有可能扼杀在摇篮之中。 见何梦芷忧心如焚,苏明玉不帮忙还说风凉话,苏明珠嘲弄一笑,高贵优雅的开口道:“母亲,这件事情要解决,也不是没有办法。” 第147章 借机探查 一大早,荣贵院的安静就被莺莺燕燕给打破,相府里的诸位姨娘们花了大心思打扮,早早到了荣贵院候着。老夫人还在念早课,所以她 们也只能暂时在花厅等着。 辰时末,小佛堂内。 老夫人结束早课,略略抬手。一旁的于嬷嬷上前一步把人扶起,垂眸躬身引着朝外走,边走边道:“小姐,夫人和姨娘们都候在花厅里 候着呢。” “让你准备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随手将佛经放在佛龛上,捻着珠子回身朝观音像虔诚的拜了拜。还请菩萨保佑我儿,莫要为奸 人所害,平白损了我苏家的香火。 老夫人拜,于嬷嬷自然也跟着虔诚的拜了拜,这才又搀着她转身迈出佛堂:“小姐放心吧,都办妥了。只是小姐,你真的也以为……” 她还是觉得,三小姐那句话只是随口无心之语,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更何况十二年过去了,这府中一直平和安宁,也不像是有人背 后作祟的样子。 “只希望,并不是我猜的那样。”老夫人长叹一声,扬眸看着天边阴沉的天色,冬日的天阳光本来就少,只是今日还格外阴沉些,倒像 是有一场巨大的风雪在酝酿着一样,让她沉寂了多年的心也忍不住生出一丝担忧。侯门深宅里,那些内院常用的手段她又怎会不知,只是多 年来持斋念佛让她的心渐渐归于平静,也不想再参与到那些诡谲风波中去了。只要苏府还是那个苏府,只要不是生出什么天大的乱子,她实 在不想再将那沉重的担子压在身上。争斗了几十年,她也实在是累了。再叹口气,看着被寒风吹得胡乱摇摆的树枝,不由感叹一句,“起风 了,这冬日,怕是又要更冷一些了吧。” 看着老夫人脸上沉沉的疲倦之色,于嬷嬷又怎会不知她想起了什么,从内院争斗中走出来的女人,哪个没有几分悲伤,此时也不好多说 什么,只能强打着笑脸宽慰道:“再大的严寒咱们也都熬过来了,小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罢了,让她们去暖阁里说话吧。”花厅里四面透风,让她们冷静了这么些时候,也差不多了。 花厅中,冷风从门外窗口肆虐吹来,确实是把这群娇生惯养的女人给冻得不轻。一个个没了刚来时的花枝招展生气勃勃,倒像是被霜打 了的茄子一样,不少人脸上已经显出一些不耐和烦躁。这老夫人到底什么意思,把她们叫来这里之后就不管了,由得她们在这里吹风。那些 我佛慈悲的经文都念到哪里去了,这么折磨人的手段还能使得出来。 正要忍耐不住询问,门外拐进来一个二等丫头,屈膝行礼道:“老夫人让各位夫人去暖阁说话!” 众人跟着到了暖阁,前头伺候的丫鬟打起帘子,走在众人前头的何梦芷只觉一股暖风吹来,让冻得有些麻木的身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 一行人请了安坐好,再陪着老夫人闲话了一段家常,却始终没有人提起今日来到底是何目的。 说了一会子话之后,有小丫鬟打起帘子进来通报:“老夫人,孟大夫来给您请脉来了,可要现在叫进来么?” “瞧瞧我这记性,居然忘了今日是他惯常来给我请平安脉的日子。赶巧你们都在,也就一同看看吧。”老夫人苦笑了两声,一副人老了 不中用了的样子,其他人也只能凑趣着说几句奉承话,将老夫人哄得很是开心。 请平安脉的日子即便是老夫人忘了,她身边的下人们也会记得,怎会在她吩咐传讯让她们过来请安的时候没有人提醒。无非是老夫人想 借着这位孟大夫做点什么,难道说是在座的哪位又有了喜讯不成?! 不多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背着药箱进来。先恭敬的给老夫人见了礼,然后拿出一块软垫放在老夫人手腕之下,等于嬷嬷在老夫人腕 子上搭了一块白色丝绢,这才开始请脉。沉吟片刻后,严肃的眉目稍稍舒展,笑着道:“老夫人身子康健,只是最近似乎睡得不是很好,神 思烦忧导致气血有些亏损。倒不是大病,吃上两副药调理一下也就好了。” “又老了!”客气的说了一句,老夫人笑着将目光落在暖阁中坐着的莺莺燕燕身上,打着商量的口气道,“今日凑巧我这些儿媳过来请 安,孟大夫若是不忙,可否也替她们看看。现在的年轻人仗着身子健壮,也不知道保养,我这老婆子少不得要操心一下。” 老夫人既然是打着关心她们身体的旗号,一群人自然是千恩万谢,静候着让孟大夫替自己把脉。 孟大夫尽心的一一看过后,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唯有替香沫诊脉时时间稍稍费得长了些。随后眉头舒展,一脸喜色的向老夫人道 :“这位夫人脉象强健,想必腹中怀的定然是位小公子。” 一听这话,暖阁中人的脸色可谓是五花八门。香沫自然是惊喜万分,得意忘形得差点跳了起来。老夫人也是一脸笑逐颜开,沟壑遍布的 脸都笑成了一朵灿烂句话。何梦芷等人虽然心中不虞,却还能勉强着撑出一抹笑意。唯有柳箬,绞着帕子的手指几乎把掌心掐烂。尤其是当 香沫挑衅又得意的目光扫过她面颊时,越发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碍着老夫人的面子,只怕当场就要扑过去和她拼了。 贱人,且让你再得意些时候。怀个儿子又怎么样,那也得这个儿子能生得下来才作数。生不下来的儿子,又有什么用。 请完了脉,孟大夫便退了出去,由于嬷嬷领着。众人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之后,见她眉宇间露出疲态,便纷纷起身告辞。老夫人也不 多挽留,只叮嘱了二夫人好生照料香沫,就让她们散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老夫人这才睁开原本阖上的双眼,眸中泛着精光看向一旁守候着的大丫鬟,沉声道:“于嬷嬷可回来了?” “刚回来,老夫人可要现在就问?”往日这个时候,都是老夫人准备小憩的时辰。早上又做了早课,还陪着夫人们说了那么久的话,早 已经疲惫不堪,所以大丫鬟才会有此一问。 不过老夫人揉捏了一下眉心,强打起精神道:“让她进来吧。”这事儿不弄清楚,她就算是睡也睡不安稳。 片刻后,于嬷嬷打起帘子进来,见到老夫人疲倦神色,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后替她按捏着肩膀,口中快速汇报:“小姐,孟大夫说夫人们 的身体并无异样,也不像是服用过避子汤的样子。” 闻言,老夫人的眉头狠狠皱起。 正要再追问一下,门外守门的丫头又打起帘子进来,手上还捧着一张名帖。于嬷嬷上前去接了翻开扫了一眼,噙着笑道:“小姐,是夏 老夫人递来的帖子。说是新府开第,请小姐和诸位小姐们过去热闹热闹。” 夏府一门虽说是来投靠,但毕竟人数众多,即便老夫人不觉得麻烦,她们也不好意思一大群人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于是中秋之后,老 夫人便让苏炳成帮着在帝都寻找一处稍微阔气点的宅子。前些日子刚刚买到,又花费功夫休憩了一番之后,夏家老老少少便搬了进去。原本 该是乔迁时便去道贺,不过那时老夫人已经去了帝都外的弘法寺烧香祈福,又在那里住了些日子,所以夏府的帖子才送来得晚了些。 都是一家人,也该过去为他们暖暖新居才对。 次日,老夫人带着苏家的老老少少,往夏府而去。因为夏府里嫡出的小姐也就夏梦雨和夏梦飞两个人,不少都是庶出,所以这次老夫人 也将苏明露和苏明丹一同到了去。 到了夏府,马车直接从大门进去,到了二门,这才停下。老夫人一下车,就看到夏家老老少少均站在垂花门前,翘首以盼。为首的自然 是夏老夫人,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对襟袄裙,手上捧着兽金暖炉,殷勤的目光在看到她下来时,越发灼热起来,紧赶着让丫鬟扶着过来:“姐 姐,你可算是来了。” “你身子不好,何必站在这天寒地冻里,怕我来还找不到路么?”老夫人佯作发怒的嗔怪了一句,目光却甚是亲密热切。到底是血缘联 系的姐妹,如今也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她又怎会不重视。 夏老夫人则伸手从于嬷嬷手中接下老夫人的手臂,亲自搀扶着朝里面走去,态度也是十分的亲昵,倒像是当初不谙世事时的少女模样一 般,与自家姐姐闲来说话:“姐姐过来,妹妹岂有不来迎接的道理。倒是姐姐从府上过来要走上大半个时辰,想必也是有些卷了。咱们先去 暖阁,再叙话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暖阁,这前后三代人挤在一处,让这本就不算宽敞的暖阁显得有些拥挤了。不过一家人挤在一起,却也热闹。 只是老夫人皱着眉扫了一眼这暖阁,有些不悦的凝眸看向何梦芷,略带责备的道:“你姨母家人口虽不算多,但主子仆从的加在一起也 有小一百,这宅子这般小气,如何能住的舒畅。” 当初这件事情虽说是交给苏炳成去办,但最终操持的人确实何梦芷。自己的亲人,老夫人又如何舍得她们受委屈。如今看见这宅子的模 样,心中自然是有气。 老夫人生了气,何梦芷又有何好日子过。 第148章 竹林被劫持 老夫人如今也是七十好几的人了,在世的亲人就只剩下眼前这一个妹妹。原本与之千里之隔来往不便,也就是偶尔通个书信,年节下礼 尚往来。如今妹妹遭逢巨变前来投靠,不论是亲情还是面子,她都容不得夏老夫人受半点委屈。 原来的本意是要留夏家一家人住在苏府内,这样自己就近照顾也方便。反正苏府家大业大,要养十几个闲人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是 夏老夫人到底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自有她的傲气和自尊,怎么都要自己出来单独开府居住,不肯打扰姐姐。实在没有办法,老夫人这才答应 ,并慎重交代自己儿子一定要寻个好地方,安置自己唯一的亲人。 本来这事儿她一直很放心,但今日一看,显然自己是太放心了。 这夏府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前前后后一共五进院子,再加上花园和布景,少说也能住个几百号人没问题。 只是这区区五进院子有怎能入得了老夫人的眼呢,苏府随便一个客院拉出来都比这要好得多。 再加上这暖阁里装饰简陋,一眼望去也挑不出几件太值钱的东西,越发让老夫人觉得恼火,也就不管不顾,当着众人的面发出责难。 何梦芷当场被问责,心中自然是委屈,却也不敢申辩,只能绞紧了帕子白着一张脸坐在位子上。后槽牙紧紧咬着,腮帮子一阵发疼。 夏老夫人听出她语气中的怪责,登时开口替何梦芷解围:“姐姐,不怪他们,是我让他们选个小电的地方。你也知道我家的变故,如今 手头上并不怎么宽裕,这一大家子人总要养活,能节省的地方也该节省一些才是。再说这宅子我觉得挺好,清幽雅致,那些景致看得出来也 是费心建造过的。侄媳已是费心不少,您就不要再责怪了。” 这话看似是在帮何梦芷解围,可在明月听起来,倒像是在哭穷一般。 果然,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阴沉得厉害,似笑非笑的扫了何梦芷一眼:“看来如今我说的话,是没有什么分量了。” 这话一出,何梦芷立时诚惶诚恐,不安的站起来朝老夫人行了个礼,满眼都是委屈,却又不敢申辩,只能小心翼翼的道:“母亲,媳妇 万万不敢。实在是……实在是……”咬了咬唇,又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面色复杂的看了老夫人一眼,垂下眸去。 “姐姐,你就别在为难孩子了,都是我的错,你消消气可好。”夏老夫人端着和善的笑脸凑过来拉住老夫人的手,像个对着姐姐撒娇的 小女孩一般,但又不比天真纯善的女孩来的亲昵骄纵,多了一分岁月沉淀的沉稳气度,让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不少。 自己这个妹妹,还是如同小时候一样的善良,舍不得看她人受过。也喜欢粘着自己,对自己撒娇,让自己心里的火气就像被一汪清泉注 入,瞬间消散干净。叹口气,无奈的瞪了夏老夫人一眼,只能恨恨道:“你啊,到老了还是这个样子。罢了,然后有什么困难,可一定记得 跟姐姐说。” “好!”夏老夫人笑的慈善乖巧,又拿眼睛扫了底下的人一眼,这才道,“我有些体己的话要和姐姐说,你们都先出去吧。大房,好生 招待你表嫂。” 明月随着众人退了出去,走到暖阁门口时,眼风不留痕迹的在夏老夫人身上扫了一圈。如果她刚才看的不错,这个夏老夫人绝不像表面 上的这么简单。她对老夫人表现出来的姐妹情深亲昵眷恋,只怕也是别有用心。但就她刚才话里有话的带出她如今家境不丰,无法大肆花费 这一点来看,今日她请老夫人过来,只怕目的可没那么单纯。 试想一下,一个家境不丰厚,连大一点的宅子都买不起的人,又怎么可能穿着一身蜀锦巧丝的苏绣袄裙呢。但就夏老夫人身上那蜀锦的 价值,以及上面精致绝伦的绣工,这件衣服怕是不比这个宅子少花费半分吧。 只不过精明如老夫人,到底还是被一个所谓的亲情蒙蔽了眼睛。嘲弄的笑了笑,明月跟着众人的脚步,从二进院的暖阁一路到了后院花 厅。 在花厅中小坐了片刻,陪着一起说了些不痛不痒的闲话。何梦芷因为方才的事情脸色一直很难看,对于夏家大房长媳的热情也提不起丝 毫应付的心境,冷淡的敷衍了几下,一时气氛倒是有些尴尬。倒是小一辈的几个聊得格外欢畅,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中秋擂台上宋灵得了 魁首的那篇文章是抄了苏明珠的闲时之作一时上来。 明月听着觉得无趣,便随口找了个想要四处走走,欣赏一下夏府景致的借口,从花厅中退了出去。 一路闲步,刚走到东侧角的一个小花园时,倏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嚷嚷着说要抓贼。明月转身想要避开,免得无端惹了麻烦 ,谁知才走出不到两步,身后一股大力袭来,脖子上就多了一只冰凉的大手,紧紧箍着她纤细的脖子。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低沉嘶哑的男声 ,威胁恐吓道:“别出声,否则我要你的命。” 两人旁边便是一处翠竹林,虽然不大,但也算得上是藏身的好去处。那人掐着明月退进竹林中,屏气凝神未在说话。 嘈杂的脚步声从林外传来,有人咕哝了几句,似乎是在眼前丢失了小贼十分不满,又嚷嚷着朝远处跑去。 等到重新安静下来,明月这才镇定如常的开口:“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你这丫头倒是有趣,被人挟持还能这么镇定。”那人的语气依旧嘶哑,听得出是故意压抑了嗓子做出来的假声,很明显是不想让人知 道他的真实身份。 “害怕有用吗?要是我说我害怕,你就会放开我了?”明月语气不屑的道,明知道害怕无用,又何必要做出那种畏缩的样子。更何况她 有什么可害怕的,且不说这人身上根本没有杀意,就凭她的伸手这人也别想讨得什么便宜。 那人不由得一愣,显然没见过这么伶牙俐齿,被人劫持了还能镇定反驳的小丫头,一时不由对她生出些许好奇。 竹林外,又有细碎脚步传来,并伴随着女子恼怒的嗓音:“那个贱人,毁了我的清白不说还把我害的如此境地,如今祖母居然还让我视 她为恩人。哼,凭那贱人也配。” “小姐莫要生气,如今您好歹也是白世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平阳侯府那边下锅来的聘礼可是让满帝都多少的闺阁小姐们都嫉妒不已 呢。至于三小姐,那不是还有大小姐在么,凭大小姐的智计,还能毁不掉她?!再说了,您身后那位大人物,不是也对她恨得咬牙切齿么? 依奴婢看,三小姐得意的日子也快要到头了。” 这两人的声音,明月可谓是熟悉至极。可不正是她的死对头苏明玉,和她的丫鬟绿绕么。 听她们说话的声音似是隔着不远,怕是再两步就要走到林子里来了。这片林子在偏僻角落,苏明月也没想到她们居然会跑到这里来,心 中一时也生出了一丝焦急。 要是被她撞见自己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还不知道她要编排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于是赶紧偏头,压低了嗓门对身后男子道:“我知道 你受了伤,如今我妹妹来了,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这儿有一瓶疗伤的圣药,你吃了后稍稍调息便可恢复,到时候自然有办法离开这里 。我不愿让人看见我和你一起,否则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那人又是一愣,看见她递来的白色瓷瓶,听到外间脚步渐进,也来不及细想便抓过了飞身掠起,踩在竹枝上,借着茂密竹林掩住身形。 明月扫了一眼,不仔细看确实难以发现,也就放下心来,飞快整理了一下衣裙,对着出现在林子那头的苏明玉浅浅一笑:“妹妹,背后说人 闲话,最好还是确定一下会不会被人听见。” “你这个贱人怎么会在这里,哼,听到了又怎么样,不要以为你巧言迷惑了祖母,就没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说白了,你也不过就是个 贱人生出来的野种罢了。”一见到那张让人厌恶的丑陋脸孔,苏明玉就气不打一处来,怒火蒸腾之下,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还以为这段时间她在外面让人调教得学乖了,看来还是老样子,当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苏明月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骂了回去:“ 妹妹这话骂的真是毫无道理,我既没有抢自己姐妹的未婚夫,也没有婚前勾引男人上床,虽说长了一副不堪入目的丑样子,但至少还知道什 么叫女儿家的矜持和羞耻。倒是不比妹妹,这么放得开。” “苏明月,你真以为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当日在灵山寺,明明是你指使紫菱在我身上动了手脚,我才会做出那种事来。还 有那日在街上,也是你安排的对不对。你真是蛇蝎心肠,这么多年,我们真是错看了你。”苏明玉气的浑身颤抖,眼里怒意燃烧,看着她咬 牙切齿的道。 “妹妹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可没有让你拿鞭子抽打郡主,也没让你拉着白玉枫上床。妹妹既然不知廉耻的做出这种事情,早该想到会承 担什么样的后果,不是吗?” “你……”苏明玉气恼得不行,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明月就是一巴掌呼过去。 第149章 被算计的黑衣人 轻松钳住她回来的巴掌,反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抽了回去。明月一脸快意的笑,狭长凤眸流光潋滟,说出来的话简直要把苏明玉气的一佛 出世二佛升天:“这一巴掌,是教训你长幼无序,对长姐出言不逊。” “啪!”挥手又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教训你做人不要太嚣张,自己犯了错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就该乖乖夹着尾巴做人,而不是像 现在这样四处挑衅半点不知收敛。” “啪!”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回敬你这么多年对苏明月的欺凌辱骂。从今日开始,若你再敢与我作对,别怪我连最后一丝香火 情都不念。” 发泄完了,把被自己打成了猪头的女人随手一扔,啪啪啪拍了拍手掌,一脸嫌弃的样子:“滚吧!” “苏明月,你这贱人……”被几个巴掌打的晕头转向,苏明玉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烧得灰飞烟灭,身为宰相府嫡出的小姐,她从小就是 在众人的呵护中长大,父母的怜惜,兄长的庇佑,何时让她受过这般痛苦,一时间只想扑过去要死那个嚣张的小贱人。杏眸燃烧着熊熊火焰 ,满是怨毒的盯着对面打了人还没有半点愧疚的苏明月,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寒风从林稍掠过,带起簌簌声响。根根挺拔的翠竹身姿笔直,颇有傲骨。安静的空气中,传来一种奇怪的味道。闻起来……倒像是血腥 味! 苏明玉心头一动,美眸转了转落下几滴泪来,指着苏明月哭道:“你这贱人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把祖母和母亲叫来,让她们好好看看你 这贱人到底是如何恶毒,居然对自己的妹妹狠下毒手。” 说完,拎着裙摆不敢的急冲而去。那奔走的姿态,倒真像是受了委屈,急等着大人安慰撑腰的孩子。可惜,苏明月还是轻易就看穿了她 的企图。 “喂,你赶紧下来。”抬眸,朝着上面挂着的人唤了一声,“快走吧,不然待会儿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一抹黑影飘然落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落在她面前。墨色黑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额前一抹翠绿的宝石护额,寒风掠过,带起他黑衣袍 角,翻飞之间似乎有一道银色光线灵动闪耀。待要细看,又抓不住痕迹。一张脸甚是俊朗,剑眉星目,气质卓绝,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 可惜明月现在可没什么心思欣赏,一把抓过美男手臂便朝外竹林更深处拖去。这里是宅子东侧最角落的院子,想来竹林深处就是围墙。 凭这黑衣人刚才的身手,肯定能轻松翻过去离开。只是他现在要是不走,回头苏明玉带着一大群人过来,恐怕她到时候也百口莫辩了。 果然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一道高耸的墙壁出现在眼前。苏明月素手一指:“这儿是墙,你赶紧出去吧,回头要是我母亲和祖母看到我跟 你站在这里,你就死定了。” “哦?”黑眸淡淡瞥了过来,夹杂着一抹看不真切的笑意,“我怎么觉得,若是让人发现了,姑娘你的危险更大一些呢?” 男女有别,若是被人发现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年轻男子,孤男寡女的在这偏僻竹林里,只怕会有不少难听的流言传出。到时候毁了的可 是女儿家的名声,只怕有些性子烈一点的直接就受不住编排一根绳子吊死了。 明月斜睨他一眼,极为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转身就走:“随你便吧,你虽然武功高强,但也架不住人多。回头被抓到了乱棍 打死的时候,大可看看咱们俩到底谁会比较惨。”走开几步又倏地停住,回头笑的眉眼弯弯,“忘了说了,方才拖你过来的时候,我不小心 把我师傅给我的毒粉抹在了你身上。不过我这个人记性不怎么好,记不得自己刚刚抹的到底是什么毒粉了,这可怎么办呢?”狭长凤眸微微 眯起,透着犀利冷冽的光芒。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威胁,黑衣美男丝毫没有变色,反倒现实的双手环胸,手指轻拍胳膊,黑眸中透出几分寒冽的冷意:“你在威胁我? ” “威胁?怎么会呢?你看我这天真无邪的漂亮丹凤眼,怎么都不像是会威胁人的呀!”指着自己晶亮的双眸,苏明月一脸的纯善天真, 然后葱段般的手指一根根竖起,口中配合的数道,“1,2,3……哎呀,你的手指怎么看起来不太灵活的样子,该不会是觉得指骨里又麻又 痒又痛吧。怎么办,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拿不到解药的话,待会儿别说家丁护卫了,怕是一个小丫头都打不过了呢。”粉嫩的小嘴儿大张 着,语气夸张的大喊,还一副为他着急着紧的样子,气的黑衣美男心中怒火一阵烈过一阵。 从小到大,他还未曾被人如此戏弄玩耍过,没想到一时失手着了道,竟被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怪他太过大意,本 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没想到居然是只爪牙锋利的狼崽子。眼下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黑衣美男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冷哼,纵 身飞掠过高墙,自那边扔过来两个硬邦邦的字:“解药!” “噗……”明月捂着嘴直接笑喷,一边飞快的跑回刚才的位置,一边欢快的喊道,“拔掉你左手关节处的竹刺就好啦,笨蛋!” 最后那两个字分明是咕哝,却又不轻不重刚好让墙外的人听见,一声响亮的噗通声传来,墙内的明月笑的越发放肆,银铃般的嗓音和着 寒风簌簌的声响,竟异常悦耳,如同冰凌碰撞发出的声音一样清透却直入人心深处。 墙外原本怒火中烧恨不得再翻墙过来把这丫头抓来暴打一顿的黑衣男子在听到笑声之时,满腔怒火在瞬间消弭无踪,心中奇异般的平静 下来。眼前浮现起那一双灵动清透却时时透着狡黠的凤眸,嫣红的唇瓣不由掀起了一丝浅薄的弧度。抬手垂眸看去,左手肘的位置果然插着 一截竹刺,漆黑的眸子闪过一抹笑意。那丫头,倒是比他见过的寻常女子要有趣得多。 匆忙回到方才与苏明玉撞见的地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留下任何不妥的痕迹之后,明月这才摆出一脸恬淡闲肆,悠然漫步的在竹林中走 着,不过才走了数步,苏明玉已经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过来。 见她还在原地,苏明玉唇角浮起一丝冷笑,眼底的幸灾乐祸尤其明显。这个贱人还真是有恃无恐,居然还敢留在这里,看来是不知道她 已经发现了。大步走到她面前,讥讽的开口道:“祖母、姨奶奶,方才玉儿就是在这里碰到了三姐。不过当时三姐似乎很慌张的样子,生怕 我进去竹林里查看,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我几个巴掌,明显就是心虚。当时我虽然闻到了血腥味,确定今日闯入府中的贼子确实藏在这里 ,却摄于她的淫威不敢进去查看。如今祖母和姨奶奶来了,还请为玉儿做主。” 她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再加上那一张红肿变形的俏脸又是最好的证明,不少人都信了她所说的话。 明月垂手站在一旁,嘴角噙着温婉的笑容,静静听她把这一番话说完,这才诧异抬眸,清亮凤眸中含了几分委屈,几分敢怒不敢言的憋 屈,和一丝畏惧畏缩,最终是一言不发的垂下了头。 老夫人瞪了一脸无辜垂手站在一旁的苏明月一眼,挥手对身后跟来的家丁道:“你们进去,给我好好搜搜看。” 既然他们要搜,就让他们好好找一找吧。明月微微闪身让开道路,让他们可以轻易进去。眉眼低垂的看着脚下碎石铺就的小路,神态安 然恬静,倒不像是苏明玉口中想要隐瞒的慌乱模样。 家丁们得了命令,自然认真查找,竹林的每一寸都不肯放过,上上下下翻找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了,最后仍是一无所获。小半个时辰 之后,一个管事飞奔过来汇报:“回禀老夫人,林中并未发现有藏过人的痕迹。” 他这话说的巧妙,不说没有找到人,直接说连藏人的痕迹都没有找到。要是没找到人,还能说是苏明玉离开的这段时间让苏明月给放跑 了。但连个痕迹都没找到,这就未免有些蹊跷了。 “没人?怎么可能没人呢?刚刚我明明闻到血腥味了,你们眼睛瞎了还是被这贱人给收买了,连找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你们还有什 么用。”苏明玉恼怒异常,劈头盖脸的一顿狠骂,完全不管现在是什么场合,又是当着什么人的面。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苏明月很清楚的看到老夫人和夏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作为老夫人,自己嫡出的孙女,相府的四小姐,本该是温文娴雅的大家闺秀,却不想如此口出恶语,而且骂的话还这么难听。不止是骂 了一些下人奴才,还当众辱骂自己的嫡亲姐姐。这样的人物品性,若是传了出去,苏府的脸面也要荡然无存了。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苏明玉 的事情是被人设计,那么现在她可以坚定的相信,她这分明就是咎由自取。 而作为夏老夫人,那心底的不快可是几乎要溢满出来了。 一个晚辈,到长辈家里做客,目无尊长不说,还当着人家主子的面指着别人家的奴才痛骂,这实在是一件极为打主人家脸面的事情。这 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无法忍受。 第150章 苏明玉再被罚 在看到苏明玉怒气冲冲站出去的那一刻,何梦芷就知道要遭,可惜有心要拦到底还是没能拦住,眼睁睁听着她把那番要命的话说完,都 来不及阻止。转头再看到两个老夫人变了脸色,越发觉得不好。正想要开口打个圆场,谁知夏家长媳秦氏已经按捺不住嘲讽道:“表嫂治家 有方,手底下的奴才想必定是可堪大用的。弟妹我小门小户出身,这调教人的功夫实在是比不上,让表侄女气恼,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这话明里捧着何梦芷能力出众,实际上却是在说她教女无方。堂堂嫡出的小姐,居然跑到别人家来指手画脚,实在是有失仪德。 原本还觉得有些理亏的何梦芷听到这话,已经溢到嘴边的道歉转了一圈变成了一声冷嗤,一双眼睛清冷讥诮,不阴不阳的道:“表弟媳 不知道,玉儿到底是相府的嫡小姐,相爷素来宠爱,手底下的人也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养成了这刁钻急躁的性子,遇着点事情就盼着能有得 力的人分忧。唉,这单纯莽撞的样子,我这做娘的也是担忧得紧。”她的女儿再不好,也轮不到外人来说三道四。说得好听是老夫人的娘家 亲戚,可她们又算得上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竟敢来指责她的女儿。堂堂宰相府的嫡千金,是随便可以轻易指责的吗。 所以她说起话来也就没有留情面,毫不避讳的把身份抬出来压人一等不说,还顺着别人的话暗讽她家的奴才不中用,再顺便讥讽一下她 们眼皮子浅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才调教不出来得力的人。这一番明嘲暗讽的话一说完,原本就僵硬的气氛越发凝滞。 两人唇枪舌剑的来往一番,那厢苏明玉却丝毫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反而得了何梦芷撑腰之后越发放肆。平日里骄纵的性子一上来 ,也顾不得长幼有序,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明月的衣襟,面目狰狞的怒吼道:“说,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别以为你装聋作哑就能糊弄 过去,当着祖母的面,你和恶贼私通之事还想瞒天过海吗?” “四妹,你、你、你为何要如此污蔑于我。”苏明月一连悲伤欲绝,眼泪黏在眼睫之上降落未落,素手掩着小嘴儿,神色哀戚眸底凄凉 ,终是狠狠闭了闭眼,任那两滴清泪落下,别过脸去哽咽道,“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四妹既然执意要栽赃陷害于我,我便承认了就是 。”这样的承认,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是迫于苏明玉的逼迫,反倒是对这个柔弱善良的三小姐生了怜惜之心。 苏明玉自然也看的清楚,知道她这分明就是在演戏,一时间气怒异常,满脸涨红怒意难平,目光阴狠的剜了苏明月一下,口无遮拦的肆 意叫喊起来:“苏明月,你这个贱人生的小贱人,你娘当初……”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何梦芷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的脸上。打完了,又不忍的看了她一眼,攥了攥打人的那只手,厉声喝道 :“玉儿,放肆!月儿是你的姐姐,你怎可如此出言无状,为娘平日里教导你的礼仪贤孝,你是都扔到脑后去了是不是。今日我若是不罚你 ,简直愧对月儿过世的娘亲。来人啦,把四小姐带回去,关在祠堂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祠堂一步。” “娘,你……”苏明玉原本就高高肿起的脸颊再受重创,登时觉得半边脸颊都失去了知觉,眼神更是难以置信,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娘亲 ,似乎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出手打自己一样。 面对女儿控诉的眼神,何梦芷第一次觉得自己往日的溺爱呵护,似乎有些错了。玉儿这般鲁莽、莽撞,日后到了平阳侯府,即便有自己 的妹妹撑腰,可是面对后院中那些女人的勾心斗角腌臜手段,如何是对手。现如今她连一个苏明月都已经对付不了了,日后还怎么对付其他 的女人,争夺夫君的宠爱。长叹口气,何梦芷别开眼不去看她,沉痛挥手,让人把她带走:“带走吧!” 几个丫鬟过来,半拉半拽的将苏明玉给拖走,还了竹林一个清静。何梦芷这才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走到老夫人和夏老夫人面前,噗通 一声跪了下去,深深磕了个头,带着颤音道:“媳妇代玉儿,向母亲和姨母请罪,还请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宽恕于她。”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举,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看着她苍白憔悴的模样,脸上犹自挂着泪痕,眼中也有不舍愧疚和懊悔,老夫人不由想 起了苏明玉这些日子在外颠沛流离吃苦受累的场景。到底是自己疼了那么多年的孙女,即便一时不满却也无法割舍那么多年的感情:“算了 ,你起来吧。这些日子玉儿在外还不知受了什么苦楚,想来是还未从那冲击中缓过神来,才会如此。回头让大夫过来瞧瞧,好好开两副药调 理一下。你也不必太过自责,玉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素日里也是个乖巧可爱听话的好孩子。身为长辈,好好教导也就是了。” 老夫人这么说,即是在给何梦芷台阶下,也是在为苏明玉圆场,向夏老夫人解释她为何会这样失态,免得今日的事情传出去,毁了苏明 玉的名声。她故意把苏明玉之前流离在外的事情说出来,无非也就是想把苏明玉的失态说成是受了刺激一时的冲动,这总好过是本性不纯。 夏老夫人也不是个蠢笨的人,后院争斗中出来的人,有几个是真的呆子傻子呢。朝身边的丫鬟打了个眼色,让她过去把何梦芷扶起来, 这才柔声劝慰道:“姐姐说的没错,这孩子我瞧着双眸清澈灵透,不是个有坏心的。你也罚得太重了些,刚刚吃过苦的孩子,哪里经得起你 这样惩处。回去教训一番也就是了,莫要再罚了。” 这话简直是正中何梦芷的下怀,她的宝贝女儿已经在外面吃了那么久的苦,她又怎么舍得让她刚回来就又受罚呢,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罢了。事情就这么被揭过,她自然是千恩万谢,巴不得尽快离开,好回去看看自己宝贝女儿那张脸。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说夏家的人随后 都表示不在意,不过老夫人还是觉得尴尬,没坐多久便以自己身子乏了还要回去做晚课为由,匆匆带着府里的人走了。 不管这件事情她们如何处理,今日的事情也堵不住悠悠众口。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想必明日关于苏明玉如何当众辱骂诬陷家姐,在人 家院子里指手画脚毫无大家闺秀修养的事情就要传遍整个帝都了。 反正她的名声已经不好听了,也不介意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苏府,玉络轩中。 苏明玉一回来便大发雷霆,砸了屋子里所有的器物摆件不说,还把一屋子丫鬟全轰了出去,连何梦芷特意请来替她治脸的大夫也不见,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大吵大闹。 得到下人的禀报,何梦芷也来不及追究苏明月,只狠狠剜了她一眼,便领着一众丫鬟婆子朝玉络轩飞奔而去。 她到的时候,玉络轩已经安静下来。贴身伺候苏明玉的大丫鬟绿绕战战兢兢缩在暖阁门口,不时探头朝室内看上一眼,又飞快的把头缩 回来,生怕里面会忽然飞出来一个花瓶把她貌美如花的脸给砸坏了。其他的丫鬟仆人则站的远远的,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会遭殃 成为主子的出气筒。 “都站在外面做什么,忘了自己的本分是不是。”看见满院子奴才那害怕的样儿,何梦芷简直气不打一出来,她的玉儿脸上有伤,这群 该死的贱婢居然让她一个人待在里面,却不去伺候。 一声吼,登时吓得满院子奴才做鸟兽散逃走,纷纷装作十分忙碌的样子,却一个都不敢往暖阁的方向靠。唯有绿绕还算争起,强打起精 神冲了过来,跪在何梦芷脚边拽着她绣花的襦裙哭求:“大夫人,您快去劝劝小姐吧。小姐把大夫轰了出去不让看,这都小半个时辰了,再 这么下去要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啊!” 听她这么一说,何梦芷哪里还敢耽搁,直接绕过绿绕朝暖阁疾步而去。一进去,满地的碎片十分扎眼。苏明玉歪坐在软榻之上,原本精 美的发髻散乱,黑发胡乱披在头上,一番发泄早已经衣衫不整,看起来跟个疯子简直没什么区别。那样狼狈的样子,实在是让何梦芷揪心一 般的疼,忍不住便扑过去将她抱在怀中:“玉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娘啊。” 被抱着的苏明玉没有半点反应,呆呆愣愣,像是傻了一样,不说话也不动。何梦芷越发着急,对这一旁的奴才声色俱厉吼道:“还愣着 干什么,赶紧去请大夫啊。”吼完又搂着苏明玉呼天抢地。 丫鬟们哪里还敢耽搁,赶紧去把之前被赶出去的大夫又抓了回来,生拉硬拽的带进暖阁为苏明玉瞧病。 可惜瞧来瞧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最后找了一些模糊的说辞,开了一些静养心神的药,又开了一点活血化瘀的膏,便告辞走了。 看着自己女儿变成这个样子,再想到苏明月那个贱人此刻还不定怎么畅快,何梦芷越想越气,实在忍无可忍,气冲冲的朝着初云苑而去 。 那个贱人,今日非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第151章 小白发威 天上挂着一轮银月,将本就一片莹白的大地再添一层银辉,白茫茫的,一眼竟似看不到头一般。 苏明月踩在蜿蜒曲折的小道之上,听着旁边雪花簌簌,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紫萱在前面拎着一盏红粉灯笼,烟纱薄雾一般,朦朦胧胧,美不胜收。 眼瞧着初云苑就在前方,院子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在这深夜之中倒觉得有些瘆人。 “小姐!” 一道黑影站在院子门口眺首盼望,看到她们出现,兴奋的纵跃过来。 “不是吩咐了不必等我么,天寒地冻,回头再冻出毛病来。” 一顿呵斥,却让紫情暖了心窝。激动的将手上的盒子捧到她面前,献宝似的道:“小姐猜猜,这是什么?” 小丫头,还来考她!凝眉沉沉思索片刻,苏明月自信的道:“可是银宝留下的蛋孵化了?” “额……”一句话,将紫情原本预备在舌尖的滔滔不绝全给顶没了,瞠大了一双美眸盯着她,娇嗔一句,“小姐,您能不能不要这么聪 明。” 这么说来,她就是猜对了?!苏明月一阵欢喜,双手接过盒子就要打开,却被紫情伸手过来挡住:“小姐,这小家伙滑溜的很,嘴里的 毒牙最是让人难防,奴婢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捉住它。咱们还是回了院子再打开吧,免得让它给溜了。” 苏明月抿唇一笑,月光之下,她覆面的面纱早已摘了下来,一双粉红色唇瓣柔软细嫩,就像是Q弹的果冻,让人忍不住就想触碰一下。 虽有满脸黑斑减弱了那笑容中的绝世风华,可是月辉之下那清单无双的笑,却仍旧带来一丝超凡脱俗的唯美来。只见她笑的眉眼弯弯,眼底 有让人看不分明的狡黠,一边掀开盒子一边自负的道:“放心吧,它才不会跑呢。” 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真容来。 一条小蛇静静蜷伏在盒子里,通体玉白没有一丝杂色。感觉到有人打开了盒子,小蛇睁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昂起蛇头,歪着脑袋,蛇 眼仔细盯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很吓人的小女娃,倒像是在打量。原本懵懂森冷的眼神渐渐变得平和,最后甚至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激 动的摆着身子从盒子里游了出来,爬到苏明月的手腕上之后身子沿着手腕绕成一个圈,蛇头含住蛇尾,就那么挂在上面,倒像是个白玉桌子 一般。 紫情和紫萱两人早已看傻了眼,原本小蛇游过去的时候紫情还很担心,想要伸手阻止,却被苏明月以眼神打退。如今看来,想必小姐早 就知道它不会伤害她了吧。 也对,连银宝那样的庞然大物都对小姐唯命是从,区区一条小白蛇,又能将小姐怎样。 “哎呀,你就是银宝的孩子啊,真可爱。我以后叫你小白好不好呀,你看你长得多漂亮呀。”柔软温暖的指腹在小白身上缓缓摩挲,稚 嫩软濡的声音透着真挚的欢欣和喜爱,显然是对小白爱不释手了。 小白扬起蛇头,又快速游到苏明月掌心,蛇头高昂吐着蛇信,尾巴摆来摆去。 看他这活泼调皮的样子,紫情和紫萱两人面面相觑,显然是不明白他到底在表达什么了。 她们看不懂,苏明月却是一清二楚,眉眼弯弯的点了一下小白额头,自说自话:“你也喜欢对吧,小白乖,咱们回家再玩。”话说完, 小白又乖乖游回苏明月手腕盘成个镯子,安然的样子显然也非常喜欢自己这个小主人。 刚走了两步,身后倏地传来一声细微响动。苏明月脚步一顿,刚要反应,却感觉手腕上的小白蠢蠢欲动,不由按住手腕,举到唇边小声 安慰:“小白乖,不理那些人,咱们回家。” 悠然返回初云苑,歪在榻上逗小白玩。暖阁里一片暖意,烘烤得人身子发软。紫萱守在一旁昏昏欲睡,苏明月干脆就让她先去睡了,自 己一个人玩。 没多久,有人打起帘子进来,苏明月只顾都上逗弄的动作,也不回头:“怎样?” “是大夫人,应该是想来找小姐出气,结果看到了小白。”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大夫人来都来了,怎么又突然回去了,还悄无声息, 她素日里可是这样的人。 看紫情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苏明月手食指挑住小白的腹部,小白身子摇摇晃晃,最后干脆收尾一垂,就那么挂在她的手指上悠然荡起 了秋千。将小白往紫情面前一举,冷不丁的动作吓了紫情一大跳,条件反射的往后一跳摆出防卫姿势:“小姐,你这是要干嘛?” “连你都吓成这样,更何况是她。”苏明月笑的前仰后合,凤眸之中光彩迸射。何梦芷之所以没有过来,只怕是想借着小白再给自己扣 上一顶妖女的帽子呗。 “收拾收拾,咱们出去一趟。” 宰相府,珍宝阁—— 两条人影悄无声息的飞掠而来,落在珍宝阁外一棵大树之上,借着浓密的树枝掩藏身形,朝珍宝阁中看去。 “奇怪,往日这个时辰,珍宝阁中巡逻的侍卫早就撤走,怎么今天里面还灯火通明。”一个黑影甚为不解的道。 另一人倒是更加镇定自若一些:“无妨,等等看。” 这棵树刚好正对二楼窗口,此时窗户大开,借着里面的烛光正好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只见珍宝阁的二楼放着几排架子,每个架子上又摆满了许多紧闭的盒子,想来那里面放的都是些奇珍异宝。窗户正对的那面墙上,一面 墙挂的都是宝剑。虽然并未出鞘,但属于神兵的戾气也能有所感触。 宝剑墙前面有一方小小的案桌,此时案桌后的梨花木紫檀圈椅上正坐着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 黑影清凉的眸子眯了眯,大半夜的,他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男人手上捧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他小心翼翼的拂去盒子上的灰尘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卷画轴,摊开放在桌上。手指抚上画作,眼 神中有痴迷和眷恋,有拳拳深情,亦有泼天的怒火。 这样复杂的情绪同时出现,就连黑影也忍不住有所触动,身子小幅度的颤抖了一下。 “谁?!”岂知这一下,居然惊动了珍宝阁里那个男人。 凤目蹿过一抹惊诧,随即镇定下来,任凭那人飞身扑出窗外,掌风朝自己隐身的大树上袭来,依旧牢牢抓住另一个黑影的手臂不让她有 所动弹,更是越发小心的敛去了呼吸。 她在赌,赌这个人并不是真的发现了她。 果然那一掌只是劈落了树上不少积雪和树叶,那男人飘身落在树下,间树丛间并未出现任何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或许是他精神太过紧张,草木皆兵,将落雪声当成了有人。 转身,男人跃回二楼,快速将画收起,放在盒子里,捧着走到一个角落。 不多时男人从珍宝阁大门出来,匆匆离开。珍宝阁随之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黑影又屏息等待了片刻,这才对吩咐道:“去将暗中守护的人清除,小心点。” “是!”黑影飞掠而去,不多时暗中传来噗噗的声音,像是有人倒在地上发出来的。一直留在树上的这个黑影这才飘身落下,走到珍宝 阁大门前。 门前一把大锁,黑影反手从头上抽出一根簪子,三两下打开大锁,推门而入。 “什么人,竟敢擅闯珍宝阁!” 谁知,们刚推开一条缝隙,一记劲风从里面袭来。黑影振臂飞退,丝毫也不停留的飞身离去。 一道稀薄的身影从珍宝阁中飞身出来,追着前面的黑影而去。 黑影左闪右躲,显然对相府地势甚是熟悉,那稀薄人影心中吃惊,越发想要将这人拿下,看看到底是谁。 可惜追到半路上,前面黑影倏地半空拧身,迎面射来一道银色光芒。 哼,竟然敢在他面前使用暗器。 稀薄人影拧腰错开,伸手去擒,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手到擒来之时,还发出一声得意冷笑。孰料下一刻,掌心一阵剧痛传来, 让他唇角笑意僵住,再也笑不出来。 抬眸看去,前面黑影哪里还有踪迹。手中闪着银光的暗器自掌心脱落,快速消失在眼前。 垂眸看到掌心中两个小小的血洞,这才察觉那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就是一条白色的小蛇。日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瞎了眼。 掌心黑气浮动,显然是中了毒,人影往嘴里喂了一颗解毒丹,用内里化开之后发现非但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有一条肉眼可见的黑线沿着 手臂筋脉飞快朝前窜起。 这人也算是个人物,居然快速反应以指尾剑,用内力深深斩断了臂膀。 压抑的痛呼之中,有着深深的怨念和刻骨恨意。不管今日那人是谁,他都要将其碎尸万段,以报今日断臂之仇。 月华西移,两条轻灵人影悄无声息从宰相府中翻墙而出,朝着帝都某处飞掠而去。 初云苑的房顶之上,一个穿着紫色锦袍的男子自黑暗角落中潇洒站起,甩手甩脚的活动了一下手脚,不满的咕哝:“这丫头大半夜的又 要去哪儿?刚闹了一场还不够吗?” 不满归不满,追过去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那可是他放在了心尖儿上的人,哪里舍得她出半点差错! 第152章 咬死登徒子 璟王府—— 当今圣上御笔亲提的三个大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大门牌匾精雕细琢,两旁精致灯笼高高挂起,门前巍峨石狮威风凛凛,让人 不敢来犯。 但偏偏,就有那么两条不知死活的黑影自墙头飞掠而过,还大摇大摆的落在花园里,一点都不知道要掩藏身形。 “咦?”花园黑暗中的某处角落传来一声惊讶呼声,随即两人身边又多了第三条黑影。 片刻后,璟王殿下的卧室被人敲响:“殿下,明月小姐来了。” 房中响起簌簌声响,紧接着烛火被点亮,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蓝衣小厮恭敬的站在门口:“明月小姐,里面请吧。” “月儿,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璟王拥被而坐,身上歪斜的披着一件青衫,满头青丝泄在肩头,凌乱中透出一股难言的魅惑。苏明月刚一踏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 美好的画面,登时觉得脸颊生晕,不自在的别开眼:“你先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奸计得逞,璟王笑的好似一只偷腥的猫儿。冷殇大步过去伺候璟王起身,眼底笑意闪烁。自己这个主子啊,以往算计的都是利弊人心, 如今倒是算计着怎么把人家清清白白的闺阁小姐勾搭到手。主子啊主子,要是被人知道您这天才的头脑里想的尽是这般儿女情长的事情,怕 是要让人笑掉了大牙。 不过感情这种事情,旁人看来都觉可笑,唯有当事人乐在其中。瞧瞧人家璟王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就知道了,这是打心底里觉得高兴 呢。 “月儿,你有何事要问我。”收拾停当,冷殇推着璟王过来。晶莹剔透的手指亲自执壶倒上一杯热茶,拉过苏明月的小手捧住,触手间 的冰凉让他不满的皱了皱眉,“冷殇,吩咐人暖个手炉过来。”月儿的手指这么凉,回头可别惹上了风寒。 他这贴心的举动让人窝心不已,也不忍拂他好意,只能任他安排。喝了口热茶,驱掉身上不少的寒意,凤眸轻抬,内里华光潋滟,意外 的认真。苏明月单刀直入的问:“苏炳成可会武功?” 记忆中,宰相乃是文官,苏炳成素日里也不像是会武的样子,低眉浅笑更像是个算计人心的城府之人。只是今夜亲眼所见的事情,让她 由不得要问一问。 果然,璟王闻言也是一愣,沉思片刻后方才答道:“据我了解,是不会。”恰好冷殇捧着下人准备好的手炉过来,便又问他道,“针对 宰相的调查之中,可曾说过他会武?” “主子,宰相大人乃是文官,并不会武功。”否则早就去建功立业,以他的手段和智谋,如今肯定早就是一品军侯,手握雄兵,可不比 一个宰相虚名来得更加实在些么。 冷殇的话让苏明月和璟王都深深蹙起了眉头,陷入沉思之中。不明白自己这话有何不对,冷殇转头看着紫情,眼神询问。 “今夜我和小姐夜探珍宝阁,无意中看到相爷施展武功。据我判断,他的武功绝不在你之下。”冷殇乃是王府中功夫最厉害的一个暗卫 ,要不然也不可能成为贴身保护璟王安全的人。紫情这句话,无疑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湖面,激起翻天覆地的浪花。 如果苏炳成真的有这么好的武功,那他又为何要隐藏。又为何甘心从政,而不是去沙场之上建功立业。 忽觉手腕上的小白有些骚动,苏明月回过神来,撩起袖子。只见小白如同一道闪电蹿了出去,直袭璟王。 这一异变,不止是冷殇,就连苏明月自己都被吓到了。 “小白……” “主子……” “王爷……” 三声惊呼同时响起,但实在是事发突然,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想要救援根本就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白张开小小蛇口,狠狠一口 咬在璟王白嫩细腻的脖子上,立时出现两个留着暗黑色血液的血洞。 “锵!”冷殇拔剑出鞘就要一剑挥过去将小白砍成两断,却被苏明月厉吼一声给止住,“住手,不准伤害小白。” “明月小姐……”冷殇双目赤红,看着璟王开始泛起黑气的脸颊,情急之下就想扑过去替璟王把毒吸出来。 这一场异变发生的速度太快,小白的毒性又太强,导致苏明月根本没有任何时间思考询问小白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能先飞快抽出两 根银针扎在血洞两侧,期望可以压制毒性。但让人惊讶的是那毒性只是被压制了片刻,便又汹涌起来,黑气已经将璟王一张如同冠玉的脸染 成了锅底黑,便是镇定如苏明月也不由慌了起来。 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在场众人的慌乱,小白悠然自得的又游回苏明月手腕上,一双漆黑的蛇目落在苏明月指尖擒着的第三根银针上,仿 佛是知道了她要做什么,小白忽然飞快的爬到她的手指上,尾巴缠住手指狠狠用力,阻止她施针。 “小白,放手。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从黑气的强度就能看得出来,她不一定能解得开这种毒,可是要是不让她试一试的话,她怎 么能心甘。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倾心相许的人,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因为她。不,绝对不可以。 苏明月凤眸赤红,目光冰冷的落在小白头上,仿佛小白要是再不松开尾巴,她就要狠狠一针扎在他的脑袋上一样。 被这样的眼神吓住,小白一双蛇目居然氤氲了一些水光,像是无限委屈一般,伸出蛇信在苏明月的手背上舔了舔。 小白异常的反应让苏明月心中生疑,虽然小白是一条蛇,还是一条灵智未开的小蛇,出于蛇的本能可能会攻击在他看来觉得危险的人。 可是她和璟王关系亲密,而且从她来了之后璟王一直也没发现小白的存在,他到底是哪里觉得没有安全感了,非要咬他一口。 “噗!” 她这边还在思考着小白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那边璟王已经毒气攻心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那血落在地上,飞快凝结成冰,瞬间将里面蠕动的虫子给冻成了冰渣,倒像是一朵冰花里面开出的花蕊,红艳艳的花瓣里面是白色的花 蕊,十分璀璨夺目。 “咳咳……”吐血过后,璟王剧烈的咳嗽起来,冷殇益发恼怒,一双黑眸满含杀意的落在小白身上,后者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半空中 有劈啪作响的火花无声燃烧。 “天爵,天爵你怎么样?”吧嗒,一滴眼泪从苏明月眸中滚了出来,落在面前的小几上。璟王惨白的脸色,气若游丝的样子,让她整颗 心都被揪了起来。如果说此前她只是因为感动,因为他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而觉得可以依靠,却还是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强迫自 己有所保留的话,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沦陷了。 生死之时,那些所谓的阻碍所谓的不安所谓的迟疑统统消失不见。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她明明比谁都更懂得这个道理。 “你、你叫我什么?”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璟王斜睨着眼神,迟疑的看着她,那小心翼翼的神色中暗藏的惊喜,让苏明月最后 一根理智的弦也崩断了,忍不住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在他耳边重复呢喃,“天爵,我叫你天爵,不然还能叫你什么。你先别说话,我这就 带你去师傅那里,他一定有办法救你,一定可以。” “不、不用了,我……” “什么不用,怎么可以不用,难道你现在就想抛下我一个人不管了吗?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种想要就要想抛下就抛下的人,你要是真 的敢抛下我,我发起疯来说不定会屠你满门。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对我来说,还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手底下的力道加大,阻止他说 一切丧气的话,一口气将威胁的话全抛了出来,只希望他不要离开。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震慑住,片刻后反应过来她的担心害怕,心底像是被注入了一碗蜂蜜一样,甜腻的让他连笑容都散发着甜香味 。拍了拍她的肩,小心翼翼的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出来,黑眸对上那双还沁着水色的凤眸,认真的道:“真的不用了,”见她又要说话,一低 头,薄唇含住那两片觊觎已久的粉唇,将她要说的话尽数堵回了嗓子里。霸道温柔的吮吸开始,周围的空气都像是放在了炽焰上烘烤,温度 高得吓人。 冷殇和紫情从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石化,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围观人家亲热,登时闹了红脸,忙不迭的退出来。临走时, 顺带捎上那条仿佛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再给璟王一口,咬死这个占了她主人便宜的登徒子”的小白。 温柔的吻一直持续到两个人几乎要窒息了才恋恋不舍的分开,苏明月早已酡红了一张俏脸,眼神迷醉,唇瓣水润透亮,还有一点发肿, 却格外的诱人。 强自按捺下心底燃烧的渴望,璟王殿下憋得辛苦,连汗都出来了,却还不忘向心上人软语解释:“我说不用,只是因为我没事,小白那 一口不是要伤害我,刚才……就是最好的证明!” 轰,脸上的温度瞬间又升高了! 第153章 借刀杀人 一连好几天,整个相府都处在一种紧张诡异的气氛当中。 听说是府中进了贼,把宰相大人重金聘请来看守珍宝阁的江湖高手都打伤了,还残了一条胳膊。所以府中正在大肆搜捕,要抓住那两个 小贼。 之所以要在府中搜捕,而没有直接闹到京兆尹和刑部去,是因为那江湖高手说那人对府中的地形无比熟悉,借助了花园中的假山和景致 藏匿遮掩,这才暗中偷袭用一个银色的暗器伤了他。相爷对他的话好像是深信不疑,果然只在府中暗中追查。 宰相府中一时人心惶惶,不少下人都在暗地里议论,这个所谓的什么江湖高手肯定是胡说八道,那所谓的内贼借着府里地势偷袭伤了他 的话肯定是为了保全自己高手的脸面故意编造出来的,反正也没人看见,还不是由着他说了算。 苏明月这几日表现的异常乖巧,就待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简直就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接连来的出名让她在帝都中的高门权贵之间 成了名人,不少府上都下了帖子邀请她去参加诗会、茶会、花会各种会,都被她找各种借口给回绝了。当然帖子都是直接下给宰相府,而不 是单独下给她的,所以宰相府里其他的千金都去赴宴了,也不算是拂了那些人的面子。只不过一时之间,宰相府三小姐清高自持的名声倒是 传了出去,之后也就少有人来请她了。 宰相府,荣华院中—— 何梦芷一身藏蓝色对襟珠花的袄裙,捧着兽金暖炉坐在暖阁之中,手边摆着大厨房刚送来的精致点心,却一块儿都没有碰,只是不断朝 外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一个丫鬟打起帘子快步进来,跪在她的脚边道:“夫人,三小姐在梅园赏梅。奴婢趁着她摘梅花的时候看的清 楚,她腕子上确实戴着一个白玉镯子。” “好!”何梦芷一拍小几,神色激动,抑制不住的笑道,“将这些点心带上,相爷终日为国事操劳辛苦,想必此时也有些饿了。” 书房中,宰相府苏炳成端坐书案之后,沉着脸听李管家汇报近日来的调查结果。 “相爷,奴才已经严加核查过了,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会不会是……”擦了擦脑门上滴落的冷汗,李管家后面的话不敢说出来。 食指在桌案上不轻不重的敲着,发出咚咚的声音,异常沉闷,让书房里的气氛越发的紧张起来。李管家一脸畏惧,端正跪在地上,半点 都不敢马虎。半响之后,觉得自己施加的压力已经足够,苏炳成这才缓缓开口:“抓不到,只能说明你还不够用心。” “是,奴才定当竭尽所能,找出贼人。只是……”背上的冷汗如瀑布落下,一阵冷一阵热,里面的小衫早已经汗湿,李管家是强撑着才 没有倒下去。 “不必有所顾虑,牢记我说的话,彻查所有人。” 一句话,等于是给了李管家绝对的特权,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刚一走,门外的小厮又回禀道:“相爷,大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吧。”这个何梦芷连日来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失望,不过到底是相府的大夫人,太过冷落终归是不好,没得惹人闲话。听说上 次在夏府那边的表现已经有所好转,老夫人回来后还特意找他说了一次,让他也不要一直晾着。这么多天了,想必她该长的教训也都长了, 见一见也无妨。 书房门被打开,何梦芷将大氅解了交给丫鬟拿着,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嘱咐她等在外面,这才迈步进去:“见过老爷,我想着老爷操劳了 大半日,也该进些东西了。大厨房那边今日新做了一些点心,我特意给老爷送些过来。”说完拎着食盒上前站在苏炳成旁边,放下食盒打开 盖子,将里面的点心一一端出来,“我特意叮嘱他们按照老爷的口味,少放了些糖和花心,老爷尝尝吧。” 捻起一块白软醇香的糕点递过去,本是想着苏炳成若能接过吃上一口也好,没想到苏炳成直接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并连连赞叹:“嗯 ,确实不错,你有心了。” 这种许久不曾出现的闺房情趣如今重现,叫何梦芷一时颇有受宠若惊之感,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连眼眶都湿润了:“老爷!” “唉,你啊,就是这性子。”长叹口气,似是被她这番模样感染,苏炳成面目柔和下来,起身将她揽进怀中,拍了拍肩安慰,“你这些 日子确实是太早焦躁了些,你该知道老夫人素来喜欢沉稳大气之人。日后该如何做,你可懂得?” 这半是宽慰半是敲打的话,让何梦芷蓄在眶中的泪水滚滚落下,揪着苏炳成的衣襟哭的梨花带雨,好不伤心:“老爷,我知道错了,日 后行事定然更加稳重,为老爷分忧。” “嗯,这就好。”唇角上扬起柔和弧度,苏炳成状似满意的点点头,“你是个聪明的,我也没有太多可以指点。若是无事便先回去吧, 晚上让小厨房多准备几道菜,我们也许久未一起用晚膳了,”言下之意,今夜是要在何梦芷的荣华院留宿了。 没想到自己本来是想向老爷指明一个方向,却多了这桩意外收获,何梦芷自然是喜不自胜,捏着帕子点了点脸上的泪痕,躬身告退:“ 今年的梅花开得甚好,方才我还看见月儿在梅园中摘梅呢。老爷素来爱吃梅花酥,我也去摘些来做,老爷晚上来了也好多吃一些。这些日子 碧云妹妹操持家务我才发现,以前真是有许多不足之处。如今月儿的性子比以前不知开朗活泼了多少,方才我见着她起色红润,那瓷白的肌 肤衬着红梅傲雪,真是美得像画上的人呢。碧云妹妹新给月儿打的那个白玉镯子也好看,跟她很配。妹妹的眼光就是比我的要好些,以往我 只知要将最好的都给月儿,却不曾想过什么与她更相配些。如今想来,还真是惭愧,妄自月儿叫我一声母亲。” 这番感叹之后,便拎着空空的食盒转身出去。转过外间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苏炳成陷入沉思的模样,唇角缓缓勾起。 苏明月,这都是你自找的。 梅园之中,明月看中了枝头上最艳丽的那枝花,瞅了瞅四下里格外安静,就想运起轻功去摘,却被紫萱伸手一把抓住。 “小姐,如今非常时期,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呢,还是让奴婢来吧。”最近府里管家大肆追查那夜的贼人,想必暗地里也派了不少人监视 各个院子里的异动。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了想,苏明月点点头。紫萱手脚并用的爬上梅树,一点点朝那枝梅花靠拢,几次去够都够不着,一时树上树下,主仆二人都有些着急 。 正想说算了,却见头顶上白袍飞掠而过,梅树颤动,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形踩在花枝之上,朝苏明月露出温润如玉朗如清风的笑容:“三 妹可是喜欢这枝梅花?”手指点中的,正是紫萱方才费了好大力气也没够到的那枝。 “被人拿脚踩过,一股臭味,拿来作甚。”采花就采花,还非得炫一下轻功刷一把帅,正是看着就让人恶心。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唾 弃完之后朝紫萱招手,“紫萱下来,咱们回去吧。”好好的梅园,香气都被他的臭脚给毁了。 憋着笑从树上滑下来,紫萱双肩抽动的朝苏明月走去,见她没好气的瞪自己一眼,差点一下子没憋住破了功。小姐真是的,每次对大少 爷献来的殷勤都是这样硬邦邦的给顶回去,偏偏大少爷就像是吃错了药一样,还是巴巴的靠上来,像是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如果不是大少 爷和小姐兄妹的关系,她都要以为大少爷这是在追求小姐了。这个念头才从心尖上转过,紫萱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浸入了寒冬腊月的冰湖之 中,从头到脚都渗着凉意。 回头看去,大少爷眷恋的目光还落在小姐背上。那眼神中溢满的情意,绝不像是单纯的兄妹之情那么简单。难不成自己猜的是真的,小 姐也正是因为看穿了他的意图,所以才会对他表现得如此冷淡厌恶。 如果真是这样,她日后定要加倍小心才行了。快步跟上小姐的步子,紫萱心中暗暗做着计较。 身后,苏明轩还踩在梅花枝上,望着那一枝孤零零被遗忘的梅花,伸手摘下。这是,她看上的呢。 才出梅园的门,刚好碰上紫情过来。将手上的花篮交给她拎着,苏明月压低了声音问道:“如何?” “正如小姐所料,她去了相爷的书房。”紫情接过花篮,小声回答。 点点头,又问道:“那相爷呢,是何反应?” “她走后没多久,相爷就把李管家叫了进去,两个人在里面说了有半个时辰的话。奴婢不敢靠的太近,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 “嗯,看来还是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不然也不会把李管家叫去,想必是要有所动作,“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按照小姐的吩咐,都已经准备妥当。” “那就好,咱们回去吧!” 眸底狡黠光芒一闪而过,粉嫩唇瓣勾起一抹笑容,想要借刀杀人,那她倒要看看这把刀最后会杀去哪里。 今晚,就有好戏看了。 第154章 黑夜绑架 是夜,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偌大的相府之中,廊台水榭,均被镀上了一层银白月光,美得好似仙境。 看着窗外月色唯美,淡淡垂眸扫了一眼绣棚上一团缠绕在一起的丝线,看来绣花这种技术活,果然不适合她。 紫情从外面打起帘子进来,扫了一眼她手边放着的一团不明物,忍不住憋了十足的笑意,抖着双肩道:“小姐,一切都安排好了。” “好了,想笑就笑吧。”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不会绣花她还会治病呢,哪里就丢人了。顺手拿过一旁的暖炉抱着,问,“现在什么时辰 了?” “算算时辰,也该有动静了。”掐指一算,紫情笑道。 果然,她的话音才落,一声尖叫随之响起,宰相府中的平静也就此被打破。 荣华院里,正趴在大夫人身上辛勤耕耘的宰相大人被这一声尖叫差点吓软了,不由怒从心起,一个翻身从大夫人身上下来,套上衣裤披 了外袍出来:“怎么回事?” 守在外面的是何梦芷的贴身大丫鬟秋雪,见宰相大人一脸沉郁,满是被人搅了好事的不快,。想也是,这种事情中途被人打断,可知是 有多难受。 “回相爷,声音好像是从四小姐院子里传出来的。”福了福身子请安,秋雪面含三分羞涩的浅笑着回答道,一双盈盈秋眸波光潋滟,还 有一丝撩人的诱惑在里头。 “莫不是玉儿出了什么事?”何梦芷掀开床帘,赤脚披发的下来,一脸焦急。秋雪见状,赶紧从一旁的屏风上取下大氅披在她肩头,又 拿了一双鹿茸短靴让她穿上,免得着凉。 正要着人出去问,外头有丫鬟急吼吼的掀了珍珠垂帘闯进来,噗通一声跪在两人面前:“相爷、大夫人不好了,四小姐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苏炳成直觉不好,不知为何竟想起那晚夜探珍宝阁那个贼人用的暗器。相府中驻守珍宝阁的江湖高手乃是成名已久的 一个人物,乃是当年叱咤风云的第一剑客步青云,若不是他无意间有恩与他,又加之重金相诱,还不一定能请到。 这个步青云是他们这一辈的一个风云人物,出道时年仅二十岁,一手剑法出神入化、鬼神莫测。一连挑战了当时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几位 剑术好手,几场胜仗下来,名气轰动江湖。年少意气,纵横江湖数十年间也积攒了不少仇家。归隐后便在相府中做起了珍宝阁的看护,平时 很少外出,最新练武,到如今其武功早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可是那晚,内功已至化境的他仍然被对方一个暗器给废了一只手。据他所 说,那暗器乃是一条通体银色的小蛇,而且毒性堪称天下第一,他服了解毒丹也毫无用处。 “回相爷,四小姐、四小姐让人给绑走了!” 这段时间苏明玉一直乖乖呆在玉络轩养伤,今日伤好的差不多了,大夫说可以外出,她便迫不及待的出去,跑到平阳侯府去见白玉枫。 谁知一去便撞见七公主凰凤怡正和白玉枫在一起,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一时骄纵的性子上来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冲上去就和对方厮打在 一起。白玉枫见状,自然是要把两个人拉开,顾忌到凰凤怡公主的身份,加之对苏明玉这个未婚妻实在是不感冒,如今被迫娶她心底憋了一 肚子火,对她下手就有些失了分寸。苏明玉登时不依,大吵大闹不止,最后实在是没办法,惊动了平阳侯夫人,这才将这场风波平息了下来 。白玉枫亲自送公主回宫,一路闻言软语哄着,苏明玉越发不乐意。回相府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又把屋子里伺候的几个丫鬟暴打了一顿 ,早早就睡下了。谁知道刚睡下没多久,屋子里忽然才闯进来一个黑衣男人,一巴掌就把她给拍晕了,连带床边守夜的丫鬟也被拍晕。扛着 正要走呢,绿绕突然推门进来,撞见了自然是一声尖叫,这才惊动了府里的人。 不过那人身手也好,几个纵跃就消失了。满府的侍卫团团转,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还是大少爷及时赶到,循着贼子的踪迹追了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何梦芷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宰相还能保持镇定,带着随后赶来的管家先一步到玉络轩查看。 到的时候,院子里站满了人。老夫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二夫人正忙不迭的将狐皮大氅、暖炉和小毯子一股脑往她身上堆,就怕老夫 人受了凉。府里的几个姨娘站在一边交头接耳,不时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苏明玉闺房。苏明珠几个姐妹也都在这里,捏着帕子一脸的焦急。香 沫挺着个大肚子也站在人群中间,小心翼翼的搂着肚子,还要好奇的跟旁边的人打听。柳箬第一个发现苏炳成到了,甩着帕子扭腰过来,娇 软身子靠近的那一刻便倚了上来,像是没骨头一样挂在苏炳成身上,做作的捏着帕子沾沾眼角:“老爷,这可怎么办呀!” 对于她这做派,其他人都表示非常不屑,老夫人警告的不虞眼神瞟来,可惜柳箬正忙着朝宰相抛媚眼,一点也未发觉。 “相爷,被打晕的两个丫鬟已经醒了,要现在带过来问话吗?”她看不见,有人却能看见,蒋碧云缓步,屈膝福身的道。 闻言,苏炳成直接一手挥开挂在自己身上的柳箬,满面隐忍的怒意,厉吼道:“带过来!” 朝身后打了个眼色,两个见机的小丫头飞快跑走,不多时押着绿绕和负责守夜的丫鬟芍药过来。将两个丫鬟押着跪下,蒋碧云这才扭身 看着她们道:“你们且将事情仔细说上一遍吧!” “相爷明鉴,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今夜轮值守夜,小姐早早熄灯歇下之后没多久,奴婢便觉脑后一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本来是四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绿茵出事之后,她是最有希望顶替她的位置成为大丫鬟的人。谁知道四小姐忽然出事,现在别说是晋升 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很难说。 “那你呢,也不知道?”反问的语气里透出浓浓的不耐,像是她敢这么说的话等待她的就是死路一条。苏炳成竭力压抑着怒火,但很显 然并不成功。堂堂宰相府的嫡出小姐,被人在自家屋里劫持,这帝都还有王法没有啊! 绿绕身子一颤,被相爷眼底的阴鸷暴戾吓得没了三魂七魄,哆嗦着道:“奴婢、奴婢忽然想起有一事未向小姐禀报,所以、所以想来告 诉小姐,谁知谁知刚走到门口正好碰到有一个黑衣人扛着小姐出来,一时惊慌之下大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对方打晕了。他、他蒙 着脸,奴婢、奴婢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一边说一边拿眼去看宰相的脸色,见他阴沉的面色并未有所好转,不由颤抖一下,又撕声补充 道,“但是、但是奴婢看见,他右边眼睛的眼尾有一颗小痣。要是、要是奴婢再见到的话,一定、一定能认出来。” “哼!”苏炳成面色不虞的哼了一声,转头看到老夫人还一脸担忧的坐着,如今天色已晚,老夫人又年事已高,天寒地冻的再这么下去 必然会出事,于是走到她面前劝慰道,“母亲先回去歇着吧,天寒地冻的,您要是再有个什么好歹,可叫我如何撑得住。” 老夫人沉思片刻,知道自己在此处除了添麻烦也确实做不了什么事情,便让李嬷嬷扶着回去了。那边二夫人也遣散了其他人,大家见没 机会把相爷往自己屋里拽,也就纷纷甩着帕子扭腰回去了。不能抢到相爷,四小姐结局如何与她们何干,她们才懒得管呢。 等到一群人散尽,苏炳成有些颓然的在石凳上坐下,刺骨的凉意让他原本沸腾的怒火瞬间熄灭不少,被烧毁的理智也渐渐回笼。 这些人为什么会绑架玉儿,他们到底有何目的,难道说……甩甩头,不,不会的。那件事情除了他之外,天底下只有一个人知道,可是现在那个人早已是个死人了,这个消息又怎么会泄露出去呢 。 “父亲,父亲……”连续唤了两声都没能得到回应,苏明珠素净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难不成父亲还在生她的气,所以这些日子以 来才会故意冷落她,甚至都不带她去东宫见太子了。抬眸望去,见苏炳成一副沉思的模样,想来是没有听见,不由又加重了声音唤了一句, “父亲,女儿吩咐人在暖阁中烧上了炭火,咱们不妨去暖阁中等候消息吧。大哥已经追去了,想必玉儿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父亲不必太担心 。” 回过神来,见自己大女儿脸上恬淡乖巧的笑容,那张素净小脸上显见的落寞和眼圈下的幽黑,说明了这段时间的不如意。想来也是,自 己这段时间的冷落对于这个自小疼爱的大女儿来说定然是无法接受。她一贯乖巧,想来最近的事情应该都是受了她母亲的影响才会如此。这 么想着,脸上线条便柔和下来,再看她衣衫单薄,想来是听到声音便着急赶来,不由伸手将她拉起,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关切道:“ 即便是关心玉儿,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多谢父亲!”苏明珠感动的热泪盈眶,察觉自己情绪失控,慌忙被转身子擦干泪水。 见状,苏炳成心底越发柔软。父女亲情,该当如此。 眼前又浮现出另一张丑陋倔强的脸,眸底不由添了一抹忿然。 第155章 祸水东引 安静下来的宰相府,竟空旷得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墓,阴森得让人觉得可怕。 扫了一眼窗外夜景,银白的月光像是一匹上好的流光锦缎,给大地穿上了一件上好的外衫。转了转黝黑的眼珠,明月托腮回眸:“紫情 ,咱们也该出场了!” 拿上大红色的貂毛大氅,套上鹿皮短靴,临出门的时候紫萱又把兽金暖炉递了过来,上下再检查一番确定暖和,这才放她离开。 “紫萱这般细心体贴,来日定是个贤妻良母。” 调戏完自己的贴身丫鬟,这才心满意足的领着紫情离开。匆匆赶到玉络轩,得知苏炳成等人还在暖阁里等着,便直接杀了过去。 “见过父亲、二娘,姐姐。”见过礼后,明月焦急的上前一步,询问道,“父亲,四妹如何了,可有消息?” 满屋子里的人脸色都不好看,苏炳成甚至连回她一句都懒得。事情发生到现在,少说有小半个时辰了,她居然现在才来,还是府上最后 一个过来的。连老夫到的都比她早,可想而知此刻苏炳成心底的不快有多严重。见她被晾在一边,苏明露和苏明丹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倒是苏明珠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如今还没有消息,大哥已经追过去了。难得三妹不计前嫌,相信四妹定然能够平安无事。”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她宽厚的在替苏明月解围,但是有心人听在耳中却全然不是那么会事。 皇上下旨撤了她的指婚没多久,又下旨将苏明玉赐婚给了白玉枫,这无疑是响亮的扇了她一记耳光。自己的未婚夫被自己的姐妹抢走, 这口气无论是谁只怕都难以咽下。她不能对指婚的皇上做什么,只好把满腔怒火发泄在自己的妹妹苏明玉身上,也是大有可能的。苏明珠刚 才的话,便是引导别人朝这方面去想。 果然,她的话一说完,苏炳成便再也按捺不住变了脸色,用力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吼道:“月儿,你给我跪下!” 满脸不解的看着苏炳成,仿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对自己发怒。黑亮的眸子对上那一双被怒火烧红的眼眸时,还是依言跪下,只不过跪下 去的动作有些艰难罢了。 “父亲,您、您这是做什么?”将心底涌起的兴奋强压下去,苏明珠一脸的吃惊,美眸落在苏明月身上,满是担心。 对于她的询问,苏炳成置若罔闻,眼风凉飕飕的望来:“把你的手伸出来。”苏明月依言伸出双手,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白皙细腻如 上好瓷器的手腕,和那上面戴着的一个玉色镯子。苏炳成眼尖的看到那个镯子,阴霾更重,怒吼道,“那个镯子是怎么回事?” 见他追问这个镯子,苏明月原本还茫然的脸上倏地一慌,忙不迭的便想将袖子扯下来盖住。这个举动更加刺激了苏炳成的神经,厉吼声 中已饱含冰冷的杀意:“说!” “月儿、月儿……月儿不能说!”牙一咬心一横,苏明月一脸的视死如归,闭着眼,脸色灰白。 “放肆!”苏炳成气的抓起旁边的茶杯摔在她脚边,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弹飞的瓷片刚好擦过她的手腕,留下一道血痕,“你还不给 我从实招来,那日夜闯珍宝阁的贼人,是不是你!” 刷地睁开眼睛,狭长凤眸满是惊骇,委屈的泪水瞬间蓄满眼眶,却被主人倔强的咬唇止住,不肯落下。苏明月看着一脸暴戾的苏炳成, 语气哀婉的道:“父亲,难道您也要来冤枉女儿吗?” “是不是冤枉,你心里清楚。”丝毫不听她辩解,那白玉的镯子依然是铁证。步青云曾经说过,当时那贼人射伤他的时候,就是从手腕 上将暗器取下的。她手上那个镯子的造型奇怪,俨然就是一条盘踞的小蛇。再加上那镯子色泽不纯,根本就不是玉质。 原来,那天夜闯珍宝阁的人居然是苏明月。她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有所怀疑,这府里谁不知道珍宝阁乃是禁地,除了宰相之外任何人不 得靠近三尺之内。还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吃了雄心豹子胆,感情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这样也好,让父亲出手,还免得让她沾染了她 肮脏的血。将眸底的得意和冷笑悉数敛去,此刻她还需扮演一个时刻为妹妹着想的单良大度之人:“父亲,单凭一个镯子,怎么就能判断月 儿是擅闯珍宝阁的人呢。她手无缚鸡之力,就算这镯子真有什么机关暗器,也不可能伤到父亲重金请回来的守护者啊。” 她这个理由还真是找得不错,这确实是苏炳成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苏明月再怎么说都只是一个小女孩,怎么有胆量把一条蛇戴在手腕 上。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相信了:“镯子,你当真以为那就是个镯子吗?”看到众人疑惑的目光,不由出声气怒的吼道,“ 那是一条毒蛇,一条剧毒的小蛇。” “啊……”闻言,所有人惊吓出声,纷纷朝后面倒退数步,生怕她一发疯把蛇放出来咬她们一口。 苏明月深深的闭上了眼睛,手指下意识抚上手腕上的镯子,触手一片冰凉,亦如她此刻的心底。在她身后,一直跪伏在地的紫情膝行两 步来到她身边,揪着她的裙摆哭喊道:“小姐,事到如今您还不说实话吗,难道真的要让相爷这样冤枉您吗?二夫人,求求您站出来为小姐 说句公道话吧,小姐都要被冤枉死了呀。” 听到紫情叫自己的名字,蒋碧云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手指绞着帕子,面上全是为难。苏炳成怀疑的目光望过来时,她便知道自己不说是 不行了。 “相爷,其实三小姐手腕上那个镯子,是大夫人的。”紫情的哀求,苏炳成的威慑,蒋碧云不得不实话实说。 形势一时峰回路转,陡转之下。 这件事情为何又扯到了何梦芷的头上,让苏炳成实在是想不通。阴沉的眸子眯了眯,沉声追问道:“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这件事情,还要从老夫人带着大夫人和小姐们去夏府做客说起。那日在夏府的竹林之中,四小姐当着诸位长辈的面出口辱骂三小姐, 话语中多有不堪入耳之词,三小姐一时气愤不过掌掴了四小姐。后来四小姐又诬陷三小姐私藏贼人,辱骂夏府治家无方家丁无能。大夫人当 着众人的面打了四小姐,并罚了四小姐禁足。”当日夏府的事情,那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发生的,不止是苏明月,苏明珠和苏明露、苏明丹也 都亲眼所见,事实为何大家心知肚明。是以蒋碧云此时说起来,尽管用词上有些巧妙,一时也无人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此事虽说是玉儿的错,但既然大夫人已经当面教训,事后也重罚过了,此时又何必再提起。再说,这件事情,与这镯子又有何关系? ”苏炳成恼怒的看着她,东拉西扯没一句说到重点。 被他一吼,蒋碧云颤了颤身子,委屈的红了眼圈,捏紧帕子擦拭眼角:“若此事当真就此揭过倒是好了,只是大夫人回到府中之后大发 雷霆之怒,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教训三小姐替四小姐讨回公道。她将我叫到院中一番训斥,用修儿的性命威胁于我,让我替她买一条剧毒的小 蛇。当时我也不知她要此蛇何用,后来府中珍宝阁出事,相爷吩咐阖府上下搜查贼人,我辗转听闻当夜贼人使用的暗器时,猜到那定然是那 条毒蛇,于是去找大夫人询问对策。大夫人,大夫人便让我将这条小蛇拿到三小姐哪里,栽赃嫁祸给她,并让她整日戴在手上,若是有一日 发现未戴,便要砍了她的手。也不许她说,否则便再给她下毒,让她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一派胡言!”苏炳成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梨花木的雕花案桌应声断为两截,骇得众人齐刷刷跪下,尤其是蒋碧云,更是身子如同筛糠 一样,“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污蔑大夫人,啊!” “相爷明鉴,就是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污蔑啊。”蒋碧云哭成了一个泪人,身子跪伏在地上,都不敢抬头去看苏炳成此刻的表情 。 一旁的苏明修见状,跪行到蒋碧云身边,扶住她的肩膀一脸担心不忍,替她辩解道:“父亲,母亲在这个家里一向谨言慎行,平日里丝 毫不敢违逆大夫人的任何命令,对您和老夫人也是敬重有加。母亲的为人,您应该是最清楚的呀。别说让她污蔑大夫人了,就是让她说一句 大夫人的坏话她也是不肯的。这次要不是不忍心见三妹妹被您误会至此,只怕也是不敢站出来替她分辨半句的。” 苏明修的话,倒是提醒了苏炳成。蒋碧云自嫁到苏家以来,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活着,平日里话不多,不争宠不使手段,很是木讷老实 的一个人,心地善良心机不深。也正因为如此,即便她没有过人的美貌和家世,依然稳坐相府二夫人的位置这么多年,而且老夫人对她也格 外看重。 这样的一个人,确实不会无端跳出来指责谁。所以她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来人,去荣华院,把大夫人叫来!” 第156章 秋霜作证 不多时,何梦芷被人簇拥着进来,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可见苏明玉再出事对其打击有多深。 “老爷,可是玉儿有消息了?”她一来,便迫不及待的追问苏明玉下落,慈母之心可见一斑。 “玉儿之事不急,今日叫你来,是有其他事情要问你。”苏炳成抬手指了指明月腕子上戴的白玉镯子,声音冷沉,“那镯子,你可认得 ?” 原来叫她来是为了指认苏明月那个贱人,如此也好,虽然玉儿甚为要紧,但若能够就此让着贱人永无翻身之日,倒也痛苦。垂眉敛目, 何梦芷掩去心中翻涌毒液,扫了一眼苏明月的手腕:“听说是二妹特意为月儿打造的,我看见过一两次。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她虽然掩饰得很好,但眸底因算计成功而闪烁的喜悦光芒仍然没有逃过苏炳成的眼睛。虽然她只是在高兴可以把苏明月拉下水,但落到 苏炳成眼中,却不止是这么简单而已。 “二房说,这镯子是你特意命她订做的。”重重的咬了咬特意两个字,眼睛紧盯着她的任何一丝情绪变化,想看看她会有何反应。 狐疑的眼光扫过蒋碧云,想反咬一口,这贱人什么时候有这种胆量了。冷笑一下,何梦芷捏着帕子擦了擦最近,镇定从容的道:“老夫 人亲点了二房当家,现如今阖府上下都是她说了算,我还在禁足反省,哪有本事指使她做事呢!” 身为相府大夫人,被人夺了掌家的权利,心中生出怨怼实乃再正常不过,所以这般语带抱怨的的说两句也属正常。 只不过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在此时此刻用这种怨念的口气说出来。要知道,苏炳成心中本就对二房的话有了几分相信,如今再见她这 样的态度,越发肯定她对二房心存怨恨,用二房之子逼迫她做点什么,也在情理之中了。 对于她这种自掘坟墓的举动,苏明月表示非常乐见其成。 “你怎么说?”敛下眸中的跳动的怒意,苏炳成转眸看向蒋碧云。 对于宰相心底已然生起的疑窦,蒋碧云又如何不知,闻言捏紧帕子白了脸浑身长颤抖如筛糠,眸光在触及何梦芷热辣视线时透出隐忍, 目中落下泪来,咬牙道:“大夫人,这白玉小蛇本就是你为了栽赃陷害三小姐,才威胁我让三小姐终日佩戴,现在矢口否认撇清得如此干净 ,难道、难道是要我来背这个黑锅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白玉小蛇?什么栽赃陷害?你到底在说什么?”突如其来的指控让何梦芷一时有些慌了手脚,面上闪过一丝 惊诧,似乎不明白蒋碧云为何会忽然这么说。 她在看到苏明月手腕上那个白玉镯子的时候就在怀疑,这肯定是那天晚上夜闯珍宝阁的贼人抛出的那个暗器。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猜 测被证实,这所有的屎盆子却被扣在了她的脑袋上。只是蒋碧云什么时候和苏明月沆瀣一气了,居然想要栽赃陷害到她身上。 只不过她脸上那一丝惊诧落到苏炳成的眼里,却生生变成了是在惊讶不满蒋碧云在她淫威之下的奋起反抗,登时恼怒的砰一声一拍桌子 站了起来:“你不知道?月儿手腕上有白玉镯子这件事情,难道不是你特意告诉我的?你这么做的目的,不就是像让我认为她就是那个擅闯 珍宝阁的贼人吗?” “老爷,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卑鄙龌龊之人吗?” “难道不是吗?”苏炳成冷眼看着她,满脸鄙夷,“二房掌家,你心中有多少不满,暗地里使了多少绊子,当真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吗 ?” “老爷,我真的没有让她做这些事情,更没有想要栽赃陷害月儿。我……” “够了!事到如今,你还想否认,难道真的要让我彻查到底才肯老实交代吗?我若真的查出些什么,你担当得起吗?” 一句话,直接让何梦芷闭了嘴,摆着脸颤着身子,手中的帕子几乎被拧成了麻花,扭曲得看不清原本的形状。不敢置信的目光落在苏炳 成的脸上,夫妻这么多年,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会如此不信她。 “父亲,”苏明珠冷眼看着情势瞬间发展到如此无法挽回的地步,心中亦是吃惊不已。惊疑不定的眸子扫了苏明月一眼,这才上前一步 劝阻,看着暴怒中的苏炳成道,“女儿虽不知此事真相为何,但私心里相信母亲绝不是这般小人,亦不会对月儿做出这等让人痛斥之事。不 过既然二娘口口声声此事乃是由母亲指使,也该拿出些让人信服的证据来。如果只是一味诛心,空口白舌的说话,女儿实难相信,只怕也无 法叫人心服。” 苏明珠要蒋碧云拿出证据,心中也是有所盘算,想要借此找出此事存在的破绽,帮何梦芷开脱。 如果此事真是何梦芷要栽赃给苏明月,那么自然做得极为隐秘,为避免人多嘴杂露了破绽,定然不会让太多人知道,身边带着的也会是 亲近信赖之人。母亲的心腹,断然不会出卖她,而蒋碧云身边人说的话,她都可以扣上一顶诬告的帽子。 如果此事不是何梦芷授意,那么蒋碧云定然会捏造证据。既然是捏造,肯定有迹可循,她想要找出破绽替何梦芷开拓也会更轻松些。到 时候蒋碧云和苏明月当着苏炳成的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说,苏明珠实在是比何梦芷厉害百倍不止的对手。 不过她虽聪明,目光却终究不够长远。明月既然苦心经营,想要一举将何梦芷拿下,自然是准备完全,怎么可能给她机会让她开脱呢。 苏炳成犹疑之际,就听蒋碧云止住哽咽缓缓开口道:“当日大夫人到我院子中来下令之时,将左右悉数屏退,唯一知晓内情的也只有我 身边的刘嬷嬷,和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秋霜而已。” 果然如自己所料,在听到秋霜这个名字的时候,苏明珠便露出了一丝放心的微笑。 秋霜跟在何梦芷身边数十年,一直是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是何梦芷最信赖的心腹之一。让她开口指控何梦芷,除非见鬼了。 “来人,把秋霜给我带来。”苏炳成重新收敛怒意坐下,神色变幻,显得有些犹豫,显然心中有自己的思量。 很快,秋霜便被人拎了上来,一脸的迷惑。 “秋霜,二夫人说大夫人曾带你到她院子里,强迫她买了一条银色小蛇,并在珍宝阁出事之后栽赃嫁祸给三小姐,可有此事?”不容秋 霜行礼询问,苏炳成直接单刀直入。 闻言,秋霜姣美的神色刷地大变,惊慌失措的望了何梦芷一眼,眼中满是惧怕和惶恐,咬咬牙颤着身子否认:“奴婢、奴婢不知,绝、 绝无此事。” “你到底是不知,还是知道?”如此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破绽,苏炳成怒火中烧,一双眸子阴沉至极,气势骇然凌 厉,如狂风席卷而来,“难道要让我重刑之后,才肯说实话不成?!” “相爷饶命,奴婢、奴婢确实是不知啊。” 嘴上说着不知,面上却分明一副心虚嘴硬的样子,还不时去看何梦芷,很明显是在询问她主子的意思。 这番做派,直接让苏炳成最后一丝耐心消磨殆尽,怒不可揭:“来人,将这满嘴谎言的贱婢拖下去,重大五十大板。” 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五十大板就等于是宣判了死刑。秋霜哪里还顾得上隐瞒,砰砰砰把头磕得震天响,嘴里哭喊着道:“夫人救命啊, 夫人救命!” 从秋霜出现至今的所有表现,原本已经让何梦芷心生疑窦,如今再听她这样大喊大叫,不好的预感更是明晰。登时甩着帕子一脸惊怒, 慌不跌的喊道:“我能救你什么,你只要实话实说,相爷自然不会把你如何。” 本意是在暗示秋霜说实话,只是口中的语气太过疾言厉色了些,让人听起来倒像是吃定了秋霜不敢多说话,一旦多说了什么,定然是死 路一条。 苏明珠听到她这样说话,便知道今日她这个母亲是救不下来了,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她只好装聋作哑不再开口。让蒋碧云 拿证据,本 来已经是替她铺好一条路,如果她能再稳重一些,多点思量,自然可以察觉今日之事非同一般,很明显就是针对她来的一个局。身在局中还 这般看不清楚,即便是救了,日后恐怕稍有不慎也会给她惹来麻烦。 “夫人,你……”见她这样冷血,秋霜面上一阵灰白,似是死心绝望了一般。心中百转千回,眼睛里的光芒也渐渐变得怨毒起来,咬牙 切齿的道,“既然夫人无情,那就怪不得我不义了。相爷,奴婢还有话说。” “说!”将这一切看得清楚,其实秋霜要说什么他心里也就有数了。只是心中到底还抱着最后一丝期望,所以才让她把话说清楚。 “二夫人所言句句属实,三小姐腕上的镯子便是大夫人吩咐她买了,在珍宝阁之后又栽赃嫁祸的银色小蛇。并且珍宝阁闹贼之事,也是 大夫人从外面请了武功高强的人所为,目的就是为了让相爷心生忌惮,尽早了结了三小姐这个祸根。”说到此处,秋霜又将怨念的目光落到 何梦芷脸上,一字一句的道,“因为大夫人说,珍宝阁中藏着的秘密,是相爷的死穴。只要三小姐有所触碰,定然逃脱不过!” 第157章 何梦芷被休 ”秋霜,你……“闻言,何梦芷豁然变色,上前一步就要质问,却听耳边传来苏炳成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一个字更比一个字咬得更重,也更让何梦芷胆战心惊。看他这样子,显然是已经信了秋霜的话。 “这贱婢肯定是被她被收买了,所以才会这样胡说八道,还请老爷彻查。”强行忍住心底的惧意,何梦芷捏着帕子气的浑身哆嗦,更让 她觉得心寒的还是苏炳成的态度。如果他正的就这么相信了,那么她在这府上,只怕再难有地位。 “啊!” 苏炳成瞪圆了一双喷火的眼睛,满面的怒容正要发作,却听下面传来一声极为压抑却难掩痛楚的低呼。 苏明月扶着手腕,面上痛的扭曲,额间冷汗滑落。原本黑斑遍布的脸本就吓人,此时更是无端沁着一丝黑气。再看她双眸紧闭,气息微 弱,唇角沁出一缕黑色血迹,很明显就是中了毒。一旁紫情半搂半抱的将她撑住,着急落泪的惊呼:“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小姐……” “怎么回事?”苏炳成大步过来,弯腰想要检查。手指刚要触到她的手腕,却见原本戴在她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忽然活了。一个小小的蛇 头快速昂起,阴冷蛇目泛着森然光然,蛇信缓缓吐动,一副戒备姿态。苏炳成闪电般缩回了手,飞快退后数十步,一脸惊惧的看着那条盘桓 在苏明月腕上的白蛇。 听说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又是另一回事。这条小蛇看着虽小,但蛇目中强大的冷意却让他这个见惯了生死阴毒的人居然也觉有些抵挡不 住。 “相爷,小姐又被这条蛇给咬了。”紫情哭的满脸是泪,一张美艳小脸全是担忧心疼,目光惊恐,几次想要撒手躲开,却又被护主心切 给阻挡住了。 又?!这个字眼显然刺激到了苏炳成的神经,心中怒火撕扯,却强忍着压抑嗓音问道:“你给我说清楚。” “大夫人强要小姐戴上这镯子,除了要栽赃陷害小姐之外,还为了用小姐的血饲养它,说是小姐体内的灵虚丹对小蛇来说甚是滋补。这 条小蛇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咬小姐一口,若不是小姐体内的灵虚丹可解百毒,只怕小姐早就香消玉殒了。”紫情忍痛说道,恰在此时那条小蛇 仿佛有了灵性一般,感应到主人所在,便从苏明月手腕上游了下来,朝着何梦芷快速游去,并在她躲开之前爬到她的身上,在她的尖叫声中 与她摩挲,甚是亲密的样子。紫情因此拉高苏明月的袖子,露出她早已被咬得伤痕累累的手腕。 如果此前苏炳成心中还有所怀疑的话,那么现在苏炳成可谓是深信不疑。 如果不是主人,试问一条冰冷无情的毒蛇,又怎么可能和她那么亲密,不但不咬她,甚至还在她手腕上玩耍一般的游来游去。刚才它盯 着自己看的时候,冰冷蛇目中的杀意可是昭然若揭。 可惜,即便何梦芷早已被小蛇吓得晕了过去,却依然无法洗清她在苏炳成心中的嫌疑了。 “来人,给我剁了那条蛇,剁了它!”苏炳成气的失去理智,指着那条蛇,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手指颤抖得厉害。 门口的侍卫呼啦啦涌进来,小白蛇似乎感应到了危险的存在,昂起蛇头冷冷扫了那些拔刀出鞘的侍卫一眼。只是这一个动作,便让那些 杀人不眨眼的人寸步不前。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宰相霸气之下,谁敢不从。侍卫们挥刀而上,结果面前白影一闪,低头看时哪里还有那条小白蛇的影子。诡异的一幕,吓得不少人都惊 惧的叫出了声。 “都给我闭嘴,有什么好怕的!”苏炳成怒目而视,众人收声,却还是哆嗦着挤成一团,谁知道那小白蛇跑到了哪里,会不会突然蹿出 来咬你一口。苏炳成还算镇定,稍稍平定心绪之后,指着地上晕过去被苏明珠抱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何梦芷道,“把大夫人弄醒!” 几个婆子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顺气的顺气,很快何梦芷便嘤咛一声醒了过来。恰好苏明月也幽幽醒转,面上的黑气退去不少,但整 个人都像是没了精气神一样,萎靡不振。 “老爷,有蛇,有蛇啊……”何梦芷显然被吓得够呛,一醒过来马上尖叫着朝苏炳成扑过去,像是要寻求庇护。 可惜某人现在可完全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一把将她挥开,冷冷看着她跌倒在地:“何氏无德善妒,心思恶毒行为卑劣,残害嫡女不 为相府规矩所容。我会如实向老夫人禀告,再写休书。来人,将她扶回荣华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离开半步。” “老爷……” “带下去!” 丫鬟婆子们一拥而上,将何梦芷生拉硬拽的拖了出去。她最开始哭天抢地誓死也不离开,可是苏炳成半点怜惜之心都没有,只是冷眼旁 观,任由她如何哭喊也无动于衷,何梦芷一颗心像是浸入了寒冬腊月的湖里,被冷成了一个冰块。 男人,一旦铁了心,就会变得冷酷无情,半点不会软化。 相府后院角落,柴房之中—— 一袭单衣的苏明玉蜷缩在柴堆上,原本精致美艳的小脸被灰尘染得像只小猫,没了往日的半点神彩。 一个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的黑衣人站在她身前,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透着死神一般的暴戾气息,冷淡比相府中的荷塘还要让人浑身 发寒。 “说,珍宝阁里到底藏了什么?”黑衣人一鞭抽在她身上,下手分寸把握得极好,不至于伤了性命,却依然让她痛彻心扉。 “呜呜……”苏明玉的惨叫因为哑穴被制,只能无声呜咽,五官扭曲,一双杏眸却爆发出深深的怨恨恶毒。今日的仇,日后她一定会报 。这卑鄙无耻之徒,以后要是落到她手上,定要让他尝尝千刀万剐的味道。 “怎么,不服气,想杀我?”黑衣人剑眉一挑,眼睛似笑非笑,“可惜,你现在还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我宰割。” 啪!又是一鞭子打过去,立时皮开肉绽,新添了一道伤。 看她眸中怒火毒色不减,手腕翻动又是几鞭子下去,只把这相府里嫡出的千金小姐打的脸上全是泪,瑟缩着蜷在柴堆上,再也不敢抬头 。 见她老实了,黑衣人这才满意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子,慢慢将鞭子绕回手上捏着,抬手擒住她的下巴一捏,塞了一颗药丸进去,用力一拍 强制她吞下,这才拍着手道:“你刚才吞下去的,乃是肠穿肚烂的毒药,一个时辰之内要是不服解药的话,便会七窍流血而死。现在我会解 开你的穴道,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吧。” 苏明玉点点头,那人伸手解开她的哑穴,施施然转身走到一旁捡了唯一一张看起来随时又散架危险的桌子坐下:“宰相府的珍宝阁到底 藏了什么秘密,让堂堂宰相居然如此在意?” “我、我不知道!”苏明玉缩了缩脖子,生怕自己这个答案惹怒了黑衣人,又要挨鞭子。 心里却对这个黑衣人恨得要死,既然是问宰相府的秘密,干嘛不直接去把父亲绑了,却挑自己一个弱女子下手,也是个卑鄙无耻吃软怕 硬的家伙。不要给她机会,否则一定要把他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 “不知道?”黑衣人歪了下头,眸中泛着点点凉意,让苏明玉背脊发函,忍不住飞快的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平日父亲从不许我们接 近珍宝阁,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整个相府除了父亲之外,没有人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赶紧把她放了吧,去找父亲,他才是知道苏府所有 事情的那个人啊。凭什么只抓了她来拷问,明明她是那个最无辜的人。 见她如此轻松就把自己的亲生父亲给卖了,黑衣人显得有些不屑,冷斥一声:“你以为我会信?”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见黑衣人不信,苏明玉心中大急。要是他不给自己解药,那她岂不是会死得很难看。她好不容易才得 到了和白玉枫的指婚,还没有风光下嫁,怎么舍得去死,“你说,要怎么做才肯相信我?” 黑衣人拧眉不语,似乎是在考虑她话里的真实性,最后看她脸上的焦急不像是假装,再加上她吃了自己的毒药,也肯定不敢耍花样,也 就放下心来:“你不知道珍宝阁的事情,那蓝初晴的死你总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相府的当家主母死得那么蹊跷,却不追查,反而匆忙扶立 了当时的二夫人做正室,这其中若说没有什么猫腻,那才真是骗人的。” “蓝初晴?你和苏明月那贱人是什么关系?该不会,是她派你来绑架我的吧!”一提到蓝初晴,苏明玉的反应尤为过激,并且瞬间联想 到苏明月。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想知道蓝初晴的死因,那一定就是苏明月了。这个贱人,居然敢指使人深夜绑架她,当真是不想活了。等她脱离 危险之后,非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啧啧,外界传言天真可爱的苏府四小姐,没想到竟满口秽言。”黑衣人摇了摇头,模样甚为鄙夷,“蓝初晴身为太傅之女,据说身上 藏着惊天动地的秘密,我想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 “秘密?什么秘密?” 第158章 毒打苏明玉 “我在问你!”被如此反问,黑衣人怒气上涌,鞭子啪的一声抽在地上,怒目而视道,“不说实话,你应该知道后果!” 这一声实在清脆,苏明玉被吓得一个寒颤下意识蜷缩成一团,刚要出声求饶,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在里面,给我滚出来 。” “帝都盛传苏大少爷武功如何如何,今日一见,不过如此而已。” 话音落,破空劲风袭来,黑衣人端坐的桌子瞬间被劈成了碎片。紧接着,一道月白色的人影从窗口飞跃进来,与他打在一起。 双方你来我往过了数招,苏明玉看清来者是最为疼爱自己的大哥,瞬间有了底气,大声喊道:“大哥,他给我吃了毒药,快逼他把解药 叫出来。” 听到妹妹这样一说,苏明轩心中登时一惊,手底下招式也因此一滞,被黑衣人逮到机会当胸就是一掌拍飞,撞在墙上落下,抚着胸口吐 出一口血来。眸子里染上警惕之色,虽说是自己一时失神,但他却也清楚对方的功力超出他太多。想要在他手底下救人已是不易,要让他交 出解药更是比登天还难。 偏偏苏明玉看不清形势,看见他蹲在墙角不动,登时来了怒意,吼道:“大哥,你缩在那里干什么,赶紧上啊。要是拿不到解药,看母 亲怎么收拾你。”可怜她还不知道,今晚发生在何梦芷身上的事情,以为自己还有母亲宠着,依然是那个无法无天为所欲为的苏家四小姐。 “玉儿!”苏明轩沉喝一声,面色不虞。自己是她的大哥,不是她呼来喝去的下人,她说话怎么这样没大没小。曾几何时,那个拽着自 己衣角仰着脸笑的一脸天真,会用甜软娇憨的语气含着自己哥哥的少女,居然长成了如今这刁蛮任性的骄纵模样。 啧啧,这真是他见过的最不懂审时度势的人了,这种人生活在高门大宅之中,若是没有强大有力的庇护,恐怕是活不过三天吧。原来她 一直不曾要她的性命,是因为早就看穿了这一点。心中的敬佩越发深了几分,黑衣人看着苏明玉露出不屑轻笑,转而又盯着苏明轩道:“有 这么一个妹妹,实乃你之不幸。算了,就当我日行一善,帮你清理门户吧。”话一说完,整个人倒飞出去,顷刻消失在柴房之中。 今夜已然打草惊蛇,想来也是问不出什么了。再加上目的已经达到,其他的事情他也不用操心。 黑衣人来去无踪,苏明轩抚着胸口平息了一下体内翻涌的气血,确定对方是真的离开之后,这才撑着身体站起来走到苏明玉的身边,解 开绑住她手脚的绳子:“玉儿,你没事吧!” 他不顾自己伤势,关心自己妹妹的举动非但没有赢得苏明玉的多谢,反倒被她毫不客气的打掉了欲搀扶的手,拧着眉头冷声道:“大哥 ,你还真是没用,连个小毛贼都打不过。现在没有拿到解药,还把人给放跑了,看父亲回头怎么收拾你。”说完,怒气冲冲的走了。 在她身后,被无端训斥了一顿的苏明轩越发心寒,一时心绪牵动忍不住又是一番气血翻涌,咳出两口血来。 从小到大,他是何等疼爱自己这个最小的妹妹。怕她受人欺辱,冒着被父亲训斥责罚的危险偷偷教她武功,一直以来呵护备至悉心照顾 ,无论是谁惹了她不开心,他总是二话不说先把那人暴打一顿替她出气。没想到今日,却被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如此轻慢。就算玉儿武功不高 ,却肯定也能看出来那黑衣人武功比他高出不止一截,方才那一掌将他打得吐血,她没有一句关心,反倒责怪他没有尽力拿到解药。他如何 不想替她拿到解药,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本身不是对手不说,如今内腑还被震伤。为今之计,也只能看看父亲还有何办法了。 下人们将何梦芷拉了出去,带回荣华院之后直接闭锁了院子。任凭她在里面大发雷霆摔打器物也好,还是哭天抢地着要见宰相也好,统 统不闻不问。大小姐苏明珠在院子里陪着,小声说话开导她,下人们都远远避开,因此也不知道她具体说了些什么。 玉络轩中,苏炳成召来的大夫正在替苏明月把脉,片刻后收了动作起身恭敬道:“三小姐福大命大,亏得体内灵虚丹的药力还在,化解 了蛇毒,否则只怕是性命不保。只是腕上的伤口还要小心处理,莫要感染。我会再开些祛疤的药膏,不会留下疤痕。” “开药去吧!”苏炳成挥手让他退下,眉头皱起深深沟壑,端坐在花厅上首,手指搭在旁边的案几上,缓缓敲打几面,目光从厅中众人 面上一一滑过,最终落在蒋碧云的脸上,“你说何氏以修儿的性命要挟你听命行事,可你为何就轻信与她,为不选择将这件事情告诉我和老 夫人,由我们来做主呢?” 蒋碧云深深垂头,一脸无奈和凄惶,目光看向身旁扶着自己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苏明修,满目慈爱:“修儿就是我的命,我又怎 么可能拿我的命去赌呢。” 身为相府后院中生活的女人,她没有相爷的宠爱可以依仗,也没有老夫人的欣赏做靠山,一直以来默默无闻谨小慎微。即便是如此,依 然生活的如履薄冰,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这府中何梦芷一手遮天,即便此时她从她手中接过了掌家的权利,却也只是一个空架子罢了,背 后拿主意的人还是何梦芷。对于她的手段,她清楚得很,又怎么敢于她为敌。 苏炳成在子嗣上并不少,只是可传宗接代繁衍香火的也就苏明轩和苏明修两个人,这其中到底是为何,别人不清楚她却是一清二楚。何 梦芷不像是别的毒妇,不许后院女子生下子嗣,她比一般的毒妇更加残忍。相府中后院的女子生下的若是小姐,她便会不闻不问。若是不小 心生出个少爷,不管庶出与否,一概都是暗地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 其实在苏明轩之前,苏炳成还曾有过一个嫡长子,乃是当时的大夫人蓝初晴所生,取名苏明遥。那才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小小年纪 出口成章,博古通今不说武艺上也是非凡。宰相对他是宠爱有加,老夫人也是疼到了骨子里。那时候的何梦芷,还是府里的二夫人,惯会收 买人心,府中不少下人都在暗中听她的命令行事。据说后来这位大少爷,在一次外出之时,不慎被失控的马儿踩死在了街上。 一个深谙武学的孩子,又有府中下人陪着,还是相府嫡出的公子,怎么就那么容易被一匹受惊的马给踩死了呢?! 相府全力追查,最终也未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老夫人伤心过度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便在府上盖了一座佛堂,开始持斋念经,为府中上 下祈福。 再后来,何梦芷生下苏明轩,虽不及苏明遥绝顶聪颖,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伶俐孩子。蓝初晴在生下苏明月不久之后突然暴毙,府中对她 的死并没有明确说法,只是自那之后,蓝初晴的名字和她生前的事情就成了相府中讳莫如深的秘密,谁也不准再提起。便是帝都之中,对于 这个花样年华忽然逝去的天下第一美人,也渐渐淡忘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不在意自己的儿子不成。”苏炳成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蒋碧云低眉垂目,一副恭敬神态,却闭口不言,半句不再未自己辩解。倒是一旁的苏明修实在按捺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亲, 若是母亲将此事告知了父亲和祖母,父亲和祖母可会相信母亲所言?还是说,你们会觉得母亲掌家之后,越发贪恋手中权势,想要一举从大 夫人手上真正夺过实权,所以才故意污蔑造谣?即便父亲心中有些相信母亲,只怕也会让母亲拿出证据,不会只凭几句空口白舌的话就轻易 相信。一切还未发生,三妹未曾受苦,大夫人若是反咬一口,父亲又该相信谁呢?” 他声声泣血,泪珠饱含在眼眶之中,水光莹然里又藏了一丝倔强,让人看着实在觉得不忍。 更何况他所说字字在理,句句属实,让苏炳成一时喟然无语,几番张口欲言,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动了动嘴皮,抬手让他起来 。 蒋碧云捏着帕子,哭的像个泪人,将自己儿子拥在怀中,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慨和反应。 气氛一时沉重,直到门外一人尖利的嗓音传来:“父亲救命,父亲救命啊……” 随即,苏明玉从外面转了进来,看见花厅里的众人时愣了一愣,随机扑入苏炳成怀中哭泣不止:“父亲,快救救玉儿,救救玉儿啊!” 离毒发的一个时辰已经不远,若是再不服用解药,等到毒发就只有死路一条。她还这么年轻,怎会甘心赴死。 “穿成这样成何体统,还哭哭啼啼的,有话慢慢说。”将人从自己怀里拉出来,看到她狼狈模样浑身冰凉,脸上挂着泪水凄楚不已,心 中也颇为不忍,于是软了语调,“绑架你的是谁?你是如何逃脱的?轩儿呢?” “父亲,你就别管大哥了,快救救我啊。我中了毒,再不解毒就要毒发身亡了。” 第159章 苏明玉犯错将失宠 “中毒?”苏炳成耸然一惊,抓住她的急切问道,“中的什么毒,几时中的毒?” “父亲,你能不能别说这些废话,赶紧给我解毒才是真的。苏明月呢,苏明月那个贱人呢?快把她叫出来,割点血喂给我。” 花厅里的人听到她这语气,纷纷露出不屑姿态。身为一个女儿,对父亲说话不敬也就算了,居然还当着面说自己嫡亲的姐姐是贱人。虽 说大家都知道这位四小姐平日里骄纵无比,却不曾想竟这般放肆。由此可见,下人们之间疯传的,四小姐曾随意殴打三小姐的生气都是真的 了。 听到她说自己说的是废话的时候,苏炳成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刚要斥责又听到她称苏明月为贱人,登时怒不可揭。 “四小姐,此时大夫还在,要不然先让他帮你瞧瞧吧。三小姐她……” 见苏炳成要发火,蒋碧云赶紧上前一步打破僵局,说是让大夫先帮苏明玉诊治一下,其实不过是想缓和一下当时的气氛。若是大夫诊治 了无能为力,届时再说让苏明月给点血,想必苏炳成也不会再反对。毕竟苏明玉已经和平阳侯世子有了婚约,此时若是出事也是不妥。谁知 道她话都还没说完,苏明玉就直接扯着嗓子开骂:“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父亲,你还是……” “放肆!”二夫人虽说不是正妻,却也已经是侧室,也是一个正经的主子。苏明玉虽说是嫡女,在府中地位高于蒋碧云,但她毕竟是长 辈,对待长辈总该有起码的尊重和礼貌,似这般不管不顾直接顶撞,成什么体统啊。他们苏家素来以家教严明铸成,要不然苏家的子女也不 会各个都是人中龙凤,提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了。可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丢了脸面不说,要人家平阳侯府那边怎么看。再联想到苏明月清 醒后这些日子温婉恭顺谦和有礼的模样,苏炳成心中怎能不怒,指着苏明玉怒吼出声,“这些年你娘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不成?”看来自己 休了她,确实没有做错。 “父亲息怒!”一个人捂着胸口从外面跌跌撞撞的摔进来,噗通一声跪在苏炳成的面前,唇角还挂着血迹,正是刚才被黑衣人打伤的苏 明轩,他扯着苏炳成的袍摆,言辞恳切的哀求,“玉儿被人下毒危在旦夕,这才言语冒犯冲撞了二娘。请父亲看在她深夜被掳又吃了不少苦 头的的份上,饶恕玉儿一时的口不择言之罪吧。” “轩儿,你受伤了?”苏炳成伸手将他搀起,看到他唇角血迹和胸前干涸的痕迹时眉头狠狠一跳。苏明轩一直都是他的骄傲,文采斐然 不说在武学上也是大有成就,帝都之中他这一辈的年轻人哪个对他不是佩服有加。掳走苏明玉的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还能将他伤在掌下。 苏明轩摇了摇头:“一点小伤,父亲不必担忧。倒是玉儿身中的毒还需快点解开才好,月儿可在么,能否让她牺牲一下?”上次他体内 的毒多亏有了苏明月的血,虽说当时听到还有些心疼,但着实减轻了他不少痛苦。这样想来,月儿的血确实是有大用。若能解开玉儿身上的 毒,便是此时伤了她一分也无妨,日后再千百倍的补偿回来也就是了。 “这……”见大儿子也这般说,而且眉宇间急迫的模样,想来那毒确实是有点厉害,苏炳成明显有些犹豫了。 噗通!旁边传来一声重重的跪地声,一直听着几人说话的紫情忽然跪倒,膝行到苏炳成面前,哭喊道:“相爷三思啊,小姐被那毒蛇几 次三番吸了精血,现如今已是气血不足陷入了昏迷。方才大夫的话您也听见了,若是此时再伤小姐取血的话,恐怕、恐怕……相爷,求求您 ,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是啊相爷,大夫刚才也说三小姐气血亏损严重,怕是要好好补上些日子才行,此时实在不宜再割腕取血了。大夫不是还在偏厅煎药吗 ,不如请过来先替四小姐诊脉,再做定夺吧。”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蒋碧云上前一步,将方才被打断了未说完的话尽数说完。 先请大夫来看,若是治不好再说取血。苏炳成左右思量一下,觉得这法子可行。刚要答应,就听苏明玉指着蒋碧云的鼻子就骂道:“你 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我可是爹爹嫡亲的女儿,未来平阳侯府的世子妃,若是耽搁了救治让本小姐出了什么意 外,你担待得起吗?!什么气血亏损,我看就是苏明月那贱人故意找的借口。你们都给我闪开,今天我还非取她的血不可了。” 要说苏明玉骄纵的脾气一上来,那还真是不管不顾要逆天啊。刚才才被苏炳成给训斥了一顿,若不是苏明轩忽然冒出来解了她的危局, 说不定苏炳成已经一气之下狠狠处罚她了。如今居然还能说出这么一番不经大脑要命的话来,还真是懂得什么叫火上浇油啊! 果然,她的话音一落,旁边苏炳成的脸色已经黑的如同锅底。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在强压怒气。暴戾的眼神望中还带着一丝的难以置 信,他原本乖巧可爱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自私张狂的人。心中对何梦芷越发痛恨,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起来:“怎么,这个府里什 么时候开始,我说的话都不管用了?!” “父亲,我……”丝毫未将苏炳成的怒气放在心上,苏明玉还是一心想要取苏明月的血为自己解毒。只要一想到再过不久,自己就会像 那个黑衣人说的那样以一种丑陋不堪的姿势死去,她就再也顾不得其他了。 啪! 苏炳成重重一巴掌打在苏明玉的脸上,两颊的肌肉因为气愤而剧烈抖动着,一甩袖子怒喝道:“都是死人不成,今日若是让四小姐伤害 到三小姐一根头发,你们都给本相去刑房领五十大板。”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谁还敢干站着,赶紧的上来一左一右拖住苏明玉。还有见机的顺 道一个帕子揉成团塞进她的嘴里,免得她再说出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让相爷生气,到时候受苦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 见状,苏明轩忍不住又想为她说情,一旁的苏明珠却暗地里朝他递了个眼色,并暗示性的摇了摇头。此时替四妹说情,绝对只能适得其 反。 看来今夜,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四妹受委屈了。 苏明轩也不笨,见父亲已经动手,显然是气急了。再加上母亲居然未在场,便猜到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登时强行按捺情绪,默不作声 的退到一旁,暗暗调息。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苏明玉虽然还不服气,但是被几个婆子七手八脚的死死按住,挣扎了几下累的气喘吁吁也没能挣脱,也只能干瞪着 眼睛喘着粗气坐在那。 地上紫情还在跪着,神色凄惶,但漂亮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一缕激动的光芒。看来今夜之后,这位四小姐是肯定要失宠了。小姐真是神机 妙算,这招一石二鸟,当真是漂亮。 凌厉的目光望过来,愤怒之后理智渐渐回笼,苏炳成走到苏明玉面前站定,视线在她身上纵横交错的鞭伤上缓缓划过,沉稳威压的声音 传来:“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呜呜……”苏明玉拿眼睛横了一下旁边的婆子,示意的抬了抬下巴。那婆子望了相爷一眼,见他点头,这才上前一步伸手掏出她口中 的帕子。腮帮子都被鼓痛,苏明玉噙着泪活动了一下,这才开口道,“那人绑了女儿,就把女儿关在柴房之中,逼问女儿珍宝阁藏着什么秘 密。女儿回答不上,他就拿鞭子抽我。后来见我不像是说假话,这才放过女儿,可是却转而逼问女儿有关……有关……” 话到此处,却又嗫嚅着不敢开口,只是拿眼风不停扫着苏炳成的面颊,判断他的情绪。在听到她提到珍宝阁的秘密时,苏炳成就已经心 头一跳,此时再见她这般模样,已然猜到了七八分,沉声问了一句:“有关什么?” “父亲,我觉得那贼人和苏明月肯定是一伙儿的,否则他怎么什么都不问,偏偏问我关于她那个下贱娘亲死讯的事情。女儿不说,他还 逼女儿吃下毒药。父亲,你快点把苏明月抓起来,也像那贼人一样好好审问一下她,一定能问出个究竟。”一口气把话说完,苏明玉心底松 了口气的同时,也颇为得意。眼神怨毒的扫了一眼苏明月房间的方向,呸,你这个贱人,以为装个病就能瞒过一切吗?等着吧,你和那贼子 串通一气,父亲定然不会放过。 语气的震惊和暴怒并没有出现,苏明玉谨慎且疑惑的抬头,却见苏炳成两道浓黑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陷入深深沉思之中,却一点要发 火的痕迹都没有,反倒显得格外担忧一样。心底不忿,绝不能让那贱人轻易逃脱,遂着急轻唤道:“父亲,您……” 闻言苏炳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迅速收敛神色,对左右吩咐道:“来人,将四小姐送回闺房,请大夫过来,为她好好诊治。” “父亲……”苏明玉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就被涌上来的两个下人给架走了。 “如今夜也深了,各自散了吧。你好好照顾你们家小姐,轩儿,你随我来。” 匆匆吩咐完后,苏炳成率先出了院子! “是,相爷!” 第160章 接二连三的访客 相府书房之中,苏炳成双手背负身后,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皑皑白雪,眼神悠远,眉目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他身后不远,苏明轩垂手恭敬而立,眉宇间有些疑惑。自他跟着过来,父亲就一直一语不发,实在让他猜不透父亲叫他来到底是何用 意。 “咳咳,咳咳咳……” 一阵寒风吹来,苏明轩忍不住剧烈咳嗽。他身上本就有伤,本该好好休息一下,却无端在这儿吹着寒风站了许久,即便是武人体魄,一 时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落在原处的目光渐渐收回,苏炳成回眸望来,像是此时才想起来自己把他叫了过来一般,关上窗户回到书桌之后,坐在梨花木的太师椅 上问:“今夜那个黑衣人,你可察觉出什么?” “对方身手奇佳,招式间透着一股诡异的邪气,看着不像是正统世家子弟,也不似江湖中的武林豪杰。孩儿大胆揣测,怕是哪个邪派组 织派来的杀手,想要对我相府动手吧。”苏炳成权倾朝野,权势滔天,在朝堂之上又深得陛下倚重,有不少人暗中嫉妒想要取而代之。明面 上斗不过,暗地里买通些江湖杀手来找茬,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那人怎么会对月儿的娘亲如此感兴趣。 他想不明白,苏炳成心里却一清二楚。那些人想要的是什么,他可心里跟明镜一样。只是这个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呢?当年知道这件 事的人除了他就是何梦芷,这些年他对何梦芷百般纵容信赖有加,也不过就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将两人绑在了一条绳子上。难不成,是她?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些年何家越发势大,新近朝堂的一些何家人十分堪用,陛下也多有恩赏,他们起了别样的心思,也不是没有可 能。那个贱人,没想到居然真的敢。 “父亲,父亲?!”苏明轩连续唤了几声,苏炳成这才反应过来,问道,“怎么了,你说什么?” “父亲,孩儿是说珍宝阁遇袭,四妹又被人掳走逼问,贼人似乎对我府中情形十分了解。未免再有意外发生,咱们还需加强戒备,以免 再出什么乱子才是。”父亲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像是格外担忧。而且方才那副咬牙切齿的神态又是怎么回事,他分明清楚的感应到,父 亲心中方才一闪而没的杀意。 点了点头,苏炳成挥手道:“这些事情安排就是了,你身上还有伤,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苏明轩本来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见他假装忙碌不想要与自己交谈的样子,也就按捺下去。道了一声晚安,这才转身出去了。 外面,大雪已停。皎洁的月光挂在天上,月光如水,白雪纯净,两相交辉,天地间圣洁一片。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当中,苏明轩忽然觉得,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他们慢慢吞噬殆尽一般。 初云苑中。 柔和的烛火将一室照亮,苏明月穿着浅蓝色镶白狐毛边的对襟夹袄,腿上盖着红芙蓉攒金丝线的绒毯,歪在几榻上。手中还拿着一本书 ,慢慢翻阅。 不多时,暖阁的帘子被人挑起,一个穿着枣红兔边夹袄的丫鬟缓步进来:“小姐,秋霜来了!” “她倒是心急。”嗤笑一声,随手将书放在一边的小几上,正了正身子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身后一个碧色袄裙的女子款步进来,走到她面前后噗通一声跪倒,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头重重磕在手背之上:“三小姐,奴婢已经按照 三小姐的吩咐,把该办的事都办完了。三小姐答应奴婢的事情,不知……” “放心吧,你的事情我早已经安排好了。”幽冷目光自面前跪伏的人影背上缓缓划过,秋霜只觉得被那样的眼神看着,就像是被两柄利 刃割过皮肉般,一时忍不住颤了颤,就听头顶上砸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只不过,你若就这样走了,日后若是有人想起来问你,你……” “三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苏明月的言下之意是什么,秋霜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所以 赶在她把话说明白之前,先表忠心。 对于她的话,苏明月不会全信,却也不会不信,端看如何处理罢了。凤眸半眯,内里潋滟华光闪动,手肘支在几上托着下巴,一手把玩 着垂落胸前的秀发,懒洋洋的道:“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绝对保守住秘密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死人!”最后两个字像是毒蛇的毒牙一样 ,狠狠咬在秋霜的心口,让她俏脸变色,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就想求饶,却又听头顶之人舒缓了语气说出一句,“不过我不喜欢杀人,比起 杀人来讲,我更希望大家能彼此之间多一些信任。只希望,我的信任,不会被你白白辜负了。” 冷汗湿透了小衣,虽然暖阁之中暖意洋洋如春日,但她依然觉得浑身冰凉。这个三小姐,当真是比夫人还要厉害百倍的对手,难怪能轻 而易举的就让夫人栽了如此大的跟头。此时此刻,对于苏明月,秋霜当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心底最后一丝的怨怼也消失无踪。她敢断定, 如果她日后真的生出异心,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话,三小姐也有办法让她顷刻成为一个死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奴婢知道了!”许久之后,秋霜才心悦诚服的说出这么一句。原本伏在地上的身子也瘫软下来,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一般。 见状,苏明月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于是抬了抬手腕道:“紫情……”一直侍立在旁边的紫情捧着一个大大的包袱上来, 递到秋霜手里。秋霜接过之后掂了掂,登时变了变脸,“小姐,这……” “你当得起这些银子。”淡淡一句,算是给了解释,却让秋霜瞬间红了眼眶,看着苏明月的样子颇有些感激涕零的味道。 她在相府中耗去了大半青春韶华,即便是大夫人出手阔绰时有恩赏,积攒了许久也未曾有现在手中银两的十分之一。只是她没有想到, 第一次拿到这样一笔银子,居然是出自苏明月之手。 说实话,她与苏明月之间乃是交易。她之前替大夫人买通一男子想要诬陷苏明月失节,只是那男人长得风流倜傥又有三分才气,她一时 意乱情迷之下便与他行了周公之礼有了鱼水之欢。常年蛰居相府,沦为下人,孤寂清幽的生活十分寂寞凄清,一时之间有了男人,那种销魂 蚀骨的滋味实在让她欲罢不能。她是何梦芷身边的大丫鬟,有自己单独的一个小房间,也方便与那男人*。原本是美妙不可言说的日子, 却不想一次在花园中的忽然情动,让苏明月的丫鬟给撞见了。她本是相府家生子,只有主子有权利给她婚配。她这样与男人苟且*若是被 人发现,那是要乱棍打死的。所以苏明月与她做了一个交易,来日不管她指控何梦芷什么,都要帮腔。而苏明月许她成功之后会想法子安排 她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相府,与那个男人双宿双飞。只是交易中并没有会给她银子这一条,所以她才会既惊讶又感动。 “你在相府中也是习惯了穿金戴银,外面的苦怕是吃不了。这些足够你做个小本生意,解决生计问题了。”紫情硬邦邦的解释了一句, 板着脸扫了一眼重新拿起书看的苏明月,对秋霜道,“希望小姐的好意,你莫要辜负了才好。行了,夜已经深了,小姐也要休息了,你先回 去吧。明日晌午,会有人在南边小院儿的侧门接你。” 秋霜千恩万谢,捧着沉甸甸的银子快步离开初云苑。 “小姐,您怎么……”秋霜离开后,紫情本想问问她为何不直接要了秋霜的命,那样更安全也更有保障一些,却见苏明月抬起一双清幽 凤眸,凛凛看她一眼,“又有客人到了,你出迎一下吧。” 珍珠帘子再被打起,一个披着银灰色大氅戴着帽子的人被紫情带着进来。 帘子放下,来人接下大氅的帽子,露出下面一张妆容端妍的脸来。 “二娘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不放心吗?”眼眸轻抬,如水目光倾泻在那张沉静端庄的脸上,语调轻缓温和的问道。 来人正是蒋碧云,她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这才看着苏明月道:“三小姐今日的安排确实精妙,我来也并非因为担心, 只是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三小姐。” 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唇角扬起一抹浅笑,苏明月掀开绒毯从几榻上下来,走到蒋碧云身边的红木圈椅上坐下,整理了一下裙摆才道 :“二娘是想问,绑走四妹的黑衣人,是否是我派去的吧?!” 整个府中谁不知道,蓝初晴三个字乃是相爷最大的禁忌,轻易绝不准有人提起。所以除了这位三小姐之外,又有谁还关心她当面的死究 竟是怎么回事呢。当苏明玉说起掳走她的人逼问蓝初晴的死因时,她第一个怀疑的人也是苏明月。只是不知为何,相爷却像是没有想到这一 层般,匆匆遣退了她们,却把苏明轩叫去了书房不知说了些什么。绞紧手中的帕子,蒋碧云目光殷切的看着她道:“三小姐如何回答呢?! ” “不是!” 第161章 老夫人来逼问 审视的目光在苏明月脸上如同探照灯一般扫来扫去,无奈后者表情太过沉稳淡定,丝毫看不出任何心虚慌乱的样子,不知道是真的心中 无愧,还是心思太深根本无法窥透。不过蒋碧云深深觉得,只怕是后者。不过她会有此一问,也无非是担心宰相就此生疑,继而着手调查罢 了。她们今日虽然众口一词让宰相相信,但若是真心要查,也未必就找不出痕迹。沉寂了这么些年,她希望此番能够一击而中,否则她这些 年的隐忍就全都白费了。 “二娘且放宽心,究竟结果如何,明日一早便能有所分晓。”看出她心中担忧,苏明月并不打算过多安慰。蒋碧云这个人的心思稳重深 沉,十分难测,这次如果不是想要直接扳倒何梦芷,她也未必愿意和她一起合作。说到底,蒋碧云可是比何梦芷还要难对付的人啊,“天色 晚了,二娘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依照二娘的聪慧,有些事情应该不用我多交代吧。” 何梦芷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紫情上前一步挡住视线,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想着苏明月不愿说的事情,即便她再追问,也 未必就会有结果,便也作罢。 好不容易把这个也打发了,紫情回转来的时候看见苏明月撑着脑袋靠在几榻上,满脸的疲惫。忍不住走上前站到她的背后,不轻不重的 替她按摩,一边道:“小姐,奴婢服侍您先休息吧。天这么晚了,明儿老太太肯定还要叫你过去的。您要是休息不好,哪有精神应付啊。” 叹息一声,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想她穿越过来还没多少日子,前前后后发生了多少事情。这些人怎么就不知疲累不懂收敛呢,说到 底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争有什么好抢的呢?!长得漂亮有错吗?是嫡女有错吗?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争得你死我活,这些人的思维 方式也真是够逆天的了。说实话,她才不屑什么长相家世呢。这些人争到头也不过就想嫁的好一点,说实话,家世再好有什么用,若是不能 嫁个真心待自己的男人,又能风光几时。以色是人,乃是最下策。 想到苏炳成要休了何梦芷的事情要是传到老夫人哪里,少不得要把自己这个导火索叫去问问清楚,也确实应该好生想想应对之策才是。 遂点了点头道:“行了,你也不用伺候了,早些去歇着吧。” 紫情应了一声,转身正要退下。苏明月打起里间内室的帘子后,想到什么又回头道:“对了,小白可回来了?” 经她这么一问,紫情这才想起来,好像从刚才四小姐的院子里小白跑出去之后,就一直不见了踪影。登时皱了皱眉问道:“小姐,小白 该不会是跑了吧。” “不会,它应该是在外面玩儿去了。”虽是这么在说,但她心中莫名总有些不太踏实,思来想去小白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被人捉住,也就 抛开了心里那一点不踏实,摆摆手道,“算了,它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 想想也是,那条小白蛇机灵着呢。毒性又强,又不是活腻了找死,应该不会有人去捉它。遂放下帘子,吹灭了蜡烛,转身出门把门拉上 ,歇息去了。 翌日,果然不出苏明月所料,她刚起来还在梳妆呢,老太太那边就派人过来传话,让她去荣贵院用早膳。 用早膳是假,说一说昨夜的事才是真。 苏炳成一心忙着朝政之事,无心府中后院,但老夫人可不是睁眼瞎。别看她整日念经送佛不理家事,实际上这相府里的一举一动,又有 什么能瞒过她的耳目。 原本紫萱已经捧了一套枣红色红狐毛滚边的对襟夹袄,水青色撒花的裤子配月牙白花瓣落英的双面群,银狐毛皮的软底靴穿在脚上格外 精神。听到老夫人传来的话,又立马将这身衣服给捧了回去,换了一件浅黄色白毛滚边绣海棠花的夹袄,月白色流苏碎钻长裙出来。苏明月 扫了一眼,暗暗点头。这个紫萱对于穿衣打扮上,确实是十分有心得。这么想着,心中倏地冒出一个想法来。暗暗记下,等着日后好好实现 。 收拾停当,临出门时紫萱又给披了红色大氅,塞上兽金暖炉,这才作罢。 一路到了老夫人的荣贵院,门外的小丫鬟见状远远便福下了身子:“三小姐可算是来了,老夫人都等急了。” 这话也算是在提醒她,等了这许久,老夫人怕是不乐意了,让她进门后小心些。对于别人投递过来的善意,苏明月不会轻易拒绝,淡淡 嗯了一声,越过小丫头朝里面进去。身后紫情跟着路过时,暗地里塞了一个小小的银锭子在那小丫头手中。 待到两人进了外院,小丫头这才小心翼翼抠出掌心的银锭咬了一口。银子,这真的是银子啊,而且还是五两那么多。她一个月的月银也 不过才二钱银子,要做多久的工才能攒够啊。 一进小花厅,就听见旁边暖阁里传来一声不满的抱怨:“三妹妹这些日子得父亲疼爱,架子好像也越发大了些。祖母叫人去请,都拖了 这般久才来,难怪昨日四妹怎么叫她都不出来了。唉,原本也没什么,三妹到底还小偶尔任性也无妨,只是苦了四妹,痛苦了好久才稍有好 转。”这声音温柔如水,却又如珠玉落盘,清脆灵动,甚是悦耳。不是大小姐苏明珠,却又是谁。 她倒是个好姐姐,知道为自己的妹妹鸣不平。只不过若真的不平,昨夜就该冒着被父亲责罚的危险,也要的道她的血,为她的好妹妹解 毒才是。 轻蔑一笑,脚下加紧走了两步,便转进了里面的暖阁。 守门的丫鬟见她来,立时打起了帘子。苏明月垂头匆匆迈步进去,连披风都来不及解便一头跪在老夫人面前,口中谦恭呼道:“祖母恕 罪,月儿来晚了。”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来得有些晚。”老夫人眼风扫来,其中不满显而易见。 苏明月越发低垂了头,一副不敢辩解的模样。倒是身后的紫情忍不住了,啪一声磕了个响头后看着老夫人道:“请老夫人宽恕,小姐并 非有意来迟。只是小姐气血亏损严重,形容憔悴面色不佳,未免老夫人见了担心,这才费了大心思修饰形容,只盼着看起来能精神些,不叫 老夫人忧心,故而来得有些晚了。” “紫情,不许多嘴。”等她说完了,苏明月这才扭头佯装发怒的斥责一句,复又转身朝老夫人磕了个头道,“无论有何缘由,祖母召见 ,月儿都不该来迟,请祖母责罚!” 有了紫情方才的话,老夫人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见她眼下青黑,脸色透白,不似往日般健康莹润有生机,虽强打精神,依然 能看出一丝萎靡,只怕若不是脸上妆容还有衣服鲜艳的颜色衬着,这脸色还不定怎么难看,心中的怒气登时就消了大半,虽说脸色依旧僵着 ,但声音已经柔软下来:“既然身子不好,就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吧。你们也是,都是死人不成,还不把三小姐扶起来,看坐。” “是!”旁边侍立的丫鬟过来,伸手扶住苏明月的手臂,后者朝着老夫人甜甜一笑,纯真娇憨的模样倒是让那张盖着黑斑的脸也稍稍光 彩了些,“月儿多谢祖母疼爱!” 一句话,又把老夫人给哄得开心了些,连僵着的脸色也有所缓和。待到她坐下,才又道:“我听说,昨夜你父亲发了好大的火,这些个 丫鬟也不中用说不清楚,既然你来了,便说给我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老太太,还真够直接的,一句场面话都没有,直接直奔主题啊这是。扫了老夫人旁边坐的端庄稳重的苏明珠,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她才刚刚坐下,又不得已起身跪在了老夫人脚边,一脸的无措惶恐:“此事全因月儿引起,都是月儿一人的错。是月儿不小心惹了父亲不高 兴,父亲已经责罚了月儿,还请祖母宽心,莫为这些事情神思烦忧伤了身体。” “你的错?呵呵,我怎么听说,是大夫人的错,惹得相爷大发雷霆不说,还要休了大夫人这位正妻?”老夫人冷笑一声,眼神越发凌厉 了些。 还说自己不知道,看来清楚得很嘛。只是不知道都清楚到哪个地步,有没有人故意说一半留一半。该说的恰好没说,不该说的倒是添油 加醋说了不少。面上却被老夫人这突然凌厉的语气吓得身子一颤,嗫嚅着道:“这……这……” “老夫人有所不知,大夫人不满二夫人夺了她的掌家之权,觉得此事皆因我家小姐而起,所以将怒火全都发泄在我家小姐身上。拿二少 爷的性命逼迫二夫人寻了一条剧毒之蛇,说是要让我家小姐以自身精血饲养,需日日佩戴在手上。昨夜四小姐出事,小姐被相爷逼问时二夫 人实在无法坐实,这才说出了实情。小姐气血亏损之症,也是由此而来。老夫人,你可莫要再冤枉小姐了啊。”紫情这话说的很快,根本没 有给其他人阻止的时间,直接一股脑说了出来。 她的话刚一说完,老夫人旁边的苏明珠脸直接就绿了。 第162章 煽风点火 苏明珠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实际上就是逼迫老夫人彻查何梦芷的事情。 按照她原本的设想,面对老夫人的逼问,苏明月势必会为自己辩驳。到时候她再伺机提出几个疑点,让老夫人心中生疑,然后调查此事 。她相信,何梦芷就算再痛恨苏明月,也不可能真的傻到那种地步,做那种轻易就会被拆穿的蠢事。 再加上出乎意料之外的众口一词本身就很可疑,她更加确定蒋碧云和秋霜一定是被苏明月给收买了。虽然她一时还拿不出她收买这两人 的证据,但她相信只要老夫人肯追查,这件事一定会被查出来。 可是现在,这些话由紫情说出来,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忠心护主的丫鬟,甘冒大不敬的风险替主子辩解,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可信度。再加上这些日子老夫人对蒋碧云越发满意,对于她说 的话在心里也会多相信几分。这样一来,她想要说服老夫人追查此事,只怕不会那么容易了。 眼珠一转,她怎么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清了下喉咙,在一旁柔婉开口道:“三妹的奴才倒是对主子忠心一片,难怪昨夜四妹在 外间叫破了喉咙也不见三妹出来,想必这丫头是功不可没吧。” “昨夜四妹叫我了么?”苏明月一脸的惊讶,转而去看紫情,后者略垂了头,解释道,“小姐,昨夜你昏迷之后大夫来给您看过,说 是气血严重亏损。后来四小姐不知为何从贼人手中逃脱后,口口声声说自己中了毒要放小姐的血替她解毒,相爷心疼小姐一时没让,二夫人 也在旁劝了几句,谁知道四小姐忽然大发雷霆,还狠狠的把二夫人给训斥了一顿,惹得相爷发了好大的火。让人把四小姐送回去,并让大夫 去看过了。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后半夜已经解了毒。” “混账,这些人如何不早些知会我。若是我知道,定不会让四妹受那般苦楚。”狠狠斥责了一句,苏明月转眸望向苏明珠,歉意愧疚的 询问,“不知四妹如今身子可还好,昨夜是我的不是,我若是知道,定会……”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用早膳吧!”老夫人威严打断,抬手让旁边的嬷嬷上来布菜。苏明珠原本还想伸手去拿银筷替 老夫人布菜,结果却被她斜睨了一眼而顿住动作。那一眼中饱含的情绪让苏明珠有些心惊,难道老夫人已经开始对她感到不满了么?! 事实上,老夫人心中也确实有自己的思量。昨夜她确实不太清楚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早苏明珠来请安,哭诉说宰相要休了何梦芷,她当 时也是大吃一惊。询问缘由,她倒是解释了一遍,只是言语加工之后意思却不尽然。后来又提出苏明玉身中剧毒命在旦夕,苏明月却不肯舍 弃一点血救治与她,这才让老夫人有些发怒。不管如何,到底是一脉相承的姐妹,如何能这般绝情寡义,遂派了人去把苏明月叫来盘问。 其实苏明珠倒也没多说什么苏明月的不是,只不过字里行间字字句句都有所偏颇,让老夫人误会。老夫人虽然精明,可一旦牵扯府中之 事难免会有些着急,一时想不明白生气也情有可原。但冷静下来听了紫情的话之后,这才察觉苏明珠话里的陷阱,心中自然是身为不悦的! 用过早膳,苏明珠本还想巧言为何梦芷辩解几句,却被老夫人冷冷的以要参禅为由给打发了。 虽然不甘,却也只能忿然离去。此时她实在不宜再让老夫人对她彻底失望,毕竟若是何梦芷真的不能留下,那她可以依靠的就只剩老夫 人一人而已。 荣贵院外,晴雨扶着苏明珠缓步朝外走去,神色间颇有些担忧的道:“小姐,难道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算?怎么可能!”苏明珠紧紧攥着帕子,眼神阴鸷,“听说四妹醒了?” “是的,小姐。昨夜四小姐吃了不少苦,想必心中对三小姐也是有所想法的。”恐怕还不止是有想法,应该是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以泄 心头只恨才对吧。晴雨微微垂头,唇角挂着温和却狡诈的笑容,跟她主子一样的阴毒,“大小姐真是聪慧过人,此事交给四小姐去办,当真 是再好不过了。” 苏明玉在府中是出了名的骄纵狂妄,或许在人前还会装着天真可爱的样子,但昨夜因为俱死所以在宰相面前露出了真面目,想必再要假 装也装不下去了。 原本她心里对苏明月就百般看不惯,昨夜再因苏炳成的庇护只怕嫌隙更重,若是再知晓了何梦芷因苏明月而被休的事情,怕是要不闹个 天翻地覆誓不罢休了。 抿唇高贵一笑,苏明珠在晴雨的搀扶下渐行渐远。 在她们身后,垂花门的回廊一角转出来两道纤细身影,遥望两人。 “小姐,这大小姐心思也太毒了,自己的亲妹妹都要利用。”紫情不屑的冷斥道。 苏明珠这样的人,自私都刻进了骨子里,有什么事情是她干不出来的,又有什么人是她不能利用的呢。她想利用苏明玉替何梦芷争得一 线生机并不难猜,毕竟要是她这个最大的靠山倒了,日后可没人能替她办一些自己不方便出手去办的事情了。 “既然她要去煽风,那咱们也去点一把火好了。”粉唇噙着一丝冷笑,苏明月转身朝着苏炳成书房的方向而去。 书房之中。 苏炳成刚去上朝回来,朝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就听门外守门的小厮报三小姐来了。 “月儿,你怎么来了。大夫不是说你要好生歇息将养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事?”苏炳成一身朝服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气度不凡 ,气魄骇人。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考金装,没想到苏炳成这个糟老头子穿上朝服挺好看。心里腹诽着,面上却挤出一丝关切来:“父亲,听说昨日四妹 被贼人下了毒,不知可好些了?” “大夫说毒素已经清了,并无大碍,稍稍休息一下就好了。”昨夜她一直昏迷不知此事,怎地苏明玉的毒都解了,还有人到她面前嚼这 个舌根。凌厉目光望向跟在她身边的紫情,后者畏惧垂头,不过神色间倒是一片坦然。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苏明月拍拍胸口,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今日在祖母那里听到大姐说起此事我才知道,原来昨夜还发生了 这样的事情。都怪月儿,病的太不是时候了。如若不然,有月儿血的帮助,四妹定能少受些苦楚。”凤梅低垂,担忧自责的目光倾泻而出, 小脸一片暗沉。 “傻孩子,这事儿怎么也不是你的责任。”要怪也只能怪何梦芷害人害己,没想到最终报应在自己女儿身上。苏炳成满脸不虞,今日在 朝堂之上,何家的子弟又对他出言不逊,说他自持功高,自傲不持,不讲皇上放在眼中。既然何家不仁,也就别怪他不义了。 “父亲想来还有公务要忙,月儿先行告退,去看看四妹妹。” “难为你姐妹情深,去吧!” 苏明月正准备转身离开,门外恰好响起一声刁蛮嗓音:“你这狗奴才,赶紧给我让开。”紧接着书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苏明玉一身桃 红色袄裙立在门口,看到苏明月的瞬间,冲过来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把掌声在空荡的书房中回响起来,苏明月半边脸颊顺时高高肿起。 “玉儿,你放肆!”苏炳成快步过来,擒住苏明玉还想再打的巴掌,怒目而视厉吼道,“她是你姐姐,你怎么这般没大没小。” “这个贱人不配做我的姐姐,”苏明玉奋力挣扎,恶语连珠,“她设计陷害我丢了清白,如今又害母亲背上污名。这样欣长歹毒的贱人 ,哪有资格做我的姐姐。” “够了!”闻言苏炳成一个大力将她摔出,任她跌坐在地上,满面漆黑寒意大涨,“一个大家闺秀,说话如此污秽不堪,你母亲这些年 就教了你如何骂人不成!” “父亲息怒,四妹还小不懂事,她只是心地纯孝担忧母亲罢了,还请父亲不要怪责。”苏明月噗通跪倒在苏炳成面前,抓住他的袍摆哀 求道。 可苏明玉却不愿领情,怨毒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你这个贱人不用在此惺惺作态,我不需要你替我求情。父亲,您是不是真的要休弃母 亲?难道母亲这么多年的陪伴和操劳,竟抵不过这个贱人几句栽赃陷害的话吗?” “玉、儿!你知不知道你口口声声骂着的贱人,是你嫡亲的姐姐。”苏炳成气的眼睛都红了,自己天真可爱的女儿,居然变成现在这副 不可理喻的样子。是他一直被她的伪装蒙蔽了眼睛,还是她真的只是一时失常才会这样。 “我说了,她不配!”苏明玉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生食苏明月血肉的样子,转而恨恨的看着苏炳成道,“父亲执意如此,难道就不怕 外公生气吗?” 这个孽障,居然敢用何家的人来压他,当真以为他怕何家不成。别以为近年来他们何家人不少入仕被重用,就可以过河拆桥翻脸无情。 他有本事让他们复兴,就有本事让他们重新跌回泥沼之中。 何家,最好是不要来挑战他的耐性! 第163章 赐婚璟王 “我还未必,会将何家看在眼中。”傲然一句,算是彻底断绝了苏明玉的所有希望,“来人,将四小姐送回玉络轩好好待嫁。出嫁前, 不准离开玉络轩半步。” 苏明玉怎么都没有想到,结局会是如此。她本来还指望,父亲可以看在外公的份上,饶过母亲。却没想到,现在连自己都被雪藏了。看 来这件事上,父亲是下了狠心,觉不会动摇。苏明月这个贱人,到底给父亲吃了什么迷魂药,让父亲弃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与不顾,竟然连外 祖父家都不顾了。难道,他就真的不怕两家人彻底闹翻吗?! “父亲,你、你……” “闭嘴,拖下去!”苏炳成狠狠打断苏明月的求情,一会袖子让下人把苏明玉拖下去。 苏明玉一言不发,只用狠辣的目光盯着苏明月。贱人,你给我等着。父亲被你巧言迷昏了头,外祖父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只要外祖父肯 出手,看你这个贱人还能得意到几时。 这边人刚拖到门外,那边李管家脚步生风的大步跑来,满脸焦急,看到四小姐被拖下去也来不及发表惊讶感叹,直接杀进苏炳成的书房 ,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相爷,门外来了传旨的公公,让您和三小姐出去接旨呢!” 又是传旨公公?这段时间陛下还真是眷顾他们苏家啊,这才多久啊,给下了多少圣旨了。还次次都逮着她不放,她到底是有多引人注目 她自己都不知道。 吐槽归吐槽,圣旨还是不能不接的。 一行人到了门口,传旨的乃是陛下身边的内务总管习风。 苏明月表示,一看见她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出现肯定表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习风满脸笑意的盯着她,等到他们跪好了,这才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宰相三女苏明月,风华卓绝才情出众,恭俭温良品性纯 孝。朕心甚为喜欢,特下旨赐婚于二皇子凰天爵。待及笙之日,行王妃册封之礼。钦赐。” 面上虽惊,心中却是一喜,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分明之前陛下还是犹疑不定不肯赐婚的啊。 谢恩接旨,苏炳成立马拉着习风到一旁小声嘀咕,显然是在询问,陛下为何如此突然的赐婚。苏明月捧着圣旨安静的站在一旁,眉目淡 然,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担忧。 倒是在她身后守着的紫情激动不已,喜色溢于言表。 主子总算是守的云开见明月了,虽没亲历,却也知道主子定然费了不少心思,甚至做出了极大的牺牲和让步。不过她依然替两位主子高 兴,小姐和主子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不知道习风最终跟苏炳成说了些什么,反正这位宰相大人像是突然放了下心,欢天喜地的送走了这位内务总管,又叮嘱了苏明月几句规 矩,这才急匆匆的奔回书房。 闻湘居内,苏明珠将花厅内所有的摆设统统砸烂,依旧无法消除心中的怒气。 璟王,虽然只是璟王,只是那个病秧子残废璟王,可到底还是个王爷。 自己分明是这个家中年龄最大的,可是到现在还没有订下婚事。一开始是因为何梦芷太挑,而她也从未将眼光落在过那些普通的世家公 子身上。她一开始想要嫁的,就是皇室子弟。因为只有皇室子弟,才能配的上她。 可是现在,反倒是那个不被人看好的丑八怪抢先和二皇子订了婚,这让她如何甘心。 美眸浸满毒液,她一定要让苏明月付出代价。 书房内,苏炳成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把冥夜叫出来商量,门外又有小厮来报。 “相爷,璟王殿下来了!” 前脚赐婚的圣旨刚到,后脚璟王就跟过来,这是有多么的迫不及待。 苏炳成飞快赶到门口迎接,璟王正好从车架上下来。见到他站在门口,一贯清冷淡漠的脸上也荡开一缕柔和笑意,让冷殇推着上前拱手 道:“宰相大人,想必父皇赐婚的圣旨已经到了吧。” “见过璟王殿下,内务总管习公公刚刚离开。”苏炳成拱手回礼,并解释了一句。 “看来,日后我要改口称您为岳父大人呢。”璟王调笑一句,回身一挥手,身后冷殇将一份清单递过来,“今日本王过来,是给月儿下 聘。这里是璟王府给出的礼单,还请宰相大人过目。” 苏炳成双手接过,一目十行的看过去,好半响也没将那长长的清单给看完,心中惊异璟王府财力的同时,也甚是满意。璟王府的彩礼越 是雄厚,越能证明他对明月另眼相待,对他们苏府也足够重视。 “不知月儿可在府上?”见他专注于礼单,一时应该也无暇招呼自己,璟王乐的去找苏明月一叙相思。 如今两人已经有了婚约,自然也不必太守规矩,日常见面已是无妨。是以苏炳成也未多说什么,直接道:“月儿在初云苑中,殿下请便 。” 璟王将冷殇留在了门口与苏炳成核对彩礼清单,苏炳成也就另外安排了人领他去初云苑找苏明月了。 初云苑中。 明月正歪在暖阁的美人榻上看书,小丫鬟打起帘子进来报:“小姐,璟王殿下来了。” 这人倒是个急性子,赐婚的圣旨刚刚来,就这般迫不及待,平白找人耳目。不过面上却是如同抹了蜜一样的甜,笑着道:“请王爷进来 。” 片刻后,璟王摇着轮椅出现在门口。可是尴尬的一幕出现了,门槛太高,轮椅过不来。 “冷殇呢,怎么没有跟着你。”无奈,明月只好亲力亲为,将他推进来,两人在小几旁坐定。 “他在门口,与宰相核对礼单。”璟王目光深邃的看着明月,那火辣的目光直将她看得面皮发红,心跳如擂鼓,忍不住啐了一口佯作镇 定,“哪有这样盯着人家未出阁的姑娘看的,便是被人当登徒子打出去也是活该。” 她这娇嗔的模样,让本就灵透的双眸越发灿亮,让人望之心折。加之粉嫩容颜上飞起的那一抹嫣红,当真是扣人心弦得紧。 璟王一时只觉心中情绪翻涌,仿若喝了几十年的佳酿一般,脑中昏沉飘然欲仙,目光被那嫣红的两片唇瓣吸引,忍不住越靠越近。见他 这副模样,照着明月以往的脾气那就是一巴掌拍飞的节奏,可如今却不知为何,心底软的像是棉花,半丝厌恶都生不出来,只能将双眸轻轻 闭上。 算了,眼不见为净。 可这动作落在璟王眼中那就是无声的邀请,唇角荡开一丝温柔笑容,眸底光华流转,两片唇瓣越靠越近,眼看着就要合上了,却被人给 生生打断。 “小姐,小白还未找到。”原来是紫情奉命出去寻找小白踪迹,差点把整个苏府翻了个底朝天,却一点踪迹都没寻到,这才慌忙回来复 命。谁知,竟扰了主子的好事。 璟王飞快坐正,怨念目光扫过紫情落在远处花瓶之上,真挚而兴趣。白皙的面皮上红晕滚烫,脸上的做贼心虚简直藏不住。 苏明月也未见得好多少,心中慌乱却还要故作镇定的问:“可找仔细了?”语气里的颤抖,差点让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小姐,府中我已经找遍了,都未发现。小白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这么久都不回来,实在让人担心。紫情忍着笑,不敢去看两位 主子的脸色,识相的让他们先自我缓解一下。不过小姐在意小白,想必若是小白出事自己又未及时禀报,小姐定然是要怪罪的。所以可不能 怪她煞风景,她也是迫于无奈的。 咚咚咚!明月纤细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音,细长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思绪烦闷,一时也想不明白小白会去哪里,心中 颇为担忧。 “如今乃是冬眠之时,说不定小白只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睡觉了。放心吧月儿,小白不会有事的。回头我让冷殇派人在帝都中仔细搜索 ,定然可以将它找回。”见不得她这般忧虑,璟王忍不住出声宽慰道,随即又话风一转,“今日我来,一则是为下聘,二则也是来向你道别 。” “道别?”听他说来道别,苏明月这才将心思从小白身上收回,美眸诧异的盯着他,急切追问道,“你要去哪儿?” “要去一趟边塞,巫羌国举兵来犯,大有要破我边塞防御之势。父皇命我即刻动身前往边塞,力保东域边境不失。” 此时离过年只有一个多月了,为何在此时要派他出京平乱。更何况,往日征战沙场之事都是秦王,为何这次却换成了他。分明璟王双腿 残疾乃是战场上最大的缺陷,让他去,战场临危时要如何主持大局。苏明月心中无数个念头一一转过,最终笃定的问道:“这就是他的条件 是不是?” 如果他能保住东域疆土,那么今日的指婚自然生效。若是不能,只怕陛下也有上百种理由可以名正言顺的撤销指婚。 “月儿,相信我,我可以的。”看出她对自己的担忧,这便足够。战场虽然凶险,但他还未必放在心上。父皇到底在打算什么他心里很 清楚,只是以前他不认命,到了今日自然更加不会认命。因为,他多了一个月儿。 他曾对她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怎能丢下她独自面对今后人生。 凤眸之中璀璨光亮一闪而末,苏明月拂开他的手,丢下一句“回王府等我!”后匆匆离去。 她绝不会允许,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伤害他! 第164章 设计脱身 “月儿……”看着匆匆跑远的倩影,璟王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她可知道,自己即便是来这里和她告别,也已经是违逆了圣意。因为按照圣旨,他此刻应该在奔赴东域的途中,而不是大张旗鼓的来这 里下聘。 不过他既然敢做,自然不怕宫里那位知道。只是还需尽快出发,以免被他抓到把柄。 只是没有想到,简单的一个告别,这丫头居然一听就跑了。在王府等她,他哪里还有时间回王府等她呀。 “王爷……”紫情有些担忧的看着落寞的璟王。 “紫情,好好照顾月儿。”徒然一声轻叹,璟王摇着轮椅离开。他如今能做的,就是赶紧出发,尽快平定判断,然后回到帝都。 他的月儿,明年就及笙了,很快就可以披上嫁衣成为他的新娘。 再说苏明月一路飞奔出宰相府,路过门口时还差点撞倒了正在盘点聘礼的苏炳成。 “月儿……”原本还想问问她何事如此惊慌的苏炳成,只来得及看到一抹嫩黄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 皇宫外,苏明月勒马停住,翻身下马快速朝宫城走去。守门的卫兵上前一步将她拦住,一脸的严肃谨慎:“令牌!” “我有急事要见云妃娘娘,麻烦……” “没有令牌,任何人不得出入皇宫。”卫兵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冷冷打断,一副秉公执法的样子。 “月儿,你怎么也不等等我。”身后一道清脆爽利的嗓音传来,苏明月回眸,见沈若兮笑的一脸灿烂,招着手飞奔过来,对那守城的士 兵道,“尹贵妃身子不适,这位苏小姐是奉诏入宫为贵妃娘娘看病的。你们随意阻拦,若是贵妃娘娘有何差池,你们可能担当得起。” 那士兵一见沈若兮如此说,登时惶恐不安,躬身请罪道:“见过郡主,实在不知这位小姐乃是贵妃娘娘的客人。小人眼拙,这就放行, 两位请吧。” 苏明月暗暗朝沈若兮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与她一道飞奔入宫。进入宫城之后,道一声还有要事,便丢下沈若兮一人朝着云妃宫中而去 。 飘素宫外,守门的宫女见到苏明月过来,先是一愣,转而飞奔过来迎接:“明月小姐怎么来了,奴婢这就去禀报娘娘。” 那宫女进去通报,明月便候在外面,只是心中焦急,不由来回踱步。 不一会儿,云妃身边贴身伺候的桂嬷嬷便出来了,看到真的是她的时候,忍不住开怀一笑,快步过来福了福身子持重道:“姑娘这个时 候过来,可是有急事么?” “嬷嬷敏锐,姨母可在宫中么?”苏明月翘首朝里面望了一眼,眼神期盼。 桂嬷嬷侧身让路:“外面天寒地冻,姑娘还是先进暖阁说话吧。娘娘去皇后宫中请安去了,想必也是快回来了。” “姨母不在宫中!”苏明月懊恼的咬了咬唇,云妃不在,此事怕就有些麻烦了。 桂嬷嬷见她面有难色神情焦烁,想是遇到了什么着急要紧的事情要求主子帮忙,于是开口道:“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先告诉奴才 ,看奴才是否能为姑娘分忧。” 桂嬷嬷是云妃娘娘入宫前自母家带进宫里的老人,对云妃娘娘绝对衷心,也是云妃平素最倚重信赖的人。此事确实着急,恐怕难等到云 妃回来,是以明月稍作思量便决断道:“嬷嬷,月儿确有一事想请嬷嬷帮忙。一会儿姨母回来,烦请嬷嬷转告姨母,月儿有事要离京一趟, 让她着人去宰相府通报父亲,就说多日不见思念月儿,想留月儿在宫中住些日子。无论宰相府何人来问,都请姨母一定替月儿隐瞒阻拦。在 月儿回来之前,一定不要露出破绽,叫人差距。嬷嬷,月儿拜托了!”说罢,深深福了福身子,这对一个宫人来说,已然算得上是一个大礼 了。 桂嬷嬷如何敢受,赶紧伸手托住明月的手臂,面上急道:“姑娘这真是折煞奴婢了,想来姑娘稳重,若不是事情紧急断不会出此下策。 只是不知姑娘此去需要多久,若是十天半个月还好说,若是太久的话……”说到此处,面色为难的看着她。 若是太久,只怕即便是云妃,也难免招人猜忌非议,到时候惊动了圣上,这件事情就不好办了。这一点,明月自己心里也有数。只是此 去打仗,定是经年累月之事,段时间确实难有胜算,除非她能找到什么关键办法,确保璟王稳赢不输,方可提前回京。思及此,脑中忽然闪 过一个念头,眼神登时亮了亮,面露喜色的道:“嬷嬷放心,最多一月,月儿必回。帝都之中,还请嬷嬷和姨母多费心了。” “如此的话,倒还好说。等娘娘回来,奴婢定会和娘娘说清楚。”一个月之期,寻上几个借口也可确保无虞。再说以主子对这位苏姑娘 的疼爱,定然是会答应她所有请求,是以桂嬷嬷也就不多想的答应下来。 这边事情搞定,苏明月对桂嬷嬷深深一福之后,转身飞奔而去。 在她身后,飘素宫外宽阔的宫道那头,一名身材欣长一身黑衣的男子驻足而立,星眸落在她焦急的背影上,忍不住抿唇露出一丝笑意。 苏明月啊苏明月,你这么着急想要出京,到底所为何事呢?! 宫城门外,苏明月拦住正要出城回家的沈若兮,与她一道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快马加鞭驶回齐王府,不多时一个丫鬟匆匆出府,朝着宰相府方向快步而去。 一纸书信通过守门小厮的手递到了宰相大人的案头,云妃娘娘身体有恙,特招苏明月入宫侍疾,怕是会在宫中多留些日子。原来之前月 儿那般匆忙离去,却是因为云妃娘娘贵体有恙的缘故。也难怪,她们关系一向亲厚。 而苏炳成读此书信的同时,齐王府的一名暗卫一翻过墙头,将一张小纸条递到了紫情手中。 是夜,一抹黑影背着大大的包裹,自宰相府中翻墙而出。在府外僻静小巷中与另一黑影回合。 回合之后,苏明月接过紫情身上大大的包裹,转身就要走。却被紫情快步上前挡住,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清丽小脸上满是倔强:“小 姐,您若是不带奴婢一起去,那就从奴婢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苏明月歪头疑惑看她,这神情落在紫情眼中,让她越发难过,干脆眼睛一闭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道:“小姐看着办吧。” 哎哟,这丫头还学会威胁她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带你去了?”苏明月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满脸戏谑的看着紫情。 某个后知后觉的丫头惊喜睁眼,兴奋弹起一把抱住苏明月手臂大声叫道:“小姐……” “嘘!”苏明月竖起一根指头,侧目朝四周瞧了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离开再说。” 行了一炷香的功夫,离宰相府也有一定距离。因为宵禁,两人走的也是偏僻黑暗的陋巷,时不时还飞檐走壁一通。等到确认安全了,紫 情这才拽了拽苏明月的袖子,小声道:“小姐,王爷在您走之后就离开了,奴婢看他那样,只怕现在已经在去往东域的路上了。” “我知道!”陛下既然以此为条件牵制于他,又怎么可能给他时间来宰相府下聘,并与他告别呢。那一点的时间,怕也是违背圣命硬挤 出来的吧。所以,她才会这么赶。 紫情一听惊了一下,脱口道:“小姐知道?那您现在……”她们现在去的方向,分明就是璟王府啊。 “他虽然走了,府中必然还留着人。咱们要追去帮忙,总不能就靠这四条腿吧。”去璟王府里借点马匹车架,也好节约行程不是。 紫情一拍脑袋,连连称是。两人飞檐走壁,不多时就落在了璟王府的院子里。紫情本就是王府中人,对于璟王府暗卫间召唤的方法自然 知晓。叫出两名暗卫,亮出苏明月的名号,那两名暗卫便乖乖牵马去了。 苏明月趁着这个时间也没闲着,闯到璟王的书房中,提笔飞快的写写画画,不多时就写完了一大串长长的清单。 等到两名暗卫牵马过来,便将清单交予他们:“照着这些材料尽快购买,越多越好,送到东域防线。此事攸关战事成败王爷安危,希望 你们务必办好。另外,此事需秘密进行,切勿让人察觉。” “是!” 月黑风高,两匹快马自普东门小侧门处疾驰出城。 秦王府。 一袭黑衣的凰天霖负手而立,听完身前暗卫禀报的内容后,薄削唇瓣扬起兴味弧度。一双星眸灿亮如辰,闪烁着狡诈如狐的暗芒。 “看来她确实是跑去帮二哥的忙去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她又将会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呢。 一想到自己那位一向不问红尘俗世的二哥,在得知自己亦向父皇请旨赐婚之时,不顾情状闯入御书房中,当面与父皇争执。最后甚至为 了逼迫父皇下旨,立下军令状,说自己若是不能力保东域防线不失的话,甘愿军法从事。 巫羌国是怎样的存在,他比谁都清楚。自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着长大,素有战神之称的自己,唯一的一次败绩,便是在巫羌国手中。 那是一个懂巫术,可驭百兽为宠的国家。他也是好奇,二哥到底有什么良策,竟敢立下军令状。 “传令,将此消息透露给太子的人。既然二哥找死,那我们也该成全他才是!” 第165章 歇脚庆阳关 清晨,鹅毛般的大雪从天际纷扬而下,很快就将整个世界给染成了一片银白。 如此雪天,最不适合赶路。 可就是在这样的大风雪之中,依然有两个路人快马加鞭的冒雪而行。其中一人穿着一袭白袍,黑发用发带高高竖起垂在脑后,一袭藏青 色狐皮大氅,氅帽扣在头上,遮去他全部容貌。另一人一袭青衫,穿着黑色绒毛披风。稍稍错身白衣人半个马身,目光颇有些担忧的落在白 衣人身上。 “公子,再这么赶路下去,即便我们受的了,怕是马儿也经受不住啊。” 青衣人正是紫情,而白衣人便是苏明月了。二人趁夜出门,第二日清晨便换了男装,一路快马加鞭赶路,至今已有五日。可是这五日不 管她们如何追赶,都不曾撵上璟王的队伍。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用什么速度在赶路,怎么超前他们那么多。 如此雪天,气候冰寒,璟王体内的冰魄血蛊便如同得了大补之药,肯定活跃异常。她若是再不追上他,只怕他毒发之后无人可为其抑制 痛楚。 只要一想到凰天爵可能要承受那种痛楚,苏明月的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锅中反复煎炸。 “吁!”苏明月勒马停住,手搭凉棚朝前观望,可惜风雪太大视线受阻,四周围都是一片白茫茫,根本无从分辨到底身在何处,“咱们 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多远?” 紫情心中默算,片刻后答道:“按照咱们一路狂奔的速度而言,再有一个时辰,大约就到庆阳关了。” 到了庆阳关,离东域边界守城之地的汉城就不远了。庆阳关是前往东域防线唯一的出路,璟王一定会从此过。她们大可以在此稍事歇息 ,打探一下璟王的队伍行踪,也更方便追踪。于是苏明月重新策马扬鞭道:“今日咱们就歇在庆阳关吧,休整一番,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 紫情心知小姐这是在担心主子,虽说怕小姐连日赶路身子吃不消,但想来小姐也不会听她劝阻。也就作罢,挥鞭跟上苏明月的脚步。 庆阳关。 此处乃是南诏国与东面各国经商贸易往来的必经之地,是以也算是东面疆域中为数不多的大镇之一。热闹情景也比她们这几日路过的其 他城镇要更繁华一些,虽比不上帝都,倒也是难得了。 一进城中,苏明月和紫情两人便下马而行。虽说是穿着男装,但二人皆是俊俏容貌又气度不凡,是以一进城还是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 好在这里经常有些富商买卖时会打此过,偶尔也有带着自家年轻的儿子出来行走见见世面的人,所以这里的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虽然 对他们二人有所好奇,也不过就是一时罢了。 两人在城中逛了大半圈,最终停在了全镇最好的酒楼面前。 飘香居,名字取得还不错,就不知道菜的味道如何了。 一进去,小二便热情的应了上来:“两位客官里面请,请问你们是吃饭还是住店啊?” “吃饭也住店,你们这儿的上房还有吗?”苏明月一马当先垮了进去,紫情在门外将马拴在柱子上也跟着进来。 那小二凑近了一看,哎哟居然是两位长得跟画儿上走下来的人一样俊俏的公子,态度登时又热情了几分,忙不迭的跑到前面一路拿肩膀 上的抹布擦拭楼梯,带着明月上楼,一边道:“咱们店里天字号的房间还剩一间,地字号的倒是还有几间。不知客官是开一间,还是开两间 呢?” “不知你们天字号里都住了些什么人,我们兄弟二人都不习惯与人同住,想与这些朋友商量一下,可否让出一间给我们住。”凤眸眼波 流转,更显气度高洁,瞧得那小二一愣一愣的,乖乖答道,“天字号的其他房间都被一位公子给包了,看那公子风采不凡肯定是非富即贵, 就连侍候那位公子的也都是些看起来就很厉害的人物。不过那位公子似乎不喜被人打扰,吩咐我们除了送饭菜和热水之外,不得前去,恐怕 要让客官失望了。” 小二的话让苏明月眼睛霎时亮了几分,璟王不就是个性格清冷的人么,再加上此次对战巫羌国身边定然带了不少暗卫好手。思及此,明 月无奈一笑,也不再执着:“既如此,君子也不好强人所难。那便给我们两间地字号的上房吧,这地字号可是与天字号对面的那一排房间么 ?” 此时三人已至三楼客房处,苏明月扫了一眼这件酒楼的设计,顿时了然于胸,有此一问也不过是确定心中猜测罢了。 果然小二因为他们的不纠缠而好感更甚,听到他这么说立马奉承道:“客官真是好眼力,正是如此。” 明月笑着点头,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地字号的四号房,推门进去之后,房间倒是比她想象中要好些。布置的也十分简洁干净,不奢华, 却自带一股雅致的韵味。紫情的房间在她旁边的五号房。 开好房,苏明月又吩咐小二捡酒楼里好吃的菜端些上来,并用上好的草料喂她们的马儿,这才将房门关上,转而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 “小姐,这天寒地冻的,荒野小店烧不起好碳,不比在家,小姐还是小心些别着了凉。”紫情一见便着急想要上来关上,正好对面一间 房间的窗户打开,苏明月登时上前一步抓住紫情手腕稍稍用力,然后探头出窗外看着不远处山间的雪景感叹,“这会瞒着爹爹出来果然没错 ,你瞧那边的雪景,这要是在家如何能够瞧见。等用完午饭,咱们就去打雪仗,好好的玩儿个痛快。” 她的脸本就生的白嫩,再加上年纪尚幼,一眼便能看出还未成年。借口自己是富家大少背着家人偷溜出来玩,也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注意 。 紫情瞬间会意自家小姐的意思,立时在旁边配合的苦着脸道:“少爷,咱们还是别玩太久了。若是被老爷发现,定会剥了小的这张皮的 。” “你放心,爹爹若是罚你,自有本少爷为你撑腰。”拍着平坦的胸脯保证,苏明月一边笑的不谙世事,一边拿眼风将那边房间的情形扫 了一遍。 那边房间中一共有五个人,都是一身黑衣。其中一个开窗时看到她们,马上就想关上。幸好苏明月反应快,找了个顶好的借口让对方误 以为他们只是不常出门的富家少爷而已,这才没有立时关上窗户,而是透过窗户朝外面的大街上观望着什么。 凭借苏明月上一世特工身份锻炼出的敏锐判断,这些人一定是常年生活在阴暗之中擅长暗杀的人。因为他们的容貌都不出众,而且身上 的气息看起来也十分普通。只是那一双眼睛,虽然看不出异样,但眸底偶尔掠过的嗜血光芒,却没有逃过她的眼睛。这些人,绝对不是凰天 爵的人。又或者说,这些人根本就是冲着凰天爵来的,否则不会悬在这个时候推窗观察外面。 “那该死的小二动作怎么这么慢喃,本少爷都等不及要去出去玩了。”苏明月一面不动声色的朝紫情打着眼色,一面拔高了语调奶声奶 气的道,“早就听爹爹说这庆阳关好玩的地方多,咱们这次一定要玩它个够本再回去。” 正巧此时小二端着做好的饭菜推门进来,听到她末尾的话,登时笑的一脸灿烂的介绍道:“两位公子想要出去玩的话,小的倒是可以推 荐几个去处。” “当真,那快快说来听听。”苏明月回身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银锭抛给小二,感兴趣的坐到桌边托着下巴一脸兴奋的等着他说话。 那店小二接住银子扫了一眼,乐的见牙不见眼,直将银子往怀里塞,嘴巴里倒豆子一样的道:“咱们庆阳关好玩的地方多得很,城外五 里坡上有一处蝶谷,四季如春。里面遍地奇花,不管外面气候多么严寒,只要一踏进去就像是到了仙境一般。传说中那里的确是神仙住的地 方,不少好奇的人跑去赏玩都是一去不回。还有就是城里有个清乐坊,坊中仙乐袅袅、美女如云,不少高雅才子都喜欢去那里。另外就是… …” 一口气说了七八个去处,苏明月最感兴趣的还是他说的第一个蝶谷。凡有异象的地方肯定有宝贝,这是她做了多年特工总结出来的经验 。回头一定要好好去看看,那儿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居然闯到那里的人都有去无回。 小二说完了之后,苏明月夸奖了他两句,甚为满意的又赏了他一锭银子。看的对面天字号的黑衣人鄙夷的皱了皱眉,果然是个财大气粗 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出手如此阔绰,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财不露白。若是碰上什么有心的人,只怕就要打上歪主意了。若不是他们还有 重要任务,都忍不住想出手捞点。这种二世祖的钱不挣白不挣,自己不挣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点头哈腰的准备退出去,苏明月扯下一只鸭腿胡乱咬着,又突然想起什么般的叫住他问道:“小二我再向你打听个事情,你这两天有没 有看见一个喜欢穿着青衣,腿脚不方便,身边随时都跟着一个冰山一样男人的年轻公子经过啊?” 小二一愣,蹙眉仔细想了一下:“没见过,公子是要找他们么?若是要找的话,小的倒是可以帮公子留意一下。” 对面的黑衣人闻言登时凝神偷听,他们居然也要找那伙人,到底是来抢生意的?还是那群人的帮手? 第166章 意外重逢 就在那些黑衣人警惕万分的时候,却听那个娇滴滴的粉面少爷忽然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的尖叫起来:“找?我才不找他呢,躲都来不 及了。小二你记住啊,要是看到这群人经过,一定赶紧过来告诉我,少爷我好赶紧逃命去。” “是,小的记住了。”小二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的表忠心,然后退了出去。 一边的紫情余光瞄过那些黑衣人,见他们一个个都将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忍不住捂着小嘴冷笑,戏谑的道:“我还以为少爷你天不怕 地不怕呢,原来你也有怕的人啊。那璟……” “啊呸呸呸,你不许提起他的名字啊。从小到大我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要倒大霉,你要是敢说的话,我就把你脱光了卖到宫里做太监 去。”紫情才开了个头,苏明月就夸张的变脸大叫,一副与此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嫌弃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仗着跟爹爹关系好,从小 是怎么折磨我的。这次我出门是瞒着爹爹逃出来的,他眼睛那么毒只要看我一眼就能猜到。我可不想还没玩就被抓回去,所以咱们尽量躲着 他们。记住了啊,看到他们的时候一定要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知道吗?!” “我记住了,少爷!”紫情笑的越发放肆,一点没有身为下人的自觉,而且吃起东西来一点也没有要让着这位少爷的意思。 酒足饭饱,苏明月大呼小叫着要去玩雪,拽着不甘不愿的紫情匆匆出门。 她们前脚刚一离开房间,后脚对面的黑衣人就飞身过来,潜入她们房间里里外外仔细搜了好几遍,除了在包袱里找到一沓厚厚的银票和 几套换洗衣服之外,再无其他发现,这才肯定对方确实是私自逃家出来找乐子的富家少爷。遂将一切还原,回到自己屋里。 酒楼外,苏明月和紫情猫在一个既可以看清楚天字号与地字号之间情况又不会被人发现的视线死角,待看到那些人一脸正常的从她们房 间飞身掠回天字号房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来。 捶打着酸疼的小腿,紫情有些难以理解的问道:“小姐,既然知道他们会趁着咱们不再跑去搜屋子,你干嘛还要把从药王前辈那里求来 的药全部放在酒楼里啊,万一被他们找到偷走了怎么办?”那些药多珍贵啊,看小姐当夜带着她去药王那里搜刮,药王满脸肉疼的表情就知 道。小姐当时,可是把他药庐里大半的药都给打包带走了啊。 “说了多少遍了,我那不是求,是拿、是拿。在记不住乱说的话,当心我拿你试药。”明月揉着小腿不忿叉腰,自己的师傅,有什么好 求的,要什么只管拿就是了,当初她拜师的时候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作者:要是被药王前辈知道你拜他为师居然就为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 理由,我保证他绝对不会打死你。明月傲娇威胁脸:你敢说出去试试,我立马拿你试药,刚好师傅练得这味毒粉说是还不知道效果如何…… )教训完了之后又颇有些得意的道,“小姐我藏的东西,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除非他们直接把酒楼拆了,否则绝对找不到。” 做了那么多年特工,从普通身份一路晋升到特工总署最高指挥官,她藏匿的功夫那绝对是登峰造极。 “好好好,小姐最能干了。”看她那臭屁的样子,紫情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更多的确实开心。自家小姐虽然狠毒起来让她都胆寒,不过 至少她的狠毒都是对敌人,对待自己人她可是相当护短又相当疼爱的。 “咱们四处去逛逛,打听一下他们的消息吧。”有黑衣杀手在酒楼蹲点,这让她怎么都无法放心得下。 两个人在城中四处乱逛了几圈,路过一个铁匠铺的时候,看到铁匠铺的伙计正推着一车锻造之后剩下的铁渣朝城门口的方向而去。苏明 月心头一动,上前伸手将人拦住,礼貌询问:“小哥,我想问一下你这些铁渣都要运到何处啊?” “城外三里处有个废弃的采石场,咱们庆阳关炼铁剩下的废渣都是运到那里倒掉的。”那小伙计突然被人拦住询问,一时也很疑惑。不 过看见拦住自己的是两个长得俊俏非凡又有礼貌的公子哥,于是也就客客气气回答了他的话。 谁知问自己的那个年纪少小的少年听完他的话之后不知为何骤然激动得双眼冒精光,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迫问道:“你说这些东西都是 你们不要,要退出去倒掉的?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都倒了多少啊?”这些可是宝贝啊宝贝,这群人到底识货不识货啊,居然把这些宝贝 拿去倒掉。不过这样一来,岂不是便宜她了吗?!哈哈哈,这样一来,锻造那些东西就又更加有可能了! “城外、城外的采石场已经、已经要堆满了啊,我这里的都还不知道要倒到哪里去。”那小伙计被他如狼似虎的目光给吓得够呛,说话 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给我啊给我啊,我出钱给你买。”苏明月兴奋得手舞足蹈,摸着那些铁渣简直像摸着绝色美女的小手一样垂涎欲滴。 “哈……你、你、你说你要买?”小伙计被惊得目瞪口呆,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这些铁渣有什么用,他们连丢都嫌懒得,居然 还有人肯出钱买。 见小伙计吃惊的样子,明月就知道自己的举动确实太过惊人,未免他不相信,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到他怀里道:“这是定金,你 们铺子里的铁渣有多少算多少,我都要了。不过,我还要你帮我一个忙……”明月附在小伙计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堆,最后把手上的银票全 部塞给他,“我交代的事情你能办到么?若是这些银子不够的话,我住在飘香居,你晚上的时候过来找我,到时候缺多少我再给你。” “够、够了,够了!”那小伙计一生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捧着那些银票跟捧着一座大山一样,走路都飘飘忽忽。得到云楚璃的首肯之 后,转身走了半天也没走出多远去。 苏明月倒是不再关心,银子散完了,心情格外舒畅的蹦跳着朝前。 “小姐啊,你就这么把银子都给他了?”万一他拿了钱不办事怎么办,万一他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怎么办,最最让紫情想不通的是,“ 小姐,你干嘛要花那么多钱买那些废物啊。” 闻言,苏明月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忿然扭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紫情道:“紫情啊,你说你都跟着我多久了,怎么这不信 任我的毛病还是不改呢。你家小姐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了,我什么时候看错过人了。那个小伙计虽然没见过什么钱,但我看他眼眸清 透视线真挚,绝对是那种老实巴交的人。”这种人最能守住秘密了,所以她才会一点都不担心的把银子全给了出去。 “可是,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啊。”虽然相信小姐,但她实在是想不通,这倒掉铁渣的行为不止是这偏远的庆阳关,在帝都也是如此 啊。连技艺最高的巧匠都认为没什么用的废渣,小姐到底买来做什么呀。 苏明月摇了摇头:“现在告诉你你也不知道,等着看吧,小姐一定会让你吓一跳的。”恐怕那东西做出来之后,不止是紫情要吓一跳, 恐怕整个天下的人都要被吓一跳了。 好期待,到时候璟王的表情会是怎样。 想到璟王,心中又不免生出些担忧。看那些黑衣人埋伏在此,想必璟王还没到这儿,但是按照脚程和时间来算,他明明应该比她先一步 到才对。一定是半路出了什么意外,才会导致他耽误了行程。直觉告诉她,这意外肯定不简单。 璟王奉旨出征,对手又是周边各国中势力最强的巫羌国,连战神秦王都曾败在他们手下,若是璟王能得胜而归,可想而知在百姓心中的 声望定然更高。 这样一来,帝都中忌惮他的人便不会让他活着回京。不管他能不能胜,总之都要让他死在从帝都到东域防线的这条路上。 一路出神想着事情,不防前方一辆失控的马车横冲过来。一直在她身后跟着的紫情见状简直吓得魂不附体,尖叫一声:“小姐……” 苏明月被这一声唤醒,一抬头马车已经到了面前,连躲都没办法躲。 正要运起轻功飞掠开始,倏地听到马车中传来一声低呼,紧接着马车中飞窜出一条青色人影,瞬间到了苏明月面前,搂着她的腰倒向一 侧,堪堪与那马车擦身而过。 熟悉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苏明月忍不住伸手紧紧环住那人腰身,眷恋的把头埋在他胸口,贪婪呼吸。 她找到他了,她终于找到他了。虽然找到的方式有些惊险,但好在找到了。 “月儿,你可有受伤?”头顶上,冷冽低魅的嗓音响起,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惧意,就连他的身体都因为害怕而有些颤抖。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的马车就要撞上她了。 “我没事!”在他怀中闷闷回应,明知此时是在大街上,明知自己还是男装打扮,明知这样抱在一起不好,可她就是舍不得分开。 “凰天爵,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傻瓜,你不该来的!”话虽如此,手上却把她搂抱得越发紧了,如同抱着一件珍宝一般,无论如何也不愿放手。 第167章 苏明珠献计太子 南诏帝都,太子东宫。 “派出去的人,可有消息回来?”一身明黄色衣袍的太子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皑皑白雪,眉头紧皱眼中焦烁。 身后一黑衣侍卫垂首答道:“回主子,还没有。” 还没有啊!看来,这次又不能成功了。算算时间,怕是只剩下最后一击的机会了。 “传令下去,最后一击,务求功成。否则让他们也不必来见我了。”甩手拂袖,拐入内室之中。 侍卫面上发苦,只能退下。 内室中,龙纹云帐之内,蚕丝羽被罩着一具玲珑身段。白玉般的藕臂露在羽被外面,连带着细腻如凝脂的香肩和锁骨也一并露在外面。 胸口剧烈起伏,显见是方才结束了一场激烈的欢爱,空气中旖旎情欲还未散尽。黑发如缎般铺在玉枕之上,衬着那一张美若天仙的娇嫩小脸 ,越发妩媚诱人。 “殿下方才做什么去了,怎么留我一个人在这儿。”甜腻软濡的嗓音还带着一抹欢爱之后的嘶哑,风情妩媚。 太子只觉下身一阵发紧,一个纵身扑了过去,温香软玉抱满怀,铺天盖地的吻重重落下,连呼吸都越发急促了些:“你这小妖精,当真 是粘人得紧,看来方才本宫的辛苦耕耘是没有喂饱你了。不急不急,咱们来日方长。” “殿下……”美人儿娇嗔一句,满面飞霞,将头埋在太子怀中,唇角的笑意却一点一点敛去。 旖旎风情徐徐展开,屋内气氛火热升温,新一轮的肉搏再次展开。 男子的低吼声,伴随着女子破碎的吟哦,谁都知道里面正在上演怎样火热*的一幕。 待到热情褪却,太子拦着怀中美人儿,手掌一下又一下抚着美人儿紧致滑腻的肌肤,眼神望着明黄帐顶,却有些出神。 “殿下在想什么?”美人儿趴在太子胸口,指尖描绘着他胸前轮廓,感受到身下躯体温度再次升高,荡漾着水波的眸底划过一抹得意, 却也伴随着深切的悲哀。 她本不该用这样自轻自贱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若不是那个贱人,她何需如此,又何至于如此! 许久未见回答,美人儿娥眉微蹙,美艳脸孔轻抬,软语道:“殿下可是在烦忧璟王之事么?” “你……”阴沉眸子爆射出暴戾光芒,手指稍稍用力抠进她皮肉,似乎只要她说错一个字,便要将她生生撕碎。 美人儿痛呼一声,心头发寒,面上却竭力维持镇定开口道:“珠儿仰慕殿下,这才将女儿之身托付,难道殿下竟不肯信任珠儿吗?” 说起来,当今圣上寡情多疑,而众皇子之中与他最为想象的就是这个太子了。如果不是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又何必委身与这个并不受宠 的虚架子太子呢。她原本看好的是秦王,可是百般诱惑之下,那人却恍若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半点不为所动。没办法,她只能退而求 其次。 眼见美人儿受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如带雨梨花,太子寡情心中唯一一丝怜香惜玉之心被唤醒,忙不迭的出声安慰:“本宫知道你受了 委屈,放心吧,本宫一定会尽快请奏父皇,让他下旨将你赐给我。只是本宫早已有了太子妃,只怕要委屈了珠儿,暂时做本宫的侧妃。不过 珠儿放心,本宫定会加倍疼惜你,不会辜负你对本宫的一番情意。” “只要殿下心中有珠儿,珠儿也就心满意足了。珠儿不在乎名分,只求能常伴殿下左右。”苏明珠小鸟依人般偎依在太子怀中,一脸甜 蜜幸福的模样,手指绞着自己一缕发丝,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殿下犯难之事真的是璟王的话,珠儿倒是有一计,可以为殿下分忧。”说 罢眨着无辜纯洁的美眸看着太子,一脸讨好的样子。 这副神色极大程度愉悦了太子,满足了他大男人的虚荣心。再加上她的话确实引起了太子的兴趣,遂垂眸问道:“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 “殿下可知,陛下已下旨,将珠儿的三妹赐婚给了璟王。”苏明珠稍稍撑着身子,与太子对视,也不着急说出计策,先抛出个由头。 太子自然知道,她的话重点在后面,示意点了点头,等她继续。苏明珠莞尔一笑,调皮的在他胸前咬了一口,这才娇嗔道:“那殿下又 是否知道,圣旨下的当日,璟王就迫不及待携重金厚礼上门,向我父亲下聘。” “此事我也知道!”不止知道,他还为此上书父皇,弹劾璟王抗旨不遵。结果父皇什么都没说,直接把这件事情按下不提,让他一时也 摸不准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珠儿听说,赐婚当日,陛下同时下旨命璟王出征东域,即刻出发。可他却为了下聘,违逆圣意。殿下认为,舍妹与璟王之间,是否… …” “你到底想说什么?” “璟王从宰相府离开后不久,宫中传来云妃口谕,说是召月儿入宫侍疾。殿下不觉得,这有些太过巧合了吗?” “你的意思是,苏明月根本不在宫中,而是跟着璟王去了东域?”可是不对啊,当天璟王的队伍之中,并未看见有苏明月的踪迹啊。 “舍妹心机深沉,瞒着众人悄悄混在璟王车架之中这点小事还是办得到的。璟王难对付,但珠儿想殿下要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 ,总归还是有办法吧。只要有苏明月在手,何愁璟王不自动送上门来赴死呢?!” “妙啊,当真是妙啊!珠儿,你当真是上天赐给本宫最大的珍宝。” 庆阳关,飘香居。 店小二肩膀上搭着一块白布,站在门头垫着脚尖眺望,看到苏明月出现在街道那头时,登时一脸兴奋,挥舞着帕子热烈欢迎。 靠得近了,小二这才发现,那位年轻俊俏的公子一脸苦闷,身后还跟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那男子将小公子的双手反剪着,而那小 公子的小厮则在一旁忧心如焚,不时叫上一句“你轻点,轻点。” “公子这是怎么了?”小二狐疑的目光落在小公子身后的人身上,该不会是小公子出手太阔绰,惹了眼红的人想要劫财吧。如果真是这 样,那他可要赶紧报官才行了。 苏明月耷拉着脑袋,一脸的丧气道:“还能怎么了,被抓到了呗。” “怎么,你这是要我直接把伯父叫来,接你回家吗?”黑衣人身后,转出来一个一身青衣的年轻公子。五官如同雕刻,竟与那俊俏小公 子俊美不相上下,让小二一时看的有些呆住。 哎哟我的娘喂,今年庆阳关到底是走了什么样的大运,居然来了这么多俊美不凡的人物。这青衣公子气度非凡尊贵优雅,一看就是大户 人家出身的世家公子。可惜了居然是个残废,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着走。 诶,不对,残废。这不就是小公子说要避开的那群人么,啧啧,运气怎么这么不好,才一出门就给逮个正着。 “好了好了璟哥哥,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快让他放手吧,我胳膊都快被拧断了。”苏明月夸张的大喊,眼睛还无辜又可怜的眨巴眨巴, 卖萌无下限。 璟王清润一笑,璟哥哥,唔,这个称呼不错,他喜欢。朝冷殇打了个颜色,后者立马松开手,还了苏明月自由。 一恢复自由身,苏明月立马开始嘚瑟:“小二,赶紧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上来,我要好好招待我哥哥。” “好叻!”一听这位小公子要招待客人,小二立马笑成了一朵喇叭花。这小公子出手大方阔绰,说不定自己今天又能领到许多赏钱,这 样一来离娶小花又近了一步。 几人并肩进了酒楼,直奔楼上房间。开门、开窗,对面天字号房间的窗户紧闭,不过苏明月相信他们一定躲在暗处,窥视着这个房间里 的一举一动。 “璟哥哥,坐吧,待会儿酒菜上来,咱们一定要好好喝一杯。”苏明月一面爽朗豪气的说话,一面朝紫情打眼色,后者会意出门,匆匆 下楼。 而在紫情身后,一抹灰色人影也跟着匆匆下去。不过举止间相对谨慎,像是怕被人发现了一样。 紫情匆匆跑进后堂,抓到正在催促厨房赶紧准备酒菜的小二:“小二哥,你们这里可有好酒?” “有的有的,五十年陈酿的女儿红,客官可满意?”小二点头哈腰的道。 紫情点点头:“你赶紧去给我拿过来。” “客官您还是上去等吧,这种粗活让小的来干就行了。”小二体贴的建议。 紫情秀眉一挑:“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小二赶紧跑开,紫情趁机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药粉捏在掌心,等到小二把酒端来之后,转身上楼的间隙将药粉倒进了酒里。 那灰衣人见状,眉宇间划过一抹喜色,忙不迭上楼向伙伴通风报信去。 紫情端着酒回来,也不急着让他们喝,先放在炉子上温着。等小二把菜上齐了之后,这才拎着酒壶过来,替两位少爷满上。 “璟哥哥,这杯我敬你。咱们有多久没在一起喝酒了,今日定要喝个不醉不归。”苏明月说着,仰头一口将酒喝干。实际上,对面天字 号的人透过窗户缝隙看得一清二楚,这小公子根本就把酒倒在了自己宽大的袖子里,一口都没喝。 这边苏明月招呼着璟王,那头紫情也想尽各种法子游说璟王随侍的几个人一起喝。 不多时,一瓶酒喝完,屋子里除了苏明月和紫情,再也没有一个清醒的人,歪七竖八倒了一地。 第168章 智擒杀手 “少爷,咱们现在怎么办啊?”紫情慌张的靠过来,显然第一次干这种事。 苏明月抚掌一笑,志得意满的道:“想抓我,哼!这些蒙汗药足够他们睡上好几个时辰了,咱们趁机赶紧跑。璟哥哥这次出来是有要事 ,想必不会特意派人追我。” “好,小的这就去收拾东西。” 紫情飞快把东西收拾好,两个大大的包袱背在背上。两人仓促就要出门,关门时苏明月这才想起还有窗户,又忙不迭跑进来把窗户关上 ,这才匆匆关门。 嘎吱! 清脆的关门声传来,天字号房间中潜伏的众人忍不住齐齐无声冷笑。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谁能想到他们折了那么多人,连皮毛都没伤到一根的璟王殿下,居然会栽在一个乳臭未 干的黄毛小子手里呢。说起来他们还真是应该多谢这个黄毛小子,如果不是他的话,或许他们还不能如此轻易的得手。 “动手!”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黑衣人首领一声令下,隐藏了许久的杀手们终于活跃起来。 这群人分为两拨,一拨从窗口位置跃入,一拨绕到正门,从正门突破。这样一来也可以阻断璟王他们的所有退路,轻松手到擒来。 这些杀手们都已经在盘算,事情成功之后要向主子讨什么赏赐才好了。 走窗户的人率先到达,帅气的一脚踹开窗户之后,一蓬白色粉末兜头落下,所有人都没能幸免,被染成了白人。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同时,寂静的屋内倏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出声的人一边抱着肚子拍桌狂笑,一边断断续续的吐槽: “我、我的天啦,这、这群人本、本来就长得丑,现、现在这么一弄,这、这怎么就、就跟长得闹、闹着玩儿似的呢。” 她的嗓音娇软,笑声清脆,吐字异常清晰。虽然不太明白她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杀手们一致认为,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于是齐齐怒喝一声,举着兵刃就要冲过来。 砰! 又是一声巨响,脆弱的门板瞬即阵亡。走正门的几位杀手兄弟也同样惨遭祸害,瞬间染成了白人,难兄难弟们对视一眼,待看清房间内 的情形时,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什么蒙汗药,什么逃跑,看不出来这毛头小子居然那么会演戏,把他们所有人统统都给骗了。 璟王此时就坐在外间上首的圈椅上淡定喝茶,而他旁边的苏明月则抱着肚子陷入狂笑模式,而其他随侍的护卫和小厮则整齐的站在两人 身后,全都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 彼此的狼狈落在眼中,暴戾嗜血的脾性一起,再也顾不得许多,举着兵刃冲上前来。 啪啪啪! 才冲了两步,所有人就都手软得根本握不住,兵器掉了一地。紧接着人也软倒在地上,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好戏看够了,笑也笑够了,苏明月终于收敛了表情,朝身后的紫情挥挥手道:“你去跟小二说,天字号的房间空出来了,我们要搬过去 。”紫情乐颠颠的办事去了。 “你,去把领头的那个拎过来,其他人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纤指落在冷殇身上,淡定的吩咐,末了又补充一句,“拎之前最好先拿 水把他洗干净,我师傅的毒粉,你懂得,最好还是不碰的好。要是不小心碰到,我可不保证能解。” “……”冷殇无语的看了一下未来的王妃主子,为什么他总觉得王妃主子这是有气要拿自己撒呢,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呀 。不过腹诽归腹诽,还是老实认命的拎着一壶水过去,兜头把那个领头之人淋成落汤鸡,确保没有一丝药粉残余之后,这才把人拎到主子跟 前,恭恭敬敬的道,“王妃,您看要怎么处置他呢?” 王妃?!璟王什么时候娶亲了,他们怎么没收到消息啊?!而且,这个黄豆芽一样的干煸小子居然是女的?! 王妃!!!唔,她喜欢这个称呼。苏明月伸手点点冷殇,一副孺子可教的满意神色,抬手扔了一颗药丸过去:“把这个喂给他吃,然后 绑在那边的柱子上。跟狗一样,脏死了。” 杀手首领欲哭无泪,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尊荣到底拜谁所赐,他明明很英俊帅气潇洒不羁的好不。 照王妃说的办好,冷殇乖乖回来垂手站在自己王爷身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王妃现在的笑容很恐怖,让人毛骨悚然。他一个见过 大风大浪,经历过多少血腥厮杀的暗卫首领,居然会被王妃一个笑容给吓到。 “小姐,天字号房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要现在过去么?”紫情办好差事回来,兴奋的看着自家小姐。 苏明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急,等这里脏了再过去。紫情,去找把老虎钳来。” 紫情飞快出去,不多时捧着一把老虎钳回来。苏明月接过握在手中,一边敲打着掌心,一边缓缓朝那个杀手首领走过去。 “你不是一定要说,但你现在所说将成为呈堂证供。”刷,苏明月把老虎钳钳口一方对准杀手首领的眼睛,板着脸道。她那张脸白皙稚 嫩,带着天然的粉色,五官精致绝美,这样威胁人不但没有半点威力,反而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我问你,是谁派你来杀璟王的?我 的人都敢动,你们是不是活的不来烦了?!” 一句她的人,让一直默默旁观的璟王一口茶水尽数贡献给了茶几,怔愣之余又颇觉哭笑不得,这丫头哪里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词语。 杀手首领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侧。 这是拒不回答咯!苏明月阴测测的一笑,老虎钳对准他的指甲,钳住手快速拔出。 “啊!”一声惨叫在房间内响起。 “吵死了!”苏明月阴狠抬眸,恶狠狠的说道。那眼神中凌厉嗜血的光芒让身为杀手的杀手首领都忍不住心底发寒,声音不自觉的就弱 了。 啪!一个茶盏飞过来,刚好打中他的哑穴,这下世界彻底安静了。 回眸递给冷殇一个干得好的眼神,苏明月又挥舞着老虎钳飞快拔掉了杀手首领剩下的四只手指甲,这才满意的挥了挥老虎钳上的血,斜 睨着他道:“现在,有没有兴趣回答我的问题呢?” 那杀手首领痛的都快抽筋了,他们能够成为杀手,也是经过了许多地狱式的磨练,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笑的一脸平静天真 的小丫头,居然可以面带笑容的做着这么恐怖恶毒的事情。十指连心,他现在心脏都在抽痛了。说与不说都是个死,如果可以少受些苦的话 ……眼见苏明月的老虎钳已经移到了他另一只手上,杀手首领立马激动的大喊大叫:“我说,我说……” 可惜他的哑穴被制,根本发不出声音。好在因为激动,狂飙出的口水喷到明月面前引起了她的注意。冷殇又适时飞过来一个茶杯解开他 的穴道,这个杀手首领立马激动不已的喊道:“是太子,是太子派我们来的。” “真没意思!”苏明月随手把老虎钳往地上一丢,拍拍手转身巧笑嫣然的朝璟王走去,随意往他膝盖上一坐,搂着他的脖子抱怨,“还 以为是一个硬骨头,结果这么禁不起折腾,真不好玩。” 一旁的冷殇忍不住擦汗,我的王妃姑奶奶耶,你这种玩儿法,有几个人受得住啊。 未免她掉下去,璟王伸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语气温柔宠溺的道:“那你还想怎样?要不,地上还躺着一些,让冷殇都绑了让你解气?” 这丫头,故意表现的那么凶狠,其实不过就是气他们对自己生出歹念罢了。 “算了,折磨他们哪有什么意思。等回了京,我若是去折腾那个太子殿下,你可得给我撑腰。”搂着他的脖子摇了摇,苏明月毫不掩饰 的撒娇。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纷纷吓了一跳。折腾太子,王妃这话也真敢说得出口啊。不过璟王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便轻柔哄慰:“月儿,若是 ……” “若是个屁,你再说这种话信不信我翻脸了。”苏明月突然发脾气的一把将他推开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道,“你现在是我的人,有 胆量你死一个试试,我要不掘了你家祖坟灭了你全家满门,我的名字就让你倒着写。” “噗……咳咳咳……”冷殇和紫情以及一干侍卫一个没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呛咳得惊天动地。 明月一个眼刀飞过去,咳嗽声戛然而止:“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你要不信大可以试试看。”当初就警告过他了,招惹了她,就要做好 一切心理准备。若是敢负了她,那她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好!我记得了,以后都不说了!”璟王乖乖承诺,心底叹息一声。有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不过,从此刻开始,若是有人再妄图取 他性命,也就别怪他不念情分了。 “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管保你这次打个大大的胜仗,狠狠扇那皇帝老儿两个大嘴巴子。”连她的人都敢动,不让他好好见识一下厉 害,他都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两个人又腻歪了一阵,地上的人和绑着的杀手首领身上中的毒纷纷开始发作,一个个鬼哭狼嚎起来。 冷殇和侍卫们出手点了他们的哑穴,免得惹来麻烦,这才拱手看着苏明月道:“王妃,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留着,回头还有用呢!” 第169章 打造秘密武器 在庆阳关休息了一晚,一行人第二日一早便出发,直奔东域防线所属地汉城。 路上,明月坐在马车里,趴在璟王膝头补眠。昨夜她熬了一夜,把那些东西的设计图和锻造方法都写了出来,所以现在困得厉害。 可是马车颠簸,她也并不能睡得十分安稳。 璟王小心翼翼的搂着她的身子,尽力让她睡得舒服些,但东域之地土质较硬,又因为地处荒僻,即便是官道也早就年久失修,坑坑洼洼 难走得很。 抚摸着膝头上如云的秀发,璟王心中一时也有颇多感慨。扫一眼自己残废的双腿,眸中生出一股自怨自艾的哀痛和伤感,而在那些伤感 之后,却又藏了一份不为人知的痛楚。若是他的双腿健全,他就能带着她策马而行,肆意享受飞驰带来的快感。而不是像个废人一样坐在马 车里,就连要抱她一下这种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颇为力不从心。 感受到他身上忽然阴郁的气息,原本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正好看到他落在双腿上出神的目光。 心中念头翻转,不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拉过他的手柔声问道:“天爵,你可信我?” “月儿,我的腿,没有办法。”两个人虽然才确定心意,但恍若天成的默契还是让他一下子就理解了她想要说什么。不是没有想过办法 ,只是多年求医换回来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罢了。如今,他已认命,不想再试。 苏明月鼓着腮帮子瞪他一眼:“你可不像会说这种话的人哦,等到了汉城,我帮你检查一下。”她就不信,凭她和毒手药王两个人的医 术,还治不好他的腿了。 其实她之所以有如此自信,是因为她此前曾向紫情探听得知,璟王的腿并非是先天残疾,而是后天意外。至于那个意外是什么,紫情并 不知道。 “现在,告诉我你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身上的冰魄血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想骗我之前,先考虑一下后果。”苏明月双手环 胸,一副明察秋毫洞悉人性的睿智模样,高傲的翘着下巴。 他就知道,以月儿的聪慧,总有一天会问他。只是现在,还不是说出一切的最佳时机。伸手拥她入怀,璟王柔声道:“等我们回到帝都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可好?” “好!” 是夜,汉城与帝都方向相交的北门大开,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汉城。 汉城守军将领朱世辉将军带领守城将士亲至北门相应,双方互相寒暄几句,朱世辉带着璟王一行人至将军府下榻。 将军府前厅之中,酒席早已备好,没有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只是一桌稍显寒酸的家常菜。其中好几个虽是肉菜,但也不过只能看见几个 零星肉沫而已。 朱世辉略显拘谨,愧疚垂头:“王爷到来,本该设宴款待。只是府中拮据,唯此粗茶淡饭,还请王爷不要嫌弃。” “用膳吧!”连场面话也懒得多说一句,直接拽着明月便入席。这一日为了赶路,片刻也未停歇过。午膳也只是以干粮充饥,明月只吃 了一点,想来早就饿了。 朱世辉虽是武人,却也有着细腻心思,一早看出这娇滴滴的小公子是女扮男装,又见王爷对她如此亲昵,想必是王爷的红颜知己。是以 也不多说,直接坐下陪席。 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虽不是什么好酒好菜,倒也清爽可人。 用完膳,苏明月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将军,城中可有大型锻造坊?” “有的,因汉城与帝都相距甚远,所以汉城守军的兵刃都是自己锻造,所以城外三里外的山上,有军备的锻造坊。只是小公子问这个做 什么?莫不是要打造什么东西么?”人家穿着男装,朱世辉便有眼力劲儿的唤人家小公子,也算是个灵透的人。 明月拍拍手掌笑道:“如此甚好,我时间不多,就不与将军客气了。前些日子我让人送来些东西进城,还有一些人员和物资,麻烦将军 派人将这些东西替我送到城外锻造坊。另外还希望将军下令,半年之内,锻造坊的一切使用都归我所有。” “这……”朱世辉有些为难的看着璟王,日前圣旨传来,钦派璟王前来领军督战,这里的一切指挥现在都是他说了算。 “月儿要锻造坊做什么?”璟王疑惑问道。 苏明月狡黠一笑,神秘兮兮的道:“我要给你做秘密武器,保管打的巫羌国那些人抱头鼠窜。” “秘密武器?”看她那样子该是不会具体说明了,璟王摇摇头宠溺的道,“即是月儿要,朱将军照办就是了。” “这……”朱世辉的本意是让璟王阻止,谁知道他反而答应了下来。要知道城外的锻造坊如今最是要紧,前些日子巫羌国大军来犯,两 厢交战之下损失了不少军备武器,正是需要大量锻造的时候,此时若说停止,日后打起仗来,难不成让他们徒手去与对方的刀剑对抗么?不 是都说这位璟王殿下天纵之姿,年少时就曾展露惊人才华么,怎地这般不知轻重。如今前线战事吃紧,可不是用锻造坊博美人欢心的时候啊 。 正在他纠结要不要劝说一下璟王的时候,就听苏明月自信开口道:“朱将军放心,战事所需军备我自当提供。而且我还可以保证,我做 出来的武器绝对比你们现在用的要好很多。” “既然王爷都同意了,末将自然无话可说。” 说是无话可说,但这语气却分明就是不信。不过明月也不愿与他多解释什么,反正到时候他自然就知道了。当下只是迫不及待的道:“ 既如此,还请将军马上下令。” 呃,这么着急?! 他才稍有迟疑,璟王凌厉的目光便望了过来,朱世辉立马挥手叫来手下参将,即刻下令名人将苏明月和那些东西送到锻造坊中去。 璟王原本还想跟着一起去,却被明月给拦住了。让他呆在城中好好督战,筹谋部署。在她的秘密武器没有造出来之前,还要靠他先稳住 大局。不过璟王担心,一时争执不下,最终各让一步。璟王留在城中,冷殇携一队暗卫小组与苏明月一道去锻造坊保护她的安全。 苏明月走后,朱世辉原本还以为这位娇生惯养的王爷回马上休息,谁知他却叫他通知下面所有的副将参军到将军府来议事。 北城门外,晓峰之上。 苏明月将手上一沓厚厚的设计草图和说明分发给锻造坊中以及自己从庆阳关招揽来的能工巧匠,在他们惊讶且闪闪发光的眼神中淡定自 若的道:“这些东西工艺复杂,我需要你们拿出十二分的本事出来。不必急于开始锻造,先熟悉一下我写出的锻造方法,看看能不能行。因 为材料所限,可能最终结果不会让我太满意,但我希望你们能竭尽全力。”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的。”一群锻造师傅跃跃欲试,热情高涨。本是深夜人最困顿疲乏的时候,这些人却劲头十足,分别拿着设计图 各自研究琢磨去了。 “王妃,夜已深了,您是否需要先行休息?”冷殇看了一眼天色,想起王爷的叮嘱,尽忠职守的开口劝道。 明月侧眸看了他一眼,眼眸清冷似笑非笑:“冷殇,我想问问你,王爷吩咐你万事听从我的调配。我的命令,你听还是不听?” “自然要听!”冷殇片刻迟疑也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那好,现在我要你立刻准备快马,与我一道返回庆阳关。”苏明月打蛇随棍上,立刻下令。 冷殇闻言挑眉一惊:“王妃不是要在此处锻造秘密武器么,怎么又突然要回庆阳关了,不知是有何事?” 他一口一个王妃叫的格外顺溜,不过紫情听了却格外不舒服,忍不住呛声:“我家小姐还没和王爷成婚呢,你别一口一个王妃的叫,搞 得好像我家小姐有多迫不及待想要嫁给王爷一样。还有,既然你都说了要听小姐的话,干嘛还问这么多。让你备马就赶紧备马去,问那么多 做什么。” 她这莫名其妙的怒火不止冷殇摸不着头脑,就连苏明月也是一头雾水。什么时候冷漠寡言的小丫头这么训斥过一个人了,再说她和璟王 的关系紫情是知道的,她不在意这些规矩教条紫情也很清楚,怎么突然挑这个点朝冷殇发起火来了。再看她眉宇间虽是发怒,却又隐隐透着 一抹不甘。心里头一个念头稍稍转了个弯,也就有数了。 “对啊冷殇,紫情的话你可听到了,还不赶紧去备马。”苏明月也板起了脸,冷冷说道,“以后再让我听到你叫我王妃,我就毒哑了你 。” 冷殇敢怒不敢言,转身飞奔去备马了。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叫出什么样的奴才,王妃这般不讲理,现在把冷情都给带坏了。还叫什么紫 情,他还是觉得冷情更顺耳些,还更亲切一点。 很快,十几匹快马备齐。苏明月带着紫情还有冷殇和一干暗卫纷纷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她没有说回庆阳关到底是干什么,但紫情隐约也能猜到一些,想必是跟当时店小二提起的蝶谷有关。 那个听起来就很玄妙的地方,肯定藏着什么宝贝,所以小姐才会带她们趁夜回去。 只是不知道,那里到底藏着什么宝贝呢?! 第170章 蝶谷寻宝 一夜策马狂奔,按照那个店小二所说的方向一路紧赶慢赶,到了蝶谷外的时候天也已经蒙蒙亮了。 勒马停住,苏明月朝谷中望了一眼,果断道:“咱们现在谷外等一下,天亮再进去。” 那小二所说的话肯定不是无中生有,只怕这蝶谷是存在着什么古怪,所以才会让所有到这里的人都有来无回。此时天色尚暗,若是贸然 入谷遇上什么危险也难以察觉。倒不如天亮再进去,到时候一目了然,有什么异变也好应对。 “小姐,这谷里到底有什么呀,居然引得你连夜带我们赶回来。”紫情好奇又担忧的看着她,毕竟她也是亲耳听到店小二的话的。这蝶 谷如此恐怖,小姐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王妃,属下见……呃……”冷殇一开口,又是王妃,苏明月闻言闪电般屈指一弹,将一颗药丸送进他口中,并川音入密让他接下来先 不准说话。 此事发生得很快,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冷殇的声音已经戛然而止了。想到之前小姐说过的话,紫情未免有些焦急,忍不住问道: “小姐,您刚刚给冷殇吃的是什么呀?” “哑药啊?!我不是警告过他了嘛,再叫我王妃我就毒哑了他。”苏明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点未将紫情顷刻的慌乱看在眼中,十 分坦然的样子。 一听小姐真的把冷殇给毒哑了,紫情瞬间急的不行:“小姐,您怎么、怎么真的把他给毒哑了呢?!” “为什么不能,是他自己不听话在先,我可是警告过了的。”苏明月一本正经的教训,一边朝冷殇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看见紫情为自己那么着急,冷殇自己也觉意外,分明方才她还在对自己发火,怎的片刻间又开始担心起自己来了。 “小姐,都是我不好。其实我觉得叫您王妃挺好的,您和王爷情投意合,现在圣旨以下,王爷又下聘了,您和王爷好事将近,咱们先叫 着也无妨不是。您就饶了冷殇这次,给他解药吧。”紫情真没想到自己随便发脾气会惹出这么大祸来,小姐平日里对自己人不是挺和善挺宽 容的吗,怎么这次说下毒就下毒了呢,一点反应都不给。 闻言,苏明月的脸当即沉了下来:“看来我是太娇惯你了,现在都敢质疑我的决定了是不是。要我替他解毒,可以。但我说出去的话总 不能不兑现,否则日后让我如何管教其他人。给他解毒,自然要有个人来替他受过。” “我愿替他受过!”紫情想都不想就接口道。 苏明月闻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只一瞬又重新板起脸,冷冷的看着她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唉!”明月长叹一声,侧眸看着冷殇道,“我家紫情都肯这般为你了,难道你就不愿说点什么?!” “我……”冷殇还在混沌之中,一时只顾拿火辣辣的眼神盯着紫情猛看,只将后者看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自己怎么就那么笨呢,明明知道小姐的本性还有腹黑的本事,怎么还会那么轻易的就上当呢。一想到刚才自己说过的话,紫情就恨不得 把舌头给咬掉。 “啧啧啧,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看来日后我出嫁之时,这陪嫁丫头若是不选你,只怕冷殇都不会依了。” 一句戏谑的话,说的两人都是窘迫不已。其他暗卫看了纷纷啧啧称奇,这个王妃还真是厉害,平时总是冷着脸的暗卫首领大人,居然也 被她说的脸红起来,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观啊! 笑闹着,天也渐渐亮了。 等到光亮足以看清周围,苏明月便让众人下马,将马儿拴在谷外,缓步进谷。 一进去,果然如店小二所言,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外面还是冰天雪地的寒冬,这里面俨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气温一时升高,不少暗卫已经开始解下披风,甚至准备脱下外袍。寒冬的衣物与春日大相径庭,当两个季节相撞的时候,自然是要清减 衣物了。 看着那些暗卫的动作,再看紫情和冷殇两人虽然还算镇定,但额角也有汗流出,显然也撑不了几时。 苏明月冷冷一笑,感情这里压根就不是什么所谓四季如春的蝶谷,分明就是一个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山谷罢了。 不过这山谷也确实处处透着怪异,整个山谷中寂静无声,除了他们这群人的呼吸声外,再也听不到一丝其他声音。明明地上繁华似锦, 却看不到一只来采花的蜜蜂和蝴蝶。不远处便是一条小溪,溪畔还有一个竹林。可是别说溪水流动的声音,就连风声都听不到。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真的没有任何空气流动的话,那这个山谷就该是一个全封闭的环境,而不是还有出口。 在她观察的这片刻,紫情也开始觉得浑身发热,解下了披风。手甚至伸到了外袍的扣子上,准备解开。好在一边还有冷殇竭力维持镇定 ,一把将她的手给拽住。 可惜紫情像是吃错了药一样,瞬间大发雷霆,斥责冷殇为何抓住他的手,更是不听他解释,直接就出手了。而另一边,最早开始脱衣服 的几个暗卫也已经打在了一起,那架势分明就是不管不顾要把对方砍死才能心甘。那样子看起来,分明就是中了幻术。 想到这一点,再去看地上的花草,瞬间就能看出异样。在那些蓝白相间的花朵中间,藏着一些花瓣一半蓝一半白的花,因为和其他花间 或生长,颜色又相近,一时还真难以发现。这些话,分明就是千幻草! 千幻草的花蕊有至幻功能,寻常一朵便可令普通人陷入幻境。此处地上的千幻草何止成千上万,难怪会让这些内功深厚的暗卫也着了道 。 “把这个吃下去,顺便再喂一颗给他们吃。”明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中翻出一瓶药丢给冷殇,并嘱咐他喂其他人吃一颗。 这药是保持灵台清明的神药,冷殇服下一颗之后立马感觉神智回笼,之前燥热难耐的感觉也消失无踪。他立即喂了一颗给紫情,然后两 人再分别出手,喂其他暗卫服下。众人纷纷清醒,看到自己身上的狼狈,再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忍不住都是一阵后怕。 “小姐呢?小姐哪儿去了?”等到所有人都恢复原状,紫情这才发现苏明月居然不见了踪影。 冷殇瞬即反应过来,举目四顾,哪里还有苏明月的影子,冷静如他一时也失了方寸。 “怎么办?小姐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紫情情急之下,直接抓住了冷殇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依靠一样。 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冷殇十分确定的道:“不会,王妃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去找了!咱们只要跟着有痕迹的地方找过去, 肯定能找到王妃!”刚才所有人都失去了神智,只有王妃一个人保持清醒,可见她比他们其实都要强很多,至少在某些方面是这样。再说王 妃聪敏不在王爷之下,肯定不会出什么意外。 几人振作精神,循着草地上被踩过的痕迹一路追了过去。 话说苏明月到底去哪儿了呢,事实上是她把解药抛给冷殇之后,骤然看到不远处溪面上骤然有一道白光闪过,这让她不由想起了小白, 于是追过去想要看看。 谁知走到离溪边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突然脚下一空,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不该踩的东西,整个人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句,就陷入 了地底下。然后就是长时间的失重坠落,最终狠狠摔在一块略显柔软的地方,不过还是被砸晕了过去。 所以冷殇他们也只能追到溪边,便失去了所有踪迹,一时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只能兵分几路,在整个山谷中仔细搜寻起来。 再说苏明月在地底下不知深有几何的一个地方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斯巴达了。谁来告诉她,她现在不是在做梦、不是做梦、不是梦 ! 在她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矿场,她粗略的看了一眼,里面居然是她现在锻造秘密武器做紧需的一种矿石。不仅如此,这些矿石中居然还有 硫磺和硝,这些可是制作火药最根本的原材料啊! 此时此刻,她真的想仰天一声长啸,老天爷这样眷顾她真的好吗?难怪总有那么些人嫉妒她嫉妒到死了。现在连她自己都开始有些嫉妒 起自己的好运了。 只是这样的情绪还没维持超过一分钟,她又陷入了癫狂模式。 这个矿场看上去上不沾天下不着地,而且四面都是山壁她到底要怎么出去,又怎么才能把这些东西给运出去呢?! “有没有人能听见我说话啊!”苏明月运劲全力喊了一声。 四面山壁激荡起她的回声,差点没把她的耳朵给震聋。好不容易从嗡嗡作响中回过神来,四周一片静悄悄。 很明显,没有人! 心里几十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老天爷,不带你这么玩儿人的。你要是不想赏你丫可以装没看见,赏了却又把人家后路完全掐断这种事 儿你到底是怎么厚颜无耻做出来的! 尽管不想承认,可她还是抵不过眼前的事实!她被困在这里了。 困在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第171章 救兵天降 转眼,三天过去了! 蝶谷密林之中,冷殇和紫情背靠背坐在草地之上,原本精致的衣袍破败不堪,身上也多处负伤,显然这三天里他们经历了数次恶战。 而带来的暗卫之中,自从分散之后,他们还没有碰到过任何一组人。 按照这三天他们所经历的事情来看,这些人多半已经身首异处了。 “怎么办,小姐一点踪迹都没有,再这么下去的话,恐怕我们很难撑过一天。”看着茂密的树林,紫情甚是担忧。不过她倒不是担心自 己的安危,反而更担心苏明月。也不知道小姐究竟遇到了什么,有没有危险。 冷殇原本冷峻的脸也出现了少有的担忧之色,他们两个人现在都受了伤,尤其是他,之前为了救紫情,被一只恶狼从胸口撕开一条口子 ,失血过多。现在他的功力顶多能发挥出不到平时的两成,别说救苏明月了,恐怕自保都成问题。 偏偏这个蝶谷简直诡异得很,明明不是什么很大的地方,却百兽聚齐,还个个都是凶猛异常的猛兽,让他们疲于应对。 “希望接下来可以顺利点,别再碰到什么凶猛的野兽了。”紫情感叹一句,一手捂着胸口,感觉呼吸间血脉凝滞,像是受了内伤。 要是此刻小姐在就好了,她身上有多不胜数的药,随便掏出一两种疗伤圣药也够他们恢复的了。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显然紫情的祈祷上天并没有听到,因为丛林间倏地传来一阵野兽压抑的低吼声。 从那吼声他们几乎可以立即判断,这绝对是头凶猛异常的野兽,而且对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他们,现在再躲已然来不及了。 哗哗! 前面的灌木丛被一只爪子大力拨开,一只浑身雪白的体型巨大的老虎出现在他们面前。额头上天然而成的王字异常明显,像是在宣示主 权一般。虎目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吼……”白虎扬天发生一声大啸,大地都跟着颤抖了两下。 紫情紧张的揪住冷殇的袖子,后者托着她的胳膊,两个人相护依靠着站起来,拉开架势,神情高度戒备。 白虎吼了一声之后,显然也被对方突然传递出来的压迫气势所震慑,不过身为丛林之王的王者之气却不容挑衅,当它再三低吼无果之后 ,白虎瞬即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一个饿虎扑食朝着两人飞扑过来,十根锋利的爪子亮在外面,只怕要是被碰上一下,不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休想下床。 两个人一左一右就地一滚,堪堪躲开。 短暂对峙之后,白虎显然也判断出来紫情是两个人中最弱的那个,直接朝着她扑了过去。 如果紫情没有受伤,或许还可以和这个白虎对战。但现在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被逼得手忙脚乱。如果不是冷殇及时扑过来营 救,恐怕她早就死在虎爪之下了。 两个人合力,堪堪与白虎斗成平手。不过白虎身形灵活,再加上体型健硕,段时间馁无法拿下。可他们两人身上有伤,根本拖不了太久 。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两个人也开始抵挡不住,没人被白虎挠了一爪子。 更要命的是,紫情刚好被抓到了腿,一时站立不稳跌在地上,而白虎的一只巨爪则直接从她头顶砸下。那猛烈的气势,要是被砸到的话 ,脑袋开花是唯一的结局。 而冷殇之前则因为受伤被白虎一脚踢飞很远,想要及时救援根本就来不及。 眼看着紫情就要折在白虎掌下,忽然咻地一声,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利箭正中虎爪掌心,洞穿掌背,其余威还带着白虎后退了三步,化 解了紫情的危机。 “吼!”白虎发出一声痛呼,愤怒的目光望向利箭射来的方向,似乎想要将射箭之人撕成碎片一般。四蹄却在地上盘桓不前,显然是摄 于对方威势,一时拿捏不准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对手。 不远处,一道紫影快如闪电的飞掠过来,飘身落在紫情身边,一把拎起这个瘫软在地的小丫头,怒吼道:“你在这,你家小姐呢?” “小、小姐和我们走散了,我们也在找她。”紫情喘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是这个人恰好出现救了自己,此时也顾不得男女之妨和追究 他怎么会恰好出现了,直接拽着他的袖子哀求道,“你快救救小姐吧,这林子古怪得很,什么猛兽都有,我真怕小姐会出什么意外。” “要是月儿有何损伤,你百死莫赎。”紫璃一甩袖将紫情朝冷殇的方向抛过去,自己则瞬间化身成一道紫色的闪电朝白虎扑了过去。 片刻之后,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响起。白虎喉管处无个深深的血洞,正咕咕往外流着鲜血,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俨然已经死透了。 而紫璃,却不见了踪影。 他已经朝着更深的林中飞掠而去了! 来的时候,在其他地方见到了不少黑衣尸体,显然跟冷殇他们是一伙的。那些人一看就是好手,却也惨死在厉兽爪牙之下,死无全尸。 这让他不得不越加担心,苏明月心在到底是何状况。 飞掠了一炷香的功夫,依然没有看见苏明月的影子,甚至周围根本没有人行走过的痕迹。 树海茫茫,要找一个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一样。紫璃停下身形,踩在一棵枝桠上,拧眉沉沉思索。 如果苏明月真的进了林子,不可能他一路寻来一点痕迹都没看到。要知道他得到她进了蝶谷的消息之后就一路追赶过来,进入蝶谷后片 刻也未休息,直接扑进了林子里寻人。可是除了苏明月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被他找到了,单单没有她。 除非,她根本就不在林子里面。 思及此,紫色身影原地转头,朝着林外飞快的飞掠而去。 地底下,隐秘的矿场之中。 苏明月坐在一颗大石头上盘腿调息,这三天以来,她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在寻找着出路,可是却一无所获。不过这个矿场实在太大了,即 便是她找了三天,也不过才找了十分之一的地方罢了。 只是三天了,滴米未进不说,找出路又消耗过大,现在她几乎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了。 现在她终于知道,这个矿场里那么多的尸骨到底从何而来了。感情那些在蝶谷消失的人,都是无意间掉进了这里,然后被活活饿死了啊 ! 可惜了,这么大一座珍惜矿场啊,要是能够被开发的话,何愁战事不胜。 眼睁睁看着宝藏,却无法带走的感觉,还真是难以言喻的操蛋啊! 正在心里狠狠咒骂着上帝的时候,头顶上倏地有一道亮光快速闪过。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又有哪个倒霉蛋不小心踩到了那块地皮掉下来 了。然后第二反应就是赶紧抬头睁大了眼睛,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倒霉蛋,自己认识不认识。 结果没有想到,自己还真认识! 只是这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帅到掉渣的下落方式到底是闹哪样,你丫猜中个机关不是应该一记平沙落雁稳稳当当的摔趴才对么,居然还能 在半空中摆一个那么帅的POSE,嫉妒谁呢。 这个在苏明月眼中是倒霉蛋的人,正是去而复返,从林中折回出口的紫璃。 他认真在那片草地上看了看,最后发现苏明月的脚步只到了河边就消失了。很明显,最大的破绽就在河边。 于是他在那块地方仔细寻找,最终找到了那块与真实土地一般无二的机关所在,并触发之后落了下来。 一落地,紫璃飞快朝苏明月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除了有点狼狈之外,倒是没受伤。不过他依然不放 心的问道:“月儿,你没事吧?” “除了有点饿之外,其他一切OK。”苏明月此刻颇有点他乡遇故人的兴奋,尤其还是这样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坑里,实在叫人 很难不情绪高涨,就算不能救她出去,至少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嘛,于是语气也比平时要亲切了些,“你未免太敬业了一点吧,苏家到底 藏了什么秘密,让你为了知道不惜跳进这样一个火坑之中。” “什么一切欧克?你这话是何意?”紫璃疑惑的扫她一眼,“如果我说我下来是因为担心你,你会信吗?算了,想你也不会信。” 啧,怎么听他这语气说起来自己像个十分不识好歹的人呢。苏明月懒得跟他计较,也不想和他解释,问了一句比较实在的问题:“你带 吃的了吗?” “本座堂堂……” “好了好了好了,没带就没带嘛,承认了又不丢人,扯那么多干什么。”苏明月抬手制止他的长篇大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会说些什 么,废话还是不要听的好,于是转了话题,“你不是想让我相信你吗?去吧,找找看机关在哪儿。你要是能把我从这儿带出去,我就相信你 。” 这里肯定有能够出去的机关,否则这个矿场的存在便毫无价值。既然有人发现了这个地方,并且打开了一条通道,想必也是想把这些东 西运出去。只不过最后到底为什么没有实施,她就不得而知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必须找到当初为了运送矿石而建造的那个机关,这样 才有可能出去。 “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第172章 穿越的电梯 苏明月挥挥手,让他赶紧去,自己则翻身躺下,闭眼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紫璃无奈一笑,转身去找出路。不多久,就听到苏明月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想来这几天她为了找出口也累得够呛。 解下身后的披风盖在她身上,紫璃目光复杂的看着苏明月姣美的睡颜。 看来这次回京之后,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顾忌亲情一味纵容。既然他敢算计到月儿头上,就别怪他不念旧情了。 银质云纹面具被摘下,紫璃首次露出了面具之后那倾城绝世的容颜。如果此时苏明月能醒转过来看到,肯定会怒火中烧大发雷霆。 扫一眼自己脚下,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站起来,可不只是为了每每在她危险之时才能施以援手的。从此后,他不会再每每在她有危险之 时才出面护佑了,他一定会在危险发生之前,替她解决一切。 深深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容颜,紫璃俯身在她柔软唇瓣上印下一吻。转身戴上面具,继续寻找出路。 没多久,苏明月醒转,一言不发的起身帮着一起寻找。 两天时间悄然而逝,五天滴水未进,苏明月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可是地下矿场依然还有一半的地方没有找过。 第一次,有颓然绝望的心思浮上心底。难道,她真的就要这样被饿死在这里了吗,跟这个算不上朋友也算不上敌人的人,连璟王的最后 一面都见不到。 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样,自己五天时间没有任何消息,他估计急坏了吧。可是前方战事吃紧,他一刻都不能离开,恐怕天天顶着一张 冰块脸吓人了。他不笑的时候,那气息倒是跟自己一个战友挺像。面无表情,冷酷到底,像是从阴诡地狱爬上来的死神一样让人无端生惧。 要是他能来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在自己腐烂之前看见最后一面。 深思越发恍惚,脚下不禁一个踉跄,正要踩实脚步站稳,谁知踩到的却是一块圆滑石头,脚下一晃,身子就不稳的朝地面跌去,眼看就 要以五体投地的姿势与地面来一场亲密接触了。 “小心!”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呼,紫璃飞身跃来,伸手揽住她的腰,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站稳,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因为力道过大刮起一道劲风撩开袍摆,苏明月垂眸时恰好看到他靴口露出的一点黑色金属器物。那是什么?绑腿?好奇怪的绑腿! 摇摇头,苏明月脱离他的怀抱准备自己站稳,但刚刚离开就忍不住身子一晃,又要朝地面栽倒。 这一次知道紫璃在身边,不由直接伸手去拽。谁知紫璃却面色一变,似是有什么巨大痛楚袭来,身子一晃也未站稳,被她一拉,立时朝 她栽倒过去。 苏明月被压在地上,紫璃在她身上,四目相对,一股奇怪的暧昧气息在空中飘散。 “你、你故意的?!”苏明月伸手撑着他的胸口,怒斥道。 紫璃心头发苦,面上却还嘻嘻一笑:“没想到月儿身子如此香软,本座还当真不愿起来了。” “你、你这个混蛋,给我起开。”苏明月奋力推了他一下,无奈几天滴水未进,饿得头晕眼花,手臂一点力气都没有。别说把人推开了 ,人家连晃动一下都没有。 偏偏那个紫璃还故意把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压得她直翻白眼。 “你……”触手一片汗湿,苏明月心头一动,右手闪电般扣向对方手腕。 “你干什么?”紫璃费力躲开,一双眼眸霎时阴沉。 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抬手往身后一撑让自己上半身稍稍靠前:“你浑身发软,瞳孔里下眼睑有斑点,明显就是中毒。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领情就算了。” “不必!”紫璃翻身退开,并飞掠到另一处大石上盘腿坐下,就像她是什么可怕的病毒要远远避开一样。 谁知他刚坐下,底下矿场忽然发出嘎吱嘎吱的机关转动之声。苏明月眉眼一喜,强打精神站起来。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 费工夫啊。找了五天都没找到的机关,没想到居然无意中一争执,打开了。 果然,上天就是看不惯他们太和平啊! 紫璃身下的大石缓缓裂开,大石底下,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缓缓升起,等升到与地面同样高的时候,面的他们的那一面倏地缓缓打开。 两个人无比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紫璃虽说惊骇,却也不过是觉得这机关实在巧妙。但苏明月的震惊却比他更甚,因为这个铁笼子的设计 分明就是将现代的电梯给搬了过来。 她忽然有一种错觉,自己并非是第一个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发现这座矿产,并想要开采利用设计了这个电梯的人,恐怕是一个比 她还要先来一步的穿越者。真希望有机会的话,可以彼此认识一下。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一定要相视啊。 “走吧,咱们可以出去了。”苏明月朝紫璃招了招手,心中暗自盘算着出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查一下这个矿场的背景。 率先站进铁笼子里,紫璃稍稍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站了进来。进去之后,只见苏明月在铁笼子上按了按,铁笼子便缓缓向上升起。 这一切的运作认知已经超出了自己所学的范畴,让他瞠目结舌的同时,越发觉得苏明月的身份定不简单。 在铁笼子靠近地面的那一霎那,地面仿佛有感应的自动朝两边缓缓分开露出缺口,让铁笼子成功升到地面。 苏明月按了开门键,出来之后立马被外面的景象给骇了一大跳。 整个蝶谷面目全非,哪里还有初见时丝毫的世外桃源景色。入口的地方,冷殇和紫情相携而立,还摆出防御的姿势,显然是听到地面动 静的时候,还以为又遇到了什么危险。待看清楚无端冒出来的那个铁笼子里装的是苏明月和紫璃时,紫情欢呼一声飞奔过来,一把抱住苏明 月就开始哭诉:“小姐,你真要吓死我了。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紫璃一甩袖子把紫情震开, 不悦的瞪着她道:“身上可有吃的?你家小姐饿了几日,此时身上没有力气。”要不是看在这丫头衷心护 主的份上,就冲她刚才不知死活那么大力道的撞过来,他就想敲碎她的骨头拿去喂狗。 “有有有,我这儿还有些干粮,小姐你快吃点吧。”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大饼来,递给苏明月。这几个大饼,还是这几天她和冷殇省吃 俭用留下来的。她也担心,小姐身上一点干粮都没有,这几天怕是要饿坏了。 谁知苏明月却不接,伸手将饼子推开,气若游丝的道:“我饿了太久,肠胃一时无法适应这样硬邦邦的食物。你们去找些柴火和能煮东 西的用具,再取一点溪水过来,我将这饼子化成面糊再吃。你们看看林中可有什么动物,打了来烤肉充饥吧。若是没有动物,溪中有鱼也可 以。”说完这些,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紫情和冷殇领命出去找东西,林中有不少他们之前杀死的野兽,取些肉就好。又捡了一点干柴,取了一点溪水回来。紫情在林中找到一 个破烂不堪的石碗,不过还算可用,在溪水中洗干净了拿回来。 两人又在苏明月的指挥下架起火开始烧水,水开之后把饼子撕碎了扔进去煮。另一边再将野兽的肉穿在树枝上烤着,苏明月还从自己腰 间的袋子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让紫情一边烤一边洒在肉上面。不多时,水中的面糊发出诱人的香味,穿在树枝上的肉也泛起了金黄色,闻 上去简直不要太诱人。 “你那些东西是什么?”紫璃好奇的指着地上的瓶瓶罐罐,他不傻,一眼就看出来,就是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洒在肉上,这些肉闻起 来才会那么香。 苏明月喝了几口面糊,感觉力气恢复了一点,听到他问,也来了兴趣,一一指着那些介绍道:“那是盐,那是味精,这些是提味用的。 刷的那个叫香油,还有一些粉末是孜然、胡椒、花椒、辣椒粉。” “味精?香油?孜然?胡椒?”紫璃每说出一个名字,眉头就忍不住皱的更深一点,眼神中的好奇和凝重也越发明显,“这些都是什么 ?” “这些都是做菜时候用的寻常调料啊,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苏明月一脸坦然,根本无视旁边也是一脸迷惑的 两个人。 好吧,他确实不会做饭。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吃,他遍尝天下美味,可从来没吃到过这种味道。 “好了,快吃吧,吃完咱们还要赶回东域。”这几日不见踪影,想必他已经知道了,不知该多着急呢。 紫情和冷殇一听,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扯了一片肉开始吃。 一边紫璃冷哼一声,和他呆在一起就那么难受?她就迫不及待的要回去见那个人?甩袖起身,忿然出谷。 “小姐……”紫情抬头看向苏明月,好歹这次也是紫璃救了小姐,难道就这么让人家走吗? “给他送个腿过去,免得他饿着。”要走就走吧,反正也是要分道扬镳的。 “……”紫情无语,不过想到王爷,也觉得小姐这么做是对的,于是扯下一个腿,飞奔着给紫璃送去。 听到身后脚步声,紫璃唇角上扬,回头看到紫情又忍不住狠狠皱眉。等听到她转答完苏明月的话,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苏、明、月!” 第173章 伏击 东域汉城城外,锻造坊。 清寒的月色下,一抹青色身影被月光拉出长长的影子,倒影在雪地上,显得十分孤寂清幽。 青影身后,一抹黑色身影缓缓靠近:“王爷,天气寒冷,您旧疾发作,还是去屋里等吧。有冷殇首领跟着,第二小队和第三小队也已经 赶去支援,王妃一定不会有事的。” “几日了?”低沉森寒的嗓音响起,璟王沉沉黑眸望向唯一通往山下的山道,孤清的眸子忧色浓重。 黑衣人暗暗叹息一声,明知不该说实话,却不得不答道:“五日了!”王妃下山已经足足五日,王爷夜夜都守在这里,身上的寒毒复发 ,都已痛入骨髓,却依然不肯回屋去。他们也不敢过分劝阻,主子的脾气,最不喜欢下人指手画脚逾越多言了。 “准备一下,明日下山。”语气不容置喙。 黑衣人闻言悚然一惊:“王爷,如今战事胶着,您根本无暇……” “什么时候我的话,你们都可以当成耳旁风了?”眼风斜睨过来,铺天盖地的威压随之碾压过来,黑衣人受不住压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汗淋漓满脸惊惧,“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安排!” 看着山道下方,璟王长长叹出一口气。这丫头,到底跑去哪里了? 蝶谷内,三人吃过东西之后,立刻出发。好在进谷之前拴在谷口的马匹都还在,可以省下不少功夫。 翻身上马,一路狂奔,半路正好碰到璟王派来寻她的人马,两边一汇合,听说璟王寒毒复发苏明月心中焦急,快马加鞭往回赶的同时, 吩咐紫情冷殇两人回到庆阳关去招工,尽量多寻些劳动力进蝶谷她跌入的那个矿场内采矿。顺便,去教训一下飘香居那个店小二。 如果此时她还看不出来自己被人算计了的话,那她就不是苏明月了。 只不过她更感兴趣的,却是这幕后策划之人。 那人似乎对她甚是了解,还知道她好奇心重,听到哪里有宝贝就忍不住去,必定是身边熟悉之人。 可到底是谁呢? 知道她出京的人并不多,会私下里观察她动向的人就更少。除非那人本来要私下监视的人并不是自己,探知到自己出京只是偶然。 这么一想,背后之人的谁就昭然若揭了! 哼,她可是睚眦必报,敢打她的主意,就别怪她日后算计了。 一路纵马飞奔,恨不得下一秒就回到璟王顺便。心忧他被蛊毒折磨,在那样险峻的战场之上,如何能保自己完全呢。 但即便是心中再着急,苏明月依然提高了警惕,小心戒备。 前方不远处即将路过一个峡谷,谷底乃是通往东域汉城的必经之路。只是不知为何,越是靠近峡谷口,苏明月心中越是觉得不安。 虽是冬日,鸟类早已迁徙。但她分明记得,那日连夜来时路过此处还能听到夜莺啼鸣。看如今,峡谷却异常安静,安静得像是一个长大 了口的巨兽,蛰伏着等待猎物进来。 “等一下,情况有点不对。”苏明月警惕的扬手制止队伍前进脚步,目光环视四周,看着那些陡峭的闪避,一双狭长的眸子眯成了一条 直线,犀利而敏锐。 四周一片静默,身后一名黑衣小队长策马上前,凌厉目光落在峭壁之上:“王妃,怕是有埋伏。” “嗯!“苏明月凝重点头,马儿似乎也能感受到马背上骑士的情绪,焦躁的原地转圈,踟蹰不前。 “王妃,来者不善,让熟悉等掩护您撤退可好?”暗卫小队长一脸视死如归的道。 苏明月摇摇头:“不必,我还没有做缩头乌龟的爱好。” “王妃……” “不用都说!”苏明月轻蔑一笑,手指随意划过腰间的小袋子,“看来咱们不过去,他们是不打算冒头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再往前 走走,让他们称心如意好了。” 说着策马上前,手指却悄悄伸进腰间小袋子里拿出一包粉末捏在掌心,神色泰然随意。 暗卫小队长稍稍一愣,立即驱马跟上,并朝左右招手低声嘱咐他们待会定要拼死保护王妃安全。两个人默默应下,驱马行在苏明月身后 ,打起十万分的小心。 等到她行到离峡谷还有一百米距离的时候,苏明月勒马停住,白玉般的下巴高高抬起,朝着峡谷上方的峭壁喊道:“要不要让你们百步 穿杨的神射手试试看,能不能在这个距离射中我呀?” 峭壁之上寂静异常,恍若压根没有埋伏一样。不过空气中细微的响动,还是没能逃过苏明月的耳朵。 “既然我猜到你们埋伏在这儿,你觉得我还会傻乎乎的过来让你们困住吗?”苏明月双手环胸,“或者说,你们想跟我比一比谁更有耐 心?看看是你们先忍不住冲下来,还是我们先忍不住退回去。” 听到她这么说,峭壁上的人有些忍不住了。看样子苏明月是真的看出了他们的行踪,主子果然没有说错,这个苏明月确实不好对付。 “咻咻咻!” 回答苏明月的,是从峭壁之上骤然射下来的利箭。 叮叮叮! 苏明月身后两人飞身上前,一左一右将手中长剑交织成一片防御网,将那些利箭全部挡住,决不允许有半点伤害到苏明月。 “你们当中有人可有人射箭功夫一流?”苏明月趁着两方初步交手,扭头问身后的小队长道。 抬手接住一支利箭,反手射向峭壁之上,听到惨呼后方面不改色的看着苏明月道:“王妃觉得如何?” “不错!”苏明月毫不吝啬的手动点了个赞,然后将手里的药粉交给他道,“现下正是逆风,你可有法子把这药粉洒在他们头顶?”如 果是现代,这点事情她这个神射手简直毫不费力。可现在是在古代,对于*弓射箭这个事情,她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沉思片刻,小队长点了点头,抬手接住两支箭,将药粉绑在其中一支的箭头之上,一甩手朝峭壁之上掷去,紧接着又将另一支掷了出去 。一支射向峭壁上空,另一支则直接瞄准那包药粉。箭矢在空中相撞,药粉被刺破,粉末洋洋洒洒兜头落下,逆着风尽数送到了对方鼻子里 。 苏明月勾了唇角,笑的十分欢快。这药粉可是毒手药王的杰作,可想而知这些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了。 可谁知笑容还没完全荡开,风向忽然就变了。苏明月察觉的同时立即大喊:“屏住呼吸!” 暗卫们反应还算快,苏明月声音刚落,他们已经屏住了呼吸。不过她这一声虽然提醒了暗卫,但同时也让峭壁之上埋伏的人知道方才的 药粉可不像看着那么危害,这些人中的领头人瞬间反应过来运功,就觉气息凝滞血脉不畅,胸腹间略显闷痛,显然是中毒的征兆。只怕若是 不能在短时间内抓住她,恐怕就要失去机会了。 想起主子的吩咐,那人咬咬牙站起身怒吼道:“不惜一切代价,抓住苏明月!” 感情,这些人居然是冲着她来的,看来她跟着凰天爵来东域的事情是帝都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些人想抓她的目的,应该也是为了钳制他 。 帝都里最忌惮凰天爵的人,除了太子之外,还能有谁。 不过他能想到挟持自己未人质,背后到底有没有苏明珠的推波助澜挑拨离间呢?! “保护王妃!”暗卫们齐齐高呼,举着刀剑和对方冲下来的人战到了一起。 苏明月原本也想加入战局,后来一想又负手站在一旁观战。这些人应该还不知道她会武功的事情,现在不妨再瞒上一下,反正她就算只 是用毒,这些人也不可能近到她身边。 再说凰天爵这次派出来的暗卫是其中最好的两个小队,对上这些人,保护她的安全绰绰有余。 一时间杀声震天,兵器碰撞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面对这种冷兵器交战,苏明月脑中忽然浮现出另一种画面。当她的秘密武器造出来之后,那种大规模的扫荡式屠杀肯定会引起各方注意 ,到时候她恐怕就很难再隐瞒了。 要不要趁着这次的机会,和凰天爵好好谈谈呢? 只是这件事情太过诡异,他是否能够接受也是很大的问题。万一他要是接受不了,直接把自己当成妖怪,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呢?!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情的时候。再说自己看上的男人,心里承受能力如果真的差劲成这样,也不值得她对他刮目相看了。 这边对战以一面倒的形势即将结束,苏明月扫了一眼战场,高声道:“那个领头的人,留个活口。” 暗卫得了吩咐,对那人出手的时候尽量避免伤及要害,到最后虽然留了性命,不过情况也不怎么乐观就是了。 一场伏击就这样结束,苏明月翻身上马,带着剩余的暗卫继续赶路。 她必须尽快回到锻造坊,那些材料和模型也不知道他们打造得如何了。而且还有璟王,不知道他的毒怎么样了,是不是要紧。 那个伏击的领头人被抓住,横放在暗卫小队长的马上,被一路疾驰颠了个七荤八素。等到了东域汉城的时候,苏明月直奔将军府。 “璟王殿下可在?”苏明月看到那个将军的时候,直接单刀直入的*道。 “殿下去了锻造坊,一直没有回来!” “糟了!” 第174章 王妃发威 他果然还是担心她,所以才会丢下战事不管,居然跑去锻造坊就不回来。 现在她更担心的是这么多天,他派去寻找自己的暗卫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的话,他会忍不住自己出来找她。 他现在寒毒复发,外面又有大批人正在等着除他而后快,此时出去无疑是在找死。 “该死的凰天爵,你要是敢跑出来送死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嘴上虽然咒骂着,但策马的速度却不慢。马鞭舞得虎虎生风,只盼着马儿 能再快一点。 现在她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赶紧赶到锻造坊去阻止那个家伙。天知道她要是去晚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有预感,那个家伙肯定会不 顾一切跑来找她,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他现在的一举一动肯定都有人在盯着,任何异常都有可能成为他们动手的时机。他派来寻 找自己的暗卫小队估计也出发有些时间了,照这样算起来的话,他久久得不到自己的消息,一时按捺不住亲自来找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最 要紧的,就是看自己能不能在关键时刻阻止他了。 锻造坊内,剩余的暗卫小队已然集合完毕。 璟王端坐在轮椅之上,面容憔悴神色间透着一股青白之气,无论是谁一看便知道他此刻状态定然不好。可那双黑沉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光忙 ,显然是心意已决。 仅剩的暗卫小队长面色担忧,几次欲言又止却还是没有开口。身为暗卫,第一要务便是服从主子的命令。他们作为暗卫的第一天起,就被灌 输这样的理论。只不过时间久了,偶尔也会有别样的情绪滋生出来。 比如说当他们遇到像璟王这样的主子时,与其他的主子不同,璟王不管在吩咐他们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对这件事情的风险做预先评估,然 后以最小的牺牲为代价完成任务。而一般的主子,通常只管下令,从不会估计暗卫的生死。在他们眼中,只有结果,至于过程,那不是他们 应该操心的对象。 所以璟王府的暗卫也与别家不同,对这个主子的忠心已经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曾经有一个暗卫不慎落入敌人之手,被人以金钱、美人、地位和自由相诱惑,后又被一根一根敲碎骨头,只是为了问出璟王府中暗卫分布情 况,那人却死咬着牙没有开口吐露一个字。璟王也一直没有放弃的设法想要营救,不过几次努力都没能成功,最后还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这才把那个暗卫给救了出来。不过那个时候,那个暗卫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这件事情要是落到其他人手里,早将这个暗卫的生死弃之不顾了 ,别说救了,不派人去灭口已经是仁至义尽。要是知道他成了废人,恐怕也会直接扔出府去,让他自生自灭吧。但璟王却遍寻名医替他治伤 。如今那暗卫虽说还躺在床上,但大夫说并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 这件事情在帝都一时十分轰动,而璟王府的暗卫们自此也对他越发忠心。 其实暗卫们大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被收养训练,成为大户人家的暗卫,整天过着不能见光却随时都在卖命的日子。他们所盼望的, 也不过就是主子的一点信任和宽待罢了。若是能的主子真心相待,他们便是付出性命,也是心甘情愿。 一直纠结的暗卫小队长终于在璟王举起手准备命令出发的时候不管不顾噗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竭力劝阻道:“还请主子三思啊!此行一路 以来主子遭遇暗杀无数,显然是有人想要除主子而后快。如今主子身在汉城军中,那些人有所顾忌这才没有动手。此时主子若是贸然下山, 恐怕对方会抓住此时机做最后一搏,力求鱼死网破。主子,属下等定会竭尽所能找到王妃,还望主子不要涉险。” “请主子三思,不要涉险。”暗卫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好!好啊!实在是很好!”啪啪啪,璟王拍着巴掌道,“怎么,如今本王说话是不管用了是不是?” “属下不敢,属下等只是……” 凌厉眼锋扫来,暗卫小队长的话被卡在喉咙里,再也无法吐出半个字。璟王身上原本颓然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怒自威的王霸之 气,让一众暗卫在那样强大的气息之下,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再劝了。 “本王平日里对你们宽厚,可不是希望你们如此报答本王的!”虽然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好,但月儿生死不知,他如何能够稳坐。 玉白的手腕缓缓举起,璟王对他们这种敬畏的神色十分满意,正要再次下令出发,只听山道下方一道清脆娇软的嗓音传来,冷厉的炸响在他 们耳畔:“璟王殿下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呢,怎么,做王爷就那么了不起?连做错了事说都说不得了?” 急促的马蹄声落下,一道倾城绝艳的身影出现在黑眸之中。原本冷漠严肃的面孔顷刻如寒冰骤遇阳光一般极速融化,荡漾成一汪柔暖的春水 。黑眸深处的疲倦与担忧也一扫而空,瞬间亮如星辰,璀璨夺目。 “月儿!”低沉邪魅的嗓音轻唤出那个刻在了心底的名字,声线有一丝的颤抖,像是难以置信一般,又像是失而复得的激动。 苏明月飞马到他面前停下,一拍马鞍飞掠而下,落在璟王面前的那一刻就是一拳揍出去,口中怒骂道:“凰天爵,你还真有本事啊,找死这 种事情你都敢做了。好啊,我还真是小瞧了你。王爷威风够大的嘛,自己做错了事情还不许人说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独断专行的 暴君潜质呢?” “月儿,我没有……” “没有?那好啊,那你告诉我,他们哪里说得不对?是你沿途没有遇到刺杀,还是暗地里没有人虎视眈眈准备随时取你的性命?!我这么拼 命想要保你平安无恙,你倒好,找死这种事情都敢做了。既然你那么迫不及待的想死,好啊,那我就成全你好了,我现在就一掌打死你。” 凌厉掌风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袭来,砰一声,正好拍在璟王胸口。 “噗!”璟王被打的倒飞出去,摔下轮椅狼狈的跌在地上。 “主子……”暗卫们齐齐惊呼,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 这可是男主子和女主子之间的战争,以男主子的功力,想要躲开那是轻而易举。说不定他就是想施一个苦肉计,让女主子消气呢,他们现在 上去,不是打乱了主子的计划么! “为什么不躲?!”苏明月板着脸瞪过来,凤眸之中怒火炽烈,可在那红芒之下,却藏了一丝明显的担忧。 璟王捂着胸口,虚弱的倒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道:“我只是想试试看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还好,很疼,不是梦。月儿,你真的平安 无事,真是太好了!” “你不要以为装可怜就可以把这件事情翻过去,告诉你,门儿都没有。别说门儿了,窗户也没有。”嘴上说着狠话,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走了 过去,从怀里掏出丝绢替他擦拭唇角血迹,手刚碰到他的脸就被他一把抓住攥在掌心,不由恼了一下,“放开!” 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不由拿一双晶亮的眸子瞪着他,看他到底想要干嘛。 璟王倒是比她想象的脸皮还要厚,直接抓住她的手贴在颊边摩挲了一下,这才柔声道:“不放,这辈子、下辈子,以后的每一生每一世,我 都要牢牢抓着你,绝不放开!” “不知羞!”苏明月啐了一口,狠狠甩手,这次成功挣脱了不说,还顺带打到了他的胸口。 璟王立马虚弱的捧着胸口道:“哎哟,月儿你下手这么重,想要谋杀亲夫么?!” 居然还敢占她便宜!苏明月双手环胸似笑非笑:“亲夫?!你死了的话这个称呼还指不定是谁的呢!再说你要是死了,没准儿那些人还会给 我记上一大功,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此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之事,我难道还做不得了?!” “月儿,你怎可如此狠心!”璟王倍受打击,继而面目狰狞,“谁要是那么不开眼想和本王抢人,就别怪本王心狠灭他满门了!” “切,霸气侧漏的璟王殿下,还是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吧!”手指搭上他的脉搏,宁心感受,顷刻后尖厉嗓音直冲云霄,“ 凰天爵,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就这幅样子还敢说要下山折腾。你们都是死人吗,就由着他胡来。给我上,把他五花大绑了扔到床上,今儿 我要是让你下床了我苏明月三个字倒着给你念!” 她此刻怒火中烧,也没注意到这话有多么的引人联想。 暗卫小队长上前一步,憋着笑朝璟王靠近。其实他一早就想这么做了,就是到底不敢真的以下犯上,只能跪下恳求。现在终于好了,有王妃 撑腰,他终于可以做想做很久的事情了。没压力,好轻松? “我看你们谁敢?!”璟王怒目而视! 苏明月双手叉腰:“上,出了事本王妃担着。你们给我记住了,以后王府中大事王爷说了算,小事本王妃说了算。不过有一点你们给我记牢 了,府里什么事是大事,由我说了算!” 第175章 散布瘟疫 实际上,就等于所有事情都是她说了算,不过给璟王一个花架子罢了! “谁敢擅动?!”璟王厉吼一声,原本蠢蠢欲动的暗卫们又被这一嗓子给吓退苏明月似笑非笑的扫他一眼,漠然一笑,拂袖转身扔下一句:“既然本王妃什么说了都不算,那这王妃谁爱做谁做去,姑奶奶不伺候了!” “月儿,月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月儿你听我说啊……”见她离开,璟王忙不迭的摇着轮椅上前解释,可以前者走的太快,压根就不给他解 释的机会。璟王一时忧心如焚,月儿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转而瞪着身旁暗卫怒吼道,“都是死人吗,没听到王妃的话么,赶紧困了本王 给王妃送过去!” 暗卫小队长屁颠屁颠上去抬着轮椅运起轻功踩着王妃的脚印一路飞奔过去。其他暗卫们纷纷在心里慨叹,他们英明睿智如神祗一般的主子啊 ,怎么这么轻易就被王妃给骗了呢。看王妃离开时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故意刺激主子让他自投罗网呢,没想到主子居然真的这么就相信了 ,实在让他们不敢相信。果然是当局者迷啊,看来以后王府里做主的真的就是王妃主子了。 半个月后,因为璟王表现优良,苏明月特地恩赦取消了禁足令,允许他可以下床走动。这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欢喜的,自然是璟王府的人了。主子可以下床,那就证明王妃已经将寒毒控制住了,主子的身子没有大碍了。 愁的呢,却是汉城的守城将军朱将军。 说起这个朱将军,那也是个甚是勇猛的人,在战场上最擅长冲锋和杀敌了,每每身先士卒,十分鼓舞军士气焰。可惜却是个有勇无谋的人。 碰上巫羌国这种只会在背地里使用阴谋诡计的人,他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于是战事刚起他就接连吃了好几个败仗,被陛下好一顿训斥。 后来璟王来了,这才有所好转,虽说各有胜负,但胜时居多。也让他尝到了甜头。 这好家伙,正准备大干一场好好出出心里那口恶气呢,璟王病倒了。而且他身边那个白白净净长得跟画上的人一样的小公子还下令说不许他 下床半步,而且谁要是敢去骚扰他,一路军法处置。然后他歇息的房间外头就站了两个冷的跟冰块一样的木头,不管谁都不让靠近三丈范围 。 这可把朱将军给愁白了头! 难道又要跌回谷底,再让那些巫羌人骑到头上?! 就在他着急上火准备冒险闯一闯璟王的卧室时,那个小公子出现了,三言两语解了他的难题。他将信将疑的照着他说的做,结果大获全胜。 之后几次交锋他都按照那小公子说的做,结果无一例外的全是胜仗。这下子,朱将军简直恨不得把那个小公子当菩萨一样供起来了,听到璟 王可以下床的时候,居然下意识的冒出一句“怎么不多病些日子”,气的璟王府的暗卫差点把他剁了拿去喂狗。 他也觉得自己无辜,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跟着那小公子打仗,确实爽快得多嘛。虽然法子刁钻古怪了些,可效果却好的让他叫绝! 也不知道璟王殿下醒了之后,他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痛快的打仗! 对于苏明月的战绩,璟王一醒过来就有人向他禀报过了。比起一个深闺女子为何会对行军打仗那么在行,他更感兴趣的是她那些刁钻古怪的 打发。那些可谓搬不上台面的一些方式,每每让他听的双眼发亮。 正沉浸在她诡异的战术之中无法自拔,苏明月就端着一碗药进来了。看见他那副双眼冒光却满脸疑惑的样子,忍不住抿唇一笑:“过来吃药 了!” “月儿,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那些战术奇特,是他毕生所未见未闻过的,她一个长期豢养在深闺的女子如何得知?而且她还有很多 奇异之处,让他猜想不透。 “你想知道些什么?你不问,又要我怎么回答呢?”苏明月狡黠一笑,像只狡猾的狐狸! 璟王宠溺的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你这丫头,明知我想知道的是什么?”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苏明月戳了戳他的肚子,一脸窃笑。 璟王无奈叹息,摇摇头不再说话。转身欲走,袖子忽然又被人拽住。回眸去看,正好对上一双水汪汪闪着亮光的眼睛,挑眉一笑,问道:“ 想说什么?” “锻造坊那边,我必须得过去盯着,那些零件做工精细复杂,我可不想最后无功而返呢!”苏明月眨巴眨巴眼睛,十分无辜坦率。 原来是想离开。璟王拉下她的手攥在掌心,宠溺的吻了吻:“你若要去,去便是了,不用特意告诉我一声。我心中虽有疑惑,倒还不至于将 你强扣下来。月儿,我会等你愿说的时候。” “嗯,不错,不愧是我选的男人。”苏明月拍拍他的肩膀,甚为满意,“我答应你,等秘密武器造出来,我为你讲解使用方法的时候,会一 并告诉你知道。只要到时候你知道了答案,不要被吓到了才好!” 苏明月到底还是没走成,因为巫羌国连日来遭受败仗,领军的人心中憋足了一口恶气,只等着抓住机会就报复回来。 这厢苏明月刚和璟王说要回锻造坊盯着那些工人,那头守城的朱将军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也顾不得礼节敲门通传了,直接推门进来,满 面慌张的道:“不好了,殿下,不好啦。士兵们突发恶疾,全都倒地不起了。” 今天早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风向忽然变成了逆风,风里还带着一股腥臭的气味。闻过那气味的人,瞬间浑身发软的倒地不起,除此之外 ,身上还长出了可怕的红斑,就像是瘟疫一样,十分吓人。朱将军一时怕谣言传出,立即命人将那些人看管起来,不许他人接近。可谁知越 来越多的人出现这种症状,就连城中的普通百姓也开始出现这样的症状了,这叫他突然意识到事态严重,这才着急忙慌的跑回来禀告。 璟王一听,眉心不由皱了皱,侧眸看了明月一眼,道:“月儿,此事你怎么看?” 今日逆风,巫羌国之前输得那么惨,现在想要趁机用逆风送点药粉过来找回场子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件事情还需亲眼检验才能确定,是 以明月抿唇一笑道:“我还没见过瘟疫长什么样子呢,璟王殿下,你陪我去看一眼呗?!” 知道她此举是想亲自验证一下,是以璟王并没有反驳,点点头带她一起去。 城墙之上,苏明月仔细将病倒的士兵检查了一遍,又去朱将军暂时隔离病人的地方看了一眼。此时逆风已经停了,但就刚才那刮风的时间, 如果巫羌国真的用了下作手段趁风送药过来的话,足以让城中所有人病倒“月儿,你认为如何?”见她拧眉,璟王的心也不由跟着提了起来。难不成巫羌国送来的药粉,连月儿都没办法?也是,巫羌国那边本就擅 长巫蛊,月儿一时拿不出法子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对月儿的医术倒是有信心,他更担心的月儿如果轻易就解了这次危局,会不会风头太过 。如今他身边可不止一双眼睛,若是这件事情传回帝都,让那些人生了忌惮之心,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开口道,“月儿,若是为难不妨将 军中的军医一并叫来,一起商量一下对策。” 啧啧,这男人到底是心疼她不想她那么辛苦呢,还是不相信她的实力呢?她敢肯定绝对是前者,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暖意。摸了摸下巴道:“ 殿下,我是在想,既然巫羌国先用了这种卑劣的法子,咱们要不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怎么,月儿有注意了?”璟王笑了笑,意有所指的扫了旁边一眼。 苏明月如何不明白他心中担忧,想来是路上遇袭的事情暗卫们回来都跟他说了。所以不露痕迹的摇了摇头:“这些人确实是中了毒,不过我 医术浅陋,这解毒的法子我是不知道了。不过要让他们也吃吃苦头的话,我还是有办法的。”这里到底是外面,所以她说话还是有所保留。 其实要解此毒并不难,不过不能让她来解。 “就你鬼主意多,说来听听。” “我这儿呢有之前买的万蚁千虫蚀骨粉,这东西好用着呢。只要那么小小的一点点,沾到皮肤上之后就会让人立马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和毒虫 噬咬一样,管保让他们终身难忘。”苏明月得意洋洋的道,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就是十足十的纨绔子弟不务正业形象。 这主意听的一旁的朱将军直冒冷汗,我的娘喂,千万只蚂蚁和毒虫,那该是怎样痛苦的感受啊。不过心有余悸的同时又觉莫名兴奋,如果真 能让对方沾到这样的毒粉,那这仗还有什么好打的呢,随便给个一千人马他就能剿灭他们了。 不过璟王随即泼了一盆冷水:“巫羌国此次雄狮百万,目的就是要破我关防直逼腹地。且不说你这药粉是否足够,单就如何将这药粉投掷过 去,便是一大难题。更何况对方上当一次,只要躲在账内,等药粉落尽再出来,咱们一样毫无办法。” 第176章 奸猾的小狐狸 “放心,我有秘密武器。而且,我也没说光让他们淋药粉浴啊!”苏明月狡猾一笑,眼中光芒明灭,亮晶晶的格外吓人。 “哦?那你还有什么安排?”璟王略感好奇。 苏明月卖关子:“山人自有妙计!” 三日之后,汉城军中忽然来了一位自称能解瘟疫的年轻小子。朱将军本来忧心忧虑头大如斗,听到这话立马来了精神,亲自把人接进来奉为 上宾,还带着去军帐中查看士兵情况。那些军医听到有人能解困扰他们多时的瘟疫,立马闻风而来,想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了不得的人物,可 看到是个毛头小子时还纷纷嘲笑戏谑,见到他开出的方子时更是哄堂大笑。唯有闻讯赶来的璟王看了,沉默片刻后问那人可有把我。那人自 傲一笑,答曰若是无效甘愿军法处置。一时好奇围观之人众多,将军帐挤了个密不透风。 璟王当即吩咐人按方抓药,这几日巫羌国不时挑衅,他们则因为疫病闭门不战,被对方狠狠嘲笑了一番,什么难听的话都听了一遍,士气一 时低迷得不成样子。 为今之计,就是尽快找到解决办法,治好士兵的病情,并打一个大大的胜仗鼓舞军心。 药很快熬好端了上来,十个漆黑的大瓷碗一字排开,中了毒的士兵中有十个不怕死的,扑上来端起碗一饮而尽。随即抱着肚子痛的面如土色 ,冷汗豆大一颗往下滚,瞳孔都开始涣散了。 其他人吓得噤若寒蝉,那些军医更是露出得意笑容,偏偏那个最该着急的人一脸气定神闲。就在有些人按捺不住想将他军法处置的时候,那 些原本都快咽气的士兵忽然翻身跪在地上,哇哇大吐。而他们吐出来的东西里,居然大部分都是涌动的虫子,纠缠在一起,看上去让人觉得 毛骨悚然。 待到他们吐的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之后,这些士兵的脸色奇迹般开始恢复红润,片刻后竟生龙活虎了起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军帐中众人神色各异,唯有那个年轻人施施然站起来,恭敬的对璟王道:“王爷,如今可信了?!” “阁下医术高明,本王信了。”璟王点头,满含威慑的目光扫了一下其他人,直到他们一个个都惭愧的低下头去,这才将目光落回那人身上 ,“还请阁下施以妙手,本王定会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药方在此,按药方抓药煎服即可,在下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如同来时一般出人意料。 举凡大才,大约都是这般行事不按常理出牌,众人心中对此也没什么太大计较,反正瘟疫难题已解,这一关过了,其他一切好说。 处理好后续事情,璟王便接到了苏明月派人传来的口讯,让他找一处空旷无人的地方,她要让他看一下研制成功的秘密武器。 虽不解为何要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实验,想必她定有自己的缘由,大约是那秘密武器太过惊世骇俗吧。 璟王原本只是猜测,没想到自己一语成斐,当他看到那个秘密武器,见识过它的威力之后,绕是心志坚定如他,也忍不住露出了一脸惊骇的 神色。 “月、月儿,这是何物?”璟王颤抖着手指指着不远处巨大的神坑,眼中骇然一时三刻无法消退。这东西如果真的用于战场之上,哪还有什 么将军对垒的场面,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苏明月耸耸肩,不太满意的道:“工艺还是太过粗糙,威力还不到一成。若是能给我更多时间,我还能让它更完美一点。只是现在,时间是 来不及了。我还想让你在年前陪我返回帝都呢,我还准备了一个惊喜给你!可惜了,射程太短,恐怕这次是派不上用场了。” “月儿,我希望这东西永远都不要派上用场!”璟王激动的抓住她的手臂,满脸担忧心头一暖,苏明月反手握住他的手道:“你不必担心我,那些人想要动我,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这东西虽然惊世骇俗了一些,但其也 具有十足的威慑力。若是那些人知道你手上有这个东西,日后再打你的主意,也要多掂量一下。” “月儿……”他何其有幸,竟可得她另眼相看。 “我答应了你,做出这东西之后,就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现在,你准备好听了吗?” 璟王一脸坦然,一副坐等模样。 苏明月挠挠头,似乎在思考到底应该从何处开始说起,这件事情到底有些说来话长的感觉。思索了半天,再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开口 道:“我其实不叫苏明月,我原本的名字叫冷月。或者我这么说你应该更能理解一点,我不是苏明月,而是一个穿越时空灵魂附在苏明月身 体里重生的冷月。” 璟王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不过虽然惊异,好歹没有多久之后便开始缓缓恢复正常。 到底是她选的男人,这心里承受能力还真是够彪悍的! “还好,无论如何,都是月儿。”他至少没有叫错人。 他关注的点居然就在这里,还真是让苏明月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之后,她又简单介绍了一下二十一世纪的情况,狠狠给这位“食古不化”的古代人好好普及了一下关于人权和一夫一妻制的观点,再说了一 些现代化的高科技发明,以及自己在那个时代的一些基本情况。 说到自己是个孤儿,被人收养之后又转手卖到杀手组织训练,之后做了几年杀手,还因为一次任务失败被捕的时候,璟王一个熊抱将她牢牢 按在怀中,声音有一丝颤抖,一双黑眸浸满了怜惜:“没想到,在我不在的时候,月儿竟吃了这么多的苦。” “你若是真的在,也未必能帮得到我。”就他这一身养尊处优的气质,能帮她什么呀。 怜惜的抚摸着她的发,黑眸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闪烁着坚毅目光。他的月儿,从此以后,他一定要宠她上天,再不让她吃一点苦楚。 “月儿,你又为何会……穿越……过来呢?”似乎还不太习惯这个词,璟王说起来觉得甚为饶舌。 苏明月表情一僵,凤眸深处极快的划过一抹痛色,道:“那次任务失败之后,我被帝国情报高层看中,做了一名特工,专门执行帝国的秘密 暗杀任务。后来在一次出任务的过程中,遭人出卖,死亡之后意外穿越。” “月儿,你的这个秘密武器,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璟王握住她的柔荑,语气严肃的道,“还有你的身份,不要再对第二个人说起 了。” 她就算是想说。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吧。不过看他如此担心谨慎的样子,苏明月心中依旧暖暖,难得乖巧的点头,继而又道:“这武器你若 是不用倒也没关系,只是这场仗却一定要赢。这个世界上火药并不稀奇,还是用途上还稍显单一落后,我给你造些炸药出来,你若是能善加 利用的话,相信很快就能平定战事。”他一心想要保护她,她也同样想护住对方的安危。若是能有炸药傍身,即便没有大炮的存在,击退巫 羌国还是不在话下了。 “嗯,你上次不是说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你要还治给对方的药粉,可准备好了?”璟王岔开话题,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希望把 自己的月儿放到明面上来,如同他一样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咱们的瘟疫都治好了,你想怎么报复他们呢?” “上次不是说过了吗,万蚁千虫蚀骨粉啊,这可是我师傅精心调制的毒药,用在他们身上我都觉得浪费。算了,就当便宜他们咯。”苏明月 皱着小鼻子,一双凤眸闪闪发亮,满是算计和狡黠,那小狐狸般奸猾可爱的模样,实在让璟王怜爱不已,“除了药粉浴之外呢,我还给他们 准备了这个……酱酱,肠轻松!也就是你们俗称的泻药,而我们所谓的润肠药。”那天他们回来的时候,路过一条水流清澈的河道。回来之 后她特意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那条河流的下方居然正是巫羌国安营扎寨不远处。想必他们的水源也是那里,这样好的机会她自然舍不得白 白浪费了,早就算计好了也给他们通通肠胃。 “不过沿河还有不少南诏国子民,只怕……” “有侵略就会有牺牲,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好在这也只是点泻药罢了,不会当真要了人命。到时候派些军医沿途救治就好了,就当他们为 国牺牲了吧。”苏明月大义凛然的道,抹了又挤眉弄眼,“不过在这之前,你还要提醒那个朱世辉,瘟疫被解的事情暂时不要散布出去,这 些天也照旧闭门不战,且再让他们得意几日好了。” “月儿是想等他们最终按捺不住举兵攻城的时候,再一举将他们拿下么?”璟王瞬间明白过来她的用意,前笑着询问道。 巫羌国虽然趁着逆风之势送来瘟疫毒粉,但到底无法确定那药粉伤人几何,所以这些日子虽然日日在城外叫嚣,却也并不真的攻城。一连三 日的试探,想必他们也快确信那药粉对南诏国军士造成难以磨灭的伤害,应该很快就会冒险攻城了。 只要他们真的攻城,届时万蚁千虫蚀骨粉就能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了。 第177章 清剿危险 汉城城墙高十丈,后五丈,城门乃是纯铁所铸,城外逾两百米宽的护城河直接将汉城和城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若是不放下铁桥,河对岸的 人单凭船渡,根本无法实施攻城。 所以之前朱将军虽然接连吃了几个败仗,但汉城依旧可以坚守到璟王到来,便是这个原因。 被璟王猜中心思,苏明月一点也不意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在一起,轻咬唇瓣道:“后方补给迟迟未到,就连说好的二十万援军也不见踪影 。再过几日怕是越发寒冷,再不给对方一个沉重打击,想必这场仗还不知要打多久。”她舍不得,让他在这苦寒之处受苦。 他身上的寒毒好不容易才压下去,若是不能悉心调理的话,在这种地方怕是很容易就会复发。倒是若她不在身边,恐怕就麻烦了。所以她必 须要在自己离开之前,帮助璟王给予对方致命打击,就算不能直接让他们退兵,至少也要延缓一下东域局势,让他能够偷得空闲,好生将养 一下身体。 “父皇终究,还是不能信我!”长叹一声,璟王面有郁色,黑眸飘过一抹苦涩。 没有援军,没有补给,即便他天纵之才,怕是也难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保东域防线不失。难道为了要铲除他这个祸患,父皇当真要至东域 边境安危于不顾吗?!难道在父皇心中,东域数万百姓的性命,竟敌不过他心中那可笑的猜忌不成! 见他神色,苏明月心中一痛,忍不住上前将他修长的手指攥在掌心,出手一片冰凉,如同从寒冰中捞出来的冰柱一般,也让她原本清冷的凤 眸染上滔天怒火,和一缕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杀意。不管王座之上那个九五之尊到底出于什么理由,非要至凰天爵于死地,但如今他是她的男 人,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也别想再伤他一根毫毛。森寒目光垂落他腰际悬挂的那一方玉佩之上,狠狠咬唇。回京之后,她定要好好问问宫 里那位,看着自己的骨肉这般备受折磨,她这位母亲到底作何感想。 “不管别人如何,我一直信你。” 淡淡一句,连安慰都几乎算不上,却直接让璟王眼眶湿润,少见的红了眼圈。 “放心!”从今后,他不会在心软退让。既然他们谁都不肯告诉他到底为何,那么这所有的原因,就让他一个人来查吧。 得了他的保证,苏明月笑颜如花,扬起姣美的容颜道:“那现在,王爷可愿陪我去做一回小人啊?”顺便,再一起钓钓大鱼! 上次费尽心机抓回来的那个还没开口呢,就被人给暗杀了。这样看来璟王身边也未必干净,她可不放心周围随时都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 ,总得要彻底拔掉了才能安心不是。 秘密武器见过了,秘密也听过了,两个人携手回了主帅府。 苏明月一进去,便当着帅府众人的面吩咐冷殇:“去准备几匹快马,我和王爷要出去一趟。” 半个时辰之后,璟王带着苏明月和几个暗卫一起出城,朝溪流的方向疾驰而去。 不多时后,一条鬼祟的人影从帅府后院矮墙处翻出,急促的朝着城中一处豪华酒楼而去。 城外,苏明月一行人勒马站在一个小山包上,目光远眺城中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不多时,一骑飞驰而来。 到了苏明月和璟王面前,翻身落马跪在地上,抱拳禀告:“主子,小姐,已经确定内鬼身份,是否现在斩杀?” “不着急,他要是不去报信的话,咱们怎么能把这最后一点隐患彻底清除了呢。”苏明月摆摆手,斜睨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一时拔高了语 调,“说了多少次了,不许下跪,这个月俸禄没了。还有你们,都被本王妃记住了,谁要是再跪来跪去,一律拖出去把腿打折了。” 众暗卫一时齐汗,听过因为不守规矩被打折双腿的,没见过守规矩还要打折双腿的。自家王妃还真是与众不同,不过这份儿与众不同还真让 他们叫好。 其实是人皆有自尊,又有谁真的原意整天跪来跪去,活的一点尊严都没有呢! “小姐……”紫情可怜兮兮的唤了一句,这不是有王爷在,所以她才一时忘记了么,小姐做什么就不能通融一下了。 她倒是不是真的在意那点俸禄银两,实在是被小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鸡儆猴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台。苏明月自然也知道她心里那点小想法, 微微一笑扭头看向璟王:“涉及王府规矩,自然是大事。大事嘛,还是得王爷说了算。璟王殿下,您说该怎么处理呢?” 这丫头,这是要把他推出去当恶人呢?!璟王大手一挥,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冰冷:“就按规矩办吧!” 规矩,什么规矩呀,王府里何时有过这样一条规矩了。恐怕不是按照府中的规矩办,而是按照王妃的规矩办吧。紫情心里发苦,也只能默默 咽下。算了,反正小姐在这处罚了她,回头也会在其他地方寻个由头补回来。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小姐对自己人的护短,她哪里会不知道 。能帮小姐立规矩,也是她的福气不是。 这么一想,紫情心里也就好受多了。 一行人再次朝着溪流的方向进发,一路疾驰,总算是在晌午十分的时候赶到了。 溪流在一片密林之中,此时虽已近晌午,但天气阴暗不见半点阳光,那林子越发显得鬼气森森。雾气缭绕之中,枝叶重重好不吓人。不过璟 王这群人哪个不是经过了大风大浪闯出来的,又怎么会被这区区林子给吓到呢。 不过进去之前,苏明月还是嘱咐了一句:“都把自己身边的人给我记牢了,回头若是少了一个,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我之前吩咐的话, 可还记得?” “王妃放心!” “嗯,很好!”苏明月满意点头,挥手道,“进去吧。” 一旁璟王伸过手来,眉眼认真:“月儿,我来与你一骑吧。” 他因为双腿残疾无法施力的缘故,是被冷殇带着骑马,而且那姿势尤为怪异。璟王坐在前面,冷殇坐在后面,而且伸手环着他的腰身防止他 掉下去。这一幕看在苏明月的眼中,忍不住让她想起了当时有一次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一个女孩儿,指着旁边两个路过的男子犯花痴,还忍不 住指指点点的大叫着“好般配”“萌一脸”“谁攻谁受”之类的话。后来她完成任务回去上网查了一下,这才知道她口中的攻受到底是怎么 回事。 此时看到他们俩,忍不住也腐了一把。腐完之后又忍不住感叹,果然璟王就算是双腿残疾,那凌厉的气质依然阳刚十足,即便有一张让女人 都忍不住嫉妒的脸,还是十足的攻风范。果然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注定了要做上面那个啊。 咳咳,呸呸呸,她想到哪里去了! 换了位置,璟王坐在苏明月的身前,娇软的身子贴着他的后背,细嫩纤弱的胳膊环住他的腰身,阵阵馨香扑鼻而来。那滋味,简直不能更好 了! 进了林子,一路无事。停下后,苏明月将药粉分发给所有暗卫,让他们分散去放。毕竟要沿着溪水一直流下去,还要足够让他们中毒的量, 实在是不少。 所有人都被苏明月给派遣出去,只剩下冷殇和紫情一左一右的护着他们。之前他们俩在蝶谷受的伤,已经被苏明月从毒手药王那里剥削来的 疗伤圣药给治好了,此刻精神抖擞,两双眼睛四处观望,寻找着对方可能藏身的地点。 “放松点,别把他们吓得不敢出来了。”苏明月点着不远处的山花,作势让璟王去看,实则却压低了声音对冷殇和紫情嘱咐。 两人这才稍稍收敛,不过警惕神色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不要命的想要上来试试。 咻咻咻! 几支利箭从竹林四面八方射了出来,不少暗卫猝不及防中箭倒地。冷殇和紫情夸张的护着璟王和苏明月,一边大喊着:“来人啊,有刺客。 ”当真是把惊慌失措演绎得淋漓尽致了。 “戏过了!”苏明月一面尽责的演绎着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女人,迫不及待朝璟王身后躲,一面不忘指点一下冷殇和紫情。 可惜这两人忙着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而溪边原本战力彪悍的暗卫们被一轮箭雨放倒了一大半,剩下几个虽然还能 喘气儿,但也都或多或少挂了彩,躺在地上有心支援也过不来。 而他们两个人也是强弩之末,勉力支撑,但看上去显然也撑不了多久了。 林中埋伏的人见状,再也顾不上掩藏身形,纷纷跳了出来。主子说了,若是能手刃璟王,直接官升两级,还赏十万黄金。 于是一群气势汹汹的人举着长剑弯刀朝璟王杀了过来,而原本躲在璟王身后的小女人此刻也看出形势不对,赶紧撤离璟王身边,并埋怨道: “哎呀,杀人啦,救命啊!” “……”紫情无语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就小姐这夸张的叫法,还好意思说他们戏过了?! 杀手们倒是丝毫也不受影响,动作都没慢上半拍,冲过来的气势依旧如虹。 原本冷殇和紫情还拼死挡在璟王面前,可不知为何,等他们冲过去的时候,那两人却直接一左一右跳开,让那个残废王爷直接暴露在他们面 前,手里还捏着一块黑漆漆的圆球,朝他们露出冷漠嗜血的笑。 “不好!”等他们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 轰! 林中炸开震天巨响,连地面都跟着抖了三抖! 第178章 逼供 惨呼声响彻密林,带着血肉的残肢飞舞的到处都是。 凰天爵一袭青色的锦袍被染成了墨绿色,趁着那张宛若神祗般神圣不可侵犯的容貌,越发让人生畏。 地上,遍地都是惨呼哀嚎的黑衣人,神色间充满了恐惧,如同看到了死神一般。目光落在凰天爵白皙的手掌上,有着刻骨的惧意。他的 掌心里,原本把玩的两个黑球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可但就那一个,也足以让这些黑衣人吓破了胆。 “说吧,你们谁是领头那个?”冷漠的声音响起,宛如地狱来的召唤,让这些黑衣人浑身颤抖,忍不住齐齐看向某个方向。 冷殇立马过去,擒住那人下颚一拧,只听咔擦一声,那人下巴被卸,藏在 牙齿里面的试图咬破的毒药合着血水滚落爱草地上。 苏明月踱步过去,一脚将毒药踢开,蹲身看着那个黑衣首领,笑的灿烂而天真,歪着脑袋问道:“这可是毒药诶,你这么想吃毒药吗? ” 谁会想吃毒药啊,又不是头壳坏掉了。可是如果他不服毒自杀,落到这些人手里,他肯定会比死了更难受,倒不如直接服毒死了来的干 脆一点。 黑衣人首领的腹诽落在苏明月眼中,就成了另外一层意思:“看你那么视死如归的样子,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吃毒药了。冷殇,不是我说 你,人家既然喜欢吃,那你就喂人家吃一点嘛。做人最重要的是厚道,知不知道!” “王妃教训得是,属下知道了!”冷殇一脸受教罪名的模样,从怀里掏出苏明月一早准备好的毒药给那黑衣首领灌下去,并顺便好心的 把他下巴给接上了。 王妃说了,做人要厚道! 你这分明就是为了逼供方便吧啊喂!黑衣首领呛咳得满脸是泪,内心的阴影面积简直无穷大。 不过他刚才叫这个粉粉嫩嫩的小公子什么?王妃?! 他虽然看出来苏明月是女扮男装,却没想到她居然是凰天爵妃。可是凰天爵府中分明没有正妃,连侧妃都没有。听说因为他双腿残疾的 缘故,性格孤僻冷漠,府中连个侍寝的丫头之类的都没有。王妃,难道她是宰相府那个痴傻无盐的三小姐苏明月,圣上刚刚下旨赐婚的那个 ?! 这个首领不认识苏明月也并不奇怪,当今太子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易猜忌,他手下的死士之间互相并不知晓对方存在任务,此次刺杀凰 天爵的任务,也是分批而行,沿途设置了许多暗杀伏击的地点。而后来派来绑架苏明月的那一拨人,又是单独从帝都调遣,所以他们互相之 间消息并不相通,一时不知道也属正常。不过这也是太子的败笔之一,如果暗杀的人之间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是否得手,没有最新消息传来, 只一味死守命令,按照最初的那点情报实施行刺,怎么可能不失败呢。 毒药灌了下去,不出片刻,那黑衣首领便开始痛苦嘶嚎起来,如同一只濒死的野兽,那惨叫声凄厉至极,便是旁边听着的人也觉得毛骨 悚然。 可躺在这样一群死人和残肢之中,凰天爵与苏明月倒是一脸的坦然,还有心情指点风景畅谈诗歌,倒不像是在经历刺杀,反而是在游玩 踏青一样。那份逍遥自在,当真是嫉妒死旁人了。 等到那黑衣首领受的折磨够多了,苏明月这才端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凑过来,笑的见牙不见眼:“刚刚冷殇喂给你吃的呢,是我师傅 精心调制的五毒散。别听这个名字普通,那毒性可一点都不普通。你既然尝过个中滋味了,想必也知道毒药不好吃了吧。怎样,要不要考虑 一下,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换一个干脆一点的死法呀?!” 这样威胁人的也真是不多见,寻常逼问都是为了让人家求生,她这个居然逼着人家求死。 不过就算是逼着人求死,那黑衣首领依然忙不迭的点头:“好,我说,我说!” “你们是太子派来的,是吗?”苏明月直起身子,背负双手,在他面前踱来踱去。 黑衣人点点头,人已经忍不住在地上滚作一团。 “唔,不错。”掰开一颗黑色药丸,将其中一小块扔进黑衣人嘴里,苏明月又才道,“派人来绑架我,也是太子的主意?” 有了一小块解药,黑衣人感觉痛楚稍缓,不过依旧牙关紧咬,只是稍稍能够忍痛:“此事、此事我确实不知,我得到的命令,是如果凰 天爵活着到了汉城,需不惜一切代价将之铲除。至于其他,我并不知道。” 见他疼得满头大汗面容扭曲,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中的解药,神色间满是期盼,倒不像是在说谎。于是苏明月大度的点了点头,又 扔了一点解药进他嘴里,这才问道:“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汉城中还藏着多少其他杀手了?” 黑衣人忙不迭吞下到口的解药,摇了摇头。 凤眸轻转,带动内里光华潋滟而出,恍若月光倾泻般圣洁。苏明月点点头:“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你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 冷殇,让你准备的东西可备好了?!” “回王妃,都在这里了!”冷殇转身从马背上拎下一个袋子,袋子里鼓鼓囊囊,不是还扭动一下,也不知到底装了什么。 “我瞧着它们也都饿了,就用他来喂食吧。”苏明月笑眯眯的道。 冷殇领命解开袋子,露出里面东西的真容。那一团团扭曲交织在一起,昂首吐信的,竟全部都是毒蛇,怕不是有好几十条。 如果被这些毒蛇缠住身子啃噬,恐怕比刚才的五毒粉更加让人求死不得。黑衣人露出怯弱神色,磨了磨后槽牙惨叫道:“我说的都是实 话,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了,一刀杀了我吧。凰天爵殿下,要取你性命的是太子,求求你放过我吧。” “月儿……”挨不住那人的哀求,一直冷眼旁观的凰天爵倏地出声轻唤了一句,黑衣人神色间划过喜色,却不料凰天爵下一句直接将他 打入地狱,“给他吃颗保命的丹药,人活着血脉才能流畅,肉质想必也更美味一些。” 黑衣人瞬间面如死灰,苏明月却是笑的一脸得意:“刚才不是喂了半颗了么,这药师傅可宝贝得很,说了让我节约一点呢!” “药王前辈的圣药,想必只是半颗也足以。”凰天爵宠溺的笑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拉过她的柔荑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还朝后面退了一些 距离,“咱们离得远些,别叫他溅你一身血。” 两人一唱一和,直接把黑衣人气的吐血。感情刚才他还在感恩戴德缓解了他痛楚的解药,居然是人家一早算计好了不让自己轻易死掉才 给他吃的。他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这辈子竟要受如此折磨。 说话间冷殇已经将毒蛇放出,那些毒蛇闻到血腥味道,沿着气味直接朝黑衣人游走过去。即便黑衣人恐惧的后退,也很快被毒蛇追上, 缠绕上大腿。更多的毒蛇趁此机会爬上他全身,将他缠得密不透风。蛇牙泛着森幽寒光,狠狠咬在他的身上。黑衣人不断发出凄厉惨嚎,比 刚才还要更加可怖。其他濒死的黑衣杀手都忍不住被他这惨叫声惊得睁开眼睛,待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真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 可惜,他们并没有直接死掉,所以他们看到那个坐在凰天爵腿上拍着巴掌笑的可爱的少年欢快道:“哎呀你们慢点吃,别噎着了,那边 还有很多呢!” 那些毒蛇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一般,纷纷昂起蛇头,冰冷蛇目自其余的黑衣杀手身上缓缓掠过,看的那些人浑身发抖,抄起手上的家伙就 想自我了断。 噗噗噗! 接连数十声响,黑衣杀手们手上的武器纷纷落地,一早就奉命监视他们不许他们轻易死掉的紫情拍拍双手,叉腰而站。想死,门儿都没 有! 几乎是飞快的,原本还血肉饱满的杀人瞬间就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那些毒蛇犹自不能满足一般龇牙咧嘴,蛇目迸发出嗜血红光,显然 是想要吃更多的血肉。 黑衣杀手们人人自危,苏明月把脸埋在凰天爵颈窝之中,环着他的脖子道:“怎么办,小宝贝们都没吃饱?!” “那边不是还有很多吗?”凰天爵红唇一扬,露出令人炫目的笑容,挥挥手让冷殇去办。 冷殇自然不会手软,走过去一左一右拎了两个人扔进蛇堆,惨嚎声随即响起。 “啊啊啊……” 在森幽的密林之中,万籁俱静之下,这样的惨叫声尤其惨烈。 接连数十个黑衣人被啃噬之后,其他的人当中终于有人忍耐不住崩溃了,大叫着:“我说,我说!” “唉,总算有一个是识时务的了。”苏明月打着哈欠从凰天爵怀里起身纤指指着那个黑衣杀手道,“把他留下,其他人全部喂蛇。” 惨叫声接连响起,在场之中最终只剩下一个黑衣杀手,其他人全部变为白骨。 “说吧!”凰天爵冷漠的嗓音传来,并没有多少耐性。 那黑衣杀手颤了颤身子,刚要说话,林中倏地响起利箭撕裂空气的声音。 又想故伎重演?! 苏明月冷冷一笑,轻哼一声。一边紫情长鞭一甩,卷着黑衣杀手的腰往这边一带,那边冷殇已经如同一尊战神挡在他们身前,一柄长剑 交织成一片剑网,阻断了所有利箭。 “去,把他们都给我揪出来。” 第179章 太子府的秘辛 苏明月低头剔了剔指甲,不屑目光落在密林之中。还以为他们能多忍耐些时候,没想到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她的话音刚落,原本躺在地上早已“死透了”的暗卫们一跃而起,纷纷化作一道残影扑进林子当中。不多时,密林之中便传来了兵器碰 撞的声音。 苏明月在凰天爵膝上探头去看,后者抬手擒住她的下颚强迫她回头与自己对视,苦笑道:“你就这么想去凑热闹?”后者星星眼的疯狂 点头,凰天爵无奈一笑,朝一旁的冷殇打;了个眼色,“王妃若有闪失,本王唯你是问。” 苏明月欢呼一声,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飞快落地朝林中飞扑而去。冷殇片刻不敢耽搁,紧随其后飞掠过去。长剑出鞘,准备誓死保 护王妃安全。 片刻后,苏明月得意的拍着手从林中蹦跳着出来,看见凰天爵不由甜甜一笑,振臂飞来落在他膝头,献宝似的道:“你绝对不会想到, 咱们这次可真是钓了好大的一条鱼。” 冷殇紧随其后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个人,掠到凰天爵身前将那人摔在地上:“其他人按照王妃的吩咐,已经就地格杀。” 有了面前这一个,其他人确实没有丝毫用处,杀了也就杀了。 扫了地上一脸不甘,神色怨毒的人一眼,凰天爵兴味的朝轮椅上一靠:“凰天擎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啊,连你都舍得派出来。” “哼!”那人破有骨气的冷哼一声,将脸扭向一旁。 苏明月咯咯一笑:“还是个硬骨头呢,我最喜欢硬骨头了,这样才好玩。” 回忆起方才在林中看到她逼问那个死士小队长的手段,这人面色一变,却依旧嘴硬道:“你休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 “哈哈哈,见过傻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苏明月毫不留情的冷笑嘲讽,“你以为,我留着你是需要你说什么吗?只要把你往陛下面 前一扔,一切就都不言而喻了。” “哼,也不知道傻的到底是谁。”太子殿下这次派了那么多人,动静早就传到了陛下耳中。可是陛下却一直未见责难,可见是早就默许 了太子的行动。说到底,陛下对于这个凰天爵,也并没有多看重,甚至可以说是忌惮到想要处之而后快。 “哦……”苏明月拉长了声音,恍然道,“原来陛下也参与其中啊,啧啧,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不知道咱们这位陛下的心到底是怎么 长的,也忒狼心狗肺了些。” “住嘴,你竟敢辱骂陛下。”那人一脸愤慨,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骂怎么了?她现在杀了他的心都有。虽然之前一直都有所怀疑,陛下亲派凰天爵出京平乱,怎么可能没有暗中关注他的行踪。太子沿途 追杀,他定然早就知晓,却依然不闻不问。如今看来,原来竟是默许了太子的作为。在帝都的时候就拿凰天爵做挡箭牌,如今居然还想处之 而后快。大家都是父子,为何差距竟这般大。 察觉怀中小女人的愤怒,凰天爵心中一暖,不由加大了环住她的力道,在她耳边小声低语一句:“我没事!” “嗯,我知道!”苏明月心疼的看他一眼,转而怒视那人,“既然你什么都不愿说,冷殇,替我拔了他的舌头。” 冷殇得令上前,攫住他的下巴就要用力,那人霎时吓得大叫道:“你们敢这么对我,太子殿下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太子府上的规矩,书校令应该比我清楚吧。”凰天爵冷眼看来,唇角噙着嘲弄笑容。 刺杀失败,那么他们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要么死在他的手上,要么死在太子派来的人手上。总而言之,太子是不可能让自 己暗杀亲弟的事情败露出去。弑杀亲人,与情理天道皆不容。身为太子,如果传出这样的名声,日后他还要怎么执掌天下,让天下臣民信服 。 书校令闻言浑身一颤,面色大变,随即狰狞狂笑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吗?你不过是为了骗我出卖太子殿下罢了。我告诉你 ,只要我衷心殿下,他是绝对不会弃我于不顾的。” “有些人啊,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苏明月鄙夷的翻了个白眼,伸手揪着凰天爵腰间的玉佩坠子把玩,“听说书校令的妹妹,前些 日子刚为太子诞下一个小公子?” 闻言,书校令的脸色泛起一丝得意。若不是妹妹为太子诞下儿子,他又怎么可能得此重用。想到出发前太子与他交心说的话,书校令越 发相信太子一定不会弃他不顾。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那孩子的眉眼,可没有一丝像太子殿下,倒是与殿下身边一个贴身侍卫长得相似。你说,这孩子……”苏明月 好奇的望过来,凤眸闪烁着精灵般的光芒,似乎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书校令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哆嗦着嘴唇低吼道:“你胡说,这不可能!”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何必激动成这样。”苏明月无辜探手,她不过就是说那孩子眉眼长得不像太子罢了,又没有说那孩子就不是太子 的。 书校令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我母家一族对殿下都是忠心耿耿,我妹妹更是对殿下倾心爱慕,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 ,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坏我妹妹清誉。” 苏明月摇摇头,男人啊,永远不懂独守空闺的女人内心有多寂寞幽怨。那样的寂寞,便是再海誓山盟情比金坚的爱情,也能逐渐消融瓦 解,更何况这些豪门高墙之内的明争暗斗,那些女人怎么可能真的只将目光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她们需要更多的手腕和筹码,来巩固自己的 地位。 “你不会真的以为,太子派你来,是因为信任你,所以才会委以重任吧?”苏明月讽刺的看着他。 当然是!书校令很想大声的反驳,可话到了喉咙口,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凰天擎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了。当初他的妹妹原本不愿嫁给他做侧妃,是他用了卑鄙手段强行夺了妹妹的身子,这才 逼得她没有办法只能下嫁。后来他忌惮书家权势可能报复,便找尽各种机会削减书家势力,最后书家迫于无奈,甚至将他送到太子身边做了 侍从。 身为太子的姐夫,堂堂书家嫡出的少爷,居然沦落到给他做侍从的地步,可见太子对书家的压迫。 妹妹所生那个孩子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可传言不是说太子依然确信那孩子就是他的,并且疼爱有加吗?而且临出发时,太子还将自己 叫到书房说了一堆推心置腹的话。现在想来,那些话竟多半都是在忽悠他不成。 看他神情闪烁不定,显然是将她的话听在了心里,苏明月抿了抿出,露出一个怜悯却不屑的笑容,道:“事到如今,你还打算什么都不 说吗?!” “好,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通通都可以告诉你们。但我有一个条件!” 从城外溪边回来,凰天爵便得到消息,说巫羌国又大举来犯,看上去像是有攻城的打算。 苏明月让他去城墙上看看,自己则回了帅府,处理内贼,并顺便安置一下书校令。这个人未来说不定还有大用处,至少现在还不能让他 就这么死了。 处理完事情之后,凰天爵还没有回来。锻造坊那边她已经根据之前的成品提出了有些改良的方案,想来那些师傅短时间内还拿不出什么 好的成品来,这些日子她也不着急过去。转了一大圈之后,她还是决定去城墙上看看。 “小姐,太子侧妃生下小公子不像他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在去城墙的路上,紫情终究按捺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苏明月闻言噗嗤一笑:“说起这件事情,还要多谢苏明珠。她不是一直把太子当成目标么,少不得要打探一些太子府的事情。世上没有 不透风的墙,她知道了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原来是她,也对,她一门心思想要攀上太子,这次居然还怂恿太子来抓小姐做人质要挟凰天爵,这心思也未免太恶毒了些。”紫情忿 忿不平的骂了两句,苏明月倒是给平静,凤眸流转风华,落在不远处高耸的城墙之上,“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走投无路,居然不惜出卖色相勾 引太子。既然她这么想送死,那我就成全她好了。过些日子回去,也是时候拿她开刀了。” “小姐终于要对大小姐出手了?”紫情闻言瞬间喜上眉梢,跃跃欲试。 苏明月无奈的看她一眼,对付苏明珠她至于那么激动吗。不过还是点点头道:“她这是自找的,倒也怪不得我。”本来还想让她过个安 生年的,不过现在看来她是不打算安安稳稳过个新年了,“传信给紫萱,我留在府里药箱中左薄荷绿的瓶子,让她取一颗药丸想法子让大小 姐吃下去。”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紫情激动的非本离开,苏明月则缓步登上城墙。 城墙之上,凰天爵这拧眉与朱世辉说着什么,眼风不时扫过城下集聚的巫羌国士兵,忧色慎重。 苏明月探头朝城外看了一眼,只见宽阔的护城河上,一排排船舰连在一起,趁风挂帆,当真一副随时要攻过来的意思。 倏地,一股奇异感觉从敌方战舰上传来,苏明月刷地抬头,凌厉目光射向那里。 是小白,她竟从那个地方感应到了小白。 第180章 帝国太子 “月儿,怎么了?”凰天爵一早就看到她来了,只是见她一脸懒散模样,不似来关心战况,便也没有招呼。只是此时见她脸色突变,这 才忍不住关切问道。 苏明月抬起纤细的手指遥遥一指道:“小白在那里!” “小白怎会落到巫羌国人的手中?”此前也未听说有他国之人涉足南诏,小白又是如何被他给掳了去呢。见苏明月面有忧色,凰天爵柔 声安慰道,“小白交给我,我会让人将它平安带回来的。” 察觉他对自己的关心,苏明月心中一暖,面上倒是不做什么变化,只是蹙眉看着对方连绵的战舰道:“看样子,他们是要提前攻城了。 ” “嗯,对方主帅似乎换了个人,一改往日谨慎试探的做法,直接铁锁连舟试图攻城。”这战法此前闻所未闻,他担心其中还藏着什么变 数是他未曾看到的。 拧眉沉思片刻,苏明月倏地扬眉一笑,回眸一脸坏笑的朝凰天爵眨了眨眼道:“城中可有油吗?” “油倒是有,只是……”瞬即明白过来她的用意,黑眸霎时亮了亮,“你的意思,是要用火烧?” 点点头,苏明月毫不奇怪自己只是随口一问,他就能猜出自己的用意,淡淡解释道:“护城河宽逾百丈,乃是天然防护。他们铁锁链舟 虽能保证船只平稳如地,但弊端就是不能灵活变化。如果咱们用火烧的话,定能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嗯,此计甚妙。”凰天爵忍不住赞叹一句,招手唤来冷殇,让他吩咐下去,准备好充足的油和箭矢。 现在冰天雪地,寒风四掠,火势最易蔓延。虽在护城河之上,可就地取水灭火。可一旦裹上油,这火可不是想灭就能灭那么简单了。 苏明月又抬眸朝连环战舰的方向扫了一眼,她的小白,到底在哪里。 巫羌国,战舰中。 一艘船头刻有龙头形状的大型船只之上,一名黑衣锦袍的男子站在船头,黑发迎风飞舞,肆意在空中交缠。身后大红披风如同一面旗帜 ,带着凌冽不可一世的气焰,恍若睥睨世间的王者。 他的指尖,盘绕弯曲着一条银白色的小蛇,而小小蛇头的七寸,正好被他的拇指和食指掐个正着。 恍若感受到了护城河另一边主人的气息,小白蛇不断扭动着身子,想要脱离这人的掌控,无奈七寸被制,无论如何挣扎都于事无补。 “看来,你这小家伙的主子就在附近啊。”黑衣男子低低一笑,小声冷冽邪魅,带着一丝慵懒风情,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小白蛇脑袋上敲 了敲,“我倒是很好奇,你这小家伙的主子到底是怎样一个小怪物。” 若不是怪物,谁会养这么诡异的一条蛇做宠物。 话说那晚他为了寻找那个东西,夜探宰相府。没想到才刚翻墙而入,迎面便和这小东西撞了个正着,如果不是他当时身上还挂着长老御 赐的百虫退避符,怕是就要被这小家伙给咬一口了。 后来他见这小家伙甚是有灵性,实在可爱得紧,便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它擒住。不过这小家伙却是个不安分的主,成日里想着要逃跑, 被他狠狠折腾了几次,方才稍稍老实了一点。这一次他从南诏帝都探询回来,正准备发动最后一击,谁知这小家伙却又一反常态的活跃起来 ,想必是它的主人就在附近。也不知道它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见到了定要好好问上一问,干嘛养个这么剧毒的东西在身边。 他们巫羌国人擅使巫蛊之术,所以对于百虫有自然的驯服和利用方法。可是这条小白蛇,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无法驯服。所以他才会 十分好奇,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吩咐下去,退吧!”黑衣人倏地一扬手,吩咐身边的人道。 他身边的一名参将闻言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殿下,您是说,咱们不攻城了吗?” “怎么,我说话你听不懂?”黑衣男子如同利剑一般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露出不悦神色。 那名参将哪里还敢怠慢,赶紧挥手下令:“殿下有令,退!” 巫羌国数百艘战舰齐齐调转船头,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 汉城城墙之上,朱世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转而又扫了一旁神色如常的凰天爵一眼,忍不住挠了挠头道:“殿下,难不成他们知道 咱们打算火烧他们的船只,所以退回去了么?” “居然敌军已退,吩咐守城将士提高警惕,这些油和箭矢时刻备好,谨防对方偷袭。”凰天爵吩咐一句,转身让冷殇推着下了城墙。 对方突然退兵,绝对不会是知道了他们的计策,应该只是随性而为的一个动作。这个主帅之刃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风格,倒是与某人很 像。难道说,是他来了吗?! 如果是他的话,那他倒是要多花费些心思才行了。 主帅府中,苏明月提笔挥毫,正在一张洁白的宣纸上泼墨作画。在她面前,紫情扭成一个诡异的姿势,艰难维持。苏明月不是抬头扫她 一眼,继而又垂头下去描摹两笔,显然是在现场作画。 凰天爵回到府上,正好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忍不住就露出了一丝带着暖意的笑容。 “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火烧的计划没用上?”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苏明月继续作画,只是稍稍抬眸扫了凰天爵一眼。 点点头,凰天爵摇着轮椅过来,目光落在她的画作之上,忍不住就变得有些复杂,果断移开视线道:“嗯,退回去了。”目光在她专注 的神色上落脚,便再也挪不开了。认真的月儿,更美。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手腕翻转,将最后一笔勾好,搁下狼毫挥手让紫情过来看,苏明月仰着一张小脸推着凰天爵朝书房外走 去。 身后,紫情兴奋的跑到宣纸前去看小姐替她画的画像。只是下一秒,便如被雷劈一样当场僵住。 这这这真的是小姐画的她吗?她她她真的丑成这个样子,几乎跟猪一样了?! “看来紫情不是很喜欢我给她画的自画像啊!”苏明月语气惋惜,她可是费了好大功夫画的呢,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恐怕没有哪个女子,会喜欢画师把她画的像一只猪吧。凰天爵吞下笑意,宠溺的看着她道:“日后给我画,无论你画成什么,我都喜欢 。” “这叫抽象画,你们不懂。”苏明月兀自辩解,末了摇头晃脑道,“算了,下次我还是写实一点好了。不说话了,你还没说你接下来什 么打算呢?” “如果我猜得不错,巫羌国的太子怕是到了。巫子墨那个人,最是不按常理出牌。要对付他,恐怕得多花一些心思才行。”凰天爵黑眸 沉沉的望着她道。 苏明月瞪他一眼,不雅的翻个白眼道:“你就想告诉我,怕是除夕的时候不能陪我回去就对了呗。什么巫羌国的太子,我还不信他有什 么三头六臂不成。”凤眸光华闪烁,一看就知道又在想着什么鬼主意。 “月儿,此人我曾与他打过一两次交道,不是个善茬。”凰天爵警告的道。 苏明月耸肩摊手,一脸纯真无害的笑:“我知道啦,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去招惹他。”顶多,就是趁机摸进去找一下小白的下落而已。 看穿她心底的想法,凰天爵直接戳穿:“就算是去找小白也不可以,放心吧,我已经派了一小队的人过去探查了,如果小白真在巫羌国 人手中,他们一定能把它带回来。” “嗯!”苏明月乖乖应了一声,心里却并不认同他的安排。 是夜,夜黑风高,没有一丝光亮。 两道娇小的身影从主帅府中飞掠而出,一路朝着城墙的方向而去。 趁着守城士兵换班之际,两人飞掠过城墙,飘身落在护城河水之中。寒冬腊月,河水刺骨,也不知道她们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想都不想 就直接跳进去。 在她们身后,一道紫色身影踩在墙头,云纹面具下的黑眸漆黑深沉,看不出究竟是何情绪。但那双眸子黑的像是永不见底的深渊,无端 透着一股暴风雨前夕的压抑。 好啊,还真把他的吩咐当耳旁风了。连护城河都敢跳了,下次还有什么不敢做。 “主子,她们已经潜入河中,要不要跟上去?”一抹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紫影身边,恭敬问道。 紫影忿然朝河中望了一眼,拂袖道:“让阁里擅水性的人跟过去,另外,吩咐巫羌国里咱们的人时刻照应着。” “那巫羌国太子那边……”黑影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 紫影转身离去的动作顿了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里颇有些不甘的道:“上次是本座输了他,传信问他,让他提要求吧。只一点, 清楚底线在何处。若是过分了,只管翻脸照打,打坏了,本座负责。” “是!”黑影领命,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紫影遥望了一眼护城河对岸星火点点的扎营地,面具下的红唇缓缓抿成一条直线。 等那丫头回来,看他怎么收拾她! 足尖在城头轻轻一塌,身形如冲天大鹏展翅飞掠,姿势潇洒至极。 只是被他方才一脚踏过的地方,却轰一声露出一个大坑,大块墙头石骨碌碌沿着城墙落进河中。 若是有人看见,免不了又要赞叹一句,好俊的功夫。 第181章 得回小白 苏明月从护城河里费力的爬起来,好在河水虽宽,但河底也有不少顺流而下的鱼儿,找了几条大鱼帮衬着,游过去也不算太困难。 一上岸,紫情看着身上瞬间干透的衣服,满眼都是惊叹:“小姐,这衣服好厉害,在水中恍若无物,一上岸便干透了。” 点了点头,她特别制作的潜水衣,在这个时代肯定罕见。不过此时也没有过多时间解释,直接匆匆带着人朝巫羌国的营地飞奔而去。沿 路向小白传递讯号,以便确定它的具体位置。 巫羌国营地正中一座巨大的营帐内,黑衣男子慵懒的斜靠在软榻之上,手中翻来覆去把玩着一只锦盒。 锦盒没有被锁住,但依旧盖得死死的,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碰撞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冲出来,却屡屡无法成功。 黑衣男子正是巫羌国太子,巫子墨。此时他正兴味的看着手中的锦盒,红唇微微开合吐出一句:“怎么,是你的主人到了吗,你这么着 急着要出来。” 盒子里的东西倏地安静下来,似乎生怕他会伤害自己的主人一样。 见状,巫子墨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这个机灵的小家伙,他越来越舍不得还给对方了。 咻! 一支长箭破窗而入,钉在营帐的木柱之上,箭尾上还挂着一块白条,摇摇晃晃。 营帐外听到动静的士兵冲进来,取下长箭上的布条递了过去:“殿下,这……” 巫子墨随手放下锦盒,接过来缓缓打开,原本慵懒随意的神情渐渐冰寒,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半眯着,露出危险光芒。莹白修长的手指摩 挲着下巴,唇角扯出一抹笑:“要求啊,还真的是要好好想一想呢!” 挥手让士兵退下,巫子墨这才从软榻上起身,拿过一旁的黑狐裘大氅披上,出门前将搁置一边的锦盒拿在手里。这小东西,可不能趁机 让人把他给救走了。 苏明月越走,眉头皱的越紧,一旁紫情担心的问:“小姐,怎么了?” “小白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应该是有人正在带着它离开了。”眉心紧蹙,她们要掩藏身形,一路走得小心翼翼,速度并不快。而对方的 速度却如闪电一般,似乎正全力赶往某处。可是四周一片死寂,那些守夜的巫羌国士兵并没有发现她们,那人到底为何要带着小白离开呢。 “那怎么办?”小姐那么喜欢小白,而且此番她们是背着王爷出来,若是不能成功找到小白,恐怕下次再要出来就不易了。 抬眸看一眼天色,再有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皆是她们若还在巫羌国的地界上,恐怕很难全身而退。可是就要这么放弃,她有各种不甘 心。正在两难之际,她倏地感应到小白停了下来,应该是那个人已经到了地方。苏明月振臂飞掠,口中低呼一声:“追!” 两人不再掩藏身形,在营地上空全力运起轻功。 巫羌国营地往北,约五里路的地方。 巫子墨停住身形,看着前方不远处陡坡上一抹黑色人影,不悦的掀起眉头:“怎么,你家主子就这般输不起?” “太子殿下说笑了,不过是履行一个约定罢了,谁来不都是一样。”星翼淡淡回道,语气不卑不亢。 “我倒是更好奇,你家主子从不出门,此番出现在这里,却是为何?”巫子墨闲闲往一棵小树上一靠,似乎并不着急。 星翼却没多少耐心陪他耗,直接道:“殿下还是直接提条件吧!” “怎么,你主子就那么性急?”巫子墨淡然一笑,就是不说。 星翼跟在紫璃身边多年,与这个巫子墨也不是第一次接触,深知此人看起来一副慵懒闲散死缠烂打的样子,实则最是冷漠心肠,他此时 会这样,应该是为了拖延时间,有什么其他目的。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他都不想做他的帮凶。于是直接抱拳道:“殿下若一时想不到,可以 日后想起了再通知我家主子。只是约定之日将近,还请殿下早做决断。”说罢转身就走,那架势,竟没有一点想要停留的意思。 哧! 身后一股劲风袭来,星翼拼力想躲,不过那劲风速度太快,他没能完全躲过,肩膀处直接被暗器射穿一个小洞,鲜血咕咕留下。 见血色正常,味道中也没有其他不妥,星翼稍稍放心,转眸略带忿然的看着巫子墨道:“殿下这是何意?” “你主子教不会你守规矩,本宫不介意代劳一下。”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不敬。若是他的主子也就罢了,小小一个侍卫,也敢在他面 前如此放肆。 星翼心头一怔,见他目中狠辣,也不愿此时与他起冲突,故而请罪道:“殿下恕罪,是我逾越了。” “我要苏明月全部资料,记住,是全部。”巫子墨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边星翼听到这个要求时眉心一动,不过终究没有表现,只说了一句会将此话转告主子,便捂着肩膀转身离开。 而一边矮丛中,苏明月屏气凝神,眉心微有困惑。 星翼她是认得的,因为在紫璃身边见过一次。只是没想到,那个紫璃居然和巫羌国的太子是旧识。只是看他们关系复杂,非友非敌,倒 像是许了什么条件一般。 而更让她不解的是,这个太子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干嘛让人家调查她。 等等,这个人…… 苏明月凝眉看去,凤眸之中惊骇之色越发明显。这个人的身形,倒是与那日在夏府竹林之中遇见的那个人很像。只不过当日那人戴着面 具,而且浑身气质冰冷阴狠,宛如毒蛇。而面前这个太子殿下则慵懒随意,且五官妖异俊美,比女子还多带三分魅意。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还真叫她一时没能分辨出来。 如果眼前这个人,就是当日夏府中的那个,那他当日潜入夏府,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夏家人,还是为了苏家人?! 她的直觉告诉她,肯定是为了苏家。只是苏家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一个紫璃不够,南诏帝都中都有那么多路人想要一窥究竟。现在连巫 羌国的太子也会冒险潜入敌人心腹之地,究竟是为了什么?! “怎么,还不打算出来吗?这小家伙,是不打算要了?” 就在苏明月愣神思索之际,倏听巫子墨的声音炸响耳畔,惊得她差点条件反射的跳起来。 一转头,便对上一张妖孽面孔。紫情如同木桩一样杵在旁边,只有一双眼珠子还能勉强转动,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好不好。”拍着胸口,苏明月一脸娇嗔,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巫子墨站在一旁,靠着大树,好像没长骨头一样,懒散不堪的道:“这话,难道不是应该由我先来说吗?”貌似最先躲在树丛里吓人的 人,可是她吧。 “我虽然是躲在这里,可我并没有吓你啊。倒是你,吓到我了。”理直气壮的挺起胸脯反驳回去,丝毫也不为自己的强词夺理感到脸红 。 眯眼一笑,这丫头伶牙俐齿,倒是让他想起了某人,遂摇了摇手上的锦盒道:“你是为了这个而来?” 小白感觉到苏明月就在外面,越发奋力冲撞,不时发出嘶嘶的声响。 确定小白就在锦盒之内,苏明月踮着脚尖想要去够,嘴里叫嚷道:“快把我家小白还给我。” “原来它叫小白!”巫子墨将这名字在心里绕了一圈,不错,很贴切。不过手上却仗着身高优势,将锦盒举得高高的,让她够不着。而 且看她一味努力去够,团团转的模样,竟觉得十分有趣。漠然的眼角也荡开一丝暖意,眼底都多了一缕浅笑。 苏明月够不着,干脆放弃,气鼓鼓的叉腰道:“喂,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小白。”如果不是不想在他面前暴露太多,她就直接用轻功 去抢了。 不过她也知道,就算自己用上轻功,也未必就能抢到。 “告诉我,你的名字。这条小蛇,你从何处得来?”巫子墨将手中锦盒往前一递,“如果你的答案令我满意,说不定我会考虑把它还给 你。” 苏明月眨了眨眼睛,一副天真模样,又咬了咬唇露出为难神色,最后抱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道:“父亲本不让我说的,不过为了小白 ,我告诉你好了。我叫苏明珠,是南诏国宰相苏炳成的大女儿。我从小就能与动物沟通,这条小白蛇是我与丫鬟外出游玩时,在山林中救了 一条白蛇,它留下的一颗蛇蛋孵化而成。好啦,我都告诉你了,快点吧小白还给我吧。” 宰相之女苏明珠,年十五,南诏国第一美人,德才兼备,聪颖剔透,是个温婉佳人。 心中绕过这些讯息,再看眼前身量未足却也玲珑有致的丫头,一张脸容颜倾城,娥眉粉黛,凤眸琼鼻。口齿伶俐,思维敏捷,倒是与传 言的有几分相像。 巫子墨点了点头,算是信了她方才所说之话,将手中锦盒递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的小白,还给你。” 苏明月欢天喜地的接过,面上甜甜一笑:“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那你能不能把我的丫鬟解穴,没有她,我也回不去啊。” 此言,又将巫子墨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一扫而空,算是彻底相信了她的话。 袖袍一拂,紫情瞬间恢复自由。忙不迭的扑过去将苏明月护在身后,同时唤了一声:“大小姐小心,这人厉害的很。” 在她身后,苏明月抿唇一笑。这丫头,倒是机灵的很! 第182章 联手戏弄 伸手将紫情挡开,苏明月颇有些不满的瞪她一眼,叉腰道:“不许无理,这位公子极为和善,方才还将小白还给了我。” “苏小姐不必客气,我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巫子墨一脸的受之有愧,不过说话的语气倒是十分坦然。 苏明月客气的笑笑,道:“无论如何,总归还是要感谢你。只是不知道公子是如何得到小白的?你它从府中溜出去玩,我让丫鬟们找了 好久都不见踪影,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 “不过是一次偶然机会,捡到了它而已。倒是苏小姐,身为宰相府的千金,怎会出现在这偏远边陲呢?”巫子墨奇怪的问道。 苏明月苦涩一笑,眉宇间多有凄楚:“此事说来话长,唉,不提也罢。”仿佛是想起了心中伤心之事,眼圈都泛起一丝红晕。 一旁紫情见状,不由担忧劝慰:“小姐,你就放心吧,我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会护佑小姐安全的。” “怎么,莫不是有人要对小姐不利?”巫子墨面带关切的询问道,一双琉璃眸子璀璨生辉,带着清透明亮的光芒,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 有一种被全世界注视的感觉。 苏明月被他那样的目光看的双颊泛红,凤眸漫上一丝羞涩,垂眸不安的卷着腰间的飘带道:“倒也不是,只是……只是……”面色犹疑 ,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怎么,苏小姐可是信不过在下?”巫子墨眼神真挚的看着她,“若是小姐有什么犯难之事,不放告诉在下,说不定在下会有法子替小 姐解决。” 仿佛被他说动一般,苏明月期冀的抬眸,满怀希望的看着他,咬了咬唇,才勉强道:“父想将我嫁与太子殿下,借此拉拢与太子的关系 。我不甘只做任人摆布的棋子,想要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故而带着丫鬟一路逃亡。听说东域边境正有战事,便想趁着战局混乱之时逃脱父 亲派人的追捕。说起来,都是家中丑事,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原来如此,小姐清高自持,不愿攀附权贵之心让在下佩服。”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帮忙的话却半句也没有了。 苏明月像是有些失望一般,淡淡垂下眸子,却又无比眷恋的扫了他一眼,那一眼勾魂摄魄,妩媚撩人,凤眸清亮如小鹿一般,轻咬唇瓣 面容凄楚道:“小白聪明机警,有了它我也多几分把握逃脱。今日真是多谢公子慷慨,来日若有机会,定要好好答谢公子之恩。时辰也不早 了,小女子就此告辞。山高水长,他日有缘再见。” “苏小姐保重,我想,我们终会再见。”被她临别那一眼看的心潮澎湃,巫子墨直觉自己满脑子都是那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 以往也不是没有看见过美貌女子,他巫羌国中美女如云,行色各异各有千秋。身为太子,方成年便被父皇赐了不少美人,太子府中也有 成群的美女侍妾,可从不曾有一个女子,似她这般能撩动他的心湖。 这个女子,有绝色倾城的容貌,又有聪明机警的性格,蕙质兰心沉稳优雅,灵辨机巧柔美动人,一颦一笑都那般让人眷恋。此前在夏府 中遇到宰相府三女苏明月之时,也曾有过这般的兴味,只可惜那女子容貌太过丑陋,否则他怕是当日便要将她掳走,带回巫羌国做自己后院 众美女中的一员。没想到今日所见苏明珠,却有着无双的美貌,和如苏明月般有趣多变的性子,真真是对极了他的胃口。 或许,这场仗可以暂时不用打。靠杀戮和掠夺终究无法满足国家长久的发展,若是能够换一种和平一点的法子,比如联姻,或许会更加 轻松美好一些。 此时苏明月还不知道,自己一时兴起用苏明珠的身份为自己逃脱,居然无形中终结了一场两国交战。 汉城,元帅府! 凰天爵穿着简单的青衫,坐在轮椅上扶着门框眺望大门的方向。 身后冷殇捧着一件白色的雪狐披风,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主子和王妃情深意浓,王妃趁夜出城至今未归,主子怎能不担忧呢。只是再这般动下去,怕是好不容易压制的寒毒又要复发了。可他们 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主子就是不肯抱暖炉,也不肯披大氅,就这么衣衫单薄的坐在门口,眼巴巴等着王妃回来。 唉,也不知冷域寻了这么久,王妃开出的那几味特殊药材可备齐了。早日把主子的寒毒解了,也可让主子少吃些苦!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开口劝一次,冷风中便有隐约的对话声传来,听声音正是出门未归的王妃和冷情。 “小姐,你说那个巫羌国太子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的信。我猜他回头就会派人去查,我今日所说之事是否属实。你赶紧给红姑飞鸽传书,让她想想法子。” 青楼是消息散播最快的地方,要想让谎言变成事实,就要说上一千遍。 “我知道了,我会立刻去办。不过小姐,这盒子怎么打不开啊?”一路上她试了好多次,怎么都打不开。 说话间,两人已经飞掠到了独居的小院之中。苏明月指着紫情手中的锦盒道:“这盒子虽然没有上锁,却比寻常有锁的盒子更难开些, 非得使用投机取巧的方法不可。回头我再教你怎么打开,今夜之事,且不可……咦,你怎么在这儿?”说到最后的时候,她才发现院子的垂 花门口,居然坐着一个人,不是凰天爵却又是谁。 也不知他在此处坐了多久,但看他泛白的脸色和憔悴的神情就可以知道,时间肯定不短。再见冷殇手中的披风和暖炉,心中登时窜起一 股火苗,三两步冲了过去抢过披风替他裹上,并将暖炉塞到他手中,怒斥道:“我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你身上的寒毒,你就又开始拿自己的 性命当儿戏是不是?天,你的手怎么冷成这个样子。冷殇,赶紧把他推进去,暖阁里的碳可烧着?怎么也不知道在里面,非要在这天寒地冻 的地方吹风,若是有个什么好歹……” “月儿,你可知,我亦会如此担心你么?”见她语气虽然不善,但字字句句都是对自己的关心,凰天爵原本苍白冷冽的脸色这才稍稍好 转,语气中充满无奈,和一种深切的伤心。 是啊,自己只是看到他坐在冷风之中,就会如此担心恼怒。可他明明告诉过自己巫羌国的营帐不能擅闯,可自己还是不管不顾的直接冲 过去。虽说是为了尽快救出小白,可他分明答应了自己会想办法,自己却还是擅自行动,置他的担忧和关心于不顾,说起来,却还是不信他 的表现。 见他神色中的落寞和伤感,苏明月只觉心中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郁闷得很,不由走到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双手目光真挚 道:“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对,以后我保证不会再这样了。我一定会信任你,与你商量,再不会如此贸然的去冒险了。”一想到他知道自己 以身犯险,却没办法跟过来保护,那种懊恼自责担忧伤心,该是何等的折磨。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腿。 上次自己就说过要替他治腿,后来因为其他事情又把这事儿给耽搁了。 算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非得好好研究一下,能不能把他这腿给治好了。 “好!”凰天爵反握住她的手,贴在颊边,深情款款的注视着他。 砰! 苏明月另一只手绕到他的脖子后面,对准颈窝就是一个手刀。凰天爵晕倒之前,满眼的错楞,显然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深情款款和谐融 洽的说着贴心话,下一秒她就会直接把自己劈晕一样。 别说他不知道,一边的冷殇和紫情也看的目瞪口呆。 见他们两个木桩一样杵在一旁,苏明月不由朝天翻个白眼:“站着干嘛,过来帮我把人抬进去。” 三个人合作把凰天爵抬进暖阁里放在软榻之上,冷殇这才有机会问道:“王妃,您这是……” “你家主子的腿到底为什么残废,你可能告诉我原因?”苏明月一边检查,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冷殇静默,主子的腿一直以来都是凰天爵府讳莫如深的秘密。其实倒不是他们不愿意说,而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其实凰天爵一直以来都是帝都中赞誉呼声最高的皇子,甚至盖过了身为太子的凰天擎。朝臣们对他也是敬重有加,在朝中都会附和他的 政见。在他成年封王,开府建衙之前,他一直都是一个仿佛得到了上天偏爱的天之骄子,出类拔萃的才华,举世无双的容颜风姿,惊才绝艳 的气度风华,这一切让他成了帝都中人人追捧角逐的焦点。可是就在他成年那一日,进宫受赏封王之后,忽然得了一场怪病,醒来之后便双 腿残疾恶病缠身,成了帝都中人人望风而走的病秧子。 可是他的腿到底为何会废,连太医院掌令也无法给出一个具体答案。 片刻后,苏明月检查完毕,凝重的眉心纠结缠绕成一个大大的结,凤眸深处酝酿的风暴连紫情见了都忍不住被吓到。 那骇人的气势,还真有些地狱修罗见人杀人见佛弑佛的味道。 第183章 巫羌国的战帖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本就阴寒的天气似乎又冷了几分,黑云沉沉压在天际,感觉随时都会有一场暴风雪席卷而来。 凰天爵清醒过来,被冷气灌了一下,瞬间咳嗽不止。 一旁的侍立的冷殇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掀开云纹纱帐,关切问道:“主子感觉如何?” 稍稍动作身子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浑身如同石头一般坚硬,根本动弹不得,黑眸一惊,凌厉目光扫向冷殇:“怎么回事?” 若不是还有冷殇在身边,他都要以为又回到了成年之日那场噩梦之中。 “主子别担心,王妃说了,主子只是暂时不能动弹,三日之后便可恢复。”冷殇有些招架不住的垂眸躲开璟王森寒目光。 一想到苏明月,璟王的神情不由柔化了些,只是目中凌厉不见,追问道:“月儿看过我的腿了?”冷殇点头,“那她如何说?” “王妃说,主子的腿虽然残废不久,但当时伤势太重,怕是一时也难恢复。”想起苏明月刚刚检查完伤势时那可怖的神态,冷殇不由自 主的打了个寒颤,又见璟王淡然神色中那一抹难以察觉的落寞,不由快速补充道,“不过王妃说了,她一定能治好主子的腿,让主子重新站 起来。” 重新站起来?!凰天爵苦涩一笑,眸中凌厉化为无边冷漠,也好,既然他们废了他的双腿依然不能安心,既然他们时时提防着他有觊觎 之心,既然他无论怎样隐忍都无法让他们杀心稍减,那他倒不如重新站起来,堂堂正正的把他们一度的猜忌通通坐实。他的月儿,足够担得 起母仪天下的担子。 “王妃呢?”扫一眼房间,入目是粉色纱帐,不远处的鹊鸟屏风上还挂着一件女子披风。内室一旁的梳妆台前,首饰盒中有明月惯常用 到的几样首饰,显然,这里是苏明月的闺房。昨夜他在垂花门前等候,后被她一掌打晕,想必是一直睡在这里。只不知,月儿又歇在何处。 见主子淡然无双的俊彦浮现起一抹红晕,冷殇眸中泛起一丝笑意:“王妃说,要治主子的腿还缺几味药材,她先去城中寻一下,若是没 有,就只能回到帝都之后再想法子了。” 也是,脚筋被强行割断,下手之人狠辣,伤口几可入骨,又岂是寻常药物能治。好在这些年来他都忍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知道 自己最近几日都无法动弹,凰天爵也就安心躺着了:“可有派人暗中保护?” “主子放心,紫情贴身跟着,属下也派了第三小队暗中护卫。” 点点头,凰天爵稍稍放心。既然无法动弹,干脆闭目继续养神,等着苏明月回来再说。 南诏帝都,太子府。 “废物,一群废物!”凰天擎一把将书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面目狰狞,眼珠暴突,怒到极点,“那么多人,连个残废病秧子都杀不掉 ,本宫养你们何用,何用!” 书房里伺候的人跪伏在地,身子颤抖得像是风中树枝,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太子迁怒到他们身上来。 太子府中派出去暗杀的死士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凰天擎忍不住再次派人出去打探,这才知道所有人全军覆没,就连安插在汉城帅府中的 暗桩都被拔出。 此次机会千载难逢,就连父皇都默许了他的暗杀行动,可依然没能要了凰天爵的命。若是让他活着回到帝都,恐怕日后再难有机会除掉 他了。 “殿下,暴怒伤身,底下人不堪用,殿下何苦拿自己的身子出气。”门外转进来一抹烟霞色的娇俏身影,火狐披风衬着她娇艳的脸蛋越 发美艳,再加上刻意扮出的柔婉温和,更显可人。苏明珠紧走两步来到太子身边,小手在他胸口不住抚摸,神色关切,“那璟王是何等奸猾 狡诈之辈,这些年殿下与他交手又怎会不知。再加上我那个刁钻狠辣的妹妹帮衬,殿下这才会吃了大亏。不过要对付他们,也不是全然没有 办法。” 她的软语哄慰倒是有效,凰天擎怒气稍平,闻言侧眸看她,眼神急迫:“你有何法子,说来听听?” “殿下,难道您忘了,在这帝都之中,看不惯璟王的人,可不止是殿下您呢!”苏明珠娇笑一声,靠在凰天擎胸口,眼神妩媚而妖娆, “殿下何苦一人出力,却叫其他人白白捡个便宜。” 凰天擎闻言双眼一亮,对啊,除掉凰天爵,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来人,备车,本宫要进宫。” 日近晌午之时,苏明月总算从外面转了回来。本想直接进小院看凰天爵,谁知才过垂花门,就看见朱世辉搓着双手来回在门外踱步。 “朱将军,你怎么这儿?可是有事?”苏明月皱眉上前。 朱世辉一看见她,如同看到救星一样,迫不及待的上前道:“哎哟我说苏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巫羌国发来战帖,末将想寻王爷商量 一下对策,可这冷脸的侍卫总拦着不让进,说是小公子吩咐了,王爷这几日都必须静养。” 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派了个跟病秧子似的王爷过来,三天两头的生病静养,正经事情没做多少。一个男人,简直比一个娘们还金贵 。 “怎么朱将军堂堂一个驻守变成的将军,连一封战帖都应付不了了?”看穿他心中想法,苏明月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我现在算是知 道王爷为何那么累了,连这点小事都要操心,怎能不累。” 一句话,把朱世辉噎的几乎吐血。这还是小事么?人家巫羌国的战帖都送到眼皮子底下了,身为主帅,怎能不拿个主意。 可是这苏小公子看着白净文弱一副可欺的样子,怎地眼神这般凌厉,连他这个血战沙场下来的将士都有些招架不住。 “王爷需要休息,朱将军无甚大事便退下吧。至于战帖之事,难道朱将军久经沙场,还怕与他们一战不成。”苏明月没好气的冷言打发 了他,扭头进了院子,进去之前还当着他的面吩咐紫情道,“让王府的人多费点心,不要什么苍蝇蚊子都放进来。” 一句话,让朱世辉瞬间气白了脸,若不是看在之前在他的指导下狠狠打了几场爽快仗,估计现在已经恨不得直接扑过去狠狠揍那毛头小 子一顿了。 等到他悻悻离开,紫情这才从垂花门前伸出一个脑袋,看着他气愤离去的背影,不解的问道:“小姐,你刚才怎么对朱将军那么不客气 啊?” “这个朱世辉是员猛将,只是脑子太过简单。他不是不敢和对方战,只是总担心对方会有什么阴谋,畏手畏脚才会吃败仗。”苏明月一 边朝里面走,一边整理收集到的药材,眉心打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想必巫羌国突然来下战帖,应该是咱们之前下的药起了效果,而军医 有些束手无策。所以那巫羌国的太子才会想趁着士兵战力尽失之前,尽快结束这场战争。”这场仗,对于刚刚经历过瘟疫的南诏国来说虽未 必立于不败之地,但她刚才这样刺激了朱世辉一下,这位在战场上有爆虎之称的猛将会将怒气发泄到谁身上呢,答案可想而知。 紫情听完之后,简直崇拜的五体投地。小姐怎么连骂个人都在算计,这思谋也太厉害了吧。 不过小姐面上的忧色又是因为什么呢:“小姐,咱们不是找到药材了吗?你还在担心什么呀?等到王爷的腿好了,凭王爷的本事,那些 人再难伤到他分毫。” 当年的璟王凰天爵,是何等天纵英姿惊才绝艳的少年人物,就连太子三师都对他赞不绝口,纷纷夸他有帝王之才。若不是……想到此处 ,紫情眼中迸射出怨恨目光,若不是那些人卑鄙算计,王爷何至于此。 “只有药材,根本不够。”苏明月担忧的叹息一声,内心天人交战。 要想只好凰天爵的腿,就必须强行手术续上筋脉。可是古代医疗设备实在简陋,没有消炎药、凝血剂、麻醉剂等等药物,万一手术过程 中出现什么万一,她担心……可是,他的腿若是再拖下去,就真的没救了。等到筋脉萎缩到一定程度,即便强行接上,恐怕也无法站立行走,那她手术的目的也就没 有任何意义。 “为何不够?有了小姐和药王前辈,难道……” “不是人手的问题,算了,此事与你说也无用,待我再仔细想想,是否还有其他法子吧。” 推门进屋,扭头便与凰天爵带着笑意的目光对上,清润魅惑的嗓音响起:“你方才,还是留情了。” 知道他指的是刚才她骂朱世辉,苏明月不由盈盈一笑,走过去坐在床边:“若是骂的太狠了,我怕他直接寻短见。” “你若是骂的不够狠,就不担心他不尽力。”凰天爵本想握她的手,可惜连手指都动弹不了,只能落寞的看着她嫩白的小手,一脸希冀 。 看穿他的意图,明月主动伸手握住他:“有件事我需得提前和你说一声,要治好你的腿,我需要进行手术将你的腿筋强行缝合。只是这 里的医疗条件实在有限,我怕手术过程中万一有什么意外……” “若是不成功,我会怎样?”凰天爵冷静问道。 苏明月缓缓垂眸:“若是不能成功,那你就必须一辈子坐在轮椅之上。” “月儿,我虽不是赌徒,但我信你!” 第184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汉城帅府之中,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满面的惊慌无论叫谁看见了,都忍不住心头一跳。 那人直冲内院,却在垂花面前被从天而降的冷殇拦住,拔剑搁在他的颈窝,冷冷说了一句:“再往前一步,死!” “战、战况危急,朱将军、朱将军被擒,三员副将皆、皆战死。巫羌国大军已上了铁索桥,马、马上就要攻入城了!”传令兵被冷殇气 势骇住,可情势紧急,不得不硬着头皮鼓足勇气结结巴巴的说完。 冷殇眉头一皱,正要说话,身后一道清脆嗓音响起,月白身影随即扑到面前:“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详细说来。”怎么可能呢 ,她三日前顺水而下的药粉,乃是毒手药王研制,她加工改良过后的,对方绝对不可能那么快就破解。再加上逆风送去的那些辅药,两厢中 和,即便朱世辉无法一举将其击溃,断不至于被俘,如斯惨烈。 “今日巫羌国传来战帖,朱将军来找主帅商量之后负气而归,不管不顾带着手下三名副将出城过江迎战。孰料对方设下圈套,兵分三路 ,一路诱敌深入,两路埋伏潜藏切断朱将军后路。等到我军守城副将发现上当之时,再想收起铁锁关上城门已然来不及。朱将军虽神勇,但 终究难敌对方人多,被地方主将射伤俘获。如今巫羌国大军直逼我城门,林副将带着剩余参将正在死守,特让末将前来请主帅拿个主意。” 那传令兵一见苏明月,登时激动异常两眼放光。 之前他们打的几次漂亮仗,听说都是面前这个漂亮文弱的小公子指点,朱将军还夸赞他比璟王殿下更懂如何打仗。如果他肯帮忙的话, 即便主帅不在,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吧。 苏明月听完之后又气又恼,这个朱世辉,也忒没有脑子了,居然那么轻易就中了对方的埋伏。和对方打了那么多次仗,再加上她那几次 的指点,这货居然一点也没学乖,还真是蠢到了家:“走,带我去看看。” 事态紧急,苏明月也来不及让凰天爵知道,直接带着人就朝外走。 身后冷殇微微蹙了眉心,收剑转身进了卧房。 刚出垂花门,迎面又是一个守门的小厮匆匆进来,手上捧着一封信,看到苏明月迎面过来,张嘴喊道:“苏公子,帝都送来的八百里加 急,说是荣福郡主亲自交代,务必让公子当面拆阅。” 主帅府的人都被苏明月换成了凰天爵手下带来的人,一般有外人在场的时候,都顾忌苏明月的男装打扮称呼她为苏公子。没有外人在场 的时候,便大大方方的叫她王妃。 一听是沈若兮派人送来的加急信函,苏明月顿觉事态不好,怕是帝都那边出事了。果然,拆开信封的蜡印,抽出信纸扫了一眼,苏明月 的眉心立时打了一个蝴蝶结。 “小……少爷,怎么了?”一时情急关心,紫情差点喊漏了嘴。 “你先去城门处,交代林副将,将手下人马分为两拨,一拨护送城中百姓从东出城,一拨全力抵抗。待到百姓全部撤走之后,让他们找 机会慢慢撤下来,放对方入城。”将信纸飞快折好,苏明月转身对那个传令小兵道。 那小兵闻言一愣,让对方入城,这小公子莫不是疯了吧。若是汉城失守,恐怕不出三月,巫羌国大军就能攻破帝都的大门:“苏公子, 这……” “就这个去传!快去!!”苏明月厉喝一声,气势瞬间暴涨,骇得那小兵再不敢多说什么,连滚带爬的跑走传令去了。她这才收了气势 ,转向一旁脸色关切的紫情道,“写信给师傅,派人快马加鞭,务必三日内送到。另外,让冷殇集合所有暗卫,留下一个小队保护王爷安全 ,把其他人都叫到前院来。” “小姐,你……” 明月一个眼神过去,紫情闭嘴,转身冲回内院。 手指攥紧掌心中的信纸,指尖在纸业上留下五个深深的指洞,拼命抑制住内心翻涌的杀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太子也就罢了,她还能理解他是想要保住自己储君的位置,怕被这个天纵英姿的璟王给抢走。可王位之上的 那位又到底是因为什么,非要这样置他于死地。 内院卧房之中,冷殇刚刚汇报完传令兵的话。 听完冷殇的话,凰天爵的脸色异常镇定,可是这种镇定之中却蕴含着风暴将至的恐怖。以自家主子对王妃的关心,冷殇可不认为他此刻 闭上双眼是真的在假寐。 “主子,王妃说了,您现在不能动……”察觉到璟王可能是在运功想要将苏明月灌在他体内的药力逼出,所以忍不住想要出声劝阻。 黑眸厉然一睁,目光如同一支利箭,瞬间将冷殇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还要再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冒不出来。 缓缓闭眼,凰天爵漠然运功。不管如何,他不能让月儿冒险。巫子墨那个人有多少本事,他再清楚不过。此前不知道是他领兵,再加上 不想过于外露锋芒叫宫里那位更加忌惮。可事到如今,再也顾不得许多。既然他终究是要忌惮,那就让他忌惮得更彻底一点吧。 砰! 卧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紫情跌跌撞撞的进来,看见冷殇扑过来就把他往外面拖,一边拖一边道:“快,小姐让你集合暗卫,到前院听 她命令。” 手腕倏地被人拽住,刺骨寒意顺着肌肤爬上,冻得她一个哆嗦缩了手,回眸看,正好对上璟王有些泛红的眸子:“月儿在何处?” 此时此刻,凰天爵拼尽全力强行将药力逼出,有些青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却还顾不得许多,直接运起轻功脚不沾地的飘在半空,黑发无 风自动,看起来甚为骇人。 尤其是他还穿着一件白色中衣,若是晚上,叫人看到这一幕,怕是直接就被吓死了。 “小姐去了前院!”紫情下意识的答道。 面前白影一闪,哪里还有凰天爵的影子。只留下她和冷殇两个人面面相觑,半响后才回过神来,大叫着追出去。 “主子,外面冷,您好歹披个披风啊!” 苏明月前脚刚在前院的暖阁中坐下,下一秒,一个白色人影便从门外飞掠进来,一把扣住她的肩膀。 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是谁,身为特工的本能让她直接弹起反抗。沉身错肩,一个漂亮的姿势朝椅背后翻落,站定之后便是一掌拍出,同 时抬眸去看那个胆敢袭击自己的人到底是谁。谁知一抬眸就看到凰天爵惨白且遍布冷汗的脸,忙不迭收回掌势,冷声道:“你居然敢强行运 功,不要命了是不是?” “你明知,我不可能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凰天爵伸手一拉,没有任何阻碍的,苏明月跌入了他的怀中。 触及冰冷的胸膛,明月这才察觉他竟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脸色越发难看,想要火大的一把将他退开,又怕他跌在地上染上风寒,唯有 赌气似的牢牢将他抱住,用体温去温暖他了。好在下一秒,冷殇和紫情便捧着衣衫进来。 替他穿好衣服,再把暖手炉往他手中一塞,明月这才退开坐到一旁:“你起来倒也好,我本想尽快结束这边战事赶回帝都,如今你即强 行起身了,这边的事便交给你吧。” “怎么,那边出事了?”凰天爵瞬间察觉事情不对。 点点头,苏明月这才将沈若兮信上的内容说了一遍:“有人向圣上告发我乔装出京,混迹军中的事。陛下震怒,将我父亲收监下狱,并 以欺君之罪封锁了云妃的飘素宫。”苏炳成她可以不管,但云妃娘娘,她却不能不顾。毕竟这件事情因她而起,她不能让云妃受她牵累。 “他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凰天爵叹息一声,眼眸之中的利芒却越发明显。 也好,这样一来,他连最后一丝顾忌也没有了。 点点头,苏明月冷笑一声:“他们当真以为,没了我,你就只能是任人宰割的软脚虾吗?”还是上次中秋之夜时那一篇治国策论太过显 露锋芒了,否则也不至于让陛下忌惮至此。不过这样也好,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反而不太会去关注凰天爵本身。这样也才能狠狠 给他们一记耳光,让他们长长教训,洗洗眼睛,“我马上出发回京,赶在陛下宣召我之前入宫。你记住,别伤了那个巫子墨,我留着他还有 用处。” 抿唇一笑,他的月儿,竟这般相信他。这种被自己所爱的女人信任的感觉,当真是好极了。 只是听到她要走,免不了还是有些不舍,拉住她柔软的小手道:“除夕,怕是不能陪你过了。你为我准备的惊喜,可否等我回来再看。 ” “不可!过时不候!”苏明月娇笑一声,飘身从他怀里出来,掠到紫情身边站定,“好了,我走了。记得,若是让我看到你被抬着回来 ,我立马一针扎死你。” 凰天爵重重点头,虽然信任,却还是想听到承诺。他的月儿,这般关心,他又怎么舍得不平安归去呢。 留下一串娇笑,苏明月和紫情旋身而去,吩咐人拉来的快马早已备好,两人翻身上马,连行礼都无需收拾,直接策马而去。 院内,凰天爵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收回目光。 “走吧,咱们去会一会那个巫子墨。” 第185章 拦禁宫门 一路紧赶慢赶,原本最少也要五日的路程,竟生生被苏明月缩短到了四日,只不过原本容貌艳丽绝俗的主仆二人已是满面风霜,哪里还有那惊世骇俗的倾城之姿。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免了她再费心掩盖本身的姿容,直接策马落在宰相府外。 翻身下马,对着大门口上刺目的白色封条,苏明月冷然一笑。大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守卫的禁军,也不知是九五之尊上的那位不想让人闯进去,还是特地留在这里等她的,总之看到她二人下马之时,那两名禁军已经把刀出鞘箭步窜来,口中厉喝:“什么人,竟敢擅闯罪臣府邸。若不报上名来,休怪我们刀下无情。” “我是苏明月,回去告诉皇上,待我收拾一番,自会前去圣驾之前请罪。还是说,你们想让我这般形容去参见陛下。若是惊扰了龙颜,这等罪过,你们是自己担,还是让我担啊?”苏明月双手负于身后,破天气度顺势倾泻而出。那股浑然天成的尊贵,和强大的上位者压迫气度,让两名禁军一时面面相觑,眼中显出几分犹豫。 此时的苏明月,形容却是登不得大雅之堂。丝缎般的秀发也不知道几天没洗了,粘成一缕一缕,一些还贴在脸上,好像已经与面皮融为一体了一样。更恐怖的是,那张传说中丑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容颜除了还能看见两个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外,东一块西一块的黑斑灰渍,身上青色的长袍简直像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穿在身上的一样,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宰相千金未来王妃的样子,倒像是个人见人恶的乞丐。 那身上酸臭的腐烂味道,别说皇上了,就连他们闻了也恨不得把鼻子割掉。让她就这么去见皇上,确实不妥。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换之下做了决定,其中一人挥舞着手上的利刃道:“我们可以放你进去,不过你动作要快。陛下说了,抓到你必须立刻扭送圣驾面前。” “就凭你们?!”苏明月不屑冷嗤,侧眸给了紫情一个眼神。 两名禁军还未反应过来,直觉面前紫影一闪,胸口就被人一掌拍中,整个人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紫情收手回身,静立在苏明月身边,仿佛刚才出手的并不是她一样。 “我们进去!” 擦过哀哀叫的禁军身边,苏明月大喇喇撕掉封条,直接推门进去,丝毫也不顾及身后禁军惊恐的眼神。 不过是两张白纸罢了,在这些人眼中是无法冒犯的皇权天威,可在她眼中,狗屁都不是。 凰阙,这个男人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三个时辰后,四骑飞马从宰相府门前出发,朝着皇宫飞驰而去。 巍峨宫门外,赫然立着一对装备齐全的禁军,将宫门死死堵着,大有连一只苍蝇也不放进去的架势。 怎么,凰阙还想给她一个下马威不成。 不过这阵势倒确实是很唬人,只不过她还不曾放在眼里就是了。既然他想来个下马威,那她为何不回赠一份大礼呢。 “紫情,你去……”抬手召来紫情,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了片刻,苏明月看着那刀枪剑林的架势,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飞骑驶进,傲然站立的禁军口中一喝,长枪对准来人。喝声震天,确实有些吓人。 “吁!” 苏明月勒住缰绳,马蹄腾空飞扬,整个上半身以为强行止步而高高扬起。烈风吹过,黑发肆意飞扬,衬得马背上的骑士越发英姿不凡,不少禁军将士看的呆住。 梳洗之后,她特意换了一身大红色鎏金折枝梅花的衣裙,披了一件火狐披风,用银狐毛滚边。红色浓烈,白色冷傲。两种极致强烈的颜色搭配在一起,将她强大的气场衬得十成十。一头乌发挽做男子发髻,以金冠束住,更显勃发英姿,让人触目难忘。 红衣女子就这么勒马停在刀林之前,面容沉静毫无惧色,一双璀璨凤眸恍若倒影漫天星河,光芒璀璨夺目,又清冷幽寒得吓人。 宫墙之上,防御堡垒内白袍绶带的男子看到这一幕,眼中原本清润宁和的目光,渐渐变得滚烫炙热起来。 眼眸轻飘飘朝城楼上一飞,苏明月翻身下马,手指缠绕缰绳,面纱之下唇角掀起嘲弄弧度,森寒一笑:“既然陛下不着急见我,那明月又何必着急呢。” 堡垒之中,白袍人心中一震,望向她的视线,感情越发浓烈。 这女子,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加聪颖剔透。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危局,她又会如何应对。 “走吧!”白袍人转身,径直朝堡垒出口走去。 刷,两柄长剑交错拦在他面前,其中一人冷着脸漠然道:“然世子,陛下吩咐,您只能在此观望。” “陛下当真只吩咐了你这一件事情?”白袍人,也就是凰天然,唇畔微扬,露出一抹清润笑容。 他的笑容仿佛是容日里一道让人温暖的阳光,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可那一双漆黑透亮的眸子,虽如清泉透彻,但眼神却异常犀利,让人招架不住,仿佛所有秘密都被看穿了一般。 之前说话的人被那目光给冻得忍不住后退几步,好容易才堪堪站稳,却只觉浑身冰凉,再也不敢去看那个清软如玉的男子,眼眸低垂的道:“然世子此话何意,卑职不明白。”他们确实奉了陛下的密令,除了严密监视凰天然之外,还有关键时候射杀苏明月的指令。 凰阙,根本没打算让苏明月活着进宫。这个有治世之才的女子,实在是让他忌惮。尤其是,当她又和凰天爵扯上了关系,甚至后者为了得到她,甚至不惜将多年前的事情搬出来威胁。这一点,叫他无法容忍。既然如此,唯有让他们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才能让他心安。 “陛下根本没打算见苏明月,让你们跟我来这儿,名义上是监视,实际上不过是暗中狙杀罢了。”甩袖负手,凰天然神色平静的望过去。 但从那神情,无法推测出他到底是打算管上一管,还是只当不知道。不过他们可不敢赌,唯有打死都不承认:“然世子说笑了,陛下若是不想见苏小姐,又何必让人一直在宰相府等候,一旦苏小姐回府,立刻迎候进宫呢。” 点点头,这确实是凰阙做的最聪明的地方。宰相府被查封之后,所有相关人等全部下狱,包括劳苦功高权势滔天的宰相大人。朝堂上多少人担保请命,却敌不过陛下的一意孤行。就仿佛以前那个忌惮宰相府势力盘根错节,一直隐忍退让的皇帝是其他人一样。凰阙这一次简直是下了狠心,要一举将宰相府的人给铲除。为此还不惜封锁了云妃的飘素宫。只可惜这些不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所谓的雷声大雨点小而已。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宰相府人蒙难,飘素宫云妃受罚的消息传出来。 所以这一切不过都是幌子罢了,一个为了逼回苏明月,好借机铲除的幌子而已。 只是他一直想不通的是,苏明月到底有和特别之处,居然让陛下忌惮至此,不惜下血本也要将她诛杀。难道只是因为璟王求娶了她,所以就让陛下给一并恨上了?! 堡垒之下,苏明月口中说着不急,便当真不急。悄然立在马下,从腰畔的小荷包中掏出自己之前做的小点心,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诱人的香味随着清风徐徐散开,让那群挡在她面前的禁军将士忍不住都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恨不得直接扑过去抢下那双玉白小手中的糕点。 看众人吞口水的样子,忍不住越发笑的欢畅。她的手艺,连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璟王,和嘴巴比皇帝还挑的药王都垂涎不已,更何况是这群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吃过什么好东西的禁军侍卫呢。 这边她吃的正欢,冷不丁头顶倏地飘然落下一道人影,清润嗓音随即响起:“什么好东西,竟这般香。” 凤眸微抬,对上那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眸底笑意荡过,素白的小手朝前递了递:“你要吃?” 凰天然伸手去拿,快要触及时那素白小手又调皮一缩,黑眸闪过一丝气恼,循往过去,对上她闪着狡黠光芒的眸子:“要吃,也得经过我同意才行。”躲在上面看了那么久的好戏,如今还来管她讨吃的,真当她是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不成。 “一块糕点罢了,苏小姐莫不是舍不得?”凰天然别过脸淡淡一笑,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但那偷偷瞄回来的目光,却出卖了他心底真是的意思。 啧啧,还真是死鸭子嘴硬。这些皇族都是这个样子?明明心里想要,嘴上还非得死守着面子。将手上咬得只剩下一小块的桂花糕丢进嘴里,苏明月慢条斯理的擦着嘴唇:“一块糕点罢了,怎会入了然世子的法眼,我不过是怕这低贱的东西,污了世子高贵的身份罢了。” 一句话,将凰天然死死的堵了回去。 伶牙俐齿,你当谁不会么! 吃的没捞着,平白被人洗涮了一顿,凰天然一贯心高气傲的心不觉有些气闷,正要说些什么,原处却传来马鸣车架的声音。 循迹望去,那车架两旁大红灯笼上龙飞凤舞的齐字,格外显眼。 苏明月抿唇一笑,她等的人,来了! 第186章 齐王解围 皇帝不打算让她活着进宫,这一点苏明月又怎么可能没有看出来呢。宰相府前两个禁军不由分说的就拔刀已然让她生疑,所以才 会让紫情出手打伤对方让他们忌惮不敢动手。如果之前还只是怀疑的话,那么宫门前的这一幕,就彻底让她明白过来。想必堡垒里面 藏的那些人,也是为了要她的命而来。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凰天然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受了皇帝之令,还是有其他的什么目的。 车架行到跟前,车夫收鞭停车,下车后端下小凳子放在车边,这才回身恭敬的掀开车帘,伸手将里面的人给扶出来。 从车中出来的人大约五十多岁,两鬓有些斑白,头顶紫金冠束发,赞发的簪子两端挂着金色绸带,尾端缀着两颗明亮珍珠。他有 一双狭长锐利的双眸,眼神如同鹰隼能直透人心。鼻挺唇薄,面容清晰,丰神俊朗,姿容挺拔。那浑身掩饰不住的贵气和傲气,满面 严谨肃穆的神色,叫人无端望而生畏。即便是苏明月看了,也不由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一想到帝都郊外,那一处庄子上的机关,苏明月看向他的眼神就不由多了几分谨慎。 说实话与沈若兮相交已久,但这还是苏明月第一次看见齐王本人。只是这第一次见面,居然就是她要利用别人。 好在她心中所想不错,这位齐王殿下,并不是一个畏惧退缩之人。 “参见齐王殿下!” 齐王一出现,原本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融化不少。原本对苏明月虎视眈眈的禁军将士瞬间跪下请安,心中颇有些疑惑,这位素 日里从不出门的齐王殿下,今日到底是吹了什么风,竟把这尊神给吹了出来。 “免礼,起来吧。”齐王下车,挥袖让众人起身,轻咳一声后嗓音带着笑意的道,“陛下是越发爱玩笑了,本王好不容易想要进 宫拜见,竟摆出这般架势,也不怕吓着本王。” 领队的禁军首领一听,心中登时一跳,忙不迭的道:“殿下误会了,陛下派我等前来,是为了迎候宰相府三小姐苏明月进宫面圣 。” “哦?原来如此!”齐王恍然,转而看着苏明月道,“你就是苏明月?” “正是!”苏明月落落大方。 想起自己女儿之前的描述,齐王不由暗暗点头。确实是个有胆识有头脑的丫头,兮儿和她多接触一些也无妨。不过面上倒是不显 山不露水,只淡淡嗯了一声:“听说你不愿和璟王分隔两地,不远万里追随而去?” “明月见识浅薄,心中只有儿女情长,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教。”苏明月坦诚回视,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齐王点点头,平淡的眸子深处划过一抹光亮,再看她时便多了一丝深意:“既然你也是来面圣的,不如同本王一起吧。” 语罢昂首阔步,率先朝空门走去。那些禁军只奉命格杀苏明月,却并不敢阻拦齐王。毕竟这位王爷身份特殊,乃是前朝皇帝。若 是换做旁的陛下,恐怕一坐上皇位便要迫不及待的将前朝余孽一一铲除了,偏偏当今这位虽然心胸狭窄酷爱猜疑,却又非要给后世留 下一个仁慈宽怀的君主形象,所以即便对这位前朝的皇帝如今的王爷忌惮到死,却又不得不留着他的性命,还要礼遇有加,恩宠倚重 ,不叫人看出端倪来。所以如今这位齐王殿下当前锋开路,即便知道他身后那个是陛下下令格杀勿论的人,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禁军首领苦着脸对旁边的人低声吩咐:“速速回宫禀告皇上,齐王殿下突然出现,打乱所有计划。” 凰天然一直冷眼旁观,此时随众人一并朝宫内而去,只不过看向苏明月的目光,却格外复杂。 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请来了齐王。 此举虽有些冒险,却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皇宫,御书房内—— “父皇,您当真要杀了苏明月?”一袭黑色锦袍的凰天霖唇角挂笑,眸底却一片冰寒。 一旁明黄色太子服制的凰天擎满面不忿,嘲讽的看着他,冷笑道:“五皇弟这话是何意,莫不是怜香惜玉之心发作,要阻拦父皇 不成?” “皇兄何必急着给我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父皇圣聪明断,自然知道儿臣并非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当真舍不得苏明月那个妖女不成?” “太子皇兄这话可就说错了,若单单只是苏明月,杀了也就杀了。可如今父皇刚刚赐婚,二皇兄还在为国征战东域,此时将他的 未婚妻斩杀于京城,日后若是二皇兄得胜还朝,太子皇兄要父皇如何告知二皇兄此事?” “父皇做事,何须向他解释。且不说他能不能回来,即便是他回来了,苏明月倒是依然是枯骨一堆,难不成他还敢为了一堆骨头 ,与父皇为难?” “太子皇兄怎么就那么坚信,二皇兄不会呢?”凰天霖冷冷看去,转而又将目光落在端坐案后无视他们争吵的当今,问道,“难 道父皇也如此认为吗?” 凰阙的眉头一下子狠狠皱了起来,深深的折痕仿佛要将一切看不顺眼的人都夹死其中才甘心。 回想起那日,凰天爵也是在此处,面无表情的抬出陈年往事,只为了让他同意赐婚。那时候凰天爵眼中的冷意,让他到现在想起 来都会觉得心底不寒而栗。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让他出征东域,并立下军令状,甚至之后犹自不放心的默许太子一路追杀,得知苏明 月从旁相助之后勃然大怒,不顾一切将她诱骗回京,要将其诛杀的原因。 凰天爵的目光让他知道,那是一头狼,一头浸染了怨恨随时可能爆发的恶狼。如果不提前除之,很可能恶狼一旦发起狠来,势必 会将他撕成碎片。 当年,他就不该将这孽种留下。 “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凰阙漠然道,“太子说的对,朕是天下至尊,何需事事向他解释。更何况,军中军纪严明,禁 止女子混迹,一经发现,便是死罪。苏明月这是自己找死,怨不得朕。” 听他这样说,凰天霖的眉头动了动,露出一个近似于嘲弄的神色,继而拱拱手道:“既然父皇如此认为,那儿臣无话可说。” 对他这样的态度,凰阙不悦的皱了皱眉,正要斥责两句,门外守门的太监倏地来报:“陛下,尹贵妃娘娘派人过来,请陛下至飞 仙殿用午膳。” “就说今日朕要与太子和五皇子一起用膳,不去后宫,回了吧。”这个时候尹贵妃派人过来,还不是因为凰天爵的事情。但对于 这件事,他此时并不想和她多生争执。 耳边听着太监脚步远去的声音,凰天霖一双星眸闪闪烁烁。居然连尹贵妃的邀请都不管用,看来苏明月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正想寻个理由告退,反正陛下所说的用午膳也不过是个打发尹贵妃的借口,并不是真的要留他们。孰料门外再次响起急促脚步, 听声音来者似乎格外着急。 奉命前来通报的禁军一路飞奔,抢在齐王等人之前进到宫门,马不停蹄到了御书房,顾不得许多便直接撞门进去。 进去一看,太子和秦王都在,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禀,只愣在原地,无措的看着端坐在案后的陛下。 凰阙眉宇含怒,看着那闯入的禁军变了变脸,想起自己派他们出去的目的,又强行压抑怒火,斥道:“章明便是如此调教你们的 ,连个规矩都不会守了?” 陛下雷霆震怒,那小小禁军如何担当得起,立马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陛下饶命,实在是事情紧急。” “什么事,说?”莫不是这么多人,都拿不下一个苏明月?! 那禁军似乎颇为忌讳面前的两人,待到皇帝示意他说,这才哆哆嗦嗦道:“属下等奉命缉拿犯人苏明月,本已在宫门外成功将其 拦截,正要动手押解回宫,孰料齐王突然出现,说是自己恰好也要面圣,便拖着苏明月一起进宫。未免齐王察觉,秦队长这才派遣属 下前来向陛下先行通报一声。” “齐王,他怎么来了?”凰阙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脸疲惫。 这个沈秋枫是只老狐狸,平日里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见他踏出府门半步,今日突然说要面圣,绝对不会那么简单。难道,他也是为 了苏明月而来? 沈若兮和苏明月一贯交好,又对凰天爵情有独钟,这在帝都本不是什么秘密。如果是她出面求情,让齐王出来替苏明月眉眼,也 不是没有可能。若他真是来当说客的,那这件事情还真的就不好办了。 “父皇,齐王这个时候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太子阴沉着脸道。沈若兮成日里跟在凰天爵屁股后头转,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 心知肚明。只是若齐王来为老二作保的话,难保父皇不会忽然手软,白白放过这样的天赐良机。不,绝对不可,他非得想个什么法子 ,让父皇狠心直接要了凰天爵的小命。凰天擎眼珠乱转,飞快有了主意,遂道,“父皇,儿臣斗胆,若是齐王和二皇弟沆瀣一气,恐 怕……” 凰阙最忌惮的是什么,他实在太清楚了。以江山社稷来威胁,绝对可以让他什么顾虑都跑到脑后。 第187章 御前强辩 果然,他的话让凰阙彻底变了脸色,眉宇间骤然爆发的戾气让凰天擎忍不住露出一丝畏惧之色,不过片刻之后又是满目得色。 皇上越是恨,越是在意,就越不可能让凰天爵活着回到帝都。到时候,放眼整个皇族,还能有谁堪与他争夺皇位,即便是秦王, 也没那个资格。 御书房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那禁军侍卫跪在地上,承受着面前三个皇族强大的压迫气势,口干舌燥心头发苦,却还动都 不敢动一下,生怕自己一时不慎便惹来祸端。 好在御书房外及时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算是解救了他。 “哈哈哈……陛下,秋枫来探望陛下啦!” 听着耳边粗狂爽朗的声音,里面那种亲昵姿态让苏明月忍不住为之侧目。这还是刚才那个高贵冷艳的王爷么,这分明就是个邻家 大叔好不啦,角色转换不要太快啊亲。 御书房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秦王倚门而站:“齐王殿下怎么今日想起来进宫了,往日父皇可是怎么请都请不来呢。”目光落在 他身后的苏明月身上,忍不住又笑眯了眼睛,“苏小姐回京了,速度倒是挺快。想必宰相大人在天牢之中,也甚为挂念,苏小姐要不 要先去看看?”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来,似乎私心里并不希望苏明月此时进去。一想到归燕楼上苏明月语出惊人的震撼,再到中 秋之夜上万众瞩目的惊艳,他似乎确实是舍不得让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就这般香消玉殒的。更遑论,她身上还藏着一个秘密。 “秦王殿下有空,还是多操心自己吧。有时候,握在手里的刀,可不一定会听自己的话。”苏明月不冷不热的顶了一句,斜睨他 的眼神中利芒冷冽如刀,让凰天霖忍不住心中一震。 莫不是,自己利用太子的事情,让她给发现了。 只是自己在帝都之中如此隐秘的部署,便是太子本人,也不曾察觉这件事情当中人为的部分,她又是怎样察觉的呢? “现在的年轻人啊,说话是越来越听不懂了,陛下您听懂了吗?”齐王哈哈一笑,迈步进入书房当中,随口朝皇上发问。 苏明月紧随其后,丢给凰天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太子站在书房当中,看到苏明月出现之时,双眸中怒火骤然烧起,几欲滔天 。 “你这个老家伙,别想把自己的烦恼丢给朕,朕可不接着。”凰阙抿唇一笑,热络娴熟的道。 齐王面上闪过一抹无奈苦涩,摇摇头叹息道:“老咯老咯,现在是真的老咯,想不服老都不行。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说话一个 比一个老气横秋,一个比一个心眼儿多。这哑谜打得,都快赶上中秋灯会的灯谜了。” 听他提起中秋灯会,凰阙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你今天来不会就为了和朕闲话家常吧?” “哎呀,还不是若兮那个丫头,老是嚷嚷着天爵身骄肉贵的,跑去东域那种蛮荒之地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非要让微臣派人去看 看。微臣实在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只能派人去啊。哎呀,幸好微臣派人去了一趟,否则……”说到此处,齐王摇了摇头,一脸愤慨 的道,“陛下你可知道,天爵这一路之上竟然数次遭人袭击,几欲丢了性命。好不容易千辛万苦到了东域,却还让那倒霉的苦寒天气 给折磨的起不了床,别说是带兵打仗了,就是自己起身都困难。这都还不算,那些追杀他的人居然不死心的敢在城中动手。好在微臣 的人及时出现,救下了天爵,还顺便抓住了那些杀手的头目。微臣这次进宫,就是被若兮那丫头强逼着要来给天爵讨个公道。不过微 臣也觉得,追杀皇子,实在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无论是何人指使,此人都该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之刑。” 说到用刑的时候,眼风有意无意从太子面上刮过,让凰天擎忍不住心头狂跳,眼皮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难道,他派出去的人被抓住了?! 不,就算是被抓住了,他也不敢说实话才对,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不止是他,还有他的家族亲人,一个都别想活。 “齐王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二皇弟遭人追杀虽然可忿,但齐王如何判断此事不是二皇弟素日为人太过孤傲漠然,视一切为草芥 无物,这才得罪了人,让认甘冒诛九族的大罪也要追杀一个身负皇命的皇子呢?!” 这话实在是强辩,听得苏明月冷笑连连:“太子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难不成璟王殿下被人追杀还是他的错了。追杀之人无罪, 被杀之人有错,这是什么混蛋逻辑。” “住口!”凰天擎怒喝一声,横眉怒目,“一介罪人,居然敢对本宫出言不逊。苏明月,你当真不想要你的脑袋了不成。” “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啊,动不动就拿摘脑袋这件事情吓唬人。好在您如今还只是太子,若日后您登基为帝,岂不是看谁不顺眼 的时候都直接一刀了结吗?”苏明月浑然不惧。 “你……你这是在说父皇昏庸无道,滥杀无辜吗?” “太子殿下哪只耳朵听到我在说陛下了,我分明是在说你!” “大胆,圣驾面前,居然敢以‘我’自居,苏明月,你想造反是不是?” “太子是不是见人就想扣上一顶造反的帽子啊,我不过是一介女流,有何本事造反啊?!” “你……” “够了!”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实在让凰阙听不下去了,只好出声打断,免得他们稍有不慎再打起来,深沉冰冷的目光落在苏 明月脸上,语调森寒的道,“苏明月,你可知罪?” 苏明月消瘦的下巴一仰,傲骨天成的道:“臣女不知,还请陛下示下。” “不知?!”凰阙慢悠悠朝身后椅背上一靠,目光泛起凉意,“那你告诉朕,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 “臣女听闻未婚夫婿以残缺之身前往东域防线力抗蛮族侵略,心中对其又敬友爱。虽担心其身体,但自知皇命难违,唯有一路乔 装打扮掩藏行踪,混迹在军队之中从旁照拂。臣女小女儿见识,知道夫君大如天,既然臣女已经被赐给璟王殿下,便与他形同一体。 夫君即上前线抗战卫国,臣女如何能独坐屋中,只能干等着却什么都不能做。” “你倒是能言善辩,掩藏行踪,朕怎么听说你闹出的动静还不小啊?!”听到她口口声声将自己混迹军营的事情往感情上面撤, 凰阙的脸色不可谓不难看。 苏明月心底冷笑,面上却装作惶恐模样,哑然道:“动静?请陛下恕明月愚钝之罪,实在不知陛下所谓的动静是指什么?是说的 峡谷内重创杀手替璟王殿下躲过一劫,还是蝶谷中发现矿藏,大力开采一事。还是说的汉城外小树林之中,用毒顺流而下重创巫羌国 之事?” “……”凰阙一事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她这一句小小问话,脸色一时青白相交,五颜六色霎时好看。隔了许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身为女子,竟枉顾军纪纲常。自古女子借以德行言工为主,都该是养在深闺之中,练习琴棋书画女红,好好的学会如何相夫教子 。而不该是跑到前线上去玩弄心机手段抛头露面舞刀弄枪。你自己看看,自古开来有哪一个女子似你这般,这般张狂,没有半点女儿 模样。” “明月如今得陛下指婚,已然是璟王殿下未来妻子。我的姿容,自有未来的夫君评定,其他众人口舌之词与我何干。”苏明月下 巴一仰,十足天真女儿模样,倒叫众人一时被她眉宇间飞扬的气质所然,竟觉得她所说也不无道理。 男女之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兴许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的人,在心爱之人的眼中看来,那也是珍如宝的稀罕物,恨不得整日锁 在房中仔细欣赏,生怕让旁人给抢了去。原本她这般说倒也没什么,只是这到底是个教条森严的古代,不比现代思想开放人权自由, 很多条条框框都束缚住了女性,让她们连日常行走言谈都不得不装出另外一副模样。这种观念早已根深蒂固,若想改变,也非一朝一 夕的功劳。 “天爵到底是皇子,又是朕亲封的亲王,你与他成婚之后便是他的王妃。身为王妃,自该有王妃的风范气度,绝不该是这种粗陋 山间女儿的做派,你可知道。而且,自古军中便有规定,女子不得从军,否则便是死罪,你明知故犯欺上瞒下,如今到了御前居然还 敢强词夺理巧言狡辩,你说朕如何能饶的了你。”凰阙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将茶杯的杯盏都震得跳了起来。 “陛下息怒!”一群人战战兢兢的跪下请罪。 唯有齐王倒是神色如常,不退反进,上前两步来到桌案边上:“陛下何须如此动怒,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罢了,眼睛里就只 看得到自己的夫君,其他什么都看不进眼底。这倒是让微臣不由得想起了开国时的先帝和帝后,也是这般恩爱情长。当年先帝御驾亲 征西域,被匈奴围困浅滩,还是帝后亲率三千精兵不顾一切的冲去相救,后世传为佳话。如今历史重演,陛下何不效仿当年,只当是 一段美谈,一笑而过岂不甚好。可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的好。” 第188章 下定决心 齐王的话语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威胁之意,只不过这威胁到底是什么,苏明月一时倒参不透。不过看凰阙突然变色的脸就知道,齐 王这话怕是起了作用。 这不由让她又多生出一份坚定,要将当年的事情查个清楚。这些人背后到底藏了什么秘密,隐瞒了什么事实,她必须要知道。 “陛下,看到璟王兄和王妃如此恩爱,不由让天然也深觉羡慕,只想尽快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彼此相互扶持戍边守国,想 来定是人生一大快事。”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凰天然,此时突然一脸感叹的道。看那双清润眸子之中的艳羡之色,倒是真 有其事一般。 见他来凑热闹,苏明月不由看了他一眼,察觉他眼底的善意,再想到宫门口的事情,便知道他当时并不是奉命来要自己的性命, 反倒是有些想要帮自己的意思。 再想起白玉枫生辰时发生在平阳侯府的事情,那个荣王妃当时不是说是自己故去娘亲的旧友么,她要是想追查当年蓝初晴的死因 ,说不定可以从这位荣王妃入手。听说荣王戍守南靖,无诏不得回京。这次荣王妃母子回来也是因为皇后邀请,再加上太后这些年身 子越发不爽利,希望后辈多陪伴在身侧,是以才在帝都待了大半年。 看来此间事了之后,要抽空去荣王府上拜访一下了。 “好了!”对于这些人明里暗里的求情,凰阙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不过听出来了,心中却更加窝火。 不久之前,苏明月还是帝都人人嘲笑的无盐傻子,怎么忽然之间花容月貌出来了不说,就连神智也一并清醒,且智谋不输这些浸 润朝局多年的老油条。他可不认为,一颗所谓的灵虚丹就真的能让她脱胎换骨再世为人,恐怕这背后还有着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他必须要查清楚。 就像他必须要知道,为何这些人都要为了这一个小小女子,不惜触怒龙颜。 现在他们能够为了救她触怒他,那么日后,会不会为了博她一笑直接夺了他的皇位呢?! 越想心中越是吃惊,凰阙眉心跳个不停,目光在下方所有人脸上一一划过,最后停驻在苏明月那种淡然,却散发着无声抗议和威 慑,似乎不惧他任何手段的脸上时,心头怒火骤然炽烈燃烧,理智瞬间灰飞烟灭,手臂横扫将桌案上的奏折书本统统扫落,大发雷霆 道:“够了,苏明月胆大妄为无视军纪,按律当斩。因其事出有因暂且收监关入天牢,待事情查清之后再行决断。”龙目一扫底下还 欲争辩的众人,不由补上一句,“谁若还要求情,一律同罪。” 一时将众人还想说的话统统堵在喉咙里,只担忧的扫了苏明月一眼,唯有太子,露出志得意满的目光。 志得意满么,当心现在太高兴,回头竹篮打水时接受不了那个落差,跌得太痛。苏明月一言不发,任由皇帝唤人来将她带走。 书房门打开,苏明月被两名禁军一左一右拖走,路过走廊拐角之时,恰与尹贵妃的銮驾遇上。 銮驾上的尹贵妃光彩照人艳光四射,一眼便能看出是经过了精心打扮,头上那只五凤朝阳的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上头点缀的 碎钻随着銮驾的走动而折射出五彩光芒,十分的耀眼夺目。她亦看到了被禁军带走的苏明月,却只是投递过来一记眼神,并未多说什 么。 不过那双盈盈水眸中的深意,苏明月却还是读懂了,不由朝她安抚的点了点头,抿唇一笑,自信而骄傲。 凰阙想要关她,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苏明月被带走之后,御书房瞬间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人敢开口说一句话,除了某人。 “陛下,微臣之前所说微臣手下在东域抓到了刺杀璟王的领队之人,陛下是否要召见此人,问一问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策划这一 切呢?”齐王拱手弯腰,姿态虽然恭敬,但语气却甚是不卑不亢,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压迫。 “齐王,父皇国事繁重,巫羌国战患未解,你何必拿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来烦父皇呢?!”太子一听他抓着不放,忍不住便有些 冒火。 尽管父皇暗中默许了他的追杀行动,但这是去终究是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过。若是此时把刺杀之人揪出来,而且是当着这些人的 面,如果当真是那个死不足惜的家伙,父皇碍着这些人的面也不能不办了他。到时候他精心准备了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微不足道的小事?”凰天然冷斥一声,嘲弄笑道,“原来在太子殿下心目当中,刺杀皇子也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难怪当日郡 主被人当街打伤,容貌尽毁,肇事之人却能在不久之后安然逃脱,都是因为这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太子殿下还这是爱民亲民啊 ,皇族之尊在太子心中,与寻常百姓武神区别。” 太子横眉怒目,这个凰天然跑来凑什么热闹,帝都中争权夺位的事情与他何干,搅合苏明月的事情也就罢了,居然连他的事情都 要来掺一脚:“天然,话可不是这么说。君也,舟也。民也,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君者自然不能将姿态拿的高高在上。故而 本宫觉得上位者还需将身段放低,与民一体,方是为君之道。”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暗指陛下奢华昏庸,只顾享乐,未将民众生死放在心中吗?”凰天然逼问一句。 太子瞬间有些慌神,即便他当真这么想,他也不敢就这么说出来啊,那不是找死的节奏吗!是以他话音才落,立马义正言辞的指 责道:“天然,本宫不过是与你讨论为君之道罢了,你如何就扯到父皇身上。你这般处心积虑的想要挑拨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到底 是何居心?” “太子殿下要与微臣讨论为君之道?岂不可笑?!微臣只懂如何尽到一个臣子的本分,至于君王之道嘛,微臣不懂,也永远不会 懂。难道太子殿下还有兴趣,与微臣讨论如何做一个本分尽职的臣子么?”说到口舌之利,凰天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这般争执不下,实在让凰阙头疼不已。不过短短半日,御书房中竟发生了这么多次斗嘴,每次都有太子在。太子今日的表现 ,实在是让他有些失望。 “太子殿下也不必和然世子争执不休,此事要不要审,全看陛下的意思。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就是想等着人来问。反正他的关子也卖够了,于是齐王大度的一次说完:“只不过璟王殿下身负皇明,前往 东域抵抗巫羌国,代表的就是陛下。有人沿途刺杀,不止是在挑战皇威,更是对着陛下直接下出了战帖。更何况堂堂皇子遭到暗杀, 若是不能调查清楚,只怕天下人的议论会让整个皇室蒙羞。皆是舆论鼎沸,再要去查,恐怕结果也不能让民众满意,反倒让他们觉得 是在惺惺作态,反而得不偿失了。陛下,您说呢?” 他说?他还说个屁啊!什么话都让你给说完了,就只给他留了一条路可走,还让他说什么。 凰阙此时骂娘的心都有了,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一样,偏偏还不能立刻发作,只能强忍着心底翻涌的戾气,把牙齿磨得霍霍作响: “把人带来吧,让朕看看,是什么人敢对朕的皇子下毒手。” 一边说,一边拿眼风去看太子。只希望这个太子能把尾巴藏得好一点,别让人给抓到一丝痕迹。否则当着秦王和凰天然的面,他 还当真不好强行作保。毕竟这是弑杀兄弟。 凰阙转身吩咐人去提人过来,那边书房外的太监又开始传话了:“陛下,尹贵妃娘娘来了,正在殿外下轿。” “不是说了朕要和太子一块用午膳么,她这个时候还来做什么?”凰阙抱怨一句,眼珠一转又想到什么,遂一脸不情不愿的招手 道,“行了,让她进来吧,否则朕的后宫又要被她闹得不得安宁了。” 凰天然动了动唇,刚要说话。旁边齐王一记眼风扫来,登时将他欲出口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殿外太监拔高了语调尖细的道:“传尹贵妃娘娘觐见!” 不多时,尹贵妃搭着贴身嬷嬷的手进来,一张艳丽绝俗的脸稍加妆点,越发倾国倾城。此时她俏脸含笑,白嫩的皮肤上胭脂晕染 出一丝红晕,虽早已过了二八最青春繁华的时候,却依然风情不见,而且更多一丝成熟风韵在其中,此时一笑越发让人神魂颠倒。 “臣妾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召集了诸位在此议事,臣妾这般闯来,可打扰到了陛下?!”尹贵妃诚惶诚恐的请安,如丝媚眼飞到 凰阙身上,登时让他心驰神漾。 “不打扰!”刻意板着脸挤出这三个字,眼中却分明已经显出温柔的笑意。 齐王暗叹一口气,这就是陛下最致命的弱点。即便再心存猜疑,却始终难逃温柔乡的诱惑。可是绝情起来,分明是最疼爱的女子 ,却也能常年丢在冷宫,看也不再看一眼。 “打扰到陛下议事,是臣妾的罪过。只是臣妾今日在宫中闲来无事,新做了一味点心,想叫皇上品尝品尝,再给臣妾一些意见。 最近太后她老人家胃口不是很好,臣妾想着亲手做些点心给她老人家享用,也算是臣妾的一点小心。” “爱妃有心了,既然事关太后,那齐王你们就先退下吧,今日之事明日再议。” 第189章 天牢口角之争 大内天牢。 一进入到这里,一股阴森夹杂着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如果不是前世身为特工,经历过不少严酷肮脏的环境,恐怕苏明月就要当 场作呕了。 不过此时,押解她的两名禁军看到她面不改色之时,却被这位宰相千金的镇定和气度给折服了。 禁军直属御前,负责保卫皇城安全,只设有一名统领,平日里他们多在陛下面前走动,这种圣上骤然震怒被关入狱的事情,他们 见过不知道多少次,送到天牢里的人也已经不计其数。 这其中,有叫嚷着自己冤枉要见陛下伸冤的,也有看见牢中情状就直接吓晕过去的,还有不少人满面愤慨冤屈却空持一身傲骨眸 子深处依然有着惊惧害怕的……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是像苏明月这样,面无表情冷静异常。甚至闻到牢中酸腐腥臭各种味道交缠在一起形成的恶心异味,面对犹 自滴着鲜血的各种刑拘,别说露出一丝惧意了,眸子连一点波动都不曾有过。 “宰相府的女眷都被关在地字第三号牢房之中,苏小姐如今也算是一家团聚了。”领头的天牢守卫眯着眼睛说了一句。 苏明月懒得搭理他猥琐的模样,只低眉垂目保持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身后一个大力传来,将她推得一个踉跄,她这才 抬眼发现自己已经在牢房之中,而她面前则是宰相府一干虎视眈眈的女眷。 朝她们翻了个白眼,对于她们威胁的目光视而不见,转身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与她们形成一道楚河汉界。只要她们不来招惹 自己,她可以选择暂时性以往这群人的存在。 可惜,她想要息事宁人,有人却未必愿意。 “苏明月,你这个贱人,都是因为你。”第一个发难的,不出意外果然是苏明玉,只见她俏脸扭曲,张牙舞爪的冲上来就想动手 。 苏明月豁然抬眸,凌厉目光如同利箭,直直砸向苏明玉。那眼神如狼似虎,阴毒异常,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竟让苏明玉一时呆住 不敢动弹半步。 好可怕的眼神,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可怕的眼神,就算是那个人,也没有这样的眼神。她根本就不是人,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 眼神呢,她肯定是妖怪。对,她肯定是妖怪,要不然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可怕,变成所有人都不认识的样子。 这个人,肯定不是苏明月。 “你是谁?你不是苏明月,你到底是谁?”苏明玉像是被人刺激了一样,惊声尖叫起来。 一旁何梦芷立即上前扶着她的肩膀:“玉儿别怕,娘在这儿,别怕!”转眸对着苏明月怒喝道,“你这个无耻贱人,我府中一直 对你不薄,你竟如此害我们。如今宰相府满门风光不再,你可满意了!” 扭头懒得搭理她们,苏明月干脆起身走到牢门出,扫了一眼锁住牢门的那把铜锁。大倒是够大,不过也就应该只能关关蚊子罢了 ,关她,还欠了点火候。 她现在要想出去,简直轻而易举。不过,她可不想我往自己的污名上再加一笔。再说,她就不相信皇帝能关她到几时。 “贱人,怎么不说话了?呵,你也有无言反驳的一天吗?”何梦芷以为她的沉默是在默默反省自己的过错,不由生出几分得意来 。当初在府中,她居然会屡次败在她手中,最后还被她害的落了个被休弃的结局。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段时间她处心积虑与苏明轩 和苏明玉里应外合,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了相府,却又出了苏明月乔装混入军中之事,宰相府上前被牵累入狱,她本可以避过,没想到 却自己找上门去被牵连,心中激愤可想而知。 苏明月淡淡回望,眼神锐利冷漠:“贱人骂谁?” “贱人骂你!”何梦芷嘴快的回了一句,回完之后又发现自己上当受骗被耍了,心底瞬间怒不可揭,如果不是碍于刚才她的眼神 实在太可怕,几乎就要冲过去跟她拼个你死我活了,“苏明月你这个小贱人,你居然戏弄我。”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牢房中回响起来,苏明月缓缓收回自己打人的手,一派闲适的望着错楞的何梦芷:“别再让我听到那两个字,否 则我会一刀一刀切了你。”见她要说话,又弯唇一笑补了一句,“而且我绝对有本事让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来,你信不信?! ” 信,怎么可能不信。如果说是之前,她还可能不信。但是吃了这么多次亏,她若是还学不乖,那才真的是活该了。 不过她堂堂宰相府的大夫人,却被前任的女儿这般羞辱,让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吵什么吵什么,还当着是你们宰相府的后院啊。这里是大内天牢,你们最好给我安静一点,否则若是惊动了皇上,只怕你们小 命不保。”被惊动的狱卒走了上来,满脸不来的呵斥了两句。 被前任女儿羞辱不算,如今还要被一个小小狱卒这般呵斥,何梦芷如何能忍,柳眉一竖厉声道:“你这个贱奴才,凭你也配对我 们指手画脚么。我告诉你,待本夫人出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夫人?哈哈哈!”狱卒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直接笑的前仰后合,满脸嘲弄的看着她道,“你当真还以为你是宰相府的 大夫人么?前呼后拥,有众人伺候?我告诉你,现在你们就只是一群阶下囚罢了。入了天牢的门,我就没见过能站着走出去的人。我 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惹毛我的好,否则我管你是什么宰相夫人还是什么,休怪我不客气。” 何梦芷满面狰狞,听到说从没有人站着走出天牢时眼中更是划过一抹绝望,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一把揪住那狱卒的衣襟拎到面前, 撕声厉吼道:“你这个贱奴才说什么?” “啪!”又是一个巴掌不留情面的落在何梦芷脸上! 狱卒拉回自己的衣襟,不屑的呸了一声:“如果你不是人老珠黄,大爷非要让你知道知道大爷我的厉害。” 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向来都有一种仇富心理,或许他们平时并非大奸大恶没有同情心的人,穷人受苦难之时也会伸手帮 上一把。可是遇到同样落难的富人,却是天差地别。在他们心中,都有一种斗地主的感觉,富人落难那是活该,谁让他们平时作威作 福呢。 “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惹他,乖乖听话的好。他可以放过你,也能拿你如花似玉的女儿开刀。”苏明月走到墙边坐下,不冷不热 的砸过来这么一句。 何梦芷本部愿听,但也觉此话甚有道理。那狱卒本就长得猥琐,还一味拿让人恶心的目光盯着玉儿看。恐怕若不是还对平阳侯府 有些忌惮,估计早就寻个由头将玉儿拉出去了。 现如今,只盼着妹妹那边能尽快想到办法解救她们母女脱离苦海,皆是一定要好好羞辱一下这个下贱蹄子。 “娘,算了。这贱人终究是恶有恶报,还不是被陛下给捉了回来。只要她回来了,冤有头债有主,相信陛下很快就会放了我们。 ”苏明玉这下算是学乖了,还知道分析眼下的局势,轻声安慰的同时不忘朝苏明月丢过去一记狠辣阴毒的目光。 可惜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人家根本不以为意,甚至连看都未曾看一眼。 而苏家的其他女眷,则蜷缩在角落里,任凭方才两人打的你死我活,也仿佛是没有看见一样。实际上他们都在冷眼旁观,苏明月 心中清楚的很。 虽然她看似发愣出神,未将眼前的事物看在眼中,但实际上却暗暗留意。这还是她第一次将苏府后院的女人看个遍,除了大夫人 何梦芷之外,还有二夫人蒋碧云,以及江姨娘、阮姨娘,其他几房小妾,以及一些庶出的小姐们。这些还算是有身份的人,其他没有 身份的都被关在大牢房中,还没有地字号牢房的待遇。 她也看到了许久未曾谋面的苏明馨,苏家庶出的二小姐,苏明玉原本的尾巴帮凶。 比起之前,她似乎消瘦了不少,原本圆润的身子居然如同弱柳扶风。原本她的五官就生得柔弱,如今再这般消瘦一下,越发让人 心生怜悯。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囚服,一头乌发披在脑后,在天牢中待了这几日,虽有些憔悴,但形容还未见狼狈。一双眸子沉静如水,察觉 到苏明月打探的目光,不由循迹往来。柔弱的视线中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恨意,那刻骨的恨意就像是一根毒刺,牢牢扎在她的心上, 似乎一条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奋起反击,给予人致命的伤害。 毒蛇,这位阴狠毒辣的二小姐,还真是当得起毒蛇之名。只是不知道她的毒和小白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想起小白,不由又想起了如今还在边塞的某人。临走时她将小白留了下来,只盼着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之时,小白能帮得上一点忙 。 如今自己下狱,恐怕他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不知道到时候他是否还能保持镇定,以大局为重,切莫因小失大,给人可趁之机。 屈膝抱住,连日来赶路的辛劳疲倦在此刻尽数涌来,让她不由自主的陷入沉睡之中。 第190章 璟王震怒 南诏国东域边境,汉城。 璟王凰天爵正坐在轮椅之上,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棍子,指着前方挂着的地形图对下方众人下令。 “此时巫羌国大军已退守到这个位置,估计以他们行军的速度一定会在天黑之前到达这里。一旦让他们进入这片沼泽区域,我们 再想擒他们便难上加难。所以必须敢在天黑之前,让预伏的三路人马到达这里,完成合围之势,堵截他们的后路,将他们困死在这孤 峰之上。皆是再用火烧,定能让他们惨白!” 木棍啪一声敲在地图其中一点,凰天爵清冷的嗓音却在众人心底掀起了无边巨浪。 座下众人无不胸中激荡,这几日他们接连大胜,不但解了巫羌国围城之困,甚至奋起反击一举将他们赶出数里地,收回了不少失 地。现如今更是追的他们如丧家之犬一般,仓皇而逃不知归路,眼看就要将他们一举剿灭。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算无遗策 的指挥,那精准的谋略安排,层出不穷的战略布局,让他们轻松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甚至在上一次大战之中,巫羌国太子巫子 墨亲临的情况之下,居然也能旗开得胜甚至重创对方。这在以往的历史当中,是从不曾出现过的情况。 以前巫羌国来犯之时,他们也曾奋起反击过。可是对方数不完的毒虫毒粉让他们实在防不胜防,军中的军医根本束手无策,许多 将士根本不是战死沙场,而是莫名其妙就睡死在了自己的被窝当中。所以巫羌国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心中一根巨大的刺,不拔不痛快, 可是一旦触及却又痛的火烧火燎。 没有想到这一次璟王殿下不知从哪儿得来一种药粉,分给他们之后居然有奇效。巫羌国所有的毒虫毒粉在这种药之下都没有任何 作用,让他们没有了忌惮之心和后顾之忧,打起仗来越发的豪气干云意气勃发。将士们的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昂,战场上节节胜利让他 们越发欢欣。说不定,还能赶在年关之前结束这场战事,过个安稳和平的新年。每个人心中抱着这样的信念,打起仗来又怎么可能不 事半功倍呢! 众将军起身告退,将璟王的最新指示传递下去。账外一传令兵匆忙进来,跪在地上呈上帝都最新的情况。 冷殇从传令兵手上接过信纸,狐疑眼神在那人面上一扫而过,转身将信放在璟王手中。 凰天爵拆开信封,取出来后一目十行的浏览完,面色倏地大变,砰一掌将面前的屏风震飞。 “主子!”冷殇担忧上前,王妃临走之时千叮咛万嘱咐,让主子不能动用内力,主子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可是上前看见主子满面阴鸷,那眼神中汩汩冒出的寒气,实在让他不敢上前一步。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王妃在帝都出了什么事 情。 哧! 一道劲气弹过,原本准备趁势退出去的传令兵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说,你是谁派来的?”冷冽嗓音传来,传令兵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把吹毛短发的利刃。 “殿、殿下这是何意,属下、属下只是区区一届传令兵罢了,殿下这是作何?” “传令兵?本王虽来汉城不久,可这城中有多少传令兵,长得什么模样,本王心中清楚得很。既然你不说实话,那留着也没什么 用处。冷殇,杀了吧。” 利刃刺骨的寒意迫近,一股刺痛传来,那传令兵心胆俱寒,一下子便被吓破了胆:“王爷饶命,饶命啊。是、是太子殿下派属下 前来,只是为了将苏小姐的事情告知王爷罢了。奴才、奴才就是个跑腿的人,还望王爷饶命啊!” “拖下去,军法处置!” 冷殇下重手在传令兵大叫之前将其敲晕,直接拖走。 不多时回来,见璟王透过窗户看着遥远天际怔愣出神,忍不住轻手轻脚走过去,劝慰道:“主子,以王妃聪慧,断不会无故让陛 下收押,其中定然有其深意和内情。如今东域战事胶着,主子此时实在无法抽身离开。若是叫有心之人寻得把柄,只怕非但救不出王 妃,主子自己还会陷入危机之中。还请主子放宽心,相信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化险为夷。” “我怎不知,以月儿的聪慧,定有自救的法子。本王不过是舍不得叫她在天牢吃苦罢了,那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璟王 叹息一声,眸中恨意十足,眼神渐渐便得冰寒,最终结为寒潭,“父皇,这都是你逼儿臣的,可怪不得我了!” 冷殇心头一震激荡,主子这是决定要动手了! 这么多年的隐忍筹谋,为的便是有朝一日退无可退的时候,能够奋起反击。如今,可算是到了用兵一时的时候了! “传令下去,全力追赶巫羌国残部,誓要在明日之前结束战事。” 南诏国帝都,皇宫之内! 飞仙殿中丝竹之声悦耳不绝,欢声笑语,歌舞升平,当真是还一派盛世场面。 凰阙歪倒在贵妃榻上,枕着尹贵妃的大腿,一脸的闲适惬意,唇角挂着满意浅笑,偶尔张口,吞下尹贵妃素手送来的水果或是美 酒,目光沉醉迷恋的游弋在下方起舞的舞姬身上,唇角笑意开怀。 “陛下,再饮一杯吧!”尹贵妃再次斟上一杯美酒,送到凰阙唇边,软语道。 她的嗓音自带三分清冷,虽是软语说话,却依旧透着一股疏离。凰阙早已习惯,对此倒是无甚意见,不过是就着她的手,将酒饮 下。 尹贵妃带笑的眸底划过一丝厌恶,待他喝完之后便想将手撤回,孰料却被一只滚烫炽热的大掌握住,不由一愣:“陛下?” “贵妃今日费了这么大的功夫,难不成当真只是让朕来这儿饮酒赏乐不成?”凰阙斜眸看来,眸子迷离,却偶有精光闪过,唇角 笑意深邃。 尹贵妃淡淡拂开他的手,转而摘下一颗葡萄,仔细的剥皮剔子,送到凰阙嘴边:“怎么,难不成陛下觉得饮酒赏乐不好么?后宫 之中,诸位姐妹争宠时,不都使得这些手段么?” 别人用来当然无甚,可偏偏是一向清心寡欲的尹贵妃使出来,随便把宫中任何一个人叫来问上一问,都会觉得甚是疑惑。 “爱妃还是有话直说吧!”看着面前惊为天人的美人,那眉宇间清冷的傲气一如初见之时,那眸底深切的冷淡和厌恶,也如初见 之时。没想到身为堂堂的九五之尊,他竟然也有降服不了的女人。而且,还不止这一个。 想到另外一个早已香消玉殒的人,再思及那一张有九分相似的脸,就让他忍不住生出一股恨意来。 当年她那般辜负君恩,如今也怪不得他对她的女儿心狠手辣。 “既然陛下如此问了,那臣妾就有话直说。”尹贵妃放下手中杯盏,拿绢子仔细将手指擦净,淡淡道,“今日臣妾邀陛下前来, 确有一事相求。臣妾听闻云妃染了风寒,可飘素宫如今还在封禁,没有陛下的圣谕,太医不敢前去宫中请脉,如今云妃病势沉重,还 请陛下看在云妃多年陪伴的份上,格外开恩,暂且免了飘素宫中封禁之罚,让太医先去为云妃看病要紧。” “只是如此?”凰阙疑惑追问。 尹贵妃高冷一笑:“陛下觉得,还有什么?或者说,陛下希望臣妾再多求些什么?” “爱妃多想了,云妃服侍朕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这就下旨,解除飘素宫封禁,命太医即刻前去为云妃诊治。” “多谢陛下!” 丝竹之声再起,水袖飞舞,靡靡之乐响彻皇宫,叫不少人嫉妒不已。 天牢之中,苏明月刚吃完狱卒送来的晚饭,正缩在角落兀自盘算着还剩多久可以出去。 那边苏明玉见她这般淡然,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再不敢上前招惹,只在原地果果嘴瘾:“果然是贱人,这等畜生都不吃的东西, 她竟也吃的这般畅快。”她们被关在这里四五天,每日里面对这样的饭食,饿极时也曾想过要吃,可吃进嘴里却是那般的难以下咽, 让她怎么都吃不下去。可是腹中饥饿难耐,那狱卒又丝毫不给她们留情面,当真是可恶至极。如今见苏明月吃得这般欢快,心底如何 不恨。 她却如何知道,前世身为特工,出任务之时她常常食不果腹,经常十天半月都以树皮草根充饥。苦日子过习惯了,自然不觉得这 些饭菜难吃。相比她们这群身骄肉贵的大小姐,吃这样的饭菜肯定是不可能了。 只不过不能看到苏明珠狼狈不堪的一面,实在是可惜。 宰相府被查抄的那日,也不知太子使了什么手段,生生将苏明珠从被抓的名单中给排除了。所以这位大小姐免了牢狱之灾,却从 不曾来狱中探望过这一家亲族。 正在沉思之际,牢门外忽然传来狱卒恭敬的声音:“白世子这边请,宰相府的女眷都被收容在此。天牢阴暗,白世子当心些。” 一听到白世子,苏明玉一双眼睛霎时放光,原本饿得浑身软绵的身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扑到牢门边,抓住粗壮的木头眼 巴巴看着缓缓走来的白玉枫。 照旧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即便是走在这样阴暗森寒的天牢之中,也如同闲庭信步花园一般,颇有些玉树临风的气度。 第191章 白玉枫来探监 一想到这样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夫婿,苏明玉就忍不住从心底生出一个志得意满的骄傲,朝苏明月丢过去一个示威的眼神。 可惜后者看都不看她一眼,让她这威示的颇有些委屈的感觉。 角落之中,一道充满嫉妒和怨恨的视线,牢牢落在苏明玉的背上,只是她感觉不到罢了。 白玉枫缓步而来,一早便看到了那个趴在门边一脸期盼的女子。 形容憔悴,发髻散乱,原本还算美艳俊俏的脸蛋因为这几日的食不知味而有些消瘦,颧骨高耸,竟异常可怖。尤其是原本白皙的 脸蛋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黑灰,越发让人觉得可怖。尤其是当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里透出狼一样的目光时,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原本按照他的性子,他是打死都不愿意这个时候到天牢中来,和苏家的人扯上任何关系,无奈架不住母亲的哀求和祖母的训斥, 这才不得已来走个过场。 “姨母,侄儿来探望你们了。”收起心底的厌恶,白玉枫俊脸之上挂上伪善笑容,语调轻快的唤了一声,并对一旁的狱卒嘱咐道 ,“你去吧,我有些话要说。”说罢掏出一袋银子丢给对方,对方收了银子,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何梦芷一听他特地来看自己,便知是自己妹妹的意思,脸上也显出笑容凑过来问道:“枫儿,可是你母亲让你来的?” “姨母一家蒙难,母亲甚为担忧,原本想要亲来探望,只是忧心之下不甚染上了风寒,大夫嘱咐要好生静养。本该早点来探望姨 母,拖到现在才来,是侄儿的不是。玉儿妹妹,让你受苦了。”白玉枫满眼真诚,眼中关切全然发自肺腑,丝毫不似作假,说完还将 手上拎着的食盒打开,将其中美味一样一样摆出来,“侄儿知道,天牢之中的饭菜定然不和姨母和妹妹口味,是以临出门前吩咐家中 佣人特意准备了几样你们爱吃的菜。姨母,玉儿,你们快趁热吃一点吧。” 食盒刚刚打开,诱人的饭菜香味已经叫人食指大动。苏明玉自出生起便没吃过什么苦,这一次的牢狱之灾可谓让她褪了半层皮。 此时看见白玉枫拿出来的饭菜竟全是她喜爱之物,心中登时被幸福溢满,那种被心上之人记挂的美好感觉,让她一颗心几乎要飞 了起来。原本以为在这场婚约之中,白玉枫不过是被强迫不得已的受害者。如今看来,他对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 颊畔飞起两朵嫣红的粉霞,苏明玉五显娇羞的看着白玉枫,款款深情的道:“表哥,没想到你竟这般记挂于我。我还以为,当日 圣上赐下婚约,表哥会不喜恼怒,没想到你U待我竟这般好,还记得我爱吃的饭菜。” 白玉枫抿唇一笑,抬手穿过牢房的粗大柱子,仔细的替她擦去脸上黑灰,脸上宠溺叫旁人见了,当真是要羡慕嫉妒恨到死。只不 过溺没在那宠溺深处的一抹厌恶,却没能逃脱苏明月锐利的眼睛。 只听他悦耳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缠绵般的低语道:“表妹说的什么话,你我自小一同长大,我如何不清楚表妹的心意。如今你 我已有婚约在身,更何况当日在灵山寺……表哥如何能舍弃表妹于不顾,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求皇上放你和姨母出去的。” “真的吗?”苏明玉欢呼一声,眼底越发欢喜。 “自然是真的,我怎舍得欺骗于你。”白玉枫表明心迹。 “表哥……”苏明玉深情凝望。 “表妹……”白玉枫款款回视。 “呕!”一道极为不和谐的干呕声打断了这和谐静好的画面,两道犀利目光登时落在肇事者脸上,苏明月缩了缩脖子减少自己的 存在感,干笑两声道,“你们继续,继续,只当我们都是空气好了!” “苏明月,你……”苏明玉气的俏脸扭曲,好容易见到白表哥一次,她竟这般煞风景。 白玉枫倒是优雅大度,别有深意的目光在苏明月平静安然的神色上扫过,转而安抚苏明玉道:“好了表妹,趁热次吧,待会儿凉 了就不好吃了。” “嗯!”苏明玉娇羞春头,直觉脸颊上被他大手抚过的地方滚烫难耐,似乎整颗心都被烫熟了一般。 天啦,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恶心人了,真当这座牢房就他们两个人不成。这般浓情蜜意娇柔做作,还真是让人倒足了胃口。苏明月 干脆背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那厢苏明玉尽量克制内心*,慢条斯理的啃着鸡腿,看见苏明月细微的动作,面上显出得意和嘲讽。 贱人,伤心心疼了吧,表哥最终还不是成了我的裙下之臣。你那么费尽心机又如何,表哥最后娶的还不是我。而你,只配嫁给璟 王那个残废。那个病秧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归西去见阎王了,到时候你还不是只有守寡的命。一想到这里,她心底简直得意的跟 开了一朵花一样。 她这边得意洋洋,那头何梦芷关心的却另有其事,并不忙着吃东西,只认证看着白玉枫道:“枫儿,你母亲可曾说过,何时能将 我们救出去?” 闻言,白玉枫目光一闪,面色为难的道:“姨母,陛下这次雷霆震怒,听说连齐王亲自出面作保也无法换得陛下恩赦,足见此事 麻烦。姨母与表妹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如今陛下已经明旨下令,谁要是在为你们求情,便处以连坐。所以小侄 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希望姨母切莫着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齐王算个什么东西,如何能与你父亲平阳侯的权势地位相提并论。他作保不成,难不成你父亲亲自出面, 陛下也不肯给一二情面?你这么说,莫不是推脱之言吧。你们压根就不打算救我们母女俩,害怕惹恼了陛下,将你们也一并打入大牢 之中?!!”何梦芷恼怒异常,登时就变了脸色。这些日子她一直咬牙坚持,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自己这个妹妹能够施以援手,尽快 让她脱离苦海。 左盼右盼总算是把妹妹家的人给盼了来,却说出这么一番话,怎能让她不记录焦急。 白玉枫心头亦是火大,不过碍于情面,到底还是强压怒气,赔笑解释道:“姨母实在是误会了,并非侄儿不肯尽力,实在是此事 并不如姨母想象的那般简单。侄儿对玉儿表妹情深一片见她遭此牢狱之灾实在是痛心不已,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呢?姨母放心吧,侄 儿定当尽力斡旋,争取早日救姨母和表妹出去。” “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何梦芷狠戾的目光扫过,“回去告诉我那个好妹妹,不管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劝她最好还是先把我救出去的好。否则有些陈年旧事,我倒是不介意到陛下面前去说上一说。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可就管不 着了。” 如果平阳侯府的人真的敢扔下她们母女不管,那她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他们轻松安然。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白玉枫大为光火,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姨母这话什么意思,可是威胁……” “是不是威胁,你将这话如实转告便知道了。”何梦芷懒得看他,垂头开始享用美食,“好了,你走吧。” “姨母保重吧!”白玉枫拂袖而去。 见心上人被母亲激怒,苏明玉愤怒的瞪着母亲:“娘,你这是干什么?人家表哥好心来探望咱们,还送来这么多好吃的,你怎么 可以这么说话?要是表哥真的生气不管咱们了,那可怎么办?” “放心吧,他不会!”就算他会,只要他的母亲听到自己的话,也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了。毕竟当年的事情,谁也不会想要传出去 让别人知道。 啧啧,看来所谓的姐妹情深,也不过如此而已。为难之际,他们能想到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不过她倒是对何梦芷口中所谓的“当年的事”格外感兴趣,当年到底什么事情,居然还牵扯到皇室,让它成为何梦芷姐妹之间的 禁忌。会不会,跟自己那个便宜娘亲有关。 日头西沉,很快黑夜降临。 牢中只有一盏昏暗的烛火,越发显得阴森可怖。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阴风,在安静的牢房中盘旋回响,呜咽之声听起来像是女子幽怨的哭泣,格外吓人。 苏明玉早已拉过破烂不堪的被子蒙住头,不敢朝外看一眼。其他女眷也大抵都是这样,瑟瑟发抖的蜷缩在角落里,互相挨挤着。 就算是平日里关系不怎么亲近的人,此刻也没想到要去嫌弃对方了。 苏明月倒是无所谓,白天睡得够多了,此时正好精神头十足。一双凤眸囧囧有神的盯着不远处那盏烛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一阵细微的响动传来,不多时有狱卒举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过来,打开巨大的锁头推开牢门,上吊眼斜睨苏明月一眼,沉声道:“ 苏明月,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等了一天,总算是来了! 唇角扬起一丝笑意,苏明月翻身爬起,动作利索的拍掉身上的枯草,跟在狱卒身后,朝牢外走去。 第192章 狱中交易 长长的廊道看不到尽头,黑暗的末端像是一头张开嘴的野兽,你看不到野兽的利齿,还以为那不过是一处安宁的世外桃源,走进 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居然是让人绝望的悬崖峭壁,死亡之地。 走出牢门的第一时间,苏明月脑中忽然浮现出这么一段话来,自嘲的掀了唇角。 野兽?死亡之地?呵呵,她倒要看看,到底谁是野兽,什么才是真正的死亡之地。 才过转角,就有两个长相凶神恶煞的壮汉扑过来,一把拧住她的胳膊,拖着她就朝一间格外明亮的囚室拖过去。 进去之后,苏明月被人架起来,手臂排开绑在一个十字形的木桩上。在她面前,火盆中硬炭烧的劈啪作响,里面烙铁的尖头已经 烧的通红。旁边还放着老虎凳,钢钉,夹手指的刑具。另一边放着一个硕大的铜盆,铜盆中的水泛着红渍,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 闻到里面辛辣的味道。水中浸泡着几根长鞭,不用怀疑,这就是传说中的辣椒水了。 在她对面,一张简陋的桌案后放着一张红木圈椅,圈椅上铺着一个虎皮垫子。旁边狱卒端了一个银碳火盆过来,拿小铲子小心拨 弄两下,让炭火更加明亮。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囚室外一抹明黄色袍角闪过。紧接着,长相威严气度雍化的男人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手持拂尘低眉垂 目的太监。 目光落在那人脸上,凤眸潋滟生波,却没有一丝恐惧和惊讶。 “你好像,早就猜到了我会来?”来人坐在红木圈椅上,左手支颐,目光平和淡然。 苏明月抿唇一笑,笑容璀璨生花:“我还没死,你怎能放心?” “你以为,朕不会杀你?” “不!”摇摇头,如果他不会杀她,又何须费这么大的功夫,只不过,“你不是不会杀我,而是不敢杀我。” “哦?”凰阙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格外感兴趣。 苏明月毫不吝啬的为人解惑:“想必昨夜,陛下在尹贵妃娘娘宫中,睡得很是安稳吧。” “你认为,尹贵妃会看在璟王的面子上,为你求情?”如果她的依仗只是这么一点,那他还真是白白期待了。 当然不会是如此,昨日那般情形,尹贵妃不求情还好,一旦求情的话,恐怕只会更加的火上浇油。所以,她怎么可能会将希望放 在尹贵妃的身上呢:“陛下可审问过了齐王抓住的刺客?那刺客可说了什么?”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说话就不必这般绕圈子了吧。”凰阙半眯了眼眸,眸光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寒意。 苏明月点点头:“太子殿下暗中派人刺杀自己亲弟,当今圣上暗中默许不闻不问。陛下,我实在是很好奇,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 大恨,让您对璟王欲处之而后快呢?虽说自古帝王之家无亲情,但他只是区区皇子,于皇位并无威胁,您这般视其为眼中钉,到底是 因为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凰阙感叹一句,似是无限感慨一般。 璟王天纵英才,少年奇谋,这般惊才绝艳之人,如果当真是他皇家血脉,想必他还会为此感到庆幸。 “恐怕,不止是如此吧?”苏明月冷漠一笑,眼神锐利,“如果只是因为猜忌,忌惮他虽无反心,但只要他想反就随时可以反的 话,大可以直接贬为庶民,没收所有权利也就是了。可你在宫中专宠尹贵妃,朝堂之上又对其倚重偏爱,让他成功拉了所有仇恨,成 了人人忌惮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这么做的原因,可不止是因为猜疑了吧。” 凰阙心头一跳,目光不由狠了两分:“你到底,想说什么?” “天爵身上的冰魄血蛊,可是陛下您的杰作?!”凤眸爆射出两道杀人目光,泼天气势瞬间倾泻而出,“还有他被强行挑断的脚 筋,想必也是拖您的福了。” “即便是,你又能如何?”凰阙的眼神也在瞬间变得阴冷。 “陛下贵为九五之尊,我不过是个小小女子,又能如何。只不过,我想与陛下谈一笔交易。”苏明月莞尔一笑,砰砰两声震断绑 在身上的绳索,脚尖点地振臂飞掠到凰阙身边,毫不费力的一把扣住他的咽喉。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囚室中所有的人都未来得及反应,等回过神来,皇帝陛下尊贵的脖子已经被苏明月捏在手里了。 “保护陛下!”一群人惊慌失措的叫嚷起来,举着兵器就想冲过来。 苏明月手下稍稍用力,凰阙口中发出一声痛呼:“怎么,不想要你们陛下的命了?” 这些人投鼠忌器,只能光摆架势,人却不敢再上前半步。 “怎么,你就想这么和朕谈?”凰阙自己倒是镇定,苏明月方才那一下虽让他痛苦,但也很快松手,他知道苏明月并不想杀他, 不过是借此威胁,表达一下她谭本的资本罢了。 苏明月翘了翘嘴巴,缓缓松手,双手在桌子上一撑坐了上去,甩着双腿与凰阙面对面道:“你应该也知道,我刚才若是想要杀你 ,简直易如反掌。不过呢,我不想给他人做嫁衣,而且你活着比死了对我来说更有用处,便暂且让你活着吧。” “放肆,竟敢对陛下口出狂言。”一个侍卫冲上来抱不平,被苏明月一巴掌拍飞。 “说说你所谓的交易吧?!”凰阙斜睨了其他侍卫一眼,眼神示意他们退出去。 等到所有人都退走了,苏明月这才小小拍手道:“陛下果然是个明白人,我要和你谈的事情事关机密,隔墙有耳确实不太好。” 粲然一笑又道,“想必陛下派往东域的探子已经告诉你了,我制作出来的秘密武器有多么的彪悍,我想陛下之所以对我起了杀心,不 过也是觊觎这些武器罢了。陛下,不知我说的可对?” “说下去!” 凤眸中自信光彩一闪而没,苏明月笑道:“陛下此举当真是失策至极,您细想,留着我,您还能拥有更多威力强盛的秘密武器, 杀了我,你不过就只得到了一堆工艺粗糙的垃圾罢了。” “你说那是垃圾?”凰阙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曾听探子回报形容,那武器的威力惊人,若是用在战场上,怕是血肉横飞所向披靡 ,可到了她口中,居然成了工艺粗糙的垃圾。 “当然是垃圾,那些不过是我让人匆匆赶制出来,在关键时刻帮助天爵罢了,寿命不会太长。”说到这里,凰阙还真应该感谢太 子派出去的人都是脓包,并没有真的腰了她们的命,否则等到日后他当真用了之时,发现那些武器不过三两下就散架失灵,还不得毁 得肠子都青了啊。“所以说陛下,您若是想日后不费吹灰之力就一统天下的话,还真得好好衡量一下,我的小命,您到底是不是想留 着呢,还是想收走。” 威严的气势碾压过来,那双不怒自威的龙目在触及苏明月丝毫没有变化的容颜时,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不愧是蓝初晴的女 儿,与她当年一般无二,这心性智慧和胆量,倒真是让朕越发舍不得杀了你了。说说看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想必东域那边的战况也稳定了,秦王殿下素来征战沙场杀伐果决,战场扫尾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不在话下。”苏明月如同闲话家 常一般倒出自己的条件,“天爵这个人身无长处,作为他的妻子,我自然不舍他终日操劳了。我还想好好替他瞧瞧病症,说不定一步 小心还能把他给治好了。云妃姨母……” “好了,我知道了,你所求便是平安。”凰阙举手,打断她的话。 苏明月爽利的一拍巴掌:“陛下英明,陛下神武。” “你可不是会拍朕马屁的人!”此话让凰阙不由咧嘴露出一个奇怪笑容,似是极为受用,却又感觉古怪。 苏明月摆摆手:“陛下大可不必在意这些细节,不知我这小小心愿,陛下可能满足?” “朕心中还有些许担忧……” “担忧天爵被您逼得太急,来一次绝地反击?”苏明月嘲弄看他,“若是他有反心,当年您无端废他双腿之时,给他中下冰魄血 蛊之时,利用他替太子挡掉明枪暗箭之时,他就已经反了。他不反,不过是因为视您如父,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您会要了他的命。放心 吧,只要我无事,天爵定不会乱来。” 言下之意,如果她有何闪失的话,那凰天爵会做出怎样恐怖的事情来,就不是她所能预料了。 “好,今日之约就此达成。三日,三日后我会下旨赦免你们全族。” 君无戏言,苏明月自然相信,只不过她原本可不打算救苏家的其他人。现在一举两得,就当给自己积福了。 原本苏明月被带出去,苏明玉科室会暗暗高兴得很。住在大牢中这几日,她也曾看到过不少被狱卒带走的犯人,都是好好的带走 ,却又给抬着回来,都是浑身淌血,进气少出气多的半条命。想必苏明月这一去,也是凶多吉少。 可谁知苏明月回来的时候,不但是自己走回来的,而且那狱卒对她的态度还显得格外恭顺,只恨得她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了。 这个贱人,凭什么就要与众不同。 第193章 密道救人 心中之事落了地,苏明月越发吃好喝好睡好了,对于苏明玉的挑衅都不看在眼里,压根不与她一般见识。 平安度过这三天,得了自由她还想去看看云妃呢。不知道这段时间,她过得如何了! 南诏国东域边界,汉城军营! “主子,帝都那边一切准备就绪,地道今夜便可挖通。”冷殇垂手站在凰天爵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主子放心,我们定会安全 救出王妃。” “其他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轮椅之上,凰天爵面色阴寒如冰,浑身散发着冰凉刺骨的气息,让人生畏。 冷殇额角滴落一颗冷汗,还要强自忍住,镇定道:“巫羌国残部已绞杀殆尽,其王国之师被涂,想必十年内无法再掀战事。帝都 周边也已部署周全,只待王妃安然无恙之后,便可大举围困。主子,您当真要走这一步吗?” “他即敢对月儿下毒手,便怪不得我不念父子情分。”牙缝中挤出一句冷酷至极的话,凰天爵将手中一纸信笺揉在掌心,以内力 化为粉末。 冷殇浑身一颤,目中也迸射出两道恨意光芒。 那信笺上的内容,他早已知晓。乃是帝都暗探传回来的消息,陛下夜审王妃,大刑加身,逼迫王妃承认主子罪行。王妃誓死抵抗 ,如今危在旦夕。 这样的内容,怎不叫主子发狂。 只是他打死都不敢相信,以王妃的聪慧机智,如何会陷入这般境地。 “一切照计划进行,你先下去吧。” 璟王挥手,冷殇躬身退下。他一定要问问紫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巫羌国王都,太子府。 不少侍女正忙碌的进进出出,手上端着铜盆、药酒、纱布等治伤之物。只是铜盆里的清水端进去,端出来时却是染着腥臭味道的 血水。 那血水成浓黑颜色,一看便知是中了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卧房之中,巫羌国君上看着自己躺在软榻上昏迷不醒的长子,满面的担忧与愤怒。 用毒一向是他们巫羌国最擅长的手段,何时这南诏国之人使起毒来,竟比他们还要厉害了。 “回禀君上,此番南诏所用之毒甚为怪异,卑职等研究数月也无法破解,太子殿下身中之毒若是再得不到救治,只怕……”负责 救治的太医总署战战兢兢上前回禀,丝毫不敢抬头去看君上的表情。 “废物!”巫羌君主大发雷霆,一拂袖将面前茶盏尽数扫落在地,“治不好太子,我让你们全都陪葬。” 那太医总署一个哆嗦跪倒在地,口中大声求饶:“君上饶命,并非臣等不尽心竭力,实在是太子殿下身中之毒太过诡异,臣等实 在是有心无力啊!” “废物,一群废物。治不好是不是,没办法是不是,来人啦,把这群废物都给孤拖出去砍了。” “喏!”一群侍卫涌了进来,扭着几个太阳不由分说就往外拖,吓得那群人一个个面如土色,口中大叫着君上饶命。 不过巫羌君主此刻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他们的话,直接冷漠着一张脸看他们被拖出去。不多久,室外响起接连惨叫之声,一干 伺候的侍女们都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去,再去太医院叫几个太医过来。” 侍卫领命而去,巫羌君主扭身看着软榻之上面如金纸的巫子墨,眉心重重拧在一起。这已经是这几日里杀掉的第三批太医了,再 这么下去,太医院那群人怕是都要被杀光了。或许之前他还觉得是太医在妖言惑众,这么多人杀下来,他也早已信了他们的话。巫子 墨身上的毒,恐怕非寻常解药可解。 但巫羌国王储历来都是不会轻易更替,祖先遗训说若是王储之位轻易动摇,可能会影响国之根本。 唇线紧抿,掌心攥拢,看来他还需想个办法,如何从南诏国弄到解药。 南诏国,大内天牢。 苏明月叼着一根稻草,躺在乱草堆上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的透过唯一一扇窗户看着窗外的星星。 也不知道璟王那个家伙回来了没有,再不回来的话,可要赶不上年节了。她的神秘礼物,可别真的害她从不出去,到时候她可是 要发飙的! 原本迷离清润的凤目忽然划过一丝凌厉,苏明月举目四顾,见无人察觉异常,这才收敛心神仔细查探。在她身下,果然有异动传 来。 听那响动,好像是有人在挖地道。不会吧,难不成有人用这种笨蛋采用的法子来劫狱?! 扫了一眼牢房外巡逻的狱卒,苏明月悄悄将手从脑袋后面拿出来,伸到背后敲了敲。不多时,地下传来回应。噗,还当真是来救 她的! 她这里都能感受到动静了,可见对方已经快要把地道挖通,她此时无法与对方说话,自然不能阻止。明日便是凰阙许诺的三日之 期,若是她此时从牢中被人救走,恐怕按照那货多疑寡恩的性格,免不了又要好生猜忌一番。到时候他们之间达成的约定还能不能作 数,恐怕又要另说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人破坏她的计划。 噗! 一柄铁楸洞穿地面之际,苏明月一个利落的翻滚躲开,避免了被铁楸直接命中的遭遇。 好在现在已经是深夜,其他人都睡着了,否则这动静肯定要把这群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们吓得惊天动地的大叫不可。 牢房外狱卒正好巡逻回来,苏明月赶紧一个猛扑过去把那个小洞堵住,趴在上面四肢摊开装睡。等到那狱卒巡视到别处折后,这 才翻身让开。 她这边刚刚让开,底下就冒出一个人来。 一身黑色夜行衣,脸上戴着一方银质面具,襟口上绣着的星月图案格外显眼,让苏明月一眼就洞穿对方身份。 正要喊出他的名字,倏地察觉到角落里一道窥视的视线,心头登时一动,脱口而出道:“什么人,居然敢趁夜行刺?”说完一巴 掌拍过去。 那人先是一愣,见她一掌拍来,自然闪身躲开,错身之际却听她压低了声音传来一句:“苏明馨正在偷看,配合我演戏,让地道 之下的人尽快撤走。回去告诉紫璃,我无事,不需要他来搅局。” 旋身一个后踢,来人举手格挡,趁势飞退又从地道中缩了回去。 巡逻的狱卒被惊动,大呼小叫着叫来不少人团团将他们这间牢房围住,冲进来发现地道,赶紧派人下去追踪。其他的人将所有人 犯全部押解到一起,转移到了另外一间牢房之中。 这件事情很快上达圣听,凰阙知道这件事后勃然大怒,即刻叫人将苏明月提到他面前来。 御书房中,只剩下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不避不闪,谁都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 许久之后,凰阙这才清了清喉咙,似是格外不悦的道:“天牢之事,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我怎么觉得,应该是陛下要给我一个解释呢?!”苏明月毫不客气的顶回去,“普天之下,又有谁那么希望要了我的命呢?” 凰阙一掌重重拍在桌上:“这些人如此处心积虑的挖了一条密道,一看便是冲着你去。朕怎么觉得他们不像事来杀你,倒像是要 救你呢?” “救我,陛下该不会是睡糊涂了吧!”苏明月嘲讽的笑了笑,“宰相府众人皆以下狱,璟王尚在东域边境无法赶回,帝都之中发 生的事情他是否知晓还未可知。再说,明月可是陛下亲自下令要严惩的,谁又有胆子因为明月一人而惹恼了陛下,失去陛下的恩宠呢 !” 她说的也有道理,当日她锒铛入狱,齐王和然世子也曾上书求情,但被他言辞呵斥之后便作罢,想来这两人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小 小女子甘冒如此大的风险。而且他即已与苏明月达成约定,她自然会想法子告知那些担忧她的人放心,又何至于让他们如此冒险呢。 只是,若不是要救她的人,那些处心积虑挖通密道的,又会是谁?!难道……心中倏地冒出一个猜测,凰阙脸色微微变了变,眼神便不如初始那般凌厉:“此事最好是像你说的那样,否则……” “陛下宽心便是,倒是陛下,如今已过了三日之期,可否兑现承诺了?”苏明月懒得跟他废话,直接直入正题。 凰阙被她堵得一滞,心中甚为光火,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勉强应了一句:“朕身为国君,自然是金口玉言,即答应了你,便不会 反悔。你先回去天牢,待到天亮上朝,朕自然会宣旨明诏,还你自由。” “既如此,便多谢陛下了!”苏明月全无真心的道了谢,转身满意离开。 她是走了,凰阙心底的不悦可没减少半分。 “来人,通知大理寺廷尉,今夜天牢夜袭之事,朕限期十日,让他火速破案。否则,朕摘了他的头顶乌纱。” 次日一早,早朝之上,凰阙与众人商议宰相府众人该如何处置。不少听出陛下语气中有宽恕之意的大臣们赶紧说了一些宰相大人 的豪华,又顺便提他表了一下劳苦功高,凰阙也就顺坡下驴,当朝让人拟旨,免了宰相府众人之罪,查抄的府邸和家产如数归还。 下朝之后,凰阙刚刚回到后宫,便有飘素宫的人飞奔前来。 “陛下,皇后娘娘方才驾临飘素宫,责罚一干上下宫人,还将娘娘给带走了!” 第194章 一份大礼 宰相府中。 下人们忙忙碌碌的烧水收拾,宰相府查抄的时候,那些兵士们将这里所有的东西搞得一团糟,如今回来非得重新整理归置一遍不 可用。 至于主子们,当然是等着被伺候了,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洗个澡。这段时间在天牢里整日与灰尘蟑螂为伍,浑身都不知道长了 多少虱子,又痒又痛,尤其是身为大家小姐的自尊心让她们格外受不了,回来的时候都巴不得把脸埋到胸里边去,免得让人家瞧见了 丢人。 折腾了一整日,相府才渐渐安静下来。 苏明月坐在院子里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紫情和紫萱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一个忙着剥莲子,一个忙着绣香囊。 “紫情,齐王那边可有消息传来?”玩够了,苏明月这才想起来问上一句。 紫情把手上剥好的莲子递过去:“荣福郡主早上才跟奴……我说过,陛下早朝时明旨训斥了太子,令他这段时间都禁足太子府, 不得参与朝政。想必是不想太子再生事端,惹恼了小姐。” 凰阙害怕惹恼的可不是她,只不过是担心她一旦恼了,会不把制作秘密武器的方法说出来罢了。他这种人,一向是利益为先,看 来还要一直钓着他的胃口才行。 “璟王那边呢?战事如何了?”丢了一颗莲子进嘴里,苏明月问出心中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紫情闻言眸子闪过一簇火苗,啪一掌拍在桌子上:“王爷率领大军直逼巫羌国腹地,并且剿灭了他们的皇室属军。小白咬伤了他 们的太子巫子墨,现在巫羌国龟缩国中不敢出来,怕是在全力救治太子了。我听说,巫羌皇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被巫羌君主杀了一 批又一批呢。” “既然我军大获全胜,那你在生气什么?”苏明月斜睨她一眼,丢了一颗莲子进她嘴里,“来来来,吃一颗,消消火。” 紫情把一颗莲子咬得嘎嘣嘎嘣脆响,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小姐,您是不知道,这次小姐锒铛入狱,有人趁机传讯王爷,说小姐 在狱中被陛下施以重刑性命不保,王爷一时激怒,差点……” “差点什么?”苏明月一把掀了盘子。 紫情缩缩脖子,好吧,小姐刚才还让她消火,如今自己的火倒是比谁都大:“王爷都让冷殇做好了逼宫的准备,说无论如何也要 将小姐给救出来。” “这个混蛋!”苏明月砰一掌拍在石桌之上,石桌应声碎裂。 “就是,要是让我知道到底是哪个混蛋在背后作梗,我非把他揪出来剥皮抽筋不可。”紫情跟着叫嚣。 一旁紫萱拉了拉她的袖子,暗示的摇摇头,这才劝慰道:“小姐,王爷也是因为担忧小姐安危,这才会出此下策。好在小姐如今 平安无事,想必王爷也安心了。” “安心个屁,他居然敢不相信我,难道我在他心里就那么不堪一击,这么点风浪都经不起?!”苏明月满脸的愤怒和懊恼。 她都能全心信任他,将东域战事抛下,只身回来了,他居然这么不信她。两个人相处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还说什么天长地 久,都他娘的见鬼去吧。 紫萱好笑的摇摇头,小姐还真是当局者迷啊:“小姐,越是关心才会越是看不开啊,王爷对你太过在意,所以事事都想保护小姐 周全,听见小姐有难,心中自然慌乱,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王爷这是啊,全心都在咱们家小姐身上,爱惨了您喃。若是有个男子肯对 我这般,我便是打死了也要与他共度一生的。” “当真?”苏明月心中动摇,却还是不死心的想要确定一下。 其实以她的聪慧,哪里看不穿,不过是一时情绪上头,往牛角尖里钻罢了。说到底,她当初执意将小白留下,不也是害怕他会有 应付不了的危局,到时候小白或许能救他一条性命么。说到底,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信任他。或者说并非是不信,只是因为关心,所 以事事都想保他无虞。将心比心,如此而已。 唇角绽开喜悦笑容,无论如何都收敛不住。殊不知这样的幸福瞧在有些人眼中,无异于一根染了毒的尖刺,狠狠戳在了她的心窝 。 “三妹在聊什么,竟说的这般开心。”收敛了眼底的恨意,苏明馨笑的一脸温柔,款步过来。 回眸少见她眼底还未消退干净的恨意和妒忌,苏明月佯作没有发现,淡然回答:“不过是闲话家常罢了,二姐过来找我,不知道 所为何事?” “听说咱们这次能够化险为夷,多亏了三妹,所以特来感谢。”苏明馨一脸友好温柔的笑,走到她面前还福了福身子,“三妹, 以前多有的字的地方,还望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姐姐一般见识。然后若是妹妹有需要姐姐的地方,姐姐定当粉身碎骨,为妹 妹分忧。” “二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知情的人听到了还以为是妹妹在要挟姐姐呢。再说这次的事,都是因为妹妹年少无知才会闯了这般大 的祸,姐姐不怪罪已经是大度。”跟这种腹黑的人说话,真是累啊。 苏明馨抿唇笑笑不再说话,垂眸落在紫萱正在绣制的荷包上,忍不住夸赞道:“哎呀,姐姐身边的婢女真是好手艺,瞧这绣工, 多精致啊。” “二姐若是喜欢……”苏明月故意喘了一口大气,却又在她眼神发亮的时候补上一句,“大可以让你身边的婢女来学上一学,想 必我家紫萱也不会吝啬这点手艺,定会真心教导才是。”就看你敢不敢把你身边的人派过来,呆在我眼皮子底下了。 果然,苏明馨立马打了退堂鼓:“我身边可没有这般心灵手巧的丫头,都是些笨拙不堪用的,怕是学也学不会,还累了妹妹。” “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吧。姐姐若是没其他事情,妹妹有些乏了,想先休息。”伸个懒腰,苏明月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苏明馨眼中喷火,却还不得不挂起和善的笑容:“哎呀,一心想着要来感谢妹妹,没想到竟这么晚了,打扰妹妹休息,都是姐姐 的不是。那我这就告辞了,明日再来与妹妹叙话。”说完转身就走,走到垂花门前却又倏地停下,旋身补充一句,“那日在牢中对妹 妹痛下杀手那人,姐姐倒似曾经在府上见过。” 留下这句,苏明馨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走了。 啧啧,她就知道整个宰相府的女人里,这个苏明馨是最阴毒的了,果然不错。 嘴上说着是来感谢她,实际上不过就是为了来警告她一句。那晚在天牢之中的情形她看得清楚,那人分明就是来救她的,根本不 是来杀她。不过她还只是跟自己说,就证明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还不确定陛下为什么会把她放了,所以担心投鼠忌器,先来自 己这里探探虚实。 这个女人啊,心思还真是深沉得厉害,日后非得要好生应对不可了。 “小姐,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真的有人要在天牢里对小姐下杀手?如果当真是这样,那还了得。 苏明月摆摆手,见她们一脸的担忧,不由解释一句:“是紫璃的人,挖了密道要救我出去。” “救?那她为何说……” “不过是我临时演了一场戏,被她看穿了想要借此要挟我罢了。先不说这些,紫萱,我们不在帝都这段日子,大小姐那边可有什 么异动?” 紫萱点点头:“小姐,我正想和您说呢,您不在的时候大小姐跑太子府跑得可勤了,府上的人都说大小姐再过不久就要成为太子 殿下的侧妃了。这次咱们宰相府出了事,只有大小姐得意逃过一劫。不仅如此,她还说服了太子殿下,以老夫人年事已高受不得牢狱 之苦为由,一并护住了老夫人。如今老夫人对大小姐是越发的喜爱,简直将她当成是心尖上的肉一样疼爱着。” 苏明珠会去亲近太子,这一点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放眼整个帝都,只怕能入得了苏明珠法眼的,除了秦王之外就是太子了。一个是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一个是储君之位上的人。 只可惜凰天霖是个不解风情心高气傲的人,压根看不上苏明珠这样玩弄手段心思阴毒的女子,所以她也只能将目光放在太子身上了。 不管她把目光放在谁身上,她原本是不打算对此横加干涉的。如今她即三番五次的找上门来,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了。 小白咬了巫羌国的太子巫子墨,巫羌国这次伤亡惨重,如果还想保住立足之地,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和南诏联姻。 而那个巫子墨,以当日她的判断来看,这个人的野心恐怕也不是一个小小巫羌国能装得下的。想必他要迎娶之人,定要能成为他 的左膀右臂,而不只是空有美貌的花瓶罢了。 如果她猜的不错,巫羌国求亲的使团恐怕不日就会出发,到时候就让她来送苏明珠一份大礼好了。 “紫情,把咱们的男装拿出来,咱们今夜去会一会老朋友吧!” 是夜,月色西移之时,两道纤瘦的身影自宰相府的院墙翻出,朝着城中某处飞掠而去。 而初云苑外的藤花丛中,一个娇小的身影钻了出来,朝初云苑的方向重重呸了一声,垫着脚尖飞快朝馨雅阁飞奔而去。 第195章 夜游青楼 宰相府,翰玄居内。 苏明轩正站在桌案之后,手中狼毫快速挥毫,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卷便铺陈眼前。 画纸上,女子明眸皓齿,浅笑嫣然。半张脸蒙在雪白丝巾之下,只留下一双盈盈生辉的凤眸,闪亮有神。三千乌丝简单盘做发髻 ,一根碧玉簪子挽住,越显女子娇俏动人。 望着画卷之上的女子,苏明轩一双好看温润的眸子越发沉醉,其中竟渐渐生出一丝火热之色,显得有些癫狂。 “大少爷,二小姐来了,说有急事要求大少爷帮忙!”门外守门的小厮忽然敲门同传。 苏明轩微微皱了皱眉,他与苏明馨之间相交不多,素日来少有来往,更何况此时夜深,她一个闺阁小姐不睡觉,往男人院子里跑 做什么,于是一甩袖子,继续完成手下画作:“就和她说我已经睡下了,不见。” “但二小姐,此事关系三小姐,还请……”小厮的话还未说完,书房的门已经被人拉开,苏明轩一脸焦急的道,“愣着干什么, 赶紧让人进来。” 小厮哪敢多问,赶紧转身飞奔去院外传话。大少爷这是怎么了,先是不见,一听是关系三小姐,便又要见了。素日里,也不见大 少爷和三小姐关系有多好啊! 不多时,一抹绯色人影从院外急急忙忙的进来,行得进了,这才看清来人真容不是苏明馨却是何人。 她一见到苏明轩,赶紧拎着裙摆小跑过来,语气急迫道:“深夜打扰大哥,还望大哥恕罪。实在是事情紧急,馨儿迫于无奈,这 才……” “废话少说,三妹到底出了什么事?”苏明轩此时心急如焚,哪里有心思听她说这些虚伪的客套话。 苏明馨被吼得一愣,转而赶紧解释:“方才我想起有些事情要请教三妹,故而带着丫鬟去了初云苑,谁知刚到初云苑门口就发现 两个黑衣人从院子里蹿出来,翻过院墙不知踪迹。我担心三妹安危,赶紧进去查看,哪里还有三妹的影子,怕是被那些黑衣人给趁夜 掳走了。惊慌失措之下,想起大哥武艺高强,这才求到大哥院子里來。大哥,三妹与我们虽不是一母所处,但同为父亲血脉,还请大 哥看在血缘至亲的份上,救救三妹吧。” “哎呀,你糊涂啊。既然发现三妹被人掳走,如何不通知家丁赶紧去追,还浪费时间跑到我这里来啊。”苏明轩气的跺脚,耽误 这许多时候,恐怕月儿早不知被人掳到什么地方去了。 苏明馨捏着帕子擦了擦眼,颜色委屈:“三妹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馨儿也是为她名誉着想,这才不愿声张。想着大哥武艺超 凡,兴许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三妹救回来,如此岂不更好。” 她这么一说,苏明轩也反应过来。女儿家的清誉最是重要,如今夜黑风高的,月儿让陌生黑衣人给劫走,此事若是传出去,只怕 说什么的都有。到时候坏了月儿的名声,月儿还如何做人。自己的武功在帝都中也是少有对手,想必对付一两个闯入府中的小毛贼定 然不再话下。若是能将月儿不动声色的救回来,保全了她的名声不说,想必月儿也会对自己生出好感,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拒人于千里 之外了。 “你说的有理,此事不宜张扬。你可看清那贼子朝何处去了,我这就追去,定然将三妹平安救回。” 苏明馨指了一个方向,便见苏明轩迫不及待的飞身离去。脸上原本的惊慌和担忧渐渐褪却,取而代之的是阴毒和嫉恨。苏明月, 没有想到你一个无盐丑女,居然能得到这么多人的青睐,你到底凭什么。 居然连苏明轩都对你生出这种天理不容人神共愤的情感,还真是让人恶心啊。若是让人知道你二人之间的奸情,不知道你还有什 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苏明月翻墙出府之后,带着紫情不偏不倚,朝着红馆的方向飞掠而去。 等到了红馆楼前,这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摘了面纱脱了夜行服,露出里面翩翩公子的装扮来。 门外的姑娘对她早已熟识,看到她来立刻拉着去找红姑。 而红姑听到通报,早已摇着扇子欢快的奔了出来,笑的见牙不见眼,看见她就跟看见一座会移动的金库一般,两眼闪闪发光:“ 哎哟我的苏公子诶,你可算是来了,可把红姑我啊给想死了呢。” “我瞧着红姑你面色红润皮肤弹性有光泽,日子过得可滋润得很呢,哪里就像是要死的样子。”苏明月抬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 神情像极了纨绔子弟。 红姑掩面一笑,眼眸含波:“公子最会打趣奴家,公子里边请吧!” 两人一路进了后院僻静厢房,红姑这才开门见山的道:“公子这次来,可是又有什么新鲜的歌舞了?” “上次教你们的钢管舞还不够么,我可听说现在帝都所有的青楼之中,可就红馆的生意最好了。别说其他青楼里的客人了,就连 其他青楼里的姑娘们,都纷纷跑到你这里来。红姑你现在可谓赚的是盆满钵满,怎么,还不满意啊?”苏明月认真的品着茶,砸吧着 嘴道,“看看,现在连招待客人的茶水,都是最新的顶级云雾。” 红姑摇着扇子讪笑着靠过来,讨好的在她身上蹭了蹭:“哎呀公子你是不知道,现在这些客人啊那口味都被您给养刁了,三五天 若是没有一个新节目推出来,他们就要嚷嚷着乏味无聊了。虽说现在咱们红馆情况喜人,可也挨不住一直吃老本啊。” “好吧,算你说得有道理。今日就来新教你们一种舞蹈好了。”苏明月点点头,“不过……” “公子想要什么,只管说便是了!”红姑也爽气,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有事要拖他们帮忙,赶紧的把话给应承下来。 果然,苏明月面上喜笑颜开,小手又开始不老实的吃起豆腐:“其实啊,也就是想让姑娘们磨磨嘴皮子罢了。若我猜的不错,几 日之后这帝都中怕是就要有巫羌国的人出没了。到时候还要麻烦红姑,让姑娘们在那些人面前好好夸一夸宰相府的大小姐苏明珠。最 好是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是世间难求的绝世美女绝世才女就对了。如果这件事情办好了,日后每隔五日,我便给红馆送来一个新节目 ,你看如何?” “哎呀公子这说的什么话,您这般照顾红馆,我红姑怎么会是忘恩负义的人呢。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我红姑保证帮公子办得妥 妥帖帖。至于节目的事情,咱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您看怎么样?”红姑霸气的道。 苏明月闻言,忍不住重重一掌落在红姑肩膀上,赞扬道:“红姑果然是爽快人,少爷我没看错。好,就照红姑你的隐私办。另外 ,我让你帮我看的铺子选址,看得怎么样了?” “早就给您看好了,您瞧,我连地契都帮您办好了。这些日子一直揣在身上,就等着公子您来了好给您呢。”红姑从袖子里拿出 一张纸递给她。 苏明月翻开一看,果然是地契,位置还不错,满意点头:“红姑办事,我放心。这买地契的钱,从我的分红里面扣吧。” “扣什么呀,也不值几个银子,那老板着急脱手,被我用很低的价格给拿到了手。比起公子你给红馆带来的利润,这简直是九牛 一毛。不说别的,红姑我这点远见还是有的。”红姑笑的一脸春花灿烂。当初没有将这个小公子赶出去,当真是明智至极的决定,要 不然何至于有今日红馆的繁盛啊。 既然人家这么说,苏明月也不会客气,反正红姑说的也是实话,她就算白拿这地契也不会觉得烫手。 让红姑选了姑娘过来,把舞教过一遍之后,眼看着天都快要亮了,苏明月这才带着紫情出了红馆的大门。 谁知道,一出来,就撞上了一个她压根想都没想到过的人。 “月儿,你怎么会……”苏明轩一脸错楞,显然没料到苏明月居然会一身男装打扮从青楼出来。 他实际上是一路追着黑衣人的踪迹寻觅过来,在不远处的街角找到了他们换下来的夜行服,正在此处盘桓打转,不知道该往何处 去寻,谁知道就看见苏明月出来了。 短暂的惊讶之后,苏明月冷下脸来:“苏明轩,你居然跟踪我?!” “不是的月儿,我没有跟踪你。”见她生气,苏明轩忙不迭的解释,“是馨儿说你被人掳走,我很担心,这才追了出来想将你救 回去,谁知道……” “谁知道什么?”苏明月斜挑了眉头,一脸的不耐,“苏明轩,不管你今日看到了什么,最好不要多嘴,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对于她的冷漠和威胁,苏明轩心头刺痛,忍不住出声规劝:“月儿,不管你今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希望这都是最后一次。为 了你的清誉着想,月儿你还是不要再来的好。” “清誉?呵呵!”苏明月仰天大笑,嘲弄的看他,“你觉得,今夜你的举动,会让苏明馨作何感想呢?” 苏明轩瞬间一愣,显然这是他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不过苏明月却清楚得很:“你说,若是你苏大少爷对自己的亲妹妹生出不轨之心的事传了出去……” “糟了!”苏明轩倏地惊叫一声,转身朝着宰相府飞奔而去。 第196章 上门找茬 “小姐,咱们要不要赶紧回去?”紫情担忧的上前询问,苏明月摇摇头说不用,淡然前行,紫情还是不放心,“万一大少爷胡说 八道,那咱们……” “放心吧,他不会。”她就是那么笃定,以苏明轩如今想要讨好她的心意而言,他绝对不会做任何让她不快的事情。再也深夜逛 青楼,这话要是传出去,丢人的可不止是她苏明月一人。只怕到时候整个宰相府都要跟着蒙羞了。 见小姐这般笃定,紫情也不好多说什么,再加上她也能看出来苏明轩藏着什么样的坏水。也就是王爷不在,王爷若是在帝都,管 保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要不要暗地里给王爷通风报信一下,也好让他知道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号情敌的存在呢?! 两人一路散步,干脆也不回宰相府了,直奔毒手药王的小居而去。结果却扑了个空,药王他老人家压根没在。 此时已是天光大亮,苏明月便打算吃个早饭,再直接回去补觉。 两人在路边随便捡了一家卖包子的小摊坐下,苏明月要了一笼包子和两碗米粥,与紫情对面而坐,吃得不亦乐乎。 包子铺的位置,正好在帝都西城门前不远,苏明月的位置正好对着城门口。所以当那队飞扬着巫羌国王族战旗的队伍进城的时候 ,她第一眼便看见了。 没想到,巫羌国的速度居然这么快,看来是巫子墨的病情让巫羌国君主不得不派人日夜兼程赶过来了。只是,他们若想借着联姻 为目的让凰阙给解药,那这算盘可真是打的大错特错了。因为凰阙压根就没有解药,这解药普天之下唯有一家,那就是她。 “快点吃,吃完咱们赶紧回家,小姐我快困死了。”苏明月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紫情无语的看着她:“小姐,大庭广众之下的,您还是稍微注意一点仪态呗。瞧您这哈欠打的,牙床都看见了。”牙床这个词, 还是她从苏明月那儿学来的,也是有一次苏明月嘲笑她,没想到今日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小姐我牙床美,怎么,嫉妒啊!”苏明月咬了一大口包子,半边脸颊都鼓了起来,目光追随在那个巫羌国的队伍之上,渐渐变 得疑惑。 紫情瞧出她神色的变化:“怎么了小姐,这伙人有什么不对吗?”再见她的目光牢牢盯着一辆马车看,不由也多留言了一下,但 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对,甚为心塞,“小姐,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啊?”怎么感觉跟着小姐混了一段时间,好奇心都 变重了。 “吃你的饭吧!”苏明月一筷子敲在她的脑袋上,下手却不重。 紫情无辜被打,又没解了心底的好奇,简直是百爪挠心。 吃过早饭,两人回到府中。当然回去还是翻墙而入,好在两人轻功过硬,并没有被巡逻的护卫们发现。 进了院子,异常安静的气氛瞬间让苏明月察觉不好,眉头刚皱起来,就看见小花厅里转出一个人来,垂着手看似恭敬,实则傲慢 的对她道:“三小姐可算是回来了,老爷和老夫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苏炳成和老夫人都来了?这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了?难不成苏明馨还真把苏明轩的事情给抖出来了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苏明月示意紫情一会儿看她眼色行事,便整了整衣服直接迈步进入花厅之中。 花厅里,初云苑的丫鬟跪了一地。府中其他人都到了,宰相苏炳成,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还有几个姨娘和少爷小姐们。 苏明月一眼便看见跪在前面的紫萱,双颊红肿满面是泪,显然刚刚被人打过。 心中一股邪火上来,过去一把将紫萱扶起来,小心看了一眼她脸上的伤,确定没有什么大碍,这才不悦的看着坐在上首的两人道 :“不知月儿到底做错了何事,惹得父亲和祖母一大早便来月儿院子里教训人。” “咱们家三小姐还真是与别家小姐不同,大晚上的不休息,却扮作男子的样子溜出去玩。老夫人惯讲妾身没有规矩,如今妾身看 来,咱们相府的规矩也不怎么样嘛。”柳箬捏着帕子掩唇一笑,眼神轻蔑的在苏明月身上来回打了个转。 苏明月朝旁边的紫情看了一眼,后者早就已经喝不得直接扑过去撕了那女人的嘴巴,只是碍于方才小姐特意交代了不许轻举妄动 。此刻得了小姐的吩咐,哪里还能按捺得住,直接过去就是一巴掌招呼在她的脸上,口中厉喝道:“大胆贱婢,竟敢数落小姐。既然 你说相府没规矩,那今日我就教教你什么才是规矩。”柳箬一张花容月貌的脸瞬间高高肿起,再也不负往日美艳。 旁边几个姨娘看了都甚是过瘾,这柳箬自进府之日起,便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作威作福,不将她们这些姨娘放在眼中。说到底 ,在大户人家,小妾也不过就是个奴才而已,并不是正经的主子,就连姨娘也只能算是半个主子,不过却也比小妾要高出许多。只是 这柳箬虽是小妾,但深得相爷的喜爱,再加上肚子里还怀着相爷最宝贝的孩子,是以从来都是把眼睛放在头顶上看人。素日里便是二 夫人见了她,也要让着三分,便将她惯得这般骄纵的性子,所以今日才会不分场合直接对苏明月挑衅。 苏明月原本就在紫萱被人打了的气头上,也活该柳箬非要撞到枪口上来挨着一巴掌。 可惜,柳箬哪里是个会看情势会服软的人啊,被人打了那是一定要讨回来的。被苏明月打也就罢了,现在却是被一个小丫头打, 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登时撑着腰肢站起身来,眼泪吧嗒吧嗒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朝着苏炳成哭诉道:“相爷,您看看, 您看看箬儿平日里在府中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就连一个丫鬟都能随便当着老爷的面打箬儿,如今箬儿还怀着身孕呢,她就敢如此放肆 不把老爷放在眼里,日后还不得趁着老爷不在的时候直接要了箬儿的命啊。” 她话里虽然说得是紫情不懂规矩,却是在含沙射影的说苏明月。 苏炳成沉着脸,愤怒的目光落在紫情身上,重重拍了桌子:“贱婢以下犯上,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门外的侍卫冲了进来,抓着紫情就要往外拖,苏明月冷笑一下,犀利眼神扫过面前侍卫,冷声道:“我看谁敢!”那眼神实在太 过吓人,直接骇得众侍卫自觉撒手,后退半步,怔愣着不敢再上前一步。 “月儿,放肆!”苏炳成越发怒极,蹭地一声站起来,“难道你如今连为父也不放在眼中了吗?!” 苏明月依旧冷笑,嘲弄的看着他道:“父亲这般说,月儿倒是真的觉得柳箬放在有句话说的极对。这宰相府中,是越来越没有规 矩了!” 苏炳成赤红双目,就要发作,旁边老夫人却缓缓伸手拿过茶盏,拨开茶叶抿了一口:“你倒说说看,相府如今是怎么个没规矩法 。” “既然祖母垂询,那月儿便说上两句。”苏明月傲然目光落在柳箬身上,嗤笑道,“当日柳箬进门之时,仗着自己身怀有孕金贵 无比,在母亲面前拿乔不肯敬茶。月儿想问一问祖母,柳箬这般举动,该是个什么身份?” 老夫人的目光倏地变得凌厉,询问的眼神落在何梦芷面上,见她点头之后,这才扫过苏明月,落在柳箬面上。那目光犹如实质刀 剑,刺得柳箬心头狂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不妥之处。只听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徐徐开口道:“大户人家若是要纳妾娶姨娘,都 需给大夫人敬茶行礼,得了红包放算是承认了身份。若是没有敬茶行礼得红包,便只能算作是个通房丫头。三小姐尚待字闺中,不清 楚也是应该的。” 苏明月微微一笑,朝那嬷嬷屈膝行了行礼:“多谢嬷嬷教导,柳箬既然只是个通房身份,紫情却是我院子里的大丫鬟,素日里连 姨娘们都要唤一声紫情姑娘,怎么她替月儿出手教训一个不守规矩的通房,倒变成是以下犯上了?” 且不说紫情本身的身份就要比柳箬高,再加上苏明月刻意强调她是替她出手,这样一来就是宰相府嫡出的三小姐本人教训一个通 房丫头了。这么一来,那个真正以下犯上的人,就变成了柳箬自己。而苏炳成方才所说的乱棍打死之话若是当真,便要应在柳箬身上 了。 “这么一说的话,方才以下犯上的,倒是柳箬妹妹了。妹妹也实在是太冲动了些,老爷和老夫人还在呢,即便是三小姐有个什么 不是,也自有老爷和老夫人做主,哪里就需要劳累妹妹了。”香沫和柳箬一直以来都是掐的最凶的两个人,今日抓住时机,她怎么会 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呢。 柳箬一张俏脸瞬间变得刷白,原本还在抽抽搭搭的博可怜,如今也被吓得忘了哭了。只拿一双小路般的眼睛惊惶的盯着苏炳成, 盼着他能为自己说句话。 “来人,将柳箬拖出去,杖责二十,让她好好看一看我们宰相府到底有没有规矩。”老夫人啪一声将茶杯搁下,一语断了柳箬的 生死。 第197章 机智避祸 柳箬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夫人饶命啊,老夫人饶命。老爷,救救箬儿,救救箬儿呀,箬儿肚子里还怀着您的骨肉呢!” 关键时刻,她倒是不傻了,还知道自己有一张王牌。 眼看苏炳成表情软化下来,想要替她求情,只是见老夫人面色不善,而立规矩这件事情也确实是势在必行,是以一时不知该如何 开口,只好拿眼神去看何梦芷。 摸着良心讲,何梦芷真想只当没看见,替自己相公的小妾求情,恐怕没有哪个女人能大度到这种地步。但是想到自己还能重回宰 相府,坐在大夫人的位置上,苏炳成也确实算是给足了她的情分,若是此时自己不帮他的话,恐怕日后这丝情分便会断掉。但若是自 己此时帮了,说不定苏炳成会念在这个份上日后对自己刮目相看。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己开口求上一求,若是老夫人依旧心意坚决, 那老爷也怪不到自己身上。反之若是老夫人原本就存了放过的心思,也会对她这般宽容大度生出好感,将之前不好的印象抵消一些。 这么计算下来,自己开口求情是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何梦芷稍稍整理了一下措辞,便开口道:“母亲,能否看在老爷骨血的份上,暂且饶了柳箬大逆不道之罪。毕竟她如今是双 身子的人,月份又大了,只怕稍有不慎便会伤到孩子。年关将至,还是不易见血的好。母亲仁慈,便饶过她这一次,从轻发落,让她 长长教训可好。” “嗯,你言之有理。”老夫人沉吟片刻,也松了口,“说到底,她肚子里也是我们苏家的骨血。既然你开口替她求情,那就暂且 免了这二十大板,改为禁足半年吧,这半年里,好好反省,日后孩子出生了,便放在大房这里教养,莫让她教坏了孩子。” 孩子还没出生,自己这个做娘的就被剥夺了教养的权利,柳箬简直心如死灰,也第一次见识到了所谓的大户人家之间的争斗,并 不是她依仗一个肚子就能横行无忌的地方。 今日,她实在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柳箬深深扫了一眼唇角带笑的苏明月,脸色灰白的磕头道谢:“多谢老夫人宽恕,多谢大 夫人美言。” 有丫鬟上来,将她搀扶着退了出去。众人这才又将目光落在苏明月的身上,对于她方才三言两语便将一个试图挑衅她的人弄得差 点被乱棍打死,所有人心中对于这个大小姐的忌惮,便又深了一层。 自己爱妾受了罚,连带着未出世的孩子都差点死了,苏炳成心中窝着一股火,抬眸狠狠盯着苏明月,厉声道:“月儿,如今你是 否能解释一下,你这一身装扮和彻夜未归,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今日不必上朝么,居然关心起月儿的打扮问题了?”这是在说他闲着没事儿多管闲事呢。 苏炳成脸色越发难看,差点就要摔桌子了:“放肆,前些日子你肆意妄为,给家里惹下多大的祸事,若不是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 上,我定不饶你。如今风头刚过,难不成你还想举家再受一次牢狱之灾才罢休吗!” “原来父亲还在为我乔装从军之事耿耿于怀,我以为月儿拼死求得陛下宽恕,至少可抵犯下大错的死罪,不料父亲竟还是这般不 愿谅解,那月儿再多说亦是无用,父亲不妨也将月儿一并乱棍打死吧。”苏明月下巴高抬,一脸的委屈不忿。说出来的话,却是一丝 余地都不给苏炳成留。 他既然非要抓住这件事情不放,那她何必还要给他留颜面。当初宰相府是如何被牵累进去的,真当她一点都不知道么?! 当初宰相府之所以会阖府被查抄,不过是苏炳成与凰阙之间演的一出好戏罢了,目的便是逼得她现身,好要了她的命以绝后患。 即便没有她的求情,凰阙也会在之后找个借口赦免宰相府阖府上下的罪责,换他恩宠加身。她当时之所以不拆穿,还在凰阙面前力保 宰相府的安危,便是留着今日好好利用。她倒要看看,苏炳成到底能狼心狗肺到何种地步。 她笃定了苏炳成不敢将自己打死,凰阙想必特意交代过他,不要对自己出手,不然昨日也不会那般平静,除了苏明馨之外,一个 上门找茬的人都没有。 “你……”苏炳成气的浑身颤抖,只恨不得即刻冲过去把她打死,可是想到陛下的交代,又生生忍住,只气红了一张脸,半响说 不出一句话来。 何梦芷见状,自然是要竭力表现夫妻一条心了:“月儿,你怎么如此对你父亲说话。虎毒不食子,你这不是在逼你父亲么?我们 都是你血浓于水的亲人,难不成还会害你?不过是你不懂事,再闯出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祸端来,届时累及亲族,你又要如何自处 。” “我要如何自处,就不劳母亲担心了。你们若想知道我昨夜去做了什么,不放进宫去问问陛下,想必他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月儿累了,想要休息,父亲和祖母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便离开吧。”苏明月丢下一句惹人疑窦的话,再不管花厅众人,直接转进去 内室,准备好好补个眠。 花厅中众人都被她这一席话给惊呆了,一干人表情各异,全都高深莫测得很。 苏炳成和凰阙之间的交易,宰相府中其他的人并不知道,所以他们都以为那一次的雷霆之怒是事实,陛下要将他们抄家灭族也是 事实。堂堂宰相,劳苦功高,尚不能让圣上网开一面,她一个小小女儿又能有什么手段,让陛下饶恕了他们举家的罪过,放他们出天 牢呢?! 再联想到昨夜的彻夜不归,不少人心中都在猜测,苏明月之所以能说服皇上,恐怕并不是单纯的说服,而是睡服吧! 如果真是这样,日后苏明月进了宫,做了娘娘,那她们岂不是人人都要给她行礼,又要矮上何止是一大截了吗?! 一想到这里,苏明珠的手指就生生掐入了掌心。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苏明月竟这般豁得出去。那陛下都和他们父亲一般年纪 了,她竟然也可以委身,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这个贱人,这个贱人,凭什么事事都要压她一头。她费尽心机爬上了太子的床,就是为了日后可以高苏明月一头,可是现在,她 居然勾搭上了陛下,太子的老子,那不是也成了她的长辈。 苏明珠简直气的浑身发抖,只想现在就冲到苏明月的面前,将那张丑陋的脸给毁了。 忽然,脑中闪过另外一个念头。如果苏明月勾搭上了陛下,那么璟王又该如何自处呢?如果那个心高气傲的璟王发现自己被自己 的父皇给戴了那么大的一顶绿帽子,又会怎样呢? 苏明珠的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绝妙的计划,她已经迫不及待要赶到太子府,告诉太子自己这个计划了。 “父亲,祖母,珠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苏明珠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惨白着一张脸匆匆告辞。 其他人只当她是因为猜到了苏明月昨夜的去向,而一时无法接受,哪里知道她急着离开其实是为了去见太子。 在场众人之中,唯有苏炳成和苏明轩知道,苏明月并不是勾搭上了陛下。他们之中一个得了陛下的暗示,而另一个则是亲眼目睹 了苏明月去了哪里。只不过,他们都不打算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罢了。 原本气势汹汹要来问罪的一群人,便被苏明月一番机智的祸水东引给击退了。 等到众人散去,紫情这才从外面翻窗而入,站在苏明月的床边汇报道:“小姐猜的果然没错,大小姐从初云苑离开之后,便寻了 个借口出府去了。我跟着她一路到了太子府,亲眼看到她进去之后这才回来。小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提前知会王爷一声,免得这醋坛子到时候又乱吃飞醋。至于苏明珠,你找个机会……” 年关越发近了,帝都之中的气氛也愈发热闹起来,到处都能看到红彤彤的灯笼,和鞭炮爆竹等。 这一日,苏明月闲来无事,与紫情切磋了一下之后,便带着紫萱和紫情二人到花园走走,总是关在院子里也不舒坦。 主仆三人行至荷园,见荷塘中碧叶连天,在这冬日之中显得格外清脆鲜艳,十分有生机,不由觉得心中宽阔,舒坦得很。 “紫萱,你去大厨房要些点心和茶水来,咱们就在这儿小坐片刻吧。”苏明月坐在荷园旁的凉亭之中,趴在栏杆上望着一池的荷 叶吩咐道。 紫萱匆匆离去,紫情百无聊奈的扯下一些树叶逗弄荷塘里的鱼儿。 不多时,紫萱拿了点心回来,三人干脆掰碎了一些点心喂给鱼儿吃,也玩得不亦乐乎。 正玩得兴起,倏地从一旁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苏明月抬手让紫萱和紫情保持安静,竖着耳朵去听。 只听两个丫鬟正在说话,其中一个道:“也不知大小姐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总是呕吐不止,胃口也不怎么好,脾气还变得格外暴 躁。” “是啊,许是吃坏了肚子,身体弱了些,这个月的小日子到现在都还没来。” “唉,只希望大小姐的坏脾气赶紧过去,要不然咱们可有的苦头吃了。” 听到这里,苏明月原本飞扬的唇角,越发高高扬起。 苏明珠啊苏明珠,你这简直就是在自掘坟墓啊! 第198章 飘素宫斗嘴 紫萱打起帘子进来,屋外的阳光随之流泻进来,洒了满室灿烂。 苏明月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接过旁边紫情递来的香梨软膏咬了一口,抬眸望去:“怎么了,脸上兴奋的样子藏都藏不住。” “小姐,王爷回来了。”紫萱眉开眼笑,一双美眸灿亮灿亮。 “可进城了吗?”一口将软膏尽数吞下,明月激动的站起来,起身便要朝外面走。 紫萱赶紧伸手把人抓住,憋笑打趣:“人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以往我还不信,如今瞧小姐您这样子,奴婢可是深信不疑了 呢。” “你这丫头,竟敢来打趣小姐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苏明月佯怒的掀了眉头,作势便要去挠紫萱的痒痒。 一边紫情惬意的吃着香梨软膏,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道:“小姐加油,这丫头素日里就是最坏,正要好好收拾一下呢。” 主仆三人一阵笑闹,紫萱弱不禁风哪里是苏明月的对手,被抓住好一顿折腾才算了事,瘫软在软榻之上连连求饶:“好了好了, 都是紫萱嘴坏,小姐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哼!”苏明月傲娇的哼了一声,扭头坐回梨花木的椅子上,捧了香茶吹着抿着。 紫萱收拾一下凌乱的衣衫,堪堪从软榻上起来:“我方才在外面,听大家都在说王爷打了大胜仗,正领着部队往回赶呢。不过昨 日才从东域出发,怕是还要三五日才能到。” 还要三五日!苏明月捻着手腕上的白玉珠串,脑中仔细反复的思量。也好,正巧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谋划一下送给苏明珠的新年礼 物。 “紫萱,你收拾一下,随我进宫一趟。” 南诏国皇宫。 宰相府被开释之后,陛下也一并赦免了云妃的隐瞒之罪,所以飘素宫的封禁自然而然也就解除了。 之前云妃因为飘素宫被禁染了风寒几欲丧命,封禁解除之后,陛下为表恩宠,山珍海味珍惜药材如流水般的送到飘素宫中。太医 院还得了圣命,必须用最好的药尽快治好云妃的风寒,否则太医院众人以失职罪论处。 后宫,从来都是个逢高踩低的地方。这些浸润了宫斗几十年生涯的后宫妃子们,最擅长的便是把握风向。于是冷清了好些日子的 飘素宫,又忽然热闹了起来。 今日,玉贵人、襄嫔和英答应在中宫循例请安之后,便相携来到飘素宫探望云妃娘娘。 飘素宫外殿之中,云妃一身湖绿色貂绒夹袄,雪白的毛皮滚了边,将她还未恢复的脸色衬得有些苍白。眉宇间的疲态显得格外没 有精神的样子,不过是强撑着在勉力应对。 不过这么明显的情况,玉贵人三人倒仿佛是没有看到一眼,反倒是神态自若的叽叽喳喳。 “嫔妾等记挂娘娘的身子,本来前些日子便该前来探望,但陛下心疼娘娘,不许嫔妾等前来打扰。好容易听说娘娘身子大好了, 嫔妾等想着还是要来看上一眼才能安心呢。”玉贵人嘴巴甜,说话惯会左右逢源,在这个勾心斗角的后宫之中混的是如鱼得水。不过 因为其母家的权势并不高,所以位份一直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否则以她八面玲珑的性子,恐怕早就已经是一宫主位了。 襄嫔便是玉贵人所居宫中的主位,此时见她开口,眉宇间多有不悦,不过到底是自己宫里的人,在外人面前也要表现的团结一致 才好:“玉妹妹说的是,不知娘娘感觉可好些了。前段时间听说娘娘病重,可把妹妹给急坏了。” 襄嫔的年纪比起云妃实际还要大些,入宫的日子也更久些,只是一直不怎么得恩宠,位份停在嫔位上,最近好几年都不见涨。 “有劳妹妹们挂心了,这几日已经见好,太医也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云妃配着笑敷衍两句,手指轻微压着太阳穴,实在是很 不想敷衍应对。 英答应位份最低,平日里性子胆小懦弱,不爱说话,今日纯属是被拉来做陪衬的,此时看到云妃的脸色和动作,忍不住怯生生的 道:“娘娘可是没休息好么?” “还好,只是这些日子还未完全复原,精神不太好。”云妃笑了笑,对这个懂事温婉的英答应,她印象虽然不深,但还不算太差 。 襄嫔白了英答应一眼,甩了甩帕子:“陛下特意嘱咐了太医院的人好生侍候着,娘娘的病啊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您说是吧, 娘娘。” 后宫女人整日里争风吃醋都是寻常,是以襄嫔这话云妃倒是不怎么在意,她更在意的倒是她们今日来的目的,恐怕不止是来探望 她这么简单吧。 “大家都是姐妹,陛下对谁还不都是一样。倒是几位妹妹今日特地前来,不知是有何事?” 玉贵人闻言掩唇一笑,眼神多有嘲讽:“嫔妾等是特意来恭喜娘娘的呀,听说咱们后宫之中很快就要添新人了,这新人还与娘娘 关系密切,想必日后在宫中还能与娘娘相护照拂,同分陛下的恩宠。” “新人?什么新人?”这两年一次的选秀刚过,如何又会有新人要进宫来? 襄嫔斜睨过来,满脸的不信:“娘娘,阖宫里都知道了,您又何必瞒着呢。这位新来的姐妹能得陛下宠幸,还多亏了娘娘在后边 推波助澜吧。” “本宫?!”云妃越发糊涂,这几日她被禁宫中,加上身子不好,外界之事一概不知,这从何处冒出来的新人,又与她又何关系 呢?! 见她还在演戏,襄嫔和玉贵人都忍不住拿绢子掩住唇,露出轻蔑笑意,却不作答,只那眼睛瞅着云妃。 恰好外面有宫人掀了帘子进来,站在垂帘前躬身道:“启禀娘娘,三小姐来了,正在宫门外候着呢!” 一听苏明月来了,云妃原本沉寂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是月儿来了,快让她进来。” 其他人听闻却纷纷露出一丝不屑,玉贵人更是噗嗤一声笑出生来:“说曹操,曹操就到,可见不能背后说人。”那笑声尖锐刺耳 ,饱含着说不出的嘲讽之意,让人听了格外的不舒服。 尤其是云妃,方才她们还在说新人之事,如今又暗指月儿便是新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相信月儿,以月儿那把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委身与陛下。 不多时,苏明月在宫人的带领下进了暖阁。 “月儿给云妃娘娘请安,云妃娘娘万福。月儿见过几位娘娘。”苏明月款步上前,大方得体的行礼请安。 云妃满眼欣喜的抬头,招手唤道:“免礼吧,好些日子不见,快过来让姨母瞧瞧。” 陛下赦免宰相府众人之罪时,只说苏明月乔装改扮混入东域驻军中乃是一场误会,是以云妃此时只说好久不见她思念得紧,却不 敢真的表达出来自己的担忧之情。 东域边境乃是苦寒之所,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去了那种地方,怕是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苏明月上前两步,任由云妃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瞧着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放下心来。 “姨母的身子可好些了,听说姨母染了风寒,月儿有心无比,几番想要进宫来探望,可是陛下不准,今日好容易得了机会。来得 晚了,还请姨母不要怪罪。”手指轻轻搭上云妃手腕,见她除了身子虚乏一些,其他并无大碍,也就放心不少。只不过,有一丝脉象 却十分奇怪,如滚珠一般,却又不太真切。苏明月心头一动,却又不敢确定,凤眸中精光闪动,暗暗计较。 “你来了,姨母的病就好了大半了。”云妃怜惜的看着她,目光中的宠溺,就好像是看着自己心爱孩子的母亲一样。 苏明月心中感动,眼圈止不住便有些泛红:“姨母还要多多保重身体,冬日寒气重,姨母要多注意保暖。”眼风扫过在场其他几 个人,见她们看着自己的眼色多有鄙夷,心中约莫也能猜得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却装作不懂的道,“不知姨母方才与几位娘娘在说 些什么,月儿还在外面就听到几位娘娘的笑声,想来该是什么有趣之事,可否说来让月儿也听听看。” “不是什么趣事,本宫这几日染病,对外间之事知之甚少。方才听妹妹们说,陛下又要给后宫添上一位新人,也不知到底会是谁 。” 闻言,苏明月神情稍变,满脸的惊讶:“月儿只听说巫羌国遣来使准备与我南诏和亲,倒不知宫中原来还有这等喜事,不知是哪 位千金出众至此,竟得了陛下的圣心。” “苏小姐莫不是在跟嫔妾等开玩笑吧。”玉贵人美眸圆瞪,捏着帕子的手指紧了紧,“苏小姐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整个宰相府的声 誉,这份出众的能力,还真是叫嫔妾等刮目相看呢。” 一个闺阁千金,能有什么本事人脉,竟让众人都求不来的事情,凭一己之力达成。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恐怕任谁都不会相 信。 云妃脸色一变就要发怒,却不想苏明月动作竟比她还快些,只听她娇笑一声,颇为感叹的道:“贵人这话却是从何说起,赦免宰 相府众人之罪的乃是陛下,更何况陛下都说了这只是一个误会,难不成贵人觉得陛下糊涂了,错看了月儿不成?!” 第199章 云妃有喜 玉贵人被她这话一噎,真是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一张脸霎时胀得通红,只拿眼睛狠狠的瞪着她。 苏明月拿陛下的圣旨做文章,这让她如何敢说。质疑陛下的决定,无异于是挑战君威皇权,她有多大的胆子,竟敢做这样的事情 。 僵了半响,见她丝毫没有要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的意思,玉贵人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苏小姐说笑了 ,嫔妾怎敢质疑皇上,只不过是……” “咳咳……”襄嫔倏地咳嗽两声,玉贵人顿时醒悟,原本要脱口的话就改了,“只不过是担心娘娘为此事烦忧,故而多问一句, 也好替娘娘宽心罢了。” 她这话虽说转得有些生硬,但总比再把之前的话牵出来说要好很多,免得苏明月到时候有揪着不放,那她岂不是因小失大了。 “月儿本还担心姨母在宫中冷清寂寞,陛下不来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没想到竟有这么多的姐妹真心关照,如此月儿也放心不 少。”苏明月浅笑着转向云妃。 云妃欣慰的笑笑,拉着苏明月的手拍了拍,感叹道:“人道世事无常,本宫原本还不信,如今瞧着月儿,倒是信了几分。” 以前苏明月痴傻之时,她总担心日后无法护她周全,想着定要为她许下一门牢靠的婚事,日后也好不愁吃穿。谁知……好在月儿 是个有福气的,机缘巧合清醒了神智不说,现如今还得了璟王那样好的婚事。虽说外人眼中璟王是个病歪歪的病秧子,说不定什么时 候就要一命呜呼,但她瞧着的却是璟王洁身自好、性格和善,即便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其本质却是善良,否则也不至于隐忍这 许多年都未曾有过怨言。最重要的是,为了月儿的婚事,他甚至不惜惹恼陛下。就冲他对月儿这份心意,她也放心将月儿交给他了。 “姨母……”苏明月执着云妃的手腕,满面感动,手指却在一处隐穴上暗暗使了一份巧劲。 劲力透过筋脉传到内腑,云妃瞬间觉得心中恶心泛酸,忍不住干呕起来,吐了个昏天黑地。苏明月在一旁夸张尖叫:“姨母,姨 母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月儿啊。来人啦,快来人啦,去请太医,快去把太医请来。” 玉贵人等人将云妃这反应瞧在眼里,脸上瞬间神色复杂,变得难看得很。 襄嫔到底还忍得住些,脸上虽然难看,但还是捏着帕子上前询问:“娘娘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难受成这副模样 。” 苏明月朝旁边侍立的嬷嬷飞了一个眼神,那嬷嬷也是个明白人,一见这症状便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上前一步道:“我家娘 娘这几日身子总是乏得很,吃不好睡不好的,小日子也延迟了不少。晨起时还总觉身体不适,泛酸恶心,也不知是怎了。” 嬷嬷为何说谎,她分明只是方才才恶心呕吐了一下而已。云妃疑惑的眼神往来,苏明月安抚的朝她笑笑,眼神别有深意的扫了一 眼她的肚子。云妃怔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神色间满是狂喜,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似乎能感受到里面蜷缩着 的那个小生命,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嬷嬷的话直接让襄嫔脸色大变,甚至踉跄了两下差点没有站稳,如果不是身后同样脸色发白的玉贵人伸手扶了一下,恐怕就要摔 倒在地上了。 云妃这副样子,八成是有了身孕,这对于她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一个女人在深宫之中唯一的依仗就是子嗣,云妃没有子嗣之时,已经深受陛下宠爱位居妃位,一旦有了子嗣,前途简直无可限量 。 “姐姐先别慌,若此事当真,恐怕不喜的断不会只有我们。不妨先等这件事情落实,咱们再静观其变。”玉贵人伏在襄嫔耳边低 语,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襄嫔竭力弯了弯唇角,上前福了福身子道:“既然娘娘身体不适,那嫔妾等便不多打扰了,嫔妾先行告退了。” “嫔妾也先告退了!”玉贵人和英答应不落其后的道。 云妃此刻正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之中,整个人散发着无形光环,即便她们留下,她也是没有心思再招呼应对了,故而也不挽留 ,挥手让她们退去。 不多时后,太医匆匆赶来,跪在地上为云妃请脉。 苏明月拿了一块干净的丝绢搭在云妃手腕上,屏气凝神的等着太医的诊脉结果。 对于喜脉她还真的有些拿捏不准,毕竟之前从未遇到过,再加上云妃的月份好像还不太足,应该是刚刚怀孕不久,脉象并不强, 所以这几日太医诊脉时都未曾留心。若不是今日她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多分辨了一会儿,怕是也未注意到。 果然,那太医的眉心醋了醋,随即染上一丝喜色:“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确实是有喜了。” “当真?!”云妃惊喜之余,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苏明月在一旁看着云妃激动如小女孩儿般红颜喜悦的脸,忍不住心中感叹,上前一步执着云妃的手欢快道:“姨母有小弟弟了, 这样日后月儿不在时也有小弟弟陪着姨母,月儿越发放心了。姨母,你说小弟弟日后是像您,还是像陛下呀?” “你这孩子,竟胡说八道,这才多大点,哪里就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了。”话虽如此说,但听到苏明月说她肚子里是个弟弟,云 妃还是乐的合不拢嘴。 她入宫也有十载,一直恩宠深重,虽不说宠冠后宫,但至少陛下每月有一半的时间也是歇在她这里的。可即便陛下这般宠爱,她 却一直没有怀孕。之前也怀疑过是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偷偷调理过一段时间,但太医们都说她的身子康健,并非不能怀孕。如今想 来,当真是缘分未至,现如今可不就是怀上了么。 苏明月看着云妃发光的脸,忍不住想到当年母亲怀自己时是否也是如此,可为何后来又要抛弃她呢。压下心底的郁结,重新扬起 笑脸道:“姨母福泽深厚,上天势必垂帘,这一次定然会一举为陛下添个小皇子。”还有一点她没有说的是,如果云妃当真生下皇子 ,日后她定要让这个小皇子享无上荣光。 “苏小姐此话说的不错,娘娘福泽深厚,定是个小皇子呢。”嬷嬷也在一边说着讨喜的话。 飘素宫中上下问询,纷纷来到暖阁,齐刷刷跪了一地,口中高呼着:“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福泽深厚,定能为陛下诞下皇 子。” 皇子,对于深宫中的女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依仗,所以即便明知道这些人不过是凑趣说两句讨喜的话,云妃依旧高兴不已,慈母 的眼神落在自己的小腹之上,恍若里面就真的是个皇子一般。 “今日本宫大喜,飘素宫上下人等均有厚赏,一会儿到嬷嬷哪儿去领吧。”宫中的规矩,主子一般有了喜事,都要例行封赏下人 。 一众宫人喜不自胜,齐刷刷磕头谢恩:“谢娘娘厚赏。” “姨母,是否应该差人去向陛下报个喜啊!”这般喜事,若是凰阙知道了,指不定嘴巴都要乐的歪到耳朵后面去了。 云妃这才醒悟过来,转眸去看旁边的秦嬷嬷。秦嬷嬷微笑点头,安抚道:“娘娘放心吧,老奴早已经吩咐人去养居殿报喜去了, 想必此时陛下已经知道了喜事,正往咱们飘素宫来呢。” 红霞瞬间爬上云妃双颊,快三十岁的人了,竟还如小女儿般羞涩垂头。 “姨母,您如今有了双身子,不如月儿扶您进去好生歇息一下吧。”苏明月搀着云妃,秦嬷嬷顺势打发了太医,几人进了内室, 苏明月这才在云妃耳边低语道,“虽说如今姨母大喜,月儿本不该说这话,但这深宫之中非比寻常,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各种阴谋手 段防不胜防。如今姨母有了身孕,只怕宫中不知多少双眼睛都要盯着。日后姨母的饮食起居都要细心留意,若是无事最好不要出这飘 素宫为好,月儿也会时时进宫照拂一二,定要护着小弟弟平安诞下。” 原本初孕的喜悦瞬间冷却下来,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去注意。宫中有多少人怀的孩子都无法平安生下来,又有多少 人的孩子即便生下来了也无法平安长大,怀孕固然欣喜,能笑到最后却更加重要。 “月儿,你如今是真的长大了。”竟比她还能看的透些,若不是她提醒,说不定她与这孩子的母子情分不久就要断了。 苏明月仔细伺候她躺下,这才柔声说道:“姨母其实心里都很清楚,不过是一时高兴忘记了而已。月儿身在事外,显得要冷静一 些。秦嬷嬷,太医院中可有相熟的太医,若是没有的话,我倒是可以为姨母推荐一人。” “太医院中除了平日里为娘娘请平安脉的刘太医比较相熟点外,倒是没有其他更熟悉可靠的人了。”秦嬷嬷躬身回道。 苏明月眼眸一转,心中有了主意,拍拍云妃的手道:“姨母放心,明日我便会让人进宫,专门照拂姨母肚子里的小弟弟,定然不 会让人有机会动手脚。” “月儿,幸好有你。” 第200章 初云苑闹贼 云妃有喜的事情不到傍晚,便传遍了整个后宫。对于这件事情,还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不知有多少人要摔碎多少摆设,才能消 了心头的那口恶气。 皇后的正阳宫中,一身帝后服饰的皇后发髻散乱,身上的凤袍也歪歪斜斜,头上的九凤朝阳簪被摔在地上,凤嘴里叼着的那颗红 宝石都被摔碎了。 皇后身边的简嬷嬷踩着满地狼藉走到她身边,看着犹自愤怒不已的主子柔声劝慰:“娘娘,你就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那贱人肚 子里的孩子也掉不了。现如今既然木已成舟,咱们最需想的办法,便是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那个孩子消失掉。” “消失?如何消失?”皇后一张脸气氛扭曲,美眸喷火,“你没听见陛下今日当众下令,云妃肚子里的孩子由本宫亲自照拂,若 是出了一点差池闪失,都是本宫的责任。本宫如今被束缚了手脚,还如何让那孽种消失。” 简嬷嬷手指灵活缠绕,将皇后散乱的发髻重新挽好,口中轻笑安慰道:“娘娘,这个后宫之中,不想让云妃平安产子的人,可不 止娘娘一人而已。” “你的意思是……”皇后瞬间冷静下来,明白过来简嬷嬷的意思。 简嬷嬷点头,目中闪动着狠毒光芒:“娘娘大可隔岸观火,就看看这宫中到底谁最先按捺不住。” “不,还是不妥。若是有人动手,云妃有个万一,陛下到时候势必也要找本宫的麻烦。”皇后咬着嘴唇,陛下此举实在是狠毒, 竟这般切断了她的后路。 简嬷嬷轻轻摇头,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在为自己的主子出谋划策:“娘娘毕竟只是一人,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这宫中阴谋诡计 防不胜防,又有谁能绝对保证可以护得云妃母子周全。到时候娘娘只需挑两个现行的狠狠教训一番,杀鸡儆猴,做做样子给陛下和后 宫众人看。只是在这之后,若云妃还有什么闪失,陛下也无法怪罪到娘娘身上了,毕竟娘娘已经竭尽全力了,不是吗?!” “妙啊,果真是妙啊!”皇后瞬间笑逐颜开,只是那笑容却格外阴森恐怖,像极了嗜血的野兽,“就看这后宫中,有多少人不想 让云妃生下孩子了。” 简嬷嬷点点头,从地上捡起九凤朝阳簪,收入袖中:“今日之后,娘娘还需多关心关心云妃,毕竟为陛下诞育子嗣,劳苦功高。 ” “身为中宫皇后,本宫这点度量还是有的。即日起,免了云妃晨昏定省的规矩,让御膳房那边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云妃先用,再 叮嘱库房那边,血燕先满足飘素宫,其他一应食材也以飘素宫为主。本宫要将她捧上云端,再让她狠狠跌落!”皇后咬牙切齿,面容 狰狞。 宰相府,初云苑。 苏明月揉着脖子从外面进来,紫萱一见立刻飞奔过来,扶着她进了暖阁便站在身后替她按摩,口中关切道:“小姐这是去了哪里 ,怎的这么晚了才回来。晚膳时分老爷派人来传,让小姐去前厅一起用晚膳,奴婢借口小姐进宫找陛下有事,给搪塞了过去。不过小 姐最好还是去前院向老爷解释一二,免得老爷心中不快。” “他若不快且让他不快着,我今日进宫,察觉姨母有了身孕,这段时间我怕是难得留在府中,他们若是有什么闲话且让他们说着 ,你也不必理会。如今最要紧的便是让姨母平安诞下皇子,若是他们不来招惹我,我也懒得再去对付他们。”苏明月拍了拍肩膀,示 意紫萱好好揉捏一下那里。今日在宫中忙了一日,打点了不少事情,又好好叮嘱了一番飘素宫上下,累了个半死回来,哪有心思去应 付苏炳成的脾气。 一听云妃有喜,紫萱亦是高兴:“云妃娘娘有喜了?这可真是件大喜事啊!可是小姐,您这样频繁进宫,陛下哪里不会……” “他不会,他现在可舍不得让我出事。”苏明月拍拍紫萱的手,“只是日后府中你怕是要多受些委屈了,不过有二娘看着,想来 那些人也不至于太乱来。若是有人敢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做些什么手脚,我也会让他们明白,即便我不在,依旧有办法让他们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小姐不必记挂我,如今云妃娘娘才最要紧。”紫萱感动不已,眼眶都有些泛红湿润,她只是一个奴婢,生来便只是伺候人的命 ,可是小姐从来不拿她们当下人,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一样也不比小姐的差。如今她在府中走动,其他院子里的丫鬟都嫉妒得要死 。如果不是小姐,恐怕她现在也只是个任人作践的小丫头。现在小姐有事,她绝对不能拖小姐的后退,一定要让小姐没有后顾之忧的 去照顾云妃。 苏明月看着她傻气的样子,不由苦笑着摇头,这些女孩子早已被人植入了根深蒂固的低人一等的观念,一时之间也改变不过来, 如今比起她刚穿越过来时已经好了很多。 夜已深,初云苑中陷入一片宁静。 一条黑影猛地从院外飞身而入,动作麻利的隐身在墙角花藤之中,待到确定无人这才转身出来。小心翼翼的越过垂花门今日内院 ,直奔苏明月房间。 到了房前,却不进去,只戳破窗户纸,吹入一些迷烟,确定里面的人已沉沉睡去之后,这才转身走到院中一颗海棠花树下,徒手 挖开一个小坑,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埋了进去。 一切做完之后,黑衣人起身看了一眼,没有任何人发现,这才运起轻功飞身离去。 就在黑衣人离开后不久,内院正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苏明月一身白色单衣站在门口,手上拿着娟帕捂住口鼻,凤眸在黑衣人 离开的方向缓缓扫过,唇角勾起一缕浅笑。 扔掉娟帕,踩着积雪来到海棠花树之下,动作利落的挖开刚才黑衣人埋东西的坑,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一眼,眸色渐渐深沉。 她才刚刚打定主意暂且放过苏家的人,没想到她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撞到枪口上来。也好,在放开手脚保护云妃之前,先在府 中来一个杀鸡儆猴,让这群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嫌弃的将布包扔在一边,苏明月转身走到紫萱她们的屋子门口,一抬手拉开门闯了进去。哎哟妈呀,外面真是冷死了。 翌日,天光大亮,紫萱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昨晚她明明伺候小姐在自己房里睡下,怎么一觉醒来她就跑到自己床上来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啊?”紫萱摇了摇旁边睡得沉沉的苏明月,语气疑惑。 “别吵,让我再睡会儿。”苏明月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沉睡。昨晚半夜抓贼,搅了美梦,好不容易到了天亮才睡着。 紫萱本想再说什么,但见她睡得太熟,只好把剩下的疑惑全部吞进肚子里,轻手轻脚的下床穿衣。 正在她收拾好准备出去的时候,身后倏地传来苏明月清醒冷漠的声音:“昨晚有人半夜往我屋子里扔脏东西,你让小丫头好生打 扫一遍,一股怪味。院子里海棠花树下埋了一包东西,取出来扔掉。我记得你不是跟馨雅阁有个丫头交好吗,买通她让她弄点苏明馨 的贴身之物拿来给我。” “小姐,您……”紫萱拧眉回眸,却见苏明月依旧是那个抱着被子熟睡着的样子,如果不是她记得小姐说话的声音和语调,她都 要以为刚刚是闹鬼了。 居然小姐叮嘱,必然有她的道理,紫萱悄悄退出,照着苏明月吩咐的办好。 等苏明月睡醒起床,已经是正午时分,大厨房那边的膳食都送过来了,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紫萱将她要的东西放在她面前,一边布菜道:“小姐,这是您吩咐我要的二小姐的贴身之物。海棠花树下的东西我也已经吩咐人 扔掉了,小姐的屋子也重新打扫了一遍,不该留的东西一样都没留。” “嗯,先放着,回头让紫情找个机会塞到大少爷的院子里。”苏明月一边吃东西一边吩咐,抬眸才发现紫情不在,不由问了一句 ,“紫情呢,去哪儿了?” “不知道,一大早起来就没看到。”紫萱仔细替她布菜,也跟着朝外边看了一眼。 一大早就不在,跑哪儿去了?! 用过早膳,紫情还没回来,苏明月也管不了许多,今日她还要把太医的事情搞定,只能吩咐紫萱:“待会儿紫情回来,让她到宫 门口等我。” 到了大门口,却被小厮给拦住,客气的道:“三小姐,老爷吩咐了,今日府中有要事,任何人不得出门。” 话音还没落,那边苏明珠款款而来,那小厮立刻躬身哈腰的行礼:“大小姐这是要出去啊,可需要奴才帮忙备车?” “不用了,不过闲逛一下,无需麻烦。”苏明珠轻柔一笑,挑衅的看了苏明月一眼,扬长而去。 苏明月抿唇一笑,扫了那小厮一眼:“这就是所谓的任何人都不能出门?” “三小姐就不要为难奴才了,这都是老爷吩咐的,三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满,麻烦三小姐直接去找老爷说话吧。若是老爷同意了, 奴才自然不敢拦三小姐的大驾。”那小厮显然是有所依仗,拿着鸡毛当令箭,这是故意不让她出门了。 苏炳成是吧,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第201章 上门踢馆 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奴才而已,也配不上让她出手收拾。 苏明月不再与他纠缠,转身朝着苏炳成的院子走去。 身后小厮不屑的瞥了她的背影一眼,呸了一声:“不过就是个不受宠的小姐,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一路马不停蹄的到了苏炳成院子,恰好碰上他换好朝服出门,见她过来,猜到她要说什么,直接堵了她的话头:“为父正着急上 朝,有何事回来再说。”说完擦过苏明月的身体,根本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匆匆离开。 “既然父亲公务繁忙,那女儿就不多打扰了。想来陛下也不着急这一时,且让他先等上一等吧。”苏明月无所谓的抄手退在一旁 ,微微躬身送他离开。 一听到她要说之事与当今有关,苏炳成的脚步不由顿住,拿捏不准她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事:“陛下有何事需要你转达 为父?” “倒不是转达父亲,而是陛下吩咐了女儿替他分忧。好在陛下也未说何时办成,且再多等上一日也无妨。”苏明月抬眸浅笑,一 副你有事你可以先走,我没关系的姿态。 苏炳成越发不能就这般离开:“既然是陛下吩咐的事,自然要紧着处理好。你且说说,到底是何事?” “额……这个……”苏明月面色为难,“陛下吩咐了,此事万万不可张扬。” 思及宰相府被赦免的前一日,陛下曾召他到御书房叙话,彼时也曾说过交给了苏明月一个秘密任务。只是当时陛下闪烁其词,并 没有言明到底是何任务,他也不好追问。如今苏明月所说,难道指的就是这桩事情?! “身为陛下臣子,自然要为陛下分忧。”虽然怀疑她许是拿陛下的事情做幌子,苏炳成依然不敢冒险,只能妥协。 谁知苏明月却丝毫也不领情,依旧苦着一张脸:“方才女儿是想出门办事来着,可门房小厮拦着不让,说是父亲叮嘱了,今日府 中有要事,谁都不许出门。” “今日府中确有要事不假,晚膳时会有贵客降临。陛下的事情更为要紧些,你只要晚膳之前回来便可。”眼看着上朝的时间也到 了,苏炳成干脆道,“你与我一道出门吧!” 苏明月这才心满意足:“如此,便多谢父亲了!” 出了宰相府的大门,苏明月躬身送走苏炳成,这才转身直奔德馨堂。 她早就调查过,龚毕在德馨堂内坐诊的日子,今日正好便是其中一日。所以刚到德馨堂门口,苏明月大声唤了龚毕的名字。 一个药童见她如此大呼小叫,尤其是直呼龚老爷子的名讳,心中甚是不悦,上前阻拦道:“这位姑娘,各位大夫看诊时最忌吵闹 ,您若是有何病痛需要请龚老爷子看诊,还请这边排队。若是来找麻烦,就不要怪我们不懂待客之道了。” “那你去告诉龚毕,就说他的师傅来找他了,看他倒是见不见。”闻言苏明月也不恼,直接朝旁边的椅子上一座,一副见不到龚 毕就不走的架势。 她的话越发让药童心头发火,指着她便大骂起来:“哪里来的野丫头,小小年纪也敢妄称龚老爷子的师傅,我看你就是存心来捣 乱的,看我不把你乱棍打出去。来人啦,有人来砸场子啦!” 那小药童喊了一声,立马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里面钻了出来。其他在大厅等着看诊的民众见状,纷纷朝旁边挪了挪,免得遭 受池鱼之殃。 其中也有一些看着这找茬的姑娘眼熟,不由相护询问窃窃私语,很快便有人回想起来,这不是那日在德馨堂旁边,猜药物赢了龚 老爷子那位小姑娘吗。当日两人确实有过约定,若是这小姑娘猜中了,龚老爷子便拜人家为师,只是后来这小姑娘看在龚老爷子年事 已高的份上,并没有硬要他拜师,怎么今日又想起来了。 “小丫头,你是自己走,还是被我们赶出去,你自己选。”那小药童撸着袖子逼近。 苏明月安之若素的坐在椅子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面纱下的脸挂着淡淡笑容,凤目精芒闪动:“我即自己不想走,更不想被你 们赶走。不过你若是想出去,我倒是不介意免费送你一程。” 说完闪电起身,素手擒住那人手腕,往外一个拉拽,那小药童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直接惨叫着飞了出去。 剩下的大汉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向前。这小姑娘看起来虽然文文弱弱,但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们这群人有把子力气不假,可碰 上这种练家子,那也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儿啊。 外面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里面的人,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老者缓步出来,捋着胡须问道:“何事如此喧哗,不知道药堂需要安 静吗?” “老板!”那些大汉一见到老者,立马恭敬行礼。 那钱老板点点头,询问了一下发生的事情,听完之后,这才把好奇的目光落在苏明月身上:“不知这位姑娘来找龚老所谓何事? ” “终于出来个懂点礼貌的了,钱老板是吧,我呢并不是来找茬来的,只不过是师傅找徒弟有点事情罢了。至于我是不是龚老师傅 这件事情,想必在场有不少人都可以为我作证吧。”苏明月起身,走到那个钱老板面前站定,“龚老爷子身为前太医院掌令,想必一 贯是言出必行的人。这件事也是我与龚老之间的私事,想必钱老板并不会干涉才对。” 钱老板捻了捻面前的胡须,笑道:“如果真是你二人的私事,我自然无权过问,只是如今龚老在我药房中挂牌行医,如今姑娘又 是在我药房中来找人,我身为药房的老板,过问一二也属平常,姑娘应该没有意见吧!” “如果我说我有意见,钱老板会怎样?”苏明月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只是语气却已带上了一丝威胁。 钱老板缓缓收敛神色,冷淡下来:“那就恕钱某不能让姑娘称心如意了。” “钱老板当真不考虑一下?”苏明月意味深长的道,“钱老板可不成趁着你主子不在,就给他肆意惹祸啊!” 此话一出,瞬间让钱老板变了脸色。再看苏明月时,目光中已分明带了警惕之色。她居然知道自己背后的主子,是否预示着,她 曾暗中调查过自己。 不过此时下定论还为时尚早,有些事情还需亲自确定才能放心。钱老板深深看她一眼,讪笑道:“姑娘这话是何意,恕钱某听不 明白。” “钱老板当真不明白?”苏明月眨眨眼睛,似乎只要他点头承认,下一秒就要将他背后的主子是何人说出来。 主子交代过,绝对不能让他的身份曝光,即便这姑娘只是在虚张声势,钱老板也不能不慎重。心中思索万千,最终对身后的人吩 咐道:“你去,把龚老叫出来。” 那人领命而去,不多时龚毕跟在身后快步出来。看到苏明月时,龚毕的脸色变了变,却又很快恢复正常,只对钱老板拱手道:“ 钱兄这般着急叫我出来所谓何事,我里面还有病人呢!” “这位姑娘,想必龚兄还认识吧。”钱老板指着苏明月道。 苏明月可不管其他,直接上前一把抓住龚毕便道:“龚老爷子,好久不见。小丫头对你可甚是想念,不如咱们寻个地方好好叙叙 旧吧。”察觉到他反抗之意,手下加重力道凑过脸去在他耳边低语,“拜师礼龚老可是还没行呢,还有你向平阳侯府通风报信陷害我 之事,是否要我当众一并说出来啊。龚老是个聪明人,我今日来是与你做交易,希望龚老可不要弄得自己下不来台的好。”眼风却扫 过众人,笑的十分欢快,“不知龚老可愿与小女子一叙呀?!” “你跟我来吧!”当面被人威胁,龚毕心中自然有火。可如果让她当众把那些事情说出来,自己肯定颜面扫地,两厢比较之下, 他自然愿意把这件事情关起门来解决。至少到时候就算丢脸,也不会有人看见。 龚毕的算盘倒是打的很好,苏明月也愿意让他打一打这样的算盘。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德馨堂,龚毕在前面带路,一直弯弯绕绕最后停在一家毫不起眼的路边摊上,龚毕这才坐下道:“说吧,你 到底有什么目的。” “龚老真是快人快语,小丫头就愿意和你这样的人谈生意。”苏明月一拍桌子爽快道,“我知道龚老觊觎胭脂红颜魔蛇,也知道 你欲置我于死地好强行夺之,那一夜在城南柳丁巷中的黑衣杀手,想必就是龚老的杰作。不过龚老也是一个聪明人,一次没有得手就 知道再无机会,果断放弃,否则小丫头也不会这么久都不来找你算账了。” 龚毕面色一变,神色间闪过一丝慌张,但依旧咬牙道:“你凭什么说是我,无凭无据的休想冤枉老夫。” “是不是冤枉,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龚老认为小丫头手上没有证据,那么小丫头手上就可以没有证据,只要龚老答应帮我办一 件事。”苏明月笑的像只狡猾的狐狸。 办事?!自己可用之处也只是医术,这丫头年纪虽小,医术却分明在自己之上,她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 不过自己的短处在人家手上,也只能矮人一截,龚毕虽万般不情愿,却也只能问道:“什么事?” 第202章 说服龚毕 听他如此问,苏明月就知道此事有望。她确实没有看错,龚毕实在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 虽然心狠手辣,但胜在有自知之明,这样的人若是利用得当,实在是一大助益。 “宫里云妃娘娘怀有身孕,想必身为陛下面前红人的龚老爷子,不会不知道此事吧!”苏明月也不绕弯,直接直奔主题。 龚毕点头,眼神疑惑扫来:“难不成,你想让我想法子叫云妃肚子里的孩子消失?” “恰恰相反!”听到他说让孩子消失的霎那,苏明月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冰冷杀意,却被强行遏制,一字一顿的道,“我希望龚老 竭尽毕生之力,一定护住云妃肚子里的孩子。” 龚毕凝眉看来:“老夫凭什么要帮你?” “就凭你不想输给我!”苏明月说完,摘下脸上面纱,露出真容,“难不成龚老觉得,输给一个帝都闻名的无盐傻子,是一件格 外光荣的事情?” “你……怎么,怎么会是你……”一看到她的样子,龚毕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那个帝都盛传的,宰相府痴 傻无盐的三小姐。那个傻子,竟是个不世出的医学天才。 苏明月傲然一笑:“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龚老即连一个十几岁的女娃都赢不了,又何谈其他。今日之约,不 知龚老可愿意?” “你即说是求我办事,那总要说说我替你办了此事之后会有什么好处吧!”龚毕趁机趁火打劫! 苏明月自然早就料到他会提条件,不过他这么赤裸裸的提出来要好处,她反而放心了:“只要云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平安出 生,那龚老一直想要胭脂红颜魔蛇,我自当双手奉上。” “此话当真?!”听到胭脂红颜魔蛇,龚毕一双老眼霎时灿亮如日,散发着熠熠光辉。 苏明月拍着胸脯保证:“小女子虽不是什么大英雄,却也知道什么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龚老若是不信,我可先将毒手药王前辈 的百毒心经交给你保管。想必龚老的针灸之术已陷入瓶颈,正想有所突破的时候吧。” 这句话无意是说到了龚毕的心坎儿里,他的针灸之术确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进益,他一直在寻求突破自我的方法,可 是一直都没有成功,为此他格外苦恼。 苏明月说的百毒心经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儿饼,正正砸在他的脑袋瓜子上。原本陛下昨夜也曾召见过他,有意让他照顾云 妃的身孕,他已经允诺下来。如今苏明月再来拜托,他大可顺嘴答应下来。反正有额外好处,他如何不挣。 对于他肚子里的弯弯绕绕,苏明月心中有数,故而又补充了一句:“龚老大可不必着急回答我,我所谓的护佑云妃安全,可不止 是龚老想的那般简单。” “此话何意?”龚毕皱了皱眉,照顾云妃的身孕,直到她生产不就好了,难道还有其他?! 见他神色,苏明月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事关云妃她也只能解释清楚:“后宫之中多的是阴谋诡计,云妃有孕,宫中不悦之人不在 少数。我知道龚老之前身为太医院掌令,在宫中自有自己盘根错节的势力,所以我希望龚老可以随时照拂云妃安危。我不希望云妃在 宫中有任何闪失,不是一时,而是一世!” 云妃对苏明月照顾有加,此前苏明月还是傻子丑女之时,云妃便未曾嫌弃过她,时时照顾不说,还费心为她寻了一桩让人艳羡的 婚事。这件事情在帝都之中乃是人人皆知的美谈,故而龚毕也知道一二。苏明月如今如此回报于云妃,倒是并不让人觉得意外。相反 ,倒让龚毕觉得有些刮目相看。这时间有多少狼心狗肺争权夺利之人,即便是他,眼中能看到的也尽是利益得失。他从来不曾自诩自 己是什么好人,但他也曾希望过这世间满是和平,没有争斗没有尔虞我诈。如果人人都能像苏明月这般懂得知恩图报,说不定世间丑 恶定会减少不少。 “好,我帮你!”就看在这一点的份上,他也愿意帮她。 飘素宫中,云妃刚刚喝下一碗血燕,正拿着绢子在擦嘴呢,秦嬷嬷便挑了帘子进来,伏在她耳边道:“娘娘,苏小姐带着龚掌令 来了。” “龚掌令?前太医院掌令龚毕?”云妃闻言吃了一惊,月儿什么时候和龚毕还有交情呢,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秦嬷嬷点头:“如今三小姐还在外面候着,可现在传进来么?” “先让月儿进来吧!”虽然搞不懂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叫进来问问应该就清楚了。 秦嬷嬷转身出去,不多时领着苏明月和龚毕进来。 “月儿给姨母请安,姨母今日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苏明月福了福身子,便忙不迭的起身上前关心。 对于她如此挂念自己,云妃心中感动混合着心酸,简直是五味杂陈:“月儿放心,本宫很好。这些日子皇后娘娘责令后宫,凡事 都以本宫为先。吃穿用度之上都有秦嬷嬷亲自把关,月儿大可以放心。” 放心,这样才不能放心好不好!苏明月好气又好笑的道:“姨母,你当皇后娘娘是真的在对你示好?她这是在给你树敌呢?!” 不过是一个嫔妃怀孕罢了,居然连皇后娘娘都开始紧张关照起来。后宫中一切以云妃为先,若有人会觉得这是因为皇后大度,苏 明月都忍不住想给她颁发一张好人卡了。后宫中的那些女人,常年生活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城里,在日复一日的期盼着同一个男人,却 无数次失望绝望甚至无望,这样的生活之下人人的思想都开始朝着阴暗丑陋的方向发展,即便是最亲近的人恐怕也不会再以寻常心思 对待。云妃怀孕之时已然如此张扬,等她真的诞下皇子,岂不是要与中宫皇后平起平坐了吗?!这种事情皇后能忍,后宫里的其他女 人又怎么可能忍。想必此时她们已经对云妃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现在就让她挫骨扬灰尸骨无存了吧! 她这么一说,云妃也瞬间反应过来。之前还觉得皇后娘娘果然大度,陛下吩咐她照料自己的身孕,她便这般将自己珍之重之,没 想到背后却藏了这样腌臜恶毒的心思。可恨自己居然还当真对她生了感激之心,真是白白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 “月儿,你身在相府,是如何知道这宫中阴谋的。”云妃警醒之外,却也格外好奇。 怎么知道,现代宫斗剧看的多了,对于女人那些惯使的伎俩如何能够不知。不过这话却不能对云妃说,只能含糊其辞的道:“姨 母,月儿虽只是身在相府,但却也好比是一个小的后宫了。凡是有女人的地方,势必就有争斗,见得多了,对这些手段自然能一眼识 破。” 她说起来浑不在意,但云妃听着却觉心中刺痛,忍不住拉着她的手,爱怜的抚了抚她稚嫩的眉眼:“月儿,本宫一直以为这些年 来将你照顾得很好,不负晴姐当年的重托,如今想来竟是大错特错。这些年你在宰相府中,想必是吃了不少的苦,本宫却一点都不知 道。本宫真是愧对姐姐,也愧对你!” “姨母,你已经将月儿照顾得很好了,月儿感激您的恩情。您放心吧,若是有人敢伤害你的话,月儿一定会让她后悔生出这样的 心思。”苏明月握住云妃的手,这个看起来与自己前世年纪一般大的女人,是真的对她好,这一点她毫不怀疑。 她的处世之道,便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一下,我必十倍奉还。 “咳咳!”两人闲话了半响,旁边的龚毕看着虽觉有些感动,但就这么被晾着实在是不爽,忍不住便轻咳一声提醒某人。 苏明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赶紧对云妃道:“姨母想必对龚掌令并不陌生,月儿已与龚老说好,日后便由龚老照 拂姨母的身孕,姨母也大可放心了。” 龚毕点点头上前一步打了个千:“草民龚毕,见过云妃娘娘。受苏小姐所托,草民日后会负责娘娘的一切饮食药品。可否让草民 先替娘娘把脉,也好对症开些安胎的药。” “今早刘太医刚来请过脉,说是一切正常。”云妃嘴上这般说着,却还是配合的伸出手。旁边秦嬷嬷赶紧取了块丝帕搭在她的腕 上,龚毕的医术那可是连陛下都赞不绝口的,若是他能来照顾娘娘,她们也可以放心不少。 龚毕的手指搭在云妃腕上,一双老目半闭,格外入神,但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见状,苏明月不由松了口气,他这般镇定,想必并没有什么不妥。虽才一日,但她真担心那些人会忍不住就下手。 只是她这口气还未完全松完,却见龚毕瞬间脸色大变,惊呼一声道:“不好,云妃娘娘被人下了毒。” “什么?!”苏明月惊叫一声,整个人都炸毛了,也顾不得云妃起疑,直接将龚毕推开,自己搭指诊脉,神色间间凝重,眉宇间 煞气凛然。 这群该死的混蛋,居然真的对云妃下手,不过一日,这毒居然下到了云妃体内。还好他们发现及时,若是再晚来一步,怕是肚子 里的孩子就要保不住了! “月儿,孩子!”云妃亦是惊慌,第一时间关心的就是孩子。 “姨母放心,月儿定会替姨母保住小皇子!” 第203章 怀疑尹贵妃 “老龚,姨母的毒就交给你了,秦嬷嬷,你跟我来。”云妃体内的毒性并不强,若非她和龚毕医术高强,可能根本察觉不到。显 然是有人并不想那么快杀死云妃,而是要慢慢的不留痕迹的将对方置于死地,即便事后察觉,也无法怀疑到她身上去。 按照那毒的分量而言,应该是今日才开始下的毒,好在她今日赶早就领着龚毕进了宫,否则再晚几日要查起来越发困难。 早有侍候的大宫女过来将云妃扶进内室,龚毕早已拿出了一切所需的用具,正在用酒和火焰进行消毒。 这厢苏明月嘱咐完后,直接领着秦嬷嬷出了暖阁。 “秦嬷嬷,今日一早姨母都吃了什么?”一出门,苏明月便抓紧时间盘问。 秦嬷嬷仔细回忆一下,这才道:“今日一早,娘娘只用了些小米粥和莲子羹,后来奴婢用昨日内务府新送来的血燕熬了一碗血燕 粥。” “食材可曾仔细检查过?”云妃吃的东西并不过,食材也都是单一之物,查起来倒不会太困难。 “都是奴婢亲自检验过的,拿银针一样样试过,确认无毒,这才敢给娘娘熬制。” 食材全都试过没有问题,那问题又会出在哪里?!苏明月蹙眉凝神细细思索:“嬷嬷,烦请将所有食材带一点过来,另外把小厨 房所有的用具和水也一并取来。” 要下毒,不一定只瞅着食材,在其他地方动手脚可能更不容易让被人起疑。只是今早小厨房就开了三次火,那些餐具被反复使用 ,没准儿上面的毒已经淡的根本查不出痕迹来了。 不一会儿,小厨房里一应厨具都被拎到了眼前,苏明月拿着银针一样样试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妥。 眉头皱的老高,云妃既然中毒,可这毒既然不是食材里面带来的,那又是什么地方呢?!还是说,她们下的毒是用银针无法试探 出来的呢?! 思及此,苏明月又换了其他几种试毒的方法,结果依然一无所获。 “嬷嬷,今日除了吃食之外,可还有其他东西送进来?”既然不是食物,那就应该是其他东西了,否则云妃不可能无缘无故中毒 。 秦嬷嬷又将苏明月领到花厅之中,这才道:“昨日娘娘怀孕的消息一传开,陛下责令皇后亲自照拂娘娘身孕,皇后娘娘大张旗鼓 的吩咐了一番之后,今日后宫之中其他娘娘纷纷效仿,都把各自宫中珍藏的物件儿送了过来,都在这小花厅里呢。可这些东西送过来 ,娘娘还未及查看,老奴觉得即便这其中有些手脚,想必也还未发生效用。” “姨母当真一件也未曾查看么?”扫了一眼堆满整个小花厅还没来得及收到小库房里的礼物,大多是些奇珍异宝玉器摆件,这些 东西要拿在手上把玩也不宜,最多只是远远看上一眼。要中毒,只看上一眼,显然不够。 她这般问,倒让秦嬷嬷想起一件事来:“今早尹贵妃娘娘也派人送了东西过来,是一盆花,说是叫幽兰海棠,很是漂亮,娘娘一 见便喜欢。老奴闻过,那花香清雅绝俗,倒是很不同,不过也没什么不妥之处啊。” 幽兰海棠?!苏明月脑中灵光倏地一闪,抓着秦嬷嬷的手道:“姨母平日里寝宫中焚的香是什么?” “是一种名为宁心的西域奇香,陛下御赐的!”秦嬷嬷一见她变了脸色,心中亦跟着有些发紧。 苏明月转身飞奔进入寝宫,彼时龚毕正在运针帮云妃逼毒。如今她怀有身孕,寻常药物又不敢用,温和普通一点的药物效果又没 那么好,只能选择用银针过穴走脉,将毒逼出。不损内腑的同时,亦可达到效果。龚毕不愧是前太医院的掌令,在这一点上苏明月并 没有看错他。 空气中却是散发着一股让人神思安宁的淡淡香味,循着香味望去,是从一顶小小的鼎炉里飘出。苏明月仔细辨别其中成分,脸色 越发的凝重。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率先出手的人竟然是尹贵妃,她可是……可是天爵的母妃! “嬷嬷,陛下上次宁心一事,后宫中有多少人知道?”咬咬唇,苏明月补了一句,“尹贵妃,是否知情?” 秦嬷嬷略略沉吟,肯定回道:“陛下当日赏赐宁心之时,乃是当着后宫众妃和前朝群臣的面,在娘娘的封妃大典上说的,自然是 人人都知道。姑娘,可是尹贵妃送来的这盆花,有何不妥之处么?” “这盆花倒是没什么不妥,只不过这花香混合了这宁心的西域奇香之后,会成为一种慢性之毒。此毒对寻常人无用,却单只对孕 者有奇效。女子怀孕,母体虚亏,阴气过重。这香味能引得孕者神思不宁气闷郁结,时日一久之后还会产生幻觉,最终精神被困在虚 无之中,再也无法清醒过来。”苏明月咬牙切齿,原本她还想着,尹贵妃看起来冷若冰霜高贵自傲,应该不是那种弄权争宠使阴谋诡 计的人。却不想,她当真便是这样的人。 也对,女子不管如何的矜贵自持,在心爱的男人面前,那种小气和狭窄的心胸也会显露出来。即便是平日里瞧着不甚明显,关键 时刻也能让人大跌眼镜。 “正如姑娘所说的话,那娘娘这毒便是尹贵妃娘娘下的了?只是她又如何得知,这种幽兰海棠和宁心的香味混合之后,会让人中 毒至幻呢?”秦嬷嬷虽然吃惊,但好在还保存了一丝理智,很快找到其中关键所在。 苏明月心中亦有此疑惑,不由拎着裙摆大步朝外跑去:“我去一趟飞仙殿,姨母有任何情况,立刻派人前来通知我。” “姑娘,姑娘……” 飞仙殿中,尹贵妃歪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一条红狐毛毯,左手拿了一本书正在翻阅。只是脸颊苍白,似乎身体有些不适。原本 清越的眉心微微皱着,眸底泛着一丝忧色。 “娘娘,今日越发冷了些,您还是到床上去歇着吧。”贴身伺候的宫女红袖递来一个暖炉,摸着尹贵妃冰凉的双手,忍不住劝解 道。 尹贵妃摇了摇头,眉头倏地皱紧,贝齿咬着下唇,脸上显出一丝痛苦神色来。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红袖见状,担忧的上前扶住她。 每到冬日,娘娘这旧疾便要犯,折磨许久方能稍稍停歇。偏偏这古怪的毛病连太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每每询问娘娘,她也是闭 口不言。只是看她强忍痛楚的样子,总免不了心中担忧,就怕一个没有熬过。 强烈的痛楚过去之后,尹贵妃平复喘息,重新恢复之前的端庄仪态,只是略有些出神:“不知道他,如今如何了?!” “她?娘娘说的是谁啊?”骤然从娘娘口中听到另一个人,红袖骤感疑惑。 尹贵妃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垂眸继续看书。 “娘娘口中的她,指的可是云妃娘娘么?”一抹白色人影闯进门来,俏脸含霜,语气凌厉。 苏明月站在门口,眼神凌厉,含霜眼神落在尹贵妃的脸上,其中逼视意味深重,隐隐有胁迫之意。 “姑娘,姑娘……”身后有小宫女跟着闯进来,满脸的惊慌失措,看到她闯进门来,立刻跪在地上请罪,“娘娘恕罪,奴婢等拦 不住苏姑娘,这才……” “无妨,你们都下去吧。”屏退了身边众人,尹贵妃这才从软榻上下来,看着苏明月不善的脸色,缓缓开口道,“怎么,云妃出 事了?” “娘娘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倒像是一早便知道!”苏明月脸上闪过一抹嘲讽。 尹贵妃倒是浑不在意,只淡淡笑了一笑:“如何能不知道,这后宫之中的女人最见不得的,便是有人怀孕。云妃如今成了那只出 头之鸟,成为众矢之的也在情理之中。我想不止是我,连云妃自己也深明这一点吧。” “明月倒是想问问,这所谓的见不得的女人当中,贵妃娘娘是不是也占有一席之地呢?” “看来你今日来,不是为了叙旧,而是来问责的呀。”尹贵妃缓缓转身,认真的看着她,徐徐问道,“可是本宫今日送到云妃宫 里的幽兰海棠出了问题?” 苏明月用力抿了抿唇:“看来娘娘心里跟明镜一样,不需要明月多言了嘛。” “云妃寝宫里有陛下御赐的宁心熏香,幽兰海棠的香味和宁心相冲,寻常时自然无妨,可一旦女子有了身孕,对这种香味便极其 敏感。”尹贵妃缓步朝她走来,语气平和的叙述。没有人发现,她蜷缩在袖子里的双手,正紧紧握成拳头,额角有冷汗沁入发丝当中 ,溺没在那一片黑色之中。 她知道,她竟当真知道。苏明月的手指紧紧蜷缩,指甲掐入掌心之中。她实在想象不到,如果尹贵妃当真处心积虑的要害云妃, 她要如何自处。 凰天爵看似冷漠无情,实则心地善良,对自己的亲人尤其在意。看他对凰阙那般作为都隐忍不发,对太子的逼杀也只是防御抵抗 ,便可知道亲人在他心中有何地位。 可是云妃于她而言,也是亲人,也是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她亦无法坐视她被人伤害,尤其是危及性命的时候。 “贵妃娘娘,明月冒昧问您一句话。今日云妃宫中的幽兰海棠,当真是你故意送去的吗?” 第204章 渣男恶女 尹贵妃徐徐转身,目光沉沉的落在苏明月脸上,嘴角完成嘲讽弧度:“故意的又如何?无心的又怎样?这里是后宫,从没有一天 停止过争斗。你想保住云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容不容易是我的事,贵妃娘娘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便好。”苏明月正了脸色,眉宇间透出一股凛然傲气。 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怎会不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想要保住云妃的孩子,的确不是一件易与之 事。 “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又何必还要来问我。”尹贵妃缓步走到软榻边,身子一歪躺了上去,脸上显出一丝疲态,“陛下关切云 妃身孕,你不妨将此事告知陛下,让陛下来做裁度,也好还了云妃一个公道。” 凰阙对云妃肚子里的孩子甚为在意,这件事情阖宫皆知,将此事告诉他,确实能还云妃一个公道。 凤眸潋滟,光华丛生,狡黠睿智。眸光在尹贵妃淡然无波的面上轻轻转动,抿唇一笑福了福身子:“既然贵妃娘娘好意提醒,那 月儿便去一趟养居殿吧。”说罢一脸愤慨,转身出了飞仙殿,怒气冲冲的样子将守在门外的红袖吓了一大跳。 “娘娘,苏姑娘这是……”红袖心中不安,转身进去,霎时惊叫一声,“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啦,快来人啊……” 不消片刻,苏明月擅闯飞仙殿,为云妃的事情责问尹贵妃,将尹贵妃气的吐血不止的事情就在整个后宫传的沸沸扬扬。 正阳宫中,皇后端坐在沉香水木梨花小几旁,手上正捧着一杯香茗,听到这消息时抿唇一笑,眼带深意朝一旁的嬷嬷打了一个眼 色。没想到第一个按捺不住出手的,居然是一贯心高气傲不将旁人看在眼中的尹贵妃,可见后宫争宠,还真不能看素日里的表象。 “娘娘,既然尹贵妃已经出手了,娘娘您也该有所行动才是。”那嬷嬷会意的躬了躬身。 皇后押了一口茶,眉目中眼波流转,轻笑道:“嬷嬷说的是,既如此,咱们也去飞仙殿走一趟吧!” 阴沉了半日的天气,在临近晌午的时候,终于下起雪来,纷纷扬扬的大雪瞬间给帝都城添上了银装。 积雪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苏明月跺了跺脚,感受一下早已冻得麻木的脚丫子,扭头朝一旁侍立的公公道:“宰相府 苏明月,有要事求见陛下。” “陛下正和太子、秦王商议国事,吩咐了谁也不见。”那公公微微躬了身子,面色虽恭敬,语气却是强硬。 一听太子和秦王在里面,苏明月漆黑的眸子划过一抹不耐,她不想看见他们,还是回头再来吧。 心里担忧云妃,苏明月直接从御书房外走崇武门过杨宣殿穿御花园,这是回飘素宫最近的路。 虽是冬日,御花园中也有鲜花傲雪绽放,腊梅花香伴着阵阵冷风,窜入苏明月的鼻腔之中。 她忧心如焚,所以垂头走得极快,没注意前方迎面一人走来,登时撞了个满怀,向后踉跄两步差点跌倒,斗篷的帽子落下,露出下面 戴着面纱的颜。 “抱歉!”头也不抬的道了声歉,她可没什么时间去节外生枝,云妃那边随时都可能有状况发生。 “站住!” 可惜,她想息事宁人,人家却不乐意。 听到声音,苏明月无语的朝天翻个白眼。偌大的宫城之中,居然也能跟他撞上,也真是够了。 可惜她现在没有多余的功夫来应付他,否则非要让这不开眼的家伙好看不可。 脚步没有丝毫凝滞,依旧是之前的匆匆模样。 “怎么,现在连耳朵都不好使了?”手腕被人抓住,耳边传来一声略带愠怒的嘲讽。 用力甩开他的手,苏明月一脸嫌弃的擦着刚才被他握过的地方,语气森寒不带丝毫感情:“不知道白世子还有何贵干?” 白玉枫看着面前陌生却熟悉的人,眼中一时闪过迷惑。 苏明月恢复神智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恢复神智之后的苏明月竟会这般不将他放在眼中。以前她分明只追在 自己身后,总是用那张丑到极点让人作呕的脸露出倾慕痴迷的表情,让他各种嫌弃。可是现在,分明还是那张让他作呕的脸,却反过 来用嫌弃的表情看着他,那双向上斜挑的丹凤眼总是睿智沉静,仿佛能窥测出人心,让他每每不敢对视,却又忍不住被她这样的目光 吸引,想要再看一下这双眼睛露出痴迷的神色时会怎样的璀璨动人。 可是,一想到她原本是自己的未婚妻,虽然他并不愿意,甚至恨不得能摆脱,可是当她真的求得陛下撤销婚约之时,他居然感受到异 常的愤怒,甚至为此飞快答应了跟苏明玉的婚事。天知道,他当时居然只是为了刺激一下苏明月,让她嫉妒让她回过头来求自己,到 时候自己就可以拿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狠狠羞辱她一遍。可她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嫉妒,甚至从此再不正眼看他一眼,却跟璟王那个 残废卿卿我我打得火热,还不知道用了什么脏手段,居然诱惑得璟王去向陛下要求赐婚。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秦王殿下居然也会同时 去向陛下请旨,这个该死的女人到底有哪里好,不过是他丢弃不要的弃妇罢了,怎么就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白世子到底有何贵干,如果没事的话,小女子忙得很,没工夫陪你在这里罚站。“苏明月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转身再次准备离开。 这男人搞什么飞机,拉住她又不说话,只拿一张小白脸一样的脸盯着自己瞅,神色阴晴不定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几分被抛弃的怨怼和愤恨神色。他怨怼个毛啊,当初不是他自己巴不得摔掉这个痴傻丑女的么,现在跑来摆出这样一幅弃妇的样子也真是够了。 “月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见她要走,白玉枫脱口而出一句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是说完之后,他心中反倒有一种释然的感觉,仿佛许久之前就想这么做了。这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偷偷关注起苏明月来,仿佛是从许久之前陛下赏赐的夜宴之上,听到她救了璟王,心中的震惊便让他多关注了她一些。见到她在席上冷静沉着的应对,见她为了璟王不惜开罪太子,心中竟莫名有种愤怒。也是这股愤怒,导致之后他一种暗中窥视苏明月的一举一动。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真的彻底明白,众人口中的苏明月像换了一个人,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被吓一跳的不只是白玉枫,苏明月也被他突然的抽疯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冷冽讽刺的笑容爬上眼角:“白世子还真有意思, 以前你不都是避我如蛇蝎的么,我现在主动识趣的不去缠着你岂不正好,怎么反倒来指责我了。” 没想到,男人也是这样下贱的生物。当真得不到的反而更好? 苏明月的话,让白玉枫瞬间怔愣在原地。心绪一时复杂难平,仿佛有万千头绪,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拿一双无辜却又充满恨 意的眼神瞪着苏明月,借此宣泄心中的郁结和愤懑。 “白世子想比眼睛大,恕我不奉陪了。”苏明月甩手冷哼,转身就走。 白玉枫运起轻功飞掠而过,伸手拦在她面前,挡住去路。却还是拿一双眼睛盯着她,就是不说话,只固执的拦在前面。 苏明月简直无语至极,这男人有病吧。眼神在他面上打了个转,却又怒极反笑:“白世子光天化日之下拦着自己的前未婚妻,到底意欲何为?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曾经瞎了眼,没能看出来我的好,想要挽回吧。容我提醒白世子一句,您如今可是有婚约的人了,背着自己未婚妻勾搭其他女人这种事情做一遍也就好了,否则只会让人觉得你为人轻浮下贱。更何况,你想要勾搭的女人还是曾经被你抛弃,怎么都看不上眼的相府傻子三小姐。” 其实她知道,依照白玉枫眼高于顶清高自持的心性,即便现在真的发现她有所不同,也不会轻易说出来。只是他如今表现出来的行为已经让她极度反感,所以才忍不住先出声封了他的退路,给他兜头一盆凉水让他冷静清醒清醒。 “原来有些人还有自知之明嘛,我还以为你攀上璟王兄这棵大树,就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呢。” 一道尖锐女声从一旁的花架后传来。随着嗓音,一道婀娜聘婷的身影从花架后转了出来。 苏明月此时只想扬天大喊一声卧槽,要不要在今天让她把不想见的人都见个遍。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七公主,凰凤瑶。 她原本是与宫女一同出来赏梅,顺便摘点梅花回去腌制了做点心,谁知道居然碰到白玉枫和苏明月在此私会。 一想到白玉枫居然愿意同这个曾经被他抛弃的女人幽会,都不肯到昭华殿看她一眼,凰凤瑶的心就像是被万蚁所啃噬一般难受得很,对白玉枫是又爱又恨。可听到苏明月讽刺他时,却还是见不得心爱之人受人轻辱,忍不住站出来帮腔。 第205章 皇后找茬未遂 “参见公主!”白玉枫客气有礼的请安,神情平淡,隐隐透出一股不悦。 见他这样,凰凤瑶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之间不用如此多礼,我更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吗?” “礼数不可废,还请公主见谅。”白玉枫拱手,一副惶恐的姿态。 啧啧,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皇宫大院里就这样打情骂俏也是够了。苏明月鄙夷的扫了两人一眼,格外识趣道:“既然公主有话要和白世子说,那明月就不打扰两位叙话,先告退了。” 对于她这么懂事,凰凤瑶颇有些吃惊,不过比起教训她来,她倒是更想和趁着这个机会和白玉枫单独相处。这段时间白玉枫一直躲着她,害她憋了一肚子火。心里再怎么愿意,面上却还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姿态:“我听说云妃娘娘怀了身孕,想必你多少也是有些得意的。不过别怪本公主没提醒你,云妃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熬到出世还未可知,你最好给本公主收敛一点。这次的事本公主就大人有 大量的原谅你,你走吧,别再让我看见你。” “告辞!”苏明月懒得再和她多说一句,这种刁蛮任性的公主,眼睛里除了自己就再也没有她人,多说无益。 “月儿,等一下!”白玉枫心头疑惑未解,再加上他实在不愿和这个刁蛮公主一起,故而急忙出声叫住,转而对凰凤瑶道,“抱歉公主殿下,我还有事要和月儿说,也先告退了。” 苏明月怎么可能真的等他,自然是能走多快就走多快了。白玉枫心急要追。那副急迫的样子看在凰凤瑶眼里尤为刺目,抢先一步展臂 拦在他面前,娇蛮的喝道:“白玉枫,你什么意思?你不要仗着本公主喜欢你就恃宠而骄,我告诉你,要是你惹我不高兴,当心我去 告诉父皇,让他治你的罪。” “公主,微臣不敢,微臣只是……” 花圃转角处,苏明月回眸一扫,眼神轻蔑。这个凰凤瑶啊,还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到底是谁恃宠而骄,她到底有没有搞清楚。 不过与她无关,她也不在意。 飞仙殿中,一干嬷嬷宫女和太监跪了一地,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去看上方端坐着的六宫之主。 尹贵妃心平气和面容平静的跪在大殿中央,逶迤宫裙的裙摆在身后铺成半月形状,眼风低垂的看着地面,容色虽然憔悴,却丝毫不见惊慌。 “尹贵妃,你可知罪?!”对于她这种不合作的态度,皇后倒是没怎么生气,只是语气中捎带着凌厉。 尹贵妃不声不响,既不承认,也不辩驳,就那么静静的跪着。 对于她这样的态度,皇后心中早已有数,故而神色也未见变化,只是抚着青瓷彩釉杯上的纹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毒害云妃一事,阖宫皆知。即便你现在不言不语不承认,却也抹杀不掉你作恶的事实。今日本宫过来,便是要给你一个申辩的机会。说吧,你为何要毒害云妃。” 她看似温和,实则三言两语便定了尹贵妃毒杀后宫嫔妃的罪。这样的把戏,在后宫之中实在再常见不过。 尹贵妃闻言嗤笑一声,略略抬手整了整宫袍宽大的袖摆,仿佛要抹平上面的褶皱一般:“皇后娘娘莫不是拿臣妾当傻子不成,臣妾即便再愚钝,也知道毒杀宫妃是何等重罪。皇后娘娘如果有证据,大可直接定臣妾的罪。如果就只是凭借着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的话就让臣妾承认,恕臣妾不能从命。” “怎么,尹贵妃是想等到陛下亲自过问此事,才肯说实话么?”皇后脸色稍变,将茶杯重重放在几上。 尹贵妃抬起下颚,直视皇后双眸:“即便是陛下来次,臣妾也还是这句话。如果有证据,便是直接将臣妾处死臣妾也不会分辨半句,若是没有,还请皇后娘娘去别处看看,莫要继续在臣妾这里浪费时间了。” “你说你没有毒杀云妃?那本宫问你,今日苏明月到你宫中所谓何事?”宫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苏明月和云妃关系亲厚。云妃刚刚中毒,苏明月便杀到尹贵妃的宫里来,傻子都能想明白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尹贵妃矜持高贵的笑笑:“皇后娘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月儿与天爵蒙陛下赐婚,也算是臣妾未过门的儿媳妇儿。作为儿媳,到臣妾宫中请安问礼实属常事。怎么,难不成太子妃不常到中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咱们南诏乃是礼教之邦,皇后娘娘对太子妃这般放纵,怕 是传出去会有损皇室颜面吧。” 四两拨千斤,将皇后的问责轻飘飘驳回了不说,顺带不轻不重的给了皇后一记耳光。这就是尹贵妃,即便是素日里在宫中默默无闻,看似没有什么分量,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辱,都能揉捏的狠角色。 皇后直接被她一席话给气白了脸,却又偏偏发作不得,恨的咬牙切齿,还不得不摆出端庄大度的模样平静道:“太子和太子妃都是纯孝之人,尹贵妃也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这般流言。不过说苏明月是来请安,怕是并非全部事实吧。本宫可是听说,苏明月走后,尹贵妃直接被气得吐血呢。若非是那苏明月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尹贵妃怎会如此呢?”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月儿虽不比太子妃纯孝,却也知何事该为何事不该为。至于臣妾为何会吐血,想必皇后娘娘应该比臣妾更加清楚吧。天爵出征在外,东域苦寒艰辛,想来他的日子定然也不好过。”尹贵妃原本沉静的眸子倏地厉芒暴起,直直射向皇后,恍若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其中恨意刻骨,让人如坠冰窖之中,周身都凉了个遍。 这件事情一直是宫中禁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大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命丧黄泉。就算是作为当事人的璟王和尹贵妃,似乎也在刻意遗忘,并不提起。皇后虽然得意于自己这项杰作,却也知道有些话不能再提起。只是不知道围合,今日尹贵妃竟会主动说起。莫不 是璟王当真生了反心,要将此事旧话重提?! 太子派人前往东域暗杀璟王一事,在朝中已经成了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只是陛下一直没有表态,故而也未有人敢提起此事。只是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他们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想要将璟王赶尽杀绝么。 皇后的脸色由白转黑,又由黑转青,最终恢复平静,指尖掐着掌心:“尹贵妃这话本宫可就听不懂了,你为何吐血,想必只有太医和贵妃自己知道,本宫远在正阳宫,要如何得知。” “娘娘既然说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只是时近午时,娘娘该不会要在臣妾宫中用膳吧。”尹贵妃讽刺的看了她一眼。 皇后压抑怒火,一张脸沉得就快能滴出水来:“你毒杀云妃一事,虽没有直接证据,但兹事体大,本宫少不得要谨慎些。此事本宫会上报陛下,一切如何皆由陛下定夺。” “既如此,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被气得浑身发颤,最终拂袖离开。 出了飞仙殿,一坐上銮驾,皇后压抑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爆发出来:“这个该死的贱人,竟敢用当年的事情威胁本宫,她真以为本宫回怕她吗?” “娘娘,依老奴看,尹贵妃此举可不止是为了威胁娘娘这么简单。”銮驾之外,皇后的贴身嬷嬷举着手挡住唇角,小声说道。 皇后脸色沉凝,疑惑问道:“此话怎讲?” “这些年尹贵妃虽身居贵妃之位,却犹如隐形人一般,既不争宠,也不找事,仿佛恨不得让所有人将她遗忘一样。可是最近,她却突然对陛下频频示好,对于后宫嫔妃的挑衅也能游刃有余的应对。老奴甚至怀疑,她这些年所谓的与世无争,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能够避开娘娘的锋芒,伺机而动。“你的意思是,现在时机到了,所以她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本宫?!” “娘娘,恐怕不止是挑衅这么简单。老奴听说,太子殿下私下对璟王下杀手的事情,大臣们虽然迫于陛下威势没有明面上说,私底下却也流言四起。甚至不知道是谁将这件事情泄露了出去,如今民间群情激奋,不少人联名上告,要求陛下依法处置太子殿下呢。” “此话当真?”皇后再也无法维持平静的神色,整个人瞬间慌乱,一把掀开帘子,“可知消息是谁传出去的吗?” 那嬷嬷微微躬身,语气谨慎的道:“在这帝都之中,还有谁那么维护璟王,又那么想要至太子殿下于死地呢?!”答案显而易见! “尹贵妃,又是这个贱人!”一拳重重砸在窗棂之上,皇后整张脸扭曲变形,恨意自她的眉眼间肆虐而出。 看来,之前对这个贱人的教训还是不够,让她这般不长教训。既然她想要挑衅,她倒要让她看看,这个后宫到底是谁在做主! “去慈安宫!” 垂手放下轿帘,皇后冷冽的嗓音自銮驾中传来。 銮驾旁,一直说话的嬷嬷敛去唇角笑意,抬手吩咐:“娘娘移驾,慈安宫!” 第206章 陈年旧事 飘素宫门外,苏明月远远的便看见一抹白色身影立于宫门口,气质淡然,宁静悠远。 眉心微蹙,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转念想到平阳侯府那日,荣王妃所说之话,心中了然。当初荣王妃既然和自己的母亲是姐妹,那自然与云妃也是旧识。如今云妃怀有身孕,又遭人毒害,身为旧友过来探望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这荣王世子为何站在宫外,却不进去。 “见过然世子。” 凰天然正觉旧候无聊,身后骤然传来一道少女软濡清冽的声音,回眸一看,漫天大雪之中,一名少女静静站立。 她穿着一件浅粉色樱花织金莲夹袄,藕荷色富贵双蒂褙子,下身是雪莲并珠流串的袄裙。用白狐狸毛滚了边,显得格外娇俏活泼。一头秀发被挽做双环髻,用珍珠发饰围了一圈,再戴上折枝梅花披风的氅毛,更显清丽动人。一双凤眸在风雪之中熠熠生辉,闪动着狡黠睿智的光芒,大半张脸被盖在白纱之下,看不真切,愈发显得那双眸子清灵透彻。 “苏小姐不必客气,如今,我还要唤你一声堂嫂呢。”凰天然收敛眼中惊艳,清润有礼的回了一礼。 尽管如今就叫显得为时尚早,不过对于这个称呼她还是很满意的,故而抿唇一笑,丝毫不觉羞怯。眸子在飘素宫门上转了一圈,颇为疑惑的道:“然世子即来了,为何不进去?” 她落落大方的样子让凰天然心头又是划过一阵异样,不过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母亲与云妃娘娘闲话叙事,我守在旁边反而尴尬,倒不如侯在外面。” 苏明月点点头,她猜的不错,凰天然今日进宫,确实是陪荣王妃来探望云妃的。不过他站在外面的原因,只怕不是他口中所说那么简单。不过她也并不打算追问,前尘旧事只怕凰天然也未必知道多少,此事想要探听清楚,还得从荣王妃那边下功夫。 “既然姨母和荣王妃在叙话,不如让明月陪然世子四处走走,也免得然世子受了冷落。”想要亲近荣王妃,先和这位荣王世子打好关系,是第一步。 凰天然眸中划过一抹惊讶,顷刻消散无踪,浅笑点头道:“既如此,便有劳堂嫂了。” 梅园之中,一男一女并肩而行,脸上笑意莹然,显见相谈甚欢。 “二堂兄想来也该到帝都了吧?!”再有两日便是除夕,想必凰天爵定然想赶在除夕之前回来,与她相聚。不知为何,想到这点,凰天然竟觉心中发酸发苦。 是啊,他应该也开快到了,等到他回来,自己也不必如此辛苦。苏明月抿唇浅笑,神情甜蜜,凤眸之中潋滟光华,尽是小女儿期待欢喜的心情。这般神色落在凰天然眼中,越发让他心头发苦,恍若一根钢针,猝不及防的穿透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有抽痛感觉。 “然世子今年似乎比往年待的时间要长,再两日便是除夕了,陛下莫非要留世子和王妃在京城过年么?”苏明月岔开话题。 凰天然神色一暗,目中颇有些无奈,不过若非细查也无法察觉:“陛下仁爱,已经下旨让父亲回京过年。” 将他神色尽收眼底,苏明月心中也有些了然。 这段时间南域安定平和鲜有战事,以当今哪位的疑心,肯定担心荣王在南域威望过高,说不定就要自立为主了,故而才会将荣王世子和荣王妃强留京中。美其名曰是舍不得自己的侄儿,其实不过是想留他们做人质罢了。 “如今云妃有了身孕,太子又威仪尽失,陛下要头疼的事情多,怕是也注意不到其他。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荣王爷也是该轻松些,好好享乐一番才对。”几句平淡的话,却暗含宽慰,三言两语点清目前形势,让然世子不必如此忧虑。 她这是,在关心自己么?!凰天然心头一动,忍不住抬眸看去,红梅之下,一身浅粉的女子正仰头看着枝头开得热烈的梅花,清亮凤眸带着一丝欣赏。忽而又伸出手去,素白莹润得手竟比皎月还要更美上几分,尤其是那几根葱段般的手指,指尖圆润,划过一道明亮的弧线,落在开得最美的一朵花之上。红色的梅花,素白的指尖,两者鲜明对比,竟美得像衣服色彩浓墨的画卷。 凰天然发现,自己的心跳骤然快了不少,咚咚咚,强而有力的节奏,让他都担心会不会被对面巧笑倩兮的少女听见。狼狈垂眸,白皙面颊上泛起一丝尴尬红晕,轻咳两声掩饰,方才开口道了一句:“多谢!” 恍若不明白他的谢从何来,苏明月淡然转身,勾了勾唇:“然世子为何道谢?” 既然人家有心装傻,凰天然自然不会紧咬着不放,当下摇摇头道:“已近午时,想必母亲与云妃娘娘也聊得差不多了。” “平阳侯府那日,月儿还未来得及向王妃道谢,只是姨母那边还有事要处理,改日月儿定当携礼登门。”苏明月敛衽行礼。 凰天然眸色略深,此事过去已有大半年了,他们一直呆在京中未曾去过其他地方,苏明月若是有心要谢早该来了,何必等到现在。面上却不动声色,客套一句:“家母与你的母亲乃是闺中密友,照拂旧人之子份所应当,倒也不必特意致谢。不过苏小姐若是愿意来,想来母亲定然高兴。” 飘素宫中,云妃斜靠在床头,面色苍白神情憔悴,显然方才的毒对她伤害并不轻,只是一双眼眸却透着一股清冷之色,看也不看旁边坐着的华美妇人:“不知荣王妃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妹妹,你还在怪我。”荣王妃叹一口气,面容有几分懊悔,眸色沉痛。 “荣王妃说笑了,本宫素日里与王妃相交不多,何来怪责一说。”云妃嗤笑一声,露出几分不屑和怨恨。 当年若不是她见死不救,晴儿何至于、何至于……一想到这件事,云妃对她便生不出几分好感来。 “妹妹,当年我……” “当年的事情王妃不必再提,我也早已经忘记。眼下本宫要专心养胎,王妃若是无甚重要之事,就请回吧。”冷冷打断她的解释,要解释,当年何不来解释。她跪在王府门外苦求三天三夜之时,她为何闭门不见不出来解释。现如今倒想起来了,还真是讽刺。 荣王妃面色一黯,眸中神色复杂,纠结几许后,长叹一声:“我知道今生妹妹想必都不会原谅我了,当年之事我虽非有意,但终究难辞其责,妹妹要怪罪也是理所应当,我无言以对,也无颜为自己辩解。只是宫中情势复杂,妹妹突然有孕虽是大喜,却也莫要放松警惕。不管妹妹是否相信,我都希望妹妹能平安诞下皇子。既然妹妹需要休养,那我就先告辞了。来日若妹妹有何需要之处,只管开口。” 只管开口?!云妃冷笑,当年她几乎磕破了头,结果呢。她那般的铁石心肠,何时顾念过曾经的姐妹情分。 扭头看向一边,态度再明显不过。荣王妃抿了抿唇,神色间有些失落难过,终究只能转身而去。 “当日在平阳侯府,多谢你出手帮了月儿。”平阳侯府里的事情,她早已经听人说起过,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也懒得主动上门去道谢。如今正好,谢过了也就两不相欠。 荣王妃脚步一顿,苦涩一笑:“月儿那孩子,也是命苦。”语罢再不停留,直接迈出门去。 直到她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云妃这才转过头来,望着摇晃的珍珠垂帘,心中仿佛也如同那帘子一般跌宕开一圈圈波纹。 苏明月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云妃靠在床头,目光虽然看着珠帘,却又仿佛透过珠帘看着远方,怔愣出神。她唤了好几声,方才唤回云妃神智,叫她不由有些担忧,手指搭上她的脉搏询问道:“姨母这是怎么了,可是毒还未清干净?” “不过是想起一些尘封旧事罢了,你不必担心。”云妃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姨母可是想起了娘亲?”苏明月歪着脑袋,天真无邪的道。 云妃长叹口气,满眼怜爱的抬手抚上她的脸:“苦命的月儿,晴儿当年那般无双容姿,为何你却……唉,都是姨母没有照顾好你。” “姨母,你已经将月儿照顾得很好了。”若非云妃,只怕苏明月早已经死在了宰相府中,又如何能撑到今日。只不过她到底身居宫中,无法每时每刻照料她,那些人有可趁之机也是自然。只是看云妃如此自责,原本憔悴的神情越发委顿,苏明月心中不忍,抬手将面纱摘下,“姨母,其实月儿的脸,早已经好了。” “你说什么?!”云妃大惊,美眸直直往来,入目却还是一张遍布黑斑丑陋不堪的脸,不由又失望至极,“你这丫头,竟拿姨母来寻开心。” 苏明月娇俏一笑,抬手在脸上一拂,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便落在了云妃眼中:“姨母,月儿的脸真的好了。” 看着眼前的容貌,云妃一时震惊失色到无法言语,许久之后,仿佛是为了确定自己不是做梦,手慢慢抚上她的脸颊:“晴……晴儿!” 第207章 璟王归来 面前的这张脸,与当年自己视如姐妹的那个人,何其相似。 所以云妃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喊出了蓝初晴的名字。那个尘封在她心底,被重重锁住,一直不敢再叫出来的名字。 惊讶,失魂,迷惘,痛楚…… 云妃的眸子里仿佛盛满了人世间最丰富的情感,复杂到让苏明月无法一一读懂。她唯一能够断定的,就是当年蓝初晴的死,绝对不像宰相府中那些人所传言的,是重病暴毙。 不过看云妃脆弱的样子,眼下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苏明月只能按捺心中好奇,柔声宽慰:“姨母,我是月儿。” 对啊,她是月儿,晴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了,又怎么可能会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呢。 反应过来,云妃赶紧收敛面上神色,抬手胡乱抹掉眼泪,抓住苏明月的面巾就往她脸上戴:“月儿,快把面纱戴起来,别让任何人看见。” “姨母,你这是在担心什么?”她那么着急的想把她的脸遮起来,难道说她的脸有什么问题不成。 云妃只是一个劲儿的想把面纱给她戴上,却并不回答她的话。只是越是着急,便越是出错,戴了几次都没成功,苏明月只好自己动手。 等到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被重新遮起来,云妃这才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语重心长的叮嘱:“月儿,你记住,日后不管是谁,都不要让她看到你这副模样。” “姨母,这是为何?”佯作不知,苏明月追问一句。 云妃慌乱垂眸,片刻后又坚定抬眼:“不要问为什么,照姨母说的话做知道吗?” “可是姨母……” “好了,姨母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你先出宫去吧。”见她还要再问,云妃赶紧打断她的话头,一翻身侧躺进里面,背对着她,很明显是不想再多说什么。 看来,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苏明月起身,微微福了一福:“那姨母好生休息,月儿告退了。” 出了宫,回到宰相府中,刚进府门便看见紫情飞奔而来。 “小姐,王爷的队伍已经到了城外五十里处,约莫……诶小姐,小姐……”看着飞奔而去的倩影,紫情笑的格外开怀,看来小姐对王爷可当真是思念得紧啊,才听说他回来了,便如此的迫不及待。也不知王爷何时才能与小姐成婚,这破宰相府,她是连一天都不想待了。 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在重复,也顾不得现在是大白天,顾不得要继续隐瞒她会武功的事实,一路运起轻功在大街房顶上飞掠而过。不少人发现头顶不对,抬头时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粉色残影划过,却并未看的真切到底是谁,还以为是大半天闹了鬼。不少人以讹传讹,将这件事情鬼神话到极致,引起了不少人的恐慌呢。 不顾他们看不真切,却不代表所有人都看不真切。 闻香楼上临窗位置,一袭潇洒白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握着酒杯的手指紧紧蜷缩。 苏明月,竟然会武功!那当日在京兆尹府后院,她为何……苏明月,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砰!过于愤怒,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酒液混着酒杯碎片从掌心落下。 城门近在眼前,可一道惹人厌的白影倏地从天而降,挡在她面前。 俊美容颜扭曲变形,带着滔天怒火,一双赤红眸子如同沙漠中饥饿了数日的恶狼,要撕毁眼前所见之物,拆吃入腹。 “让开!”苏明月没时间跟这个人纠缠,直接冷冷一句。 闻言,白玉枫心底压抑的怒火越发怒不可遏,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作响,右脚超前迈出一步:“你想去哪儿?” “我去哪儿与你何干,白世子这么有空,不妨多去关心关心你的未婚妻。”侧身打算绕过他离开,谁知手腕却被对方攥住,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骼,苏明月心中无名火起,冷冷一笑左手化掌为刀直接朝着他的手臂劈了下去。 白玉枫诧异收手,眸子染上难以置信:“你、你当真会武功!” 嘁,这不是废话么,不会武功的话她又怎么飞檐走壁。 “苏明月,你竟然骗我。”白玉枫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这个欺骗她的女人撕成碎片。 闻言,苏明月怒极反笑,后退两步拉开与他距离,这才抄手讽刺道:“人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看到白世子,我算是深信不疑了。白世子说我骗你,那我倒是想要问一句了,过去你我二人尚有婚约在身之事,白世子除了对我百般厌弃千般躲避之外,可曾真心关心过你这个未婚妻?”现在来说她骗他,也真好意思。 她的话让白玉枫脸上发热,心底虽有一丝尴尬,但很快又被怒意烧毁:“如果你早些告诉我你不是傻子,早点告诉我你会武功和医术,我又怎会……” “原来白世子后悔的是这些,可惜,已经晚了。”如果他真正在意的是苏明月本人,或许她还会觉得这人尚不算无药可救,可如今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她简直觉得多跟他说一句话都让她觉得恶心。 当初如果不是他对苏明月厌恶,多少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关心,苏明月的日子也不会那般难过。 当日但凡有一个人真心为苏明月着想,也能轻易发现她所谓的丑陋和痴傻,全都是毒药所致。可是没有,除了云妃之外,没有一个人真的关心她。 看到那双清亮凤眸之中的嫌弃和厌恶,这样的神色何其眼熟,当初他看她时,不也是经常用这的眼神么。为何如今落到他身上,居然让他这样难以接受,感觉心像是被一千根钢针同时扎了一下,痛的让他无法呼吸。 不,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苏明月原本是他的,是他白玉枫的。 “月儿,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立马跟苏明玉取消婚约,求陛下赐婚。”白玉枫疯魔了一样,一把抓住苏明月的手,满眼疯狂。 苏明月冷笑着甩开他的手:“丢掉的鞋,我从来没有再穿回去的爱好。我警告你,要是再拦着我,别怪我不客气。” 或许武功上她不一定是白玉枫的对手,但是别忘了,她的师傅可是毒手药王。 “月儿……”白玉枫还想欺身上前。 凤眸骤然半眯,嗜血狠戾的目光从瞳孔中爆射而出。既然有些人不怕死,那就怪不得她下手太重了。 苏明月直接一拳击向他的胸口,拳头看似弱小,却带着凌厉气势,显然是打算一拳将他打趴下,不能再妨碍她为止。 白玉枫不料她突然出手,好在他的身手在帝都世家公子中也是排前几位的,与冷殇和紫情都能对阵片刻,躲过这一击自然是游刃有余。 孰料苏明月原本也不过就是为了逼他让开,所以见他飘身躲开之后立马脚尖点地拔飞而起,越过城墙朝城外闪电般窜去。 “月儿……”白玉枫还想再追,面前却倏地横出一把扇子,一道低沉邪魅的嗓音随即传来,“够了,不要再追了。” “秦王殿下!” 摆脱了白玉枫,苏明月原本高昂的兴致也被浇灭了不少,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急迫的想要见到凰天爵的心情。 一路将轻功运到极致,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居然也会如此的思念一个人。 刻骨相思,融入骨血,让她想逃避都做不到。 远远的,飞扬的旗帜映入眼中,苏明月面上一喜,身形如一朵随风飘飞的樱花,朝着旗帜的方向飞掠过去。 队伍中间,一顶并不起眼的青色小轿旁,一袭黑衣的冷殇躬身道:“主子,王妃来了!” “停轿。”轿中人一贯清冷的声线中竟透着一丝急迫。 冷殇抿唇无声浅笑,吩咐停轿之后将轮椅准备好,等待主子出来。 凰天爵刚在轮椅上坐定,一抹粉色身影便飞扑进她怀中。 冷殇冰凉的目光朝周围扫了一眼,所有人识趣的背转过身子,当自己不存在,留给两位主子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 鼻端萦绕的是熟悉的薄荷清香,怀抱是一如既往的安全温暖,苏明月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主动送上双唇。 一个缠绵刻骨的吻,不急不躁,却抵死痴缠,仿佛要将这段时间里的刻骨相思都吞入腹中,融化成蜜糖,再喂给对方。 许久之后,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璟王一双黑眸亮的吓人,看着怀中面色潮红粉唇微肿的佳人,忍不住抵住她的额头,似抱怨又似感慨的说了句:“月儿,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娶你过门了。” “嗯?”苏明月疑惑抬眸,倏地感觉到身下一个滚烫炙热的物体正熨帖着她的大腿,原本潮红的脸蛋越发红的像是秋天的枫叶,快要滴出血来。 这个人,看起来冷清寡欲的,怎么跟个流氓以往,大庭广众之下就发情。 被那双晶亮的凤眸瞪着,其中的斥责让璟王实在是觉得冤枉无辜。他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这个小丫头害的。 原本就思念了这么久,结果刚一回来就又是温香软玉又是热辣亲吻的诱惑,他哪里经受得住。怎么说,他也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成年男子,会有这样的反应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吧。 “月儿,你可准备好了?!” 第208章 求婚 这、这算是求婚么?! 苏明月当真是没有想到,出城来迎接一下居然就被求婚了,一时有些发懵,愣愣的坐在凰天爵的大腿上,手还抱着他的脖子,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凰天爵说完了便直直的盯着她,虽然脸皮发热有些泛红,但黑眸中却满含期待。 在东域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设想,回到帝都后要如何向月儿开口。没想到,之前诸多计划都没有实现,反倒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许久的静默,寒风卷着满地的枯叶,在二人周围纷扬着落下。 苏明月发现自己居然有些紧张,那句卡在喉咙里的回答就像是一根鱼刺,怎么都吐不出去。眼神东瞟西瞟,落在那坠落如蝴蝶的枯叶上,突然心生感慨:“如果现在是春日,落下的这些是花瓣,肯定很美。” 靠,她在说些什么,敢不敢再小白一点,这种典型的于妈桥段她到底是怎么脑残说出来的。 可这话落在凰天爵耳中却显然是另外一层意思,看来月儿更喜欢自己在百花之中向她求婚,今日的确是太仓促了,任何准备都没有。不过离开春也没有多少日子了,且再忍忍也无妨。 “起轿吧!”父皇还在宫中等着他回去复命。 听到这话,冷殇原地一个趔趄,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无奈转身过来将主子和王妃恭敬的请进轿子里,再吩咐轿夫抬稳一点。 主子啊主子,你就这么就放弃了?!王妃明显就是害羞了故意岔开话题,你就不能再厚着脸皮多求一次?! 唉,看来他们家主子的婚事,又要往后延期了。亏他还很激动的跟紫情打赌,以为自己赢定了。 直到轿子上路,苏明月这才反应过来。咦,怎么就结束了,刚刚不是还在求婚么,她都还没答应呢,走毛啊! 这货该不会压根就不是真心的吧,只是在试探她的反应?要不然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见他不回答就立马启程。想到这里,苏明月心里一万个窝火,直接双手环胸扭脸不去看他。 凰天爵原本还想和她说些体己话,可每次起个头,都被她一句冷冷的单音节顶回来。 月儿这是在生气,可是为什么呢,分明方才还挺热情,怎么一下子又这般冷淡了。 两个人一个生闷气,一个蹙眉沉思对方到底为何生气,竟一路沉默着谁也不说话,就这么进了帝都城巍峨的城门。 没有人发现,在大队伍的侧方,一直有一双冰冷如刀的眼神一路追随。 一路到了璟王府,凰天爵换下战衣,被下人伺候着沐浴更衣之后,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宫中,向陛下呈上捷报。 苏明月则回了宰相府,倒不是她不愿意陪着凰天爵,只是心里打了一个小结,又想着要给云妃研制几个防身的东西,故而回了自己的初云苑去鼓捣。 初云苑中,紫萱托腮凝望自己小姐抱着个药罐叮叮当当的敲着,秀眉蹙在一起,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眼神却格外的嫌弃:“小姐,你确定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不会伤害到娘娘么?” 小姐刚刚放进去的虽然有很多药材她都不认识,可是那条足有一寸长的蜈蚣她还是认识的,那不是有剧毒的吗?! 苏明月抽空瞄了她一眼,继续手上工作:“你不懂,这些东西分开来看都是毒药,但凑到一起按照一定比例搭配的话就会成为救命的良药。姨母现在不安全,这些东西我一定要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 “去,把我之前埋在床底下的东西挖出来。”懒得再跟她解释,苏明月直接吩咐一句,让她去跑腿。 紫萱虽然心里疑惑,但也相信自家小姐。小姐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对一直关照她的娘娘不好呢。 这么想着,紫萱便回了房中,将她之前埋在床下的小坛子给抱出来。 “小姐,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感觉不是很重,而且摇晃的时候还有水声。 苏明月头也不抬的丢了一句:“那是数十条毒蛇的蛇胆浸泡的药酒,我要用它来混合这些药粉。” “啊……”紫萱尖叫一声,手腕发软,赶紧把坛子拿离身边,远远的举着,苦着一张小脸道,“小姐,你要吓死奴婢吗?” 苏明月抬手接过坛子,狠狠瞪她一眼:“你这丫头,胆子真是比针尖都小。刚说错了话,扣两钱银子。” “是,小姐。”紫萱吐吐舌头,她刚刚的确是说错了话,被罚活该。 一番折腾,苏明月把自己的药鼎拿出来,又让紫萱去小厨房拿了一些炭火,这才细心照看着开始制作丹药,顺嘴问了一句:“这几日,二小姐没过来找麻烦么?” “二小姐倒是来过,但是看到小姐不在,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紫萱如实汇报。 她这是想趁自己在的时候,才好下手吧。 “你去找二小姐院子里几个小丫头聊聊天,把小姐我罚了你的事情跟她们吐吐槽。”苏明月一边扇火,一边吩咐道。 紫萱疑惑皱眉,转而明白过来,起身福了福身子道:“我知道啦小姐!”翩然出门。 既然她想趁自己在的时候下手,那她就送个机会给她呗。 馨雅阁中,苏明馨正坐在阁楼的纱窗前绣花。 窗外红梅绽放,梅香缕缕透过窗户传进绣楼之中。 苏明馨一袭绯色袄裙,外罩灰色貂裘大氅,旁边的炭盆里,炭火发出哔啵之声。 这几日那个贱人都不在府中,整日里往宫里跑,照看云妃的身孕。父亲对此也毫无疑义,听说就连陛下都对苏明月这般重情之举多加赞赏,还要众大臣教养子女时多多效仿。若是云妃当真生下小皇子,她的身份定然水涨船高,届时那个贱人肯定也会鸡犬升天,说不定就越发放肆了。 虽说她的棋早已下好,却苦于没有机会。 正苦恼着,绣楼下倏地传来几声悉悉索索的鬼祟之声,紧接着便听见自己院子里一个小丫头的声音:“紫萱姐姐,三小姐真的罚你了啊。”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疯,一回到院子里就把所有人都斥责了一遍。我不过就是走路不小心撞倒了凳子,她就罚了我二钱银子。咱们这些做丫鬟的,一个月能有多少银子,她动不动就罚我二钱,我这个月还吃什么呀。”紫萱尖酸刻薄的道。 那个小丫头十分同情的安慰:“紫萱姐姐你也别生气了,咱们府里谁不知道现在三小姐可惹不得呢,像个母夜叉一样,谁见了不得绕着走啊。你们也真是辛苦,还要在她院子里受气。” “就是说啊,今日她会一直待在府中,还不知道剩下的时间要怎么熬下去呢。”紫萱漫不经心的道,只是眼风却有意无意朝绣楼上瞟了一眼,当听到上面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这才佯作叹气的道,“算了妹妹,我出来也这般久了,再不回去指不定三小姐又要如何罚我。我就先走了,妹妹多保重吧。” 初云苑,紫萱匆匆自外面回来,看到院子里小姐正在往一个漂亮的锦盒里放做好的药丸,不由笑着迎上去:“小姐,事情办好了。” “嗯,这件事办的不错,奖你二两银子,去库房领吧。”苏明月盖上锦盒,小心翼翼的捧回卧房里。 紫萱在身后满眼感动,小姐就是这样善良,嘴上说着要罚她,结果一转身便会随便寻个由头奖赏一些东西,比惩罚更多更好。 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小姐,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其实对于苏明月而言,这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赏罚分明而已。惩罚不是手段,只是为了让她们长记性,同样的错误不要犯第二遍。 果然,紫萱回来后不多久,苏明馨便带着贴身丫鬟拎着一个食盒过来了。 一看到苏明月坐在院子里喝茶,立马巧笑倩兮的迎了过来:“哎呀,妹妹竟然真的在。方才我听门房那边的人说妹妹回来了,还想着妹妹今日怎这么早就从宫里出来呢,都担心是不是那门房老眼昏花看错了。好在妹妹是真的回来了,刚巧有口福了。” “二姐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苏明月不冷不热的站起来,丝毫没有被她的热情所感染。 苏明馨倒是没被她的冷淡吓退,走过来牵了她的手,一脸的姐妹情深:“妹妹都瘦了,可是这些日子照顾云妃娘娘太过劳累?娘娘那边自有嬷嬷和宫女照顾,妹妹也不必过于担心,还是要多多顾及自己的身体。我这些日子担心妹妹吃食上不经心,所以做了几样点心,妹妹快来尝尝吧。” “二姐一番盛情,妹妹却之不恭。”苏明月淡笑着揭开面上面纱,露出那张让人厌恶的丑陋脸蛋。 苏明馨眉眼间极快的划过一抹厌恶,又瞬间恢复正常:“这些都是素日里妹妹最爱吃的点心,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二姐做的,妹妹自然喜欢。”苏明月捻了一块儿点心放进嘴里,入口即化,香软甜濡,嗯,苏明馨的手艺确实不错。 见她吃的开心,苏明馨的笑容也越发甜了几分,歪身坐在旁边,闲聊一般的道:“倒是妹妹今日怎的这般早就出宫了,可是云妃娘娘出了什么岔子?” “姨母被尹贵妃下了毒,差点丧命!” 第209章 吵架 “什么?”苏明馨大叫着站起来,神情激动不已,见苏明月抬眸看来,似乎惊觉自己反应太过夸张,这才讪讪坐下,笑道,“我、我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尹贵妃竟这般大胆。” “是啊,我也没想到。”苏明月无所谓的耸肩,“反正现在皇后娘娘也知道了,尹贵妃应该会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了。” 听她说的这么不以为意,全然没把尹贵妃放在心上,就这一点,足以让苏明馨得意冷笑了。 故意为难的看着她,苏明馨伸手抓住她的手关切道:“尹贵妃到底是璟王的生母,而云妃娘娘又是一直照拂你的姨母,做出这样的决定,妹妹一定很为难吧。” “姐姐说错了。”苏明月抽回自己的手,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轻蔑的扫她一眼,“不归路是她自己踏上去的,有任何后果,也该由她自己去承担。二姐你觉得呢?” 她这话看似在说尹贵妃,却似乎又再警告自己,苏明馨一时分辨不出她到底是何意,莫不是已经看穿她的布局和来意?心头狂跳的同时,面上依旧温和一笑:“妹妹说的,也有道理。我只是觉得,妹妹此举终究有些过于冷漠了,可曾想过璟王那边,你要如何交代?” “我为何要向他交代?!”苏明月嚣张一笑,满脸的不在意,“我和他不过是陛下乱点鸳鸯谱赐下的婚,为成婚之前,他并不是我的谁,我为何要在意他的感受。” 院门口的垂花门下,坐在轮椅上的璟王闻言,冷漠的脸瞬间黑如锅底,眼神如两柄利箭毫不留情的射来。 “苏、明、月!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凰天爵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即便是坐着,也有滔天气势席卷,混合着寒风,扑面而来的煞气几乎将人冻结。 苏明馨被骇得后退半步,似有些畏怯,又似有些担心,怯生生的目光在苏明月和璟王身上打转。 反倒是苏明月似乎一点不受影响,脸上依旧是高傲嚣张的表情,像一个高高在上等待别人臣服的女王,微微仰着下巴不屑的道:“怎么,璟王殿下觉得我说的不对?那么我倒是想问殿下一句,如果今日是云妃娘娘向尹贵妃下了毒,殿下又当如何?” “自然是……” “自然是冲到宫中,让陛下为你做主,让云妃承担下毒的罪责。在后宫之中,毒杀宫妃是何等的重罪,殿下想必比我更清楚吧。”他可以牺牲一个云妃,那她为何不能牺牲尹贵妃。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自私之人,都想着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人。 话头被截断,凰天爵似乎没有丝毫不满,只是紧抿的唇角和逐渐冷冽的眼眸在在说明,他是真的生气了。讽刺一笑,凰天爵缓缓开口:“看来我今天这一趟,算是白来了。不过我还是有一句话要送给三小姐,月黑风高,当心出什么意外。” 他这是,对苏明月动了杀机吗?!苏明馨兴奋得握紧了双手,一双眼睛灿亮激动。 苏明月冷冷一笑,傲然道:“璟王殿下多虑了,宰相府是我家,安全得很。” “冷殇,我们走!” 青色身影渐行渐远,苏明馨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拍着胸口一脸被吓到却又替苏明月担心的样子:“月儿,璟王殿下似乎生气了,你赶紧追上去和他解释解释吧。如今你们有婚约在身,日后你迟早是要嫁给他的,现下结了梁子,日后他免不得会嫉恨报复,届时你在璟王府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二姐若是有闲暇,不如多担心自己吧。我累了,先去休息了。”苏明月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转身朝卧房走去。 “月儿,月儿……” 苏明馨挥着手绢还想说话,却被紫情冷冰冰的脸挡住:“我们家小姐累了,二小姐请回吧。” 目的已经达到,苏明馨本来也不想多做纠缠,不过就是装装样子,所以也没怎么纠结便转身离开了。 明月踏入房中,打起珍珠垂帘便看见妆台前坐着的一抹青色人影,玉白的手指在她的首饰匣子里翻翻找找,似乎未看见什么中意的收拾,清润却漠然的眼中满是嫌弃。该死的苏炳成,竟如此亏待他的月儿。 “你脸皮倒是厚,前门出翻墙进,大白天的也不怕被人发现。怎么,刚才的骂还没挨够,如今又来上赶着了?”没好气的走到桌边倒了杯茶,这才朝那人走去。 这人无论何时都是一身青衣,就不能穿些其他颜色么。不过这青色的衣衫穿在他身上,还真是好看的紧。果然妖孽不管穿什么,都是妖孽。 凰天爵今日穿了一件青色锦袍,襟口袖口处用翠色丝线绣了几丛青翠欲滴竹子,腰上一条把账款的云纹玉石腰带,压裙的香包正是她之前绣的那个四不像。锦袍外面罩了一件淡紫色薄纱衣,披着黑色大氅,越发将他冷冽清贵的气质衬托无遗。 此时他手上拿了一根石榴红宝石雨蝶流苏簪,攒尾摇摇晃晃的流苏如同窗外红梅点点,耀眼却别具风骨:“月儿,过来!” 他抬手轻轻一句,苏明月抿唇一笑,将手递到他手中,随着他的力道一旋身坐在他的腿上,任由他将发簪簪在自己的发髻之上:“我的月儿,果然容姿不凡。” “呸,不要脸,净说瞎话。”她现在明明是一张丑到极致的脸,哪里来的半分姿容。 璟王抬手抚上她的鬓角,埋头发间深深吸了一口发香,清冷的容颜上露出一丝迷惑和满足:“外面那些人,自然看不清我家月儿的好处。但是我,又怎能看不清呢。” 本不是甜言蜜语,却一字一句都戳中了苏明月的内心。人活一世,若能遇到一个知你懂你的人,是如何难得。 一旁冷殇识趣的退出房中,主子和王妃说贴心话,他杵着多不方便。 一出门,面前便闪过一道紫影,手臂霎时被人抓住,朝着院外飞掠而去。 “好了,碍眼的人都走了,月儿如今可对我说实话了么?”凰天爵在她颊上浅啄一下,满脸坏笑。 这人,刚才还是冷冰冰高高在上的王爷,转眼就成饹下流成性的登徒子,这演技若是放在绝对能得奥斯卡影帝。不过,被他这么抱着,还真是舒服。 忽略刚才被他占去的便宜,苏明月略略坐正身子:“你就不担心,我是真的放着尹贵妃不管了?” “你不会!”如果她真的那般不将他的亲人放在眼中,上次也不会拼了命的去救母妃,也不会直到现在都没有对父皇和太子出手了。 他的信任,让她格外满足,拍拍他的脸颊赞赏道:“嗯,倒也不笨!”这才配得上她,“其实尹贵妃娘娘并非下毒之人,我之所以大张旗鼓的跑到飞仙殿去大闹,便是让真正的下毒之人以为她已经成功嫁祸,掉以轻心,这样她的狐狸尾巴才会更快的露出来。只是皇后知道这件事情,肯定要趁机对尹贵妃不利,我原本想去找陛下,让他赶紧去飞仙殿帮帮尹贵妃的,谁想当时太子和秦王在御书房里,我不想见他们,所以没有进去。”也不知道尹贵妃现在如何,可有被皇后刁难。 “放心,母妃浸淫宫中多年,虽一直默默无争,但能坐上贵妃之位便可知,她也不是轻易就能让人宰割的。”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凰天爵出声安慰。 苏明月点点头,这样她就放心了,原本她也绝对这件事情虽然会让皇后抓住当做把柄,但尹贵妃肯定也有应对之道,所以在飞仙殿上并未将实情告诉她:“不过咱们还是需要再演一出戏。” “我知道!”他从宫里回来就已经听说了,今日月儿为了去见他,暴露了自己会武功的事情,恐怕如今帝都里潜藏的几股势力又要蠢蠢欲动了。 “天爵,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你陪我游山玩水去吧。”这帝都勾心斗角的,她虽然不惧,但是前世已经活的那么累了,这辈子她实在想要活的轻松一点。 凰天爵点头,将手臂略略收紧了些。只要是他的月儿想做的事情,他一定会倾力为她达成所愿。只是……“放心吧,你的腿,我一定能治好。”不就是筋脉受损么,又不是筋脉直接被割断了。他堂堂一个鬼才医生,再加上毒手药王,怎么可能搞不定他区区腿伤。 凰天爵只当她是在逞强,不过心中也的确是感动:“月儿,你不用在意我。”即便是不能用正常的双腿行走,他也已然可以陪她踏遍大好河山。这些年,他走的路还少么。 他的另一个身份,也是时候要让月儿发现了。 “混蛋,你再说一次试试?!”什么叫不用在意他,夫妻乃是一体,什么在意不在意。 见她发怒,凰天爵立时察觉自己说错,立马道歉:“月儿,我错了。乖,不气。我等着陪你看遍山水,共享红尘。” “对嘛,这才乖!”苏明月一高兴,便捧着他的脸啵了一下。 没想到顺着她竟有这般意想不到的惊喜,看来日后要多多顺着她才好,自己才能趁机捞取一点福利。 “王府里的那出戏,怕是要明日才有机会演了,今夜宰相府里,应该会有一处大戏。” 第210章 一处好戏 还未等到晚上,初云苑便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大少爷,小姐今日心情不好,吩咐了谁来都不见。”初云苑门口,紫萱按照自家小姐的吩咐,一字一句转告给苏明轩听。 男子儒雅的面容微微一黯,继而又亮了眼睛:“我只想在外面与月儿说几句话,即便在院子里也可以。” “对不起大少爷,小姐吩咐了,谁都不让进。”紫萱客气微笑,身子挡在院门口,一点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苏明轩看了清冷安静的院子一眼,心中实在是担忧得紧,如今被一个小丫头当在外面,又不方便硬闯,不然传到父亲耳朵里,怕是少不得又要给月儿惹出一点麻烦了。 只是今日,当他从二妹那里听说月儿与璟王闹翻,甚至当众吵了起来,他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就怕月儿伤心难过会想不开。如今到了院外,被小丫头如此阻拦,他心中越发提心吊胆。月儿该不会真的想不开,要做些什么傻事吧。 自古女子未嫁之前,一切大小事务都是父母说了算。一旦定亲之后,便都由夫婿做主。如今月儿已经蒙陛下赐婚给璟王,是未来的璟王妃,可是云妃中毒一时她也的确颇为为难,不得已才与尹贵妃有了冲突。如果璟王不能理解,无法全心爱护月儿的话,他不介意想法子让陛下撤消指婚。月儿值得最好的对待,即便那个男人不是他,他也必须守护着月儿,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得罪了!”咬咬牙,苏明轩闪电出手点了紫萱穴道,绕过她的身子往院子里走。 门口紫萱满面焦急却又动弹不得,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苏明轩刚进去,里面便传来一声尖叫,划破了宰相府安静的上空。 卧房外,苏明轩慌张失措的退了出来,俊脸飞霞,眼神惊慌,背对着身子站在门口,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卧房里,苏明月正浸泡在澡盆之中,香肩半露黑发微湿,氤氲的雾气缭绕在她脸上,当真有一番清水出芙蓉的美态。尽管此刻她的脸还是遍布黑斑,却也不妨碍那种天然的美态表露。 感觉自己给对方的惊吓够了,苏明月这才慢悠悠从浴桶中站起来,并顺便将脱到肩膀以下的衣服拉上来。浸湿了的衣服湿哒哒挂在她身上,白色的纱裙红色肚兜,就连肚兜上面的绣花都一览无余。 房梁上,紫情翻身而下,取了一旁的火红色狐裘大氅为她披上,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二小姐带着老夫人和老爷正在来的路上,应该快到了。” “替我更衣。”点点头,苏明月丢开狐裘大氅,任由紫情将她身上湿漉漉的纱衣脱下,换上干净衣物。 初云苑外,苏明馨远远便看见站在门口如同一根木桩一般的紫萱,眸中划过一抹冷笑,却故意上前道:“紫萱,快进去通报一声,老夫人和父亲来探望三妹了。” 紫萱穴道被制,哪里动的了,又不能说话,只能拼命转动眼珠子,希望有人能看出她的急迫。 “你这丫头,眼珠子乱转作甚,还不赶紧进去禀报。”苏明馨心中知晓原因,却偏做不知,故意大声说道。她倒要看看,紫萱这般嚣张狂傲,老夫人还会不会对苏明月有什么好感。 果然,老夫人见紫萱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甚至连给他们请安都没有,一张老脸早已气的颤抖,遍布乌云,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 倒是一旁的二夫人看出端倪,走上前去推了推紫萱的肩膀,将她直直的就要往后倒,这才伸手扶住并转头道:“老爷,老夫人,这丫头像是被人点了穴道。” 跟在她身边的苏明修赶紧上前,出手替她解了穴道。紫萱得了自由,赶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不敢说话。 “怎么回事,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宰相府中肆意妄为。”苏炳成阴沉着一张脸。 “回、回禀老爷,是、是大少爷。”紫萱结结巴巴的道。 轩儿?!何梦芷神色微变,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狠辣目光在苏明馨身上打了个转,这才柔声对苏炳成道:“想必是轩儿也听说了月儿和璟王殿下的事情,心中担心,这才想着过来看看。”最好不要是她猜测的那样,否则她绝对饶不了这个贱人。 苏明馨对她警告的目光视若无睹,她今日好不容易把老夫人和父亲请过来,便是要让苏明月和苏明轩两个人身败名裂。只要苏明轩的丑事曝光,那么她身为苏明轩的亲娘,教子无方这一条罪责她肯定是逃不掉了。之前她已经屡屡出错,让父亲恼怒之下休了她。如今她再次犯错,还是这么不可饶恕的过错,不知道老夫人和父亲又会对她如何呢。只要她不是大夫人,这个家里没有了她说话的份儿,到时候她又能拿自己怎样。 “就算是来关心三小姐,也用不着把人家的丫鬟给点了穴道吧,又不是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要如此出手。”一旁的江姨娘忍不住幸灾乐祸。 这个贱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若不是碍着老夫人和老爷都在场,看她不撕烂她的嘴。恨恨目光射向蒋碧云,如果不是这个贱人抢了她的掌家之权,她何至于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居然连一个姨娘都不将她放在眼里,以后她在这个家,还有何地位。等着吧,等她夺回了属于她的一切,她要让这些曾经落井下石的贱人统统付出代价。 “妹妹这话说的不对,若是三小姐当真出了什么事,而这丫头又故意拦着,大少爷无奈之下有失礼之举也在情理之中。”二夫人蒋碧云柔柔解释。 江姨娘冷斥一声,但见老爷面上已有不虞之色,怕说太多反而惹祸上身,不由讪笑道:“二夫人说的对,是妾身考虑不周。”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炳成冰冷目光落在紫萱身上,后者打了一个寒颤,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老爷,小姐今日心情不好,吩咐了谁都不见,可是大少爷非要硬闯。奴婢拦着不让他进,他就点了奴婢的穴道。彼时小姐正在里面……正在里面……” “小姐正在如何?”苏炳成眉头一皱,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小姐正在里面沐浴……” 果然!苏炳成面色大变,厉吼一声:“这个混账东西!”大步朝院子里走去。 何梦芷只觉头顶一颗惊雷炸响,见苏炳成怒气冲冲的进去,赶紧跟上。这个孽障啊,平日里还知道藏匿一点心思,怎的今日竟做出这般不知轻重的事情来。他若当真看上了那丫头,等着那日她重掌家权,再慢慢为他寻个法子私下里养起来玩乐也就罢了,怎地如此明目张胆,当真是糊涂! 初云苑里,苏明轩正手足无措的站在卧房门口,满脸的惊慌,原本白皙的俊脸一片赤红,眼神闪烁,显然是心虚。 看到这么多人突然出现,心中更虚,只恨不得能赶紧运起轻功逃命。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走,否则月儿如何解释得清。错是他犯下的,有什么责任他一力承担。 “父亲,祖母,母亲,你们……” 啪!苏炳成一抬手,一个响亮的巴掌重重落在他的脸上,无根清晰的手指印霎时浮现出来:“你这个混账,知不知道这是女儿家的闺房,是你应该擅闯的地方吗?” “父亲息怒,孩儿知错了。”苏明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羞愧垂头。 他心中对自己亲妹妹起了腌臜心思,本就是天理难容。如今又看到妹妹沐浴,那裸露的莹白肌肤至今仍在他面前打转,让他呼吸急促血脉贲张,差点就要控制不住冲进去。若不是父亲他们及时赶到,还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这么一来,明显就是承认了,老夫人登时白眼一翻,直接被气晕了过去。苏炳成也觉头顶冒烟,双目赤红,如同一只野兽。 恰在此时,屋中啼哭之声传来,还有丫鬟惊天动地的大叫:“小姐,小姐你快下来啊,你不要想不开呀。来人啦,快来人啦。” 一群人又慌慌张张的冲进去,就看见苏明月站在圆凳上举着一根白绫正往房梁上扔,一旁一个小丫头抱着她的腰满脸焦急的劝说。 “月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苏炳成怒吼一声,简直懊恼到了极点,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父亲!”一见是他,苏明月仿佛受了伤的小鹿,满眼含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满面都是绝望,“女儿的清誉毁了,还有何颜面苟活在这世上。” “你……”苏炳成只觉德头疼不已,仿佛有人拿着一柄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击他的太阳穴,指着苏明月你了半天,最终也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什么才好,末了只能把气撒在一旁愣着不动的丫鬟身上,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把三小姐拉下来。” “小姐,小姐……”几个丫鬟一拥而上,小心翼翼的把苏明月拽了下来。而后者仿佛再也了无生趣一般,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对于女儿家而言,身子是何等重要,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已经许了婚约的姑娘。 若斯被夫家的人知道她被人看光了身子,那她还有什么颜面嫁过去。 第211章 蒋碧云大露脸 一时之间,整个卧房之中只听见苏明月伤心的低泣,再也无人敢多说一句。 老夫人已经被人抬回去了,也请了大夫过去,这里的事情只能让苏炳成去处理。只是他虽然在朝堂之上混得风生水起,然而对于后宅之中的事情却并不拿手。只不过,此时已经由不得他不说话了。 “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一个字。”家丑不可外扬,说出去丢的还是苏家的脸。更何况苏明轩是他寄予厚望的长子,他绝对不允许他有丝毫闪失。苏炳成威严的目光缓缓自在场所有人面上划过,森寒中带着浓郁的警告意味,让所有人相信,不管是谁,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他绝对死定了。 苏炳成的意思,便是要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叫外面的人无从知晓。毕竟事关女儿清誉,而且毁了自己女儿清誉的人还是自己亲儿子,这要是传出去就不止是伤风败俗那么简单了,根本就是*是要浸猪笼遭受天打雷劈的。 只是,苏明馨苦心经营了一条毒计,为的就是要毁掉苏明月和苏明轩两个人,又怎么可能让苏炳成如此轻易的过关。 果然他话音才落,卧房门口便传来一道冷如骨髓的嗓音:“宰相大人的处事手段,还真是让本王佩服啊。” 璟、璟王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刚跟月儿吵了架,怒气冲冲的回去了么。苏炳成看到凰天爵出现的那一刻,简直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外焦里嫩半天回不过神。 “璟、璟王殿下怎么突然来了,你们这些狗奴才怎么当差的,璟王殿下大驾光临为何不及时通报。这到底是小姐的闺阁,是能随便进的么?!实在是抱歉,让王爷看了笑话。”苏炳成看似是在怒声呵斥守门的两个小厮,实际上是在拐着弯骂璟王不懂事,来人家家里也不让下人通传,就这么直接闯入女子的闺房实在是不懂规矩不合礼数。再加上还默不作声的站在门口听墙角,实在不是一个王爷该干的事情。 凰天爵如何听不出他的指桑骂槐,萦绕在周围的冷气瞬间又浓郁了些,嗤笑一声道:“本王也没有想到,特意来找月儿道歉,竟会撞上这样一出好戏。宰相大人的家教还真是好啊,做哥哥都能随时不管不顾擅闯妹妹闺阁。” 一席话,霎时让苏炳成脸红脖子粗,却又反驳不得,谁让这些事情刚巧凑到一起,还正好被璟王给撞见。 一旁,苏明月听到璟王的声音,哭得越发凶狠了些,想来是觉无颜见人了,又开始不管不顾的闹了起来,朝着要一死保住自己的清白。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丫鬟婆子们忙着把苏明月往下拽防止她自杀,各个夫人姨娘们则忙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苏明轩压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关心居然会引发这么大的祸端跪在地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苏炳成则直接被气的一个头两个大干脆坐在太师椅上吹胡子瞪眼,任由他们去闹。何梦芷有心想为自己儿子开脱,可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借口,故而不敢擅自开口说话。一时间虽然乱,却从头到尾都只听到苏明月一个人哭喊的声音。 也不知是真的担心,还是有些看不过眼了,苏明馨上前去拉住苏明月的手臂,面上硬挤出一抹担忧,颤着声音宽慰道:“妹妹还是想开些吧,大哥虽有不是之处,但到底也是因为关心妹妹所致。妹妹即便不肯原谅大哥,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呀。你就看在大哥连玉儿妹妹重病在床都未去探望,却心忧你与璟王殿下生出嫌隙的份上,赶紧下来吧。” 她这话初初听着是在劝慰苏明月,将这件事情缩减到家人一时因为关心太过而行为有失之上,但其实她想说的重点实际上却是在强调苏明轩连自己嫡亲的妹妹都没去看,却单单对她特别上心。即便是亲生兄妹,这般过度的关心,也实在有些让人生疑吧。 “说起来,上次三小姐惹下大祸的时候,大少爷也是拼命的在为三小姐求情呢。”江姨娘捏着帕子丢过来一个鄙夷的眼神,其中神色不言而喻。 这话一说,阮姨娘也仿佛是明白了一些,拿帕子掩了唇发出一阵娇笑,看似惊讶实则讽刺的道:“是啊,当时连老爷和老夫人也蒙难入狱,大少爷却未曾为他们说过半句,反倒是去求替三小姐求情,这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就算是兄妹情深,还能深得过与老爷的骨肉之情么。 这么一说,何梦芷的脸色登时难看至极,指着两个姨娘的鼻子就开骂:“你们两个贱人胡说八道些什么?轩儿自小便重感情,又最是看中亲人手足。月儿在府中吃了多少苦大家都心知肚明,之前我也有许多对她不起之处,他这般关心实则不过是觉得对月儿有所亏欠,想要尽力弥补月儿罢了。你们若是在这般肆意妄言,仔细我饶不了你们。”诋毁那个小贱人可以,但若有人妄图诋毁她儿子,她一定要那人好看。 江姨娘撇了撇嘴,一脸的不甘心:“大夫人这话说的,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大少爷对三小姐,也确实是关心太过了些。” “够了!”苏炳成一拍桌子站起来,砰地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统统给我住嘴。”这些女人当真是鼠目寸光,一心只想着争宠夺权,连轻重都不分了。这些话当着自己家人说说也就罢了,如今当着外人的面,竟也拿来胡说八道。 江姨娘和阮姨娘被他勃发的怒气吓了一跳,纷纷白了脸,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璟王殿下,今日微臣家中还有些家务事要处理,恐怕无暇招待殿下。殿下若是有事,不妨改日再来。”这是下逐客令,明确表示这是自己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也实在不方便参与。如果是识趣的人,听到这话怎么也该主动告辞吧。 可惜璟王并不识趣,相反他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不识趣的留下来:“宰相大人此话差矣,本王与月儿尚有婚约在身,月儿的事情,本王岂能置之不理。” 这就是要强管到底了?!苏炳成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的话也确实有些道理,如果月儿的清白确实不在了,那也不能强行让人家璟王再把人娶回去,成为帝都众人的笑柄不是。轻咳两声,苏炳成只能将目光落在苏明月身上:“月儿,你自己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现在,忽然想起来问具体事发的原因,不过是给苏明月一个推脱的机会。只要她说苏明轩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当时院中就只有他们两人,即便其他人再不信,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我……”苏明月抬起哭的红肿不堪的双眼,面上羞愤难当,说了两个我字之后,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见她这样,苏明轩心头大痛,忍不住出声维护道:“父亲,您就不要为难月儿了,一切都是轩儿的错,与月儿无关。” 他这么一说,纯粹是情急之下的脱口之言,连大脑都没过就说出来了,直接击溃了苏炳成的苦心。 苏炳成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被气的厥过去,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你啊你,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 苏明轩垂眸不语,羞愧不已。苏明月低泣不止,万般委屈。苏炳成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却实在想不出一个解决之道来。 一直垂首站在苏炳成身侧的蒋碧云此时缓缓站了出来,一脸慈爱温柔的看着苏明月:“三小姐,大少爷闯进来之时,你是正在沐浴,还是……” “我、我当时浸泡在浴桶当中,正在沐浴。”许是被她脸上的和善感染,苏明月稍稍平复了心情,断断续续的说道。 蒋碧云点点头,复又柔声道:“也就是说,大少爷并未看到你的身子,只是看到你在沐浴,便及时退了出去,对吧。”分明是猜测性的语言,可是被她说出来,却无端带上了一种引导的意味,让人觉得就该按照她说的这样回答。 苏明月蹙眉仔细回想了一下,略显迟疑的点了点头。 蒋碧云粲然一笑,转而对苏炳成道:“老爷,大少爷虽读圣贤书,但到底还是个孩子,与男女情事之上一无所知,从小便跟这些妹妹们相伴长大,一时担忧为思及男女之妨,虽说有失礼之处,但好在并未酿成大祸,还可补救。我瞧着,大少爷年龄也不小了,也是时候给他说一门亲事,让他好好收收心,免得再这般毛毛躁躁。“说完还看着苏明轩,意味深长的掩唇笑了笑。 她这样三言两语,瞬间将这个情势完全扭转。苏明轩成了少不更事,与妹妹感情深厚一时逾越,并未酿成大祸。充其量也就是一时急躁了,需要收收心磨磨性子而已。 何梦芷实在想不通,她为何要这般维护自己儿子,难不成就为了在老爷面前显示她能力超群?! 苏炳成却管不了那么多,此刻谁能为他解决难题,谁就是大功臣。所以他捻着胡子笑的格外开心,朝蒋碧云点点头,满眼的赞赏:“夫人说得不错,轩儿确实是该成家立业了。” 一声夫人,直接让蒋碧云红了脸。成亲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亲昵的称呼她。 第212章 苏明馨的末日 一旁的何梦芷则直接变了脸色,一双眸子瞬间阴沉得像是地狱爬出的厉鬼,透着阴狠的怨毒。 这个贱人,趁着她休养生息的整段时间,使劲各种狐媚手段勾引老爷,如今竟然连称呼都变了,是不是说明再过不久她这个二夫人就真的变成名正言顺的夫人了。 贱人,有她在,休想。 “老爷,一切都弄清楚了,轩儿莽撞冲动,都是我教导无方,日后定然悉心栽培,再不会出这样的岔子。”何梦芷扭着腰上前,神色柔和眼神和婉,似乎丝毫未将方才苏炳成与蒋碧云之间的眉来眼去放在心里。不得不说,她这样的大度倒是赢得了苏炳成不少好感,难得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你说的对,不过轩儿也太肆意妄为了,虽说是妹妹,但到底男女有别,此事若不严惩无法给璟王殿下交代。让轩儿去宗庙里跪一个月,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过错。”苏炳成扫了一眼静立在一旁的璟王,面色十分不虞,倒像是被凰天爵逼得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样,把什么责任都往他身上推。 苏明月埋手臂弯,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背人看了身子清白被毁无颜见人的大家闺秀,今日她主要的任务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至于其他的事情,就都让他们去做吧。 暗地里朝璟王打了个眼色,继续埋首哭哭啼啼。 今晚的重头戏还没演,就这么让苏炳成把苏明轩给带走,多扫兴啊。 “慢着!”凰天爵摇着轮椅上前两步,神色肃冷清寒,一双黑眸泛着冷如骨髓的寒意,直直钉在苏炳成的身上,“宰相大人莫不是当本王不存在,这样敷衍了事,就算是交代了?” “那王爷的意思是?”苏炳成极度不悦,也只能忍住。 凰天爵一抬手,身后冷殇直接过去扭住苏明轩的胳膊提起来,将人拎到他面前摔在地上。 力道大的,直接将苏明轩的外套都扯破了。这番无礼的举动,越发让苏炳成心中冒火。 可一旁的苏明馨却兴奋不已,她眼看着蒋碧云三言两语就要把这件事情给抹过去,正愁没机会开口,没想到璟王这么横插一脚,居然把机会送到了她眼前。 目光落在苏明轩胸口微微露出的白色纱绢上,苏明馨捂住小嘴发出一声短促惊讶的叫声:“呀,那是……”恍若不敢相信般,看看苏明轩,又看看苏明月,神色极度惊恐。 这一声在安静的环境中听来格外明显,霎时吸引了众人目光。 “贵客面前,如此失仪成何体统。”今日这些孩子们都是怎么了,平日各个乖巧懂事,今日竟一起出错。苏炳成心中的郁闷,简直溢于言表。 苏明馨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惶恐的点点头,目光依旧看向苏明轩。 众人被她奇怪神色引发好奇,也纷纷看过去,几个眼尖的姨娘登时发现藏在苏明轩怀中那块绢帕,江姨娘登时欣喜的叫出来:“哎呀,二夫人刚才还说要给大少爷寻一门婚事,依妾身之间倒是不用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梦芷站立的角度,正好被挡住,看不到苏明轩怀中的情况,不过心中也有些不安。 “妾身的意思是啊,我们家大少爷想必早有了中意的心上人,这不连人家女儿家的锦帕都藏在怀里了,哪里还用得着咱们多事费心呢。老爷,您说是不是呀?!”江姨娘笑的妩媚风情,一连朝苏炳成飞了好几个媚眼。 这个江姨娘,平日里深居简出的,没想到居然是个伶牙俐齿的。 苏炳成脸色一沉,循眸看去,果然看到苏明轩怀中锦帕一角,伸手便去拿。 这一举动直接让苏明轩变了脸色,身子朝后一躲,死死捂住胸口,脸色苍白颤抖着道:“父亲,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轩儿!”苏炳成轻喝一声,已带了薄薄愠怒。 苏明轩身子一颤,手越发护在胸前,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似乎生怕有人来抢他怀中的锦帕一般。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越发让人生疑。 一旁的凰天爵一张脸更是冷寒到了极致,黑眸犹如两柄利剑,凶狠的刺向苏明轩:“冷殇,给本王把那个东西拿过来!” 冷殇飞身过去闪电出手,拧住苏明轩的右手直接卸掉胳膊,探手取出他怀里的锦帕递给璟王。 那是一方素白的锦帕,透着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锦帕的右下角,用浅粉色的丝线绣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牡丹的花枝交缠,生长着青翠碧绿的叶子。而花朵的旁边,则用同样的丝线绣了一个字。 看到那个字,璟王原本冷寒的脸,骤然绽开一抹阴冷嗜血的笑容。 “宰相家的家教还真是让本王不敢恭维,身为哥哥,竟将自己亲生妹妹的锦帕贴身携带。宰相可知,这乃是*。” 他的话说的并不重,可是一字一句都仿佛是淬了毒的钢针,钉在人心头。 “不,不是这样的。”苏明轩大喊着想要解释,他只是偶然捡到了月儿的帕子,私心里却舍不得归还,这才一直贴身放着。都是他的错,是他龌龊不堪,不关月儿的事,“这都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跟月儿没有关系。” 凰天爵冷冷睨他一眼:“确实和月儿没有关系。”若是有关,他发誓一定要会让他生不如死,“宰相大人还是自己看看吧,这到底是宰相府的家务事,本王也不好参与。” 冷殇将帕子递给苏炳成,后者拿在手中扫了一眼,眼神中霎时爆发出的杀气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惊。 尤其是苏明馨,因为苏炳成自从看了帕子之后,就一直就拿那种眼神盯着自己,让她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难、难道出了什么差错? 怎么可能,她分明检查过,那条帕子就是苏明月的,上面小小的月牙和月字,都表明了是她。 可为何,父亲却这样看着自己。 “馨儿,你给为父好生解释一下。”苏炳成怒火中烧,赤红着眸子将那锦帕扔给她。 苏明馨慌忙伸手接住,当目光定格在右下角的图案时,瞬间如被雷劈。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一定是哪里不对。 “父亲,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这个……” “你想说,这个不是你的?”凰天爵冷笑望来,“那苏二小姐敢不敢将手里的锦帕拿给大家看一看?” 苏明馨攥紧手里的帕子,恨不得就那么将它揉进骨血里消失不见,这样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否认。 “这条锦帕……的确是我的,可是、可是我并没有、并没有将她送给大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大哥那里,我……”脑中骤然闪过一道亮光,神情骤然僵住,恐惧的目光刷地看向苏明月。 是她,这一切都是她精心安排的。目的就是想用自己做下的局,来害死自己。 她记得,前几日她有一条手绢脏了,让丫鬟拿去洗,后来丫鬟回报说那条锦帕被风吹走,不知去向。她本来也未放在心上,想着她的锦帕多,丢一条也没有什么。没想到,那条锦帕根本就不是丢了,而是被苏明月给拿了去。 那她是什么时候看穿自己的布局的呢,能从自己院子里的丫鬟手中不动声色拿到自己的手绢,绝非一朝一夕能成。 她到底,还是小瞧了她。 “你不知道?”何梦芷指着她尖叫,“那你刚才何必露出紧张害怕的表情,如果你不知道,那你在害怕什么?” “我……我……”苏明馨百口莫辩,她能说她原本只是故意做出那副样子,好让她们注意到那条锦帕的存在,这样才能让苏明月身败名裂。可是现在她这么解释,只能被认为是在无故攀咬别人,除了越发显得自己心虚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肯定是你故意陷害轩儿,把你的帕子往他怀里塞,就是为了让人觉得他品行不端觊觎自己的亲妹,让人唾弃轩儿,这样一来老爷便会发怒,轩儿失宠。馨儿,我自认待你们不薄,你为何这般恶毒害人。” 不得不说,何梦芷的脑洞开的确实很大。 不过她无意中的揣测,居然全部都是苏明馨原本的心思。果然恶毒的人之间都是心灵相通,随便就能看透对方的行事心思。 “不是的母亲,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苏明馨打死都不可能承认,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满面凄然。 “轩儿,你自己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炳成才凝眸沉声,冷冷问道。 听到手帕不是苏明月的,苏明轩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继而便是疑惑,他一直带在身上的,分明是月儿的手帕,何时换成了苏明馨的。 不过在他心中,自然是优先保护苏明月。至于苏明馨,不过是个庶妹而已,既然她有心要害月儿,那必然也留不得她。所以听到苏炳成这般问,只稍稍迟疑便道:“父亲,轩儿也不知究竟是何事。今日馨儿到我院中,说三妹与璟王殿下发生争执不欢而散,父亲和母亲都不在家中,故而让我去三妹院中看看。我当时也觉不妥,三妹到底是女子,我这般闯进去于礼不合,但馨儿说三妹可能会一时想不开,若是她一个女子去的话,到时定不能护三妹周全。所以我才会擅闯三妹闺房,引出这等大祸。” 他这样一说,苏明馨只觉一盆凉水兜头泼下,让她从心底生出寒意。 第213章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苏明轩的话,让一切十分明显,这是苏明馨的阴谋,为的就是通过*情感,毁掉他们两人。 毁掉苏明月,何梦芷举双手赞成,但这贱人居然还妄想牵扯上她儿子,双眸爆射出寒冽冷光:“苏明馨,你还有何话说?” 周遭鄙夷奚落的眼神,让苏明馨寒彻心扉。既然所有人都巴不得她死,那么就怪不得她把所有事情都抖出来了。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苏明馨膝行到苏炳成面前,拽着他的锦袍下摆,哭喊道:“父亲明鉴,这一切都是大哥诬陷馨儿。馨儿下午是拜托大哥来救月儿妹妹,但馨儿如何提前未卜先知晓得月儿妹妹在沐浴,又如何隔空操纵让大哥闯进去。大哥想要推脱,馨儿无话可说,谁让馨儿手中掌握着让大哥不安的把柄,让他恨不得置馨儿于死地呢。” “把柄?什么把柄?”后退一步甩开她的手,苏炳成垂眸冷冷问道。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是自己母亲终日凭栏期盼着的父亲,在他心中,只怕从未有自己和母亲一丁点的位置吧。苏明馨心灰意冷:“大哥对月儿妹妹的关心,并不只是兄妹之情,更是……更是男女之爱!” 此言一出,举众哗然。 尤其是何梦芷,上前啪就是一巴掌:“你这个贱人,居然还在胡说!” “我没有胡说,父亲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到大哥院子里去搜。大哥书房之中,有一副他为三妹亲笔描绘的丹青。”苏明馨捂着被打的脸,满眼阴狠。 既然她活不了,那么所有人都别想好过。她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一个男子,私下描绘女子画像,这意味这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苏明轩脸色苍白,恨不得能一掌打死苏明馨。那副画,她当真看到了。 所有人怀疑的目光让何梦芷怒火中烧,反手又是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哥哥为妹妹描摹一副画像,有何不妥,你竟如此栽赃陷害。” 苏明馨冷笑看来:“既然没有任何不妥,母亲为何这般心虚。我是不是栽赃陷害,去大哥院子里一看便知。怎么,母亲不敢吗?” “你……”何梦芷气的浑身颤抖,她确实是不敢,轩儿对那个贱人的心思她如何能不知道,他私下里给苏明月画像也不是不可能。万一当真搜了出来,她又要如何替轩儿开脱。 “够了!”苏炳成怒吼一声,“来人,去大少爷院子里,找找看有没有三小姐的画像。” “老爷,你难道真的信这个贱人的一派胡言不成。”何梦芷心急如焚,一口一个贱人叫的苏炳成格外恼火。 “闭嘴,如果轩儿真是清白的,看一下又有何妨。”堂堂宰相夫人,言语如此污秽,她当年的端庄典雅,都被狗吃了么。 看他脸色阴沉,何梦芷亦不敢再多说什么,目光闪烁不定,脑中飞快思索着,若是万一搜出画像来,要如何开脱。 反倒是原本神色紧张落魄的苏明轩,此时镇定异常。目光扫过璟王面颊,如果真的牵涉月儿清白,璟王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不多时,苏炳成派去搜查的下人匆匆回来,手上当真捧着一个画轴。 何梦芷脸色一变:“老爷,这……” 苏炳成横眸怒视,接过下人递来的画轴,缓缓展开。 画上女子一袭鹅黄轻纱裙,飘逸丝带随风舞动,站在樱花树下,明眸如星,落在满天飞舞的花瓣之上。大半张脸被纯白丝巾掩住,却依旧一眼就能看出,画上之人就是苏明月。 “轩儿,这……你作何解释。”苏炳成将画轴仍在苏明轩脚边。 苏明轩伸手捡起来,仔细擦净,起身恭敬递到璟王手中:“王爷当真不为月儿辩驳半句么?”虽然不愿,但此刻他不得不将心上人推到另外一个男人怀中,交给他去保护。 因为,他们是兄妹,他没有资格! “本王实在没有想到,不过交给你一点小事,你居然都做不好。宰相府大公子的能力,实在让本王失望。”凰天爵接过画轴,展开扫了一眼,缓缓摇头,“虽极为神似,却无半分神韵,早知如此,本王还是应该自己动手。” 简单一句话,便将这幅画的由来解释清楚。这是璟王吩咐苏明轩,为他画的苏明月的画像。 璟王和苏明月之间已有婚约,要一副苏明月的画像也在情理之中。之所以不自己动手,也是因为虽有婚约,碍于男女之别不便长久相处,故而求一副画像以解相思之苦。 一切都合情合理,没有半点不妥。 苏明馨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苏明月被人看到身子毁了清白之后,璟王居然还能如此维护她。 这幅画,她才不信是璟王吩咐苏明轩画的呢。 之前苏明月为了他,不惜将全府上下害的进了天牢,他们二人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自己作画,何需旁人来代劳。可是他是璟王,是陛下的皇子,是苏明月的未婚夫,谁能在这个时候,质疑他说的话。 “就算是这样,那月儿妹妹偷偷埋在院子里梅花树下的情诗呢,也是殿下写的么?我可记得,那字迹和落款,分明就是大哥。”不,她不会就这么认输。 好在她之前另有准备,她就不相信,苏明月能未卜先知到这种地步。 情诗?趴在桌子上的苏明月眸中划过一抹冷笑,面上却仓皇着急的抬头:“什、什么情诗,我、我不明白姐姐在说、说什么?” 那心虚的样子,长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 苏明馨冷笑一声,转头看着苏炳成道:“父亲,馨儿愿以性命起誓,绝对没有诬陷三妹半句,否则馨儿愿负荆请罪,向妹妹行三跪九叩之礼。” 她这样的毒誓都能说出来,实在让人不得不信。 但是,苏炳成并不想再纠结这件事情,毕竟事关自己的儿子女儿,这样的丑闻如果是谣言诬陷也就罢了,如果不是,那只怕就不是失去两个孩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到时候他会成为整个帝都的笑柄,甚至连陛下也会怪罪下来。 可是他不管,璟王却十分的饶有兴致:“情书?素闻苏大公子文采斐然,本王倒是想见识见识。冷殇,你去院子里把那几颗梅树拔了,看看下头可埋着什么东西。” “是,主子!”冷殇飞身出去,院子里继而传来大树倒地的声音。 不知为何,苏明馨看着他这么淡定的模样,心底剧烈不安。不,这次绝对不会出错。那个人说,他埋下情诗的时候,往苏明月房间里吹了迷香,她绝对不可能知道有人动了手脚。对,她要有信心,这次一定可以让苏明月死无葬身之地。 “王爷,你快让冷殇住手吧,哪有什么情诗,姐姐是在跟你开玩笑的。”苏明月又急又羞,一张脸白了又红,似乎在竭力掩饰什么一样。 这样的态度,又给苏明馨吃了一颗定心丸:“妹妹何必着急,既然树下真的没有埋着什么东西,岂不正好还了妹妹清白。若是妹妹心疼那几株梅树,回头再让下人载回去也就是了。” “月儿就怕,即便有心,也无法回到原来的样子。”她话中有话,让苏明馨心头又是一跳。 下一秒,冷殇捧着一个满是泥土的铁盒子进来,仔细擦拭干净之后,递给自家主子。 凰天爵接过放在膝头,把玩着盒子上的大锁:“你确定,这个盒子里放的,就是苏明轩写给月儿的情诗?” 盒子没错,锁也是自己亲手锁上,钥匙还在自己手中。打造这把锁的师傅说了,如果没有钥匙,谁都无法打开这把锁。一切都没错,苏明馨忍不住兴奋起来,眼中闪着激动光芒,疯狂点头。 哈哈哈,这一次,苏明月死定了,她死定了! “这个锁,倒是挺精致。”凰天爵看向苏明月,“月儿,打开它吧。” 苏明月疯狂摇头,脸色煞白,不安的看向苏明馨,似是祈求一般:“我、我不能打开,不、不是,我、我的意思是我没有钥匙。对,我没有钥匙,打不开!” 她这样,明显就是心里有鬼。苏炳成怒不可遏,朝旁边下人怒吼一声:“给我砸开它!”他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番折腾,箱子被打开。一叠厚厚的信笺安静躺在里面,苏明馨瞬间激动的扑过去,抓起其中一张兴奋大叫:“父亲,我没有骗你,这就是大哥写给月儿的情诗。你看,这就是证据。” 苏炳成接过她递来的情诗,面色阴沉的展开。如果轩儿当真和月儿生出不伦感情,那么他一定不会顾念骨肉之情,而今晚的事情,他也一定不会允许泄露半分。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在意用一些卑劣残忍的手段。 信,被完全展开。苏炳成的目光,却越来越寒冷。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啪一声把信纸砸在苏明馨脸上:“这就是你所谓的情诗?” “怎么了,难道……”苏明馨捡起来看了两眼,瞬间面如死灰。 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情诗,还是情诗。只不过对象,却换了。变成了一个男人,写给她的。 看着上面肉麻露骨的话,苏明馨浑身发抖,入坠冰窖。 “姐姐,我早就说了让你不要挖,你为什么不听呢?” 第214章 御赐年宴 幽怨的嗓音响起,悲悯,愧疚,更多的却是失望。 苏明月缓缓起身,拿过凰天爵膝头的铁盒,走到苏明馨身边蹲下:“姐姐可知,你暗中嘱咐一定要销毁这些的丫鬟,非但没有照你的吩咐做,反而要背着姐姐把这些留下来,来日当做勒索姐姐的证据。月儿恰好发现,这才替姐姐掩藏起来。本想着就此隐瞒过去,可是姐姐却误将这些当做大哥写给月儿的书信。姐姐,你好糊涂啊!” 最后一句,咬得格外的重,明明是难过失望的语调,听在苏明馨耳中却是绝对的嘲讽。 她这是赤裸裸的炫耀,炫耀她比自己聪明,炫耀她事事看穿自己的计谋,炫耀她不止让自己计划落空,甚至还要向她负荆请罪三跪九叩。 “苏明月你不得好死!!!”苏明馨恼羞成怒,扑过去一把掐住苏明月的脖子,用尽全力,只想拉她陪葬。 “快,拉开她!” 旁边的下人们一拥而上,轻易便将苏明馨的手掰开。 “咳咳咳……”呼吸倒灌,苏明月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晶莹泪珠滚滚落下,“姐姐,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恨我,我并未得罪过你呀。” 她的话,瞬间刺激了苏明馨的痛楚,让她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居然说自己没有得罪我,你居然问我为什么恨你。苏明月,我到底比你差了什么,在宰相府里,你是高高在上的嫡女,而我却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庶女。虽然大家嘴巴里称呼我是二小姐,可是我过得却连个下人都不如。凭什么,这都是凭什么。你又傻又丑,却有云妃娘娘照顾着,一出生就能和表哥订下婚约。就算被表哥抛弃了,你还能得到陛下赐婚,嫁给璟王,成为王妃。而我呢,我竭尽所能讨好母亲和四妹,才能换来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我哪点比你们差,论容貌,我不输给大姐和四妹。论才学,我比那些世家小姐差了什么。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一个傻子丑女都能得到的东西,我却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恨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你以为,你现在清醒了,就万事大吉了吗?哈哈哈,苏明月,我可怜你。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苏明馨显然已经精神错乱了,说话毫无章法,全是对她的恨。 对于这些,苏明月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种人,嫉妒一切比她优秀比她过得好的人。没有为什么,就是嫉妒。这是一种病,心理变态的病。 不过她说的最后那句话,却让她很在意。 苏明馨说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关进柴房。” 苏明馨被拖了下去,苏炳成一脸阴鸷的扫过众人:“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一个字。”转身,拂袖而去。 他分明,是在隐藏些什么,不希望苏明馨说出来,才那么着急的让人把她带下去。 众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苏明轩原本欲言又止,却被何梦芷揪着手臂给拖走了。 初云苑,又恢复了白日的清静。 苏明月坐在八角桌旁,手上把玩着茶杯,愣愣出神。 “小姐,王爷在后墙小巷里等着小姐呢?!”紫情见她发呆,忍不住上前提醒。 之前不是说还要去王府里演一出戏么,王爷都等了大半天了,怎么小姐还不动啊。 苏明月放下茶杯摆手:“你让他回去吧,那出戏,改天再唱。” 就这么放王爷的鸽子,真的好么? 紫情去回话,苏明月直接翻身倒在床上,盯着床帐,继续出神。 “小姐,让我伺候您更衣再休息吧。”闹了一晚上,小姐想必也累了。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必须想清楚才行。 苏明馨死了! 就在那晚之后的第二日清晨,被人发现吊死在宰相府的柴房之中。 她的母亲也是府上的一个姨娘,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隐形人一样活着。听说苏明馨死后,她哭的死去活来,之后一病不起,没两日也过世了。 苏明馨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明月不想过问,她在意的,是她说的那句话。 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只是,她也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了。因为除夕之夜,到了! 陛下按照惯例要在宫中设宴,所有皇亲国戚都会到宫中与陛下一起吃年宴。苏明月作为未来的璟王妃,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既然是去宫中赴宴,而且还是除夕,苏明月自然要好生装扮一番。 大红色海棠碎花夹袄,浅粉色寒梅傲雪褙子,配上月牙白的烟霞袄裙,红锦苏绣珍珠花鞋。三千乌丝被挽做如意富贵髻,攒上明艳动人的珍珠碎钻流苏簪,一根金翅彩蝶步摇,流苏垂在颊边,衬得一张脸越发倾城绝世。 “真是委屈了小姐这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紫萱一边为她梳妆一边不满抱怨,明明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却整日里都要涂上大块黑斑遮掩,还要戴着面纱让人嘲笑,她真是为小姐觉得委屈。 苏明月回眸浅笑,明眸皓齿,沉鱼落雁:“你这丫头,这么急着给小姐找麻烦不成?”女为悦己者容,只要她心上之人见过她的美就好了,给旁人看做什么。 紫情将纯白绣青色花瓣的大氅拿过来,顺便将紫金璎珞暖炉塞在她怀中:“就是,小姐这倾世之姿若是暴露了,不知要引来多少登徒子呢。” 一番笑闹之后,苏明月由紫情搀着出了府门,坐上垂花精美的马车,朝皇城出发。 先去云妃宫里请安,陪着她说了一会儿闲话,确定这两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苏明月又去了一趟飞仙殿。 可惜尹贵妃不在,她连宫门都没进去,便又转去太液池吹吹冷风,心里还记挂着苏明馨死之前的话。 “是宰相大人的千金,苏明月苏小姐吗?” 一道柔弱尖细的嗓音自身畔传来,苏明月回眸看去,只见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太监垂头躬身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和善笑容。 “正是,不知公公是……” “奴才是太后宫里的小星子,奉命来请苏小姐去慈善宫坐坐。”小太监笑着侧过身子,“苏小姐请吧!” 奉谁的命自不必说,只是苏明月不明白,太后为何要召见自己。最重要的是,她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 两人离开之后,太液池旁假山后面掠下一道黑影,朝苏明月消失的方向扫了一眼,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知太后召见臣女,所为何事?”前往慈善宫的途中,苏明月打探道。 那小太监歉意一笑:“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苏小姐见到了太后她老人家,自然就明白了。” 好吧,这是故意不告诉她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她和太后也没什么直接冲突,总不至于第一次见,就设下埋伏等着害她吧。 进了慈善宫,远远见着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老嬷嬷过来,那小太监恭敬的行了个礼:“许嬷嬷,苏小姐带来了。” “好了,你下去吧。”许嬷嬷挥手让她离开,朝苏明月和善一笑,“苏小姐请随我来吧。” 苏明月福了福身子,也不多问,安静的跟着她穿过正厅,拐进后面的暖阁里。 “太后娘娘,苏小姐到了。” 苏明月垂头快步进去,行到暖阁中央,便敛衽跪下,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臣女苏明月,恭请太后圣安,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康宁。”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头顶砸下来一道慈善和蔼的嗓音。 苏明月缓缓抬头,神色恭敬自持,凤眸微微下垂,不与太后正面迎视。宫里的规矩多如牛毛,她如今能少树一个敌人就少树一个敌人吧,她不想云妃遭受牵连。 “世人都道你丑陋无盐,怎的哀家瞧着,倒是个干净剔透的孩子。尤其是这双眼睛,格外好看。”太后不明所以的夸赞了一句。 她的眼睛确实漂亮,干净清透,却又睿智非凡。即便刻意隐藏,眉宇间依旧有强大的光华释放。眸子里自信强烈的光芒,无法掩盖。 只是太后无端的一句夸奖,总让苏明月觉得是别有用心:“谢太后赞赏!” “哀家听说,你前些日子随爵儿一起去了趟东域。”太后漫不经心的剔着指甲,“那边气候苦寒,你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苏明月神色不变,端正磕了个头:“太后恕罪,臣女情难自控,让太后见笑了。” 情难自控,好一个情难自控,还真是完美无缺的答案呢。 “哀家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瞧把你给吓得。”太后慈爱一笑,伸手略抬了抬,“起来吧,日后你与爵儿成婚,就是咱们皇家人了。在哀家面前也不必这么拘着,随意些便是了。” 苏明月磕头谢过,这才拎着裙摆站起来,举止端庄优雅,从容间自有一股气度。 “太后,宫宴快开始了,是否起驾?”许嬷嬷从外面进来,询问。 太后仿佛这才想起来,拍拍额头:“哀家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月儿,你便随哀家一同去吧。” “臣女遵旨!”苏明月连忙上前搀住太后伸出的手,眉眼低垂,朝外走去。 这个太后,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第215章 除夕年宴 因为是年宴,所以宴席设在高唐台上。 太后带着苏明月一同来,立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惊诧,羡慕,嫉恨……各种各样的眼光交织成一张大网,牢牢罩在她的头顶。可是苏明月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安静恭顺的将太后扶到首座位置上,这才躬身退下。 她的位置,安排在璟王身后。因为还没有成婚,所以无法与璟王并肩而坐。 丝竹汀汀,舞姿曼妙,年宴便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开始了。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纷纷敬酒祝福,气氛也不如之前拘谨,开始热络起来。 苏明月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璟王身后吃菜,她敢拿自己的智商打赌,今晚的年宴绝对不可能这般清静安稳便能度过。 果不其然,上首的太后在大殿中间起舞的众舞姬身上略过,侧首与一旁的皇后笑道:“哀家听闻中秋家宴之上,宰相千金舞了一曲,惊艳众人一时传为佳话,可当真?” 皇后如何不明白太后此话含义,登时满脸堆笑:“太后,此事不假,那苏明月不止舞姿倾城,才情更是让人出众。中秋家宴太后身子不适错过了,不如趁着年宴,让她为您再跳上一曲可好?” 太后抿唇浅笑,意味深远。 皇后会意,倾身在陛下耳边耳语几句,目光不时掠过苏明月淡然镇定的脸,眸中有几许光亮闪过。 这段时间她和太子的日子相当不好过,都是因为苏明月这个贱人。如今被太后看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要知道当初……想到当年的事,皇后心底掠过一阵快意。 “年宴之上,这些舞姿未免太过平凡,倒是让朕怀念起中秋之夜上的惊艳之舞了。”听了皇后的话,皇帝看着苏明月,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陛下的意思这么明显,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让苏明月即便想要装作没听见,也不太可能。 看来这舞,是必须要跳了。 施施然起身,敛衽福了福身子:“蒙陛下厚爱,臣女愿献舞一曲,恭贺吾皇来年安康顺遂,期盼我南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好!”陛下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继而将目光落在凰天爵身上,“月儿甚是懂事,想必日后定能管理好王府,为你分忧。” “还要多谢父皇睿智圣明,赐给儿臣这么好的妻子。”凰天爵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驳了皇帝的面子,顺着他的话说两句感谢。 一旁秦王凰天霖却黑了黑脸,转瞬又恢复如常,与旁边人把酒言欢,十分高兴的样子。 不多时,苏明月换了一身方便跳舞的青纱裙上来。 丝竹声再起,她这次要跳的是水袖霓裳舞,因此纱裙的袖子很长。随着她腰肢款动,水袖长舞,柔媚舞姿缓缓舒展,分明带着三分魅意的动作,却又透着高洁清华的气度。 在座众人均停止笑闹,专心欣赏这一曲,尤其是高台之上的太后,更是目不转睛。 那专注的眼神中,藏着一抹深切的恨和冰凉的杀意。虽然藏得很深,但苏明月却看得清楚。 她与这太后是第一次见,哪里招她惹她了,就连跳舞不也是她有意传达给皇后,故意让她跳的么。怎么就恨上了,甚至恨不得她死呢。 脑中骤然有一道亮光一闪而没,分明是什么关键的讯息,却又偏偏没有抓住。 一曲舞毕,皇帝大喜,赏赐了一大堆好东西。苏明月领旨谢恩,转身去换衣服。 换好了衣服,她也不着急回高唐台,而是坐在一旁小花园的走廊里,借着走廊上火红的灯笼,看不远处墙面上开的灿烂的花。 “想来宴席上的山珍海味,还比不上这廊下一缕寒风。” 苏明月侧眸,就看见红灯之中,一袭白衣缓缓行来。 不得不说,凰天然真的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与凰天爵的冷酷漠然不同,与凰天霖的邪肆魅惑有异,他是一株不染尘世的莲花,高洁清华,不管何时都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徐缓舒适。尤其是唇角如沐春风的笑,总让人感觉到温暖。 “然世子不在里面品尝美酒佳肴,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凰天然淡淡一笑,在她身旁坐下:“我酒量小,可受不住他们轮番的攻势,早早逃出来多个清闲,免得醉的太难看。” “怎么,你还会耍酒疯不成。”苏明月舒朗一笑,目光转向墙面绽放的花朵。 凰天然顺着看去,浅紫色的花瓣,喇叭状,却叫不出名字:“这花有何特别之处?”竟惹得她如此目不转睛。 “这花,不过寻常而已。”苏明月淡淡一句,并不想多解释。 那花名叫夕颜,开的十分灿烂,花期却只有一天。尽管如此,依旧努力盛放自己的美好。只是不弱昙花惊艳稀贵,不若兰花清幽淡雅,不若夏荷高洁出尘,不若玫瑰馥郁芬芳。它甚至比不上所有的花,毫无特色。 只是苏明月在知道它的名字那一刻,听到它故事的那一刻,便深深爱上。 她的表情恬静淡然,眉宇间气度风华,眸子倒影了灯光,亮得让他有些不敢直视。他知道,她喜欢这花儿,而且定然有其理由。只是,不愿与他说罢了。 “你今夜的舞,很美!”长久的静默之后,凰天然看着漆黑夜空,由衷说出一句。 苏明月凝眸看他,继而展颜一笑:“多谢!” “只是……”他似是颇为担心,却又有所顾忌,话说一半又骤然顿住。 苏明月了然,眉宇之间傲然气度迸射而出:“觊觎月光之人众多,不是也都功败垂成么?”便是耀眼夺目些又怎样,她可不是能任由人欺凌的角色。 也对,她的武功,也算是拔尖了。那日在大街上,除了白玉枫,他也曾亲眼目睹。 “出来太久,终归不好。”凰天然落落起身,清润一笑,转身回了宴席。 苏明月继续欣赏美景,倒不是不愿回去,只是若她一人出来,却与凰天然一同回去,免不了又要被人说闲话。 她倒是不怕,只是不想让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遭他连累罢了。 掐准时间,等到凰天然回到席位之后,苏明月这才起身准备回去。到底是年宴,出来太久也确实说不过去。 谁知眼前人影一闪,一抹长身玉立的身影拦在身前,狷狂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若是让我二皇兄知道,你与然世子在此处幽会,不知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可会出现裂纹。”刺鼻的酒味,带着三分醉意的戏谑,轻飘飘落在苏明月耳中。 “此事是我与天爵之间的事情,似乎轮不到秦王殿下来操心吧。”苏明月没好气的丢给他一个白眼,侧身绕过他准备离开。 手腕被人往后 一拽,后背 撞上一堵 坚硬胸膛 ,耳边有温热呼吸洒下,带着浓浓酒味:“你可知,本王也曾向父皇求旨,将你赐婚于我。” “我不知,也没有必要知道。”用个巧劲从他怀中脱身出来,脚下连连闪动朝后退出十米远,苏明月这才冷笑着看他,神色高傲,“我的裙下之臣众多,却没必要一一记住。” 言下之意的讽刺,秦王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值得记住。 凰天霖也不生气,深沉眸子越发晶亮,甚至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目光。苏明月,你越是这样看轻本王,本王越是想要得到你。想看看终有一日,当你辗转在你曾看轻之人的身下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转身,再不离开,她会忍不住伸手戳瞎他猥琐下流的双眼。 她刚回到宴会坐下,太后和皇后便相继离开了,不久后皇帝也不胜酒力的回了后宫,年宴自然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众皇亲国戚纷纷互相道别,苏明月自然跟着凰天爵一道。 出宫的路上,凰天爵趁着夜色拉住她柔嫩小手,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不由有些心疼,取了自己脖子上的围脖:“如此天寒地冻,怎地也不知道多穿一点。” “压箱底的装备都穿在身上了,再厚,怕是要抱个炭火炉子出门了。”苏明月一边享受他给予的温暖,一边玩笑。 凰天爵沉了沉眼,却又被她难得轻松的口吻感染,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一脸宠溺:“看来本王得早早将你娶进门才行,否则那宰相府迟早要把本王的王妃给冻出个好歹来。” 两人身后的黑暗中,一抹黑影驻足停步,沉沉眼眸落在两人亲昵举动上,簇簇火光跳跃闪动。 “二皇兄,今日怎地不见母妃出来呢?”凰天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开口便戳璟王痛楚,问完之后恍若骤然想起一般,黯然道,“该不会上次云母妃的事情,母后重罚母妃,母妃的身子还未复原吧?苏小姐,此事你处理得,委实不妥了些。”语罢,摇摇头兀自走开了。 皇后重罚尹贵妃?这件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天爵,我……”苏明月垂眸,看向凰天爵。 孰料对方避开她的目光,冷淡道:“此事已过,不必多说什么了。” “你也觉得我做的太过了?”他的态度,触及苏明月的底线,带着火气的话,就这么冲口而出。 凰天爵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但那隐忍不发的样子,却比说什么更来得让人窝火! 第216章 深夜惊喜 凰天爵这态度彻底惹恼了苏明月,原本她还想关心一下尹贵妃是否要紧,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扯下脖子上的围脖,狠狠砸到他手中:“凰天爵,我告诉你。云妃姨母是我的亲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任何人也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伤害她。” “那我呢?”凰天爵扫了一眼怀中的围脖,黑眸霎时冻结寒冰,连周遭的空气都跟着下降了几分。 苏明月丝毫不在意,冷眸道:“就算是你,也不行!”语罢,甩袖大步离开。 冷风扬起她背后大氅,清华无边的气度宣泄而出。挺直的脊背,透露出无声的骄傲,宣示着主人的不屈。她就像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女王,不会为任何人而屈服。如果无法认同她,那么她不介意潇洒离去。 看着那样强大的背影,璟王凰天爵眸子无边的暗淡下去。那种抹杀一切的黑色,像是沼泽,带着绝望的气息,将一切吞噬。 “主子,要不要……”冷殇有些焦急,忍不住出声询问。 凰天爵怒瞪一眼,即便冷殇能将她拦下又如何。在她心中,云妃高于一切,尹贵妃只不过是自己的母妃罢了。她方才已经说了,即便是自己,都无法与云妃相提并论。 说到底,她也从未曾将他放在心中,否则不会毫无顾忌的冲到母妃宫中,将此事闹得阖宫皆知。 罢了,他终归是,配不上她。 “去母妃宫里吧,明日再出宫。”冷声吩咐一句,凰天爵操纵轮椅转了个方向,与苏明月背道而驰的方向。 两个人,就像两条不相交的直线,朝着相反的方向,不愿回头。 黑暗中,有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唇角,是冰冷而阴狠的笑。 皇城郊外,一处毫不起眼的宅子。 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停在宅子门口,青灰色的布帘,挡住了车厢里的一切。 一只如玉般的手伸了出来,挑起布帘一角。 紧接着,一个穿着红色袄裙的绝色美人从车上下来,手中打着一个红色的灯笼,下了马车后从一旁卷着帘子,照亮车旁的情况。 然后,车厢中一抹青色人影探出头来。红衣美人赶紧伸手扶住,将灯笼放在车架上,取下轮椅放好,这才撑着青衣人下车坐上轮椅。 “月儿,你所谓的惊喜,便是在这儿?”青衣人握住美人皓腕,语气温柔。 这两人,便是在宫中大吵一架,继而背道而驰的苏明月和凰天爵。 苏明月明媚一笑,神秘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自然是准备好了!凰天爵点头,任由她将自己推进小院之中。 一路穿过前厅到了后院,刚刚推开门扉,院中刹那间火光四起烟雾弥漫,紧接着几声尖锐呼啸,有几团亮光飞上天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后,一朵绚烂多彩的花朵在夜空绽开,恍若点点碎裂的星光一般,坠落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红色,黄色,绿色,蓝色,紫色…… 每一朵花的颜色都不一样,每一朵花的花型也不一样。可是同样的,都是那样惊艳夺目的美丽,虽然短暂,却在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月儿,这是……”凰天爵震惊回眸,黑眸中倒影了烟花的璀璨,竟然美得比天上星河更加耀眼。 苏明月点点头,脸蛋不由自主的红了红。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一个男人准备惊喜,现在被他这样露骨深情的目光盯着,她居然油然而生出一种强烈的犯罪感。他这副样子,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脸的诱人犯罪好不好。 艰难别开目光,专注天上的烟火:“这就是用那个东西做的,不过比那东西的工序简单多了。你等着,最后才是稍微有点技术含量的东西。” 一簇簇美丽的烟花绽放在夜空,负责燃放的冷殇和紫情也忍不住被这样的美景震撼。 如果不是跟着主子和小姐,恐怕他们这辈子都没机会欣赏到这样的景致,真是太美了,跟做梦一样。 空气中漂浮着一点火药味,还有一些硫磺的味道,虽然刺鼻,却被满满的幸福甜蜜给冲淡了,仿佛谁都闻不到一样。 约莫小半个时辰的烟花燃放完了之后,原本凰天爵以为只有这样了,谁知又是几声轻霄传来,几缕亮光升上天空。 这一次,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有点点碎裂的星光。像是颗颗碎钻,点亮夜空。 这些碎钻,拼成了一个璟字。而在璟字的外围,是一个巨大的闪烁着红色光亮的爱心。璟王虽然看不明白那个红色光圈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却也被这样唯美和别出心裁的画面感动到无以复加。 眼神中的感情满的几乎要溢出来了,他的月儿,为了他,居然这般费尽心思。 “月儿……”伸手,将她的柔荑握在掌心,稍稍用力,拉过她坐在自己膝头,双手圈住,垂头,温热的唇瓣覆上她姣美的唇瓣。 吻,温柔而热烈,仿佛要宣泄心中溢满到极致的情感,那样缠绵,那样心动。 *相交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听来格外让人面红耳赤。 冷殇和紫情双双识趣遁走,找了一个不远不近的林中,背靠背坐下。 “冷殇,你说,王爷什么时候才会迎娶咱们家小姐过门啊。”小姐嫁过去,她肯定是陪嫁丫头,到时候便能日日见到他了。 冷殇回忆着方才主子和王妃情意绵绵的场面,心头不知为何旖旎不止,一股热气冲上脑门,忍不住回身一把将紫情给抱住,急急吼道:“那你呢,你何时肯嫁给我?” 骤然被抱住,紫情还未反应过来,耳边炸响的话更是如同惊雷,让所有理智灰飞烟灭。 他、他说什么,嫁、嫁给他?! 小院中,两人吻得难分难舍,差一点便把持不住,好在关键时刻,理智战胜了一切,凰天爵艰难的喘息着抽离,苦笑:“看来,本王必须早日将你迎娶进门才行。”否则,这种只能看不能吃的日子再过下去,他迟早会被憋出毛病来。 苏明月满脸红晕,胸口起伏不定,闻言淡然一笑:“我现在还没满14岁,还属于未成年人,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属于犯罪。” 未成年人?犯罪?这丫头,总是有这么多的新鲜词汇等着堵他的嘴。 “那,依月儿的意思,我该何时娶你过门才好。”垂头,实在舍不得她娇嫩如花的唇瓣,那如蜜般的味道,让他着魔。即便不能深吻,浅啄也不错。 苏明月躲了几下没有躲过,干脆便由着他了:“女人22岁方才算是晚婚晚育,至于男人嘛,少说也要等到24岁才行。我马上便要14,你且等上个七八年,也就好了。” 七八年,那他还要不要活了。七八天他都等不了了,还说什么七八年啊! “月儿,你就忍心为夫如此辛苦?”手,带着她柔嫩的小手,来到他早已昂扬滚烫的某处。 仿佛被烫到,苏明月一把甩开他的手,双颊滚烫的扭过身子不去看他:“你流氓!” 这个人,怎么、怎么让她摸…… 虽说她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型人才,对于两性关系早已不那么封建守旧。可是到底前世她身为特工,根本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生物课上那点少得可怜的经验能有什么用,如今亲身上阵,放才发觉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懂。 “我,只对你一人流氓!” 除夕之夜,上天示警,城郊某处天降谕旨。 璟王集天地灵气而生,是天命之人,是上天注定的九五之尊。 当这个消息传遍南诏国帝都的大街小巷的时候,苏明月正裹着被子在床上剧烈翻滚。 昨夜和凰天爵那厮厮磨到后半夜,方才被他放回府中歇息,此刻睡眠严重不足,根本起不来。 可是今儿是大年初一,她还要早起去给宰相大人、夫人和老夫人请安才行。 古代就是这些破规矩,多如牛毛,动不动就给人下跪,烦死了。 一边打呵欠一边任由紫萱给自己梳妆打扮,她困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昨夜小姐与璟王相会的事情,紫萱是知道的,所以十分体贴的放缓动作,让小姐趁着她梳妆的时候再稍稍补眠一下。 等到一切弄妥当了,这才轻声唤醒她:“小姐,收拾好了,该去给老爷请安了。” “紫萱,请安需要多久?完了之后我是不是就能回来接着睡了?”原谅她放纵不羁爱睡觉,实在是瞌睡虫没喂饱,拉着她不让起身啊。 紫萱很不忍心戳破她的美梦,可是…… “小姐,今儿一天您怕是不能休息了。请过安之后,还要陪着老爷和老夫人一起祭祖,然后在祠堂中念经祷告,晚上还要和老爷和老夫人一起用膳。因为昨夜小姐去了宫里,所以今夜还要去老夫人院子里听从教诲,怕是要很晚才能回自己院子休息了。” “啊……”苏明月哀嚎一声,她现在能不能找个借口不去,或者自己装死不起来啊。 事实证明,不行。 半梦半醒之间,去给苏炳成和老夫人请安。 她去的时候,前厅已经跪了黑压压一群人,她是嫡女,自然要跪在前面。 一番冗长的礼节下来,苏明月简直快睡着的时候终于结束了。紫萱忙不迭过来扶她。 结果刚站稳,旁边倏地传来一声惊叫,一道人影笔直的朝她倒来。 第217章 孽种不能留 苏明珠一大早心气儿就不顺,尤其是当昨晚她偷偷乔装找大夫确认,她竟然真的怀孕了,她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晚上焦躁难耐没有睡好,原本打算今天去找太子商量,谁知道又要来这边例行磕头。 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思给老祖宗磕头行礼上香祈福啊,只想早早的走完这个过场,赶紧去太子那边商量一下这个事情怎么办。如果让别人发现,那么她不是被乱棍打死,就是要被浸猪笼了。 谁知道,没睡好整个人精神恍惚,跪了起来的时候居然踩到自己的裙摆,整个人歪歪扭扭朝旁边的苏明月倒去。 苏明月听到那一声惊呼,余光瞟到是苏明珠,立时巧妙的侧了一下身子,避过她的重量。转身想要去拉,却又没来得及,只能无辜的眨眨眼,看她摔在地上。 “啊,好痛,我的肚子好痛……”苏明珠五官扭曲,痛楚难当,捂着肚子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一旁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何梦芷,一脸紧张将她扶起:“珠儿,你怎么了?摔倒哪里了?” 大夫人你是不是傻,没听到你女儿喊肚子痛么。 “哎呀,血!”苏明月趁着混乱踩了紫萱一脚,后者立马意会过来,惊惧大叫。 所有人的目光循声望去,果然看到苏明珠剩下有淡淡的血迹流出。她今日穿着月牙白百褶袄裙,让血迹显得十分刺目。 苏明珠脸色惨白,抱着肚子一脸慌乱的看着何梦芷:“娘,救我,救救我。” “来人啦,快去请大夫。”苏明月大喊一声,蹲下身子一脸关切,“母亲,咱们先把姐姐扶回房里去吧。” 何梦芷这才反应过来,招呼身边丫头将苏明珠抬回院子。沿途上,不时会有一滴鲜血落下,染红了雪下的青石板路。 苏明珠被抬走,前厅恢复安静,只是聚集的众人内心却不如表面这般。 她随随便便摔那么一下,怎么会摔到肚子,而且还摔到血流不止,有常识的人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啧啧啧,没想到一向清高自持的大小姐,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前厅上首,老夫人脸色阴晴不定,苏炳成则压抑怒火,看得出来,他们也已经猜到了。 “好了,吉时也快到了,先去祠堂侍奉先祖吧。”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乱说话。 一行人赶去祠堂,途中,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不知为何,匆匆离开。他们虽然好奇,却也不敢询问老夫人的事情,只能是装聋作哑。 祖先祠堂,只有嫡系一脉方能进去。如今大夫人不在,所以进去的也只有老夫人、宰相苏炳成、二夫人和苏明月、苏明轩、苏明玉和苏明修四个小辈,其他人只能跪在祠堂外面,为祖宗磕头请安。 上香磕头之后,便是长长的念经祝祷。过程中,老夫人的婢女又悄悄回来,附耳在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老夫人的脸色豁然大变,却又很快忍住,装出一副宁静淡泊的姿态,继续念经。只是脖颈上鼓起的青筋,证明她此时心中怒气难平。 想来,苏明珠怀孕一事,老夫人是知道了。 好容易折腾到了傍晚,碍于礼制今日一天都不能进食,以示对祖先的思念之情。不过念经祝祷完了之后,倒是可以各自回房。 苏明月早就耐不起了,听到可以各自回房的命令,也顾不得老夫人匆匆赶到闻湘居到底是为了什么,只吩咐紫萱赶紧回初云苑。现在,她都快想死自己那张柔软的云锦大床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便是大年初二,是拜年和走亲戚串门的日子。 一大早,夏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宰相府门口。夏老夫人领着一家人,带着礼物登门拜年。 老夫人问询,热情迎到门口,两姐妹热络闲话,十分亲近。 回到老夫人院子里的暖阁,叮嘱苏明轩照顾夏府几个小辈,二夫人招呼夏府几位夫人,暖阁里便只剩下老夫人和夏老夫人两人。 “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烦难之事?”夏老夫人眼睛毒,即便老夫人已经装的一副平静姿态,却依然看出她眉心之间的郁结。 老夫人长叹口气,几次欲言又止,却又碍于情面没说。这到底是一桩丑闻,说出来实在不好听。 夏老夫人似乎看出她的为难,抓住她的手关切道:“姐姐既然为难,那便不说也无妨。我只希望姐姐能过的平安无忧便好,咱们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晚辈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去处理,我们也没那个精力为她们操心了。” 她这样客气识进退的一说,倒让老夫人不好应对了。 到底是自家姐妹,自己这样反倒像是拿她当了外人。老夫人思索再三,缓缓开口:“倒不是故意瞒着妹妹,只是珠儿那丫头,实在是糊涂啊。” 从她郁闷气结的语气中,夏老夫人已然猜到是怎么回事,豪门后院里走出来的,哪个会是傻子呢,登时变了变神情:“姐姐,珠儿那丫头可是……”手指爱肚子上比划了一个姿势,老夫人狠狠闭眼,点点头。 “姐姐,这孩子,万万不能留啊。”夏老夫人一声惊呼,蹭地站了起来。 夏家人一直待到傍晚才走,期间老夫人和夏老夫人一直都在自己院子里,连午膳和晚膳也是在院子里用的,也不知都说了什么。 总之送夏家人走的时候,老夫人眉心的郁结之色消了不少,显然心中已有些主意了。 吃过晚膳,紫情扶着苏明月在院中散步,见她盯着一株开得正艳的梅花愣愣出神,不由询问道:“小姐在想什么?” “苏明珠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老夫人如何能留下那样一个孽种,恐怕今日与夏老夫人在院中商议的,也是这件事情吧。 紫情掐了一朵梅花,没好气的冷哼:“那也是她活该,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只要一想到她之前对小姐做的那些可恶事情,打掉她一个孩子那都是轻的。 对于苏明珠,她倒是没有半分同情和好感。要不然今日苏明珠倒来的时候,她也不会故意闪开让她摔倒,从而露出端倪了。只是,孩子到底无辜。 若是以往,她也不会这般感叹生命可贵。主要是重生一世,她原本冷酷的心渐渐变得柔软。苏明珠纵然有千般不好,那个孩子却还未来得及伤害世上任何一个人,不该因为她母亲的恶行,便连累一个尚未出世的婴儿。 “紫情,你说……” “小姐,你让我去保护苏明珠的话,想都不要想。”她还没说完,就被紫情干脆利落的打断。不好意思,她就是这么的小心眼记仇,谁伤害她家小姐,那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不趁机捅上两刀就已经是她的仁慈了,保护她,开什么玩笑。 “所以,你是在逼小姐我亲自动手咯?”她会武功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只是苏家上下对此似乎也没什么太大反应。不知道是还没传到他们耳朵里来,还是他们刻意在遗忘。 紫情懊恼的跺跺脚:“小姐,你为什么非要趟这趟浑水?” “因为,苏明珠现在还不到死的时候。”苏明月伸手给她顺毛,“你忘了,巫子墨?” 哎呀,对呀,巫羌国被王爷大败,唯一休战的方式便是和亲。当初小姐可是极力向巫子墨隆重介绍了一下苏明珠呢,如果这个时候苏明珠有事,那……“可是小姐,现在苏明珠都成破鞋了,你确定人家堂堂巫羌国太子,还能看得上她?”紫情轻蔑的翻了个白眼。 苏明月点点头,十分肯定:“放心吧,只要巫子墨不知道真相,不是就万事大吉了。” 她实在是忍不住想看,巫子墨和凰天擎撕起来,会是怎样壮观的一副景象。 夜,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月黑,风高,杀人夜! 更何况,今夜还下着大雪,最适合做一些想要隐藏的事情。因为大雪之后,所有的痕迹,都会被雪掩盖。 闻湘居,苏明珠斜靠在床头,原本明艳动人的脸有几分憔悴,神色颓靡。 自从昨日之后,她就被软禁在院中,说得好听是让她好生修养,实际上不过是不准她出去罢了。看来她怀孕的事情,老夫人和父亲是已经知道了。 那么,她就必须见到太子殿下。只要太子肯下聘纳她为妃,那么就算是父亲,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吧。 闺阁门口,晴天端着一碗黑乎乎冒着热气的汤药,仔细小心推门而入。 “小姐,这是大夫开的药,您趁热喝了吧。”身为苏明珠的贴身丫鬟,她们自然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苏明珠抬眸,漂亮的眸子透着一股死气沉沉,接过药碗刚要喝,却被刺鼻难闻的味道冲的打了一个干呕:“这是什么药啊,怎么这么臭?” “小姐,良药苦口,再说您现在的身子,不吃药怎么能成呢。”晴天垂下眼睫,盖住眸中慌乱愧疚,将她放得远了些的药碗重新端过来。 也对,大夫说她动了胎气,需要喝药保胎。现在,她不能让这个孩子有事,因为孩子,是她全部的希望。 闭上眼,苏明珠深吸口气,一脸视死如归的将药碗凑近,准备一口气何干。 小姐,你不能怪我,这都是老夫人吩咐的,奴婢也没有法子。 第218章 逃出宰相府 “小姐,不能喝!” 眼看着苏明珠就要喝下了,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喊,晴雨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把将她手上药碗打翻,转而对晴天怒目而视:“晴天,你为什么要害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我……”晴天瞬间慌乱,见苏明珠冷眼看来,登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饶命啊,都是老夫人吩咐奴婢这么做的,奴婢也是迫不得已。” 老夫人,居然是老夫人。苏明珠紧紧攥住被子,满面惊恐。老夫人想杀掉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她分明已经说过了,那是太子殿下的孩子,他们不是该想法子让太子殿下过来见她,然后像当初撮合苏明玉与白玉枫那样,成全她和太子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掉她的孩子。 “小姐,老夫人说了,如果你不乖乖喝药的话,还有其他法子打掉你肚子里的孩子。”晴天为了将功赎罪,直接出卖老夫人,“小姐,你快走吧,去找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为你做主。” “走,我能走去哪里呢?”老夫人既然铁了心想要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让她安然离开。恐怕闻湘居外面,不知守着多少人。 晴雨咬咬牙,豁出去道:“小姐,你先收拾收拾,我和晴天出去把那些守卫引开。” 闻湘居外,果然如苏明珠所预料的,老夫人派了几个家丁护卫牢牢守住。 时近子时,晴雨拎着一个食盒从院子里款步出来,杨柳腰款款扭动,妩媚风情。 那群家丁看的眼睛都直了,大小姐就是不一样,自己是南诏国第一美人不说,就是身边的丫鬟也个个都是尤物啊。虽然他们身份低贱碰不起,但是饱饱眼福也不错呀。 “晴雨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一个垂涎她的美色,忍不住上前搭讪。 忍住心底恶心,晴雨朝他们抛了个魅惑的眼神,声音甜的能滴出蜜来:“大半夜的我还能去哪儿啊,今儿大厨房送来的夜宵不合小姐胃口,小姐让我赏给你们享用。” “这个……”家丁们有些迟疑,他们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来看住大小姐,俗话说吃人嘴短,万一大小姐要是求他们办点事,他们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一眼看穿他们的心思,晴雨掩唇咯咯一笑:“瞧你们这副脓包样子,怎么,怕大小姐下毒啊?” “晴雨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只是、只是有些受宠若惊罢了。”那可是大小姐啊,等闲见一面都难,别说赏东西了。 不过想来也对,老夫人派他们过来,明面上吩咐的可是保护大小姐,私底下的任务才是不准大小姐出院门半步。大小姐不知道他们其实是来监视他,赏他们些饭菜也在情理之中。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咱们大小姐每日的膳食是这里的好几倍,反正也吃不完。”晴雨拨弄一下头发,姿态十分的傲慢,“好了,爱吃不吃随便你们了。” 说完留下食盒,转身进了院子。却并未走远,而是与晴天一起,躲在院子里的藤满架后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那些家丁一开始还能守住诱惑,但是后来实在受不了食盒中食物香味的诱惑。 “我说,这么好的饭菜,就不要浪费了吧。”家丁甲吞了一口唾沫。 “就是,再说这大半夜的,大小姐一个闺阁千金,还能跑哪儿去啊。”家丁乙摸了摸肚子,这么美味的东西,正好祭奠一下他们的五脏庙。 “要不,咱们就吃吧。”家丁丙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于是,说吃就吃。一群人像疯了一样掀开食盒盖子,拿出里面精致美味的菜肴。不愧是嫡出的大小姐啊,吃剩下的东西都比他们平时的膳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藤满架后方,晴天和晴雨满心激动,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看着他们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扫而空。 噗通,噗通。 接连几声重物倒地的声音,晴天从藤满架后出来,走到晕倒的家丁面前,这个踹踹、那个揉揉,确定他们是彻底晕了过去,这才回身对晴雨低声喊道:“快去通知小姐,让她赶紧走。” 不多时,苏明珠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被晴雨扶着出了闺阁,匆匆离开。 两个人才没走出多远,便被巡逻的侍卫发现,晴雨推了一把苏明珠让她快走,自己则拼死拦住那些侍卫。 苏明珠跌跌撞撞,一路连滚带爬,可谓是狼狈至极,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成功躲过了侍卫的追击,跑到了后院墙边。 黑暗中,看着高耸的院墙,苏明珠欲哭无泪。她要怎么出去,她该怎么出去。 身后,又有呐喊声传来,苏明珠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正在此时,院墙上,倏地落下一道黑影。蒙着面巾,看不清长相。可是浑身尊贵非凡的气度,一双灿若星河的眸子,彰显了主人的身份定然不俗。 “求求你,救救我。”苏明珠先是被吓了一跳,继而管不了许多,一把抓住那人手臂,苦苦哀求,“他们要抓我,求你带我走。” 美艳绝俗的小脸,倾国倾城的容姿,一双水眸挂着浅浅泪痕,十分的我见犹怜。 来人毫不多言,直接抓住她的手臂,带着她飞掠出了院墙。 而就在两人离开之后,另外一道黑影从院墙旁的大树上落下,看了高高的院墙一眼,冷哼一声,转身朝宰相府某个偏僻的角落飞掠而去。 初云苑,苏明月还倚在美人榻上看书。紫萱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剪着烛火,怕伤了小姐的眼睛。 卧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声黑衣的紫情走了进来:“小姐,事儿成了。” “嗯,休息去吧。”苏明月淡淡嗯了一声。 紫情嘟了嘟嘴,鼓着腮帮子转身。走到门口,想了想又不甘心的折返回来,没好气的道:“小姐,你干嘛非要帮那个苏明珠不可。” “你就不能当是小姐我日行一善么?”苏明月叹一口气,这丫头怎么这么固执,不得到答案不甘心呢。 不能!紫情以眼神抗议,坚定神色表明自己态度。 苏明月无奈,起身戳了戳她的脑门:“巫羌国太子求亲,你觉得咱们的皇帝陛下会如何处理?” “肯定是在适婚的皇亲贵族中,选一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嫁过去啊。”紫情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 苏明月点头:“目前朝中,身份尊贵、年龄适中还能配得上一国太子的人,你觉得有几个?” 紫情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大公主凰凤瑶和七公主凰凤怡。”瞬即,眸子瞠大,原来小姐是这个意思。 苏明月敲敲她的脑袋,一脸的无奈:“现在想明白了?” “可是,苏明珠,怎么都轮不到她啊。”紫情还是有些纳闷,且不说苏明珠自己的身份就够不上格,再加上如今又成了一双破鞋,人家可是堂堂的太子诶,小姐会不会太异想天开了点。 “你啊,”一旁的紫萱都忍不住了,走过来鄙视了她一眼,“有小姐在,哪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们家的小姐,可是无所不能的神呢。看看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哪一桩看起来是有可能的,还不是被她家小姐随随便便一安排,所有不可能都变成可能了。 好吧,紫情承认,她们家小姐确实很厉害。那么她就等着看,小姐怎么把这个不可能,变成可能。 宰相府外,一条偏僻陋巷之中。 苏明珠理了理身上衣裙,从男人怀里退出来,落落得体的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还请公子留下姓名,日后珠儿定会重金感谢今日之恩。” “你就是苏明珠?”没想到,他第一次来,就遇见了她。 璀璨星眸落在她身上,柳眉水眸,琼鼻檀口。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娇弱绝美,惹人怜爱。气质出尘举止大方,端庄娴雅高贵美艳,这个女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美得让人心动。 没想到对方居然认识自己,苏明珠稍稍一愣,脸上浮现出娇羞红晕:“正是珠儿,让公子看到我如此狼狈,当真失礼。”看他出尘绝俗的气度,又认识自己肯定不是寻常人物。而一般对待这样的人,苏明珠很清楚怎样才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果然,对方星眸中的光又亮了些,也更为热切了一点。 “苏小姐为何如此仓皇?”身为宰相府大小姐,半夜三更在自家院子里被人追得这么狼狈,怎么想都有点不合理吧。 苏明珠脑中一转,面色幽幽:“说来惭愧,我父亲和祖母欲逼迫我做一些不愿意的事情,我虽拼死反抗依然无果。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今日若非碰巧遇到公子仗义援手,怕是难逃虎口。” “那苏小姐逃出之后,又作何打算呢?”她一个弱女子,没了家门庇佑,该如何是好。 苏明珠抿了抿唇,白皙脸颊一片倔强:“天下之大,总有我立足之地。只要还有双手,定会有法子能活下去。”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说自己要去找另外一个男人。 “如今天色已晚,在下在城中归燕楼有一间上房。小姐若不嫌弃,这是钥匙。”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她,并强调,“小姐放心,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只是纯粹想要帮助小姐。” “这……”苏明珠略有迟疑,但思及自己眼下处境,不再推脱,“既如此,便多谢公子了!” 第219章 温柔体贴的男人 “什么,大小姐失踪了?”一大早,苏炳成就接到下人禀告,苏明珠昨晚趁夜逃出,至今下落不明。 “老爷,珠儿一定是被人绑架的,她一个弱女子,能去哪里呢。老爷,你快点派人去找她,快点把我的珠儿给找回来吧。”何梦芷哭的稀里哗啦,全然没了宰相夫人的气度优雅。 苏明珠可是她全部的希望,可是当她听到大夫说苏明珠怀有身孕的时候,无异于晴天霹雳。后来知道孩子是太子的,又稍稍有所安慰。 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攀上太子,谁知道老夫人根本不允许未婚先孕这种丑事出现在宰相府中,所以说什么也要打掉那个孩子。 如今珠儿逃出去,肯定是为了找到太子帮忙吧。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成功见到太子了。 “你自己看看,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一个是这样,另一个也是这样。 何梦芷不敢辩驳,苏明珠姐妹俩都出现未婚之前就跟男人勾搭这种事情,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都难辞其咎,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珠儿为好:“老爷,你要怪的话就怪我吧,都是我的错,没有把珠儿教导好。可是现在珠儿身子不稳,一个人流落在外,我实在是很担心啊。” 苏炳成蹙眉,苏明珠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眼下太子虽没有明确表示,但难保他对这个孩子就真的不在意。万一有什么事情,太子追究起来,到时候恐怕宰相府上下都要受牵连。何梦芷虽然罪无可恕,但这句话却没有说错。无论如何,还是要先找到苏明珠,然后想办法探探太子的口风才行。 除夕那晚,苏明月和凰天爵当着众人的面大吵一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 当然,这只是在外人眼中罢了。 此时,苏明月就歪在凰天爵怀里,吃着他亲手剥好的葡萄,心情甚好。 这个时节还能吃到葡萄,实在是新奇,不得不说皇家虽然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让人很累,但这种待遇还真是没话说。 “月儿,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凰天爵满心欢喜的看她吃完,重新拿了一个在手上,认真剥着。 苏明月歪头想了想:“先看看巫子墨和太子的反应再说吧,贵妃娘娘那边如何了?” “母妃这几日清闲的很,昨日还说让我好生谢谢你呢。”若不是她那一场大闹,恐怕她现在还拘在飞仙殿里,没有自由。 苏明月吐吐舌头,她当时只是考虑了云妃,还真不是有心为尹贵妃谋划。也算是歪打正着吧,帮了尹贵妃一个忙。 不过,像尹贵妃那样不求皇上宠爱的妃子,还真是没有。 “你今日,可会进宫?”咬掉他送到嘴边的葡萄,苏明月扭身眼巴巴望着。 凰天爵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头,满眼宠溺:“又想做什么?” “总感觉上次那把火烧的不够旺盛,咱们要不要再加点柴火。”苏明月笑的一脸腹黑。 凰天爵无语,这丫头,跟他吵架上瘾了是怎样。不过心里,却还是舍不得拒绝她的要求,只能一边苦恼一边点头。 归燕楼,宁静的香味萦绕在这间天字号房之中。 柔软的床榻上,躺着一名容颜绝美的女子。柔和的五官微微皱着,仿佛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眉心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不要!”女子尖叫着醒来,额头满是冷汗。扫一眼周围环境,确定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这才拥被喘息。 还好,只是一个梦。 手下意识抚上小腹,那里面,有她这一生的希望。 起身,简单梳洗,没了丫鬟伺候,她只能淡妆素颜。好在天生丽质,即便是素颜,亦有一股清爽绝美的风姿。 叩叩叩,门外传来礼貌的敲门声。 “客官,您醒了吗?”小二礼貌的询问声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苏明珠应了一声,理了理裙摆起身开门。 门外,店小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精致清淡的小菜,满脸笑意:“客官,这是给您准备的早膳。” 早膳?想必是昨夜那个黑衣人准备的,这人,倒是细心温柔。就不知是哪个世家公子哥,若是身份高一些,她倒是不介意和他纠缠暧昧一下。 苏明珠心安理得享用早餐的同时,并不知道,帝都城的大街小巷中,正有人在紧密打探着关于她的一切。 桂嬷嬷打起帘子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素白衣裙的少女。桃红色的面纱将她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睿智清华的凤眸,灼灼生辉。 “月儿,你来了。”云妃刚用完一碗血燕粥,看到来人,不由满脸喜色,伸出右手。 苏明月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笑的明媚动人:“姨母看起来气色很好,可见龚老爷子医术高明。” 一旁正在为云妃诊脉的龚毕冷哼一声,别扭的将脸侧向一旁。他的医术好坏,哪里容得苏明月来指手画脚的点评。 知道他这些日子照顾云妃身孕没少费心,苏明月也不同他计较,反而热络问道:“龚老,姨母身体如何?小皇子可还好?” 这丫头,她怎么就那么确定是个小皇子了,万一是个公主呢。云妃双颊生晕,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其实,她也希望能是位皇子,毕竟在后宫之中,一个皇子对于妃嫔而言,是在是至关重要。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医术?”龚老爷子愤怒瞪来,胡子都气的一翘一翘。 “丫头哪敢呀,这不是关心姨母么,失言失言。”苏明月陪着笑脸,却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架势。 龚毕哼了一声:“云妃身体康健胎像平稳,小皇子十分健康。” 他、他说什么,小、小皇子?当真是个小皇子? “龚掌令,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本宫,本宫肚子里,当真是个小皇子吗?”云妃几乎喜极而泣,不敢相信的一再确认,手下意识放在小腹之上。 这里,是她的皇儿,是她今后的依仗。 对于云妃的询问,龚老爷子倒是格外耐心,捻着胡须点点头:“如果微臣没有诊错,娘娘肚子里,确实是一位小皇子。”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飘素宫上下宫人跪在地上,向云妃贺喜。 云妃高兴得不知所措,看着苏明月激动的嘴皮都在颤抖,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嬷嬷,你看是否需要向陛下禀告这一喜讯?”苏明月在旁提醒,桂嬷嬷这才想起来,赶紧的起身匆忙跑了出去。 云妃看着她对自己事事上心的样子,忍不住拉着她的手道:“月儿,如今本宫已无大碍,你也不要在意尹贵妃当日下毒害我一事了。她终究是璟王的母妃,日后也是你的母妃。” “姨母放心,月儿心中有数。” 自飘素宫出来,苏明月算了算时间,朝尹贵妃迁居的华安殿而去。 上次因为云妃中毒一事,苏明月大闹飞仙殿。之后皇后前去问责,尹贵妃拒不承认,陛下问询恼怒异常,直接下旨责罚,让尹贵妃从飞仙殿迁居到了华安殿。 阖宫皆知,华安殿在整个皇宫的西北角,虽不是正经冷宫,但因为这里离陛下居住的养居殿和乾安宫甚远,所以也与冷宫无异。 陛下的意思,明显是要将尹贵妃打入冷宫。不过是碍着她贵妃的身份,一时不好下手罢了。 苏明月走得极快,不多时已到了华安殿的门外,却恰好碰到璟王的车架在殿门口停下。 车帘打起,露出璟王漠然如冰山的脸,看到苏明月,黑眸之中明显划过一抹不悦。 “你怎么在这儿?”冷冽的声线,幻化成一把把尖锐的冰刀,直接射向苏明月。 自己好心好意来探望尹贵妃,他这是什么态度。苏明月顿时也恼了:“我路过,不行啊。”这皇宫虽然是他们家开的,总不至于还不许人走了吧。 “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凰天爵眼神如刀,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相信现在苏明月已经死无全尸。 苏明月冷哼一声,不屑嗤笑:“你以为我很想来么,我不过是来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你……”戾气爆射而出,周遭空气瞬间下降,寒风咧咧,呼啸中都带着刀刃一样,而最让人心寒的,莫过于他冰冷的眼神,就好像极地之下开采的寒冰,即便用地浆里滚烫的烈火,也不可能温暖一样,“冷殇,母妃殿外,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冷殇大步而来,漠然伸手:“苏小姐,请吧!” 该死的凰天爵,当真以为她愿意来吗?! 苏明月愤怒瞪视着他,眉宇间释放强大光华,周身霸气扩散。狠狠转身,漠然离去。 “主子,苏小姐这般对待贵妃,您为何不请陛下,撤销指婚呢?”看着苏明月离开,冷殇不解问道。 凰天爵冷冷一笑,残忍而嗜血:“没有人可以伤害母妃之后,全身而退。苏明月,也不行。” “主子的意思是……” “成亲之后,璟王府,会是埋葬她的地狱!” 华安殿外,长长的青石板路尽头,驻足停留的黑影唇角上扬。一双阴鸷的眸子充满戾气和嘲讽,神色间是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苏明月,如果你知道凰天爵此刻的想法,会不会后悔当初为了他不顾一切呢?! 第220章 宫中的刺杀 天气又阴沉了几分,似乎眼看着又将是一场大雪即将到来。 大理石地板铺陈的通道,寒风掀起背后大氅,猎猎作响。手中的暖炉早在这种冰冷的天气下,失去了原有的温度。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无比怀念现代的暖气,那简直就是天堂啊有木有。 原处,一道模糊的身影渐渐行来。 黑色的氅帽戴在头上,看不清长相。只身形笔挺,当得上玉树临风。 不过能在皇宫里随意行走,而且恰好此时出现的人,怕是只有那一个了。 果不其然,等到那人走近,容貌显现出来,那一双略显魅惑妖娆的眼睛,便成了风雪之中一道亮丽风景线。 “秦王殿下,还真是巧啊。”随便在宫中散个步都能碰上,如何不巧。 凰天霖笑的略显得意,施施然走过来,与她四目相对:“若本王说,并非是巧合,你当怎样?” “不怎样。”她如今走的,算是宫中最为荒僻的一条小路,谁会真的相信,他只是恰好经过,“秦王殿下费心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除夕之夜,你与皇兄在宫中发生不快,本王事后听说,有些担心。所以……今日听说你进宫,便巴巴的跟着过来,只想问你一句,过得可好?”有些人,原本没有资格,但甜言蜜语说起来还是不要钱。 凤眸深处划过一簇幽光,苏明月冷笑:“好与不好,与你何干?” “你为何,总如此拒我于千里之外。若彼时父皇赐婚的对象是我,是否今日你对我的态度便会好一点?”这么赤裸裸的伤害,凰天霖竟似全然没有放在心上,魅惑风情的一笑,明亮似春。 若是换做其他女人,在这样妖娆绝美的笑容之下,恐怕早就神魂颠倒了。可惜,他笑的对象,是苏明月。 比皮相,他哪里比得上凰天爵那个妖孽。那厮虽然平时不爱笑,耷拉着一张脸,已经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人间极品了。偶尔的一笑更是倾国倾城,让人可以忽略他身上万般不好,只留下那如同烟花绽放的绝美瞬间。 “不会!”苏明月十分耿直,丝毫没有要骗他的意思。 妩媚的笑容渐渐凝固,凰天霖收起笑容,神情变得淡淡:“看来,即便二皇兄这般对你,你对他也无法全然放弃。” “他怎么对我了?”吵架?冷战? 凰天霖原本打算将听到的话说出来,话出口时却又变成了:“若换做本王,定舍不得你一个人在风雪中艰难前行。” 苏明月真想赏他两个呵呵,不过就算赏了,他也未必知道是什么意思,反而浪费自己表情。 “臣女还有事,先行一步。”擦身告辞,苏明月走得十分干脆,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凰天霖心脏的位置猛然一抽,忍不住伸手将她拉住,用力往自己身边一带。 叮叮叮,三声脆响,三柄明晃晃的飞刀钉在了苏明月脚边的地板上。 如果刚才秦王没有顺势那么一拉,说不定这三把飞刀现在就在她身上插着了。 风雪冻僵了她的五官,居然没有听到暗器破空的声音。 凰天霖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挡在苏明月身前,怒吼:“什么人,竟敢在宫中行刺。” “老五,我劝你最好让开,不要妨碍本宫。”风雪那头,一道阴沉嗓音传来。明黄衣袍在风雪中渐渐清晰,居然是太子。 太子的脸色,可比这漫天的风雪还要冰冷,尤其是眼底刺骨的杀意,简直要将人冻结。 凰天霖也没有想到,在这宫里动手的人居然是太子,眼下他还不想和他有所冲突,只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伤害苏明月:“太子皇兄,这里可是王城,皇弟劝你,最好还是想清楚。” 太子不是还在被禁足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即便这里是荒僻的冷宫,依然是禁军巡视的范围。若是让他们知道有人在这里私下斗殴,肯定会上报父皇。倒是,太子可不就是被禁足那么简单了。 “威胁我?凭你也配。”太子戾笑一声,朝身后挥手,“上!” 凰天擎身后,骤然出现一群黑衣死士,看来他今天是有备而来。那群死士一现身,二话不说举着兵刃便攻了过来。 看来,太子今天是铁了心想要她的命了。 苏明月想的没错,太子确实是铁了心想要她死。 这段时间他一直被禁足,朝中不少原本支持他的大臣纷纷倒戈,不是暗中支持璟王,就是偏向了秦王,导致他一下子损失了一大半的势力。 再加上除夕之夜,城外的天降谕示,更加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如果凰天爵是上天选中的皇位继承人,那如果杀了他呢,一个死人还怎么继承皇位。 可是在杀他之前,苏明月也必须死。 除夕之后,母后去求得太后出面,替他求情,这才免了他的禁足。他一恢复自由,便四处打探苏明月行踪。今日总算抓住一丝机会,又怎么可能会放手。 一群人打的昏天黑地,苏明月也不在乎绿底了,反正她会武功的事情全世界估计都知道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不过太子也是知道她会武功,所以这次带来的都是好手。死个人围攻她一个,不多时苏明月身上就挂了彩。 凰天霖原本想帮忙,不过他也被好几个人缠着,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盼着禁军早点发现。 可惜,太子要杀人,又怎会不考虑禁军巡视的情况呢。 “小心!” 苏明月正专心对付身前三人,孰知一人绕道身后直接一剑刺来。见她一点都没察觉,凰天霖大喝一声,拼着挨了一剑一锤扑到苏明月身边,揽过她的腰躲开身后长剑。只不过他的后背却暴露在对方眼下,被砍了一条长长伤口。 “凰天霖,你……”苏明月没想到他为了救自己,居然不惜拿自己的命冒险,神色惊讶异常。 凰天霖挑眉一笑,格外魅惑:“怎么,是不是觉得本王与二皇兄比,也并不差什么?要不要再给你个机会,重新选一遍。” “你……”苏明月无语,伤的这么重,还有心思开玩笑。 两个人互相躲避对方攻击,凰天霖因为受伤,行动自然不如之前利落,好在太子的目标是她,所以那些人也没怎么对他下杀手。 只不过,他也无法再帮苏明月减缓压力,只能看着那边又多出两个人围攻她。 就在苏明月要殒命与一人刀下时,一道紫影从天而降,拦住她的腰脱出包围,一个简单拂袖震飞两人,随即身形往后一闪,另一道黑影瞬间替上,跟那群人打在一起。 看着这个如同天神一样出现的男人,苏明月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喂,你来干什么?” “没良心的女人,本座刚刚救了你。”刚刚若不是他及时赶到,会发生什么简直不堪设想。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皇宫,是皇宫啊。这是他想来就来的地方么,居然还来得那么高调,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你是谁,竟敢擅闯皇宫境地。来人,给本宫把这个刺客拿下,死活不论” 看吧,她就担心是这样。 紫璃倒是没在怕的样子,一甩袖袍冷冷看着太子,菲薄唇线紧抿,从牙缝中吐出一句:“动本座的女人,你经过本座同意了么?!” 无边罡气如同汹涌波涛,朝太子毫不留情的拍打过去。 太子手底下虽然养着许多死士,但是他自己的武功却是烂的一塌糊涂,被紫璃这一拨内气直接打得倒飞出去,狂吐鲜血不止。那些人见状,哪里还敢继续,赶紧丢下对手,飞奔过去扶起太子撤退。一群人瞬间消失在风雪之中,如果不是苏明月和凰天霖满身伤痕,还有地上斑驳血迹,简直都要怀疑刚刚一切是不是做梦了。 “你没事吧?”苏明月难得关心凰天霖一句,毕竟人家刚才也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不是么。 紫璃恼怒异常,一把拎过某人衣领拽到面前:“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看看你这一身狼狈的样子。死丫头,没有本座在身边,你还真是随时都有丢掉小命的危险。” “喂,你还不赶紧走,赖在这里干什么?”没看到旁边还有一位皇子眼睛冒着绿光在盯着你看着。 凰天霖确实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救兵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可以这样及时的赶到,救了他们。如果是宫里人,怎么行事又一派江湖作风。如果真的是江湖人,又是怎么悄无声息的潜入宫中,而且恰好出现救了他们。 可是苏明月好像一点都不好奇的样子,似乎已经知道对方是谁。 “卸磨杀驴。”紫璃不满的咕哝一句,却敏锐捕捉到原处有一对人的脚步正在靠近,“既然你赶我,那我走了,你可别哭鼻子。” 说走就走,紫影一闪,便没了他的影子。而星翼则在太子的人马撤退时就已经消失了。 “今日之事,不宜宣扬,本王也先走了。”凰天霖明显有自己的打算,匆匆说了一句,也转身消失在苏明月眼中。 好吧,都走了,就剩她一个人。待会儿若是有人问起,难道她一时兴起在雪地里打了个滚,不小心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不成。 就在她也准备闪人的时候,拐角处一抹粉色身影倏地站出来,冷嘲热讽。 “苏明月,你的姘头还真不少啊。什么时候,居然勾搭上了五皇兄,还有那个穿紫衣服的男人。” 第221章 高贵冷艳的师傅 这个时候,苏明月真心没精力应付这个公主病,看到她出场,立马没有什么好脸色:“怎么,七公主是羡慕还是嫉妒。要是羡慕,大可不必,大不了我大方的分你一个。若是嫉妒,那公主真是找错对象了。你的心上人是白玉枫,可我的裙下之臣偏偏没有包括她,难道公主不是更应该嫉妒我家四妹么?还是说,公主希望我先抢了白玉枫,好让你有机会嫉妒我一下?” “你……”凰凤怡被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苏明月破口大骂,“你、你简直放浪,不要脸。像你这般朝秦暮楚的女人,我二皇兄怎么也不会看上你的。” 怎么,这个公主病还是个恋兄情结,以前不也没这病么。 “既然公主罪名都给我安好了,那我不抢一下白玉枫都有点对不起你。”苏明月横眉冷对,尽管一身狼狈,偏偏眉宇间的气度却高洁出尘,而且自带三分魅意,说不出的风华无双,“反正,白大哥原本也是我的未婚夫嘛。” 凰凤怡差点被气的吐血,怎么会这样,不是应该她狠狠奚落嘲笑一番苏明月,然后警告她离白玉枫远点才对么。 怎么一切好像对调过来,她反倒被苏明月气的半死,而且还放言说要抢回白玉枫。 看着苏明月一瘸一拐扬长而去的身影,凰凤怡一双美眸渐渐变得冰凉怨毒。 苏明月,这都是你逼我的。 两人相继离开,而暗处,又转出来两道身影。 一身白衣修长挺拔的是白玉枫,看着苏明月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刚刚,看到她被人围攻受伤,他很心疼,几乎就要抑制不住的冲出去救她了。可是突然看到一个紫衣男人从天而降,像天神一样保护了他的安全。他嫉妒得发狂,恨意充斥胸腔,恨不得变成太子手上的刀,杀了那个总是勾三搭四的女人。 可是,最后听到她说要把自己抢回去,说自己原本就是她的未婚夫时,他竟然会觉得窃喜,会隐隐有些期待。 看着他一脸神往,还带着欣喜和期待的样子,一旁翠绿袄裙的苏明玉恨得咬牙切齿。 苏明月,你这个贱人,居然还妄想跟我抢表哥。 噗! 华安殿中,璟王喷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如纸,抚着胸口摇摇欲坠。 “主子……”一贯冰冷镇定如冷殇,此刻也慌了手脚。 “天爵,你没事吧。”尹贵妃亦是满面担忧,和冷殇一左一右,扶着他躺下。 凰天爵深吸口气,平复胸口翻涌血气:“冷殇,派人去请药王前辈,让他赶紧去看看月儿的伤势。另外,从府中暗卫组抽调两队人,日夜形影不离保护月儿安全。” “主子,你放心,我马上去办,你别再说话了。”冷殇虎目赤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听闻王妃在华安殿前不远处被太子伏击,主子冒着寒毒复发的危险化身紫璃前去相救,结果王妃是救下了,自己却被寒毒蚀体受了重伤。当时主子二话不说选择离开,其实是因为无法抑制体内寒毒,怕在王妃面前漏了馅儿。 安排好一切,凰天爵这才闭上双眼,瞬间陷入沉睡之中。 自己现在一身狼狈,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血迹,也没法回飘素宫,若是让云妃看见,肯定会受到惊吓,到时候再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可是她现在也不能就这样回家,让宰相府上下看见,她也是百口莫辩。都怪自己,出门的时候也没把紫情给带上。 正在思忖对策之际,忽然看到一翩然身影从远处缓缓行来。 那人看到她,也是吓了一跳,忙不迭冲过来:“苏小姐,你这是……” “能否先别问这么多,带我去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换身衣服?”苏明月苦笑一下,故事很长,解释完要花太多功夫,到时候她说不定就流血过多而死了。 凰天然二话不说点头,一贯淡然的眉眼焦烁担忧,想伸手碰她,却又碍于男女之别不敢逾越。 啧,真是个木头啊,看到这种情况不是都该施以援手,不说来个浪漫公主抱,至少也稍微扶一下吧,没看到她现在连站着都费劲么。 “我的马车停在西门外,苏小姐可还能撑得住?”好在他还不算全然蠢笨,至少知道问一句。 苏明月诚实摇头,伸手搭在凰天然肩上:“麻烦然世子,助我……”话还未说完,身子已经一软。 凰天然下意识伸手搂住她的腰,一股清冽沁香的女儿香气扑鼻而来,让他只觉得心底像是烧了一把火,浑身都燥热了起来。一张白皙英俊的面容,飞上两抹红晕。 如果不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苏明月肯定忍不住会嘲笑一下。一个大男人,居然如此害羞,也真是够了。 “苏小姐,得罪了。”凰天然道一句歉,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西门。 坐上柔软舒适的马车,凰天然吩咐了车夫一句,便钻进车厢。苏明月虽多伤在手臂,但他一个男人也不好撕了人家衣服替她打理伤口,只能吩咐车夫加紧赶路。 华安殿,尹贵妃守在云锦软床前,凝眉深深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璟王。美眸含泪,如同点点星芒,碎裂夜空。 门外有人打起帘子,行到身前躬身禀告:“娘娘,苏小姐被然世子带走了。看方向,像是去了齐王府。” 齐王府,月儿和荣福郡主是至交好友,如此倒是甚好。 “让人通知冷殇,将药王请到齐王府去吧。”天爵如此挂念月儿安危,她自然也要在他昏睡之时,将一切处理妥当。 马车一路平稳快速行进,不多时便缓缓停下,车夫打起帘子道:“主子,到了。” 苏明月就着缝隙朝外看了一眼,齐王府,这个凰天然,倒是会选地方。 “你与荣福郡主交好,此时让她代为处理你身上伤势最是妥当。”凰天然淡淡解释一句,撩起袍摆躬身下车,转而又朝她伸手,小心将她扶了下去。 双脚刚一落地,门里便扑出来一个浅紫色身影,随即身子被人紧紧抱住:“月儿,月儿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郡主松手。”见苏明月痛苦皱眉,凰天然厉声吼了一句,平日惯有的温文也颓然消散,竟是多了几分难得一见的厉色。 沈若兮呆了一呆,转而想起自己虽说是担心,但苏明月受了伤,自己那么抱岂非是让她伤上加伤,登时松手查看,一看之下登时变了脸色,眼泪滚滚而下:“月儿你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把你伤成这样的,我去替你报仇,非把他砍成十段八段不可。” “兮兮,在你砍他之前,能不能先替我治伤。再这么流血下去,他没死,我先挂了。”苏明月虚弱的倚在沈若兮肩上。 沈若兮骤然反应过来,拽过凰天然:“抱着月儿跟我来,药王前辈已经来了,正在内院等着。”见他发愣,忍不住又催了一句,“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啊。” 一路小心将苏明月抱进内院放好,便被毒手药王和沈若兮双双赶了出去。 凰天然站在院中,呆滞的看着自己双手,那上面,似乎还浸染着苏明月身上清冽沁润的香味。还有那种柔软的触感,也恍然还在。 心,跳的比平时更快了些。似乎有什么情绪,溢满心房,想要宣泄而出。 隐在暗处的冷殇见状,忍不住冷了脸色。这位然世子,该不会也对王妃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要跟他们主子抢人吧。 如果是,可别怪他不客气了。 内室中,沈若兮小心翼翼擦掉苏明月身上血迹,在按照毒手药王的吩咐,撒上一些治疗外伤的圣药。 “还好,都是皮外伤,三两日便能恢复了。”毒手药王一旁圆凳之上,神色极为不悦。 这该死的小丫头,才多久没见啊,又把自己搞的浑身是伤。 “师傅……”自知理亏,苏明月拉长了声音,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那语气,满是委屈,那眼神,无辜到极点,那神色,像只受伤待安抚的小鹿,总之就是让人气不起来,反而生出无限怜爱之心。 扭过头不去看他,毒手药王重重冷哼:“不要叫我。”哼,居然还想博取可怜,这次绝对不能轻饶了她。 “师傅……”苏明月又可怜巴巴的喊了一声,这一声喊得一波三折,撒娇的意味简直浓的不要不要。搞得沈若兮都一脸惊恐的看着她,这丫头该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这声音,怎么可能是她发的出来的呢。 “嗯,干嘛?”好吧,就听听看她要说什么,再决定要不要生气好了。 苏明月想要翻身坐起,谁知牵动伤口,发出一声痛呼。毒手药王哪里还坐得住,一个箭步窜过来推开沈若兮,怒视:“擦个药都擦不好,没个轻重。” 沈若兮一脸无辜,前辈,是你家小徒弟自己不小心扯到伤口好不好,她已经把这辈子的温柔都拿出来了,还要怎样啊。 “师傅,好痛哦。”苏明月直接屏蔽沈若兮的无辜,专心朝着自家冷艳师傅撒娇,对付师傅,这招最好用了。 果然,毒手药王原本冷漠的脸出现一抹担忧,却又别扭的不肯表露,依旧高冷道:“知道痛,还去没轻没重的折腾。这么漂亮的小身板,万一留疤了怎么办?” “师傅,这次真的不怪我,谁知道太子居然会发疯到在皇宫里对我下手啊!” 第222章 百倍奉还 “什么?!” 听到太子在皇宫里面杀人,毒手药王和沈若兮都惊了一下。 “凰天擎他疯了吧,那是皇宫啊,他就不怕陛下怪罪下来,他承担不起吗?”沈若兮简直想扒开他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居然蠢到在皇宫里杀人。 毒手药王则是满脸杀气,眼神不知不觉间阴沉如阎罗:“敢动我毒手药王的徒弟,看来他已经有了死的觉悟。” 苏明月囧,师傅,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淡定的语气,判决一国太子的生死啊,很惊悚的好不好。 “我觉得,太子背后肯定有人撑腰,否则他也不至于嚣张成这个样子。”那是别的地方么,那可是皇宫啊,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啊。还有谁敢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这样肆意妄为。不知为何,苏明月忽然想起苏明玉在京兆府衙门被人劫走的事情,这两件事的背后,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对啊,她这么一说,沈若兮也想起来了。太子不是还在禁足么,怎么突然刑满释放了,又开始跑出来嘚瑟了。 处理好了伤口,换上沈若兮的衣服,苏明月便回了宰相府。 对于小姐突然换了衣服,别人不知道,紫萱身为她的贴身丫鬟,整日负责小姐的梳妆打扮,自然一清二楚。 所以一看到她这副模样回来,立马感觉事态有异:“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不小心让人阴了一把,受了点伤。”苏明月说的格外轻松,眼底的冷意,却是抑制不住。 敢阴她,就要做好被十倍、百倍阴回来的觉悟。 紫情一听却不能淡定:“受伤?伤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避开她伸过来的手,苏明月一脸受不了的表情:“都是皮外伤,师傅已经给我上药了。” “小姐,都是我的错,如果我陪你一起进宫的话,小姐就不会……”紫情红了眼眶,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紫萱也不甘落后,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就是,如果我跟着去的话,一定会拼死挡在小姐面前,不让他们伤到你一根头发。” “你们两个……”苏明月无语至极,一左一右赏了两人一个爆栗,“小姐我都对付不了,你们去是干嘛,送人头吗?”那样只会让太子更嘚瑟好吧,她才不做那种蠢事呢。 “小姐……” “好了!”苏明月严肃正经的看着她们,“这件事到此为止,现在小姐我有正事要说。” 两人立马收敛情绪,端正姿态等候小姐发话。 “听说,太子一直垂涎红馆的红鸢姑娘,可是真的?”苏明月似乎问的有些漫不经心,只是眸子里闪烁的精光却表明她不止是随口问问而已。 紫萱翻了个白眼:“小姐,这种话还用怀疑么,整个帝都城谁对红鸢姑娘不垂涎啊。”好吧,有一个人除外,那位清心寡欲的璟王殿下。 苏明月瞬间来了精神,喜笑颜开的坐起来:“走走走,咱们也许久未到红馆坐一坐了。趁着今日时间尚早,咱们去红馆消遣消遣吧。” 说去红馆消遣,苏明月还当真就去了。不止去了,还嚣张的点了一大群姑娘侍候左右,就连红姑,都陪伴在侧。 “小公子,这次又有什么好东西送来呀。”红姑扭着身子进来,身上的脂粉味道格外刺鼻。 苏明月皱皱鼻子,煞有介事的伸手闪了闪,嫌弃道:“红姑啊,你能不能先回去洗洗你身上的香粉味道,再来跟我说话。” “哎呀,才几日不来,小公子就这般嫌弃奴家了。”红姑整个身子都偎了过来,却刚好压在苏明月手臂伤口上,登时痛的她心头一抖,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么多天姿国色的美人在侧,本少爷不嫌弃你,才不正常吧。”苏明月伸手一左一右揽了两位美人在怀,笑的格外开心。 整个房里的姑娘都被苏明月这一张甜嘴逗得咯咯直笑,越发肆意的往她身上压。 苏明月眸子一转,撇到一旁抱臂冷冷坐着的紫情身上,倾身对怀中美人儿低声道:“我那位小弟还未开荤,你们去,替本少爷好生伺候着,本少爷有重赏。” 一句话,轻易便将一群姑娘的焦点转移,自己也朝红姑身边挪了挪。 红姑白她一眼,显然还在嫉恨方才的嫌弃:“公子不是不喜欢奴家身上的脂粉味道么,靠这么近做什么,不怕再熏到了?” “这话说的,本少爷开个玩笑罢了,红姑难不成还真生气了?”苏明月抬手捏了一把她滑嫩的脸蛋儿,一副轻佻模样。 红姑摇着扇子不为所动:“小公子怕是有事要找我帮忙吧。” “红姑就是聪明,一语中的。”苏明月也不转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本少爷听说咱们南诏国的太子殿下,对咱们红鸢姑娘,那可是好得不得了啊。” 红姑点点头,太子一直垂涎红鸢,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咱们红鸢清高,不过呢,偶尔给那个太子一点甜头,也不是什么难事,对吧。”苏明月眨巴眨巴无辜的凤眼。 红姑立马摇头:“红鸢的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公子还是自己去说罢。” 自己去就自己去,苏明月没好气的起身,顺带威胁一句:“哎呀,昨日我明明想起来一支舞的,怎地忽然忘记该怎么跳了呢?” “哎哟喂,那小公子你坐在这儿好好想一想,奴家这就去找红鸢商量商量。” 太子受了重伤,被府里的死士拼命拖回去,这事儿传到了皇后耳朵里,自然又是一番大发雷霆。 不过看到儿子重伤憔悴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忍责怪。 只是这件事情居然还把秦王给牵扯进来,如果他到陛下面前随便嚼两句舌头,恐怕她和太子都逃脱不了责罚。 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 正阳宫中,皇后一身锦衣华服端庄得体,细心为皇帝布菜。 “陛下,这是你最爱吃的菜,难得今日朝政不多,陛下也能好好歇息一下,多吃两口了。”皇后一脸高贵优雅的笑意。 皇帝尝了一口,点头称赞一句,继而又问道:“太子呢,为何不见太子来给皇后请安啊?” “太子他……他……”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身子不适,皇后娘娘疼爱,便让他在东宫好生将养着,免了日常请安问礼。”一旁简嬷嬷代为回答道。 只是,这话,皇帝却并不相信。看皇后暗自垂泪的模样,太子只怕不单单只是身体不适的缘由。 他可是听说,今日在华安殿外的宫道上,发生了械斗。 “太子身体不适,可有请太医看过?”皇帝一脸关切,问完又骤然变了主意,“朕也多日未见太子了,皇后不妨随朕一起,前往东宫看看吧。” “陛下……”皇后瞬间变了脸色,有些焦急的唤了一声。 皇帝一巴掌拍在梨木八角桌上,满脸怒容:“还不说实话。” 皇后噗通一声跪倒,声泪俱下:“皇儿今日受人挑唆,与秦王和苏明月在华安殿外不远处发生冲突,具有损伤。皇儿内伤甚重,秦王和苏明月也受了不少皮外之上。” 不得不说,皇后此举甚是聪明。 事情发生在华安殿外不远,发生冲突的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王爷,还有一个是宰相府的千金。谁都知道,太子日前被禁足一事,乃是因为苏明月。如今好容易脱困,断不该如此冲动行事,但如果说成是受人挑唆,那就好解释得多了。 至于是受了谁的挑唆,那还用说吗,事情发生在哪里,最近宫里又有谁最恨苏明月。皇后所言分明没有指向任何人,却实实在在将嫌疑都往一个人身上引。 “宫城之中,岂容她这般肆意妄为。”皇帝果然勃然大怒,气冲冲的便出了正阳宫。 身后,皇后出阴谋得逞的笑意:“去东宫知会太子一声,让他明日一早,去御书房外请罪。” 东宫外,守卫森严,不管是谁靠近,都一律被赶走。 这其中,也包括平日里可随意进出的苏明珠。 归燕楼内,苏明珠俏脸扭曲,狠狠一掌拍在桌上。这太子究竟在搞什么鬼,莫不是关键时刻想逃脱责任吧。如果当真是这样,即便拼个玉石俱焚,她也定然不会让他好过。 正在她气怒失控之时,门外骤然响起敲门声。不疾不徐,一听便是个有分寸知进退的人。 苏明珠正在气头上,厉喝霎那到了嘴边,脑子里倏地灵光一闪,便又软了语调:“谁呀?” “苏小姐,是在下,可否方便入内一叙?”门外,年轻男子的声音低沉清冽,带着一股情操气息,让人容易迷醉。 果然是他,苏明珠得意一笑,对镜重新整理妆容,这才优雅得体的行到门口,拉开门。 门外,一身黑衣的男子身形挺拔,俊美无铸的脸上透着一股君临天下的威仪。尤其一双睿智沉稳的眸子,静若深潭,让人迷醉。 苏明珠敛衽行礼,巧笑嫣然的道:“公子请进吧。” 那一晚,他黑巾蒙面,虽看不清容貌如何,但他周身气度高贵从容,苏明珠便猜测这人定不是凡人。 今日一见,不想他本来面目竟是这般俊美。只是帝都之中,她从未见过此人,莫不是从周边属国而来。看他气度不凡,身份定然尊贵异常。 “姑娘这几日,过得可好?” 第223章 家宴中毒 皇后把太子在皇宫里伏击苏明月和秦王的事情全部推到尹贵妃的头上,这件事情引起了皇帝暴怒,直接将尹贵妃打入冷宫幽闭思过,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彼时,苏明月正在宰相府里,和全家一起用晚膳。 只不过,这顿晚宴的气氛,并算不上好。 从她一出现,苏明玉便拿一种恨入骨髓的目光盯着她,似乎恨不得直接扑过来将她撕成随便。 苏明月十分无辜,貌似最近她都没怎么招惹这位四小姐吧,她这又是吃错什么药了。 而苏明轩则是一脸的幽怨,就好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那充满怨念的眼神,看的苏明月一阵反胃,直接没了胃口。 “用膳吧!”老夫人显然也没了说话的兴致,直接提筷。 其他人也纷纷举筷,显然也是想尽快吃完了事。 最近府里发生了太多事情,苏明馨死了,苏明珠下落不明,苏明轩郁郁寡欢,唯一还算正常点的苏明玉,今天也像是只炸了毛的狮子。 在这种风口浪尖之上,几个姨娘也不想着兴风作浪了,只管安安静静吃饭。 满桌的山珍海味珍馐佳肴,苏明月实在没什么胃口,干脆舀了一碗汤,不轻不重的喝着。 可是刚喝了一口,她就发现这汤有问题。看见一旁于嬷嬷也给老夫人盛了一碗,苏明月拧了拧眉,一脸大义凛然的一口饮尽。然后……“噗……” 苏明月喝下汤不到一秒,便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手捂着胸口一脸痛楚:“汤里,有毒!” 啪!老夫人手里的汤碗被于嬷嬷顺势打翻,滚滚浓汤浇在地上,霎时发出滋滋的声音,显然里面确实是有剧毒。 “小姐……” “月儿……” 一阵慌乱之中,苏明月华丽到底,被人七手八脚抬回初云苑。 自家小姐走着出去,却被抬着回来,初云苑上下都惊吓了。紫萱上蹿下跳,紫情则直接飞奔出府。虽然老爷已经吩咐人去请大夫了,但是解毒这种事情,还能有谁比毒手药王更合适。 大夫很快就来了,只看了一眼,便连连摇头,让宰相大人准备后事要紧。不少姨娘已经开始抹泪,老夫人也是一副后怕担忧的样子。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也喝了那碗汤。苏明月年轻身健,喝了那碗汤都无药可治。如果是她饮下,那岂不是立时便要毙命了。 而且那时家宴上唯一的一碗汤,很可能所有人都会喝,包括苏炳成。 这一切回想起来,怎能不让人心有余悸。 苏炳成一边黑着脸让人看好初云苑,一边严令众人不准私下讨论,并让管家将大厨房的人叫在一起,挨个逼问。 一时间,宰相府里哭喊声震天,不少人都被打的死去活来,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哪里知道应该交代什么呢。 黑夜,带着沉重的色彩,重重压在所有人心上。 初云苑中,紫萱跪在床前,一脸焦急,不时拿帕子擦掉苏明月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紫情呢,不是说去找毒手药王前辈来替小姐解毒么,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小姐的气息越来越弱,大夫都说无能为力了,如果前辈再不来的话,那小姐怎么办。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可怎么办。 想着想着,眼泪便抑制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一颗一颗,落在苏明月的脸上、手臂上,晕开一朵朵漂亮的水花。 “哭什么,小姐我不是还没死么。”苏明月气若游丝的睁眼,没好气的瞪着紫萱。 这丫头,怎么看着聪明机灵,却是个水做的,这几日都哭了多少次了。 看到她醒来,紫萱哭得越发凶了。小姐莫不是,莫不是回光返照吧。怎么办,紫情你倒是快点回来啊。 “好了,别哭了。”苏明月每说一句,力气便失去一点,唇角也有黑色血液滴落下来,“告诉我,现在情况怎样?” 看小姐不像回光返照的样子,冷静自若,虽然看上去比平时憔悴一点、糟糕一点,但是那种值得信赖的气度还在。紫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飞快将现状说了一遍:“老爷派人请来了大夫,可大夫说小姐中的毒无药可解,让老爷准备后事。老爷便下令让人守在初云苑门外,任何人不得进出。而且将大厨房的人抓起来严刑拷打,誓要找出凶手是谁。紫情去请毒手药王前辈,可是到现在还没回来。” 听到苏炳成派人看住初云苑,苏明月忍不住冷笑连连。 还真是符合他自私自利的行事作风啊,一出了事马上想到的是宰相府的颜面。恐怕那大张旗鼓的捉拿凶手,也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那个凶手也同样危及了他们的性命吧。 她喝的汤,是宴席上唯一一份汤,任何人都可能会喝。他们这是在惊恐,有人居然要对整个宰相府下手。这样的人,如何能留。 “紫萱,你去帮小姐我准备点东西!” 玉络轩中,苏明玉一脸得意的阴狠冷笑,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哀求着她救命的丫鬟,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动容。 “你让我救你?”苏明玉冷笑,神色肃杀。 那丫鬟将头磕得砰砰作响:“四小姐,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下了毒,可是现在老爷满府上下追查,肯定很快就会查到奴婢身上。奴婢忠心为四小姐办事,求四小姐救救奴婢。” 没错,苏明月喝下的那碗带毒的汤,其实是她吩咐人下的。 她不在乎是不是有可能会毒到其他人,只要可以毒死苏明月那贱人,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只是没有想到,那个贱人放着满桌子才不动,偏偏主动去喝了那碗汤,还真是省了她不少的麻烦。 漠然扫过地上丫鬟的脸,苏明玉冷酷的道:“为我办事?毒是你自己下的,与我何干?” 听到她把一切推得如此干净,那丫头满面震惊,难以置信的抬头:“四小姐,您、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明明是,明明是……” “明明是什么?”苏明玉笑的一脸毒辣,那张姣美容颜此刻扭曲变形,像是一朵嗜血的食人花,带着绝望和弑杀的气息,“明明是你自己被父亲的政敌买通,想要对我们宰相府下手,所以才会在汤里下毒。” 丫鬟瘫软在地上,原来从一开始,四小姐就已经设计好了,会丢掉自己这颗棋子。 “四小姐,你当真要见死不救吗?”兔子逼急了会咬人,如果四小姐真的这么狠毒,那就别怪她把一切事情都说出来。 威胁她?苏明玉冷笑,敢威胁她的人,这辈子还未出生。 眸中划过一道杀意,苏明玉缓缓起身,从头上拔下一根价值连城的簪子靠近:“看把你吓得,我不过是说笑而已,怎么可能真的见死不救呢……” 噗!利器刺入皮肉的声响传来。 那丫头鼓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狠狠盯着苏明玉。那死也不肯闭上的双目,仿佛在控诉着苏明玉的狠毒,和自己心中还未及表明的冤情。 她的脖子上,赫然插着方才苏明玉从头上拔下来的发簪。 镇定自若的拿手绢擦着手上染的血迹,苏明玉一脸嫌恶。贱人,居然脏了她的手。 毒手药王不见了。 紫情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能找到药王的踪迹,只能满腹担忧,希冀老爷请回来的大夫能治好小姐。 可是回到宰相府,看到的却是初云苑外重重守卫,以及里面紫萱哭闹的声音。 紫情的心,瞬间落到谷底。难道,难道小姐……悄然飞身进入院子,紫情失魂落魄的推门进入,却看见自家小姐正安然无恙的坐在妆台前梳妆。而紫萱一边娴熟的替她绾发,一边时不时哀嚎两声。 “小姐……”紫情红着眼眶扑过去,确定苏明月没事,这才松了口气。她快被吓死了,还好小姐没事,还好紫萱只是在演戏。 “怎么,没有找到师傅?”苏明月看了她一眼,没有见到毒手药王,已经猜到紫情肯定没找到。 紫情点点头,十分愧疚:“紫情没用,没能找到药王前辈。” “这点小毒,还不需要师傅出手。你现在去红馆,让红姑选一个善于模仿和变声的丫头,带来。”抛开这件事情,苏明月冷声吩咐。 虽不明白小姐是何用意,但无条件执行小姐的命令,已经成了紫情的惯性。 “小姐,你是不是担心,有人在府里对你出手的同时,会有人对宫里的云妃娘娘不利?”紫萱手巧的绾好最后一束发丝,询问道。 苏明月点点头,她确实有这样的担忧,但宫里有龚毕照顾,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她反倒想趁着这个机会,躲到璟王府几天,好好筹谋计划一下苏明珠的事情。 今日自己遇袭,现在又中毒,那家伙肯定担心坏了。她要不过去安抚一下他的情绪,指不定他又要闹出什么乱子。 现如今他们俩的关系,可不能让外人瞧出破绽来。 没多久,紫情便带着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孩跳窗进来。这女孩儿身形与苏明月大致相仿,且模仿能力极强,苏明月简单教了她一些自己平日的习惯,便让紫萱从旁指导辅助,然后给她化妆易容成自己的样子,便趁夜带着紫情翻墙而出。 两人都是一身黑色夜行衣,一出宰相府之后,便直奔璟王府。 第224章 无耻皇后 璟王府中,一片漆黑。 苏明月和紫情熟门熟路的飘落后花园,对着安静得有些过分的王府连连皱眉。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安静,难道璟王府也出了什么事? 心中蹿起一股不安,苏明月直接朝璟王房中飞掠而去。刚到廊下,一抹黑影从上落下,拦在苏明月身前。 “见过王妃!” 这人苏明月未曾见过,倒是紫情认识,疑惑的瞅着他:“怎么是你在此处值夜,冷殇了?” “今日王爷留宿宫中,头领亦未回府。”那人面无表情的回道。 凰天爵没回来,难怪整个璟王府这么安静。看来是她来的不是时候。 只是,凰天爵此前从未在宫中留宿过,今日为何……苏明月神色微变,急色道:“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属下不知。” 璟王府的暗卫,一般没有特殊吩咐,都是各司其职。这人今日应该是留守府中,不知道宫中的事情也属正常,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苏明月转身就走,紫情赶紧快步跟上:“小姐,咱们这是……” “去齐王府。” 苏明月二人前脚刚出璟王府,后脚,原本漆黑一片的卧房内烛火点亮。 床上,凰天爵一脸煞白,如玉般的肌肤透着一股黑青。 此刻,他衣衫半褪,眉头微皱,神色却十分平常。除了稍显憔悴,和额上不断沁出的冷汗说明他此刻正饱受痛苦外,其他地方一点异常都无法看出。 对于他非常人一般坚韧,毒手药王嗤之以鼻:“你可知你这样固执的忍着,只会加速体内血液凝结。” 凰天爵眉峰微动,倒不是他刻意,只是早已习惯了。再大的痛楚也不含不叫,就这么默默撑着。 “要不是看在那丫头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口中虽抱怨着,手下的动作却不见停顿,顷刻已将凰天爵扎的像只刺猬。 提到苏明月,凰天爵原本默然的黑眸中划过一抹温暖流光。 那个丫头,怕是也瞒不了多久了。 齐王府,深更半夜,苏明月避过正门通传,直接翻墙进。 一来是不想惊动齐王,二来她此时此刻应该躺在初云苑等死,而不是在这里抛头露面。 一路顺利摸到沈若兮的闺房外,带着紫情翻窗进去,苏明月去叫醒沈若兮,紫情则去给守夜的丫头点了睡穴。 “月儿,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沈若兮揉着迷蒙大眼,直愣愣盯着她。 苏明月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今日宫里,可出了什么事?” 她不说她还忘了,今日宫中传的沸沸扬扬,太子在华安殿外伏击苏明月,恰好秦王也在受了牵连。听说三人都受了重伤,尤其是太子,现在还躺在床上吐血呢。 “月儿,今日华安殿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宫里都说是尹贵妃挑唆太子,让他伏击你。为这事儿,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尹贵妃打入冷宫,身边连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留呢。”沈若兮瞬间清醒,翻身坐起,眼睛亮闪闪的等着苏明月解惑。 原来如此,难怪凰天爵会留宿宫中。尹贵妃出了这么大的事,凰天爵自然要在宫中尽力奔走,为她照拂一二。 凤眸乍寒,有森寒冷光透出,像是两柄匕首,在黑暗中透出寒光,随时准备取人性命:“太子伏击我一事由尹贵妃指使,是何人所说?”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陛下去了一趟正阳宫,没多久便气冲冲的去了华安殿,发了好大一通火,再然后尹贵妃就被打入冷宫了。” 原来是皇后,还真是好一出一石二鸟。 把伏击的罪名安在尹贵妃头上,即保全了太子,又能加深她和璟王之间的嫌隙。 原本她还不准备把这件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现在看来这是皇后上赶着往枪口上撞,就怨不得她了。 皇后,呵,那又怎样! 见她面色阴沉,目光凌寒,沈若兮也大概猜到,这件事情尹桂芬定然是被冤枉的了。 不过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月儿,你的伤没事吧。还有,璟王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跟你闹翻啊?” “放心,没事。”苏明月安抚的拍拍她,神色认真,“兮兮,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苏明月被判了死刑,又被苏炳成下令锁在院子里,目测只有等死的份儿。 宰相府里上上下下幸灾乐祸的人一大把,尤其是何梦芷。虽说不能确定下毒之人究竟想要针对的是谁,但歪打正着帮她除掉一个心腹大患,也算是功德一件。 初云苑内,紫萱按照苏明月吩咐的,在院门口和负责看守的家丁厮闹。 “你们让开,我要去见老爷。”紫萱钗裙散乱,刚刚的厮打让她显得略有些狼狈。 守卫颇有些为难,对着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们实在是有太多不忍心:“紫萱姑娘,你就回去吧。老爷吩咐了,不许任何人出入这院子。” “我不相信,你们不要以为老爷不在你们就能胡作非为,小姐危在旦夕,老爷怎么可能放着小姐的性命不顾呢。”紫萱激动的大喊,作势又要扑过来。 那守卫十分无奈,说起来,这三小姐也是个苦命人。糊涂了十几年,被府中上下人等欺负。现在好不容易清醒了,但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就要香消玉殒。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倒霉呢,那一份汤,满桌人都没事,就偏偏她一个人喝了。救了所有人,却搭上了自己的小命。 “紫萱姑娘,大夫都说了,三小姐的毒根本就解不了。老爷也不是不想救三小姐,可是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再找人来不也是徒然失望么。”守卫还算客气,没有因为紫萱的无理取闹发火。 要是换了其他守卫,肯定早一顿暴打了。 紫萱闻言,像是被点了穴道,一下子僵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放声大哭,哭声悲痛,让听者落泪。 守卫有心安慰,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抬头,却见一华美妇人被丫鬟婆子簇拥而来,登时上前行礼:“见过二夫人,二夫人这是……” “我想进去看看三小姐,不知可方便?”蒋碧云笑的和善,一点也没有身为主子的架子。 那守卫面色为难:“这……老爷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出。” “我只是想进去探望一下三小姐罢了,到底是宰相府的嫡出千金,总要体体面面的走不是。我这儿新做了两套衣服,想给三小姐换上。”蒋碧云微微侧身,指着身后丫鬟手中捧着的新衣。 “既然如此,二夫人请进吧。”如今二夫人执掌府中大小事务,他们也不敢真的得罪。 蒋碧云和善一笑,款步进去。顺手将紫萱扶起,叹息道:“你这丫头对三小姐倒是忠心耿耿,只是可惜了……罢了,随我去为你家小姐梳妆打扮一番吧。” “二夫人……”紫萱眼泪汪汪的起身,跟在蒋碧云身后朝内院走去。 内院,暖阁之中。 苏明月歪在贵妃榻上,双眸看着横在上方的屋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听到外面传来细微脚步,这才收回目光,淡淡望向来人。 “二娘来了。”苏明月客气的唤了一句,却并不起身,还是维持那样的姿势躺着。 蒋碧云凝眸看来,只见她肌肤白里透红,精神矍铄丝毫不见病态,怎么看都不像是垂死之人。难道说,她的毒已经解了? 眸中闪过一道惊奇光芒,却又很快恢复常态:“你让小蛇传信于我,让我想法子来此处见你,我怎能不来。”说起那小蛇,蒋碧云就觉得神奇无比。 今晨她方起身梳洗,打开首饰盒子,便看见静静盘成一团锁在里面的小白。这条蛇,她是认识的,乃是苏明月贴身带着的东西,故而猜到定然是苏明月有话要告诉她,所以找了个借口遣退众人。然后那小蛇便舒展身子,露出藏在身下的纸条来。 一条小蛇,竟有这般智慧,可见绝非凡物。 “二娘对月儿好,月儿定然铭记在心。”苏明月从贵妃榻上起来,走到蒋碧云面前,“我想让二娘,帮我请一个人。” “请谁?” “荣王妃。” 在这帝都之中,除了苏明月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正饱受着禁足之苦。 那就是阴鸷狠辣,一心想置苏明月于死地的太子殿下。 紫璃全力一击,太子如何能够抵挡,内腑身受重创不说,就连筋脉都严重受损,那点好不容易才学会的三脚猫功夫,彻底被毁了,而且以后都不能再习武。 对于苏明月,凰天擎可谓是恨得咬牙切齿。 可惜他现在只能躺在床上静养,连呼吸都还能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每一次喘息,都让他恨不得能亲手将苏明月千刀万剐。 “殿下,宰相府的大小姐又来了,在东宫门外闹着要见殿下。” 正在想着要怎样报复回去,门外忽然传来下人通报。 凰天擎原本就心烦意乱,听到这话越发气怒异常:“她又来干什么?罢了,你随便找个借口将她打发了也就是了。太医说了,本宫需要静养,日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来烦本宫了。” “是!” 下人匆匆离开,不敢再停留片刻。最近太子爷心情不好,稍有不慎就能惹来杀身之祸,此前不少贴身伺候太子的人都莫名其妙失踪了。 结果一转过拐角,却正好与太子妃撞上。 第225章 荣王妃驾临 太子妃身边一个丫鬟抬手将那下人拦住,语气高傲的道:“门外可是宰相府那个狐狸精?” 粟明珠勾引太子的事情,在东宫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之前是因为有太子的宠爱庇护,太子妃不敢动手。如今太子自身都难保了,她岂有不趁机收拾这个狐狸精的道理。 那下人恭恭敬敬给太子妃行了个礼:“回禀娘娘,确实是苏大小姐。她说有急事要见太子殿下,只是殿下如今需要静养,吩咐奴才找个借口打发了她。” 其实潜台词则是,太子多半已经对苏明珠失去了兴趣,娘娘若是此时下手,实在是最佳时机。 太子妃岂会不知眼下是最好的动手时机,于是摆摆手一脸冷艳的道:“既然殿下不愿见她,那就让本宫去见见她吧。到底是宰相府的千金小姐,咱们东宫也不好如此怠慢。” 自打从宰相府中逃出来,这几日苏明珠便想尽办法想要见到太子。如今她的肚子还能藏得住,若是再过些日子大起来了,她便是再想掩藏,恐怕都有心无力了。所以她必须趁着自己的肚子还没完全凸显之前,拿下太子。 可是她一连来了几天,别说太子了,连东宫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那些侍卫见了她,就好像突然不认得了一样,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更别说放她进去了。 肯定是太子妃那个贱人,在从中作梗,否则太子是绝不会如此待她的。 今天无论如何,她也要见到太子,问问他到底打算如何安置自己。 可是左等右等,通报的人已经进去半天,依然没看到太子丝毫影子。 正当她焦灼难耐的时候,东宫里忽然走出一道聘婷身影。 绛红色华丽宫装,精致绣工及华丽点缀都凸显了主人身份的不凡。三千乌丝盘成华美发髻,攒着时下最流行的红宝石流苏碎钻点翠步摇。精致妆容,眉心贴着端庄高贵的芙蓉贴花,将整个人高贵不凡的气度衬托得越发迫人。她就那么高高的站在东宫门口,俯视着站在长长阶梯下的苏明珠,眼角眉梢带着的轻蔑冷意,幻化成一根根尖锐的毒刺,狠辣且毫不留情的刺进苏明珠心里。 原本,这样的高贵和优雅,应该是属于她的。 原本,这样高高在上俯视别人的姿态,也应该是属于她的。 如果,没有这个贱人的话。如果,没有她挡在她的路前,这一切都应该是属于她的。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时苏明珠和太子妃便是最好的写照。 明明什么都没说,但空气中已经弥漫起一股硝烟的味道。 “若不是亲眼所见,本宫都不敢相信,我东宫何时落魄到,需要一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日日来守门的地步了。”太子妃一出口,便是尖酸刻薄的语气。 苏明珠又岂是好惹的,登时狠狠嘲讽回去:“太子妃能力不足无法掌管整个东宫,珠儿有幸得太子殿下爱重,自然要多分忧一些才是。”敢说她是看大门的,那还不是有的人魅力不够,才会后院松动,让她有可趁之机。 这贱人,还真是伶牙俐齿。 太子妃冷冷一笑,冷艳挥袖:“可惜,咱们太子最是洁身自好,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得上。要看咱们东宫的大门,最好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好歹也是名门出身的闺秀,何苦把自己作践得如同市井妇人。” 这,是苏明珠最大的痛处。 “太子妃百般阻挠,难道就不怕太子殿下知道了,问罪与你吗?”苏明珠怒极,今日她一定要见到太子,即便是在得罪太子妃的前提下。 闻言,太子妃及她身边的婢女夸张的大笑起来,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笑的前仰后合。 这样直接讽刺的笑,让苏明珠脸色青了又黑,只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的嘴。 等到笑够了,太子妃这才轻蔑扫她一眼,满是讽刺的道:“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几日都是我拦着不让殿下见你吧?”啧啧啧,这个女人,还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难道不是吗?”苏明珠理直气壮的反驳,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以太子对她的迷恋,怎么可能舍得不见她。 “苏明珠,你是不是自以为已经牢牢抓住殿下的心,让殿下觉得非你不可了?” 苏明珠昂起下巴,满脸嚣张。对于这一点,她简直深信不疑。 “我告诉你吧,殿下其实早已对你感到厌倦。”太子妃冷哼一声,美眸有一抹失落的痛色,“他是太子,是未来的九五之尊。普天之下有哪个女人,不想得到他的庇护。而他,又有什么女人,是不能轻易得到的。” 得不到,才最好。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苏明珠原本嚣张的脸,骤然变得惨白。 距离苏明月中毒,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三天里,每个人都在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度过,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步了苏明月的后尘,成为第二个被毒杀的人。 因为,下毒的人,还没有丝毫头绪。 而更加奇怪的是,原本大夫断言活不过当夜的苏明月,一直到现在,都没能落了那口气。只是,也没有听说她已经解毒痊愈。 初云苑,依旧是被隔绝的角落。任何人都无法出来,也没有人能够进去。 此时,苏炳成正在书房中头疼,那个下毒之人还没有抓到,府中又忽然死了一个家奴。 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粗使丫头,并不值得费心,但在这种关头上出事,总让人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而且这个丫鬟,还是被人杀死的。 管家已经将大厨房上上下下全部严刑拷打了一遍,却还是没有丝毫证据。 下毒的人抓不到,府中上下都不得安宁。 “老爷,荣王妃携荣王世子登门拜访,正在门外下马落轿。” “什么?”他们怎么来了,该不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 来不及多想,苏炳成赶紧整理一下衣着,匆匆赶到前厅迎客。 荣王妃今日穿着便服,素雅的蓝色福字纹锦袍,浅碧色百褶裙,披着天蓝色的狐毛大氅。身边,陪着一身白衣,出尘绝世的凰天然。 “见过荣王妃,荣王世子。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还请王妃赎罪。”苏炳成一脸热络笑意,自然的寒暄着。 荣王妃淡淡一笑:“突然造访,没有打扰到宰相大人吧。” 如今还在休沐期间,要等到正月十五之后再开朝,所以苏炳成可谓是清闲至极。荣王妃这么说,不过是客气的话罢了。 “王妃客气了,请进吧。” 一路进了前厅,下人依次端来炭盆和茶点。 等到所有人退出去之后,苏炳成这才询问道:“不知今日王妃造访,所为何事?” “今年难得我家王爷也回了帝都,因此想要热闹一番。初六那日府中宴客,想邀请宰相大人及府中家眷前来赴宴。”荣王妃淡笑着说道,眼风扫过身旁凰天然。后者会意起身,从袖中拿出一封请柬,恭敬的递给苏炳成,“还请宰相大人莫要嫌弃,赏光驾临。” “王妃这么说简直折煞老臣了,王爷回京,老臣理当上门拜访,是老臣失礼了。再者王爷宴请,乃是老臣天大的福分,哪里当得起王妃亲自送请柬过来。”其实他哪里不知,这位荣王妃,只怕不止是为了来送请柬这么简单。 果然,荣王妃客气一笑之后,恍若无心的提了一句:“许久没见月儿了,倒是想念得紧。不知她此时可在府中?” 荣王妃当年与蓝初晴也是至交好友,记挂苏明月夜在情理之中。若非这些年她跟随荣王戍守南靖,恐怕也会如云妃一般,对苏明月诸多照拂。 她要见苏明月,也没有什么可疑,只是苏炳成就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秘密一般。 摸不著那对方意图之前,苏炳成也不好直接拒绝,是以长叹口气,神色也有些黯然:“王妃不知,月儿这些日子身体欠佳,整日窝在房中调养身体,连我这个父亲,都难见一面。” “月儿身子不适?可请大夫看过了?”荣王妃一听,神色颇为着急。 苏炳成赶紧安抚:“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没有大碍。只是还是静养的好,不宜冒风。” “月儿是晴儿妹妹唯一的骨血,我本应多多照拂才对,这些年是我亏待了那孩子。既然如今听闻她身子不适,怎么也该去看上一看。宰相大人,应该不会阻拦的哦?!”荣王妃先抬出蓝初晴,打消他心底疑惑,继而又再将他一军,让他不好拒绝。 苏炳成眸色深深,看不出他到底作何感想。只是沉吟片刻之后,原本凝重的脸色倏地恢复如常,灿然一笑道:“月儿能得王妃厚爱,是她的福气。王妃,这边请吧。” 月儿中毒一事,他早已重重封锁,荣王妃应该是不知道的。她提出来要见月儿,多半也是因为蓝初晴的关系。不过既然月儿这段时间一直没死,就证明她体内的灵虚丹对那毒药有化解功用,只不过可能一时并不能完全化解。 这样想来,即便现在让荣王妃见到苏明月,也不会有任何不妥。 只是,在荣王妃见她之前,自己还需在旁提醒一句,免得她说些不该说的话。 第226章 人渣父亲 苏炳成突然造访,初云苑上下都沸腾了。 尤其是紫萱,这几日她每天的任务就是守在院子门口跟那些守卫们厮闹,所以苏炳成一出现,她便看到了。然而看到苏炳成并不是让她兴奋的重点,重点是与苏炳成并肩而行的那位宫装美妇人。 小姐盼着的人终于到了,这个好消息怎能不第一时间通知。转身,一脸欢喜的跑了丢下身后一干守卫十分莫名其妙,诶,怎么突然走了,刚刚不是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他们放她出去请大夫么,怎么忽然又高兴成这样。 一扭头,看到疾步而来的苏炳成,哦,原来是老爷来了。 “见过老爷!” 苏炳成挥手让他们退开,领着荣王妃一路进去。 到了院外,荣王妃松开呗凰天然的手:“然儿,你就留在此处吧。”男女有别,人家女儿家的闺房,不适合一个男子随意闯入。 凰天然松手退开,苏炳成立即朝旁边的小丫鬟打了个眼色,让她好生招呼,这才领着荣王妃进去。 “咳咳咳……咳咳……”还没推门,里面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听那声音,简直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 “月儿。”荣王妃登时一脸着急的推门进去,奔到床边。 触目,是一张蜡黄憔悴的脸。凤眸没了往日神彩,黯淡无光。肌肤也不再晶莹剔透,看上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一样,没有半点光泽。 原本就丑,现在一病,更加难以入目了。 苏炳成只看了一眼,便露出一丝嫌弃,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怎么养了这些日子,还是没见好。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小姐病成这样,为何不通报。”一句话,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丫鬟身上。 他这是怕自己当着荣王妃的面胡说八道,所以才先发制人,把罪责都推给丫鬟。 “父亲,不怪她们,是女儿自己不愿让父亲担忧,这才不让她们说的。”苏明月喘息着,好容易压下的咳嗽又涌上来,再次爆发。 这次,咳得似乎要背过气去。一旁紫萱递过来锦帕,伸手替她轻拍顺气。 一旁苏炳成下意识倒退两步,一脸嫌弃。咳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肺痨吧。看这样子,恐怕灵虚丹也只能是吊着她的命,不过这毒一直存在,她估计也活不久了。 看到他这样寡情的反应,荣王妃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冷脸怒声道:“我有些体己话要与月儿说,宰相大人就不必作陪了。” 原本在人家家中,对主人如此说话实在失礼。只是身为父亲,女儿病的这般严重,没有一句关切也就罢了,居然还一副嫌弃表情,生怕传染给他一样躲在一旁。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她给予尊重。 惊觉自己表现太过,苏炳成讪笑一下:“既然荣王妃有话要同月儿说,那我就不打扰了。月儿,你好生休养,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让厨房给你做。”说完迫不及待出了房门,那模样,倒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他一样。 “哼,身为人父竟如此冷漠,简直不配为人。”荣王妃再也抑制不住怒火,满面愤慨的斥道。 “王妃不必生气,月儿早已习惯了。”咳嗽声止,苏明月声线清冷,只是心中,却因为荣王妃的话和愤怒,而注入一丝暖意。 虽然心里依旧在意,但想到今日来的目的,荣王妃也只能强压怒火,美眸落在苏明月已经恢复平静的脸上:“月儿,既然你已经没事了,为什么要装病?还有,你让蒋碧云请我过来,可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情?” “王妃说的不错,月儿请王妃来,确实有一事相求。”至于她装病,那纯属是为了让苏炳成打消对她血的觊觎。 叹一口气,荣王妃小心翼翼抓起她的手,一脸慈善:“月儿,我与你母亲当年也是故交。你若是愿意的话,也可像唤云妃那般,唤我一声姨母。”如果不是陛下对王爷太过忌惮,等闲不会让他们会京,她又怎会这么多年都未曾照拂过苏明月一二呢,“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告诉姨母,姨母一定帮你办妥。” “是,姨母。”苏明月甜甜叫了一声,看到荣王妃一脸喜色,几乎落下泪来的样子,心中也颇为动容,“月儿知道,姨母初六排宴,邀请了京中诸位大臣皇子们,想必太子殿下也在受邀之列吧。” 荣王妃点点头,王爷多年不会京城,今年或许会被允许留在京中。既然要留在京城,必要的人情世故还是要处理妥当,否则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就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原本我是不想请他的,但王爷固执己见,我也只能听从。”那个混账东西,居然敢在皇宫中对月儿下手。如果可以,她真想拎着长剑,直接去把他砍成十段八段,给月儿出气。 看她愤然模样,苏明月已知皇宫伏击的事情她肯定知道了,这是在为她气不过呢。 “姨母,你可愿为月儿出气?”撒娇般的语气,无辜水汪汪的眼神,瞬间让荣王妃软了心肠,忙不迭点头,“月儿可有主意?” 自然是有,要不,今日也不会叫她来了。 荣王妃一直在初云苑中待到近午时方才离开。 没有人知道她与苏明月都说了什么,只是从她离开时红着的眼圈和脸上黯然的神色猜测,苏明月怕是活不久了。 为此,最高兴的莫过于苏明玉了。 想跟她抢白玉枫,那也要看看她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苏明月重病垂死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了。 只不过,身为苏明月未婚夫的璟王殿下,却没有丝毫动作,连探望一次都没有。难道,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两人当真决裂了? 紧接着,毒手药王亲自登门东宫,为太子殿下治疗内伤。这简直就是间接佐证了所有人的猜测,谁不知道毒手药王和璟王之间的关系,如今他居然去救太子而不是去救苏明月,看来尹贵妃被打入冷宫的事情璟王是真的气大了,苏明月也就死定了。 可怜哦,一个妙龄少女,虽说丑了点,但这么死了也是可惜。 初六这日,一直大雪的天气骤然放晴,温暖阳光穿破厚厚云层,驱散了冬日寒意。 荣王府外,车水马龙,无数华美精致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凰天然一身白色锦袍,身姿笔挺,儒雅清俊。在他身旁,是一袭紫红色锦袍的荣王。 荣王与皇帝有几分相似,只是无关稍显粗狂凌厉,气质也更干净简明一些,不像皇帝,一股子阴沉的味道。 彼时,二人正在招呼上门的宾客,与众人寒暄。 午时,宴会正式开始。 筵席设在王府中地方最大的云梦楼中,一人一个小方桌,盘膝而坐。大殿中间丝竹悦耳,舞姿撩人。 酒过三巡,荣王妃抿唇浅笑,伏在荣王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荣王会意一笑,清咳一声吸引大家注意,然后才徐徐道来:“今日宴饮,想必诸位也觉寡淡。幸好王妃早有筹谋,请来了红馆的红鸢姑娘前来助兴。红鸢姑娘琴艺精湛,定能让咱们大饱耳福呀。” 一听荣王妃居然请来了红鸢,在场不少人都沸腾了。 红鸢是谁啊,那可是红馆里头牌的姑娘,出了命的清高自持。别说谁家宴客请去助兴了,平日里便是连见一面都难。没想到荣王妃还有这般本事,竟能请的她来。 想必其他人的沸腾,太子的反应,倒是冷淡得多。不过,也只是表面的冷淡罢了,实际上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红鸢姑娘真的来了。原本荣王府的请帖送来的时候他是不愿意去的,后来听说有红鸢,他这才生出要去的念头,并且让皇后以救尹贵妃出冷宫为条件,说服璟王让他请毒手药王来给他治伤。要不然,那么重的内伤,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就下得了床。 不过现在能见到红鸢,一切都是值得的。 红鸢只穿着一袭简单的红色丝裙,一根三指宽的腰带将纤腰束得不盈一握。三千发丝自然垂落,眉心用三颗漂亮的红水晶点缀出梅花图案。自然,妖娆,清灵,妩媚。多种不同风情在她身上完美融合,却丝毫也不显得奇怪。 而她的琴声,更是让人沉醉。恍若九天银河落下的圣水,洗净人心,和灵魂。 一曲终了,红鸢默默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太子哪里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立马找了个借口告辞,反正筵席也吃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说离开也不显得突兀。 荣王哪有不许的道理,客套几句便要送他出去,被太子婉拒了。 开玩笑,他是要去找红鸢,荣王跟着算怎么回事儿啊。 疾步从云梦楼出来,瞥见前方一抹红影刚好转过廊角,登时心头一喜,快步追了过去。 “红鸢姑娘,红鸢姑娘请留步……” 前方红影停驻,翩然转身,倾城容颜在看清对方时,没有丝毫动容,神态冷淡,似乎丝毫未将他放在心上一样,语气淡然的道:“太子殿下唤住红鸢,不知所谓何事?” “红鸢姑娘这就回红馆吗?”她竟知道自己是太子,凰天擎心中莫名欢喜。 红鸢点头:“今日受邀前来助兴,如今一曲已毕,自该回去。” “本宫正好顺路,可否送姑娘一程?”太子满脸期待,原本他其实更想直接将她带回府中,只是又怕唐突佳人。唔,要循序渐进。 红鸢凝眸沉思,片刻,点头应允。 第227章 苏明珠回府 荣王府门外一条偏僻小巷中,苏明珠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双目冲血的看着荣王府大门外上演的一幕。 太子小心翼翼扶着红鸢的手,像对待一件稀罕的宝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打碎了。 就算是当初的她,也不曾在太子眼中看到过如此炽烈的感情。 “怎么样,是不是很恨?”身边,一袭华美宫装的太子妃露出一抹嘲讽冷笑,“这就是咱们的太子爷,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一件衣服,穿过两天,也就腻了。就算你是宰相府的大小姐,又如何?” 想当初,她何尝不以为,自己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国公府的嫡女,陛下钦点的太子妃。可惜,这些在凰天擎眼中,压根一文不值。 凰、天、擎! 苏明珠眼底充满恨意,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要把曾经辜负过她的人统统拽下去。 太子妃的讽刺和苏明珠的恨意,都一字不落的传进了苏明月的耳朵里。 彼时,她正歪在暖阁的软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紫萱说话。听完紫情的汇报,也没多大表情,只是随口问了一句:“璟王可回府了?” 早在请荣王妃应允红鸢去表演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会是这种结果了。 只要把红鸢要去荣王府表演的事情不经意透露给太子妃知道,她肯定会迫不及待拉着苏明珠去现场捉奸。而苏明珠,那个睚眦必报的女人看到太子对其他女人比对她还好,不恨,怎么可能。 紫情楞了一下,低垂的眼眸划过一抹不自然:“回小姐,还没有。”小姐,该不会是起疑了吧。也对,王爷什么时候在宫里待过那么久,这个冷殇,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借口,她们家小姐是那么容易就被骗到的人吗? “还没有啊。”苏明月吐掉嘴里的瓜子壳,穿上绣鞋招呼紫情,“那咱们就去宫里看看吧。” 紫情赶紧朝一旁的紫萱打了个眼色,示意她拦下小姐。紫萱虽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也只能扑过去:“小姐,您现在不能进宫。” “嗯?”苏明月回眸看她,眼神凌厉,隐隐透出一股嗜血狠意。 紫萱身子一抖,被这一眼看的大脑空白,唉呀妈呀,小姐的眼神好可怕,平时从未见她露出过这种神色啊。 另一边的紫情也是心头上火,却不得不将她拦下,眼珠子乱转的想借口,眼风扫到院外守着的守卫,灵机一动:“小姐您忘了,现在您还重病缠身呢,怎么可能出现在宫里呢?” 对哦,她连荣王府的宴都没去赴,却突然在宫里出现,不知道多少人要大跌眼镜了。 难为这个丫头,居然能想出这么个完美无懈的借口。 “那好吧!”苏明月点头转身,脱了鞋朝软塌上一歪,“紫萱,过来给小姐我剥瓜子吧。” “是。”紫萱甜甜应了一声,飞奔过去之前不忘深深看紫情一眼。等下,别忘了给她一个解释。 “紫情,”一抬头,懒洋洋唤住某个正打算悄悄离开的人,在她带着几分惊恐的眼神下清朗一笑,“躺了这些日子也够了,去把师父叫来,走个过场吧。” 小姐不打算装病了,还是她已经发现了什么?可是她明明一脸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啊,如果真的察觉到了什么,小姐应该不会这么平和才对吧。 怎么办,她发现自己脑子不够用,根本不是小姐的对手啊。 想不明白苏明月这么做目的的人,除了紫情,还有冷殇。 两个人在璟王府的后院里叽叽咕咕商量了半天,还是商量不出个对策。 “王爷这边,情况还是不乐观吗?”紫情一脸忧心忡忡,就算小姐现在没有发现,恐怕也瞒不了多久了。 冷殇点头,亦是一脸忧色:“这几日药王前辈又施了几次针,主子虽勉强能说话了,却还是不能下地。药王前辈说了,王爷想要见王妃,怎么也要等到元宵灯会去了。” “那怎么办啊?”还有九天,九天。这九天,她们怎么才能瞒得过去呢。小姐那么精明,她觉得再瞒一个时辰,都没有可能。紫情一脸发苦,她要不要干脆躲起来,不让小姐找到比较好。 冷殇摇头。看着紫情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里并不好受。 “不成器的家伙,遇到点事就慌成这样。”身后,忽然传来冷冷嗓音。 “前辈,”两个人仿佛看到救星,猛扑过去,“一听就知道前辈您肯定有办法,帮帮我们吧,要是让小姐知道王爷现在这个样子,她肯定会冲到东宫把那个狗屁太子给剁了的。” 毒手药王眉头一拧,依着丫头护短的性子,没准儿真能干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来。所以就算知道紫情这丫头是在夸大其词,也还是乖乖说出方法:“那丫头不是在查她娘亲的事情么,如果这个时候得到什么线索的话,你说……” “前辈,你太厉害了。”紫情兴奋的拍了毒手药王肩膀一把,转移小姐的注意力,她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方法呢。“可是前辈,我从哪里给小姐找线索呢?” 瞄一眼刚才被拍过的地方,毒手药王嫌弃得很明显。一旁冷殇战战兢兢,伸手把紫情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死丫头,她知不知道自己拍的是谁。那可是毒手药王,性格冷漠到死,说不准什么时候给你一把毒粉就要了小命。什么时候开始,这丫头变得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了,以前性格不是挺稳重的么。 算你小子识趣,看在丫头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他。毒手药王大度的甩给冷殇一个眼神,漠然开口:“听说巫羌国的太子来了京城,想必苏炳成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很兴奋。” 呃,这是什么跟什么。巫羌国的太子来了,宰相干嘛要兴奋。难道可以抓住他,用来威胁巫羌国的皇帝么。 “前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紫情不明白,冷殇却听出来了。 看来这位宰相大人,跟巫羌国之间,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宰相府,气氛凝重。 因为,消失无踪的大小姐,突然回来了,正跪在前厅呢。 前厅之中,苏炳成一脸阴沉坐在上首。就连一贯面色慈善的老夫人,也难得冷着脸。 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已经沉重了有半个时辰。 苏明珠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她是相府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楚。平日里别说跪半个时辰了,便是 请个安,何梦芷都舍不得。 更何况,她现在还怀有身孕。 “老爷……”可惜,她刚想开口为苏明珠求情,就被苏炳成一个狠绝眼神给吓退。 苏明珠这次确实闯了大祸,不止丢了苏炳成的脸不说,还顺带打了老夫人的脸,这对于苏炳成而言,是绝不可被原谅的事情。 苏明珠心里很清楚,所以从决定回来,跪在他们面前开始,她就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因为辩解,只会让苏炳成更加恼怒而已。她要做的,是赌,赌苏炳成觉得她还有可被利用的价值。 “唉……”许久之后,久到苏明珠快撑不住要晕过去的时候,老夫人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虽然只是一声叹息,但苏明珠知道,自己活了。 砰!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苏明珠眉宇坚定,语气狠绝的道:“祖母,珠儿糊涂,没能及时体察祖母的苦心,做出这等丢人现眼之事。但珠儿到底是苏家的孩子,也想为苏府出一份力,请祖母教我。” “看来,这几日的时间,你想的很明白。”老夫人目光淡然,但眼中却仿佛藏了两柄利剑,能轻易穿透人心,将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剖解出来。平和的眼底深处,藏着被时间沉淀积累下来的睿智,那种能洞悉一切的敏慧。 苏明珠又狠狠磕了个头,脑门上渗出血迹,却丝毫也不在意:“祖母明鉴,珠儿知道了。”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早就痛的大呼小叫了。 可是现在,心底的疼痛恨意早已超越了一切。她一定要回到宰相府,重新做回那个高高在上的苏明珠。 她一定,要把曾经伤害过她的人,统统踩在脚下,让他们后悔曾经所做的一切。 “很好,你跟我来吧。”老夫人缓缓起身,离开。 苏明珠紧跟着站起来,一脸冷漠的跟了出去。 苏明珠回来的第一时间,苏明月就得到了消息,然而她只是淡然一笑,绕着垂在颊畔的黑发饶有兴致看着窗外。 风雪已停,红梅怒放。院中不少干枯的树木,都有绿意在枝头绽放。 春日,快来了呢。 帝都郊外,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山坳之中,有一个简陋异样的小木屋。 这里地处荒僻,少有人来,就连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木屋,都没有人知道。 此刻,木屋之中,两个人隔着一张木桌,席地而坐。 “没想到,再见太子殿下,竟是在这荒郊野外的木屋之中。”说话的,是一位年约五十的老者,一袭藏青色袍子,质地上乘做工精细,一看就是身份尊贵之人。 而在老者对面,坐着的却是一位看上去不足二十的年轻人。一袭紫色华贵锦袍,宽大的衣襟上绣着连绵不绝的罂粟花。看上去邪气,却又魅惑。 年轻人的脸,绝美得像是天边流云,不可能会为了任何事物而停步。菲薄的嘴唇薄情,狠绝。 “怎么,难道说宰相大人,更喜欢我巫羌国的地牢不成?” 第228章 戏弄苏明玉 一句话,让老者,也就是苏炳成沉了沉脸,许久才平息怒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太子殿下今日召老臣前来,不知有何吩咐?”每次会想到当年出使巫羌,却被年仅几岁的巫子墨设计擒获,关在地牢过了一段永生难忘的地狱生活,他就觉得糟心和憋屈。 当年是他大意,并未将一个几岁的孩子放在心上,这才着了他的道。若是现在,哼哼,论心计,他自问不输给任何人。 “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情,需要宰相大人从旁协助。”看见他眉宇间的不服气,巫子墨淡然一笑,说明来意。当年他虽然是有轻敌的成分,但又何尝不是因为真笨。否则又怎会不知,这些年有所长进的可不止是他。 “哦?不知道是什么事?”当年巫子墨在他身上下了毒,强迫他答应一些要求,在巫羌国需要之时必须从旁协助,但前提是不违背个人意愿,不损害南诏利益。这么多年来,巫羌国每年都会派人如期送来解药,却从未要求过他什么。只不知如今突然找上门来,可是因为此次璟王大败巫羌的缘故。 “想必你也猜到了,此次巫羌大败,虽说巫羌国损失严重,但南诏也并非毫发无损,想必国库的空虚已经不足以支撑你们再掀一场战争,彻底灭掉我巫羌。”否则,璟王就不会只是趁胜追击灭了他们的皇属大军,而是领兵杀入巫羌腹地,彻底踏平巫羌国土了。 巫子墨说的确实有道理,巫羌国此次虽然大败,连皇属大军都被灭掉。但巫羌国地处湿林烟瘴之地,国中不知多少陷阱沼泽,他们冒然攻入肯定损失惨重。 所以,陛下才会在听说璟王大胜之后,急招他回京。不过陛下的这一步棋,苏炳成也看不太懂。 陛下,不是一直很想要璟王的命么,让他攻打巫羌,不是可以不留痕迹就达到目的,甚至不惹人怀疑么。 “太子殿下有话,不妨直说。”这样转弯抹角,可不是他说话的风格。 巫子墨点头,脸上虽然笑着,但整个人阴沉冰寒的气息却没有丝毫减弱。就像是一匹行走在荒野的孤狼,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 “巫羌国意欲与南诏结秦晋之好,一来平复战事损毁的两国邦交,二来也给两国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三来嘛,说不定以后两国有了血亲关系,就不打仗了呢?”他把话说的十分直白,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苏炳成将这些话告知凰阙。 苏炳成放在膝盖上的手蜷缩成拳,看着巫子墨黑亮阴沉的眸子,谨慎的试探:“太子殿下此次入京,是……” “本宫只是先行一步,提亲的使臣还在路上,不过想必也快到了。”巫子墨淡淡一句,为他结了担忧。 闻言,苏炳成瞬间松了口气。如果巫子墨是带着人来,悄悄潜伏入京,帝都中竟无人察觉,若是他再趁机做点其他什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太子放心,我南诏陛下也并非好战之人。既然太子有心息战,想来陛下也会很是赞同。此事,老臣定当全力促成。” 连着几日都未曾下雪,天气似乎也渐渐不那么冰寒了。 宰相府的气氛虽然依旧十分古怪,但似乎所有人都已经不在意,初云苑里那个所谓的三小姐,到底是死还是活。 这一日,刚过早膳十分,紫情闲来无事在院子里舞剑,腾飞跳跃之间,远远看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领着一群丫鬟朝初云苑而来。 “小姐,四小姐来了。”紫情飞身落在卧房门口,敲门道。 这几日小姐闲来无事总喜欢赖床,就算老爷解除了初云苑的封禁,她依旧懒洋洋躺在床上,不爱动弹。每日拧着眉头,嘴里喃喃有词,似乎遇到了极为困惑的事情。 紫萱看着着急,紫情相反却很开心。小姐不问王爷的事情,自然开心。 卧房中,苏明月咬着一块儿桂花糕挑眉,苏明玉,她来做什么,看看她死了没有? 好吧,虽然不能眼下就报仇,气一气她总会舒服一点。 “姐姐,玉儿来看你了。”不多时,门外传来了苏明玉娇柔却不怀好意的呼唤。 紫情在一旁,脸沉似水:“四小姐,我家小姐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不便打扰,请回吧。” “放肆!”苏明玉反手就要打人,可惜她要打的可是紫情,凭她的身手又怎么可能成功,打不着人,出不了气,苏明玉恼羞成怒,抬脚踹开房门。一个丫鬟她收拾不了,难不成还收拾不了一个病秧子么。 “噗!”谁知刚一进去,一盆水迎面泼来。 她进去得急,根本躲避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盆水尽数落在自己身上,瞬间将她淋成了落汤鸡。 “啊……”苏明玉羞愤大喊,一张俏脸扭曲变形,双目赤红的瞪着罪魁祸首。 紫萱想笑却又不敢,按照小姐吩咐了露出一脸惶恐姿态,举着盆子不知所措:“四、四小姐,你、你怎么进来了。” “你、在、干、什、么?”来意什么的丢在一边,此刻她只想把这个小丫头碎尸万段。 紫萱恍然,抖了抖手上的盆子哽咽着解释:“我家小姐一直不见好,奴婢猜测会不会是咱们初云苑中了邪。所以就去庙里求了些平安符烧制成符水,再兑了些黑狗血和污物,给咱们初云苑里里外外都洒上一遍。听说那些脏东西最怕这些了,也许洒过之后我们家小姐就不药而愈了呢。” 紫萱说的天真真挚,可是眼底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苏明玉瞬间明白了,这丫头分明就是在戏弄自己。怒极攻心,她再也按捺不住,朝着紫萱就冲了过去。 “哎呀!”紫萱吓得尖叫一声,人朝后退,手上的铜盆也随之跌落。 并且好死不死,正好砸在冲过来的苏明玉脚背上,登时痛的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小姐,你没……啊……”绿娆见自家小姐摔倒,登时心急要去扶。结果刚踏出一步,不知被什么打中腿弯,惊呼一声倒在地上,刚好压在苏明玉身上。 重重一压,让好不容易爬起来的苏明玉再次倒地。 门外,她带来的一干丫鬟婆子听到声音,都想进去查看,却被紫情一伸手拦住。哐啷一声宝剑出窍,森然冰寒的气息冻得所有人不敢再动弹一下。 卧房之中,苏明月好整以暇的看着摔作一团的两人,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蔑笑意:“四妹,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关心我,生怕紫萱求的符水无用,还特地跪下祈求上苍保佑。你这样真心待我,还真是让我感动不已呢。” 她这话说的连咳带喘,断断续续,任谁一听都是要死之人的样子。 可偏偏那副模样,却又半点都不是。 皮肤白皙红润,凤眸精芒点点,粉嫩的唇角挂着嘲弄讽刺的笑意。 这副样子落在苏明玉眼底,怎么可能忍得住,登时一脚踹开绿绕翻身爬起:“苏明月,你这个贱人,少在这边假惺惺。你以为你躲过这次,就会安然无恙了吗?我告诉你,得罪了那个人,你死定了。” “那个人?”苏明月目中疑惑一闪而过,却在看到苏明玉得意笑容时轻蔑开口,“那个人,四妹说的,不会是太后她老人家吧。” 燃烧的愤怒就这么卡在胸口,一双美眸瞪大到极致,满脸的惊骇根本无法掩藏,又或者,苏明玉根本不打算掩藏,只是难以置信的盯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个人,明明藏得那么深。如果不是上次她突然出手救她,她甚至怎么都不会联想到她身上去。可是苏明月,她是怎么猜到的? 看着她震惊的样子,苏明月忍不住又是一笑,却没有笑出声来。这种无声的讽刺,越发让苏明玉心慌恐惧。 “苏明月,就算你猜到了又如何,得罪了她老人家,你除了死,还会有第二条出路吗?”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慌,苏明玉大声的吼着狠话。 说狠话如果就能让她不得好死的话,好吧她承认,自己早已经死无全尸了。 “原来,真的是她。”语气中,有一抹肯定。 苏明玉又是一怔,醒悟过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该死的,这个贱人刚才是在诈她,而她居然真的傻傻上当,把实话说了出来。 怎么办,那个人曾经说过,如果泄露关于她的任何一点消息,她一定会要了她的命。可是现在,不是她说的,是苏明月这个贱人自己猜出来的。不是她,对,不是她,和她无关。 看着她慌乱的样子,苏明月心中只为她感到悲哀。看来,这枚棋子,太后是要选择弃掉了。 一个已经失去任何价值的棋子,留着也没什么作用。 原本她还只是猜测,到底是谁,可以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皇后,宰相夫人,平阳侯夫人,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任人摆弄的角色。 可偏偏,那个人对于她们,就像是随手摆放在棋盘上的棋子,想如何用,就如何用。 如果不是抓住了这些人什么致命的把柄,那就只有一种理由可以解释。这个人拥有泼天的权势,甚至连皇后都必须听命行之,否则只能是死路一条。 而能够做到这些的人,普天之下就只有一个。 当今陛下的亲生母亲,慈安殿里那位,太后娘娘! 第229章 幕后黑手 原本是来挑衅,如今却无意中透露了太后的事情,苏明玉心中恐慌到了极点。那个人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所以等待她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不,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有如愿嫁给表哥,而且,苏明月这个贱人都还好端端的活着。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就算是必须死,也要拉着苏明月陪葬。 恐惧在心底慢慢幻化成了蚀骨的杀意,苏明玉冷冷看着歪在床上的苏明月,此时房中只有一个不会武功的紫萱,现在要杀她,简直易如反掌。 就像当初,她杀死苏明馨那个贱人一样。轻而易举,了无人知。 “怎么,想杀我?”苏明月喘息着挤出一句话,带着恐慌和害怕,“就像你当初掐死二姐,再把她吊起来当做自杀一样?” 凤眸,一片清凉。不管脸上多么害怕惊惧,眸子,都如同一汪不会被惊扰的潭水,深幽得能吞噬一切。 “你……你怎么……”苏明玉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被死死咬在了牙缝里。 外面还有人,她不能说,绝对不能,否则就是承认了自己杀死苏明馨。外面那些人虽然都是玉络轩的仆人,但难保其中没有老夫人或者二夫人安插的眼线。 “哼,苏明月,你不用费心把这些罪名栽在我头上。反正你就要死了,不如你去问问二姐,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好了。”苏明玉残忍的笑着。 这样的笑容,扭曲了原本如花的美貌,让她看起来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嗜血狠绝,没有一点人性。 院外,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其中一个,显得十分沉稳冷静,似乎再也不会有任何事,可以撩拨她的心弦。 苏明月扬唇一笑,她来了。 她是谁,不用猜也知道,是苏明珠。 看来经过太子的事情之后,苏明珠,已经不是之前的苏明珠了。 这样也好,对手越强大,玩起来才会越开心。 “怎么三妹如今生病倒变得金贵了,连看上一眼都不行?”苏明珠斜眼冷睨着挡在门外的紫情,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房内的苏明月听见。 听到苏明珠的声音,苏明玉无端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这次大姐回来,她觉得大姐越发可怕了。 “紫情,让大姐进来。” 门,打开了,苏明珠像一只骄傲却冷漠的孔雀,走进来之后,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苏明玉,以及她身上的狼狈一般,径直走到苏明月床边站定。 目光,是如同毒蛇一样的阴狠,唇角也带着嗜血的笑容,吐出来的话却饱含关心:“啧啧啧,几日不见,月儿妹妹倒是消瘦了不少。瞧瞧这脸,原本就难看,如今更难看了。” 消瘦?这段时间她好吃好喝好睡,分明长胖了好不好。 不过,苏明珠现如今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比之前可长进不少。至少现在连语气,都听不出有丝毫的做作。 “多谢大姐关心,月儿并无什么大碍。倒是大姐,不知身子将养的如何了?之前听说大姐失踪,流落在外,月儿十分担心呢。”说瞎话,谁不会啊。 苏明珠神色不变,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妹妹有那份闲心,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 “月儿的身子也就这样了,再操心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苏明月淡然一笑,十分的不以为意。 “前些日子,托妹妹的福,让姐姐明白了不少事情。若是妹妹有什么需要,也不要拿姐姐当外人。受了妹妹不少恩惠,姐姐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她一定会,把那些,一笔一笔,好好还回去。 苏明月抿唇一笑,看来她是知道了。不过,知道又怎样:“姐姐客气了。” “小姐,荣福郡主来了。”门外,紫情忽然扬声道。 “是兮兮来了,快请她进来。”凤眸划过喜色,沈若兮来了,莫不是那件事有消息了。 门打开,一身银粉色袄裙的沈若兮冲进来。 “月儿,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沈若兮满面忧色,恍若刚刚知道这个消息一般,焦急不是演戏。 苏明珠看在眼中,不动声色行了个礼:“见过荣福郡主。既然郡主来探望妹妹,珠儿也不好多打扰。妹妹好生养病,姐姐还等着你好起来的一天。” 阴阳怪气的留下一句,苏明珠转身,娉婷远去。 苏明月本就和沈若兮有仇,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惜她心里有鬼,还要着急着去解决另外一桩事情,逼不得已行了个礼,一句话也没说走了。 “月儿,我请了毒手药王过来,快让他为你看看。”趁着那两人还未走远,沈若兮故意扭头冲着门口高喊了一句。 门外,苏明玉的指尖掐入掌心,满脸恨意扭曲。 门内,沈若兮一拳砸在苏明月肩窝,不满的抱怨:“你这丫头,尽会多懒。日日缩在被窝里,可知我腿都差点跑细了。” “怎么样,你来,可是事情打探得差不多了?”安抚的拍拍她手背,苏明月一脸希冀。 其实她更愿意自己去办这些事情,只不过就算她不化妆,那张脸也太过照耀。帝都中虽然无人说,想必认识那张脸的却不在少数。 所以,只能窝在屋里,一切都靠着别人去处理。 紫萱收拾好一切,这才端了一个圆凳过来。沈若兮坐下之后,抿了口热茶,这才道:“自然是差不多了。我父王打探过了,十三年前,苏炳成曾出使巫羌国。那个时候巫羌国强盛,陛下有意与他们修好,这才派了使臣过去谈判。后来苏炳成不知道为什么,失踪了几天。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遇害身亡的时候,他又突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凤眸低垂,这么说来,那日她和紫情在小木屋外听到的,都是真的了?! 苏炳成当年是被巫羌国擒住了关在地牢,然后被迫与他们达成了某个约定,所以他们又放了他回来。 那么这个约定到底是什么呢?而苏明月的娘,和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说了许多话,沈若兮一仰头将茶水饮尽,转身让紫萱再给她倒一杯,这才又继续道:“我问过父王,听说当年苏炳成之所以被巫羌国擒住,好像是因为蓝初晴的关系。巫羌有人抓住了蓝初晴,以此为要挟。” 眉头拧紧,苏炳成当年被擒,如果真的是为了保护蓝初晴的话。那么身在帝都的蓝初晴,又是怎么被绑走的呢? 巫羌国大批人潜入帝都,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更何况还轻而易举绑走了当时身为宰相夫人的蓝初晴。这根本无从解释,除非……凤眸刷地直视沈若兮,眸中晶亮的目光如同天上最璀璨的星光,任何人事物都无法遮挡其光芒。 “月儿,你已经猜到了?”沈若兮惊讶,父王居然真的没说错,只要她说出这件事情,月儿就可以猜到。 苏明月点点头,原本淡然的脸色瞬间有些沉凝。如果,蓝初晴的身份真的如她所猜测的那样,那么她当年的死讯让人如此讳莫如深,也就可以解释了。 想必,当年她的死,确实不简单。 “月儿,那你打算怎么办?”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和璟王之间,真的没关系吗? 苏明月粲然一笑,翻身坐起,握住她的手:“明日天气晴好,咱们一同去郊外走走吧。” 虽说踏青还有些早,但明日天气晴好,她在屋里闷了这些多日子,也该出去走走了。 “可是,你不是还重病缠身么?”沈若兮无语的瞪着她,这丫头,思维也太跳跃了吧。刚刚不是还在说蓝初晴的事情么,怎么忽然又扯到游玩上去了。 苏明月狡猾一笑:“你不是带了毒手药王么,我师傅的本事,区区小病可不放在眼里。”不仅如此,她还决定了,明日定要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沈若兮被她的眼睛盯得发毛。 苏明月神秘一笑,摇摇头:“佛曰,不可说。”转而又一脸凶相,“你,去通知凰天爵那货,明天是我给他的最后日期。如果他再敢不出现,姑娘我就直接赏他一直休书。” “……”月儿怎么知道,她和凰天爵私底下有来往的。 看到她尴尬讪笑的模样,苏明月挥挥手,打发她走。明天,可是很惊悚的一天呢! 前脚刚进玉络轩,苏明玉便一脸不耐的吼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和关嬷嬷有话要说。” 下人们忙不迭行礼退了出去,四小姐发火,谁敢在旁边伺候。临走时,还不忘丢给那个战战兢兢的老嬷嬷一记同情眼神。可怜哦,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不能撑住四小姐的折磨。 等到房门被关上,苏明玉原本嚣张的神色瞬间褪却,只剩下惊惧惶恐。 而原本战战兢兢的老嬷嬷则挺直脊背,浑身散发着冰冷阴毒的气息。 “嬷、嬷嬷,不、不关我的事,都是、都是苏明月那个贱人,她、她自己猜出来的。”苏明玉慌乱的解释,看着朝自己步步逼近的人,如同看到死神一样。 关嬷嬷眯了眯眼,杀气倾泻而出:“太后千叮咛万嘱咐,现在不是动她的时候。你,违背了太后之令,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不不不,关嬷嬷,你不能杀我。”苏明玉惊恐大叫,“我是宰相府四小姐,如果你杀了我,到时候我父亲肯定会追查,万一牵扯出太后她老人家,你也无法交代。” 手,停在苏明玉脖子前面。她说的没错,就这么杀了她,确实不妥。 “我可以,我可以将功折罪!” 第230章 惊天美貌 郡主请来毒手药王为苏明月解毒的事情,不多时就传遍了宰相府。 许多人暗地里十分失望,可惜了,这一次又让苏明月逃过一劫。而同样逃过一劫的苏明玉,就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不过这些统统不管苏明月的事情,此时她正计划这明日的出游。 “紫情,你去一趟荣王府。就说我身子大好了,和郡主打算去郊外的寺庙上香,不知可否请他相陪。”苏明月一边专心剥着橘子,一边头也不太的说。 紫情心里一惊:“小姐,您、您不要王爷了么?” “嗯?”抬头,凤眸诧异的望着她,这话又从何说起了? “您让我去请然世子陪您去寺庙上香,这话要是传到王爷耳朵里,岂不是……”紫情急的满脸通红,要是小姐不能嫁到璟王府去,那她和冷殇可怎么办。 看穿她的心思,苏明月故意逗她一逗,板着脸道:“我生病这几日,人家然世子都知道来看看我,可凰天爵呢,面都不露一下不说,我去府上找了几次,居然都不在。既然他都对我这般冷淡不挂在心上了,我何必还要他。不如干脆趁着还没正式拜堂成亲,重新另觅良人。反正我瞧着然是也挺好,风流倜傥温文尔雅,想必日后肯定是个体贴温柔的夫君。”她这一番话说得摇头晃脑,倒像是真有那么回事儿。 “不是的小姐,王爷没有不将小姐挂在心上,实在是因为……因为……”紫情急的手足无措,想要解释,可是想到璟王的叮嘱,又不敢说实话。 “因为什么?”苏明月追问一句。 紫情摇摇头,嗫嚅:“小姐,我不能说。” “不是不能说,是根本就说不出来吧。”苏明月扔掉被剥的面目全非的橘子,抬手又重新拿了一个,专心研究,奇了怪了,她堂堂一个杀手,什么东西搞不定,怎么剥个橘子剥成这个样子,嘴上则继续冷冷的刺激紫情,“我知道,你记挂着冷殇。没关系,你要是想嫁人了,小姐我也不会强留你。你走吧,反正你也不是我府上的丫头,自由都在你手上呢。” “小姐……”紫情这下彻底慌了神了,不知道怎么解释,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 一旁的紫萱见状,忍不住摇摇头,走过去拎住紫情的胳膊把她往上拽:“你难道看不出来,小姐是在跟你开玩笑吗?”小姐不要王爷,开什么玩笑。 “啊?”紫情还有些懵,不过看到苏明月眼底确实有几分戏谑笑意,也有点反应过来。 感情,小姐刚才是在耍弄自己。 “你啊,武功那么高,脑子怎么那么笨呢。”紫萱戳戳她的额头,走过去苏明月身边帮她剥橘子,“小姐方才不是说了吗,同去的还有郡主呢。而且小姐还让郡主务必叫上王爷。如果小姐真的想背着王爷和然世子有什么,何苦带上两个巨大的灯泡。”小姐这么做啊,恐怕是想牵个红线,做个红娘呢。 这么一说,紫情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可是反应过来之后更担心。王爷的身体,撑得住么。 算了,等天黑小姐睡下之后,去王府问问冷殇好了。 仿佛是为了配合紫情,用过晚膳之后不久,苏明月便早早睡下了。 等到紫情离开之后,苏明月这才把紫萱叫到床边:“怎么样?” “小姐,紫情果真出去了。”紫萱虽然担心,却也不得不说实话。在小姐面前,她可说不了谎。 只是王爷为何不直接告诉小姐实情呢,这样瞒着小姐,万一小姐误会可怎么办。 “行了,你去吧,想法子把老爷拉过来。”这张脸,最好在明天之前,让府里的人看看。 听说苏明月的不止毒解了,连脸上的黑斑都没有了。 苏炳成仅仅是吃惊,而何梦芷简直就是震惊了。不管怎样,一群人也趁黑涌到了初云苑来。 彼时苏明月还躺在床上,神色有些憔悴,但精神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尤其是那张脸,白嫩无暇,美若天仙,竟比素有南诏国第一美人之称的苏明珠,还要美上几分。 毒手药王还在,几句话替苏明月做了解释。 之前她脸上的黑斑全是因为毒,这次重病也是因为中毒。两种毒药在体内产生了冲突,毁容的毒药居然就那么被消灭吞噬了。所以他顺手把后一种毒给解了之后,她的脸也恢复了原有的美貌。 看到那张脸,苏炳成哪里还能问什么,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何梦芷的反应更是夸张,整个人尖叫一声晕倒在嬷嬷怀里,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害怕,根本不敢靠近,只远远看了一眼,便一脸惊恐的离开了。 那张脸,跟蓝初晴的,简直一模一样。 该不会,真的就是蓝初晴回来报复了吧。十年前,她死得那么不甘心,所以现在回来报复所有人了么。 所以翌日当苏明月带着紫萱和紫情出门的时候,居然都没有一个人来问一句,她要去哪里。 宰相府门外,一辆低调却华贵的马车早已静静等着。马车两个精美宫灯上那个大大的齐字,表明了马车主人的身份。 “月儿。”苏明月才出来,沈若兮便迫不及待掀开车帘让她上去。紫萱和紫情则去了后面那辆车里,和沈若兮的丫鬟一起。 苏明月一进去,沈若兮便尖叫着扑过来,摸摸她绝美风华的脸:“月儿,原来你竟这样美。” 以前她也看到过苏明月的真实容貌,只是她实在是美得太过惊人,每一次让人看见,都忍不住想要再赞叹一遍。 “谢谢,你已经夸过很多遍了。”伸手挡开她的魔抓,苏明月毫不客气朝角落缩了缩,目不斜视,故意忽略某人的存在。 沈若兮不甘心的再次扑过去:“月儿,你今日怎的没有蒙面纱,也不化妆了,就这么照耀,真的好吗?”眼神去瞄某个早已看呆的男人,心头微微有些失落。 “招摇吗?”苏明月扬起一张薄施粉黛的脸,斜挑了眼眸,给勾魂摄魄。即便沈若兮是女儿家,一时也被她这个眼神给迷住了,忙不迭的点头。苏明月抿唇一笑,顿时让马车内平添春光,仿佛都亮堂了一般,“然世子觉得呢?” 凰天然没有想到她会点名自己回答,眼风扫过身侧明显僵硬沉脸的璟王,一时有些搞不懂,不过还是老实回答:“苏小姐美若天仙,当世少有。” 听到这样的回答,苏明月似乎格外开心,拉过沈若兮与自己的脸靠在一起,追问:“那然世子觉得我和兮兮,我们俩谁更漂亮?” 凤眸轻眨,一脸期待之色。 该死的,这个丫头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如此撩拨其他男人。璟王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握拳,唇角也抿得更紧了些。 恍若没有察觉身侧人骤然冷冽的气息,凰天然完全被苏明月这副期待模样感染,忍不住认真端详面前两张绝美容颜,片刻后,浅笑着摇头:“苏小姐实在是为难天然了,一位是倾国之姿,一位是羞花之貌,实在是……” 本是寻常的一句夸奖,甚至沈若兮都知道凰天然只是为了不让她难堪,所以故意如此说。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容貌虽算的上乘,可在月儿面前,便与绿叶无异。 凰天然的贴心,让沈若兮直接红了面颊,娇羞垂头。哪还有之前半分的豪爽气度,整个人都散发着小女儿的味道。 苏明月看在眼里,越发觉得今日肯定会不虚此行。 “然世子,你不要苏小姐苏小姐的叫了,就跟兮兮一样,叫我月儿吧。你比我和兮兮痴长几岁,不如我们就唤你然哥哥,可好?”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这样的要求,如何能够拒绝,凰天然只觉得被天大的惊喜砸中,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然、哥、哥,好啊,居然还叫的这样亲昵,她都从未用如此娇憨天真的话语和自己说过话,更为如此亲密的唤过他哥哥。 就算再迟钝,沈若兮也感觉到了,苏明月这是在跟凰天爵在赌气,便有心想要解释:“月儿,璟王他……” 只是话刚开口,就被苏明月热情的嗓音打断:“然哥哥,前几日多谢你来探望月儿。不知道姨母最近可好,月儿好生想念她呢。” “母亲很好,就是担忧你的身体。得知你已经大好,十分高兴呢,还嘱咐我今日上香之后,将你带回府中给她看看。”凰天然的声音一贯温柔清润,就连笑容也让人如沐春风。 苏明月笑的越发甜美,甚至如小女儿一般伸手拽着他的袖子:“好呀好呀。” 一旁,凰天爵再难自控,直接伸手,一把将某个一副要红杏出墙姿态的小女人给拎到面前,黑眸泛着冷冽光芒,直直看向她嚣张得意的凤眼。 右臂轻挥,劲风迎面朝凰天然和沈若兮袭去。碍眼的家伙,还不滚出去。 凰天然长臂一伸将沈若兮揽在怀中,足尖轻点振臂飞出马车,轻飘飘落在马背之上。唉,璟王兄发怒,后果很严重啊。 而车厢之中,某个小女人笑的一脸得意,偏偏还要不知死活的挑衅:“璟王殿下好不温柔呢,若是伤着郡主,我看你怎么向齐王交代。” 原本的冷冽黑沉飞快褪去,凰天爵笑的无奈而宠溺,手指抚上她粉嫩面颊,低沉而魅惑的嗓音徐徐响起。 “我倒觉得,若我再不给你一个交代,本王的王妃就快没了。” 第231章 郊游踏青 “哦,这里有璟王的王妃么?我怎么不知道?在哪儿,替我引荐一下吧。”苏明月将头扭向一边,现在想到要解释了,早干嘛去了。 凰天爵无奈叹气,看来他的月儿,是当真气大了。 没办法,只能试试用那一招,看看管不管用。 “月儿,”冰凉的手掌捧着她的脸强迫她转头与自己对望,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樱唇,俯身,动情温柔的吻便随之落下,辗转缠绵,“月儿,你可知,我有多想念你。” 无耻,居然对她用美男计! 可是别说,这厮还真能物尽其用。他那张脸,简直就是无往不利的利器嘛。 苏明月一边感叹着这厮妖孽,一边沉醉在他柔情蜜意的亲吻之中。 马背上,凰天然圈着沈若兮,如玉般的俊彦飞起两朵红晕,手臂有些僵硬,面色也极为不自然:“抱歉,郡主,方才,冒犯了。” “啊……哦……额……那个……”沈若兮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么紧张干什么,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就不能顺溜说完呢。 可是紧贴着后背的,是一具温热阳刚的躯体。淡雅如幽兰般的气息萦绕在鼻端,实在让她的思绪很难凝控在一起。 可是,此时此刻,不说点什么,好像很尴尬吧。 深吸口气,沈若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事,我知道你刚才也是为了救我。”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也知道刚才刮到自己面前的那股劲气到底是什么。如果不是凰天然的话,可能她现在已经极为不雅的摔出马车,颜面尽失了吧。 “我们……” “那个……”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尴尬住嘴。现在这个场面,真的是不能更尴尬好么。 因为考虑到凰天爵腿脚不方便,所以沈若兮特意准备了马车。她和苏明月的丫鬟坐着另一辆马车,凰天然的小厮也在那上面。而唯一的一匹马,便是一直跟在凰天爵身边的冷殇骑着。可是一匹马,他们两个人,所以只能由凰天然从后面抱着沈若兮骑。 原本,凰天然是想走路的,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然而她一走路,沈若兮也不好意思骑在马背上,无奈,只能是两人共乘一骑。 “你先说吧。”沈若兮微微垂头,露出白皙优美的脖颈,羞涩异常。 相比起来,凰天然倒是淡然得多,控制着马儿缓步前进的同时,尽量让身体与沈若兮之间保持距离:“我是想说,郡主和月儿之间,好像十分亲密。那郡主可知,月儿这次,到底生了什么病吗?” 原来,是问月儿的情况啊。也对,有月儿那个大美女在,他又怎么会注意到自己。 “生病?原来你也以为月儿是生病了。”算了,她可不是那种为了男色和好友翻脸的肤浅女人。 “难道不是生病?”身体骤然绷直,体内有一股难言的怒气涌上来。 “当然不是生病啦,月儿是中毒,中毒!”沈若兮气愤莫名,如果不是还在马上,她几乎就要跳起来了。 “中毒!”手下力道失控,马儿被勒得发出一声凄厉长鸣。 好吧,心里很难受。就像是谁在心里打翻了一坛陈年老醋,酸溜溜的味道在胸腔蔓延,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郡主,可否告知详情?”丝毫没有察觉到沈若兮的异常,凰天然此刻只想知道,苏明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按捺住心底酸涩的痛楚,沈若兮愤声道:“月儿是在宰相府家宴上中的毒,可是至今也未查出凶手到底是谁。宰相虽然当时请了大夫替月儿诊治,可是听到大夫说月儿中的毒无解之后,居然就把月儿的院子封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出。如果不是月儿之前在灵山寺得了主持方丈赠予的灵虚丹,恐怕早就死了。” “什么?!”天下,居然有这么狠毒无情的父亲。回想起之前苏明月过的生活,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抽痛。 那么之前,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月儿还吃了多少苦呢?! 对于他的愤怒,沈若兮感同身受,说话也格外咬牙切齿:“我也很吃惊,身为父亲,苏炳成的心真的太狠了。” “郡主,多谢你。”凰天然忽然道谢。 沈若兮莫名其妙,鼻头却有些发酸,闷闷说了一声不用,便不再说话了。凰天然,你这一句道谢,是因为我告诉你关于月儿的事情,还是因为我及时带着毒手药王去救了月儿。 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再为月儿,说谢! 清真寺,一座古朴典雅的小寺庙。 没有灵山寺的庄严宏伟,显得相当拙朴,但是庙内香火依旧鼎盛,据说在此求签十分灵验。 四人前后进了寺庙,今日前来上香的人并不多,两个好姐妹手拉手跪在庄严的佛像面前,闭上眼睛诚心祈祷。 一旁凰天爵和凰天然两人则去拿了香火,小心点燃,对着佛像恭敬叩拜三次,小心插好。 一旁冷殇得了命令,将签筒小心拿到苏明月面前:“王妃。” 苏明月接过,在心里默默念祷着自己所求之事,闭眼诚心摇晃签筒。 吧嗒,一支签掉落在地。 冷殇快手捡起来走到一旁,比对着拿了签文,走到一旁去解签。 苏明月早已等在解签的地方,解签的师傅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是一脸有道高森的高深模样,倒是十分可信。 只是看到苏明月的签文时,十分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继而缓缓开口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废话,玄之又玄。细问,却又念诵了一声佛号,道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倒是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地又道:“这位施主,若你想所求之事如愿以偿,只怕会为此付出难以预估的代价。” 苏明月挑眉,疑惑的看着他,正准备多问几句,结果对方垂头避开她的视线,明显不愿多说的样子。 “那我呢?师傅,我所求之事,可能如愿?”沈若兮挤开苏明月坐在师傅面前,一脸希冀的看着他,又不时偷眼去看凰天然。 那位大师看了一眼签文,随即笑的一脸温和:“姑娘宅心仁厚,求得一支上上签。只是看签文显示,姑娘所求之事怕有诸多艰难。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但也并非全然无望,好在磐石虽坚却也为蒲苇所动,只要坚持不懈,终有一日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么一说,任谁都知道沈若兮所求之签到底是为何。一时均戏谑的看她,闹得她成了一个大红脸。 羞涩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不是她的作风,遂一把拿过签文攥在手心,瞪圆了眼珠子:“你们这是嫉妒我求了一支上上签,哼。” 苏明月玩味看她,眼神欣赏喜爱。她的性格爽朗豁达,不输一般男儿,很容易叫人喜欢。只是与男子相处,怕也多让人看作是兄弟,难生出儿女之情。看来有空的时候,她少不得要为她多操点心了。 凰天爵和凰天然都没有求签,所以四人决定去寺庙的后山逛逛。 听说清真寺后山上有一天然花圃,四季花色不断,甚是美观。不少来这里上香的人,除了诚心祈祷之外,也多是冲着这花圃而来。 只是四人刚要走,那位解签的师傅忽然冲到凰天爵面前,神色复杂的盯着他看了半响,似乎欲言又止。 “师傅,他,可有什么不妥?”苏明月看出他眉宇间的隐忧,忍不住问道。 那师傅念诵一声佛号,这才开口:“这位施主器宇轩昂气度不凡,虽有帝王星象却命中带劫,一生颠沛苦难,按理说,施主不该活到此时才对。只是贫僧观施主面相,似是遇到了命中贵人。不过,施主命中有一大劫,即便此贵人也难以化解。而且施主不日将有血光之灾,贫僧奉劝施主,时日之内,最好安居府中,无论何时都不要外出,或许能化解此劫。”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变色。 反倒是凰天爵,一脸的镇定淡然,看着师傅道了一声谢,便带着苏明月出了寺门。 “咱们去后山吧,我一直十分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居然会四季鲜花盛开。”凰天爵十分轻松的道。 苏明月沉默不语,只接替冷殇的位置,替他推着轮椅。 倒是沈若兮活跃气氛,在一旁叽叽喳喳:“哎啊,我觉得那个师傅说的肯定不准。我明明心里是在求我父王安康平顺,结果他却东拉西扯其他的事情,根本不像有真才实学的样子。我看他就是觉得我们不信他,所以想要吓唬我们一下而已。” “郡主……”凰天然神色肃然的唤了一句,神色颇有些不赞同,“大师乃是出家人,与我们又无冤无仇,如何会说这种话来恐吓。”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突然,就不想解释了。懂你的人,不需要解释。不懂你的人,即便解释了,也一样无用。 但苏明月却并不这样认为,她可看不惯自己的好朋友让人欺负:“然哥哥,你活的这么刻板守旧真的不累吗?难道你听不出来,兮兮只是为了活跃气氛,让大家不要那么压抑沉闷而已。”至于那个师傅,who caer啊! 这么一说,凰天然也瞬间顿悟过来,白皙面颊登时有些发红。 他的父王和母亲都是严肃恭谨的人,平日里少有玩笑,所以他一时并不习惯如此说话,倒是疏忽唐突了。 “是在下唐突,还请郡主勿怪。” 第232章 坐庄设局 一座清脆的小山峰上,绿意盎然,生机勃发。如果不是树枝和山头还压着厚厚积雪,几乎就要让人以为春日来了。 可是即便如此,这里也足够让人耳目一新,心旷神怡了。 只是山风寒冽,吹在人身上,到底还是有些寒意。 凰天爵身上有寒毒,这样的环境本不适合他来,苏明月怕他冷着,不时会伸手触摸一下,感受他手掌的温度。 今日见到凰天爵之时她就发现,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没事,但是眉宇间的憔悴还是能一眼看穿。不过几日未见,他却清减得厉害。平日里正合身的衣袍,如今看起来却有些显大。衣襟下不经意露出的一片肌肤上,有几个重要穴位上还有着青紫痕迹。 苏明月知道,那是扎针之后的留下的痕迹。这几日,恐怕他没少受苦。 她不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何事,既然他有意隐瞒自己,必然是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又何必一定要追问。只要知道,他现在很好,就足够了。 他不说,难道她不会去查么。 两人如此亲密的样子落在凰天然眼中,只觉得格外刺目,心中刺痛也越发强烈。 几人在山中缓步而行,好在这里上山只有一条路,也不担心会走丢。只是山路难行,尤其凰天爵行动不便,还必须坐在轮椅之上。 在一处格外陡峭的坡上,苏明月推着凰天爵几次都没成功,凰天然上前帮忙,苏明月闪身让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沈若兮。虽然及时拉住没有让她跌倒,但她还是崴到了脚,脚脖子瞬间红肿起来,严重得根本走不了路。 凰天爵行动不便,自己都需要人照顾。苏明月一个女孩子,虽然方便却也辛苦。至于冷殇,算了吧,这家伙眼底就只有他们家主子。如果换成紫情,或许他还会勉为其难。没办法,所有人只好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凰天然。 虽然觉得男女有别,但此时非常时候,凰天然也无法拘泥太多,只能道一声得罪了,弯腰将沈若兮背在身后。 “我们现在,是去看花,还是直接下山啊?”掩掉眸底算计成功的得意光芒,苏明月十分适时的建议。 沈若兮从凰天然肩膀上探出脑袋:“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当然是去看花啦。”之前还很累,但是现在……反正又不用她走路,她才不管呢。 “可是你的脚……”凰天然颇有些担忧的瞥了一眼她肿的像包子一样的脚踝,有些担忧治疗晚了会不会有什么病根。 看来,凰天然也并非全然对沈若兮无意。对于这样的发现,苏明月表示很开心。 沈若兮晃了晃自己的脚脖子,立即疼的龇牙咧嘴,偏偏还倔强强忍,嘴硬道:“没关系的,现在你背着我,我一点都不疼了。” 这家伙,连说谎都这么不专业。还好是生在齐王府那种干净的地方,有个疼她拿她当宝贝的爹。如果是生在宰相府那种大染缸,恐怕就是传说中只能活一集的角色吧。 “要不,然哥哥你先带兮兮下山吧。我担心她的脚要是不及时治的话,以后会留下病根。”苏明月好心的建议。 “不要,我想去看花。”可惜沈若兮一点都不领情,和他们在一起说不定还能多和凰天然待久一点,要是送她下山,估计凰天然把她丢回齐王府就会走了。 好吧,这妞明显是在傲娇。难得看到她露出这种神色,而且还悄悄在凰天然肩膀上给她做拜托的手势,苏明月表示帮她一下也行。 于是状似无奈的叹口气:“要是我走到这里,却突然不能去看花,心里估计也不会开心的。然哥哥,要不然,你辛苦一下?” 一旁的凰天爵恨不得把这丫头的嘴给缝起来,一口一个然哥哥,她到底是在故意气他,还是真的是在帮沈若兮说话。他怎么觉得,到最后受伤的是他自己呢。 凰天然点点头,他倒是没所谓,最主要是担心沈若兮的脚。不过看她一脸希冀的样子,恐怕不让她去,她会很不开心的。 算了,顶多他们快去快回,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差错才对。 继续前行,这一次,几人为了提高速度,直接由冷殇端着轮椅,凰天然背着沈若兮,苏明月就自己,一行运起轻功,直接朝山上扑去。 “哇,原来这就是轻功啊,好厉害。”沈若兮趴在凰天然肩头,感受着腾云驾雾的刺激和快感,异常激动的搂着凰天然脖子,“然哥哥,不然你以后也教我武功好了。” 热气,喷洒在耳边,酥麻的电流瞬间滑过全身,让凰天然差点脚软散功。好在他定力还算强,瞬间稳住了心神。 没多久,一股浓郁香气扑鼻而来。 再行了不远,便看到一处天然花林,遍地绽开的鲜花,五颜六色,香气扑鼻,美得好似人间仙境。 看到这样的景致,之前所有的疲惫和不开心统统一扫而空,沈若兮甚至欢呼一声想从凰天然背上下来。可是刚一落地,脚踝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差点一个狗吃屎栽倒在地。 还好凰天然就在身边,伸手一扶利落将她稳住。只是鼻端忽然窜入的女儿体香,却让他心摇。脸上窜起一股热气,耳尖诡异的泛红。 “好漂亮啊,能看到这样的美景,别说让我扭伤了,就算是断手断脚我都愿意。”沈若兮夸张的喊道。 一旁凰天然瞬间变了脸色,怒视着她道:“胡说什么,看花就看花,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沈若兮被训,心里一半酸涩一半甜蜜,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话。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再正经不过的家伙呢。 但是旁人,却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月儿,”凰天爵拉着苏明月的手,眼神温柔,语调轻缓,似乎也不忍破坏这仙境一样美丽的地方,“你该不会,是想要撮合他们两人吧。” 苏明月蹲在他身边,眼眸灿亮:“怎么,不好吗?”转头看着正小心扶着沈若兮步入花海的凰天然,感叹一句,“你不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吗?” “确实很般配。”凰天爵点头,只要是月儿说得,都是对的,最重要的是,只要不来跟他抢月儿,随便是谁都无所谓。 看到他这护食的样子,苏明月忍不住摇头。 巫羌国求亲的使团,终究是到了。 陛下对于此次和亲格外重视,特令太子代为迎接安顿,只等正月十五复印开朝之后,便正式将这件事情拿到朝堂之上来商谈。 求亲使团被安排在上东大街的驿馆之中,这里是帝都城最好的驿馆,用来招待巫羌国使团,也不算失礼。 听说,此次带领使团前来的,乃是巫羌国的太子殿下,巫子墨。传闻此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是个十分英俊潇洒的少年才俊。就不知道哪位公主有幸,能够嫁与太子为妻。 帝都城中对此纷纷猜测,甚至有赌坊已经开始设下暗桩赌博。其中有一家的赌注开得尤其大,押大公主的赔率是一赔七,压七公主的赔率是一赔五。 当今陛下适龄的公主,也就只有大公主和七公主了。大公主生性温婉,貌美如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尤其是品性端庄,所以是这次和亲最有利的候选人之一。七公主虽说性子活泼一些,可也是美若天仙,天真可爱。都是皇家女儿,这才情方面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押七公主的也大有人在。 初云苑中,苏明月正把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一边还要在账册中记载清楚,免得到时候对不上帐出了差错。 院外,紫情又拎了厚厚的一叠账本回来,全是最新的押注记录。 苏明月只看了一眼,便哀嚎一声趴在桌上。她好怀念电脑,怀念手机和计算器,怀念表格和打印机。神啊,她为什么要一时头脑发热,左庄开这样的赌局啊。 没错,帝都之中风行起来的赌局,正是这位宰相府的三小姐兴起的。因为她一眼看穿,这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因为,最后和亲成功的,既不会是大公主,也不会是七公主。 “小姐,您要是累了,就让我来替您吧。”紫萱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自从赌局开办以来,帝都的人就像是疯了一样,下注的一天比一天多,赌注也一天比一天大。而她们家小姐也再也没能睡上一个好觉,每天都在跟账本算盘打交道,就连做梦都是算账。 苏明月甩甩酸疼的手腕,起身给紫萱让出位置,她确实是累的不行了,再这么下去和亲还没谈成,她就要先挂掉了。 “小姐,门外有一位黄公子,自称是小姐的朋友,请小姐出去一叙。”一个小丫头匆匆进来禀报。 黄公子?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的人里面,还有一位姓黄的公子。 难道,是她? 脑中灵光一闪,苏明月活动一下手脚:“你去回她,就说我马上就去。” 小丫头又匆匆跑走了,苏明月拎着紫萱进屋梳洗打扮一下,叮嘱她们两个好好整理账本,这才精神抖擞的出门。 宰相府门外,一抹窈窕身影背对着她站着。一身白色儒雅的长衫,将她纤瘦身形越发勾勒得清俊不凡。 啧啧,单看这个背影,谁都能一眼确定这绝对不是个男人。 “黄公子,在下这厢有礼了。” 第233章 红杏出墙 听到身后带着戏谑的嗓音传来,“黄公子”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柔美精致的脸来。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位所谓的黄公子,真的就是大公主,凰凤瑶。 不得不说,凰凤瑶长得确实十分漂亮。 细长的眉毛如一弯月牙,清亮水润的杏眼,仿佛随时泛着波光,水汪汪的十分诱人。小巧玲珑的鼻子下面,是一张樱粉色饱满润泽的小嘴。一张柔弱完美的瓜子脸将五官聚合在一起,形成了上好的古风画卷。一头黑发柔顺黑亮,服帖的垂在腰间。其中一部分束在头顶用玉冠固定,额前的刘海增添了几分潇洒气度。整个人就是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味道,只是任何人看到那秀美的五官,都能一眼判断这个公子爷肯定是女扮男装。 “月儿。”凰凤瑶直接冲过去拉住苏明月的手,而后者也没有挣扎。她们之前在宫里见过一面,所以凰凤瑶知道,苏明月肯定能一眼认出她来。只是为了出宫,她不得不扮作男子的模样。此刻在她面前,也不必再娇柔做作些什么了。 她的来意,苏明月已经猜到了,所以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凰凤瑶点头,她此次出来,便是来找她帮忙的。兮儿说,月儿聪明绝顶,此事若有人能有主意的话,就一定是她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苏明月到底能想出什么样的主意,但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要她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去到不远万里偏远苦寒的巫羌国,她是一百二十万分的不愿意。 两人相携上了马车,苏明月还十分谨慎的左右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看到,这才钻进车厢。 马车缓缓离开,一抹窈窕身影这才从街角转了出来。目光阴沉的落在马车之上,渐渐泛起一丝狠戾颜色。 苏明月,没想到你居然当真是如此水性杨花之人。若是璟王知道,你与其他男人有染,不知道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璟王府内院的暖阁之中,凰凤瑶恢复了女儿装扮,一袭柔美的纯白色曳地长裙,再加上璎珞珠串妆点,将她柔媚气质衬托无遗。 苏明月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大喇喇往软榻上一歪,看着凰凤瑶跟凰天爵两个人客气招呼:“喂,你们客套完了没有,要不然我先去睡一觉,再来说正事?” 凰凤瑶面上一红,眼中显出几分急迫:“月儿,你可知我为何会来找你?”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因为巫羌国求亲一事呗。”苏明月懒洋洋的拿了一个橘子,直接伸手递给凰天爵,那意思很明显,让他给她剥。 一旁的凰凤瑶看的目瞪口呆,她冰冷傲慢养尊处优的二皇兄,何时会是肯为别人做这种事情的人了。可是凰天爵不仅接了,而且还十分心平气和理所当然的坐到她旁边,专心给她剥橘子。 凰凤瑶忽然有点明白,沈若兮为何会让她来找苏明月了。 “月儿,你可有什么法子?”凰凤瑶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而苏明月则一脸期盼的看着凰天爵,这人手怎么可以长得那么好看,手指修长,肤白如玉,指节匀称,简直堪称完美。就算是在剥桔子,那动作也优雅的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一样。而且那个橘子在他手下,一点都没有破烂,完好得像是长出来的样子,让她惊叹无比。 心满意足的吃着橘子,苏明月笑的眼睛弯成月牙:“法子倒是有一个,只是要坏一点公主的名声,不知你可愿意?” “只要能让父皇不考虑让我去和亲,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凰凤瑶语气坚定。 看来,她是真的很不愿意去和亲啊。也对,巫羌国又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有几个人愿意去啊。苏明月撇撇嘴,让凰凤瑶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叮咛嘱咐了几句,看着她原本焦烁的眼睛渐渐变得明亮,不由笑道:“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就算陛下将你赐婚给他,他也不会愿意的。” “嫂嫂,多谢你了。”凰凤瑶无比感激的握着苏明月的手,满脸真诚的道谢。 只是那个称呼,却实在让苏明月有些尴尬。 这些人自来熟的本事也太强了吧,不过为什么,她对这个词语,这么不想拒绝呢。 从璟王府里出来,凰凤瑶便带着宫女准备再悄悄回宫,她原本就是偷跑出宫的,若是不赶快回去的话,被人发现就惨了。 马车行到一处稍微偏僻一点的街道时,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凰凤瑶心中一惊,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差点吓得晕过去。 马车外,团团围着一群黑巾蒙面手持刀剑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黑衣人,那凶狠的眼神,像是会直接扑上来将她一刀两断一样。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为何要拦住我的去路。”到底是公主,临危之时还保有皇家的风范气度。 那些蒙面人也有些发愣,不是说是个小白脸么,怎么是个漂亮小妞,难道雇主搞错了。算了,反正都是劫,要是劫错了就拿回去好好乐呵一下,再重新下手也就是了。 于是几个人互相打了个眼色,一言不发举着刀剑就冲上来。 “啊……”凰凤瑶直接吓得一声惊叫,闭上眼睛狂叫救命,“救命啊,救命啊……” 嘭嘭嘭,哐哐哐,叮叮当当。 一阵重物落地,刀剑碰撞的声音之后,便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姑娘,你没事吧?” 有温和清润的嗓音响起,凰凤瑶缓缓睁开双眼,一张完美得仿佛艺术品的脸,就那么展现在她面前。 男子一袭黑衣,却与那些黑衣人有本质不同,领口和袖口上均用复杂的绣法绣着罂粟花纹。眉宇间虽然透着一股冷漠,但是一双黑眸却亮的像是天上繁星,璀璨夺目。只一眼,就像是攫住了她所有的呼吸,让她连避开他的目光都做不到。 “我……我没事。”凰凤瑶嗫嚅着垂头,脸一直红到了脚趾。 男子点点头,从马车上跃下:“既然无事,便快走吧。再往前不远便是繁华路段,想必这些人不敢再动手了。”说完转身就走。 凰凤瑶忽然有些心慌,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了,不由着急问道:“不知恩公尊姓大名,日后小女子也好知恩图报。” “不必了,有缘自会相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情,男子的声音都透着一丝笑意。 “公主,公主……”原本吓得缩在马车里的宫女这个时候钻了出来,摇了摇失神的公主。 凰凤瑶这才回过神来,催促车夫快走。而目光,却看向男子离开的方向,久久无法收回目光。 “再帮我剥一个吧。”璟王府的暖阁之中,苏明月歪在璟王身上,眼巴巴的又拿了一个橘子递过去。 璟王淡淡一笑,却不接,只是伸手把玩着她耳边的发丝,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好像,很喜欢然表弟。” 嘁,小气的男人,原来还在吃凰天然的醋。明知道当时她是为了撮合他跟沈若兮,心里还是不舒服。 不过苏明月却开心得不行,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脸凑到他眼底,仔仔细细的将他眸底所有情绪看清。忽而魅惑一笑,探头咬住他的耳垂,声音甜腻得能滴出水来:“璟哥哥,你是在吃醋吗?” 热气,喷洒在颈窝,那样敏感的挑逗,再加上那样妩媚而甜腻的嗓音。凰天爵悲催的发现,这丫头仅仅只是一个动作,就让他硬了。 感受到身下有一个物体瞬间变得灼热而滚烫,苏明月无辜的瞪大眼睛,她她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吧,这个人怎么就瞬间兽化了。 说实话,那个,就是那个吧! 脸上的温度骤然升高,她虽然是穿越千年的现代先进知识分子一枚,可是对于男女之事还是懵懂无知的纯情少女啊。这种东西,她也就是听说过,从来都没见过。 此时这么直观真切的感受到,还真是……有一种微妙的情绪。 口干舌燥,呼吸困难,好像所有的氧气都被夺走了一样。 被她用那样无辜的眼神看着,凰天爵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也瞬间崩断了,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一个翻身将她压在暖榻之上。 “月儿。” 动情的呼唤,在她还来不及回答的时候,吻已经铺天盖地的落下。 她的味道,很美,让他沉醉发狂,忍不住想要更多。身体最原始的渴望叫嚣着占有,手不再只局限于规规矩矩的放着,而是沿着她玲珑的曲线游走,最终落在她胸前初见伟岸的山峰上。 揉捏,亵玩,动作轻柔而沉醉。这种感觉,简直美妙得让人发狂。 “唔!”也不知是疼痛还是欢愉,苏明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呻吟。 而这一声,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凰天爵直接发出一声如同野兽的怒吼,手已经放在了苏明月的腰带之上。 “主子,宰相府的四小姐求见。”门外,明知道此刻主子正和王妃*四射,冷殇依旧不怕死的出声打断。 “让她滚。”凰天爵的嗓音暗哑得吓人,带着一丝被人扰了好事的不爽。 “可是,她说她有王妃红杏出墙的证据。”一想到那个趾高气昂的女人说出这句话时候嚣张的表情,冷殇就恨不得直接上去给她两巴掌。 但是他觉得,这件事情主子应该更乐意亲自动手,所以才不怕死的跑来通报。 “让她等着!” 第234章 元宵宫宴 “月儿,等我回来,我们……”再继续三个字怎么都说不出来,他不该这样放纵自己,至少应该等到,他们之间有了明确的名分,他有足够的能力给她幸福和未来的时候。 苏明月此刻衣衫凌乱娇喘吁吁,大脑放空脸蛋酡红,压根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衫,璟王这才极为不满的爬到轮椅上坐下。 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打扰他的好事,还说他的月儿红杏出墙,简直是在找死。 而前厅,某个正在找死的女人却浑然不觉,反而隐隐有些期待和激动。 她抓到了苏明月水性杨花的证据,相信以璟王那么高傲的个性,肯定不会再对她有一丝幻想。 之前听说璟王和苏明月闹翻,她差点高兴得差点睡不着觉。可谁知前两天,居然又传出璟王陪苏明月去清真寺上香还愿的事情,他们居然不动声色的就和好了。 原本她还以为,尹贵妃的事情,就算璟王不会求陛下撤销和苏明月的指婚,至少也会对她恨之入骨。可是这才过了几天,他居然又被那个贱人迷得神魂颠倒。肯定是因为那个贱人忽然恢复了容貌,变得漂亮的原因。男人嘛,都是虚荣的动物,自己的女人长得漂亮出众,带出去肯定能更加膨胀自己的虚荣心。尤其像璟王那种身体有残缺的男人,肯定心里更是这样打算的。 最重要的是,现在苏明月恢复容貌,居然比大姐还要更加漂亮。要是白表哥知道了,肯定会懊悔不已,难保他不会再对苏明月动了心思。 所以,她必须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毁了苏明月。 花厅外,有脚步声传来。 苏明玉快速收敛恶毒表情,回归大家小姐该有的优雅和端庄,等到人影在门口出现时,才款步上前敛衽行礼:“明玉见过璟王殿下。” 凰天爵根本连正眼都没瞧她一下,便直接擦身而过,走到首位上,这才由冷殇将他扶着坐下。 该死的瘸子,居然敢无视她。苏明玉眼中闪过一抹恼恨,咬了咬牙。 “你有何事要找本王?“冷淡的语气,疏离的态度,不耐烦到了极点。 苏明玉磨了磨后槽牙,忍住心底怒意,默念着她此行的目的,强行绽开一朵笑颜:“璟王殿下,今日玉儿过来,是有一件要事……” “有话说,说完滚。”话,毫不留情,直戳苏明玉心窝。 俏脸霎时扭曲变形,恨意充盈眸底。但是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苏明玉咬牙忍住,硬生生挤出一抹笑:“难道,璟王殿下就不在意苏明月在外有其他男人吗?” “我为何要在意?”璟王轻松反问,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 一旁随侍的冷殇差点忍俊不禁爆笑出声,主子,你确定你真的不在意?那不知道是谁,听到王妃一口一个然哥哥,结果把轮椅扶手都给掰断了。 苏明玉直接被这个问题打懵了,不在意,他不是在开玩笑吧,怎么可能会有男人不在意呢。 一个不再干净的女人,对一个男人而言是多大的耻辱,恐怕这个世上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除非,这个凰天爵,根本就不是男人。 “王爷,我不是在开玩笑。”苏明玉很担心,这人是不是耳朵不好,根本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凰天爵明显没有了耐心,手指在桌面上吧嗒吧嗒的敲打,脸色冷淡:“本王也没心情随便和人开玩笑。” 随便什么人,她是随便什么人吗? 苏明玉简直怒不可遏,柳眉一竖直接讽刺:“璟王殿下还真是好脾性啊,自己的未婚妻都背着你爬到别的男人床上了,居然还能这么大度淡定。这份心胸和气度,还真是非常人所能及。” “怎么,你的言下之意,是嫌白世子心胸不够宽大气度不够宏量么?”讽刺人,谁不会啊,论起毒舌,璟王可不会输给任何人,“如果你有心想要训练白世子的承受能力,不好意思,本王的床位概不外借,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噗……”冷殇实在忍不住,可是刚笑了一下,又觉得不能如此直白,遂狠狠忍住。 哎哟妈呀,难得主子也有这样幽默的时候,实在是难得啊。 苏明玉被气白了脸,深吸口气,思索着莫不是璟王压根就不信她说的话,所以直接拿出证据来:“想必这个香囊,璟王殿下应该很眼熟才对吧。今日我在宰相府外,正巧遇见我那个三姐姐,正和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坐上马车。而这个香囊,正是她赠与那位公子的定情信物。不小心遗落,被我捡到。”好吧,不是不小心遗落,而是她派人去抓那个男人的时候,结果被派出去的人办事不利,人没抓到不说还一身是伤的回来,就只拿回这么一个香囊。而且还找借口说什么,那个根本就不是什么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开什么玩笑,她亲眼所见,难道还能看错。莫不是她眼花到,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吗?! 宰相府门外,年轻俊俏的公子?冷殇已经大概明白,所谓的枉费红杏出墙,指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璟王更是毫不客气的冷冷一笑,直接一甩袖子一股劲气将苏明玉拍了出去:“滚吧,不要脏了本王的地方。”他就说他的月儿怎么可能红杏出墙,原来这女人居然傻到将瑶儿当成了男人,居然还敢如此理直气壮的跑来告刁状。看来她是日子太闲了,得给她找点事情做。 交代冷殇把苏明月扔出去,璟王匆匆赶回内院暖阁。他的月儿还在等他,打好春光,可不能就此辜负。 可惜,等他再匆忙赶回去的时候,哪里还有苏明月的影子。 于是欲求不满的璟王殿下越发火大,苏明玉,你死定了! 巫羌国来使求亲,而且是由人家的太子亲自前来,就算不能在复印开朝之前答复这件事情,至少也该在元宵佳节的时候,好好招待人家一下才对。 所以正月十五这天,陛下于宫中百合宫设宴,邀请群臣极其府中适龄子女,明面上是宫宴,实际上也就是想让巫子墨见识一下,南诏国人才济济美人如画。 和亲,一般都是由陛下的公主来完成。况且对方又是太子,更加要有足以匹配的身份才行。只不过,到底南诏刚刚和巫羌打了一仗,而且还是南诏国完胜,所以当今陛下便生出了那么些许的轻慢之心,想着他的公主可是金枝玉叶,怎么可以拿来配一个敌国太子,还是一个战败国的太子呢。所以,万一要是这个太子眼光不济,看上了某个大臣家的女儿,那就怪不得他了。你情我愿的事情嘛,他当然要成人之美才对。 于是宫宴之上,许多人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中风流俊美、少年才名的巫羌国太子,巫子墨。 而在场,有两个人在看到他的长相时,直接呆住了。 一个是苏明珠,一个便是大公主凰凤瑶。 苏明珠没有想到,那夜在宰相府的后院围墙边,救她与为难,事后又贴心照拂的男子,居然是巫羌国的太子殿下。虽说她一直觉得对方气度不凡,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子弟,却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一国太子。既然南诏国的太子将她弃如敝履,那么攀附上这个巫羌国的太子,也同样能让她享一世安乐荣华。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帮助她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而凰凤瑶则更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救了她一命的恩人,居然是她一直想要推脱掉的巫羌国太子。那这门婚事,她到底是尽力争取好呢,还是全力避开的好呢? 宴席之上,巫子墨自然也看到了苏明珠。一袭白色锦袍上绣着清雅兰花,一如她清冽动人的气质。那般高雅,恍若不沾尘世。可是与他对视时温婉柔约的一缕笑意,就仿佛三月绽放的桃花,美艳却不失娇俏,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激起了圈圈涟漪。 苏明月冷眼旁观,将二人的眉目传情尽收眼底,想着宴席无趣,干脆缩小存在感,专心致志的做个吃货,随便他们在哪里说些什么人话鬼话,反正与她无关。 可是就有一道视线,一直纠缠在她身上不放,直到把她看的发毛,忍不住抬眸瞪过去。 白玉枫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来中秋等会那日,在擂台之上绽放夺目光彩,吸引了他全副心神叫他念念不忘的女子,居然就是苏明月。 那个宋灵,居然和苏明月是同一个人。 他还一度纠结,到底应该求娶宋灵,还是追回苏明月。如今,两个人居然是同一个人,怎么不叫他激动难耐。 “陛下,听闻贵国女子皆擅歌舞,不知可否……”酒过三巡,巫子墨忽然要求道。 陛下舒朗一笑,目光落在自己两个出色的女儿身上。可是大公主垂眸绞着衣袋,七公主则专心致志看着白玉枫,谁也没有要回应他目光的意思。 皇后陪伴陛下多年,自然了解他的意思。见两位公主都不表态,陛下也丝毫没有强迫的意思,于是仗着自己的揣摩开口道:“陛下,若论歌舞,宰相府的……” “是啊,还是皇后知晓朕的心意。宰相的千金苏明珠,不正是咱们南诏国的第一美人儿么。听说宰相寿辰当日,她还当众跳了一曲,让人惊叹至今呢?”转而看向宰相,试探道,“宰相,不知今日,可否让令千金再当众表演一番呀?” 第235章 巨大的惊喜 皇后瞬间僵住,却又很快反应过来,附和着道:“素闻宰相大人的千金可是咱们南诏国的第一美人,才情品性也是一流。素日里难得一见,不知今日本宫可由此眼福啊。”陛下明知她说的是苏明月,为何却忽然提到苏明珠? 如果她要是知道,凰阙之所以胡言乱语李代桃僵,是因为舍不得把苏明月嫁到巫羌国去,恐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苏明月,那可是能够制造秘密武器的特殊人才,送到巫羌国,开什么玩笑,那简直就相当于是给一个杀人凶手递过去一把刀一样。 帝后都开口了,苏炳成怎么好意思拒绝,眼风淡然回望,起身行礼:“陛下和娘娘谬赞了,论舞姿,珠儿哪敢与七公主相提并论。为宫宴增彩,亦是臣女的福气。”回眸看向苏明珠,“珠儿,你且去准备片刻吧。” “是,父亲。”苏明珠盈盈起身,朝在座诸位一一行礼,这才款步退去。 巫子墨一路追随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眼前,方才收回目光,与旁边一位敬酒寒暄的大臣说笑。 不知,再见苏明珠,太子殿下是何反应。 吃东西的间隙,苏明月淡淡扫过凰天擎的脸,见他神色之间有些怅然,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过苏明珠所在位置,心头不由冷笑。 这个太子,还真是她所见过的贱人中的极品了。 红鸢那边讨不到好,便又转而将目光钉在苏明珠身上。可惜,他并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寒了心。 泰然收回目光,无意中却瞟到凰凤瑶不时那眼睛去偷看巫子墨,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这位大公主,该不会被巫子墨那张妖孽皮相迷惑住,又打算反悔了吧?! 还未容她多想,大殿之上丝竹之声乍起,换好衣服的苏明珠被一群舞姬簇拥着来到大殿中央。 多日不见,她的舞姿又越发精进了。 恍若一只穿梭花丛的粉蝶,翩然、悠闲,却又带着纯真自然的美好。纤腰扭动中,有香味缓缓弥漫,倒真像是蝴蝶仙子,在花丛中调皮嬉戏。 所有人,沉醉在苏明珠的舞姿之中,便是连一贯定力很好的凰天然,都有些片刻的失神。更遑论与苏明珠早有沾染的太子殿下了,更是恨不得一双眼珠子都落到她身上才好。 一曲舞毕,宫殿中爆发如雷掌声。不少王孙公子不由自主的赞叹,对苏明珠的溢美之词多如滔滔江水。 “不愧是咱们南诏国的第一美人兼第一才女,这等舞姿,便是倾尽天上人间,也再难找到第二人。” “是啊,都是七公主舞姿卓绝,以我看苏小姐的舞姿更是恍若天人,比七公主也不遑多让呢。” “只是我很奇怪,为何这次苏明月不出来跳上一曲了?” “约莫是江南才尽吧,自知抵不过大小姐,便故意藏头露尾了。” “这么说来,何以前两次她会有那般惊人的舞姿。难不成,是……” “原来如此啊,我就说一个无盐傻子,怎么可能会有那般卓绝的舞姿。” 无盐傻子?嘁,这些没张眼睛的家伙,苏明月要是无盐傻子的话,那整个帝都还有任何女子敢自称自己是美人才女么? 白玉枫很想狠狠的顶回去,可是心中又有一种感觉,似乎想把苏明月的美好尽力掩藏,只有他自己能静静欣赏。似乎只要是这样,苏明月便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要是苏明月知道他此刻所想,肯定恨不得把手中的鸡腿当着众人的面给他砸过去。 有了苏明珠的风头,巫子墨眼中自然容不下其他人了。于是再饮了一些酒,便以不胜酒力为由告退离宫。 正主都走了,他们这些陪衬继续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一干看出来陛下显露疲态的大臣们也纷纷告退,一场宫宴到此结束。 章华门外,苏明月踮着脚尖走到那抹背对着她的人影身后,悄悄蒙上他的眼睛,十分孩子气的掐着嗓子道:“猜猜我是谁?” “月儿,别闹。”凰天爵将她的手拽下,温柔握在手心。手指反复摩梭着她的手背,眼神却悠远的落在远处。 “你不会,就为了把我叫来陪你吹冷风看黑夜吧。”亏得她还特意找了云妃娘娘,让她出面说要让自己留宿宫中,这才避免和苏炳成一道回去。本以为他要给自己准备什么惊喜,谁知就为了站在这儿吹冷风? 好吧,她承认自己有点失望。不,不止是有点,是很失望。 黑眸略抬,看到她脸上一闪而没的失望,唇角扬起笑意又飞快敛去,故意沉了脸色:“月儿,别闹。” “当真让我别闹?”苏明月冷哼,回头可别跪着来求她。 拉着她的手稍稍用力,直接带着她坐在自己腿上,黑眸认真而深邃,语气也是前所为见的温柔蛊惑:“这个时候,自然静静欣赏就好了。” 话音刚落,天边砰一声炸响,一朵美丽的五彩烟花碎裂开来,将漆黑天幕点缀上点点星光。 “你……”这货简直不是人,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自己上次不过就是为他表演了一下,什么工艺流程都没跟他说,他到底是怎么用那些粗糙的工艺做出这么完美的烟花的,甚至比她之前制造的更加完美。 手指搭在她的唇上,制止了她的话语。凰天爵的眼眸深邃得像是一汪幽泉,静谧而宁和,里面缓缓流动着温柔且深情的泉水,就那么专注的看着她:“月儿,喜欢吗?” 喜欢,怎么可能会不喜欢。苏明月疯狂点头,双手环上他的脖颈,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原本,她还以为元宵夜就这样过去了,连个花灯都看不到。谁知道,他竟然费心为她准备了这样的浪漫。 天知道,让一个古代人,研究懂那些硫磺硝酸,而且制作成烟花,到底是多么逆天的举动。而他,居然只是看到她为他燃放过一次,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方法,居然可以做到。这样的浪漫,这样为了她不顾一切的心意,让她怎能不惊喜。 她好像,爱上了一个了不得的天才呢。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还是很好奇,这个人的智商到底是怎样违背自然定律的存在。 凰天爵埋头轻啄了一口她的唇瓣,甜蜜的滋味让他忍不住绽开笑颜:“喜欢就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月儿喜欢,这已足够。 这已大的惊喜,一个浅啄怎么够,必须来一记深情的法式舌吻才行。 苏明月直接覆上他的唇瓣,用力吮吸纠缠,甚至学着他的样子撬开牙关,与他的舌共同舞蹈。 只是她的动作青涩,即便不是第一次亲吻,依然有一些羞涩在其中。而凰天爵,显然是一个习惯掌控领导的人,很轻易便反客为主,引领着她陷入更深的迷醉之中。 两人动情的拥吻,并没有察觉黑暗中有一双阴沉的眸子,正盯着两人,散发出恶毒狠戾的光芒。 苏明月,你是我的,必须是我的。 放肆纠缠了一会儿,直到彼此都气喘吁吁,这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天边,烟花早已结束。 “时间太仓促了,来不及准备太多,日后,再补上可好。”大婚之日,他定要为她,绽放一夜精彩。 苏明月酡红了双颊,凤眸晕染着雾气,又沾染了情欲,显得格外诱人。闻言勾唇浅笑,妩媚丛生。 “你送我一份这样大的惊喜,我也回敬你一份礼物可好?” 抬手,轻点她的鼻头:“我这样做,可不是为了要什么回礼。” 苏明月自然知道,爱一个人,就是付出不求回报,尤其是当你确定,你所爱着的那个人,也有与你有着同样的心意时。 “那,我就不送你,送给贵妃娘娘。” 养居殿内,凰阙刚刚何衣躺下,骤然听到夜空中有炸裂的声音,一惊之下翻身跃起,踱步到床边。 夜空里,七彩花朵徐徐绽放,与除夕之夜,绽放在京郊的天象一样。 难道说,这又是上天传递给他的一些暗示么?那么这个暗示,又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呢?难道说,璟王,当真是天命所归的帝王之相? 不,他的江山,绝不能交给那个人,绝不! “来人,给朕查查看,今夜的异响,到底原从何起。” 黑暗中,有一抹黑影悄无声息的离开,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但凰阙却知道,很快,这所谓异象的答案,便会送到他的手中。 而与凰阙一样,想要搞清楚这所谓的天降异象到底怎么回事的,还有秦王和太子殿下。 太子府,凰天擎砸碎了卧房中所有名贵的东西,赤红的双眼散发着嫉妒仇恨的光芒。 那个野种,休想从他手中抢夺王位,休想! 而秦王府中,凰天霖则眉头紧皱,目光落在虚空之中。 那漆黑的夜幕,仿佛永远不会有亮起的时候,让他感觉到不安。 难道说,多难的筹谋,还比不上一个毫无威慑力的异象么? 他,怎么可能甘心呢! 冷宫之中,尹贵妃看到天边绽放的七彩花朵时,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霎时掀起惊涛骇浪。 那是……难道,难道是那个人回来了? 狂喜跃上心头,她盼了这么多年,难道,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 “沁儿,沁儿,快去那朵花出现的地方看看,快去,快去!” 第236章 察觉真相 冷宫之中,尹贵妃双手交握,在残破不堪的小屋内来回走动。长长的宫裙在地上拖出簌簌声响,空旷而孤寂。 从她不时看向门外的动作,焦烁不安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此刻正着急等着雪儿的回答。 咿呀,残破的宫门被人推开,尹贵妃刷地回头,眸中光亮惊人,看着门口。 可是,等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是,眸中光亮倏地暗下,恍若夜空中一闪而逝的流星。 “怎么?很失望!”凰阙将她神色转变尽收眼底,却不戳穿,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他的语调清冷,带着一如既往的不容侵犯的权威,像是高高在上的神。 尹贵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身,在破烂的椅子上坐下。 冷宫破败,院子里杂草丛生。唯一可供休憩的屋子也是残破不堪。可是即便是这破旧的地方,也无法掩盖尹贵妃身上高贵优雅的气质。她就像是一株安静,却放肆绽放的兰花。在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开出夺人眼球的风华。 看着这样的尹贵妃,想到这些年她对自己冷淡至极的态度,凰阙心中升腾起一从无法遏制的怒火,箭步过去一把掐住她的咽喉,目光凶狠:“你还在等他,这么多年了,你还在等他回来。可惜,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了。” 就算是面对死亡威胁,也依旧淡然的眸子倏地掀起狂风巨浪,尹贵妃目光恨恨,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仇人,恨入骨髓。因为缺氧,脸涨得紫红,眉宇间却满是倔强高华气度:“就算他回不来,那又怎样,我依然会在心里惦念他一辈子。而你,永远不会有人记得你,永远不会。” “你……”凰阙气急,恨不得就这样拧断她的脖子算了,可是手指收紧,看她慢慢失去生气,心底却骤然划过一道惊慌,猝然松手,“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死去,这太轻松了。我会让你看着,你和他的儿子,怎样被我折磨,怎样痛苦一生。” “咳咳咳……”空气倒灌,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 听到他的话,尹贵妃眼中掠过一抹慌乱,却又很快隐秘,咬牙切齿:“随便你!这些年,你所做的徒劳,还不够吗?” 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在意,否则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会更加无所不用其极。她的璟儿,已经吃了太多苦。她没有能力救他脱离苦海,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在意,这样至少凰阙不会那么疯狂。 这个女人的心,居然狠到这种程度,连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都能这样不在意。 除了当年他挑断他的脚筋时她曾变过脸色,这些年来,不管他怎么折磨,她都一副淡然样子。就连面对冰魄血蛊,也未曾说过半句。甚至……想到此,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唇角勾起邪肆弧度:“朕觉得,贵妃也反省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迁回飞仙殿了!” 对比,尹贵妃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从容谢恩! 趁着那些被惊动了的人派出的探子还没到,去明月先推着凰天爵赶紧闪人。 赶在宫门关闭前出去,凰天爵一路将苏明月送回宰相府,依依惜别。 初云苑里,紫萱一面为她宽衣,一面打趣:“小姐今日心情很好?” “怎么说?”苏明月摘下头上发簪,想起凰天爵今夜给的惊喜,不由又抿唇露出一抹甜腻笑容。 看吧,小姐今夜回来,总是这般笑。双颊生晕,一贯冷静聪慧的凤眸闪着盈盈波光,宛若一朵盛开的桃花,美艳不可方物。 小姐真的,很美呢! “小姐,我今日瞧见大小姐的丫鬟晴雨偷偷摸摸拿了一副药。我猜,大小姐应该是按捺不住了。” 她当然按捺不住,尤其今夜又发现,之前救美的英雄,突然是巫羌国的太子。 虽说巫羌不比南诏平顺富饶,但巫羌国实力依旧雄厚,在诸国中亦属前例。 “紫情呢,怎么没看见她?”似乎从皇宫出来,就没看见她的身影,该不会跟冷殇约会去了吧! “我一直守在院中,没有看到她回来。”紫萱转头拧了帕子过来,“小姐可是找她有事?” 擦了擦脸,苏明月直接朝床边走去:“前几日我吩咐紫情拿的东西,可拿回来了?” 紫萱一脸懵逼的样子,很明显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怎么回事,紫情少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替我更衣!” “这个时辰了,小姐还要出去?” “去一趟师傅那里。”苏明珠既然已经有所行动,那必须抢在她之前把一切安排好。 换好夜行服,飞身出了相府,直接朝着毒手药王小屋的方向而去。 可是到了那里,却发现一片漆黑,师傅根本没在。按照特殊的方法呼唤了一下,也没见反应。 “小白,你说师傅会去哪儿呢?”不知道为什么,苏明月心底忽然涌上一阵不安。 小白在我手腕上摇摆了一下身子,昂着小小的舌头嘶嘶吐着蛇信。 “你知道师傅在哪儿?” 靠,她是傻了吗,动物都有十分灵敏的嗅觉,否则也靠什么捕猎呢。 “小白,快带我去找师傅。” 苏明月将小白放在地上,在后面紧紧跟着。一开始小白还慢慢向前游曳身子,走走停停。苏明月跟在身后也不觉得累,只是这个方向让她有些吃惊。 城里,师傅居然在城里,这是怎么回事? 进城之后,小白的速度加快,笔直朝着璟王府的方向而去。 璟王府,难道凰天爵出事了? 心中的不安扩大,苏明月吹了声口哨,让小白重新回到腕上盘好,运起轻功朝璟王府的方向全力飞掠。 璟王府中,原本应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却灯火通明,整个王府似乎陷入了极大恐慌的恐慌之后,脚步声匆忙且急躁。 “噗……”卧房之中,凰天爵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原本就青白的脸色越发透明。 原本急促的呼吸变得时断时续,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一口气提不上来。 “主子……”以冷殇为首的一干安慰被吓得够呛,满面急色。 尤其是冷殇,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着急。如果细看,还能发现他眉宇之间甚为疲惫,就连脸色都有些病态的苍白。 “你们挤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了让你们赶快下去歇着吗?”毒手药王端着熬好的药进来,看到他叮嘱了要休息的一群伤员居然还在这里,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前辈,看不到主子好转,属下等无法安心。”冷殇往旁边一站让开位置,让毒手药王走到床边。 “怎么,你信不过老头子的医术?” “属下不敢,主子如今情形危急,那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再来,属下等……” “闭嘴!”毒手药王不悦怒吼,“就你们现在这幅样子,怎么抵挡?” 冷殇垂眸,闭嘴不言。 从宰相府回来的路上,他们遭到了伏击。以他们几大暗卫之力居然无法抵挡,纷纷受了重伤。主子这才不得已出手,牵动之前的伤势和体内的毒蛊,情势凶险。 都怪他们,都是他们的错。 如果不是他们掉以轻心让敌人钻了空子,如果不是他们学艺不精无法保护主子安危,主子也不会这样。 所以就算他们都受了不轻的内伤,也一定要守卫在主子身边。 如果那些人再来,即便拼上这条命,他们也会护卫主子安全。 看到他们一脸视死如归的倔强样子,毒手药王摇摇头,眸底掠过欣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丢过去:“这里面的药,找无根水融化开,一半内服一半外敷。四个时辰之后,再服一次。” 冷殇赶紧接住,单膝跪地:“多谢前辈!” 毒手药王懒得管他,转身喂凰天爵喝药,这家伙才是现在最大的麻烦。 “那个谁,你怎么还在这儿?”正喂着药,忽然扫到床边的紫情,忍不住掀了眉毛,“大半夜的你不回月儿身边,岂不让她生疑?” “原来,你们就是这样沆瀣一气瞒着我的!” 门外,一道清丽嗓音传来。 紧接着,门被嘭地一声推开。门板撞到一旁的窗棱,又反弹回来。可见开门的人用了多大力气,有多生气。 紫情慌乱抬眸,看到自家小姐一脸煞气的站在门口。 那张美艳无双的脸上写满冰冷,眼神更是锐利得如同刀子。 “小、小姐……”紫情颤声叫了一句。 苏明月冷眼扫来,怒道:“别叫我小姐,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敢瞒着我,哪里帮我当成了你家小姐。” “小姐,我……”紫情着急,她最怕的就是小姐误会。她不说,只是不想让小姐担心而已。而且前辈说了,肯定能治好王爷。只要王爷没事,小姐也就不会知道了。 “哼,回头我再收拾你。”苏明月擦过她的肩膀,笔直朝床边走去。 那里,凰天爵安静的躺着,双目紧闭,一脸苍白毫无血色。 他脸上青白的皮肤下,有红色和白色的暗光在流动,很显然是冰魄血蛊发作的样子。尤其是苍白唇瓣上染着的血迹,那样触目惊心。 苏明月颤抖着手,似乎有些不敢触碰。手指在他的颊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皮肤冰凉,仿佛没有生气的死人。这个认知让她颤抖,害怕,连手指都在抖动。 “丫头,别怕,他死不了。” 第237章 云妃求情 看见苏明月这样伤心,毒手药王就恨不得把那群人揪出来,一个个全部打杀了才好。居然敢让他的月儿这么伤心,找死! 听到凰天爵没事,苏明月这才稍微安心。关心则乱,其实有师傅在,又怎么可能让他有事。 小白忽然有些躁动,从她手腕上滑溜的爬下来,直接朝着凰天爵爬过去。 就在它刚爬到凰天爵脸上,想从他微张的嘴巴里钻进去的时候,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抓住了它的身子,将它拎起来。 “小白,别闹。他现在很危险,不是陪你玩的时候。”苏明月将小白拎到面前,认真的看着它。 小白依然扭动身子,一副还想要去的架势。 苏明月懒得理它,这家伙第一眼看到凰天爵的时候就咬了他一口,仿佛是雄性天性里的占有欲一样,不喜欢他接近自己。 转头,眼神狠厉的看着冷殇,一字一顿道:“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凰天爵体内的蛊毒不可能无缘无故复发,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促使他动用了内力。 “回禀王妃,今夜我们在回府的路上,遭遇了伏击。属下等不是对手,均被打伤。主子不得已,这才动用内力。都是属下等无能,还请王妃责罚。”冷殇说完,直接跪在地上。 其他暗卫也齐刷刷跪了一地。 伏击,很好! “你们都起来吧,伤势如何了?”苏明月咬了咬牙,让他们先起来。 谁都没有动! “男儿膝下有黄金,本王妃说的话,不作数是不是?”苏明月怒,她知道这件事情根本不是他们的错,看他们狼狈的样子,肯定也是已经过了一场拼死恶战,冷域身上的衣服都被血给打湿了。 进来时闻到的刺鼻血腥味,原本还以为是凰天爵,现在想来应该是他们了。 那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自然选的都是高手。合冷殇他们几人之力都尽数伤在对方手下,可见对方不是省油的灯。凰天爵肯定也是被逼到了极点,才会动用这么大的内力。 她这么一发怒,冷殇他们自然不敢再耽搁,纷纷站了起来。 苏明月扫了一旁的紫情一眼,见她满眼关切望着冷殇,干脆下令:“紫情,带他们几个人下去休息疗伤。谁要是不听话,就给我往死里揍。你要是办不到,我同样揍你。” 紫情早就想把这群人抓下去好好处理伤口了,听到小姐这么一说,立马干脆的应了一声,一手拽一个拖了出去。剩下的人见冷殇他们都被抓走了,王妃又一脸说到做到的样子,无奈只能跟着出去。 “王妃,主子这边……”门口,冷殇抓着门框,回头。 苏明月郑重看他,一脸认真:“有我在。” 三个字,让冷殇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这群暗卫之中,他伤的最重。之前为了守护凰天爵,所以一直咬牙硬撑着。但是现在,有了其他人承担这个重任,他自然失去支持昏了。 没有了外人,苏明月拧了帕子走到床边,小心替凰天爵擦掉脸上和唇上的血迹。 那般丰神如玉的人,不应该这么狼狈。 “丫头,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毒手药王抬眼看她,这丫头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 谁知苏明月却没什么反应,手上动作不停,一脸的冷静:“师傅,治好他的腿,你有几分把握?” 毒手药王皱眉,这丫头,还真是能给他找事情:“这家伙的脚筋虽然没有全断,但是多年无法正常走动,已经导致他的经脉阻塞。如果想要让他恢复正常,除非找到那种生肌活血的神药,再辅以内力将其阻滞的筋脉打通。但是打通筋脉十分危险,若是稍有不慎,很可能两个人都会死于非命。丫头,你可想好了?” “他的仇,让他自己来报。”苏明月清浅一笑,说出的话虽然牛头不对马嘴,可是毒手药王依然听懂了。 那语气里的坚决,是一定要救了。 “好,师傅帮你。”他就是喜欢这个丫头倔强的脾性,可以为了自己认定的事情一往无前,和他当年真是该死的像。 “多谢师傅。” 尹贵妃重回飞仙殿的消息,不消一个上午,就已经传遍了宫中每一个角落。 后宫并没有收到明发的谕旨,但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后妃,没有陛下的命令,又有谁敢轻易让她从冷宫出来。 所以,即便没有谕旨,所有人也都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为此,皇后几乎将整个正阳宫的摆设都砸了个遍。 等到她砸的累了,瘫软在软塌之上,一旁的嬷嬷才大着胆子上前:“娘娘,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那贱人就这般悄无声息的出了冷宫,你让本宫如何能不生气。”皇后全无形象的怒吼,手在一旁几案上拍的砰砰作响。 嬷嬷讪笑一下,弓着身子:“娘娘,您可听说了昨夜宫中的异象?” “看到了又能如何,难不成这异象和尹贵妃还能扯上什么关系?”皇后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觉得她简直说了一句废话。 嬷嬷静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皇后脸色一变:“这是何意?” “娘娘,您难道忘记了。二十年前,咱们帝都之中,也曾出过这样的一次异象。”嬷嬷淡淡一笑,沟壑遍布的老脸透出一股阴沉的惊悚。 皇后瞬间变了颜色,从软塌上直起身子:“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人他……” “娘娘,当年那个人乃是太后她老人家亲自处置,又怎么可能还存在呢。”嬷嬷一句话,又让皇后的脸重新沉了下去,见她就要发怒,嬷嬷这才进一步解释,“可是娘娘,谁又能保证,咱们帝都之中,不会出现第二个那样的妖孽呢?” 一句话,仿佛点醒了皇后。她的双眼从原本的疑惑渐渐变为清明,最终变成狂喜:“嬷嬷说的对,嬷嬷说的太对了。来人,快来人啊。摆驾善安殿,本宫也许久未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了。” 嬷嬷恭敬应了一声:“遵旨!”转身退了出去,背转过的身子,唇角微微上扬。 “皇后起驾,善安殿!” 飞仙殿内,尹贵妃正斜靠在窗前,手上握着一本种花的书,看的格外认真。 一名穿着粉色长裙的宫女快步进来,朝着她远远福了福身子:“娘娘,云妃娘娘来了。” “让她进来吧。”尹贵妃从书上抬头,一脸平静,仿佛早已猜到她会来一样。 不多时,桂嬷嬷和宫女搀着云妃小心翼翼的进来。 “嫔妾见过贵妃姐姐,姐姐受苦了。”云妃俯身就要请安。 尹贵妃素手一抬,旁边跟着的刘嬷嬷立即上前扶着云妃的身子:“妹妹不必多礼,如今妹妹身子重,无事还是不要出飘素宫的好。” “姐姐前些日子受妹妹连累,受了颇多委屈。妹妹听闻之后心中很是不安,几次想要求见陛下,无奈均不得允准。好在姐姐吉人天相,恢复往日荣耀,妹妹理当过来向姐姐请罪才是。”云妃说的客气,面上也确实是有些歉然不安。 “坐吧!”尹贵妃转身走到软塌上坐下,桂嬷嬷小心扶着云妃的手,搀着她坐在尹贵妃身侧。 宫女们快速摆上一些茶点,正要退出去,却被尹贵妃给拦住了:“把这个杏仁酥和雪芽都撤下去吧,换一壶雪梨汁上来,顺便吩咐厨房那边做几个酸爽可口些的糕点,上次做的那个山楂饼还不错,做些来吧。” “有劳姐姐了!”云妃笑的温柔婉约,犹如一株盛开的兰花。 尹贵妃牢牢盯着她,神色冷淡,别过脸不说话。 “姐姐……” “说吧,你今日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尹贵妃打断她的话头,直截了当。 云妃一滞,却未有丝毫不约,反倒一脸的慎重认真:“姐姐,我知道姐姐当年和晴儿有些误会,月儿是晴儿的女儿,对于她和璟王殿下之间的婚事,姐姐心中怕是有些不痛快。这次月儿因为妹妹的事情冒犯了姐姐,若是姐姐心中有怨气,大可直接发在妹妹身上,请莫要为难月儿。她是无辜的,姐姐莫要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而怪罪到月儿身上。” 尹贵妃侧眸看她,冷哼一声,讽刺笑道:“当年,你似乎也是为了她,来这么求过我一次。” 想到当年的事,想起蓝初晴的死,云妃心中一阵剧痛。 “姐姐,当年晴儿她……” “好了,你的话也说完了。我这飞仙殿阴气太重,莫要伤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尹贵妃转开脸,直接冷冷送客。 云妃心底叹气,当年的事情,真的就这样化解不开吗? 明明,那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看尹贵妃容色坚决,丝毫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云妃即便有满肚子的话,也终究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了:“想来姐姐也需要好好休息,那妹妹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从飞仙殿出来,坐上銮驾,云妃脸上的忧色并未有丝毫缓解。 “娘娘,此事急不来。”一旁桂嬷嬷看着她担忧的样子,不由开口劝道。 云妃自己何尝不知,此事根本急不来。只是,璟王极好,月儿似乎也极为钟情于他。她实在不忍心看见,两个相爱的人再因为这些误会,而从此分隔。 “桂嬷嬷,你派人去宫外,把月儿叫来吧!” 第238章 御花园偶遇(一) 苏明月和凰天爵失踪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帝都里众说纷纭。 元宵节那晚凰天爵在宫外遇刺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有传言说他遇刺的时候身受重伤,不治身亡。苏明月伤心欲绝,陪同殉情。 也有人说尹贵妃从冷宫出来,肯定要向苏明月问责,而璟王左右为难,干脆带着苏明月私奔,远走高飞。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一时间也难以求证。 皇宫,御书房内。 凰阙坐在桌案之后,静静听着下面的人汇报。 “今日娘娘与昨日相同,早膳之后侍弄花草,看了会儿书。午憩之后去御花园散了会儿步,此时已经回了飞仙殿歇息。” 凰阙面色沉沉,完全看不出来任何情绪,听完之后撇了撇嘴。这个女人还真是够心狠,自己的儿子失踪了这么几天,居然还能那么平静自若的生活,甚至连打听一下的动作都没有。 “陛下,墨太子求见。” 凰阙这才又想起来,似乎已经几日没有见到巫子墨了。 “请墨太子进来。”挥挥手让那人先退出去,凰阙这才朝门外喊了一声。 很快,有太监推开书房的门,一道修长身影闪了进来,闲庭信步般走到桌案前,按照巫羌国的礼节行了个礼。 “墨太子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子墨知道近日来陛下为璟王殿下之事烦忧,本不该前来叨扰。只是陛下,子墨进京也有一些时日了,不知这议亲之事……父王还在巫羌等着子墨喜讯呢!” “墨太子,我南诏国年初开印复朝在正月之后,想来还要劳烦太子再等些时日。”凰阙笑呵呵打着官腔,“再说那日元宵宴之上,墨太子也见过了朕的两位公主。开印复朝之后,朕于诸位大臣商议过后,定然会给太子一个答复。” 这意思,是要把时间拖到开印复朝之后了。 巫子墨垂眸,炎帝掠过一抹不悦,却掩饰得极好:“陛下体恤,不像我巫羌,便是春节,也只休沐到初七便罢。” “大臣们终日操劳,也就只有除夕才能到多休沐些日子。”凰阙一副爱民如子的样子,转头便将话题岔开,“墨太子今日来得正好,朕听说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好,太子正好与朕一起去看看。” 自己的儿子找不到,当老子的居然还有心情游御花园。看来璟王不受陛下喜爱的事情,是真的了。 巫子墨在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顺遂模样,跟着凰阙一路往御花园行去。 远远的,便听见御花园那边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 凰阙朝那边扫了一眼,有见机的太监立即过来禀告:“陛下,大公主和七公主正在花园里采花呢!” 听到自己两个女儿也在,凰阙显得有些高兴,扬着唇角看向巫子墨:“正好,墨太子刚提起议亲之事,适逢两位公主都在,不妨去问问她们两人的意见。” 巫子墨点头应允,两人缓步过去,也未让人事先通报。 这厢凰凤瑶也收到宫女传递的讯息,知道父皇正和巫子墨朝这边来。想起之前苏明月对她说的话,还有那晚回宫时遇到的事情,不由又有些犹豫。 那样丰神如玉的人物,若是能与他结为夫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想着,伸手去摘面前花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花径上的刺,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看见葱白的指尖渗出血珠,不由含在口中。 一旁的宫女上前查看,却被凰凤瑶轻轻拂开,淡淡一句:“无妨。” 反倒是另一边的凰凤怡见状面露嘲讽:“皇姐也真是笨拙,采个花都能被扎着手指。不过一个小小伤口,便如此大惊小怪。这花园也没有外人,皇姐这般做作是给谁看?” “皇妹聪慧,我这个做姐姐的自愧不如。”对于凰凤怡的目中无人,凰凤瑶早已习以为常。再加上皇帝和巫子墨就在不远处,她更加不会在此时与她争执。更何况,平日里,她也未曾计较过这些。 谁知她的忍让只能换来凰凤怡越发的挑衅:“皇姐既然知道自己笨拙,便该交些聪明点的朋友。像那个傲慢粗鲁的苏明月,我劝皇姐还是离她远一点的好。你看看,璟王兄才与她订婚多久,边被拖累得如今连生死都不知了,也真是可怜。” “皇妹,”凰凤瑶有些怒了,她平日里如何欺辱自己事小,但从小到大只有月儿肯与她为友,她绝不允许她污蔑自己的朋友,“月儿并非粗鲁傲慢,只是率性而为罢了。璟王兄与咱们同胞手足,你更不该轻易轻慢于他。你若再如此,小心我告诉父皇了。” “告诉父皇?”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凰凤怡笑得乐不可支,眼底森然冷光,嘲讽的道,“你想告诉父皇只管去就是了,就看到时候父皇是听你的,还是信我的。” “你……”父皇一向对七妹宠爱有加,她如此贸然前去,结果确实未知。只是……“朕也很想知道,我到底会听谁的。” 凰凤怡正得意与凰凤瑶的哑口无言时,一道威严厚重的嗓音自旁边传来,惊得她手上的花篮瞬间落在地上。扭头看去,对上凰阙略带怒色的眸子,心头瞬间一惊。 “父皇,您怎么来了。”很快,凰凤怡便收敛了神色,朝着凰阙乖巧一笑,迎了上去。 只是手在触到凰阙胳膊的时候,却被他不留痕迹的躲了一下。凰凤怡心头一沉,看来刚才的事情父皇都听到了,这是对她有了意见,如果不及时弥补的话,恐怕以后她就会失了父皇的宠爱。 在这深宫之中,皇帝的宠爱意味着什么,凰凤怡可清楚得很。 心里百转千回之后,拎了裙摆便要跪下请罪。 谁知凰凤瑶却比她还更快一步:“儿臣见过父皇,墨太子有礼了。今年的牡丹开得正好,父皇可是与墨太子一道来赏花的?” 她举止端庄气度清华,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皇族高贵优雅的气质,出口的话更是语调和婉甜美,犹如春日里潺潺流动的溪水,让人无端觉得清澈动人。 尤其是她说出口的话,虽然是寻常疑问,但是却巧妙的避过了方才的话题,饼顺带提醒凰阙。如今还有外人在场,即便是要惩罚,也要等到事后再为。 家丑不可外扬。 原本燃烧的怒火,被这一句话给浇灭。凰阙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平日里疏于关注的女儿,不由觉得她其实也甚好,说话也不自觉的亲近了些:“朕听说御花园的牡丹开了,恰好今日墨太子进宫商议议亲之事,便邀他一同前来。没想到瑶儿也在,你采这些花是做什么用?” 该死的,父皇今日怎么突然对凰凤瑶那么和蔼可亲了,居然还和她闲话。平日里,这样的殊荣都是属于她的。 被忽略了,凰凤怡整个人都很愤怒,快步迈到凰阙面前,撒娇道:“父皇,儿臣采花是想为父皇做鲜花饼呢。儿臣听闻母妃说,父皇今日食欲不佳,便想着鲜花饼香气怡人甜而不腻,父皇或许会想要尝上一尝,所以才邀皇姐来此采摘鲜花了。” 自己的父亲和姐姐说话,作为妹妹,居然上前打断,这样的品行教养,实在很难想象。 倒是这位大公主,气度高贵举止优雅,一派皇家典范的样子。处事精明,看得出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 素日里只听到关于这位七公主的赞扬较多,到时甚少有人提到这位大公主,想必是个极懂得进退的聪慧之人。这样的女子,若是能迎娶为后,倒也是一国幸事。 若不是他早已属意了苏家的大小姐,这位大公主倒是不错的选择。 看到巫子墨眼中一闪而没的欣赏,凰凤瑶只觉心中擂着一个小鼓一般,扑通扑通的声响大的生怕让旁人听了去。 “父皇,你看,这牡丹是不是很漂亮。”凰凤怡献宝似得将篮子里的花捧到凰阙面前。 确实漂亮,一看便是精心挑选了才摘下来。 眼风扫到凰凤瑶篮子里的花,却多是即将开败的残花,不由有些疑惑:“瑶儿,为何你篮子里的花,都是些残花呢?” 以为凰阙这是要向凰凤瑶问责,凰凤怡登时兴奋起来,扭头指着凰凤瑶道:“就是啊皇姐,难不成你就想用这些花儿给父皇做鲜花饼么?” 巫子墨的眉头皱成难看弧度,这样咄咄逼问自己的长姐,实在不是一个有规矩的皇家子弟应有的行为。 凰阙也察觉到她行为的不妥,不由呵斥一句:“怡儿,朕在与你长姐说话。” 凰凤怡愣了一下,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看到她这幅样子,巫子墨更是大摇其头。凰阙也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 反倒是凰凤瑶不为所动,神色丝毫变化都没有,端庄大方的道:“回禀父皇,儿臣摘这些话,并不是为了给父皇做饼。” 这一下子,立马又给凰凤怡逮到了机会,立刻惊叫道:“皇姐,你居然不是为了父皇做饼,在你心中,就这样不将父皇当回事吗?” 虽然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父皇一直对她生气。但是有了这个错处,父皇肯定会重重责罚凰凤瑶才对。 第239章 御花园偶遇(二) 谁知,凰阙非但没有立即责罚凰凤瑶,反而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这让她格外莫名其妙,也十分委屈。 自打她出生起,父皇什么时候用这样的眼光看过她。这都是凰凤瑶这个贱人,都是她的错。 “妹妹误会了,我并非是不将父皇放在心上。”即使是为自己辩解,凰凤瑶也是保持着优雅从容的态度,丝毫不见慌乱,一字一句仔细清楚,“父皇,儿臣听说尹贵妃娘娘从冷宫迁回了飞仙殿,只是在冷宫中时不小心受了风寒,这几日都在咳嗽。儿臣问过太医,以花瓣泡水,性温解湿,最适合咳嗽的人喝。而且……” 她话还没说完,又被凰凤怡尖叫着打断:“你采花不是为了父皇,居然是为了那个女人,你……” “够了!”什么叫那个女人,那是他的贵妃,是她的长辈,一个晚辈怎能如此称呼自己的长辈,简直没有规矩,“来人,把七公主送回宫中,好好学习一下礼教规矩,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这是要禁足的意思了。 凰凤怡做梦都没有想到,到最后怎么变成了自己受罚。 做错事的,不是凰凤瑶吗?她采摘鲜花不将父皇放在眼中,而且还为之前被打入冷宫的尹贵妃摘花泡茶,这才是最严重的罪过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父皇不罚她,却惩罚了自己。 见凰阙生气,凰凤怡要被人带走,凰凤瑶登时跪了下来求情:“父皇,皇妹年幼无知,才会屡屡顶撞,还请父皇莫要与皇妹计较,她只是……” “我不用你假惺惺的为我求情,父皇,为什么您要罚我,明明错在皇姐啊。”直到此刻,凰凤怡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蠢笨至此,能活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 “带下去。” 凰凤怡尖叫着被拖了下去,凰阙的怒气这才稍稍平复了一点,转而看着巫子墨,淡笑道:“让墨太子见笑了!” “怎会,大公主高贵典雅气度无双,七公主性子活泼纯真无邪,陛下好福气。”睁眼说瞎话,这是在皇宫生存的必备技能之一。 听到心上人夸赞自己,凰凤瑶不争气的红了红脸,垂下头。 “瑶儿,你先起来吧。你方才说而且,而且什么?” 凰凤瑶谢了恩,这才从地上优雅起身,面上是乖巧温顺的笑:“而且大夫说,这种花茶给孕妇喝了也是极好的。所以儿臣想着,云母妃有孕在身,亦可给云母妃送些过去。” “大公主一片孝心,让人感动。”苏子墨颇有些动容,不由又多看了她两眼。 凰凤瑶羞涩一笑,却坦然接受了他的赞美。 “原来如此!”凰阙也是一脸恍然,颇为感动,“瑶儿有心了!” 凰凤瑶见他虽然面上带笑,但眉宇间依旧藏着一些忧色,便知是因为璟王的事,不由开口劝慰:“父皇,璟王兄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平安无事。父皇勿需忧虑,还是多多保重龙体才好。” 苏明月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其实,他们哪里都没去,一直就在璟王府中。只不过是对外散布了一些谣言罢了,谣言这种东西,就是说的人越多,就算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璟王府西侧院中的一个僻静房间内,苏明月缓缓收了内力,睁开眼睛。 一旁紫情赶紧上前将她扶起,用丝绢擦去她额上汗珠,颇有些心疼:“小姐,您为何不肯让我来为王爷打通经脉,可是……可是……”不信任我吗? 这句话在心中绕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过就算她不说,苏明月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并非是不信你,只是此事凶险异常,如今那群武功高强的刺客还没有音讯,冷殇他们的伤也还未好,若是此时有人突然来行刺,必须有人抵挡才行。我的武功不如你,所以我是将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罢了。” “可是小姐……” “好了,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放心吧,有师傅在,我不会有事的。”打断她的话,苏明月坐在软塌之上,撑着额头,“紫萱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小姐放心吧,那药紫萱已经成功放到大小姐熬制的滑胎药里了。紫萱说,大小姐院子里的丫鬟传出话来,大小姐见红,此事成了。” 点点头,苏明月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看一眼不远处床榻之上依旧昏迷着的凰天爵,狭长凤眸闪过担忧光芒。他怎么,一直昏迷不醒呢。莫不是,药用的不对? “小姐,您已经连续两天没合眼了,休息一下吧。我在这儿守着,要是王爷有什么事,我保证第一时间叫醒小姐。”紫情恳切的看着苏明月,满眼的担忧和心疼。 看他的情形,似乎一时半刻确实醒不过来。她若是把身体拖垮了,日后还怎么照顾他呢。 点点头,苏明月斜靠在软塌之上。几乎是沾上枕头的下一秒,就陷入沉睡之中。 紫情小心翼翼的替她盖上薄被,这才悄声退了出去。 小姐难得休息一下,她一定要嘱咐好下面的人,千万不要吵了小姐。 卧房的门被关上,盖在苏明月身上的薄被忽然动了动,片刻后,小白从被子里滑落下来。 落地之后,小白昂起蛇头,仔细盯着苏明月看了半晌,仿佛是在确定她是否睡着了一样。等到确认了,这才摇晃着身体朝着床边游弋过去。 小白速度飞快的爬上床,蛇目透露出一种贪婪的颜色,缓缓爬上凰天爵的身体。 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似乎让昏迷中的凰天爵感觉不适,不由张开嘴发出一声小小的呻吟。 而他的嘴刚刚张开,小白便如同一支利剑,咻一声钻进了他的嘴巴里。 软塌之上,苏明月皱了皱眉,最终没有什么动静,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床榻上,凰天爵原本青白的脸倏地浮现起一抹诡异的赤红,而赤红身后,却有一道白芒在追赶。 赤红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从凰天爵脸上疯狂窜动,一路下滑到身体上。它所到之处,附近的肌肤无疑是炫目诡异的红色,仿佛体内燃烧着一把熊熊烈火。 而赤红身后的白芒,则紧紧追赶,仿佛拼命想要咬住前面的赤红。 一个追,一个逃,在凰天爵体内玩的不亦乐乎。 而作为载体的凰天爵,则仿佛承受了巨大痛处一般,全身都在痉挛。额上更是沁出了细密汗珠,汇聚成为水流,沿着脸颊落在玉枕之上。 不多时后,凰天爵的嘴突然张开了一点,一个白色蛇头从他嘴里露出来。紧接着,小白的整个身子都从他嘴里爬了出来。 原本痉挛的凰天爵又陷入安静沉睡,原本在他体内乱窜的赤红也隐匿了下去。 小白一双冰冷蛇目似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目光,摇头摆尾游回苏明月身边,钻进薄被中,缠绕在她手腕之上。 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凰天爵原本青白的脸色,似乎变得好看了一点。 苏明月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 紫情就守在旁边,看到她醒过来,立刻上前:“小姐,你终于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苏明月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倏地想起什么,刷地回头去看,见凰天爵还是那么安静的躺着,才又放下心来。 紫情见状,忍不住在心底叹气。希望这次之后,王爷和小姐可以不必再受那么多的苦了。 “小姐,已经快子时了,您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呢。”紫情一边说着,一边将刚热过没多久的饭菜端来,“小姐想来也该饿了,这些饭菜还是热的,小姐将就着先吃点。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我再吩咐厨房去做。” 原来睡了那么久,难怪觉得肚子好饿。苏明月接过筷子吃了两口,忍不住又回头扫了一眼凰天爵。 一边吃,嘴也一直没有闲着:“这几日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 “大家都在传小姐和王爷失踪的事情,说什么的都有。皇宫那边没有什么新的动静,云妃娘娘和尹贵妃都很好。宰相府那边,大小姐这些日子也难得出一趟院子,所是在练习琴艺舞技。四小姐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不过听说七公主被禁足了。” “凰凤怡被禁足,怎么回事?”苏明月眯了眯眼,难道她算计错了? “据说是在御花园里冲撞了陛下,陛下当着巫子墨的面,不得不稍作惩戒。” “大公主当时可在场?” “大公主在场,听说还未七公主向陛下求了情!” 苏明月凤眸爆睁,眸中眼神如利剑射出,凌厉异常。 既然凰凤瑶在场,那她怎么没按之前说好的计划行事?是有什么突发状况阻止了她,还是她自己不愿意? 元宵宫宴之上,她就觉得凰凤瑶不对劲。看来,确实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了。 “紫情,你速去齐王府,将郡主请过来,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是,小姐!” 紫情领命,转身出去,几个腾挪间,消失无踪。 凰凤瑶,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240章 璟王回归 紫情翻窗而入的时候,正好沈若兮因为睡不着爬起来喝水,两个人就那么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都没有动作。 彼时紫情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精明锐利得眸子。 沈若兮举着茶壶挡在胸前,摆出抵死不从的姿态:“说,你到底什么人?” 紫情汗,摘了面巾露出自己的脸,还没说话,面前白影一闪,沈若兮已经蹦到跟前一把揪住她的手:“告诉我,月儿呢?璟王呢?他们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见她如此关切自家小姐,紫情展颜一笑,恭敬道:“还请郡主随属下走一趟,小姐想见郡主。” “好!”沈若兮说走就走,朝着窗户大步而去。 紫情赶紧伸手将她拉住,哭笑不得:“郡主,难道您就打算穿成这样去?”她可只穿着一件中衣,璟王府里一堆男人,若是损坏了郡主闺誉,那可怎么办。 她才不是不想让冷殇看见呢,绝对不是! 两人回到璟王府的时候,子时还未过。将沈若兮送进苏明月他们的小院子之后,紫情便飞身出去把风。 她们回来的时候,苏明月正好又替凰天爵疏通了一次经脉。 虽然还未完全疏通,但也算是七七八八了。 沈若兮一进去,就看见苏明月脸色苍白神情憔悴跟个鬼一样的样子,披头散发一袭白衣。 “月儿,你这是怎么了?”沈若兮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上下打量。 苏明月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抓过她坐在自己身边,头靠着她的肩膀:“先别动,让我靠一下。” 之前虽然睡了一天一夜恢复了点元气,但是刚刚都花的差不多了。此时她累的要死,只想好好安静的眯一下。 “月、月儿……”感觉到肩头上的重量,沈若兮就知道苏明月肯定是累积了,故而只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安静的做一根木桩。 片刻后,苏明月直起身子:“兮兮,我叫你来,是要让你帮我个忙。” “帮你忙之前,先告诉我,你和璟王,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沈若兮说着,扫了一眼一边床上从她进来就一直没有动静的璟王。 勾了勾唇,她早料到她会问。 原本,苏明月也并未打算瞒着她。沈若兮,是她在这个世界认下的第一个朋友,她很珍惜这样的友情,自然也会坦诚相待。 “兮兮,我要治好他的腿。” 这个答案,让沈若兮直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结结巴巴挤出一句:“你是说、你是说璟王的腿,还可以、还可以……” 点点头,苏明月的表情认真的根本不像是在说谎。 “月儿,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沈若兮忽然觉得,她想做的事情,或许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想做的,就是把曾经欺负过他们,折磨过他们的人,统统扔进地狱。让他们也去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攥了攥拳,苏明月眸光寒冽:“我想让他,亲手讨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她懂得,凰天爵的骄傲,所以她也尊重他的骄傲。 治好他的腿,让他凭自己的力量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这是她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情。 “好!”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她守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却始终走不进他心里的原因了。 终于,南诏国复印开朝的日子到了。 这一日,金銮殿上,巫子墨作为巫羌国使节,以南诏礼节参拜凰阙,并提出欲与南诏结秦晋之好。 其实这件事情,大家心中一直都有数,只是之前凰阙以南诏国尚未开朝,此事无法与大臣商议为由,一直拖到现在。 但是今日,他已无法找出合适的理由,再继续拖延。 朝堂上一时间众说纷纭,支持和反对的人各占一半,大家据理力争,一时都无法说服对方。 对于这样的僵局,凰阙倒是十分乐见其成,端坐在龙椅之上,一直上扬着唇角。 巫子墨冷眼旁观,目光一直暗中打量着凰阙,对于他这副老狐狸的样子,在心底冷笑不已。 难不成,他当真以为凭着一场仗,巫羌国就非得要臣服于南诏? 他是该说这位朝堂之上的九五之尊太久没有上过战场,还是该说他一句目光短浅识人无能。 没有了凰天爵的南诏,什么都不是。 几遍是有战神之称的凰天霖,他也未必会放在眼中。 一时间,求情的人不慌不忙,主事的人也一言不发,僵局无法打破。 太子横眉怒目:“巫羌与南诏多年征战,好容易有机会可以合同共处,父皇应该大力支持才对。” “太子皇兄怕是安逸享乐的日子过多了,忘记巫羌屠杀了我南诏过少民众。与这样狼子野心随时准备侵犯我南诏之人,何谈修好。”很明显,秦王是站在反对这边的。 凰阙颇为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转而又看向太子,默默点头。那模样,真是像极了即觉得这边说的有道理、那边说的也很正确,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决定一样。 这演技,要是苏明月在场,肯定狠狠给他点个赞。 “依儿臣之见,我南诏不惧任何人,无论是修好亦或交战,都无所畏惧。”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殿外倏地传来一道清冽淡漠的嗓音。像是山间流淌得泉水,透彻人心,但是又事不关己。 紧接着,一道笔挺修长的人影出现在殿门前。 那人逆光而战,浑身不容侵犯的高贵气度倾泻而出,恍若九天之上的神,威严、肃穆、高高在上、只堪被众人仰望臣服。百日的光在他周边镀上一层光辉,与他浑然一体,一时竟仿佛像是他自身发出的光芒一样。 这样的出场,实在是让人震撼。 而更加让人震撼的,是他那张清华无双俊美无铸的脸。 “璟、璟王殿下……”不是说璟王已经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该不会是大白天闹鬼了吧,而且还是在这金銮殿之上。最先看清楚他长相的大臣瞬间吓得双腿发软,毫无形象的跌坐在地上。 “他、他怎、怎么会……”璟王不是已经残废了那么多年吗,为什么又忽然可以走了。该不会真的是鬼吧,只有死了,才可以让原本瘸了的人重新站起来啊。 “天啦,这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的人,直接想到了之前的天降神示。会不会因为璟王是上天注定的王位人选,所以就算是瘸了,也可以再重新站起来。 凰天爵可不管他们心中的想法,直接一步步走进金銮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上。 凰阙抓紧了龙椅扶手,眼神戒备而冷漠。 太子狠狠咬了咬牙,像是荒原上的野狼,随时都想扑过来把他撕成碎片。 秦王的目光同样称不上友善,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得以控制住自己的杀意。 整个朝堂之上,若是还有一个人欢迎他的归来,那就是巫子墨。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静静的看着他,仿佛他是坐着或者站起来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甚至闪烁着欣赏的光芒。是的,欣赏。那种棋逢对手,酒遇知己的欣赏。 如果不是所处的国家不同,他们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璟王殿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震撼啊。”巫子墨这话,一点也不像是在说假话。 凰天爵连笑脸都欠奉,直接一张二五八万的拽拽模样,冷声道:“太子不是也一如既往的出人意料么?” 从沈若兮那里知道巫子墨救了凰凤瑶,并且凰凤瑶因此对他好感倍增,甚至打消了不去和亲的念头。单就这一点,巫子墨就该死。 凰凤瑶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绝对不会让她远嫁异国他乡。更何况,是巫子墨这杯本来就心机厚重的家伙。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璟王走到殿前石级下方,拱手抱拳行礼。 凰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唇角扬起笑意:“皇儿平安归来,父皇欣喜不已。只是你这腿……” “儿臣有幸得毒手药王老前辈倾力救治,这两条早已废掉的双腿,才得以重新站起来。父皇,可为儿臣高兴?”当初这两条腿之所以会断掉,还是拜他所赐。高兴,怎么可能。 凰阙面容一变,眉宇间怒气汹涌,却又拼命压制,装出一脸平静:“怎么会呢,父皇为了医治皇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盼皇儿有朝一日能行走自如。好在上天垂怜,竟能得毒手药王相助。不知药王此时身在何处,父皇定要重谢他治好我皇儿的腿。” 是感谢,还是想趁机拉拢,谁又说得准呢。 “父皇好意,前辈云游四海居无定所,此次若非儿臣造化也难遇见,怕是要辜负父皇圣泽了。”凰天爵不卑不亢,连拒绝的话都说的这么合情合理,眼中冷芒毫不掩饰,巧妙转移话题,“方才儿臣听到满朝文武争论议亲之事,儿臣倒觉得此事可为。” “哦,此话怎讲?”不过几日,怎么他总感觉这小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呢? 凰天爵傲然一笑,侧身与巫子墨对视,目光犀利气势滂沱:“我南诏乃是礼仪之邦,最讲究礼数周全。既然巫羌国太子不远万里至我南诏求娶太子妃,我南诏怎好拒绝。否则传出去,岂不是说我南诏太子面子。” 第241章 重回相府 其实凰阙原本也没打算拒绝巫羌和亲的要求,之所以拖到现在,不过是仗着这次璟王打的大胜仗,给巫羌国一点难堪罢了。 就算你是太子又如何,只要朕不乐意,你就只能给朕等着。 巫子墨何尝不知道凰阙的心思,他之所以不吭声的等着,还不是另有所图。 “皇儿说的对,那依皇儿的意思,该怎么办呢?”凰阙一脸和煦赞赏的神色,刺激得太子差点当场变脸。 凰天爵倒是没觉得荣耀:“墨太子在京中也有些时日了,父皇不妨问问他可有中意之人。” 闻言,巫子墨眼中闪了闪光。 凰阙转而将目光落在巫子墨身上,巫子墨垂眸眼神轻闪,一副恭敬姿态:“陛下,子墨虽在京中有些时日,但实在知之甚少。此事,还要劳烦陛下操心了。” 他是敌国来求亲的太子,一举一动怎么可能没有人观察。况且朝堂之上,他若说出别家千金的姓名,岂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打皇帝的脸么。凰阙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是一回事,他主动避不求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其中牵扯了皇家尊严,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所以就算他有机会,却也不敢就这么爆出苏明珠的名字来。 “也对,墨太子在京中少有出门,更何况南诏民风不如巫羌开放,女子多在深闺教养,寻常难得出来露面。不过元宵宫宴上,倒是有不少皇室宗亲都携带了家眷前来,不知墨太子可有印象?”凰天爵微微侧身,与他相对。 巫子墨眼睛微眯,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何意:“那日只顾着与左右宴饮,倒是未曾注意太多。”这璟王到底什么意思,他是发现了什么? “连宰相大人的千金苏明珠,也未曾注意?”凰天爵嘴角噙笑,神情自然,让人分不清他是随口一问,还是别有深意。 巫子墨眼神瞬间凌厉,却又很快恢复正常,泰然自若的摇头。 “既然如此,父皇,儿臣建议为墨太子办一场选秀,让帝都中适龄女子都参与其中。反正七月时也该是为父皇选取佳人充实后宫的时候,不妨二者并为其一,一起来办。” 璟王这话一出,就是赤裸裸对巫羌国的羞辱了。 两次选秀合并在一起,那到底是凰阙先选自己中意的女人充实后宫呢?还是巫子墨先选一个看上的做太子妃呢? 答案不言而喻! 让一个敌国前来求亲的太子,另一个被皇帝选剩了的太子妃回去。这脸简直打的啪啪响,而且不只是打了巫子墨的脸,更是打了整个巫羌国的脸。 够狠,够毒,够霸气! 凰阙表示很满意,他本来就不想让巫子墨轻易如愿,现在凰天爵的提议即长了南诏国的脸立了君威,简直不能让他更满意。所以连说了三个好之后,直接下旨:“就按璟王说的办吧!” 下了朝,赶在一群别有用心想要上来试探的人之前,凰天爵先一步离开皇宫,直接回府。 就连巫子墨拦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想要问个所以然,都被他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到了王府,凰天爵翻身下马,一路直奔内院。 守在院外的侍卫看见自家王爷心急火燎的样子,恭敬请安的同时免不了在心中腹诽。没想到,素日里淡定从容的主子爷,居然也会跑得像风一样快。 才刚跨进院子,一到清冷的呵斥迎面砸来:“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凰天爵刹住脚,就看见苏明月双手叉腰站在院子里的杏花树下,一双凤眸亮晶晶的盯着他,因为愠怒而闪着红光。 苏明月确实是怒了,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把自己的内力都给搭上了成了一个标准的柔弱大小姐,这才让他重新站起来。千叮咛万嘱咐的强调,他筋脉才刚刚恢复,不已运动过量,短时间内尤其不能动用内力,行走间也要极为注意。他早上出门前还答应得好好的,这才多久,就打算破戒了。 “冷殇,”不用多说什么,冷殇直接抓住他的胳膊提气飞掠,落地的一瞬间,青色人影长臂一伸,将苏明月抱个满怀,“月儿,我想你了,想快些见到你。” 他的月儿,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他怎么舍得辜负她的心意。 清冷的黑眸闪过杀机,他从未像此刻一般恨着那些人。就算常年坐在轮椅受人耻笑,就算步步危机随时可能丢了性命,他也未曾恨到想杀了他们的地步。 可是现在,因为他们,她的月儿舍弃了一身功力。 他心疼,更不许! 这笔账,他一定要算回来! 苏明月冷下脸,不要以为来软的她就会买账,直接戳着他的胸口不给面子的狂吼:“你是不长记性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还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凰天爵你长本事了啊!” “月儿,我没有!”凰天爵无辜眨眼。 一旁众人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天啦,他们主子这是在对王妃卖萌吗?是吗? 好吧,看在他已经知道错了的份上,就原谅他了:“我也失踪了那么久,是时候回宰相府去了。” “月儿……” “闭嘴!”苏明月恶狠狠打断他的哀怨,捧着他的脸,“我现在还是宰相府的人,所以不管怎样出来太久都很不应该。再说你今天向凰阙提议大选,宰相府里必然也闹翻了天,苏明珠那里,我可需要好生盯着才行呢。” 好吧,这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月儿了。凰天爵不舍点头,好在他晚上还可以翻墙进去看她,也抵得过相思之苦了。 说回就回,苏明月片刻也不耽搁,领着紫情便走。 才到门口,冷殇便追了出来:“王妃,主子命属下送王妃回府。” 她出来几乎半月有余,贸然回去恐怕相府上下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如果坐着璟王府的马车回去,又有冷殇亲自驾车,至少能勉强堵上那些人的嘴。反正她和璟王也已经有婚约在身,他们再怎么说也就无关痛痒了。想到此,苏明月点头。 马车上,苏明月坐在正中,紫情坐在右侧。 一路上,她都很少说话,眉宇间有着淡淡失落和忧色,显得心事重重。 紫情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她深知小姐是个好强的性子,在王府里一直压抑真实情绪。只是,她犹自记得小姐有了内力,让她教她轻工口诀的时候,是那样开心明亮。那样恍若春日朝阳的笑容,她这辈子估计都很难忘掉。 可是现在,为了救治王爷,小姐功力尽失,以后都只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小姐高傲,如何能够承受得了。想必王爷也是知道,才会特意缠着小姐多留些日子的吧。 叹口气,紫情低头把玩着剑穗,日后,她定然会拼劲全力,保护小姐,不让小姐受半点伤害。 不多时,宰相府就到了。门口的侍卫远远看见靖王府的马车过来,赶紧上前。 苏明月掀了车帘下来,直接进府,沿途不少下人都拿意味莫名的眼神盯着她看,她也懒得去深究其中含义。 她很累,只想好生休息一下。 回到自己院子,苏明月一言不发进了卧房,紫萱担心想要询问,却被紫情伸手拦住,摇头。 小姐此时,应该想要好好休息一下才对。 只可惜,她们不去打扰,却总有些不开眼的人,想要来好好打扰一下。 才躺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院子里便传来剧烈争吵。苏明月气不打一处来,拉开门清冷呵斥:“吵什么?” “小姐……”紫萱从紫情哪儿知道了前因后果,此时看着自己小姐,莫名有些心疼。 “三小姐,大夫人有令,让三小姐去一趟荣福院。”这个丫鬟看着有些陌生,不过嘴里喊着大夫人,应该是何梦芷院子里的人。 苏明月此时心情极度不好,但也知道自己离家太久,何梦芷不趁机找茬简直不是她的作风,于是点点头:“你回去告诉大夫人,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去。” 那丫鬟轻蔑的扫了她一眼,一脸嚣张的转身走了。连个礼都没行,气的紫萱咬牙切齿就要发作。 “紫萱,替我更衣。”心情不好,正好找几个出气筒顺顺气。 荣福院里,何梦芷端坐在花厅中央,左右站着她的两个宝贝女儿。 除此之外,二夫人和几个姨娘也都来了。 一屋子莺莺燕燕香气扑鼻,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苏明月跨进院子,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月儿给母亲请安,见过二娘。”端正行礼后,苏明月起身,低眉垂目的站着,任由她们上上下下的大良。 她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绣朝颜花的短袄,下身是月白色滚边烟波裙,梳着飞仙髻,一根红宝石步摇斜簪着,流苏垂落脸颊,越发将她绝美容颜衬托出来。 单就这一身打扮,已经让苏明珠和苏明玉两姐妹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贱人,自从恢复了容貌之后,越发爱打扮了。来见娘都这样精心打扮,实在是心机深沉。 其实比起她们两人,明月已经素净得不行了。 “坐吧!”何梦芷亦是恨得咬牙切齿,指甲几乎掐断,但面上却还要维持柔和慈爱神色,挥挥手让她坐下。 可惜,苏明月并不想领情:“母亲有话不妨直说,月儿身子疲累,想早些回去歇息。” 第242章 下了毒的鸡汤 一句话,让花厅里所有人眉尖紧蹙,看着她的目光纷纷变得不悦。 只有蒋碧云,颇有深意的扫了她一眼,暗暗不动声色。三小姐素日里不是这般不懂规矩的人,想必是心中窝着火。看来今天,又有人要倒霉了。 何梦芷心头一怒,面色却不露分毫,笑着理了理裙摆:“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月儿就告辞了。”苏明月一点都不想给何梦芷面子,说走就走。不是什么大事你费这么大力气把我叫来,还搞出这么大的阵势。 “苏明月,你站住!”苏明玉嘴巴都要气歪了,这个贱人现在是越来越嚣张了,母亲话都还没说完她就敢走,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很可惜,苏明月就是这么的目中无人。 贱人,她都让她站住了,她居然还敢走。苏明玉直接愤怒的冲出去一把揪住她手臂,抬手就像一记耳光挥过去。 “哎哟!”可惜巴掌还没落到苏明月的脸上,就被一颗小石子打中手背,瞬间红肿淤青,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谁,谁敢打我,出来。” 打得好!虽然不是她亲自动手有点遗憾,但还是很爽。苏明月冷冷一扫,嘲讽的道:“身为宰相府嫡出千金,居然对长姐大呼小叫,还试图动手。看来这些日子父亲让四妹学的规矩,可没什么效果啊。” “你……”这个贱人! “三妹这话说得不错,咱们相府最看重的便是礼教。只是三妹还未等母亲说完话就转头离开,是否也有些不妥呢?”苏明珠柔柔一笑,冷冷开口。 苏明月回眸,唇角勾起,无辜眨眼:“方才是母亲自己说的,没什么大事。既然没什么大事,二娘与诸位姨娘都在,还有大家为母亲分忧。月儿一向愚钝惯了,想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三妹机敏,无人能及,怎么妄自菲薄。”如果不是她们一开始小看了她,也不至于在她手中吃那么多亏。 这话虽然带着刺,但苏明月权当是对自己的夸奖了,也懒得接口。 倒是一旁的阮姨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着帕子掩口,媚眼如丝的道:“听大小姐这么一说嫔妾才想起来,如今咱们三小姐可是聪明伶俐貌美如花,整个帝都也难寻得的标致人儿,往日里那些谣传的人还真是瞎了眼了。” 这个阮姨娘是府中最勉强眉毛的姨娘,今日又刻意打扮,穿了一身嫣红色水仙襦裙,粉底白色的腰封将纤腰束得不盈一握,一张粉面如同三月桃花,艳丽无双。眼角眉梢自带风情,难怪苏炳成就算又纳了新欢,也依旧对她无法忘怀。这个阮姨娘,确实有自己独特的风骨。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会生出什么样的女儿,苏明丹可不就跟她这个娘一样。 啪! 一声脆响之后阮姨娘捂着自己被打的脸,目瞪口呆的看着苏明月施施然拿绢子擦手。那嫌弃模样,就像是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弄脏了她的手一样。 所有人都被这个巴掌给惊住了,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唯有苏明月,一身高绝出尘的气度,脸上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凤眸讥诮:“什么时候咱们宰相府已经没规矩到主子说话姨娘都可以插嘴的地步了?” 众人之中,还是二夫人率先反应过来,缓缓起身朝苏明月福了福身子,神色恭敬却平静:“三小姐教训的是,是妾身的疏忽。” 大户人家,等级制度十分森严,尤其像是宰相府这种高门府邸更是如此。 除了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及其所出子女外,唯一可以称之为主子的也就只有随后抬了身份的其他夫人。但是在正经的大夫人和嫡出小姐、少爷的面前,其他排行的夫人也要矮上一头。更遑论姨娘了,那充其量只能算作是半个主子。 所以,阮姨娘在苏明月和苏明珠说话的时候贸然插嘴,确实是不懂规矩,被打了也活该。 可是就这么白白挨了一巴掌,阮姨娘怎么服气,扭曲了脸就要开撕,却听大夫人沉声一喝:“好了,都别闹了。”转而冷冷扫了苏明月一眼,目中警告明显,“今日叫你们来,是为了皇上提前选秀之事。” 陛下选秀,只有出身高贵的女子才有资格。而且报名的秀女还要经过宫里派来的教习嬷嬷训练一段时日,才可参加大选。这个家里,只有三个嫡出的小姐符合条件。可是三小姐和四小姐都已经有婚约在身,剩下的也就只是大小姐苏明珠一人而已。何梦芷将这件事情当众说出来,到底是何目的。 “珠儿作为相府嫡女,自然是秀女之一。所以宫里会派出专门的教习嬷嬷到府中,老夫人知道后派人传回话来,此次教习,凡苏府女儿皆可参加。” 何梦芷这话说完,阮姨娘和江姨娘均是面色一喜。 能得到宫里嬷嬷的教习,那么在礼仪教条上自然更为出众,日后若是婚嫁也必会高人一等。 苏明月心中冷笑,这老夫人还真是厉害得紧,不仅要将嫡出的女儿充分利用,便是庶出的也不放过。 “母亲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月儿就先告辞了。”这件事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规矩了。 何梦芷也不想看见她,免得给自己添堵,于是挥挥手让她退出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阮姨娘便忍不住开始挑拨离间:“夫人,这大小姐现在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您看看她是什么态度,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婢妾看着都替夫人您叫屈……” “行了,有本事你就自己报仇去,在我面前嚼什么舌根。”何梦芷现在烦躁的很,哪有空听阮姨娘的苦楚。 “夫人,婢妾是……” “都下去吧!” 一路回了初云苑,刚坐下,正准备清净片刻,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声,紫萱见自家小姐皱眉,飞快走到门前,撩开垂帘直接开骂:“一个个吵嚷什么,没见小姐想要休息吗?” 外头一个二等丫鬟珍珠上前,被骂了还颇觉得有些委屈:“紫萱姐姐,门口有个小丫鬟吵着闹着要见三小姐,奴婢生怕她一个粗使丫鬟不懂规矩冲撞了小姐,这才责骂几句,不是有心吵了小姐休息,还请紫萱姐姐赎罪。” 紫萱一听,对这个丫头就有些不喜。她记得清楚,当初这珍珠也是初云苑的粗使丫鬟,后来小姐见她做事还算利索,背景也干净,这才提拔了上来。她自己就是个粗使丫鬟出身,如今却看不起人家小丫鬟,实在是有些忘本。于是微微蹙眉:“你可问过她,到底是何事?” 这珍珠也算伶俐,见紫萱蹙眉,便知自己方才说话惹她不快了,赶紧转向略带关心的道:“说来也是可怜,那粗使丫鬟的妹妹原本就病了,她想着给妹妹补补身子,便将三小姐午膳撤下去的一道汤喝了。谁知喝过之后吐了好大几口血,如今人已经昏迷不醒,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她也不知从何处听说三小姐与毒手药王老前辈有交情,所以才来求三小姐,想让三小姐发发善心。这丫头的亲人都没了,如今就剩下这一个妹子,也怪可怜的。” 喝了她午膳撤下去的汤?还吐了血? 凤眸敛成危险弧度,看来这府中的人还真是不遗余力想要她的命啊,她才回来,这些人就迫不及待下杀手了。 “让她进来。” 紫萱朝珍珠说了一句,放下帘子的下一秒,脸色瞬间就变了:“小姐,还好小姐中午没有喝那碗汤,要不然的话……” 只要一想到差一点就是小姐吐血昏迷,她就忍不住冒冷汗。 那个小丫头很快跟着进来,一进来立刻扑到她脚边,满脸是泪的哭喊:“三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的妹妹,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吧!”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苏明月云淡风轻的开口,语气里没有半点压迫和轻视,一视同仁的嗓音让那个小丫鬟瞬间安心不少,“奴婢名叫青莲,因为一直在苏府做工,家里只有一个妹妹,便也介绍了进来做个洒扫丫鬟。这几日妹妹突然病了,身子虚弱,奴婢想着要给她补补身子,所以去了大厨房,正好看到灶台上有一碗乌鸡百合汤,于是便偷偷倒了一半回去给妹妹喝。谁知道,妹妹才喝下去,没多久便开始吐血,脸色发青,人也昏迷了。奴婢后来才知道,那碗汤原是大厨房给三小姐准备的,不知为何三小姐没喝又给撤了回去。奴婢听说三小姐和毒手药王老前辈有交情,所以才求到三小姐面前。只求三小姐发发慈悲,救救奴婢的妹妹。” 这丫头,倒是伶俐得很。那汤任谁都能猜到定是被人下了毒,可她却没去找大夫人,也没找现在管家的二夫人,反倒求到她的面前。一来为妹妹求情,二来给她报信。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这颗药,你拿去给你妹妹吃吧。等她好了,你和她就到我院子里来伺候。”苏明月从袖中掏出一颗要给青莲,后者千恩万谢的接过,飞快跑了。 紫萱却看出了苏明月的意思,上前问道:“小姐,您是打算提拔那个丫头?” “这丫头,是个可造之材!” 第243章 断子绝孙 “紫萱……”苏明月朝青莲离开的方向打了个眼色,紫萱会意,立刻跟了上去。 只是片刻,又垂头丧气的回来。大厨房里那半碗乌鸡汤不见了。 这是有人想销毁证据了! 没关系,这些人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有第二次,她有的是耐心等这些人再出手。 “小姐,我从大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紫萱凑过来,探头在我耳边道,“我听到……” 闻言,苏明月眼睛倏地发亮,脑中飞快计划着。 傍晚,前院传来消息,苏炳成让苏明月过去一道用晚膳。 精致的小花厅里,摆着丰盛美味,苏炳成已经在上首落座,左右坐着何梦芷和蒋碧云。苏明月去的时候,其他几个嫡出子女还未到,敛衽行礼,她在最末的位置坐下。 不多时,其他几个人也纷纷来了,晚膳开始。 只是寻常家宴,菜品虽然丰盛,倒也不至于显得奢靡。苏明月不想惹事,故而安静的吃着。 晚膳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下人端来一碗香气四溢的汤:“大人,这是老夫人临走时住叮嘱大厨房精心为大人熬制的参汤,给大人补补身子。” 老夫人前几日去了灵山寺斋戒,难得她不在竟还如此关心,苏炳成自然不好拂逆。 “父亲,这参汤闻着好香,月儿也想喝一口呢。”苏炳成伸手接过后正要喝,不妨苏明月歪着脑袋一脸娇俏笑意,灵透凤眸直勾勾的看着,一副眼馋模样。 苏炳成有些吃惊,因为苏明月似乎已经很久,或者说是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这种类似于撒娇的神情。 以前蓝初晴还在的时候,他也曾体会过一段时间天伦之乐,可是自从娇妻过世,月儿开始变得愚钝丑陋之后,他也不再怎么正眼看她了。 后来,月儿神智恢复之后,又变得尖锐凌厉,让他不喜。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酷似爱妻的俏脸,苏炳成忽然想起了以前那些温馨幸福的时光,一颗心忽地就软了下来。心中原本对她无故失踪的怒气骤然全消,甚至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语气:“你这贪吃的丫头,过来吧。” 这样的宠溺,让何梦芷几乎想要当场掀桌。 自从苏明月恢复了容貌,苏炳成对她就一日好过一日。就连这段时间一声不吭就闹失踪,说回来就回来,一回来还给她摆脸色的事情都不追究。如今居然连老夫人特意为他准备的参汤都分给苏明月喝,这是不是表示,在苏炳成心中,苏明月的地位已经逐渐升高了。 不行,她花了那么多时间才把蓝初晴那个贱人从他心中赶走,决不许她再死灰复燃。 苏明月将她神色变化尽收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欢快的喝着汤,顺便砸吧砸吧嘴:“祖母果然有心,这汤可好喝得紧呢。” “你这丫头……”苏明月将他碗中的汤都喝完了,也没见他生气,反而说不出的宠溺。 苏明月吐吐舌头,眼中划过冷芒:“哎呀,月儿太嘴馋了,把父亲的汤……啊……” 带笑的脸骤然变白,苏明月捂着肚子痛叫起来。苏炳成当即变了脸色伸手扶着她,一脸担忧:“月儿,你怎么了?” “父亲,我、我肚子痛,好痛……”苏明月捂着肚子,脸色煞白一片。 “来人,快去请大夫!” 不多时,代付被拖着进来,苏明月已经被送回到自己的院子。 大夫诊完脉出来,苏炳成立刻上前,急迫问道:“情况如何?” 见他如此关心苏明月,何梦芷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一双眸子阴气沉沉,透着一缕恶毒。 苏明玉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进去直接把那贱人掐死更好。 倒是苏明珠,格外淡定,连神色都是淡淡的。 其实在这点上,何梦芷还真是误会苏炳成了。他之所以会这么在意,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关心,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自己。毕竟,如果没有苏明月突然的撒娇,那碗汤原本就应该进了他的肚子。所以说,苏明月也算是无辜代他受累。 而且这次还跟年宴那次不一样,那次虽然也是有人在汤里下了毒,可至少还不明确到底是针对谁。抱着死道友不死贫僧的念头,他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明晃晃针对他来得,让他怎么能不焦心。 “相爷大可放心,小姐不过是喝了些寒凉的东西,老夫开些滋补温养的药物吃了便无大碍。只是……”大夫欲言又止,苏炳成眉头一皱,眼神凌厉,“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作甚。” 大夫吓了一跳,赶紧据实相告:“小姐虽是误食含量之物,不过是腹痛腹泻,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若此药不慎被男子服下,恐怕会伤及子嗣,日后再难……” “什么?”蒋碧云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身子摇摇欲坠,若不是旁边嬷嬷见机扶得快,怕是就要软到在地了。没想到相府中居然有人敢给相爷下这样的东西,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竟做出断人子嗣这种阴损歹毒的事情来,“你快‘快给老爷把一下脉……” 说罢抬头去看苏炳成,见他脸色虽然难看,但并未反对,这才示意大夫上前。 大夫把完脉之后脸色严肃异常,在苏炳成威严的目光下战战兢兢说了实话:“相爷恕罪,这药物用的时间已久,怕是……” 苏炳成气的脸色发青,顺手将旁边的青花瓷茶碗扔在地上,眼底的阴郁足以匠人吓死。目光狠狠盯在一处海棠木雕花摆设,阴晴不定,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匆忙跑进来一个丫鬟。几个婆子原本还想拦住,谁知这丫鬟冲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是柳箬肚子疼的厉害,也不知是怎么了,让苏炳成赶紧过去看看。 说起这个柳箬,这段时间倒是十分消停,比起刚进府里那段嚣张跋扈的日子,可谓是乖巧得有些过分。 不过想来也是月份渐渐大了,这眼瞅着就要生了,怕是身子重,也折腾不起了。 屋子里的气氛沉重得很,谁都不敢开口说话,一干丫鬟婆子更是噤若寒蝉,生怕呼吸声大了些,惹恼了主子,平白挨一顿训。 在相府之中,虽然素日里都是大夫人和二夫人管家,但毕竟当家做主的还是相爷,他虽不经常发脾气,可一旦生起气来,却吓人得很。记得有一次一个丫鬟也不知为何惹恼了他,居然直接被他一脚踢得装在柱子上,当场就断了气。 偏偏那个丫鬟还不学乖,满屋子人都不敢说话,站在她前面的丫鬟拼命给她使眼色,也没能拦住她开口,“相爷,柳姑娘肚子确实疼的厉害,老爷您快去看看吧!” 这个时候在苏炳成面前提起柳箬的肚子,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 他被人下了断绝子嗣的狠毒药,连大夫都说没办法,这柳箬是自己从青楼里头死活带回来的,当时还多亏了月儿想的法子。如今想起来,到底是外头来的,不比府中这些妻妾一娘们规矩,那肚子里到底是谁的种,如今还真是说不好。原本他也并不是有多喜欢柳箬,不过是被她一张巧嘴哄得心头高兴,再加上她又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才纳她进门。否则他堂堂宰相,如何会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 自己这是被人戴了绿帽子不说,还差点就成了冤大头帮别人养孩子。一想到这里,苏炳成就气的将压根咬得蹦蹦响,背着手一阵风似得走了出去。 那小丫头一见相爷果然出去,喜滋滋的跟上去,媚着声音跟在身后,“相爷……” 谁知苏炳成狠狠瞪她一眼,当胸就是一脚踹出去,怒道:“给我滚开!” 这一脚,他用了十成的力道,那小丫鬟直接被踢得飞出十丈远,身子咚一声撞在假山上面,软软的落了下来。瞧着那模样,怕是活不成了。 苏炳成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走开。身后蒋碧云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嬷嬷吩咐道:“找两个人来抬出去埋了吧,给她的家人一笔银子封口,今日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半个字。” “是!”是后一干人战战兢兢的应着,就冲方才相爷发的那通火,还有谁敢不要命的嚼舌头。 “走吧,咱们也去碧荷苑看看吧,相爷如今正在气头上,万一要是下手没个轻重……” 何梦芷的话虽未说完,但大家心里都有数,柳箬这次,怕是活不下来了。 碧荷苑中。 柳箬一脸苍白憔悴的靠着梨花木雕的曲竹墨床上,一边抱着肚子喊疼,一边伸长了脖子朝外边看,见没有人过来,拉着桂枝的手小声问道:“一切可都准备妥当了?” “放心吧,都按姑娘吩咐的准备妥帖了。”桂枝安抚她,“姑娘您别听,老爷估计就快到了……” 柳箬这才拉出一条笑痕,放心躺回床上,又继续抱着肚子痛叫:“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她本就是青楼出身,对这种装腔拿调的事情最是擅长,所以原本凄惨的痛叫被她喊得三分酥软七分娇媚,倒是格外的动人。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柳箬忍不住露出得意笑容,相爷果然还是在乎她的,听到她有事,居然来的这般快这般急。 外边珠帘打起,苏炳成的身形透了进来,柳箬立时收敛摆出较弱模样,目中都透着水光:“老爷,您可算是来了。” 第244章 柳箬被撵 只是这得意还没维持一下,就看见苏炳成危险的眯了眼眸,一双眸子爆射而出的目光透着印痕戾气,吓得她忍不住一个哆嗦,原本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再难吐出口。只呆呆的看着他,不敢开口。 苏炳成看着柳箬那张妩媚动人的娇弱面庞,忽然就觉得无比做作矫揉不堪。只是到底还是隐忍了腹中怒火,没有当场发作。 其实刚才来的路上他已经冷静下来,到底是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官场,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也很可能是别人设计好的一条毒计,为的就是要铲除柳箬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大夫的话不足以为信,还需多看两个大夫才行。 只是,今日的事情再怎么也算是在他心上扎了一根刺,想要拔除已经很难了。等他多看几个大夫之后,如果结果还是这样……苏炳成那双阴云遍布的眸子闪过一道阴沉目光,透出一股凌厉的煞气。 其他人这时也到了碧荷苑,何梦芷当先进来,见苏炳成没有当场发作,冲动的伤了柳箬,心里并不觉得奇怪。 苏炳成是谁,也是个多疑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单凭今天那个大夫的几句话,就真的相信柳箬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只是,好不容易布下的局,她也不会就这么久算了。 于是搭着戚嬷嬷的手上前福了福身子:“柳箬肚子疼得这般厉害,不如先让大夫悄悄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在大夫方才也未走,正好可以替她把把脉,到底是一条性命,可别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哼!”苏炳成冷哼一声,甩袖往旁边的红木雕花椅子上一坐,冷冷问道,“好端端的肚子又疼什么?可请大夫看过了?” 柳箬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的谋划当中,也顾不得此事苏炳成奇怪的行为,还有大夫人口中的话到底是何含义,便朝一旁的桂枝打了个眼色,一切照计划来。 桂枝收到她的暗示,抱着她的身子一边抬眸苦着脸道:“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可是大夫看了之后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病因。姑娘这都疼了一天一夜了,奴婢担心伤到肚子里的孩子,私心里想着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姑娘,所以请了道士过来看看。为了避嫌,特意将老爷请过来,一起看看。” “人请来了?在哪儿?”这个时候的人还是比较迷信,对于鬼神之说有着莫名的敬畏。再加上苏炳成斜睨了柳箬一眼,见她披散着头发,一张小脸确实毫无血色,惨白如纸,跟之前的红润白皙完全是两个样子,心中也不由有些嘀咕。 一见苏炳成应允,柳箬面上一喜,桂枝立即让小丫鬟去偏厅请人。 不多时,一个穿着灰色道衣,戴着道士帽冠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一只手拿着罗盘,一只手持了一柄拂尘,倒真像那么回事儿。进来之后,径直走到苏炳成面前,仿佛认识他一般,仙风道骨的行了个礼:“贫道见过相爷。” “不用多礼了,你就算算看吧,她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炳成捧起一盅热茶,漫不经心的道。 那道士得了命令,先是让桂枝将柳箬的生辰八字给他,之后又端着八卦踩着七星步在房中转来转去,口中念念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手指飞快掐着法诀,眼眸半眯,一副有道之人做法除魔的样子。 忽然,他的脚步顿住,仿佛受到巨大的阻碍无法突破一般,急的脸红脖子粗,横梗着脖子上的青筋试图突破,可几次三番都不得成功。坚持了半盏茶的功夫之后,道士一脸颓唐的后退一步,十分歉然的看着苏炳成道:“相爷请恕贫道无能,这妖孽法力高深,小道不是它的对手。”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桂枝立刻装模作样的叫喊起来。 那道士一脸苦闷,垂眸沉思片刻,这才缓缓说道:“倒也不是全无办法,这府中可是有申时生辰,住在西侧院中?” “哎呀,那不是……那不是大夫人住的院子么?你胡说八道什么,大夫人平日里对姑娘照拂有加,怎么可能是……”桂枝义愤填膺,句句都在维护,实际上却直接将这煞气的来源归结到了何梦芷的身上。 何梦芷冷冷一笑,感情今日这柳箬安排了一场戏,竟是冲着她来的。没想到她这段时间如此安静的蛰伏,居然就是为了对自己出手。看来,这些日子她确实是纵容放宽,才会让她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欺负了。 柳箬到底是新来的,对着府上的情况还未必十分清楚。她是申时出生没错,前不久刚从正院搬到西侧院也不错。 可是她却不知道,这府中还有一个原本就住在西侧院中,而且也是申时出生的人。 “不知,这煞气冲撞,可有什么法子化解么?”何梦芷也不气恼,反而淡然自若的反问,一派主母的大家气度,雍容华贵。 柳箬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淡定,于是暗地里朝那道士打了个眼色。那道士瞬间会意,装模作样掐了半天手指,这才颇有些为难的道:“想要化解也不是不可,只需将冲撞之人遣送离府,过些日子再接回便可。” “原来如此!”何梦芷应了一句,却没有下文。 柳箬哪里肯甘心,登时虚弱的爬了起来,强撑着道:“相爷,箬儿贫贱之身,大夫人玉体金贵,怎可因为箬儿而被遣送离府。箬儿愿意主动离开,以免冲撞了大夫人。” “姑娘……”桂枝抱着她,眼中满是心疼不舍,“您若是离了相府,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呀?” 两个人登时抱头痛哭,那哭声让苏炳成心里烦闷得紧。尤其是,桂枝口口声声用柳箬肚子里的孩子拿乔,实在让苏炳成心烦不已。 现在还不确定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柳箬就这般挑拨是非。即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难不成还真让他为了一个妾侍,把自己的原配夫人给赶出府去。这要是传出去,他宰相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何氏的母家又怎会这般轻易就放过他。 “其实,妾身离开府中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只是……” “只是什么?”柳箬一脸急迫,问完又发现自己好像表现的太过明显了一些,又讪讪改口,“大夫人不必如此,箬儿担当不起,还是让箬儿离开吧。” “其实住在哪里都没有所谓,只要相爷的心里还记挂着妾身,即便住在清贫陋巷,妾身也不会觉得苦。只是府中申时出身,住在西侧院方向的,不止妾身一人。如今老夫人虽去灵山寺上香祈福,但不日即回。到时候……” 何梦芷这话一出,苏炳成这才想起来,自己母亲也是申时出生,而且就住在何梦芷院子旁边的大院子里,是一个方向。 这下,柳箬顿时有些发慌,她如何敢撺掇苏炳成把老夫人也一并赶出府去,那简直就是在找死,“道长,只有现在住在府上的人才算对不对?没有住在府上的人,自然是不算的。” “是!对对对,就是这样!”道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见柳箬拼命瞪着自己,这才醒悟过来,赶紧附和。 只是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非但不能达成目的,反而让苏炳成心中起疑。 这么明显的陷害,如果他还看不出来的话,就真是傻透了。 只听一声大吼,苏炳成拍着桌子站起来,对着那道士怒吼:“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里可是宰相府,如果你胆敢有一丝一毫的欺瞒,我立马拉你去京兆衙门。” 那道士不过就是个地痞流氓,被柳箬花钱雇来,原本以为只是装模作样的演一场戏,然后拿到大把银子就好了的轻松活,谁知道忽然牵扯到了见官,登时吓得尿了裤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作响,“相爷饶命啊,相爷饶命啊。我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道士,是、是她,就是她花钱请我过来,说只要胡诌几句话陷害大夫人,让相爷把大夫人赶出府去,就给我一百两银子。小人一时贪财,这才……这才……还请相爷饶命,饶命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见他翻脸,反过来拆穿自己,登时顾不得再装病,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我什么时候花钱雇你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因为激动,面皮肌肉大力抖动了两下,扑簌簌落下一大块的面粉来。 一直留意观察着她的戚嬷嬷见状登时大叫起来:“哎呀,柳姑娘,你脸上怎么破了一大块啊?” 苏炳成闻言抬眸,果然见柳箬可怜兮兮的小脸上一块粉掉了下来,露出里面粉色的肌肤。眼神登时狠狠眯起,透出无边的愤怒,三两步上前粗鲁抓过旁边桌布直接往她脸上猛擦。 “老爷,老爷不要……”柳箬哪里敢让他擦,挣扎着想要躲开。可是下颚被苏炳成掐住,根本动弹不得。这一擦之下,登时露出一大片粉红健康的肤色来。 其实她日日吃好喝好睡好,哪里来的病,一时之间要装也有些难度。所以才出了涂上白色脂粉的主意,把红润的肌肤盖起来。这么猛力一擦之下,自然露出原本的肤色。 “好,好!果然是好!”苏炳成一脸三个好字,如同三道惊雷在柳箬耳边炸响,眼神轻蔑的扫过来,“既然你说相克,自愿出府,那我就成全你。来人,把柳箬赶出宰相府,从此之后,不准她出现在府门三丈之内,否则乱棍打死!” 第245章 绑架公主 恍若一道雷从头顶劈下,柳箬没料到结局居然会是这样。再也顾不得许多,慌忙从床上爬下来,跪在地上抱着苏炳成的大腿嘤嘤哭泣:“相爷,相爷你就饶了箬儿这一次吧。箬儿猪油蒙了心,一时起了腌臜心思,箬儿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相爷,不看僧名看佛面,看在箬儿还怀着相爷孩子的份上,就饶了箬儿这一次吧。” 她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苏炳成体内的邪火更是乱窜,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语不发面容端庄的何梦芷,那到底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一个小妾,居然也敢如此设计,想让自己将她赶出去。 在她心中,自己的名声地位到底算什么,宰相府的颜面又算什么。这么不识大体的女人,就算是留下来,日后也会惹出是非。 于是一把将她掀开,冷眸语气如寒冰的吩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拖出去。”然后一甩袖子,当先走出碧荷苑,“晦气!” 在他身后,何梦芷和蒋碧云亦步亦趋的跟着。 身后溜肉的目光恶毒,恨不得化成两把刀子,狠狠在她身上扎出两道血口。可是何梦芷却挺直脊背,恍若未觉,走得十分坦荡。 倒是在她身边的蒋碧云,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她还是这样,容不得其他女人诞下一儿半女,想尽了办法也要除掉。原本还以为柳箬和香沫肚子里的孩子都要出生了,她应该不会下手。没想到,她只是在等时机罢了。 现在柳箬被除掉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香沫了?! 初云苑中。 苏明月歪歪斜斜的靠在青鸾牡丹团刻的梨花木圈椅上,时不时张口让紫萱喂一颗剥了皮的葡萄,然后表情淡定安然的听着紫萱汇报这一日外面发生的事。 听到柳箬被赶出去时,她的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原本闭合的檀木雕花窗忽然传来一声动静,紫萱警惕的扫过去,就看见窗子打开,一道紫色身影如同鬼魅般飘了进来。 紫萱还来不及叫,就被点了穴道软绵绵的倒在桌子上。 苏明月头也不抬,只顺手从旁边的碗里自动拿了颗葡萄,慢悠悠的剥着,“你失踪这段时日,想来不是去学规矩去了,否则也不会还放着正门不走,总喜欢翻窗户。” “我还是更喜欢翻窗,让我有种与你幽会的感觉,刺激。”紫璃袍摆一撩在她旁边坐下,十分自然的拿过紫萱手边的碗,总动自发剥了起来。 剥好了一颗,就给苏明月递过去。后者也不客气,张嘴含住,吃的十分愉快。 不过对他说的话,却没那么喜欢,“谁跟你幽会了!眼瞅着正月就过完了,二月之后便是我的生日,我也及笙了。到时候你若还这般胡言乱语,当心璟王府的侍卫们把你剁成肉酱。” “你还真要嫁给那个废柴王爷啊?”紫璃有些不满,重重搁了果盘。 怒瞪他一眼,她的男人,哪是随便让人骂的。伸手便拧上也的耳朵,不客气的下了狠手:“凰天爵若是废柴,那你就是蠢笨如猪的笨蛋了!”连他都发现不了璟王的璞玉之美,自己岂非是眼光太好,太过独到了。 “你……放手,我不说了还不成么。”紫璃颇有些气闷,挣扎了一下就轻松挣脱了,一时有些怔住,片刻后一把抓住她,急迫道,“你的武功呢?” 苏明月脸上神色一暗,只一瞬又恢复明亮生动:“不喜欢,废了!” 她说的这般随意,可是他依然觉得心痛。月儿,到底还是在意的吧。她那么喜欢自由来去的人,若是没了轻功,只怕不知道如何伤心呢。那些无所谓,都是装出来骗他的样子。 “你就这么维护于他,就不怕我一时气怒,直接杀了他?”紫璃蹭一声站起来,身上染上了薄薄的怒气。 凤眸一眯,凌厉眼神扫来:“你敢!”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为璟王报仇。 其实,璟王又不是什么软脚虾。虽然这个紫璃武功高强,但未必就能伤的了他分毫。 虽然之前未曾见过凰天爵出手,但苏明月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你……”紫璃眼神复杂,也不知是痛还是恼,反正就是各种莫名情绪交织在了一切,一时也分辨不明。 苏明月也懒得分辨,直接招招手让他过来:“我正有事想让你帮忙呢,你可愿意?” “何事?”虽然不甘愿,紫璃还是坐了下来,闷闷开口。 苏明月抿唇一笑,这人偶尔孩子气的时候,跟那个家伙还挺像的。 这种想法刚在脑中浮现,便把他吓了一跳。紫璃和凰天爵,不不不,怎么可能呢! 可是心底一旦有了这种猜测,总想要去证实,所以苏明月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紫璃察觉她打探目光,干脆转过脸让她仔仔细细的看,末了还邪魅一笑:“怎么样,满意么?” “……”她怎么会觉得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和自己气质清冷高贵出尘的璟王殿下是同一个人呢,果然没有了武功,连感觉都不那么敏锐了。 收回思绪,苏明月坐正严肃的看着他:“我想你去一趟皇宫,帮我把一个人绑带出来。” “大公主,凰凤瑶?”紫璃沉吟片刻,直接肯定的道。 苏明月点头,“对,就是她。我有些问题要问清楚,否则很多事情我没法展开。” “好!”紫璃很干脆的答应,却又忽然靠近,“我帮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苏明月翻了个白眼,现在的人都这么现实吗? “你想怎样?” “亲我一下!” “吧唧!”苏明月直接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看着他错楞的样子,笑的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挥舞着爪子,“快去快回。” 紫璃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恍恍惚惚的离开。 唉,不过就是亲下脸而已,有必要惊讶成这个样子。要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人家法国人直接把亲吻脸颊当做是一种基本礼节好伐。 不过看到一向潇洒不羁从容不迫的紫璃大人露出这种神色,还真是很难得啊。 不过就算紫璃再吃惊,他的动作倒也很麻利,大白天的都能不出三个时辰就把人带到她面前。 打发了紫萱去外院守着,紫情在内院守着,苏明月这才关了房门,看着走在自己软床上的凰凤瑶。 “大公主,抱歉用这种方式将你请来,有些话,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向你问清楚。” 其实凰凤瑶早就猜到她让人把自己叫来的目的,否则也不会这么乖乖的跟着来,半点反抗都没有。所以听到她这么问,一点也不吃惊,反而有些面红心跳,为难的咬唇。 “怎么,很难回答么?” 点点头,凰凤瑶也知道自己模棱两可的答案十分对不起她,于是叹息一声,抬头看着苏明月道:“月儿,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巫羌国偏僻荒凉,生活疾苦。南诏与他们又多有战事,我真的害怕万一我远嫁过去,有朝一日两国开战,我该如何自处。可是墨太子,他……” 苏明月暗暗长叹口气,现在的人啊,怎么那么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呢。这要是在现代,直接两条路。要么不顾父母反对坚决在一起,要么从此扭头相看两厌。哪有这么多顾虑,都是怎么乐意怎么来。 不过感情的事情,又确实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楚地。 “那你对巫子墨,到底是何想法?”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可是凰凤瑶却被问住,皱了皱眉,犹豫着开口:“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他救了我,我当他是英雄,心中时常记挂。可是以后来知道他是巫羌国太子,免不了又有所忌惮。可是若要让他娶旁人,我也是万万不情愿的。” 靠,这是典型的公主病了! 苏明月真想大骂一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你喜欢人家,那人还是个大英雄,而且门当户对天作之合。这要么是传说,要么就是小说才会有的故事情节。 现实,往往残忍得让你招架不住! “月儿,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还好,凰凤瑶居然还有这种意识,不容易。 当然,苏明月也不能这样直接的批斗别人,所以比较委婉的道:“我知道,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希望自己的那个他是身穿金丝铠甲脚踩七彩祥云的救世主。可是,现实呢,往往不那么如人意。反正现在陛下也允许了给他公开招妃,还有一些时日可以让你想清楚。如果你有了决定,就让你的宫女到飘素宫报个信。也不比说话,比这个手势就好了。”苏明月比了一个OK的手势,“如果比这个,就代表你想作为和亲的公主嫁给巫子墨。”然后又伸出食指摇了摇,“如果是比这个手势,就是你不愿意。总之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的帮你。”不是为你,而是为凰天爵! 那个家伙的亲人很少,她想帮他尽力守住一些。 “月儿,多谢你!”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苏明月才让紫璃把凰凤瑶再送回宫里。 这一趟,直到苏明月用了晚膳准备休息的时候,紫璃才回来。 “怎么,遇到什么事情了?” 第246章 门前是非多 紫色身影从窗口干净利落的翻进来,旁若无人的往苏明月平日里惯躺的竹篾软椅上一躺,拉过毯子随意盖上:“几只不会咬人的狗,算不算事儿?” 那么浓重的血腥味,怕是不止几只那么简单。 苏明月侧身往里一翻,打个哈欠:“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紫璃银制云纹面具下黑眸深深一扫,见那抹窈窕身影背对自己,脊背透出几分冷漠,一副不愿再和自己多说半句的样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过河拆桥!” 一大早被叫去前厅用过早膳,苏炳成说起再有两天便是选秀之期,让何梦芷多督促着苏明珠。 对于这些,苏明月丝毫兴趣也没有,不过没想到日子居然过得这么快,还有两天就选秀了。 回到初云苑,苏明月对着梳妆镜往头上插了一只蜂飞蝶舞的花簪,水银镜里照出女子娇嫩绝美的容颜,长眉婉约,凤眸清凉。 紫萱站在身后,一时有些呆住,片刻了才想起手上动作:“小姐,您真是越来越美了。” “小丫头,一大早嘴巴抹了蜜啊。”苏明月回眸浅笑,窗外树木开始抽出嫩芽,新绿的颜色簇在一起,十分生机勃勃。 “小姐,昨夜……” “你去准备一下,咱们去一趟师傅那里。” “现在就去?” 苏明月点头,凤眸眯成狭长弧度:“今日,咱们可以去得高调一些。” 车轮转过一周又一周,悄然过去了一个时辰,才听到车夫长呼了一声吁,目的地到了。 紫萱先一步撩开车帘跳下马车,再伸手扶着苏明月,让她踩着脚凳走下来。 只是眼前的场景直接让苏明月怔住,什么时候师傅的小破房子这么受欢迎了,门口莺莺燕燕的围了一大堆。看看那些车架上挂的牌子,可以说整个帝都的名门望族都在这儿了。 居然夏府也派了人过来! 苏明月扭头去看紫萱,紫萱一脸茫然的摇头。 今日的阳光有些明媚,苏明月有些奇怪的眯了眯眼,凤眸透出一股子清冷到极致的光。师傅的坏脾气可是出了名,他在此处落脚的消息相信帝都里有心的人都能查得出来,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挤着今日过来。 难不成,院子里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看到苏明月下来,夏家的两个姐妹赶紧亲密的迎了上来,脸上笑的像是一朵花儿一样:“没想到姐姐也来了,姐姐可是也听说了那个消息,所以才来的么?” “消息?”苏明月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然一笑。 她这样的笑容落在夏梦雨眼中,便是默认的意思了,于是笑容里就多了几分深意:“没想到姐姐与璟王殿下已有婚约,也会来此打探消息。姐姐是为了珠姐姐吗?” 不愿与她多废话,她今日来还有别的事情,于是直接摇了摇头朝前走去。 这样的无视,让夏梦雨直接变脸,面上涌现一股羞恼,见苏明月从她面前走过,咬牙暗地里伸出一只脚想将她绊倒,让她出丑。 只是这样的小把戏,又怎么可能逃脱苏明月的眼睛呢。 所以说古人到底是有多白痴,多脑残,居然会想到用这种方法教训人,还真是低级得让她无言以对。 苏明月目不斜视,准确下脚从她脚背上直接踩了过去,痛的夏梦雨登时惨叫起来:“姐姐,你为什么踩我呀?就算我说错了话,不该说你有了婚约还要觊觎秦王殿下,您要是生气大可直接大骂我,为何暗中踩我脚呢?” 那眼泪汪汪委屈莫名的样子哟,还真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这一出,登时将周围小姐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 苏明月低头一看,十分惊讶:“哎呀妹妹,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我好好走在路上,你站在路边也会被踩到,真是对不起啊。你没事吧,严重吗?要不要叫大夫看看?” 她的态度诚恳,话语透着关心,一副诚心道歉的模样,不过却三言两语把事情真相透了出来。 我好好走我的路,你自己要把脚放到路上来绊我,被踩了还不是活该? 其他小姐们纷纷掩嘴笑了起来,看着夏梦雨她们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讽刺和鄙夷。 原本夏家在帝都中落户本不是什么大事,偏偏夏夫人为了给自己几个女儿攀上一门好亲事,削尖了脑袋一门心思想要往豪门大户里钻。到了帝都之后,经常混迹在那些官家太太的圈子里,逢迎拍马阿谀奉承。可惜她不知道,这里是帝都,那些官家太太们也并非没有见过世面整日只知道搬弄是非眼界短浅之辈,她们一眼就看穿了夏夫人的小心思。之所以还能和她相处,不过是留着当一个笑话看罢了。 现在居然连秦王的主意都打上了,简直是异想天开。 “姐姐踩了人竟还这般理直气壮!”被人嘲笑了,夏梦雨心里气愤难平,本来是想让她出丑的,结果反而让自己成为了笑柄,让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怎会,我不是在给妹妹道歉么?”苏明月一脸认真坦诚,勾唇笑的大方得体。 夏梦雨眼中含泪,面颊因为尴尬而一片赤红。而苏明月则是脸上笑意盈盈,气度优雅高贵,自有一股子大家千金的气度风华。再加上她现在出众绝美的容貌,穿着打扮却又十分低调内敛不张扬,越发让人觉得有好感。 这么一对比,简直不要太鲜明。 看看周围讥讽的目光,夏梦雨鼻子都要气歪了,眼看着就要发作,一旁她的妹妹夏梦洁忽而伸手将她衣袖拉着,乖巧温顺的笑了笑,声音甜美:“月姐姐今日来这儿,也是为了药王前辈吗?” “什么找药王前辈啊,我看是来勾搭……哎哟!”夏梦雨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这个贱人,居然敢让自己被人嘲笑。可是本来还想说点狠话找回点面子,却冷不丁被自己妹妹狠狠踩了一脚,登时变脸怒吼,“夏梦洁你干什么呀?”同一只脚接连被踩了两次,痛的她抱着绣花鞋弓着身子不断呼气。 啧啧,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大吵大嚷,成什么体统哟。 不过众人也懒得再去管了,因为此时毒手药王的院门被人打开,一个灰衣小厮站了出来:“明月小姐,我家主子请您进去。” 无数人羡慕嫉妒恨得目光顿时落在她身上,苏明月也懒得理会,直接进去。 小院的背后有一个池塘,中了一些莲花养了几尾鱼。闲来无事的时候,毒手药王最喜欢搬个小板凳拿一根钓鱼竿儿,在池塘旁边学姜太公垂钓。 这不,苏明月进去的时候,人正坐在边儿上钓着呢。 “师傅!”苏明月甜甜叫了一声,拎着裙摆三两步跑过去。 “臭丫头,这么大声把我鱼都吓跑了。”毒手药王状似生气的瞪她一眼,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是挡都挡不住。待她跑近了,伸手扣着她的手腕把起脉来,好半天才掳着胡子点点头,“唔,恢复得还不错。” 苏明月吐吐舌头,乖巧的笑笑,眼珠子转的飞快:“师傅,外头那是什么情况啊?怎么我才两天不出来活动,这帝都就变了天了?” “哼!”毒手药王冷哼一声,扭头盯着水面,胡子一翘一翘,显得格外生气,“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风声,秦王在我这里,寻摸着就过来了。” 还真是凰天霖?!苏明月愣了愣,不是凰天霖怎么了,他现在身价涨到这种地步了,随便去个地方都能勾得这群女人花痴乱颤了?! 见她蹙眉凝神沉思,毒手药王心中又是不喜,瞪眼吼她:“你这丫头难得来看我老头子一次,能不能不要管别人的事情?” “……”老大不小了,居然还吃这种飞醋,苏明月也是醉了。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脑袋在他胸口乱蹭一下撒娇,“哎呀师傅,你不知道,这个秦王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以前他虽说略有名气,也有无数女子拜倒在他脚下,可也不见这般疯狂啊。我是担心他又出什么幺蛾子,会对师傅不利。” “当真只是为了我?”毒手药王不信。 苏明月举手指天,疯狂点头:“不是因为师傅,还能因为谁啊?” “说吧,又想让我干嘛?”这丫头,如果不是有事求人绝对不可能想到要来找他。 哎呀,又被看穿心思了。苏明月吐吐舌头,往前蹭两步:“师傅,我那个便宜老爹让人下药了,我就想说师傅能不能……” “不能!”毒手药王果断拒绝,苏炳成那个卑鄙无耻没有情谊的家伙,他为什么要给他治病。 好吧,她就知道会这样。苏明月挤出最甜美的笑容:“师傅,难道你不想光明正大认下我这个徒弟?” 看着她坏心的眨着眼睛,毒手药王感觉这丫头心里又憋着什么坏呢:“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苏明月冷冷一笑:“我要让凰天擎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真以为东域的事情她不记恨么?她只是要找个机会,狠狠给他致命的一击。 想要她命的人,她怎么可能对他手软。 这跟他去治苏炳成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师傅,你到底帮不帮我嘛?”苏明月星星眼的看着他,笑的一脸春花灿烂,眼睛眨巴眨巴忽闪忽闪,萌得不行。 这样的眼神,毒手药王表示无法招架。 第247章 正式拜师 毒手药王答应了的事情,办起来就格外快,第二天一大早就拎着药箱登门了,让整个宰相府上下惶恐成了一片。 可人家老神在在往花厅的梨花木圈椅上一坐,茶捧在手心的第一句就是:“你们家三小姐呢?” 于是苏炳成立马让人去请苏明月,又是一阵新的人仰马翻,不多时苏明月盈盈走来,不仅如此,整个宰相府的人都来了。 “前辈!”苏明月进了花厅,乖巧请安行了个礼。 毒手药王立马瞪圆了眼睛不满冷哼:“昨日在我面前跪了一整天,求我为你父亲看诊。怎么,还没跪够?” 旁边苏炳成眼睛都瞪圆了,原来今日毒手药王前来是因为昨日月儿去求了他来替自己看诊。这几日他其实也找了不少大夫问过,结果答案都让他怒急攻心,他甚至恨不得把那个下毒的人抓出来碎尸万段。 可是如果是毒手药王的话,会不会又有一丝希望呢?! “多谢前辈!”苏明月温柔一笑,缓缓起身,面对苏炳成赞许的目光,丝毫没有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反而微微垂头,显得十分低调的样子。 从苏炳成的角度还能看到她有些苍白憔悴的眉眼,看来昨晚休息的并不好。想起她昨夜跪了一夜,肯定腿疼,登时对旁边的丫鬟大吼:“还不快给小姐搬个凳子过来。” 其他人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尤其是何梦芷,眼神像是两把刀子,直接定向苏明月。 在这个花厅里,因为毒手药王的关系,连苏炳成都没有坐,现在却让丫鬟给苏明月搬凳子,这说明什么,说明苏明月在苏炳成心中的位置越来越重要。 “无关的人都出去,你和你,留下。”毒手药王才懒得看这些人脸色,不爽就直接撵走。 苏明月心中偷笑,但是面上还要不动声色的挽留:“前辈,这几日我家里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歹毒,能否请您顺便也给其他人把把脉,看看……” “你以为是随便什么人都给看的吗?”毒手药王怒。 苏明月瞬间不敢吭气,苏炳成见药王生气,立马上来打圆场:“是啊月儿,前辈肯为我看诊已经是天大的脸面,实在不敢让前辈再劳累了。” 毒手药王冷眼扫他,不说话。苏炳成挥手让其他人赶紧出去。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点医术吗?居然这样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刚一出花厅,苏明玉就忍不住冷斥。 何梦芷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如此不知道轻重,登时不满的瞪了苏明玉一眼,呵斥:“毒手药王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娘……”被母亲呵斥,苏明玉越发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一旁苏明珠伸手拉住,“好了,她惹得祸还不够多吗?毒手药王是眼下唯一能替父亲解毒的人,你可知惹恼了他,父亲会如何对你吗?” 苏明玉不以为然:“能如何,难不成还能为了一个外人,伤害自己的女儿?” 苏明珠摇头,自己这个妹妹,还真是不成器啊。 屋内,毒手药王替苏炳成把脉之后,一脸沉郁不说话。苏炳成心中即便再怎么着急,也不敢贸然出声询问,就怕惹了人家不高兴。只能侧头对苏明月使眼色。 苏明月会意,小心翼翼的开口:“前辈,不知我父亲……” “死不了!”毒手药王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一双眼睛犀利盯着苏炳成,“你很想解了体内的毒?” 苏炳成点头,作为男人,他怎么可能不想呢。如果说自己让人下毒不能再有子嗣的事情传出去,恐怕整个帝都的人都要笑话他了。 毒手药王蹙了蹙眉,许久才道:“你之前服用的时间太长,毒素积攒很深,虽说并非无解,但时间会很长,解法也相当麻烦。这样吧,我跟你这丫头也算是投缘,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收她做弟子,将解毒的法子交给她,让她替你解毒。如何?” 如何?他还能如何?自然是欢天喜地的说谢谢了! “多谢前辈肯收月儿为徒,这简直就是月儿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能解了他体内的毒,怎样都是好的。 苏明月自然也是一脸的受宠若惊,赶紧行了拜师大礼。拜过师傅了,再和他说话也就不需要那么客气了。徒弟请师傅替自家人看病,师傅自然也不好再拒绝了。 有毒手药王可以检查一下身体,大家自然也乐得开心。当然了,这也不是谁都有这个殊荣的,只是几个嫡出的子女和大夫人二夫人才有这样的待遇。 检查完了,毒手药王这才离开,苏炳成自然也是安排了专人护送回家,然后又对苏明月好一番褒奖之后,这才放她回去。 在回初云苑的路上,路过九曲小桥的时候,一抹修长笔挺的身影站在桥上,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月儿!”看到苏明月出现,苏明轩一脸喜悦,迎了上来。 对于他的热络,苏明月回以一张冷脸:“大哥有事?” 面前的女子粉黛峨眉,凤眸中噙着幽森拒绝的冷光,显得疏离又别扭。这样的生疏和抗拒让苏明轩心中微痛,忍不住又想上前,却被苏明月一个狠厉的眼神制止。 月儿的确很美,这点毋庸置疑。只是他们之间兄妹的关系,却也是跨越不过去的鸿沟。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不打算跟他多浪费时间,苏明月直接想走。 可是刚走出一步,就被苏明轩给拉住了手臂:“月儿,我……” “放手!”苏明月厉声呼喝,眼神冷的像是冬日寒冰,“你也算是读书识礼之人,难道你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苏明轩,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管你心里到底藏了什么龌龊不堪的心思,我们终究是兄妹。这一层跨越不过的血缘关系,希望你还是早点认清楚比较好。还有,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离我远一点,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说的毫不留情,实在是也不需要留情,对待这样的人,你若是不把话说死了,他是不会死心的。 苏明轩的心思,不仅让她觉得恶心,最重要的是,留着终究是个隐患。 对于她这样犀利伤人的说辞,苏明轩满脸受伤,眼神中带着痛色,苦涩一笑:“月儿,其实今日我来,是为了向你此行的。我决定了,要去从军。已经报名了,明日便走。” 从军?没想到这厮居然还有这种守卫国家的热情,倒是让苏明月刮目相看。 不过,这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你要怎样,与我无关。” 猛力挣开他的钳制,苏明月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 伸手,苏明轩看着窈窕少女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落寞的酸涩浮上心头。 老天为何要跟他开这样残忍的玩笑,一直不曾遇到过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孩,没想到第一次心动,居然会是对自己的亲妹妹。这样变态的情感,他自己也觉不可思议。可是又能如何呢,这毕竟是上天注定,血脉相连的缘分让他根本无法割舍。唯一能够做的选择,就是默默守护她的安全,在暗中悄然保护着她,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既然,她希望自己能离她远一点,这看来也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不能给她幸福,至少要努力成全她的幸福。 转眼间,选秀的日子到了。 各个世家豪门中待选的千金也是准备妥当,就等着大选当日可以一展姿颜,博得陛下垂青。 因为还要一同为巫子墨挑选太子妃,故而今年大选的过程比往年更为繁杂谨慎一些。参与大选两三百人,通过层层筛选,最终进入到最后的不过寥寥数十人。 这数十人,还要经过凰阙最后的摘选。而摘选就安排在乾元殿,届时诸位皇家的人也会参加。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参与最后摘选晚宴的人员名单之中,居然还有苏明月的名字。 摘选当日,苏明月早早打扮妥帖入了宫,在宫门口碰巧遇到沈若兮,她奉了齐王之命去探望云妃娘娘。正好苏明月也许久未见云妃了,便于她一道结伴同行。 “月儿,你可知为何摘选晚宴的名单中会有你的名字吗?”沈若兮满面愁容,似乎格外担忧。 苏明月勾唇浅笑,凤眸睿光连连:“虽然我也不知究竟是何人安排,不过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法子可以对付过去,不必担心。” “最近宫中形势诡谲,今日我出门之时父王还嘱咐我转告你,一定要当心。”父王平日里闲散淡然的一个人,连他都这般紧张,看来确实是有大事发生了。 苏明月点头,心中温暖:“兮兮,多谢你。” “你我之间,还需如此客气?!”沈若兮略有不满,眉宇间忧色却未能散去,“我只是担心,关键时刻,我未必能护得住你。” 苏明月拍拍她的手背,关键时刻,她也未必需要她来保护。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便到了飘素宫。 下了车架,早有宫人迎了过来,却是个陌生的面孔,见着两人规规矩矩行礼,举止气度大有来头:“见过郡主、苏姑娘。皇后娘娘知道苏姑娘拜了药王前辈为师,特地请苏姑娘去正阳宫为娘娘请一下平安脉。” 第248章 军旅之人 “月儿……”沈若兮立马紧张的抓着她的手,朝她不留痕迹的摇了摇头。 那了是皇后啊,是想拒绝就能拒绝的人吗?更何况现在还是在宫里,她又武功全失。 “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旨意,臣女自当遵从。”苏明月福了福身子,拍拍沈若兮的手背,“若兮,你与姨母说一声,不必担心我。” 其实交代沈若兮告诉云妃一声,不过是为了提醒她自己是云妃要关照的人,皇后也不至于在宫里就对她怎样,让她安心些。不过近日自己貌似也没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让她引为忌惮吧。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在今日召见,但料想她应该不会是要对她动手。 一路跟在那人身后到了正阳宫,朱红色的大门上有两个金漆铁环,门外两尊威武的狮子像是两头守护神。大门洞开,绿意萦绕的宫殿像是一只张开了嘴的巨兽,随时准备将她吞没。 迈步进去,宫人将她领到殿内的前厅,吩咐她不要乱跑在此候着,便匆匆退了出去。 不多时,殿门口传来异动,苏明月本来还以为是皇后来了,登时转身准备行礼。可刚一转身,便看见一个熟人,脸色登时有些莫名。 是皇后将他召见过来的,还是他自己来的?他此时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儿,你……”白玉枫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苏明月,一脸的惊讶,眉宇间透着一丝欢喜。脑中飞快转了一圈,瞬间明白过来,必然是皇后费心为他安排。 心中咒骂一声,苏明月神色冷冽,却依然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见过白世子,我是奉皇后传召,前来为她请平安脉的。” 一句话道出自己来意,不留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两步,与他保持距离。这个白玉枫,她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如果可以的话,她根本不想和他见面。 “月儿,你真的拜了毒手药王做师傅?”之前就听到传言如此说,但他总是不信,毒手药王是什么人物,且不说他会不会收徒弟,即便是他收,月儿也不能拜他为师啊。他虽然医术高明,但也同样恶名昭彰,月儿和他牵扯在一起,会毁了名声的。 见他目中有些许不赞同,苏明月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连连冷笑两声:“白世子若是觉得我师傅为人有何偏颇,大可与我保持距离。”她真是求之不得了。 “月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见她生气,白玉枫登时有些慌乱,想要上前解释,却见苏明月飞快后退两步,脸上讥讽的笑容十分刺眼,忙不迭的撇清关系“白世子莫要说胡话了,你我之间素无瓜葛,我不管如何也轮不到白世子来担心。有这个闲工夫,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的未婚妻吧。再过两个月便是玉儿的及笙之日了,届时你二人定可完婚。白世子可莫要在这个时候,传出些什么难听的名声才好。” 可惜她的威严恐吓听在白玉枫耳中却成了吃醋,眉色激动飞扬:“月儿,你介意我和玉儿的婚事,是因为还在意我对不对。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立马去求陛下,让他撤销我和玉儿的婚事。至于你和璟王的婚事,我也有办法让陛下答应撤销。月儿,我……““停!”苏明月伸出一只手,打断他的慷慨激昂自说自话,眼风扫过大殿内室,眼中光芒明灭,“白玉枫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脑洞开得未免也太大了吧。你和苏明玉的婚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介意?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愿意和你在一起了,你以为你是平阳候世子有什么了不起吗?我告诉你,我不稀罕。我还就是喜欢璟王,这辈子非璟王不嫁了。你最好不要来招惹我,否则我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之前真正的苏明月因为他而丧生,一直没找平阳侯府的麻烦只是不想给自己树敌太多。但是如果白玉枫非要这样不知死活的纠缠,那也怪不得她了。 “月儿,我知道你本意不是这样,你肯定还在记恨我当时对你那么冷漠。”白玉枫完全不信她的话,兀自激动的扑过来,一把将她抱住,“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 “白玉枫,你放开我……”靠,没有了武功,居然连挣脱一个男人怀抱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月儿,你听我说,我……” “你们在干什么……”两个人的争执声中,忽然插进来一道盈弱却又讥讽的声音。 苏明月抬头,看见殿门口站在一个陌生的少女。穿着一袭粉色衣裙,头上头钗珠花均十分精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更何况还能出入皇后的宫中,想来应该不是平凡之辈。 果然,白玉枫见到此女时脸色忽然有些变,继而飞快松手退到一旁整理自己的衣物:“何小姐……” 何小姐?他这么一说苏明月还是有些不清楚,这个女子到底是何人,不过眼下也不是了解身份的好时机。 “没想到白世子居然是这样的人,如果我记得不错,你不是已经与宰相府的四小姐订下婚约了吗?”这位何小姐也是个性情中人,性子直率,看不惯的事情非得要直接说出来不可。 白玉枫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脸色一时有些青白交加,笑容也冷了下来:“何小姐为何会来此?” “怎么,白世子是觉得我扰了你的好事?”何小姐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白玉枫咬牙,他自来骄傲无比,等闲谁被他放在眼底过,现在居然被一个女子如此教训,让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恰好此时,有宫娥衣带翩翩的进来,仿佛没有看到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朝着白玉枫福身道:“白世子,侯爷正在找您,请随奴婢过去一趟。” 听到是自己父亲找,白玉枫递给苏明月一记深沉眼神,无奈离开。 “诶,不知皇后她……” “皇后娘娘此时正与几位娘娘叙话,还请苏小姐再等些片刻。”那宫娥恭敬有礼的回了一句,带着白玉枫走了。 他们一走,大殿上瞬间又寂静空旷起来。 皇后不来,这些宫女连杯茶都不端进来,也不知还要等多久,苏明月干脆在一旁的紫檀木雕花圆凳上坐下,顺便扫了一眼那位何小姐,下巴点了点旁边的凳子:“小姐也是被皇后召来的?不妨先坐下。听刚才那位宫女的意思,怕是皇后一时片刻还来不了。” “你是谁?”那位何小姐也不客气,就在苏明月旁边坐下,说话也是干脆直接不绕弯子,是苏明月喜欢的类型。 所以她也十分好脾气的没有计较对方语气有点冲,笑眯眯的回答:“我叫苏明月,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你是苏明月?宰相府那个白痴丑女?”好吧,这位小姐说话,还真不是一般的直接。 苏明月扑哧一笑,眼神颇为赞赏的看着她,点头。却见对方非但没有丝毫尴尬,反而直爽的道歉:“如果不是那些人脑子坏了,就肯定是眼睛瞎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被传成那样呢?不好意思,我常年随父亲镇守边关,甚少在帝都之中,说话直了些。” 难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爽利气息,即便是钗环长裙,也能穿出洒脱豪气的味道来,原来是在军中出身。 对于军人,苏明月还是有着骨子里的喜爱,所以越发觉得对她格外亲近:“不妨事的,我原本也确实如传言一般,只是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因缘巧合之下,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何小姐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一般,恍然道:“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呢,我叫何婉婷。刚才……” 她说的刚才,自然是苏明月和白玉枫纠缠不清的时候。苏明月无奈一笑,托着下巴,手指无聊的敲打着脸颊:“我也没有想到,白世子竟然也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之前我容颜丑陋之时,他与我退了婚约,与我家妹妹私定终生。如今估计是瞧着我非但清醒了,还变得稍微耐看了些,便又想要吃回头草。” “无耻!”何婉婷直接两个字扣在白玉枫身上,眉宇间露出些许不忿,“难怪方才我看你费力挣扎,唉,你们这些养在深闺中的大小姐就是娇弱不堪,若是我,早一巴掌打过去了。”她是军旅之人,在沙场上厮混惯了,是帝都中出了名的母夜叉。不过是因为素日里少有在京中,所以名气不大,想起她的人也不多,故而谈论得也就少了。若是不然,空怕她的名气,不比苏明月小多少。 苏明月笑笑,也不反驳。她自然知道,这个时候的武将一般专注军事和武功,甚少在勾心斗角上下功夫,要不然历史上也不会有多少忠勇之士被那些奸佞小人设计致死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有种相谈尽欢相见恨晚的感觉。 正聊得开心,殿门外再次闪进来一个宫女,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刚沏好的热茶和茶杯。 “奴婢一时忘了上茶,还请两位小姐恕罪。”那宫女一进来便跪在地上请罪,何婉婷最不喜欢这些规矩,当下挥手让她放下东西出去。 然而苏明月却眼尖的发现,这宫女在出去之前,深深看了一眼正准备倒茶的何婉婷。 那一眼,很是别有深意呢! 第249章 杀人凶手 何婉婷却并未在意,直接端起茶杯就准备喝。 “我觉得与姐姐甚为投缘,不知姐姐今年芳龄几何?”苏明月倏地伸手抓住对方手腕,一副热络的样子。 手腕被抓住,何婉婷自然喝不了茶,只得放下茶杯专心与她叙话:“再有几日我便十五了,瞧着应该比你大些。” 苏明月眯眼一笑:“果然呢,妹妹还有两月才及笙,姐姐到时若还在京中,可来参加妹妹的及笙礼么?” “只不知我倒是可还在京中?”何婉婷面色有些为难,“若到时我在,自然是要来的。” “那咱们就说定了!”苏明月一脸欢快的拉着她的手腕甩了甩,一副纯真少女的模样。只是却借着手帕遮挡,将一粒透明药丸融入她的茶水之中。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便各自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皇后还没来,也没个宫女进来招呼。宫中规矩何时如此涣散了,正阳宫皇后请来的客人,居然就这么干晾着不管,这背后到底有什么谋划,明眼人一看便知。 不过,像何婉婷这种常年混迹于军中,甚少接触勾心斗角之事的,自然看不出来。 “不知姐姐为何此时回京?可是因为大选么?”放下茶盏,苏明月没话找话。 说起这个,何婉婷英气的眉宇瞬间划过一抹不忿。她本与父亲领军驻守西城防线,前些日子西城边塞之外的胡笛听闻南诏与巫羌即将联姻,担心日后两国联合之后会荡平周边小国,其内不少主战的将领便开始带着军士不断扫到边境防线。他们被骚扰得不胜其烦,好容易逮着机会和他们正面决高下,谁知刚打完一个胜仗,帝都内就传来旨意,说是让她回京参加选秀。她一个武行出身的丫头,既不懂什么三从四德,也不知道什么女红烹饪,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她这个样子选的哪门子秀啊。 原本是想直接拒绝,可是圣旨难违,抗旨的罪名她偏偏又担负不起。没办法,只能回来。 可是她过惯了军旅生活,对进宫做妃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迫于无奈,她连这道宫门都不想踏入。 “你说咱们陛下是不是在宫里做皇帝做傻了?还是想妃子想疯了?宫里那么多美人还不够她折腾,居然连我这种粗鲁的人都看得上。”何婉婷很是不爽,怒火中烧之下,说话就有些失了分寸。 苏明月闻言皱了皱眉,眼风扫过垂手站在花厅外的宫女,眉宇间释放出强大光华,神色严肃:“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说话还是注意些好。” 见惯了她乖巧天真的样子,猛然见她露出这种神色,何婉婷一时怔住。听到她的话之后才反应过来,这里是皇宫,关系错综复杂耳目众多的皇宫,说话喘气都要小心翼翼,否则一个不好就可能直接丢掉性命。 吐吐舌头,何婉婷不好意思的压低声音:“多谢妹妹提点,我方才确实是失言了。” 能屈能伸,有错就该,是个爽利的,值得一交。也不枉,她费心救她了。 “对了,你呃……”何婉婷忽然变了脸色,重重将茶杯往桌上一顿,脸上露出袜扭曲的痛楚,有暗黑色的血迹顺着她的唇角汹涌而出。 “姐姐,你怎么了?” 何婉婷额肚子痛的像是有人用刀在搅动五脏六腑一样,就算她有心想要回答苏明月的话,也无能为力。脸色开始迅速变黑,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几下之后,便再也不动了。 苏明月慌乱的大叫起来:“来人啦,快来人啦!” 正阳宫并不算大,除了主殿之外还有两处侧殿,再有便是外院和内院,外院一角还有一个精致的佛堂。原本她们被人带进来之后,一直坐在侧殿的花厅里,宫女们虽然退出去了,但也就守在侧殿门口并未走远。 听到苏明月的叫声,立时脚步杂乱的冲进来,看到趴在小几上全无声息的何婉婷,瞬间惊声尖叫:“苏小姐,你、你、你……你为何对何小姐下此毒手啊?” 果然,这才是今天的重点。 苏明月轻轻叹息,缓缓摇了摇头,一双凤眸中划过一点利芒,垂下的眼睫微微一颤,再抬眸的时候,唇角有清浅的笑容慢慢晕染开来,直至消失。声音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眼神锐利得让那个宫女招架不住:“这位姐姐,饭可以多吃,话却不能乱说啊?你说我毒杀了何小姐,可有什么证据吗?” “你、你与何小姐二人同处一室,如今何小姐莫名身亡,不是你下的毒手,难道还能是我吗?”那宫女咬牙挤出一句话,只是闪躲的视线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慌。 说话间,更多的人已经到了,甚至连一直未曾露面的皇后,都在此处由贴身嬷嬷搀着进来。 “这是怎么了?”后宫之中,如此不懂规矩,吵吵嚷嚷喧闹不止,让皇后格外生气。 “皇后娘娘……苏小姐,苏小姐将何小姐给、给毒杀了!”那个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说道。 皇后闻言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指着苏明月怒斥道:“你,你竟敢在本宫宫中杀人!” 语气中破天的愤怒,让她的手颤抖着带出一道利刃,像是要割断什么一样。眼神中汹涌的冷意和杀气,让苏明月心中如明镜一般清楚了,皇后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一上来就果断给自己定了罪,连问都不问一句,这显然是要自己命的节奏。 “皇后、皇后,您怎么了?”皇后一脸受到重创,血色尽失,身形颤抖随时能倒下去的模样,让一旁的嬷嬷惊叫出声,双手更是紧紧撑着她的身子,“来人啦,快去请太医,快去!” “不必了,来人啦,将苏明月给我抓起来!” 皇后一声厉喝,外面的侍卫瞬间冲了进来,将屋子团团围住。 “您虽然贵为皇后,但若要就此对我论邢问罪,只怕有欠妥当吧。难道,您不想问问,我有什么话好说吗?”苏明月脸色不变,抬手拂去掉落颊边的碎发,白皙的手指称着红润美颜的面容,越发明艳照人。 这样的倾城绝世,这样的妩媚风情,让皇后眼神狠狠眯了眯。她真的很像那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越发不能让这个女人活在世上。绝对不行! “来人,去请陛下过来。在此之前,不许让她出这个宫门半步。另外,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替何小姐诊治一下。” 见她如此的不慌不忙,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淡然铮铮的高贵傲气,竟让人有些不能逼视,皇后心中不由大为恼火。她在宫中浸润了几十年,怎样的女子没有见过,即便是当年的蓝初晴,也不曾让她有过这样的感觉。这个女子,不能留! 众人将皇后扶到一旁坐下,众人这才开始将何婉婷搬到一旁的软塌上躺着。 她的鼻眼乌黑,全身发紫,七窍流血。一双美眸大大睁着,显然是死不瞑目。被她毫无生气却仿似暗含怨念的目光盯着,不少人心中都蹿起一股寒意。 苏明月站在厅中,看着被放在软榻上的何婉婷。前一刻,她们还彼此惺惺相惜,没想到现在已经阴阳相隔。对于宫中这群上位者而言,人命到底是什么?草芥?还是不值一提的过眼云烟。 很快,太医院的太医被宫女请了过来。 而皇帝,也在这个过程中到达了正阳宫,听完了宫人汇报的前因后果,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太医循例诊断了一番之后,缓缓摇头:“陛下、皇后,何小姐所中毒性十分强悍,顷刻之间就已侵入五脏六腑。微臣,实在无力回天。” “什么?!”皇后坐在一旁,听到太医的话后,全身一颤,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哀愁,嘴唇静静开合默念着祝祷佛号,手上也开始捻动那108颗的紫檀佛珠。 凰阙先是扫了一眼花厅中一脸镇定泰然的苏明月,又看了看正在为何婉婷念叨往生咒的皇后,目光中有一丝厌烦一闪而没:“苏明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今日臣女进宫探望云妃娘娘,熟料皇后突然派人前来传唤。臣女到了正阳宫之后,宫女退守不语,皇后也久不现身,却不想白世子突然出现,并与臣女开始纠缠,臣女正慌乱无措之间,恰好奉了皇后诏命过来的何小姐撞见,替臣女解了危机。白世子离开后,臣女与何小姐相谈甚欢,有宫女此时才端了茶点上来。何小姐饮了茶水之后,忽然肚子绞痛七窍流血,臣女大惊失色不由出声求救,谁知皇后宫中的宫女姐姐二话不说就指认臣女毒杀何小姐。之后,皇后便来了,再然后,陛下您也来了。” 既然凰阙问话,苏明月也无法隐瞒,更何况,她如果不提前把白玉枫的事情打个预防针,估计下一秒这话就不知该说成什么样子了。 “皇后,可是如此?”凰阙抬起眼眸,望向太后。 皇后宣了一声佛号,这才微微抬眸,目光落在苏明月的脸上:“陛下明鉴,臣妾方才一直在前厅与各位妹妹叙话,何时吩咐过人到飘素宫去请苏小姐了。” 果然,皇后并不打算承认是她把自己叫来的事情。苏明月一笑,秀眉微微挑起,反问道:“既然皇后未曾宣召,那么正阳宫的宫人,又为何会轻易放臣女进来呢?” 第250章 殿前对峙 这丫头,果然伶牙俐齿,这么快就能寻出反驳的方式。不过她精心布置了一个局,又怎么会让她就这样逃脱。 皇后优雅一笑,不留痕迹朝旁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噗通一声跪下来,抖着身子:“皇后赎罪,苏小姐过来的时候称自己奉了皇后您的命令,来正阳宫有要事要办,奴婢虽心中疑惑,却也不敢随意打扰皇后娘娘也诸位娘娘叙话,又恐耽误苏小姐的要事,只能先行让苏小姐进去。” 皇后宫里的人还真是厉害,连个小小宫女都能将话圆的这样滴水不漏。 凰阙的目光在苏明月面上扫了一圈,见她依旧镇定,丝毫没有表现出慌乱心虚的样子,如果不是她内心足够强大,那么久是她确实没做过任何事情,所以才能如此目无畏惧。 “你还有何话可说呢?” 苏明月一笑,这么漏洞百出的说法,凰阙若是不能猜到这其中有什么猫腻,那他这个一国之君的眼力,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了。 “既然正阳宫人上下一口指责月儿毒杀何小姐,那么陛下,月儿有几处不明,想要问问黄后和正阳宫中的人。” 凰阙看向黄后,后者点点头,苏明月莞尔一笑,手中握着帕子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自己的裙裾:“我和何小姐素不相识,我为何要杀了她?” “苏小姐与何小姐之间往日有何旧怨,本宫深居宫中如何得知。苏小姐既然如此问了,那本宫倒是也想问上一句,何小姐平日里随父征战在外少有在帝都之中,按理说应该不会与苏小姐结下仇怨。苏小姐到底为何,要如此按捺不住,竟在本宫的宫里下手。”皇后更不是省油的灯,三言两语又把这个皮球给踢了回来。 苏明月抿唇一笑:“既然皇后娘娘觉得臣女乃是因为仇恨,这才下毒杀害了何姐姐。那么臣女倒是很想问上一问,即便臣女与何姐姐之间却又旧怨,臣女哪里不好下手,偏偏选在正阳宫这样一个后宫瞩目之地,难道臣女就不怕动手之后难逃罪责,被抓个现行吗?” 皇后闻言,目中闪过一道利芒,顷刻又隐匿不见:“苏小姐这么一说,本宫倒是忽然怀疑,苏小姐在本宫的正阳宫动手,莫不是想趁乱栽赃嫁祸给本宫吧。” “哦?臣女为何要嫁祸给娘娘呢?”这后宫如此之大,她谁不好选,非要选正宫皇后,又不是脑残了。 皇后笑了笑,眸底满是阴狠之色:“云妃怀有龙裔,深的陛下眷顾疼爱,难道是……” 这就是说话的技巧,说一半,却巧妙的留下另一半供人遐想的空间,比直接赤裸裸的说出来更更让人心生忌惮。 就好比现在,皇后摆明了是想说云妃恃宠而骄,不满足于自己目前的妃位,这是想借着苏明月的手把皇后拉下马,然后让云妃上位。好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把她骗到正阳宫来,再伺机寻一个替死鬼做饵,然后将她和云妃一网打尽。 很好,够狠,够毒!只可惜,选错了对象! 苏明月垂下眼,盖住眸中冷光:“皇后娘娘还真是巧舌如簧呢?不过您这般怀疑,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臣女很好奇,如果臣女要在正阳宫对何姐姐下手,又该如何未卜先知的知道何姐姐会入到这正阳宫中?又要如何在皇后宫里的茶水中动手脚。最重要的是,臣女到底是用了怎样的手段,才能暗中藏毒避过宫门处侍卫的检查?若是臣女有这等通天的本事,何必还如此大费周章,干脆一包毒药喂给皇后娘娘您吃下,岂不是更直接?!” 皇后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苏明月短时间内居然能轻松自如拆穿她接连的陷阱。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见她身边的嬷嬷不留痕迹拍了拍她的手宽慰,再朝一旁跪着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立马会意,立即膝行上前磕了个头哭喊道:“娘娘赎罪,娘娘赎罪,都是奴婢、奴婢……” “你这贱婢背着娘娘做了什么?说!”嬷嬷一声厉喝,那婢女害怕的颤了颤身子,“白世子得知苏小姐到了正阳宫做客,便、便央求奴婢让他进宫与苏小姐一叙。奴婢、奴婢素日里颇为仰慕白世子才华,于是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他进入宫中。奴婢按照白世子的吩咐远远守在宫门口,并未进去,不过听到白世子与苏小姐他们、他们说些、说些……” “说些什么?!”皇后怒瞪。 其实看那宫女面红耳赤的模样,不难猜出两人都说了什么,苏明月冷笑着看向那宫女,对方畏惧的躲开她的目光,不过却咬牙继续道:“二人说了好些不堪入耳的话,然后、然后还……后来何小姐进来了,不顾阻拦闯了进去,正好撞破二人,白世子仓皇离去,就剩下苏小姐与何小姐之间争吵起来。” “白世子不是已与宰相府的四小姐订下婚约了么,怎么又与三小姐暗通款曲了。想必是何小姐撞破二人奸情,苏小姐怕事情败露,这才下了毒手。唉,可怜何小姐,竟做了无辜冤魂。”嬷嬷叹息一声,颇为感慨。 “原来……原来你……”皇后气的浑身哆嗦,一甩手将青花瓷的茶盅摔在苏明月脚边,“苏明月,你还有何话说?” 苏明月嘴角扬起,眼中却没有意思笑意,狭长的凤眸仿佛带着利芒,笔直射向皇后:“当然!照嬷嬷所说,我应该是被何小姐撞破奸情,这才起了杀心。也就是说,我是临时起了杀意,我既不知道何小姐会来正阳宫中,更不会知道她会撞见我与白世子私会。对吗?” 那嬷嬷疑虑的皱了皱眉,仔细思索了一下苏明月方才的问话,并未察觉出有任何不妥,这才缓缓点头。 苏明月冷笑,“既然如此,我要如何未卜先知的在身上藏一包毒药,毒死何小姐呢?而何小姐又是为什么会恰好来到正阳宫,目睹一切的呢?” “这……”嬷嬷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求助般的看向皇后。 皇后咬牙,冷冷看着苏明月镇定面容,对上她暗含冷芒的目光,很快便有了说辞:“何婉婷之所以到正阳宫来,乃是本宫宣召。她身为今届秀女,却是将门出身,本宫觉得来日大家都是一同伺候陛下的姐妹,唯恐她举止粗陋不懂规矩触怒龙颜,故而将她叫进宫里来,想提前指点一二,也免得她在圣驾面前失态。没想到,却害了她。唉,都是本宫的错,若是本宫没有宣召,何小姐也不至于死于非命。”言罢,还捻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娘娘,这不是您的错。”嬷嬷趁机在一旁安慰,唯恐皇后伤了自己身体一样。 好,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顺理成章。情势对于苏明月而言,实在很不妙。 可是她依然一副胜券在握不为所动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淡定的站着,不卑不亢的道:“娘娘也说了,何小姐是将门出身,又常年混迹沙场,功夫自然不弱。可是我呢,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再说了,何小姐喝下的那杯茶,还是皇后宫里的宫人端来的。还是说,皇后娘娘觉得,我一个弱女子可以再她一个武艺高强的人面前下毒,而且还不被发现?” 对于武技,皇后或许不清楚,但是皇帝却清楚得很。要在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面前不留痕迹的动手脚,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是这样,那不妨将那些宫女都叫出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凰阙皱着眉,微有疑虑的道。 皇后虽然不满,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到底是皇帝开的口,她又能说什么呢。 正阳宫中的宫女加上内侍一共五十多名,当时在宫中伺候的有六名。外加上冲泡和送来茶水的宫女,一共是九人。 很快,这九人就被带了上来,整齐划一的跪在地上。有的人一脸茫然,有的则一脸心虚。 皇后身边的嬷嬷抖着一脸横肉,开始对几人进行盘问。一开始这些宫女们都支支吾吾,眼神不时扫过苏明月脸颊,显得十分心虚害怕的模样。那样子,一看就是被人威胁,不敢说实话的神情。 “你们现在不说,朕自然有办法让你们说。”凰阙的耐心显然不多,目光中微微闪出不悦,说出的话便染上了杀气。 九五之尊的霸气一外泄,这些人哪里还抵挡得住,赶紧磕头请罪:“奴婢说,奴婢说!” “苏小姐进来之后,便将奴婢等赶到殿外,说是不必伺候。奴婢等知道她与云妃娘娘关系亲厚,不敢得罪,只能照办。后来白世子来了,奴婢等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是不妥,有心上前劝诫两句,又被苏小姐呵斥了一顿,便再也不敢靠近了。再后来何小姐便来了,听到几人吵嚷了几句,因为离得远,奴婢等也听不清楚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白世子怒气冲冲的出来。再过不久之后,就听见何小姐的惨叫,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就看到……” 说完,目光还畏惧的扫向苏明月,似乎是生怕她又变出一包毒药,毒死自己一样。 苏明月一直冷眼旁观,并未出声打断她的话,由得她颠倒是非黑白,只想看看她能说出一朵什么花儿来。 第251章 搜查飘素宫 “苏明月,可是如此?”凰阙皱了皱眉,看向苏明月。 后者淡然自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陛下,臣妾认为……” 一旁的皇后还想再添一把火,就听见殿外有宫人拉长了嗓子禀告:“启禀陛下,云妃娘娘求见。” “这个时候,她怎么过来了?”凰阙虽有些不满,但显然关切更甚,立即起身道,“快让她进来吧。” 下一刻,云妃扶着桂嬷嬷的手走了进来。如今她的身子也有六个月了,小腹高高隆起,就算是走路也格外费劲。 她的肚子,实在是比寻常的要大了些,看上去跟人家怀孕七八个月的一样。若不是龚毕诊断出她怀的双生子,恐怕宫里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还不知道要编排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姨母,您怎么来了?”见云妃进来,苏明月赶紧上前扶住她另一只手,瞄了她身后的沈若兮一眼,一定是这丫头,知道自己到正阳宫来肯定会吃亏,所以搬来姨母帮忙。 笨丫头,姨母现在的情况,她都巴不得将她藏在飘素宫谁也见不着才好呢,免得有一点的损失,这丫头竟还撺掇她到处跑。 好在凰阙对她的肚子更加关心,连忙从上座迎了下来,同时朝身边的习风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把何婉婷的尸体搬走。云妃现在是怀着身孕的人,哪里能见这种晦气血腥的场面,“爱妃,你如今身子重,有什么话让宫人门来说也就罢了,怎么还自己跑一趟。若是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对于凰阙的关心,云妃心中很是受用,不由荡开一抹甜甜笑容:“陛下放心吧,臣妾问过龚太医了,说是多活动对胎儿也好。否则借臣妾十个胆子,也不敢拿皇嗣开玩笑啊。” “这就好,先过来坐下。” 苏明月也想将人扶来坐下,却被云妃一手打开,略带怒气的瞪了她一眼,转而看着凰阙道:“陛下,可是月儿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皇后娘娘生气了,这才扣在正阳宫中迟迟不肯让她回飘素宫么?若当真如此,臣妾替月儿向娘娘赔礼道歉,还请娘娘看在她年幼不懂事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吧。”说罢还想跪下身子去请罪,无奈肚子太大,一时半刻也跪不下来。 再说了,凰阙哪里舍得她这个时候下跪了,当然是一把将人拽起来搂在怀里,小心呵护着:“你看看你,都这般模样了还操心别人,也不知道关心一下自己。朕不是说过了吗,这段时间你的一切礼仪都免了,别动不动就下跪,伤着孩子怎么办?” 另一边,皇后的手帕几乎都要绞烂了,一双眸子阴晴不定的看着云妃,恨不能立刻扑上去将她撕碎一样。 贱人,不就是有了身孕么,居然让陛下宝贝成这个样子。当年她怀太子的时候,也不曾见陛下如此紧张。就因为,她是那个女人的姐妹,所以陛下才会如此爱屋及乌么? 这么说来,她更加不能放过这两人,绝对不行! “陛下,何婉婷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呢?!”咬咬牙,皇后硬挤出一抹笑容,“到底是大将军的女儿,若是如此草草了事,怕是会寒了将士们的心。云妃身怀有孕,实在不宜见这些场面,不如让嬷嬷先扶她回去吧。” “什么何婉婷?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不能见?”云妃登时急躁起来,直觉这件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肯定和苏明月有关。 凰阙不满的瞪了皇后一眼,他正打算让人把何婉婷的尸体先悄悄挪出去,至少在安抚云妃之前先不要让她知道,偏偏这个皇后唯恐天下不乱,非要搞得人尽皆知,不由冷了脸:“依皇后的意思,这件事应该怎么查?” “陛下,臣妾也相信,单靠一个苏明月,肯定不敢胆大包天的在本宫宫里杀人。这背后,肯定有人再故意指使。”虽然知道这样说会得罪凰阙,可皇后还是不得不开口,这件事她谋划了许久,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说,这背后指使之人,就是臣妾了?”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云妃在宫中多年,对这些后宫手段也很清楚明白,只听皇后这一句就知道,肯定是她设了什么诡计,要算计月儿的同时把自己拉下水。更有可能,她原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借机对月儿开刀罢了。 “本宫并未如此说,只是此事兹事体大,本宫不得不慎重处理罢了。”皇后一脸端庄优雅,绝不寻思偏颇的公正模样。 “皇后娘娘……”一直压抑的怒气倏地冲了出来,苏明月声线冷厉的开口,却见皇后噗通往凰阙面前一跪,满面恳求:“陛下,臣妾宫中发生此等骇人听闻的恶性,实在让人惊骇。如今何小姐已经毒发身亡,一切缘由为何怕是也无从考量。可是臣妾既然有此怀疑,想必其他人也会如此想。为了还云妃一个清白,也为了后宫之中日后的太平,还请陛下顾全大局,趁着事情还未人尽皆知,派人去云妃宫中搜查一下。若是存心下毒害人,肯定不止这一包,想必云妃宫中还会有证据。若是没有,也能让云妃洗刷清白。” 搜宫一事,非同小可。身为中宫皇后,如何可能不知道。她既然敢这么提出来,肯定是早有打算。想必在飘素宫中,肯定早就有人准备好了毒药,藏在某个角落里。 可惜,就算那毒药搜出来,只怕也不能证明什么。 凰阙面色为难,转眸看着苏明月和云妃:“爱妃,此事确实疑点重重,但却尽皆指向苏明月。若是她肯现在认罪,朕还能看在她特意请了龚毕来照顾你身子的份上,从轻考虑。若是当真搜宫的话,恐怕恼到最后会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若不能完全还她清白,我担心何大将军那边,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吧。” 信你的话才有鬼了! 苏明月心中冷笑,她若是现在承认自己毒杀了何婉婷,接下来皇后肯定会派人搜宫,到时候再找出毒药来,不管是不是毒死何婉婷的那包,云妃都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陛下明鉴,没有做过的事情,让臣女如何承认。”苏明月目光冷冽的迎向凰阙,这段时间自己替他制作了不少秘密武器,那些工匠也已经将之作方法烂熟于心,看来他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就算是此时抛弃也并不可惜。 “陛下,既然她抵死不认,那么只有搜查飘素宫了。只要搜查清楚之后,一切自然水落石出。”皇后一双美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内侍尖声禀告:“璟王殿下到!” 璟王?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 所有人都疑惑皱眉,唯有苏明月知道,他这是知道自己有难,第一时间过来帮自己了。 这一声传来,随即便看见璟王一身青色衣袍,身姿笔挺的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一个穿着古朴衣袍的老者,一脸的冰冷漠然,眼神高傲目空一切,就算是凰阙,似乎也未被他放在眼中。 皇后的脸色稍稍一变,旁边的凰阙更是立即从座位上占了起来,飞快整理了衣袍上前拱了拱手:“没想到毒手药王前辈居然亲临皇宫,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这一幕,让所有人变了脸色。就连苏明月也是大吃一惊的样子,凰阙是谁啊,南诏国的九五之尊啊,那多疑高傲的性子仿佛天生不会对谁低头一样,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他居然对自己的师傅毕恭毕敬。他眉宇间的恭敬神色并不是作假,那种谦逊的姿态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难道说,毒手药王的身份,却是连皇帝都要敬畏三分的么? 那么之前太子的挑衅又作何解释?还有那次在师傅的小药庐里,居然看见了巫子墨和凰天霖。 师傅他,到底是谁? “儿臣给父皇请安!”凰天爵上前一步,先看了一眼面色从容噙笑而立的苏明月,两人飞快交换了一下目光,确定她并没有事之后,这才跪地请安。 凰阙满不在乎的挥手:“起来吧!” “儿臣给母后请安,见过云母妃!”凰天爵又规规矩矩对着皇后和云妃行了一个礼。 皇后阴冷的目光从他面上刮过,带着刀锋一样的凌厉,似乎想从他眼神中看出他的来意。可惜,一无所获。很快,她便将自己探究的目光掩饰下去,带着雍容的笑意道:“起来吧,今日你怎么想起进宫来了?也不去飞仙殿看看尹贵妃,倒先来了本宫这里,回头尹贵妃知道了,少不得要吃些醋呢。” “多谢母后关心,母妃那边,儿臣已经去请过安了。”凰天爵淡然着一张脸,根本不为所动,“说起来,药王前辈倒是比儿臣更先到正阳宫中呢。” 听到他说毒手药王先来正阳宫,皇后眼中分明露出一抹一闪而逝的慌乱。 毒手药王什么时候来的正阳宫,在正阳宫待了多久,又都看到了什么?他现在出现,到底有什么目的? 无数种揣测从皇后心中闪过,让她原本有些得意的容颜,瞬间萎靡下来。 万一毒手药王看到了什么,那么今日之局,恐怕不只是要毁于一旦,就连她自己,恐怕都要搭进去了。 第252章 死而复生 果然,她这边还没担心完,那边毒手药王已经冷冷开口了:“璟王说的不错,老夫一早来了正阳宫,可是看了一处好戏呢!” 他平静得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皇后的身子狠狠颤了颤,看向毒手药王笃定冰冷的眼眸,以及凰阙忽然望来的怀疑目光,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忍不住抬头看着苏明月。 璟王来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正好在说要搜查云妃飘素宫的时候。而且还带着毒手药王,这个平日里神出鬼没的人物。有璟王在,明显是会护着苏明月的。再加上毒手药王刚认了苏明月做徒弟,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了。身为师傅,怎么着也会为自己的徒弟辩解几句吧。为什么偏偏进来的两个人刚好是站在苏明月那边的,而且其中一个说的话还会让凰阙不由自主的躲信三分。这一切都来的太巧,根本不像是一个巧合。而且对于做多了这种“巧合”的皇后而言,内心已经开始不安起来。却在想要开口辩解什么的时候,看到苏明月对着自己冷冷的笑了笑。 那个笑容,包含了许多轻嘲和蔑视,就好像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拼命挖了一个陷阱,却是个漏洞百出轻易就能让她脱困的陷阱一样。 久居高位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受到了强烈伤害,皇后紧紧咬住后槽牙。 她精心谋划了这么久,按兵不动的忍耐,就是为了一击而中。却没想到,到最后居然还是要面临无功而返的局面,更甚者,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一定。她不甘心,不甘心。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一切都如此天衣无缝。 “咦,那是谁?”璟王却仿佛没有看到皇后忽然难看委顿下去的脸色,目光落在角落里正不动声色想要将何婉婷抬出去的两人身上,其实是落在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何婉婷身上,似乎颇为惊讶,“父皇,那是……大将军之女,何婉婷吗?” 原本内侍怕引起云妃注意,行动间十分小心谨慎,刻意不弄出声响,动作也放得极轻。没想到云妃倒是没惊动,倒是先引起了璟王的注意。不过他这么大声的一叫,云妃自然也注意到了。登时惊呼一声,歪倒在旁边桂嬷嬷的怀里,满脸惊吓的样子,身子下意识颤抖着。 那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让凰阙心疼不已,赶紧挥挥手:“还不赶紧抬出去,没看见吓到娘娘了吗?” 最重要的,是吓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吧。这句话,苏明月没有说出来。 内侍飞快抬起何婉婷,就要飞奔出去,却听见一声苍老威严的呼喝:“等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两个字,却仿佛有万斤之重,让两个内侍根本移不动脚,就那么钉在原地,让那个说话的老者上前查看。 只见他翻来覆去把人里里外外瞧了个遍,眉头皱着,一脸的沉思。 凰阙见状,不由疑惑上前,“皇……前辈,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你打算把这人丢哪儿去?”毒手药王回头,丢给凰阙一个硕大的白眼。 凰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好脾气的解释:“这位是大将军的女儿,不慎在正阳宫中毒身亡,朕是打算让人好生将尸身收敛了,给大将军府上的人送过去。” “何昆吾?那个火爆脾气能接受他女儿死的不明不白?更何况何家上下三代,就出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被你硬生生拽进来当了秀女才几天就翘辫子,你就没考虑过何家的人一怒之下直接举兵造反,反了你?”毒手药王冷笑。 凰阙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些并非是在玩笑,何家的人手握重兵,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这也是为什么就算凰阙心中虽然忌惮,却一直隐忍没去动,就是这个原因。可是他也知道,何婉婷是何家的禁忌,他强行用圣旨把何婉婷召进宫,其实只是为了试探一下何家的反应,并非真的要让何婉婷在宫里给自己当妃子。好在何家人虽然有怒有怨,却还是第一时间把人给送了回来,可见依然忠君爱国,将他放在第一位。他正准备着寻个理由给何婉婷撂牌子,让她继续回北边去驰骋疆场。谁知道居然出了这档子事情。 说他不急么,其实他比谁都着急。只是这件事情还真不能摆到明面上来查,皇后背后牵扯的势力太多,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朝局动荡。但是苏明月又是他现在的武器大师,他还指望着能从她哪里得到更多精良的武器呢。 不过如果真要从她和皇后之间选一个来取舍,他一定会选她。只是现在看毒手药王的态度,恐怕苏明月也是轻易动不得了。 “前辈,你可有什么法子?”凰阙一脸的不吝赐教。 毒手药王轻蔑一笑,冷漠目光自皇后脸上刮过,片刻后讥讽一笑:“算你运气好,这丫头根本没死。” “什么?”不少人失声惊叫! 皇后一脸惊恐,皇帝一脸惊喜,云妃一脸惊讶,而苏明月则是一脸平静。 “怎么,不信?”毒手药王不满皱眉! 凰阙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既然她没事,还请前辈施以援手,救活她。” 毒手药王捻了胡子,目光沉沉的看着凰阙,半响后才道:“要我救她,可以。但是你必须彻查此事,不能再有所包庇。” 凰阙一脸为难,动了动唇想说话,却被毒手药王直接堵了回去:“如果你做不到,我宁愿看着她死,看着何家人暴怒谋反,看着他们夺了凰家的帝位。” “前辈……” “十年前,你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了。难道十年后,你还要重蹈覆辙吗?!”毒手药王淡淡道,但是语气里的严肃和不容置喙,却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罩在凰阙头顶,让他呼吸困难。 “陛下,这……”皇后脸色刷地变得惨白,追查此事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此时此刻,何婉婷没有死,已经带给她巨大的冲击,如果让她活着醒过来作证,那么自己绝对完了。她一直以来咬死苏明月,所依仗的也不过就是何婉婷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一切都是她说了算。只要让正阳宫上下口径一致,苏明月就算再如何巧舌如簧,也百口莫辩。 只是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毒手药王,而且说何婉婷居然还活着。 “怎么,皇后娘娘还在怀疑我吗?既然这样,那不如让陛下派人去搜我的飘素宫好了。”云妃神色平静,眼神牢牢看着凰阙,坚定道。 凰阙眸中略显犹疑,随即点头:“也好,习风,你带人去飘素宫。” “陛下,臣女未曾做过的事情,不会贸然承认。只是姨母为了臣女着想,免不了会委屈牺牲一些。不过既然何小姐是在正阳宫中的毒,那么正阳宫是否一样有下毒之嫌呢?既然陛下同意搜查飘素宫,那么还请陛下一视同仁,将正阳宫也一并搜上一搜,好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 “皇后,你意下如何?”凰阙转眸,看着皇后。 皇后眸中泛出一些轻视,她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难道还会因为她几句话就改变大局不成:“陛下,臣妾愿意。” 两边说定了,习风便立即派人前往飘素宫搜查,并且亲自带队,就近彻查正阳宫。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每个人都竭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整个大殿显得空旷而寂静,只有毒手药王不时吩咐身边的宫女帮忙递个锦帕,端个酒碗什么的。 时间过得越久,皇后脸上笃定的神色便愈发消减,到最后她看着苏明月始终优雅镇定的笑容,和璟王一起低眉浅笑窃窃私语的神态时,不由嫉妒的发狂。心底的不安被无限扩大,直到习风带着人从正阳宫的偏殿里出来。 “怎样?可搜到了什么?”凰阙望着他们。 “回禀陛下,奴才等方才搜查飘素宫,未有什么发现。”负责搜查飘素宫的宫人上前一步,恭敬回答。 皇后的身子瞬间一抖,愕然的看着他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样。 “习风,你呢?”凰阙转而将目光落在习风身上。 习风上前一步,眼风别有深意的斜乜了皇后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包东西双手呈上,“陛下,奴才在正阳宫的小药库里,发现了这包东西。” 凰阙扫了一眼那土黄色的纸包,转眸望向一旁宫人,示意她拿给一旁正在救治何婉婷的毒手药王看看。那宫人双手捧过去,毒手药王隔着厚厚的油纸包在鼻子下面一闻,顿时丢开老远:“这是一包毒药,而且剧毒。和这丫头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你胡说,本宫的小药库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皇后此时已顾不得许多,连仪态都顾不上了,直接冲着毒手药王喝到。 试想一下,毒手药王纵横天下多年,毒术和艺术造诣无人能及。他说这是毒药,又怎么可能会说错。 再加上,连皇帝都要礼遇三分的人物,她一个皇后居然敢如此放肆,毒手药王怒了:“怎么,老夫进了个宫,就连毒药都不认得了?你既然说着不是毒药,那好啊,你过来,吃一口给我瞧瞧。” 皇后瞬间面如土色,惊慌失措的想起来,面前这个人可是当世第一用毒高手,毒手药王。 他怎么可能会不认得,这到底是不是毒药呢! 第253章 从天而降的人证 毒手药王的判断,怎么可能会出错。皇后不过是找不到话来辩驳,又不想这般轻易承认,所以故意找话罢了。 只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毒药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的寝宫?她分明早就吩咐了人将毒药藏在云妃的飘素宫,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宫里? “皇后,如今,你又该作何解释?”凰阙双眉紧紧皱起,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眸中透出浓浓不悦。 皇后即便强忍情绪,可对上凰阙这样的目光,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惊慌神色来。心中寒意骤升,便噗通一声跪在凰阙脚边,强自挺直脊背做出高贵优雅的姿态,“陛下,臣妾并不知道,这毒药为何会出现在臣妾的寝宫之中。臣妾和何小姐无冤无仇,将何小姐叫到正阳宫也是因为想要好心指点,臣妾也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肯定是有人想要陷害臣妾。如果是臣妾有心想要害何小姐,又何必光天化日之下将她请到自己的宫殿之中,还将毒药藏在寝宫里。这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所谓的急中生智,约莫就是皇后如今的状态了。 如果毒药从云妃宫里被搜出来,此刻她肯定在竭力质控,尝试着一举将云妃这个眼中钉铲除。可现在毒药在她的宫里被搜出来,想要把云妃一并拉下是不可能了,如今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她必须先力证自己的清白。其他的一切,只能日后再说了。 凰阙垂眸思索,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旁边的几案,目光不断在皇后和苏明月面上划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在深思熟虑,仔细思考着方才皇后的话。说实话,她确实说的没错,如果她想对何婉婷下手,绝对不会在自己宫里动手。身为皇后,在后宫浸淫多年,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可也正是这样,才显得出皇后急中生智的本事来。 她这是在利用灯下黑的原理,越是明目张胆的事情,在这些多疑寡情的人看来,就越是不可能。 云妃被默默扶着坐在椅子上,对于皇后的辩解,并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没有说一句反驳的话。任由凰阙的另一只手牢牢将她抓住,垂下的长睫盖住了探寻的目光,也盖住了其中对皇后的厌恶,还有对凰阙多疑的无奈。 苏明月看着跪在地上依旧保持着高贵姿态的皇后,想到她刚才说的话,不由冷冷一笑:“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可不对吧,东西从娘娘您的宫里搜出来,就成了别人陷害。可方才搜宫之时,皇后娘娘可不是这么说的。如果月儿记性不差的话,您可是厉声斥责,若是云妃宫里搜出来毒药,那么她就一定是凶手呢?”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皇后的身躯刷地一震,就连皇帝的脸色都变了变。 “而且,为什么臣女在正阳宫里与何小姐发生了争执,何小姐饮了茶之后毒发身亡,娘娘宫里的宫女就言之凿凿说是月儿下的毒呢?试想一下,如果真是月儿下毒,那月儿选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岂非是将自己至于险境,让自己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早在毒药被拿出来的那一刻,皇后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再也难以洗刷自己的清白。好在她之前的辩解还算不错,否则凰阙刚才就会让人将她拉下去处置了。只是此时苏明月状似无意的开口,皇后的脸色倏地沉了下去,目光闪了闪咬牙辩驳:“也可能,是你故意设计,想要借此推脱。借本宫的地方,本宫宫人的手,下毒之后何小姐也在本宫宫中被毒死,事后你也可将此事尽数推到本宫身上来,借此洗刷自己的清白。” 这么说,也能解释得通。何婉婷死于正阳宫,又是正阳宫人捧来的茶,苏明月大可以说是皇后命令宫人下了毒之后,嫁祸给自己。 苏明月唇角微扬,对于皇后的辩解并没有变化神色,凤眸犹如粼粼波光的湖面,清澈倒影出皇后此时的容色,冷冷一笑后从容道:“难不成皇后娘娘觉得,单凭你口中所谓的可能,就足以证明是我下的毒吗?”她转过头,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皇后,唇角冷冽的笑容像是绽放的冰昙花,“刚才皇后娘娘的宫人说,您在前厅与诸位嫔妃叙话,这正阳宫的花厅里就只有臣女和何小姐两个人,对吗?” 不知为何,皇后总觉得她说这句话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但是思前想后,自己当时确实没有再让宫女将谁放进来,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在才对,于是笃定道:“确实如此!” “好!”苏明月满意一笑,转身对着凰阙行了一礼,“陛下,臣女的师傅如今已经在救治何小姐,想必很快就会成功了。只要何小姐一醒,自然能证明臣女的清白。” 皇后身子一震,差点无法维持自己高贵的形象软到在地,好容易稳住了,却又听见苏明月闲闲补充了一句,“其实当时在这正阳宫中,还有第三个人。臣女相信,她一定能为臣女证明,臣女与何小姐之间是否发生过冲突。” 皇后瞬间崩溃,脸色豁然大变,只是转瞬又冷静下来。如果苏明月真的有人证,那之前面对她们的诸般质控为何不说,为何要等到现在。很明显,她只是在虚张声势,目的是为了让自己显露出心虚的模样,好让陛下瞧出端倪。好一个苏明月,果然够心计。这么毒辣的计谋,她还真是小看了她。 “你既然有人证,为何早些时候不叫出来呢?”凰阙淡淡的问,显然有些不信。 苏明月恭敬行礼,颇为歉然不安:“臣女也未曾想到,皇后娘娘会二话不说就将所有罪名扣在臣女头上。原本臣女觉得皇后娘娘应该是误会了,如今看来,娘娘倒像是有意针对。若是再不将人证叫出来,只恐还要连累云妃姨母了。” “那好,你请将那人叫来吧。”皇后是还不是故意针对,他自然看的出来。 苏明月淡淡一笑:“回禀陛下,那人方才稍事离开了会儿,如今不在殿中。不过臣女已经派人去请了,还请陛下再稍等片刻。” 皇后原本紧绷的神色因为她的这句话而彻底放松下来,不在殿中,离开了片刻的人,除了白玉枫又还有谁? 不过,白玉枫怎能成为她的证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很快苏明月的贴身婢女便从外面带了一个人进来。而当众人看到那个人的时候,面色不约而同闪过一丝诧异。 只见苏明玉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袭大红色曳地长裙,珠钗环佩很是精致。见到在座诸人,恭敬的行了个礼,转而阴晴不定的瞪了苏明月一眼,这才站到一旁。 看到进来的人是苏明玉,皇后差点没笑出声来。苏明月这哪里是在就自己帮自己,这明显就是嫌自己命太长,故意挖了个坑要把自己埋起来的节奏啊。 就连沈若兮都不太理解苏明月此举,看到进来的人是苏明玉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个劲儿朝苏明月使眼色。 倒是璟王十分镇定,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只静静的站在一边。他并非不想开口相帮,只是他知道他的月儿可以轻松解决这些事情,如果他出手的话月儿不但不会开心,反而会不高兴。他的月儿,是一个十分倔强又独立的小女子呢。 “苏明玉,你来做什么?”云妃震惊的开口,她这个时候来,该不会又要做什么对月儿不利的事情吧。 “陛下宣召臣女过来,替家姐做个证人。”苏明玉敛衽行礼,规规矩矩的答道。 “你作证人,你能做什么证人!”云妃骤然转过身子对着凰阙,有些焦急,“陛下,苏明玉她……” “云妃,稍安勿躁。”凰阙直接打断她的话,含笑看着苏明月道,“你说的人证,就是你妹妹?” 苏明月点点头,冷眼看着露出得意神色的皇后,“正是。自臣女进到这正阳宫中起,臣女的妹妹便一直在此处。所以这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陛下……”云妃神色焦急,一边朝苏明月使眼色让她赶紧把苏明玉弄走,一边想要安抚凰阙,让他不要相信苏明玉所说。 可是凰阙根本不理她,只将目光落在苏明玉身上:“既然你能替她作证,那你倒是说说看,这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恐怕还要从臣女无意间闯入正阳宫说起。”苏明玉顿了一顿,厌恶目光自苏明月脸上扫过,缓缓开口道,“臣女今日进宫,原本是来与未来夫君一道探望太后娘娘的。谁知从太后宫中出来后,白世子忽然说有急事要办匆匆离去,许久不见归来。臣女心中疑惑,便一路寻了过来。碰巧看到姐姐远远朝皇后宫中而来,心中一时疑惑,以为姐姐与白世子私会,便从殿中后院花圃而入,避过众人进了侧殿花厅。熟料姐姐进来之后,并未看见白世子。只有又见何小姐进来,姐姐与何小姐相谈甚欢,还约定及笙之日请何小姐来观礼。后来正阳宫的宫人送来茶点,姐姐与何小姐都喝了茶水,却只有何小姐一人中毒。臣女确定,这期间姐姐从未离开过半步,更加不可能买通宫人下毒。” 第254章 太子被废 “苏明玉,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皇后勃然大怒,沉声厉喝。 她每一个字都从牙缝中挤出来,像是带着锋利的刀刃,刮在苏明玉脸上,让她心中颤抖。那样狠毒的目光让苏明玉心头狂跳,整个人都颤了颤。她知道,如果这次皇后不倒台,之后自己肯定会死的很惨。可是侧眸去看苏明月的时候,看到她整个人自信淡定如一株松柏,心中又生出强烈的不忿来。 “臣女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希望皇后娘娘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皇后瞬间面如土色,她差点忘了,白玉枫之所以会进到正阳宫遇见苏明月,还是她一手安排策划。身为白玉枫的正牌未婚妻,苏明玉如果从头看到尾的哈,肯定能识破她的用心。 弄死苏明月和让苏明月抢走自己的未婚夫而言,苏明玉果断的选择了后者。因为毒手药王手底下,还正在救治另外一个证人。只要她一醒,苏明月依然不会死。但是到时候她肯定会记恨自己没有及时站出来,说不定就会回心转意,就算只是为了报复她,也可能转头和白玉枫在一起。对于这个,苏明玉绝对不能忍受。 仅仅只是想到这种可能,就让她觉得生不如死。 苏明月也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暗中叫紫萱去寻了她来,笃定了她一定会为自己作证。 凤眸中含了一丝嘲讽,苏明月缓慢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有了臣女妹妹的证词,相信陛下应该能相信臣女的清白了吧。皇后娘娘的正阳宫,可不是个轻易就能允许人撒野的地方。如果娘娘宫里的人那么容易收买的话,恐怕娘娘正宫皇后的宝座,早就不保了。” 这可是后宫,最阴暗杀戮的地方,每个女人都在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法子把骑在自己头顶的女人拉下来。 如果皇后宫里的人那么容易出卖她这个主子,那么在皇宫这个地方,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她是你的亲妹妹,谁知道是不是和你串通好了。再说你让她来给你作证,莫不是都拿咱们当傻子呢?”皇后看向苏明玉是,这个人是指望不上了,要毁了苏明月,还得靠她自己。 苏明月微微一笑:“娘娘此话何意,之前说我和您宫里的宫女串通,现在又说我和自己的妹妹串通。是不是在娘娘眼中,不管我让谁来为我证明,您都可以用这句话来反驳。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其实娘娘才是那个真正和别人串通好了要下毒的凶手,而我只不过是你一早就选好的替死鬼罢了。说得更加严重一点,或许您一开始选中的对象并不是我,而是云妃娘娘。” 云妃怀了身孕,而且被确诊为双生子,两个都是皇子。这让后宫久不见喜事的凰阙格外高兴,对云妃也是肆意恩宠。谁都知道,只要云妃顺利诞下小皇子,就肯定会再次晋封。到时候她的位份就是贵妃了,与尹贵妃平起平坐。最重要的是,云妃不似尹贵妃那般安于现状不愿争宠,她对陛下有情,自然希望陛下事事将她放在心上,少不得会成为皇后最大的威胁。皇后想要借机除掉她,根本就是在情理之中。 皇后手握成拳,额上青筋暴跳,双眸阴沉的望向苏明玉。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苏明玉此刻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苏明玉虽然害怕,但是却深知,现在她已经骑虎难下。如果皇后今日逃过一劫,那么接下来就轮到她跌入地狱深渊之中了。 “苏明月,你竟敢污蔑本宫。”皇后面色冷如沉渊,带着一种可怖的狠厉。 “是不是污蔑,皇后娘娘见了这个东西,恐怕会更明白一点。”一直没有说话的凰天爵此时忽然上前一步,摊开掌心亮出一直握在掌心之中的玉佩。 原本只是一个寻常的环佩,上面雕刻的花纹也算不得精细,并非是什么值钱的名贵东西,可是皇后一见,却忽然神色衰败的瘫坐在地上。 “这是何物?”高台上,凰阙看不太清楚,不由扬声发问。 凰天爵双手将玉佩捧着递过去,“回禀父皇,这枚玉佩乃是皇祖母逝世前传给太子皇兄的避邪宝玉,不过却被儿臣在宫外一个走方郎中那里得到。据那郎中交代,乃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将玉佩当给他,换了一包自制的剧毒药物。那郎中眼下已被儿臣擒来,就在殿外,父皇可要见上一见?” “不必了!”凰阙声如沉石,事情发展到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已经一清二楚了,“皇后在后宫之中谋害大臣之女,借此栽赃陷害,意图谋害皇嗣,实在是罪大恶极。太子品性不断行事狂悖有违伦常,置先太后遗物与敝履,不慈不孝,不可股息。来人啦,将皇后禁足正阳宫,收缴凤印,褫夺皇后之位。废黜凰天擎太子之位,贬为庶人,有生之年不得踏入帝都半步。” “陛下,陛下饶命啊。此事与本宫无关,与本宫无关啊。”皇后此时再也顾不得在凰阙面前保持高贵姿态,膝行上前抓住凰阙的龙袍衣摆苦苦哀求,“陛下,臣妾为何要害死何小姐,臣妾为何要嫁祸给苏明月,臣妾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啊陛下。” 确实是,如果是在平时,她确实没有必要害死何婉婷。可是现在,为了对付苏明月,她也不介意牺牲的到底是谁的性命。 更何况,这个何婉婷正好有一个可以让她召唤进宫的理由。 “不,你有。”角落里,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皇后瞬间收敛哭声,目光惊恐的望过去,就见满脸血迹的何婉婷晃悠悠站起来,一双漆黑的眸子牢牢盯着她,目中的愤怒犹如两把实质利剑,直接刺进她的心窝:“谁说你没有理由杀了我,你才是那个最有理由杀了我的人。因为整个后宫之中,只有你一人知道,先祖和先圣之间立下的约定,凡何家女子一旦入宫,必然为中宫之主。所以你才会费心把我叫来,为的就是在我入主后宫之前,杀了我,好保全你的中宫之位。” 何婉婷的话一处,所有人又齐刷刷变了脸色。这次连苏明月都忍不住露出一抹惊诧。 原本还以为,皇后精心布置了这个局,只是为了铲除她和云妃,现在看来,她这根本就是一石三鸟的计谋。谁能想到,当年何家的先祖,居然和开朝先圣立下了这样的誓约。 何家女子一旦入宫必然为后,原来凰阙没有对何家动手,居然还有这样一层原因在里面。何家历代忠君爱国,战功累累,如果凰阙贸然动手,即便能消了自己心头的那根刺,恐怕也会留下千古骂名,这对于一个沽名钓誉的皇帝而言,绝对是不能忍受的败笔。 他不能忍受,后世对自己的抨击和批判。 “不,不是这样的。陛下,臣妾并非贪恋中宫之位,臣妾让何小姐来,也是担心日后她执掌后宫会有诸多不懂之处,想要提前教导与她,并非是存了歹心,陛下一定要相信臣妾啊。”皇后还是揪着凰阙的衣袍不放,一味哭喊。 习风见状,忍不住上前一步掰开皇后的手,“皇后娘娘,您可知道何小姐乃是何大将军的独女,何家这一代中唯一的女儿。您在宫中设计下毒杀害何小姐,可曾想过陛下要如何对臣子有所交代。娘娘您身为中宫之主,后宫易主是何等大事,陛下怎不会再三思量。娘娘您行事之事,可曾为太子殿下考虑半分。” 他原本字字都在规劝,可听在皇后耳中却成了十足的警告。她如何肯放手,只能一味胡搅蛮缠。她现在脑中一团乱麻,早已忘了凰阙下令将太子贬为庶民,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如何保全凰天擎太子之位,而不是在这里胡乱撒泼。 可惜此时的她早已方寸大乱,哪里还能想到这许多,就连习风的有心提点也置若罔闻了。 “陛下你相信臣妾,不要听信他们的片面之词。臣妾没有做过,臣妾真的没有做过。他们没有证据,也拿不出证据来。” 苏明月上前一步,准备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加上去,“皇后娘娘刚才口口声声让皇上搜查云妃的飘素宫,不就是笃定了云妃宫里有你故意留下的毒药么?可惜你千算万算,没料到云妃有孕之后飘素宫上下格外精心,任何可疑东西都会被立即打扫,你留下的毒药,早已经被云妃宫里的人清扫了出去。” 凰阙转眸看向云妃,云妃这才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今日娘娘确实派人送了一箱子珍稀玩意儿过来,臣妾宫中的人入库时仔细检查,才在一尊玉佛像的底座里找出这个锦囊。原本臣妾并不打算追究,故而一直未说,如今……唉!” 末了一声十分不忍的长叹,将她的宽容大度描摹的淋漓尽致。 有宫人赶紧拿了送到毒手药王面前,药王一看,立即面色凝重的点头。 凰阙瞬间勃然大怒,抄起桌上的茶杯朝皇后劈头盖脸的砸过去,“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这个恶毒妇人,没想到你内心竟如此险恶。谋害大臣之女,嫁祸宰相之女不说,还想打压宫妃,谋害皇嗣。看来朕平日里是对你太骄纵了,才让你如此大胆!” 第255章 扳倒皇后 “我大胆?哈哈哈,我如果早像今日这般大胆,这些年也不会任由着后宫之中贱人横行,个个都能欺辱到本宫头上来了。”皇后显然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今日陷害苏明月不成,反而被凰阙当场抓了现行,等待她的是何种结局简直不言而喻,既然如此,倒不如豁出去将心里的话说个畅快,“自从我嫁给陛下以来,事事为陛下尽心,将整个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我本以为,我为陛下尽心竭力了,陛下自然会记得我的好。可是这些年来,陛下到我正阳宫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即便是初一、十五的过来,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用完晚膳之后便会找各种借口去其他嫔妃的宫里。陛下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曾考虑过臣妾的感受。云妃进宫多年,不过是刚刚为陛下怀了龙嗣,陛下就将她宠上了天。可是当年臣妾诞育太子的时候何等艰辛,也不见陛下问候过半句,臣妾心中有怨。臣妾恨啊,恨这后宫里所有抢走了陛下关注的女人,恨陛下的用情不专花心薄情。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杀光后宫所有嫔妃,不择手段将陛下绑在身边,也不愿在看到您留恋在其他女人身旁。” “你简直是疯了!”她越说越激动,周围的人更是面色大变。身为皇后,最重要的就是母仪天下的胸襟,自古帝王都是广纳三千后宫,身为皇后的职责便是替皇上打理好整个后宫的所有美人,怎么可以生出这样的嫉妒心思来,“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有半点母仪天下的样子。” “是,我是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所以当初陛下才一心想立蓝……唔唔唔……” 眼见皇后越说越过分,快要说出陛下心中多年的禁忌,习风立马眼疾手快的堵住她的嘴巴,凰阙更是漆黑着一张脸厉喝:“都是死人了吗?由得她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啦,皇后心思歹毒善妒嫉恨,不配为中宫表率,即日起废黜后位,仗责一百,打入冷宫,永世不得踏出半步。” 仗责一百打入冷宫,这是不被打死也要被关死的节奏了。 皇后这件事是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就连太子那边,也落得个贬为庶民的下场。 虽说这是他们应有的下场,可苏明月心中还是难见的生出一股惆怅。要知道,凰天爵身上还挂着一个璟王的称号,难不成这一生,都要在这些勾心斗角中渡过了吗? 倒不是害怕或者畏惧,只是这些事情太过烦人了些。 解决了皇后的事情,高容易安抚住惊慌无措的云妃,再打发了激动异常的沈若兮,苏明月这才有了精神和凰天爵单独相处一会儿。只是此时她已累的不愿动弹,于是便枕着他的大腿,任由他将自己半抱在怀里,时不时喂上一颗水果。 看出明月眉眼间的疲倦,凰天爵颇为不忍的点点她的鼻头:“你这丫头,总爱如此逞强。今日之事为何不让我帮你,非要一个人撑着?” “这事情我能应付,便自己解决了,何须劳动你!”苏明月毫无所觉,理所当然的道。 谁知搁在腰间的那只手忽然收紧,凰天爵夹杂了怒气的力道透过身体感知传达到心里,苏明月有些不满抬头,对上他晕染了浓黑色泽的星眸,不由呆了呆:“怎么了?” 凰天爵的神色异常严肃认真,比起以往两人相处时的样子来说,甚至严肃得有点吓人:“月儿,虽说我们还未拜堂,但在我心中,你俨然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身为丈夫,我本该处处保护你,让你周全平安。可是你总是自立到近乎倔强,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外人,不被信任不被依靠。月儿,是否在你心中,终究是对我不信?!” 他的问题瞬间让苏明月怔住,对他不信吗?似乎不是,否则为何要在千万人之中,独独选中了他,甚至为了治好他的双腿耗费了自己好容易得来的武功。 可是全心信任么?又好像不是,否则怎么可能不愿让他帮自己处理危机麻烦,总要自己坚强面对。 似乎心中还是有一丝芥蒂,不敢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一个人。 只是,看着凰天爵满是期待的双眸,苏明月又无法将心中真是感受说出来。 “月儿……”等不到答案,凰天爵显然不会甘心,月儿心中藏着一个巨大的结,如果不能解开,他觉得日后两人之间也不会有绝对的信任而言。 沉静了半响,苏明月才缓缓开口:“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来的地方,与这里大不一样。” “是!”凰天爵知道,这是她要对自己敞开心扉的时候,所以并未多话,只安静做一个聆听者。 “我上次并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叹息一声,再说起之前的事情,就好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境一样,让她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到底哪边才是真实,哪边才是梦境了,“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在那个世界里,我死了。而且,死无全尸!” 淡定的话一出口,凰天爵就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撕扯了一个大洞,有鲜血汩汩的冒出来一样。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忍不住紧紧将她抱住,想要尽皆全力,给予怀里的人安慰。 死无全尸,这是一种何等的残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希望的信任背后,居然藏着月儿如此沉痛的过去。 “够了月儿,不要说了,是我错了,不该纠结着这些小事不放。我早知道,我的月儿聪明能干,与一般的女子不太一样,你总能独自处理好在许多人看来完全无法处理的事情。是我小看了你,是我的不对。对不起,月儿,对不起。” 凰天爵真的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再重新回忆一遍那恐怖的过去。 可是苏明月却已打定主意,要将这个心结彻底解开。所以并未管他,只是一味说着:“前世,我是一个孤儿,从小被人贩子拐卖到一个杀手训练基地,终日面对的就是残酷血腥的训练。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人。他比我大两岁,温文尔雅,笑起来像是太阳,能带给人温暖。一开始我对他十分防备,可是他对我很好,总是在我受罚的时候偷偷藏一个馒头给我。总是在我出任务的时候,想方设法的保护我。他的所作所为,一点一滴积累到我心里,让我渐渐对他生出了信任和感情。后来一次我任务失手,被国安局的人擒获。我本以为我死定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是他出卖了我,而他说他出卖我的原因,是希望可以帮助剐脱离那个杀手组织,让我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在国安局里,我确实不用再像当杀手时一样居无定所,同样都是杀人,可是我后来杀的人,都是一些该杀的人。可是我渐渐的也厌烦了,想要彻底抛弃这种血腥的日子,我想逃。国安局答应,只要我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就让我自由。可就在完成最后一个任务的当晚,我成功刺杀了目标之后,迎接我的并不是自由,而是他亲手拉开的一个手雷。我甚至忘了要躲,我最后的念头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所以,你才会如此冷漠,对谁的关心都置之不理,把自己包裹严实。是因为你曾经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被判,才会如此心有余悸。”凰天爵将她扶正,黑眸对上她的凤目,眼底的认真和清澈像是山间流淌得泉水,清可见底,“月儿,我不会!” 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他也舍不得做出一丁点伤害月儿的事情。 苏明月看着他的眼睛,从他小小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绝美的脸上有着一缕期待,一丝疑虑,一抹慌张。 她紧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信,还是不信。 他也不急,一直耐心的与她对视,眸子里是满满的真诚,不怕检阅审视。 傍晚的阳光照在皮肤上,为他莹白的肤色增添了一抹柔和光晕。有细小可爱的绒毛在阳光下纤毫毕现,窗外粉色的樱花在枝头开得十分妖娆,他就那么看着自己,璀璨的眸子仿佛绽开了一朵炫目妖娆的烟花,魅惑动人。 “你这是打算对我使用美男计么?”苏明月眨巴眨巴,如果以这个人的容貌为基准判别美丑的话,那估计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别活了。 凰天爵细长的眼底闪过一道异彩,忍不住伸手在她唇瓣上缓缓拂过:“若我说是呢?” 这人啊,那双眼睛还真是格外犀利。分明是带着笑意,分明又没有聚焦,却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窥视你的内心,让你无所遁形一般。 苏明月粲然一笑,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印下一个浅吻:“如果是的话,恭喜你成功了!” 凰天爵被她那个蜻蜓点水的吻搅得心神大动,忍不住伸出舌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瓣,眸中透出潋滟光彩,落在她樱粉色的唇瓣上,哑着嗓子道:“哪有人点了火就想跑的,来来来,自己惹的祸,需的自己善后才行。” 他的声音有一点清冷,夹杂着微微的沙哑,十分淡漠,却又别有一番滋味。独特而具有十足的诱惑力,让人听之难忘。 自从这妖孽能站起来之后,越发让人难以招架抵御了。 苏明月认命般长叹口气,对准他的红唇深深吻了下去。 第256章 联合蒋碧云 日已斜落,霞光洒在墨黑漆金的大门上,格外闪亮。门口石阶上凿雕出的祥瑞花鸟图案,两边高墙琉璃的瓦片一路围起,铸成了重重高墙。 苏明月从马车上下来,站在门前抬头,看着门楣上黑底金漆的“宰相府”三个大字,一时有些感慨万千。 据说这三个字还是先皇御笔亲题,意态风流气势磅礴,蕴藏在牌匾之后的,还有先皇对于苏炳成的倚重和信任。 前一世的自己孤家寡人,好容易身边有了个可以亲近的对象,却在最后时刻对自己无情被判,她到现在还能记得,炸弹撕裂自己身体时的痛楚。 可是谁又能想到,一朝穿越,自己在偌大相府重生。虽然爹不疼娘不在,但好歹借着宰相府的名义,遇到了凰天爵,那个自己愿意再一次冒险,托付终生的男人。 所以说,前世今生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叹息一声,苏明月收了目光,迈步进府。…… 刚一进去,便看见金漆的大门后闪出一道窈窕身形,“姐姐可算是回来了!” “我想就算是再晚些,妹妹也一样会等的,不是吗?”苏明月扫了拦住自己的人一眼,唇角似笑非笑。 苏明玉咬咬牙,“姐姐说的是,今日在宫中,你可是大出风头,就连皇后娘娘都不是你的对手。” “这还要仰仗妹妹,如果不是你仗义执言,我怕是如今还深陷宫中被人冤枉呢。” 苏明月弯了唇角,温柔浅笑。那笑容落在苏明玉的眼里,实在是刺眼。 今日若非逼于无奈,她真想就那么看着苏明月被皇后一口咬死。可惜,这人仿佛是属猫的,有九条命,每回都能逢凶化吉。 “姐姐莫要得意的太早,明日,便是选秀之日了,若是大姐姐能雀屏中选,届时……” “大姐若能中选,乃是我们宰相府一门上下的荣光。届时我自然是跟着鸡犬升天,同沐恩泽了。”话已至此,苏明月懒得和她多说,直接转身,“折腾了半日,身子实在是乏了,就不陪妹妹说话了。” 避开苏明玉,径直朝初云苑的方向而去。 回到初云苑,先沐浴换了衣服,草草用过晚膳之后,便吩咐一旁的紫萱,“将之前让你备的簪子戴上,咱们去一趟二夫人的院子。” 初月苑里也是刚刚用过晚膳,丫鬟婆子门正忙碌着将没用完的饭菜撤下去,看到苏明月来纷纷行礼。守在门前的小丫头打起帘子,喊道,“三小姐来了。” 刚一进去,一股药味就扑鼻而来,苏明月往里面看了一眼,问道:“二夫人怎么了?” “二夫人这几日不小心受了风寒,没什么大问题,正在喝药呢。”在蒋碧云身边侍候的大丫鬟倩蓉说了一句,又低声道,“老爷也在里面,听说去了一趟大夫人哪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才过来的。” 苏明月抬眸蹙眉望过去,倩蓉轻轻点头,表示苏炳成这是找大夫看过了,结果并不理想。 就这一点,她早就已经猜到了。她当时暗中接触过苏炳成的脉搏,那大夫说的并没有错。不过苏炳成在何梦芷那儿发了火又到这里来,想必是听了何梦芷什么挑唆的话,觉得这背后肯定少不了二夫人的责任。 苏炳成过来的目的,确如苏明月所猜测的那样。原本那日毒手药王来看过之后,留下了药,他这几日又接连看了好几个大夫,想只要药的效果好不好。可结果并不如预想之中,更何况这件事情事关男人颜面,宰相府一再三令五申不准外传,他今日居然还是从同僚那里听到了风声,这让他一个大男人如何忍受得了。回来就去了荣福院,发了好一通的火。 何梦芷自然也觉得委屈,她虽说不愿让其他女人替他生下孩子,可这件事情确实和她无关。就算是她不乐意看到别的女人生下孩子,那她大可以直接对那些女人出手,怎么可能直接在苏炳成身上动手脚。 更何况,这件事情是在她不当家之后才被查出来的,具体喝了多久的药也没个准数,怎么就只算到她的头上呢。蒋碧云那个贱人抢了她当家主母的权势,休想在这件事情里独善其身。所以何梦芷添油加醋的哭嚎了一番,苏炳成听了还觉得颇有道理,于是又跑到初月苑来,准备将没发完的火气再好好发一发。 苏明月心中有数了,便浮现出一丝浅笑,迈步进去对苏炳成行礼:“月儿见过爹爹。” “你来了。”苏炳成本不想理,可是现在苏明月手上可掌握着能治好他的药方,少不得还是要走走过场,“云妃娘娘那边可还好啊?” “姨母一切都好,有劳爹爹挂心了。”苏明月起身走到苏炳成身边,娇笑道,“师傅配好了药,让月儿给爹爹送来,去爹爹院子里没找到人,下人们说您在这里,月儿便直接过来了。正巧听说二娘病了,想着也该来看看才对。” 她这么一说,苏炳成才想起来,蒋碧云是那日听到自己被人下毒无法生育之后,才病倒的。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去了大半。再看蒋碧云形容憔悴面色苍白,显然是病的不轻,忍不住又出声安慰:“你也不必想太多了,月儿已经求来毒手药王替我诊治,想必不久便会见效。你且放宽心,这府中上下还要靠你操持打点呢。” 蒋碧云如何不知方才苏明月的话是在帮她解围,听到苏炳成如此说,心头一松的同时眼泪便落了下来:“老爷,都是我无能,治家无方,才当家不过大半年就出了这等恶事,让老爷受了这等大罪。我实在无颜继续长家,请老爷将长家的事情交给大姐去做吧。” “胡说!”苏炳成斥了一句,抬手怜惜的抚去她脸上泪痕,“你管家这些日子治理得很好,连老夫人都夸你呢。再说恶人行事,你就算千防万防,他也能找到破绽下手,此事不怪你。” 看苏炳成心中是真的对蒋碧云没了怒气,苏明月这才插嘴道:“是啊二娘,这坏人在暗咱们在明,要提防实属不易。好在师傅说了,爹爹虽用药有一段时日,但也并非无解。只要按照师傅开的方子服药,不过三月,定能痊愈。” “此话当真?”苏炳成喜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两眼放出光来。 苏明月点点头,一旁蒋碧云也是满脸喜色,忍不住欢喜道:“太好了老爷,您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夫人去吧,这几日老夫人得讯后也是茶饭不思心神不宁,若是知道老爷能治,肯定能宽心不少。” “好,我这就去。”苏炳成点点头,大步离开。 待到他走之后,蒋碧云的脸才忽然一下沉了下去。她掌管府中不久,居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给苏炳成下了药,刚刚如果不是苏明月帮腔,老爷肯定早就治她的罪了。只是就算现在苏炳成能治好了,难保那暗中下毒的人不会再使其他阴毒的法子。 “二夫人是否在想,究竟是谁这么阴毒,居然敢给父亲下这等断子绝孙的药?”苏明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一双凤眸乌黑晶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蒋碧云越发觉得,自从这位三小姐恢复容貌之后,身上的气度风华越发盛大强烈,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就像是两颗宝石镶嵌在里面一样,衬得花容月貌越发明艳可人,只是让人难以逼视,“三小姐可是知道是谁了?” 苏明月缓缓一笑,见她趁机驱走苏炳成,想来也是知道自己定有来意,如今询问,也是在跟自己做交易。这样聪明剔透的人,她还真是没选错,“二夫人大可想一想,咱们宰相府中这么多年,何时发生过这等事情,为何偏偏在二夫人掌家时才出现。又有谁,即便是爹爹如今不能生育了,也可保地位稳固不动,无后顾之忧呢?” 她这么一说,蒋碧云登时冷静下来,沉默着分析事情的利弊。片刻后,踌躇着开口,“你的意思是说,大夫人?” 苏明月点点头,很好,确实是聪明,“二夫人是个明白人,自然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大夫人为人奸诈狡猾,城府很深,若要让她现行,还得好好想个法子,一举让她露出破绽才好。”蒋碧云道,眼神越发明亮,连嘴角的笑容也大了几分,再和明月说话,语调就轻快了不少,“三小姐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苏明月莞尔一笑,“二夫人果然聪慧,月儿确实有事想请二夫人帮忙。” 第二日,终于到了选秀的最后一刻。 一大早,宫里派来接秀女的马车就停在了宰相府的门外,何梦芷拉着苏明珠的手一个劲儿叮嘱,后者眉宇间透着不耐,却还是仔细听着。 不远处,二夫人带着一干丫鬟婆子过来,先给何梦芷行了个礼,这才转向苏明珠道,“大小姐今日入宫,定时能雀屏中选的。老爷前些日子吩咐我为大小姐打造了一对镯子。” 身后下人赶紧把手上的盘子端过来,另一人揭开上面绸布,果然看见一对成色通透的翡翠镯子静静躺着。 那脆生生的颜色,与她今日穿的雪白长裙正好搭配,于是双眼放光的接了下来,“既然是父亲心意,珠儿岂敢推辞。” 然后从容的套在腕子上。 蒋碧云别有深意的扫了一眼那一对镯子,点点头,转身离开。 第257章 美人多娇 苏明珠前脚出了宰相府,后脚另一辆马车便在府门外听了下来。 马车才刚听闻,沈若兮就从里面冲了出来,一路高叫着冲了进来:“月儿,月儿……“院子里洒扫的下人们看见,纷纷跪下给她行礼,她也懒得搭理了,直接冲了进去。 “我的好郡主啊,您这样可真是仪态尽失呢。”苏明月从花圃中直起身子,看着沈若兮的样子,笑的一脸清甜。 沈若兮懒得跟她斗嘴,她来可是为了带她去宫里看好戏的呢,上去拉住她的手就往外拽:“快快快,咱们现在出发还能赶得及宫门关闭,今儿是选秀最后的日子,咱们可一定要去看一看。” 苏明月被她拉得脚步踉跄,一旁紫萱格外担忧,自家小姐会不会被沈小姐拉得摔着啊:“郡主殿下,您慢着点,小姐跟不上了。” 沈若兮哪里慢的下来,再慢宫门可就要关了,好戏也就看不上了。 一路跌跌撞撞上了马车,沈若兮一脸的兴奋,不断和明月说笑。紫萱则谨慎的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苏明月没有受伤,这才放心。 “哎呀,你这丫头未免也太小心了吧,放心,月儿才没有那么娇贵呢。”见紫萱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沈若兮实在是看不过眼,忍不住便出声教训。 紫萱想要反驳,但想到失去武功肯定让小姐很难受,她若是说,小姐肯定不高兴。还是算了,忍一忍吧。 一忍,就忍到了宫门外。 马车停下,沈若兮啊跳下去之后,伸手牵着苏明月下来,然后朝紫萱调皮笑道:“好啦,现在你家小姐完全属于我啦,要交代什么赶紧交代吧,否则本郡主可过时不候了。” 紫萱被她闹了个大红脸,求救般看向自家小姐,却见小姐目光落在远处。便也循着看过去。 就见一白衣翩翩的少年纵马而来,衣袍翻飞显得约加潇洒,却是帝都众人都交口夸赞的然世子。 “看来有些人一路紧赶慢赶,都是为了这呀。”苏明月见沈若兮一脸沉醉,眼神都快落到人家凰天然身上去了,忍不住出声取笑。 谁知沈若兮破天荒没有反驳,反倒是一脸娇羞的垂了头。 哎哟,还真是对人家有意啊。看来,她要好好筹谋一下,怎么帮两个人牵红线。 凰天然飞奔而来,见着两人后勒马停住,翻身下来与她们见礼:“郡主,苏小姐,二位也是来看选秀的?” “月儿是来看姨母的。”昨日云妃肯定受了惊吓,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昨天的事情,阖宫谁不知道。原本痴傻无颜的宰相府小姐,居然轻而易举扳倒了皇后。现如今苏明月三个字,可成了后宫之中人人敬畏的代名词。 三人一起进宫,紫萱被留在宫门后等候。 进去后,苏明月借口要去飘素宫看望云妃,与二人分道扬镳,其实她只是想给两人创造独处机会,让她们趁机擦出火花。 不过她也是真的要去看看云妃,昨日之事她虽安抚了几句,但人多嘴杂也不方便多说,今日少不得还要去详细解释一下。 只是还没到飘素宫呢,就在一处偏角的花园里遇到一个人。 日光下,如花般的美人款款而出:“哎呀,这不是宰相府的三小“姐苏明月吗?还真是巧呢,居然能在这里碰到。” 美人满脸的惊喜,一双剪水秋眸在阳光下闪烁生辉,如同猫瞳一般晶莹光亮。 苏明月淡然回望,扬唇一笑:“臣女见过娘娘,今日天气不错,娘娘在此是为赏景么?” “此处虽然偏僻,但景致也算不错,最要紧的是还不会有人和我抢,岂不正好。”那美人妖娆妩媚的笑了笑,扭着腰肢靠近过来,“小姐想必还认不得我,我是陛下的良娣,赐名英。” “英良娣有礼了,既然英良娣在此处赏景,明月不便打扰,先行告辞了。”说完,转身欲走。 谁知那英良娣腰肢一扭挡在她身前,拿扇子捂着嘴笑的眉眼弯弯:“小姐莫走呀,此处风景正好,独赏岂不是无趣。不如小姐陪我一起,好好看看这春日无边美景吧。” 自古皇帝的后宫就是美女如云,这位英良娣也确实容貌出众。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纯粹干净的笑容仿佛天下最美丽动人的存在。所谓的美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苏明月眼底露出笑意,收住要离开的姿势,脑中沉思。 一位素不相识的宫妃,居然凑巧出现在她的必经之路上,还那么热情的邀请她一起赏花看景。她可不觉得,如此“凑巧”真是无意的缘分,只是想不明白她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呢? “小姐也不是第一次入宫了,此前可曾好好欣赏过此处的风景么?这里的花虽不及御花园的娇媚华贵,却也别有姿态。尤其是在灿烂的阳光之下,更是别有一番清冽彻骨的韵味。你瞧,那朵花开得多美啊。不过这些花在苏小姐的花容月貌之下,当真是黯然失色。”英良娣是个很健谈的人,说话的时候眉眼里满是笑意,自然的走在苏明月身边,手挽着她的臂弯,仿佛两人是相熟已久的姐妹一般。声音在花园中显得缥缈却清脆,那语调仿佛珠玉滚落,月儿动听,让人觉得清脆。 苏明月弯了弯唇角,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目光在面前的花丛上流转而过,最终落在她手上拿着的团扇,很不经意的夸赞道:“哎呀,良娣的扇子很漂亮呢,这月光丝线绣成的花团锦簇,在夜晚月光映照下肯定格外漂亮。陛下对英良娣真是宠爱,这等千金难买的丝线都赐予良娣,真是羡煞旁人呢。” 似乎没想到苏明月会注意到自己手上拿的扇子,不过作为女人被人夸赞,总是格外得意,尤其是明月还夸奖她得陛下宠爱,更是让她喜形于色,忙不迭的将团扇递过去:“小姐真是好眼力,这扇子上的月光丝线极为难得,整个宫里也只有这一把。不过倒不是陛下赐给我的,而是七公主见我喜欢,转送给了我。”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朝前走去,不过每每走到路口的时候,英良娣都会下意识微微偏了身子挡住明月视线,借此来逼迫她按照她的设想选择道路。苏明月佯装未曾察觉一般,若无其事的跟着她的安排,朝她想要自己踏上的方向行走过去。 英良娣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一定有问题。更何况跟在身后的两名宫女,也未曾出声阻止她行路。不过这也不难解释,英良娣带来的宫女,自然是向着她的。她若是安排了什么陷阱阴谋,这些人也是她的帮凶。不过明月想不通的是,自己刚搞定了皇后,后宫中人应该对自己十分忌惮才对,怎么还有人蠢到这个时候来找自己麻烦。 那如果英良娣并非对她怀有恶意,那么她适机的出现又是因为什么呢? 花园里的松柏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列队在道路两侧,形成长廊。高大的松柏翠绿成荫,即便阳光正好,也洒不进来。四周围静悄悄的,偶尔有几片花瓣从面前飘落,带着一种沉沉的香味。 “这里倒是格外适合散步,尤其是夏日酷暑难耐之时,这里想必也格外舒爽惬意。”苏明月看着这长长的松柏回廊,温柔的说道。转头看着英良娣,她此时眉眼低垂,看不太清晰,不过脸部线条的轮廓依然美丽动人。 “是呀,夏日的时候,不少嫔妃都爱来此处闲逛散心。烈日透不进来,还带着一股子阴凉,再加上前面是太液池,有风吹过是刚好送来池子里的水意,惬意得很。”英良娣的声音轻轻浅浅,在此处听起来,便有一种空灵唯美之感,配合着黑黝黝的松柏路,显得有些沉郁。 苏明月挑眉一笑,原本温暖的神色在阳光下居然透着一股冷意。两人并肩而行,不时闲话两句,倒也不显得尴尬。只是不说话时,气氛未免古怪,只有曳地的衣裙从石板路上扫过发出的声音,格外清晰。 走过一处拐角时,大约是为了好看,拐角处种了几株高大的美人蕉。绿油油的叶子将外面的情形完全挡住,看不到分毫。 英良娣看着那美人蕉,不知为何竟抖了抖身子,转身指着另一处道:“苏小姐你看,那边便是宫中最有名的合欢树了。传说是开朝帝君和敌后一同种下,细算下来也有好几百年了。” 合欢树本不叫合欢树,不过是因为种下它的两人一辈子和和美美,欢快恩爱,所以才得名合欢。也算是一种对爱情的向往和寓意吧,使得这棵树有了一段堪称传奇的悱恻故事。 苏明月点点头,却并没有转头去看,反而注意到英良娣将手放入了袖子之中,仿佛握住了什么。 “英良娣,你和我一起去看看那个……咦,英良娣,你手中握的这是什么东西啊?”苏明月伸手抓住英良娣的手,本想将她拖去看另一处景色,却见她手中握着一个类似于镜子的东西,可以反光。 英良娣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制止,就见一道亮光射到她的脸上,随着一声长长的猫叫,一团白色的东西从美人蕉后面扑了出来,朝着英良娣的脸用力挠去。 第258章 美人毁容 紧接着,花园中响起了英良娣撕心裂肺的惨呼声:“啊,我的脸,快来人啊,我的脸……” 苏明月唇角的笑在阴影中无声绽放,旋即放开手,应和着她的惨叫声慌乱喊道:“英良娣,您怎么了?来人啦,快来人啦,快去请太医。你们两个,还不快来把英良娣扶回宫去。” 莹莹鲜血从英良娣捂着脸的指缝里流了下来,苏明月惊慌的表情下,一双狭长凤眸却像是千年冰山下的玄冰,终年不化。自内向外的透着一股寒气,以至于被点名的两个宫女心惊胆战片刻也不敢耽搁的上来接过英良娣,朝她所住的宫殿走去。 栖霞宫里。 闻讯赶来的皇帝和太后端坐在正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望着在偏殿里进出的宫女手中端着的喷子,眼眸里都是怒意。 而苏明月坐在下首,脸色微微发白,看起来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手指紧紧的握着茶杯,垂手思量。 殿中气氛一时静默沉重,此时殿外忽然飞奔而来一条身影,人还未至声音先到了:“月儿,月儿你没事吧。” 紧接着香风袭来,沈若兮从殿外跨进来,冲到苏明月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确定她完好如初,这才长舒了口气。听到月儿在花园里被猫袭击的消息,她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那个传讯的宫女也真是,说话都说不清楚。早说是英良娣被抓了,月儿没事,她也不必这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参见陛下,参见太后。”紧跟着进来的凰天然扫了一眼苏明月,确定她没事之后,便长身玉立的朝两位当权者行礼,姿态风度超然,气质出尘。 他这么一行礼,才让沈若兮想起来,上面还坐着两个人呢。于是赶紧松开苏明月,上前对着两人规规矩矩请安:“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你们怎么也过来了?”太后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满,多大点事情,居然闹得阖宫上下都惊动了。 沈若兮才不管她满还是不满,自顾自说道:“原本我们是在看选秀的,谁知道忽然听说月儿在花园中被猫袭击的事情。云妃娘娘格外担忧,本想亲自过来,奈何身子重行动不便,所以让我们俩先过来看看。” 抬出云妃,皇帝和太后的气也就消了一半。如今云妃可是整个宫里的宝贝,可娇贵着呢。 不过这苏明月也是太能惹事了,昨天才在皇后宫里头大闹了一场,今天又招惹了英良娣。以后这后宫里,还能不能有个安生的时候了? 凰阙不满意的地方,是这后宫之中居然有那么多人针对苏明月,偏偏这丫头又聪明得紧,不管谁的阴谋暗箭都伤不了她,最后反倒还要搭上自己。这英良娣本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他还挺喜欢看她笑起来单纯无邪的样子。也不知道这次之后,会不会留下疤。要是毁容了,那可就……太后和皇帝各怀心思,也难得搭理沈若兮和凰天然。沈若兮正好乐得清闲,跟苏明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咬耳朵,有事没事安慰苏明月两句,就好像她是真的被吓到了一样。 约莫两刻钟之后,太后似乎有些坐不住了。扶着身边嬷嬷的手站起来,转了两圈之后走到偏殿中。 太后都站起来了,其他人哪里还敢坐着。尤其是苏明月,人是跟她在一起受伤的,她怎么着也要表现的关切一点。于是随着太后的脚步,一起朝里面走去。 凰阙和凰天然到底是男子,不方便进内室,便待在前厅。 屋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挥之不去,还有浓郁的药味夹杂其中,有宫女跪在榻前,将最后一盆污水端出去。 英良娣躺在软塌上,脸上被厚厚的白色绢布包住,洁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御医的衣袖,眼神再不如之前明亮灵动,反而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御医,我的脸怎么样了?会不会好?是不是会留疤啊?” 作为以色侍人的女人,她太清楚容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的重要性,尤其是在这深宫之中,没有如花似玉的美貌,就已经等于宣判了你死刑。 “良娣还请放手!”御医一拉,试图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心里拉出来,可谁知竟没有成功。 英良娣也实在是吓糊涂了,当着太后的面居然也敢这么不顾仪态的抓住御医袖子不放,语气里还透着深深的恐惧:“御医你说,我的脸是不是毁了?是不是再也不会好了?你说啊,你说啊!” 御医实在是被缠的没办法了,本想回头让宫女帮忙把人拉开,谁知道一回头正好看到太后走进来,一双眼眸正阴森的望着他的手,吓得猛力一扯,连忙后退两步站稳,然后转身对着太后跪了下去:“微臣参见太后!”他的声音微微发抖,头重重低着,不敢去看此时太后的表情。 英良娣就算位份不高,也是陛下的妃子。身为御医,平日里也经常出入后宫为她们诊脉。只是诊断之时,必然会尽力避免肌肤接触,否则便算做是逾越了。刚才英良娣不顾一切抓住他的袖子已经算是大大的不妥,还正好被太后给瞧见,若是太后要以此治他什么罪,他根本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想到此处,他只觉得后背透出一股寒意,只盼着自己不要治病不成,反倒把自己一条老命搭进去才好哦。 太后冰冷的目光在御医头顶上转了一圈,显然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十分不满,却竭力压抑着并未开口追究,只沉声问道:“御医,英良娣的伤势如何了?” 英良娣也是一心想着脸上的伤情,在看到太后进来之后,目光落在她抓着御医袖子的手上,十分不满,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赶紧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急切的等待着御医的回答。 御医见逃过一劫,这才敢直起身子大话:“回太后,英良娣脸上的伤势乃是被猫的利爪抓伤,已经止血了。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御医的吞吞吐吐让英良娣格外不满,心中的担忧也被无限放大。 太后重重咳了一声,这个英良娣,平日里看着乖巧懂事,怎的今日频频失态,实在有失宫妃的气度。 应亮度被这接连的咳嗽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可是又想知道自己到底伤的如何,只能眼巴巴看着御医,希望他能据实以告。 御医抬头,见太后眼中也有催促之意,这才将憋在嗓子里的话一口气说完:“只是英良娣脸上除了抓伤之外,还中了一种毒。这种毒名为醉红颜,是一种强效毁容药。一般情况下接触的话并不会有什么事情,可是如果伤口碰到,便会溃烂不止,极难愈合。就算勉强愈合了,恐怕也会留下十分明显丑陋的伤疤。” “什么?我脸上怎么会中毒呢?这怎么可能呢?”一听说自己可能会留疤毁容,英良娣整个人都不好了,面色一变,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应该是猫爪上带有这种毒药,才会在抓伤人的同时将药粉渗入到伤口之中。” 如果只是寻常猫抓伤的话,还可以解释为意外。可是如今这猫爪之上带着毒药,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设局,针对英良娣。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然在皇宫中用这种肮脏手段。 不过知道自己会毁容,英良娣无论如何也接收不了,抓住御医的手臂失态尖叫:“不、不会的,只是猫抓了而已,只要上了药就会好的对不对。怎么可能会留疤呢,怎么可以留疤呢?御医你想想办法,一定要治好我的脸。我不可以留疤的,绝对不可以留疤的。” 御医何尝不知道,容貌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可是醉红尘一旦渗入皮肤,再想解毒难如登天。于是十分为难的拽回自己的手,低声道:“英良娣,并非微臣不愿尽力医治,只是此毒实在凶猛,无药可解。微臣就算治好了良娣脸上的伤,这疤肯定是会留下了。” “不,我不要!”英良娣哭喊着闹腾起来,目光看向站在太后身后的苏明月身上,立时放光,“苏小姐,你不是拜了毒手药王为师吗?他最擅长用毒了,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作为一个宫里的美人来说,苏明月很清楚的知道,容颜就是她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她们可以不国色天香,可以不是倾国倾城,但至少要拥有一张没有瑕疵的脸,否则在后宫之中根本无法找到她们的容身之地。 她们都是依靠帝王的宠爱才能生存,一旦失去这些东西,等到她们的将是冰冷的宫墙和无尽的黑夜。在这深宫之中,有多少因为寂寞而自杀的女子,又有多少因为冷落而备受欺凌和侮辱的女子。苏明月可以理解英良娣此时的恐惧,但却不能原谅她最初的居心。 于是她露出惊慌的神色,忍不住又朝太后身后缩了缩:“英良娣,师傅脾气古怪,我说话未必管用的。更何况我从师日子不长,毒药还未必认得全呢,更何况是解毒了。” 这话可不是说假的,她正式拜师确实是不久之前的事。医术一道,哪有速成的法子。 不过,她之前就会的医术,那就另当别论了。 英良娣瞬间崩溃了,那双美丽的眼珠子充满了惊惧和惶恐,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尖叫:“不,不是这的。七公主不是这样和我说的,她说她只是想给苏小姐一个教训,用猫抓一下她的脸。她没有说猫爪上会有毒,会有醉红颜。她没有说,她根本没有跟我说过。” 第259章 罪魁祸首 英良娣此时已经神志混乱,满脑子只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脸毁了,自己的未来肯定也毁了。看着淡然坐在不远处的太后,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几乎是半滚半爬的从床上挣扎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过去揪住太后宫袍一角大声哭喊道:“太后,求求您救救臣妾,救救臣妾的脸吧。臣妾这张脸要是毁了,跟死了有什么分别。求求太后您让七公主把解药给臣妾吧,臣妾不想失去陛下的宠爱,更不想就这么孤老到死啊!” “英良娣,你胡说什么!”她的喊声惹得太后面色一寒,阴沉着声音呵斥。同时眼风扫过苏明月,见她面色不变,心中不由又多加了一丝惴惴。 英良娣现在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她的脸毁了,日后在宫中生活最能依仗的东西都没有了,她还有什么力气去想着要给别人保守秘密,“臣妾没有胡说,是七公主让臣妾半路截住苏小姐,带她去院中赏游。七公主说要给苏小姐一点教训,免得她再一天到晚的惦记白世子,所以让臣妾特意带着苏小姐路过松柏路。太后,整个后宫之中就只有七公主养了一只白猫,而她的白猫喜欢扑亮光玩也是中所周知的,如果您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去七公主宫里看看……”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她的嘴给哀家堵上,让她在这里发疯胡说!”太后看着英良娣满头白纱,原本还有三分同情,一个后宫女人成了这幅容貌,也就等于被宣判死刑了。可如今被她这么一哭诉,心中那一点的怜惜荡然无存,朝着周围站立的宫女们怒吼一声,这才转眸看向苏明月,似乎要从她安然平静得脸上看出什么来。 可惜,苏明月的脸上神情实在太过淡然,根本看不出什么痕迹,就连她自认阅人无数,也看不出她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恰在此时,外面突然有人高喊道:“七公主到!”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抓着英良娣的那些宫女忽然感觉手下的人拼死反抗,一下子挣脱了她们的钳制,朝着刚跨进来的七公主扑过去。 此时的英良娣就如同行走在沙漠中迷失方向,滴米未进随时可能陷入死境的人忽然遇到了指路明灯,看到了救命的驼队一般,一把抱住七公主的大腿,不由分说的尖叫起来:“公主,公主你来的正好,赶紧救救我,醉红颜的解药你肯定有对不对,快拿出来救救我啊!” 凰凤怡一进来,在看到一个人满头纱布猛扑过来的时候还吓了一跳,等到她开口说法才反应过来这是英良娣,眼中瞬即露出意外神色,看着一旁安然无恙眉色淡然的苏明月,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开英良娣径直走到她面前,“你怎么没事?” 苏明月恍然抬头,脸上露出一点微微的怔愣,凤眸中染了天真神色,恍若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看着七公主意外的表情,“七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你好像很希望出事的人是我一样?” 此时七公主手中正抱着一只白色的长毛猫,毛色雪白,十分漂亮可爱。只是一双绿油油的猫眼四处看着,一副好奇神态。苏明月看着这只白猫,心内冷笑不已。刚刚就是这只猫,如果不是她反应的快,现在躺在这里哭诉的人就是她了。她都丑了那么多年了,怎么才刚刚变漂亮,这些人就这般嫉妒到失了理智吗?! 这个骄纵跋扈的公主,早在很久之前就想对她下手了。如果不是荣福郡主和璟王护着,让她不敢那么肆无忌惮,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吧。如今逮到她单独一人的机会,自己不出手,竟然让其他人来下手。如果她当真被一只白猫抓伤,到时候就算知道猫爪里藏了醉红颜的毁容剧毒,七公主也可以推脱说自己不知道,毕竟谁能管得住一个畜生忽然发狂伤人呢?! 苏明月冷冷一笑,心中对于皇家的厌恶之情越发浓重,厌恶这样的地方,厌恶这里的人,厌恶这无休止的勾心斗角,厌恶这些毫无缘由的争斗。 难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必须配合她们的脚步?就因为她容貌过人,所以她看不顺眼就可以随意毁掉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永恒的明星,就算是一朝帝王,也有不服他的文人学士直言谩骂。她不过是一个区区公主,就自以为能掌控万物吗?皇家的人,难道都是这样视别人的苦楚为无物,一心只有自己那些喜怒哀乐不成?! 太后看着苏明月,眼中骤然划过一种怪异的东西。此时苏明月站在偏殿之中,脸上带着隐隐的寒意,看着七公主,不闪不避,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又似乎,她的答案并没有那么重要,她早已经知道一切一样。 其实只要不是傻子,都能从刚才英良娣的话中知道所有的事实。并且刚才七公主进来的时候,那震惊的神色,还有那句脱口而出的质问,都证明了这一切就是她精心谋划,要借英良娣之手毁掉苏明月。只不过最后不知为何发生了意外,受伤的成了英良娣,而苏明月反而安然无事。 太后看着七公主,见她眸色躲闪,显然回答不出苏明月的问话,心中怒斥一声没用的东西,转眸对着宫人厉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英良娣给浮起来。她惊吓过度胡言乱语不成体统,难道你们也忘了宫中的规矩不成?” 一句话,将英良娣方才的话都归咎于受伤后打击过甚惊吓过度的胡言乱语,说话速度之快,根本不给任何人打断的机会。 英良娣从未想过,自己帮陛下和太后最为宠爱的七公主做事,最后居然落得如此下场,被弃如敝履。她原本会答应凰凤瑶,也只是为了讨好陛下和太后而已,谁知道最后所有的苦难都让她自己一个人承受了不说,居然还要被如此对待。 想到自己以后都要顶着一张残破的容颜,想到刚刚凰凤怡毫不客气的一脚将自己踢开,想到太后不由分说维护凰凤怡却将自己舍弃,她两只眼里就迸射出恶毒的光芒,恨不得能冲上去对着凰凤怡那张娇美动人的脸挠上两爪子,让她也常常被毁容的滋味。 可还不等英良娣有所动作,听出太后语气中暗含警告之意的宫人们已经上前一脚踏在她背上,双手紧紧将她扶住,嘴里也被趁机塞入了一大块布团,让她再也发不出丝毫声音。 苏明月一脸凉薄的看着英良娣奋力挣扎,然后被压制得更狠,脸上的伤因为用力过度而崩裂,鲜红的血水沁到纱布外,整个人血腥又狼藉。简直惨不忍睹。 这就是后宫,没有任何温情和人性可言。 若不是英良娣自己起了坏心,也不会遭到这样的苦难,这一切可谓是她自找的。她今日不会被猫抓伤了脸,更不会中了毁容的醉红尘。说什么不知道,说什么无辜,一切都是因果循环。之前如果不是苏明月反应快,注意到英良娣拿着的那把精致漂亮的月光丝绣扇子,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在转角的时候将扇子收起来,拿手去袖子里拿什么,心里生出了警惕,只怕现在毁容的就是她字了。说实话,她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凰凤怡的安排,她最初怀疑的其实是皇后余党。 太后看都没看英良娣一眼,不过是一个宫妃罢了,如果听话的话说不定她日后看在她维护了七公主的份上,还会稍加照拂。可如今她不但破了相,还要对七公主攀咬不停。这种人在她心里得不到半点怜悯,甚至动了杀心,要早日除掉。转过头,太后冷冷喊道,“怡儿,你跟我进来!” 七公主深深看了苏明月一眼,双眸里流露出的戾气和杀意在这么多人的场合没有一丝的收敛。其实她也并不想收敛,一个大臣之女而已,就算是未来的靖王妃又如何,她还不放在眼里。 “苏明月,你给我等着,回头我再找你算账!”凰凤怡看着苏明月,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直到太后忍不住加重了声调,尖锐的吼了一句,“怡儿,还不进来!” 凰凤怡这才收回目光,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太后进了内殿。 “皇祖母,您叫我进来干什么呀?”凰凤怡脸上带着不服,但是跟太后说话的时候,倒还没忘记要乖巧一点,语气比跟苏明月说话不知柔和了多少,娇娇软软的少女声音听了就让人觉得有几分心软。 太后满腔怒意的走到内殿中,转过头看着她,看着这张跟皇帝极为相似的脸,心中的怒意不由又化作几分无奈,不过却依旧道:“说,你让英良娣帮你干了什么?” “祖母,”凰凤怡浑然不在意的摸了摸抱在怀里的猫儿,瞥了一下嘴,见太后面色有些引怒,不由偎进她怀里撒娇道,“怡儿不喜欢苏明月那张脸,本来长得丑的时候还好,现在突然变得这么漂亮,跟狐狸精一样,看了就不顺眼。” 这一句话,将太后气的咳了起来,一边的嬷嬷连忙上来给太后抚背。 “你不是气她长得漂亮,你是气她现在又得了白玉枫的关注。” 第260章 替嫁巫羌 “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皇祖母,怡儿一直就喜欢白世子,可父皇偏偏不肯为怡儿指婚,还头脑昏庸的把苏明玉那个贱人指给了白玉枫。我就是看她们苏家的人不顺眼,就是不想让她们好过。” 太后一直以来都知道这个孙女儿脾气骄纵性格不好,但是因为她一直在自己面前都表现的十分乖巧懂事,随意一直以来都对她极为宠爱。只是眼下她做了这样的事情,连累了她父皇的妃子受累,非但没有丝毫反省,还如此目空一切嚣张跋扈,让她觉得胸口有些发堵,眉宇里微微含了一抹冷意,待咳停了之后,望着坐在椅子上,一脸浑不在意的凰凤怡训斥道,“你胡闹!” “皇祖母,我哪里胡闹了。您看看她那模样,那双眼睛分明就是勾人的,勾勒璟王兄的魂不说,连五王兄也被她迷住了。白玉枫以前有多讨厌她,恨不得赶紧摆脱了她才好,可是现在呢,还不是她一个眼神连路都不会走了。我还听说,她连自己的亲大哥都勾引,皇祖母,这样的狐狸精你不去怪,怎么反倒说起怡儿的不是了。”凰凤怡不满的看着太后,嘟着唇反驳道。 太后瞬间气急攻心,忍不住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不知道她这个孙女如今怎么这般不讲理了。平日里的乖巧温顺呢,都跑到哪里去了。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如果不是他们这些上位者的纵容包庇,又怎么可能教养出凰凤怡这样刁蛮任性的性格。说到底,她现在回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太后和凰阙。以前帝都之中人人都知道,只要是谁家千金敢表露出丝毫喜欢白玉枫的念头,就会被凰凤怡想方设法的收拾掉。唯一一个幸存者只有苏明玉,那也是因为白玉枫明确表示了他并不喜欢苏明玉。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他最不喜欢的女人,最后居然成了他的枕边人,让凰凤怡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听皇祖母的话,别再去招惹苏明月了。也别想着怎么去陷害她,毁她的容。”深吸口气,太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不过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中,依旧感觉有些尖锐。 “凭什么?难道皇祖母不喜欢怡儿了吗?难道皇祖母也要开始偏帮苏明月了吗?”凰凤怡猛地抬起头来,杏眸里蓄满了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太后,声音里还带着害怕。 凰凤怡此时的样子,脱离了方才趾高气扬的刁蛮和戾气,又恢复了往日的乖巧温顺,太后看着她这个样子,便想到了往日祖孙两人相处的种种,心中不知不觉又软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怡儿,你才是哀家的孙女儿,哀家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外人而不喜欢你呢。只是这苏明月暂时不能动,若是她没了,或许倒霉的就是你了。” 凰凤怡知道,只要自己在太后面前表现的乖巧温顺,她就算是有天大的火气,也不会发出来。这个方法屡试不爽。 再想到昨日在正阳宫里,父皇对苏明月的纵容,她忽然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寻常,绝对不是随便发生。细细想了片刻之后,忍不住挑眉问道:“皇祖母,您和父皇是不是有事瞒着月儿啊。昨日苏明月在正阳宫中与皇后发生冲突,父皇居然公然偏帮苏明月,还为此夺了皇后的后位,甚至将太子皇兄贬为庶民。这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啊?而且,为什么她毁了容,我会倒霉呢?” 太后接过嬷嬷抵赖的水,喝了一口,胸口平复了许多,见凰凤怡已经冷静下来,会分析形式利弊,揣摩其中道理心中不由也宽慰不少,于是叹了口气道:“自然是因为你了,巫羌国太子前来提亲的事情还没结束,虽说你父皇借着选秀的借口,在大臣子女中选拔德才兼备的那种。但是你也知道,人家贵为太子,普通身份的女子又如何匹配得上,自然是要从宫里选一位公主出来去和亲的。你大姐姐凰凤瑶品性温良举止大度,但就是性子软弱了些,若是嫁到巫羌去,恐怖能为我南诏增添利益。但是你不同,你自小聪明伶俐,看事情也透彻些,所以你父皇是更加属意你的。” “我?凭什么呀?巫羌国蛮荒贫瘠,我才不要嫁过去呢!”凰凤怡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果嫁到那边去,肯定要吃不少的苦,她才不乐意呢。 太后笑了笑,她其实也万分不舍:“谁让咱们怡儿长得这般貌美如花又聪慧过人呢,你这起子光芒是盖都盖不住了。所以说皇祖母才思量着,要找一个人出来替你。只不过我想着的人是苏明月,而你父皇虽然也有此意,不过看中的却另有他人。” “父皇看中的是谁啊?而且皇祖母,你为什么会选中苏明月啊,她凭什么跟我相提并论呢?”凰凤怡很不喜欢苏明月,那是一种女人天生的敌对情绪,因为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也因为她居然能再次撩动白玉枫的心。只是她不过一个宰相之女而已,凭什么和她这个高贵的公主相提并论啊。 太后安慰道:“苏明月家世出身虽比不上你,但是她好歹有一张漂亮的脸啊,而且哀家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在观察她,此女心机深沉非常人能及,若是能够为我们所用,定能为我南诏增添一道不容忽视的力量。还有,如果嫁过去的是别人,那自然就不会是你了。有个人能替你嫁到那种荒僻贫瘠的地方去,难道不好吗?” “好是好,只是她已经被指婚给了璟王兄,难道还可以另嫁他人吗?”凰凤怡有些担忧。 太后自傲一笑:“哀家自然有办法让陛下同意,也自然有办法让他们都无从拒绝。” 凰凤怡终于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她不时鲁莽之人,纵然骄横却也懂得看人眼色,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骄纵,什么时候要撒娇服软,什么时候又要扮作乖巧懂事,所以才会深的太后和陛下的喜欢。比如此时,她便适时的拍着手掌笑起来:“皇祖母果然心疼怡儿,有了苏明月代替怡儿远嫁巫羌,滚得远远的,这样就算长得再好看,白玉枫再喜欢她,也没有机会了。”到时候她再安排些人沿途刺杀,能杀了她最好,不能杀的话毁了她的容,让她在巫羌国备受欺凌和嫌弃也是好的。 一个丑八怪嫁到巫羌做太子妃,那些巫羌人还不气死了,肯定对她嗤笑怒骂各种折磨,那才真的是生不如死呢。 太后看着她天真的模样,笑起来嫣然如花,漂亮的脸蛋颊生红晕,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皇家的矜贵和骄傲,只觉得又活泼又可爱。这才是真正的公主该有的气度,这才是一个公主应该拥有的生活。 在她看来,丝毫没有觉得有人代替凰凤怡去受苦有什么不对,她是公主,就该被人捧在掌心里呵护,过最尊贵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嫁到巫羌那种鬼地方受苦。而至于将来会嫁到那里的人是谁,会受到怎样的待遇,这些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是为了凰凤怡好,为了皇室的颜面何尊贵,便怎么都是好的。 皇家的公主嘛,就是要给她最好的,满足她一切的要求,这才是天之骄女才对啊。 她从来没有想过,凰天爵对于苏明月的执念,和白玉枫对凰凤怡的敬而远之,在她眼中,只要是公主想要的,就算千百个不愿意,也必须顺从到底。 就在凰凤怡想着苏明月要代替她和亲,从此滚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白玉枫视线之内而兴奋的时候,外面走进来一名女官禀告:“太后娘娘,陛下过来了。” 太后倒是没有过多意外,英良娣脸受伤毁容,凰阙在外间等了许久不见答案,自然是要过来问上一问的。 这样也好,正好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将苏明月的事情一并解决了。 太后带着凰凤怡出来,苏明月还站在偏殿之后,凰阙已经进来了,苏明月正在给他行礼,然后退在一边。 凰阙率先看了凰凤怡一眼,然后看向被押在一旁的英良娣一眼,对着她满头的纱布狠狠皱眉:“怎么包成这样,难道真的抓得那么狠?” 刚才御医出去的时候,已经将英良娣的情况都说了一边。这个英良娣是新近比较受宠的美人,新鲜娇嫩,就这么毁了,凰阙觉得还真有些可惜。 太后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不可能就此隐瞒过去的,不由对一旁的凰凤怡露出指责神色,“怡儿,你最近是越发的肆意胡闹了。居然还在宫里玩起了药粉,让这不懂事的畜生沾上了,如今还闹出伤人的事情来,哀家看你日后还敢不敢放肆顽劣,还不快去给你父皇请罪。” 太后这么一说,就生生将一场蓄意谋害说成了畜生不懂事的意外。随之进来的沈若兮面上闪过不忿,就要说话,却被苏明月以眼神制止了。一旁的凰天然也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她,让她不要开口。 “父皇,怡儿知道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凰凤怡此时倒是乖巧,让赔罪就赔罪,走过去往凰阙面前噗通一跪,巴掌大的绝色小脸满是愧疚不安。 “你啊,怎么可以这样胡闹!你这猫伤人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放出来惹事。你看看,这都抓成什么样了。云妃如今日子越发大了,苏明月进宫探望,你说你闹出这起子事情,不是平白让云妃担忧么?!” 第261章 凰凤怡意外认罪 凰阙扫一眼英良娣,平日里动人的容貌此时狼狈不堪,脸上一圈白绸带沾染了刺目的血迹,摆摆手让人赶紧扶下去,眼不见心不烦,刚才那一丝怜悯之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呵斥凰凤怡的同时目光转到苏明月身上,见她没有受伤,也就放心了。毕竟云妃对她是真心喜欢,如今云妃的身孕是宫中头等大事,不能有丝毫的闪失。若是苏明月受伤了,那云妃肯定会焦急忧心,万一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苏明月听着太后和凰阙两人的对话,这一字一句的,几句话就将刚才的事情给解决了。反正有个不会说话又喜欢撒野的畜生挡在前头,再怎么也不会处罚到七公主就对了。 这就是凰凤怡聪明的地方,就算恨不得亲手撕了苏明月,却依旧不会给人抓着证据去将罪名定死。仗着凰阙和太后的疼爱,再加上一点点小聪明,才会形成如此为非作歹的脾性。 让她这么顺心就逃过一劫?那她就不叫苏明月了。 “陛下,方才英良娣说是七公主指使她对臣女下的手,这只猫也正是七公主养的宠物,平日里极为疼爱。不知道这许多巧合串联在一起,是否有些太过让人惊疑了。陛下,臣女十分惊惧,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七公主,竟然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毁了臣女的容貌才能甘心!”他们想将这件事情大事化了,她偏偏不让他们如愿,装作仿佛没有领会到太后和凰阙的推三阻四,目光中没有一丝畏惧,转向凰阙的目光清透中带着锐利,姿态虽然恭敬,却没有半点想要退步的打算。 太后当然知道,苏明月不是蠢笨无知的人,之前凰凤怡冲口而出的话还有英良娣的指责,让她早已看透这其中到底是何渊源。只是原本她还想着凭借自己和凰阙的身份逼她识大体懂进退,但显然她发现,这个少女并不是自己想要掌控便能轻易掌控的人。 吃了亏让肚子里吞,这可不是苏明月的风格。于是太后心中便生出了三分不满,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极为恼怒的瞪了苏明月一眼。她方才都已经说了是七公主的不对,难不成这苏明月还非要让她惩罚了凰凤怡才能甘心不成。 “陛下,太后,若兮虽晚来一步,但方才却也听得清楚。英良娣的不会无缘无故的职责,公主刚进来时态度嚣张的质问也是有目共睹。此事恐怕不是如太后和陛下所说,是单纯的畜生发狂伤人那么简单吧。月儿到底是未来的璟王妃,还请陛下和太后看在璟王殿下的份上,彻查此事,还月儿一个公道。”沈若兮十分不忿的站出来,朗声道。 苏明月低眉垂目,眼风扫过沈若兮,暗中朝她摇了摇头。 若兮担心她,她又何尝不知。只是此事到底是与她有关,她这个当事人提出要求,那可以说是想要一个公道。太后和陛下纵然心中不悦,却也不得不想法子要给她一个说法。可是沈若兮这么一掺和,就变成了赤裸裸的逼迫,凰阙那么一个爱面子的人,怎么可能不恼火。 苏明月是不想沈若兮搅入其中,日后给齐王府带来不利。 “怎么,郡主这是要为苏明月讨个公道了?”凰阙明显不悦的看着沈若兮,说实话,苏明月的不服气凰阙早在意料之中,这个女子身上有种不屈的硬骨,这么许久接触下来他早已了解。此事他确实是有心偏袒,如果苏明月肯就此放过最好,如果她势必要追究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只是沈若兮出声相帮,倒是让凰阙意外。这个平时他并不怎么关注的郡主,据说性子火爆最爱打抱不平,以往也只是听说如今见她就这么直接的站出来为苏明月鸣冤,让他和太后给苏明月一个交代。 这样的性子,确实是直烈。他一直舍不得让自己的两个女儿去和亲,可是那些大臣的女儿身份又不够。沈若兮身为郡主,又是前朝亡国的皇室后裔,作为和亲人选,身份自然砍与对方匹配。而且这性子,烈虽然烈了点,但是也自有好处。她如果去和亲的话,代表的就是南诏的形象,一个不会妥协和退步的南诏女子,嫁入到别国去,也会让人对南诏有一番新的认识和考究。 看到凰阙眼中的思量考虑,苏明月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凰阙是个老狐狸,最擅长的就是谋算一切对他有利的事情。看他从头到脚将沈若兮打量一番,眼中自然露出满意之色,苏明月心中已猜到他在打什么算盘。 她就知道,这个太后和皇帝都是一丘之貉,一个个的都有自己的谋划,虽然态度不相同,但想法是一样的肮脏。 不过对于两个人说的话,凰阙还能从大局上去考虑,太后已经完全上升到了个人情绪,面带冷霜的呵斥:“苏明月,哀家已经说过了,方才英良娣不过是因为容貌被毁一时不能接受所以胡言乱语,这猫也只是凑巧到了那里。你这般无端指控,可是对七公主有什么不满?” 苏明月被太后这样疾言厉色的呵斥,绝美的面容上也随之泛起了一股冷意,朝凰天然打了个眼色,让他暗中看住沈若兮,这才不卑不亢的开口,“英良娣被抓伤的只是脸,那醉红颜毁掉的也只是容貌而已,难不成连她的脑子也毁掉了?攀咬公主是何等大罪,英良娣难不成当真是傻了,才会在明知毁容前程无望的时候还要去攀咬公主,让自己死的更快一点?此事究竟是她胡言乱语,还是七公主预谋所为,太后为什么不问问七公主呢?” 太后很明显是在偏袒七公主,苏明月也不打算和她整个高低,只是有些亏她就算勉强隐下,却也不想让这些人那么痛快的得逞。她将目光转到七公主凰凤怡的身上,紧接着道:“我知道七公主身份尊贵与我不同,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以后有了驸马,自然有驸马专心致志的在府中捧着哄着你,而臣女不过是一届侯门之女,若是没了容貌,即便与璟王殿下有婚约在身,也有被拒婚的危险。臣女也不想纠结其他,只想问问公主殿下,此事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不识抬举的东西! 太后脑中蹭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脸色极为难看,落在苏明月身上的目光如同两把实质的刀子,要在她身上剜出两个洞来。如果不是还想着要用她去和亲的话,太后此刻恨不得立刻让人将苏明月拖下去,以诽谤公主的罪名打上二十大板! 什么东西,竟敢公然对抗皇家,指责凰凤怡! 凰凤怡在苏明月点到她的名字之后,便在一旁默不作声,一双美眸望着苏明月,只等太后忍耐不住惩罚于她。可是太后却一直都没有动静,就连父皇都没再开口,她一直隐忍着胸中的怒火,想着苏明月是要替她和亲的人,此时不要与她计较。可是当她听到苏明月的话后,凰凤怡整个眼神都变了,一股怒气难以抑制的冲破理智,她突然几部走到两人面前,跪在地上,眼底都是悔意的大声喊道:“皇祖母,父皇,这件事确实是怡儿所谓,请皇祖母和父皇下旨,重重责罚怡儿吧。” 苏明月,你不就想看着我被责罚吗?好啊,我就成全了你! 把这件事情闹到最大,加上之前在御花园的印象,那个什么巫羌国的太子对我也就全然没有好感了吧。到时候就算父皇逼得没有办法要让我和亲,他也不会答应。这样一来,太后就能轻而易举的送你去和亲了,我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太后被凰凤怡的举动搞得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凰凤怡,半响回不过神来。原本她看到凰凤怡动了,还以为她会各种反驳,甚至直接冲过去给苏明月一巴掌,就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自己跪下来,承认这件事情是她所谓。 就连凰阙也微微掀了眼皮,眼底带着一份淡淡的惊讶,看了一眼苏明月,这才转向凰凤怡问道:“怡儿,你可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自己的女儿,凰阙哪里不知道她平日里的刁蛮任性,尤其是上次在御花园目睹之后,更是知道了她的真性情如何。此时见她如此,这变化实在太过奇怪了。虽然凰阙依然宠着凰凤怡,却不代表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会在此时承认这件事情是她所为呢? 凰凤怡仿佛没有察觉两人的惊讶,“都怪怡儿小肚鸡肠,曾经与苏明月发生过争执,心中记恨。尤其是当她恢复容貌,变得如此绝美,心中更是嫉恨不喜,便想给她一点教训,寻机报复。今日见她独自一人在宫中,所以才说服了英良娣,让她助我一臂之力,用猫抓伤她。” 凰凤怡每说一个字,太后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更是沉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黑夜一般,“怡儿,你该不会是中了什么迷药吧?这件事明明是个意外,你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你放心吧,有哀家在,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皇祖母,这一切真的都是怡儿的错,是怡儿做的。对不起,怡儿让皇祖母失望了!” 第262章 意外晋封郡主 凰凤怡也不知为何,居然铁了心的要认罪,根本不肯改口,还朝两人磕头道:“如今苏明月一说,怡儿才知道自己一时嫉恨居然酿成大祸。怡儿自知行为有失,请皇祖母降罪,重重的惩罚怡儿,以安苏小姐之心。” 太后听到她自请受罚的时候,气的浑身发抖,紧接着直直的往地上倒去,胸口剧烈的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气息急促,不时咳嗽两声,额上大汗淋漓,呼吸之间,胸腔中似乎还能听到破风般的呜咽声。 凰凤怡一下子被吓到了,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心中不由担心起来,对着左右宫女喊道:“都杵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皇祖母扶到床上去!” 宫女吓得一跳,赶紧上去扶着太后往床上躺去。哪只他们不动作还好,一动,太后更是难受得大咳起来,甚至开始泛起了白眼。 “快住手!”凰阙一看她们的动作,随机喝了一声,宫女们立即停下手来,站在一边手足无措,有机灵的内侍赶紧跑出去请御医。 方才御医给英良娣诊断之后,已经回太医院抓药去了,此时去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凰阙望着倒在地上的太后,口中忍不住怒骂:“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太后的哮喘为何又发作了!” 宫女吓得面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奴婢不知道,奴婢……” “一群饭桶,关键时刻只知道说不知道,朕留你们何用!”凰阙一脚踢开跪着的宫女,撩起袍子蹲下来,面色焦急的问道,“母后,你怎么样了?能听得到儿臣说话吗?” 可是太后躺在地上不断的咳嗽,哪里还能回答凰阙的话,白眼是越翻越上,眼睛渐渐有被眼白全部覆盖的趋势。 苏明月看着眼前的一切,眉头微蹙,眼底露出一分思虑来。太后这副样子,若是御医来不及赶到的话,只怕太后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了。 这个时候,太后可不能出事,否则她也难逃罪责! 可是,她又不想就这么冲上去! 恰在此时,一旁的沈若兮忍不住靠了过来,拉了拉她的袖子道:“月儿,你不是跟着毒手药王学了一段时间医术了吗?你可能救得了太后?” 她这么一问,凰凤怡和凰阙纷纷醒悟过来,眼前还有个毒手药王的高足啊。 凰凤怡冲过来一把抓住苏明月手腕,急吼吼的道:“苏明月,你快救救皇祖母,只要你能救得了皇祖母,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七公主,你慢点,放开我的手,疼!”苏明月佯作娇弱,凰凤怡这才松手让她站在太后旁边,“陛下,公主,臣女虽然跟随毒手药王学医,只是还只学了些皮毛,不知道是否能有用。” “无妨,你且尽力便是。”凰阙也深知,此时不是纠结那么多的事情。再不医治,太后可能真的就死了。 苏明月点点头,立即转身从椅子上取了一个抱枕下来,抱着走到太后身边蹲下,唤了一名宫女过来,与她一起将太后扶起坐在原地,然后将抱枕塞到宫女身上,让太后稍稍后仰,靠在抱枕上。 紧接着,伸手在太后虎口处用力掐按,一边对太后道:“太后,如果可以的haunted,请你用力做几次吞咽动作,就像平时吞东西一样。” 太后被苏明月扶着坐起来,靠在抱枕上之后就感觉整个人轻松了很多,现在被苏明月按压着手部,喘息也没有那么厉害了,咳嗽似乎也得到了缓解,就连脸色都没有之前那么苍白吓人了。再听到她的话后,便下意识按照她的话去做,努力的深深做着吞咽动作,果然又舒服了不少。 凰阙见太后面色好了不少,这才躬身低声问道:“母后,感觉如何了?” “陛下,哀家好多了。”太后听到儿子询问,脱口而出,让凰阙眼底露出了一些惊喜之色。方才还看太后马上就要不行的样子,可是短短一刻不到的时间,居然就能开口说话了。看来苏明月跟着毒手药王学医,当真是没白学。 就连凰凤怡都忍不住看向苏明月,眼底的神色变幻莫测,带着一丝凉意,和一点嫉妒。 凭什么,这个贱人总能得到最好的东西。连毒手药王那种老顽固居然都能收她为徒,还教她这么厉害的医术。 如果凰凤怡知道苏明月自从重生之日起,医术就连太医院 那些御医都比不上,还不知道怎么疯狂呢。 听到太后的回答,苏明月佯作舒了口气的样子,摆出一副实践经验不多,刚才完全是侥幸成功的样子。其实从刚才太后并发症状开始,苏明月就一眼看出她这是哮喘犯了。只不过人家不说话,她自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按理说秋冬季才是哮喘的多发期,没想到太后的哮喘已经严重到就连春日也会发作的地步了。回想起上一次她去太后宫中,见她所居住的慈安宫虽然极为华丽,但是却从不熏香,殿中也没有摆放新鲜花卉,显然都是为了避免任何可能引发哮喘的源头。而太后刚才发作,很明显是被凰凤怡突然的不按常理出牌给气的。 说实话,这个七公主,还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 “御医到!” 内侍请了御医进来,宫女们连忙避开,就连凰阙也跟着站起身来,让御医给太后看诊。 御医看了一眼太后背后靠着的靠枕和微微上扬的头部,眼底露出了一丝诧异,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收敛神色急忙蹲在地上给太后诊脉。好在平日里太后的哮喘一直是他在负责,所以诊断之后,飞快开好了药方,这才转身回禀凰阙。 嬷嬷又问了些御医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这才将太后扶到椅子上做好,太后吃了御医带来的药丸,此时已经好了很多了,只是有些奇怪的看着苏明月。 七公主就站在太后身边,自然将她疑虑神色尽收眼底,忍不住便开口问道:“没想到苏小姐当真还有这等好本事,连哮喘都治得好。所谓名师出高徒,还真是传言不假呢。” 苏明月扫了她一眼,凤眸里掠过一抹笑意,这七公主也未免太搞笑了吧。刚才哭着求着让她治病,现在好了,人治好了,她又反过来追究自己医术高明的问题。她到底是想让自己把太后治好呢,还是不想让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对于这个,她自有自己的说辞:“陛下有所不知,臣女自从跟着师傅学医以来,也见过师傅为不少人看诊的画面,其中刚好就有过一个哮喘病人。师傅当时就是这般为那个病人处理的,所以臣女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罢了。说道真正的医术,还真是连师傅万分之一都没有学到。” 凰阙闻言之后,眉目却是微微一凛,对着凰凤怡道:“你常年跟随在太后身边,却从未见你去了解治理哮喘的法子。此时还这般出言不逊,实在有辱皇家颜面。再加上你这次胡作非为,朕必须要重重罚你。” 他说完之后,却看到凰凤怡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再次愧疚点头:“是怡儿不懂事,自觉配不上公主身份,惹父皇生气,皇祖母犯病,请父皇重重责罚。” 此次太后在旁听到这句话,看到凰凤怡坚定不变的侧脸,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目光微闪之间,没有再次生气,反而道:“你这次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过分了些,没有半点皇家风范。差点让苏明月因为你的一时任性毁了容貌不说,现在还不带任何怨恨救了哀家。陛下,哀家觉得,一定要重重赏赐苏明月才是。” 凰阙闻言面色如沐春风,望着苏明月点头,吩咐道:“传朕口谕,宰相之女苏明月仁孝皆俱,温厚端工,于危机时救治太后有功,特封为郡主,赐号聘婷。荣福郡主沈若兮性格直率,仗义执言,深的朕心,奉为公主,赐号云宁。” 一句话,满殿的宫人,以及御医都怔住了。从默默无闻的一个侯门小姐,一下子晋升到了一品郡主。而荣福郡主更是直接从郡主变成了公主,这宫里是要变天了么?这简直是南诏国开朝以来闻所未闻的事情! 苏明月闻言,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浅浅微笑,拉着一旁完全懵住的沈若兮跪下谢恩,“臣女多谢陛下太后封赏!” 她这么一谢恩,沈若兮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谢恩:“云宁多谢陛下太后封赏!” 一旁从头至尾都处于旁观姿态的凰天然,一双清润眸子暗含了一丝担忧,看着两个跪在陛下和太后面前如花似玉的少女,忽然觉得这皇宫当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所谓的皇室人员,难道就是这般,为了维护自己中意的人,而全然不将他人的苦楚放在心上吗? 人家都说,民乃君之根本,如今的上位者,却这般不将根本放在心上。难道说,民在他们眼中,就只是为了必要只是不择手段也要利用的挡箭牌不成。 不知为何,凰天然忽然生出一种想要改变当前格局,改变这种不堪局面的心。 苏明月看着他恍惚的神色,也不由陷入了沉沉思索当中。 日后,当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或许终于有一个人,可以代替凰天爵,担负起这所有的责任了。 而她,也可远离这让人厌恶的环境,肆意逍遥的生活了吧! 第263章 心狠手辣 凰阙点头让她起来,然后对着凰凤怡道:“你今日所谓,至英良娣容貌尽毁,又惹怒了太后差点危急生命。朕此前对你确实是太过纵容了,如今,朕要将你降为郡主,希望你日后能改正所为,不要再犯。” 凰凤怡身为皇帝亲女,却无缘无故被降了一级,脸上居然丝毫没有难过的神色,一双眸子里光芒亮闪闪的,几乎比苏明月封赏了还要开始数十倍,几乎是生怕凰阙反悔一样,赶紧跪下谢恩:“怡儿一定谨遵教诲,决不再让皇祖母和父皇操心。” 看者跪在地上乖巧谢恩的凰凤怡,凰阙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南诏国开朝第一次,有当父亲的皇帝把自己女儿贬成了郡主。深幽的眼眸里韩国一丝睿光,凰阙转头看着苏明月:“朕想你心中惦念着云妃,不过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且先行回府,明日再来探望她也不迟。” “多谢陛下关爱,明月遵旨。”苏明月盈盈拜谢。 太后却趁机拉着她的手,脸上虚弱不堪,不过心中却依旧免不了的算计着:“今日怡儿确实是胡闹了些,让郡主受惊了。就请郡主看在她年幼无知,方才陛下又已重罚的份上,不要放在心上了。来,怡儿,给聘婷郡主道歉。” 苏明月知道,今日这谦,她根本就不能受。这太后明里暗里都在强调她现在的封为,郡主,意思很明显了。我儿子刚给你奉了郡主,这简直是天大的赏赐,现在你还想让我孙女儿给你赔礼道歉吗? 不过知道归知道,她还偏偏就想受了。 只见她毫不客气的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就等着凰凤怡上来给她道歉。一身绯红色的长裙顺着门沿吹来的风,带起一抹微凉的触感,从皮肤上擦过,双眸定定的看着凰凤怡。 太后原本以为她会客气的,谁知道苏明月根本就不说话,还一副坐等凰凤怡上前道歉的样子。内心一阵气堵,越发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女是真的半点亏都不肯吃。只是自己刚才话都说出去了,难道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反悔不成,只能推了推一脸不情愿的凰凤怡,“怡儿,还不快道歉。” “我凭什么给她道歉,她有什么资格!”凰凤怡在心里狠狠唾骂,小声嘀咕,不屑的看着一眼苏明月,别扭的扭了一下身子。 苏明月微微一笑,目光中倒影着明亮的日光,仿若有烈火在眸底燃烧一般,“郡主方才没听太后说吗?因为你犯了错,所以应该向我道歉。怎么,郡主是觉得太后这话说错了?你根本就没错?” 如果凰凤怡承认,那么无疑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她刚刚还分明说过,是自己错了,哭着喊着求凰阙处罚她。现在要道歉了,又扭扭捏捏的不肯,这么别扭难道不是觉得自己没错吗? 只是苏明月说话的语气轻柔无比,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尤其是表情看上起让人觉得有一种浓浓的嘲讽,凰凤怡看了遍觉得不顺眼,杏眸微微一眯,全然忘了刚才发生过什么,只凌厉的道:“你什么身份,居然敢让我给你道歉!” 看来这位曾经的公主拥有鱼的记忆,这才多久,就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好在自己是个极有耐心的人,苏明月不慌不忙的道:“郡主难道忘了吗?方才陛下亲口下的谕旨,奉我为聘婷郡主,荣福郡主为云宁公主,而你则被贬谪为郡主。如今咱们身份相当,按道理来说,也是郡主你自己承认做错了事情。自古圣贤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怎么,难道郡主不想改?还想继续一错再错?” 太后坐在椅子上,刚才褪去的火气又蹭地烧了起来,无奈的想着自己费尽心机让苏明月当上郡主的目的,不由暗暗告诫自己,且让她先占点便宜又如何,便对一旁的凰凤怡道:“怡儿,快道歉!” 再次被太后一吼,凰凤怡面上先是一怒,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脸颊的粉色让她看起来格外纯真,除却眼角那故意仿造的眉黛之色,一手将抱在宫女怀里的猫抓了过来,笑道:“既然是这只白猫冲撞了娉婷郡主,让本郡主也格外不开心,那我现在就让它向聘婷郡主道歉!” 说罢,一手卡在猫脖子上,卡擦一声拧断了猫头。白猫死前凄厉的惨叫渗人无比,就连周围的宫女都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而凰凤怡却显得乐不可支,满脸兴奋之色的将头耷拉眼睛圆睁的死猫一把丢在地上,转头走了出去。 这样嚣张,这样狂妄,丝毫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太后看着躺在地上的死猫,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宫女忍着毛骨悚然的感觉,将猫夹了出去,她才好了一些,眉宇间疲倦之色涌了上来,摆手道:“哀家累了,先去休息了。” 今日不管过程如何,好在目的总算是达到了。虽然与预料之中偏差甚大,但到底名正言顺升了苏明月的身份,之后再对璟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件事情也就成了。 “明月,若兮告退!”苏明月和沈若兮双双恭敬行礼,在宫女的带领下退了出去。 刚刚一出宫门,沈若兮便伸手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出手一片的冰凉湿腻,还有显而易见的颤抖,显然这丫头被刚才凰凤怡的举动给吓坏了。 一旁凰天然也看出了沈若兮的异样,回身对跟着的宫女道:“你先退下吧!” 等到那宫女走了之后,沈若兮一直强撑的恐惧这才爆发,整个人软到在明月身上,几乎站都站不稳。苏明月赶紧伸手将她扶住,让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缓步前行的同时担忧问道:“兮兮,你没事吧?” “月儿,我没想到,那凰凤怡居然是如此歹毒之人。那不是她最心爱的猫吗,怎么能说掐死就掐死呢?!”沈若兮还能想起来那只猫死不瞑目时瞪圆的眼睛,脊背又忍不住蹿起一阵凉意。 苏明月拍拍她的肩膀,正要说话之时,前方一名宫人面色惊慌的飞奔而来,见着他们三人都忘了行礼,而是直接朝着方才英良娣的额宫中而去。明月回眸深深看了一眼那宫人焦灼的背影,狭长凤眸露出点点锐芒。看来,那件事已经成了。 接下来,她要应付的,就是如何把沈若兮从凰阙的算盘里救出来。 “然世子,兮兮受到了惊吓,麻烦你代为送回齐王府中。我还要去飘素宫看看云姨母,有劳了。” 苏明月擢升为郡主,在别人看来是相当了不得的荣誉,是普通女子终其一生也难以得到的殊荣。可是整个宰相府,都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高兴,反倒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因为,苏明珠在宫中出事了! 而且,还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她已非完璧之身,而且还怀有孽种,居然敢参加选秀! 陛下问责的圣旨已经下来了,老夫人、苏炳成还有何梦芷都被带进了宫,剩下一群妇道人家,个个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蒋碧云有心找苏明月帮忙,可是遍寻了相府,也未能找到这位刚刚被陛下册封为郡主的人,跑到哪里去了。 此时的苏明月,正在齐王府中沈若兮的香闺里。同在此处的,还有凰天爵和凰天然。 凰天爵是她自己叫来的,而凰天然则是送沈若兮回府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去。 “月儿,你说现在咱们该如何是好?”冷静下来之后,沈若兮也反应过来,陛下突如其来的册封肯定是不怀好意。 苏明月眉眼沉沉,很清楚太后和凰阙此举,是为了什么。 巫子墨前来求亲,南诏国库因为连日战火早已空虚,虽然没有明白的说出来,但是北方刚遭遇灾旱,凰阙需要大量的银两去赈灾,自然不能再掀起什么战事了。 而巫羌国被凰天爵一击之下受了重创,所以两国都想要偃旗息鼓恢复生机! 凰阙大举动的选秀,便是为了想要选拔出一个有地位的官员之女,充当这次和亲的筹码。他自己的女儿,他怎么舍得送到帝国去和亲呢。 而巫子墨明显也有自己的打算,虽然心中中意苏明珠,但今日苏明珠闹出这等丑闻,巫子墨对她肯定也心灰意冷了,那么再要挑选,就必须是身份相当、样貌不凡、有聪敏机灵的和亲人选。 今日凰阙给她天大的恩惠,从平民女子升为郡主。而沈若兮则因为一句话而从郡主升为了公主,目的很简单。凰阙这是要从她们中间选一个人,以皇家人的身份送去和亲,卖到巫羌国去。 苏明月好歹还有个未来璟王妃的名头,凰阙留着她也大有用处。但是沈若兮就不同了,前朝皇室血脉,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齐王虽有王位却并无实权,就算是女儿被送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他也无能为力反驳什么。所以,她无疑成了凰阙心中的最佳人选。 郡主变公主,便有了足够的分量。 磨平一切,做戏,将这场戏做的漂亮完美。凰阙这人还真是老谋深算,她甚至已经想到,凰阙会怎样利用齐王,来逼迫沈若兮答应和亲。 凰阙做了这么多,甚至为了她们把最疼爱的公主都降为了郡主,她们还有什么好抱怨,好不满的呢?为君分忧,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好大一个算盘,好大一个圈子! 这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只可惜,棋没走到最后,赢的是谁,谁也无法预料! 第264章 行酒令 作为南诏国类似于国庆日的大型节日,国诞日可以说是除了春节以外,最重要的日子。这一天,凰阙要在宫中设宴,邀请官员及妻女到宫中一同庆宴。 前两日刚下过一场春雨,整个天地都被冲洗得干净清透。天空碧蓝纯净,像一颗透明的蓝水晶,挂在高高的远处,一丝云都没有,阳光明晃晃的照着大地,带来一丝温暖的同时,也预兆着夏日即将来临。 宴会还未开始,御花园里已经很热闹了,有工人准备好了宴前电信和茶水,先让人垫垫肚子。众人在御花园内,等到宴会的开始,吟诗作对,舞文弄墨。在有限的时间之内,竭尽所能的展示自己的才能,让自己在人前露脸。这种哗众取宠的游戏,对于苏明月而言,实在索然无味。 尤其是,当宰相府还深陷在欺君罔上的罪名当中,所有人锒铛入狱之后,偏偏只有她一个人不受丝毫影响,非但越级被册封为了郡主,还能应邀出席这样重要的宴会场合。 夫人和小姐们在一番介绍寒暄之后,各自分开。小姐们三三两两的呆在不同的亭子里,或聊天拉话,但是最热闹的还是要数靠近太极池的泓月水榭,里面已经聚集了十五六个来的小姐,每个人身后都站着几个伺候她们的丫鬟嬷嬷,水榭也显得不那么宽阔了。 这样的节日,也只有身份地位都十分超然的世家大族,才有资格进入。 沈若兮一早便和她一起,不过她也并不是个十分喜欢热闹的人,所以只是拉着她远远的站在一旁赏花。 亭子里,何婉婷也坐在里头,一眼便看到了苏明月和沈若兮,不过她只认识苏明月,上次还全靠她救了自己的性命,所以对她格外感激,又听说苏府发生的事情,心中格外担忧,想要安慰安慰她,于是站起来招收打招呼:“苏小姐,苏小姐,你们过来玩啊。” 苏明月原本不敢兴趣的,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别人打照面,可是何婉婷这么一叫,她又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再说了她对何婉婷这个女子还是很有好感的,当下也举起手跟她打了个招呼,脸上带着温婉清浅的笑意。 “月儿,你跟她,认识?”沈若兮好奇的捅了捅苏明月的腰眼子,忍不住问道。那个是谁啊,平日里在帝都中都是眼高于顶的火爆女,谁都不看在眼里,怎么好像跟月儿很相熟的样子。 苏明月点点头,一面带着她走过去打招呼,一面压低声音道:“那日在正阳宫,皇后借机想要害我,就是给她下了毒,栽赃嫁祸给我。不过是被我提前识破,然后把毒药换成了补药,趁机给她打通了不少筋脉,让她功力大增罢了。所以说,她应该是对我心存了感激的吧。” 闻言,沈若兮一双眼睛瞬间亮堂堂的,眼底带着一分兴奋,瞬间一扫刚才的兴趣淡淡,抓着苏明月的手往里面走去。 亭子里有许多大家闺秀,这些小姐原来的身份并不比苏明月高多少,但是如今她奉了郡主,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了。更何况还有沈若兮,这个陛下刚刚越级晋封的公主在。所以她们一进去,小姐们都纷纷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见过聘婷郡主,见过云宁公主。” “大家不比多礼!”苏明月对古代的礼节甚为厌恶,所以表现淡淡,倒是沈若兮早已司空见惯,非常淡然的挥挥手让她们坐下。 何婉婷属于不拘小节型的人,对于礼节这种事情从来都不十分介意,所以全场就她一个人没有多礼,直接伸手就把苏明月给拽了过去:“苏小姐,你没事吧?” “何姐姐若是不介意,可以唤我一声月儿。”小姐这个称呼在二十一世纪并不怎么好听,所以苏明月很不喜欢听到别人这样称呼自己,相较起来,她更喜欢别人叫她月儿。 何婉婷是不太讲究细节的那种人,所以只要人家不会故意来挑她的规矩,她也不会过多去在意:“那好,以后我就叫你月儿。月儿,我听说了你们家的事情,你还好吧,有没有事啊?” 好吧,这位何小姐还真是有够直率。在人前就这么大喇喇的讨论这件事情,如果不是知道她关心自己,苏明月都要以为她是在故意找自己茬了:“有劳何姐姐担心,月儿还好。家姐的事情,月儿实属不知情,好在陛下圣聪明断,并没有牵连月儿。只是家父与祖母受了连累,让月儿心中不安。姐姐可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一救月儿家人?” “聘婷郡主这话说的未免太好笑了,您还是陛下御口亲封的郡主,您都没有办法,人家何小姐能有什么办法呀?” “就是,那可是您的家人,您都不想法子,倒是去求着别人了。” 亭子里听到两人对话的小姐回过头来嘲讽,那满眼的不屑和轻慢简直不要太刺眼。 苏明月淡然一笑,反而是一旁的沈若兮差点没跳起来,直接横眉冷眼的怒视过去,“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月儿没有努力了?月儿做的事情,你们这些成日里就知道家长里短说人闲话的人怎么会懂。” 那些小姐被气白了脸,但是碍于沈若兮如今公主的身份,又不敢反驳。何婉婷更是冷眼瞅着她们,显然对于他们刚才说的话也是格外不满,只是已经有人说了,也就不想再说了。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席间一位穿着粉白衣裙披着湖绿披风的女子盈盈站了起来,朝着苏明月俏生生福了福身子:“还请郡主莫怪,诸位姐姐也是担忧郡主罢了,出言无状之处还请郡主见谅。我们方才正在行酒令,听说郡主文采斐然,不如一起加入,也可更热闹一些。”接着编转头望着前方一个看起来类似于起头人一样的少女道,“思思,方才你又赢了一回,我们可不会轻易认输。现在有了郡主加入,你可要当心了。” “那可难说,虽然聘婷郡主身份尊贵,可也不一定就能赢我。大家在这儿玩的是文采底蕴,又不是拼谁的身份高低,梅小姐这话我可不赞同呢。”被唤作思思的少女满脸堆笑,只是看着苏明月的眼光却并不怎么友好,甚至带着一点轻蔑。 全家人都在牢狱中,她自己一个人破格封了郡主,却不想着拼命救自己家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心思来这里玩耍。这种薄情寡义的人,真真是叫人不耻。 其实从方才两人的对话,苏明月便知道这是商量着要冲自己来呢。怎么老是有人莫名其妙就看她不顺眼了,总想着寻各种借口来打压她一番才过瘾,一回两回也就罢了,多了还真是让人厌烦。 这位名叫思思的少女乃是内阁老的孙女儿,年纪看上去与苏明月相仿,姿色中上,穿着一袭清雅的上群,上面用极为精致的绣工绣了淡雅兰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香门第的清隽气质,只是眉宇间自带一股清高之色,一看就是平日里颇负才名,让人吹捧赞誉惯了的人。 苏明月对着她淡淡一笑,道:“这位小姐说的不错,文采底蕴最是考究人的见识风骨,不是磨磨嘴皮子就能逞英雄的。只是不知道这酒令的规矩如何,接下来又该怎么玩呢?” 若说苏明月和这位思思小姐有什么过节,那还真是没有,不过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当真是一种极其微妙的东西。说不清就与谁都看不上的人对上了眼,也说不清就跟人人追捧的人有着道不明的暗流。不过苏明月不知道的是,中秋等会那次,据说这位素有才名的思思小姐因为得了重病无法出门,所以错失盛会。后来好了之后才听人家说,当晚的灯谜大会得了第一名的居然就是这个素来只被帝都众人嘲讽笑话的无颜傻子。当然了,当时苏明月用本身的容貌又化名宋灵,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是她。不过后来当她公开了真面目之后,大家才想起来,这是中秋灯会上得了第一那个才女啊。 思思也是根本没法相信,问了好多人确定才肯死心。她觉得当时苏明月之所以能得第一,都是因为她没有去参加比试的原因。如果她去了,哪里还有苏明月什么事儿啊。 所以今日看到苏明月,自然而然的就要跟她比试一番,说话中也就夹枪带棒,十二万分的不中听。 说实话,在场的大部分小姐还是见过苏明月的,尤其是中秋灯会那一晚,看见她当众狠狠出了风头,对于这个聘婷郡主的文采还是比较信服的。虽然没怎么跟她交流过,但是最近一年中,她在帝都中闹腾出的动静,又有谁不知道呢。更何况,能让陛下御口亲封聘婷郡主,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所以在场的人对她好奇有之,嫉妒有之,但是因为没有涉及到直观的利益冲突,所以说仇恨就有点谈不上了。 所以大部分人看到她坐下来,都只是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两眼,倒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感。 这位内阁老的孙女对于苏明月也是早有耳闻,心中嫉妒发狂的同时,也很想看看,外界传言美若天仙四界少见的美人儿,到底是怎么个美法。 没有想到,她之前所见过的所有美人,在苏明月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第265章 意外相救 不过很可惜,这位内阁老的孙女儿因为自己长得并不美貌出众,所以对于出色的美人儿就自带了三分敌意。再加上苏明月这一身盛装的打扮,越发显得艳冠天下,让人望之惊艳。 思思心中,自然越发不爽,于是便想要故意刁难一下,“既然现在聘婷郡主和云宁公主一起加入了,鉴于她们不熟悉游戏规则,而且咱们也不知道她们水平在哪儿,所以咱们先玩儿个最简单的接字游戏热热身吧。云宁公主,聘婷郡主,您二位没问题吧?” 她这话讽刺意味极浓,而且心底也有自己的盘算。如果一开始就按照行酒令最高级的玩法,万一苏明月输了,就可以找借口说自己不懂规矩,所以才会输。她身为才女,要打败苏明月,就必须要用光明正大的方法,肯定不能让她又借口推脱。 其他人倒是没想那么多,既然规矩订下了,那么便来吧。于是纷纷点头,让她赶紧开个头,好接下去。 思思挑衅的看了苏明月一眼,这才说出第一个字来。其实这个接字游戏就是现代经常玩儿的成语接龙而已,规矩很简单,苏明月不说也会。开玩笑,成语接龙,她当初可以有移动的中华小词库之称,还会怕一个小小接龙。 亭子里中间的圆桌上摆满了瓜果和点心,为了应景,也放置了几瓶果酒。到底是女眷,若真是喝醉了倒不好,所以准备的都是不醉人的果酒。苏明月觉得这酒好喝,忍不住便喝了好几杯。 那边也由思思起头的一个“繁花似锦”接到了现在的“美不胜收”,轮到苏明月的时候,便是这个“收字”。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小姐们故意为难,她们每个人接的成语都不是平时最常用的,最末的字也都比较生僻。 沈若兮坐在苏明月的旁边,听到这个“收”字的时候忍不住有些焦急。说实话,这个字开头的成语并不好接。她虽然于文采上并没有多大的出彩,但是也算饱读诗书小有名气,再抬头见其他小姐也有些茫然,纷纷垂眸深思这个字有些什么成语可接,心中越发急得不行,就怕苏明月一个接不上来,让人借机笑话。 美眸一凛,若是有人敢笑话月儿,看她不打掉她们的牙。 却没想到苏明月只是盈盈一笑,看着旁边的沈若兮,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若说这个收字还真是不好接……”说罢将目光自在场诸位小姐身上缓缓扫过,末了神色一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一样,惊喜道,“哎呀,刚好被我想到一个来--收因结果,不知道对不对啊?” 说实话,“收”字的成语平时用的真的很少,甚至可以说是基本不用。这就是真的考验一个人的阅读量和积累量了,苏明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一个,实在是很来了不起了。所以不由的都对她刮目相看,甚至有些人已经对她改变了看法。 见她接上了,而且在场不少人对她的表现都格外赞赏,沈若兮仿佛自己赢了比赛一样高兴,欢欢喜喜的接了一个:“果不其然!” 后面的人跟着接了下去,不知道到谁那里接了一句“无地自容”,而且说的时候还故意很大声的说出来,目光看着思思,搞得她真的有些无地自容。 恰好此时有人忽然冲着对面亭子里的人喊了一句:“哎呀你们看,对面那些世家公子们都在对面作诗呢,不如咱们也来作诗好了。你们瞧,就连前太子太傅都在里面,还有白世子和然世子他们。不如咱们做好了诗,拿过去给他们点评如何?” 这话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就是把自己的才艺展示出来,让那些世家公子哥看一看,万一有人觉得自己才情出众容貌过人,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呢。 对于这种变相联姻相亲的手段,苏明月越发不喜欢,于是客气的道:“作诗的话我就不参加了,我文采平平,还是不要丢人现眼的好。若兮,我想去飘素宫看看云姨母,你陪我一起可好?” “我也陪你一起吧,回来前母亲吩咐了探望云妃娘娘,一直也没有机会。”何婉婷也站了起来,刚才的成语接龙她就没有参加,显然对于这些世家小姐要玩的游戏根本不敢兴趣。 郡主说要走,这些人自然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拦着,那个思思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嘲讽的话,苏明月也懒得放在心上。倒是沈若兮格外不服气,走出去老远还气鼓鼓的样子,“月儿,你方才干嘛要走啊,就该在她们面前好好显露一下你的本事,让那群小看的家伙开开眼界。整日里关在闺阁里,真当全天下就自己懂作诗一样,目空一切。” “你既然都知道她们只是目空一切坐井观天,又何必真的跟她们一般见识呢。”苏明月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十分悠然自得,一边转头看着何婉婷问道,“何夫人与云姨母也是旧交么?” “这倒不是,我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罢了。我不喜欢那群女人,太做作了。”何婉婷就是个纯粹的军人性子,爽直干脆,说一就一,从来不懂拐弯抹角。这种人虽然难以在这种时代生存下去,但是那种性格还是忍不住就让人觉得讨喜,最重要的是跟这种人在一起不会觉得累,因为你不必费心去猜测她说的每一句话背后到底有没有什么深层含义。 苏明月无奈一笑,对于她这直爽的性子是又爱又恨,这里可是皇宫,她说话真的要这样一点都不注意吗?! “哟,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你们。”旁边的花圃里,忽然转过来一袭白色长裙的凰凤怡,看到苏明月的时候,脸色明摆着就是要找茬。 沈若兮自然看她不顺眼,听到她刺耳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往苏明月身前一站:“怎么,郡主才被贬谪不到几日,就连宫里的规矩都不懂了,看见本公主连礼仪规矩都给忘了?” 凰凤怡没想到沈若兮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摆谱,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脸上一阵火热滚烫,杏眸藏了深深的怨毒。 “哟,没想到借此处躲个清净都能被打扰,七妹,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清冷疏离的嗓音带着一丝戏谑,话音才落,一抹青色人影从假山后转了出来,看着苏明月时眼神瞬间柔和不少,不过落到凰凤怡的身上,又变成了冷酷锐利,“七妹,父皇教训你的话,难道你都忘了?” 凰凤怡身子一颤,她对凰天爵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就算是以前他腿不能走的时候,看到他她都觉得呼吸困难,现在凰天爵的脚被治好了,气势越发压迫骇人,让她不敢正视。听到他如此说,自然不敢辩驳,走上去规规矩矩朝沈若兮行了个礼:“见过云宁公主。” “早这样不就好了!”沈若兮冷哼一声,脸扭向一边,根本不让她起来,转头跟苏明月闲话,“月儿,你看那边那朵花开得多好。还有还有,湖里那条鲤鱼好漂亮啊。” “噗嗤!”何婉婷见凰凤怡吃亏,沈若兮不动声色耍弄人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可是苏明月却很难笑出来,因为她分明感受到假山后有一道不悦的目光落在沈若兮的身上。疑惑目光自凰天爵面上扫了一圈,见他朝自己不动声色的使了个暗号,瞬间反应过来,眼中划过一抹喜色,然后伸手拽了拽沈若兮的袖子:“若兮,你还是快让怡郡主起来吧。” “起来,我才不想让她起来呢,不但不想让她起来,我还想让她给我跪下。”沈若兮嚣张的大喊起来,抬手一根手指差点戳到凰凤怡的面前,“你,快点给我跪下,我的绣花鞋刚刚不小心弄脏了,给我擦干净。” 这就是所谓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吧!苏明月在心里默默吐槽,不过对于沈若兮如此上道的演技,还是十分满意的。于是越加配合:“若兮,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你……”凰凤怡恨恨目光射向沈若兮,其中仇恨之色简直想要将沈若兮千刀万剐一样,可是身后一道凌厉视线射来,压迫着她不得不尊从沈若兮的话去做。 就在她即将要跪下的时候,假山上一颗巨大的石头忽然滚落下来。而且直直的朝着沈若兮的方向砸了下去,凰天爵离沈若兮的地方最接近,他只看了一眼,就直接伸手去把沈若兮给拖了出来,而苏明月也被何婉婷闪电般拉着退出了伤害范围。只有凰凤怡,一个人还剩下在巨石落下的方向。 “郡主小心!” 一声轻喝从假山后传来,紧接着一道淡蓝色身影飞掠而出,如一道青烟,将凰凤怡拦腰抱住闪电般躲过了巨石的危险。 凰凤怡是真的被吓到了,然后发现有个人还将她抱在怀里,如果不是这个人,她刚刚肯定死定了。 刚刚的惊吓瞬间变成了愤怒,怒不可遏的就想发火。可斜刺里一道目光刺来,又将她原本的火气给嘭一声浇灭。忍不住,就朝身后那人的怀里缩了缩。 巫子墨只觉得一股沁香透过鼻端萦绕心田,怀中温香软玉,让他心驰神漾。 “你没事吧?!“温柔的垂询脱口而出,语气中居然暗含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 第266章 沈若兮和亲 凰天爵探查完苏明月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一扭头正好对上巫子墨略显不悦的眼神,语气中立马染上几分嘲笑:“太子殿下还真是好身手,刚才这出英雄救美演的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打动美人芳心。” 其实以巫子墨的功力和识人的本事,应该很轻易就能看出来他们刚才是在演戏才对,只是他刚刚被苏明珠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再看到沈若兮那般跋扈张扬不讲道理,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逼得下跪擦鞋的地步,心中那股天然的大男子主义登时熊熊爆发,忍不住便想要出手教训一下。 所以才会打飞假山上的石头,朝沈若兮撞过去。不过他本意也并不在伤人,因为他知道在场至少有两个高手,可保她们无虞。 “人家都说璟王殿下寡情,今日亲眼的见,还真是传言不假啊。”巫子墨毫不客气的回讽。 凰天爵被他这么一说,连神情都没变化一下,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多谢太子夸奖,太子殿下美人在怀,我等就不打扰太子好事了。”说罢温柔的看着苏明月,“月儿,可能走么?” “璟王殿下现在倒想起来询问自己未婚妻了?刚刚救人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殷勤。”巫子墨讥讽道,看着苏明月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庞,总觉得有些眼熟。 苏明月心中其实是知道的,璟王为何会救沈若兮。如果他救了自己,却让若兮至于险境,恐怕自己也不会原谅他。他只是,按照她心中最希望的顺序做出了选择。 “这个不用你操心!”凰天爵沉了沉脸,伸手抓住苏明月的柔荑转身便走,速度之快,像是着急找个地方给她好好解释一样。 四个人前后脚的飞快离开,丢下巫子墨和凰凤怡两人。等到拐过转角再也看不到了,凰天爵牵着苏明月的手才慢下脚步,看着路边盛开的艳丽花朵,不由纷纷笑出了声。 “月儿,你歪点子可够多的,若是刚刚我没反应过来,你可如何是好?”沈若兮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想到刚才凰凤怡窝在巫子墨怀里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苏明月淡定抿唇:“自然还有我的法子,除非你想嫁给那个谁?” “怎么可能!”沈若兮立刻尖叫起来,嫁给巫子墨,那还不如去死了算了。虽说那个太子长得还算不错,传闻中也是能文能武,但是一想到那个巫羌国遍地都是毒虫毒粉,她就已经忍不住要起鸡皮疙瘩了好吗?如果她要是嫁过去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活得过三天。 闹了一场,直到盛宴开始之前,几个人也没再出现,找了个十分僻静的地方聊天谈心。 宴会开始,众人这才步入大殿,伴随着美妙的音乐,凰阙走上了龙椅之上。因为前不久皇后被废,如今后位虚悬,所以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尹贵妃便代替皇后,与凰阙并肩而坐,下方依次贤妃、云妃以及其他妃嫔。 苏明月坐在下方,与凰天爵面对面的位置,听着凰阙和巫羌试着以及巫羌太子说了一番两国日后应该和谐共存友好往来的废话之后,巫子墨终于将话题带到了和亲之事上:“陛下,关于和亲之事,不知陛下可有决断了?” “太子,朕既然允诺,自然放在心上。为了两国邦交,和亲势在必行,只是太子身份尊贵,朕一定要挑选一位德才兼备、性情委婉的贵女,赐予太子殿下。”凰阙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却让在场选秀胜出的千金们齐刷刷变了脸色。 巫羌国太子妃,说的好听,嫁到那千里之外的野蛮烟瘴的地方去,一辈子也别想再离开半步,别说回家省亲了,还能不能平安终老都是未知之数。要知道,那个巫羌国可是遍地毒虫毒粉,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的地方。而且如果日后两国再次开战,那么和亲女子又是第一个倒霉的对象,要么无法面对母国与夫国的决裂自己自杀,要么被夫国的人当做祭品先宰了祭奠王旗,根本就没有第三条路。 为人父母,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呢,而且还是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要知道,为了匹配对方太子的身份,被挑选了送去和亲的女子肯定是高门权贵的嫡女,可谁家那些嫡女培养出来没有更大的用处啊,哪里就舍得将就在一个区区蛮夷之地了。 不过也有触觉敏锐的人,隐隐觉得宰相府的苏明月这些日子突然被封为郡主,而且宰相府上下因为欺君罔上的罪名都进了天牢,偏偏就她一个人活蹦乱跳,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只是她怎么说都已经赐婚给璟王了,难道陛下还会出尔反尔不成? 不过齐王府的郡主沈若兮似乎被封为公主也有些奇怪,说是性格直率仗义执言,到底是怎么个之言法,居然让陛下另眼相看到这种地步了。 齐王的面色冷沉下来,手指紧紧的抓着杯子,最近紧抿。察觉到自己父亲紧绷冷冽的神色,沈若兮不由上前执起酒壶,恭恭敬敬的给他倒了杯酒,轻柔浅笑,递给他一记安抚的神色。 齐王不由一惊,但是看女儿如此淡定安稳的模样,仿佛笃信自己绝不会被送去和亲,虽不知道她这份自信从何而来,但情绪上依旧放松了不少。再想到女儿和宰相府的苏明月一向交好,那个女子能在宰相府发生如此大事依然能明哲保身全身而退,自然也有法子救自己的女儿了。 “齐王,云宁公主端庄典雅,德馨双全,朕觉得以她只能,一定能担任巫羌国太子妃一职。” 凰阙这么一喊,齐王几乎浑身一颤,那张饱经风霜的脸色目所能及的白了白,然后他从席上占了起来,走到正厅之中跪下,恭敬道:“陛下谬赞了,臣女自幼顽劣,不知规矩,骄纵轻狂不识大体,实在不堪为南诏国贵女的典范。” 他几乎是忍着内心的慌乱,字字句句都说着沈若兮的额不好,甚至还想将那次与苏明玉在街上发生冲突的事情说出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宰相府如今已经锒铛下狱,估计这事之后对宰相府的旨意也就该下来了,他还是不要在此时落井下石为好。只是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自来当做宝贝一样的心疼,就算女儿事事都比旁人出众三分,此时他也不得不违者良心说话。他甚至宁愿自己的女儿,像从前的苏明月一般,蠢笨无颜,也不要女儿这般如花似玉,远嫁千里之外。 贤妃在一旁听者,不由冷笑道:“云宁公主身份高贵容貌出众,这才情和脾性在帝都众人里也是翘楚,作为和亲人选,真在合适不过了。” 管他是苏明月还是沈若兮呢,只要不是自己的女儿,谁去和亲都无所谓。 巫子墨倒是没有说话,施施然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眼神里带着怒意,又带着讽刺,一连喝了数杯。不过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对面被指婚的女子身上,只见她一脸安然的坐在那里,眉宇间带着一抹高傲,尤其是脸上目空一切的神色实在让人厌恶。即便她容貌出众,嫩白的手指握着酒杯,美眸沉静讥诮,仿若一朵带刺的蔷薇。美艳,且让人生不出亲近之心。 凰阙哈哈一笑,“齐王,你瞧,公主的贤德美名都已经传到后宫里来了,可见是齐王你对公主的要求太高。以公主的才华眉毛,朕相信,一定能代表南诏。” 凰阙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容不得齐王说不。齐王现在是心急火燎,只恨立刻招呼女儿远远离开这里才好。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带着浓烈反对的声音传来:“云宁公主不能和亲!” 谁都能听得出凰阙刚才那番话已经是下定了决心,要把沈若兮送去和亲,不然满朝文武谁都不点,偏偏点了齐王的名字。而齐王的不舍更是清晰,但就算是不舍又能如何,面对皇权,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了两国的友好相处,送出一个臣子的女儿,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臣子只有接受,就算到时候女儿客死异乡,也算是为国出力,说不定还能博一个死后的好名声。但如果是现在抗旨不尊的话,牵连下来,只怕到时候是嫁也得嫁不说,阖家上下还要惹来不少是非。 所以,面对这样的场景,谁都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敢反对。所以当那个声音一出,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很像要去看一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然在此时公然挑战皇权。 然而,当所有人看到那个发言反对的人时,差点没把眼珠子给惊出来。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居然正好是要和亲的对象,巫羌国的太子,巫子墨。 只见他放下酒杯,缓缓起身,一袭充满异域风情的华丽锦袍似乎沾染了怒火一般,随着他走动的动作,而刮出呼呼风响。 “太子何出此言?可是对朕的赐婚不满意么?” 巫子墨淡然一笑,视线凝固在了某一个点上,然后开口道:“陛下曾允诺过子墨,若是子墨有中意之人,便将那人赐给我,不知这话可还算数?” “当然算数,这么说,太子可是有了中意之人?”他倒不怕巫子墨再看上其他女人,左不过就是再换个人嫁而已。 “正是!”巫子墨深深一辑,“子墨倾心之人,乃是陛下的七公主,凰凤怡!” 第267章 大局已定 巫子墨的话,宛若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到了寂静的湖面上,虽然连一声水花都没有溅起,却无形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整个大殿的气氛仿佛被冰冻起来了一样,透着一股幽静森然的凝重。 太后听到他的话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凰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忽然选择沈若兮作为和亲对象她虽然有所气愤,却也并非不能接受,只要不是他们皇家的嫡亲血脉,送谁去都没关系。可是为什么巫子墨会忽然看上了凰凤怡,之前不是说在御花园那次,巫子墨对凰凤怡的印象很不好吗?她还一直以为,就算巫子墨真的想要南诏国嫡亲的皇室血脉去和亲,也该选择更为端庄娴雅的凰凤瑶才对。 难道说,是因为这次宴会凰凤瑶因病未曾来参加,所以巫子墨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怡儿?还是说他是认错了人,把怡儿当成了瑶儿? 不要说太后现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就连凰阙自己也不明白这一瞬间的变故到底从何而来。他锐利的目光在巫子墨身上扫过,巫子墨坦荡回视,就好像他方才说的话确实是出于本心,他是真的看上行了凰凤怡。 贤妃眼看着原本该是不相干的人被送出去,却忽然变成了自己的女儿,登时整个人都变了脸色。形式扭转得太出人意料,作为母妃她当然舍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了,可是这种场合之下,她实在不适合开口插话,人家是太子提出来的,她一个后妃来说这种事情就是没规矩,于是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凰阙。 凰阙接收到贤妃的视线,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说实话,他也很不赞成用自己的女儿去和亲,毕竟这的确是个苦差事。凰阙皱了皱眉,抬眼去看巫子墨的脸色,发现他的目光虽然不时在凰凤怡身上打转,但是眼底闪烁的却并非是真正的爱慕神色,于是正了正身子开口道:“太子为何会突然改变心意呢?之前不是还在跟朕说,朕的两个公主里你更为中意的是瑶公主,不过也觉得与瑶公主并不怎么投缘么?还是说你觉得朕为你指的云宁公主你不满意?毕竟是寻找心仪之人,太子可莫要一时眼花认错了人。今日大殿之上众家千金都是貌美如花,太子不妨再认真看上一看,以免错失了真正的良配。” 他这么一说,摆明了就是不乐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想着巫子墨该不会是看花了眼,所以让他去女宾席上再仔仔细细的看上一遍,说不定就能看的更为清楚。要知道,就算是那个苏明月,那也是生的倾国倾城。即便他看不上沈若兮,若是能看得上苏明月,自然也是好的。 谁知,巫子墨却仿佛没有听懂他语气中的拒绝之意一般,拂袖施礼道:“陛下,子墨看的清清楚楚,子墨想要迎娶的女人,确实是怡郡主。我对郡主一片真心,还请陛下成全。” 凰阙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巫子墨怎么就突然认定了凰凤怡了,而且态度还如此坚决。难道巫子墨一开始看中的就是怡儿,之前说了那么多的废话都是为了安他的心让他放松警惕,就等着这最后的宴会上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无法反驳。不得不说,如果这当真是巫子墨的计谋,这人的心思还真是深沉得可怕。凰阙左思右想,也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可以推脱的借口来,这巫子墨摆明了就是要逼迫他兑现承诺,如果他贸然拒绝的话,这次和亲不成,只怕就会再添战事了。 如今的南诏,哪里还有库存支撑打仗啊! 凰凤怡在听到巫子墨指名道姓的要她和亲时差点没把面前的几案给掀了,这个蛮夷太子,居然妄想娶她为妻,凭他也配!可是她也看出了凰阙的忧郁,虽然心底满满的沉郁恨不得发泄出来,当场将那个该死的巫子墨给打骂一顿。可是现在这个场合,实在是由不得她不妥协。她值钱已经让父皇对她生出了厌恶,如果再不顾体统的大闹,只会让父皇更加厌恶自己,这样做根本得不偿失。倒不如静观其变,让父皇和太后去处理。 想到此处,凰凤怡扭头看向高台之上的太后,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双眸中更是沁出了焦急泪水,一副委屈到了极点,誓死也不肯嫁的模样。 太后看见凰凤怡这幅样子,虽然觉得公然拒绝不好,但是又实在舍不得让自己疼爱的孙女儿受苦,不由得低声对皇帝道:“陛下,若是巫子墨觉得沈若兮一个不好,倒不如多允诺他几个,在场大臣们的千金他可尽挑自己满意的,只要不让怡儿受苦就好!” 凰阙叹一口气,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肯定会伤了满朝文武的心。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惜牺牲两个甚至更多大臣的女儿,这实在不是他想要的,毕竟他还不想让后世评断自己的时候说自己徇私舞弊草菅人命之类。 “太子……”可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他也只能让后世评说一下了。大不了如果史官乱写的话,到时候灭口也就是了。 谁知他才刚开了个口,巫子墨就好像已经看穿他的心思一般,直接以不容反驳的笃定语气道:“陛下,在场所有女子中,我只对怡郡主倾心。再者陛下曾亲口允诺,只要是我看上的,就会直接指婚。如今在座千金虽然容貌出众让人倾慕,但子墨已经心有所属,又如何能做违心之选。既然你我两国本意是为结秦晋之好,那么若是我能娶一心上之人,日后与她恩爱和美,于我们两国关系也更有裨益不是。” 好吧,这话就是变相的威胁了。你给我一个我喜欢的,那么咱们就是联姻,未来两国也能和平相处。你给我一个不喜欢的,那我跟你联姻干嘛,不如一拍两散,咱们该怎样还是怎样。 苏明月没想到,巫子墨居然也有这么狠的时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都敢威胁凰阙。看来他对南诏如今的形势,很了解嘛。 凰阙心中被巫子墨的顶撞搞得怒火蒸腾,脑海里翻来覆去想的就是如果此时将苏明月研究的秘密武器搬到战场上去,可不可以直接将巫羌国踏平。 可是如今南诏边境也并不安定,再加上几场战事下来,国库空虚至极。再加上边境小国和几个部落又在不时骚扰掠夺,此时若是和巫羌国开战,难保他们不会沆瀣一气。这样一来,南诏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就算有战无不胜的秘密武器,却没有足够的兵士粮草支撑,也是空谈。想必巫子墨前来和亲之前,也对此渗入调查过,否则不会这般笃定。 凰阙在脑中左右衡量了一番,最终无奈叹气。既然巫子墨认定了怡儿,那就赐婚把。 其实换个方面考虑,这个巫子墨外表英俊出身不凡,身为太子气度风化自然比旁人更加,才华横溢头脑睿智,并不是个草包人物。怡儿嫁给他,倒也算不得是大委屈。而且如果怡儿能得了他的欢心,到时候等他登上王位,她也可享毕生荣华了。再加上到底是南诏国皇室的嫡亲血脉,虽说是远嫁了,但是背后还有他和太后撑腰,这个巫子墨怎么着也不会对她太过分,必然是要对她好一些才行的。 这么一番思虑下来,凰阙心里也就舒坦多了,随机脸色也变得和善了一些,看着巫子墨道:“难得太子你如此痴情,朕几次三番试探与你,你都心志坚定,朕的怡儿能嫁给你,也算是她的福气。既然这样,朕愿意成人之美,为你二人赐婚。” 凰凤怡不敢置信的看着凰阙,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而太后则是一脸的担心,却又不好说自己的儿子,毕竟刚才的情形她也看见了,作为皇帝,自然是要金口玉言,出尔反尔而且还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实在是有损君威。自己儿子的帝位和前途,比起一个嫡亲孙女儿的幸福来说,当然是前者更加重要些了。 但是太后也没忘记凰凤怡是个什么性格,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让她冷静,“怡儿,哀家瞧着那巫子墨对你倒是真心。” 真心?真心有个屁用,他不还是个蛮荒之地的太子么。就算今日在御花园中救了她又如何,谁规定她必须以身相许来报答了。 可是大局已定,她又能说什么呢? 最大的麻烦解决了,剩下的不过就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推杯换盏、互相吹捧了,对于这些苏明月是完全不感兴趣,不过她现在更想要知道的是,巫子墨和亲的事情结束之后,凰阙要如何处置宰相府的人呢? 那个平日里趾高气扬像只孔雀一样的苏明珠,现在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嫉恨自己呢?! 要不要,去看看她? 大内天牢,可不是个什么游山玩水抒情赏玩的地方,这里一般关进来的都是重犯,基本上可以说只要进了这里,就不要想还有出去的时候了。 嘭,天牢的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一个穿着侍卫服的人点头哈腰姿态恭敬的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回头对身后的人道:“殿下,您小心些,这天牢里光线暗,小心摔着。” 被关在天字一号房的犯人自肮脏腥臭的草堆上缓缓坐直了身子,睁眼看着从石阶上慢慢下来的一男一女,阴沉的眸子瞬间迸射出一股怨恨的光,五官扭曲神色激动的扑了出来。 “苏明月,你这个畜生!” 第268章 齐王寿宴 不出苏明月所料,凰阙在敲定了和亲人选后的第三天,就一道圣旨处死了宰相府上下所有的人,甚至包括赐婚给了白玉枫的苏明玉都没能逃过一劫。 对于此,平阳侯府没有一个人出来为苏明玉求情一句。苏家阖府上下被斩杀干净,除了蒋碧云和苏明修。 苏明月想法子找了两个死囚将他们替换出来,不过他们也无法光明正大的活着,苏明月又安排他们离开了帝都,去往偏僻远方偏僻的乡下过活。 而宰相府,就只剩下了一个娉婷郡主。大约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女人,到最后居然掌控了苏家全部。 陛下还亲下旨意,将宰相府直接改名郡主府,让南诏国上上下下又是大吃一惊,摸不准陛下到底为何会有此一举。 杀光了宰相府上下的人,一个活口都没留,却独独对苏明月这么宠爱关照,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甚至不少人隐晦提起了许多年前,那一桩被所有人都遗忘的公案。 不过别人不知道,苏明月却清楚地很。凰阙之所以处置苏家毫不留情,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好容易抓到一个机会,肯定是要抓紧时间杀人灭口了。另一方面嘛,苏明月说到底跟他还是有血缘关系,就算他不能承认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至少暗中对她做些弥补还是可以的,毕竟苏明月脑子里还有他想要的秘密武器制造方法,不是么? 四月初五,齐王府的齐王殿下六十大寿,郡主府自然也收到了请帖,邀请娉婷郡主去参加寿宴。 本来对于宴会,苏明月有一种天然的排斥。一群人端着酒杯虚与委蛇,然后几个自诩为才子佳人的人凑在一起舞文弄墨,作几首自觉意境悠远文采斐然的诗,在众人面前露个脸装装逼,实在是不讨喜。 可是这是齐王的寿宴,以她和沈若兮之间亲厚的关系,不去实在是说不过去。 更何况,齐王身为前前朝君主,退居下来之后又一直做个名不副实的王爷,身为皇帝多少还是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好吧,就算这亏欠并非出于本心,但考虑到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凰阙自然是要做出一些实际行动来证明一下,自己并非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再加上之前巫子墨求亲之时,他还曾经打过人家女儿的主意,这就更说不过去了,所以必须要找个恰当的时机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君恩。 于是,齐王的寿辰,就成了最好的时机。于是直接在朝堂上表示,齐王劳苦功高,如今六十大寿他身为君主,理应前往府上道贺。 一个九五之尊,居然去给自己的臣子过生日,这可是天大的荣誉,前所未有的殊荣,满京城都震动了。连陛下都去参加宴会了,其他人哪里还有借口推脱呢。 所以,苏明月更加没有理由不去了。 宫里没了皇后,所以这次齐王的寿宴凰阙会带着云妃和尹贵妃一起参加,两个一品皇妃也来,这次寿宴就等同于宫宴了。所以一大早,苏明月便唤了紫萱等人进来伺候。 到底是去参加寿宴,不能穿的太素净,但也不用穿的太过华丽隆重,到时候莺莺燕燕肯定不少,她实在没兴趣跟一群人站在一起呗别人评头论足。紫萱稍微思忖了一下,让小丫鬟们捧出新做的一袭月白色上衣,下面是配上外层浅碧内衬鹅黄绣着郁郁翠竹的襦裙,裙长盖过鞋面,显得小家碧玉却又典雅不俗。腰间束着漂染了七色的轻纱飘带,头上挽着随云髻,换上朱雀含丹点缀红色珊瑚的簪子,耳朵上两个清新灵透的珍珠耳环,整个人仿佛雨后初露的荷花一样,淡雅清新之气扑面而来,透着夏日的清爽。最为要紧的是腰间七彩的腰带和头上镶嵌了红珊瑚的簪子,让她清新淡雅的装扮之中又透出贺寿的喜庆来。不会过分明艳,却处处透着灵动的小心思,自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淡雅。再加上紫萱巧手点缀的妆容,瞬间让一干丫鬟婆子看呆了眼,心中对于紫萱灵巧的心思和装扮技巧都格外叹服。 看来日后要多跟紫萱姐姐亲近亲近,学一学这些技巧,也好早日嫁个好人家。 “小姐,您可真漂亮。”紫萱看着苏明月倾国倾城的姿容,忍不住开口夸赞。 苏明月回眸一笑,顿时千娇百媚满室生辉,目光也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看着紫萱那张如花似玉的笑脸,忍不住打趣:“哎哟,你不说本小姐还没发现,今日咱们紫萱也是这般娇滴滴美颜不可方物呢。老实说,这么费心的打扮可是为了今日要去拐一个帅哥回来?” “小姐……”紫萱跺跺脚,瞬间烧红了脸,不依的扭着身子,“小姐你若再这般打趣紫萱,紫萱可不管你了。” “好好好,不打趣你了。不过,你也到年纪找个婆家了,回头小姐我让王爷帮你留意一下。” 紫萱一张脸烧成了蕃茄颜色,红的都快滴血了:“小姐……”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门外小丫鬟打起湘妃竹帘,探头进来道:“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正在门外候着。” 虽然如今的宰相府变成了郡主府,但是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还是更喜欢叫她小姐,而不是郡主。虽然对这个称呼格外方案,但是苏明月也不得不被迫接受。这些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是改不过来的。 齐王府今日可谓是宾客如云,在京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无论是否有请帖,都各自带着礼品前来祝寿。齐王府门前的一整条街都停满了各式各样华贵的马车,抱着礼品的下人在后面跟着主子,排队等着进入府中。这等盛况,真正是让人看了眼底都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色,这位齐王爷还真是君恩似海啊。 苏明月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车夫大声喊了一句:“小姐,齐王府到了。”然后马车微微摇晃了一下,车轮完全停了下来,想必是已经到了门口,不能再走了。 后面的丫鬟们首先下了车,紫萱和苏明月一辆车,此时也打起帘子先跳了下去,然后走到了马车前,扶着苏明月瞎了马车,从片门口先进去了。而其他的嬷嬷和丫鬟们则领着小厮们抱着礼品去门前登记。远远的只是看着人多,还想着门口的礼品怕是要堆成山了。走进了才发现,那礼品早被一堆堆的从另外一扇门从进去。 今日齐王府门前流过的银子,怕是要成一条河了。 如今寿宴还没有开始,所以苏明月被领到偏厅先休息。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夫人小姐,都是这次来参加寿宴的官员家眷,其中有不少人她都认识。 “月儿。”刚进偏厅,找了个位置才要坐下,便听到旁边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苏明月唇角带笑,转头望去,便看见何婉婷正挥手更自己打招呼,旁边还陪着一个华贵优雅却英气勃勃的夫人,想必就是她的母亲,将军夫人了。 苏明月缓缓起身,步履优雅的走了过去。 “见过将军夫人,何姐姐好久不见了。”苏明月望着何婉婷,却还是先跟将军夫人先行礼请安。 何夫人今日为了参加寿宴,也是着了一身盛装。宝蓝色彩绣牡丹织金的褂子,下面是雪青色彩绣芙蓉花的石榴裙,肤色白皙,眉宇间透着勃勃英气,少了帝都贵妇人们惯有的雍容典雅,却多了一分无人的英气和潇洒。一整套赤金头面让她透着一股城墅韵味,将她自身的英气压下去不少,显得更为高贵。 “早就想要见一见郡主,无奈夫君刚刚换防回京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未来得及登门道谢。那日在正阳宫,还要多谢郡主出手相救,保全了我家婷儿。”何夫人笑着看向苏明月,这些日子她也听说了不少关于这个娉婷郡主的事情,从一个被人嘲笑的无盐傻子,一步步到了今天独善其身还能荣宠万丈的人物,这个苏明月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今日之前,原本她还有些担心,婷儿单纯真挚,原本她是最不喜欢自己女儿接触这类心机深沉精于算计的人,但正阳宫中若不是她,婷儿怕是早已香消玉殒了。而今日一见之后,她发现这个苏明月眉眼清澈气质干净,不像是个阴险狡诈之人。尤其是她眉宇间自带的一股傲气,倒是与自家家里那群整日里厮混在军营中的人一样,不像是那种小肚鸡肠随意谋害他人的人啊。 可是宰相府上下的事情,又该怎么解释? 苏明月极为客气的收下她的谢谢,被人道谢说明自己做了好事,再说人家何夫人又不是虚情假意,真心诚意的道谢,她没有理由不接受:“何姐姐如花年纪,月儿也不忍她就此陨落。再说何姐姐性情直爽,月儿很是欣赏佩服,想与姐姐成为知交莫逆,就怕何夫人觉得月儿匹配不上。” 何夫人眼睛一亮,登时扩大了笑容:“郡主客气了,你愿意和婷儿成为好友,我自然是乐见其成。婷儿在京中认识的人不多,又长年在军中厮混,许多地方还要靠郡主多加指点。” “何夫人说笑了,其实何姐姐这种爽直的性子,在如今的帝都之中,实属难得!” 第269章 逼疯苏炳成 从石阶上悠然走下来的两个人,正是苏明月和凰天爵。听到苏炳承谩骂的话,凰天爵脸色一变就要发怒,却被苏明月伸手拽住,眉眼间带着平和的笑意,淡淡开口道:“你去外面等我可好?让我和他们单独谈谈!” 对于苏明月的请求,凰天爵从不知何为拒绝,更何况他知道,这些事情月儿能很好和处理,他过多的插手,只会让她不开心。虽然很舍不得让她这样事事冲在前面,但是对比起之前丝毫不顾他的感受一意孤行,现在月儿的表现简直让他惊喜。 总有一天,他的月儿会学会,把自己能做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理! “那我去外面等你,有事你就叫我!”” 等到璟王离开之后苏明月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那个手脚上戴着婴儿手臂粗细铁链,原本恨不得扑上来将她撕成碎片的男人,看着他因为铁链的束缚而恼羞成怒,看着他眼睛里浓浓的厌恶和憎恨,看着他五官扭曲成一种恐怖的弧度,忍不住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近似于凉薄的笑。 “父亲好像很不想见到我?”在她成功的将他们算计到如此地步之后,其实也并不期待他们还会会对她和颜悦色。 苏炳承一时间咬牙切齿,“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看来,陛下已经决定要如何处置我们了。没想到我苏炳承英明一世,最后却毁在自己女儿身上。我恨,我恨啊!” “恨?哈哈哈……”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苏明月笑的格外开心,前仰后合,“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啊,你真的不打算承认吗?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父亲。我们之间唯一的关系,不过就是你一心想要除掉我,却没有成功而已。” “没想到,我苏炳承居然养了一只白眼狼。”苏炳承眼窝深沉,透着一股子毒蛇般的阴狠,“你不想承担弑父的罪名,怕别人骂你畜生不如,我可以理解。只是月儿,我到底哪里待你不好,你竟要我苏家断子绝孙!” “哪里不好?或者你应该问问自己,你哪里对我好了?”一股酸涩涌上心口,苏明月知道,这是源自于身体原主人的心情,“当初你从别人手里抢了蓝初晴之后,本以为就此抱得美人归,却没想到美人早已经跟别人珠胎暗结,身为宰相,你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怀着别人的孩子,你想要把这个孩子暗中处理掉,可惜蓝初晴明显看出了你的目的,誓死保护这个孩子让你无法得逞所以你直接狠下心肠,借着何梦芷对于蓝初晴的憎恨,以及她背后隐藏的那个大人物的杀机,干脆连蓝初晴也一起杀了。可那到底是你心爱过的女人,你不忍心看她就这么死去,所以想去见她最后一面。我猜,正是那最后一面,蓝初晴求你照顾她的女儿,你答应了。只不过你答应之后又后悔了,所以明知何梦芷对我下毒,让我又丑又傻,你也置若罔闻。宰相大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对我好吗?。” “你……”这些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自己这些年一直隐藏得很好,就连何梦芷都未曾发现过自己曾经被他利用,苏明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知道的仿佛亲眼所见一样。这不可能! “看来,我还真猜对了!”苏明月冷冷一笑,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调查,也能想出个大致情况。 在整个宰相府中,苏炳承虽然没有直接表现出对谁有多么宠溺,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自己的每个子女都保有身为父亲的怜爱之情,唯独对苏明月没有。 当初知道苏明月体内有灵虚丹的时候,还曾动过将她当做活药人的念头。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苏炳承会这么狠毒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根本就不是父女。没有血缘亲情,自然也不会存在所谓的怜惜不舍了。 猜?没想到这只是她和猜测,仅凭猜测就能还原事情十之八九的真相,这还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无知少女吗?虽然这段时间她说表现出来的睿智让人侧目,但他一直以为,这些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不会有人门口察觉当年的事情。那一切都会随着蓝初晴的死归于尘土,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再也不会有人发现。 “你……到底是为什么会开始起疑心?”就这么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看穿,让他如何甘心。 苏明月不屑冷笑,“为什么?我以为父亲大人心里应该很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我娘是怎么死的?相信不用我过多赘述了吧!你可还记得,有一晚你在珍宝阁看一副画像的时候,发现有人擅闯吗?你当时应该也怀疑过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所以才打消了心头疑虑。不过后来当我心急去救璟王而露出身怀武艺的事情后,你又开始怀疑上,而且一而再、再而三派人来暗杀。没有成功之后,担心我会起疑,所以有所收敛,等到我为了救璟王武功全失之后,你又开始不死心的派人来暗杀。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当日你发现我之后,有另一个人替我引开了追兵,而我趁你离开之后重新潜入了珍宝阁,并且看到了那副画像,还有那张封放在里面的书信。” “这不可能,珍宝阁里机关重重,寻常人擅闯只能是死路一条。”苏炳成激动的大喊起来。 “机关重重?这话倒是没有说错,里面机关确实很多。可是死路一条却未必吧,你看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吗?!”苏明月伸展双臂,笑的格外张狂。 苏炳成几乎要被气的吐血,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女儿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变得这般可怕起来。 “你……你到底是谁?你绝不可能是苏明月。”他曾经测试过,真正的苏明月愚笨无知,脑子被毒药腐蚀变得痴傻。如果说是故意伪装,那也说不过去,他曾经让帝都中最厉害的神医给她把过脉,确实是身中剧毒。 苏明月收敛笑容,神情瞬间冷的仿若极地寒冰:“你还能发现这一点,证明你还没有傻到极点。是,我确实不是苏明月,真正的苏明月早就已经死了。我之所以如此对你们苏家,很大程度上的原因也是为了替她报仇。原本我也想过不对你们赶尽杀绝,是你们自己步步紧逼。落到今天的地步,怪只怪你们自己。” “怎么可能?如果有人李代桃僵,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终日派人监视初云苑,如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这些事情,即便和你说了你也未必知道。”凤眸划过一丝讥诮和冷冽,“苏炳成,抱着你的而不甘心,下地狱去吧。” “不、不、不……”苏炳成被接连的刺激搞得精神崩溃,失去理智的大叫起来,“你想让我死,我偏偏不会让你如愿。你想不到吧,我还有最后的王牌。只要陛下知道这件事情,他肯定不会对我苏家下手。” 苏明月掀了唇角,看着自己修剪完美的指甲,上面鲜艳的单蔻仿佛绽开的玫瑰,娇艳夺目:“如果你指的是苏明月的身世,那么我想你肯定打错算盘了。” “你什么意思?”苏炳成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好像忽然被人掐住了嗓子一样,有些干哑的反问。 看在他马上就要魂归地府的份上,苏明月倒是不介意再让他死的明白一点:“你以为,凰阙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劝你,如果还想多活一天的话,最好还是继续装糊涂吧!” “你、你的意思是说,陛下早就知道了?”苏炳成显然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疯狂的摇着脑袋,“不不不,不可能,如果陛下知道的话,那他为什么还会……” “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受世人敬仰万民朝颂,你说他为什么?” 凰阙是什么人,自私、狭隘、多疑、寡情,从来不将别人的苦楚放在心上,遇到问题最先考虑的也是自己的利益。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的话,他多年来树立的任君形象将荡然无存,甚至后世还会诟病,说他是一个荒淫无道的帝王。对于这样的评价,凰阙肯定无法接受。 所以,他明明知道却故意装作不知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不会给天下人这个指责他的机会。 如果他冒然跑去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凰阙极有可能恼羞成怒之下直接将他打杀了,然后牵连苏家。 想到这些,凰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好深沉的心机,好狠毒的计谋。苏明月这是将自己所有的退路都实实在在掐断了。现如今,他是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了! “月儿,月儿,我知道你恨我,怪我从未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恨我对你绝情剐义。我错了,月儿,我真的知道错了。如果杀了我可以解你的心头之恨,我绝不为自己辩驳半句。可是,可是你哥哥、还有你大姐,他们都是无辜的。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们好不好。”苏炳成显然是急糊涂了,居然对着苏明月又是跪又是求。 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求谁了,苏明月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第270章 处理苏明珠 “你没搞错吧,居然来求我?”苏明月看着他这癫狂的样子,连冷笑都欠奉了。他凭什么以为,她会救他们,对于一群没有血缘关系,还一心想着要她命的人来说,她并不觉得一次的心软就会让他们改过自新。之前,她并非没有手下留情过,可是结果呢。更何况,谁告诉苏炳成那些人都是无辜的,“无辜?你那个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大儿子,人前是个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才子,人后确实个对自己亲妹妹生出腌臜心思的变态。你还记得苏明馨吗?你那个花容月貌心肠歹毒最后却死在柴房里的二女儿。你还记得她当初告诉你什么吗?她说,苏明轩对我生出了不轨之心。可是你们当时没有一个人相信,还觉得她是在污蔑栽赃。其实她说的都是实话,可惜啊,到最后居然都没有人信她,还让她惨死在自己的亲妹妹手下。” 顿了顿,看着苏炳成骤然难看苍老下去的脸,心里也说不上快意,只是觉得这人似乎也有些可怜,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让他知道,明白鬼总比糊涂鬼要好得多:“还有,你那个大女儿,外表心高气傲不管谁都不放在眼里,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肯舍弃的虚荣之辈罢了。当初为了对付我,不惜委身太子,后来被太子抛弃了,又想要攀上巫子墨。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把全家都搭进去了。你们都觉得苏明珠才是苏府里最聪明的女儿,其实你们不知道,苏明馨比起苏明珠来,不知道聪明多少倍。” 不过现如今说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苏明馨已经死了,而苏明珠马上也要死了。 苏炳成如同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整个人瞬间被击垮了一样,呆愣愣地踉跄两下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苏明月,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不管他现在在想什么,都不关她的事了。 无视苏炳成的失魂落魄,苏明月继续朝里面走去。天字号再往里走是一段,便是地字号的牢房。而这里,是关押女犯人的地方。 苏明月施施然的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但即便如此,在这个空旷而阴森的监牢之中,依然显得格外响亮。 几乎是她站在牢门外的那一刻,苏明珠便轻轻睁开了眼,看到是她过来,又极为厌恶的把眼睛闭上,仿佛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她一眼一样。 倒是何梦芷分外气愤,看到她过来,登时三两步冲到牢门前伸出手来就像要抓她,可惜手短够不着,只能气的不住撕喊:“你这个贱人,你来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是你们唯一的生路,你确定要这样得罪一个唯一可能救你们的人吗?”苏明月淡淡看着她。 何梦芷窒了窒,似乎在思考我话中的真实度,一旁苏明珠淡淡撩开眼皮说了一句:“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会!”苏明月回答得很干脆,让何梦芷原本生出的一丝希望砰一声炸裂,情绪瞬间失控,“你这个贱人,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来落井下石。像你这样的狠毒的女人,老天爷怎么可能还让你活在这个世上。” 面对她的诅咒和谩骂,苏明月只是淡淡的给了她一个眼神,继而不咸不淡的开口道:“大夫人似乎是忘了,自己手上究竟沾了多少鲜血,自己曾经又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些人啊,还真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任何事情只要轮到他们身上,才会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痛。 “你……” 何梦芷被气的哑口无言,明明心底有许多骂人的话汹涌澎湃,好像只要一张口就能全部吐出去。可是真到了需要张口的时候,又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才对。 苏明珠见自己的母亲吃瘪,只是讽刺一笑,垂着眉不说话。那天她在选秀的最后关头,面见太后和陛下时,原本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陛下对她也格外满意,甚至当场就授意内阁将她留下。可是正当她欢天喜地的准备离宫时,忽然腹痛如绞,有殷红的鲜血顺着裙角流下。那些管事的嬷嬷被吓了一大跳,赶紧请了太医过来替她诊脉。结果居然说,她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这等大事,嬷嬷怎敢不禀报陛下。最终结果就是陛下盛怒之下,以欺君罔上的罪名将苏府阖家上下都关进了牢里。可偏偏,身为苏家嫡出的三小姐,苏明月不但没事,还越级晋封了郡主。而且她还手眼通天的将蒋碧云和苏明修救了出去。 事情发展到这里,如果苏明珠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苏明月给算计了的话,那她真是枉活了这些年纪。 “大姐姐真的没话要跟我说吗?”苏明月站在牢门外,一身蜀锦织锦花的水仙裙,美艳照人。而牢房中原本有南诏国第一美人之称的苏明珠却灰头土脸,头发因为许久未洗而一缕一缕搭在身上,脏乱不堪,哪里还有第一美人的风姿。 两相对比之下,巨大的落差仿佛一柄重重的巨锤,打在苏明珠的心上,让她坚持了许久的淡然,在这一刻溃不成军,厉声尖叫起来:“苏明月,你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么,倒是有一个。”看到她忍耐不住的发狂,苏明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好像感受不到她的敌意和恨意一般,“我是想好心告诉姐姐,你到底输在了哪里。” 是啊,她究竟输在了哪里,苏明珠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明明她之前已经喝了打胎药,明明她已经找了最有经验的女医来帮自己恢复调理,以确保自己在大选之后不会被人识破。可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后居然会变成这样。 可是让她开口去问苏明月,她办不到。她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这样刻入骨血之中的仇恨,让她怎么可能低下头去求她。 不过苏明月今天来,原本也不是为了让她开口求自己,而是主动告诉她一切:“还记得你喝下的那碗打胎药,是谁给你的吗?” “是晴雨,难道……” “没错,晴雨一早就已经被我收买了。”苏明月打断她的话,掐断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不过说实话,你做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收买人心的手段还是不错,至少跟在你身边那两个丫鬟还是都对你非常忠心,如果不是我手上握着可以让晴雨生不如死的把柄,估计她也不会被判你。” “晴雨怀了苏明修的孩子,你们肯定谁都不知道吧。”这件事情,就连蒋碧云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她们,而她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的,否则依然被蒙在鼓里。说到这里,还要归功于何梦芷下的那碗断子绝孙的毒药,毒手药王被请到府上来替所有人看诊,这原本是苏明月安排了想要探查一下苏明珠的身孕还在不在,没想到居然让毒手药王看出来晴雨怀了身孕。她当时也没有想到,苏明珠会把孩子留到那个时候,更没想到的是自己顺藤摸瓜的查下去,居然查出晴雨和苏明修在一起,“你的那碗滑胎药,早就被我换成了保胎药。而且我还在那里面加了一味可以掩藏孕事的药,就是为了让你以为自己的孩子是真的掉了。” “你……你好狠的心!”苏明珠咬牙切齿,一直维持的骄傲也宣布崩溃,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苏明珠冷笑,“狠吗?比起你来,根本不算什么吧!” “可是,我身体很好,之后也没有喝药,为什么又会在选秀当日突然滑胎呢?” “这就要归功于你手上那个镯子了,就是你出发之前,二夫人交给你的那个镯子。那个镯子,其实之前一直浸泡在麝香水中,足足有一个月。” 有身孕的人,最忌惮的便是麝香,就算只是沾染到一丁点,也可能引起滑胎,更有甚者还会让人这辈子都无法再怀孕。那个镯子被苏明珠一直戴在手上,选秀要走来走去还要做各种动作摆姿势,在这春日暖和的天气里自然免不了要出汗。毛孔长大的时候,麝香的药性沿着筋脉一直侵入到体内,她能撑到最后才出现滑胎的迹象已经很不错了。按照苏明月当初的推断,她应该是在陛下和太后亲自选看的时候就出现征兆才对。 虽然过程有些出入,至少结局并没有出现偏差。 至于蒋碧云为何会帮着她害苏明珠,一方面是因为她儿子的事情,苏明修在苏家来说本来就不太受宠,如果这件事情再被爆出来的话,那苏明修的未来可想而知,必定是惨淡无光了。 身为母亲,怎么可能不替自己的儿子扫平一切障碍呢!所以,她才会和我合作。 而且,如果苏家倒了,那么集成苏家家业的人就只有苏明修,这是何等的荣华富贵,蒋碧云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听了这些,何梦芷和苏明珠的脸上共同浮现出一丝死灰般的颜色。这一次,似乎一切都成了定局,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该说的也都说清楚了,苏明月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相信如果自己继续留下来,苏明珠她们也该不会很开心才对。 出了天牢,远远便看见一袭青色人影等在不远处,看到她出来,唇角绽开一朵美如昙花的笑容,缓缓朝她伸手柔声道:“出来了?我送你回去吧!” 第271章 何婉婷订婚 见有人夸自己的女儿,做母亲的哪有不高兴的到底,何夫人的笑容自然更大了些,看着苏明月笑道:“哪里,我瞧着郡主的性格也很好,恬静温婉,优雅大方。你们年纪相仿,应该有许多话要说,婷儿,你跟郡主去和那些小姐多亲近一些吧。订了亲的人了,日后也是要多出来走动的,如今趁着还有些时候,也该好好学一下了。” 何婉婷被说的面颊上染了一层微红,眉宇间又有些叛逆:“母亲明明知道我最不喜欢这些须臾逢迎的场合,日后成婚了,我也要继续跟着爹爹上战场杀敌去。” “傻孩子,尽说傻话。郡主快帮我好生劝劝吧,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哟!”何夫人颇为无奈的摇着头走开了,不过神色间却是对何婉婷的宠溺和喜爱。天下每个当母亲的人,大抵都是这个样子吧。不管女儿做什么,在她们眼中都是值得疼爱的。 苏明月和何婉婷巴不得能到一边去说话,跟长辈对话,总有一些不方便。所以得了何夫人的话,便相互一笑,却也没有扎到那些小姐堆里,只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她们两个都不是那种喜欢往人对里面扎的性子,如果可以的话,她们都希望干脆宅在家里不要出门就最好了。此时周围都坐满了夫人小姐,她们不想表现的十分不合群,却也不想泰国扎入其中,所以精挑细选了之后,在稍微偏又不明显的地方坐下。苏明月拉着何婉婷的手,俨然已经相熟了很久一般,看着她脸上还留有刚才的羞红痕迹,忍不住笑着打趣:“没想到性子直爽如姐姐,居然也会脸红。刚才你母亲说你定亲了,定的是哪家啊?我可认识?” 选秀才过去没多久,何家就这么着急的给何婉婷定下亲事,可见宰相府的灭门之灾也让何大将军心里有了警惕,当今那位可不是能够容忍得了有人手中掌控着足以威胁到他的利器。 所谓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是这个道理啊! 何婉婷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着头,十分不爽的道:“哎呀你别问我了,这件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都是我爹跟我娘在那儿折腾,我根本就不同意。” 其实何婉婷生了一副美人胚子,一双眼睛圆圆鼓鼓,就像是水晶琉璃娃娃一样漂亮。睫毛很长,自然卷翘,五官精致小巧,却因为眉宇间的英气而弱化了娇滴滴的感觉,显得气质不凡。再加上她这个人性格比较单纯直爽,没有什么小心思阴谋论,对人真诚黑白分明。这样的女子,若是遇到一个舒阔男儿,定能携手踏遍美好河山,恩爱到白头。可如果说是虎狼之家,遇到个极品渣男,依照她的性子嫁过去估计没几天就要被休离了。 “说来听听看吧,我对帝都的情势总比你要了解些,还能帮你参谋参谋,看看这人的人品家世是否合适。”苏明月拉着何婉婷的手,不依的问。难得碰到一个她想引为知己的人,当然要替她好好考虑一下了。 何婉婷咬了咬粉嫩的唇,看了苏明月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无奈之色,转过头,附在苏明月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然后又瞪圆了眼睛警告道:“这件事情你知道就好了,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啊。这个人我听都没听过,嫁不嫁还不一定呢。” 苏明月不禁有些好笑了起来,说她单纯还真是单纯到了极点,帝都的豪门圈子里怎么可能藏得住秘密,她不禁勾唇一笑,打趣的看着何婉婷:“只怕就算我不说,不到两天这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了。” 何婉婷不禁一愣,下一秒又骤然愤怒起来,只是那愤怒之中还夹杂了一点羞涩,和一抹称之为无可奈何的妥协。抬头去看自己母亲的时候,瞧着她正在跟不知道是谁家的夫人聊天,两人有说有笑的,那夫人还不适拿眼神看自己,想必也正在说她刚刚订下的这门亲事。 娘也真是的,选秀这才结束多久啊,着急给她订一门婚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到处跟别人说。以往娘也不是这么大嘴巴的人啊,怎么现在成这样了。 其实何婉婷不知道,在这帝都之中,传的最快的就要数八卦了。哪家小姐定亲,和谁定亲,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微有个风吹草动,有的是火眼金睛的人察觉。更何况这帝都家有适婚的男女,各家各户都会有所注意,一旦定下来之后,也会更快的传播出去广而告之,目的就是为了告诉别人,这个人已经被定下了,要打主意的可以趁早打消念头了。 不过刚刚何婉婷说的那个人,是忠肃侯府的世子,叫林默池。对于这个人,她不是太有印象,好像是个挺低调的。不过似乎在帝都中风评还不错,具体如何就不太清楚了,回头让凰天爵帮着打探一下也就好了。他这个人鬼点子多,再说男子去调查,也能更清楚些,还不招人耳目。 打定了主意,苏明月也不再多问,专心的坐着,四处打量看能不能看到沈若兮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沈若兮便出现了,作为这座府邸唯一的女主人,她需要出来招待客人。 沈若兮今日穿了藕荷色暗金海棠纹的广袖裙,袖口裁剪出荷叶形状,长长的一直绵延到了腰下。头上梳着华丽的发髻,发左到右插着一条滴水琉璃垂帘的发饰,水晶在发髻中间铺开,有一条红色宝石的流苏垂在眉心,光芒反射之间,璀璨生辉,衬得她一张小脸美颜不可方物。她一出现,偏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眼底和口中都洋溢着赞叹之意。 不过赞叹归赞叹,大家还是没忘了礼节。现在沈若兮可是公主了,在场的所有夫人见着她都要规规矩矩行个礼才对。 “见过云宁公主!” 沈若兮也没有摆架子,直接挥挥手笑容甜美的道:“诸位夫人不多礼,还要多谢各位夫人今日能来为我父王祝寿,若兮在此代表父王写过诸位夫人了。” “云宁公主还真是美貌无双啊,这般精心打扮之后,只怕其他小姐的光芒都要被盖住了呢!不知道以后谁会有这般的好福气,能娶到云宁公主为妻。”一位夫人忍不住笑眯了眼,上前夸赞一句。 沈若兮抿唇一笑,气度雍?的点头:“多谢夫人谬赞,夫人的千金也是容貌出众天香国色呢。” 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熟了的人,这打太极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了。 “就是啊,公主平日里瞧着虽然美艳,却不知精心打扮之后,竟是这般倾国倾城,只怕是当初有南诏第一美人之称的苏明珠,也要逊色几分呢。”说话这个夫人的语气格外尖锐,听起来有些刺耳,而且说完之后还特意扫了一眼苏明月,这挑拨离间的意图十分明显。 苏明月微微挑了眉,想看清楚这位说话一点都不客气的到底是哪家的夫人。话里话外讽刺沈若兮特意打扮抢尽风头也就算了,居然还捎带上她。她连整个苏家都能悄无声息的摆平了,还搞不定她?! 不过她这么一说,其他夫人小姐的脸色确实没那么好看就是了。 “今日乃是父王寿辰,身为女儿自然要精心装扮,替父亲招待你各位贵客。若是太过素淡,岂不是在贵客面前失礼了么。” 沈若兮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淡然,目不斜视,甚至唇角带笑。可是在做的人瞬间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夫人身上,看到她不过是随便穿了一件藕荷色竹枝纹长裙,而跟在她身边的年轻女子也是一件月牙白飘逸的流苏裙,首饰佩戴上也属于从简清新的风格,对于参加寿宴的人来说,实在过于失礼。 轻飘飘一句话,顿时让那位夫人脸色发烫,无地自容起来。 沈若兮不再搭理这些人,目光在场中一扫,很快落到苏明月身上,目光里尽是欢喜,朝着她就走了过去。 “月儿,没想到你竟来的这般早,我以为你要快到晌午才来呢。何姐姐,你也来啦。”沈若兮站在苏明月面前,拉着她的手满脸都是笑容,语气娇嗔天真,甜美的样子跟方才不动声色便给了别人难堪的那个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苏明月看着她,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真心的微笑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压低了嗓音道:“你今日可是唯一的女主人,这么多女客需要招待,莫只顾着跟我说话。咱们有话,什么时间不能说,等到宴会结束之后,咱们去你房里一次说个够,可好!” “如此也好,那你和何姐姐先聊着。宴席也快开始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入席。”沈若兮交代了一句,便走出去跟其他人寒暄去了。 说起来,这位齐王也真是痴情专一的好男人,齐王妃在沈若兮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之后也有不少媒人上门,想要给这位尊贵的闲散王爷续弦,可是都被他拒绝了。他就这么一个人照顾着女儿,悠然自得的做着自己的闲散王爷,十分乐在其中。 不过这样一来,沈若兮也避免了与继室子女争宠的局面,可以独享疼爱,也是一桩好事。 第272章 凰凤怡挑衅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两名盛装的美人走了进来。 苏明月抬眸看去,正好对上一双阴沉滴水的眸子。 凤眸一凛,不是说今日只有凰阙和云姨母会来吗?怎么她们两个也来了。 进来的两个盛装美人,分别是大公主凰凤瑶和七公主凰凤怡。盛宴第二日,凰阙就下旨复了凰凤怡公主的身份,理由是要匹配巫羌国太子巫子墨的身份。但是私心里其实大家都知道,凰阙这是在变相告诉巫子墨,这个女儿突然从公主变郡主,那是因为我不想她嫁你,并不是我对她不够重视。但既然现在她不得不嫁你了,那你就最好对她好一点,否则一旦我心爱的女儿受了伤害,那我会做出什么事情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今日凰凤怡穿了一件樱草色彩色丝线绣金叶柳絮的华丽宫裙,皎月软缎的缠臂将臂弯系出玲珑弧度,头上华丽却不复杂的发髻,点缀着时下最流行的簪花,整个人显得娇俏妩媚。她的眼睛从进来开始就牢牢黏在苏明月的身上,如同两柄实质刀剑,恨不得将她洞穿。 而在她身边的凰凤瑶则相对素淡一些,月牙白的短襦搭配同色秀牡丹春秀的百褶裙,腰间一块碧玉通透的玉佩显得灵动。虽然穿着简单,但头上戴着象征了如意吉祥的簪子,也不会过分清雅而失了体面。 之前盛宴上听说她病了,苏明月还以为是因为不想面对巫子墨所以找的借口,现在看她面色苍白憔悴,倒真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苏明月,你这个毒妇,没想到你还好意思出门。如果不是你害我,我怎么会沦落到要那种蛮荒之地和亲。像你这种恶毒心肠,连自己家人都可以出卖的狠心女人,才应该去那种地方受苦。”凰凤怡大步过来,站在苏明月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口口声声都是指责,仿佛所有的错都是苏明月一手造成。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居然丝毫未曾反省自觉过。当日若不是她费心要毁苏明月的容,苏明月又为何反设计她呢。 看着这样以自我为中心的无知之人,苏明月只觉得好笑,偏过头不想和她一般见识。 可是她不想搭理,有人却为她打抱不平:“七公主,我虽然没有现场经历,但事后也听说了,那巫羌国的太子是自己当众承认看上了你,关月儿什么事情,你自己不满意这桩婚事,大可以去跟陛下和太后哭诉,跑到这里来指责月儿,难道就能让你未来的日子好过了?再说了,之前可是你费心谋划,想要毁了月儿的容。到底是谁心肠歹毒,我想只要不笨都能看出来吧。” “你……”凰凤怡被顶撞得怒火中烧,指着何婉婷尖声叫到,“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能来指责本公主的不是。” 原本凰凤怡走进来的时候,姿态保持得极为高贵,脸色也很是平和,在场其他夫人小姐都只当是她要与苏明月闲话,所以也未曾注意这边的情况。苏明月到底是未来的璟王妃,算起来也是半个皇家人,她去找她说话也属正常。 可是现在凰凤怡这么一叫,登时将周边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一时间她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仪态尽失风度全无,可谓恨到了极点。 都是苏明月,都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不会这么丢脸。 看着面前坐在一起的两个人,何婉婷拉着苏明月的手,一个淡雅高贵姿色倾城,一个直率爽利英姿不俗,一个是长在玫瑰花丛中倔强的荆棘,一个是战场英姿飒爽的英武将军,明明是两个完全搭不上边的人,却在相识不到几天的时间就感情如此要好。这个何婉婷,明明帝都中所有的人她都不放在眼里,为什么偏偏就对苏明月这样维护。 “你当时又不在现场,知道什么。连父皇和皇祖母都说了,那只是一场意外。我虽然认了错,但只是因为苏明月咄咄逼人,我不想父皇和皇祖母难做罢了。”如果不是父皇和皇祖母逼迫,如果不是她不想嫁到那个鬼地方去,她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有错。 呵呵,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把责任往她头上推。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七妹,别说了!”凰凤瑶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当时因病,虽然没有看到整个事情发展的过程,但并不代表她不明白所发生的一切,更何况自己这个妹妹又多阴毒刁蛮还需要别人说嘛,她最清楚了,“你不要忘了,今日我们都是来参加齐王叔寿辰的。出宫前父皇的再三告诫,难道你都忘了不成。” 凰凤怡被凰凤瑶这样当中训斥,脸色瞬间扭曲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之后,等了苏明月一眼,转身愤愤离去。 离开时还故意使坏,用宫裙宽大的袖口扫过旁边的桌子,将茶杯扫翻,水顺着桌子流到了苏明月的身上。 何婉婷一见茶水翻了,赶紧想要去阻拦,可惜还是晚了,茶渍在苏明月的裙子上晕染开来,怎么擦都擦不掉,“这可怎么办啊,马上就要开席了,你这样怎么去参加宴席啊?” 凰凤瑶也是一脸焦急,看着凰凤怡远远离开的背影叹气,回头对苏明月道:“月儿,你也不要怪怡儿了,她最近因为和亲的事情不高兴,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就连在父皇面前也不如以前乖巧懂事了。只是你现在裙子湿了,可怎么办呢?” “要不,我去找找云宁公主,问她借一套新衣服?”何婉婷建议。 苏明月摇了摇头,面上带着一抹笑意的安抚道:“没关系,出门的时候紫萱就考虑了,担心寿宴人多南面磕碰,早就让人准备了另外一身衣裳。你们也别着急了,我现在让她去取了来换上。” 不过她担心的倒不是衣服的事情,而是刚才凰凤怡为什么要故意打饭茶水,她弄脏自己的衣服有什么目的呢?难道就只是单纯的为了出出气?依照苏明月对凰凤怡恶毒心思的理解,她绝不可能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背后肯定还有其他的什么阴谋。 “紫萱,你去外面马车上把衣服取过来吧。”苏明月凝眸沉吟,片刻后吩咐道。看着紫萱点头出去之后,又扭头对一直隐身暗处的紫情低声说了一句,“你去暗中跟着紫萱,别让人有机会在衣服上动手脚。”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这才一左一右挽起何婉婷和凰凤瑶的手,笑眯眯道:“紫萱取衣服还要些时候,咱们先去偏听等着吧。” 紫萱手脚麻利,加之时间不多,所以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将衣服取了过来:“小姐,衣裳取来了。” “走吧,我陪你去后院换衣服吧,寿宴也差不多开始了。”凰凤瑶看着苏明月手上的包裹,眸中有一闪而没的暗光。 虽然那暗光一闪而没,却依然没能逃过苏明月的眼睛。 笑着点点头,苏明月和何婉婷说让她先过去,便转身和凰凤瑶并行往后院走去。身后跟着紫萱,暗中还有紫情。 喧天的锣鼓终于响了起来,随着春末的温热微风送到了后院人的耳中,隐约还能听到有旦角唱戏的咿咿呀呀声音,只是听着便觉分外热闹。也对,齐王好歹也是一个王爷,寿宴自然不会太差,更何况这次还有凰阙来参加,肯定更加尽心了。 “没想到在这里都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想必今日为齐王安排的贺寿节目定然不少。”苏明月望了一眼外头,凤眸中隐匿了幽幽波光,仿佛不经意的问着。 凰凤瑶却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她这样问,也只是随口答了一句:“应该是吧,好歹是王爷寿辰呢。” “也对,想必节目一定很精彩,我等不及想要去看看了,你呢?”苏明月似乎很感兴趣的一笑,目光看着外院,凤眸幽深中又仿佛有金色的阳光在其中跳跃,异常明亮。 凰凤瑶有些不敢直视,所以垂了头看着脚面绣花鞋的绣纹,勉强一笑:“我也是呢。” 齐王府的内院,苏明月不知来了多少次。问丫鬟要了一件相对安静的房间,苏明月在紫萱的服饰下将打湿的裙子换了下来。到底是备选,做工和质地上都不如上一条,但好歹也是上品。 苏明月一袭桃粉色齐胸襦裙,伸展双臂任由紫萱整理衣服的同时,看着凰凤瑶道:“你觉得我这身衣服如何,回到到了宴席上,可会让人觉得失礼?” “唔,我觉得这一套虽说不比上一套精致,但也是别有风味,尤其是这种桃红的颜色,衬得你的肌肤胜雪,很是妩媚动人呢。”凰凤瑶此时仿佛找回了点心思,认真看着点评。 苏明月展颜一笑,点点头让紫萱开始整理其他的细节。 换了衣服,配饰和耳环相应的也要换掉才行。于是紫萱又从包袱里拿出一支羊脂白玉翠蝶簪,将她头上原本的头饰换了下来,又拿了两个金镶红珊瑚的插梳插到发髻后面,然后换了一对玉珠耳环,这才捧了镜子站到苏明月身前:“小姐,弄好了!” 苏明月对镜观赏,颇觉满意,点点头对凰凤瑶道:“走吧,咱们也该出去了。紫萱,这换下的衣裳,你拿出去到马车上放好。” 紫萱捧着衣服匆忙离去,凰凤瑶与苏明月并肩出去,离开时目光在苏明月换下的衣服上,别有深意的扫过。 第273章 点拨凰凤瑶 “明月,不如就把衣服放在这儿吧,反正这会儿都在参加寿宴,也没人到这里来,回头等寿宴散了你再让人进来拿,也免得丫鬟跑来跑去的麻烦。”凰凤瑶也不知为何,忽然开口道。 苏明月淡淡一笑,紫萱捧着衣服只当没有听到,快步跑远了,紫情适时出来陪在苏明月身边伺候,顺便替紫萱解释:“多谢公主,只是奴婢们不怕麻烦。今日好歹是王爷寿宴,就这样将脏衣服放在王爷府中实在是有些失礼,就算小姐和云宁公主交情不错,这么做也是不妥。再加上待会儿寿宴热闹,若是奴婢们一时忘记了,岂不是要将这衣服放在这儿好些天。到时候若是让哪个下人翻出来,再胡说些什么,那可就成了奴婢们的大罪过了。” 凰凤瑶没想到,苏明月伶牙俐齿的格外厉害,她身边这两个丫鬟也是一个赛一个能干聪明。登时有些羡慕,又有些担忧。 今日之事,真的能成吗? “好了,现在大家应该都已经去花园那边了,咱们也快去吧,迟到了可不好。”苏明月恍若什么都没发现一般,自然的拍拍她的手。 凰凤瑶也正有此意,原本她就是不擅长做这些事情的人,心中本来就有些发慌。若是再去的晚了,到时候人家都已经坐定了位置,她们的出现势必更加引人注目,显得不合规矩不说,还会更让她紧张。何况今日还有父皇在场,如果比父皇到的还晚,那才真是出尽洋相哦。 所以两个人便带上各自的丫鬟,往齐王府的后花园走去。齐王府虽说占地不大,但齐王是出了名的爱花之人,所以整个花园修建的比卧房还要宽广些。花园的建造也是费尽了心力,齐王平日里闲着无事便将心思花费在花园改造之上,力求让它更完美。如今这花园经过齐王的精心雕琢,已经变得十分美轮美奂,让人叹为观止。每一个贵胄在看到这花园的时候都很想问一问齐王,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在不违反规制的基础上,造出这么漂亮的花园。 当苏明月和凰凤瑶到了花园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次寿宴并没有刻意区分男女,大家都是一起坐。 此时花园里平广的空地上已经摆好了坐席,阳光正好,温风徐徐,很是舒爽惬意。在西面的一块空地上,搭建了一个高台,此时正有戏子在上面表演节目,咿咿呀呀的吟唱在花园中飘荡,显得十分热闹。 不过锣鼓喧天的对于年轻人来说,有些嘈杂,倒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和贵胄夫人们比较喜欢,便自动自发的聚在了一起,摇头晃脑的欣赏着,不时还交头接耳的点评几句。 而其他的年轻公子和小姐们则更喜欢园中的景致,不过这些人说是在赏景,其实就是找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三三两两彼此围观,看能否找到一个中意之人,等寿宴之后再拜托家里长辈去提亲。苏明月并不喜欢戏曲,虽然对于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有保护的坚定信念,但本身并没有太大,兴趣。于是便随意往旁边的空位上一站,静静看着那些人把彼此当做风景,尽收眼底。 “咦,这个花圃倒是别致。”身后,倏地传来一声赞叹,苏明月回头,看着跟着自己过来的凰凤瑶,以为莫名的勾了勾唇,“是啊,听若兮说她母亲很喜欢牡丹,所以这个花园中的牡丹都是齐王为自己亡故的夫人种的,尤其是这片。这个花圃是齐王遍寻天下所有牡丹品种,根据不同颜色有心调整规划。整个花圃摆成一个巨大的牡丹形状,其中的每一株牡丹都考究了花瓣颜色的变化,远远看着就仿佛是一大朵盛放的牡丹一般,美不胜收。” 凰凤瑶仿佛此时才看明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然后美眸细心看去,发现真如苏明月所说,这些品种不同的牡丹颜色各异,再有心的错落有致叠放在一起,摆出来的形状变犹如一朵盛放的牡丹,根本颜色位置不同,幻变出美轮美奂的光彩。 “齐王倒是有心,这么多年了,还对自己的妻子这么专情。”凰凤瑶似乎若有所感,低眉垂目中,显出一种别样的失落。 苏明月抿唇一笑:“是啊,女子最大的幸福,便是能找一个对自己钟情一生的男子。如若不然,便是永无休止的折磨和痛苦。就好似云母妃一般,虽然深得陛下宠爱,但那又怎样,还有整个后宫的女子等着瓜分她这种宠爱。时时刻刻的提心吊胆,片刻的放松也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她话中有话,说的每一句都仿佛带着敲打之意,让凰凤瑶本就摇摆的心更加不安。 她真的确定,要如此不择手段的得到一个对自己不感兴趣的男人吗?她真的已经做好了要跟一群女人争夺一个男人宠爱的准备吗? 苏明月淡淡的看着凰凤瑶,知道她因为自己的话而陷入了纠结,于是不再开口,只静静欣赏眼前的美景。 殊不知,她在欣赏的风景的同时,也一早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凰天霖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假山石下,目光从苏明月踏入花园的第一刻开始,就落在了她身上,再难移开。虽然从他的角度,智能看到她的侧面,但是仅仅只是一个侧面,也足够让他窥透她的美。 她的情丝好似雪堆一般盘在头顶,如墨的光泽在羊脂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光亮夺目。她的皮肤也像是净白无暇的雪花,透着一种天然纯净的美好,不沾染世间一丝烟火气息,那么空灵。而最让他沉醉的还是拿一双潋滟光华的凤眸,流转之间仿佛带着致命的魔力,能轻易吸引人的魂魄。在阳光之下染上了一层淡淡金辉,睫毛卷长浓蜜,在她的下眼睑洒出一片捉摸不透的迷雾。 比起之前见到她,现如今的她好像更多了一分从容淡定。那一身流转洋溢在身外的光华,仿佛是最尖锐的厉刺,让每一个试图接近的人都要再三考量,是否有足够的勇气披荆斩棘。 “五弟一个人躲在这里,在看什么?”身后,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凰天爵突然出声,将凰天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淡淡收回停驻在苏明月身上的目光,然后侧头面不红心不跳的回答,“没什么,不过是在等宴会开场罢了。” 凰天爵怎会不知他究竟在看什么,不过是不打算揭穿罢了,倒不是他有多么大方,面对其他男人窥视自己的未婚妻也不做反应,不过是心中不屑。 就算凰天霖再怎么偷看,月儿也不会是他的。这点自信,凰天爵还是有的。 不过跟在凰天爵身后的凰天然可没这么好,凑过头来朝着刚才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了然一笑:“原来表弟是在看自己皇姐和未来皇嫂啊,也对,这满院子的美人里,也就属她们两人姿容最为出众。所谓人比花娇,确实是比美景更值得欣赏。” 凰天霖其实容易吃亏的角色,直接一句话顶了回来:“我倒是觉得,那云宁公主也是花容月貌,比起苏明月来,丝毫也不逊色啊。” 一个称呼,很明显就看得出凰天霖心里的谋算。凰天然说那是未来皇嫂,而他却只称她的名字。 还没有成婚之前,一切皆有变数也为未可知。 他们这边明里暗里的交锋,那边寿宴的时间也在一点一点的逼近。 随着凰阙的到场,寿宴终于宣布开始。 凰阙身边跟着两位盛装美人,一个是大腹便便面色红润的云妃,一个便是清冷高贵纤瘦纤长的尹贵妃。在目前的后宫,也就她们两人的位份最高了。至于诞育了凰凤怡的贤妃,因为凰凤怡被迫和亲的事情而一病不起,这等场合自然是不能来了。 苏明月抿着唇,眼波流转之间跟着众人一起行跪拜之礼。凰阙一脸笑意的拉着云妃的手,以表达自己对她的疼惜和关照。而云妃回给他一个笑容之后,目光迫不及待在人群中寻找起苏明月的身影来。 “父皇怎么来得这么晚,迟到了许久呢。”凰天霖起身后带着笑的靠近,与凰阙亲密交谈。 凰天爵站在一旁,微微蹙起眉尖,目光不时从天上掠过,狭长的眸中不时划过一道旖旎光芒。一直注视着他的苏明月见此也忍不住抬头朝天上看去,可是蓝天白云,什么都没有啊。 可是能让凰天爵露出类似于紧张神色,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她没了武功目力也及不上之前了。 “紫情,你可看到天上有什么东西?”苏明月压低声音问道,紫情抬眸朝天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没有啊小姐!” 苏明月点点头,眉心微微皱在一起,看向凰天爵,对方却没有什么反应,只得作罢,将心神放在凰阙的身上。只听他满面春风的道:“刚才朕在后院碰到灵允大师,与大师交谈了片刻,请他帮忙测算一下南诏今年的运程。” 灵允大师?这个名字苏明月好像在哪里听过,好像是一位云游的高僧,颇有些佛法,能预测未来通宵过去,深受百姓信服。 不过对于这种所谓的高僧是否如传言所说,苏明月倒是觉得不可不信,却也不可尽信。 第274章 真龙天子 见苏明月脸上有些茫然,凰凤瑶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这位灵允大师是为有道高僧,从不在哪家固定的寺庙修行,一直都是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曾经有人说他并不是世间凡人,而是上天派下来度化众生。所以他才会一直游走四方,救济更多的人。因为他觉得寺庙高堂太过狭隘,有违佛理中切身感受众生苦乐悲伤的真意,想要成为真正心胸开阔心怀天下的人,唯有亲自踏遍山河,方有可能。” 苏明月点点头,凤眸凌冽间有几许笑意,并不置可否。 “齐王殿下,恭贺高寿啊!”正沉默呢,那边今日的正主,寿星大人忽然出现了,所过之处,不少人纷纷抱拳恭贺,方才这一声略显豪迈,所以将正在交谈的凰阙父子的目光一并引了过去。 苏明月也凝神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魁梧,面容沉凝的汉子正站在那里,面对众人打量的目光也毫不避忌,一味笑的豪迈霸道。在他身边,站着规规矩矩的何婉婷,面上还带着一丝隐隐的骄傲。不用说她也猜得出来,这位肯定就是传说中的何大将军,何婉婷的父亲了。 齐王看到了凰阙,赶紧上前几步迎了过来:“陛下驾临,微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赎罪。” “好了,朕今日是特意来为你祝寿的,这些规矩礼节就免了吧。”凰阙疏朗一笑,拉着齐王的手与他并肩而行,以显示自己对他的器重。 两人在主桌上坐下,其余人也跟着纷纷落座。让苏明月惊讶的是,一个身穿红色袈裟,足踏僧鞋,须发皆白的老僧,单手宣着佛号,居然被人恭敬的请了上来,坐在凰阙身边。看来这位所谓的有道高僧,还真是装出了一定的逼格,连皇帝都被他蒙蔽了。 其实所谓的什么不局限于寺庙,要外出有礼苦行,应该是受不了清规戒律的要求,却要打着参佛的口号,不过就是传说中挂羊头卖狗肉的高级版本罢了。 不过他居然能把自己炒作的连皇帝都对他深信不疑,也实属不易。 “灵允大师,方才你所推算的语言,究竟是何解呢?”凰阙面色严峻,双眸灼灼,显得急躁而有些薄怒。但是语气之中却又透着一丝尊重。 灵允大师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空旷的辽远,眼皮微垂,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陛下,一切因果皆有天意。到了该让陛下知道的时候,上天自然有所示警。” 他虽然这么说了,凰阙的心却依然放不下,想到刚才在后院之中灵允对自己说的话,眼底忍不住就烧起一片燎原大火。 尹贵妃一派端庄肃穆,权当自己没有听见。倒是云妃贴心些,见凰阙面色凝重,忍不住出言宽慰:“陛下,既然灵允大师说要顺应天意,不必过于担忧,那陛下还请放宽些心吧。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想必上天必然有所眷顾,想来陛下到齐王府为齐王贺寿,也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之一。如果不然,这灵允大师如何就这般机缘巧合的出现了,还能为陛下推测签解一二呢。” 有时候,语言的艺术就是这么奇妙,原本只是一次偶然的相遇,但经过她这么一说就成了缘分的指引。 不过云妃心中也有自己的担忧,那灵允大师之前说的话,她也听到了,其中内容耸人听闻,若是真的预言现世,不知道多少人要人头落地了。 思及此,云妃心中是在忐忑,总觉得要出什么时,于是超旁边的嬷嬷打了一个眼色。那嬷嬷心领神会,快步离开,在宾客席中找到苏明月,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叮嘱 ,又转身匆匆离开。 她刚走,旁边的何婉婷便一脸茫然的抓住她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这个嬷嬷是云妃身边的人,刚刚跟云妃走在一起她是看到了的。 “没事儿,姨母让我寿宴之后与她一道走。”苏明月摇摇头,随口回了一句。 宴席正要开始,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森冷气息,苏明月极为敏锐的捕捉到了,心内猛然一紧,紧接着天空传来一声破空长啸。那啸声尖锐高亢,从半空之中传来,仿佛一支锋利的长箭,穿透了众人耳膜。苏明月瞳孔猛地一缩,抬头一看,一只巨大的雪雕扑打着翅膀直接朝她扑了过来。 这个时候,帝都之中怎么会出现雪雕这种稀有的生物呢。尤其是当这只雪雕出现后,凰阙骤然变化的脸色,那犹如鹰隼般犀利的双眸飞快眯在了一起,满布戾气。 这只雪雕,到底有什么不妥之处,居然让凰阙忌惮至此。 就在雪雕快要扑到苏明月面前,而与她同桌的人纷纷发出一声凄厉惊呼之时,只见苏明月从坐姿站了起来,屈起手指在口中发出一声尖啸,然后手臂弯曲,仿佛等待着那只雪雕乖乖停在她臂弯之中一样。 其他人纷纷被这一幕给吓到魂飞魄散,觉得苏明月莫不是脑子吓傻了吧,居然敢就这么把手臂伸出去。雪雕凶猛异常,而且不易被驯服,她这么贸贸然伸出手臂,简直是在找死。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又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因为那只原本看上去凶猛异常,恨不得扑下来直接将人撕成碎片的雪雕,居然在扑到苏明月面前一根手指的距离,生生停驻了。然后歪着脑袋看了苏明月一眼,似乎是在打量这个大胆的小姑娘是不是真的不怕自己一样。最后扑棱扑棱翅膀,乖乖在苏明月手臂上停下来了。 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坐在苏明月旁边的何婉婷,她可是最真切的感受到了那只雪雕扑下来的时候,翅膀带起来的巨大风力,差点将她的发髻都吹歪了。 可是这么凶猛的东西,现在居然就那么乖乖站在苏明月的手臂上,一动不动,人畜无害。 她刚想问苏明月到底怎么做到的,就看见苏明月从容一笑,迈步朝凰阙那一桌走去,走得进了敛裙规规矩矩双膝跪下,双手将雪雕捧到凰阙面前,大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凰阙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得出水来,苏明月刚才轻而易举驯服雪雕,给了他巨大的冲击,让他不由自主联想到灵允说的那句寓言。尤其是,她居然当着满众宾客的面,如此露脸,可有将他放在眼里么,“你捉了这只雪雕,喜从何来?” 凰阙这一桌乃是主桌,坐的都是皇室成员,还有齐王和沈若兮,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苏明月的身上,尤其是沈若兮,都快急出眼泪来了。一个劲儿的给他父王和凰天爵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帮忙。 可是此时此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现在谁帮忙谁死不说,还会起反效果。 凰阙已经对苏明月生了疑心,这个时候任何人帮她说话都可能被凰阙看作是同党,到时候苏明月就算师妹罪,在凰阙眼里也已经是眼中钉了。 苏明月自然也很清楚,所以看到凰天爵刚要动,立马一个眼刀飞过去,你要敢动你就死定了,休想轻易娶我过门。关乎后半辈子的幸福,凰天爵只能攥拳忍住,将阴沉目光扫向凰天霖和凰凤怡。这两个人狼狈为奸,从出现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一直提防着,没想到还是防不胜防。 “陛下请看,这只雪雕可有何不同?”苏明月将雪雕又往前捧得近了些,眼神清凉透彻,犹如一颗最天然干净的水晶一般,闪烁着美好纯粹的光芒。 这样的眼神,这样漂亮稚嫩的容颜,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凰阙见她神情真挚语气笃定,不由有了几分相信,将目光转到面前的雪雕身上,却意外发现这只雪雕似乎确实与他寻常所见有所不同。这只雪雕的双脚之上居然盘绕着几圈金色纹路,而且粗粗看起来很像是一条细小的金龙一般,生龙鲜活,仿佛下一秒就会腾飞而起一样。 “这是怎么会事?”凰阙甚为惊讶,一旁的凰凤怡看见了却十分不屑一顾,看着那只乖巧如宠物的雪雕,眼神狠辣之中又有些愤愤,她精心筹谋了这许多,甚至说服父皇跑来参加一个无关轻重的王爷寿辰,可不是为了就这样空手而归的,“这不就是一只普通的雕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不屑一顾的语气,让凰阙稍微有些不满,不过也会是一瞬而已,因为他还等着苏明月给他解释,这金色纹路和她口中的恭喜到底有何关联。 苏明月神秘一笑,这才侃侃而谈:“陛下有所不知,这雪雕并不是普通的雪雕,乃是金线雕,也就是雪雕之中的王者,百年难出一只。但一出现,必定预示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兆。俗语说,瑞雪兆丰年,这金线雕也是天地感应万物生长而幻化出的灵物,性情凶悍轻易不能被降服,唯有在真龙天子面前,才会显露怯意。” 她一句在真龙天子面前才会显露怯意,瞬间让在场许多人骤然变脸。 云妃觉得后背发凉,沈若兮惊得一下坐直了身子,凰天霖冷漠阴沉的扫了她一眼,凰天然则是满面担忧之色。 最激动的还要数凰凤怡,砰地一掌拍在桌上站起来,厉喝一声。 “苏明月,你竟敢自诩真龙天子!” 第275章 据理辩驳 此时凰凤怡虽然面容愤怒,那一双杏眼也因为生气而圆瞪着,但眸子里闪烁的光芒,却是激动而得以的,仿佛抓住了苏明月什么天大的把柄,马上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一样。甚至她的身体都因为激动而有些轻微的颤抖,指着苏明月的手指不断颤动,唇角的弧度冰凉而阴狠:“苏明月,父皇对你如此看重,甚至封你为郡主,没想到你竟然狼子野心,不满足于此,一心想着要谋夺皇位。” 她仿佛已经看到,凰阙因为这件事情而爆发雷霆之怒,然后命重兵当场将苏明月乱刀砍死的场景,忍不住想要得意的笑出声来。好在她还没完全失去理智,还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现在又该有什么举动。 她的这所有表现,在外人看来都像是因为震惊和愤怒才会有的反应,那颤抖的手指在在说明了她心中的怒火又多旺盛。 可是苏明月却知道,她只是抓住她刚才话里的一个漏洞,想要借此至自己于死地罢了。只是,她话里的真是漏洞吗?怎么可能呢,“七公主何出此言,恕臣女听不懂。” “听不懂?哈哈,苏明月,你现在才来装疯卖傻,不觉得太晚了吗?”凰凤怡一口咬定苏明月现在是在装傻,眼风扫过自己父皇面上,见他一张脸神色阴沉,明显是在竭力隐藏怒火,眼底的得意不由得越发明显,“你刚才自己口口声声说,这只雪貂乃是因为真龙天子之气,才会甘愿被降服,变得如此乖顺。而且大家众目睽睽看的很清楚,刚才可是你亲自驯服了雪貂,那么你所谓的真龙之气,不是说的你又是说的谁?” 她这句话音一落,凰阙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额头上隐忍的青筋开始跳动,好像随时都能爆发一样。 旁边的云妃看的胆战心惊,目光焦急的在苏明月身上划过,见她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似乎没想到自己无意中说出来的话居然还有这层意思,心中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攫住了一样。月儿今日是怎么了,怎会如此胡言乱语,平日里她不是这般行事欠妥的人啊。不过云妃的怀疑也只是一秒,下一秒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服。到底是还未及笙的小丫头,有所纰漏也是在所难免。 看在场没有一个人有解围的意思,就连凰天爵都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安静吃喝,云妃心中不由又有些懊恼,侧头对凰阙柔柔开口,“陛下,月儿她……” “难道,七公主的意思是,在场没有真正的真龙天子吗?”只是她的声音和苏明月的同时响起,牵着温柔和婉略带焦急,后者清冽铿锵充满疑虑。云妃惊讶瞪眸看着她,瞬即明白过来她方才的意思,于是心中放松,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不再开口。 倒是凰凤怡完全没有想到,苏明月居然不咸不淡的问了这么一句,让她不管说什么答案都是错的问题。说是吧,那分明就是在说没把凰阙当真龙天子看,这可是比苏明“一时口误”更加严重的罪名。说不是吧,那她刚才何必这么激动的口口声声去指责苏明月。既然她认定凰阙是真龙天子,那么苏明月刚才所说就有可能是指他。而她这么无端贸然的指责,很明显就会被当做是别有居心。一时间,凰凤怡居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在她也不是个绝对蠢笨的人,反应过来苏明月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引诱自己上当之后,马上就找到了合适的借口:“父皇自然是真龙天子无疑,只是若有些人仗着一副天真纯善的面孔却有心想要做出点对朝堂不利的事情,父皇未必能及时发现。” “公主的意思是,陛下不够明察秋毫,随便什么人都能蒙蔽圣聪咯?”苏明月再一步紧逼。 “父皇自然明断秋毫,只是有些人最善伪装城府心机都十分深沉,一时的不查也属正常。”凰凤怡咬牙切齿,这个苏明月,居然这么犀利,随时都能从她的话里找到反驳之处。 听到她这么一说,苏明月露出一抹恬淡温婉的笑来,似乎格外释怀:“既然公主也知道陛下明断秋毫,那么陛下都还没说什么呢,公主何必如此激动。还是说,公主就期待着有那么一个真龙天子出现,能够取而代之,拯救公主于水火之中?” 什么水火之中,在场的人又有谁不知道呢! 凰凤怡不愿和亲,自从订下这件事情之后就在宫里闹了不知道多少次。悬梁、绝食、服毒,什么样的手段都用过了,最后若不是凰阙一句“你生是巫羌国的人,死了尸体也属于巫羌国”才让凰凤怡看穿此事已无转圜之地,开始消停下来的话,估计现在凰阙也没有这么气定神闲,居然还有闲心来参加臣子的寿宴了。 这么一说的话,凰凤怡说不定还真有这种想法。若是换了个人做皇帝,说不定根本就不愿意同巫羌国和亲,到时候她自然也就不必嫁到那鸡都不拉屎的地方去了。 “父皇,儿臣……” “公主不必惊慌,陛下慧目之下,又有何事能瞒过呢。臣女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公主不必放在心上,想来陛下定然是不会相信的。” 见凰凤怡要反驳求情,苏明月悠悠然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说实话,凰阙原本还真的是不相信,可是她这么一说之后,再看凰凤怡确实慌乱无措的神色,凰阙一双狭长眸子不由眯了眯,露出高深莫测的神色来。看着凰凤怡的目光也清冷的如同极地玄冰一般,虽然说不是要多愤怒,但却也能看出一丝厌恶来。 没错,这么一个疑心病很重的皇帝,你单凭红口白牙的指责当然是不行的了。但是如果当事人自己不争气,表现的很慌乱让他心底的怀疑扩大的话……不过,凰阙纵使心底再怀疑,也不能说明他对苏明月“真龙天子”这一说就可以置若罔闻,“方才,你是如何驯服这金线雕的?” “陛下误会了,这金线雕并非是臣女驯服,而是陛下您驯服的呀。”苏明月笑眯眯的解释,“野记上有讲,这金线雕虽然凶猛,但是眼神却不好,最喜欢扑向穿着鲜艳的人了。今日臣女穿了一件桃粉色的衣衫,想必是颜色过于出挑了,这才被金线雕给盯上。若不是关键时刻,这金线雕发现了陛下您这位真龙天子在场,臣女此时怕是已经……” 已经怎样,不用说出来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凰阙拧眉沉思了一下,觉得苏明月这话说的也颇有道理。方才那金线雕停在她手臂上之时,确实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这么说起来,驯服这个畜生的人,确实是自己咯? “灵允大师,此事当真有此一说吗?”凰阙心里虽然已经信了七分,但还是将目光转向身侧的灵允大师身上,询问他的意思。可见,这位灵允大师在凰阙心中的帝位和分量。 听到苏明月的说法,灵允大师宣了一句佛号,目光悠然的投向虚空之上,一副装逼的模样,眼风不留痕迹与对面的黄天林对视之后,缓缓点头道:“陛下,娉婷郡主所说之事在野记之中却有记载,民间也有此传闻。据说凡世中的九五之尊都乃是上天派遣下来历劫的龙子,而金线雕便是此前真正神龙的守护者。有金线雕出现的地方,便有真正的神龙,金线雕也只会为神龙一人降服。” 苏明月算是听出来了,这灵允大师不止肯定了她胡诌的典故,甚至还顺势拍了一下凰阙的马屁。看凰阙一副高兴的找不着北,却又竭力隐忍的样子,苏明月就忍不住想要笑。 凰阙脸上的阴沉褪去不少,苏明月的说法得到了灵允大师的承认,那么她就真的不是那个驯服了金线雕的真龙天子。而金线雕出现在这里,是否预示着自己才是那个注定的真龙天子呢。 “如此说来,还真是要恭喜父皇,贺喜父皇了。”凰天霖适时的上来卖乖,跪在地上喊了两声恭喜,又把脸转向苏明月,“不过郡主还是应当爱惜自己才对,方才 情势那般凶险,若是万一这金线雕不能被驯服,那郡主岂非要伤在金线雕爪下了。到时候,璟王兄还不知该如何心疼呢。” 他一句看似平淡的话,又瞬间让凰阙云淡风轻的脸瞬间阴云遍布。苏明月和璟王关系亲厚,虽说金线雕是往他们这一桌看了一眼之后才被驯服,但是谁又能保证说真正的真龙天子就是他凰阙呢。这里,可是还坐着凰天爵和凰天霖这两个正牌皇子呢。而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凰天爵到底流淌着怎样变态的血脉。如果让金线雕诚服的是他,那……看着凰阙眼神闪烁,苏明月就知道凰天霖的目的达到了,不由冷笑一声道:“秦王殿下是在怀疑什么呢?怀疑陛下不是真龙天子?还是怀疑陛下身边的侍卫没能力保护陛下的安全?” 轻松一句话偷换了概念,便将凰天霖口中所说拉到御前侍卫的身上。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满皇帝身边的侍卫,想要趁机换成自己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秦王的野心,可就昭然若揭了。 有时候,苏明月不得不感谢一下,有一个多疑寡情的皇帝,其实也不是件坏事。 第276章 沈若兮跳舞 “好了,大家是来为齐王贺寿的,不是在这里争锋相对非要整出个对错来的。”尹贵妃似是很不耐烦这样的场面,不由得冷着脸提醒。 她这么贸然的插嘴,其实是很不给凰阙面子的举动,整个后宫里,约莫也就尹贵妃一个人敢这么做了。 不过凰阙非但没有生气,原本闪烁不定的眼眸还慢慢平静了下来,但是看着凰天霖的眼神却还是冰冷了一些,语气冷漠道:“苏明月救驾有功,驯服了金线雕这等神物,否则这东西若是大闹起来,还不将齐王好好的寿宴都给毁了么,所以理当嘉奖。不过……”秉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凰阙打一巴掌又赏了一颗甜枣,“朕身边侍卫众多,一个闺中女子,日后还是不要做这般危险的举动为好。你毕竟已经与璟王有了婚约,日后也是皇家之人,凡事也要考虑一下皇室颜面,切莫有太过失礼的举动。” “臣女谨遵陛下教诲!”苏明月恭恭敬敬的磕头谢礼,将金线雕交给一旁上前的侍卫。 谁知那金线雕竟凶猛的差点将那侍卫胳膊抓断了,一双锐利的眼睛笔直落在凰阙身上,似乎一定要他亲自动手才肯老实。凰阙见它如此,越发相信刚才苏明月的话,欢喜的伸出手去,一旁的习风原本还想阻拦却被凰阙制止了。没想到那金线雕见凰阙伸手,居然十分温顺的迈步走了过去,站在凰阙的肩膀上,如同一个护卫主人大将军一般,昂口挺胸,眼神警惕的盯着左右每一个人,似乎只要他们有所异动,它就会立刻扑上去将他们撕碎一样。 这样的灵性和认可,让凰阙龙心大悦,之前的不快也就抛到脑后去了。 可是他忘了,苏明月却不可能忘,走回自己位子上的过程中,一直冷脸回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一起。这只雪貂绝地不可能是突然出现,而且看刚才她驯服了雪貂时凰天霖和凰凤怡眼底迅速闪过的暴怒,这里面肯定藏着什么要命的阴谋。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连凰天霖都出手了,看来凰凤怡还真是不弄死她怎么都不会安心。 可是他们到底在计划着什么,这只雪雕的出现,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出其不意的杀了她?那么杀了她之后呢,这一切难道真的就要以意外来结束吗?不,不会。看凰凤怡的样子,肯定不只是单纯的要她死这么简单。死,对于敌人来说是最简单的解脱,依照凰凤怡的心性,她绝对不是这么和婉的一个人。 苏明月捧着茶杯,迅速的分析着一切可能,将今日宴会上所发生的一切,仔细认真的串联起来。 小小的插曲之后,正如尹贵妃所言,今日到底是齐王的寿宴,总不好让一些莫名其妙的琐事毁了人家的寿宴吧。 于是此事告一段落,齐王见一切平静了下来,这才招呼丫鬟们开始上菜。 随着一阵音乐流水般的叮咚响起,那临时搭成的高台之上,原本一直在曼舞的舞女忽然全部褪去,露出中间巨大的场地。两边的乐师开始转换曲目,换了一首比刚才那首曲调高处跟多的乐曲来。 “这可是要表演什么节目么?”这么尖锐高亢的曲调,凰阙还是第一次听,忍不住转身问了一下身为主人的齐王。 齐王呵呵一笑,对着凰阙道:“是小女若兮,说是今儿乃是微臣寿诞,作为女儿的应该给父亲献上一个与众不同的礼物。似乎是一曲剑舞,也不知究竟新奇在何处,陛下不妨一看。” “原来是云宁公主要跳舞啊,在这帝都之中,倒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见过公主的舞姿,今日咱们沾了齐王的光,算是有眼福了。”凰阙点头一笑,转头望着一旁的云妃,低声道:“爱妃可累么,若是累了,便让习风送你回宫去。”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不累。”云妃露出一抹娇羞浅笑,垂头时露出细长优美的脖颈,那嫩白的肌肤看的凰阙一阵心猿意马。 一旁的凰凤怡却趁机与凰天霖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间透着一股莫名的慌乱和着急。刚才的那局已经被破坏,那么今日又要如何才能将苏明月那贱人给弄死呢。父皇从不轻易出宫,一定要把握好时机才行。 随着音乐的渐渐变化,从舞台两侧款步上来两队白衣丽人,她们莲步轻移婀娜多姿,一路舞动着来到舞台中央,翩跹如同飞舞花间的蝴蝶,环绕成了一个圈之后,长长的水袖朝中间一甩,人飞快的飞退开来,中间一抹大红色身影冲天而起,手中长剑泛着凛然冷芒,在阳光下闪烁出森然光芒。 那身影冲天而起之后,在空中极速旋转,手中长剑连连舞动,抖出一连串的剑花。顷刻后,又飘然落地,朝着面前的那一桌盈盈一拜,声色如同黄莺一般悦耳婉转:“若兮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祝父皇福寿绵延,岁岁今朝。” 话音一落,乐声再起,急促的乐点如同雨打芭蕉一般想起,而沈若兮手中的长剑也随着音乐的弧度,按照最初编排好的街哦组开始缓缓舞动起来。长剑如同一条矫捷的游龙一般,在金色的阳光下抖动,旁边伴舞的舞女们开始朝旁边舞去,将中间的位置完全留给沈若兮一个人。 大红色的神影在舞台上恣意舞动,乐声不断变更,越来越复杂,而她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就好似一个武林高手一般,将手中的长剑舞得虎虎生风。 忽然间,一阵风起,乐调骤然舒缓下来,而她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就好像电影中慢镜头的回放一样。天空中,忽然下起了花瓣雨,无数的花瓣随着清风缓缓落下。而那一抹红色身影,就在花瓣之中旋转、舞动。在一个乐点敲响的时候,沈若兮忽然足踏一片花瓣,凌空飞舞起来,裙裾被微风吹得上下翻飞,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九天下凡的玄女一样,美的让人无法直视。 “天啦,没想到云宁公主的武功竟如此了得。这一手轻功,帝都中怕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吧。” “是啊,往日只知道这云宁公主好打抱不平,如今看来,她真是当得起女侠二字了。” “就是,舞姿刚中带柔,柔中又透着勃勃英气,虽然不如七公主柔美动人,不如苏明珠心思灵巧,但也实在是让人惊艳了。” 无数人的赞美之词溢入苏明月耳中,让她原本明亮的双眸又越发明亮了一些。 沈若兮这一支舞,短的时间飘逸领秀,如同凌波仙子一般。苏明月看的饶有兴致,唇角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这样的若兮,当真是美的惊心动魄。她今日故意如此震撼的出场,怕是不止为了给齐王贺寿吧。 眼风扫去,果然见凰天然目光惊艳的落在沈若兮身上,那眼神专注而动容,仿佛天下间其余的风景,已不能入他的眼。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听到这样的赞美,都能开心而笑的。至少齐王,便十分担忧的看了凰阙一眼,见他虽然看的十分专注,眉宇间却更多的是沉思,心中顿时觉得不好。 此前兮儿可是曾在帝都大街上与苏明玉发生过争执,而且没能赢得过她。如今居然表现出这样高超的武功,岂不是让人疑心么。 “哎呀,没想到看着一根筋的沈若兮,居然也有花大心思的时候。”正当齐王愁眉不展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冷漠淡然的低呼。在座的都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得将目光落在凰天爵的身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此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凰天爵淡然一笑,目光在沈若兮的腰间扫过。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其中几个行家瞬间就发现了这里面的门道。 原来沈若兮哪里是会什么高绝的轻功啊,不过是在腰上系了一根如发丝一般粗细的钢丝,两端左右延伸出去,不知通往何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之所以可以如此姿态曼妙的飞来飞去,都是因为这根钢丝的缘故。 凰阙的脸色登时好看了许多,开始真正的欣赏起沈若兮的舞姿来。 说实话,沈若兮的舞比起凰凤怡虽然是差了一点,但是也十分让人惊艳了。那柔然如同柳枝的腰身,原本极为妖娆妩媚,但偏偏手中一柄长剑又顺势增添了勃发英姿。将柔与力完美的结合起来,形成一种无法言喻的反衬美。尤其是她的身子如同柳叶一般在风中轻盈飘飞,越发让人叹为观止。不过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这支舞还没到最精彩的时候。 这个舞,最高潮的部分应该是在最后。 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的舞蹈渐渐吸引,尤其是凰天然。苏明月虽然也在欣赏,但心中到底还是带着一丝警惕,并没有彻底放松的去看。齐王原本低沉的脸色被璟王一句话而拯救,如今也是满脸欣慰和得意,今日在场的不少夫人和小姐都陶醉于兮儿的舞姿之中,自己有如此优秀的女儿,怎么不叫他得意呢。 当然了,沈若兮今日表演有着自己的目的,所以演起来也是格外的卖力认真。 当乐声再次拔向另一个顶点的时候,苏明月衣裙翻飞开始旋转,手高举着长剑,整个人仿佛与长剑融为一体般,窈窕身段固定在地面,整个人就像是陀螺一样开始疯狂旋转起来。 经过特殊处理的舞衣层层叠叠的飞扬起来,形成漂亮飘逸的虎都。整个人像是一朵徐徐绽放的牡丹,艳丽至极。 可是苏明月却在她飞速的旋转总狠狠皱了眉头,眼神有些不安的看着她裙子上那抹在太阳下泛起金色光芒的很久。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看,她的裙子上面有龙诶!” 第277章 祸国妖女 听到这一叫声,苏明月瞬间咯噔一下。 无数的花儿映衬下,沈若兮还在飞速的旋转着,手中高举着长剑,像是随时可以出鞘伤敌一般。可是层层叠叠的裙裾却开呈出一种花开极致的美。 明媚的阳光之下,随着沈若兮旋转舞步而飞扬起的裙裾边上闪耀着一道金光灿灿的颜色来。所有人只当她是故意在裙子上洒了一层金粉,或者是用金色的丝线缠绕所致,是为了增加舞蹈的绚丽效果,并没有太假留意。听到这个孩子的童言无忌时,才想到要仔细观察,这才发现那一层的金粉因为旋转的效果,在半空之中显示出一条金色巨龙想要凌空腾飞的效果。苏明月知道,他们并没有发现其中最为关键的问题,因为还有人出声赞叹“身轻如燕,如风如蝶,这位云宁公主还真是好心思啊”。 是啊,这等奇特的新心意,不知让多少人暗暗羡慕,想着果然是齐王府出来的郡主,能让陛下刮目相看的封为公主,果然不只是要和亲那么简单。 不过是一曲献给寿宴的舞蹈罢了,居然如此别出心裁,专门为陛下也奉上了一份厚礼。 可是与别人羡慕惊讶嫉妒的眼神完全不同的是,齐王和云妃骤然惊惧的神色,以及凰天爵倏地望向苏明月,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直到现在,苏明月总算是明白了,凰天霖的全盘计划到底是什么。 凰阙看着舞台上沈若兮还在旋转的身影,握着酒杯的手指陡然收紧,一双深幽的眸子透着浓浓的愤怒,眼底被怒火烧的一片赤红,“习风,把刚才灵允大师所赐的签文拿出来。” 习风恭敬的应了,从袖子里掏出那张签语,递给凰阙。收回手站回去的时候,眼风缓缓扫过云妃面颊。 齐王强忍心中惧意,勉强笑着问道:“没想到今日灵允大师还为陛下批赐了签文,不知道签文到底如何,我南诏来年可能顺遂安泰?” 凰阙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将习风递过来的签文缓缓展开。签文上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可是就是这四个字让凰阙居然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脸色也渐渐变得黑沉,直到变得完全跟锅底一般,手指紧紧捏着签文的绢纸,任谁一看都知道他这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暴怒情绪。 习风站在凰阙的身后,所以当他展开签纸的时候,他一眼看到了上面的内容。饶是在深宫之中浸淫了几十年,修炼成了不动声色的涵养,也经不住被那签文骇得脸色一变,眼睛不由自主的朝台子上瞟了一眼,那眼神已经由最初的惊艳变为了怜悯。 就是这微小的一个神色,让苏明月猜出,那签文上的内容是什么。 一个皇帝,会因为什么事情而暴怒成这样。一个大内总管,会因为什么内容,才会还未发生就已经开始同情沈若兮。再加上之前她不小心提到一个真龙天子,就让凰凤怡激动成那样。签文的内容,还有什么不好解的呢。 其实之前才后院的时候,灵允大师在帮航去额测今年的运程时,就给出了一句话--龙飞蝶舞天下安。 这句话,可以说是一支再好不过的上上签。只是当时凰阙询问灵允大师该如何解的时候,灵允大师含混不清的给出一句时候到了,上天自然会给出她的示意。随后灵允大师才给了他这一纸签文,叮嘱当上天明示出现之后,再将这个签文打开,届时自然会知道这句话该做何解。 刚才沈若兮跳舞之时,不正像是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么,而最后裙子上显示出的飞龙,也正好映正了签语。 所以,凰阙才会让习风将灵允大师随后所赐的签文给他。 之时没想到,那签文上拆开来看普普通通的四个字,组合在一起之后,却是能掀起帝王滔天之怒的大火! 因为那四个字是:女代帝兴! 一个女子,会取代帝王,成为新的皇帝,振兴天下。 因为愤怒,凰阙的脸皮都在隐忍的跳动着,他攥住签文的手背更是青筋直冒,额头上隐隐跳动的青筋也在昭示着他正努力的空中自己的怒火。座上的人,都能明显感受到凰阙的怒火,可是却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般生气。 除了作为始作俑者的凰天霖和凰凤怡。 台上乐声停止,苏明月看着沈若兮一曲舞毕,笑意盈盈的对着众人一拜,然后从台上跳了下来,自然的朝主桌上走去。 凰天然看着沈若兮巧笑嫣然的走过来,刚才习风的眼神他也留意到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敢肯定都跟沈若兮有关,可是沈若兮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皇伯伯如此愤怒,他却又实在是想不明白。 见凰天然盯着自己,那墨玉一般的眸子闪动着潋滟波光,分明还有着未能消散的惊艳和赞叹,可是又多了一丝让她看不太明白的引诱,不过她这时也发现了桌上的气氛很奇怪,正要开口问的时候,凰阙忽然站了起来,对着两旁的侍卫大吼一声:“来人啦,给我把这个妖女抓起来!” 皇帝一声令下,侍候在两侧的侍卫们纷纷一拥而上,不管原因为何,陛下的旨意他们都必须遵守,上去就将沈若兮反剪了双手扣起来。 旁边的人纷纷手上一顿,不明白陛下为何忽然发怒,居然将云宁公主给绑了起来。莫非是刚刚她跳舞的时候出现的那条巨龙让陛下觉得有所冲撞? 沈若兮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妖女,被人扣住了还一脸的茫然,看着怒气勃发的凰阙,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您这是何意?为何称臣女为妖女?” 凰阙手中紧紧握住那张仏签,再看着沈若兮貌美如花的脸庞,心底越发相信前文上说的话了。 当年,南诏国还是他们沈家的天下,而凰家不过是旗下一个番邦侯爵罢了,一个存了野心,想要登上大宝的侯爵。为了能够正大光明的举兵谋反,凰家上下秘密筹划多年,培养训练出一个妩媚妖娆天生带毒的美貌女子送进宫去。那女子很快便以狐媚手段取得了当朝陛下的圣心,再加上容颜绝美,很快就平步青云的从一个小小昭仪升到了一品皇妃。这期间,她更是用尽各种手段,将后宫里所有能成为对手的宫妃一一陷害致死,搞得后宫乌烟瘴气风波不断。不仅如此,她还时常在皇帝面前吹枕边风,只要凰家想要对付谁了,她就在皇帝面前说一说那个人的坏话,挑拨皇帝对那人的信任。因为她,皇帝天天不去早朝,后宫朝堂都被搅得天翻地覆如同一个巨大的泥潭。而凰家最歹毒的做法就是,表面上表示跟这种祸国妖女划清界限不屑一顾,实际上却暗中通过对方达到自己的目的。最后,天下民众对于皇帝怨愤之情鼎沸,凰家借机站出来,打着重振朝纲的旗号,举兵谋反,得到了许多人的响应和支持。而皇帝早已在上年累月之中,被那女子带的毒素掏空了身子,哪里还有精力去应付着长内乱,轻易就让凰家的人掌控了大全。凰家人登基为帝,第一件事便是将那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当众斩杀。 有这样的秘辛往事,凰阙如何能够不担心,自己的帝位会在悄无声息之中就被一个女子给夺走。尤其是刚才,他也分明对沈若兮起了心意,想要将这等貌美才情的女子纳入后宫之中。 只要一想到这些,凰阙便怒火中烧,理智被失控的情绪撕扯得变形,指着沈若兮道:“今日灵允大师为朕卜算,上天示意为龙飞蝶舞天下安,灵允大师给出的签文解释只有四个字,女代帝兴。你刚才跳舞的时候,正好应对了卦象和签文,难道朕还误会了你不成。你就是那个会谋朝篡位的妖女!” “天啦,怎么好好的云宁公主会变成妖女了呢?”何婉婷一脸震惊,忍不住转过头来看苏明月。月儿和沈若兮是好朋友,这个时候她肯定很担心吧。 可是苏明月却表现的十分淡定,抬眼隔空与凰天爵交换了一个眼神,眸底一道暗光掠过。 刚才她沉思了许久,为什么凰凤怡会当着众人的面来对自己挑衅,却只是打翻了茶水弄脏自己的衣服那么简单。原来他们是想逼自己去后院换衣服,然后好有机会趁机去后院对沈若兮的衣物动手脚。如果事后被查出来,他们也可以推脱到自己身上,因为开宴之前只有自己一个人去过后院。而到时候被他们收买的凰凤瑶肯定也会出来作证,确实只有自己才去过后院。 不过他们的目的肯定不止于此,否则就不会有之后的金线雕一事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利用金线雕先除掉自己,然后再用灵允大师的签文将沈若兮扣一个妖女的罪名,齐王心疼爱女这是满京城皆知的事情,到时候他肯定会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惜一切的求情。可是凰阙是个多疑寡情的人,齐王不求情还好,一求请肯定是要同罪的。到时候齐王府自然没落,而凰天霖便又少了一个巨大的威胁。因为齐王虽然是一个闲散王爷没什么实权,但是凰阙偏偏最爱听这些没有实权的大臣们的话,觉得他们看问题更为公允。 而齐王,对于凰天霖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都没什么态度,反而对凰天爵格外亲厚。 不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当然必须除掉! 第278章祸国妖女 好一招一箭双雕,即除掉了自己,又能除掉齐王这个眼中钉。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意外。而且这个意外,估计是连凰天霖自己都不知道的存在。 所以苏明月握住何婉婷的手拍了拍,淡淡的一笑,笑容很轻不达眼底,甚至眸子里沁出的光芒带着一种可以称之为冷漠的神色,“何姐姐不必着急,陛下既然会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咱们先看看再说吧。” 这种冷漠和淡然,让何婉婷忽然感觉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少女了一样。 她不是和沈若兮是好朋友吗?好朋友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冲上去帮她说话帮她求情吗?为什么月儿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可以称之为冷漠一样,就这么平静的坐在这里旁观,什么事情都不做。这样的人,还能称之为朋友吗?这样的朋友,她还可以承认吗? 原本何婉婷就是个爽直的性子,爱憎分明,在她眼中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委曲求全大局为重。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才是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她重重甩开苏明月的手,眼神中透出一股陌生的厌恶,狠狠扭头。 算了,她不帮忙,自己也能替沈若兮求求情。这个公主,她还是挺喜欢的。 见她这样,苏明月拉出一抹无奈苦笑,可是又不能对她解释什么。她现在的冷漠,不过是故意装出来麻痹凰天霖他们神经的而已。如果她这个时候冲上去替沈若兮求情,那除了是自寻死路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半点帮助。 果然,事情的发展就如凰天霖所预料的那样,齐王果然在听完凰阙的话之后噗通一声跪在她的旁边,恳求道:“陛下,兮儿虽然不猜,却也熟读女戒女训,对陛下更是有十二万分的敬重敬仰,怎么可能会做谋朝篡位的妖女呢,这根本不可能的啊陛下!” “是啊陛下,若兮可以说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那样乖巧懂事弱不禁风,又常年养在深闺之中,怎么可能和妖女有关呢!”云妃一向心软,更遑论沈若兮还是苏明月的好朋友,她和齐王之间也算是有过交情,当年蓝初晴的事情齐王还帮了不少的忙。有这样的过往和恩情在,她也不忍看着沈若兮就这样被当成妖女带走。 可是之前在后院之中,她一直陪在凰阙身边,对整件事情十分清楚明白。当时灵允大师给出签语的时候她还不明白,可是看到沈若兮裙子的一刹那她就清楚了。今日发生这么多事,肯定是有人在故意针对陷害。开始是月儿,现在是齐王府。到底是什么人要这样处心积虑的除掉他们两个,云妃心里隐隐冒出了一个答案。 事到如今,追究到底是谁在暗中故意陷害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是赶紧让陛下消气,然后撇清沈若兮的嫌疑。 “闺中女子?如果只是一个小小的闺中女子,如何能把剑舞跳的男子都不如。又为什么她跳舞之时,会有巨龙腾飞的景象出现?这分明就是上天在告诉朕,她是日后要取代朕成为皇帝的示警。”凰阙此时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云妃的劝诫,灵允大师的话已经在他心底埋下了深深的隐患,一个皇帝,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被万民朝拜,那种高高在上的虚荣和对权利的绝对掌控已经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现在猛然知道有一个人,居然要从他手中抢走这样的权利和尊贵,他怎么可能不怒,怎么可能不恨。 所以不管今天这些人再说什么,他都不会放过沈若兮。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万一有朝一日,她真的成为自己皇位的威胁呢? 沈若兮听着凰阙的话,隐约也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她一早就猜到,今日父王寿宴皇帝突然要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不过她很确信,自己这条舞裙在最初设计的时候,绝对没有加上什么金粉金线,那条腾飞的巨龙到底为何会出现,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要陷害她。 所以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裙子,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会出现金龙。可是裙子上只是一片鲜艳的红色,哪里有半点金色的痕迹,“陛下,臣女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取代陛下成为帝王呢?莫说小女子没有这个能力,就算小女子有,那么天下人也不会信服啊。陛下继位三十余载,一直国泰民安百姓称赞,小女子何等何能,可以取陛下而带之。” 她这些话,每一句都是实话,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可是就算看起来特别真诚又如何,凰阙心中早已定论,她的辩驳在凰阙耳中听来,也不过是狡辩罢了。 “就算你不能,但是你父王却能!”凰阙漠然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来。 这一句话,击溃了沈若兮所有的辩驳,让她瘫软的跪坐在地上,再也无法多说出一个字来。不,不不不,她不能连累父王,绝对不可以。 手指紧紧攥住自己的裙裾,看着眼前被侍卫们扣押着的沈若兮,凰凤瑶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如此卑劣。就因为心底里那一点自以为是的感情,居然会把自己从小到大的好友陷到如此境地。她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来。噗通一声,凰凤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自责,跪在沈若兮的身边,伸手抓住凰阙的袍摆,“父皇,兮儿不是妖女,兮儿不是妖女。这一切都是瑶儿,都是……” “皇姐,父皇如今正在气头上,你莫要再胡言乱语了。”见她要说出真相,凰凤怡一伸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起来,顺便看着凰阙请罪,“父皇,皇姐与沈若兮自小一起长大,沈若兮之前又一直是皇姐的伴读,情分自然比旁人更深重些。还请父皇原谅皇姐的一时失言,莫要与皇姐生气。” 她这么说,是在提前给凰阙打预防针,先将凰凤瑶要说的话归结为她与沈若兮感情深厚想要偏帮的胡言乱语。那么之后就算凰凤瑶说出真相,凰阙因为疑心也不会相信。 谁说笨蛋就没有聪明的时候,凰凤怡这个时候不久挺聪明的么。 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变得恐慌。可是偏偏就有那么几个人,一如既往的淡定自若,仿佛事不关己一般,连眼神都欠奉。 凰天霖阴森的目光从沈若兮身上移开,落到不远处苏明月的身上。却见她面色平和,正手执银筷旁若无人的吃着面前一碟芙蓉掐糕,凤眸阴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苏明月侧过头来,对他露出一抹可以称之为嘲讽的笑容。那双原本清丽的凤眸,顷刻间大雾弥漫,就仿佛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被大雾盖住,谁也看不到底下究竟是平静安然,还是汹涌澎湃。即便如此,她的目光也像是利剑一般,带着冰冷的寒气,直直射向自己,让自己的脊背骤然一凉。 那双凤眸,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而她之所以这么泰然,完全是想看一看自己这群跳梁小丑还能使出什么样的招数来。 握住白玉莲花杯的手指忽然缩紧,有细微的碎裂声传来,就好似他早已控制不住的怒气,即将要喷薄而出一般。 这个女人,为什么永远不按常理出牌,为什么她好像随时都这样镇定自信,仿佛任何苦难在她面前都将化为无形,她可以轻易破解他们设下的一个又一个陷阱,甚至还能顺便嘲讽一下他们的手段卑劣学艺不精。 看着被人押着跪在地上,好似失去了精神支柱已经认命的沈若兮,凰天霖忽然觉得,她死不了,齐王府也亡不了。 可是,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局面,怎么可能任由它就这么被破坏掉。 凰天霖阴沉的眼风在几个不同的人身上扫过,那些人得到授意,点头表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陛下,云宁公主也是老臣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幼乖巧温顺,若说她是谋朝篡位的妖女,老臣怎么都不会相信。”兵部尚书倏地站了起来,匆忙过来跪在齐王身边,语气铿锵的道。 “是啊,陛下。臣也认为,似云宁公主这般娇弱可人的女子,绝不可能是祸国的妖女。”新晋的御史台新秀也一并走过来跪下。 “还请陛下生聪明断,莫要冤枉了云宁公主。” “陛下……” “请陛下明鉴!” 陆陆续续的,又有好几个朝中重臣走过来跪下,黑压压的一片人跪在凰阙面前。 凰天霖扫了苏明月一眼,灿亮的眸子似乎带着一抹挑衅光芒,他倒要看看,如今这样的局面,她还要怎么救下她的闺中好友。 苏明月看着跪在凰阙面前那黑压压的一群人,就知道凰天霖在打什么算盘。凰天霖这是在变相的告诉凰阙,一个小小的齐王之女罢了,居然能劳动这么多人替她保驾求情,如果说她真的要谋反的话,那么这些人会不会成为她的帮凶呢? 齐王如今也明白了,果然是有人在暗中想要陷害齐王府,不过是借着若兮开刀罢了。只是现在这么多人一跪,等于是在威胁皇帝,让他放过沈若兮。如果只是他自己一个人,还可以说是爱女心切,就算求情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现在……难道,这次齐王府真的难逃一劫吗? 第279章 苏明月求情 果然,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凰阙暴怒了,眼底被怒火烧得通红。 一个小小的沈若兮,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居然有这么多人帮她求情,这么庞大的关系网在这里,如果他们家真的有什么非分之想,也并不是完全不能达到目的。 苏明月扫了一眼旁边一直想要冲出去求情的何婉婷,还好她被何夫人给死死拉住了。这位何夫人还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如果这个时候何婉婷冲出去的话,那凰阙就不只是疑心,应该是要忌惮了。只要何婉婷没事,也不会出去捣乱,那么她就放心了。 悠然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凤眸之中隐藏不住的是满满的讥诮。凰天霖自觉自己的势力庞大,想要在这个时候以人多来压迫齐王。他这么多人,这么庞大的势力,确实是不好对付呢。不过,有时候人多,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凰阙看着这些跪在地上的人,一副他如果不松口的话就不起来的架势,忍不住气的青筋暴跳,眼底的冷意越来越浓。 他的语气冷佞,没有一丝感情的对着众人道:“既然你们喜欢跪,那就在这里好好的跪着吧。来人啦,将沈若兮拉入天牢。” 天牢是什么地方,那是越过了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尹府的管辖,直接归于凰阙手中的中枢权力,任何人都别想在天牢动手脚。这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谁要是再敢为沈若兮求情,势必要以同罪论处。而进了天牢那个地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若兮朝齐王拼命摇头,阻止自己的父亲在此时为自己求情。可是身为父亲的齐王,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拉到天牢等死无动于衷呢。 “陛下……” “住手!” 齐王刚一开口,便有医生清冽的嗓音响起,不大不小,却刚刚好可以让众人听见。 紧接着,一抹桃红色的身影自众人间缓缓站起,一步一步走到凰阙身边站定。凤眸透出清冷潋滟的光彩,笔直落在凰阙的脸上,无畏无惧。 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凰天霖看着那抹桃红的丽影,忍不住有些兴奋。 他现在,似乎更加期待看她要如何救下沈若兮。 “你也想为沈若兮求情?”凰阙的声音冷厉,眼底的寒意几乎让触目所及的人为之一阵,只感觉一道冷意让半边身子都发麻了一样。 原本就冷肃的气氛瞬间又冷了几分,看到苏明月站出来为沈若兮说话,云妃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担心苏明月为此惹恼了凰阙,被一并下狱。喜的是月儿果然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畏惧退缩之人,与她娘亲并无二致。虽然现在应该是要明哲保身的时候,可是云妃居然还是希望苏明月可以力挽狂澜,救下沈若兮。 许多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忽然开口的女子身上,就连何婉婷也是一样。只见苏明月在凰阙问完这话之后,居然没有半点想要隐瞒的意思,大大方方的往凰阙面前一跪,并且坦然承认:“陛下,臣女不是要为云宁公主求情,而是不想陛下您因为一时被人蒙蔽不查,而冤枉了一个善良无辜的女孩子,最后被后世抨击。” 她一开始说她不是要为沈若兮求情的时候在场的人还惊了一下,心想说你不求情你跑出去跪下干什么。等到她说完了才明白过来,人家也是要求情的,不过人家技巧性的把求情这件事情给高大化了,变成是为皇帝在考虑。 “呵呵,你这么说,还是为了我好了?”凰阙冷笑两声,显然在气头上不接受任何马屁。 “是的,臣女确实是为了陛下好。”谁知道苏明月却依旧不松口,咬准了自己的初始目的不放松,“陛下,臣女有些问题,想要问一问灵允大师。” 凰阙深邃的双眸注视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答案来。可是没有,她的神色非常平静,就好像在叙述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般。反正现在沈若兮也在他的掌控之下,苏明月要问,那就让她问也无妨,“灵允大师,不知……” “阿弥陀佛!”灵允大师缓缓望过来,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电影慢镜头一般,十分有得道高僧的气势,“不知施主有何事要问贫僧呢? 苏明月恭恭敬敬的向灵允大师行了个礼,这才直起身子,看着灵允大师的眼睛缓缓开口:“大师,小女子一向喜爱佛法。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平等看待天下所有事物,觉得万物皆有灵性,只要善加引导,终能导回正途。佛祖当年拈花一笑,其中深意小女子虽未完全参透,却也自觉明晓一二。在佛祖眼中,即便是凶猛如鳄鱼、吸血如蚊子,也不过是为性格所迫,悟性未开,一切行为都是虚妄,可被人原谅。所谓放下屠刀,也可立地成佛。小女子说的,可对么?” “没想到施主年纪虽小,却有如此深刻的感悟,实在是难得,难得。”灵允大师并没有正面回答苏明月的问题,不过他说的话也算是一种默认了。 苏明月淡然一笑,笑容谦虚却自信:“大师过誉了,大师对佛法的见解,才更让小女子佩服呢。不拘泥于宗庙高堂,游走于世间的苦修,看遍万民苦难,于真实中寻找仏韵,感悟真谛。大师品格高尚,小女子羞愧。” 灵允被苏明月几句话夸的有些飘飘然,却碍于有道高僧的沉稳淡定不能有所表现,只能一边宣着佛号,一边感慨两句:“施主过奖了,贫僧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她说有话要问灵允,可翻来覆去却不过是在拍灵允的马屁一样,难道说她觉得拍了灵允的马屁,他就会开口承认自己之前额签语都是错的,沈若兮根本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女不成。 凰凤怡轻蔑一笑,没想到苏明月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还以为她会如何巧言善辩的替沈若兮开脱呢,没想到居然就是这样,讽刺的看着苏明月,凰凤怡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忍不住出言嘲弄:“苏明月,你以为你夸赞大师几句,就可以改变既定的事实吗?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天真。” “七妹,我想天真的是你吧。”凰天爵冷冷一笑,无情的打击。 凰凤怡被他一句话噎得脸色一变,不过瞬间释怀,苏明月是璟王的未婚妻,他偏帮自己的未婚妻说话,自然是理所应当了。可惜,凰天然见她这般愚昧蠢笨的样子,忍不住出言补了一刀:“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可惜大师却以只言片语便将一妙龄女子陷入死地,冷眼旁观等同于落井下石。大师苦行修禅之人,却抛弃万民融入庙堂,岂非有违你初衷。” 他这么一说,灵允和凰凤怡才双双反应过来,后者面红耳赤眸色焦急,前者目光轻闪之后,捻着佛珠缓缓开口道:“居于庙堂是修行,苦行天下亦是修行,佛祖自在心中,而非拘泥于行。” 他这么说,也解释的过去。不过凰阙看着他的目光,却已经不如之前那么信任了。 然而,这原本也并不是苏明月找他的重点,她找他的真实目的,还在后面呢。 “大师修行这么多年,不知可得道了?”苏明月凤眸明亮,仿佛方才凰天然所说的话并不是她挑出来的刺一样。 灵允被她语言的陷阱陷害过一次,心中自然有所提防,这次再听到听到她的问题,自然要谨慎思索一番再答:“佛祖拈花一笑是为道,割肉喂鹰也是为道,贫僧苦行天下解救众民亦是为道。道在天下,道在心中,道在拈花一笑之间,道在品茗闲谈之间。何为道?何为得道?” 一抹冷芒在眸底一闪而过,跟她打太极,“小女子佛法浅薄,不懂何为道。不过传言中,得道之人都是能腾云驾雾,日行几万里的呢,不知大师可有此能耐?” 她一副小女儿天真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天方夜谭,灵允忍不住抿唇露出一抹淡然笑容:“小施主,贫僧虽擅长占卜测算,但也终究是凡人血肉之胎而已,知晓过去未来已是上天感念贫僧修行给予的最好馈赠,贫僧如何能再奢求更多。” “原来大师你不会日行千里啊!”苏明月看上去格外失望,转眸对上凰阙的时候却又恢复了灵透睿智的模样,“陛下,大师说他不会日行千里,所以臣女觉得,您最好还是听过户部尚书的汇报之后,再做定夺。” “户部尚书?”被点名的户部尚书和凰阙一样的为难,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忍不住跨列出来,疑惑的看着苏明月道,“郡主不知为何会提及微臣,微臣也并不知道灵允大师不会日行千里之事啊。” 不知为何,凰天霖心中骤然生起一股寒意。她知道,她居然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可是,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分明做的天衣无缝! 一旁的凰天爵从容起身,来到户部尚书的身边,笑着提醒:“尚书大人难不成忘了,父皇来之前你还跟本王说,有急事要奏秉啊?” 户部尚书还是有点没搞明白,自己要奏秉的事情跟现在沈若兮被当成妖女这件事情有什么关联,不过既然有机会可以将加急奏报上秉,他当然 不会错过,登时撩开袍子跪了下去。 “陛下,清河县城三日前突发瘟疫,来势凶猛,县令刘大人三日前派遣三千里加急传书微臣,请求陛下拨款救治疫情。” 第280章 拆穿假面 “什么?”凰阙大吃一惊,今年南诏国恶事频频,看来真的是上天在给他示警。这沈若兮不是妖女,还能是什么,不过眼下正事要紧,“即可传令,国库拨款三万两黄金购买药材,聘请大夫,奔赴清河县救治疫情。” 凰天霖有些搞不懂了,苏明月这么大张旗鼓的,难道就为了让皇帝知道清河县发生了瘟疫这么简单? 当然不会,接下来凰天爵就开口替他解了疑惑:“尚书大人,你是不是还忘了,奏报之中还有其他什么内容啊?” “其他,王爷的意思是……啊,微臣想起来了,”户部尚书先是迷惑,继而忽作恍然大悟状,“陛下,刘大人在奏报之中还提到,灵允大师游方至此发现疫情,已经联合当地大夫将疫情暂时控制。但是此次疫情与往年不同,症状十分奇特,大夫们都束手无策,请陛下务必派遣宫中御医前往确诊。” 原来这才是关键! 户部尚书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也忽然怔住了,抬眼看了笑意妍妍的娉婷郡主一眼,又转而去看那位身形明显有些僵硬的灵允大师。如果灵允大师三日前还在清河县救治疫情的话,为什么会这么快出现在帝都之中?难道刘大人三千里加急送过来的不只是奏报,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不可能,所谓的三千里加急,便是用训练精良的汗血马驹中最精良的马匹,让人日夜兼程轻装简行,而且还要在中途不断更换对应马匹,才能堪堪让一个人在三日之内赶到帝都。且不说汗血马驹得来不易,其中精品更是万里挑一,南诏国上下也仅有那么几匹。若非紧急奏报,寻常根本不能使用。就算要用,也必须是手持腰牌的传令兵。灵允大师虽然美名在外,却也没有这个特殊权利,可以让人给他开这个后门。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在三日之内,从清河县赶到帝都。那么眼前这个灵允大师,究竟是谁? 而让户部尚书更加吃惊的是,清河县的加急奏报,这位聘婷郡主又是如何知道的? 与户部尚书一样,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灵允大师。而这位一直道貌岸然仙风道骨的得道高僧,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越来越无法淡定,眼睛里的心虚之色十分明显。 凰阙是何等精明之人,只需要一眼,就看出这个灵允大师有异,登时气的将桌子上的酒杯迎面朝他砸去:“来人啦,将这个秃驴给朕押过来。” 形势转变之快,等到灵允被押着跪在凰阙面前的时候,众人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尤其是凰凤怡,心头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刻骨的恨意和寒意让她差点抑制不住就要冲出去了。如果不是凰天霖关键时刻抄起桌上的筷子趁着众人不注意打了她一下,估计她现在已经冲出去指着苏明月大骂了。 灵允被拆穿已经是事实不可逆转,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如何将自己保下来。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凰阙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灵允”,目光森冷,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那模样,似乎只要他下面说错一个字,就会将他当场格杀一般。 凰阙并不是个十分大方的人,而且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大方到连自己的王位都不在乎的地步。当知道沈若兮是祸国妖女,可能会夺取他的江山之后,他便爆发了难以遏制的奴役,不顾是齐王府的寿宴,不顾文武百官在场,不顾一切究竟可不可能是否查实,一心要将她拉入天牢。如此的不顾情面,显然是抱着要杀了沈若兮而后快的决心。可是现在却发现,这个所谓的妖女预言,居然是一个冒牌货给出来的,那么其真实性必然有待考究。而且如果他现在再动手,也根本不可能服众。可是不管沈若兮会不会是妖女,这都会像是一个魔咒禁锢着他,让他对齐王府生出忌惮。 但是就算再忌惮,又不能动手清除,这种压抑的怒火总要找到一个发泄的渠道。很不幸,这个冒充的灵允就成了替代羔羊。但现在凰阙想要弄清楚这背后到底是谁在高贵,凭他一个普通人,是没有胆子敢冒充一个大师来骗当今皇帝,而且还是要陷害一个王爷,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指挥,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 凰凤怡此刻心中亦是忐忑,这个和尚现在拆穿抓了现行,会不会将所有人都都出来?到时候她是不是也要受到牵连?纤弱的肩膀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着,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凰阙现在的表情。 现在她最希望的,倒不是怎么把苏明月给拉下水了,今天想要再拿苏明月开刀已经不可能,她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把自己保全了。凰凤怡现在只希望有人能出来把今天这桩事给顶过去,免得她被人连累。 苏明月怜悯的看着被按压着跪在自己的身边的和尚,这个人今天注定要成为牺牲品了。只是她还要盘算着,怎么在牺牲了他的情况下,还能把幕后的人给拉出一两个来。 在众人的注视和凰阙的皇威逼迫之下,和尚开始瑟瑟发抖,眼睛里光芒闪烁,显然是在拼命思考对策。 见他这副模样,显然是背后指使的人势力太大,一旦他随意开口的话就很容易被人灭口,所以思考着如果能把这件事情抗过去,说不定背后的人还会怜悯他而施以援手。可惜,凰阙很霸权的戳破了他最后的幻想:“朕的大内天牢中有一百零八道刑法,你现在可以不说,上一次被朕关入天牢中的人熬到了第十七种,因为朕也很感兴趣,到底能有人可以撑到最后。” 这种淡然的语气,阴森的眼神,瞬间如同在和尚后背种下一颗芒刺,让他跪立难安:“陛下,这一切都是小民的错,都是小民心存怨怼,想要恶意报复,所以才乔装灵允大师混入王府之中。小民只是,只是想报复齐王殿下而已。” “报复我?为何要报复我?本王与你素不相识,自问平时低调平和,甚少与人结怨,你到底为何要如此陷害本王?”对于这个人,齐王简直恨入了骨子里。到底是怎样的仇恨,才值得他这样处心积虑,居然混乔装灵允大师混入府中,还故意亲近皇上说出那些话来,让他的兮儿受了这么大的苦楚。 那和尚颤抖了一下,眼风扫过凰天霖阴沉似水的狠辣眼睛,登时缩回视线,指着齐王嘶吼起来:“你当然不记得了,我一年前要饭路过你们齐王府,见你们高宅大院,每日吃剩倒掉的食物都比我吃的食物好。原本想要化缘,可是却被你们恶言侮辱,还乱棍将我打跑。我就是恨你们这种仗势欺人的狗官,不把百姓当人看。所以我要报复你,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过得比我还要不如。” 他喊到最后,情绪激动就好像确有其事一样,可是齐王和苏明月都知道,他这是在说谎,目的是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好保全背后真正的主谋。 凰天霖听着这个和尚的话,神色不由稍稍松动了一些。不得不说,这个和尚的确很聪明,她将所有的罪都背到自己身上,并没有将事情全部揭露出来。只说是因为私人恩怨,所以才要对齐王府下手。这样一来,不管是要证据还是要证人,都比牵扯出一大群人来的要干净利落一些,也更加能让父皇信服。毕竟,一些人在被逼急了之后,确实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都已经一无所有了,也不怕再多失去一些。 其实这个和尚自己也知道,凭凰阙现在的愤怒,根本不可能绕得过他。皇帝刚才有多想让沈若兮死,现在就有多想让他死。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君王,会允许有人在自己面前让自己被骗被戏耍玩弄,还是这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不得不独自一人将所有罪名都担下来。否则他的妻子和儿女,还有他的父母,都会受到牵连。 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个出卖过他的人呢。说不定自己帮他顶罪之后,他还会帮自己好好照顾家人。 死一人还是死一片,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可惜,苏明月并不想让他就这样蒙混过关,直接指着他的脸道:“你一个平民百姓,上哪里去找一张如此完美无缺的人皮面具呢?” 灵允大师,虽然在场的没有多少人真的接触过,却也远远的看到过。这个和尚的容貌,确实和灵允大师一模一样,所以才会一直没有人发现。如果不是苏明月欧偶然提起户部尚书,恐怕没有人会知道吧。 那个和尚有些怔住,眼神闪躲着不愿与自己正面接触,显然是害怕自己眼底的情绪被她看穿。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小丫头,话也不多,却句句都戳中要害之处:“这张、这张人皮面具是我随便捡的,对,就是我随便捡的。” 随便捡的?一张人皮面具价值几何,在座的都很清楚。他这句话,根本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看来,苏明月是非要把他们一并拉下水,否则绝不肯善罢甘休了! 第281章 审判会! 那和尚见凰阙明显的不信任,可是又不敢随意再编排一些理由,真正的原因也不敢说,一时急的冷汗沿着额角拼命滑落。 就在此时,一只手闪电般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抓住他脸上的面具一拉,即刻撕了下来,露出他原本的容貌来。 这个男人长得三角眼塌鼻梁,一张嘴有些歪斜,一看就十分猥琐。跟刚才那副得道高僧的样子,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凰天爵掂量着手中的人皮面具,嗤笑一声:“随手捡的,这样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乃是用真正的人皮拼接刻画而成,至少要耗费万两黄金。你既然说是因为讨饭被齐王府的人乱打辱骂才生了怨气,那么证明你绝对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苦人了。捡到这种面具之后,随手卖掉,也可换个上千两,普通人家几十年都不用丑吃喝了,你何必还要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潜入王府,来欺瞒陛下呢?” 一句话,直接戳中了问题的重点,让那个和尚的身子抖了抖,越发将头埋了下去,不敢去看凰天爵的眼睛,更加不敢去看那个九五之尊的眼睛。此时的皇帝,肯定恨不得杀了他。 他猜得没错,凰阙确实是忍不住想要杀了他。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背后肯定还有人在谋划主导这一切,如果不把这些人抓出来,他根本无法出气。 凰天霖也很清楚,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如果不推一个人出去抗下所有的事情,这个坎儿是迈步过去了。 扫一眼早已吓得缩成一团的凰凤怡,凰天霖当即决定牺牲她。清咳一声,凰天霖朝凰凤怡的方向不动神色个的瞟了一眼,和尚瞬间会意过来,却也同时瞪大了眼睛。 “看来,你确实很想去天牢感受一下那些酷刑。既然这样,朕成全你。”凰阙说完,就要命人将他拉下去,那和尚吓得大声尖叫,“不不不,陛下,草民招了,草民招了。是,是七公主指使草民诬陷齐王府的,这一切都是七公主指使的。” 这一句撕心裂肺的哭喊瞬间将凰凤怡的心绪给拉了回来,她一直在想办法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就担心这个和尚忽然看到自己会忍不住将自己出卖,可是没有想到,他还是拆穿了自己。想着刚才凰阙的滔天怒火,她就忍不住害怕的流泪,“父皇,父皇不关儿臣的事,真的不关儿臣的事。都是这个和尚胡说八道,他肯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来陷害儿臣。这一切与儿臣无关,父皇你要相信儿臣啊。” “与你无关?”凰阙的眼神阴森的落在凰凤怡身上,神色之中有着明显的不信任。 那和尚一听凰凤怡坚决不承认,也有些慌了起来,扑过去就想抓住凰凤怡:“七公主,你现在怎么可以不承认呢?你是想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我的身上吗?难道你忘了,是你自己说苏明月那个贱人害得你必须去巫羌国和亲,你也必须要让她尝尝失去好朋友的滋味。所以给了我人皮面具,让我装有道高僧骗的皇上信任,还说之后的事情都不用我插手。可是现在呢,你怎么可以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来?” 果然是只有利益牵扯的联盟,说瓦解就瓦解了。 凰阙咻的一声站到凰凤怡的面前,低头看着自己这个女儿,她哭的那么伤心,那柔弱的样子还是像平时一样。可是这一次,他居然不再觉得心软,看着哭泣的凰凤怡,只觉得她是一个多么善于伪装的人,可恨之前他还那么相信她,居然觉得这是自己最贴心的女儿,反倒忽略了另外一个凰凤瑶。说实话,相比起来,凰凤瑶和他的相处并不多,却一直表现的乖巧懂事,随时不可爱,却也不会出错。 “父皇,真的不关儿臣的事,真的不关儿臣的事啊!”凰凤怡一边哭着,一边去看凰阙的神色,见他脸色居然没有一点缓和,心中咯噔一下。难道父皇不疼爱她了吗,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现在在这里受苦哭泣的人应该是苏明月才对。就算不是苏明月,也该是沈若兮啊。为什么会变成她没为什么。 “来人,将七公主送回宫中,明日便和亲远嫁。”凰阙一句重重的话落下,宣判了凰凤怡最后的结局。 尽管他这么做已经算是对凰凤怡的偏袒了,但她本人却还是觉得不够,对上来抓住她的宫女和嬷嬷们奋力挣扎:“不要,不要啊,我不要去和亲,我不要嫁到巫羌国去。父皇,求求你不要让我和亲,不要让我嫁给巫子墨。你不是还有姐姐吗,你可以让二姐嫁给他啊,父皇,父皇……” 凰凤怡几乎是惊声狂喊起来,拼命挣扎想要逃开那些嬷嬷和宫女的禁锢,两只脚拼命在地上蹬着,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形象可言。跟之前她来的时候趾高气昂的样子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拉下去!”凰阙已经根本顾不得管她是否还有形象了,大手一挥,语气更为冷厉,根本没有转换的余地。 直到凰凤怡被拉走,凰阙这才转身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和尚。那和尚感受到来自凰阙的杀意,忍不住拼命磕头,一边磕一边还在不断哀求,没几下他的额头就磕破了,鲜血涌出来,在地上晕染开很大一团。 “放了沈若兮!”凰阙收回自己的目光,盯着一边还被侍卫们押着的沈若兮,目光森冷的道。 侍卫们听了指令,松开手还沈若兮自由。一旁的齐王赶紧扑了过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上上下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今日是齐王的寿宴,不宜有白事。不过这个和尚居然敢冒充灵允大师欺瞒于朕,还敢陷害齐王构陷公主,实在可恶。这等藐视天子欺君罔上之罪定然不能轻饶。来人,将这和尚给朕拉下去,钉邢四十大板,以儆效尤!”压抑着的暴怒的声音从凰阙喉咙里传出来,却比歇斯底里的愤怒来的更加可怕,在场的人忍不住都是浑身一阵冰凉。 所谓钉邢,便是将人放在插满了长长钉子的木板上,然后再开始施以杖刑。每次板子打下去,都会让钉子钉入人的皮肉之中,那种撕裂的痛楚简直难以用语言描述。四十大板打下来,只怕皮肉都会被钉穿了,甚至一些骨头的地方都会被打断。最后即便还能留着一条性命,也只是一个废人,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这还是考虑到今天是齐王的寿宴,而且他刚才又冤枉了人家的女儿,势必要给人家留一点脸面给予补偿。否则他肯定就直接下令拖入天牢,用一百零八种酷刑将其折磨致死了。 凰天霖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幕,今天这整件事情的始末,他都清清楚楚。明明苏明月直到最后一刻才看穿所有的阴谋,却为什么还是有本事将其破解得干干净净。他忍不住看向那个艳丽如花,即便只是静静坐着,面无表情却依然姿容倾城的女子,心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灼烧,让他痛彻心扉。 这么多人精心布的局,这些准备了长达几月谋划布置的陷阱,居然就这样被她化解,不但平安无事不说,还有本事将自己的妹妹一并拉了下去。 此时此刻他已经忘记,凰凤怡之所以会被牵累,完全是被他舍弃的结果。 不管如何,这个女人都不能留在这个世上了。这样挑衅他凰天霖的人,苏明月还是第一个。 面对凰天霖欲除之而后快的目光,苏明月毫不畏惧的迎面对上。嘴角依旧是浅浅的笑意,眼神之中却弥漫着破天的嘲弄。就算是皇子又如何,任何想要试图伤害她的人,都要有被拖下水的觉悟。是他们自作孽的安排了死局,那么轮到他们来品尝这个结局的时候,他们最好不要有什么抱怨和报复的心思,否则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实在无法预料。 她不是会任人宰割的软柿子,遇到哪些一心逍遥置她与死地的人,就算是鱼死网破,她也要拼上一拼。 一道青色人影倏地闯入她的视线之中,就那么大喇喇的往他们中间一站,毫不客气的阻隔了凰天霖的目光。 当着他的面就敢这么看着他的月儿,问过他的意见了吗?再说,想要动他的女人,最好先有死的觉悟。今日假灵允的事情,便是他听到冷殇回报苏明月的衣服被凰凤怡故意弄脏之后,察觉有异,所以暗中调查了一番才知道的,并且让冷殇暗中转告了苏明月。两个人默契配合,轻而易举的拆穿了他们的阴谋。 看着凰天爵挡在自己身前,似乎要替自己遮挡风雨,一辈子也不会让步的样子,苏明月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一瞬间,她的笑容犹如绚丽绽放的牡丹一样,绚烂高贵,耀眼夺目。 一场寿宴被生生变成了审判大会,还有几个人有心情吃下去。在场的人几乎都没了初来时的心情,凰阙的心情自然更不会好到哪里去,看着那和尚被打的奄奄一息之后,让人随意丢到一个陋巷之中,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皇帝一走,其他客人也就接二连三的告辞了。虽然齐王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应付招待,但该走的过场还是必须要走。于是强打着精神,和沈若兮一起将所有人送走了。 等到苏明月要离开的时候,却被何婉婷给叫住了:“月儿,你等一下!” 第282章 沈府定情 何婉婷小跑着过来,眼底染上一丝歉意,以及刚才的事情留下的震惊。 苏明月望着她微微一笑,目光里带着平缓,“何姐姐,怎么了?” “月儿,刚才的事情,对不起。”她没有想到苏明月并不是无情,她只是在等一个契机罢了。她错怪了她,所以来道歉。 苏明月凤眸中透着一丝古怪,灼灼的看着她,黝黑的瞳孔在阳光下泛着一种浅金的色彩,仿佛是上帝打翻的调色盘,“何姐姐,我知道你为人善良,不管对谁都会仗义执言。只是身在帝都,有时候你还是要学着置身事外。” “我知道,方才母亲已经跟我说了。如果我今日冒然冲出去救沈小姐的话,非但不能帮到她什么,反而还会害了她,甚至连累我们将军府。”不是不知道帝都情势凶险,何家一直以来都是陛下忌惮的对象。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谨言慎行,尽量不要给将军府招惹祸端。可是她明明知道今日沈若兮是被人冤枉,却无法施救。甚至自己的施救居然还会成为她的负担,为将军府惹来灾祸。这样的认知,让何婉婷心情压抑。 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直效忠保卫的国家已经变成这样了。这,还是那个她发誓就算是死,也要守卫的疆域吗? 对于军人而言,最大的苦楚莫过于明知道何为正义,却因为重重束缚而无法坚守。苏明月知道何婉婷现在肯定不好受,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作是无声的安慰。 “婷儿,咱们走吧。”身后将军夫人迎了上来,和善的朝苏明月点了点头,何婉婷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见何夫人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也就默默离开了。 等到她走了之后,身旁的紫萱这才上前来扶着她的手臂,感慨般的道,“这位将军小姐倒是个善良剔透的心思,只是帝都波涌暗流,稍不注意就可能让自己被吞噬其中,她这样的性子,难怪常年与父亲哥哥们厮混在战场上了。” “好了,咱们回去吧。”何婉婷的性格,确实更适合生活中在军营之中,与一群豪气冲天,一腔热血的人生活。没有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简单而纯粹。 “小姐不去安慰云宁公主么?”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云宁公主怕是被吓坏了。 苏明月摇摇头,唇角挽起一丝戏谑的弧度,“今日有人比咱们更想要给若兮安慰,咱们且排到明日去吧。” 紫萱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便也明白过来,捂着小嘴儿偷乐,“感情这次云宁公主她还算是因祸得福了。” 齐王府,沈若兮强打着精神将所有女客都送走了之后,再也难耐浑身的疲惫,软倒在丫鬟身上。今日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她真的是被吓坏了。之前一直的镇定,不过是硬撑着不想让人看穿自己的疲惫。可是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都在打颤,几乎要站立不稳。 被丫鬟扶着,浑身所有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的身上,沈若兮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一步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可是刚走到后花园的廊桥一头,就看见一抹笔挺修长的白影站在廊下,唇角是淡然若清风和煦的笑容,眼底有着真切的担忧,看到她过来,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却发现有外人在场,又顿住了身形,只站在远处看她。 “小姐,婢女去为您准备一些茶点过来。”扶着她的丫鬟福了福身子,懂事的退去。 沈若兮看着丫鬟离开,一回头就见白影从天而降,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莫名让她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凰天然飞掠过来,伸了伸手像是要给她一个拥抱,却又碍于男女之别害怕唐突了佳人,只能将手垂下。看着她清丽绝色的容颜苍白得几乎透明,忍不住心头一阵发紧:“你,你还好吧?” “我没事。”沈若兮摇摇头,一双漂亮的杏眸落在凰天然的身上,目光认真探究,像是在分辨着他眼中的情绪。对于感情,女子总要来的谨慎小心一些。以前暗暗倾慕着凰天爵的时候,便是一味的隐忍不发,最后眼睁睁看着他被别的女子抢走。可是后来才发现,那所谓的倾慕,不过只是相熟了之后的习惯和依赖,并非是出于男女之间的感情。不若她现在看着凰天然这般,会心跳加速,面颊滚烫,浑身虚软似乎随时都能倒下。 可是,她担忧自己万一表错了情,该如何是好?!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沉默的站着,一个眼神关切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个满眼情愫却因为但有畏惧不肯率先开口。这样的一幕,看得荷塘对面硕大的榕树之上的两人抓心挠肝。 “你说他们就不能各自再近一步,这样畏首畏尾的,不会是要对视到明天去吧。”红唇微撅,似有些抱怨的扭头对身后环抱着她的男子道。 青衣墨发的男子疏朗一笑,抬手在她鼻尖点了一点:“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不如,你帮帮她呗?!”苏明月笑颜如花的举起手中果核,朝沈若兮的膝盖弯儿指了指。 凰天爵无奈浅笑,他的月儿,现在是喜欢上做红娘了么? 不过未来王妃的话,他还是要听得,所以认命的接过果核,屈指朝沈若兮弹去。 沈若兮原本正踌躇着应该说点什么才好,冷不丁被什么东西打中了腿弯,一股酥麻之感瞬间遍布全身,让她忍不住惊呼一声,身子软倒下去。 “若兮!”见她突然栽倒,凰天然吓了一跳,想都不想便伸手一捞,长臂用力往怀中一带,紧紧圈住。担忧垂眸,看着那张苍白惊吓的脸,“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还是那里伤着了?” 黑眸对上灿亮杏眸,瞬间沉溺在那点点碎裂的星光之中。 沈若兮惊讶的看着他,眸子带了点点欣喜,还有一些小心翼翼。那样专注认真的眼神,瞬间让凰天然俊脸泛红。原本想要退开,可是手刚刚松开,又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 抱都抱了,干脆再抱得久一点好了。 瞧着两人这副郎情妾意的模样,苏明月忍不住笑的像只偷腥的小狐狸。一旁凰天爵看在眼中,忍不住喟然长叹一声,他的月儿,真是怎么看都觉得迷人,忍不住就想将她藏起来,不准任何人多看一眼。 这般想着,便忍不住圈住她的腰身往自己身侧一带,手上力道也加重了些,“月儿,真想现在就娶你过门,把你藏在府中,任何人都不许看上一眼。” “璟王殿下这是想金屋藏娇?!”苏明月扬起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儿,笑的肆意开怀,“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父母尚在狱中,璟王殿下想要迎娶,怕是还要多等些时日才行。” 说起苏炳成,凰天爵倒是想起一桩事来,“昨日父皇叫了三司进宫,在御书房内议事,想必该是商议如何处置苏明珠欺君罔上一事。月儿,你若真想要救他们,如今是最好的时机。再晚,怕是就来不及了。” 苏明月点点头,“苏明珠此事在众人眼前败露,那可是极为有损天威之事,陛下定然不肯善罢甘休。要救他们,还需从长计议。更遑论今日陛下在齐王府憋了这么大的火气,若是我们贸然行事,恐怕还未救出苏炳成,倒把自己先搭了进去,反倒是得不偿失。” “你所言不虚,此事不能由我们出面,需的让父皇自己主动提起。”凰阙并不是个心胸开阔之人,最不喜的便是被人算计利用。要想救出苏炳成,就必须在凰阙自己心甘情愿之下,否则极容易触其逆鳞,适得其反。 苏明月摆摆手,现如今她还未想到什么两全其美之法,再加上凰阙今日在齐王府攒了一肚子火气,难保他不会趁机撒在宰相府一干人的头上,必须得在他有所行动之前想出万全的法子才行,“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手下留情些,不将宰相府一网打尽好了。”如今还要费心去救,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们也是死有余辜,只是……”既然他的月儿费心想要救人,那他自然要帮忙筹划一下。柔软指腹在苏明月的粉颊上来回抚摸,一双黑眸中光芒沉沉,略略思忖了片刻,骤然划过一道亮光,“月儿,你的及笄之日快到了吧?!” “是啊,二月一过,便是……”苏明月半躺在他怀里,本是随口回答一句,话说一半却骤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霎时翻身坐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落下一记香吻算作奖励,“璟哥哥,你可真是老天赐给我的大大大宝贝。” 温香软玉,粉唇香甜。本来凰天爵还有些不满自己竟要费心救那个随时算计自己,不过现在,这一点的不满也被苏明月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给抚平了。若早知这样能换来月儿一吻,他该早些费这番精神才对。 “走吧!”凰天爵心满意足,搂着苏明月的纤腰,足尖一点树梢,悄无声息出了齐王府。 回了宰相府之后,苏明月简单收拾一下自己,便迫不及待进了皇宫。 第283章 及笄之礼 齐王府一行,不知让多少人心绪难平。这其中,恐怕尤以凰阙为甚。毕竟,今日发生之事,皆与他息息相关。 假灵允所说之话虽未必是真,却也在无形中给凰阙敲了一记警钟。当年他们凰家能用这样的方法谋夺皇位,现如今自然也有人可以用同样的法子,算计他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再加上如今的帝都,风华正茂的女子实在是太多。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谁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被送上门来的美人给迷惑了心智。 回到皇宫之后,凰阙将一干人等全部赶出寝殿,自己一人坐在床榻之上细细思量。越想,便越是吃惊。 当今帝都若说谁风头正盛,那当数苏明月了。此女容貌绝世无双,才情智慧更是难出其右。苏明珠欺君一事,他将宰相府上下集体下狱,却独独漏了她一人。非但如此,更是恩宠似海的破格擢升为郡主,帝都之中恐怕人人都等着攀上她这个陛下面前新进的红人。 她与那人实在太像,单单就那张脸,便是他最大的死敌。若是有人忘加利用,恐怕……不行,苏明月如今恩宠太过,还需刻意打压一下才好。最重要的是,她的身边,不能少了一双眼睛。苏明月清醒的太过玄妙,之后的表现又实在让人心惊,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子,需的多加防范才是。 只是,不动声色在她身边安插眼线,绝非易事,还得想个完全的法子。 “陛下,云妃娘娘来了。” 正当凰阙苦恼之时,骤听殿外宫人禀报,一双英气眉头不由得皱在一起,淡声道,“她来作甚?”心中略一思忖,复又道,“罢了,宣她进来吧。” “宣,云妃娘娘进殿!” 凰阙起身,步出内殿,在外殿的几榻上坐下,随手理了理宽大袖摆。只怕是今日齐王府的事情吓着了云妃,又担心他心中还对苏明月和沈若兮存了猜忌,故而过来。 寝殿宫门被推开,云妃穿着一袭宽大的鹅黄色暖菊戏蝶青丝纱裙进来,眉心花钿随着她缓步前行的动作一摇一摆,将她略显丰腴的脸蛋衬得光彩照人。 如今月份越发大了,云妃的身子也比从前丰腴了许多。不过这非但无损她的美貌,反而平添了一股为人母的慈爱光辉,让她整个人气质越发温和纯正,看上去格外舒服。 云妃本就性格温婉体贴,凰阙素日里最爱的也就是她这般恬淡无争的性子。现在她气质更胜从前,这也是凰阙现在对她格外宠爱的原因之一,倒不全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着两个皇家血脉的缘故。 “臣妾给陛下请安!”云妃走到近前,扶着嬷嬷的手便要跪下去。 凰阙哪里舍得她这般折腾,赶紧起身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直觉触手肌肤滑腻柔软,心中登时一荡,脸上的笑意也就越发深了些,“说了多少次了,素日里请安的礼节都免了,爱妃怎地这般不听话。” “陛下,此乃规矩,如何可因臣妾一人随意更改。”云妃眉眼清亮,神色认真,任由凰阙牵着她的手带到几榻上坐下,一双美眸在他带了一丝愁色的脸上打了个转,柔声道,“陛下眉宇间似有忧色,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凰阙拍拍她的手背,笑的甚是柔情蜜意,“爱妃如今身子重了,该是好生将养的时候。等到爱妃为朕诞下了小皇子,再来为朕分忧解劳吧。” 云妃闻言,不由得双颊生晕,略显娇羞的垂下头,“还未出生,陛下怎知就是小皇子了,万一龚老诊错了呢?” “便是公主,朕也一样疼爱。”伸手揽过云妃肩头,将她抱在怀中,又拿了她的手握在掌心反复把玩,凰阙这才淡淡开口,“你入宫也有十余载了,一直未曾有孕。朕虽疼爱你,却也终究有些担忧。如今你有了身孕,倒是避免了日后诸多麻烦。无论你生男生女,朕都一样开怀。” 凰阙所说之事,云妃心中也有所感。宫中规矩,身为宫妃,即便是陛下摒天,也不得放出宫去。没有子嗣的宫妃,只能入皇陵为陛下殉葬。有子嗣的宫妃,则依傍子嗣,虽得以保全性命,但却注定老死宫中,一生孤苦。 说到底,这看似金碧辉煌荣耀万丈的皇宫,却也并非如表面上这般绚烂安逸。 云妃心底轻叹,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只是勾唇娇笑一声,从凰阙怀里挣脱出来,“与陛下说这话,倒差点把正事给忘了。陛下,再过不久便是月儿及笄之日了。” 苏明月生辰为二月十四,距今也不过半月不足。 女子及笄乃是大事,及笄之后,女子便要将发髻盘起,以示成年。若有婚约的,亦可择良辰完婚。普通人家女儿及笄,也要邀请三五好友为自己添彩,家中长辈更是要准备及笄之礼,宴请三朋四友亲戚邻里。而富贵人家的女儿,及笄之礼则更是盛大。 苏明月身为宰相嫡出,如今又贵为郡主,及笄之礼自然较寻常官宦人家子女要更为隆重才是。可是如今,却成了难题。 “陛下也知,及笄之礼对女儿家来说有多重要。若是平常,一切自然有其父母做主,可是如今……”云妃话到此处,微微垂眸面露难色,眼风扫过凰阙面颊,见他虽陷入深思,却并非有所恼怒,这才继续道,“如今宰相府上下因苏明珠欺君之罪锒铛入狱,月儿嫡母又病逝多年,府中没有一个可做主之人。若月儿尚未婚配倒也罢了,可月儿不久前才蒙陛下厚爱,赐婚璟王殿下,又擢升为郡主之尊。这及笄之礼若是马虎将就,只怕要沦为帝都笑柄。月儿倒是无妨,臣妾只怕会损了皇家威仪,天家的颜面。” 云妃这话倒是没有夸大,女儿及笄本就牵扯甚多,尤其是日后婚配。苏明月乃是御口亲封的聘婷郡主,又是未来的璟王妃,这及笄之礼若是仓促成事,的确是损了天家的颜面。 虽说他当日封她为郡主,是打着要让她代替自己女儿去和亲的如意算盘,但如今和亲之事已落到凰凤怡的头上,他也不好再无端撤了指封,只能当做恩赐,赏给苏明月了。 可是既然是施恩,便没有只施一半的道理。如此说来,这当真成了一个麻烦。 他乃九五之尊,对于操办及笄之礼并不清楚,故而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解决之法,只能望向云妃,“爱妃所言甚是,不知爱妃可有良策?” “陛下若是同意,臣妾想亲自为月儿操办及笄之礼。”云妃闻言,霎时露出喜色,一脸希冀的看向凰阙,“一来,臣妾与月儿生母乃是手帕交,月儿乖巧唤我一声姨母,由我来为她操办,倒也不至于没了她的颜面。二来,月儿是陛下赐封的郡主,身份尊贵,由后宫嫔妃主持操办及笄礼,也显陛下爱重,日后与璟王成婚之时,旁人也没有说三道四之理。陛下以为如何?” 听她这么说来,让云妃去操持倒是极好。如若平时,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方法,然而现在,云妃身孕已足七个月,操持及笄之礼何等繁重,只怕会有所闪失。是以凰阙皱了皱眉,并未立刻答应,反而在心中斟酌开来。 若是不让云妃去,那这后宫之中还有何人可担此重任? 尹贵妃身份比云妃更为高贵,可是她终究是璟王生母,也就是苏明月未来婆婆。及笄之礼,哪有让未来婆婆操持的道理。至于贤妃,凰凤怡和亲之事,让她深受打击,这些日子连面都不露。再加上她对苏明月本就有偏见,让她操办也是不妥。 凰阙眉头紧蹙,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完全的法子来,故而一直未曾答话。 云妃眼眸闪烁,虽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催促,只能暗地里搅了帕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凰阙。 旁边桂嬷嬷上前一步,为云妃杯中续水,同时含笑感慨,“娘娘说起苏小姐的及笄礼,倒让老奴想起当初娘娘的及笄礼来了,老爷和夫人当时忙前忙后准备了大半个月,就怕亏待了小姐。想想当初娘娘还是妙龄如花的美貌少女,如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娘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桂嬷嬷是云妃入宫时从府中带出来的老人,又是飘素宫的掌事嬷嬷,平日里在云妃面前就很说得上话,故而此时插嘴倒也不显得突兀。 最重要的是,她无心的一句感慨,倒是让凰阙心中霎时一亮,脑中飞快掠过一个主意,“爱妃关爱郡主,朕自是知道,只是爱妃如今的身子且不可劳累。爱妃放心吧,郡主的及笄之礼,朕自然不会委屈了她。” “陛下的意思是……” “爱妃且宽心,朕自有安排。”凰阙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云妃还带再要追问清楚,却被凰阙找借口打发了。 出了陛下寝宫,云妃片刻不停,直接回了飘素宫。 飘素宫里,苏明月正坐在偏殿这种等待消息,见着云妃归来,立刻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姨母,如何?” “瞧陛下的样子,此事多半是成了。”云妃点点头,却又略显疑惑的问道,“月儿,你为何一定要救苏家人。” 苏明月勾唇浅笑,朝云妃摇了摇头,“姨母,月儿这不是在救苏家人,而是救月儿自己啊!” 第284章 大赦天下 原本在齐王寿宴之上,当今天子雷霆震怒,直言翌日便要七公主凰凤怡和亲远嫁。 不过到底是两国和亲,对方的身份又是太子,自然是马虎不得。是以也不过就是立刻着手准备,再将凰凤怡关在自己寝宫,不准她再出入半步罢了。 因为自己的女儿,贤妃这些日子整日里都是以泪洗面。原本自己的女儿是宫里最受宠爱的公主,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后,对她都是溺爱到了骨子里,并不比皇子来的轻些。可是怎么就一夕惊变,落到如今这地步了。 偏偏自己女儿要远嫁去那蛮荒之地,而害了人的罪魁祸首却能逍遥法外,这让贤妃心疼不舍之余,对苏明月那是恨到了骨子里。 若非是她,自己怎会和怡儿母女分离,只怕终生都难再见一面。 “娘娘,如今万事已成定局,再要改变空怕比登天还难。若是娘娘实在不舍公主出嫁,咱们还需早作筹谋才是。”说话的贤妃身边最得力的刘嬷嬷,她是贤妃身边的老人,虽不是从母家带来,这些年跟在她身边却也是忠心耿耿,是以她此时说出这番话,倒是给了贤妃莫大的希望。 贤妃匆忙抹了眼泪,一脸希冀的看着刘嬷嬷,“听嬷嬷话里的意思,可是有了对策?” “若只是阻止公主远嫁到荒蛮巫羌,奴婢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日后公主再难回到宫中,享受公主之尊了。”刘嬷嬷叹息一声,有舍才会有得。中秋之夜后她便劝过公主,苏明月并非好欺之人,对其出手需得谨慎。若是公主肯听她劝告,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下场。 贤妃目中闪过冷光,“为今之计,当先保住怡儿不流落蛮荒之地。其余的,咱们再从长计议。” “此去巫羌国千里之遥,途中定有诸多变数。咱们与巫羌国连年征战,积怨已深,即便陛下有意和他共结秦晋之好,只怕有些人也会看不过眼,不能让他平安顺遂的回到巫羌去。”刘嬷嬷一双浑浊老目之中精光连连,语气森冷的道。 贤妃瞬间明白其语中深意,眸底不由划过一丝喜色。和亲的公主即已出发,那在中途出事也怪不到南诏国的头上来,“只是便宜了苏明月那个贱人!” “娘娘不必动怒,这宫中比娘娘更恨她的,大有人在。娘娘又何需自己出面,只需要……” 刘嬷嬷附在贤妃耳边一阵耳语,后者听的连连点头,眉宇之间满是喜色。 是夜,月华似锦缎一般,流泻在大地之上。 还是新月的日子,月牙如同让人咬了一口的圆饼,贴在墨黑色的天空之上,繁星璀璨的点缀在周围,一望无垠的夜空,美的让人想要叹息。 因为有宵禁时间,所以大街上行人已经寥寥无几,偶尔有几个也是脚步飞快,似乎生怕错过了时间被禁卫军给抓起来。 青烟笼罩之中,夜色有深沉了几分,只有远远的殿中透出一点点的光线来。 小巷之中,有一个姿态悠然脚步从容的身影正一步步的前行,在这寂寞的黑夜之中,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从脚跟一直延续到墙上,显得即高大又格外的脆弱。 他一步步的往里头走去,没有发觉身后有人在跟随着他,那光如镜面的地板上反射出月华清冷的光线,显得有些阴森。 “是他吧?”一个黑影在阴暗处压低了嗓子问道,眼底透着阴冷的光线,在黑暗中如同一道冷光,让人望之不寒而栗。 “没错,他就是巫子墨。巫羌国来的太子,我之前见过几次,绝不可能认错。”另外一人同样低声回道,目光在他身后跟随的侍卫身上转了一圈。 “趁着他还没到驿馆,身后的侍卫也不多,现在下手是最好的时机。” 黑影双双点头,双足点地腾飞而起,飞掠过去之后与巫子墨身后的侍卫战到了一起。那侍卫虽然拼力反抗,但是实力悬殊,让他们根本没有怎么拼杀就被砍倒。 巫子墨转头看着那些黑影,神色之中平淡而又冷漠,“你们是什么人?” 黑影冷笑:“要你命的人!”剑光波动,在黑夜中格外澄亮,如同冰一般沁到巫子墨瞳仁里。 杀他?!巫子墨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杀我,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完身形瞬间动了起来,翩然若惊鸿一般,从半空中落下,与黑衣人交战在一起。 夜色下,剑锋凛冽,只觉得寒光闪烁。眨眼间,四名黑影齐齐倒下,而巫子墨一身黑衣,站在月光之下淡然而笑。 虚惊一场的刺杀,来得快也去的快。巫子墨蹙眉站着,眸中光华明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翌日,巫羌国太子在南诏国帝都遭遇刺杀的事情传遍大街小巷。凰阙以顾念太子安危为由,给了礼部三日时间,将七公主和亲的事由尽数准备好。 谁都看的出来,凰阙这是着急把这个烫手山芋给送走。 留在帝都,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他要如何向巫羌国交代。但只要出了皇城,这巫子墨是生是死就跟他没多大关系了。 三日后,凰凤怡从帝都出嫁。两国和亲乃是大喜事,陛下借此为由大赦天下。有见机的朝臣顿时上书,言明宰相府欺君之罪全因大小姐苏明珠肆意妄为,其余人等不过是受其牵累,并不知情。苏炳成再在牢中大喊冤枉,声泪俱下的表了一番忠心。陛下年期多年来为国事操劳,劳苦功高,此次也是对女儿寄予厚望一时不查,故而免了苏府上下人等的罪过,并复了苏炳成宰相之职。只不过罚了薪俸,又削减了权势,却也是极大的恩赐了。 但是苏家大小姐,南诏国第一美人苏明珠,以非残花败柳之身妄图混入宫廷,藐视天家威严,欺瞒圣上,罪不可恕。虽大赦天下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于是凰阙下令将其仗责四十,贬黜到了帝都外一处尼姑庵长伴青灯古佛去了。 宰相官复原职,一众朝臣自然前来道贺,不过宰相大人一律闭门谢客,只说忙于筹备两个嫡女的及笄之礼,实在是分身不暇。就连平阳侯夫人亲自递了拜帖,也未曾得允见上一面。 此次宰相府蒙难,平阳侯府置身事外,到底让两家生出了嫌隙。 而从头到尾,最悠然自得的,怕是就剩苏明月一人了。 得到凰阙大赦天下的旨意时,她便知道,苏炳成这次算是活了。所以对于后来凰阙连发的几道旨意,也就并不觉得有多奇怪了。只要他们回来之后长点教训,不来招惹她,她倒是不介意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但若是他们还是不知道收敛,就怪不得她了。 宰相回府的第二日,苏明月坐在初云苑中,将昨日和紫萱她们一起采的花瓣仔细铺在石桌上。 “小姐,我还是不明白,就算是为了操办您的及笄之礼,也用不着非要把大夫人他们一起救了吧。”紫萱一面小心的帮忙铺花瓣,一面伸手护着面对风把铺好的花瓣吹走,心里忍不住有些怨念,大夫人可不是个会感恩戴德的人呢,指不定现在又在琢磨什么坏点子。 花瓣都铺好了,苏明月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指使紫萱,“小心护着,别让风给吹飞了。” 紫情从一旁倒了杯水端过来,递给苏明月的时候忍不住也跟着抱怨,“就是啊小姐,咱们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一次解决,还没高兴两天呢您又劳心费力把人救出来,早知道这么折腾,当时何苦把人弄进去。” “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笨。”忍不住一人赏了一颗爆炒栗子,苏明月翘着二郎腿在另一边的秋千上坐下,端了一盘新做的点心细细品尝,“苏明珠一事,顶多也就是能把她一个人拿下而已,伤不了宰相府的筋骨。陛下处置之时在气头上,回过神来也该知道,就算借苏炳成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明目张胆把一个残花败柳的女儿往宫里送,那简直是自寻死路之举。苏炳成没这么笨,陛下也没这么笨。” “可是,若不是小姐筹谋,相爷他们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回来啊?”紫萱还是有些不明白。 苏明月摇摇头,这丫头啊,格局还是没放开,“其实就算我不筹谋,他们也是死不了的。我之所以请云妃走这一趟,目的不是为了救他们,而是救我自己。” “哈?”紫情觉得自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跟小姐比智商,她明显不够格啊。 反倒是紫萱,听到这话之后咬着唇沉默了下来,低头细细思索去了。片刻后,她刷地抬头看着苏明月,“小姐,难道齐王寿诞那日,陛下还是对小姐生了戒心?!” 点点头,算是肯定了她的说法,苏明月将手中的点心丢进嘴巴里,“不得不说,凰天霖这一刀戳的实在是够狠。当初凰家用那种手段得了帝位,自然是要防着别人用同样的手段了。陛下这些年,越发的多疑寡恩,凰天霖对兮兮的指控虽然是借由一个骗子之口说出来,但却还是戳在了陛下的心窝深处。你们没看,凰凤怡闹成那样,陛下也没为难贤妃半分吗?反倒在这几日赏了不少东西,说是安抚贤妃,实际上却是试探。想必再过不久,宫里又会多出许多人,来分摊陛下的恩宠了。” 第285章 雪昭仪 “试探?”紫情一脸迷茫。 紫萱经过苏明月这么点拨一番之后,倒是醒悟了过来,“陛下这是在试探,后宫的变动,会在前朝引起怎样的风浪,借此判断有多少人会威胁到他的帝位。” “那,这和小姐有什么关系?”紫情还是有些不明白。 苏明月翻了个白眼,从秋千上跳下来,走过去悄悄紫情的脑袋,“我说你这么漂亮的脑袋还能不能用了,该不会就是个摆设吧。陛下在齐王寿诞上为什么那么生气,归根结底就是对自己的皇位太过看重,生怕被人给夺了去。中秋之夜,小姐我得了魁首的那篇文章可还记得是什么吗,那可是治世政论,而且陛下当时就是最后的裁定者。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子,即便因着一颗灵虚丹的缘故恢复了神智,却也不至于短时间内见识谋略增长至此。若换做是你们,会觉得我之所以如此全凭灵虚丹,还是会觉得我此前是故意隐藏实力。” 只怕长脑子的人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丹药之功。一个小女子,如此隐而不发,究竟是为何,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说起此事,苏明月也隐隐有些后悔。这些日子风头太过,都因中秋之夜的魁首所致。本以为没几个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当不至于认出来,谁知道……这张脸实在是太过招摇了些。 还有便是她在东域之境帮璟王研制的那些秘密武器,威力实在太过惊人。有如此雄心报复真知灼见的女子,还拥有设计如此威力卓绝武器的本事,怎不叫他心生忌惮。如果不是他还想从自己这里套出更多秘密武器的制作方法,恐怕早就对自己下杀手了吧。 可是即便如此,若是不在自己身边放上一个信得过的人监视,他也是无论如何不会放心的。 “所以,陛下赦免苏炳成,是为了让他回府监视小姐?”整个宰相府,紫情认的主子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面前的小姐,所以直呼宰相名讳这种事情,根本毫无压力,“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苏明月叹一口气,本来她也只是试探一下,现如今看来,凰阙和苏炳成之间,真的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凰阙即不想让苏炳成死,而且还对他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宰相府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没有被挖出来之前,恐怕帝都中有很多人都舍不得让苏炳成去死。”苏明月撑着下颚,狭长凤目之中闪动着睿智光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陛下大抵也是觉得苏明珠一事与我无关,苏炳成怎么说也是我的父亲,我不会对他起疑。让他监视我,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可是小姐,陛下既然如此忌惮与你,又觉得你对相爷如此信任,那他为什么不担心相爷会利用小姐,谋夺他的皇位呢?”紫萱拧眉问道,这个问题从她刚刚说完话之后就一直在想,可惜怎么都想不明白。 苏明月冷冷一笑,对于这个问题,她最初也想不通。 之前她也曾怀疑过,苏炳成身居高位久了,难免会生出二心,所以当时才会那么觊觎她的血。可是如果他真的对皇位生出心思,更应该在于自己亲近交好,以父亲的身份把自己牢牢绑在身边,让自己对他唯命是从才对。可是为何他却刚好相反,不但对自己毫无父女之情,甚至行为间颇有置自己于死地的倾向。所谓虎毒不食子,即便是如苏明馨这样的庶女,犯了那般大错的时候,苏炳成也未曾想过要取她的性命,只是将她关入柴房罢了。 “这个问题,恐怕就要问问我已过世的娘亲了。”苏明月冷声吐出一句,眉目间一片肃冷之气。 三日后。七公主凰凤怡,奉旨和亲。 公主出嫁,又关系两国和亲,排场自然非凡,尤其是那长长的嫁妆队伍,简直让帝都沸腾。 出嫁当日,不少民众在官道两旁围观,想要一睹公主芳容,顺便看一看那惊世骇俗的嫁妆到底有多少。 皇宫之中,凰凤怡哭的像个泪人,一旁的贤妃更是哭晕过去好多次。凰阙对这个公主是真的厌恶到了极点,居然连最后的跪嫁礼仪都免了,只让尹贵妃代表送嫁一下便算了。 好在巫子墨对于南诏国的礼节不懂,也并不觉得怎样难看。 坐上轿子,凰凤怡掀开轿帘看一眼帝都,终有一日,她要让这些伤害过她的人通通付出代价。 那厢刚把凰凤怡送走,这头苏明月及笄的日子也快要到了。整个宰相府上下都在筹谋布置着苏明月的及笄礼。 女儿及笄,本就是头等大事,更何况苏明月及笄之后就要嫁给凰天爵做璟王妃,自然需要更加谨慎在意。这及笄礼自然要办的风光又隆重,即不能扫了宰相府的颜面,又要配得上天家的威仪。 事关自己接下来的终生幸福,凰天爵自然也是格外上心,几乎是掐着指头算日子,就盼着能早些将月儿娶进门来。 虽然是苏明月的及笄礼,不过她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反正操持准备的事情都交给何梦芷和蒋碧云在筹备,她这个甩手掌柜可是清闲的很。 但是虽说清闲,作为马上要及笄的女儿家,她这些日子都需待在府中,免得失了大家闺秀的仪态。好在凰凤怡出嫁,宰相府上下和睦,秦王府也没什么异动,且不管这些现象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他们暗中正筹谋着怎样的阴谋,苏明月此时也不想去管了。 她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自然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凰天爵体内的冰魄血蛊连根拔掉。 就在苏明月终日悠闲的想法子为璟王解除蛊毒的时候,宫里头的云妃接到了贤妃的盛情邀请,说是宫里的菊花开的正好,请她一同去赏菊。 飘素宫中,花香四溢,珍珠垂帘反射出晶莹的光芒,让整个宫殿看起来温润光泽,又十分亲和。 云妃坐在雕花睡莲水银铜镜前,身边的刚调过来的宫女沫儿正在给她梳头:“听说宫里新进了一个昭仪,还是秦王从民间带回来进献给陛下的?” “是啊,进宫也有些日子了。长得倒是水灵美艳,听说性子也还算乖巧,进宫这么些日子,不少见不惯的都上门挑衅过,听说都被她不动声色的忍了下来。那些娘娘们碰到个软钉子,折腾了些时日,见陛下并未宠幸她,也就罢了。”沫儿从妆盒中翻出一根翡翠碧玉翠蝶簪,“娘娘,今日戴这个簪子可好?” “尽量素净些就是了,”云妃淡淡吩咐一句,思绪还停在刚才的事情上,“怎么那昭仪都快入宫一个月了,还未侍寝么?” 沫儿点头,擦了有些玫瑰花的头油在手心上,一点点仔细均匀的涂抹到云妃发髻上,“是的。原本前日陛下是要翻她牌子的,只是她自称为民女,鄙陋粗俗,不懂规矩礼节,怕惹恼了陛下。说是要跟着宫里的嬷嬷们再好好学一学规矩,再来伺候。” “倒是个聪明伶俐的,难怪那么多人上门找茬都没讨到好去。”云妃粗了蹙眉,捻起面前的远山黛轻轻描摹自己两条细长的柳眉,嘴唇弯弯,似笑非笑,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夸奖。 沫儿有些不解,看着铜镜里云妃如云般高洁的美貌,“娘娘为何如此说?奴婢倒是觉得她格外蠢笨,陛下如今是图着新鲜所以格外喜欢纵容些,她还不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讨好巴结了。这后宫里每日都不缺新人,万一陛下哪天要是腻了,我看她怕是要毁的肠子都青了。” 这个沫儿是新进的小宫女,平日里给云妃挽发的活都是她在做。她年纪还小,入宫也不久,心思单纯没有心机,其实并不适合在宫中这样复杂的环境中生存。云妃之所以看上她,是因为她忠心,嘴巴也紧。 在深宫之中,聪明伶俐固然重要,但更紧要的还是要忠心。在这后宫之中,终日都要面对看不见的敌人。如果连自己身边的人都要提防的话,那活着该有多累。想要让自己不腹背受敌,至少身边的人都要可靠忠诚的才行。 此时殿中只有她们两个人,所以沫儿这般说云妃倒也觉得没什么,精致清丽的面容泛着圣母般的光辉,虽然不是绝色倾城美艳不可方物的姿容,倒也别有一番韵味,“你年纪还小,不懂这宫中的生存之道。在这后宫之中,的确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而急于攀附,让陛下得手的过于容易,也就失了三分好奇心。在这宫里,想要脱颖而出,美貌并不是最要紧的手段,更要紧的是心计智谋气质和个性了。” “个性?”沫儿显然不能理解,“可是陛下是九五之尊,如果在陛下面前耍性子的话,不怕招来祸端吗?” 云妃扑哧一笑,被她单纯的性子给愉悦了心情,“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来一道清粥小菜,更让人觉得胃口大开不是。” 雪昭仪入宫那日,乃是陛下为巫羌国太子巫子墨举行的送别宴会之上。一个姿容出众的女子,舞姿倾城绝美不说,骨子里还透着一股傲气,与宫中惯会逢迎的女子都不同。 第286章 赏菊宴 凰阙自来见惯了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这般清新孤傲的女子自然还是第一回见到,立时就被吸引了目光。再加上她入宫后一直拒绝侍寝,将陛下的好奇心调到了顶点,得到了却又吃不着,才能让一个男人心里痒痒,无时无刻不念着想着。说起来,在这一点上,这个雪昭仪倒是比她刚入宫时还要聪明许多。 后宫,是让一个女人看清现实,并快速成长起来的争斗之地。 回想起她初入宫时对陛下满腔的爱慕,心思单纯的只觉能跟陛下天长地久白首相依,云妃眸中不由闪过一丝苦笑。 当年的纯真,如今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沫儿听完云妃的话之后,垂眸仔细思考品味,片刻后懂了其中的道理,登时恍然的长大小嘴儿:“原来如此啊!娘娘,雪昭仪如今的法子,是不是就跟娘娘您常让陛下去其他娘娘宫里歇息是一个道理啊?” 孺子可教,这丫头日后必堪大用。云妃点头,回头含笑的看了这小丫头一眼:“正是!” 沫儿这下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这宫里任何一个举动都并不单纯,背后肯定都包含深意。看来日后她说话做事之前,一定要再三揣摩,可不能给娘娘惹麻烦。 一边思考着,一边又从首饰盒里取了两支素雅的兰花点翠步摇,一左一右插在鬓边。长长的珍珠吊坠儿垂下,行走间荡开优美弧度,让云妃显得更加端庄典雅。 “娘娘,您可真美啊!”沫儿扶着云妃站起来,又从旁边的屏风上取了烟霞色的披风给她系上。今日忽然刮起了风,娘娘如今身子可金贵呢,丝毫不能马虎大意。虽然比起新近的那些主子来说,娘娘的年龄算是大了,可是依旧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一双美眸清冽纯净,神色平和安宁,自带着一股让人平静的气质,十分端庄典雅,就像是一朵绽放的兰花,不与旁人争长短,却依然美的惊心动魄。 想到这一点,沫儿就忍不住有些抱怨:“陛下也真是的,都有了那么多美人儿了,还不知足,这次选秀又添了许多。” “沫儿!”云妃扫了沫儿一眼,低头拉了拉披风,将自己圆滚滚的腹部遮住。那一眼的凌厉让沫儿不敢招架,不由自主的垂下头去,“这话日后莫要再说了!” 这是在宫里,稍有不慎就可能人头落地。 沫儿吐吐舌头,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是说错了话,“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说了。” 南诏国的气候确实是诡异,若是在现代的话,这菊花少说也要等到九、十月份才能开,可如今这里还是初春,居然就已经开了。 对此,苏明月不得不再一次感叹,有时候花开也可能要看心情。 本来苏明月是想进宫陪着云妃的,毕竟她现在月份大了,更要仔细些才好。宫里可不是个风平浪静的地方,指不定哪里就能涌出一股暗流来。 可是临要出门的时候,她却又被老夫人派人来给叫住了,说是及笄礼上要穿的衣服都制好送过来了,让她去试一下,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绣坊好加紧改了。免得到了日子来不及,而且还要让点翠阁的人好好看看,搭配怎样的头面首饰才好。 无奈,苏明月也只能让人进宫跟云妃禀告一声,并叮嘱桂嬷嬷好生侍候着,外出时切忌一定要当心。 对于苏明月的贴心,云妃十分宽慰,于是收拾好之后,便带了桂嬷嬷和几个宫女一道去了。 虽说是贤妃组织的赏菊,不过这花却不是在贤妃宫里,而是在御花园里头。一朵朵金黄、粉白、紫红的花朵在原本的姹紫嫣红之中显得格外清寒孤傲,一如它的品性。 云妃远远的过来,已经看见围绕着太极湖边站着一群锦衣华服的美人,个个都是妆容精致美艳动人。就算隔着这么远,依然能闻到一股沁香。 云妃现在怀有身孕,在宫中的地位简直如日中天。皇后之位虚悬,有眼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这后宫里最有可能一跃成为后宫之主的人,除了那位平日里不与众人来往的尹贵妃之外,就是这位云妃了。更何况如今云妃有孕在身,更是后位最有力的的竞争者。所以嫔妃们自然要多多巴结,早些讨好。 “嫔妾等见过娘娘!”一群位份在云妃之下的赶紧过来请安,唯有贤妃远远站在花前未动分毫。 贤妃与云妃同为后宫四妃,单就位份上而言,谁也不比别人高出半截去。不过这到底是贤妃设的赏菊宴,也算是个主人,见着云妃时怎么该也要打声招呼才对。 好在云妃也知道她多半还在为了七公主的事情伤神,嫉恨月儿,连带着也不喜于她,是以并不在意。 不过贤妃也就罢了,那个雪昭仪却有些不懂规矩了。虽说是跟着众嫔妃一起请安了,不过面上神色却并没有丝毫的恭敬。那声音也如同冰玉一般,有一种肆意狂妄的感觉在里面。 难怪陛下另眼相待,这性子倒的确是与宫里的人不同。 云妃微微一笑,也不在意,摆摆手让她们先起来,眼风落在雪昭仪身上,见她今日穿着一件冰蓝色的锦缎曳地长裙,忍不住含了亲切和煦的笑容道,“雪昭仪这身衣裳倒是好看,这颜色和你的气质也更为相符。当初内廷司进贡的时候,本宫就觉得与你格外相配。这衣裳若是穿在本宫身上,怕是显不出它的气韵来。” “娘娘过誉了,不过是内务府送过来的时候,我瞧着颜色还好,就留下了。云妃娘娘气质清雅,自然适合素净一些的颜色了,不会显得老气。”雪昭仪十分不以为意的扫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在看了云妃一眼,语气十分的挑衅。这意思,就是讽刺云妃已经年老色衰,便是想驾驭这样的颜色,怕是也衬不起了。 她这话说的实在是无理,在场很多人听着都忍不住皱眉,沫儿甚至忍不住就要开口训斥,却被云妃给挡了回来。 原本云妃还觉得她性子独特,难怪得了陛下青眼。可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成不了什么大气。她如今不过一个小小昭仪,居然就敢对妃位的娘娘如此嚣张,想必是仗着有陛下的宠爱,生出了些许骄傲之心,以为只要自己侍了寝,日后封妃也是迟早的事。 现在云妃倒是有些相信,她确实是秦王从民间带来的了。若是精心培养了送进宫来的,性子当不至于这般急躁。就这种脾气秉性,在宫里头也活不久。 更何况,在宫里呆了这么久,这样的挑衅,云妃岂会放在眼中,“雪昭仪这话本宫倒是爱听,陛下也时常夸赞,说本宫气质沉稳,更适合清雅些的颜色,太出挑了反倒是不好。” “陛下对娘娘爱重,自然怎么都是好的。”言下之意,在这宫里,陛下喜欢谁,谁就更有脸面。 虽说雪昭仪如今是皇帝的新宠,众人对她都多少要忌惮三分。可是嚣张成这个样子,还未侍寝便已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不知要树敌多少。 对于这样自寻死路的人,不必她过多筹谋,也有人抢着对付。 “雪昭仪也不必自谦,日后侍了寝,陛下定然也会对你荣宠有加的。”云妃轻描淡写一句话,顿时让在场不少人都变了变脸色。 这雪昭仪如今就已经敢挑衅云妃,日后侍了寝,岂不是更不将众人放在眼里了。一些新进宫的自然是不服气,这雪昭仪无论身家容貌均不比她们强多少,凭什么独得了陛下的宠爱。至于老人嘛,就更加不乐意了。谁能允许一个新进宫的嫔妃,爬到自己头上去作威作福呢。 云妃纤长指尖轻拂过淡黄色的花蕊,指甲轻轻一掐,将一朵花摘了下来,捏在指尖把玩了片刻,随手扔在脚下。身后桂嬷嬷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扶着云妃朝前走的时候,正好一脚踩在上面。 身后,雪昭仪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一双美眸落在云妃身上,透着冰凉的恨意。 “云妃妹妹有孕在身,站了这许久,怕是也累了。不如坐下来歇息一下吧,其他妹妹们也过来坐下吧。”既然是赏菊宴,自是少不了宴席了,贤妃命人在菊园的凉亭中备了一桌子点心茶水,此时便是邀她们过去坐。 云妃点点头,道了一声多谢,迈着步子朝凉亭出走去。桂嬷嬷在旁边寸步不离,一直小心提防着。 上台阶时,云妃身后的沫儿只觉得有人撞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将她撞的朝旁边跌了一下,等她想看看是何人撞她时,她原本的位置已经被几个走近的宫妃给站了。她一个宫女,也不敢让这些宫妃给她挪位,只能走到人群最后。 桂嬷嬷不动声色将这一幕收在眼底,扶着云妃的手臂又稳了稳。 果不其然,最后一阶时,不知为何云妃忽然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身子朝前一个趔趄,眼看着便要撞到石桌之上。 桂嬷嬷迅速反应,眼疾手快的闪身挡在云妃身前,双手将她的身子稳住。侍候云妃的宫女瞬间围拢过来,面色紧张的询问,“娘娘,可伤着了?” 云妃靠在桂嬷嬷怀里,脸色还有些苍白,闻言也只是摇了摇头,却也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云妃妹妹,你没事吧?”贤妃也被这突然的变化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关心询问。 第287章 群蛇惊魂 云妃扶着桂嬷嬷的手站稳,摇了摇头,头上步摇叮咚脆响,“姐姐不必担心,虚惊一场罢了。” “妹妹如今的身子可金贵着呢,还是快些坐下吧。”贤妃是真的吓到了,刚刚那一幕到底是不是虚惊一场,在场的人恐怕心里都有数。更何况,云妃那浅色外衫上脚印明显,很显然刚刚她差点摔倒根本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好在云妃不在意,她这才算略略放心。 只是贤妃心里头也开始打起了小鼓,她设这个赏菊宴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宫里这些人都看看,如今云妃是怎样的得宠。宫里的女人,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云妃此前已经是君恩似海了,一旦她生下孩子,那还不得被陛下宠得没了边去。现下宫里没有了正宫皇后,只有尹贵妃、云妃和她三个人位份最高。虽说其中尹贵妃的位份是最高的,也最有可能成为皇后。可是以陛下对璟王的忌惮,再加上尹贵妃那不讨喜的性子,她这个可能也就大打了折扣。剩下她和云妃,算得上是平分秋色。若是以前她还有些胜算,但是现在,凰凤怡接连惹怒了陛下,被远嫁巫羌国。云妃却偏偏怀了双生子,还两个都是儿子。陛下现在明显是更加宠爱云妃,这后宫里也就她一人独大了。既然她看不惯,那这宫里自然还有很多的人也一样看不惯。 所以贤妃要把这些女人的嫉妒心统统挑起来,好借刀杀人。谁让云妃和苏明月那么亲近,偏偏苏明月又害了她的怡儿呢。两种恨意重叠在一起,贤妃便是要对云妃除之而后快了。 云妃虽然要除,但却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被除,否则到时候就不是她借刀杀人,而是别人借了她这把刀了。 所以此时此刻,见到有人迫不及待的下手,贤妃心里便开始有些忐忑了。 暗地里朝身边的嬷嬷打了个眼色,让她暗中留意,贤妃这才执起面前的茶壶给云妃亲自倒了一杯茶,“本来是觉得妹妹整日里闷在飘素宫,怕是心里也觉得不快,又觉得这御花园里的花开的甚好,这才想叫妹妹出来走上一走。谁知道,居然让妹妹受到这样的惊吓,姐姐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所以,这是一杯赔罪的茶咯?! 云妃不动声色的接过,放在鼻端闻了一下,“咦,这好像不是普通的茶水,闻着倒是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的味道。” “妹妹鼻子可真灵,这里面泡的的确不是茶叶,而是用特殊法子将茉莉花制成干花,保留了其清香,用来泡茶颇有宁神的效果。”贤妃微微一笑,顺着云妃的话夸赞了她一句。 云妃点头,端起来抿了一口,不由的展颜一笑,“果然是好茶,甘冽醇香,姐姐好巧的心思。” “妹妹过奖了。”贤妃谦虚一句,又把面前的几碟点心往云妃面前挪了挪,“怀了孕的人都爱吃酸,所以我特意吩咐了厨房备了一些山楂饼之类的茶点,味道酸甜,妹妹尝一尝。” 云妃朝她微微一笑,美眸之中却掠过一抹冷芒。这个贤妃,就如此的迫不及待么。有了方才的教训还不够,如今还想着祸水东引,给自己树敌。她这么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些点心是特意为自己所做,无非就是让其他妃嫔嫉妒,生出歹心罢了。瞧着在场的几个,几乎要暗地里把帕子都拧烂了,云妃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她虽无害人之心,可这宫里却并非是个太平之地,她也不得不有所作为才好。 “姐姐有心了。”云妃淡淡谢了一句,拿过一块山楂饼咬了一口,入口酸甜,确实好吃,“妹妹听说,怡公主出嫁之后,姐姐心情一直不好,如今能出来赏花,想必是好些了。” 凰凤怡远嫁巫羌国,之前在宫中寻死觅活的闹,这后宫里谁不知道。贤妃为了这件事,病了不知道几次。甚至公主出嫁当日,听说她还晕倒在了宫门口,是让宫人们抬着回来的。这几日也有所耳闻,她一直郁郁寡欢,连寝宫的大门都不愿意出。可是今日,怎么就想起来办赏菊宴了呢?! 再看看摆在云妃面前,那些精心烹制的点心,各人心中也就有所考量了。 这后宫里的女人,确实爱拈酸吃醋,为了得到陛下的宠爱,各种明争暗斗。可是既然能进到这宫里来,自然都不是省油的灯,人人心中都有一些城府,人人也都不会真心把谁当做朋友。所以怀疑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埋在每个人心里的种子,只需要一点微风和露水,就能疯长起来。 “妹妹如今身子沉重,居然还有心记挂着我,真叫姐姐感动。”云妃一句四两拨千斤,把众人的怀疑引到自己身上,叫贤妃心里也吃了一惊,不过面上却还是姐妹情深的道,“算算日子,妹妹也快临盆了吧?” 云妃摇摇头,娇柔小脸上闪现出慈母光辉,看上去格外动人,“肚子瞧着倒像是要临盆的,实际上还有两个多月呢。说起来,日进我这身子笨重,倒是不能为陛下分忧了。陛下昨日来飘素宫的时候还在说,这宫里虽然没了皇后娘娘,可这后宫的事情总还需要有个人来操持。今年二月二龙抬头这样的日子,都劳动太后她老人家亲自操办,叫陛下心中甚是愧疚呢。我瞧着陛下神思忧烦的样子,心中实在是愧疚难安。” 她这一席话,瞬间让在场众人变了脸色。主持六宫之事,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啊。可是眼下这宫里,谁最有可能拿到这六宫之权呢。还是那个道理,宫里如今位份最高的也就是尹贵妃、云妃和贤妃了。 尹贵妃素日不爱争这些虚名,陛下也不会放心把这等大权交给她。至于云妃,她现在的情况,能把自己照管好已经是不容易了。那么唯一有可能,也是合适的人选,就只有一个,贤妃! 贤妃心里自然也想到了,不由得一阵狂喜,却也担心这是云妃故意如此,目的是将众人恨意转嫁自己头上。 可是这件事情,越想却越觉深有可能。那可是六宫之权啊,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如果真的落到她的手里,要对付一个云妃或者尹贵妃,那可就容易多了。想到这点,贤妃心底一丁点的担忧,也被权欲的吸引给冲淡了。 除了云妃之外,所有人目光都有几分闪烁,各自在心中暗暗思量着。不过云妃倒是觉得这山楂饼格外好吃,于是忍不住又拿了一块儿来吃。 没有人发现,雪昭仪趁着众人都没有留意,暗暗洒出一把白色粉末。那粉末被微风吹散,无色无味,瞬间消散在空气之中。 接下来,便没有人再有心思赏花喝茶了,众人都在琢磨着该怎样告辞离开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首先察觉不对的,还是云妃身边的桂嬷嬷。 她隐约听到空气里有嘶嘶嘶的声音,还有一点淡淡的腥臭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 云妃瞧见了,于是问了她一句,“嬷嬷,怎么了?” “娘娘,奴婢总觉得这里有什么危险,奴婢还是先扶您回宫吧。”桂嬷嬷也不能确定那声音究竟是什么,只是直觉有些不好。 她这话自然让贤妃不高兴了,脸色不由得沉了沉,“桂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本宫还能设下什么陷阱,想要害云妃妹妹不成?” “姐姐别生气,嬷嬷不是这个意思。”云妃知道桂嬷嬷不是胡乱说话的人,能让她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确实是有什么地方不妥,“嬷嬷,到底怎么……” “啊!” 云妃的话还没问完,就被一声惨叫给打断了。众人回过神来,就看见一个宫女软倒在地,从她的裙子下面,极快的爬出一条白色的蛇来。 那蛇长得怪异,通体都是白色,可脊背上却又有一条浅黄色的线条,从头至尾。 “啊……有蛇!”亭子里的人瞬间慌乱起来,宫女们惨叫着东奔西跑,有的被别人踩到裙子绊倒,有的干脆慌乱逃命的时候彼此撞到,总之蛇出现的瞬间,已经倒下去七八个人了。 而不远处的花丛里,越来越多这样的蛇游了出来,并且朝着亭子里诸位嫔妃游了过来。 女子门来就怕蛇,更何况是这些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贵人们,一个个的尖叫声差点把御花园上空的天都给撕裂了。 云妃身子笨重,现下场面混乱,她虽然怕,却还算稳得住些。桂嬷嬷急中生智,将石桌上的茶点一下子扫落在地上,扶着云妃的手道,“娘娘,快站到石桌上去。” 石桌离地面少说有一米的距离,云妃闻言也不犹豫,踩着石凳垫脚,小心的站上了石桌。其他嫔妃纷纷效仿想要爬上去,奈何石桌面积有限,容纳不了那么多人,桂嬷嬷又拼死护着,上去一个推倒一个。 可是这样也不是办法,蛇越来越近,迟早会游过来。桂嬷嬷把飘素宫的宫女统统抓过来,厉声道,“保护好娘娘!”然后扯着嗓子开始喊,“来人呐,救命啊,快来人啦。” 她这么一叫,其他人才反应过来,除了那些被蛇咬了中毒倒地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开始扯着嗓子喊起来。 御花园里本就有巡逻的侍卫,闻言快速冲了过来。 第288章 云妃出事 宰相府中,本来是要进宫陪云妃的苏明月被叫到了老夫人的荣福园,一套一套的衣服试下来,晌午都过了。等到把所有衣服试完,她自己也累的连胳膊都不想抬了。 回了初云苑之后,便瘫在椅子上,任由紫情帮她按摩。 紫情用内力沿着苏明月体内的经脉行走了一圈,在着重按捏了一下她酸软的肌肉,一番摆弄下来,确实舒服了不好。 苏明月伸了个懒腰,伸手去端旁边的茶杯,刚端起来,不知为何茶杯居然从指间滑落,啪一声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她的心跟着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让她脊背都开始泛起凉意。 “小姐,怎么了?”紫萱看她一脸忧心忡忡的盯着那个茶杯,有些担心的上前一步,“可是烫着了?” 苏明月摇摇头,无法说清楚心底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这好像是对危险的一种预判,似乎是她身边极为重要的人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璟王今日在做什么?还有若兮?” “回小姐,王爷今日一直在府中,说是要为小姐的及笄之礼准备添彩之物。云宁公主好像和然世子约好了去郊外赏花,据说要至晚方归。小姐,出了什么事吗?”紫情一一汇报完,发现苏明月神色有异,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担忧。 不是天爵,也不是若兮,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云妃姨母出事了! “紫情,快去准备马,我要进宫。”苏明月腾地站起来,拉着紫萱就往内室走去,“紫萱,快为我更衣,快!” “是,小姐!”她们还从未见过苏明月失态至此,所以纷纷不敢耽搁,准备马的准备马,更衣的更衣。 紫萱刚为苏明月换好衣服,那头紫情也飞掠过来禀告,“小姐,马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大门外。” “快走!”苏明月扑过去抓住紫情的胳膊,眼巴巴的看着她。 紫情被她看的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小姐该不会是要她直接运轻功把她带出去吧,这青天白日的,要是被相爷发现,“小姐……” “快!”苏明月厉喝一声。 紫情再不敢耽搁,搂着苏明月的腰拔地而起,朝着府门外飞掠而去。 紫萱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忍不住急得直跺脚。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云妃娘娘好好的在宫里,就算出去赏花又能怎样,身边还有桂嬷嬷陪着,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才对,小姐何至于慌张至此。这要是被相爷看见了,怕是有三张嘴也说不清呢。 苏明月带着紫情一路快马加鞭到了宫门口,守宫门的侍卫这些日子跟这位聘婷郡主也算是老相识了,见她来就知道她是来看云妃的。云妃现在可是宫里最受宠的妃子,谁不知道要巴结讨好啊。所以对苏明月也只是随口问了下进宫的理由,便直接放行了。 一路急奔,远远便看见飘素宫里宫女们进进出出,苏明月心头一紧,她的感觉果然没错,云妃真的出事了。 苏明月飞奔过去,抓住一个小宫女的胳膊,冷声质问道,“云妃娘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那小宫女本来着急去太医院取药,冷不丁被人抓住,本来还有些急躁想要发火,谁知道一抬头对上苏明月那双含了厉色的眼睛,顿时腿软了半截,哆哆嗦嗦的道,“奴婢、奴婢给郡主请安,娘娘她、娘娘她去御花园赏花,被蛇给咬伤了。” “什么?!”苏明月用力握紧了手,痛的那小宫女一声惨叫,却不敢挣扎。此刻的郡主好可怕,一点平时乖巧温婉和善可亲的样子都没了,看上去像是一尊煞神一样。 紫情也觉得心惊,小姐身上的杀气好重,虽然小姐的武功全失了,可是这么重的杀气,即便是她,也觉得不敢轻视。 “小姐,还是先进去看看娘娘吧。”深吸口气,紫情按捺住心底的惧意,上前一步拍了拍苏明月的手。 刷!苏明月侧头看过来,吓得紫情忍不住后退一步,心头狂跳不止。 “紫情,你去师傅那里,把他找来。”回过神来,苏明月吩咐一声,转身进了飘素宫。 这个世界里,有很多本不该存在的东西都存在了。如今还未开春,虽天气和暖了些,可按理来说这蛇还应该在冬眠才对。更何况,御花园是什么地方,素日里都是皇室赏玩游乐之地,蛇这种危险的动物怎么可能会存在。这绝对不会是偶然,一定是有人故意要害云妃。既然要害人,肯定不会用无毒的蛇。 苏明月之所以让紫情去请毒手药王,就是担心这种毒她解不了。 门口有侍卫把手,她一进去就被拦了下来,不过依然可以看见,云妃的寝宫里围满了人。不但凰阙在这里,就连太后居然也在,还有一个宫装美人,她之前并未见过,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凰阙的新宠。 看到有人进来,凰阙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见是苏明月,目光轻轻闪了闪,便让挡在门口的侍卫放行。 “臣女叩见陛下,叩见太后。”苏明月规规矩矩的给他们行了礼,心里虽然担忧,面上却还是很平静。 凰阙摆摆手让她起来,“既然你来了,快去看看云妃吧。” “多谢陛下!”有了陛下旨意,苏明月再不耽搁,转身飞奔进内殿。 内殿之中,宫女太医围了一屋子。云妃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被子松松的盖在身上,露出的右小腿上绑着纱布,有血迹渗出。龚毕正跪在床前,隔着紧帕替云妃诊脉。 看到她进来,云妃立刻激动的朝她伸手,“月儿,月儿……” “姨母!”苏明月飞奔过去,抓住云妃的手,她的指尖冰凉,还在不断颤抖着,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满是惊恐,美眸里面也全部盛满了惊惧。这样的惧意,让苏明月又心疼又愤怒。 “月儿,有蛇,有蛇,好多的蛇……”云妃精神有些恍惚,抓着她的手之后,反复的说着这么一句。 苏明月现在恨不能把那个背后下手的人抓出来五马分尸,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安抚云妃,她现在是孕妇,情绪波动这么大很危险,“姨母,别怕,月儿来了。有月儿在,没有人敢伤害你。姨母你冷静一下,想想肚子里的小弟弟。小弟弟现在没事,他们很好。可是姨母如果再这么害怕的话,小弟弟会很危险。姨母,你听到月儿的话了吗?” “孩……孩子!”云妃似乎很困难的消化着苏明月的话,最后可能是明白了,虽然眼里还有惧色,可是神情已经渐渐的平静下来。 苏明月这才有空看向龚毕,沉着脸道,“龚老,云妃娘娘怎么样了?” “你放心,娘娘万幸,并未被蛇咬到,只是受了惊吓,所以看起来比较吓人罢了。”龚毕皱眉道。 苏明月的目光落在云妃的染着血的小腿上,“那这是……” “有一条蛇爬到娘娘腿上,好在侍卫在它咬到娘娘之前杀死了它。不过剑气透过蛇身,伤到了娘娘。伤口不深,无碍。” 苏明月伸手扣上云妃的手腕,仔细诊断了片刻,确定龚毕所说是事实,这才放下心来。 云妃床前,跪了一排的宫女,看她们心有余悸的样子,应该是今天侍候云妃一起到御花园的人。 苏明月站起来,走到她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沉声道,“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吓得浑身打颤,却没有一个张口说话。 苏明月狠狠眯眼,凌厉杀气迎面宣泄,那么强烈的气势,这几个宫女如何抵挡得住,瞬间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其中一个哆哆嗦嗦的道,“禀、禀郡主,奴婢、奴婢身份卑微,隔、隔的比较远,不、不知道。” 什么身份卑微隔得远,应该是事发时怕死,丢下主子自己逃命去了才对吧,难怪她们刚刚不敢说实话。 苏明月冷冷一笑,不能忠心护主的奴才,留着也没什么用。若是在自己府上,她顷刻便要将这群人给打死。可现在是在宫里,外面还有九五之尊,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做主。 没办法,苏明月只能暂时先将这口气咽下,“桂嬷嬷在哪里,说!” “嬷嬷、嬷嬷中了毒,正在房内休息。” 桂嬷嬷是云妃身边的老人,也是她从府上带过来的人,关系亲厚,而且人也忠心不二。今天的事情,想必她应该是最清楚的那个人。至于她中毒,应该也是因为拼死保护云妃。否则云妃不可能完好无损,只是受到惊吓那么简单。 可是御医都在这里,恐怕没人去给桂嬷嬷瞧病。苏明月拎着那个说话的宫女,“带路!” 那宫女被苏明月身上恐怖的气息吓得半死,哪里还敢耽搁,双腿发软的带着苏明月从内殿传出去,到了后面桂嬷嬷住的屋子门外。 推开门,苏明月只看了一眼床上桂嬷嬷的情况,眼中霎时浮现出森然杀意。手一挥将那宫女扔在地上,厉喝一声,“小白!” 原本戴在她手腕上的白玉镯子瞬间活了过来,小白跐溜一下从她身上滑落,朝那宫女爬了过去。在她还来不及惊叫之前,一口咬在她的喉管上。 回头,看见小主人赞许的看着自己,小白兴奋的摇晃着脑袋游了回来,盘回她的手腕上。 第289章 恶毒居心 苏明月懒得看地上快速腐烂下去的尸体一眼,直接扑到床边。桂嬷嬷一身惨烈的躺在床上,浑身血迹斑斑,可见为了保护云妃,她到底被咬的有多惨。刚才她之所以怒极攻心,就是因为看见桂嬷嬷惨状,对这些关键时刻抛弃了云妃的宫女恨到了极点。 今日若不是桂嬷嬷,恐怕这些伤就要出现在姨母身上了。 “桂嬷嬷,可能听到我说话么?”苏明月扣上桂嬷嬷手腕,发现她脉象虽然微弱,却并没有消失,确定人还活着,只是她的脉象十分诡异,看起来像是中了剧毒,命不久矣,但偏偏微弱的脉象不时又会传来一下强劲的跳动。 桂嬷嬷恍惚间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费力睁开眼睛,看见苏明月正坐在床边给她诊脉,想起今日在御花园的情形,眼睛刷地瞪大,一把抓住苏明月的手,急迫道,“郡主,娘娘……娘娘……” “嬷嬷放心,姨母没事。”苏明月一把将她按住,“倒是你,多处咬伤,中了蛇毒,现在情绪不宜过分激动。” 听到云妃没事,桂嬷嬷这才放下心来,精神松懈的下一刻,瞬间陷入昏迷之中。 “嬷嬷,嬷嬷……”苏明月叫了两声,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心中不由焦急。 桂嬷嬷所中之毒实在罕见,毒性猛烈,但是却好似并不致命。若非如此,就桂嬷嬷被咬的惨状,只怕早就毒发身亡了。这究竟是什么蛇,为何有如此奇怪的毒性,恐怕一切还要等毒手药王来了才能见分晓。 叫了人来照顾桂嬷嬷,苏明月转身回到云妃寝殿之中。龚毕给云妃开了一些安神的药物,已经有宫人煎来给云妃服下了,她如今正陷入沉睡之中。 凰阙和太后得知云妃平安无恙,已经先行离开了。今日御花园之事,绝非偶然。听说除了云妃之外,在场的所有嫔妃都或多或少有所损伤。想来后宫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凰阙定会调查清楚才对。 “龚老,姨母怎么样了?”苏明月坐在床边,手上捻了帕子,仔细拭去云妃额上冷汗,忧心如焚。 龚毕抬眸看了她一眼,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对这位宰相千金的印象早已改观,此时听出她语气中的担忧,也不由得软了语调,“娘娘受了惊吓,动了胎气,优思惊惧之下,空有损胎儿。这些日子最好是静养,也且不可再受创伤。如今孩子尚未足月,若是再受伤损,恐会胎死腹中。” 闻言,苏明月握着帕子的手指瞬间缩进。 “不过,你也不必过分担忧。娘娘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只要之后悉心照料,当无大碍。”感受到她身上气息变化,龚毕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这才让苏明月浑身骇人气势稍稍收敛,周遭服侍的宫人也得以喘息。 龚毕的态度变化,苏明月如何感受不到,对于这个追求医道到疯魔地步的老头子,苏明月心中多少还有几分敬佩。一个人能在一个领域专注研究这么多年,其心志和毅力就非常人能及。虽说之前他曾因胭脂红眼魔蛇对她生出过杀心,好在并没有付诸实践,也算是没把两个人彻底推到对立面上去。这一次苏明月之所以请他出来看顾云妃的身孕,一来是因为他自身医术高明的缘故。二来也是因为宫里的太医她多少有些不放心,龚毕既然已经从宫里出来了,自然与宫里这些腌臜事断了联系。再说他对自己有所求,自己用起来也更加放心些。 想到这些,苏明月忍不住对龚毕露出一抹笑脸,满脸真挚的道谢,“这些日子以来,辛苦龚老费心照料姨母身孕。虽说你我二人交易在先,但我却知此事有诸多烦恼忧心。无论如何,任然要多谢老爷子。” “你既知我们有言在先,当知道我这么做并非是为你,这谢字自然是谈不上了。”输给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他这口气可还没缓过来呢。虽说这些日子稍微看她顺眼了些,却还没顺眼到可以和她化干戈为玉帛的地步。 苏明月抿唇一笑,越来越小,这话还真是没有说错,毒手药王是这样,这个龚毕没想到也是这样,“既然姨母这边没有大碍了,我想请老爷子帮我再诊治一个人。” 龚毕闻言,不由得吹胡子瞪眼。这小丫头是仗着自己急需胭脂红眼魔蛇,所以故意的吧,一个云妃还不够,竟还想让自己诊治其他人。他是谁,龚毕,堂堂太医院前掌令,就连当今陛下都要对他刮目相看的医道圣手,她居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是看见那张笑颜如花的脸蛋,不知为何,他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憋了半天,只能鼓着腮帮子冷声道,“带路!” 桂嬷嬷的房中,龚毕皱眉收手,捻着胡须半天没有说话。 苏明月看一眼陷入昏迷的桂嬷嬷,凤眸之中冷芒闪动,不过更多的却是深思,看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问道,“如何?” “皮外伤,包扎一下便无大碍。”龚毕抬眸,草草回了一句,又垂眸陷入深思之中。 皮外伤?桂嬷嬷身上确实被蛇咬伤多出,形状凄惨,可是看眼下这昏迷不醒的模样,当不是皮外伤这么简单。再者,这还是苏明月第一次见龚毕如此疑惑,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丫头……丫头……” 正当她想要追问,门外骤然响起苍老呼唤,声声带着关心。 听出声音的主人,苏明月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转身朝门口飞奔而去,“师父,我在这里!” 下一秒,一个穿着灰色衣袍的老者飞掠而来,迎面将苏明月抓在手里,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检查了个清楚,扯着嗓门大喊,“说,那个王八蛋敢伤我宝贝徒弟,叫出来让我老头子毒个十次八次,看看他还敢不敢下黑手。” “师父,不是我,我没事。”苏明月又感动又好笑,有这么一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地方关心着爱护着,叫她怎么能不觉得窝心,“既然师父你来了,快帮月儿瞧瞧桂嬷嬷吧。” 说着将毒手药王让进屋里,听见她没事,毒手药王紧绷的脸这才稍微舒展,顺着她来到床边,手指扣上桂嬷嬷腕脉,“你说你怎么老是不派个能把话说清楚的丫头过来,每次都把老头子吓得半死。不过还好,丫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倒是璟王府里那个小子,恐怕又要坐立不安了,他啊知道这个消息,差点咦……” 这突然转折的一个咦,让苏明月心里咯噔一下,“师父,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对?” 毒手药王皱着眉翻来覆去又诊了一遍,甚至没再说话,只是眉头绞在一起,似乎被什么难住了一样。片刻后,才神色凝重的收了手,问旁边站着的龚毕,“你诊过了?” “回前辈,诊过了。”龚毕恭恭敬敬的道,在毒手药王面前,他就如同是刚刚踏入医道大门的学徒一般,还差得很远呢。 闻言,药王捻着胡须又问,“可诊出来了?” “不敢在前辈面前献丑!”龚毕拱手,见毒手药王一副坐等他说的样子,这才缓缓开口,“白玉金线蛇,蛇毒并不致命,却能叫人陷入昏迷之中,无任何解药,只需躺满足足三个月,蛇毒自然可排出身体之外,不药而愈。” 毒手药王点点头,转眼去看苏明月,皱眉道,“丫头,你怎么看?” “不管是谁在兴风作浪,此人居心恶毒至极。”苏明月咬牙,眸中释放出盛大光华,红唇微微勾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如此大费周章,想要了姨母和孩子的性命,我定不能饶了他。师父,你可有法子解桂嬷嬷身上的毒?”虽然龚毕说无药可解,但她绝不相信,就连毒手药王也没有办法。 谁知,毒手药王还真的摇了摇头,“湘南云家一直研究天下奇毒,若是他们的传人在,或许会有办法。” “湘南云家!”苏明月呢喃了一下,垂下眼眸,这还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医药世家的名字。据说这个家族十分神秘,在药王谷中避世而居,却通晓天下事,且医术武艺都是天下一绝。有传言说此家族世代只与自己的族人通婚,绝不与外族人来往,每一代族长继承人可在外游历,但二十岁后必须返回谷中成婚继承族长之位。云家的人想来行踪飘忽,很少有人见过他们家族人的真面目。 不过听说二十年前,湘南云家曾有一位天资过人的晚辈,破格与族长继承者外出游历。却不想,再也未曾回去。当然此乃传闻,其中真假尚不可知。 不知道为什么,苏明月总觉得这并非是传闻,而是确有其事。 “丫头,怎么了?”见她垂眸陷入沉思,毒手药王不由得追问一句。他这个徒儿聪慧过人,心有七窍,却也心思沉重,什么事都压在心底,叫他实在忧心。 苏明月摇摇头,脑中飞快转了一遍,抬眸对毒手药王道,“现在去找湘南云家的人不太现实,所以月儿想请师父这些日子留在宫中,照料姨母。” 听到她让自己留在宫里,毒手药王眉头狠狠皱起,他对这个地方厌恶至极,实在是不想停留。如果不是她的缘故,他实在是不想踏进来半步。 第290章 老夫人召见 “师父,你是不是跟皇家人有什么关系?”见毒手药王听到他的话神色一僵,眼中分明闪过一丝厌恶,苏明月就知自己猜得没错。 上一次皇后在正阳宫毒害何婉婷的时候,她就察觉凰阙对毒手药王的态度实在诡异的很。虽说毒手药王是个极其危险的人,一手毒术使得出神入化,颇为让人忌惮。可是凰阙到底是九五之尊,一生荣耀万丈,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姿态,断不至于在一个江湖草莽面前如此放低姿态。而且,他当时的做派,分明就像是家中晚辈,对长辈的恭敬。 毒手药王沉默片刻,叹息一声,“丫头,你是老头子这些年唯一看对眼的人,老头子视你如宝,你该知道。” “师父,月儿知道了,月儿定不会再问。”自相识开始,毒手药王就从未如此严肃的跟她说过话,苏明月知道,此事定然恐怕是他压抑在心底最大的痛处,难以面对,自然不敢再要求什么。毒手药王说视她如宝,她又何尝不是将毒手药王当做唯一的亲人,自己的爷爷一般。 “你若真不放心你姨母,可让凰天爵那小子派些暗卫过来。”毒手药王也知道苏明月心中的担忧,非是他不愿答应,只是这皇宫,实在是他心中讳莫如深的心结。 派人进宫,谈何容易。这里是皇宫,自有大内侍卫和禁军护卫。璟王如今什么都没做,已经是凰阙眼中钉,事事需要小心谨慎。若是被凰阙察觉,他竟将手伸入宫中,哪怕只是为了保护云妃,只怕也该让他忌惮到动杀心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染指。 让璟王派人的法子,定然是行不通的。可是她眼下及笄之礼在即,也无法整日往宫里跑。更何况,若是那些人有些加害,也大可趁她不在的时候,她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陪着云妃,总还是会被那些人钻了空子。 他们如此费心折断云妃的臂膀,定然是抱了志在必得的决心。 她早料到这些人定会趁她无暇分身的时候动手脚,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真敢如此明目张胆。 大闹御花园,受害者又甚广,一时间还真难分辨究竟是针对何人。虽说明眼人都知道肯定是冲着云妃,但毫无证据,也不能无辜攀咬别人。 不得不说,此计甚毒,却也甚妙。 回宰相府的一路,苏明月都在思考应对之策。不能从宫外找人,云妃身边剩下的人又不能全心信任,她还真是有些束手无策。 “小姐,药王前辈不是说了吗,娘娘并无大碍。您再这般忧心忡忡,王爷见了还不知怎样心疼呢。”紫情见她一路愁眉不展,忍不住出言宽慰。这些日子本来忙着及笄之礼,小姐就已经消瘦不少了。眼下再添了云妃这一桩烦心事,小姐恐怕又要彻夜难眠了。 提到凰天爵,苏明月一直紧绷的神经不由得稍稍舒缓,唇角也带上了一丝笑意。不知道这件事情,他是否有办法处理,“紫情,改道去璟王府。” “小姐……”紫情一呆,不是吧,她提璟王不过是为了转移小姐的注意力罢了,怎么小姐就直接要去见人了呢,眼下可不能这么做呢,“小姐,您现在不能去见王爷。” 为毛不能见?苏明月瞪圆了眼珠子,以往不也经常往璟王府跑,怎么没见这丫头阻拦了。 紫情一见自家小姐这表情就知道,她定然又将那些规矩教条丢到脑后去了,于是不得不耐心的为她统统捡回来,“小姐,难道你忘了,再过两天就是你的及笄之礼了呀。这个时候,小姐本该在闺阁之中,不该出来抛头露面才对。云妃对小姐照拂有加,如同小姐母亲一般,她出了事情,小姐不顾礼教入宫倒还说得过去。可是要去见王爷却是大大的不妥,及笄之后,小姐便可与王爷大婚,这大婚之前见面,可是要被视为轻浮之人的。日后成婚了,也会被夫家瞧不上。好好好,我知道小姐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更相信王爷绝不会看不起小姐。可是小姐,王爷毕竟是皇子,本身处境已是艰难,如果再因为这点小过错让他成为朝臣攻击的目标,就得不偿失了,不是吗?” 她怎么就忘了,这是封建礼教严重的古代。苏明月无语望天,要是在现代,结婚前一夜忍不住滚床单的小两口都多得是。 “放心吧小姐,你若真想见王爷,也可等入夜之后,咱们悄悄去呀。”紫情眨着眼睛,好心的建议。 苏明月点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马车一路颠簸,很快停在宰相府的门外,紫情跳下车打起帘子,立刻有守门的小厮跑过来把凳子摆好,弓着腰候在旁边。 苏明月搭着紫情的手下来,旁边的小厮赶紧上前一步道,“小姐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吩咐了,小姐若是回来,就请小姐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老夫人找她什么事?姨母刚刚出事,苏明月还真不想去应付这群奇葩家人。 这次苏明珠的事情,似乎让他们学乖了,回府上这段时间,也一直不曾找过她半点麻烦。看似是全家都在为她和苏明玉的及笄之礼忙碌,但其实她心中有数,这些人是在故意避开自己的锋芒。如果不是在筹谋什么更大的阴谋,应该就是真的变聪明了。但苏明月始终相信,肯定是前者。 回初云苑换了衣服,苏明月让紫情去一趟齐王府,然后带着紫萱一路朝荣贵院而去。 门外守候的嬷嬷远远看见她过来,扭身吩咐小丫鬟进去禀告,自己则快步迎了过来,“三小姐可算是来了,老夫人都派人去三小姐院子里瞧了好几次。” “祖母找我,可是有事?”躲开她扶过来的手,苏明月侧身避开她进了院子。 那嬷嬷也算是老夫人身边比较得脸的一个人,见苏明月这般不给她脸面,伸出去的手不由得僵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转身跟着上来,“这个老夫人倒是没说,只说小姐来了就赶紧请进去,想来应该是急事才对。本以为小姐进宫应该很快回来,谁知竟一等就到了这个时辰。” 这意思,是说她让老夫人等,实在不孝。而且将一个外人看的比自己家人还重要,未免太过忘恩负义了。 前提是,宰相府对于她而言,有恩义这一说。 对于她的眀嘲暗讽,苏明月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不过她不当回事,紫萱却咽不下这口气,出言顶了回去,“嬷嬷也真是的,既然明知道老夫人有急事,何不派人去宫里给小姐传个口讯,也不至于让老夫人如此苦等。即便是老夫人舍不得小姐如此奔波,嬷嬷们也该尽些心才对。” 一句话,便将所有责任推了回去。苏明月身在皇宫,哪里知道老夫人有事找她,若真的不相等,就该派人去找才对,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哪里。 眼风扫过二进院门出飘过的衣角,苏明月抿唇一笑,紫萱这丫头倒是眼尖,后面这半句怕是故意说给那人听的吧,“好了,如今还来说这些做什么。还是快些进去,别让祖母等急了才是。” “是!”紫萱乖乖退后一步,跟着苏明月朝前走了几步,快到二进远门的时候,里面这才响起脚步声,紧接着一道慈爱可亲的苍老嗓音传来,“三丫头可算是回来了,快来让祖母瞧瞧,可有何损伤?” 看来老夫人是知道宫里发生的事了,也对,像这样的高门大宅,又经历了此前种种,再不给自己安插一个眼线都不正常。苏明月面上挤出一抹愧疚惶恐之色,紧走两步就要跪下,口中喊道,“月儿不知祖母传唤,故而来的晚了些,还请祖母勿要怪罪。” 老夫人自然不会真让她跪下去,赶紧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扶着,“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倒是你,云妃娘娘那边可好?你去可有伤着?” “让祖母忧心了,一切都好。”苏明月顺着她的手站起来,接过话头,“祖母,这里风大,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说罢乖巧的扶着老夫人的手,不紧不慢进了暖阁,见暖阁的餐桌上放着热腾腾的食物,眉头不易察觉的挑了挑。见她目光落在餐桌之上,于嬷嬷在一旁道,“老夫人一直等着小姐回来一起用膳呢,这桌子上的饭菜都热了两次了。” “祖母……”苏明月一脸感动,又是愧疚又是不安的就要跪下,“都是月儿的过,竟让祖母久等至此。若是父亲知道了,少不得又该责怪月儿不知孝道了。” “他敢!”老夫人佯作生气瞪眸,伸手又把苏明月掺起来,玩笑般责备,“你这孩子,在自己家里这般多礼做什么。想必你也还没吃吧,坐下,陪祖母一起吃。祖母老了,也不知还能和你们一起多久。大丫头现在……唉,不说这些,惠芳,布菜吧。” 苏明月乖巧的陪着落座,心里却约莫知道老夫人把她叫到这儿来的目的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假装听不懂的样子接过于嬷嬷手里的筷子,“祖母,还是让月儿来为您布菜吧。”说着夹了一块玲珑玉笋。 筷子刚落下,就听于嬷嬷在一旁到,“老夫人你瞧,三小姐虽说不常来,却也知道您的口味呢。您最是爱吃这道玲珑玉笋了,以往大小姐每日都会吩咐厨房给老夫人做。” 第291章 苏明珠不能救 苏明月安静的布菜,对于她的话唯一给出的反应,不过是往老夫人面前的碟子里多放了几块玲珑玉笋罢了,别说接话,便是连个眼神都不曾给。 于嬷嬷看着面前这个低眉垂目的少女,再过几日她才十四,原本是宰相府中最不起眼、最受冷落欺凌的人,谁能想到她觉醒之后,竟是这般的玲珑剔透难以应对。 今日宫中大乱,嫔妃们好好的在御花园里赏花,居然也会被突然蹿出的蛇群咬伤。钦天监的那些人趁机向陛下建议,说是有妖孽祸乱帝都,这才引发了近日连连祸事。妖孽不除,帝都将再难有安宁之日。但是这个妖孽指的是谁,钦天监却难以给出确切答案。只说妖孽祸国,有倾城之貌,心肠歹毒,觊觎皇位江山。 如果说这个结果是在齐王生日宴当日,那么这个妖孽怎么都会落到沈若兮的头上。可惜宴会当日,就是面前这个小女子,不过三言两语便拆穿了七公主精心谋划的布局,引来陛下雷霆之怒。 现在,整个帝都之中,能被誉为有倾城之貌的无非就是两人,一个南诏国第一美人苏明珠,再一个便是除掉脸上黑斑变得成鱼落雁的苏明月。 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会在听完钦天监的禀告之后,没有任何疑虑的便下了即刻处死令,圣旨不仅下到了刑部,甚至还派人来府上传了口谕。说的好听是念在宰相大人多年辛劳的份上,让他们去见苏明珠最后一面。说的不好听,这就是陛下给的警告,让宰相府的人看清现实,莫要轻举妄动。 苏炳成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立刻带着何梦芷、苏明轩苏明玉兄妹去了刑部大牢,到如今还没回来。 谁都知道,苏明珠怕是救不下来了。老夫人心里也很清楚,但终究是自己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嫡亲孙女儿,她总归是念着这份骨肉亲情,希望还能有所转圜。 不知为何,陛下对苏明月似乎格外看重,否则也不会顺着凰凤怡和亲之事,找来大赦天下的借口放了宰相府满门。所以老夫人才想着,能不能借苏明月之手,救下苏明珠的性命。 可惜她只想着怎样才能救出苏明珠,全然忘了她现在所求的这个人,当初是怎样被苏明珠迫害。 苏明月不是圣母,而且就算她是,她也不会把自己的怜悯之心花在苏明珠的身上。所以她一直假装听不懂老夫人和于嬷嬷的暗示,不曾接话。 “月儿,别光顾着我,你也吃吧。”老夫人拉住苏明月的手,满脸慈爱的让她坐下,并将面前的一叠翠香八宝珍往她面前推了推,“这是你往日最爱吃的,我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些来。这些日子因为及笄礼的事情,你瘦了不少,可要好好补上一补。” 苏明月也不推辞,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姿态优雅的咀嚼着。 老夫人见她这般稳如泰山,心念急转,也看出苏明月在故意装糊涂。只是苏明珠危在旦夕,说不定下一刻就有死讯传来,救人如救火,她也顾不得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借着吃菜的空档,缓缓开口道,“月儿,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不少的委屈。珠儿和玉儿这两个孩子,手段也确实狠辣。但毕竟是同根同脉的血缘至亲,如今珠儿声名扫地,又在天牢之中吃苦无数,也受到了教训。陛下盛德之下,宽恕了我苏家满门。我也知珠儿罪无可恕,可到底是我苏家的孩子,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说到此处,老夫人动情的拧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旁边于嬷嬷赶紧上前宽慰,“老夫人,您也别太伤心了。三小姐聪敏灵慧,咱们府上全靠了三小姐才能得以保全。若是三小姐肯出手相助的话,说不定大小姐还有一线生机。” 她的话仿佛点醒了老夫人一般,让她瞬间露出恍然神色,转头殷切看着苏明月,“对对对,月儿,祖母知道这些年你姐姐对你不起,可你能不能看在祖母的薄面上,救一救你姐姐?!祖母日后定不会再让她……” “祖母!”苏明月重重放下筷子,抬眸认真的看着老夫人,“您以为,陛下当初为何赦免了苏家满门,却独独没有赦免大姐?!您以为,为何宫里的后妃出了一点事,钦天监就迫不及待把罪名推到姐姐头上?!您以为,陛下让人传讯让父亲和母亲去见大姐最后一面,当真是因为怜惜父亲劳苦功高,不忍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祖母,大姐,不是救不了,而是根本不能救啊!” 如果是要施恩,大可赦免宰相府满门,那苏炳成对凰阙更加感激涕零。如果不是凰阙有意,钦天监何苦因为后宫嫔妃的一点事情得罪当朝宰相。如果当真不想看苏炳成白发人送黑发人,直接赦免了苏明珠的罪过不是更好。他是皇帝,是普天之下最大的那个人,手上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他一句话就可以将一个世袭家族连根拔起,一个动作就能颠覆朝堂格局。如果他真的还对这个苏家有一丝的顾念,就绝不会真的处死苏明珠。关着她,给宰相府一线希望,远比杀了她更有用。 可是凰阙没有,他选择了更简单粗暴的方法,杀鸡儆猴! 老夫人不蠢,苏明月接连的三个问题,已经点明了一切,也让她明白。苏明珠并不是没有救,而是不能救。 宰相府入狱,朝堂之上有多少人问苏炳成说情,凰阙对于苏家就有多忌惮。赦免苏炳成,不过是做过朝堂和天下之人看的,他凰阙并非是个残杀肱骨之臣的昏君。可是对于苏家的忌惮,会让他给自己留下一手。他是九五之尊,有着别人不能轻易触碰和藐视的皇威。早在苏家决定送苏明珠去参加选秀的时候,就注定了覆灭。 那本身就是一步险棋,苏明珠想要借机和亲,嫁给巫子墨之后,再想法子帮着他打下南诏国的江山,把她曾经所受的屈辱统统讨回来。可是苏家甘愿走这一步险棋的原因,一是因为苏炳成和巫子墨之间不能为外认知的勾当,二是他们也不希望自己培养了多年的女儿,就这样毁掉。但凡有一丝可用之地,他们也必然会物尽其用。本来他们的算盘打得很好,保密措施也做的很好,只是没有料到苏明月会从中作梗,瞒天过海。 凰阙本就是个多疑寡恩的性格,就算苏家人本意是让苏明珠代替他的女儿和亲,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对于一个王者来说,是多么大的屈辱。凰阙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呢,即便他暂时咽下了,日后也会想方设法的讨回来。 处死苏明珠,只是第一步罢了。 如果苏家人按捺不住,想要救出苏明珠,那么苏家就此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如果他们按兵不动,说不定凰阙还会让他们苟活一些时日,也算是让他们有了可趁之机,想办法保证自己活下来。 “祖母还是早些用过膳休息去吧,莫要再为这件事情烦忧了!”苏明月留下这句,带着紫萱转身离开了。 苏明月走后,暖阁的气氛瞬间凝重到窒息,老夫人沉吟了半天,眼中忍不住落下两滴浊泪来,“没想到我筹谋半生,竟不如一个小女娃看的透彻。惠芳,我们终究是老了啊。” “小姐,您不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于嬷嬷自然的安慰道,目光看向院子,仿佛要透过浓稠的黑夜看清楚苏明月离开的身影一般,“三小姐,实在是太可怕了。” 老夫人目光闪了闪,“你这话是何意?” “三小姐今日一直在忙活云妃之事,她是如何得知钦天监向陛下对的谏言,又如何知道陛下传谕到府中之事?”于嬷嬷语气沉重,“她这般的手眼通天,当初如何会不知府里准备送大小姐去选秀,又如何不知若是事发对府上是灭顶的灾难。可是她非但未曾阻止,甚至在事发之后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管是在陛下面前,还是在相爷面前。” 老夫人被她的话说的倒吸一口凉气,细细想来的确是如此,忍不住又是一阵心惊胆战,“没想到,咱们府里竟还有个心机如此深沉之人,咱们到底是小看了她。” “小姐,并非是咱们小看了她,实在是她之前太过平淡,加之年岁不大,让我们始终未能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之心。”于嬷嬷摇摇头,目色深沉,“如今咱们看穿了她的真面目,她也就不足为惧了。奴婢担心的是,若是那桩事情让她知道了,只怕到时候……” 提起那桩事情,老夫人瞬间变了脸色,砰一掌拍在桌子上,“那件事情已经清扫干净,便是她挖地三尺也找不出任何线索。不过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要尽早想办法应对才是。” “小姐说的是,奴婢会安排下去,严密监视三小姐的一举一动!”于嬷嬷点头,“好在当年之情的人都被灭口,那个刘奶娘虽说没有死在我们面前,却也跌落万丈深渊,就算没有粉身碎骨,也定被野兽啃得尸骨无存。” 两人相视点头,唇角荡开一抹森冷笑意。 窗外,一抹黑影狠狠握拳,转身如同青烟一般消失无踪。 第292章 铁石心肠 初春的夜晚,月华清冷。微风中还透着一股森冷的寒意,吹在人的脸上依旧有些刀刮般的疼痛。 苏明月带着紫萱不紧不慢的走在回初云苑的路上,恍若闲庭信步一般怡然自得。与她的泰然安乐相比,紫萱的义愤填膺显得格外浮躁。 “老夫人的心未免也太过偏颇了吧,以前小姐受辱,被大小姐和四小姐那般欺凌的时候,怎么不见她站出来说什么骨肉血亲的话。怎地现在轮到大小姐了,她就这样万般不舍千般不愿,明知不可为还让小姐去救人。”若不是她身份低微,没有说话的份,这些话方才在荣贵院的时候她就想说了。 看着她因为生气,把一张精致可人的小脸涨红成了包子,苏明月忍不住就想逗弄她一下。于是伸手,捏了捏她脸颊旁的嫩肉,戏谑道,“生气容易变老,你看你,都长皱纹了。” “小姐……”紫萱跺脚,小姐怎么这样啊,她明明是在为小姐打抱不平,结果小姐却反过来调戏她。 “好啦,我知道你是护着我,我不是也没答应救人么。放心吧,苏明珠死定了。”像苏明珠那种歹毒心肠的人,绝不会因为她临危的一次援手便感激在心,只会把一切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然后心安理得的更猛烈的报复,她可不想给自己救回一个大麻烦。 之所以救苏家人,不过是因为还有一些未解之谜。她不是圣母,没那么大的心胸,连敌人都救。 紫萱这才松了口气,上前扶着苏明月的手臂,“唉,虽说少了一个大小姐,可是四小姐和大夫人对小姐还是恨之入骨,恐怕大小姐的死她们不会善罢甘休。” “无妨!”苏明月挥挥手,眉宇间显露出一丝疲惫之色,掩着小嘴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奔波了一日,她还真有些累了。不过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她还必须要去一趟璟王府才行。只是紫情被她吩咐了去办事,也不知回来了没有。没有她,她想从相府中悄无声息的出去,还真是有些难度。 “咦,那不是二少爷吗?” 正想着怎么才能出去,紫萱忽然在旁边发出一声低呼。 苏明月抬头,果然看见一身紫色长袍的苏明修站在不远处的拱桥上,看见她望来,略微踌躇了一下,迎了过来,“三妹!” “二哥可是在等我?”苏明月福了福身子,算作是回礼。 眼风扫过她身边的紫萱,苏明修白皙的俊彦上浮现出一丝羞赧,但是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急迫光芒。苏明月见状,知道他定是有什么隐秘的话要说,“二哥有话,但说无妨。” 紫萱是她的心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点,苏明月深谙其道。 苏明修自然知道,这丫鬟是她的心腹,只是他要问之事甚为隐秘,实在不愿让太多人知道。 紫萱本就玲珑剔透,见苏明修这样,便知道他要说的话不希望被别人听见,于是乖巧的道,“夜深露重,奴婢去为小姐拿一件披风过来吧。” 苏明修感激的看她一眼,谁知却见苏明月伸手将人拉住,满脸淡笑的道,“不必了,二哥若是不想说,月儿也不勉强,先行告辞了。” 说罢当真越过苏明修,与紫萱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明修站在原地,黑眸沉沉看着苏明月离开的方向,眸中闪过几许挣扎,最终妥协唤了一声,“三妹,”苏明月停下,苏明修赶紧追上去,“三妹,为兄是想问问,雨儿她、她究竟在何处?” 早猜到他此来的目的,不过真正听到了,苏明月心中忍不住仍是一动。 在这个冷情冷心的古代,在这个血缘亲情淡薄的宰相府,苏明修可算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重情义之人了。晴雨不过是苏明珠身边的一个丫鬟,身为宰相府的公子,即便只是庶出,日后也可配一名官家之女,身边妾室、通房也不会在少数。区区一个丫鬟,便是玩玩也不为过。 当初她收买晴雨之时,便是将此种利弊一一分析给了她听,这才说动她让她背叛苏明珠。可是如今,苏明修时隔多日之后,跑来问她晴雨的下落,着实叫人吃惊。 自古问世间情为何物,苏明月心中轻叹,转身清浅一笑,“二哥大可放心,晴雨已被我安全送出府门,腹中胎儿也请了大夫照料,定不会有事。” “三妹,我、我想见一见她,我……” “二哥,你该知道,你们之间根本没有未来。”说出这话来,苏明月心中也有些不忍。 看苏明修瞬间暗淡下去的神色,苏明月知道,他对晴雨怕是动的真情。只是真情又如何,在这个时代,身不由己的事情还少吗?! 作为高门大户的公子千金们,含着金汤勺出身,享尽人间富贵的同时,自然要有所牺牲。自由,便是他们做出的最大的牺牲。 他们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即便他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留在身边,也难保证她能安稳的活过余生。后院的斗争,从来就不比朝堂轻半分。 “我、我只是……我只是想见她一面,我……”苏明修痛苦的闭上双眼,有两滴清泪顺着眼角低落。 相爱不能相守,的确是让人扼腕,就连紫萱都忍不住出声帮他说话,“小姐,就不能、不能……” “不能!”苏明月不留丝毫余地的拒绝,“二哥,你可知此次苏府遭了劫难之后,父亲必然对府中大小事务严密监控。你去见她一面,不过是慰藉相思之苦,确认她母子是否平安。可于她而言,便是一时的期望和永久的痛苦。若是叫人发现行踪,你觉得晴雨的下场会怎样?” 苏明珠的事情,只要细想都知道定然是身边的人出卖。晴雨失踪,自然是最大的怀疑对象。如今苏明珠被赐死,何梦芷定然痛彻心扉,若是让她察觉晴雨行踪,那晴雨必然死路一条。到时候一尸两命,绝不会是苏明修希望看到的结局。 苏明月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苏明修心上,让他摇晃了身形,失魂落魄的走了。 紫萱看着他垂头丧气,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的样子,忍不住觉得鼻酸。苏明月见她这样,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你放心,不管日后你所爱之人是谁,小姐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她身边人的幸福,她自然会费心筹谋,绝不至于走到这不可挽回的一步。 “你这丫头还真是铁石心肠,好好的一对有情人,被你这般生生拆散了。”一道戏谑嗓音自身边高处传来。 苏明月抬头,便看到假山石上,一抹紫色人影姿态潇洒的横卧着,面上音质面具在月光下反射出清冷光辉,让人望之便忍不住生出一股寒意。 居然是他,苏明月收回目光,拽着紫萱的手转身就走。 “诶……”紫璃翻身坐起,无语的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纤弱背影。枉费他凹了半天的造型,这丫头居然一脸嫌弃,而且还说走就走。 “丫头别走,本座有话要同你说。”没办法,紫璃只能再次主动凑上去。 看着他飞掠过来,落在自己面前,挡住去路,苏明月忍不住赏了他一个大白眼,没好气的道,“我没话跟你说!” 什么嘛,会飞了不起啊。本姑娘我曾经也会飞,有什么好显摆的。 紫璃有苦难言,怎么每次她给自己的不是白眼就是冷哼,偏偏在璟王面前就乖巧的像只小猫一样,简直不公平,“如果我告诉你,这事和云妃有关,你也不听?!” “你……”居然搬出云妃来堵她,以为她会就此妥协,想都别想,“我还真不想听。” “你真的不想知道今天在御花园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蛇又是怎么跑出来的?谁是幕后真凶?”不对啊,这丫头视云妃为母吗,怎么会不关心了呢?! 苏明月怎么可能不关心,不过是不爽被人拿这件事情威胁而已,“你说的这些,我自己会查。不想被报官抓起来,就赶紧滚!” 说完,再次撞过紫璃的肩膀,带着紫萱扬长而去。 紫萱全程懵脸,那个人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而且还飞来飞去,小姐居然半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不但态度恶劣,话说的更是能气死人。偏偏那个人看起来被气的抓狂的样子,却一直克制着,还好言好语的说话。难道说,他对小姐有那种心思?! 不行,小姐已经有璟王殿下了,虽然这个人看起来也很厉害,但是璟王殿下才是小姐的真命天子。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殿下,让他早作防备。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居然碰到一连串不想见的人。难道今天黄历上写着诸事不宜?! “小姐,那个人是谁啊?”本着对璟王殿下认真负责的态度,紫萱决定多为他打探一点消息出来。 苏明月顿足,扭头恶狠狠的瞪着紫萱,“好奇害死猫知不知道?你知道记得,以后把那个人排在你危险名单的首位,离他越远越好就行了。” “哈?!”承受了小姐莫名的怒火,紫萱表示很无辜。 苏明月摆摆手,“算了,总之就是个不重要的路人甲,不用管了!”说完脚步匆匆的回初云苑去了。 在她身后的密林之中,紫璃忍不住苦笑一下。他的丫头,怎么这么难讨好呢。 第293章动手的最好时机 皇宫,自古以来就是最巍峨宏伟,让人不敢随意仰视的地方。 可是皇宫也是世界上最丑恶血腥的地方,即便只是远远的看着,也能感受到那股森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这里住着全天下最大的王者,掌控所有人生死的九五之尊。也住着全天下最歹毒邪恶的魔鬼,没有一点恶心肠,便无法在这里安稳的生活。 入夜之后的皇宫,显得静谧而恐怖,像一只蛰伏的怪兽,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暴起,无形中要了人的性命。 御书房中,已经到三更天了,依旧是灯火通明。 凰阙只着了一袭单衣,明黄的颜色在灯火之中,显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孤清。 “陛下,已经三更天了,该歇着了。”一旁的习风眉眼不动的提醒一句。 “已经三更了,”凰阙叹口气,扭头看了一下窗外浓稠的黑夜,手指捻动,“再等等!” 习风弓了弓腰,走到一旁拿起小剪子剪掉灯芯黑掉的部分,让灯火更加明亮一些。然后退回凰阙身边,垂手站定。 就在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御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浑身包裹着黑色的人迈步进来,跪在中间垂首禀告,“陛下,事情都安排好了。” “嗯!”凰阙面色一松,挥挥手让人退下,习风再次上前一步,小声提醒,“陛下是回养居殿,还是去哪位娘娘那儿?” 凰阙动作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扭头看着他道,“云妃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下午的时候,宫人来报说娘娘已经醒了。只是因为惊吓,精神还不怎么好。”习风据实回答。 “嗯!”凰阙点头,“摆驾吧!” “是!”习风得令,弓着身走到门口,扬声道,“陛下起驾,飘素宫。” 早有得了旨意的小太监,一路小跑着朝飘素宫飞奔而去,通知飘素宫的人准备接驾。 三更天得到陛下要过来的旨意,飘素宫上上下下差点乱成一锅粥。今天白天在御花园的时候,云妃身边的宫女几乎都被毒蛇咬伤了,尤其是最为忠心耿耿的几个。剩下的还能起床的已经没多少了,还都是些不怎么懂事的小宫女。 好在凰阙这么晚过来,本也没期待能得到多隆重的迎接。他只是来走个过场,安抚一下云妃罢了。到底是双身子的人,就算不看云妃,也要看看龙裔不是。 云妃有特许,这期间可以不必行跪礼,所以站在正殿门口等着。看到凰阙进来,立即迎了上去,一张小脸白的像鬼一样,却还强打精神笑道,“陛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何烦心之事吗?” “爱妃今日受惊,差点命丧蛇口,怎不叫朕忧心如焚彻夜难寐。”凰阙一把搂过云妃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护着,“朕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听说你醒了,过来瞧瞧。” 其实云妃都已经醒了好几个时辰了,便是要看,也早该来了,绝不会是这个时候才来。不过云妃也不拆穿,闻言笑的越发温柔甜蜜了些,“陛下疼爱,臣妾愧不敢当。好在龙裔未曾伤损,否则臣妾万死莫赎。” “爱妃切莫如此说,虽说皇儿重要,但爱妃同样重要。”凰阙责备的看着她,“皇儿咱们日后还会再有,朕害怕的是失去爱妃。” “陛下!”云妃感动不已,眼圈都红了。 凰阙赶紧心疼的宽慰,“朕瞧你虚弱的样子,还是快些躺下吧。” 两人相携进了寝宫,凰阙扶着云妃躺下,又替她盖好被子,这才坐在旁边抓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攥在掌心,“爱妃放心,今日之事,朕必定详查到底。” “陛下,今日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云妃柔声道,玉色的烟络帐将她的脸衬得越发娇弱,“今日同在御花园的姐妹们可还好?陛下可曾去看过了?贤妃姐姐可无妨吗?” 听她提起贤妃,凰阙冷哼一声,眉宇中闪过一丝不悦,“若不是贤妃搞什么赏菊宴,也不至于发生这等祸事,便是她有些伤损,也是死有余辜。” “此事与贤妃姐姐无关,姐姐也是觉得臣妾整日闷在宫里,怕臣妾不好,这才邀臣妾去赏花。”云妃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凰阙赶紧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下,“好,朕也没说要怪责与她,你莫要着急,恐再动了胎气。朕答应你,不追究她也就是了。” 云妃这才放心的躺了回去,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凰阙忍不住感叹一句,“若后宫之中都是如爱妃这般与世无争,温柔善良的性子,朕也能轻松不少。” “陛下过誉了!”云妃娇羞的红了脸,“时辰也不早了,陛下不如……就歇在此处吧!” 云妃自从怀有身孕之后,不若其他嫔妃那般,仗着凰阙的宠爱便日日将他缠在飘素宫。相反,她自知如今有了身子不便侍寝,若长久将凰阙绑在身边,非但没有半点益处,反而会让他心生厌恶,所以时常让他去别的嫔妃那儿留宿。她这般宽容大度,不恃宠而骄,倒是让凰阙对其越发刮目相看,也更疼爱了些。 凰阙也许久未曾在飘素宫留宿了,是以云妃这般一提,他也就顺水推舟的躺了下来。 盖着棉被纯聊天这种事情,偶尔做一次其实也挺有情趣。 陛下三更天还去看了云妃,并在飘素宫留宿一事,很快在后宫中传开了。不少嫔妃对于云妃这般得宠,无不恨得牙根痒痒。 这其中,雪昭仪还算是最为冷静的一个,只不过也扭曲了脸,将手边的茶盏摔碎在地上。 “娘娘,这时候,还需稳得住才好啊。”旁边一个面色沉稳,看着便很是能干稳重的宫女上前一步,“别忘了,御花园一行,云妃身边可用的人尽数折了。飘素宫,再也不是那个铜墙铁壁,毫无破绽的地方了。” 雪昭仪狠狠眯眼,目中光芒狠辣,“折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宫人有什么用,只要有那个苏明月在,就始终是个隐患。” “娘娘!”宫女摇摇头,加重了语气,目中划过一缕不屑,若不是她有几分姿色,单凭这点智谋,真是难成大事,难怪主子要把自己送到她身边来了,“苏明月再厉害,也毕竟是在宫外。再加上没几日她便及笄了,她定然分身乏术,到时候便是咱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雪昭仪眼睛一亮,她怎么忘了,苏明月那个贱人的及笄之礼就快到了。到时候,她肯定顾不得宫里的云妃。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让人去准备啊!”她不想再等了,一刻都不要等了。她一定要成为宫里最受宠的那个人,一定。 被她呵斥,宫女脸上闪过不悦,却很快掩盖在不动声色之下,“是!” 宫里传来消息,说云妃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苏明月也稍稍安心了些。她如今分身乏术,故而昨天特意让紫情趁夜去齐王府,让沈若兮帮忙调查御花园一事。 只是云妃那边,没有人照拂终究是个隐患,好在一大早璟王便派人来传信,这些日子尹贵妃无事会多往飘素宫走动。 虽然不想将尹贵妃牵扯进来,可是这个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事情,并非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若是日后真的有牵累尹贵妃的时候,她定会想法子保她万全就是了。 照规矩学了一整天的女红,苏明月十根手指头差点被戳成了马蜂窝,气的她想要骂人。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四五天,她就整个想要抓狂。 回初云苑的路上,紫萱一面心疼一面抱怨,“小姐明明这般聪敏,为何就学不会使用针线呢?” 那是因为她的手是拿刀拿枪的,根本不适合拿针啊好吗!回到初云苑,一进卧房的门便看见一抹青色人影站在花瓶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捏了里面的花枝摆弄,便是只一个背影,依旧风流潇洒,叫人心摇。 苏明月一见,便忍不住笑弯了眼睛,“你怎地过来了,不是说及笄之前都不能见面么?” “只要不让外人知道,谁晓得我们见过面了。”凰天爵听到门口声音,勾唇转身,青色衣袍画出一抹流线,简直魅惑人心姿容耀眼,“月儿,我想你了。” 紫萱垫着脚朝里面看一眼,笑着对苏明月道,“小姐,您和王爷慢慢说话,我去给你们端些茶点过来。” 她去端茶点,倒不是为了招待凰天爵,不过是找个借口离开,顺便拦着外面那些小丫头,免得她们不懂事撞进去。再加上,苏明月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练了一天的女红,肯定又渴又饿。 苏明月挥挥手让她出去,自己则毫无形象的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整个人歪躺在上面,“你来找我,有话要说?” “就不能是单纯的想你,想要见你么?”凰天爵头疼于苏明月的聪慧,黑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懊恼,很快恢复正常,撩了衣袍坐下,顺手拿过苏明月的手指,“母妃让人带了一封信给我,我想着应该是云妃的意思,所以给你拿过来。你干什么去了,手指怎地伤成这样?” 见他眼中痛色,再看手指上深浅不一的针孔,本不觉得有多疼,如今被他这么一关心,反倒是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于是瘪了瘪嘴,干脆撒起了娇,“还不是因为及笄之后便要与你成婚,祖母说女儿家的嫁妆里,怎么也该有一件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所以,喏,这些都是今日绣盖头戳的。” 第294章璟王吃醋 凰天爵一阵心疼,起身拿了药箱,找出药膏回来,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指,仔细上药,“你是本王的王妃,岂能与寻常女子相同。本王在乎的不是那些东西,而是月儿你。” “所以说,若不是我亲手所绣,你也不会生气咯?”苏明月托着下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宛若珍宝一般对待自己的手指,心底有一丝甜意。 凰天爵抬眸看她,见她笑的这般明艳,只恨不得能将她拥入怀中。一想到白日里她受的苦,心中有发疼,只板着脸道,“自然不会!” 苏明月满意点头,笑的好不开心。 紫萱端着茶点进来,正好看到璟王为自家小姐上药的情景,那慎重的态度,让她越发坚定了这一生都只认他一人做小姐夫君的决心,于是紧走两步进来将茶点摆在桌子上,“王爷,你可准备好何时迎娶我家小姐了么?!再有五日,便是小姐的及笄之礼了,之后小姐便可婚配。王爷早些将小姐娶回家,也免得有些登徒子老是觊觎小姐美貌。” 苏明月本拿了一块糕点准备吃,听到紫萱的话忍不住吃惊的看着她。这丫头怎么忽然提起成婚之事了,而且哪来的什么登徒子,难道是苏明轩? “咦,紫萱这话是何意?”凰天爵端着一杯茶,别有深意的眼风扫过苏明月。他自然知道她家月儿有多迷人,觊觎她的人又有多少,他也是迫不及待想把她娶回去,藏在自己身边,再不让那些人看去一眼。 紫萱愤愤道,“昨夜我们从老夫人院中回来,就碰上一个穿紫色衣服、戴着面具的人。那个家伙,一看就对小姐另有企图。” “哦,还有此事!”凰天然饮茶的动作一顿,眼底莫名染上了一丝笑意,侧头去看苏明月,淡声道,“月儿,可当真?” 苏明月眼底光芒流淌,同样戏谑的看着他,开口道,“你认为呢?” “穿着紫色衣裳,还戴着面具,必须要好好查一查。月儿是我的,谁也别想乱打主意。”凰天爵重重搁下茶盏,一边佯怒说话,一边拿眼风去看旁边苏明月的反应。却见她只是盯着自己的裙裾看,似是对上面繁复花纹极为感兴趣一般,心中转了个念头,不由得倾身过去追问一句,“月儿呢,对此人可有兴趣。” 兴趣?自然是有兴趣的!这家伙的身份,她到如今也没查出来。就连红姑那边都没办法,可见其来历手段皆不凡。不过看凰天爵这般在意的样子,苏明月不由露出一丝神往之色,“我倒是很期待,还能再见他一面。这个人神秘至极,我很想知道他究竟是谁,为何三番五次的救我,又到底觊觎着苏家的什么东西。” 听到苏明月说很期待,还露出这般神色,凰天爵莫名心中一堵,脸上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他的月儿,居然对一个陌生男子如此兴致勃勃,这让他有一种天然的危机感。虽说月儿感兴趣和期待的对象其实还是他,但他还是觉得心头有些膈应。 看来,以后还是少以紫璃的身份亲近月儿好了。免得日后月儿当真对那人生出好感,自己要如何收场。 嗯,就这样!决定好之后,凰天爵故意摆出怒容,伸手捧着苏明月的脸蛋让她与自己对视,认真的道,“月儿,我伤心了。” “嗯?”苏明月歪了歪脑袋,故意迷惑的看着他。 看着面前这个还未及笄的少女,她不懂得男女情事也是自然,那一双如同宝石一般漂亮清澈的眸子,散发着干净的光芒,让他忍不住心头一荡。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应该生气,于是又摆出一脸怒容来,“这是母妃的信,你看吧,我走了。” 说完竟真的走了! 紫萱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小姐把璟王给气跑了,心下不由得着急,“小姐,你还坐着干什么呀,快去跟王爷解释啊!” “解释?解释什么?”苏明月又抓了一块糕点吃,她是真的饿了。 紫萱急的跺脚,“当然解释那个人的事啊,难道小姐就不怕王爷生气误会么?” “他啊……”苏明月吃完一个糕点,慢条斯理展开信,“他没有生气!” 没生气?紫萱再次愣住了,再看小姐淡定自若稳如泰山的样子,约莫也有些明白,估计是两个人之间又有什么哑谜,她没看懂而已。 苏明月一边看信一边在心里腹诽,那个家伙不是负气而走,根本就是落荒而逃。看他刚刚眼睛里闪过的灼热,估计是怕再待下去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吧。 啧啧啧,男人啊,自制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倒是尹贵妃的信,让苏明月看的一双凤眸噙满森然寒意。 “紫情……”苏明月唤了一声,紫情从后面的小窗翻了进来,“咱们出去一趟!”转头又对紫萱吩咐道,“这几日我会让之前假扮过我的那个姑娘过来替我,你从旁照拂着别让人看出破绽。” “小姐,你这是……” “这几日我会在宫中陪着姨母,及笄那日再赶回来。”苏明月快速说完,便让紫情带着她从后院飞掠出去。 现在这个相府,不但是苏炳成派人严加监视,就连老夫人都派了人过来。本来这个时候冒险出去并不明智,但尹贵妃信中提到一件事情,事关重大,她一定要进宫不可。 齐王府内,沈若兮正趴在桌子上,手中拿了一纸花笺,翻来覆去的看。美眸含情,唇角带笑,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苏明月从窗子外艰难翻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这么一副画面。想着不过才几日没见,怎地好好一个豪气率直的女子,竟这般小女儿姿态了。果然,爱情的力量实在是伟大啊。 “谁?!”听到窗子那儿有动静,沈若兮刷地直起身子呵斥一句,手中也抄起铜壶,准备一有不对就砸过去。 苏明月无语的看着她这防备姿态,从容的从窗边几榻上跳下来,顺手整理一下散乱的衣裙,“兮兮,你这般过河拆桥,刚有了情郎就想砸死月老么?” “月儿?”沈若兮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窗边站着的人时忍不住欢呼一声扑了过去,兴奋地道,“你怎么来了,及笄之前,不是都要待在闺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么,你竟还大喇喇跑来翻我家的窗户。若是让璟王知道你这般姿态,怕是要毁的肠子都要青了。” 这丫头,是要将自己刚才打趣她的悉数讨回来呢,不过苏明月可不会让她这般如愿,转个身在几榻上坐下,状似认真的道,“璟王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不过要是然世子知道某人半夜拿着他的书信发花痴,估计会重新慎重考虑。” “谁说我在看他书信了!”沈若兮没想到苏明月居然看到了她刚才的样子,登时窘迫的脸蛋透红,大声反驳,好像这样会更有底气。 苏明月也不拆穿,她来本就是有正事,见沈若兮急的脸都红了,也就放过她了,“好好好,你没有。那请问云宁公主,现在可有空听听小女子的苦处了?!” “说吧,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就知道她半夜来找自己准没好事,这丫头现在忙着及笄之礼,还能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啊? “若兮,我想让你明日将我藏在马车里,悄无声息的带进宫去。” 翌日,一辆精致却不浮夸的马车从齐王府摇摇晃晃的出发,朝着宫门进发。 到了宫门处,守卫的士兵见马车盖下挂着的齐王府字样,上前请安行礼,“马车里是齐王殿下还是云宁公主?” “是我!”沈若兮掀开马车帘子探头出去,“父王奉旨入宫,但身子不适,故而坐车。” 齐王在南诏国身份本来就特殊,平时出入宫门也是坐马车的时候多,这些士兵也曾得到过命令,齐王的马车可以进入宫城之中。所以士兵听了这话,不疑有他,直接放行。 马车摇晃着驶入宫城之中,到了宣化门之后,沈若兮从马车上下来,身后紧跟着一个丫鬟,“父王,我先去一趟飘素宫探望云妃娘娘,父王何时出宫,到时候女儿来寻你。” “暂时还不可知,你若事了,可先行出宫回家。”马车内传来齐王苍老低沉的嗓音。 沈若兮点点头,带着丫鬟匆匆离开,朝云妃宫中而去。 到了飘素宫,门外的宫人看清来人,立刻迎了过来,“见过云宁公主!” “听闻你家娘娘受惊,本公主特来探望。”沈若兮说着,迈步进入飘素宫中。 云妃早已接到宫人来报,说是云宁公主到了,所以沈若兮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云妃从床上准备下来,登时上前一步阻止道,“娘娘身子不适,就莫要再为我一个晚辈如此了。” “若兮,你怎么来了,月儿呢?”沈若兮与苏明月乃是至交好友,云妃看到她自然想到了苏明月,左右看了一下,不见她踪影,想到这几日她怕是忙着在家中绣出嫁的衣物,怕是不能入宫来看她,脸上忍不住划过一抹失落之色。 沈若兮看的清楚,又觉身后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赶紧过去宽慰云妃,“娘娘,月儿视你如母,心中也甚是记挂,等她及笄之后,定然会立刻进宫来探望你的。娘娘,我今日可给你带了一件好玩解闷的玩意儿呢,娘娘你看。” 说完伸手,指着跟着自己进来的丫鬟。云妃顺着她的手看去,见那丫鬟手中确实捧着一个东西。再细看时,不由得微微长大美眸,露出惊讶神色。 第295章探查暗桩 见云妃失态,虽说苏明月乔装改扮过,但未免别人看出端倪,沈若兮还是及时伸手亲昵的挽着云妃的隔壁,笑意盈盈道,“娘娘,你可喜欢若兮这份礼物么?” 虽然不知道她们究竟在搞什么鬼,但能看到自己心中想见之人,云妃自然是高兴的,“公主有心了,本宫很喜欢。” “喜欢就好!”沈若兮灿烂一笑,挥手对那个丫鬟道,“好了,把东西放下,你们都出去吧,我跟娘娘有些体己话要说。” 宫女们依次倒退着出去了,那个丫鬟要走的时候,云妃下意识探了探身子,似乎是想要挽留。那丫鬟哦组到门边,回眸朝云妃露出一抹浅笑,像是安抚一般。沈若兮也在一旁小声宽慰,“娘娘且稍待片刻,一会儿还有惊喜哟。” 云妃心里略微转了个圈,想来那孩子格外聪慧,定是有自己的安排,于是也就安了心,与沈若兮闲话两句。 其实沈若兮带入宫中的那个丫鬟,正是苏明月乔装改扮。昨夜她请沈若兮帮忙,让她悄无声息入宫。眼下她便要想个法子,留在这宫里头。 从寝殿里出来,苏明月垂头快步走到一旁站定。她现在的身份是沈若兮的婢女,自然比不得往日进来时这般随意。 正在她思索着如何才能摆脱眼前几个侍候的宫女时,只见她们其中一人款步走到她面前,娇声软语的道,“这位妹妹是随着云宁郡主进宫的吗,瞧着倒是有些面生。” 闻言,苏明月不由稍稍上挑了眼睑,探究的看了面前站着的宫女一眼。大户人家的小姐,哪个身边都会跟着一两个贴身伺候的婢女。虽说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难得入宫时身边是不许带人的,但是沈若兮如今可是公主之尊,自然可以贴身婢女。这本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只是这宫女居然说她面生,可见之前是看到过沈若兮身边时常带着的婢女。只是,沈若兮不常出入飘素宫,偶然来的几次也有他们相陪,这小宫女看上去并非是云妃跟前得脸的人,又是如何记住沈若兮身边丫鬟的样貌的呢? 看来,这宫女八成是哪个宫里头派过来的探子,时时紧盯着飘素宫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苏明月不由得做出乖巧装,声音略带讨好的道,“姐姐一双慧眼,我也是新进才调派到公主身边伺候,不过几日而已,没想到竟被姐姐看了出来。” “公主入宫,想来是有什么要事要和娘娘商谈。这里一时也不用咱们伺候,我瞧着与你倒是有缘,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叙话。”那宫女说着,伸手拉过苏明月的手抓住,悄悄将掌心中藏着的东西交给她。 苏明月初时有些惊讶,待反复确认掌心中究竟是何物后,又露出狂喜和贪婪神色。这一连串表情变化落到那宫女眼中,自然是得意非常,故而又过来亲热的拉她的手,“妹妹,来,咱们去那边说话吧。” 一路被她拉着左拐右拐,到了云妃后院一处十分巍峨的假山前。那宫女拉着她的手,从假山底部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弯腰钻了进去,十几步的距离走完,面前一下子豁然开朗。原来在这假山之后,居然有一片荷塘。如今初春,万物开始复苏,荷塘里的荷叶苍翠欲滴,生气勃勃。微风吹过,淡淡水汽萦绕了莲叶的味道,扑面而来。 “哇,这里好漂亮啊。”苏明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完全震慑于面前的美景。 那宫女扫了一眼她这做派,越发肯定了心中所想,顺着她的话头接着道,“我们娘娘素来淸俭,飘素宫中一应物事也比不得宫里其他各宫来的富丽。好在娘娘有陛下疼宠,日子虽清苦些,过得倒是还算顺心。” “云妃娘娘好福气,如今又怀有龙裔,只等日后诞下小皇子,定会被陛下捧上了天去。到时候姐姐定然也会跟着沾光,只希望到时候姐姐还能念着我,也顺带提拔一下妹妹。”苏明月附和着她的话,顺便夸赞一番。一双凤眸含着艳羡目光,满是期待的盯着那宫女,简直如同在看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子一般。 这样的吹捧加上眼神暗示,瞬间让那宫女感觉有些轻飘飘,“你这丫头倒是嘴甜,莫怪姐姐一见就很喜欢你。这只翠玉镯子,便当时姐姐送给你的见面礼吧。妹妹在公主身边伺候,向来也见过不少好东西,可不要嫌弃姐姐这礼薄啊。” “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很喜欢。”苏明月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只镯子,就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眼里贪婪势利,就差嘴角流出来口水了,掏出手绢把镯子小心包裹起来,揣进怀里,苏明月这才看着那宫女道,“还没问过姐姐姓名呢,妹妹叫柳儿,今年十三。” 那宫女收起眼底鄙夷,笑的十分亲热,“我叫素香,比你略长一岁。” “柳儿给素香姐姐见礼了,刚刚让姐姐见笑了。”苏明月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忍不住开口抱怨道,“姐姐有所不知,今日姐姐给我的这两样东西,柳儿在齐王府这么些年都还从未见识过。我们家公主以前还是郡主的时候,对底下的人就格外苛待。如今被封为公主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兮兮,不好意思了,为了套出这丫头的话,只能牺牲一下你的名誉了。 素香满面惊讶,有些不置信的道,“怎会,我常听宫里的娘娘们说起,云宁郡主洒脱豪爽,与一般养在深闺的小姐不同,很是英气潇洒。而且心地善良,经常路见不平帮助穷苦人家呀。” “唉,姐姐不知道,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公主在自己府上,简直是……”仿佛想到了什么惧怕之事,苏明月浑身打了个颤,倏地抓住素香的手,满脸乞求的道,“姐姐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人,不如你帮帮妹妹吧。让云妃娘娘收我做个洒扫丫头也行啊,只要别再留在齐王府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行。求求你了,姐姐。” 素香一脸的为难,“妹妹,不是姐姐不肯帮你,实在是……你不知道,这次御花园里娘娘受了惊吓,陛下刚刚把飘素宫的人换了一遍,我也是才在娘娘身边侍候不久,怕是没有说话的地方。” “那怎么办啊……”苏明月一脸的绝望,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素香看的一阵不忍,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其实这宫里也不是只有云妃一个娘娘,妹妹也可去别处碰碰运气。” “姐姐可是有什么门路?”苏明月重燃希望。 素香微微一笑,“陛下刚刚选秀,宫里新进了不少娘娘。个别十分得宠的,若是开口问陛下要个人来伺候,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不过……” 原来,素香居然是她的人。苏明月目光轻闪,赶紧识趣的道,“妹妹知道,多谢姐姐提点。” “好了,咱们离开也许久了,想必娘娘她们也该说完话了,咱们回去吧。”云宁公主和苏明月一贯交好,如今她收复了云宁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日后主子对付苏明月也便多了一重保障,这可是大功一件,素香已经迫不及待要去邀功了。 苏明月将她神色收在眼底,原本已经放在发顶簪子上的手不动声色的放了下来。只是杀一个丫鬟,并没有什么用处,若是能顺势揪出她背后的人,才算是彻底清扫了云妃身边的威胁。 打定主意,苏明月收了杀心,跟在素香身后快步出了假山,匆匆赶回云妃的寝殿。 这厢,沈若兮早已和云妃说完了话出来,站在门外等了许久,看见她过来,少不得斥责了两句。苏明月唯唯诺诺,看在素香眼中,越发相信了她方才所说的话。 出了飘素宫,沈若兮靠近苏明月,小声道,“你方才跟那宫女去了那么久,为何又一起回来了?难不成她不是别人安插的暗桩?” 本来苏明月的计划是到飘素宫后,找出其他宫安插在这里的眼线,除掉一个之后易容成她的样子,留在云妃身边照拂几日。可是她都跟那个宫里去了那么久,怎么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着实让沈若兮疑惑。 “那个叫素香的宫女,是雪昭仪的人。”苏明月垂眸,落后沈若兮一个身子,不紧不慢的走着。 沈若兮闻言猛地顿足,回头惊诧道,“既然知道她是雪昭仪的人,你为何不下手?” “她不过就是颗棋子,要除掉她易如反掌。但她背后的那个人,才是姨母最大的威胁。既然要动手,自然要把她一并解决了才好。”苏明月轻声低语,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如同索命的阎罗一般冷酷无情。 沈若兮看着她那张略显稚嫩的脸蛋,一时有些发怔。她一直想不通,一个还未及笄的少女,为何会有这样深的城府,这样狠辣的手段,这样让人生畏的气势。 看见沈若兮眼底流露的复杂情绪,苏明月轻轻咬了唇瓣,“若兮,你是否觉得,我太过狠辣无情了些?” “哈?!”沈若兮被她疑问惊醒,回过神来后摇了摇头,“月儿,我本出身王族,虽说齐王府安乐祥和并无争斗,那也是因为我父王疼我眷顾我。然我齐王府身份尴尬,我却比任何人都要懂这争斗的残忍。” 对敌人手软,无疑是送自己入死路。她还不至于天真至此,故而也不会觉得苏明月行事狠辣。 第296章自有人能收拾你 再说苏明月她们前脚离开了飘素宫,后脚素香便迫不及待寻了个借口离开。 她一路走得飞快,若不是因为宫里有禁令,不许宫人随意跑动,只怕她就要拎着裙摆狂奔而去了。 到了映雪阁门口,素香直接不管不顾往里冲。身后的宫人和嬷嬷们一时不查,居然被她冲进了进去。 这映雪阁一共分为东西两阁,东阁之中住的便是今日在宫中备受瞩目的雪昭仪。而西阁住的便是选秀出身,比她早入宫半月的玉昭仪。因着两人都还是昭仪的位份,故而没有资格独居一处,所以两个人挤在一起。 这个玉昭仪,也是个性子泼辣的美人。因着父亲只是从四品的知府,所以入宫之后位份并不高。可是比起雪昭仪这个五皇子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女人来说,她也算得上是出身名门身家清白了。可是偏偏从入宫起,陛下就不曾多看她一眼,反倒是时常去东阁雪昭仪那里,真是让她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 昨夜陛下又来了一趟映雪阁,照旧去了东阁那个贱人处,任凭她如何凭栏而望,陛下都不曾回顾她一眼,叫她气的大半夜都未曾入眠。早上起来用过早膳之后,她便准备再睡上一个回笼觉。反正现在宫里没了皇后,也不必要她们请安问礼,她自然是清闲自在。 可谁知刚睡下没多久,正梦到她宠冠后宫,陛下要封她为皇后之时,突然被一阵大吵大闹之声惊醒。听声音,倒像是从东阁那边传过来的,越发让她气不打一处来。蹭地一声爬起来,随便拿了一件披风裹住身子,便冲到门口骂人,“宫内禁地,是谁如此大吵大闹,不要命了是不是。 素香本来擅闯映雪阁,不过是仗着自己立了一个大功,日后肯定能在主子面前得脸,说不定还能借此平步青云开了一条富贵路,是以也没将映雪阁里那些下等的婆子宫女们放在眼里,直接闯了进来。 可是如今听到有人呵斥,一抬头看见是西阁的主人玉昭仪。玉昭仪虽不得宠,但到底也是一个主子,她还不敢得罪。于是陪着笑道,“奴婢叩见玉昭仪,奴婢有急事要见雪昭仪,惊扰了昭仪,还请昭仪赎罪。” “一个丫鬟,居然也敢在映雪阁大吵大闹,真当着宫里的规矩是摆设不成。既然雪昭仪不会教下人规矩,那就让我来好好教教你们。玉芽,给我张嘴。”因着是在午睡,所以玉昭仪一头乌黑亮丽的墨发就那么披散在肩头,脂粉未施的小脸本来也算是绝美,不过此刻因为暴怒和阴狠而显得扭曲,失了七分美态。里面穿着粉色中衣,外面罩了一件大红色绣白梅的披风。此刻她正拽着披风两边,紧紧包裹自己的身子,免得被旁人瞧去失了礼数。 “啪”地一声,玉昭仪身边的贴身宫女直接狠狠给了素香一记耳光,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 同在一个地方住着,东阁不管是主子还是宫女都受了西阁不少的气,好容易有机会还回来,自然是要用力些了。 素香嫩白的脸颊上顷刻浮现出一个巴掌印,痛的她眼中沁出泪花,被扇的仇恨吞噬着她的内心,总有一日她要将这些悉数讨回来。 “这宫里还能有一日的安生没有?”慵懒却冰冷的声音从东阁的殿中传了出来,雪昭仪一身簇新的嫩黄色绣玉兰花缎长裙,披着月牙白的披风,由她的贴身宫女雪灵扶着,慢悠悠走了出来。举手投足均透着一股清贵的气质,与这宫里动辄媚意横生的姿态确实是不同,难怪能得了凰阙的青眼,“玉昭仪这样形容不整,就为了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宫人,未免失了身份。难怪陛下瞧不上你,似你这般粗陋之人,便是我也瞧不上呢。” 一句话,直接将玉昭仪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顾身边宫女的阻拦便要冲了出来,还好身后宫女拼了命的拉住,才没让她冲出去将事情闹得更大,“昭仪,先消消气。如今那贱人得宠,若是事情闹大了,到时候她在陛下面前倒打一耙,陛下未必肯帮咱们。” 这虽然是实话,却也是玉昭仪心底的痛处,让她恨得龇目欲裂。 偏偏雪昭仪还学不会收敛,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觑了她一眼,便对身后人招手,“让她进来吧!” 抓着素香的宫人们松手,她立刻连滚带爬的到了雪昭仪面前。那头玉昭仪被气的半死,在自己寝室中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 “昭仪,我瞧着刚刚那个宫女,倒像是陛下新近派到云妃娘娘宫里的人。”陛下另派宫人那天,玉芽刚巧从司珍房取了玉昭仪送去修的首饰回来,正好看了一眼。方才她去打素香那巴掌的时候,便觉得有些眼熟了。 云妃?!玉昭仪的怒火如同被一只手扼住,压抑在了心底,一双美眸转了一圈,唇角荡开一抹笑来。 贱人,我收拾不了你,自然有人能收拾了你。 从皇宫出来,苏明月并没有着急回宰相府,而是跟着沈若兮一道回了齐王府,稍事整理之后,再换乘马车去了璟王府。谁知到了璟王府才知道凰天爵今日并不在府上,只能辗转去了红馆。 雪昭仪的身份来历,需要好好调查一番才行,既然要出手除掉她,总要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可。 从红馆出来,苏明月没有再坐马车,反倒是以纱巾覆面,慢悠悠走在街上。这些日子一直忙碌,她开的店也不知生意如何了,今日得了空闲,正好去看看。 之前她见紫萱在搭配之上颇有些才能,便生出开一间铺子,专门给人订做衣服首饰,根据客人的身形和气质,做出最适合她的穿搭。这在现代,就有点类似于造型工作室的存在。只不过她们这个造型更加全面一些。 铺面地址是红姑选的,就在五十里大街的正中央,位置很好,人流也很大,说起来也开了有些日子了,苏明月还没真正关心过。 转过一个街口,便站在五十里大街的界面上,再往前走一盏茶的功夫,她的铺子也就遥遥在望了。 与她期望的火爆场面不同,店外竟显得有些冷清,进去之后,里面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就连掌柜都有些懒洋洋的趴在柜台上,没有心思招呼客人。 苏明月也没多留,转身便出了店门,站在门口略微沉思了一下,便知道症结在何处了。 古代人的衣服首饰一般都有绣坊和珍宝坊去做,普通人家要穿什么都是自己动手,只有大户人家才有这份闲钱。不过大户人家一般都有自己固定的喜好和风格,绣坊那边也很清楚,这也就是所谓的熟人好办事。苏明月这家店初来乍到,没有人气,单靠一点宣传,肯定是不行的。要吸引更多小姐夫人的眼光,她还要另想办法才行。 在这种时代,花大价钱进行推广还不如口碑营销来的快捷有效,苏明月很快想好了点子,脚步轻快的离去。 苏明月这想闲庭信步的逛街,却不知那头早有人对她又再此动了杀心。 且说何梦芷和苏明玉从天牢出来之后,也的确是受了教训,知道苏明月现如今轻易招惹不得,非得准备完全了再下手不可。所以这些日子她们过得分外安分守己,也尽量避开与苏明月碰面。何梦芷也收敛了以往的脾性,与蒋碧云一起携手,操办苏明月与苏明玉的及笄之礼。因着两人生辰相差没有几日,等苏明月及笄礼过完再准备恐来不及。 她们回来了许久,平阳侯发那边约莫也是觉得有愧于心,所以何梦兰和白玉枫曾携礼上门拜访,却被拒之门外,这多少也让这位平阳侯世子心中生怒,至此之后再未来过。 眼瞧着苏明玉的及笄之礼就到了,等她及笄之后,必然要与白玉枫成婚,若是两家关系当真闹僵,日后她在平阳侯府也不好自处。于是何梦芷这日便备了薄礼,带着苏明玉前往平阳侯府,商讨两家的婚事何时操办为好。 何梦兰姐妹在厢房里商量,便让白玉枫带着苏明玉在府上四处走走。说是散心,其实是为了让他们培养一下感情,化解之前苏家入狱,平阳侯府袖手旁观的尴尬。 可惜白玉枫原本对苏明玉就无甚好感,被人算计了许下婚约,也不过是瞧着苏明玉尚有几分姿色,这才勉强答应。 只是后来见得苏明月天人之姿,惊世才华之时,对苏明玉又悔又恨。若不是她,他也不至于和苏明月解除婚约,平白失了佳人。故而越发看苏明玉不顺眼,自然也不会温柔对打了。 两人在花园之中一前一后,女子走路本就不如男子快,再加上白玉枫一点等她的意思都没有,所以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远,远到苏明玉再也按捺不住,开口让白玉枫等等她。 谁知白玉枫只是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中闪烁着冷冽幽光,恍若冰箭一般能瞬息间将人穿透,“我还有事,你自己随便逛吧。” “表哥,我……”苏明玉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白玉枫对她的态度,陌生的简直让她心寒。 “你我之间,无话可说!”白玉枫拂袖转身,半点留恋也没有,飞快的走了。 丢下苏明玉一个人,站在冰冷的湖水旁边,心比这春日沁寒的湖水,还要冰冷几分。 第297章别让她死的太轻易 翌日,沈若兮照旧用了同样的法子,把苏明月带人宫中。她留下来和云妃说话,便把苏明月给赶了出去,好让她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素香见着时机,来将苏明月拉到一边,闲话了一番之后,把话题引向正途,“妹妹不是说想从齐王府中出来么,昨日妹妹离开之后,姐姐去雪昭仪那边替妹妹打探了一下。昭仪说,要了你也不是不可以,只需你帮昭仪办成一件事情,她定会向陛下开口。” “姐姐此话当真吗?”苏明月顿时兴奋不已,看着素香的眼神就像看救世主一样,闪闪发亮,“昭仪有何事需要奴婢去办,奴婢便是拼死也会替昭仪达成心愿。” 素香心中冷笑,果然是没见过世面,只给一点好处就能叫她肝脑涂地的无知蠢货,别说她这种轻易背主之人雪昭仪不敢用,便是敢用,她也不想想,一个昭仪养在深宫之中,怎么会知道齐王府里一个丫鬟是何情状,贸然张口向陛下索要,非但要不来人,只怕还要给自己惹上麻烦。不过面上却笑得春光灿烂,如同花一般好看,“姐姐果然没有看错,妹妹是个识时务的。雪昭仪要妹妹办的事情也不难,只需要明日,妹妹想法子把云宁公主带到贤妃宫中即可。” “就这般简单?”苏明月似有些不置信。 素香摇摇头,抿唇浅笑,“妹妹莫急,这事情可没有看上去那般简单。云宁公主与宰相府三小姐交好,自然也就与云妃娘娘亲近一些。前几日因着贤妃娘娘设下赏菊宴,无端招来群蛇,让云妃娘娘受了惊吓,至今仍然没有大好。三小姐想必是恨毒了贤妃娘娘,云宁公主自然也会对贤妃娘娘颇有微词。让她如贤妃宫中,并不是简单之事。” “姐姐放心吧,这桩事情,我一定为昭仪办好。”苏明月自信满满的允诺。 出宫的路上,沈若兮看着陷入沉思的苏明月,不由得戳了戳她的脸蛋,“月儿,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雪昭仪为什么要对贤妃出手?”如今云妃身边已无可得力能用之人,加之她在云妃身边安插了人手,此时对云妃下手易如反掌。可她为何突然舍弃了云妃,转而要对付贤妃了,“今日那宫女让我明日务必把你带到贤妃宫中,想来是雪昭仪想了什么毒计要对付贤妃,需要一个证人。或者……”需要一个替罪羊。 沈若兮皱眉,将左右披风向怀里拢了拢,做到苏明月身边,十分好奇的道,“那你可想清楚了吗?以往有凰凤怡在,贤妃的日子还算好过。可如今凰凤怡失宠,又远嫁巫羌,贤妃没了最大的依仗,等同是个废人。一个废人,有什么好对付的。” 也许,就因为是个废人,所以对付起来才可以悄无声息。也因为是个废人,有些事情便可以顺理成章。苏明月眼中刷地亮起一道光,“若兮,快,咱们去一趟璟王府。” 璟王府里,因着昨日外出与苏明月错过了,所以今日凰天爵早朝之后便一直待在府中,就怕若是苏明月再来,他有无法见到。 果不其然,刚到巳时,门口守门的小厮便进来通报,说是齐王府的云宁公主到了。 听到沈若兮的名号时,凰天爵稍稍皱了皱眉,片刻后便明白其中门道,让人赶紧请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沈若兮带着婢女款款而来。凰天爵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婢女,一眼便看出那是苏明月假扮,飞快的迎了上去。 “璟王殿下,近日可……”沈若兮本还以为他这是在迎接自己,便笑着与他打个招呼。谁知道人家直接越过她,一把抱住了身边人的腰,登时让她鼓了鼓腮帮子,“重色轻友的家伙,咱们青梅竹马的情意,在你心里可还有半分位置。” 凰天爵抱着佳人在怀,心情大好,头也没抬的回了她一句,“自然是有的,”转头便牵了苏明月的小手,将人拉进花厅,“外头凉,月儿,咱们里面说话吧。” 眼见着两个人难舍难分的样子,自己进去也是当电灯泡,沈若兮干脆转身对一边的冷殇道,“行了,带我去偏厅坐一会儿吧。” 冷殇憋了笑意,侧身领着沈若兮朝偏厅而去。 小花厅里,凰天爵拉着苏明月坐在自己大腿上,双手环着她的腰,抓紧时间感受她身体的沁香。苏明月推了推他的脑袋,这家伙怎么越来越不正紧了,“我今日来是有正事要你去办,你先起来。” “我如今办的可不就是正事么,”凰天爵恋恋不舍的从她颈窝抬头,一双眼睛浸染了不满,瞪着苏明月,“月儿想让为夫做什么?” 不知为何,往日冷殇他们一口一个王妃都没叫她有什么异样,反倒凰天爵一句为夫,让她不由觉得心头一跳,脸上飞起不自然的红晕,“还未成婚呢,你哪里就是我夫君了。我今日来找你,是想让你今晚派人入宫,盯紧雪昭仪,看看她是否会有什么异动。” “雪昭仪?”凰天爵微微拧了眉头,“你也开始怀疑她了?” 一个也字,让苏明月抓住了重点,侧眸认真看他,“你可是有了什么证据?” “云妃出事,我知你定然心中难安,所以这几日一直在追查当日御花园中之事。”凰天爵脸上露出一种冷冽的神色,微微挑了眉尾,“当日御花园嫔妃众多,其中仅云妃和贤妃是老人,其他全是新入宫的妃嫔。想必当日贤妃的目的,应该是拉拢新入宫的妃嫔培植可用之人,顺便祸水东引,为云妃树敌。后来发生了群蛇事件,虽然侍卫们赶来及时,宫人们拼死保护,被咬中的嫔妃仅有两人,但其余不少人也在躲避和逃窜中受了伤。但其中仅有两人,毫发无损。” 苏明月清清淡淡的接口,“雪昭仪和玉昭仪。” “没错!”凰天爵点头肯定,“药王前辈事后曾去过云妃她们歇息的亭子,在哪里闻到了一种极淡的香味,那是一种名为琼枝散的东西,其香味最能吸引白玉金线蛇。而冷殇他们稍后探查时,也在就近的池塘中捞出来一个黑布盖着的背篓。” “有人把蛇事先藏在了御花园的菊花之中,再趁着众妃歇脚之时,用琼枝散将蛇群引出。”苏明月双眸爆射精光,说出来的话如同九天落下的寒水,煞气逼人。 凰天爵伸手挽住苏明月的肩膀,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胸口,紧紧抱着她杀气肆意的身子,“月儿,云妃如今没事,便是万幸。咱们绝对会让那处心积虑之人付出代价,无论是谁,我都会帮你。” “你可还有线索?”他能说出这番话来,想必心里是早已经有了答案。 凰天爵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有时候,他真的希望自己的月儿能不要这般聪明,这样他也好多为她分忧一些,让她不至于这般劳累,“雪昭仪在入宫之前,乃是一名养蛇女。” 雪昭仪,果然是她!不,不仅是她,还有她身后那个人。 “敢如此害我姨母,我定不会让她这般轻易死去!”苏明月从凰天爵怀里爬起来,“你今日不必派人去了,且让她再得意些时候。” “好!”不管他的月儿说什么,他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 自从御花园事件之后,贤妃的落芙宫简直门可罗雀。加上她那日也在御花园受了些伤,所以一直在宫里养着,这些日子都快沉到水底,一点面都不露了。 今日早朝之后,凰阙去了云妃的飘素宫小坐,出来之后也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听了云妃的话,居然朝贤妃的落芙宫而去。 后宫里,陛下的行踪便是头等的大事。不少希望能在凰阙面前露脸,说不定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然后平步青云的宫妃们纷纷精心装扮之后,也朝贤妃的宫里去了。 贤妃如今还在养身子,她们去也不好显得目的太过明显,自然要带上一些探病的礼物了。 沈若兮带着苏明月从飘素宫出来之后,也去了贤妃宫里。 远远的到了落芙宫门口,守在门口的宫人见她过来,立刻上前请安,“见过云宁公主,烦请公主稍等,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沈若兮看见宫门口明黄色的龙辇,便知道凰阙也在里面,于是点点头,安静的等在门外。 不多时,进去禀告的宫人转身匆匆跑了出来,哈腰道,“云宁公主请吧!” 沈若兮带着身边的丫鬟从容跨入宫门,便听见前院正殿里传来莺莺燕燕的嗓音,如同好几只黄莺歌唱一般,悦耳好听。 她朝身边的丫鬟递了个带着笑意的眼神,后者会给她一记清浅笑意,两人便一前一后朝正殿走去。 “云宁见过陛下,见过贤妃娘娘。”她如今是公主的身份,在场除了皇帝和贤妃之外,其他人的位份都不比她高,故而她只需向这两位请安就是了。她身边的丫鬟自然是跟着她行礼,只不过是要跪在地上罢了。 “云宁来了,快起来吧。”凰阙略略抬了抬手,算是免了她的礼。 沈若兮从容站起,在座的其他宫妃便纷纷起身与她见礼,沈若兮自然也是一一还礼,姿态落落大方,礼节完美无缺,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容色艳丽,一时间叫这些自觉为美人的宫妃也看呆了眼。 “云宁今日怎么想着来落芙宫了?” 第298章拜访落芙宫 凰阙一边捧着宫女端上来的新茶,一边不咸不淡的看了沈若兮一眼。只是那一眼中闪耀的怀疑光芒,就算在场的其他人看不透,但跟在沈若兮身后的苏明月却看得清楚。 好在昨晚她已经设想过一旦碰到凰阙该如何应对,是以面对他的突然发问,她也不担心若兮会露出马脚。 沈若兮面上笑的乖巧,眼底却划过一抹不耐和怨恨,不过却将其中分寸掌握得刚刚好,既不会太明显,却又足够让别人看清楚,“今晨去与云妃娘娘请安,听娘娘说贤妃娘娘当日受伤至今未愈。娘娘甚是担心,故而让若兮前来送药。这药乃是毒手药王前辈亲配,治疗外伤甚有奇效。” 说完,又嫌弃扫过贤妃面颊,一副这上好伤药给她用简直是浪费的模样。 贤妃被沈若兮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脸上自然挂不住,可是身边还有天子在座,她又不敢贸然发怒,只能将这口气暗暗憋在心里,寄希望与凰阙,盼着他能给自己主持公道。 可惜她却没有看明白,凰阙之所以会有此一问,不过是担心齐王府与贤妃之间是否有过密交往。要知道,之前因为一句“女代帝兴”所牵扯出的往事,让凰阙十分如鲠在喉。所以这些日子,但凡后宫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如临大敌详查到底。沈若兮与云妃亲近,凰阙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他能把控云妃绝不会背叛他。而且她之所以亲近云妃,大半还是因为苏明月的关系。但是素日里她却不曾与贤妃往来过,这一点就让他不得不防了。 不过沈若兮的回答和神情已经说明,她来这儿并非自愿,而是受了云妃的嘱托。 云妃素来善良,不喜欢看人受苦,她会有此嘱托也在情理之中。是以就算凰阙看到了沈若兮眼底的不屑神色,却也没有过多追究。 这让贤妃又生生被刺痛了一下,都快憋出了内伤。 不过凰阙在身边坐着,还有无数宫妃的眼睛盯着,贤妃不得不做出一副感激的笑脸来,“还是云妃妹妹有心,太医们虽说也在尽心治疗,但这伤就是不见大好。如今有了药王前辈的神药,定能很快痊愈。” 其实贤妃受的只是皮外伤,太医治了这么久不可能不见好。她这么故意病着,一来是为了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洗脱嫌疑,二来嘛估计也是想趁机博取一下凰阙的同情。 沈若兮不理其中门道,只是招手让身后的丫鬟把药捧上来。那头贤妃自然命了贴身的宫女过去接着,小心拿到内堂去。 毒手药王的药,可不是寻常就能得到。便是花费万金,也不一定能有所收获。云妃那个贱人,凭什么那么好运,不过是多照拂了一下苏明月而已,如今攀着她的关系,竟然能请动毒手药王进宫来给她瞧病。 贤妃简直是恨极,双手绞着帕子,咬牙切齿的坐在一旁,面上的恨意连掩饰都掩饰不住。 一群人貌合神离的坐着,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多数也是那些想在凰阙面前露脸的宫妃在说,沈若兮懒得理,不过是抱着待会儿还有好戏的心情,坐在这儿耐心等着罢了。 正等的百无聊赖,就听外面有尖细嗓音通报道,“雪昭仪到!” 紧接着,一袭琉璃色白玉兰宝石裙的雪昭仪迈着款款步子从门外转身进来,那袅袅娜娜的身形,本该是妩媚妖娆之姿,但周身却恍若萦绕了一层清晨冷寒的雾气,给人一种缥缈和肃冷之感,恍若九天之上不可触碰的神女一般。 可惜,现在这个神女,却是凰阙的后宫之宠,算是沾染了凡尘。 难怪她一入宫就能得了凰阙的宠爱,单就这份气度而言,便极大满足了一个男人的虚荣和自大。试问,有哪一个男人,不希望自己可以摘得天下最难摘的那朵花呢。享常人不可享之艳福,怎不叫他骄傲自满。 苏明月清浅一笑,低垂的眼眸丹丹扫过凰阙面容,见他脸上果然有三分志得意满之色,便知自己猜的没错。 “臣妾给陛下请安,见过贤妃姐姐和诸位姐姐。”雪昭仪嗓音清淡,听不出可以讨好,却也不过分拿捏姿态,分寸刚刚好。 与刚才沈若兮进来时不同,这次凰阙直接站起身,快步过去扶起美人,“你此前也受了惊吓,太医不是嘱咐要好生将养才行,怎地又到处乱跑?” 到贤妃宫里来请安探望,竟成了乱跑,一时间只将贤妃气的几欲吐血,一颗心沉到了深不见底的沟壑之中,只觉浑身都沁着寒意。 其他本来还想趁机挑拨雪昭仪两句不是的宫妃此刻也偃旗息鼓,陛下捧在掌心之中的人,又当着众人的面这般疼宠,却不是她们三言两语能动摇的。既然无法伤其根本,倒不如装聋作哑,不去攀附,至少也不得罪才是上策。 沈若兮微微抬头,与苏明月交换了一个眼神,十分鄙夷的用唇形吐出几个字,“矫揉造作!” 苏明月抿唇浅笑,摇了摇头。今日她们只是来看戏,不必横生其他枝节。至于雪昭仪,要动她就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只会惹凰阙嫌隙,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她心中已有谋划,现在只是等到时机而已。 雪昭仪很享受此刻众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后宫中三千女子都恨不得陛下的眼珠子长在自己身上。可惜,她们机关算尽都未必能得到的东西,她不过是稍稍装模作样就可得到,怎不叫她得意。不过雪昭仪倒不至于蠢得在凰阙面前露出破绽,面上神色依旧是清清冷冷,顺着凰阙的手站起来之后,便稍稍往后退开两步与凰阙保持距离,轻柔嗓音略带一丝冰凉的道,“听说贤妃娘娘伤势至今未愈,臣妾心中亦是难安,故而过来探望。不过瞧着贤妃娘娘的气色,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陛下也可放心些了。” “你倒是大度,竟比旁人更懂事些。”当日御花园受伤的嫔妃不止一个,可惜这些日子出门探望的却只有面前的雪昭仪。其他人至今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不过凰阙却不知其中内情,只当她们是在演戏,心中自有三分厌恶。现下被雪昭仪这么一激,不满瞬间爆发出来了。 在座的宫妃听完后心里不由得一紧,只觉脊背有些发寒。陛下当着许多人的面生气,只怕那些新进的宫妃还未侍寝,便要在心里被陛下打入冷宫了。雪昭仪不过说了一句话,便瞬间倾覆了许多人的富贵之路,当真是杀人于无形。 苏明月低垂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陛下谬赞了,都是臣妾的本分。”雪昭仪未见丝毫欣喜的一句话,倒是让凰阙格外欢心。 “行了,坐下说话吧!”凰阙转身,回到贤妃身边坐下,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却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雪昭仪谢恩,环视一下,径直朝沈若兮身边走来。待得走近的时候,整个人忽然晃了晃,朝一旁软倒下去。并且无巧不成书的,正好倒在沈若兮的身上。 沈若兮此刻真是恨不得把这个演戏的女人一把推在地上,可当着凰阙的面,到底还是有所忌惮,于是伸手推了推,“雪昭仪,你没事吧?” 雪昭仪身边的宫女雪灵赶紧过来把人扶住,关切道,“昭仪,您怎么了?” “雪儿,你可还好?”就连凰阙都忍不住站起身过来探究,旁边的宫妃也纷纷凑了上来。 雪昭仪一张小脸煞白,唇上更是没有半分血色,却还强撑着露出一抹笑意,“臣妾没事,陛下不必忧心。臣妾只是……” 话还没说完,靠着雪灵的身子再次软倒在沈若兮的身上。 沈若兮只想骂娘,却还不得不撑着她,看着她的脸色说了一句,“雪昭仪这样怕是不好,还是赶紧送回映雪阁,请太医来诊治一下吧。” “云宁公主说的有理,你们赶紧扶雪昭仪回宫。”凰阙摆摆手,下令。 一旁的雪梦也凑了过来,想从沈若兮手上接过雪昭仪。可手还没碰到呢,突见雪昭仪秀眉紧皱,额上冷汗沁出,虽竭力咬着红唇,却仍然有低低的呻吟从唇缝间溢出,好似十分痛苦的样子。 雪梦吓得不敢再伸手,只是一脸焦急的看着凰阙,试探着道,“陛下,昭仪瞧着不大好,可否请贤妃娘娘准许,让昭仪在娘娘宫中稍事歇息。” 凰阙略略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云宁,雪昭仪这样子,怕是再难倒手,你辛劳一些,扶她进去歇息一下吧。来人,赶紧去太医院请太医。” 沈若兮实在不想扶她进去,不由得为难的看了一眼凰阙。见他一张脸沉凝冷肃,容不得拒绝,这才无奈叹气,与雪灵一道扶着雪昭仪朝寝殿走去。 让比自己位份低的宫妃在自己内殿之中休息,便是类似于鸠占鹊巢取而代之的意思,贤妃从头到尾一张脸漆黑无比,几欲滴出水来。偏偏这话又是陛下的命令,让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否则只怕会让凰阙觉得她小气善妒。她如今已是备受冷落,若再得了这样的名声,日后只怕再难见到陛下一面了。 这口气,无论如何贤妃也只能先忍了。 第299章雪昭仪中毒 沈若兮扶着雪昭仪一路进了贤妃的寝殿,本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往床上扶,还算雪昭仪的贴身宫女有自知之明,赶紧出言阻止,“公主,昭仪位份低,躺在贤妃娘娘的床上于理不合,不如就在这美人榻上稍事歇息吧。” 沈若兮看了雪昭仪一眼,见她脸色苍白,额上冷汗直冒,眼眸半闭状似昏迷一般,心道这人装病装的倒是有三分像。心中冷哼着把人扶来躺下,见她这样,冷声对一旁的雪灵道,“想必陛下已经安排为昭仪请太医来了,你便在这里好生侍候吧。” 说完转身要走,谁知半昏迷之中的雪昭仪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指尖用力,面色又痛苦扭曲起来。 一旁雪灵见状,吓得面无人色,惊惧尖叫,“昭仪,昭仪你没事吧。怎么会突然这样,太医怎么还没来?”叫了两声,抬头看着沈若兮道,“公主,能不能请你在这儿看着昭仪一会儿,奴婢去催一催太医。昭仪这样,奴婢实在是放心不下。” 她这一副为主心切的样子,看的沈若兮心中冷笑连连。再加上雪昭仪一双眼半开半合,含了痛色落在她脸上,似有三分希冀。 这双重的压力压下来,倒让沈若兮还真不好拒绝。否则若是待会儿雪昭仪有个好歹,岂非还要把罪责落到她的头上。心中思虑了一番,朝雪灵点了点头。 雪灵拎着裙摆飞快的跑了出去,寝殿中便剩下沈若兮和雪昭仪两个人了。 雪昭仪此刻脸上神色并未好转,神智似是任有些昏迷,只倔强咬唇保持清醒,柔弱的道,“公主可有闻到什么香味吗?” “香味?”沈若兮看了她一眼,清澈的美眸里浸染了一丝笑意,“此处是贤妃娘娘寝殿,有些香味也属自然。再说娘娘是个爱花之人,寝殿之中岂会无香。” 雪昭仪未料到沈若兮竟会如此回答,非但不上套,反而毫无遮掩的撇清,半闭着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冷芒,轻笑一声道,“公主说的不错,想必是我有些多心了。不知为何,我闻到这香味,竟觉浑身乏力,有刺骨之痛。想必是我御花园中惊吓过度,以至于杯弓蛇影了吧。” “昭仪这话是什么意思?”沈若兮眼睛一眯,厉声追问道。 见她如此,雪昭仪眸中冷色淡去少许,慢慢浸染些许笑痕,有些气力不继的道,“实不相瞒,当日在御花园中,蛇群攻击之前,我也曾闻到过一缕异香。” 琉璃色的宫装映衬之下,雪昭仪的脸色显得越发苍白了些。长长的手指抓着美人榻的边缘,似乎在竭力忍痛。 沈若兮倒像是没有看见一般,转身有些失神的坐到一旁椅子上,眸中光芒明灭陷入深思之中。 雪昭仪瞧见了,眼底笑痕更重,目光若有似无的朝贤妃寝殿中某个角落看去,手指为不可查的动了动。 她自以为这一切做的不留痕迹,却没发现,一旁的沈若兮沉思之下的杏眸之中,有森然寒意闪动。果然不出月儿所料,今日雪昭仪让她们来落芙宫,就是为了将御花园之事推到贤妃头上。 陛下最近一直在大力追查御花园之事,据说已经查到了池塘之中的背篓。若是再如此追查下去,难保不会查到雪昭仪的头上。此时此刻,最安全的法子就是推一个替死鬼出来。当日的赏菊宴乃是贤妃操办,她本就嫌疑最大。事后分明没受多重的伤,却一直装病不曾痊愈,其中原因明眼人也能看的出来。再加上凰凤怡一事,陛下对她本就生了厌恶之心,若将罪责推到她的头上去,陛下想必也更容易接受。 再加上有了沈若兮亲眼见证,回去再和苏明月如实一说。那么苏明月所有的恨也都会冲着贤妃去发,自然顾及不到她身上去。 真是好谋划,好算计。 可惜月儿说不想让她这么便宜就死,否则今日定要拆穿她这伪善的面具不可。 门外忽然传来嘈杂脚步,然后雪灵和雪梦带着太医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凰阙和一干宫妃。 凰阙一进来,看见雪昭仪躺在美人榻上,就不由得发火,“怎地不躺去床上!” “陛下……”雪昭仪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却依旧淡然,“臣妾区区昭仪,如何敢睡在妃子的床上。”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一个小小昭仪,进一品妃子的寝殿已经是不妥了,怎能躺到床上去。 不过她说的虽然在理,凰阙的脸色却依旧难看。眼风扫过伴在身边的贤妃,那眼神冷厉的几乎让她站不住脚,还好一旁的嬷嬷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不然就要当众出洋相了。 太医上前行礼,雪灵取了帕子搭在雪昭仪的手腕上开始诊脉。手指刚刚扣上雪昭仪脉搏,太医不由得脸色一变,一脸凝重的继续诊脉。一旁众人瞧着太医的脸色,心中不由得具是一惊。 凰阙在一旁,看见雪昭仪满面痛色没有丝毫减轻,一张小脸更是白的毫无血色,好好一个美人被折磨的憔悴不堪,心中一时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如何了?” 片刻后,太医收回手指,撩起袍摆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抱拳颤着身子回禀,“陛下,雪昭仪这是中毒了。” 中毒?! 内殿之中一时哗然,凰阙面色更是瞬间阴沉下来,黑眸之中爆射出两道精光,拂袖冷哼一声。 众人心中纷纷打起鼓来,雪昭仪究竟是在哪里中的毒,又是何时中的毒?她进了落芙宫不过片刻,连坐下都还不曾,怎么会中毒呢。 “太医,你可诊出雪昭仪中的是什么毒?又是如何中的毒?”一听雪昭仪是中了毒,贤妃便慌不跌的问道。如果雪昭仪是在别处中了毒,那莫说让她问了,不拍手称赞已经是最大的胸襟。可如今是在她的宫里,皇上也在,此事若是不能查清楚的话,只怕她很难逃脱干系。 本来陛下来探望她,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可没想到,居然接二连三发生这些事情,只怕陛下心中对她多少都会有些芥蒂,再难像从前一般了。 那边太医老实回答,“雪昭仪所中之毒名叫琼枝散,琼枝散本身并不具备毒性,平日里反倒是一味上佳的药材。只是一点,琼枝散的带有异香,这种香味对白玉金线蛇有致命的诱惑。有琼枝散的地方,必回引来白玉金线蛇。这香味虽说对健康的人并无什么妨害,但是对于受伤之人来说,却可化为毒药,令其四肢无力,体内生出刺骨之痛,难以忍受。” “你的意思是说,雪昭仪是闻了琼枝散的香味,故而中毒?!”太医只是按照医典按部就班的解释罢了,可却不知这样的解释对于贤妃来说,简直就是一道催命符。凰阙这话虽是在问太医,实则阴冷目光刮在贤妃身上,几欲从她面上刮下一层皮来。 太医垂首,肯定道,“正是!” 贤妃身子晃了两晃,几乎是竭尽全力才稳住身形不倒,面对凰阙杀人一般的目光,贤妃忍不住为自己喊冤,“陛下,臣妾不知道什么琼枝散,臣妾真的不知道。” “朕有说过是你吗?”凰阙的声音冷的如同地狱幽冥回荡的风声一般,刺耳又森寒。 贤妃心底抖了抖,眼中泪珠滚滚落下,再也顾不得旁边有多少人在看戏,走到凰阙面前噗通一声跪下,“陛下虽未指责臣妾,可太医方才的话,却句句都指向臣妾。雪昭仪今日是因着来了臣妾宫里才会突然中毒,臣妾便是最有嫌疑之人。再加上当日在御花园中,突然有蛇出现,差点害的云妃妹妹腹中皇子,陛下为此雷霆震怒。可是陛下素知臣妾胆小怕事,谋害皇嗣是多大的罪名,便是借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啊。” 她说的也没错,贤妃入宫多年,一直谨小慎微的生活。诞下公主之后,一心都在教养公主之上,于后宫争宠之事也甚少参与,这也是凰阙对她并不怎么喜欢,却依然封她做了一品妃子的缘故。此时见她哭的如此悲切,一字一句又皆在情理之中,凰阙一时也难分辨。 雪昭仪见凰阙方才还怒气充盈,如今却被贤妃几句哭求软了心肠,手指狠狠抓紧美人榻的边缘,眼珠一转,轻声开口道,“臣妾也觉得贤妃娘娘宽厚,定不会是那歹毒之人。当日在御花园中,贤妃娘娘对云妃娘娘照拂有加,所有茶点均是按照云妃娘娘喜欢的口味布置。听到云妃娘娘提起陛下烦忧,也是神思不安,只恨不能为陛下分忧。贤妃娘娘如此爱重陛下,关切云妃,怎会对她腹中胎儿下手呢。” “朕的烦忧?朕的什么烦忧?”凰阙双手背负在身后,看向雪昭仪。 雪昭仪咬了咬唇,挤出一抹淡笑,“当日云妃娘娘提及,陛下为了皇后娘娘之事甚是烦扰还……。” “放肆!”凰阙刷地变脸,果然啊,这后宫之中真是人人都盯着那个位置不放。皇后才倒下多久,她们就这般迫不及待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天子之怒,谁敢承受,在场众人纷纷跪倒在地上,磕头不止。其中贤妃更是面色惨白,一双眼睛看向雪昭仪,其中透着冰冷的恨意,和深切的疑惑。 她已经是失了宠爱的妃子,也没了可以依仗的女儿,雪昭仪为何会要如此害她。 第300章嫁祸贤妃 “你们倒真是蕙质兰心,真能为朕分忧啊。”凰阙如刀锋一般的目光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嫔妃们身上扫过,所有人都不敢抬头,就怕一不小心在这个时候惹得陛下在心中嫉恨上自己。 反倒是沈若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虽说也同其他人一样跪在地上,却是挺直了腰板,看着凰阙道,“还请陛下息怒,若兮有一事不明。” “何事?”凰阙脸色铁青,走到上首位置侧身坐下,手臂放在小几之上,握紧了拳头。 他不说平身,众人哪里敢动,沈若兮虽然心里不舒服,却也只能跪着,“当日若兮虽不在御花园中,但事后也曾听云妃娘娘提及,当日虽然混乱,但好在大内侍卫及时赶到,又有宫女们拼死护住,所以除了云妃娘娘不曾受伤之外,雪昭仪和玉昭仪似乎也未曾受伤。倒是贤妃娘娘,当时好像擦伤了手臂,还扭伤了脚踝,至今仍在调养。如果说着琼枝散当真和贤妃娘娘有关,那第一个中毒受苦的也应该是贤妃娘娘,而不是雪昭仪吧。” 贤妃真是没想到,此时此刻沈若兮居然会帮她说话,这让她不由得感激的看了一眼这个平日里素有侠义之名的云宁公主。 不过沈若兮倒是没空理会她的感激,因为她这么做,根本不是在帮贤妃。 沈若兮说的不错,当时在御花园中,云妃和雪昭仪、玉昭仪都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其中还有两个新入宫的美人被蛇咬伤,如今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一些轻伤,虽然伤已经好了,但据说还未从当日的阴影中完全走出。若说此时落芙宫中有谁会因为琼枝散而中毒,确实只有贤妃才有可能。 思及此,凰阙不由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雪昭仪,却发现她已经痛的晕了过去。想来刚才强撑着说了那么多话,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 但是雪昭仪不能说话,她身边的宫女却可以。只见雪灵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上顷刻间青紫一片,朝凰阙哭道,“陛下明鉴,御花园那日,昭仪并非只是受了些许惊吓,昭仪的小腿有很严重的擦伤。只是昭仪不想陛下担心,故而一直隐忍不说,只是命奴婢去太医院求了一些治擦伤的药膏,自己在宫中上药罢了。时至今日,昭仪腿上的伤还未全好。此事太医院的太医皆可作证,奴婢并无半句虚言。” 凰阙目光闪了闪,看向跪在一边的太医,后者立刻俯身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事发之时臣等都在飘素宫为云妃娘娘诊治,雪昭仪是晚膳十分派人来取的药。当时太医院正好是微臣当值,故而记得清楚。” 原来雪昭仪也受了伤,只是从未宣扬过。比起那些扭了个脚,就恨不得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的嫔妃来说,雪昭仪这隐忍的姿态,越发得了凰阙的青眼。 贤妃闻言不由的狠狠咬唇,她没有想到,雪昭仪这个贱人当时居然也受了伤,而且居然装模作样的一直没说。不得不说,她还真是心机深沉。贤妃环视一圈,不由得心中一阵悲凉。今日落芙宫中之人,竟无一人与她交好,便是以前有过一些来往的两人,如今也是低垂着头故意避开她的目光,深怕引火上身。后宫人情,凉薄至此,她早该猜到。看来今日是靠不上别人,只能靠她自己了。 “没想到雪昭仪倒是比臣妾还要懂事些,实在叫臣妾汗颜。”贤妃举起帕子擦了擦眼角,“陛下,既然雪昭仪身上还有伤,不如让太医替她看下伤势。她如今中毒在身,可莫要叫伤势再恶化了才好。” 她这意思,便是要当众检查雪昭仪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凰阙凌厉眼风落在贤妃身上,微微眯了眯,漆黑的瞳孔中有杀意一闪而没。贤妃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这般田地了,还想着要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果然有什么样的母亲就会教养出怎样的女儿。怡儿会落到如今的天地,都是因为这个做母亲的太过阴狠毒辣的缘故。 有眼尖的嫔妃看穿凰阙心思,忍不住出声道,“陛下,以嫔妾的拙见,雪昭仪如今中了毒,当务之急应该是为雪昭仪解毒才对。至于伤情,和琼枝散到底怎么回事,不如都等雪昭仪安全脱险之后再查。” “嗯,你说的不错。太医,你可有解毒的法子?”凰阙赞同的点了点头,说话的嫔妃登时一阵欢喜。 太医略皱了皱眉,“倒是有个可解毒的法子,只是需等些时候。” “你且开方子吧!”凰阙拂袖道。 等待的时间里,一行人又回到外殿中。毕竟在场许多人位份都不算高,挤在一个妃子的内殿,成何体统。 沈若兮一出来,便于老实待在外面的丫鬟交换了一个眼神,为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那丫鬟朝贤妃投过去同情的一瞥,恐怕今日之后,贤妃是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不过贤妃到底是潜在威胁之一,如今能借别人的手解了这个忧患,倒也是一桩好事。 众人在椅子上坐下,耐心等待太医的医治结果,期间再无人说话,皆安心等着。 沈若兮今日带进宫来的,同样是乔装改扮之后的苏明月。她趁着众人分神沉思之际,有手指在沈若兮的肩膀上写下一排字。沈若兮读懂之中,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回应了一下。 不多时,雪昭仪身边的宫女快步出来禀告,“陛下,娘娘,昭仪已经醒了,稍事整理之后便出来见驾。” 凰阙点点头,挥手让她退下。 那宫女有匆匆回了内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于另一人一起,扶着雪昭仪缓缓出来。 “雪儿,可好些了?”刚看到她出来,凰阙便迫不及待的上前把人接过来搂在怀里。 雪昭仪清冷的脸上闪过一抹晕色,颇有些娇羞的垂头,“有劳陛下关心,臣妾觉得好多了。” “你腿上的伤……”凰阙朝跟着出来的太医看了一眼,那太医赶紧上前一步解释,“陛下,微臣已经检查过雪昭仪腿上的伤势,经过这几日的休养,伤口已经在恢复了。再有两日,便可痊愈。” 凰阙点点头,这便是证实雪昭仪身上确实有伤了,琼枝散也的确可以令其中毒。如此一来,凰阙怀疑的目光便落在了贤妃身上,“贤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后者不易察觉的抖了抖,此时此刻,她唯有自我申辩,方有一线生机,“陛下,即便是雪昭仪有伤在身,又如何确定她中毒之事就一定与臣妾有关。太医方才也说了,雪昭仪乃是闻了琼枝散的香味中毒,可并不能证明,这香味就一定在我落芙宫中。” 她这话让在座的所有嫔妃忍不住统统变了脸色,一个个立时尖声质问起来,“贤妃娘娘,你这话的意思,是说琼枝散是我们戴在身上的吗?” 贤妃沉着脸色,一双眼眸泛着凉意,视线在说话的人身上一转,微微笑了笑,“陛下也该知道,自从怡儿和亲之后,臣妾精神一直不大好。加上御花园之事后,这些日子一直在床上将养。今日好容易得了陛下垂怜,过来探望,诸位妹妹们也前来问询,心中本是是分高兴。熟料竟会发生这等事情,实在让臣妾始料未及。若此事真乃臣妾所为,便是陛下当场下旨仗杀了臣妾,臣妾亦无法可说。可今日在场人数众多,若照太医所言,雪昭仪乃是闻了琼枝散的香味才中毒,那在场众人皆有嫌疑。臣妾不知,臣妾究竟是何处做错了,让陛下和诸位妹妹尽皆怀疑臣妾。若真如雪昭仪所言,臣妾谋害云妃胎儿,乃是觊觎后宫掌权之位,那臣妾如此费尽心机的毒害雪昭仪,又是为了什么呢?” 贤妃如此说,倒也不全然是为了自己开脱,反而有几分在理。如果对付云妃,只是为了夺一下执掌六宫的权利。那么对一个昭仪下手又是为了什么呢? 即便现在陛下再如何宠爱雪昭仪,毕竟位份摆在那里,她也不可能一下就平步青云成了贤妃的竞争对手。如果说单纯是因为嫉妒,那更是不可能了。后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也最不缺的就是新欢。作为一个老人,贤妃很明白这个道理,没必要因为拈酸吃醋,如此大费周章的处置一个昭仪。 众人心中不由得纷纷开始打鼓,一时也难以判定此事究竟是不是和贤妃有关了。 沈若兮将贤妃的话听在心里,本不打算开口,但身后苏明月乔装的丫鬟忽然用力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沈若兮知道她这是在提醒自己时机到了,于是整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道,“陛下,若兮觉得贤妃说的不无道理。贤妃娘娘又不知道今日有谁会来探望她,更不知道雪昭仪有伤在身,若说是她准备琼枝散对付雪昭仪,未免太过牵强了些。更何况,贤妃娘娘自己身上还有伤,难道她就不怕自己也中了毒?!” 凰阙眼中霎时露出犀利精光,心中暗暗盘算开来。 沈若兮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出这句话,无疑一下子点中核心。贤妃身上还有伤,贸然用琼枝散,只会让她自己也深受其害。但如果这件事并非她所为,那么一切倒是更好解释一些。 第301章罪证确凿 有人带了琼枝散到贤妃的宫中,本意是想针对贤妃,不料雪昭仪突然到访,且她身上居然有伤,故而替贤妃挡了一劫。她是在贤妃宫中中的毒,自己自然第一个怀疑贤妃。 贤妃感激的看着沈若兮,她一句话便将自己推到了受害者的位置上,当真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就连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雪昭仪,都晦暗不明的看了沈若兮一眼。今日这个公主处处帮着贤妃说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云宁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嫔妾等有心要谋害贤妃娘娘?”本来是为来陛下面前露脸,好讨个圣心,谁知道如今居然惹祸上身,这些嫔妃们自然是不乐意的。 沈若兮看着几人愤恨的目光,不由微微一笑,“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几位娘娘又何必激动呢。再说了,这也难保是贤妃娘娘自编自演的一场苦肉计,谁又能说的准呢。” 她方才说话句句为贤妃开脱,现在有暗指可能是贤妃所用的苦肉计,便是把自己完全放在旁观者的角度上,按照常理来分析事情。这也既不会显得与贤妃过度亲密,惹来凰阙疑心。也不会因为刚才无端的辩驳,让其他嫔妃成了替罪羔羊,为自己树敌。 “云宁公主倒是会做人,黑也是你,白也是你。什么都让公主说完了,可叫嫔妾们说什么呢?”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嫔妃咄咄逼人。 凰阙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一直守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习风这才开口说了一句,“陛下在此,自有定夺,云宁公主、婉美人,各自少说一句吧。” 婉美人这才闭嘴,目光恨恨的看着沈若兮。只怪她多嘴,要不然自己为何会在陛下面前如此出丑,平白惹了陛下不快。 沈若兮反而十分坦然自若,端起茶杯小心的抿了一口,抬眸看向习风,“陛下,方才是若兮失礼了,还请陛下赎罪。若兮也是关心则乱,琼枝散不但能令伤者中毒,还可引白玉金线蛇。想必今日用此物之人,与当日御花园的真凶有着莫大干系。当日云妃娘娘得陛下龙恩眷顾,方才得以躲过一劫,若是又人再用此法加害娘娘,只怕……” 云妃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就是凰阙的命根子。说其他人或许凰阙还不会彻底清查今日之事,但如果提起云妃,凰阙必定会严查到底。 果然,她这么一说,凰阙当即挥手吩咐,“既然如此,来人,将落芙宫中所有人身上一应物事全部取下,交由太医查证。” 习风躬身领命,既然要查落芙宫中所有的人,自然不会用落芙宫的宫人。所以他自别处调了一些内侍和宫人过来,将在场所有人带去后堂之中仔细检查,除了香包和荷包之外,就连外衣、玉簪、腰带等都不曾放过。 等收拾好了之后,宫人们再将托盘里的东西端到太医面前,让他仔细查看。 这些东西是在内殿中被取下,由宫人们送到外殿交由太医查看,外殿之中,只有凰阙一人在。这么做,也防止太医此前与人串通,显得公正公允一些。 内殿之中,沈若兮坐在远离众人的一侧,由着苏明月替她整理衣衫。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在人前被脱了外衣和簪子,便是这里没有男子,却也要避讳一些,需的整理妥当,方才不会失了礼节名声。 苏明月一边为她整理,一边朝内殿之中的某处扫过,并暗示的捏了捏沈若兮的腰。 沈若兮被捏的有些发痒,却又不好当众笑出声来,不由得瞪了这丫头一眼,这才扬声道,“习总管,方才在内殿之中,雪昭仪还曾同我讲过,说是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此前也曾在御花园中闻到过。不过她当时疼的浑浑噩噩,保不齐是闻错了。不过为证贤妃娘娘清白,本公主觉得还是应该检查一下内殿为好,贤妃娘娘觉得呢?” 她今日一直在帮贤妃说话,虽说让人搜查自己的内殿落了自己的颜面,但如果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到时候陛下便会觉得冤枉了自己,说不定还能挽回一些圣心。这般想着,贤妃便点了点头,“习总管大可让人随意搜查,本宫问心无愧,自然不惧。” 习风弯了弯腰,转身吩咐宫人仔细搜查内殿,眼风若有似无的扫过沈若兮面颊。 他怎么觉得,今日这云宁公主似是有所不同。虽然说的话不算太多,但却字字句句都在点子上。 不过后宫之中,什么时候有过一日安宁,他只要顾好自己,不要卷入任何一桩是非之中也就好了,何必去管别人的事情。 原本只是例行搜查一下,谁知没多久,便有宫人捧着一个浅黄色的纸包过来,“禀总管,在娘娘殿里的花瓶之中,发现了这个。” 看到那宫人手上捧着的东西,贤妃一脸震惊,这是什么东西,她从不曾在自己宫中见过。贤妃后背生起一股冷意,额上也有冷汗留下。直到此刻,她方才坚信,今日这件事情,只怕是有心人针对自己设下的一个局。如今在自己宫里搜出的这个东西,恐怕十有八九便是琼枝散了。 习风接过宫人递来的东西,放在鼻翼下面闻了闻,转而递给宫人道,“去交给外殿的太医检查一下,娘娘,您也换件衣服,跟咱家一起出去吧。” 贤妃身子剧震,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匆匆套了一件外衫便朝外殿飞奔而去。 此时外殿之中,太医接过宫人拿来的浅黄色纸包,打开闻了一下,面色大变。又不置信的取了一点在指尖细细感受,然后放了一点在口中品味,之后方才确信道,“陛下,这便是臣方才所说的琼枝散。” “这东西从何而来?”凰阙面色阴沉,龙目中迸射出如刀剑一般的光芒,九五之尊的霸气宣泄而来,那宫人如何承受得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道,“此物、此物乃是在、在贤妃娘娘寝殿中的花瓶里发现的。” 凰阙神色大变,刚巧贤妃赶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句话,登时如被雷劈中了一般,瞠目结舌的软到在地上。 外殿中燃烧的银屑炭发出哔啵的声音,明明暖人的温度,贤妃却觉得自己仿佛身在寒冰之中,浑身都透着一股森寒的冷意。太医手上握着的,便是从她宫里搜出来的物证,就算此刻她再说什么冤枉,恐怕这位多疑的陛下也不会相信。可是让她就此认命,她也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陛下,臣妾冤枉啊!”贤妃猛地跪正了身子,五体投地大呼冤枉,“这琼枝散定是有人故意放在臣妾宫中,意图加害臣妾。” 凰阙砰地一张拍在案几之上,力道之大,直接将一张案几拍成了碎片,“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喊冤吗?东西从你宫里搜出来,你倒是跟朕说说,到底是谁那么神通广大,居然能把东西塞到你内殿的花瓶里去,啊!” 贤妃的身子抖了抖,落芙宫上下都是她的人,若是有人潜入她必然能够知道。更何况,她的内殿寻常根本无人可以进去,更别说往里面塞东西了。这琼枝散究竟是如何进了她内殿的花瓶,她自己也想不通。贤妃目光闪了闪,想起今日雪昭仪才进去过,于是赶紧磕了个头,辩解道,“陛下,臣妾的落芙宫又不是什么铜墙铁壁,若是有人存了心思想要加害,如何不能得手。更何况,今日雪昭仪不是还和云宁公主一起,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进了臣妾的内殿吗?!” 本来她这样为自己辩解本没错,可此时这么说出来,却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后宫中,各宫门外都有御前侍卫把守,更何况每日宫中还有禁军巡视宫禁,她这么说,分明就是在藐视御前侍卫和禁军的能力,暗指他们护卫不了这宫城。而且,雪昭仪本身就是中毒之人,沈若兮之前又字字句句都在为她辩解,此刻她把二人牵扯出来,非但不会让凰阙怀疑,反而会让他觉得她这是在无故攀咬,更加的生气。 凰阙的目光中似乎有针尖在闪动,一针一针都扎在贤妃的心上,她暗自回味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话,瞬间察觉其中不妥之处。可是如今话已出口,她能做的就是要死拒不承认了,“陛下圣明,此事真的与臣妾无关,臣妾是冤枉的啊!” 那边,已经查出真凶之后,习风便让宫人们把之前收下的东西送回内殿去,众嫔妃穿戴整理好之后,纷纷涌了出来。听到贤妃这样哭喊,雪昭仪忍不住长叹了一声,眼中透出一丝哀戚之色来,“贤妃娘娘,嫔妾也知道,嫔妾蒲柳之姿,又是来自民间,如此深的圣心实在是招人侧目。嫔妾一再忍让,却不想还是惹来娘娘这般嫉恨。陛下,还请您不要责怪贤妃娘娘,此事全因嫔妾而起。日后,还请陛下少疼宠些嫔妾吧。嫔妾出身低贱,福缘浅薄,怕是受不得陛下如此宠爱。” “胡说!”凰阙见她眼中含泪,却仍倔强咬唇不肯让泪珠落下,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你哪里福缘浅薄了,朕倒是觉得你福泽深厚,日后荣华不可限量。” 凰阙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心惊。看来这个来自民间的女子,日后的位份还不知会升到何处去。 第302章贤妃被幽禁 凰阙一席话,简直让贤妃有种心如死灰之感,一双美眸紧闭,有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陛下,您当真不相信臣妾吗?臣妾真的没有做过啊!”贤妃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然而她这哭喊落在凰阙耳朵里,却只让他烦躁不已,一拂袖冷哼道,“罪证确凿,你还想狡辩。” “陛下,若贤妃娘娘当真是被冤枉的呢?”苏明月伸手推了沈若兮一把,沈若兮虽不解她为何此时还让自己帮贤妃说话,但出于对苏明月的信任,还是不管不顾开了口。说完之后,又回眸去看苏明月,希望她可以给自己一个解释。 苏明月摇摇头,眼风暗示的扫过雪昭仪身上。 雪昭仪此刻被凰阙拉在身边,可是贴身伺候她的两个宫女却只剩下了一个,另外一个不知所踪。 沈若兮稍稍思忖便知道了,雪昭仪多半还有后手,那宫女应该是去安排去了。 果然,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内殿里忽然传出数道响彻云霄的尖叫。 “啊……蛇,有蛇,好多蛇……啊……救命啊……” 外殿的人受了影响,纷纷骚乱起来,习风大吼一声,“来人,护驾!” 守在殿外的御林军拔剑冲了进来,他们刚刚在凰阙面前形成一道人墙,就看见从内殿的中游出十几条白色小蛇。这些蛇的脊背上有一条黄色纹路,与之前御花园中的相似无二。 “啊……”外殿之中全是女子,又都是养尊处优的妃子,看到蛇的时候自然被吓得尖叫连连,场面一时间陷入混乱之中。 苏明月早有遇见,故而一听见内殿之中的尖叫,便拉着沈若兮悄无声息远离。白玉金线蛇受琼枝散香味的诱惑,一处来定然会直奔琼枝散所在的地方。 御林军不愧是守卫凰阙的最后一道防线,出手狠辣利落,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已经将蛇群全部清剿。如果不是那些宫妃受了惊吓之后添乱,恐怕他们的动作还会快一点。 处理完所有的蛇之后,凰阙轻挥了一下手,御林军如来时一般飞快褪去,外殿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只是外殿中突然多出来的十几条白蛇的尸体,提醒着众人刚刚发生了什么。不少宫妃心有余悸,纷纷缩在角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混乱平息之后,习风就已经带着人进内殿去查看。贤妃心里也是怕的要死,那些蛇的尸体就在她眼前不远,可是她却不敢向其他宫妃一样远远躲开,只能强忍着心底的惊惧,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过这些也只是徒劳而已,从白玉金线蛇出现的那一刻,贤妃就注定了要背这个锅。 果然,习风不过片刻就回来了,身后的内侍手上还拿着一个盖着黑布的背篓。习风快步走到凰阙身边,垂手回禀道,“陛下,这是在贤妃娘娘宫里搜出来的背篓,与此前侍卫们在池塘里打捞起来的一般无二。方才奴才已经检查过了,里面还有些许蛇鳞,想必此前确实是拿来装蛇的无疑。” 凰阙转眸看去,深邃的眼底透出一股冰冷的寒意,那一抹浓重的漆黑,让人看不分明,却让贤妃后背蹿起一股凉意,身子一软跌在地上,面色灰白,眼底浮现出一丝绝望。 “你还有何话说!”凰阙一抬手将那黑色背篓摔在贤妃面前,黑布飘起,因为装过蛇,里面留有腥臭的气味,恶心难闻。 贤妃差点被熏得晕了过去,可是耳边响起凰阙冰冷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顿觉一道惊雷劈在身上一般,让她瞬间浑身一颤。此时此刻,虽明知自己是遭人陷害了,她也不知自己还能如何分辩,只能苦苦求饶,“陛下圣明,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啊!” “不知悔改!”听见她还要喊冤,凰阙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目光刮过贤妃身上,冷声道,“来人,传旨。贤妃心性恶毒,谋害皇嗣,毒害宫妃,罪无可恕。从此刻起,废黜贤妃封号,封禁落芙宫,一应人等不得随意外出。” 封禁落芙宫,这便是要幽禁贤妃,打入冷宫的意思了。 贤妃仿佛在瞬间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歪倒在冰凉的石板上,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寒意。 凰阙说完,甩袖狠狠瞪了贤妃一眼,大步越过她的身边,径直出了宫门。 他一走,其他宫妃自然也没有了留下来的道理,纷纷掩唇轻笑,丢给贤妃一记轻蔑的眼神,这才摇曳生姿的走了。 雪昭仪走在最后,唇角噙了一抹冷笑,目光从贤妃灰白的面容上划过,转而紧紧落在沈若兮身上,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今日沈若兮的表现实在让她刮目相看,若非面前的人真的是沈若兮,她都要以为是苏明月附体了。别看她一直在帮贤妃说话,但却好似早已将她的计划了然于心,每每在她动手之前先行开口铺垫,看似是在为贤妃辩驳,却又转瞬让贤妃陷入更深的万劫不复之地中。 沈若兮自然知道雪昭仪在打量自己,一双杏眸透着一股幽冷之色缓缓回望过去,瞥过雪昭仪的脸时,露出淡淡的嘲讽,然后出了落芙宫。 在她身后,雪昭仪拧紧了帕子,俏脸沉凝。看来日后不仅要防着苏明月,这位云宁公主怕是也不能小觑了。 一路从皇宫里出来,坐上齐王府专属的马车,没有了外人,苏明月自然褪去脸上伪装,露出自己倾国倾城的容貌来。 回去的一路上,沈若兮都好奇的盯着苏明月看,后者望着那一张满是疑问的脸,不由得微微一笑,“想问什么,就问吧。” “月儿,你明知道这件事情跟贤妃无关,为什么还要帮着雪昭仪啊?”沈若兮也不客气,拉着她的手,直接问出心里的第一个疑问。 感受到沈若兮指尖冰凉,苏明月从车厢里拿出一个暖手炉塞在她掌心,“姨母生性善良,虽然知道后宫之中腥风血雨,却到底存了几分仁善心思,凡事都留有余地,不忍赶尽杀绝。可是后宫之中,又怎么会有人真的感激你的好,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如今皇后被废,幽禁冷宫,阖宫上下也只有云、贤二妃,虽说天绝的母妃乃贵妃之尊,但她向来不理后宫争斗,更不喜欢争权夺利。如此,能与姨母一较高下的,也就只是贤妃而已。” “你是想……让云妃登上后位?!”沈若兮紧紧捂着手上的暖炉,不由得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可是贤妃一直不怎么受宠,再加上凰凤怡的事情,陛下本来就对她不喜,绝无可能让她坐上那个位置啊。” 苏明月似有若无的笑了笑,摇摇头道,“你错了,贤妃现在或许是落魄,但纵观当前后宫,她却是最有希望暂掌六宫之权的人。人一旦掌握了权利,又怎么可能会舍得放手呢。更何况,此局是别人为她而设,我们不过是从旁推波助澜一下。后宫里的这趟浑水,可不只是我想要趟一趟。那个六宫之主的位置,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都落在上面呢。” 见她这般出神叹气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就恍若她眼底终年被雾气盖住的部分一样,叫人窥探不清。 有那么一刻,沈若兮觉得,其实月儿也是厌恶这种生活的吧。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阴谋诡计,血雨腥风。 “月儿,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随手把暖炉放在小几上,沈若兮挤到苏明月身边,一把将人揽在怀里,“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呀?就这样饶过那个雪昭仪了?” 对于沈若兮无声的安慰,苏明月如何不懂,此生能有这一个挚友,她心满意足,“自是不会,明日便是我的及笄之日,想必她定然会再次出手。” “那云妃娘娘那边……”沈若兮有些担心,明日月儿及笄,她们都要赶去添彩礼,那云妃那边岂不是无人照拂了。 苏明月拍拍她的手背,“明日尹贵妃会照看姨母,而且,我故意让龚毕将姨母的月份少报了一个半月。只要小心防备,应该安全无虞。” “如此便好!”沈若兮放下心来。 马车一路回了齐王府,擦黑的时候,一条黑影从齐王府中翻越出来,闪电般朝着宰相府飞掠而去。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黑影手中似乎还抱着一个人。 宰相府,初云苑中,紫萱在寝室之中坐卧难安。明日便是小姐的及笄之礼了,可是到现在小姐都还没回来,该不会明天的及笄礼还让那个冒牌货代替吧。一想到这里,紫萱就恨不得自己也能飞檐走壁,出去把小姐抓回来。 正焦头烂额之际,身后的窗户忽然传来响动。紫萱回眸,正好看到紫情小心翼翼的扶着苏明月从外面翻进来,紫萱差点喜极而泣,冲过去赶紧把人接下来,“小姐,我都快被您给吓死了。明天就是及笄礼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奴……我就要出去找您了。” “这不是回来了么?”苏明月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四处打量了一下,“小芜姑娘呢?” 小芜便是红姑挑选来假扮她的那个姑娘,身形与她有八分相似,有善于模仿。 紫萱抽了抽鼻子,“小姐一早传来口信说今日会回来,所以小芜姑娘入夜便回红馆去了。” 苏明月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那我去休息了,累死我了。” 第303章及笄之礼 翌日,苏明月被紫萱摇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未亮。苏明月咕哝一声,翻个身又准备继续睡。谁知紫萱已经拧了一条帕子过来搭在她的脸上,冰凉的触感刺激的她瞬间坐了起来,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紫萱见状,不由捂着小嘴儿偷乐,手上还举着刚刚烤热了的衣服,“小姐,您这下可算是醒了?” 挤眉弄眼的样子,苏明月只想一个枕头给她俩砸过去。 紫萱朝外头看了一眼,苏明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见外面一溜烟儿站着一群端着铜盆、水盅还有膳食的小丫鬟,瞬间想起来今日是自己的及笄礼,难怪紫萱这么早就把自己摇醒。虽百般不情愿,却也只能点头。 “小姐醒了,进来吧。”紫萱捧了衣服过来侍候苏明月穿上,苏明月就着脸上冰冷的帕子擦了擦脸,最后一丝睡意也被冷水刺激的消失无踪。 小丫鬟端着漱口水进来,苏明月拿盐水漱了口,然后被紫萱扶着坐在铜镜前,紫情从旁边递过来一盅滚烫的浓汤,“小姐,您先喝点汤暖和一下身子。今日是及笄礼,回头还有一番折腾呢。” 苏明月点点头,古代的及笄礼她虽然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程序,不过据说很复杂。于是从容的喝了汤,身子果然暖和了不少。一边紫萱又挑好了衣服拿过来,只是披在苏明月的身上,却并不急着扣紧。苏明月见状,不由奇怪的问道,“既然穿衣服,为何不系牢了,免得回头再来穿第二遍。” “小姐!”紫萱跺跺脚,皱着眉瞪她,“这可不是拿来给您穿的,是给你拿来先挡风,等用完了早膳之后,还要脱呢。” “哈?!”苏明月这下彻底蒙了! 作为宰相府的嫡女,又是陛下金口御赐的郡主,苏明月的及笄礼,不但成了宰相府的头等大事,便是全京城也备受瞩目。 一大早,宰相府便忙的热火朝天。为了慎重起见,老夫人甚至把她身边的于嬷嬷都给派了过来。 浴室中,苏明月总算知道刚才紫萱所谓的还要脱是怎么回事了。她坐在浴桶里,由着几个丫鬟在旁边用勺子舀了热水往自己身上淋。浴桶中的水上洒满了花瓣,誓要把她洗的香喷喷的。 苏明月就纳闷了,不过是及笄而已,又不是要拿出去烤了吃,洗的这么香做什么。 泡完了花瓣澡,一旁的紫萱赶紧拿了帕子过来包住苏明月的发丝,紫情和另一个小丫鬟一左一右将礼服牵开,飞快套在她身上。于嬷嬷看着几人利落的手脚,微微点了点头,眸底含了一丝赞许之色。 及笄穿的衣服和往日的不同,先是前后有好几套服侍要换,最先的这一套是采衣采履,紫萱弄好了头发这头紫情也已经手脚麻利的将衣服穿好了。然后两人扶着苏明月回到卧室的梳妆台前坐下,于嬷嬷拿了梳子过来替她梳发。苏明月见紫萱和紫情默契的退到一边,想着这应该是古代的某一种习俗,也就没有出言反驳,只是规规矩矩的坐着,由得于嬷嬷一边梳,嘴里一边说着一些吉祥话。 于嬷嬷也在暗暗打量这位三小姐,见她气度沉稳,一身采衣穿在身上,却显雍容华贵,并不比绫罗绸缎逊色半分,眼底不由划过一抹惊艳。 这般出尘绝俗的小姐,若是一早便花了心思培养,再加上她七窍玲珑的心思,宰相府怕是还能于荣华之上再上一层楼。 可惜了,明珠蒙尘,再加上那件事情,让老夫人和相爷对她终究是有了忌惮。 于嬷嬷打量着苏明月的时候,苏明月也透过铜镜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面上交替闪过多重复杂神色,心中不由得暗暗计较了起来,或许自己在这宰相府中备受冷落的缘故,并非只是因为自己嫡母早逝。及笄礼之后,她定要加紧调查当年母亲死亡的真相不可。 于嬷嬷手脚比上紫萱丝毫不差,没多久便为苏明月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然后紫萱又过来替苏明月上了一层淡妆,一切收拾停当之后,这才扶着苏明月从初云苑中出来,到了前院行礼的正厅之中。 正厅中中,宰相府的人早已经收拾停当等在此处。老夫人最近身子一直不大好,不过今日却也穿了暗红色绣福字纹的簇新袄裙,装扮上也多是喜气富贵之像,坐在正厅之中,身边坐着一声贵气紫色的苏炳成。大夫人和二夫人一个穿着深红色竹枝棉裙,一个穿着绛红色落英百褶裙,打扮的也是喜气洋洋,在前厅忙着招呼前来观礼的女宾。 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就有无数人等着攀附。虽说此前因为大女儿和三女儿的事情接连下狱,但是谁都看的出来,这桩桩罪过之下他仍能大难不死,可见陛下有多么倚重。 其实何梦芷一早便给一些相熟的府邸发了请帖,齐王府、大将军府、还有荣王府这些苏明月相熟的府邸都接到了请帖,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平阳侯府竟然未曾得到邀请。一开始有人觉得是两家关系闹僵了,后来有人也回过味来,毕竟此前苏明月和白玉枫之间曾有过一段婚约,这次乃是苏明月的及笄之礼,邀请白玉枫来确实有些不合适之处。 那边有下人报了一声,“何夫人到,何小姐到!” 然后何梦芷便看见何夫人快步进来,身边还跟着与苏明月相识不久,但感情深厚的何婉婷。 何婉婷一进来便东张西望,找了一圈没看见苏明月的人影,不由得开口问道,“大夫人,月儿呢?还未出来么?” “婷儿……”何夫人瞪了她一眼,已经在京城中逗留了这些日子,女儿这毛躁的性子竟丝毫未改,日后嫁到夫家,若是婆婆有心刁难,到时候可如何是好。不过面上却挂了歉然笑意,对一旁的何梦芷道,“大夫人莫要见怪,我这女儿性子急躁,又难得交到一个知心好友,一大早变催促着要来看看三小姐呢。” “何夫人说的哪里话,何小姐天真活泼,性子爽直,真是叫人喜欢呢。”何梦芷面上也是堆满了笑容,与何夫人寒暄两句。 忽然,身后又传来一声通报,“齐王爷到,云宁公主到!” 一袭粉色轻纱烟雾群的沈若兮跑的倒是比齐王还要快些,边跑边对身后道,“父王你快点,待会儿错过观礼了。”一抬头看见何婉婷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正冲她挥手招呼,沈若兮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飞跑过去,抓住何婉婷的手道,“何姐姐倒是比我还来的早些,月儿呢,可瞧见月儿了?” “还没呢,怕是还没收拾好。”何婉婷颇有些惋惜,不过眉宇间更多的还是欢喜之色。 何梦芷又与齐王寒暄了几句,然后赶紧把人让了进去。 随后,荣王府,还有其他前来观礼的宾客都到了。看着这热闹的场景,何梦芷面上虽说笑着,心里却着着实实的恨的咬牙切齿。 时辰到了,苏炳成率先占了起来,他今日也特意穿了一身新衣,与诸位观礼宾客一一抱拳,说了一通致辞之后,却见他看向门外,朗盛道,“请小女苏明月入场拜见宾朋!” 原本热烈的气氛一时安静下来,众人不由的都将目光望向门口。 只见一名穿着简单采衣采履的女子出现在大门口,,一头乌发只在头顶简单挽了一个小髻,上面用珍白玉玲珑簪妆点。圆润的珍珠在发见熠熠生辉,衬得少女白皙如雪的肌肤越发如同凝脂一般。虽穿着简单,但周身气度却比宫里教养的公主也不遑多让。 苏明月一脸平静,脚步不慌不乱,款款迈步,在众人注视之下仪态大方的走到正中间站定。淡淡清香自她身上扩散开来,优雅从容的气质,端庄典雅的仪态,瞬间让在场嘉宾眼前一亮。 何梦芷虽不是苏明月亲母,此刻却也如同母亲看到自己最出色的女儿终于成年,眸底有一抹淡淡的骄傲,却也有一地不舍,沁着些许泪光。 众人见她这样,不由得又是一阵长须短叹,纷纷表示这位宰相府大夫人当真是胸宽四海、包容善良,拿苏明月当自己亲生女儿一般。 早有丫鬟拿了准备好的软垫放在地上,紫萱扶着苏明月的手跪在软垫之上,然后走到苏明月的身后,与紫情并排跪着,“月儿拜见祖母,父亲,母亲。感谢父母教养之恩,感谢祖母疼惜之德。”说完双手交叠,深深磕了一个头。 之后又是反锁的加服、绾发等环节,一应流程下来,苏明月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要肿了。 等一切流程完成妥当,紫萱扶着苏明月来到老夫人面前,由老夫人亲手将最后一根发簪戴在她的头顶。及笄之礼,便算是全部完成了。 在场宾客无不上前道喜,沈若兮和何婉婷这才得了机会,拉着她的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何婉婷和沈若兮都比苏明月要年长些,不过看到她的及笄礼,不由得也夸赞两句,“月儿,你这及笄礼可比当初我的还要盛大呢。” “什么盛大不盛大的,及笄只是人从年少变为成年的一个过程罢了。迈过这道坎儿,咱们就要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了。”苏明月拿胳膊撞了撞沈若兮的腰,“既然你早已经过了及笄之礼,那就赶紧让然世子快些上门提亲啊。”说吧还戏谑的看着不远处,那里凰天然客气的朝她拱手做了个礼,含情脉脉的目光落在沈若兮的身上。 “你这丫头,刚及笄就来打趣我,依我看,你是盼着快些嫁给璟王吧。”沈若兮被笑了一道,自然不肯罢休。 苏明月脸上原本的笑容忽地收敛起来,皱眉道,“今日及笄太过顺利,我总有些不安,担心姨母会出事。” 第304章云妃出事 苏明月的及笄之礼,若不是因为身子太重,云妃也想要去参加。可是自己求了几次,陛下都以她如今身子不便,不宜舟车劳顿给回绝了。 云妃自然也知道,今日宰相府该是何等的热闹,那般场景之下自己去了,非但帮不上丝毫忙,说不定还要给月儿惹麻烦。再加上她生产的日子也快到了,眼下出去实在不是好时机。 不过月儿及笄,她终归还是要送些礼物过去才好,于是吩咐了宫人出宫去宰相府添礼,自己则像往常一样,扶着新调来贴身伺候她的宫女去御花园里散步。 龚毕说了,随着日子越发临近,她虽说不宜剧烈运动,却还是该多多走动方便助产。 御花园的清凉园里有一个大大的莲池,接天的莲叶脆生生,只看着便觉得舒爽。再加上粉色的荷花点缀其间,越发美的像是一副上好的水彩墨画一般。在这里散步,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里,是云妃最爱来散步的地方。又可以小心走动,也不会觉得太热,更可以欣赏美景。 只是她今日刚踏进院子的二重门,便看见一抹艳红色的孤影站在莲池旁边。仿佛是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那人缓缓回过头来,见是云妃,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回过头去看着面前的景致,那背影,寂寥孤清,看着便让人觉得心酸。 云妃忍不住心头一动,脑中忽然闪现过一副画面。那还是很多年前,当她们都还是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年纪。 “这里,除了我,也就只有你会来了。”不知为何,云妃忽然很想和她说一说话。 尹贵妃显然有些诧异,没想到云妃居然会主动找自己说话,不过诧异之后,她的神色间也很快恢复了平静,“今日月儿及笄,她想必应该会很开心才对。” 云妃笑了笑,走到她身边站定,看着面前绽放的夏荷,眼神有些缥缈的怀念,“当年我们三个之中,就数晴儿最喜欢荷花了。这一个硕大的莲池,还是……” “当年之事,不提也罢。我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尹贵妃冷声打断云妃的怀念,后者顿了顿,扯出一抹苦笑,“直到现在,你还是放不开吗?” 尹贵妃扭头,不说话,可云妃依旧看穿了她眼底最深切的哀痛,那种痛,仿佛刻入了骨髓之中。 “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天爵也吃了很多苦。别让这种苦,再延续到下一代身上。那些恩怨,截止到我们这一辈,够了!”仿佛是在感慨,云妃忽然说出这么一句,可是却一直没有得到尹贵妃的回应,她似乎也不指望尹贵妃回应一般,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刚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一道清冷嗓音响起:“月儿,很像她!” 云妃回眸,只看到尹贵妃的一个后脑勺,不过她依然从她刚才的语气中听了出来,尹贵妃是喜欢苏明月的。因为喜欢,所以才会一直不纵容,却也不反对。 “我替晴儿,谢谢你了。”云妃释怀的笑笑,朝一旁的宫女伸出手去。 宫女上前两步,刚要抓住她的手,谁知云妃不知踩到了什么,身子重重一歪,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娘娘……”所有人吓得一声惊呼,四周围的宫女栾城一团,全都努力要伸手去扶,却没能扶住,眼睁睁看着云妃的手指从自己指尖滑落。 关键时刻,尹贵妃听到惊呼转身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云妃朝地上倒去。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子垫在云妃下面。 砰!云妃重重一下摔在了尹贵妃的身上,虽然没有直接摔在地上,可是那剧烈的震荡也让她面色一百,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五官因为痛楚而狠狠扭曲。 刺目的嫣红从云妃体内沁出,瞬间染红了裙裾。 “娘娘……娘娘……” “来人啦,快去叫太医,快去啊!” 清凉园中,所有人慌乱成了一团。 宰相府内。 及笄之礼已经结束,可是苏明月提着的心还是不能完全放下。今日及笄礼太过顺利,让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偏偏今日礼成之后,晚膳必须一家人一起用,她脱身不得,否则真想去宫里,看看姨母的情况。 初云苑内,苏明月坐在软塌之上,前来观礼的人已经离开,便是沈若兮和何婉婷也都走了。她手上拿了一本书,却始终看不进去,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心慌,似乎要出什么大事一般。 心烦意乱的间隙,忽然看见紫情从外面飞掠而来,从那极快的速度就能看出,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苏明月腾地一声站起来,把手上的书一摔,“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姐,云妃娘娘出事了!” 紫情一句话,直接让苏明月差点跳起来。云妃出事了,云妃出事了,云妃出事了!!! “紫萱,备马!” 苏明月扬鞭策马直接冲进了皇宫,到宫门外遇到侍卫的时候都顾不上必须下马不行的规矩,一左一右两鞭子将侍卫抽飞之后,直接策马进了皇宫,直奔飘素宫而去。 飘素宫上下的气氛相当凝重,苏明月到的时候,凰阙已经在这儿了。 云妃在内殿之中,御医和接生的产婆都在里面。她想要进去,却被守在门口的嬷嬷给拽了出来,“郡主,您还是个未出阁的孩子,不能进去。” 苏明月一把推开她的手,凤眸噙着冷光,落在嬷嬷的身上,“嬷嬷,你别拦着我,我必须进去看着姨母。” “郡主……” “罢了,让她进去吧。”凰阙低沉的声音忽然传来,只是听那声音,苏明月根本不敢相信那居然是凰阙。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眉宇间都透着一股落寞。 收回目光,苏明月掀开珍珠垂帘,走了进去。 云妃躺在宽大的床上,被子盖着她的上半身,有两个接生的产婆撑着被子尾端,还有两个站在床尾的地方,满面是汗。她们的手上都染着血迹,而宫女正好端着一盆血水从苏明月身边匆匆走过。 “娘娘,娘娘您要挺住啊,用力,就快好了。来,深呼吸,用力!”产婆急的满头大汗,云妃那一摔直接动了胎气,孩子要早产。可因为那一摔,导致了胎位不正,如今云妃难产,其中一个孩子的胳膊先出来了。 云妃已经苦苦支撑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眼看着就要没力气了。如果孩子再生不出来的话,恐怕就要一尸两命了。 “啊!”听了产婆的话,云妃鼓起最后一点力气,手指紧紧攥住床单,撕心裂肺的惨呼一声。 苏明月几乎不敢去看她,原本柔美的五官此刻扭曲变形,红润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的眼睛半开半合着,仿佛已经气若游丝,额上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可见她此刻有多么的痛。 苏明月知道,生孩子,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一样。在科技发达的现代,尚且有许多的产妇死于难产,更何况是在古代。像云妃这种情况,十个里面至少有九个都活不下来。 “姨母,姨母!”此时此刻,苏明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产科,她根本不懂,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把龚毕找来,让他照料云妃的身子了。 云妃仿佛这才注意到她,侧眸过来看了看她,才恍惚的拉出一抹笑,“月儿,你来了。”说完之后,又忽然变了表情,五官狰狞在一起,紧紧攥住苏明月的手,“月儿,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姨母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请师傅了。师傅马上就来,你加油,别放弃。”她的手心,触手一片冰凉,仿佛没有任何生气一般,让苏明月心底发颤。好好的出去散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月儿,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云妃翻来覆去,就只剩下这一句,看苏明月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个救世主一般,语调越来越弱,可以想见她此刻肯定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郡主,你先出去吧,你在这里,娘娘会分心的。”有产婆过来拉苏明月,神色认真而惋惜,“娘娘现在必须要专心生产,要是再跟你说话浪费力气的话,会更危险的。” 一边龚毕也是满面愁容,将一个方子交给旁边的宫女,让她赶紧去抓药过来。 参汤已经灌了好几万,参片也已经给她含着了,可是看这个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龚掌令,姨母她到底怎么样?”苏明月放开云妃的手,她此刻已经陷入恍惚之后,如果再不想办法的话,很可能大人和孩子一个都保不住。 龚毕看了一眼苏明月,摇摇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听到孩子,云妃原本恍惚的神情又恢复了一点,扭头朝苏明月用力大喊,“保孩子,一定要保孩子。” 没有什么,会比母爱更加伟大。作为一个母亲,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孩子。 云妃的答案,苏明月心中早有定数,可是真到决定的时候,她依然无法下狠心。 保孩子,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才能够取舍。 苏明月到底还是出去了,云妃忽然摔倒,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意外。 第305章龙凤双生子 她出去的时候,凰天爵和沈若兮也闻讯赶来,看到她从内殿出来,脸色苍白中透着一抹阴沉,眉宇间浸染了刻骨的悲伤和愤怒。凰天爵忍不住心中发疼,上前一把将她抱住,想要给予她一点支持。 苏明月倚在凰天爵怀中,手指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襟,胸中无法压抑的愤怒,让她身子轻颤着,“嬷嬷,你将今日的事情,详细和我说一遍。” “月儿……”凰天爵有些担心,忍不住唤了一下她的名字。狭长的黑眸沉沉,闪烁着担忧的光亮。 苏明月勉力一笑,不想说她现在没事,她知道就算她说了凰天爵也未必会相信。她现在很担心,也很愤怒。在这后宫里,一切的意外都可能是精心安排的阴谋,谁能保证这一次就不是呢。 刚出来的时候,龚毕沉重的脸色依然告诉她一切,云妃很可能撑不过这一关了。 嬷嬷被苏明月凌厉的目光看着,原本错乱的思维渐渐镇定下来,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外殿里,所有人听到这一声惨叫都忍不住心头一跳,凰阙更是忍不住的站起来朝里面观望了两眼。凰天爵加大手上的力道,紧紧揽住苏明月的肩膀:“月儿,没事的,云妃会没事的。” 下一刻,一个浑身是血的宫女冲了出来,对着苏明月大喊道:“郡主,毒手药王来了吗?娘娘她,娘娘她快撑不住了!” 轰,仿佛是一道惊雷在耳边轰然炸响,苏明月差点撑不住软倒在地,还好凰天爵一直紧紧抱着她,这才她让她勉强站稳了。 “来了,来了!”大殿外,一道救命般的声音响起,毒手药王飘身落下,来不及打招呼便拎着药箱进了内殿。 “璟,师傅来了,姨母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不知道为什么,苏明月就是觉得心里发慌,比前世自己最后死在炸弹里还要心慌。那种慌乱无措的感觉,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紧紧攫住她的呼吸。她只有紧紧抓住凰天爵的手,希望他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想着把对方连根拔起,留了隐患,姨母也不至于遭此劫难。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的错。 从来没有见过苏明月露出这样无措的模样,凰天爵简直心疼到了极点。原本娇艳红润的小脸惨白一片,清澈明亮的凤眸也黯淡无光:“月儿,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放心吧,前辈一定可以保住云妃母子平安的。” 苏明月是人不是神,总有遗漏的时候,不可能事事都算的精准无比。 一群人焦急的等在外面,沈若兮虽然担心,但是看凰天爵一直在照顾苏明月,也就暂时不去打扰,坐在一边,默默看着。 “哇,哇,哇……”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殿外所有的人都按捺不住站了起来,凰阙更是三两步冲了过来,差点就要直接进去。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云妃娘娘诞下一位小皇子!”有稳婆抱着粗粗清洗了的孩子出来,满脸堆笑的道喜。 一听是个小皇子,凰阙登时乐的合不拢嘴,其他伺候的人也跟着跪了下去,伺机道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小皇子,好啊,真是好啊!朕又添了一个皇子,云妃又给朕添了一个皇子。”凰阙也是笑开了怀,“来人啦,即刻晋封云妃为云贵妃,小皇子赐名天熙,封为淮王。” 在场的人又是惊了一下,这刚出生就赐名封王的,还是开国以来的第一次。 “哇,哇,哇……” 众人的惊异还未落地,内殿里又传来一阵哇哇的啼哭。不多时,又一个稳婆抱着一个清洗干净的小娃走了出来,像凰阙道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云妃娘娘又给陛下添了位小公主。” 云妃怀的是双生子,这是御医早已禀告过的事情,原本龚毕诊断的是两位都是皇子,可如今没想到其中一个居然是公主。也就是说,云妃怀的其实是龙凤胎。虽然在后宫之中,皇子一般更得宠爱一些,可是龙凤胎的意义却又大不一样啊。 “恭喜陛下,云妃娘娘此时诞下龙凤双生子,寓意龙凤呈祥的吉祥之意。我南诏定然国泰民安,富足百年。”宫人们齐齐说着讨喜的话,更让凰阙龙心大悦,一时间高兴的都快找不着北了。 “云妃娘娘怎么样了?”虽然苏明月也喜欢这两个孩子,可是此刻她更担心的是云妃本人。 那稳婆笑眯眯的道:“郡主请放心吧,药王大人让奴婢转告郡主,他定会倾尽毕生所学,保住云妃娘娘。” 师傅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信心了。苏明月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瞬间就落了下去,担忧解除之后,其他该处理的事情,自然也该处理了。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凰天爵自然知道她现在打算做什么,当下拉了她的手道:“月儿,这里有药王前辈在,相信云妃娘娘定能安然无恙。你先随我去一趟飞仙殿,我有话要与你说。” 心有灵犀的默契,让苏明月知道凰天爵要说之事肯定与云妃忽然摔倒早产有关,当下不再犹豫点了点头。凰阙现在正在兴头上,看着两个被裹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都是那样的粉雕玉琢,一时高兴地都不知道该多看哪一个一眼才好,也没精力顾得上她们。 凰天爵与苏明月相携而去,才走到宫门口,便碰上匆匆而来的凰天然。 荣王妃听说了云妃不慎摔倒导致早产的事情,放心不下,所以让他进宫打探一下情况。 看到凰天爵和苏明月相携出来,神色间虽然肃冷愤怒,却没有一点悲伤之色,想来云妃应该已经安然无恙了,心中也不由得一松。紧接着又看到沈若兮也从飘素宫里出来了,忍不住面上一喜,迎了上去一把将她柔荑抓在掌心:“兮儿,你果然也在。” 他之所以这么快赶来,一方面是因为真的担心云妃,另一方面也是猜到沈若兮与苏明月情同姐妹,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会第一时间进宫探望,他来说不定还能与她见上一面。 这些日子她都在帮着苏明月准备及笄的事情,根本没空搭理他。今日好容易在及笄礼上见了一面,却也没机会说话就又分开了。 见他在人前这么大胆,沈若兮心中又甜又羞,忍不住就红了脸娇嗔一句:“还有人在呢,你……” 可是一转头,却看见凰天爵和苏明月一脸戏谑的看着两人,继而配合的转过头去,假装看不到的样子。但是这副神色,却让沈若兮更加羞赧,抬眸瞪着凰天然。 可惜她此时媚眼如丝眼含秋波,这一眼非但没有任何威慑力,反倒瞪得凰天然心头一热,差点一时忍不住做出更大胆的举动来。 “咳咳……”一声轻咳不识时务的响起,硬生生打断了两人之间旖旎的情愫,可惜肇事者一点自觉都没有,反而双手环胸一副的不耐烦,“你们两个还要你侬我侬到什么时候,不打算陪我去查查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宫里动手,想要姨母的性命吗?” 她苏明月想要保护的人,不管动手的是谁,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飞仙殿中,御医从内殿退了出来,宫女立刻上前扶着尹贵妃坐起来,并拿了一床浅碧折枝花纹的绒毯盖在她的膝头:“御医,我家娘娘没事吧?” 刚才娘娘让人扶着回来,紧接着飘素宫又传来云妃摔跤早产的消息,飞仙殿一群人都快吓死了。 “放心吧,娘娘并无大碍,微臣开些活血化瘀的方子,一日照三餐时辰喝下,过几日便好。”御医一边回答,一边铺开笔墨纸砚开始开药。 这时,门外守着的小宫女打起帘子进来,“娘娘,璟王殿下、娉婷郡主、云宁公主和然世子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尹贵妃早料到他们回来,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脚步蹒跚的往外走去。 她之前拼死做了云妃的肉垫,确实被压得不轻,腰上有多处擦伤和瘀伤,好在都没有伤到紧要位置。 “儿臣见过母妃!” “给贵妃娘娘请安!” 一群人先规规矩矩的见礼,尹贵妃让他们起来,凰天爵这才上前一步扶着她的手关切问道:“母亲的伤,不碍事吧?” “无妨,小伤罢了。”尹贵妃神色清冷,似乎并未怎么将自己儿子的关心放在心上,在主位上坐下之后,这才看着他道,“你们过来想问什么,就问吧。” 其实苏明月一听说云妃忽然跌倒导致早产,就一路心急火燎的赶进宫,根本没来得及听整件事情的始末。知道云妃平安之后,凰天爵便将她拉来了这里,所以她也不知道凰天爵到底打的什么算盘。难道说,尹贵妃和云妃摔倒一事有关? “母妃,今日之事,可否与我们详说一下?”果然,凰天爵下一句就为苏明月解惑了。 尹贵妃扫了苏明月一眼,接过宫女递过的软枕放在腰后,“云妃怎么样了?” 她问这话的时候,目光是看着苏明月的,很显然这个问题是在问她,所以苏明月福了福身子,乖巧回答:“姨母刚才诞下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 “那就好!”尹贵妃似乎是感慨,又似乎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然后转头看着一边伺候的宫女道,“梨儿,把我方才从清凉园带回来的东西交给郡主吧。” “是,娘娘。” 那宫女匆匆而去,片刻后捧了一个紫檀木雕花的盒子回来交给苏明月。 苏明月疑惑接过,打开一看,眸子狠狠一眯,眼神变得凌厉凶狠。 第306章云妃摔跤的真相 盒子里面,躺着一颗石子。 那是一颗打磨光滑,没有任何棱角的石子。这样的石子,多放在花盆里当做盆栽的装饰物,绝不可能出现在行走的道路上。 尤其,不该出现在云妃经常去散步的地方。 苏明月伸手将石子拿出来,食指在上面缓缓划过,指尖摩挲着上面浅浅的一层碧绿。 “这是青苔?”沈若兮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惊讶叫了一声。 尹贵妃眼睛里似乎含了笑意,又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就那么平静的看了过来,“本宫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几个人跪安出来,苏明月便将石子拿给凰天爵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月儿及笄,云妃不能去参加,想必也不会独坐宫中。这条路,可是素日里云妃散步的必经之地。清和园里气温舒适,景色宜人,最是适合有孕之人。有人故意将这颗打磨光滑附着青苔的石子,放在云妃散步的必经之路上,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凰天爵漆黑的眸子骤然划过一道亮光,“这颗石头和上面的青苔我也已经让人查过了,石头虽然在很多盆栽里都会有,但是上面的青苔却只有墨菊周围才会长。” 苏明月随即眯了眼睛:“原来是她!” “她?”沈若兮一头的雾水,感觉自己跟不上他们两个人的节奏,“你们知道是谁害了云妃娘娘了?” 凰天然温润笑着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前些日子御花园发生的事,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你们是说……”沈若兮瞬间长大了小嘴,片刻后又疑惑的摇摇头,“可是不对啊,她现在不是被废,而且禁足宫中了吗?” 苏明月握着石子的手指缓缓缩紧,冷冷一笑,“就是因为这样,才更有抱负之心。” “月儿,还有一事。”凰天爵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手指一根一根自她紧握的指尖扫过,稍稍用力,那把个石头卷回自己手心里握着,眼底有明显心疼,“有探子回报,怡儿在和亲的路上遭遇山贼,坠落山崖不知所踪。巫子墨如今已在回京的路上,怕是不久就要到了。” 苏明月眼中冷芒乍现,唇角掀起嘲讽笑容,“看来,有人是铁了心不想让贤妃母女留在这世上了。” 也对,上次为了脱罪,那人把凰凤怡推出去做了替死鬼,恐怕凰凤怡心里也是恨极了吧。以凰凤怡的心性,若是能侥幸逃脱,只怕什么都会说出来,那人又怎么可能留她的活口呢。 “那这个,你打算如何处理?”凰天爵将手伸出来,掌心放着那颗圆润的石头。方才苏明月用力握紧的时候,掌心被挤得通红,他瞧了心疼不已,所以用巧劲拿到了自己手里来。 云妃出了那么大的事,还差点因为难缠的欧了性命,凰阙此刻虽沉浸在得了双生子的欢愉之中,恐怕也早就派了人正在追查此时。尹贵妃突然出现在清和园,他们又中途离开去见了尹贵妃,其中因由凰阙如何能猜不到。苏明月暂时还不愿让凰阙再对她生出忌惮,于是微微一笑,“自然是拿着这块儿石头,把咱们调查的结果在你父皇面前好好说一说了。” “如此,正好。”凰天爵也是此意,目前这样做是最好的决定,更何况他还有其他旁的打算,“我也有事要求父皇!” 苏明月愣了一下,本来还想追问,不过一看凰天爵莫测高深的样子,也就作罢了。这个人的嘴巴可严实着,若是他不想说,便是自己拿铁棒去撬,也未必能撬得开。 一行人又返回飘素宫,凰阙和太后果然还在,两个人一手一个抱着孩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尤其是太后,一张脸几乎笑成了菊花。 不过没想到的是凰凤瑶也来了,自从齐王府的事情之后,苏明月再未见过她。 凰凤瑶今日穿了一件淡红色牡丹绣的软绫小袄,下面是藕荷色云雾纱蓬裙,一头如缎面一般溜光水滑的秀发挽成随云髻,发间妆点了一些五彩的簪花。想来是过来是特意梳妆过,打扮的即喜气却又不显得出挑。她原本站在凰阙身边,伸手逗弄着凰阙怀里的天熙,唇角挂着浅笑。听到动静后抬头,唇角笑容略略一僵,看着苏明月的目光有一丝尴尬,还有一些愧疚。 “儿臣给父皇请安,”凰天爵打头一步走了进去,撩起袍摆跪在殿中央,“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身后凰天然、沈若兮和苏明月依次进入,纷纷跪在地上给两个人请安,又道了一番恭喜。 “你们方才跑哪儿去了,天爵,快来瞧瞧你的皇弟、皇妹们。”看得出来,凰阙这是真的高兴,这些日子又是凰凤怡、又是皇后、又是贤妃的事情,闹得他胸中郁闷难言,如今云妃一口气给他生下一对龙凤双生子,不仅寓意吉兆,而且这宫里也许久未曾添过皇嗣了。 凰天爵自然的迈步上前,探头看了一眼凰阙怀中婴儿,一双漆黑耀眼的眸子闪烁着几缕笑意,“熙儿的模样,当真是像极了父皇。您瞧这眼睛和嘴巴,简直与父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听到他如此夸赞小皇子,凰阙又是哈哈大笑了一声,看着凰天爵忽然道,“其实,你小时候也……” “咳……”旁边一直端坐的太后倏地咳嗽了两声,打断凰阙的话头,收起逗弄小公主的手指,抬眸扫了在场其他几个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苏明月的身上,“毒手药王刚刚已经离开了,你进去瞧瞧云妃吧。桂枝,云妃还未见过小皇子和小公主,你把孩子抱过去,也让她这个做母妃的好好看一看。” “是,太后!”苏明月恭恭敬敬的福了福,一旁桂枝已经抱着小公主走了过来,苏明月便想伸手去把小皇子抱起来,谁知桂枝赶紧拦住了,“郡主,刚出生的孩子骨头软,您这样未出阁的姑娘怕是抱不来。还是让嬷嬷抱吧,小心别摔着了小皇子。” 苏明月一想,她说的也对,便收回了手,并趁机抬眸扫了一眼端坐的凰阙。见他方才还眉眼都是笑意,此刻脸色却有些阴沉,就连眸子都沁着一丝幽冷。尤其是看向凰天爵的时候,也不知究竟想起了什么,那目光竟透着一股子蚀骨的厌恶。 苏明月不动声色的低垂了眼睫,盖住眸子里流转的利芒,心中暗自思忖。看来回头要好好问一问凰天爵,这都是亲生的儿子,为什么凰阙对他就那么下的去手。而且对凰天爵的态度也根本不像是父子,反倒像是仇人一般。都说皇家无父子,却也不该是这种情况。难道说,凰天爵真的不是凰阙的儿子? 进了内殿,云妃还在昏睡之中,毒手药王早已经离开了,苏明月只好唤来如今贴身伺候云妃的宫女,小声询问云妃的情况。 “郡主,毒手药王老前辈说了,贵妃娘娘经过难产,气血亏损的很是严重,虽如今他用参片给娘娘吊着性命,却还要回去找几味药材才行。不过贵妃娘娘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力竭昏睡着罢了。”宫女将毒手药王离开时说的话一字不漏说给苏明月听。 难产血亏,这些都需要长时间的调养才能完全恢复。只要性命还在,这些迟早都能补回来。 跟着苏明月进来的许嬷嬷和另外一位嬷嬷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一旁的乳娘,眉眼平和的看向苏明月道,“既然毒手药王老前辈都说贵妃娘娘没事,郡主也大可不必担心了。恕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如今贵妃娘娘虽说是平安生下了皇子和公主,只是这后宫不得平静已非一日,有郡主这般护佑,贵妃娘娘尚且出现了意外,谁又能保证,小皇子和小公主日后就一定能平安顺遂呢。” 原来,这才是太后让她跟着自己一起进来的主要目的。苏明月清浅一笑,凤眸低垂,正是娇嫩如花骨朵般的年纪,这随便的一个动作,却也透出一股难言的动人风情,“还请嬷嬷指教!” “郡主聪慧灵透,老奴能有什么好指教的呢。”许嬷嬷是太后当初进宫是的贴身丫鬟,这些年一直跟在太后身边,是宫里的老人了,因着太后的信任,在这后宫之中也有着极高的地位,此时即便说着谦逊的话,眉眼却还是透着一股子高傲,“郡主,有时候,得饶人处且饶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许嬷嬷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说话点到为止,却又能让你清楚明白的知道她的暗示,难怪能得太后的宠信。 苏明月眉眼弯弯,略略在心中过了一遍,便知道太后在打着怎样的主意。 太后林氏,当年出自青州林府,也就是如今帝都赫赫有名的林国公府。而皇后虽说是出自左相府,但谁不知道左相府和林国公府如今已是姻亲关系,两家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如今皇后在宫中有难,左相府求到太后的面前也情有可原。可是这位素来不过问后宫之事的太后,又要如何插手自己儿子的后宫呢。 得饶人处且饶人?!呵,这个太后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只可惜,她既然觉得皇后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那她也不介意再在这盆死灰里泼上一盆冷水。 第307章皇帝阻挠成婚 许嬷嬷说完那句话之后,看着苏明月脸上变换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笑容,转身出了内殿,快步回到太后身边,与太后不动声色的交流了一记眼神。 彼时外殿的气氛竟有些紧绷,与之前的和乐融融想必,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还要从苏明月与许嬷嬷进了内殿之后开始说起。 苏明月前脚刚刚进了内殿,后脚凰天爵便撩了袍摆跪在凰阙的面前,“父皇,今日贵妃娘娘为父皇添了一对龙凤双生子,乃是父皇大喜,更是我南诏国之大喜。儿臣斗胆,想向父皇讨个喜气,沾沾贵妃娘娘的荣光。” “哦,你想如何讨这一个喜气啊?”凰阙心中还因为方才差点口误有所介怀,看着凰天爵的眼神甚是不冷不热。 凰天爵闻言,垂眸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响头,“父皇,儿臣蒙父皇宠爱,圣旨赐婚。如今月儿已经及笄,儿臣想求父皇为儿臣选一良辰吉日,与月儿完婚。” 宽阔明亮的外殿之中,璟王略显低沉的嗓音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兴奋,一袭青色锦袍,墨发用朱玉冠高高竖起,郎眉星目,清贵俊雅。凰阙微微抬了眼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竟恍然生出一种错觉。凰天爵的气度与姿容,竟比自己其他几个儿子,都要出色不少。错觉之后,又是深深的心悸,他原本子嗣就算不得多,一个太子、一个璟王、一个秦王,如今太子已被废黜贬谪出京,太子之位虚悬。璟王素日里虽从不插手政务,与文武百官也算不得亲近,可除夕之夜的天降异象,终究在民众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虽然一直表现出淡泊名利之心,可是与巫羌一仗中,他既能躲过太子沿途设下的暗杀,又能将巫羌国引以为傲的皇属大军清剿殆尽,就表示他绝非一个无能之辈。本以为断了他的脚筋,无异于断了他的生路,可他竟还是成长的如此优秀,优秀到让他都不得不忌惮的地步。偏偏那个苏明月,居然还替他治好了脚。若是再让她治好……想到此处,凰阙眸中霎时迸射出两道犀利光芒,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满面沉郁之色,看的一旁的沈若兮和凰天然心中不由得一惊。 就在他们以为凰阙要满口拒绝之时,不料凰阙竟对一旁侍立的习风招了招手,“去把礼部尚书叫来,朕要问问他,随后可有什么良辰吉日,可为皇儿操办婚礼。” “是!”接收到陛下暗示性的一瞥,习风心中顿时了然,躬了躬身子转身,路过璟王身边之时,眸中划过一抹复杂之色。 刚才凰阙那一瞬间萌生的杀意,凰天爵如何能够感受不到,黑眸微微眯了眯,长而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底最真切的情绪,只是在习风走出去之后,惊喜的高呼了一声,“儿臣叩谢父皇!” 没多久,习风匆匆回来,手上捧着一个奏本,身后并没有礼部尚书的身影。 习风匆匆上前,弓着腰将奏本举高,回禀道,“陛下,奴才已经问过礼部尚书了,礼部尚书说近半年之内都没有什么良辰吉日,璟王殿下的大婚,怕是还要等一等了。此乃礼部尚书奏本,请陛下御览。”说着将手上奏本举过头顶捧着,走到凰阙身边,并将奏本双手递给他。 凰阙接过奏本打开,匆匆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依旧跪在殿中间的凰天爵身上,语气中掐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天爵,既然父皇早已赐婚给你和月儿,如今月儿也已然及笄,想必你们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宫人给苏明月打起帘子的时候,她正好听到凰阙说的这句话。 原来刚才凰天爵口中所说有事要求凰阙,便是此事。此时此刻,凰阙能答应让他们立马完婚,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且不说除夕之夜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天降异象,单就凰阙对他们二人的忌惮,就不会让他们轻易成亲。当初答应赐婚,恐怕除了让凰天爵击退巫羌之外,还另有条件。而且刚才凰阙装模作样让习风去找礼部尚书的时候,只怕在场的人都能看出他的敷衍来。 这里可是后宫嫔妃的寝殿,他一个外臣,如何能够进来。更何况,礼部尚书可是一个历经梁朝的元老重臣,早已经活成了人精。陛下在飘素宫中召见于他,这打的什么算盘他又岂能想不明白。还不是随便找一个借口,推脱搪塞一下了事。 “好了,你也别跪着了,礼部心里如今也该有数了,若是有了好日子,定会第一时间禀报给朕,到时候朕自然会为你们做主。”打一棍子之后,自然还是要给一颗甜枣才对。凰阙略略抬了抬手,让凰天爵先起来。 唇角勾起一抹笑容,黑眸之下的冷色被掩藏得极好,凰天爵掐出一脸失意之色,就着凰阙的意思站起来。 苏明月间见凰天爵这般,眼底不由得划过一丝笑意。说实话,她方才还有些担心,凰天爵会抑制不住再次恳求,到时候必然会触及凰阙逆鳞,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在,对于这种不公的待遇,他也早已经习惯了,倒不会觉得有什么难以忍受。 凰阙拒绝了璟王,一抬眼便看到苏明月从里面出来,目光不由得闪了闪。他如今还盼着苏明月能给他更多武器图纸,好助他壮大南诏国的兵力,如果让她觉得自己是有意不同意,只怕她会生出二心来。不过凰阙转念又是一想,她无论再有才智心计,却也终归是个养在闺中的女子。当年的蓝初晴是何等惊才绝艳,最后不也在他们的联手设计之下,香消玉殒了么。他们既然能毁了一个蓝初晴,自然就能毁了一个苏明月。 “月儿,贵妃娘娘没事吧?”看到苏明月出来,沈若兮不由得关切的问了一句。眼风扫过凰阙的方向,不留痕迹的摇了摇头。 苏明月抿唇一笑,安抚性的点头道,“师傅回去给姨母配药了,留下话说姨母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多调养一些时日。” 她这么一说,在场所有人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谁知就在此时,苏明月刷地脸色大变,凤眸之中满含泪水,僵一片冷色藏在雾霾背后,款步走到凰阙面前,砰地一声跪了下去,并双手交叠行了一个大礼,“陛下,还请陛下为姨母做主!” “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行此大礼啊?!”凰阙面上一惊,脱口问道。 秀眉紧蹙,粉面含泪,凤目之中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愤怒,苏明月跪伏在地上的身子因为愤怒而轻颤着,“陛下,姨母自有孕以来,一直注意饮食保养,即便是外出散步也是格外谨慎小心。那清和园,姨母日日都会去逛上一次,院中负责洒扫的宫人,如何敢不尽心尽力,可为何偏偏就今日出了差错。月儿不信,此事乃是意外,还请陛下能详查此事,还姨母一个公道。” “月儿,你先起来。”云妃这一摔,到底是意外还是认为,凰阙心里跟明镜一样。更何况云妃此番遭此大劫,差点连命都丢了,苏明月若是不站出来求凰阙主持公道,倒显得不正常了。更何况凰阙刚刚拒绝了璟王成婚的要求,正想着要转移话题,柯桥苏明月就给他铺了一条路,“此事便是你不说,朕也定然会追查到底。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朕的后宫里头兴风作浪,竟然下次毒手想要谋害朕的皇儿。” 苏明月这才感激道,“多谢陛下!” 一旁的凰天爵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石头,放在掌心中递出去,“父皇,今日母妃正好也在清和园中赏景,无意中遇到云母妃。事发之后,母妃在地上捡到这块石头,因着云母妃难产,父皇一直在飘素宫中,不得空见母妃,故而母妃将此石交给儿臣,希望儿臣可以转交给父皇。” 习风快步总过去,接了璟王手中的石头,转身捧到凰阙面前。 凰阙拿在掌心,反复看了几眼,并未看出什么端倪来,不由得抬眼去看一旁站着的习风。习风垂头,仔细看了一眼,便道,“陛下,此石打磨如此光滑,若是放在行走的路上,最易让人摔跤。而且此石下面的位置长满青苔,应该是放在花盆中当风景石所用。这青苔……陛下,这青苔似乎只有墨菊周围才会生长。” 一块本来应该放在花盆里的石头,居然出现在云妃散步的路上,就算给清和园那些宫人一百个胆子,他们也绝不敢如此大意。 “习风,立刻查明,宫中有那些宫里种着墨菊,即刻来报。”凰阙一挥手,将石头丢在习风掌心。 习风捧着那块石头,便如同碰了一块烫手山芋一般,匆匆而去。 这宫里的天啊,怕是又要变咯! 习风刚刚离开,门外便有一小太监快步进来,噗通跪在地上磕头,“陛下,莫将军回来了,说有要事求见陛下。” 这莫将军,乃是凰阙钦点为凰凤怡送嫁的护卫将军。按脚程来算,此时和亲的队伍还未曾到达巫羌国,他怎么都不该这个时候出现。 只怕是,和亲途中出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提前返回。 第308章临时车夫 太后脸色稍稍变了变,立刻道,“陛下,莫将军突然回来,怕是怡儿那里出了什么事,你且快去吧。” “母后莫要着急,朕这就去看看。”对于这个太后,凰阙还是十分敬重的,所以她一开口,便马上答应,起身匆匆离开了飘素宫。 皇帝一走,太后自然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便也扶着许嬷嬷的手准备离开。只是路过苏明月身边时,脚步稍稍顿了顿,侧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才缓缓离开了飘素宫。 他们一走,苏明月等人自然也不会停留,尤其是她刚刚才过完及笄之礼,接到云妃出事的消息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跑了,眼下宫门都快锁了,她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宰相府的天都要变了。 一行人出了皇宫,难得的相处机会,原本凰天爵还想跟苏明月一道骑马,但想着她近日刚及笄,女儿家名声最是重要,即便两人现在已经有婚约在身,却也不好在人前太过露骨,否则指不定就会被有心之人编排。好在沈若兮是坐着马车来的,所以苏明月自然是与沈若兮一道,便让凰天爵和凰天然二人骑马。 谁知,这两人一左一右将心上人扶上马车之后,彼此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一左一右跳了上去,却没进去,反倒是抢了马夫的活计,充当起了临时的马夫。 沈若兮本来还觉得不妥,苏明月倒是觉得没什么,挥了挥手道,“能让一个王爷和一个世子给咱们赶马车,可见咱们面子有多大。” 马车一路上赶得又快又稳,如今时间不早了,女儿家回府太晚,总归是不妥,故而两人就算是再多不舍,也只能忍着。 马车里,沈若兮看着苏明月歪靠在车厢上,眼睛直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推了推她的胳膊,“月儿,云妃的事情,你当真准备不插手了?” 苏明月正在想凰阙为何会对璟王如此冷漠无情,冷不丁被她一推,还吓了一跳。听到她的话之后,不由笑了笑道,“有陛下亲自出手,想必定能给姨母一个交代。” “可是……”沈若兮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明月打断,“兮兮,这件事情,我不能插手。” “为何?”沈若兮不明白,疑惑的看着她。 苏明月叹一口气,“因为,那是陛下的后宫。”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会喜欢别人插手他的后宫之事。 御花园一事,凰阙虽说也要查,但终究没怎么尽心,毕竟那次没有人员伤亡。后宫的安宁,直接关乎前朝,既然没有人丧命,那么此事能藏也就藏了。后来落芙宫中,雪昭仪设计贤妃,凰阙未必就不知道贤妃是被人冤枉的。可是知道又怎样呢,总归是需要有个人来为御花园的事情负责。 说到底,凰阙心里其实也有一杆秤。皇后被废,执掌六宫的权利不能一直在太后的手里。可是尹贵妃性子清高冷傲,不喜欢争权夺利,这六宫之权就算自己双手捧到她面前,她也未必会稀罕。云妃性子和软,当一朵解语花还可以,但是若说起执掌后宫嘛,她实在是少了一些凌厉和霸气。再加上她怀有身孕,不宜操劳。但是贤妃,凰阙根本就没把这个妃子放在眼底过。此前让她坐在四妃的位置上,一来是因为她入宫已久,二来是看在她诞育公主,且凰凤怡又格外讨太后换新的份上。说到底,跟贤妃本没什么关系。 可如今宫里能排的上号的宫妃没几个,身份能配得上六宫之权的数来数去也就这三个人而已。但即便是无人可接,凰阙也绝不会考虑贤妃。凰凤怡和亲的可是巫羌国,跟南诏打了几十年仗的巫羌国,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后宫,交给帝国太子妃的母亲呢。 若是日后凰凤怡能成为巫羌国皇后,若是巫羌国生出狼子野心,到时候贤妃是会帮他这个一年也见不上几面的丈夫,还是帮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凰阙也绝不会拿自己的江山冒险。 所以,贤妃,注定会成为这场争斗之中的牺牲品。 但是这次不一样,云妃摔跤,直接危及的就是皇嗣的安危,也算是触及了凰阙的逆鳞。他这一次一定会调查的很彻底,至少不会像上一次那般敷衍了事。皇帝上了心的事情,又有那个旁人敢吃饱了没事干跑去横插一脚呢。若是明君也就罢了,还会觉得你是在为他分忧。可放在当今这位身上吧,就只会猜忌你是不是对他生出了质疑,是不是想趁机在他的后宫里铲除异己。 所以这一次,哪怕凰阙最后处死的是贤妃而不是真正的凶手,苏明月也绝不可插手。 沈若兮本还有些疑惑,可听到苏明月斩钉截铁的说出这句话之后,顿时便明白了。她咬唇沉默了片刻,倏地拉住苏明月的手,满眼敬佩的看着她,“月儿,你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啊!” 驾车的人一鞭子抽歪,马儿霎时画了一个弯,虽很快就被导入了正途,可苏明月和沈若兮还是因为突然的惯性撞的头晕眼花。 沈若兮撞到了一旁的窗棂上,揉着脑袋探出车厢,娇声呵斥道,“你们两到底会不会驾车啊,你瞧瞧,都给我撞成什么样子了。就不该信任你们两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你们哪里会驾什么马车呀。” “一时手滑,还请云宁公主恕罪。”看见她额头上的红痕,凰天然格外心疼,不过看她这般精神的样子,想必也没有大碍,便笑着打趣了一句。 沈若兮哼了一声,撅着小嘴儿道,“算你们识相,好好驾车,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完钻进马车,只是目光还不时瞟向车外。 今日凰阙断然拒绝了凰天爵要和自己大婚的要求,只怕是不想为凰天爵再添羽翼,说到底,他终归对自己这个儿子有所忌惮。 可是他们是如此,凰天然和沈若兮又何尝不是如此。荣王府在凰阙心中始终是一根刺,荣王和凰天爵在驻地名声越好,便越是让凰阙忌惮。再加上齐王在京中位置尴尬,凰阙虽看似对他颇为重新,实际上却并未给齐王任何实权,说起来这也是一种忌惮的表现。齐王一贯的明哲保身,就算在这种状况之下,仍然为自己想好了不少的退路,可见也是深知自己迟早会成为凰阙想要拔除的一根刺。 若兮和凰天然这段感情,她虽乐见其成,但在凰阙眼睛里,怕就成了一粒无法容忍的沙子。 不知日后,凰阙还会如何为难他们二人,甚至是两家府上。 为了她和凰天爵,也为了沈若兮和凰天然,更为了保护那些她想要保护的人,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苏明月心底缓缓升起。 如果当今天子非要如此逼迫,那她也不介意让这天下换一个主人。 苏明月俏脸沉凝,本来绝美灵秀的五官布满了煞气,尤其是一双凤眸,更是蕴藏了深不见底的阴霾,让坐在她对面的沈若兮如同坠入冰窟一般,脊背发寒,不敢看她。 砰! 就在她沉思之际,马车轮忽然发出一声响,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骏马嘶鸣,叫声中透着一股不安。 “怎么会……”沈若兮身子偏了一下,坐正之后就要探头出去看,谁知刚冒了个头,就被人一手推了回来,紧接着传来凰天然略显沉凝的叮嘱,“别出来!” 马车外传来打斗声,期间夹杂着兵器碰撞和鞭子抽在地上的噼啪声,还有一些惨叫。 “怎、怎么办?”沈若兮再笨,此时也知道他们定然是被人伏击了,只是不知道伏击他们的人是谁而已,“璟王和然哥哥他们、他们不会有事吧?” 苏明月一脸沉吟之色,他们刚刚从宫里出来,没想到就遭到了伏击,若说这些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谁信呢。既然他们敢在帝都街道上动手,背后势力定然深不可测。不过这里既然是帝都,入夜之后便会有巡防营的人巡逻,再加上凰天爵和凰天然二人武功高强,可保无虞。 “没事,他们武艺高强,应该无碍。”苏明月话音刚落,一把长剑刷地从车窗刺了进来,朝沈若兮的方向横劈过去。 “啊……”沈若兮本就害怕,此刻见利刃就在自己面前,自己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的寒气,不由自主的惊吓出声,全然忘了要闪躲。 苏明月眼疾手快,一把将沈若兮往下一拉,紧跟着自己也闪身躲开。若是以前,以她的身手定能安全避开。可如今她筋脉俱损,身子比常人还要弱上三分,虽说她反应快避开了要害,却还是被剑刃划伤了手臂。 “月儿……”沈若兮被苏明月拉到作为下面,避过一劫,惊魂未定之下直觉一股温热液体喷在脸上,抬头一看,就看见苏明月捂着自己胳膊,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了下来。 马车外,璟王和凰天然被几十个黑衣人团团围住,这些人武艺出众,又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时之间还当真困住了他们。 这些黑衣人分为两拨,一拨困住他们,一拨包围了马车,刚才刺入马车里的那一剑,便是其中一人所为。 沈若兮那一声才叫完,就听见有人跳上马车,还来不及反应,就见车帘被人掀开,一个黑衣人提着长剑闯了进来。 第309章深夜遇险 看到黑衣人冲上马车,凰天爵和凰天然面色一沉,眸中刹那间出现了一丝惊慌。沈若兮根本没有自保能力,苏明月现在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些黑衣人要取她们姓名简直易如反掌。 偏偏他们为了和心上人单独相处,身边一个暗卫都没带。 “月儿!”凰天爵厉喝一声,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再也顾不得自保,只想赶紧冲出重围去救人。 凰天然和他是一样想法,两人招式改变,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月儿!”冲上车的黑衣人提起长剑刺向苏明月,一旁的沈若兮吓得脸色都白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冲过去一个饿虎扑食抱住黑衣人的腰,不要命的摔下马车,口中还大声惊呼,“月儿,快跑!” 本来看见黑衣人长剑刺来,苏明月凤眸沉凝,就要抬手放出小白。谁知沈若兮关键时刻居然不要命的抱住黑衣人滚出马车,拼死也要救她,这让她感动之余也免不了心惊胆战。 “兮兮……”苏明月眼睁睁看着沈若兮抱着人滚出马车,黑衣人举起长剑就要结果了她的性命,手臂一甩,“小白……”一道白影闪电般飞出马车,朝黑衣人方向飞去。 “兮儿!”凰天然刚要冲到马车旁边,谁知斜刺里又多出两柄长剑拦住他的去路,偏偏这个时候,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居然抱着一个黑衣人滚出了马车,那一瞬,凰天然感觉天都要塌了。 眼看着黑衣人手中长剑就要刺在沈若兮的身上,一条白影快如闪电飞过来落在他脖子上,狠狠一口。 “啊!”黑衣人发出一声凄厉惨嚎,长街跌落地上,整个人捂着脖子倒了下去,身体瞬间化为了一滩血水。 另一边,凰天然拼着受伤重出黑衣人阻拦,一把将沈若兮搂在怀里,手指还有些颤抖。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沈若兮也是吓傻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刚刚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冲上去抱着杀手的腰,做出无异于找死的行为。可是她心底只有一个信念,月儿不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黑衣人手下有一时的失神,但是高手过招,这一瞬间的失神已经足够了。 凰天爵长剑横削,将挡在面前的几人逼退,脚尖点地飞身落在马车上,迫不及待掀开车帘,结果迎面一阵劲风袭来,凰天爵偏头躲过伸手一擒,将苏明月的手腕抓住。垂目一看,这丫头手上捏着的正是头上金光灿灿的赤金镂空凤蝶簪。 凰天爵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侧眸看去,清浅笑意爬上眸底,盖去原有的惊慌失措,“月儿,你这是要……”话未说完,眼底笑意瞬间敛去,落在苏明月鲜血淋淋的手臂上,黑沉中掀起滔天巨浪,“月儿,你受伤了。” 苏明月放出小白之后,原本有些力竭的倒在车厢里,车帘垂落让她看不清马车外的情形。骤然感觉有人落在车上,稍稍松懈的神经再次紧绷,在对方掀开帘子的刹那,还未看清便拔下头上簪子毫不犹豫的刺了过去。就算她如今武功尽失,她也绝不会如此任人宰割。只是没有想到,跳上马车的人居然是凰天爵,而且透过车帘她还看到沈若兮安全无虞的躺在凰天然怀里,顿时松了口气。 “只是一点皮外伤,不妨事的。”倒是外面这群黑衣人的身份,十分值得深究。 他们坐的是齐王府的马车,车外头挂了标志着齐王府的铭牌,而且有凰天爵和凰天然在外驾车,这些人居然还敢冲上来行刺,可见分明是知道他们身份。而且刚才那个黑衣人冲上马车之后,提剑直奔她而来,可见这群人原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可是,如今的帝都,还有谁想要她的性命,到了这种不计后果的地步?! 小白大发神威,不过顷刻间便咬死了所有黑衣人。凰天然抱着沈若兮回到车厢,刚刚滚出去的时候,沈若兮身上擦伤了不少地方,而且额头也撞伤了。 凰天爵拿出车座下面的药箱,就要为她们上药,苏明月伸手拦住他,“对方说不定还有后手,咱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我的和兮兮可以彼此上药,你不必担心。”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巡防营的人居然都没露面,可见必然有人在暗中操控。 凰天爵点头,转身出了车厢,与凰天然一起挥鞭抽在马儿身上,马车重新骨碌碌跑的飞快。 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一些零落的衣物。 夜深人静,巍峨的宫墙在宫灯照耀之下,仿佛一座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圈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境地。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围城,困在其中的人想要出去,可不知其中深浅的人却削尖了脑袋也要挤进来。 原本已经静谧的宫城内,一抹纤细黑影提着一盏八角宫灯,鬼鬼祟祟的避开巡逻的禁军,朝冷宫方向而去。看她每每能安全避开禁军的巡视,不难猜测背后定然有人指点。 冷宫在皇宫中最偏僻的东南角,这里常年鲜有人来,周围巡逻的禁军也少了很多。 那抹鬼祟身影进了冷宫之后,提着宫灯谨慎的转头四处张望,确认没有人发现,这才迈步进了冷宫的宫门。 一进去,一股腐朽破败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来人不由得皱了皱眉,举着手中的帕子掩了掩口鼻,脚步飞快的穿过面前杂乱的庭院,进了唯一一间完好的屋子。 “扣扣扣!”身影走近之后,轻轻扣了扣殿门,原本漆黑的宫殿刹那间燃起烛火,有嘶哑难听的嗓音从门内传出,“谁呀?” 身影又皱了一下眉头,目中划过冷嗤,“太后娘娘记挂皇后,派奴婢过来看看。” 吱呀一声,殿门被人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形容衰败、面容枯槁的老人来。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目看了看,只见门口站着的人虽看着有三十来岁,却风姿绰约,保养的极好的皮肤依旧嫩的能掐出水来,一身大红色滚边宫裙,手上拎着一盏琉璃六角宫灯,原本浑浊的目光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光亮。 “这不是太后身边的翡翠姑姑吗?怎么深夜到这腌臜的地方来了!”老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热络,甚至有些讨好的味道。 翡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表示太后已经想到法子,救皇后娘娘了? “金嬷嬷,是谁来了?”翡翠还未回话,就听殿内又传出一道高贵清冷的询问,不用说,肯定就是被废除之后关在这里的皇后娘娘了。 金嬷嬷赶紧侧开身子,领着翡翠进去,并对皇后道,“娘娘,是太后老人家身边的翡翠姑姑。” 皇后一抬眼,就看见翡翠跟着金嬷嬷走了进来,站在她面前只是虚晃的行了个礼,便淡淡道,“太后心中记挂着娘娘,让奴婢过来给娘娘传个话。” 皇宫,从来都是逢高踩低。就算她以前是皇后又如何,如今不过是个被关在冷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普通妇人。甚至,连普通妇人都比不上。所以看见翡翠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连个礼都不肯行全了,皇后面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垂了眼,淡淡道,“如今我被困冷宫,怕是再不能为太后老人家分忧了。” “没想到娘娘这般容易就妥协了!”翡翠冷冷看了皇后一眼,嗤笑一声,“早知娘娘这般,太后也不比费心想着救娘娘出去了。” 皇后微微眯了眯眼睛,将眸底冷芒尽数收敛。这个翡翠,总有一日她要收拾了。 见皇后不为所动,翡翠心里有些不满,自己都屈尊到这儿来了,皇后连个笑脸都没有,还真以为自己是叱咤后宫的正宫娘娘呢。不过想到今日来的目的,翡翠又看了皇后一眼,这才淡声道,“娘娘想必心里也该清楚,今日我来的目的。太后让奴婢问娘娘一句话,娘娘在这冷宫里待了一月,头脑可清楚些了?” “不知太后她老人家有何吩咐,若是我能从这冷宫出去,定然竭力为太后分忧。”皇后垂着眼睫,懒得看翡翠一眼。 翡翠就算在太后身边再得脸,也只是个传话的丫头,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见皇后这般冷淡,翡翠心中恨得咬牙,她拼力在太后面前抢了这个机会,就是想借机让皇后许她一些好处。在这宫里头,人情薄如纸,还不如一些实际的东西来的稳当。可是皇后都在冷宫里待了一个多月了,结果还是这么高高在上。她有心想刁难一番,又害怕回头让太后知道了,少不得要受些责难,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神色更是冷的厉害,“看来娘娘是想清楚了,既然想清楚了,就该有所行动才是。如今云妃产下龙凤双生子,正是龙心大悦的时候,若是娘娘能抓住时机,恢复身份也并非全无可能。” 皇后微微皱了皱眉,还以为太后有什么好法子救她,感情还是要让她自己动手,心中冷嗤一声,幽幽道,“多谢太后提点!” “既然娘娘清楚了,那奴婢就不多打扰了。”翡翠甩了帕子扭身就走,混不管身后皇后的脸色如何。 等到翡翠走了,皇后一张脸冷的如同冰窖一般,抬眸扫了一眼旁边的金嬷嬷,“金嬷嬷,那封信可送出去了?” “娘娘放心,已经送出去了。” 第310章陈年旧事 皇后点点头,微微抬了眼皮,缓缓扫了一眼四面的情状。 冷宫的窗户早已经破烂不堪,漫漫冬日,冷风呼呼的透过窗口的大洞吹进来。别看她以前是皇后,正阳宫里一切所用皆是上品,可如今沦落冷宫,就连一点取暖的炭火都没了。空荡荡的冷宫冷的像一个巨大的冰窖,不管她和金嬷嬷往窗户上糊多少层纸,都抵挡不住那彻骨的寒意。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苏明月那个贱人。 自从凰阙继承皇位以来,这个冷宫一共也就只住过三个人。第一个,直到现在还是皇宫里讳莫如深的禁忌,就连她曾经住过的宫殿,也被封禁成了皇宫的禁地,等闲谁也不敢去闯。第二个,就是尹贵妃。尹贵妃被关进来的时候,皇后还曾以为她这一辈子估计都要在冷宫度过了。再加上除夕天降示警,她还以为陛下会忌惮到直接下令处死他们母子。谁知,一切竟出人意料到让人咂舌的地步,陛下非但没有为难,反而把尹贵妃从冷宫放了出来。至于第三个,就是她这个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了。 谁能想到,身为皇后,她居然也会有落入冷宫,从此不得翻身的一天。 可是真的不得翻身吗? 皇后嘴角挂着一律冷冽刻薄的笑,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更了解凰阙那个人的心思了。那封信,就算不能让她重回皇后的宝座,至少也能从这个冷宫里出去。 就在皇后费心想要从冷宫中脱困而出的时候,刚刚避过了追杀的苏明月一行人在璟王府中聚齐,一边收拾各自的伤,一边分析今晚这群杀手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 苏明月很清楚,他们针对的目标很明显是她,但对其他三人也并没有手下留情,也就是说对方根本没打算让他们活着。 南诏国帝都,有动机、又有能力同时针对璟王府、齐王府、荣王府和宰相府下手的人,只有一个! 苏明月眯了眯眼,抬眸看向一直默然不语的凰天爵,目中含着三分探究。她现在越发想要弄清楚,凰天爵和凰阙之间,究竟有什么不能共存的理由。 凰天爵心里何尝不清楚,他们刚从皇宫出来就遇袭,对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注意到苏明月灼热目光,凰天爵暗暗叹了口气,挥手让旁边伺候的下人退下,凰天爵这才抬头看着苏明月,脸上挂了笑容,“折腾了一天,月儿想必也累了。今夜便先在我府上歇着吧,明日让若兮过来,接你回宰相府去。” “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些?”苏明月垂着眼,她知道凰天爵心底有很多秘密,这些秘密可能也是他最深切难言的痛楚,所以之前她问过,他说以后再说,她便再也没有问过一次。他总说,她并非真心信他,并未真心将他放在心底,所以事事都是自己冲在最前,从未想过要依靠于他。但是如今,她却觉得,那个从未信任,从未将对方放在心上的人,是他。唇角荡开一抹笑,苏明月轻轻拨弄茶盏,抿了一口,砰一声将茶杯搁在小几上,“你我虽有婚约,到底还未正式拜堂,留宿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不打扰王爷了。紫情,回府。” “月儿……”苏明月刚刚起身,凰天爵便伸手将她拽住,可嘴唇阖动了一下,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看他这样,苏明月忍不住笑了一下,扯开凰天爵的手。 紫情守在门外,正跟冷殇眉来眼去,骤然听到这一声轻喝,不由皱了皱眉。自觉告诉她,小姐现在很生气,遂压低了声音问冷殇,“小姐和王爷是不是吵架了?” “王爷哪舍得跟王妃吵架,或许是……”冷殇话还未说完,就厅里面又传来一声冷笑,“看来终究是王爷府上的人,罢了,告辞!” 一听这话,紫情哪里还敢耽搁,赶紧推门进来,恭敬的喊了一声,“小姐……” 苏明月冷冷扫她一眼,那一眼的冷光吓得紫情差点腿软摔在地上。 眼见气氛瞬间降到谷底,沈若兮再也按捺不住,蹭一声站起来,指着凰天爵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若是你不想让我和让然哥哥听,那我二人即刻离去也就是了。你和月儿好不容易才有今天,难不成还要因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伤了二人感情?” 当年的事情,沈若兮也知道一二,不过也仅仅是知道一二罢了。这件事情好像是皇室之中讳莫如深的秘密,就连她的父王似乎也并不知道全部。这些年,凰阙对凰天爵的所作所为她都看的一清二楚,说句不好听的话,凰阙对凰天爵的态度,就好似凰天爵全然不似他亲生一般。凰阙对凰天爵,存在着一种无法言述的恨,而这种恨尹贵妃分明知道,却从未解释,也从未干涉。不管凰阙对凰天爵做什么,她都不闻不问,也好似凰天爵并非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一样。 苏明月和紫情已经走到屋外,甚至紫情已经抱着苏明月的腰,准备用轻功带她回去了。 “月儿!”凰天爵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冲到门口,抓住苏明月的手腕把人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苏明月一把推开他,对着他皱眉冷笑,“怎么,璟王殿下深更半夜的,这是要毁我清白么?” 听着她故意这般冷淡疏离的说话,凰天爵一颗心瞬间揪紧。手臂一伸再次将人抱住,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死死不肯松手。 凰天然与沈若兮见状,相视一笑,相携起身告辞。凰天爵并未阻拦,只是抱着苏明月向二人点了点头。 等到两人走后,苏明月这才从人怀里挣扎出来,“璟王殿下如今可想好了?” “月儿!”凰天爵颇有些无奈的看了苏明月一眼,叹一口气,讨好般的伸手勾住苏明月的柔荑,用指尖在她的指腹上剐蹭,软语道,“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可好?” 苏明月不理他,转身进去。 侍女重新捧了沏好的茶进来,璟王接过来,亲手递给苏明月。苏明月懒得看一眼,直接往旁边一拨,紫情垂手站在苏明月身后,见状暗自在心中揣度。啧,看来小姐这次是真的气大了,连王爷的茶都不肯喝了。 “月儿,这些事情我原本也是想要告诉你的,只是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你若想听,我便告诉你就是了。只是……”此时夜深,因着云妃之事他们都未曾用过晚膳,此时侍女端了茶点上来,凰天爵便捡了苏明月素日里爱吃的放在她手边,语气讨好的开口。 原本苏明月确实有些饿了,正捏了一块桃花酥往嘴里送,结果听到凰天爵如此说,顿时将桃花酥一扔,冷冷一笑,“王爷还是莫为难了,我对别人的隐私没兴趣。” “月儿,你别生气,我并非是那个意思。”素日能言善辩、足智多谋的璟王殿下,此刻却觉得自己简直蠢笨如猪。月儿本就已经生气了,他就该先什么都不管把事情说出来,好求得月儿原谅才对,怎地还在这儿瞻前顾后,“月儿,我并非是不想告诉你,我只是担心,一旦你知道真相,会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苏明月闻言,眉头略微皱起,颇有些讽刺的道,“原来在王爷心里,我是这般冲动,不分轻重之人?” “……”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一旁的冷殇和紫情憋笑憋得痛苦,王爷今日是怎么了,往日说话总是滴水不漏,结果今天句句都惹了王妃不开心。 眼见凰天爵眉宇间竟露出一丝前所未见的急色,冷殇不由得扶额长叹,看来一旦牵扯到王妃,王爷不仅会失去理智,便是连智谋都失去了。 “还记得这个吗?”短暂的束手无策之后,凰天爵便整理好了思路,将腰上一块质地通透的青色玉佩解来放在桌上。 苏明月扫了一眼,重新拿了一块点心,小口吃着,却不说话。这东西她自然还记得,初识的时候,她曾伸手捡过,不过是个无心之举,竟惹得这位稳如泰山的璟王殿下变了脸色。 她曾探识过,这玉佩之中含有许多阴寒之气,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伸手将玉佩捏在指尖,沿着上面刻画的纹路慢慢游走,凰天爵一双黑沉似海的眸子里骤然闪过一抹冷色,缓缓开口道,“这云阙青莨佩,是我三岁生辰之时,父皇送我的生辰礼。从那之后,便一直戴在身上。我药石罔灵的恶疾,也是那个时候染上的。” 说到他的恶疾,苏明月凤眸一沉,冰魄血蛊,原来竟是这样被种下的。 原本以为,凰阙之所以一直针对凰天爵,不过是忌惮他的才华,怕他有朝一日会取而代之。可眼下看来,这背后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一个三岁小儿,能有什么威胁,值得他这般处心积虑。 这个问题,凰天爵思考这么多年,也同样未曾想明白。虽说皇家无父子,可那时候他毕竟还年幼,虽说天资过人,却也还没到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帝王忌惮的地步。可他的父皇,却已经在思忖着要对他下杀手。这些年他也曾多方查探,甚至旁敲侧击的问过母妃,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若不是苏明月点穿他的恶疾并非是毒而是蛊,他也不曾想到,如此处心积虑要害他性命的人,居然是他的父皇。 第311章一对狗男女 璟王的陈年往事,一直说到天亮才堪堪说完。苏明月也有些明白,他为何不愿将这些说给她听。并非是想故意欺瞒,而是担心她会控制不住,冲到皇宫里头大开杀戒。 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苏明月极其护短,被她划入保护圈的人一旦受到什么伤害,她定会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凰天爵三岁便被种下冰魄血蛊,十几岁又被凰阙连同太子一起斩断了脚筋,这期间太子更是三番五次的欲置他于死地。听到这些的时候,苏明月承认,她确实有一瞬间的冲动,不过却很快冷静了下来。 看来上次,只轻轻松松让太子被废,还真是便宜了他。太后不是希望她能帮腔将皇后从冷宫放出来吗?好啊,那她就帮帮她好了。 从璟王府回来,苏明月本想好好睡一觉。昨天及笄,她本来就起得早。折腾了一番之后,还没来得及缓和一下,又听说云妃出了事。好容易从宫里出来,结果还在宫门口遇到行刺。这一天过得也真是够惊心动魄了,简直是身心疲惫。 谁知还没躺下多久,门外就传来吵嚷打闹声。苏明月在床上扑腾了一下,闭着眼睛抱着被子咕哝了一句,“谁啊,一大早的不得安宁。” 外头紫萱打起帘子进来,看见苏明月这样孩子气的表现,不由得笑了一声,“小姐,是四小姐身边的绿娆,说是四小姐有事要请教小姐。紫情拦着没让她进,这才闹了起来。” 苏明玉,她找自己做什么,她们俩不该是老死不相往来才对么。 “让紫情把人丢出去!”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可没什么精神陪她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 紫萱得了吩咐,又抿嘴儿笑了一下,转身出去了。小姐一大早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沉的难看,手臂上还受了伤。听紫情说,连璟王殿下都受了冷遇,可见小姐心情有多不好,偏偏四小姐还在这个时候让人来挑衅,被扔出去也是活该了。 绿娆被紫情扔出去之后,院子里果然安静了不少。苏明月很快将这段插曲抛诸脑后,睡了过去。她还要养足了精神,好想个万全的法子,对付太子和皇后,还有雪昭仪和她背后的人。 绿娆被扔出了初云苑,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一路小跑着回了玉络轩,将初云苑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苏明玉听。苏明月只气的手指尖都在发抖,一张脸更是阴沉到了极点。好你个苏明月,还真以为自己成了宰相府的救命恩人了不成,居然这般拿乔。父亲和母亲不过是如今分身乏术,无暇对付你罢了。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苏明玉脸色铁青的看着绿娆,转身刷刷刷写下一封信递给她,冷声吩咐道,“把这封信送到平阳侯府去,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白世子。” “小姐,您这么做,岂不是成全了苏明月那贱人?”方才她写信的时候,绿娆就在旁边,将信的内容看的一清二楚,是以出言规劝,“白世子如今就已经对苏明月念念不忘了,若是真的随了他的心愿,日后小姐嫁到侯府,岂不是要与那贱人平起平坐?” “成全她?哼,你以为表哥得手之后,还会像现在这般念念不忘么?男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旦得到之后,还不是一样弃如敝屣。”苏明玉冷哼一声,瞟着绿娆,唇角挂着阴狠笑容,一双杏眸荡漾着恶毒,仿佛自己的计谋已经成功了一样,“更何况,你以为苏明月和璟王是吃素的吗?” 她这么一说,绿娆越发不明白了,既然小姐都觉得这计未必能成功,那又何苦这般费神筹谋呢。 “你快去,小姐我自有安排。”苏明玉懒得和她解释,等绿娆一走,她便赶紧让小丫鬟过来为她梳妆,然后往老夫人的院子匆匆而去。 再说苏明玉正为了自己的计划费心奔走的时候,苏明月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虽然觉得疲惫,可闭上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脑中思虑不停,干脆爬起来让紫萱为她梳洗。苏明玉可不是个吃了亏往下咽的主,说不定现在正在谁面前告她的刁状,或者计划着怎么讨回来呢。这个嚣张跋扈惯了的宰相府千金,可一点也不懂什么叫吃一堑长一智啊。 果然,她才起来没多久,老夫人院子里便有人过来传话,说是夏府那边递了帖子,邀请府上的小姐们过去做客。 苏明月穿了一件天青色撒花斜襟小袄,外面罩了一件月华色云纹比甲,下身是翠色折枝马面棉裙,因为已经及笄,所以不能再披发,所以紫萱替她挽了随云髻,用一支粉色的蝴蝶振翅步摇妆点。收拾好之后,带着紫萱和紫情两人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去的时候,苏明玉她们都已经到了,苏明丹和苏明露也在。一群人集合之后,这才浩浩荡荡朝门口去,坐了马车直奔夏府。 到了夏府,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门外早有得了吩咐的小厮在前头带路,刚过了大门往里走,还没到二进院落,便看见垂花门前,夏老夫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福字纹棉裙守在垂花门口,一看到她们过来立刻笑着迎了上来,热络的到,“姐姐可算是来了,这些日子姐姐受苦,妹妹好生挂念啊。” 一听这话,老夫人不由得又勾起了之前牢狱之灾时的苦闷,看着苏明月的眼神当即变了变颜色。 宰相府入狱,虽说是因为苏明珠的原因,但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有人背后算计,数来数去,也就苏明月的嫌疑最大,所以一提到这件事情,老夫人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宰相府能化险为夷,也不枉咱们老太太这些日子吃斋念佛,天天为老夫人祝祷祈福了。”一旁夏家大夫人笑着接口。 老夫人闻言,不由得有些眼眶湿润了。之前宰相府入狱的时候,便是一向与宰相府亲厚的平阳侯府都不曾援手半分,自己妹妹在帝都中没有任何关系背景,却也为了她的安危略尽绵力。到底是嫡亲的姐妹,关系当真是比旁人来的亲厚得多。老夫人微微上前一步,挽着自己妹妹的手,亲热的道,“你看看你,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何苦这般折腾你这把老骨头。我说怎么这次见你比之前瘦了些,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为姐姐祈福,本就是做妹妹的本分,哪里来的辛苦。”夏老妇人笑了笑,扶着老夫人朝花厅走去。 进了花厅,两边的晚辈都出来规规矩矩的见礼,老夫人和夏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对几个小辈的道,“咱们几个说话,你们这些年轻人怕是听不惯。罢了,你们自己去院子里走走吧。” 苏明月出了花厅,那边苏明玉早和夏家的几个后辈打的火热,苏明月也懒得管他们,干脆带着紫萱和紫情朝花园走去。眼见一处茶花开得不错,干脆捡了一旁的石凳坐下,紫萱转头去找夏府的丫鬟,打算给苏明月置办些茶点过来,也好让自家小姐安静的赏花。 眼前的茶花开得艳丽,一朵朵如同十八年华的少女,绽放出属于自己最美的灿烂。苏明月正看得出神,旁边的紫情冷不丁凑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有人来了。” 苏明月现在没了武功,听力自然大不如前,不过紫情说完之后,她也确实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不由得朝紫情打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的拽着她的手臂一个轻身提纵跃上假山旁的一棵大树,借着茂密的树荫遮挡自己身行。刚刚做完这一切,就看见不远处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朝这边飞快而来,一边走还一边四处张望。 “奇怪,刚才分明看到那贱人朝这个地方过来,怎么不见了。”那人走的近了,站在假山旁边又张望了一阵,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忍不住跺跺脚,发出一声恼怒的咒骂。那人骂了一句之后,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面上一阵着急,四处张望确定没有地方藏人,这才无奈快步离开。 苏明月微微皱眉,略有些疑惑。方才她不是还跟夏家几个后辈打的火热么,怎么一转眼这么着急要找到自己了。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蹊跷! 苏明月与紫情附耳几句,后者点了点头,带着她运起轻功,悄无声息的跟在那人身后。 二人一路尾随,但也不敢跟的太近,怕对方发现被人跟踪,拐过几个弯之后,对方居然上了一条偏僻小路,而且小路尽头似乎是一个荒废还未搭理的院落。 苏明月一时有些奇怪,她到这儿来干什么。结果跟近了之后,才在园中荒芜的杂草从中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心中登时有些了然。 等在院子里的欣长人影远远看见有人过来,登时喜上眉梢,亲热的唤了一声,“玉儿……”只不过却伸长了脖子,朝她身后张望,似乎想从她身后看到另外一个人。 苏明月一路跟踪尾随的正是苏明玉,而等在院子里的人居然是白玉枫。此时苏明玉见白玉枫虽是亲热的叫着她的名字,眼睛里的光亮却并非是因为她,登时恨得几乎绞碎了手中的紧帕,不过面上却依旧笑的像花儿一样,“表哥,我暂时还未找到姐姐,你且在等等,待我找到她之后,定会让表哥得偿所愿。” 闻言,隐匿在暗处的苏明月狠狠眯了眼睛。这对狗男女,居然还想着要算计她。 第312章苏明玉相邀 苏明珠和苏明馨死了之后,宰相府里能被苏明玉称为姐姐的人,也就只有苏明月一人了。 至于白玉枫,以前苏明月还是无盐傻子的时候,他巴不得她离他越远越好。可是中秋擂台上,苏明月表现出的惊才绝艳,让这位一向自视甚高的侯府世子心底也起了一些倾慕的心思。后来知道她居然是苏明月,又见她越来越聪慧灵秀、敏锐通透,心里便生出了一种志在必得的心思。更何况,苏明月原本是他的未婚妻,这样集天下万般美好于一身的女子,本就该是属于他的,更是让白玉枫心中生出了一种难以填补的落差,也让他越发坚定了要得到苏明月的决心。 苏明玉口中所说的“得偿所愿”究竟是什么意思,简直不言而喻。 一听她没有带人过来,白玉枫脸上原本的热情瞬间冻结,寒意爬上眼底,看着苏明玉的眼神都凉飕飕的,语气更是冷冽如冰,“感情你写信叫我务必来此,就只是为了戏弄我?” “表哥,我怎会戏弄你呢。我对你是什么心思,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苏明玉手中捏着帕子,一双杏眼有些泛红,弥漫了一丝雾气,颇有些委屈和哀怨的看着白玉枫道,“我早已经是表哥的人,自然一心向着你了。为了能让表哥得偿心愿,玉儿甚至愿意让出正室的身份。我这么做,难道表哥还不肯相信玉儿对你的一片真心吗?” 见她红了眼圈,语气又格外的哀怨和伤心,白玉枫登时有些愧疚。说起来,自己到底与她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且不管当时是不是遭人陷害,自己又是否是真心实意,这种事情到底女儿家更吃亏些。一个女人,不但身子给了自己,甚至愿意为了自己得到心爱的女人而甘愿帮自己牵线铺路,甚至让出自己正室的身份,若非对自己死心塌地,断然是做不到的。想到此,白玉枫不由得伸手抓住苏明玉的小手,十分怜惜的将她拥在怀里,道歉,“玉儿,我怎会不知你对我的心意呢。实在是此前宰相府蒙冤下狱时,姨丈和姨母却误会我们不曾出手相帮,在心中与我们生了嫌隙。如今你及笄在即,两家却丝毫也未提起我二人婚事,我心中焦急,一时难免行为有失。是兄长的错,玉儿可否原谅我一次。” 听到他如此说,苏明玉不由得绽开一朵笑颜,伸手圈住他的腰身,窝在他的怀中半挑了水眸,娇软道,“只要表哥明白玉儿的心意,玉儿便心满意足了。玉儿早已经是表哥的人,只希望日后表哥有了姐姐,也莫忘了玉儿就好。” “怎么会,即便是日后我娶了月儿,也必然会对你百般疼惜,绝不辜负。”白玉枫说着,抓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一亲,黑眸之中闪烁着一缕厌恶光芒,手上却不由得又将她抱紧了一些,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不惜给苏明玉吃一颗定心丸,“你放心吧,我明日便让母亲去府上与姨母商议婚期之事。只待你及笄,便用八抬大轿,将你风风光光的娶进门来。” 八抬大轿,那可是正室才有的殊荣,白玉枫这般说,莫不是真要娶她为正妻,平阳侯府的世子妃。苏明玉眸光轻闪,瞬间笑逐颜开,揪着白玉枫胸前衣襟追问,“表哥这话可当真?” 其实白玉枫说完便有些后悔了,苏明玉虽也算得上一个美人儿,可与苏明月相比,却有云泥之别。他心中的正妻人选,便是苏明月那般事事都好的女子。但如今他还要仰仗苏明玉帮自己成事,至于事成之后是否要兑现承诺,那便是之后的事情了,眼下先将她的心稳定下来再说,“自然是真的,玉儿这般对我,自然当得起我这样做。” 苏明玉简直高兴地要飞起来了,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苏明月面前去耀武扬威,就算她事事压她一头那又如何,只要她成了平阳侯府的世子妃,日后苏明月见了她也要规规矩矩的喊一声夫人。一想到这些,苏明玉便得意非常,“表哥放心,玉儿答应表哥的事情,一定会办到。今日虽然不能事成,但之后我会再寻良机。隗华楼的老板娘说了,这种药连她们楼里最贞洁的姑娘都能驯服,只要我能让姐姐吃上一点,她必然会依从表哥,到时候表哥便可随心所欲了。” 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苏明玉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来,上面刻着精致的花纹。不过这样漂亮的瓶子,没想到竟是装着那种让人恶心的药物。 苏明月隐在暗处,手指紧握成全,唇角的冷意盖都盖不住。 原本只是觉得苏明玉蠢,竟没想到她居然蠢到这般地步。白玉枫对她有没有一丝真心,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偏偏她还对白玉枫死心塌地,居然为了能够嫁给她,想对自己下药。这种拙劣的手段,当真以为她会上当吗?! 不对,灵山寺时,苏明玉就想对自己下药毁了自己的清白,同样的手段她应该不至于傻到用第二次才对。苏明月觉得,她应该不只是想对自己下药那么简单。 从夏家回来之后的第二天,苏明玉便又迫不及待的派人过来。这一次甚至还带上了一些礼物,虽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面子功夫却是做的十足十了。说是有些关于及笄的事情想向苏明月请教,上次绿娆过来失礼说错了话,希望苏明月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计前嫌的指点一下。 不计前嫌?这个词苏明月还真想原封不动的还给苏明玉。她已经不计前嫌了那么多次,偏偏有些人就是不懂收敛。放着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非要自寻死路。 反正有了苏明珠这个前车之鉴,到时候苏明玉自己作死,也就不能怪到她的身上了。 所以这一次,苏明月只是略微考虑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 紫萱服侍着苏明月穿衣,一边还忍不住唠叨两句,“小姐,这四小姐摆明了就是不安好心,说什么要请教及笄之礼的事情,要请教也该是去请教二夫人或者老夫人呀,小姐您刚刚及笄,自己还浑浑噩噩,她怎么求也不该求到小姐头上。小姐也真是的,明知道这是四小姐的陷阱,还非要往里跳。”嘴上说着,手上动作却没停,将一件浅粉织玉兰花的夹袄给苏明月穿上。 苏明月伸展着双臂,任由紫萱将扣子扣好,又整理了一下裙摆,并取了压裙的玉佩小心挂好,这才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头,“在你眼里,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糊涂了?” “这么说,小姐是有旁的心思了?”听她这么一说,紫萱瞬间晶亮了眼睛。她就说嘛,小姐多么聪明啊,连像狐狸一样的大小脚都被小姐收拾了,这个空有刁难脾气的四小姐,小姐怎么会对付不了呢。 苏明月不说话,只是留给她一个神秘的笑容。 穿戴整理好了之后,苏明月这才带着紫情出门,临走时吩咐了紫萱一件事情,便转身走了。 一路到了苏明玉的玉络轩,远远的便看见一抹窈窕身影站在院门口,看见她过来,绝美的脸上扬起天真纯美的笑来,“姐姐可算是来了,丫鬟回来禀告说姐姐同意过来,玉儿本还有些不信,就怕姐姐还在生气,没想到姐姐当真来了。”说话间,苏明月已经走到她面前了,苏明玉又伸手热络的抓住苏明月的手,快语道,“妹妹还要先向姐姐请罪,绿娆那丫头素日里在妹妹面前没规矩惯了,因着从小长大的情分,妹妹平日里也就一味纵容着,没想到去了姐姐院子里也只知道撒野。是妹妹教导无方,还请姐姐莫要生气了。” 她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云缎金绫裙,梳着少女惯有的双环髻,头上攒着翠蝶振翅的发簪,又别了一些珠花点缀,显得俏皮可爱,又不失少女的天真。 不过知道内情的人都晓得,她看似纯真无邪的外表之下,到底藏了怎样恶毒的心肠。 苏明月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将手从她手心里抽了出来,捏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口中不急不缓的道,“妹妹以后用人当真是要多留一份心眼儿了,灵山寺的绿茵还不够教训吗,这种连一件小事都办不好的下人,妹妹还留在身边做什么呢。”这是明着讽刺她没有眼光,留在身边的贴身丫鬟,居然一个比一个没用。 牙尖嘴利!等以后她也嫁入平阳侯府之后,非要拔了她的舌头,好好磋磨不可。苏明玉心中暗暗咒骂,面上却笑得娇艳如花,“姐姐说的是,姐姐快进里面来吧,妹妹早已准备好了茶点,就等着姐姐过来请教呢。” 苏明玉一脸可亲的笑容,拉着苏明月有说有笑的进去。若是此刻有旁人在场,指不定还以为宰相府两位嫡小姐如何姐妹情深呢。 两人进了花厅,苏明月知道苏明玉今日叫她来的目的,假意配合的时候,却也不留痕迹,让苏明玉不曾察觉半分。更何况苏明玉的心思并不在苏明月的态度上,眼睛不时盯着苏明月面前的茶水看,所有心思表露无遗。 看见她这副样子,苏明月真想嗤笑一声。就苏明玉这拙劣的演技,在那些穿越的宫斗剧里,最多也就只能活两集。 第313章下迷药欲成好事 花厅里,正熏着香味淡雅的香,与苏明玉身上一贯浓烈的香味有些不符。苏明月似有若无的瞟了香炉一眼,就见苏明玉瞬间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底也略有一些紧张。苏明月浅浅一笑,收回目光,将面前的茶杯往前推了推,捻着帕子擦了擦嘴,不留痕迹的将一颗药丸丢进嘴里吞下,这才淡声道,“四妹的及笄之礼,自有母亲一手操持,期间有何需要注意的地方,母亲自然也会与你详说分明,四妹找我来询问,怕是找错人了吧。” 苏明玉微微垂了眼角,看着苏明月未饮一口杯中茶水,却对其他事物并未生出怀疑之心,眼底不由得浮现出森然冷意,却被长长睫毛尽数遮住。早知道她定不会碰自己这里的东西,所以苏明玉一开始便做了两手准备,今日定然要让苏明月有来无回。面上却装作十分受伤的样子,目光落在那满满的一杯茶水上面,颇为失落的道,“姐姐可是嫌弃妹妹这里的茶水粗陋,所以连一口都不肯饮吗?” “妹妹可是母亲捧在心尖尖上的嫡嫡亲的女儿,下人们怎敢苛待妹妹半分。妹妹这里的茶,可比我院子里的好太多了。不过是我喝惯了自己院子粗陋的茶,喝妹妹这精品好茶,回头怕是要闹肚子了。”这话是在讽刺苏明玉这里的茶,怕是里面加了东西,喝完还不知有什么毛病呢。 苏明玉狠狠揪了帕子,心里盘算了一下时辰,药力怕是还差些火候,还得再多留她一些时候才行。故而佯装不懂得扬起天真笑脸,端起苏明月面前的茶水饮了一口,“姐姐瞧,妹妹喝了不也没事吗?” “妹妹金贵,喝了自然无事。”苏明月说着,掩唇打了一个哈欠,微微露出些疲态,“妹妹请教的事情我方才也说了,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告辞了。”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姐姐……”苏明玉见她要走,赶紧起身想要阻拦,却见苏明月忽然踉跄了两下,点着太阳穴甩了甩头道,“怎么有些头晕呢?” 苏明玉见状,心头瞬间大喜过望,面上却一脸担忧的过去搀扶,“姐姐你没事吧?怎么会突然头晕呢?来人,快去请大夫过来,顺便派人去禀告父亲和母亲。” 苏明月在心中冷笑,不过是头晕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何至于惊动苏秉成他们。 “无妨,应该是体虚的老毛病了。紫情,你回去把我平日用的药取过来。”既然有些人存心想要作死,那她若是不成全,岂非显得不厚道。 真是想睡觉有人送枕头,苏明玉正愁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把她身边这个武功高强的丫鬟给弄走,谁知苏明月居然自寻死路。苏明玉赶紧伸手从紫情手中把人接了过来,嘱咐道,“你快去快回吧,姐姐这边有我照顾。” 紫情虽一时不知道自家小姐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小姐这么安排,自然有她的用意,于是也不多问,直接转身快步出去了。 紫情一离开,苏明玉便迫不及待把人往床上扶,苏明月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脸蛋甚至浮现起了一丝潮红,与那人说的表现相同,也让苏明玉更加放下心来,心里边想着让她再多吃些苦头。正巧两人路过一个人高的花瓶面前,苏明玉假装手软,将苏明月往地上一扔。 咚! 苏明月重重撞在花瓶上,额上瞬间红肿一片。手腕上安静蜷伏着的小白蠢蠢欲动,却被苏明月不动声色的安抚住了。 花瓶被她撞得有些倾斜,底座露出一条缝隙,摇摇欲坠。 “哎呀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事吧,撞到哪里没有?”见她撞得一脸迷糊,苏明玉心底大为畅快,这些日子她在苏明月手下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总算是找补一些回来了。 苏明玉伸手来扶,苏明月揉着额头半垂了眼界,眼风无意中扫过花瓶时,不由得一凝。苏明玉恰在此时伸手来扶,苏明月小心移动手臂,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来,花瓶也顺势落了下来,重新与地面严丝合缝。 苏明玉很快将人扶来躺下,美眸朝外面一瞥,看见窗棂处闪动的身影时,狠狠掐了指尖,却还是大步过去把窗棂打开,把人放了进来,“表哥来的正好,姐姐在那儿。”说罢侧开身子,露出身后情形来。 苏明月此时已陷入半昏迷之中,脸蛋更是潮红得厉害,整个人像是正忍受着什么煎熬一般,在床上难耐的翻滚。衣裙铺开,衬托出一种别样妩媚妖娆的情状来。白玉枫只看了一眼,便觉喉间干涩,一股邪火从小腹升腾而起,烧得理智灰飞烟灭。 迫不及待的翻窗进来,苏明玉顺手将窗户关上,领着人来到床边,语气颇有些酸涩的道,“表哥如今得偿心愿,只盼日后莫要忘了对玉儿说过的话才好。” “玉儿放心,我平阳侯府世子妃的位置,永远只属于你一人。”白玉枫眼下色令智昏,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翩翩风度,眼底燃烧起熊熊欲火。想着自己觊觎了许久的人儿,如今就躺在自己面前,可以任由自己摆布。再想到苏明月平日里对自己那般冷漠,从未有一丝好脸色,今日之后却只能仰仗自己鼻息生活,一种大男人的征服欲望油然而生,全然忘了自己此时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卑鄙下流。 这些侯门世家的公子,从出生起就熟读各种诗书,学圣贤做人的道理。可所行之事,却比畜生还不如。那些圣贤的书,简直是读进了狗肚子里。 苏明玉见他一脸急不可耐,虽然心中不虞,却还是转身离开,并体贴的将房门一并关上了。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大度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去和别的女人逍遥快活而面不改色。可是,只要一想到以后苏明月会比她矮上一头,必须看她的脸色才能生活,苏明玉那一丝的不虞也就烟消云散了。只要能折磨苏明月,只要能把那贱人踩进泥里,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苏明玉出了房门,准备按照计划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白玉枫事成,再找个借口推脱一下。谁知一抬头,便看见不远处有两道人影飞掠而来,其中一人正是刚刚离开不久的紫情。另外一人是个穿着灰色衣袍,须发皆白,面容冷酷的老者。这个人她此前见过一次,正是刚收了苏明月做徒弟不久的毒手药王。 苏明玉心头一抖,这个脾气古怪的老东西怎么来了。她虽未亲眼见过,但之前也曾听说太子中毒那次,毒手药王护短,不仅当场杀了来治病的太医,甚至还让苏明月打了大姐。 “月儿呢?”就在她还未想好如何应对之时,两人已飘落在她面前。毒手药王一双电目在她身上扫过,漠然问道。 那森寒的语气,以及强大的气场,让苏明玉一时有些心慌,做贼心虚的看了一眼身后房间,“姐姐在里面,在、在休息!” 她那一脸的心虚,无不说明了里面绝不单纯。毒手药王脸色一沉,电目瞬间迸射出两道凌厉光芒,怒喝一声,“让开!” 苏明玉哪里敢让开啊,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白玉枫得手了没有,她此时只想为他能拖一点是一点了。 可是,妄想拦毒手药王的驾,凭她也实在是自不量力了一些。 毒手药王袖袍一甩,将苏明玉震飞出去,姿势难看的趴在地上哀嚎。紫情飞起一脚踹开房门,就见白玉枫已经脱完了自己上身的衣袍,打算朝床上扑去。紫情柳眉一竖,手指扣上腰间的软剑,铮一声朝着白玉枫砍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白玉枫一跳,见被人撞破好事,白玉般的脸上飞起一丝赧然,不过很快又被冰冷厉色取代。 今日之事一旦被人拆穿,别说是他,便是连平阳侯府的声誉也要一并搭进去。反正现在还只是这一个小丫头,只要将他们除掉,再堵住宰相府上下人的口,那这件事情就算是了了。为了两家的颜面考虑,苏秉成肯定不愿将这件事情闹大,再加上宰相府对这个三小姐,可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在乎。到时候自己只要上门求取,纳她做世子侧妃,想必苏秉成一定回答应。这么想着,白玉枫便出手如电,招招狠辣的和紫情打在了一起。 作为帝都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白玉枫对于自己的身手还是十分自信的,短时间内拿下一个小丫头,根本不在话下。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的身手居然不弱,而且又有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毒手药王一进来,看到白玉枫衣衫不整,苏明月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登时冷哼一声,甩手打出三根银针,根根扎在白玉枫的要穴上,登时让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白玉枫刚刚倒下,门外便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间或还有焦急询问,“月儿到底怎么了?大夫可已经到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说头晕就头晕了呢?” 说话的是何梦芷,听她语气焦灼担忧不已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苏明月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不过担忧的声音刚刚落下,又瞬间变了一个语调,透着一股尖锐和惶恐,“玉儿,玉儿你怎么在这儿?可是摔倒了?摔到哪儿了?” 第314章欲御合欢散 苏明玉被毒手药王那一下给直接打趴下了,半天没能醒过神来。好容易稍微有些清醒了,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自己父亲和母亲站在门口,何梦芷伸手来扶她,看她脸上青白的颜色,心底不由得一沉。难道说这次又没能成功不成? 这些日子她一直谨小慎微的做人,不去招惹苏明月,但却不代表她心里就不恨苏明月了。相反,她简直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将苏明月剥皮抽筋也难消她心头恨意的十万分之一。尤其是当她亲眼目睹苏明珠被一杯毒酒赐死,临死前仅仅抓着她的手求她救命,而她却无能为力时,她真的恨不得能生吞活剥了苏明月。如果不是这个贱人,她的女儿本该享受万丈荣耀,成为这天底下最荣光的女人。而不是在肮脏糜烂的牢房里,以罪人的身份被赐死。所以苏明月必须死,就算不死,也必须堕入阴暗的沟渠,一辈子生活在痛苦的炼狱之中。 所以知道女儿的全盘计划之后,她今日一早便拖着苏秉成在自己屋子里说话,就等着女儿这边的消息传来。丫鬟过来报信的时候,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拉着苏秉成过来。按理说现在苏明玉不该出现在这里,应该找个借口避开才对,是以她察觉事情有异,故意大叫出声,将苏秉成留在了房间门口。 屋子里的情形苏明玉并不知道,但却不难猜测,所以面对何梦芷带着垂询的目光时,她略带急色的摇了摇头,反手抓着何梦芷的手腕,指尖用力。 何梦芷瞬间摇了摇身子,她特意安排白玉枫进内院,又故意让下人故意阻挠不让大夫赶过来,本以为带着苏秉成一来就能看到一出好戏,谁知道居然又失败了。可是这次为什么会失败,他们分明已经做了完全的安排。 不等她想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问题,那边因为苏明玉倒在院子里而在门口驻足的苏秉成转身便要迈步进房内,“月儿可是在房内?大夫来了吗?” 见父亲丝毫不过问自己的情况,苏明玉咬了咬后槽牙,焦急的看向何梦芷。后者眼珠一转,赶紧上前,“老爷,等一下。” 苏秉成站在门口,眼中满是怀疑的看着何梦芷。 “到底是女儿家的闺房,如今月儿又还病着,也不知里面情形如何,还是先让我进去看看情况吧。”看刚才苏明玉的样子,可见屋子里的情况不容乐观,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贸贸然让苏秉成进去,说不定到时候横生出什么枝节来。 苏秉成微微皱眉,不过却没再往里走。何梦芷心头一喜,迈步便要进去。 谁知刚走到门口,迎面一个茶盏飞了过来,若不是她躲得快,估计就要被这茶杯砸中,头破血流了。 “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饶是如此,茶杯砸在她脚边,青绿色的茶水溅了她一身,让何梦芷愠怒不已。 门内闪出一个人影来,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时,粗粗行了个礼,面无表情道,“奴婢还以为又是哪个登徒子,没想到竟是大夫人。” 紫情只要一想到刚才的场面,能克制住不当场掐死这人面蛇心的女人已经是极限,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了。 一听登徒子三个字,何梦芷的脸色忍不住变了变,原本打算过来斥责一句的苏明玉也止住了脚步,眼底闪过惊慌之色。一旁的苏秉成更是狠狠皱了眉头,不悦冷哼道,“此话何意,你说清楚。” 紫情冷眼看了苏明玉一眼,就要开口,何梦芷赶紧上前一步打断,“你这丫头,平日在月儿身边侍候,看着倒是伶俐乖巧,没想到竟这般浮躁冲动。这里可是宰相府的后宅院,哪里来的登徒子。” 大户人家的后院一向住的都是女眷,平日里招待男宾都在前院。只有关系十分亲厚之人,得了允许才能到内院走动,以免坏了闺阁小姐的名声。蒋碧云处事一向细心,这些日子处理管家的事情也得心应手。男子擅闯内院是多大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再加上何梦芷这一番话,苏秉成心中疑虑也就打消了,看着紫情问,“月儿呢?” 见苏秉成不再追问登徒子一事,何梦芷松了口气。不过再看紫情略带嘲弄的笑容时,又忍不住心头一跳。紫情也不多言,只老实回答苏秉成的问题,“小姐在屋里躺着,毒手药王前辈正在给小姐解毒。” “解毒?”苏秉成脸色豁然大变,不是说只是头晕吗,怎么变成中毒了,当下三两步跨进屋里,一眼便看见白玉枫赤裸着上身倒在地上,周围摆设打碎了不少,苏明月一脸难受的蜷缩咋床上,小脸煞白,毒手药王正在给她施针,顿时一阵气闷恼怒,指着地上的白玉枫怒吼,“这究竟怎么回事?” “父亲……”苏明玉再也按捺不住,冲过来就要解释,谁知苏秉成一个眼刀甩过去,眼神凌厉如刃,“我在问这丫头,谁都不许插嘴。” 后宅里的一些伎俩,苏秉成不是不知道。以前她们无论如何对待苏明月,他都可以不过问,但是现在陛下留着她还有大用,暂且不能有事。这些日子何梦芷一直很安静,他还以为她是得了教训,有所收敛。谁知才过了几日,便又原形毕露了。 紫情冷冷看着白玉枫,终究还是忍不住过去踹了一脚,然后才转身看着苏秉成道,“回老爷的话,今日四小姐派人来院中请小姐过来,说是有些关于及笄的事情要和小姐商议。谁知小姐来了没多久,便觉头晕,本还以为是体虚之症发作,所以遣了奴婢回院子里取药。奴婢回去之后,正好碰上毒手药王前辈来教小姐医术,听说小姐病了便跟着一起过来。谁知我们来了之后,便看见四小姐紧闭了房门,还拦在门口不让我们进。毒手药王前辈打伤了四小姐,进门之后才看见白世子居然在房中,而且正在宽衣解带,欲对小姐行不轨之事。妖王前辈十分生气,然后……” 然后怎样,就不言而喻了。毒手药王十分护短,上次就在宰相府里大发神威,这一次白玉枫撞在刀口上,怎能讨了好。 估计若不是他有陛下亲自封的世子头衔,现在已经是一滩血水了。 紫情一说完,苏秉成便刷地一下看向苏明玉和何梦芷,前者身子一抖,下意识就要否认,“父亲,不是这样的。女儿请姐姐过来,确实只是为了请教及笄的事情。谁知姐姐突然头晕,遣了紫情去取药。玉儿担心姐姐有事,还特意派人去请大夫,而且留姐姐在这里休息。” “大夫呢?”苏秉成环视一圈,这里除了毒手药王之外,哪还有其他人。宰相府不比其他宅院,府内便有一个药堂,里面养着几个略有名气的大夫,为的便是府中有什么突发疾病的时候可以顶用。 苏明玉瞬间语塞,眼珠一转,一脸无辜的道,“紫情和妖王前辈是用轻功飞过来的,自然要比大夫快些。”说话间,眼风不住的去看何梦芷,后者自然会意,朝身边的戚嬷嬷打了一个手势,后者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安排去了。 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苏秉成暗暗皱眉思忖,本来只是头晕,怎么刚才这丫头却说苏明月是中毒,“药王前辈,月儿怎么样了?” “欲御合欢散,你说怎么样呢?”毒手药王一直旁若无人的施针,听到苏秉成问,这才冷笑着回答,白胡子一翘一翘,满是褶子的脸上挂着明显怒意。 欲御合欢散,苏秉成眼底掀起滔天巨浪。这种东西他虽没见过,却也听说过,是药性十分猛烈的春药。不仅需要与男子欢好,最歹毒的是欢好之后便会同时化身见血封喉的毒药,最让他震惊的是,居然有人在宰相府中,用这种药,简直可恶。 别说苏秉成震惊,就连苏明玉也是一脸惊诧。这个欲御合欢散是个什么东西,不是说只是普通的春药吗? “前辈,那月儿……”苏明月可是陛下要的人,决不能在宰相府里出事。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算他识相,知道第一时间关心小丫头,否则他非得一根针把他扎傻了不可,“我的徒弟,我自然会救。你要是太闲,不如好好问问,我的乖徒儿到底怎么中的毒。” “玉儿!”苏秉成看了苏明玉一眼,怒喝一声。 苏明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斩钉截铁的否认,“父亲,真的不关玉儿的事。姐姐到玉儿这里,连被水都不肯喝一口,玉儿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着还拿眼睛去看小几上放着的茶盏,其中一杯确实丝毫未动。 苏秉成不由皱了皱眉,何梦芷抓住时机插嘴道,“老爷,你不能单凭月儿是在玉儿这里犯得病,就说是玉儿下的毒手啊。” 确实也有这个可能,只是苏明玉一向和苏明月不睦,突然示好实在让人生疑。 “那他呢?”苏秉成指着地上的白玉枫道。 白玉枫被毒手药王用银针封住了穴道,不能动也无法言语,再加上他的样子实在丢人现眼,故而一直安静的缩在地上,尽力缩小存在感。此时被苏秉成一指,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羞恼,狠狠瞪了苏明玉一眼。 都是她害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他世子妃的位置,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占据。 第315章拆穿毒计 苏明玉被他的眼神看的委屈莫名,她上赶着把自己的男人送到别的女人床上去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希望日后白玉枫能看在她这么付出的份上,可以对她用些心意。而且,以后能够用正室夫人的身份一辈子压住苏明月一头。可是现在,他竟用那种嫌弃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见苏秉成提到白玉枫,何梦芷脸上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顷刻便挤出满脸的疑惑,扭头质疑的看向苏明玉,“玉儿,你表哥为何会在这里?还这般、这般衣衫不整的样子?” “母亲,女儿、女儿不知道。”这个时候,苏明玉肯定要极力否认了,总不至于承认白玉枫是自己叫来的吧。 要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苏明玉的人,还要是何梦芷这个做母亲的。见她这般否认,何梦芷神色略略一松,眸色却变得越发严厉,斥责道,“你不知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枫儿无端出现在你房中,你如何会不知道。” “母亲,女儿、女儿真的不知道啊!”苏明玉一双杏眸染上水雾,十分委屈的咬着下唇,像是受了莫大的冤屈一般,一行清泪缓缓落下。 床上,毒手药王落下最后一针,见着母女俩一唱一和的演戏,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这个苏秉成究竟是如何坐上宰相之位的,全无脑子,被两个后宅妇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此事一看就是她们两人联起手来要陷害月儿,还有什么好问的。 “你……”何梦芷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扭头看向苏秉成,“老爷,我想玉儿怕是真的不知道。枫儿怎么说也是外男,要悄无声息进入咱们宰相府的后宅并非易事。不如让他自己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秉成闻言点了点头,不过白玉枫身上的银针是毒手药王扎的,旁人哪敢动手去取,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只是毒手药王如今一门心思都在床上的苏明月身上,根本无暇顾及他们。苏秉成只能轻咳一声,上前恭恭敬敬的开口,“前辈,能否请您高抬贵手,撤了这小子身上的惩处。” 见他这么客气的态度,苏明玉忍不住心中暗暗发怒咒骂,不过就是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子,她父亲可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凭他也配得这样的礼遇。不就是医术好一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医术再好,还能好得过宫里的太医不成。 苏明玉虽然是宰相府的嫡女,不得不说实在是被何梦芷给宠坏了。没有一点眼力不说,偏偏还有许多千金小姐的坏脾气。要知道,毒手药王的医术名头,何止是苏秉成,便是皇帝见了他都一样的礼遇有加。 毒手药王坐在床边,将她眼底轻蔑之色看的清楚,不由得冷笑了一下,这样的蠢货,难怪丫头连动手修理的兴趣都没有。不过既然敢算计自己的宝贝徒儿,总要让她吃点苦头长点教训,“你,过来。” 苏明玉冷冷看了他一眼,被毒手药王一指,却站着没动。何梦芷见苏秉成脸色难看,这才在身后悄悄戳了她一下,苏明玉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 “把这个吃了!”毒手药王手掌一翻,掌心多出一枚黑漆漆的药丸来,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熏得苏明玉连连皱眉,甚至举着帕子嫌弃的扇了扇,嗓音尖锐得冷嗤道,“你这是什么鬼东西,凭什么你让我吃我就要吃啊。我告诉你,我……咳、咳咳咳……” 苏明玉难听的话还未说完,毒手药王屈指一弹,已经将那药丸送进她嘴里。药丸入口即化,顺着喉咙流了下去,呛得苏明玉好一顿咳嗽,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指着毒手药王就要开骂。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何梦芷怎么会不知道,如今苏秉成对她们母女本就有极大的意见,再让他看见苏明玉这般失礼,只怕更难挽回他的心,当下抢先一步开口道,“药王前辈,小女年幼无知不懂事,有冲撞之处,我代他向前辈道歉,还请前辈高抬贵手,不要与一个小辈为难。这药……” “年幼无知?母亲这话说的可真是轻松呢。”何梦芷话音才落,就听一记清丽女声响起,语调中透着一股冷冽,一双凤眸刷地睁开,内里光华流转,眸黑如同黑夜,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神色。 “丫头,醒了。”毒手药王捻着胡须笑了笑,伸手将人扶起来,神色间不复方才的冷若冰霜,多了一丝柔和之色,眼神更是透着一缕宠溺。 苏明月顺着他的力道坐起来,朝他笑笑,“有劳师傅了,”然后转而看向何梦芷,冷嗤一声道,“母亲说玉儿年幼无知不懂事,这话女儿可不敢苟同。明知女儿对她有所防备,断不会在她院子里一饮一啄,便想了法子将欲御合欢散的毒掺杂熏香之中。这等心机,可不像是年幼无知啊。” 何梦芷万万没想到,苏明月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而且一出口便直接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们的布置。把药掺杂在熏香里,透过香味散发中毒,这一招还是何梦芷想出来的,她如何能不知道。只是苏明月是如何知道的,她既然知道了,又为何会中毒。 不等她把这些想清楚,苏明月已经指着一边早已熄灭的香炉对苏秉成道,“父亲若是不信,一看便知。” 其实哪里还用得着看,单就苏明玉脸上那明显的心虚就已经不言而喻了。苏秉成怒不可遏,上前一个耳光打在苏明玉的脸上,“你这个畜生,你究竟为何要如此恶毒的对待你姐姐。” 苏明玉被一个耳光直接打懵了,从小到大,苏秉成都将她如同宝贝一样捧在掌心呵护,即便她各方面都不算出色,可因着一直在他们面前装的乖巧听话,便是出色如苏明珠所受的疼爱也不及她多。现如今,苏秉成居然因为苏明月一句话,就当众打她巴掌,这让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父亲,你凭什么听信那个贱……你就因为姐姐一句话,不分青红皂白就打骂女儿。姐姐说我在熏香里下毒,她可有证据吗?说不定,她就是故意这么做,想要陷害我,甚至还叫来表哥,让表哥以为我是心肠恶毒,好借机破坏我们的婚事呢。” 不得不说,她这么胡搅蛮缠的一席话,其实还有三分道理在。当然,如果苏明月中的毒不是那种左右都是一个死的毒药的话,这话的可信度会更高一些。 苏明月早就料到她会抵赖,所以神色丝毫未动,只是淡然看向苏秉成道,“欲御合欢散是何等毒药,妹妹既然说自己没做过,那可否把你的双手给父亲看看。至于白世子,我也很想知道,为何我刚刚中了这不堪的毒药,他就会恰好出现在。”若说这里面没有人故意安排,怕是傻子都不会相信。 听到她要检查自己的手,苏明玉下意识把双手朝袖子里拢了拢,面上不自觉便有些心虚。虽说她之前从外头寻来的药并非什么欲御合欢散,可她到底之前往香炉里加过药,说不定真的就会留下什么痕迹。不过苏秉成不懂药理,而且她用药的时候十分小心,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才对。不给苏秉成看,反倒显得自己心虚,于是苏明玉将手指在袖子里捻着帕子反复擦了擦,这才将双手伸了出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过的事情,定不会让人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手指伸到苏秉成的面前,十指纤纤,白嫩如葱,除了方才用力擦拭有些泛红之外,并无其他异样。苏秉成有些不解,正要询问,就见毒手药王冷哼一声嘲讽,“白长了一双眼睛!” 被毒手药王这么一讽刺,不只是苏秉成,所有人都瞬间反应了过来。苏明玉是宰相府嫡出的小姐,平日里身边多的是人伺候,做什么都轮不到她来动手,所以才会将手指养的白嫩如葱。于是那手上的红痕,便十分耐人寻味了。苏明月刚刚提出让她把手给苏秉成看,结果她的手就成了这样。若不是心虚怕被人看出什么,她何须下手如此恨,把手指擦成了这副模样。 苏明玉反应过来后,一张脸瞬间胀红,想要解释,却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只是期期艾艾的唤了一声,“母亲……” 何梦芷此刻是又羞又恼,只恨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一个难成大事的东西。可苏明玉现在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她无论如何也要为她辩驳几句,“你这个混账东西,不要叫我。我平日里要你读的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居然如此毒害家姐,实在天理难容。”说罢,转身扑通一声跪在苏秉成面前,哭花了脸上的妆,“老爷,都是我教子无方,叫着混账东西做出这样的丑事。老爷,玉儿做了这等错事,便是直接打死也不为过。” “母亲……”见自己母亲居然一开口就让父亲打死自己,苏明玉瞬间慌了,扑上去就要求情,却被何梦芷一甩袖子把她打开,“莫要叫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月儿是你嫡亲的姐姐,你怎么能如此悖逆恶毒,做出这畜生不如的事情来。” 何梦芷的话刚刚说完,苏明月就眼尖的发现,苏秉成眼中的怒意,刷地减退了不少。 第316章破解机关入密室 苏明月微微蹙了蹙眉,眼角余光仔细打量苏秉成神色,见他如常的面色下掩不住那一缕厌恶神色,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刚才何梦芷那句话并无不妥之处,苏明玉毒害长姐,于礼仪孝道上而言,确实打死也不为过。可就是这么情理之中的一句话,却让苏秉成变了脸色,除非……“父亲,玉儿对姐姐下这种毒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就为了巴巴的把表哥往她床上送吗?表哥可是和玉儿有婚约的人啊,玉儿怎会如此糊涂呢。”苏明玉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满脸的惶恐,白嫩的额头瞬间磕出了血来。 “好了!堂堂相府的夫人小姐,这样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苏秉成生气的甩了袖子,坐在在一旁的几榻上,沉眼看着一旁赤裸上身蜷缩在地的白玉枫。 苏明月眸光闪动,悄悄伸手拽了拽毒手药王的袖子,目光看向地上。毒手药王冷哼一声,手腕一翻掌心对着白玉枫一吸,就听叮叮叮的几声,白玉枫身上的银针就回了毒手药王手里。 得了自由,白玉枫赶紧翻身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物穿戴整齐,垂手站在一旁。 苏明玉乖巧的站在苏秉成身边,眼眶泛红,眸里泛着水光,直勾勾看着白玉枫,说不出的娇柔惹人怜惜。只不过现在白玉枫可没心思怜惜他,眼珠乱转,明显是在思考对策。 “世子……”苏秉成刚开了个头,白玉枫就抢先一步扑通一声跪下,满脸羞愧的看着苏秉成,“请姨丈罪责!” 苏秉成低头,目光轻轻闪了闪,伸手端了茶杯拨弄茶叶,“你即要我罪责,那你且说说看,你究竟犯了什么罪?” “侄儿因思念表妹,一时不顾礼数擅闯宰相府后院,实在于理不合。”白玉枫语气诚恳,擅闯后院的罪名,可比意图奸污人家女儿的罪名轻的多了。 见他绝口不提对自己意图不轨的事,苏明月冷笑,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公子青年才俊,就是这般嘴脸丑陋,毫无担当,遇事首先想的是如何撇清自己的关系,大事划小小事化了,看来是在豪门里面呆的久了,习惯了不负责任。 砰!苏秉成气怒的抓起茶杯砸在白玉枫额上,有鲜血瞬间沿着白皙的面颊滚落下来,白玉枫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被砸的歪了歪,不过又快速稳住跪稳,苏明玉在一旁看的心疼不已,想要出言相帮,一旁的何梦芷死死拽住她,并暗地里摇了摇头。苏秉成猛地一掌拍在几案上,怒道,“你当我宰相府的后院,是你平阳侯府的花园不成,想来就来。” “侄儿知错,望姨夫责罚。”殷红的血迹在白皙的俊脸上显得格外刺眼,白玉枫却不伸手去擦,听到苏秉成的话之后,眼底划过一丝喜色。 看来这位宰相大人也想大事化小了,到底是一桩丑闻,说出去对宰相府的名声不利。不过至于苏明月的清白嘛,比起宰相府的名声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明月心中冷笑,一旁的毒手药王气的呼吸都重了,一双眼睛透着犀利冷芒,蹭一声站起来就要说话。苏明月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指尖快速在他掌心画下两个字。毒手药王的动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苏秉成心中一凛,今日有毒手药王在,他想大事化小怕是有些困难,毕竟毒手药王护短得很。此时见毒手药王满面的怒容,不由得赔着笑脸道,“前辈可是有何高见?这小子擅闯我府中内院,又差点轻辱了月儿。前辈既然已收了月儿为徒,便也算是月儿的半个父亲,若是前辈有什么责罚,也属理所当然。”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让毒手药王来处理,但是他一开口就点名,白玉枫是擅闯宰相府的内院,这件事就是宰相府的家事。一个外人,即便再怎么声名显赫,也不好插手别人的家事吧。 不得不说,苏秉成确实是一只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毒手药王听得连连冷哼,脸上似笑非笑,“宰相大人既然都说了,这是你府上之事,我又怎好开口。月儿身子还有些不妥,我且带她回去好生诊治。至于今日之事嘛,我想宰相必定会妥善处理。”说完朝身后招了招手,紫情弯腰一把将苏明月抱上,跟在毒手药王身后大步而去。 一出玉络轩的院门,紫情便忍不住一脚踢在旁边一颗紫杉树上,树身猛烈摇了摇,叶子簌簌落下,落了一地,“可恶的白玉枫,竟敢妄想轻薄小姐。小姐,你方才为什么要拦着前辈,就该让前辈给他一把毒药,毒死了干净。” “呵,这样岂不是便宜他了。”苏明月挥手将落在头上的树叶拂落,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裙,缓缓道,“平阳侯府,迟早我要连根拔除。” 紫情眉头一跳,垂眸扫了一眼怀中娇小纤细的少女,过了及笄,原本就明艳无双的小脸又长开了些,变得越发出尘绝俗。原本娇小的身段也拔高了一些,纤腰不盈一握,显得有些柔弱。可是那一双凤目之中光华绽放,目光犀利透彻,却自带了一股运筹帷幄的不凡气度,无端叫人信服,“小姐要对平阳侯府下手?” “此事不急,倒是苏明玉房中那一处机关,我倒是感兴趣的很。”看起来苏明玉似乎也不知道那一处机关所在,否则当时她摔下去,苏明玉定会有所反应才对。一抹浅笑缓缓浮现在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顿时叫满园风景都失了颜色。 紫情只觉得,每当小姐这么笑的时候,就有人要倒霉了。 入夜后,玉络轩中灯火通明。 砰砰砰!卧房之中,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滚,都给我滚出去!”紧接着,苏明玉尖锐的厉吼声传来,不少侍候的丫鬟连滚带爬跑出了卧室,每个人都是一身狼狈,不少人头上带血身上带伤,走的七弯八拐。 赶走了所有人之后,苏明玉坐在软塌上呼呼的喘着粗气,一双杏眸被怒火烧得通红。想到自己筹谋许久,居然还让那贱人躲了过去。虽说父亲只罚了她禁足抄书,便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但是白玉枫临走时看她的那一记眼神,却让她整个如同坠入寒冰一般,通体冰凉。 那一眼,满是嫌弃和鄙夷,赤裸裸的看不起。苏明玉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她和白玉枫的婚事,怕是要生什么变故。 一想到这个,她怒掀了手边的小几,茶盏和糕点摔在地上。苏明玉起身抬脚,狠狠撵在那糕点之上,就像是踩着苏明月的头一般。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苏明玉咬了咬牙,“来人!” 苏明玉贴身伺候的绿娆冲了进来,神色还有些戚戚,站在不远的地方垂手小声问,“小姐有何吩咐?” “取我的披风来,再拿上灯笼,随我出去。”苏明玉一边说,一边朝外走去。母亲和姨母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她定有办法保住自己的婚事。她费了那么大劲才有机会嫁给表哥,绝不能因为此事功亏一篑。 绿娆本来想劝,但回想起刚才苏明玉发怒的情形,又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快速取了披风拎上灯笼,跟着苏明玉飞快的出了院子。 她们二人刚刚离开,原本已经漆黑下来的卧室突然传来“咯”的一声响。紧接着窗户被人推开,一道黑影翻了进来。黑影进来之后,四处打量了一下,回身将窗户推开,从窗外又拽进一个人来。等到那人平安落地之后,之前的黑影这才开口道,“小姐,她们确实都走了。” 说话的身影正是紫情,而与她同来的,便是苏明月了。 苏明月回去之后,一直念念不忘苏明玉卧房里的这一处机关,于是入夜后便让紫情带着她过来亲自看一眼。 苏明玉虽然走了,但外面还有守夜的丫鬟,所以两人也不好打点灯。好在苏明月以前曾训练过夜视,即便今夜没有月光,却也不算完全看不清楚。紫情练武,视力本就比常人要好些,所以也看的清楚。 苏明月熟练的走向那个花瓶,轻轻将花瓶抬起,露出下面的机关。那是一个椭圆形的轮盘,上面还有许多小齿轮,环环相扣,要开启并不容易。 “小姐,不如我去找冷殇要个破解机关的好手来。”璟王的暗卫都是各司其职,通常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恰好紫情擅长的乃是暗杀,对于破解机关之术并不擅长,故而看到这么复杂的机关,便开口要求外援。 苏明月摇了摇头,去璟王府找人倒是没什么,但是好容易苏明玉出去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再说这样的机关,其实要破解也并不非难事。苏明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紫情在一旁掠阵,蹙眉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些齿轮的玄机,好半响之后才缓缓伸手开始转动。 只听“咔擦”“咔擦”几声响后,忽然传来“轰”的一声,苏明月身后那面完美无缺的墙壁忽然从中间分开,露出后面黑洞洞的一间密室来。 那面墙本是正面门的一面,平日里看上去没有丝毫拼合的痕迹,没想到居然是打开密室的门。苏明月不由得又多看了那机关一眼,领着紫情一头扎入密室之中。 如此精巧的机关,背后定然藏有巨大秘密。 第317章密室神秘人 再说苏明玉领着绿娆匆匆出来院子,直奔何梦芷的荣福院而去。今天白玉枫最后那一个眼神让她实在不能安心,她必须要找何梦芷商量对策才行。 她一路走得很急,脚步声风,就差直接用轻功飞了。身后绿娆跟的非常辛苦,却也不敢过多抱怨,只能提着灯笼拼命跟上苏明玉的脚步,免得再受罚。 两个人很快进了荣福院,荣福院里昏暗一片,只有廊下的灯笼还燃着,房间里早已熄了灯,可见主人早已经睡下了。 负责在外面守夜的丫鬟坐在廊下,靠着雕花的廊柱也睡下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睡得正香。 “小姐……”绿娆原本想说,既然夫人都已经睡下了,那她们就先回去吧,谁知刚开了个头,就被苏明玉狠狠剜了一眼,登时不敢说话了。 苏明玉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不该弄出动静惊醒别人。喝止了绿娆之后,鬼迷心窍的踮着脚尖靠近推开正厅的门,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不出所料,里面守夜的丫鬟也正坐在地上睡觉。绕过那个丫鬟,苏明玉小心翼翼的穿过正厅,绕到后面。卧房在正厅后面,还要穿过一个小院子。苏明玉让绿娆在外面守着,自己悄悄走了进去。 内院之中,虽然卧房内的灯已经熄灭了,但是里面却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苏明玉尖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下,发现其中还有一个男声,正是自己的父亲苏秉成。 苏明玉咬了咬唇,苏秉成在这里,她就不能贸然闯进去,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对话。 “老爷,玉儿今日犯下大错,还要多谢老爷宽大为怀。”何梦芷语中带了一抹羞愧。 苏秉成语气淡然的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玉儿是咱们唯一的女儿,宰相府唯一的嫡女,我自然要以她为重。你也不必多想,我知道你们的心思。只是陛下有令,如今还不是对她下手的时候,你们且再忍一忍吧。” “老爷为大局着想,得空我会好生教导玉儿,必不会让她拖了老爷后腿。”何梦芷笑道。 门外,苏明玉捂住自己的嘴,大气都不敢出,一双杏眸之中充满了迷惑。父亲为何说,自己是宰相府唯一的嫡女,那苏明月算什么?不过迷惑之后,眼底又燃起了狂喜。父亲这话的意思,并不承认苏明月的身份,看来大姐的事情,父亲对于苏明月终究是无法全心信任了。只等待合适的机会,便要将这个贱人从宰相府中除名。 一想到就连苏秉成都对苏明月无甚好感,甚至也在计划着要杀了她,苏明玉就忍不住兴奋的浑身发抖。 兴高采烈的转身,招呼着绿娆赶紧走,苏明玉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看的绿娆一阵胆战心惊。 小姐该不会是疯魔了吧,刚刚还乌云密布山雨欲来,怎么转眼间就拨云见日艳阳高照了。不过主子心情好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才能有好日子过。所以看见苏明玉开心,她自然不会傻到去破坏主子的好心情了,一声不吭的乖乖提着灯笼带着苏明玉悄无声息从荣福院出来。 苏明玉这厢雨过天晴的从荣福院出来,那头苏明月带着紫情进了密室之后,原本裂开大口的墙面瞬间又恢复了原装。 好在密室的墙面上镶嵌着夜明珠,照的密室亮如白昼。 听到身后墙面闭合的声音,紫情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密室闭合,焦急的扑过去想要寻找开门的机关。苏明月倒是不在意这个,直接朝里面走去。 这间密室外间如同一个书房一般,中间摆放着一张桌案,四周是高高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上面落满了灰尘。苏明月随手抽了一本,拍掉上面的灰,发现这居然是一本医书。凤眸中闪过一抹亮光,她又随手抽了几本,发现都是医书。整个密室书架上堆放的,居然都是医书。 秀眉微蹙,苏明月无意识的翻动了几页,很快发现这些医书都是有人一笔一划记录下来,与其说是医书,倒不如说是一些病理报告,上面记录了作者行医过程中发现的一些疑难杂症,和治疗方法,十分详尽。书上的字体娟秀,看得出写书的作者应该是一名女子。宰相府里,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会医术吗?! 苏明月好看的眉毛在眉心打了一个结,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紫情厉喝一声,“谁?!” 苏明月瞬间清醒,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书架后面的珍珠垂帘晃动了一下,显然是刚才有人拨弄的缘故。 密室里居然还有其他人,而且看样子方才对方应该是在窥伺自己,若非如此紫情根本无法发现对方。想到此,苏明月心中不由一沉,这人的武功定然在紫情之上,若是方才对方欲对她们不利,恐怕现在她们已经遭人暗算了。 “阁下既然无意与我们为敌,不妨现身一见。”苏明月放下手中医书,缓步朝垂帘走去,嗓音清脆的道。紫情见状赶紧闪身挡在苏明月身前,她也知道自己并非那人对手,但也想拼死为小姐争取一些时间。 垂帘之后并无异动,苏明月很快走近,伸手就要去拨帘子。 “小姐……”紫情担忧的唤了一声,就要阻拦。苏明玉摇了摇头,打起帘子走进离间。 其实方才她沉溺医书,并没有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离间,若不是刚才紫情那一声,再加上珍珠撞击声,她还不知道这密室居然还有一个离间。 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离间居然布置的如同一间闺房。里面有一张床,一个妆台,还有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不过所有摆设上都已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可见主人已经很久没有驾临过了。 但是此时,有一个身穿蓝色衣袍的男子,正站在那一张挂了粉色纱帐的床前,看着纱帐一侧悬挂的七彩璎珞,像是在出神。虽只有一个背影,但那身柔和清隽的气质,却叫人无法忽略。 “美人帐,青丝缠,霜华满天。落霞飞,情关渡,余韵满腹。你当初若能听我劝告,也不至落得如今下场。”似是感慨,有似是遗恨,蓝衣男子忽地语气低沉说了这么一句。 不知为何,听到那低沉略带暗哑的嗓音,苏明月忍不住心头一跳,胸腔中莫名涌出一股酸痛感,直冲鼻腔眼眶,刹那间竟有些眼眶发红。 她知道,这应该是原主的情感,莫非身体的原主人认识这个男人?可是为什么她脑中一点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都没有呢? 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背影,苏明月确定自己脑海中确实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忆,不过这人既然能够出现在这儿,而且说出这番话,明显和密室主人是旧识,说不定能告诉她一些有用的东西。眼珠一转,苏明月缓缓开口,“自古多情空余恨,痴情总被无情伤,这大抵,便是做人的悲哀。” 那人听到她说话,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格外复杂,目光仔细描摹着苏明月的五官,仿佛要将她的样子镌刻在脑海中一样。 他打量苏明月的同时,苏明月也在打量着他。这个男人凤眸薄唇,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气质清隽温和,眉眼也并不凌厉。只是眸中偶有精光掠过,看似温和无害,实在并不好相与。尤其是他看着她的眼神,总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明明是在看她,却又仿佛并不是在看她。 苏明月微微眯了眯眼,想要看清他眼底神色之时,却见男人勾唇浅笑,忽地出声,“你这丫头年纪虽小,看的倒是透彻。” “前辈过誉了,不过是人情冷暖经历的多了,比旁人更清醒些罢了。”苏明月谦虚一笑,将自己摆在晚辈的层面上,说话格外客气恭敬。直觉告诉她,这儿男人对她并无恶意。 男人点点头,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一丝赞赏,招手道,“丫头过来!” 苏明月迈步过去。 “小姐……”紫情上前一步挡在她深浅,敌友未明,小姐这般贸然过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可如何交代。 苏明月伸手将她拉开,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神色不动的男子道,“前辈若是要对我出手,你未必挡得住。”说罢勾唇浅笑,款步朝男子走了过去。 待到她走到男子面前,男子目光带笑的看着她,见她凤眸坦然,神色不变,不由得赞誉的点了点头,“不动如山,胆识过人,你这丫头倒是有趣。”然后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碧玉通透的玉佩,递给苏明月,“我瞧着与你这丫头甚是有缘,这玉佩便当做见面礼送与你了。” “晚辈愧受。”苏明月捧着双手接过玉佩,结果玉佩刚到她掌心里,原本温润通透的白玉质地,却瞬间变得血红。苏明月微微睁了睁眸子,就听旁边男子惊异的“咦”了一声,伸手打在她的腕脉之上,目光闪烁不定的从她身上掠过,尾指偶然碰到她手上的白玉镯子时,恍然的点了点头,松手道,“你这丫头胆子确实不小,竟将蛇作为镯子戴在手上。” 吃惊的目光自玉佩上收回,苏明月在心底略略想了一下,便明白了这玉佩的妙用,被男子一言点破小白身份也不觉惊诧,反倒是手腕一转让小白游到她的掌心盘踞,“晚辈也是偶然得到小白的,好在它与晚辈亲近,倒是不曾伤害过晚辈。” 第318章偶遇娘亲故人 小白听到自家主人这般说,不由得昂起蛇头在她掌心蹭了蹭,显得十分亲密的样子。 男子见状,目光又是惊异的闪了闪,再看向苏明月时,原本赞誉的目光便多了一丝慈爱,就好像家中长辈看到十分出息的晚辈时,那种略带了自豪骄傲的慈爱一般。 “小丫头福缘深厚,好啊,好!”男子说着,哈哈大笑一声,正要再说话,就听密室外传来吱呀一声推门声,显然是苏明玉回来了。 苏明月目光一凛,没想到苏明玉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若是此时睡下,自己出去时必然惊醒她,紫情虽能出手打晕她们,但苏明玉看见她们从墙里出来,这密室的秘密便藏不住了。这间密室设计的如此隐蔽,而且其中物品灰尘深厚,可见并无人发现过,她自然也不希望这么快被别人知道。 男子似乎看穿她心中所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轻声道,“跟我来!” 苏明月愣了一下,难道这密室中另有出路,便任由男子带着她超前走去,对于男子抓着她手这件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身后的紫情急的直跳脚,小姐这么能与旁的男子有肌肤之亲呢,小姐可是和王爷有婚约的人啊。这要是传出去,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不过看两人已经走开,不由得跺跺脚,追了上去。 男子也未察觉有何不妥,抓着苏明月走到内室的墙边,伸手在墙上快速的按了几下,只听咔擦、咔擦两声,墙面上自动裂开一扇石门,男子便带着苏明月钻进石门里。 苏明月回眸看了一眼,眼中有些许担忧。男子松开她的手,笑道,“你且放心,这密室设计十分精巧,能从里间听到外间的声音,但外间却无法听到里间的动静。” 这不是和现代的双面玻璃一个原理么,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是里面可以看见外面。这么先进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古代的一个密室里。苏明月不由得又想起了蝶谷里那个矿洞的电梯,会不会设计那个电梯的人与设计这间密室的,其实是同一个呢?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自己绝不会是第一个造访这个世界的现代人。 这般新奇的设计,苏明月居然未曾露出一丝惊讶之色来,让男子不由得对她又刮目相看了一些。看着面前沉静温婉的女子,那倾国倾城的姿容与记忆中一张面孔重叠,让男子不由得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又被石门闭合的声音惊醒,巡迅速恢复如常,转身在前面带路,“从这里,便可以出去。” 苏明月跟在男子身后,将他方才送的玉佩小心佩戴在身上,状似随意的道,“前辈似乎对这间密室甚是熟悉,听前辈方才说话,与密室的主人应该交情不浅吧。” “小丫头可是想套我的话?”男子回头,目光如炬的看着苏明月,唇线紧抿,周身气势凌冽了一些,显得有些生气的模样。 苏明月却仿佛看不透他的怒意一般,微微一笑,“这密室既然建在我宰相府中,密室的主人也该是我宰相府之人。晚辈只是了解家中之事,可算不得是套前辈的话吧。” “倒是伶牙俐齿!”男子意味莫名的赞了一句,转身继续朝前走,却不回答苏明月的问题。 苏明月也不气馁,迈步跟了上去,不过始终落后男子半个身子,算是标准的晚辈姿态,“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不过萍水相逢,何须知道。”男子幽幽说了一句。 苏明月倏地顿住脚步,前方男子发现她停下,不由得站住回头,略带疑惑的看向她,发现她凤眸灼灼,盛放着强大光华,“不瞒前辈,晚辈虽不知前辈究竟是何人,但能察觉前辈并无害晚辈之心。然密室对晚辈十分重要,与晚辈一心想要查证之事关联甚大,还望前辈能不吝告知。” 苏明月能够肯定,宰相府除她之外,再无一人会医术。再加上密室久无人迹,可见并非府中在世之人所有。如此推断,必然是前人之物。整个宰相府前人虽说不少,但能留下如此密室不被人察觉的,怕是只有那位惊才绝艳、再神秘不过的蓝初晴,她的便宜娘亲了。 她一直想查清楚关于蓝初晴,还有宰相府隐藏的秘密之事,如今好容易有所眉目,自然要一查到底。 男子驻足,看着苏明月满面坚毅之色,目中清澈纯透,那抹倔强与记忆中那人的眼神简直如出一辙,让他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这般聪慧,也不知是好,还是坏啊。” “前辈……”难得找到了突破口,苏明月显得有些着急,不过刚一开口,就被男子举手给制止了话头,“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出去再说吧。” 苏明月看了一眼清冷的通道,黝黑的通道里只零星点着一些油灯,昏暗的空间并不明朗。而且通道密闭,似乎长久不用,空气不流通,还散发着阵阵恶臭,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也不再多说,与紫情一起,跟在男子身后出了通道。 这条通道很长,三人约莫走到小半个时辰,然后前方出现了陡峭的阶梯,拾级而上是一扇铁门。男子伸手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铁门之后率先走了出去。 苏明月跟在身后,走出了铁门。刚一出去,便有刺目的烛光照来,苏明月眯了眯眼,等适应了之后睁开,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站在一间屋子里。这屋子布置的格外简陋,一张木床,罩着青色帐幔。一张掉了漆的木桌,上面摆着一个茶盘,茶盘里装着一只茶壶和四只茶杯,看成色也不过是普通的土陶。桌子四周放了四张圆凳,桌子不远处有一张几榻,几榻过去不远是一张书案,书案背后挂着一幅画,画着一名女子。 先一步出来的男子已经坐在桌边,手执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任由苏明月打量着屋中的一切,也不着急开口。反倒是苏明月,在看到那副画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的顿住了。 画上的女子穿着一袭大红色绣折枝梅花云缎长裙,披着大红色的斗篷,斗篷帽子的边缘和衣领处,有一圈上好的白狐毛。女子一双凤眸,眸中似点缀了繁星万点,璀璨明亮。眼角微微向上,挑起一抹弧度,本该是有些妖媚的表情,却透着一股清隽的仪态。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肤若凝脂,五官精致,身子柔软,倚着一棵绽放的红梅,贵气万方,明艳照人。最重要的是,女子的五官,与苏明月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有任何怀疑,苏明月几乎是一眼便确定,画上的女子必定是苏明月的娘亲,蓝初晴。 重生之后,她从未听人提起过有关蓝初晴的事情,只偶尔听别人说,蓝初晴当年是何等的惊才绝艳。如今看到这画上女子,她才知传言不假。 “前辈,这……”不知为何,苏明月的语调竟有些颤抖。 男子放下茶杯,回头看着墙上的画像,目光中不由透出一丝神往来,似乎回想起了往事,语气都透着一股缥缈,“这是你娘亲,画的时候,她与你一般大。” 刚及笄的少女,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蕴藏了天地间最美好的光华,一旦绽放,将是世人无从想象的惊艳。 “前辈与娘亲……”在这封建保守的古代,一个男子,能为刚刚及笄的少女作画,两人关系必然亲密异常。 男子微微一笑,看着苏明月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柔和,“我姓严,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叫我一声严叔叔。” “月儿见过严叔叔,”苏明月乖巧的行了个礼,复又问道,“严叔叔,您可否告诉月儿一些关于娘亲的事情,娘亲是……” 苏明月话还未说完,天边忽然炸响一支响箭,身边的男子一见,瞬间变了脸色,蹭一声站起来便往外面跑,跑到门口时忽然停住,回头对苏明月道,“三日后,辰时,你到此处来。” “严叔叔……”苏明月还想再问清楚,那男子已经几个纵跃消失在眼前了。 苏明月一大早进宫去看云妃,就听见里面传来孩子的哭闹声,还有云妃以及桂嬷嬷温柔的哄慰声。她笑着走了进去,就看见云妃和桂嬷嬷一人抱着一个,两个小娃娃哭的很是响亮,两个大人哄得很是着急。苏明月行礼道,“姨母这里可真是热闹,老远就听见小皇子和小公主的声音了。” 云妃低头看一眼怀里哭的眼泡红肿的小娃娃,看向苏明月的眼神就多了一丝求救的味道,赶紧伸手将她叫过来,“月儿,你快来看看,熙儿和烟儿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直哭闹不停,怎么都哄不好。” “可是饿了?或者尿湿了?”苏明月站在原地,一脸无辜的看着云妃,她虽说对孩子并不反感,可也从没带过孩子,哪里知道他们一直哭闹时因为什么,不由得扭头问旁边的紫萱,“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哭么?” “小姐莫要戏弄奴婢了,奴婢哪里会懂啊。”紫萱脸颊绯红,恭敬的道。 桂嬷嬷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此时伺候在旁边,也是一脸忧色,轻拍着怀里的小公主,“娘娘也是急晕了,郡主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丫头,哪里就懂如何哄孩子了。” 云妃也确实是急了,孩子哭了大半天了,一直哄不好,眼睛都哭肿了,再哭下去该把眼睛给哭坏了。 第319章歹人下毒害皇嗣 云妃忧心忡忡的看着怀中小皇子,一旁的桂嬷嬷看见云妃情状,不由得轻叹一声,看着苏明月道,“今日龚太医不在,恰好郡主来了,可否为小皇子和小公子诊断一下,莫不是哪里有什么不适。从早起吃过奶之后便一直哭到现在,怎么都哄不好,奶娘再喂奶也不迟,又非是尿了裤子。娘娘担忧早膳也没用,再这般哭下去,怕是要把眼睛哭坏了。”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些隐忧,毕竟这宫里不想让小皇子长大的人可不在少数。 “是啊月儿,你如今拜了毒手药王前辈做师傅,自然懂些医术,你快来瞧瞧吧。”桂嬷嬷这么一说,云妃瞬间想起来了。 苏明月看了桂嬷嬷怀中的小公主一眼,微微蹙了蹙眉,伸手搭在孩子的腕脉上,“我跟从师傅学医时日尚短,而且还从未给孩子诊治过,也不知能不能看出来。姨母还是派人去太医院,宣召太医过来吧。”以往在现代,虽然她中西医都曾有过涉猎,可未曾触及过儿科,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 所以她一早将话说出来,免得到时候瞧不出来,平白让云妃空欢喜一下。 云妃如今是急坏了,听到她说,这才赶紧让宫人去太医院,“月儿,你先尽力看看。熙儿和烟儿哭了这许久,本宫只怕……” 苏明月十分理解云妃现在的心情,母爱是这世上最伟大最无私的情感,身为母亲,看到自己孩子受苦,只恨不得这苦楚在自己身上一样,当下看着面色焦灼的云妃道,“姨母也不要太过担心,若是月儿查不出究竟,也还有师傅在。回头我让紫情去请了师傅过来,小皇子和小公主定然不会有事。”说话间,苏明月搭在小公主手腕上的手指动了动,秀眉狠狠蹙了起来。 “月儿,怎么了?可是烟儿有什么不妥?”云妃一见她皱眉,瞬间揪了一颗心,抱着小皇子扑了过去,一脸焦急的问道,“烟儿是病了,还是哪里有痛症?” 苏明月抬头,避开云妃焦急的双眸,伸手掀开小公主的眼皮看了一下,待看到小公主下眼睑上有几颗并不明显的红点时,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扭头问桂嬷嬷道,“桂嬷嬷,小皇子和小公主是何时开始哭闹的?最初可有什么症状?” 桂嬷嬷一抬眼,对上苏明月带着凌厉之色的凤眸,心头不由一跳,蹿上一股不好的预感,飞快思考着之后道,“小皇子和小公主早起还好好的,与云妃玩闹一会儿之后奶娘带去喂奶,结果奶还没有喝完便开始哭闹起来。沫儿,小皇子和小公主喝奶之时可发生了什么事么?”奶娘喂奶时都在一旁,有云妃宫里的宫女看着,她们并未在跟前,所以并不知道。 “并未有什么不妥啊!”沫儿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又惊叫一声,“对了,小公主喝奶之时突然被呛了一下,然后便开始哭闹了。小皇子虽未被呛到,但仿佛感染了小公主的情绪,也开始哭闹不止。” 她这么一说,云妃一颗心刷地沉了下去。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绝不简单,“月儿,你告诉姨母,熙儿和烟儿究竟是怎么了?” 见她脸色苍白,神色虽有些动摇,但眼神却十分坚毅,苏明月微微眯了眯眼,开口道,“小皇子和小公主,怕是中毒了!” 轰!云妃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瞬间眼前一黑。一旁桂嬷嬷和宫女吓了一跳,苏明月更是眼疾手快扶住云妃身子,并掐在她的人中上。云妃很快便幽幽醒转,抱着怀中的小皇子紧贴着自己面颊,美目迸射出一股恨意,两行清泪缓缓落下,“究竟是何人,连这般小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苏明月敛霉垂目,宫里情势复杂,看不惯小皇子的大有人在。毕竟一个皇子,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一个威胁。 下毒之人究竟是谁苏明月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下毒的方法她倒是已经了解了,于是轻轻拍了拍云妃的手背,软语宽慰道,“姨母且莫担心,先行将奶娘唤来,为小皇子和小公主解毒才是要紧。若月儿没有猜错,下毒之人应该是将毒下在奶娘日常饮食之中,再化为奶水喂与小皇子和小公主。只要查清奶娘身中何毒,将解药喂与奶娘喝下,再让奶娘以奶水喂给小皇子和小公主,便没有大碍了。” 苏明月这么一说,云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赶紧打起精神安排人将奶娘叫来,正好宫人领了太医进来。太医先替奶娘诊脉,发现她们果然中了毒。好在毒素并不深,也并非见血封喉的剧毒。看来下毒的人是想循序渐进的害死小皇子和小公主,以便悄无声息不惹人怀疑。毕竟小孩子常有哭闹,养不活夭折了也是常事。 飘素宫中一时喧闹不止,苏明月靠坐在窗前,看着太医们聚集在一起商量奶娘所中的为何毒,再听着他们商量该用何种药物解毒。毕竟事关皇子公主,他们也不敢大意。 有冷风从窗口掠进,撩起她耳边长发,璎珞碎钻的发簪随着微风在颊盼摇摆,衬得她一双凤眸越发深沉如夜。 看来,有些人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找死了。 小皇子和小公主中毒一事瞬间在后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不但惊动了圣驾,甚至连太后都惊动了,一时间飘素宫挤满了人。凰阙和太后端坐在飘素宫大殿之上,云妃陪坐在一旁,不时擦拭着眼角泪珠。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尹贵妃居然也来了,还是一脸冷傲的坐在一旁,只是关切眼风不时会扫向里间内殿。 “云妃。”看着一旁眼眶通红,略微有些浮肿的云妃,太后的脸色阴沉如水,指尖捻动着佛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妃捻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听见太后问话,赶紧起身跪了下去,“臣妾也不知道,今日一早熙儿和烟儿喝过奶之后便开始哭闹,臣妾无论如何哄都哄不好。正在束手无策之际,恰好月儿过来,查看之后才知道熙儿和烟儿竟然是中了毒。臣妾没能照顾好小皇子和小公主,还请太后责罚。” 一听是因为苏明月,才会发现小皇子和小公主中毒,太后不由得抬眸看向苏明月。 苏明月今日穿了一件浅粉色绣百合兰花短襦,下面是一条浅紫色裙边带胭脂花瓣的百褶裙,身上披着白底折枝梅花披风,晶莹剔透的皮肤如同凝脂一般,显得格外白皙娇嫩。头上挽着垂云髻,发间点缀了一些翠色琉璃流苏簪花。一支蝶舞簪阳的步摇斜插在发髻上,长长的流苏垂下来,衬着她白皙柔嫩的脸颊,越发显得娇柔可人。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便仿佛汇聚了整个天地间的光芒一般,叫人无法忽视。 太后看见苏明月这般璀璨夺目,捻动佛珠的手指不由得紧了一紧。这般光彩照人的少女,便于当年那人一般无二。想当初,那人陨落之时,自己心中还曾有过一丝惋惜。但见如今情状,便觉当初该再心狠手辣一些。否则,也不会留下今日之隐祸。 苏明月安静的坐着,低眉垂目的样子,却依然将太后眼底恨色看得清楚,嘴角勾起一丝浅浅弧度。这些上位者,似乎早已习惯了不将旁人的生死看在眼里。既然他们那么想让她死,那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会嫌死一步。敛衽起身,跪在云妃身后,“回禀太后、陛下,今日臣女一早进宫,本欲探望云妃娘娘,不了正巧碰到小皇子和小公主哭闹不止。云妃娘娘忧心如焚,唯恐小皇子和小公主有所闪失,故而请臣女代为查看一番。臣女这才发现,小皇子和小公主之所以哭闹不休,乃是因为中毒。后询问宫人,惊觉下毒之人应该是将毒下在了奶娘身上。”几句话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便抿紧唇再不说话了。 凰阙和太后都知道,她拜了毒手药王为师,能探查出小皇子和小公主中毒,也并非难事,故而听她这般说,都点了点头,“你可知奶娘中的是何种毒物?” 苏明月摇了摇头,“臣女学艺不精,探不出来。不过太医检查之后发现,奶娘所中之毒乃是七日断肠散。” 七日断肠散,名字听起来虽然霸道,但本身并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若要致命,但若连续七日均中此毒,那中毒者便会肝肠寸断而死。但是中毒者在七日未满之前,并不会有任何感觉,可称无色无味。施毒者原本盘算的极好,这种毒无色无味,最初时亦不会被人察觉,可谓无声无息天衣无缝。小皇子和小公主乃是皇嗣,周围有许多人保护不方便下手。将毒下在奶娘身上,再化成奶水喂给他们吃,一样可以让他们中毒。只要七日之后,小皇子和小公主毒发,便是药石罔灵,到时候便是想查也难查到。 只是他没有算到,孩子不同于大人,而且是刚出生的婴儿,身子脆弱敏感,便是应该七日才发作的毒,结果第一日便不适哭闹,惹人怀疑察觉。 若非如此,只怕七日之后,小皇子和小公主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凰阙一把将手边茶杯扫落在地,吓得飘素宫所有人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磕头大喊,“陛下息怒!” 第320章献计皇上擒恶贼 只是这种状况下,让凰阙如何能够息怒。他下令,让习风带人严查飘素宫上下所有人,一定要把投毒之人抓出来,并审问出幕后黑手。 凰阙吩咐完之后,正好一群太医拎着药箱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复命,“陛下,臣等已经研究出了解毒良方,马上回太医院配药。只等奶娘喝过之后,化作奶水喂与淮王殿下和云烟公主,便可保无虞。” 太阳的话让凰阙一直阴沉的脸色这才稍稍有所好转,不耐烦的挥挥衣袖让太医退出去,“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去配药啊。” 太医们吓得胆战心惊,赶紧拎着药箱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就怕稍微慢一步,惹了陛下不高兴,直接取了他们的脑袋。 苏明月跪在一边,将凰阙脸上的神色变化看的清楚,知道这一次下毒的人算是彻底触及了凰阙的逆鳞。此前御花园的毒蛇事件,再加上云妃摔倒早产,到如今有人直接对淮王和云烟公主下毒,一件一件,都是对凰阙皇权的公然挑衅。或许之前他还会为了后宫平衡,选择息事宁人。但是发展至今,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后宫争斗,而变成了对他皇权的挑战。 苏明月缓缓抬头,就见太后端起茶杯轻轻拨弄水面浮动的茶叶,眼风扫过苏明月脸颊,轻轻勾唇意味莫名的笑了笑。苏明月缓缓垂眸,暗中拉了拉云妃的宫袍袖摆。云妃被拉,瞬间会意过来,捻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道,“陛下,贼人歹毒,又藏在暗处,臣妾实在是担心。如今不过是照顾了熙儿和烟儿一月,便出现如此防不胜防之事,还不知日后有多少险阻。臣妾知道,今日熙儿和烟儿的灾祸,都是他福缘太薄之过,怕是当不得陛下如此疼爱。” “爱妃这是什么话,熙儿和烟儿是朕的皇儿,如何担不起朕的疼爱了。”一听她说小皇子和小公主遭人毒害,是因为自己太过疼爱惹来的祸端,凰阙一张脸黑了又青,青了又黑。本想发怒,可心中却也十分明白,这宫里的女人和孩子,都是仰仗着他的疼爱存活。他的疼爱,是天大的福气,却也可能成为天大的灾难。就好比此前他用璟王给太子做挡箭牌,是同样的道理。 只是,他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却不代表他要认同有人威胁他儿子的性命。他是天子,是执掌天下的人,没有人可以挑衅他的权力。 一旁的太后在此时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感叹,手中茶盏缓缓放在小几之上,扶着一旁嬷嬷的手站了起来,走到云妃面前。伸手,将云妃拉了起来,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道,“你是个有福气的,熙儿和烟儿也是有福气的孩子。只是哀家老了,不中用了。陛下好好的一个后宫,交到哀家手里不过数月,居然就发生了毒害皇子这样恶毒的事情。说起来,也是哀家的错。”太后这话仿佛是在慨叹,可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疲倦和力不从心,还有一丝的愧疚落寞,看的凰阙一阵心酸,心酸之后,却又陷入了沉沉深思之中。 皇后之前因为在正阳宫中毒害秀女,陷害宰相之女的事情,被他废了后位并且赶到冷宫之中,就连他一直疼爱的太子都被贬为了庶民。虽说当时他是在气头之上,再加上皇后毒害的偏偏还是大将军的女儿,他不得不重罚以平大将军府的怒气。可是现在想来,这样的惩罚确实是太过了些。 若非是皇后之位虚悬,这些日子后宫又为何会如此不得安宁,还不是那些野心之辈蠢蠢欲动,都意图坐上那后宫之主的位置。 云妃诞下龙凤双生子,可以说是现在后位最有利的竞争者,自然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云妃不想宠爱太多,也就是无意竞争后位之意。眼下后宫嫔妃中,适合做皇后的却没有一人。思及此,一个人影浮现在凰阙脑海之中。 “太后息怒,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臣妾……”太后的话吓得云妃又赶紧跪在地上,一张脸煞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太后立即伸手,对旁边的嬷嬷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云妃拉起来。”砖头又看着云妃道,“你也真是的,哀家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陛下,哀家是真的老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也不大好了。这后宫中诸事繁多,哀家是管不过来了。”而且,她身为太后,却管理后宫之事,也确实是有些不妥。 凰阙心里如何不明白,只是后宫中能够担此重任的人却没有,他一时也有些头疼。 凰阙思来想去,一双眼睛眸光闪动,最终还是没有明确说什么,只含糊道,“此事儿臣心中有数,劳累母后了。” 随后太医院送来了调配好的解药,奶娘赶紧喝下。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喂给小皇子和小公主,两人喝过奶之后,这才停止了哭闹。太医再来精心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大碍了,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此间事了,凰阙亲自送了太后回慈安宫,等他再回御书房的时候,就看见苏明月等在御书房外。看到苏明月出现在这里,凰阙似乎并不怎么惊讶,只是吩咐了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便带着苏明月进了御书房。 “说罢,何事?”凰阙倒是开门见山,知道苏明月等在这里必然是有事,便直接发问。 见他如此直接,苏明月勾唇一笑,笑容甜美的敛衽行礼,“陛下龙目如炬,臣女此来,是有一计要献与陛下。” “哦?何计?”其实他心中约莫也能猜到,定然是与今日淮王和云烟公主中毒一事有关。苏明月与云妃亲厚,之前便请了龚毕入宫全权照料云妃生产之事,如今淮王和云烟公主被人毒害,她又怎会袖手旁观。 果然不出他所料,苏明月端正了姿态,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眉眼低垂,形状乖巧的道,“臣女有法子,抓到毒害淮王和云烟公主的幕后凶手。” 宫里刚出生的小皇子和小公主被毒杀一事传的沸沸扬扬,据说整个太医院都被叫到飘素宫去了,勒令他们必须查出小皇子和小公主所中之毒为何物,否则便要整个太医院陪葬。一时间整个后宫人心惶惶,飘素宫上下宫人都被抓起来严刑拷问了,誓要查出下毒之人。 宫里头这多浪掀得天翻地覆的时候,苏明月已经带着紫萱坐着马车,从武阳门晃晃悠悠的出了皇宫。 “小姐,咱们直接回府吗?”马车上,紫萱将一壶云山雪雾放在小火炉上煮着,等到水开,便将青釉瓷的茶杯放在苏明月面前,并给她斟上一杯热茶。 苏明月捧了茶杯,却不喝,指尖来回摩挲着杯壁,看着马车外一闪而过的景致,微微有些出神。其实到底是谁给小皇子和小公主下毒,苏明月心中大概有些猜想。纵观如今的朝堂,几个皇子之间最有动机的,莫过于那个人了。不过她已经设了圈套,想必应该有人会上钩才对。 倒是今天太后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个眼神,皇后复位多半是迟早的事了。皇后一旦重回后位,那太子也就不会再继续做他的庶民。原本她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帮太后让皇后复位,现在看来,让皇后复位倒也好,至少那人会重新将目光落在太子身上,而无暇去顾及小皇子和小公主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帮姨母好好照顾两个孩子,让他们平安长大。 “改道,咱们去一趟大将军府。”苏明月看着马车走过青石铺成的宽阔人行道,眼眸微转,光华璀璨。 大将军府,何婉婷一听苏明月来拜访,高兴地迎出门来,亲热的挽着苏明月的胳膊把人往府里拽,“月儿,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了。快快快,快进来,我正和哥哥在后院练剑,你正好来做一个见证。” 何婉婷性格爽朗,是典型的军人风骨,她说话从不会拐弯抹角,而且自小在军中长大,与男人们厮混惯了,倒不觉得带苏明月去见自家哥哥有什么不妥。反倒是旁边的紫萱听完之后,忍不住变了变脸,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后来才发现她竟当真要如此做,不由得出言阻止,“何小姐,我家小姐前来拜访,您就这样带着她去见你哥哥,怕是不妥。” 何婉婷性子不会转弯,听完之后还楞了一下,傻乎乎的问,“有什么不妥?” 倒是苏明月有些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抓着何婉婷的手腕道,“何姐姐稍等,今日我来,除了探望姐姐之外,还想拜见一下何大将军和夫人,不知将军和夫人可在?” “我爹?”何婉婷回眸奇怪的看着她,似乎想不明白苏明月和她父亲之间有什么话好说一般,不过她视苏明月为友,故而也并不多想,对苏明月道,“我爹正在后院与几个叔伯讨论兵法策略,你在前厅稍微等一下,我去帮你通报一声。” 其实苏明月倒是更想去后面,看看何大将军与人讨论怎样的兵法策略。毕竟她前世是特工,对军人从骨子里有一种认同感。 不过她也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参与这些。故而点了点头,任凭何婉婷唤了丫鬟过来,带她去了前厅。 第321章巧言提点 苏明月在前厅里坐下,便有丫鬟端了茶水和茶点过来。她知道何大将军既然在与人讨论兵法策略,想必短时间内室来不了,便施施然的坐着喝茶,随口吃着点心。茶水没了,便有丫鬟立刻进来帮她续上,倒也自在。 大将军府虽然占地不小,但府中布置却甚是轻简,并没有什么华贵富丽的装饰,处处透着一股武人的利落和风骨,让苏明月格外钦佩。闲来无事,苏明月便拉着紫萱小声说话。她之前开得那间铺子一直是紫萱在照管打理,上次去的时候营业状况并不怎么好,正好现在有空,便想问问现状。 紫萱小声的禀告了一下近况,苏明月蹙眉沉思了一下对策,便将自己之前想好的法子对紫萱说了一遍,末了补了一句,“正巧今日来了将军府,回头便将何姐姐叫上,再去抓了兮兮,咱们一起去铺子。” 说到做到,这可是苏明月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反倒是紫萱目瞪口呆,一脸惊诧的看着自家小姐,觉得自家小姐的这个想法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 正说着话,苏明月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似乎不止两个人。苏明月从椅子上站起来,让紫萱快速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刚刚整理完,便看见门口拐进来几道笔挺修长的身影。苏明月抬眼一看,为首一人年约四十岁左右,身姿笔挺如松,目光犀利,气度凌冽,应该便是何大将军了。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三个年轻人,大的二十岁左右,小的十六七岁,个个玉树临风、气度不凡。何婉婷走在最后,看见苏明月的时候,忍不住朝她撇了撇嘴,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苏明月被她逗得忍不住弯了弯唇,露出一抹清浅笑容来。 她本就生的极好,眉眼精致如同雕刻一般,此时弯唇浅笑一下,简直闭月羞花光彩夺目,叫满室都生了光华。尤其是那一双凤眸,漆黑如墨,里面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恍若荡漾着水波的幽潭,将人忍不住沉沦。 跟着何大将军进来的几个年轻人都不由得看的一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饶是何婉婷身为女子,也不由得被苏明月那一记笑容吸了魂魄。直到砰地一声响传来,不知道是谁撞到了椅子,突兀的声音将所有人唤醒,这才发现自己失态,面上浮现起一丝尴尬来。 何婉婷大大咧咧,走过去伸手便捏苏明月的脸颊,嘴里抱怨着,“月儿,你是妖精不成,笑起来简直要命了。” “婷儿,胡说八道什么呢,没得叫人看了笑话。”何大将军心中还有些惊讶,看着苏明月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一丝警惕。自己这些儿子无论是心性还是定力都非常人可比,毕竟是战场上磨炼下来的,然而刚才却在她一个笑容底下失了神。要知道,这要是在战场上,就他们刚刚那失神的时间,就够他们死好几次了。 被斥责一句,何婉婷吐了吐舌头,规规矩矩站在苏明月身边,拉着苏明月对何大将军道,“爹爹,这就是宰相府的三小姐,苏明月,也是女儿的救命恩人。” 她不说苏明月是娉婷郡主,只说她是宰相府的三小姐,苏明月心中微微一转,便明白了其中因由。素闻大将军为人忠耿,最不喜欢的便是那些擅弄权谋的狡诈之人。自己以一臣女之身,居然能得陛下赐郡主之名,若说这中间没有什么阴谋的成分,比说大将军不信,她自己都不信。 察觉到何大将军上下打量自己的目光,苏明月颇有些无辜,只想大呼冤枉。凰阙封她做郡主,是存了让她去和亲的心思。就算她之后用了一点计谋,那也是为了自保,实在算不得害人。而刚刚她不过是随意笑了一下罢了,谁知道会把他几个儿子迷城那样。要怪也该怪何婉婷,谁让她忽然对自己挤眉弄眼做鬼脸呢。不过一想到自己今日的来意,苏明月又忍不住想要哀叹一句。只怕自己说完来意之后,便也就算不得冤枉了。 苏明月敛衽行礼道,“见过大将军。” “郡主多礼了。”果然,何大将军对她的身份确实有些芥蒂,说话的语气也算不得柔和。不过何大将军平日里说话就是大嗓门,语气生硬,还透着一股冷漠的锐利,是以何婉婷也没听出其中的不同来。 只是拉着苏明月,又给她介绍其他几个人,“这是我大哥,何天风。二哥,何文风。三哥,何锐风。” “见过几位公子。”苏明月照旧行了礼,并没有摆出郡主的姿态,反而是以平辈人的礼节与他们见礼。 何家几个儿子刚才还被人家一个笑容迷得神魂颠倒,现在见她对着自己行礼,不免脸上有一些尴尬神色,纷纷姿态有些僵硬的抱拳回礼。不过苏明月这个举动,倒是让何大将军的脸色稍微有些缓和,看她的眼神也没有刚才那么凌厉了。 “听婷儿说,郡主此番前来,是特意来找老夫?”何大将军是个武人,说话自然不会拐弯抹角。 许久不与这样耿直的武人说话了,苏明月竟还有些亲切,不由得又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乖巧的笑容。前世的时候,她所接触到的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副面具,就连那些政府的掌权者,也是一副伪善的嘴脸。但是与她出生入死的一帮兄弟,却是个个血性磊落的汉子,这让她对于爽朗正直的人一直存着莫名的亲近和好感。苏明月微微抬眸,看了何大将军一眼,笑了笑,目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大将军说的不错,晚辈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一件事情要与大将军商量。” 何大将军一下有些愣住了,当年蓝初晴名声冠绝京城的时候,他已经参军入伍去了,所以并未得见。唯有一次见面,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只是那一眼,便可窥见那女子惊人的容貌。如今近距离看她的女儿,没想到竟美的如此惊心动魄。 好在他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大将军,很快便收敛心神,看着苏明月道,“何事,不妨说说看。” “事关皇后,不知……”苏明月话起了个头,目光在厅中一扫,垂眸浅笑,意思十分明显了。 谁知何大将军摇摇头,在场的都是他的子女,再说他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无事不可对人言,所以对于苏明月的暗示,便直接否决了,“无妨,我家中没有秘密。” 既然如此,苏明月也不再吞吞吐吐,而是将自己前来的目的直接说了出来,“此前何姐姐在正阳宫中遇害,陛下一怒之下下旨废后,并将太子贬为庶民,不知此事大将军作何感想?” “皇后德行有失,不堪为后宫表率,万民之母。”不明白苏明月为何忽然提及此事,毕竟此事过去已经好几个月了。何大将军微微皱了皱眉,语气刻板的回道。 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当日凰阙圣旨上的原话,苏明月一听就知道,这个一板一眼的大将军,只怕到现在都以为陛下这么做只是单纯的因为皇后做错了事,而从来不曾想过,那个可是皇后,即便是做了一些错事,也不该如此轻易就谈废后。苏明月摇了摇头,看着何大将军道,“大将军又可曾想过,开朝复印已久,陛下为何一直未曾提及让大将军重回边塞之事?” 这句话一提出来,立即戳中了何大将军的心,让他的眉头狠狠皱在了一起,“你有话不妨直说,老夫素来讨厌说话拐弯抹角之人。” “爹爹!”听到何大将军对苏明月说话如此不客气,何婉婷不由得有些焦急。 苏明月倒是觉得无妨,轻拍了一下何婉婷的手,面色不改的道,“所谓功高震主,没有哪一代帝王的心胸,会宽阔到能容得下一个手执数十万大军的人,在自己卧榻之侧酣睡。” 何家世代手握重兵,偏偏还握着开朝帝王与其先祖的约定,每一位何家的女儿入宫都必须为后。开朝先帝许下这个承诺之时,或许是因为感激何家先祖扶持他的恩德,或许是因为自己与何家女儿之间的情深厚谊,但他却未曾想过,这对于他的子孙而言,却无疑是让人在他们睡着的时候,架了一把刀在他们的脖子上。试问有哪一代的帝王,能忍受这样的存在。 或许何家并无反心,也无入主后宫的心思,可是在帝王的心中,他们终究是一颗定时炸弹。 何大将军虽然是武人心性,平素不喜勾心斗角,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懂权谋,而且看不透这些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苏明月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让他豁然变了脸色。 他并非没有想过,陛下之所以如此重罚皇后,是因为忌惮何家,这一切不过都是做给何家看的罢了。身为臣子,不该质疑君主的任何一项决议,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信条。他以为,只要自己做好本分,陛下就能看到他的忠心,对于大将军府,也就能少一些忌惮。如今看来,只怕一切都只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 见何大将军变了脸色,苏明月就知道他心里应该已经有些明白了,于是接着道,“陛下重罚了皇后,何家却没有失去唯一的女儿,大将军觉得,陛下心中会如何感想?我识何姐姐为友,敬何府一门忠烈,故而前来多嘴。大将军历经沙场,难逢敌手,本不该由晚辈前来提点。只是春猎在即,大将军还需把握机会才好。” 第322章 皇后复位 南诏国每年的春猎,乃是一年一度的大盛会,所有王公贵族的子弟都会参加。春猎时打到猎物的多少,直接关系到南诏国这一年来的国运,所以历代君王都尤为重视。春猎之前,陛下和皇后为表慎重,还会去天台亲自主持祭天仪式,祈求上天赐福,眷顾南诏百姓。 然而现在,南诏国无后,这祭天大典又该如何是好。到时候礼部的人势必会将这件事情提出来,陛下对大将军府本就已经忌惮非常,如今再被礼部戳了心窝,只怕大将军府从此将成为陛下如鲠在喉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何大将军并不蠢笨,苏明月将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金銮殿上,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分列朝堂两侧,神色肃穆的看着上方金龙座椅上的九五之尊。凰阙一身明黄色九爪蟠龙朝服,戴着帝冠,端坐在龙椅之上。一双龙目闪烁着凌厉睿智的光芒,静静看着下方的臣子。他的眼圈下方有一些黑青之色,显然昨晚并未休息好。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怕是因为飘素宫刚刚生下的对龙凤双生子的缘故。 习风手持拂尘立在一侧,尖细的嗓音喊了一句,“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下方文武百官中,无一人出列。 就在习风要说“退朝”的时候,何大将军忽然捧着莹白玉简跨出队列,撩起朝服跪在地上,高举玉简道,“臣何昆吾,有事启奏。” 凰阙眼神闪了闪,挥挥袖袍让他说话。 “启奏陛下,臣素日忧思难安,深觉惶恐。废后薛氏,为后期间殚精竭虑,整肃后宫,堪为万名表率。废太子更是德才兼备,兢兢业业,为君分忧为民谋福。当日正阳宫中薛氏所行虽有过失,却也皆因臣女顽劣,不堪入宫随侍君王之侧所至。国不可无后,还请陛下下旨,复立薛氏为后,恢复废太子身份。” 谁都没有想到,何大将军要启奏的居然是这件事情。不少人听过之后,不由得纷纷在心底暗自思忖开来。 这个何昆吾是个火爆脾气,当日陛下若是不重罚皇后,只怕他就是闹到金銮殿上,也要讨一个说法。可如今陛下分明衬了他的心意,他怎么又想起来为废后和废太子求情了。 一听何昆吾这样说,旁边礼部尚书也跨出行列,举着玉简道,“启奏陛下,不日就将举行春猎,春猎之前需帝后亲自主持祭天仪式。祭天仪式关乎国本,预示一年国泰民安。如今后位虚悬,这祭天仪式……” 祭天仪式有多重要,不同礼部尚书说,凰阙心中自然知道。只是何昆吾此时提起恢复皇后的身份,到底是真心,还是故意。凰阙一时有些难以揣透大将军心意,看着他的眼神便透着几许锐利,“后宫德艺双馨的嫔妃不在少数,薛氏品行不端,其心可恶,是不堪为天下之母。后位之事,朕自有计较。” “陛下,废后在位期间,一直精心竭力为陛下分忧,后宫之中一派安宁祥和。正阳宫一事,废后虽德行有失,却也难保这其中没有歹人陷害,还请陛下三思。”礼部尚书早就得了太后的懿旨,让他找机会将皇后复位的意思点出来,眼下何昆吾既然先开了个头,他自然要好生配合,一举让皇后复位了。 让皇后复位,这本也是凰阙这两日心中思虑之事。后宫近日接连发生祸端,确实需要一个掌权主事之人。云妃虽说贤良淑德,但性子却实在有些柔弱。至于尹贵妃,一旦坐上那高位,难保不会生出旁的什么心思。思来想去,废后薛氏确实是最佳人选。只是当日正阳宫中,废后居心不良众人皆知,贸然复位恐引起文武百官非议。只是此时由众人提出来,他倒是可以顺水推舟。凰阙的目光闪了闪,看着薛国公道,“此事,薛国公以为如何?” 薛国公便是废后薛氏的父亲,此时被点名,心头不由狠狠一跳,抱着玉简跨出队列,恭敬道,“国不可无后,还请陛下自后宫嫔妃中,挑选贤能有德之人册封为后。” 何大将军和礼部尚书觉得应该复位皇后,薛国公却又觉得应该另选贤能,一时间朝堂上也分为左右两派,一派支持皇后复位,一派支持另选贤能。一时间众说纷纭,吵得不可开交,闹得凰阙脑仁直疼。最后不得不宣布退朝,让宰相和左右相到御书房议事。 凰阙叫人去御书房议事的同时,苏明月正好带着紫萱和紫情进了飘素宫。桂嬷嬷站在大殿门口,脸上忧色遍布,神色看上去极为疲倦委顿。看见她来,不由得捻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红着眼眶道,“郡主,您可算是来了。” “嬷嬷,您这是怎么了?”苏明月心中升起一缕不安,手指不由得攥紧了掌心的帕子,说话的语调都有些尖锐和发抖。 桂嬷嬷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回眸看了看身后的大殿,止不住又是一阵伤心,“娘娘正在里面,小皇子和小公主怕是、怕是……怕是不行了!”最后几个字说完,桂嬷嬷几乎泣不成声。云妃在宫中煎熬数十载,虽说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可却是头一回有了身孕。如今诞下孩儿不过一月,就要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怎不叫人肝肠寸断。 苏明月一听,恍若一道惊雷劈在身上,让她身形忍不住晃了晃,旁边紫萱赶紧伸手扶住,一脸担忧,“小姐,您没、没事吧?” “快,快扶我进去,看看姨母,快!”苏明月甩着帕子,脚步有些发软,走了两步差点摔倒,紫萱和紫情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扶稳,几乎是架着苏明月进了飘素宫的大殿。 大殿的门原本紧紧闭合着,苏明月打开进去之后,殿中便传来一声凄厉的呵斥,“滚,都给本宫滚出去,本宫要和皇儿单独……月、月儿,月儿……你可算是来了,月儿,你快来看看,熙儿和烟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都叫不醒啊?” 云妃的声音凄厉,几乎整个飘素宫中都听到了。飘素宫里如今没剩下几个侍候的宫女和內侍,大部分都被抓起来严刑拷打了。剩下的一些战战兢兢做着自己的本分,听到这凄厉的呼喊时,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桂嬷嬷擦了擦眼角,强行打起精神抓了一个小宫女,让她陪着自己去小厨房弄些点心好吃食。娘娘这几日滴水未进,如今郡主来了,说不定能多少用些。 桂嬷嬷刚刚从大殿门口离开,便见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朝殿门口靠近。走近了之后,又左右观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这才把耳朵贴在殿门上,偷听里面人说话。 大殿之内,云妃坐在床边,伸手逗弄着床上两个粉雕玉琢的婴儿。一旁苏明月手上捻着一只风车,一边吹,一边逗两个孩子开心。锐利眼风自门口扫过,抬眼看向紫情,紫情不动声色的朝她点了点头。 还真是亟不可待啊,陛下这般大肆缉拿凶手,这些人还敢顶风作案。该说他们太过敬业了,还是该说他们实在是不知死活呢。 苏明月心中冷哼,勾唇浅笑,却用哀戚的语气低声开口,“姨母,您放心吧,师傅已经在研制解药了。入宫之前月儿去了师傅那一趟,师傅说迟则明日,快则傍晚,定能将解药制好。月儿瞧着,宫里的太医就算再不济,拖个一日总不是问题。” “当真吗?”云妃心中大喜,伸出一根玉嫩葱白的手指,塞进小皇子的小手心里,让他感受抓握,“有了毒手药王的药,熙儿和烟儿有救了。” 苏明月伸手蹭了蹭小公主柔嫩光滑的脸颊,微微笑了笑,“放心吧姨母,月儿定然会护佑小皇子和小公主平安长大,绝不让人伤他们分毫。” 殿外传来细微脚步声,紫情看着苏明月点了点头,暗示门外偷听的人已经离开了。 等到确定那人已经走远,云妃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她还真怕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发出一点声音,那她们可就要被识破了。好在小皇子和小公主竟格外配合,一点声都没出。 旁边苏明月安抚的朝她笑笑,然后拉着云妃的手道,“姨母,今日月儿来还有另外一桩事。今日朝堂之上,恐怕大将军就要提起复立皇后之事了。陛下回到后宫之后,定然会来询问你的意见。到时候还要姨母不动声色的为皇后说几句好话才好,最好是能说动陛下,让他复立皇后。” 云妃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苏明月此举何意。上次好容易把皇后扳倒,现在何苦又要再为自己树一个强敌。苏明月只是轻轻抬眸扫了床上的小皇子和小公主一眼,云妃刹那间便明白了过来,心中登时涌起难言的感动。 苏明月又和云妃说了一会子话,便带着紫萱和紫情离开了皇宫。皇宫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只等着那人按捺不住再次下手,便可以收网了。 这些善后的事情,自然有凰阙去处理,她要做的不过是在暗中推波助澜罢了。 “紫情,傍晚时分你再进宫一趟,就说是去给小皇子送药。”这件事情还是速战速决的好,毕竟重头戏可是放在了春猎的时候。 第323章 亲人堪比外人 从皇宫里出来,苏明月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这一天天的过的实在太过耗神,总觉累得很,这般明争暗斗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一路颠簸的回了宰相府,刚进院子里坐下,一杯茶还没喝完,就看见外面有小丫鬟打起帘子怯生生的禀告,“小姐,于嬷嬷来了。” 于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当年是陪着老夫人一起陪嫁到苏府来的,老夫人一直以来都十分看重她,也算得上是府中资历最老的嬷嬷了。她亲自过来,定然是有什么大事。于是苏明月赶紧放下茶盏,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带着紫萱迎面走了出去,“嬷嬷怎么亲自过来了,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么?” “是夏家的老太太来了,夏家的几位小姐也来了。四小姐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七小姐和八小姐年级还小,老夫人想让小姐代为招呼一下。”苏明月起身相迎,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这让于嬷嬷分外满意,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格外真挚。 原来是夏老夫人来了,再过几日便是平阳侯府老夫人的寿辰,京中各大世家的子弟都会去,夏老夫人带着府上女眷不远千里来到京城,为的便是给自家几个小辈高攀一门亲事,有这种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心中明白她的来意,面上却笑的如同初春的芙蓉一般,“原来是夏家的几位姐姐过来了,这等小事,嬷嬷差遣一个小丫头过来知会一声也就是了,怎地还亲自跑这一趟。嬷嬷不妨进来稍坐片刻,待我换身衣服,咱们一同过去吧。” “也好!”于嬷嬷略微想了想,点了点头。 紫萱立刻扶着苏明月去换衣服,紫菱吩咐小丫鬟给于嬷嬷端了一杯热茶上来。 不多时,苏明月换了衣服出来,月牙白点缀兰花璎珞齐胸襦裙,淡雅黄碎花外衣,同色荷叶边大摆裙,看上去清新淡雅又不是庄重。紫萱还在发髻上点缀了同色的璎珞,和一些碎钻珠花,就连耳环也用了淡黄色立体玫瑰花串珠耳环。 苏明月从屏风后转出来的时候,于嬷嬷只觉得眼前一亮,一股清隽淡雅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当初府中老爷和夫人只知道大小姐貌美如花,未来可堪大用,便只将精力放在她一人身上。殊不知,整个相府之中,三小姐的姿容才算是倾城绝色。只可惜啊,如今三小姐怕是已经对老爷和夫人心灰意冷,已是为时已晚啊。 “让嬷嬷久候了!”苏明月乖巧的说了一句。 于嬷嬷搁下茶杯,再不耽搁,带着苏明月径直往荣贵院而去。 夏家的几个晚辈正在院子里,看见苏明月过来,夏梦雨立刻热情的迎过来,甜甜笑道,“月儿妹妹来了,好些日子不见,可想死妹妹了。” 她们之间一共也没见过几面,以往每次见面,她们也都是与苏明玉厮混在一起,何时和她这般要好了。面上却捏着帕子温婉一笑,“前几日去,不曾见到姐姐,月儿也很想念姐姐。” “还好,今日过来能与妹妹见上一面。”夏梦雪笑着凑了过来,拉着苏明月的手将人拽到身边坐下,“妹妹这些日子在忙什么呢?” 这么快就拐到正题上来了,还真是一点都不浪费时间啊,“这几日云妃姨母刚刚生产,我得空便去探望一下。” “妹妹好福气,身为宰相府的嫡女,自小荣华富贵。又有璟王做夫婿,云妃做姨母,当真是让人羡慕得紧。不像我们,如今也就只剩下母亲和祖母,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之中,孤苦飘零。”夏梦雨捻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面容十分凄苦。 若是心性单纯温柔一些的,听到这话免不了要安慰一番,夏梦雨也好趁机将自己真实目的说出来。不过苏明月明知她心里的意思,自然不会上当,听到这话只是抿唇谦逊的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有什么好得意的,如果不是有云妃护着,她就算再名动京城又怎样,还是个傻子而已。居然还在自己面前拿乔,等日后她做了哪个高门贵宅的主母,定要把今日的闲气讨要回来。夏梦雨心里咒骂不跌,面上却笑得春花灿烂,“妹妹日后若是得空,可常来咱们府上走动。咱们到底是表情,可没药生疏了感情!姐姐还盼着能借妹妹的光,在这帝都之中多交一些朋友呢。” “姐姐客气了!” 送走了夏家上下,紫萱扶着苏明月朝初云苑走去,嫣红的小嘴儿喋喋不休,“小姐,那夏小姐鬼心思太多了,我听说她从小姐这儿离开之后,又去了四小姐的院子。后来大夫人还把她请了去,嘀嘀咕咕了许久,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不过她离开的时候我看见她腕子上多了一对祖母绿的金镶玉镯。” 从大夫人院子里出来,手上就多了东西,看来是大夫人想要收买人心啊。可是,她收买夏梦雨做什么呢?苏明月垂眸沉思了片刻,“你想法子打听一下,大夫人和夏梦雨都说了些什么。派人盯着夏梦雨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异动立即告诉我。” “是,小姐!” 走了一段之后,苏明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今日是什么日子?” 这几日一直忙着宫里的事,倒是忘了与神秘人的三日之约。 三日之约的事情,紫萱是知道的,于是掐着指头算了一下,哎呀一声,“小姐,算算日子,今日已经是第五日了。” 抬手扶额,古代没有手机可以设置备忘录提醒,这几日又是刺杀又是小皇子被下毒的,她竟将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紫萱,陪我出去一趟。” 古朴简陋的宅子在偏僻的陋巷之中,显得十分寒酸。一扇黑漆漆的木门紧闭着,门上的漆掉的斑驳难看,瞧样子倒像是荒废了许久的空宅。若不是上次苏明月见识过它内里的荣光,怕是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有人吗?”紫萱拾级而上,举起手轻轻敲了两下。 门内没有传来任何回应的声音,反倒是看上去不怎么结实的木门被紫萱这么一敲,裂开一道缝隙,“小姐?” “进去吧!”苏明月伸手将门推开,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人跟着,这才迈步进去。 紫萱紧跟其后,也走了进去,并回身将门关上。 宅子里空无一人,不过主人似乎提前知道有人会来,走的时候门上竟没有上锁。不过宅子里的桌椅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可见已经很多天没有人了。 难道那天之后,那个神秘人也没有回来这里,他也失约了? 苏明月带着紫萱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看来那人的确是失约了。不过他看起来似乎认识自己的娘亲,或许之后还会回来找她也未可知。目前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此事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平阳侯府的帖子在第二日便送了过来,因着现在苏明月郡主的身份,平阳侯府还单独给她递了一张帖子。帖子是白玉枫亲自送过来的,给苏明月的时候还再三叮嘱,那一脸的期待神色看的苏明玉咬牙切齿。 帖子送来没多久,老夫人那边也派人过来传口讯,十分委婉的提点苏明月,去平阳侯府的时候可邀上自己的表兄妹们,人多也热闹一些。 “小姐,老夫人也真是的,要带夏家的小姐少爷们,大夫人也可以带啊,为什么非让小姐来。”紫萱一边为苏明月装扮,一边撅着小嘴儿抱怨,“那夏家的几位小姐一门心思想攀附权贵,万一在宴会上闯出什么祸事来,岂不还要把责任推到小姐的头上。” 苏明月冷冷一笑,恐怕她们打的还不止是这个主意,“那天大夫人和夏梦雨谈了些什么打听到了吗?” “那天大夫人和她说话的时候,连贴身的丫鬟都赶走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着实探不出来。”紫萱摇头,整理了一下压裙玉佩,转身去挑了一副玉兰花的耳环出来给她戴上。 对镜看了一下,苏明月满意点头,紫萱搭配的手艺真是越发的好了,成衣店那边的生意也渐渐有了起色,不过她的那个计划还是得实施才行,只不过不是现在,最近是多事之秋,她还是低调点的好。 “走吧,咱们去一趟夏府。” 老夫人那边听说苏明月要去夏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于嬷嬷在旁边笑着说道,“三小姐倒是上心,平阳侯府老夫人的生日还有两日,老夫人也不过是提点了一句。” 比起于嬷嬷的开心,老夫人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她是上心,怕只怕……” “老夫人是担心大夫人那边?”大夫人找了夏家的小姐单独说话这事儿,老夫人一直让她打听说话内容,可惜一无所获,“三小姐聪慧,想必心里也有数,老夫人也不必过于担心。” “我倒不是担心她!”怕只怕她过于聪慧,心却并不在这府门里。珠儿和馨儿相继折在她的手里,丹儿和露儿如今还年幼,不堪大用。放眼整个相府,也就只有玉儿一人了。可若是那人还如此不知死活的要和苏明月作对,估计连玉儿都保不住。 于嬷嬷的目光闪了闪,如果老夫人还不能把三小姐真心当做相府的人,只怕道最后要追悔莫及了。 第324章 贤妃蒙冤惨死 浓墨重彩的夜色沉沉落下,月色清华的高挂在天边,银色的月光像是水银,铺在地上。 皇宫气氛肃冷,八角琉璃宫灯挂在宫檐之下,与月色融为一体。四处巡防的禁军步伐一致,走得威风凛凛,面容肃穆,警惕的看着四周。最近宫里发生了太多事情,陛下已经下了死令,若再生事端,便要严惩禁军了。 飘素宫们外,禁军巡防的队伍刚刚走过,一道鬼祟黑影趁着夜色翻墙进入,直接朝云妃的寝宫摸去。 傍晚时分,紫情已经拿着毒手药王亲自配制的解药入宫,据说当时小公主和小皇子已经睡下了,解药并没有服下,只等明日一早他们醒来便会服用。 陛下和云妃悬了一整日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听说陛下用晚膳的时候,都比平日多用了一碗。 不过,他们的心放下来了,有人的心却无法放下。 小皇子和小公主一般是由奶娘喂养,睡着之后会安置在云妃寝宫的侧殿,一来云妃可以看见孩子,二来有什么事情也可以随时知道。经过中毒一事,云妃几乎是贴身守着小皇子和小公主,日夜须臾不离。 整个飘素宫上下安静异常,负责在外面看守殿门的小宫女正靠着廊柱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黑影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手指掐在宫女的脖子上,用力一摁。宫女发出一声闷哼,头一下子歪了过去,陷入昏迷之中。 黑影用同样的手法放倒了其他几个守夜的人,这才轻轻将寝殿大门推开一条缝隙,闪身钻了进去。守在外殿的宫女同样被打晕了,黑影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一步步朝小皇子和小公主小床走去。 黑影摸到床边,看着昏暗光线下熟睡的两个小娃娃,眼底迸射出冰冷杀意,“去了阴曹地府,你们可莫要怪我心狠手辣,怪只怪你们生在皇家。”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就要往小皇子的鼻子捂去。 “住手!”关键时刻,黑暗中响起一声厉喝,紧接着殿内所有灯火全部被点亮,寝殿的大门被人一下撞开,无数禁军提着灯笼和武器冲了进来。而殿内,瞬间通明的灯火让黑衣人举手挡了下眼睛,再放下时发现寝殿的椅子上坐满了人。 凰阙,云妃,甚至是太后都端坐在堂上,正杀意凛然的看着她。黑影双腿一软,瞬间跌坐在地上。 她也看清楚了,小床上的小皇子和小公主面色红润,哪里有中毒的症状,这分明就是一个圈套。 锵!禁军冲上前来,反剪了她的胳膊,扯下她的面巾,两把刀交叉架在她的脖子上,“跪下!” 凰阙看着被人压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那张熟悉的脸孔,砰一掌拍在桌子上,“竟敢对小皇子和小公主下毒手,你好大的胆子!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 眼前之人,正是贤妃宫里的掌事嬷嬷,素日里深的贤妃信任,是贤妃的左膀右臂。 凰阙只知此人一直对贤妃忠心耿耿,却没想到她竟然还身怀武功,可以避开禁军悄无声息的翻进飘素宫里来。如果不是他们一早布好了这个局,只怕还真要让她得逞了。 那老嬷嬷跪在地上,死咬着嘴不说话,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来人……”一双漆黑凌厉的眸子里满含怒意和杀气,凰阙伸手便要叫人来,给这找死的老刁奴吃点苦头,谁知旁边太后慢悠悠拨弄着手上的佛珠,“且慢!” 凰阙侧眸看她,“母后可是要为这老刁奴求情?”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一丝的不满。 皇帝掌政多年,太后对于政务从不过问,即是相信皇帝的表现,也是担心自己过多干涉反倒造成母子嫌隙。此时皇帝语气里的不满,太后如何能听不出来,一直舒展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看来陛下对她,竟不能完全的放心,“这刁奴竟敢谋害皇嗣,便是五马分尸也是咎由自取。不过她到底年事已高,若是贸然用刑,只怕挨不了几下便要丢了性命。她死了倒是不打紧,只是这背后之人岂不是永远都找不到了?” 听到她这么说,凰阙阴沉的脸色才稍微好一点,用力哼了一声,“这背后之人还用找吗,她最忠心的是谁,她又是谁身边的人,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很明显,这背后之人非贤妃莫属了。 一听凰阙怀疑贤妃,本来还视死如归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不关贤妃娘娘的事,都是老奴看不过娘娘受委屈,私心里想要为娘娘出一口恶气。” “恶气?”凰阙气的把小几上的茶杯砸在老嬷嬷脸上,“你倒是忠心,什么没有学会,倒是把你主子恶毒的心肠学了十成十。” 老嬷嬷冷笑两声,“恶毒?贤妃娘娘就是因为心太软,才会落得如今的田地。同为四妃,贤妃娘娘进宫比云妃早,育有公主成年,可是陛下您呢,您是怎么对待贤妃娘娘的,又是怎么对待七公主的。老奴就是恨自己没有本事,不能帮娘娘分忧,又不能保护七公主。” “可是这与我的皇儿有何关系?”他们不过是刚刚出生的孩子,并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提到小皇子和小公主,老嬷嬷的脸瞬间变得扭曲,大声嘶吼道,“都是因为他们,陛下才会对七公主失踪不闻不问。娘娘因为此事,整日以泪洗面,这一切都是拜云妃母子所赐。” 云妃被她眼中的恨意吓得小脸刷白,身子如风中落叶般颤了颤,跌坐在软塌上,捏着帕子擦拭脸上泪水,“原来我皇儿所受之苦,竟是因为他们的父亲太过疼爱的缘故。” “胡说!”凰阙怒拍桌子,眼中满是嗜血的杀意,“朕的皇儿,朕如何不能疼爱了。来人,把这老刁奴拖出去杖毙,把尸首给贤妃送去,让她给朕消停一点。” “是!”老嬷嬷嘴里还在不停的咒骂着,被禁军拖出去的时候,桂嬷嬷实在听不过了,顺手在旁边找了一块抹布将她的嘴堵上,还了世界一个清净。 外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旁边的太后闭上眼睛,手指不断捻动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为她念诵往生咒一般。 不多时,外头监刑的禁军进来禀告,人已经断气了。 “阿弥陀佛!”太后捻着佛珠低声感叹了一下,“皇上,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完结,本宫有些困乏,先行回宫歇息去了。” 凰阙和云妃当即站了起来,“恭送太后!” 太后扶着嬷嬷的手缓步出去,出了寝殿之后,看着天边漆黑的天幕,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今夜,宫里怕是又要多一缕冤魂了! 送走了太后,凰阙伸手将云妃的柔荑握在掌心,惊觉她掌心里都是冷汗,指尖还在不自觉的颤抖,目光萦绕着水汽,落在小床上熟睡的孩子身上,还透着一股心有余悸。 “爱妃不要担心,皇儿们都有真龙护体,不会有事的。”凰阙拍拍她的手背,语气轻柔的安慰,“如今歹人已除,爱妃心里应该放心了才对。” 云妃苍白着脸颊点了点头,只是心里每每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若这当中出现一点差错,孩子就会有生命危险。是以当初苏明月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她心中其实有一丝的抵触。不过若是继续放任,只会让他们一直处于威胁之中,云妃心中也甚是清楚,所以即便万般不愿,最终却还是点头同意了。 好在如今事情圆满功成,也算是解了一大威胁。不过想到月儿说的那句话,她又不由得觉得有些隐隐担忧。 次日一早,阳光如同平日一样穿透云层,没有任何烦恼的照耀着大地。 看守冷宫的守卫将宫门打开,放了送饭的人进去,不多时,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啊啊啊……贤妃娘娘悬梁自尽啦,快去禀告陛下,贤妃娘娘悬梁自尽啦!” 门外的守卫吓了一跳,丝毫不敢耽搁,转身飞快的跑了。 皇宫清晨的宁静,因为贤妃的自缢,而彻底打破。 苏明月一醒过来,就收到璟王传来的消息,贤妃自缢宫中,她整理裙摆的手势顿了一下,只片刻又恢复如常,“你去大厨房那边,要些新鲜的水果来吧。吩咐两个小丫鬟去采点新鲜的花束来,另外再买点祭拜用的东西。” “小姐……” “去吧!”紫萱想说什么,苏明月心里很清楚。她这么做倒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贤妃,毕竟宫里那种地方,每天都有人悄无声息的死去。更何况贤妃的死,归根结底并非是被她所害,她也不必感到内疚。想要祭拜一下,也只是希望可以为小皇子他们积攒一下阴德。 用过早膳,苏明月带着紫情一起进了宫,云妃的眼圈有些发红,显然也是知道了贤妃的事情,有点伤感,“姨母不必为她感到难过,贤妃虽在宫中生活多年,但心性上终究不敌太多人,便是继续留下,有朝一日也会落入别人陷阱之中。姨母若还是觉得不安心,不日后春猎之时,再为贤妃娘娘报仇就是了。” “月儿,姨母知道你聪慧,只是这宫里聪慧之人数不胜数,姨母虽想保护皇儿安全,却也不舍让你出事,你可明白?” 云妃拉着她的手,眼中满是真挚的关切,让苏明月心中一阵感动。 第325章 赴宴平阳侯府 天刚蒙蒙亮,苏明月睡得正是香甜的时候,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嘈杂的吵嚷声。苏明月扫了一眼外面,不满的皱了皱眉,裹着被子咕哝了一声,“怎么这么吵?” 小姐有起床气,而且甚是严重,所以一般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紫萱他们都会让她睡到自然醒。谁知今日天海没亮就被人吵醒了,看小姐阴沉的脸色,紫萱表示这个锅她不背,“是夏家的几位小姐来了,说是前日和小姐约好了,今日一同去给平阳侯府的老夫人贺寿!” 这群人,未免也太迫不及待了吧,这才什么时辰,就过来候着了,是怕她反悔不带她们去么? “小姐要是还觉得困,就再多睡一会儿。”反正刚才她也跟她们说的很清楚了,小姐还在休息,既然她们偏要等着,那就让她们等好了。 苏明月伸了个懒腰,笑眯眯的看着紫萱。这小丫头现在是越来越会磋磨人了,也越来越对她的脾胃,不过既然被吵醒了,她怎么可能还睡得着,于是坐起来让她们服侍着更衣洗漱。 选衣服的时候,帮着一起伺候的小丫鬟去衣橱里抱了一套簇新的樱粉色轻纱云雾裙过来,那粉嫩的颜色看的苏明月直皱眉。她虽说现在年纪不大,但其实心理年龄都快超过三十岁了。穿这种颜色,她很有压力的好不好。 紫萱摇摇头,这两个小丫头是她这几天专门挑选出来,准备培养一下日后在小姐房里伺候的,“小姐不喜欢这些太过粉嫩妖艳的颜色,你去把衣橱里那件桃红色金丝描边齐胸襦裙和月光锦缎外衣拿来。彩月,你去首饰盒子里把那块羊脂玉的压裙玉佩拿来,还有小姐的腰带,用那条五彩坠琉璃晶石的就好。” 两个小丫鬟刚来没几天,摸不准苏明月的喜好,不过却格外听话,让拿什么酒乖乖去拿了过来。 苏明月知道紫萱有心培养几个得力的人手,对此她没有异议,毕竟她身边也确实需要一切得力的人办事,只紫萱和紫情两人略显不够。 收拾好了之后,紫情已经招呼着小丫鬟把早膳端进来。 用过早膳,紫萱又给她上了淡淡的妆容,这才扶着人出了卧房。 夏梦雨和夏梦雪姐妹俩坐在院子里吹风,早就吹了一肚子的不满,现在看到苏明月出现,站起来笑盈盈的拧着帕子,“妹妹不愧是宰相府的嫡女,瞧瞧这浑身的气派,难怪要花那么长的时间熟悉,当真是让人羡慕得紧呢。”这是拐着弯的说她不懂事,明知道外面有人等着,也不知道麻利点。 “姐姐谬赞了,我不知姐姐素日起的这般早,故而多睡了一些,让姐姐久等了。”是你自己迫不及待,便是多等了一会儿也是活该。 夏梦雨脸色瞬间那看了些,夏梦雪倒还能勉强维持住笑容,“这是我们入京后第一次参加宴会,自然要格外小心慎重些,以免失了礼数落人笑柄。” “还是姐姐想的周到,不比妹妹愚笨!” 天边红光万丈,日头挂在天边,照的大地一片流光溢彩。 苏明月带着夏家两姐妹到了前院,大夫人和二夫人已经带着子女站在院门口等着了,看见她们过来立刻招呼,“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快走吧!” 平阳侯府老夫人地位尊崇,乃是当今陛下的姑母,先皇的亲妹妹。她的寿诞,自然不能简单。 平阳侯府一大早就开始忙碌起来了,门口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络绎不绝,白玉枫跟在平阳侯身边,正面带微笑的接待客人。一车一车的礼物几乎快堆成山了,小厮飞快的来回着将礼物运到库房。宰相府的礼自然有苏炳成和何梦芷他们去送,苏明月从旁边的侧门直接进去,免得和白玉枫打照面,徒惹了苏明玉的怨恨。 春猎之前,她并不想惹事。但如果他们非要来惹她的话,她也不介意顺手打压一下他们的气焰。 夏家姐妹本就是为了来露脸,自然是跟着何梦芷他们从前门进,苏明月也不愿搭理,一个人进了侧门,早有守在这里的丫鬟上前,引着她朝百汇园的方向而去。 刚走了没多远,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呼,“月儿,等等我。” 苏明月回头一看,何婉婷一手拎着裙摆,十分不自然的快步跑过来,“咱们倒是想到一处去了,不爱去大门那儿凑热闹。” 今日何婉婷穿的与往日不同,平日总是一身窄袖的劲装,方便行动。今日穿着浅紫色夕颜花短衫,下面是高腰大摆洒雾裙,裙摆将整个脚面都盖住了,行走间裙袂摆动,便如同踏波仙子一般。总是高高竖起的头发也梳上了优雅的发髻,攒着簪花和步摇。不过看起来她十分不习惯这样的装束,总是忍不住摆弄一下脑袋和耳朵,然后一手拎着裙摆,明明该是优雅的小碎步,结果却走成了雄壮的女汉子。 紫萱扶着苏明月的手,看见何婉婷的样子忍不住窃笑。何婉婷被人笑了,也不生气,反而用手拨弄了一下脸颊旁边垂着的步摇流苏,“你也觉得很别扭吧,我也是。都跟我娘说了我不穿这样,可她说那个谁今天要来,非逼着我穿成这样。” “没有,何姐姐这样穿,很漂亮。”苏明月由衷的赞叹一句,原来是因为今天和她定亲人也要来,据说他们之前好像从未见过,到底是女儿家,平日里在自己家里倒是没什么,第一回见面,总该还是要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才对。 何婉婷虽不明白这样究竟美在何处,可是平日里看苏明月和沈若兮都是这样穿着,也确实美艳不可方物,想必是男子都爱这般装束吧。 两人相携往院子里去,两人一路上说话,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么走过去的时候居然和苏明玉她们前后脚的到。看见苏明月和何婉婷亲近,苏明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攀权富贵,知道何大将军家的女儿或许会成为未来的皇后,就迫不及待的贴上去,亏她还装出一副清高自持,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样子。 苏明月没有错过她眼底的恨意,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对于有些人来说,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看见别人得到,心里自然有一万个不愿意,好在她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妹妹怎么这么快救过来了,我以为你要和表哥多说一会儿话呢。” “表哥要忙着招呼客人,哪有机会和我说话,姐姐莫要打趣我了。”苏明玉说着,上前亲热的挽着她的手臂,“姐姐刚刚怎么一个人走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这是在暗讽她不懂规矩,随意乱走吗?!苏明月一双凤眼满含笑容,“我这身份着实尴尬了些,倒不如躲个清净,从旁边过来。” 她和白玉枫此前互有婚约,后来因为灵山寺一行,苏明玉和白玉枫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夫妻之实,他们的婚约自然是无法维持下去了。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前未婚夫,她夹在中间确实是有点尴尬。 听她点出这一桩丑事,苏明玉直恨得咬牙切齿,面上的笑容几乎就要维持不住,“姐姐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何来尴尬一说。” 筵席以百汇园中间的花丛为界,分为男女两边,几人并肩朝女客的位置走去时,苏明月抬眸朝男客那边扫了一眼。她本意是想瞧瞧看,与何婉婷订婚的究竟是何人,好替她把把关。此前她也曾让璟王探听过,据说那人品性才学都还不错。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嘛,如苏明珠这种美名在外,实则歹毒心肠的人着实不在少数。 不过这一眼落在别人的眼里,却觉得她毫不矜持,这才多久没见,便这般迫不及待的找寻璟王踪迹。苏明玉满眼怨毒的扫了苏明月一眼,看你待会儿被人当场捉奸之后,还能不能继续装你的清高。 “妹妹,不如我们在这儿坐吧。”苏明玉朝夏梦雨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过来热情的拉着苏明月的袖子把她往一张桌子上拖。 何婉婷看的忍不住直皱眉,她虽不是养在闺阁之中的大家闺秀,却也知道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们行为举止都十分在意,似这般强人所难之举,是断断不会做的。 她正想拉着苏明月走开,谁知她已经甜甜一笑坐了下来,“咱们姐妹,坐在一处也好说说话。”说罢又转过来,把何婉婷拽来坐在自己旁边,“何姐姐也一起坐吧,人多更热闹。” 本想拉她一个人坐下,这样也方便下手,谁知她又拉了一个会武功的何婉婷,想在她面前耍花招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夏梦雨下意识朝苏明玉看了一眼,后者杏眸迸射出一股狠辣光芒,看的她不由得颤了颤身子,眼珠一转,看着远处的花团锦簇,“妹妹你瞧,那边花开得多好,你陪我过去赏花吧!” “果然开得极好!”苏明月抬眼扫了一下,与夏梦雨一起站起来,何婉婷想要跟着,却被苏明玉拉住了手,“不过几朵花而已,何姐姐府上的指不定比这好看好几倍,何必过去凑那热闹。左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且在这里等等就好了。” 何婉婷目测了一下席桌到那边的距离,苏明月又朝她递来一个放心的眼神,于是便安然做坐了下来。 第326章 园中陷害 百汇园不是平阳侯府最美的院子,这里种的花草也都是寻常品种。平阳侯夫人并不是个热衷花草之人,平日里院子里的花草都是由工匠打理,她甚少过问。在这里举办筵席,不过是这座院子最为宽敞,中间又有一大从花圃隔着,男女宾客分割两端,即可以遥遥相望,又能有所避嫌,可谓再合适不过了。 夏梦雨带着苏明月朝那一簇花红柳绿走过去,初初还在勾花缠纹的青石板大道上,后来也不知怎么左拐右拐,便走上了一条稍显偏僻的小路。夏梦雨一路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见什么都新鲜,一路不断惊呼着超前跑,也就把苏明月越带越远了。至于她是不是真的好奇,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走了一炷香多的功夫,夏梦雨有些娇气的弯腰揉了揉自己的脚踝,“腿有些酸了,妹妹,不如咱们去那边歇息一下吧。” 既然累了,便该直接回筵席上去她却还要在这里逗留,苏明月抽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瞧着天色,筵席也快开始了,不如咱们回去吧。” “也好!”夏梦雨眼底闪过复杂,稍稍犹豫了一下,按着脚踝的位置,“我脚有些酸,咱们还是稍微歇息一下再走吧!” 苏明月点点头,捻着帕子擦了擦唇角,走了这些时候,也有些口干了,夏梦雨目色一喜,“妹妹可是渴了?流珠,你去给苏小姐倒杯茶来。” “不必了,咱们一会儿就回去了,不必如此麻烦。”苏明月笑了一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味道。 夏梦雨连连摆手,“怎会麻烦,本就是我强要妹妹来陪我赏花,自是应该照顾妹妹才对。”转头盯了身边的丫鬟一眼,丫鬟转身匆忙离去。 不多时,那个叫流珠的丫头端了一个茶盅过来,夏梦雨伸手接过,手指一动,一枚无色无味的药丸落在茶盅里,瞬间化开不留痕迹,“妹妹快喝吧,小心烫。” “多谢姐姐!”苏明月满面谢意的接过,看着青绿色茶盅里沁着诱人芬芳的碧螺春,唇角勾出了缕缕深意,仰头一口饮尽,握着帕子擦了擦嘴角。 看见她将茶水喝光,夏梦雨不由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裙摆,“妹妹,我歇好了,咱们走吧。” 趁着擦嘴的瞬间,将口中茶水尽数吐在帕子上,听见她这般说,顿时站了起来,“走吧!” 两人一同往回走,只是还没走出两步,苏明月忽然摇晃了一下身子,一直留心着她的夏梦雨神色一喜,面上却做出担忧状,伸手将人扶住,“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不知为何,竟有一些头晕。”面色有些发白,凤眸半睁半闭,苏明月身子歪倒在夏梦雨的身上,竟似有些支撑不住。 夏梦雨扶着人在旁边坐下,目光关切的打量了她两下,见她双目紧闭,似乎已经陷入沉睡之中,不由有些担心。她着实没有想到,这药性竟如此之强,吃下去不久反应就如此强烈。 过事情既然都已经做了,现在担心自然是太晚。只盼她们真能成事才好,免得到时候她惹祸上身。 “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啊?”流珠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显得有些紧张,手足无措。 夏梦雨也有一些紧张,捏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她们说了,我只需要下药,其他的事情她们会安排好。趁着现在没人发现,咱们快走。” “可是回去之后,何小姐要是问起来……” “先回去再说!”夏梦雨甩了一下帕子,带着丫鬟快步离开,留下苏明月独自一人,靠着凉亭的柱子昏睡不醒。 她前脚刚刚离开,旁边的花丛忽然一分为二,何梦芷和何梦兰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看到靠着柱子昏睡不醒的苏明月时,两眼瞬间迸射出淫邪光芒。 那头夏梦雨带着流珠回来,一直注视着这边动静的何婉婷立刻站起来,“月儿呢?” 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身边的丫鬟更是脸色刷白,夏梦雨狠狠搅紧帕子稳住心绪,“月儿妹妹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昏迷不醒了,我这才慌忙回来想叫人帮忙。何姐姐,不如你同我一起,去看看吧。” 何婉婷一听,怒火瞬间就起来了。她虽说不常在京城走动,却还知道帝都有许多的规矩教条,尤其是男女之防。就这么把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家放在花园里,人来人往的,回头怎么说得清楚。 “月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何婉婷气冲冲的站起来朝她方才的来路走去。 恰好此时一抹大红色身影迈步进来,本要和她打招呼,结果却听见这样一句,瞬间疾步上前,“月儿怎么了?”沈若兮如今已是公主身份,自然要从前门进,少不得还要和一些前来招呼的人寒暄几句,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进来。本是兴高采烈的进来,要找苏明月和何婉婷说话,结果一进来就听见何婉婷气呼呼的吼了这么一句,瞬间有些懵。 “月儿昏倒了,你快随我一起去看看。”何婉婷有些嫌弃的拎了拎过长的裙摆,一脸着急的朝沈若兮招手。 两人急匆匆朝花丛间的小径穿过去,夏梦雨也想跟着过去,刚迈一步就被人拽了回来。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甩在夏梦雨的脸上,苏明玉一张脸完全扭曲,看着她的眼神满是阴毒,“夏梦雨,要是因为你让我们的计划失败,我一定要了你的命。” 夏梦雨官家小姐出身,父亲未过世之前也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天之骄女,如今却被苏明玉当着众人的面甩了一巴掌,瞧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讽刺目光,夏梦雨狠狠咬牙就要发作,可是一抬头对上苏明玉那双毒蛇一样冰冷阴毒的眼睛,到了嘴边的怒气就这样消弭无踪。 看到她这样怯弱的样子,苏明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带着自己的丫鬟匆匆去追沈若兮她们。母亲成事之前,她一定要竭尽所能拦住她们。 这厢夏梦雨因着从未浸淫过后宅争斗,被何婉婷一逼问就忍不住吐露了实情,惹得何婉婷和沈若兮联袂来寻苏明月。那头何梦芷和何梦兰带了一个面容猥琐的男人,正欲对昏迷不醒的苏明月行不轨。 “记得我交代的话了吗?”何梦芷拉住早已经蠢蠢欲动按捺不住的男人,面容严峻的盯着他。 男人猥琐的搓了搓双手,看着苏明月绝美的容颜,差点滴下口水来,“夫人就放心吧,我都记着呢。”不愧是官家小姐啊,那皮肤水嫩的就算是远远闻着,也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撩的他心痒难耐。偏偏这个什么夫人废话真多,还能不能让他好好办事了。 看他这副猴急的样子,何梦芷姐妹俩不约而同捻着帕子露出嫌弃神色,想到苏明月即将要被这样的男人玩弄,心里又止不住的得意。等苏明月成了万人唾骂的残花败柳,看她还怎么嚣张跋扈,还如何做让人羡慕的璟王妃。 “姐姐,咱们走吧。”何梦兰左右看了一眼,约莫已经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赶紧出声提醒。何梦芷点点头,与妹妹相携而去,飞快消失在百花丛中。 男人见她们走远,立刻按捺不住的朝苏明月扑过去,“美人儿,我来啦!” 就在男人的咸猪手快要碰到苏明月脸颊的时候,原本一直闭合的凤眸忽然一睁,两道凌厉目光慑得猥琐男“嗬”了一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说已经被药迷倒了吗,怎么还会清醒着? 原来这就是何梦芷她们的计划,买通夏梦雨,因为自己和她并无仇怨,不会过多防范,她也比较容易得手。给自己下药之后,再找来一个猥琐男人毁掉自己清白。老夫人生日,在场的都是帝都中有头有脸的人,若是在这种场合她的丑事被揭露出来,便是想遮也遮不住。 看来她们是想重演灵山寺的事情,那时候苏明玉可是在众人面前出尽洋相。 不过她们显然是忘了,当初苏明玉之所以会落得如此田地,也只能算是她咎由自取,毕竟是她们先算计她在先。既然同样的把戏她们还想再玩一次,那就怪不得她无情了。 粉唇弯弯,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容,看的原本还在害怕的猥琐男又是一阵心神动摇,目光痴迷的落在苏明月脸上,嘴角挂着让人嫌恶的口水。苏明月轻轻皱了皱眉,凤眸深处有一丝嫌恶神色,片刻又隐匿在那如同黑夜般的眸子里,深处一根手指勾了勾,猥琐男立刻失魂落魄的凑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于……于癞子……” 嗯,还挺形象,“是刚刚那两位夫人带你来的?她们想让你对我做什么呀?” 勾魂摄魄的眼神,绝美倾城的笑颜,还有娇软到让人酥麻的嗓音,让于癞子被迷得三魂丢了两魂,直接问什么就答什么了,“她们、她们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今天来,说有一个官家小姐送、送给我享用。”说到这里,他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他没想到,这个官家小姐居然这么美艳无双。 “就这么说两句,你就信了?”苏明月略带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嫌他的智商。 第327章 想陷害没那么简单 被意中人嫌弃了,于癞子表示不服,“当然不会了,我这里有信物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苏明月看了一眼,是何梦芷的贴身丫鬟芳若惯常用的。想来应该是当做今日进出平阳侯府的信物,所以给了他。 苏明月看着那块玉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垂在一旁的手暗中打了一个手势。 她到平阳侯府来,并非只带了紫萱一个丫鬟,紫情一直都在暗中跟着她。她刚才把夏梦雨递过来的茶都吐了,所谓的昏迷不过是假装而已,为的就是看看何梦芷她们究竟想干什么。不过很明显,她们的计谋让她有些失望。 下药,奸污,损毁名誉,古时对待女子,难不成就只有这一种法子了?! 也是,在这个贞洁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年代,让一个女子生不如死的方法,就是毁了她的清白。夏梦雨,是你自己要卷到这件事情里来,可怨不得我。 “你过来……”苏明月捏着手帕挥了挥,“把这玉佩给我看一下!” 于癞子像是着了魔一般朝苏明月靠近,可惜刚走了一步,就双腿一软倒在地上。苏明月脸上的笑迅速收敛,站起身踹了他两脚。身后暗影中一道倩影飞身出来,“小姐,别脏了您的手!”说着一脚将于癞子踹飞出去,撞在花园的石台上,手软软搭下来,手中的玉佩落在地上。 紫情捡了,拿衣服狠狠擦了擦,这才递给苏明月。 “去找冷殇,让他把这颗药丸暗中给白玉枫吃下。通知紫萱,之前吩咐她的事情可以办了。至于这个人,一盆冷水泼醒,再做出点逮人的声势来。”苏明月将玉佩收在袖子里,接连吩咐了几件事情,“我还没见过平阳侯府的老夫人呢,我去找找若兮,与她一同拜见一下。” “是,小姐!”紫情如同拎小鸡一样单手把于癞子拎走,苏明月收拾了一下衣裙,唇角浮起恬淡安然的笑容,走出花径。 再说沈若兮与何婉婷担心苏明月出事,一路着急寻来,苏明玉追赶上来,说是要与她们一起去寻,却领着二人左转右转,走了小半个时辰也不曾看到苏明月的人影。 “四小姐该不会是迷路了吧?”见越走越偏离后院的方向,沈若兮一张脸完全冷了下来,她说苏明玉怎么会这么好心,居然主动要求带路,感情是故意带着她们绕路,不让她们找到月儿。她敢肯定,月儿突然昏迷这件事情,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苏明玉四处一看,此处已经十分荒僻了,估计等她们再找到苏明月,一切早已经尘埃落定,眼底不由浮现得意的笑,“云宁公主误会了,方才夏家姐姐确实说她们之前朝这个方向来的,怎么会走错了呢?”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何婉婷弩等则她,好似她若是不说出苏明月在哪儿,就随时可能动手一样。 何家人的武功如何,苏明玉便是再嚣张跋扈,心里也是有谱的,所以看见何婉婷这般维护,虽恨得咬牙切齿,面上还不得不挤出笑容,“何姐姐当真是误会了,妹妹也很担心姐姐安危,若是姐姐出了什么事,丢的也是我们宰相府的脸面啊。” “算了,咱们自己去找吧。”到底是在平阳侯府里,也不可能真的和苏明玉动手,沈若兮拉着何婉婷,转身朝来时的方向找过去,脚步比方才匆忙了不少。 什么公主,还不是陛下一时高兴赏的虚名而已,在真正的公主面前,一样要夹着尾巴做人。苏明玉冷哼一声,挥着手绢得意的道,“有劳云宁公主了,若是姐姐有什么事,还请公主一定要告知宰相府啊。” “这个苏明玉,真是……” “何姐姐,”沈若兮拉住就要回头找苏明玉算账的何婉婷,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说实话,月儿这般聪明,我实在不信她会着了这几人的道。克姐姐若是现在去找苏明玉,她再讲这件事情闹大,到时候月儿的名声,将军府的名声,怕是都要扫地了。”最要紧的还不是名声,而是陛下的疑心。 平阳侯府老夫人那是什么身份,乃是先皇嫡亲的妹妹,陛下的姑姑,皇子们的姑奶奶,她的生日宴,谁敢捣乱。 何婉婷若真和苏明玉闹起来,指不定就要被扣一个藐视皇家的帽子,到时候陛下还指不定怎么借题发挥呢。 何婉婷虽然冲动,却并非蠢笨,沈若兮这样一说,她便立刻明白过来。月儿何等聪慧,之前诸般毒计陷阱,都被她一一化解避开,想来这次也定可以安然无恙。 两人匆匆走远,苏明玉收敛了神色,转身快步朝另外一边走去。 何梦芷和何梦兰离开花圃之后,办分道扬镳,一个装作忙碌继续去接待客人,一个步入筵席与珠翠环绕的夫人们聚在一起说话。何梦芷一边说话一边在人群中寻找夏梦雨的身影,终于看到那抹俏粉身影后,面上一喜,朝她丢过去一记暗示的眼神。 原本沈若兮与何婉婷相携走后,夏梦雨就一直提醒吊胆,生怕她们找到苏明月之后,知道一切是她所谓,定然不会放过她。一个公主,一个大将军之女,不管是谁,都能轻易碾死她这个初来乍到全无背景的人。 收到何梦芷传递的眼神讯息,夏梦雨下意识想要闪躲,却又想起苏明玉临行前那记充满杀意的冰冷眼神,遂咬了咬牙,挤出一丝惊慌朝她跑去,“苏夫人,您怎么还在这里呀?不好了,不好了呀!” “何事如此惊慌?”在别人家里做客,又是位高权重的宰相府大夫人,何梦芷自然要端出一些派头,不过对于她这般上道,依旧给予了赞许的眼神。其他一些官家夫人们纷纷皱了眉头,看着眼前这个略有些眼生,穿着打扮和身姿气度看起来都不似高门大宅院里出来的女子,目底不喜越发明显了些。 如此大呼,成何体统,断不是有教养的人家能教的出来的。 看见这些夫人们的神色,夏梦雨也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惹了她们嫌弃,可她现在已经顾不得挽回自己的形象,只希望这件事情能快些过去,“苏夫人有所不知,方才我和娉婷郡主一道赏花,郡主忽然头晕陷入昏迷,我便回来想请了人过去帮忙,您快去看看吧。”她技巧的将沈若兮和何婉婷已经寻过去这茬按下不提,心中有着自己的盘算。 一听苏明月陷入昏迷,在场的夫人们纷纷关切的让何梦芷赶紧过去看看,何梦芷面上也是急得不行,拉着夏梦雨的手腕问,“你们方才在何处赏花?月儿现在何处?身边可有人跟着照料?” 何梦芷一早存了歹毒心思,与何梦兰沆瀣一气要害苏明月,自然早就知道夏梦雨不会带着丫鬟去。此时问出来,不过是给待会儿的事情铺垫罢了。 “我和郡主走的匆忙,身边未有丫鬟跟着。”夏梦雨照实说道。 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单独留在花园深处,这万一要是被什么歹人撞上,起步羊入虎口。即便说没有歹人,今日赴宴的还有不少男子,若是撞上了也有理说不清啊。何梦芷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一旁有人赶紧劝慰,“苏夫人先别着急,赶紧让平阳侯夫人请个大夫过来,咱们先去瞧瞧郡主才是啊。” 何梦芷点了点头,立刻吩咐身边嬷嬷去通知自家妹妹请个大夫,然后让夏梦雨带路,请了一群夫人与她同去,若当真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为苏明月做个见证。 一群人匆匆往花丛深处寻去,一路上何梦芷不断询问,“还有多远?”心中着急之情溢于言表,叫一众夫人对她又是刮目相看。 试问有几个继母,能做到如此关心前正室留下的孤女呢。 夏梦雨心中却清楚得很,何梦芷根本就是在装模作样,不过面上却还是乖巧的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座凉亭道,“就在那凉亭里了!” 众人紧走几步,到了凉亭,举目望去,却哪里有人影。 “月儿呢?”何梦芷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刚才人分明就在这里,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你该不会是记错了吧?!” 面对何梦芷浓浓的质疑,夏梦雨也有些心慌,捏着帕子擦了擦额角冷汗,她记得很清楚,就是这座凉亭没错,她走的时候还特意把苏明月留在面对来路的位置,难道说苏明月已经被沈若兮和何婉婷给弄走了,“方才我回来的时候,何小姐曾问了我一句,莫不是她将郡主带走了?” 何梦芷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现在才说。若是当真让何婉婷救下,那她们计划了这么久,岂非又要功亏一篑?! “何小姐对平阳侯府不熟,说不定并未走远,咱们不妨再往前寻一下。”旁边一位夫人错将何梦芷脸上神色理解为担心,语气宽慰的道。 也对,那于癞子要办事,也不会选在这种四面透风的地方,说不定是弄到一处偏僻之所了。何梦芷点点头,重新又往前走去,尽朝比较偏僻的地方走。走出没多远之后,果然听到一处苍翠竹林里,传来几声不同寻常的声音。 何梦芷眼底瞬间划过喜色,原来果真是换了地方。 第328章 幽会竹林被抓包 何梦芷蹙了眉尖,目光疑惑的扫向那从竹林,“这后头好像有什么声音,你们听见了吗?” 在场不少夫人都听到了,那悉悉索索的响动里,还夹杂着男子初中的喘息声。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在场不少已经人事的夫人们都被这声音臊得面红耳赤。 “姐姐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问询赶来的何梦兰在凉亭没看到人时同样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寻了过来,看见一群人站在竹林外,心中登时大喜,故作疑虑的走了上来询问,听见声音心中喜色更甚,“里面是什么声音?”说着便伸手拨开了竹丛,露出后面的情形来。 竹丛后面,一男一女正忘情的搂抱在一起,就连外面突然多了一群围观群众都不知道,沉湎于情欲之中不可自拔。 何梦兰拨开竹丛,还没看清楚背后是怎么可情况就开始说话,“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公子,在别人家里做客竟也不知收敛一些,大庭广众之下就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做长辈的平日里也不知是怎么教养的,若是我家的孩子这般没脸没皮,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那女子,该不会就是之前昏迷不醒的娉婷郡主吧?哎呀,真是作孽哟!”一位夫人甩着帕子感叹了一句,不过眼底却分明都时幸灾乐祸之色。 这位夫人平日里与何梦芷走得很近,旁人不知道宰相府里那些事情,她却是知道的。 何梦芷刚想装模作样的说两句,就见旁边另外一位夫人忽然疑惑开口,“咦,这男子身上白绸云纹直缀锦衫,怎么那么像白世子今日穿的那件?” “不可能!”何梦兰想都不想直接否认,可是细看之下,那男子身上半挂着的锦衫料子十分上成,于癞子那种地皮瘪三如何用得起,何梦兰心头打鼓,试探的喊了一声,“枫儿?” 沉湎于好事中的男子这才惊醒,略有些慌乱的回过头来,看到竹林外站着的一群人时,吓了一大跳,“母亲?!” 而被他抱在怀里,外衫已经褪到肩膀处的女子,也在此时显露出真身来。 女子面皮透着嫣红粉色,杏眸含着一汪春水,还沉浸在方才的欢愉之中一般,眼睛蒙了一层水雾,圆圆的脸蛋本身透着一股娇憨,此刻却全是娇媚,哪里是苏明月了。 那边何梦芷看清女子长相之后,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差点直接栽过去,伸手一把将地上的人拽起来,啪一个巴掌甩了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那一幕幕香艳的画面,在场夫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便是有心想要遮掩也不行。可是分明设计好了一切,怎么到头来,在大庭广众下出丑的,又换成了苏明玉。何梦芷心里讴得都快吐血了,这一切就仿佛是灵山寺重现了一般,让他们颜面扫地。 苏明玉还沉浸在欢愉之中,冷不丁被打了一巴掌,还有些懵,反应过来之后,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娘,我……我……” 何梦芷现在是又羞又恼,刚才她满心以为这人是苏明月,所以说了那一番损人的话来,结果现在反倒打了自己的脸,何梦芷脸色铁青,怒瞪着苏明玉,“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身为女儿家,寂寞难耐与男子私会,传出去即便她与白玉枫有婚约在身,名誉也会毁于一旦。苏明玉听出何梦芷的暗示,立刻强辩道,“女儿是听说三姐姐赏花头晕,心中担忧所以过来寻找。只是女儿大病初愈,走了这段路颇觉有些头晕,还好表哥途经此处,见女儿身体不适,所以想要扶女儿在竹林里休息一会儿罢了。” “确实是如此,玉儿与侄儿早有婚约,不过到底还未成婚,想着怎么也该避嫌一下,所以才想着扶到竹林里的凉椅上坐下休息。谁知刚进来,姨母你们就过来了。”白玉枫素有才子之名,临场反应的能力自然也很快,顺着苏明玉的话接下来,一点破绽也没有。刚才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疯魔了一样想要亲热。 “白世子是拿咱们当瞎子呢?”一位夫人捏着帕子冷嗤一声,刚才那一幕,怕是她们再晚一点到,这两人就要滚到一处去休息了吧。 本以为就算糊弄不过去,也断不会有人当场责难让他们下不来台,所以听到这话,何梦芷一个凌厉眼刀飞过去,结果看到说话的居然是大将军府的何夫人,狠狠咬了咬牙。 因着自家女儿和苏明月交好的关系,何夫人曾不止一次暗中打探过关于苏明月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她之前名动京城的婚事,所以对于白玉枫这种轻浮的少年公子没有多少好感。尤其是,自己女儿如今也订了婚,她自然更加关注。 何梦芷沉着脸看了何夫人一眼,何夫人微微斜开眼睛,眼神十分轻蔑,看得何梦芷心头又是一阵火大,胸口起伏了好半天才把心头那口火气压了下去,目光闪了闪,看着何夫人道,“瞧何夫人这话说的,不过是年轻人一时情难自禁罢了,说起来,当初何夫人和何大将军之间的感情,还着实让京城中无数人好生羡慕呢。” 当即,何夫人的脸色就变了变。 说起何夫人和何大将军之间,也可算得上是一场情不自禁。何大将军跟着老将军一直在军营中长大,性子比帝都那些养在家里的公子哥们多了一些刚气,性格豪爽,讲究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要努力争取。 也是灵山寺的庙会,何大将军在灵山寺后山偶遇何夫人,顿时一见钟情,回到帝都之后,多方打听,差点把帝都翻了个底朝天,闹得人尽皆知。当时帝都中开始疯传,何夫人和何大将军私定终生,这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是多么致命的打击。 何大将军最初不知道,依旧我行我素,后来知道了,没少和其他府邸的少爷们大打出手,只要有人诋毁何夫人名誉,就算拼了命也要让对方闭嘴。最开始的时候何夫人对何大将军挺反感,毕竟何大将军对她来说是陌生人,而这个陌生人还害的她清白尽毁,被人嘲笑,沦为笑柄。不过后来听说了何大将军维护她的事情,渐渐对他开始改观,最终成就好事。 情不自禁这几个字,当初也是那些官家太太们嘲讽何夫人的话。 何夫人瞬间狠狠皱了眉头,倒不是被何梦芷提起往事觉得尴尬,而是骤然有些感慨,有这般强势的母亲压制着,苏明月竟还能这般有情有义,实在是难得。 “既然娉婷郡主不在此处,那她又在哪儿呢?”刑部尚书夫人忽然疑惑的问了一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以为竹林后就是苏明月,结果被苏明玉和白玉枫的“情不自禁”惊了一下,倒把正事给忘了。 正在此时,身后有一个小丫头穿过人群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灰布衣衫,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双目炯炯有神,且带着一股不悦冷光,朝众人走近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小丫鬟走到何梦兰的身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夫人,大夫已经请来了。” “我的乖乖小徒儿呢?”老者一走近便开始大嗓门的喊道,声若洪钟,透着淡淡怒意,“你们这些人,就不能有一天消停!” 话中意有所指,听得何梦芷姐妹两眉心一跳,心中齐齐惊呼了一声不好。不是说毒手药王最近都不在帝都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有他在,她们不得不重新谨慎辨别,是否还有出手的机会。 竹林外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香风袭来,三抹俏丽身影从竹林另一边缓缓走来。 当何梦芷看清楚那人是谁是,脸色登时一阵发白,苏明月,她怎么会在哪里。 很显然,苏明月几人显然也看到了她们,立刻收敛了笑声走过来,“母亲,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月儿?你头晕可好些了?”看到她出现,何梦芷立刻迎了过去,满脸写着关切。苏明月本该在凉亭之中,刺客却和沈若兮还有何婉婷在一起,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竹林里的人成了玉儿。 将何梦芷眼底恨意和凉意瞧得清楚,苏明月也不说话,只是瞧了她一眼,便伸直了脖子朝人群后偷看,看见苏明玉和白玉枫站在一起,两人衣衫还有些不整,不由抿了抿嘴唇笑眯眯的道,“头晕?月儿未曾头晕呀?只是方才在亭子里赏花,夏家姐姐说走得累了想歇一歇,后来又说去为月儿取杯茶来,结果茶没等到,反倒看见了若兮和婷姐姐。她们要去拜会老夫人,月儿想着老夫人大寿,自该去拜见一番,故而便跟着一起去了。” 她居然和沈若兮她们一起去拜见了老夫人,何梦芷的眉头狠狠拧在了一起,那之前在亭子里的时候,难不成她是故意装作昏迷,那她们的安排,她岂非全部知晓了?想到这一层,何梦芷的脸色有些难看,“没事就好,方才梦雨说你昏迷,可吓了我一跳。” “让母亲担心了!”苏明月虽无错,却依旧垂头露出愧疚神色,乖巧的应了一声。 众人见状,心中那杆秤忍不住又开始运作起来。 第329章 大夫人再生歹毒心思 “丫头,过来!”毒手药王站在人群后面,朝她招了招手。苏明月赶紧迈着小碎步走过去,规矩的站在她身边,“师傅!” 毒手药王嗯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眼底精光闪烁了一下,重重的哼了一声,眉头微皱的看了苏明月一眼,后者乖乖摆出一副笑脸,甜甜的喊了一声,“师傅!” “你这丫头,明知道自己身子弱,还不知道忌嘴,什么都敢吃。就不怕真有一次阴沟里翻船,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毒手药王没好气的戳了戳苏明月的鼻子,原本一直冷肃的脸也多了一丝笑意,看上去倒像是个慈祥的老人一样。可是在场众人都知道,这个看似面容和善的老人,是一个随手一挥都能要了人命的狠辣人物。 他看似随口呵斥苏明月的话,听在何梦芷耳朵里却无疑是一道惊雷。她是知道,不管什么药物只要有毒手药王在,都可以分辨出来,却没想到竟然会这么轻易。 何梦芷的脸色有些发白,何梦兰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未有苏明玉还没看穿,再一次的丢脸让她对苏明月的恨简直到达了一个巅峰状态,尤其是其他人谴责鄙夷的目光,就像是在戳着她的脊梁骨一样,让她抬不起头来。偏偏这一切,都是拜苏明月所赐,让她怎能不恨。 “苏明月!”咬牙切齿的喊了她的名字,苏明玉一副要找她拼命地架势冲了过去,却被何婉婷一伸手给拦了下来,“你说,是不是你给我下药了?肯定是你干的好事对不对?”她阻止了沈若兮和何婉婷,本想去问问母亲事情是否都安排妥了,结果半路遇见紫萱,拖着她追问苏明月下落。后来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无意中与白玉枫遇见,两个人都像是疯魔了一样,不顾场合就搂抱着想要亲热。肯定是她让紫萱趁机给她下了药,否则她不至于这般不懂规矩。 人约莫就是这样,永远只记得别人对自己做了什么,永远记不住自己对别人做了什么。 事情是她们先挑起来的,结果到头来自己吃了苦果,却又要怪责到别人身上去。苏明月淡淡扫了她一眼,颇有些迷惑,“妹妹在说什么呀?什么下药,我不知道啊?” “苏明玉,你不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们……” “若兮,”苏明月拉住沈若兮,摇了摇头,一脸想要息事宁人的隐忍,“应该是妹妹误会了什么,我之前一直和若兮她们在一起,妹妹所谓的下药之事,我实在是不知道。” 看着她一张小脸有着隐忍的委屈,水汪汪的凤眸又说不出的怨言,白玉枫只觉得心头一阵心疼,忍不住脱口而出,“玉儿,不要胡说。我自始至终都不曾见过表哥,她又怎会向你下药。” “表哥,你……”粉面涨红,苏明玉紧咬了贝齿,攥紧的指尖,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带起尖锐的疼。白玉枫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维护苏明月,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苏明玉气的浑身发抖,就连何梦芷的脸色也难看到了一定程度,何梦兰眼见气氛僵硬到了一定程度,赶紧出来打圆场,“刚才娉婷郡主不是也说了吗,她们去拜见了老夫人,想来应该是一场误会吧。”手指搭在何梦芷的手腕上,轻轻拍了拍,此时已然不是最好时机,只有暂且按捺,再寻良机了。 何梦芷何尝不知道眼下动手绝不会成功,不过是因为白玉枫出口维护苏明月,让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要知道,当日灵山寺之事,她们用两情相悦情难自禁做了借口,事后也想法子让二人定下婚约。可如今两情相悦的人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出口维护前未婚妻,岂非落人口是么。 “姨母……”苏明玉绞着帕子,愤愤的不依不饶,却被何梦芷呵斥一声,“好了,够了!我平日里就是这般教导你的吗?出了事不知反省,却往自家姐姐身上推卸责任。” 苏明玉狠狠咬牙闭嘴不言,阴毒目光落在苏明月的身上。此时日头已渐渐移向正中,点点金色光芒透过修建得体的枝叶落下,衬着苏明月凝白如雪的皮肤也发熠熠生辉。她脸上带着优雅得体的微笑,落落大方的闺秀气质不言而喻,反倒是苏明玉,此刻俏脸扭曲,一双眼睛充满怨毒,看着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摇头。偏偏苏明月越是笑的淡雅除尘,苏明玉心里越是恨得咬牙切齿。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诸位夫人还请移步,往筵席上去吧。”何梦兰身为女主人,此刻自然是要打破尴尬。 一群人这才恍然大悟,今日乃是平阳侯老夫人的寿宴,纷纷点头,跟着何梦兰一起移步到了筵席处。 沈若兮拉着苏明月走在最后,看着前方不时回头瞪一眼的苏明玉,狠狠咬了咬牙,“月儿,你当真就这般放过她们了?” 之前她和何婉婷差点把整个平阳侯府的花园翻了个遍,生怕月儿会出事,后来还是月儿突然跳出来,让她们一起去拜见老夫人,路上的时候讲何梦芷等人所作所为一一告知,沈若兮当时就气的要掉头去找苏明玉算账。 “你呀,就是个急性子。”苏明月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看她捂着额一脸幽怨的看着她,不由叹了口气,附耳小声耳语了一番。沈若兮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拍张一笑,“就该这样收拾她们一下,面额每次都把你当做可以随便揉捏的软柿子。” 苏明月笑了笑,何梦芷她们岂会是轻易就能罢手的人,一计不成,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算计着要再生一计呢。 她猜的一点都没错,谋划了这么久,甚至连夏家的人都牵扯了进来,如今却功败垂成,让何梦芷如何咽的下这口气里。毒计没有成功不说,还连累女儿再一次沦为帝都中所有人的笑柄,苏明玉变成了那个人人唾弃的风流浪荡之人,而苏明月却依旧是众人眼中冰清玉洁风光无限的郡主,她怎么想都不舒服。心里毒液翻滚,眼珠乱转,飞快的算计着。女儿家的名誉何等重要,尤其是她现在不仅是郡主,还是璟王的未婚妻,要是她的名声臭了,那可比玉儿来的更严重些。 何梦芷心内正反复思量着如何才能成事,一抬头就看见对面一个面容猥琐的男人被五花大绑的推搡着走过来。男人的脸上满是青紫淤伤,可见被抓住的时候被打的有多惨。 “这是何人?怎么会在此处?”何梦兰身为主人,登时上前一步,询问押着男人过来的家丁。此处全是女客,按理说就算是擒住了什么男人,也不该带到这里来。 小厮见夫人发怒,立刻恭敬的辩解,“回禀夫人,这贼人擅闯侯府,被巡逻的侍卫拿下,侯爷盘问之时,他声称是受人邀请才会前来此处,侯爷遍寻了男客那边,无一人认识此人,故而让小的押过来,问问女客这边是否有人认识。” 众夫人听了纷纷皱眉,这平阳侯怎么回事,这男人怎么看都像是街边的三流混混,今日来参加寿宴的都是京城中有名望有身份的人物,谁会与他相识啊。 “小贼,你究竟是什么人?潜入平阳侯府意欲何为?”何梦兰接到自己姐姐的暗示,皱着眉厉声问道,心中却忍不住幸灾乐祸想着,刚才还在想说此人跑到哪里去了,原来竟是被抓了。这样也好,闹得越大,苏明月越是会身败名裂,“你可知今日在我府上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岂是你一个小小混混所能攀附得起的。” 何梦兰一边说着,眼风一边扫过人群后面。苏明月与沈若兮正在小声说着话,似乎未曾发觉此处情况,唇角带着淡淡笑意。 笑吧,尽情的笑吧,回头有你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 那于癞子被抓住之后,自然是一顿好打,身上皮卡肉绽一阵火辣辣的痛,听到何梦兰如此说,再扫一眼在场一桌华贵的众位夫人们,知道若是自己当真擅闯侯府,那肯定是要送去见官的,还在人家府上就已经被打的半死了,真要去见了官,那小命岂不是就没了。于是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顿时明白了何梦兰眼中深意,“我是宰相府三小姐的情郎,就是她约我来此处幽会的。” 他话音才落,人群中便有人发出一声冷嗤,“胡说八道!就你这样的混账东西,宰相府的三小姐岂会看得上你。” 苏明月和他,一个是天上明月,一个是脚底烂泥,根本是天与地的区别。说他是苏明月的情郎,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别看我人长得不怎么样,可架不住我活好啊,人家小姐就喜欢我这床笫功夫。”于癞子本就是市井流氓,什么糙话都能说得出口,这些下流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夫人们都纷纷摔着帕子侧开脸去,十分嫌弃的看着他。 不少人忍不住去看苏明月,见她低眉浅笑,与沈若兮和何婉婷这样的天之贵女站在一起,气度丝毫不差,实在无法将这样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你说你是宰相府三小姐的情郎,可有什么证据吗?”总不至于红口白牙一句话,就让人信服了吧。 第330章 苏明玉惨遭退婚 “信物自然是有的,我拿给你们看哦。”于癞子挣扎了两下,让小厮把他放开,然后在自己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粉色的绣花手帕,小心翼翼的拎着两个角拿给众人看,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你们看,这就是宰相府的三小姐素日里最喜欢的手绢,特意送给了我作为定情信物。”说着又抖了抖,放在鼻子下面深吸了口气,露出一脸陶醉的样子来,看上去更加让人觉得恶心。 站在前面的夫人和小姐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书中的帕子,他手中的帕子的确一看就是女儿家贴身用的东西,还透着一股沁香,那种淡雅的香味确实与苏明月身上的味道不尽相同,众人都有些怀疑的看着她。 苏明月仿佛现在才发现自己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颇有些尴尬的举着帕子掩住嘴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众人。莫不是她们刚才话说的太大声了,惊扰了她们?! 有眼尖的人立刻发现,苏明月的帕子上用七彩丝线绣着一道弯弯的月牙,与于癞子手上的明显不同。 何婉婷嫌弃的看了于癞子一眼,笃定道,“那不是月儿的手绢,月儿的手绢上都绣着月牙。这一点,大夫人应该很清楚才对。” 其实于癞子刚把手绢拿出来,何梦芷就知道那不是苏明月的东西,而且这东西看起来还十分眼熟,眼熟得让她觉得心惊。何婉婷的话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到她身上,何梦芷不得不开口说话,“何小姐说的没错,那确实不是月儿的东西。” 这个荷包不是苏明月之物,但看起来质地和绣工都是上乘,也是大家闺秀才能用得起的稀罕料子,堂堂一个富家小姐的手绢,怎么会到一个三流混混的手里。 在场的人不止何梦芷看着那手绢儿眼熟,苏明玉看着更觉得眼熟,旁边与苏明玉素日里有些来往的官家小姐们看了几眼之后,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咦,那帕子怎么看上去倒是和四小姐的有几分相似呢?” 苏明玉听到这惊呼,忍不住脸色一白,眼中满是惊诧,手慌忙在袖子里搜了一下,心头忽然一沉,她揣在身上的帕子不见了,而且跑到了对面那个让人恶心的男人身上。白玉枫的脸已经黑了下去,目光阴沉的看着她。苏明玉看着于癞子,哆嗦着嘴唇开口,“这条手绢,你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我的小情人送给我的了!”于癞子一口咬定,添油加醋的说,“你们都不知道,我那个小情人有多喜欢缠着我,还说和我一起快活似神仙,什么宰相府的千金小姐,不做也罢。不是,你们还问这么多干什么呀,这手绢是宰相府三小姐亲手给我的,人也是她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如今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你们宰相府还不赶紧把人嫁给我,磨蹭什么呢?” 听他说出这许多不要脸的下流话来,苏明玉只恨不得冲过去撕了他的嘴。可若是她现在冲过去,无异于做贼心虚,于是只能强忍着站在原地,“就凭这一张手绢,谁会相信……” “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统统都告诉你们就是了。”于癞子失了性子,干脆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别看我那个小情人肌肤滑嫩,实际上后腰的地方有一颗小指尖那么大的红痣,不过我和她翻,云,覆,雨的时候,最喜欢摸那可红痣了。” 后腰上有一颗小指尖那么大的红痣!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何梦芷的身形忍不住晃了晃。 “够了!”白玉枫再也按捺不住,双目如同实质刀剑一般看向苏明玉,黑着脸冷笑,“姨母,你可真是教了一个好女儿啊。这样的残花败柳,你居然还处心积虑的送给侄儿我,真是多谢姨母大恩了。可惜侄儿福薄,攀不起宰相府这门高高在上的亲事,我们两家的婚事从今日起,就此作罢!”说完这句话,白玉枫看也不看苏明玉一眼,直接拂袖而去。 “表哥,你相信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苏明玉扑过去想要拽白玉枫的袖子,却被他毫不留情的一下拂倒在地,“从此刻起,你我恩断情绝!” 白玉枫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运起轻功飞离当场,苏明玉想抓却徒劳的抓了一把空气,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一样倒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白玉枫离开的方向。 那于癞子见他们突然闹起来,本想趁乱溜走,却被一旁监视着他的小厮发现,再次押着。于癞子边挣扎边大喊,“我都说了,我是宰相府未来的姑爷,你们居然敢这么对我,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他的话让苏明玉瞬间失去理智,指着于癞子声嘶力竭的怒喝,“你说谎,你这个下流胚子,到底是谁雇了你来诬陷我。”说这还如同泼妇一样的扑过去,抓挠着于癞子的脸,长长的指甲瞬间在他脸上挠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来! 众人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感情宰相府的四小姐按捺不住春心萌动身心空虚,居然不知廉耻的找了一个市井流氓纾解,这也就罢了,还打着自家姐姐的旗号出去偷人,这脸皮厚度堪比城墙了简直。 “干什么呀你这个疯女人,妈的,疼死老子了!”于癞子一边摸着脸上的伤口,一边就要还手,一旁的何梦芷早已经是满身戾气,见状指着他大声喊道,“来人,把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无赖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跟在何梦芷身后的丫鬟和嬷嬷齐齐扑了上去,于癞子当场有些发蒙,待看到她是真的要打死自己时,登时不管不管的大喊道,“何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只要我照着你说的做,诬陷毁掉三小姐的清白,你就一定会保我无事,还会给我一大笔银子吗?你现在是想过河拆桥,杀人灭口了吗?” “快……快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堵上!!!”何梦芷生怕自己的计划被他当众说出来,赶紧叉腰怒吼着。 可惜,该说的于癞子都已经说出来了,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住手!”毒手药王袖袍一拂,那些抓着于癞子的丫鬟婆子瞬间飞出去,咚一声落在地上晕了过去,“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冲他刚才露的那一手,于癞子哪里还敢隐瞒,立刻倒豆子一样把何梦芷买通他诬陷苏明月,要毁了苏明月清白名声的勾当说得一清二楚。毒手药王的眼睛里几乎要射出两把刀来,手指捏的嘎嘣嘎嘣作响,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一样,清脆的响声听得何梦芷头皮发麻。 “母亲,我究竟何处做的不好,竟让你这样恨我?”苏明月低垂着头,站在沈若兮的身边,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不堪承受这样的打击一般,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打出一大片的阴影,衬着她白皙柔嫩的廉价,显出一股难言的脆弱来。说话的语气透着一股悲凉,唇角是牵强的笑意。 众人仿佛重新认识了何梦芷一遍,看着她的眼神都透着揣测和怀疑,平日里温婉大度的宰相夫人,没想到人后居然是这般狠毒卑鄙的人。 何梦芷不堪承受众人谴责的目光,有些嗫嚅的道,“怪只怪你自己,明明蓝初晴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你却偏偏还是宰相府名正言顺的嫡小姐。明明我都已经被扶正为大夫人了,可我的女儿在你面前永远要矮一截。” 闻言,毒手药王顿时火冒三丈,“原来这些年,你都是这样做人母亲的!既然你们不稀罕月儿这个女儿,我老头子倒是倍加珍惜我这个难得的小徒弟。从今日起,月儿和你们苏家没有任何关系!” 苏秉成在男宾席听到了这边的消息,气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吩咐小厮去把何梦芷和苏明玉叫上,急匆匆的回了府。 好好一顿寿宴,结果一个女儿被退了婚,一个女儿被毒手药王带走。苏秉成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老夫人甚至请出了家法把何梦芷暴打了一顿,然后让她带上礼品,亲自去毒手药王的居所把苏明月接回来。然后老夫人亲自带着苏明玉去平阳侯府,解释于癞子的事情。 毒手药王的药炉里,苏明月靠在黄桦木的圈椅上,窗外的日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带出别样的温馨美好。毒手药王一边整理着药材,一边看着窗边闭目假寐的女子,唇角荡开一缕笑,“丫头,你还真心安理得在我这儿住下了?” “师傅自己当着众人的面把我带回来,怎么现在又要反悔了?”苏明月趴在扶手上,撅着嫣红的小嘴儿。 毒手药王将药材放进炉子里,拿了一把小扇子坐在旁边,小心的掌控着火候,“分明是你让紫情传讯,说要到我这儿小住,怎么现在倒成了我强买强卖了?” “那师傅打算把我卖多少银子?咱们五五分如何?”少女笑的明媚皓齿,凤眸亮晶晶的恍若有细碎的钻石打碎了落在眼睛里一样。 如果不是知道她骨子里的精明狡猾,他几乎就要觉得眼前这丫头天真可爱的紧了。 “说吧,住到我这里来,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他可不信她这是临时起意,这丫头鬼点子多得很。 第331章 大夫人受辱 平阳侯府老夫人的寿宴已经过去了三日,苏明月也在毒手药王的住处待了三日,凰天爵每日一大早便过来报道,整日里与她腻歪在一起,看毒手药王研究各种新的毒药配方,倒也觉得日子过得分外轻松惬意。 这一日一大早,院子外便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声。苏明月裹着被子皱了皱眉,“谁啊,一大早的不要命,擅闯师傅的宅院。” 门外紫情正要推门来禀告,听到这话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出去,伸手打起帘子走过来,“小姐,是大夫人。带了好大一群人过来,说是来接小姐回府。” 苏明月拉过被子蒙住头,身形一侧面朝着墙壁,瓮声瓮气的道,“她倒是可以把阵势再搞大一些,这样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这个大夫人要来低三下四的请我回家,不出半天,我这不孝恶毒之名,怕是就要传遍京城了!” 她还以为大夫人这是诚心诚意知道错了,所以才这么大张旗鼓的来表达诚意,感情是为了要坏了小姐的名声啊。紫情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小姐,那我去把大夫人赶走!” “你这丫头,上赶着要再给你家小姐头上多扣两个罪名是不是?”苏明月翻转过身子,清凉的凤眸看着紫情一脸迷惑的样子,忍不住无奈扶额,“算了,扶我起来吧!” 她刚刚坐起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怒吼,“大清早的闹腾什么,当我这儿是你的宰相府么?” 毒手药王昨夜炼制了半夜的药,一直到天边鱼肚白了才炼制出满意的成品。刚刚躺下去,就被何梦芷带着人鬼哭狼嚎的吵醒了。 此时的何梦芷,哪里还有半点宰相夫人的气度风华,整个人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原本梳得优雅不苟的发髻已经散乱不堪,如同疯子一样。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黑乎乎的有着不少破洞,看上去比街边的乞丐好不了多少。 也是她活该,被苏秉成打了一顿还不知道安分,来接苏明月回家还要耍点小心机,以为毒手药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院子是好闯的,直接就进来了。结果中了老爷子埋在院子里的机关,那可是他最新研制出来的半天雷。 看见毒手药王发火,何梦芷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憋屈和怨念,也不得不从地上爬起来,她身上之前被苏秉成打出的伤还没好,现在又被半天雷一炸,现在整个身子都痛的火烧火燎,“惊扰了前辈,是我的不是。我此前所作所为虽不配为人父母,但我是诚心知错只是月儿乃是我宰相府嫡女,是我夫君亡妻留给他唯一的骨血,还请前辈看在他们骨肉血亲的份上,让月儿随我回去吧。” 她说的恳切,语气真诚无比,就好似毒手药王才是那个夺人爱女的卑鄙小人一般。 明眼人都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来,毒手药王狠狠皱了眉头,不悦的看着她,“既然知道自己不配为人母,居然还有颜面出现在这里。”语气虽然轻,可里面的反感和讽刺却像针一样尖锐。 屋子里,苏明月听到毒手药王丝毫不给何梦芷留颜面的话,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让紫情给她穿了一件外套便走了出去。 这几日毒手药王用了不少药膳喂她,再加上心境平和,睡得也香,让她的气色看起来很好,比之何梦芷此刻的狼狈,简直如同明月与沟渠一般不可同日而语,“母亲既然来了,还是先进来说话吧。” 何梦芷挪了一下脚,又站住不动了,毒手药王的居所,她可不敢随便乱进了,刚才的苦头已经够她记一辈子了,“想必你父亲和老夫人大发雷霆之怒,责罚了府中上下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好在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只要你回家给老爷认个错,想必他也不会责罚与你。” 不愧是宰相府的大夫人啊,都已经到人家屋檐下低头了,居然还不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她这副样子,哪里像是来求她回家,反而像是来谴责她的才对吧! 也对,现在苏明玉在京城中的名声可谓一片狼藉,与未婚夫数次在众人前不知廉耻的搂抱在一起,居然还欲求不满的勾搭一个市井无赖,真是丢尽了官家小姐的脸。自己女儿被她害成现在这样,应该没几个人能忍得住! 不过,让她认错,她还真想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苏秉成上完朝回到家,就听说苏明月已经回来的消息。从平阳侯府回来那日,他虽发了泼天大火,甚至连老夫人请家法惩罚何梦芷都未曾阻拦,不过是因为她一再忤逆自己的意思,与苏明月为难,最终酿成苦果,叫苏明玉被退了婚,如今在帝都中声名狼藉,更是让他们宰相府成了人人嘲讽的笑柄。 偏偏他知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苏明月所谓,却又根本无法横加指责,毕竟这一切都是何梦芷她们咎由自取,否则如今声名狼藉的人就是苏明月了。 不过她做了这么错的事情,居然还敢公然背离家门,实在是可气! “去,把三小姐给我叫来。”苏秉成换了朝服,捧着丫鬟沏上来的热茶,冷冷吩咐了一声。 初云苑里,苏明月正沐浴完坐在梳妆台前让紫萱给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听到丫鬟过来传讯时,眼神微微闪了一下。 对于苏秉成这个父亲,苏明月还真是提不起所谓的骨肉之情来,毕竟这个所谓的父亲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给她。嫡女的身份,父亲的关爱。反倒是不公和冷眼,她承受了不少。 像割腕取血这种事情,可是不止一次呢。 她也曾让红姑帮忙打探过当年苏秉成和蓝初晴之间的事情,据说苏秉成对蓝初晴也是爱到骨子里的,婚后独宠蓝初晴一人。果然啊,男人都不是长情的动物,有娘的时候她才是相府嫡女,没娘了,她就只是一个任人欺凌的孤儿。 只是这些人似乎一直都没清醒过来,她这个孤儿,早已经不是可以任人欺凌的主了。 苏明月收拾好了之后,带着紫萱到了苏秉成的书房,“父亲!” “月儿,你太让为父失望了!”苏秉成看着苏明月那张倾城绝世的脸,似乎又想到了已经亡故的蓝初晴,她们的眉眼十分相似,同样清贵带着傲气的凤目,看人的时候目光深邃的似乎能穿透人心。 这就是所谓的父亲,一言不合,先宣判死刑。 “月儿不懂,究竟是何处让父亲失望了?”对于他,苏明月早已经不抱希望,甚至她越来越能肯定,自己的身世肯定另有隐情。她有一种直觉,那天在苏明玉卧室内的密室之中遇到的那个男人,或许就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苏秉成一张脸阴沉似水,沉默了许久才道,“以你的聪慧灵透,怎会不知。” “平阳侯府之事,难道父亲觉得女儿应该坐以待毙,任凭母亲联合外人,毁了女儿的清白声名?”毫不掩饰的承认苏明玉在人前丢脸之事的确是她所为,不过那微微上扬的下巴却透露出毫不掩饰的傲气,“还是父亲觉得,明知道母亲那般容不下我,处心积虑的要害我,我还应该乖乖的回到相府之中,继续做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等着有一天死在母亲的陷阱之下?” 轻飘飘两个反问,将苏秉成堵得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青了黑,黑了白,最后才咬着牙憋出一句,“此事我已问过你母亲,你祖母也已经请出家法,你心中即便有气,也该消了。” 何梦芷作为长辈,即便有所过失,身为晚辈的也应该心胸大肚。更遑论如今她已受到了惩罚,苏明月若是再咬着此事不放,便是她的不懂事了。 粉唇轻轻勾出弧度,苏明月微笑着看他,“所以,我回来了。” 她回来了,给足了他们面子,也给了他们一个走下来的台阶,已经仁至义尽,他们还想怎样?! “老爷,四小姐来了。” 苏秉成被苏明月两句话气的差点吐血,偏偏还憋屈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从鼻子里吭哧吭哧喷着热气,听到外头下人禀告,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让她进来!” 书房门被人推开,一袭白衣的苏明玉走了进来,一双杏眸含着委屈的雾气,看着苏秉成,似乎是希望他可以为自己做主一样。 到底是自己心疼了那么多年的女儿,看见苏明玉这副憔悴神色,苏秉成露出心疼之色来。 会哭的人比较有优待吗?不就是比演技么,谁怕谁呢! 苏明月狠狠咬了舌尖一口,登时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扭头看着苏明玉哀戚道,“四妹,你究竟为何这般恨我,无路如何也要毁了我才甘心?你要表哥,我已经让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这么恨我?父亲,表哥,嫡女的身份,这一切你都有了,你到底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说,我给你就是了。” 苏明玉神色一僵,没想到这贱人扮起可怜来居然这么得心应手。她咬了咬唇,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苏炳成,希望他可以替自己说句话。无奈苏秉成垂眸喝茶,并未察觉她求救的目光。 苏炳成看似是在喝茶,其实心中也暗自在权衡。这些年苏明月在府中过得日子,他心里也是有数的,作为相府嫡女,她确实活得太憋屈了些。只是……“父亲……” 第332章 被禁足府中 苏明玉眼底噙着一泡泪水,模样十分可怜的唤了苏炳成一句,“父亲,玉儿并非是有意要和姐姐争什么。只是玉儿与表哥情投意合,如今也已经是表哥的人了,再难嫁与其他男子。可如今……如今表哥却因为一场误会,以为女儿是不贞不洁之人,要和我退婚,叫我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女儿实在是,实在是不知何处得罪了姐姐,姐姐竟要这般诋毁我的清白,坏了我终生的幸福。我们终归是同根同脉的姐妹,便是妹妹平日里行为有些差池,姐姐也不该如此毁人幸福啊。” 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苏明玉被当众退婚这件事情,确实是她如今最能用来激起别人同情心的依仗。更何况,她那句“同根同脉”就如同是一根倒刺,深深扎进了苏炳成的心里。 “月儿?!”苏炳成沉色望来,“玉儿说的不错,即便此事乃是你母亲对不起你,可你也不该如此狠辣不留情面。你妹妹这种状况,你让她如何立足?!” 果然啊,自己的孩子自己疼。苏明玉被坏了名声无法立足,那她呢,她要是被坏了名声,又要如何自处?! “既然妹妹说我诋毁你的清白,那就请妹妹说说清楚,我如何诋毁你清白了?”苏明月无视苏炳成如刀似剑的目光,看着苏明玉笑意盈盈的道。既然要说,那就说的清清楚楚的好。 被苏明月锐利的眸子盯着,苏明玉居然觉得有些心虚,不过看着她嚣张的样子,一时忍耐不住,虫谷欧指着她的鼻子道,“你敢说那日在平阳侯府,泼在我身上的脏水与你无关吗?” “为何不敢说?”苏明月冷冷看着她,“那混混即非我带入府中,妹妹的手绢也不是我交给他的,当日众人横加指责的时候我也未曾多说一语,我却是不懂了,妹妹为何非要将这脏水泼在我的身上。” 苏炳成薄唇紧抿,漆黑的眸子看着苏明月。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如今能言善辩,连他也未必是对手,可瞧着她三言两语便将苏明玉堵得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却还是十分吃惊。若是照着这个情势再发展下去,别说责罚苏明月了,只怕最终连保住苏明玉都不可能。 苏炳成一脸黑沉的看了看两人,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身为相府嫡女,你们这般相互指责成何体统。好了,这件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过去吧。你们两个最近都给我禁足府中,好好讲《女戒》、《礼记》给我读一读,好生反省一下。”说完挥挥衣袖,示意她们可以走了。 不愧是当朝宰相大人,赏罚还真是分明啊。苏明月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说了声告退,便转身走了。 何梦芷看见苏明玉一脸一沉的回来,就知道苏明月那女人怕是又全身而退了,不由咬牙问,“怎么了?” “娘!”苏明玉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委屈,扑进何梦芷怀里,抽抽噎噎的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说到苏炳成居然罚她禁足,抄写女戒和礼记时,后槽牙都几乎要咬碎了。 何梦芷听完之后,忍不住露出些颓唐表情,看着苏明玉的眼神满是恨铁不成钢,“娘早就告诉过你,最近安分一些,不要再去招惹苏明月。你大姐的事情,难道还没让你长教训吗?咱们要对付她,必须计划十分周祥才可以,否则就只会自取其辱。这一次咱们功败垂成,甚至连你的亲事都被毁了,日后切莫再轻举妄动,你可记住了!” “那宫里那位……”苏明玉点点头,从何梦芷怀里抬脸,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一把捂住苏明玉的嘴巴,何梦芷谨慎抬眸扫了四周一眼,这才小声告诫,“玉儿,如今那丫头手眼通天,咱们身边说不定就有她的眼睛,所以日后说话行事,定要万分小心才好。宫里那位大人物已经在筹谋了,相信春猎围场上,定然能让那贱人有去无回。” 时间又过了大半个月,春猎终于到了。 初春围猎,经过一个冬季的冬眠修养,猎物们正是凶猛躁动之时,打猎时发生意外,也更加合理。 南诏虽然并不是崇尚武力的国家,但是每年也都要举行一次围猎,目的是锻炼皇室子弟的胆量和骑射,也是检验这些人的最佳方法。当然,不只是皇室子弟,一些宗亲和贵族子弟也会参加围猎,这也算得上是南诏最能在人前露脸的机会之一了。 所以每年的春猎,就成了南诏国一等一的大事,几乎所有王公子弟都会参加。所有的武将除了负责随行安全保卫的人外,其余的也都会带上出色的后辈一同前往。而不少位高权重的大臣们,也会安排自己受器重的子女们随行参加。一方面是为了找机会在陛下面前露脸出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找机会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苏明月身为未来的璟王妃,又是陛下破格晋封的娉婷郡主,自然是要去的。而苏明轩和苏明玉身为宰相府嫡出少爷小姐,自然也要一起去。让苏明月有些意外的是,苏炳成此次居然让苏明修也一并跟了去。 看来这些日子,苏明修在苏炳成心中的位置是越发重了。 准备齐全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奔赴猎场。围猎结束之后,普通民众也可以开始围猎。 每一次的围猎至少要进行半个月左右,所以一般出行都会带上许多行礼物品。春日的衣服虽说不多,但山间风大,也还是需要带些防寒的衣物,换洗的衣服自然也要准备充足了。所以等到苏明月看见紫萱收拾出来的两个大箱子时,原本对于围猎的期待和激动瞬间被浇息,甚至有些隐隐的头疼。 这次围猎他们可是有正事要办,又不是去观光旅游的,哪里就需要带这么多东西了。 出发这天,天才刚刚微微亮,就被紫萱给拉了起来,坐在妆台前半闭着眼睛让她折腾。等到收拾好之后,这才起身出府。刚到门口,就被一群英姿焕发的护卫队给惊醒了所有瞌睡。凰天爵身为皇子,自然是要参与围猎的,不过按照王爷出行的规制,身边也会带着属于王府的护卫队。 此时他一袭银色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笔挺俊逸的身子犹如一柄随时可是出窍的长枪,散发着勃勃英气。晨曦的光从天边打了过来,那一身铠甲在微光中散发着凌冽光芒,将他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颜衬托的越发让人不敢逼视,仿佛只要多看上一眼,就会沦陷一般。 “平日里王爷一身青色长袍已经帅的天怒人怨了,没想到如今穿上铠甲之后更加帅气。这样子,可让其他人怎么活啊。”紫萱睁大了眼睛,小嘴儿张得都能塞下一颗鸭蛋,看着凰天爵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艳。好在那样的惊艳也只是单纯的欣赏,并没有爱慕沉沦的味道在里头。 苏明月看到她花痴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然后抿唇笑道,“看来咱们的紫萱也是想男人了,回头让你家王爷给你介绍一个。” 虽是戏谑,可那笑容里却充满了骄傲。制服诱惑嘛,她在现代已经看得很多了。平凡男儿,戎装战马血战沙场的时候,也自然有一股浓郁的男子气概,让人禁不住便沉沦其中。再说了,凰天爵底子本来就好,铠甲不过是将他平时隐匿的犀利气质凸显出来罢了。 当然,那种天生就不正常又很猥琐的男人,就算了吧。别说制服了,裸奔都拯救不了他们。 紫萱娇嗔的看了苏明月一眼,小脸儿红得跟蕃茄一样,将苏明月扶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这才趴在车窗上,看着跟在凰天爵身后那些穿着戎装的男儿,忍不住撅了撅嘴,“小姐,我就还是觉得咱们王爷好看。你看看跟在他身后那个冷炎,冷冰冰的样子,穿什么都是一块儿石头,就连他旁边的冷殇都比他英气些。” 听了她的话,苏明月也忍不住看了过去。冷炎她倒是不常留意,只知道他是凰天爵的暗卫之一。今日他确实穿着一身铠甲,跟在凰天爵身后,腰悬长剑,面容冷酷,透着一股不容人亲近的淡漠。这么一看,其实他的五官十分立体,方正的下巴和铠甲的伟岸融合在一起,凸显出一种十分独特的男人味。明明和旁边的冷殇都是一样的冷酷淡漠,怎么落在紫萱眼里就看出了差别了。 而且,这小妮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注意起了连她都没怎么注意过的人来了。 紫萱平日里性子沉稳,可不是会这样随便指责人的呢,怎么今日好端端的就对冷炎百般挑剔了呢。她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这才发现紫萱虽然嘴里说着冷炎不好,但是眼睛却忍不住的一直朝那个方向看,而且眼神中还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光亮。凤眸微凝,忍不住露出一抹带着深意的笑。 看来,她日后是不用再为紫萱操心了。 马车开始缓缓动了起来,朝着集合的广场而去。等到参与围猎的人都汇集了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才开始朝着目标地出发。 今年围猎的规模十分宏大,再加上凰阙新近添了喜事,所以自然更加想要一展雄风。更何况,狩猎虽然看似简单,但其实背后更是一种国力强大,民众身强体健的象征。还有一种说法,围猎的收获,会预示着来年是否能够富足。 第333章 春猎再生波澜 云妃刚刚诞下皇子,实在舍不得和孩子分开。孩子又太小,不适合带着长途跋涉,所以便留在了宫中。 尹贵妃也借口身子不适,不愿参与。所以这才陪同凰阙来参加围猎的,便是新近得宠的雪昭仪了。 护卫队由凰天霖带领,再加上一些年轻的文臣武将和宗亲贵族,浩浩荡荡近一千人,朝着围场而去。 围场位于迷雾山脉之下,是南诏最大最好的围场,专属于皇室贵族。早在皇帝的圣驾到来之前,先头部队就已经对围场进行了清扫。方圆五十里之内都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围场内的猎物也提前进行了查探,避免到时候出现意外状况,危及陛下和宗亲的安全。 围场与帝都的距离也不远,快马加鞭一日便可往返,所以如果真的出了什么紧要的事情,也不担心皇帝无法处理。 这还是苏明月第一次参加围猎,内心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到了猎场之后,凰天爵便派人过来替她搭一间帐篷,苏明月刚想进去休息一下,外面便有人来找她了。 毫无疑问,这个时候来找她的人,除了沈若兮也没有别人了。不过除了沈若兮之外,没想到何婉婷居然也在。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苏明月看见她们,忍不住莞尔一笑,邀请她们坐下之后,顺便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在帐篷里待着无聊,最近父王都不许我出来走动,生怕我再惹上什么祸端。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不至于一直待在帐篷里把这半个月给过完吧。”沈若兮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骑装,脚上踏着鹿皮小靴子,一头黑发高高束起,额上绑了一条七色丝带的护额,十分的干净爽利。何婉婷也是一身黑色骑装,鹿皮小靴,手上还拿着一条皮鞭。 苏明月打量着她的穿着,忍不住就被戳中了笑点。这要是搁现代,何婉婷这一身也未免太御姐了吧。 简直就是*里的教条女王! “要不你也换一身衣裳,咱们出去转一转吧。”何婉婷见她打量自己,也忍不住抬眼扫了一下她,见她还穿着出门时的曳地长裙,发髻上虽然没有盛装打扮,却也簪了几朵珠花作为装饰。 这副样子,哪里是出来围猎,倒像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出来郊游了一样。 知道这两人都是爽朗惯了,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再看她们眼底的期待,想着这一年确实是发生了不少事,刚巧她也想和何婉婷聊聊她那门亲事的事情。更何况整日里都对着一群心思莫测的人,她也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出去透透风,打猎啊,这在现代可是从未有过的经验呢。 苏明月笑了笑,让紫萱把一早准备好的红色骑装拿出来换上。山林间的温度果然很低,单薄的骑装穿在身上,冻得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在现代的时候,数九寒冬都是一件内搭配一件外套也不觉得冷的人,没想到做了一年多的小姐倒养的金贵了。紫萱见她冷,便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件黑色金边云纹的斗篷出来给她披上。黑色和大红的反差瞬间勾出一种极致妖冶的美来,让何婉婷和沈若兮看到都忍不住吃了一惊。 待她换好了衣服,紫萱又手脚利落的替她重新绑了头发,这才与两人一起出去了。 掀开帘子,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好在何婉婷是习武之人,苏明月与沈若兮穿的也比较厚,倒也不觉得很冷。 “我还是第一次来,咱们也别走得太远,免得回头找不到回来的路了。”苏明月看看周围的环境,挑了挑眉对两人道。 这里虽说是围场,周围也有侍卫巡逻,但难保不会有什么野兽刚好在附近出没。她们三个人里,也就何婉婷功夫稍微过得去,剩下她和沈若兮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若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她一个人也未必能护得住她们两个。别到时候真出了什么意外,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沈若兮和何婉婷满口答应,三个人嘻嘻哈哈的往林子里走去。 “说实话,这里早就有先锋部队来清理过了,怎么会有什么野兽呢。咱们再往里面走点,说不定有什么好玩的呢。”沈若兮说着,闷头朝前面跑去。 苏明月有些担心,“若兮,你慢点。” 前面有一个斜坡,斜坡下是一条不大不小的溪流,即便是现在依然有潺潺溪水流动。沈若兮跑到斜坡之上,童心未泯的捡起一颗石子扔了下去。石子画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落在溪水之中,溅起一朵漂亮的水花。 三人坐在斜坡之上,看着下面的溪水流动,说了会儿话。一阵冷风吹来,想必是坐的久了,居然觉得有些冷。沈若兮捂紧披风,“咱们要不回去了吧,这儿倒是挺冷,别回头受了寒,真要玩的时候反倒没了精神。” 苏明月早就想回去了,此时正好。谁知刚一回头,忽然看见前方林子里走过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男子穿着黑色锦袍,身子高大挺拔,唇角虽然挂着笑容,但神色却格外阴冷。走在他身边的女子身量娇小,巴掌大的小脸清秀可人,眉宇间带着一种冷漠清高之感。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苏明月抓着两人悄无声息的滑下斜坡,像壁虎一样趴在斜坡之上。 沈若兮瞪大眼睛看着苏明月,这两人来干嘛,还好死不死偏偏跑到这里来。 苏明月摇摇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让二人噤声,她有预感,这两个人现在约在这里,肯定没什么好事。 “秦王殿下,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待会儿陛下醒了若是看不到我,怕是不好。“清凉的嗓音,自有一股清凉高傲在里面。不是雪昭仪又是何人。 “上次的事情搞砸了,这次你可有什么计划?” “殿下,上次之事原本十拿九稳,谁知道苏明月居然那么恰好找来了毒手药王,居然保住了云妃母子三人的性命。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们的目的不在云妃,而是对付苏明月。你放心吧,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你最好是不要再失败,我费心把你送进宫去,可不是只让你做一个嫔妃那么简单。” 这个雪昭仪进宫也有好几个月了,就算是九五之尊那也是好言好语的哄着,哄得脾气也跟着大了许多,连这个原来的主子也不怎么放在眼中。此时见凰天霖说话不留情,心里也格外的不舒服:“殿下若是觉得雪儿办事不利,大可自己动手。那个苏明月与我无冤无仇,我也没有必要非要她的性命不可。” “啪!”好像是秦王一巴掌打在雪昭仪的脸上,声音是压抑的愤怒,“你这个贱人,不要以为父皇现在宠着你,你就可以骑到本王头上,你可别忘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本王能让你成为父皇身边的宠妃,自然也能让你回到那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去。你最好是真的有办法,要不然的话,本王多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雪昭仪也知道这个秦王看起来不如表面上这般和善温文,若是真的一不小心惹恼了他,到时候受罪的还是自己,心里就算有再大的气,也必须要忍住,“殿下误会了,雪儿不敢。还请殿下放心,雪儿这次肯定能要了那贱人的命。” “你给我好自为之吧!” 秦王冷哼一声,大步离开。雪昭仪趴在原地狠狠咬牙切,终有一日她要将这些侮辱统统都讨回来。 等到两人都离开了,苏明月三人才爬上来,拍打着衣裳的灰。 “月儿,秦王怎么会……” 苏明月冷冷一笑,“还能怎么,得不到就宁愿毁掉呗。”这个秦王,看自己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让自己死也不是现在才生出来的念头,“好了,咱们也回去吧。既然有人想要谋划着弄死我,我总要回去想点对策才对啊。” 夜晚很快就来了,围场的夜晚十分清冷,寒风呼啸着在山林间穿越而过,林子里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侍卫们三三两两的生起火堆,远远看着,就像是点缀在荒原上的星星一样,灿亮得很。 不过这样的景色,也无人有心欣赏。实在是太冷了,大家早早就在各自的帐篷里熄灯睡下。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凰阙便将众人召集在了一起,站在平坦的草原之上。 每个人都穿着轻便的骑装,虽然是在寒风之中,但好在衣服上都有着上好的皮毛抵御风寒,也并不觉得有多冷。 苏明月在人群中搜索凰天爵的身影,很快便发现那个被人簇拥,一身青色骑装的笔挺身影。他正陪在凰阙的身边,也不知二人在说着什么,只见凰阙仰天一笑,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凰天爵抬眸,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俊美无铸的五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九天之上的神一样。 秦王就在站在一边,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原本浅笑着的脸上忽然挂上了一抹阴冷。那双眼睛仿佛融汇了黑夜的色彩,黝黑得让人无法分辨其中的情绪。 阳光下,苏明月弯唇浅笑的模样绝美到让人窒息,那样愉悦的神色更是刺痛了他的双眼。为什么,这样的笑容竟不属于他。凭什么,凰天爵总是能得到最好的东西。不能得到,他就宁愿毁掉。苏明月这个女人聪明得有些过分,他一定不能让她留在这个世上成为自己最大的强敌。 第334章 抽签分组 “秦王殿下在看什么呢?”一旁的凰天然缓步过来,轻声问了一句,凰天霖收回目光,和煦笑容爬上唇角,“没想到这些大家闺秀们换上骑装之后,竟这般英姿飒爽。” 凰天然笑笑,并不答话。他到底在看谁,凰天然心中清楚地很。与凰天爵半空中交换了一记目光,凰天然默然一笑,达成两人之间才懂的默契。 高台之上,凰阙正在宣布今日狩猎的规则,大家静静听着,其实规则都和往年差不多,只不过每一年都会有一些新增的人进来,所以这讲述规则的环节还是必不可少。 等到凰阙说完规则之后,那厢沈若兮忽然挽弓站了出来,“陛下,往年狩猎的都是男子,今年可否给咱们这些巾帼们一个机会呀?” 她今日换上了火红色的骑装,头发羽冠束发,典型的女扮男装模样,脸上是不输男子的豪气。 凰阙看着沈若兮,不由想起之前假灵允的预言,心里多少有一些不舒服,不过脸上倒是不动声色,“云宁公主也想去狩猎吗?” 沈若兮豪气一笑,“回禀陛下,若兮敬慕陛下狩猎时的英姿,也想试一试。只是往年都没有女子参加狩猎的规矩,不知道今年可不可以列外一下。毕竟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若是长途跋涉了也只能看一看还未化完的雪景便回去,岂不是辜负了狩猎的目的。若兮身为女子,却也不想再这种事情上拖了后腿。” “哦,那依你的意思,是要如何办呢?” “在场有诸多女眷,若兮也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人如同若兮一样,想要试一试身手。陛下不妨问一问,若兮有女眷也想下场一试,咱们不妨抽签决定分为几对。由骑射功夫最好的人带队,将所有想要参与的女眷平均分入各队当中,最后比一比谁狩猎到的猎物更多。反正狩猎不是就要比赛才更有趣么,这样一来的话也不会有人觉得自己队女眷太多会拖后腿。”沈若兮显然早有考量,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凰阙一听,还真是这么个意思,不由点头道,“你这个提议倒是不错,那咱们今年就换个法子玩玩儿吧。反正咱们国家的书院里,也有教授女子骑射的课程,正好检验一下你们的学习成果如何。” 随后凰阙将在场的男子分为了四组,他带队一组,璟王和秦王一人带队一组,然后凰天然带队一组。其他愿意参加的女眷上前报名,各自抽签平均分配到各组名下,这样一来也可避免大家近亲选择,出现不公。 很快,分组便确定好了。沈若兮的建议得到了许多大家小姐的支持,她们正愁要找什么机会才能亲近自己心仪的男子呢,现在倒好,平白掉下来一个机会。 “陛下,臣妾在民间的时候也学习了一些骑射之术,不知可否参加呢?”雪昭仪原本一直站在凰阙身后,此时似乎也有些按捺不住,上前温润开口道。她今日穿了一身浅碧色骑装,沉得整个人的气质越发清冽,含笑看着凰阙的时候,一双灵动大眼仿佛会说话一般,让人无法拒绝。 “哦,原来爱妃也会骑射,既然如此,那你便与朕一组吧。只有一点,你可不许拖朕的后退哦。”南诏国的女子多数都会一些骑射功夫,对此凰阙倒是不怎么意外。 见雪昭仪参加,沈若兮回头朝不远处的苏明月跑去,“月儿,你也来参加吧,一个人窝在帐篷里多无趣。何姐姐,你也一起来吧。”她这显然是一个人玩还不够,还要拉帮结派的一起玩。 苏明月佯作无奈的瞪了她一眼,“若兮,你明知道我不擅骑射,干嘛故意找我麻烦。我这样子的,搁在哪一队都是累赘。” “那不如,你就去拖累你的璟王好了。”沈若兮大声调笑,转身拖着她去了签筒的位置,谁知道她们居然刚好都抽中了凰天然那一组,这下沈若兮可笑不出来了。她虽然懂点骑射,但会的也不多。苏明月失去武功之后,更是指望不上。看来她们两人都要拖后腿了,这次的狩猎凰天然是无法拔得魁首了。 好在值得安慰的是,何婉婷居然也恰好抽中了这一组。 对于这个结果,凰天然自然是高兴的,只要能和沈若兮一组,能不能赢得比赛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凰天爵的脸色可就没有那么好看了,月儿跟了其他人一组,他多少是有些不放心的。不过好在不是跟凰天霖一组,也稍稍有所安慰了。 凰天爵看着苏明月,那眼神幽怨的像是一个被抛弃的怨妇一样,看的苏明月哭笑不得。这是抽签,上天决定的事情,她哪里能够左右。好在她跟凰天然一起,也不算是最坏。 抽签已经完成,吹号声也已经响起,狩猎队伍开始各自出发,等到号角再次响起的时候,四个队伍会分别回来,到时候再看各自手上猎到的猎物都有多少,决定今年狩猎的获胜队。 苏明月所在的这一对里,除了凰天然以外,居然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跟何婉婷有婚约的林默池,何婉婷看到他的时候,微微有些失神。下人在旁边给她准备东西的时候,她都没什么反应。 苏明月倒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那个男人是否适合何婉婷,若是人品有问题的话,她不介意再扮演一下恶人的角色。 “小姐,您真的要去打猎吗?里面那么危险,万一……”紫萱说什么都不放心,眼巴巴看着苏明月,像是等着苏明月开口带她去一样。 苏明月看着她满脸担忧的样子,忍不住宽慰,“放心吧,我就是进去走走过场,也不真的拉弓杀生。再说一旦遇到危险,你家小姐我绝对跑的比兔子还快。我可是很惜命的,可舍不得这么年轻就去死。” “小姐!”紫萱娇嗔的跺了跺脚,都这个时候了,小姐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小姐,就算您不带奴婢去,至少也把紫情带去吧。她功夫好,万一遇到猛虎之类的,还能上去拼一拼,小姐也能有更多时间逃跑不是。小姐,要不您还是别去了吧,万一到时候紫情打不过老虎怎么办,万一……” “好了,哪有那么巧,正好就是老虎扑到我面前了。再说了,不是还有然世子在么,他武功可比紫情好多了吧。而且还会有侍卫,不会有事的。”苏明月不让紫情跟着,紫情目光愤然的盯着凰天爵的方向,“你看他也没用,我说不行就不行。” 刚好有人过来催促,苏明月借机开溜。 倒不是她不想带着紫情,只是围场没有带婢女狩猎的规矩,她也不好太随意而为了。 男人狩猎的时候要准备的东西,就跟女人要出门逛街时一样,光是准备都要许久。长弓、箭囊、武器,一个都不能少。等到全部装备好了,这才各自集合,四个队伍朝着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方向飞驰而去。 其实对于打猎,苏明月还是充满了新鲜和好奇的。当她们骑着马冲进林子里的时候,心中也有豪气油然而生。不过初看时,觉得林子里到处都是枯树断枝,肯定很难行走,可是进去之后才发现,何止是难走啊,简直是崎岖好不好。如果不是南诏国女子天生会骑马,而为了照顾女眷,侍卫们又给她们特意挑选了一批温驯听话的母马,走起来不紧不慢,十分平稳,也就没有太难受了。 凰天然今日依然穿了一身白色的箭袖骑装,如玉般的脸庞温和却又不失英气,目光沉稳中透着一股自信,自然让人生出一股信服之感。 一路上,因为猎场不许外人出入,加上之前进行过一轮清扫,所以并没有什么大型动物出现,只有一些小兔子、梅花鹿之类的小动物。当然,也会突然从旁边树丛里蹦出一只狍子或者野鸡,对于这些小家伙,凰天然等人是不削一顾的。狩猎有规矩,即便是狩猎了这些猎物,也不会被计入最后成绩当中。 一路上,苏明月都在观察林默池,一个人的品性习惯从他平时的表现就能看出些蛛丝马迹来。一路走来,苏明月发现林默池看何婉婷的眼神,似乎并非初见。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里,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情意。那种浓浓的熟悉,就好像两人早已经认识许久了一般。 她能看出,对于和何婉婷订婚这件事情,林默池绝对乐在其中。 “哎呀,那边那只野鸡好漂亮,羽毛居然是五颜六色的。”沈若兮指着一只突然窜出来的野鸡夸张的大叫起来。 苏明月被打断了思绪,闻言登时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一只漂亮的野鸡就在不远处。在现代,她也见过不少野鸡,却都比不上这只漂亮,不过她的目光瞬间又被旁边那只梅花鹿给吸引了过去。 “你看那只小鹿,眼睛好无辜啊,就像你的眼睛一样。”苏明月指着路边一只梅花鹿道。 女子就是这样,看到这些突然蹦出来的东西都觉得新鲜无比。 几个人走得十分惬意悠然,也不急于赶路。苏明月也不担心会忽然出现什么大型猛兽,毕竟这里是皇家围场,一般大型猛兽根本看不到踪迹。 第335章 棕熊出没伤人 且不说这里平日里就有人在看守,更何况现在可是狩猎的时候,多少皇亲国戚在这里啊,还有皇帝和皇子们,这要是突然冲出一头野兽危急皇子们的安全,那可如何是好。 不过男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巴不得找到一头猛兽,好显示一下男儿风采。 越到林子深处,便越显得阴森恐怖。这里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野兽的咆哮,沈若兮也乖乖收了声音,紧紧跟在凰天然的身后,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凰天然和林默池走在前面打头阵,不时也会拔出马旁边的长箭搭弓射出,一路行来收货也算是比较丰富。才小半个时辰,也已经打了几只野猪、麋鹿和一头小棕熊。就连何婉婷都打了几只野鸡和一头梅花鹿,只有沈若兮和苏明月,一点都没有要动手的自觉,心甘情愿当一个拖后腿的拖油瓶。 两个时辰之后,一开始的新鲜感尽数褪去,沈若兮一张嫣红的小嘴儿撅的老高,在马鞍上坐立难安。凰天然敏锐的看出她的躁动,策马走到她旁边柔声道,“若是累了,咱们就歇一下。” 沈若兮早就已经累得不行了,可鉴于自己拖油瓶的身份,又不好开口说要休息,此时听凰天然如此贴心的问出来,自然忙不迭的点头。众人翻身下马,将马儿拴在一旁的树干上,便靠着树干坐了下来喝水吃干粮,准备小憩片刻。 “别人是来狩猎,咱们倒像是来春游。”苏明月咬了一口干粮,与坐在身边的何婉婷笑道,“瞧这架势,只怕咱们这组倒数第一是拿定了。” 闻言,沈若兮立刻有些担忧的看着凰天然。对于角逐,但凡男子都希望能得魁首。若是因着她的关系让凰天然垫底,也不知他心里会不会生出不喜。 见她用小鹿一般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凰天然只觉得刚喝下去的凉水骤然变得滚烫起来,沿着喉头一直烫到了心底去,“不过就是玩闹罢了,得不得第一又有何妨。” 苏明月轻笑一声,戏谑的扫了沈若兮绯红的脸颊一眼,收回目光时,正好看到林默池欲言又止的看着何婉婷,手上攥紧了一个水囊,瞧见她发现了自己的目光,颇有些慌乱的撇头,耳朵尖冒出可疑的红晕。 这人,倒意外的纯情,被人发现了偷窥,居然还会脸红。 掩着唇笑了笑,伸手戳了戳何婉婷的手肘,示意她看。何婉婷转头,正好对上林默池看过来的目光,后者登时被抓包一样,闹了个大红脸,表情瞬间有些纠结,似乎转开也不是,继续盯着看也不是。 何婉婷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反应,一时不由得有些僵住了。 见她一直看着自己,林默池捏着水囊的手指不由得又收紧了一些,咬了咬牙,摆出一脸的视死如归,昂首走过来,“你……你……你要……要不要……喝……喝水?” “噗嗤……”苏明月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又颇觉不合时宜,于是背转过身子,不过肩头依旧可疑的耸动着。 沈若兮一脸惋惜的朝凰天然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道,“那个林公子看起来一表人才、英武不凡,怎么是个结巴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觉得这个林默池配不上何姐姐了。 “兮儿……”凰天然无奈一笑,过可以的话,他真想把这个单纯的小丫头带回家藏起来,她难道没有看出来,林默池只是在紧张吗?! 眼见何婉婷被林默池突如其来的搭讪有些吓蒙,苏明月摇摇头叹息一声,伸手推了一把,何婉婷呗她一推差点栽倒,林默池眼疾手快的超前一窜伸手扶住她,担忧的问,“你没事吧,伤着没有?” 原来不是个结巴呀!沈若兮捂着小嘴儿偷乐,一边挤眉弄眼的看着苏明月,仿佛是在赞扬她刚才那一下推得好。 与此同时何婉婷美眸微张,眸色有些诧异的看着林默池,后者如同受了惊吓一般,飞快缩回手,结结巴巴的道,“对、对不起,是、是在下失礼了。”白皙的俊脸上有明显的红晕,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一样。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林默池对何婉婷必然有不一般的心思,何婉婷自己心中也如同明镜一般,少女心中不由泛起一丝甜意,微微垂头,“给我吧!” “啊?”林默池有些没能反应过来,抬眼看来,发现她正盯着自己手中的水囊,赶紧双手奉上,唇角带着青涩的笑意。 吃饱喝足了,众人再次上路,苏明月踩着马镫准备上马时,忽然回头朝密林深处看了一眼,凤眸闪过犀利之色,眸底带着一丝警惕。长久以来游走在危险边缘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危险正在向他们靠近。可是密林之中一片安宁祥和,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凰天然和林默池都在身边,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以他们的武学造诣,不该没有感觉才对。 “怎么了?”见她这般警惕的模样,沈若兮不觉有些担心。 摇摇头,或许是自己杯弓蛇影了吧。自从失去武功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敏感了些。 林默池朝她目光的方向看了看,轻轻皱了皱眉,翻身上马握住缰绳,策马走到凰天然身边低声道,“世子,我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咱们还是快走吧!” “恩!”林子里安静的气氛有点太过诡异,让凰天然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几人正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象征着收队的号角声忽然响了起来。既然信号拉响了,自然不能继续,凰天然拨转马头对着沈若兮深情款款的一笑,“咱们回去吧。” 苏明月看看旁边虽说没有互动,却弥漫着粉红色气泡的何婉婷和林默池,再看看一有机会就发狗粮的凰天然河沈若兮,不由得感叹,“啧啧,怎么感觉我居然是这个队伍里最多余的那个呢?”闪亮亮的一千瓦电灯泡好不好。 她本是无意说了这么一句,谁知说完之后眼风扫过一直沉默不语看上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姿态的林默池居然红了红脸,眼神略有尴尬的从何婉婷身上扫过,见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神色中不由掠过一抹可以称之为失落的神情。 苏明月心底的八卦小宇宙忽然熊熊燃烧,哎呀这两人看来有戏啊! 回去的时候,就连最初还要留意风景的苏明月和沈若兮也无心欣赏了,毕竟走了大半天,也有点累了。骑着马颠簸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腰都快断了。 就在众人即将要踏出林子,与大部队会合的时候,林子里忽然响起几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在本就阴气沉沉的林子里激起一阵回声,显得有些恐怖和惨烈。 就在苏明月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时候,忽然从林子里的另一端,缓缓走出一只三人高的大熊,棕色的皮毛已经近乎黑色,透着一种冷冽的寒光。 它的胸前还有一撮白色的毛,两只小小的眼睛里闪着让人畏惧的红光,两排利齿就好像是锋利的刀刃,可以轻易将人嚼碎。 “小心,有熊出没。” 林默池反应极快的从马鞍旁挂的箭囊里抽了一支长箭出来,一箭射在那只熊的胸口上。谁知道那熊的皮毛像是一块钢板一样,箭刺中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响声,居然吧嗒一下落在了地上。而那只熊却被他这样挑衅的行为激怒,直接发狂的咆哮一声,朝着众人扑了过来。 冬熊的皮毛十分雄厚,再加上这只熊肯定都快成精了,那一身皮几乎刀枪不入了,普通攻击根本对它造成不了伤害。一个冬季的沉睡,让它早已饥饿难耐,目睹眼前这么多的食物,棕熊早已经红了眼见。如今再被林默池一挑衅,更加的火冒三丈。 沈若兮何时见过如此凶猛魁梧的野兽,只听它一声咆哮震耳欲聋,登时被吓得小脸一百,差点没哭出来。而她们身下的马尔因为惊吓,扬蹄乱跑。 苏明月反应极快的勒住缰绳,可是沈若兮却在慌乱之中,差点被摔下马来。好在一边的凰天然见状,踏马飞来将她揽入怀中,落在她的马上与她共乘一骑,替她勒住缰绳以免她摔下马来,一面还要紧张的问道,“若兮,可伤着了?” 沈若兮显然是吓坏了,一颗心扑通扑通毫无规律的跳动着,脸埋在他的胸口,只知道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世子,我们一起上。何……小姐,你好好保护她们二人吧。“林默池翻身下马,将跟随他们这一队的十个侍卫分成两拨,一拨跟着何婉婷一起保护苏明月她们两个,一拨由他带着,朝那棕熊扑过去。 凰天然想要下马,却被沈若兮紧紧攥住衣袖,小脑袋埋在他胸口不断摇晃,显然是不想他去冒险。 “若兮,放心吧,我会护你安全。”凰天然拍拍她的肩膀,翻身下马。 此时侍卫们已经手持弓箭和武器,将那棕熊团团围住。只是棕熊人高皮厚体型庞大。即便是侍卫们拼尽全力的砍杀,也未必能在它身上留下一点伤痕。 “小白!”关键时刻,苏明月想起了自己一直带着手腕上的小白。如果是小白的牙齿的话,会不会有效。 小白咻一声从她手腕上飞弹出去,落在地上之后快速朝棕熊的位置游动过去。 第336章 为救人身受重伤 这期间一个惹怒了棕熊的侍卫被它扯住手臂,硬生生将手臂扯断,一蓬血雾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浓重的血腥味道冲击着沈若兮的鼻腔,让她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 这样的场面,不是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所能承受的。 苏明月注意到,棕熊扯断侍卫胳膊那一幕的时候,林默池回头看了何婉婷一眼。那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似乎是担心她也会被吓到一样。 可是这一瞬间的分神也让他露出空挡,棕熊一爪子朝着他的胳膊挠过去。 “小心!”何婉婷忍不住惊呼一声,快速抽箭搭弓飞射出去,正中熊掌。棕熊发出一声惨呼,爆戾的拔掉长箭,又朝林默池扑去。 不过有那一瞬间的阻止,林默池已经回过神来,拔地而起躲过它的攻击。 可是正在此时,苏明月忽然嗅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若兮……”不远处,察觉这边情况有异的凰天然回眸,霎时眼睛瞪大,惊惧的喊了一声。 苏明月瞳孔猛地一缩,身子超前一扑,刚好抱着沈若兮一起滚下马背。可是棕熊的利爪也趁机在她后背挠出四道血痕。皮肉翻卷的伤势十分可怖,鲜血汩汩流出,瞬间浸湿了衣裳。 “月儿,月儿……”劫后余生的沈若兮抱着痛的面色发白的苏明月,想要查看她的伤势,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时急的手足无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见她这样,苏明月扯出一抹笑,试图安慰,“我没事,别担心。” “伤成这样,怎么可能没事!”沈若兮痛哭流涕,恰好凰天然飞掠而来落在身边,忍不住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天然,怎么办,怎么办啊?” 这个林子里,怎么会有两头熊。不,不止两头。 那边苏明月受伤的时候,从后面出现一头棕熊,被分拨去保护她们的侍卫拼死抵挡,可惜任然抵挡不住。很快便有一个侍卫被发狂的棕熊撕成两块,被鲜血刺激的野兽越发狂躁。更让他们绝望的是,其他地方又出现了两头。 四头,整整四头棕熊! 一头已经让他们无法应付了,现在是整整四头啊! 侍卫们将几个主子圈在中间,可是原本十人的小队经过一番拼杀之后,已经只剩下七人。可是他们不能让开,在他们身后有荣王独子,忠肃侯府的小侯爷,将军府唯一的千金,齐王府的公主,还有未来的璟王妃。如果他们此时逃走,或许等到他们的结果会是比死更惨。 如果现在放手一搏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 那边林默池终于找到了对付棕熊的办法,那就是射它的眼睛。等到他好不容易对付完这边的棕熊回头时,正好看到又有两名侍卫倒在了棕熊的利爪之下。而一头棕熊正对着何婉婷,双眼冒光的扑咬过去。 “婉婷!”林默池惊叫一声,足尖点地飞掠过来,顺势拔出腰间的刀,朝着棕熊横削过去,并伸手抓住何婉婷的手臂朝自己身后一带。只是他原本精铁淬炼的钢刀居然被棕熊一掌拍成碎片,掌风连停顿一下都没有,直接抓过来,顺势带起林默池颈边一大块皮肉。 如果不是他临场应变拼命躲闪,说不定现在半个脑袋都被拍碎了。 饶是如此,林默池也觉得眼前一片白光,颈边伤口血肉模糊,大片鲜血涌出,让他站立不稳。可他居然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残刀掷出,居然刚好正中棕熊眼睛,也在紧要关头救下何婉婷一命。 而林默池也终于不支倒地,何婉婷就算及时伸手去扶,也没能扶住,反而被他巨大的重量带的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至此,第二头棕熊终于被猎杀。可是他们这群人里也已经伤的伤,死的死。剩下四个侍卫和一个凰天然,根本无法同时对付两只棕熊。 剩下的两只棕熊发狂到了极点,仿佛势要将在场的人活活撕碎才甘心一般。侍卫们不敢应战,其中一人背起林默池,凰天然抱起苏明月,一群人只能且战且退。何婉婷被刚才的惊变搞得失魂落魄,眼神绞在昏迷不醒的林默池身上,无法移动分毫。 眼看着巨熊渐渐逼近,众人就要死在熊掌之下时,两支飞箭一前一后相继而来,带着凌厉的破风之势,如同闪电一般,一左一右分别插入两只棕熊的咽喉之中。随之又是两箭飞来,将它们的腹部洞穿,钉在了一棵大树之上。 两只棕熊连挣扎一下都没有,便直接被杀死了。 而此时,不远处才跑来两匹骏马,为首一匹如狂风一般转眼及至,青色人影从马上飞掠而下,飞扑过来,到了凰天然面前却又不敢伸手,似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将她伤的更重,“月儿,月儿你怎么了?”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格外熟悉悦耳,苏明月不由强撑着意识,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关切却泛着泪花的眼,忍不住勾出一抹安抚的笑意,“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你怎么现在才……” 话还未说完,人已经陷入昏迷之中。 凰天爵再也顾不得其他,从凰天然手中将人抢了过来,旋风一般飞掠回自己的马上,驱马朝营地方向飞奔而去。 那僵硬的身躯如同磐石一般,平素清冷的容颜也紧绷到了极点,眼神中的阴沉如同蓄积了暴风雨一般,狂躁的像是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给吞没一样。 锐利的眸子抬眼望着不远处静静矗立马上的人,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了那个人,摘下他的头,将他千刀万剐。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一样恨过,从来没有恨一个人,像现在这样,有不可抑制的狠毒从冰冷的眸子里流露出来。 凰天然拉着沈若兮,再吩咐侍卫赶紧扶着林默池上马,回营地找御医。 林默池的伤,也不能耽搁。 何婉婷此时的脸色十分慌乱,不,不只是慌乱,她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之中,一张脸惨白如纸,就连唇瓣都没有丝毫血色。看着林默池满身是血的样子,想起刚才他挡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承受那致命一击时的样子,何婉婷就很想把他摇醒,问一问他为什么。 两人被飞快的送到营地之中,对于围场中为什么会出现棕熊这件事情,凰天爵此刻没有心思过问,他最想要知道的,是他的月儿到底怎么样了。 龚毕飞快过来,手上拎着药箱,身后还跟着同样脚步匆忙的毒手药王。 天知道这个时候毒手药王为什么会出现,但凰天爵也顾不得了,赶紧让他去替苏明月诊治。 “月儿,你没事吧?”毒手药王一边打开银针包,一边问苏明月道。 苏明月现在只是勉力维持着清醒,闻言想要扯出一抹让人安心的笑容,很明显她失败了。那样惨烈的伤势让她现在面色惨白如纸,一旁凰天爵心疼的红了眼眶,龇目欲裂,恨不得现在就把凰天霖抓过来活剐了。 “你别以为你现在笑我就会放过这小子,他居然连你都保护不了,留着干什么。你要是有什么闪失的话,我直接要了他的小命。”毒手药王毫不客气的威胁,然后狠狠一针扎在苏明月身上。 刚刚过去的寒冬将山林折磨得寂寞而萧索,到处都是枯木断枝,即便有春日生机的催发,依旧显得有些荒凉。地上遍布枯枝断树,干枯的落叶在地上堆积起厚厚一层,还未来得及消融完的积雪落下将万物冻结,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仿佛上天已经感知到刚刚这林子里发生了极为可怕的事情,等到苏明月他们,天上居然下起了雪。大雪之后,树林中的血腥味都被掩去,包括地上的血迹。可是掩盖不掉的,是四头棕熊庞大的尸身,还有留在雪地上那些侍卫们残破的尸体,以及压在每个人心上恐怖的回忆。 凰天然此刻心中充满了后怕,如果那时候不是苏明月拼死将沈若兮扑下马,那么若兮将遭受怎样的厄运,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林子里马儿的嘶鸣,侍卫们濒死的惨叫,还有沈若兮惊慌恐惧的尖叫,苏明月被后鲜血淋漓的伤口,一切仿佛近在眼前,逼迫着他不断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每每想到那头棕熊长开利爪,扑向沈若兮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像是要从胸腔中冲破出来一样,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 “围场里怎么会出现棕熊呢?不是已经提前让人清查过了吗?”目光落在那四头被猎杀了的棕熊身上,凰天然一贯平和的神色再也不复存在,眉头皱成深深的川字,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你们赶紧去将围场再清查一遍,以防还有剩下的棕熊存在。如果发现其他凶猛的野兽,不必请示就地格杀。” 还好今日是他们这一队遇到了,如果是换了陛下那一队,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今天的事情,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凰天然回想起昨夜璟王找自己密谈的事情,又将身旁的冷殇叫来秘密吩咐,“你带几个暗卫去将围场搜查一遍,要是发现可疑的人立刻带去璟王面前,让璟王亲自审问。” 第337章 伤口有毒危在旦夕 冷殇出事之后就一直跟着凰天然调查起因,不管是谁,居然敢伤他们家王妃,就必须做好死的觉悟。所以凰天然吩咐的时候,冷殇并没有犹豫半分,直接转身带着众人去清扫周围痕迹。 原本热闹的营地此刻已经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已经得到消息,围场中居然出现了棕熊,而且娉婷郡主和忠肃侯府的小侯爷都受了重伤,如今毒手药王和前太医院掌令正在倾力救治。谁也不敢再随意走出营地,就连自己歇息的帐篷周围,都增加了护卫防御,以防再出现什么意外。 景王的营帐内,毒手药王十指如飞,已经在苏明月身上接连扎了一百零八针。然而苏明月背后的伤口却依然没能止血,染红了的雪水被一盆一盆端出去,毒手药王的额上已经沁出了汗水,沈若兮在一旁已经哭肿了一双眼睛。而凰天爵,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半跪在苏明月床边,看着床上陷入昏迷依旧紧皱着眉头的苏明月,眼睛一眨也不眨。 “前辈,月儿她、她是不是……”沈若熙抽抽搭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毒手药王回头一瞪,虎目爆射出如电一般的目光,“胡说,有我在,月儿怎会有事。”只是他下针的手,却越来越抖了些。 帐篷被人掀开,一身白衣的凰天然带着一股冷气走了进来,沈若熙抬眼看了他一下,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凰天然心疼的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忍不住一遍遍抚慰着她的脊背,柔声安慰,“兮儿,放心吧,有前辈在,月儿不会有事的。” “可是……可是……”时间都过了一炷香,可苏明月背上的伤口依旧没有止血,她是真的很担心。 一直没能找出原因的毒手药王心情本就烦躁,被沈若兮这么一哭,更是心烦意乱,忍不住举着银针瞪过来,狠狠威胁,“再哭,信不信我扎哑了你。”如果这丫头不是月儿的好姐妹,他早忍不住一脚将人踹出去了。 沈若兮吓得朝凰天然怀里缩了缩,瞪着一双小鹿一般无辜的眸子看着毒手药王,双手紧紧揪着凰天然的衣袖,想哭不敢哭的可怜模样。 “前辈,月儿的伤势……”凰天然安抚的拍拍沈若兮,关切的询问。 毒手药王的眉头狠狠皱起,看着苏明月背上横梗着的四条血痕,“如果我没有猜错,伤口一直不曾止血的原因,是因为中毒。” “中毒?!”凰天爵失口喊了一句,目光瞬间变得阴鸷,落在苏明月的伤口上,“可是月儿的伤口并未泛黑,血色也是正常的红色,为何会中毒?” 说起这个,毒手药王也觉有些奇怪。他一生用毒,对于天下各种毒药了如指掌,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毒药。不但伤口上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就连熊爪上也未曾检测出有毒药的痕迹。可如果不是中毒,为何伤口会一直流血不止。 帐篷里一片静默,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都生怕惹了毒手药王不开心,被老人家一把毒药毒得归了西,还连原因都不知道。 而另外一边,林默池的帐篷里,御医正在忙碌。就连龚毕,也从苏明月的帐篷赶了过来。 他的伤很重,尤其还伤在颈边,差一点就伤到了大动脉。 “龚掌令,他的伤实在是太重了,恐怕很难治愈啊!”一位御医叹息一声,手中拿着针,却犹豫着不敢下手。这样重的伤,万一一个不好,害了小侯爷的性命,忠肃侯府还能放过他? 一旁忠肃侯夫人捂着帕子忍不住又是一阵低泣,哭的气都喘不上来。忠肃侯别无他法,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御医,“龚掌令,还请务必治好小儿啊。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夫妇……” 语罢,是一串无法出声的哽咽。为人父母者,哪有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不伤心的呢! 龚毕明白他们的心情,似乎自从照料云妃开始,看着苏明月对云妃的点点滴滴,看着她们两人的相处,他越发能明白作为一个医者,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帐篷外,何婉婷一直站着,林默池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她不可能丢下他不管自己一个人走掉。 可是御医的话,却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泼在她身上,让她从头到脚一片冰凉。她忘不了危急关头是他挺身而出拉开了自己,她忘不了他被棕熊打伤浑身是血却依然拼尽全力射杀棕熊的眼睛救下自己,她努力克服心底的颤抖,告诉自己里面有那么多御医,他肯定会没事。可是现在御医的一句话,将她所有压抑的恐慌都拉扯了出来,赤裸裸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是上过战场的人,见多了鲜血和尸体,可是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这次一样,让她害怕到这种地步。 那种不想失去一个人的感觉如此清晰,分明她这还是第一次与林默池见面,为什么他就愿意为了她拼上性命,而她也会为了他肝肠寸断痛彻心扉。难道,只是因为那一纸婚约? 不,直觉告诉她还有更多! “如果毒手药王可以……” 龚毕的话,何婉婷没有听完,她只知道,毒手药王现在在苏明月的帐篷里,只要请到他,林默池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何婉婷转身朝璟王的营帐飞奔而去,就算是跪在地上求,她也一定会求着毒手药王去救林默池。 “毒手药王前辈……”何婉婷到了营帐外,不顾守在外头的人阻拦,大声喊了一句,“毒手药王前辈,晚辈何婉婷,有事求前辈帮忙!” 沈若兮一听外面是何婉婷在喊,脸色立刻白了白,生怕毒手药王生气,赶紧跑了出去,抓着何婉婷的胳膊拖到一边,“何姐姐,你小声些。药王前辈正专心为月儿治伤,此时最忌讳被人打扰。” “月儿伤势如何了?可稳定了?”听到毒手药王在为苏明月治伤,何婉婷登时想起来,苏明月为了救沈若兮,也受了重伤,心中不由生出一些愧疚来。她自诩将月儿视若姐妹,可方才却将她完全抛诸脑后,这算什么姐妹。 说起这个,沈若兮目中不由落下泪来,“月儿的伤口一直无法止血,前辈说乃是因为中毒的缘故。”林默池也被熊抓伤了,而且伤在脖颈的位置。若是无法止血的话,只怕……果然,当听到苏明月是中毒了之后,何婉婷的脸色变得刷白,一把抓住沈若兮的胳膊,“中毒?中了什么毒?前辈可有解药?” 看着何婉婷期盼的眼神,沈若兮忽然有些说不出口,可是她眼底的黯然早已经说明了一切。何婉婷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沈若兮立刻伸手把人扶着,“何姐姐,你没事吧。” “怎么办?”何婉婷靠着沈若兮站稳,清亮的眼底蓄积了泪水,一脸的失魂落魄。林默池的情况很不好,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险,原本毒手药王就是她最后的希望,可是现在沈若兮却告诉她,苏明月身上的毒连毒手药王都没有办法。 如此绝望的表情,实在让人觉得心酸难过,如果现在性命垂危的人换成凰天然,她估计会崩溃吧。沈若兮忍不住一把将她抱住,眼泪顺着脸蛋滚了下来,“何姐姐,你先不要绝望,前辈不会看着月儿不管的,你放心,他一定可以找到办法救他们的。” 一瞬间,何婉婷眼底如死灰般的黑色又重新亮了起来,从沈若兮怀里挣扎出来,看着她的眼睛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前辈那么喜欢月儿,怎么可能让她有事。”沈若兮一脸的笃定,毒手药王是谁,整个天下都难出其右的医者,普天之下怎么可能有什么毒物能难得到他呢。 眼下毒手药王是他们最大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何婉婷看着沈若兮点点头,强行将心头的恐惧压下去,药王前辈一定可以救月儿和林吃馍,“你说的对,还有药王前辈在,他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的。”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的帐帘被人掀开,毒手药王脚步带风的走了出来,笔直的朝营外走去。 何婉婷见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毒手药王面前,“前辈,可是有法子能救月儿了?” 本来被阻了路,毒手药王心头有些冒火,抬手就想将袖子里的毒药撒出去,可听见她口中关心苏明月,挥了一半的手顺势画出弧度背到身后,“暂时止了血,在我回来之前看好她,任何人都不许接近。” “前辈!”何婉婷还想再问,毒手药王已然如一阵清风从她身边刮过,转瞬失去了踪影。 何婉婷面色焦急的朝毒手药王离开的方向追了两步,身边白影一闪,凰天然挺拔身姿挡在面前,“方才前辈已命人将止血的法子告诉了龚掌令,想必此刻默池的伤势已经暂时稳定住了。” “当真?”何婉婷的眸子亮了亮,又转瞬反应过来自己这话问得有些失礼,赶紧歉意一笑,对着凰天然福了一福,“多谢!”然后转身朝着林默池的营帐飞奔而去。 淡笑着扫了一眼远去的何婉婷,一回头却发现沈若兮深深的看着自己,那目光格外认真,让他有些如同芒刺在背。 第338章 神秘人现身相救 这单纯的丫头该不会是误会了吧,他会跟何婉婷说这些,不过是不想她跟着担心罢了。何婉婷若是伤心,她自然也开心不起来。 正要解释,沈若兮却如同一颗炮弹一样扎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馨香的身子微微颤抖,“答应我,永远也不要离开我,不要让自己受伤,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 她可以真切的感受到此刻凰天爵和何婉婷的心情,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凰天然,她恐怕早已失去理智。 原来,她是在害怕这个。凰天然轻笑一声,将她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傻丫头,我怎会舍得离开你。” 何婉婷飞奔到林默池的营帐外,果然听到里面传来御医松了口气的对话,“不愧是毒手药王前辈,伤口果然止血了。” “如今伤势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了,只等前辈找到解毒的法子,小侯爷当无大碍。” 御医们说了一些宽心的话,又嘱咐了一句让忠肃侯夫妇好生照看,然后便拎着药箱离开了。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何婉婷才从帐篷后面走出来,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何小姐……”身后忽然传来一句俏生生的呼唤,何婉婷站住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翠绿色纻丝花袄的丫头站在营帐门口,见她回头,赶紧快步过来福了福身子,“何小姐,夫人请您进去。” 何婉婷跟着丫头一起步入账内,因为山间晚上的气温很低,林默池又受了重伤,所以帐子里烧着炭火,一进去便有一股温暖铺面而来。居中的位置放着一席软塌,林默池就躺在软塌之上。这还是他被送回来后,何婉婷见他的第一眼,她下意识朝前走了两步,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踌躇,眼圈刹那间就红了。 忠肃侯夫妇就站在一旁,看见面前穿着月白色劲装的女子,鹅蛋脸上关切和心疼的神色显而易见,清润水眸之中泪水盈盈欲滴,却又被倔强忍住,分明想要上前查看自己儿子的情况,却又识大体懂分寸的站在原地不动,身子挺直如同松柏一般。不愧是大将军府的女儿,这气度英姿,果然不是其他千金小姐可比。 “婉婷向二位请罪!”何婉婷一撩袍摆跪了下去,一滴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忠肃侯府一脉单传,此事京中无人不知,可他们唯一的儿子却为了救她受此重伤性命垂危,何婉婷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愧疚。 忠肃侯夫人主动走过来将她搀扶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气温和的道,“此事与你无关,我们虽爱护池儿,却不至于因此而迁怒你。” “池儿救你,乃是他自己愿意。”忠肃侯也走了过来,回头看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林默池,“搞成如今这样,却也怨不得旁人。如今情况既然已经稳定,你也不必如此担忧了,一切就等毒手药王前辈的消息吧。” 何婉婷眼角一挑,她不曾想到,忠肃侯夫妇竟一点也没怪她,反而回过头来安慰她。 黄昏的时候,山间的天忽然就变了,云层仿佛压在头顶一般,低矮的压在人上头,让人几乎窒息。没一会儿,就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虽然不大,却让山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不少人冷的瑟瑟发抖。 气温骤然下降,紫萱担心苏明月会怕冷,于是去升了一个火盆,端着朝帐篷的方向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巡逻回来的冷炎,紫萱抬眸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捧着火盆绕过他准备进帐篷里。 “站住!”原本已经擦肩而过的冷炎突然开口,语气生冷僵硬,紫萱忍不住皱了皱眉,没好气的回头瞪他,“干嘛?!” 冷炎自认和这个跟在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没什么交际,更加不曾的罪过她,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怀有这般敌意,难道王妃身边的丫鬟都这般凶悍不成,“王爷吩咐,取些热水过来。” 她还以为他特意叫住自己是有话要说,结果不成想竟是要说这个,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紫萱将一口银牙咬得霍霍作响,恨不能将冷炎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吐掉,重重哼了一声,端着火盆走了。 帐篷里,苏明月还在昏迷,凰天爵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紫萱掀开帐帘进来,见状忍不住放轻了脚步,搁好火盆之后,走到凰天爵身边恭敬开口,“王爷,您先去用点膳,让奴婢来为小姐清洗一下身子吧。” 虽说他们二人已经有了婚约,但到底还未正式成婚,规矩礼节总还是要守得。凰天爵便是再怎么不愿离开苏明月半步,可看到她身上血迹斑驳的衣服时,终是忍不住闭了闭眼,起身走了出去。他倒不是去用膳,只是想去问问凰天然,棕熊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凰天爵走后,帐篷里便只剩下紫萱一人。她小心将苏明月的衣服脱下,转身准备去打一点热水替她擦拭。谁知手指刚碰到铜盆边缘,鼻端突然飘过一阵香味。下一秒,她便软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屏风背后,一个浑身罩在黑色斗篷下面的男人绕了出来。男人凌厉的眸子扫了一眼昏睡在地的紫萱,唇角抿成严肃的弧度,转身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揭开盖在苏明月身上的被子,目光专注的落在她光滑白皙的背上。 原本光洁如玉的脊背此刻横梗着四道皮肉翻卷的伤口,看上去异常血粼粼。男子的眉头显而易见的皱了皱,手指轻轻按压在伤口上。 睡梦之中,仿佛感受到了痛楚,苏明月的眉头皱了皱,睫毛都颤抖了一下,不过还是没能醒过来。 男子似乎是在确定她背上伤势,见她吃痛,目中滑过一抹不忍,就要将手指缩回来。谁知刚缩到一半,又倏地顿住,轻“咦”了一声,皱着眉又压了压伤口,“怎么会是……不可能啊,这种毒早就消失了,怎么会……难道说……” 男子藏在斗篷下的脸色接连变了几变,最终复杂的看了苏明月一眼,低声说了句,“你这丫头当真是命苦得紧,还好当初你娘亲留给我的解药我没有全扔,也该是咱们之间的缘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颗白色蜡丸。 男子将蜡丸取出来,轻轻一捏,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散发出来,他轻轻想要抬起苏明月的头,谁知眼前白光忽然一闪,男子闪电般反应过来,手指快的看不见任何动作,却已经抓住了那道白光,放在眼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你这个小家伙倒是个灵物,放心,我并非要伤她,而是要救她。” 小白挣扎扭动着身子,小小蛇口龇牙咧嘴的张着,毒牙冒着森森寒光。不过它像是听懂了男子的话,挣扎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一双绿豆般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看。 男子将蜡丸里的黑色药丸喂进苏明月的嘴里随手放开小白,摸了摸它的蛇头,微微一笑道,“说起来,我当年与你的蛇母还有一面之缘。如今既然碰上你了,这颗丹药也给你吧。”说着又掏出一颗药丸丢给小白。 小白似乎知道那是好东西一般,扭动着身子过去把要卷住,蛇头凑过去,一口将药丸吞下,然后心满意足的游回苏明月手边,蜷缩成手镯的样子。 帐外传来脚步声,男子朝紫萱屈指弹了一下,身形一动快速消失在营帐内。 他刚刚消失,地上的紫萱便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揉着脑袋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奇怪,我怎么睡着了,我不是要去打水给小姐梳洗的吗?!” 门外传来喧哗声,紧接着帐帘被掀开,毒手药王第一个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喜色的凰天爵。 “药王前辈,王爷,你们怎么……”紫萱还有些懵,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过看见璟王那般高兴的模样,便瞬间明白了,“可是小姐身上的毒有解了?” “去,打一盆热水来。”毒手药王径直走到床边,现在还不能说已经找到解毒的方法了,只是姑且有一些发现,他必须要进一步佐证才能判断。如果当真如他所猜测的那般,只怕这平静的天下又要变得血雨腥风了。 紫萱欢天喜地的出去打水,璟王紧跟着坐在床边,“前辈,月儿她……” “放心,有我在,丫头定能安然无恙。”毒手药王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把匕首在苏明月手指上割了一道小口子,凰天爵一脸心疼的端过碗来接住,“前辈,你说的这种法子,可缓多久时间?” 毒手药王从袖子里掏出一点药粉,洒在碗里,轻轻晃动,目光一眨不眨,紧盯着碗里的变化。片刻之后,他骤然“咦”了一声,脸上神色变了变。一旁璟王看在眼里,越发着急,“前辈,这毒难道连前辈也没法子解吗……” 毒手药王摆摆手,抓着苏明月的手腕又划了一条口子。璟王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心疼不已,“前辈……” “怎么会……”毒手药王的脸瞬间变得神秘莫测,皱眉问一旁的紫萱道,“方才我们离开的时候,可有人来过?” 第三百三十九张 师傅护短璟王受难 刚才她本来要去打水,却不知怎地睡着了,示意并不能十分确定是不是有人来过。可是她醒来之时,帐篷里一切都未曾变化,就连小姐也没有什么不妥。不过紫萱素来谨慎,她想起自己睡着之前似乎闻到过一股奇怪的香味,于是道,“方才奴婢本想打水为小姐清洗一番,谁知忽然睡着了。不过奴婢睡着之前,闻到过一股奇怪的香味。” 果然如此,只怕是那个地方的人来过了。毒手药王微微一笑,神色间松了一口气般,“好了,你们也不必担心了,月儿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真的吗?”凰天爵第一个兴奋的问出来,紫萱也是一脸眼巴巴的看着毒手药王。 后者胡子一吹,瞪着眼睛道,“我老头子说没事,必然就没事了。” 解了毒,剩下的皮外伤毒手药王自然没有放在眼里。苏明月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但如今还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璟王片刻不离的守在身边,沈若兮也一起陪同在那里。 因为围场出现了棕熊,凰阙被严密保护起来。秦王陪伴在侧,璟王又一心照顾苏明月,所以清理现场和处理后续的事情就都交给了凰天然。 不过,凰天爵把手下几个得用的暗卫都交给了凰天然,让他务必查清楚这背后到底是怎么会事。围场有熊出没,而且熊爪上居然还沾着毒药,这明显就是人为。只是幕后之人究竟是何目的,如此处心积虑,难道就为了伤一个未来的王妃?还是说这只是试探,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对于这场意外,凰阙也是格外重视,派了手下最得力的进军统领带人协同凰天然查,务必要追查出幕后凶手。只是,此事谈何容易啊! “然世子,这是璟王殿下射杀棕熊的箭。”一个侍卫捧着四根长箭过来,恭敬的对他开口。 凰天然看着侍卫拿过来的长箭,清润黑亮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光彩。璟王的箭法,还真是让人惊叹。那么远的距离,居然能同时发两箭,而且还能迅速搭弓再射两箭。这样的臂力、目力和百步穿杨的功力,实在非常人可及。看来璟王在没有恢复行走之前,可是藏了很大的秘密呢。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下过雪的天气总是黑沉得吓人。 苏明月的帐篷里,她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苍白的脸色虽然依旧吓人,却不再是毫无生气。 一睁眼,她就看见凰天爵被倒掉在帐篷的横梁上,身上插满了钢针,如果不是知道那些钢针都插在不致命的地方,她肯定刚刚醒过来又要大动作的崩裂伤口陷入昏迷了。 “师傅!”娇嗔的叫了一声,不用想都知道璟王这副样子是拜谁所赐。那个毒手药王,还敢再护短一点吗?! 见她醒过来,毒手药王气鼓鼓的走过来,抓住她的胳膊诊脉,片刻后将她胳膊一甩,沈若兮立马手忙脚乱的接住,小心翼翼的放进被子里,埋怨地瞪了一眼这个为老不尊的毒手药王。月儿现在是病人,他就不能稍微温柔一点吗。 “小丫头,你再瞪我信不信我把你也一起吊起来。”要不是知道月儿喜欢这个小丫头,他又没有对女人动手的习惯,早八百年就让她跟璟王一样了,还由得她在这里瞪自己?! 沈若兮缩了缩脖子,转眸看向苏明月,眼眶立马就红了,眼泪滚落下来,“月儿,对不起!” “我现在可受着伤,没办法给你擦眼泪,你能不能自己擦擦,别哭了?”苏明月懊恼不已,她救了她,可不是为了看她在这里哭的。 胡乱摸了眼泪,刚巧有人掀开帘子进来,看到苏明月已经醒了,明显露出一丝喜色,待看到璟王狼狈不堪被扎成刺猬的模样,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刚从树林那边回来,找你说说发现。” 一群人眼巴巴的看着毒手药王,老头子哼哼两声,却也想知道这件事情真相,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害了他的宝贝徒弟,所以随手一甩,一把尖锐的小刀割断倒吊着璟王的身子。凰天然飘身过去,把人扶着安稳落地,两人七手八脚拔掉他身上的钢针,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模样忍不住又是一阵窃笑。 “发现什么了?”等到璟王重新穿上那身青色骑装,又是那个风度翩翩让人神魂颠倒的王爷。 凰天然将手上一把残刀递给凰天爵,缓缓开口道,“这是林默池救何婉婷的时候用的刀,我亲眼看见棕熊一掌就把这刀拍成了碎片。” 忠肃侯虽然不是什么显贵之家,却也是世代世袭的侯爵之位,家境殷实那是一定的,身为侯府唯一的小侯爷,身边佩戴的刀不说什么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却也是上等的精铁锻造而成,不至于被一只棕熊随手一拍就排成了碎片吧。如此拙劣的兵器,林默池怎么可能佩戴在身边,还是在狩猎的时候。 凰天爵把玩着手里的残刀,唇角勾出一抹嘲讽弧度,“他们还真是下了血本,看来他们在计划之初,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想不只是林默池,你的刀应该也是一堆废铁才对吧。” 难怪苏明月会和何婉婷、沈若兮抽到同一组签,这根本就是事先计划好的。 凰天然抽出腰间的佩剑,随手砍在一遍的紫檀木桌上,不出意外,剑身应声断裂成两截。 忽然,一道影子从帐篷外快速冲了进来,抢过凰天爵手上的残刀捧在掌心,浑身因为暴怒而忍不住颤抖着。 “是谁,究竟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设计这样的阴谋,究竟有什么目的?” 苏明月从来没有见过何婉婷如此愤怒,她知道林默池为了救她身受重伤肯定对她的冲击很大,眼下知道是有人故意设下毒计,一时间情绪恐怕难以抑制。 可是,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苏明月挣扎着想要起来,凰天爵飞快过去,动作轻柔的扶起她,“何姐姐,你先冷静一下。那些人布下这么大一个局,肯定不是为了伤一个小侯爷、一个郡主这么简单。你先不要着急,咱们总能找到蛛丝马迹,抓出真凶来。”就算不是因为林默池,她背上这几道血印子,也不能白受了。 “月儿,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沈若兮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给吓了一大跳,捂着嘴瞪大了眼睛,“那……那咱们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应该去告诉皇上?” 告诉皇上?怎么告诉皇上?他们无凭无据,仅凭着一些猜测就到皇上面前去,只能被当做是胡乱攀咬。稍有不慎,若是被皇上以为这其中涉及到夺嫡,恐怕他们领功不成,反而要惹来皇上怀疑了。凰阙,可不是什么单纯可亲的人物啊。 “咱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后背火烧火燎的痛,提醒着她之前受了多么严重的伤,苏明月唇角挂着冷笑,这笔账,她非要讨回来不可,“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找到证据,陛下现在心里肯定已经有了一些警惕,只要咱们能拿出证据,再加上合理的说明和联想,不用如何确凿,他也定然会相信。” 见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耐不住要操心,凰天爵的脸色有些难看,揽着她肩膀的胳膊用力收紧,“月儿,这些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交给我们去办吧。” 自己受伤,他还不知怎样心疼呢,苏明月见他眼中痛色明显,忍不住笑了笑,“好,我什么都不管了。” “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交给我来办。”凰天爵小心的扶着她躺下,动作轻柔呵护。 苏明月重新躺了下来,看见何婉婷美艳的面容上露出几段的愤怒,几乎克制不住,身子依旧狠狠颤抖着,似乎有什么情绪要突破胸腔宣泄出来。 这幅模样,显然是情绪已经积累到了顶点,再不宣泄的话,怕是就要撑不住了。苏明月稍稍侧了侧身子,轻声开口道,“何姐姐,林小侯爷的伤势怎么样了?” 果然,何婉婷的愤怒因为这一个问题瞬间被掐住,黯然垂眸,“他中了毒,虽然已经暂时控制住了,可是如果找不到解药的话,恐怕……” “中毒?!”不是被熊抓伤的吗,她昏迷之前分明记得,林默池当时为了救何婉婷,被棕熊抓伤了脖子。 关于中毒的事情,苏明月并不知道,于是沈若兮详细为她解释了一番,并把她莫名其妙解了毒这件事也说了出来,惹来苏明月又是一阵沉思。 凰天爵黑眸深深看了沈若兮一眼,看得她后背直冒冷汗,他好不容易才让月儿休息,她可倒好,一句话又让她思虑不停。忧思过度极易损伤,她又不是不懂这个道理。 “月儿,既然你毒已经解了,能不能……能不能求你,让药王前辈去一趟忠肃侯府的营帐?”何婉婷说着话的时候有些犹豫,毕竟苏明月的伤势也很重,她不该在这个时候把毒手药王叫走。可是御医对他的伤势束手无策,眼下毒虽然控制住了,可他的伤看起来还是很吓人,她实在是很担心。 “师傅,你帮帮何姐姐吧。”苏明月扭头去看毒手药王,后者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第340章 若兮请罪 这丫头现在当他是什么,他可是堂堂毒手药王啊,什么时候沦落到替人跑腿治病的江湖郎中了。 “师傅……”苏明月拉长声音喊了一句,见他还是不理,作势要从床上下来,“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好了。” 她现在的身体连撑着自己走路都成问题,更别说给别人治伤了,她这分明就是在逼毒手药王。 可恨的是他明明知道这丫头是在逼自己,还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败在这个狡猾又腹黑的丫头算计之下,“好了,你就乖乖躺着吧,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还是师傅最疼月儿了!”苏明月笑眯了眼,满脸娇俏可爱。 一个笑容,瞬间圆满了毒手药王的心,让他觉得就算去替那个谁治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毒手药王跟着何婉婷走了,苏明月这才收敛了笑容,看着沈若兮道,“若兮,你去看着何姐姐,别让她太冲动了,不要坏了大事。” “好!”沈若兮惟命是从的离开。 她一走,凰天然自然也就跟着走了,营帐内便只剩下苏明月和凰天爵两个人。看他一直黑着脸,苏明月知道自己这次为了救沈若兮把自己伤得这么重,他心里除了心疼更多的也是生气。 对于苏明月而言,沈若兮是好友,她可以为其付出生命,所以在面对危险的那一刻,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豁出性命去救下沈若兮。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那一刻她确实没有将凰天爵放在心上,她明知道自己出事,凰天爵一定会伤心难过自责不已,可她当时却完全忽略了他的想法,只将沈若兮放在了第一位。 “若兮是我的朋友,那种情况下我不可能见死不救。”苏明月尝试着解释,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凤眸闪烁着一缕讨好的光芒,“我知道让你担心是我不对,下次,下次我不会这样了。”她也很爱惜自己的性命,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去思考对策,只能冒险。 当然,她救人的瞬间也权衡过,确定自己不会受伤才会扑出去。 “月儿,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害怕。”凰天爵无奈的看着她,眼底的情愫像是黑夜里的潮水一样,要把她吞没了一般,他附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微微闭上眼睛,仿佛要从心底里感受到她还完好无损的在他身边,这样他才能安心一般,“我的月儿总是费尽心机想要保周围的人完全,可是却每每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我真的很害怕,不能够时时陪在你身边,不能时时照看你的安危。我很恐惧,恐惧我的无能,恐惧我会不会有一天会因此而失去你。” 苏明月呼吸一滞,狭长的凤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的睫毛长而卷翘,轻轻颤抖着,白玉温润的脸上有着担忧和惶惑,让她忍不住觉得心疼,微微抬起身子在他唇瓣上浅啄一下,“你不会失去我的,我跨越了时空的距离才来到你身边,怎么舍得离你而去呢。” 这个动作拉扯到她的后背,疼的她龇牙咧嘴,让原本还想做点什么的凰天爵赶紧小心护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的道,“月儿,你这是存心要折磨我,是吗?” “我这不是想逗你开心吗?”苏明月疼的泪眼汪汪,委屈的看着凰天爵。 后者无语轻叹,他的月儿,似乎始终学不会怎样让她放心。 凰阙的营帐之中,此刻他正斜靠在软塌之上,旁边有雪昭仪伺候着,正不轻不重的给他捶着腿,见他面色沉郁,不由出言宽慰道,“陛下可是还在为棕熊一事烦心吗?” “皇家春猎,虽说只是为了让皇家子孙时刻警醒不可懈怠,并借机展示皇家天威。但每年春猎所能狩猎到的猎物多少,也预示着一年的运势。”可是今年春猎才刚刚开始,结果就出现了棕熊商人的事件。苏明月虽说无足轻重,可忠肃侯府的林默池却是一脉单传,是忠肃侯心尖儿上的宝贝儿子啊。 而且重兵把守的围场,怎么可能出现棕熊呢,这件事情实在值得人推敲。 雪昭仪手指略略动了一下,一抬眸,清亮的黑眸里便是清浅的笑意,“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寻常野兽如何能近得了陛下的身。再者说,四头凶猛的棕熊,不也被陛下手下的精兵良将收服了吗,这便是预示着陛下乃是征服四方,令众国望而生畏的天下霸主。” 明明是阿谀奉承的话,却被她面容清冷的说出来,嗓音冷淡,仿佛在说事不关己的话一般,无端让人觉得她是真心实意说的话。 “还是爱妃最能让朕欢心!”凰阙笑着将她搂在怀里,黑眸却落在虚空之处,闪烁着莫名光芒。 就在营帐内气氛正好时,外头守门的侍卫忽然通报,“陛下,云宁公主求见。” 沈若兮,她来做什么?凰阙松开抱着雪昭仪的手,后者顺从的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裙摆,垂头退开在一旁,低垂的眼睫盖住了眸底闪烁的森然冷光。 帐帘被掀开,沈若兮快步进来,迎头拜倒,“若兮参见陛下!” “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凰阙面容冷淡,看不出是怒是喜。 不过沈若兮心里却很清楚,凰阙此刻只怕对她是有些着恼的。齐王寿宴之上,女代帝兴的预言虽说是由假灵允道出,不过身为帝王,心中总是揣着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怀疑,所以这句话到底成了齐王府与他之间的一根刺。今日棕熊袭击事件,虽说与她并没有什么直接关联,可让女子参与狩猎是她提出来的,棕熊袭击的也是他们那一队,林林总总的巧合串联在一起,恐怕在这位陛下心里就不是什么巧合了吧。 妖女祸国,分明是安全无虞的春猎,却遭了这般大的横祸。 “若兮特来向陛下请罪!”沈若兮将头砰一声刻在地上,脑门一阵锥心的痛,眼前甚至闪出了一缕白光。可是月儿说了,只有她态度越是真诚,陛下才越不会对她怎么样。 果然,看见她不明分说的请罪,凰阙眸底闪过一丝复杂,唇角带笑的道,“好好的,为何要请罪?” “若兮年幼贪玩,不顾猎场规矩让女子参加,坏了祖宗的规矩,其为一。猎场棕熊出没,害的陛下受惊,林默池和苏明月重伤,其为二。”沈若兮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道,“虽棕熊并非若兮放出,但若非若兮质疑要参与狩猎,耽误行程,或可与之避开,也可免陛下受惊。思来想去,若兮心中实觉不安,故而特来向陛下请罪。” 凰阙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黑眸深处刹那间风起云涌,面上却是和善可亲的笑容,“你这孩子,这些都是意外,与你无关。春日林间湿寒,女儿家还是不要长跪,快些起来吧。” “陛下有所不知,那熊爪之上藏有剧毒,林小侯爷至今昏迷不醒。若是当时若兮抽签与陛下一组,岂非……”沈若兮身子轻颤,似是想到什么可怕事情一般,又是咚一声磕了一个头,“若兮罪无可恕,还请陛下重罚。”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凰阙眉心一跳。原本棕熊出没之事,因着是伤了林默池和苏明月,其他人虽说受了惊吓,却到底无法感同身受。如今沈若兮这么一说,却让凰阙瞬间反应过来,棕熊利爪之上竟藏有毒药,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放入围场之中,其目的又是什么呢? 凰天然那一队,虽说有一个荣王世子,一个御封的公主和郡主,一个忠肃侯府的小侯爷,虽也都是皇家贵胄,却到底是无足轻重,花费如此大的心机将棕熊放入围场,绝不会只为了伤他们那么简单,那人的目标只有一个……凰阙垂在身侧的手指刷地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垂眸看着地上跪伏着的沈若兮道,“夜晚山风露重,你这孩子衣衫如此单薄,还是早些回营帐歇息去吧。朕知道今日你们都受了惊吓,明日狩猎暂停,你们都好生歇息一日,待危险排除了,再行继续。” “陛下……”沈若兮疑惑抬眸。 凰阙挥挥手,示意她先行离开。沈若兮抿抿唇,忐忑起身,因为跪的太久,腿有些发麻,下意识颤了一下。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雪昭仪见状,朝身边随侍的宫女招手,“去把我的雪兔披风拿来。” “公主身子单薄,这会儿出去风大,仔细别着了风寒。”接过宫女递来的披风,雪昭仪当着凰阙的面,仔细为沈若兮披上。雪兔的披风十分柔软,虽不厚,却格外暖和,滚边的地方用金线绣出百合花的样式,边缘还缀了一些璎珞,娇俏又不失雍容。 披风上身的那一刻,沈若兮微微僵了一下,知道她这是在陛下面前表现自己的懂事大度,于是微微一笑,“多谢雪昭仪了!” “陛下,臣妾去看看给您的晚膳可备好了。”雪昭仪拍拍沈若兮的手背,回头对凰阙甜甜一笑,福了福身子,带着宫女款步出了营帐。 沈若兮淡淡收回自己的手,看着雪昭仪匆忙离开的身影,唇角勾出一缕笑容,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第341章 雪昭仪再为恶 月儿猜的果然不错,一但陛下将围场的棕熊看作是对他的刺杀,有些人定然会坐不住,要去想办法。 “习风,去把天然叫来。”沈若兮前脚刚刚离开,凰阙便吩咐。 习风退出营帐,就看见沈若兮站在不远处的雪地里,正在反手摸自己的后颈,脸上神色有些奇怪。习风心中转了一个念头,故意悄无声息的靠近,伸头一看,只见沈若兮的后颈处有几个红点,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红点的周围有些泛青,倒像是中毒。 “云宁公主这是怎么了?这冰天雪地的,公主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习风上前一步,出声道。 沈若兮身子晃了晃,看清楚面前的人是习风后,笑道,“习总管这么晚了还出去,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她不过随口问一句罢了,习风是何等身份的人,这个时辰还出来,必然是凰阙有所吩咐。 谁知习风竟是满面笑容的又靠近了些,看着沈若兮身上的雪兔披风道,“雪昭仪娘娘入宫后与谁都不过分亲近,奴才倒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对别人这般好,这雪兔的披风瞧着当真是极美,与公主的气质十分相衬。” “习总官若是喜欢的话,回头我命人送一件到宫里来。”听说这个习总管在宫里找了个貌美如花的小宫女对食,难怪会突然对这些女子的装束感兴趣。 习风唇角笑意更深了,看着沈若兮道,“奴才可不敢愧领公主的东西,只是这雪兔披风着实好看,公主可否借我一观,事后若能照着做一件也好。” 沈若兮假装听不懂他的话,从身上将披风接下来递给习风,习风双手接过,手指在披风上慢条斯理的抚过,脸色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指尖却在围领处略有停顿,然后将披风递还给沈若兮,“听说娉婷郡主伤势颇为严重,毒手药王前辈一直在侧照拂着。云宁公主今日怕是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放请前辈一同帮你看看,也好睡的安稳些。” “有劳习总管挂念,若兮记住了。”沈若兮收回他递来的披风,却不忙着披在身上,习风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躬了躬身子便走了。 待他走后,沈若兮深深看了一眼臂弯里的雪兔披风,抬脚朝苏明月的营帐走去。 彼时,凰天然已查了些东西回来,正在苏明月的营帐里说话。璟王正端着一碗新熬的百合莲子粥,小口小口的喂给苏明月吃。沈若兮一掀帐篷,便看见这样亲热甜蜜的一幕,恨不得立时转身就走。 “怎样,可有收获?”毒手药王去给林默池治伤后,苏明月便让沈若兮去凰阙面前请罪了,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 沈若兮已经习惯了苏明月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将手里的雪兔披风丢给苏明月,沈若兮坐在凰天然身边,将后脖颈亮给他看,几个小血洞已经变成了青黑色,看得凰天然一阵心疼,“怎么弄得?伤口都变成青黑色了,怕是有毒。” 一听说她中毒了,苏明月立刻挣扎着要起来,碰巧毒手药王掀了帐帘进来,见状登时瞪圆了虎目,“你若敢再动,我立时一包毒药要了她的性命。” 苏明月立马僵住,无语的看着毒手药王,“师傅……” “不过就是点小毒,死不了。”毒手药王随便一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瓶子丢过去,“用这个擦一下,半个时辰就行了。” 有师傅出手,苏明月自然不在担心,一边享受凰天爵的服务,一边随手在雪兔披风上摸了一把,忍不住笑道,“她是不是觉得这世上除了她就没聪明人了?这么拙劣的招数都能用出来。”说着手腕一翻,从披风柔软服帖的皮毛里揪出几根细针,如同毛刺一般毫不起眼,就藏在领口那一圈细小的绒毛里,随着人走动的时候,细针会钻出毛领刺在人的脖子上。针尖泛着蓝色光芒,很显然上面有毒。 “你那是没瞧见,我把你告诉我的那些话在陛下面前一说,雪昭仪的脸色有多难看。”沈若兮低着头,让凰天然给她抹药,想到当时雪昭仪的脸色,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明月虽说没有瞧见,却也能想到,雪昭仪他们的目标是一开始在自己,单如果将此导向陛下身上,那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杀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子,和谋害当朝君王比起来,怎能相提并论。雪昭仪这么做的主要目的,应该只是希望借此拖住他们的脚步罢了。 几个人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习风便过来把凰天然叫走了。原本他先行,应该先到才对,结果他们都说了会话了,他居然才到。沈若兮扫了他一眼,约莫能猜到他之前去做了什么。 凰天然去了一趟凰阙的营帐,没多久便回来了,将他和凰阙的对话说了一遍,眼看着夜越发深了,便准备告辞离开,不过却被苏明月给叫住了,“然世子,”凰天然顿足,“月儿可是有话要说?” “然世子,明晚还要麻烦你配合璟演一场戏。” “演什么戏?”凰天然很好奇,苏明月到底在筹谋什么。 苏明月冷冷一笑,在这围场之中,怎么可能会有棕熊出现。而且看那棕熊的样子,根本就是被困住饿了很多天的困兽,爪子上带着剧毒,背后的人明显是不想有任何闪失。先锋部队怎么会允许围场有这么大的隐患存在,除非是有人动了手脚。 棕熊在冬日是最早进入冬眠的动物,一个冬日的沉睡让它们无比饥饿,此时它们最烦躁的就是有人打扰了他们的休息。 “这个刀的事情,想必你已经派人去查了吧。还有棕熊的事,肯定是有人故意安排设计,不过他们既然要下狠手,肯定早就有所布置计划,不会轻易让你们抓到把柄。不过,她到底只是一个后宫宠妃,像躲过先头部队将棕熊偷偷藏在围场中这么大的事情,她根本就不可能办到。再加上,换掉侍卫们的刀,这种事情她更加不可能。所以这件事,不止是她一个人,肯定还有其他人在帮凶。咱们要杀掉她固然重要,但是将她背后的人也一并拉出来解决了,才是最关键的问题。”苏明月冷静而客观的分析着。 凰天然忍不住点点头,扫了一眼被何婉婷扔在地上的刀,“侍卫的刀被人调换,再加上你们在斜坡上听到的对话,我们不妨去陛下面前直接举发她好了。” “举发她?现在举发她并没有什么用,她只要随口否认一句,我们也无计可施。没有证据,只凭一把残刀,几句证词,就让陛下相信他的爱妃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郡主动手?怎么可能!”苏明月摇头,“她这招棋是一早计划好的,从决定分组开始,到放出棕熊,一步步都有所关联。更何况事发之时她正在陛下的队伍中,陛下就是她最好的不在场证明。如果我们说她还有帮凶,那么帮凶是谁,证据何在?我们拿不出证据,到头来很可能被反咬一口。” “那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惊讶于她对这件事情的透彻,凰天然下意识的问出一句。 苏明月低头一笑,凤眸之中忽然闪过一抹诡谲的幽暗光泽,让凰天然忍不住脊背一凉,“有时候,宠爱是一种利器,却也是吞噬她最好的武器。” 她不是秦王送给凰阙的礼物吗?那就看看,凰阙在享用这份礼物的时候,会不会很开心! 棕熊带来的死亡阴影只是暂时,围猎的人更快的陷入了获得丰收的喜悦之中。 棕熊啊,这可是南诏国最凶猛最暴力的野兽了,还是整整四只,却只耗费了几个侍卫的性命就被轻易猎杀了。这是何等的勇武不凡,何等的大快人心。 有时候,这些过惯了安逸富足生活的人,心中根本没有草菅人命的概念。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危及的不是自己的命,那么多死几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身为掌权者,凰阙十分清楚怎样可以调动僵硬的气氛。趁着众人兴奋之际,特地让人在中间开阔的广场上举行篝火晚会,庆祝今日的大丰收。 大雪之后,寒风格外凌厉,好在广场周围被巨大的山石阻挡,寒风吹不进来,自然也就不觉得冷了。 侍卫们将广场上清理干净,放上捡来的木柴,点燃火堆,在上面架着猎来的猎物烧烤,烤肉的香味很快弥漫在整个猎宫之中。 帐篷里的气氛却格外低密,苏明月身上有伤无法去参加。林默池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想来何婉婷也应该没什么心思才对。听着外面那些人不时发出的欢呼声,苏明月只觉得格外刺耳。这些人怎么可以在死了那么多人之后,依然能这样开怀。看来这些人,已经习惯了不将别人的苦楚放在心上了。 欢乐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广场,好像昨天发生的惨烈事件根本不存在一样。只有凰天爵和凰天然这两个人,表情稍微有些凝重,显得心不在焉。 “二哥好像兴致不高,可是因为担心未来的皇嫂吗?”凰天霖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拎着一个酒瓶过来,坐在凰天爵的身边,声音低沉却十分温和。 第三百四十二 篝火晚会 凰天爵侧头,对上一双黑沉暴虐的眸子,唇角勾起浅淡嘲弄的笑:“五弟倒是格外开心,想必昨日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二哥说笑了,昨日狩猎最大的赢家可是父皇,我既没赢了狩猎,又没看到棕熊被猎杀的场面,哪有什么好事。” 凰天爵慨然一笑,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不远处的凰阙身上,肆意笑容爬上眼角,“昨日父皇猎杀的猎物乃是全场最多,可见雄风不减当年。父皇,儿臣祝父皇威风不减,千秋万代。” 凰阙稍稍有些惊讶,这个儿子素日里和自己都很清冷,似今日一般性质高昂实属少见,更遑论是他亲自过来敬自己的酒,当下心中大喜,举杯便于他一碰,然后仰头喝下。 没有人看见,借着碰杯的过程,凰天爵宽大的袖袍遮挡下,手指灵活将一枚药丸弹入了凰阙杯中。 “一直听闻雪昭仪舞姿超凡,才会被五弟看中送给父皇。不知今日可有这个福气,能一睹娘娘风采? 凰天然举着酒杯,仿佛清风朗月,篝火照人,若是能再来一曲曼妙之舞,实在是生平快事一般。 凰阙今日显然兴致很好,听见凰天然的话,丝毫不曾怪罪,反倒转眸看着雪昭仪:“爱妃,可愿一舞?” 雪昭仪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她如今是凰阙后宫宠妃,早已不是那个沦落风尘之中的舞女了。这个然世子让自己当众跳舞,实在是有些轻贱她的意思。没想到陛下未曾阻止也就罢了,居然还帮着说话。面色微僵,雪昭仪垂眸拧了帕子:“陛下,今日乃是为了庆祝陛下旗开得胜,嫔妾舞姿粗陋怕是凸显不出陛下豪情,平白招人笑话。” 这意思是要自持身份,不愿意舞了。 凰阙的脸色沉了沉,看着雪昭仪又补了一句:“雪昭仪舞姿甚美,如今这里美酒佳肴,独独缺了一曲歌舞,你就不要推辞了。” 雪昭仪也知道自己若是再推脱下去,恐怕陛下就真的要生气了。可是她自小学的便是柔媚清婉为主的舞蹈,为的是要将自己最妩媚最美艳的一面展示给男人看,以此抓住他们的心。可是现在这种场合,又是这种环境之下,不但会破坏她舞姿的唯美不说,还会让她显得低贱不堪。可是陛下都已经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拒绝。 别无他法,雪昭仪只好转身进自己的帐篷里换了舞衣出来。 她一出场,整个广场上喧闹的气氛就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中间女子身上。她的舞姿确实绝美,如同一抹飘摇在风中的醉蝶,划出婉转优美的弧度。她的身体轻柔曼妙,裙裾飞扬之间,仿佛要乘风而去一般,简直是出神入化。 不过还是能看的出来,她这一舞本是柔媚唯美,却为了迎合现场气氛而生生添了一些潇洒之意,不过她舞技醇熟,倒也驾驭得当。 不过跳的再好,她也是要自谦一下的,“陛下,雪儿舞姿拙劣,无法衬托陛下万分之一美好,还请陛下赎罪。”话虽然说的谦虚,可是眉宇间却带着一抹矜持高傲,显然对自己的舞姿十分有自信。 “雪儿在风中这一舞,倒像是仙子下凡一般,自有一股飘逸灵动之感,倒比往日在宫殿之中更多一份韵味。”凰阙倒是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拉着雪昭仪的手,触手温润滑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心头一荡,体内似有一把火在燃烧,让他一时居然有些把持不住。 凰天爵看着两人互动,唇角笑意加深:“难为雪昭仪如此寒夜还要衣衫单薄的为大家献舞,父皇一边欣赏舞姿,想来心中该心疼了吧。” 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凰阙,对一旁宫人吩咐道:“还不赶紧去取一件披风过来。” 旁边有人立刻将披风送上,雪昭仪看着那披风,转头再去看淡笑清寒的凰天爵,心中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多谢陛下关爱,雪儿不冷。”雪昭仪刚刚说完不冷,恰好一阵冷风过来,身子登时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凰阙见了,眉心颇有些不悦,“都冷得发抖了,还不肯穿上,莫不是想着凉?” 联想起之前她总是诸多借口推诿不肯侍寝,难道说……雪昭仪自然不敢让凰阙心底起疑,赶紧接过披在见上,小心的陪着笑脸:“哪里是雪儿不肯穿,是在是贪凉罢了。刚才跳了一曲有些发热,想着过些时候再穿。陛下如此抬爱,是雪儿不懂事了。” 其实凰天爵心里很清楚,雪昭仪为什么不肯穿这件披风。她刚设计害了苏明月,虽然不确定这些人会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但难保不会多防备一些。自己今日无故献殷勤,她肯定会相当谨慎,就算是陛下递过去的披风,她也未必会穿。 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话还真是没有说错,他这偶然的一次殷勤,自然有自己的目的。 “哎呀!”雪昭仪刚穿上披风不久,忽然发出一声惊叫,然后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凰阙就在她身边,自然快速伸手将人扶住,面色关切,“雪儿,怎么了?” 就在刚才,雪昭仪感觉自己的肚子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让她四肢无力的软倒下去。可是等到凰阙扶住她再发问的时候,那种刺痛无力的感觉又消失了,诡异得让她禁不住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感觉出了问题,还是疑心太重生出了幻觉。 璟王应该不会蠢到大庭广众之下在披风上动手,要对她不利吧。 可惜她还是小看了凰天爵,他要对一个人动手,还需要看时间地点和心情么? 凰天霖和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已经透支了他最后的耐心,这一次,他要他们的命。 雪昭仪没有感觉什么异常,只能在凰阙的搀扶下重新站稳,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扶着额头:“陛下,嫔妾感觉有些不舒服,想先回营帐内歇息片刻。” 她口中说着休息,凰阙腹中忽然升起一股燥热,忍不住将手搁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轻声道:“折腾了一日,朕也有些疲累,与你一道回营帐歇息吧。” 这话中是什么意思,雪昭仪自然心知肚明。一张白玉般的小脸泛起一抹红晕,无限娇羞的出下头,蚊子一般哼出一个“嗯”字。 谁知她低头娇羞的时候,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脖颈,凰阙看在眼中,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只觉今日的酒果然醉人。只是这醉酒之中看美人,却比平日里更多一丝妩媚风情,两颊边那娇羞的嫣然色泽让她整个人透出一股特别的轻灵味道,点点馨香幽幽传入凰阙鼻中,格外的诱惑。 雪昭仪看得出今日凰阙兴致高昂,眼中炽热的光芒仿佛要将她灼烧一般,那种目光中透出的缠绵之意,就像是男子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般,温柔缠绵,可见她这段时间的手段起了效果。 这个时候,再把自己交付出去,才是最好的时机。 凰阙到底是一国之君,后宫佳丽众多。或许初初会对她这样的欲拒还迎产生浓厚兴趣,但是久而不得的话,也会失去耐心和兴致,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谓的欲拒还迎、欲擒故纵,重点还是在最后的两个字上面。 两人身子紧贴着回到营帐之中,习风识趣的让内侍和宫女都退了出去,然后将帐帘放下,再吩咐人好生在外面伺候着,只要不打扰到陛下雅兴就好了。 室内春色无边,室外篝火燃的正旺,可惜众人也都兴致缺缺。 凰阙一走,凰天爵也跟着找了个借口回到苏明月营帐之中。彼时苏明月正趴在床头,她伤在后背,不方便躺着,这段时间都只能趴着了。 好在紫萱找了许多的软枕垫在她身下,倒也不觉得难受。不过这小丫头可是差点哭的厥过去,到现在眼睛都还红的跟兔子一样。 “可是得手了?”苏明月看着他进来,眉眼间多了一丝兴奋。 凰天爵疾步过来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检查了一下,见她脸色好多了,这才稍稍放心,“我来便是要告诉你,父皇已经跟雪昭仪回了营帐。送她的一程已经走完,现在是不是该来说一说咱俩的事了。” “我们,我们什么事?”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苏明月张嘴含住紫萱递来的橘子。 凰天爵目光瞬时变得哀怨,直勾勾看着苏明月,好像她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月儿,难道你就从未考虑过与我成婚之事么?” “……”苏明月无语至极,他们刚刚还在讨论要怎么弄死雪昭仪和秦王么,怎么一下子就转换到婚假问题上了。跨度这么大,实在不怪她! 外面的夜色开始渐渐沉了下去,热闹的场景被隔绝在厚厚的营帐之外。烛火跳跃之间,气氛和暖安宁。凰天爵扶着苏明月,让她趴在自己的大腿之上,手指缠绕把玩着她的发丝。紫萱紫情站在这边,冷殇冷炎站在对面,整个营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仿佛大家都在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苏明月摇摇凰天爵的身子,“时间差不多了,你还不上场?” 第343章 雪昭仪不洁 “月儿,你总是这样把我推给别人,很容易失去我的。”凰天爵满脸的哀怨,极为不舍的垂头在她颊边厮磨。 苏明月好笑的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忍俊不禁,“别闹了,痒得很。我现在不适合发笑,当心牵动了伤口,回头师傅再把你吊到房梁上去,到时候我可不管你。” 听她这么说,凰天爵赶紧停止了动作。倒不是担心被毒手药王吊到房梁上,而是担心她的伤口被大笑崩裂,舍不得她受罪,“好了好了,我这就出去唱戏了。你们两个,好好伺候王妃。再让王妃伤到一根头发,我扒了你们俩的皮。” “王爷自己没本事保护王妃,就只会拿别人撒气。”紫情不满的咕哝一句,为冷殇打抱不平。 紫萱瞪了对面那木头一眼,也忍不住附和:“还是前辈火眼金睛!” “你们……”苏明月被她们两个的话逗得哭笑不得,看见凰天爵漆黑的一张脸,忍不住摆摆手让他赶紧出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两个丫头还没嫁呢,就这么维护自己的心上人了。 不过凰天爵还没走到帐门口,外头就有一个小丫头直冲冲的闯进来,“殿下,不好了不好了,陛下的大帐那边出事儿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好吧,确实该他上场了! 此时大帐那边已经围满了人,不少闻讯赶来的围观群众都只敢在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去。 大帐的帘子被掀了起来,透过里面的光芒,可以看见雪昭仪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连同身边伺候的宫女和内侍也一并跪着。凰阙披着黑色狐毛大氅,背对的身子看不清到底是何神情,但是那僵硬的脊背依旧透出拨发怒气。 凰天爵缓缓过来的时候,正巧凰天霖也闻讯赶了过来,眼中划过一丝凛冽寒芒,凰天爵绕过雪昭仪的身子走到凰阙身边,低声询问道:“这么晚了父皇怎么还没休息,莫不是又出现了什么野兽?” “你怎么也来了?”凰阙看到他出现,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恼火。 凰天爵急忙行礼,面上都是恭敬:“儿臣听人回报说父皇大帐这边出了状况,担心又有什么野兽出没,担心父皇安危,所以赶过来查看一番。若是有何冒失之处,还请父皇宽恕。” 听见他是因为担心自己,凰阙面上神色稍稍有所缓和,抬眸看到跟着进来的凰天霖,登时又狠狠沉了下去,指着地上兀自发抖的雪昭仪,满脸都是厌恶,“都是这个贱人!” 雪昭仪被点了名的叱骂,登时浑身一颤,感受到凰阙语气中森冷的杀意,差点被吓得瘫软在地上,赶紧上前两步哭喊道:“陛下,嫔妾冤枉,嫔妾真的冤枉啊。嫔妾对陛下一片真心,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陛下的事情。嫔妾愿意对天起誓,若嫔妾所说有一句谎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高傲,反而是刻骨的心慌和害怕。那张原本清丽高贵的脸,现在也没了趾高气扬的神色,一脸的谦卑,只恨不得能低到尘埃之中,好求得凰阙的原谅。 只可惜,对于现在的凰阙来说,雪昭仪现在在她眼中,只是个不洁的女人罢了。 “父皇,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凰天爵听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见雪昭仪哭的这般凄惨,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可是雪昭仪有什么伺候不周的地方?父皇,雪昭仪到底是五皇弟从民间寻觅来的女子,规矩礼节上自然欠缺一些,多些调教也就是了,父皇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呢。” 他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错,毕竟是男子,对于后宫的一些事情并不清楚。 只是凰阙听完他的话之后,猛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如刀的看向凰天霖,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不妥之处来。 “陛下,如今雪昭仪之事,该如何处理呢?”未免此事造成更大的影响,有损凰阙颜面,习风上前一步沉稳开口道。 “就地仗杀!” 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一些已经成亲有过男女之事的,更加能看的分明。 大帐之中凌乱的床褥还未及收拾,一旁有个年老的嬷嬷手中捧着一方干干净净的白色绢帕,如果此时又后宫嫔妃在的话就能一眼看出,那是嫔妃们第一次侍寝的时候,用来验证清白的洁帕。那是女子向新婚丈夫证明,自己是个完整干净的处子之身,以确保妻子对于丈夫绝对的身心忠诚。 可是现在,那张白色绢帕之上,居然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也就是说,雪昭仪在侍寝之前,已经是不洁之身。这对于当朝天子,九五之尊来说,如何能够忍受。 大家都知道,雪昭仪入宫后,一直找各种借口推脱不肯侍寝,却没想到,并非是她自持清高,是在掩饰自己残花败柳的事实。 只要一想到自己曾视若珍宝的女子,居然是个残花败柳,凰阙强大的自尊心就根本无法承受,他狠狠瞪了雪昭仪一眼,声音里透着刻骨的厌恶:“来人啦,还不快将这贱人拉出去仗杀了。” “陛下,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一听自己要被仗杀了,雪昭仪哪里还顾得了维持清高风度,膝行过去抱住凰阙的大腿就开始哭诉,“陛下,嫔妾对陛下绝对真心,嫔妾的身子也绝对是干净的啊陛下。这肯定是有人要故意陷害嫔妾,这肯定有人故意对嫔妾……” “住口!”凰阙毫不怜惜的一脚踹在她的小腹之上,根本懒得再看她一眼,“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将这贱人拉下去。” 这种事情,凰阙根本就不会去在意背后到底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帝王尊严不容侮辱,他的权威也不容人来挑战。雪昭仪初夜没有任何痕迹,就证明她不洁的事实,毫无争辩的余地。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进来一个侍卫,“陛下,然世子派人来报,已经抓到今日故意纵熊伤人的凶手,还请陛下亲自审问。” 愤怒被他可以压制,尽管脸色依旧黑沉,但从表面上已经无法看出方才之事的痕迹,很显然,凰阙是不想这件事情传出去。在场的人也都很清楚,如果不想被灭口的话,最好就把自己的嘴巴闭紧一点。侍卫们冲进来将雪昭仪拖了出去,顺便堵住她的嘴巴,免得她再说出什么话来,惹恼了陛下。 广场上,篝火还未燃尽,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和烈酒的味道。 原本已经散去的人群重新聚集在此地,广场上多处几只铁笼,其中一只还关着一头棕熊,与今天猎杀的那四头十分相像。除此之外还有一头猛虎,一头猎豹,和一匹狼。这些猛兽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呜咽,看到围在附近的人群,眼底流露出看见食物的兴奋光芒。 笼子前,跪着一男一女,五花大绑,身上挂着伤,满面血迹也挡不住他们眼中绝望灰暗的神采。 “那些东西,是你们养的?”凰阙的神色十分复杂,刚刚在营帐里发生的一切让他愤怒难消,此时的眼神比平日里还要更冷更毒一些。 这位帝王,可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和善可亲。 那两人一口钢牙早就在侍卫们轮番的酷刑下被撬了开来,此刻面对凰阙的询问,自然是有问必答,“回陛下,是草民。” “既然是你们圈养,围合要放到围场中来伤人?还是说,你们蓄意如此,这么做乃是有阴谋!”凰阙冷哼一声,帝王之威无形散发,普通平民哪里抵挡得住,更何况是早已经被侍卫们折磨的精疲力竭身心憔悴的这两人,登时浑身颤抖的磕头不止,求饶道:“陛下开恩,并非是草民蓄意要害人性命。是有个女主子给了草民一些银子,让草民训练棕熊,说是有大用处。草民并不知道到底是用来做什么,只知道训练好之后,按照主子的吩咐饿上几天之后偷偷放到林子里,打开笼子就好。其他的,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女主子?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吗?”凰阙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件事分明就是背后有人蓄意而为,今日他已经接二连三的受到打击,眼看着便要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习风赶紧开口问道。 那两人浑身筛糠一样,“草民也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只记得那个女主子吩咐说是宫里头雪娘娘下的令。” 宫里头有雪字封号的嫔妃,就只有雪昭仪一人。 众人一惊,凰阙已经直接下令,“来人,去把那贱人给朕拉过来,并把她身边的人都给朕带来。” 凰天爵勾唇微微一笑,所谓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早上还是万般宠爱的雪昭仪,这会儿已经成为厌恶不已的贱人。 习风赶紧吩咐了,侍卫们赶紧匆匆跑去营帐将雪昭仪身边侍候的宫女都带了过来,还有披头散发的雪昭仪。 雪昭仪原本以为凰阙让人带她过来,是因为事情有所转机,心中正谋划着要如何哭诉才能让陛下心软,相信她所说的话。她自小就被训练如何伺候男人,那些手段只要使用出来,一定会让凰阙食髓知味,再也无法离开她。 第344章 雪昭仪惨死 可是当她被押到广场上,看到跪在那里的一男一女时,萌生的希望仿佛被一把看不见的大火瞬间浇息,从头到脚都是彻骨的冰凉。 “你们去看看,这些人里,有谁是你们口中的女主子?”凰阙坐在内侍搬来的椅子上,语气冷淡。 那一群被带来的宫女们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面前放着许多笼子,笼子里都是吃人的猛兽,一时间被吓得花容失色。但是其中有一个却格外不同,虽然是一样的害怕慌乱,却拼命的把头埋低,似乎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容貌一样。 可惜旁边的侍卫怎么可能让她如愿,直接掐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头,将她的脸暴露在两人视线之中。 “就是她就是她,给我们银子的人就是她。”那两个人瞬间兴奋大叫起来,似乎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指认可以减轻自己的罪过。 那宫女被认出来的瞬间就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什么都说出来了:“陛下,不关奴婢的事,都是雪昭仪吩咐奴婢去买通他们的,这一切都是雪昭仪主意,奴婢也是逼不得已。” 好,很好,真是好的很! 这个贱人不但自己不洁,居然还买通驯兽人往狩猎场放棕熊,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冲着苏明月她们几个女人去吧。怎么可能,她一定是冲着自己而来,她这是想要谋权篡位。 不,一个民间女子,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野心和谋划,这背后肯定有人安排指使,那安排指使的人到底是谁,答案呼之欲出。一个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不惜委身他人,然后帮助自己的男人夺得他想要的一切。 当这个假设在脑海中形成时,凰阙几乎瞬间就相信了自己这样的猜测。 胸口剧烈起伏,凰阙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说,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雪昭仪是嫉妒娉婷郡主美貌,所以想要杀了郡主。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君王暴怒,谁能抵挡这样蓬勃的怒气,那宫女被这么一吓,瞬间跟倒豆子一样的说了出来,“而且奴婢撞见雪昭仪在宫中与男子相会,还密谋要在围猎之时除掉陛下。” 这简直是今晚最重磅的一句话了,小宫女这句话一出口,雪昭仪脸色都变了,大声喊叫起来:“不是的,陛下,嫔妾没有,嫔妾真的没有。嫔妾为什么要这么做,依照陛下对嫔妾的宠爱,嫔妾什么荣华富贵没有,为什么还要谋害陛下。这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臣妾,一定是。” “陷害?她们别人不陷害,偏偏陷害你?而且这是你身边的人,你既然能派她去收买驯兽人,肯定是对她极为信任,难不成你自己的人还会诬陷你不成?” “陛下,今夜的事情,难道陛下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一点吗?嫔妾自从进宫之后,一直恪守本分,平日里甚少与人交往,没想到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陛下刚刚对嫔妾发难,便有人跳出来指责嫔妾,嫔妾怀疑是有人想至嫔妾于死地,还请陛下明察。” 凰天爵冷冷一笑,这个女人还真是会自寻死路,原本父皇就已经朝那个方向怀疑了,她居然还能自己找上门来:“父皇,她说的也确实是疑点。她一个女子,如何有天大的本事能安排驯兽人潜入围场,悄无声息又不被侍卫发现。儿臣认为,就凭她一个昭仪的位份,还不能调动围场的侍卫。” 凰阙眉头霍然皱起,事实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般,心头怒火瞬间将理智浇灭,想起刚才受到的屈辱,忍不住一起发作:“来人,将这贱人拖下去严刑拷问,务必让她说出背后串谋之人。” 侍卫们一拥而上,立即将她绑了拖下去。此时雪昭仪已经彻底没了分寸,不断在人群中搜寻凰天霖的身影,希望这个时候他可以站出来帮自己辩驳几句。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凰天霖怎么可能傻到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把祸水让自己身上引呢。 “陛下,开恩,开恩啊!”可是侍卫们根本不管她,凰阙也没有丝毫要留下她的意思,雪昭仪知道,再不说实话,她就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了,“臣妾当真不知道什么棕熊啊,陛下……”凰阙依旧不看她一眼,雪昭仪自知若是再不肯说实话,只怕今夜自己当真是死路一条了,于是再也顾不得许多,挣扎着大喊起来,“陛下,臣妾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可是臣妾一直都是听命于秦王,此事或许……或许……” “拉下去!”没想到这件事情牵扯出来,果然落到凰天霖的身上,凰阙勃然大怒,紧紧皱着眉头,有火光在双眸之中跳动,黑色大氅在篝火光芒中仿佛无边夜色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秦王呢?”他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怒火,冷声问道。 习风小心翼翼的上前,斟酌着回答道:“方才还在帐中,想必是晚会上喝多了酒,见陛下无碍又回去休息了吧。” 原本只是一个宫妃不洁的事情,没想到居然像滚雪球一样,现在居然还牵扯出了皇子,甚至上升到谋朝篡位的高度,今夜想必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传!将那逆子给朕带来,朕要亲自审问。”凰阙心中此时怒火翻腾,倏地甩袖转身,目光恶狠狠的落在还未被拖走的雪昭仪身上,“既然她那么喜欢玩弄野兽,那就把她关进去,朕倒要看看,她是怎么驯兽的。” 原本就死定了的雪昭仪一听皇帝要把自己关进棕熊的笼子里,瞬间剧烈挣扎起来:“不要,陛下,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啊。” 可惜,她的请求并没有丝毫用处,铁笼里棕熊露出垂涎欲滴的样子。侍卫们不顾雪昭仪如何反对,手上用力直接将她关进了笼子里。下一刻,腥风刮过,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雪昭仪被棕熊一口咬在脖子上,一颗脑袋瞬间被咬掉一大半。那场面,鲜血飞溅,脑浆迸裂,简直惨不忍睹。 可惜,在场没有一人,因为她的死而唏嘘感叹。 龙帐中,明黄的颜色在烛火中透出一股狰狞滋味,龙目如炬,仿佛在其之下,任何人也无法说谎一般。 此处凰天霖已经被带来,他确实喝了不少酒,身上还带着酒气。只是一双眸子却清明透亮,不见半点醉意,面色上多有一些疑惑,似是不知道凰阙为何深更半夜将他叫到这里来。 之前雪昭仪侍寝被发现不洁的时候,凰天霖并不知情,他醉酒在自己帐篷内休息。不过事后也曾听到下人禀告,他骤然惊了一下,第一反应定然是苏明月等人下的手。雪昭仪是他推荐入宫,如今查出不洁,且不论究竟是否遭人陷害,此事已足够让他那个心胸狭隘的父皇雷霆震怒,只怕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他了。 他察觉事态不好,原本以为借机避过不要牵扯其中,就可以明哲保身,谁知道后来又被人查出了驯服棕熊的夫妇,顺藤摸瓜查到雪昭仪身上,而这个女人丝毫没有节操的瞬间就将他给卖了。 “霖儿,你向朕解释一下,今日狩猎,林子里为何会出现棕熊?”凰阙倒是不拐弯抹角,直入正题,声音凌厉无比。 凰天霖却不像雪昭仪那样惶然无措,反倒是十分镇定,抱拳回禀:“父皇,此事不是交给堂兄去查了幺,父皇要了解情况,为何来问儿臣?” 他在朝中浸润多年,又经历了不少沙场血战,这点场面镇不住他,他要应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不过凰阙在知道之后就直接把雪昭仪扔去喂熊,显然心底早有决断。不管凰天霖承认与否,这弑父夺位的罪名他是担定了。 “方才天然已经抓到了驯兽的真凶,雪昭仪也已经亲口承认,她一直听命与你,而且此事与你有关,你还有何话说?” 眉毛深深皱起,凰天霖温润的面色一如往常,连一点情绪变化都没有,“父皇,雪昭仪虽说是儿臣推荐入宫,但儿臣私下里与她并无交往,何来听命行事一说。至于这棕熊,儿臣就更不清楚了。更何况儿臣与堂兄他们一行人并无仇怨,为何要棕熊伤人?” 象是觉得他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凰天爵点点头道:“父皇,五弟说的不错,他与月儿和堂弟他们并无深仇,为何要放出棕熊去阻击他们呢。只可惜现在雪昭仪已死,查无对证,一时也很难调查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了。” 他这话并非是在说凰阙太早弄死了雪昭仪,而是在火上浇油。雪昭仪死了,死无对证,凰天霖现在再说什么都可以。再加上,如果凰天霖放出棕熊的目的不是凰天然他们的话,那么又应该是谁呢? “还好今日是微臣这一队选了北方,若是换做陛下的话,这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凰天然适时补了一句,就好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将凰天霖彻底推入深渊,反驳不得。 有一句话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凰阙现在也是如此。棕熊出没,伤了人的性命,他固然生气,但他其实更在意的是雪昭仪不洁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第345章 秦王被罚幽禁 但现在凰天然轻轻松松一句话,把最坏的一个可能丢到他面前,让他不得不去考虑另外一个问题。如果今天是他走的那条路,如果今天遇到棕熊的是他,那么他还会不会那么幸运,居然可以逃过。还是说,他就要这样死在棕熊的利爪之下,成全了凰天霖夺位的心思。 当一件事情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时,他就不得不引起重视,甚至想得更多了! “你还不说实话!”凰阙被怒火烧的失去了理智。 凰天霖全身一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皇,儿臣冤枉!” “冤枉,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喊冤!” 那雪昭仪是他引荐入宫,推荐成了他的宠妃。可是养在深宫里的妃子无缘无故失了贞洁不说,狩猎的时候围场居然出现了棕熊伤人,这一桩桩一件件联系在一起,串联成怎样的事实,简直让凰阙无法想象。 他心底的愤怒就象是毒蛇,一点一点蚕食着他最后的理智。 凰阙的双眸气的发红,拳头松开又握紧,最后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猛地站起来,无法压制的愤怒瞬间翻涌起来,脸色铁青。 凰天霖见状,在他责难之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两步上前,“父皇,雪昭仪乃儿臣引领入宫,其所行所为若有闪失,第一个被怀疑的人自然是儿臣。方才然堂兄所说没错,若当真是儿臣苦心经营,那儿臣如何料准云宁公主会突然提出参与狩猎,又如何推算抽签决定的路线呢。更何况,儿臣一直对父皇敬重有加,便是再借儿臣一万个胆子,儿臣也不敢谋害父皇呀。” 他这么一手说,凰阙当真有些犹疑。 身为皇子,心中对帝位有些觊觎之心也是人之常情。但秦王若有弑君夺位,身为武将,掌握雄兵,他有太多的机会和方法,当不至于用此等拙劣的手段。更遑论,他对秦王自小寄予厚望,留在身边细心教养,私心里他也不希望自己费心调教出来的孩子竟想着要谋逆他。 可当着凰天爵和凰天然的面,他也不能如此维护,毕竟此事上凰天霖确有重大嫌疑。 凰阙心中反复思忖之时,凰天爵与凰天然彼此对视一眼,看来太子倒台之后,陛下对这位五皇子还真是寄予厚望,即便证据如此明显,他竟还是有所犹疑。 “父皇,五皇弟所言甚是。皇弟自小聪明谨慎,若当真是他所为,此事断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查出来。若说皇弟乃是被人陷害,儿臣倒是同意。”凰天爵上前一步,含笑为凰天霖辩解了一句。不过这看似为凰天霖辩解的一句话,反倒是提前把自己的嫌疑打消了。 如今皇后虽然复位,太子也被接回了宫中,可究竟不比从前得宠。如今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放眼朝堂也就璟王和秦王最有可能取而代之。不管其中任何一方出事,对方都是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 凰天爵对苏明月一片痴心,自然舍不得让她受伤,更有凰天然与他自幼交好,故而两者一起出事,被怀疑的自然是秦王。加之凰天然调查出驯兽人,又牵连出雪昭仪身边的宫女,再指控雪昭仪,继而牵扯到了凰天霖。这一步一步,看似是凰天然调查得出,但若深究,便会觉得此事太过于巧合,巧合得就好似有人精心安排一般。 虽说璟王等人一开始就处于受害者的位置,但凰阙天生薄情寡义,又十分多疑。凰天霖一旦失势,璟王便是最得益之人,即便再如何是受害者,在凰阙眼中,只怕也会成为别有用心的苦肉计。 但此时凰天爵如此淡然的为凰天霖开脱,似是一点也不怕凰阙会怀疑自己,反倒是这份坦然,或许会让凰阙刮目相看。 “皇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凰阙捻了捻胡须,别有深意的看了凰天爵一眼,“来人啦,将秦王带回自己的营帐看管起来,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视。” “父皇……” “闭嘴,此事你嫌疑最大,若非你皇兄为你求情,朕非要重罚你不可。”青花瓷的茶碗摔在他脚边,茶渍溅在凰天霖黑色金边的锦袍,光洁的大理石地板泼了茶水,光亮的表面映照出凰阙脸上的怒容,“还不快滚下去,在这里碍眼!” 帐外的侍卫进来,把凰天霖带走。凰天爵二人又陪着凰阙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这才告退回了自己的帐篷。 彼时,沈若兮正像一个小丫鬟似得,在苏明月床前忙前忙后,“月儿,这是父王刚派人送来的水果,我让紫萱洗干净了,你要不要吃点?” 苏明月正蹙眉思考问题,闻言有些漫不经心的摇头。棕熊袭击这件事情,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地方。 雪昭仪不洁,再加上棕熊一事的人证,就算不能彻底把凰天霖拉下马来,也该早有决断了才对,可璟王他们为何至今未归。这件事情,她总觉得有些太过于简单了。或许是她疑心太重,总觉得秦王不该是这么粗陋的一个人。从之前齐王寿辰上的布局来看,这个人心思缜密,几乎可以称为算无遗策,若非前一天奏章碰巧到了京城,恐怕沈若兮如今已经成为一缕冤魂了。 这样深谋远虑的一个人,怎么会让驯兽人一直藏匿在围场周围,就好像是坐等凰天然去抓一样。 苏明月不相信巧合,尤其是不相信这样本不该存在的巧合。 “月儿,不然你喝口水吧。”沈若兮捧着一杯热水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 苏明月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见沈若兮一脸的小心翼翼,抿唇笑了笑,朝她招手让她过来。沈若兮双眼一亮,立刻捧着茶凑过来。苏明月毫不怀疑,如果给她装上一条尾巴,她现在肯定摇的很厉害,“兮兮,如果你一直这么自责的话,我会后悔救了你。”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沈若兮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本不想在她面前哭,可是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月……月儿……对不起……都……都是因为我……都是我……” “傻瓜,我若是不救,你还能拿刀逼着我不成?”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苏明月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你若是再哭下去,回头我这轻伤就要变成重伤了。” “啊……”沈若兮不解抬头,眼泪一边掉,又一边那手背去擦。 眼见手里的帕子都被打湿了,苏明月无奈一笑,直言道,“若然世子瞧着你哭成这样,还不得心疼死。你说他若是因为我才让你哭成这样,他会不会揍我?” “他敢!”大眼睛一瞪,刚才还哭得凄惨的小可怜,瞬间又变成了凶悍的母老虎。 凰天然他们掀开帐帘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苏明月捻着帕子替沈若兮擦拭眼泪,后者一双滴溜溜的眼睛里还蓄着泪水,本该是梨花带雨的凄美样,却偏偏脸上带着凶悍,发现被人撞破了,白皙的脸蛋上飞上一抹红,又添了一丝羞涩,看起来竟意外让人转不开眼。 凰天然看的有些呆,愣在门口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还是后面被挡了路的凰天爵推了她一下,这才醒悟过来,耳朵尖泛起可疑的红晕,迈步走了进来,随口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兮儿,你怎么哭了呢?” 想到方才苏明月的话,沈若兮刷地扭头瞪他,护犊一样的凶狠的道,“不关月儿的事,你不准欺负她。” 凰天然一脸无辜,苏明月怎么可能弄哭她,即便是苏明月弄哭了她,他也不会做什么。更何况,凰天然就在身侧,他便是想做什么,也没有那个胆子了。 “如何?”见他们回来,苏明月撑着身子,因为着急了解最新情况,也就来不及解释沈若兮的事情了,“陛下可有决断了?” 凰天爵立即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紧张的伸手拖着她,并小心翼翼的让她重新趴回去。她后背受伤,不能躺着,只能这样趴在床上,凰天爵满目心疼,“不是说了,此事交由我们处理,你好生歇着便是吗?” 见他心疼模样,苏明月甜甜一笑,拉过他的手攥在掌心,颇有些讨好的道,“一直这样趴着,胸口都压疼了,也该起来透透气才对。你若当真想让我休息,便告诉我究竟如何,也免得我费心思虑。” 无奈的摇摇头,凰天爵自然知道,思虑在心,也不是他所能控制,只能转身朝一旁侍候的紫萱道,“去拿几个软枕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苏明月坐起来,尽量避免牵动她背上伤口,待她坐好后,又从紫萱手里接过软枕,垫在她的腰后,让她可以靠的舒服一些。等做完了这一切,才缓缓开口,“父皇只让人将五弟看押起来,并未有所决断,显见是并不相信此事乃他所为。雪昭仪被关进了兽笼,死之前虽将五弟供出,却并不承认放出棕熊一事。” 苏明月皱了皱眉,目中带了几分沉郁之色,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背面。一旁凰天爵见状,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今日之事,细细想来确有些诡异之处。雪昭仪既然怕死供出五弟,当不至于隐瞒棕熊一事才对。而且,五弟行事速来周全谨慎,断不至于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那驯兽人即便不被杀人灭口,也该被藏在隐秘之所才对,如此轻易就被咱们揪出来,恐怕这背后另有隐情。” 第346章 皇帝夜审驯兽人 见他说出来,苏明月抬眸朝他一笑,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不错,以秦王狠辣的性格而言,那对驯兽人夫妻断没有活命的道理。此事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棕熊一事确实是秦王所为,只是在他杀人灭口时有人暗中妨碍,将人救下不说,还设计安排让你们找到。其二,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其目的应该是想一箭双雕,若是能除掉一个劲敌固然是好,若是不能也可以直接推给凰天霖。估计此人设计之前也未曾想到若兮会突然提出要参与狩猎,所以我们算是倒霉才会刚巧遇上棕熊的位置,此人最初的目的,若不是璟,只怕就是当今那位了。” 她这么一说,凰天然便忍不住皱了眉头,“若不是秦王,还能是谁?” 如今宫里,还能有人有心有力又有目的做这件事情的人,除了秦王,再难让人思及他人。 苏明月莞尔一笑,帐内顿生光彩,凤眸之中有清华潺潺流动,睿智似能看穿所有,“或许,凶手就是希望咱们如此以为呢?”会咬人的狗,通常都是不会叫的。 账外天色已晚,虽说黄昏时曾下过一场雪,可山间到底的气候本就多变,入夜后天空竟意外明澈。有繁星点点镶嵌在天幕之上,与皎洁明月相互映衬,显得清冷又高贵。 凰天爵透过明灭的烛火看向面部表情栩栩如生的苏明月,她的眼底光芒闪烁,便是整个人坐在那里,虽面色苍白了些,却掩盖不住她浑身风采。她仿佛拥有看穿人心的本事,轻易就可拆穿别人辛苦布下的局。这般聪慧灵透的女子,却和他两心相许,他竟不知自己该如何感激上苍。 “好了,不管背后之人是谁,眼下的结局都不是他们所想。”区区一个得宠的昭仪,便是废了一个,还有无数个新人会崛起,并没有任何意义,“眼下夜已经深了,对方必然还有后手,咱们静观其变就好。” 虽知道他这么说只是想让自己早点休息,不过却也说的在理,不管对方是谁,不管他最终目的是什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绝不会只是为了杀一个宫妃而已,所以他们必定还会有所行动。不过既然苏明月也知道,这后面的事,在她养好伤之前,璟王是绝不会允许她插手的,也就只能随口叮嘱两句,“那对驯兽人夫妇,你们可好好审问一下,说不定能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凰天爵沉沉目光看了过来,目中带着的压力,就好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苏明月恨不能举双手投降,“好了,我现在就休息,什么都不想,把一切都交给你们,可好?” “本该如此!”璟王脸色这才有所缓和,走过来把背后的软枕拿掉,小心的扶着她翻身趴下,仔细盖好被子,这才扭头对紫萱吩咐,“看着王妃,若她再敢乱动,就把这颗药丸给她吃了。” 说着甩出一颗药丸,在半空划出优美弧度,落在紫萱怀里。淡淡的药香在空气中散发开来,苏明月嗅了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家伙,至于吗,她既说了要休息,就定然会好好休息。那颗药,居然是类似于蒙汗药一样可使人昏睡的药物。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是出自毒手药王之手。心中暖意深重,他们为了让她静心修养,当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到了。 “你们去吧,不必管我了。”乖巧的闭上眼睛,到底是受了那么重的伤,失血过多,她本也有些疲累,只是因为心中有事,故而一直强撑着罢了。 见她真的休息了,璟王这才放心,与凰天然等人轻声退出营帐。那对驯兽人夫妇,也的确需要好好审问一下。构陷皇子,害死宫妃,他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居然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沈若兮本也想跟着去,却被凰天然阻止了,正如璟王所说,天色已晚,她也理该休息才对。 关押的地点,就在兽笼不远处,禁军临时用山林里的树木做了一个牢笼,将两人关押在里面。旁边的兽笼里,形状凄惨,到处都是血迹和碎肉,那是雪昭仪被野兽撕碎吞吃后留下来的,看着十分渗人。 驯兽人夫妇的脸色十分不好,虽能看出极力忍耐,但眼底惧色十分明显。 月色下,璟王与凰天然由远而来,看到兽笼里的惨状时,好看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似乎是闻不惯这样浓郁的血腥味,璟王掏出一张手绢轻轻捂着鼻子。 驯兽人夫妇看到有人来,非但没有像看到救星一样扑过来,反倒是显而易见的颤抖了一下。 “看来真如你们所说,这驯兽人夫妇怕真是受人指使。”若不是心虚,为何会如此害怕。 “是或不是,一问便知!” 两人正要上前问话,身后忽然传来传来一声恭敬呼喊,“两位殿下深夜不睡,莫不是出来赏月么?” 二人回头,便看见内侍总管习风正手持拂尘站在月下,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习风是凰阙身边的老人,若不是他的差遣,等闲没有什么事情能劳动他出马。他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恐怕和他们的目的一致了。 “这山林间清风舒爽,月色高洁,今日遇这等凶险之事,难免心中有些郁结难舒,出来透口气罢了。”璟王依旧拿手绢捂着口鼻,英气的眉头微微皱着,看上去确实是一副烦心忧思的模样,“倒是习总管此时出现在这里,可是父皇有什么吩咐?” 习风自然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却只是笑笑并不拆穿,看着他们身后牢笼,有些谦卑的弓着身子,“不瞒两位殿下,陛下有令,让老奴来带这两个人过去。” “即是父皇的命令,那习总管快去吧。”二人闪身让开,含笑看着习风命人将驯兽人夫妇带走。 待得他们进了凰阙的龙帐,凰天然这才回过头来,“陛下此时要见二人,怕是也对今日之事起疑了。” “若是父皇能问出来,也省却咱们一桩麻烦事情!”璟王倒是不如他这么在意,因为此事他原本就没打算如此轻易放过。那人放出棕熊,伤了月儿,就该死,“走吧,咱们也可以歇息了。” 日起东方,霞光满天。白日里,光芒大盛,月华与繁星尽皆被掩去。 一大早醒过来,苏明月便感觉好了许多,到底是外伤,虽然看起来凶险,但有毒手药王的疗伤圣药在,一夜的修养已足够让她下床活动了。林默池的毒也已经解了,眼下何婉婷正在忠肃侯府的营帐中陪着他,想来这小子该是美的都能冒泡了。 沈若兮起的也十分的早,整装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过来看她,见苏明月已经下床走动,不免有些担忧,“月儿,你怎么也不多躺一下,这么着急下床做什么。” 昨日她的伤有多重,沈若兮那是看在眼里的,寻常只怕要在床上躺半个月才能动弹,月儿这才第二日,也太胡闹了些。 苏明月回头看她,笑眯眯的指着妆台上那一堆瓶瓶罐罐,“师傅特意炼制的疗伤圣药,今日起来伤口都有结痂的趋势了,不碍事了。” 见她如此说,沈若兮悬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下来,陪着她一同坐下。刚一坐下,就听见紫萱进来传话,璟王和然世子来了。 “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吃过早膳了?”璟王见她下床,眉头也是不留痕迹的皱了皱,但想到毒手药王那堪比起死回生的医术,也就稍稍放心,点了点头。 “你们昨夜去问那驯兽人夫妇,结果如何?”沈若兮迎了上去,笑着问凰天然。 “什么都没问到!”凰天然颇有些郁卒的应了一声,与她一起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凰天爵与苏明月坐在对面椅子上,紫萱带着一群小丫鬟捧了热茶进来,一一摆上,沈若兮已经迫不及待的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昨夜我和璟王兄刚去,还未及问些什么,习风就来了,说是奉了陛下的口谕,要带走他们两人去问话。”说起这个,凰天然显然有些怨气,说话的语调也硬了几分,沈若兮询问的看了璟王一点,后者朝她点点头,不由得不满的嚷嚷出来,“陛下若真心要管此事,何必还让你们去查,他自己查就好了嘛。” “若兮,你当着是什么地方,你说的又是什么话?你是嫌齐王府的麻烦还不够多?”沈若兮什么都好,就是这一惊一乍的脾气得改一改才行,否则指不定哪天就要给齐王府招来灭顶之灾。 闻言凰天然眼中划过一抹思虑,齐王府与荣王府都是陛下的眼中钉,稍微一步行差踏错都有可能带来不可扭转的灾祸,那他和沈若兮的事,只怕玉成不易啊,“月儿说得对,他是君我们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我两家如今的情势,都逼着咱们必须谨慎为人。日后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且莫要再说了。” 沈若兮自知自己方才确实是说错了,不过她也并非不通世情之人,刚才那些话,也只是因为在座都是相熟信任之人,才会如此坦言。但苏明月和凰天然说这些也是为了她好,她也不会如此不识好歹,于是乖乖点头,“你们放心,我日后不会说了。” 第347章 太子谋逆围攻岐茗山 她们也都知道,沈若兮不是不分轻重胡言乱语之人,故而这一页很快便翻过去了,“却不知,昨夜陛下究竟问出什么没有,那驯兽人夫妇是否已经被关押回去了。” 苏明月刚刚问完,帐帘就被人掀开了,冷殇从外面进来,走到璟王身边恭敬的行礼,“属下见过王爷、王妃、然世子、云宁公主,属下刚才打探过了,那驯兽人夫妇昨夜被秘密处决了,尸体被丢在了兽笼里,已经被棕熊啃食殆尽。” 一听说驯兽人的尸体已经被啃食殆尽,沈若兮刚刚吃下去的早饭差点没吐出来。苏明月的脸色也变了变,凰阙这么着急杀人,究竟是什么目的。难道他已经从驯兽人口中问出了什么,所以要杀人灭口?可到底是什么,能让他这么着急的把人解决了。 凰天爵暗叫不好,转头看见苏明月眸底深沉,有光芒闪烁,便知她肯定又在思考,不由长叹口气,“皇家隐秘,素来不喜外人知道。此事不管是何人所为,必定与皇室中人脱不了关系,否则父皇不会下手如此干脆狠辣。” 皇室中人,如今还有哪个皇室中人,会有如此手段和能力? 苏明月垂眸凝神思索,将所有可能的人在脑中仔细过了一遍,双目倏地一亮,扭头去看璟王,后者正好也想到这一点,抬眸与她对视,“你可有法子,和宫里联系?” “若此事当真他们所为,此时与宫里联系怕是有些困难,但法子还是有的。”璟王点点头,略一抬手,朝冷殇比了一个手势,显然是暗号模样,冷殇看见之后脸色稍稍变了变,不过还是点头转身,快速离去。 等璟王再回头来,便对上三双好奇宝宝般的眼神,其中尤以苏明月的目光最为灼热,那目光中带着洞悉的睿智,叫璟王有些招架不住,笑着开口解释,“当年我的腿一夜之间残废后,母妃明面上便渐渐与我疏远,但暗中一直派人悄悄照顾我。这暗号便是我与母妃之间联络用的,当时四面楚歌,母妃便想了这种法子。” “尹贵妃娘娘聪慧,这法子果然极好。”凰天然赞叹一声,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沈若兮,若他日陛下当真过问他与若兮婚事,他二人也可用这种法子相互往来,不至于叫人察觉。 听了凰天爵的解释,苏明月虽并未追问什么,但从她沉思的眼神不难看出,璟王这话她并不能全信,因为那个暗号,她似乎在何处看过一样。不过既然他不愿意多说,她自然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追问,于是端起茶抿了一口,忽然想到一桩事情,“我师傅呢?怎么也不见他?” “药王前辈今日一早便行色匆匆的离开了,想必是见你与林兄伤势稳定,故而去办自己的事情了吧。”早上他起身之后外出探查,正好碰见毒手药王离开,当时他还曾上前招呼,可惜药王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般,竟未曾发觉他的存在。 凰天然的话让苏明月忍不住又有些多心了,师傅行色匆匆的离开,究竟所为何事? 眉心一动,忽然想到之前自己清醒过来后听到的话,不由追问,“当日熊爪之上的剧毒,可是我师傅替我解的?” 这件事情她一直不曾问过,现在问起来,沈若兮立时快嘴答道,“不是前辈为你解的毒,前辈去找解药,回来发现你已经解毒了。” 皇宫,正阳宫中! 日头东升,红色的朝霞铺在红色朱漆的宫门上,上面金雕玉刻蟠龙纹饰在晨光中格外闪亮,门口的石阶上,凿刻出祥瑞的图案,高高的琉璃瓦一路围起重重高强。 宫门口,两个粉妆玉琢的宫女穿着粉色宫女服饰,一左一右的站着,在她们身边还有两个穿着太监服制的内侍。 头顶上,红底金漆的匾额上,“正阳宫”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透露出一种桀骜尊贵之感,这曾是皇后入宫时,陛下亲笔所题,意态风流,款款情深。当时的皇后,也曾以为这样的荣宠会伴随她一生。谁又能想到,陛下曾经的鹣鲽情深,不过是过眼烟云,宫中从来不乏年轻美貌的女子,那些如同花儿一样的女子一批接着一批的进来,分夺了陛下的注目,更瓜分了他的爱,甚至到了最后,只怕陛下早已经忘了,在正阳宫中,也曾有一个他盛宠一世的女子,曾每日每夜的依靠着宫门,盼望着能看到她的銮驾。 皇后的目光有些发涩,走到今日这一步,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母后!”已经过了早膳的时辰,太子过来请安,看见皇后站在窗棱前发呆,不由得轻唤了一声。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见自己玉树临风的儿子,原本心底那一丝犹豫顷刻化为乌有。她的孩子,本就该是王座之上的九五之尊,享受常人难以企及的荣耀,如果他的父亲无法给他这样的荣耀,那么她这个做母亲的,便是拼尽全力,也当扶他上位。 “母后,”太子迫切的走过来,目光左右扫视了一下旁边垂手站着的宫女,目色闪烁,有些着急模样,自己的儿子,皇后自然分外了解,于是甩袖朝主位走去时吩咐了一句,“你们都下去吧,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宫女们齐齐应了一声“是”,后退几步后转身出了大殿,并顺手将殿门关上。 碍眼的人一离开,太子便迫不及待的道,“母后,围场那边传来消息,雪昭仪被赐死,凰天霖被禁足,凰天爵毫发无伤。母后,这……” 今儿个一早他便迫不及待的派人前去调查围场情况,谁知结果竟不如人意。那棕熊只伤了一个苏明月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忠肃侯世子,凰天爵与凰天霖竟一个也没受伤。虽说事后一切证据都指向凰天霖,可父皇依旧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只是将人关押在营帐内了事。就算他赐死了一个宫妃,却也并没什么大用,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只要他还坐在那个位置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得到。 “咱们倒是小瞧了他在你父皇心目中的地位!”皇后手中的帕子搅成一团,弑君谋逆之嫌,这是多大的罪名啊,若是放在以前,秦王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陛下到底是老了,不如以前心狠手辣了,如今连这种事都可隐忍下来,“既然他下不了手,那就让咱们来帮他下手吧。” “可是母后,如今你我刚刚复位,父皇对我们并不信任,实权尽皆被削去,便是围场一事,也是母后费心筹谋许久才能成事。本以为定可以给秦王致命一击,不料父皇竟如此大事化小。儿臣担心,若是父皇细细追究下来,恐怕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到时候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呢?”或许是经过之前被废的事情,太子倒不如此前阴狠了,做事畏首畏尾,生怕都了这太子的位置。 皇后看见凰天擎这不成器的样子,不由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她无论如何也要为他筹谋,“皇儿,事情已然走到这一步,不成功便成仁。你父皇天性多疑,对你我已不信任,你虽说现在被复立,但太子之位也是岌岌可危,想要复宠,绝非易事。为今之计,咱们只有兵行险招了。” “兵行险招?母后的意思是……” 有了棕熊伤人一事,再加上雪昭仪被查出不洁,整个围场里人心惶惶,生怕不一小心触了陛下的逆鳞,招来杀身之祸。 就这样战战兢兢的过了三天,往年围猎短则一月,多则两月,如今不过过了数天,不少人心里已经生出打道回府的念头。可惜陛下不开口说回朝,谁敢上去多嘴。 营帐内,璟王召了太医过来为苏明月诊脉,这几日她一直在营帐内休养,有毒手药王留下的伤药,其实背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只是璟王放心不下,非要让太医看过才能安心。苏明月拗不过他,只好坐在软榻上,伸手搭着垫枕,紫萱取了丝帕搭在她的手腕上,让太医诊脉。 这太医姓李,是一直给皇太后诊平安脉的老人了,医术自是不必说。李太医诊脉的时候,紫萱小跑至一旁沏了一杯上好的云雾茶来,李太医正捻着胡须诊脉,见状抬眸看了她一眼,只见面前的小丫头眉清目秀,一双眼睛灵动清透,举止更是端庄大度,心中不由暗暗有些吃惊。这位娉婷郡主他是听说过得,帝都中出了名的无盐傻子,宰相府不受宠爱的三小姐。可是又有谁能想到,如今这位三小姐,容貌竟比当初闻名天下的南诏国第一美人苏明珠尤要出色三分,聪明才智更是难有人可匹敌。以前他深居宫中,以为这不过是别人以讹传讹的话,如今看到苏明月身边的丫鬟,他才知道这位郡主果然非常人。端看她的丫鬟便有如此气度,做主子的又能差到哪里去呢。心想着,诊脉时便更认真了几分。 李太医诊了一会儿,收回手观察了一下苏明月的起色,见她如若凝脂,虽有些苍白,但白中透着一丝淡粉,有些气血不足之像,但并不严重,加上刚才诊脉的结果,便朝璟王微笑回禀。 第348章 凰阙召见沈若兮 “璟王殿下,娉婷郡主的伤势已无大碍。不过女儿家本就体质偏弱,再加上受伤时流血过多,有些气血不足之症,却也并无大碍。待微臣开些补气养血的方子,吃上三日便可无碍了。” “有劳李太医了!”听到苏明月无事,凰天爵这才展现笑颜,抬眸朝紫萱看了一眼,后者会意的将毒手药王留下的药膏拿了过来,递给李太医,“太医,这是毒手药王给我家小姐留下的治疗伤势的膏药,您看看。” 知道他们这是担心药效相冲,李太医点点头,拿着药膏闻了闻,又挖了一点在手背上细细抹开,确认了药膏中包含的药材之后,双目不由得放出光亮。不愧是毒手药王,这药膏中的药材并不罕见,可药效却实在让人惊叹,尤其是其中有两味药材,他们寻常用药时都不曾想到过可以混在一起用。有些恋恋不舍的将手中药膏还给紫萱,“有劳姑娘给我笔墨纸砚,这药需五碗水熬成一碗,一开始用文火,水开之后再改用大火,待到只剩三分之一后改用温火。” “奴婢记下了!”紫萱乖巧的应了一声。 李太医点头,去一旁开方子,待方子开好了,这才拎着药箱又走过来,“郡主的身子虽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还是要多注意好好休息。我看郡主气脉略有不足,似是忧思过重的缘故。年轻人还需放宽心思,注意保养才好。” 送走了李太医,凰天爵扭头瞪着苏明月开口,“听见刚刚太医说了什么吗?” 自听到李太医说她忧思多虑,她就知道璟王肯定要借这事儿教育她,不过她也的确是心虚,于是小声开口道,“我这几日不是一直听你的话,一直躺着么。”说到底,她会多思,也全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肯和她说的缘故。不过璟王是真心为了她好,不舍得她如此劳累之故,是以这话她也就不曾说出来了。 凰天爵倒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更何况知道她性格要强,心思缜密,也不是他说不让她想,她便当真不会思虑。不过看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若你以后都能这般听话,我也不必整日为你提心吊胆了。” 这些话,在古代,本不该是一个男子来说。所以听他这么说,苏明月十分感动,眼眸一亮,认真答道,“那我答应你,日后不这般让你担心就是了。” “嗯!”凰天爵微微一笑,颠倒了终生。 一旁沈若兮忍不住搓着手臂夸张的喊道,“哎呀你们两个够了,真拿咱们当死人呀,如此旁若无人的亲昵,好歹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呀。” “若兮,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昨日你可是在然世子怀里腻歪了一整日,我不是也不曾说过半句么。比起你来,我这可算是收敛了呢。”昨日沈若兮与凰天然一道来看她,见她伤势好转,两人便当着她的面开始聊些别的话题。谁知这一聊便一发不可收拾,反正在场众人都知他二人彼此有情,他们也就不多加掩饰了,以至于后来她是为何被凰天然抱在怀里说话的,沈若兮自己都忘了。 昨日也没见苏明月说些什么,她自己也未曾觉得不好意思,不料今日出言损她两句,倒叫这妮子拿住了把柄,在这个时候笑话自己。沈若兮一时有些羞恼,扑过去玩闹,“我真想撕开你的嘴看看,这牙齿究竟有多利。”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门外忽然有侍卫掀了帘子进来,看见屋子里尊贵的男男女女,恭敬的请了个安,这才说明来意,“陛下吩咐,请云宁公主去一趟,说是有些事情,要当面问问公主。” 一听到这句话,正在和苏明月笑闹的沈若兮脸色微微一僵,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了。这个时候正是敏感之际,不管陛下要见谁,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事。沈若兮有些拿捏不准,是否是当日雪昭仪之事让陛下察觉了,眼底不自觉的露出三分惧色。齐王寿诞那日的阴影,到底还是让这位从小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千金小姐害怕了。 看到沈若兮如此神色,苏明月心中也是一凛。凰阙这个人,从来都是翻脸比翻书还快。那日他叫去驯兽人夫妇,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凰阙究竟都问出了些什么,不过凰阙那么果断干脆的把人处决了,除了要杀人灭口,只怕还有敲山震虎的意思。他在这个时候把若兮叫去,只怕是觉得若兮是他们这群人里面最好对付的一个了。于是苏明月赶紧坐直身子,拉着沈若兮泛着凉意的手,抬眸看着营帐中间的侍卫,“陛下可说了,是什么事吗?” “回郡主,陛下只说让云宁公主去一趟,并未告知是何事。公主只要去了,自然知道。”那侍卫没有注意到众人脸色,一直低垂着脑袋,毕恭毕敬的回话。 苏明月感觉沈若兮的手轻颤了一下,掌心里有些濡湿,透着一些凉意,不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凰天然抢先开口道,“今日还未及给皇伯父请安,想来也该去一趟。云宁公主,不如咱们一同前去吧。” 听他说要陪自己一起,沈若兮的心便安定了一分,刚要说好,却见那传话的侍卫为难的躬了躬身子,“然世子,恐怕你要过一会儿才能去请安了。陛下方才吩咐了,只请公主一个人过去。” 到底是什么事,居然只见沈若兮一个人。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打鼓,可陛下的命令,他们却也不能违背,沈若兮终究还是跟着侍卫走了。 沈若兮一出了营帐,迎面冷风吹来,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一抬头,便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穿着内侍总管服制,手持拂尘的人站在不远处。沈若兮看见他,立即向前走了几步,满面是笑得道,“习总管怎么在这儿,陛下当真如此等不及叫见若兮吗?” 习风本就是奉了凰阙的命令在这里等着,若是看到有其他人跟着沈若兮一起来,便将人给拦下。可谁知,沈若兮竟是一个人过来的,而且一看见他,便是满面的笑容。沈若兮长得虽不比苏明月般颠倒众生,却也是标致可人的很,如此灿烂的笑着,便如同开在春日指头上最美艳的一朵桃花一般,让人移不开眼,更让人心生好感和怜惜,“陛下今日召了齐王爷说话,言谈间提及儿女之事,不免想到了七公主,故而让人把公主你请来。” 沈若兮含笑听着他说话,眼睛不由亮了亮,习风这是在告诉她,陛下找她不过是想慰藉一下思女之情罢了,她大可不必担心。 说起来,这个习风跟在凰阙身边也有几十年了,一直是凰阙的心腹,在这巍峨宫墙之中,能够被圣上如此宠幸,且经久不衰,必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他如今的举动,算得上是在向她示好,沈若兮自然要记下人家这个人情。 跟着习风朝龙帐那边走去,早有宫女进去通报了凰阙,是以他们到了之后,习风便直接掀开帐帘领着她进去。 只见一名穿着正黄色九爪蟠龙锦袍的男子坐在主位上,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宫女,他正含笑和坐下下首的中年男子说话。那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藏青色回字纹锦缎衫,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儒雅的气息。 看见自己父王在这里,沈若兮的心又安定了几分,走过去跪在凰阙面前,磕头请安,“叩见陛下!” “你这丫头,这里有没外人,你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从沈若兮一进来,凰阙的目光便钉在她的身上,且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算计感,“这山里风大地凉的,快起来吧,仔细伤着身子。” 这话里的语气十分亲近,倒真像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般,带着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和怜惜。沈若兮一时有些把不准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拿眼睛去看齐王。齐王见状,笑道,“你这丫头看我做什么,陛下怜爱你,舍不得叫不多跪,还不赶紧谢恩。” “多谢陛下!”既然父亲也让她起来,想必是真的起来没有大碍。于是乖乖谢恩站起来,走到齐王身后垂手站着。 看见沈若兮乖巧温顺的容貌,想到她平日里的活泼伶俐,凰阙倒是真的想起来自己的女儿,那被送去和亲,却半路失踪的凰凤怡,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不由一阵唏嘘,“看到若兮,朕就不由自主的想到怡儿,也不知这孩子如今身在何处。当时你寿宴之事,她做了那般错事,希望你没有怪她。” “陛下这话从何说起,七公主年幼,被奸人蒙蔽做下错事,做长辈的岂能与她一般见识。”是真的不与她一般见识,还是不敢与她一般见识,这其中门道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是不拆穿罢了,“陛下也不必过于担忧,公主金枝玉叶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凰阙摆摆手,慨叹一声,“朕虽然儿女比你多,却不比你这一个来的舒心啊。说实话,若兮这孩子朕是看着长大的,乖巧懂事活泼善良,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孩子,朕对她十分喜欢。” 第349章 意欲指婚 “陛下谬赞,若兮这孩子虽无什么大毛病,这最是喜欢惹是生非爱管闲事,也是微臣太过骄纵的缘故,将她惯得有些不成样子了。”别人夸赞你的女儿,就算是心里再高兴,面上总还是要谦逊一番才对。更遑论这夸人的还是皇帝,更是让齐王心中有些没底。 凰阙笑了一声,随手拿了一块点心咬着吃,一面抬眸看齐王,见他坐着没动,“你也吃点,这是御厨新研制出的点心,味道还不错。”齐王不好拂了皇帝的意思,只好伸手拿了一块来吃,“还是陛下有口福,我府里可做不出这样好吃的点心来。” “你若喜欢吃,待会儿带些回帐子里就是了,何苦在我面前哭穷。”凰阙眼眸一瞟,看似是在看齐王,实则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咬唇站着的沈若兮身上,拍拍手,开了话题,“若兮已经及笄了吧?朕一直盘算着要给若兮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指婚,偏偏总被旁的事耽搁下来。趁着外出围猎的日子,朝中之事暂且可以搁置,若兮不放告诉朕,你可有中意的人啊?” “陛下,若兮……”难得凰阙自己主动提起指婚的事情,沈若兮本想将凰天然说出来,不想刚开了口,就被自己父王给拉住了,齐王打了一个哈哈,装傻的道,“陛下,微臣就这一个女儿,可舍不得就这般早早送去嫁人。更何况兮儿尚且年幼,此前又一直喜欢游历,性子实在太野,让她就这么嫁人,微臣可放心不下。微臣想着要多留在身边一些时日,好生教养一下,也免得日后到了婆家,遭人嫌弃。” 齐王这话说得极好,即巧妙的将凰阙的话题给岔开,又适时表达自己并不喜欢沈若兮这么快出嫁的愿望。凰阙在这个时候提起赐婚的事情,应该多少是对沈若兮和凰天然的事情知道一二。齐王府虽无权势,可前朝皇室的身份多少有些尴尬。荣王府手握重兵,若是两府联手,于他而言便是极大的威胁。凰阙最善于的便是平衡之术,又怎会坐视这两家走得太近呢。齐王刚才表态,不想沈若兮这么快出嫁,也算是一种拖延政策。一来是方便他们想出法子,打消凰阙心中的疑惑。二来也是给凰阙一种暗示,他还有时间可以分别对付他们。 “你看看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拒绝,就好像朕要跟你抢女儿似的,这般小家子气。”凰阙紧皱的眉头果然松软了一些。 小家子气就小家子气吧,总比让他直接给自己女儿指婚来的要好。齐王打着哈哈,一边继续吃点心。 在他身后,沈若兮惊出一身冷汗,想着刚才若是她将实话说出来,此时等待她的会是凰阙的笑脸,还是笑脸背后藏匿的暗芒呢?! 以往她被齐王保护得太好,虽知道深宫凶险,可终究未能亲自体会。自从认识苏明月之后,看着她一步步躲开宰相府后宅各种阴谋,一步步将本来站在云端的大夫人等人拉下来,她才真正明白,所谓的争斗乃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齐王府寿宴那一日,更是让她明白了,善良在这些人眼中并非是美德,反而是愚昧无知的找死。 凰阙又留着齐王和沈若兮说了一会儿话,待到差不多晚膳十分,本想再留他们用膳,刚好外头有人掀开帘子慌张的进来,习风走过去,那人在习风耳边说了一番话,也不知究竟究竟说了什么,就见这位浸淫了朝堂后宫几十年的内侍总管脸色大变,脚步虚浮的朝凰阙走去,耳语了一番,凰阙就挥手让他们先退下,然后命人将禁军统领和璟王叫来。 沈若兮心中疑惑,从凰阙的营帐出来之后,与齐王说了两句话,便迫不及待的找借口去了苏明月的帐子,掀开帐帘,还来不及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就开口问,“月儿,方才陛下将璟王召去,你可知所为何事?”问完之后一抬眼,看见营帐里背对着她的方向,有一身形风流穿着斗篷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背对着她而坐,忍不住捎带着愣了一下,“这是……” 那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露出一张魅惑众生却略带风尘的美艳面孔来,便是看过不少美人的沈若兮,也被这女子的容貌惊艳了一下。 那女子虽姿容风流,周身气度却清冷高洁,看见沈若兮,亦是落落大方的起身行礼,“民女红鸢,见过云宁公主。”举止端庄大气,规矩丝毫不错,看上去竟不比大家闺秀差。 “红鸢?”沈若兮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过这女子既然能穿透重重禁军守卫,出现在苏明月的营帐里,必然是于她相熟之人,于是略抬了下手,“不必多礼,我说月儿,你从哪儿弄到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 见她没把红鸢与那个闻名帝都的红鸢姑娘联系在一起,苏明月不由得贼贼一笑,“如此娇艳欲滴的佳人,自然只有红馆才有了。” “红馆?!”不会是她所以为的那个地方吧,沈若兮看向苏明月,后者愉快的吃着橘子点头,“正是你想的那个地方。” 看这丫头面不改色的样子,沈若兮不由得红了半张脸。那可是出了名的勾栏院啊,月儿怎么会、怎么会和那里的姑娘扯上关系呢。不过这红鸢姑娘倒是与传言中不太一样,没想到一个青楼楚馆的姑娘,气质竟如此出众。她之前就听过红鸢的大名,据说这位姑娘脾性高傲,甚少有人能被她看入眼中,至今为止帝都中有不少想要一亲芳泽的世家公子都未成功过。就连之前的废太子,也对红鸢姑娘念念不忘。 这么一个娇滴滴水嫩嫩的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月儿,红鸢姑娘,为何会在此?”沈若兮疑惑问道。 苏明月浅笑不语,兀自吃着自己的橘子,头也不抬的对红鸢道,“鸢儿,你自己跟咱们云宁公主好生解释解释吧。” “是,姑娘!”红鸢正经的应了一声,就好像苏明月是她的主子一样,然互转身对沈若兮道,“敢问公主殿下,您认为这世上何处最容易收集情报?” 沈若兮乃聪明之人,红鸢这样一说,她瞬间便明白过来,“你是说,红馆除了是青楼之外,更是一处情报收集站?” “不错!”红鸢一早知道苏明月与沈若兮关系亲厚,乃是可信任之人,故而在她面前也并未有所隐瞒,一切照实来说,“红馆可谓如今京城最大的情报收集机构,在我们手中,掌握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以及一些朝中大臣的死穴,甚至于……此次太子谋反的证据。” “你说什么?!”沈若兮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太子谋反,这般惊世骇俗之事,可不敢胡言乱语,“这不可能!” 此前太子一直嚣张跋扈手段阴狠,可自从被废复立之后,这段时间谨小慎微,就连宫中皇后都变得安分守己起来,两人行事异常的低调,低调到几乎让人忘记他们存在的地步。要说太子谋反,放到从前她还有可能会相信,现在的话,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 “这有什么不可能呢?”这世间之事,又有什么是无法想象的呢?如果皇后和太子一早就存了谋反的心思,那他们之前的低调便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想必围场突然出现棕熊,就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月儿,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看苏明月的表情,就好似早已经猜到了一般,一点也不吃惊。 她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早就猜到,若当真猜得到,也不至于被伤的如此之惨。只不过此前太后逼迫,让皇后复位,太子得以重回东宫,她便觉得此事不可能这么简单。只是一时猜测不透太后究竟是何用意,所以一直让红馆的人费心留意着。 太子经历被废之事后,虽说不如从前那般胆大妄为,但对于*享乐之事,依旧十分热衷。只是这种热衷相对于之前的高调,显得收敛了许多。 但太子有一个致命的死穴,那就是红鸢,这个他疯狂追求了许久,却连裙袂都不曾碰到过的青楼女子。 “最初我只是怀疑,或者说是担心,皇后重新复位,不可能对我这个害了他们母子的仇人无动于衷,按绝不是她的作风。”紫萱带着几个小丫鬟捧了茶过来,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茶香在空气中四溢,能闻得出是新春刚出的茶,苏明月饮了一口,只觉本有些发凉的身子又暖和起来了,“所以便让红馆的姑娘们帮忙盯着,尤其是咱们的鸢儿,太子对她可是垂涎已久呢。” “可是,谋反是何等机密重要之事,他如何会对一个……对一个……”青楼女子四个字在齿缝里打了个转,沈若兮到底还是没说出来,不过红鸢还是知道她想说什么,接过她的话头,“一个青楼女子,自然不值得他吐露如此重大的秘密。但如果再加上苏姑娘精心传授的催眠之术,就不同了。” “催眠?”这是什么秘术,她为何从未听说过? 关于催眠,苏明月并不打算解释太多,毕竟这是源于现代医学改良的技术,解释起来十分麻烦。 第350章 红鸢传信示警 当初她传授这门技艺给红鸢时,不过是看出这丫头心性高傲,未免日后遇上什么人用强制手段,也可自保。传授之处也曾有言在先,不可问其出处。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红鸢竟将这手艺第一个用在了太子身上,并且好巧不巧的套出了他与皇后合谋,准备举兵谋反,攻打围场的消息。 红鸢知道这次围猎之人中有苏明月,于是赶紧乔庄改扮,快马加鞭的赶至围场,想法子和冷情联系后,带她进来。 话刚说完,沈若兮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咱们还在等什么,赶紧把这件事情禀告陛下呀?!” “告诉陛下,怎么告诉?”苏明月伸出一只手将沈若兮拽的坐下,这才端着茶杯悠闲的道,“难不成咱们就去告诉陛下,太子爷逛青楼红馆,不小心着了姑娘的道,把自己要谋反弑君的事情全说了出来?”这话带着讽刺的味道,本该是十分尖锐,却被她用半真半假的娇嗔说出来,听起来倒像是在说笑话。可话里的意思,却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如果他们当真如此冒冒失失的冲过去告诉凰阙,只怕那位多疑的陛下非但不会信以为真,反倒是觉得他们要借机将所有皇子尽数铲除,扶璟王上位。 “那……那怎么办?”沈若兮的脸色微变,木然的坐在椅子上,眼里带着希冀的看了一眼苏明月,再看看一旁面色冷淡的红鸢姑娘,侥幸道,“或许陛下会相信也说不定呢?”围场虽在山中,可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若是太子当真带着大军围困,那咱们即便不被他杀死,困也能被他困死在山上了,难道他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闻言,苏明月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你说的没错,陛下爱惜自己性命,确实有可能会相信咱们的话,早做防备。但以他多疑寡恩的性格,事后也绝对会秋后算账。一个小小青楼女子,竟敢对当朝太子使用魅惑之术。一个闺阁千金,竟敢暗中派人留意太子一举一动,甚至拉拢齐王府、靖王府、荣王府、大将军府,只怕现在连忠肃侯府都要算进去了,如此结党营私,究竟有何图谋?你说,到时候陛下会怎么做?!” 沈若兮的瞳孔猛地一缩,到时候陛下肯定会毫不留情的派兵将红馆查封,一干人等全部入狱。而这些牵涉其中的人,只怕一个都跑不掉。至于他们这几个府邸,陛下缺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如今借口上门,他还有何理由不大刀阔斧的将他们连根拔起? 营帐内,气氛一时陷入沉默之中。安静的空气里,苏明月斜靠着软枕,漆黑的凤目闪烁着润泽的光芒,唇角带着娇软笑意,竟没有一点担心的模样。 沈若兮从最开始的震惊慌乱中慢慢镇定下来,侧眸看见苏明月一副笃定的模样,再想到自己方才离开时陛下找了璟王过去,前后一想,便试探着开口,“月儿,方才陛下找了璟王过去,莫非……他也已经知道了?” 苏明月点点头,眼底露出一丝笑意,若兮并不蠢笨,只是遇事稍微急躁了些,这性子约莫也是因为齐王太过于宠爱,让她分外单纯的缘故,不知道人性本恶,考虑事情的时候从来先从好的一面出发,故而许多事情才会看不透,“后位虚悬,陛下找不到更好的人来接替之前,复立皇后是必然之举。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原谅她们母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恶,尤其是所做恶事还威胁到了他的江山地位。他也同样知道,以皇后的心性,复立并不会让她心生感激。此次出宫未曾将她带在身边,只怕也是有心想要试探,皇后身边应该也安插有眼线。”那日陛下会忽然提审驯兽人,她就一直觉得奇怪。再加上凰阙事后不由分说将人处死,越发惹人怀疑。 棕熊伤人一事,他们两人是最大的证人,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斩杀他们并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凰阙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恐怕是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不知为何,听到苏明月如此说,沈若兮心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陛下如此精于谋算,连太子和皇后这般嫡亲的人都不能全心信任,那对于他们这些外人呢?方才陛下召见,询问她是否有意中人时,父王顾左右而言他,以不舍自己太快出嫁为由,四两拨千斤的打消了陛下想要赐婚的念头。且不管他想要赐婚的对象究竟是谁,但她直到,怎么也不可能是荣王府。或者说,陛下之所以会把他们叫去说赐婚的事,本就是为了给他们警告,让他们断了和荣王府结亲的念头? 想到这里,沈若兮只觉得整个人后背上泛起一股凉气,伸手一把抓住苏明月的小手,指甲几乎要掐破她的皮肉,“月儿,方才陛下召我去说赐婚的事情,他是不是……是不是……” 苏明月的眉头皱了起来,放眼整个京城,如今都知道宰相府三小姐、齐王府的小公主、荣王府的世子还有璟王殿下四人交好,有心人也不难从沈若兮和凰天然平日交际时的互动中推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纵使陛下不曾确定,只怕心中也是有所怀疑,“若兮,我会帮你。” 她这话,等于肯定了自己刚才的揣测,沈若兮不由得瘫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甚至连自己将苏明月的手掐出一阵青紫红痕都未曾察觉,还是一旁的紫萱见到了,实在是心疼自家小姐,忍不住扑上来将她的手拿开,“公主,我家小姐说要帮你,自然是有法子的,你又何必如此神伤呢?”自从小姐被二小姐和四小姐打成重伤醒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简直像是无所不能的神一样。只手若当真要帮云宁公主和然世子,小姐只怕又要好几个晚上睡不好的费心思虑了。一想到之前太医说小姐思虑过重,她就忍不住觉得心疼。 紫萱提着脚步转身到一旁的妆台上拿了药膏为苏明月擦拭,沈若兮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将苏明月的手抓伤了,不由得一阵愧疚,低声道歉,“月儿,抱歉,我……我方才……” “若兮,你若信我,此事便交由我来办。”苏明月见她愧疚,不由在心底叹息一声,再抬眸,凤眸却如同云山雾罩一般让人看不清楚了,脸上也显出严肃沉重的神色来,“只是,我未必能在你身边守着一辈子,你总归还是要自己学会面对这些。” 荣王戍守边疆,一直安家边塞。若兮若当真嫁给凰天然,必然要随他一同前往。若是这江山不倒,帝王不换,荣王府终究是站在悬崖旁边,时时都有危险。天高地远,就怕有时她便是想帮,也未必有法子。 苏明月眼中闪烁着森然寒意,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席卷而来,沈若兮从未见过苏明月这般气势逼人的时候,或许见过,但因为不是冲着自己,所以并未深有所感。此时面对面感受到她的气势,惊得她差点倒退一步,直接起身逃跑。可是这样的气势压制,也让沈若兮骤然惊觉她与苏明月之间的差距在何处。 她自小养尊处优,被父王捧在掌心里长大,虽知道世间疾苦,却终究未曾切身体会,故而心底总存着一丝侥幸。可齐王府与荣王府都是陛下眼中钉,若她当真想与凰天然开花结果,势必要让自己成长。否则若是他日陛下当真要对两府下手,她又要如何自处。苏明月此刻眼中冰冷的雾气,不过就是要提醒她,日后她所要面对的那些人,无一不是如此残忍冷漠。沈若兮深深吸了口气,将心底涌现出的复杂情绪慢慢消化吞噬,杏眸中有细碎光芒渐渐流转,潋滟了那一丝天真和柔弱,变得坚定无惧,“月儿,我知道了!” 其实从她身上的气度变化,还有眼底的情绪波动,苏明月知道她已经有所感悟,不由展颜一笑。脸上冰冷如春水般融化,只余温暖清冽的气息。 一旁的红鸢一直冷眼旁观,心中不由得狠狠一跳。苏明月仿佛是天边破晓而出的第一道晨光,总能破开重重黑暗,让人看到久违的光明和希望。这样惊采绝艳的女子,总是能一眼便夺人心神。如此绝色,如此风华,当真只有那一人才堪与之匹配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璟王封召前来。 来营帐之前,其实红鸢就已经被紫情带过来了,太子谋逆之事璟王心中也已然知晓。故而到营帐之后,听见里面传来怒摔东西的声音,璟王觉得并不奇怪。 习风打起帐帘,璟王弯腰走了进去,营帐内已经一片狼藉,桌案上几乎能摔的东西都被摔了,一群侍候在御前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吓得瑟瑟发抖,看到璟王进来,无不看救星一样的看着他。 “父皇怎么生这么大的气?”璟王满脸轻松惬意的走了过去,恍若不知道凰阙为何会生气一般,扫了一眼周围侍候的宫女,恭顺道,“新来的宫女,难免不知道父皇的喜好,伺候得不周到父皇责罚他们也就是了,伤了龙体是大。” 第351章 凰阙知真相 见璟王对自己如此关心,再想到自己那几个儿子的所作所为,凰阙不由得一阵心烦意乱,怒火像是喷涌的火山,一阵一阵往外冒。他深吸了口气,将胸口骂人的冲动憋回去,怒道,“若只是这起子贱婢,朕何至于恼怒至此。” “那父皇这般气恼是何故?莫不是因为五弟?”果然时刻都对他提防着呀,遇到这种事情居然还能沉得住气,没有直接破口大骂,将事情一股脑脱出,这是怕他生出二心吧,璟王心中冷笑几声,依旧装作不知的道,“棕熊伤人一事,父皇不是已经查清楚了,也处置了那驯兽人夫妇吗?莫不是这两日五弟又做了其他事情?” 本来已经压下去的怒气,被璟王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刺得蒸腾起来,转身冲着凰天爵怒吼一声,“闭嘴!这都是那些乱臣贼子,行事狂悖,居心叵测,与霖儿何干。” “父皇息怒,儿臣见父皇郁结难舒,故而斗胆猜测,误解皇弟,实属无心,还请父皇赎罪。”陛下震怒,整个营帐的人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看着一屋子跪着的人,尤其是自己身前那个穿着藏青锦袍的年轻男子,想着自己召他来的目的,凰阙不由攥紧了手指,努力压制心口怒气,沉声道,“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朕今日召你来,是因为接到宫中影卫传来警讯,皇后与太子联合昭蜀军意图谋反,大军如今已经到了开拔,不日就到围场。” “什么?!”璟王大惊失色,而后难以置信的道,“太子皇兄怎会……怎会……父皇,南诏皇位迟早都是皇兄之物,他何至于走这一步,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误会吧?”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替那个乱臣贼子辩解。”凰阙气氛拂袖,双目迸射出阴冷毒芒,“他何至于走到这一步,那就要问问他之前都做了什么好事了。朕还要如何的疼爱他们母子,他们竟还如此的不知满足,妄想着朕的皇位。狼心狗肺,实在是狼心狗肺!” 凰阙显然是怒到了极点,捂着胸口踉跄了两步。习风赶紧上前一把扶着他的手臂,担忧的低唤一声,“陛下,保重龙体啊……” “父皇……”璟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与习风二人将他扶到一旁的横椅上躺着,看着习风为他轻抚胸口,转身倒了一杯清水过来,“父皇,喝口水消消气,儿臣定会护佑父皇安危,绝不让皇兄伤到父皇分毫。” 凰阙就着他手喝水的动作略微一顿,眸底闪过复杂光芒,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杯中清水饮尽。片刻后,这口气总算是缓了过来,这才看着璟王道,“父皇如今所能依仗之人唯有你了,好在围场位于高山之上,还可据险死守,只是咳咳……” “父皇,”璟王担心的喊了一声,“您还是多休息吧,守卫之事我会去找孟统领商议,便是血染枯木,也绝不让皇兄阴谋得逞。” 凰阙方才怒气攻心,此时虽缓过一口气来,话却是说不出来了,只能摆摆手,让他先去。璟王恭敬的行礼告退,转身出了营帐。不过他并未立即去找孟统领,反而转身去了回了营帐。他要先回去看看苏明月,这丫头说不定现在又没有好好休息。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急匆匆的回来,掀开帐帘,却看到苏明月手里捧着莲子羹,正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唇角带着清浅笑容,颊边一个小小酒窝,俏皮又可爱。一边喝莲子羹,还一边拿了一个粉糕,莲子的清香与粉糕的糯甜重叠在一起,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让苏明月忍不住十分享受的眯着眼睛。那样子,简直可爱到了极点。 旁边沈若兮捻着帕子替她擦拭唇角的残渣,忍不住嘲笑,“没想到,你竟这般贪吃。”苏明月扬唇一笑,将自己手上咬了一半的糕点送到她唇边,“你尝尝看,很好吃的。” 上一世,身为杀手的时候为了执行任务,有时候风餐露宿,有时候甚至十天半个月都吃不了多少东西。后来做了特工,也经常深入敌后,或者潜伏进入敌营,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过了太多。重生之后,整日里勾心斗角,甚少有舒心如意的时候,所以吃东西就成了她最大的爱好。虽然古代调料不如现代齐全,可就是因为如此,才最大程度保留食物的原汁原味,吃起来也别有一番味道。 抵不过她的盛情,沈若兮张口将粉糕吃下,栗子的香甜在口腔蔓延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感染的缘故,她竟觉得当真比自己平常吃的似乎要好吃一些。 “吃什么呢,这么开心?”一直担忧的心放了下来,璟王大步过去,自顾自找了位置坐下,伸手拿了一个粉糕咬了一口,“嗯,味道确实不错。” “你不是不喜欢……”沈若兮惊讶的看着他,璟王从小不喜甜食,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喜欢吃糖糕,被他嫌弃了好久。 凰天爵扭头看着苏明月,满眼深情款款,“习惯是会改变的。”他发现,他的月儿喜欢吃东西,只要能吃的都喜欢尝一尝,他又怎能不陪她,吃遍天下美食呢? “喂,你够了。”沈若兮不满的叫嚷,这两个人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公然恩爱了,尤其是凰天爵,以前只觉得他冷冰冰的,却不知他说起情话竟这般从善如流。 凰天爵倒是没有丝毫自知,伸手端了苏明月手中的莲子羹吃了一口,“你若不喜,不如去把天然叫来,也当着我们的面恩爱回去也就罢了。” “你……”那么羞人的事情,她可做不来。沈若兮哼了一声,红着脸跑了。 没好气的戳了戳他,苏明月拿回自己的莲子羹美美喝着,“你想找然世子商量对策,直说不就好了,何苦逗她。” “谁让她吃了我的东西!”月儿咬过的东西,唯有他能吃。 苏明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一抬眼发现他目光如狼似虎的落在自己手中咬了一口的粉糕上,登时醒悟,小脸羞红的瞪了他一眼,“堂堂璟王,还与我抢东西吃,也不怕有损你们皇室尊贵威严。” “月儿是本王的王妃,算不得外人,自家人面前我又何需在意。”璟王一边说着,一边从善如流的从她手上把粉糕叼走,只觉分外香甜。 两人吃了一会儿东西,帐帘被掀开,沈若兮和凰天然前后脚的进来,刚一进来便迫不及待的道,“太子谋反,此事可当真?” “父皇刚才便是为此事找我!”凰天爵将事情说了一遍,起身走到一旁拿出一张图纸来,摊开在桌案上,“这是岐茗山的地图,这是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岐茗山山势险要,后山往下乃是深谷,谷深不可测。前山只有一条路通向外面,若是据险以守的话,一时半刻倒是无法攻上山来。只是昭蜀军人多势众,此次围猎父皇一共也只带了一万禁军随行护卫,即便加上一切宗亲带来的随侍,一共也不过一万五千人,与昭蜀军对阵远远不够,咱们还是得向山下求援。” “我还是有些无法相信,太子刚刚复位,眼下最要紧的正该是讨好圣上,挽回圣心才对,为何会铤而走险举兵造反呢?”凰天然依旧无法相信太子居然有胆子谋逆,毕竟他已经是太子了,这江山迟早都是他的,他为何要如此做,“更何况,昭蜀军乃是离皇城最近的大军,没有陛下的兵符根本无法调动,他究竟是凭什么纠集大军的呢?” 闻言,苏明月不由噗嗤笑了一声,正好她在嗑瓜子,这一下瓜子皮吐了凰天然一身,后者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一旁的沈若兮丢给凰天然一个鄙夷的眼神,走过去挨着苏明月坐下,“这我都知道,你居然不知道。昭蜀军的将军慕容清,是莫楷复的得意门生,你说要是他师傅的女儿相求与他,他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之前皇后在正阳宫中毒杀何婉婷,意图嫁祸月儿,导致皇后被废,太子被贬为庶民。即便如今太子复位,恐怕再次被废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所以皇后为保太子位置,才设计了棕熊袭击围场之事。只可惜他们没有料到的是,若兮突然提出让女眷参加,打乱了他们最初的布置。棕熊并没有伤到任何人,反倒让父皇心生惊觉。虽然他们顺手将此事推到秦王身上,但那对驯兽人并非是太子府的死士,面对父皇的酷刑,没几下便什么都说了。”璟王事后曾派人去探查过,那对驯兽人夫妇被扔进兽笼之前,已经是遍体鳞伤,显然死前曾被施以酷刑,“父皇离宫在皇后身边留有眼线,皇后未必没有准备,围场这边动静都在其掌控之中,事情败露,皇后想到釜底抽薪,却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此中竟还有这种内情,凰天然恍然之后,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许久后才道,“帝都附近驻扎的不对,唯有昭蜀军一支驻地军。若皇后当真谋逆,那京城中的禁军只怕也已经在她掌控之中了。为今之计,唯有父王带回来驻扎在城外的五万精兵可用。我这就给父王传信,让他……” 第352章 苏明月再设局 “然世子是想让荣王来救驾,还是希望他来送死呢?”苏明月眨巴了一下眼睛,十分无辜的看着凰天然。那模样根本就是在跟人家讨论面前的糕点好不好吃,而不是在说这种显得有些刻薄的话。 沈若兮一听,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凰天然,急道,“月儿,你……你为什么这么说呢?天然他……” “然世子以为,这个时候让荣王率大军奔赴岐茗山,陛下会觉得他是来救驾的,还是觉得他是来落井下石?”苏明月看了她一眼,早知道她会出声询问,不过也只是笑笑,却转头对凰天然道,“还是然世子觉得,荣王就算率精兵前来救驾成功,陛下是会感激他的救驾有功呢,还是忌惮荣王府病力强盛可以一敌十呢?” 被她这么一说,凰天然心头一阵狂跳。本来陛下就对他们荣王府多有忌惮,一直未曾出手剪除的缘故,一来是不清楚荣王军究竟势力如何,二来也是荣王从未真正表现出有反心。了若是这次荣王当真以五万兵马力压皇城附近的昭蜀军三十万人马,那么陛下必然要重新考量荣王府的存在。因为皇城附近唯有昭蜀军驻扎戍守,若荣王手下区区五万军士便能将其击溃,那岂非是说只要荣王愿意,他可随时轻易地攻破皇城咯?! 凰天然只觉得自己后背蹭地冒气一股冷汗,看向苏明月的眼神多了一丝敬畏之色,此前他只是觉得苏明月聪慧机敏,可如今看来,她的城府和智谋简直深不可测,“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救驾之事,自然要荣王爷来做,但却必须要陛下自己开口。”苏明月字句铿锵,凤目中噙着智慧的光芒,竟比窗外的阳光更加耀眼。 凰天爵在一旁浅笑的看着苏明月,他的月儿啊,实在是太狡猾了,这种打人一巴掌,还非要人自己把脸凑过来的智计,怎么就那么的……对他的胃口呢。 看到两人眉来眼去,沈若兮不由跺了跺脚,咬着胭脂色的唇瓣抱怨,“哎呀,你们就不要打哑谜了,到底该怎么做,快告诉我们吧。” 苏明月勾唇一笑,带着笑意的凤目看向璟王。 月儿这是在给他出考题吗?那他可要好好回答才行。凰天爵绝美的容颜绽放出一朵笑容,恍若一朵莲花绽放在了夺目的阳光下,刹那间璀璨生辉,恍若要夺了人呼吸一般。紫萱不由得狠狠咬了咬舌头,暗暗发誓,以后有王爷在的地方,她一定要把头埋得低低的。 “父皇说,围场驻守之事,当与孟统领商议,不如你现在与我同去吧。”凰天爵并没有直接说出解决的办法来,可苏明月听了他的话之后,却也骤然绽放出一朵颠倒众生的笑来,一旁的凰天然先是一愣,继而醒悟过来,连连点头,过来拖了璟王的袖子便把人往外头拽。 在场诸人,只怕也就沈若兮一人什么都没听懂,看见璟王被拖走,有些着急的跺着脚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她本是外放的性子,比不得大家闺秀说话细声细气温温柔柔,尤其是着急的时候嗓门越发的大。苏明月本欲转身歪在踏上补个觉,吃饱了就容易犯困,被她这么急吼吼的一叫,什么瞌睡虫都飞了,只能无奈招手让她过来,仔细解释道,“孟统领执掌十万禁军,肩负护佑皇城之责,可到底是久居深宫的统领,对于行军打仗之事并不精通。岐茗山被围困,大战在即,孟统领知道这个消息后的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找一个精于打仗之人一同谋划。在这岐茗山中,随行护卫的禁军人数不多,难与昭蜀军抗衡,必得向外求援。孟统领久居深宫,虽说对朝中武将有所了解,但情急慌乱之下,一时间未必能想到合适人选。但若是在与璟王商议时看到荣王世子,那……” “他一定会联想到天然的父亲,戍守北境的荣王爷,那可是我南诏有战神之称的传奇。众所周知,荣王此次回京,带有五万精兵驻扎城外,那是除昭蜀军外,皇城附近唯一的军队。”听她这么一说,沈若兮也反应立时反应了过来。凰阙只将太子谋逆之事告诉了璟王,如果荣王帅军前来增援,落在凰阙眼中,必然要怀疑他远在京城,为何会知道围场出事,是否一直密切监视着。但若是让孟统领联想到荣王,将他当做救星,恳求陛下想法子召唤荣王前来救驾,那么荣王的举动即顺理成章,也可落下救驾有功的功劳,“月儿,我有时候是真想扒开你的脑袋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山里的夜,宁静又祥和,灿亮的繁星点缀夜空,虫鸟在树林间发出啾鸣,一切是那么的安逸。营地的篝火已经燃烧起来,只不过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激情和热闹,只有三三两两负责守卫巡逻的士兵偶尔从火堆旁路过,不时露出奇怪的目光,看着坐在火堆旁的两个妙龄少女。其中一个他们偶都认识,那是昨日被棕熊重伤的娉婷郡主。 苏明月坐在火堆旁,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上,目光落在远处黑乎乎的山林之中,也不知究竟在想着什么。紫萱朝她目光的方向看了看,白日里青翠娇艳的风景,如今只有一些模糊朦胧的黑影,也没什么好看的呀,竟吸引小姐看了那么久。 “小姐,外头冷了,咱们回帐篷里吧。”伸手把紫貂大氅给苏明月披上,紫萱看了一眼周围,小声的劝道,“您的伤刚好,这里夜间风如此大,小心别感冒了。” 苏明月摸了摸手臂,感觉确实有些发冷,不由将紫貂大氅紧了紧,抬眸看着紫萱,“璟王可回来了?” “殿下还未回来,我方才去问过了,冷炎说王爷还在营帐里和孟统领、然世子商议对策,怕是商量完对策之后还要赶着去回禀陛下,一时半刻回不来呢。”紫萱扶着苏明月朝营帐走,小姐对璟王殿下当真是好,这般牵挂惦记着,好在璟王殿下对小姐那也是放在心尖上呵护着,要不然她这个做奴婢的都肯定不依呢。 正想着,却听苏明月“哦”了一声,不知为何,那拉长的语调里透出一股子暧昧,叫紫萱一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嗫嚅着道,“小姐,你……你怎么这样看我?” “这样看你?我如何看你了?”苏明月无辜的眨眨眼,坐在溜光水滑的铜镜前拿了梳子缓缓梳着头发,“那日也不知是谁嫌弃冷炎像木头一般,怎地打听消息时,又不自觉的凑上去了?” “小姐……”紫萱正在给苏明月取发簪,闻言不由得手一抖,簪尖一下子戳在苏明月的头皮上,戳的她哎哟叫了一声,紫萱手忙脚乱的将簪子拆下来,小心翼翼看着苏明月问,“小姐,伤着哪里了?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 见她一紧张,连自己定的规矩都忘记了,苏明月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往日那般精明,怎地一说到冷炎就这般痴傻了。这样一来怎行,日后冷炎若是欺负了你,怕是都不知道还手了。” “他才不会呢,他……”紫萱举手去拆其他的珠花,见苏明月正盯着自己看,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瞬间烧红起来,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羞得无地自容。 见她这般模样,苏明月便不再逗她,拉着她的手真挚道,“好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也无需害羞。”拉着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面前,一双漆黑水润的凤眸认真的看着她道,“紫萱,你当知道我一直视你为姐妹,若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当十分欢喜。所以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隐瞒。你若真心对冷炎有意,小姐我明日便去帮你跟王爷说,做主将你指给他去。” 紫萱闻言,眸中迸射出惊喜光芒,只转瞬又溺灭下去,低垂着小脑袋,“算了吧小姐,若是……若是他……奴婢不想强人所难!” 这是担心冷炎对她无意,无奈不能拒绝璟王的指婚,受了委屈?这丫头,还未过门便这般为夫婿着想,日后在家中可还有地位可言?不行,到底是自己跟前的人,绝不能受了委屈。黑亮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苏明月拍拍紫萱的手,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主动来向你表明心迹。” 次日,苏明月一大早便醒了过来,因着心中有事,一睁眼便喊了紫萱。一番收拾之后,随意用了些早膳,这才起身到账外去询问璟王的踪迹。 一出营帐,便看见璟王一身戎装的站在营地正中,正在和另一外身形伟岸外形颇有些粗狂的男子说话,期间不断指点,显然是在安排营地的防御问题,余光扫见苏明月,眸子登时亮了亮,就要打招呼。结果却看见自家月儿不由分说瞪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儿之后,又朝他身后看了看,手指不留痕迹的指了指她自己身边。 璟王是何等聪慧之人,与苏明月又是心灵相通,月儿这是又想要做媒了,整日里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也不知何时才能只为他一个人操心。 第353章 设圈套冷炎表露真心 不过既然月儿都暗示了,他也只能配合。于是璟王装傻充愣的低头,与孟统领继续安排布置防御,四面八方都指了,唯独怎么都不去看苏明月一眼。 瞟了一眼与自己做戏的璟王,苏明月心中暗笑,面上却渐渐阴沉下去,凤眸里显出几分恼怒来,显然是对她站在这里这么久璟王却未曾发现她而生气了。 璟王身边此时只有冷炎一个人陪着,他正好站在面对着苏明月的方向,自然将她脸上神色看的一清二楚,见未来王妃发怒,想起王妃还有她那个师傅折磨人的手段,冷炎微微思忖,到底要不要提醒一下主子。 见他还不算全然冷漠不理周遭事物,苏明月眸底的光芒越发十拿九稳,抢在他开口之前,忽然气愤转身。 紫萱一直跟在苏明月后面,错开一步的位置,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身,一时没有防备,登时被撞个正着,踉跄两步之后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 “该死的丫头,没长眼睛吗?”若是往常,苏明月肯定早就飞奔过去把人扶起来了,可是现在她非但没扶,反而愤怒的冲上去给了紫萱一脚。那一脚在外人看起来,可是无比凶狠啊,“若是再有下次,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本来那一撞就让紫萱有些懵,在看见苏明月那么“凶狠”的踢了自己一脚,甚至恶语相向,紫萱就更懵了,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凶不说,还对自己动手,小姐很不对劲。 以为她一直坐在地上是被苏明月一脚踹得站不起来,冷炎犹豫了一下,快步过来蹲身看着她道,“你没事吧?” 紫萱摇摇头,还有些回不过来神。 “王妃就算生王爷的气,也不该撒在你身上,真是……” “不许你说小姐的不是!”听到冷炎数落苏明月,紫萱下意识开口维护,冷炎抬眸扫她一眼,漆黑的眸子透着些许淡漠,“我还不是为你……” 一句话说了半截,却让在场的两个人瞬间红了脸。紫萱目光游移,粉面嫣红。冷炎也是有些无措的收回手站起来,咳嗽了一下,转身快步离开。 不远处的营帐背后,苏明月背着手悄悄看着这一幕,唇角弯起,笑眯了眼睛。 “月儿,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开心?”旁边忽然多出一颗脑袋,苏明月扭头见是沈若兮,不由乐呵呵的道,“你来得正好,几日没见到何姐姐了,咱们去找她吧。” 沈若兮的心思一下被转了过去,拉着苏明月的手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也不知道林小侯爷的伤养的怎么样了,咱们正好去探望一下。” 太子的大军直逼围场附近,凰阙坐立难安,几次三番派人来询问催促,可有好的对策。对策自然是有的,只是话不能由凰天爵来说,故而一直未曾前去禀报。凰阙的人来的第二次,正好孟统领过来找璟王商议防御工事的事情。他是一个急性子人,虽说璟王曾言明此举太过冒险,但总归是一个自救的法子,于是孟统领不顾璟王“阻拦”,快人快语的将话说了一遍。来询问的侍卫听得有些发懵,又恐传达不清,干脆将人请到凰阙的营帐内自己回禀。 孟统领前脚被人请走,凰天爵转身便吩咐冷殇道,“去荣王世子的营帐知会一声,让他可早做准备了。”冷殇点头,转身就走,却又被他叫住,“王妃在哪里?”若兮那丫头,想必定是和月儿在一起。 “王妃?”晨间王妃无故发了好大一通火,还把自己身边贴身的丫鬟打的起不了身的事情,整个营地都知道了,所以王妃的行踪虽无人敢刻意关注,但都会带一双眼睛多看两眼,冷殇知道苏明月在忠肃侯府的营帐中,只是犹豫着要不要把王妃生气的事情说出来而已。 凰天爵盯着手中地图,正在思虑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布防位置,没有听到冷殇的回答,这才收回思绪抬眼扫他,见他面色犹豫,开口问道,“怎么了,吞吞吐吐?” 璟王跟前不喜太多人伺候,是以一贯跟着的也就几个暗卫而已,若遇上有其他事情的时候,身边多数只有冷殇一人在,是以都不说话的时候,营帐里就显得静悄悄的。哟,还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连冷殇都如此为难,他以前可无甚不敢说的话。 其实冷殇也有自己的顾虑,紫萱跟在苏明月身边日久,王妃发起火来竟连她都打了,那有朝一日难保紫情不会有此遭遇,是以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主子,今日王妃的心情……似乎很是不好!” 这么一说,凰天爵瞬间反应过来,不由轻笑出声,抬头朝他看了一眼,见他眉间多有担忧,不由打趣,“你这是在为你的主子担心呢,还是在为紫情忧虑啊?” 别看冷殇整日里板着一张冷脸,实则面皮薄得很,凰天爵不过随口打趣一句,他一张脸瞬间红成了柿子一般。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月儿调教的越发有人味,凰天爵居然觉得这样十分好,“行了,正事要紧,你先去禀告荣王世子,我自行去找月儿吧。” 忠肃侯府的营帐内。 林默池的伤在何婉婷的悉心照料之下,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毕竟毒手药王的药可是万金难求的疗伤神药,伤势痊愈速度自然比寻常要快得多。 彼时苏明月和沈若兮正在与何婉婷和忠肃侯夫人说些打趣的话,账内气氛十分轻松和谐。这些日子何婉婷心中一直对林默池有些愧疚,是以脸色甚是不好,林默池有心想要逗她开心,却无从着手,此时见苏明月他们逗得何婉婷露出笑脸,也松了口气,陪坐在一旁,虽不说话,但看面色却也红润有生气了一些。 苏明月一边说话一边观察两人神色,见何婉婷对林默池不再似之前一般陌生疏离,想必两人间定是发生了什么,却也不追问。 正说的开心,外头传来脚步声,苏明月武功虽失但长久训练下来的耳力却还在,抬眸朝入口的位置看,便见璟王掀开帐帘进来,与她目光对上,温柔一笑,不过开口的话却是对着沈若兮在说,“父皇怕是马上就会让然弟下山求援,你可要去见他?” 闻言,沈若兮忍不住心头一跳,如今太子大军围山,此时固守山中虽说是坐以待毙了点,但冒险下山简直是九死一生。手指绞紧了帕子,沈若兮再也坐不住,噌一声站起来冲了出去。 何婉婷这些日子都在专心照顾林默池,虽然知道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整个营地的气氛都怪怪的,此时见沈若兮面色揪心焦急,不由问询的看着苏明月。 原本今日苏明月过来,一则是为了探望林默池,二来也是来找何婉婷说一下太子谋逆的事情。苏明月朝璟王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过来,当下将太子谋逆,凰阙的吩咐,他们的安排一一说了出来。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何婉婷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大将军府常驻府兵还有五千,我这就给父亲传信,让他……” “何姐姐先不要着急,”苏明月伸手把人拉下来,如同凤翼的双眸眨了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凰阙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着令凰天然即刻率五百精兵下山,返回帝都召集兵马前来救驾。 苏明月一行人一路相送,直到山腰最后一个凉亭出,凰天然这才止步,“留步吧!” “然弟,此行凶险,千万保重。”璟王也不多说,只叮嘱一番。 苏明月上前一步,将一个绣花锦囊交给他,“这个锦囊,你下山之后再看,或可保平安无事。” 连月儿都没有完全的对策,沈若兮心里不禁越发没底,看着凰天然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希望凰天然去冒险。可这是陛下的命令,更何况父王还在山上,还有月儿、璟王、何姐姐,她的亲人和朋友都在这里,都在指望着凰天然去搬救兵,她无法自私的说出挽留的话,却也无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沈若兮抓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因为用力过度,指尖都快白的透明了。 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身骑装,原本乌黑秀美的长发被编成了一根辫子,斜斜的垂在肩上。那双亮晶晶的杏眸就那么看着他,满是担忧和不舍,却又因为诸多因由无法说出口,只将纠结和苦恼埋在心里,眼眶都发红了也未曾察觉。凰天然不觉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里,“兮儿,我答应你,定平安归来!” 一直隐忍着的眼泪因为他这一句,刷地落了下来,沈若兮揪着他的衣襟,忍不住握住粉拳捶打着他的胸口,“你答应?你要如何答应?太子的数十万兵马已经到了山下,你身边这区区五百人能作甚。” 其他人知道他俩人必然有许多贴心体己的话要说,都识趣的退开到一旁。趁着众人不备,凰天爵伸手将苏明月的小手抓在掌心,宽大的袖摆垂下,刚好将二人交握的手挡住。苏明月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由着他去了。 “月儿,若太子当真攻上山,你可否答应我一桩事情?” 第354章 云妃母子失踪 苏明月抬眼看他,眸子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凰天爵自说完后便一直细心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目光轻闪,有光芒跃动,便知她定然是猜到自己心中所想。果不其然,苏明月下一刻便开口道,“真到了两军对垒的那日,不会战事的文臣宗亲和亲眷家属,陛下定然会集中在一处,让人保护着。作为宰相府的亲眷,我必然也会在其中。” 苏明月和何婉婷的年纪相差不大,看上去像个温婉娴静的大家闺秀,方才此前一直见她巧笑倩兮的谈笑风生,忠肃侯夫人虽觉她容貌出众绝色倾城,却也并未多想。如今却见她言语间洞悉人心,话语间滴水不漏,实在是不容让人小觑。看来此前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这位娉婷郡主不仅气度出众,不输那些执掌一府的豪门贵夫人不说,那一双凤目却好似浸染了日雾气一般,云山雾罩的让人看不清楚。尤其是当与她双目对上时,更觉心惊。 此女日后,定不可限量! “只一点你可记住,”见她愿意与其他亲眷待在一起被保护起来,凰天爵松了口气,面色刚刚有稍许缓和,便听她又开口,舒展的眉峰不由得又蹙紧了些,“我不管这天下谁坐,也不管此战究竟会有多少人死,我只要你活着。你即与我许下白头之约,若是不能兑现承诺,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定要你付出代价。” 她说的狠毒,叫人不寒而栗,可其中却也饱含了深情。凰天爵自是听的出来,眉宇间有明显的动容,心脏更是狂跳,按捺不住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重重承诺,“好!” 此时时辰尚早,只是天色有些昏暗,阴沉沉的云朵压在头顶上,让人觉得分外压抑。昏昏暗暗地天际线,就好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压在人心上,莫名有一种哀戚的感觉。 苏明月很讨厌这种感觉,让她心烦意乱,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一样。可是凰天爵的怀抱很温暖,让她格外贪恋,也顾不得众人的目光,还有正在分别的沈若兮和凰天然了,就这么安静的让他抱着。 其实她心里是有些担忧的,皇后既然有心要反,自然准备万全。围场中有几许人,各有怎样的弱点,她事先必然调查清楚,早做应对。她是皇后的眼中钉,此前皇后又曾败于她手,自然会对她多有防备,早早想好了针对她的法子。整个南诏上下,唯一能让她束缚手脚的,也就是云妃母子三人了。 好在她离开之时,曾做了一些安排,希望可以保护姨母平安无事! 送走了凰天然,沈若兮的心情十分低落,就连苏明月与她说话,也都是恹恹的不愿回答。苏明月也知她是心中担忧,故而一直留在她身边陪伴。 璟王一早便与孟统领一起去商议防御之事,另外还要分派保护各个皇室宗亲,并提前设伏以期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来。 到了傍晚时分,紫萱过来禀告,说璟王已经和孟统领商议完,正带着冷殇回营帐。想起宫中的尹贵妃,她终究有些放心不下,于是穿戴整齐,带着紫萱便朝凰天爵的帐篷而去。 这两日凰天爵一直忙着和孟统领商议布防设陷之事,几乎没怎么合过眼,本来回了营帐之后该先休息一下,结果刚刚坐下,冷炎又着急忙慌得掀了帐篷进来,“主子,不好了!” 凰天爵本就疲惫至极,正歪在软塌上闭目养神,闻言刷地睁开眸子,揉着眉心疲倦问道,“发生了何事?” “云妃娘娘和小皇子……失踪了!” “什么?!”凰天爵腾地站起来,收到皇后协同太子谋逆的消息,他就想法子传讯回京,让留守王府的暗卫入宫查探云妃和尹贵妃的消息,怕的就是皇后狗急跳墙,拿捏了她们来做筹码,威胁他和月儿,没想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不惜一切代价,定要从皇后手中将云妃和皇弟夺回!” “主子,此事似乎并非皇后所为!”冷炎脸上的表情十分冷肃,恭敬的道,“据回报,我们的人接到主子传信,连夜进宫,正好与皇后的人马撞上,他们的人刚巧抓了云烟公主正准备离开,两方大打出手,我们的人将公主救下后,搜遍了整个飘素宫,都未曾发现云妃娘娘和小皇子踪迹。星翼抓了一个宫女严刑拷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云妃和小皇子早在皇后动手之前已经失踪,飘素宫上下宫女太监位保性命,瞒天过海将此事压了下去,皇后那边似乎也不知情。” 不是皇后,那又会是何人?云妃为人素来低调,在宫中也未曾树立强敌,除了皇后外谁还敢对她动手。难道说,月儿还派了其他人保护云妃? 可若是月儿当真派了其他人保护云妃,她也不至于如此忧虑。此事处处透着蹊跷,让凰天爵忍不住蹙紧了眉头,“此事暂且不要让王妃知道,倾尽所有人力,务必尽快找到云妃娘娘。” “是!”冷炎躬身出去,刚掀开帐帘,便看见未来王妃站在门口,忍不住惊了一下。再看她神色一派平静,看不出究竟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王妃一贯的高深莫测,冷炎自觉不是其对手,于是低头恭恭敬敬喊了一声“王妃”,然后侧开身子将苏明月让进去,自己飞快的走了。 进了营帐,便看见凰天爵正靠在罗汉榻上,一只手撑着额头,双目紧闭,似乎是在养神,眉宇间的疲惫掩都掩饰不住。 其实刚才冷炎那一声王妃他是听见了的,只是他的月儿实在太过聪慧,他眼底那些来不及掩去的情绪定然能被她一眼看见,故而闭着眼睛佯装假寐。一来静心思考究竟是何人绑走了云妃,二来也好收敛一下心神免得被苏明月瞧出来。 直到苏明月走近了,凰天爵这才佯装听到脚步声,半睁着眼睛望向她由远及近,朝她伸手,“月儿,你怎么过来了?” 苏明月叹了口气,这是真心想要瞒着她了。若非知道他是怕自己担心,她现在还真想一脚将他踹下来。姨母失踪是多大的事儿,他居然想要瞒着自己。不过看他这幅憔悴神伤的样子,苏明月也不忍心责怪,把手放进他掌心,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营地的防御都布置好了?” “怎么这么晚还没去休息?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太医说了,你要多休息才行。”凰天爵头有些晕,太久没休息感觉眼皮实在发沉,却又担心稍一疏忽会被苏明月看出破绽更加担心,便摆出一副严肃面孔来,先发制人。 苏明月听到他这样说话,登时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自己还没找他算隐瞒不报的帐呢,他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我方才在外面遇到冷炎了,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凰天爵心头一跳,抬手揉了揉额角,不去看苏明月闪烁着睿智光芒的凤眸,想起冷炎方才所说的事情,忍不住觉得一阵头疼,不适的哼了一声道,“手下的人不顶用,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被我训斥了一顿,想法子补救去了。” “既然是小事,他又处理不好,不如交给我来处理吧。”转身接过紫萱倒来的清茶,递给凰天爵喝了,苏明月巧笑嫣然,“左右最近我闲着也是闲着,这也不算是什么冒险之事,你觉得呢。” “……”凰天爵仰头喝茶,眸中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他这算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吗,“即是小事,让他们去处理也就是了。你现在最该做的便是好好休息,若当真是闲的无聊,也正好多来陪陪我。” 对他这般说法,苏明月未置可否,只用一双乌黑清亮的凤眸看着他,眸中光亮似乎能洞察人心。两人对视了片刻,凰天爵黑眸灿然,虽有些微犹豫挣扎,终究还是未曾开口说什么。在心中叹一口气,苏明月勾起唇角,柔声细语的道,“既然你已考虑周全,那我便不再过问。但璟,我希望只此一次。若不然,便是那人是你,我也不会原谅。” “月儿,我并非有意隐瞒,我只是……”一根手指放在凰天爵的唇上,苏明月淡然的笑了笑,“我知道,否则方才递给你的就不是清茶,而是毒药了。” 她,苏明月,并非依附男人,站在男人身后,让男人为她挡风遮雨的人。但若这人是凰天爵,她不介意。凰天爵又何尝不知,是以黑眸泛起感动,神色却更加坚定,拦着她的腰,恨不能将人揉进自己身体里,“月儿,你总让我想变得更完美,才堪与你匹配。” 苏明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挽了凰天爵肩上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把玩,“我苏明月要的男人,自非凡品。” 凰天爵见她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来,面色淡然,胸有丘壑,不由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月儿这是在鞭策我,让我不可懈怠呢。” “知道便好!”苏明月半垂了眼眸,看着白皙指尖那一抹浓黑的发丝,目光中流淌着淡淡的光芒。她并非是想要他变得更好,才可与自己匹配。而是她重生而来,实在太明白一个道理。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了,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得人。 从凰天爵的营帐里出来,刚进自己的营帐,紫情便传来一个好消息。 第355章 然世子回京求援 紫情就站在帐外,看见苏明月回来,立刻飞快的跑过去要行礼,苏明月一抬手让她免了,“怎么样?” “小姐,事情已经成了。太子果然对红鸢贼心不死,消息一传出去,就派人在半路劫走了红鸢,羁留在营帐里,好言好语的哄着,还大言不惭的说来日登基称帝,要封红鸢为后呢。”紫情微微侧身,随着苏明月一起走进帐子里,“红鸢按照小姐的吩咐,正在与太子周旋。” 那日红鸢冒险进入围场,将太子谋逆的消息带来之后,苏明月想到太子对红鸢的垂涎,故而心生一计。将红鸢的行踪派人悄悄泄露给太子知道,称红鸢乃是暗中出城游玩。太子一心垂涎红鸢美色,有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一亲芳泽,怎会放弃。如此一来,红鸢便可借机潜伏在太子身边,想法子将昭蜀军的防御部署传出来。 一听到红鸢已经成功,苏明月不由展开了笑容,“然世子那边情况如何?” “然世子已经平安下山,途中曾遭遇太子先锋军,好在然世子聪敏机警,提前避开,并无危险。”子紫情笑着回道,紫萱在前头打起营帐的帘子,“云宁公主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通知了,想必公主应该放心不少了。” 苏明月揉了揉额角歪在一旁的贵妃椅上,面色颇有些疲累的看着她,“入了京,危险才更危险。”皇后他们既然胆敢谋逆,京城现在必然已经是铜墙铁壁了。无论是进去还是出来,恐怕都没那么容易。凰天然又是那样出色的容貌,满京城谁不认识,想要隐藏行踪,实非易事。 正说着话,营帐的帘子又被人打了起来,沈若兮带着贴身的丫鬟走进来,“月儿,听说天然成功下山了,可是真的?” 苏明月点点头,抬眸去看紫情,后者会意上前,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省去了自家小姐刚才那句“回了京才更危险”。沈若兮听得连连点头,忍不住露出释怀浅笑,眉宇间的忧色也散去不少,“我这两日总悬着一颗心,如今可算是能稍稍放下了。” “你啊,就是爱瞎操心,然世子在北疆,那可是人人敬仰的英雄传奇呢,谋略智计可不输璟分毫,求援之事虽说凶险,他既然允诺你会平安归来,心中必然是有了稳妥的法子,也就是你,总是自己吓唬自己。”苏明月拍拍她的手,抬眼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围场里不似京中,晚上有打更人报时,不过外面天色暗沉,定然已经不早了,便吩咐了一句,“紫萱,去瞧瞧厨房那边可有什么点心。”沈若兮担心凰天然,大半夜的听到消息就忍不住急匆匆赶来,看来这两天是吃不好睡不好。现在稍微宽心,正好哄着她吃些东西。 她这么一说,沈若兮也觉得有些饿了,这几日她确实没吃怎么吃东西。 紫萱与沈若兮的贴身丫鬟一同过去,没多久便端了四五碟糕点,还有一些香菇鸡丝粥和小菜回来。原来皇帐那边正巧也有吩咐,厨房那边刚做好了端过去,这些都是剩下来的,正好紧着她们了。 两人吃了一些东西,原本被冻得僵硬的手脚也觉暖和不少,沈若兮歪在苏明月的身上,玩着她腰带上压裙玉佩的璎珞坠子,“月儿,今夜我与你同睡可好?” 与人同睡,苏明月此前可从未有过,毕竟前世她是杀手、特工,这样的身份注定让她无法安心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他人,尤其是枕边人。不过现在沈若兮这么一说,她却丝毫也没考虑的点头应下,“正好我觉得山间清冷,晚上总睡不暖和,如今可照着暖床的人了。” 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两个字,可在思想封建的古代,却瞬间闹了沈若兮一个大红脸,笑闹着伸手要去掐苏明月。 沈若兮的贴身丫鬟名唤晴儿,见状忍不住笑声与旁边的紫萱道,“还是郡主有法子,这两日奴婢们说了多少逗趣儿的话都换不来公主一个笑脸,一到郡主这里,公主笑的多好看呀。” 这厢两人说话逗趣儿,那头璟王却没有那么轻松了,他本准备躺下稍微歇息一会儿,谁知孟统领便着急忙慌的带着人进来,太子大军日夜兼程奔袭八百里,如今已到了岐茗山脚下,就等着大军攻山了。前方设置的岗哨被端掉了两个,孟统领再也按捺不住,过来找璟王商量对策。 好在此前布防之事早已商议妥当,前方岗哨被破也在预料之中,只是他们低估了太子的急迫心情。凰阙也收到了岗哨被破的消息,气的在营帐里摔了好些东西,大骂太子忤逆不孝,是乱臣贼子。 不过人家大军都已经攻到山脚下了,自然也不在意被他这么骂上几句。自古成王败寇,只要他到时候坐上皇位,后世又有谁敢言论说他当时是谋朝篡位呢。 日升月落,安静的一夜醒来之后,整个营地的气氛比之前更为冷肃紧张了些。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生怕主子一个不高兴,等到叛军攻上来的时候,就要先把他们扔出去档剑。 苏明月一大早醒来,紫萱草草为她收拾好之后,连早膳都还没来得及用,凰阙那边就派人过来传讯,说是大军要往山顶上的猎宫迁移,那里是岐茗山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最为稳固的防线。 一阵兵荒马乱的收拾之后,紫萱一一检查了营帐里的七八个箱子,“小姐,都收拾好了,现在就装车吗?” “王爷呢?”苏明月坐在桌案后,面前摆着文房四宝,正认真的写写画画,面前一张上等的宣纸已经快要被蝇头小楷占满。 紫萱伸头看了一下,除了觉得小姐的字越发漂亮了之外,其他一个字都看不懂,闻言答道,“王爷一直跟孟统领一起,好像是在挑选第一道防御的人选。” 点点头,苏明月飞快写完最后几个字,吹干墨迹之后递给紫萱,让她装好。自己则站起身走到其中一个箱子面前,打开翻找了半天找到一个黑色的铁盒子,盒子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递过去道,“把这两个给璟王送过去,记住,务必亲手交给璟王。” 暴雨梨花,当初她在皇宫的珍宝阁里找到的,本就是为了送给璟王防身,一直没来得及送。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竟是在这种时候。 紫萱视若珍宝的捧着东西出去,顺便吩咐外头的侍卫将东西全部搬上马车,苏明月走出营帐,这才发现整个营地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下人们在抬着箱子装马车。一眼望过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人人脸上都挂着慌乱恐惧的神色,就好像叛军已经杀到眼前,钢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一样。 今日天气比较和暖,太阳斜斜的挂在天边,有两朵调皮的云将它遮了一下,让原本耀眼的阳光变得温和了些。有清风吹来,苏明月捏在掌心的帕子跟着动了动。闭目感受了一下风的方向,凤眸中骤然迸射出亮眼光华,伸手把紫情招过来,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他们现在的营地是在岐茗山的半山腰,这里地势相对开阔一些,便于安营扎寨。实际上在岐茗山顶,还有一座猎宫,不过那座猎宫倒不是为了狩猎准备,而是专供皇室族人夏日避暑所用。不过猎宫位置在山顶高处,易守难攻,作为最后的据点倒是不错。但同时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很容易变成困兽之斗。如果太子不那么急于求成,说不定困都能将他们困死在猎宫之中。 云层忽而闪开,将阳光悉数落了下来,气温也开始变得燥热。 苏明月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找到沈若兮,她正站在营地入口的地方,翘首以盼的看着山下。她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薄稠夏衫,乌黑的秀发简单盘在头顶,用一圈翠蝶戏花嵌碎钻的珠花点缀,看上去十分娇俏,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是惊慌焦灼,看见苏明月过来,不由一把抓住她的手攥在掌心,“月儿,太子攻到了山脚,那天然是不是……是不是……” 她的手心一片冰凉,甚至沁着冷汗,指尖微微颤抖,可见心中害怕。 “正因为太子这么着急的行军,才说明然世子不仅平安无事,恐怕已经顺利进京见到荣王爷了。”苏明月淡淡安慰,语气平淡冷静,却透着一股说服力。 有了她的安慰,沈若兮平稳了许多,仔细思量了片刻,确信她不是在哄骗自己,这才略微松了口气,也未见松懈多少,“可是天然能平安出城吗?京城的禁军恐怕早已经被皇后掌控,既然太子都已经加快行军,必然知道天然行踪,皇后又怎会让他轻易离开?” “偷偷摸摸自然是困难,但如果大张旗鼓呢?”既然京城的禁军已在皇后掌控,人要出来尤为困难,但传递个消息总是可以的。荣王驻扎城外的十万兵马也并非吃素,要拿区区禁军还是不在话下的。 沈若兮闻言,心中惊了一下,再一想却也是事实,手指绞了帕子,暗暗咬了咬唇。 一大群人忙东忙西,来来去去,不远处一个穿着一身轻铠的女子走了过来,远远的看着她们便招呼道,“月儿,若兮,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陛下那边传讯,让宗亲家眷赶紧集合,准备启程了。” 第356章 叛军攻城战事惨烈 “何姐姐,你穿成这样,是要……”沈若兮看着何婉婷的穿着,有些欲言又止。 何婉婷看着她担忧的模样,笑道,“我本就常年虽父亲征战沙场,此次围猎父亲不在,我自然要代替父亲为君王分忧了。”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接着道,“璟王将第二道防线的指挥权交与了我大哥,猎宫的护卫之责交与了孟统领,他要与我们一同留守第一道防线。” 她说这话是看着苏明月说的,自然也是特意说给她听。留守第一道防线,就代表着要和叛军正面对抗。如果第一道防线被冲破,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不言而喻。 她本以为苏明月就算不立刻去找璟王,劝说他去猎宫,至少神色也该有所变化才对。可是她猜错了,苏明月神色间未有丝毫变化,似乎早猜到了一般,甚至抿嘴笑了笑,“如此也好,你们也好有个照应,免得我们为你担心。” “月儿,你可知太子属下叛军有三十多万,而留守营地的人却不过三万。十倍之敌,这一仗必是九死一生啊。”听了她这样淡然的话,何婉婷显得有一些不解,黑亮的眸子甚至烧着一点愤怒的火花。 苏明月缓缓抬头,迎视何婉婷带着一点谴责的目光,淡淡问道,“何姐姐的兄长均在此处,姐姐驻守第一道防线,他们可同意?” “我何家世代军人,家国有难,自该冲在前线。”何婉婷言语铿锵,脸上带着属于军人的傲气,身姿挺拔如松,自带军人之魂,“哥哥们知我懂我,自是不会阻拦。” “那林世子呢?”苏明月歪着头,勾着唇角。 “忠肃侯府虽不是武将出身,但墨池也是……”她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诧异的盯着苏明月,一时有些喃喃,不知该说什么。 见她这副模样,苏明月就知她已经反应过来了,将手中浸了冰糖水的软酥梨递了一块过去,“这个梨子沁甜润喉,姐姐尝一块儿吧。” 围场大部队前脚从营地朝猎宫迁徙,太子的叛军后脚就杀到了,与留守下来布成第一道防御的璟王发生了遭遇,震天响的喊杀声在山林中回荡,惊得迁徙途中的王公贵族们小心肝乱颤,人人都是面色惶恐,生怕璟王抵挡不住,让叛军追了上来。 凰阙作为君王,自然被重重保卫着,不过听见那些惨叫和喊杀声,依旧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有冷汗沿着额角细密的发根沁出来,坐在辇轿上还不时朝后面看。 大部队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从营地到猎宫少说有三十里,若是军队的行进速度,大半天的时间便能到了。可带着这么一群娇生惯养的王公大臣,又还有许多的女眷丫鬟,行走的速度便是再怎么也快不起来,入夜之后能到就不错了。好在有身后叛军的威胁,让他们发挥出十二万分的体力,走的还算快。 围猎的营地选在地势相对开阔的山脚,后面的路便直通猎宫,左右两侧都是密林,当初选在这里便是看中其地势较为方便,打猎也会更近,不曾想太子居然会兵行险招,开阔的地势反倒成全了叛军。 好在接到消息之后,璟王和孟统领率领一批人从山林中伐木采石,搭建起了简易的防御工事,虽不比城墙堡垒坚固,却也能抵挡一时。 此时,璟王正站在简易的瞭望塔上,看着不远处卷尘而来的叛军,如玉的面庞容色淡淡,看不出丝毫惧意。分明对方人多势众,己方根本毫无胜算,可他那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云淡风轻,却莫名让人觉得信心十足,似乎即便是几十倍于自己的大军,他们也可以轻易战胜。 冷殇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装,仿佛是影子一般,安静的站在璟王背后,于旁边穿着铠甲手拿长枪的士兵形成强烈反差。旁边的木质楼梯传来走动的声响,冷殇侧眸看了一眼,就看见冷炎捧着一个漆黑的铁盒子过来。 “主子,王妃已与陛下一起,如今正往猎宫方向而去。”知道自家主子最关心的就是王妃的情况,所以冷炎一过来先将苏明月的情况汇报一遍,然后才将手里的铁盒子递过去,“这是王妃吩咐紫萱送过来的盒子,还有锦囊,嘱咐说一定亲手交给主子。王妃还说,这盒子开启的方式,她和主子您说起过。” 本来璟王站在瞭望塔上,正紧紧盯着太子那方的一举一动,闻言不由转过头来,微微勾了嘴角,越过他朝进山的唯一一条路看去。为了让他的月儿安然无恙,他定要守住这进山的唯一一条路。 “启禀王爷,叛军那边似是要有所行动了。”旁边一个瞭望敌情的禁军突然开口。 凰天爵眯了眯眼睛,叛军果然吹响了冲锋号角,看样子像是觉得此处地形有利,要强行突破。 “照计划行事即可!”早料到太子心急,定然不会和他磨蹭,此处地势平坦,并不是容易坚守的位置,必定会强行进攻,以求速战速决。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方便他们设计谋划。 对于太子,这个交手多年的敌人,凰天爵是有多了解的。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透过遥远的距离,看着那个端坐在明黄色辇轿上,眉宇间透着孤注一掷的狠厉,正扭曲的和身边几个副将说话,应该是在商量进攻策略。 凰天擎果然等不了,大军压境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就草草组织了一场攻势。 喊杀声破空而来,一万人的队列整齐划一朝着简易城楼步步逼近,盾牌兵举着高大的铁牌站在最前面,弓箭手猫在后面,不断朝着城楼的方向射箭。箭矢带着冰冷的温度呼啸而来,就好像死神手里的镰刀一般。即便只是草草组织起来的攻势,却依旧声势浩大,至少人数上完全碾压。 可城楼上的禁军却并未表现出恐惧,一脸的谨慎和视死如归。弓箭手从箭篓里拔出长剑,裹上油点了火,射箭的时候并不慌乱,确保箭无虚发。 无数士兵抬着云梯冲过来,搭上之后便有人手脚并用往上爬。城楼上的禁军将一早准备好的大石不断砸下去,惨嚎声响起,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血腥味。战场上硝烟弥漫,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睛,就好像一刀下去结束的不是人命,而是砍瓜切菜一般。 璟王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被鲜血染红的地面,漆黑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就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位置,把许多的人命搭了进去,都说帝王当以万民为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如果登上帝王的路程,是如此轻贱人命得来的,焉能得到人心。 叛军的攻势一度被阻止,简易营帐里,太子暴跳如雷,“你们这群废物、废物,那么简陋的防御你们居然也攻不下来,我还指望你们能给我打下江山吗?” “太子殿下息怒,”下方将领战战兢兢请罪,其实他们比谁都更想赶紧攻下来,毕竟他们现在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反叛,如果失败,可不单单只是掉脑袋那么简单,家里九族都要受到牵连,原本被建功立业开疆扩土成就一方霸业的欲望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看着久攻不下的一个营地,心里满满都是后悔,“这里地势开阔,虽说易攻难守,但咱们这样盲目冲锋未尝是可行之举。” “禁军常年驻守皇城,从未面对过真正的战场,怎会是你们的对手。”对于这样的说辞,太子显然不满意,“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天黑之前,踏平整个营地,否则军法处置!” 太子话音才落,在场不少人露出愤愤之色,可如今骑虎难下,他们和太子早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现在倒戈,也已经来不及了。左右都是个死,倒不如奋起拼搏一番,说不定还能谋个千秋功业。 叛军的攻势越发猛烈起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巨石和箭矢得消耗很大,眼见着营地渐渐就要被攻破,留下来的禁军将领跑来向璟王询问对策,“王爷,叛军攻势凶猛,咱们怕是要抵挡不住了。” “冷殇,你带人将营地中的酒全部搬来!”凰天爵蹙了蹙眉,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冷炎,把王妃派人送来的东西埋在营地下面。叛军入城之后,第一时间点燃。” “是!”两人领命,快速离去! 半个时辰后,冷殇带着营地所有的酒归来。璟王命人将酒瓶砸下去,再把沾了松脂的箭头点燃射下去。火舌瞬间将攻城的士兵吞没,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山林,一股被烧焦的肉香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禁军一向驻守宫城,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场,不少禁军将士看见下方惨状时忍不住干呕起来,可不等他们呕出来,疾射而来的箭矢将他们那一丝恻隐之心又逼了回去。 这是战场,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与其同情敌人,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这一次艰难的攻防战一直持续到擦黑的时候,营地外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染红,尸体堆积如山。营地内,禁军死伤惨重,并且他们好容易筑起的城墙,在日落那一刻终究还是被叛军攻破了。 “杀!” 喊杀声淹没一切,被死亡冲击的士兵们扑杀在一起,不顾一切要将对方砍杀在兵刃下! 第357章 营地失守秦王请战 马不停蹄赶了一天的路,入夜的时候,大部队终于赶到了猎宫。看到猎宫巍峨的大门,不少胆战心惊的王公贵族差点哭出来。 猎宫大殿的位置还算宽敞,只是座位比较少,估计当初修建猎宫的人也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这里会聚集上百号人。所以除了地位十分尊贵的外,其余人都站着。 苏明月与沈若兮一道,带着自己的丫鬟站在角落的位置。那些人的丑态她自是懒得多看一眼,目光不断朝殿门看去,似乎要穿越殿门,看向更远的地方。陪在她身边的紫萱也是揪着一颗心,可看见自家小姐这般忧心如焚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劝慰道,“小姐,王爷吉人天相,定然会没事的。”只是这话说出来,却没有多少底气。 苏明月细细在紫萱脸上看了一下,见她眼圈红红,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泪珠,原本红润白皙的面颊如如纸一般惨白,眼底的担忧根本掩饰不了,不由在心底叹一口气,这丫头,怕是在担心冷炎吧。 身为暗卫,首要任务便是保护主子安全。若是璟王出事,那冷殇和冷炎只怕也凶多吉少。一旁的紫情心中本也担忧,闻言忍不住探头朝外看了看,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 她们的担忧让沈若兮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瞬间悬在半空,手里的帕子几乎要绞烂了,“不知道天然怎么样了,可已经找到他父王。” “放心吧,你在这里,他必然会回来。”伸手挽住她的手臂,苏明月笑着安慰。这安慰非但没让沈若兮放宽心,反倒扯出一抹苦涩笑容,“若我现在能与他说话,我情愿他再也不要回来。” 听她这么说,苏明月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傻瓜,你心系他的安危,他何尝不是如此呢?将心比心,你可愿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弃他不顾?” “月儿,你总能让我无言以对。”若凰天然深陷危险,便是上刀山下油锅,她也要与他同生共死,又怎舍得弃他不顾。将心比心,月儿不管何事,都看的比她更透彻。 将心比心,这四个字让紫萱心底一颤,她此刻也多希望自己可以陪在那个人身边,可是她却知道,自己在只能给她拖后腿,若是紫情的话……她不由看向一旁紧紧咬着下唇的紫情,后者与她目光对上,狠狠一咬牙,站出来道,“小姐,如今猎宫还算安全,我想下山去……” “你想去帮冷殇!”对于心上人安危的牵挂,苏明月怎会不知,所以这话并非是疑问,而是肯定,“你想去找冷殇,我不能拦你,只是你若信我,便再多等些时候。太子急功近利,营地虽地势平坦易攻难守,但我们早做准备,太子毫无章法的强攻定不会讨了好去。再说冷殇和冷炎是璟的贴身护卫,璟自然也会护他们周全,你们不必过于担心。”拉过两个丫头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苏明月朝外面环视一圈,两道秀气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只要那个人忍不住了,他们自然可以回来。” “那个人?”紫情疑惑皱眉,一旁的紫萱似有所悟,黑亮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恍然道,“小姐说的是秦王?” 苏明月点点头,正是那个被下令禁足,如今守在凰阙眼皮子底下的秦王,凰天霖。 雪昭仪一事,凰天霖已然失了圣心,自然要想法子挽回。还有什么比在太子逼宫篡位的时候,冒死救驾更能将功折罪呢。不过凰天霖这个人的城府深不可测,从一开始他没有站出来揽过此事便可看出,他必然是在等一个机会。不过他应该不会等得太久,毕竟若是等到叛军兵临城下,他便是有战神之称,也无法力挽狂澜。 “放心吧,他应该不会等太久才对。”苏明月扭头打量了一下山下营地的情况,见没有什么异常,秀眉忍不住又皱了皱。 按理说,太子挥军三十万,便是不要命的强攻,此刻也该拿下营地了才对。 这个想法刚在脑子里闪过,便听山下传来“轰”的几声巨响,拿巨大的动静,引得大地都跟着颤了几颤。 猎宫里,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王公贵族们瑟瑟发抖的挤在一起,不少人已经失控的大喊大叫起来。 “天啦,营地被烧了,是不是叛军攻下营地了?”一人颤抖着指向山下,最初扎营的地方大火翻天。 “好像是的,火光是从营地的方向冒出来的,那璟王岂不是……岂不是……”火舌肆虐,直上天际,那种纠缠了死亡味道的威胁,让说话的人差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连璟王都守不住,那我们不是死定了?”有人脸色刷白,浑身颤抖如筛糠。 “不,不会吧,”还有的抱着一丝幻想,“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太子应该不会……应该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才对。”只是说出来的话,只怕他自己都不相信。 苏明月冷冷一笑,不可能,事到如今了,这些人竟还这般天真。太子若还存有一丝仁善之心,又怎会想着要举兵岐鸣山。这山上有他的父皇,有他的兄弟,若不是存了除之而后快的决心,他怎会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闻言,凰阙心头一颤,一掌拍在桌子上,“那个畜生,他都敢对朕发兵了,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别人不知道山下的动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可清楚得很。那是苏明月研制的秘密武器发出的动静,与巫羌对阵之时,他安插在璟王身边的密探传回的消息里,就提到过苏明月曾用一种威力极大的武器帮助璟王获得成功。这也是凰阙一直留着苏明月的缘故,希望可以从她手中得到全部的资料。 璟王这是连杀手锏都用上了,可见营地战事惨烈,他必然是被逼的没有了法子。 “陛下息怒!”见凰阙发怒,一干本就胆战心惊的大臣们更是怕得要死,别没被叛军杀死,却死在陛下的迁怒下。 息怒,这些人除了会让他息怒之外,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眼下的情况,他要的不是这些人畏惧的跪在地上让他息怒,而是能有人站出来告诉他,这样的局面该如何是好。 砰! 还未有人自告奋勇的站出来,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人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禁军摔了 进来,他显然受伤过重,只一摔就在地上留下了一条刺目的血痕。他挣扎着朝前爬了两步,嘴里不断涌着鲜血,“陛……陛下,营地……被破,叛军……叛军杀上山……上山来了……”他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软倒在地上,像是死透了。 “什么?”禁军的话和他的死,在大殿里引起一阵慌乱,王公贵族们人人自危,就怕下一个浑身是血倒在这里的,会变成自己。 凰阙再也按捺不住,蹭一声站起来厉吼,“狼子野心,乱臣贼子!”可就算他这般咬牙切齿的骂,太子率领的叛军还是要杀到眼皮子底下来了。 “陛下,保重龙体啊!”一旁的习风伸手搀住他颤抖的身子,朝地上死透的禁军看了一眼,语调平缓的道,“陛下,就算营地失利,咱们半山腰上还有一道防御。凌将军忠肝义胆,素有兵法奇谋,定能挡住叛军脚步。更何况,孟统领已经在猎宫布防,叛军经过两轮的消耗,必然不是孟统领的对手。而且然世子已经下山去搬救兵了,只要荣王爷率大军赶到,定然能救陛下于危难之中。” 殿外一片漆黑,殿内却灯火通明,只是这摇曳的烛火却更让人心头颤抖,就好像随时会消失的生命一样。 不过习风的话,却让暴怒惊慌的凰阙定了定神,对啊,山腰有凌昆吾在,猎宫还有孟统领,再加上营地那惊天的一炸,叛军必然损失不少。凰天然下山也已经有一天的时间了,只要凌昆吾和孟统领竭尽全力的坚守,定然可以拖到援军赶到,“你说得对,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朕是天子,必然得诸神庇佑,可化险为夷。” “正是如此!”习风讨好的笑了笑,扶着凰阙在椅子上坐下。 那个浑身是血的禁军尸体还摆在旁边,没有人过来将人抬走,苏明月淡淡扫了一眼,原本平静的凤眸却荡起了一丝波澜。她刷地抬头去看陪着笑站在凰阙身边的习风,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怪异。她没有错过刚才习风开口之前,落在尸体上的那一记眼神,莫非他已经看出来这个人的身份了?可他为什么不拆穿,反而出言相帮? 能在凰阙身边做这么多年的内侍总管,习风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至少明哲保身这一点他自然是炉火纯青。他这么做,算是一种投诚吗?可他为什么要投诚? 习风的话成功安抚了凰阙,却也让一直当自己不存在,静默坐在一旁的凰天霖有些坐不住了。黑眸微微一沉,凰天霖站了起来,“父皇,营地失守,璟王兄也不知如何了,儿臣斗胆,恳请父皇准许儿臣下山相助凌将军,寻找璟王兄下落。” 凰阙见他站出来,眸色沉沉的道,“你要去驻守第二道防线?” “是!”凰天霖没有丝毫犹疑,语气铿锵,“儿臣自知父皇心中对儿臣有所怀疑,但儿臣对父皇一片赤诚之心,只希望能拼死保护父皇安全。儿臣不才,虽不敢夸口定能阻挡叛军,却也想豁出一条性命,为荣王叔争取时间。” 第358章 冷炎诈尸报平安 秦王素有战神之称,行军打仗的事情自然懂得多些,虽说以寡敌众想要获胜虽说是不太可能,但要是有他在,阻挡太子的脚步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想到此处,凰阙缓和表情,面色凝重缓缓开口,“霖儿愿为朕分忧,朕心甚悦,只是此行凶险异常,朕实在放心不下,还是……” “父皇,”见他为难迟疑,凰天霖迎头拜倒,“为父皇分忧,本就是儿臣的本分,还请父皇为龙体着想,为江山社稷着想,就应了儿臣吧。” 秦王的本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见他请战,都好似看见了一丝活命的曙光,没想到陛下却心疼自己儿子性命,竟还有所迟疑,这些人哪管什么危险不危险,只要他们可以活下来,其他一切都好说。于是便有人站出来进言,“陛下,秦王殿下真不愧是当朝皇子中的楷模啊,这般危机时刻挺身而出,为了护卫陛下安危不惜自己的性命,这般忠君爱国的拳拳之心,还请陛下莫要辜负了才好。” “是啊,秦王殿下智勇双全,勇武不凡,想必心中定然有退敌良策,陛下不妨就给秦王殿下一个机会。” 凰阙抬头看了说话的两个大臣一眼,见他们面有惶惶之色,看着秦王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显然是希望秦王可以救他们性命。凰阙如何不知这些人心中所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死道友不死贫道,不管是谁冲上去都无妨。若是平时,他定然要好生惩治这两个贪生怕死之徒,但现在他细思之下,只将两人记在了心里,没有当场发作,只看着秦王道,“皇儿胸中可是早有成竹?” 这么问的意思,多半就是同意了,凰天霖眼底划过喜色,抱拳道,“父皇,成竹虽不敢说,但却有一些法子可使。” “既然如此,那好,朕便应了皇儿所求。”此时此刻,雪昭仪不洁的事情早被凰阙抛到了九霄云外,眼下秦王是可救他于水火的稻草,其他一切都可以随后再说。 凰阙很快便下了旨意,封凰天霖为征武大将军,从戍守猎宫的禁军中抽调一千为他所用,派他与凌大将军回合,共同戍守第二道防线。凰天霖领旨后马上率兵出发,片刻都没耽误,所作所为落在凰阙眼中,自然又得了一些好印象,也开始揣测,雪昭仪不洁之事,或许当真与他无关。 秦王出战,凰阙又不软不硬的警告了一下众人,莫要无中生有搞的人心惶惶,便将众人遣散。猎宫中本就备了不少房间,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大家三三两两的散去,一些相熟交好的,自然凑到一起,聚在一个房间之中。 苏明月自然是和沈若兮一起,两人寻了一个比较小又比较偏僻的屋子进去,安顿好了沈若兮,苏明月又带着紫萱出了房门,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包袱。本想去凰阙所居的正殿,不想才拐了一个弯,便看见猎宫湖心亭里站了一个人。 紫萱在一旁小声的提醒,“小姐,是习总管。” 苏明月点点头,带着紫萱走过去,先一步行了个礼,这才盈盈开口,“常听旁人说习总管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思,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今日之事,多谢习总管了。” “娉婷郡主言重了,都是老奴分内的事情,郡主何须客气。”苏明月到底是凰阙金口封的郡主,品阶肯定在他这个小小大内总管之上,所以习风可不敢生受了苏明月这个礼,微微侧了身子避开,“郡主想要的人老奴已经带来了,想必郡主还有许多话要问,老奴便不多打扰,告辞了。” “多谢习总管!”不管他受不受,苏明月依旧福了福身子,等到习风走远之后,这才将目光落在一旁,那里赫然有一具浑身是血穿着禁军服饰的“尸体”。 刚才习风站在亭角的位置,正好形成一个视线死角,将身后的情况挡得干净,紫萱做梦都没想到他背后居然又一个死人,登时惊呼一声,“哎呀,这人怎么这样啊,给小姐带一具尸体过来,当真是晦气。”说着就要扶苏明月离开,“小姐咱们还是快走吧,若是让别人看见小姐跟一具待在一起……奴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噗……”苏明月实在抑制不住,十分不厚道的笑了出来,戏谑的看着紫萱,后者被她看的有些浑身发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小姐,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苏明月朝那尸体看了一眼,推了推她的手,“你去看看,那究竟是谁?” “小姐……”小姐今日是怎么了,刚才莫名其妙的谢谢那个总管,现在又要她去看一具尸体,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呀,“我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时时都跟在小姐身边,哪里会认得宫里的禁军啊。” 摇摇头,这丫头,刚才还担心得要死,现如今人就在她面前,反倒认不出来了。既然她不开窍,苏明月只好看向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了,“你还想躺到什么时候,难道真要等到别人把你埋了,才从坟墓里爬出来?” 小姐该不会是魔怔了吧,居然跟尸体讲话。紫萱刚想试试苏明月额头的温度,就见刚才还毫无生机死透了的尸体忽然一个翻身跪在地上,血刺呼啦的嘴巴一开一合,“属下给王妃请安,王妃,主子安然无恙,只等秦王接手之后,便可回来见王妃。” “嗯,你先起来,把身上收拾一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回去再说。”苏明月点点头,朝紫萱手上的小包袱看了一眼。 一直处于死透了的尸体突然诈尸复活冲击里的紫萱这才回过神来,讷讷的将手上的小包袱递过去,小姐出门时让她将出她们平时扮作男子时穿的衣服带上,原来是为了这个。至于死尸为什么会复活,小姐刚才为什么要谢习总管,她又为什么知道习总管会把人带来给她,紫萱此时不想问,因为现在并不是追问的最佳时机。 “死尸”就着湖心的水洗掉了脸上的血迹,再把身上禁军的外衣脱下来。苏明月和紫萱背过身子,听得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等到没有声音了之后转过来,就看到冷炎穿着一身并不怎么合适的衣服站在原地,还在伸手拽着衣袖,似乎有些局促。 “怎么……怎么是你……你……你……”看到冷炎,紫萱有些激动,可激动之后又反应过来,刚才他在大殿之上浑身是伤,还吐了那么多血,忍不住担忧的扑上去,“你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还好吗?你等我,我去给你拿……” 话还未说完,手臂被人大力一拉,整个人超前一扑,扑进一个温暖可靠的怀抱肩膀被人大力抱住,耳边有沉稳却透着一股冷冽气息的嗓音落下,“让你担心了!” 简单五个字,却让紫萱差点泪奔。她确实担心了,好担心好担心,看到那个禁军浑身染血的时候,她心就像是被人揪了一把,就怕那个人要是他该怎么办。现在那个人确实变成了她,还紧紧抱着她,紫萱有些手足无措,想把人推开,又害怕碰到他身上的伤,一时不知到该怎么办才好,“你你你放开我,你的伤……你的伤……” “我其实……” “咳咳……”苏明月咳嗽两声,朝欲坦白从宽的冷炎摇了摇头,挤眉弄眼了一下,这才嗓音低沉的道,“你身上的伤势很重,咱们先回去,让我为你治伤。有什么话,容后再说。” “对对对,咱们快走。”紫萱从冷炎怀里挣扎出来,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如同扶着一个将死之人般小心翼翼,那一双漂亮的杏眸含着泪水,将落未落,眼圈红红的样子看的冷炎一阵心疼,嘴唇动了好几下,到底还是没敢把实话说出来。王妃之前就生气打了紫萱一顿,刚才又分明警告了他不许多话,他若是违背了王妃的意思,不知道王妃会不会又牵累到紫萱。自家王妃可是个有手段的,回头指不定怎么折磨紫萱呢,他暂且还是不说的好。 从湖心亭回她们的屋子也没有几步路,很快就到了,两个人出去,三个人回来,其中还有一个男子,若不是这人大家都认识,沈若兮怕是要吓得叫起来了,“月儿,冷炎怎么在这儿?”顿了一下,又兴高采烈起来,可是璟王有下落了?” “你去烧些热水过来,再把咱们准备的药箱和我素日用的金针拿来。”苏明月扭头吩咐紫萱,紫萱一直小心搀扶着冷炎,此时被她一喊,连忙答应下来,“奴婢这就去!” 待紫萱出去之后,苏明月这才让冷情把门关好,带着沈若兮走到屋子里坐下,“咱们家的紫萱丫头怕是留不长了,瞧瞧对冷炎多关系多殷勤啊。” 听着王妃带着调侃味道的话,冷炎的脸腾地红了,偏又还要摆出一副冷淡模样,看上去格外好笑,就连沈若兮和紫情他们看了,也不由得抿嘴笑。 “好了,旁的话不多说了,你且告诉我,璟如今身在何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苏明月直入正题。 冷炎上前两步,恭敬答道,“王妃放心,主子如今在密林之中,一切安好,冷殇带着一些人护佑在主子身侧。主子怕王妃担心,故而遣属下前来向王妃报平安。” 第359章 习风归顺 看到冷炎之后就一直想问的紫情听到这话后松了口气,转而又紧张起来,“小姐刚才吩咐紫萱去拿药箱,可是你受伤了?” “你放心,我没事。”冷炎不善说谎,方才苏明月也只是警告他不许告诉紫萱,并未说不许告诉他人,故而紫情一问,便照实说话。他私心里也是想着,紫情和紫萱都在王妃身边当差,多少有些交情,紫情也可以把这话说给紫萱听,免得让她担心,这样一来也不算是他不遵王妃的命令。 他这个小算盘,哪里能逃得过苏明月的法眼,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冷炎,却为拆穿,只淡淡道,“既然现在平安也报了,你便回去吧,顺便将今日的事告诉璟一声。” “是!”冷炎躬身领命,转身打开门快步离开了。 不多时,紫萱肩膀上挂着药箱,手上端着铜盆,铜盆里盛满冒着热气的水慌忙进来,“小姐,热水烧好了,药业拿来了……”话到此处骤然顿住,杏眸四处打量了一下,惊叫道,“小姐,他……他呢?” “走了!”将手上的橘子送进嘴里,苏明月不咸不淡的吐出两个字。一旁的沈若兮娇嗔的瞪她一眼,月儿当真是调皮,这般戏弄自己身边的丫头,也不知往日是不是也这般戏弄过她。想到齐王寿辰那日在后院里自己的腿不知被什么打中差点摔倒,多半也是月儿的杰作。不过也亏得她这么做,要不然她和天然未必能那么快修成正果呢。 “走了?”紫萱一听,就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叫完之后发现大家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顿时有些羞赧,“他身上有伤,为什么……为什么……” 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紫情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便对她道,“放心吧,他根本没伤,那些不过是伪装罢了。”今日冷炎冒充禁军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看出他的真实身份了。要知道,她是自小被选中做璟王的暗卫,与冷炎冷殇和冷域三人一起受训,之后被选中留在璟王身边做贴身暗卫,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有这样的情分在,彼此自然十分熟悉,所以紫情能一眼就讲他给认出来。 “什么伪装?你们在说什么呀?”原本以为冷炎出现是单纯的来给苏明月报平安,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沈若兮看着苏明月的眼睛,追问,“月儿,我是不是又错过了什么?” “你并未错过什么,”真要说错过的话,大约是错过了见证奇迹的那一刻吧,不过看沈若兮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苏明月还是决定把实话说出来,“今日在大殿之上前来报信的禁军,其实就是冷炎。他伪装成禁军的样子前来报信,让陛下以为璟王已经不敌溃败,让他紧张害怕,这样一来等秦王提出来要去将功折罪的时候,他才能顺理成章的答应下来。” 难怪当初璟王要留在营地戍守的时候,月儿半点担忧都没有,感情他们一早就打着好算盘,营地那边只是装模作样的守一下,实在守不住了便让人来向凰阙禀报。凰天霖在棕熊事件和雪昭仪不洁的事情当中大失圣心,必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挽回圣心的机会。他本来就擅长带兵打仗,如果他能够打胜一场连璟王都无能为力的仗,凰阙自然会对他刮目相看。到时候他不但能挽回圣心,说不定还会得到更多宠爱和关注。可是一旦秦王得势,他怎会放过曾害他到如此境地的璟王和苏明月呢?! “月儿,只怕秦王一旦复宠,你和璟王就又要没好日子过了。”沈若兮叹息一声,这无休无止的争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苏明月眨了眨眼睛,笑的如同一只偷腥的狐狸,“只怕没有好日子过得人,是他。”太子手中没有兵权,为了得到那个位置尚且能举兵谋反,更慌乱秦王这个手握兵权又擅长兵法奇谋之人,或许他此时救驾有功凰阙会给他几分颜色,但等到此事一过,以凰阙多疑寡情的性格,怕是就要怀疑秦王是不是也会生出谋逆之心了,“此事暂且不论,只今日冷炎之事,倒是为璟谋得了另一大助力。” “谁啊?”沈若兮好奇追问。 苏明月浅浅一笑,“内侍总管,陛下身边的红人,习风。” 今日习风在凰阙面前说的那一番话,看似是在宽慰凰阙的心,实际上句句都是说给凰天霖听得。璟王虽然失利,但从报信禁军的惨烈程度来看,必然也是经历了恶战。璟王是皇子,他也是皇子,怎能落人于后。再加上璟王失利,陛下危机更甚,凌大将军带兵多年,孟统领武艺高强,两个人可谓是陛下左膀右臂,太子想要冲破这两道防卫,必然要花一番功夫。凌大将军和孟统领虽无法解陛下危机,也可以拖住叛军脚步,一旦凰天然带援军赶到,那太子的三十万叛军就不足为虑了。到时候秋后算账,太子这个乱臣贼子没有好下场,他这个关键时刻不曾出力的皇子也肯定没好果子吃。而且璟王战败,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太子注定败局,东宫之位虚悬,到时候另立储君,他和璟王势必被人拿来比较。而他能办成璟王所不能成之事,自然更甚一筹。所以凰天霖才会当众请命,去协助凌大将军戍守第二道防线。 当时习风早已看出来报信之人有问题,却未拆穿,反倒推波助澜帮了一把,事后还把人带来给了她,显然已经猜到这人是璟王的人,这算是提前向璟王示好。让苏明月想不通的也正是这一点,现如今太子败局已定,但朝中尚有五皇子和与璟王抗衡,且五皇子在陛下眼中比璟王更受宠更受器重,习风为何会示好璟王,却不去选秦王呢? “你是说,习风是璟王的人?”沈若兮惊得长大了小嘴儿,要知道习风从未参与过党争,一直站在中立的位置上,怎么会突然相帮璟王呢? 苏明月摇摇头,“暂时还不能确定他就是璟的人,这应该只是一种示意,算不得是表明立场。” “月儿,璟王是不是真的……”她未说完的话里的意思,大家都能听出来。 苏明月拧眉,狭长凤眸露出一丝冷冽光芒来,犹如漫天的月华倒映在她眼中,熠熠生辉,却也咄咄逼人,“既然一味忍让仍旧会被人视为眼中钉,倒不如真的做些什么。南诏国已经有一个薄情寡恩的君主了,难不成你还希望再有一个?” 齐王府之所以一直屹立不倒,也是因为凰阙心中还有所顾忌,行事至少留了三分颜面。可秦王不同,从他以前活埋了一整支投降的军队就可看出,他根本是无所顾忌之人,只要是他想做之事,便是天下不韪也定会一意孤行的去做。如果他登上宝座的话,恐怕齐王府就将荡然无存。所以沈若兮只是一瞬间的停顿,便毫不犹豫的摇头。如果让她选,她情愿选璟王。 只是以前璟王无意于王位,对于太子和秦王的陷害追杀,也只是一味防守罢了,并未表现出丝毫争抢之心。说到底,也是因为有了月儿的缘故。 璟王对月儿,真真是上心呢。还好自己醒悟的早,没有过分受伤,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归宿,倒是能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太子举兵谋反,陛下被困岐鸣山,岐鸣山中一干人等生死不明的消息再帝都中不胫而走。不少有亲眷参加了围猎的,都忍不住担忧的食不知味睡不安枕。 此时的帝都之中,一处鲜有人来的废宅子里,一个美貌如花的妇人,怀里正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暗自垂泪。怀中婴儿仿佛也感受到了妇人的伤心,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妇人一边轻拍着哄慰,一边啜泣着道,“熙儿乖,熙儿不哭,你月姐姐如今就在岐鸣山上,可是母妃却没办法助她护她,只能躲在这阴暗的废宅里惶惶度日,便是你姐姐烟儿也不知眼下如何。熙儿,都是母妃不好,都是母妃不好。” 婴儿睁着一双圆滚滚漆黑的眼珠子看着妇人哭得伤心,嫩嫩的小手裹成拳头,在妇人脸上擦了擦,仿佛是在帮她擦泪一般,咿咿呀呀的喊了两下,状似安慰。 妇人又惊又喜的抓住他的小手,轻柔的握在掌心,柔声道,“熙儿是想安慰母妃是吗?熙儿真乖,熙儿真是个好孩子。你月姐姐那么聪明,定可以平安无事对不对。是母妃多虑了,母妃应该多相信你月姐姐才是。” 妇人正说着话,冷不丁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她犹如惊弓之鸟的抬眼看了一下,见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衣、身形消瘦容貌端正的男子,不由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可有消息?” “岐鸣山到处都是叛军,上山实在冒险。不过我已探知,皇帝已经带着人退守猎宫之中,叛军如今还被堵在山下,未曾上山,他们定然无事。”男子淡淡道。 闻言,妇人喜极而泣,抱着怀里的孩子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月儿有晴儿庇佑,必然可以逢凶化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救了我们母子。” “月儿……也是我的亲侄女!” 第360章 猎宫设局紫萱惨死 有了凰天霖助阵,猎宫的皇亲贵族似乎找到了救世主一般,也不似之前那般惶惶不可终日,面上显出些笑模样来。据说就连凰阙,在凰天霖走的那日晚上,都多用下去小半碗米饭,可见是心头松了一口气。 不过苏明月心中有数,他们这口气是松的太早了。 凰天擎这次显然是存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凰阙就算御驾亲征都不好使,凰天霖出战只会让太子更加狗急跳墙。再加上凰天然回京搬救兵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他定然也希望速战速决,所以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攻上猎宫。只要在荣王赶到之前擒住凰阙,他就还有一线生机。太子为了这一线生机,恐怕会拼着玉石俱焚。凰天霖虽然用兵如神,但遇上不怕死的拼命三郎,即便他是诸葛孔明,也难以招架。 果不其然,才平静了不过半日,叛军的先锋部队便和秦王他们交上手了,喊杀声响彻云霄,血腥气在山林间弥漫开来,那些王公贵族们刚刚放下去的一颗心又高高悬了起来。那些刺耳的惨叫就像是催命符一样,一声一声都让他们心颤。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泼天的怨气和血腥味,好好的初春居然刮起了寒风,呼呼的大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落下来,到了晚间,居然还有如同米粒一般的雪花落下来,给围场盖了一层纯洁的白被。 丛林间,凰天爵穿着黑色的锦缎棉服,披着同色折枝红梅的披风,一双漆黑璀璨的眸子里透着和寒风一样的冷光,正冷眼看着不远处小山谷里的厮杀。凌大将军和秦王与太子之间的战役并不顺利,叛军的数量毕竟高出他们数倍,一开始不要命的强攻消耗了禁军太多的体力,之后不断的骚扰和偷袭,更是让他们疲于应付。再加上天气突然变暖,不少士兵根本穿不上棉衣,寒冷之下连手中的兵器都握不住,何谈杀敌。 此前凌大将军的两个儿子,已经因为寒冷和饥饿影响战力,伤在叛军手中。凌大将军和秦王也挂了彩,说实话这场仗打的实在是不痛快,可是他们也没有办法,这场仗事关江山社稷,由不得他们有丝毫的怨气。 “主子,您不去见王妃吗?”这几日他们一直隐在暗处观察,必要时出手相助,冷殇有些不解,他们费尽心机才将凰天霖送上战场,如今何必还要关注他死活。 凰天爵摇摇头,他何尝不想赶快回去与月儿回合,只是这里有凌大将军全家,他无法置之不顾。否则就算他安全回去见了月儿,恐怕就要变得不安全了。 战场是血腥又惨烈的,而在这样的场景里,凰天爵脑中脑补了苏明月此时正在做什么的画面,璟不由自主勾起唇角,笑的颠倒众生。 惨烈的战况不断通过战报或者传信兵传回凰阙的耳朵里,让他的脸色越发阴沉,猎宫的气氛也越发肃穆,迄今为止,还没有半点荣王的消息传来。最近已经有三个伺候凰阙的內侍因为犯了一点小错,被杖毙了。跟随左右的王公贵族们无事都躲得远远地,就怕引火烧身。猎宫之中,简直人人自危。 又是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之后,第二日居然出了太阳。第二道防线在凰天霖和凌大将军的死守之下,居然撑足了两日。可是这两日叛军不断干扰偷袭,明显是要浪费禁军体力。可是人数悬殊,虽然凌大将军明知这是对方计谋,却也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禁军们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这日早上,第二道防线终究还是破了,荣王那边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凌大将军带着幸存的禁军一边与叛军周旋,一边往猎宫撤退,只期望猎宫这一道最后的防线,可以撑到荣王来。 前方的消息一直都有送回,一份递在凰阙的案头,一份秘密送给苏明月手上。第二道防线被破的第一时间,苏明月就收到了消息。柳叶一样的眉头拧在一起,荣王迟迟不到,必然是出了什么乱子。 “小姐,难得有日头,咱们出去走走吧。”这两日每回有消息传回来,小姐的脸色总是越发难看,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必也是在思索对策。看着小姐这般食不知味睡不安枕的样子,紫萱急在心里,小姐这两日都瘦了一圈儿了,再这般下去如何是好。 苏明月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一口气在牙关盘旋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有吐出去,点了点头。 紫萱扶着苏明月朝屋外走,猎宫里景致虽不如皇宫中的御花园,但到底也是给陛下准备的居所,景致自然差不了。逢着初春的时候,万物复苏百花争艳,更是美不胜收。 苏明月今日穿了一件百蝶穿花的淡粉色外衫,系了乳白色映日荷花的宽摆裙,绛红色的腰带上悬着一块赤金点翠的如意四合玉佩,梳着简单的圆髻,发髻之间零星点缀了几朵珠花,额头上一串珠链,眉心处的红宝石迎春花灿烂明媚,衬得一张脸十分美艳动人。这样的穿着打扮并算不得十分出挑,但在这样的气氛里却多了一丝生气,看着让人觉得十分舒坦。 不得不说,自家小姐的长相当真是举世无双,便是以前的大小姐,也不曾有过这般旁人所不能企及的艳丽。紫萱心中腹诽着,忽而鼻头动了动,惊讶道,“咦,此处怎会有梅花的香味?” 梅花本是开在寒冬的花朵,眼下初春,早该凋谢才对,却不想此处璟还能闻着梅香。气质清冽的梅花香味随风而来,苏明月深吸了一口,只觉五脏六腑内的浊气和郁结仿佛都通泰了一般,神清气爽。只是下一秒,一种本能的对危险的预知又让她生出一分怀疑,此处怎么还会有梅花绽放?! 虽说猎宫是为皇帝准备的行宫,平日里也有专门的宫人负责打扫修持,可到底比不得宫内。这花园中的花多选了一些顺应时节的种着,为的便是若没有专人照看花树枯死不吉,恐会惹了陛下不高兴。梅花品性高洁,若是园艺师选了来倒也说得过去,但此时并非隆冬时节,梅花在此刻盛开的确是有些奇怪。 又往前走了两步,果然看见转角尽头处有一株梅花迎风绽放,由浅及深的花色开在春日指头,被阳光一照,好似二八年华的少女,媚中带俏。 “小姐,当真是梅花,咱们过去看看吧。”看到那株梅花,紫萱莫名高兴,便要把苏明月往那处拖,小姐往日最是喜欢梅花,每每见着总要赏够了不说,还会摘一些回去。她正愁不知该如何让小姐宽心,这梅花便出现了,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苏明月还未来得及说不,就被紫萱给拽了过去,凤眸趁机轻飘飘四处打量了一下,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一定会躲在附近看看自己的布置是否能收到效果。可是看了一圈,却并未发现有人监视的痕迹,也并未感到一丝被监视的不舒服。 难道,当真是她疑心太重,想太多了?! 苏明月缓缓收回目光,眼角余光划过不远处的假山时,忽然顿住,那假山与寻常无异,只是被日光投射在地上的倒影里,却无故多出一块。而且看那影子的轮廓,隐约像是一个人的上半身。原来是知道光明正大的监视可能会出错,所以躲在假山后面。 看来这些人对她似乎有些了解,这突兀出现的梅花应该也是特意为她而设。 猎宫之中,有谁会为了取她性命,而如此大费周章呢? 思忖间,两人已经走到梅花树近前。猎宫的花园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湖,湖水清澈,栽种着一些碧荷,将湖水也倒影成浅碧色的样子。而花园中的其他花树,便是围绕着这个巨大的湖而展开,这株梅花树正好在湖的边缘位置。 初春的时节,就算是有太阳温暖的光芒,偶尔清风拂过的时候,靠近水边还是会感觉到一丝凉悠悠的冷气。 “小姐,这株梅花怎么……有些奇怪呢?”走得近了,紫萱发现这株梅花似乎不似寻常梅花一般。就算是在寻常人家,这些花树也有专人照看,出现扭曲繁杂的枝丫定然会被修剪掉,更何况这是给陛下赏的花,更要慎重几分。可是眼前的梅花树,树身下半截挺直如松柏,可是在中间的位置,却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的朝右斜上着长出去,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紫萱心中生疑,下意识挡在苏明月身前,以一种保护她的姿态站着,仔细观察那一株梅花树,这才发现那株梅树中间居然又一圈肉眼难见的断口,看上去除了底下笔直的树桩子,上面整颗开花的树都是临时嫁接过来的。 “小姐,这棵树有问题,咱们快……”紫萱心中警铃大作,转身拉着苏明月想跑,谁知话还未说完,就听见湖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数道人影冲天而起,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兵刃,朝她们扑杀过来。 面对这样的巨变,紫萱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保护好苏明月。所以将苏明月往前一推,大吼一声“小姐快走!”,转身朝杀过来的黑衣人扑去。 紫萱并不会武功,这么扑上去简直就是找死。苏明月眼看着她就要撞上对方长剑,仓促间只来得及厉喝一声“小白”。 白影从她手腕飞窜出去,狠狠一口咬在那黑衣人拿剑的手腕上,可惜还是晚了。 黑衣人的长剑,轻易洞穿了紫萱的身体,拉出一道血光。 “紫萱……” 第361章 受重伤死里逃生 轰! 平地里忽然炸响了一记春雷,紧接着带着清新味道的春雨便淅淅沥沥下了起来。紫萱娇软的身子,在春雨中划出一道软弱的痕迹,倒在了泥泞的路上。 这些黑衣人明显是狠角色,被小白咬了一口,当机立断的便将被咬的地方砍了,不顾手腕鲜血直流,举剑便朝苏明月杀过来。 苏明月眼睁睁看着紫萱为救自己死在面前,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愤怒,可是再怎么自责和愤怒,她也没失了理智。那些人一早就设计好了,在这里设下埋伏,只要她一靠近,立刻冲出来杀人灭口。她现在武功全失,根本不是对手。再加上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把负责巡逻的禁军招来,可见是背后有人早已安排好的。硬拼肯定是找死,只能让小白拖延阻挡一下,先跑路要紧,等找了人再来救紫萱。 并不是她只顾着保自己的性命,不顾为自己挡剑豁出命去的紫萱,而是前世身为杀手的她比谁都清楚,此时此刻留下来,非但救不了紫萱,自己也一定会死在当场。这种赔本的生意,她绝不会做。 “主子有令,决不能让她跑了!”见她要跑,身后黑衣人当中领头的一个怒喝一声,手下剑舞得虎虎生风,盯着眼前游来游去如同闪电的白影,眸中恨色和杀意明显。如果不是这个小白蛇阻拦,他们早就完成任务了。 刺杀她的黑衣人有数十人之多,小白就算速度再快,却也无法将人全部拖住。留下几个人困住小白后,其余的人分身出来继续追她。 苏明月拎着裙摆,发疯一般往前跑。可是还未跑出多远,就被人飞身落在前面挡住了。扭头,身后的路也被挡住。狭长的眸子狠狠眯了眯,前路被堵,后路有狼,难不成今日她当真要折在这里了? 可是此次前来围场的中,她自信并未与别人结怨,再加上宰相府三小姐的喜好,除了亲近的人外,旁人如何能得知。而且有能力掌控禁军,在这猎宫之中随意杀人的,能有几个? 苏明月一边分析眼前的局势,眼珠子咕噜噜的滚动着,眼风早已经将四周情况观察清楚。这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虽然围着她的只有五人,却刚好将她所有退路封死。身前是举着长剑的杀手,身后是花园里唯一的湖,就算她跳入湖里,这些人也一定会跟着跳进去,誓要杀了她才肯罢休。 今日这一局,实在是她轻敌了,她没有想到,在猎宫之中,这种人人自危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敢公然杀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等着紫情发现不对赶来救她了。 可是刚一开口,对方领头人已经她的目的看穿,“不必拖延时间了,今日你死定了。”说罢长剑一指,冲杀过来。 这人武功甚高,招式连绵如同闪电,苏明月堪堪躲过穿胸一剑,等发现对方斜削回来的时候,已经躲避不及了。她只能沉腰错肩,脚尖在地面旋转一圈,尽量减少自己肩膀和对方长剑的接触面,免得整条胳膊被削掉。尽管她已经算变化及时了,可到底没了武功,身手不如之前灵活,这一下并没有完全躲开,还是被对方在肩膀上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来。 重伤让她速度越发慢,被对方当胸又是一脚给踢飞出去,砰一声摔在地上,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接二连三的受到重创,苏明月一张脸早已惨白如雪,捂着胸口毫无反抗能力的蹬着脚后退。见状,那些黑衣人约莫觉得她已经是插翅难逃,身上凌厉警惕的气息弱了许多。 殊不知,苏明月拼着受重伤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见他们中计,面上更是装出一副绝望恐惧的表情来,一边后退,一边等着他们靠近。黑衣人不疑有他,只想着速战速决,冲上来准备将她斩杀当场好回去跟自己主子交差。 谁知刚扑上去,就见苏明月原本害怕的脸上忽然出现一缕讽刺笑容,紧接着左手在怀里一掏,洒出一把白色粉末。那些黑衣人直觉不好,想要闪躲,可惜他们离苏明月实在太近,尽力闪躲依旧有白色粉末落在身上。而那些粉末一沾到身上,立刻随着呼吸进入了他们体内。下一秒,他们感觉像是有人在自己体内烧了一把火一样,五脏六腑都被灼烧得剧痛难忍,所有人不断惨叫着倒在地上,双手胡乱抓挠着自己的脸和身体。 苏明月没有心思观摩他们的死状,旁边还有几个被小白拖住的黑衣人在虎视眈眈,她刚才拼着自己受伤让这些人放松警惕,才有机会洒出磷粉,这招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再难成功。再加上她被那一脚踢得伤了肺腑,已经没有力气用第二次了。 视线渐渐模糊,苏明月捂着肩膀跌跌撞撞的朝前跑。她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但是她现在还不能倒,危险就在身边,还没找到人救紫萱,她不能就这么倒下! 一股刺鼻的味道忽然窜进鼻腔,苏明月暗道不好,可是要闭气已经来不及了,双眼一黑就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日头渐渐偏西,蕴黄的夕阳光斜斜照过来,洒在地上厚厚的落叶上。枯黄的叶子与蕴黄的日光交织纠缠,竟意外渲染出一道格外亮眼的风景。夕阳的余晖如同是一缕薄纱,笼罩在整个山林,显得优雅又神秘,就像是一位绝色的女子,却轻纱蒙面,叫人看不清轻纱下方的真容,只能凭借一双秋水如画的眼睛去猜测,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究竟是何等美艳姿容。 在这样的林间,有一栋堪称简陋破烂的小木屋,木屋经过风雨的洗礼,早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不少木板上还长出了一小朵一小朵的蘑菇。木屋虽然简陋,却可遮风挡雨,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可以粗略看见里面的情况。 一张简易的桌子,铺着杂乱的稻草,露出来的边角上有厚厚的灰尘,可见长久不住人了。但是此刻,桌子上的枯草堆上铺了一件暗青色的锦缎外衫,外衫上躺着一个面容憔悴苍白的女子。女子浑身狼狈,肩膀上裹了一层厚厚的布条,有嫣红的血色透过布条渗出来。初春的傍晚,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些露气,可是女子的额头却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来,原本雪白的脸颊也泛起两朵不正常的红晕。 女子的容色似乎有些痛苦,不断扭动着头,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落在女子的额头上,感受到上面炙热的温度时,浓黑的眉头绞在一起,目中透出些许担忧。 手的主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来,轻轻捏开女子的下颚,将药丸喂了进去。等到女子喉头滚动,将药丸吞下后,又将女子扶起来盘腿坐好,自己坐在女子身后,双手凝聚内力抵在女子背心,将药力划开。 一炷香的功夫后,女子脸上的红晕消散,那人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滚烫的温度已经退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簌簌,簌簌…… 正当他精神松懈了一分时,木屋外忽然传来轻微响动,那人面色凝重的看着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子,“上一辈惹下的祸事,倒是苦了你这个丫头。罢了,你还是跟着我回谷中去的好,也好免了这俗世的纷争和打扰。” 那人伸手欲将女子抱起,窗口忽然疾射而来三枚透骨钉,生生阻挡了他的动作。那人目光落在透骨钉之上,忍不住狠狠眯了眯,侧脸看着外面沉声道,“老毒物,没想到竟是你。” “正是老头子我!”门外传来朗声回应,紧接着灰白人影一闪,门口多了一位须发皆白穿着灰白色衣袍的老者,老者一出现,目光立刻落在木桌上昏迷的女子身上,脸上怒容浮现,哇哇大叫,“好你个心狠手辣的云初月,没想到你竟是这样卑鄙无耻之人,胜不过老头子我,居然掳走了我的宝贝徒儿。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动我宝贝徒儿一根毫毛,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的老窝。” “她是你的徒儿?”被唤作云初月的男子目中有一丝怔楞之色,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灰袍老人哈哈一笑,眉宇间满是得色,“哈哈,嫉妒吧。我告诉你,我这个徒儿可聪明绝顶得很,那一手金针刺穴的功夫,比你们云家可丝毫也不逊色。别看她年纪不大,懂得东西可不少。老头子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找到一个可以继承我衣钵的了。告诉你,就算咱们这辈子无法分出胜负,我这徒儿肯定能把你那些废物给比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为何,听到这话云初月竟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欣慰,就好像躺在木桌上的女子不是灰袍老人的徒弟,而是他的徒弟一般,“毒手药王,你可知她究竟是谁?” “我管她是谁,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宝贝徒儿,谁也别想抢走。”门口的灰袍老人正是毒手药王,而躺在木桌上的也是死里逃生的苏明月。至于毒手药王口中的云初月,如果苏明月此时醒着,便会发现这人竟然是她在密室之中遇到的神秘人。 云初月身上本有一股温和与世无争的味道,此刻却倏地释放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凌厉气息,“如果我告诉你,这丫头我跟你抢定了呢?” 第362章 躲避追杀,紫萱命悬一线 毒手药王双目一瞪,转瞬又笑开了眼,“你抢不走!”无比自信的说出一句之后,又悠然自得的补了一句,“这丫头和我脾气相投,绝不是你说抢走就能抢走的。”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到时候不用他抢,这丫头自然会跟他走。云初月看了一眼毒手药王,却并不打算将这些说给他听。眼下最着急的还是苏明月的伤,那个黑衣人踢她那一脚,不止伤到了她的肺腑,更震伤了她的心脉,他现在必须尽快找齐二十多种名贵的药材,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她的心脉受损,否则即便是事后治好了伤,恐怕也要留下后遗症了。 “快搜,他们肯定就在这附近,跑不远。” 不远处传来人说话的声音,看样子像是在搜查什么,云初月的脸色一变,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找来了,不行,他必须赶紧带苏明月走。身形一动,心底忽然传来一阵绞痛,云初月揪着心口的位置撑着木桌堪堪站稳,脸色却已经相当难看。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 “喂,云家那个臭小子,外头那些人是找你们的?月丫头到底怎么受的伤?”刚才云初月对苏明月的保护姿态并没有逃过毒手药王的眼睛,云家的人一向对世外之人漠不关心,除了每年出来举行三个月的义诊之外,其他时间都待在山谷里避世而居。除了二十年前云家出过一个例外,这么些年,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云家的人出来走动。 毒手药王出了名的护短,既然月儿是他徒弟,他自然会竭尽所能保护他,自己现在的情况,要单独带走月儿实在不可能,倒不如与这个老毒物联手。想到此处,云初月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猎宫中有人要对这丫头下杀手,我救走她之后,这些人沿途追杀了好几次,既然这丫头是你徒弟,那你岂能袖手旁观。” “什么,这些人居然敢杀我老头子的宝贝徒儿,等着,看我老头子拿他们试试我新研制的毒药。”毒手药王怒不可遏,怒火中烧,转身就要去找那些杀手算账,刚走开两步,又反应过来,斜眼看着云初月,“你们云家的人,什么时候这么菩萨心肠了,居然还管这种闲事?” “救这丫头,算不得闲事。”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而言,便是让他为她豁出命去,也断不为过。 闻言,毒手药王气不打一处来,眉毛倒竖哇哇大叫起来,“喂喂喂,你这个臭小子,该不会真的要跟我抢徒弟吧。我告诉你你别逼我,要不然我就拿你喂我的毒虫,你可别说我欺负晚辈。” “来了!”云初月目光一凝,就听见咻咻咻几声破空的利剑声,以及毒手药王的怒吼,“这群不开眼的王八蛋,居然敢房间,要是我家月丫头掉了一根头发,看我不把你们挫骨扬灰。”随着吼声,人已经扑进了林子里,下一秒,惨叫声在林子深处响起来。光是听那惨叫声的凄厉程度,就可以想象到林子里现在是怎样一副地狱场面。 小木屋里,云初月伸手捋了捋苏明月耳边的发丝,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这丫头居然拜了毒手药王做师傅,这样也好,说不定咱们和他之间几十年的恩怨可以因此而化解呢。” 林子里的惨叫还在继续,小木屋里紧接着飘出一道暗青色的人影。人影朝相反方向速度飞快的扑进了林子,几个起落间已经消失了踪影。 等到林间恢复了平静,灰白身影重返小木屋,看着里面空空荡荡的境况,忍不住仰天一声怒吼,“云初月,你这个臭小子,给我等着,我老头子你拿你喂毒虫,我就跟你姓!” 第二道防线最终被迫,所有人被逼退守猎宫,璟王几经波折后狼狈归来,凰阙知道以少敌多本就艰苦,也就未曾责难,只是简单宽慰几句了事,倒是对凌大将军口中几番出生入死不顾安危冒死与叛军周旋的秦王,大肆嘉奖了一番。不少熟知朝堂风向的人已经敏锐的发现,经此一事之后,恐怕回到京中这位秦王殿下就要变成太子殿下了。 也有一些一直正直忠耿的朝臣为璟王鸣不平,明明不顾生死守在第一线的人是璟王,秦王顶多是借着凌大将军的势头博了一下眼球罢了,哪里值得上陛下这般嘉奖。 不过璟王对于这些却并不在意,他现在只想快些见到他的月儿。 清风雅筑,苏明月和沈若兮在猎宫中的住所,此时早已乱成一团。浓郁的血腥味从寝室的方向传来,沈若兮坐在外间绞紧了帕子,笑脸一片雪白,大眼睛里有着惊慌和无措,但更多的却是强行振作的冷静。平日里,出了事她都可以找苏明月商量,苏明月俨然已经成了她的主心骨。可是现在月儿失踪,紫萱命悬一线,当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平日里她的父王、月儿还有凰天然为她担起了多少重担。或许,她也该有所成长,也该独当一面才对。 “公主,璟王殿下回来了。”门外忽然有丫头匆匆来报,沈若兮绞着帕子的手指倏地收紧,指尖泛起青白色。 璟王回来了,若是他知道月儿不在,很可能已经……她真不知他会如何! 贝齿轻咬唇瓣,眸中闪过坚毅之色,沈若兮一甩帕子吩咐,“你去盯着,璟王殿下一过来,马上请他到偏厅等我。” “是!”丫鬟应声告退,沈若兮按捺不住的打起珍珠垂帘进去,看到鬓角斑白年过半百的太医正在为紫萱诊脉,“宋太医,紫萱伤势如何?” 宋太医虽看起来有些年老,但一双眸子甚是清明,见沈若兮垂问,捻着胡须摇了摇头,“这位姑娘伤势太重,又未能及时救治,怕是……” “宋太医,请你务必要治好她。不管用多珍贵的药材,请您务必治好她。”紫萱是月儿的贴身丫鬟,又是为了救月儿受了重伤,若是月儿平安归来之后,发现她竟未将紫萱治好,肯定伤心难过自责不已。她如今能为月儿做的事情,也就剩下尽力保住紫萱性命了。 身为医者,他自然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又如何能看见病人躺在面前不为所动呢。只是眼前这个姑娘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他就算是有心,只怕也无力,“公主殿下,并非是老臣不肯尽力,实在是这姑娘伤势太重。若是……若是毒手药王还在的话,说不定……这姑娘还有一线生机,只是现在……” 沈若兮脚步踉跄的后退了一步,一旁紫情的身子一软,不敢置信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紫萱,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想起如今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小姐,后脊背窜起一股凉气。 那日天气好,紫萱扶着小姐出门紫情是知道的,原本也想跟着,但小姐让她留下关注王爷那边的动静。但是小姐走后,她心中一直不安,最后还是没忍住跟了过去,半路时看见有两个丫鬟鬼鬼祟祟一脸慌张,截住了逼问一番,这才知道在湖心的花园那边有黑衣人围攻小姐。紫情立时赶了过去,却只看见紫萱重伤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小白与四个黑衣人周旋,雪白的蛇身上也布满了细小的伤痕,白皙的蛇皮都变成了血红色。可是现场遍寻不见小姐的踪影,紫情先把紫萱救了回来,沈若兮立刻派人去请了相熟的太医过来看诊,这两日也加紧派人在找小姐下落,可是一直都没找到。紫萱的伤也越来越重,一直昏迷着没有醒过来。 要是小姐在就好了,紫萱的伤肯定难不倒小姐。太医说只有毒手药王才能救紫萱,可是毒手药王自从给小姐解毒之后就一直不见踪影,现在叛军围困岐鸣山,山下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他们要怎么出去找毒手药王的下落啊。 难道紫萱当真救不过来了?那她要如何向小姐交代啊?! 璟王在大殿与凰阙说了话之后,便直奔清风雅筑,可是到了清风雅筑的门口,却被一个小丫鬟给拦了下来,说是沈若兮让他先去偏厅等着。凰天爵心中生出一股不安,以往他来见月儿,从未受人阻拦,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可这到底是女子的居所,再加上还有沈若兮在,他也不方便硬闯,只能先去偏厅等着。 好在没过多久沈若兮就来了,她今日穿着一身金缕丝牡丹国色雪纺上衣,浅碧色飞花如泥波纹裙,凝脂一般的脸蛋上透着一股沉暮之色,看的璟王心头一跳。 “若兮,月儿呢?”没有看见苏明月跟着来,凰天爵心中一阵不安。 沈若兮抬起眼帘,漆黑的杏眸里有波光流动,似弥漫着水雾一般,透着一股悲伤的味道在里面,她沉吟了半响,才缓缓开口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冷静的听完。” “你说!”俊美如神祗的脸阴沉下来,黑眸泛上凌冽的肃杀之色。沈若兮身上的血腥味儿没能逃过他的鼻子,月儿肯定是出事了。 深吸口气,思索了一下该如何开口,理清了头绪之后沈若兮才道,“猎宫之中,有人要取月儿性命。昨日月儿与紫萱外出被杀手围攻,我们得到消息时赶过去,月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唯有紫萱重伤在地。” “什么?!”璟王砰一声打翻了手边的小几。 第363章 璟王大怒,追查真凶 “天爵,你冷静一点。”看见璟王发怒,失去理智一般就要往外冲,沈若兮一把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咬着牙强作镇定,“如今我们不知道月儿的行踪反而是好事,她有可能被人救走了,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但是如果你这么冲动,大张旗鼓的寻找月儿下落,被那个躲在幕后的凶手知道了,反而对月儿不利。” 凰天爵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手抓着自己的手臂,如同白玉一般的手掌上无根如葱管一般的手莹白淡粉。那张原本原本不谙世事的脸,此刻满是沉稳淡然,漆黑的眼珠也不似往日一般清澈透明,一眼就能看穿心底所思所想,反倒多了一丝成熟和事故,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精明感。这样的眼神,与苏明月有三分相似,只是苏明月的更显沉稳睿智,甚至也可以说更加的冷冽强势。跟月儿一起久了,以前被齐王保护的小丫头总算是长大了。 沈若兮在凰天爵的眼中,一直是个快意恩仇却单纯天真的少女,她被齐王保护得很好,按照自己的喜好为人处世,对豪门府邸之间那些龌龊腌臜的事情不屑一顾。可是如今,见的多了,接触的多了,她也慢慢发现了一些以往她不曾去关注的真相。 她身为齐王的女儿,以前的荣福郡主,现在的云宁公主,虽然有天潢贵胄的身份,可以从一出生就享受旁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却也应当担负一些别人无法知道的责任。以前有齐王顶着,她尚可任性妄为。可是如果她想保住齐王府的门楣,想和凰天然成就百年之好,就必须要学着长大。 “若兮,你终究……是长大了!”也不知是感慨还是怎样,凰天爵忽然吐出这样一句话来,其实以他的年纪而言,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奇怪,只是如果联想他经历的那许多事情,却又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你放心,我相信月儿,定会安然无恙。”月儿是那般天下少有的奇女子,怎会这般轻易殒命。 沈若兮点头一笑,“正是如此!只是眼下还需找出究竟是何人在幕后下此毒手,还要想法子找来毒手药王为紫萱医治才好。”月儿与紫萱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已经情同姐妹,若是紫萱为救她而出事,月儿定然不好受。 凰天爵如何不知,于是立刻吩咐,“冷殇,我要你一日之内把幕后之人给本王揪出来。冷炎,带人悄悄下山,寻找药王下落,务必把前辈请来。”吩咐完后,见冷炎有些失魂落魄,知道他心中必然忧心如焚,如同他一般,眸子一凛,“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这一声厉喝,登时叫冷炎清醒过来,看见璟王泛着冷光的眸子,心中一阵愧疚。眼下王妃失踪,主子居然还分派人手去寻找毒手药王为紫萱治伤,说到底,紫萱与王妃感情再好也只是个丫鬟而已,身为奴才未主子去死是天经地义,主子并不需要这么做。心底一阵感动用过,让这个往日里情感不外露的汉子有些眼红,“主子,其实您不用……” “什么时候本王的话,轮到你们来质疑了?!”璟王不悦怒喝,拂袖道,“怎么,还等着本王送你们一程吗?” “是!” 时间悄悄流过,不多时大亮的天色又开始暗沉起来,月上柳梢的时候,冷殇终于回来了。问清楚留守的暗卫璟王的位置,便直接过来,一进偏厅,发现沈若兮也在,身上披着薄毯,歪在罗汉床上睡着了。冷殇放轻脚步,走到璟王身边,附耳道,“主子,已经查清楚了。此事是宫里人的主意,猎宫中的人不过是听其号令行事。湖边梅花乃是宰相府苏明玉所为,伏击的黑衣人是禁军乔装改扮。王妃当日受了重伤,不过被人救走,如今禁军也在沿路追杀,我已命人追寻禁军痕迹,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王妃下落。” “究竟是宫里谁下的令,可查到了?”居然是宫里出来的命令,现在宫里还能下令的不过两人,一个皇后,还有一个便是太后。皇后既然与太子沆瀣一气行谋逆之举,若她还有能力调控猎宫的人,要下手的目标也该是父皇才对。这样算起来,就只剩下一人了。 果然,冷殇下一刻便点出了幕后主使的身份,“下令之人乃宫中一无名小卒,但属下顺藤摸瓜的追查,发现此人与东宫太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东宫太后! 凰天爵捏着茶杯的手指用力,卡擦一声,青花釉瓷的茶杯应声而碎。 说起来,这个东宫太后与皇帝并非嫡亲的母子,只不过在前朝夺嫡之中,东宫太后不知为何非但没有帮助自己的儿子,反而全力辅佐凰阙。最后凰阙得位,封她为东宫太后,与自己的嫡母西宫太后共享太后尊荣。这位东宫太后平日里也甚少出现在人前,一心吃斋念佛为民祈福,深受天下万民爱戴。这样一个心慈人善的老人,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找苏明月的麻烦,甚至想除之而后快。 “毒手药王那边,可有消息了?”紫萱那边,说是已经拖不下去了,要是再找不到毒手药王的话,恐怕……冷殇清冷的面容露出一丝哀色,“冷炎那边还没有消息,怕是……”听说冷炎为了尽快下山,已经强闯了叛军好几个哨口,几乎是不要命的突围。其实他能理解冷炎的做法,若是今日躺在床上的是紫情,恐怕他的反应未必会比他好。 “你这臭小子费尽心机的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夜空中,一道苍老却蕴含绵柔内力的嗓音传来。 凰天爵原本打结的眉心瞬间有些舒展,规矩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虚空施了一礼,“前辈驾到,晚辈有失远迎,实在罪过。前辈既然驾临,还请施以妙手,救一个人吧。” “救人?救什么人?莫不是你背着月丫头偷偷养的小情人?”苍老的声音含了怒意,灰白身影刷地闪过,璟王的衣襟已经被人揪在了手里。 一旁的冷殇只觉得人影一闪,自家主子就已经落在了别人手里,心中不由骇然。还好这毒手药王是敌非友,否则主子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前辈,此人乃月儿的贴身丫鬟,也是为了救月儿,才会身受重伤。”听见他这不着调的话,璟王不由苦笑,老老实实的解释,“月儿识这丫头为姐妹,若是她有何闪失,月儿回来不知该如何伤心了。” 好啊,话里话外居然还敢威胁他老头子了,这意思是若是他不救,回头月丫头回来还会怪他不成。毒手药王瞪圆了眼珠子,指尖用力一拧,“好啊你这臭小子,居然还敢威胁老头子我。你……的威胁很成功,人在哪儿,带我去。” 璟王赶紧带着毒手药王过去,其实他知道,毒手药王那过哪里是受了他的威胁,不过是念在紫萱受伤是为了救月儿的份上。有了毒手药王的治疗,紫萱的小命肯定是可以保住了。“主子,咱们现在该如何?”毒手药王来了,主子肯定迫不及待想要去找王妃。可是现在太子的叛军已经攻到了猎宫门口,主子这个时候要是走的话,恐怕……凰天爵星眸一沉,唇角勾起冰冷嗜血的笑容,“是时候,该让我那个太子皇兄认清楚现实了。” 黑夜的山林,就像一只蛰伏的怪兽,谁也不清楚它什么时候就会清醒过来,长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将人吞掉。 在一片漆黑之中,一个看起来并不宽敞的山洞里,隐约有火光透出来。火堆的旁边,干燥的草堆上睡着一个神色病态憔悴的少女,少女肩膀上还裹着厚厚的白布。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苏明月。 此时她正沉沉睡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出一大片阴影。忽然,她的睫毛颤了颤,好像做了什么噩梦一样,手也无意识的挣扎着,嘴里呓语,“不要,不要,紫萱,紫萱快跑,快跑……” “月儿,月儿……”原本靠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暗青色人影被她的呓语声吵醒,起身走到她身边,探手测了一下她额头温度,这才轻柔的摇动她,“醒醒月儿,月儿……” “紫萱……”苏明月尖叫着醒来,额头上满是汗水,一双狭长的凤目像是沾染了清晨的露水,有一种朦胧的似醒非醒的迷惑。她剧烈喘息了两口,警觉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目光落在被包扎过得肩膀上,大约明白自己这是被人救了,“是前辈救了我?” 暗青色人影正是云初月,此时他正一脸柔和的看着苏明月,笑的如沐春风,“你放心,这里暂时很安全。至于你的丫鬟,也已经被人救了。” 有些惊讶的抬眸,他如何知道自己心中想问,片刻后又释然,应该是自己刚才叫的太大声了,“多谢前辈,只是前辈为何要救我?”说话间,目光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遍,原本疑惑的眸子渐渐清明,却还是有些不能确定,“前辈是……当日密室中的那个人?” “你这丫头,眼睛倒是好用!”云初月慈祥和蔼的笑了笑,如同长辈看着让自己骄傲喜欢的晚辈一般,“那日失约,如今特地来赴约了。” 第364章 荣王救驾,太子被擒 “是前辈救了我?”肩头上的伤显然已经包扎过,而且看自己呼吸间气脉受阻的样子,恐怕内伤不轻,也不知晕了多少时候,那人即一门心思想取她性命,必然不会让她被人救走,恐怕沿途追杀不断。如今太子叛军封山,要在这种情况下逃脱实在不易。她并非不能接受别人的善意,只是不能接受别人不明不白的善意。 云初月点头,拿过她的手,食指和中指扣上她的腕脉,片刻后,紧皱的眉心稍稍放宽,“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如今情况虽说还算稳定,但也需尽快将伤治好,否则日后怕是都要留下后遗症了。” 语气和眼神中都饱含关心,苏明月能够明显感受到那份关心很真挚,可是这也更加让她怀疑。 “前辈为何救我?”素不相识的交情,不至于让他甘冒这样的风险救人,若说背后没有什么因由,她却是不信的。 这丫头的警惕之心倒是强,若是当年晴儿也有这般的警惕心,也不至于……思绪到此处,云初月在心底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过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那是一块质地通透,金镶玉刻祥云金龙的玉佩。苏明月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云妃的玉佩,一把抢过来放在掌心中,凌厉目光直直落在云初月脸上,“前辈究竟是何人?姨母失踪可是与前辈有关?”有她母亲的画像,又是云妃可拜托之人,此人定然与她们渊源匪浅。 “此事稍后我会向你解释,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离开这里,找到药物为你治伤。”云初月很想直接告诉苏明月她的身世,带她会药王谷,可她现在已经受了重伤,不可情绪太过波动,“你现在只要知道,我绝不会加害于你。” “既如此,就有劳前辈了。”这么说来,云妃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只是现在叛军封山,想要离开并不会那么容易。 璟王和秦王虽未成功阻止太子的脚步,但接二连三的强行突破还是让太子损兵折将,原本的三十万大军,等到了猎宫门口,也只剩下三分之二罢了。但即便只是这三分之二,却也是猎宫禁军的十倍之多。 大军压境带来的肃杀气氛让猎宫的氛围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那些王公贵族们再也不敢独居一处,而是和陛下一起缩在大殿之中。 秦王清点了各府上带来的亲卫,临时编制与禁军一起守在殿外。 杀! 喊杀声响起的时候,大殿里所有人都忍不住抖了抖,瑟缩成一团。这些平日里总是用鼻孔看人的王公贵族们,此刻简直丑态毕露。 砰!砰!砰! 叛军开始攻城,喊杀声、撞击声、利箭破空声交织成生与死的乐章,每一个音符都重重敲在人心上。惨叫声一直持续着,鲜血的味道刺激着鼻腔,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攻坚战,需要的只是你死我活的肉搏。 璟王、秦王和凌大将军等人守在殿门口,将疾射而来的长箭击落,但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从窗棂射进去,一些守在前方的內侍来不及躲避被射中,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断了气,鲜血流了一地。有靠的近的王公大臣被溅了一脸血,登时鬼哭狼嚎起来,毫无形象的摔在地上,爬行了一段,远远躲开。不少胆子小的女眷已经吓得哭出来,几个抱团围在一起,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端庄优雅形象。 “都给朕闭嘴!”哭哭哭,哭什么哭,太子还没得逞呢,当真是晦气。 陛下发怒,这些人就算再怎么害怕,也不敢再开口了,只一个劲儿偷偷的抹泪。她们本是起来御前表现,顺便瞧瞧有没有合适中意的男子,日后也好议亲。谁知竟碰上这等恶事,怎不叫她们吓破了胆。 凰阙坐在中间九龙衔珠嵌金椅子上,虽然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眼底依旧能看出恐惧之色,手指不断松开又握紧,扭头问一旁的习风,“皇弟还没到吗?” 这里所谓的皇弟,自然是指荣王,习风躬了躬身,小声道,“陛下且宽心,有两位殿下在门外守着,王爷肯定也在加紧赶来的路上,定会安然无恙。” “对,对,”凰阙连连点头,脸上勉强挤出一抹威严之色,“朕乃真龙天子,这些乱臣贼子岂能伤的了朕。皇弟一向对朕忠心不二,必然会赶来救驾。” 荣王性格忠耿,一向以忠君爱国恪守自律,接到然世子的消息,肯定会立刻赶来救驾。但若是换了旁的人,只怕不会这么轻易过来了。毕竟陛下是怎么对荣王的,大家心中也都有数。不过这话习风却不敢说出来,听了凰阙的话,只是微笑着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大殿外,一个接一个的禁军倒了下去,血肉横飞的场面看起来血腥可怖,所有人的刀砍得钝了,刃口翻卷,可为了活下去,还是必须忘记身体的疲惫,一次又一次举起胳膊与叛军厮杀。禁军的人数不断在减少,可是叛军的人却被杀了一波又来一波,不少人心中已经生出了绝望,他们真的能活下去吗? “噗!”冷殇将长剑从一个叛军身体里抽出来,重新挡在璟王面前。所有人脸上和身上都沾染了血迹,或者是自己的,或者是叛军的,场面已经不足以用惨烈两个字来形容了。 “啊……” 有一个禁军惨叫着倒了下去,他的尸体瞬间被汹涌而来的叛军踩在脚下,面目全非,所有人心中的绝望如同海啸一般讲他们的意志吞没。赢不了了,他们真的赢不了了。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器械投降的时候,山门外忽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不少人愣了愣,更有甚者已经绝望的哭出来了。叛军如此之众,他们如何赢得了啊! “是援军,援军到了!”璟王一听,便判断出来,这喊杀声根本不是叛军,而是援军。这样中气十足的喊杀声,必然是荣王手下的精锐之师。 下一刻,已经攻进了猎宫的叛军如同潮水般溃败,仓皇而逃。 噗通,幸存下来的禁军士兵们跌坐在满是鲜血的地面,喜极而泣。 大殿之中,习风释然一笑,兴奋的道,“陛下,是援军,援军到了!” “当真吗?援军……真的到了吗?”凰阙有些不敢相信,皇弟真的,真的来救他了?自己这些年一直对他猜忌排挤,甚至将他发配到了南疆那样偏远的地方。他的儿子回京为祖母祝寿,他还想法子把人留下来作为人质。可是关键时刻,自己最亲近疼爱的儿子,反而是举刀要杀自己的那个。反倒是这个被自己一直都猜忌的弟弟,反而冒死前来相救。凰阙心中一时有难以言喻的复杂,生平第一次,他心中生出了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 殿门被人推开,凰天爵和凰天霖一身染血的走进来,“父皇,荣王叔前来救驾,如今正在清扫叛军各部,父皇可宽心了。”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凰阙自己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凰天擎那个畜生呢?” 对于太子,凰阙现在是恨不得能生食其肉。他给了他多大的恩典和疼爱,即便此前他犯下大错,他撤了他的太子封号,将他贬为庶民,可是一寻了机会便将他重新接回宫中,并恢复了他太子的身份。可是他呢,丝毫没有感恩,反而因为居心叵测的设下毒计想要杀了他这个父皇。一计不成,居然想到起兵谋反,这样的忤逆不孝,这样的其心可诛。若是抓住了他,他定要亲自问上一问,他这个做父皇的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他,让他居然走到这一步。 之前还是太子,现在就变成了畜生,可见什么父子亲情落在他的眼里,也比不上江山社稷来的重要。璟王墨黑色的眸子看不出半点情绪,闻言一丝不苟的道,“王叔正在加紧搜寻皇兄下落,想必不久便会有消息。” “好,抓到那个畜生之后,不必审问,直接带到朕面前来。”凰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猎宫终于恢复了安静祥和,大殿外染血的地面已经被宫人们兢兢业业的清洗干净了,除了空气中还弥散着淡淡的血腥气之外,那一场惊心动魄悠关生死的大战,似乎离人们十分遥远。劫后余生,那些达官贵人们心里虽然还有些余悸,可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不可一世。 太子在傍晚的时候,被荣王和凰天然押进了猎宫。凰阙亲自坐在大殿上,看到太子一进来,立刻抄起面前的茶杯直接砸了过去。 “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赎罪。”荣王率先跪下请罪,紧接着把太子一推,“逆臣已被擒获,还请陛下发落。” 凰阙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亲切的走过来伸手将荣王扶起,“皇弟何罪之有,你救驾有功,等朕还朝之后,定然重重有赏。”目光落在一旁跪着的凰天擎身上,半垂着的眼眸里迸射出两道森然冷光,“皇弟奔袭救驾也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晚上朕再设宴款待皇弟。” “微臣叩谢陛下厚赏!”荣王哪里会不知道,他这是想单独审问太子,也不纠结,直接跪安离开了。 荣王父子一走,凰阙摆摆手,让殿内的宫女和太监也都出去了,这才转身看着跪在地上,却丝毫没有任何悔意的太子凰天擎。 第365章 班师回朝 凰天擎自知自己这次断然不会有活路,也懒得如往日一般摆出伪善面孔,阴沉的眸子一闭,漠然开口,“成王败寇,既然我败了,要杀要剐,就赶紧动手吧。” 凰阙被凰天擎这样的态度刺痛了眼,那种如同被重锤敲击的钝痛自眼角蔓延至心脏深处,这就是自己的儿子,这就是自己痛爱了十几年的儿子。自古皇家多的是父子反目,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这件事上做的很好,却没想到竟如此失败。有些人,天生便不懂珍惜别人苦心,他给了他高人一等的身份,得天独厚的宠爱,只要是他想要,他便倾尽所能的满足他。他将那个人人垂涎的位置捧到他面前,为了替他剪除障碍,甚至不惜被万人唾骂断了璟王双腿。可是换回来的,只是他这样的举兵相向。 “你告诉朕,你究竟为何要这样做?”他还要如何的宠爱他,他究竟还有什么不满,一定要走上这条绝路。 为何?凰天擎讽刺一笑,见凰阙当真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不由嘲弄开口,“父皇当真不知吗?”这样的态度,刺激得凰阙胸口一阵发闷,几乎要一口血喷出来,可凰天擎却恍若未见,依旧嚣张跋扈的道,“父皇这些年为了权衡朝局,明面上封我为太子,却又对五弟宠爱有加,让人摸不准您究竟属意于谁。您是九五之尊,可以轻易操纵别人的生死。母后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您便废了她的皇后之位,更是贬我为庶民。事后想起,又重新复立。外人都道你是对我母子疼爱有加,可我心里却清楚地很,父皇您只是觉得母后尚有利用价值罢了。复立我,不过是往为了让母后能安心为你做事。您也是想要借机警告我,您才是这南诏国的主宰,您想立谁为太子,就可以立谁为太子。只要您愿意,大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您这次是复立了我,但是以后呢,一旦母后失去利用价值,一旦你发现其他更合适的皇子,你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我。既然我到最后都会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先做抛弃人的那一个呢。” 太子的语气很愤怒,这样愤怒的语气里,还藏着一些凄苦和伤痛。如果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或许他们一家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可是他的父亲偏偏是九五之尊上的那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怎么可能会有亲情可言。 他们是父子,但只有有限的时间里才是父子,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君臣,也只能是君臣。 “原来在你心中,就是这般看待于朕。”凰阙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讽刺,那他所做的那一切都算什么,笑话吗? 凰天擎冷冷一笑,不屑一顾的看着他道,“父皇希望我怎么看待你?把你当成大恩人吗?封了我做太子,为了我挑断了二弟的脚筋。父皇,您挑断二弟的脚筋,当真是因为我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凰阙目光轻闪,心头跳了一下。难道说,他知道那件事了? 见他神色变幻莫测,凰天擎嗤笑一声,慢慢站起身来,“我已无活路,父皇又何必跟我装傻。二弟,当真是我的二弟吗?”虎毒不食子,凰阙可以一而再的原谅他,不过是因着同一条血脉延续,他不好将事情做得太绝罢了。可是对于凰天爵,他可以一再出手是为了什么。有些事情只要想查,终究是有蛛丝马迹可寻。 比如宫里那个被封锁的境地,比如让东太后讳莫如深的事情,比如宰相府隐瞒了十几年的真相……“够了,你这个逆子,逆子!”一脚将刚刚站起来的凰天擎踹飞出去,凰阙哐当一声从身后墙面上抽出悬挂的宝剑,“你犯上作乱,意图行刺君王,罪无可恕。如今非但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居然还在此处胡言乱语。来人啦,把太子给我拖下去,好好看管起来,不准任何人靠近!” 清晨的山林间,空气清新无比,吸在肺腑之间,仿佛能将积压在体内的浊气都完全吐尽了一般。 一个五官明艳国色天香的少女,在这样的清晨里,正盘腿坐在溪边一块大石上。这里是岐鸣山以北最偏远的位置,一条小溪之隔的那一头是万丈悬崖。 少女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窝上,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透过晨曦的光晕,在眼睑上打出蝶翼一般的阴影。 少女一动不动的坐着,呼吸平稳,仿佛是在闭目假寐,又像是在运功吐纳,神情专注异常,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不过从她肩膀上缠着的厚厚白布可以看出,此人正是身受重伤被困山中的苏明月。 云初月教了她一门训练呼吸吐纳的功夫,说是可以暂时控制她的伤势。苏明月学了一下,发现确实对身体有好处,便每日清晨都要练上一番。此时她正在专心致志的练功,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缓缓睁开,露出那一双锋芒锐利的眸子。 一睁眼,便望进了一双专心打量她的眸子,苏明月微微一笑,有一种淡淡的无法言说的默契,“前辈,可是能下山了?” 若她猜的没错,荣王此时也该带兵赶到了才对。猎宫的危机一解,他们要下山也就容易的多了。 “这两日你勤学苦练,身子好了不少。不过你伤势实在太重,我必须尽快带你下山,怕是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你告别了。”这两日他除了四处寻找下山的法子之外,也曾暗中打探了一下。猎宫中有不少人都在寻她,看起来是与她关系十分亲厚之人。这丫头看起来冷漠,但对真正的自己人却十分重情义。只苏明月笑了笑,站起来道,“既如此,那咱们就起程吧。”她知道璟王和若兮他们现在肯定十分担心,但她自己的伤势心里也有数,宫里的太医肯定束手无策,回去不过是让他们更加担心罢了。倒不如沿途留下记号,让他们一路跟来。 “好,咱们现在就走!”云初月自然欢喜,转身便在前方带路。 晨曦中,两道身影在林中穿梭,不多时便消失在茂密的枝叶之中。 三日后,太子叛军被清剿殆尽,一些投降归顺的,做了些处罚后便归入其他军中。还有一些奋起反抗的,自然被当场斩杀了。 孟统领第一时间赶回京城,将禁军重新收编,并将皇后的正阳宫封锁起来,只等陛下回宫再做处罚。 这一场围猎,端的是惊心动魄,经历了这一场生死战役后,大家都没了狩猎的心思,凰阙便下旨班师回朝。太子被关在囚车之中,一并带回帝都再行处置。 一大早起来,所有人都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一起回京。沈若兮坐在妆台前,由着身边的丫鬟为她梳妆。身后又小丫鬟从箱子里拿出一件七彩流光锦缎衫,“公主今日穿这件衣裳可好?”这件衣服本是齐王寿诞之时做的,原本是为了庆贺王爷生辰,谁知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公主便再为碰过这件衣裳。这样漂亮的衣裳,留在箱子里落灰岂非浪费。 沈若兮透过铜镜打量了她手上的衣服一眼,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负责为她梳妆的丫鬟叫云锦,见状回头怒斥了一句,“陛下刚刚化险为夷,娉婷郡主还下落未名,你作死的将这样鲜艳的衣服抱出来作甚。” 眼下所有人都还为从死里逃生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人人都不敢太过出挑,生怕碍了陛下的眼睛惹来麻烦,穿这种鲜艳亮丽的衣裳确实是不合适。再加上沈若兮心中担忧苏明月安危,哪有心思这般打扮自己。那件衣服太过精致华贵,走动间还会因为步伐和光芒明灭闪现出不同颜色,十分的亮堂艳丽。 那丫头被呵斥,也顿时明白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公主赎罪,奴婢、奴婢……” “好了,起来吧。去把箱子里那件雪芽青缎衫拿来便是,”沈若兮本不是个爱苛责下人的人,只是这丫头确实不算伶俐,留在身边日后怕是要出乱子了,便转头吩咐云锦道,“你回头将这丫头安排去绣房,重新再提拔一个得力的上来。” 收拾完出门,拐了个弯便到了旁边原本苏明月的屋子,进去之后发现丫鬟们正有条不紊的收拾着东西,紫萱坐在床头,脸色一片煞白,神色虽然有些憔悴,但比起之前那毫无生气的样子,已经好了不少。 看见她进来,丫鬟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请安。沈若兮挥挥手让她们继续,径自走到床边,关切问道,“眼下陛下着急回宫,怕是要连着赶路,你伤势刚刚有所好转,可能撑得住吗?” “有劳公主关心,王爷已经为奴婢安排了专门的马车,无妨。”原本保护小姐就是她们身为下人的职责所在,可是没想到因为这件事情,璟王和云宁公主对她都关怀备至,倒是让紫萱十分的不自在,此时说话都是一脸愧疚。 沈若兮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救了月儿,便如同救了我们一般。更何况月儿素来将你当做姐妹,我们若是不能照顾好你,她日后也会怪责我。” 说起苏明月,紫萱忍不住红了眼圈,脸上愧疚之色更加浓郁。 第366章 皇后惨死,九族被诛 从京城到岐鸣山,来的时候走了半月,回去却只消了十日的功夫,可见凰阙的确是归心似箭。 一进宫,坐在龙椅上,一直悬在半空的心忽然就落了地。凰阙抚摸着龙椅扶手那精致细密的龙纹,身为九五之尊的霸气自然恢复,甚至更添了一丝得意之色在里面。 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在所有人都以为再无可能的情况下,他依旧保住了这个位置,可见他当真是上天选中的九五之尊。 睥睨的目光扫了一眼堂下,眼睛不自觉的眯了眯,“来人,把皇后给朕带来。” 陛下要见皇后,也就意味着要对太子谋逆之事做出判决了,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那些平日里与太子或皇后交好的官员,更是人人自危,就怕那千丝万缕的关系成为了陛下的眼中钉,到时候连带一并人头落地。 前去正阳宫传旨的太监匆匆的去,不多时又匆匆的回来,跪在凰阙的桌案前面,浑身都在颤抖,“启、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她……皇后娘娘她……”这太监吓得一句话说不利索,凰阙龙目一瞪,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那太监赶紧如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皇后娘娘上吊自尽了,连带正阳宫所有宫人都已伏法!” “什么?!”他还未曾下旨,这贱人竟敢畏罪自杀。凰阙拍案而起,一张脸阴沉扭曲,那双阴沉不定的眸子里透出蚀骨的杀意和森然的恨意,似乎下一刻就要吩咐将皇后的尸身拖出去挂在城门上暴晒鞭尸一般。 养居殿宫人们哗啦啦跪了一地,个个都不敢抬起头来。 “好啊,她倒是想的好。”凰阙怒极反笑,又缓缓坐回了椅子上,“她以为只要她死了,就可一了百了,就可赎罪吗?朕倒要看看,这谋朝篡位的罪名,岂是她用一死,就能代替的!来人,拟旨!” 太子与皇后母子勾结,行谋朝篡位之事,罪无可恕。皇后已自尽宫中,皇帝震怒之下,下旨查抄皇后满门,九族之人皆受牵连。太子游街示众半月,随后斩于京城菜市。这一出谋朝篡位的戏码,最终落下帷幕。 满朝文武一边唏嘘太子下场凄惨,一边汲汲营营的开始分析新的朝堂格局。 璟王府内,相较于众人都在揣测哪个皇子会成为新的太子,很显然坐在前厅的这些人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你可有月儿下落了?”沈若兮刚进来,披风都还未来得及解,便关切询问。那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充满希冀的望向璟王。 璟王摇摇头,手中端着早已冷掉的茶水,却并未喝,反而直直看着厅外。那模样,倒像是在等人。沈若兮知他心中定不好受,也就未在多言,转身到一旁坐下。璟王身边的贴身暗卫都不在,想来是被派出去打探月儿下落去了。 一个时辰悄然而逝,紫萱重新进来换茶,看到厅里王爷和公主面色沉郁,眼神虚无缥缈的看着外面,显然是无心喝茶的样子。丫鬟叹息一声,没了王妃,整个府里恍若生气都没了一样。换了茶,紫萱拿着托盘准备出去,走到门口后,咬咬唇顿住脚步,转身道,“王爷,若是小姐知道你为了她寝食难安,定然会生气的。” “我倒情愿她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狠狠骂上一顿。”清隽容颜浮现出一丝苦涩,照冷情当日所说,月儿也受了重伤,虽说毒手药王曾言明月儿是被人救走了。可是这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也不知月儿伤势如何,如今身在何处。 紫萱抿了抿唇,从猎宫回来之后,她便一直在璟王府中住着,一来是养伤,二来也是希望第一时间知道小姐的消息。毒手药王那过给她留了些药便不知所踪,好在靠着那些药,她如今伤势已经好全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璟王不让她做事,还派了两个小丫鬟照顾,只是紫萱心中一直觉得若非是她带着小姐出去散步,小姐也不会遭此横祸,她心底愧疚,便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安心。这几日看见璟王为小姐忧心日渐消瘦,心中愧疚更甚,本是想说些话来宽慰,谁知反倒更加招惹了愁绪,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沈若兮听到对话回过神来,见状不由叹了口气,走过去拍拍紫萱的肩膀,示意她先出去,“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药王前辈不是说了吗,救走月儿的那位前辈也是医术高手,月儿的伤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如今朝野上下都在猜测,你和秦王究竟谁能得到太子之位。猎宫之时,陛下对秦王印象已然改观,这几日听说他时常在陛下面前表现,陛下对他印象甚好。你若是再不有所行动,只怕太子之位就要变成他的了。父王让我来问你……” “比起那个位置,我宁愿找到月儿。若是没了她,我要天下又有何用。”凰天爵拂袖,王位与他可有可无,但苏明月不同,那是他此生唯一挚爱的女子。 他的深情让沈若兮动容,“可你若当真不舍月儿,就更该得到那个位置,不是吗?” 一些浸淫朝堂多年的人敏感发现,璟王一改往日不喜权威争斗的作风,忽然在陛下面前殷勤起来。朝堂上对各种政事慷慨陈词,朝下虽恪守本分丝毫也不逾越,可也会时不时的到养居殿给陛下请安,虽然不似其他皇子一般说些奉承的好听话,但对比起以往的冷漠来,却已经是天壤之别。 这一切不止其他人看在眼里,凰阙身为当事人,更是深有体会。 这一日下了早朝,凰阙由习风陪同着回了养居殿,刚一坐下,便有內侍进来通传,说是秦王来了。凰阙歪在软塌之上,眼眸半睁半闭,撑着脑袋既不说召见,也不说不见。 习风站在一旁,不轻不重的给他按捏着太阳穴,进来通传的內侍悄悄给他递了一个眼神,习风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动了动,俯身在凰阙耳边小声道,“陛下,秦王殿下此时来见,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您看是现在唤他进来,还是让他回头再来?” 他这话说的虽然讨巧,但其实也是冒了风险。今天在朝堂上的时候,众朝臣对于秦王颇为支持,但凡秦王说的话,必然大力支持。这种情况对于凰阙而言,并不是什么好现象。所以刚下朝秦王便来求见,凰阙多少有些不想见,也是想要凉他一下。但习风在宫中多年,若说没有一点名利之心,凰阙也是不信的。只要这名利之心不出格,大头还是在他的身上,他也不会介意。一个人如果当真淡泊名利了,也就更不好掌控。所以习风才会开口询问一下,即有亲近秦王的意图,却也只是不过分的点一下罢了。 若是平时,习风也不愿做这等事情。主要底下那內侍是他徒弟,原本就准备提拔起来,日后接他的班,这举手之劳的忙倒还是愿意帮上一下。只是回头他还的跟这个小子好生说说,选主子也该好好擦亮了眼睛才行。 果然,凰阙掀起眼帘瞟了他一眼,那一眼不咸不淡,却看得习风心头一跳。他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就听凰阙道,“你这老东西,倒是两不得罪。罢了,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且让他进来吧。” 其实秦王这个时候过来,能有什么要紧事,若当真是要紧事,方才在朝堂上就该说了。 片刻后,秦王大步进来。他今日穿了一件宝蓝色湘南锦缎的长袍,外面罩着一件颜色稍浅的薄纱外衫,腰上玉扣绸带上挂了一方四海升平红宝石点翠金的玉佩,这一身淡雅清隽的装扮,显得十分玉树临风。他一进来,便先撩了袍摆给凰阙请安,听到免礼之后直起身子灿然一笑道,“父皇,再过不久便是父皇的生辰,儿臣以为,此次岐鸣山父皇能大败叛军,实乃父皇恩泽深厚苍天眷顾,此次父皇寿辰应当大办。但这只是儿臣私心里的想法,却不知父皇觉得如何?” 往年凰阙的寿辰都是皇后一手操持,如今皇后已死,凰阙一时都没想起来自己的生辰就快到了。听到凰天霖这么说,心中不由有些感动,“难为你有心,还想着这些。今年不比以往,且诸事繁多,不如一切从简吧。” 回到宫中之后,飘素宫的宫人便来禀告过云妃和小皇子失踪的事情,这几日凰阙一直派人在查找他们母子下落。一个宫妃倒是没什么,要紧的是小皇子。偏偏怎么都找不到,就好似他们凭空消失了一般。凰阙心中甚是不虞,也确实没有什么心情过生辰。 “父皇,儿臣知道您甚是担忧小皇弟和云贵妃,但父皇乃万民之主,这寿辰怎能马虎对待呢。璟王兄前不久才为我南诏击退巫羌王属大军,若此时我南诏竟连君王的寿辰都不操办,空这些野心之辈又生二意。”凰天霖面有忧色,一副为天下苍生考虑的模样,沉吟了片刻又道,“若是父皇信得过,儿臣斗胆请旨,操办父皇寿辰,定会按照父皇要求一切从简,又不会让周边属国看了我南诏的笑话。”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第367章 秦王寿宴 一直由皇后操办的寿诞交给了秦王去办的消息,在一个时辰之内以各种或明或暗的方式传到了各个朝中大臣的耳朵里。不少人心底都在暗自揣测,这难道是秦王即将上位,陛下这才给了这般恩宠以作暗示?! 于是秦王从宫里出来回了自己府邸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提着礼物上门拜访的朝臣便不计其数。 这个时候,大家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不避嫌了,就是冒着被陛下认为结党营私的风险,也要先拉拢未来的储君。 秦王府访客不断,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反观璟王府却门可罗雀,连一个登门的也没有。 说一个也没有,却也是过了,此刻就正有一辆马车缓缓驶向璟王府,马车垂帘旁挂着的那个精致雕花木牌上一个大大的齐字表明,这是齐王府的马车。 果不其然,马车到了璟王府门口,车帘掀开,一个伶俐乖巧的小丫鬟从马车上跳下来,拿了凳子放好之后这才朝马车内伸手,“公主。” 马车里伸出一只白玉无瑕的手,那无根葱段般莹润光泽的手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光芒,说不出的柔美。只看着一双手便能想到,主人该是怎样的倾城国色。 沈若兮搭着小丫鬟的手下了马车,璟王府外守门的小厮见了,立刻迎上来,“云宁公主来了,然世子刚到没多久,王爷猜着公主就该过来了,特意让小的在此等候,直接引公主过去。” “然世子也来了?”原本只是过来打探一下有没有苏明月的消息,没想到竟会碰上他,沈若兮偏头浅笑了一下,那轻轻浅浅的笑容如同枝头上新绽放的一朵明艳桃花,美的让人炫目,“那你前面带路吧。” 那小厮原本被她这一记笑容摄了魂魄,有些怔楞,旋即又被这一句轻柔的话给拉回了神智,赶紧侧身让在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宁公主容貌虽不比王妃来的惊艳无双,但也是极为动人的美丽了,尤其是通身尊贵不凡的气质,若非从小有良好的培养和教导,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形成的。 跟着小厮到了偏厅的位置,远远便看见凰天爵和凰天然坐在榻几两边,当中的小几上放着一个棋盘,棋盘上零星摆放着一些黑白棋子,果然如小厮所言,凰天然到的时间并不长。 沈若兮迈步进来,她今日穿了一件绛红色暗花并蒂莲窄袖上衫,月牙色水雾裙上用绿色丝线零星点缀了盛开的芙蓉,巴掌宽的桃红色丝带束住纤腰,右边戴着两个压裙的玉佩。宽不进来,扭头看着左侧榻几上下棋的两人,嫣然一笑。阳光跟着她落进来,随着她这一笑,满室仿佛都亮堂了一般。 “你们两个倒是好心情,还在这里下棋。”走过去嗔责了一句,云锦先一步端了一个圆凳过去放在榻几前,沈若兮坐下之后理了理裙摆,“你们可知,陛下让秦王操办他的寿辰,如今秦王府的门槛,都快被那些急着巴结未来太子的人给踏破了。” 凰天爵手中执着黑子,目光落在棋盘之上,眸中有运筹之色。下棋讲究的是通观全局,运筹于心,步步为营,若只顾当前,怕是没有几下便要被别人兵临城下,“五弟一直被父皇视为左膀右臂,如今宫中没了皇后,云妃又失踪,太后身子不好不可劳累,父皇寻不到可用之人,五弟毛遂自荐,为父皇分忧也是分所应当的事情,你作何这般气愤。” 再者说,不过是一个寿宴罢了,怎么就和立太子扯上了关系。 摇摇头,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秦王的母妃过世得早,他便一直养在皇后膝下。此次太子谋逆之事,他能从中全身而退,就足够让朝中那些见风使舵的人看出一些端倪。再加上得了陛下寿宴的操办之权,自古以来,这可都是皇后和太子的事情,陛下心中岂会没数。那些朝臣们最擅长的就是揣摩陛下的心思,如今个个都忙着去给秦王表忠心,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 “你这么说来,我倒真是应该表示一下才对。”凰天爵侧头,眉目深深的思忖了片刻,招手唤来一旁的冷炎,“让管家去库房里挑一份厚礼,给秦王送过去。” “你……你不想法子去争取就算了,居然还要给他送礼?!”沈若兮气的跳了起来。 冷炎得了命令,快步走出偏厅去找管家传话,出门时正好与风尘仆仆的冷殇遇上。冷殇神色虽有些疲倦,但面容却有喜色,急急忙忙过来道,“主子,找到王妃的下落了。” “在何处?”三道询问的声音同时响起。 冷殇恭敬答道,“属下追查中途与毒手药王前辈遇上,前辈带着属下一直往滇南方向追踪。进入滇南境内之后,属下发现了王妃留下的记号。属下循着记号追查了数日,确定王妃就在滇南境内。只是每每追查均会被人抢先一步断了线索,至今未能确定王妃具体位置。” 滇南境内,医书高明之人,再加上在那个地方能轻易斩断任何人的追踪,这些线索整合在一起,都说明了一个答案。 凰天爵放下棋子,看着冷殇,“那妖王前辈可有说什么?” “药王前辈进入滇南之后便于属下等分开了,说是让属下先行回来禀告主子王妃的下落,而且还说属下就算留下来也于事无补。”冷殇据实已告,“属下原本不信,但……” 凰天爵倏地笑了,挥挥手道,“在那个地方,如果那个家的人有心想要藏一个人,谁去都找不到。看你这模样,必然是几日都未曾休息好,下去吧。” 冷殇恭敬退下,沈若兮已经按捺不住的追问,“你刚才那话的意思,可是猜出月儿在何处了?月儿在哪里呀,快告诉我,别卖关子了。”否则怎么可能阴沉了大半个月的脸,居然能艳阳高照了。这大半个月没有一点苏明月的消息,璟王府的下人们都快被吓出毛病了。原本自家主子的气势就强大得不行,再加上阴沉着脸,周身散发着强烈的阴郁气息,好像随时都会发怒一样。下人们伺候起来战战兢兢,每每她过来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们用求救般的目光看她。 第368章 滇南云家 凰天爵何尝不知道,自己近来的脸色确实吓人,但他本就对他人漠不关心,只在心里记挂着苏明月,看沈若兮是当真关心,于是大方的分享,“滇南境内,有谁是擅长医书,且实力强大到可以轻易斩断别人的追踪呢?” 滇南乃是南诏国往南最远的边境位置,那是一个可称之为三不管的地带,因为那一片地区地形十分复杂。滇南有一半属于南诏,但往东却有一片沼泽流域被划入了宸耀国,往西又有一段连绵的山脉属于北漠。以前南诏也曾派地方官和军队前往驻扎,以期控制滇南的治安,但一个处理不好,差点引起了三国的战争。从那之后,南诏便撤回了军队,也不再派官员前往。 按理说,这样一个三不管的地方,应该十分混乱才对。比如说盗匪横行啊,走私贩卖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滇南却一片平和安静,甚至比南诏帝都更加井然有序。 陛下曾派人暗中查探过,但唯一查出来的消息也只是那里有一个神秘的医药世家坐镇,之所以能那般宁和都是这个医药世家的功劳。只是任凭陛下派去的人如何查探,都没能查出这个医药世家究竟在何处,只知道他们姓云。 其实在听到冷殇说起滇南的时候,凰天然就似有所感,现在听到凰天爵这般明确的点出来,顿时扬了扬眉,“你说的,可是滇南云家。” 这世上,如果还有人能被毒手药王称作为医书高明的话,也只能是那个家里的人了。 据说滇南云家的人世代行医,每年都会派子弟在列国周游,替人行医问诊。不过这也只是传闻,因为没有一个人真正见过云家子弟,不过都是听说罢了。云家人素来神秘,行事又十分低调,唯一张扬的便是每三年一次,会在滇南境内开设一个月的义诊。但是在义诊上出现的,据说也是云家最外围的子弟而已。并且一旦义诊结束,他们也终生不会再回到云家,而是在列国中自己寻一个地方生活。 “滇南云家?就是那个十分神秘,连陛下都查不到蛛丝马迹的云家?”沈若兮惊得瞪大了眼睛,“可是云家的人,为什么要救月儿呢?” 听到沈若兮的问话,凰天爵沉默下来。他也很想知道,云家的人为何要救月儿。不过他却也隐隐的有所感觉,或许这个云家,跟苏明月的身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知道了苏明月的下落,众人心中也轻松了许多。况且毒手药王显然一早就知道救走苏明月的是云家人,特意让冷殇回来报信,应该也是为了让他们安心。有毒手药王留在那里,苏明月的安全应该无虞。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凰天爵抬头看了看远方朦胧的天色,唇角忽然勾出一朵暗沉晦涩的笑容,“有云家相助,月儿的伤应该很快就好了。不如,就让我在她回来之前,为她准备一份惊喜吧。你们觉得,以太子之位迎接月儿回府,她会不会喜欢?” 春日的阳光总透着一股子让人惫懒的温度,万物复苏的季节到处充满了生机,绿的树,红的花,青的草,潺潺流动的溪水,天边悠闲而过的云彩,偶尔有几只飞鸟从天际扑腾而过,宁静祥和的如同一幅大师级的水墨画卷。 这是一座矗立在隐秘山谷之中的巍峨大寨,整个寨子自上而下成回字形排布,此时在寨子的最中心的一座古朴大宅的后院,传出一声隐忍的痛呼声。 “呃……”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已经竭尽所能的坚韧,不过那超常的痛楚显然非常人可以忍受。 此时天还没有亮,这件小院子里的人却都已经醒了过来。 门窗紧闭的房间内,放置着一个直径超过三米的大木桶。木桶被高高架在半空,下面有无数木柴堆积燃烧着。木桶内黑乎乎的液体翻滚起泡,雾气蒸腾之间透着一股徐徐药香。 在木桶中间,坐着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姑娘。 这姑娘生的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五官仿佛精心雕琢的工艺品一般,多一点嫌多,少一丝则不美,沸腾的水将如同凝脂一般的肌肤熏成了红润的粉色,那一张娇艳欲滴的唇瓣却恍若涂了最艳丽的色彩,亮眼得让人心惊。 让人揪心的是,此刻姑娘的双目紧闭,细长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贝齿咬着唇瓣,绝美的面孔有些微的扭曲,一声声压抑的痛呼从她的嗓子里传出来,听上去格外惹人心疼。 偌大的房间只有坐在浴桶中的小姑娘一人,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浴桶下方的柴火燃烧殆尽,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这才好似减轻了一些,原本扭曲的五官渐渐回归本来的位置。 一直候在院子里的丫鬟此时推门而入,将小姑娘从浴桶里捞出来之后,立刻裹上宽大的衣袍,并拿帕子将头发上的水拧干,小心的将人放在床上躺下。小姑娘似乎被刚才的痛苦折磨的精疲力竭,任由她们摆布,狭长凤眸半睁半阖,软软靠在床上。 等到丫鬟们收拾好之后退出去,这才又进来两个背着药箱的老者,和一个中年男子。 三人来到床边,其中一位穿黑色衣袍金线滚边的老者扣上小姑娘腕脉,垂目耐心诊断了一下,这才睁眼道,“这几日的药浴效果明显,她体内的伤势好了许多。不过药浴的药效到底太过凶猛,对她身体的消耗太大,明日起这药浴便停了吧,转而用药性温和的药物进行调理,想必不出半月,她的身子便可恢复。” 另一位穿灰色衣袍银线滚边的老者检查了一下小姑娘的面色,缓缓开口,“从她的气色上来看,如今已好了四成,只要日后多加休养,应该不会留下病根。” “有劳二位长老了!”中年男子听闻后,眉宇间担忧之色褪去不少,面带微笑谢过,恭敬的将二人送出了房间,然后回转,看着靠在双手略显疲倦的小姑娘道,“月儿,方才的话你可听见了?” 第369章 云家家主 躺在床上的小姑娘,正是苏明月,而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中年男人,便是当初在岐鸣山救了她的云初月。 当日荣王率大军及时赶到,解了岐鸣山围困的险境后,云初月便带着她往滇南方向去。彼时苏明月身受重伤,全靠云初月每日以内力维持伤势,她当时毫无反抗能力,只能任由云初月左右。 进入滇南境内之后,她发现云初月这人身份十分神秘,加之其医书高明,她便有所怀疑。 后来他带着她进入滇南密林之中,寻到一处秘密山谷背后,进入这巍峨大寨里,她才知道,原来云初月居然是外间传言十分神秘的云家人。并且,他正是云家这一代的当家之人。 “既然晚辈的伤已无大碍,叨扰多日,也该告辞了。”苏明月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云初月,淡然说道。云家之所以神秘,便是因为从未有人找到过云家之人真正的住所。她在这里已经待了近一月,也不知京城那边情况现在如何了。 “也不差这几天。”云初月知她在担心什么,端起旁边冒着热气的药茶,“再说,你的内伤虽有好转,却还需静养才行,真急着操劳,是不打算要你的身子了?!” 略带责备的话,让苏明月微微皱了眉,“前辈,你可否坦言告之,你究竟是何人?”云家人不理外间事,他这般帮助自己,必然是有原因的。这些日子她曾不止一次追问,可每次都被他寻了其他的话题岔开,亦或干脆闭口不答。这一次,若他还不肯说实话,她便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定要离开这里。 “你这么冰雪聪明,就算我不说,你想必也早已猜到其中七八分了。”云初月笑了笑,将药茶吹凉了递给她,“说到底,你这聪明伶俐的模样,倒当真与你娘极为相似。” 抿了一口药茶,听她提起自己娘亲,苏明月忍不住抬头,目中迸射出一道利芒,“你果然认识我娘?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跟我娘什么关系?”她早已私下检验过,她和苏秉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个男人认识蓝初晴,每每说起来语气和眼神中都多有怀念和遗憾之色,难道说他是…… “我认识你娘不假,只是当年之事我所知也甚少,你若当真想要追查,不如去问另外一个人吧。”此时天已经大亮,云初月看着外面冉冉升起的日头,唇角挂着莫可名状的笑意,“左右今日已无事,你便随我走一趟吧。” 有小丫鬟进来,三两下为苏明月梳妆完毕,她也不多问什么,便跟着云初月往大寨的外围走去。 来这里这些日子,她也已经基本把这里的情况摸清楚了。这云家大寨乃是按照云家嫡系亲疏的关系来分布,越是嫡系子弟便越住在中间,而越是往外围走,便越代表其与云家的关系越不亲厚。据说住在大寨最外围的人,都是一些慕名而来的学徒和一些嫡亲子弟在外游历时相交至深的可信任之人。 云初月带着苏明月一直往大寨的最外围走去,途中碰到许多辛勤忙碌的人,纷纷向云初月行礼,看到苏明月时露出些许意外的神色,不过却并没有因此聚集围观窃窃私语,而是井井有条处理着手上的事情,只好奇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罢了。 苏明月脸上蒙了一块粉色轻纱,只露出一双慧黠精明的凤目,对于云初月在这大寨中的地位,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里的人都十分单纯和善,对于外来人虽然好奇,却不会如外间人一样讨论指点,给人压力,若是目光相撞时,对方还会十分亲和的笑笑,笑容淳朴又略带了一丝腼腆。 到了一处小的四合院时,云初月带着苏明月进去。 小小的四合院从外面看显得有些破败,但进去之后却别有洞天,虽算不上多么富丽堂皇,却也轻简雅致,透出一股小家碧玉的味道。 云初月走到天井的位置,坐在天井内唯一的石桌旁,手指轻扣石桌面,长短不一带有节奏的扣了几下,像是一种暗号。 不多时,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荆钗布裙的美貌妇人,边走边道,“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月儿出事了?她……咦,这是……”夫人一双含了秋水的温柔双目落在苏明月身上,柳叶般的眉头轻皱,片刻后惊讶掩唇,目中迸射出喜色,“月儿,是你吗?” “姨……姨母?!”苏明月做梦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地方碰到云妃。 当日得知太子与皇后合谋意图谋朝篡位,她便担心皇后会在宫里挟持云妃做人质用以要挟她,后来无意中听到冷炎向凰天爵汇报,说是云妃与熙儿失踪,她这些日子一直担心着此事。 此时看到云妃,见她虽穿着荆钗布裙,可脸色红润精神饱满,不似受了伤或者遭受虐待之状,再见她与云初月姿态娴熟,显然是早就认识。难道当日在宫里劫走云妃的人,就是云初月? “姨母,这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苏明月还是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想。 云妃激动的拉着苏明月的手在石桌旁坐下,目光一直盯着她看,似乎也觉得她忽然出现在面前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总之就是皇后欲杀我灭口,恰好云大哥救了我。倒是你月儿,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可好些了?” 见她如此担忧,苏明月摆手,“姨母放心,月儿没事了。”看来她伤势的情况,云初月并未完全说给姨母听,正好她也不打算让姨母操心,“姨母,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和前辈……认识?” 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叙旧的云初月,云妃眼中有些犹豫,待云初月朝她点了点头,她这才叹息一声道,“我和云大哥,二十年前就认识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而他却已经是游离四方颇有名气的妙手圣医了。现在想想,往事似乎还历历在目啊。”似叹息一般,云妃嫣红的唇瓣吐出一声轻叹,抬起复杂双眸看着苏明月,“月儿,你本不该叫云大哥前辈,你该唤他一声舅舅。” 第370章 前程往事 “舅……舅舅?!”饶是镇定如苏明月,此刻也忍不住惊讶的瞠大了眸子。 转头看向云初月,后者淡定点头,眼神中透出一股慈爱之色,伸手将她脸上的面纱揭去,“其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便是晴儿的孩子。你和你娘,长的真是一模一样。” 食指抓紧石桌边缘,苏明月有一种预感,自己接下来会听到一个了不得的故事。 “你的娘亲,本名叫做云初晴,是我最小的嫡亲妹妹。”目光悠远的看着天边,云初月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语气充满了感慨,“晴儿打小就聪明伶俐,不过十二岁,在药理上的成就早已远超众兄弟姐妹之上,故而那一年我十八成年之时,被派出云家寨外出游历,父亲便特许了晴儿与我一道。” “我们在诸国游走,沿途之上免费为遇到的病人看诊,以此将所学医术融会贯通。晴儿到底年幼,小孩心性,对许多事情都十分好奇。我们在游历之中,除了治病救人外,她最喜欢到处乱跑,发现一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有一日,我们在山中寻找一位草药之时,无意中救了一位身受重伤的年轻人。”说到这里,云初月的目中划过一抹痛苦之色,咬了咬唇,这才继续道,“我当时看这年轻人衣饰华贵,神情之间自有一股不同凡响的气质,若非名门之后,家事定然也是非富即贵。云家有家训,不得与官富之人扯上联系。再加上他身上伤口很多,一看便是遭人追杀,我不愿惹祸上身坏了游历大计,便想为他包扎伤口之后便尽快离开。” “可惜晴儿生性善良,又似乎对那年轻人甚有好感,固执的要将他带在身边,直到治好他的伤为止。不管我怎么反对,她终究还是救了那个人。也因此,给我们惹来了天大的麻烦。”云月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沉重,语气也蕴含了蓬勃的怒气,“救了那个年轻人的当晚,我们便遭到了一群黑衣人的围攻,被不小心冲散了,等我把黑衣人引开之后再回去找,已经不见了晴儿和那个年轻人的踪影。我本欲继续追踪,却正好收到族里传来的消息,爹爹忽然病重,召我回去。无奈,我只能先行回家。” 从他语气中的懊恼能猜到,事情的发展超出掌控,估计就是在他回家之后。 云妃不知何时进屋子里去沏了一壶茶,出来正好看见云初月这样,忍不住快不过来,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云大哥,晴儿的事情,与你无关,不会你的责任。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说吧。”说罢又转头看着苏明月道,“云大哥和月儿救的那个年轻人,是我的大哥,尉迟明。尉迟家族是当时帝都中地位显赫的贵族,与皇埔家族一起,是先皇的左膀右臂。也因为如此,朝中不少人视我两家为眼中钉。哥哥是尉迟家嫡系长子,又因为天资萃美,小小年纪便深的先皇喜欢,委以不少重任。那次受伤,也是去替先皇查案。家族接到哥哥被人暗杀的消息,连夜派人前去援救。可当援救的人赶到时,早已经没有哥哥的影子,大家都以为哥哥已经陨落,父亲为此大发雷霆,母亲也郁郁寡欢生了重病。可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哥哥死了的时候,他忽然回来了,而且带回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 “那个姑娘,就是你的娘亲,不过当时她来我家时用了化名,称自己姓蓝,名初晴。晴儿被安排住在尉迟家后院,因为我们年龄相当,不久便成了手帕交。我也将从小到大的玩伴皇甫雨柔介绍给了她,三人成为了很好的姐妹。雨柔姐姐与我哥哥自幼便订有婚约,晴儿未出现之前,大家都以为二人日后必然会结成连理。可是后来,哥哥却极力反对,并且声称非晴儿不娶,雨柔姐姐也因此和晴儿反目。父亲一直不同意哥哥和晴儿的婚事,认为晴儿是来历不明的女子,配不上尉迟家的嫡长子。” “晴儿为此黯然伤神,雨柔姐姐趁机告诉晴儿,如果她能在中秋擂台之上拔得头筹,说不定我父亲会认可她。晴儿单纯,当真去参加了擂台,并且一举打败了众皇子和世家公子拔得头筹,一时间惊才绝艳,名动京城。”说到这里,云妃有些担忧的看着苏明月,未再往下说。 人怕出名猪怕壮,更何况一个名不见经传,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弱女子。皇甫雨柔这般并不是为了成全,而是想要把她推上高台,成为众矢之的。 苏明月眸中划过厉色,沉声道,“姨母,您继续说!” “晴儿大出风头,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再加上她容颜绝色,不少皇子都看上了她。哥哥拼死保护,却还是有疏漏的地方。晴儿被人绑走,过了两日才救回来。外头有人散布她遭人奸污的谣言,不论哥哥怎么反对,父亲还是将晴儿赶了出去。哥哥想要追随,却被父亲关了起来。等他想办法逃出去之后,却遍寻不见晴儿的踪影。” “哥哥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却始终找不到晴儿的踪迹。直到三个月后,先皇突然赐婚当时只是吏部尚书的苏秉成,而赐婚的对象居然就是晴儿。没有人知道先皇为什么要这么做,婚礼当日哥哥去大闹,被尚书府的人打成重伤,之后就失踪了。再然后,苏秉成平步青云,一路升至宰相。而晴儿也在和他成亲不久后,生下了你。再之后,先皇驾崩,众皇子夺嫡,陛下胜出后继位。我和雨柔姐姐以为选秀,成为了陛下的妃子。后来晴儿没多久就病逝了,雨柔姐姐因为深的陛下宠爱,很快便被封为了……贵妃!” 说到最后,云妃的声音低了下去,甚至小心去观察苏明月的脸色,见她脸色沉吟,便飞快补充道,“月儿,无论当念的事情对错如何,都已经成为过去。你和天爵如今很好,我一直不肯告诉你这些前尘往事,就是担心你因为当年尹贵妃的事情,而迁怒天爵。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有晴儿和哥哥就够了。月儿,姨母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第371章 毫无血缘关系 上一辈的恩怨,本不该牵扯到下一辈的身上,更何况这件事情早已经过去那么久,实在不该让这桩恩怨再延续下去。 手指蜷缩在一起,指尖深深抠入桌面,苏明月的脸色凝重下来,“姨母,你可知,我与苏秉成,并无任何血缘。” “什么?!”云妃惊叫一声,手指颤抖起来,心底忽然萌生出一个离奇的念头,“你……你……此话可当真?” 苏明月点头,她擅长药理,再加上苏家上下对她态度奇怪,她早就有所怀疑,所以暗中检验过,她与苏秉成的血液并不相融。除此之外,她还让紫情找到当时被苏家另外发卖了的,伺候蓝初晴的一些老人,从他们口中得知,蓝初晴嫁到相府之后,怀孕不过七月便生产。因为当时她是受了惊吓,再加上苏明月出生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故而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早产的缘故,并未怀疑过她并非苏秉成亲生。 “莫非……莫非你是……”云妃喜极而泣,捂着自己的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如果月儿当真是她哥哥留下的血脉,那也可解释为何当初她见到月儿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想要照顾怜惜这个小丫头。血脉亲情,本就是世间最神秘的关联。 关于这件事,苏明月在那是还未曾有定论。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姨母,你可知我娘当日是因何去世?” 说起这件事情,云妃忍不住皱了皱眉,“宰相府上下都说你娘乃是积郁成疾病逝的,因为你不能和哥哥相守,晴儿的确是郁郁寡欢,这种说法却也合情合理。月儿,你这么问,可是其中有何不妥?” 当年蓝初晴嫁给苏秉成不久,她便和尹贵妃一道入了宫,成了陛下的妃子,想要出宫一趟自然是难上加难。好在宰相府也是门第高贵,再加上她在京中也没有其他亲人和朋友,故而也时常进宫去探望云妃。当时云妃瞧她,精神确实不怎么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尤其是最后到了要生产的时候,更是神经紧绷,疑神疑鬼。她曾请旨出宫探望,她便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当时她觉得那些都是因为焦虑所说的胡言乱语,但是现在想想,或许晴儿是想暗中告诉她些什么也未可知呢。 “晴儿擅长医术药理,若真是普通的郁结于心,她自己也知道该怎么治,不至于拖到因病去世的地步。更何况,我所知的晴儿性格坚韧,极为善良,她怎么忍心丢下刚出生的女儿呢?”云初月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听云妃说话,当年他赶回寨子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不曾知道,等他处理完寨子里的事情之后再赶回去,就听到妹妹要和苏秉成成亲的消息,当时他曾暗中调查了解过,也曾潜入苏府去找妹妹,想带她离开回到寨子里,可是妹妹态度坚决,说什么也不肯跟他走,还说一定会坚持下去。他之后才又去了尉迟家,本是打算找尉迟明问清楚,谁知碰上了云妃,并从她口中得知,尉迟明早已失踪许久,尉迟家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他。 “我怀疑,娘亲是被人下了毒!” 苏明月失踪,最高兴的莫过于何梦芷母子了。 一大早,苏明玉来向大夫人请安,就看见她满面红光,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不由得问道,“母亲,可是有什么喜事?” 自从苏明月回来之后,宰相府就不曾有一天舒心的日子。大姐那样美名动人的人,居然也在她的设计下殒没,大哥心灰意冷说是要去从军,至今毫无音讯,也不知究竟去了哪里。如今的宰相府,早已经是二夫人和苏明修的天下,整日里看着那对母子神采飞扬,母亲已经许久不曾露出这种模样了。 何梦芷笑了笑,目光落在苏明玉柔美动人的脸上,虽不比大女儿出众,却也是肤若凝脂、五官柔美,算是上等的美人了。再加之玉儿如今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大夫人的眼神不由得软了几分,连语调都多了一丝疼溺,“自然是有好事!” 一听母亲说是好事,苏明玉脸上止不住笑开了花,能让母亲如此高兴的事情必然不一般,莫不是苏明月那个贱人真的已经死了,她忍不住喜道,“母亲,可是那小贱人死了?女儿就说嘛,那位出手,岂能留她活口……” “玉儿……”何梦芷警惕的四处张望了下,略有责备的看她,“如今这相府,处处都是别人的耳目,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你怎么也该学会小心谨慎一些。” 苏明玉堂皇的垂下头,一派自责模样。 何梦芷见她这样,心中又生出不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母亲知道,你心中有恨,只盼着能亲手解决了那贱人了事。玉儿,你放心吧,母亲定然会让你如愿。只是现在,你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极力挽回枫儿的心。”说到底,他们有了夫妻之实,此生若白玉枫当真不肯娶她,那她唯一的出路便是只能自降身份,陪给一个小门户里的庶出子弟。可即便是这样,只怕因着身子不洁的事情,来日也不得夫君喜爱,少不得要吃许多的苦。 她是宰相府的大夫人,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女儿受这样的侮辱。所以无论如何,白玉枫也必须娶她。 说起白玉枫,苏明玉满脸的黯然神伤,自从退婚之后,表哥便再也不肯见她,偶有社交场合碰到,却也如同陌生人一般,便是连点头问好也不曾有过。想到此处,眼圈忍不住有些泛红,眸子里沁出蚀骨的恨意来,“母亲,你整天让我一定要挽回表哥的心,可知他心中根本从未有过我。他心心念念的,也只是苏明月那个贱人罢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非他不可。我是宰相嫡女,就算与他曾有过露水之情又怎样,只要父亲施压,还不是有许多世家公子上赶着要求娶我。” 她为了白玉枫付出了多少,可是这个男人从不曾将她藏在心上,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了,便立刻弃如敝屣。 “胡闹!”何梦芷一拍茶几站了起来,冷哼一声看着她道,“你可知女子的贞洁有多重要,没有哪个男人会心甘情愿去娶一个已非完璧之身的女子。就算你父亲位高权重可以押着他们,可是大宅之后的那些尔虞我诈呢,又有谁能压得住。身在侯府高门之中,你若是没了夫君的疼惜,可知每一日都将如履薄冰。” 第372章 何梦芷母女又欲为恶 苏明玉呆了呆,她如何不知,母亲自从失了管家之权后,虽说二房的不敢如何苛待他们,可是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们还是变着法儿的讨好二房,争先恐后的要在给她们的东西上做手脚。送过来的炭火一烧全是黑灰,每日的吃食不是淡了些许盐便是略有糊味,偏偏看着又是真正的好东西。她也曾闹过几次,可父亲知道之后,反倒骂她不懂事,养尊处优惯了,尽在鸡蛋里面挑骨头。且不说这事明明是蒋碧云那个贱人动的手脚,就说她宰相府嫡女的身份,如何不能在鸡蛋里面挑骨头了。 如果日后她当真凭着父亲的威压嫁了人,却不得夫君喜爱,想必也只是好吃好喝的养在深宅之中,手上一点实权也不会有,到时候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得多么艰难。后宅的那些手段,她是见识过的,手上没有真正的实权,便是表面上再怎么万般恩宠,却也是度日如年。 苏明玉狠狠蹙眉,“可是母亲,嫁给表哥,我就能无忧一生吗?”只怕也是未必。 白玉枫心中无她,肯定也不会给她好脸色,若是再娶几房娇媚的小妾进来,那她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见她如此,何梦芷忍不住直摇头,“玉儿啊玉儿,你……”对于这个小女儿,她当真是娇宠太过了,这头脑,半点没有自己的珠儿灵活,只可惜珠儿折在了苏明月那个贱人手上,否则前途岂可限量。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蜷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之中,总有一日,她定要收拾了那贱人不可,“我与你姨母乃是同胞姐妹,平阳侯府与我宰相府又是同气连枝息息相关,退婚之事都是你表哥一意孤行,你姨母和姨夫并不曾同意。只要你能挽回枫儿的心,成为平阳侯世子正妻,日后平阳侯府的掌家之权必然是你的。就算你表哥要纳多少房美妾,也需要你来点头才行。只要你是平阳侯府的女主人,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才能是嫡子,才能备受宠爱。至于其他,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苏明玉心头一跳,当年母亲为了不让其他妾室通房生下子女,给苏秉成下毒的事情缓缓浮现在她脑海之中。她绞着手中的帕子,反复品味着何梦芷刚才的一番话,眼中原本还有些犹疑的光芒,渐渐被冰冷和阴毒所代替。 见她如此,何梦芷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女儿还肯听她教诲,看来日后她要多花些功夫来调教才行,也免得日后女儿进了侯府大门,被一群妾室欺辱了去。 “母亲,女儿知道了。”想明白之后,苏明玉长长的舒了口气,站起来端正身子福了福,“女儿一定会谨遵母亲教诲,一定会让表哥对女儿回心转意的。” 何梦芷眸中蕴藏了光芒,变幻莫测之间,却有着滂沱星云扭动,她伸手沉稳的将女儿扶起,“放心吧,你是母亲唯一的女儿,母亲必然为你铺好一切的路。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你一世平安富贵,喜乐无忧。” “多谢娘!” 自从那日从云妃和云初月口中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情之后,这几日苏明月一直未曾追问过什么,而是安安静静的调养身体,丫头端了吃食来便尽可能的多吃,端了药来便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喝了。 云妃将这一切看在眼中,颇为担忧,找到云初月商量对策,“这孩子这般闷声不响,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安得很。” 比起云妃的焦虑,云初月反倒是冷静得多,看一眼苏明月院子的方向,笑了笑,“这孩子心智坚韧,是非常人可比,再加上天资聪颖心思灵巧,许多我们不曾发觉的事情她都能一眼看透。若当初晴儿有这般眼里心性,何至于……”说起自己苦命的妹妹,云初月的眉头紧紧皱成了川字。 晴儿身为云家嫡女,自小除了学习医术之外,半点苦楚都未曾吃过,云家上下对于这个聪明过人的小女儿是何其疼爱,她自然对人性黑暗全无了解。相反,月儿自小孤苦伶仃在宰相府后宅长大,被后母和姐妹们欺压,尝尽人生苦难,几乎是在悬崖边挣扎着才能生存下来,这般锤炼之下,自然没了小女儿心肠。云妃心中感慨,却未曾说出来。云大哥说的不错,月儿聪慧,这般沉静,肯定是在思虑什么,她也不必过于担心。倒是她…… 这一日,云家亲族的长老们来给苏明月把脉,见她脉象已然平稳如初,气息游走之间也无丝毫凝滞,内伤显然是已经好全了。 知道这个消息,苏明月并没有过多喜色,沉稳恭敬的道了谢,然后看着云妃道,“姨母,咱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月儿……”云妃吃惊的抬眸看她,这几日她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身为宫妃,失踪这般许久,宫里头指不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她若是再不回去,恐怕熙儿和烟儿都要受牵累了。 回去宫里,必然要向陛下交代这些日子的去处,坦言是皇后派人杀害,自己无意中被人救了,可以陛下多疑的性格,势必追查救人者身份,还有她为何在外这么久却不肯回宫的缘由。只怕到时候牵扯出云家人来,平白给避世而居的云家惹来麻烦。 可若是不照实说,她又该如何解释自己失踪这么长时间呢?宫里那些人想要把一个人踩在脚下,什么难听的话都能编排的出来。就算她没有听见,也能想到,心在宫里肯定都在传她早在宫外与人苟合,避开皇后追杀是假,借机与情郎私奔才是真。陛下心中虽未必会全信,恐怕也会追问因由。 这就像是一个怎么都无法解开的死结,她心中为难,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万全的法子,故而才拖了这般久。 “回去,如何回去啊?!”云妃长叹一声,她何尝不想回去,烟儿尚在襁褓,这些时日不见,她的心如同被放在烈火上煎烤一般难熬。 苏明月勾唇一笑,“自然是等着陛下来接了!” 第373章 二夫人得密信 一缕晨光打破了黑夜的宁静,为安详平和的大地增添了一抹光亮,唤醒生机。 天还没有完全亮,蒋碧云就醒了过来,睡在外面的守夜丫鬟听到动静,赶紧爬起来撩开帘子快步进来,打起天青色垂百合如意璎珞的床帐,伸手扶着她坐起来。再转身取了衣裳过来,伺候她穿上,“夫人起身了!” 主子既然已经起了,奴婢自然不敢继续歇着,院里院外的丫鬟奴婢们都爬了起来,烧水的烧水,泡茶的泡茶,小厨房也生了火,整个院子一片忙碌。 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蒋碧云捡了一根素色的银镶金复刻云纹花的簪子戴上,外头的丫鬟这才推门而入,递了漱口水漱口,再用白净的帕子擦了脸,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便让人将候在院外的管事媳妇儿们一一叫进来,将今日要紧的事情都听了一遍,吩咐了一些要紧的事情注意,便扶着丫鬟的手出了院子,准备去向老夫人请安。 才刚出院门,一抬头便见一抹笔挺修长玉树临风的身影走过来,蒋碧云原本端着的脸露出一丝笑容,“修儿,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修儿这几日忙于学业,也未曾向祖母请安。今日做完早课瞧着天色尚早,想着母亲应该起了,便来陪母亲一起去探望祖母。”苏明修笑意和暖,在晨光中看起来却也有偏偏风度。 他虽长相、气度上不如苏明轩,但为人宽厚温和,自有一股谦谦君子的气度。再加上自从苏明轩离家从军再无音讯,蒋碧云接手管家成效显著之后,宰相苏秉成也将更多的目光落在这对自己从前忽略不少的母子身上,对苏明修也越发看重,这些日子给他安排了不少课业,很是寄予厚望。 儿子被看重,蒋碧云自然是高兴,看着儿子慈爱的道,“你如今课业重,也要仔细身子才行。”做母亲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道理。可是南诏国以孝字当先,给老夫人请安乃是身为晚辈应尽的本分,在这件事情上,她却也不好阻拦。 苏明修点点头,伸手扶过母亲,丫鬟顺势后退几步,跟在两人身后,“母亲放心,儿子醒的。倒是母亲日日为府中事物操劳,瞧着有清减了不少。” “虽清减了些,但我觉着倒是比以前更加精神了。”他们母子如今在相府可谓风光无限,她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更加有底气,也更加意气风发了些。 这些好处苏明修自然懂得,闻言也是笑笑,手指一动,将一个纸团塞入蒋碧云的袖子里,手指压了压,“说起来,还要多谢三妹。孩儿堂堂七尺男儿,想来还不如三妹一个女子。” “你这孩子,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将目光都放在小小后院之中呢。”目光深沉的掠过自己袖口,再看儿子不动声色的脸,蒋碧云故意斥责了一句,心底略略思忖。修儿在此时提起三小姐来,定不会是偶然。莫非刚才他塞入自己袖子里的东西,便是与三小姐有关? 两人说着话,不多时便到了老夫人的荣贵院。进去时老夫人也起来了,正坐在妆台前让戚嬷嬷挽发。母子俩请了安,蒋碧云自然的从戚嬷嬷手中接过木梳,一下一下仔细梳理老夫人斑白的头发。老夫人神色满意的受了,见苏明修一起来,十分高兴,问了一些学业上的事情。两人陪着说了好些话,又留下来用了早膳,这才离开。 等到人都走了,戚嬷嬷这才扶着老夫人坐下,看着老夫人头上简单却不失端庄典雅的发髻道,“这二夫人的挽发的手艺,是越发精湛了。” 老夫人捧着茶,闻言点头,笑道,“以往倒是不曾发现,她竟是这般心思灵巧。倒是比那个,要懂事些许。” 老夫人口中的那个指的是谁,戚嬷嬷心里有数,附和着笑了笑,“大夫人出身高贵,在家中又是嫡长女,心气儿自然更高些。二夫人出身虽不低,但却是书香世家,脾气也比大夫人更温和知礼一点,不急不躁不温不火,稳重又不失气性。” “嗯。”老夫人不置可否,目光落在杯中的茶叶之上,却略有些怔楞,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苏明修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便又匆匆赶去上课了。蒋碧云带着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软榻上撑着头,神色有些疲倦的样子。一旁的丫鬟见状,忍不住担忧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身子有些乏了。”蒋碧云疲累的掀开眼睛看她,有力无气的道。 丫鬟闻言面色一慌,“夫人莫不是着了风寒吧,奴婢去请大夫过来看看吧。” “无妨,你先下去吧,我想歇息片刻。”蒋碧云强撑了一些精神,挥手让丫鬟先退下。 丫鬟将她扶到床上,小心躺下,整理好之后这才行礼转身,脚步轻巧的退了出去,并体贴的关上房门,叮嘱门口的丫头不要进去打扰。 等到屋内安静下来,原本双目闭合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翻身坐起将袖子里的纸团拿出来打开,目光快速在纸团上滑动,将上面小字尽收眼底,面上神色也一点一点变得凝重。 写纸团的人让她帮的这个忙,她还需得好好筹划一下不可。 一个时辰之后,一辆精致小巧却稍显低调的马车自相府后门处摇摇晃晃的出发。 宰相府,荣福院内。 大夫人听着面前小丫鬟的禀报,目中光芒连连闪动,“你可看清楚了,二夫人当真是从后门坐马车出去的?” “回禀夫人,千真万确。”丫鬟抬眸,一脸的肯定。 何梦芷挥手让其退下,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垂眸沉思,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堂堂宰相府的二夫人,居然不走正门,偏走那不起眼的后门。 苏明玉款步而来,打起珍珠垂帘时,就看到自己的母亲歪在红木的梨花压海棠花纹圈椅上半垂着眼眸,仿佛是睡着了一般,不由轻声唤了一句,“母亲……”何梦芷好似没有听见,她上前一步拉了拉她的袖子,又喊了一句,“母亲……”何梦芷这才反应过来,抬眸见是她,面容淡淡,“你怎么过来了?” 第374章 没皮没脸的小畜生 “母亲,这些日子我想尽一切办法,可表哥始终不肯见我一面,我……”苏明玉满脸的委屈,她堂堂相府四小姐,豁出脸面不要想去求白玉枫的原谅,可他倒好,居然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何梦芷心里想着其他事情,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却也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抬起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看着自己女儿,“事到如今,你竟还是这般不开窍。”斥责了一句,又有些说不下去了,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她又如何能置之不理,“再过不久便是陛下寿诞,相府中唯有你一个嫡出子女,你父亲怎会不带你入宫。届时你好好表现,务必给他留下好印象。至于其他,我自会安排。”既然白玉枫心心念念的是那个贱人,若她不在了,那他也就断了念想,自会乖乖让她摆布。 只是如今苏明月不在,她便是有法子,却也使不出来。想到苏明月,何梦芷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蒋碧云能有今日,与苏明月脱不了干系。当日她们因为受罚并没有跟去围场,发生了何事虽未亲眼看见,但事后略微思索也能稍稍猜到。那个人既然出手,又怎会让苏明月轻易回到京城。蒋碧云这么隐蔽的出行,必然与那贱人脱不了干。 “夫人,外面有个管事婆子想见您,说是三小姐院子里一个丫鬟犯了事,二夫人又不在,老夫人如今正在做早课,只能请大夫人您来裁夺了。”两人正说着话,有丫鬟打起帘子进来禀告道。 如今相府中是蒋碧云当家没错,但大夫人还是主母,手中还是有一定的权力。所以这管事婆子见二夫人不在,求到她面前来,却也是理所当然。何梦芷本不想管,但听见是三小姐院子里的丫鬟,脑中不由思索了一下。 何梦芷眸光轻动,道,“让她进来吧。” 晚膳时分,一家人在前厅的饭厅里坐下,几个嬷嬷站在主子们身后布菜。 何梦芷喝了一口汤,勾起笑纹,“妹妹早上不在,恰好月儿院子里出了点小事,婆子找不到你便来我院子里求我做主。我瞧着不是什么大事,便着手处理了,妹妹应该不会怪我夺了你的权力吧?!” “姐姐说哪里话,”蒋碧云吃菜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去面容温和的笑着,“姐姐是宰相府的大夫人,管理府中事物本就是应该的。只是相爷体贴姐姐,不忍姐姐劳累,否则以妹妹的资质,哪有资格管家。” 本来何梦芷选在这个时候说,就是有意让苏秉成知道蒋碧云早上不在的事情,然后又特意强调自己夺权,暗示她才是相府的主母,夺权的人到底是谁不言而喻。偏偏蒋碧云一句话,将苏秉成这番安排说成是好意体贴,倒显得她有些无理取闹了,而且绝口不提自己外出的事情,显然是想隐瞒。何梦芷冷冷一笑,她既然说了,怎会给她隐瞒的机会,“什么资格不资格的,都是为老爷分忧,谁还不是一样。再说了,妹妹性子沉稳,比我不知好了多少。看咱们偌大的相府被妹妹打理的井井有条就知道,只是妹妹日后有事外出还是提前和管事婆子说一声,也好让她们早些准备,遇到事情不至于慌乱。” “到底是何事,怎么还慌乱了呢?”跟何梦芷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他如何不知道她刚才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以理会却并非是没有在听,所以当何梦芷说管事婆子慌乱的时候,他忍不住发问了。 要知道,能在相府中做一个管事婆子,必然有一定的能力和手段,手中也有一定的处事权力。一个小丫鬟犯了事,更何况刚才何梦芷自己也说了是小事,又怎么会让一个管事婆子慌乱呢。很明显,这件事情虽小,却定是什么敏感的事情。 见他这么问,何梦芷唇角的笑意不由多了几分,“回禀老爷,是月儿院子里一个小丫鬟在打扫房间时,不慎将一件贴身衣物给弄坏了。” “弄坏了一件衣服而已,婆子自己罚了也就是了,何至于慌乱?”苏秉成目光如炬,看着何梦芷。 何梦芷放下手中的筷子,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仿佛这话当众说出来甚是为难。 “究竟怎么回事,说!”苏秉成性子急,见状一拍桌子厉声道。 何梦芷吓了一跳,帕子一捏再捏,终是咬咬牙凑近苏秉成耳边,“那丫鬟弄坏的贴身衣物上面绣的……绣的是男子样貌!” “嗬!”苏秉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放在桌子上的手瞬间握拳,手背青筋直冒。不仅如此,苏明修还眼尖的发现,他的太阳穴不停鼓动着,显然是气急了的样子。 一个女子的贴身之物,除了肚兜便再无其他了。一般女子的肚兜上面无非就是绣上一些花草鸳鸯之类,绣男子的样貌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也太过不知羞耻了。将一个男子的样貌绣在贴身之物上,还整日穿戴在身上……这让苏秉成如何能不生气! 方才何梦芷是压低了声音,只用两个人可以听见的音量说话,故而他们谁都不知道,为何一件被弄坏的衣服,可以让管事婆子慌乱至此,又让苏秉成如此勃然大怒。 蒋碧云放在桌子下方的手死死抠着手中的帕子,眉眼低垂,不去看苏秉成此刻的表情,嘴唇咬得死紧,面色有些泛白。 “这个小畜生……”苏秉成怒到极致,忍不住咒骂了一声,骂过之后又不知该说什么话,只噌的一声站起来踹翻了椅子,大步出了饭厅。 “老爷……”何梦芷大叫着追了上去,跟在旁边轻言细语的说着什么。 只要是苏明月倒霉,苏明玉就格外高兴,所以她心情甚好的又喝了一口莲子百合粥,觉得口中清苦的莲子味都变得甘甜了一样。一小碗粥被她仔细优雅的喝完,身后的婆子递了漱口水过来,她又端庄的喝了水漱口,这才用帕子擦着嘴道,“二娘,二哥,我吃好了,先告退了。”然后在两人复杂的目光中,像是一个开屏的孔雀一般,昂着头得意洋洋的离开。 “母亲,三妹她……”昨晚上传给他的信上的内容他也看了,那分明是一封求助信,可为何信刚刚给母亲看了,就发生了这种事? 蒋碧云抬手打断儿子的话,摇了摇头,扫了一眼饭桌上的美味,不由叹气起身,让丫鬟扶着快步离开了。 三小姐这步棋实在是过于冒险了! 第375章 成衣店 翌日,城南的一件成衣店中,一个戴着纱帽的女子,由成衣店的管事领着走了进来,店里面忙活的伙计都以为是主顾上门,但见有管事陪着,也就没有上前来招呼,而是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 此时天才刚亮,成衣店刚刚开门,门外大街上只有熙熙攘攘的几个人在走动。 管事将女子领到后堂坐下,这才走出来到柜台后捧出几本厚厚的簿子,进去后递给女子,“小姐,这些是近几个月来的账目,请小姐过目。” 女子点点头,接过簿子放在手边小几上,拿起其中一本翻开看了两眼,顿觉一阵头疼。这古代记账的方法简直要人命啊,全是繁体字也就算了,记账的方式还十分复杂繁琐,这要是真的盘点起来,一双眼睛别想要了。不过当着管事的面,女子并未表现出来,只是装模作样的翻了翻,便将册子放在一边,理了理裙摆开口道,“李管事是紫萱介绍的人,我对你还是信得过的,这次来也并不是当真要清算什么账目,而是有些事情,想让你帮个忙。” 管事的见她对账目不屑一顾,并对自己报以绝对的信任,心中不由一阵感激,面容正色道,“小姐有何事需要交由我去办,尽管吩咐就是了。” “这京城中,光顾咱们成衣店的,都是些什么人?”女子端起另外一侧的茶杯,揭开盖子拨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 管事的对于这些本就捻熟于心,闻言直接道,“咱们成衣店的衣服款式新颖美观,花色艳丽却不招摇,绣工和做法上与其他成衣店的大不相同,故而光顾的小姐夫人们有很多。不过这些人都是京城中叫得上名号的公亲贵族府中的家眷,近日平阳侯府和宰相府的管事婆子还来店中为他们的小姐和少爷们订制了几套衣服,据说是在陛下寿诞之日要穿,店中的绣娘们正在加紧赶制呢。” “嗯,李管事果然没有辜负我的信任,这店中大小事务你都了然于心,很好。”女子点头,十分满意的夸赞了一句,放下茶盏后道,“既然是要在陛下寿诞之日上穿,自然要更加仔细一些。这样吧,交给平阳侯府和宰相府的衣物中,除了绣娘们绣制的衣服外,我再亲自为他们设计赶制一套,到时候你一并交给他们。” “这……”订单是一早就下好的,而且绣娘们都已经按照他们的要求在赶制了,银子都已经付了,再赶制一套的话,岂不是要再另收一套衣服的钱。 女子似乎看穿他的犹豫,轻笑出声,“他们也算是咱们店的大客户,这一套衣服,就当是给他们的回馈了,本小姐免费赠送。”只盼着他们穿过之后,不会哭出来才好。 女子这么一说,李管事的神色瞬间轻松下来,正要应答,外头忽然有一个伙计急急忙忙的冲进来,在李管事耳边说了几句话,神色焦急的看着他。李管事抬头看了一眼女子,目光复杂的道,“小姐,南华街那边的铺子出事了。” 她什么时候在南华街还有铺子了?女子心中疑惑,却为表现出来,反而侧身端了小几上的茶喝,声音清润安然,没有一丝急色的问,“什么事?”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任何困难都能轻易化解一般。 想到成衣店刚刚开门那段时间生意惨淡,结果女子想了几个另类的法子之后,如今生意火爆空前,李管事原本提起的心自然而然的放了下来,“有人拿着咱们之前刚做好的一批衣服上门,说咱们制作衣服的布料以次充好,要让咱们关门。” “哦,”女子淡然一笑,搁下茶盏起身,“那咱们就去看看,咱们的布料究竟怎么以次充好了。” 刚好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南华街的铺子在那儿,顺便去看一眼也是好的,免得日后说起来自己居然连自己的铺子都找不到,实在是丢人。 李管事了然的点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身后的伙计见管事对一个女子态度这样恭敬,忍不住一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穿着一袭樱粉色蝴蝶穿花镶亮珠片上衣,藕荷色七色丝线滚边带波浪纹大摆裙,戴着一个白色纱帽的女子。后者从他身边擦过,留下一阵淡淡的女子馨香。 伙计看着跟在管事身后离开的女子,眼底不由浮现出一丝沉醉光芒。就算不用看他也能想象,这姑娘必定有着天香国色般的容貌。 不多时,李管事带着女子到了南华街铺子门前,六七米宽的店门外,早已经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件事情。 本来这家成衣店在京城中名气很大,一直以来生意也做的诚恳,从来都是用最上等的布料和丝线,做出来的衣服十分能衬托人的气质,让人更添三分美态,故而生意十分火爆。按理来说不该出现这样的事情才对,人们好奇,所以这件事才一传十十传百,引来了这么多的围观群众。 李管事看着这么多围观的人,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好,只怕会造成可怕的影响。之前小姐不在,店里的生意太好,因为小姐信任将一应事物都交给他来打理,为了对得起这份信任,所以他便私自做主,在京城里看了三处位置很好的门面开了分店。本是想为小姐将生意扩大,赚取更多的银两,谁知这南华街的铺子才开了没多久就出这样的事,他心中满是愧疚,忍不住看向女子,“小姐,这件事情都怪我自作主张,不如你……” “无妨,咱们先进去看看。”其实一路走过来她都在观察,这家铺子的不论是位置还是装修都非常好,所以对于李管事瞒着自己私自开了这件铺子的事情,她非但不想追究责任,反而想要大大感谢他一番。 见她这样,李管事胸中涌起无数感动之意,二十岁的年轻汉子,眼中居然冒出酸涩的热泪,更加坚定了自己要为小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决心。 第376章 黑心商人美色生意 李管事一出现,围观的人里面有不少人都看出他是这家铺子的管事,立刻让开一条路,将店里的情形露了出来。里面有人正在胡乱砸着店里的东西,并指着试图上前阻止的小伙计破口大骂。 李管事并未急着上前,反而是闪身在一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掌柜的,请。” 一句话,立刻表明了他身后戴着纱帽的女子的身份,正是这家店真正的主人。李管事知道,只有表明了小姐的身份,待会儿她进去之后所说的话才会有分量,所以他的态度显得尤其恭敬。 果然,围观众人纷纷露出惊讶神色,谁都没有想到,在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内,将制衣生意做得这般风生水起的成衣店店主,居然是一个女子,而且看穿着打扮,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而且这个李管事能力出众,众人心中对其都有几分印象,能得他如此尊重的人,绝不会是毫无本事的平凡女子,于是看着那女子的目光不由又多了几分看重。 女子身姿婀娜,步履端庄,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天然的高贵和优雅,恍若高高在上的神女一样,没有一般女子的柔婉温和,透着一股沉稳凌厉的气息,让人不敢生出一丝轻视之心。 商人本贱,可是看着她,众人实在是无法将她和最底层的低贱商人联系在一起。 她穿过众人,走到店里,见那个穿着青色短打灰色裤子的瘦高男子指着一个小伙计的鼻子暴怒道,“你们店居然敢以次充好,拿这些下三滥的布料糊弄我们家少爷,现在居然还不承认。我告诉你们,今日你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带着你们去见官老爷,让他来评评理,看看有没有这样做生意的。” 听到这话,女子微微皱起眉头,唇角的笑意却深邃悠远。这人说起官老爷的时候,眉宇间多有一丝得色,可见是心中有数,如果拉着他们去见官的话,必定胜券在握。看来这是有人见不得她的生意太好,要来找茬啊。 这间铺子虽然刚开没多久,但李管事是个诚信勤恳的人,所以从来不做黑心生意,招揽的伙计和掌柜也是忠厚老实的本分人,这种事情绝对做不出来。此时里面的掌柜听到这话,一张涨红的脸浮现出怒气,看着被砸的乱糟糟的店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铺子虽然才开没多久,但是谁都知道咱们璟月成衣店做生意从来不以次充好,这只顾眼前利益的事情,我们肯定做不出来。你这些衣服根本不是我们这里做的,你要是真要去见官,那咱们就去见官。我倒要看看,白的还能被你强说成是黑了不成。” 那个汉子一听,更加不依不饶,“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当然不会,但是现在你们生意做大了,客户也多了,当然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傻了。你还说我血口喷人,大家伙都看看,这些衣服,就是我们少爷刚刚在这儿订制的一批成衣。这个衣摆位置的花纹,正是他们成衣店惯常的标志,到底是谁在血口喷人,大家一看便知。” 围观的人听见他这么说,都忍不住凑上前去仔细辨识那衣服上的花纹,有几个曾经在成衣店做过衣服的人一眼便看出来衣摆位置的花纹确实是他们店里的标志,每件衣服上都会绣上一个,算是特别的纹路。 看来这汉子说的确实没错,这些衣服确实是出自璟月成衣店之手。只是看那衣服的布料,确实是上等的蚕丝所制,并非这汉子口中所说以次充好啊。 那汉子显然也看出众人疑惑,将那衣服翻了个面,露出里面的内衬来,“我家少爷来的时候就说了,内衬要用上等的雪锻。可是大家看看,这哪里是什么雪锻,分明就是再便宜不过的白纱。他们用白纱的布料,却收雪锻的价格,也未免太黑心了些。” “天呐,白纱不过几文一匹,可是上等的雪锻却要几百两银子一匹,这其中利益实在是诱人,也难怪他们心动。” “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这样黑心的商人,枉我还以为她们价格公道,货物良好,想等着家中母亲生日时为她老人家做上一套衣服。如今看来,实在是万幸。” 围观的人纷纷交头接耳,大多都是相信了汉子的话,在诋毁成衣店。 女子徐徐的走了进去,听到汉子说这些话,造出这些声势也不着急,只笑意盈盈的在一旁看着。反倒是她身后的李管事跟着进来,对闹事的汉子笑道,“这不是淮郡王府上的秦小哥吗,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那汉子一看见李管事,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把衣服劈头盖脸丢过去,“你自己看看吧,这就是你们店做的衣服。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李管事伸手接住他丢来的衣服,仔细看了一眼,眸中划过了然神色,面上却依旧赔着笑脸道,“秦小哥的意思,是咱们这衣服出来问题?正好,今日我们掌柜的来视察店铺,相信她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说着把手上的衣服递给身旁的女子。 那汉子似乎现在才发现李管事旁边还站着一个人,目光转到女子身上,登时变得轻蔑,哼了一声道,“怎么,李管事所谓的给我一个交代,就是弄个女子过来,想用美色糊弄我吗?李管事,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他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戳中了李管事的心思一般,得意的笑了起来,笑声轻浮张狂。李管事听他这么诋毁自家小姐,脸上登时浮现出怒容。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似乎也联想到其中关键,不由发出几声意味莫名的隐笑,其中猥琐之意明显,听得李管事更是火冒三丈。 李管事下意识看向女子,虽看不透她傻帽底下的脸色,却能感到她似乎并未生气,气息之中透着一丝平和。 果不其然,女子忽而发出一声轻笑,犀利目光透过纱帽落在那汉子脸上,唇角微微勾起,言语温和的道,“这么说起来,秦小哥平日定然没少做这样的美色生意吧,否则怎会一看到女子出现就生出这样的联想。真是可惜了,我这成衣店只负责装扮人的外表,至于你的身体嘛,我想小哥还是应该去河滩边上走一走才对。” 第377章 有人要砸店 那汉子似乎没想到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女子居然还有胆量反驳,听她声音虽然沉稳,但透着一股青涩稚嫩的味道,冷声斥责,“你见过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小小年纪居然出来开店的?而且张口闭口谈论美色生意,当真是不知廉耻。” “原来这位小哥就因为我是一个女子,故而存了看轻之心,所以开口便用美色生意来羞辱。”女子轻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讽刺,掩藏在纱帽之下的目光,似乎也变得轻蔑凌厉,“既然如此,我倒是想要问上一问,若无女子,哪里来的男子?若没有女子在家中操持,男子何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在外闯荡。小哥这般看轻女子,想来在家中对自己的母亲也并无多少敬重。我南诏国以孝道治理天下,小哥既然是不孝之人,也当不起我的敬意。你今日既然是来找我们成衣店麻烦,那咱们也不用废话,赶紧把问题解决了吧。” 一番话说下来,不但将汉子讽刺她做美色生意的话头引到了她不尊重女人身上,说他是不孝,然后自然而然的将话题引回到问题本身上面,霎时间扭转局面的能力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围观的众人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身穿黑色锦袍绣紫色暗纹的高大男子,微微皱眉的看着店铺里气度沉稳语调平和的女子,目光似乎想要穿透她的面纱,看清楚她面纱下藏着的真实面容。这声音,分明就是在东域境外的树林之中,他听到过的那个。当时的女子也是蒙着面纱,但是这种感觉,还有那软嫩却透着平稳的嗓音,让他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 当初他未曾想到,那女子竟会胆大包天的欺骗自己,只顾着姓名,再加上南诏国女子本就声音温婉,一时竟不曾察觉。 男子身边一个青衣小厮模样的年轻人见状,不由凑上去轻声道,“主子,不过是寻常商店扯皮罢了,不值一提,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 “无妨,且再多看一下。”他身形不动,深幽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眼中透着一股恨不能上去将其面纱揭开的冲动。 那汉子见三言两语被人怼了回来,面上自是过不去,不由怒气冲天的大吼道,“好啊,那就来说说你们以次充好的事情。这是在你们成衣店做的衣服,结果我们少爷才穿上身里面的内衬就撤坏了,你自己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雪锻是一种极为稀罕的布料,光滑柔软质地轻薄,而且冬暖夏凉,是达官贵人们经常选用来做衣服内衬。白纱和雪锻不管是色泽还是柔软度上都要差很多,自然价格相差也很大了。 这汉子手上的衣服内衬,一看就知道是白纱而非雪锻,那一个豁开的大口子,满布着线头,一看就是劣质品。 用低廉的白纱充当高级的雪锻,确实是再黑心不过了。 “你自己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究竟是雪锻还是白纱。”汉子将衣服劈头盖脸砸向女子,破口大骂。 女子偏头躲过,面纱随着她白头的动作荡起一圈波纹,露出小巧圆润的下颚。只是惊鸿的一瞥,也能看见那如同凝脂一般的肌肤。如此美丽的下颚弧度,便得以窥见主人容貌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其实这雪锻和白纱一眼便可分辨,何须费力去看。女子目光淡淡扫过地上的衣服,转头对李管事道,“去把掌柜叫来,问问这究竟是何事。” 掌柜的一直就在旁边看着,听到这女子就是幕后老板时,眼中也有些诧异,但他是李管事精挑细选的人,从上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锐利的眼睛。这女子气度并不一般,是以并他不像其他人存了轻视之心。此时听到女子点名,不等李管事来叫,便自己站了出来,“小的刘义,见过老板。淮郡王府上的公子前几日确实来订过四套衣服,也说的是要用雪锻做内衬,咱们店也确实是用的雪锻。不过小的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雪锻内衬,会突然变成白纱。” “什么不知道,明明就是你们以次充好想要蒙混过关,现在被拆穿却推说什么不知。像你们这般做生意,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那汉子见掌柜的承认衣服是成衣店做的,更加嚣张狂妄。 女子眼底露出一抹嘲讽,走到店中将一把歪倒的椅子扶正,从容坐下,这才开口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以次充好,那么我有几个问题不明,想要问一问你。刘掌柜,让人现先将这里收拾一下,让这位小哥坐下。把店里最好的茶叶沏上来,咱们慢慢谈。” 她的态度客气,语调温和,倒是诚心想要解决问题的样子,当着众人的面,那汉子也不好太过违逆,重重哼了一声之后,走过来准备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谁知他走过去刚准备坐,女子却看准时机一脚踹在椅子腿上,这汉子登时坐了个空,摔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指着女子骂道,“你这个贱人,居然算计我。都给我上,把这家店都给我砸了。” “我看你们谁敢!”女子蹭一声站起来,伸手揭开挡住面孔的乳白色轻纱,露出面纱下的真是容颜来。 蛾眉凤目,琼鼻丹唇,精致绝美的五官恰到好处的点缀在鹅蛋形的脸上,成就了一张倾国倾城姿容绝俗的容颜。这张脸,京城中的人都不陌生,因为能有如此容色的女子只有一个,便是那以痴傻无盐闻名京城,后来却在中秋擂台之上绽放惊世光彩的宰相府三小姐,苏明月。 汉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硬了,原本指着苏明月大骂的手指更是颤抖如中风,谁能想到他刚刚扬言要做美色生意的对象,居然是宰相府的三小姐,陛下未来的儿媳妇,更是有郡主封号在身的苏明月啊。就冲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就算他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了。 “你……你……你……” 对于被自己吓傻的对象,苏明月没有丝毫怜悯,转身坐下后对一旁同样呆住的一干伙计挥手示意,“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扶起来啊。”她可不想被别人说成是仗势欺人的恶霸。 第378章 三言两语拆穿阴谋 两个伙计呆愣的走过去准备扶人,结果刚刚靠近,空气中忽然传开一股腥咸的骚味,不少人纷纷捂住鼻子,一脸鄙夷的看着地上裤裆一片湿润的汉子。 人家不过是亮了下身份,居然就把他吓得尿了裤子,刚才不是还挺嚣张霸道的吗?! 苏明月亦是皱了皱鼻子,将纱帽上的白纱扯下来,当做面纱蒙在脸上,隔绝了那难闻的味道之后,这才道,“方才我说了,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当着众人的面,我希望你能好好回答。” “第一,凡是在我成衣店取货的客户都应该知道,取货之时伙计必然会要求顾客先验货,确认货品无误之后再取走。所以我想问问你,取货之时可曾验货?是我的伙计忘了提醒你验,还是你无法区分雪锻和白纱之间的差别。” 汉子的眼珠子疯狂转动,在脑中思考着对策。璟月成衣店的规矩确实是取货之时要先验货,确保货品无误,然后银货两讫。他若说当时没有验,必然会被当众戳穿。可若说他验了却无法分辨二者差别更是不可能,否则淮南王公子为何要将此事交与他来办,他又有什么胆子承担万一出现差错的后果。 然而苏明月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继续说道,“第二,淮南王虽只是二等公爵的封号,却也是官家贵人,我们一届商人,有什么本事得罪官家的人?” 商人最是轻贱,莫说让其主动与官家人结怨了,便是遇到蛮不讲理的官家人要强取豪夺,也只能忍气吞声的认了。 “你、你是是宰相府三、三小姐,又、又是陛、陛下亲封的郡主,还、还是璟王殿下的未、未婚妻,如何、如何会将淮南王放、放在眼中。而且这成衣店,说不定、说不定是璟、璟王……”那汉子自知已无生路,便恶从胆边生,想要拖人下水。如果能让这如花似玉的郡主给自己陪葬,说不定到了阴曹地府还能报仇雪恨。 苏明月如何看不出这种无赖之人临死的恶意,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陛下曾亲下圣旨,严令官员从商,以免扰乱其中秩序。若当真如你所说,那我为何要当众亮出身份,让你拿捏住这个把柄?”淮南王拥有上奏之权,只要他到陛下面前说上一说,璟王便是触犯了律法。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个并不受宠的皇子。 众人各自在暗中将此情况思前想后,确实如苏明月所说,这店只怕与璟王没有任何关系,否则她也不会如此大胆。 “还有第三,我成衣店之所以生意火爆,便是因为除了绣娘绣工精巧,常人难以做到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们店中的衣服无论外衫还是内衬在缝制上都十分独特。即保持了衣物的美观,又让人能自由舒展。可你刚才拿给我的衣服内衬的缝制手法,却与我们店中其他衣物全然不同。这点,你又要如何解释?”见众人已经有所疑惑,怀疑的看着地上男子,苏明月又气势咄咄的问出最后一个疑点,将这件事情的局面完全扭转过来。 之前这汉子一进来之后就大吵大闹,将成衣店的东西砸烂了不少,一些衣服也扔在地上。有些好奇的人听到苏明月这么说,都忍不住走近了仔细辨别,果然发现那汉子带来的衣服和店中其他衣服在内衬的缝制手法上的确不同。 然后又有一些擅长女红的女子敏锐看出,那汉子拿来的衣服外衫上缝口的地方有两道针脚。虽然后面的针脚已经极力掩盖之前的痕迹,但可能是因为时间较为仓促的缘故,还是有一些遗漏之处。这个疑点,加上苏明月之前点出的三点,足以轻易判断出今日这一处闹剧实乃有人故意买通了这个汉子,联合淮南王家的奴才一起,想要对人家璟月成衣店不利。 面对这一连串的质问,汉子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哆哆嗦嗦的站起来,眼神在人群中四处乱瞄,似乎是在寻找脱身的缝隙。 李管事眼尖的发现,指挥两个伙计上前将人扭住按在地上,“说,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你来害我们店,败坏我们的名声。你这么做是什么目的?” “还能是什么目的,”苏明月冷笑一声,冷炎看着那人,“无非看中了这其中商机,想要将我们搞垮之后鸠占鹊巢罢了。” 被戳中心中丑事,汉子满面羞愧,低垂着头咬着牙不肯说话了。李管事招呼着人想要酱他揍一顿再说,店里的伙计之前被他推在地上伤了好几个,此时都想着要报仇。不过苏明月摆摆手阻止了他们,“将人送到京兆尹府去,交给京兆尹大人来裁夺吧。我相信以大人的智谋聪慧,定然可以查出幕后主使。” 李管事恨恨的哼了一声,让人把汉子送去京兆尹了。围观的人里,忽然有人大声道,“苏小姐,既然你说陛下有令不准官家人从商,那你为何又要来开个这个成衣店呢?” “是啊是啊,你是堂堂的宰相千金,又是郡主的身份,还是日后的璟王妃,为什么要开店做生意呢,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围观的百姓这么问其实并无什么坏心,无非是心中当真有疑惑罢了。李管事想要代为说话,却被苏明月笑着劫走了话头,“李管事虽然叫我一声掌柜,可这铺子可并不是我开的。我的丫鬟紫萱擅长穿衣打扮,女红的手艺又好,她曾跟我说日后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开个成衣店。我不过是平日里多赏了她些银子,这丫头勤俭,都节约了下来开了这家店,可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呢。这店若当真是我开的,岂敢这么大张旗鼓的露面,还取这么招摇的名字,是生怕别人抓不着我的把柄么?” 一番话带着点自嘲和打趣,可其中又能听出一丝善良的意味。如果不是有心,平日里怎么赏也不能赏出开一家店的本钱来啊。 第379章 釜底抽薪之计 一时间,宰相府三小姐善良慧敏的美名传的沸沸扬扬,而事件的女主角却已经从店铺的后门悄悄离开,上了一辆垂着天青色帐幔的马车。 苏明月前脚刚踩上马车,后脚马车内疚伸出一只手来,猝不及防将她拉进去。她还来不及作何反应,弥漫着浓浓男性气息的热烈亲吻就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这吻十分的缠绵,好像是发泄,又好像是失而复得的战栗,不断辗转着她的唇齿,吻得深入。 等到两个都气喘吁吁了,这才恋恋不舍的分开,苏明月脸颊粉红,凤眸仿佛噙了一汪春水,荡漾着动人的清澈。璟王再难抑制心底的悸动,一把将她搂紧怀里,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月儿,月儿,月儿……” “好了。”苏明月抬手推了推他,捉了他的手来握住,轻柔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凰天爵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有些紧张的看着她,那眼神中透着一股战栗,好似眼前的人若是不紧紧抓住,就没办法握在手里一般,“月儿,你可知,我……” “我知道!”苏明月点头,听到自己遇刺的消息时,他恐怕担心得快疯了吧。看见紫萱的惨状,还有现场留下的痕迹,他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紫萱怎么样了?” “有时我真的巴不得亲手把那些抢了你注意的人统统赶走!”凰天爵叹一口气,无奈勾唇,“师傅回来的及时,紫萱已经无大碍了。” 听到紫萱没事,苏明月悬着的心这才落到肚子里,不过却挑眉娇嗔,“那是我师傅,你胡乱叫些什么。” 凰天爵但笑不语,吩咐马车起程,他迫不及待要和月儿诉一诉这叙旧不见的衷肠了。 马儿迈着马蹄轻巧的超前奔跑着,马夫将车驾得稳稳当当,不多时便出了小巷,汇入南淮街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此时站在店外看热闹的黑衣男子微微侧眸,恰好看到青色马车从眼前一闪而逝。有微风吹拂而来,扬起车窗的垂帘,露出坐在马车内相互依偎的男女。那如同神仙眷侣一般匹配的二人爱意绵绵,仿佛有甜腻的幸福从二人脸上的笑容之中荡漾开来。黑衣男子漆黑的眸子微微一眯,垂在身侧的霎时握紧。 站在他身旁的小厮见他目光一直追随着马车,忍不住好奇问道,“主子,那马车可是有什么不妥?需不需要属下派人查探一番?” “不用!”男子扬手,面目黑沉,脑中浮现出刚才女子巧笑嫣然将别人的找茬化解时的情形,那随机应变的卓越能力,深谋远虑的强大智慧,比寻常女子不知强了多少倍。他当初,怎么会错认了她?! “主子,咱们现在该当如何?”店里的热闹也看完了,现在他们应该去办正紧事了吧。 黑衣男子又看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眼眸刷地一冷,睨着京城某处,“走吧,是时候去会会故人了。” 见男子脸色冷下来,小厮哪里还敢多说什么,紧跟着男子的步伐离开。主子这一次来可是有大事要办,他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免得误了主子的大事,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早已经得到小姐回来了消息的紫萱和紫情,此刻正等在璟王府的大门口,陪伴在身侧的还有冷炎和冷殇。四个人四颗脑袋,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着璟王府门前唯一的青石板路,直到那一辆低调却尊贵的马车出现在视野之中,一直紧张的心这才激动沸腾了起来。 马车刚刚停稳,紫萱已经迫不及待端了小凳子放在车旁,伸手撩开车帘探头进去,唤了一声,“小姐。”眼泪止不住的顺着眼眶滚落下来,天知道当她听到小姐平安无事的消息时有多激动。 “紫萱!”苏明月抿唇一笑,看着她哭花了脸的模样,心情也有些异样的酸涩,扶着她的手下了马车。刚站稳,就听见噗通两声,紫萱和紫情两个人直挺挺跪在她面前,都是眼中带泪,一时有些怔住,“你们这是做什么?” “都是奴婢没用,害的小姐受苦,请小姐责罚。”两个丫鬟齐刷刷的道。 苏明月哭笑不得,猎宫的事情对方早已经算准了要趁乱要她的命,又岂是她们两个就能阻止的。上前一手一个把人拉起来,面上挂了一丝恼怒,“你们倒确实是很没用,一个没有半点武功还敢傻乎乎的冲上去挡剑,一个虽有盖世武功却半点也不肯动脑子。你们知道是谁想要我的命么,别说你们两个人了,就算是再来十个八个,也未必能挡得住。行了,别站在门口哭哭啼啼的了,让外人看了去,还以为我这个小姐有多恶毒呢,刚回来就教训自家的小丫头。” “这里都是自己人,哪里来的外人。”紫情到底是习武之人,感情相比紫萱要更加内敛一些,见小姐这么说,忍不住反驳。 苏明月闻言抿唇窃笑,指指身后两个明显想要上来帮他们擦眼泪,却碍于主子在场不得不忍住的男人道,“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呀。” 两人纷纷一愣,反应过来羞赧的跺了跺脚,“小姐,你又打趣我们。” “行了,看见你们幸福,小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连紫情都学得这般小女儿情态,看来和冷殇的感情发展得非常好呢。 几人在门口闲话一阵,进了府中。才刚刚走到花厅门外,一抹鹅黄色身影便飞扑了出来,一个熊扑将苏明月抱一个满怀,甜软却激动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月儿,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他们在安慰我呢。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吗,居然还舍得回来。你还回来干什么呀,你干脆死在外面算了。” “哎呀呀,我九死一生的回来,你不欢迎我就算了,居然还咒我死。”苏明月笑意盈盈的哇哇大叫,手指挪到沈若兮腰际,轻叱一声,“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看我怎么教训你。” 第380章 心有灵犀 苏明月说着就去呵她的痒,两个身份尊贵的千金小姐,就如同普通少女一般,在花园里笑闹起来。 怕痒是沈若兮的死穴,现在被苏明月稳稳那捏住,不多时就缴械投降,高举双手告饶。重逢的激动和万语千言,就在这样的笑闹之中悄悄消散在彼此心头。 两个美貌如花的姑娘携手走进花厅,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最真挚的关心。 “月儿,你这次回来,可是为了陛下寿辰之事?”一群人重新落座,丫鬟端了茶水上来,沈若兮吃了口茶,便迫不及待的追问。 苏明月微笑着道,“还是兮兮最了解我,我想借陛下的寿辰,将姨母送回来。” 云妃失踪已久,宫中早已经传出了许多十分难听的流言,一开始陛下还费心寻找,可后来听到那些流言之后,不但放弃寻找云妃,甚至连小公主都不曾去探望过了。小公主这些日子在宫中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有许多别有用心的人已经几次三番要对其下手,都被璟王暗中安排的人给挡住了。 “月儿,这些日子你不在,宫里头传出许多关于云妃的流言,陛下那边似乎有些信了。”沈若兮眉头轻蹙,抓着她的手,“现在最好还是别让云妃娘娘回来的好,否则……”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苏明月拍了拍沈若兮的手,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花厅中一时鸦雀无声,陷入了四一班的寂静之中。 过了许久,沈若兮才倒回一口气,颤抖着嗓音道,“月儿,你……你怎么会想出这么冒险的法子来?”这件事情万一处理不好,不但月儿要身败名裂,恐怕还要牵连一大批的人受累。 苏明月早已预见到她肯定会这么激动,笑着宽慰道,“人家都说富贵险中求,既然她们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那我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呢。这一招釜底抽薪若是用的好了,这些心腹大患将被一举根除。” “可是……”沈若兮还要说什么,却被对面的凰天然轻声打断,“兮儿,月儿说的不错,这么做,对我们也大有益处。” 沈若兮无奈叹气,想到之前凰天爵的惊世之言,忍不住笑道,“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想到一处去了。” “嗯?”苏明月惊讶的看向凰天爵。 后者淡然一笑,云淡风轻的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追查猎宫对你行刺的幕后黑手,也算是小有收获。加上五皇弟请旨操办父皇寿辰,我便也想了一个法子,想说在你回来之前,为你剪除这些后顾之忧。没想到,你居然提前回来了。”不过当时他不知道云妃竟和素明月在一处,故而未曾将她考虑进去。 “如此正好,那咱们来商量一下具体的行动计划吧。”苏明月激动的道。 夜幕慢慢降临,星星点点的灯火在璟王府中亮起,花厅之中,四个人正围坐在一起,紧锣密鼓的商议布置着。这一次的事情太过冒险,他们一定要好好筹划,将每一个细节都确保万无一失。 快到夜深时,一切的行动才终于商量清楚透彻。沈若兮看着面前眉目清晰却又恍如被重重大雾阻隔着看不真切其深浅的少女,心中有着深深的感叹。 苏明月娇柔的身子里,仿佛蕴藏了无穷的智慧。那双凤眸永远傲然淡定,仿佛早已经全局在握成竹在胸。 就好像一个下棋高手,往往才走出一步,已经预料到对手的棋路,并将之后数十步的应对都考虑清楚了一般。和月儿作对,将是那些人此生最大的错误。 宰相府家的三小姐回来了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半天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听到这个消息,那才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据说平阳侯世子白玉枫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南淮街的成衣店去,结果与苏明月失之交臂,后来听说她去璟王府探望忠心护主的丫鬟,又马不停蹄的追了过去,结果被璟王府的门卫拦在了大门外。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气馁,反而立刻回府让人准备了好几担礼物,都是一些珍贵的药材和补品,说是要给苏明月补身子。 平阳侯世子大张旗鼓的给未来璟王妃送补品,这样的八卦趣事自然又被闲来无事爱嚼舌根的围观群众好一番说道,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了宰相府四小姐苏明玉的耳朵里。 原本苏明玉就因为自己数次降低身份上门求和却被拒不见面而心生怨怼,此时见白玉枫对苏明月如此大献殷勤,更是气得在房间里摔了一地的东西,然后一脸阴沉怒气冲冲的朝何梦芷院子去了。 天色昏暗,苏明玉拎着灯笼穿过垂花门,等不及守在门口的丫鬟禀报,直接冲了进去。 屋子里,苏炳成喝了点酒,再加上今日在宫里得了陛下赞赏,心情大好,想着冷落了自己大夫人许久,也该过来探望探望,是以此刻借着酒意正朝她身上凑,准备做点什么。结果房门被人砰地一声推开,被人惊扰了兴致让他怒意腾升,看见进来的人是苏明玉,登时怒斥一声,“放肆!这是什么地方,你就没规矩的乱闯,之前让你读的那些书都白读了吗?!” 苏明玉万万没料到父亲居然在这里,看见房间里两人的姿态心中登时明白过来,垂头站在一边唯唯诺诺的喊了一声,“父亲。” “你深夜至此,所谓何事?”对 这个女儿,苏炳成可谓失望到了极点,强忍着心底怒意问。 苏明玉听出他恼怒之意,心中越发惊慌,一时语塞,“我……我……” “怎么,莫不是你们母女之间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被我知道不成?!”苏炳成语气更重,本来微醺的面容透出一股威严。 “老爷这是说什么话,阖府上下,哪有什么事情是老爷不能知道的。”何梦芷了解苏炳成的脾气,见他是真的动怒,不由摆出笑脸打圆场,“玉儿这些日子总是噩梦连连,每次惊醒之后都会来我这里,今日想必又是魇着了吧。” 既然是被噩梦魇着了,苏炳成也不好多斥责什么,只是自己兴致被扰了心头始终是不虞,便哼了一声道,“多大的人了,还如此不稳重。既然来了,你便好生宽慰一下吧。”说罢拂袖而去。 丈夫好不容易来自己这里一次,她本来还准备花一番功夫好好取悦一下,谁知还什么都没做就被不成器的女儿坏了好事,何梦芷心里的不快并不比苏炳成少半分。不过当着丈夫的面,她却只能强打笑脸为女儿开脱,如今丈夫走了,她再难维持面上神色,转身一巴掌甩在苏明玉的脸上。清脆响声在黑夜中远远扩散开去,苏明玉瞬间被打懵了。 第381章 璟王夜送暗器 苏明玉捂着被打的脸颊,不敢置信的看着何梦芷,眼底闪烁愤恨光芒,“娘……” “不要叫我娘!”何梦芷怒气冲天,指着苏明玉的鼻子骂,“我何梦芷一生聪慧,怎么会生出你这样蠢笨的女儿。” “娘,为什么连你也这么对我。”苏明玉觉得自己委屈得要死,从小掏心掏肺爱着的人视她如敝屣,原本疼爱宠溺她的父母亲仿佛变了个人,这一切都是因为苏明月那个贱人,如果不是他,自己不会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 看女儿透着蚀骨恨意的俏脸,何梦芷如何能猜不出其中缘由,忍不住叹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脸上清晰的五根指印,“玉儿,你是娘的心肝宝贝,是我唯一的女儿。你放心吧,任何人都不能抢走你想要的东西,那个贱人,更不可以。” 有了母亲这样的承诺,苏明玉脸上恨意稍减。如果一个巴掌能让苏明月万劫不复,那她情愿再多挨几巴掌。 静静的房间里,紫萱拿着一块干净柔软的棉布帮苏明月擦着头发,透过镜子里看着小姐美艳不可方物的脸,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小姐这样好的人,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处心积虑想要小姐的命呢。陛下明明都已经为小姐和璟王殿下赐婚了,可如今小姐及笄,陛下却没有再下旨让他们完婚,要是小姐能和璟王殿下成婚,有了殿下的庇护,小姐也要安全一些。 一想到小姐说明日便要回相府,紫萱心中不由蒸腾起一股担忧。这些日子小姐不在,她和紫情住在璟王府里,还不知回去后大夫人又要拿这件事做什么文章呢。 金缕花勾缠芙蓉香薰炉里有淡淡的香味飘出,紫萱将苏明月的头发绞干,拿了一把梳子小心为她梳理,“小姐,咱们明日真的要回去吗?” “怎么,舍不得冷炎?”苏明月打趣的抬眼看她,私下里,她从不曾用主仆的身份看待过紫萱,所以说起玩笑来也十分理所当然。 紫萱被她说的脸红,眼睛里却荡开一丝水雾,“小姐,奴婢是担心小姐回去之后又有什么危险。”这次猎宫的事情,紫萱是切身体会到了那种死亡的威胁,甚至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她真的很担心,再一次面对这样的危险时,她和紫情到底有没有能力保护小姐。 苏明月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的垂头,危险总归是有的,可如果她不回去,这样的危险说不定会一直存在。 既然无从逃避,倒不如正面和他们来一场对决。 有小丫鬟敲门,端了一碗补气养神的粥来。紫萱伺候苏明月喝下,见她眉宇间略有疲惫神色,便悄悄退下了。 屋子的四角点着烛台,烛火摇曳生姿,将满室照的通明。偶有一些黑影落在地上,却也不似其他地方的张牙舞爪,让她格外心安。 苏明月躺在床上,抬头看着烟霞色红梅吐蕊的帐幔,心中反复将今日商议的步骤一一过滤,想着还不清晰的未来,不知为何太阳穴竟有些隐隐发痛。 她起身赤脚走下床来,在妆台旁边的小药箱中拿出一罐清凉药膏来,揭开盖子闻了一下,伸手勾了一点正准备擦,忽然听到门口传来细微响动。她惊觉抬眸,看到一道欣长身影从容不迫的推门进来。金丝百合的垂纱隔绝在两人中间,薄薄的轻纱让二人的脸色都有些看不真切。 不同于以往的青色锦袍,凰天爵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绣紫色蟠龙纹的外袍,宽大的袍摆如同月光一样流泻在身侧,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潋滟了光泽,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泉水,明明清澈透亮,却透着一股不可测的深幽。 “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事吗?”苏明月勾了药油擦在太阳穴上,抬起手指轻柔按捏着。 凰天爵一步一步走进来,白玉一般的手掀开垂纱,走到她的面前,自然而然的拿过她手上的药油,沾了一些在手指上,替她按捏。力道不轻不重,指腹柔软的温度带着神奇的魔力,让她的头疼瞬间舒缓了不少,“我猜你肯定还未睡下,便过来看看。”说到底,还是有些不确定,他的月儿是真的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看完了吗?”苏明月抬起下巴,狡黠一笑,目光正对右边的窗户,“若是看完了,那就走吧。”大半夜的私闯女子闺房,他真当南诏国那些规矩教条是死物么。 凰天爵脸上神色一怔,没成想自己甜蜜的相思在她这边换来如此冷遇,心中稍有些酸涩的时候不期然对上她眸光熠熠的凤目,一声轻叹从口腔中溢出,伸手将座下的女子环抱入怀,“月儿,我总是不能安心。” 苏明月安静的靠在他怀里,“那你要如何?” 修长手指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圆木盒子,随手打开,一只金镶玉碧水蓝天翡翠镯子和同色系长簪静静的躺在宝蓝色绒布之上,通透的色泽在烛光映照之下,仿佛有潺潺水光在其中流动。 “这是什么?”苏明月皱了皱眉,这桌子和簪子的做工一看就是极品,可她并不认为,凰天爵会拿这种寻常逗女孩子开心的物事来讨好她,其中必有缘由。 凰天爵从盒子里将簪子拿起,抬手想插在苏明月的头发上,发觉她刚洗完头,三千乌丝只随意披散在背后,动作不由一顿,转而将簪子拔开。浑然一体的簪子突兀的变为两节,露出中间空心的部分。苏明月抬眸望去,赫然是一柄极为精致锋利的短剑。剑身上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显然是淬了剧毒。原来那些流动的光华并非是因为翡翠质地通透,而是这短剑锋刃上绽放的光芒。 没想到,一根簪子里居然还能做出这样巧夺天工的手艺来,不过能做成这样的暗器,绝非常人可为,足见凰天爵用心。 “这剑上的毒是师傅留下的,见血封喉,只要沾上一点便会立刻毙命。还有这个镯子,里面藏了几根同样淬了剧毒的钢针。”凰天爵看着她眸中明灭光芒,起身将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月儿,我不能时时守在你身边,便只能做点这些让自己安心了。” 第382章 巫蛊之术 苏明月一动不动,任由他为自己戴上,凤眸之中有一道清浅印痕缓缓划过,犹如凿刻在树干上的年轮,带着一股沉淀了岁月的沧桑,却更多是看不真切的复杂。 脑海中回忆起云妃他们说起的曾经,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倏忽蜷缩,面容上笑容依旧,却仍显僵硬。 苏明月抬起眸子,看着那张散发着魅惑的脸,长长的眼睫扑闪两下,然后含笑道,“夜深了,你也该回了。” “你在赶我?”凰天爵手中微微一僵,斜靠在深棕色海棠花梨木四角桌上,将本来摆在上头的彩釉花瓶挤得外出去,斜斜稳住,眼底带着笑,笑容地下却有着一丝冷意。 苏明月低垂了眸,面上神色不动,透过面前流光水滑的铜镜看着凰天爵此刻的模样,淡然道,“不过是有些累了,怎能说是赶。” 有些事情她还未曾查清楚,一时之间不好断言。她不想用前人的恩怨捆绑自己,可终究是她占了人家的身子,也曾立誓要为人家讨回公道。若她母亲的死当真与尹贵妃息息相关,她确实不知该用何种神态去面对璟王。 “既如此,你好好休息吧。”喟叹般的言语从喉头发出,璟王缓缓直起身子,风姿绰约的走了出去。只是一步一行之间,仿佛有阵痛从心肺的位置传来,走开两步,又忽然回头,轻唤了一声,“月儿?” “嗯?”她抬眸,笑颜如花,只是浅淡的笑容之中却好似隔了一层薄薄的看不见的膜。 他回眸一笑,笑意轻而淡,却又有着不容置喙的鉴定。此生他所求并不多,而她,是他唯一所求。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她心中凿了一个洞,将自己安放进去,又岂会让她轻易将自己摒弃。 静默了一会儿,凰天爵再次转身,有低低的笑从风中传来,“好好休息,明日我送你回家。” 白色的身影从雅致轻简的房间里退出来,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换上一副凛冽之意,身上无形中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招手唤来隐在暗处的暗卫,“不管用什么方法,查清楚王妃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暗卫神色一凛,恭敬答道。 一夜再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凰天爵果然遵照承诺,一早准备好了马车准备送她们回去。 通过早膳,冷殇驾车,凰天爵陪同,一行人朝宰相府浩荡出发。到了宰相府门前,许是一早得了苏明月今日要回去的消息,门房的小厮远远见了马车便转身飞跑进去。 踩着小凳子下了马车,便有小厮恭敬的上前,“三小姐,老爷、夫人和老夫人在前厅等候,请三小姐过去。” “知道了!”苏明月抬眸看了一眼巍峨辉煌的宰相府大门,唇角扯出一抹意味莫名的笑,拎着裙摆拾级而上,风中传来淡淡一句,“你们两个,送璟王殿下回府。” 这是要独自面对,不许他插手了。凰天爵下车的动作顿住,看着那一抹消失在大门口的纤影,轻轻蹙眉。 宰相府三小姐平安归来,却不知为何与璟王生出嫌隙,并同忧心挂念的家人大吵了一架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夜凉如水。 巍峨的皇宫一角,蕴黄的八角宫灯散发着徐徐微光,原本静谧幽冷的宫殿,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紧接着,一盏烛火被点亮,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落在窗户上,沙哑中藏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凌厉嗓音响起,“可是有什么消息?” “主子,属下已查实,苏明月失踪这段时日一直藏身滇南云家。当年的事,云妃已悉数告知。她似乎准备在陛下寿诞之日,让云妃作为人证,讨回一个公道,如今云妃被她藏身在齐王府在郊外的庄子上。” 佝偻的身影微微晃了晃,兀自倒了一杯水,沉默了片刻之后轻笑一声,“齐王的庄子,她倒是会选地方。”一口饮尽杯中之水,才有道,“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吧。” “是,属下遵命。” 清冷的大殿再次陷入静默之中,唯一的一盏烛火也噗地一声熄灭。冷风不落痕迹的从殿中刮过,扬起一抹白纱,越发显得阴森可怖。 苏明月,既然你一心想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苏明月失踪的这段日子,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也不在府内,所以初云月的日常搭理就都是一个叫翠竹的二等丫鬟在负责。原本紫菱死后,众人都以为她会从几个二等丫鬟里面提拔一个大丫鬟上来,谁知却一直也没等到动静。鉴于三小姐如今的手段,一干丫头婆子们心里虽然诧异,却是半点也不敢多问。 不过她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翠竹却将院子搭理得井井有条,苏明月回来之后,瞧着整洁如初的院子,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虽说没有将翠竹擢升为大丫鬟,却也将她弄到屋子里来伺候茶水和跑腿了。 翠竹是宰相府的家生子,一家人都在府里做活,因为是死契,再加上她人一直本分,跟其他院子里的主子都不过分亲近,所以在屋子里走动的机会也就多了起来。 这一日,轮到翠竹当差。 自从苏明月回来那日与宰相和老夫人大吵了一架之后,这些日子都闷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边的事情也不多,所以原本两个人当差的活一个人做就差不多了。 此时,苏明月正歪在暖榻上,就着烛火看书。 翠竹捧了一杯刚沏的热茶进来,低着头递给苏明月,柔声道,“小姐,用不用奴婢再点两盏灯来?” “嗯!”苏明月略抬了下头,端过茶水的同时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翠竹欣喜若狂,转身到外间去添置烛火去了。 翠竹生的艳丽,五官分明,身段窈窕,走路间自有一股风流韵味。不过因着父母都只是府中粗使下人,家境并不殷实,所以翠竹穿着一贯朴素,身上没有什么装饰,连寻常用的香粉都是些廉价货色。 可是就在翠竹方才转身的那一刹那,苏明月低垂的眼睫忽然动了动,眸底迸射出两道凌厉目光来。 翠竹转身的时候,她分明听到了一声环佩碰撞的脆响。单从声音的清脆程度判断,绝非凡品。 第383章 清查内鬼 “小姐,什么书这样好看,您都看了三个时辰了,还是小心眼睛的好。”自从她进房内来伺候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单独在小姐面前露脸。再加上方才小姐的赞赏,可见自己这些日子的表现得了小姐的欢心,翠竹这才忍不住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苏明月翻过一页,闻言随口笑道,“南诏通史,闲来无聊打发时间罢了。”顿了顿,忽然吸了吸鼻子,“你这香粉倒是好闻,在哪里买的?” 翠竹心头一跳,赶紧低头掩饰脸上神情,嘴上飞快笑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小姐过誉了。” 苏明月点点头,不置可否,继续喝茶看书。翠竹偷摸打量了几番她的神色,均未瞧出什么异常,选在心头的那口气一时间不知道是否应该落下。看来日后她需要更加小心才行,小姐实在太过精明,莫要关键时刻功亏一篑的好。 打过二更之后,苏明月揉着酸疼的脖子,这才招呼翠竹进来服侍她睡下。翠竹一面为苏明月打点,一面留心观察,发觉她并未有什么异常,这才真正松了口气。放下床帐之后,轻手轻脚的退到外间,垂手站在月亮形的拱门旁边,等着随时听候吩咐。 直到外头打过四更,原本靠着拱门闭目养神的翠竹忽然睁开双眼,探头朝里看了一下,确定里间人正在沉睡,这才蹑手蹑脚出了房门,鬼鬼祟祟的来到院子东南角,蹲下身子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片刻后,翠竹完成手上活计,又站起来四处张望打量了一下,那警惕的模样一看就是作则心虚。确定没有任何人发现,翠竹这才走到小厨房里,舀了些水将手洗净,匆匆回到屋内。 大清早,苏明月醒了过来,见翠竹还在外间守着,神色间没有丝毫异常,也未多说什么,只找了个借口将她打发出去,换了紫萱和紫情进来伺候。 “小姐,她果然是鬼。”翠竹离开之后,紫情守在门口,紫萱为苏明月挽发时低声说道,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布做的布娃娃递给苏明月,“这是我和紫情在她埋东西的地方挖出来的。” 小姐回来之后,看见院子里一点差错都未曾出,心中便有所怀疑,所以让她和紫情暗中盯着,没想到当真发现翠竹行为异常。昨夜翠竹在东南角折腾半天离开后,她和紫情过去将她埋在地里的东西挖出来,居然是一个写着生辰八字的布娃娃,娃娃身上还插着几根银针。这是传说中的巫蛊之术,用来诅咒娃娃身上生辰八字的主人。这样的娃娃,也不知院子里还埋了多少。 苏明月看着躺在手心里的布偶,凤眸之中清华的光芒渐渐冻结。巫蛊之术啊,他们还真是拼了。 陛下有令,严禁巫蛊之术,一经发现,不问缘由一律斩杀。 看来,那些人的确不想蓝初晴的死因被人翻出来,所以才会狗急跳墙,连巫蛊之术都用上了。 “小姐,要不要我去把她绑了,问问院子里还有什么地方埋着这种东西?!”对于这种吃里扒外的人,紫情最是厌恶,摩拳擦掌的就要去收拾了翠竹那个小贱人。 “不用,你们只装作不知道,等她再动手的时候,未必人赃并获。”说实话,她并不想真的对翠竹赶尽杀绝,是以昨天晚上才会道出她身上香粉味提点她,只希望她可以明白收敛。不过世事难料,你越是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越是会悖逆你的意愿发生。 与苏明月猜想的一样,翠竹并不是个蠢笨无知的人,那一夜她突兀的说起香粉,确实在翠竹心中敲响了警钟。翠竹本身就行事稳重敏锐,是个十分聪明的人,香粉的事情确实一时疏漏,毕竟她未曾想到苏明月会突然回来,而且会一下子就闻出香粉的差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翠竹此前确实银钱不多,买不起好的香粉。但她被大夫人收买之后,银钱成倍的增长,她也开始用上了更好的胭脂水粉,穿戴首饰上也与之前有所不同。苏明月刚回来的时候她还有所收敛,但女儿家最是爱美,眼看着那些好东西摆在自己面前不用,实在是一种痛苦,故而她才会冒险一试。 没想到会被一下子拆穿,翠竹之后回想起来也是一身冷汗,惊叹三小姐目光犀利的同时,也确实是不敢再用,大夫人交代的事情也就此搁置下来,而是更加用心的侍奉苏明月。 接连过了几日,紫萱一直未曾抓住她什么把柄,不由反省,“小姐,这几日翠竹都未曾有任何异动,也不曾与外人接触,会不会是我行事间有什么疏漏,叫她察觉了?” “翠竹行事谨慎,我那日故意提点她心里应该多少有点感觉才对。”苏明月摇头,食指敲打桌面,面色沉凝,“只希望她能就此收手,否则也怪不得我无情了。”那样貌美如花的年轻姑娘,如果真的就这样陨落,确实是很可惜啊。 前世她已经杀了太多人,所以她不想杀人。可如果是她们自己不识好歹,非要往枪口上撞,她也不介意手上沾染一点血腥。 “要不要我再去敲打她一下?”紫萱有些担忧的道。 苏明月微微一笑,她已经敲打过了,如果翠竹有心就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他依旧执迷不悟,也怪不得旁人,“不用了,她那般聪明,如果想要回头,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可如果她不想回头,你就是再怎么敲打也无济于事。咱们且安心等着,看看她会不会有所行动吧。” 不过让她们失望的是,三天之后,翠竹还是行动了。 或许她内心有过纠结,所以才会沉寂了好几天。但对于苏明月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现,翠竹只觉得是自己多心,并不知那是苏明月给她的机会,又选择了继续行动。 可惜,在她动手的那个晚上,紫萱和紫情在院子里将她当场捉住,并绑了手脚堵住嘴巴,押送到苏明月面前。 苏明月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翠竹,面上露出一个和善笑容,柔声道,“终于知道做贼心虚了?” 第384章 放虎归山 “呜呜呜……”嘴巴被堵上,翠竹想要为自己声辩,却发不出声音。紫萱上前一步将她嘴里的帕子撤掉,翠竹立刻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奴婢不知道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什么都没做,为何要心虚?” “什么都没做?”苏明月浅浅一笑,看着自己纤纤十指,“那你为何半夜在院中鬼鬼祟祟的藏东西,你莫要告诉我,你是睡昏了头,在梦游。” 翠竹抿紧了嘴巴,冷汗大颗大颗从额头上滚落,眼神不断闪烁着,似乎在思考对策。 苏明月知道,翠竹并非是贪图富贵之人,否则在她混混沌沌不受宠的那些年,有无数的机会可以选择背叛,可是她并没有,可见她是知道的,后宅的争斗一个奴婢参与进去,无论结局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她又怎会因为受不起一点诱惑而自毁前程呢。估计是被人拿捏了什么把柄,不得不听从别人的命令行事。 想到这里,苏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温柔的道,“翠竹,你今年也有十五了吧,若是不出什么意外,再过一年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就可以放出去寻个好人家嫁了。你也不是那种只顾眼前利益,全然不看将来的眼皮粗浅之人。身为女子,还当多多爱惜自身才好,否则一个不慎行差踏错,赔上的便是终生。” 翠竹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怔怔的看着苏明月。一张眉目分明的小脸煞白如纸,僵在原地动也不动,如同木雕一般。 见她这样,一旁的紫萱上前一步,冷声道,“翠竹,小姐这是在给你机会,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若非如此,早在几日前小姐便可将你绑了送到老爷面前去。你当真以为,你在院子里埋下布偶,神不知鬼不觉吗?!” 翠竹的脸瞬间变得如同死灰一般,抬眸与苏明月莫测的目光对上,待看清楚那一双凤眸之中清明透彻的视线时,心头更是巨震,原来小姐什么都知道,原来几天前小姐那句并非是自己的错觉,而是当真在对自己提点。可恨自己居然还以为是一时错觉,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可以躲过一劫。 看着她脸上变幻莫测,苏明月轻叹口气,不疾不徐的道,“翠竹,我虽对你从未重用,却不代表我对你一无所知。你为人谨慎,行事周全,不骄不躁,恪守本分。我本有意提升你为我身边的大丫鬟,一直未曾开口不过是在探测你是否忠心而已,可你为何要在此时自毁长城?你可知,陛下命令禁止巫蛊之术,一经发现必然牵连甚广,一应关联着均无活路。身为我的丫鬟,你以为我倒了,你能全身而退吗?你不是如此粗浅之人,却又究竟是因何?” 翠竹深深低下了头,眼中目光不停变换,洁白的牙齿死死咬着嘴唇,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可从颤抖的身躯依旧能够看出,她此刻内心必定剧烈挣扎。 见状,苏明月不再催促,只静静喝茶。茶盏磕碰发出清脆的响动,在静默的屋子里溅起沉闷的回响。 翠竹将这件事情翻来覆去想了数遍,早已浑身冷汗,脸色苍白的抬头看着苏明月,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姐,奴婢知错了,求小姐救救奴婢,求小姐救救奴婢吧。” 苏明月轻叹一声摇了摇了头,朝一旁的紫萱看了一眼。后者会意,转身进了里间,从漆黑的紫檀木柜中取出一个雕花木盒,双手捧着走了出来递给翠竹,“小姐一早便知道你家中困难,这些是小姐为你备好,你那去吧。” 翠竹看着盒子里躺着的厚厚一叠银票,登时震惊的不能言语。小姐,小姐居然什么都知道。 “你父亲嗜赌成性,这些银子不过粗粗解你的燃眉之急。”苏明月看着她满面震惊之色,淡然道,“一味逆来顺受并非解决之道,翠竹,你父亲这个无底洞,你是无论如何也填不满的。这些你先拿去,若海不够你可随时向我开口。不过你自己需要想清楚,日后的路,你该如何走。你当真希望,被这样的爹拖进无底深渊之中吗?” 翠竹双手捧着匣子,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双手剧烈颤抖着似乎要拿不稳一般,泪水落在银票之上,晕开一朵朵泪花。一旁的紫萱见状,忍不住也是心中轻叹。 她打听过了,翠竹的爹因为赌钱欠了赌坊一笔巨款,为了还债,她爹偷了府上许多东西出去卖,结果被大夫人给发现了。大夫人以此为要挟,让她帮忙做事,否则便将他们一家都送去见官。她可以不管她爹,可却不能不管她娘,无奈只能听从大夫人安排,在院子里埋下象征巫蛊之术的布偶。 “小姐,奴婢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求小姐为奴婢指一条明路吧。”翠竹抱着匣子膝行两步,揪住苏明月的裙摆一角,苦苦哀求道。 苏明月皱眉轻叹,对于翠竹的遭遇她深表同情,贫富差距造成严重的阶级划分,这种事情无论在那个时代都无法避免。她虽同情,却不代表要原谅这样的背叛,“翠竹,我可以不难为你。这些银子你拿着,将你爹盗卖的东西都赎回来,带着你娘远走高飞吧。” “小姐……”见苏明月要放人走,紫萱有些急了,“你这样放她离开,岂不是放虎归山吗?” 苏明月摆摆手,不再多话,却是心意已决。 翠竹没有想到,事情被发现了自己居然免于一死,而且小姐非但不追究还肯放她走。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流下来,翠竹哭着谢恩,抱着匣子站起来往外走。 小姐宽厚放她走,她还真的走了,真是半点良心也没有。紫萱见她当真走,心中忍不住狠狠唾骂起来。可是却见翠竹走到门口之后,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那里,再也无法移动分毫,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仿佛在拼命的挣扎着。就当她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见翠竹猛然回身,飞快走了两步噗通一声扑在苏明月的脚边。 第385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姐,奴婢不能走,如果奴婢就这么走了,那奴婢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翠竹抱着苏明月的小腿哭喊着,脸上写满了懊悔,“小姐,奴婢实话跟您说了吧,其实早在小姐回来之前,大夫人就已经让人在院子里埋了七个布偶。大夫人早就猜到,以小姐的聪慧,只要我有所行动就一定可以看穿,所以是故意安排奴婢在小姐面前露出破绽的。之前的七个布偶,奴婢也不知道究竟埋在什么地方,院子里还有谁是大夫人的人奴婢也不知道。小姐,对不起,奴婢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奴婢并非有心背叛小姐的。” 原来翠竹一早就是何梦芷决心舍弃的棋子?!苏明月一怔,旋即摇头庆幸,好在自己一时间的善心,并未对翠竹赶尽杀绝,这才让她说出实情。她虽猜到何梦芷肯定一早做了手脚,等着她回来之后置她于死地,却未曾想到她居然会动用巫蛊之术,而且一埋就埋了七个那么多。 巫蛊之术想来牵连甚广,何梦芷这是算准了一旦事发,苏炳成必会悄无声息的处决了自己,绝不肯将事情闹大。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为防万一埋下了七个这么多。 这个何梦芷,还当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翠竹的话让紫萱心中一阵恐惧,若非翠竹幡然醒悟将这话说出来,恐怕她们当真以为截下翠竹就已经是破了大夫人的阴谋,断然不会想到院子里其实早就已经埋好了七个布偶。毕竟谁能想到,大夫人居然会如此铤而走险,居然敢在院中埋下如此多的布偶呢。 一想到这些布偶任何一个被挖出来,都能置小姐于死地,紫萱就禁不住满头冷汗。她们实在是太疏忽了,只顾着在璟王府里等小姐的消息,却未曾想到大夫人会趁着她们不在府上这段时间设下这等毒计。如果不是小姐看在翠竹往日听话恭顺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只怕……想到此处,紫萱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苏明月:小姐该不会,早就猜到了吧。 翠竹是宰相府家生子,往日又恪守本分从不曾参与到这些腌臜事情之中。小姐只怕是看准了翠竹心性,只要自己肯放她一条生路,她一定会坦诚一切。这么说来,大夫人的计谋,小姐岂不是一早就猜透了?! “小姐,奴婢知道,巫蛊之术一旦被牵扯出来,肯定有不少无辜之人要接连丧命。奴婢也不想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可实在不敢违逆大夫人的意思。小姐,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请小姐务必要相信奴婢,早做应对才是。大夫人铁了心要置小姐于死地,小姐你……” 苏明月微微一笑,伸手去扶翠竹,语气沉稳平和,“你先起来吧,你现在将一切告知于我,就不怕大夫人对你问责吗?” 翠竹泪水涟涟,满面哀戚,“奴婢本就是大夫人一早选好的棋子,就算小姐肯放过奴婢,大夫人又怎会让奴婢继续存在世上威胁她呢。奴婢早知自己定是死路一条,只是没有想到小姐居然会大度饶过奴婢。奴婢并非忘恩负义之徒,就算是死,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小姐遭此陷害。可恨奴婢不知道暗中帮助大夫人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七个布偶埋于何处,不能帮到小姐。” “你说出这件事,已经帮我很多了。”苏明月拍拍她的手安慰,语气笃定,“从今天起,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留在我身边。” 翠竹一震,不敢置信的抬头,“小姐,您、您还肯留着奴婢?” “只要你愿意,我定保你一家无虞。”苏明月笑了笑,坦诚恳切的道。 翠竹一时激动的无法言语,捂着小嘴儿哽咽不止,苏明月让紫萱先将人带下去,并吩咐今夜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 等到紫萱带着翠竹退下,紫情这才上前小心道,“小姐,你留着她,会不会给自己招来祸端呀?”毕竟是背叛过小姐一次的人,她实在没那么轻易相信她。 苏明月摆摆手,揉捏着眉心重新坐在椅子上,本来准备喝口茶润润喉,却发现茶水早已冷透,故而搁下茶盏道,“翠竹心底还有良知,留着她对我们大有用处。既然她们想用巫蛊之术置我于死地,那就怪不得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小姐的意思是……”紫情疑惑抬眸,却见苏明月招手,立刻上前一步附耳过去。 吩咐完之后,苏明月看着窗外沉沉天色,露出些困乏之色来。 翌日一大早,苏明月尚且还在睡梦之中,老夫人身边的戚嬷嬷就已经到了。 紫萱开了门,看见戚嬷嬷满面冷肃凌厉之气,不由的垂了眼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嬷嬷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小姐还未起身呢。可是老夫人那边有什么吩咐?奴婢立刻去叫小姐。” 戚嬷嬷冷哼一声算是应了,紫萱自知事情严重,片刻不敢耽搁,转身进了卧房将苏明月叫起来。三两下收拾妥当,苏明月穿着一身素淡的月白软纱裙,绯红色腰带配上同色织锦鸟雀绣鞋,娇俏之中自带着一股空谷幽兰的宁和气质,携笑款款而来,对着戚嬷嬷温温柔柔的开口,“祖母有什么大事竟劳动嬷嬷亲自过来,派个小丫头传话也就是了。” “老夫人和宰相大人已经在荣贵院等着了,请三小姐随老奴走一趟吧。”戚嬷嬷的声音冷淡而疏离,丝毫不如平常的恭顺谦和。 虽心中知道究竟是何事,但苏明月面上依旧挤出几分疑惑,不过仍是恭敬的应了,带着紫萱和紫情一道往荣贵院里去了。 进了荣贵院的院门,院中气氛冷肃沉凝,好似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苏明月见状,眸底噙了些许疑惑,依旧稳步跟着戚嬷嬷进去。其实一路行来,戚嬷嬷都在暗中观察苏明月反应,见她面对院中这等阵势依旧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有几分疑惑,心中也有了几分自己的揣度,沉默在前领着人进了花厅。 进了花厅,苏明月便看见老夫人闭目坐在上首位置,口中念念有词,手指捻动紫檀木佛珠。在她旁边,苏炳成一脸凝重,脸色漆黑中氤氲了暴风雨般的愤怒。坐在下首的蒋碧云眼含担忧之色,另一边的何梦芷亦是满脸不安,只是那不安中却多了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第386章 巫蛊之术惹祸端 “月儿见过祖母、父亲,姗姗来迟,还请……” 话还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只彩鲤粉荷的茶杯摔在自己面前,紧接着便是一声压抑了愤怒的低吼传来,“还不跪下!” “父亲,不知月儿做错了什么,竟惹得父亲如此大怒?”苏明月一脸疑惑,看着发怒的苏炳成。 见她还在装傻,苏炳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地上碎裂的瓷片,重重道,“小贱人,还不跪下。” 苏明月咬了咬牙,拎起裙摆缓缓跪在了面前的瓷片上。一阵专心的疼痛从膝盖处传来,泪水瞬间蓄积眼眶,殷红的鲜血自月白的衣裙上浸透出来,刹那间染红了一片。苏明月红了眼眶,看着不为所动的苏炳成哀戚道,“父亲,女儿究竟做错了何事,还请父亲示下。” 见苏明月受苦,最高兴的莫过于苏明玉了,她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看着苏明月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看来父亲罚得还不够重,让你还要睁眼说瞎话。” “父亲若是因为月儿不听教诲,故而这般生气,月儿回府那日就已解释清楚了。”苏明月懵懂揣测,忍耐着膝盖上的痛楚。 身后紫萱紫情双双跪着,看着地面上渗出的血痕,纷纷掐紧手指,按捺住心底的冲动。 见她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蒋碧云颇有些看不过眼的柔声道,“三小姐,昨夜你可曾派你身边的丫鬟翠竹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未曾派过。”苏明月坦言道,紧接着露出恍然神色,“可是翠竹做了什么错事,惹祖母生气?” 闻言,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定定看着跪在地上的柔弱女子,巴掌大的小脸因为疼痛有些发白,冷汗在光洁白皙的额头上细细沁出,可见主人承受了多大的痛楚。那一双清冷深幽的凤目一片泰然纯澈,面对她的探究,依然没有丝毫变化,就连一丁点的惧怕也不曾有。如果不是这丫头心志过于坚定强韧,便是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了。捻动佛珠的动作稍顿,老夫人缓缓开口,“来人啦,为三小姐斟茶。” 这个时候,老夫人突兀的让人给她倒茶,绝对不是为她解围的意思。 苏明月恰到好处的愣了愣,似乎不明白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早有丫鬟得了吩咐,转身去外间取了一只空茶杯,并刚刚烧滚的水壶进来,将茶杯递到苏明月手上,提起滚开的水缓缓倒进被子里。 滚烫的水在杯中渐渐溢满,飞溅而出的水滴落在白嫩娇柔的手背上,瞬间烫出一块红痕,苏明月倒吸一口气,手指被杯中温度烫的有些把持不稳,摇晃间更多开水泼溅出来,落在白嫩的手指上,刺痛愈发明显。 眼见小姐受苦,紫萱再也按捺不住,哭喊着膝行上前,“老夫人,我们家小姐到底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要这样罚她呢?求求您,饶了小姐吧,奴婢愿意代小姐受罚。” 另一边的紫情也膝行上来,伸手便要去拿苏明月手心里的茶杯,“奴婢也愿意代小姐受罚。” 见苏明月咬牙忍痛的样子,苏明玉只觉得大快人心,见状倒竖了柳眉,冷冷嗤笑,“你们两个贱婢,居然敢当面违逆老夫人。既然你们这么主仆情深,那本小姐就成全你们。来人,拿烧红的铜壶来。”贱人身边的都是贱人,死不足惜! 一旁的何梦芷见状,伸手扯了扯自己女儿的袖子,暗示她收敛一些。她口中斥责这两个丫头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结果自己却越俎代庖的要教训人,岂非一样不将老夫人放在眼中么。 被母亲这样一提醒,苏明玉醒悟过来,见老夫人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不由得讪讪道,“祖母,这两个丫鬟平日里仗着三姐宠爱,娇纵坏了,当着祖母您的面都敢擅自做主,若是再不好好调教,以后还不得爬到主子头上去么。” “怎么管治奴才,我还用不着你来教。”偏偏老夫人对她刻意讨好的样子不为所动,满脸的冷淡,“月儿,你自己说,可知道错在何处了?” 苏明月强忍着手心里的痛,浑身哆嗦着,却依旧咬牙跪的笔直,额头上的碎发早已被冷汗打湿,“月儿不知,请祖母明示。” 见她分明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却依旧咬牙说不知道,老夫人淡淡垂眸,招手道,“来人,把人带上来吧。” 不多时,一个穿着青色纱裙的丫鬟跌跌撞撞被推了进来,跪倒在苏明月面前,头上发髻散乱,身上带着些伤痕,不过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她正是翠竹。 苏明月扫了她一眼,神色冷淡,“翠竹,怎么是你?” 翠竹仿佛不堪承受她的目光,垂着头瑟瑟发抖。 “三姐,你也承认这是你的丫鬟了吧。”苏明玉冷笑着道。 “四妹这话什么意思?”这是她的丫鬟不假,但是那又怎样? 见她还不承认,苏明玉十分得意的笑了笑,“三姐,你身边的丫鬟大半夜在祖母的院子里鬼鬼祟祟的埋东西,三姐不会是想说你不知道吧?” “埋东西?埋的什么东西?”苏明月莫名其妙的问,“翠竹,你自己说,你到祖母院子里去做什么?” 闻言,苏明玉冷笑起来,“三姐推得还真是干净啊,你院子里的丫鬟,你居然会不知道,这话说出来,你觉得能让人信服多少?” “翠竹是我院子里的丫鬟不假,可即便是我院子里的丫鬟,我又如何能将她的行踪尽数知晓。我又未曾在她身上系上一根身子,也不曾时时刻刻派人监视于她,如何能什么都知道。”苏明月淡然反驳,眼神凌厉的看着苏明玉,“我倒是很想问问四妹,是不是对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在做什么一清二楚?” 本来为了钉死苏明月,她很想斩钉截铁的回答是。可苏明玉到底还没蠢到家,这种绝对的话她也知道不好说的太满,故而迟疑了一下才道,“翠竹是你院子里的二等丫鬟,而且是在你房里伺候的,她做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 第387章 二夫人 “四妹对我还真是关怀备至啊,连我院子里提升了一个丫鬟这样的小事,都知道的这么清楚。”苏明月眨了眨眼睛,语气嘲讽。 言外之意,便是苏明玉故意盯着她院子里的动静,若是想要栽赃陷害她什么,也更容易一些。 苏明玉听懂她暗示的意思,一张气白了一张脸,“三姐,你还真是巧舌如簧啊。” “比不得四妹伶牙俐齿。”掌心的茶杯温度渐渐冷了下去,苏明月也觉得好受了不少,说起话来更加利索了些。 听到两人争执,苏炳成露出不耐神色,挥手怒喝一声,“够了,堂堂相府千金,竟如同市井妇人一般,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骂完了,又冷眼看着苏明月,拍桌道,“你当真不知这丫头半夜在老夫人院子里埋了什么?” “女儿不知!”苏明月一口咬定。 苏炳成让人把东西拿上来,摔到她面前,“那你就自己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一个白色的布偶摔在脚边,布偶身上雪白的缎子沾上了泥土,身上用几根银针插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串字。苏明月伸手把布偶拿起来,反复看了几次道,“父亲,这布偶与女儿无关。” “无关?!”苏明玉冷笑一声,指着她手里的布偶道,“三姐你就别装了,你可知道这是巫蛊之术,被查出来可是要诛九族的。” 苏明月吃了一惊,旋即冷冷看着她道,“既然四妹知道这是诛九族的大罪,那为什么还一副誓要把这个罪名扣在我身上的架势?!难道四妹是觉得,你不在我的九族之列吗?” “你……”苏明玉惊觉自己确实表现的过于急切了,立刻摘清自己道,“这布偶是你的丫鬟企图埋在老夫人院子里,被老夫人院子里的人当场捉住,我不过是顺便怀疑一下罢了。” “顺便怀疑?”苏明月冷冷看她一眼,“那你为什么不顺便怀疑一下,是否有人要故意嫁祸给我呢?” “你……”苏明玉还想再说,却被老夫人给喝止住了,“好了,月儿所说也并不无道理。事情尚未查清楚之前,一切都不能妄下定论。不过月儿,翠竹是你的丫鬟,你归来之后对她又多有重用。所以此事上,你的嫌疑的确更重。” 苏明月捧着茶杯深深磕了个头,言辞恳切道,“月儿自知,日前回来之时冥顽不灵的态度惹了祖母和父亲不快,但月儿就算再蠢笨无知,也断然不会傻到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去做这种事,还请祖母和父亲详查。” 苏炳成紧蹙了眉头,查,自然是要查的,但是这件事情却万万不能宣扬出去,否则整个宰相府只怕都要跟着遭殃了。不管是谁意图用这巫蛊之术害人,如果说她的目的只是单纯对付一个苏明月,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陛下最痛恨的便是巫蛊之术,每次一旦发现有巫蛊之术的苗头出现,便有无数人要跟着遭殃,轻则一个大家族就此覆灭,重则直接倾覆半个朝堂的人。 如果说,这是有人故意利用,来对付整个宰相府呢?苏炳成心头一跳,“来人,把整个儿丫鬟给我拖下去严刑拷打,给我查清楚,她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与什么人有来往。” 就在此时,花厅外忽然传来一声十分细微的响动,如果不是听力格外敏锐的人绝对发现不了。 这声响动也让苏炳成一颗心霎时间悬了起来,本来发现布偶时,他便立刻让人封锁了这个消息,就连派去叫苏明月过来的人都是老夫人身边最值得信任的戚嬷嬷。整个花厅里,也只留了自家人在,为的就是害怕消息走漏,到时候连累整个宰相府。但是此时,这突兀的不合时宜的响动,一下子触动了苏炳成那根紧绷的神经。 这下子,他哪里还顾得上审问苏明月,赶紧招呼家丁侍卫捉贼去了。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宰相府一个也别想活。 宰相府中为了捉贼闹得鸡飞狗跳,而苏明月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带着丫鬟施施然回了初云苑。 坐在雕花的窗棱下方,苏明月百无聊奈拨弄着压裙玉佩上的璎珞坠子,静静的听着院门外持续不断的骚乱。这一场闹剧,只不过是铺垫罢了。因为只有这个铺垫,才能够引蛇出洞。要想知道二十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能不下一计猛药。 当夜,一抹暗影趁着夜色而来,敲开了初云苑的院门。 院子里,紫萱将门打开,仿佛早已料到有人会来一般,侧身将来人让了进来,“二夫人,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 蒋碧云并不奇怪苏明月会猜到她这个时候过来,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苏明月冒险走这样一步棋,究竟准备如何收场。 房间里,苏明月歪在暖榻上,腿上盖着羊毛毯子,手里捧着一个冰袋,白嫩如葱段的手指上还有明显的烫痕。 蒋碧云走进来,看见她这般情状,神色未有变化,只款步过来,端端正正的福了福身子,“给郡主请安。” 只一句话,苏明月原本平缓的唇角就勾了起来,这个二夫人,果然是宰相府中为数不多的明白人啊,“二娘不必多礼,请坐吧。二娘趁夜而来,想必是有话要说。紫萱,奉茶来。” 她这样淡定自若的态度,反倒让蒋碧云神色倏忽变了几变,目光闪烁的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企口。沉积了半响后,带着破釜沉舟的味道开口道,“郡主,我连夜过来,便是想问问,今日的事,您打算如何收场?” “二娘,都是自己人,你又何必拘泥这些虚名,唤我月儿就好了。”苏明月淡然微笑,“说起来,回来了这些就,还未曾当面谢过二娘相助之情。若非二娘,大夫人也不可能发觉翠竹父亲盗卖府中财物,继而将她收为己用。二娘也大可放心,我既然敢下这一步棋,自然是有完全的对策。二娘这般聪明,应该早已看穿我此举是何用意。” 蒋碧云的脸色变了几变,牙齿轻咬了嘴唇,神色飘忽的道,“想必,当年的事情,你已经知晓的差不多了。” 第388章 另有隐情 当初苏明月传信回来,让她帮忙时,她心中便隐约有所预感,当年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苏明月一直在调查当年蓝初晴的死因,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不过这桩往事是整个相府,乃至南诏国都甚是忌讳的隐秘,她本以为她查不到什么线索,就该自己放弃了。 但谁又能想到,性格大变之后的苏明月,并非能够轻易放弃的人。 见蒋碧云主动提起此事,苏明月莞尔一笑,将腿上盖着的毛毯掀开,从暖榻上坐直身子,“那么二娘,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呢?” 蒋碧云的目光从苏明月活动自如的膝盖上一扫而过,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又化为释然,“关于你娘的事情,我所知并不多。当年你娘进府的时候,我虽然已经是府上的二夫人,不过也只是空有一个虚架子罢了。当年你娘备受老爷宠爱,阖府上下的姨娘们谁不视她为眼中钉,尤其是大夫人。她对你娘的恨意,即便是你娘死后,也未曾消退半分。”否则,也不会将这恨意延续到一个幼年稚子的身上,心狠手辣到下毒谋害的地步。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奇怪,我娘入府的时候,大夫人已经是父亲正室。即便父亲再如何喜欢我娘,也不能将她扶立为正室才对。这中间,是否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对于这件事情,云妃和云初月都未曾解释过。 在等级森严的古代,如果一个男子已经娶有正妻,那么除非正妻犯了七出之条被休,或者是意外亡故,否则再娶进门的也只能是偏房或者妾室,绝不可能被立为正室,不然便是对此前正室母家极大的侮辱。大夫人何梦芷的父亲乃是当朝一品国公,外祖家亦是显赫一时的贵族,苏炳成当时还并未官拜宰相,断不敢得罪他们才是。即便是他愿意冲冠一怒为红颜,老夫人那关也过不去。 可是蓝初晴偏偏就成了苏炳成的正室,而且老夫人没有丝毫反对不说,就连何梦芷的母家也未曾说过半个不字。或者说,不是他们不说,而是他们不敢说。 她的话让蒋碧云脸色变了好几变,最终化为一抹无奈苦涩的笑,目光落到苏明月身上,颇有一种豁出去的架势,“因为当初你娘之所以嫁给老爷,都是因为陛下赐婚的缘故。” 凰阙当年为身为吏部侍郎的苏炳成赐婚,赐婚的圣旨上言明蓝初晴以正室之尊入相府。可是偏偏,这赐婚的圣旨又是一道密旨,除了苏府和何家的人外,再无其他人知道。陛下赐婚,臣子只能受着,就算他什么都没有说,却也不敢多问半句。 果然!听了蒋碧云的话,苏明月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普天之下,能让宰相府和国公府同时闭嘴不言的人,也只有天下之尊位上的那个了。 心里辗转掠过无数个念头,苏明月又将云妃和云初月所说的话前后联系起来,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在做饭,已经有了食材、调料、锅碗瓢盆,却独独缺了一味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将一切烹制成为采药的火。如果能解开当初蓝初晴被赶出尉迟家后,失踪的那三个月究竟去了哪里,或许这一切的迎刃而解了。 见苏明月蹙眉沉思,蒋碧云忍不住也在心底思量开来。当初蓝初晴下嫁一事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众人都说当时的苏侍郎为了美人不顾一切,后来他一路晋升至宰相,又有不少人说他是依仗了蓝初晴不世出的才华之故。后来蓝初晴陨落,还有不少人曾在暗中咒骂过,说是苏炳成为了前程爵位榨干了蓝初晴的心力,这才让好好一个美人年纪轻轻便死了。而这件事情从始至终,变成了宰相府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可是这一切,却并不能全然当做没有发生过。 百转千回的念头掠过,再抬眸时,却又对上蒋碧云欲言又止的目光。苏明月沉默片刻,道,“二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蒋碧云心中纠结,手指缠了帕子翻来搅去,终是一咬牙道,“其实对于你娘的死因,我也曾有所怀疑,因为我曾无意中听到过老爷逼问你娘一件事……” “什么事?”苏明月眸子一沉,直觉这件事情或许是这一切的关键。 谁知蒋碧云却摇了摇头,茫然的道,“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不过当时老爷拿着你娘的画像,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急,后来还和你娘吵了起来。我当时离得比较远,也不敢靠的太近,故而听得不是非常真切。” 画像?!苏明月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晚苏炳成在珍宝阁中翻看一副画像的情形,当时他眼中有着一种狂热和急迫,当时她以为他是对心爱之人求而不得的狂热,但是现在想来,似乎又不单单是因为这样。 无论如何,今日蒋碧云这一趟算是没有白来。苏明月笑了笑,诚挚谢道,“二娘,你放心吧,巫蛊之术一事,我自有办法化解,绝不会牵扯上二娘和二哥。”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蒋碧云叹息一声,起身告辞离去。 宰相府中多年沉积,她早已经看清一切。与其依靠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男人生活,倒不如将大权紧紧攥在自己掌心。 送走了蒋碧云,苏明月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许多思绪在脑中快如闪电的飞过,明明感觉十分重要,却又无法将其完全猜透。 一旁紫萱见她面有忧色,忍不住出言劝慰,“小姐,追查夫人死因的事情急不来,您还是不要多想了。自从您回来之后,便一刻也未曾好好休息过,躺在床上也在琢磨事情。瞧您眼睛底下都有黑眼圈了,若是王爷瞧见,指不定有多心疼呢。”说来也怪,自从小姐从王府回来之后,王爷就一直不曾来探望过,小姐也不曾提起过王爷,她怎么觉得小姐和王爷这是在闹别扭呢。 可是知道小姐回来那天,王爷分明那么高兴,怎么舍得和小姐闹别扭呢。 听她提起璟王,苏明月心头动了一下,这两日她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也算是在躲着他吧。诚然如云妃所言,当年的事情与他无关,爱情的事情也分不清对错。可如今蓝初晴的死因还有许多未名之处,尹贵妃究竟参与其中多少也未可知,如果蓝初晴的死当真与尹贵妃脱不了关系,那她真的可以用苏明月的身份全无芥蒂的和凰天爵在一起吗? 第389章 星辰阁阁主 苏明月暗暗叹一口气,好歹她占用了人家的身子,又怎么能真的全然不顾忌杀害人家母亲凶手的仇恨呢。 见苏明月面色变得难看,沉郁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紫萱暗自懊恼,定然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小姐不开心了,当下紧张的想要请罪,却见苏明月已经起身朝里间卧室走去,“我乏了,你先去休息吧,今夜不用守夜了。” “小姐……” “叮嘱一下紫情,若是宰相那边要杀人灭口,记得把人救下。”苏明月兀自说完,放下床帐倒了下去,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上,再不言语。 见小姐当真睡下,紫萱也希望她能多休息一些,故而不再多话,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等到房中再度恢复了寂静,苏明月这才瞠开闭上的眸子,看着浅紫色的帐顶发呆,唇角溢出一声叹息,“房梁上又阴又冷,难道比凳子上坐着舒服些?” 略带嘲讽的话语响起,原本空无一物的房梁上忽然多出一团黑影。黑影舒展了四肢,顷刻变为修长人形,飘落而下在椅子上端坐,看着紧闭不动的帐幔道,“你这丫头,明明没了武功,这耳朵还是灵敏得吓人。”不就是刚才听到她叹气,心有所动,故而气息稍微乱了一丝,结果就被她给听出了破绽。好在这丫头竟会邀请他下来坐,比起之前冷冰冰的态度,不知好转多少。 “堂堂星辰阁阁主,却喜欢做闺中女子的梁上君子,传出去也不怕江湖人笑话。”掀被起身,苏明月拨开床帐,坐在床沿上撑手看他。 一袭紫色衣袍倾泻了烛光氤氲,银质的云纹面具斑驳了亮光,透出意外的神秘。原本是冰冷的色泽,或许是因为关系还算亲近的缘故,苏明月瞧着竟觉得莫名有些温暖。至少每每在她需要的时候,他尚算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紫璃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清冷凤目盈盈望来。几日不见,她似是略有清减,原本飞扬的五官平添了几多愁绪。 这愁从何而来,他心中已然有数,所以才会乔装而来。莫名的,就是觉得此刻或许她会想要见他。 “你来做什么?”见他不说话,苏明月挑眉道。 紫璃收回目光,手指轻叩桌面,“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轻佻的话说出了口,他长身玉立,徐步走近,坐在她身侧,“抱歉,我来晚了。” 本已做好了将他踹开的准备,却在听到他这句话时动作一顿。他这是,再为那日未曾及时出现救她于危难而道歉?! “你这歉好没道理,”苏明月别开脸,心中莫名沉沉,“我可不曾记得,你得罪过我什么。” 紫璃微微侧眸,看她半张晶莹玉润的脸隐在暗处,另外半张脸上似乎熏染了晚霞,有一抹动人心扉的嫣红,不由得咧唇一笑,“我心中有数便好!” 这人,当真是自以为是的紧! 知道再与他纠缠下去并不会有什么结果,她开口是因为有事相询,苏明月岔开话题,“正好我有事问你,你几次三番的夜探宰相府,究竟是为了什么?” 凤目之中迸射出点点清华光芒,其中流动的智慧透着一股不容人说谎的睿智,仿佛一切谎言都会在她的眼神下无所遁形。 紫璃颇有些兴致的勾唇,银质面具下的脸孔如同开花的芙蓉一般藏在了阴影之中,不叫人瞧见半丝风华,“这个问题,我记得曾回答过你。” “还是不肯说?!”清华凤目如同浸润了万年寒冰,顷刻化为冻人利剑,直射紫璃胸腹,冷冷一笑,大喊出声,“来人……” 余下的话被捂回了嘴里,可那张扬的两个字足以惊动不曾真的睡去的下人。紫情第一个反应,迅速拔剑冲来就欲踹门而入。 房间里,苏明月被人捂了嘴压在床榻上,羞人的姿势并未让她有一丝惊慌,反而半眯着一双狭长凤目冷冷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那样煞气逼人的视线,非常人可以抵挡,更遑论其中暗含的尖锐威胁。 紫璃苦涩一笑,这丫头根本就是故意的,笃定了他不舍得和她撕破脸,所以借此来威胁,偏偏他还对她的威胁毫无办法,“好好好,我告诉你就是了。” 温暖干燥的大掌之下,柔嫩的唇微微弯了弯,虽然看不到,但紫璃依旧可以想象到那笑容的美好。 “给我到杯茶来,我有些渴。”凤目弯成月牙的形状,其中燃烧着得逞的笑意。 门外,紫情踹门的动作僵住,小姐叫的那么大声,居然只是为了要一杯茶,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不过既然是小姐的吩咐,她自然要遵从了。 真是个记仇的小丫头,明明都答应说实话了,还非要折腾他一下。紫璃略有苦涩的刮了一下苏明月的鼻子,起身隐入黑暗之中。 紫情飞快倒了一杯水来,“小姐,晚上喝茶不好,所以我换了清水。” 本来就不是真的想要喝水,自然喝什么都无所谓。苏明月将杯中水饮尽,打发了紫情之后,这才回头看着紫璃隐身的地方道,“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就拿你试师傅的新毒。” “好狠心的丫头。”紫璃从黑暗中走出来,他即说了告诉她,就不会再有隐瞒,“宰相府里,藏着一个关于宝藏的秘密。” “宝藏?”苏明月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人不止一次的闯入宰相府,居然是因为宝藏,“什么宝藏?” 紫璃摇头,似乎是怕她不信,飞快补充道,“似乎是关于南诏开国之前,另外一个朝代皇室遗留下来的珍宝。记载宝藏的地图被分为两半,其中一半就藏在宰相府里。” 如果可以,苏明月真想斯巴达了。一群人争来抢去,居然只为了半张地图,有毛病吧。 “据说只要找到这半张地图,就自然知道另外半张藏在什么地方。”紫璃嘴角略有一丝尴尬,堂堂星辰阁阁主,几番闯入宰相府想要寻找这半张地图的下落,结果连一根毛都没找到,说出来也实在有些丢人。 苏明月无语至极,不过好歹是知道了宰相府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了。 第390章 宰相府被抄没 皇宫,某处。 昏暗的宫殿没有一丝光亮,阴沉沉的透着一股死气。黑暗之中,有一股刺鼻的檀香味传来。 不知何处吹来一股阴风,紧接着一道修长黑影凭空出现在宫殿之中。 “主子,苏明月已经知道宝藏的事情了。”黑影对着黑暗的虚空跪了下去,姿态恭敬的禀告。 虚空之中,传来一道较为苍老的嗓音,“云妃那边,如何了?” “齐王的庄子上设置了阵法,属下等一时未能找到破解之策。”黑影的语气多了一丝颤抖,似乎很是惧怕。 苍老嗓音瞬间震怒,“废物,我再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后,我要看见云妃出现在我面前。” “是!”黑影虽然畏惧,但却似松了口气般,“那苏明月那边……” 苍老声音透着一股不屑,“不是有宰相府的把柄了吗,那就把她交给该操心的人去操心吧!” 那一日潜入宰相府,偷听到巫蛊之术秘密的人一直未曾找到,这就好像一支悬在苏炳成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来,要了他的性命。 再加上今日早朝时陛下不知为何又提起了巫蛊之事,苏炳成心中有鬼,只觉好似已经走漏了风声一般,下朝之后迫不及待的回到府中,要处置了翠竹。 之所以一直留着她,原本是想查出幕后主使是谁,可现在他却觉得,留着她终究是一个祸害,只怕会夜长梦多。 谁知道他刚回到府里,官家便惊慌失措的来报,翠竹被人救走了! 苏炳成顿觉五雷轰顶一般,差点一口气续接不上厥过去,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实在容不得他不撑住,只能强打了精神一面吩咐人加紧搜查,一面将当夜知晓此事的丫鬟婆子悉数灭口。 陛下刚刚想起来巫蛊的事情,翠竹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失踪,如果说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关系,打死苏炳成他都不会相信。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消灭证据,只要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不能开口说话,单凭翠竹一人所言,还不至于定罪堂堂宰相。好在那个布偶当场就被发现烧毁了,也算是死无对证。 可惜苏炳成前脚刚敲打完府上的人,后脚京兆尹府就押着翠竹上门来,说是有人举报宰相府里有人行巫蛊之术,因为事关重大不能不查,故而带着认证一并上门,要搜查宰相府。苏炳成自觉已经扫清所有痕迹,也就一面佯作发怒与前来搜查的人好一通训斥之后,再勉为其难的同意他们入府搜查。 得到京兆尹府带人上门搜查的消息,何梦芷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的赶来想要阻止,可是却已经晚了。 本来巫蛊之术是何梦芷打算用来对付苏明月的法子,可是谁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将计划实施,老夫人院子里的人就发现翠竹要往容贵院埋布偶。巫蛊之术提前曝光在人前,而且是针对老夫人所为,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个人恩怨的范畴,演变成可能是政敌之间相互构陷的戏码。何梦芷就算再想苏明月死,也不至于傻到在这种事情将她院子里藏得布偶再挖出来。后来又发生了有人夜闯,发现了巫蛊之事,何梦芷更加不敢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行事了。 谁也没有想到,翠竹居然会被人救走,而且这件事情居然捅到了京兆尹府那里去。现在人家上门搜查,苏炳成浑不知情,只当老夫人院子里的事情解决了,证据销毁干净了要搜也搜不出什么,怎么知道苏明月院子里还埋着一大堆的“罪证”。 眼睁睁看着衙役闯入内宅,何梦芷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果不其然,衙役如有神助,在苏明月院子里一口气找出七个布偶,更要命的是这七个布偶身上居然都贴着当今圣上的生辰八字。如此大事,京兆尹如何敢瞒下不报,这件事情很快便闹到了宫里。 陛下雷霆大怒,查封宰相府,阖府上下锒铛入狱,连一句申辩的机会都不曾给,可见陛下有多生气。 从知道翠竹被人救走,到京兆尹上门搜查,再到宰相府被查封,府中上下全部入狱,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曾经巍峨一时的宰相府已经成了禁地,而高高在上的宰相苏炳成也成为了无人敢求情一句的罪人。 傍晚时分,天空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御书房门外,凰天爵、凰天然和沈若兮在雨中齐刷刷跪了一排。 冰冷的雨水打在众人身上,小溪流一般的水流沿着额头落下,迷了眼,呛了鼻,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伸手摸一把雨水。三个人就那么笔直的跪着,如同标枪一般。宰相府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基本上是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宰相府已经被查封一空,所有人都被关进了大内天牢,不容任何人探视。 璟王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求见圣上,却被拒绝。之后凰天然和沈若兮赶到,依然不曾得见圣颜。 对于宰相府的事情,所有人都讳莫如深,连一丝风声也听不到。 三人已经在御书房外跪了三个时辰了,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可御书房紧闭的房门依旧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王爷,公主,世子爷,你们先回去吧。陛下此刻谁都不见,你们若是再跪下去,只怕非但救不了娉婷郡主,还要将自己也搭进去。”习风刚替凰阙去天牢内传旨回来,看见跪在书房门外的三人,心中着实有些不忍,于是上前劝说。 璟王自雨中抬起脸来,看着习风问,“父皇如此动怒,究竟是因为何事?” “王爷,您还是别为难奴才了,奴才实在是不能说啊。”习风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神色中颇为闪烁,眼神也充满了惊惧。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神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能让他忌讳至此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南诏国上下人人知晓的禁忌,不管是谁提起,都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的禁忌。 那是帝王心中不可触碰的逆鳞,被埋葬在时光的长河之中,一旦被人掀开,必将血流成河。 第391章 神秘人夜访天牢 荣极一时的宰相府突逢巨变,在一夕之间成为了整个京都的禁忌,谁都不敢轻易提起。 听说璟王在御书房前整整跪了三天,可是陛下却连一个正眼都未曾看他。初时荣王世子和云宁公主还曾伴随左右,想要一同请命,后来也被荣王和齐王纷纷带回了家,听说两人已经被禁足,不准出门一步。 朝廷将宰相府被抄没的真正原因瞒了下来,对外只宣称宰相其心不轨,意欲威胁朝堂。 这种含糊不清的定罪,糊弄一下平民百姓也就罢了,对于浸淫朝局多年的那些老狐狸而言,岂会轻易相信。 不少人都在暗中悄悄调查,试图搞清楚这其中缘由,也免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个行差踏错被陛下当做是同伙,遭受连累。 朝野上下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人人都想着如何才能明哲保身,那些一向与宰相府交好的官员更是在此刻彻底敬而远之。平阳侯原本还对自家儿子强行退婚一事感觉难以对宰相府交代,毕竟自家儿子与人家姑娘有了夫妻之实,这种事情对女子伤害极大,若是他们退婚,苏明玉此生便难再嫁,就连出家修行都没有资格,只能一辈子背负骂名。可现在看见宰相府的遭遇,平阳侯简直倒抽一口凉气,暗自庆幸这婚退的实在是及时,否则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们如何能独善其身。 璟王在御书房外跪着的第五日,陛下终是大怒,让人将璟王按在地上好一顿板子伺候,并在朝堂之上宣布若是有人敢为宰相府上下辩驳半句,一律同罪。之后责令璟王在府中反省,不再参与朝政。 一时之间,朝堂呈现一面倒的趋势,秦王凰天霖的声望几乎是在一夕间水涨船高,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在暗中筹划,要上书请表圣上,册封秦王为太子。 对于这样一片大好的形势,饶是冷静自持如秦王,也免不得有些自得。 这一日,秦王从朝堂之上回来,脸上喜色明显,刚一进门,迎面而来的一个谋士见状便道,“王爷可是有什么喜事?” “今日有人为璟王进言,结果却被父皇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父皇本就对璟王心有嫌隙,再加上这次宰相府之事,朝堂之上少数支持他的几个朝臣也生出退意,就连大将军、齐王叔和荣王叔都不曾开口为他求情半句。”按照这种情势发展下去,相信很快他就能荣登太子宝座了,那个位置,他可是足足等了快二十年啊。 谋士闻言,喜得连连道贺,说了好大一堆的吉祥话,听得凰天霖眉飞色舞,恍若他现在已经被封为了太子一样。 “王爷,不日后便是陛下寿诞,关于寿诞之日的事项,属下觉得……” 两人渐行渐远之间,讨论的声音也渐渐淡了下去。 在南诏国帝都,天子脚下,除了有京兆府尹负责帝都治安之外,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等地方负责羁押看守一些重刑犯人。 而相较于这三个地方的牢狱之外,还有一座让所有人胆战心惊,终其一生都不愿踏入的地牢,那边是直属于陛下手中的大内天牢。 大内天牢一共有四字品阶的牢笼,天地玄黄,天字号牢笼顾名思义便是用来关押那些犯罪的皇族,地字号则用于关押朝中忠臣,玄字号则是一些地方上犯事需陛下圣裁的官员,而黄字号则是一些官阶低下且被处以死刑的人。 此时天牢内黄字号的某一间牢房内,关押着三个穿着囚服,浑身血迹斑驳,头发散乱一脸脏污甚至分辨不清长相的女犯人。其中一个瑟缩在另外一人的怀里,仿佛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而第三人,则是盘腿坐在离她们稍远一些的角落里,与之形成对峙之势。从那名抱着人的女子看一旁盘腿静坐的女子的眼神不难看出,她们之间定然存在着什么深仇大恨。 “你若还有力气,不妨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你娇贵的女儿在这黄字号的大内天牢里活下来。”盘腿静坐的女子虽然身上同样血迹斑驳,可是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淡然平静,浑身气度也是淡定从容,看不出丝毫身为阶下囚的狼狈与惊惧。而听她说话的声音,竟然清脆软濡,冷冽之中又透着一股稚嫩的气息。 抱着人的女子闻言目中恨色更加明显,咬牙切齿的道,“苏明月,如果不是你,我们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原来,这间黄字号牢房之中关押的,正是苏明月、何梦芷和苏明玉三人。 闻言,苏明月缓缓睁开双眸,唇角微勾,一抹嘲弄弧度形成,凤目之中灼灼光华闪现,“大夫人这话说的可不对,我院子里那些布偶,不是您吩咐人埋下的吗?” 自己种下的祸根,东窗事发牵累了自己,却还想将责任推到旁人头上。这些人啊,临死都不知何为悔悟。 “你……你竟……”何梦芷显然没料到她居然一早就知道院子里埋了布偶,可若她真的早就知道,又何为一直无所作为,还等着布偶被人发现,将事情闹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何梦芷心中念头急转,眼神不断闪烁,片刻后满是惊惧的看着苏明月,颤抖道,“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知为何,她竟有种这一切都是苏明月故意而为的念头。若真是这样,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巫蛊之事一旦上达天听,以陛下对此事的忌惮,便是她自己恐怕也无法从这里面脱身。何梦芷并不认为,苏明月是那种作茧自缚之人。 “我想做什么不重要,”苏明月冷冷一笑,目光从两人身上缓缓抬起,落在牢房里唯一的一扇小窗户上,“我反倒是很想知道,有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话分明没有任何指向,可何梦芷听到后却浑身一颤,以至于缩在她怀里因为不堪忍受煎熬而昏睡过去的苏明玉都被惊醒了过来,看着母亲脸上那如同丧家之犬般的惶恐畏惧,不由奇怪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这还是第一次,她看见自己母亲露出这种神色。便是当初因为大姐欺君而连累阖府入狱时,母亲也从未如此害怕过。 随意捻起手边一根枯萎的稻草,苏明月白嫩手指慢慢掐玩着,看向何梦芷的目光多了一丝戏谑之色,“大夫人难道就不曾想过,你苦心经营的毒计,为何到头来却成了埋葬整个宰相府的坟墓?” 第392章 天牢劫囚 “你到底……想说什么?”到底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或许一开始苏明月的话犹如一颗石子在何梦芷心底激起了巨大涟漪,但是很快她便让冷静了下来。既然苏明月自己将这件事情提出来,自然有她的目的。 摇摇头,扔掉手中稻草,苏明月缓缓起身,走到小窗户前方站定,看着外面透进来的昏暗光线,似是感慨般的说了一句,“咱们被关入这大内天牢也有七天了,不知这消息在南诏国传开了有多远,又不知有多少人知道赫赫威名的宰相府,竟然一袭陨落。” 看似无关紧要毫无关联的一席话,却让何梦芷好容易镇定下来的心绪瞬间大乱,脸色更是如纸一般煞白。 正在此时,原本寂静的天牢之内,忽然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虽然轻微,却稍显嘈杂,明显不止一人。 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如今天色已晚,还有谁会有这般雅兴,跑到天牢里来走一趟。 唇角微勾,一抹笑纹在脸上荡开。看来,那人到底是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天牢内空荡安静的走道里,一个穿着衙役服饰的人手里拎着一盏灯笼在前面领路,在他身后,一个全身上下包裹在黑色披风下的人影不疾不徐的跟着他的脚步。从他微微弓着的身子和身上散发出的敬畏恭敬神色,不难猜出,那个黑衣人必定身份尊贵,至少他这个小小衙役是万万不敢得罪。 “姑姑,宰相府一干人等都关押于黄字号牢狱之中,那苏家大夫人和三小姐、四小姐因为是嫡系的身份,所以关在一处,就在前面拐角那间牢房里头。”衙役恭敬又略带些讨好的声音缓缓响起,手上赶紧将灯笼移了一个位置,将黑衣人面前的路完全照亮,“这牢里昏暗湿滑,姑姑还请小心些。” 相较于他的殷勤,黑衣人倒显得十分平静,只顾着低头走路,丝毫声音也未曾发出。 很快,两人便出现在苏明月的牢房外面。 看着面前那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连个下巴都没露出来的黑衣人,苏明月清浅一笑,旋即不动声色的走回自己之前坐的地方盘腿坐下,缓缓闭上了双眼,看那模样,倒是一点都不关心这两人大半夜出现在这儿是为了什么一样。 反倒是何梦芷母女俩,在黑衣人出现的瞬间犹如看到了救星一般,猛地扑过去抓住牢房铁柱,急迫问道,“你是谁?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吗?” 勿怪她们会有此天真想法,这人穿成这样,又是半夜出现,肯定是为了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黑袍人看也不看她们一眼,隐藏在黑色兜帽下的眼睛淡淡扫过苏明月身上,侧头对身边的衙役道,“把门打开。” 黑袍人的话让衙役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不过那一丝为难神色却在看到黑袍人从袖口中掏出的一块令牌时荡然无存,战战兢兢的打开牢门,“姑姑,这些都是陛下吩咐了不准任何人探视的重犯,还请姑姑……” “退下吧!”黑袍人摆摆手,衙役不敢再说什么,转身敬畏的走了。 黑袍之下,一只如玉般的手伸了出来,轻轻推开牢房的铁门走了进去,却在路过一脸喜色看着她的何梦芷母女时微微停顿,继而一道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无关的人,就地解决了吧。” 牢房内,忽然弥漫出一股冰冷的杀意,牢牢锁定住何梦芷和苏明玉。 原本欣喜的笑容僵在脸上,苏明玉惊恐的抱着何梦芷的胳膊。这个人到底是谁,居然敢深夜到大内天牢里来杀人。 何梦芷显然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在陛下亲手管制的大内天牢里随便杀人,不由吓得抱着苏明玉瑟瑟发抖。 黑暗的空间里,忽然闪现出两道冷冽光芒,那两道光芒携带着死亡的气息,朝何梦芷和苏明玉扑了过去。 原本盘腿坐在角落里的苏明月骤然睁开双目,粉唇轻启,“且慢!” 黑袍人似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旋即扬手。凭空出现的两道冷芒又骤然消散,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刚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何梦芷母女,则是直接被吓得瘫坐在地上。不仅如此,还有一股尿骚味在狭窄的空间里弥散开来,细看之下,竟然是不顶事的苏明玉,居然被刚才那一记杀招吓得尿了裤子。 目光不屑的扫过苏明玉,纤细身影缓缓站起,脏污的面容上神色平静淡然,看着黑袍人的目光没有丝毫怯弱,“我劝你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比较好,或许在这大内天牢里杀个人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死了的人不能说的话,活着的人却可以说的很清楚。” 黑袍下的人影轻轻晃动了一下,旋即一道冷如寒冰的嗓音响起,“你威胁我?” “威胁?”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苏明月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看着地上瑟缩成一团却依旧用毒蛇一般冰冷充满恨意目光看着自己的母女,苏明月摇了摇头,“为了两个一心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威胁你,我还不至于这么蠢。而且我相信,你也不蠢。” 牢房内的气氛忽然又恢复到此前的安静和冰冷,许久之后,那黑袍人才缓缓点头,轻轻放下手,“你的确聪明绝顶,想必也猜到我此行的目的了吧。” 点点头,苏明月神色依旧淡然。黑袍之下似乎传来一声低低轻笑,“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从大内天牢里,将一个陛下亲口判了死刑的人带走,饶是苏明月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却还是不得不为对方通天的手段咂舌。 不过眼下情势,根本容不得她选择,于是她也只能跟着黑袍人离开。只是在离开之时,黑袍人又对着黑暗的虚空吩咐了一句,今晚之事决不可泄露出去。 苏明月不知道她究竟如何能够办到不伤两人性命,又将今夜之事彻底隐瞒下来。不过她可没那么多精神操心别人,她自己的小命如今可是捏在别人手中呢。 前脚刚刚走出牢房,后脚苏明月就觉得后颈一痛,然后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393章 有被劫持 银色的月光从天空倾泻而下,仿佛水银一般,为暗夜平添了一分光亮。虽不如日光火辣明亮,却显得温和清润了不少,就好似一个翩翩风度的少年公子,用含情脉脉的目光凝视着大地万物。 雕龙画栋的府邸之内,一抹青色人影伫立在花园中,欣长柔韧的神行被月光在地上拉出细长的身影,有夜风缓缓拂过,人影摇晃,透出一股单薄和悲伤的味道。人影周围,各色花儿五彩缤纷的绽放,缭绕花香让人沉醉,在夜色之中,虽不如百日那般绚烂多彩,却平添一股幽静和谐如画卷般的静谧之美。 忽然间,原本安静的画卷被一道破空而来的声响打破,一道黑影从远处的房顶上飞掠而下,朝着青色人影笔直射来。落在人影面前时,黑影单膝跪地,恭敬出声,“主子,王妃被人带走了。” 青色人影颤了颤,眼底划过一丝痛色,痛色之中又弥漫着铺天盖地的怒意和杀气,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噼啪的骨节爆响声在黑暗中扩散开来。 跪在地上的黑影眸中划过一抹惊惧,感受着自家主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几乎有些招架不住。 片刻后,充满杀意的冰冷气势忽然消融瓦解,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青色人影又恢复了之前的淡雅清隽,与周遭景致融为一体,“知道了,通知若兮,该她上场了。” “是!”黑影没有丝毫迟缓,领命后身形飞快消失,朝着齐王府的方向飞射而去。 等到院中再次恢复寂静,青色人影这才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轻叹,那笑容颇为苦涩心疼,“月儿,明知你今夜要受万般苦楚,我却只能固步在此,你可知我心中,究竟有多痛。” 似乎是心有所感一般,漆黑屋子里,蜷缩在冰冷床角的一抹纤弱身影忽然睁开双目,凤目之中透出星星点点的温暖之意,心中喃喃,“我知你心中心疼不忍,但唯有此法,放能揭穿所有。” 吱呀! 紧闭的屋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手中提着一盏八角琉璃宫灯,突如其来的冷风将其中烛火吹得摇曳不止,却也让床上之人看清楚自己此刻所处的环境。 苏明月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这个地方…… 这是一间看起来废弃了许久的屋子,屋内所有的摆设似乎从主人离开起便再未有人动过,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屋子的角落里更是挂着许多蛛网,地上偶尔还有吱吱叫着的老鼠飞快跑过去。窗户上的纸破破烂烂,被风一吹,呼啦啦的响着。 那人进来之后,看见苏明月坐在床已经上,目中露出一丝惊讶,“没想到,你醒的倒是快。”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苏明月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着,她越是挣扎,绳子越发勒得紧。 那人走了进来,反手将门关上,一边摘了头上的兜帽,顺手将灯笼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这才冷笑道,“这绳子乃是牛筋所制,你挣扎的越是厉害,只能让自己吃更多苦。你是个聪明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妄想逃跑比较好。” 兜帽落下之后,那人的面容也在苏明月面前显现出来。一张保养得宜的脸蛋,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虽然穿着一件毫不起眼的黑色披风,可却掩盖不住她身上浑然天成的高贵气度。那一双美目中氤氲了岁月沉淀之后的睿智和聪慧,眼神精明恍若能看透人心。 “既然你出手了,又如何会让我轻易逃脱。”看到了这人的脸,与自己之前猜测一般无二,苏明月一颗心反倒是镇定了下来,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再次回到身上。 看她能这么快认清形势冷静下来,而且还似乎还猜出了她的身份,让那一双美眸中不由划过惊讶之色,不过也只是一瞬,又恢复了此前的平静无波,“既然你知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何会把你带来。” 苏明月摇头,“我也不过是个十四岁少女,并非是先知,岂能事事都料到。” 她这话确实说的不错,她的确只是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还有着与年龄相符的稚嫩和青涩。如果说是不够了解她的人的话,或许听到她这句话心底会不由自主的有所松懈,可是坐在她面前的这人,神色却并未有丝毫变化,反而淡然一笑,“你仅有十四岁不假,可是你的心智和城府,却是让许多深谙内宅争斗的人都不得不叹服。若你不是他的女儿,或许,我还会考虑对你委以重任。” 他?苏明月敏锐的从她话语中捕捉到一个关键字,看样子,对于自己的身世,这人像是知道得非常详尽。正好,这样才不枉费她以自己为饵,将她钓出来了。 “这么说来,咱们之间是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了。”苏明月用胳膊肘撑着身子坐起来,稍微调整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妨开门见山吧。你把我抓到这儿来,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跟聪明人说话,实在是一件极为愉快的事情。”那人轻笑一声,显然对于苏明月的上道十分满意,语气也轻缓了一些,“上次在猎宫,你既然被云初月所救,想必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吧。” 凤目中眼珠子轻轻一转,苏明月瞬间明白过来,郎笑道,“原来太后也是看上了那宝藏,难怪如此费尽心机。可你若真只是贪图那宝藏,上次在猎宫,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原来,这个深夜拎着宫灯跑到这破败宫殿里来和她闲话的人,居然就是当今东太后。对于身份被拆穿,东太后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听到她的话后反而嗤笑了一声,“置你于死地?若我当真想要你的命,你以为就凭你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和一条剧毒无比的蛇,就能从我手中保住你的命吗?” 瞳孔猛然收缩,她这话是何意?! 所有思绪从脑中飞速翻过,将猎宫里的一幕幕重新在脑中上演,凤眸之中神色越显凝重。之前她就觉得,自己当时能从他们手中逃脱实在太过巧合,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再回过头去细细回想,顿觉其中疑点重重。 当初潜入猎宫围剿她的那批人,全是万中无一的好手,她武功尽失虽还留有一些近身搏斗的功夫,但在真正的高手眼中,那根本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完全不堪一击。而紫萱压根不会武功,即便自己有着小白相助,想要保住性命也是绝不可能。除非……这些人一开始就根本没想下杀手,那一次的刺杀,只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一场戏罢了。 第394章 对峙东太后 “你早就知道舅舅潜藏在猎宫周围,所以故意派人前来刺杀,目的就是逼舅舅出手救我。”凤眸一瞪,清脆嗓音如同鞭炮一般,在寂静破败的宫殿中炸响。 东太后整理了一下裙裾,见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目中略有赞许,伸手拂了一下耳边碎发,姿态优雅的道,“你不是一直在调查当年蓝初晴的死因吗,哀家这么做,也算是帮了你一把。怎么,不打算谢谢哀家吗?” “你……”苏明月愤然暴起,谁知身子刚刚直起,黑暗中忽然一缕劲风弹指而来,嗤一声打中她的肩膀。苏明月闷哼一声,喉头一股腥甜涌上,有血迹顺着嘴角落下。 凌厉目光自殿中扫过,不出意外的发现,至少有数十名内里身后的人隐藏在这个殿中各个角落里,严密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方才的出手,便是一种警告。如果她胆敢有所异动,这些人可以在瞬息间取她性命。 看到苏明月受伤苍白的面孔,以及唇角那丝嫣红的血迹,东太后缓缓勾唇,看着苏明月的姿态,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祗,俯视着脚下的蝼蚁一般。 双手被缚于身后,苏明月艰难起身,端正坐好,感受到左手手腕上冰凉触感不在,料想是之前自己昏迷之时,这些人早已想法子将小白取走。没了这最后一层屏障,苏明月仅仅是心头略沉,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反而瞬息间收敛所有情绪,平淡无波的看着东太后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太后这么做,不过是想透过我舅舅的嘴,告诉我关于藏宝图的事情罢了。我是蓝初晴的女儿,若这世上还有一人知道那藏宝图的下落,便一定是我。当年太后费尽心思拉拢何家人,向我母亲下毒,却未曾逼问出藏宝图的下落。我娘死后,你们又将主意打到我的身上,给我下毒让我心智全失,想从痴傻的我口中套出藏宝图的位置。可惜啊,我却并不知道。” 眸光轻轻闪动,东太后显然没想到,一个年级不大的小丫头,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将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分析得头头是道。她的直觉果然不错,这个苏明月,是比她娘更难对付的人。 当初的蓝初晴虽然才智过人,但到底心性单纯,未有太多防人之心,故而让她们有机可趁。但是这个苏明月,无论是心智还是城府,都要高出蓝初晴许多,应付起来着实头疼。也难怪此前何梦芷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栽在她的手里。便是连皇后和太子,也在她的步步为营下被逼落得惨死境地。 “不得不说,你的确是很聪明。”深吸口气,平复了心底的情绪翻涌,东太后看着苏明月的目光,多了一分难以察觉的忌惮,“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何带你来此?” “太后以为,我知道那藏宝图的下落?”东太后打着什么算盘,苏明月如何不知,狼狈脏污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模样,看着太后的目光充满嘲讽,“这些年,皇室之人派了多少探子到宰相府探查,可曾找到半分藏宝图下落?” 见她想要混淆视听,东太后睿智一笑,“我把你带来,自然是确定,你知道宝图线索。你是聪明人,眼下情势于你而言,或许交出藏宝图还有一丝活命机会。” 呵,这太后真拿她当三岁小孩子哄吗?现在这种情况,她之所以还留的命在,全仰仗着太后对藏宝图的觊觎之心,没有得到宝图之前她还能留有命在。一旦她将宝图交出去,恐怕东太后立刻便会杀人灭口,不留半点痕迹。 凤眸微眯,苏明月倏忽一笑,“我很好奇,太后你深居宫中,又身份尊贵,荣华富贵此生早已是享之不尽。若说陛下一心想要得到藏宝图的宝藏充实国库我还能想明白,太后你拿这宝藏是想做什么呢?” “哀家要做什么,自然不用你来操心。”见她语气舒缓,语调中颇有顺从之意,显然是看清形势想要服软,故而东太后也收敛了语气里的冷意,话语间颇为温和。 只可惜,东太后这般矫揉造作的态度,却并未让苏明月放松警惕,这妮子眼珠乱转,娇俏笑容挂在那巴掌大的倾城小脸上,自顾自道,“我听说,早年先帝有七子,其中三皇子、四皇子乃是皇后所出,七皇子乃是当时宠冠六宫的华贵妃所出。三皇子天性愚钝,虽为皇后嫡子,却难成大器,不得先帝喜爱。四皇子阴险狡诈,性情暴虐,虽天资不凡,但却当不得仁君之选,故而先帝虽对其宠爱有加,却始终不肯将储君之位封赏于他。反倒是最小的七皇子,仁厚贤达,品貌端正,天资聪颖,甚是得先帝欢心。但碍于其生母家族并无什么太大权势,无法支持他夺得东宫之位。” 她这般恍若信口胡说的提起前朝的事情,虽未将话说明,但东太后一双秀眉确实微微皱了起来,目光有些阴沉的看着床上淡然而坐的少女。 女孩稚嫩的脸上有着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深沉聪慧,原本白皙的皮肤沾染了不少灰黑和污垢,即便如此,却也难以遮掩她倾城绝世的容貌。此刻女孩儿的双手被缚,腿上绑着绳索,就那么随意的侧坐在积累了厚厚灰尘的床板上,姿态肆意闲适,气度淡然优雅,没有丝毫受制于人的畏缩。 “四皇子和七皇子各有千秋,在朝中也各自有不少的支持者,先帝在位时还能从中调和平衡,稳固朝堂局面,但忽有一日,先帝突然病重,朝中局势瞬间动荡不安,两位皇子也将目光凝聚在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之上。后来先帝病逝,朝堂看似稳固的平衡瞬间被打破,两位皇子掀起了夺嫡风云,将整个帝都搅得天翻地覆。不知道多少人在那场夺嫡之中丢掉了性命,四皇子虽然有皇后母家的支持,但因平日里为人过于跋扈,本不得什么民心。反倒是一向以贤做人的七皇子,虽然没什么大势力支持,却也颇有一批誓死追随的朝臣们拥戴,一时间倒也和四皇子平分秋色。”话到此处,苏明月将目光落在东太后身上,勾唇浅笑,“太后娘娘,我一直想不明白,原本有太后母家的支持,四皇子最终必然可以登上帝位。虽过程艰难一些,但却终是胜局。可为何最后,太后竟会背叛自己的亲生儿子,反而转头支持七皇子呢?” 太后的嘴唇动了动,唇角笑意略有些僵硬,想要回答,却什么都没说。 第395章 逼问宝图 苏明月好似也并没有希望她说什么,而是自顾自的接下去道,“太后是真的看好七皇子的仁义风范这才大义灭亲呢?还是只是徐图暂缓迂回行事,以期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呢?” 当年四皇子和七皇子夺嫡之势凶猛,四皇子有皇后母家支持,本该是胜局。但七皇子为人仁义,在朝中风评颇好,一些元老忠臣对其寄予厚望。如果当时四皇子选择和七皇子硬碰硬的话,那这南诏国的江山非他莫属,只不过当时朝堂中那些重臣恐怕就有一大半要随着七皇子的失败而就此陨落了。 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当时四皇子的生母,如今的东太后,居然在关键时刻调转枪头大义灭亲,将自己的亲生儿子绑了送到七皇子跟前,并当着他的面将其斩杀,然后拥立七皇子为帝。 这也是为什么凰阙登基之后,宫里有东西两位太后,而且东太后的尊贵甚至远超西太后。而后世史书之中也对东太后这一义举大加赞赏,朝堂上下对这位深明大义的东太后,也是敬重不已。 不过凰阙登基之后,东太后虽身份尊贵,却终日在宫中念佛抄经,基本上是渐渐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恍若是在深宫之中隐居了一般。 这般举措,让得凰阙对其更是敬重有加,去她宫里探望的时候,比去西太后宫中的时候还多。 从始至终,未有一人怀疑过当初东太后这么做的原因,即便是疑心甚重的凰阙。可如今苏明月轻飘飘的两个问题丢出来,却让这位在宫中沉积了十几年的太后,忽然间变了变脸色,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森然杀意。 “小丫头,你可知你说这些话,是在找死吗?”轻轻捏紧手中帕子,东太后缓缓擦拭一下唇角,不疾不徐的道。 苏明月粲然一笑,并未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太后处心积虑了这么多年,不是本就不打算留我性命吗?” “可惜啊,如此人才,若是能为我所用,该有多好。”单凭她想要夺取宝图,便可联想到当年那桩瞒过了天下人的事情上去,这份心智,实在非常人所能及。只是可惜,一开始他们就站在了对立面上。若是当年蓝初晴不是那么倔强,或许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苏明月嗤笑一声,“太后说这话,不觉得晚吗?”为了一张所谓的藏宝图,对尚是幼童的苏明月下毒,致使其神智全失,手段如此狠辣,不留丝毫余地。如今却还妄想她恢复神智之后为她所用,岂非白日做梦! “说起来,哀家有件事情一直未曾想明白。”想起当年之事,东太后微微蹙了眉尖,看着对面眼神清透睿智的女子,“当年何梦芷奉我之命向你下毒,让你痴傻了十余年。那毒乃是我亲自挑选,其药效如何我十分清楚。既然你日日都在食用,又是如何冲破药效清醒过来的呢?” 闻言,苏明月在心中冷哼一声,只怕告诉你我是如何解毒的,会直接吓死你这心狠手辣的老妖妇。眼神轻轻转动片刻,苏明月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说起来,我也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当年我娘从尉迟家离开之后便失踪了,一个月后突然出现,却是奉旨嫁给苏炳成,这其中,你们皇室的人恐怕出力不少吧。” 略带讽刺的语气让东太后一直保持着淡然微笑的脸瞬间沉了下去,这种情形之下,还敢说出这种话来,若不是太蠢之人,便是太过嚣张了。 很明显,苏明月并不蠢。 自己的命都被她捏在手心里了,居然还敢和她谈条件,不得不说,这小女娃娃实在是狂妄的没有边了。脸色略微沉了片刻,东太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将手中的帕子绞在手中,见得她这般模样,黑暗中忽然暴起两道凌厉劲风。 两条通体漆黑的鞭子从左右角落中爆射而出,啪啪两声,抽在苏明月的身上。 “呃……噗!”闷哼一声,一股血剑从苏明月口中喷了出来,而她身上血迹斑驳的囚服登时被抽出两道皮肉翻卷的血痕,伤口之上火辣辣的痛楚提醒着她,方才抽在她身上的鞭子定然不是寻常之物。 见她骤然苍白萎靡下去的神色,东太后脸上神情这才稍缓,缓慢而冰冷的看着她,“年轻人,即便狂妄,也该认清楚形势。”以她眼前这种状况,居然还有本事和自己谈条件。若是不出手教训,她还当真以为自己对她有所顾忌。她的小命,不过是揉捏在自己手中的玩物罢了,随时可以轻易夺去。 呸的一声吐掉嘴里残余血水,脸上痛色很快收敛,又恢复到之前的淡然平静,一双清凉凤眸好似噙了一抹嘲讽笑意,被血迹染红的唇透着一股妖异的感觉,连带着唇角那一抹弧度,看上去也是格外让人心惊胆颤,“太后说的不错,我的确应该认清形势。”就在东太后以为她挨了两鞭子已经认清楚好歹,准备软口之时,却听苏明月又朗声补了一句,“我如今还活着,不就是因为东太后舍不得那一份宝藏么。一笔不知具体数额的惊天秘宝,足以让你和你那个生死不知的儿子招兵买马、东山再起了。” “放肆!”低沉怒喝从东太后喉咙里发出,看向苏明月的目光俨然已经充满了杀意,眉头跳动之间,藏在那凛然杀意背后的,确实一抹深深的惊骇。 她着实没有想到,这女子年纪轻轻,竟能一眼看透这许多事情。当年她之所以临阵倒戈,却并非众人眼中所谓的大义灭亲,为了天下百姓择选一位贤明豁达的君主。而是因为就在决战即将爆发之时,她从暗叹之处得到消息,支持她儿子的诸位将领之中,竟然早已被凰阙收买数人,就等着大战之时倒戈相向,一举将她母子拿下。形势危急,容不得她多想,只能抢先一步。 这些年她深藏宫中,皇帝对她虽有忌惮时时探查,但到底还是要摆出一副对当初相助之情感激不尽的姿态来,对她孝敬有加。而她也才有机会将儿子不为人知的藏起来,共同休养生息,以期来日能再夺江山。 不过这一切均是在暗中筹谋,迄今为止还未曾露出过半点痕迹,却不知这丫头究竟是如何看出。 第396章 宝图下落 太后一声怒喝,四周围又是几股劲风暴起,啪啪啪几声鞭响过后,饶是苏明月牙齿咬碎,也无法忍受住身体上传来的痛楚,低低的痛呼了一声。 这些鞭子尽数含了内力,每一鞭抽在身上,皮开肉绽的外伤是小,那潜入体内伤筋动骨的内劲才着实让人头疼。再加上鞭身上似乎沾了辣椒水和盐水,鞭子两侧又设有倒刺。之前在大内天牢之时,牢里的狱卒们也没少在她身上用刑。可是天牢里的鞭子跟这个比起来,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身上囚服早已残破不堪,即便是被黑灰掩盖了原本容貌,此刻也能骇然看出脸色的苍白之气。更多鲜血从口中汹涌而出,苏明月眼底划过一丝冰冷之色。今日这些鞭子,她尽数记下了。来日定要这高高在上的太后,十倍百倍的偿还。 看着她目中狠厉之色,犹如实质一般,让人后背窜起一股凉意,太后忍不住心头一颤,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该死的,她浸淫深宫这么多年,怎样心狠手辣的人没见过,居然会被一个刚刚及笄的小丫头骇住,传出去岂非是丢了大人。心神收敛,东太后轻咳一声,脸上表情冰冷,“你可知,你如此,不过是逼着哀家提前对你下杀手而已。” “太后舍得?”被内劲伤了肺腑,再加上身上火辣辣的伤痛,连呼吸都能牵动伤势,疼出一身冷汗,但苏明月偏偏倔强咬牙,硬是挤出一句暗含了嘲讽的话来,“这些年陛下对你未必如表面一般恭敬,想必太后在宫中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吧。招兵买马可需要大本钱,若非如此,当年太后又何须手段用尽,非要逼我娘说出宝图下落。” “你……”心事尽被一个小丫头猜中,饶是东太后心中还对那宝图存在一丝幻想,此刻也不得不下定决心将苏明月铲除了。 一个宝藏对她的诱惑虽大,但如果不慎让她将所知事情透露出去,对于她而言,却无疑是灭顶之灾。 她母子二人筹谋这么多年,可不能在最后一步败在一个小丫头手中。 此时此刻,心机深沉如东太后,实在不敢托大,毕竟此次宰相府巫蛊事件,处处透着蹊跷。她有些拿不准,这一切是否是眼前这个小丫头故意设下的计谋。如果当真是,甘愿以自己为饵,冒如此大的风险,那她实在不得不感叹一句,对自己尚且如此狠辣,此女日后定然不凡。 感受到东太后心中最后一丝耐性也被自己磨尽,确实动了杀意,苏明月脸上神色一变,眼见她缓缓抬手时,咬了咬牙,沉声抢在她手势落下之前开口,“我的确知道那藏宝图的下落,若太后肯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将宝图给你。” 虽然她掩藏得极好,但眼底深处那一丝惧怕依旧被东太后看在眼中。然而此时,角色互换之后,东太后对于她突然的妥协却似乎不怎么感兴趣,杀意未曾有丝毫消散。 见她真的被自己逼得狠了,饶是镇定如苏明月,脸上也不由出现一丝慌乱,急速道,“我不过是想知道我娘真正的死因,太后只要如实相告,便可知道宝图下落。如此划算的买卖,我相信聪明如您,定然知道该如何选择吧。” 没想到她之前跟自己明里暗里较劲那么久,居然只是想知道蓝初晴当年死因,东太后眉头微皱,略有些不信的看着她,“哀家如何信你?!” “我如今已是太后阶下之囚,太后告诉我实情之后,我必然会将宝图地点告诉你,到时候太后派人去看上一看,自然能辨明真假。”苏明月苦笑一声,脸上有一抹伪装被拆穿的苦涩。看上去,倒像是她之前一直的嚣张和冷静,不过是为了谈判而故意装出来的。 如此她的要求只是如此,说实话,东太后确实动心了。一笔丰厚的宝藏,可以为她们平添许多胜算,实在让她很难不动心。所以仅仅只是略微沉吟之后,东太后心中便下了决定。 只不过从她眼底那一丝不怀好意的冷笑可以看出,她便是开口,只怕说出来的也未必就是实话。 寂静的深宫之中,没有人知道,在这座清冷森幽的废弃宫殿里,此刻正上演着怎样的一幕。 夜色如水,冷风缓缓拂过,入夏的天气,便是夜风也无法将空气中那一抹*尽数抹去。清冷的月光如水银一般倾洒在大地之上,偶尔有虫鸣鸟叫响起,给这寂静的夜平添一股生气。 夜色之中,几道虚无缥缈的黑影从深宫中飞掠而出,因为其速度太快,恍若清风一般,饶是有人看见了,也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不会放在心上。 黑影掠过重重高墙,消失在月色之中。 略微一个时辰之后,几道黑影又从宫外返回,悄无声息的回到之前的殿中,将一张略显破旧的牛皮纸交给了殿中人。 许久之后,殿中传来一声压抑着喜色的声音,“将她处理一下,送回去吧。” 日头,如同之前的每一个清晨一般,终究是冲破了地平线的阻碍,高高悬在了天空之上。 橘红色的晨光透过天际,渐渐变成了明亮的黄,又最终成为了刺目的白,然后在人们的眼中成为无法逼视的存在。如同一个威严不可侵犯的神一般,悬挂在高空之上,俯瞰着世间一切。无论丑恶,还是良善,在他眼中都同样平等,不分彼此一般。 清晨的忙碌,逐渐开始拉开了帷幕。 宽敞明亮的院子里,晨起的丫鬟们分工有序,烧水洒扫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待到院子里唯一的几片叶子被清扫一空,小厨房里飘出阵阵食物的香味,一名穿着艳霞色纱裙的丫鬟立在院中,缓缓抬头瞧了一眼天色,目中划过一丝怪异,扭头对一旁年龄稍长,穿着同样颜色衣裙的丫鬟道,“茯苓姐姐,小姐今日怎么还未起呀,莫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闻言,另一边正在交代小丫鬟事情的茯苓抬起头来,目中同样有一丝担忧,秀眉微蹙,“昨夜是谁守夜?” 第397章 逃生府外求救云妃 “昨夜似乎是春香守夜,想必此刻她正在厨房盯着小姐的膳食。”之前说话的丫鬟缓缓回道,旋即眸中一亮,扭身快步朝小厨房的方向奔去,“我现在便去问问春香,小姐昨夜可有什么异常。” 片刻之后,那丫鬟又花容失色的快步回来,“姐姐,春香并不在厨房,小厨房的人说今早未曾看到过她。” 名唤茯苓的丫鬟眉头此刻狠狠皱起,按理说负责守夜的丫鬟会一早询问小姐次日要用什么早膳,然后早早的盯着小厨房准备,春香待在小姐身边已久,在二等丫鬟的位置上一向未曾出什么错,怎会无缘无故将这般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三两步走到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语调恭敬的道,“小姐,小姐……”如此唤了两声没有得到答复,遂又敲了两下,“小姐,该起身了。” 房间里寂静无声,这种异常的安静让两个丫鬟都有些心慌,手上用力一推,然后快步走了进去。待得掀开卧房的珍珠垂帘时,内间情形让两人神色一僵,旋即身躯大颤,嗓音有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快……快……禀告王爷,小姐不见了!” 原本有序的院子瞬间沸腾起来,丫鬟们再也顾不得手上活计,赶紧满府的找人。 而此时此刻,京城城东的宣化门前章华街口的小巷子里,一抹白影悄悄探出头来,警惕的四处看了看,然后露出一脸松了口气的神情。 看来她离开的消息还没传出来,要不然现在街上不该如此平静。如此看来,她必须赶紧出城离开才行,要不然等消息传开,以那人老谋深算的城府,肯定一下子就猜到她要做什么了,还不立刻派人把她抓回去才怪。 思及此,白影再次确定周围的确没有熟悉的人,这才从巷子里闪身而出,朝着城门处快步而去。 临近城门,见还无人阻拦,白影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笑容,一直紧绷的神色也更加放松下来,不在掩匿身形,大摇大摆的朝城门走去。 守城的卫兵手持长枪,犀利目光在出城如城的来往人群上扫过,警惕着任何可能发生的危险。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在看到白影靠近时先是一愣,继而赶紧上前抱拳躬身,语气恭敬的道,“见过云宁公主,公主这是要出城?” 见被人认出来,白影也不慌乱,脸上带着一丝优雅尊贵的笑容,随口道,“嗯,去城外走走。怎么,什么时候我要干什么,还需要向你汇报了?”秀眉一挑,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度宣泄而出。 说话之人顿时一头冷汗,赶紧赔着笑脸闪身让开,“末将岂敢,岂敢。只是见公主独身一人,这城外最近不算太平,故而担心公主安危罢了。” “不劳费心!”冷冷丢下一句,白影颇为傲慢的从守城的士兵面前走过,出城而去。 那领头模样的人看着白影渐行渐远,目中疑惑之色渐渐浓郁,伸手招来一旁一个小兵,“你赶紧去齐王府通报一声,就说云宁公主一个人出城去了。” “是!”小兵虽不知为何素日里经常出城的云宁公主突然出城,头会儿如此紧张,不过还是听话的飞快朝齐王府方向跑去。 而在白影离开城门后不久,几个穿着普通面容平凡戴着斗笠的汉子也是三三两两的出城而去。若是仔细看的话,却能够发现他们隐藏在斗笠下的目光,无一不是精芒闪动。 城外官道之上,出城不久之后的白影,也就是齐王之女,陛下亲封的云宁公主沈若兮便花了一锭银子在路上随便拦了一辆马车,指挥着车夫朝乡下的方向而去。 而随之出城的汉子在确认没有被人跟踪之后,纷纷卸去伪装,露出平凡布衣之下的黑色劲装,似乎提前知晓了沈若兮要去什么地方一般,纷纷施展轻功,抄近路飞掠而去。 而此时的齐王府内,得到禀报的齐王略显失神的坐在花厅之上,目中隐隐噙了一丝担忧。坐立不安了片刻之后,起身唤道,“来人,备马车!” 郊外一处僻静的青石路上,两旁种着的桃花树开得正好,一片粉色的花海之中,洋溢的花香将周围环境渲染得如同人间仙境一般。忽然,道路尽头的拐弯处有马蹄声和车轮轴滚动的声音传来,将原本的安宁打破。很快,道路尽头出现了一辆飞奔而来的马车,马车之上,一个身穿白色纱裙腰系粉色腰带的貌美女子从车厢内探出头来,对穿着灰色麻布衣衫的老者催促,“老人家,就在前面了,麻烦再快一点。” 驾车的老人应了一声,手中鞭子一甩,重重抽在马儿身上。吃痛的马儿扬起四蹄,无形中又加快了一些速度。 白衣女子正是独身出城的沈若兮,此时她眉宇中带着一抹急色,不过虽然着急,但漆黑眸子依旧警惕的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又将目光落向前方不远处隐约可见轮廓的庄子上。那里现在住着的人,或许是唯一一个有希望将月儿救出来的人了。 马车飞驰而过,就在马车离开后不久,几道黑影诡异的从道路旁蹿出,看着飞奔离去的马车,当先一人扬手朝前一划,几道黑影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飞扑过去。这些人统一黑巾蒙面,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而在他们手中,还握着明晃晃的利器。 马车在庄子门口停下,还不等车子停稳,沈若兮已经当先一步从车上跳了下来,从袖子里又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驾车的老人,语气慎重的道,“老人家,如果有人跟您问起来,就说没见过我。” “嗯嗯!”不过是驾了一趟车,居然收到两个大银锭,这对于寻常一个月只能收入一两银子不到的老人来说,无疑是天降横财。 不过人活得老了,自然比常人聪明几分,所以拿了银子之后,老人再不耽搁,鞭子一扬就飞快调头离开了。 沈若兮站在庄子门口,再次警惕的扫了一眼身后来的方向,确定没人跟踪之后,这才推门而入。 就在她关上门之后不久,远处来的方向,原本奔驰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道利刃破空之声,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然后几道黑影来势汹汹的扑来,在墙根下略微凝滞后,互相对看一眼,拔身而起,朝着院中飞窜进去。 第398章 前往宰相府 进了庄子之后,沈若兮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不过疾行的脚步却未因此而停滞,依旧是马不停蹄的朝着内院奔去。 宰相府出事之后,她曾陪着璟王一起在御书房外跪了三天,最后却被齐王不由分说的抓了回去,关在房中禁足。这几日她在房中,听说璟王被打,罚在府上幽闭思过的事情,便再也坐不住了。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法子可以救苏明月,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想起来苏明月失踪回来之后,将云妃安顿在他们家郊区的庄子上。云妃在宫中多年,一直深受陛下恩宠,如今又诞育了皇子和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必然更重。如果是她出面的话,说不定苏明月还能有一丝生机。 便是再不济,由她出面的话,也该能弄清楚宰相府究竟犯了何事,会引得陛下大怒。这样他们也好对症下药,想法子救人。 如此想着,她便趁着守夜丫鬟熟睡时悄悄将其打晕,然后偷偷摸摸的出了王府,连马车都不敢坐,先匆忙逃出城来。 拐过三进院之后,最后的内院总算是呈现在眼中。沈若兮深吸口气,在内院的桃花林外稍稍顿足。这片桃花林,是这庄子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防护,之前若不是苏明月道破,连她都不知道。不过她也仅仅只看苏明月走过一次,脑中模糊还记得当初她走时的路线,口中默念了一遍,深吸口气,朝着桃花林扑了过去。 在她身后,几个黑影浮现出来,看着面前安静的桃花林,眼中浮现出一丝忌惮之色。 很明显,他们之前曾经来过,并且吃过这桃花林的亏,所以才会如此忌惮。 不过刚才沈若兮默念的安全出入林子的步伐,他们却是听得清楚,当下再不顾忌,跟在沈若兮身后进了林子。 日头明亮,帝都的繁华也正是开启。宽阔的街道上,不时能够听见小贩们招揽生意的嗓音。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漫步,不时站在自己中意的摊位前翻看物品,与老板讨价还价。街道中间,偶尔有脱离父母的小孩子举着糖葫芦或者风车欢快跑快。这样热闹的场景,在帝都的街道上每日发生。 但今日,却略有一些不同。 一辆形容低调的马车从远处飞奔而来,前面驾车的人一面拼命甩着鞭子抽在马儿身上,希望能将速度放大到极致,一面大声呼和街道上来往的人群让开,以免发生伤亡。 这番动静,让得许多行人受惊,像兔子一样唯恐躲避不及的跳开到街道两旁。等到马车过了,这才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这是谁家的马车呀,天子脚下竟也如此嚣张?” “看那马车前面挂着的铭牌,却好像是齐王府的车架。齐王府的人一向低调,今日怎地这般匆忙,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还能是什么大事,当然是齐王爷唯一的宝贝女儿,居然离家出走了!” 说着话的人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消息如何惊人,说完之后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露出得意笑容,在大家质疑的目光中飞快解释道,“你们可别不信,今天早上我刚从城外回来,亲眼看见云宁公主独身一人出城去了。你们想想,如果不是离家出走,堂堂公主,怎么可能出门连个丫鬟和随从都不带呢。” 这么一说,众人这才略微信了几分。围观群众里有人忽然感慨一句,“这云宁公主,怕是在嫉恨齐王不许她为苏家三小姐求情的缘故吧。” 他这么一说,旁人也是想起来,那位惊才绝艳的苏家三小姐,和齐王府上这位公主,感情何等深厚。 放下这些暂且不说,且说齐王乘坐着车架一路风驰电掣赶到璟王府,不等门外小厮通报便直接往里面冲,到了内院之后,差点迎面与一人撞上,这才险险刹住脚步。 那人一身黑衣,面容冷肃,原本见人这般冒失正欲出口教训,定睛一看竟是齐王,登时惊异开口,“见过齐王殿下,王爷这是……” “天爵可在?”论年纪和辈分,齐王比凰天爵要长一辈,虽说两人都是王爷之尊,但私下里凰天爵还是要唤其一声齐王叔,而齐王通常也是直呼其名讳。 见齐王面色焦灼,冷殇亦是不敢耽搁,“主子在书房处理王府事物,王爷找主子有事?” “带我前去!”齐王单刀直入,丝毫也不废话。 见状,冷殇也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立刻带着齐王朝书房而去。到的书房,本还想通报一声,谁知齐王直接推门而入,然后翻身关上书房门,将欲随其进去的冷殇关在外面。 “齐王叔,”听到动静,凰天爵从书案上缓缓抬眸,见得来人是齐王,忍不住眉头微皱,“王叔此时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兮儿不见了!”事情紧急,齐王也不多说,直接将事情简略说了一下,着急道,“驻守城门的头领说看到她出城而去,我担心她因为月儿的事情,一时着急会去找云妃,到时候反而着了别人的道。” 苏明月将云妃藏在齐王庄子上的事情,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旁人根本无从知晓。云妃失踪日久,宫妃失踪,对于皇室而言乃是大事,更甚者可以称之为颜面尽失之事,若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借口,那云妃回宫便是死路一条,所以苏明月才会将她藏在庄子上。 这次宰相府出事,凰天爵连跪五日,非但连其因何入罪都没搞清楚,还被陛下重重责罚一顿,至今还在府中紧闭思过。 虽然陛下至今还未宣布如何处置宰相府上下,但朝中众人谁心中都很清楚,宰相府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过那些一直视苏明月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肯定希望借此机会一举让之无法翻身。所以这个时候云妃要是出现,恐怕只能让局面更糟,说不定还要会借此将齐王府、璟王府和荣王府一并牵连进去。 事态紧急,凰天爵赶紧带人和齐王一道出城,火急火燎的朝城外庄子而去。 第399章 异变突生云妃被劫 城外,齐王府家外庄子上。 云妃正抱着小皇子凰天熙在廊下晒太阳,白嫩如葱段般的手指逗弄着小皇子肉嘟嘟的笑脸,美眸中荡漾着慈母般的微笑。 忽然,廊外不远处的桃林一阵异动,紧接着一道纤弱苗条的身影从中踏了出来。看到来人,云妃先是一愣,旋即露出一些喜色,抱着小皇子迎上去。 “若兮,你怎么……”刚到廊外,猛然看见紧跟沈若兮之后涌出来的几名黑衣蒙面人,顿时花容失色,抱着小皇子转身就跑,“若兮,快跑!” 以沈若兮和苏明月的交情,她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这些一看就是杀手的人是沈若兮带过来的。所以转身之际还不忘像沈若兮示警。 看到云妃如此反应,在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沈若兮猝然回头,看到身后呈合围之势的黑衣人时,心重重的沉了下去,咬着牙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黑衣人却是不与她废话,直接拔剑就冲了过来。看这些人凌厉攻势,沈若兮自知自己绝对抵抗不过,身后的云妃和小皇子更是没有丝毫抵抗能力。一时间,一股绝望缓缓浮现在心底。她沿路一直十分小心谨慎,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又是怎么穿过那片桃花阵的。 “你们到底是谁,难道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方,我们又是什么身份吗?”沈若兮急速后退,清脆的声音发出一声怒吼。 可惜那些黑衣人丝毫不理会她,很快便冲到她的面前。 避无可避,唯有拼死一战。很恨咬牙,纤弱白影不退反进,朝着迎面而来的那个黑衣人狠狠撞过去,一边嘶声吼道,“娘娘,快跑!” 只希望她可以拖住这些黑衣人片刻,让云妃多一丝逃生的机会。虽然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是螳臂当车,可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见沈若兮不要命的冲过去,云妃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若兮……” 可惜正如沈若兮自己心中所想,她本身并不会武功,而这些黑衣人一看就是高手,她那一撞非但给对方造成不了什么妨碍,反而是找死。 当先的黑衣人见她不要命的撞来,喉头发出一声怒哼,飞身一脚重重踹在她小腹之上。沈若兮的身子顿时像一颗炮弹一样倒飞出十几米,重重撞在回廊的柱子上。 这一脚,让沈若兮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一般,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旋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看着沈若兮软趴趴的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云妃心中惊怒交加,本想过去查看,却被黑衣人快速围在中间将所有退路封死。 双手紧紧搂着怀里的小皇子,拼命将他往自己怀里按,一双美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黑衣人,不敢有丝毫松懈,“你们到底是谁?” 跟沈若兮一样,她也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站在她背后的一名黑衣人飞速上前,刀柄重重敲在她的后颈上。云妃喉头发出一声闷哼,身子旋即软软倒了下去。 动手的黑衣人快速伸手将人往肩上一抗,旁边的人则在之前将小皇子接了过去,几人看了一眼重伤昏迷的沈若兮,其中一人问道,“头,她如何处置?” “主子说了,我们的目标只是劫人。”这些人口中的头冷声道,话落,忽然微微皱眉,“有人来了,快撤!” 几人再不停留,身形一动,悄无声息的飞上墙头,消失在庄子院墙之内。 那些人刚刚消失没多久,一路追赶而来的璟王和齐王快速从桃花阵中飞奔出来,待看到廊外重伤昏迷生死不知的沈若兮时,齐王发出一声厉声怒吼,冲过去将人抱在怀中。待探得其还有一丝鼻息时,这才略略松了口气,不过依旧心疼不已。 “主子,云妃娘娘和小皇子不见了。”他们一出现,冷殇便带着人去屋里查看了一下。其实从现场痕迹来看,不用查探都知道云妃定然被人带走了。 一旁的璟王脸色微沉,扫了一眼胸前被鲜血打湿的沈若兮,冷声喝道,“追!” 几个暗卫立刻飞身而起,冲着墙外闪电般 追了出去。 “王叔,咱们还是先将若兮带回去,赶紧请大夫过来替她诊治吧。”暗卫一走,凰天爵朝齐王走去,声音中满是愧疚,眉宇间的怒气和厉色丝毫不加掩饰,“冷殇,速去药王前辈住处,看看前辈是否在京中。” “是!”冷殇领命,面上显出一丝犹豫挣扎,“主子,那您身边……” “快去!”凰天爵怒喝出声,冷殇再不敢有所耽搁,飞身离去。先是王妃,现在又是云宁公主,那些人是彻底触怒了主子的逆鳞。这一次,只怕主子再也不会有所顾念,有所留手了。 与齐王一起将沈若兮以最快速度带回齐王府,齐王府中设有医堂,其中一直住着帝都里名望不低的两位医者。一回府上,齐王便派人将他们叫来诊治,可是当他们搭上沈若兮的腕脉之后,均是一脸沉凝之色。 一旁的齐王心中就算再着急,却也不敢出声打扰,只能等到两人诊完脉起身之后,满怀希冀的轻声询问,“怎样,兮儿伤势如何?” “王爷,公主被人用内力打伤,五脏六腑都有些移位,以老朽的医术,实在是……”老者一脸无奈与心虚,不过却不说实话。这云宁公主可是齐王的心头肉,若是他逞英雄到时候却害了其性命,恐怕这条命也要搭进去了。 闻言,齐王身形巨震,忍不住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脸色惨白如纸,精神也是在一瞬间萎靡下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般,颤抖着嘴唇道,“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 那老者侧头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璟王,后者虽然什么话都不说,但其突然间紊乱的气息以及双眼迸射出的凛然杀意,却表示出他并非全然不在意,“若是能够轻动毒手药王老前辈的话,或许以前辈的医术,公主还有一线生机。” “可……”毒手药王行踪诡谲,自从上次在猎宫与众人分别之后便是潜入滇南境内追寻苏明月的行踪,可后来苏明月回来了,毒手药王却没有半点音讯。如今璟王虽然派了人去请,可却不知毒手药王有没有回来。若是他不在的话,那若兮岂不是…… 凰天爵自然知道齐王心中担忧,英气剑眉紧锁在一起,齐王养在府上的这两位医者,即使是在天子脚下的帝都,医术也是颇有薄名,比起宫中的御医来也是不遑多让。但是现在却连他们都没有办法,那么最后的希望便系于毒手药王一人身上。可现在他担心的也是毒手药王的行踪,若是他不在帝都,那该如何是好。 第400章 毒手药王深夜闯宫 “王爷,以老朽的医术虽不能彻底治好公主,但是却也有些法子可用来给公主续命。但这也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若是半月之内无法找到毒手药王老前辈的话,恐怕公主就当真再无回天之力了。”老者见两人沉吟之色,也略略猜到多半是因为毒手药王那过行踪不定之故,立即拱手恭敬道。 听到他的话,齐王与凰天爵面上急色这才稍有缓解,前者更是激动挥手,“那里还等什么,赶紧开药吧。”不等老者反应,又转头看向凰天爵,“天爵,半月时间,可能找到药王吗?” 凰天爵一惯清隽淡然的脸上此刻遍布着少有的凝重之色,对于齐王的询问,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垂眸沉沉思索。片刻后,方才抬眸,漆黑星眸之中迸射出一股决意,“王叔放心,若兮就像是我的妹妹,我一定倾尽全力,找到药王前辈。” 虽然有了凰天爵的承诺,可齐王脸上神情却没有半点松懈。毒手药王行踪飘忽,若非苏明月因缘巧合之下拜他为师,恐怕他们根本连见识其真容的机会都没有。 想起苏明月,齐王原本颓然的眼中又瞬间迸发出一丝希望。毒手药王对这个弟子甚是在意,若是听到宰相府上下蒙冤入狱的消息,说不定就算在万里之外也会想尽办法赶回来。而身为他的嫡传弟子,苏明月肯定也有办法和毒手药王取得联系,这样一来…… 看到齐王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的双眸,凰天爵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当下微微点头,脸色凝重的起身告辞。 看来不管怎样,他都要冒险去天牢一趟了! 齐王和璟王的担忧的确不是没有道理,冷殇施尽全力赶到毒手药王的住处,却扑了个空,那空荡荡落了一层灰的院子,很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好在齐王府的医者有办法将沈若兮的伤势暂时压下为她续命,于是齐王府与璟王府的探子几乎是倾巢出动,大有掘地三尺也要将毒手药王挖出来的架势。不过他们虽大张旗鼓的找人,却将找人的原因瞒得滴水不漏。 这般大的动作,自然瞒不过京城中一些有心人的耳目。 秦王府中,凰天霖听到探子回报时,眸中闪过一抹阴沉之色,璟王与齐王同时寻找毒手药王,却是为何? 而此时此刻,倾尽齐王府和璟王府所有精锐密探之力,依旧没有被发现丝毫踪迹的毒手药王,却负手站在一处花园之中。 月光清华,将毒手药王的身形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在他的脸上,隐约藏了一丝怒气,和一点点的担忧。毒手药王还是一贯的灰色布衣,负手而立,将目光投在漆黑的远处,也不知究竟在看什么。 在他身后,几个宫中侍卫不时将好奇目光落在这名布衣老者之上,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装扮,但身上却透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尊贵气度,那一身的凌厉气势,便是与当今圣上也差不了多少了。 最初这个老者突然从天而降时,他们还以为是刺客,好几十个侍卫一拥而上,结果人家只是轻飘飘一挥手,洒出一包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色粉末,然后就听见噗通、噗通的声音接连响起,冲上去的侍卫倒得一个不剩。然后便没有人敢再贸然上前,好在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御书房里的凰阙,他便让身边的习风出来查看。结果一看之下,发现是毒手药王,后者赶紧喝退侍卫上前请罪,毕恭毕敬的要把人请进去,结果人家却不乐意,口气颇大的让凰阙出来见他。一众侍卫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一个陌生老头,一开口就让当今陛下来见他,若不是疯了,那边是存心找死。结果让侍卫们大吃一惊的是,对于这老人蛮横的语气,习风非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挂着满脸讨好的笑容,毕恭毕敬的转身回书房去传话了。所以现在,这些侍卫们看着毒手药王的目光,充满了好奇。他们很想知道,这个看起来不平凡的老人,究竟是怎样尊贵的身份,居然可以让陛下亲自来见他。 正在众人胡思乱想之际,御书房的门被人打开了,此时距离习风进去通报也不过瞬息之间,以凰阙的速度来看,他几乎是听到消息的瞬间便起身出来了。 凰阙高大的身影快步出来,看到围着的满花园的侍卫,顿时收敛神色,淡然尊贵的挥挥手,“都下去吧!” “是!”侍卫们虽然很好奇,这个神秘莫测的老人究竟是何身份,却也不敢违抗陛下旨意,应声退下。 等到花园里只剩下凰阙和毒手药王两人,习风这才恭敬的道,“陛下,奴才去准备一些差点。”然后识趣的旋身而去。 “皇叔!”直到习风离开之后,确定整个花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凰阙这才吐出一个足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称谓,“皇叔,您怎么突然来了。” 毒手药王缓缓转身,一双经过岁月沉淀了智慧与阅历的苍老双目落在凰阙脸上,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我为何会来此,你会不知。” 略带嘲讽的语气,让凰阙身体一僵,旋即苦涩一笑,“皇叔此番前来,是因为苏明月那个丫头吧。” “哼!”毒手药王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可那神态却已经在在说明,他此番来的目的,确实是凰阙口中那个原因。 见毒手药王如此,凰阙眼中掠过一抹惊讶,他实在没想到,原来苏明月在毒手药王心中竟有如此地位,“此处风大,皇叔还是随我进御书房再说吧。”说完,微微侧身,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堂堂帝王,能让他如此对待之人,整个南诏国只怕也屈指可数。毒手药王虽然面上依旧不好看,但见他态度恭顺,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先一步进了御书房。 两人前后落座之后,凰阙这才先一步开口解释,“皇叔,此番宰相府下狱,乃是因为府中有人行巫蛊之术的缘故,而且那代表巫蛊的布偶,却是在苏明月的院子里被发现的。” 巫蛊之术乃是南诏国的禁术,绝不准任何人施行,违令者不管因何缘由,都是要诛九族的。所以当毒手药王听到宰相府集体下狱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巫蛊的时候,也忍不住变了脸色。不过他相信,他的弟子绝不会是行巫蛊之术的人,这其中定然是被人陷害。 毒手药王神色变幻未曾逃过凰阙眼睛,后者心中也是松了口气,之前看毒手药王来势汹汹,他还真的是怕这个离经叛道的皇叔直接一把毒粉拉整个皇宫的人陪葬,然后再到天牢里去把苏明月给劫出来。不得不说,这种事情虽然听起来犹如天方夜谭,但是对于毒手药王来说却绝对有可能。所以进了书房之后,他才会抢先一步将原因直言不讳的说出来。毕竟巫蛊之术从开朝先帝时便已经下了禁止令,他也只是遵从祖训罢了。 神色略微缓和之后,凰阙看着毒手药王道,“朕知道皇叔心疼自己的弟子,故而朕也只是将之阖府没入狱中,却未曾下旨斩杀任何人,也是担心他们是遭人陷害,无故枉杀了好人。” 毒手药王嘴角抽搐一下,心中瞬间充斥了怒火,紧紧盯着凰阙道,“那天牢是什么地方,你会不知道,月儿关在那种地方,能有好果子吃?你敢说你这么做,没有一点私心?你敢说你这不是为了将她逼入绝境,好从她手上得到所有秘密武器的研制方法?!” 第401章 秦王府的不速之客 药王深夜闯入皇宫的同时,宫外的秦王府,也同样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秦王凰天霖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书房听官家汇报这些日子王府的内务,操办凰阙的寿诞颇为忙碌,他也就没有时间管理府中事物了。 听到下人来报时,凰天霖眉角划过疑惑,“来人是谁?” “回王爷,来人戴着斗篷,看不清模样。而且他也不肯通报姓名,只让奴才将这件东西交给王爷,说王爷看过之后自然会明白。”守门的小厮小心翼翼的回道,目光看向放在凰天霖桌案上的一块玉佩之上。如果不是看那人拿出来的这块玉佩有些眼熟,他是绝对不会冒险进来通报的。 毕竟若是有心上门拜访,也该选白日里来,深夜前来,必定没什么好事。 目光划过桌案上的玉佩,凰天霖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将人请到前厅,本王马上就过去。” 小厮应了一声,心中长长舒了口气,转身飞快离开。还好王爷没有生气,否则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等到小厮退去,官家看着桌案上那枚玉佩,不由皱眉道,“王爷,这玉佩……不是七公主之物吗?难道外面那人知道七公主的下落?” 当初凰凤怡奉旨和亲巫羌国,谁知在回巫羌的路上,却因为遇上流匪,之后便失踪了。陛下也曾派人找过,不过因和亲之前凰凤怡的一些作为让陛下不喜,所以这个所谓的找过,其实也并没有费太大的功夫。毕竟只是个公主而已,对于皇室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损失。 “待会儿一问便知!”此时说什么都只是猜测,倒不如等人来了再好好问问。 不多时,书房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恭敬敲门,“王爷,人已经带来了。” “进来吧!” 门外小厮将门打开,一个身穿藏青色衣袍,头上戴着斗篷的男子迈步进来,快步上前施了一礼,“见过秦王殿下。” “你是何人?这玉佩与你有何关系?”凰天霖微微皱眉,听此人语气似乎与他是同龄之人,身上气度也非一般寻常人,尤其是看到他时,他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人并未作答,只是伸手将头上斗篷摘下,明亮的烛火之中,旋即露出一张俊朗不凡的容颜来。 书房里,凰天霖握着玉佩的手疏忽一颤,失声道,“是你!” 书房内,不只是凰天霖,就连站在一侧的管家也是吃了一惊,看着那身着藏青色衣袍的男子,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面前的男子一身藏青色衣袍,俊美无铸的五官透出一丝妖异,眼神森冷而阴寒,就好似一条蛰伏在草丛紧盯着猎物的毒蛇一般,让人自心底窜起一股寒意,“秦王殿下,许久未见,倒是越发春风得意了啊!” 御书房内,药王的咄咄逼人叫凰阙一愣,他实在似乎没想到,药王竟然如此轻易便看穿了他的企图,心中念头转过,面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沉重和无奈,“皇叔,朕也是别无他法啊。”见毒手药王脸上怒容更显,凰阙心中也是一颤,只怕若是自己寻不出个合适的理由,这老怪物当真要一把毒粉洒在皇宫上空了,“皇叔莫要动怒,请听朕把话说完。” 当下将苏明月随同凰天爵前往东域与巫羌国那一场大战说了出来,然后详细描述了大战时苏明月为凰天爵打造的秘密武器,并将那秘密武器的威力栩栩如生的描绘,听得毒手药王隐隐皱眉。 “皇叔,朕贵为天子,就理当守护祖宗留下的基业。那武器威力实在太过巨大,非是朕不信苏明月,可倘若有心之人以利诱之,又或者用她在乎的人相威胁,让她交出武器的图纸和制作方法,到时候我南诏只怕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凰阙叹息一口,语气中有着森然敬畏和颤抖,可见对那秘密武器当真是忌惮得很,“皇叔,事关江山社稷,朕实在是不得不防啊!” 他这么说的话,毒手药王还真不好再追究什么,毕竟这大好河山的确是凰家人辛苦得来,凰阙既然坐在那位子上,自然责任重大。当然,说的好听是守护老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说的不好听不过就是害怕自己手中的权势被人夺了去而已。 人在高位上呆的久了,对于权势的贪恋自然也会加深。毕竟一个人如果习惯了高高在上,操纵天下万民生死,又怎么舍得放弃这种潜力巅峰带来的虚荣感。 想当初,那个人不也是渐渐在权欲的中心渐渐开始迷失自己,到最后走到了万劫不复的那一步吗?! 想到此处,毒手药王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着凰阙的眼神也稍微缓和了一些,“其他事情暂且不说,我要见月儿一面。”平淡的陈述语气,明明白白的告诉凰阙,他这不是在商量,而是告知。 凰阙心中其实也知道,若非因为药王悠闲乖戾的性子,不喜欢这种身居高位的生活,恐怕当初这江山也轮不到他的父皇来做。再加上药王那让人闻风丧胆的手段,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敢拒绝他的话,所以听见他这般冷硬的语气,却也只是苦笑一下,神色间未有丝毫不满,直接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递过去,“这块令牌可让皇叔自由出入天牢,不过……” “你放心,若月儿无甚损伤,我还不至于直接出手在天牢劫人。”见凰阙有些犹豫,毒手药王自然知道他犹豫的原因,所以直接一句话排除了他的顾虑。 如此便好!凰阙松了口气,若毒手药王劫人,恐怕满皇宫的侍卫倾巢而出也未必拦得住他,到时候宫廷剧变,还不知要生出什么祸事来,“皇叔放心,朕虽下令收监,却并未让人提审过任何人。” 说这话的时候,凰阙眼神不无闪烁,心中还是有略略担心。 那大内天牢是什么地方,就算他不下令提审,恐怕苏家上下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只希望那些人下手不会太狠,只要表面上还过得去,那毒手药王应该也不会计较太过。 “最好是这样!” 拿了令牌,毒手药王留下一句冷冷话语,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了。这般身手,又是让凰阙心头一颤,抬手抹掉额上冷汗,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 第402章 灰衣老者 天牢之中,对于苏明月此前被人深夜带走,两日之后又突兀的被送了回来,身上鞭伤纵横鲜血淋漓,气息微弱好似随时都会丢掉性命一般。看守天牢的狱卒们除了将她换了单独一个牢房之外,却没有一个人开口多说一句。 在这宫里,最要紧的就是要学会装聋作哑,难得糊涂。 又到了一日的午时,天牢入口处传来咕噜噜的车轮声音。一个穿着简陋,蒙着脸的汉子推着一个独轮板车进来,板车上放着两个大大的木桶,和一些破损不堪的碗筷,还有一个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的精致食盒。 “又来给这些人犯送饭啦!”其中一个狱卒见到来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咕哝了一声,“一群死囚,饭点倒是挺准。” 那人笑了一声,从板车上将那个略显格格不入的食盒拎了下来,躬身送到狱卒坐的小木桌上去,嘶哑着声音道,“差大哥,这是给你们准备的饭菜。” “哟,今天倒是识趣啊。”另外一个狱卒见状,忍不住眼睛亮了亮,旋即又有些疑惑的问,“你今天怎么蒙着脸,说话声音也不对啊?”若不是身形与寻常来送饭的人一样,他几乎要以为是有人乔装改扮。 那人哈了哈腰,将脸上蒙脸的帕子往上面拉了拉,“昨夜突然着了风寒,怕传染给几位大哥,所以这才把脸蒙起来。” “哦!”狱卒也没多想,毕竟这是大内天牢,外头便是不断巡逻的禁军,宫城中更是高手如云,除非有人脑子被门夹了,否则绝对不敢到这个地方来找麻烦,“去吧,我看那个什么三小姐怕是也活不了几日了,能多吃一顿算一顿。” 狱卒说完,便美滋滋的转身去揭开食盒,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好酒好菜,倒是没有看见因为他一句话,送饭的汉子脸色骤然大变,眼中更是掠过一抹杀意。 强行按捺心绪,恢复到之前的木讷,送饭人这才推着车子缓缓朝里面走去。 “吃饭了吃饭了……”挨个给前面几间牢房的犯人打了饭菜之后,就在他即将 要走到最后一间牢房,也就是那个单独关押着苏明月的牢房时,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的入口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送饭的汉子身子僵了一下,略略回头,便看见天牢入口的石阶上,一名身穿灰色衣袍的老者缓步而下,那些狱卒的喝声便是冲他。看到老者时,送饭的汉子眼底闪过一抹狂喜,脚步不由自主的朝前迈出一步,旋即又冷静下来,眸光轻轻闪动,旋即将方才波动的情绪压了下去。转身推着独轮板车缓缓前进,走到苏明月牢房前,将一碗打好的饭菜放在地上。 门口处,被狱卒拦下的灰衣老者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周身杀意肆虐。不过片刻之后,还是收敛了锋芒,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牌子扔过去。 原本一脸警惕横眉怒目的狱卒在看到那块牌子时,瞬间脸色大变,立刻恭敬的弯了身子,“不知大人驾到,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赎罪。” 灰衣老者显然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袖袍一甩道,“苏家三小姐现关押于何处,带我去!” “苏家三小姐在黄字号最后一间牢房里,大人请随小的来。”加盖了大宝玺印的玉牌,足见来人身份不凡,绝对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所以狱卒丝毫不敢违逆灰衣老者的意思,赶紧转身前面带路。不过心中却暗暗开始打鼓,不知道这位大人见那个苏家三小姐是做什么。若是与她有仇还好,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多半会心情愉悦。可若是对她看重,想要救她出去的话,看到她这副模样,岂不是要大发雷霆。 带路的衙役心中千回百转,一时间难以决断,只能战战兢兢的开口,“不知这位大人见苏家三小姐是有何事?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吗?” “再多说一个字,死!”谁知灰衣老者对此却是格外反感,眼底掠过冷意,怒喝出声。 那狱卒那还敢再多说什么,赶紧将嘴巴闭得死死的,低头弯腰在前面带路。拐过天字号牢房之后,再往里深入几许后便是黄字号牢房的区域。进入这片区域后,狱卒却是不敢松一口气,脚步声风的领着老者走到最后角落里的一间牢房前。 此时,那送饭的汉子正蹲在牢房门口,看着里面毫无动静浑身血迹的女子,面上虽是古井无波,但那一双黑的发亮的眸子里确实弥漫着浓郁的心疼和滔天怒火,缩在袖子里的手蜷缩成拳,指甲将掌心掐出血来,才能忍住心底想要破门而入将人救走的冲动。 他不能这样做,否则他们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而且现在那人既然来了,肯定能毫发无损的人带出去。 靠的近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灰衣老者脸色一变,脚步一错便是直接到了牢门前,目光穿过牢门落在里面唯一的一道纤弱身影上,眼底怒意霎时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汹涌而起。 感受到四周围温度骤然下降,以及老者身上弥漫而出的蓬勃怒意,那狱卒瞬间反应过来,只怕这灰衣老者和里面的苏家三小姐关系不菲,所以看到她被人伤成这样才会如此生气。 “大人,我……”狱卒本想快一步将此事解释清楚,谁知面前灰影一闪,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脖颈上已经多出了一只蕴藏了强大力量的手掌,灰衣老者目光淡漠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弧度冰冷,手上用力一拧,只听咔擦一声,面前的衙役因为惊恐而凸出的眼珠渐渐变得灰白,显然是失去了任何生气。 “伤害月儿的人,必须死!” 杀了那个狱卒,很明显灰衣老者心中怒火还未曾尽数宣泄,看道苏明月这般惨状,生死不知,他此刻恨不得将整个天牢覆灭。目光落在老方外岿然不动的送饭汉子身上,闪电般出手将他的肩膀抓住拎了起来,“说,这究竟是何人所为?不说,死!” 第403章 药王天牢发威 冰冷充满杀意的威胁,手指骤然用力收紧,宣告着他的威胁绝非空口所说,如果那人所说之话不能令他满意,恐怕下一个命丧黄泉的人便是那送饭的汉子了。 被一个一出手就杀了天牢衙役的灰衣老者拎在手里,那汉子居然未曾表现出一点惊慌,反而缓缓抬起之前一直低垂的头,露出那一双如同星辰般漆黑明亮的双眸。 看到那双眼睛,灰衣老者体内澎湃的杀意忽然一滞,有些怔楞出声,“小子,居然是你?”目光在他古怪的装扮上划过,略微有些不解。 “小子见过药王前辈!”送饭汉子将蒙着脸的帕子扯下来,露出一张清隽俊美的脸,那一双璀璨星眸之中,充斥着如同灰衣老者一样的怒火,不过在面对老者时,他却将这怒火尽数收敛,反而是先恭恭敬敬的向灰衣老者请安。 从他的称呼之中不难猜到,这突然暴起在天牢之中一招杀死看守狱卒的人,正是那苏明月的师傅,前夜晚闯入皇宫,向凰阙要来令牌的毒手药王。 而站在毒手药王面前,衣衫粗陋的送饭汉子,此时也将之前隐匿的气息完全释放,再看其面容,赫然便是璟王凰天爵。 沈若兮受伤之后,齐王府与璟王府阖府精锐尽出,居然也未曾寻到毒手药王一丝踪迹,眼看着当日那医者全力拖延的十五日就要到来,毒手药王却还是没有丝毫消息,凰天爵只能冒险乔装改扮混入天牢之中,想要借机询问苏明月是否还有其他方法可以与毒手药王取得联络。却没有想到,他们派出了那么多人都没找到丁点消息的药王,居然也会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这只能说是无巧不成书,沈若兮命不该绝。 毒手药王一把将凰天爵拉起来,摆摆手态度随意,“现在就别管这些虚礼了,还是先救小丫头要紧。” “是!”早在他过来看到这一幕时就恨不能破门而入,若不是恰巧碰到毒手药王,恐怕他今日也顾不得什么大局不大局,哪怕是血洗天牢也要将人给救出去了。 俯身在已死的狱卒身上翻出钥匙,凰天爵迫不及待打开牢门,与毒手药王先后冲入。 角落里,脏乱的稻草上,浑身是血的苏明月安静的躺着,紧蹙的秀眉和颤抖的身体在在说明,她此刻承受了多么大的痛楚。那一张原本绝世芳华的俏脸,此刻如纸一样惨白,即便是上面漆黑的污垢,也无法掩盖那没有生气的苍白。 “月儿……”凰天爵此刻心痛到了极点,一双黑眸因为怒火而变得赤红。他就不该听她的话,由着她这般胡来。 毒手药王亦是心气难平,袖袍一甩一股劲风激荡出去,打原本精钢铁铸的牢门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抱着月儿,跟我走!” 如此巨大的响动,自然惊动了门口的狱卒,几个人离开拔刀冲了过来,待看到死在地上的狱卒和满身杀意的毒手药王时,小心脏忍不住狠狠抖了几抖,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哆嗦着道,“大大大……大人,此人乃是天牢重犯,没有陛下圣旨,您不不不……不能带她走!” 砰! 一股劲风直接撞在说话那狱卒的胸口,后者顿时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鲜血不断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这般杀手瞬间击溃了剩下几名狱卒的胆子,面对实力如此强横的对手,他们就算拼命冲上去,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而已,根本没有丝毫效果。倒不如把这条命留下来,通风报信。 一路毫无阻碍的将苏明月抱出天牢,凭借凰阙给的令牌,又是畅通无阻的出了宫,虽然再出宫门时那些侍卫有些疑惑,不过看到那象征着皇权的令牌时,那一丝疑惑也是消散无踪。 璟王府内,璟王卧房之中,丫鬟们端着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进来,旋即又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去。看到那些丫鬟手中染红的铜盆时,璟王再也按捺不住,砰一掌拍在手边的小桌上,旋即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那桌子居然被直接震成了碎片。 “你们究竟有何事瞒着我?!”捕捉到璟王眼底那一丝懊恼之色,毒手药王面色一沉,将事情思前想后了一遍,冷声问道。 以这丫头在璟王心中的分量,他断不可能看着她身陷囹圄而无动于衷。别说什么在御书房门前跪了五日这种话,那小子能为月丫头做的事情,显然比这更疯狂,就算是让他直接闯到天牢里救人,跟自己的父皇公开杠上,他也是做得出来。 而且之前在天牢中,他悄悄潜入进去,看到月丫头受此重伤,居然无动于衷的蹲在牢门外,明显可疑。 见毒手药王追问,凰天爵也自知绝不可能隐瞒过,脸上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开口道,“前辈,月儿布下了一个大局,想要……”话还未说完,里面忽然一个丫鬟打起帘子出来,快步走到两人面前福身道,“王爷,王妃的伤口已经清理干净了。” 当下毒手药王也顾不得追究他们究竟隐瞒了何事,身形一动便进了里间。 宽大柔软的床上,苏明月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身上锦被只盖了薄薄一层,似乎生怕被子太厚,压到她身上的伤口。 床边站着两名正在清理手上鲜血的女医,看到毒手药王和璟王进来,立刻福身请安。 “王妃如何了?”森冷语气中透着一股极为明显的温柔,温柔中又带着几分心疼。自从进来之后,凰天爵的目光便再未从床上那昏迷不醒的人儿身上移开过。 一名女医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片刻后咬咬牙道,“王妃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怕是有好几十道,有一些是旧伤之上又添新伤。恐怕施刑的鞭子也非寻常之物,王妃的伤口皮肉翻卷,不少伤处看上去倒像是被倒刺勾开。而且伤口还有盐水和辣椒水的痕迹,恐怕那鞭子是浸过这些东西之后,再抽在王妃身上的。” 看到那些伤的时候,女医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位看上去并不如何强悍的王妃,究竟是如何在这样的酷刑之下保住了一条命啊。 轰! 女医的话刚刚说完,毒手药王便是一掌打在璟王身上,后者顿时横飞出去,将房间里一应物事悉数撞倒。 第404章 骤然醒转分道扬镳 噗! 猝不及防之下被药王打了一掌,凰天爵立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外头的冷殇和冷炎听得动静冲了进来,看到狼狈不堪的主子时纷纷面色大变,飞掠过去将人扶起,“主子,您没事吧?!” 摆摆手,感受到体内翻涌的血气,凰天爵脸上未有一丝怨怼之色。就算毒手药王不出手,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明明早就知道此计有多凶险,可却没能阻止月儿,让她承受这般大的苦楚,是他的不是。 屋子里巨大的动静,似乎也惊醒了原本昏迷中的人儿。 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闪了闪,柳眉紧蹙,一声带了些许痛楚的轻哼从苍白的唇瓣里溢了出来。房间里所有人,纷纷惊喜的看着床上,缓缓睁开眸子的人。 “月丫头,”药王第一个掠了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搭上苏明月的腕脉,口中关切问道,“感觉如何了?” 凤眸之中有些微迷茫之色,似乎还没能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身在何处,待看清楚身边之人是谁时,一缕雾气充盈了眸子,眼圈瞬间就红了,娇软的嗓音如同撒娇一般轻哼道,“师傅,月儿难受。” “自找苦吃的丫头,难受也是活该。”语气虽然冷硬,可手却丝毫没闲着,忙不迭的在袖子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然后将其中一个打开,倒出一颗雪白的丹丸来,看似粗鲁实则温柔的喂进苏明月嘴里,“再说话,我就毒哑了你。” 丹丸如体后,一股清凉温和的感觉在身体里散开,苏明月勾唇浅笑,“师傅舍得?!” “哼!”重重冷哼表达心头不满,可偏偏那一双写满了关切和心疼的眸子却是出卖了心底情绪。毒手药王忍不住在心中哀叹,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却在这小丫头手中翻了船。 “咳咳!”一旁传来两声压抑了痛苦的咳嗽,凰天爵由冷殇搀扶着,出现在苏明月的视线之中,黑眸之中荡漾的温柔如同春水一般,但其中却缠绕了死死痛苦的藤蔓,似是悔恨和懊恼,清润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月儿!” 只是一声不轻不重的称呼,却包含了浓浓深情,那其中荡漾的情意,即便是坐在床边的毒手药王,也忍不住心底一动,看着璟王略显苍白的脸有一丝后悔之意。 刚才他是不是出手太重了,这小子在月丫头心中分量不低,若是知道他被自己打成重伤,发起飙来,以她现在的身子骨可承受不住啊。 苏明月眼底闪过一抹奇怪情绪,微微侧眸错开与璟王对视的目光,伸手抓住毒手药王的手,“师傅,带月儿回你的药炉吧。” “这是为……”待看到苏明月眼中的决然之色,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却还是点头允诺,“好。” 唇角欣喜笑容骤然僵住,原本璀璨如星河的眸子瞬间失去了明亮光彩,心神巨震之下,几乎要压抑不住伤势喷出一口血来,“月儿,你可是在怪我?”否则为何会他一出现,便让毒手药王带她走。 “不是!”冷淡的两个字说出来之后,看着璟王忽然白下去的脸,苏明月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略显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见她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凰天爵心头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般,一股血气轰然上涌,几欲喷出口来,却又被他强行运功压了下去,脸色又更加苍白了几分。 搞不清楚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毒手药王在意的也只有那个小丫头,故而找来一件披风之后,掀开被子将披风裹在苏明月身上,抱着她直接朝外走去。 “月儿……”这一声呼唤,多了一丝凄楚滋味,还带着几分哀求的味道,可惜抱着苏明月离开的脚步却并未有所停顿。 等到人影消失在眼前,那被凰天爵压抑在心头许久的血气终于寻到了突破口,一下子翻涌而上。 “噗!”一蓬血雾从凰天爵口中喷出,而他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如同雪一样的惨白,双眼一闭便是晕了过去。 “王爷!”“王爷!” 数道惊呼响起,房间里再次乱做一团。等冷殇出来想找毒手药王踪迹时,后者却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路抱着苏明月施展轻功朝自己的药庐掠去,途中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丝丝疼痛,毒手药王忍不住腹诽,这丫头明显是舍不得人家,却又为何一醒来就闹了脾气。想起自己之前盛怒之下的一掌,再加上苏明月一醒来便转身离开的冲击,恐怕那小子现在一定是气血攻心了吧。 略微沉吟一下,毒手药王到底是忍不住开口道,“月丫头,你可是在责怪那小子护你不周?” 怀里,苏明月并未说话,但看其脸色,似乎并非是因为此事。毒手药王一时也拿不准究竟是为何,故而又开口道,“你且和师傅说说,那小子还如何得罪了你?之前没能护你周全之罪,我已经出手教训过了。不过若还有其他事情,那一掌便是太便宜他了。” “师傅,你……你打了他一掌?”闻言,一直安静窝在毒手药王怀里的苏明月忽地激动起来。 毒手药王点点头,“听为你清理伤口的医女说了你的伤势之后,一时怒火攻心没有忍住,便给了他一掌。 所以她昏睡之中听到的那响动,便是毒手药王打了凰天爵一掌所至?!毒手药王是何人,就算不靠毒术,那登峰造极的武功普天下也寻不出几个对手来。别说是盛怒之下的一掌了,便是随随便便的一掌,凰天爵硬接下来只怕不似也要掉层皮。 “那他怎么……”话到此处,忽然顿住,苏明月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之色,凤目之中出现了一丝挣扎,最终还是放弃。 知道了那个真相之后,他们之间便再也没有了可能,他伤势重不重,又与她何干呢。 “丫头,怎么了?”原本飞掠的态势忽然停下,毒手药王垂眸深深看着苏明月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一些情绪来。 摇摇头,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又何苦说出来让师傅跟着一起烦忧呢。凤眸一抬,看见毒手药王抱着她居然来了一家客栈,苏明月颇为疑惑的道,“师傅,为何会来此处?” 第405章 国君寿诞 “我离开日久,药庐积灰甚重,不能住人。更何况你若真想避开他,回药庐倒不如住客栈。”说着,便径直抱着她走了进去。 而在两人进了客栈之后,在毒手药王之前落脚之处,三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忽然出现,抬眼看了一下客栈的名字,居中男子对左右两人道,“你们在此守着,我先回去通报主子。” 进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毒手药王先将苏明月抱到其中一间安顿好,看着她缓缓闭目睡下之后,这才退了出来。 “月丫头伤势颇重,我手中现有的药不足以治好她的伤,看来还需去药铺中抓点药才行了。”关上房门,毒手药王兀自说了一句,转身匆匆下楼。 而在他下楼走出客栈之后,之前跟着他进来的两个黑影从拐角处闪身出来,朝客栈外看了一眼后,慢慢的朝着苏明月休息的房间靠过去。 “小心,那老怪物擅长用毒,他这么放心的离开,说不定是在里面布置了不少机关的缘故。”到了门口,其中一人伸手准备推门,另外一人立刻出手阻止,谨慎道。 之前一人目光轻闪,收回手道,“那现在怎么办,这是天赐良机,主子说了,一定要斩草除根。若是待会儿毒手药王回来,咱们再难有机会。” 另外一人沉吟片刻,点点头,“机不可失,咱们小心一点。”然后拔出刀来,伸进去门里试探了一下,发现并没有机关之类,这才轻轻推开房门,却又警惕的在门口站了许久,确定没有什么毒粉之类落下,然后才迈步进去。 从门口到床边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可两人却是如履薄冰一般,每一次下脚都极其小心,眼看着离床边越来越近,两人心中的警惕也越发淡薄起来。 没想到毒手药王竟如此疏于防范,大概是完全没想到会被人跟踪吧。如此一来,倒是给了他们天赐良机。主子说了,只要杀了苏明月,便是开山功臣,日后必然荣华富贵。 最后一步距离,两人再也难以掩饰心中的贪婪,登时将什么谨慎小心抛到了脑后,举刀直接朝床上冲过去。 就在他们即将轻易取到苏明月人头时,变故骤生,他们的脚不小心绊倒了床前的一条透明丝线,紧接着一蓬白色粉末迎面飞来。 “呃……”疏于防范之下,两人虽然很快反应,却仍旧是吸入了不少烟雾,体内瞬间如同灼烧一般撕心裂肺的痛了起来。 而随着他们的惨叫声响起,原本应该早就离开的毒手药王,却诡异的出现在了房间内,看着他们冷冷勾唇,目中杀意迸射,“怎样,我的烈焰噬心粉,味道不错吧。” 一听这恐怖霸道的毒药名字,那两人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凶多吉少。 “告诉我你们主子是谁,饶你们不死!”毒手药王冷声喝道。 不过对于他难得的手下留情,这两人确实半分也不领情,眼中闪过坚毅之色,“噗”一声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剧毒,只瞬间便是七窍流血失去了生息。 南诏历七一二年三月初三,南诏国当今陛下凰阙五十九岁寿辰之日。 这一日,天还未亮,宫里已经早早的忙碌开来,宫女们穿着新作的宫装,人人面带喜色,走路间脚步都带风。 御膳房内,御厨总管挥舞着大勺面容凝重,“小崽子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今日可是陛下的寿诞,可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是!”御膳房上下人齐齐应和一声,手下的动作又快了一点。 作为这次寿诞的负责人,凰天霖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一大早就进来了,张罗着将今日寿诞的宴厅布置起来。 就在阖宫上下忙碌不已之时,慈善宫中,一名宫人飞奔而入,进得大殿之中,立刻对着坐在上位的人跪了下去,“启禀,今日陛下的早膳在太安殿中用,西太后和尹贵妃都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知道了,下去吧。”东太后挥了挥手,宫人跪福一礼后起身,倒退了十步后这才转身匆忙离开。 东太后身边随侍的一名老嬷嬷上前一步,伸手将人搀扶起来,“太后,可要传唤轿辇了?”每年陛下寿诞之时,早膳都要和东、西二宫的太后,以及宫中妃位以上的宫妃一起用。不过去年和今年乃多事之秋,皇后和贤妃身死,云妃又失踪,今年陪同用早膳的人,竟只剩下尹贵妃一人。 “事情可都准备妥了?”东太后甩了甩袖子,顺着袖口将三层衣袍捋了一遍,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那老嬷嬷满脸慎重的垂头,“太后放心,主子暗中筹谋多年,此次定然功成。” “苏明月被那老鬼救走,终究是一大隐患。”东太后眉头微皱,毒手药王大闹天牢劫走苏明月,陛下却对此事未曾有半点反应,她一时有些不确定,究竟是凰阙慑于毒手药王威势不敢追问,还是他已经从苏明月口中知道了什么消息,“派去的人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他们筹划多年,今日终于是要动手,决不能因为苏明月这个方才及笄的小丫头,便坏了大事。 “太后不必担心,就算有毒手药王护着,咱们也总能寻到时机。”派出去的杀手没有消息,说不定只是因为一时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再说咱们手上,不是还有对付这贱人的底牌么。” 闻言,东太后点了点头。也对,只要有那人在,苏明月定会投鼠忌器,“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传轿辇吧。” “太后起驾!” 随着长长的呐喊声,东太后步出宫门,上了轿辇,朝着太安殿方向而去。 皇帝寿辰,自然是普天同庆,本就繁华的帝都,今日越发的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人群在看见一辆辆精致华美的马车朝着宫城飞奔而去时,忍不住都是一脸的好奇,揣测着今日的宫中,该是何等的热闹非凡。 “听说今年陛下的寿诞是秦王殿下负责,比起往年更加热闹隆重。” “就是那个在岐鸣山平息叛乱,力挽狂澜的秦王殿。” “正是正是,以秦王殿下如今的威望,恐怕等这次寿诞之后,就要成为太子殿下了吧。” 第406章 普天同庆 热闹的街道上,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不过从他们方才的话中可以听出,秦王如今不仅在朝中颇得拥护,便是在民间的声望亦是不低。恐怕真要如他们所说,若是这次寿诞圆满结束的话,秦王恐怕真的就要坐上储君的宝座了。 人群中间,两名穿着素色衣衫的女子安静的站在人群后方,其中一个闻言,忍不住皱眉对身侧女子道,“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储君么?”被唤小姐的女子嗤笑一声,凤眸之中透出一股不屑,低声冷冷道,“登高易跌重啊,今日之后,怕是这世上便再无秦王了。” 听不见自家小姐究竟说了什么不过从小姐脸上神色来看,想必对于秦王即将成为储君之事早有安排,她也无需多想,只要照顾好小姐即可。想到此处,女子上前一步轻声道,“小姐,咱们先回去吧,药王前辈说了,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还需好好静养,不可在外流连太长时间。” “好!” 这两人中那被唤作小姐的女子,正是日前被毒手药王从天牢中救走的苏明月,而在她身边陪伴保护的人,自然便是武功高强的紫情了。比起几日前那萎靡衰弱的神色,如今的她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红润之色,观之精神也是好了很多,可见毒手药王的确医术了得。 “今日陛下寿诞,齐王必然会带若兮前往,也不知她的伤可好全了。”呢喃出声,苏明月眉间略有担忧之色,据师傅所说,若兮伤势不比她好多少,又因为耽搁了治疗时机,也不知以后可会留下病根。每每想到此事,她心中便有不安和懊恼,若不是因为她,若兮也不会受这般苦楚。若她日后当真留下病根,叫自己如何心安。 见小姐如此担心,紫情笑着宽慰道,“小姐放心,知道公主今日要入宫给陛下祝寿,药王前辈一早便去了齐王府,想来定有法子让公主如常人一般,叫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师傅当真事事为她设想周全,反倒是自己,屡屡给师傅惹麻烦,倒是愧对他老人家了。 苏明月满心感动,当下也不再拖延,带着紫情一路回了落脚的客栈。 这一日,因着特殊,起得早的也并非是秦王一个人。 璟王府中,凰天爵也是早早的就起床了,身边侍奉的丫鬟精心为他梳洗盛装,将昨夜就打点好的王爷礼服为凰天爵一一换上。 “主子,是在府中用了早膳再进宫,还是直接进宫呢?”冷殇抱着剑从门外进来,躬身询问凰天爵的意思。 凰天爵扫了一眼铜镜中英姿挺拔的自己,想到今日要行的大事,心中不免有一份激荡,平息了一下心中情绪之后,这才淡然开口道,“先去宫中请安吧。” 冷殇立刻吩咐安排车架,又转身去与官家一起检查了一下早就备好的寿礼,确认一切妥帖无误之后,这才禀报了璟王。 后者整了整头上的玉冠,眉心一动,忽然开口问了句,“王妃……如何了?” 自从王妃被救出来之后,也不知怎么了,突然跟主子生起了气来,随药王前辈走了之后,便是再未来过。主子虽然派他们一直暗中保护着,却不许他们露出踪迹来,只是脸上神色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加暗沉,想必心中定是难受得紧。 “王妃这几日都在客栈,未曾出门。那些潜伏暗中欲对王妃不利的杀手也被我们悄悄处理了,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将有关消息回禀了一遍之后,冷殇这才犹豫着开口道,“王爷,王妃在外危险重重,咱们还是将她接回府中吧。” 接回府中?!他何尝不想将月儿接回府中啊。 可现在他连月儿因何生气都未曾明白,如何将佳人哄回来呢。 罢了,今日之事若是成功,月儿怕是也会高兴一些,到时候再趁着她心情好,说些好话得她心软吧。 当下不再停留,迈出府门,上了车架,在王爷该有的依仗簇拥之下朝皇宫进发。 进了宫门,从车架上下来,改为软轿直太安殿。 此时的太安殿中,凰阙由尹贵妃扶着刚刚进去,便听见有人来报璟王进宫来了。 因为苏明月的事,凰阙对凰天爵心中多少有些不虞,不过此时见他早早便进宫来给自己请安,想必这些日子思过也是颇有成效,面上僵硬神色也就稍有缓和,命人将璟王宣进来。 “儿臣叩见父皇,恭请父皇圣安,恭祝父皇千秋万岁!”凰天爵垂首进来,向凰阙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又转向一旁侍立的尹贵妃行礼,“儿臣拜见母妃,母妃金安。” “起来吧!”到底是大喜的日子,凰阙罕见的对凰天爵露出一个笑容,抬手虚扶了一下,“你今日倒是来得早,怕是还未用早膳吧。” 凰天爵顺势站起身来,语气恭敬的回话,“今日乃是父皇寿辰,儿臣自该一早便进宫来向父皇请安。前些日子儿臣莽撞惹父皇不开心,这些日子儿臣静思己过,明白了父皇对儿臣的苦心。日后儿臣定不会再这般糊涂行事,还请父皇原谅儿臣。” “你能这般想,便好了。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见凰天爵主动妥协认错,凰阙心中甚是高兴,捻了捻胡须,“今日午宴要和群臣们一起,多半吵闹,你既来了,便留下一起用个早饭吧。难得一家人清清静静的坐在一起,倒也甚好。” “谢父皇!”凰天爵拜谢之后,便乖巧恭顺的站在一侧。 眼下东、西两宫的太后还没到,早膳自然还不能开始。凰天爵倒也不急,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一旁凰阙瞧着他沉稳淡然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异样。 说起来,在众多的皇子之中,以凰天爵最为出众不俗,可偏偏…… 又有宫人来报,东、西二宫的太后驾到。凰阙自是不敢耽搁,带着尹贵妃和凰天爵迎了出去,恭迎两位太后。 一番请安问礼之后,一行人这才落座,宫女们立刻穿梭往来将早膳布好。凰天爵坐在下首为诸位长辈布菜,行动间未有丝毫不满,所布膳食皆为众人各自爱吃的东西,惹得凰阙心中对其的芥蒂又少了一分。 一顿早饭倒是吃的和乐融融,气氛和睦。 第407章 血染宣文殿(上) 早膳之后,闲来无事,尹贵妃陪着两位太后闲话家常,聆听两位太后教诲,凰阙则拉着凰天爵往一旁棋盘走去,“咱们父子二人许久未曾下棋了,今日正好还有时间,让为父看看你的棋艺是否有所长进。” “儿臣愚钝,棋艺不及父皇万一,却也不敢扫了父皇兴致。只求父皇待会儿手下留情,别让儿臣输的太难看便是了。”棋还未下,凰天爵便是先给凰阙戴上了一顶高帽子。虽说其中略有逢迎的味道,却也惹来凰阙哈哈大笑,眼中芥蒂之色,却又是减少了一分。 随着时间推移,两人也是厮杀了两盘,均已凰阙获胜,自晨起便样样顺遂,凰阙心中也是难掩欢喜之意,与凰天爵说了不少亲密话,甚至出言调侃了两句他的棋艺。凰天爵苦着脸分辨,让凰阙又是哈哈大笑,遂又命人再次摆盘,还要再来一局。 可惜最后这局棋还未下完,一旁的习风便上前提醒,“陛下,已过巳时了。” 今日是陛下寿辰,文武百官都会入宫祝贺,这棋局如今胶着,一时半刻怕是结束不了。凰天爵闻言立即停下手来,起身拱手道,“父皇,文武百官想必已经到齐,父皇也该起驾去宣文殿了。” 宣文殿,乃是宫中用于设宴的又一场所,只有太后、皇上和皇后寿辰之时才会设宴在此。 看一眼外面的时辰,凰阙颇有些意犹未尽的甩了甩袖袍,“今日这棋下的爽快,观这最后一局,皇儿倒是比前两局更懂筹谋与布局了一些。此局便留在此处,等到寿诞之后,咱们父子再战。” “谨遵父皇旨意。”凰天爵恭敬应下,半垂的眼睫盖住闪动目光。这局便是他想下,只怕今日之后,陛下也是没心思下了。 凰阙拍拍他的肩膀,神色十分满意,一行人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陛下起驾……”在习风拉长了语调的声音中,今日的主人公终于是乘上步辇,伴随着摇曳翠花,不疾不徐的朝着宣文殿而去。 为办好此次皇帝的寿诞,秦王亦是尽心尽力,这宣文殿中一应陈设均焕然一新。 有资格在入殿而坐的,皆按身份地位品阶的不同分设座椅,皇室宗亲也算兴旺,齐王、荣王、璟王、秦王,还有一些旁支,再加上五品以上的官员,怕是有好几十人。 好在宣文殿够宽敞,女眷又单独用锦屏围出了一个场地,故而也算不得拥挤。 齐王因为身份特殊,又比旁的王爷要稍显金贵一些,故而坐在大殿右手第一位。荣王乃陛下亲弟,身份自然高贵,所以便在左侧第一位。其后依次为璟王、秦王设座,再往下便是陛下的另外一些皇子,按照各自的身份地位分别安设。然后便是一些皇室宗亲,和功绩卓著的侯爷。这些位置都是在离御座台阶下三丈远的地方,而其他的官员们则需再往台阶下方的地方依次落座。 金钟响了九声之后,尹贵妃搀扶着凰阙缓缓进来,脚步从容的自铺就锦毯的金阶往上入座,待他坐稳,下方众人这才快步走至大殿中央,掀袍叩拜,三呼万岁之后,献上祝寿贺词。 凰阙坐在金阶之上,享受着下方众人朝拜,脸上笑容如花一般灿烂,但眼角眉梢聚拢的皱纹却在在表明,龙座之上的这位,也已是即将步入迟暮。 朝拜完之后,凰阙照例说了一些夸赞满意的话语,又做了一些赏赐之后,唱礼官这才走上前来,宣布寿宴开宴。 之前肃穆的气氛也在这一瞬间转为轻快,等到陛点箸之后,气氛又是更加的活跃。 酒过三巡,有资格当众献礼的皇亲宗室们纷纷上前,一个接一个地将他们精心准备的寿礼当众呈现,陛下一面让內侍将这些礼物都收下抱走,一面说些夸赞的场面话。 等到献礼之后,礼乐随之而起,善舞的宫娥们穿着鲜艳象征吉祥如意的衣衫,按照之前排演好的队形跟着乐曲缓缓起舞,翩翩舞姿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凰天爵坐在席位之上,默默饮了一杯酒,眼角目光轻飘飘扫向对面,从对坐凰天霖的脸上看出几分得色来。 这些歌舞是这段时间他聘请名家精心设计,在这些宫娥的队形上花了许多心思,便是为了在今日能够大放异彩。如今看来,收效的确是不俗,已经有不少朝中忠臣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斥着赞赏之意。 且不管这些意味里究竟有几分真心,但至少可以说明,日后在自己试图夺取那个位置的时候,这些人必然会投支持的一票。 凰天爵淡淡收回目光,看向高台之上,因为身份尊贵的缘故,所以太后和尹贵妃并未像其他女眷一般在锦屏挡住的后面就坐,而是陪伴在凰阙身边。 此时东太后正低眉垂目,理了理身旁的礼服袍摆,看着下方善舞的宫娥们,眼中有沉凝之色。 将东太后神色尽收眼底,眼风回掠之间,与齐王、荣王交错而过,达成彼此才懂的默契,这才彻底将目光收回,看向面前桌案之上摆放布置的美味佳肴。 舞蹈渐入高潮,所有人都沉溺在宫娥们柔美多姿的舞态之中时,不防异变陡生。 那些宫娥们彼此相视一眼,见众人皆沉溺于舞姿不曾防备,骤然从长长的水袖之中抽出一柄泛着森寒光芒的利剑,领头宫娥口中爆出一声冷喝,“昏君,看我们今日替天行道。”说罢足尖点地,整个人如同陀螺一般旋转着扑向凰阙。 “来人,护驾,有刺客!” 突如其来的刺杀让所有人都是一愣,秦王率先反应过来,一脚将桌案踹飞,朝着半空中的女杀手飞速撞了过去。 见桌案撞来,那女杀手冷哼一声,不得不阻止身形,一剑将桌案看为两半后,提剑便朝高台之上冲过去。 “本王面前,岂容你放肆!” 厉喝声响起,一道带着凌厉劲道的拳头迎面而来,将女杀手阻拦下来。原本凰天霖就离高台比较近,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用桌案阻下女杀手身形后便是趁机赶到,险险的将人给拦了下来。 第408章 血染宣文殿(中) 秦王和那个女杀手瞬间交锋,宣文殿中其余人也是反应了过来。高台之上凰阙面沉似水,西太后满脸惊慌之色,尹贵妃虽看似镇定,但其放在膝盖上的手却忍不住握成了拳头,唯有坐在凰阙右手侧的东太后,见台下混乱面不改色,甚至悄无声息的往旁边挪了挪。 高台之下,剩下的那些女杀手见当先一人被拦下,又是两人飞掠而出,朝着高台猛扑过去,剩下的则开始对着台下的宗亲和大臣们冲了过去。 秦王那一声护驾喊得虽及时,但今日毕竟是陛下寿诞,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等行刺之事,宣文殿中虽然安排了侍卫,但人数却仅有五十人罢了。秦王那一声护驾喊出来,离高台近的侍卫立刻冲过去将凰阙、太后和尹贵妃保护在身后,离高台稍远的,则朝那些杀手冲过去。 几乎是瞬息间,便有好几个不会武功的大臣死在杀手剑下。好在宗亲里不乏会武之人,稍许震惊之后也是反应过来,跟那些杀手们交起手来。 只是,今日跳舞的宫娥人数众多,细细算来怕是有六七十人之众,而且个个身手不凡。守护宣文殿的侍卫们根本不是其对手,不过两三招内便血溅当场。宗亲子弟们虽说稍微好些,但也是良莠不齐,如荣王、璟王、秦王、凰天然和白玉枫等人,倒是可以以一敌众,但其他宗室子弟虽有武功,但到底因着身份娇惯一些,勉强能与一人交手,却也是险象环生。剩下的无人阻拦的宫娥则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宗亲和大臣们展开屠杀。 一名杀手一剑劈开隔离了女眷的锦屏,露出藏在其后的宗亲女眷们,登时一阵阵刺耳尖叫响起。 女眷之中便是半个会武功的都没有,这些杀手一剑一个,瞬间便有好几人倒在血泊之中。 “若兮……”高台之下,与三名杀手交战的凰天然见状,面色瞬间发白。 沈若兮因为身份高贵,设宴时便和大公主凰凤瑶比肩而坐,虽然他们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可以那些杀手的速度,迟早会杀到面前来。 好在变故发生之后两人也是女眷之中尤为镇定的两人,虽面对手腕狠辣的杀手略有心惊,却还能勉强镇定下来,目光游移找寻藏身之处。 听得凰天然呼声,抬眸看去,见他被三个杀手缠住,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容色有些发白,眼中担忧之色明显。 两人目光交汇,凰天然一剑将三名杀手震退,立刻转眼朝高台上看去,沈若兮循着他目光望去,只见高台之上已经被二十名侍卫团团围住,倒是这大殿之中最安全的地方,当下对凰天然点点头,拉着凰凤瑶朝高台飞奔过去。她们离高台比较近,很快便冲到高台上,躲进了侍卫的保护圈。 见状,凰天然心中松一口气,举剑再次与三个杀手战在一处。只要若兮无事,他便能够安心。 “砰!”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众人抽空望去,那些杀手居然突破侍卫阻拦,将欲逃跑的宗亲和大臣尽数杀了干净,然后关上了殿门。 这情形,像是要瓮中捉鳖一般。 高台之上,凰阙眼角狠狠跳了跳,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里,便已经好几十个大臣们身首异处,而另外一边的女眷也好不到哪里去,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在大殿之内,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一些心智稍弱的,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 现在殿门被关上,算是断绝了这里面所有人唯一的生路,一种死灰般的脸色,在不少人脸上悄然浮现。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原本胡乱逃窜的宗亲和大臣总算安静下来,虽说如一滩烂泥的坐着有失体统,不过总比不帮忙反添乱的要好。 之前好多大臣,都是因为被吓破了胆子只顾埋头乱跑,结果自己撞到那些杀手剑上去。 虽说大臣有所损伤,但那些杀手也付出了不少代价,之前有六七十人之中,经过一番搏杀之后,几乎有一般的人已经被斩杀。 见状,凰阙心中也是悄然松了口气,再这般下去,绞杀所有的杀手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今日之事,事后定要好好调查一番。 眼风中凌厉森寒之意涌现,淡淡扫过正与杀手打得难分难解的凰天霖身上。 在他观察殿中形势之时,另有一人也是悄无声息的将殿中情况尽收眼底,看到杀手败局已现,低垂的眼角微微抬了抬,伸手端起桌案上的酒杯,看似是想喝口酒压压惊,但手指颤抖间,送到嘴边的酒杯却咚一声落在地上,瞬间发出一声清脆裂响。 “母后……”凰阙眉峰微皱,看着东太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之色。 “哧……”“啊……” 原本围在高台上的侍卫中间,有一半的人猝不及防对另一半人出手,利刃带起一蓬蓬血雾。杀了侍卫之后,那些骤然叛变的人立刻刀锋一指,朝高台之上的人刺去。 “保护陛下……”习风一直守在凰阙身边,见状惊呼连连的同时,不由分说将身边的宫女太监们退出去阻挡那些砍来的刀剑。 “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声凄厉响起,高台上,越来越多的人倒了下去。这些宫女和太监根本不会武功,在武力不凡的侍卫手中,犹如砍瓜切菜一般,连身形都没有丝毫停顿。 “父皇小心!” “陛下小心!” 高台之上的惊变让惊呼声此起彼伏,可是所有人都被之前的女杀手缠住,根本无法分身过来保护陛下。 森然刀尖直指心脏,利芒闪动间打起一丝冰冷味道,在凰阙眼中急速放大。若是在从前,凰阙何惧这等手段,可身居高位日久,原本凌厉的身手在这么多年尊贵的生活中,渐渐被酒色和政务给掏空。他本想躲,慌乱中竟猜踩到自己过长的袍摆,登时一个趔趄又坐了回去,再想躲,森然大刀已至面前,断没有了机会。 吾命休矣! 就在凰阙眼中迸射出对死亡的惊恐时,一道青色人影带起一缕飞快掠来,展臂挡在他面前,让凰阙心中猛然一震。 第409章 血染宣文殿(下) 哧! 利刃穿过皮肉之声传来,璟王身形一震,旋即面色一白喷出一口血来。 “璟王殿下……” “天爵……” “璟王兄……” 混乱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但却被掩盖在兵刃交戈的声音和来往的呼喝之中。 那些侍卫见杀招被阻,一击不成,纷纷用力将武器抽回,刀锋一震,朝着凰阙再度砍去。 璟王身形踉跄跌倒,凰阙伸手将他扶住,“璟儿……” “父皇小心……”凰天爵盈满痛色的脸忽然一变,挣扎着又要起来,可惜伤势实在太重,这一动血流加快,面色更是白的没有丝毫颜色。 利刃破空声传来,凰阙抬头,只见染血大刀又迎面而来。如今璟王重伤,侍卫又离得远,还有谁能救他。 一旁被八名宫娥联手拦住的凰天霖见状,几乎吓得魂飞魄散,手中长剑带起一朵朵冷冽剑花,瞬间不要命的拼斗起来。 今日若他还想活命,就必须尽快解决了对手,将凰阙救下来。 “皇儿……”高台之上,西太后一张脸迅速惨白,凭借着母亲对儿子无私的爱,猛地冲过去。 “陛下小心!”另外一边也是传来一声惊呼,旁边一双肉掌扑来,一把抓住一柄大刀,手掌顿时血流如注。刀刃带起一阵钝声,在尹贵妃手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以缓慢的速度朝着凰阙刺杀过去。 “爱妃……”凰阙嘶声怒吼,这瞬息间发生的事情,如同巨锤一般,重重敲在他的心上。 谁能想到,关键时刻,竟是这对母子,舍命救他! 不过尹贵妃到底只有一双手,只能抓住一把刀,而台上的侍卫却有数人之众。 叮叮叮…… 利刃交戈之声传来,剩余的几人被飞扑而来的凰天霖等人拦了下来,刀光剑影之间,那些侍卫瞬间被杀了个干净。 “父皇,您没事吧?”凰天霖抽出长剑,飞扑至凰阙身边。若不是他们及时解决杀手过来营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凰阙面色苍白如纸,眼中惊恐犹存,看向倒在自己身边的璟王和尹贵妃,二人皆是浑身染血,生死不知。面色骤然凝重,看向下方殊死反抗的一众杀手们,眼中流露着丝丝寒意,看向站在一旁殷切询问的凰天霖身上。 寿宴乃是他安排,这一众宫娥也是他精心挑选,这件事情,怕是秦王脱不了干系。 “父皇……”凰阙寒意流动的眸子看得凰天霖心惊胆战,父皇该不会是怀疑这些杀手是他安排的吧?! 然而还不及他解释,紧闭的宣文殿外突然传来震天响的杀伐之声,刀戈碰撞的清脆声透过殿门传了进来,听其声音的规模,直让人心惊胆战。 “殿外发生了何事?”凰阙面色一变,厉喝道。 殿内众人如何回答得了他的话,只能静默不语。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众人心间。 “砰!” 静默之中,一声巨响传来,紧闭的殿门外跌进来一具浑身染血的身体,那人看到高坐在台上的凰阙,眼中迸射出一丝希望光芒,伸出血迹斑驳的手,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开口道,“陛、陛下,宫、宫门被破,禁、禁军不敌,陛下快、快……” 最后一个字到底是没能说出来,便是一口气咽了下去,软倒在地上。 “喝……” 看见此情状的人,无不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死亡的恐惧如同阴影一般,在这一刻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沈若兮抱着昏迷不醒的凰天爵,小手按在他身上的伤口上,希望可以止住那些不断流出的血液。可是他身上伤口太多,她一双手根本捂不过来。看到那不断从他体内浸出的鲜血,沈若兮终于无助的哭了出来。 虽然她对凰天爵早没了儿女之情,可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而无动于衷呢。若是月儿在就好了,若是月儿在的话,今日必然不会走到这一步。 “若兮……”看她伤心模样,凰天然心中绞痛,虽有心安慰,可眼下殿外形势更让人心惊。 宣文殿外,忽然冒出几百个身穿黑衣黑巾蒙面的人。而在那些蒙面人对面,则是节节败退的禁军。很显然,那些禁军是一路与他们交战过来,途中不知死伤几何。 这些人如同死神一般,挥舞着镰刀,收割着殿外的禁军的性命。这些黑衣人明显不一般,每一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森冷冰寒的气息,手起刀落之间,便有一个禁军死在其手中。 宫里的禁军也是经过层层筛选,颇有些手段的精锐男儿,可是在这些黑衣人手中,却是如同一面倒的屠杀一般,被砍瓜切菜,丝毫不是对手。 “这……这些是什么人?”殿内早已被吓得目瞪口呆浑身打颤的大臣们,哆嗦着问出一句。 看这些人杀人的速度,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杀到他们面前。那些精挑细选的侍卫尚且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一想到此处,这些人心中的恐惧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看这些人的架势,分明就是谁养的死士啊,这是有人要对南诏国皇室大开杀戒吗?!”不知是谁,在慌乱中说出这么一句话,登时像是连锁反应一般,在场的宗亲有一些胆子稍小的直接就晕了过去,这其中以女眷最多。 看着晕倒的宗亲,门外气势汹汹的杀手,凰阙的脸色一点一点难看到了极致。 直到此刻,他终于是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什么寿诞,分明就是策划许久的阴谋。若非如此,善舞的宫娥怎么可能换成动武功的刺客,而这些死士又是怎么悄无声息混进宫来的呢。 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宫里有人里应外合,将这些杀手和刺客装扮成宫娥和其他身份,掩人耳目的带进了宫中。 而有能力办到这件事情却又丝毫不被人发现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 凰阙猛然将目光落在一人身上,眼中缭绕着点点寒雾。 “父王,怎么办?”面对这等情状,饶是清风云淡如凰天然,亦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荣王咬牙,皱着眉头狠狠思考起来,片刻后恍若下定决心一般,握拳看向凰阙,“皇兄,情势紧急,请用寒铁卫拖延时间,我放信号让宫外驻守军队赶来。” 第410章 寒铁卫 寒铁卫,宫中甚少有人知道的影卫部队之一,也是最为精锐的存在,是每一代帝王最后的保命符。 在宫中,除了负责皇宫安全的禁军之外,还有几股隐藏的实力暗中护卫着皇帝陛下的安全。分为暗卫,影卫,和寒铁卫。寒铁卫隶属于影卫,却又较之影卫的地位更高。暗卫属于所有护卫力量中比较明显的一种,平时陛下有什么特殊的命令或者调查什么比较隐秘的案子便会交给他们去办。而影卫主要负责的是一些皇室隐秘,不便被外人所知的事情,比如说暗杀。作为皇帝,虽然掌控着天下人的性命,但是在明面上杀人,却需要光明正大的理由。但即便是陛下,也有一些恨得咬牙切齿却没办法光明正大剪除的对手,这个时候影卫便凸显出其作用了。至于寒铁卫,那是皇帝手中最为精锐的存在。 寒铁卫的数量并不多,但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不管皇帝身在何处,寒铁卫都不会距其超过百尺范围内。而除非陛下召唤,寒铁卫也不会私自动手。他们的存在,便是完全服从陛下的命令,在危急时刻力挽狂澜。 在之前宣文殿面对几十名女杀手时,凰阙没有召唤寒铁卫的原因,一是有自信殿中的人可以将这些杀手尽数歼灭,二是不愿暴露自己这最后的保命底牌。 但是现在,宣文殿外多出几百名杀气腾腾的黑衣人,禁军根本不是其对手,暗卫和影卫平日里若非是陛下有令,并不会随身保护,殿中的武装力量却已经不足以对付这么多的黑衣杀手,所以荣王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看见凰阙脸上神色挣扎,荣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他本就遭陛下忌惮,如果事后陛下将此事怪到他头上,只怕荣王府将万劫不复。 扫一眼殿外溃败的形势,凰阙脸上的挣扎也未曾持续多久,瞬息间心中便有了决定。 “好,便按你所说。”深吸一口气,解决眼下危局才最重要,凰阙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从袖中掏出一个造型奇怪的玉笛。 看到那玉笛时,东太后的眼皮狠狠颤动一下,再也顾不得隐藏,对着殿外大声呼喊,“皇儿,速战速决,他要召唤寒铁卫了。” 寒铁卫的存在对于宫中这些顶层势力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所不知道的只不过是寒铁卫的真实身份罢了。 东太后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神色狠狠一震,显然他们都没有想到,今日之祸居然还与这位身居宫中常年不曾露面的太后有关。 “你……”凰阙脸上更是涌现暴怒神色,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是东太后在搞鬼,“抓住她!” 手指一指东太后,凰阙森然下令,手中玉笛送至唇边,吹出一串诡异音符。 挡在凰阙身前的凰天霖等人闻言,快速扭身朝东太后扑去,而荣王则将一个传信用的烟火塞到凰天然手中,“然儿,从上面冲破大殿燃放烟火,城外守军自会冲入城来。” “是,父王!”接过烟火,凰天然也不多话,口中发出一声轻啸,身形拔地而起,几个腾挪之间已经到了大殿之上。手腕舞动间带起串串剑花,生生将大殿之上的琉璃瓦破出一个洞来,而他的身子便从那个洞中飘飞出去。 外头的黑衣人得了太后的示警,一直牢牢注意着殿中的一举一动,看到凰天然飞上大殿外的屋檐上,纷纷甩出暗器。 “噗噗噗噗……”之声接连响起,凰天然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虽然大部分暗器均被击落,但是也有不少漏网之鱼重重打在他身上。 “噗……” 凰天然喷出一口鲜血,咬牙将信号放出之后,整个人身子一晃便从上面跌落下来。 好在他脚下不远就是之前他破开的洞口,身子也是跟着洞口栽落,否则若是滚到外面,只怕登时就要被砍成七八段了。 而大殿下方,凰天然飞身破洞时,凰天霖等人也是朝着东太后扑去,站在东太后身边的老嬷嬷看见众人扑来,冷哼一声挡在东太后身前,“太后快走,主子就在殿外,奴婢挡住他们。”说完便是对着几分冲了过去。 而东太后身边剩下的几个宫女,便是默契的将东太后围拢在中间,朝着殿外飞奔过去。 沿途若是遇上阻拦的人,也是一声不吭的出手直接打退。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东太后身边伺候的人居然都身怀武功。所有人也都明白过来,恐怕今日之事,也是东太后等人密谋已久的决定。 再说东太后准备突围之时,凰天然亦是从房檐上滚落下来,沈若兮刚安顿好璟王,一回头看见这等情状,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天然……”嘶声厉喝,沈若兮不管不顾的扑过去,直接给凰天然做了肉垫。 砰! 凰天然重重跌落,荣王赶紧上前,齐王也是上去将自己女儿拉了出来,两个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尤其是之前沈若兮本就受了内伤,还未完全好,现在又被重重一压,差点便陷入了昏迷之中。凰天然却也没有好多少,身上所中暗器似乎有毒,他一张俊脸泛着一丝黑气。 见状齐王登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两颗圆滚滚的丹药,立刻一人一颗给他们服下。 这是毒手药王早晨来时给他的,让他危急关头保命用,之前已经给璟王吃了一颗。 凰天霖与白玉枫联手,快速解决了那个老嬷嬷之后,朝着东太后追过去。门外的黑衣人显然知道他们的意图,不由分说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势,瞬间撕开禁军的防护圈冲进殿中,将东太后给救了出来。 东太后顺利逃脱,凰阙想要将其擒来作为人质的目的落空,一场惨烈之战无可避免。 荣王看了外间一眼,直接朝着凰阙单膝跪下,目中有些许慷慨赴义之色,“皇兄,城外守军一个时辰之内便可赶到,这一个时辰,臣弟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护佑皇兄安危。”说完不等凰阙开口,带着决然之色,持剑朝殿门口的黑衣人扑了过去。 第411章 前来护驾 门口,皇室宗亲善武的子弟皆在此处,与凰天霖和白玉枫等人联手,组成防御,跟那些黑衣人拼杀起来。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双方都是杀红了眼,几乎是下意识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时间双方情况陷入了焦灼,黑衣人无法突破这最后的屏障,凰天霖等人也无法突围出去。 “砰!” 就在众人陷入苦战之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随着这声巨响,好几个黑衣人被瞬间震飞出去,搓着地面划出好几米才停下。看那些黑衣人萎靡不振的样子,怕是没多久好活了。 众人皆是被这突然出现的一幕给吓到了,唯有凰阙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看着出现在黑衣人背后的几个人,眼底流露出一丝喜色。欢喜之后,又是对这群黑衣人铺天盖地的森寒杀意。 黑衣人之后,无道突然出现的人影几位惹人注目,因为他们浑身上下都笼罩在寒铁打造的铠甲之中,就连脸上都是戴着张牙舞爪的兽形面具。 虽然他们只有区区五人,但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不难看出,这五人无一不是高手。而从他们刚刚一出手就干掉对方十几个人来看,绝对不容小觑。 “寒铁卫前来护驾,请陛下示令。”寒铁卫中居中一人单膝跪下,恭敬的对着坐在高台之上的凰阙道。 凰阙阴沉龙目缓缓扫过那群黑衣人,充斥了隐身之意的厉喝骤然响起,“一个不留!” “哈哈哈,七皇弟,你还是如以前一样,心狠手辣啊!”黑衣人之中,忽然爆发出一阵阴森怨毒的笑声。 凰阙眼睛狠狠一眯,目光落在那人的方向,“乱臣贼子,只会在背地里行阴谋诡计之事。” “哼,这天下原本就该是我的,当年如果不是你从背后捅我一刀,这南诏国的江山早就属于我了。” “口气倒是不小,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将这江山夺去。”凰阙冷笑连连,直接对寒铁卫下令,“除了领头那人,其余人就地格杀。” 随着两人话音落下,原本暂停的交手又是再度展开。 那隐藏在黑衣人当中的领头之人的身份,却也是在两人的对话中显露无疑。当初参与了前朝皇子夺嫡的人都纷纷一惊,实在是没有想到,外面的居然是当年的五皇子,原本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一些人忍不住发出惊呼。 “恐怕是当年太后施展了什么手段,将他悄悄救了下来,送出宫去。” “没想到啊,这对母子心机居然如此深沉,隐匿多年,一直苦心谋划要弑君夺位。” 一时间,宗亲们议论纷纷,不少人心中虽然震惊,却是又悄然生出了一丝希望。如果这五皇子想要的只是皇位的话,说不定他们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毕竟如果对皇室宗亲大肆屠杀,后世史书之上必然有其污点,他辛苦夺位,必然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况。 有了寒铁卫的加入,殿内的压力骤然小了许多,凰天霖等人也是有了空闲可以分神看一下,那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寒铁卫究竟有何厉害之处。 一看之下,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从寒铁卫出现之后,那些黑衣人也知道他们手段凶狠,也是不讲丝毫道理的一拥而上,瞬间将几个寒铁卫圈入人海之中。 而那些寒铁卫见状却没有丝毫慌乱,彼此之间默契配合,背靠背围在一起,将四面八方的攻击都是悉数当了下来。不仅如此,几乎是每一次出手之间,便会有一个黑衣人惨叫着倒下去。 “这样下去,坚持一个时辰绝对没有什么问题。”荣王原本抱着必死之心,现在却也是悄然生出了一丝希望。他虽然知道寒铁卫,也知道寒铁卫威力极强,却没有想到居然可以以一当十的用,“只要拖到守军赶来,这些黑衣人就算手段再高明,也可以悉数绞杀。 而在殿外陷入混战之时,殿内的气氛也是稍微松缓了一些,毕竟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有了那些寒铁卫的加入,黑衣人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可怕。 再说荣王世子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想必守在城外的军队很快就能赶来了。 就在众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一声不合时宜的急迫低呼骤然响起,“陛下,璟王殿下怕是……怕是撑不住了!” “什么?”闻言,凰阙身体狠狠震了一下,虽然他心中对凰天爵还有芥蒂,但是后者拼死相救的那一幕一直在脑中回放,让得他一时间也是有些迷乱。起身快步过去,凰阙眼中也略有一丝担忧之色,“璟王怎么了?” 习风看着躺在地上几乎已经没有生气的璟王,忍不住暗暗叹息,“璟王殿下为了救陛下,生生挨了七刀,其中有两刀都是贯体而出,伤口失血太多,若是再不及时治疗的话,恐怕……” 恐怕之后的话他虽没说,但大家心中却都是有数。若是再不让御医诊治,恐怕这个从小就闻名南诏国上下的天才,便是要就此陨落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大批杀人不眨眼的黑衣人守在殿门口,别说是人了,便是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习风的话,饶是镇定如凰阙,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慌乱,“方才齐王不是喂了他一颗保命丹药吗,怎么还会如此?”天然和若兮的伤势不是都有所缓解吗,怎么可能还会这样。 “璟王殿下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习风叹息一声,无奈的道。 凰阙,“……” 虽然璟王不是他的亲生血脉,可是这些年他看着他一步步长大,即便是小时候遭逢那般巨变,却依旧心性坚定的活了下来,成为了南诏国上下人人敬畏的璟王。他明知自己对他芥蒂已深,明知自己当年亲手斩断了他的双腿,只是因为他的才华太过耀眼,盖住了自己亲生血脉的风头,明知道自己在他身上种下血蛊,却依旧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以血肉之躯保护了他这个给他带来无穷痛苦的罪魁祸首。 那一刻,说不震撼感动,是骗人的。身在帝王之家,人情本就淡薄,所以就算是自己养育他多年,在关键时候仍然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他出手。 第412章 形势扭转 一旁,原本已经陷入昏迷的尹贵妃似是有所感应,在这一刻颤抖着睁开了眼睛,虚弱眼光望向躺在自己身边的凰天爵,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神色。片刻后,她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朝着凰阙缓缓伸手,虚弱娇软的嗓音在这一刻徐徐响起,“陛、陛下,求求你,救救璟儿。他……他……”那句萦绕在嘴边许久的话,到了出口之时却依旧有些犹豫,可看到璟王逐渐灰白的脸色,她便是再也顾不得许多,颤声道,“陛下,璟儿是你的嫡亲血脉,他是你的儿子。陛下,救救咱们的儿子,救救咱们的儿子啊!” 尹贵妃此话一出,旁人或许并不觉得惊骇,可是凰阙却仿佛受了雷霆一击一般,浑身颤抖起来。 璟王是自己的儿子,这怎么可能?!当初他请太医院的人查验过,他的血脉和自己的分明就不相融,怎么会是自己的儿子。 可是看尹贵妃那决然的样子,若非是生死关头,也断然不会吐露这等秘密的神态,凰阙突然有些不能肯定了。 “陛下,璟儿当真是你的嫡亲血脉,求陛下先救璟儿,其中内情,等此间事了之后,臣妾会一一告知陛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吐露事情真相,尹贵妃便不打算再有所隐瞒。那些事情藏在她心里也很多年了。如果能够说出来的话,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凰阙脸上闪过挣扎神色,可是眼下情况根本没有多余时间让他挣扎,一旁的习风眼见时间不多,忍不住轻唤一声,“陛下……” “呼……”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不管他是否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单凭他刚才不顾一切救自己于危难,若是自己今日不想办法救他,恐怕日后朝廷上下也会多有非议。如此一番思虑之后,凰阙看向门外合力抵御黑衣人的寒铁卫道,“寒战听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璟王出宫,携朕令牌去祥和客栈找毒手药王,请他务必出手救下璟王。” 从来寒铁卫只负责保护陛下安危,不插手其他事情,但是在他们的行事准则之中却又还有一条,那就是无条件服从陛下的任何安排。 所以寒铁卫中名唤寒战的人听到此命令时,只是略微僵硬,便是如同炮弹一般在几人掩护之下朝着宣文殿中冲杀过来。 眼见他快要突破包围,前朝五皇子森然下令,“拦住他,”然后目光落在大殿之上,冷笑连连,“桀桀,凰阙,你想救你的儿子,我偏不让你如愿。就算今日我无法功成,却也要让你尝一尝这失去至亲的滋味。” 面对他的威胁,凰阙也是脸色大变,璟王已经没时间再拖下去了,“寒战、寒幽,二人联手!” “是!”寒战与韩幽听到命令之后,五人迅速变换阵型,从之前的防守中带着进攻变化为只管进攻,完全将防守之势交给身后的几人。 在这般不要命的冲击之下,黑衣人的包围也终于是在五人合力之下撕开了一条口子。其中寒战、寒幽二人刻不容缓的飞奔上前,将躺在地上面无血色的璟王往肩膀上一扛,便要再度朝包围冲去。 “走这里……”就在二人身形刚要动时,一旁的凰天然突然指着头顶之上他费力破开的大洞道。 二人相视一眼,没有多话的飞身而起,从大洞之中飞窜出去。在那一刻,融入到骨子里的默契让剩下的三名寒铁卫瞬间爆发惊人能力,将黑衣人拖住无法施以暗器。 那寒战和寒幽脱困之后,更是片刻不停的在皇宫建筑顶上将轻功运到极致。 少了他二人的帮助,宣文殿的情势又恶化了几分。好在之前有不少黑衣人被干掉,所以这状况也并没有恶劣多少,至少还在可掌控范围之中。 再说寒战和寒幽二人拼尽全力将璟王带出皇宫之后,抓了一个路人闻名祥和客栈在何处,便是再度飞奔而去。剩下那被她们抓住的人兀自瘫软在原地,差点吓失禁。 此时的祥和客栈之中,苏明月歪在木床上,指尖绕了一缕青丝,细细把玩。倾城绝俗的眉眼之中,有着一丝淡淡的出神。 之前皇宫上空炸响的烟花她也看到了,想必宫里的情况并不好吧,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可有受伤?! “小姐,喝杯水吧。”一旁侍立的紫情简装,自然知道苏明月心中所想,轻叹一口气之后,倒了一杯水捧到后者面前,“小姐心中,分明是担心王爷的,可是为什么这些日子,却要和王爷怄气,躲着不肯见王爷呢?” 杯口碰到红唇,却是骤然停了下来。一口气在胸中激荡开来,那一双不曾涌现过过多情绪的凤目,此刻却是有着天翻地覆的情绪变化。 而那其中纠缠如骨的纠结神色,即便是迟钝如紫情,也是看的明显。 小姐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小姐居然如此纠结,宁肯心中难受,也要避开王爷。小姐和王爷,明明那般好,明明闯过了那么多的磨难,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风起云涌的情绪在下一刻尽数收敛在一双清冷凤眸之中,苏明月仰头将杯中清水饮尽,“我与他,再无可能。” 自从知道了那件事情之后,她又如何能够和他再无芥蒂的坦然相处。与其在相处之中渐行渐远,倒不如就分开,说不定时间久了,那深藏在心中的感情自然也就淡了。 正在他兀自出神之时,门外骤然响起敲门声,紫情快步过去将门打开,便看见毒手药王站在门外,双手背负在身后,姿态悠闲的进来。 “师傅,您怎么来了?”苏明月从床上下来,这些日子她伤势渐渐痊愈,但毒手药王却依旧不准她四处走动,免得再遭了毒手。 今日一早毒手药王便去了齐王府,之后她就未曾见过他,还以为他没有回来,却不想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若是再不来,你怕是就要忍不住冲进皇宫里,去救那个小子了吧。”对于苏明月的心事,毒手药王可是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这丫头这次在别扭什么,不过在他看来,这种别扭恐怕过不了多久也就好了。 小两口嘛,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哪有隔夜仇。 “师傅,我……” 苏明月话还没有说完,房门突然被人砰的一声退开,两个全身笼罩在铠甲之中的人背负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闯了进来。 第413章 救治璟王 待看清楚那浑身浴血的人是谁时,之前还口是心非的苏明月瞬间变了脸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旁边一道灰色衣袍的身影却是比她更快一步,抢先接住凰天爵,转身如同无物一般将他抱到床铺之上,手指闪电般扣上他的腕脉,一张脸登时沉了下来。 “师、师傅……”看到毒手药王的脸色,苏明月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安,语气中的颤抖之色,完全暴露了她此刻心中有多害怕。伸手捂住小嘴,就怕毒手药王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来。 毒手药王紧蹙的眉头略略舒展,侧眸看向苏明月,眼底噙了一抹戏谑,“你这丫头,怎么不继续嘴硬了?” “师傅!”白皙的脸蛋上飞起一丝红霞,苏明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娇嗔的瞪了毒手药王一眼,刚要说话,就听毒手药王道,“你们先出去,他的伤势过重,我必须全力救治方可有一线希望保住他的命。” 咬了咬唇,本想说留下帮忙,但思及自己体内伤势,根本不可能承担起大负荷的精力消耗,只能点点头带着紫情转身走了出去。 两人转身之际才发现,之前送凰天爵来的两个人,居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出了房门,苏明月并未走远,而是守在门口,一直留意着房间内的情况,希望可以在药王需要什么的时候第一时间帮忙。 “小姐,放心吧,王爷会没事的。”见小姐如此忧心,紫情微微一笑安慰道。 只是安慰归安慰,她心中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刚才璟王殿下被带来时,身上几乎已经没有多少生机。 苏明月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紧了紧,唇角牵起一丝苦笑,虽说不能继续和他若无其事的在一起,但依旧免不了为他牵动一颗心。对他,终究是做不到视若无睹啊。 时间悄然流逝,就在苏明月有些等不下去的时候,房门终于被缓缓打开,毒手药王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看到满面忧色的苏明月,毒手药王笑了笑,“放心吧,那小子没事了。” 听到师傅如此说,苏明月一直选在半空的心也终于是落了下来。 “师傅,您没事吧?”虽然关心璟王,但苏明月也敏锐察觉药王气息浮动,面容更显苍老了一般,心中也是格外担忧。 见她还知道关心自己,毒手药王心中也是泛起一丝暖意,摆摆手道,“无妨,只是精力耗损过多,略微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快进去看看他吧,想必那小子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你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放在璟王心里,便是深有体会。 之前苏明月被打入天牢,又被太后提审,弄了一身的伤之后,好容易被她们救出来,却是一句话都未同他说便和毒手药王走了。 他知道月儿是在生气,可却不知道月儿究竟是在生何气。 躺在床上,看着那推门进来的俏丽少女,那精致的五官恍若敛尽了天下万般美好,尤其是那双璀璨如同星空的凤眸,无论何时都闪烁着清澈和睿智的光芒,那动人的神采,可以轻易让人沦陷,直至万劫不复。 “月儿……”仿佛是一声轻叹,那个在嘴里百转千回的名字,终究是被唤了出来。 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呼唤,饶是一早做了准备的苏明月,也忍不住感觉到心尖一股战栗。那平淡无奇的两个字,到了他的嘴里,就是与别人唤她时感觉不同。 止住心底泛起的丝丝涟漪,苏明月俏脸上没有多余神情,保持着该有的客套和疏离,淡然道,“你感觉如何了?” “那七刀砍在身上,却远不及你在我心上砍下的一刀。”见她还是这般与自己若即若离,凰天爵忍不住黯然了眸子,略显悲怆的道。 见他这般模样,苏明月心头狠狠一震,连身形都微不可查的晃了晃。虽然很快便是有所收敛,但是这点细微的变化却未曾逃过璟王的眼睛。 星眸泛起深情光芒,恍若是祈求一般,轻声道,“月儿,可否告诉我,你究竟为何要这样?” 听到他挨了七刀,苏明月的心不可抑制的痛了一下,但面上却未曾显露出来,只是恍若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一般淡淡开口,“你受伤不轻,便在此处好生休养吧。等到宫中之事平息了,再让冷殇他们过来接你。”说罢再不留恋的转身。 “月儿……”凰天爵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剧烈动作牵扯身上伤势,瞬间痛的俊脸发白,额头上冷汗层出不穷的往外冒。 见他如此不要命的模样,苏明月手指动了动,终究是一咬牙忍住了,冷冷目光落在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上,“放开。” “不放!”虽然身上伤口撕裂疼痛难忍,可若是放手任由她离去,只怕他心中的伤定要严重百倍千倍,“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手。” 他这类似与无奈的举动让苏明月变了变脸,眉尖紧紧蹙在一起,俏脸略有沉凝之色,再不忍耐的狠狠一甩手,“既然你想死,那就死吧。” 用力挣脱了凰天爵的钳制,苏明月快速转身,不去看他因此会有怎样的怆痛,落荒而逃一般朝外快步走去。 砰! 刚刚迈出一步,身后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苏明月脚步顿住,死死咬着嘴唇不许自己回头。 她不回头,但是站在门外等候的紫情听到声音却是迈步进来,当看到那跌落地上浑身又是被沁出的血迹染红的狼狈人影时,禁不住慌乱出声,“王爷……” 紫情是暗卫出身,所以遇事向来稳重,似这般惊慌失措却还是头一次,很明显,肯定是凰天爵又出了什么事。 苏明月再也按捺不住,扭头去看,眸子狠狠一颤,脚步飞快的扑了过去,将地上痛的脸色惨白却死咬着牙关不肯哼一声的人扶起来,又气又急的吼道,“你要是真的想死,当初就不该让人把你背过来。师傅花了多大的心血才将你救活,你这般糟践,可对得起他!” 语气虽然严厉,但眉宇间的关心之色,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第414章 冰魄血蛊 “月儿,你还是关心我的。”凰天爵拼尽全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笑脸,可是紧皱的眉头却是说明,他此刻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手指搭上他的脉搏,感受到他此刻的虚弱,苏明月气不打一处来,“现在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做什么……” “对我而言,很重要。”凰天爵勉力一笑,压抑的痛楚突然汹涌而出,他一时支撑不住,喉头一甜便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然而诡异的是,他那口血喷出来落在地上之后,居然在极快的时间内凝结成了寒冰,这一幕让苏明月原本蓄积的怒意瞬间冻结,俏脸瞬间大变,“冰魄血蛊……” “冰魄血蛊?!”紫情闻言也是身形一震,旋即惊慌失措的道,“那蛊毒不是被小姐彻底压制了吗,怎么会?” 苏明月摇头,脸上满布沉凝之色,“说到底,外力的压制并不能解决问题,关键还是靠他自己体内气息。之前他受了师傅一掌还未复原,今日又受了这等致命伤,对于冰魄血蛊的压制自然松动,那东西便趁机爆发了。” 恐怕更恐怖的是,那冰魄血蛊被压抑许久,一旦爆发必然是毁灭般的态势,如果不在短时间内将他身上的蛊毒解除,恐怕他将有生命危险。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对于医术,紫情是一窍不通,所以只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苏明月身上,“我去找药王,他老人家肯定有办法。” 听到她要去找药王,苏明月厉喝一声,“站住,不准去。”紫情刚迈出去的脚步骤然顿住,“小姐,现在只有药王前辈才能救王爷了……” “我说了,不准去。”师傅刚刚给璟王治伤,已经耗损了大半的精力,此刻定然是在休息,如果紫情现在去把师傅叫来,师傅看在她的面子上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可是这对师傅来说却是极大的伤害,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凤目之中光满闪动,片刻后带着一丝决然之色,“紫情,去把我的银针取来。” “小姐,你……”小姐这是要亲自为王爷治病吗?可是小姐身上的内伤还没完全好,药王不是说她现在不易太过动用精力,否则会留下病根。 见她犹豫,苏明月凤眸一瞪,一股威严气势徐徐展开,“快去!” 咬了咬牙,紫情争不过,只能匆匆离开。片刻后,将她的银针捧了进来。 “去,把烛火点上,再找小二拿点酒,准备好之后去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扰。”苏明月吩咐完之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就算是师傅来了,也不行。” 紫情知道其中厉害,当下点头,小脸满是坚毅之色的转身出去为苏明月准备东西。 看着陷入昏迷中依旧抽搐不止,不时又血迹从口中沁出的璟王,苏明月狠狠叹了口气,弯腰将人扶起来。 搬动一个昏迷之中的成年男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等苏明月做完这些,早已经累得大汗淋漓。刚坐下喘了口气,紫情便捧着她需要的东西迈步进来。 “东西留下,你出去吧。记住,不准让任何人进来。” 关上房门后,苏明月深吸口气 。施用金针之术,需要消耗极大的精神力,如果是以前的话她自然不在话下,但在大内天牢之中,她先是被狱卒毒打,后来又被东太后的人抓去打了一顿,受了不轻的内伤,连筋脉都是有些伤损。 这段时间虽然毒手药王花了不少时间在她的伤情上,但到底是伤势太重,损耗太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复原。想要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还需静心调养一段时间。 说实话,以她现在的状态施以金针之术,她自己都未必有完全把握。 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璟王怕是活不过三个时辰。毒手药王刚刚为救璟王已经消耗太大,现在只能由她来冒险了。 打定主意,苏明月便不再有所迟疑,伸手将璟王扶起来,盘腿坐在床上,再将他上身衣服褪尽,露出精壮白皙的胸口。平息一下体内气息,纤纤十指同时抓取八根金针,以极快的手法在火中炙烤一遍,手指翻飞间八根金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璟王胸口八个穴位之中。 璟王身子一颤,面上露出些许痛色,眉头狠皱间有冷汗落下。 不过苏明月却来不及观察他的神色,吸了口气之后,又是快速捻起八根金针,以同样手法在火中炙烤一遍,再次刺入璟王胸口之上。如此这般重复了六次之后,璟王面上的痛色愈发明显,冷汗如同小溪流一般沿着俊逸脸庞滚落。 璟王如此,苏明月也未必好受多少,连续六次以快速手法施以金针刺穴,以她现在的精神力来说已经是极限。可是这还完全不够。 以璟王体内现在的冰魄血蛊的威力而言,六次金针刺穴顶多能暂时缓解他体内的痛楚,想要再度将蛊毒压制,必须以相同手法完成十五次,封锁璟王身上一百二十道穴位,方才有一线机会。 额上的刘海早已被汗水打湿,就连身上月白色绣出水芙蓉的流锦纱衣都是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合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之上,但苏明月却没精神去管这些,微微闭眼之后,又是八根金针出现在她的指缝间,炙烤后落入璟王穴道之中。 但是连续施用金针刺穴,明显超出了她的身体负荷,苏明月身子轻轻晃动一下,喉间发出一声闷哼,一缕鲜血沿着唇角缓缓流下,但她却恍若未觉,手指翻飞又是八根金针没入璟王体内。咬牙强撑着又施用了三次之后,苏明月脸上已然苍白一片,脑中更是有些混沌,额头上的冷汗如同瀑布一般,浑身衣衫尽数被打湿。 感觉到眼前出现阵阵黑暗,苏明月心中知晓,这怕是已经到达她眼下体能的极限了,再这般下去,不止是璟王,连她都会有危险。 可是看着璟王略略缓和下来的神色,还有胸口那明显落入下风的冰魄血蛊的反扑之势,苏明月又是狠狠咬牙,再一次施用起金针之术来。 第415章 压制血蛊 门外,紫情十指纠缠在一起,担忧的来回踱步。她知道璟王伤势惨烈,如果不及时施救恐怕有性命之忧,可是她家小姐如今的情况也算不得大好,虽然面上看起来已经无碍,但体内的伤势即便是药王都说需要慢慢调养,可见并非等闲。如果小姐勉强施针,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日后可如何向王爷和药王前辈交代。 可是小姐的命令她除了遵从之外,却别无他法,如今便是再忧心如焚,却也只能在这里等着。 在苏明月冒险救璟王时,皇宫里那场诡异的逼宫大戏,却也是逐渐步入了尾声。 那两个寒铁卫将璟王送到之后,便是以最快速度赶回皇宫,而看到荣王求救信号的城外守军也是马不停蹄冲入宫中。那些黑衣人虽然个个身手不凡,但架不住守军人多势众,再加上一干王公子弟和悍不畏死的寒铁卫,没多久便出现溃败之相。不过奇怪的是,在黑衣人被尽数绞杀殆尽之后,众人检查尸体,却未曾发现那前朝的五皇子和东太后两人,这两个人便像是突然人家政法了一样。 化险为夷之后,凰阙先是急令太医诊治受伤的尹贵妃等人,又是与荣王和齐王一起安抚受惊的大臣,凰天霖与白玉枫则携手统计此次遇害的大臣人数,到的最后前来向凰阙汇报。 御书房中,凰阙满面阴沉,眼底闪烁着森然冷光,声音低沉阴暗的道,“关于近日之事,两位爱卿如何看?” 原本在凰阙心中,对荣王和齐王多有忌惮,尤其是齐王寿宴之上,那假灵允预言沈若兮乃是祸国妖孽,再加上沈若兮与凰天然竟私下定情之事,让凰阙对两府的忌惮越发加深。但是此次事件,齐王府和荣王府表现出的悍不畏死,尤其是荣王最后竟是丢下受伤的儿子,准备拼死保住凰阙安危,这让久居高位,早已视人情为无物的凰阙心中不免有所激荡。 遥想当年,在他还只是个不受宠爱的皇子之时,荣王便于他关系甚好。后来他有心夺嫡,荣王更是二话不说全力支持于他。功成之后,未免他心中不安,举家迁至南境镇守边关,一去便是几十年,对于他诸多的刁难和猜忌也从未有何怨言。如今想来,对于这个从头至尾都站在他身侧默默给予支持的皇弟,他心中当真是愧疚至极。 等此间事了之后,便亲自下旨为两个孩子赐婚,权当是对这些年的弥补吧。 凰阙心中感叹之时,荣王和齐王未曾想到因为此事陛下竟会对两府的印象有如此大的改观,听得凰阙所问,均紧皱眉头,陷入沉沉思索之中。片刻后,心思缜密的齐王才缓缓开口,“陛下,今日之事显然是东太后与其逆子筹谋多年的阴谋,只是宫禁森严,那些杀手究竟是如何混进宫来,还有那些黑衣死士又是如何悄无声息突破了禁军防卫,以臣愚见,只怕这宫中少不得有人与之沆瀣一气,里应外合放才成事。” “齐王所言甚是,臣弟也是如此认为。只是那里应外合之人恐怕还是大权在握,否则想要将如此多的人悄无声息送进宫来,可并不容易。”齐王话音才落,荣王便接过话头,符合之间,又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凰阙冷冷一笑,握着茶杯的手指狠狠收拢,眼中森冷光泽越发浓郁。齐王和荣王话里的意思虽然是点到为止,但其中隐藏的含义他有如何不知。皇宫守备森严,若非有陛下御赐的腰牌,便是尊贵如齐王和荣王等人想要进出也是不易,更遑论是如此多的杀手。想要将这些杀手带入宫中而不被人发现者,便只有一人! 思及此,凰阙手指握拳狠狠砸在桌案之上,心中怒意翻腾。他究竟还要如何宠爱那个逆子,岐鸣山上他已经给了那逆子一次机会,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知悔改,联合外人施行宫变。 见凰阙眼底目光诡异闪动,齐王与荣王对视一眼,旋即默契的垂眸,均不再言语。 不多时,凰天霖统计完伤亡人数前来汇报,此次惨死在杀手剑下的大臣共有十一人,皇室宗亲有八人,其他女眷有三十五人。如此重大的伤亡,便是历经沙场的荣王亦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毕竟这并非沙场,而是皇宫内院啊! 桌案后,凰阙沉着脸看下方凰天霖从容汇报,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越发紧握,待得最后到底是忍不住厉喝一声,“来人,将这逆子给朕拿下。”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书房中众人忍不住纷纷变了脸色! 客栈之后,自从紫情关上房门之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里,房里未曾传出丝毫动静。紫情几次想要破门而入,都怕因此打断了苏明月的救治,反倒是给二人雪上加霜。 如此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紫情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咬牙跺脚思忖了半响,终究是身子一扭敲响了旁边毒手药王的房门。 毒手药王正盘膝坐在床上运功恢复,听到急促敲门声,心神一动赶紧收功下床,刚一开门,紫情便冲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药王前辈,求您快去看看小姐和王爷吧。” “怎么回事?”见她如此,毒手药王脸色一变,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缓缓升起。 紫情赶紧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流下泪来,“小姐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若是强行为王爷压制蛊毒,只怕自己也会遭到严重反噬,可奴婢的话小姐不听,如今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小姐还是没有动静。前辈,求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紫情话音才落,毒手药王惊怒一声,旋即消失在房中。 砰! 隔壁传来破门而入之声,紫情心头一跳,赶紧飞掠过去,结果刚一进门,便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捂住了嘴巴,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房间里,苏明月晕倒在地上,胸口上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打湿,整个人仿佛已经没有了呼吸一般,看不到胸口起伏。可是她的唇角,却还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而床上的璟王情况也并没有多好,赤裸的上半身被扎的像一只刺猬,浑身剧烈的颤抖着,一丝丝的寒气不断从毛孔中扩散出来,半挂在身上的衣衫还有被子都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那薄薄的冰层中,有一些如同血液一样的丝线,正诡异的流动着。 第416章 守株待兔 毒手药王震惊的站在原地,半响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她竟然用自己的心血为引,生生逼出了冰魄血蛊!” “啊?!”听到这话,紫情自然是一脸迷茫,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前辈,小姐她……小姐她是不是……是不是……”那一句,她实在是不敢问出口,就怕听到最坏的答案。 听到她的话,毒手药王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过去将苏明月半抱在怀里,手指扣上她的脉搏,眉头紧皱,脸色沉凝,片刻之后重重呼出一口气,“虽然心血损耗过大,但好在还有一口气在。你先将这参片给她含着,再用这个止血药粉为她止血,我先将这小子身上的金针取下来,否则再晚一点,冰魄血蛊吸收完月儿的心血,只怕还是要循着这小子的气息再度潜入他身体之中。” 毒手药王快速说完,从袖子里掏出参片和药粉递给紫情,后者小心翼翼抱着苏明月到隔壁房间为她先处理伤口。 等到紫情带着苏明月离去之后,毒手药王一把掀开盖在凰天爵身上的被子,姿势小心未曾碰触到那些游动的血色细线,然后又将凰天爵身上的衣衫尽数剥离,袖袍甩动,无形起劲将房门关上以防有人窥探。 做完这些之后,毒手药王这才深吸口气,面色凝重的看着被扎成刺猬的凰天爵,唇角扯出苦笑,“月丫头,他对你来说就真的这般重要,值得你耗费自身心血来救他?!” 取心血之事何等凶险,手下力道多一分就是必死无疑。而且她原本伤势就未痊愈,耗费诸多经历压制住血蛊已经是突破极限,再取心血,无疑就是搏命了。 “不过既然你如此在意他,那为师定然会竭尽全力保下他的性命。” 心中呐呐自语后,毒手药王迅速收敛心神。这金针刺穴之术虽然扎针时尤为困难,但取针时却也丝毫马虎不得,必须按照扎针的顺序依次取出,否则一旦一股劲气乱了,将会带动体内所有的真气乱作一团,到时候别说救不了人,还会害人丢了性命。 好在此前他给苏明月治伤之时,苏明月也曾提起过凰天爵体内的冰魄血蛊,想要与他商讨对策,所以将这金针刺穴的顺序告诉了他。而这以心血为引,在冰魄血蛊被压制之后,力量薄弱之时加以引诱的法子,便是他当时提出来的。 既然知道取针的顺序,毒手药王收敛神色之色快速动手,手掌一晃便是八根金针被抽出,而盘坐的凰天爵也是身形一阵抽动,眉间神色却是舒缓了不少。 如此这般过了小半个时辰,当最后八根金针被抽出来之后,毒手药王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着脸色恢复红润的凰天爵,重重吐出一口气。 精神连续的高度集中,这对之前本就消耗过大的毒手药王来说也是不小负荷,可是现在他还没时间休息,苏明月正躺在隔壁等着他救命。 深吸口气,毒手药王辗转到隔壁,打发了紫情去璟王府叫人来把凰天爵抬走之后,便是专心为苏明月治伤。 苏明月心在是内伤外伤浑身是伤,再加上耗损心血,恐怕一个不好,就真是要留下彻底的病根了。 月升日落,天边光华一寸一寸敛到地平线之下,徒留一道如同水银一般的月华,在这天地之间。 经过了白日里的事情之后,皇宫的守卫一下子增长了两三倍之多。陛下下了死命令,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些乱臣贼子给揪出来。 皇宫西南角,一处较为偏僻的宫殿门外,几道漆黑身影借着建筑的阴影,小心翼翼的前进着。而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一队巡逻的禁军正好转过弯,朝着这些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领头之人快速打了一下收拾,身后众人反应迅速的立刻隐匿了身形,缩在黑影之中屏气凝神。 那一队禁军一边巡逻,一边警惕的查探着四周,步伐有力,眼神尖锐,一看便是训练有素。只是即便他们这把加倍留意,依旧未曾发现潜伏在身侧黑影之中的那群人,可见这些人隐匿功夫之高,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等到那些禁军巡视过去,消失在黑暗夜色之中后,那领头之人才是稍稍松了口气,凌厉眼神在四周围徐徐扫过,确认没有什么危险之后,这才重新起身准备离开。 见领头之人有所行动,身后的人也是快速跟上。一群人迅速翻过那座荒废宫殿的围墙,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去。 进得宫殿之中后,那领头之人借着月光,在大殿之中摸索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个雕刻了龙凤呈祥图案的石雕,用力轻轻转动一下。 咔咔咔,一阵铁链摩擦声传来,片刻后,原本光滑毫无一点破绽的地板上,骤然出现了一个三尺宽的方形石洞。、那领头的黑衣人压低声音道,“主子让咱们分批出宫,然后在宫外汇合。你们动作快些,莫要耽搁。” “是!”其余的黑衣人齐齐应声,其中一人纵身朝石洞中跃去。 就在那人要落入石洞之中时,忽然有利刃破空声响起,那身在半空的黑衣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支弩箭射中胸口。箭矢穿过他的身体,带着他倒飞出去,笃一声*墙面之中。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在场的黑衣人纷纷变了脸色,迅速抽出手中武器。 更多的弩箭破空而来,那些黑衣人拼死反抗,但实在架不住箭矢太多,每顷刻便有一个黑衣人中箭倒飞出去。不久之后,整个荒废的大殿之中,便只剩下那一个黑衣头领罢了。 弩箭在这一刻忽然停下,三道寒光闪闪的人影鬼魅般出现在大殿之中,将那黑衣人团团围住,封死其所有逃生机会。 “寒铁卫……”那黑衣头领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但其语调中的颤抖,却说明了他此刻心中的惊惧。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小心翼翼的藏匿行踪,竟还是没有躲过他们的围捕。 而那三个寒铁卫确实一言不发,直接动手。一时间废殿之中劲风肆虐,带起不少破碎之声。 那黑衣头领显然不是三个寒铁卫的对手,没多久便被擒住。那寒铁卫果然非常人,一眼看穿其影藏在牙齿当中的毒药,直接打掉了他的牙之后,将人绑了。 第417章 围捕刺客 废殿之中,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早已被人收拾干净,大殿中连一丝血腥气都未曾留下。而那机关也是被恢复了原装,看起来像是从未有人出现过一般。 那黑衣头领心中一凛,脑中生出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莫非这些人早就知道此处有机关,所以才会带人埋伏在这里,守株待兔?!如果当真是这样,那只怕主子这次的谋算,是要功亏一篑一败涂地了。 其所料也的确是不错,凰阙以雷霆手段拿下了秦王之后,并未就此定他的罪,在秦王口口声声的喊冤之中,却只是将他打入天牢。然后命令所有寒铁卫和影卫联合在宫中搜索,务必要抓住可疑之人。若论隐匿身形的本事,又有谁能敌得过皇室万中无一的影卫和寒铁卫呢。所以当分批撤退的第一支队伍被发现时,凰阙便是下令让寒铁卫暗中跟随,发现这废殿的秘密之后,便将那头领擒住,言行逼供得出东太后等人命令他们分批出宫的消息后,直接设下这个守株待兔的圈套,将所有逃脱的黑衣死士尽数抓住。 不够让人可惜的是,东太后和那个五皇子,却仍旧没有下落。 对此,凰阙也并非没有应对之策,他下令将擒获的那些黑衣头领分别关押,由寒铁卫和影卫亲自出手审讯,若是有人开口,再将他们所说之话分别陈述。 这般审讯之下,便可避免这些人为了混淆视听而故意栽赃陷害。毕竟没有了串谋的时间,这些人所说若是一致,那自然就是真相。 昏暗的地牢之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里,熊熊燃烧的火盆里,燃烧得通红的烙铁散发着炙热的温度,即便是略微靠近,都能感受到其中三分的恐怖高温。若是这烙铁落在身上,只怕是半条命都要搭进去了。 地牢之中,有一个圆形的石台,石台之上矗立着两根需要三人才能合抱的石柱,石柱之上铁链层层缠绕,而循着那铁链的方向看去,便能看见石台中间,有一个浑身布满了恐怖伤痕的黑衣男子,正被两条铁链锁住手臂吊在半空中。 从这人伤痕累累的惨状不难看出,他在这里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而在男子面前,一张红木雕花的圈椅上,一名全身包裹在寒铁铠甲之中的人正坐在其中,头盔上幽深的两个黑洞中,迸射出两道凌厉目光。 那目光中充斥了些许怒意,显然对于男子一直不肯开口的表现,十分的不满意。 “寒铁卫大人,这人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一名穿着狱卒服饰,手中握着一条布满倒刺长鞭的男人弯腰恭敬道。 那寒铁卫目光一凛,阴冷嗓音从喉头吐出,“继续用刑。” “是!”那手持长鞭的狱卒颤抖一下,赶紧领命转身,越发卖力的抽打起来。 谁知那吊在半空的黑衣男子却是发出一阵狂妄戾笑,语带不屑,“没想到所谓的寒铁卫,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那正在奋力鞭笞的狱卒没有想到,在受了这么多酷刑之后,这黑衣男子居然还有力气说话,并且居然还敢出言挑衅寒铁卫大人,这简直是就是在找死。 果然,那黑衣男子话音才落,原本安稳坐在椅子上的寒铁卫便缓缓站了起来,而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一股恐怖的气息悄然弥漫,瞬间充斥了整个地牢。即便旁边有着火盆的炙烤,地牢的温度却也在瞬间冷如寒冰。 “咕咚……”那狱卒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双腿更是不争气的颤抖了起来。寒铁卫大人的气息好可怕,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手下留情,所以才让这黑衣人有机会出言嘲讽吧?! 那寒铁卫却像是没有发现狱卒的恐惧一般,只是抬脚一步步走向悬吊在半空的黑衣人,冷漠目光落在他血迹斑驳的身体上,“既然你更想让我出手,那好,满足你。” 寒铁卫的话不带丝毫感情,其中充盈的杀意瞬间让黑衣人身形僵硬。 死士之所以被称为死士,便是因为他们从不惧怕死亡,在他们心里所思考的从来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完成主子的命令。 可是现在,这个寒铁卫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却让这个黑衣死士心底升起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们悍不畏死,可若是生不如死呢?! 仿佛能感受到寒铁卫隐藏在寒铁头盔之下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黑衣死士眼瞳瞬间瞠大,哧,一声利刃刺穿皮肉的声音传来,那寒铁卫一刀刺入黑衣人的腹部,手中匕首迅速横削,动作没有丝毫凝滞的缓缓划出一道长约两寸的伤口。那匕首刺入的力道被寒铁卫掌控的很好,即穿透皮肉,却又丝毫没有伤及其中的内脏。 鲜血沿着伤口汹涌而下,瞬间在地上汇集了一大滩,而从伤口往里看,竟还能看到其中蠕动的内脏。那一圈圈白色的肠子,也是跟着鲜血一起,从伤口中流了出来。 这般疼痛,饶是硬汉如黑衣死士,亦是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 “啊……啊……啊……”这般痛楚,实在非常人所能忍受。尤其是那种感受到血液流失过多,身体逐渐变得冰冷,死亡渐渐靠近的恐惧,会逐渐让人丧失理智。 尤其是,在这样的疼痛之中,那黑衣死士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肠子也流一地,那种冲击就算是悍不畏死如死士,也是感到心惊胆战。 然而这些,还远远不够。那寒铁卫面对自己造成的惨状,没有丝毫动容,转身命狱卒拿了一个火钳过来,夹了一颗烧得通红的碳,渐渐靠近黑衣人。 那黑衣死士原本决然赴死的目光,在看到寒铁卫举着火炭朝自己缓缓走来时,也是出现了一丝肉眼可见的裂缝。 可是那裂缝也只是极其细微的一条,身为死士的守则让他无法做出背叛的事来,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选择背叛,下场恐怕不会比这好多少。 见他虽然有所松动,但依旧想要咬牙坚持,那寒铁卫也不着急,举步走到他面前之后,直接将火炭从腹上的伤口塞了进去。 第418章 地牢逼问 “啊……”又是一声惨烈的痛呼,就连一旁侍立的狱卒,都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是那火炭放进自己肚子里,狱卒颤了颤身子,再也不敢想下去。 放了一颗火炭之后,寒铁卫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又走到火盆边,火钳夹起一颗火炭迅速转身,再度慢慢靠近黑衣死士。 肚子里的火炭散发着恐怖的温度,腹腔里的嫩肉和内脏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高温,早已经灼烧一片。那种痛苦,还不如死了干净。 不过寒铁卫既然出手,又怎么可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前就让他轻易死去呢。所以第二颗火炭,便犹如第一颗一般毫不留情的塞进了他的腹腔之中。 而接下来,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 寒铁卫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慢条斯理,但是这种状况,倒不如他接二连三的将火炭放进黑衣人体内更加干脆,对于黑衣人来说,那种明知道接下来会有彻骨之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感觉,实在是对精神和心灵的一种摧残。 所以当寒铁卫即将夹起第十颗火炭的时候,那黑衣死士终于是熬不住,奄奄一息的道,“我……我说……我说……” 现在的他,只求一死! 当朝霞布满天际,那一道黎明的曙光冲破地平线时,新的一天总算是开启了。 凝聚和光和热的太阳,便如同一个最淡然的见证人,将世间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然后再无私的将自身的温度和能量倾洒在大地之上。 不管世上发生了什么事,它看见了,却又好像没有看见,只是坚持着自己的方式,给世间带来温暖。 在阳光之下,一切的阴暗,都好像不存在了一样。但知道的人却心中有数,那些阴暗并非是不存在了,只是躲到了阳光所无法穿透的角落里罢了。 当毒手药王将最后一勺药汤喂入苏明月口中时,这位头发花白,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老者,终于重重的舒了口气。 月丫头这条命,总算是救下来了。 昨天苏明月冒险给凰天爵镇压冰魄血蛊,又用心血将他体内的蛊虫给引了出来,这对于她本就重伤未愈的身体而言,简直是毁灭般的打击。 如果不是当时紫情求救得及时,恐怕就算是他倾尽全力,也未必能把人救回来。好在,努力了一夜,她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药王前辈,小姐没事了吗?”看见药王松懈下来的神情,紫情心中一喜,接过药碗后忍不住问道。 毒手药王点点头,脸上的疲惫难以掩饰。如此巨大的消耗,恐怕他要休息好几天才能完全恢复了。谁知他刚一站起来,却是身子一晃差点栽到。 “前辈小心,”紫情赶紧伸手把人扶住,满脸关切,“前辈脸色很差,还是先去休息吧,小姐这里有我照顾。” 毒手药王疲惫的点点头,任由紫情将他扶到隔壁房间。 安置好了毒手药王,紫情这才转身回到苏明月的房间,却看见床上白玉般的人儿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然后缓缓睁开,露出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 “小姐,”紫情欢喜的飞奔过去,扑到床边,眼圈忍不住就红了,“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了。” 虽然醒了过来,但苏明月此刻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这一次救璟王,她当真是差点丢了性命。想到璟王,苏明月的嘴唇动了动,眼中显出一丝焦急之色。 看她这样,紫情瞬间明白过来,赶紧将情况说了一遍,“小姐放心,王爷已经没事了,药王前辈已经帮王爷取下了身上的金针,那冰魄血蛊也彻底收拾干净了。此刻药王前辈正在隔壁房间休息,为了救王爷和小姐,药王前辈可是累坏了。” “师……师傅……”听说药王累坏了苏明月心中一急,就要起身,却被紫情轻飘飘一掌就按住了身形,“小姐您还是乖乖躺着吧,药王前辈本就辛苦,难道您还想让他没有恢复就再来救您一次吗?!” 闻言,苏明月神色微僵,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和懊恼来。 这一次,的确是她任性托大了,原本是不想让师傅那般辛劳,却没有想到反而给师傅添了更多麻烦。眼下,她若是想要帮忙,的确只有好好待着一途。 见苏明月安静下来,紫情这才松了口气,将她晕倒之后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当听到凰天爵已经被璟王府的人带回府上时,苏明月眉宇间的忧色也是褪去不少。 见状,紫情确实在暗中叹气。小姐明明心里还是有王爷的,甚至肯为了王爷豁出命去,却为什么非要躲着王爷呢?! 东太后发动的那场弑君夺位,也是让南诏国朝廷元气大伤,当日在大殿之中损失的官员,均是五品以上,其中还有两个一品大员。五品官员的选拔倒是不难,但是一品大员索要考究的方面却非常繁复,朝中一时选拔不出合适的人员填补空缺,一时之间朝廷六部几乎全乱套了。 早朝上,大家对选举官员争得简直是你死我活,甚至好多人为此而吵起来,如果不是上头还有皇帝压着,恐怕这些人还要动手呢。 这样混乱的局面让凰阙分外头疼,只能瘫坐在椅子上任由他们吵去,等吵烦了,便挥挥手散朝,然后脸色阴沉的躲回后宫。 刚到养居殿,正准备歪在椅子上好好整理头绪,看看这三审六部能有什么可用的人才可以提拔上来,外面便穿太医院掌令求见。想起自己交代的那件事情,凰阙立刻传令让人进来。 那太医院掌令拎着药箱快步而入,看样子是刚刚看完诊,“臣叩见陛下,陛下……” “行了行了,起来吧。你此时过来,可是尹贵妃的伤势有所好转了?”凰阙不耐烦的挥挥手,这些请安的话他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此刻他还是更想听些有用的话。 太医院掌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老老实实回话,“回禀陛下,尹贵妃娘娘已经大好了。只要再稍作调养,注意不要碰到手上伤口,便无大碍。” 闻言,凰阙眼中划过一丝喜色,然后迫不及待的对身侧习风道,“立刻摆驾,去飞仙殿!” 第419章 手段狠毒 飞仙殿中,一个穿着粉色宫女服的小宫女端着药碗进了内殿,“桂嬷嬷,娘娘的药熬好了。” “端过来吧。”守在八仙烟罗帐前的桂嬷嬷抬起眼皮,从小宫女手上把药碗接过来,挥手让人退下后,这才掀开床帐对立面的人道,“娘娘,起来将药喝了吧。” 铺着四合如意锦缎薄被的木槿花床上,露出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来,保养得宜的皮肤依旧白皙紧致,眼角眉梢虽有岁月刻下的一缕痕迹,却无损她的丝毫美貌,反倒是平添了一股成熟的韵味。只不过倦怠的神色中,透着一股病态的虚弱之感。放在被子外面的双手缠绕着厚厚的纱布,掌心的位置还要一些粉色的血迹。 尹贵妃扫了一眼桂嬷嬷手上的药王,眼底划过一抹清冷神色,“先放着吧,我喝不下。” 这几日成日都喝这种漆黑的汤药,又臭又苦,喝的多了,呼吸间都好似有一股浓浓的药味,整个寝殿都弥漫着一股中药味儿。 “娘娘,您的伤还没好,太医说了,这药趁热吃药效才最是好。”桂嬷嬷小心翼翼的哄着,她知道尹贵妃不爱吃苦的东西,往日里有个小病什么的,也从来不宣太医,总是自己熬过去。但现在这可不是任意胡闹的时候,她手上的伤深可见骨,当时若是那刀再用力几分,怕是一双手掌都要被切掉了。太医说要是不好好将养着,日后怕是要影响手指活动呢,“奴婢给您准备了些蜜饯,待会儿药喝完了,吃上一口蜜饯,散散嘴里的苦味吧。” 尹贵妃蹙眉,面上嫌弃神色明显,虽说有蜜饯缓冲哭味,可到底入口的时候依旧是让人恶心的臭。 正打算再拒绝,门外忽然传来习风拉长的嗓音,“陛下驾到!” 桂嬷嬷惊了一下,赶紧放下药碗跪在地上请安,倒是床上的尹贵妃格外淡定,瞅着那一袭明黄色的袍摆出现在珍珠垂帘面前时,这才撑着身子准备坐起来。 “爱妃身上还有伤,快好生歇着。”见尹贵妃要起来,凰阙赶紧一步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按在尹贵妃肩膀上止住她的动作,面上挂着关切柔和的笑,扭头看到一旁放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这是怎么回事?” 桂嬷嬷调整一下跪姿,面朝着凰阙拜了一下,“奴婢给陛下请安,奴婢正在劝娘娘吃药呢。娘娘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药,正嫌这药味儿太重太苦,不想喝呢。” “这怎么行,”凰阙沉下脸来,略显责备的道,“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这药还是得喝。”说罢朝着桂嬷嬷伸手,后者赶紧起身将药碗捧来给他,“来,朕喂你喝。” 看着凰阙脸上荡漾的柔情,还有荡漾在两人之间旖旎的气氛,桂嬷嬷面上一笑,识趣的转身退出去,顺便将一干侍候在侧的宫女和太监,一起步出内殿。 陛下亲自喂药,就算是尹贵妃再不想喝,却也不能不给陛下的面子。所以当凰阙舀了一勺吹凉了放在她嘴边时,尹贵妃也只能认命的苦着脸张嘴,吃下去之后,又看着他再舀了一勺,这般一勺一勺的味当真是折磨,她干脆开口,“陛下,还是臣妾自己来喝吧。” 与其钝刀切肉,不如一刀来得痛快。 可惜凰阙平日里从未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情,今日做来倒添夫妻情趣,是以不想放手,“你手上还有伤,哪里拿得住碗,还是朕喂你喝吧。” 事已至此,尹贵妃反驳不得,却也只能皱着脸顺从到底。好容易将一碗药喝光,赶紧拿了两颗蜜饯扔进嘴里,感觉那浓浓的药味儿和苦涩的味道散去不少之后,纠结在眉心的柳叶眉这才有所舒展。 看着她这般模样,凰阙心底不由浮现起当初选秀初见她时,她也是这般,古灵精怪,一双眼睛清澈灵动,却藏了些许的不安分,不似平常的闺阁千金一般,眼里浓缩的全是调了游的蜜,可藏在底下的情绪却又让人琢磨不透。 “陛下今日来,怕是想问关于璟儿的事吧?”尹贵妃拇指和食指夹了手绢一角仔细擦拭唇角残留的药液,见凰阙略微有些出神的模样,出声道。 她知道,当日她在宣文殿说了那些话之后,凰阙迟早会来找她,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竟这般沉得住气。 闻言,凰阙眼底神色汹涌一下,缩在袖子里的手也是忍不住握紧,不过面上却依旧未曾显露出来,“此事稍后再说亦无妨,爱妃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意味深长的四个字叫尹贵妃不由变了变脸,眼底划过苦涩,唇瓣一抿,费力的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凰阙见状,面上一惊,赶紧伸手把人按住,“爱妃这是要做什么?” 尹贵妃不说话,只是执着的想要爬起来,凰阙虽有心阻拦,却又怕她这般挣动牵扯到手上伤口,干脆伸手将人扶起来。谁知尹贵妃起身之后,直接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到凰阙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请陛下治臣妾欺君之罪!” 凰阙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果然,当日尹贵妃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希望他救璟王于生死之间罢了。这几日他也一直在想,如果璟王当真是他亲子,尹贵妃这些年又如何能够坐视他所做种种而无动于衷呢。 “陛下,臣妾因一己私怨隐瞒皇子身份,欺上瞒下,实在是罪无可恕,请陛下赐臣妾一死。”见凰阙神色变换,尹贵妃双手交叠,额头狠狠磕在地板之上,铿锵掷地的道。 隐瞒皇子身份?这话说出来,又是让凰阙脸色变了变,“爱妃此话何意?” “当年臣妾属意尉迟家的大公子,可却偏偏被家人送入宫中,还被陛下看重做了妃子。这本该似乎臣妾天大的荣耀,可是臣妾当时少不更事,一心觉得是陛下阻拦了臣妾的终身幸福,故而心中对陛下存有小小怨怼。后来,陛下又对云妃恩宠有加,偏偏臣妾和云妃之间又小有过节,越发加深了臣妾心中对陛下的误解。”尹贵妃以头触地,言辞真切,“后来臣妾怀有身孕,诞下璟儿,彼时臣妾心中虽已对尉迟死心,可对当年之事仍旧无法轻易释怀。所以……所以臣妾才会做下糊涂之事,让陛下误以为璟儿并非陛下亲子。” 此番隐情说出来,无异于一道天雷重重劈在凰阙心中,让他登时呆立当场,“你……你为何如今才说?” 第420章 当年密辛 “当时臣妾做完那等错事之后,心中也是后悔,本想对陛下道出实情,哪怕惹来陛下厌弃,也是臣妾活该。可是……可是……”尹贵妃说到这里,忽然面露痛苦之色,恍若想起什么领她惊惧的事情,甚是纠结。 “可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在凰阙催促之下,尹贵妃这才银牙一咬,下定决心般的道,“可是就在臣妾想要对陛下道出实情之时,却发现……却发现璟儿被人下了蛊毒,那下毒之人威胁臣妾,让臣妾将错就错,将这件事情一直隐瞒下来,她会定期给璟儿压制蛊毒的解药。若是臣妾不肯听她的话,那她就要要了臣妾和璟儿的性命。臣妾虽然死不足惜,可是璟儿……璟儿当时却还只是个不足周岁的孩子,臣妾如何忍心,让他就这般遭歹人算计,如此幼小就夭折呢。”最后这几句,尹贵妃几乎是哭喊着说出来,心酸的泪水将那张染了风霜的俏脸打湿,那张脸上布满的,尽数都是一种身为人母,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被人毒害而无能为力的懊悔和痛苦。 “陛下,臣妾实在是没有办法,臣妾唯有如此,才能保住璟儿的命啊。” 轰! 这等密辛,凰阙简直从未想过,便是此刻被尹贵妃这般说出来,却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眉宇间充斥着不信,“璟儿刚出世之时,你已是妃位之身,这后宫之中还有谁敢如此对你?难不成,你所说之人,是皇后不成?” 可若是皇后,当年她早已育有皇子,而且凰阙也已经将太子之位给了大皇子,她又何苦处心积虑要除掉宫中的其他孩子呢?! “不……不是皇后,”尹贵妃摇头,牙关紧咬,似是不敢说出那人名字,凰阙见状,怒上心头,忍不住爆喝一声,“不是皇后又是何人,说!” “是……是当时的月贵妃!”被凰阙这一下,尹贵妃身子一抖,直接说了实话。 “什么?!”显然,这个答案让凰阙也是甚为吃惊,眼底怀疑之色明显,手指攥紧成拳,眼中光芒闪烁,思绪如同风吹树叶一般,哗哗哗的开始急速翻转。 尹贵妃口中的月贵妃,乃是当年与皇后一批入宫的老人,父亲乃是当朝大学士,说起来也是出身高贵极富教养之人。因其身份,入宫之后皇帝便直接将其封为四妃之一,后来皇后诞下皇子,陛下赏赐后宫,将后宫上下嫔妃都提了一个位份。凰阙记得很清楚,因为月贵妃入宫之后一直行事低调,又从不与人结怨,在宫中口碑甚好,凰阙对其甚是喜欢,所以当时直接将她提升为了一品贵妃。 所以尹贵妃等人入宫之时,月贵妃就已经在贵妃之位了。 后来尹贵妃诞下皇子,宫中除了皇后之外,就只有她诞下了一个皇子,凰阙当时也甚是欢喜。而且二皇子诞生后的一年里,凰阙又接连添了好几个儿子,就连入宫许久一直未曾有孕的月贵妃都怀上了孩子。 就在皇宫上下充斥着喜悦的时候,凰阙在给二皇子赐金印宝策时,按祖止由太医检查皇室血脉,却发现二皇子血脉与凰阙根本就不相容。凰阙勃然大怒,将当时在场的所有宫女太监和负责检验的太医尽数杀光,为了掩盖此等皇室丑闻,他虽在外并未表露出来,但是却日渐书院尹贵妃和二皇子,最后甚至在凰天爵的天赋越来越显露无疑之时,将他的双腿斩去。 他一直以为凰天爵并非是他的骨血,所以在斩断其双腿和日后对其苛责、利用、追杀之时丝毫也不曾手软过。 可是如今知道了真相之后,凰阙心中一时激鼓难平,前所未有的懊悔充斥在他心头。 “你说璟儿身中蛊毒,而且此毒还是月贵妃所下?可有证据?”月贵妃在后宫中一直拥有贤美名声,而且这种名声从她入宫起直至香消玉殒都一直存在,单凭尹贵妃一句话,凰阙实在难以信她。 尹贵妃咬咬牙,她也知道口说无凭,更何况月贵妃还是个死人。与活人交锋,虽然变数多,但至少还可以随机应变。但是和死人交锋却存在一个巨大的弊端,那就是死人无法说话,任何人在听见你往死人头上扣屎盆子时,都会先入为主的觉得你是别有用心。 “陛下可还记得,璟儿满周岁之时,月贵妃娘娘送了璟儿一块千年墨寒玉雕琢而成的玉佩吗?” “朕自然记得,当时巫羌还是我属国,这墨寒玉便是他们上缴的贡品。后宫之中,唯月贵妃最是喜爱美玉,朕便将此玉赐给了她。后来璟儿生辰,月贵妃让京城最会雕琢玉饰的工匠将这块墨寒玉雕琢成了一对玉佩,一个给了璟儿,一个给了三皇子。”凰阙目光轻闪,将记忆之事翻出来。 尹贵妃点头,面上神色逐渐变冷,“那陛下可还记得,三皇子当年是如何夭折的?” 说起三皇子夭折之事,凰阙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叹一口气道,“如何不记得,可这与月贵妃有何关系?” “人人都以为三皇子是因为冬日不慎落入荷花池中,导致寒气入骨,旧病缠身,药石罔灵才会夭折。可是陛下细想,三皇子落水之后,立刻请了太医来诊治,事后的一月之中太医院掌令日日都去请平安脉,可是却未曾发现三皇子有任何寒气入体之兆。可是就在大家都放松了警惕之时,三皇子却突然不好了,随即而来的便是旧病不起,药石罔灵。试问若当真是寒气入体,为何在最初的一月反倒是没有什么症状。什么寒气竟需要在人体内潜藏一个月才爆发,这根本于理不合。”尹贵妃跪在地上,条理清晰的道。 “再者,璟儿一岁之前,身子一向健朗,便是连太医都说璟儿身子骨比寻常孩子要好上三分,竟从未吃过药。可是自从月贵妃的玉佩送来之后,璟儿的身子便是越来越弱,三岁之时,更是差点病入膏肓,若非当时臣妾带着他恰好前往灵山寺祈福,被主持大师所救,恐怕璟儿也如同三皇子一般,早就夭折了吧。” 第421章 定罪秦王 尹贵妃的这般分析也算是有理有据,更何况原本三皇子夭折之事就透着一丝蹊跷,只是当时众人都未曾想到竟有人胆敢对皇子下毒。如今仔细想来,恐怕这其中还当真是有蹊跷。 只是这种事情即便尹贵妃说的再条理清楚,却也只是揣测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更何况逝者已矣,再来追究当年的事情又有多大意义呢。 凰阙心中反复掂量了一下,他虽信了尹贵妃的话,但心中也是有所保留,刚要开口,殿外习风忽然禀告道,“陛下,寒铁卫求见。” “让他去书房,朕立刻过去。”寒铁卫此时前来,定然是那件事情有了下落。凰阙当下也不犹豫,让习风把人叫去书房,迈步就要离开。 “陛下……”尹贵妃惊疑不定的喊了一声,她说了这么多,陛下一句话不说就要走了? 这一声让凰阙反应过来,此间还有一件大事等着他去处理。不过这事到底已经过去多年,又只是后宫争宠,当然比不得如今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所以摆摆手道,“你先好好养伤,朕改日再来看你。”说罢再不停留,拂袖大步离开。 等到陛下的龙辇去得远了,桂嬷嬷这才赶紧进来,将依旧跪在地上的尹贵妃扶起来,颇为心疼的道,“娘娘身子弱,便是有什么要说的,躺在床上说便是了,这般跪着哪里吃得消呢。” “这事非同小可,怎可随意而言。”尹贵妃脸上神色收敛,恢复了往日的清高自持,若是细看,还能看清楚她眼底闪烁着一道冷冽光芒。 桂嬷嬷点点头,赶紧将人扶到床上躺好,仔细盖上了被子,这才笑道,“好在今日之后,这前朝后宫里,便是再没有人能与娘娘和王爷相抗衡了。” “陛下最善平衡之术,就怕他舍不得自己这最后一个儿子,到时候依旧会网开一面。咱们这位陛下,心胸说狭窄又狭窄,可有时候却又广阔得让你不得不服啊。”清冷语气充满嘲讽的说完,美眸缓缓闭上,眉尖略有疲倦之色。 桂嬷嬷见状,不再多话,将床帐放下之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再说凰阙马不停蹄赶回御书房,寒铁卫一番跪拜之后将地牢之中黑衣死士招供的话一字不漏说给了他听。这也让凰阙本就难看的脸色,又难看了一番。 “所有人都招了?”握着茶杯的手指倏然收紧,茶杯之上一道细小裂纹清晰可见,如同蜘蛛网一般扩散出去。 寒铁卫躬身回话,“回禀陛下,确实都招了。行事之人也是谨慎,每一队死士头领所知内容都是有限,不过拼凑在一起,便是臣方才向陛下禀告的事情了。” 龙目之中充斥着怒火,凰阙砰一张拍在桌子上,手中茶杯应声碎裂,残片扎进手掌之中,登时有血迹流出。 一旁习风耸然一惊,领头便是一跪,“还请陛下保重龙体,息怒啊!” “息怒?那个逆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让我如何息怒!”又是重重的两掌拍在桌子上,虽说之前他确实曾有所怀疑,但是看到凰天霖在宣文殿中也算是拼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危,他心中又还存有一份期待。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任由他如何的不相信,却也抵不过真相的残酷。 跟在皇帝身边多年,虽说没少见过他发怒的样子,但似今日这般怒到极致竟连自己都伤了的地步,却还是第一次。习风心中不免打鼓,这一次秦王怕是再也难逃一劫了,“陛下息怒,秦王殿下怕也是受奸人蒙蔽,陛下还是等那逆贼落网之后,再定殿下的罪也不迟啊!” “受人蒙蔽?!”凰阙冷冷一笑,“我看他怕是还以为自己如今才是在扶保正统,全然忘了究竟和谁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其实也勿怪凰阙如此生气,方才他才在尹贵妃那里听到关于月贵妃的密辛,一个表面上拥有贤美名声的后妃,却心狠手辣的对自己几个儿子出手,他虽未全信,却到底是信了其中一些。如今一转头,又听到寒铁卫从黑衣死士口中讨出的消息重合在一起,竟然指向秦王便是那帮助逆贼厮混如宫中,险些成功谋朝篡位的罪魁祸首,你让凰阙如何能不生气。 不过凰阙却也并非是什么昏庸无能的皇帝,他在心中仔细思索了片刻之后,越发肯定尹贵妃和寒铁卫所说都是事实。 当年月贵妃的父亲虽说是中书令,但却也是东太后的父亲,前朝的元老太师的弟子。这个中书令大人最是尊师重道,所以中书令府上和太师府走得十分亲近,月贵妃参选进宫,也是东太后一手安排。以前只是觉得她不过是想要提携一下自己父亲弟子的女儿,在宫中照应一二。现在想来,恐怕她早就已经在暗中布局,那月贵妃便是特意被安排入宫,目的便是要将他的子嗣尽数扼杀吧。 想到此,凰阙心底不由窜起一股寒气。这东太后居心叵测,城府深沉,竟然在多年前便是开始布局。 可是此次刺杀失败,东太后那贼子至今下落不明,他们是认清了现实,还是在筹谋着再一次的反扑呢?!凰阙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忍不住问道,“可有打听出东太后和那乱臣贼子的下落?” “不知!”寒铁卫言简意赅。 凰阙点头,既然东太后心机深沉至此,必然不会留下任何破绽让人有机可趁。恐怕她们的真正行踪,便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吧。 不过以他对那人的了解,他可不像是会轻易放弃之人,想必一定会再有所行动。 “传令,所有暗卫和影卫混编入禁军之中,加强宫禁巡防。”凰阙目光闪动,手指敲击着桌面,一道道旨意下达下来,“习风,传旨,召荣王、何大将军和齐王入宫。” “是,陛下!” 一场看不见的暴风雨,在京城之中悄然酝酿。 第422章 面壁思过 又是一个热闹的清晨,京城帝都的街道,在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渐渐活络起来。 有三三两两的好友,聚在茶棚摊子里吃早茶,言语间竟是聊到了最近京城里发生的大事情。 其中一人颇为神秘的道,“你们还记得那日驻守城外的守军突然不顾一切冲进城来吗?你们可知,他们这般不要命的冲进来是为了什么?” “你是说皇宫天上突然炸开烟花信号那一天?”另外一人瞬间有所回忆,“我记得那日守军冲进来时,还和城门的守卫差点打了起来,当时守军里一个什么将军一刀架在那个城门守卫的领头人脑袋上,那架势,就好像若不让他们进,当场就要将那领头的斩杀了一般。” 最后一人当日正好不在,不曾目睹这等壮观景象,当下十分好奇,“那城外驻守的不是荣王从南境带回来的兵吗,一向都只是在城外扎营,怎会突然进程啊?” “兄台这就有所不知了吧,”最先说话那人面容有些得色,显然是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些密辛,当下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啊,那日本是陛下寿诞,举国欢庆的日子,谁知宫里突然出现杀手,将一干在宫中为陛下贺寿的王公大臣们杀了个七零八落。不止有许多大臣死伤,听说连璟王和宫里的贵妃都受了重伤。荣王那是被逼的没了办法,这才痛信号招来了自己放在城外的守军。” 他这般一说,其余两人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如此,没想到兄台竟还能知道此等密文,当真是厉害。” 那人摇头晃脑,显然甚是得意,又是压低了嗓音,丢出另外一颗重磅炸弹,“你们可知,那宫里突然出现的刺客,是何人安排吗?”见到两人摇头,并用求知眼神看着自己,那人一张脸笑的灿烂无比,“听说那安排人行刺的,乃是陛下的五皇子,秦王殿下。” “什么?!”剩下两人一听是秦王,顿时吓了一跳,其中一人立刻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自己这边,这才压低声音道,“兄台这消息可属实吗?” 另一人也是有些不信,“听说这秦王在朝中名声甚好,而且颇得陛下倚重,都说那虚悬的太子之位极有可能便会落在他的手中。如此大好时机,他为何要行如此昏招,竟妄图谋反呢?” “那可是天下之主的位置啊,诱惑力何等之大,他一时忍不住心急了,也是情有可原啊。”最先说话的人见自己的消息被人质疑,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辩驳道。 其余两人蹙眉沉思,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当下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宫闱之事,从古至今,便最是让人难以看透。 三人兀自说话之间,却并没有发现,旁边卖包子的摊子前面,一个穿着浅碧色劲装的女子,拿着刚买的包子,目光一直盯着他们三人。直到他们不说话了,那女子才是勾唇一笑,转身翩然远去,不多时进了祥和客栈门口。 那浅碧色衣衫的女子,便是苏明月身边的侍女紫情。苏明月的伤还不能下床,毒手药王虽然休息了两日精神恢复了一些,但看上去并没有大好,所以这几日紫情一有机会便会出客栈去逛逛,打听一些事情。今日她便是趁着给苏明月买早点的机会,无意间听到了三人的谈话。 回了客房,紫情先将苏明月扶起身靠坐在床上,趁着毒手药王为其诊脉时,转身让小二打了一盆热水进来,为苏明月洗漱。 片刻后,毒手药王收回手指,看着苏明月,面色虽然依旧阴沉,但比起前几日却缓和了不少,“体内伤势已有复原之相,不过此番损耗太过,没有半年以上的休养,便绝对无法好彻底。” 自从那日自己逞能冒险救了璟王之后,这几日毒手药王都不曾给过她好脸色看,苏明月也知道,自己这师傅极其护内又不讲道理,凡是沾染上对她不利的事情,便是没理也要气三分,更遑论如今还是她没理在先,所以对于毒手药王的叮嘱,却是不敢再有半点敷衍和不听话,“师傅放心,月儿记着呢。您瞧,这几日月儿日日都躺着,连脚都没沾过地。” 一旁紫情闻言,忍不住笑了笑,将手上买的早点递来,接口道,“药王前辈,奴婢可以作证,小姐这几日确实很听话。” “贫嘴不说,还坏了规矩,自去外面思过去。”苏明月不喜欢她们在自己面前自称奴婢,她当她们是姐妹,从不曾有主仆之分。 紫情吐了吐舌头,却并未听话的出去思过。如今小姐还要全靠她来伺候,她若不在,小姐可怎么办。 毒手药王一眼看穿,“你若以为随便寻个借口将她打发了好下床走动,那便错了,若是让我瞧见,定要打断你的腿。” “师傅可舍不得!”苏明月啃着包子,一双清透凤眸眨巴眨巴,娇俏中又透着一股狡黠,实在是让人又爱又恨。 毒手药王确实是拿这古灵精怪的丫头没了办法,干脆自己转了话题,“对了,你腕上的小白蛇呢?我救你时便不曾看见,可是……” “我也不知。”说到小白,苏明月的眉头也是皱了皱,“那日我被太后的人打晕,醒来之后便在宫中的一处废殿之中,当时小白已经不见了。我猜若不是小白自己悄悄溜走了,便是被东太后的人给抓了起来。” 毒手药王捻了一下胡须,见苏明月面容泛着忧色,当下安慰,“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小白虽小,但已有灵性。而且以其快如闪电的身手,神鬼莫测的剧毒,天下也是少有人能奈何得了它。说不定是它当日知道你有危险,但又无法救你,所以去搬救兵了呢。放心吧,指不定过些日子他自己就回来了。” 苏明月点点头,如今也只有如此想了。 而此时此刻,被苏明月和毒手药王如此惦记的小白蛇,正盘绕在一名男子的手腕之上,蛇头昂扬,冲着男子丝丝叫着,也不知在表达什么意思。 那男子一袭青衣,虽是最为简单朴华的颜色,但其料子却是上乘,腰间一条九纹龙玉的腰带更体现出此人的身份不低。一头墨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只用一条青色发带竖着,慵懒中透着一股随意,优雅中又自成一股高贵。一张俊脸分明如玉般温和,可眉宇间却又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看似很好相处,但骨子里却是极难靠近。 第423章 陛下亲临璟王府 此人正是之前在宣文殿中,为了救皇帝而重伤的璟王凰天爵。故意此时此刻,他正任由小白盘绕在自己左手手腕之上,右手缓缓抚摸着小白的蛇头,叹息道,“我知道,你想去找月儿,其实本王又何尝不想。可是本王故意在宣文殿中受伤,为的便是能够见她一面,却不想一转身就又被她撵了出来。你可知,明知她在何处,却不敢去看她,有多难受吗?” 不远处,冷殇手中端着刚刚熬好的药过来,看见自家主子站在花园之中,原本玉树临风的身姿在这一刻却透着一股落寞寂寥之色,心中亦是慨叹。 “主子,该吃药了!”王妃性子强硬,一旦决定的事情,若非她自己愿意,旁人便是说破了天也是无用。紫情前前后后明里暗里的打探了无数次,却还是搞不清楚王妃究竟为何突然便与主子决裂了。 看一眼冷殇手中的药碗,凰天爵眼中倏然有些出神,不知道月儿身上的伤可好了?这丫头最不爱吃这种苦药,每次吃都是皱着一张脸,就好像遭了莫大的罪一样。 见主子唇角挂上痴痴的笑,冷殇知道,他约莫又是想起王妃了。也只有在想王妃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主子……”冷殇将药碗往前凑了凑。 凰天爵回过神来,伸手端过面前药碗,一口饮尽。见他喝完了,小白又将舌头昂起,发出嘶嘶嘶的声音,身子不耐烦的扭动着,好像是想挣脱他的束缚,离开一般。 谁知身子刚刚滑动了一点,便被凰天爵一把抓住了七寸,动弹不得。一张俊脸在蛇眼面前放大,说出口的话确实充满了落寞,“并非是本王不让你走,只是本王总想着,若月儿知道你在本王这里,或许会来本王这里将你讨要回去。这样的话,说不定本王还能再见上她一面。” 一旁冷殇听见主子说这样的话,心中亦是分外难过。原本主子和王妃感情甚笃,去不知为何,竟会忽然变成这样。 而且最让人郁闷的是,王妃莫名其妙判人死刑也就算了,却连罪名是何都不告知,让主子成日去猜。这女人的心思啊,当真是和海底的针一般,诡秘难测。 摇摇头,冷殇端着空药碗快步离去,免得再留在此处,看着主子伤心,他也跟着难受。 说完那些话之后,凰天爵便是沉默下来,手上极快的将小白盘成一团,放在掌心之中,另外一只手缓缓抚摸着它冰凉的身体,眼睛落在虚无缥缈的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一人一蛇沉默发呆之际,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主子,方才习总管派人提前来传话,说是陛下的龙辇正在来璟王府的路上,让咱们赶紧准备接驾。” 凰天爵目光微微闪动,父皇,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心中虽有疑虑,却也是飞快整理了衣衫感到府门外垂手恭迎,不过是果然看见那明黄龙辇和仪仗远远而来。凰天爵的眉心微微皱了皱,往日里父皇过来都是乘坐小轿,此番倒是大张旗鼓。这架势,倒像是要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一般。 待得龙辇近了,仪仗停下,凰阙搭着习风的手从轿辇上下来,凰天爵这才当先一步迎头拜倒,“儿臣恭迎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一干璟王府的人随之跪下,口中呼喝,“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万寿金安。” “皇儿伤势还未复原,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下床来做什么。”见凰天爵至府门口来迎接,凰阙心中又是满意又略有一丝心疼,此番知道了璟王身份,他心中亦是惊喜参半,“习风,快将璟王殿下扶起来。” 习风听令,赶紧上前一步将璟王搀扶起来,后者顺从起身,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袍,便是躬身道,“父皇圣驾亲临,儿臣怎敢不来迎候。还请父皇移驾前厅,容儿臣亲自为父皇奉茶。” “嗯!”凰阙点了下巴,当先进了璟王府中。凰天爵随后一步,为其引路。习风则率领着侍奉的宫娥和太监跟在身后,不疾不徐。 而璟王府的人,在请过安之后便是散去,心中却也有些忧虑。这陛下难得出宫,更别说亲自来王府了,也不知这次来是福还是祸。也有心思灵透的,看陛下这般大张旗鼓的来,倒像是有意要对璟王府施恩的模样,心中便是存了些许喜色。 且不管这些人如何想,凰天爵只一脸恭敬将凰阙迎进前厅,安排在上首之位,正要转身去亲自奉茶,却被凰阙给拦了下来,“皇儿进来伤势如何,为父瞧着你虽有些许虚弱,但精神尚可。” “父皇龙目如电,多亏了药王前辈费心诊治,儿臣伤势已好了大半。事后前来诊断的太医也说,儿臣这伤只需要好好休息,略作调养,便可彻底恢复。”既然被凰阙留下叙话,凰天爵自然是无法亲自去奉茶,只能摆手让一旁伺候的官家前去安排。 凰阙点点头,“如此便好,为父这些日子甚是担忧,虽一直想来探望探望,却被琐事缠住。今日好容易得了空闲,所以这才过来,看看你可好些了。” “有劳父皇记挂,实乃儿臣的不是。”凰天爵本已坐下,闻言却又立刻起身,抱拳躬身,语气里甚是自责。 摆摆手,凰阙眼底露出满意之色,如今知道璟王乃自己血脉,凰阙对他是越看越觉得心中欢喜。这个儿子从小便是天资聪颖,在最初之时,朝廷上下还曾对他寄予厚望,若非后来……想到自己当初干的那些糊涂事,凰阙心中便生出些许悔意,朝璟王招招手,将他的手抓住,拍了拍,“往日父皇对你又是偏颇,皇儿心中可曾怨恨?” “父皇为何会如此说,可是儿臣做错了什么?”闻言,凰天爵悚然一惊,就要跪下。 凰阙赶紧一把将人拉住,叹一口气,恍若自语般的道,“你我身在皇家,不如普通寻常人家的父子。都说皇家无父子,为父往日还嗤之以鼻,如今想来,心中亦是有些苦涩。” 若他们身在寻常人家,几十年的养育,即便不是自己的亲子,他也多半会生出一星半点的情意来,断不至于如此狠辣对他。可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只盼着日后能稍稍弥补一些吧。 第424章 平阳侯焦头烂额 “父皇……”这话凰天爵却是不好接,于是只是沉沉的唤了一声父皇,便是再无言相对。 前厅中的气氛一时沉积下来,直到丫鬟们端着泡好的春茶进来,两人各自品了口茶,这气氛才稍微有所缓和。 “父皇,当日宣文殿刺杀之事,可查清楚了?”当日虽然是东太后与前朝欲孽所谋,但若没有宫中之人相助,怕是难以成事,故而凰天爵才会有此一问。 说起这件事,凰阙强压的怒气又涌上心头,手中用力,几乎要将茶杯捏碎,“今日我来,一半是想来探望一下你,一半却也是因为此事。当日之事后,寒铁卫在宫中抓住了一些溃逃的黑衣死士,从他们口中掏出了关于幕后之人的些许消息。” 既然是死士,嘴有多硬自是不必多说,却没想到那寒铁卫竟有手段能从他们口中套取情报,凰天爵面上亦是有些吃惊,“不知幕后之人是谁,父皇可派人将其擒获?” “拒死士所言,幕后协助之人,乃是你的五皇弟。” “什么?!” 皇帝大张旗鼓的坐着龙辇带着百人仪仗浩浩荡荡进了璟王府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出一刻钟便传遍了整个京城。不少闻风的朝中大臣都在心中纷纷揣测,以眼下京城的局势而言,这璟王殿下怕是过不久就有可能要改口为太子殿下了。 而就在朝中各大臣们得到消息,思忖着要选个好时机到璟王跟前露个脸时,同样得到了这个消息的平阳侯府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原本平阳侯府与宰相府有姻亲关系,两家相互照拂,在这京城之中也是水涨船高。再加上世子白玉枫与秦王凰天霖相交甚笃,日后肯定也是前程似锦。尤其是前些日子秦王殿下得势,朝中有不少支持秦王的人都在纷纷上表,要求陛下立秦王为太子。再加上秦王在军中和京城里的名气,陛下也的确是表示出过一些要立储的征兆。所以平阳侯府也是趁此机会,对秦王表示出大力的支持。 可惜啊,一场寿宴下来,不但朝臣死伤过半,三省六部几乎是大换血,其中也不乏一些支持秦王的人,但更多的确实一些保持中立又手握大全之人。宣文殿刺杀之后,陛下派寒铁卫亲自监办刺客之事,不多久便在宫中抓到不少溃逃死士,又从他们口中挖出了幕后之人的消息。 其实就算寒铁卫未曾挖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朝中那些浸淫了朝局几十年的老家伙们,又有哪一个看不出,这刺客混入宫中之事,恐怕与秦王脱不了关系。 当年东太后的父亲乃是秦王外祖的恩师,其母妃月贵妃入宫之后,又受了东太后不少照拂。再加上当年月贵妃的死因,若说秦王与东太后等人联手,行这等谋朝篡位之事,却也并非是没有可能。 只是如今秦王倒台,此前一直大力支持的平阳侯府,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对此,平阳侯本人也是焦头烂额。 侯府花厅之中,得到陛下前去璟王府探望璟王的消息,何梦兰便第一时间禀告了平阳侯,此时见他在花厅中来回踱步,心中甚是着急,忍不住便催促道,“侯爷,咱们该如何是好,您快拿个主意呀。” 拿主意、拿主意,此时此刻他倒是想拿一个主意,可他又能拿出什么主意来。 两人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时,花厅门口忽然响起一记阴测测的笑声,“老夫倒是有一记,可以解平阳侯府如今的困局。” 花厅之中两人均是一惊,抬眸看着那在黑衣人簇拥之下,缓缓走来的老者。 眼前的老者花白头发,面上多有皱纹和暗斑,面容倒是与当今陛下有几分相似,但年龄看上去却要大上许多。再加上围绕在他身边的黑衣死士,这等出场,即便是平阳侯并不认识他,却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此人正是宣文殿刺杀一事的主谋,前朝五皇子,凰冥。 “怎么是你?你是如何进我府中的?”见得来人,平阳侯登时失了方寸,这人在宣文殿中的狠辣铁血手段,让京城中不少贵人闻风丧胆。如今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府中,满府的侍卫居然没有一人察觉,叫平阳侯心中如何不惊。 那老者阴冷一笑,举步跨入花厅之中,直接坐在首位上,那大喇喇的模样,倒像他才是此间的主人一般,“你也不必如此怕我,我来,可不是为了取你性命,而是要和你合作。” “合作?!”平阳侯闻言便是气怒难平,摆出正直模样的拂袖冷嗤,“乱臣贼子,本侯如何能与你这种人合作,莫要痴心妄想了。” 平阳侯如此说,那老人却也不恼,只是眉眼之间的阴戾狠辣之色浓郁了一些,“看来平阳侯这是宁可将阖府上下推向一条死路,也不肯拼死一搏赢得一线生机啊。” “你此话是何意?”平阳侯或许心中还有一些终于朝廷的正直姿态,但何梦兰一心所想却是如何保住府中上下的性命,所以这前朝五皇子一出现,她倒是不如平阳侯来的反感,反倒是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丝希望,略有所松动。 “乱臣贼子,你与他有何话好说?!”见何梦兰有意与之合作,平阳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怒喝一声。 但何梦兰却不似往日一般赶紧劝哄,反倒是厉声道,“难道侯爷当真想要看着咱们府中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为那失势的五皇子陪葬吗?!” 平阳侯面庞肌肉抖动,显然心中也是情绪剧烈翻涌,嘴唇蠕动了片刻,到底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见状,凰冥眉眼之中的狠厉之色这才有所消融,看着何梦兰道,“虽是女人,不过你的气魄倒是比这男人更大些。” 第425章 联手共图大事 “你也不必给我戴什么高帽子,我家侯爷生性如此。”何梦兰倒是没有因为他一句夸赞便松懈了警惕之心,这人能够蛰伏数十年,定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方才你说我家侯爷要将阖府推入死地,难不成秦王当真与你们有谋之事有牵扯?” 其实何梦芷心中对于这件事情总归是有些不信,凰天霖并非急功近利之人,眼下情势对他而言正是大好,太子之位迟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等到陛下归天之后,他便可以名正言顺成为南诏国的君主,又何需急在这一时。更何况,当今陛下执政期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实在算不得昏君,他若是谋反,名不正言不顺,恐怕后世史书于他而言,也没什么好评价。凰天霖眼界并不狭隘,当不至于如此。 可是陛下却为何将他下狱,若非是握有实据,怎会如此轻易便将一个皇子打入天牢。 凰冥闻言,目光颇为赞许的看了何梦兰一眼,这女人的眼界和智慧,便是他也忍不住要刮目相看了,“秦王么,倒的确是与我无关。” “此话当真?!”何梦兰脸色大变,如果秦王当真与宣文殿之事无关的话,那陛下为何要将他打入天牢,难道说这背后还有什么人在暗中使绊子不成?! 见她怀疑自己的话,凰冥脸色略微有些难看起来,冷哼一声,“就算他与我无关又能如何,那个昏君如今已然相信他便是暗中助我之人,这个凰天霖,算是完了。至于你们,是否还要一意孤行自寻死路,就看你们如何选择了。” 凰冥的话让何梦兰眼神剧烈闪烁,如果他所说是真,那凰天霖便极有可能被人陷害,可如今陛下封锁了所有消息,便是他们也未曾听到只言片语,实在很难断定。不过以今日陛下亲自前往璟王府的举动而言,恐怕凰天霖在陛下心中已经是被放弃了。一个被放弃的皇子,便失去了争夺那个位置的资格,如果平阳侯府继续和他们牵扯,恐怕最终必然会受到牵连。就算现在陛下不会对他们出手,日后璟王登基,以他们以往对苏明月所做的那些事情而言,璟王只怕也容不得他们再活在这世上。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何梦芷深吸口气,便是一改方才态度,身为温和的道,“还请阁下指一条明路。” 她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很明显便是已经有所决定,对于此,凰冥分外满意,“你倒是个识时务之人,只是这平阳侯府,是否是你说了算呢?” “若当真能救我府中上下性命,侯爷自然也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殿下不必担心。”何梦兰恭敬道。 凰冥点头,扫了一旁面色依旧阴沉,却一直未曾再打断何梦兰说话的平阳侯,手指在小几上缓缓敲动,“既然如此,我需要你们与我联手,共图大事!” “联手?”何梦兰目光微微闪动,眉心紧蹙,片刻后微微一笑,多有讽刺,“当日阁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宫中意图行刺,众多高手环肆之下尚未成事,如今阁下功败垂成,却来此有我们商谈联手之事,岂非是空手套白狼?难道阁下认为,我平阳侯府上下,都是愚蠢无知之人吗?” 对于何梦兰的话,凰冥并未生气,只是淡然一笑,神色笃定,“你即与宰相府何梦芷是亲生姐妹,理当应该知道宰相府中藏有一张藏宝图的事吧。” 这话不是问句,而是平淡的陈述,很明显凰冥对于此深信不疑。东太后虽久居深宫,但谋划大事,耳目自然十分领命,这帝都之中发生的大小事情,她都了然于心。更何况,当初何梦芷何梦兰联手毒杀蓝初晴,又给尚且年幼的苏明月下毒,这些事情背后也是东太后一手操控,凰冥明晰这一点,倒是理所当然。 “我确实知道,不过我却并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那宝图又藏于何处。”何梦兰点头承认,实话实说道,“就算是我姐姐,在府中探寻多年,也未曾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说到此,凰冥不由露出一抹得意笑容,“这帝都之中,对着宝图感兴趣的,也不止是宰相府和平阳侯府。” 何梦兰心头一动,此人与东太后密谋多年,宫中行刺失败后,虽一直躲藏,今日又突兀前来要与他们联手,若说此人没有什么依仗,她也是不信。再加上他方才自己将宝图之事提出,难不成,那藏宝图尽然落到了他的手中?! 可他们苦寻多年,都未曾知道丝毫线索,他又是如何得知?! 何梦兰心中冥思片刻,一时拿捏不准这人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事,当下只能略有犹豫的道,“阁下所言之意,莫不是知道宝图下落?” “不错!”既然要联手,他也自然要拿出些能让人心动的东西来,“那宝图现在正在我手中,而且我正想办法解开其中之谜。只要能找到宝藏,我便能招兵买马东山再起。到时候,何愁大事不成。” 对于他所构建的蓝图,何梦兰心中还有一点疑虑,“招兵买马?如今陛下正搜捕阁下,恐怕也不会给阁下招兵买马的时间吧。” “你当真以为,我筹谋多年,就只在他生辰时刺杀一途,便功败垂成了吗?” 何梦兰眉心狠狠一跳,难不成,他还有所保留?! 祥和客栈,二楼一间客房之内。 苏明月靠窗而坐,从打开的窗户探头出去,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场面,唇角挂着一缕浅薄笑意。 转世重生那一天,她曾发誓会为原主报血海深仇,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如今苏明珠陨落,宰相府上下入狱,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完成当年的誓言。可是没有想到,那夜从东太后那里交换而来的信息,却是让她骤然陷入混乱境地。 紫情从门外推门而入,看见苏明月趴在窗口怔楞出神,心中忍不住有些担忧。 第426章 杀一个人 自从小姐被救出来之后,似乎与往日大为不同,总是爱这般出神。而且以往小姐眼中总是闪烁着明亮璀璨的光芒,可如今小姐的眼中却略显灰暗,好似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一般。 虽说小姐身子不适,没有精神也属正常,可紫情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叹一口气,紫情从屏风上取了一件外衫,轻轻披在苏明月身上,“小姐,窗口风大,药王前辈说小姐此时身子虚,还是少吹些风的好。” 苏明月回过神来,见紫情担忧模样,拢了拢身上的外衫,由着她将自己扶到床上坐下。紫情转身又为她倒了一杯热茶过来,苏明月接了细细抿着,“师傅呢,可是又回药庐了?” “前辈说这客栈住着总归是不安全,还是早些回药庐的好。”紫情点头,将毒手药王临走的话说给她听,顿了顿,迟疑问道,“小姐方才在想什么?我瞧着,小姐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不妨说出来,让我帮着参谋一下。紫情虽不如紫萱聪明伶俐,但也想为小姐分忧。” 苏明月抿着茶水,见她这么说,只微微笑了一下,却不说话。等到杯子里的茶水都喝完了,紫情将空杯子接过转身放回八仙桌上时,忽听苏明月轻轻开口道,“你当真想知道?” 这些日子,这丫头明里暗里试探了多次,她总是找话题岔开。如今再提,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生出一股想要说一说的欲望来。想必是压在心里久了,烦闷过重,她也想要释放一下吧。 紫情重重点头,不过看了看苏明月的脸色,又补充道,“小姐若是不愿说,那便不用勉强。” “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在白皙的肌肤上打下一道厚重的阴影,有清风拂过,吹起额前刘海,荡漾之间,倒显得那一张明艳绝色的俏脸有些恍惚之色,便是那唇角一直浅浅挂着的笑痕,也好似随风消散了一般。许久之后,才见那朱红色唇瓣吐出一口气,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唇线微微抿着,透出一股严厉之色。眼帘微掀,凤眸之中一股阴沉狠色骤然透出,“我不过是,想要杀一个人罢了。” 紫情心头一跳,“杀谁?”她虽武功并不算顶尖,但若论起暗杀,只要不是当今九五之尊上的那位,她却还有些办法。 “罢了,你不是那人对手,与你说也没什么用。”轻笑一声,苏明月转了脸,看着窗外流动白云,目色沉沉。 紫情还想再问,苏明月却好似早已料到,抢先一步开口,“我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 紫情咬咬牙,服侍苏明月躺下休息,之后退出房门,略微犹豫的跺了跺脚,朝客栈外走去。 房间里,原本紧闭了双眼的苏明月忽然推开被子坐起来,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微微闪动,期间浮现出一股莫名之色。顷刻后叹息一声,唇角溢出一句呢喃,“你去倒也好,他若是能猜到,便也可阻我一下。” 她许下的誓言,总归是要实现,否则背信弃义,便是她都瞧不上自己。可若当真杀了那人,恐怕他终其一生也不会原谅自己。 说到底,在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站在璟王对立的位置上。 因为担心苏明月安危,故而紫情并未走远,只是在客栈外留下一些当初的传讯手法之后,便又转身回去,守在房门外。 不多时,一抹黑影悄无声息的打开苏明月隔壁房间的窗户,出现在房间之中。 彼时紫情正站在苏明月房间外,心中翻来覆去想着之前苏明月说与她听的那些话,总觉得哪里不对,正思来想去呢,骤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异动,心中顿时一喜,赶紧推开隔壁房间的门,果然看到那一袭牵挂已久的冷冽身影正坐在圆桌旁,自己给自己倒水喝。 “你来啦。”眉眼间染上温柔笑意,紫情缓步进去,看着那人的眼睛,“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快些。” 那人影见她进来,原本冷冽的脸上也是荡开一抹难见的笑意,对着她伸出手来,“许久未见,好容易见你留下记号,自然来得快些。” “油嘴滑舌。”虽然嘴上娇嗔,不过却依旧脸红的将手放进他手心中,将话题转到正事上去,“今日小姐告诉我,她这些日子忧心之事,是要杀一个人。可待我再要追问,小姐边说告诉我也无用,想必那人武功甚是高强,我不是其对手。” 冷殇点点头,紫情这般猜测倒也合情合理,可若王妃只是相杀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那也不至于非要和王爷分道扬镳,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除非……一个念头忽然在冷殇心中窜起一个猜测,他正视紫情,将这猜测说了出来,“我觉得,王妃想要杀的人,或许与主子有关。更甚者,可能和主子关系亲密,是主子甚为在意之人。” 他这么一说,紫情略略一想,心中也是吃惊不已。这般说来,的确是合情合理。小姐想要杀王爷在意的人,担心王爷因此而怨恨,所以提早离开王爷。 “可王爷在意之人并不多,小姐想杀的究竟是何人?”紫情呐呐道。 冷殇也是眉头紧皱,苦苦思索。 几乎是瞬间,两人眼神便胶着在了一起,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之色。 “贵妃娘娘!”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了一个人来。 冷殇再也坐不住,蹭一声站起来,对紫情道,“此事我需尽快回府禀告王爷,若当真如你我猜测这般,此事需得早做应对才是。”说罢,便是要从窗口离开。 王妃如今虽没有了武功,可身边却有一个连王爷都不是对手的毒手药王。再加上王妃精于算计,若当真想取贵妃性命,怕是不必亲自出手,只要稍稍谋划,便能要了贵妃娘娘的命。 “砰!” 紫情忽然一个手刀砍在冷殇脖颈之上,看着缓缓软倒在自己面前的人,紫情颇为痛苦的闭了闭双眼,“抱歉,我不能让你回去。这件事情如果被王爷知道,若是王爷在意小姐胜过贵妃,倒还会想法子来化解。可若是王爷更加在意贵妃,定然会抢在小姐动手之前将此隐患除去。小姐待我亲如姐妹,我不能拿小姐冒险。” 第427章 尹贵妃必须死 紫情红着眼眶将冷殇手脚帮了,又点了穴道,这才略略安心。 早在她允诺跟着小姐那一天开始,小姐便是她唯一的主子,就算此事事关王爷,只要是小姐想做,她便会尽全力相帮。 房间内的动静,尽数传到了隔壁。虽然未曾亲眼目睹,但苏明月却也可以从动静上判断出方才发生的事情。心头微微一暖,同时,却又更加复杂。 他们猜测的不错,她所想杀人之人,正是尹贵妃。 当日在废殿之中,她以藏宝图作为交换,让东太后告知她关于蓝初晴的死因,却没想到,结果竟然会是如此。 虽然当初她也曾从云初月和云妃口中得知,当年蓝初晴与尉迟明之事,便是尹贵妃一直从中作梗。可她当时也只是以为,这不过是二人之间争风吃醋,尹贵妃便是有些错处,却也并非是不能原谅。 可谁知,她竟然从太后口中得知,当年蓝初晴从尉迟府离开之后失踪,便是被尹贵妃联合凰阙,一起送到了宫中。那废殿当初便是蓝初晴被关押之所,难怪当时尉迟明知道她离开之后,一直到处寻找,却没有找到她半分踪迹。试问尉迟明又如何知道,蓝初晴竟然会被封锁在重重深宫之中。 当年蓝初晴的惊才绝艳不止惹来诸位皇子的注意,便是连当时身为皇帝的凰阙,也对其垂涎不已。尹贵妃知道此事之后,与皇帝做了交易,将蓝初晴弄到宫中。皇帝本欲强行将其占有,可是蓝初晴誓死抵抗,后来皇帝发现其有了身孕,甚是嫌弃,便将其赐婚给了苏炳成。甚至威胁蓝初晴,若是她不同意嫁给苏炳成,他便将尉迟府上下斩尽杀绝。 他是皇帝,普天之上谁又能大过他去,蓝初晴自然以为他说的便是真,如何敢违逆,只能将满腔怨怼和凄楚强压在心头,委屈的嫁给了苏炳成。 而原本与凰阙交易的尹贵妃,却未能如愿等来赐婚诏书,反而是被家人送去选秀,被凰阙选入了宫中。她会那般怨恨凰阙,甚至恨得不肯承认凰天爵是凰阙的嫡亲血脉,却也是因为凰阙未曾信守当年承诺,赐婚她和尉迟明的缘故。 不仅如此,尹贵妃还得知何家上下对藏宝图十分翓,所以与何梦芷、何梦兰联手,对蓝初晴下毒,逼问她关于藏宝图之事。蓝初晴誓死不肯说出宝图下落,这才引来三人下杀手,还对尚且年幼的苏明月下毒,让其神志不清变得痴傻,而且连容貌都毁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竟都要算在尹贵妃的头上。 她答应了要为苏明月报仇,如今知道墓后真凶的真面目,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退缩。即便那人是璟王的亲母,她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尹贵妃必须死,这已经在所难免,可因此毁了她和璟王的幸福也就罢了,若因此再搭上紫情和冷殇,她却也觉得不值。 “小姐,您醒了吗?”处理好了冷殇,紫情站在门外轻声唤道。 苏明月撑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表情,“进来吧。” “小姐,”迈步进去,紫情有些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能将冷殇的事情说出来,反倒是将她这趟出去听到的一个消息说了出来,“小姐,听说今日陛下坐着龙辇带着百人仪仗前往璟王府,看来宫里头那批死士,想必是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苏明月点点头,这一点倒是在她的预料之中。早在从齐王那里得知了陛下身边有寒铁卫这等存在时,这一环她便笃定再无纰漏。 没有人可以在寒铁卫的手段下还能视死如归,就算是身为死士,寒铁卫也有的是办法将他的嘴撬开。 “不过,那东太后和前朝五皇子,却至今没有任何下落,陛下的御林军和荣王的驻守部队都快把京城给翻遍了,却还是没能找到他们的踪迹。”顿了顿,紫情又补充道,“难道说,他们已经离开了京城?” 离开京城?谈何容易! 早在荣王留在宫外的军队一进城开始,陛下就已经下令封锁四道城门,除非手持陛下亲自颁发的御诏,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出城离去。这等森严的戒备之下,任凭东太后等人插上翅膀,也飞不出这天罗地网。 可若是没有出城,城内这般严密的围捕之下,又为何半丝踪迹都未曾查到呢? 苏明月双眉紧蹙,陷入了沉思之中,脑中将前后发生的事情串联在一起,翻来覆去的思考了许久,终于是有了一点头绪,“紫情,去帮我办一件事情。” “小姐尽管吩咐。”紫情附耳过去。 “你去一趟红馆……” 日头西移,原本明亮的光芒也渐渐染上了蕴黄的色调,这样的光芒在有些人眼中分外温暖,可在有些人的眼中,却也格外凄楚。 比如此时此刻,站在院中一袭青衣的凰天爵。暮色落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柔和的光芒,可若是站得远了,却又能从他身上读出一抹萧瑟的味道来。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前方的一座小院之上,那里本是璟王府的住院,院门口还挂着大红色系花的绸缎,两个裁剪精致的喜字,一左一右贴在院门之上。 那里,是他和月儿新婚居住的地方,一切都还明亮艳丽,恍如昨天一般。 他本以为,等待他们的都会是好日子。他本以为,他们可以就此一直幸福下去。却不想,一场围猎之后,一切都变了模样。 现如今,新房依旧,新人却已全非。 “主子,该喝药了。” 轻声呼唤从身侧传来,璟王略微侧头,看到站在一旁的人时轻轻周围,“冷殇呢?怎么是你送药过来?” “冷殇下午接到紫情传信,之后便再未回来,想必是有些日子未见,和紫情有许多话要说吧。”冷域的语气中,不无艳羡。 自从宰相府下狱之后,紫萱便也跟着被没入了天牢之中。紫情因为当时并未在府上,故而算是逃过一劫,反正也没多少人真正知道,宰相府究竟有多少婢女。 不过也是从那之后,冷域便再未见过紫萱了,也不知她在天牢之中一切可安好。 知道他担心紫萱,凰天爵也未多说什么,伸手将药碗端来,随口般说了一句,“虽说当初救月儿有些困难,但若想将一个丫鬟从天牢中换出来,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冷域心头一跳,见主子不似说笑,登时激动的跪倒在地,“多谢主子!” 第428章 不速之客 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天边后,京城中的百姓人家里,也逐渐开始点亮了一盏盏烛火。一些高门大宅院门外的灯笼也亮了起来,将门口一片位置照的亮堂堂。 本该随着夜色静谧下来的帝都街道,却仍然有那么几处繁华热闹得紧。从那鼎沸的人声不难看出,这几处的热闹程度,怕是不亚于白日。 这些暗夜里才开始热闹的地方,除了一些暗地里经营的赌坊之外,便是京城中有名的花街柳巷了。 此时此刻,一条名为春意巷的小巷子里,说是小巷子,其实这里的站到站地却不比外面那些宽阔街道宅多少,只不过是因着地势较为偏僻的缘故,所以看起来倒像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巷子。不过熟知这里的人却知道,这里可是有着京城远近闻名的几家青楼。 这其中,当然也包含了红馆! “哎呀,刘大人来了,快里面请。”红姑还是一袭轻薄的几乎透明的红色纱衣,借着门口那高高挂起的两排红色灯笼,似乎还可以看清楚她里面肚兜上绣的鸳鸯戏水的图案。身上香粉的味道便是隔着很远也能闻见,脸上那谄媚的笑意恰到好处,不过那笑意细看之下,却也只是在表面盘旋,并未到达眼底。她手中团扇轻摇,将一个乳白色长衫的男子迎了进去,“刘大人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咱们红芙姑娘想您啊,都快想出相思病来了呢。” “哦,此话可当真吗?”那刘大人闻言,一脸得意的样子,笑的十分开怀。 红姑却只是掩唇娇笑,进去之后赶紧扬声道,“快,快去告诉红芙,就说刘大人来了,让她赶紧来伺候着。”然后又扭头笑着对刘大人道,“大人今夜可要对咱们红芙温柔一些,多多疼爱才是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那刘大人便如同色中饿鬼一般,如此说着,便已是急不可耐的朝楼上奔去。 在他身后,红姑原脸上的谄媚迅速消弭干净,眼中透出一股冷色来,朝身边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小丫头招招手,低声吩咐道,“通知今夜接客的姑娘们,今夜都仔细点,月姑娘交代的事情,可得想法子办好了。” “是,姑姑。”那小丫头神色一凛,晓得其中的厉害,赶紧转身朝楼上跑去,将红姑的话说一一吩咐下去。 交代完之后,红姑如同变脸一般,迅速挂上笑意,转身风情万种的摇曳着丰臀,又开始去外面招揽客人了。 独属于夜间的乐子,就在这般的热闹喧哗之中,慢慢拉开了帷幕。 就在不少人都沉溺在青楼的温柔乡中时,禁卫森严的皇宫之中,却又是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就在一队禁军巡防至开阳门外时,忽然一群黑衣杀手从黑暗中涌了出来,不由分说朝着他们就冲了过去。 “来人啊,有刺客!”这队禁军中领头的那人快速反应,大喊一声之后,率领手下便是朝那群人扑将过去,两队人瞬间纠缠在一起,喊杀声在深夜静谧的宫中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出去。 附近巡逻的禁军听到喊声,迅速赶来支援,那一群黑衣人很快便在众人的围剿之中被清理干净。 此事很快惊动了皇帝身边的暗卫,暗卫头领暗巫检查过后,发现这些黑衣人无论打扮还是行事手段都与宣文殿那日的逆贼相同,当下便将这件事情报给了影卫,影卫又通知了寒铁卫。这些人深夜出现在宫中,自然不是为了突袭一队禁军这么简单。为保陛下安全,寒铁卫当场下令,加强内宫之中的防护,并对宫中每一个角落仔细搜查。 就在禁军大张旗鼓的保护内宫,搜查宫闱之时,位于皇宫西南角偏僻位置的大内天牢门外,十来道黑影趁着月色而来,悄无声息的沿着墙根出现。 这些人一出现,便以雷霆之势摸到禁军背后,手上利刃一抹,便将这些驻守禁军给解决。为了不引来四周巡防的禁军注意,黑影将禁军尸体拖到黑暗角落掩藏起来,这才如同鬼魅一般冲进了天牢之中。 天牢中,那些狱卒还未来得及察觉黑衣人的潜入,便是被抹了脖子。这些黑衣人好似对天牢布局和关押人犯的位置分外了解一般,直接朝着关押宰相府众人的囚牢而去。 牢房内,原本已经安睡的苏炳成骤然听到锁链响动的哗啦声,倏然睁开双眼,便看见一群黑衣人正打开牢门,一拥而进。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苏炳成不愧是当朝宰相,面对这般诡异情状依旧保持镇定,面容噙着一抹警惕和冷肃,看着这些朝他围过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闯进来之后,根本不与他多说,直接便动手。苏炳成武功不弱,虽然手上戴着镣铐,应付起来有些吃力,但还不知陷入危局。 “谁派你们来的,难道不知道我的身份吗?”越打,苏炳成心里就越是吃惊。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若是以前,他当然不惧。但他在天牢之中吃不好睡不好,身子比起平日不知虚弱了多少倍,再加上手上又有钳制,一时之间竟无法逃脱,当下疾言厉色的道。 那些黑衣人依旧不说话,却是加快了手下攻势。就在苏炳成一记鞭腿踢飞了一个黑衣人之时,迎面忽然一道沁着冷意的劲风袭来。苏炳成猝然回头,只见一把刀迎面砍来,他闪躲不及,只能举起手上镣铐。 “铛!” 一声巨响后,苏炳成手上镣铐被一刀看成两半。虽然并没有彻底解脱,但至少不会再施展不开。 苏炳成心头大喜,正要拼死一战时,那黑衣人中头领模样的人却忽然开口,“宰相大人,我等奉命,前来救宰相大人脱困。”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苏炳成并不相信,依旧摆出防御姿势,面色冷酷的道。 那黑衣头领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举到苏炳成眼前,“大人看过这个,自然知道。” 苏炳成抬手接住黑衣头领抛过来的令牌,低头一看,顿时神色一震,眸子狠狠眯了起来,“原来是你们!” 第429章 苏炳成逃狱 “宰相大人,请吧。”见他识穿身份,黑衣头领直接侧身让开一条路来,摆出一个请的手势,“时间紧迫,还请宰相大人尽快做决断。” 苏炳成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在认出令牌的一刹那,便已经决定要跟他们走。但就在他要迈步离开之后,牢房之中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求救声。 “老爷,老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啊。”不远处被惊醒的几个姨娘,见状纷纷扑过来,哀求着让苏炳成救命。 “父亲救命啊父亲,带我们一起走吧。” 这些都是他的妻儿,苏炳成一时间面上涌现出为难之色。 黑衣头领见状,忍不住冷声催促,“这里是大内天牢,宰相大人还是早作决断的好,再迟,怕是咱们都走不掉了。” 对啊,这里是大内天牢,这些人能冒险进来救他,想必也只是看在他尚有利用价值的份上,再让他们救这些人,恐怕是断无可能。更何况,人少的话藏匿身形还比较方便,可若是带着这么多累赘,恐怕别说逃出宫去了,只怕刚刚走出天牢就要被人发现。 这么一想,苏炳成心中当下便有决断,狠狠转身,漠然道,“走!” “父亲……”“老爷……” 凄厉的哭喊声随之响起,那些姨娘和庶女们看见苏炳成要弃他们而去,这些日子在天牢之中所吃的苦,还有死亡的威胁,让她们登时顾不得许多,大喊大叫起来。 “老爷,您不能丢下我们啊,我们辛苦陪伴你那么久,难道你真的忍心弃我们于不顾。” “父亲,父亲求求你救救我们,女儿不想死,女儿真的不想死啊……” 在这些姨娘和庶女们哭喊个不停的时候,那黑衣头领眼中划过一抹冷光,森寒杀意顿时溢了出来。若是任由这些人再这么哭闹下去,恐怕立时便要将外面的禁军招来,到时候谁都揍不了。 与那些姨娘和庶女相比,老夫人和何梦芷却显得镇定许多,尤其是老夫人,她很明白当下的形势,要带走他们所有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当下怒喝一声,“都给我闭嘴,成儿,若是再有人哭闹不休,直接格杀勿论。” “母亲!”苏炳成脸皮一抖,双腿重重跪在地上。 见他这般,老夫人心中宽慰,忍不住也是眼眶发热,摆摆手道,“成儿,若是可以,将修儿和玉儿带上,他们是苏家的骨血,只要有他们在,苏家的根就在。至于其他人,你无需顾忌太多。自从苏家下狱之日起,结局便早已注定。我只盼,能为苏家保留一丝香火,便足以。” “老夫人……”听出老夫人语气中的赴死之意,牢中那些姨娘们登时慌成了一片,眼神惊恐的看着苏炳成。 苏炳成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双目之中目光剧烈挣扎,显然心中也是难下狠心。 “宰相大人,如果带上令公子和千金,要逃脱倒是并不难。只是今夜之事若是被人传出去的话,恐怕……” 黑衣头领的话让苏炳成身子剧烈颤抖一下,一股寒意自心底蒸腾而起。 “成儿,不必顾念我们,做决定吧。”老夫人双眼一闭,显然态度坚决。 大夫人怀里抱着苏明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这唯一一个女儿瘦削的脸蛋,“老爷,若是能让玉儿平安,我愿意赴死。” 天牢之中一时间静默下来,冰冷而腥臭的空气之间,偶然还能听到那些姨娘和庶女们的哭声。 许久之后,苏炳成赤红着双眼从地上站起来,缓缓转身背对着牢房,一字一顿的道,“动手吧!” 苏家所有人的血债,他一定会悉数讨回! 不安动荡的一夜,终究还是在晨光破晓之际,随着那被冲破的夜色,一起埋在了地平线以下。 宫中草木皆兵了一晚,除了之前消灭的那一队黑衣人外,又先后剿灭了几队试图刺杀凰阙的死士,直到天亮了之后,禁军紧绷了一夜的心才稍微松缓。那些人,该不至于大白天也敢动手。 然而他们的情绪刚刚松缓没多久,便又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宰相府上下,惨死天牢之中,无一人存活。 这个消息,在一日之间,传遍了京城各处,所有人都忍不住为此感到震惊,震惊之余又是深深的忌惮。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在皇宫重地,将朝中重臣及家眷杀了个干净,这明摆着就是赤裸裸的在挑战皇权天威。 “小姐,小姐布好了……”紫情出去买早饭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当下也是被吓傻了,反应过来之后赶紧飞奔回客栈,“小姐,昨夜有人闯入天牢之中,宰相府上下众人,全部……全部被杀了!” “什么?!”苏明月正靠在床上看书,听到此消息时,亦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凤眸狠狠一眯,苏明月很快平静了思绪,脑中翻来覆去假设出几种可能。 第一,凰阙本就对巫蛊之术深恶痛绝,再加上宣文殿之事,难保不会因此而迁怒到宰相府头上,认为这是他们巫蛊之术造成的灾难,悄悄让人在牢中将他们处置了,再随便传出个消息说是有人擅闯天牢将人给杀了。到时候他再假意派人追踪一下凶手,即全了他陛下的名声,又解决了巫蛊之术可能会带来的影响,可谓是一举数得。 第二,苏炳成在朝中这么多年,自然树立了不少政敌。眼见宰相府落难,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再加上宫中最近因为东太后等人谋逆之事,将大部分防御力量都转到内宫之中,正是下手的好时机。难保有些人不会趁机浑水摸鱼,拔除障碍! 这两种可能对于眼下而言,是最为容易解释的存在。但苏明月却隐约觉得,这件事定然不会这么简单,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紫情,我让你交代红姑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苏明月一双凤眸骤亮,那亮光,就恍若天上阳光一般,刺目得让人不敢逼视。 第430章 宰相府覆灭 紫情双手死死握住,强压下心头震撼,一字一句的道,“红姑那边,我已经将小姐的话尽数转达。但红姑说,这些消息一时间怕是难以得到,希望小姐可以静候几日。” 点点头,红姑所言确实不错。那些人都是朝中刚刚提拔起来的新贵,虽然心中志得意满,却也正是警惕最重的时候,要想套出消息来,并不是那么容易。不过这京城之中骤然如死水一般安静的局势,总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就好似是对什么即将发生的不好事情的预感,没有缘由,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苏明月心中起伏不定,却强压了所有思绪,道,“为我更衣,我要出去一趟。” “小姐,前辈说……”见她要出门,紫情心中一急,赶紧劝阻。毒手药王离开之前说了,小姐身上内伤外伤都还没有痊愈,而且如今的京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想要取小姐的性命,再加上如今宰相府上下都死在天牢之中,她更是不敢让苏明月出去了。 苏明月轻飘飘看过去,眼中凌厉气势登时压迫而来,让紫情剩余的话尽数没在心头,说不出口了。 小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对待自己人素来温和,少有露出这样疾言厉色的表情来,而一旦如此,便也说明小姐做的决定不会改变。紫情咬了咬牙,却也只能转身去将苏明月的衣物抱来,伺候她更衣。 一袭浅绿色绣遮天莲叶大带粉色含苞睡莲团的蚕丝百褶裙,配上月牙白点缀零星月色牡丹的窄袖上衣,明明是一身清爽怡人的装扮,却在触到那一双狭长凌厉的双眸时,会让人遍体生寒,生出一股惧意。苏明月随手拂开紫情准备给她挂上的压裙玉佩,声色严厉中又掺杂了一丝无奈,“你将藏在房中的冷殇送回璟王府吧,不必跟着我了。” “小姐……”紫情瞬间如被雷劈,俏脸煞白,身形摇摇欲坠间普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知紫情做错了何事,小姐竟要赶我走?!” 苏明月一愣,她何时说过要赶她走了。可见那丫头一脸凄然神色,忍不住叹气,回想一下方才自己的话,再想起这些日子紫情压在心头的担忧,不觉莞尔,“我不过是觉得此去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不让你跟着罢了。”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么。紫情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支支吾吾,“小姐,冷殇他……” 苏明月面上含笑,神态从容,“放他回去吧,即便是他不说,璟王未必就不能猜到。你留着他,不过是平白在你二人之间竖起高墙罢了。” “小姐……”紫情还待再说什么,却被苏明月打断,“好了,我先走了,你将冷殇送回去之后,再去一趟红馆,问问红姑。另外,让红姑打探一下,紫萱被分配到了谁家府上。” 吩咐完这些,苏明月再不停留,大步出了房门。走出客栈后,沿着面前的大道,笔直朝前。看那方向,倒像是去荣王府的路线。 刚走出不足百米,苏明月变呗人拦了下来。一袭白衣的男子看上去俊雅风流,白衫之下的身姿也如翠柏青松一般无可挑剔那一张俊美如斯的脸上挂着略略有些激动的笑意,清润嗓音如同春风一般迎面吹来,“月儿,没想到你当真住在此处。” 苏明月轻薄的笑了笑,一张倾城绝美的容颜因为这一笑,越发勾魂摄魄,恍若天地间一切都静止不动,仅剩下她这一抹笑容。可那眼角眉梢的冷意,却又让人忍不住在心底生出惬意,惊觉眼前这出尘绝俗的娇花儿,可是带着剧毒的刺,一个不小心便可能赔上自己,“白世子不是一直遣人暗中探查我的一举一动么,此时来说这些话,岂不让人恶心。 “月儿,我……”没料到她竟会如此当面拆穿,饶是白玉枫心中早做好她会冷面相对的准备,骤然听到这般毫不留情的话时,仍是忍不住面色一僵,“我只是担心,并非是有意窥探。” “担心?!”苏明月讽刺一笑,可即便是这般惹人生厌的表情,在她做来却是格外好看,让白玉枫眼中的迷恋之色又更重了些,“我深陷天牢,日日受尽折磨之时,可未见白世子如此殷勤。” “我……”白玉枫一时语塞,对此,他的确是无可辩解。 宰相府落难,便是连璟王去求情,都落得被仗责的下场。平阳侯府与宰相府本就有姻亲关联,这个时候自然是第一个要避嫌的,又怎敢往枪口上撞。 苏明月自然知道这其中关联,所以才说出来让白玉枫难堪,见他面上又羞愧之色,冷冷一笑,便准备继续前行。谁知刚一动脚步,白玉枫又是身子一横拦了过来,苏明月怒从心起,冷嗤一声,“好狗不挡道,白世子接二连三的阻拦,当真是欺人太甚。” “月儿,我……”他此番来,并非是想惹她不快,而是有话要与她说,见她发怒,当下有些心急,忍不住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月儿,听我说……” “放肆!”见他居然动手,苏明月更是按捺不住一声厉喝,手臂狠狠一甩,将他的手打开,俏脸冷凝,目中充斥着极度厌恶之色,“白世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还是莫要做出有辱斯文这样的事情来,平白惹人厌恶。” 她现在好歹还顶着璟王妃的身份,他见着她不说行礼问安,至少也该知道抱持距离。如今这般作为,实在是与登徒子无异。 苏明月的呵斥如同惊雷,响在白玉枫耳边,也顿时让他想起了两人如今各自不同的身份,一时表情呆滞的站在原地。而苏明月却懒得管他是何神色,兀自绕过他快步离开。 在她身后,白玉枫迷恋目光一路追随,虽未再追上去,但那目光中散发的热度,和缠绕其中的执拗,却表明了他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 “白世子这般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可是难成大事啊。”一道苍老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嗓音突兀的在白玉枫身边响起。 后者身子一僵,面上神色瞬间变得难看,“我如何,与你无关。” “呵呵,白世子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确与我无关。不过白世子不要忘了,如今你平阳侯府与我已是荣辱系于一身,若是你想做出什么不利之事,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不讲情面。”苍老嗓音露出一串阴森大笑,说出来的话却是饱含威胁之意。 白玉枫心头一颤,难不成这老家伙发现了什么,面上却是不动神色,快速将眼底情绪收敛,面无表情的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得意的太早,毕竟谁输谁赢都是未知之数。” 说罢,大步一迈,朝着人群中走去。 在他身后,浑身影藏在黑袍之中的老者微微抬头,露出一双浑浊却满是阴戾之色的双眼,目光落在方才苏明月离开的方向。 这个丫头,是个隐患,需得早日除去。 第431章 求助荣王府 除开中途被白玉枫阻拦了一下之外,苏明月一路到荣王府,都未在遇上什么不开眼的家伙,这也让她一直冰寒的脸颊稍稍解冻。 荣王府外,因着她此前也曾出入过这里,所以荣王府守门的小厮一眼便认出了她,客气的行了礼之后,恭敬道,“请王妃稍等,小的这就去禀告王爷。” 苏明月点点头,并未纠正他的称呼。她离开璟王乃是擅自做的决定,二人之间并未和离,璟王也不曾有什么休妻的动作,故而在外人眼中,她还是静王府的王妃。 很快,便有人从里面迎了出来,不过出来的人却并非荣王,而是一袭浅蓝衣衫,身姿挺拔俊美的凰天然,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紫色斜扣蜀锦兰花上衣,锦白色蝶舞翩翩四合裙,仅用一条粉色轻纱略略系住盈盈纤腰,面上神色急迫,一双杏眸还在大门内便开始四处张望,落在苏明月身上后便再难移动分毫的貌美女子。这女子不用说也知道,便是齐王府的千金,当今的云宁公主,沈若兮了。 “月儿……”沈若兮娇呼一声,整个人如同蝴蝶一般从荣王府大门内飞了出来,直扑苏明月面前,一把将人重重抱住,面上喜不自胜,“你这丫头,总舍得出现了。” 苏明月嫣然一笑,“瞧你说的,我不是从天牢出来那日,便让师傅向你报过平安了么。”从璟王府离开住进客栈,她听说沈若兮受了重伤时,便求着毒手药王去给她治伤,并且将她的事情说给沈若兮听,也好让这丫头安心。 “皇嫂……”凰天然迟一步出来,见着两个女孩姿态亲密的样子,忍不住勾唇露出一抹清隽雅致的笑,抱拳对苏明月唤了一声。 虽说若兮这般主动去抱别人略让他有些吃味,不过看在她抱的人同为女子,他便不计较了。 凰天然这个称呼,让苏明月秀眉微皱,却也未曾反驳,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我来此处,是有事想请然世子帮忙。” “那便进来再说吧!” 一群人进了王府,行至前厅,等到丫鬟们奉上茶点之后,凰天然这才徐徐开口道,“皇嫂今日来,可是因为宰相府上下狱中蒙难之事?” 不奇怪凰天然会猜到自己来此的原因,苏明月点点头,面色略有些慎重,“按理说,宣文殿的余波还未平复,陛下不该在此时对宰相府出手。而且要在陛下的宫城里杀人,不管是谁都得好生掂量才行。可如今,帝都之中皇亲权贵刚刚才伤亡惨重,此时应该不会有人有这个能力,又甘冒如此大的风险,对宰相府的人下手才对。” 苏炳成就算在朝中有不少劲敌,但宰相府上下既然已经进了天牢,自该不会安然无恙的出来,那些想要落井下石的人只需安静等候便是,何苦在此时动手。 “皇嫂说的不错,此事的确不是陛下所为。”凰天然敲了敲旁边的小几,面上也是沉吟,黑眸闪动之间,将一些隐秘之事道出,“据说,就在昨夜,宫中忽然又出现了黑衣死士,意图强闯陛下寝宫。虽然被埋伏在殿外的寒铁卫绞杀殆尽,却也惹来陛下雷霆震怒。” 纤细眉头紧皱在一起,苏明月敏感的察觉到这两件事情之中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自从宣文殿之后,宫中防卫加大了力度,陛下身边的暗卫、影卫和寒铁卫悉数出动,将整个皇宫掘地三尺,把那些隐藏在宫内意图寻找时机行刺的黑衣死士统统揪了出来,而宫里也是因此过了几天平稳安静的日子。 东太后不可能不知,再派黑衣死士入宫行刺,并不会有什么成效,眼下他们要做的应该是藏匿踪迹,谋定而后动。可为什么,黑衣死士又会突然出现在宫中,并且明知是死还要强闯陛下寝宫呢?! 苏明月低垂着双目,眼中光芒闪动,安静的思考着,凰天然等人也不出声打扰。 说实话,他们也正感到疑惑不解,如今京城中的形势本来就已经是一池浑水,偏偏宰相府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事,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多想。 苏明月素来聪慧,眼光毒辣,总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透的东西,所以凰天然其实暗地里也是希望,她能解开这个迷局。 一旁的沈若兮端起茶杯,趁着苏明月沉思之际,朝凰天然飞过去一个暗示的眼神。可惜后者心神此刻也在苏明月身上,一时不曾察觉,急的她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不过这一咳虽然是惊醒了凰天然,却也同样惊醒了苏明月。 看着苏明月投递过来的怀疑目光,沈若兮面上显出一丝尴尬,抱着茶杯仓促间又灌了一口,结果因为心虚,一下子呛住咳得惊天动地。 凰天然快速闪到她身边,动作轻柔替她顺气,颇有些无奈又心疼的道,“你这丫头,喝个茶也会呛到,皇嫂想明白了自然会告诉我们,你又何必着急。” 他这个台阶倒是想的格外好,将她方才的咳嗽解释成是着急知道真相,顺理成章的避开苏明月的怀疑。 不过苏明月是谁,以她对沈若兮的了解,又如何不知她方才那咳嗽里包含了什么意思,“宰相府的事我一时间还无法肯定,不够想必应该是和东太后等人有关。昨夜宫中突然出现的黑衣死士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目的是为了转移禁军和护卫们的视线,方便他们潜入天牢杀人。至于东太后等人为何要对宰相府下杀手,这一点我还不得而知。” “这么说来,必然是苏炳成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东太后等人要杀人灭口。”而且既然要动手杀人,那自然也是要斩草除根才对。 苏明月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只是她所知的线索太少,一时间还无法将整件事情想明白。 第432章 倾盆大雨 “然世子,我希望你可以帮我留意一下姨母的下落。”东太后等人不可能逃离京城,想必定然是潜伏在京城中的某处,只是一时间不曾被人找到而已。她一个人到底能力有限,红馆的消息渠道她又安排了其他事情,所以这件事情便只能来求凰天然了。 凰天然点头,“皇嫂放心,若是有了云妃娘娘的下落,我会派人前去璟王府……” “不必了,若是有消息,你便到师傅的药庐来寻我即可。”以荣王府的实力,凰天然不可能不知道她已经离开璟王的事情,他这么做,不过是有意无意将她和璟王绑在一起,想借此看看能否将她挽回罢了。 不过她心意已决,自然不会让他有这种错误的认知。 看她如此冷漠的划清她和璟王之间的关系,一旁的沈若兮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扑过来掀开她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可是她知道,她不可能那么做,所以也只能是看着苏明月,颇有些难以理解的道,“月儿,你当真如此狠心?!” “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然世子相助之情,我记下了,来日必定回报。”苏明月不去看沈若兮的失望的样子,起身对凰天然拱手告辞,却不料一转身,便与一双黑的看不见底的眸子对上,心头忍不住狠狠跳了跳。 站在院中的男子,一袭青衫包裹在瘦削的身材上,虽仍旧如松柏挺拔,却又透出一股积雪压顶的厚重。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明亮,黑气沉沉之间,竟能看出一丝心灰意冷的味道来。他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她,没有开口说任何话,眼睛里分明有情绪在涌动,却被黑色的大雾笼罩着看不分明。原本毫无生气的眸子,在对上她眼睛的刹那,极快的掠过一抹光芒,让原本深陷绝望的眼燃烧出一丝希望来。可是当他看到她脸上没有分毫变化的神色,以及那一双眸子里清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光时,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希望,便如同星星之火一般悄然陨落。 苏明月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之中,才能抑制住心底翻涌的情绪,让她不至于在面上露出什么破绽。就在众人以为这样的对视或许要持续到天荒地老时,她忽然抬脚,朝院中走去,在凰天然和沈若兮希冀的目光之中,走到那青衣人影面前,然后擦肩而过。 错身的那一瞬间,她分明听到,他口中极轻极轻的唤了一声,“月儿……” 简单的两个字,饱含了无尽深情,让她差点就把持不住,转身投入他怀中,汲取那渴望已久的熟悉味道。可是曾经许下的誓言响在耳边,让她不得不克制。如果明知最后是死局,有何必非要将所有人都拖进万丈深渊才罢休。 纤弱的身影不急不缓的走着,可即便脚步再慢,却也终究是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璟王兄,你……”凰天然掠至璟王身侧,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一切,心中纵然再想帮忙,却也不知该从何处帮起。 沈若兮快不过来,狠狠一拳捶在璟王胸口,“你这个木头,刚才就应该抓住月儿的手,求着她留下来才对。好容易见到了,居然还眼睁睁让她离开,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对此,璟王默然不语,只是轻轻吐出一句,“月儿她,想要杀了母妃。” “什、什么?”群花掩映之间,沈若兮正准备捶在璟王胸口的拳头骤然凝固,就连一旁的凰天然亦是呆住,“月儿,月儿她为何要杀贵妃?” 轰! 天边忽然一道惊雷炸响,闪电如同一道银蛇,将天幕狠狠撕裂出一道口子。有狂风席卷而来,周围的花草树木摇摆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度,乌云大团大团的凝聚在一起,原本还艳阳高照的天气,顷刻之间便是阴云密布,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压迫在天地之间,恍若沉甸甸的大石,也压在了众人的心上。 凰天爵略略抬眸,扫了一眼倏忽间风云变色的天地,眼中光芒一闪,足尖点地,旋即一个旋身便朝着苏明月方才离开的位置飞掠而去。马上就要下雨了,月儿身子还未好,若是淋了雨,怕是要染上风寒了。 几道银蛇闪电纠缠在一起,如同要将天幕撕碎碎片一样,携带着凶猛的态势。 又是一个炸雷响起,瓢泼般的大雨瞬间落了下来。 雨幕仿佛在天地之间拉出一层薄纱,一切都变得那么模糊,分明是近在眼前的景象,却恍若远在天边一样飘忽。 凰天爵不顾一切的飞掠,终于在一个腾身之间,看见了那个跪坐在地上的女子。 浅绿色的薄衫衣裙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那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湿漉漉的黑色长发一缕一缕纠缠在一起,刘海紧贴着前额。分明是最狼狈的形状,可女子却倔强的挺直了脊背,面无表情的坐在泥水之中,恍若昨在凤仪宝座之上一般端庄高贵。 “月儿……”凰天爵飘飞落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目光复杂的看着坐在泥地上不发一语的女子,然后抬脚,缓缓走了过去。 青色的衣袍在雨水中划出一道水光,他走的很慢,脚下的泥水飞溅而起,将青色衣摆上留下数不清的泥点,原本有洁癖的人却恍若未觉,直至走到心尖上那人的身边,这才将身上的披风解开,抖了抖撑在她的头上。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说话,一个静默的坐着,一个笔直的站着。一个如开在缝隙中摇曳生姿的空谷幽兰,一个像挺拔在天地间百折不弯苍翠松柏。 许久之后,不只是谁发出了一声轻叹,打破了除了雨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静默。 苏明月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缓缓抬头,眼中光芒复杂。 她知道他会追上来,她也知道她该躲开,即便躲不开,也该找个地方藏起来。他们之间,不该再见面。有了那一个杀母之仇搁在中间,就算本该是与她无关,可因着那一个誓言,他们也是再无可能。 第433章 你不该来 面前的男子身姿挺拔,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低下头来,漆黑的眼睛里如同住了一个深藏在暗夜中孤寂的灵魂,分明有着让人心疼的破碎,却依旧在与她目光对视时,拉出一抹温暖的笑痕。 苏明月叹息一声,手指紧紧攥着衣裙下摆,“你不该来!” “我怎能不来!”凰天爵弯眉轻笑,俊逸如斯的脸上荡漾了柔情,在她冷冽的目光中,依旧维持着最深情的笑容,缓缓蹲下身子,“你身子不好,我送你回去。” 手指搭上她的肩,察觉她有一丝的抗拒,凰天爵心中一苦,面上却依旧笑如暖风,雨水沿着饱满的额头落下,沁入眼中,原本刺痛难忍,他却依旧舍不得眨眼。他舍不得,少看了一眼,因为不知道,下一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苏明月也只是微微抗拒了一下,便由着他将自己抱起,身形拔地而起,朝着祥和客栈的方向飞掠而去。 若没有这泼天的雨,他恨不能变成一只蚂蚁,慢慢的回去。可如今,担心苏明月的身体,却也只好用最快的速度,将她送回去。 雨水顺着发顶浇下,乌黑的长发散乱在背后,浑身上下早已经湿透了,可苏明月依旧感受到了一些温暖。或许是,就算明知无用,但凰天爵依旧固执的尽量用身子,挡在她前面的缘故吧。 不多时,祥和客栈近在眼前,而撑着伞满脸着急站在雨中等候的紫情,亦是遥遥在望。 看见自家小姐被王爷抱回来,紫情先是一惊,旋即脸上漫开一丝喜悦笑容,撑着伞遥遥迎了过来,“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然后对着凰天爵屈了屈膝,“见过王爷!” “月儿浑身湿透了,你且去准备一些热水,让她沐浴更衣,别进了寒气。”凰天爵快速吩咐,抱着人进了客栈里头。 紫情举着伞一路相随,进了客栈后飞快收了伞对小二吩咐了一遍,赶紧在前面带路。 一路抱着苏明月进了房间,凰天爵将人放在床上,飞快扯过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满心满眼的都是心疼。一旁紫情见状,眼底带着偷偷的笑意,转身悄无声息的出了房门,并体贴的将房门给关上。 房间里骤然只剩下两个人,气氛安静得有些异常。一路上苏明月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即便是此刻,亦是双目低垂,恍若身边不曾有人一般,安静的坐着。那一张沉鱼落雁的脸上,挂着点点清冷之色,还有一股刻意为之的漠然。 凰天爵感觉阵阵彻骨冰凉自心底漫起,眼底浮现出苦涩之意,手指替她紧了紧身上的被子,转身又拿了一条干毛巾过来替她擦拭湿发,“等厨房烧好了热水,我便离开。你如今浑身湿透,我实在无法放心。”纤长的手指握着毛巾,一点一点擦拭她额上的水渍,动作轻柔,语气也是极轻极缓,就好似生怕稍微说重了一句话,会被苏明月毫不留情的赶走一般,带着一股小心翼翼。 正是这一丝的小心翼翼,叫苏明月原本冰冻的心微微颤了颤,略略抬眸。白玉般的手指抢先映入眼中,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透过五指的缝隙,她看到了那一张俊美如斯的脸。飞扬的眉目微微紧蹙,眉心间噙着不舍情绪。那一双如同暗夜一般的星眸,荡漾着丝丝柔情,还有一些浅淡的心疼。薄唇唇角微勾,淡若春风的笑意扑面而来。那张脸分明没有一丝悲伤之意,却让苏明月忍不住的有些心疼。粉色唇瓣微微张开,吐出一句,“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擦拭的动作瞬间僵住,眼风望来,在她清淡没有丝毫波动的视线中缓缓点头。薄唇弧度加深,凰天爵淡然道,“我若问你是为何,你可会告诉我?” “即便我不告诉你,你也依旧有法子知道,不是吗?!”苏明月淡然反问,恐怕以他的性子,既然知道自己要杀尹贵妃,必然会进宫亲自去问尹贵妃,究竟这背后有什么隐情。恐怕若不是知道她在荣王府,想要过来见她一面,他此刻应该在飞仙殿中了吧。去问了也好,这样他或许也能好过一些。 苏明月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紫情恭敬轻柔的嗓音传来,“王爷,热水已经烧好了,奴婢是现在提进来吗?” “嗯,提进来吧!”该走了啊,凰天爵眉宇间的不舍越发浓厚,却又知道,若是不能将心结解开,恐怕终其一生,他也只能这样匆匆的看她一眼而已,“你且好好将养身体,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说完深深看了苏明月一眼,好似要将她的容貌刻进脑子里一般,然后转身,从窗口飞掠出去。 房间内,紫情拎着桶热水进来,刚好听见自家小姐重重的叹出一口气。将热水倒在浴桶之中,紫情双目扫过房间每个角落,忍不住问道,“小姐,王爷呢?” “走了!”苏明月从床上起来,将被子扔在一边,伸手揭开衣服的扣子,湿哒哒的衣服穿在身上,的确是难受。 紫情见状,也只能在心中叹气,手上动作不停,飞快将热水添好,服侍苏明月沐浴。 当温暖的热水漫过身体,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苏明月这才重重舒了一口气,微微闭上双眼,任由紫情帮她擦拭手臂和身体。 “小姐,我一直不明白,您当日为什么明知道大夫人要陷害您,回来之后还偏偏住回相府去?而且,那些巫蛊布偶,咱们明明可以暗中处理掉,为什么您要把这件事情闹大,甚至……”紫情一边为苏明月整理那一头黑发,一边疑惑不解的道。若非是巫蛊之事闹得如此严重,小姐和王爷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苏明月如何不知她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闭着眼睛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这不过,是我和璟王他们一起布的一个局罢了。” 巫蛊之事对于当今圣上来说,是不可触碰到隐晦,谁碰谁死,所以何梦芷便是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这才铤而走险。她是算准了,苏炳成知道此事后断不会将此事闹大,只会暗中将苏明月解决,所以才敢冒险。 不过苏明月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害死的,知道这件事情后,她便想到了一个完全的法子。既然想死,那就大家一起死好了。 再加上她一直在谋划,如何让云妃安全回宫,这件事情也算是一个契机了。因为她一直都知道,在何梦芷的背后,还有一个人,这个人隐藏在深宫之中,有所图谋,却又不会轻易现身。 为了将她逼出来,苏明月只能以身做饵,上演了一出引蛇出洞的戏码。 第434章 没有她,我独活有何意义 苏家藏着藏宝图的事情,她已经从云初月口中知道了,这份惹来众人觊觎的宝藏地图,便是连星辰阁的阁主紫璃都三番五次的闯入府中,而且按照他的说话,恐怕还有不少来路不明的人也对着宝图甚是感兴趣。 所以,苏明月这一出引蛇出洞的大戏,最终的鱼饵其实就是这藏宝图。 在回苏家住的那几天里,苏明月不仅未曾将何梦芷埋在院中的布偶挖出来,反倒是让人仿照着又多做了几个,一并埋在院中其他的地方。然后在何梦芷动手之前,让何梦芷安插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去京兆尹府那里报案,说是宰相府有人行巫蛊之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那京兆尹府宁可错信也不敢放任,必然会立刻带人前来搜查,最后在苏明月院子里将布偶搜出来。那么多的布偶一现世,那么这件事情就已经不是在内宅中可以压得下去的,必然上大天听。 只要这事情闹到凰阙面前,以皇室对巫蛊之术的深恶痛绝而言,将宰相府上下一干人等尽数关入天牢,不给丝毫辩驳解释的机会,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苏明月算准了凰阙不会立刻要了他们的性命,毕竟她手中还握着秘密武器的制作图,凰阙一心想要得到这些武器称霸天下,自然舍不得在没得到之前就让她死。不过她在天牢之中,苦头定然是要吃的。 至于何梦芷背后那位,看见宰相府在一夕之间犯下如此大错,担心陛下盛怒之下会将他们悉数处决,到时候藏宝图的下落岂不是就再无人知道了。所以也就顾不得再隐藏身份,直接找上门来将苏明月带走审问。而至于猜到她的身份,乃至于她一心想要得到藏宝图所为何事,在见到她之前,都只是苏明月自己的猜测罢了。不过这个猜测,却是在见到她之后,很快便被证实了。 苏明月按照此前计划,挨不住她的鞭笞,用蓝初晴的死因作为交换,说出了藏宝图的下落。以太后的谨慎,在没有得到藏宝图,解开其中秘密之前,也不会让她就这么死掉。为了不被陛下发现,她一定会尽快把苏明月送回牢里去。毒手药王知道了宰相府出事的消息,肯定会连夜赶回来救她,只要毒手药王能在太后解开藏宝图之谜前将苏明月救走,那么这个局便是天衣无缝。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谋害蓝初晴的罪魁之中,尹贵妃居然也有一份。 苏明月将整个计划跟紫情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整个人也是疲惫不堪的靠在浴桶上,垂眸闭目,便想如此沉沉睡去。而听完她的话,紫情整个人僵住,如同化石一般。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来小姐要杀尹贵妃的理由,居然是因为尹贵妃当初害死了夫人。 杀母之仇啊,不共戴天,小姐如何能够不报。可如果她真的要报仇,那王爷他……紫情握着绢帕的手指狠狠绞在一起,面上显出挣扎犹豫之色。 不,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尹贵妃娘娘虽然素日里为人清冷高傲,但绝不会是杀害夫人的凶手,否则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王爷和小姐深陷,而不加以制止呢。 不行,她一定要告诉王爷,让王爷查出这背后的真相来。 轰隆隆! 天边,惊雷一个接一个的响起,大雨滂沱而下,好像要将这天地间所有的污垢尽数冲刷干净一般。 遮天蔽日的银色雨幕骤然被撕开一条口子,一辆马车缓缓出现,驾车的车夫即便穿着蓑衣,可额上的发丝还有身上的衣服,依旧被大雨浇湿。不过他却顾不上这些,只是疯狂的甩着手中的鞭子,按照车厢内主子的吩咐,不顾一切的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飞仙殿里,尹贵妃接过嬷嬷手上的药碗,一口饮尽,看着窗外不断撕裂天幕的银色闪电,还有那一阵阵轰然响在耳边的雷声,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一股焦急的情绪来。 她还记得,许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黑的仿佛永远不会天亮的日子里,天雷滚滚而来,闪电如同银蛇蜿蜒在天幕上,她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和骄傲,站在雨幕之中,苦苦哀求着一个男子,希望可以留在他的身边,哪怕是为奴为婢,只要能日日见到他都是好的。可是那人的心,却仿佛被雨水打磨光滑了的寒石,面对她哭诉的真心,却根本不屑一顾,只是看着漫天大雨,告诉他,哪怕是终其一生不得相见,他心中也只会有那一个人的影子。 那一刻,她是恨极了那个人的吧,恨不得想要杀了她,生食其肉、饮其血。如果不是她,自己可以拥有整个京城都艳羡的婚事。如果不是她,自己不用被锁入重重深宫之中。如果不是她,自己还是那个骄傲张扬的大小姐。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她出现了,堂而皇之的夺走了一切。 尹贵妃的手紧紧攥住掌心的帕子,力道大的差点将帕子拧烂,目中涌动着澎湃的恨意。如果时间再来一遍,她已然不后悔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毕竟当时的她,只是一个想要和心爱之人厮守一生的女子罢了。 “贵妃娘娘,璟王殿下来了。”一个小宫女打起帘子进来,见尹贵妃坐在窗边看着雨幕发呆,雨丝被狂妃吹拂而进,将她的半边身子都打湿了,登时慌乱的过来,“娘娘,您身子还未痊愈,太医说了万万不可受寒。”小宫女这一声惊叫,登时将此前被遣退出去守在垂帘外的宫女和嬷嬷们惊了一跳,赶紧进来将尹贵妃搀扶离开,关窗的关窗,伺候尹贵妃换衣服的换衣服。另也有人出去禀告璟王,让他稍候片刻。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尹贵妃重新换了一身装束,宝石蓝的簇锦芙蓉宫装,雍容间又透着一股高贵神秘的味道。老嬷嬷扶着尹贵妃在首位上坐下后,吩咐一旁的小宫女出去将璟王唤进来。 “儿臣给母妃请安!”璟王快步进来,按照礼数匆匆请了个安,不等一旁的宫女们请安,便直接道,“母妃可否屏退左右,儿臣有事相询。” 第435章 雷雨交加 见他冒雨前来,又这般急色,尹贵妃心中也略略有些猜想,当下挥手屏退众人,等到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之人,这才缓缓开口,“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母妃,当年月儿的娘亲意外病故,是否与母妃有关?”星眸泛着灼灼光华,凰天爵单刀直入,眼睛所定端坐上位一身端方优雅的尹贵妃,那一身清冷高洁的气质,就好似随时都不将别人放在心上一般,只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 见凰天爵如此问,尹贵妃面上衿贵的神色略有些晃动,眼中充斥了一丝对于前尘往事的回忆,看着站在下方,态度有些咄咄逼人的儿子,缓缓开口,“如果我说并无关系,你可会信?” “会!”凰天爵咬牙,“你是我的母妃,儿臣自然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只是还请母妃将当年的事情告知儿臣,儿臣需要知道,这之间究竟哪里出了错。” 长长的叹了口气,尹贵妃缓缓移动目光,头上朱钗随着她的动作而光华摇动,“是因为苏明月吧?!” “母妃……”噗通一声,凰天爵重重跪地,眼中充满恳求之意,“母妃当知,若是没有月儿,儿臣独活又有何意义。” 没想到,当年她输给了蓝初晴,如今又输给了她的女儿。她们母女二人,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夺了去。以前她还可以恨,可是如今,她却是连恨的力气都没了。尹贵妃抬了抬手,虚扶一下,“你起来吧,你既然想知道当年的事,那我就说给你听。” 凰天爵顺从起身,笔直的站在大殿中央,等着尹贵妃开口。后者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却又仿似穿过了他,落在遥远的虚空。眼中满是回忆之色,缓缓开口,“当年……”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原本靠着床边假寐的苏明月忽然身子一挺,一旁的紫情立刻低声询问,“小姐,怎么了?” 苏明月目光剧烈闪动,四处探寻了一圈,不由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一个梦境罢了。还好,只是一个梦而已。摇摇头,苏明月看一眼窗外,大雨仿佛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漆黑的天幕一时间也不好分辨究竟是什么时候,纤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被烛火摇曳着在她脸颊上投下些许暗影,“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酉时了!”紫情手指微微掐动,粗略算了一下,开口回道,“小姐可是饿了,要不我让小二做些吃的送进来吧。”自从王爷将小姐送回来之后,小姐洗完澡便躺在床上睡了,一直睡到此时方起。除了喝了一碗姜汤之外,便是什么都不曾吃过。 原来已经快到酉时了啊,难怪天黑成这样,想必璟王已经从宫里探听完消息回来了吧,也不知他从尹贵妃口中都探到了些什么。摇摇头,苏明月将这些纷乱繁杂的思绪甩出脑中,“师傅呢,可曾回来过?” “药王前辈不曾回来,想必是药庐还未打点妥帖吧。”紫情小心翼翼的扶着苏明月站起来,想了想又道,“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可要我去请个大夫过来?” “不用,”苏明月摆手,挣开紫情的搀扶走到窗边站定,目光看着窗外纠缠在风里的雨丝,眉头轻轻蹙在一起,“紫情,红姑那里,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吗?” 按理说,东太后浸淫宫中多年,在宫里的势力应该更大才对,事情败露之后,他们若是藏在宫中也该更加安全。可如今他们逃出宫外不说,还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任由京中巡卫和荣王的军队如何搜查,都未曾找到半点踪迹。这其中,若说没有什么人相助,绝不可能。 在这京城之中,谁又有如此胆量和实力,竟敢藏匿东太后等人,并且躲过荣王府的追踪呢?! 窗外风雨交加,雷声滚滚之间,闪电如同一道银色的霹雳,瞬间撕裂了天空。那银白色泽在苏明月眼中一闪而没,让她脑中骤然想起些什么,但因为速度太快,等她想要仔细辨明时,却又全然摸不着头脑。 “红姑今晨派人传来口讯,说是还要等上几日,毕竟事关朝中隐秘,那些大臣们也都是守口如瓶,姑娘们想方设法探查了无数次,都被这些人搪塞过去。红姑也不敢让姑娘们逼问得太紧,生怕露出什么马脚,让人察觉了去。”窗户打开,不少雨丝顺着狂风的轨迹飘了进来,瞬间将苏明月身上的衣裙打湿了大半,紫情赶紧上前一步,拉住苏明月的胳膊将人往后带了两步,“小姐,如今风大雨大,还是将窗户关上吧。之前才淋了雨,虽说喝了姜汤泡过热水澡,但还是要好生注意才行,万一若是受寒,药王前辈又该责骂小姐了。” 说起药王,苏明月一直拧在一处的眉这才有些许舒展,眼中亮起了细碎的光,浅笑道,“师傅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他心中最疼的却还是我。” “那小姐也不该仗着药王前辈的疼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啊。”紫情略显无奈的瞪了苏明月一眼,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又反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暖手,“这春日末的雨水最是刺骨,小姐如今身上还有伤,若再这般不听话,那紫情也只能点了小姐的穴道,强迫小姐躺在床上休养了。” 闻言,苏明月愣了愣,这丫头,现如今是脾气见长啊。以往还恭恭敬敬的说话都小心翼翼,现在倒好,都敢威胁她了。 威胁?! 这个词语刚在脑中闪现,一直凌乱散布在脑海中的思绪忽然如同找到了轨迹一般,尽数串联在一起。 宣文殿一事之后,她曾经让紫情暗中给璟王传讯,让他安排一些死士入宫,并将一些零散的消息透露给死士知道,嘱咐他们被寒铁卫抓住之后,定要在熬不过对方酷刑之下将这些话说出来。 那些死士每一个人口中所知道的消息并不相同,而且都只是片段,但如果将所有信息凑在一起,就是一则惊天密文,足以置人于死地。 而这密文所映射的对象,便是秦王,凰天霖。 第436章 寻迹深思觉真相 当日宣文殿惨案之后,凰阙对凰天霖便已经生出了疑心,更是直接让人将其幽闭在宫中。外人不知内情,还以为凰天霖是一直在宫里为陛下追查逆贼下落。不过凰阙行事却也留有余地,并未直接将凰天霖关入天牢之中,也是担心此事还有何隐情。不过之后寒铁卫从璟王安排的那些死士口中得到了那些消息之后,凰阙对此便再没有任何犹疑,直接将人关入大内天牢之中,囚禁于天字号隐秘牢房,除了寥寥数人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这桩变故。 秦王倒台,与之牵连过深的平阳侯府便如同站在了悬崖边上,岌岌可危,他们肯定要想办法保全自己。宰相府一事,陛下对平阳侯府已经有所忌惮和不满,不过因为巫蛊之事不宜宣扬,所以才未曾株连。但是如今秦王事发后,凰阙难保不会因此而怀疑到平阳侯府的身上去。这一点,平阳侯心中清楚,那东太后等人又岂会看不明白。 平阳侯府,世代世袭的一等公爵府邸,府内有府兵八百人,还不算平阳侯暗中培植的人手。这样的力量,不管落在谁的手里,都能成为一柄锋利的剑。 苏明月嫩白滑腻的小手捧着茶杯,如葱段般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敲打着杯壁,目中露出一丝了然笑意来。 “小姐,您……笑什么呀?”这毛骨悚然的笑容,该不会自己刚才的话惹恼了小姐,小姐想到什么法子惩处自己了吧。 苏明月招招手,紫情有些心有余悸的凑过去,生怕小姐趁机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趁着今日雨势大,你去平阳侯府查探一下。”又在她耳边吩咐了一下具体探查什么事情之后,苏明月这才如同狡猾的狐狸一般笑了起来。 紫情身子颤了颤,跟小姐为敌,真的不是什么明知之举。小姐实在是太聪明了,这么一点点蛛丝马迹落到她手里,居然就能猜出真相的大半。 等到紫情走后,苏明月握着茶杯在桌边坐下,如果东太后等人当真藏在平阳侯府之中,最近又如此安静没有丝毫动静,那就说明他们还未曾解开藏宝图之谜。 当年蓝初晴也是惊才绝艳之辈,她将藏宝图藏在自己的一副画作之中,只是苏炳成拿着那画作这么多年,却未曾解开其中的秘密,得到宝图,可见她当初藏匿手段之高明,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不过这些眼下并非是她关心的事情,除了东太后等人的下落之外,还有一件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就是宰相府阖府上下在天牢之中被人残杀的事。 按理说,既然陛下没有丝毫关于处决宰相府上下的明旨暗旨,那到底是谁那么恨他们,恨得要将所有人斩尽杀绝才罢休。 当然,如果他们当真是死了,苏明月除了对蒋碧云和苏明修有一些愧疚之外,心中还是十分乐见此事的。 只是她总有一种感觉,苏炳成没有死,那天牢中血腥残忍的一幕,说不定就只是个幌子而已。毕竟那些人是付出了前赴后继刺杀凰阙的巨大代价才能转移寒铁卫视线进入天牢之中,不该只是为了杀几个人而已。 反正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直接冲进天牢里把人杀了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 但如果那些人的目的本不是为了杀人,而是救人呢?杀人只不过是无奈之举,为了掩人耳目。 可到底是谁,甘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将苏炳成就出去呢?苏炳成究竟知道什么?又或者,他手上掌握了什么? 这些事情她暂时还未想清楚,不过或许过几日红姑那里有消息传来时,她可能会想明白。 略坐了片刻,眼见时间越来越晚,苏明月起身吩咐小二做了一些饭菜送来,粗粗吃了一些,便坐在床头等着紫情回来。 约莫快要到子时的时候,苏明月终于听见窗下传来一阵轻微响动。她立刻起身走过去打开窗户,闪身退开后,紫情便趁机翻了进来。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顺着风雨飘进了苏明月的鼻子里,让她登时脸色一变,抓着紫情的手臂,“怎么回事,受伤了?”今日风大雨大,本不适合外出,可这样才更让那些人放松警惕,也更好隐匿踪迹才对。以紫情的手段,该不至于露了行踪才对。 “小姐放心,这些血并不是我的。”见苏明月一脸关切紧张,紫情心中一暖,赶紧开口解释,“小姐猜的果然不错,那东太后等人当真藏在平阳侯府的后院之中,被奉为上宾。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了宰相大人和四小姐也在其中。离开的时候,想起四小姐屡屡陷害小姐,便想将她绑了来交给小姐处置。谁知她功夫倒是不弱,还想通知其他人,我一时失手,便将她给杀了。”这些血,也是苏明玉的血。 见她没有受伤,苏明月松了一口气,再听到她居然杀了苏明玉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如此一来,恐怕他们也会发现自己的行踪让人察觉,转移地方了。” 若再让他们转移地方的话,下一次再想挖出他们的踪迹,就没那么容易。 “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居然闯了祸,好心办坏事,紫情心中一阵不安愧疚。 苏明月略微沉吟一下,漆黑眸子落在窗外阴沉下去的天色上,恨恨咬牙,“你杀了苏明玉之后,尸体如何处理?” “我用了药王前辈给的化尸水,将她的尸体给化掉了。”当时她也是担心苏明玉之死会惊动旁人,所以用了化尸水掩藏所有痕迹。 还好,她用了化尸水毁尸灭迹,想必他们短时间内也不会想到苏明玉已经死了,这也给了她足够的反应时间。 苏明月眼珠转动,在房中来回踱了两圈,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你现在立刻去璟王府,让璟王想法子进宫一趟,说动陛下派人到平阳侯府去,就说有要事找平阳侯商议,让他务必连夜进宫。” “那小姐你呢?”如果平阳侯府察觉有人闯入,并杀了苏明玉的话,难保不会怀疑到小姐的身上,到时候他们若是派人过来,那小姐岂不是有危险。 苏明月摆摆手,“无妨,他们应该没那么快发现。再者,我也要去一趟荣王府。” 能不能将东太后等人一网打尽,端看今夜了! 第437章 神秘人洞悉先机 苏明月的确是很聪明,将一切都猜测得十分精准,而且布局筹谋也天衣无缝完美无缺,可有些事就算能够猜到,却因并非亲眼目睹,不知其中细节,所以就算将一切都算了进去,却还是有所遗漏的地方。 比如,她却未曾想到,救苏炳成的人除了东太后和凰冥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也未曾想到,苏明玉的无故消失,自从苏明玉被救出来住到平阳侯府之后,白玉枫夜夜都会来与她缠绵。无关情爱,只因她是苏明月的妹妹,眼角眉梢之处,总有那么一丝相像的地方,可以让他聊以慰藉。 尽管她们并没有丝毫相同之处,但只要白玉枫固执的觉得有,那即便是没有,也是有了。 今夜如同往常一样,用过晚膳之后,白玉枫陪着父亲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匆匆往内院方向而去。 对于白玉枫和苏明玉之间的事情,平阳侯和何梦兰心里也是知道的,不过却未加干涉和阻止。反正儿子大了,身边总归是需要一个人伺候着。这个人是堂堂宰相府的嫡出千金,总比是随便一个低贱丫头,或者外面带进来的来路不明的人要强。 再者说了,如今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白玉枫和苏明玉能多谢恩爱,苏炳成心中对他们的怨怼或许也能少些,日后行事也可多尽力一些。 苏炳成他们钦犯之身从天牢逃脱,乃是极为隐秘之事,即便悄无声息住进了平阳侯府,却也不能让旁人知道。所以给苏明玉他们安置居处的时候,都是尽量在偏僻的角落,并且并未有丫鬟服侍,四周围还设有许多暗哨,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这些暗哨也会发出警告。 往常苏明玉知道白玉枫要来,都会在屋里亮灯等候,可是今日白玉枫进来之后,院子里却是一片漆黑,安静得有些过分了。他心中警惕顿生,屈指在口中发出一阵啸声,这本是与暗哨之间通话的方式,可是啸声落后,却并没有一个暗哨给予回应,而且也没有一人现身出来汇报。 白玉枫顿时觉得情况有异,反身便朝前院飞掠而去,这个时辰平阳侯还在书房处理府中事物,所以白玉枫也是直奔书房而去,“父亲,出事了。” “什么事?”自从东太后等人出现,平阳侯的神经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就担心一个不好会牵累自己家门万劫不复。可是如今他们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悬崖,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容不得他有丝毫的松懈。一听白玉枫说出事了,整个人如同一张弓,瞬间拉满了弓弦。 白玉枫飞快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皱眉揣测,“孩儿觉得,怕是府上的秘密已经被人知道了。父亲,咱们还需早做应对才是啊!” “先别慌,或许玉儿是在她父亲的住处也未可知,你先随为父过去看看,若当真不在,咱们也好一起商量一下。”平阳侯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虽然精神紧绷,却还能把持得住,当下做了稳妥分析,便带着白玉枫朝苏炳成的院子匆匆赶去。 两人赶到时,苏炳成还未睡下,而且花厅之中凰阙也在,另外还有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神秘人。 看到那个神秘人,平阳侯父子未曾露出丝毫紧张之色,显然是早已见过,知晓对方身份。两人进来之后,先向凰冥和那个神秘人拱手行了个礼,然后才转向苏炳成道,“苏兄,玉儿可在你这处?” “玉儿?”苏炳成眉头轻皱,这些日子白玉枫和苏明玉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甚至为此郁气难平了许久,也曾狠狠斥责过苏明玉,但后者整颗心都在白玉枫身上,与他厮闹,还说什么就算是为奴为婢也甘愿。苏炳成气的恨不能一掌拍死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做了这般丢人现眼的事情,非但没有丝毫悔改之意,还自甘堕落到要给白玉枫为婢,哪怕是无名无分也要跟在白玉枫身边。堂堂宰相府的嫡女,居然如此自贬身份自甘堕落,这要是传出去,他们苏家的脸面何在。可是就算苏炳成再生气,再恼怒又能如何。如今的苏家,早已经不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宰相府了,而他们也不再是相爷和小姐,而是连存在都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朝廷钦犯。白玉枫此举虽然践踏了苏家的尊严,可此时的苏炳成,却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自己还要求着人家保护才能留的性命,想到他们的命是用了狱中所有苏家人的性命换回来的,这口气就算再难咽,苏炳成也只能自己咽下去,“玉儿怎么了?” 白玉枫眼神略有些闪烁,抱拳小声道,“方才我去院里寻玉儿,却发现她不在,而且在玉儿院子周围保护的暗卫也不见了动静。我查探了四周,却又未曾发现尸体,他们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半点踪迹都没留下。” “失踪了?!”苏炳成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眼中怒火腾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玉儿怎么可能会突然失踪呢?白玉枫,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对玉儿做了什么?” “苏伯父,侄儿冤枉。”没想到他居然会怀疑到自己身上,白玉枫大喊冤枉,“如果是我做了什么,我何至于到伯父面前来自露马脚,将这件事情掩下不就好了。” 苏炳成气呼呼的道,“谁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你巧言善辩设的局?!” 平阳侯虽有新劝阻苏炳成,但一想到苏明玉失踪关系重大,尤其是牵连到平阳侯府隐藏的这一个巨大秘密,他便有些坐立难安,也没心情去安慰苏炳成了,“殿下,您看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凰冥没有说话,低垂的眼眸一片阴戾神色,抬眸看向一旁端坐的神秘人,语气不似与苏炳成他们说话一般高高在上,倒是多了一丝客气的味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据说,毒手药王曾研制出一种毒药,名为化尸水。等闲若是沾上一点,身体便会在顷刻间被化为血水,毫无痕迹可寻。”神秘人双手拢在袖袍之中,黑色斗篷下的微微偏了偏,目光似乎是看向窗户外的院子,感慨一般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今日的雨,实在是有些大。” 第438章 巫子墨 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明白。只怕苏明玉和那些藏在暗处的人都已经被杀了,而且杀人之人还用化尸水将尸体融化,再被大雨冲刷之后,便是什么痕迹都消灭干净了。 “苏、明、月!” 苏炳成一掌拍在桌子上,砰一声巨响,桌子被他手中力道震断,光荣牺牲在他的怒火之中。 没想到,当初一念之差留下这个小贱人,本是想借她破解了藏宝图之谜,却没想到,最终却让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家破人亡,身败名裂,就连唯一剩下的女儿,如今也在她手中遇害。来日,他定要将这小贱人挫骨扬灰,方能消他心头只恨。 听到苏炳成嘴里的那个名字,一直安然静坐的神秘人罩在身上的黑袍抖了抖,泄露了此刻略有些激动的情绪。 那个女子啊,当真是惊才绝艳,让人转不开眼。明明没有任何痕迹可查,她却偏偏还能想到平阳侯府的头上,不可谓不让人心惊。既然她已经知道平阳侯府隐藏的事实真相,想必此刻定然也已经想到了对付他们的办法。 神秘人轻叹一口气,略有些嘲讽的开口,“以在下拙见,苏明月居然已经知道平阳侯府与殿下你合谋之事,又拆穿了天牢死局,恐怕现在已经在想办法要将你们赶尽杀绝了。” “她敢!”苏炳成外强中干的吼了一句。 这话说出来,却也只能惹人嗤笑。苏明月要是不敢,也不会将苏明玉给杀了。凰冥幽幽一笑,眼中冷意弥漫,“你的意思是,她如今已经动手,咱们只能束手待毙?” “那倒也不至于!”神秘人微微一笑,“苏明月就算再聪明,却也只是一个女人,手中无权无势,想要剪除各位,却还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而在整个京城之中,她所能借助的力量无非是璟王府、齐王府、荣王府和大将军府。齐王生性闲散,府中虽有些府兵,但不值一提。大将军虽然手握兵权,但分散各处,一时间难以聚集。整个京城之中,有能力又有人手的,便只有荣王。我猜,此刻璟王已经在入宫的路上,准备请旨陛下,让他牵制平阳侯,借此让诸位露出马脚。而荣王的兵马肯定会埋伏在外,只要你们有任何异动,便立刻冲出来截杀。” “如此一来,我们只要保持镇定,无需自乱阵脚,只要不出府门,他们却也奈何我们不得。”凰冥勾唇一笑,笑容森然恐怖。 苏炳成此刻已自怒气中回过神来,闻言摇摇头道,“如果我们当真藏在府中不动,恐怕才真是上了那小贱人的当。” 众人满面疑惑,外面有重兵把守,但平阳侯府到底是一品侯府,没有确定的证据,荣王爷不敢发兵攻打。藏在府里,本是最好的办法。 “没错!”神秘人却是笑了笑,语气中对苏炳成能看清这一局多有赞赏,“这京城帝都,最让人忌惮的,其实并非是各个侯门府第的府兵,而是那些养在府中的死士和暗卫。” 在场的人心头均是一颤,对啊,那些士兵的确是不能轻易进入侯门府邸之内,可那些暗卫和死士却可以。这些并不登记在册的存在,可以悄无声息潜入,就算是被抓住了,却也没有真凭实据证明其身份。 如果他们真的以为躲在府中便无事的话,到时候苏明月便可以瓮中捉鳖。只要将一些暗卫派进来,闹出些许动静,给了荣王足够进府的理由,那等待他们的便是覆灭。 好狠的手段,好毒的心思! 众人心中无不生出这样的感叹,神秘人冷眼旁观众人神色,见状不由冷冷一笑,这就狠毒了,他当初还曾见过她更为狠毒的手段呢,“好了,现在你们唯一要做的,便是跟她比谁的速度更快。只要你们能在荣王大军围困侯府之前撤离,尚可保全性命。” “这……”撤离这里之后,他们又该躲到什么地方去呢?! 正当众人有所犹疑之际,外头忽然响起杂乱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浑身染血的黑衣人摔了进来,拼着最后一丝道,“侯爷,府中突然闯入众多刺客,请侯爷赶紧……”话还未说完,这个忠心的护卫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父亲……”一听有人闯入,白玉枫脸色大变。 那神秘人拢在袖袍中的手指一缩,冷声道,“这些人多半是璟王府中人,目的便是为了拖住你们的脚步。看来璟王也看出来如今要比的便是谁的速度更快,所以这已经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凰天爵和苏明月,当真是人中龙凤,对于局势的判断和把控能力,实在超出他的预期太多。 这一次他的确是被打击的有点猝不及防,不过好在还未曾满盘皆输,仍然有扳回一局的可能。 情势迫在眉睫,也容不得他们再过多犹豫。所以凰冥只是垂眸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是下定决心,“派人去将母后接来,既然他们想要瓮中捉鳖,那咱们就趁着他们大举进攻之时,破城而出。”狠声说完这些之后,凰冥回头看着那依旧淡然坐在位子上的神秘人道,“太子殿下,看来咱们少不得要去巫羌叨扰一段时间了。” 那神秘人缓缓抬头,举手揭下斗篷,露出一张俊美无暇宛若神祗般的脸来,周身收敛的气势也在顷刻间尽数宣泄而出,那一种不怒而威的高贵气度,唯有皇家子弟方可拥有。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前来南诏国要求和亲的巫羌国太子,巫子墨。 当日巫子墨带着七公主在返回巫羌国的途中突然遭人刺杀,七公主下落不明,巫子墨也写了一道折子来南诏国诉苦,不过皇帝自然是不会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自己在半途弄丢了老婆,与他有什么干系。他没有叱令让巫子墨赔一个公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事后便有听说,巫子墨独自返回巫羌。但事实上,巫子墨不过设下了一个迷局,让人以为他已经回到了巫羌国,他自己却在暗中悄悄返回了南诏国都城之中。 因为他此行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他怎能就此轻易离开。 第439章 侯府惊变 迎娶公主,不过是个借口罢了。那回国中途遇到的刺客,也是他安排设下的局。七公主说是失踪,其实连同送嫁的那些人,早就被他斩杀殆尽了。他真正的目的,是当初璟王用来打败他的秘密武器。有了这些东西,他巫羌国统一四海的那一天,指日可待! “我会安排人在城外接应,至于我,还有要事要办,要在这里逗留一些日子。”既然显露了真实身份,巫子墨说话间也就带上了一丝太子不容辩驳的气度来。 凰冥点点头,满意的笑了一下。此时东太后也已经被人带了过来,面对如此乱象,她依然保持着不动如松的姿态,那股太后威仪,依旧是不容忍触犯。 一行人聚齐,平阳侯府的侍卫开始尽力拼杀,试图将那些闯入府中的暗卫拦住。但对方人数虽少,武功却要高出他们许多,一时之间陷入苦战,竟有些冲破不得。 巫子墨见状,轻轻眯了一下眼睛,扭头对凰冥道,“殿下就不要藏私了吧,生死攸关之际,还是保命要紧。” 他的话让凰冥脸色一沉,不过片刻又缓和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竹哨吹响。 咻咻咻! 黑暗的夜空中忽然有箭雨飞来,目标明确,直指闯入平阳侯府的暗卫。一时间侍卫压力大减,居然当真拼死撕开了一条口子。众人见状,赶紧顺着这口子冲了出去。 谁知刚出去没多远,便又看见一批黑衣人挡在前头,而且从人家的姿态来看,显然已经在此处等了许久,就等着他们送上门来。 领头之人一袭紫色锦袍,流云般的纹路沿着衣袍向下延伸,在袍摆的地方缠绵环绕成精致的图案,他的脸上戴着一副云纹面具,清冷光芒随着主人脸颊摆动的弧度,荡漾出一条一条让人不自觉心寒的波纹。那人看到他们过来,勾唇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来,语气里却有些鄙夷,“本座腿都快站麻了,你们才来,速度也太慢了些吧。” “紫、璃!”看到来人,领头的巫子墨面上一沉,从嘴巴里吐出两个尖锐的字眼来。 来人正是星辰阁阁主,紫璃。 紫璃今日手中握了一把折扇,闻言刷地打开扇子,故作潇洒的摇了摇,眼神透过面具,落在巫子墨的脸上,弯唇轻笑,漆黑的眸子如同夜空最灿然的星光一般,透出一股睿智光芒来,“原来是太子殿下!”顿了顿,又轻笑着道,“太子殿下隐藏身份屈居一个侯府之中,又是在图谋什么诡谲之事呀?据我所知,这南诏国好像没有多余的公主可以再嫁给你了吧。” 求娶公主这件事情,对于巫子墨而言简直是毕生之辱。毕竟他最初看上的人是宰相府的大小姐苏明珠,可谁知道那女人竟是个*不甘寂寞的贱人,外表一副高贵温婉的姿态,行的却全是水性杨花的低贱之事,而且竟还妄图以残花败柳之身参加选秀。后来他明白自己遭人算计,原本想要和凰天爵整一下长短,将他的心上人抢走,好报战场上输给他的一箭之仇。谁知道又被人算计了一遭,娶了个刁蛮任性没有丝毫德行的七公主。他这一生,顺风顺水,在巫羌国中之时,为了夺得太子之位,什么手段没有用过,却不想在南诏一连栽在一个人手上两次,这让他如何能忍。此刻被紫璃揭了伤疤,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太子风度,登时暴跳如雷,“哼,待我巫羌皇师铁骑踏平南诏之时,这国中上下女子,还不是任由我挑选。” “太子殿下还没开始睡觉,就已经在做梦了!”紫璃手中折扇轻摇,脸上的笑容恬淡安然,丝毫不像刚刚说了戳人心窝子的话,“不过既然太子殿下这么喜欢南诏,那今夜便留下好了。” 巫子墨俊脸沉凝,“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罢双手微张,袖子里忽然划出两条如蛇铁链,势不可挡的朝着紫璃当面飞射。 紫璃手中折扇轻轻划了两个弧度,便将那两条锁链给挡了回去,手掌微微一抬,如同号令天下一般,浅笑道,“唔,太子殿下的武功长进不小,不过你的对手可不是我。” “紫璃,你莫要嚣张,想要留下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巫子墨收回铁链,恨恨一跺脚,“还愣着干什么,等荣王大军围困,你们想走都走不了。” 在他这般激动的言语之中,紫璃却是施施然后退半步,脚尖轻点飞身落在房梁之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斜躺下来,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不耐烦的道,“你们快些解决,我还等着回去跟亲亲月儿汇报战果呢。” 想到他的月儿,原本潋滟了万千风华的眸子里却骤然生出一丝痛色来。今夜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擒住,因为他必须从他们口中问出一个答案来。 锐利目光倏然落下,停在院中一个立于战圈外的苍老身影上。虽然已经上了年纪,脸上有了诸多皱纹,可那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看不出丝毫岁月的痕迹。 仿佛察觉到紫璃的目光,院中苍老人影抬起一双浑浊老目。视线交汇,丢给他一个冷冽目光。那笃定的模样,倒是让紫璃心中生出一丝警惕。 东太后谋划多年,必然不止这一点实力。她敢藏在这乱象丛生的京城,甚至招摇的落脚平阳侯府,若说没有什么依仗,如何让人相信。 果然,就在紫璃提高了警惕之心后,一点若有似无的杀气忽然出现在他的感知之中。这些杀气虽然淡,但却十分浓郁,其中夹缠的血腥味,必然是手染鲜血的人才能发出。 “既然你想知道,那便在让你看看我们的底牌又如何。”满是沧桑的语调响起,话落,院中倏然出现十道若隐若现的身影。这些身影看上去就好像包容在雾气之中,看不清他们的动作。明明还在这里,却又忽然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而他们的攻击,也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一般,让人防不胜防。 紫璃侧躺的身子立了起来,右手折扇落在左手掌心,目光微眯的看着场中诡秘莫测的身影。 “巫羌影术!”四个冰冷的字眼,从紫璃口中一字一字缓缓吐出。 第440章 突围脱困 这是巫羌皇室一种不外传的秘术,专门用来训练死士,而且这种死士与寻常方法训练出的死士还不相同。 寻常府中的死士,不过是挑选一个无家无室无牵无挂的无根之人,以特殊方法培训,传授各种不同的技能,以便关键时刻可以为主人赴死。 但巫羌国因为地处荒蛮之地,国内有惯常用毒蛇毒虫等物,所以竟被他们研制出一种特殊的方法,可以改造人体。一般人的肉体比较脆弱,容易受伤,但是经过这种方法改造之后,人会失去痛觉,变得悍不畏死。而且药水渗透入筋脉之中,软化了人体的骨骼,可以让人扭曲成各种匪夷所思的弧度。再加上一些隐秘的轻功和刺杀技能,让这些人成为巫羌皇室最强大的底牌。 但是这种影术也因为条件苛刻的缘故,极难练成,否则巫羌国若是能大批制造这种死士,投入军队之中,何愁不能一统四海。 因为这种方法炼制出来的死士威力巨大,可以说是巫羌国皇室的保命符,也成了巫羌国从不外传的绝密。世人只知道巫羌国有这种制造死士的方法,却从来没有见过。 但是如今,在南诏国帝都之内,平阳侯府之中,居然能看到,而且还是十五个之多。 眼看着手下节节败退,在这些死士的攻击之下一个接一个倒下去,紫璃狠狠眯了眼睛,黑眸之中迸射出凌厉之色。东太后竟然能够召唤出影术练就的死士,就说明他们早已经和巫羌皇室有勾结,否则巫羌皇室也不会将这种不传之秘交给她。 有了这些死士,今夜怕是拦不住东太后等人了。不过东太后和巫羌国勾结,并用了一处苦肉计的戏码将苏炳成从天牢里救出来,这两个消息非同等闲,必须尽快让众人知道,才好早做应对。看来为了重新夺回皇位,东太后与凰冥还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啊。 “撤!”紫璃身形一闪,如大鹏展翅一般,朝着平阳侯府外飞掠而去。 听到他的命令,原本还与那些死士和平阳侯府侍卫交手的黑衣人也是纷纷跳出战圈,没有丝毫留恋的转身离开。 突然丢了对手,巫子墨怒火中烧,“来了就想走,你当本太子是吃素的吗?!”说罢就想追出去。 “太子殿下请留步,”满含沧桑的嗓音响起,巫子墨动作一顿,疑惑回头,看着那个貌不起眼,但却让人无法忽视的来人,“太子殿下行踪已经暴露,咱们还需尽快撤出南诏国都城才是,莫要因为私人恩怨而坏了大局。” 说到大局,巫子墨目光狠狠闪了闪,阴戾之色明显。哼,就让你们再多活几日。等他回到王都,定要率铁骑挥军东上,将南诏国夷为平地。 巫子墨冷静下来,也就不再拖延,众人立刻出了平阳侯府,飞快隐入暗巷之中。而就在他们刚刚隐入暗巷之后,荣王便率领大军出现在平阳侯府门外,两队人马以毫厘之失,交错而过。东太后等人的安全,暂时算是保下来了。 而有了那些影术训练出的死士在,东太后等人血洗了东城门,将一干守军尽数屠尽,然后出城而去,片刻也不停留的直奔巫羌国。 等凰阙得到消息的时候,东太后等人早已经消失在茫茫江湖,无迹可寻了。任凭他再如何生气,却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荣王府内,苏明月歪坐在红木圈椅上,手指轻点着额头,衣裙垂落在地,染上一丝慵懒风情,如果不是她此刻脸上的神色太过严厉,便如同一只慵懒的波斯猫一样了,“没想到,东太后居然早已和巫羌国皇室有所勾结,看来他们精心设计了这么久,宣文殿的刺杀只是一个开端罢了。如果可以出其不意拿下皇帝自然是好,如果不能,他们也有足够的能力全身而退。” “难道巫羌国就心甘情愿帮凰冥重夺皇位?”沈若兮不解的道,“可是这么做,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人家凰冥才是得了一个皇位,圆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野心,巫羌国又图什么呢?又出人又出力的,到最后却一无所获,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恐怕只有傻子才愿意做吧。 如果巫羌国真是那么善良之辈就好了,他们可不是好像与的角色,根本也是一群唯利是图的豺狼,如果没有足够的吸引力,恐怕不会说动他们帮忙。紫璃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歪在苏明月旁边的椅子上,把自己摆出一个地痞流氓才有的姿势,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不,巫羌国皇帝的野心比凰冥的还要大,这一点你看巫羌太子巫子墨就知道了。他们想要统一这个天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凰冥的事情许是一个契机,一个让他可以插手南诏国的契机。” 有丫鬟进来奉茶,见到厅内气氛凝重的可怕,不由自主的连脚步都放到最轻微,生怕一不小心惊着了诸位贵客,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花厅里,凰天然略带几分疑惑的看着紫璃。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但却又说不上来。不过这个人深不可测,还好是苏明月的朋友,否则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敌人。 苏明月侧过脸,长长的青丝沿着脸颊弧度落下,与她今日穿的月白色锦缎褙子,黑与白交相辉映,越发衬得她肤若凝脂、美人如玉。许久未曾与紫璃联络,本以为他不会出手相帮,谁知这个男人倒是难得的爽快人。微微一笑,她勾了勾如花般娇艳的唇瓣,看着厅中迷惑的几人,将方才紫璃的话解释得更清楚一些,“凰冥谋反,必然引发南诏国皇室内乱,到时候南诏上下人心浮动,边境守卫松散,巫羌国狼子野心,必然会趁虚而入。到时候……” 到时候,皇室忙着平息内乱,必然元气大伤,此时外忧再起,必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平叛。或许陛下有那个决心,殊死一搏,和巫羌国拼的两败俱伤,否则的话不是被灭国,怕是也只能俯首称臣了。 第441章 回巫羌国 “原来如此,这巫羌国还真是阴毒。”沈若兮面色不虞的轻斥一句,转而看着苏明月的道,“那月儿,咱们大可以告诉东太后他们巫羌国的阴谋嘛,以他们那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被别人当枪使。他们既然想让我们内乱,那咱们先让他们狗咬狗不就好了。” 苏明月点了点额头,对于沈若兮这烂透了的点子不予置评,扫了一眼窗外天色,暗叹一口气,“东太后心思缜密,行事周全,每一步都是思虑再三。以她的眼光和睿智,必然能看出巫羌国狼子野心。如今甘愿与他们合作,若说没有一点防备,那绝不可能。她必然是早有牵制巫羌国的法子,保证即便是在南诏国皇室大乱,人心浮动之时,巫羌国也没有那个胆子轻易插手。”可是这个牵制的法子又是什么呢,这一点苏明月暂时还未曾想通。 大厅里,气氛骤然沉默下来。沈若兮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每个人都陷入一副沉思之中,唯有她,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一般,当真是百爪挠心。 好在她几予崩溃之时,荣王从外面回来了,一进大厅察觉到严肃气氛,便是忍不住沉下脸来,直接将坏消息说了出来,“东太后等人已进入巫羌国境内,我们失去了最后的截杀机会。” 原本最后那一击时,还还要机会可以得手。可惜关键时刻巫羌国皇属大军突然赶到,他们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接人,将他们的人打退之后,便带着东太后等人进了巫羌。到底是别人的国土之内,他们若是轻易踏过去,便是有意挑起两国战事,置两国邦交于不顾。眼下情势本就已经紧张,他实在不能冒这个险。 “果然啊!”事情过去一个月了,算路程,就算是他们沿途躲躲藏藏,也足够他们赶回巫羌国了。苏明月揉了揉眉心,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恐怕很快巫羌国的大军便会直逼边境,战事一触即发,端看谁能在最后的争夺之中胜出了。 紫璃斜睨了苏明月一眼,黑色眼眸中闪烁点点星光,微微有些不舍的开口,“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完,我也该走了。” 揉捏眉心的动作倏地一顿,苏明月僵硬了片刻点点头,“嗯,今日多谢你了。日后,恐怕还会有地方要麻烦你。” “你知道的,只要你需要,我可以随叫随到。”也不管自己这话说出来有多骇人听闻,紫璃伸了伸手,似乎是想要摸摸她的脸。手指伸在半空,到底还是没能落下去,屈了屈手指,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大厅之中。 凰天然看着方才紫璃坐过的椅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之色,抬眼看向苏明月,“你这位朋友,武功很是不错。” 点点头,苏明月没有回话,目光落在虚空,脑子里尽是方才那人离开之时,落寞的神情。她虽一直低眉垂眼,看似毫不关心,其实一直看的清楚。 “唉……”面前忽然传来重重叹息,白玉般的下颚被人轻佻抬起,对上一张满是戏谑感叹又略显幽怨的脸,“月儿,你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到底让多少人伤了一颗心啊!” 这丫头,竟还生出这样的闲心来调戏她,当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伸手轻轻推开沈若兮捏着自己下颚的手指,转头看着皇宫的方向。齐王府院墙深深,其实并看不到什么。不过她那出神的模样,倒像是看见在眼光下闪烁着熠熠光辉的雕梁画栋了一般,“虽说没能抓住东太后等人,但平阳侯府反心已显,陛下需要的借口已经找到了。只怕不久之后,处置秦王的诏书也会昭告天下,到时候……” 到时候京城之中,便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皇子,可以阻挡璟王得到太子之位了。 苏明月没说完的话,在这一刻浮现在所有人心头。坐在主位之上的荣王双手捧了茶杯,略略拨动茶盏将浮在青碧色茶面上的茶叶拂开,微微抿了一口。浓郁的茶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那怔楞出神的女子身上。 他一直觉的,眼前这女子并非池中之物,所以当凰天然与之交好,他也从来不曾阻拦。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苏明月的评价已是极高,可是这一次切身合作之后他才发现,他对其的认识还是过于浅薄。这个女子的眼界和城府,便是连他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只怕若当真交起手来,他也未必会是其对手。还好当初天然等人与之交好,否则她若是倒向陛下,只怕荣王府早已经沦为灰烬,如同宰相府一般消失在浩荡京城的格局之中。 仅仅只是凭借宰相府一张所有人都觊觎的藏宝图,再加上何梦芷行事间露出来的微不可查的漏洞,便让她布下一个这般精妙的局。不但让东太后等人露出了马脚,甚至轻易便扳倒了一个荣宠正盛的皇子。这等雷霆手段,实在是让人叹服不已。 “这一次,还要多谢你费心筹谋,否则兮儿和天然之间,不知还要经历多少磨难。”一杯茶饮尽,荣王幽幽叹息之声忽然传来。 苏明月在那叹息之种回过神来,闻言不由清浅一笑,笑容如同夏日绽放碧水之中的莲花,清雅至极,却又美艳夺目,“王爷客气了,若兮和我推心置腹,然世子也是帮我良多。我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希望他们能幸福。如今陛下对齐王府和荣王府嫌隙已消,想来等诸事平定之后,再由王爷出面去求陛下一道恩旨,并非难事。” “月儿……”沈若兮眼圈有些泛红,此次若不是苏明月告知他们,在东太后叛乱之时,让凰天然不留痕迹的上演一出为救陛下几乎舍命的戏码,再让荣王和齐王在面对叛乱之时能坚守陛下身边,恐怕陛下对两府的嫌隙还不会这般快的冰融瓦解。可是月儿这般为她筹谋,让她得以与心爱之人有幸厮守,却将自己的幸福又遗落在了何方。想到此处,她眼中不由蓄积起一些水雾,握着苏明月的双手也微微用力,“月儿,你可否告诉我,你和璟王,究竟是为何?” 究竟是为何?恐怕只能用天意如此来解释了吧! 天意让她生就是说到做到的性格,天意让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母亲死在了璟王母妃的手上,天意让他们两个莫名其妙看对了眼……现如今,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又能怎么办?! 第442章 秘密图纸,托付荣王 “你露出这般模样,可是想我怜香惜玉一番?”既然没有办法解释,苏明月只能寻个话题将这一笔带过,面上虽带着笑意,但那一双凤眸之中却仍有星星点点的冷清光芒,略显幽寂,“好在我身为女子,我若是个男子,然世子此刻还不得打翻了醋缸,约我去擂台上一决生死?!” 明知她是插科打诨,可沈若兮依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略显娇嗔的瞪她一眼,没好气甩了她的手,“我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明明心中便是在意的,却偏生要装出这副样子来,也不知到底是在为难自己,还是要为难别人。 “若兮……”凰天然伸手握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是如人饮水。而且以苏明月的性格来看,她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必然不会轻易为外人话语所动,否则他早就劝璟王兄去多说两句好话,挽回佳人芳心了。 沈若兮也知道多说无益,可是看着璟王日渐消瘦的模样,终日为了这件事情郁郁寡欢,想着他从前冷心冷情的模样,现如今好容易有了些生气,再要变回从前的样子,她心中便觉不是滋味。更重要的是,她心疼月儿。似月儿这般好的姑娘,便应该得到上天的眷顾才对。从璟王素日里待月儿恨不得放在心尖上宠着的模样,月儿若是与他成婚,定然会生活的极其幸福。可如今,月儿虽笑容依旧,眉宇间却还是有愁容残存,她忍不住得便觉着急,想要出出力。 每一次都是月儿为她谋划,她却什么都不能为月儿做,心中总觉有些对不起她。 沈若兮的性子甚是简单,有什么情绪也都挂在眉眼之间,以苏明月的聪慧,自然一眼便是看透,忍不住抬手点住额头,略微无奈的道,“你这丫头可莫要逼我日后对你见死不救哦?”朋友之间,有能力就出手帮一下,哪有必须要有所回报的道理。凤眸轻微眨动,在她欲开口时又补了一句,“你若当真想要为我做些事情,那边替我好好查查,当日宰相府出事后,府中丫鬟全部没官,另行发配到各家府邸,却不知紫萱究竟被分在何处。你若是找到了,便替我将她接到你府上来,替我照顾一下。”顿了顿,又道,“或者送去璟王府上,就说我做主,将紫萱许给冷炎,让璟王择日替他们完婚吧。” “我一直让父王在追查此事,若找到了,定不会辜负你所托。”她知道紫萱对于苏明月而言虽是丫鬟,却也是姐妹,故而宰相府一出事,她便让齐王帮忙留意了,“只是你要许人,便自己来许,何必要我去传话。” 苏明月叹息一声,这丫头,还是不死心,还想着要撮合她和凰天爵,“不日之后,我可能要离开京城。这京里的事情,自然要你替我多费心。” “你要走?”沈若兮惊呼一声,上前一把将她抓住,似乎生怕她现在就跑了一般,“为何要走?要去何处?” 有风幽幽的吹进这大厅之中,晃动着悬挂在一侧的珍珠垂帘,发出叮当脆响的声音来。女子弯在唇角的笑容,也好似清风一般,似乎随时可能消散。 凰天然不觉轻轻皱眉,若璟王兄知道这消息,怕是再坚定的心智,也会按捺不住了吧。 “你如今可是公主,怎地还是这般一惊一乍,半点仪态都没有。”眼风自被牢牢抓住的手臂上扫过,苏明月无奈摇头,寻常人家的小姐,在未来公公和婆婆面前都是恨不得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谨小慎微唯恐出了差错,偏偏这丫头丝毫这样的自觉都没有,依旧是率性而为。也亏得人家荣王是征战沙场的王爷,对于这些虚礼客套之类的东西不在意,看重的便是自己儿子是否中意,对于未来儿媳只要是品性过关也就好了。否则的话,就算是她能筹谋得让陛下对两府消了嫌隙,只怕这丫头想进荣王府的门也有些困难。面上虽无奈,心中却也是极为感动,反手抓了沈若兮的手臂,微微一笑,“我也不是马上就要走,想来还可以再留些日子。你也不必着急,我也不是去了就不回来。只是,到时候免不得还要王爷和何大将军费心。” 荣王端茶的手势一顿,“让我费心?这却是何意?” 手微微挣脱一下,带笑的目光看向沈若兮,后者颇为不愿意的松了手,眼底还有清晰的怨念残存。不过苏明月也来不及安慰她,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图纸递给荣王,“还请王爷先看看这些图纸,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 “这是?”荣王伸手接过,一张张仔细看过去,原本淡然平静的眸子越看便睁得越大,到最后便如铜铃一般,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东西,你从何而来?” 苏明月摇摇头,若要解释这东西的来源,恐怕她就要被当成妖孽给抓起来了,“王爷先别问这东西从何而来,只请告诉我,王爷能否将这些尽数做出来?” 面上的震惊变成了为难,荣王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再次仔细将图纸上的东西看了一遍,然后才犹疑的道,“这些东西的冶炼和制作十分复杂,即便是能做出来,只怕所花费的时间也不会短。” “这些东西,在璟王上次东域平乱之时,我曾让他做过,只是当时还过于粗糙,不如如今的精细。”苏明月深知,以现在的冶炼技术而言,这些东西想要做出来,也的确是困难重重,好在之前东域那边用过一次,对于基本的操作甚是熟练,想要再精益求精,却也并非不可行,“王爷,这些东西威力巨大,若是真的能做出来,日后守疆卫土,却也能减少许多南诏士兵的伤亡。只是冶炼的确十分困难,王爷稍后可以将何大将军和璟王、齐王叫在一处进行商议。” “那……你呢?”荣王有些犹豫的看着苏明月,他并非是不信她多说的话,但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担忧,这种担忧是常年血战沙场积累的对大事即将发生的一种预感。 苏明月面色一沉,凤眸之中瞬时迸射出森寒利芒,“接下来,我恐怕会站在与你们对立的位置上去!” 第443章 刺杀尹贵妃 “什么?”此时的沈若兮,心中再没有了可以和凰天然名正言顺在一起的喜悦,反而像是刚被人从腊月里的冰湖中捞起来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放在小几上的手握紧又松开,重复多次,终是哆嗦着问出一句,“月儿,你想对尹贵妃动手了?” 因为她的话,大厅中一瞬间陷入了寂静。因为这寂静,又凭空生出几许纠缠的悲伤意味。凰天然的原本想要制止她的手僵在半空,眼睛也是不由自主落在那厅中一袭浅绿色轻纱丝裙的少女,只盼着能从那张嫣红的唇瓣里,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静默的空气中,少女的脊背如同松柏一般挺得笔直,头上珍翠点缀出点点光华,随着她轻微的动作,会发出悦耳的声音。 她转头,看着僵硬在椅子里的沈若兮,唇瓣微张,一缕叹息顺着唇角幽幽溢了出来,“若兮……”那一声,饱含了多少无奈与苦楚,沈若兮是分辨不来了,可一双眼睛却因为她那轻飘飘的两个字,而生出些许光芒来,直勾勾的看着她,只盼着她能说出不一样的答案。 苏明月又叹了口气,无奈摇头,将埋在心底许久的答案,说了出来,“尹贵妃……害死了我的娘亲。”身为人子,杀母之仇如何能置之不理。 “喝……”沈若兮倒吸一口凉气,嫩白小手捂了唇瓣,依旧又压抑的低呼传来,“怎么……怎么会这样?” 强压下心头的躁动,苏明月转开脸,眸子从凰天然脸上划过,微微屈膝,“然世子,劳烦你将若兮先带出去,送回齐王府吧。” “你……”凰天然本欲出口的劝说,却在看到那个女子骤然转开的眼时,堵在了喉头,再也无法出口。只能轻点了头,走到沈若兮的身边,轻声的劝慰,“若兮,先随我离开吧。堂……苏姑娘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天然……”莹润泪珠顺着沈若兮面颊花落,她伸手揪住对方胸前衣襟,心中却已然是绞痛难忍,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成串的往下掉。凰天然心疼不已,举袖为她擦干,俯身将人抱起朝厅外走去。怕是再留在此处,若兮该因为情绪失控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到时候即便是父王不怪罪,苏明月却免不了要为难。 一个是自小长大,曾倾心爱过的好友。一个是脾性相投,结为了生死之交的闺中密友。沈若兮心中为难,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 看着沈若兮被抱走,苏明月眼底也流露出一丝苦涩,然后转身,看着荣王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王爷,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请不要再告诉第二个人,包括然世子。” 清风浮动,临湖的水榭旁站着一抹窈窕纤细的身影。黑底白花金线鎏纹的立领贵妃服制穿在身上,为那人影衬托出举世无双的高贵气度。头上青丝被盘城高贵云髻,九头凤钗摇摇晃晃,在清凌水光之间,当初一抹抹流光溢彩的弧线。 夜色,随着天边最后一丝亮光陨落而骤然降临。水榭旁已有不少宫人点亮了琉璃宫灯,将黑暗驱散。宫女们来来往往,却无一人敢靠近那水榭旁的身影。只因她站在那里时便下了命令,不许她们任何人靠近。如今这后宫之中,已无一人敢与之争辉,再加上皇帝陛下日复一日更加浓厚的恩宠,更是让女子的话,便成了旨意。 远远的,宫人们手中拎着宫灯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娘娘在此处站了已经好几个时辰,眼下该是用晚膳的时辰,若是娘娘饿着了该如何是好。 正在她们犹豫踌躇要不要上前催促一声时,身后忽然传来匆匆脚步,一个路线苍老的人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见过戚嬷嬷!”看清楚来人是谁,宫女们赶紧屈膝行礼,其中一个拎着灯盏上前,“嬷嬷快去劝劝娘娘吧,娘娘在这儿站了一个下午了,一句话也不曾说过。”虽然素日里娘娘的性子也很清冷,却不曾见过她如同这般模样。 那情状,像是在等一个人,可那背影看上去,却是说不出的寂寥。 戚嬷嬷叹一口气,伸手接过领头宫女手中的宫灯,挥手让她们退远一些,这才举步上前,“娘娘,时辰不早了,该回宫用晚膳了。” 今日下午下下过一场微雨,入了夜的空气里也有一丝寒凉的味道,戚嬷嬷有些担忧的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人,忍不住又是一口气叹了出来,“娘娘,当年之事与你并无多大关系,那日你为何不肯与殿下说明白呢?” 嬷嬷口中的殿下二字,总算触动了人影的一缕神经,让她一直僵硬的身体有了些微动作,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颠倒众生却雍容华贵的脸,不是尹贵妃,又是何人。 “怎能说是与我没有关系,若非是我……晴儿也不会落到那般田地。”尹贵妃面色动容,清贵的眉眼间带着痛苦之色,又有几许挣扎。神色有些憔悴,眼圈下的黑青表明了她最近过的并不是很好。 戚嬷嬷有些无奈的看着尹贵妃,水榭旁飘香的木槿如同一簇簇白玉,挂在枝头俏生生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当年陪着娘娘一起,初见那女子时的情景。许久之后,戚嬷嬷不在说话,还是上前扶着尹贵妃的手,关切道,“娘娘,老奴出来之时陛下就让人传话过来,说是待会儿要来和娘娘一同用晚膳,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走吧!”今日,怕是又等不到她了。尹贵妃收起眺望的眼,搭着戚嬷嬷的手出了水榭,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朝飞仙殿的风向缓缓行去。 身后宫人们心中疑惑,往日里娘娘不太喜欢出门,总是待在殿中侍弄那满院子的花草。可是这几日,娘娘却每日都会出来,从飞仙殿一路走来,不传轿辇,若是遇着巡逻的侍卫,也会命他们远远避开。如今秦王殿下联合平阳侯府参与了东太后谋逆之事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陛下虽然还未曾诏令如何处置秦王,但据说秦王已经被收押在大内天牢之中了。如今宫中的戒备又比往日更加森严了几分,谨防那些乱臣贼子会闯入宫里来救人。所以每当尹贵妃将那些侍卫喝退时,这些宫人们总是暗暗祈祷着,不会与那些刺客遇上。否则的话,她们这些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第444章 刺杀成功 不过这几日都还十分平静,再加上听说东太后等谋逆的乱臣贼子如今已经出了京城,往巫羌国方向而去,想来该是放弃了秦王这颗棋子,倒也让宫里头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一行人不紧不慢,朝着飞仙殿的方向一步步而去。 再转过前面那处假山,过了九曲回廊,便是一条通往飞仙殿的直路了。宫女们心中稍稍松了口气,看来今天该又是平安无事。 只是这一口气还没松完,那假山背后忽然蹿出一个人影来,手上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笔直的朝着尹贵妃劈砍而去。 “啊……”宫女们被这惊变吓得尖叫起来,慌乱的四散逃跑,竟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去阻止。 尹贵妃身边的戚嬷嬷见长剑劈来,想也不想的闪身去挡,却忽然被人拽着手臂拉了回来。 嗤! 利刃没入肉体的声音传来,戚嬷嬷惊恐的看着那一柄长剑刺入尹贵妃胸口。 “呃……” 没有丝毫犹疑,那刺客拔剑转身,就要遁走。 戚嬷嬷想要上前阻拦,口中惊呼,“来人啊,抓……” “不要!”虚弱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衣袖被人轻轻拽着,戚嬷嬷回头,对上尹贵妃惨白如纸的脸,鲜血从她口中汹涌流出,可她却还拼命咬着唇挤出一句,“让她走!” 那语气,分明已经认出了行刺的人是谁。 “娘娘……”戚嬷嬷老泪纵横,俯身轻轻将尹贵妃扶起,却在看到她神色中的坚定时,咬咬牙将惊慌声溺没下去,“来人,快来人啊,快去传太医,快传太医!” 宫里头尹贵妃娘娘被刺的消息,瞬间传到了京城里有心人的耳中。 御书房里,皇帝手中沾满朱砂的狼嚎笔吧嗒一声摔在案上,来不及看那一封被污了的奏章,撩起袍摆便朝着飞仙殿方向疾步而去。 璟王府,凰天爵看着地上摔碎的茶杯,眼中痛色汹涌溢出,牙齿紧咬间,破碎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她到底还是动了手,她到底还是动了手……” 荣王府内,凰天然手上一抖,剑劈生生将一旁的桃树辟出深深印痕,而沈若兮手指下一根琴弦峥一声断为两截。而书房之中,荣王一下子坐在梨花海棠木镂空雕花的圈椅上,手中攥紧了一张画的分外详尽的图纸,眼中惊骇之色明显。这个决绝的女子,终于是凭借着无双手段,将自己逼到了众人对立的位置上去。 而此时深宫之外,一袭黑衣的刺客将染血长剑丢在地上,双膝一软狠狠跪下,朝着皇宫中某个偏僻的方向,拜了下去,“娘,女儿终于给您报仇了,您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语气沉痛厚重,虽说是报了大仇,却并没有丝毫的欢愉,反倒像是了无生趣了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死气。 黑衣刺客没有发现,在她身后,两个模糊的身影,正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她泪湿衣襟,缓缓揭开蒙面的丝巾,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来,正是苏明月。 此刻苏明月沉浸在大仇得报,而她的幸福也随着自己那一剑尽数被斩断的心痛之中,但身为特工对危险的敏锐感知还是让她发现了身后靠近的危险。 豁然转身,便看见一个黑色布袋朝她罩过来。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将她装了进去。 “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苏明月拼命挣扎,口中厉声质问。 砰! 一个黑衣人一掌劈在她后颈处,感觉到布袋里的身子软了下去,这才匆匆往肩上一扛,几个腾挪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等到黑衣人消失之后,一道人影才从角落藏身的地方跃了出来,朝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飞身追去。 飞仙殿中,明亮的烛火将整个寝殿照的如同白昼,宫女们脚步飞快的将一盆盆清水端进去,又将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寝殿外,凰阙坐在上首之位,搁在小几上的手紧握成拳。在他面前,凰天爵满面焦急来回踱步,不时看着毫无声息的寝殿,恨不得能立刻冲进去看看到底情况怎么样了。 寝殿一侧,搁置的绣架上面,大红色的丝绸绷得笔直,上面是绣了一半的龙凤呈祥,喜庆的颜色和吉祥的图案,一看便是用作大婚。 戚嬷嬷跪在团锦云絮的床边,看着女医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尹贵妃胸口的伤口,丝绢很快便被染红了。女医转身将丝绢丢在水中,一旁立刻有宫女将干净的丝绢递了过来。而另外一边,还有一名女医将太医调制好的止血药粉洒在伤口上。可是无奈,那剑伤虽然不宽,但血却流得很多,那些药粉刚刚洒在伤口上,便被血水尽数冲没。 两个女医互相配合,额上均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来。其中一人看着戚嬷嬷道,“嬷嬷,不行啊,这药粉撒不在伤口上,无法止血,再这般下去,娘娘怕是危险了。” 戚嬷嬷闻言一惊,这已经是太医换的第五种止血药粉了,连太医自己方才都说,若是再无法止血,怕是连他们都无能为力。 “你们且再想想法子,我这就去告诉陛下。”抹了一把眼泪,如今飞仙殿所有人都已经乱了,她却不能乱,如果她再乱了,那娘娘的命才当真是保不住了。 脚步踉跄的重出内殿,戚嬷嬷一下子扑到凰天爵脚边跪下,“陛下,王爷,娘娘的伤口无法止血,太医说在这般下去,娘娘怕是……怕是……” “怎会无法止血?可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凰阙一听,蹭一声站起来,三两步买过来,皇权天威兜头砸下,带着泼天的恼怒。 戚嬷嬷浑身颤抖,眼泪又是汹涌而下,揪着帕子竭力将话说的平稳,“太医已经换了好几种法子,可却还是不行。陛下,王爷,快想想法子吧,否则……否则……” 凰天爵苍白着脸色,身子忍不住摇晃一下,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太医束手无策,那母妃岂不是……偏偏下手的人是她,若是他去求毒手药王,说不定她会从中阻拦……一时之间,一股无力感从心中升起,凰天爵伸手捂眼,心中仿佛被人捅了一刀,明明痛意明显,却也有滔天恨意蔓延。月儿,难道我在你心中当真没有半点地位,所以你下手之时才会如此全无顾忌吗?! 第445章 尹贵妃危在旦夕 “寒铁卫听令!”凰阙低沉冰冷的嗓音在室内重重落下,伸手自袖口掏出一块玉牌,“持此牌去宫外找毒手药王,务必让他进宫救治尹贵妃。” 如今情势,能救尹贵妃的只有毒手药王一人。可是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却可能因为苏明月的关系,不会施以援手。这番话,凰天爵在心中翻来覆去多遍,却终究是没能说的出口。 眼看着寒铁卫手持令牌消失在宫殿之中,原本冰冷的心也渐渐生出一丝希望。若是毒手药王能来,说不定尹贵妃还能有一丝希望。 可惜,一炷香之后,一位太医从寝殿中脚步匆匆的走出来,对着凰阙和凰天爵跪了下去,“陛下,王爷,若是药王再不来的话,娘娘恐怕是……恐怕是撑不住了!” “你胡说什么?!”凰天爵冰冷的眼神中带着浓郁煞气,就像是地狱里的冥王,“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本王现在就要你的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治母妃。” 太医哆哆嗦搜想从地上爬起来,无奈被吓得腿软,爬了两次都狼狈摔在地上。 掐在此时,殿外疾射而来三条人影,正是前去宫外请毒手药王来的寒铁卫。看到他们回来,凰天爵面上一喜,可视线范围内不曾出现那抹熟悉的苍老身影时,那一点点喜色像是被沼泽缠绕着拖入了深渊之中一般,转瞬消失不见,只剩下萦绕在身边浓郁的杀意。像是腊月寒冬里的冰水,只是靠近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 “人呢?”同样的,没有看到人来,凰阙一张脸霎时被怒气充盈。 寒铁卫跪地复命,“陛下,臣到时,药庐早已人去楼空。看那情况,怕是两日之前便已撤走。臣遍寻京城,不曾看见毒手药王身影。” 寒铁卫每说一句,凰天爵垂在身侧的手指便更加收紧一分,到的最后,紧握的拳头迸发出一阵清脆的骨节爆响。 砰! 携带着凌厉气势的拳风瞬间落在地上还未曾爬起来的倒霉太医身上,瞬间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太医一口夹带着内脏的血狂涌而出,瞪大的双目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这平日看起来温润无语的璟王殿下。 “放肆!”寒铁卫拔刀出鞘,刀锋笔直对准凰天爵。在陛下面前杀人,他这是要谋反不成。 凰阙手掌一挥,让寒铁卫收了武器,看着自己儿子那一张布满煞气的脸,心知他定是因为尹贵妃丧失了最后一条生路而一时心神不稳,当下沉声吩咐,“来人,将此处清理干净。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给朕叫来,包括掌令。” “是!”守在飞仙殿里的宫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执行着凰阙的命令。璟王的暴走在他们心头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每个人都生怕自己腿脚太慢了,会招来同样的一拳。 以他们的小身板,可挨不住璟王殿下那一记拳头。 “璟儿,放心吧,你母妃必定会平安无事的。”在脑中搜寻了半天安慰的话,可出口时依旧变成这毫无说服力的一句。 一朵乌云飘过来,将月色掩藏住,不露出丝毫痕迹。除了大殿之中,整个皇宫里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安静。 凰天爵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死死掐入掌心,很努力的控制着胸腔里弥漫的大火。 虽然早就猜到可能会有这种结果,可是当真的听到时,他依旧有些难以消化。他的月儿,居然真的可以绝情到这种地步。 大殿内诡异的安静,寝殿之中却是陷入了恐慌之中。尹贵妃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胸口的血似乎没有止境的流着,再这么下去,就算不会伤重不治,恐怕也要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了。 不行,必须得想点其他的办法。寝殿之中的太医们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药方一张一张的开出来,药一碗一碗的熬好端进去,可是尹贵妃统统喝下去又完全吐出来,半点也没能留在体内。太医们束手无策,便是连掌令都一脸颓然。 在此之前,已经有三个太医因为没有办法,而被璟王殿下当着陛下的面斩断了双手。身为太医,被斩断双手比要了他们的命更让人生不如死。 “陛下,前太医院掌令龚毕求见。”就在太医们束手无策,又担心被璟王断手断脚之时,忽然听到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现如今情势已经不能更坏,或许连凰阙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赶紧让人将龚毕请了进来。后者进来之后,草草对着凰阙和凰天爵行了个礼,便拎着药箱进了内殿。 聚集在内殿中的太医们看到龚毕来,就如同看到了存活的希望一般,拿看救星的眼神看着他。 “龚老,还请救命啊。”现任太医院掌令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抱拳对着龚毕深深作了一揖,他已经无计可施,如今太医院众人能不能活着走出飞仙殿,就看龚毕的了。 龚毕眉头紧皱,面色也甚是凝重。没想到他紧赶慢赶的赶紧来,还是有好几人因这件事遭了秧。那小丫头算得倒是准,就是不知道她给自己留下来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能救尹贵妃的命。 算了,情势迫在眉睫,他也只能姑且相信她一会。 从药箱中拿出一小包药片塞进尹贵妃的嘴里让她含着,然后又拿出好几瓶药粉丢给两个女医官,让她们按照一定比例兑水融合。转身又拿笔开了一张方子,交给宫女赶紧去抓药来煎。女医官将药粉兑水调和好之后,端到龚毕面前。后者立刻让小宫女拿了干净的布条来浸入药水中打湿,然后让女医官拿去捂在尹贵妃伤口上。 做完这些,龚毕又从药箱中拿出银针,手腕翻飞,在尹贵妃伤口周围扎出一个小圈,封住周围的血管。 宫女端着熬好的药进来,戚嬷嬷立刻上前将尹贵妃嘴里含着的小药片取出,将药一勺一勺灌了下去。 第446章 暗度陈仓 在场不少太医已经双手合十忍不住祈求上天,只希望龚毕的法子当真管用。 结果不负众人所望,那药灌下去之后,尹贵妃居然没再像之前一样尽数吐出来。龚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让女医官将布条拿开。 女医官小心翼翼,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手上动作慢的不能再慢,提心吊胆的移开布条之后,惊奇发现原本怎么都无法止血的伤口居然奇迹般止住了血。在场不少人都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上喜极而泣。 伤口止血了,最艰难的部分总算是过去了。龚毕脸上神色这才有所好转,看来那丫头果然是比自己厉害,这些东西居然真的有用。 感叹完,龚毕又从药箱中拿出三个白色瓷瓶,让女医官小心均匀的洒在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白布裹上一点药膏,敷在伤口上,再缠上布条固定。做好这一切,龚毕又将银针悉数拔出,然后拿了一颗药丸给尹贵妃服下,这才对身后一脸希冀看着他的太医们道,“放心吧,尹贵妃娘娘算是无碍了。” 混乱的一夜在光明撕开黑云露出一丝痕迹时,终于是过去了。 对于昨夜宫中的混乱,除了一些耳聪目明的人之外,并没有太多人知道。此时帝都的街道,依旧是如同平日里一般喧哗热闹。 一辆扑拙的马车,出现在出城的官道上。驾车的人是一个穿着粗黑麻布衣衫的汉子,额前绑着一条麻绳,平凡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双眼睛里透着些许浑浊的光芒。 汉子时不时甩一下鞭子,抽打在套着缰绳的马身上。如果现场有懂武功的人,便能发现,那汉子看似杂乱无章的挥舞着鞭子,其实抽在马身上的每一鞭的力度,居然都是一样的。 渐渐的,城门近在咫尺,汉子原本浑浊散乱的目光,渐渐凝聚在城门口整齐排列的两排士兵身上。 因为帝都中连日来发生的事情,这城门口的防卫已经交由荣王带回来的军队接管。那些是荣王训练出来,在沙场上历经生死的铁血将士,身上散发的气度自然与之前那些守城的士兵不同。那一双双凌厉的眸子,落在每一个排队等待出城的人身上,充满冰冷杀意和血腥味的目光,让好多人都感觉招架不住,不自觉全锁了身子,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动。 汉子架着的马车,终于也走到了那等着出城的长队末尾。紧了紧身上的麻布衣衫,汉子眼风不留痕迹的扫过身后那堆得高高的箱笼。 苏明月再次醒过来,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自己手脚都被绑着,似乎是被塞在箱子一类的物件之中,极为不舒服的蜷缩着。 耳边有车轱辘碾压过青石地板的声音,自己的身子也随着前进一摇一晃的颠簸着,很明显她是被人装在箱子里赶路。 “唔……唔”苏明月用身子撞击了两下箱壁,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过了片刻,见无人管她,也就只能安静下来。这种情形下,她可以逃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且那些人似乎并不想要她的命,否则刚才她昏迷的时候,那些人大可动手,不必等到现在。 看来,那人果然如同她所猜想的那般,当真在京城里遗留了势力,只等着一有机会便对她下手。 苏明月猜的不错,她此刻所在的位置,的确是一个大大的箱笼。而且正是那麻布衣衫的汉子所架的车架之上,等着出城。 前面排队的人一个个减少,很快便轮到了这个汉子。 “你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呀?”负责守城的统领目光警惕的扫过马车上那一大堆箱笼。 那汉子脸上显出惶恐之色,小心翼翼的看着统领,规规矩矩的道,“回大人的话,我家掌柜的是做药材生意的。这一车药材本来是京城里药斋的秦老板订的,可惜因为路上淋了些雨,药材有些发霉,秦老板不满意,让小的把这车药材给退回去,再换一车新的来。” “药材?”那统领脸上满是不信,抬抬手示意几个士兵过去检查。 随着他的手势,两个士兵跨列出来,朝着马车走去。那汉子本想阻止,却被统领一个眼神给喝退,只能垂手满是惶恐的站在一旁,虽然是一副害怕的样子,但是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那检查的士兵身上。 那些士兵解开绑着箱笼的绳子,然后抬了几个箱子下来,打开来后抽出腰刀在那些箱子里胡乱戳了几刀,确定没有什么异常,然后便要转身再将车上剩余的几个箱笼抬下来检查。 “统领大人,您看小的着急着赶回去,再给秦掌柜把药材送来,这要是耽搁了,恐怕小的糊口的饭碗就要丢了。还请大人行行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就等着我挣点银子养家呢。”那汉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悄悄塞到统领手中。 那统领暗中掂量了一下,眼底划过满意神色,装模作样的扫了一眼排成长龙的队伍,大手一挥,“算了,既然这几箱没事,剩下的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给他装好,让他赶紧走,别耽误了后面要出城的人。” “是!”两个小兵齐齐应声,手脚麻利的将箱笼重新捆好。 那汉子千恩万谢一番,鞭子一甩,架着马车晃晃悠悠的重新出发。 箱笼之中,外面发生的事情自然一字不漏的传入了苏明月的耳朵里。其实方才那小兵检查之际,她本可以发出声音引来他们注意。但是转念一想,这是在城门边,有很多无辜的路人,再加上那些人肯定另有安排,绝不只是这简单的一种。若是她发出声音,惹来守城官兵注意,到时候这些人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厮杀出去,肯定会伤到很多无辜的人。 反正他们也不会要了自己饿命,那自己倒不如跟着他们去看看,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图谋。 所以苏明月便假装还未醒来,一声未吭。 那汉子架着马车缓缓出城之时,在他身后,负责守城的统领将目光放在那远远消失的马车上,手指摸上了袖中那沉甸甸的银袋子。 第447章 立皇太子 出得城门,汉子驾车从官道上下来,拐入了一条人迹荒僻的小路,等到确定身后无人追踪后,这才将车上的箱笼尽数解开,然后刨出最下面那一个。 “啾,啾啾啾……” 汉子将双手捧着放到嘴边,发出一阵特殊的声音。片刻后,便有几道身影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事已办成,速撤!” 这些人将马车上的马匹解下来,然后把装有苏明月的箱笼往马身上一绑,其中一人翻身上马,扬鞭轻呼,“驾!” 马儿吃痛,四蹄飞舞,快速奔跑起来。 苏明月缩在箱笼之中,被掂得七荤八素,前世今生首次有了晕车的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得严重,最终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驾车的汉子在离开城门口那天夜里,负责守城的首领就出现在了荣王的书房之中。 “王爷,末将已经按照王爷吩咐,将那人放出城去了。未免他还有同伙混迹其中,故而末将此时才来禀告。” 荣王端坐在书桌案后,听着下属的禀告,手指缓慢而有节奏的敲打着桌案,点头道,“嗯,此事就此作罢,不得再向外人提起。” “是,王爷。”抱拳行礼,转身离去。 书房之中,荣王缓缓起身,双手负于身后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沉沉夜色,面上神色十分复杂。 苏明月,你可知,你这一步棋走得有多凶险。 那些黑衣人带着苏明月,几乎是日夜不满不休的赶路,中途马换了一匹又一匹,终于在十日后,不再那般疯狂的赶路,而是放缓了步伐,最终停了下来。 这十日里,苏明月醒了晕,晕了又醒,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掂得移了位置一般,说不出来的难受。以至于当箱笼被人打开,新鲜空气汹涌而进时,苏明月也只是软绵绵的扫了一眼外间情状,便再次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箱笼中,而是躺在一张云锦彩锻的锦床上,手脚也没有被绑住。不过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绑或不绑意义都不大。 “月儿,你醒了。”她刚刚睁眼,才熟悉了头顶床帐的颜色,耳边就传来一声轻柔低语。 苏明月扭头,视线中闯入一张英俊不凡,温润亲和的脸,只是在看到那张脸时,她的眉头狠狠皱在了一起,“原来是你!白玉枫,你到底想怎样?”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见她发怒,白玉枫立刻柔声解释,“抓你,也只是迫不得已,因为你身上,还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需要的东西,苏明月冷冷一笑,他们需要什么,解开宝藏秘密的方法,还是秘密武器的制作图样,“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同意。可是以那些人的手段而言,如果她不同意的话,恐怕有的是苦头等着她。一想到她可能会受很多苦,白玉枫便是满心的不舍,“月儿,固执对你没有好处,如果你肯听话,我保证绝不会让他们伤你一根毫毛。” “你保证?”他如今不过是一条落水狗,拿什么保证,讽刺目光掠过他,落在不远处的门口,苏明月朗声道,“太子殿下还是亲自来和我谈的比较好,你觉得呢?” 六月初,陛下一纸诏书,废除凰天霖皇子身份,褫夺秦王封号,降为平民,并判处秋决。 三日后,朝堂之上,习风当朝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二子凰天爵,天资英奇,神奉玉朗,躬亲民意,堪为诸皇子表率。兹顺应天意,抚顺万民,敬告天地宗庙,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即日起带天子令,辅佐朝政,钦此。” 凰天爵着太子袍服,三跪九叩谢恩,自中书令手中接过东宫册宝玺印。 朝臣们山呼拜贺,兴高采烈。反倒是新太子面容冷肃,一双冰冷黑眸毫无感情,浑身上下散发的霸道凌厉之气,着实让人招架不住。 朝堂之上,齐王与荣王相互对视,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忧色。 如今的凰天爵,早已经变了。 残暴,嗜杀,狠绝无情。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丝毫温情脉脉之色,便如腊月里冰湖之水,从头到脚都渗着凉。 今日本是凰天爵册封太子,正位东宫的大喜之日,可是东宫之中却不见丝毫喜气,反倒是透着一股骇人的寒意。 曲廊回旋,碧树琼花之间,有清风和缓吹过,盘旋与这奢华美景之间,绕着太子寝宫窗前一株极珍贵的玉兰,扑簌簌刮出一阵响动,惊得寝宫里伺候的宫人出了一身冷汗。 凰天爵双手平举,任由宫人将他身上太子朝服脱下,换上更为随意的玄色长衫,只留腰间九龙盘玉的腰带和头上金冠彰显了太子身份。 “主子,贵妃娘娘宫里传来消息,让主子过去用晚膳。”一旁,一身黑衣的冷殇抱剑而立,语气恭敬而谨慎。 凰天爵眼风不动,薄唇开合冷冷一句,“派人回话,本宫有事耽搁,不得空去!” “是!”冷殇抱剑转身,心中却暗暗叹一口长气。自从那个人刺杀了贵妃,在南诏国凭空消失之后,主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便是他们这些自小跟随在主子身边的奴才,也觉陌生。 回想起当日贵妃被刺,差点丧命,寒铁卫去请毒手药王,却未曾寻到其踪迹。回来禀告之后,主子发了疯一样将太医院上上下下几乎屠遍,没有能力医治贵妃的,都被砍断双手丢出宫去自生自灭。后来若不是前太医院掌令龚毕临危受命,将贵妃娘娘堪堪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过从那之后,主子便性情大变,就算是身边伺候的人,只要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而且贵妃伤好之后,主子便再未曾去看过她一眼。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啊。 第448章 册封太子 冷殇刚刚出去不久,便有人在殿外禀告,荣王和何大将军来访。 凰天爵冷眼扫过窗外天色,不自觉皱了皱眉。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身边一干伺候的宫女却已是心惊胆战,汗湿了衣衫。 “请他们进来!”挥了挥手,那些伺候的宫女一脸松了口气的屈膝行礼后退了出去。凰天爵转身行朝外间大厅走去,这个时辰荣王和大将军来,必然是有要事。 他到的时候,荣王和何昆吾已经在大厅中等着了,看见他来,两人赶紧行臣子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两位不必多礼,”袖袍轻甩,凰天爵兀自走到上首之位坐下,面上一片冰寒,“不知两位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被他凌厉眼风扫过,饶是这两位都是经过沙场铁血磨砺之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荣王心中苦涩叹气,他也算是看着凰天爵长大的人,小时候这孩子虽说性情淡薄,不喜外人接近,可这周身的煞气和冷意还没有这般重。后来对苏明月动了心,他更是性情温平了些许,瞧着有一丝的人气。可谁知,一朝惊变,两人翻脸,这孩子如今竟是连他都感到胆战心惊。难怪方才一路进来,东宫上下连一个笑脸都看不见。 “回禀太子殿下,方才冶炼工坊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重新精炼之后的东西已经制好。此事事关重大,臣和王爷商量了一番,觉得还是应该第一时间告知殿下。”何昆吾是个直性子,虽然也觉得凰天爵变化颇大。但他素来忠耿,不太在意这些表象上的东西,故而在凰天爵面前说话,也没什么太大压力。 古井无波的眸子忽然动了动,凰天爵捧着手中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做出来了吗?也好,那便去看看吧。”说罢搁下茶盏,起身便朝殿外走去。 传唤了轿辇,一路行至宫门口,又换了快马,朝冶炼工坊的位置飞奔而去。 凰天爵前脚出宫,后脚凰阙便知道了。此时他正歪在湘妃软塌上,手中捏了一卷书,就着灯光看的津津有味。闻言不过是动了动眉,“明日开始,太子便要监国了,朕也是老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陛下,您正当壮年,哪里就老了。”一旁伺候的习风顺口接了一句,安慰道。 凰阙淡淡一笑,哗啦将手中的书页翻过。老或不老又如何,这江山,也到了他该交出去的时候了。 装饰素雅的房间内,一抹窈窕身影凭窗而立,看着窗外假山怪石、碧树琼花,狭长凤眸却没有丝毫焦距,眼睛虽看着这些景致,思绪却早已不知落在了何方。 “姑娘,今日那几个不开眼的贱婢说话确实不中听了些,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这宫里有太子殿下为姑娘撑腰,便是后宫那些娘娘们,也要给姑娘三分颜面。姑娘身份尊贵,若是因着那起子贱婢气坏了身子,委实不值当。” “以奴婢之间,姑娘您大可趁着太子殿下来探望您时,将这些说与殿下听。以殿下对姑娘您的宠爱,定然会为姑娘出这口恶气。” “不过,姑娘您也应该多留心着点才是,咱们太子殿下丰神之姿,这宫里宫外也不知有多少女人对殿下揣着龌龊心思,姑娘若是再这般不重视,说不定殿下的魂就被那些贱人给勾走了。” “姑娘……姑娘……” 窈窕身影回过头来,露出一张倾世绝俗的容颜,漆黑凤眸落在身侧握着团扇轻轻扇动,嘴上却絮絮叨叨的小丫头脸上,原本迷蒙的双眼渐渐聚焦,眸中迸射出凌厉精光。 “姑……”那丫鬟被她吓了一跳,身子一颤便跪在了地上,语调间也染上了一丝颤抖之意,“奴婢多嘴了,还请姑娘赎罪。” 赎罪?!窈窕身影轻笑一声,她有何资格赎罪。她不过是被人捉了来关在这里的囚犯,身份怕是比她口中谩骂不已的贱人还要更低贱几分。赎罪,她拿什么来赎罪。 这拥有惊世容貌的窈窕身影,正是从南诏国悄然消失的苏明月。 “你走吧!”目光落在开在窗口的一株玉兰花树上,苏明月的瞳孔一寸寸收缩,粉嫩唇瓣中依次吐出三个字,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她被关在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从她被绑入巫羌国境内之后,她在客栈里要求和巫子墨谈交易,就被巫子墨带到了皇宫里来,放在这个偏僻的小院子里养着。身边留着一个小丫鬟照顾她的饮食起居,院外守着一群巫羌国精卫,不许她出院门一步。可是这一个多月里,他却一次都没出现过,似乎一点都不急着跟她做交易。 不过即便是这样,巫羌国皇宫之中,依然流出了许多关于她的传闻。 说是太子从南诏国带回来的美人儿,因着身份低贱,无法入太子东宫,只能养在这别苑里。 巫子墨长相俊眉,身份又如此的贵不可言,这宫里宫外不知多少女人梦想着能有朝一日如东宫为妃,可谁知太子宫中连个侧妃都没有,倒是先养了一只金丝雀在别苑里头,这让那些闲来无事只知道拈酸吃醋的女人们简直恨之入骨。 可惜别苑外头有太子精卫守着,她们也无法进来挑衅,只能无事便派些丫鬟到门口来,说些难听又龌龊的话。 无非就说苏明月是巫子墨养的禁脔,太子本身也并未将她当回事之类,常人听了定然火冒三丈的话。 可是这话落在苏明月的耳朵里,却是连痕迹都不曾留下。 “求姑娘饶了奴婢这一会吧,奴婢再也不敢了。”一听苏明月让她离开,那小丫鬟登时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猛磕头,额上瞬间被鲜血染红。可她却依旧像不知痛一般,拼命的磕着。如果磕几个头可以让姑娘将她留下,那她宁愿将这头磕出一个洞来。因为她知道,若是她离开这姑娘身边,太子殿下瞬间便会要了她的性命。 旁人或许只看到太子殿下将这姑娘关在此处,并无怎样照拂。可她却知道,这一个月里,太子暗中为这姑娘挡了多少明枪暗箭,又默默做了多少事情。太子这是将这姑娘放在了心尖之上,容不得旁人对她有丝毫的不好。 对于那小丫头苦苦的哀求,苏明月好似未曾听见一般,只是看着窗外那玉兰花怔楞出神。 她还记得,那人没有什么旁的爱好,花草在他眼中便也只是增添一抹色彩的存在。可唯有对着玉兰,他眼中会流露出一丝温暖裂痕,因为他说,这花和她很像。看到这花时,便如同看到了她一般。 也不知,他在那里可还好。偶尔闲暇之时,可也会这般盯着玉兰花,想起昔日两人温存依偎,共赏花开的场景吗?! “不会的,他估计此生都不愿再想起那些日子了。”呢喃之声从嘴角溢出,苏明月的眼中,骤然闪过一缕伤神。 第449章 利益联盟心不齐 被人如此看不起,自小便被捧在云端的白玉枫如何受得了,当下一张俊脸略略扭曲,不服气的道,“但若是咱们不抓紧时间抢攻,等南诏国喘口气制造更多的武器出来,只怕到时候不等咱们出手,别人就先一步打到你的家门口来了。” “白世子,你可知这一月时间里,南诏国为何明知叛逃谋逆之人在我巫羌,却依旧不动声色,没有丝毫反应吗?”摇摇头,对于白玉枫的智商,巫子墨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期待,这样的人,眼光狭隘至此,恐怕终其一生也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白玉枫狠狠拧了眉头,他也的确很想知道,以陛下睚眦必报的性情,既然有那般杀伤力的武器在手,为何会没有丝毫动静。 一旁一直默默听着两人往来的东太后等人,此刻已是表情略微有些变化。苏炳成原本淡然的眸子忽地瞳孔微缩,冷声道,“那小贱人刺杀尹贵妃之后,悄无声息的消失,重重迹象落在咱们那位多疑的陛下心里,恐怕早就认为她跟巫羌国太子有所牵扯了吧。她之前能造出那种武器已是惊世骇俗,在陛下无法确定她是不是能造出比之杀伤力更大的武器之前,恐怕心中都会因为有所忌惮而不肯贸然出手。” “苏老说的不错,正是如此。”巫子墨勾唇一笑,目光缓缓自下方众人身上掠过,“在他没有真正弄清楚我们的情况时,他就绝不会轻举妄动。而这,也就是我们的时机。” 其实在回到巫羌国时,他便已经传令下去,让下面的人在巫羌国内征集铁匠,并且大力开采铁矿,这般动作便是为了迷惑凰阙的眼睛,让他以为并且相信苏明月已经投靠了他们,而且将秘密武器的图纸交到了他们的手上。 有了这样一层顾虑,凰阙或许会迫不及待在他们未曾建造完成之前就发起攻击。但南诏国多年内患,国库早已经空虚,之前东域的那场仗他们损耗虽大,却也伤了元气,所以巫子墨便想要赌一下,赌凰阙在没有绝对的把握的时候绝不可能出兵。事实上,他也赌赢了,凰阙的确不敢出兵,封了太子之后,将所有国政都交给太子去处理。 而凰天爵嘛…… 想到这个人,巫子墨不由露出笃定神色,笑容中透着一股得意。失去了苏明月,这个人恐怕早已经心如死灰。虽说在南诏国朝堂之上大肆杀伐,但是也没有丝毫要对他们动手的意思,恐怕还在做着想让苏明月回到他身边的美梦吧。 原本杀伐果决的一个王爷,如今倒是成了一个痴情的种子,还真是让他拿捏到了一个好弱点。 “那若是苏明月那个女人一直不肯配合,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凰阙可不会一直按兵不动,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而且他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一直等下去。 巫子墨扫了说话的凰冥一眼,“放心吧,我自然是不会让诸位等太久的。我也正在安排,让这件事情快些圆满解决。”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众人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虽然他们对于巫子墨分外不满,但如今人在屋檐下,也只能暂且低头。不过如果巫子墨当真敢违背诺言,他们也还有其他的法子。 东太后老谋深算,怎么可能只有这一种安排。 送走了这群难缠的人,巫子墨脸上的笑也随之收了起来。有美人捧着糕点果品摇曳生姿的进来,见巫子墨坐在高座之上,不由盈盈一笑,凑到他的身边,“臣妾看殿下近日神思烦忧,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若是殿下信得过臣妾,不妨说出来,让臣妾帮忙参谋参谋。虽然以臣妾的小见识未必能帮到殿下,但殿下若是长久这般郁结于心,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算了,说给你听也无用。”巫子墨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拉着美人白玉一般的手道,“你今日怎么想起来这儿了?” 美人浅浅一笑,若空谷幽兰般纯洁绽放,“听说殿下在这里招待贵客,想着为殿下送些茶点过来。可惜紧赶慢赶,却还是晚了一步。殿下,都怪臣妾手脚不利索,可曾耽误了殿下的大事?” “娇兰殿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巫子墨淡然转了话题,手指轻佻的挑起美人的下巴,“这件事本宫可只吩咐了你一个人去做,你可莫要辜负本宫对你的期望。” 美人羞怯颔首,双颊飞上一丝红晕,“殿下交代的事情,臣妾哪敢不费心盯着。今日过来便是要与殿下说呢,娇兰殿那位妹妹今日还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想见殿下一面。”想起那奴婢将娇兰殿李那美人的原话说出来的时候,她登时气的摔了手中的茶杯。可如今再说起这事,面上却全是温婉娴雅的笑,哪里还有半分嫉妒入骨的模样。 “她说要见本宫?”巫子墨原本歪坐着的身子瞬间挺直,眼中也染上一丝亮光。 美人暗地里几乎掐断了自己的指甲,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瞧殿下高兴的,臣妾如今是越发好奇那妹妹是何模样了,竟能得殿下这般喜爱。” 这些日子她也曾明里暗里的打探过,想把娇兰殿那位的底细给挖出来,可惜一直没有办法得手。太子对那人当真是看护得紧,一点缝隙都不留,不止是她,太子府其他的侍妾也无法把手伸进去。 “以后,自然会有机会让你拜见。”巫子墨从容起身,大步朝殿外走去,未曾回头看殿中差点因他的动作而摔在地上的美人一眼。 大殿之中,美人的手指绞紧了绢帕,一张脸上发狂般的嫉妒根本难以掩饰,太子方才居然说让她拜见,言下之意便是娇兰殿那位日后便是再不济,也能成为东宫里的侧妃。她们这些被选入东宫已久的美人,无论如何得太子宠爱,无论陪伴太子多少时日,都只是一个美人罢了。可如今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女人,居然一入主便是侧妃,让她如何能够不恨。 “秦美人,”巫子墨走后,有服侍的宫人进来,远远的便朝着这位美人行了个礼,“殿下去了娇兰殿,美人是回房去,还是去找哪位美人说话呢?” 秦美人抬起头来,朝着宫人招了招手,脸上带着柔婉的微笑,“太子是去见那个从宫外带回来的女子了?” 那宫人满脸堆着笑容,朝着秦美人弯了弯腰,却没有说话。东宫之中,未敢有人议论太子殿下行踪,凑则便是死路一条。 秦美人本是随口一问,但是看这宫人讳莫如深的样子,想来太子的确是去了娇兰殿无疑。她实在是很想知道,那娇兰殿里究竟藏了怎样倾国倾城的人,让太子这般看重。 “扶我起来吧,既然殿下去了娇兰殿,那我也回房去好了。”秦美人伸出手,让宫人将她扶起来,拂了拂稍微有些乱的衣裙,雍容华贵的道,“太子殿下若是回来了,再来禀告吧。” “是!”宫人看着秦美人被身边丫鬟扶着出了寝殿,这才开始收拾起大殿里的东西来。 这位秦美人也是出身世家,容貌高贵,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而且她气度雍容,脸上随时都带着清婉笑意。不过,宫人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曾有幸见过娇兰殿里的那位,秦美人在人家跟前,当真算不得有多美。那位姑娘精致的容貌,可谓天下少有,便是她这般女子见了,也觉得十分可人,更何况是男人呢。 只是那姑娘性子似乎颇为高傲,跟着点下都入宫一个多月了,却不肯向殿下低头。今日既然派人来叫了殿下过去,只怕这东宫里,不日就该有喜讯传来了。 宫人心中有所思忖之时,秦美人心中却也有自己的打算。她想的是,就算娇兰殿里当真住了一个倾城佳人,以殿下喜新厌旧的程度而言,怕是也就是贪图一时的新鲜。更何况宫外来的人,不懂宫里的规矩,说话蛮横行事粗鄙,就看她今天派人来请太子的那个架势,便是没有丝毫规矩,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主。 这样的人,就算是得了殿下的心又能如何,左不过一些日子之后,也是要被抛弃的。 巫子墨一路快步行到娇兰殿,见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儿。 她这些日子好像瘦了不少,精致绝俗的脸上神色清冷,似乎未曾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对于她这般模样,巫子墨早已见怪不怪。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跟在苏明月身边的小丫鬟看见太子当真来了,惊骇之余心中对这个住在娇兰殿的姑娘越发的好奇敬畏起来。再看明明知道巫子墨来,却没有丝毫要行礼的意思,一副未曾将他放在眼中的苏明月,暗暗叹一口气。这姑娘在殿下心中的分量怕是超过了这东宫所有人的想象,看来日后她还需要更尽心的伺候这位姑娘才是。 苏明月看一眼巫子墨,还是一如既往的衿贵潇洒,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妥协,让他神色之间略有飞扬之色。苏明月勾唇一笑,问道,“太子殿下把我关在这里月余,到底想要如何处置我呢?” “月儿,你明知对你我有多少的不舍得,又何必 说这样的话来挤兑我。”巫子墨脸上没有丝毫因她的话而产生的不悦,反而有着一抹温柔讨好的笑。 斜睨了他一眼,苏明月眼中讽刺顿生,嗓音也冷冽下来,“不舍得?太子殿下派人把我绑来的时候,我瞧着倒是十分舍得样子。” ###第四百五十章 淮河王造反 说起绑架的事情,巫子墨满脸的无赖,一脸的急于解释,“月儿误会了,白玉枫带着人回来绑你,我是着实没有想到。他当时只说是挂念侯府,挂念他的母亲,我不忍拂逆他的小心,所以才将手下的人借给了他。若我知道他是要对你下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太子殿下这意思,是并没有想过要将我带来巫羌国了?”苏明月转身看着他,凤眸中神色清冷,“那殿下在得知我被白玉枫绑了之后,为何不直接放了我,反而还把我带进东宫,关在这小小院中。” 巫子墨上前一步,拉近两人距离,情真意切的道,“因为我不舍让你回南诏国送死,你刺杀了尹贵妃,南诏国皇帝和凰天爵必定对你恨之入骨,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若是我不保护你,任由你再回到南诏,那我、那我……”一副满腔钟情却不知如何说起的苦恼之后,长长叹了口气,“就算明知你会恨我,厌我,我还是不后悔将你带回巫羌国皇宫。我只想保全你,不想你有丝毫闪失。” 苏明月的身子僵住,目光剧烈闪动,有疼痛,有挣扎。凤目之中的光芒一点一点寂灭下去,就好像黄昏之后沉入地平线下的太阳,将世间的光亮一点一点带走。 “月儿,我对你的心,难道你就当真不懂吗?”巫子墨抬头,看着苏明月。 有些无措的避开他的目光,苏明月转身走到一旁湘妃椅上坐下,不去看他,“太子殿下让我住在这东宫里,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我能有什么打算,方才我便说了,我只是想让你平安罢了。”巫子墨叹一口气,跟过来坐在她对面。 一旁的小丫鬟听着两人说话,小嘴儿一直保持着受惊的大张着,眼珠子也差点瞪出来。 太子在这位姑娘面前说话,居然自称我而不是本宫,而且好言好语的哄慰着,恨不能将姑娘捧在心尖上的模样,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啊,看太子殿下这样子,怕是东宫里所有的美人加起来,也抵不过这位姑娘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苏明月冷冷一笑,丝毫不在意对面坐的是巫羌国未来的储君,东宫的太子殿下,“你应该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想说……”太子一个眼风扫来,小丫鬟赶紧屈了屈膝,退了出去,“你想问的是,巫羌国会如何与东太后等人联手,对付南诏国吗?” 苏明月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似乎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让巫子墨十分痛苦,他脸上划过一抹痛色,伸手便要去抓苏明月的手,“月儿,你应该知道,东域一战时我初次见你,心中便有了你的影子。后来我亲自去南诏国帝都求亲,原本是想要求娶你,可是你却骗了我。我以为那苏明珠当真是你,后来陛下圣旨御赐,却将七公主许配给了我。东域一战我巫羌国败得凄惨,本就有意和南诏求和,所以对于这门婚事我不能不从。可是,我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罢了……” “太子殿下,”苏明月躲开他的手,语气凉凉的道,“你我之间说话,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几次三番被无视抢断,饶是巫子墨定力足够,却也生出一丝怒意来。只是这怒意被他控制得极好,几乎察觉不到。 苏明月斜睨着他,“东太后一行人,是不是也在这东宫里头?” “你猜的不错,他们的确住在东宫。”对于这件事情,巫子墨原本也没有打算要瞒着,只是苏明月不问,他却也不会主动说出来就是了,“我和他们之间有协议,所以将他们留在宫中做客,也是分属应当。” “既然如此,带我去见他们。” 南诏国属地在青州的淮河王造反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位一直不声不响的王爷突然会造反,甚至当太子凰天爵得到来自青州节度使的急报时,在东宫之中摔了一地的东西,整个东宫所有人战战兢兢跪伏在地,生怕会无端找来太子殿下的怒火,引火烧身尸骨无存。 “现在盛行造反了是不是,五弟反,当年的皇伯父反,现在连一个小小淮河王也敢反。好啊,真当我南诏国皇室无人,压不住他们了。”东宫大殿之内,太子的怒骂声让所有人忍不住紧锁了眉头。 说起来这个淮河王其实和皇室并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当初机缘巧合救了微服出巡的凰阙一次,而且为此搭上了自己妻儿的性命,所以陛下感念其恩德,封了他一个富贵王爷做。淮河王手中其实并没有任何兵权,一直闲散在青州,做自己的安乐王爷,这些年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赶回京城给皇上磕个头拜个年,其他时间都是老老实实待在封地内。 说他造反,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太子怒骂了一阵之后,看着下方宣来议事的大臣们道,“淮河王造反之事,你们怎么看?” 这个青州离帝都并不远,若是淮河王当真造反,这个时候将京都的兵力派出去无疑是找死。但是如果不派兵去平叛,到时候淮河王的兵马一路杀到京城来,到时候他们就是瓮中之鳖了。不过众大臣们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淮河王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造反的人啊。 “太子殿下,淮河王久居封地,从来不曾踏出半步,手中无兵力可用,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个对此有疑虑的大臣上前一步,试探着询问道。 “误会?!”太子啪一声将一叠厚厚的奏章摔在那大臣面前,然后又从案桌上拿了几分密报一并摔过去,“你自己看看,如此的罪证确凿,如何是误会?还是说,和大人你和淮河王私底下有什么交好,还想为他辩解拖延时间?” 太子这话一出,大殿里瞬间呼啦啦跪了一地,其中那个说话的大臣更是死的心都有了,他为什么就非要嘴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招惹太子嫌弃呢,“殿下明鉴,老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私下也从未与淮河王有过交际。只是淮河王手中并无兵力,若说他要造反的话,却又要从哪里召集来足够的人马呢?” “没有私交,没有私交你口口声声为他说话。”太子拍案而起,目光冷到了冰点,“和大人还是看完这些奏报和密信,再说哈也不迟。” 那和大人战战兢兢的从地上捡起奏报,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又将所有密信都拆开来读了一遍,整个身子瞬间软了下去。 淮河王手中没有兵力,但是在青州以北的献州,却是一座南诏国内较为重要的塞地,那里驻扎着五万大军。淮河王与那献州守将一起伪造了兵符,打着要清君侧的旗号起兵叛乱。 五万兵力虽算不上多,但是对于京城之中只有一万守军的形势而言,却是危险到了极致。 凰天爵此时也管不上那个和大人了,只忙着与大臣们商议该从何处调兵平乱,又该以何人为将。商量到最后,决定从京城之外,离青州最近的凤州调派兵马前去平乱。至于领将之人,便是凤州都尉将军。对于太子的决定,大臣们自然不敢有意见,附和了几句太子殿下英明之类拍马屁的话,便纷纷从东宫退了出去。 等到众大臣离开之后,凰天爵又写了一封密信,让人送到大将军何昆吾的府上。这封密信到了大将军府没多久,一支由快马组成的传令兵从大将军府悄然出城,身上携带了何种密令,众人皆不可知。 凰天然在荣王府听到了淮河王造反的消息后,正在写字的手势顿了顿。 一旁研磨的沈若兮抬眸扫了他一眼,“一早就知道的事情,你何必如此反应?” “太子殿下命人传了密信给何大将军,”凰天然搁下手中的笔,伸手将美人纤腰拦在怀中,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只怕这次,霖王要活不成了。” 沈若兮左右扫了一眼,虽说她来时凰天然便让左右都退下了,可是两人到底还未正式成婚,这般大胆动作让她有些面颊羞红,推了推他没有动静,也就罢了,叹息一声的道,“这本就是早晚的事,当初他那么陷害月儿,又对太子几次三番下狠手,太子怎么会容的下他。”想起那个素来心思玲珑剔透的人,沈若兮忍不住觉得鼻梁有些发酸,“也不知月儿现在如何了,当初她若是没有那般做,说不定他们早就已经成婚了。” “好了,若是有缘,终归还有相见之日。”见沈若兮难受,凰天然心中甚是心疼。他委实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明智聪慧如苏明月,当初居然会走到那一步。 沈若兮在他怀里转身,揪着他的衣襟问,“你说,他们还有机会再见吗?若是日后月儿回到南诏国,你说他会让人月儿抓起来问罪吗?” 这些问题,凰天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笑着捏了捏她的鼻梁,“我总有一种感觉,苏明月似乎在走一盘很大的棋,只是我有些看不太懂,也有些地方还没有想透。” “你能想透什么呀?”沈若兮翻了个白眼,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和我都一样,都是笨脑子。”她从来都很笨,看不懂月儿到底想做什么。 凰天然叹口气,将美人拥在怀中。笨就笨吧,反正他此生所求也不多,与怀中之人能相守一生,保阖府上下平安顺遂也就够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平息叛乱 苏明月跟巫子墨提出要见东太后等人,巫子墨并没有急着给她答复,只是找了个要回去与他们商议一下的借口,将这件事情推脱下来。 对此,她也不急,还是安心待在娇兰殿里,任由东宫的人议论纷纷。 “姑娘,”娇兰殿的小丫鬟拎着一个花篮快步进来,笑逐颜开的屈膝行礼,“太子殿下让人给姑娘送东西过来,都在院子里候着,可以宣他们进来吗?” 苏明月抬头看她,这丫头倒是聪明,心思活络也是个会说话的,点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两队端着托盘的宫人们快步进来,中间还有一个手持拂尘太监打扮的人,看那人的架势,应该是个总管太监的模样。 那太监进来之后,便是满脸堆笑的朝苏明月走来,行了个礼道,“奴才给姑娘见礼了,太子殿下怕姑娘在宫里头憋闷,让奴才给姑娘送些供赏玩的小摆件过来。来人,把东西都给姑娘端上来,让姑娘过目。” 宫人们端着托盘走到苏明月面前,跪在地上将托盘举过头顶,方便苏明月看。 说只是一些小摆件,可是一眼望过去,却是珠光熠熠,宝气辉辉,每一件都是精雕细琢价值连城。宠辱不惊的目光从这些东西上扫过,苏明月抿唇笑了笑,这巫子墨还真是大手笔,居然舍得将这些珍贵的物件送过来,这想要讨好她的意味还真是不能更浓厚啊。看来他们也有些着急了,等不起了,想要尽快从她手里拿到兵器制造的图样。 不得不说,比起东太后动不动就手段粗蛮的逼问,巫子墨这招美男计更容易让人中招。 “多谢,锦鸢,收下吧。”这锦鸢,便是娇兰殿唯一的一个丫鬟。 送东西来的太监眉头动了动,目光不动声色的从苏明月身上扫过,染了一抹诧异。 这些个奇珍异宝,东宫里头可还没有那个女人有资格享受,没想到对于太子殿下这般恩宠,这姑娘的表现居然如此淡定安然。单从此气度而言,眼前的这位就绝对不是个普通人,来日必然成大器,说不准就能坐上东宫唯一的正妃之位。 想到此,这太监的态度又越发恭敬了些,“殿下说了,今日殿下要来与姑娘一同用晚膳。姑娘若有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可以让奴才去帮姑娘办了。” 苏明月看了领着宫人将摆件收下之后又站回自己身边伺候的锦鸢一眼,后者会意上前,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姑娘,这是东宫总管太监徐公公。”苏明月扬起温和笑容,客气的道,“这些事情,哪能麻烦徐总管亲自去做。只是我与你家殿下相交不深,却不知道你家殿下的喜好。他即要来这娇兰殿用晚膳,恐怕膳食的准备上头,少不得还要让徐总管多费心。” “姑娘客气!”徐公公赶紧躬身客气道,“姑娘若是没什么事,奴才就先告退了。” “徐总管慢走!” 等送走了这位徐总管,苏明月才看着身边的锦鸢道,“锦鸢,太子殿下的身边一共有几个女人,你且跟我说说。” 见她终于想起来要关心太子殿下寝宫中的事了,锦鸢心里按捺不住的激动,“姑娘,太子殿下如今还没有正妃,便是侧妃也没有。东宫里倒是养着不少的美人,都是陛下偶尔赏赐下来的。如今这宫里,一共有七位美人。其中以秦美人最为得殿下的欢心了。” “你在这东宫多久了?”点点头,苏明月又随意的问了一句。 锦鸢回忆了一下,掐着指头算了算,“奴婢在这东宫之中有一年零三个月了,姑娘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我初来乍到,对这里一无所知,有些东西还需你去帮我打探。”苏明月伸出手去,锦鸢赶紧将她扶住,朝寝室走去,路过花鸟屏风的时候,又补了句,“既然已经到了这宫里,该晓得的事情还是需要晓得,不然哪一日犯了太子殿下的忌讳,我在这儿孤立无援的,岂不是只能等死。” 原来姑娘是想打听太子殿下的喜好,顺便了解太子殿下宫里的女人们,这样才能知己知彼。锦鸢自觉将苏明月的心思摸透了,当下躬身道,“姑娘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锦鸢便是了。至于殿下的喜好,奴婢想,若是姑娘能亲口问殿下的话,殿下肯定会更高兴。” “说的也是!”扫了锦鸢自以为是的笑脸一眼,苏明月也不拆穿,只是附和着说了一句。 从大将军何昆吾府上秘密而出的传令兵一路千里奔袭赶到金鸣关外,将何大将军的密令交到守军之中唯一的守将何云风手中时,从凤州赶去青州平叛的都尉将军马昭,已经出发有十日有余。 密信之中的内容让何云风震惊不已,却也自知耽搁不得,当下点了一万精兵从金鸣关连夜出发,朝着青州星夜奔赴而去。 不过饶是他们日夜兼程,赶到青州之时也已经又是数日过去了。马昭的军队已经与叛军数次交手,各有胜负。而叛军从最初的五万人,如今也只剩下三万人不到了。这三万人全数退守如淮河王所居的元城,这也预示着这将是此次平乱的最后一仗。 马昭是封了圣旨前来剿灭叛军,所以对于这个封密诏而来的何云风甚是不待见,他辛辛苦苦将对方人马斩杀大半,这人这个时候赶过来,分明就是跟他抢功劳的。 就在马昭与何云风争执不下,究竟应该由谁来做最后的主攻时,陛下的圣旨又内廷总管习风亲自送到了元城外大军驻扎的营地之中。凰阙命令马昭的人退居三百里之外,将攻城之事交给何云风来做。对此马昭虽然心有怨怼,却也不敢当面质疑,只能将这口气尽数咽下,带着人便退到了三百里之外。 有了圣旨在,何云风直觉这次攻城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于是一边准备攻城必备之事,一边问习风,“大总管,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淮河王?” 这淮河王到底是陛下的救命恩人,又是陛下亲口赐封的王爷,若是没有个明确的旨意,到时候他们打起来可会束手束脚啊。 “将军只管攻城便是,不过陛下说了,若是能抓活的,还是尽量留他一口气的好。城破之后,抄没淮河王府邸之时,将军还需让人仔细搜寻一番。”习风笑眯眯的叮嘱了一句。 何云风心中疑惑更重,却也不敢违背圣旨,赶紧带着一群得力的手下,商量如何攻城,然后便召集军队准备攻城了。 这天夜里,平淮河王叛乱的最后一仗趁着夜色打响,何云风身先士卒,带着先锋营攻破北门。经历了一场恶战之后,何云风终于在破晓时分成功进入城中。进城之后,何云风也无暇欣赏这城中情况如何,又赶紧带人一路冲杀至淮河王府。等他们杀到淮河王府门前时,淮河王府上的侍卫已在拼死反抗中被斩杀殆尽。望着满府尸横遍野的景象,何云风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叹息。因为一些虚无缥缈的野心,这些上位者们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将人命视为草芥,妄图用累累尸骨堆砌一条至尊之路。 就在何云风感慨之时,几个官兵推搡着一个七旬老者过来,那老者虽已沦为阶下囚,但周身气度却不减,看见何云风之后,淡然问了一句,“不知这位将军是……” “你是淮河王府的人?”何云风皱了皱眉,问道,“淮河王是准备投降了吗?” “将军若是这里的主官,便请随老奴走一趟吧。我家王爷有些交代,还请将军一听。”那老人家拱手一礼,眼中多有恳切的哀求之色。 何云风并非弑杀残暴之人,闻言点点头,让他前面带路。 一路跟着那老者朝淮河王府内院走去,穿过不知多少曲径回廊之后,一个建在湖心的亭子遥遥在望。 “我家王爷就在湖心亭中,将军请吧。”那老者指着湖心亭的位置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何云风叹了口气,举步朝湖心亭走去,走近了才看见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坐在亭中的石凳上。看见他来,笑了一声,“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何云风!” “原来是何大将军的公子,难怪可以这般轻易就攻破城门。”淮河王憔悴一笑,似是自嘲一般。 何云风看了他一眼,想到方才在王府内看到堆积如山的尸体,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知你叫我来,究竟有什么事?” “何大将军素来忠耿,公子的为人我也是信得过的。”淮河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他,“不管公子今日为何会攻城,我想都是因为这个。至于我造反之事,呵呵,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造反了,恐怕该知道的人心里都有数吧。” 对于这件事情,何云风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将那小册子接了,却并未翻开看一眼。 淮河王的话他不是不信,只是门外来自献州的五万人马如何解释,如果他没有造反,那这些人是不请自来吗? “我知道公子不信,其实我也不信。毕竟这趟浑水我一只脚踩了进去,若说当真无辜,却也未必。”淮河王扬天苦笑,“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又有何意。这册子,公子便代我转交圣上吧。” “既然他想让我死,那便一起下地狱好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名册 何云风从淮河王府上拿走的册子,第二日便让习风快马加鞭送回了京城。对于京城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他也只是从父亲偶尔传来的家书中知道一二,但是从京城到金鸣关毕竟路途遥远,等事情传到他的耳朵里,早已经是好久以前的旧事了。 所以对于淮河王谋反之事,他到最后也没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怎么回事。不过有父亲的亲笔家书,又有后来陛下不远千里让人带来的圣旨,何云风觉得自己便是照做了也没什么。 就在南诏国忙着平息淮河王叛乱之时,巫羌国东宫之中,娇兰殿里养着的那位美人儿也成为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秦美人坐在东宫的一处小花园里,看着同坐在圆桌边的其他几个美人,忍不住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娇美笑容,“难得今日能与诸位姐妹们一起赏花,也不知这样闲适安逸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秦美人右手边穿粉色衣裙的美人道,“秦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都在东宫之中,若是想要赏花,日日都可以。姐姐今日说这般丧气的话,却是因何?” “妹妹说的是,我只是想着等咱们殿下有了正妃或者侧妃之后,咱们姐妹受管束的地方也就越发多了,所以才不免感叹一句罢了。”秦美人笑了笑,“现在想来,说不定咱们日后赏花的机会应该越来越多才对。” 秦美人心思玲珑,说的话也是话中有话。明里暗里的都在敲打在座的这几个美人,如今她们过得安逸自在,那是因为她们彼此都是一个位份上的,谁也没比谁更高贵了去。可若是太子有了正妃或者是侧妃,那她们的日子恐怕就没这么好过了。再加上现在东宫上下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将娇兰殿里的那位几乎宠上了天,已经到了那姑娘只要开口,便是太子妃的位置也可以双手奉上的地步了。再照这么下去,太子当真给了那个女人太子妃的位置,又这般恩宠着,别说到时候她们没有好日子了,能不能保住眼前的富贵都是未知之数。 一时间,亭子里的美人们纷纷沉默了下来,各自目光闪烁,虽没有开口,却也在心中思量开来了。 秦美人也不着急,这根刺原本就埋在这些女人的心里面,她现在不过是说些话,把这根刺挑到明面上来,让她们生出将这根刺拔掉的*罢了。 小花园里诸位美人们赏花的事情,从锦鸢的嘴巴里传到了苏明月的耳朵,彼时苏明月正握着一支狼毫笔,在洁白的宣纸上描绘丹青。 “东宫里的这些美人们倒是闲情雅致得很,这天气已经越发热了起来,她们竟还有心思顶着大太阳赏花。”苏明月手腕转动,在纸上描摹勾勒,不多时一副画作跃然纸上,她笑弯了眼,“锦鸢瞧瞧,我这副画如何?” 遮天蔽日的荷叶之上,几朵粉色的莲花绽放其间,还有那么两株含苞待放的,看上去自有一股将说未说的羞涩之意。 锦鸢伸头瞧了一眼,笑着夸赞,“姑娘这画可真漂亮若是殿下见了,肯定格外欢喜。” “什么画我见了会欢喜啊?”她话音才落,一道清润温和的嗓音便从身后传来过来。 书桌旁的二人抬头,锦鸢赶紧上前一步跪在地上磕头,“奴婢叩见太子殿下,奴婢一时失神,未曾察觉殿下进来,还请殿下赎罪。” “起来吧!”巫子墨走过锦鸢身边,走到书桌旁站定,看着桌案上的那一副画,手中折扇在掌心轻拍,“曾听白世子说起月儿舞姿,犹如惊鸿彩蝶,美不胜收。又听东太后说起月儿智谋,治国平天下之策不输男子。如今瞧了月儿这画,我总算是明白为何那般多的男子要为你倾心。月儿,惊才绝艳这四字,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你才当得起了。” 巫子墨这随随便便的一句夸奖,其中委实掺杂了不少刻意讨好的意味,可是落在旁人的耳朵里,便是他将这女子刻入了心里融入了骨血里,便是看她做什么,也都觉得是好的。 所以当这话传到秦美人耳朵里的时候,她硬生生将一张上好的丝帕给扯得稀烂,也没能抑制住心底翻涌的妒忌。 正好有宫人领着一个粉色衣裙的美人进来,秦美人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对着那美人笑着招手,“凌妹妹怎么来了,听说莲池的睡莲开了,妹妹可要和我一起去赏一赏?” 听她居然要去赏花,凌美人的脸上扭曲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姐姐你还有心思去赏莲花。难道殿下在娇兰殿里夸奖那个狐媚子的话,姐姐不曾听到吗?” “听到了又能如何,总归是殿下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说不定日后还是这东宫的女主人,咱们心里便是有再多的苦楚,除了咽下去之外,又能怎么样?”秦美人捏着帕子点了点眼角,眼圈有些泛红。 原本她也是这东宫里得宠的美人了,以往她也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能凭借着巫子墨的宠爱爬到这些女人头上去。可是当她看到巫子墨对娇兰殿那个女人表现出的纵容和宠溺时,她就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一般,面子里子全丢了个干净。比起娇兰殿而言,她所享有的那些恩宠,便如同萤火之光一样,微不足道。 那凌美人银牙一咬,“姐姐当真能咽的下这口气?” “便是咽不下,又能如何?”秦美人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 “既然咽不下,那咱们就应该想出一个法子来。眼下殿下是宠爱着她,可那又如何,若是这个女人还未坐上太子妃的位子,便与旁人私通在一处,我就不信殿下还会对这样的贱人一心一意。”凌美人冷冷笑道。 凌美人的这句话,吓得秦美人差点失态的跳起来,瞪着一双美眸难以置信的看着凌美人,半天才反应过来,“妹妹你……你不是在与我说笑吧?!” “这种事情,我如何能与你说笑,难不成姐姐你就愿意,眼睁睁看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将太子妃的位置抢了去?”凌美人咬牙切齿。 “可是……可是这……”秦美人面色犹豫,“这若是让殿下发现是我们设计陷害,若是发怒该如何是好?” 凌美人看着秦美人笑了笑,笑容阴沉,“只要咱们谋划得当,殿下又如何能够发现。” “那妹妹可是有了什么主意?”秦美人沉吟了一下,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问凌美人。 后者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好的法子,但这女人并非是我二人之敌,若是能联合诸位姐妹一起想法子,定然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人多力量大,到时候若是出了事,也不只是一个人的责任。太子府上一共就这么些人,难道他还真的能为了一个下贱女人,将她们这些伺候许久的老人都撵走不成。 秦美人听她这话,就知道其实凌美人心中必然有了法子,来找她,并且还说要找其他人一起商议,也不过就是想拉几个垫背的而已。不过只要能把那女人赶出东宫,她倒是也不排斥出手帮个忙。 “既然如此,那咱们寻个由头,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将诸位姐妹们叫来一起商议吧。” 秦美人和凌美人这厢热火朝天的商议着要怎么才能将苏明月赶出东宫,后者却无聊的掐着日子,跟巫子墨比谁更有耐心。 又过了几日时光,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宫里头的各个寝殿里都放上了冰块消暑,巫子墨也派人给娇兰殿送来了冰块。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过燥热的缘故,那次之后原本已经安下心来的苏炳成等人,再次开始逼问巫子墨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动手。对于这个问题,巫子墨口干舌燥的安抚了他们一阵以后,终于有所决定,“去将苏姑娘请过来!” 宫人得了命令,紧赶慢赶的到了娇兰殿,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苏明月坐着软轿一路到了巫子墨他们所在的大殿。 “诸位,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苏明月扫了一眼大殿中坐着的所有人,牵出一抹温和乖巧的客气笑容,装模作样的屈了屈膝算是给他们见礼。 东太后坐在椅子上,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她旁边的凰冥倒是投过来一个打量的目光,不过在看到面前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时,那丝打量就变成了惊骇。就是这样一个小丫头,居然算无遗策的让他们所有人落得如此下场,几次三番阻止了他的霸业。 而另一边的苏炳成则是从她刚进入大殿开始,就露出杀气腾腾的目光。宰相府上下惨死天牢,都是因为这个贱人毒妇。此时看到她,他恨不能立刻手刃了她来祭奠他的老母。 巫子墨坐在上首,见她进来,颇有些无奈的道,“天气炎热,本不想让你在这个时辰出门,只是这几位都与你是旧相识,吵着要见你,我实在是没辙,只能将你叫来了。” “看来诸位是等不及了啊!”苏明月笑眯眯的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气定神闲的样子让好些人恨得咬紧了后槽牙,“也对,若是等入了秋,南诏国征的税收上缴了国库,那咱们那位缓过气来的陛下肯定不会再给你们任何喘息的时间,直接挥军攻打巫羌国。” ###第四百五十三章 舌战众人提条件 她一语道破天机,让在座的人都是一愣。他们的确是有些等不及了,南诏国好歹还拥有一些苏明月设计的武器,如果那些武器当真如巫子墨所说的威力巨大,到时候他们费心筹谋的事情便要化为乌有。如今南诏国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是因为一时间还未缓过神来。等他们缓过来,以凰阙的小心眼,肯定会第一时间攻过来,将他们绞杀干净了才行。 所以他们才会逼着巫子墨将苏明月叫出来,再摆出方才的阵势,便是想要在气势上压倒苏明月,让她看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认清现状,乖乖配合。 谁知道她刚一进来,不过说了一句话,便将他们的目的拆穿,丝毫不留情面。这样子,可不像是要跟他们合作的模样。 所以饶是镇定如东太后,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掀开眼皮扫她一眼,“既然知道,那你也应该想到,我们会用各种办法撬开你的嘴。” “怎么,难道你们觉得,我会不配合吗?”苏明月惊讶的看着他们,一副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认为的样子。 白玉枫看了她一眼,试探道,“月儿,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你……答应与我们合作?” “既然互有所图各取所需,又有共同的敌人,为何不可?”苏明月反问,凤目染上些许深意,看向东太后,“太后您老人家老谋深算,把我逼到如今这步田地,心里不是应该更确定,我一定会和你们合作才对么?” 东太后惊讶的睁了睁眼,旋即笑道,“你果然很聪明,竟然能看透到这一步。” “你将我鞭打一顿,比我说出藏宝图的下落,只怕当时就已经猜到我肯定会让你用我娘真正的死因来交换了吧。”清冷光芒落在东太后身上,如同从冰湖上凿出的冰刀,恨不能每一个眼神都带起一蓬血舞,“所以你故意半真半假的说话,承认自己是幕后黑手之一,又将尹贵妃也一并拉了进来。你明知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我与璟王如何的两情相悦,也不可能无视这等仇恨,再和他一起。不得不说,你果然是好算计,竟连我都着了道。” “那你又是如何看穿的呢?”东太后追问道。 苏明月淡然一笑,笑中有些许凄然的味道,“我的确无法放下仇恨,即便是要与凰天爵反目,也一定要为母亲报仇。可是我进宫去刺杀尹贵妃时,后者身受重伤之余还不忘保护我逃走,如果她真的是杀害我娘的凶手,又怎么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反过来帮助杀害她的仇人呢。” “只是因为这样?”怀疑目光落在苏明月的身上,尹贵妃拼死护着她逃走,也可能只是想要成全自己的儿子,毕竟整个南诏国的人都知道,璟王爱苏明月入骨。 “自然不只是这样!”苏明月厉喝一声,看着东太后的目光便如同苏炳成看她一样,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亏了这段时间太子殿下把我关在娇兰殿,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起来,你这局其实并不难破。只是当时我太想知道母亲的死因,又因为真相太过惨烈,一时冲击过大没有冷静下来去细想。你谋划了在宫里行刺,为了万无一失必然要将可能存在的障碍都清除掉。我在废殿中拆穿了你,你便知道我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但是你没办法直接除掉我,这样会惹来陛下怀疑,所以最干脆的办法便是让我和皇室生出嫌隙,不去助他们一臂之力。而我娘的死因,便是最好的工具。” “你把尹贵妃爆出来,的确出乎我的预料,我当时冲击过大,也没能仔细想想。如果尹贵妃当真杀了我的母亲,那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璟王一步步对我泥足深陷而不制止,又怎么可能不对我下手早日除去。你这一招诛心,当真是使得再好不过。”苏明月看着东太后,眼神凌厉如刀,“现如今,就算我知道尹贵妃并非杀害我娘的凶手,可我却已经是杀了璟王母妃的凶手,南诏国已再无我立足之地,凰天爵心中也不会有我的半分位置。你终究还是凭着自己的手段,把我们推到了杀母之仇的位置上去。” “呵呵呵……”东太后得意的笑了起来,看着苏明月的眼神充满了嘲讽,“都说宰相府三小姐拥有举世无双的智计,如今看来,果然是没错。只是你现在才想明白,又有何用?” “有何用?”苏明月冷冷一笑,将目光看向巫子墨和凰冥,“你们不是想解开藏宝图的秘密,得到威力巨大的武器锻造图吗?杀了她,只要你们杀了她,我就把你们想要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如同平地惊雷一样的话,让凰冥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黄毛丫头,你找死!” “前辈稍安勿躁,”巫子墨一个健步过去拦在凰冥身前,充当和事老,“月儿,你、你如今已经和南诏皇室势不两立,又何必非要娶太后的性命,这对你来说有何益处?” 苏明月脸上神色扭曲,蹭一声站了起来,怒道,“你问我有何益处,她是我的杀母仇人,又毁了我的终生幸福,难道我不该杀了她。除非你们杀了她,否则不管你们如何对我,都休想我说出半个字。”俏脸沉凝阴狠,满是决绝之色,“我的话,东太后应该深有体会,绝不会怀疑才对。” 当初在废殿之中,她那般拷问,都未曾让她开口说出半句话来。若不是她想知道蓝初晴真正的死因,也绝不会有所妥协。 “想杀我母后,你休想!”凰冥阴测测的叫着,“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丫头,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承受住我多少酷刑。” 苏明月梗着脖子,目光不屑,“那你大可以试试看!”旋即又冷冷一笑,“你以为我毒手药王的徒弟是白叫的吗,虽然不能拉你们陪葬,但自杀这种小事,却还没人能够阻止。而我只要死了,你们拿什么跟南诏国去抗衡。” “你……”凰冥被气的七窍生烟,手掌成刀就朝苏明月砍过去。 巫子墨伸手一挡,将他的招式化解,拦在苏明月的面前,“凰前辈还是冷静点的好,她若是死了,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 “你们以为,南诏国一直按兵不动,真的只是因为国库空虚,又忌惮你们已经从我这里得到了兵器锻造的图样吗?”脚步一跨,从巫子墨背后走出来,苏明月冷冷看着厅中众人,“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南诏国手中已经有了一部分锻造图样,他们的按兵不动,很可能只是为了制造更多的武器,好一举将巫羌国歼灭?!” 巫子墨身子一颤,他的确这样想过,只是他派往南诏国的探子回报中并未提到此事,“南诏国那边,并未有锻造兵刃的风声传来。” “当初我让璟王锻造这武器时,你们可曾收到过半丝风声?”嘲讽笑容挂在唇角,苏明月斜睨着他,冷冷道。 自然是没有,否则当初他们又如何能败得那么惨,甚至必须配上他的幸福才能换来短暂和平。这么一想,巫子墨顿时不能淡定了。 不只是他,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无法再淡然面对,反而是苏明月,从头到尾都面色冷峻,看着他们的目光像是浸了冰渣,甩了甩袖子便朝殿外走去,“留给你们考虑的时间并不多,希望你们能抓住仅有的机会吧。” 一步步朝大殿门口走去,苏明月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掐着掌心,不让自己露出丝毫弱势来。跟这群老狐狸斗,任何一个稍有不慎便会让他们看出破绽,到时候就一定会顺藤摸瓜。尤其是这个东太后,老谋深算的程度在这些人当中绝对排在首位。 有她在,自己的计划未必能顺利展开,因为很可能一个不小心就被她察觉端倪。所以她要先把这个碍事的老太婆给解决掉,这样一来她也可以省心不少。 只是,她知道东太后的重要性,那些人必然也知道。所以她在赌,赌的就是藏宝图和锻造图与东太后比起来,到底孰轻孰重。 一步,两步,三步…… 眼看着她离大门越来越近,但身后的人却还是没有任何声音。苏明月担忧之余,还是一步步继续坦然的往前走着,丝毫不露出破绽来。 就在她一只脚迈出了大殿门槛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苍老问询,“是不是只要哀家死了,你就当真会解开藏宝图,并且把锻造图交出来。” 呼!苏明月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这老太婆自己开口,她便是赌赢了。缓缓回身,面上没有丝毫痕迹,“当然!” “哀家凭什么相信你?”其实她一点都不意外,苏明月想要她的命。东太后不怕死,甚至为了自己儿子未来的宏图伟业,她甘愿赴死。但这也要让她死得值得才行。 苏明月咧嘴一笑,“这便是一个赌,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收。接受,你们还有一线生机。不接受,大家同归于尽。能让这么多身份尊贵的人陪着我一起死,我也算是赚到了。” “苏明月,你这个毒妇、贱人……” “宰相大人还是积点口德的好,如今你的老母、夫人和子女们都在阴曹地府看着,你忍心让他们豁出去那么多条命换来你的生,又这么平白无故的断送了吗?!” ###第四百五十四章 美人相邀赏花 苏明月的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所有人心上。 东太后目光缓缓扫过殿中神色变得迟疑的人,摇了摇头,他们本来就只是利益联盟,根本谈不上稳固。偏偏苏明月又一句话就戳中了他们利益链条中最薄弱的一环,也难怪这些人心中生出动摇。 “想让我赌,你是不是也该让我看到一点值得我下注的资本?”东太后是何等老谋深算的人,肯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对于她,苏明月是早有准备。她的话音刚落,便施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来,摊开来摆在旁边的小几上,“这些便是威力巨大的武器锻造图纸,上面写着详细的锻造方法。”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眼睛一亮,苏炳成离得最近,伸手便要去拿。 就在他的指尖要碰到那些图纸时,却听见苏明月凉凉嗓音响起,“别怪我丑话没说在前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难道你们都忘了我的身份吗?” 苏炳成的手比伸过去更快的缩了回来,咬着牙朝苏明月瞪过去,他怎么忘了,这心机叵测的丫头是毒手药王的弟子。那个老毒物浑身上下都是毒,看这丫头这么大方的把锻造图样拿出来,这上面说不定就下了什么厉害的毒药。 其他几个人心中也是这般思量,不过饶是如此,目光也还是聚焦在锻造图样上,露出垂涎的贪婪之色。 东太后仔细看了一下那些锻造图样,的确如同苏明月所说的那般,上面都有很详细的标注。只要有了这些,锻造出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再杀回南诏国并非难事。 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他们得到宝藏,就可以购买更多材料,雇佣更多人手,以最快的速度赶超南诏国。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不用再给南诏任何喘息的时间。 想着自己筹谋多年,眼看着成功在即,而她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自己的命而已。反正她也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事情也进展到了最后一步,有没有她对于稳操胜券的情势来说都不重要。大抵唯一的遗憾,便是她没办法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太后考虑得如何?”见东太后脸上露出赴死表情,苏明月慢悠悠问出这么一句。 凰阙回头,看着东太后,眼圈微红,“母后……” “皇儿,你我多年的夙愿即将要完成,母后虽然不能亲眼看见你达成所愿,但能助你这最后一臂之力,母后心甘情愿。”东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和惧怕。 苏明月浅笑,“看来太后已经做好决定了,那就不要再耽搁了,动手吧!” “苏明月,你就不怕日后我将你碎尸万段吗?!”凰冥横眉怒目,他的母后为了他忍辱偷生十几年,到头来还要为他赔上性命。为人子者,如何能够甘心。 苏明月无所谓的笑笑,掩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行了,以后的事情我现在没那么多心思去想。你们自己决定吧,什么时候拿着东太后的人头来找我,什么时候我帮你们解开藏宝图,并顺便把这些锻造图样的毒一并给你们解了。” 说完也不管殿中诸人什么反应,直接起身走出了大殿。 因为殿中商量的是要事,所以一干伺候的宫人都在外面等着,锦鸢一看见苏明月迈步出来,便笑着迎上去扶着她的手,“姑娘,软轿还在门口等着,太阳太大,咱们还是坐软轿回去吧。” “也好,我也的确是有些乏了。”苏明月叹口气点点头,跟这些人斗心眼儿,实在是比平时要累上许多倍。 歪在轿子里,任由轿夫抬着她一摇一晃朝娇兰殿走去。身在巫羌国皇宫之中,无异于深处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她必须步步为营处处小心,精神也比以往要花费数倍。再这样下去,她也有些感觉要撑不住了。 好在这些人的耐心,到底还是跟她估计的差不多,所以也出不了太大的差错。她不担心东太后会不死,她要担心的是东太后死了之后,她再把藏宝图的秘密解开,在两国战事开始之前,她要怎么活下去。 想到此处,苏明月不免觉得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骤然感觉轿子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苏明月靠在轿厢上,颇有些烦躁的开口。 锦鸢小声的解释透过轿帘传进来,“姑娘,是秦美人身边侍奉的大丫鬟,说是秦美人想请姑娘您明日去海棠苑里赏花。” “赏花?”大夏天的赏什么花,而且她跟这群女人根本没有接触过,看来赏花是假,她们按捺不住想要动手清理让巫子墨宠上了天的女人才是真的吧,“你们家美人怎么突然想起来邀我赏花了?” 一道温柔恭敬的声音响起,透着一股甜腻的自傲,“我们家美人也是怕姑娘一个人在这深宫里寂寞,所以想着将东宫的美人们约在一起,与姑娘见个面,互相认识一下。都是在这东宫里生活的,日后也可互相有个照应。” 这样子,看来是不去不行了。苏明月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回禀你们家美人,就说我知道了,明日一定前去。” “是,姑娘!”那丫鬟隔着轿子给苏明月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就走了。 等到那丫鬟的人影消失不见,苏明月又听见外头传来锦鸢小声的询问,“姑娘,您真的要去陪秦美人她们赏花吗?” “怎么了,你觉得不该去?”苏明月带着笑意的询问响起。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秦美人她们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和姑娘你亲近了。多半是想着殿下对姑娘您圣宠有加,所以嫉妒了,想把姑娘叫去落您的脸面呢。”锦鸢有些担心,太子殿下说让她好生伺候姑娘,若是姑娘有什么好歹,她便要跟着掉脑袋。 这些美人们以往在东宫里互相争斗,可没见消停过,怎么今日倒是团结一致了,这实在让她不能不多想。 圣宠有加?苏明月觉得这简直是最讽刺的笑话。而且脸面值几个钱啊,这些人想落她的脸面,也要她给机会才行啊,“算了既然人家盛情相邀,我也不好拒绝。到时候小心一点也就是了,你到时候陪我一起去,也好给我人人脸。” “是,姑娘!”见苏明月都这么说了,锦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想着明日她自己小心谨慎一些,别让姑娘吃了亏去就行。 这一日剩下的时间里,娇兰殿一如往常的安静。巫子墨并没有过来,也没有任何人拎着东太后的脑袋来,想来他们是还没有做好决定。说起来,这个凰冥倒是对自己的母亲有那么些孝顺,也不枉东太后为了他费尽心思的筹谋了。 一夜在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秦美人身边的丫鬟便来了,说是怕苏明月找不着海棠苑的路,特意过来带她过去。 说的好听是为苏明月指路,实际上也不过就是担心她突然不去了而已。苏明月也不拆穿,由着锦鸢给自己换衣服上妆,又慢条斯理的吃了早膳,这才在宫人几乎按捺不住怒火的眼神中翩然起身,让她带路。 很快,软轿便在9海棠苑的门外停了下来。轿夫停下轿子,锦鸢打起帘子将苏明月扶出来,在她耳边小声的道,“姑娘,那个穿浅碧色衣裙的便是秦美人。她旁边拿着团扇的是宋美人,粉色衣裙的凌美人,月白长裙的林美人,素色衫子的江美人,蓝色衣裙的安美人,还有紫色衣裙的刘美人。” 七个妆容精致各有千秋的美人站在那里,香风阵阵莺声燕语的十分热闹。不过苏明月一眼望过去,却只是觉得头疼。 人家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这里原本就七个女人,加上她都够凑成两桌麻将了,这要是相处起来若是不打架,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说起这个,苏明月就忍不住想吐槽这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的往家里娶,闹得整个家不得安宁,偏偏他们还觉得这是十分值得别人羡慕的事情,谁娶的美人更多,便好似已经赢得了无上荣耀一般,也不知他们到底在得意什么。 这么想着,苏明月便让锦鸢扶着朝前走了两步,还未开口呢,那些莺莺燕燕已经将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秦美人是邀请她来的主事之人,自然第一个开口,“想必这位就是住在娇兰殿的妹妹吧,妹妹住在娇兰殿这么久了,我们还不知道妹妹该如何称呼呢。” 苏明月没有说话,只是搭在锦鸢手背上的手指稍稍用力,后者笑着屈膝道,“我家姑娘醒苏,诸位美人也可唤我家姑娘一声月姑娘。” “月妹妹……”秦美人上来便想牵苏明月的手,却被后者不留痕迹的躲开,“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娘亲生完我之后便过世了,实在不曾给我添过什么姐姐妹妹。这位美人不如就像锦鸢说的这般,叫我一声月姑娘就好了。” 原本还想落人家面子,结果一来反倒让人家弄得颜面上过不去。秦美人暗暗咬了咬银牙,目光带着些微刺芒落在苏明月的身上,“难怪殿下对月姑娘如此着迷,月姑娘不仅容颜绝色,这性格更是独树一帜,便是我见了,也忍不住要对月姑娘动心了呢。” ###第四百五十五章 芙蓉面,蛇蝎心 阳光像是带了刺,照在人的身上有细密如针扎一般的疼,十分难受。锦鸢撑着一把伞站在苏明月身边,为她挡去阳光,另一只手摇着扇子为她扇风,听到秦美人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抬眼看她。 秦美人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了,往日可不是这么和善可亲,彬彬有礼的人啊。不但请姑娘来赏花,还这样奉承。 “秦美人这样自掘坟墓的话日后还是少说的好,若是让巫子墨觉得你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恐怕秦美人眼前的宠爱那才会消失无踪呢。”苏明月毫不留情的拆了秦美人的台,甚至十分不耐的转身对其他看好戏的人道,“不是说今日是来赏花的吗,站在这外头似乎是无花可赏吧。” 这些娇滴滴的美人怎么都没有想到,苏明月居然是这么一个难伺候的人,秦美人也算是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了,结果不过开口说了两句话,便被这人似乎刺出内伤来。这些美人们都不由得对苏明月在次上下打量,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犹豫。 眼前的少女不过十五岁左右,一身浅黄色轻纱半臂配月色百褶长裙,随意的发髻上簪了几朵珍珠蝴蝶花,并一支牡丹鎏金步摇斜斜垂下。算不得多么富贵精致的打扮,可那张脸却依旧明艳动人得让周围失色,就算是她们这群自负美貌的东宫美人站在她面前,却像是陪衬一般。这让这些人好容易生出的犹豫,又被心底翻涌而出的嫉妒给抵消无踪。 秦美人心底毒液翻涌,一双手几乎将掌心给掐烂了,脸上却还要维持着笑容,“姑娘责备的是,这日头的确是毒了些。好在海棠苑是东宫里最凉爽的院子,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碧荷,去拿些消暑的甜汤和点心送过来。” “是!”一个穿着碧色衫子的丫鬟转身快步走了。 “姑娘!”秦美人今日实在太过忍耐了些,这样的热情和假意让锦鸢有些不安。殿下可是将她的性命和苏明月的安危做了捆绑,只要苏明月出了一点事,她的小命就没了。 旁人不知道,她在娇兰殿伺候却很清楚,太子殿下那岂止是宠着姑娘,简直是对姑娘言听计从,甚是是有些讨好的味道。在这宫里这么久了,锦鸢还从没见太子对哪个女人这样过。这位月姑娘绝对不是一般人,这些美人可万万莫要做出什么不识好歹的事情来连累了她。 苏明月招呼锦鸢,拍了拍她的手,这些美人们今日大举出动冲着她来,巫子墨不可能半点都不知道,既然他没有拦着,那就证明这些人横竖不可能要了她的命,“我们也进去吧!” 一行人缓步进了海棠苑,摇着团扇的宋美人和凌美人走在最后,忍不住耳语起来,“凌姐姐,我瞧着这个姑娘绝非一般人,她方才……” “三言两语便让秦美人狼狈至此,自然不会是一般人。”凌美人冷笑着打断宋美人的话,美眸斜睨了她一眼,“怎么,妹妹不会事到临头了才说要反悔吧?” 宋美人脸上的笑在凌美人怨毒的目光下渐渐凝住,却还是强撑着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只是觉得这姑娘是个厉害的,未必就那么好对付。” “放心吧,咱们今日准备周全,必然会一击得手。”凌美人叮嘱她一句,便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秦美人等人,将宋美人一个人留在了最后。 宋美人手中团扇轻轻摇动,面上的神色却渐渐多了一丝忧色。这些人一门心思陷入要将这女人赶出东宫的谋划里,难道没听见方才这女人在和秦美人说话时暗含的警告吗,甚至她还直呼了太子殿下的名讳。当着她们的面尚且如此不顾忌,可见平日里和太子相处时定然也是如此。 直呼太子殿下名讳,便是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尚且不敢如此,更遑论一个毫无封号在身的女子。这女人,恐怕不只是得了殿下宠爱这么简单的事情。 宋美人越想心中越忐忑,便朝身边伺候的宫人打了一个眼色,耳语一番之后,那宫人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转身出了海棠苑。 别人不注意,苏明月这个一直留心着这几个美人一举一动的人却是看在眼里,不过也不曾拆穿,只心里觉得这个宋美人的眼力和心思倒是比这些没荣华富贵迷了眼睛的蠢货要好上数倍,是个心思深沉的主,说不定日后能在这东宫里头混得一席之地。 进了海棠苑之后,秦美人这会儿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头缓过来,有些不大想和苏明月说话,倒是一向乖巧活泼的凌美人凑上来为她介绍,“月姑娘有所不知,这东宫里啊就数海棠苑夏日的风景最是美了。” “咱们殿下最是爱华,这东宫里大半的花都被种在这海棠苑里。你瞧靠着墙边的紫薇,开得多好看呀。那边的六月雪和美女樱,雪白和浅粉交织在一起,便如同娇俏少女一般立在枝头。月姑娘瞧见那边的池塘了吗,池塘里满是睡莲和荷花,中间有个湖心亭,在那里能看到整个海棠苑所有的风景。湖风吹来,即凉爽优雅,别有一番趣味。” 这美人说话温温柔柔,嗓音里有一丝娇俏,却透着一种少女特有的天真,说的话简简单单,倒是让人能生出不少好感。 苏明月浅浅笑着,随着她的话和手指方向,扫过她口中的景致。 这海棠苑的风景倒确实不错,若是日后有机会,她也想在自己的府邸里种上各种各样的花。花开之时花香四溢,美不胜收,在花林间漫步,任由落英沾满肩头,实在是一桩美事。 说话间,几个人便走进了湖心亭里。站在这里一看,湖中粉色的荷花之间,零星点缀着浅紫色的睡莲,当真是极美。有风吹过,在湖面荡起些许波纹,看上去如同美人轻皱的蛾眉,竟也是一般美景。 众人围着湖心亭的石桌坐下来,之前离开的宫人捧了甜汤和茶点过来,一一摆在她们面前。 “月姑娘,一路走来,怕也是沾染了不少暑气,这里虽然凉爽些,姑娘还是喝些甜汤解解暑吧。”温温柔柔的林美人轻声道,眼神别有深意的觑了一眼放在她面前的白瓷粉桃的瓷碗,里面碧绿色的甜汤看着就格外清凉。 苏明月坐在石凳之上,看着湖中随清风摇曳的荷花,随手端起石桌上的瓷碗,送到了嘴边,轻轻闻了一下,却又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下放回了石桌上。 凌美人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笑着开口道,“怎么了月姑娘,可是这甜汤不合你的胃口?” “凌美人信佛?”没有答她的话,苏明月眼风轻飘飘转过凌美人手腕上套着的一串佛珠上。檀香木的佛珠已经透着犹如玉器一般的古铜色光泽。 凌美人脸上笑容一顿,她从来不信佛,只是尚在家里时,家里的长辈便曾经说过,若是要做什么亏损阴德的事情时,这佛珠还可拿来静心,“佛祖慈悲为怀,身为女子都是有些信的。” “那看来凌美人不适合这巍峨金碧的深宫,反而适合在佛堂或者佛庵里生活。”抿唇一笑,苏明月抬手自盛有甜汤的瓷碗上扶过,旋即端起来送到嘴边。 这一次,她没有再让诸位美人失望,而是将甜汤喝了一口,甚至在搁下汤碗时还淡淡评论了一句,“嗯,味道确实不错。” 凌美人原本面色讪讪略有不悦,但见她喝了甜汤,眸底又忍不住划过一丝得色。就算这贱人再如何嘴毒,今日也逃不出她们的掌心了。 喝了甜汤,众人又随意说了些话,原本守在外头的丫鬟忽然快步进来禀告,“启禀诸位美人,太子殿下路经海棠苑,听闻诸位美人在这里赏花,便进来了。美人们快些准备一下,迎太子殿下的驾吧。” 太子忽然到来,让这些美人脸上的神色有些僵硬,不过又瞬间反应过来,纷纷面露喜色。自从这东宫里有了苏明月之后,她们已经很久没看见太子的影子了,这可是好不容易送上门来的机会。一时间众美人也顾不得苏明月了,赶紧让丫鬟掏出随身的小镜子整理起妆容来。 苏明月冷冷一笑,纵使有芙蓉面有如何,一颗蛇蝎心,再美的容貌也显得丑陋。 太子这个时候已经快走到湖心亭了,一群美人带着阵阵香风便迎了出来,“臣妾们恭迎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赎罪。” 巫子墨站在湖心亭外,看着地上跪着的娇俏美人们,这些都是他用过又留下来的,都是些貌美如花有知礼温婉的解语花,不过此时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留恋的自她们身上扫过,落在了亭子里那个至今还坐在石凳上,眼睛看着湖中荷花的浅黄色身影上。 她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明知道他这个太子驾到,却没有丝毫要起身相迎的意思,这本该是无礼的死罪,但看在巫子墨眼中,却又觉得这女人当真与旁的不同,无论胆识还是气魄。这样一觉得,他又越发认为,这苏明月真是上天为他量身订造的美人。如此美貌,如此气度,如此才学,方才能与他匹配。 这苏明月,他要定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为讨好,散美人 “大胆,殿下驾到,竟然敢不上前跪迎,找死……”跟在巫子墨身边的侍卫看见苏明月居然坐在原地不来迎接,大吼一声便要拔刀。 巫子墨扬手,制止了侍卫的动作,“你们都起来吧!”话落,径直朝苏明月的方向走过去,冲她笑道,“今日怎么想起出门了,此前想说让你一起来海棠苑赏花,你不是不肯么。” “美人们相邀,我也不好拂逆了人家一片好心不是。”说完举着手上的甜汤对巫子墨道,“而且,秦美人特意吩咐宫人准备的甜汤,味道还不错哦。” 巫子墨眼神闪了闪,眼风扫过因她一句话而面色稍显僵硬的秦美人,伸手便将苏明月手中的白瓷碗接了过来,“正好来的路上有些暑气,容我尝尝是否当真如你所说一般好喝。” 眼看着巫子墨端着汤碗便往嘴边送,宋美人定力稍浅,忍不住便是一声惊呼,“殿下……” 所有人目光落在宋美人身上,凌美人更是暗地里在看不见的角落狠狠掐了掐她的腰。宋美人腰身轻颤,拿团扇挡了半张花容月貌,硬挤出一抹笑来,“这碗汤月姑娘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殿下又何苦非要抢姑娘的东西。臣妾这碗方才未曾饮过,殿下若是不嫌弃,不妨饮臣妾这碗吧。” “美人之物,本宫自然是不嫌弃。”巫子墨笑着回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谁知这一口气还未松干净,就看见他仰头一口将苏明月碗里剩下的甜汤给 喝的干干净净。 众美人脸上笑容瞬间僵硬,唯有苏明月不动声色的拿帕子掩着唇露出一丝嫌弃的笑来,“如何,味道可还行?” “勉强入口吧!”巫子墨将汤碗放下,仰头看了一下十分毒辣的日头,“今日太阳甚毒,你身上还有伤,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免得中了暑气。” 看该提点的地方都提点了,苏明月也的确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便顺从的起身朝锦鸢伸手,后者楞了一下,这才赶紧将她扶着,又朝巫子墨行了个礼,这才扶着苏明月朝海棠苑外走去。 心里头却是擂起了巨鼓,往日她虽觉得月姑娘与其他美人不同,对太子殿下没有半分敬重的意思,但那也只是在娇兰殿里头,而且太子殿下也宠着惯着。只是没有想到,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姑娘居然就敢不起身给殿下行礼,这着实是有些吓人。要知道,这要是传出去,可是死罪啊。 苏明月走后,这湖心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凝起来,巫子墨脸上也没了方才的笑容,目光阴冷的落在面前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美人身上,说不出的厌烦。 他看得出来,苏明月方才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他行礼,便是有意要给他难堪,想来是对今日他由着这些美人们来找她的麻烦而生了怒气,这才在众人面前毫不在意的落自己的面子。 这海棠苑,的确是东宫里风景最好的一处院子。往日里巫子墨也觉得自己亲自设计的院子美景甚好,可是今日当着这些美景,他却没有半点欣赏的意思,反而生出了温亮的杀意。这些杀意的来源,便是面前站着的一群美人。 巫子墨沉着脸不说话,那模样分明就是发了怒,秦美人这会儿也缓和过来了,想起苏明月竟敢直呼太子名讳,不给太子请安竟也免除死罪,再加上太子在她面前竟不称本宫而是称我,这种种加在一起所代表的含义,实在是让她心惊。惊心之余,她也知道太子殿下多半已经知道她们今日聚在这里的目的,瞬间脸色有些发白的挤出一丝笑容,“殿下,日头渐渐毒了,殿下是回寝殿休息,还是……” “拖下去!”冷冰冰的三个字兜头砸下来,砸的秦美人娇躯一晃,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巫子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还请殿下明示。” 巫子墨垂眸看她,眼前这个平日里聪明慧黠的解语花,今日却差点葬送了他的大业,便是心中再不舍,也决不能留,“本宫说过,东宫中任何人不许接近娇兰殿半步,你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不成?!” “殿、殿下……”这还是秦美人自入东宫以来,巫子墨第一次这般疾言厉色的和她说话,心里一下子就慌了神,“臣妾、臣妾只是担心月姑娘一人在宫中会觉无趣,所以便想着将诸位姐妹们一起叫出来,陪着月姑娘赏花说话罢了。殿下对月姑娘这般宠爱,臣妾、臣妾也只是想早些和月姑娘打好关系,待日后月姑娘入了东宫,那臣妾们与她之间也能……” “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就去跟她打好关系?”巫子墨冷嗤一声,“不要以为你们的心思本宫当真不知,她不是你们能动的女人。本宫为何会对她如此宠爱,也不是你们所能妄自揣测。既然你们不将本宫的话放在心上,本宫留着你们也是无用。来人……” “殿下,求殿下绕过臣妾等这一次吧,臣妾再也不敢了殿下。”巫子墨毫不留情的处置,让秦美人瞬间惨白了脸,其他的美人也是变了脸色,纷纷跪在地上痛哭求饶。 宋美人手中的团扇掉在地上,整个身子瑟缩颤抖着,她猜到太子与这月姑娘之间关系必定不同,却不曾想太子殿下真能为了她做到这一步。太子的宫中一共也只有这七位美人罢了,如今看样子,太子是要为了那个月姑娘,将这七位美人尽数遣散。 人道皇家无情,果然不假。她们平日里也是太子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可是现在说舍弃就舍弃,没有丝毫留恋,可见太子平日里的那些宠爱,于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彼时宋美人还不知道苏明月真正的身份,自然不知道,在巫子墨的眼中,一个苏明月可抵得上这东宫里所有的美人。再说了,等他拿下南诏国,坐上皇位,天下美人无不是他囊中之物,他有何须在此时对这几个人留情。 侍卫们直接上来将几个美人拖了出去,巫子墨只是冷眼看着,并未说话。只是在他们去拖宋美人时,巫子墨这才看过来一个眼神,侍卫们顿时松了手,宋美人身子一软跌在地上。 太子方才那一眼,虽然将她留了下来,可是那眼中的冷意,却也让她胆战心惊。 “你今日很聪明,还知道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巫子墨看着宋美人道,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所以,本宫也成全你一次。但你可记住,只这一次!” 宋美人登时伏在地上磕头谢恩,“臣妾知道了,臣妾谢殿下恩典。” 巫子墨再不看她一眼,起身匆匆离开,看那样子,倒像是急着往娇兰殿去赔罪一样。 太子走后,宋美人身子一软趴在地上,她 身边的宫人吓得慌忙去扶,“美人,您没事吧?” “无妨,扶我起来。”宋美人艰难撑起身子,就着宫人的力道从地上站起来,目光落在巫子墨从藕仓离开的方向,眼底涌动的情绪有些看不分明。 这东宫里,没有事情可以瞒得过太子,所以她们私自约见苏明月来赏花的事情,太子殿下定然是知道的。可是他昨日却未曾派人过来传话阻止,反而是事到临头了才匆匆赶来。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太子殿下这是要拿东宫里所有的女人向那个月姑娘去示好,所以之前不阻止她们,却在事情临头之后重重的处置了她们。 更让她感到心惊的是,那月姑娘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再打什么算盘。那碗甜汤,她不认为是月姑娘当真觉得好喝,所以才递给太子殿下的,她分明是知道了,故意递给太子,将她们做的事情当着太子的面拆穿,让太子给她一个说法。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得什么都没做,却将整个东宫的女人都给清扫干净了。 宋美人忽然有些心惊,她现在还能留下来,是不是也早在月姑娘的算计之中呢? 坐着软轿回到娇兰殿的苏明月并不知道宋美人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此时她正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一边朝卧室走,一边对身边的锦鸢道,“一会儿巫子墨要是过来,就跟他说我歇着了,让他不要来扰我。什么时候舍得下手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就好。” 锦鸢心头一跳,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她当真是第一次听见,可是却也知道这姑娘绝对不是在跟她开玩笑,所以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苏明月说要歇着,当真倒头就睡了。锦鸢退出去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么感觉姑娘这是生气了,再故意给太子殿下脸色看呢。 不过这话她却不敢问出来,只是悄声退了出去,在外间坐着,将自己之前的绣品拿出来接着穿针引线。 也不知过来多久,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锦鸢抬头,便看见侍卫们集体跪在地上,巫子墨一袭白色锦缎长衫,腰术明黄色兽纹腰带,一脸心急火燎的进来。 “奴婢给殿下请安,殿下……” “免礼,你家姑娘呢?”挥手打断了锦鸢的请安,巫子墨左右转头没看见苏明月的身影,不免有些着急的问。 锦鸢愣了愣,想起苏明月临睡前说的话,立刻跪在了地上,“殿下,姑娘歇下了。姑娘说,殿下不必在此处等她醒来,让殿下什么时候舍得下手了,什么时候再来找她。” ###第四百五十七章 起争执,被软禁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锦鸢可不敢直接说,所以跪伏在地上,说的时候身子抖得像是在筛糠。 她实在是不能不怕啊,太子殿下是谁,那可是巫羌国未来的王,这天下除了巫王便是他最大了。或许殿下动了心,想要宠爱一个美人,可这却并不代表,他可以由着这个美人将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和地位踩在脚下。 苏明月这话分明已经不把巫子墨放在眼里,就当他是一个寻常人来对待。可他不是寻常人,他是太子殿下,是这巫羌国未来最有权势的那个人。就算苏明月有胆量得罪他,可是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她可没有胆量。 不过巫子墨听完锦鸢的话之后,倒是没有发怒,反而是楞了一下,然后轻声道,“看来,月儿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殿、殿下……”他这句话,让锦鸢有些摸不着头脑。其实这一路她也一直在想,月姑娘看上去的确像是生气了,但她就是想不明白月姑娘为何会生气,难道是因为太子殿下宫里养着美人?! 可天下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更遑论他还是太子,日后做了皇帝后,可是还要有三宫六院的呢。 巫子墨懒得跟锦鸢解释,挥挥手让她起来,“去跟东宫书房的人说,将今日的奏折送到娇兰殿来,另外让人给本宫备些茶点来。” 锦鸢惊了一下,太子殿下这是要在娇兰殿处理国事?! 不过看太子神色,不像是在玩笑,当下不敢耽搁,转身飞快的跑了。 锦鸢走后,苏明月在床上翻了个身,其实在巫子墨进来之时她就已经醒了,只是不想看见他,所以没有起来罢了。 听见她在里面翻身,巫子墨立刻站起来,走到里间隔着屏风望了一眼,“月儿,你醒了?” 苏明月动了一下,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月儿,我知你是生气了,恼我由着她们去算计你。但是月儿我发誓,我当真不知她们竟会大胆到在甜汤里下药。我以为她们只是想言语挤兑你一下罢了,毕竟我这些日子以来的举动的确让她们生出了很大的危机感。”巫子墨站在外面,就像普通的恋人一样,因做错了事,而柔声告饶。 苏明月还是没有说话,眉宇间有不耐和厌烦之色。 说实话,她的确是有些恼,这些女人的手段并算不得什么,那甜汤里的药她一闻便闻出来了,所以也伤不到她。她恼的是,她跟巫子墨之间没有半毛钱关系,这男人却偏偏做些事情恨不能让全天下人都误会他们之间有一腿。这男人的野心倒真是很大,想要宝藏,想要武器锻造图,更想要把她的所有后路都切断,让她只能留在他身边。 她可以委屈自己住在这巫羌国东宫里,可以跟东太后等人斡旋,却并不代表她要忍受巫子墨这般算计。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的逆鳞。 巫子墨隐隐皱眉,眼底有冷厉之色闪过,因隔着屏风,他们彼此都无法察觉对方神色变化,不过说话的声音却还是透着讨好和告饶,“月儿,我已经将那群不开眼的贱婢处置了,你能否开个口,同我说句话。你说,还要我如何做,我都依你。” “巫子墨,你聪明绝顶,怎会不明白我为何会生气。”女子的声音冷淡,透过花鸟虫鱼的屏风传出来,让巫子墨的眉眼瞬间沉了下去。 巫子墨看着屏风后面若影若现的人影,心里拱着一团火。这些日子他一直对苏明月和颜悦色,甚至不惜降低身段来讨好她,除了希望她可以配合解开藏宝图的秘密和将武器锻造图样交出来之外,也的确是对她动了心思。 苏明月很美,便是放眼天下也甚少有人能与她的美貌匹敌。而且她很聪明,心思灵透又颇有心计,这样的女子不但能赏心悦目,对他来说还是一大助益。巫子墨自小野心极大,遇见这样的人,眼界也很高,甚少能有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偏偏他看上了苏明月,后者却对他不屑一顾,这让他心中的征服欲也被挑了起来,一心想要得到这个堪与他匹配的女子。 可是就算他再怎么想要得到她,却也容不得任何人凌驾于他的地位之上,那也是他的底线。 倾世的美人儿又如何,如果得不到,那他宁愿毁掉。 目光自屏风上移开,巫子墨心里忍不住生出了杀心,可是说话的语气却还是十分温柔,“月儿,难道你还对凰天爵存有幻想不成?你杀了他的母妃,你以为他……” “这一点,不用你来提醒。”苏明月疾言厉色的打断他的话,语气中夹杂着愤怒和隐痛,“巫子墨,容我提醒你一句,等你奉上东太后人头那一天,我们或许可以成为合作关系。但在那之前,我是你的阶下囚不假,但我也无法容忍你用这种方式试图将我绑在你的身边。不要对我用任何诡计,你知道的,那对我没用。” 就像南诏国有巫羌国的探子一样,巫羌国肯定也有南诏国派来的探子。巫子墨在东宫里大张旗鼓的表现着对她的宠爱,除了是想打动她之外,更想的是通过哪些探子的口,将这个消息传回南诏。 本来她就已经是南诏国的钦犯,再听到这样的传闻,恐怕是人都会觉得苏明月已经背叛了南诏国,背叛了凰天爵,站在了巫子墨的身边。这样一来,就算南诏国里还有沈若兮、何婉婷等于她交好之人,听到这样的传闻之后,也只会背弃她。 他在用这种方式,将她和南诏仅有的一丝牵绊,也尽数斩断。 巫子墨的脸色铁青了脸色,身上的冷肃之气再也藏不住了,冷冷的扫了一眼安稳躺在床上的女人,“苏明月,你当真是个冷心冷情的女人。” “太子殿下知道就好,日后还是不要在我身上费心思的好。”眼下这种情况,她本不应该与巫子墨闹翻,但今日的事情她着实是恼了,也失去了要和他演戏的心情。 反正他也不会真正信任她,她又何必要跟他这样演下去,让彼此都难受。 锦鸢匆匆从书房回来,身后还跟着无数捧着奏折的宫人,结果才埋进娇兰殿的大门,就看到太子气呼呼的从门里出来。 她紧走两步上前屈膝,“太子殿下……” “滚!”话还未说完,便被巫子墨迎面一个拂袖扇飞了出去,砰一声落在地上,身子动了两下,便软软的趴在了地上。 跟在锦鸢身后进来的宫人立时吓得趴在地上磕头,“殿下息怒!” “把东西都搬回书房,即日起,封禁娇兰殿大门,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巫子墨厉声吩咐,大步出了娇兰殿。 其他人哪里敢耽搁,宫人们立刻捧着奏折出去,外头的侍卫将大门轰然关上。便是连趴在地上的锦鸢,也没人敢去探一下鼻息,看看她是死是活。 娇兰殿里的那位,失宠了! 就在太子殿下问责了宫中除宋美人之外的所有美人后,匆匆赶去了娇兰殿一趟,结果回来之后大发雷霆,甚至封禁了娇兰殿的门。 这两件事情前后脚的发生,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却也有人听到了这个消息分外高兴,对着黑脸坐在书房案桌后的巫子墨道,“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可不容易讨好,太子殿下非不信。如今吃了亏,当知老夫所言不虚了吧。” 说话的人,正是南诏国前宰相,苏炳成。 苏明月在巫子墨这里失了势,最高兴的人莫过于他了。之前因为宝藏和武器图的事情,他无法对苏明月动手。后来巫子墨又那样宠着他,让他看清楚了这位太子殿下对苏明月的意图,这也让他担心,日后大事成了之后,他会不会阻止自己取苏明月的性命。 不过现在看来,那丫头自寻死路,倒是给他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东太后那边,凰冥如何说?”断了对苏明月的念头,巫子墨此刻心中也只想将一切尽数解决。苏明月决绝的态度总让他莫名有些担忧,直觉这背后似乎有什么事情在发生一般。 苏炳成笑了笑,看来这个太子之前是被女色冲昏了头,现在醒悟过来,也知道心急了,“太子放心,东太后已经有所决断,想必不久就会有结果了。” 他这个所谓的不久,当真是没有隔得太久。 就在巫子墨封禁了娇兰殿的第二日,苏明月便等来了消息。 彼时,苏明月正坐在娇兰殿的大殿之中,日前巫子墨因为气恼将怒火发泄在锦鸢身上,一失手便将这个丫鬟给打死了,整个娇兰殿就只剩下苏明月一个人。每日厨房的人还是会按时送来一日三餐,不过都是送到宫门口之后搁下便走,也不敢与她说话。苏明月也不恼,反而乐得清静。 这一日天上忽然下起了雨,瓢泼的大雨像是不会停止一般,誓要将整个世界的污秽冲洗殆尽。 厨房的人送了午膳来的时候,便无法再放在大殿门口让苏明月自己去取,而是送到了寝殿的外殿里。 那送饭的宫人瞧着托腮坐在窗前,瞧着雨幕发呆的苏明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般容色多娇的美人,便是宫里那些娘娘都逊色不少,若是没有惹恼太子殿下,恐怕就要冲冠东宫了。 “站住……” ###第四百五十八章 就在那宫人放下饭菜准备离开的时候,原本坐在窗前的人忽然起身走过来,轻悠悠叫住了她。 宫人身子一颤,似乎极为怕她一般,虽停住了脚,却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她。 看来这个巫子墨在东宫里很有威慑嘛,他下令软禁的人,这些宫人就连看她一眼都不敢。苏明月轻轻笑了一声,坐在桌边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状似无意的道,“那边的卧房里,有之前娇兰殿宫人的尸体,你找两个人来抬出去埋了。” 太子殿下将娇兰殿伺候的锦鸢打死的事情,整个东宫的人都知道了。但是知道归知道,却没有敢进来为她收尸,几个平日里与她还算交好的宫人,此刻也只害怕太子殿下的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纷纷避之不及。 那宫人只觉自己今日倒霉务必,为何偏偏轮到她来送饭的时候听到这等事情,当下颤抖着喊了一声,“姑、姑娘……” “放心吧,若是巫子墨怪罪你,我自会为你说情。”苏明月侧过头来,露出一抹温婉柔美的笑。 她的笑仿佛一道亮光,让这烦人的大雨都变得不那么讨厌了一样。那宫人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为她求情,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为别人求情啊。 锦鸢伺候她的时候也算尽心,如今身首异处也着实让她有些不忍,说到底这个小丫头也是被她连累,所以苏明月才会张口让这宫人帮忙把人带出去安葬,“你放心吧,这种小事,你家太子殿下不会放在心上。” “可、可是……” 宫人还有一些犹豫,苏明月叹一口气,站起来道,“死者为大,你随我来吧。” 见苏明月已经朝着偏房走去,那宫人想哭的心都有了。她现在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后来想到死者为大,终究咬牙跺脚的跟上了苏明月的脚步。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地间都蒙上了一层灰黑色,偏房里又没有电灯,所以看上去格外的阴森恐怖。偏偏苏明月像没事人一样,一步一步走在前面。有冷风吹过来,让人毛骨悚然。那个宫人跟在她身后,差点尖叫起来。 好容易走到那间偏房门口,苏明月抬手推开门,吱呀一声,吓得那个宫人狠狠吸了口凉气。苏明月好笑的看她一眼,这宫里的人胆子都是这么小吗,居然怕成这个样子。 锦鸢的尸体躺在床上,因为已经死了一日一夜,所以身体早已经僵硬。她身上的血污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衣裳也换成了整洁干净的衣裳,看上去似乎还清理了一下,除了脸色青白之外,其他的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走吧,帮我将她抬到门口去。”苏明月说着,走过去抱住锦鸢的肩膀。 宫人没办法,只好走过去抱着锦鸢的脚,两个人费力的将这小丫头的尸体抬到了宫门口。苏明月上前敲了敲宫门,外头的侍卫以为是送饭的宫人要离开,将殿门打开,结果一打开居然看到苏明月跟那个宫人抬着锦鸢的尸体,当场吓了一跳。 正当他们想要呵斥那宫人的时候,旁边不远处传来一声尖细嗓音高喊着,“太子殿下驾到!” 凰天爵今日没有回东宫,反而出宫回了之前的璟王府。他现在虽然不是璟王而是太子了,但璟王府的府邸却还留着,里面依旧留了一些伺候的佣人。 他一回府,璟王府的管家便迎了上来,“殿下,何大将军正在前厅等候,殿下……” “带我去!”凰天爵丝毫也不停顿,直接朝前厅走去。 他心里很清楚,何昆吾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因为青州的事情何云风有消息传回来了。这个时候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所以凰天爵进前厅之前,便吩咐官家让人去厨房备一桌酒菜。 官家应了一声,赶紧吩咐了人去安排,又找了几个可靠的守在前厅外的院子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何昆吾坐在前厅里已经等了许久,这会儿看见凰天爵进来,心中小小的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凰天爵无法从宫里出来见他呢,毕竟他现在是太子,不留宿东宫反而跑回璟王府,实在是惹人遐想。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在东宫谈,那里耳目太多了。 “太子殿下!”何昆吾先抱拳行了个礼,等凰天爵让他不要拘束坐下说话,这才在之前的椅子上坐下,开口道,“殿下,云风派人从青州快马加鞭传来消息,说淮河王手上的册子已经交给习风日夜兼程带回帝都了,算时间,约莫就是这两日便该到了。” 凰天爵坐在上首,听到这个消息,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点了点头,“只要习风一到京城,五皇弟便再无生路可言。只是……” “殿下是担心,陛下会念着父子之情,对五皇子……哦不,对凰天霖手下留情?”见他沉吟,何昆吾忍不住问道。 骨节分明的手指敲打着身旁小几,凰天爵点了点头,“如今父皇虽然已经让我监国,不过这些在他看来也只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朝中上下只有我这一个皇子可用,他不能不依仗我。再加上对我心中存了几分愧疚,所以才会表现的十分宠爱与信任。只是对五皇弟,想必父皇心中还是念着旧情,不肯决然将之处死。” “那殿下的意思是?”何昆吾看着凰天爵问。 漆黑眼眸闪过一丝杀意,“我答应过大将军,一定会为大将军报仇雪恨,所以五皇弟的命自然是不能留。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想必此时他们应该已经动手了。” “殿下……”何昆吾有些不明白凰天爵的意思,还想再问,就看见管家快步过来,站在厅外禀告,“殿下,然世子和云宁公主过来了,说是查到了云妃娘娘的下落。” 原本冷峻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凰天爵忙出声道,“快将他们请进来。” 就在他们这边因为找到了云妃娘娘的下落而喜上心头的时候,凰天爵口中所谓的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也已经冒着大雨赶到了京都城南三百里外的驿站。 “习总管,今夜风雨实在是太大了,咱们不如在这驿站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吧。”总归只有三百里路,明日一定能到,却也不必急在这一个晚上。 习风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和瓢泼的大雨,想着揣在怀里的那个烫手山芋,只恨不得能赶紧交出去才好。可是眼下的确不是赶路的好时候,他便是心里再着急,也没有其他办法。无奈点头,一行人转进了驿站。 窗外雷声轰隆,闪电撕裂天空,有风带着雨丝吹在脸上,冰冷的触感让习风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护送他的侍卫让驿站负责的人弄了一桌简单的酒菜上来,还煮了一壶滚烫的酒,这种雨夜,喝些酒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冒雨赶了半日的路,习风也是又冷又饿,此时见饭菜上来,也顾不得其他,抄起筷子与那些侍卫们大快朵颐。 咻! 正吃得欢畅,忽然有利箭破空声传来,紧接着一支打着颤的弩箭带起一蓬血雾,将坐在习风对面的一个侍卫带飞出去。那侍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没了气息。 “啊……”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习风尖声叫了一嗓子,其他侍卫迅速反应,纷纷拔出刀来将习风挡在身后。 咻咻咻! 一阵利箭破空声接连响起,那些侍卫们将刀舞得密不透风,虽然大部分的箭矢被挡掉,但依然还是有一些来不及挡开的射在那些侍卫身上。 飞溅的血污了习风一张白净却上了点年纪的脸,他随手抹了一下,掌心一片刺目的红,粘稠的触感和血腥味让他作呕。 这里离京城已经不远了,究竟是什么人敢在这个地方刺杀身负皇命的大内总管呢。习风就算不用去想,心里也有了一个答案。他身居大内,又是陛下最宠信的人,寻常无人敢动他,这一切恐怕都是因为他怀里的这个小册子。这个册子上记录着秦王凰天霖让淮河王帮他扩充军队,招兵买马,私自练兵的证据,而且还有一些参与其中的朝廷重臣。这个东西要是交出去,朝堂上势必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所以有太多的人不想让他活着回京城了。 在他们从青州回来的路上,沿途已经遇到了好几拨刺杀,好在陛下这次派来护送他的都是大内侍卫中的高手,其中更有几个是暗卫组的人,所以才一路冲破艰难险阻到了这里。 可是今晚已经是最后一步,所以那些人肯定也会拼了命的将他留在这里。这一次的刺杀,明显不是前几次可比。 习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看着面前有一个侍卫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 很快,那些人的箭矢好像用完了,一群黑衣蒙面的人持刀冲了进来,一声不吭的便跟那群大内侍卫干上了。 习风东躲西cang,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一颗胆子却已经被吓破。这么近距离的目睹死亡,看着一个又一个护送他的侍卫倒在地上,虽然这些侍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可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对方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所以没多久那些侍卫还能站着的也只有三人而已 这三个人,便是宫中专门负责保护陛下的暗卫组,这些可是千里挑一的好手了。不过眼下这些好手,也已经是血迹斑斑。 小小的驿馆之中,尸横遍野,遍地狼狈。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处理尸首,太后殒命 “习总管,我们拼死护着你冲出去,你骑上马快跑。”暗卫组的人凑过来,将习风挡在身后,抽空跟他小声叮嘱了一句。 习风面色煞白,如果连他们都挡不住的话,那他今夜恐怕也是难逃一死了。 那些黑衣人似乎也察觉了他们的目的,一群人又是悍不畏死的扑了上来,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仗着人多将这些暗卫们拖死。只要这些暗卫死了,要杀习风就易如反掌。 又一个暗卫倒了下去,习风身子一颤,心里生出一种天要亡他的绝望感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又是咻的一声破空声,从外面的黑夜里飞来无数利箭。习风眼中呈现出畏惧的死灰色,可是却很快发现,那些利箭并非是冲着他们而来。 那些黑衣人原本已经呈包围的状态将习风等人围在中间,这样一来反倒是让黑夜里的人捡了个便宜,乱箭射过来死的都是那些黑衣人了。 紧接着,雨幕中重出一个身穿黑衣满面冷肃的人来,那人身后跟着不少甲兵。习风看到那人的时候,忍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那人他认识,乃是太子殿下的贴身护卫。 这最后一次的刺杀,算是险象环生的安全渡过了。冷殇带了一队甲兵过来,将剩余不多的黑衣人斩杀殆尽,然后才走到习风面前,抱拳行礼,“习总管没事吧,可有受伤?太子殿下收到青州何将军的奏报,得知习总管在回京的路上,算着时间应该也快到了,担心总管安危,所以命我带人前来接应,没想到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总管可知,这些是何人?为何要在京城重地刺杀你?” “奴才叩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习风朝着皇宫的方向叩了个头,然后才面容苦涩的道,“杂家也不知道这些是何人,若非太子殿下想的周到,今夜杂家怕是要命丧在此了。” 见他不说,冷殇也就不再追问,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转身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让我护送总管连夜进京吧。” “好!”习风当然没有二话的同意了,他也怕夜长梦多,这烫手山芋揣在自己怀里,迟早会害了他的性命。 太监的唱报让娇兰殿里外的人都僵在了原地,和苏明月一起抬着尸体的宫人更是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咚一声将锦鸢的脚丢了就往地上跪。 苏明月睨了坐在明黄轿辇上,身后跟着长长仪仗队伍的巫子墨一眼,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这人跑到这里来跟她摆太子的威风,又是想做什么?讨好不成,就想到用太子的身份来压人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看不起这个巫羌国的太子还真是没错。 坐在高高的轿辇上,巫子墨自然老远就看见了苏明月。女人纤细的身量和一群侍卫们在一起,显得尤其突兀,可偏偏那么弱不禁风的身段,站在那群男人中间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或许是因为抬尸体的缘故,她身上的衣衫被大雨淋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已经逐渐发育的身段。那玲珑初见的身姿,配上绝世倾城的容貌,很容易便在男人小腹里点了一把火。 可是当他看到女人低垂了下颚时,唇角不屑讽刺的冷笑,他又很想拂袖而去。 “奴婢、奴才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与一群跪在地上磕头请安的侍卫和宫人相比,站在门口手上还抬着锦鸢上半身的苏明月实在是碍眼。 有宫人想要上前去教训,但是偷眼瞟见自家太子坐在轿辇上,似乎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也就低眉垂目的站在旁边,权当自己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 巫子墨坐在轿辇上,抬手压了压,抬轿子的宫人立刻平稳的将轿辇放下,旁边伺候的宫人跪在轿辇旁边,给他当人肉脚垫,又有一个宫人在他头上撑起了伞,伸手去扶着他的手,将人扶下来。 就在他的脚踩在那个宫人背上时,巫子墨分明看见苏明月的眼中迸射出一道厉光。那眼光中带着不屑,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巫子墨的动作顿了一下,心里升起一股火苗。今日他过来,除了说东太后的事情,便是有心想摆一摆这太子爷的排场,让她看看他是如何的富贵如云,将他推开她又错的多么离谱。可是预期的效果似乎没有达到不说,他甚至感觉这女人对他的印象一瞬间恶劣到了极点。 就因为他踩着那个太监的背下来?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从出生之时,就注定是个高高在上的人,他的母亲是巫羌国王的王后,而他理所当然的就是太子。甚至更好的是,巫羌国上下除了他一人是皇子外,其他都是公主,这让他也不必去忧心要跟哪个兄弟来一场夺嫡大战。在整个巫羌国中,除了父王,他就是身份最贵重的人。这些宫人和太监,别说踩上一脚,就算是直接杀了他们,也没人敢说什么。 “你这是在干什么?”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巫子墨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走到苏明月身边招呼。 苏明月瞪了他一眼,这个人明明长着眼睛,难道是用来当摆设的不成,“太子殿下想把一个死人跟我关在一起多久,现在可是夏天,尸体很容易就发臭的。” 巫子墨觉得,从她嘴巴里听到“太子殿下”这四个字,非但没有丝毫的恭敬可言,反而满满的都是讽刺。 不过她说的倒是没错,幸好今日下雨,天气不热,所以锦鸢的尸体才没有急速腐坏,可就这么放在这里,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于是转眸一瞪,“都是死人不成!” 旁边的宫人一愣,太子殿下这是要复宠这位姑娘的节奏吗?这才禁足了一天,就巴巴的赶来探望,还担心她累着。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赶紧小跑着上前从苏明月手中将锦鸢的尸体接过来,抬着退了下去。 苏明月拍拍自己的手,丝毫没有要感谢他的意思。巫子墨也不指望苏明月能谢他一声,只是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越看越是碍眼,最终还是看不过去,咬咬牙脱下身上的外袍走过去裹在苏明月的身上并紧了紧,将她那透明得能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的身子给挡了个结实。 生怕他淋着雨而一路举着雨伞的宫人此刻差点惊掉自己的下巴,太子殿下脱了衣服为女子遮羞,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见,这宫里疯传的娇兰殿里这位失宠的消息当真不是误传? “你来做什么?”见他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苏明月这才察觉自己身上的衣物都被淋湿了,夏天的衣物本就薄,一想到被雨打湿之后会是个什么情状,饶是活了这么大年岁再加上现代人奔放的思维,苏明月也是禁不住有些脸上发热。 难得看到苏明月露出这种有些娇羞的神色,巫子墨觉得甚是惊奇,忍不住便想多看两眼,谁知又被美人狠狠一瞪,于是摸了摸鼻子,“昨日我太冲动了,所以今日特意来看看,你……你可还好?” 来看看,摆出这么一副太子的架势来看她?!苏明月忍不住又想冷笑了,“托太子殿下的福,这里清净无人打扰,甚好!” “你……”自己好心好意,却又换来这般冷嘲热讽,泥捏的人都该有脾气了。可惜现在却不是他发脾气的时候,巫子墨扫了苏明月一般,抬手招了招,立刻有宫人捧着一个盒子快步上来,“我今日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你应该知道,这东西一旦送来,日后便是我也护不住你了。” 苏明月扫了一眼那被红布盖着的东西,隐约还有一丝血腥味传来,当下也知道这下面是什么了,嘴角弯起一丝笑,“没想到凰冥这么快就妥协了,可见在你们这些人眼中,所谓的天下和至尊之位,比其他一切都要更加重要。” 这话的语调极为不屑,似乎这些都是粪土一般,在她眼中没有丝毫分量。 “希望你真的有所打算把,”巫子墨摇了摇头,“月儿,我是真的不想看着你香消玉殒。你这样的女子,本该得到更好更多的东西。” 苏明月懒得和他说这些,在野心之辈的眼中,她那些看法根本不值一提,“请太子殿下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便来。” “月儿,其实你不用这般着急……”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苏明月就算不死,肯定也会离开巫羌国。一想到他日后都看不到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巫子墨心中生出一阵慌乱。 苏明月根本没听他说话,说完便直接转身进了殿内,留下一群人跪在地上陪巫子墨吹风。 只不过这些人眼下心中惊骇莫名,早已忘记了自己还跪着。居然有人敢将太子殿下晾在门口,若是旁人,就算有一百颗脑袋也是不够砍的。没想到太子殿下对着女子的宠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看来日后就算殿下再一时生气罚了她,他们也要好好对待这位姑娘了。 不多时,苏明月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出来,手上还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门口看着巫子墨道,“你那外衫我扔掉了,反正被旁人穿过,你应该也是嫌弃的!” 巫子墨很想说他不嫌弃,可惜张了张嘴,这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 ###第四百六十章 浅薄不堪的孝道 “走吧!”苏明月撑着伞想往雨里走,手臂却忽然被人捉住,回眸对上巫子墨情绪复杂的双眼,“雨势太大,你随我一并坐轿辇吧。” 苏明月只是略略想了一下,便点头道,“也好!” 她不喜欢下雨,没了武功之后,但凡下雨天,不论她如何小心,总会湿了鞋袜,那种浑身湿漉漉黏答答的感觉让她格外不爽。所以对于可以坐轿子不用走路,对于她来说,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这随便的一个点头,让在场所有的宫人和侍卫们心中多么震惊。 太子殿下的轿辇啊,那可是只有太子妃才有资格坐的呀。如今太子居然让这个女子去坐,难道说太子殿下已经有意要娶这个女子为太子妃?! 这等惊悚的事情让宫人们略略有些失神,做起本职的事情来都有些晕晕乎乎。 当那个太监又跪在地上当人肉台阶时,苏明月上原本准备上轿子的动作一顿,巫子墨敏锐察觉她的排斥和不惜,脚尖不留痕迹的踢了踢那个太监。太监识时务的退开,苏明月正想自己抬脚爬上去,倏地一阵天旋地转,吓得她手上下意识抓住最近的东西,反应过来才察觉自己被巫子墨打横抱起。 后者没有给她丝毫反应的机会,脚尖一点地面,轻飘飘飞上了轿辇,便松手将她放下,让她坐在柔软的坐垫之上。 还是有武功好啊,至少她如果还有武功的话,想要从这里离开,也就更容易一些。 片刻的失神,也让她没了跟巫子墨计较的心思,坐在轿辇上不说话。 巫子墨在她身边坐下,闻着佳人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感受着她若有似无的柔软温度,一时有些心猿意马。他突然发现,或许他对苏明月的占有欲,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强。 “起驾,回寝宫大殿。”吩咐一声之后,巫子墨不再有其他动作,只是专心感受着苏明月坐在自己身边的温度。如果能将这女人留下,日后都与他这样相邻而坐,甚至更加亲密,他觉得一定是分外美好的事情。 宫人们在这一刻将自己刚入宫时学到的规矩发挥到了极致,权当自己是瞎子,什么都看不到,只是默默的抬着太子和苏明月朝太子寝宫而去。 瓢泼的大雨带着丝丝凉意冲刷着天地间,不过宫人们倒是觉得,此刻太子殿下的心应该是滚烫难耐的吧。 眼看着寝殿近在眼前,巫子墨扫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垂眸不语的人儿,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不检查一下,便这么过来,就不怕是我们设下的局?” “是吗?”苏明月抬眼看他,凤眸之中一派清冷,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是一记眼神,却仿佛能将人心都看透了一般,让巫子墨觉得,他在她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巫子墨别开眼,扫了一眼后方被宫人捧在手上的盒子,“自然不是,东太后的确是个可敬可配的女子,只是可惜……” “可惜她那个儿子却抵不上她一星半点,如果她是男子,要争夺江山,凰阙不会是她的对手。”接过他的话头,苏明月将目光落在雨幕中隐隐只能看见轮廓的太子寝宫大殿上。原本灰色的雨幕似乎在她眼中变得透明起来,她似乎能看到在那大殿之上,东太后是怎样说服自己的儿子,将自己一条老命双手奉上,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儿子那虚无缥缈的帝王梦。 为人母者,大约都是这样,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子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 可惜,两世为人,她都未曾体会过这样的感情。 巫子墨点点头,与东太后接触的时日不多,但他却也有这样的感觉。东太后此人心机深成老谋深算,但她的儿子却是个阴险狠辣却又没什么计谋的人,空有一股狠辣的劲儿。他忽然有一种错觉,苏明月之所以那么想让东太后死,或许并不只是因为东太后杀了她的娘亲,甚至还毁掉了她的一生幸福。 这种感觉过于突然,他也不知为何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轿辇在太子寝殿外停下,苏明月刚站起来准备,忽然间又是双脚腾空被巫子墨抱在了怀里,脚下一点便越过轿辇,瞬息间落在了寝殿大殿的门外。 从他怀里下来,苏明月回头扫了一下轿辇的位置,再一次感叹有武功就是好,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再体会一次这种飞檐走壁的感觉。 在心里叹了口气,苏明月转身迈步进了大殿。这里,还有一场硬仗等着她打呢。 巫子墨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下,这才随之进来,结果一进来就看见凰冥将一柄长剑架在苏明月的脖子上,眼中蒸腾的杀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反手一抹将苏明月纤细的脖子砍断。 旁边苏炳成等人都是冷眼看着,只有白玉枫有心想要上前,却被平阳侯狠狠瞪了一眼,只能待在原地不动。 “凰冥前辈这是做什么?咱们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一步,难道前辈希望太后白白付出了吗?”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巫子墨甚是不悦,那一柄架在苏明月白皙脖颈上的长剑更是让他揪心,说话的语气也就重了些。 听他提起东太后,凰冥手中的长剑登时剧烈抖了一下,在苏明月白嫩的脖子上拉出一条血痕。后者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疼一般,对凰冥浸了杀意的目光也是视若无睹,甚至还轻飘飘丢了一句刺激他的话,“你此时若将我杀了,那我可真是赚到了。” 手指倏地收紧,有那么一瞬间,凰冥真的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想要就此将苏明月杀了算了。可是一想到自己母后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又让他咬牙忍了下来。 等到她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砰!”一掌拍向苏明月,就算是不能杀了她,凰冥依旧要让她吃点苦头,否则他当真以为自己等人奈何不了她,要任由她牵着鼻子走。 被凰冥一掌拍在胸前,苏明月的身子立刻像断了线的风筝朝殿外倒飞出去,人在半空中便吐出一口血来,脸色白的吓人。 “月儿!”巫子墨立刻飞身去接,揽着她的腰身落在地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和瞬间萎靡下去的起色,心底忍不住有些泛疼。 白玉枫也是顾不上看自己爹爹的脸色,飞身扑了过来,蹲在苏明月身边,目光恨恨的盯着凰冥。 “噗!”苏明月又吐出一口血,反手抹了一把嘴唇,冷冽目光落在凰冥身上。好,很好,这一掌她记下了,日后定要让他十倍奉还。 “月儿,你没事吧?!”巫子墨担忧的看着她,凰冥这一掌用了五成力,可是苏明月没有任何武功,又是个弱女子,肯定受了不轻的内伤。 挣扎着从巫子墨怀里站起来,苏明月冷冷看着凰冥,讽刺道,“怎么,恨不得想杀了我给你娘报仇?” “苏明月!”凰冥厉喝一声,心底好容易压下去的杀意又翻腾上来。 可惜苏明月却并未将其放在眼中,甩开巫子墨欲阻止她的手,冷冷道,“你若当真有这份孝心,只需要放弃你的野心,不再做那些称霸天下的美梦,自然可以带着你娘归隐山林。可是你没有,你眼睁睁看着你娘为了你所谓的宏图霸业去死,却又转而将这种恨加诸在我的身上。呵呵,凰冥,你所谓的孝顺,就是如此的浅薄不堪吗!” 她是提出条件的人,可是这些人大可以选择另外一条路,而不是非要手刃自己的血亲,然后再来上演这种为母报仇的恶心戏码。 “苏明月,我要杀了你!”被拆穿了心事,凰冥无法反驳,一时恼羞成怒之下,厉声嘶吼着朝苏明月扑过来。 “够了!”巫子墨闪身挡在凰冥面前,眼神冰冷的看着他,“我们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难道你们还要继续浪费时间不成?!” 巫子墨的怒吼,让殿中所有人清醒过来,偏偏苏明月还是用那种讽刺的目光盯着他们,让凰冥心里的杀意一压再压,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控制不住。 “你也做你该做的事吧!”巫子墨转头看向苏明月,说实话,即便是到了这一刻,他也并不能完全信任苏明月。 这个女人不怕死,如果她现在毁约,不肯解开藏宝图和锻造图的毒,那他们除了杀了她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可是杀了她,就等于一切前功尽弃,他们不会再有机会。眼下他只希望,苏明月对于南诏国的恨,足以让她跟他们站在相同的位置。 苏明月捂着胸口,有些虚弱的晃了晃身子。一旁的白玉枫赶紧将她扶着,颇为关切的道,“月儿,你没事吧?” “死不了!”苏明月嗤了一声,一旁的平阳侯见她这种态度,登时恼怒的朝白玉枫厉喝,“枫儿,你给我过来。”白玉枫无奈放手,走回平阳侯身边站定。 苏明月从腰带里拿出一包药粉,丢给巫子墨,“这个东西可以解锻造图上的毒,你们可以先让铁匠开始打造武器了。至于藏宝图,就等些日子再说吧。” “怎么,你想反悔?”见她不肯现在就解开藏宝图,苏炳成的脸刷地阴鸷下去。 讽刺眼神斜睨过去,苏明月冷冷笑道,“宰相大人,你当真以为我傻吗?锻造图和藏宝图是我保命的底牌,一次性把底牌全给了你们,好让你们马上就能结果了我吗?!” ###第四百六十一章 冒雨探病 苏炳成当然知道苏明月不傻,否则又怎么可能将他害的家破人亡。而且这大殿之中,又有哪个人不是因为她的关系,才落得如此境地。他会如此说,不过是心急了而已。他太想赶紧回到南诏国,洗刷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耻辱。他太想杀了眼前这个贱人,为他的家人报仇。 这个时候,巫子墨并不希望他们之间再起冲突。所以眼见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他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诸位,既然现在已经有了武器锻造图,那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制武器的好。毕竟南诏皇室手里也有这些武器的锻造图样,若是让他们抢先生产出足够的量,恐怕我们不会胜得轻松。”这个骄傲自负的男人,一切还没动手,他就已经是一副稳操胜券的姿态了。 “哼,太子殿下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无论我们此时如何追赶,都已经是落人一步了。”平阳侯拂袖冷哼,目光阴冷的看着苏明月。 这个害的他满府成为南诏国大逆不道的罪人,弑君夺位的判臣的丫头,居然如此牵动他儿子的心绪。他必须要想办法将之除去,就算不是为了报仇,也不能让她继续祸害自己唯一的儿子。眼下这种情况,他们和凰冥还有巫羌国已经绑在了一起,如果这个女人继续存在,很可能让他的儿子生出什么变数。白玉枫是白家仅剩的香火,他不能让他断送在这里。 这一点,巫子墨如何能不知,所以他只是将目光看向苏明月,后者见状自信一笑,“当初那些武器图样,不过是我为了让凰天爵尽早结束战斗回京过年,草草设计,粗制滥造罢了。你们面前的这些,是我改良之后的版本。而且在之前的基础上,将一些弊端抹去,也加大了其威力。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先造出一个来,然后试验一番。太子殿下和凰天爵交过手,应该很清楚那武器的威力如何。两相对比之下,优劣自然能分辨得清。” 众人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如果到时候试验出来,她在说谎,那么他们再杀了她也不迟。反正武器图样到手,就算威力不必从前巨大,却也总归是和从前相同。只要有了这些武器在手,再加上巫羌国的伏兵,他们这一仗并非是没有胜算。 既然如此,巫子墨自然是片刻也不耽搁的亲自带着武器图样去兵器制造处让那些人加进赶制,凰冥等人也自知此时不是取苏明月性命的时候,所以也没多说便各自散了。 苏明月坐在回娇兰殿的轿辇上,抬轿子的和身边跟着的宫人无一敢不尽心,轿辇上的这位,可是太子殿下亲自抱上了太子轿辇的人,未来的身份不用猜也应该想到,定是尊贵无比。 谁知道,这位他们精心想要伺候着的人,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坐在轿辇上,却在到达娇兰殿下轿的那一刻,一口鲜血喷出来,晕倒在了宫门口。 巫子墨正在兵器制造坊里,看着那些巫羌国工艺最精的锻造大师研究武器图样,心中虽然焦急,面上却始终未曾露出丝毫急色来。那些大师研究了片刻,只觉得这武器虽然诡谲奇怪,为他们平生所见,但是以他们的造诣却也不难看出,这武器若当真制造出来,威力简直厉害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这个发现让他们兴奋不已,正准备向太子殿下禀告,却见外头忽然连滚带爬的冲进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到得近前扑通一声跪在太子脚边,急急忙忙的禀告,“殿下,娇兰殿那位月姑娘突然吐血昏迷了!” “什么?!”巫子墨蹭一声站起来,一把揪着那太监的衣领,怒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给本宫说清楚。” 那太监被太子疾言厉色吓得浑身发抖,哪里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的道,“回禀太子殿下,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才等人尽心侍奉月姑娘回娇兰殿,可谁知月姑娘到了门口下轿时,突然就吐血昏迷。奴才等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特地前来禀明殿下。” “可请太医了?”巫子墨声音一厉。 那太监楞了一下,低头颤抖着不敢说话。 见状,巫子墨瞬间明白他们定然是没有,一时怒火中烧一脚将太监踢飞出去,那人重重落在地上,喷出两口血,趴在地上连手指头都动弹不了,就算是不丧命,恐怕也废了。 跟在巫子墨身边的总管太监一看,知道巫子墨是动了大怒,立刻上前平息他的怒火,“殿下,您曾下旨封锁娇兰殿门,如今旨意还在,这些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背着殿下去给月姑娘请太医啊。殿下,如今首要的是去瞧瞧月姑娘究竟如何了,这些不中用的奴才,等着回头再来发落便是。” “立刻让人去太医院,将今日当值的太医都给本宫请过来。”巫子墨厉声吩咐,那太监总管转身就要去吩咐人,却又听巫子墨在身后道,“不必派人去,你亲自去。让他们赶紧给本宫过来,若是月儿有任何闪失,本宫要你们的命。” “是,殿下,奴才这就去。”太监总管抖了一下,转身脚步声风的飞快跑了。 巫子墨回头看着一干失神的铸造师,冷声道,“你们先按照图样打造一件出来,待本宫见过威力之后,再行打造。有什么事情先自行商议解决,无需另行禀告本宫,本宫只需要看到结果,至于过程中有任何需要,可尽管开口。” “谨遵太子殿下旨意!”一群人跪在地上遵旨时,巫子墨已经头也不回的飞快离开了。 留下一地人面面相觑,心中都在惊讶,不知道这位月姑娘究竟是何人,居然能让太子殿下如此上心。 从锻造坊到娇兰殿的路上,巫子墨一直心急如焚,脑子里回放着的都是苏明月在大殿上苍白如纸的脸色。 凰冥那一掌虽然没有用尽全力,可明显是对苏明月动了杀心。他分明知道苏明月不会武功,那一掌肯定对她伤害极大,可是看着武器图样竟把什么都给忘了,甚至没能瞧出她是在故意强撑。这个聪慧的丫头,肯定是知道自己如果露出丝毫怯态,一定会被这些人趁势威逼。到时候一旦失去价值,肯定会被立刻灭口,所以才会一直撑着。 原本已经停住的雨忽然又下了起来,抬着轿辇的宫人们脚下打滑,不敢再走得太快,生怕摔倒了轿辇上的太子。偏偏巫子墨忧心如焚,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赶到娇兰殿。 “快,再快一点!”巫子墨厉声催促。 那些宫人不得已,只能加快脚步。但是这样的速度在巫子墨看来,仍然不够。 心像是被人放在了油锅上烹炸,那种难耐的焦灼让他一分钟也等不下去了,倏地起身运起轻功,如一道青烟飞快朝着娇兰殿的方向掠去。 “哎哟,太子殿下……”侍候的宫人下了一跳,就想从侍卫手里拿过雨伞冲进雨里给太子送去,结果太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惨了惨了,太子殿下这样淋雨,回头若是受了凉着了风寒,陛下和娘娘过问起来,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肯定难逃一死。 那太监在雨里楞了一下,瞬间被雨水淋了一个透湿,反应过来后朝着周围同样愣住的人跺跺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到娇兰殿去。若是殿下有个什么好歹,咱们的脑袋也就在脖子上呆不长了。” 雨水在青石板路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巫子墨几乎是脚不沾地连续不停的运用轻功,一路飞檐走壁朝着娇兰点风驰电掣般赶去。 这般举动,自然惊动了不少在东宫巡逻的侍卫,都是刚想拔刀反应,结果对方已经失去了踪影,连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正人心惶惶要大乱的时候,太子的仪仗队伍狂奔而来,直说刚刚飞过去的人是太子爷,因为心焦娇兰殿那位主子,所以跑的快了些。 侍卫们纷纷惊骇莫名,这岂止是跑的快了些,这根本就是豁出全力了吧。娇兰殿那位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太子殿下为了她几乎将整个东宫的好玩意儿都送了一遍,又为了她遣散了东宫众多美人。虽说之前封了娇兰殿吧,可这才几日啊,就亲自去将人接出来,还抱上了太子的轿辇。现在更是为了她在宫里施展轻功,差点被当成此刻。 这一刻,整个东宫的人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娇兰殿的那位,恐怕很快就要成为这东宫的女主人了。 就在巫子墨拼命朝娇兰殿赶去之时,东宫里唯一被留下来了的宋美人此刻正倚着门框看院中被雨水打的劈啪作响的芭蕉。 “美人,于是这般大,您还是快些进屋吧,回头若是沾了湿气,可如何是好。”有宫人拿了一件披风过来,为她披上。 宋美人回头看了那宫人一眼,“太子殿下今日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那宫人垂下眼睑,睫毛颤抖,“美人,太子殿下政务繁忙,左不过是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吧。”见宋美人紧蹙的眉头并未因她的话而舒展,忍不住又劝了一句,“如今这东宫就只剩下美人一人,殿下若是要来寝宫这边,自然会找美人的。” 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她心里忽然会有浓浓不安呢?! ###第四百六十二章 璟王府遇袭 南诏国近来的不平静,让帝都的气氛染上了一层山雨欲来的感觉,尤其是这一晚,不知道为什么,夜色似乎比以往还要更加黑沉几分。 所有出门谋生计的人都早早归家,吃过晚饭之后便闭上各自的门户,熄灯歇息了。就连原本热闹的花街柳巷,似乎都变得清净下来,没有往日的喧嚣。 凰天爵坐在璟王府的饭厅里,和何大将军等人把酒言欢,桌上精美的菜色已经去掉了一半,可他们似乎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同样陪坐在席位上的沈若兮因为不擅喝酒,所以早早地便让下人扶着她回客院休息,桌子上就只剩下凰天爵和凰天然等人,把酒言欢,吃喝得甚是开心。 今日是凰天爵的生辰,他以近来朝局动荡国库空虚为由,谢绝了宫里要为他大肆操办生辰筵的打算,只回禀了凰阙,出宫在璟王府中设了一桌简单筵席,找来凰天然等人一起庆贺。对于荣王、齐王和大将军何昆吾,凰阙此前虽然心中有很深的芥蒂,但这一次凰冥谋反,这位一直将自己摆在高不可攀位置上的帝王忽然之间察觉到自己似乎是老了。所以封了太子之后,便让凰天爵监国,大有只等他可以顺理朝政后便退位让贤的意思。 要知道,新君继位,总需要一些得力的人手帮忙扶持朝政。荣王、齐王和何昆吾都是朝中大臣,而且都有着不俗能力,尤其是荣王和何昆吾又能极好的控制军方,也算是凰天爵一个绝大的保障,所以听说凰天爵要宴请他们几人,凰阙心中也是极为赞成。  璟王府中还在宾主尽欢,伺候的佣人们自然也是不敢先行歇着,都各自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忽然,璟王府的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守在门口的侍卫闻言问了一句,“谁啊?” “奉太子之名出城办事,如今事已办成,特地回来复命。”门外有人压低了声音回应。 凰天爵派了冷殇出城的事情,璟王府的人都知道,因为开宴之前凰天爵还特意让人吩咐,若是晚上有人回来复命,便开门放他们进来。 于是侍卫也没有多想,上前一步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殿下正在花厅与贵客饮酒,你们稍……” 话还没说完,天边忽然一道闪电劈来,侍卫看见了门外头站着的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手中举着明晃晃的刀剑,在侍卫变了的脸色中一剑劈来。 那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一剑砍在脖子上,鲜血狂喷而出。 而门外的黑衣人飞起一脚将璟王府大门踹开,顺带将还在挣扎的侍卫踹得倒飞回院子里,连呼喊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接脖子一歪断了气。 门口巨大的响动惊动了府上的侍卫,侍卫们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看见门口站着的几十个黑衣人时楞了一下,“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夜闯太子别居?” 自从凰天爵封了太子之后,府邸成了东宫,设在皇宫之中。而这此前的璟王府便成了他的别居。 “杀!”回答那个侍卫的,是那些黑衣人干脆利落的一个字,依旧凶狠扑过来的凌厉刀势。 杀人真的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手起刀落,鲜血飞溅,便又一条人命陨落。 这些黑衣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而此前凰天爵得力的侍卫都带到了东宫,这别居里虽然有些防卫,却并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 很快,在门口抵挡的侍卫便被砍杀了个干净,而那些冲进来的黑衣人却并没有多少伤损,立刻训练有素的分为两拨,一拨直接杀向前厅,而一拨直奔后院。 前厅里,凰天爵等人还一无所觉的正在饮酒谈笑,忽然一个浑身染血的侍卫摔了进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吐出一口鲜血,嘶声道,“殿下快、快走,有贼人闯、闯入……” 这个忠心的侍卫话还没有说完,便咽了气。 前厅力的人一惊之下很快回神,他们也都不是什么养尊处优之人,在沙场上征战杀伐养成的应变能力让他们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有人趁着太子出宫,身边未带多少防卫的情况下,想要诛杀了太子。 “走!”凰天爵第一个起身,朝厅外走去。身后凰天然等人也是起身跟上,不管今夜来的人是谁,敢在天子脚下,谋害未来储君,真就是一桩胆大包天诛九族的大罪。 可惜他们刚刚走到厅外,就被一群冲过来的黑衣人给包围了。这些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一言不发举剑便砍了过来。 凰天爵等人也不出声询问了,这些人一看就是要他们的命,就算是问肯定也问不出什么。 一场厮杀,就这样在璟王府中展开,而璟王府后院之中,也在此时燃起了冲天大火。今夜像是要下雨,有大风刮来,火势借助了风势,瞬间蔓延了整个府邸。 一声炸雷在天边响起,闪电像是一双看不见的举手,将天幕撕开一道口子,从天空中直指大地。瓢泼的大雨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下得肆无忌惮,就好似要将这大地上的一切都冲刷干净一般。 巫羌国的皇宫之中,此时东宫里的娇兰殿里,巫子墨在屏风隔开的内殿里来回不停的踱步,复杂目光不时看着屏风里面,太医正来来回回给苏明月诊脉,开药方,煎药,喂药。 可是折腾了一个下午,昏迷的人却没有一丝要清醒的迹象,这也将巫子墨心中蒸腾的焦急越发滚烫浓郁,再也顾不得避嫌,直接冲进里间厉喝,“到底怎么样了,你们究竟能不能救她?!”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凰冥的那一掌居然这么厉害,将苏明月重伤至此。 见巫子墨突然冲进来,太医在短暂的怔楞之后立刻抱拳躬身,“回禀太子殿下,这位姑娘心脉受创,五脏移位,内伤实在是严重。再加上这位姑娘体内还有剧毒,毒性和伤势一并发作,老臣实在是、实在是……” “你说她中了毒?简直是荒谬!”怎么可能,她是毒手药王的弟子,谁能在她面前下毒,这根本不可能。 太医见巫子墨面色扭曲,怒意严重,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息怒,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姑娘体内确实有剧毒。若是不能先行解毒,便是再多的伤药灌下去也没用,这位姑娘顶多能撑到明日一早,便会、便会……” 剩下的话他实在是不敢说了,看太子的样子,分明是将这姑娘放在了心尖上宠着,决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闪失。而且太子身边的总管太监来传话的时候也说了,这殿里头这位姑娘若是救不活,恐怕他们这群人一个都活不了。重重压力之下,这太医越发的胆战心惊。这救不好是死,说谎话也是个死,难道今日他们便是必死无疑了。 巫子墨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苏明月,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是凰冥,肯定是他在出手打伤苏明月的时候,手掌上涂有剧毒,毒素顺着掌风送入她体内,这才让他中毒了。 想通了这一层,巫子墨转身朝殿外走去,口中冷声吩咐,“守在此处,等本宫回来。若是她有任何闪失,本宫要你们陪葬。” “是,太子殿下。”一群太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磕头。 看这架势,太子应该是知道了这姑娘中的毒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太子能拿回来解药,那他们就有把握治好这姑娘的伤。左不过是内伤重了点,只要心脉没有断,各种补药流水一样的往她身上砸,再好好将养着,总归是能够治好的。 巫子墨脚步不停的冲到凰冥的住处,此刻也顾不上恭敬之类的了,直接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去拔剑指着他道,“交出解药!” 凰冥正在睡梦之中,听见响动立刻一跃而起,将挂在帐旁的宝剑抽了出来,与巫子墨对峙,闻言冷冷一笑,“怎么,你是要因为那个女人和我翻脸不成?!” “交出解药,否则,死!”巫子墨没心情和他废话,他只知道苏明月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否则他一定会杀了这个家伙,就算是会因此得罪苏炳成等人也在所不惜。 对于他的威胁,凰冥并未有丝毫变化,只是眼底眸意渐冷,看着巫子墨的目光深沉探究,“那个女人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居然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自古红颜多祸水,我本以为你不是那种为了美人弃江山不顾的草莽之人,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如此英雄气短。” “解药!”巫子墨怒吼一声,长剑又朝前递了递,“你应该知道,她现在还不能死。云家世代守护的宝藏,难道你当真一点都不心动?可是如果她死了,这世上便再无人能解开那藏宝图之谜了。” 听到这话,凰冥有一瞬间的怔楞,然后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那贱人诡计多端,你就当真能够相信,她会甘心为你解开藏宝图之谜?而且只要我们有了秘密武器,自然可用来攻打云家,到时候让云家人说出宝藏下落,并非没有可能。” “你以为这么多年,各国的皇帝就当真没有打过这个主意?如果云家人那么好攻破,宝藏那么容易得到,他们又怎么按捺如此多年,太后又何必为了得到解开宝藏的线索而殒命!” 轰隆,又是一道炸雷响起,凰冥阴沉如天色的脸,终于在这一刻抖了抖,面上的平静存存龟裂。 ###第四百六十三章 威逼得解药 巫子墨说的不错,苏明月不能死,至少此时此刻决不能死。他心中其实非常清楚,只是他实在是不甘心。他们这群人叱咤风云,到最后居然会受制于一个小丫头之手,这让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凰冥前辈,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你当真要因为个人一己私愤而至大家前途于未卜之地,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巫子墨冷冷喝了一声。 他这话说的好听,把所有人都搬出来,让凰冥妥协,实际上不过是舍不得苏明月死罢了。 他这般用心,凰冥如何看不透,就算心里有再多不甘愿,此刻也只能僵硬着脸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个药瓶丢给他,“这是解药,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今日之举。” “只要能成就大业,就算凰冥前辈日后因此记恨,小子也心甘情愿。”巫子墨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句,转身带着解药飞快离开,朝娇兰殿飞奔而去。 在他身后,凰冥露出一抹阴测测的笑容。 巫子墨,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吗?!苏明月那个贱人,居然敢逼死我的母后,我怎么可能让她活在这个世上。 她必须死,而你,救不了她! 娇兰殿里,太医们几乎要束手无策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医术,在这一刻似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尤其是当床上那个小丫头再一次吐出一口黑血时,他们简直抹脖子的心都有了。 如果太子再不拿回解药的话,恐怕就算他们还能暂且保住这小姑娘的性命,也拖不了多久。 整个房间被烛火照的灯火通明,太医们看着床上呼吸逐渐衰弱下去的小丫头,十分焦头烂额,再这样下去,他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正在他们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巫子墨忽然浑身湿透的从殿外进来,把一个带着湿气的瓶子抛了过来,“这是解药,赶紧给她解毒。若是再治不好她的伤,你们也不要等着我动手了,自行了断吧。” “是!”太医们战战兢兢的接住,赶紧转身给苏明月解毒去了。 只要解了毒,赌上他们毕生的荣誉和全家老小的性命,他们也不敢不尽心竭力的救治苏明月啊。 太医们捧着解药去救治苏明月,外头巫子墨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旁边的宫人们心头狠狠颤了颤,太子身边的总管太监立刻出声道,“殿下,月姑娘有了解药,定然可以平安无事,还请殿下保重贵体,让太医来为殿下诊治一番吧。若是受了凉,陛下和娘娘肯定要心疼的。” “无妨,你且命人打些水来,本宫沐浴更衣一番就是了。”他今天的确是淋了不少冷雨,之前因为着急苏明月,一直守在这儿连衣服都没换,全靠身体温度烘干,这会儿又全都淋湿了,再不沐浴换身干净的衣服,很可能当真会着凉。 总管太监呆了一呆,“在、在这儿?”这可是那位月姑娘的寝殿啊,在这里沐浴,不太好吧。 “怎么,你也敢管本宫了?!”巫子墨斜睨他一眼,眼神漠然。 总管太监浑身一颤,赶忙下去吩咐。让宫人就在娇兰殿的小厨房里烧了热水,送到偏殿里去。又让人回太子的寝殿拿了干净衣服过来,这才战战兢兢的去请太子。 对于他将浴桶放在偏殿,巫子墨并没有什么意见,他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罢了,一定要确定苏明月的安危才行。 匆匆沐浴更衣,巫子墨又回到苏明月的寝殿,此时太医已经将街要给她服下,正在观察解药的反应。巫子墨来的时候,他们正好确定苏明月体内的毒的确是已经解了,正准备给她开治理内伤和调养的方子,见巫子墨进来,立刻回禀了一番。 听到苏明月已经无碍,巫子墨一直沉凝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点点头让太医赶紧去开方子,自己则坐在寝殿外间的圈椅上,感觉整个人有种莫名的虚脱。 “殿下,您今日淋了雨,奴才请教了太医,说是最好饮下一碗浓浓的姜汤才好。”有宫人端着刚刚熬好的姜汤上来,试探着对巫子墨道,“如今月姑娘已无大碍,殿下也该紧着自己的身子了。” 巫子墨也知他说的不错,所以并没有反对,伸手将托盘上的碗端过来,仰头一口饮尽。滚烫的姜汤入喉,辛辣的味道带起一阵灼烧的温度一直蔓延到胃里,暖烘烘的的确是舒服了不少。挥挥手让宫人退下去,他这才撑着自己的额头闭上双眼沉思起来。 今日他的行为似乎是有些过了,恐怕很快这件事情就会传到父皇和母后的耳朵里,他必须想个合适的借口,否则他们一定会召见苏明月。 以苏明月的脾气,若是被他们召见,估计绝对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想着想着,便觉得头疼起来。一旁的宫人见他眉头紧皱,忍不住又轻声劝慰道,“殿下今日劳累了一日,如今夜已经深了,还是先回寝宫安歇吧。月主子这里有奴婢们伺候,若是主子醒过来,奴婢回第一时间派人禀告太子殿下的。” 月主子,不知为何,这个称呼极大程度的愉悦了巫子墨。想想明日自己还要早朝,再不歇息的话未免被人看出憔悴,便点了点头。 起身,趁着月色走进了瓢泼的大雨之中,刚刚换上的干净衣裳,顷刻间又被打湿了。 有侍卫飞快的上去为他撑伞,却被他抬手打落。 巫子墨觉得,他必须要冷静一下,好好想想今日自己的奇怪举动,好好想想今后该怎么办。 上完了早朝,陪着陛下在御书房里议了会事,巫子墨这才匆匆赶回东宫,换下朝服之后便是直奔娇兰殿。 这会儿还在下雨,他脚步不停的朝着娇兰殿奔去,身边为他撑着伞的宫人几乎要跟不上他的脚步,一路跑的磕磕绊绊。等他迈进娇兰殿的大门,就看见那抹坐在滴水檐外的院中,安静淋着雨的瘦弱身影。 身影旁边,跪着一地的宫人,个个都在哀求着让她赶紧进屋里去,小心身子,偏偏那人一动不动,就坐在石桌上,目光看着宫墙外,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巫子墨心底一团火升了起来,几步走到苏明月的眼前,又是心疼又是恼怒的喊了一声,“月儿?” 女子身上的衣服被大雨淋湿,紧紧裹在身上。她没有穿鞋袜,一双白玉般的小巧玉足踩在青色的石板上,两种颜色形成鲜明反差,看上去格外耀眼,美玉一般。 苏明月一动不动,还是那么坐着。巫子墨心头一股火气,伸手就要去抱她,手刚刚碰到她的肩膀,就感受到手掌下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那人抬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月儿,你受了重伤,现在不能淋雨,咱们先进去。有什么话,进去之后再说。”巫子墨好脾气地哄着,伸手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快步朝寝殿走去,路过那些跪着的宫人面前,森然冷声的吩咐,“快去烧些热水为姑娘沐浴,再煮点姜汤来。” 身后的宫人立刻从雨地里爬起来,飞快的按照巫子墨的吩咐行动。 而苏明月安静的躺在巫子墨的怀里,不声不响。人抱在手上,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巫子墨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么张牙舞爪的一个丫头,怎么可能瘦成这个模样。他想,以后他可要多弄一些好吃的,将她好好的给补一补才行。 巫子墨将她放在床上,扯过一旁干净的被子将她牢牢裹住,然后坐在她身边,满脸担忧的看着她,“月儿,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苏明月抬头看他,一双凤眸黑色两色,泾涓分明。漆黑的如同墨染,看着他的时候,有水光荡漾其中,似乎有着劫后余生般的惊慌,又有着一种看不清的情绪,看上起十分惹人心疼。巫子墨不知怎么的,就心软了下来,手指碰上她的肩,“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保证,我不会让凰冥他们伤害你。月儿,你信我吗?” 好像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一样,苏明月低下头,有眼泪吧嗒一声落了下来,砸在裹在她身上的锦被表面。而之后,便大颗大颗,一发不可收拾的落了下来,如同殿外的雨。 就在巫子墨着急上火,想要吼人之际,忽然听见苏明月小声的说了一句,“昨日是他的生辰,我们原本约好了一起过的,可是……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摇着头,神情凄惶又痛苦,还有这一种生无可恋的绝望。 “你……”她的话,点燃了巫子墨心中一直燃烧的火苗,瞬间星火燎原,毁天灭地一样。想要发怒,可是看见苏明月突然掩面痛哭起来,心一瞬间又被人狠狠揪住,一种窒息般的疼痛涌了上来,掐灭了他的怒火,只剩下心疼。 他不自觉的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胸口,轻声安慰,“乖,不要哭了。回不去就回不去了吧,你还有我,我对你,不会比那凰天爵差半分。” 而苏明月就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只是低低的哭,声音哀婉,又了无生趣。 巫子墨一颗心被她那哭声撕碎了一般,脑子里恨恨想着,这女人当真是水做的一般,平日里那般倔强刚硬的人儿,哭起来也是这般的要命。 因为过于心疼,巫子墨并没有看见,在他怀里埋首痛苦的小女人眼底,划过的那一丝嘲弄又冰冷的目光。 ###第四百六十四章 假意斡旋 哭了许久,苏明月仿佛是累了,又仿佛是清醒了一样,哭声渐渐弱了下来。 就在巫子墨准备轻声安慰时,殿外忽然有宫人进来,跪在外间小声道,“殿下,热水已经备好,可是现在伺候姑娘沐浴吗?” “提进来吧!”巫子墨应了一声,再看怀里的人时,苏明月却仿佛受惊了一样从他怀里跳起来,飞快缩到角落里,目光即愤怒又有些羞涩的瞪着他,刚刚才痛哭过的眼睛红彤彤的,还带着些许雾气,这一瞪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巫子墨忽然轻笑一声,这丫头,总算是想起来男女之防了么,“你淋了雨,先沐浴去一去寒气吧。我就在外头,等你收拾好了再说。” 看到他眼底笑意,苏明月又是懊恼的咬唇狠狠瞪他一眼,扭头朝着墙壁,恍若赌气一般。 这等孩子气的举动,实乃巫子墨第一次见,不自觉便刻进了心里。这丫头素来在他面前都是浑身的刺,恨不能将他扎的千疮百孔才甘心,倒是难得露出这样的神态来,全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儿该有的性子。 忽然间,巫子墨便生出一种感觉来,眼前的苏明月其实本就是一个孩子,只是生在那样的环境,又有那也一群虎视眈眈的敌人,她不得不让自己成长起来,变成那样一副机关算尽的诡谲嘴脸。可是私下里褪去了防备的时候,她便还是一个天真的小丫头罢了。 所以,她现在对他露出这样的姿态,是松懈了一丝防备的表现么?! 这个想法,让巫子墨走出内殿的脚步都变得欢快了不少。所以他也就未曾看见,在听到他走出去时,回头冷冷看着他的苏明月。 等伺候的宫人们将热水都提了进来,服侍苏明月褪去衣物后,苏明月将身子沉入浴桶之中,任由温热的水流将全身淹没。冰冷的温度渐渐退去,她这才感觉身子暖和了起来,不自觉长长舒了口气。 “姑娘,太子殿下对姑娘可真好,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贵人。”伺候她沐浴的宫人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说了句讨好的话。 苏明月抬眼看了她一下,眉眼青涩,眼底却有着精明的算计,显然是个不安分的人。这样的人,留着也只是祸害。不过苏明月此时却懒得与她计较,反正她今日上演的这一出,目的也只是让巫子墨觉得他有了可趁之机,借此为自己铺好一条保命的路罢了。 如今她孤身在这里,身边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也不清楚南诏国如今局势。在情势尚不明确前,巫子墨说不定就是她最后的一张保命符。 见她神色淡淡,却也未曾责怪,那说话的宫人胆子也不由得大了一些,“姑娘可知,昨日姑娘受伤昏迷,殿下可是急的差点将太医院都给拆了呢。奴婢还听说,太子殿下提着剑闯进太子府偏殿里一位贵客的房间里,好像是因为姑娘和那贵客起了冲突呢。殿下是真正将姑娘放在了心尖上,疼着宠着,看不得姑娘受半点的苦。” 提着剑闯进贵客房里?这贵客约莫说的就是凰冥吧。 其实在凰冥那掌拍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他的掌风有毒了,不过她也没想过要躲开。一来她躲不开,二来她也想要冒险看看,自己在巫子墨心里到底有没有分量,也好决定自己下一步的棋该如何走。 “你叫什么名字?”苏明月撩着浴桶里的水,似乎并没有听她在说什么,只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那宫人立刻欢喜的跪在地上禀告,“奴婢宁安。” “嗯,你很不错。”苏明月淡淡说了句,然后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好了,帮我更衣吧。” 她只是不轻不重的赞扬了一句,让那宫人一时有些摸不清,这位姑娘是觉得她聪明,想将她留在身边。还是仅仅只是认为她很不错,所以随口这么夸了一句。 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替苏明月擦拭了身上的水渍后,找来干净的衣服伺候她换上,并用锦帕绞着她头发上的水。 苏明月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精致得过分的五官,唇角浮现起一丝笑纹。不得不说,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待,若非她容貌如此绝色,恐怕就算她有惊世才华,以巫子墨这般的人,恐怕也断难做到这种程度吧。 所以人啊,终究是肤浅的存在,嘴上谈论的是品性和才学,但眼睛永远第一个看的还是长相。 收拾好之后出来,巫子墨果然还在外面等着,看到她立刻一脸担忧的表情,将手边的一碗姜汤递过去,“小厨房刚刚熬好的,快喝了吧。” “一点雨而已,有什么要紧。”苏明月披头散发,就这么随意往旁边一坐,姿态慵懒却又优雅,风情万种。 巫子墨看的眼睛有些发直,可她的话又让他心中怒意翻腾,“一个凰天爵,值得你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我告诉你,你现在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也就是我的,没有我的准允,不许你这么轻贱自己的性命。” 漆黑凤眸略有些哑然的怔怔望来,显然是因为他的话而吓了一跳,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着她这副样子,巫子墨不知为何心情似乎又好了一点,“你的性命,你不在意,却还有人在意。”说完起身,拂了拂袖朝门外走去,“好了,你好好养伤,我明日再来看你。” “巫子墨!”苏明月跟着站起来,出声叫住他,等他真的停下脚步了,又好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样,愣在原地。 身后的沉默,不知为何,让他心中的怒火又熄灭了一点,有一种淡淡的喜悦在心底滋生出来。若是再留下去,他还真有些担心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于是背对着苏明月道,“有什么话等你养好伤再说,至于藏宝图的事情,我会让他们按捺。这段时间,不会有一人到这里来找麻烦。” 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苏明月跌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头发呆。利用人心这种事情,她做的向来顺手,所有即便是要利用巫子墨,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只是有些担心,不知道现在南诏国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巫子墨才从娇兰殿里出来,坐着轿辇往太子寝宫回去的路上,便有一个小太监飞奔过来,远远的跪在地上请了安,等巫子墨摆手让他起来,这才一咕噜爬起来垂手走到轿辇旁边小声的道,“太子殿下,南诏国帝都那边有消息传来。昨夜帝都之内发生惊变,有宵小之徒冲入璟王府中,刺杀当朝太子凰天爵。事后璟王府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 “什么?!”巫子墨歪坐着的身子登时直了起来,眉头狠狠皱在一起,看着那小太监沉了沉眸,“回去再说!” 仿佛是知道了太子殿下的心急抬着轿辇的轿夫立刻加快脚步,在这雨天里依旧将轿辇抬得四平八稳。 东宫寝殿里,巫子墨背负双手,在空旷的寝殿外间来回走动,脑子里飞快思索着方才太监禀告的事情。 有人闯入璟王府,对当时在府中宴客庆贺生辰的太子凰天爵施以毒手。后来璟王府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前往璟王府做客的齐王、荣王、和大将军何昆吾等人,均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今日清晨,前往青州负责传圣旨的内廷总管习风,一身狼狈的进了宫。不出半个时辰,宫里便下来一道旨意。秦王凰天霖意图谋反,杀害朝中重臣,行刺太子,罪证确凿,除以极刑,立刻施刑。 南诏国的天,在一瞬间彻底变了! 宫里头成年的有能力承继太子之位的皇子一夕间死了个干净,而凰阙也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病倒在了宫中。据传,估计这次是要不行了。 巫子墨的心头蓦然间松了口气,凰天爵死了,他最大的对手没了,即便苏明月如何的心心念念,一个死人罢了,又如何能再在她心中留多久呢。 “派人再去查探,务必确定凰天爵死活。另外,让留守那边的人可以将云妃的踪迹泄露出来了。”南诏国帝君没了继承人,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云妃和小皇子的存在,他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救回去。到时候这个小皇子,就会成为他心中寄予厚望之人。说不定会直接承袭太子之位,以凰阙如今的情况来看,若是他一命呜呼的话,这个小皇子就会登基为帝。 一个小屁孩儿,能成什么大事。到时候南诏国上下人心涣散,便是他们的可趁之机。 凰天霖这是用自己的死,给他们创造了一个巨大的好机会。巫子墨的心中止不住兴奋起来,看来离他们一统四海的梦想已经不远了。 只是,凰天爵的事情,暂时还要瞒着苏明月才行,“吩咐下去,有关南诏国的事情,本宫不希望听到任何风言风语,不可明白?” 虽然现在是他一个人接到密报,但是太子被刺杀是多大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南诏国上下,而巫羌国同样也会收到消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他不想苏明月现在就知道这件事情。 “来人,”吩咐了那个太监之后,巫子墨又立刻唤了人进来,“马上将偏殿里的几位贵客请来,就说本宫有要事与他们商量。” ###第四百六十五章 南诏国巨变因由 不多时,凰冥等人依次到来,因着昨日巫子墨持剑闯入自己寝殿,逼着自己交出解药的缘故,现在凰冥见着他便没有好脸色,只冷冷给了个眼刀,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也不开口,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他的怒火。 不过巫子墨也在意,只等所有人都坐下了,宫人依次奉了茶,然后挥手让这些人都退下之后,这才扫了在座一圈,略作沉吟后才道,“今日我得了南诏国密探传回来的密报,因着事关重大,故而将各位请来商讨,该如何处置此事才好。” “不知太子殿下究竟得了何种密报?”苏炳成凉凉眼风扫来,昨日巫子墨因为苏明月的事情,闹得整个东宫的人都知道了,就算他们被软禁在寝殿之中,却也有所耳闻。对于巫子墨这般行事作风,苏炳成实在给不出个好脸来。 巫子墨也知道,在座的都跟苏明月有仇,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一味护着苏明月,势必会招来这些人的反感,恐怕稍有不顺,还会让他们本就不甚稳固的合作关系就此破裂。想来要将苏明月留在身边,他还必须得想个完全的法子。脑中思绪回转,嘴上却是开口道,“就在昨日,南诏国太子凰天爵出宫,在别居里与荣王等人庆贺生辰,熟料当晚有人杀上府去,然后一把火烧了太子别居。太子别居化为灰烬,在别居里的太子、荣王、齐王和何大将军等人生死不明。而在翌日,奉旨前往青州查探淮河王谋反一事的内廷总管习风清晨入宫,一身狼狈,不知向凰阙提交了何物。半个时辰之后,处置秦王凰天霖的旨意便下来了。如今南诏国中陷入一片混乱,太子和几个肱骨大臣的失踪让朝廷备受打击,凰阙也因此一蹶不振卧病在床。对于此事,不知诸位怎么看?”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导致大殿内一时之间落针可闻,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显然是无法相信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要知道,凰冥谋反一事败露后,他们便撤离了京城,当时连府上的人尚且来不及安置,更遑论是整理在京中他们安插的眼线和人手了。到了巫羌国之后,他们又被软禁在寝殿中无法出门,更是得不到外界一丝一毫的讯息,更别说和之前的眼线沟通谋划这等大事了。 京城之中,除了他们之外,又有谁能有这个能力,谋划这种事情呢。秦王,那倒的确是一个可能。只是秦王深陷天牢,要如何谋划这种事情? 众人一时都有些想不明白,于是纷纷将目光落在凰冥身上。在座的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是临时被逼选择的阵营,只有他默默筹谋多年,在京中应该有自己不少的残余势力才对。如果说谁有能力做成这件事,也就只有凰冥了。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凰冥冷哼一声,见目光投向别处,“你们不必用这种目光看我,此事并非是我所为。不过这件事情要看破却也不难,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件事应该是我那个深陷天牢的侄儿凰天霖所为。” “为何如此说?”平阳侯皱眉沉吟,如果凰天霖有本事筹谋这等事情,为何不先将自己救出天牢,反而要留在牢里等着被处死。 凰冥略略一想,便道,“当初我潜伏京城,曾察觉凰天霖与淮阳王私下里有来往,并且相交甚厚。凰天霖甚至让淮阳王私下里为他练兵,然后送到军队中为他所用。想必是凰天霖受凰阙老儿生辰之日的事情连累,深陷天牢,不甘心就此了却残生,所以让人通知淮河王在青州举兵造反,希望可以釜底抽薪。而他留在天牢之中,是为了拖延时间,稳住凰阙,混淆视听。如果淮河王能造反成功固然是好,他不但可以重获自由,还能掌控朝局登上之尊之为。如果造反不成功,凰阙也会因为淮河王而转移视线,他也可趁机喊冤。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凰阙一直不曾杀他,想必心中也是另有打算。依我看,那淮河王手中应该留有他为凰天霖练兵的证据,习风千里奔波赶到青州,应该就是去拿证据的。” “不错,前辈猜测合情合理,那习风从青州返回时,沿途遭遇数次刺杀,应该是拿到了证据,凰天霖想要杀人灭口。”这个消息,巫子墨今天也一并收到了,“据悉,习风入宫前一夜曾在京城外的驿站遭遇刺杀,是凰天爵派人将他给救了。想必是那些人以为证据已经到了太子手中,所以趁着他出宫过生辰之际暗下杀手,想要将证据毁灭。谁知道虽然杀了太子等人,烧了别居,却没能毁掉证据。习风依旧带着证据回了宫,呈交凰阙。事情败露,凰阙痛失太子和大臣,谋反之事又罪证确凿,凰天霖被处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白玉枫皱了皱眉,吐出一个疑问,“凰天爵并非等闲之辈,太子与之交过手,应该知晓才对。他或许料想不到秦王身在狱中还能谋划造反之事,但若说他就这样死了,我却觉得绝无可能。” “白世子所言极是,我也是这么认为。”巫子墨点点头,手指敲打着小几,眉眼间具是沉思之色,“只是,我一时想不明白,他炸死的目的何在?” 若说是凰天爵一人炸死也就罢了,偏偏当夜别居里还有荣王等人。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而且京城中何家和荣王府、齐王府也未曾挂上白纱,着手办理丧事。如此看来,这其中必有蹊跷。 苏炳成双眸闪烁不定,片刻后斟酌道,“若是他们想要趁机炸死,然后化身潜入巫羌国,刺探巫羌国军情呢?” “并非没有可能,只是我既然能在南诏国帝都留下探子,他们必然也是有所安排。既然已经有密探在,他们又何必亲自冒险。”勿怪巫子墨有此疑问,实在是这些人都身份尊贵,怎么会为了刺探军情而冒险深入敌营。 一群人又沉默下来,不知道凰天爵这一步棋究竟是何目的。 大殿之中气氛沉凝,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时也无人在开口说话。最后还是巫子墨率先打破沉默,“此事我会让人再留意,而且我也已经让那边的人将云妃被藏的地点泄露出去。如果凰天爵当真有个万一,凰阙此时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抢回云妃手上那个皇子。咱们也可以从凰阙的动作来判断,凰天爵等人到底是生是死。” 众人想了一下,也觉得此时这般应对确然没错,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又各自喝了口茶,便回房了。这件事情他们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送走了这些人,巫子墨又在书房里处理了一些国事,等到晚膳时分方才处理完,抬眼看窗外天色,问了一下如今的时辰,便让宫人摆驾,去娇兰殿。 娇兰殿内,苏明月合衣躺在床上,床边站着两个宫人,正轮番说着好话让她喝药。可惜她却还是背对着她们,动都没动一下。 门外忽然传来请安声,“叩见太子殿下!” 紧接着月白色衣袍一闪,身姿挺拔丰神如玉的巫子墨便迈步进来。殿内和床边伺候的宫人纷纷跪下磕头,口中喊着,“叩见太子殿下!” 巫子墨见苏明月背对门口躺着,听见这些宫人请安也没动一下,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不理人,于是问旁边的宫人,“怎么回事?” “回太子殿下,殿下走后,月姑娘便一直这般躺着,一动未动。如今也到了喝药的时辰,可任奴婢等如何劝,姑娘就是不肯喝药。”宫人怯生生的看着巫子墨,小声禀告道。 巫子墨挥挥手,让房间里侍候的宫人都退出去,然后坐到床边,伸手碰了一下苏明月的肩膀,“月儿,你可是睡着了?” 没有人回答,不过他却能感受到指尖下的身子忽然一僵。 他旋即知道,这小丫头并未睡着,只是不想理人,于是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声音,“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太医说这药一定得按时吃。你若有什么意见,只管提出来便是,可这药却万万要喝才行。” “太子殿下是担心我若就这么死了,那藏宝图便无人可解了吧。”苏明月回过头来,面色阴冷的看着巫子墨。 面对苏明月此时的挑衅,想到自己今日得到的密报,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丫头该不会是知道了凰天爵的事情,所以才会一心求死吧?!可是想了想,又暗骂自己太过疑心,在这巫羌国皇宫之中,连凰冥等人都无法与南诏国人取得联系,她又如何能知道那边的消息。 想来应该是凰天爵生辰,她忆起两人约定,再想到如今两人的立场,一时不免有些心灰意冷罢了。可是她这般一心求死的样子,落在巫子墨的眼中,却无疑是用刀在凌迟他一般。 目光直直看着苏明月,巫子墨忽然脱口问道,“没有了凰天爵,你就这么活不下去?难道这世上除了凰天爵之外,旁人对你所有的好,都只是别有用心?” 苏明月一时被问得怔住,直愣愣的看着巫子墨,眼里全是陌生,从没见过这样的巫子墨,让她一时觉得眼前这个该不会是别人冒充的吧。 “巫子墨,你鬼上身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与巫子墨周旋 “你……”原本还很生气的,可却因为她这一句,巫子墨倏然就笑了,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说他堂堂巫羌国太子鬼上身,这丫头是不是算准了他舍不得杀了她,所以说话才这么肆无忌惮。不过这话要是传到父皇母后的耳朵里,可不那么好处理。 苏明月狠狠皱眉,又背转过身子,“太子殿下高贵不凡,手握生杀大权,谁活的不耐烦了,敢在你身上触逆鳞。” 你不就已经触了,而且还触得如此心安理得。巫子墨吞回嗓子里的话,转头朝捧着药碗的宫人招了招手,后者立刻端着药碗进来,将药碗双手奉上之后,又倒退着出去。巫子墨伸手拍了拍苏明月的肩膀,“你的命你不珍惜,我可珍惜得很。来,起来将药喝了。”顿了顿,见她没有反应,又说了一句,“你该不会是怕苦,所以不敢喝吧。” “如此弱智的激将法,真不是你的风格。”苏明月气鼓鼓的扭头,瞪着巫子墨。 虽然是懊恼的瞪视,可那眼底却没有多少冷意,比起之前全然淡漠的样子,那在她心里筑起来的防备高墙,似乎有消融的趋势。 这种趋势,让巫子墨欣喜若狂。 “既然不怕,那你且让我看看。”巫子墨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耐心的柔声哄劝着。 苏明月瞪他一眼,又不情不愿的垂眸看了一眼唇边青花瓷的勺子里漆黑一片散发着浓郁味道的中药,凤眸深处闪过一丝嫌恶,小脸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旁边巫子墨察觉她这般模样,忍不住抿嘴偷笑了一下。 这笑容落在苏明月眼中,便充满了挑衅,让她霎时有些不甘,忿忿一咬牙,张嘴将那口药给喝了下去。 巫子墨立时眉开眼笑,又舀了一勺放在她嘴边,嘴里轻快的道,“果然不是框我,你的确是不怕。” 察觉自己上了他的当,苏明月又气又恼,眼睛狠狠瞪着他,好像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来。偏偏巫子墨一点也怕,反而将手中的勺子又朝前递了递。 苏明月恼恨至极,觉得自己若是不乖乖喝药,这人估计以此为由嘲笑自己许久,于是干脆把心一横,爬起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药碗,仰头咬牙一下子喝光了。与其一勺一勺的被凌迟,还不如自己一口喝干来得干脆。 见她乖乖喝了药,巫子墨忍下嘴角笑意,招手让宫人进来,将药碗递给她之后又吩咐道,“去拿些蜜饯给姑娘吃,另外吩咐厨房,可以传膳了。” 这话的潜台词,显然是说他晚膳在这里用。 宫人不敢质疑,捧着碗退了出去。巫子墨一回头,与苏明月黑白分明的眼珠对上,后者恼恨的瞪着他,有些不甘的咬牙切齿,“巫子墨,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哄呢?” “哪有大人怕喝苦药的呢?!”巫子墨不答反问,却又抢在她发怒之前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怕苦,这蜜饯也不是因为你怕苦所以准备的,不过是想你用来去去嘴里的药味儿,免得待会儿用膳的时候,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岂不是浪费美食了么。” 苏明月一脸“你当真是这样想的?”怀疑表情看着巫子墨。 后者十分淡然的别开眼,起身朝屏风外面走去,“该起来了,准备用膳吧。” “你……”苏明月朝着巫子墨的背影挥了挥拳头,眼眸冰冷,脸色阴沉。心底有冰冷的杀意在蔓延着,但是却被她小心的控制着没有外泄。如果此时自己还有武功,又或者小白还在她手上,那她便有五成的把握在巫子墨背对着他的时候出其不意将他干掉。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而且巫子墨如果死了,她在这里便再难立足。所以巫子墨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所以她还必须要虚与委蛇的和他演戏,而且必须保证不能让他看出来。好在前世的时候,她也受过专业的培训,演戏什么的那也是信手拈来。其实闲来无事的时候,组织里的人还曾经一起吐槽过,那些什么当红的小生花旦之类的,那演技跟他们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他们之中随随便便扔出去一个,演技都能甩那些人几条街。 也就是各自命运不同,他们必须在刀口上讨生活,而那些人却刻意凭着一张脸就收获无数的荣耀和掌声。 人生,就是如此的不公! 苏明月恍惚之际,已经有宫人为她穿戴好衣物,因着已经晚上,也没必要特意挽发,便直接用浅紫色的丝带松松垮垮系了一下了事。 巫子墨坐在桌旁,一副坐等着人来服侍的大爷样,目光落在从内殿出来的苏明月身上时,眼底明显的划过一道惊艳。 即便是如此不施脂粉,没有丝毫金钗珠花的点缀,这个女子依旧美的让人心惊动魄。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周围的烛光和玉器摆设都黯然失色,只余下她安静的容颜,自成一幅绝美画卷,让人赞叹世间竟还有如此佳人。 “看什么看,在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苏明月故意恶狠狠的凶了一句,只是这语气里的威胁之意也不知是因为她本身有伤在身太过娇弱所以显得很没有底气,还是她也不是真的想要挖掉巫子墨的眼睛,反正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想两个亲密无间的人偶尔会说的调情话,就连一旁的宫人都忍不住掩嘴轻笑,丝毫没有察觉这句话究竟有多么大逆不道。 若是换个人说,估计巫子墨早就让人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若是心情不好时,诛九族都有可能了。 见这人被自己骂了,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周围的宫人也是一副暧昧不已的样子,苏明月心中羞恼更甚,冷声嗤道,“你不是太子吗,怎么这么闲,一天到晚往我这儿跑!” “我想你了,便来了。”巫子墨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人之语,一双黑眸柔情似水的看着苏明月,似乎想将她的样子刻在自己心上一般。 “油嘴滑舌!”苏明月冷嗤一声。 殿外,两列宫装美人手中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道精致的美味佳肴,依次进来,将膳食摆在圆桌上。 另有侍立在旁的宫人上前,一边一个为巫子墨和苏明月布菜。因着太医有交代,所以给苏明月布菜的那个宫人十分的仔细上心,为她布的菜都是些鲜嫩又清淡的菜色。 原本巫子墨还想亲自叮嘱,不过看那宫人如此心思,忍不住满意点头,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你这奴婢还算仔细,叫什么名字?” “回禀殿下,奴婢名唤宁安。”那宫人立刻一脸喜色的跪在地上回禀,语气脆生生的,如同黄莺婉转一般。 苏明月低头安静的吃东西,咬着筷子不动声色的扫了跪在地上的宁安一眼。果然是身在皇宫里的女人啊,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知道应该如何讨主子的欢心,引起主子的注意。 “嗯,你是个伶俐的,日后便在月姑娘身边伺候吧。”巫子墨吃了一口东西,随口拍板钉钉。 苏明月咬着筷子抬眸,慢悠悠看着巫子墨,唇角微微勾出讽刺弧度,“我身边的人,凭什么让你来定。”这等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话,被她这样轻飘飘的说出来,吓得周围的宫人倒吸一口凉气,腿肚子大颤就要跪下了。 可坐在对面的太子爷确实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我估摸着你该是喜欢这种伶俐的丫鬟伺候,若是你不喜欢,那你便自己挑就是了。” 周围的宫人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这句话又齐齐落了下去。太子殿下对这位姑娘当真是宠爱到了极点,便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太子殿下也不曾生气。 “算了,反正这是你的东宫,左右不过都是你的人,我再怎么挑,也挑不出个干净的。”苏明月继续没大没小的说话,一点也没把对面坐着的人当成是一国的太子爷。 偏偏巫子墨反而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身边多的是畏惧恭敬的脸,偶尔被人家这样不放在心上,全然不当回事的对待,反而让这个从小站在高台上习惯了俯瞰人的太子爷生出了兴趣,越发想要征服面前的这个女子。 笑着摇了摇头,巫子墨也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惊世骇俗,哪有人上赶着找虐的呢。可偏偏他就是被这样的小女子给迷倒了,她越是对自己冷淡不当回事,他越是想将自己狠狠挤进她的心里,想要看看自己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后,她对待自己时是不是还是这般的无所谓。 一顿饭吃的十分安静,再无人说话,只是等用完膳,宫人来收捡桌子的时候,苏明月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藏宝图的事,等你们造出第一样武器,试过威力相信了我的话之后,我会帮你们解开。” “我说过了,此事不急。”更何况现在南诏国一片大乱,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就越发不急了。 想到南诏国发生的事情,巫子墨突然有些犹豫,是不是要现在就和苏明月说。说罢,他害怕着小女子一时间承受不住,又变得生无可恋。可是不说,他又担心日后这件事情传进宫里让她知道,会让她以为自己故意隐瞒,越发与自己疏远。 苏明月抬眼,看见巫子墨纠结神色,皱眉问道,“有话就说,是不是男人啊,这么扭捏!” ###第四百六十七章 心伤自尽 巫子墨叹息一声,起身走到苏明月身边,蹲下了身子看着她道,“今日我收到南诏国传来的密报,昨夜璟王府突然失火,将府中一切烧成了灰烬。” 苏明月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昨夜有一群黑衣人突然闯入璟王府,碰巧已经身为太子的凰天爵出宫在靖王府中举办了生辰筵,宴请了荣王、齐王和何大将军府的人。璟王府中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凰天爵等人下落不明,璟王府被人一把火烧成灰烬,据说没有一个人逃出来。”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巫子墨干脆将一切和盘托出,正好他也可以借机试探一下,苏明月对凰天爵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他究竟是不是有机会。 “烧、烧成灰……没、没有人逃出来?” “据说是淮河王谋反,习风前往查出了他和凰天霖勾结的证据,一路被追杀回京,却在京城外被凰天爵的人救下。凰天霖大约觉得证据已经落在他的手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巫子墨说的轻巧,可这个噩耗,却如同他拿了一把钝刀在苏明月心口上一点一点磨出深不见底的伤痕。 苏明月的脸上悲伤不加掩饰,恍若从骨子里弥漫出来的一般,脸色刷地就失去了所有血色,就连身体都沁着骇人的凉意。 巫子墨以为她会哭,所以说完之后,便一直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今天白日里她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又在他眼前回放,让他的心一下子揪得紧紧的。他忽然有些害怕,他不该现在跟苏明月讲这些,明明白天她还因为她和凰天爵如今的立场而不想再活下去,现在他告诉她这个噩耗,无疑是将她好容易恢复的情绪再次推入深渊之中。 他一边暗骂自己太过心急,一边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焦急的轻声唤着,“月儿?” 谁知他一碰,一直不曾发出一点声音的苏明月嘴角楚然有些流出来,而她也是两眼一翻,面色苍白的陷入不省人事。 巫子墨心头一慌,伸手便去捏苏明月的脸颊,强行将她的嘴巴撬开。大量嫣红的血迹从她的嘴巴里涌出来,瞬间将他的右手染得通红,也刺痛了巫子墨的眼睛,他对着左右早已吓得愣住的宫人大喊一声,“快去,快去叫太医,快啊!” 宫人们那里敢耽搁,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快步跑走,去太医院叫人去了。 巫子墨心中又痛又悔,又忍不住有蓬勃的怒意汹涌而出,俯身将苏明月打横抱起,一边朝床榻上走,一边怒吼道,“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咬舌自尽,凰天爵死了,就让你活不下去了是不是,那我呢,你又把我放在哪里?我对你的真心难道就这般的不值钱,连让你有丝毫眷恋都不行?” 可是苏明月早已陷入昏迷之中,苍白的脸色上市一片死寂,看的让人胆战心惊。 刚刚还在用膳,甚至还在他面前没大没小大逆不道的人,突然就咬舌自尽,丧失了所有的生趣。不止是巫子墨,就连娇兰殿的宫人们都是吓了一大跳,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去太医院请人的奴才连气都不敢喘一口,一路飞奔到太医院,看见当值的太医便直接冲上去,连礼都来不及行便着急忙慌的道,“几位大人快随奴才去东宫一趟吧,娇兰殿那位主子又出事了。” 一听是娇兰殿出了事,太医们也丝毫不敢耽搁,转身拎了药箱就和前来通报的奴才一路朝东宫飞奔。心里默默祈祷着,只希望这次那娇兰殿的主子又是什么要命的伤势病情,否则以太子殿下之前的表现来看,他们这些老不死的当真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路飞奔到东宫,一群太医喘着粗气,看见巫子墨就要整理仪容下跪请安,却被后者一个怒吼给打断,“都什么时候了还请安,还不快滚进来。她刚才咬舌自尽,你们快看看,伤势可严重?” 其中两个资历较老的太医上前一步,一个捏开苏明月的嘴去看她的舌头,一个伸手扣在她的手腕上诊脉。 巫子墨在一旁急的火烧眉毛,见他们给苏明月看伤,却又一言不发,急的在一旁一个劲儿追问,“她怎么样了,要不要紧?能不能治?” “回殿下的话,”两个太医之中擅长外伤的那个躬身回话,“殿下请放心吧,姑娘舌头上的伤口并不深,应该是内伤还未恢复,所以气力不及的缘故。” 听了这话,巫子墨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此时此刻他竟有些感谢凰冥,幸好他当时不顾情势将苏明月打成重伤,否则让她在全然健康的情况下知道凰天爵的消息,恐怕现在人就救不回来了。 巫子墨摆摆手,走到床边坐下,“你们赶紧,该治伤的治伤,该开药的开药,别都杵在这里了。” 擅长外伤的那个太医赶紧打开药箱,联合另外一位太医,专心的给苏明月治舌头上的伤势。直到看她的舌头不再出血了,这才暗地里松了口气。 刚才在来的路上,他们是真怕这位娇兰殿的姑娘又出了什么要命的事。虽然没有人清楚这位姑娘的身份来历,但是从这段日子太子对她的态度来看,这姑娘在太子心中肯定有着很高的地位。所以如果这姑娘有什么闪失,估计太子说让他们陪葬话也不全是威胁。 当一碗热腾腾透着中药特有的浓郁的味道传来时,苏明月嘤咛一声醒了过来,看见巫子墨坐在自己床边,而几个拎着药箱一看就是太医的老头站在自己面前,她重重把头瞥向一旁,闷声道,“你何必要救我,反正我终归也是要死的,如今死也算是我自己如了你们的愿,免得你们日后再动手麻烦。” “你就这么想死,没有他你就当真活不下去?!好啊,那我偏偏不让你死,我一定要让你活着,让你生不如死!”见她一醒过来就要寻死,巫子墨心头一口怒气上来,甩开她的手口不择言的怒道。 苏明月眼睛睁了睁,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无声的眼泪从眼角滚落,还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我倒是忘了,你可是巫羌国的太子爷,一惯的狠辣无情,又怎会让我死得痛快。” 在场人纷纷垂头,权当自己是个聋子,听不见两人此时的话。 太子爷一惯的狠辣无情不假,这在巫羌国上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要说面对眼前这个姑娘,太子爷那可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真心,旁边人一眼便能看得清楚,太子爷待这位姑娘不同。于是在他们眼中,苏明月就变得十分的不识好歹起来。 “你一定要同我这样说话?你一定要如此气我?一定要让我对你下了杀手才甘心?”巫子墨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此生还从未如此对待过一个女子,可偏偏第一次将一颗真心献上,却被人家完全不当一回事,甚至弃如敝屣,眼里心里都是那个负了她成了她杀母仇人之子的男人。 他自认不比天下任何一个男子差,可如今却输的一败涂地,让他怎么能甘心。 苏明月抿紧了嘴唇不说话,可眼泪还是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巫子墨不喜欢看见别人哭,尤其是女人。对他而言,女子的眼泪太过软弱,恍若是召之即来的工具,最是能激发男人怜香惜玉的心。所以他很讨厌有女人在他面前哭,以往但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掉泪,一定会被他赐死。可是如今,看着面前这个小女子的眼泪,她明明伤心欲绝恨不能死掉,却还倔强的咬着嘴唇,就连抑制不住的哭泣都是默默无声,好像一盏摇曳风中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蜡烛,让他心底的愤怒渐渐消失,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好了好了,不哭了,是我说错了话,我明知你此时伤心难过,却还要说话来伤你,是我不对还不成吗。你不要再哭了,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坏了。”巫子墨语调温柔,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样的语气,还有说出来的话,确实将在场人的都吓了一跳。 所有人看着那个躺在床上跟太子怄气的小女人,连喘气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可是太子殿下,往日整个巫羌,便是连王上和王后都不曾放在眼中的太子殿下,如今居然对一个小丫头道歉,而且还是这般手足无措的道歉。分明不是他的错,却还要将错揽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苏明月听了他的话之后,却哭的更凶了,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 再温柔的语气又如何,巫子墨不是凰天爵,在这个时候,她想念的是那个叫凰天爵的男人,她想看上他一眼,确定他是不是平安无事。 这一步棋不在她之前的预料之中,所以她根本无法判断巫子墨所说究竟是真是假。如果她费心筹谋这一切,不惜将自己推到和他对立的位置,不惜深陷如此险境,到头来他却不在了,没有人陪她走以后的路,她一个人要怎么面对。 苏明月的眼泪,让巫子墨彻底没了办法,哄也哄不好,骂又骂不得,最终只能无奈妥协,“你先不要哭了好不好,现如今还并未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我让那边的人留心着,一有消息就通知你还不成么?你别哭了,好好养伤可好?” “当真?”苏明月当真止住了眼泪,双眼通红的看着他,有些不信。 ###第四百六十八章 藏匿行踪 就在苏明月因为凰天爵的死而被受刺激甚至咬舌自尽的时候,南诏国城西外一处小山坡上,穿着青色锦袍的男子脚步沉稳的出现在山间林道之中。林道尽头,几个人并排站立着,眼巴巴的看着这条路的尽头,似乎是在等他回来。 “太子殿下!”人群之中,穿着白色锦袍气质温文的俊逸男子高喊了一声,目中透出几分忽热,忍不住迈步过来迎接,“殿下,城内的情况如何了?” 这步行而来的正是在大火之中失去了踪迹的凰天爵,此时他容色沉静,一双黑眸深不可测,见着穿着白衣的凰天然迎过来,也只是淡淡点头示意,等到走得近了这才对同样一脸期待的众人道,“城中情况与我们所料丝毫不差,父皇接到习风的密报之后下旨处死了五皇弟,南诏国朝堂眼下也是大乱。想来这边发生的事情探子已经飞鸽传书回了巫羌国,那边接下来必然会有所动作。想必云妃娘娘不久之后就能回宫,至于咱们,也要抓紧时间将……图纸上的武器冶炼更多,这样这最后一仗才更有把握。” “那殿下,陛下那边……”何昆吾性格耿介,说实话,当初被邀请参与这瞒天过海的计划时,他还真是犹豫了好久。 要知道,这件事情可以说是欺君了,要是陛下怪罪下来的话,他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微薄信任肯定再次荡然无存。到时候大将军府还是眼中钉,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想要拔出。 凰天爵拍拍他的肩膀,让这个忠直耿介的武将做这种事情,的确有些难为他,“放心,本宫已经让人暗中传讯父皇,将详细情形汇报一遍,日后父皇定然不会为难将军。” “爹,难道你还信不过太子殿下不成,他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相比之下,何婉婷对凰天爵倒是信心十足。月儿那般聪慧绝艳的女子,她能看上的男子,又怎么会是冲动无脑之人呢。 听到这样的话,凰天爵神色还是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害怕。 说实话,自从苏明月离开之后,凰天爵的变化实在是让人心惊。先是在朝堂上大开杀戒,最重要的是他处死这些人虽然在朝中并没有多少显赫实权,处置起来也的确不用花费太多心思,可是这些人彼此之间毫无关联,被处死的理由又千奇百怪,有些甚至是倒霉的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多说了几句废话而已,便被他给革职查办。也正是因为如此,冷酷残暴之名才得了下来。 还有这次处置凰天霖这件事,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整个局都是他在背后谋划。 陛下年纪慢慢大了,对于血脉之情看的也更为严重,不若当初处置他的时候那般狠辣无情。他将凰天霖关在天牢之中,却未曾真的想要要他的性命。 但凰天霖的存在,对于凰天爵来说,始终是一个隐患。所以他挖出了凰天霖在京城的残留势力,知道他和青州淮河王勾结私自练兵的事情,便假借凰天霖之手逼得淮河王造反。再借机让陛下派习风去青州追查。而在从青州回京城的这一路上,习风所遭遇的刺杀也都是他暗地里安排。京城郊外的驿站内,甚至璟王府那一场行刺和大火,都是他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因为只有这样,凰阙才会真正对凰天霖下杀手。 一个被关在天牢的皇子,居然还有能力让远在千里之外的王爷造反,还能沿途刺杀他亲派的内监,甚至居然为了销毁证据而谋害未来储君。这桩桩件件的罪过,都足以让凰天霖死上百次有余。 “太子殿下,这次的事……”凰天然想说这次的事情实在闹得太大,而且他的手段也实在是有些狠了,他也是在刺杀当晚被自己父王拽着一起来到这里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凰天爵布下的局,为的就是处理掉凰天霖这个隐患,让巫羌国的人以为他们有可趁之机。只是仅仅是因为如此,便牺牲了那么多的人命,他实在有些无法忍受。 可是真要他说凰天爵的不是,说日后等他继承大位之后,凰天霖就算再有野心也生不起生么风浪了。但谁有说得准呢,凰冥都可隐忍二十几年伺机夺位,凰天霖又为什么不可以。 凰天然想说什么,凰天爵如何能不知道,他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和磨难,甚至赔上了他和苏明月之间的终身,为的就是那样一个位置。现如今他能为她做的事情不多了,所以这最后一件,如何能不做好。就算手染鲜血身背无数人性命又如何,自古帝王之路,有哪一条不是尸骨累累血流成河,“闲话少说,最近这段时间,咱们都要在这里冶炼兵器了。” 荣王和何昆吾都是沙场上的将军,带兵打仗和武器研制都颇有心得。苏明月留下的武器图纸十分复杂,单靠那些冶炼制造的铁匠未必能够造出来。但是他们好歹是有朝职在身的人,平日里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的盯着,想要出一趟府门十分的不方便。而这锻造武器的事情有又必须绝对保密,所以唯有让他们死了,才能瞒人耳目。 “殿下说的是,与巫一战迫在眉睫,咱们的确需要尽早将兵器冶炼出来。”几个人跟在凰天爵身后,穿过小山坡之后进入一座山谷之中,通过特殊的方法下到山谷下方,那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矿场,凰天爵将一座秘密的冶炼坊建在了这里。 这里就和当初东域那边的蝶谷类似,也是苏明月无意间发现,走的时候连同锻造图样一并留了下来。 进入冶炼坊中,灼热的温度扑面而来,这里整日烧着大火炉,从未间断过,温度自然比外面高上许多。凰天爵等人进来之后,看着忙碌的工人们,“最近成果如何?” “上次锻造出来的那个效果不是太好,所以我让工匠们又进行了改造,最迟今天晚上,应该会有新的武器拼造出来。”苏民孤儿留下的武器实在是太精妙了,很多东西的锻造上对工艺要求都很高,他们试了很多次,也无法造的如同她描述的那般。想到此处,何昆吾忍不住恨恨一跺脚,“早知道当初就该封锁城门全城缉拿苏明月,让她来帮着咱们指点冶炼,到底是她设计的武器,她应该更清楚炼造的方法。” “爹,您再说什么呢,您怎么可以通缉月儿,她……”何婉婷第一个被刺了耳朵,不敢不顾的就跟自己爹叫板,话还未说完,就被沈若兮拽了拽她的袖子,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好了,在殿下面前还是少提月儿的名字吧。” 虽然她们都相信苏明月,可是如今苏明月这三个字却已经成为了南诏国的禁令,所有人都不敢轻易提起。 看见凰天爵脸色果然变得难看至极,何婉婷本还想再为苏明月辩解几句,却被林默池给拉走了。 她相信月儿,绝对不可能随便去刺杀尹贵妃,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她也坚信月儿绝不会叛去巫羌国,帮助那些乱臣贼子谋夺南诏国疆土,否则她又何必留下锻造图样。 “好了,少说两句吧,太子殿下心里也不好受。”林默池将她拉到角落里,小声劝慰了一句。他知道何婉婷和苏明月情谊深厚,一直都坚信苏明月的为人。只是如今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那点微薄的信任在事实面前,反而显得很可笑。 何婉婷忿忿跺脚,“当初月儿为他付出那么多,费心筹谋,他怎么可以怀疑月儿。哼,男人每一个好东西,都喜欢过河拆桥。” “哎呀,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嘛,我……”林默池分外委屈,他只是担心着丫头得罪太子殿下,怎么现在反而引火烧身了。 何婉婷却不听他辩解,狠狠瞪他一眼,“你也不是好东西,这么久了,也没见你为月儿辩解一句。”说完愤然甩袖,干脆跑到一边去看那些铁匠炼铁去了。 留下林默池一个人站在原地,苦着一张脸,这么说上次他派人去大将军府上提亲,结果送过去的聘礼又被退了回来,就是因为他不曾为苏明月说句话?这样的话,岂非苏明月一日不和太子殿下和好,他都不能娶亲了。 旁边忽然闪过一个白影,同病相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林默池一抬头,见是凰天然,而他的目光落在朝何婉婷飞奔过去的沈若兮身上,瞬间便了然了。 恐怕这云宁公主也和婷儿一样,非要等到苏明月重回南诏,和太子殿下冰释前嫌的那一天,才肯嫁给然世子了。 唉,两个俊俏的公子哥儿忍不住齐齐苦着脸叹了口气,他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几个小辈走了,荣王等人反而觉得说话更轻松一些,方才听见何昆吾那般说苏明月,其实荣王心中很不是滋味,毕竟苏明月为何去巫羌国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偏偏他还不能告诉他们,也不能露出破绽。整日里听着京城里那些贵人们编排苏明月的不是,他真是几次都按捺不住要将实情说出来了。 就好比此刻,他心里翻来覆去纠结了半天,到底还是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其实苏明月也未必真就那么不堪,你看,她临走之前还肯将武器图样留下,就证明她其实还是心系南诏的。” ###第四百六十九章 云妃下落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心系凰天爵,不过又觉得自己真的这么说了,就未免太露骨了。苏明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瞒着凰天爵,否则他要是知道了实情,肯定会跑去巫羌国将她带回来,到时候她的苦心也就白费了。 “荣王说的是,本王也是这么觉得。”齐王睨了荣王一眼,笑着附和了一句,不过心里却自有思忖。他总觉得,荣王是知道什么的,只是因为某个原因,他无法将他知道的说出来。 “好了,无论她有何目的,眼下她都不是关键。我们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将武器完美的造出来。”凰天爵冷冷打断他们的话头,现在,他不想去想有关于苏明月的任何事,他只想着早日将武器造出来,然后早日攻入巫羌,到时候…… “殿下说的是,且看今晚的成效吧!”几个人迎合了一声,此时他们再如何争执辩驳都没有用,一切还是要找到苏明月才行。 这一夜,所有人都在等着武器锻造出来的时候,凰阙一个人再御书房中独自睡下。凰天爵命人传的讯他已经收到,知道自己的儿子和朝臣们平安无事,他也的确是松了口气。可是他心中也有所怀疑,为什么璟王平安无事的消息什么时候不好传给他,偏偏在他下旨处死了凰天霖之后。这其中,太子当真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可是他又不愿去多想,对于凰天爵他是心中有愧的,再加上如今南诏国上下也只有凰天爵能承袭帝位,他不想再因为无端的猜忌,毁掉他们父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 迷迷糊糊的睡到快四更天的时候,凰阙听见账外有人在小声唤着他的名字。 睁开眼睛,就看见习风这个奴才站在明黄的龙帐外头,垂头哈腰,分外恭敬的样子。这个奴才如果没有什么天大的事,是绝不敢在半夜的时候将他吵醒的,于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惊扰陛下好梦,奴才该死。”习风匆匆往地上一跪,脸上虽然堆着笑容,却依旧能看出急色。 能让一向沉稳的习风露出这种表情,凰阙觉得这件事情肯定不小,于是打了个哈欠,面上微怒道,“你这狗奴才,最好是所有重要的事,否则朕一定要了你的命。” “回禀陛下,若不是有天大的事情,奴才也不敢在此时惊扰陛下呀。”习风一脸的惶恐,就要往地上跪,被凰阙挥挥手拦住,这才道,“陛下,方才秘密寻访云妃娘娘下落的探子来报,已经找到娘娘和小皇子的下落了。” “什么?!”凰阙乍一听还未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惊喜中藏了暴怒,“云妃和小皇子现在何处?可有损伤?” “陛下放心,娘娘和小皇子安然无恙。”习风脸上是庆幸的笑容,甚至还双手合十朝着老天拜了拜,“只是具体的关押地点还在追查之中,因着陛下为娘娘和小皇子下落忧心神烦,所以探子查到消息后便立刻回来禀告,如今他们正循着踪迹层层追查,相信很快就能将娘娘和小皇子救回宫中了。” 这么多糟心的事情之后,总算是有一件稍微可让他觉得安慰的事情发生了。凰阙面色一沉,追问了一句,“可查清楚绑走娘娘的是何人?” “陛下,据探子来报,那些人行事谨慎,武艺诡谲,倒不像是咱们南诏国的人。”习风如实回禀了一句,未曾加入自己的揣测。伺候了这位陛下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如何说话,陛下想听的是实话,他只需要将实话说一遍就行。至于陛下要如何猜测,那就是陛下的事情了,因为陛下绝对不会喜欢,从他这个奴才的嘴巴里,听到一些未加证实的揣测。 果然,习风的话让凰阙皱了眉头,眼睛看向窗外黑沉的夜色,眸中光芒明明灭灭。 武艺诡谲,不似南诏之人,那么就是巫羌国的人了。掳走一个宫妃,对于巫子墨来说没有半点好处,他如果想对南诏国皇室下手,也该是找上成年的凰天爵和凰天霖。但云妃和小皇子有一点特别之处,那就是她是苏明月的姨母,苏明月将她视为亲生母亲一般重要。挟持了云妃,就等于掐住了苏明月的咽喉。而苏明月这个小丫头与寻常人不同,不但聪慧敏锐,城府深沉,而且手中还掌握着威力巨大的武器锻造方法,更甚者就连云家时代守护的宝藏说不定也和她有关系。这样一个丫头,若是能牢牢握在手中,对于巫羌国而言绝对有莫大的好处。宝藏的事情巫子墨并不知道,但东太后却是知道的,所以这其中肯定还有东太后和凰冥的参与。难怪他们最后都一并逃到了巫羌国,原来是从一开始就已经联合在一起,要下这样一盘大棋。 看着凰阙脸上神色不停变换,习风垂着手站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看着凰阙双手背负在身后来回不停的踱步,末了扭头吩咐他道,“这件事情你派人秘密通知太子殿下,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救出云妃和小皇子。” 习风吃了一惊,颇有哀色的道,“陛下,太子殿下他已经……已经……” “你这个蠢货,知道什么。”见习风如此,凰阙也不生气,只是狠狠瞪他一眼,恼道,“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如何那么轻易就出事啊。你让寒铁卫持朕的令牌去,他们能找到太子。” “奴才遵旨!”习风得了命令,转身就要走。 却又被凰阙给叫住,“回来,你这么急做什么,朕话还没说完。”习风赶紧站直了身体,恭敬的垂手听着,“嘱咐太子一声,就说此事事关重大,但他也务必要小心行事。” “是!”习风应了一句,站在原地没动,眼巴巴的看着凰阙,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谁知凰阙不耐烦的挥挥袖子,“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朕送你吗?”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 习风一溜小跑的走了,留下凰阙一个人坐在御书房的寝殿的龙床上,一时也没了睡意。 此时确定了是东太后绑走了云妃,也就等于是确定了苏明月的失踪也肯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苏明月手上握着太多重要的东西,如果东太后以云妃的性命相要挟的话,苏明月恐怕是招架不住,要和盘托出的。这样一来,不管是武器还是宝藏,都会让巫羌国如虎添翼。 原本对于凰天爵诈死还颇有些异常想法的凰阙,此刻也反而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是深谋远虑。既然帝都中还留有巫羌国的人,那么璟王府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巫羌国里。让这些人以为他们朝堂大乱也好,若是他们一时觉得有可趁之机攻来的话,那他们好歹还有东域的那些秘密武器顶着,料想巫羌国也讨不到好。如果他们得到了武器锻造的图样,选择休养生息的话,他们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多造一些那种东西出来。到时候就算是殊死一搏,也比被动挨打要好很多啊。 屋外忽然电闪雷鸣,院中的花木倒影在白色窗纸上,影子忽明忽暗,如同张牙舞爪的野兽一般。 凰阙坐在龙床上,忽然有些心力憔悴大不如前的感觉。他忽然觉得,也许自己也是时候将江山易主了。等着巫羌国的外患解除之后,便将这九五之尊的位置让出去吧。他辛苦操劳了这么些年,也该闲下来,好好享受一下人生了。 云妃有了下落的消息很快传入了凰天爵的耳中,凰阙的叮嘱也一并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以他的智慧,自然想到凰阙一定已经有所思忖了。当初月儿曾说,要让陛下亲自接云妃母子回家,如今这时间虽然晚了些,但她的确是做到了。 那个小丫头,总是让他惊奇,那样小小的年纪,到底是如何才能练就那般沉稳睿智的心思,往往能将对手十步之后的棋都料准。 想到苏明月,凰天爵心中忍不住一痛,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痕迹,只让寒铁卫回宫去复命,说他已经知道了。不过寒铁卫复命之后,却又连夜赶了过来,说是陛下特地派了他们来相助。凰天爵觉得这样也好,他毕竟是已死之人,就算再如何不露痕迹,在营救云妃的时候也可能会被对方察觉到什么。但如果是让寒铁卫领队的话,一切就都变成是陛下的意思了。 给寒铁卫安排了一个住的地方后,凰天爵这才让人叫了齐王和荣王过来商议。 听说找到了云妃的下落,齐王也是松了口气,当初苏明月将云妃藏在他的庄子上,后来又故意在宰相府出事之后让若兮逃出齐王府前去庄子上寻云妃,看似是找云妃求救,实际上就是为了把那些人带过去罢了。毕竟他庄子上的那个阵法,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苏明月一个人破了。云妃被劫走之后,他们也曾暗中打探过许久,一直没有找到什么痕迹。没想到这次璟王府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居然会露出如此破绽,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齐王觉得,这其中会否有诈呢?”荣王到底是带兵的人,所以性格比较谨慎。 齐王思忖了片刻,将目光看向凰天爵,后者与他目光相对,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齐王顿时明白了,看来凰天爵也已经看破对方这步棋的真正目的了。 ###第四百七十章 秘密铸造 看来璟王府的事情,的确已经传到了巫羌国,巫子墨这一招,明显是在试探陛下的心思,想从陛下的表现来判断太子是否还活着。 齐王心里活络,将这细枝末节的事情想清楚之后,便对荣王道,“此事倒是无妨,有寒铁卫出手,到时候殿下再派些不曾露面的暗卫协助,要抢回云妃娘娘和小殿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远处一个铁匠模样打扮的人飞快跑来,眼尖的看见凰天爵三人站在此处,立刻冲了过来,“叩见太子殿下!” 凰天爵挥挥手,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又给齐王和荣王请安行礼,之后才恭敬道,“殿下,重新改良之后的武器已经造好了,请殿下移步一观。” 听说新武器已经造好,凰天爵忙就转身急走。齐王和荣王也紧随其后,武器建造的事情是现在的一个难点,如果能把这件事情做好了,就算未来巫羌国大兵来犯,也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几人一路七弯八拐,最后走近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笼里,进去之后,荣王伸手拉了一下绳子,铁笼徐徐上升,头顶的地面突然打开一个缝隙,等到铁笼升至地面之后便停止上升。三人从里面出来,荣王跺跺脚,那个铁笼便兀自沉了下去,地面也恢复了原状。 这是苏明月按照当初蝶谷的机关设计的,那个铁笼也是十分粗糙的电梯,就连擅长奇门遁甲机关之术的齐王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机关时,都忍不住惊呆了。 几人从冶炼坊出来之后,径直去了后山,那里有他们开辟出来的一块空间,专门为了试验这些武器的效果。这里离京城较远,又是偏僻山林,很少有人会来,在这里就算闹出多大的动静,也不会惊了人。 几个人到了那处,就见凰天然和何大将军已经在这里了,林默池也在,几个人见他们过来,纷纷见礼问安。凰天爵心急想看武器的效果,摆摆手让他们免礼,便急道,“让他们开始吧!” 那跟着他们一路来的铁匠闻言,躬了躬身,然后才朝着不远处飞快的跑过去。 在那里,几个赤着膀子的大汉推着一个盖着白布的东西过来,看那东西似乎很重,许得几个年轻的壮汉才能推动。等推到了指定位置,那些壮汉将白布掀开,露出下面掩盖着的东西。远远一看,竟然是一门大炮,虽然有些粗制滥造,但是在这种年代造出这种东西来,委实是让人惊讶了。 这边是苏明月留下的秘密武器,当初在东域的时候,她看见那些炼铁的人将废渣丢掉,便觉得可惜,想要试试看能不能造出一门来,有这种东西在,打仗的时候绝对是杀伤力极大的武器。所以东域那场仗,最后凭借着草草制出来的几门大炮轻松取得了胜利。 只是那时候是第一次制作,加上这里的冶炼技术实在是太差了,零部件根本经不起炮弹发出时制造出的高温,东域那场仗后,那几门大炮也就报销了。 不过这事关南诏国机密,所以就算是巫子墨也并不知晓。不过如果他知道,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地方的东西其实早就不存在了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毁得肠子都青了。 有了东域那次的经验之后,苏明月回到京城便一直在思考改良的办法,只是局限于如今的冶炼技术,所以就算是她改良出来的东西可以长久使用,却也不知道这时代的冶炼技术能不能跟得上细节零件的要求。 上一次凰天爵他们造出来的东西,便是不符合这个要求。所以他们不得不重新冶炼,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有些好消息。 那边的人准备好了,朝这边打了一个手势,凰天爵等人立刻运了内功封了耳朵的穴位,这样可以避免被巨大的爆炸声伤到耳膜。 片刻之后,那边的人讲一个黑色铁皮密封的球形物体放入炮管之中,然后点燃了上面的引线。 砰!轰! 一声巨响之后,炮弹被打了出去,目标是不远处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峰。 只见一阵地动山摇,带起漫天沙尘,众人站稳之后,忍住心底的惊骇,目光死死盯着烟尘缭绕的位置,恨不能冲上去将烟尘拨开,看看到底是怎样惊人的结果。 很快,尘埃落定,不远处的情况也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原本的小山峰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四散坠落的碎石和泥土,而地上,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山峰原本的位置。这等惊人的杀伤力,饶是见惯了地狱般惨烈战场的何昆吾,此时也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这种东西如果搬到战场上,那简直就是所向披靡的存在啊。连一座坚硬的山峰都经不起一发炮弹,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他甚至可以想象,若是这炮弹落在人堆里,将会造成怎样的惨状。 “殿下,这、这……”能让从惨烈的战场上下来的大将军也失了声,可见这东西有多么的吓人。 众人对于这大炮的威力也是惊骇不已,但是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所以对于它目前造成的杀伤力还有些不能确定,所以都纷纷看着凰天爵。 后者顿了一下,心中莫名浮现出一丝苦涩。他还记得在东域的时候,月儿第一次将这东西拿给他看,那个时候她满心都是希望自己可以回去陪她过年,欣赏她为自己准备的惊喜。可是现在,人事全非,“这样……已是不错,吩咐下去,便照着这个样子锻造吧,希望可以在短时间内,制造出更多来。尤其是弹药,一定要准备充足,光是有大炮,没有弹药的话,也是枉然。” 就在凰天爵等人成功造出了威力更加巨大的大炮时,苏明月也在心如死灰之中过去了一个不算安静的夜晚。 等她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巫子墨并不在,只是留下了一堆伺候她的宫人,其中领头的便是那个宁安。原本得了巫子墨的承诺,说是会尽全力查出凰天爵的下落,苏明月心中也算是有了些盼头,可是在用午膳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却说溜了嘴,说是凰天爵等人虽然是下落不明,但当时宿居在后院的沈若兮和何婉婷,却是在睡梦中当时就被那些黑衣杀手给抹了脖子。 听到这个消息,苏明月直接晕倒在地,倒下去的时候额头重重撞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侍奉的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去太医院找来太医。 可惜这一次苏明月是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又在晕倒时撞到了头,便是太医来了,一时间也没办法将她救醒。 可是太医断然不敢让她就这么死了,太子对这个姑娘的态度他们可是看在眼里,所以最后用上了烧艾的法子,才勉强将苏明月给救了回来。 可人虽然是救回来了,却躺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盯着帐顶看,手指紧紧抠着锦被,连指甲都被抠翻了都没觉得疼。还是守在外间不敢离开的太医闻到了血腥味,不管不顾的冲进来一看,这才察觉,登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等处理好苏明月手上的伤,巫子墨也上完早朝回到了东宫,就听说了苏明月又晕过去的消息。昨晚说凰天爵的事情时,他都没敢将沈若兮的事情说出来,怕的就是这样。 苏明月和沈若兮关系要好,当时他娶南诏国求亲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凰天爵好歹是看不见尸体,他还可以说他还活着,来减缓苏明月的伤痛。可是沈若兮那是真真切切的死了,而且听说脖子都差点被砍掉了,这种说出来只会让她心痛的事情他如何敢说。 可是他堂堂东宫的太子都不敢说,那个小太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竟敢在她面前嚼舌根。 巫子墨走近苏明月的寝殿里,后者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盯着床帐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味道。手上和额头上缠着纱布,看上去分外刺眼,让巫子墨抑制不住的就想杀人。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姑娘的?”一声怒吼,娇兰殿上上下下跪了一地,一动都不敢动,连求情都不敢了。巫子墨现在是铁了心想杀几个人出出气,于是袖袍一回冷声道,“本宫留你们何用,来人……” 大床上,苏明月忽然动了动,偏过头来,没有丝毫神采的凤目落在他身上,冷冰冰的毫无生气,“你还嫌最近死的人不够多是不是,你到底还想让我身上背负多少杀业才甘心?!” “月儿,我……”见她恢复生气,巫子墨又喜又悲,“这些奴婢伺候不周,死了也没什么要紧。你……” 苏明月心中冷笑,死了没什么要紧,还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啊,难怪可以为了自己的野心,送成千上万的人去给自己铺路。这样的人,就算是动情,也会为自己有所保留,不会如凰天爵对自己一般。想到凰天爵,心中又是一痛,她相信他一定没事,她也相信有凰天然他们护着,若兮和婉婷肯定没事。她如今作出这副样子,不过是让巫子墨安心罢了。 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一无所有之人,如果想要活下去,势必只能依附于他。这样的认为,可以成为她保命的底牌。 ###第四百七十一章 巫子墨柔情(上) “疼吗?”巫子墨走到床边坐下,执起她的手,语气温柔的问道。 苏明月抽了一下,便仿佛没了力气挣扎一般,由着他去。虽然这样的触碰让她觉得恶心,但为了能够平安走到最后那一步,她也只能暂且忍了。说实话,她现在真的是很想一包毒药下去,让娇兰殿躺尸一片才好。她现在真的很想立刻回到南诏国去,回去确定若兮他们的安危。 感受着掌心柔软滑腻的触感,巫子墨心头一荡,目光落在渗着血迹的白色纱布上,又是一痛,“我知道你肯定很痛,其实看见你这样,我也很痛。” “的确很痛!”苏明月别过脸,不看他,“我现在,什么都没了,爱人、朋友、亲人……一个都没有。” 她的语气很轻很淡,听不出有多哀伤,可是巫子墨就是听出了一种绝望的心碎,眉头忍不住狠狠皱在一起,“胡说什么,你还有我。” “你?呵,堂堂巫羌国的太子爷,未来巫羌国的国君,你怎么可能会属于我。” “那凰天爵呢,他不也是南诏国的王爷,可你依然对他倾心。”巫子墨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眸看着自己,语气说不出的嫉妒。 跪在内殿的宫人和太医们狠狠打了个颤,感情他们家太子殿下好容易看上一个人,却是别国的姑娘,而且还是心里住着旁人的姑娘。知道了这种密文,他们会不会被太子给灭口啊。 下巴被捏住,她没办法偏头,只好将目光落在别处,小声的说了一句,“他与旁人不同,他待我……是真心,在我还只是个无盐傻子的时候!” 所以是因为这样,她才对凰天爵一心一意,就算是以为杀母之仇与他站在了对立的位置上,依旧会因为他的生死而心绪起伏。巫子墨看着苏明月苍白却精致的脸,“你为何连机会都不肯给我,就知道我不行?” 苏明月幽幽一叹,没有说话。 “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相信,比起凰天爵,我会对你更好!”也不知这句话,他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苏明月垂下眼眸,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不会有那一天的,就算有,我也不可能等到。” 巫子墨狠狠咬紧了后槽牙,她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实在让他气恼不已。不过却也正因为如此,他却对她更加放心了。如果苏明月因为自己几句话,便转而巴着他不放,反而让他不得不对她防上三分,认为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心软可怜。她现在明知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南诏国已经再没有可让她留恋的东西,虽说可能暂时十分伤心,但只要他能趁着这个机会,帮助她走过这一程,这女子势必对他感恩戴德,日后也会一心一意的对他。想到那个可能存在的一心一意,巫子墨便越发想要多保护苏明月一分。 “你放心吧,我说过会护着你,就一定会护着。身为巫羌国的太子,在我的地盘上,如果连我中意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谈什么称霸天下。”巫子墨豪言壮语,苏明月是他看上的女人,她现在能设计出那种威力巨大的大炮,难保日后不会设计出威力更大的其他武器来。这是一个深具潜力的女人,他如何能够放手。 苏明月的面色如同死灰一般,听到他的话也没有好转一点,心头一阵剧痛传来,她紧咬了唇瓣摇摇头,“何必呢,我并不怕死,而且一心想要寻死。” 她在意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她活着也的确没什么意义。不管她表现得再如何刚强,骨子里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看着这样的苏明月,巫子墨心中最后一点的怀疑也烟消云散了,握着她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却发现了她额头上层出不穷冒出的冷汗,顿觉不对,“太医,太医快给本宫滚进来!” 等在外头的太医立刻拎着药箱冲了进来,看见躺在床上浑身抽搐冷汗直冒的苏明月时,脸色忍不住发苦。 这些日子,他们实在是被这位姑娘折腾得够呛,小命在鬼门关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他们的心都快承受不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见他们居然还有心情发呆,巫子墨急声怒吼,“还不快点看看,她这又是怎么了?” 照旧是资历最老的一个太医上前,跪在地上拿帕子搭了苏明月的手腕为她诊脉,不过这一会他诊脉的时间比之前的都要长,而且诊完脉之后,脸上的苦涩更加明显了些。眼看着巫子墨又要按捺不住发怒了,这位一向以医术高明备受尊崇的老太医才犹豫着道,“太子殿下,这位姑娘是伤心过度,再加上之前心脉本就有损,如今更是损伤得厉害了。” “你说什么?!”巫子墨蹭地站起来,一脚将那太医踹翻在地上。 其他几个太医哪里还敢站着,噗通一声跪倒,其中一个大着胆子上前进言,“太子殿下,向老是宫中资历最老的太医,医术比其臣等都要高一些。若向太医如此说,想来这位姑娘的确是……还请太子殿下息怒,心脉伤损并非是无药可治,只要好生调理,放松心情,将养些日子便可复原。” 苏明月咬着牙看过来,此时她已经疼得面色发白,连说话都困难,却还是一字一句的喘息着道,“你、何必为难、他们,他们、所说句、句属实,我、自己便是、大夫,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都这样了,你还想着为他们说话。你的命不值钱,他们的命就值钱了?!”巫子墨怒不可遏,恨不能将这小女人的脑子劈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他一心一意Wie她的身体着想,她却一心一意为这些奴才着想,“你若再为他们说话,仔细我将他们全都一顿板子打死了事。” 苏明月咬着唇不说话了,巫子墨还以为这是捏住了她的短处,结果抬眼一看,却发现人已经晕过去了。 “你们快来将她救醒!”巫子墨甩袖出去,黑眸之中萦绕着森然杀意。 太医们不敢怠慢,赶紧走到塌前为苏明月诊治,心中却是知道,那个多嘴的小太监怕是活不成了。 将太子殿下着紧的人伤成这样,还连累他们跟着一起担惊受怕,便是死了也是活该。 果不其然,在巫子墨走出内殿之后,外面就传来了哭天抢地的求饶声和凄厉惨嚎。一个为苏明月施针的太监手上一抖,一根针差点扎歪。好在旁边一个太医见状赶紧伸了手过来拦住,那一针扎在他的手背上,并未落在苏明月身上。否则这一针若是扎出个好歹来,他们都别想活命。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若是再出了什么差错,那小太监便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向老嘴里发苦,却还是忍不住敲打了这些太医一番。如今他们的命,可是与床上这个小姑娘息息相关了。 那个在苏明月面前说溜嘴的小太监被巫子墨当众杖毙,娇兰殿上下的宫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双腿发软的时候心里也十分明了了,这娇兰殿住着的这位,实实在在是被太子殿下放在了心尖儿上疼宠着的贵人,一丝一毫也不可得罪,否则留给他们的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 处置了那个小太监,杀鸡儆猴,巫子墨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走回寝殿,见苏明月依旧面色惨白的躺着,忍不住问,“她为何还不醒?” “姑娘伤势过重,还是多睡一些的好。”向老上前弓着身子回话,“近几日若是无事,最好不要让姑娘下床,就卧床躺着吧。药按时吃着,别让姑娘再忧心烦思便好。” 巫子墨坐在床边,将苏明月身上的被子拉了拉,头也不抬的冷哼一声,“你们都听清楚太医的话了?” “奴婢们听清楚了,万不敢让姑娘再神思烦忧。”娇兰殿的宫人跪在地上磕头。 巫子墨挥挥手,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见面前的小女子即便是睡着了,眉头依旧紧紧皱在一起,往日里凌厉的眉眼在这一刻显得异常温和脆弱。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抚上她眉尖的褶痕,“平日里看着你浑身是刺的样子,都要忘了,你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罢了。” 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就算是从出生就开始耍心眼儿,又能强的到哪里去。想来想去,之前她那副样子,应该也只是因为在宰相府吃了太多苦头罢。 人啊,最是容易被表象所迷惑。这几日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苏明月,在巫子墨心中刻下了一个柔弱无依的印痕,竟让他都忘记了,若当真是个柔弱纤细的小女子,又怎么可能设计得出那般威力惊人,绝对算得上杀人利器的东西呢。 巫子墨就这么一直在旁边坐着,手指一笔一划的描绘着眼前女子精致的眉眼,丝毫也不觉困倦一般。期间他身边伺候的总管太监两次进来,看见这副情况也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直到日头渐渐西沉,天边的光亮一点一点被收敛起来,才有宫人在屏风外头禀告,“太子殿下,月姑娘该服药了。” 巫子墨收回游离的思绪,伸手想将苏明月叫醒,却发现她面色潮红,眉头紧紧皱着,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伸手一摸,额头滚烫得吓人! ###第四百七十二章 巫子墨柔情(下) “太医,太医……” 这一次太医学乖了,就算是苏明月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他们也不敢全部离开,留下了两个人在娇兰殿随时候着,其他人先行离开。此时留守在这里的两名太医一面庆幸自己等人的英明,一面拎着药箱快步进去。结果一看到床上苏明月的情况时便知道,这位月姑娘怕是内伤过重,又深受打击,所以要大病一场了。 太医们象征性请了安,便是快步上前为苏明月诊治,正如他们第一眼判断的那般,的确是打击过重心力交瘁之下病倒了而已。其中一人淡定的取了针扎在苏明月手背上,另外一人给巫子墨回话,“殿下不必担心,姑娘这是因为连日来受了伤却不曾好生休养,精神上又突然遭受接连打击,一时承受不住所以病倒罢了,不碍事的。” 苏明月被人用针扎醒,睁开眼时,眼底的阴冷冰寒让施针的太医手下一抖,一针扎下去失了力道,扎的苏明月“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巫子墨垂眸一看,就看见一颗血珠从银针扎落的地方冒出来,杀意登时在身周弥漫。 “殿下恕罪!”施针的太医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苏明月此时也回过神来,方才她做了一个梦,所以被扎醒的时候一时没有分辨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现在清醒过来,立刻帮那太医说话,“不关他的事,是我突然醒过来动了一下,所以让他落针的时候才扎歪了。” “你……”想到太医在她昏迷时说的话,巫子墨到口的责备又吞了回去,“你们下去吧,把药端上来。” 跪在地上的太医感激的看了苏明月一眼,赶紧和自己的同伴退了出去,宫人端了药碗上来,浓郁的中药味瞬间在寝殿中弥漫开来。 苏明月被那股味道熏得直皱眉,旁边的巫子墨见状,抿着嘴笑,接过药碗后拿勺子搅拌了两下,“太医说你现在伤上加伤,心脉都受损了,再不好好养着,日后就要留下心悸的毛病了。乖,把这药喝了,我让宫人给你准备了蜜饯。” 这个时候所谓的心悸,也就是现代所说的心脏病了。这个毛病可大可小,苏明月也不敢冒险,面上却还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被逼迫了的不开心模样,抢过巫子墨手里的碗仰头一口气喝下去。喝的太急了,呛咳不已。 巫子墨又是心疼又是懊恼的替她顺气,“你这又是在逞什么能,喝个药也能把自己呛成这样。” 苏明月一边咳一边回头瞪他,没好气的道,“我若是呛死了,太子殿下不是更顺心如意一些吗,反正你们希望我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了,巫羌国底蕴丰厚,少了那一批宝藏也伤不了什么元气。倒是我这个祸害,早死……” “谁说你是祸害了!”见她如此说话,巫子墨一口气憋在心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哽得难受,“我何时说过你是祸害了,我疼惜你保护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希望你死。苏明月,你就这么不识好歹,全然不把我的一颗真心当回事?!” 从没见过巫子墨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苏明月眨巴眨巴眼睛,又新鲜又惊讶又震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巫子墨早已让宫人拿了蜜饯上来,没好气的拿了一颗塞进她的嘴里,嘟囔着,“看来日后得让你多吃些甜的,看看你这张嘴能不能说出点好听的话来。” “哼!”反应过来巫子墨的话是什么意思,苏明月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耳尖却泛着可疑的红晕。 她这个样子,落在巫子墨眼里,便是娇羞了,忍不住笑了笑。看来只要假以时日,他想要在这丫头心里留下地位,也不是全无可能的事情。 他对自己的容貌向来自负,再加上若是这般不自持身份的和她相处,这女子不可能不对他动心。 巫子墨这项心里将自己的小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却不知那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苏明月一双凤眸仿佛淬炼了寒冰。 “对了,”沉默了许久,苏明月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着巫子墨,“那个小太监……” 见她提起那个小太监,巫子墨眼皮都没抬,“我把他打杀了,一个奴才,居然敢在主子面前嚼舌头,该死。”更何况,若非是他,苏明月的伤势也不会加重,就算苏明月拦着,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哦!”原本还以为又要被她斥责一番,说上一些他草菅人命之类的道理,谁成想,她居然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杀了也好,谁让他无事要咒若兮和婉婷姐姐。” 听她这般说,是不愿承认沈若兮和何婉婷的死了。想来也是,她们之前感情那么好,让她一时之间接受这样的噩耗,也的确是有些困难。再加上之前太医说她心脉受损严重,怕是再神思烦忧就要落下心悸的毛病了,巫子墨也不欲与她争辩,担心着小丫头再胡思乱想。于是便顺着她的口道,“日后这宫里若是有哪个宫人太监伺候不周的,你大可自己做主惩治了他们,不必告诉我。” “这是你的东宫。”苏明月抬头看着他。 巫子墨笑了笑,看着她的目光深情的能掐出水来,“我说过,要护着你,这话可不是说着好玩的。” 苏明月垂头不说话了,且不管他眼中的深情是伪装也好,真情实意也罢,这话她都不能接。 见她不说话,巫子墨还想说点什么,外头伺候他的总管太监快步进来,“太子殿下,陛下刚刚命人传召,让太子殿下即刻前往御书房议事。” “这个时辰?”巫子墨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眉头微微皱在一起。父王这个时候叫他去议事,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不过既然是皇帝传召,他自然不可能不去,于是嘱咐苏明月好生休息,他明日再来探望她之后,便匆匆离开。 巫子墨走了之后,苏明月便借口太累,让宫人们服侍她躺下之后,又熄了寝殿的灯,便睡下了。 等到寝殿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那些侍候在寝殿门外的宫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几日因为这娇兰殿的姑娘,她们过得甚是提心吊胆,此时苏明月睡下了,太子殿下也不在,守着殿门的两个宫人便走到滴水屋檐的台阶上坐下,闲聊起来。 寝殿内,苏明月小声的翻了翻身,撑着身子坐起来。她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丝毫响动。左手扣上右手腕脉,仔细诊治了一番,的确如太医所说是心脉受损了。凰冥的那一掌,让她的确是吃足了苦头。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一掌,否则只靠着凰天爵和沈若兮他们的事情,让她强壮受打击至此,却还是有些难度。毕竟面上的神色极易伪装,但是身体的情况却瞒不过那些医术高明的太医。 苏明月坐在床上,正准备将南诏国的事情好好理一理,忽然听到寝殿背后的窗户位置忽然多出了一道声息,让她心里一紧。 “你这丫头,武功虽没了,警觉倒还是很高。”苍老嗓音从寝殿窗户的位置穿传过来,苏明月脸上瞬间依稀,掀开被子就想下床,却被那个声音阻止,“不要命了,好生躺着。” 苏明月立刻乖乖躺着不动了,眼巴巴的看着那人从黑暗中渐渐走来,直至走到床边坐下,忍不住就觉得眼眶发热鼻头发酸,小声的唤了一句,“师傅!” 这世上能被苏明月唤作师傅的人,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毒手药王了。 听见自己心爱徒儿那充满委屈和心酸的一声轻唤,毒手药王也是忍不住一阵心疼,抬手不轻不重的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淘气丫头,该打,连师父都敢算计了。” 当初苏明月入宫行刺的时候,特地让毒手药王去荣王府为凰天然治伤,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可这丫头跟他撒娇缠磨,他最后没了办法,只好答应。谁知她竟趁机跑去行刺,之后他被凰天爵带进宫给尹贵妃治伤,等出宫了要找她时,她已经被失踪了。他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知道她居然被绑来了巫羌国,这才又千里迢迢的追过来。 谁知一来,就看见自己心爱的徒儿被折腾得如此凄惨,若是不想着皇宫里珍贵的药材多,对于她恢复伤势有好处,他白日里潜进来的时候就想一包毒药将这里的人全毒死了了事。 在这一点上,他和苏明月还真不愧是师徒,连想法都这么的不谋而合。 “师傅,月儿好想你啊!”外头还有宫人守着,院子里还不知有没有巫子墨安排的暗哨,苏明月扑进毒手药王怀里,小小声的委屈了一句,眼泪顺着脸颊就落了下来。 毒手药王一阵心疼,抬手为她擦了擦眼泪,“你这丫头,总是爱将自己置于险地。那小子也不知前世积了什么德,叫你这样处处为他着想。你可知,那小子现在心性大变,杀气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整个南诏国的人都认定你已经叛国,和东太后那些人是一丘之貉了,你这样为他值得?” “师傅,我相信,璟他一定不会怀疑我,他一定是信我的。”苏明月抱着毒手药王的腰,就像一个对父亲撒娇的女儿一样,信誓旦旦。 毒手药王在心底叹一口气,希望吧,那小子要是敢不信他家丫头,他非要一包毒药让那小子下半生都生不如死不可。 ###第四百七十三章 毒手药王现身 “对了师傅,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撒娇之后,苏明月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说到这个,毒手药王压下去的火气又蹭地冒了出来,“还不是因为你这不听话的丫头,居然敢单枪匹马杀到巫羌国来,就算你想帮他们拖延时间,也不用以身犯险啊。”当他好容易逼得荣王说了实话的时候,他差点一时愤怒拆了荣王府。 “师傅……”苏明月惊慌的捂着毒手药王的嘴,她好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让巫子墨对她全然放下戒备,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可不能在这关键时刻翻船,“我也知道这很危险,但是眼下唯一能拖住他们脚步的也就是我了。师傅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现在巫子墨一心想护着我,不会让凰冥他们轻易伤害我的。最危险的那部分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将会很安全。” 东太后的死,一定会刺激到凰冥和苏炳成等人,只要在这个时候他们没有杀了她,那么她就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为他们苦恼,这样她也就有更多时间去准备最后的逃生。 “你这还叫有分寸?!”毒手药王的手指扣上她的腕脉,诊断之后立刻吹胡子瞪眼了,“为了那小子,你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他呢,他却在南诏国当他的太子,逍遥快活呢。” 明明这丫头就那么聪明,为什么于情字一关上,却要做这么多的蠢事。 好在这一次,毒手药王还知道就算发火也要降低音量,不过苏明月却以为他的话而变了变脸色,抓着他的手焦急问道,“师傅,璟王府被袭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璟他设计的局?若兮和婉婷姐姐没事吧,他们……” “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给我躺好,让我帮你治伤先。”毒手药王环顾四周,想要点亮一盏灯,现在需要救治的可是他心爱的弟子,他可舍不得出一丁点差错。 苏明月连忙推拒,现在她的伤不能就这么好了,她还想借着这个伤把巫子墨栓得再牢靠一点。而且她的伤要是突然好了,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师傅,你还是先告诉我吧,璟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毒手药王无语叹气,这个小丫头啊,当真是关心则乱。若是换成旁人,她应该很轻易就能看出来南诏国之前发生的事情是一个连环局,而设下那个局的人就是凰天爵没错。 “我不知道,我半月前已经离开南诏了。”他这句话说得是实话,他从荣王那里得到了苏明月的下落,就一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哪里会知道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呢。 苏明月的神色瞬间垮了下去,连师父都不知道,她又要如何才能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沉凝起来,苏明月不说话,毒手药王一心想着她的伤,也没有说话。苏明月放在锦被上的手指下意识就要搓弄,谁知之前因为用力指甲都抓翻了,此时一碰,钻心一样的疼。 毒手药王看了一眼她缠成纱布的指尖,约莫也能猜到她伤的如何,又是一阵心疼,伸手将她的手抓过来,将纱布拆了,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些药粉洒在上面,“你自己说,想让我说你什么好。放心吧,南诏国那边的消息,我会让你舅舅去打探,到时候他会飞鸽传书告诉我。我会留在巫羌国内,到时候也好救你出去。” “师傅……”留在巫羌国太过危险,她根本没把握可以全身而退,若是到时候连累了自己的师傅,她要怎么能安心。 可是看毒手药王一副下定决心再不会更改的模样,她便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了。师傅下定决心的事情,不是她左右,就能改变的。 重新上药包扎之后,苏明月觉得自己的手指果然没有那么痛了。眼见着天色也不早,毒手药王再留下去,出宫怕是就难了,于是将药粉留下,让她日日记得换药,又叮嘱了她一番,这才从来路悄无声息的离开。 毒手药王突然出现,虽然让她吃惊,却也让她的心稍稍安定下来。有师傅在,日后她若是不能安全离开,想要硬碰硬的闯一下,成功的几率也会更高。 只是不知道舅舅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查到消息,她眼下真的希望能够快点知道沈若兮她们的情况。她不相信她们就那么死了,凰天然和林默池怎么会舍得让她们那么死掉,他们就算是拼死,也会挡在她们面前,护她们周全的。 送走了毒手药王,苏明月倒在床上想这些事情,想着想着也就真的睡着了。 一夜在无话。 可是第二日天亮,苏明月醒过来之后,正坐在妆台前由着宫人给自己梳妆,便有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进来传话,“月姑娘,皇后娘娘有旨,让姑娘去中宫拜见。” 一听说要去见巫羌国的皇后,苏明月本能地摇头。 待在这东宫,她是迫不得已,但是要招惹上皇宫那两个,她却是一点也不想。 “姑娘,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中宫旨意,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违抗呢,虽然说太子殿下待这女子不一般,却也还是不能允许她违逆皇后的懿旨。 所以说,就算苏明月再不想见皇后,此时也必须去了。 手上拿着梳子正在为苏明月挽发的宁安闻言,一双眼睛亮闪闪的道,“既然姑娘是去见皇后娘娘,那奴婢为姑娘重新挽一个更端庄些的发髻。” 苏明月抬眸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宁安这厢忙着为她梳妆打扮,那边也有宫人开始在放置衣物的柜子里翻箱倒柜,最后拿了一套绯色绣玉兰缤纷的衣裙出来,捧到她面前问,“姑娘,今日穿这身衣裙可好?” 对于要穿什么衣服,苏明月没什么意见。见个皇后而已,只要不穿的太不合体就行了。 收拾好了之后,宫人扶着苏明月出了娇兰殿的殿门,轿辇已经等在了外头,苏明月坐上轿辇就在想,皇后在这个时候召见她,到底所谓何事?巫子墨因为她将东宫的美人都给赶走了,又大张旗鼓的宠爱着,甚至这一次还因为她的伤三番五次将太医院的太医搬了个空。说实话,就冲着巫子墨这般大张旗鼓的动作,皇后要召见她也是理所应当。 但她却不认为,皇后这是觉着巫子墨对她疼爱有加,想干脆做主将她赐给巫子墨做太子妃。她可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而且还是南诏国的人,堂堂巫羌国皇室,怎么可能要一个这样的女子做太子妃呢。那可是未来的皇后,怎么可以儿戏。虽然苏明月对这个皇后的位置并不感兴趣,但架不住别人会这样猜疑啊。 所以苏明月觉得,皇后这番召见她,是为了要敲打敲打她,让她莫要心存幻想。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来昨天巫子墨是被巫羌国王给叫走的,难道是皇帝和皇后两口子轮番上阵,劝说儿子不成,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那她是要顺了皇后的意思跟巫子墨保持距离呢,还是趁着这个机会让巫子墨对她更着紧一些呢? 一路到了中宫门口,苏明月也没想决定到底该如何走这一步棋,于是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中宫门口站着许多的带刀侍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眼神冷冰冰的落在苏明月的身上,无端的压力让人觉得心惊肉跳头晕目眩。 这是下马威了,苏明月在心中想着,面上就做出凄惶与害怕的样子来,让宁安扶着自己,一摇三晃的进了中宫的殿门。 苏明月先见到的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与南诏国的服饰不同,巫羌国的服饰带着一些异域风情,即便是女子的刺绣也多是些兽纹和飞鸟,与南诏国的花草蝴蝶截然不同。不过苏明月的衣服是巫子墨特命人做的,全然是照着南诏国的喜好来做,所以她穿着这样一身绯色衣衫站在中宫偏殿之中,显得尤其的突兀。 那嬷嬷板着一张脸,看见苏明月眼中的惶恐时,嘴角不屑的撇了撇,“姑娘请稍后片刻,娘娘正在大殿与诸位娘娘说话。” “是!”苏明月应了一声,一副不敢随便坐也不敢随便动弹的样子,由着宁安扶着她就那么站着。 她本来就是重伤的身体,这么站了小半个时辰,便有些撑不住了,摇摇欲坠的样子,一张脸白的像鬼一样。宁安感觉到她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心里也越来越害怕。皇后娘娘她不敢得罪,太子殿下她更加不敢得罪,可是如果这姑娘出了什么事,那太子殿下一定会要了她的命。但如果她在中宫里护着一些姑娘的话,说不定太子殿下一高兴,会对她另有奖赏,也会刮目相看。这是一个赌,端看她敢不敢做了。 咬咬牙,宁安终于在苏明月即将支持不住的时候,满脸哀求的看着一旁的宫人道,“还请这位姐姐帮忙通禀一声,我加姑娘重伤的身子,这般站着实在有些吃不消,可否求皇后娘娘先行为姑娘赐座,奴婢求求这位姐姐了。” 那被求的宫女稍稍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退了出去。太子殿下对这位姑娘十分宠爱,若是这姑娘在中宫出了什么事,殿下虽不至于和娘娘闹得不快,却难保不会将怒火发在她们这些奴才的身上。 “姑娘,你再撑一下。”见那宫人退走,宁安柔声在苏明月耳边道。 ###第四百七十四章 皇后刁难 苏明月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低垂的眼睫下却又冷光闪过。这个宁安不是个安分的主,而且甚是聪明伶俐,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日后师傅进出娇兰殿,她便少不得是个隐患。 那个宫人退出去不久之后,又快步进来,对苏明月道,“姑娘请跟我来吧,皇后娘娘在花园中等你!” 中宫的花园,占地很大,虽说皇后不是个喜欢花草的人,但这中宫的花园依旧被打理得繁花似锦颜色缤纷。尤其是花园旁边还有一片翠竹,清风吹来,带着竹叶哗哗作响,十分的舒爽。 那宫人带着苏明月穿越了竹林,又往深处走了一段之后,这才指着不远处一座凉亭,对苏明月道,“姑娘过去吧,皇后娘娘便在那里等着你。” “多谢!”苏明月柔柔的道了一声谢,抬脚便要往里走。 那宫人却又忽然开口,“皇后娘娘吩咐了,姑娘一个人进去便可。” 苏明月的脸色变了变,似乎甚是不安,看了宁安一眼。后者虽然不敢让苏明月出事,却也不敢违逆皇后的懿旨,只能给了苏明月一个安慰的眼神,跟着那宫人退开了。 苏明月独自一个人走到石亭前,看着坐在亭子里头戴凤冠身着凤袍,周身气度华贵雍容美艳的女子后,面上显出一丝紧张。这就是巫羌国的皇后,瞧着倒是格外年轻,看来平日里保养的甚好。 不过她也只是偷摸的瞟了一眼,便垂着头迈着步子走近亭子里,在皇后跟前跪了下去,行了个三跪九叩的礼,“民女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一早便听见了脚步声,远远的看着一抹绯色人影渐行渐近。等她走到近前,跪在地上行礼了,这才端着皇后的架子说了一句,“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苏明月依言抬头,不过却垂着眼睫,不敢去看皇后。这是基本的礼数,她还是知道的。 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身绯色绣玉兰缤纷的衣裙,头上梳着飞仙髻,一支丹阳蝶舞凤钗斜簪在发髻上,长长的珍珠流苏顺着凤口垂落下来,落在她如同凝脂一般的脸颊旁。虽是低眉垂目,但五官的精致与美艳却让天地为之失色,只是薄施脂粉,竟已有这样的容颜,怕是天下男子见了,都忍不住要为她动心。 难怪自己那个一惯眼高于顶的儿子,居然会为了她遣散宫中侍奉许久的美人。只是这样的女子,却也是祸水,自古帝王需无情,一旦动情,便成不了大事。 皇后心中有了计较,存心想要敲打这个女子一番,于是也就不急着让她起来,只是随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名唤苏明月……”见皇后问话,苏明月睁开眼睛,笑着开口。 谁知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后身边的嬷嬷呵斥一声,“大胆,在娘娘面上回话,竟如此不识礼数。”说着,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苏明月被打的偏过头去,白皙的脸颊上瞬间出现五根鲜明的手指印,脸颊也有些红肿。她咬咬唇,将心底翻涌的杀意压了下去,目中挤出一些泪光,惶恐的伏在地上,“民女惶恐,求娘娘恕罪。” 虽长相出挑了些,这性子倒是个软的,这般的没有胆识,便是入了宫,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皇后心中略略松了口气,不过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变化,仍旧端着皇后的架子,仪态万方的道,“这里是皇宫,不是外头,宫里自然有宫里的规矩。本宫不管太子如何宠着你,你又是如何在太子面前没规没矩,但在本宫面前,却是绝对不允的。” 看来她平时跟巫子墨说话,没有半点礼数的事情已经被人传到了这个皇后的耳朵里。 那些背后嚼舌头的人真应该庆幸这里是巫羌国,而她也没兴趣将这个皇宫闹得人仰马翻,否则的话,他们一定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过心里杀意翻腾,苏明月面上却是浑身一抖,一副害怕的样子,“民女知错,民女再也不敢了!” “你最好是不敢,否则本宫少不得也要为太子整肃一下他的后宫。”皇后的语气变得森冷,隐隐透出一股皇权的威压,那种凛然的杀意并非是作假。 苏明月将身子伏低,轻轻颤抖着。跪了这许久,她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加上她本就重伤的身体,甚至隐隐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本宫不知,太子究竟从何处将你带回来,但你自己心中最好有些称量。这后宫里的女人,多如牛毛,什么可以肖想,什么不能肖想,你心中也该有数。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他身边侍候的人也必定是身份高贵之人,将来要母仪天下,自然要有能够母仪天下的身份。至于你,如果足够听话,一世的荣华富贵自然是少不了。若是还想动其他的腌臜心思,这皇宫里多的是埋骨之地,你可要自己为自己挑一个好去处?!”皇后扶着身边嬷嬷的手站起来,脸上的笑容不见,那一张雍容端庄的脸上遍布了寒霜。 苏明月原本勉励支撑的身子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一下子失神的跌坐在地上,有急促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苏明月咬咬唇,忽然看着皇后,一脸倔强的开口,“皇后娘娘,民女知道太子殿下身份高贵得很,民女自然是匹配不上,也从不敢肖想些什么。而且,如果皇后娘娘所谓的母仪天下的姿态便是如此,那民女还当真是做不出来。” 自己的儿子管不好,就只能来威胁一个女人,所谓的皇后,不过如此而已。说什么母仪天下那么高贵,归根结底,还不是想找个能拿捏在自己掌心的棋子罢了。 没想到刚才还战战兢兢的小丫头,忽然敢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皇后瞬间羞恼起来,她前前后后的示威和打压,除了要敲打她之外,也有不想让她将这件事情告诉巫子墨知道的意思,但不管她如何在意巫子墨的感受,都不能容忍一个女人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居高临下,满不在乎,就好像她才是皇后,而自己才是那个跪在地上的人一样。 “好个嚣张狂妄的丫头,你以为自己是在跟谁说话!”皇后狠狠一甩袖子,怒吼道,“来人,给我打,将她打死为止。本宫倒要看看,一个来历不明的臭丫头,有什么资格在本宫面前张狂。” 皇后娘娘下了令,谁敢不从,侍立在旁的嬷嬷当先便是一脚踹在苏明月胸口,直接将苏明月踹得倒栽下去,顺着凉亭的台阶滚下去,勉励挣扎了一下,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竹林那头匆匆赶来的人看到这一幕,登时目眦欲裂,眼见那个嬷嬷追下来还要动手,登时怒不可遏的咆哮一声,“贱婢,你敢!”当下飞身而来,一脚将那还欲动手的嬷嬷给踹得飞了出去,撞在一旁凉亭的石柱上,登时一声脆响,脊骨都给撞断了。那老嬷嬷啪一声落在地上,瞬间没了气息。 苏明月躺在地上,看着那嬷嬷就落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眼底露出一丝可惜。她方才趁机给那老婆子下了毒,一种让人全身皮肤尽数溃烂,到最后血肉尽腐,受尽苦楚才能气绝的毒。打了她一巴掌又踹她一脚,不让她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行,只可惜,让巫子墨一脚就给踹死了,便宜她了。 “月儿!”巫子墨落在地上,立刻便朝苏明月扑过去,将人小心抱在怀里,眼见她脸色越发灰白,苍白的唇角挂着殷红血迹,心就仿佛被扔进了油锅里,又急又怒又痛,“月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亭子里的皇后被刚才的惊变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身边跟随许久的老嬷嬷居然被自己儿子眼睛都不眨的给一脚踹死,还是当着自己的面,一口血气上涌,直接给气的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身边的宫人慌了手脚,一边将人朝寝殿扶,一边去请太医。 而巫子墨却看都没看被自己气晕过去的皇后一眼,直接打横将苏明月抱了起来,转身脚步匆匆的朝东宫飞掠而去。 为了这位月姑娘,太子殿下打死了皇后娘娘身边的老嬷嬷,气晕了皇后,还又一次在皇宫里头飞檐走壁。 这件事情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就传遍了皇宫各个角落,人人都知道了东宫的娇兰殿住了一个红颜祸水,让太子殿下沉迷美色不说,便是性情都变了。如此大不孝的举动,实在是举国震惊啊。 彼时巫子墨却懒得去计较这些,抱着苏明月一路回了娇兰殿,感觉怀里的人气息越见微弱,急的头顶都快冒火了。 娇兰殿里留下的两个太医见这个月姑娘立着出去,又横着回来,心中差点就忍不住要骂娘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们好不容易才把这姑娘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这又是怎么了,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就弄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巫子墨将人放在床上,不等他吩咐,两个太医已经自发的上前,诊脉的诊脉,下针的下针,配合无间。 “她怎么样?是不是……”巫子墨心急如焚,见那人一针扎下去,苏明月嘴里就开始往外冒血,差点就一出手将那太医给劈飞出去。 ###第四百七十五章 赌命行医 看见自己一针下去把人扎的吐血,太医比太子更害怕,眼见巫子墨变了脸色,立刻开口解释,“殿下请稍安勿躁,姑娘这是伤上加伤,唯有将胸口的淤血吐出来了才能好。” 闻言,巫子墨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旁边有宫人捧了干净的绢帕过来,要为苏明月擦拭嘴边的血迹,被巫子墨一把抢过,坐在床头将人抱在怀里,仔细认真的擦拭。那温柔的动作,深情的眉眼,让寝殿中的人纷纷垂下头去。 两个诊治的太医对视一眼,嘴巴动了动,虽然明知道这话说出来肯定会惹恼太子爷,却不敢不实话实说,“殿下,姑娘此次受伤,让本就受创的心脉越发受损,恐怕……” “恐怕什么?” 被冰冷的目光锁定,太医的身子抖了抖,跪在地上砰一声磕了个头,无奈的道,“恐怕……恐怕以臣等的医术,难以救活姑娘,还请太子殿下……” “你说什么?”巫子墨起身就要出手,看着那举在半空的手掌,太医们更是把头磕得砰砰作响,额头瞬间磕破,鲜血糊了一张脸,“殿下息怒,殿下请息怒啊。这位姑娘连日来受伤不断,精神又遭受重创,中间未曾有丝毫间歇,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未必能够承受啊。如今、如今想要救姑娘的性命,用寻常的法子怕是不行了,唯有、唯有兵行险着。” 巫子墨狠狠瞪着两个太医,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说清楚!”他相信,但凡这些太医还有办法,就绝不会说出这种话自己找死。 太医见状,飞快将他们想出来的办法说了一遍,寝殿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两个太医跪在地上的身体几乎要僵硬成化石。这种办法实在是险中求胜,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现在如果不用这种办法的话,恐怕这姑娘活不过今天晚上,到时候他们肯定也是难逃一死,与其这样,倒不如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你们有多少把握?”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让巫子墨都忍不住额头抽动。苏明月还不能死,就算不是出于他的死心,他也不能让她在此刻死掉。 太医抖了抖,彼此对视一眼,咬咬牙道,“回禀殿下,只有五成。”其实这还是他们谎报了的,实际上,他们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 可是他们不敢说啊,如果他们说只有三成,估计立刻就会被太子殿下一掌给劈死。说五成,一半的概率,说不定太子殿下还会同意让他们去赌一把。毕竟他们也照顾苏明月的身体有几天了,对于她的情况也是十分了解,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说不定真的能再一次把她从鬼门关给抢回来。 毕竟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这位姑娘的生存意志十分强大,否则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女子来,恐怕早就已经毙命了。 “你们是想让本宫拿她的性命,跟你们赌一回?”巫子墨冰冷嗓音徐徐响起。 太医跪在地上的身子一动不敢动,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拿这位恩宠正盛的姑娘的性命来赌,可是现在不是没办法了么。 “殿下,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巫子墨举在半空的手掌,到底还是没能劈得下去。 “你们最好是能将她救醒,否则本宫一定会让你们为她陪葬!”巫子墨重重的吐出一句,眼中杀伐之意明显。 两个太医绝不敢怀疑他的话,战战兢兢的又磕了一个头,“事情紧急,还请殿下屏退左右,让臣等立刻动手,否则再迟下去,恐怕会更加凶险。” “你们都下去吧,你们心里最好有数,不要逼本宫血洗太医院。”巫子墨甩袖撂下一句狠话,转身朝殿外走去。 他刚一出去,门外侍立的太监总管立刻小跑着上前,“殿下,皇后娘娘宫里传了话来,让殿下去中宫陪陛下和娘娘用晚膳。” “死奴才,你觉得本宫眼下还吃得下去东西?”巫子墨一脚踹在太监总管的腰上,立刻将这个总管踹翻在地。 那总管哎哟一声惨叫,赶忙摆正了身体跪好,身子伏在地上恳切道,“殿下,今日殿下大闹中宫,甚至当着娘娘的面打死了娘娘身边得力的嬷嬷,这件事情已经传得宫中皆知。奴才知道殿下不惧流言,可是殿下也要为月姑娘考虑一下不是。” 眼下这种情况,也就只有把那个半死不活的苏明月搬出来,说不定还能让太子恢复一点理智了。 果不其然,巫子墨听到这话之后,原本暴怒的神色冷静下来。这奴才说的不错,他是巫羌国唯一的继承人,父皇和母后自然不会为难他。可是苏明月不同,她没有任何依仗,却还能让他为了她而不惜在皇后的中宫杀人。这种在意的程度,极有可能成为他被攻击的弱点,是父皇和母后绝不会允许的事情。今日出手的是母后,他还可以肆无忌惮,可他日若是父皇出手,他还能如此的毫无顾忌吗?! 看来他的确应该去一趟中宫了,原本他打算瞒着苏明月的事情,但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不说清楚了。 “你们在此处好生伺候,有任何消息即刻来报。”巫子墨回头看了一眼殿门紧闭的寝殿,又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太监一眼,不耐烦的道,“还跪着干什么,等着本宫亲自把你扶起来?” 他这么一说,那太监总管哪里还敢跪着,飞快爬起来去吩咐人传轿辇过来。 而此时苏明月的寝殿之中,只剩下两个一脸苦涩的太医,他们虽然说服了太子冒险,但他们自己却真的没多少把握,此时殿中安静下来了,看着躺在床上气息逐渐微弱,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的小女子,两个太医恨不能就此转身逃跑算了。 忽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淡淡青烟,青烟打着旋儿在两个太医面前掠过,只听砰砰两声,两个太医双眼一步倒在地上。 门外的宫人听到里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虽有心想要去看看发生了何事,但想到太子临走前吩咐他们不准任何人去打扰,便按捺了好奇心,死死守在门口没有进一步。 反正如果太医治不好,也是他们自己的责任。若是自己等人闯进去,说不准还会成为替死鬼。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尽忠职守就好了。 两个太医倒下之后,一抹苍老身影才从房梁上飘身而下,看了一眼殿门口纹丝不动的宫人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笑容。 一脚一个将两个太医踹到一边,苍老身影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捏住苏明月的手腕沉吟把脉,片刻后目中迸射出愠怒目光,“死丫头,居然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哼,等你醒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能这般担心她,却又要嘴硬说话的人,除了毒手药王又还有谁。 嘴上抱怨着,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圆滚滚的丹药塞进苏明月嘴里,然后手腕一翻手法飞快的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把人扶起盘腿坐在床上,自己也坐了上去,伸出双手抵在苏明月的后背上,运起内功先替她稳定体内伤势。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毒手药王收回内力,将苏明月放倒在床上,掏出银针扎在她身上几处穴位上,然后又走到桌案前刷刷刷写下一张药方,塞进其中一个太医的手心里,然后屈指在两个太医身上一弹。待两个太医眨着眼睛要醒过来时,翻身跃上房梁,将自己隐匿起来。 两个太医悠悠醒来,都有些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揉着额头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惊慌的对视一眼,翻身爬起来冲到床边。 却看见原本气息微弱的苏明月此刻气息似乎稳定了一些,而且脸上的神色也稍微好看了一点,虽然还是没有一点血色,但是比起之前来苍白的近乎透明的样子,已经算是好看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两个太医有些搞不懂状况,其中一人伸手搭上苏明月的脉搏,感受到她体内伤势居然稳定了,一张脸又惊又喜,抬眸去看自己的老友。而此时另外一个太医正盯着自己手心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张方子出神,那眼神充斥着狂热。 “这是什么?”诊脉的太医伸手从老友手中将纸张拿过去,垂目一看,眼中也是瞬间涌出狂热之色,“这……这张药方……” “这张药方用药大胆,另辟蹊径,虽然有些剑走偏锋,但是对于这个姑娘的伤势而言却是大大的合适,比咱们之前想要冒险用的办法更加有把握一些。”另外一个太医欣喜若狂,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这一定是某位云游四海隐姓埋名的神医路过此处,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这位姑娘。” “无论如何,咱们的小命算是保住了。”拿着药方的太医点了点头,旋即眼中有贪婪之色闪烁,“老友,这里唯有咱们两人,并没有第三人知道有神医路过救了这姑娘的事情,不如咱们将此事瞒下来,你认为如何?” 把这件事情瞒下来,就是要吞下这份功劳的意思了。想到太子对这个姑娘的在意程度,那个太医的脸上也出现了松动神色。 如果让得殿下认为是他们救了这姑娘的话,必然会对他们有所重用,说不定这太医院院令的位置…… 想到此处,两个太医相视一眼,悄无声息的笑了起来。 ###第四百七十六章 救出云妃 南诏国帝都往西,不足三百里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镇子,镇子上只有一家客栈。此时客栈门口的一家小酒馆里,临街的位置上,坐着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男子的目光看着窗外,像是在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实际上他的目光却是穿过那些行人车辆,落在更为远处一些的一个小院子。 黑衣男子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穿灰色劲装的男子,男子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看着黑衣男子道,“大人,已经查清楚了,云妃娘娘和小殿下的确被关在这个小院子里。里面负责看守的一共有三十人,其中二十人武功普通,剩余十人乃是巫羌国秘法培养出来的影卫。这些影卫之中,有两人负责守着云妃娘娘和小殿下,如果我们硬闯的话,这些人很可能狗急跳墙,伤到云妃娘娘和小殿下。主子的意思是,让大人三思而后行,一定不可让娘娘和小殿下有丝毫伤损。” 灰衣劲装的男子说完之后,便直接起身离开了小酒馆,走的时候不断朝四周张望,态度谨慎。 黑衣男子对这个人的离开没有丝毫反应,将面前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目光闪烁的落在不远处的小院上。 这个地方,关着当今陛下十分疼爱的一个妃子,还有一个不足周岁的小皇子。而这名黑衣男子,便是被凰阙派出来营救他们的寒铁卫之一。 他们五个寒铁卫都来了这里,目的就是毫发无损的将云妃和小皇子带回去。可是如今看来,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云妃身边有两个影卫看守,这些人通过巫羌国秘法练成,身手诡谲又极擅长藏匿踪迹,是十分危险又难对付的敌人。就算是他们寒铁卫,一对一的情况下,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取胜,更何况现在院子里的影卫,居然还有十个人之多。 小酒馆的伙计小心翼翼的走到黑衣人面前,看着黑衣人道,“客、客官,您还需要些什么吗?”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实在太吓人了,就只是坐在这里,就吓得客人根本不敢上门。老板想赶紧把这个瘟神赶走,但是又不敢上前得罪他,所以才把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交给他来干。 黑衣人扫了伙计一眼,只是一个眼神,就把那个伙计吓得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扫了周边空荡荡的座位一眼,寒铁卫的气势即便是刻意收敛,但到底还是过于气场强大了,跟普通人有着明显的区别。如果再待下去,肯定会被小院的那些人察觉。 黑衣人起身离座,大步朝就关外走去。陛下既然将这件事情交给他们来做,他们就必须将云妃和小皇子给救回去。 黑衣人出了酒馆,朝着街道的尽头走去,如果院子里需要注意的就是那十个影卫的话,那他们就好好想想对付这些影卫的办法。巫羌国训练影卫的法子十分诡异,但这些终归还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有弱点就能被突破。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人的弱点。 黑衣人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刚走到街道尽头一间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民房前站定,准备开门进去时,忽然眼神犀利的朝黑暗中看去,“什么人?”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抹翩然白影出现在他视线之中。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锦袍的中年男子,男子衣服上绣着十分奇特的云纹,这种痕迹一看便是某个大家族的烙印图腾。黑衣人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神情戒备。 “不用紧张,我并非是敌人。”中年男子气质温文,说话的语调甚是平和,虽然年近中年,但五官依旧俊美,如玉般温润。 黑衣男子警惕之色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松懈,依旧目光犀利的盯着他,“你是何人?” “你们想救关在院子里的人,我可以帮忙。”中年男子道。 黑衣人紧蹙了眉头,“你为何要帮忙?我又为何要信你?”寒铁卫从不与人合作,他们自有一套自己行事的方法,所以黑衣男子对于中年男子的突然示好,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怀疑的盯着他。 “因为里面被关着的人,对我一个很重要的人来说,很重要。” 这般拗口的话说出来,黑衣男子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夜幕安静的降临,为这个小镇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滋味。小镇上的人口并不多,只是因为此处离京城算不上远,所以还算繁荣。此时天色黑下来,在外忙碌的人们纷纷回家,用过晚饭之后,便是熄灯上床了。 白日里就安静得不像有人居住的院子,此刻更加安静,寂静无声的院内,明亮的灯光被高耸的院墙所遮挡,只有从大门口稍微露出的缝隙里,能窥探到一丝痕迹。 一抹白衣翩然的身影出现在小院的矮墙边上,他并没有直接到大门口,因为门里守着两个带刀侍卫。那些侍卫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他眼下还不想惊动这些人。 沿着小院逛了一圈,白衣人发现这看似安静与寻常人家一般无二的小院子里,明里暗里的岗哨居然不下数十处,一共只有一进院子的地方居然被围得像是铁桶一样。 白衣人转了一圈之后,回到矮墙边上,他并没有急着翻墙,虽然要翻过这矮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白衣人在围墙下等了一会儿,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一行黑衣人摸了过来,看见白衣男子站在矮墙下,其中一人上前开口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自然是等你们过来!”白衣人淡然一笑,正是白日里在街道尽头与那个寒铁卫说话的中年男子。 而在他对面的人,正是白天那个寒铁卫,此刻他的脸色沉凝如冰,看着白衣人语气森冷的道,“你找死!”说罢就要拔剑! 眼前白影一晃,那个欲动手的寒铁卫忽然僵住,一看就会被人点了穴道。而那个白衣人依旧是一副好脾气的如玉公子气度,“都说让你不要冲动了,我来是为了帮你们救人。”白天他说破了嘴,这个寒铁卫就是不信,他算准了他们晚上多半会过来刺探这里的情况,所以先一步等在这里,果不其然将人等来了,“这些香囊你们挂在身上,可以影响那些影卫的行动,让你们看清他们的行动轨迹。你们将所有人拖住,至于想救的人,我会帮你们去救。” 他一个照面就点了一个寒铁卫的穴道,这一手震惊了在场的所有黑衣人,纷纷错愣的看着他,也不知该不该相信他的话。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其他几个寒铁卫身上,这里他们是领头的,一起都要以他们的命令行事。 几个寒铁卫对视一眼,就算他们很不想承认,但面前男人露的这手,如果他是敌人,要取自己等人的性命易如反掌。甚至他只要惊动里面的人,他们虽然可以逃走,但任务势必也会失败。眼下看来,除了相信他一次,似乎别无他法。寒铁卫们互相对视一眼,很快有了决定,默不作声的接过他手中的香囊,挂在自己腰间。 白衣人满意的点点头,拂袖解开那个寒铁卫的穴道,朝里面挥挥手,“去吧!” 一群黑衣人立刻如同鬼魅一般扑了进去,不多时院子里就响起了交手的声音。白衣人又等了片刻,这才飞身进去。 这是一个相当简朴的院子,一看就是最寻常不过的人家住的那种,连个像样的景致都没有。白衣人悄悄进去之后,一路直奔后院,避开那些缠斗的人摸了进去,一间小小的卧房出现在眼前。 白衣人冲过去之前,先朝卧房里洒了一把不知名的药粉,然后才一脚踹开门进去。房间里一片漆黑,不过还是可以看见有两个人躺在地上,而在房间里面的床上,一个黑影瑟瑟发抖的蜷缩在那里。那人看到闯进来的人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般的揉了揉,然后依旧不敢确定的道,“云、云大哥?” 这个瑟缩在角落里的人,正是抱着孩子的云妃。几乎是在白衣人闯进来的那一瞬间,她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跟我走!”白衣人,也就是苏明月的舅舅云初月,他看了云妃一眼,确定她没有受伤,直接过去接过她怀里的孩子,拉着她的胳膊冲出房间。 这两个影卫只是暂时被药物迷失了神智,但他们通过特殊方法训练,对药物有很强的抵御能力,这些药粉不会拖延他们太长时间。 云妃自然也知道此刻情况紧急,所以二话不说跟着云初月跑了出去。很快到了前院,那些正在交手的黑衣人见云妃和小皇子真的被救了出来,当下更是拼尽全力。只要拖住这些人,云妃就一定可以安全了。 云初月一路带着云妃冲出小院,一路有目的的朝着一个地方冲过去,在那里,拴着两匹快马。 “能骑马吗?”云妃的样子看起来不算好,十分清瘦,一身简单的衣裙,身上没有一件饰物,看起来简直不像是后宫得宠的妃子。这种落差,让她看起来弱不禁风一样。 云妃咬牙点头,现在就算是不能也必须能,她被绑架之后,虽然那些人一直没有取她的性命,但过大的精神压力一直折磨着她,让她寝食难安。 云初月帮着云妃坐上一匹马后,自己翻身上了另外一匹,双腿一夹马腹,“驾!” 马儿四蹄飞扬,飞快的冲了出去。 ###第四百七十七章 伤重戳心 苏明月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了凰天爵,所以有些不忍心醒过来。 可是最终,她还是幽幽醒转。睁开双眸的那一瞬,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彦,眉目分明的五官精心雕琢,透着一股邪魅狂狷的味道。 苏明月伸出手去,想是要去碰触他的脸,却又在中途停了下来,原本迷蒙的凤眸渐渐清明,犹如寒水一般的波纹在其中荡漾。眼前的男人不是凰天爵,而是巫子墨。 巫子墨怔楞的坐着,俯身盯着面前明显消瘦下去的人儿,心中有说不出的心疼。 自从那日他将她从中宫抱回来之后,她已经整整昏迷了三天,这三天里太医用了很多办法,虽然稳定了她的伤势,可她却一直不肯醒过来。他有好几次都想打死那两个为她医治的太医了,若不是她日渐恢复的脸色的话,估计那两个太医的坟头都该冒出青草了。 “你醒了?”看清楚她眼底一闪而没的脆弱,巫子墨终于出声,语气轻柔而缱绻。她刚才,是想摸他的脸吧。虽然她的目光依旧清冷,但人在刚刚醒过来时,自然的反应是无法骗人的。她心中,并非全然没有自己。 苏明月闭了闭眼,侧过脸去,她不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她只知道此刻她并不想见到他,“你来这里做什么?”冷淡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直愣愣的像一柄锋利的刀子,直戳巫子墨,“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我不过就是个见不得光的钦犯,你何必来我这里自降身份自取其辱。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疏离冷淡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插在巫子墨的心口上。 “还是说,皇后娘娘担心那嬷嬷一脚踹不死我,所以让你再来补上一刀?”更为戳心的话说出来,让巫子墨心口一悸。 不知道过了多久,巫子墨忽然小声的说了一句,“你可知那日我见你浑身是血的时候,有多害怕?你可知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你救回来?你可知我为了你当场杀了我母后的宫人?你何苦要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 “……”苏明月的身子忽然僵硬,似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会为自己做这些一样,片刻后又咬咬牙,怒声道,“出去!” 巫子墨原本伸手准备扳过她的身子,闻言手僵在半空,见她浑身发抖,知道她是真的生气。想起之前太医叮嘱的话,立刻柔声道,“如果你不想见我,那我出去就是了,你不要生气。太医说你的心脉伤损严重,已经有心悸的毛病,若是情绪起伏过大,会心痛如绞的。” 说完这些话,男人欣长的身姿颇为落寞的站起,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直到传来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苏明月这才回过头来,目光落在紧闭的殿门上,神色复杂的咬了咬唇,似是有些不忍。 一直伺候在旁边的宁安见状,忍不住上前开口道,“姑娘,您昏迷的这几日,太子殿下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您。即便您心里因为皇后娘娘有所怨气,却也不该全部发泄在太子殿下身上啊。”刚刚殿下走出去的样子,她瞧着就觉得心疼,同时也觉得这姑娘未免太不知好歹了些。 苏明月扭头瞪她一眼,厉声道,“滚出去!” “姑娘……” “滚!” 宁安见苏明月真的发怒,而且脸有痛色,揪着自己的心口,顿时不敢再多说一句,赶紧带着在殿内伺候的宫人脚步飞快的退了出去。 内殿之中瞬间安静下来,只留下苏明月一个人的喘息声。过了片刻后,原本伏在床上看上去非常痛苦的人忽然抬起头来,眼神清明,哪里有一点痛苦的模样。 “师傅……”苏明月撑着身子坐起来,冲着空荡荡的内殿小声的唤了一句。 原本空无一人的内殿平白起了一丝风,紧接着一抹苍老身影出现在床边,冷着一张脸看她。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瓣,以及眉宇间隐含的怒意,在在说明了来人在生气。 苏明月缩缩脖子,知道这次自己肯定是真的危险了,要不然也不会把师傅气成这样,赶紧开口道,“师傅,您先别生气了,听月儿解释吧。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日后能安静过日子嘛。那巫子墨在这东宫里那么大的动作,巫羌国的帝后二人怎么可能不插手呢。所以我只能冒险赌一把,激怒皇后,再借她的手激怒巫子墨,让他们明白我在巫子墨心里的地位,这样他们日后若真的想对我做什么,也肯定会有所顾忌嘛对不对。我知道我冒险了,让师傅担心,是月儿的不是。不过我也是知道有师傅在,所以才敢这样做的。月儿很惜命的,这一点师傅是知道的呀。” “哼!”毒手药王冷哼一声,脸上依旧冷淡,目光落在寝殿的大门处,“我看那小子倒是真的对你上心,比那南诏国的臭小子强。” 苏明月无语了,师傅到底怎么看出来的,“师傅,这个巫子墨不过是想利用我得到宝藏而已,你以为他对我能有几分真心啊。” “真的?!”如果只是因为宝藏,他可不会一脚踹死伤害了她的那个老奴才,而且还是当着皇后的面。这丫头分明就是知道,却故意这么说,应该是只想把两个人的关系定位在这一层。毒手药王又是松口气,又是有些惋惜。 苏明月懒得跟他纠缠这个问题,有些急的问道,“师傅,我昏迷这几天,舅舅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这丫头,果然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臭小子,也不问问自己身体怎么样了,就想着那小子的安危。毒手药王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女生外向,这话还真是不错。抬手扔了一张字条过来,毒手药王冷声道,“自己看吧,这是我今日收到的消息。” 苏明月欢喜的接过纸条,目光牢牢锁定纸条上简短的文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凰天爵无事,并且云妃和天熙也被救了出来,真是太好了。 “师傅,你可给舅舅回信了?”苏明月眼巴巴的看着毒手药王,凤眸中少有的多了一丝雀跃之色。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这小丫头肯定是怕他把她受伤的事情告诉云初月,到时候那老小子一时气不过把这话告诉凰天爵,“已经回过了,该说的都说了。” “师傅……”苏明月拉长了声音唤他一句,软软的撒娇,“月儿知道你肯定没有回对不对,这封信让月儿来回好不好,舅舅看到月儿的字迹,也能放心不少对不对。师傅,师傅你就答应月儿嘛,师傅……” “你啊你……好了好了,你要回就回吧。”他实在是抵不过这丫头磨人的功夫,算了,由着她去吧。说不定她这一次阴差阳错的,反而会让那老小子把事情给捅出来。 要知道,当年云初月对自己那个妹妹可是相当溺爱,后来知道妹妹死了,差点没把宰相府上上下下给毒杀干净。要不是他察觉云初晴的死因不是那么简单,害怕打草惊蛇的话,宰相府的人也不可能活到现在。现在那老小子可是把所有的溺爱都转到了苏明月的身上,知道这小丫头孤身跑到巫羌国来,本来就已经一肚子火了。再看她亲自回信,报喜不报忧的话,估计会气的跳脚,直接冲过去把她努力想要维护的臭小子暴揍一顿。 毒手药王摸着胡须,笑眯眯的看苏明月艰难下床去写回信。他也很想知道,凰天爵知道苏明月在巫羌国皇宫里,会是什么反应。 写好了回信,刚刚吹干墨迹交给毒手药王,就听见殿门外传来小声的询问,“姑娘,该吃药了。” “知道了!”苏明月将字条交给毒手药王,后者飞身掠上房梁隐匿了踪迹,她转身躺回床上,这才扬声,“端进来吧!” 本以为会是个宫人端进来,没想到进来的人居然是巫子墨,一手药碗一手蜜饯,见她望过来,苦涩一笑,“我不过是想亲眼看着你把药喝完,确定你没事,我自然就走。” 苏明月心中忽然回想起毒手药王方才说的话,看着巫子墨这般样子,一时有些出神。这个男人,此刻是真的在担心她。只可惜,这样的担心她无法回应,也没有要回应的想法。 “我没事!”苏明月小声说了一句,等他走近了,接过他手里的药碗,仰头一头饮尽,将空碗放在旁边。一抬头,巫子墨拿了一颗蜜饯递到嘴边。苏明月楞了一下,还是张口将蜜饯含在嘴里。 见她这样,巫子墨露出一抹笑来。替她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太医有没有说,我能否用些食物?”在他身后,苏明月忽然开口问道。 离开的脚步顿住,巫子墨猝然回头,眼中有惊喜光芒,急不可耐的问,“你可是饿了?” “睡了好几日,滴米未尽,自然是饿的。”苏明月避开他的目光,这般灼热的视线,她有些吃不消。 巫子墨瞬间高兴起来,扬起唇角道,“你且等一下,我让宫人去准备。”转身,脚步匆匆的出去,外头随之响起他吩咐宫人的嗓音。 内殿中,苏明月的手缓缓揪紧被角。巫子墨对她俨然是动了真心,她本就是想利用他的真心,可眼下却忍不住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罪恶感。 人情债,最难偿啊! ###第四百七十八章 刺客闯宫 几乎整个东宫的人都知道了,那个住在娇兰殿的月姑娘是万万不能招惹的人,为了她,太子殿下甚至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打死了娘娘身边一个得用的老嬷嬷。 这几日,这桩事情被当做皇宫茶余饭后的谈资,而那些在深宫中枯燥乏味的宫人和太监越发对东宫里那位姑娘感觉到好奇。 巫子墨安排在娇兰殿外守护的侍卫又增加了许多,不过不是为了禁止苏明月的行动,而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修养了几日,各种珍奇的补药流水一样给她喂下去,总算是补回了一些元气。这一日难得的好天,阳光透过云层落下来,并不耀眼的光线十分温暖,照的人懒洋洋。苏明月在床上躺了这许多时候,也是身子虚乏得很,趁着这样的好天气,便想着出去走一走,透口气。 东宫之中,也有不少景致好的地方,一听苏明月说要出去走走,宁安立刻吩咐人抬了轿辇来,一路先去了海棠苑。 这个时节,东宫景致最美的地方,就是海棠苑了。 一路快走到了海棠苑,苏明月下了轿子,扶着宁安的手步入其中。上一次来,因为东宫里的美人邀请,知道她们肯定是不安好心,所以也没怎么欣赏这里的景色。如今再一看,道路旁边的凤凰花开得正好,红艳艳一片花海,美不胜收。 漫步其中,阳光和暖,清风徐徐,当真是难得的享受。 “姑娘,太医说您的身子还弱,不易过劳,咱们去前面的湖心亭小坐吧,吃吃茶,看看风景可好。”宁安嘴甜人美,如果不是心太高的话,倒是个不错的。 苏明月点点头,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其实她坐着轿辇过来,这会儿又走了不过十几步,再加上风景着实美丽,让她心中舒畅不少,一时倒是不觉得累。不过毒手药王也说了,她如今身子确实虚弱,好好将养总是没错,免得日后留下病根。 走到湖心亭中坐下,宁安又吩咐了宫人去准备茶水和点心,然后才在一旁陪站着说话,“姑娘,您瞧那睡莲开得多美呀。奴婢还记得,那睡莲啊以前是林美人最爱的花儿,所以太子殿下才特意命人种了一些在这里,如今……” 苏明月的眼睛轻轻瞟过去,后者立刻浑身一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奴婢失言,求姑娘赎罪。” “有句话叫祸从口出,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不用我多教你。”苏明月微微勾唇,目光落在不远处漂浮在水面的睡莲上,浅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显得静谧美好,默默无争的模样,却极尽所能的绽放着属于自己的美好。 宁安将头磕得砰砰作响,“姑娘赎罪,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让不知情的人见了,还当我如何不能容人。”又是一句轻飘飘的话砸下来,让宁安瞬间僵硬了身体,连哭诉都忘了。 见她这样,苏明月也不拆穿,她今日在自己面前特意提起林美人,不过就是为了试探她罢了。当日秦美人等人一起将她约到此处,在她的汤里下了*药,想要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她一惯的处事风格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奉还。 所以她才会当着众人的面在巫子墨面前拆穿,彼时的巫子墨虽然对她并未动真心,但因为藏宝图和武器设计图的关系,一定不想因为这些东西得罪她,让她不爽。 巫子墨毫不犹豫的处置那些美人,虽说让他显得绝情负心,但其他不知情的人却会将这所有的罪名都归咎到她的身上。恃宠而骄,善妒成性,不能容人。 宫人们端着茶水和点心快步过来,见宁安跪在地上,额头上全是血,却也不敢多问,只是放下东西的动作越发小心翼翼。 苏明月冷冷扫了宁安一眼,伸手捏着茶杯,优雅的喝了口茶,“既然你喜欢跪,那就一直跪着吧。” “姑、姑娘……”宁安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忘记了要起来,居然就会被罚跪着不能起身,这下她的膝盖岂不是要废了。 可是原本求情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苏明月阴冷入骨的眼神,倏地打了一个寒颤,立刻紧抿着嘴不敢再说话了。 既然是要跟在身边伺候的人,虽不至于像是在南诏国时必须对她绝对忠心,但也该有些分寸,不要太过自作主张才好。 此处风景甚好,苏明月趴在亭子的栏杆处盯着湖水中游动的红色锦鲤,偶尔掰碎一些糕点撒下去,引得一群锦鲤围绕在她下方的水中,愉快的游来游去。 突然,海棠苑外匆匆走来一个太监,身后跟着四个小太监。远远的,苏明月便看清楚那人是巫子墨身边的总管太监,看他脚步匆忙的样子,应该是有急事,于是扭头对一旁的宁安道,“你先下去吧!” 跪了这一个时辰,宁安早已到极限了,闻言立刻磕了个头,起身倒退着离开了亭子。 “姑娘,奴才可算是找到您了。”总管太监快步跑来,对着苏明月行了个礼,语气充满了担忧。 苏明月盈盈一笑,淡然随意的问道,“总管这么着急来找我,是有事?” 她今日出来闲逛,只要随便去娇兰殿问一下就知道她去了哪里,何至于像他说的那样。 “今日东宫里出现了刺客,守着娇兰殿的一个侍卫让人给打伤了。”太监总管哈着腰,“殿下担心姑娘的安危,正到处找姑娘呢。” 苏明月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不过只是很短的时间,肉眼都无法分辨。东宫里的刺客,让她想起了毒手药王,不过如果是师傅,断不至于让别人发现。而且师傅出手,必定不会露出痕迹。于是又转身趴回栏杆上喂鱼,“既然刺客在娇兰殿,那你们只管抓着就是了,我在这儿喂鱼,那刺客应该找不到此处来。” “姑娘说的是,那姑娘便在此继续喂鱼吧,等刺客抓到了,奴才再来通知姑娘回娇兰殿去。”总管太监笑眯眯的行礼告退,带着人转身就走了。 那总管走了之后,苏明月朝他离开的方向多看了一眼,这才收回目光,继续掰碎了点心喂鱼。宁安也在此时进来,不过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垂手站在身侧。 粉嫩唇瓣勾出一抹诱惑人心的弧度,不错,果然是个可塑之才,现在已经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了。 就在苏明月还在专心喂鱼的时候,东宫里另外一处偏殿之中,巫子墨正坐在殿中的首位之上,指尖把玩着一盏小小茶杯。紫砂壶的杯子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之间来回转动,看着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却又每每在惊险时刻落到他另外一只手指里。 在巫子墨下方,偏殿中央,一位穿着蓝色半臂纱裙的美丽女子恭恭敬敬的跪着,面上有着凄惶恐惧之色,不时抬眸扫一眼端坐在上方的巫子墨,眼中有波光流动,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可想清楚了?”巫子墨举着茶杯,斜睨了地上跪着的女人一眼。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女人身子一颤,立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殿下,娇兰殿有刺客闯入的事,真的与臣妾无关,求殿下明鉴。” 女子脸色苍白,咬着嘴唇,一副怕得要死的样子,看上去的确不像是在说谎。不过巫子墨却很清楚,能够进入这东宫的人里,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尤其是上一次海棠苑的事,这女人明明答应了与其他人一道行事,却又在中途派人来将他请了过去看戏,虽说是救了苏明月,但其心计也让他生了戒备之心。有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人留在枕边,恐怕日后他都无法安然入睡了。 跪在偏殿中间的女人,正是如今东宫里唯一留下的女人,宋美人。 此时宋美人心中实在懊恼得要死,当日若不是她自作聪明请了太子过来,说不定现在她也就和其他人一道被太子赶出东宫,也不用像现在一样留在这里担惊受怕了。 “与你无关?”巫子墨冷冷一笑,看着女人一脸无辜的模样,“本宫特意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听这种废话。” 宋美人的身子颤了颤,没有说话。 巫子墨也不着急,将手中把玩的茶杯放下,目光幽幽看着宋美人,像是突然醒悟一般轻声道,“本宫记得,宋美人的父亲似乎是当朝礼部从三品知事吧。宋家在巫羌国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说起来你能进东宫,似乎还是我母后的意思。看起来,我幕后的这个恩惠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嘛。” 今日闯入东宫的刺客,对东宫的格局一清二楚,却又并非是东宫之人,如此一来就明显是有内应了。 宋美人的身子瞬间如同是安康一般打着颤,跪在地上的身子软成烂泥,直都直不起来。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太子殿下居然知道这桩事情。 当初她的确是被送入宫中的秀女,没有被陛下看中,原本应该是要送出宫去,但是皇后娘娘见她样貌还算精致,再加上性情温婉,便特地将她指到东宫里来做了个美人。这些年凭借太子殿下的宠爱,她的母家也算是获益颇多,父亲从从三品的知事如今也已经升到了从二品的侍郎。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她是皇后娘娘,她说的话臣妾怎么敢不照办呢,臣妾也是不得已啊,求太子殿下饶命。” ###第四百七十九章 救下宋美人 “既然你那么听本宫母后的话,那本宫就送你去中宫陪伴母后好了。来人……” “不要啊太子殿下!”一听太子要将她送入中宫,宋美人立刻凄厉的哭喊起来,“殿下求你饶了臣妾一命吧,臣妾生死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鬼,求殿下不要赶臣妾走啊!”如果她被送去中宫,那么等待她的只能是死路一条。对于办事不利之人,皇后是绝对不会留下来的。 巫子墨扫了哭喊不止的宋美人一眼,连朝着门外喊道,“把这个女人送到中宫去,就说是本宫瞧着还得用的奴婢,送去孝敬母后。” 他本以为,那日的晚膳,他将一切说的清楚,足以让父皇和母后放下心来饶过苏明月的性命,没有想到母后还是耿耿于怀花园的事情,一定要取了苏明月的性命才甘心。 门口守着的侍卫刚要进来,就见偏殿门外一抹明黄色身影迈步进来。他们都是跟在巫子墨身边的侍卫,自然认得这个被太子殿下捧在掌心里疼着的月姑娘。 苏明月迈步走近偏殿,瞧着站在门口看着她发愣的时候,缓缓勾唇一笑,摆了摆手。那些侍卫越发怔楞,这月姑娘是要救宋美人? 不过苏明月是太子殿下心尖儿上的人,听她的话也就是听太子殿下的话了,于是侍卫们缓缓退到一侧,任由苏明月迈步进去。 巫子墨坐在正中,见侍卫们居然没有进来,当下正准备不耐烦的吼一声,就见苏明月施施然迈步进来,登时有些意外的起身,“月儿,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在这儿欺负美人,自然要过来帮忙咯。”苏明月脸上挂着不太正经的笑容,走到宋美人身边,弯腰伸手去扶。 宋美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有些胆怯的缩了缩身子,不敢让她扶,也不敢起来。 见状,苏明月摇了摇头,看着巫子墨道,“你啊,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如此花容月貌的美人儿,跪在这么硬的地板上,也不知膝盖有没有跪出伤来了。瞧瞧,原本水嫩的脸蛋都憔悴了。” “……”巫子墨实在搞不懂苏明月来这里的目的了,他可不相信这丫头看不出来这次娇兰殿闯入刺客的事情跟宋美人有关,如此巴巴的跑过来,真的只是因为怜香惜玉? “好了,起来吧。”苏明月再次伸手去扶,眼中笃定的神色让宋美人有些心慌,抬眸不知所措的看着巫子墨。 月姑娘是太子心尖上的人,她委实害怕自己若是再拒绝,会让太子对她心生不满,那到时候她岂不是又要多一桩罪名了。 摆摆手,虽然不知道苏明月在搞什么鬼,不过做一些让她开心的事情,巫子墨还是很乐意的。 “你是不喜欢这个美人了吗?”突如其来的一句,将整个殿中的人都给说楞了一下,偏偏苏明月也不管他们的神色,只是兀自又说了一句更加惊悚的,“你若是不喜欢了,就送给我。正巧我一个人住在娇兰殿,也没个陪着说话的,让她陪着我解闷也是不错的。” 堂堂太子殿下的美人,居然要送去为人解闷,这话也就苏明月敢这样若无其事的说出来了。巫子墨觉得,他如今的定力是越发好了,就算苏明月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他都觉得十分能够理解。这丫头,全然没把他当成是太子啊。 见巫子墨不说话,苏明月斜眼看去,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巫子墨格外小气一般,“怎么,舍不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巫子墨恼了一下,恼完又觉得自己这个懊恼的点有些不太对,旋即补了一句,“你若是觉得闷,想让人陪,那我多送些人到你宫里就是了。至于她……” “我就喜欢这一个,模样乖巧,性子也好。”偏偏苏明月好像听不懂他说什么一样,打断他的话不说,还狠狠夸赞了宋美人两句。 她要是当真听不懂他的话,那他这巫羌国的太子就换人来做好了。巫子墨无奈的看着苏明月,不知道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月儿,你为何一定要她?” “如此美人,香消玉殒了实在可惜,难道你不觉得吗?”苏明月手指点在宋美人如花似玉的脸蛋上,这般举动,哪有身为宰相府嫡出小姐和璟王妃的端庄优雅,活脱脱一个痞子,还是个女痞子。 巫子墨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抖了一下,他这东宫里的美人还少吗,之前他遣散其他美人的时候,也不见她跳出来说一句好话,怜香惜玉一番。今日倒是想起来了,难不成她已经知道这宋美人其实是皇后的人了。 想到此处,巫子墨走到苏明月面前,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月儿,你当真想要她?” “怎么,当真舍不得给我?”苏明月扬唇一笑,目光定定的落在巫子墨脸上。 娇兰殿在东宫最偏僻的角落里,当初巫子墨把她安放在那儿,就是为了不让她与任何人接触,也是为了不让任何人接触她。可是那个闯入东宫的刺客,哪里都没去,独独闯入了娇兰殿,其目的可想而知。背后有人指使是很明显的事情,但除此之外,东宫之中有内应也是必然。 至于这个内应嘛,东宫里想要她性命的人,除了住在巫子墨寝殿外侧偏殿里的那几个,也就只有这位宋美人了。而整个皇宫里,想要她性命的人除了巫羌国的帝后外,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把刺客往东宫里指派。宋美人是谁的人,苏明月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救下宋美人,并且把她留在身边,算是她为了皇后给自己身边安插一个眼线吧。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巫羌国皇室为敌,毕竟势单力孤,她可不想在大事未成之前栽在这里。 皇后担心的,不过是她成为祸水的红颜罢了,那她就让皇后明白,自己对她那个宝贝儿子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样一来她就算不会完全对自己放心,至少也不会再急着要她的性命了。 见她打定了主意,巫子墨也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允了,侧身对宋美人道,“月儿最近在养伤,你最好安分一些。” “臣……奴婢谨遵太子殿下旨意!”宋美人跪在地上磕头,如今她被指派到苏明月身边,便不再是太子的女人,而只是一个奴婢了。 苏明月分外满意的点点头,冲着巫子墨说了一声谢谢,便欢喜的带着人回娇兰殿了。 云妃被寒铁卫护着,凰阙又调来了重重御林军护送,让她们母子安然回宫。后宫里那些原本还等着看戏笑话的宫妃们见状,暗地里不知道咬碎了多少牙。 没有人想明白,陛下为什么对一个失踪了那么久的宫妃依旧恩宠隆盛,一般女子失踪个几日,便会被人怀疑其贞洁,更何况这人还是宫妃。 其他人想不明白,凰阙心里却有数。云妃之所以失踪,那是被东太后绑了去。她想用云妃要挟苏明月,自然不敢动她一根汗毛,所以云妃自然是完好无损。 云妃回宫已经有数日了,凰阙为了安抚她这段时日所受的苦,山珍海味珍珠玉器流水一般往飘素宫里送。对于苏明月的事情,云妃自然也是有所耳闻,只是几次想要和凰阙谈及此事,都被他找借口岔开。云妃聪慧,自然知道凰阙是不愿再提及此事,故而也就缄默下来。不过也只是明面上的缄默,暗地里却在想着用什么法子能通知云初月,让他查查苏明月的下落。对于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早已将苏明月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一般。 而彼时被云妃记挂着要通知的人,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一处小山坡上。 凰天爵站在林中,目光遥望着巫羌国的方向。云妃由寒铁卫和御林军护送回宫已有好几日了,不知道她在那个地方是否也得到了这个消息。知道云妃安然无恙,她心中必然十分欢喜吧。手指抓着身旁一株拳头大小的树苗,指尖抠入树身,有血迹从手指抠出的洞口流下来。 他下手很重, 小树生生被他抠出五个指洞,可即便是如此,也无法抑制他心底的痛楚。他本该好好的保护她,无论怎样都将她留在身边,可却阴差阳错,让她陷入那种险境之中。 身后有轻微脚步声传来,凰天爵回身便是一记掌风劈过去。这里荒无人烟,除了他们之外便再无任何人来。此时又是深夜,其他人早已歇下,不该出现在这里。 来人只是一个脚步轻移,袖袍卷动化解了他的掌风,站在原处看着凰天爵道,“警觉性尚可,功夫马马虎虎。” 林间一片黑暗,凰天爵凌厉目光落在说话之人的身上,眼睛危险的眯起来,“你是什么人?”虽然不是敌人,但他却也不想这里的秘密叫旁人发现。若是有必要,便是拼尽全力,也要将这人斩杀当场。 “你刚才,看着巫羌国的方向在想什么?”来人察觉他骤然弥漫的杀意,却依旧淡然闲适的问了一句。 凰天爵一怔,他方才不过是目眺远方,虽说这个方位的最远处是巫羌国不假,可这人如何就能精准判断出他看得是巫羌国。怔楞之后,越加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隐匿在黑暗之中的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与苏明月必定关系匪浅。 ###第四百八十章 舅舅来送信 猜到来人身份之后,凰天爵周身杀意收敛,抱拳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客气道,“前辈可是认识月儿?” “老夫云初月。”来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报了一下家门。 云初月,滇南云家的人,苏明月的舅舅。当初在猎宫的时候,救走月儿的人就是他。关于云初月的事情,凰天爵曾在毒手药王传来的信件中看到过。凰天爵心中微微一喜,云初月会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和月儿有关,说不定透过他,能够知道月儿的近况,“不知前辈驾临,天爵方才失礼了,还请前辈见谅。” 云初月“嗯”了一声,隐匿在黑暗中的双眸泛起满意之色。从方才凰天爵对他行晚辈之礼开始,到现在他不以太子身份反而以普通晚辈的态度跟他说话,就让他对这个偷走自己宝贝侄女儿芳心的年轻人有了好感,“你方才站在这里,可是在想月儿?”他方才虽然隐在暗处,但也看清了凰天爵的目光。刻骨的深情里有着痛苦之色,目光痴痴看着一个方向,极尽的温柔。就好像是在眺望自己远去的爱人,一边悔恨着自己无法同去,一边又有无尽的担忧,害怕爱人会出现什么意外。 “前辈,”被人拆穿心事,凰天爵没有一丝狼狈,反而趁势看着云初月,双目中闪烁着期盼之色,“前辈今日前来,是……” 啪!一个小小的纸筒摔了过来。 凰天爵伸手抓住,展开来。林子里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光亮,可他却还是看清楚了字条上写的什么。小小若蝇头的字迹,不是女儿家惯有的娟秀,透着一股滂沱之意,笔走龙蛇之间勾勒锐气必现的笔锋,看上去十分不凡。 这字迹,与刻印在脑海中的字迹相同,渐渐又勾勒成为一张俊美脱俗的脸,在他眼前盘旋。 字条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可凰天爵却翻来覆去看了很多次,一字一句拆开来读,重新整合,生怕自己错漏了什么信息。 见他这副样子,云初月便知道,自己今日不算是白来。在这小子心中,月儿依旧有很深的地位,“太子殿下看过之后,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前辈可否让我来回信?”凰天爵眸光一亮,一惯清隽尊贵的气势荡然无存,十足就是一个动情的毛头小子,还有些傻愣愣的味道。 云初月有些怔楞,其实他潜入南诏国帝都已经有些时日,这段时间他也打听了不少关于凰天爵的传闻,甚至在来这里之前,他心中也已经认定,这个太子爷如今性情乖戾残暴,冷酷无情到连自己的亲生兄弟也可以面不改色的算计。他此次来,不过就是想确认在这小子心里,月儿到底是个什么位置,若是让他知道凰天爵心中有月儿的半分不好,他一定会亲手宰了这个臭小子给月儿出气。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一来,看到的居然是凰天爵失魂落魄看着远处出神的样子,满面痛苦甚至连手指伤了也不曾察觉。之后又将他的转变收入眼中,心里也有了些自己的计较,原本上山前燃烧在心底的熊熊怒火也渐渐熄灭了,“你要给月儿回信?你……不恨她?”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或许是心底还有一丝执念的怀疑。 不过他话音才落,凰天爵脸上倏然迸射出怒气,原本还温和恭敬的俊脸瞬间沉凝下来。只是沉凝之后,又有些颓然之色,眼中有了一缕挫败感。 “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反而让她为了我涉身险境,无能如我,还苟活于世也当真是厚颜无耻了吧。”凰天爵忽然嗤笑一声,语气间皆是对自己的嘲讽,“前辈今日若是来为月儿讨回公道,天爵绝不还手。” 云初月看着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你是笃定了我不会对你动手?” “原本是不太笃定的,不过现在却是有几分信心了。”凰天爵的眸子轻轻转动两下,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之前丰富的感情飞快从眼底散去,只留下狡猾如同狐狸一般的光芒。 云初月忽然有些明白,月儿为何会看上这个家伙。这个家伙的阴险腹黑程度,分明和月儿不相上下。 云初月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所以故意在此处等着?” “不敢隐瞒前辈!”凰天爵笑的淡然,没有一丝得意的模样,也不等云初月再逼问了,老老实实的抱拳道,“其实月儿入宫行刺之前,我便悄悄在宫中安排了人手。月儿刺杀母妃之后离宫,我的人一直暗中跟着。后来她被人劫走,被带入巫羌国,软禁东宫之中,我一直都知道。我曾不止一次想闯入巫羌国将月儿救回来,只是我知道那丫头的脾气,若是不能亲手解开心中的结,只怕我强行将她救出来,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我也只能按捺,让她自己去追寻答案。” “你就不怕她出现什么意外?”云初月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讶异。 凰天爵缓缓抬头,看着云初月的黑眸,眸中光芒闪动,让人有一种天空如此黑暗,便是因为漫天星光都被他纳进眼底的错觉,“巫羌国皇宫中有我安插的人手暗中保护,那一日月儿被凰冥重伤,若不是我的人察觉到毒手药王前辈潜入了宫中,当时便要将月儿抢出宫去了。” “你们啊……简直搞不懂!”云初月无奈叹息,他自负聪明,但在这两个小辈的棋局里,居然有种云里雾里的茫然感觉。 凰天爵扬起下颚,目光笃定的看着云初月,“前辈,我想让月儿知道,我信她。” “你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让你安插的人手向月儿转达你的意思,又何必……”云初月眯了眯眼睛。 凰天爵摇头,“我信月儿,便该让她放手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她费心筹谋,要从东太后那里听到答案才能安心,那我便让她去做。在此之前,我不希望让自己成为左右她的绊脚石。如今她已经知道了答案,我也应该表明自己的立场。很快,我就会接她回来。” 青年的声音掷地,在这寂静的夜里好似一道道惊雷,震得云初月的心中翻滚不已。 许久之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月儿能得人如此看重,放在心尖之上,事事都为她思虑周全,他也的确是放心不少。 “如此一来,这回信之事便让你来吧。”拂袖留下一句,云初月的身影已在三丈之外,再两个起落,已经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小树林里,此时只留下了凰天爵一个人,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字条,像是捧着什么心爱的物件,宝贝得不行。 不远处,传来细碎脚步声,片刻后,几道人影出现在视线之中。 凰天爵看清楚来人是谁,不由失笑,“你们怎么来了?” 来的几个人,分明是凰天然、沈若兮、何婉婷和林默池,而一直守在凰天爵身边不远处的冷殇和紫情也闪身出来。 “今夜父王叫了我们前去他的营帐,告诉了我们一些事情。”制造武器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不久便要和巫羌国真正开战,到时候他们这些人都会是要上战场的人,也就有可能面对此刻正在巫羌国的苏明月。荣王担心他们心中还有误会,到时候会误伤了苏明月,所以在今夜终于按捺不住将他们叫去,将苏明月离开之时的所有安排都告诉了他们一遍。 凰天然此时看着凰天爵,心中多少有一些愧疚。虽然他也与苏明月交好,但是在苏明月刺杀尹贵妃这件事情上,他一直认为她是真的要和他们决裂,不似沈若兮她们一般坚决相信苏明月这么做定然有自己的苦心,他虽然一直没有表态,可心中却已经将苏明月挤到了对立的位置上去。如今知道了真相,他心中羞愧难当,觉得无法面对凰天爵。 从众人的神色上,凰天爵已然猜到荣王都跟他们说了什么。其实当日苏明月离开后,每每有人说起这些事情时,荣王虽没有很明显的维护,却还是会不轻不重的说几句折中的话。 这种折中的话听着没觉得有什么,不过在眼下这种情势而言,却已经是对苏明月最大的维护了。 想到此,凰天爵看着凰天然淡淡一笑,“看来你们都知道了,这样也好,过几日我去巫羌国救人,你们少不得还能帮上我许多忙。” “原来太子殿下早就知道了?!”林默池闻言惊了一下,他和苏明月相交不多,谈不上信任,这件事情发生后,因为与他没多大关系,所以不曾出言中伤却也未曾袒护。今日听到了真相,他对那位娉婷郡主倒是生出了不小的敬佩,原本还想着什么时候抽空说服凰天爵,让他带人前往巫羌国去救人。可没想到,凰天爵居然早就知道,而且也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救人了。 凰天爵摇摇头,“我并不知道月儿与荣王作了何种安排,我不过是深信她罢了。” 平凡的一句话,并没有过多让人动容的煽情字眼,就连语气都是极为平淡的陈述,可是听在众人心里,却是十分感动。 紫情当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润湿了眼眶,“殿下总算没有辜负小姐的一番真心,紫情以小人之心度殿下之腹,请殿下赎罪。” ###第四百八十一章 真相大白 “起来吧!”其实这样的猜测,不只是紫情,在场大多数人心中都有过吧,毕竟这些日子他的表现的确是不同寻常了些,“罢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我的营帐之后,再详细说罢。” 此时天色黑暗,林中更是不见一丝光线,山风吹来的时候,自有一股渗入骨子里的凉,让人感觉阴沉沉的莫名脊骨发寒。 所以对于他的提议,也就没有人反对,众人纷纷转身,朝着山林之上走去。 秘密的铸造坊在地底,而他们这一群又是在璟王府大火中失踪的人,所以这几日一直住在山上,搭了一些营帐。山上山下安置了许多明哨暗哨,倒也格外的安全。 不多时,一群人回到了凰天爵的营帐中,伺候在帐外的侍卫跪在地上请安,凰天爵摆摆手让他们先下去,并吩咐道,“去把紫萱叫来,顺便命人准备一些茶点。”他们今日要说的话不少,没有茶怎么行。 侍卫躬身,领命离开。 一群人进了营帐,各自找了位置坐下。苏明月离开之后不久,凰天爵便让人查到了紫萱的下落,命人将她救了出来,这丫头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 不多时,紫萱跟着一众丫鬟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那些丫鬟将茶水和点心放下之后,便行礼退了出去。紫萱留了下来。 沈若兮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满是焦急,今夜她从荣王那里听到了一个极为震撼的消息,又从凰天爵这里听到了一个让她惊讶的答案,此时她心里实在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清楚,所以等丫鬟们一退出去,便立刻开口问道,“荣王爷说月儿被绑走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会被绑,而且还让他帮忙安排出城,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在说这些之前,我想你会想要先看看这个。”凰天爵勾勾唇,将一直握在掌心的纸条递了出去。 紫萱双手接过他手上的纸条,走到沈若兮身边,将纸条递给她。 沈若兮接过后,满面疑惑的展开,她现在哪有心思看什么密保,她只想知道苏明月在巫羌国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可是谁知道眼睛刚刚落在字条上,便转不开了,红润的小嘴儿微微张开,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甚至眼底还浮现出一丝雾气。 坐在她身边的凰天然感受到她情绪的剧烈起伏,忍不住伸头过来,“兮儿,你怎么……”目光落在纸条上,瞬时失声。 一旁的何婉婷和林默池见他们俩这样,心中也是疑惑得很,彼此对望一眼,干脆起身走过来,两颗脑袋凑过去跟他们挤在一起,看看那让堂堂云宁公主和然世子失态至此的纸条到底有何玄机。 冷殇、紫情和紫萱他们也是奇怪,但他们的身份低,所以不敢凑过去看,只是将目光落在人堆上,希望他们可以为自己解惑。 坐在上首的凰天爵抿了口茶,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情极好的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香糯可口的糕点,在他口腔中弥漫出沁甜的滋味。这些日子他一直食不知味,如今总算是能够好好吃点东西了。 “这当真是月儿写的?”沈若兮指着凰天爵问道。 凰天爵咬着糕点,闻言冲她点点头,“毒手药王前辈如今已经潜入巫羌国皇宫之中,这是他与云前辈的飞鸽传书。月儿的字迹,你应该是认得的。” 沈若兮怔住,一直噙在眼中的泪恍惚落了下来。凰天然见状,极为心疼的将她搂紧,她靠在温暖结实的胸口上,喟然长叹,“月儿没事,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傻丫头,她没事,你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还哭。”凰天然心疼的抹掉她脸上的泪,柔声安慰这个情绪激动的小女人。 沈若兮点点头,扯出一抹开心的笑来,“对,月儿安然无恙,而且她从不曾背叛我们。我应该高兴的,我应该高兴。” 摇摇头,沈若兮自来情绪外放,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如今被凰天然宠着,这种性格越发明显了。不过武人出身的何婉婷,却显得要镇定一些,“太子殿下,既然是毒手药王前辈和云前辈的飞鸽传书,为何会在您手里?” “此事,说来话长。”凰天爵低头寻思了片刻,然后将自己的安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并且将云初月今夜上山,与他一番对话也简略说了一遍。 凰天然听完之后不由皱眉,“既然太子殿下一直相信月儿,又为何在她走后性情大变,做出那些……” “我能在巫羌国安插密探,巫子墨同样可以。若是我对月儿的离开半点反应都没有,那巫子墨便该怀疑我与月儿早有预谋,月儿在巫羌国也会越发危险。”凰天爵笑着对凰天然道,“再者,我希望在月儿回来之前,将南诏国肃清干净,也好让她日后再不为这些事情操心。” 其实凰天爵动手清理的那些朝臣,别人不知道,紫情心中却多少有点数。因为那份名单,还是小姐当初让她去红馆,让红馆的红姑查出来的。所以当凰天爵在动手之时,紫情心中还曾为此不平许久。自家小姐苦心孤诣为他考虑,结果他却依旧怀疑小姐,像小姐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实在是不配小姐这样倾心相待。现在想象,自己的目光的确是不如紫萱,至少紫萱被救之后,听说了这些事情,就从来不曾怀疑过凰天爵。 事情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差不多走上了正轨,林默池看着凰天爵问,“太子殿下此前说要去巫羌国救人,可是有了什么计划?” “不错,我安排在巫羌国的人传讯回来,说是月儿以东太后的死将武器锻造图样交给了巫子墨,眼下巫羌国正在大举制造武器。我猜巫子墨的下一步就是逼问月儿关于藏宝图的事情,只要他们解开藏宝图的秘密,月儿肯定就危险了。所以我必须赶在这之前,将月儿救出来。”凰天爵揉揉额头,有一瞬间,他真恨不得自己有瞬移之术,可以立刻飞到苏明月的身边。 林默池点点头,的确,苏明月孤身犯险,所依仗的无非就是这么两样。如果失去这两种依仗,恐怕她立刻就会被人灭口,只是有一点他想不通,“苏姑娘若是真的把武器图样给了巫羌国的话,那咱们到时候要打下巫羌国岂不是很困难?” “这倒未必!”凰天爵摇摇头,笃定道,“月儿虽然给了他们图纸,但这图纸的真假却全由她说了算。所以我相信,月儿肯定有自己的安排。” “对,我也相信月儿。”何婉婷袖子一撸,满是干劲的道,“咱们现在还是来商量一下,怎么把月儿救出来吧。” 众人点点头,聚在一起商议究竟该如何悄无声息离开南诏,又悄无声息潜入巫羌国,再悄无声息救出苏明月。 而此时正被人惦记着要救出去的苏明月,正站在一处长在野草的地窖之上。这几天她闲来无事,将娇兰殿里里外外逛了一圈,然后发现了这么个地方。 娇兰殿远在就在东宫最为偏僻的角落,而这个地窖又在娇兰殿最为偏僻的地方,而且一看就是个荒废之地。她能逛到这里来,纯属是一个意外。 苏明月用脚踩了踩被野草盖住的石板,猜想这应该就是地窖的入口,不过看石板纹丝不动的样子,应该很难打开才对。看来今天是不能打开看看里面的情况了,这娇兰殿到处都是明哨暗哨,她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底,随便闲逛还没什么,要是掀开一个地窖入口,就实在是耐人寻味啊。 身后有细微脚步声传来,苏明月没有回身,而是脚步不停的又朝前走了两步,只是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姑娘,”跟在身后的人见状立刻走到苏明月面前,伸手便要去把人扶起来。 苏明月抬眼一看,认出来人,笑了笑,“是你啊!”这人正是几天前她从巫子墨手上要来的宋美人,宋琳。 宋琳不敢去看苏明月,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事情,所以低着头道,“姑娘可是扭伤了脚,需要奴婢叫太医来看看吗?” “不用了,不过是扭了一下,回头用药酒擦一下就好了。”苏明月活动了一下脚腕,看上去不像是骨折的样子,便扶着宋琳的手站起来,“没想到娇兰殿还有这么偏僻的地方,野草都盖小腿了。算了,这么不好走的路还是别走了,咱们回去吧。” 宋琳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扶着苏明月小心离开。转身的瞬间,眼风不动声色的从那块杂草丛生的石板上瞄过,眸底有暗沉情绪。 苏明月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回了寝殿。之前她说要在殿内走走,不让任何人跟着的时候宁安就觉得不妥,此时见她被宋琳扶着一瘸一拐的回来,小脸登时就白了,“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伤着哪里了?奴婢立刻去请太医……”说着就要跑。 苏明月伸手把人拉住,“不用,就是脚滑扭了一下。你去那些药油给我擦一下也就是了,不用麻烦太医。” 她很清楚,这个宁安并非担心她的伤势,只是想借机到巫子墨面前去露脸罢了。她把宋琳弄到娇兰殿的目的,就是让皇后放心,自然也不愿和巫子墨过多亲近,所以才出手阻止。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处置宁安 “可是姑娘……”宁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现在她们的命可全挂在苏明月的身上,这个女人有什么好歹,太子殿下发起怒来,肯定会要她们陪葬。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苏明月抬眼看她,凤眸之中冷冽清华缓缓流动,似笑非笑,“那好,你去吧!” 宁安一时僵在原地,有心想要去请太医,但是又感觉苏明月说着话的语气有点不对,让她毛骨悚然,所以也不敢妄动,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苏明月。然而后者已经转过身去,踮着脚尖一点一点走近了内室之中。 宁安眼底闪过怒意,嘴唇蠕动两下,发出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不屑冷哼。 得意什么,真当自己是什么正经主子么。只要皇后娘娘不点头,就算太子殿下再怎么宠着,充其量也就是个养在身边亵玩的物件罢了。 此时才转身的宋琳若有所觉般扫了一眼一脸忿忿的宁安,唇角溢出一丝冷笑。真是个可怜的奴婢啊,别人已经动了杀心,居然还这般不自觉。她当真以为自己的这些小动作那月姑娘全然不知吗,想必是觉得她太蠢了,所以不屑出手料理罢了。 想起那个月姑娘不过一个看似无心的举动,便收拾了这东宫里所有的女人,可见她手段何其厉害。更何况,她还有着太子的宠爱。 在这皇宫里生存,尤其是在这东宫之中,女人们的依仗,都来自太子殿下的宠爱。 苏明月此时已经进了寝殿,这里又被宫人们重新收拾了一遍,干净的床单还散发着清新香味,四周摆放着巫子墨送来的东西。对于这些,苏明月没什么兴趣,只是歪坐在软榻上,手里捏了一只茶杯,看似在仔细研究上面的纹路,实际上却在心里谋划着,怎么才能让巫子墨将那张画像拿到娇兰殿里,交给她来研究破解上面的秘密。 巫子墨来的时候,苏明月正想的认真,小小的茶杯捏在白嫩的手指之间,越发显得手指头圆润可爱,尤其是她嘴角挂着的那抹浅浅的弧度,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柔美,让巫子墨很是心动。所以宫人要通报的时候,被他挥手阻断。 这样如画一般的美景,他真想多看一会儿。 其实苏明月也并非是真的不知道他进来,只是不想和这人说话,更加不想搭理他,所以才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宁安捧了热茶进来,见着巫子墨站在内殿门口,看歪坐在窗边软塌上发呆的苏明月,眼神中的深情几乎能掐出水来,让她着实惊了一下,心中莫名吃味。心思转了一下,笑着扬声道,“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听说巫子墨来了的宋琳此时正好走到寝殿门外,听见宁安这句话,心中登时长叹了口气,这个丫头的死期怕是不远了。在原地愣着想了一下,宋琳转身快步离开。 太子殿下此时应该不希望她进去打扰,还是等回头再来请安吧。 内殿之中,苏明月被宁安这句话惊醒,不疾不徐的抬眸看了这个突然出声的丫头一眼,旋即又将目光落在巫子墨的身上,放下茶杯懒洋洋的起身,“你来做什么?” 被人惊扰了美景,巫子墨心中略有些怨气,冰冷目光刮过那个多话的丫头一眼,目中森然之色让这丫头狠狠颤了颤身子。他早已忘记,这个笨拙多话的丫头,正是他自己之前亲自做主指给苏明月身边伺候的人。 “今日早朝之后去中宫给母后请安,正好太医过来请平安脉,听他说起你这几日身体大好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他有没有说谎。”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沉,巫子墨说话的时候,看见苏明月正走到窗边,打算把窗户关上。素白的手腕纤细,好似一用力便会折断一般。 闻言,苏明月冷冷一笑,回过头来看他,“太子殿下这么大的威仪,那太医还敢在你面前说谎?” 言语之间,似笑非笑的眼神从正为巫子墨奉上热茶的宁安身上扫过,然后移开,就好像她要看的并非是宁安,而是宁安刚好在她视线扫过的轨迹之上。 可巫子墨却分明听出了这里面的不满,探究的目光落在宁安身上。宁安不明所以,眼见太子的目光居然看着自己,心头顿时如小鹿乱撞,回了一个含羞带怯满是情意的目光过去,这般大胆又有些无耻的举动,落在巫子墨眼中,顿时让他不满的皱了眉头。 回想起他刚刚明明吩咐了不准人打扰,这丫鬟却还特意出声唤醒苏明月,虽然看似不想让苏明月怠慢了自己,但细想之下却也有要在他面前露脸的嫌疑。 一个心思太过活络,又有着攀龙附凤之心的宫人,留在苏明月的身边可不好。因为这样的人太过容易被利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了暗中的一把刀。 “你下去吧!”巫子墨冷冷挥手,宁安身形一僵,颇有些哀怨的瞄了巫子墨一眼,这才失落的退了出去。 看见她那个样子,苏明月勾了勾唇角,“太子殿下还真是冷酷无情啊,如此明确的拒绝一个美人,着实让人伤心。” “月儿……”巫子墨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她说自己冷酷无情,可是对于自己的深情,她不也同样是颇为冷酷的拒绝了么。 苏明月实在不想听到这两个字从他嘴巴里冒出来,干脆打断他道,“聪明人说话,还是省去这些拐弯抹角的部分,直入正题吧。” “我今天来,的确是有事。”对于眼前女子的聪慧,他不是第一天知道,所以原本也没想过要在她面前迂回说话,只是突然发生了宁安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想要解释一句,“武器锻造那边,工匠们遇到了很大的难关,所以……” “想让我指点一二?”苏明月斜睨着他,自顾自为自己倒了杯茶,笑盈盈的道,“你应该知道,要我出手,就需要拿出相应的价码。” 巫子墨楞了一下,旋即才道,“月儿,当初……” “既然你说到当初,那你心里也该有数,当初我们的约定,只包括我将武器锻造图交给你们。”至于巫羌国那些武器铸造师能不能看懂她的设计,并且锻造出合格的东西来,就不包括在其中了。 巫子墨无奈一笑,当初她的确只是同意,用东太后的人头来交换武器锻造图和宝藏秘密,是他们自己高估了巫羌国那些锻造师的能力,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连最普通的小零件锻造起来都那么恼火,已经半个月过去了,却只做出了一堆垃圾。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所以商量之下,只有让苏明月去指点。武器是她设计出来的,她应该很清楚铸造方法才对。 想到这里,巫子墨轻轻笑了一下,看着苏明月道,“那你有什么条件,才肯去指点那些铸造师?” “藏有藏宝图的那张画卷,你送来给我。”苏明月笑眯眯的道。 巫子墨心头一动,脑海里忽然闪过一种揣测,苏明月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解开藏宝图的秘密,当初她那种笃定的姿态根本就是伪装。她那么轻易的拿出武器铸造图,用那种威力强大的武器遮蔽了他们的眼睛,让他们一时之间根本没有想过要去怀疑她的话。但是她心里却很清楚,她的那些武器锻造图难度有多大,普通的铸造师根本无法铸造出来。所以她是算准了他们一定会因为武器铸造的事情来求她,而她也可以自然而然提出要求,把那副画卷拿到手,再慢慢解开上面的秘密。至于她是否能够解开,巫子墨根本没有丝毫的怀疑。 这个女人的心计之深沉,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在这样一种四面楚歌的局面之中,她居然还有能力成功算计他们,实在是让他心惊。 这样的女子,他真的能够驾驭吗?巫子墨心中,突然生出这样一个疑问。 抛开心中的疑惑,单就目前的形势来分析,巫子墨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点头,“好,我稍后让人把卷轴给你送来。” “如此,多谢了!”丝毫不介意对方已经看穿她的布局,苏明月笑的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因为赢了猎人而分外高兴得意。 巫子墨吃了一个暗亏,心中憋闷的同时,却又无可奈何。本还想再说几句,但想想又实在找不到话说,干脆起身离开。行至娇兰殿外,巫子墨招手唤来身边伺候的总管太监,“那个叫宁安的宫人,处理了。” “是!”总管太监心中吃惊,虽然不知道那个叫宁安的宫人怎么得罪了太子,但殿下的吩咐,他却只能照办。只能怪那个叫宁安的运气不好了。 巫子墨匆匆离开,内殿之中再次安静下来,苏明月这一次干脆直接倒在床上,揪过被子盖在身上。师傅的信鸽放出去也有几天了,不知道舅舅有没有收到她的信。要是舅舅收到了的话,那他应该会立刻给自己回信吧。不知道舅舅回信的时候,会不会提到那个人。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她居然睡了过去。 再睁眼,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床边伺候的宫人见她醒过来,立刻过来将她扶起,“姑娘总算是醒了,是现在就传膳,还是先用过药之后在传膳?” “怎么是你在这儿伺候,宁安呢?”这个宫人是陌生面孔,虽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但苏明月还是问了一句。 果然,那宫人福了福身子,“宁安被太子殿下带走了,以后姑娘身边便由奴婢来伺候。” ###第四百八十三章 璟王安插的护卫 对于身边伺候的人是谁,苏明月倒是没什么兴趣关心,只要不是那种自作聪明,在她眼皮子底下自作聪明的做一些事,她也不愿意与他们为难。 “你叫什么名字?”苏明月扶着她的手下床,坐在妆台边,结果另外一个宫人递来的帕子净了下面,随口问道。 扶着她的宫人展眉一笑,模样甚是乖巧温婉,声音也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细软,“奴婢名唤翠昭。” “嗯。”点点头,这倒是个规矩的,不多话,苏明月坐在圆桌边,“好了,将药端上来吧,吩咐厨房那边可以传膳了。” “是!”翠昭躬身退了出去,早有宫人将温热的药端上来递给她,翠昭接过之后吩咐一句,“吩咐厨房传膳。” 端了药碗回来,苏明月接过之后抿了一口,再次看着窗外,“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的话,现在已经戌时了。”翠昭也看了下窗外,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又转头看着苏明月小声询问,“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戌时,那今日巫子墨大概是不会把画轴给她送过来了。那东西应该不在他手上,他还得想法子去问凰冥去要。不过这都是巫子墨的事情,她却是不想去管,只要画轴最后能到她手上就行了。 宫人们络绎不绝的端着美味佳肴上来,东宫的厨房也知道这位姑娘是太子殿下的心头好,所以每日里往娇兰殿送的饭食都是可劲儿捡好的送,样样精致美味,又全是太医嘱咐了的清淡食材,其中还放了一些温补的药材,有利于她伤势恢复。 翠昭在一旁细心为她布菜,苏明月捏着筷子,漫不经心的吃着,但心里对这个叫翠昭的宫人刮目相看了些。 说实话,对于娇兰殿伺候的宫人,她平日并不怎么在意,所以对于这个翠昭,她也不曾留心过。不过这个翠昭居然能够记得她平日爱吃的菜,也是很不简单。 正吃着,外头忽然传来吵闹声,听着像是有两个看守娇兰殿的侍卫打了起来。 苏明月皱了皱眉,啪一声将手里的筷子放在桌案上。翠昭见状,立刻躬身退出去,站在殿门口询问了一声,“外头怎么回事?” “翠昭姐姐,外头有两个侍卫在拌嘴。”伺候在殿门口的小宫人快步上前,小声回话,末了朝殿内探头,轻声道,“可是惊扰了姑娘?” 翠昭点头,挥手对那小宫人道,“姑娘正在用膳,你出去告诉他们,有什么争执也离远些,莫要在姑娘面前闹起来。” “是!”小宫人得了命令,也的确担心苏明月因为被吵闹了发脾气,这可是太子殿下宠爱的姑娘,他们哪敢惹她不快。 翠昭看着小宫人走出殿门,这才转身回到桌边,脸上带着笑容,“姑娘,外头是两个侍卫在拌嘴,奴婢已经让让你去劝阻他们了。姑娘要再吃些东西吗?” “不吃了!”筷子都搁下了,苏明月也的确是没了胃口,起身走到一旁的软榻上,拿起小几上读了一半的书继续看。 外头果然安静了下来,苏明月借着烛火看了一会儿书,结果外头又再次闹了起来,声音比之前还要大,甚至有兵戈之声,显然是动上手了。 苏明月恼怒的将手中的书摔在榻上,脸上明显有了不满之色。翠昭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好容易做了领头宫女的第一天,居然就遇上侍卫打架的事情,这要是惹恼了姑娘,她好容易得来的机会岂不是又要丢掉。 心念闪电般急转,翠昭赶紧躬身道,“姑娘,奴婢这就去看看。” 苏明月点点头,翠昭立刻跑了出去。等她走了,苏明月才又拿起桌上的书,手指放在桌案上扣了扣,半响没有人回答,凤眸之中光芒沉沉。师傅不在,那外头这事又是因何而起。 不多时,翠昭又快步跑了进来,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恭敬道,“姑娘,外头是两个负责守护的侍卫动了手,已经被奴婢劝阻了。” “因何事动手?”哗啦翻过一纸书页,状似随意的问道。 说起动手的原因,翠昭不由得撇撇嘴,有些不满的道,“回姑娘,那两个侍卫刚换班过来,其中一个说看见黑暗中有人影闪过,要去追踪。另外一人却咬定说没有,指责那人是寻借口不愿值守。两个人各持己见,一时间争执不下,便吵了起来。原本奴婢已经让宫人去劝阻过了,他们也安静下来,谁知忽然又闹了起来,还大打出手。惊扰了姑娘,还请姑娘定夺。” 苏明月眸光轻轻闪动,合上书页抬眸看着翠昭道,“去把他们两个叫进来!” “叫他们进来?”巫羌国男女之妨虽然算不得太过严重,但宫中的侍卫却也不敢轻易进后宫女子的寝殿之中。虽说这月姑娘还算不得后宫的女人,但翠昭心中还是有些疑虑,担心月姑娘不知这等规矩,平白做了让太子殿下嫌隙的事情,“姑娘,男女有别……” 点到为止的提醒,不会过度,却又恰好能让苏明月听懂。就好像她之前让苏明月自己处置那两个侍卫,而不是擅自处理一样。可以看得出来,这个翠昭是个知道进退的人。 苏明月思索了片刻,笑盈盈的道,“叫他们进来吧,不问清楚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如何处置呢。放心吧,不过就是问几句话,况且还有你们,有什么关系。” 翠昭一愣,旋即惶恐垂头,“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让他们进来。” 这个不敢,是在向苏明月表明立场,她并非是谁派来监视的人。对于这种话,苏明月听听也就是了。巫羌国皇宫里的人,她谁都不会信。 不多时,两个侍卫打扮的男人跟在翠昭身后进了寝殿,站在外殿中间。 苏明月随手拿了一块纱巾蒙在脸上,这才掀开珍珠垂帘进去。两个侍卫低垂着头,听见垂帘上的珍珠碰撞和脚步声,这才惶恐跪下,“奴才见过姑娘!” “起来吧!”纤手一抬,苏明月走到正中的位置上坐下,眼风缓缓扫过站在下方的两人,当掠过右方那个侍卫时,猛然顿住,却又很快移开,“说说吧,你们方才究竟是怎么了?”她那一顿的时间很短,短到根本没有人发现异常。 左手边那个侍卫垂着头狠狠瞪了右边那人一眼,“回姑娘,方才奴才在殿外执勤,分明看到黑暗中有人影闪过。奴才担心有刺客威胁姑娘性命,所以想上前探查确保,可他却非说是奴才小题大做,还说奴才是因为不想值守。” “姑娘,奴才的确没有发现黑暗中有什么人影。这人分明是危言耸听,若是当真有人危及姑娘安全,奴才誓死也会挡在姑娘前面。”右手边的侍卫毫不示弱,亦是言辞凿凿。 看两个人因此而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苏明月忍不住噗嗤一笑,放在小几上的手指轻扣了几下,站起身道,“两位都是为我着想,却因此而大吵了一架,甚至还大打出手,旨在使让我不好意思。这样吧,由我居中调停,希望两位能卖我一个面子,这桩事情就此揭过如何。翠昭,我记得不久之前太子好像赏了不少银钱,去取两百两过来,就当时我送给你们两位,补偿你们的损失。” 两个侍卫皆是一怔,下意识便抬头朝苏明月看去,旁边翠昭见状重重咳了一声,两个侍卫才恍然醒悟,赶紧低下了头。好在苏明月蒙了面纱,两人也未瞧见她的长相,否则这双眼珠子是要不成了。 很快又宫人捧了银子过来,一人两个沉甸甸的大银锭捏在手里,让两个侍卫一时都有些惊诧,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日后莫要因这些小事伤了和气。”苏明月挥挥手,不以为意的道,“我可不希望日后真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你们却因为自己人吵架而把我丢在一边。” 这种话说出来,两个侍卫齐齐出了一身冷汗,就要跪在地上。结果身边香风刮过,那位月姑娘已经进了内殿。两个人对视一眼,齐刷刷往地上一跪,磕头道,“多谢姑娘赏赐,奴才等再也不敢了。” 侍卫们退了出去,翠昭跟着走近内殿,见苏明月满面疲惫之色的坐在床头,登时担忧的询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被闹得有些头晕。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苏明月揉着额角,秀眉在眉心中打了一个结。 翠昭哪里敢耽搁,立刻服侍苏明月宽衣上床,转身想要吹熄烛火,却听见苏明月在身后道,“不用熄灯,我靠一会儿之后还想想看一下书。” “是!”翠昭不敢多问,倒退着出了内殿,留下苏明月一个人。 寝殿中恢复了安静,苏明月紧闭的双眼也在此刻睁开,“师傅……” 房梁之上飘身落下一个人影来,一身灰色布炮,脸上沟壑纵横,苍老的白发披散在身后,一张口便说出了苏明月此刻最想知道的事情,“方才那侍卫发现的黑影,的确是我!” “师傅也是发现了,所以才出手试探的?”苏明月拧眉,凭毒手药王的身手,如果会被人发现的话,也不会在这娇兰殿安稳藏了这么久。 毒手药王点头,转身在一旁软塌上坐下,兀自斟了一杯茶,“你这娇兰殿,有不少那小子安排的人手。” ###第四百八十四章 凰冥动杀机 苏明月撑着下巴的手忽地一滑,心头重重震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抬眸看着毒手药王,“师傅是如何发现的?” “不是我发现的,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毒手药王品了口茶,说起这个他心底还有一丝小郁闷,他是谁啊,上至朝廷皇室下至江湖草莽都要忌惮三分的毒手药王啊,从来不管进出哪里都是悄无声息不曾为外人知,原本潜入巫羌国皇宫找到苏明月,他还在庆幸原来巫羌国秘法训练的影卫也不过如此,没想到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凰天爵那小子早就安插了人手在这边,他潜入的时候那些人帮忙扰乱了影卫的视线,这才没被人发现。 自己找上门的!闻言,苏明月眸光闪了闪。凰天爵为什么会在巫羌国的皇宫安插人手,是为了监视她看她是否真的为巫子墨所用,还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 如果是前者的话,他的人也不会帮师傅顺利潜入了,这么说来就是后者了?那他……是不怪她吗? 苏明月歪着头想事情,毒手药王兀自饮了一杯茶,正准备再倒一杯,脸色忽然一变,来不及说话便翻身上了房梁。而此处门口亦传来翠昭的阻拦声,“你们是什么人,不能擅闯这里,来人、快来人啊……” 她的喊声十分大,不止叫来了待在寝室内的宫人,也惊醒了有些走神的苏明月。 砰! 苏明月抬眸时,正好看见翠昭被人踹得倒飞进殿里,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脸色不由一寒,眸子噙着让人心惊的冷意落在门口闯进来的人身上,“怎么,几位这是要在巫羌国的皇宫里杀人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兜头砸下来,瞬间让本就被怒火烧毁了理智的人更加火大。凰冥一把扯下珍珠垂帘,走进来踹开搁在中间的屏风,通红的眸子落在那个外躺在床上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响,“苏明月,你竟敢骗我们!”一想到自己的母后被她设计而死,凰冥就恨不能立时劈了这个丫头,用她的脑袋去祭奠自己的母后。 当然,也有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的,分析了眼前的利弊形势,伸手拉了拉凰冥的袖子,“殿下,如今不是跟这丫头计较的时候。巫子墨说得对,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相信她可以解开藏宝图。再不济,也要让她将武器造出来才行。” “哼,你们这是甘心被这个丫头牵着鼻子走了?”见他们居然也来阻止自己,凰冥的怒火瞬间燃烧得越加旺盛,“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弄出来一件谁都不知道威力如何的武器罢了,就让你们如此畏首畏尾。你们也听到那些工匠说了,那种东西根本不可能造出来。巫羌国举国上下的铸造大师都在此处,却没有一个人能造出这东西来,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丫头从头到尾都在耍着我们玩儿。今日你们若是敢拦着我,我就让你们一起下地狱为我母后陪葬。” 啪啪啪,清脆掌声传来,苏明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凰冥,缓缓撑着身子坐起来,拉过被单上的外套披上,唇角的嘲弄十分明显,“还真是好大一份孝心啊,你若当真如此至孝,不屑于我为伍,当初又为何不誓死阻止东太后呢。马后炮,可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 这是在说他愚蠢,不够聪明,只能在跌入她的陷阱之后在这里哇哇大叫。凰冥几乎被气的吐血,烧红了一双眼睛就要扑过去撕了苏明月。 苏炳成此时早已经冷静下来,拼死挡在前面拦着,嘴里说着劝解的话。跟着进来的白玉枫则冲过去拉着苏明月的衣袖,“月儿,你就少说两句吧。这种情况下,你再说话只是火上浇油。” 以她的聪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此时凰冥是真的动了杀心,要将她置于死地。可她偏偏还说这些话来刺激他,岂不是存心找死。 被一脚踹在地上受了重伤的翠昭好容易爬起来,见着苏明月衣衫不整被一群男人包围,此时还被一个年轻男子抓着衣袖,登时急得不行,脚步摇晃的进来,要去拉开白玉枫的手,“你放开我家姑娘,快点放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擅闯姑娘寝殿,等太子殿下到了,势必让你们好看。” 她本就受了伤,连站着都很费劲了,如何能拉开白玉枫的手。白玉枫只是轻轻一拂,就差点将她带得摔倒,还是苏明月眼疾手快的扶住。 “你不必管,退到一旁去。”翠昭的阻止,就目前而言根本没有半点用处,只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翠昭还想挣扎着站起来,却被苏明月一记冷冽眼神制止。她不是个蠢笨的人,自然知道凡事适可而止。面前这些人的确不是她可以对付的,留在这里除了搭上性命,对姑娘并无半点好处。眼下她倒不如先退下去,想法子尽快通知太子。 “怎么,你是想杀了我了?”见翠昭听话的退开,苏明月递给她一记满意眼神,再将目光转回凰冥身上,冷笑开口,“武器不要了?宝藏也不要了?配上东太后的性命,什么都没得到就这么放弃了?你当真甘心,就这么杀了我?!” 凰冥真的很想咆哮回去,他甘心,他就是想杀了她。什么宝藏什么武器,都统统去见鬼吧,他再也不想听这个小丫头的鬼话,再也不会被她给蒙蔽了。可是这些话就像是堵在了嗓子眼儿一般,任凭他现在已经被怒火烧得失去了理智,可这些话依旧说不出口。他躲藏了几十年,费心筹谋了几十年,南诏国朝堂之上,他也已经安插了足够的人手。现在只要他可以再杀回南诏,夺取大位,他便可以轻松掌控朝局,不让南诏国陷入内乱之中。他的母后,为了成全他们多年的心愿,不惜赴死,所以他要怎么甘心放弃一切。 明知道这有可能是苏明月设下的另外一个局,但眼下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踏入她的陷阱。 苏明月抿唇微笑,难辨神色的目光落在凰冥脸上,唇角勾起淡然笑容,“瞧凰冥老殿下这样子,是想明白了。既然想明白了,那就别站着了,剑拔弩张的给谁看呢,还是坐着好生聊聊吧。” 巫子墨得到下人禀告,说是住在偏殿里的那群贵客打伤了侍卫,一路朝娇兰殿杀了过去。巫子墨手底下正握着的一个刚从父皇那里求来的红珊瑚摆件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清脆一声响之后,珍贵的珊瑚摆件瞬间碎成了渣。而他的人也如同一阵清风一般,卷过来报信的下人身边,瞬间不知去向。只留下下人一个人怔楞的站在大殿里,欲哭无泪。那地上碎了的珊瑚摆件,旁人不会以为是他摔了的吧。 巫子墨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娇兰殿,沿途看见不少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呻吟的侍卫,当下心中更是着急。 他就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凰冥那个暴躁冲动的脾气一定会按捺不住去找苏明月的麻烦,瞧着眼下这情状,那人怕是当真动了杀意。还有苏炳成那帮人,一个个早就恨不得让苏明月去死,定然不会帮着她劝阻凰冥,当下更是将轻功运到了极致,恨不能直接插上翅膀飞到娇兰殿去。 可当他紧赶慢赶进了娇兰殿,却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凰冥等人坐在娇兰殿中,面色一片平静,正心平气和的跟苏明月喝着茶。若不是外头院子里躺着的侍卫和宫人,他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太子殿下也来了,正好,咱们一次将话说清楚。”瞥了进来的欣长人影一眼,苏明月笑眯眯的道,“方才我们已经说好了,凰冥老殿下将画轴交给我,我去指点那些铸造师打造兵器。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巫子墨楞了一下,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苏明月的目光有些深沉。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小女人非但在盛怒的凰冥手下保全了自己的性命,甚至还能成功要到画轴。凰冥如果真的这么好说话,那他也不至于如此担心的赶过来了。 但是眼前的事实说明,凰冥的确是同意了。虽然不知道她究竟用了什么办法,但的确是让凰冥接受了她的提议。 这一刻,巫子墨有一种感觉,他一点都不了解面前这个小女人,甚至根本无法掌握她的心思和想法。一个如此深沉危险的人,他确定要放在自己的枕边吗?就算苏明月同意留在他身边辅佐他,他又真的能相信她的话吗? 巫子墨发现,自己心中浮现出的那个答案,是否定的。 巫子墨感觉自己的脊背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就连他这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看到苏明月问询的目光,以及众人好奇的视线,他这才强打了笑脸,“如此自然最好,不过就是不知兵器造好需要多久的时间?如今南诏国那边局势十分不稳定,对我们而言是绝佳的机会。” “太子殿下请放心,时间不会太久,多则十日,少则七八日,我定能让你们看见可喜的成果。”苏明月微微一笑,语气甚是笃定。 巫子墨点点头,“那就请姑娘多费心了!”言语之间,已经有了明显的疏离。 ###第四百八十五章 地窖密道 送走了巫子墨等人,苏明月长舒口气,转身关了殿门回内室,被踢成碎片的屏风到处都是,她也懒得去管了,只是翻身倒在床上,手指头绞了床帐旁的璎珞坠子在指尖把玩,眸光沉沉的想着事情。 此时娇兰殿上上下下都躺了,毒手药王也不用有所顾忌,飘身下来之后踱步到床边坐下,“你如今打算怎么做?” 苏明月摇摇头,今夜这么一闹,她虽然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却也让巫子墨生了忌惮,恐怕之前她演戏得来的效果去了大半。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等着巫子墨来救她,那她早被凰冥一剑劈成两半了。虽然也可以让毒手药王出手相救,但那样的话,她只能暴露得更快。 “那个巫子墨离开时的眼神,可算不得和善啊。”毒手药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眼底闪烁着一丝兴味目光,“干脆咱们一包药粉解决了所有人,赶紧出宫离开吧。” 苏明月看着天青色的烟雨帐子,闻言侧眸看着毒手药王,叹气道,“师傅,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咱们要智取,智取!”毒药总有用完的时候,他们是可以借着毒药逃出皇宫,但是出宫之后呢,他们哪有那么多毒药对付整个巫羌国的士兵呢。更何况,她还没拿到画轴,还没解开画轴里的秘密,拿到藏宝图呢。 “那你倒是说说,如何智取啊?”毒手药王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露出里面半只烧鹅,撕了一只烧鹅腿来慢条斯理的啃着。 苏明月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原本晚膳就没吃多少,如今也觉得有些饿了,直起身子从他手上拿了一块来啃,果然很香,“巫子墨对我生出了防备之心,这娇兰殿里里外外的人恐怕都要彻底洗牌,换成他信任的人,以便监视我了。所以呢,他安插在这里的宫人会被换掉,师傅你恐怕也没办法轻易出入了。” 巫羌国用秘法炼制的影卫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曾经从紫璃那里听到他形容这些影卫,的确是神鬼莫测一样的存在。他们的处境现在已经很艰难了,所以绝对不可以冒险。 “所以,我只能每天窝在那个上头?那我怎么吃,怎么睡,怎么方便呢?”毒手药王拿烧鹅腿指了指房梁上,语气虽然很担忧,但脸上却一点担忧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是看着苏明月,目光甚至有些激动,“其实我倒是很想试试看那些影卫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可以无声无息的狙杀敌人,就算面对再厉害的对手,都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苏明月笑了笑,有些无奈的道,“师傅啊,你能不能专心一点。我在巫羌国皇宫待了这么久,也曾明里暗里试探过巫子墨,但却一点关于影卫的消息都没得到。可见他们对这些影卫有多么看重,你还是不要轻易去试了。我不希望打草惊蛇,更加不想让你受伤。” “那怎么办?就这么躲在这个破地方,我不要!”在这一刻,某个为老不尊的人小孩脾气上来了。 苏明月失笑,认真的看着毒手药王,忽然开口道,“也许……咱们还有别的出路也说不定!师傅,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毒手药王啃烧鹅正啃得高兴,这可是他好容易从御膳房拿出来的,味道一级棒。 苏明月眨眨眼睛,一脸的神秘,“跟我去就知道了!” 说完从床上跳起来,也不走殿门,直接推开寝殿后方的窗户,踩着凳子从窗户艰难的翻出去。出去之后正准备招手让毒手药王也出来,却没在房间里看见他的人。疑惑转身,却发现某人正拿着一块烧鹅一边啃一边姿态悠然的站在院子里。 有轻功就是好,等这件事情完了,她一定要抽空想办法重新练武,就算其他武功练不好都无所谓,但是一定要把轻功练好。至少这样打起架来,打不过的话还可以逃。 带着毒手药王一路匆匆去了早上她发现的那块地窖,踩了踩结实的地面,苏明月满眼期待的看着毒手药王,“师傅,有没有法子可以把这里打开。” 毒手药王不答话,只是蹲下了身子在周围摸了摸,然后起身将满手的泥曾在苏明月的裙子上,这才在怀里掏啊掏的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小瓶子来,丢给苏明月,“洒在那块这片杂草生长的地方,唔……就洒大概这么宽的地方。”拿手比划了一个大笑之后,便飞快后退几步,躲到一个角落里继续啃他的烧鹅。 对此,苏明月极度无语。不过她也很清楚,她的师傅一旦脾气上来,不说话就绝对不会说话。 依照毒手药王比划的大小将瓶子里的药粉撒下去之后,苏明月就蹲在原地仔细观察着地表的动静。片刻之后,一阵“嗤嗤嗤”的声音传出,紧接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扩散开来,几乎将她熏晕过去。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毒手药王把药瓶丢给她之后,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待着了。 捂着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呼吸,可是恶臭味还是钻进鼻子里面。就算她现在逃开,这股味道也难以消散,所以她也懒得动了,就在原地待着。 屏气凝神的忍了片刻,好在这臭味只在方圆一米的范围扩散,否则若是传出去远了,估计就要被人给发现了。 等到臭味完全消散了之后,毒手药王这才拍拍手走过来,手上的油纸包已经不见了,可见他刚才已经抽空啃完了一整只烧鹅,“好了,你现在可以把盖子拉开了。” 拉,这要怎么拉,难道随便抓着一株野草就能拉起来?! 苏明月愤愤的揪住一把野草往上一提,让她惊呆的事情发生了,地面上真的有一个半米见方的小方块被提了起来。 “咱们下去看看吧!”来不及惊叹毒手药王的药粉神奇,苏明月率先钻进洞里。 说实话,她并不清楚这里是否真的有出去的办法,她只是觉得这个地方肯定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否则白天的时候,宋琳不会那么紧张。 两个人从洞口进入地窖,一间卧室大小的地方,四面都似乎厚厚的砖墙,凌乱堆放着一些杂物,已经发了霉。空气的味道很不好,但是比起刚才那药粉发出的味道,却不知好闻多少。 “这里有什么玄机?”虽说在毒药这方面,毒手药王的造诣是出神入化,但是对于机关和奇门遁甲之术,他却是一窍不通。所以对眼前这间一眼就能看见全貌的小房间,他看不出来丝毫不妥的地方。 苏明月摇摇头,脚挨脚的将整个房间走了一遍,然后又用手感受了一下四面墙壁,每一块砖都不放过。超出她身高的部分,她也拿锐利目光仔细打量了一遍,终于在天花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察觉了玄机。 捅了捅毒手药王的腰,苏明月指着那个地方道,“师傅,用一个东西打那个位置,前后五次,第一次三分力,第二次五分力,第三次一分力,第四次半分力,最后一次用全力。” 毒手药王将信将疑的扫了那个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异常的角落,出于对自己心爱弟子的信任,他还是从地上捡了五个碎石片捏在手里,然后按照苏明月说的方法依次砸过去。 五颗石子砸完,却没见什么动静。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反应,毒手药王这才看着自家的宝贝徒弟的侧影,“我说宝贝徒儿,我的月儿小丫头,这是怎么个情况?” “师傅,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这点定力都没有。”苏明月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头,然后一根一根往下扣。等第三根手指扣下,原本没有丝毫反应的墙面忽然发出咔擦咔擦一阵机括声,紧接着墙面整个翻转半圈,露出一个入口来。 毒手药王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能说他越来越佩服自家小徒弟了吗? 苏明月笑了笑,上前拍拍自家师傅的肩膀,“走吧,说不定走出去会有惊喜哦!” 进入了通道之后,苏明月掏出一颗夜明珠来照明,这才看清楚这条通道的情形。脚下是石板,上方和左右两侧却是泥土,整个通道里潮湿又阴冷,越往里走,脚下的石板越来越滑。两个人沉默的一直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苏明月都忍不住觉得这条通道该不会要一直通往巫羌国边界外的时候,前面终于出现了一堵挡路的墙壁。 在通道里走的久了,苏明月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反而是毒手药王看上去没什么太大反应,依旧是闲庭信步一般,就好像是在逛花园一样惬意。 见前路被挡住,毒手药王眼中闪烁着兴味光芒,“丫头,现在怎么办?”他现在很好奇,他的宝贝徒弟又要怎么凭空变出一条路来。而这条路的背后,又有怎样的情形在等着他们。 苏明月撇撇嘴,对于自己师傅此时此刻还能保持兴奋的模样很不能理解。上前注意敲打着墙面,又在地上来回跺了一圈,悻悻的走了回来。 见她这样,毒手药王有些惊讶,“不是吧,这机关连你都解不了?”什么样的机关,居然还能把他这神奇的徒弟都给难住?! “说的没错,的确是解不了!”苏明月摊手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第四百八十六章 自残过关 毒手药王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面上的戏谑瞬间消失不见,这世上当真还有这丫头解不开的机关?!那现在他们要怎么办,原路返回吗? 一旁苏明月又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朝毒手药王伸手,“师傅,你这儿还有什么毒粉没有,无色无味却能立刻要人命的那种。” “有!”毒手药王从怀里掏出几个纸包丢给她,“你拿这毒药干嘛?”难不成几包毒粉就能打开这个机关? 苏明月看着石墙的方向,勾唇浅笑,“当然是有备无患啦!” “你不是说你解不开这个机关?!”死丫头,居然耍他这个老头子,毒手药王的胡子气的一翘一翘。 苏明月无辜的看着自家师傅怒发冲冠的样子,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我是不行啊,但是师傅你可以嘛。”赶在毒手药王再度发火之前,苏明月赶紧道,“师傅你内力深厚,运功打这墙一掌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进来的时候那么复杂,出去的机关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呢,他有些不相信。 苏明月点点头,笃定的道,“的确就是这么简单,师傅你赶紧的吧,赶紧打开机关,看看外头究竟是什么地方。”说完手中各握了两包药粉,戒备的站在毒手药王身侧。只等毒手药王打开机关,若是外面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她就毫不迟疑的将药粉撒出去。 毒手药王将雄厚内力运到手掌之上,全力一掌拍在石墙上。以毒手药王的功力而言,这一掌下去面前的石墙本该化为齑粉,可是肉掌与墙壁碰撞的那一瞬间,却有惊天动地的金鸣之声响起。金鸣之声后,墙壁颤了几颤,缓缓移开一道缝隙。苏明月双目死死盯着那道缝隙,等了片刻不见有人闯进来,这才稍稍放心,领头便朝那缝隙走去。 刚迈出一步,手臂便被人拽住,苏明月回头,就见毒手药王擦过她身边,沉声说了一句,“跟在我身后!” 上一世,从来都是她在前面冲锋陷阵,不管是多危险的地方,都是她自己先去打探情况。可是这一世,她却遇到了两个无论何种危险都将她保护在身后的男人。苏明月心头一暖,对走在自己前方的苍老背影低声说了一句,“师傅,小心。” 两人从通道里出来,四周围依旧一片漆黑,苏明月举着夜明珠四处照了一下,发现这里是一个山洞,山洞算不得大,一眼就能看见洞口。 出了洞口后,苏明月忍不住勾唇浅笑。 原本她还以为他们是在一处山洞中,结果走出来之后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山洞,根本是大户人家后院的假山石碓。 苏明月现在很想知道,这究竟是何处,竟然能与东宫的偏殿相连。 两人从假山绕出来之后,选了一处相对偏僻之处落脚,身侧正好有一棵参天大树,将二人身形挡住,树影遮掩之间,他们可以仔细观察府中情状,但府中的护院却并没有发现二人。 苏明月静静的观察这一处宅院,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她眉头轻皱了一下,回身对毒手药王轻声道,“师傅,你不要再回皇宫了,且想法子打探一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回去将画轴拿到手之后,会再想办法过来。”昨夜因为混乱,巫子墨一定不会深夜将画轴送来,但天亮之后他一定会来找她,到时候如果发现她不在的话,恐怕事情就难办了。 毒手药王也知其中厉害,于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道,“那些机关需以内力才能打开,你……到时候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苏明月让他宽心,转身又匆匆隐入了假山堆砌的石洞之中。 回去的路,因为时间问题,苏明月走得飞快,一路紧赶慢赶回到娇兰殿时,天还是已经大亮了。 苏明月猜的没错,巫子墨回去之后的确是彻夜未眠,脑中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苏明月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凰冥对她消了杀心,而且还能心平气和的跟她坐在一起喝茶。所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便带着人赶来了娇兰殿。 到了娇兰殿之后,看着里面一片漆黑,他才想到昨夜受了那般惊吓,说不定苏明月会多睡一会儿。又想到昨夜凰冥他们过来的时候,娇兰殿伺候的宫人非死即残,今日估计连在苏明月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有,便又赶紧吩咐了人去招几个得用的宫人过来,重新安排了娇兰殿的护卫,自己则坐在娇兰殿的前院里,皱着眉头想事情。 身边跟着的太监总管几次想要上前劝阻,可是都被巫子墨沉吟的脸色给吓退,只能看着天边一点一点亮起来,希望里面睡着的那个姑娘能够早点醒过来。 辰时过了大半,太阳已经热辣辣的烤在头顶了,可寝殿之中依旧没有丝毫响动传来。太监总管此刻再也顾不得巫子墨脸色难看,上前打了个千,小心翼翼的禀告,“殿下,还是让奴才去叫醒月姑娘吧。”再这么晒下去,让太子殿下中了暑气的话,他们几条命都不够赔。 前几日都是连绵的大雨,今日好容易放晴,日头比之前些时间越发毒了些。不过在晨起的日头下晒了一个时辰,巫子墨浑身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黏在身上十分的不好受。闻言略微思忖,便点了点头。 他也有些担心,太医说苏明月的身子需要静养,可昨日凰冥他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苏明月必定会受到惊吓,如今长睡不起,该不会是因为惊吓过度而有什么不妥吧。 巫子墨心中种种念头翻过的时候,太监总管已经上前去轻扣寝殿的门了,“月姑娘,月姑娘……” 里头寂静无声,那种静默,让人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巫子墨眉头皱的越发厉害,挥手让两个宫人上前,“去,看看月姑娘究竟怎么了?” “是!”两个宫人那里敢耽搁,立刻小跑着上前推开殿门,掀了珍珠垂帘往寝殿内室走去。片刻后,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声音里都染了惊慌的哭腔,“太子殿下,不好了,月姑娘她……她不见了!” 话音才落,原本坐在院中的巫子墨已经失了踪影,太监总管一愣之后,赶紧带着人进了寝殿,就见自己太子爷满目阴鸷的盯着空荡荡的大床,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来人,给我找。就算翻遍整个东宫,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不过是一个晚上没有及时调整侍卫部署罢了,居然就让她逃了。 这个女人的能力,实在大的让他惊骇。这样的人,他如何敢留在身侧。恐怕等解开画轴的藏宝图之谜后,就算凰冥等人不肯动手,他也非要取了她的性命不可。 侍卫们得了命令,自然不敢怠慢,先从娇兰殿开始搜起。 苏明月打开头顶的盖子,从地下走上来之后,刚把地窖的盖子盖回去,扫了一眼确定没有丝毫违和,正打算回寝殿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急凑的脚步声,还有侍卫们的呼喝,“快点找,仔细找,一定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脑中稍微一转,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巫子墨提早到来,发现她不在,这才让侍卫们四处寻她。 苏明月飞快的看了四周围一下,脑中思索着对策。那些侍卫很快就会搜到她这里来,她浑身的狼狈怎么都无法遮掩,如果没有合理的借口,恐怕很难蒙混过去。 目光忽然落在一处,清凉凤眸亮了亮。娇兰殿因为是在东宫最偏僻的地方,所以也没人想到这个院子居然还会主人,这里的后院基本没做什么打理。原本预留了一个小池塘的位置,但池塘是挖好了,却一直没有往里面注水,就连周边也是杂草丛生。 苏明月猫着腰飞快的靠近池塘,然后顺着池塘边滚了下去,滚下去的同时让自己的脸在池塘壁上擦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落下去之后再咬着袖子一狠心将脚腕生生掰断,又用方才过来的时候随手捡的一块尖锐的石头在脚背和手臂上擦出两块伤痕来。想了想,觉得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不够,又从腰带里掏出一个纸包来。这个纸包里的东西不是毒药,而是吃了可以让自己显得十分虚弱的药,就连诊脉也探查不出痕迹,是她之前特意向毒手药王要来,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现在真的用上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些侍卫离她也只有十米远的距离了,苏明月随手撤散了自己的发髻,又弄了些杂草在上头,然后这才发出一声细弱蝇蚊的呼救声,“救……救命啊……” 那些侍卫本都是巫子墨养的好手,再小的声音也逃不过他们的耳朵,此时听到呼救,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扑了过去。 巫子墨坐在娇兰殿的大殿首位,面前时一地的碎瓷片,面色阴沉似水,在他面前伺候的宫人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正当一个宫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再为太子添一杯茶的时候,殿外一个侍卫忽然飞奔进来,单膝跪在地上禀告,“太子殿下,奴才们找到月姑娘了。可是……” “可是什么?”巫子墨凌冽眼风扫去,黑瞳之中犹如噙了刀子。 那侍卫低头不敢直视,只老实回答,“月姑娘受了伤难以移动,奴才们担心坏了姑娘清誉,不敢随意触碰……” ###第四百八十七章 重伤正骨 “带路!” 一道人影如风般卷过自己身边,将侍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太子是让他带路去苏明月那里,这才忙不迭爬起来,“殿下,月姑娘就在后院之中……” 很快到了地方,远远的便看见一群侍卫守在荒废的池塘边缘,巫子墨心头狠狠一跳,飞身掠过去之后,入目苏明月的惨状几乎让他落脚不稳,栽落进池塘里去。 巫子墨大怒,跳进池塘里将苏明月打横抱起来,扭头便朝寝殿方向大步而去,“快去把太医请来?!” 脚步匆匆回了寝殿,巫子墨小心将苏明月放在床上。有眼力的宫人立刻去打了热水,拿了干净的绢帕来,跪在床边替苏明月擦拭身上的血痕。 巫子墨在一旁面沉似水的站着,看见苏明月浑身血迹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都忍不住揪紧成了一团。偏偏现在苏明月因为伤重和痛苦,看起来十分虚弱,根本无法言语的样子。急怒攻心之下,他也只能拂袖转身,出去盘问那些侍卫们。 “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坐在外殿的椅子上,巫子墨脸上的愤怒显而易见。 侍卫们上前跪倒,领头的那个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禀告,“回禀太子殿下,奴才们奉命搜寻姑娘踪迹,在搜到后院小池塘附近时,听到微弱求救,这才发现月姑娘被困在池塘之中。月姑娘身上多处擦伤,其中脚踝伤势更是严重,奴才们猜测,后院之中杂草丛生,姑娘应该是深夜前往后院之中时不慎踩滑摔入池塘内扭伤了脚,脸上、手臂和脚踝的的伤势应该是滚落过程中在池塘的石壁上擦伤。” 巫子墨一愣,皇宫中每一处独立的宫殿都有前院和后院,且都有专门的人精心打理,景致十分不错。偏东宫的娇兰殿因为实在太过偏僻,不像是可以住人的地方,所以除了前院稍微打理得比较干净之外,后院基本从未管理过,所以才会出现乱石丛生杂草几乎要把人淹没的状况。 如果苏明月真的是不小心摔入那个池塘,受了伤没办法爬上来,再加上昨夜娇兰殿可用的宫人和侍卫都没有,她被困在那里一整夜的确是极为可能。 太医拎着药箱匆匆赶来,一看太子殿下的脸色就知道,只怕里面那位月姑娘又不好了。当下也不敢耽搁,匆匆请了安之后便拎着药箱进了内室。因着是外伤,太医也不方便隔着屏风诊断,所以齐齐来到床前。 当看到床上的人时,太医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精致绝美的一张脸颊,右边脸虽然还挖好无损,但是左边脸却有一道长长的血痕,从眉角直到下颚的地方,整个脸颊高高肿起,哪里还有半分美艳痕迹。而她的手臂和小腿、脚踝处也有不少一看就是擦伤的外伤,虽然宫人已经拿清水清洗过,但此刻还是往外面不断渗着血迹,看上去甚是惨烈。而她原本已经将养回来了一些的起色再次变得萎靡不堪,看上去犹如风中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一般。 太医们吓了一大跳,赶紧打开药箱拿出不少止血的药粉出来,宫人们退开到一旁,让太医上前为苏明月上药,而她们就在一旁裁剪干净的布条,方便待会儿为苏明月包扎伤口。 太医小心翼翼的上去,握着药瓶的手都有些发抖,这么严重的擦伤,这姑娘都已经气若游丝了,却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声,可见其心志之坚定。就好像前几次,他们为她诊脉时也都是几乎要命的重伤,可她依旧咬着牙不曾有过一丝哭泣。 “姑娘,药粉洒在伤口上可能会有些疼,姑娘忍忍。”太医忍不住叹一口气,不过十几岁的花样少女,究竟经历了何种事情,竟磨炼得如同垂垂老妇一般心思沉重。 苏明月虚弱的点点头,其实她也不是真的就如此虚弱,实在是药力发作的缘故,她此刻便是想强打精神都有些力不从心。 白色的药粉滴在殷红的伤口上,鲜明的对比看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抽气。剧烈的刺痛传来,苏明月死死咬住唇瓣,面颊肌肉却还是条件反射的抖动着。太医快速的撒好药粉之后,看着已经止血的伤口,重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冷汗之后用布条将她的伤细心裹起来,动作尽量轻柔不弄疼她。但最后打结的时候,仍旧不可避免的让她抽动了一下。 处理好了外伤,几个太医这才转而看着她的脚踝,其中一个伸手触碰了一下,立刻引来苏明月压抑不住的痛呼。 “姑娘的脚踝怕是断了,我等需要为姑娘正骨。”太医有些不忍,却还是选择将实话告知,“正骨的时候,姑娘恐怕……” 苏明月了然的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看上去虚弱不已,让人忍不住觉得心疼,“太医……只管……医治便是!” 点点头,骨头断裂这种伤势必须尽快正骨才行,要不然时间越久越容易留下后遗症,所以太医们虽然知道她现在的精神恐怕会支持不住,却也没有其他办法。 “你们两个,上前按住姑娘不要让她乱动。”太医挥手,吩咐旁边的宫人道,“你们拿一块干净的帕子让姑娘咬着,记住一定要稳住姑娘。” “是!”两个宫人即便是在旁边看着,也早已经是汗湿了衣衫。而此刻的苏明月则更是如同水里捞起来的一样,额前的长发都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在一起。 咬住宫人递来的帕子,任由一个宫人按住她右边肩膀,另外一个宫人爬上床按住她的左边肩膀,太医看过来,苏明月点点头表示可以动手了。再次在心中感叹了一下苏明月的意志坚定,一个太医上前,用帕子将苏明月的小腿和脚全部遮住后,这才抓住她的脚腕,找到断骨处咬牙用力一拧。 只听咔擦一声,骨头顺势归正到远处。 “呃……”即便是咬着帕子,宫人依旧听到了有撕心裂肺的痛呼从苏明月口中传来。 外头巫子墨再也忍耐不住冲进来,只看到苏明月晕倒在宫人怀里,当下彻底怒了,“怎么回事?” “殿下,姑娘的伤虽然不重,但脚踝却是扭断了,经历了断骨、正骨之痛,姑娘身体虚弱承受不住晕了过去,不碍事的。”太医赶紧将苏明月的情况做了禀告,生怕动作慢了太子怪罪下来。 巫子墨锐利的眸子一扫,确定苏明月只是太过虚弱,回想起她被困在池塘中一夜,又被伤痛折磨,身子的确是虚弱,当下稍稍缓和神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开药。” 太医们赶紧收拾了一下,拎着药箱匆匆踱出了内殿。 巫子墨坐在床沿上,看着苏明月昏睡过去的苍白脸颊,那半边受伤的脸被白布包扎着,看上去十分脆弱可怜。 他心中忽然又生出些许不舍来,这样的绝色美人儿,就算是不用,放在身边看着也是赏心悦目啊。如果当真要杀了,的确是可惜。 只是他又怕,这个美人儿有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要了他的命。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要留下这么一个随时可能报复的隐患在身边。 “昨晚是谁在姑娘身边伺候?”巫子墨坐了片刻之后,一惯在他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这才匆匆进来。巫子墨扫了他一眼,淡淡询问。 太监总管上前垂首回话,“殿下,昨夜娇兰殿的宫人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能下床,所以姑娘身边不曾有人伺候。” “下去吧!”巫子墨早猜到是这个结果,也算不得惊讶,挥挥手让他退了下去。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看来只能问这个昏迷中的小女子了。 只是她身上的伤真的是意外弄伤吗?她说出来的话他又真的能够相信吗? 巫子墨有些不确定了,苏明月太过聪明,聪明到他根本看不透她的深浅,聪明到就算是他对上她的时候,都忍不住觉得心悸。 在寝殿中待了一会儿之后,见苏明月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巫子墨吩咐了一下宫人好生照料,便起身离开了。 晌午过后,凰冥让人送来了一个长条形的锦盒,可惜苏明月还在昏睡着,所以宫人先将锦盒收了起来。除此之外,这一日分外安静,再无一事发生。 盛夏之时,即便是入了夜,蛙鸣虫叫依旧不停,不过少了人声的掺杂,只单单听这样的声音,却让人生出一种十分安宁的祥和感觉。 只是在这样的安宁之中,有许多人的心里,却无法像这样的夜晚一样。 苏明月因为夜晚散步坠入池塘受伤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东宫,负责整修的宫人心中惴惴,生怕太子殿下会因此而迁怒他们。可是等了一日也未曾等来太子的问责,这些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心里打鼓,要不要去向太子申请一下,将娇兰殿的后院整修一番。免得那位月姑娘什么时候再半夜起床散步,摔伤了自己。 此时娇兰殿的后院之中,一个身影闪闪躲躲的出现在杂草丛生之间。那身影走的甚是狼狈,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被自己过长的裙摆给绊倒。 可是身影却没有放弃,依旧固执的朝着某个方向前进,带着一股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的气势。 ###第四百八十八章 发现助力 人影一路小心翼翼,虽然无数次差点被绊倒,但依旧警惕的不时环顾四周,生怕自己的响动引来别人的查探一般。 好不容易,人影才磕磕绊绊的到了目的地。人影环视了一圈,这里的野草很高,就算她笔直的站着,也只是露出一个头而已。人影松了口气,蹲下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根蜡烛点燃,然后仔细的盯着自己身前的一块地方看。那眼神,似乎要透过地表,深入到地底一般。 烛光中,人影的脸清晰可见,正是被巫子墨送到苏明月身边,给她作伴的宋琳。 宋琳仔细的检查了周围一圈,美眸有些微的惊讶。这里并没有丝毫被动过的痕迹,难道苏明月那一整夜的失踪,真的只是闲步到这里之后不小心摔下了池塘的缘故?她总觉得苏明月是发现了这个地方的秘密,昨夜是来探查,所以她才会在入夜之后冒险来这里,就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测。可是如今看来,似乎是她多想了。 宋琳深吸口气,只要这里的秘密没有被发现就好,否则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葬送性命。他们一家,或许会因此而九族被诛。 松了口气的同时,宋琳吹熄了蜡烛,拎着裙摆站起来,朝着来时的方向快步离开。比起来之前的沉重和谨慎,离开的时候她的脚步就要轻快许多了。 与此同时,寝殿之中原本还在昏睡的苏明月幽幽醒来,毒手药王那个药的药力过了,此刻她的精神看起来恢复了不少。但却也不十分明显,看上去倒像是因为睡了一觉之后的缘故。 守在床边的宫人听到动静,立刻走上前来恭敬询问,“姑娘醒了,快,去把熬好的药热一热端上来。” 另外一个宫人赶紧快步出去热药,说话的宫人则伸手去扶苏明月。如今已是盛夏,所以宫人都穿着半臂,外面罩着一层轻薄的粉色纱衣。这宫人伸出手的时候,正好将她腕上戴着的一个银镯露在苏明月眼前,后者凤眸轻闪,由着她小心的将自己扶起来,并没有说话。 那宫人将她扶起来之后,又转身快步到圆桌旁倒了一杯热茶过来,“姑娘睡了许久,想必口渴了,先喝杯热茶吧。” 苏明月接过茶,一口饮尽,将茶杯递给她的同时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你的镯子倒是别致!” 宫人双手接过茶杯,闻言恭敬笑道,“奴婢此前伺候的主子疼爱,所以赏了奴婢不少东西。” “嗯!”苏明月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那宫人回身将杯子放好,也不曾再说话。没多久,出去热药的宫人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进来。先前那名宫人捧着药碗上前,看着苏明月道,“姑娘,太医说这药格外的苦,可需要为姑娘准备些蜜饯?” “也好!”苏明月点头,端药进来的宫人立刻放下托盘,转身出去准备蜜饯去了。 留在寝殿的宫人这才拿银勺舀了汤药,仔细的吹凉之后送到苏明月的嘴边,“姑娘吃药吧。” 苏明月张口吞下,却在同时见那宫人用唇形吐出一句:奴婢冷魅,暗处有影卫,主子请留心。 方才她看到这个宫人手腕上的镯子,和以前紫情最初跟着她时手腕上戴着的一样,当时还只是有所怀疑,如今听她自报家门便是确定了。 对于唇语,她以前就十分熟悉,所以自然不会读错,这个叫冷魅的女子,想必也是凰天爵安插在巫羌国皇宫中的人。虽然她以前就知道这男人很本事,却也没想到这男人居然本事到这个地步,这巫羌国的皇宫里到底有多少他安插的人手啊。 不过巫子墨既然派了巫羌国秘法练成的影卫在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必然是对她生了戒心。她也知道,自己这招苦肉计只能暂时打消巫子墨的怀疑,但他心中已经种下怀疑的种子,就不可能轻易拔出。 一时间,苏明月垂头喝药,冷魅也没有再说任何话。看来对于那个影卫,她也十分忌惮。 喝完了药,出去拿蜜饯的宫人刚好在此时回来,冷魅立刻取了两个蜜饯喂给苏明月,“姑娘先去去苦味,奴婢去吩咐厨房为姑娘做些膳食来。”说着话的时候,冷魅轻轻眨了下眼睛,看似是无意的一个举动,却被苏明月留意了。 冷魅离开之后,寝殿中便剩下那个宫人伺候,苏明月咬着蜜饯的动作顿了一下,只是一顿便又恢复如常,旁人根本看不出来丝毫分别,“我昏睡了多久?” “回姑娘,姑娘从辰时回来之后便一直睡着,如今已经子时了。”宫人谨慎小心的回答。 苏明月点点头,也就是说,她已经睡了一天了,“我睡着的时候,太子可有让人送什么东西过来?”据她的推测,凰冥应该有所动作了才对。 “太子殿下并不曾着人送来任何东西,”那宫人摇摇头,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但是住在殿下寝宫偏殿处的一位贵客,吩咐人来给姑娘送了一个锦盒。” 苏明月的眼睛亮了一下,“快把锦盒拿来给我看看!” “是!”宫人蹲了下身子,转身去外间取白日里送来的那个锦盒。 趁着宫人转身的机会,苏明月掩唇咳嗽了一声,等她放下手来时,掌心里已经多了一张卷在一起的小纸条。她自然的将手放在锦被之上,实际上却趁机屈指一弹将纸条藏入了锦被之中。 宫人捧着长条形的锦盒进来,苏明月左手受伤,只能用右手接过,打开来果然看见里面安静的躺着一个画轴。 “扶我起来!”苏明月将画轴放在一边,神情间十分激动又有些急迫的道。 那宫人有些为难,犹豫着看着她,“姑娘,太医说姑娘的脚踝伤了筋骨,需好好静养。姑娘想要做什么,可以吩咐奴婢。” 听了她的话,苏明月这才想起来,为了让自己的苦肉计比较逼真,她动手掰断了自己的脚腕。面上划过一丝无奈,苏明月也只能妥协,“那你过来,将这个打开。” 宫人快步上前,拿起锦盒中的画轴展开,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展现眼前,画上的女子冰肌玉骨、衣袂飘飘,手持一朵明艳梅花,在皑皑白雪之中回眸一笑,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出尘脱俗的仙气,美的好似不是凡尘中人一般。 这样的女子,只怕无数文人墨客见了,也只能慨叹一句:此女只应天上有! “这……”宫人看到那画轴的真面目时,也是愣了一愣。这画上的人,怎么与躺在床上这位姑娘如此想象? 对,只是想象,因为就算以宫人的眼力也看出来了,画上的女子精致绝美但气质温婉沉静,柔弱中透着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而床上躺着的苏明月,同样精致绝美的五官之下,却有沉稳坚毅之色,凤眸灼灼生华,潋滟之间有睥睨般的高贵气度自然流转,让人望而生畏。 见到画像上的女子,苏明月有一种照镜子般的感觉,往日她照镜子的时候,虽然觉得自己美则美矣,却还不曾有过这般触动。如今看来,她倒是有几分明白了,为何当初蓝初晴以无依无靠的身份,却能在南诏国帝都之中掀起那等风云。 美人祸水,还真是有些道理。 “你去多点亮几盏灯,再将画拿的近些。”苏明月看了片刻,并没有看出其中有什么奥秘,于是不由得吩咐到。 宫人领命,将画轴放下之后,转身让人多点几支蜡烛和几盏灯进来,然后举着画轴走到床前,离苏明月最近的位置站定。 近距离观看,画上的女子似乎活了一般,烛火摇曳之间,女子的一颦一笑那般妩媚动人,让人眼底心里似乎都只剩下那笑容,再也看不进其他的东西。 苏明月眨了眨眼睛,心中莫名惊骇。看来她的母亲实在也是一个惊才绝艳之人,即便是一副自画像,却也下了十足的功夫。恐怕之前那些人之所以无法从画像中参透藏宝图的奥秘,多半都是被画像上的笑容迷惑了心智的缘故。 人若无法静心,自然无法窥视到其中隐藏的秘密了。 心中有了答案,苏明月却也未曾表现出来,又仔细的看了好几遍之后,眉宇间露出一丝颓然之色,似乎也无法看透其中隐藏的秘密一般摆摆手,“罢了,你且先将这画收起来吧。就放在妆台上,除了我之外,不许任何人碰。” “是!”宫人心中诧异,不过是一幅画罢了,怎么这姑娘倒这般看重,竟比这殿内所有昂贵的摆件还要上心些。 冷魅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粥,走得近了,苏明月还闻到一股鸡肉的香味,让她睡了一天滴米未尽的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咕噜声。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旁边的宫人愣了一下,旋即尴尬垂眼。不过从她抖动的肩膀可以看出,她此刻一定在偷笑。 “太医说,姑娘现在要吃些易消化的食物,这粥里放了一些补气的药材,对姑娘的身体恢复有好处。”冷魅端着粥碗上前,唇角带着浅笑解释,正打算跪在床边喂苏明月吃粥时,却见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腕伸了过来,抓着她的手往床上一带,“坐在这里,或者我自己吃。” ###第四百八十九章 研究画轴 冷魅一愣,旋即有些堂皇,“姑娘,这不合规矩。”她们是奴婢,哪有奴婢和主子同在一处坐着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就算巫子墨肯放过她,日后主子知道了,少不得也要问罪。 见她不肯,苏明月的脸沉了沉,劈手就去夺她手里的碗。 冷魅吓了一跳,生怕碗里滚烫的粥烫到苏明月,只能往床上一坐,口中惶恐道,“奴婢僭越了!”然后才深吸口气,拿勺子舀了粥吹凉了之后,一口一口喂给苏明月吃。 吃了大半碗之后,苏明月原本有些发软的身子也有了一丝力气,目光落在妆台上的锦盒上头,沉沉发亮,任谁也读不懂其中的意思。 “好了,我有些累了,你们都想下去吧。”吃完了一碗粥,苏明月极为优雅的打了个哈欠,朝侍立在跟前的两个宫人挥手。 冷魅放下粥碗,上前扶着苏明月躺下去,并顺便将床帐的帘子放了下来。另外一个宫人收拾了碗和托盘转身离开,冷魅眸光轻闪,走到门口对站在外头的宫人道,“姑娘要歇下了,你们也去歇着吧。今晚由我守夜,外头再留下一个人守着就行。” 一群宫人福了福身子,退出了寝殿,除了留下一人在滴水屋檐下守着外,其他的都朝一边宫人的住所走去。 冷魅关上殿门之后,吹熄了外间的灯,然后轻声走到里间,将寝殿的烛火全部熄灭,这才又退到珍珠垂帘的门边坐下,端了跟小板凳坐在此处。 被窝里,苏明月并没有真的睡着,任谁睡了一整日之后,也难以在这个时候继续睡下去。她不过是找个借口,躲在被窝里看冷魅费心传给她的小纸条罢了。 借着夜明珠微弱的灯光,苏明月看清楚字条上熟悉的字体时,原本沉稳的心跳忽然快了一些。上次她想要自己回信给舅舅保平安,其实当时是猜到舅舅会去找凰天爵,她也有心想要借此试探一下凰天爵,看看他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如果自己费尽心力的筹谋,结果他心中却恨着自己的话,那她又何苦这般折腾呢。 字条上,只有简单的四句话。卿入虎狼地,吾心日难安; 陌上花已开,静待佳人归。 只是四句话,苏明月却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仿佛怎样都看不够一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悸动。他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就算自己什么都没说,但他还是看穿了她的所有布局。他没有恨她,而是一心一意等着她回来 想到此时暗中还有影卫监视,所以苏明月心中再如何悸动,呼吸却依旧纹丝不乱,甚至十分平稳而绵长,听上去就上去睡着了一般。而坐在垂帘旁的冷魅,此刻也靠在月亮形的门墙上,闭上双目沉稳睡去。 隐匿在黑暗中的人又等了片刻,似乎是在确定房间里的人的确是睡着了,然后才悄无声息的从房间内撤去。一路出了娇兰殿,直奔太子寝宫。 太子寝宫之中,此时巫子墨还没有睡下,正坐在桌案之前,手中握着一支狼毫笔,手腕转动之间,一幅丹青跃然纸上。女子眉目精致分明,一双凤眸灼灼明亮,潋滟了漫天星河一般。脸上神色清淡,自有一股高贵不可侵犯的味道在里面。 燃在桌案上的烛火忽然像是有风吹过一般摇曳了一下,巫子墨作画的手势一顿,抬眸看着面前的黑暗处,冷声问道,“如何?” “回禀太子殿下,苏明月于子时醒来,用过药之后查看过那副画轴,却并未解出其中奥秘。”桌案之前的空地上,忽然一道缥缈人影缓缓出现,整个人隐藏在黑袍之中,看不清楚五官。 巫子墨点点头,“可还有什么发现?” “太子殿下送去娇兰殿的宋琳,在夜深时独自一人去了后院,却并未做什么,又独自一人回了自己卧房。看她的样子,似乎有什么秘密。” 宋琳去后院?巫子墨的眉头皱了一下,旋即又舒展开。想必是那个女人也怀疑苏明月昨晚的失踪另有蹊跷,想去后院找些蛛丝马迹。一旦查出确有其事,也好在他面前揭发苏明月,到时候就可以凭借功劳要求重回自己身边。不过是一个被感情迷失了头脑的女人,不值得在意。 “继续盯着苏明月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情况,立即向我汇报。”巫子墨挥挥手,让人影先退下了。 原本凝聚的黑影忽然像是被人打散了一样,化成数个漆黑的小点,慢慢凭空消失。 对于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的表现,巫子墨分外满意。巫羌国用秘法研制出的影卫,历朝历代也仅有数人成功,传承至今,一共也不过四五十人。如今留在南诏的那十人因为云妃的关系,怕是已经折损了,想想就让他觉得心痛。不过能够因此试探出凰阙身边现在的确无人可用,也算是一个很大的收获。 而娇兰殿中,等到隐匿在黑暗中的人消失后,一直紧闭着双眼的冷魅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走到床边低声唤了一句,“姑娘,隐匿在暗中的人已经暂时离开。” 床铺上的人动了动,将之前的纸条从床帐缝隙里递出来,“这是他让你传给我的?” “回姑娘,这的确是主子亲笔书信,嘱咐属下等想办法传递给主子。”冷魅躬身恭敬回话,嗓音清冷没有丝毫起伏,“姑娘,属下有几件事要向姑娘禀报。主子已经潜入巫羌国中,他希望可以见姑娘一面。另外,住在旁边偏殿里的那位姑娘趁夜去了一趟后院,不知道究竟发现了什么。还有,不知药王前辈去了何处,姑娘脚腕上的伤若是前辈在的话,必然可以好的更快一些。” 主子这才来,便是要带姑娘回去,如果姑娘的脚伤短时间内无法好的话,他们带着姑娘行动必然不方便。 听说凰天爵来了巫羌国,苏明月几乎是瞬间惊得坐了起来,“他带了多少人来?如今身在何处?” 冷魅有些惊讶的看了苏明月一眼,她方才如此激动,她还以为她会斥责主子几句他为何会如此冒险之类的话,没想到她一开口居然问的居然就是最关键的点。 “姑娘放心,主子是悄然潜入,而且有巫羌国中内应接应,完全无虞。而且南诏国的暗卫都跟在主子身边,星辰阁的人也藏在暗中,所以姑娘不必担心。”冷魅飞快的解释。 苏明月冷哼一声,眉头狠狠皱在一起,“星辰阁的人……” “姑娘,那人马上回来了!”冷魅飞快的说了一句,立刻闪身回到之前的凳子上做好,摆出一副熟睡的姿态。 而苏明月也是悄无声息的躺下,双眼紧闭,呼吸绵长。心中却已经怒骂出声,该死的,刚问到关键时刻,这个人什么时候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不过她也知道,眼下是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一夜再无话! 翌日一早,苏明月醒的比较晚,或许是因为前一晚想事情想得太晚的缘故,星辰阁的势力有多大她是不知道了,不过如果那个男人肯帮忙的话,凰天爵的安全至少会更加有保障一些。 冷魅侍候她梳洗之后,用过早膳,苏明月又让人将画像捧到院子里去,放在院子中间那张石桌上仔细研究了半天,旁边还放了纸墨笔砚,不时写写画画。 旁边的人都搞不懂这位姑娘到底在做什么,只觉得她在纸上画的东西出奇难懂。而苏明月情绪似乎有些焦躁,连续画了许多都不满意的揉成一团扔在一边。如此研究了一整天,也没能研究出什么结果来,反而是她脚边的纸团都快堆成山了。 “姑娘,天色暗了,姑娘还是回房里让奴婢点了灯再继续看吧。”有宫人上前小声建议。 苏明月点点头,站起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着酸疼的脖颈和肩膀,随手指了一个宫人,“把这些收拾一下,扔了吧。” “是!”宫人立刻俯身去收捡地上的东西。 苏明月进了内殿中,坐在圆桌旁等人宫人送晚膳过来。冷魅走到她身边,垂手站在苏明月的身后,以仅能让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姑娘,屋子里守着的人果然追着那个小宫人去了,他将那些纸团全部拿去给了巫子墨。” “想必今晚我们应该可以好好说话了,”苏明月浅浅一笑,捻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晚些的时候,将宋琳带到寝殿里来,我有话问她。” 冷魅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准备。正好此时宫人端着膳食进来,一直站在殿门口的一个宫人上前为苏明月布菜。后者握着筷子吃的极为端庄优雅,你气度风华,就是比上皇宫里的娘娘和公主也是不遑多让。 只是她脸上缠着的纱布,和吊在脖子上的手着实有些破坏美感。 用过了晚膳,苏明月又研究了一会儿画轴,拧着眉头的样子似乎陷入了某种困局一般,无法脱困出来,让她显得有些焦躁。 研究了许久,没能得出什么结果,苏明月大发脾气的砸了不少东西,然后怒气冲冲的转身躺回床上。 做戏要做全套,她现在必须先混淆巫子墨等人的目光,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没能解开画轴之谜。 遣退了宫人,苏明月静静躺在床上,等着冷魅将宋琳给带回来。但是宋琳没等到,她却率先等来了另外一个人。 ###第四百九十章 知密辛,再筹谋 毒手药王翻窗进来的时候,看到苏明月的惨状脸色阴沉难看,他大步过来抓了苏明月的手腕把了一会儿脉,胡子因为愤怒的呼吸而一翘一翘。 被抓着手的苏明月丝毫不敢乱动,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气急的师傅,软语温言的道,“师傅,你先别急着生气,我也是不得已啊。”然后苦着脸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说到自己为了逼真硬生生掰断了自己的脚腕,毒手药王扣在她脉门上的手指一抖,苏明月的心也跟着抖了抖,就听见毒手药王压低了嗓音怒喝,“好啊,你胆子是真的肥啊,连脚腕子都敢掰断了。你怎么不直接拧断你的脖子啊,一了百了多好。” “师傅……”苏明月眨巴眨巴眼睛,分外无辜可怜,“师傅,月儿的脚好痛的,你真的都不先看看月儿的伤势吗?” 毒手药王就算再生气,但是听到苏明月说她脚痛,也是赶紧让她露出脚来让他看看。 趁着自家师傅没那么生气,诊断脚腕的间隙,苏明月语气乖乖的发问,“师傅,不突然回来,是因为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吗?”她离开的时候说了会向法子去找他,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毒手药王也不会冒险潜回来。 “你不是让我查密道通向的那户人家究竟是谁吗?”毒手药王拆开她脚上的纱布,重新上了药,又贴了药膏,然后再动手包扎,“你绝对想不到,我在那家人的院子里看到了谁。” 从毒手药王说话的语气神态,以及他眸子里的慎重和严肃,苏明月撇了撇嘴,做出最合理的猜测,“你碰到了璟,对吧。” 陈述的肯定语气,没有丝毫疑虑。从冷魅说凰天爵来了巫羌国开始她就在想,这里毕竟是巫子墨的地盘,他究竟要如何才能做到悄无声息完全掩藏自己的行踪,除非这里有内应,而且这个内应的权势还不低,至少要瞒过帝都王城的四个城门入口的守军才行。 毒手药王看着苏明月语塞,凭着他多年脾性的磨炼才不至于让他在此刻脸色大变,“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丫头。” “那师傅你就说说吧,那家人到底是谁啊?”潜伏在巫羌国中,而且坐到十分位高权重的位置,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苏明月实在是有些好奇。 毒手药王顿了一下,才道,“他是巫羌国平西大将军,宋勇。” 姓宋?!苏明月对这个姓氏有些敏感,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当真有所关联? 不等她开口再问,毒手药王又将这个平西大将军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宋勇本是南诏国人,其出身也是南诏国贵族,但后来因为高门内宅的争斗,他作为庶子被嫡母所害,差点殒命,却被无意中路过的凰天爵所救。凰天爵将他留在身边,悉心培养,后来他需要派人潜入巫羌国,宋勇自告奋勇,想要报答凰天爵救命之恩,于是自请到了巫羌国。也不知道是他福大命大还是怎样,与他一同潜入的那些人都被斩杀殆尽,但他却因为在入关之前无意中救了当时巫羌国私自出宫的安锦公主,后来被提拔入宫中做侍卫。这些年他奋发图强,从侍卫做到侍卫统领,后来因为安锦公主对他中意,巫羌国王不愿公主与一个小小侍卫在一起,又有心栽培他,所以又将他安排到军中。宋勇在军中骁勇善战,没多久便一路被提拔晋升,做到了平西大将军的位置。巫羌国王将安锦公主嫁给了他,生了一子一女。 虽然荣华富贵缠身,但宋勇没有忘记凰天爵当年的救命之恩,一直暗中传递消息给凰天爵。东域那场仗因为是太子亲自领兵,在选拔将领的时候宋勇并没有被选上,所以没有参战,对于他的身份凰天爵也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所以未曾给苏明月说过。 娇兰殿后面那条密道,就是宋勇暗中派人挖的。因为他的女儿被送入了太子府中,而他的女儿告诉他,这个娇兰殿的位置最是偏僻,守卫是十分松懈,从这里下手最不容易叫人发现。 听到此处,苏明月也明白过来,那个女儿多半就是宋琳,难怪自己第一次去那个地方散步的时候,她会冒险跟过去,而且神色十分慌张,似乎生怕她发现一样。 后来听到她失踪一夜,又特意跑去查看。想来也是,身为大臣,居然私自挖建一条密道直通太子东宫,若是让外人知道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如此真是天助他们,苏明月兴奋的指挥毒手药王将放着画轴的锦盒抱过来,然后又找了纸笔,“师傅,藏宝图的秘密我已经解开了,我现在把地图画下来给你。你带回平西大将军府交给璟,让他提前赶到藏宝地点安排布置。我会在宫中再拖延几天,到时候将巫子墨等人带过去。” 说话间,她已经在铺开的白纸上笔走龙蛇,将画轴上隐藏的地图勾勒出来。然后再藏宝的位置画上一个圈,“这里就是宝藏地点,周围山势险峻,要埋伏应该容易。” “那小子虽然潜入了巫羌国,但是却不能带太多的人手入境。宋勇虽然是平西大将军,但若是调动军队肯定会被察觉,到时候巫子墨必然有所防范。”毒手药王提出一个疑惑。 苏明月点头,“这的确是一大问题,所以我们要在这之前给巫子墨制造一点麻烦,让让他到时候没办法带太多人去才行。”然后俯身过去,在毒手药王耳边耳语一番,后者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十分兴奋的点了点头。 送走了毒手药王,冷魅转眼便提着昏迷的宋琳进了寝殿。 苏明月绑了她的手脚,然后将人弄醒。盘腿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宋琳眨了眨眼,幽幽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绑着丢在苏明月寝殿的地上,而且她还用一双浸染了寒意的凤眸看着自己,直将她看的后辈发凉毛骨悚然。 “月、月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宋琳强挤出一抹生硬的笑容,颤声问道。 苏明月唇角勾起冷笑,“听说你昨夜去了后院,不知道宋姑娘可找到了什么?” “月、月姑娘在说什么,奴、奴婢听不懂,奴、奴婢……” 狭长凤眸勾出清冷幽光,淡然落在宋琳身上,粉嫩樱唇噙了似笑非笑的弧度,“堂堂平西大将军家的千金,在我面前自称奴婢,让我如何受得起!” 宋琳跪在地上的身子一颤,眼底闪过明显的慌乱。她是平西大将军之女,这在南诏国皇宫内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个身份,所以上次太子在处置东宫的美人时,才会独独将她给留了下来。可是苏明月自从来到巫羌国之后,就一直被禁在这座娇兰殿中,身边伺候的宫人都是东宫的人,她自信没有一个人会在她面前嚼舌根。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难道她真的已经去过地窖,看穿了那条通道吗?! 想到此处,宋琳心中越发害怕起来,她抬眸看着面前盈盈浅笑的女子,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温和的味道,可是她却丝毫也不敢以为面前这个女子是个好相与的人。思来想去,她干脆咬咬唇老老实实道,“你究竟是如何发现的?你……想做什么?” 从目前的情势来看,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情禀告太子,否则如今她不该是在苏明月的寝殿,而该是在天牢之中。但是她一时又拿捏不准苏明月到底想做什么,毕竟她们并不相熟。 苏明月歪头一笑,纤长浓密的睫毛眨巴眨巴,颇为纯真的道,“我好像从没告诉过你我的真实身份,我叫苏明月,南诏国宰相府嫡出三小姐,也是璟王凰天爵的未婚妻。” 跪在地上的人瞬间愣住,僵在原地满目惊诧的看着她。 巫羌、大魏与周晋三国的交界处,忽然爆发了一场瘟疫,期初只是一个小村庄的人被发现,临近县衙的人还未来得及引起重视,瘟疫已经如同一场灾难一般,以前迅雷不见掩耳的速度瞬间朝三国内各自蔓延。等到边境的消息传到巫羌国帝都时,瘟疫已经在帝都之中小范围的爆发了。 巫羌国皇室瞬间陷入一片愁云惨雾,各地呈报关于瘟疫所造成灾难的折子如同雪花一般飞到了巫羌国王的案头上,让巫羌国王和太子巫子墨分外焦头烂额。 这一次的文艺与以往有所不同,太医院储存的所有治疗瘟疫的药方都不管用。皇室斥巨资在民间征调医者,共同参验治疗瘟疫的方法,可是一连几日过去都不曾有显著成效。帝都之中人心惶惶,若是再这把你下去,恐怕民众就要对皇室的无能产生暴动了。 巫子墨被逼的没有办法,这才走投无路的想到娇兰殿,看看那位毒手药王的亲传弟子可有什么办法。可是他还没踏进娇兰殿的大门,里头的宫人已经一脸喜色的飞奔出来,看见他立刻跪在地上道喜,“太子殿下,月姑娘让奴婢禀告太子殿下,他已经研究出画轴的秘密了。” “什么?!”巫子墨不知道此刻自己该用何种表情来迎接这个喜讯,藏宝图被解开了,他们终于可以去挖掘那一笔埋藏多年的宝藏了,他们的宏图霸业也终于有了充足的资金。只要再给他半年的时间,他有足够的信心踏平诸国,一统四海。 可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爆发了瘟疫!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夺宝藏、落陷阱 事关巨额宝藏,巫子墨却也不好一个人独断专行的决定,所以将此事一并告知的凰冥等人,便是连宫里的皇帝和皇后也派人通知了。毕竟要寻找宝藏,动静自然不会小,他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带着苏明月完成此事。 再加上巫羌国如今忧患重重,若是能找到这一笔宝藏,对他们来说实在是绝大的助益,所以巫子墨思前想后,的确不好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 三日后,巫子墨派人来娇兰殿让苏明月去太子寝宫大殿。 苏明月整理了一下衣物,将描摹出的地图一并带上,坐着轿辇晃晃悠悠到了太子寝宫的大殿。进去之后才发现,不只是巫子墨和凰冥等人,居然连皇帝和皇后也在此处。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巫羌国的皇帝,一身明黄龙袍,神色威严尊贵,带着长居高位独有的睥睨气度。只是一双眼睛十分狭小,虽眼神犀利,但瞧着也不是个多精明的模样,难怪事事仰仗巫子墨了。 进去之后,客套寒暄自然是免了,巫子墨当先单刀直入,“你说解开了画轴之谜,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苏明月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筒,打开来,是一幅描摹精细的地图。 在场的人都是按捺不住起身走上前来,仔细看了一下地图上锁标注的样子。苏明月唇角噙着笃定笑容,指着其中一处道,“这个地方,便是宝藏藏匿的地点。” 众人随着她白玉般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她指尖落下的地方,乃是巫羌、南诏、周晋、大魏四国交界之处的一座山脉。众人在心中揣摩一番,觉得苏明月这张藏宝图不似造假。 要知道,这个地方一直以来都是四不管地带,名为广陵山脉。这条山脉十分奇怪,气候异常严寒,山上终年积雪不化。因为是四不管的地带,广陵山脉附近有一个南城,此城内的人员十分复杂,简直是鱼龙混杂。也正因为如此,南城反而十分的热闹和繁华。 巫子墨和凰冥眼中都划过一抹原来如此的神色,他们这些年也是费尽心机在自己疆域内搜寻,却没有得到半点消息,却没有想到,当初云家先祖居然胆大的将宝藏藏在如此隐蔽之处,实在让人意想不到。不过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这样的安排十分合情合理。身为四不管的地带,自然是任何一国的手都无法伸到这里来。 可是要到这里找寻宝藏,却还是让巫子墨心中有些打鼓。 “我们即日出发!”比起巫子墨的思虑周全,凰冥却已经是急不可耐。 他耐心在巫羌国皇宫之中煎熬等待,无非就是为了这一刻,现在既然已经得到宝藏地图了,自然是要立刻出发。他一定要尽快攻回南诏,尽快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以慰母后在天之灵。 巫子墨原本还想阻止,可是一转头看见自己父皇、母后同样灼热贪婪的目光,就知道此行大约已成定局。 而一旁的苏明月却是神色淡然,没有丝毫的不妥之处。从最近影卫汇报的情况来看,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如今她脸上的伤经过特效药膏的治疗也已经开始结痂了,所以并没有再缠着纱布,不过结痂的脸看起来更加吓人,所以她给自己蒙上了面纱。 “既然地图已经拿到,你自然也没有继续活着的理由。”凰冥反手就是一掌朝苏明月拍过去。 后者纹风不动,眼看着那犀利掌风袭来,没有丝毫要闪躲的意思。就在那手掌即将印上苏明月胸口的一刹那,斜刺里一道软鞭卷了过来,刚好阻止了凰冥的攻势。 凰冥扭头怒喝,“巫子墨,你又想干什么?!” “她还不能死!”巫子墨也不废话,直接言简意赅的道,“在没有见到宝藏之前,这张地图的真假我们谁都无法确定。留着她,等见到宝藏时再下手也不迟。” 凰冥咬咬后槽牙,却也知道他所说是事实,愤然收回手掌,“只希望你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苏明月笑了笑,“那么,你们准备何时出发?” “三日后!” 三日之后,一行人秘密出了巫羌国京城。这行人一共五十人,轻装简行,一路极其低调。 这群人一路骑快马赶路,似乎很是着急的样子,沿途基本上未曾如何歇息,夜以继日的往前疯赶。这行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明月带领的巫子墨等挖宝队。 在连续十日的疯狂赶路之后,这一日黄昏,众人总算是到了南城外五十里处的一处小山林。 苏明月站在山林里的一处大石下,掏出怀中的地图看了看,又透过枝叶缝隙看着不怎么清晰的前路,回头对其他人道,“继续赶路的话,今天晚上之前一定可以到南城。” “那还等什么,上马吧!”凰冥喝了口水,将水囊挂在马身上,翻身就要上马。 苏明月冷冷看着他,“如果你想去找死,大可以现在就赶去。” “臭丫头,你是不是找死!”凰冥怒目而视,手中长剑出鞘,剑尖直指苏明月的咽喉。 苏明月冷冷一笑,“我们连日赶路,人马皆是疲惫不堪。南城鱼龙混杂,我们一群生人进去本就扎眼,再看看你们一个个浑身富贵的气度,难免找来那些人的觊觎。凭咱们如今的体力,可未必能在那些不要命的人手底下讨到什么便宜。” 巫子墨略微沉吟一下,接过话头,“她说的不错,咱们今夜不妨在此处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 其他人想了一下,也明白过来,若非全盛状态之下,进入南城的确是十分凶险,于是也就没有再反对。苏炳成上前去劝了凰冥几句,又说了些好听的话,总算是让这个眼睛长在天上,一副自己已经是皇帝架势的家伙收回了利器。 一群人各自找合适的位置,啃着干粮,喝着水,安静的不再说话。苏明月也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合衣靠着一块大石准备眯一下。 这一路巫子墨都安排了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就差把她拴在裤腰带上了,明显是担心她会趁机跑了。不过苏明月也不介意,她的确是想跑没错,但还不至于蠢到在这种情况下逃跑。这一次巫子墨可是将巫羌国剩下的影卫一次性带走了大半。这些巫羌国的宝贝武器,她可没能力应对。 忽然感觉有人拿了一件披风给自己盖上,苏明月也不打算睁眼看看到底是谁,反正对这群人,她没有一点好感。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巫子墨便让人将她叫醒。苏明月也知道,他们是打算趁着天没亮之前穿城,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苏明月也正有此意,所以没有丝毫被扰了清梦的不快,直接翻身上马,又是一轮风驰电掣的赶路。 好在这一次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一路顺利的让他们穿过了南城,大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纷纷快马扬鞭,想要更快一点到达广陵山。 一路风驰电掣的赶路,越是临近广陵山之后,周围的气温越是下降得厉害。原本还是盛夏的天气,突然就刮起了寒风,空气中甚至夹杂了一些雪沫。在风雪之中赶路,苏明月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快被冻僵了一样。她身上的伤势还未完全痊愈,所以她之前从毒手药王那里拿了不少防身的药带在身上。此时悄悄吃了一颗可以让身体暖和起来的药丸,感觉也不是很难忍受,不过面上却还是要做出不支的样子来。 到了广陵山之后,风雪变得大了起来,马匹已经无法再继续前行,众人只能弃马步行。山下还好,没有积雪,只是路面有些结冰,一个不慎便容易打滑。苏明月的脚踝受伤还没全好,骑马已经是勉强撑着,如今步行基本上连一步都走不了。巫子墨便让影卫轮流被她,可以消耗巫子墨手下人的体力,她是十分乐意做的。最总要的是,在这些影卫的背上,她总可以悄无声息的搞点小动作嘛。 “小心一点!”行到半山腰之后,看着逐渐陡峭的山势,以及越来越深的积雪,巫子墨忍不住大声提醒。 苏明月从怀中掏出地图,低头研究了一下,又仔细辨别了一下周围的走势,伸手指着一个方向,“从这里往前走一里路左右,会有一条天然峡谷,穿过峡谷之后是一个山谷,山谷之中便是藏宝的地点。” 一听她这话,众人的精神立刻高涨起来。就算是踩着积雪,也感觉脚步声风了一样。 不多时,众人出现在了苏明月所说的那条峡谷面前。 巫子墨拧眉看着峡谷两侧陡峭的山势,如果有人提前在这里埋伏的话,那他们可以平安离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乖他多心,实在是对危险敏锐的感知让他突然生出这种感觉。 “停下来干嘛?”巫子墨一直在领头,所以背着苏明月的影卫追上来之后,她神情自若的问了一句,“山谷就在那里面,还不快点进去?” 凰冥看了巫子墨一眼,冷哼一声便朝山谷内走去。 “慢着,”巫子墨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他总感觉不太对劲,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觉得暗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凰冥忍不住怒斥,“巫子墨你到底什么意思,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眼看宝藏就在眼前,你居然不走了?你是不是想在这里把我们解决了,好独吞宝藏啊?”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要知道这里大多数都是巫羌国的人,如果他们真的动手,他们这群人的确没什么胜算。于是苏炳成等人都拿怀疑的目光盯着巫子墨。 ###第四百九十二章 大结局 见他们这样,巫子墨简直气不打一出来,犀利目光落在峡谷两侧的山壁上,冷声道,“你们看看这里的环境,易守难攻。如果有人提前在山壁上埋伏的话,我们一旦进去,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会完全被人困死在这里。” 众人见状,也抬头打量着周围的情况,的确如他说的那般。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愣在原地没有冲动。 “你们觉得,我在那重重宫禁之中,能把这藏宝图的消息告诉给谁,让他们提前在这里设下埋伏等你们呢?”少女清脆悦耳的嗓音在清凌寒风中响起,有些模糊,却足够在场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闻言,巫子墨也忍不住楞了一下。对啊,她一直被自己关在东宫,就算凰阙等人轻易也见不到她,她又能将消息告诉谁呢。 暗笑自己的确是太过紧张了的同时,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再次打量了一眼寂静无声的山壁,然后率先朝山谷内走去。 就在巫子墨打量山壁的同时,苏明月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当她看到某一个游荡的白影时,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欣喜神色。因为周围都是皑皑白雪,那个白影移动得又十分谨慎,所以就算在场的都是高手,居然也未曾有人发现。如果不是苏明月对其十分熟悉,她也一时察觉不到。 就在巫子墨的人即将进入山谷的那一刻,两侧的山壁上忽然冲下来上百名黑衣人。这些人悄无声息的冒出来,身上还盖着厚厚白雪,默不作声的举着兵刃便朝巫子墨这方的人杀来。 “小心!”巫子墨迅速反应过来,举剑刚要反抗,却忽然听见箭羽划开空气的声音,无数利箭从山顶上飞射而下,穿过黑衣人的缝隙笔直朝他们射来。 巫子墨的人挥剑阻挡利箭的时候,那些冲下来的黑衣人则趁此机会收割着那些人的性命。 “苏明月!”很快,自己这边已经有好几人躺在血泊之中,这让巫子墨目眦欲裂,朝着苏明月凄厉的怒喝一声。 正当他准备让背负着苏明月的影卫将她擒住时,却见那影卫忽然咕咚一声倒在地上,而一条欢快的白影在影卫身上哧溜一声,蹿上苏明月的手腕,在她手腕上绕了一圈之后,亲密的蹭了蹭她柔软的掌心。 感受到掌心的冰凉,苏明月也是十分激动,忍不住欢呼一声,“小白……”正准备好好和小白亲热一番,苏明月却发现自己脚边的尸体迅速萎靡下去,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一具干尸,这让她有些震惊。要知道,这一路上她不知道在这些背她的影卫身上下了多少毒,可这些用秘法养成的影卫居然百毒不侵一样,毒手药王的毒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一点作用。 可是没有想到,小白只是趁他不备咬了他一口而已,这男人居然立刻变成了一具干尸。看来小白的毒正好是这些影卫的克星啊。 发现这一点的苏明月瞬间兴奋起来,指挥着小白,“小白,快,咬那些皮肤漆黑的人。” 小白十分有灵性,蹭了蹭苏明月之后,跐溜落在地上,飞快朝那些影卫游弋过去。 苏明月发现了小白是影卫的克星,巫子墨也同样发现了,所以他几乎是拼着挨了一剑的代价将身边的两个人解决了之后,整个人朝苏明月狠扑过去。 “月儿,小心!” 苏明月还看着小白大发神威呢,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担忧的惊呼,随后她就被一个人死死护在了怀里。 凰天爵感觉自己差点被巫子墨一剑劈成了两半。 他看见巫子墨举剑朝苏明月冲过去,几乎是来不及多想,只来得及出声提醒一下,就将苏明月护在了怀里。 “璟……”苏明月回过神来,巫子墨已经被好几个人联手挡开了,而凰天爵抱着自己,嘴角上挂着血迹,甚至鲜血还在不断从他口中涌出来。 她伸手抱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出手一片湿滑,眼眶瞬间就红了。 “巫子墨,我要你的命!”自己最在乎的人伤在那个男人手上,足以让苏明月发狂到想要杀了他。刚想捏开手中药粉撒过去,就被凰天爵伸手拉住了,“别去,先走!” 苏明月看了一下眼前形势,的确,巫子墨带来的影卫本来是最大的隐患,可是突然有了小白这个伏兵,凰天爵的人再对上他们就是单方面的屠杀了。 眼下给凰天爵治伤要紧,苏明月也不再耽搁,将人架在自己肩膀上便朝外头冲去。 他在这里,毒手药王肯定也在了。苏明月脚腕痛的厉害,可是此刻她却丝毫没有顾忌,只是一步一步走的稳稳当当,“师傅,师傅……” 毒手药王从天而降,看见凰天爵的惨状,再看苏明月用受伤的脚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登时气不打一出来,怒吼一声,“都是死人是不是,还不赶紧来扶着你们家主子和夫人。” 正在厮杀的暗卫们齐齐一抖,紧接着又是几道人影从天而降,苏明月一看到来人,心情瞬间放松了一些。 “此处不是治伤的地方,先走!”毒手药王大手一挥,洒了一蓬药粉在凰天爵的背上,凰天然和林默池赶紧一左一右将人架着,身后紫情和何婉婷也是一左一右架着苏明月,一群人运起轻功,闪电般朝着山下冲去。 太元历七月中旬,巫羌国太子率众前往广陵山寻找宝藏,无奈遭人伏击,除太子巫子墨重伤逃脱之外,其余人均葬身广陵山脉中。 巫羌国王大怒,于八月下旬纠集部众,攻打南诏国边境。 巫羌国蓄谋已久,来势汹汹,并且与旁边大魏和周晋联合一气,试图踏平南诏国。 可惜他们来势虽然凶猛,但南诏国似乎早有准备,太子凰天爵亲率东域十万兵马与巫羌国对战,气势比之巫羌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南境那边,五万荣家军由荣王率领,阻挡大魏脚步。同样的西陲方面,大将军何昆吾领兵七万,率何家众人誓死抵抗周晋。 东域战场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大战,双方都用上了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东域边境外几乎是血流成河。 城墙上,苏明月的眉头皱在一起,心中不由生出一些愧疚之情。如果不是她将武器图纸交给他们,也不会有如今的惨烈状况。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巫羌国可以在一个月之内造出好几架大炮出来。 “月儿,不关你的事!”感受到身侧人儿的气息,凰天爵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温暖的体温源源不断传到她手上,希望可以借此给她鼓励。 苏明月眸光一闪,冷然看着不远处的巫子墨道,“不管他今日如何挣扎,败局已定。那些大炮在设计之初我故意留下了漏洞,他们只能用此一次,再用的话便会自爆,反而伤到他们自己。” 果不其然,她的话音刚落,巫羌国的阵营中忽然传来几声巨响,伴随着呼天抢地的惨叫声。 巫羌国的秘密武器没有了,但是南诏国的却还在,所以这一场仗瞬间朝着一边倒的情势发展,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当巫子墨被人双手反绑着压到苏明月面前时,犹自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少女。他知道她是一只养不熟的恶狼,迟早会咬他一口。可是他千防万防还是着了她的道。 “是不是觉得输的很不甘心?”苏明月笑眯眯而看着他。 巫子墨咬牙切齿,“苏明月,你这个贱人,你还真是好算计啊。” “其实你会败得这么快,除了我给你的秘密武器有漏洞之外,还要感谢一个人。如果不是他将你们的兵力部署告诉我们,我们也没那么轻易瓦解你们的阵法。”苏明月勾起一抹娇俏笑容,指着从帐外进来的一个魁梧中年人道。 巫子墨回头看见来人,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父皇最重用的爱将,居然出卖了他们。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巫子墨,你注定大势已去!” 原本三国联合,携带着破釜沉舟之势,意图将南诏国大好河山瓜而分之。谁知道却在不足一月的时间内,被南诏国以摧枯拉朽之势反败为胜,不但攻破了他们的联盟,甚至踏破国门,直逼他们的腹地。 九月,当第一场秋雨落下的时候,巫羌国、大魏国、周晋国均递上降表,表示愿意诚服南诏,永远作为南诏的属国。 十月中,南诏国皇帝凰阙,搬下圣旨禅位,由太子凰天爵继任南诏国国君之位。十月末,举行即位大典,凰天爵龙袍加身,成为南诏国新一任皇帝。 而他成为皇帝之后所颁布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册封聘婷郡主苏明月为后,十里红妆,以天下为媒,迎娶佳人。 大婚定在十二月末,除夕之日。南诏国上下举国欢腾,百姓欢欣鼓舞,四方皆派遣使臣前来恭贺。 而南诏国皇宫的城墙之上,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凰天爵揽佳人在怀,举目望着天上绽放的绚烂烟火,清隽俊彦上是掩饰不住的幸福笑意。 “月儿,我曾答应过,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明日,我将送你另一件大婚之礼。”凰天爵耳畔轻语,说不出的柔情蜜意。 翌日,南诏国新君再下一道圣旨,言明终生不纳宫妃,后宫唯皇后一人。 举国震惊,唯中宫之内,一袭明黄凤袍的女子笑容恬淡美好。她就知道,他必不会负她。 第450章淮河王造反 说起绑架的事情,巫子墨满脸的无赖,一脸的急于解释,“月儿误会了,白玉枫带着人回来绑你,我是着实没有想到。他当时只说是挂念侯府,挂念他的母亲,我不忍拂逆他的小心,所以才将手下的人借给了他。若我知道他是要对你下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太子殿下这意思,是并没有想过要将我带来巫羌国了?”苏明月转身看着他,凤眸中神色清冷,“那殿下在得知我被白玉枫绑了之后,为何不直接放了我,反而还把我带进东宫,关在这小小院中。” 巫子墨上前一步,拉近两人距离,情真意切的道,“因为我不舍让你回南诏国送死,你刺杀了尹贵妃,南诏国皇帝和凰天爵必定对你恨之入骨,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若是我不保护你,任由你再回到南诏,那我、那我……”一副满腔钟情却不知如何说起的苦恼之后,长长叹了口气,“就算明知你会恨我,厌我,我还是不后悔将你带回巫羌国皇宫。我只想保全你,不想你有丝毫闪失。” 苏明月的身子僵住,目光剧烈闪动,有疼痛,有挣扎。凤目之中的光芒一点一点寂灭下去,就好像黄昏之后沉入地平线下的太阳,将世间的光亮一点一点带走。 “月儿,我对你的心,难道你就当真不懂吗?”巫子墨抬头,看着苏明月。 有些无措的避开他的目光,苏明月转身走到一旁湘妃椅上坐下,不去看他,“太子殿下让我住在这东宫里,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我能有什么打算,方才我便说了,我只是想让你平安罢了。”巫子墨叹一口气,跟过来坐在她对面。 一旁的小丫鬟听着两人说话,小嘴儿一直保持着受惊的大张着,眼珠子也差点瞪出来。 太子在这位姑娘面前说话,居然自称我而不是本宫,而且好言好语的哄慰着,恨不能将姑娘捧在心尖上的模样,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啊,看太子殿下这样子,怕是东宫里所有的美人加起来,也抵不过这位姑娘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苏明月冷冷一笑,丝毫不在意对面坐的是巫羌国未来的储君,东宫的太子殿下,“你应该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想说……”太子一个眼风扫来,小丫鬟赶紧屈了屈膝,退了出去,“你想问的是,巫羌国会如何与东太后等人联手,对付南诏国吗?” 苏明月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似乎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让巫子墨十分痛苦,他脸上划过一抹痛色,伸手便要去抓苏明月的手,“月儿,你应该知道,东域一战时我初次见你,心中便有了你的影子。后来我亲自去南诏国帝都求亲,原本是想要求娶你,可是你却骗了我。我以为那苏明珠当真是你,后来陛下圣旨御赐,却将七公主许配给了我。东域一战我巫羌国败得凄惨,本就有意和南诏求和,所以对于这门婚事我不能不从。可是,我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罢了……” “太子殿下,”苏明月躲开他的手,语气凉凉的道,“你我之间说话,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几次三番被无视抢断,饶是巫子墨定力足够,却也生出一丝怒意来。只是这怒意被他控制得极好,几乎察觉不到。 苏明月斜睨着他,“东太后一行人,是不是也在这东宫里头?” “你猜的不错,他们的确住在东宫。”对于这件事情,巫子墨原本也没有打算要瞒着,只是苏明月不问,他却也不会主动说出来就是了,“我和他们之间有协议,所以将他们留在宫中做客,也是分属应当。” “既然如此,带我去见他们。” 南诏国属地在青州的淮河王造反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位一直不声不响的王爷突然会造反,甚至当太子凰天爵得到来自青州节度使的急报时,在东宫之中摔了一地的东西,整个东宫所有人战战兢兢跪伏在地,生怕会无端找来太子殿下的怒火,引火烧身尸骨无存。 “现在盛行造反了是不是,五弟反,当年的皇伯父反,现在连一个小小淮河王也敢反。好啊,真当我南诏国皇室无人,压不住他们了。”东宫大殿之内,太子的怒骂声让所有人忍不住紧锁了眉头。 说起来这个淮河王其实和皇室并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当初机缘巧合救了微服出巡的凰阙一次,而且为此搭上了自己妻儿的性命,所以陛下感念其恩德,封了他一个富贵王爷做。淮河王手中其实并没有任何兵权,一直闲散在青州,做自己的安乐王爷,这些年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赶回京城给皇上磕个头拜个年,其他时间都是老老实实待在封地内。 说他造反,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太子怒骂了一阵之后,看着下方宣来议事的大臣们道,“淮河王造反之事,你们怎么看?” 这个青州离帝都并不远,若是淮河王当真造反,这个时候将京都的兵力派出去无疑是找死。但是如果不派兵去平叛,到时候淮河王的兵马一路杀到京城来,到时候他们就是瓮中之鳖了。不过众大臣们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淮河王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造反的人啊。 “太子殿下,淮河王久居封地,从来不曾踏出半步,手中无兵力可用,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个对此有疑虑的大臣上前一步,试探着询问道。 “误会?!”太子啪一声将一叠厚厚的奏章摔在那大臣面前,然后又从案桌上拿了几分密报一并摔过去,“你自己看看,如此的罪证确凿,如何是误会?还是说,和大人你和淮河王私底下有什么交好,还想为他辩解拖延时间?” 太子这话一出,大殿里瞬间呼啦啦跪了一地,其中那个说话的大臣更是死的心都有了,他为什么就非要嘴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招惹太子嫌弃呢,“殿下明鉴,老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私下也从未与淮河王有过交际。只是淮河王手中并无兵力,若说他要造反的话,却又要从哪里召集来足够的人马呢?” “没有私交,没有私交你口口声声为他说话。”太子拍案而起,目光冷到了冰点,“和大人还是看完这些奏报和密信,再说哈也不迟。” 那和大人战战兢兢的从地上捡起奏报,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又将所有密信都拆开来读了一遍,整个身子瞬间软了下去。 淮河王手中没有兵力,但是在青州以北的献州,却是一座南诏国内较为重要的塞地,那里驻扎着五万大军。淮河王与那献州守将一起伪造了兵符,打着要清君侧的旗号起兵叛乱。 五万兵力虽算不上多,但是对于京城之中只有一万守军的形势而言,却是危险到了极致。 凰天爵此时也管不上那个和大人了,只忙着与大臣们商议该从何处调兵平乱,又该以何人为将。商量到最后,决定从京城之外,离青州最近的凤州调派兵马前去平乱。至于领将之人,便是凤州都尉将军。对于太子的决定,大臣们自然不敢有意见,附和了几句太子殿下英明之类拍马屁的话,便纷纷从东宫退了出去。 等到众大臣离开之后,凰天爵又写了一封密信,让人送到大将军何昆吾的府上。这封密信到了大将军府没多久,一支由快马组成的传令兵从大将军府悄然出城,身上携带了何种密令,众人皆不可知。 凰天然在荣王府听到了淮河王造反的消息后,正在写字的手势顿了顿。 一旁研磨的沈若兮抬眸扫了他一眼,“一早就知道的事情,你何必如此反应?” “太子殿下命人传了密信给何大将军,”凰天然搁下手中的笔,伸手将美人纤腰拦在怀中,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只怕这次,霖王要活不成了。” 沈若兮左右扫了一眼,虽说她来时凰天然便让左右都退下了,可是两人到底还未正式成婚,这般大胆动作让她有些面颊羞红,推了推他没有动静,也就罢了,叹息一声的道,“这本就是早晚的事,当初他那么陷害月儿,又对太子几次三番下狠手,太子怎么会容的下他。”想起那个素来心思玲珑剔透的人,沈若兮忍不住觉得鼻梁有些发酸,“也不知月儿现在如何了,当初她若是没有那般做,说不定他们早就已经成婚了。” “好了,若是有缘,终归还有相见之日。”见沈若兮难受,凰天然心中甚是心疼。他委实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明智聪慧如苏明月,当初居然会走到那一步。 沈若兮在他怀里转身,揪着他的衣襟问,“你说,他们还有机会再见吗?若是日后月儿回到南诏国,你说他会让人月儿抓起来问罪吗?” 这些问题,凰天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笑着捏了捏她的鼻梁,“我总有一种感觉,苏明月似乎在走一盘很大的棋,只是我有些看不太懂,也有些地方还没有想透。” “你能想透什么呀?”沈若兮翻了个白眼,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和我都一样,都是笨脑子。”她从来都很笨,看不懂月儿到底想做什么。 凰天然叹口气,将美人拥在怀中。笨就笨吧,反正他此生所求也不多,与怀中之人能相守一生,保阖府上下平安顺遂也就够了。 第451章平息叛乱 苏明月跟巫子墨提出要见东太后等人,巫子墨并没有急着给她答复,只是找了个要回去与他们商议一下的借口,将这件事情推脱下来。 对此,她也不急,还是安心待在娇兰殿里,任由东宫的人议论纷纷。 “姑娘,”娇兰殿的小丫鬟拎着一个花篮快步进来,笑逐颜开的屈膝行礼,“太子殿下让人给姑娘送东西过来,都在院子里候着,可以宣他们进来吗?” 苏明月抬头看她,这丫头倒是聪明,心思活络也是个会说话的,点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两队端着托盘的宫人们快步进来,中间还有一个手持拂尘太监打扮的人,看那人的架势,应该是个总管太监的模样。 那太监进来之后,便是满脸堆笑的朝苏明月走来,行了个礼道,“奴才给姑娘见礼了,太子殿下怕姑娘在宫里头憋闷,让奴才给姑娘送些供赏玩的小摆件过来。来人,把东西都给姑娘端上来,让姑娘过目。” 宫人们端着托盘走到苏明月面前,跪在地上将托盘举过头顶,方便苏明月看。 说只是一些小摆件,可是一眼望过去,却是珠光熠熠,宝气辉辉,每一件都是精雕细琢价值连城。宠辱不惊的目光从这些东西上扫过,苏明月抿唇笑了笑,这巫子墨还真是大手笔,居然舍得将这些珍贵的物件送过来,这想要讨好她的意味还真是不能更浓厚啊。看来他们也有些着急了,等不起了,想要尽快从她手里拿到兵器制造的图样。 不得不说,比起东太后动不动就手段粗蛮的逼问,巫子墨这招美男计更容易让人中招。 “多谢,锦鸢,收下吧。”这锦鸢,便是娇兰殿唯一的一个丫鬟。 送东西来的太监眉头动了动,目光不动声色的从苏明月身上扫过,染了一抹诧异。 这些个奇珍异宝,东宫里头可还没有那个女人有资格享受,没想到对于太子殿下这般恩宠,这姑娘的表现居然如此淡定安然。单从此气度而言,眼前的这位就绝对不是个普通人,来日必然成大器,说不准就能坐上东宫唯一的正妃之位。 想到此,这太监的态度又越发恭敬了些,“殿下说了,今日殿下要来与姑娘一同用晚膳。姑娘若有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可以让奴才去帮姑娘办了。” 苏明月看了领着宫人将摆件收下之后又站回自己身边伺候的锦鸢一眼,后者会意上前,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姑娘,这是东宫总管太监徐公公。”苏明月扬起温和笑容,客气的道,“这些事情,哪能麻烦徐总管亲自去做。只是我与你家殿下相交不深,却不知道你家殿下的喜好。他即要来这娇兰殿用晚膳,恐怕膳食的准备上头,少不得还要让徐总管多费心。” “姑娘客气!”徐公公赶紧躬身客气道,“姑娘若是没什么事,奴才就先告退了。” “徐总管慢走!” 等送走了这位徐总管,苏明月才看着身边的锦鸢道,“锦鸢,太子殿下身边一共有几个女人,你且跟我说说。” 见她终于想起来要关心太子殿下寝宫中的事了,锦鸢心里按捺不住的激动,“姑娘,太子殿下如今还没有正妃,便是侧妃也没有。东宫里倒是养着不少的美人,都是陛下偶尔赏赐下来的。如今这宫里,一共有七位美人。其中以秦美人最为得殿下的欢心了。” “你在这东宫多久了?”点点头,苏明月又随意的问了一句。 锦鸢回忆了一下,掐着指头算了算,“奴婢在这东宫之中有一年零三个月了,姑娘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我初来乍到,对这里一无所知,有些东西还需你去帮我打探。”苏明月伸出手去,锦鸢赶紧将她扶住,朝寝室走去,路过花鸟屏风的时候,又补了句,“既然已经到了这宫里,该晓得的事情还是需要晓得,不然哪一日犯了太子殿下的忌讳,我在这儿孤立无援的,岂不是只能等死。” 原来姑娘是想打听太子殿下的喜好,顺便了解太子殿下宫里的女人们,这样才能知己知彼。锦鸢自觉将苏明月的心思摸透了,当下躬身道,“姑娘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锦鸢便是了。至于殿下的喜好,奴婢想,若是姑娘能亲口问殿下的话,殿下肯定会更高兴。” “说的也是!”扫了锦鸢自以为是的笑脸一眼,苏明月也不拆穿,只是附和着说了一句。 从大将军何昆吾府上秘密而出的传令兵一路千里奔袭赶到金鸣关外,将何大将军的密令交到守军之中唯一的守将何云风手中时,从凤州赶去青州平叛的都尉将军马昭,已经出发有十日有余。 密信之中的内容让何云风震惊不已,却也自知耽搁不得,当下点了一万精兵从金鸣关连夜出发,朝着青州星夜奔赴而去。 不过饶是他们日夜兼程,赶到青州之时也已经又是数日过去了。马昭的军队已经与叛军数次交手,各有胜负。而叛军从最初的五万人,如今也只剩下三万人不到了。这三万人全数退守如淮河王所居的元城,这也预示着这将是此次平乱的最后一仗。 马昭是封了圣旨前来剿灭叛军,所以对于这个封密诏而来的何云风甚是不待见,他辛辛苦苦将对方人马斩杀大半,这人这个时候赶过来,分明就是跟他抢功劳的。 就在马昭与何云风争执不下,究竟应该由谁来做最后的主攻时,陛下的圣旨又内廷总管习风亲自送到了元城外大军驻扎的营地之中。凰阙命令马昭的人退居三百里之外,将攻城之事交给何云风来做。对此马昭虽然心有怨怼,却也不敢当面质疑,只能将这口气尽数咽下,带着人便退到了三百里之外。 有了圣旨在,何云风直觉这次攻城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于是一边准备攻城必备之事,一边问习风,“大总管,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淮河王?” 这淮河王到底是陛下的救命恩人,又是陛下亲口赐封的王爷,若是没有个明确的旨意,到时候他们打起来可会束手束脚啊。 “将军只管攻城便是,不过陛下说了,若是能抓活的,还是尽量留他一口气的好。城破之后,抄没淮河王府邸之时,将军还需让人仔细搜寻一番。”习风笑眯眯的叮嘱了一句。 何云风心中疑惑更重,却也不敢违背圣旨,赶紧带着一群得力的手下,商量如何攻城,然后便召集军队准备攻城了。 这天夜里,平淮河王叛乱的最后一仗趁着夜色打响,何云风身先士卒,带着先锋营攻破北门。经历了一场恶战之后,何云风终于在破晓时分成功进入城中。进城之后,何云风也无暇欣赏这城中情况如何,又赶紧带人一路冲杀至淮河王府。等他们杀到淮河王府门前时,淮河王府上的侍卫已在拼死反抗中被斩杀殆尽。望着满府尸横遍野的景象,何云风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叹息。因为一些虚无缥缈的野心,这些上位者们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将人命视为草芥,妄图用累累尸骨堆砌一条至尊之路。 就在何云风感慨之时,几个官兵推搡着一个七旬老者过来,那老者虽已沦为阶下囚,但周身气度却不减,看见何云风之后,淡然问了一句,“不知这位将军是……” “你是淮河王府的人?”何云风皱了皱眉,问道,“淮河王是准备投降了吗?” “将军若是这里的主官,便请随老奴走一趟吧。我家王爷有些交代,还请将军一听。”那老人家拱手一礼,眼中多有恳切的哀求之色。 何云风并非弑杀残暴之人,闻言点点头,让他前面带路。 一路跟着那老者朝淮河王府内院走去,穿过不知多少曲径回廊之后,一个建在湖心的亭子遥遥在望。 “我家王爷就在湖心亭中,将军请吧。”那老者指着湖心亭的位置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何云风叹了口气,举步朝湖心亭走去,走近了才看见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坐在亭中的石凳上。看见他来,笑了一声,“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何云风!” “原来是何大将军的公子,难怪可以这般轻易就攻破城门。”淮河王憔悴一笑,似是自嘲一般。 何云风看了他一眼,想到方才在王府内看到堆积如山的尸体,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知你叫我来,究竟有什么事?” “何大将军素来忠耿,公子的为人我也是信得过的。”淮河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他,“不管公子今日为何会攻城,我想都是因为这个。至于我造反之事,呵呵,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造反了,恐怕该知道的人心里都有数吧。” 对于这件事情,何云风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将那小册子接了,却并未翻开看一眼。 淮河王的话他不是不信,只是门外来自献州的五万人马如何解释,如果他没有造反,那这些人是不请自来吗? “我知道公子不信,其实我也不信。毕竟这趟浑水我一只脚踩了进去,若说当真无辜,却也未必。”淮河王扬天苦笑,“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又有何意。这册子,公子便代我转交圣上吧。” “既然他想让我死,那便一起下地狱好了!” 第452章名册 何云风从淮河王府上拿走的册子,第二日便让习风快马加鞭送回了京城。对于京城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他也只是从父亲偶尔传来的家书中知道一二,但是从京城到金鸣关毕竟路途遥远,等事情传到他的耳朵里,早已经是好久以前的旧事了。 所以对于淮河王谋反之事,他到最后也没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怎么回事。不过有父亲的亲笔家书,又有后来陛下不远千里让人带来的圣旨,何云风觉得自己便是照做了也没什么。 就在南诏国忙着平息淮河王叛乱之时,巫羌国东宫之中,娇兰殿里养着的那位美人儿也成为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秦美人坐在东宫的一处小花园里,看着同坐在圆桌边的其他几个美人,忍不住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娇美笑容,“难得今日能与诸位姐妹们一起赏花,也不知这样闲适安逸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秦美人右手边穿粉色衣裙的美人道,“秦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都在东宫之中,若是想要赏花,日日都可以。姐姐今日说这般丧气的话,却是因何?” “妹妹说的是,我只是想着等咱们殿下有了正妃或者侧妃之后,咱们姐妹受管束的地方也就越发多了,所以才不免感叹一句罢了。”秦美人笑了笑,“现在想来,说不定咱们日后赏花的机会应该越来越多才对。” 秦美人心思玲珑,说的话也是话中有话。明里暗里的都在敲打在座的这几个美人,如今她们过得安逸自在,那是因为她们彼此都是一个位份上的,谁也没比谁更高贵了去。可若是太子有了正妃或者是侧妃,那她们的日子恐怕就没这么好过了。再加上现在东宫上下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将娇兰殿里的那位几乎宠上了天,已经到了那姑娘只要开口,便是太子妃的位置也可以双手奉上的地步了。再照这么下去,太子当真给了那个女人太子妃的位置,又这般恩宠着,别说到时候她们没有好日子了,能不能保住眼前的富贵都是未知之数。 一时间,亭子里的美人们纷纷沉默了下来,各自目光闪烁,虽没有开口,却也在心中思量开来了。 秦美人也不着急,这根刺原本就埋在这些女人的心里面,她现在不过是说些话,把这根刺挑到明面上来,让她们生出将这根刺拔掉的*罢了。 小花园里诸位美人们赏花的事情,从锦鸢的嘴巴里传到了苏明月的耳朵,彼时苏明月正握着一支狼毫笔,在洁白的宣纸上描绘丹青。 “东宫里的这些美人们倒是闲情雅致得很,这天气已经越发热了起来,她们竟还有心思顶着大太阳赏花。”苏明月手腕转动,在纸上描摹勾勒,不多时一副画作跃然纸上,她笑弯了眼,“锦鸢瞧瞧,我这副画如何?” 遮天蔽日的荷叶之上,几朵粉色的莲花绽放其间,还有那么两株含苞待放的,看上去自有一股将说未说的羞涩之意。 锦鸢伸头瞧了一眼,笑着夸赞,“姑娘这画可真漂亮若是殿下见了,肯定格外欢喜。” “什么画我见了会欢喜啊?”她话音才落,一道清润温和的嗓音便从身后传来过来。 书桌旁的二人抬头,锦鸢赶紧上前一步跪在地上磕头,“奴婢叩见太子殿下,奴婢一时失神,未曾察觉殿下进来,还请殿下赎罪。” “起来吧!”巫子墨走过锦鸢身边,走到书桌旁站定,看着桌案上的那一副画,手中折扇在掌心轻拍,“曾听白世子说起月儿舞姿,犹如惊鸿彩蝶,美不胜收。又听东太后说起月儿智谋,治国平天下之策不输男子。如今瞧了月儿这画,我总算是明白为何那般多的男子要为你倾心。月儿,惊才绝艳这四字,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你才当得起了。” 巫子墨这随随便便的一句夸奖,其中委实掺杂了不少刻意讨好的意味,可是落在旁人的耳朵里,便是他将这女子刻入了心里融入了骨血里,便是看她做什么,也都觉得是好的。 所以当这话传到秦美人耳朵里的时候,她硬生生将一张上好的丝帕给扯得稀烂,也没能抑制住心底翻涌的妒忌。 正好有宫人领着一个粉色衣裙的美人进来,秦美人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对着那美人笑着招手,“凌妹妹怎么来了,听说莲池的睡莲开了,妹妹可要和我一起去赏一赏?” 听她居然要去赏花,凌美人的脸上扭曲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姐姐你还有心思去赏莲花。难道殿下在娇兰殿里夸奖那个狐媚子的话,姐姐不曾听到吗?” “听到了又能如何,总归是殿下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说不定日后还是这东宫的女主人,咱们心里便是有再多的苦楚,除了咽下去之外,又能怎么样?”秦美人捏着帕子点了点眼角,眼圈有些泛红。 原本她也是这东宫里得宠的美人了,以往她也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能凭借着巫子墨的宠爱爬到这些女人头上去。可是当她看到巫子墨对娇兰殿那个女人表现出的纵容和宠溺时,她就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一般,面子里子全丢了个干净。比起娇兰殿而言,她所享有的那些恩宠,便如同萤火之光一样,微不足道。 那凌美人银牙一咬,“姐姐当真能咽的下这口气?” “便是咽不下,又能如何?”秦美人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 “既然咽不下,那咱们就应该想出一个法子来。眼下殿下是宠爱着她,可那又如何,若是这个女人还未坐上太子妃的位子,便与旁人私通在一处,我就不信殿下还会对这样的贱人一心一意。”凌美人冷冷笑道。 凌美人的这句话,吓得秦美人差点失态的跳起来,瞪着一双美眸难以置信的看着凌美人,半天才反应过来,“妹妹你……你不是在与我说笑吧?!” “这种事情,我如何能与你说笑,难不成姐姐你就愿意,眼睁睁看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将太子妃的位置抢了去?”凌美人咬牙切齿。 “可是……可是这……”秦美人面色犹豫,“这若是让殿下发现是我们设计陷害,若是发怒该如何是好?” 凌美人看着秦美人笑了笑,笑容阴沉,“只要咱们谋划得当,殿下又如何能够发现。” “那妹妹可是有了什么主意?”秦美人沉吟了一下,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问凌美人。 后者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好的法子,但这女人并非是我二人之敌,若是能联合诸位姐妹一起想法子,定然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人多力量大,到时候若是出了事,也不只是一个人的责任。太子府上一共就这么些人,难道他还真的能为了一个下贱女人,将她们这些伺候许久的老人都撵走不成。 秦美人听她这话,就知道其实凌美人心中必然有了法子,来找她,并且还说要找其他人一起商议,也不过就是想拉几个垫背的而已。不过只要能把那女人赶出东宫,她倒是也不排斥出手帮个忙。 “既然如此,那咱们寻个由头,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将诸位姐妹们叫来一起商议吧。” 秦美人和凌美人这厢热火朝天的商议着要怎么才能将苏明月赶出东宫,后者却无聊的掐着日子,跟巫子墨比谁更有耐心。 又过了几日时光,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宫里头的各个寝殿里都放上了冰块消暑,巫子墨也派人给娇兰殿送来了冰块。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过燥热的缘故,那次之后原本已经安下心来的苏炳成等人,再次开始逼问巫子墨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动手。对于这个问题,巫子墨口干舌燥的安抚了他们一阵以后,终于有所决定,“去将苏姑娘请过来!” 宫人得了命令,紧赶慢赶的到了娇兰殿,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苏明月坐着软轿一路到了巫子墨他们所在的大殿。 “诸位,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苏明月扫了一眼大殿中坐着的所有人,牵出一抹温和乖巧的客气笑容,装模作样的屈了屈膝算是给他们见礼。 东太后坐在椅子上,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她旁边的凰冥倒是投过来一个打量的目光,不过在看到面前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时,那丝打量就变成了惊骇。就是这样一个小丫头,居然算无遗策的让他们所有人落得如此下场,几次三番阻止了他的霸业。 而另一边的苏炳成则是从她刚进入大殿开始,就露出杀气腾腾的目光。宰相府上下惨死天牢,都是因为这个贱人毒妇。此时看到她,他恨不能立刻手刃了她来祭奠他的老母。 巫子墨坐在上首,见她进来,颇有些无奈的道,“天气炎热,本不想让你在这个时辰出门,只是这几位都与你是旧相识,吵着要见你,我实在是没辙,只能将你叫来了。” “看来诸位是等不及了啊!”苏明月笑眯眯的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气定神闲的样子让好些人恨得咬紧了后槽牙,“也对,若是等入了秋,南诏国征的税收上缴了国库,那咱们那位缓过气来的陛下肯定不会再给你们任何喘息的时间,直接挥军攻打巫羌国。” 第453章舌战众人提条件 她一语道破天机,让在座的人都是一愣。他们的确是有些等不及了,南诏国好歹还拥有一些苏明月设计的武器,如果那些武器当真如巫子墨所说的威力巨大,到时候他们费心筹谋的事情便要化为乌有。如今南诏国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是因为一时间还未缓过神来。等他们缓过来,以凰阙的小心眼,肯定会第一时间攻过来,将他们绞杀干净了才行。 所以他们才会逼着巫子墨将苏明月叫出来,再摆出方才的阵势,便是想要在气势上压倒苏明月,让她看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认清现状,乖乖配合。 谁知道她刚一进来,不过说了一句话,便将他们的目的拆穿,丝毫不留情面。这样子,可不像是要跟他们合作的模样。 所以饶是镇定如东太后,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掀开眼皮扫她一眼,“既然知道,那你也应该想到,我们会用各种办法撬开你的嘴。” “怎么,难道你们觉得,我会不配合吗?”苏明月惊讶的看着他们,一副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认为的样子。 白玉枫看了她一眼,试探道,“月儿,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你……答应与我们合作?” “既然互有所图各取所需,又有共同的敌人,为何不可?”苏明月反问,凤目染上些许深意,看向东太后,“太后您老人家老谋深算,把我逼到如今这步田地,心里不是应该更确定,我一定会和你们合作才对么?” 东太后惊讶的睁了睁眼,旋即笑道,“你果然很聪明,竟然能看透到这一步。” “你将我鞭打一顿,比我说出藏宝图的下落,只怕当时就已经猜到我肯定会让你用我娘真正的死因来交换了吧。”清冷光芒落在东太后身上,如同从冰湖上凿出的冰刀,恨不能每一个眼神都带起一蓬血舞,“所以你故意半真半假的说话,承认自己是幕后黑手之一,又将尹贵妃也一并拉了进来。你明知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我与璟王如何的两情相悦,也不可能无视这等仇恨,再和他一起。不得不说,你果然是好算计,竟连我都着了道。” “那你又是如何看穿的呢?”东太后追问道。 苏明月淡然一笑,笑中有些许凄然的味道,“我的确无法放下仇恨,即便是要与凰天爵反目,也一定要为母亲报仇。可是我进宫去刺杀尹贵妃时,后者身受重伤之余还不忘保护我逃走,如果她真的是杀害我娘的凶手,又怎么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反过来帮助杀害她的仇人呢。” “只是因为这样?”怀疑目光落在苏明月的身上,尹贵妃拼死护着她逃走,也可能只是想要成全自己的儿子,毕竟整个南诏国的人都知道,璟王爱苏明月入骨。 “自然不只是这样!”苏明月厉喝一声,看着东太后的目光便如同苏炳成看她一样,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亏了这段时间太子殿下把我关在娇兰殿,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起来,你这局其实并不难破。只是当时我太想知道母亲的死因,又因为真相太过惨烈,一时冲击过大没有冷静下来去细想。你谋划了在宫里行刺,为了万无一失必然要将可能存在的障碍都清除掉。我在废殿中拆穿了你,你便知道我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但是你没办法直接除掉我,这样会惹来陛下怀疑,所以最干脆的办法便是让我和皇室生出嫌隙,不去助他们一臂之力。而我娘的死因,便是最好的工具。” “你把尹贵妃爆出来,的确出乎我的预料,我当时冲击过大,也没能仔细想想。如果尹贵妃当真杀了我的母亲,那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璟王一步步对我泥足深陷而不制止,又怎么可能不对我下手早日除去。你这一招诛心,当真是使得再好不过。”苏明月看着东太后,眼神凌厉如刀,“现如今,就算我知道尹贵妃并非杀害我娘的凶手,可我却已经是杀了璟王母妃的凶手,南诏国已再无我立足之地,凰天爵心中也不会有我的半分位置。你终究还是凭着自己的手段,把我们推到了杀母之仇的位置上去。” “呵呵呵……”东太后得意的笑了起来,看着苏明月的眼神充满了嘲讽,“都说宰相府三小姐拥有举世无双的智计,如今看来,果然是没错。只是你现在才想明白,又有何用?” “有何用?”苏明月冷冷一笑,将目光看向巫子墨和凰冥,“你们不是想解开藏宝图的秘密,得到威力巨大的武器锻造图吗?杀了她,只要你们杀了她,我就把你们想要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如同平地惊雷一样的话,让凰冥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黄毛丫头,你找死!” “前辈稍安勿躁,”巫子墨一个健步过去拦在凰冥身前,充当和事老,“月儿,你、你如今已经和南诏皇室势不两立,又何必非要娶太后的性命,这对你来说有何益处?” 苏明月脸上神色扭曲,蹭一声站了起来,怒道,“你问我有何益处,她是我的杀母仇人,又毁了我的终生幸福,难道我不该杀了她。除非你们杀了她,否则不管你们如何对我,都休想我说出半个字。”俏脸沉凝阴狠,满是决绝之色,“我的话,东太后应该深有体会,绝不会怀疑才对。” 当初在废殿之中,她那般拷问,都未曾让她开口说出半句话来。若不是她想知道蓝初晴真正的死因,也绝不会有所妥协。 “想杀我母后,你休想!”凰冥阴测测的叫着,“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丫头,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承受住我多少酷刑。” 苏明月梗着脖子,目光不屑,“那你大可以试试看!”旋即又冷冷一笑,“你以为我毒手药王的徒弟是白叫的吗,虽然不能拉你们陪葬,但自杀这种小事,却还没人能够阻止。而我只要死了,你们拿什么跟南诏国去抗衡。” “你……”凰冥被气的七窍生烟,手掌成刀就朝苏明月砍过去。 巫子墨伸手一挡,将他的招式化解,拦在苏明月的面前,“凰前辈还是冷静点的好,她若是死了,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 “你们以为,南诏国一直按兵不动,真的只是因为国库空虚,又忌惮你们已经从我这里得到了兵器锻造的图样吗?”脚步一跨,从巫子墨背后走出来,苏明月冷冷看着厅中众人,“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南诏国手中已经有了一部分锻造图样,他们的按兵不动,很可能只是为了制造更多的武器,好一举将巫羌国歼灭?!” 巫子墨身子一颤,他的确这样想过,只是他派往南诏国的探子回报中并未提到此事,“南诏国那边,并未有锻造兵刃的风声传来。” “当初我让璟王锻造这武器时,你们可曾收到过半丝风声?”嘲讽笑容挂在唇角,苏明月斜睨着他,冷冷道。 自然是没有,否则当初他们又如何能败得那么惨,甚至必须配上他的幸福才能换来短暂和平。这么一想,巫子墨顿时不能淡定了。 不只是他,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无法再淡然面对,反而是苏明月,从头到尾都面色冷峻,看着他们的目光像是浸了冰渣,甩了甩袖子便朝殿外走去,“留给你们考虑的时间并不多,希望你们能抓住仅有的机会吧。” 一步步朝大殿门口走去,苏明月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掐着掌心,不让自己露出丝毫弱势来。跟这群老狐狸斗,任何一个稍有不慎便会让他们看出破绽,到时候就一定会顺藤摸瓜。尤其是这个东太后,老谋深算的程度在这些人当中绝对排在首位。 有她在,自己的计划未必能顺利展开,因为很可能一个不小心就被她察觉端倪。所以她要先把这个碍事的老太婆给解决掉,这样一来她也可以省心不少。 只是,她知道东太后的重要性,那些人必然也知道。所以她在赌,赌的就是藏宝图和锻造图与东太后比起来,到底孰轻孰重。 一步,两步,三步…… 眼看着她离大门越来越近,但身后的人却还是没有任何声音。苏明月担忧之余,还是一步步继续坦然的往前走着,丝毫不露出破绽来。 就在她一只脚迈出了大殿门槛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苍老问询,“是不是只要哀家死了,你就当真会解开藏宝图,并且把锻造图交出来。” 呼!苏明月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这老太婆自己开口,她便是赌赢了。缓缓回身,面上没有丝毫痕迹,“当然!” “哀家凭什么相信你?”其实她一点都不意外,苏明月想要她的命。东太后不怕死,甚至为了自己儿子未来的宏图伟业,她甘愿赴死。但这也要让她死得值得才行。 苏明月咧嘴一笑,“这便是一个赌,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收。接受,你们还有一线生机。不接受,大家同归于尽。能让这么多身份尊贵的人陪着我一起死,我也算是赚到了。” “苏明月,你这个毒妇、贱人……” “宰相大人还是积点口德的好,如今你的老母、夫人和子女们都在阴曹地府看着,你忍心让他们豁出去那么多条命换来你的生,又这么平白无故的断送了吗?!” 第454章美人相邀赏花 苏明月的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所有人心上。 东太后目光缓缓扫过殿中神色变得迟疑的人,摇了摇头,他们本来就只是利益联盟,根本谈不上稳固。偏偏苏明月又一句话就戳中了他们利益链条中最薄弱的一环,也难怪这些人心中生出动摇。 “想让我赌,你是不是也该让我看到一点值得我下注的资本?”东太后是何等老谋深算的人,肯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对于她,苏明月是早有准备。她的话音刚落,便施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来,摊开来摆在旁边的小几上,“这些便是威力巨大的武器锻造图纸,上面写着详细的锻造方法。”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眼睛一亮,苏炳成离得最近,伸手便要去拿。 就在他的指尖要碰到那些图纸时,却听见苏明月凉凉嗓音响起,“别怪我丑话没说在前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难道你们都忘了我的身份吗?” 苏炳成的手比伸过去更快的缩了回来,咬着牙朝苏明月瞪过去,他怎么忘了,这心机叵测的丫头是毒手药王的弟子。那个老毒物浑身上下都是毒,看这丫头这么大方的把锻造图样拿出来,这上面说不定就下了什么厉害的毒药。 其他几个人心中也是这般思量,不过饶是如此,目光也还是聚焦在锻造图样上,露出垂涎的贪婪之色。 东太后仔细看了一下那些锻造图样,的确如同苏明月所说的那般,上面都有很详细的标注。只要有了这些,锻造出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再杀回南诏国并非难事。 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他们得到宝藏,就可以购买更多材料,雇佣更多人手,以最快的速度赶超南诏国。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不用再给南诏任何喘息的时间。 想着自己筹谋多年,眼看着成功在即,而她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自己的命而已。反正她也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事情也进展到了最后一步,有没有她对于稳操胜券的情势来说都不重要。大抵唯一的遗憾,便是她没办法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太后考虑得如何?”见东太后脸上露出赴死表情,苏明月慢悠悠问出这么一句。 凰阙回头,看着东太后,眼圈微红,“母后……” “皇儿,你我多年的夙愿即将要完成,母后虽然不能亲眼看见你达成所愿,但能助你这最后一臂之力,母后心甘情愿。”东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和惧怕。 苏明月浅笑,“看来太后已经做好决定了,那就不要再耽搁了,动手吧!” “苏明月,你就不怕日后我将你碎尸万段吗?!”凰冥横眉怒目,他的母后为了他忍辱偷生十几年,到头来还要为他赔上性命。为人子者,如何能够甘心。 苏明月无所谓的笑笑,掩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行了,以后的事情我现在没那么多心思去想。你们自己决定吧,什么时候拿着东太后的人头来找我,什么时候我帮你们解开藏宝图,并顺便把这些锻造图样的毒一并给你们解了。” 说完也不管殿中诸人什么反应,直接起身走出了大殿。 因为殿中商量的是要事,所以一干伺候的宫人都在外面等着,锦鸢一看见苏明月迈步出来,便笑着迎上去扶着她的手,“姑娘,软轿还在门口等着,太阳太大,咱们还是坐软轿回去吧。” “也好,我也的确是有些乏了。”苏明月叹口气点点头,跟这些人斗心眼儿,实在是比平时要累上许多倍。 歪在轿子里,任由轿夫抬着她一摇一晃朝娇兰殿走去。身在巫羌国皇宫之中,无异于深处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她必须步步为营处处小心,精神也比以往要花费数倍。再这样下去,她也有些感觉要撑不住了。 好在这些人的耐心,到底还是跟她估计的差不多,所以也出不了太大的差错。她不担心东太后会不死,她要担心的是东太后死了之后,她再把藏宝图的秘密解开,在两国战事开始之前,她要怎么活下去。 想到此处,苏明月不免觉得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骤然感觉轿子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苏明月靠在轿厢上,颇有些烦躁的开口。 锦鸢小声的解释透过轿帘传进来,“姑娘,是秦美人身边侍奉的大丫鬟,说是秦美人想请姑娘您明日去海棠苑里赏花。” “赏花?”大夏天的赏什么花,而且她跟这群女人根本没有接触过,看来赏花是假,她们按捺不住想要动手清理让巫子墨宠上了天的女人才是真的吧,“你们家美人怎么突然想起来邀我赏花了?” 一道温柔恭敬的声音响起,透着一股甜腻的自傲,“我们家美人也是怕姑娘一个人在这深宫里寂寞,所以想着将东宫的美人们约在一起,与姑娘见个面,互相认识一下。都是在这东宫里生活的,日后也可互相有个照应。” 这样子,看来是不去不行了。苏明月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回禀你们家美人,就说我知道了,明日一定前去。” “是,姑娘!”那丫鬟隔着轿子给苏明月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就走了。 等到那丫鬟的人影消失不见,苏明月又听见外头传来锦鸢小声的询问,“姑娘,您真的要去陪秦美人她们赏花吗?” “怎么了,你觉得不该去?”苏明月带着笑意的询问响起。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秦美人她们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和姑娘你亲近了。多半是想着殿下对姑娘您圣宠有加,所以嫉妒了,想把姑娘叫去落您的脸面呢。”锦鸢有些担心,太子殿下说让她好生伺候姑娘,若是姑娘有什么好歹,她便要跟着掉脑袋。 这些美人们以往在东宫里互相争斗,可没见消停过,怎么今日倒是团结一致了,这实在让她不能不多想。 圣宠有加?苏明月觉得这简直是最讽刺的笑话。而且脸面值几个钱啊,这些人想落她的脸面,也要她给机会才行啊,“算了既然人家盛情相邀,我也不好拒绝。到时候小心一点也就是了,你到时候陪我一起去,也好给我人人脸。” “是,姑娘!”见苏明月都这么说了,锦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想着明日她自己小心谨慎一些,别让姑娘吃了亏去就行。 这一日剩下的时间里,娇兰殿一如往常的安静。巫子墨并没有过来,也没有任何人拎着东太后的脑袋来,想来他们是还没有做好决定。说起来,这个凰冥倒是对自己的母亲有那么些孝顺,也不枉东太后为了他费尽心思的筹谋了。 一夜在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秦美人身边的丫鬟便来了,说是怕苏明月找不着海棠苑的路,特意过来带她过去。 说的好听是为苏明月指路,实际上也不过就是担心她突然不去了而已。苏明月也不拆穿,由着锦鸢给自己换衣服上妆,又慢条斯理的吃了早膳,这才在宫人几乎按捺不住怒火的眼神中翩然起身,让她带路。 很快,软轿便在9海棠苑的门外停了下来。轿夫停下轿子,锦鸢打起帘子将苏明月扶出来,在她耳边小声的道,“姑娘,那个穿浅碧色衣裙的便是秦美人。她旁边拿着团扇的是宋美人,粉色衣裙的凌美人,月白长裙的林美人,素色衫子的江美人,蓝色衣裙的安美人,还有紫色衣裙的刘美人。” 七个妆容精致各有千秋的美人站在那里,香风阵阵莺声燕语的十分热闹。不过苏明月一眼望过去,却只是觉得头疼。 人家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这里原本就七个女人,加上她都够凑成两桌麻将了,这要是相处起来若是不打架,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说起这个,苏明月就忍不住想吐槽这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的往家里娶,闹得整个家不得安宁,偏偏他们还觉得这是十分值得别人羡慕的事情,谁娶的美人更多,便好似已经赢得了无上荣耀一般,也不知他们到底在得意什么。 这么想着,苏明月便让锦鸢扶着朝前走了两步,还未开口呢,那些莺莺燕燕已经将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秦美人是邀请她来的主事之人,自然第一个开口,“想必这位就是住在娇兰殿的妹妹吧,妹妹住在娇兰殿这么久了,我们还不知道妹妹该如何称呼呢。” 苏明月没有说话,只是搭在锦鸢手背上的手指稍稍用力,后者笑着屈膝道,“我家姑娘醒苏,诸位美人也可唤我家姑娘一声月姑娘。” “月妹妹……”秦美人上来便想牵苏明月的手,却被后者不留痕迹的躲开,“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娘亲生完我之后便过世了,实在不曾给我添过什么姐姐妹妹。这位美人不如就像锦鸢说的这般,叫我一声月姑娘就好了。” 原本还想落人家面子,结果一来反倒让人家弄得颜面上过不去。秦美人暗暗咬了咬银牙,目光带着些微刺芒落在苏明月的身上,“难怪殿下对月姑娘如此着迷,月姑娘不仅容颜绝色,这性格更是独树一帜,便是我见了,也忍不住要对月姑娘动心了呢。” 第455章芙蓉面,蛇蝎心 阳光像是带了刺,照在人的身上有细密如针扎一般的疼,十分难受。锦鸢撑着一把伞站在苏明月身边,为她挡去阳光,另一只手摇着扇子为她扇风,听到秦美人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抬眼看她。 秦美人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了,往日可不是这么和善可亲,彬彬有礼的人啊。不但请姑娘来赏花,还这样奉承。 “秦美人这样自掘坟墓的话日后还是少说的好,若是让巫子墨觉得你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恐怕秦美人眼前的宠爱那才会消失无踪呢。”苏明月毫不留情的拆了秦美人的台,甚至十分不耐的转身对其他看好戏的人道,“不是说今日是来赏花的吗,站在这外头似乎是无花可赏吧。” 这些娇滴滴的美人怎么都没有想到,苏明月居然是这么一个难伺候的人,秦美人也算是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了,结果不过开口说了两句话,便被这人似乎刺出内伤来。这些美人们都不由得对苏明月在次上下打量,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犹豫。 眼前的少女不过十五岁左右,一身浅黄色轻纱半臂配月色百褶长裙,随意的发髻上簪了几朵珍珠蝴蝶花,并一支牡丹鎏金步摇斜斜垂下。算不得多么富贵精致的打扮,可那张脸却依旧明艳动人得让周围失色,就算是她们这群自负美貌的东宫美人站在她面前,却像是陪衬一般。这让这些人好容易生出的犹豫,又被心底翻涌而出的嫉妒给抵消无踪。 秦美人心底毒液翻涌,一双手几乎将掌心给掐烂了,脸上却还要维持着笑容,“姑娘责备的是,这日头的确是毒了些。好在海棠苑是东宫里最凉爽的院子,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碧荷,去拿些消暑的甜汤和点心送过来。” “是!”一个穿着碧色衫子的丫鬟转身快步走了。 “姑娘!”秦美人今日实在太过忍耐了些,这样的热情和假意让锦鸢有些不安。殿下可是将她的性命和苏明月的安危做了捆绑,只要苏明月出了一点事,她的小命就没了。 旁人不知道,她在娇兰殿伺候却很清楚,太子殿下那岂止是宠着姑娘,简直是对姑娘言听计从,甚是是有些讨好的味道。在这宫里这么久了,锦鸢还从没见太子对哪个女人这样过。这位月姑娘绝对不是一般人,这些美人可万万莫要做出什么不识好歹的事情来连累了她。 苏明月招呼锦鸢,拍了拍她的手,这些美人们今日大举出动冲着她来,巫子墨不可能半点都不知道,既然他没有拦着,那就证明这些人横竖不可能要了她的命,“我们也进去吧!” 一行人缓步进了海棠苑,摇着团扇的宋美人和凌美人走在最后,忍不住耳语起来,“凌姐姐,我瞧着这个姑娘绝非一般人,她方才……” “三言两语便让秦美人狼狈至此,自然不会是一般人。”凌美人冷笑着打断宋美人的话,美眸斜睨了她一眼,“怎么,妹妹不会事到临头了才说要反悔吧?” 宋美人脸上的笑在凌美人怨毒的目光下渐渐凝住,却还是强撑着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只是觉得这姑娘是个厉害的,未必就那么好对付。” “放心吧,咱们今日准备周全,必然会一击得手。”凌美人叮嘱她一句,便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秦美人等人,将宋美人一个人留在了最后。 宋美人手中团扇轻轻摇动,面上的神色却渐渐多了一丝忧色。这些人一门心思陷入要将这女人赶出东宫的谋划里,难道没听见方才这女人在和秦美人说话时暗含的警告吗,甚至她还直呼了太子殿下的名讳。当着她们的面尚且如此不顾忌,可见平日里和太子相处时定然也是如此。 直呼太子殿下名讳,便是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尚且不敢如此,更遑论一个毫无封号在身的女子。这女人,恐怕不只是得了殿下宠爱这么简单的事情。 宋美人越想心中越忐忑,便朝身边伺候的宫人打了一个眼色,耳语一番之后,那宫人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转身出了海棠苑。 别人不注意,苏明月这个一直留心着这几个美人一举一动的人却是看在眼里,不过也不曾拆穿,只心里觉得这个宋美人的眼力和心思倒是比这些没荣华富贵迷了眼睛的蠢货要好上数倍,是个心思深沉的主,说不定日后能在这东宫里头混得一席之地。 进了海棠苑之后,秦美人这会儿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头缓过来,有些不大想和苏明月说话,倒是一向乖巧活泼的凌美人凑上来为她介绍,“月姑娘有所不知,这东宫里啊就数海棠苑夏日的风景最是美了。” “咱们殿下最是爱华,这东宫里大半的花都被种在这海棠苑里。你瞧靠着墙边的紫薇,开得多好看呀。那边的六月雪和美女樱,雪白和浅粉交织在一起,便如同娇俏少女一般立在枝头。月姑娘瞧见那边的池塘了吗,池塘里满是睡莲和荷花,中间有个湖心亭,在那里能看到整个海棠苑所有的风景。湖风吹来,即凉爽优雅,别有一番趣味。” 这美人说话温温柔柔,嗓音里有一丝娇俏,却透着一种少女特有的天真,说的话简简单单,倒是让人能生出不少好感。 苏明月浅浅笑着,随着她的话和手指方向,扫过她口中的景致。 这海棠苑的风景倒确实不错,若是日后有机会,她也想在自己的府邸里种上各种各样的花。花开之时花香四溢,美不胜收,在花林间漫步,任由落英沾满肩头,实在是一桩美事。 说话间,几个人便走进了湖心亭里。站在这里一看,湖中粉色的荷花之间,零星点缀着浅紫色的睡莲,当真是极美。有风吹过,在湖面荡起些许波纹,看上去如同美人轻皱的蛾眉,竟也是一般美景。 众人围着湖心亭的石桌坐下来,之前离开的宫人捧了甜汤和茶点过来,一一摆在她们面前。 “月姑娘,一路走来,怕也是沾染了不少暑气,这里虽然凉爽些,姑娘还是喝些甜汤解解暑吧。”温温柔柔的林美人轻声道,眼神别有深意的觑了一眼放在她面前的白瓷粉桃的瓷碗,里面碧绿色的甜汤看着就格外清凉。 苏明月坐在石凳之上,看着湖中随清风摇曳的荷花,随手端起石桌上的瓷碗,送到了嘴边,轻轻闻了一下,却又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下放回了石桌上。 凌美人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笑着开口道,“怎么了月姑娘,可是这甜汤不合你的胃口?” “凌美人信佛?”没有答她的话,苏明月眼风轻飘飘转过凌美人手腕上套着的一串佛珠上。檀香木的佛珠已经透着犹如玉器一般的古铜色光泽。 凌美人脸上笑容一顿,她从来不信佛,只是尚在家里时,家里的长辈便曾经说过,若是要做什么亏损阴德的事情时,这佛珠还可拿来静心,“佛祖慈悲为怀,身为女子都是有些信的。” “那看来凌美人不适合这巍峨金碧的深宫,反而适合在佛堂或者佛庵里生活。”抿唇一笑,苏明月抬手自盛有甜汤的瓷碗上扶过,旋即端起来送到嘴边。 这一次,她没有再让诸位美人失望,而是将甜汤喝了一口,甚至在搁下汤碗时还淡淡评论了一句,“嗯,味道确实不错。” 凌美人原本面色讪讪略有不悦,但见她喝了甜汤,眸底又忍不住划过一丝得色。就算这贱人再如何嘴毒,今日也逃不出她们的掌心了。 喝了甜汤,众人又随意说了些话,原本守在外头的丫鬟忽然快步进来禀告,“启禀诸位美人,太子殿下路经海棠苑,听闻诸位美人在这里赏花,便进来了。美人们快些准备一下,迎太子殿下的驾吧。” 太子忽然到来,让这些美人脸上的神色有些僵硬,不过又瞬间反应过来,纷纷面露喜色。自从这东宫里有了苏明月之后,她们已经很久没看见太子的影子了,这可是好不容易送上门来的机会。一时间众美人也顾不得苏明月了,赶紧让丫鬟掏出随身的小镜子整理起妆容来。 苏明月冷冷一笑,纵使有芙蓉面有如何,一颗蛇蝎心,再美的容貌也显得丑陋。 太子这个时候已经快走到湖心亭了,一群美人带着阵阵香风便迎了出来,“臣妾们恭迎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赎罪。” 巫子墨站在湖心亭外,看着地上跪着的娇俏美人们,这些都是他用过又留下来的,都是些貌美如花有知礼温婉的解语花,不过此时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留恋的自她们身上扫过,落在了亭子里那个至今还坐在石凳上,眼睛看着湖中荷花的浅黄色身影上。 她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明知道他这个太子驾到,却没有丝毫要起身相迎的意思,这本该是无礼的死罪,但看在巫子墨眼中,却又觉得这女人当真与旁的不同,无论胆识还是气魄。这样一觉得,他又越发认为,这苏明月真是上天为他量身订造的美人。如此美貌,如此气度,如此才学,方才能与他匹配。 这苏明月,他要定了! 第456章为讨好,散美人 “大胆,殿下驾到,竟然敢不上前跪迎,找死……”跟在巫子墨身边的侍卫看见苏明月居然坐在原地不来迎接,大吼一声便要拔刀。 巫子墨扬手,制止了侍卫的动作,“你们都起来吧!”话落,径直朝苏明月的方向走过去,冲她笑道,“今日怎么想起出门了,此前想说让你一起来海棠苑赏花,你不是不肯么。” “美人们相邀,我也不好拂逆了人家一片好心不是。”说完举着手上的甜汤对巫子墨道,“而且,秦美人特意吩咐宫人准备的甜汤,味道还不错哦。” 巫子墨眼神闪了闪,眼风扫过因她一句话而面色稍显僵硬的秦美人,伸手便将苏明月手中的白瓷碗接了过来,“正好来的路上有些暑气,容我尝尝是否当真如你所说一般好喝。” 眼看着巫子墨端着汤碗便往嘴边送,宋美人定力稍浅,忍不住便是一声惊呼,“殿下……” 所有人目光落在宋美人身上,凌美人更是暗地里在看不见的角落狠狠掐了掐她的腰。宋美人腰身轻颤,拿团扇挡了半张花容月貌,硬挤出一抹笑来,“这碗汤月姑娘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殿下又何苦非要抢姑娘的东西。臣妾这碗方才未曾饮过,殿下若是不嫌弃,不妨饮臣妾这碗吧。” “美人之物,本宫自然是不嫌弃。”巫子墨笑着回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谁知这一口气还未松干净,就看见他仰头一口将苏明月碗里剩下的甜汤给喝的干干净净。 众美人脸上笑容瞬间僵硬,唯有苏明月不动声色的拿帕子掩着唇露出一丝嫌弃的笑来,“如何,味道可还行?” “勉强入口吧!”巫子墨将汤碗放下,仰头看了一下十分毒辣的日头,“今日太阳甚毒,你身上还有伤,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免得中了暑气。” 看该提点的地方都提点了,苏明月也的确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便顺从的起身朝锦鸢伸手,后者楞了一下,这才赶紧将她扶着,又朝巫子墨行了个礼,这才扶着苏明月朝海棠苑外走去。 心里头却是擂起了巨鼓,往日她虽觉得月姑娘与其他美人不同,对太子殿下没有半分敬重的意思,但那也只是在娇兰殿里头,而且太子殿下也宠着惯着。只是没有想到,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姑娘居然就敢不起身给殿下行礼,这着实是有些吓人。要知道,这要是传出去,可是死罪啊。 苏明月走后,这湖心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凝起来,巫子墨脸上也没了方才的笑容,目光阴冷的落在面前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美人身上,说不出的厌烦。 他看得出来,苏明月方才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他行礼,便是有意要给他难堪,想来是对今日他由着这些美人们来找她的麻烦而生了怒气,这才在众人面前毫不在意的落自己的面子。 这海棠苑,的确是东宫里风景最好的一处院子。往日里巫子墨也觉得自己亲自设计的院子美景甚好,可是今日当着这些美景,他却没有半点欣赏的意思,反而生出了温亮的杀意。这些杀意的来源,便是面前站着的一群美人。 巫子墨沉着脸不说话,那模样分明就是发了怒,秦美人这会儿也缓和过来了,想起苏明月竟敢直呼太子名讳,不给太子请安竟也免除死罪,再加上太子在她面前竟不称本宫而是称我,这种种加在一起所代表的含义,实在是让她心惊。惊心之余,她也知道太子殿下多半已经知道她们今日聚在这里的目的,瞬间脸色有些发白的挤出一丝笑容,“殿下,日头渐渐毒了,殿下是回寝殿休息,还是……” “拖下去!”冷冰冰的三个字兜头砸下来,砸的秦美人娇躯一晃,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巫子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还请殿下明示。” 巫子墨垂眸看她,眼前这个平日里聪明慧黠的解语花,今日却差点葬送了他的大业,便是心中再不舍,也决不能留,“本宫说过,东宫中任何人不许接近娇兰殿半步,你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不成?!” “殿、殿下……”这还是秦美人自入东宫以来,巫子墨第一次这般疾言厉色的和她说话,心里一下子就慌了神,“臣妾、臣妾只是担心月姑娘一人在宫中会觉无趣,所以便想着将诸位姐妹们一起叫出来,陪着月姑娘赏花说话罢了。殿下对月姑娘这般宠爱,臣妾、臣妾也只是想早些和月姑娘打好关系,待日后月姑娘入了东宫,那臣妾们与她之间也能……” “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就去跟她打好关系?”巫子墨冷嗤一声,“不要以为你们的心思本宫当真不知,她不是你们能动的女人。本宫为何会对她如此宠爱,也不是你们所能妄自揣测。既然你们不将本宫的话放在心上,本宫留着你们也是无用。来人……” “殿下,求殿下绕过臣妾等这一次吧,臣妾再也不敢了殿下。”巫子墨毫不留情的处置,让秦美人瞬间惨白了脸,其他的美人也是变了脸色,纷纷跪在地上痛哭求饶。 宋美人手中的团扇掉在地上,整个身子瑟缩颤抖着,她猜到太子与这月姑娘之间关系必定不同,却不曾想太子殿下真能为了她做到这一步。太子宫中一共也只有这七位美人罢了,如今看样子,太子是要为了那个月姑娘,将这七位美人尽数遣散。 人道皇家无情,果然不假。她们平日里也是太子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可是现在说舍弃就舍弃,没有丝毫留恋,可见太子平日里的那些宠爱,于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彼时宋美人还不知道苏明月真正的身份,自然不知道,在巫子墨的眼中,一个苏明月可抵得上这东宫里所有的美人。再说了,等他拿下南诏国,坐上皇位,天下美人无不是他囊中之物,他有何须在此时对这几个人留情。 侍卫们直接上来将几个美人拖了出去,巫子墨只是冷眼看着,并未说话。只是在他们去拖宋美人时,巫子墨这才看过来一个眼神,侍卫们顿时松了手,宋美人身子一软跌在地上。 太子方才那一眼,虽然将她留了下来,可是那眼中的冷意,却也让她胆战心惊。 “你今日很聪明,还知道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巫子墨看着宋美人道,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所以,本宫也成全你一次。但你可记住,只这一次!” 宋美人登时伏在地上磕头谢恩,“臣妾知道了,臣妾谢殿下恩典。” 巫子墨再不看她一眼,起身匆匆离开,看那样子,倒像是急着往娇兰殿去赔罪一样。 太子走后,宋美人身子一软趴在地上,她身边的宫人吓得慌忙去扶,“美人,您没事吧?” “无妨,扶我起来。”宋美人艰难撑起身子,就着宫人的力道从地上站起来,目光落在巫子墨从藕仓离开的方向,眼底涌动的情绪有些看不分明。 这东宫里,没有事情可以瞒得过太子,所以她们私自约见苏明月来赏花的事情,太子殿下定然是知道的。可是他昨日却未曾派人过来传话阻止,反而是事到临头了才匆匆赶来。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太子殿下这是要拿东宫里所有的女人向那个月姑娘去示好,所以之前不阻止她们,却在事情临头之后重重的处置了她们。 更让她感到心惊的是,那月姑娘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再打什么算盘。那碗甜汤,她不认为是月姑娘当真觉得好喝,所以才递给太子殿下的,她分明是知道了,故意递给太子,将她们做的事情当着太子的面拆穿,让太子给她一个说法。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得什么都没做,却将整个东宫的女人都给清扫干净了。 宋美人忽然有些心惊,她现在还能留下来,是不是也早在月姑娘的算计之中呢? 坐着软轿回到娇兰殿的苏明月并不知道宋美人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此时她正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一边朝卧室走,一边对身边的锦鸢道,“一会儿巫子墨要是过来,就跟他说我歇着了,让他不要来扰我。什么时候舍得下手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就好。” 锦鸢心头一跳,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她当真是第一次听见,可是却也知道这姑娘绝对不是在跟她开玩笑,所以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苏明月说要歇着,当真倒头就睡了。锦鸢退出去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么感觉姑娘这是生气了,再故意给太子殿下脸色看呢。 不过这话她却不敢问出来,只是悄声退了出去,在外间坐着,将自己之前的绣品拿出来接着穿针引线。 也不知过来多久,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锦鸢抬头,便看见侍卫们集体跪在地上,巫子墨一袭白色锦缎长衫,腰术明黄色兽纹腰带,一脸心急火燎的进来。 “奴婢给殿下请安,殿下……” “免礼,你家姑娘呢?”挥手打断了锦鸢的请安,巫子墨左右转头没看见苏明月的身影,不免有些着急的问。 锦鸢愣了愣,想起苏明月临睡前说的话,立刻跪在了地上,“殿下,姑娘歇下了。姑娘说,殿下不必在此处等她醒来,让殿下什么时候舍得下手了,什么时候再来找她。” 第457章起争执,被软禁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锦鸢可不敢直接说,所以跪伏在地上,说的时候身子抖得像是在筛糠。 她实在是不能不怕啊,太子殿下是谁,那可是巫羌国未来的王,这天下除了巫王便是他最大了。或许殿下动了心,想要宠爱一个美人,可这却并不代表,他可以由着这个美人将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和地位踩在脚下。 苏明月这话分明已经不把巫子墨放在眼里,就当他是一个寻常人来对待。可他不是寻常人,他是太子殿下,是这巫羌国未来最有权势的那个人。就算苏明月有胆量得罪他,可是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她可没有胆量。 不过巫子墨听完锦鸢的话之后,倒是没有发怒,反而是楞了一下,然后轻声道,“看来,月儿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殿、殿下……”他这句话,让锦鸢有些摸不着头脑。其实这一路她也一直在想,月姑娘看上去的确像是生气了,但她就是想不明白月姑娘为何会生气,难道是因为太子殿下宫里养着美人?! 可天下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更遑论他还是太子,日后做了皇帝后,可是还要有三宫六院的呢。 巫子墨懒得跟锦鸢解释,挥挥手让她起来,“去跟东宫书房的人说,将今日的奏折送到娇兰殿来,另外让人给本宫备些茶点来。” 锦鸢惊了一下,太子殿下这是要在娇兰殿处理国事?! 不过看太子神色,不像是在玩笑,当下不敢耽搁,转身飞快的跑了。 锦鸢走后,苏明月在床上翻了个身,其实在巫子墨进来之时她就已经醒了,只是不想看见他,所以没有起来罢了。 听见她在里面翻身,巫子墨立刻站起来,走到里间隔着屏风望了一眼,“月儿,你醒了?” 苏明月动了一下,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月儿,我知你是生气了,恼我由着她们去算计你。但是月儿我发誓,我当真不知她们竟会大胆到在甜汤里下药。我以为她们只是想言语挤兑你一下罢了,毕竟我这些日子以来的举动的确让她们生出了很大的危机感。”巫子墨站在外面,就像普通的恋人一样,因做错了事,而柔声告饶。 苏明月还是没有说话,眉宇间有不耐和厌烦之色。 说实话,她的确是有些恼,这些女人的手段并算不得什么,那甜汤里的药她一闻便闻出来了,所以也伤不到她。她恼的是,她跟巫子墨之间没有半毛钱关系,这男人却偏偏做些事情恨不能让全天下人都误会他们之间有一腿。这男人的野心倒真是很大,想要宝藏,想要武器锻造图,更想要把她的所有后路都切断,让她只能留在他身边。 她可以委屈自己住在这巫羌国东宫里,可以跟东太后等人斡旋,却并不代表她要忍受巫子墨这般算计。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的逆鳞。 巫子墨隐隐皱眉,眼底有冷厉之色闪过,因隔着屏风,他们彼此都无法察觉对方神色变化,不过说话的声音却还是透着讨好和告饶,“月儿,我已经将那群不开眼的贱婢处置了,你能否开个口,同我说句话。你说,还要我如何做,我都依你。” “巫子墨,你聪明绝顶,怎会不明白我为何会生气。”女子的声音冷淡,透过花鸟虫鱼的屏风传出来,让巫子墨的眉眼瞬间沉了下去。 巫子墨看着屏风后面若影若现的人影,心里拱着一团火。这些日子他一直对苏明月和颜悦色,甚至不惜降低身段来讨好她,除了希望她可以配合解开藏宝图的秘密和将武器锻造图样交出来之外,也的确是对她动了心思。 苏明月很美,便是放眼天下也甚少有人能与她的美貌匹敌。而且她很聪明,心思灵透又颇有心计,这样的女子不但能赏心悦目,对他来说还是一大助益。巫子墨自小野心极大,遇见这样的人,眼界也很高,甚少能有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偏偏他看上了苏明月,后者却对他不屑一顾,这让他心中的征服欲也被挑了起来,一心想要得到这个堪与他匹配的女子。 可是就算他再怎么想要得到她,却也容不得任何人凌驾于他的地位之上,那也是他的底线。 倾世的美人儿又如何,如果得不到,那他宁愿毁掉。 目光自屏风上移开,巫子墨心里忍不住生出了杀心,可是说话的语气却还是十分温柔,“月儿,难道你还对凰天爵存有幻想不成?你杀了他的母妃,你以为他……” “这一点,不用你来提醒。”苏明月疾言厉色的打断他的话,语气中夹杂着愤怒和隐痛,“巫子墨,容我提醒你一句,等你奉上东太后人头那一天,我们或许可以成为合作关系。但在那之前,我是你的阶下囚不假,但我也无法容忍你用这种方式试图将我绑在你的身边。不要对我用任何诡计,你知道的,那对我没用。” 就像南诏国有巫羌国的探子一样,巫羌国肯定也有南诏国派来的探子。巫子墨在东宫里大张旗鼓的表现着对她的宠爱,除了是想打动她之外,更想的是通过哪些探子的口,将这个消息传回南诏。 本来她就已经是南诏国的钦犯,再听到这样的传闻,恐怕是人都会觉得苏明月已经背叛了南诏国,背叛了凰天爵,站在了巫子墨的身边。这样一来,就算南诏国里还有沈若兮、何婉婷等于她交好之人,听到这样的传闻之后,也只会背弃她。 他在用这种方式,将她和南诏仅有的一丝牵绊,也尽数斩断。 巫子墨的脸色铁青了脸色,身上的冷肃之气再也藏不住了,冷冷的扫了一眼安稳躺在床上的女人,“苏明月,你当真是个冷心冷情的女人。” “太子殿下知道就好,日后还是不要在我身上费心思的好。”眼下这种情况,她本不应该与巫子墨闹翻,但今日的事情她着实是恼了,也失去了要和他演戏的心情。 反正他也不会真正信任她,她又何必要跟他这样演下去,让彼此都难受。 锦鸢匆匆从书房回来,身后还跟着无数捧着奏折的宫人,结果才埋进娇兰殿的大门,就看到太子气呼呼的从门里出来。 她紧走两步上前屈膝,“太子殿下……” “滚!”话还未说完,便被巫子墨迎面一个拂袖扇飞了出去,砰一声落在地上,身子动了两下,便软软的趴在了地上。 跟在锦鸢身后进来的宫人立时吓得趴在地上磕头,“殿下息怒!” “把东西都搬回书房,即日起,封禁娇兰殿大门,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巫子墨厉声吩咐,大步出了娇兰殿。 其他人哪里敢耽搁,宫人们立刻捧着奏折出去,外头的侍卫将大门轰然关上。便是连趴在地上的锦鸢,也没人敢去探一下鼻息,看看她是死是活。 娇兰殿里的那位,失宠了! 就在太子殿下问责了宫中除宋美人之外的所有美人后,匆匆赶去了娇兰殿一趟,结果回来之后大发雷霆,甚至封禁了娇兰殿的门。 这两件事情前后脚的发生,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却也有人听到了这个消息分外高兴,对着黑脸坐在书房案桌后的巫子墨道,“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可不容易讨好,太子殿下非不信。如今吃了亏,当知老夫所言不虚了吧。” 说话的人,正是南诏国前宰相,苏炳成。 苏明月在巫子墨这里失了势,最高兴的人莫过于他了。之前因为宝藏和武器图的事情,他无法对苏明月动手。后来巫子墨又那样宠着他,让他看清楚了这位太子殿下对苏明月的意图,这也让他担心,日后大事成了之后,他会不会阻止自己取苏明月的性命。 不过现在看来,那丫头自寻死路,倒是给他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东太后那边,凰冥如何说?”断了对苏明月的念头,巫子墨此刻心中也只想将一切尽数解决。苏明月决绝的态度总让他莫名有些担忧,直觉这背后似乎有什么事情在发生一般。 苏炳成笑了笑,看来这个太子之前是被女色冲昏了头,现在醒悟过来,也知道心急了,“太子放心,东太后已经有所决断,想必不久就会有结果了。” 他这个所谓的不久,当真是没有隔得太久。 就在巫子墨封禁了娇兰殿的第二日,苏明月便等来了消息。 彼时,苏明月正坐在娇兰殿的大殿之中,日前巫子墨因为气恼将怒火发泄在锦鸢身上,一失手便将这个丫鬟给打死了,整个娇兰殿就只剩下苏明月一个人。每日厨房的人还是会按时送来一日三餐,不过都是送到宫门口之后搁下便走,也不敢与她说话。苏明月也不恼,反而乐得清静。 这一日天上忽然下起了雨,瓢泼的大雨像是不会停止一般,誓要将整个世界的污秽冲洗殆尽。 厨房的人送了午膳来的时候,便无法再放在大殿门口让苏明月自己去取,而是送到了寝殿的外殿里。 那送饭的宫人瞧着托腮坐在窗前,瞧着雨幕发呆的苏明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般容色多娇的美人,便是宫里那些娘娘都逊色不少,若是没有惹恼太子殿下,恐怕就要冲冠东宫了。 “站住……” 第458章 就在那宫人放下饭菜准备离开的时候,原本坐在窗前的人忽然起身走过来,轻悠悠叫住了她。 宫人身子一颤,似乎极为怕她一般,虽停住了脚,却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她。 看来这个巫子墨在东宫里很有威慑嘛,他下令软禁的人,这些宫人就连看她一眼都不敢。苏明月轻轻笑了一声,坐在桌边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状似无意的道,“那边的卧房里,有之前娇兰殿宫人的尸体,你找两个人来抬出去埋了。” 太子殿下将娇兰殿伺候的锦鸢打死的事情,整个东宫的人都知道了。但是知道归知道,却没有敢进来为她收尸,几个平日里与她还算交好的宫人,此刻也只害怕太子殿下的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纷纷避之不及。 那宫人只觉自己今日倒霉务必,为何偏偏轮到她来送饭的时候听到这等事情,当下颤抖着喊了一声,“姑、姑娘……” “放心吧,若是巫子墨怪罪你,我自会为你说情。”苏明月侧过头来,露出一抹温婉柔美的笑。 她的笑仿佛一道亮光,让这烦人的大雨都变得不那么讨厌了一样。那宫人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为她求情,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为别人求情啊。 锦鸢伺候她的时候也算尽心,如今身首异处也着实让她有些不忍,说到底这个小丫头也是被她连累,所以苏明月才会张口让这宫人帮忙把人带出去安葬,“你放心吧,这种小事,你家太子殿下不会放在心上。” “可、可是……” 宫人还有一些犹豫,苏明月叹一口气,站起来道,“死者为大,你随我来吧。” 见苏明月已经朝着偏房走去,那宫人想哭的心都有了。她现在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后来想到死者为大,终究咬牙跺脚的跟上了苏明月的脚步。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地间都蒙上了一层灰黑色,偏房里又没有电灯,所以看上去格外的阴森恐怖。偏偏苏明月像没事人一样,一步一步走在前面。有冷风吹过来,让人毛骨悚然。那个宫人跟在她身后,差点尖叫起来。 好容易走到那间偏房门口,苏明月抬手推开门,吱呀一声,吓得那个宫人狠狠吸了口凉气。苏明月好笑的看她一眼,这宫里的人胆子都是这么小吗,居然怕成这个样子。 锦鸢的尸体躺在床上,因为已经死了一日一夜,所以身体早已经僵硬。她身上的血污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衣裳也换成了整洁干净的衣裳,看上去似乎还清理了一下,除了脸色青白之外,其他的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走吧,帮我将她抬到门口去。”苏明月说着,走过去抱住锦鸢的肩膀。 宫人没办法,只好走过去抱着锦鸢的脚,两个人费力的将这小丫头的尸体抬到了宫门口。苏明月上前敲了敲宫门,外头的侍卫以为是送饭的宫人要离开,将殿门打开,结果一打开居然看到苏明月跟那个宫人抬着锦鸢的尸体,当场吓了一跳。 正当他们想要呵斥那宫人的时候,旁边不远处传来一声尖细嗓音高喊着,“太子殿下驾到!” 凰天爵今日没有回东宫,反而出宫回了之前的璟王府。他现在虽然不是璟王而是太子了,但璟王府的府邸却还留着,里面依旧留了一些伺候的佣人。 他一回府,璟王府的管家便迎了上来,“殿下,何大将军正在前厅等候,殿下……” “带我去!”凰天爵丝毫也不停顿,直接朝前厅走去。 他心里很清楚,何昆吾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因为青州的事情何云风有消息传回来了。这个时候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所以凰天爵进前厅之前,便吩咐官家让人去厨房备一桌酒菜。 官家应了一声,赶紧吩咐了人去安排,又找了几个可靠的守在前厅外的院子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何昆吾坐在前厅里已经等了许久,这会儿看见凰天爵进来,心中小小的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凰天爵无法从宫里出来见他呢,毕竟他现在是太子,不留宿东宫反而跑回璟王府,实在是惹人遐想。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在东宫谈,那里耳目太多了。 “太子殿下!”何昆吾先抱拳行了个礼,等凰天爵让他不要拘束坐下说话,这才在之前的椅子上坐下,开口道,“殿下,云风派人从青州快马加鞭传来消息,说淮河王手上的册子已经交给习风日夜兼程带回帝都了,算时间,约莫就是这两日便该到了。” 凰天爵坐在上首,听到这个消息,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点了点头,“只要习风一到京城,五皇弟便再无生路可言。只是……” “殿下是担心,陛下会念着父子之情,对五皇子……哦不,对凰天霖手下留情?”见他沉吟,何昆吾忍不住问道。 骨节分明的手指敲打着身旁小几,凰天爵点了点头,“如今父皇虽然已经让我监国,不过这些在他看来也只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朝中上下只有我这一个皇子可用,他不能不依仗我。再加上对我心中存了几分愧疚,所以才会表现的十分宠爱与信任。只是对五皇弟,想必父皇心中还是念着旧情,不肯决然将之处死。” “那殿下的意思是?”何昆吾看着凰天爵问。 漆黑眼眸闪过一丝杀意,“我答应过大将军,一定会为大将军报仇雪恨,所以五皇弟的命自然是不能留。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想必此时他们应该已经动手了。” “殿下……”何昆吾有些不明白凰天爵的意思,还想再问,就看见管家快步过来,站在厅外禀告,“殿下,然世子和云宁公主过来了,说是查到了云妃娘娘的下落。” 原本冷峻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凰天爵忙出声道,“快将他们请进来。” 就在他们这边因为找到了云妃娘娘的下落而喜上心头的时候,凰天爵口中所谓的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也已经冒着大雨赶到了京都城南三百里外的驿站。 “习总管,今夜风雨实在是太大了,咱们不如在这驿站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吧。”总归只有三百里路,明日一定能到,却也不必急在这一个晚上。 习风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和瓢泼的大雨,想着揣在怀里的那个烫手山芋,只恨不得能赶紧交出去才好。可是眼下的确不是赶路的好时候,他便是心里再着急,也没有其他办法。无奈点头,一行人转进了驿站。 窗外雷声轰隆,闪电撕裂天空,有风带着雨丝吹在脸上,冰冷的触感让习风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护送他的侍卫让驿站负责的人弄了一桌简单的酒菜上来,还煮了一壶滚烫的酒,这种雨夜,喝些酒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冒雨赶了半日的路,习风也是又冷又饿,此时见饭菜上来,也顾不得其他,抄起筷子与那些侍卫们大快朵颐。 咻! 正吃得欢畅,忽然有利箭破空声传来,紧接着一支打着颤的弩箭带起一蓬血雾,将坐在习风对面的一个侍卫带飞出去。那侍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没了气息。 “啊……”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习风尖声叫了一嗓子,其他侍卫迅速反应,纷纷拔出刀来将习风挡在身后。 咻咻咻! 一阵利箭破空声接连响起,那些侍卫们将刀舞得密不透风,虽然大部分的箭矢被挡掉,但依然还是有一些来不及挡开的射在那些侍卫身上。 飞溅的血污了习风一张白净却上了点年纪的脸,他随手抹了一下,掌心一片刺目的红,粘稠的触感和血腥味让他作呕。 这里离京城已经不远了,究竟是什么人敢在这个地方刺杀身负皇命的大内总管呢。习风就算不用去想,心里也有了一个答案。他身居大内,又是陛下最宠信的人,寻常无人敢动他,这一切恐怕都是因为他怀里的这个小册子。这个册子上记录着秦王凰天霖让淮河王帮他扩充军队,招兵买马,私自练兵的证据,而且还有一些参与其中的朝廷重臣。这个东西要是交出去,朝堂上势必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所以有太多的人不想让他活着回京城了。 在他们从青州回来的路上,沿途已经遇到了好几拨刺杀,好在陛下这次派来护送他的都是大内侍卫中的高手,其中更有几个是暗卫组的人,所以才一路冲破艰难险阻到了这里。 可是今晚已经是最后一步,所以那些人肯定也会拼了命的将他留在这里。这一次的刺杀,明显不是前几次可比。 习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看着面前有一个侍卫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 很快,那些人的箭矢好像用完了,一群黑衣蒙面的人持刀冲了进来,一声不吭的便跟那群大内侍卫干上了。 习风东躲西藏,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一颗胆子却已经被吓破。这么近距离的目睹死亡,看着一个又一个护送他的侍卫倒在地上,虽然这些侍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可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对方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所以没多久那些侍卫还能站着的也只有三人而已 这三个人,便是宫中专门负责保护陛下的暗卫组,这些可是千里挑一的好手了。不过眼下这些好手,也已经是血迹斑斑。 小小的驿馆之中,尸横遍野,遍地狼狈。 第459章处理尸首,太后殒命 “习总管,我们拼死护着你冲出去,你骑上马快跑。”暗卫组的人凑过来,将习风挡在身后,抽空跟他小声叮嘱了一句。 习风面色煞白,如果连他们都挡不住的话,那他今夜恐怕也是难逃一死了。 那些黑衣人似乎也察觉了他们的目的,一群人又是悍不畏死的扑了上来,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仗着人多将这些暗卫们拖死。只要这些暗卫死了,要杀习风就易如反掌。 又一个暗卫倒了下去,习风身子一颤,心里生出一种天要亡他的绝望感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又是咻的一声破空声,从外面的黑夜里飞来无数利箭。习风眼中呈现出畏惧的死灰色,可是却很快发现,那些利箭并非是冲着他们而来。 那些黑衣人原本已经呈包围的状态将习风等人围在中间,这样一来反倒是让黑夜里的人捡了个便宜,乱箭射过来死的都是那些黑衣人了。 紧接着,雨幕中重出一个身穿黑衣满面冷肃的人来,那人身后跟着不少甲兵。习风看到那人的时候,忍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那人他认识,乃是太子殿下的贴身护卫。 这最后一次的刺杀,算是险象环生的安全渡过了。冷殇带了一队甲兵过来,将剩余不多的黑衣人斩杀殆尽,然后才走到习风面前,抱拳行礼,“习总管没事吧,可有受伤?太子殿下收到青州何将军的奏报,得知习总管在回京的路上,算着时间应该也快到了,担心总管安危,所以命我带人前来接应,没想到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总管可知,这些是何人?为何要在京城重地刺杀你?” “奴才叩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习风朝着皇宫的方向叩了个头,然后才面容苦涩的道,“杂家也不知道这些是何人,若非太子殿下想的周到,今夜杂家怕是要命丧在此了。” 见他不说,冷殇也就不再追问,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转身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让我护送总管连夜进京吧。” “好!”习风当然没有二话的同意了,他也怕夜长梦多,这烫手山芋揣在自己怀里,迟早会害了他的性命。 太监的唱报让娇兰殿里外的人都僵在了原地,和苏明月一起抬着尸体的宫人更是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咚一声将锦鸢的脚丢了就往地上跪。 苏明月睨了坐在明黄轿辇上,身后跟着长长仪仗队伍的巫子墨一眼,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这人跑到这里来跟她摆太子的威风,又是想做什么?讨好不成,就想到用太子的身份来压人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看不起这个巫羌国的太子还真是没错。 坐在高高的轿辇上,巫子墨自然老远就看见了苏明月。女人纤细的身量和一群侍卫们在一起,显得尤其突兀,可偏偏那么弱不禁风的身段,站在那群男人中间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或许是因为抬尸体的缘故,她身上的衣衫被大雨淋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已经逐渐发育的身段。那玲珑初见的身姿,配上绝世倾城的容貌,很容易便在男人小腹里点了一把火。 可是当他看到女人低垂了下颚时,唇角不屑讽刺的冷笑,他又很想拂袖而去。 “奴婢、奴才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与一群跪在地上磕头请安的侍卫和宫人相比,站在门口手上还抬着锦鸢上半身的苏明月实在是碍眼。 有宫人想要上前去教训,但是偷眼瞟见自家太子坐在轿辇上,似乎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也就低眉垂目的站在旁边,权当自己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 巫子墨坐在轿辇上,抬手压了压,抬轿子的宫人立刻平稳的将轿辇放下,旁边伺候的宫人跪在轿辇旁边,给他当人肉脚垫,又有一个宫人在他头上撑起了伞,伸手去扶着他的手,将人扶下来。 就在他的脚踩在那个宫人背上时,巫子墨分明看见苏明月的眼中迸射出一道厉光。那眼光中带着不屑,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巫子墨的动作顿了一下,心里升起一股火苗。今日他过来,除了说东太后的事情,便是有心想摆一摆这太子爷的排场,让她看看他是如何的富贵如云,将他推开她又错的多么离谱。可是预期的效果似乎没有达到不说,他甚至感觉这女人对他的印象一瞬间恶劣到了极点。 就因为他踩着那个太监的背下来?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从出生之时,就注定是个高高在上的人,他的母亲是巫羌国王的王后,而他理所当然的就是太子。甚至更好的是,巫羌国上下除了他一人是皇子外,其他都是公主,这让他也不必去忧心要跟哪个兄弟来一场夺嫡大战。在整个巫羌国中,除了父王,他就是身份最贵重的人。这些宫人和太监,别说踩上一脚,就算是直接杀了他们,也没人敢说什么。 “你这是在干什么?”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巫子墨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走到苏明月身边招呼。 苏明月瞪了他一眼,这个人明明长着眼睛,难道是用来当摆设的不成,“太子殿下想把一个死人跟我关在一起多久,现在可是夏天,尸体很容易就发臭的。” 巫子墨觉得,从她嘴巴里听到“太子殿下”这四个字,非但没有丝毫的恭敬可言,反而满满的都是讽刺。 不过她说的倒是没错,幸好今日下雨,天气不热,所以锦鸢的尸体才没有急速腐坏,可就这么放在这里,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于是转眸一瞪,“都是死人不成!” 旁边的宫人一愣,太子殿下这是要复宠这位姑娘的节奏吗?这才禁足了一天,就巴巴的赶来探望,还担心她累着。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赶紧小跑着上前从苏明月手中将锦鸢的尸体接过来,抬着退了下去。 苏明月拍拍自己的手,丝毫没有要感谢他的意思。巫子墨也不指望苏明月能谢他一声,只是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越看越是碍眼,最终还是看不过去,咬咬牙脱下身上的外袍走过去裹在苏明月的身上并紧了紧,将她那透明得能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的身子给挡了个结实。 生怕他淋着雨而一路举着雨伞的宫人此刻差点惊掉自己的下巴,太子殿下脱了衣服为女子遮羞,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见,这宫里疯传的娇兰殿里这位失宠的消息当真不是误传? “你来做什么?”见他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苏明月这才察觉自己身上的衣物都被淋湿了,夏天的衣物本就薄,一想到被雨打湿之后会是个什么情状,饶是活了这么大年岁再加上现代人奔放的思维,苏明月也是禁不住有些脸上发热。 难得看到苏明月露出这种有些娇羞的神色,巫子墨觉得甚是惊奇,忍不住便想多看两眼,谁知又被美人狠狠一瞪,于是摸了摸鼻子,“昨日我太冲动了,所以今日特意来看看,你……你可还好?” 来看看,摆出这么一副太子的架势来看她?!苏明月忍不住又想冷笑了,“托太子殿下的福,这里清净无人打扰,甚好!” “你……”自己好心好意,却又换来这般冷嘲热讽,泥捏的人都该有脾气了。可惜现在却不是他发脾气的时候,巫子墨扫了苏明月一般,抬手招了招,立刻有宫人捧着一个盒子快步上来,“我今日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你应该知道,这东西一旦送来,日后便是我也护不住你了。” 苏明月扫了一眼那被红布盖着的东西,隐约还有一丝血腥味传来,当下也知道这下面是什么了,嘴角弯起一丝笑,“没想到凰冥这么快就妥协了,可见在你们这些人眼中,所谓的天下和至尊之位,比其他一切都要更加重要。” 这话的语调极为不屑,似乎这些都是粪土一般,在她眼中没有丝毫分量。 “希望你真的有所打算把,”巫子墨摇了摇头,“月儿,我是真的不想看着你香消玉殒。你这样的女子,本该得到更好更多的东西。” 苏明月懒得和他说这些,在野心之辈的眼中,她那些看法根本不值一提,“请太子殿下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便来。” “月儿,其实你不用这般着急……”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苏明月就算不死,肯定也会离开巫羌国。一想到他日后都看不到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巫子墨心中生出一阵慌乱。 苏明月根本没听他说话,说完便直接转身进了殿内,留下一群人跪在地上陪巫子墨吹风。 只不过这些人眼下心中惊骇莫名,早已忘记了自己还跪着。居然有人敢将太子殿下晾在门口,若是旁人,就算有一百颗脑袋也是不够砍的。没想到太子殿下对着女子的宠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看来日后就算殿下再一时生气罚了她,他们也要好好对待这位姑娘了。 不多时,苏明月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出来,手上还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门口看着巫子墨道,“你那外衫我扔掉了,反正被旁人穿过,你应该也是嫌弃的!” 巫子墨很想说他不嫌弃,可惜张了张嘴,这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 第460章浅薄不堪的孝道 “走吧!”苏明月撑着伞想往雨里走,手臂却忽然被人捉住,回眸对上巫子墨情绪复杂的双眼,“雨势太大,你随我一并坐轿辇吧。” 苏明月只是略略想了一下,便点头道,“也好!” 她不喜欢下雨,没了武功之后,但凡下雨天,不论她如何小心,总会湿了鞋袜,那种浑身湿漉漉黏答答的感觉让她格外不爽。所以对于可以坐轿子不用走路,对于她来说,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这随便的一个点头,让在场所有的宫人和侍卫们心中多么震惊。 太子殿下的轿辇啊,那可是只有太子妃才有资格坐的呀。如今太子居然让这个女子去坐,难道说太子殿下已经有意要娶这个女子为太子妃?! 这等惊悚的事情让宫人们略略有些失神,做起本职的事情来都有些晕晕乎乎。 当那个太监又跪在地上当人肉台阶时,苏明月上原本准备上轿子的动作一顿,巫子墨敏锐察觉她的排斥和不惜,脚尖不留痕迹的踢了踢那个太监。太监识时务的退开,苏明月正想自己抬脚爬上去,倏地一阵天旋地转,吓得她手上下意识抓住最近的东西,反应过来才察觉自己被巫子墨打横抱起。 后者没有给她丝毫反应的机会,脚尖一点地面,轻飘飘飞上了轿辇,便松手将她放下,让她坐在柔软的坐垫之上。 还是有武功好啊,至少她如果还有武功的话,想要从这里离开,也就更容易一些。 片刻的失神,也让她没了跟巫子墨计较的心思,坐在轿辇上不说话。 巫子墨在她身边坐下,闻着佳人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感受着她若有似无的柔软温度,一时有些心猿意马。他突然发现,或许他对苏明月的占有欲,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强。 “起驾,回寝宫大殿。”吩咐一声之后,巫子墨不再有其他动作,只是专心感受着苏明月坐在自己身边的温度。如果能将这女人留下,日后都与他这样相邻而坐,甚至更加亲密,他觉得一定是分外美好的事情。 宫人们在这一刻将自己刚入宫时学到的规矩发挥到了极致,权当自己是瞎子,什么都看不到,只是默默的抬着太子和苏明月朝太子寝宫而去。 瓢泼的大雨带着丝丝凉意冲刷着天地间,不过宫人们倒是觉得,此刻太子殿下的心应该是滚烫难耐的吧。 眼看着寝殿近在眼前,巫子墨扫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垂眸不语的人儿,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不检查一下,便这么过来,就不怕是我们设下的局?” “是吗?”苏明月抬眼看他,凤眸之中一派清冷,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是一记眼神,却仿佛能将人心都看透了一般,让巫子墨觉得,他在她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巫子墨别开眼,扫了一眼后方被宫人捧在手上的盒子,“自然不是,东太后的确是个可敬可配的女子,只是可惜……” “可惜她那个儿子却抵不上她一星半点,如果她是男子,要争夺江山,凰阙不会是她的对手。”接过他的话头,苏明月将目光落在雨幕中隐隐只能看见轮廓的太子寝宫大殿上。原本灰色的雨幕似乎在她眼中变得透明起来,她似乎能看到在那大殿之上,东太后是怎样说服自己的儿子,将自己一条老命双手奉上,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儿子那虚无缥缈的帝王梦。 为人母者,大约都是这样,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子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 可惜,两世为人,她都未曾体会过这样的感情。 巫子墨点点头,与东太后接触的时日不多,但他却也有这样的感觉。东太后此人心机深成老谋深算,但她的儿子却是个阴险狠辣却又没什么计谋的人,空有一股狠辣的劲儿。他忽然有一种错觉,苏明月之所以那么想让东太后死,或许并不只是因为东太后杀了她的娘亲,甚至还毁掉了她的一生幸福。 这种感觉过于突然,他也不知为何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轿辇在太子寝殿外停下,苏明月刚站起来准备,忽然间又是双脚腾空被巫子墨抱在了怀里,脚下一点便越过轿辇,瞬息间落在了寝殿大殿的门外。 从他怀里下来,苏明月回头扫了一下轿辇的位置,再一次感叹有武功就是好,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再体会一次这种飞檐走壁的感觉。 在心里叹了口气,苏明月转身迈步进了大殿。这里,还有一场硬仗等着她打呢。 巫子墨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下,这才随之进来,结果一进来就看见凰冥将一柄长剑架在苏明月的脖子上,眼中蒸腾的杀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反手一抹将苏明月纤细的脖子砍断。 旁边苏炳成等人都是冷眼看着,只有白玉枫有心想要上前,却被平阳侯狠狠瞪了一眼,只能待在原地不动。 “凰冥前辈这是做什么?咱们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一步,难道前辈希望太后白白付出了吗?”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巫子墨甚是不悦,那一柄架在苏明月白皙脖颈上的长剑更是让他揪心,说话的语气也就重了些。 听他提起东太后,凰冥手中的长剑登时剧烈抖了一下,在苏明月白嫩的脖子上拉出一条血痕。后者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疼一般,对凰冥浸了杀意的目光也是视若无睹,甚至还轻飘飘丢了一句刺激他的话,“你此时若将我杀了,那我可真是赚到了。” 手指倏地收紧,有那么一瞬间,凰冥真的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想要就此将苏明月杀了算了。可是一想到自己母后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又让他咬牙忍了下来。 等到她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砰!”一掌拍向苏明月,就算是不能杀了她,凰冥依旧要让她吃点苦头,否则他当真以为自己等人奈何不了她,要任由她牵着鼻子走。 被凰冥一掌拍在胸前,苏明月的身子立刻像断了线的风筝朝殿外倒飞出去,人在半空中便吐出一口血来,脸色白的吓人。 “月儿!”巫子墨立刻飞身去接,揽着她的腰身落在地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和瞬间萎靡下去的起色,心底忍不住有些泛疼。 白玉枫也是顾不上看自己爹爹的脸色,飞身扑了过来,蹲在苏明月身边,目光恨恨的盯着凰冥。 “噗!”苏明月又吐出一口血,反手抹了一把嘴唇,冷冽目光落在凰冥身上。好,很好,这一掌她记下了,日后定要让他十倍奉还。 “月儿,你没事吧?!”巫子墨担忧的看着她,凰冥这一掌用了五成力,可是苏明月没有任何武功,又是个弱女子,肯定受了不轻的内伤。 挣扎着从巫子墨怀里站起来,苏明月冷冷看着凰冥,讽刺道,“怎么,恨不得想杀了我给你娘报仇?” “苏明月!”凰冥厉喝一声,心底好容易压下去的杀意又翻腾上来。 可惜苏明月却并未将其放在眼中,甩开巫子墨欲阻止她的手,冷冷道,“你若当真有这份孝心,只需要放弃你的野心,不再做那些称霸天下的美梦,自然可以带着你娘归隐山林。可是你没有,你眼睁睁看着你娘为了你所谓的宏图霸业去死,却又转而将这种恨加诸在我的身上。呵呵,凰冥,你所谓的孝顺,就是如此的浅薄不堪吗!” 她是提出条件的人,可是这些人大可以选择另外一条路,而不是非要手刃自己的血亲,然后再来上演这种为母报仇的恶心戏码。 “苏明月,我要杀了你!”被拆穿了心事,凰冥无法反驳,一时恼羞成怒之下,厉声嘶吼着朝苏明月扑过来。 “够了!”巫子墨闪身挡在凰冥面前,眼神冰冷的看着他,“我们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难道你们还要继续浪费时间不成?!” 巫子墨的怒吼,让殿中所有人清醒过来,偏偏苏明月还是用那种讽刺的目光盯着他们,让凰冥心里的杀意一压再压,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控制不住。 “你也做你该做的事吧!”巫子墨转头看向苏明月,说实话,即便是到了这一刻,他也并不能完全信任苏明月。 这个女人不怕死,如果她现在毁约,不肯解开藏宝图和锻造图的毒,那他们除了杀了她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可是杀了她,就等于一切前功尽弃,他们不会再有机会。眼下他只希望,苏明月对于南诏国的恨,足以让她跟他们站在相同的位置。 苏明月捂着胸口,有些虚弱的晃了晃身子。一旁的白玉枫赶紧将她扶着,颇为关切的道,“月儿,你没事吧?” “死不了!”苏明月嗤了一声,一旁的平阳侯见她这种态度,登时恼怒的朝白玉枫厉喝,“枫儿,你给我过来。”白玉枫无奈放手,走回平阳侯身边站定。 苏明月从腰带里拿出一包药粉,丢给巫子墨,“这个东西可以解锻造图上的毒,你们可以先让铁匠开始打造武器了。至于藏宝图,就等些日子再说吧。” “怎么,你想反悔?”见她不肯现在就解开藏宝图,苏炳成的脸刷地阴鸷下去。 讽刺眼神斜睨过去,苏明月冷冷笑道,“宰相大人,你当真以为我傻吗?锻造图和藏宝图是我保命的底牌,一次性把底牌全给了你们,好让你们马上就能结果了我吗?!” 第461章冒雨探病 苏炳成当然知道苏明月不傻,否则又怎么可能将他害的家破人亡。而且这大殿之中,又有哪个人不是因为她的关系,才落得如此境地。他会如此说,不过是心急了而已。他太想赶紧回到南诏国,洗刷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耻辱。他太想杀了眼前这个贱人,为他的家人报仇。 这个时候,巫子墨并不希望他们之间再起冲突。所以眼见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他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诸位,既然现在已经有了武器锻造图,那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制武器的好。毕竟南诏皇室手里也有这些武器的锻造图样,若是让他们抢先生产出足够的量,恐怕我们不会胜得轻松。”这个骄傲自负的男人,一切还没动手,他就已经是一副稳操胜券的姿态了。 “哼,太子殿下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无论我们此时如何追赶,都已经是落人一步了。”平阳侯拂袖冷哼,目光阴冷的看着苏明月。 这个害的他满府成为南诏国大逆不道的罪人,弑君夺位的判臣的丫头,居然如此牵动他儿子的心绪。他必须要想办法将之除去,就算不是为了报仇,也不能让她继续祸害自己唯一的儿子。眼下这种情况,他们和凰冥还有巫羌国已经绑在了一起,如果这个女人继续存在,很可能让他的儿子生出什么变数。白玉枫是白家仅剩的香火,他不能让他断送在这里。 这一点,巫子墨如何能不知,所以他只是将目光看向苏明月,后者见状自信一笑,“当初那些武器图样,不过是我为了让凰天爵尽早结束战斗回京过年,草草设计,粗制滥造罢了。你们面前的这些,是我改良之后的版本。而且在之前的基础上,将一些弊端抹去,也加大了其威力。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先造出一个来,然后试验一番。太子殿下和凰天爵交过手,应该很清楚那武器的威力如何。两相对比之下,优劣自然能分辨得清。” 众人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如果到时候试验出来,她在说谎,那么他们再杀了她也不迟。反正武器图样到手,就算威力不必从前巨大,却也总归是和从前相同。只要有了这些武器在手,再加上巫羌国的伏兵,他们这一仗并非是没有胜算。 既然如此,巫子墨自然是片刻也不耽搁的亲自带着武器图样去兵器制造处让那些人加进赶制,凰冥等人也自知此时不是取苏明月性命的时候,所以也没多说便各自散了。 苏明月坐在回娇兰殿的轿辇上,抬轿子的和身边跟着的宫人无一敢不尽心,轿辇上的这位,可是太子殿下亲自抱上了太子轿辇的人,未来的身份不用猜也应该想到,定是尊贵无比。 谁知道,这位他们精心想要伺候着的人,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坐在轿辇上,却在到达娇兰殿下轿的那一刻,一口鲜血喷出来,晕倒在了宫门口。 巫子墨正在兵器制造坊里,看着那些巫羌国工艺最精的锻造大师研究武器图样,心中虽然焦急,面上却始终未曾露出丝毫急色来。那些大师研究了片刻,只觉得这武器虽然诡谲奇怪,为他们平生所见,但是以他们的造诣却也不难看出,这武器若当真制造出来,威力简直厉害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这个发现让他们兴奋不已,正准备向太子殿下禀告,却见外头忽然连滚带爬的冲进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到得近前扑通一声跪在太子脚边,急急忙忙的禀告,“殿下,娇兰殿那位月姑娘突然吐血昏迷了!” “什么?!”巫子墨蹭一声站起来,一把揪着那太监的衣领,怒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给本宫说清楚。” 那太监被太子疾言厉色吓得浑身发抖,哪里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的道,“回禀太子殿下,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才等人尽心侍奉月姑娘回娇兰殿,可谁知月姑娘到了门口下轿时,突然就吐血昏迷。奴才等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特地前来禀明殿下。” “可请太医了?”巫子墨声音一厉。 那太监楞了一下,低头颤抖着不敢说话。 见状,巫子墨瞬间明白他们定然是没有,一时怒火中烧一脚将太监踢飞出去,那人重重落在地上,喷出两口血,趴在地上连手指头都动弹不了,就算是不丧命,恐怕也废了。 跟在巫子墨身边的总管太监一看,知道巫子墨是动了大怒,立刻上前平息他的怒火,“殿下,您曾下旨封锁娇兰殿门,如今旨意还在,这些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背着殿下去给月姑娘请太医啊。殿下,如今首要的是去瞧瞧月姑娘究竟如何了,这些不中用的奴才,等着回头再来发落便是。” “立刻让人去太医院,将今日当值的太医都给本宫请过来。”巫子墨厉声吩咐,那太监总管转身就要去吩咐人,却又听巫子墨在身后道,“不必派人去,你亲自去。让他们赶紧给本宫过来,若是月儿有任何闪失,本宫要你们的命。” “是,殿下,奴才这就去。”太监总管抖了一下,转身脚步声风的飞快跑了。 巫子墨回头看着一干失神的铸造师,冷声道,“你们先按照图样打造一件出来,待本宫见过威力之后,再行打造。有什么事情先自行商议解决,无需另行禀告本宫,本宫只需要看到结果,至于过程中有任何需要,可尽管开口。” “谨遵太子殿下旨意!”一群人跪在地上遵旨时,巫子墨已经头也不回的飞快离开了。 留下一地人面面相觑,心中都在惊讶,不知道这位月姑娘究竟是何人,居然能让太子殿下如此上心。 从锻造坊到娇兰殿的路上,巫子墨一直心急如焚,脑子里回放着的都是苏明月在大殿上苍白如纸的脸色。 凰冥那一掌虽然没有用尽全力,可明显是对苏明月动了杀心。他分明知道苏明月不会武功,那一掌肯定对她伤害极大,可是看着武器图样竟把什么都给忘了,甚至没能瞧出她是在故意强撑。这个聪慧的丫头,肯定是知道自己如果露出丝毫怯态,一定会被这些人趁势威逼。到时候一旦失去价值,肯定会被立刻灭口,所以才会一直撑着。 原本已经停住的雨忽然又下了起来,抬着轿辇的宫人们脚下打滑,不敢再走得太快,生怕摔倒了轿辇上的太子。偏偏巫子墨忧心如焚,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赶到娇兰殿。 “快,再快一点!”巫子墨厉声催促。 那些宫人不得已,只能加快脚步。但是这样的速度在巫子墨看来,仍然不够。 心像是被人放在了油锅上烹炸,那种难耐的焦灼让他一分钟也等不下去了,倏地起身运起轻功,如一道青烟飞快朝着娇兰殿的方向掠去。 “哎哟,太子殿下……”侍候的宫人下了一跳,就想从侍卫手里拿过雨伞冲进雨里给太子送去,结果太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惨了惨了,太子殿下这样淋雨,回头若是受了凉着了风寒,陛下和娘娘过问起来,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肯定难逃一死。 那太监在雨里楞了一下,瞬间被雨水淋了一个透湿,反应过来后朝着周围同样愣住的人跺跺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到娇兰殿去。若是殿下有个什么好歹,咱们的脑袋也就在脖子上呆不长了。” 雨水在青石板路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巫子墨几乎是脚不沾地连续不停的运用轻功,一路飞檐走壁朝着娇兰点风驰电掣般赶去。 这般举动,自然惊动了不少在东宫巡逻的侍卫,都是刚想拔刀反应,结果对方已经失去了踪影,连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正人心惶惶要大乱的时候,太子的仪仗队伍狂奔而来,直说刚刚飞过去的人是太子爷,因为心焦娇兰殿那位主子,所以跑的快了些。 侍卫们纷纷惊骇莫名,这岂止是跑的快了些,这根本就是豁出全力了吧。娇兰殿那位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太子殿下为了她几乎将整个东宫的好玩意儿都送了一遍,又为了她遣散了东宫众多美人。虽说之前封了娇兰殿吧,可这才几日啊,就亲自去将人接出来,还抱上了太子的轿辇。现在更是为了她在宫里施展轻功,差点被当成此刻。 这一刻,整个东宫的人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娇兰殿的那位,恐怕很快就要成为这东宫的女主人了。 就在巫子墨拼命朝娇兰殿赶去之时,东宫里唯一被留下来了的宋美人此刻正倚着门框看院中被雨水打的劈啪作响的芭蕉。 “美人,于是这般大,您还是快些进屋吧,回头若是沾了湿气,可如何是好。”有宫人拿了一件披风过来,为她披上。 宋美人回头看了那宫人一眼,“太子殿下今日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那宫人垂下眼睑,睫毛颤抖,“美人,太子殿下政务繁忙,左不过是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吧。”见宋美人紧蹙的眉头并未因她的话而舒展,忍不住又劝了一句,“如今这东宫就只剩下美人一人,殿下若是要来寝宫这边,自然会找美人的。” 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她心里忽然会有浓浓不安呢?! 第462章璟王府遇袭 南诏国近来的不平静,让帝都的气氛染上了一层山雨欲来的感觉,尤其是这一晚,不知道为什么,夜色似乎比以往还要更加黑沉几分。 所有出门谋生计的人都早早归家,吃过晚饭之后便闭上各自的门户,熄灯歇息了。就连原本热闹的花街柳巷,似乎都变得清净下来,没有往日的喧嚣。 凰天爵坐在璟王府的饭厅里,和何大将军等人把酒言欢,桌上精美的菜色已经去掉了一半,可他们似乎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同样陪坐在席位上的沈若兮因为不擅喝酒,所以早早地便让下人扶着她回客院休息,桌子上就只剩下凰天爵和凰天然等人,把酒言欢,吃喝得甚是开心。 今日是凰天爵的生辰,他以近来朝局动荡国库空虚为由,谢绝了宫里要为他大肆操办生辰筵的打算,只回禀了凰阙,出宫在璟王府中设了一桌简单筵席,找来凰天然等人一起庆贺。对于荣王、齐王和大将军何昆吾,凰阙此前虽然心中有很深的芥蒂,但这一次凰冥谋反,这位一直将自己摆在高不可攀位置上的帝王忽然之间察觉到自己似乎是老了。所以封了太子之后,便让凰天爵监国,大有只等他可以顺理朝政后便退位让贤的意思。 要知道,新君继位,总需要一些得力的人手帮忙扶持朝政。齐王、荣王和何昆吾都是朝中大臣,而且都有着不俗能力,尤其是荣王和何昆吾又能极好的控制军方,也算是凰天爵一个绝大的保障,所以听说凰天爵要宴请他们几人,凰阙心中也是极为赞成。 璟王府中还在宾主尽欢,伺候的佣人们自然也是不敢先行歇着,都各自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忽然,璟王府的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守在门口的侍卫闻言问了一句,“谁啊?” “奉太子之名出城办事,如今事已办成,特地回来复命。”门外有人压低了声音回应。 凰天爵派了冷殇出城的事情,璟王府的人都知道,因为开宴之前凰天爵还特意让人吩咐,若是晚上有人回来复命,便开门放他们进来。 于是侍卫也没有多想,上前一步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殿下正在花厅与贵客饮酒,你们稍……” 话还没说完,天边忽然一道闪电劈来,侍卫看见了门外头站着的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手中举着明晃晃的刀剑,在侍卫变了的脸色中一剑劈来。 那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一剑砍在脖子上,鲜血狂喷而出。 而门外的黑衣人飞起一脚将璟王府大门踹开,顺带将还在挣扎的侍卫踹得倒飞回院子里,连呼喊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接脖子一歪断了气。 门口巨大的响动惊动了府上的侍卫,侍卫们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看见门口站着的几十个黑衣人时楞了一下,“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夜闯太子别居?” 自从凰天爵封了太子之后,府邸成了东宫,设在皇宫之中。而这此前的璟王府便成了他的别居。 “杀!”回答那个侍卫的,是那些黑衣人干脆利落的一个字,依旧凶狠扑过来的凌厉刀势。 杀人真的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手起刀落,鲜血飞溅,便又一条人命陨落。 这些黑衣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而此前凰天爵得力的侍卫都带到了东宫,这别居里虽然有些防卫,却并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 很快,在门口抵挡的侍卫便被砍杀了个干净,而那些冲进来的黑衣人却并没有多少伤损,立刻训练有素的分为两拨,一拨直接杀向前厅,而一拨直奔后院。 前厅里,凰天爵等人还一无所觉的正在饮酒谈笑,忽然一个浑身染血的侍卫摔了进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吐出一口鲜血,嘶声道,“殿下快、快走,有贼人闯、闯入……” 这个忠心的侍卫话还没有说完,便咽了气。 前厅力的人一惊之下很快回神,他们也都不是什么养尊处优之人,在沙场上征战杀伐养成的应变能力让他们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有人趁着太子出宫,身边未带多少防卫的情况下,想要诛杀了太子。 “走!”凰天爵第一个起身,朝厅外走去。身后凰天然等人也是起身跟上,不管今夜来的人是谁,敢在天子脚下,谋害未来储君,真就是一桩胆大包天诛九族的大罪。 可惜他们刚刚走到厅外,就被一群冲过来的黑衣人给包围了。这些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一言不发举剑便砍了过来。 凰天爵等人也不出声询问了,这些人一看就是要他们的命,就算是问肯定也问不出什么。 一场厮杀,就这样在璟王府中展开,而璟王府后院之中,也在此时燃起了冲天大火。今夜像是要下雨,有大风刮来,火势借助了风势,瞬间蔓延了整个府邸。 一声炸雷在天边响起,闪电像是一双看不见的举手,将天幕撕开一道口子,从天空中直指大地。瓢泼的大雨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下得肆无忌惮,就好似要将这大地上的一切都冲刷干净一般。 巫羌国的皇宫之中,此时东宫里的娇兰殿里,巫子墨在屏风隔开的内殿里来回不停的踱步,复杂目光不时看着屏风里面,太医正来来回回给苏明月诊脉,开药方,煎药,喂药。 可是折腾了一个下午,昏迷的人却没有一丝要清醒的迹象,这也将巫子墨心中蒸腾的焦急越发滚烫浓郁,再也顾不得避嫌,直接冲进里间厉喝,“到底怎么样了,你们究竟能不能救她?!”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凰冥的那一掌居然这么厉害,将苏明月重伤至此。 见巫子墨突然冲进来,太医在短暂的怔楞之后立刻抱拳躬身,“回禀太子殿下,这位姑娘心脉受创,五脏移位,内伤实在是严重。再加上这位姑娘体内还有剧毒,毒性和伤势一并发作,老臣实在是、实在是……” “你说她中了毒?简直是荒谬!”怎么可能,她是毒手药王的弟子,谁能在她面前下毒,这根本不可能。 太医见巫子墨面色扭曲,怒意严重,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息怒,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姑娘体内确实有剧毒。若是不能先行解毒,便是再多的伤药灌下去也没用,这位姑娘顶多能撑到明日一早,便会、便会……” 剩下的话他实在是不敢说了,看太子的样子,分明是将这姑娘放在了心尖上宠着,决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闪失。而且太子身边的总管太监来传话的时候也说了,这殿里头这位姑娘若是救不活,恐怕他们这群人一个都活不了。重重压力之下,这太医越发的胆战心惊。这救不好是死,说谎话也是个死,难道今日他们便是必死无疑了。 巫子墨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苏明月,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是凰冥,肯定是他在出手打伤苏明月的时候,手掌上涂有剧毒,毒素顺着掌风送入她体内,这才让他中毒了。 想通了这一层,巫子墨转身朝殿外走去,口中冷声吩咐,“守在此处,等本宫回来。若是她有任何闪失,本宫要你们陪葬。” “是,太子殿下。”一群太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磕头。 看这架势,太子应该是知道了这姑娘中的毒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太子能拿回来解药,那他们就有把握治好这姑娘的伤。左不过是内伤重了点,只要心脉没有断,各种补药流水一样的往她身上砸,再好好将养着,总归是能够治好的。 巫子墨脚步不停的冲到凰冥的住处,此刻也顾不上恭敬之类的了,直接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去拔剑指着他道,“交出解药!” 凰冥正在睡梦之中,听见响动立刻一跃而起,将挂在帐旁的宝剑抽了出来,与巫子墨对峙,闻言冷冷一笑,“怎么,你是要因为那个女人和我翻脸不成?!” “交出解药,否则,死!”巫子墨没心情和他废话,他只知道苏明月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否则他一定会杀了这个家伙,就算是会因此得罪苏炳成等人也在所不惜。 对于他的威胁,凰冥并未有丝毫变化,只是眼底眸意渐冷,看着巫子墨的目光深沉探究,“那个女人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居然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自古红颜多祸水,我本以为你不是那种为了美人弃江山不顾的草莽之人,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如此英雄气短。” “解药!”巫子墨怒吼一声,长剑又朝前递了递,“你应该知道,她现在还不能死。云家世代守护的宝藏,难道你当真一点都不心动?可是如果她死了,这世上便再无人能解开那藏宝图之谜了。” 听到这话,凰冥有一瞬间的怔楞,然后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那贱人诡计多端,你就当真能够相信,她会甘心为你解开藏宝图之谜?而且只要我们有了秘密武器,自然可用来攻打云家,到时候让云家人说出宝藏下落,并非没有可能。” “你以为这么多年,各国的皇帝就当真没有打过这个主意?如果云家人那么好攻破,宝藏那么容易得到,他们又怎么按捺如此多年,太后又何必为了得到解开宝藏的线索而殒命!” 轰隆,又是一道炸雷响起,凰冥阴沉如天色的脸,终于在这一刻抖了抖,面上的平静存存龟裂。 第463章威逼得解药 巫子墨说的不错,苏明月不能死,至少此时此刻决不能死。他心中其实非常清楚,只是他实在是不甘心。他们这群人叱咤风云,到最后居然会受制于一个小丫头之手,这让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凰冥前辈,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你当真要因为个人一己私愤而至大家前途于未卜之地,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巫子墨冷冷喝了一声。 他这话说的好听,把所有人都搬出来,让凰冥妥协,实际上不过是舍不得苏明月死罢了。 他这般用心,凰冥如何看不透,就算心里有再多不甘愿,此刻也只能僵硬着脸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个药瓶丢给他,“这是解药,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今日之举。” “只要能成就大业,就算凰冥前辈日后因此记恨,小子也心甘情愿。”巫子墨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句,转身带着解药飞快离开,朝娇兰殿飞奔而去。 在他身后,凰冥露出一抹阴测测的笑容。 巫子墨,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吗?!苏明月那个贱人,居然敢逼死我的母后,我怎么可能让她活在这个世上。 她必须死,而你,救不了她! 娇兰殿里,太医们几乎要束手无策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医术,在这一刻似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尤其是当床上那个小丫头再一次吐出一口黑血时,他们简直抹脖子的心都有了。 如果太子再不拿回解药的话,恐怕就算他们还能暂且保住这小姑娘的性命,也拖不了多久。 整个房间被烛火照的灯火通明,太医们看着床上呼吸逐渐衰弱下去的小丫头,十分焦头烂额,再这样下去,他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正在他们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巫子墨忽然浑身湿透的从殿外进来,把一个带着湿气的瓶子抛了过来,“这是解药,赶紧给她解毒。若是再治不好她的伤,你们也不要等着我动手了,自行了断吧。” “是!”太医们战战兢兢的接住,赶紧转身给苏明月解毒去了。 只要解了毒,赌上他们毕生的荣誉和全家老小的性命,他们也不敢不尽心竭力的救治苏明月啊。 太医们捧着解药去救治苏明月,外头巫子墨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旁边的宫人们心头狠狠颤了颤,太子身边的总管太监立刻出声道,“殿下,月姑娘有了解药,定然可以平安无事,还请殿下保重贵体,让太医来为殿下诊治一番吧。若是受了凉,陛下和娘娘肯定要心疼的。” “无妨,你且命人打些水来,本宫沐浴更衣一番就是了。”他今天的确是淋了不少冷雨,之前因为着急苏明月,一直守在这儿连衣服都没换,全靠身体温度烘干,这会儿又全都淋湿了,再不沐浴换身干净的衣服,很可能当真会着凉。 总管太监呆了一呆,“在、在这儿?”这可是那位月姑娘的寝殿啊,在这里沐浴,不太好吧。 “怎么,你也敢管本宫了?!”巫子墨斜睨他一眼,眼神漠然。 总管太监浑身一颤,赶忙下去吩咐。让宫人就在娇兰殿的小厨房里烧了热水,送到偏殿里去。又让人回太子的寝殿拿了干净衣服过来,这才战战兢兢的去请太子。 对于他将浴桶放在偏殿,巫子墨并没有什么意见,他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罢了,一定要确定苏明月的安危才行。 匆匆沐浴更衣,巫子墨又回到苏明月的寝殿,此时太医已经将街要给她服下,正在观察解药的反应。巫子墨来的时候,他们正好确定苏明月体内的毒的确是已经解了,正准备给她开治理内伤和调养的方子,见巫子墨进来,立刻回禀了一番。 听到苏明月已经无碍,巫子墨一直沉凝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点点头让太医赶紧去开方子,自己则坐在寝殿外间的圈椅上,感觉整个人有种莫名的虚脱。 “殿下,您今日淋了雨,奴才请教了太医,说是最好饮下一碗浓浓的姜汤才好。”有宫人端着刚刚熬好的姜汤上来,试探着对巫子墨道,“如今月姑娘已无大碍,殿下也该紧着自己的身子了。” 巫子墨也知他说的不错,所以并没有反对,伸手将托盘上的碗端过来,仰头一口饮尽。滚烫的姜汤入喉,辛辣的味道带起一阵灼烧的温度一直蔓延到胃里,暖烘烘的的确是舒服了不少。挥挥手让宫人退下去,他这才撑着自己的额头闭上双眼沉思起来。 今日他的行为似乎是有些过了,恐怕很快这件事情就会传到父皇和母后的耳朵里,他必须想个合适的借口,否则他们一定会召见苏明月。 以苏明月的脾气,若是被他们召见,估计绝对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想着想着,便觉得头疼起来。一旁的宫人见他眉头紧皱,忍不住又轻声劝慰道,“殿下今日劳累了一日,如今夜已经深了,还是先回寝宫安歇吧。月主子这里有奴婢们伺候,若是主子醒过来,奴婢回第一时间派人禀告太子殿下的。” 月主子,不知为何,这个称呼极大程度的愉悦了巫子墨。想想明日自己还要早朝,再不歇息的话未免被人看出憔悴,便点了点头。 起身,趁着月色走进了瓢泼的大雨之中,刚刚换上的干净衣裳,顷刻间又被打湿了。 有侍卫飞快的上去为他撑伞,却被他抬手打落。 巫子墨觉得,他必须要冷静一下,好好想想今日自己的奇怪举动,好好想想今后该怎么办。 上完了早朝,陪着陛下在御书房里议了会事,巫子墨这才匆匆赶回东宫,换下朝服之后便是直奔娇兰殿。 这会儿还在下雨,他脚步不停的朝着娇兰殿奔去,身边为他撑着伞的宫人几乎要跟不上他的脚步,一路跑的磕磕绊绊。等他迈进娇兰殿的大门,就看见那抹坐在滴水檐外的院中,安静淋着雨的瘦弱身影。 身影旁边,跪着一地的宫人,个个都在哀求着让她赶紧进屋里去,小心身子,偏偏那人一动不动,就坐在石桌上,目光看着宫墙外,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巫子墨心底一团火升了起来,几步走到苏明月的眼前,又是心疼又是恼怒的喊了一声,“月儿?” 女子身上的衣服被大雨淋湿,紧紧裹在身上。她没有穿鞋袜,一双白玉般的小巧玉足踩在青色的石板上,两种颜色形成鲜明反差,看上去格外耀眼,美玉一般。 苏明月一动不动,还是那么坐着。巫子墨心头一股火气,伸手就要去抱她,手刚刚碰到她的肩膀,就感受到手掌下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那人抬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月儿,你受了重伤,现在不能淋雨,咱们先进去。有什么话,进去之后再说。”巫子墨好脾气地哄着,伸手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快步朝寝殿走去,路过那些跪着的宫人面前,森然冷声的吩咐,“快去烧些热水为姑娘沐浴,再煮点姜汤来。” 身后的宫人立刻从雨地里爬起来,飞快的按照巫子墨的吩咐行动。 而苏明月安静的躺在巫子墨的怀里,不声不响。人抱在手上,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巫子墨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么张牙舞爪的一个丫头,怎么可能瘦成这个模样。他想,以后他可要多弄一些好吃的,将她好好的给补一补才行。 巫子墨将她放在床上,扯过一旁干净的被子将她牢牢裹住,然后坐在她身边,满脸担忧的看着她,“月儿,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苏明月抬头看他,一双凤眸黑色两色,泾涓分明。漆黑的如同墨染,看着他的时候,有水光荡漾其中,似乎有着劫后余生般的惊慌,又有着一种看不清的情绪,看上起十分惹人心疼。巫子墨不知怎么的,就心软了下来,手指碰上她的肩,“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保证,我不会让凰冥他们伤害你。月儿,你信我吗?” 好像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一样,苏明月低下头,有眼泪吧嗒一声落了下来,砸在裹在她身上的锦被表面。而之后,便大颗大颗,一发不可收拾的落了下来,如同殿外的雨。 就在巫子墨着急上火,想要吼人之际,忽然听见苏明月小声的说了一句,“昨日是他的生辰,我们原本约好了一起过的,可是……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摇着头,神情凄惶又痛苦,还有这一种生无可恋的绝望。 “你……”她的话,点燃了巫子墨心中一直燃烧的火苗,瞬间星火燎原,毁天灭地一样。想要发怒,可是看见苏明月突然掩面痛哭起来,心一瞬间又被人狠狠揪住,一种窒息般的疼痛涌了上来,掐灭了他的怒火,只剩下心疼。 他不自觉的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胸口,轻声安慰,“乖,不要哭了。回不去就回不去了吧,你还有我,我对你,不会比那凰天爵差半分。” 而苏明月就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只是低低的哭,声音哀婉,又了无生趣。 巫子墨一颗心被她那哭声撕碎了一般,脑子里恨恨想着,这女人当真是水做的一般,平日里那般倔强刚硬的人儿,哭起来也是这般的要命。 因为过于心疼,巫子墨并没有看见,在他怀里埋首痛苦的小女人眼底,划过的那一丝嘲弄又冰冷的目光。 第464章假意斡旋 哭了许久,苏明月仿佛是累了,又仿佛是清醒了一样,哭声渐渐弱了下来。 就在巫子墨准备轻声安慰时,殿外忽然有宫人进来,跪在外间小声道,“殿下,热水已经备好,可是现在伺候姑娘沐浴吗?” “提进来吧!”巫子墨应了一声,再看怀里的人时,苏明月却仿佛受惊了一样从他怀里跳起来,飞快缩到角落里,目光即愤怒又有些羞涩的瞪着他,刚刚才痛哭过的眼睛红彤彤的,还带着些许雾气,这一瞪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巫子墨忽然轻笑一声,这丫头,总算是想起来男女之防了么,“你淋了雨,先沐浴去一去寒气吧。我就在外头,等你收拾好了再说。” 看到他眼底笑意,苏明月又是懊恼的咬唇狠狠瞪他一眼,扭头朝着墙壁,恍若赌气一般。 这等孩子气的举动,实乃巫子墨第一次见,不自觉便刻进了心里。这丫头素来在他面前都是浑身的刺,恨不能将他扎的千疮百孔才甘心,倒是难得露出这样的神态来,全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儿该有的性子。 忽然间,巫子墨便生出一种感觉来,眼前的苏明月其实本就是一个孩子,只是生在那样的环境,又有那也一群虎视眈眈的敌人,她不得不让自己成长起来,变成那样一副机关算尽的诡谲嘴脸。可是私下里褪去了防备的时候,她便还是一个天真的小丫头罢了。 所以,她现在对他露出这样的姿态,是松懈了一丝防备的表现么?! 这个想法,让巫子墨走出内殿的脚步都变得欢快了不少。所以他也就未曾看见,在听到他走出去时,回头冷冷看着他的苏明月。 等伺候的宫人们将热水都提了进来,服侍苏明月褪去衣物后,苏明月将身子沉入浴桶之中,任由温热的水流将全身淹没。冰冷的温度渐渐退去,她这才感觉身子暖和了起来,不自觉长长舒了口气。 “姑娘,太子殿下对姑娘可真好,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贵人。”伺候她沐浴的宫人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说了句讨好的话。 苏明月抬眼看了她一下,眉眼青涩,眼底却有着精明的算计,显然是个不安分的人。这样的人,留着也只是祸害。不过苏明月此时却懒得与她计较,反正她今日上演的这一出,目的也只是让巫子墨觉得他有了可趁之机,借此为自己铺好一条保命的路罢了。 如今她孤身在这里,身边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也不清楚南诏国如今局势。在情势尚不明确前,巫子墨说不定就是她最后的一张保命符。 见她神色淡淡,却也未曾责怪,那说话的宫人胆子也不由得大了一些,“姑娘可知,昨日姑娘受伤昏迷,殿下可是急的差点将太医院都给拆了呢。奴婢还听说,太子殿下提着剑闯进太子府偏殿里一位贵客的房间里,好像是因为姑娘和那贵客起了冲突呢。殿下是真正将姑娘放在了心尖上,疼着宠着,看不得姑娘受半点的苦。” 提着剑闯进贵客房里?这贵客约莫说的就是凰冥吧。 其实在凰冥那掌拍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他的掌风有毒了,不过她也没想过要躲开。一来她躲不开,二来她也想要冒险看看,自己在巫子墨心里到底有没有分量,也好决定自己下一步的棋该如何走。 “你叫什么名字?”苏明月撩着浴桶里的水,似乎并没有听她在说什么,只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那宫人立刻欢喜的跪在地上禀告,“奴婢宁安。” “嗯,你很不错。”苏明月淡淡说了句,然后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好了,帮我更衣吧。” 她只是不轻不重的赞扬了一句,让那宫人一时有些摸不清,这位姑娘是觉得她聪明,想将她留在身边。还是仅仅只是认为她很不错,所以随口这么夸了一句。 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替苏明月擦拭了身上的水渍后,找来干净的衣服伺候她换上,并用锦帕绞着她头发上的水。 苏明月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精致得过分的五官,唇角浮现起一丝笑纹。不得不说,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待,若非她容貌如此绝色,恐怕就算她有惊世才华,以巫子墨这般的人,恐怕也断难做到这种程度吧。 所以人啊,终究是肤浅的存在,嘴上谈论的是品性和才学,但眼睛永远第一个看的还是长相。 收拾好之后出来,巫子墨果然还在外面等着,看到她立刻一脸担忧的表情,将手边的一碗姜汤递过去,“小厨房刚刚熬好的,快喝了吧。” “一点雨而已,有什么要紧。”苏明月披头散发,就这么随意往旁边一坐,姿态慵懒却又优雅,风情万种。 巫子墨看的眼睛有些发直,可她的话又让他心中怒意翻腾,“一个凰天爵,值得你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我告诉你,你现在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也就是我的,没有我的准允,不许你这么轻贱自己的性命。” 漆黑凤眸略有些哑然的怔怔望来,显然是因为他的话而吓了一跳,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着她这副样子,巫子墨不知为何心情似乎又好了一点,“你的性命,你不在意,却还有人在意。”说完起身,拂了拂袖朝门外走去,“好了,你好好养伤,我明日再来看你。” “巫子墨!”苏明月跟着站起来,出声叫住他,等他真的停下脚步了,又好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样,愣在原地。 身后的沉默,不知为何,让他心中的怒火又熄灭了一点,有一种淡淡的喜悦在心底滋生出来。若是再留下去,他还真有些担心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于是背对着苏明月道,“有什么话等你养好伤再说,至于藏宝图的事情,我会让他们按捺。这段时间,不会有一人到这里来找麻烦。” 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苏明月跌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头发呆。利用人心这种事情,她做的向来顺手,所有即便是要利用巫子墨,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只是有些担心,不知道现在南诏国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巫子墨才从娇兰殿里出来,坐着轿辇往太子寝宫回去的路上,便有一个小太监飞奔过来,远远的跪在地上请了安,等巫子墨摆手让他起来,这才一咕噜爬起来垂手走到轿辇旁边小声的道,“太子殿下,南诏国帝都那边有消息传来。昨夜帝都之内发生惊变,有宵小之徒冲入璟王府中,刺杀当朝太子凰天爵。事后璟王府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 “什么?!”巫子墨歪坐着的身子登时直了起来,眉头狠狠皱在一起,看着那小太监沉了沉眸,“回去再说!” 仿佛是知道了太子殿下的心急抬着轿辇的轿夫立刻加快脚步,在这雨天里依旧将轿辇抬得四平八稳。 东宫寝殿里,巫子墨背负双手,在空旷的寝殿外间来回走动,脑子里飞快思索着方才太监禀告的事情。 有人闯入璟王府,对当时在府中宴客庆贺生辰的太子凰天爵施以毒手。后来璟王府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前往璟王府做客的齐王、荣王、和大将军何昆吾等人,均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今日清晨,前往青州负责传圣旨的内廷总管习风,一身狼狈的进了宫。不出半个时辰,宫里便下来一道旨意。秦王凰天霖意图谋反,杀害朝中重臣,行刺太子,罪证确凿,除以极刑,立刻施刑。 南诏国的天,在一瞬间彻底变了! 宫里头成年的有能力承继太子之位的皇子一夕间死了个干净,而凰阙也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病倒在了宫中。据传,估计这次是要不行了。 巫子墨的心头蓦然间松了口气,凰天爵死了,他最大的对手没了,即便苏明月如何的心心念念,一个死人罢了,又如何能再在她心中留多久呢。 “派人再去查探,务必确定凰天爵死活。另外,让留守那边的人可以将云妃的踪迹泄露出来了。”南诏国帝君没了继承人,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云妃和小皇子的存在,他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救回去。到时候这个小皇子,就会成为他心中寄予厚望之人。说不定会直接承袭太子之位,以凰阙如今的情况来看,若是他一命呜呼的话,这个小皇子就会登基为帝。 一个小屁孩儿,能成什么大事。到时候南诏国上下人心涣散,便是他们的可趁之机。 凰天霖这是用自己的死,给他们创造了一个巨大的好机会。巫子墨的心中止不住兴奋起来,看来离他们一统四海的梦想已经不远了。 只是,凰天爵的事情,暂时还要瞒着苏明月才行,“吩咐下去,有关南诏国的事情,本宫不希望听到任何风言风语,不可明白?” 虽然现在是他一个人接到密报,但是太子被刺杀是多大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南诏国上下,而巫羌国同样也会收到消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他不想苏明月现在就知道这件事情。 “来人,”吩咐了那个太监之后,巫子墨又立刻唤了人进来,“马上将偏殿里的几位贵客请来,就说本宫有要事与他们商量。” 第465章南诏国巨变因由 不多时,凰冥等人依次到来,因着昨日巫子墨持剑闯入自己寝殿,逼着自己交出解药的缘故,现在凰冥见着他便没有好脸色,只冷冷给了个眼刀,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也不开口,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他的怒火。 不过巫子墨也在意,只等所有人都坐下了,宫人依次奉了茶,然后挥手让这些人都退下之后,这才扫了在座一圈,略作沉吟后才道,“今日我得了南诏国密探传回来的密报,因着事关重大,故而将各位请来商讨,该如何处置此事才好。” “不知太子殿下究竟得了何种密报?”苏炳成凉凉眼风扫来,昨日巫子墨因为苏明月的事情,闹得整个东宫的人都知道了,就算他们被软禁在寝殿之中,却也有所耳闻。对于巫子墨这般行事作风,苏炳成实在给不出个好脸来。 巫子墨也知道,在座的都跟苏明月有仇,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一味护着苏明月,势必会招来这些人的反感,恐怕稍有不顺,还会让他们本就不甚稳固的合作关系就此破裂。想来要将苏明月留在身边,他还必须得想个完全的法子。脑中思绪回转,嘴上却是开口道,“就在昨日,南诏国太子凰天爵出宫,在别居里与荣王等人庆贺生辰,熟料当晚有人杀上府去,然后一把火烧了太子别居。太子别居化为灰烬,在别居里的太子、荣王、齐王和何大将军等人生死不明。而在翌日,奉旨前往青州查探淮河王谋反一事的内廷总管习风清晨入宫,一身狼狈,不知向凰阙提交了何物。半个时辰之后,处置秦王凰天霖的旨意便下来了。如今南诏国中陷入一片混乱,太子和几个肱骨大臣的失踪让朝廷备受打击,凰阙也因此一蹶不振卧病在床。对于此事,不知诸位怎么看?”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导致大殿内一时之间落针可闻,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显然是无法相信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要知道,凰冥谋反一事败露后,他们便撤离了京城,当时连府上的人尚且来不及安置,更遑论是整理在京中他们安插的眼线和人手了。到了巫羌国之后,他们又被软禁在寝殿中无法出门,更是得不到外界一丝一毫的讯息,更别说和之前的眼线沟通谋划这等大事了。 京城之中,除了他们之外,又有谁能有这个能力,谋划这种事情呢。秦王,那倒的确是一个可能。只是秦王深陷天牢,要如何谋划这种事情? 众人一时都有些想不明白,于是纷纷将目光落在凰冥身上。在座的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是临时被逼选择的阵营,只有他默默筹谋多年,在京中应该有自己不少的残余势力才对。如果说谁有能力做成这件事,也就只有凰冥了。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凰冥冷哼一声,见目光投向别处,“你们不必用这种目光看我,此事并非是我所为。不过这件事情要看破却也不难,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件事应该是我那个深陷天牢的侄儿凰天霖所为。” “为何如此说?”平阳侯皱眉沉吟,如果凰天霖有本事筹谋这等事情,为何不先将自己救出天牢,反而要留在牢里等着被处死。 凰冥略略一想,便道,“当初我潜伏京城,曾察觉凰天霖与淮阳王私下里有来往,并且相交甚厚。凰天霖甚至让淮阳王私下里为他练兵,然后送到军队中为他所用。想必是凰天霖受凰阙老儿生辰之日的事情连累,深陷天牢,不甘心就此了却残生,所以让人通知淮河王在青州举兵造反,希望可以釜底抽薪。而他留在天牢之中,是为了拖延时间,稳住凰阙,混淆视听。如果淮河王能造反成功固然是好,他不但可以重获自由,还能掌控朝局登上之尊之为。如果造反不成功,凰阙也会因为淮河王而转移视线,他也可趁机喊冤。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凰阙一直不曾杀他,想必心中也是另有打算。依我看,那淮河王手中应该留有他为凰天霖练兵的证据,习风千里奔波赶到青州,应该就是去拿证据的。” “不错,前辈猜测合情合理,那习风从青州返回时,沿途遭遇数次刺杀,应该是拿到了证据,凰天霖想要杀人灭口。”这个消息,巫子墨今天也一并收到了,“据悉,习风入宫前一夜曾在京城外的驿站遭遇刺杀,是凰天爵派人将他给救了。想必是那些人以为证据已经到了太子手中,所以趁着他出宫过生辰之际暗下杀手,想要将证据毁灭。谁知道虽然杀了太子等人,烧了别居,却没能毁掉证据。习风依旧带着证据回了宫,呈交凰阙。事情败露,凰阙痛失太子和大臣,谋反之事又罪证确凿,凰天霖被处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白玉枫皱了皱眉,吐出一个疑问,“凰天爵并非等闲之辈,太子与之交过手,应该知晓才对。他或许料想不到秦王身在狱中还能谋划造反之事,但若说他就这样死了,我却觉得绝无可能。” “白世子所言极是,我也是这么认为。”巫子墨点点头,手指敲打着小几,眉眼间具是沉思之色,“只是,我一时想不明白,他炸死的目的何在?” 若说是凰天爵一人炸死也就罢了,偏偏当夜别居里还有荣王等人。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而且京城中何家和荣王府、齐王府也未曾挂上白纱,着手办理丧事。如此看来,这其中必有蹊跷。 苏炳成双眸闪烁不定,片刻后斟酌道,“若是他们想要趁机炸死,然后化身潜入巫羌国,刺探巫羌国军情呢?” “并非没有可能,只是我既然能在南诏国帝都留下探子,他们必然也是有所安排。既然已经有密探在,他们又何必亲自冒险。”勿怪巫子墨有此疑问,实在是这些人都身份尊贵,怎么会为了刺探军情而冒险深入敌营。 一群人又沉默下来,不知道凰天爵这一步棋究竟是何目的。 大殿之中气氛沉凝,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时也无人在开口说话。最后还是巫子墨率先打破沉默,“此事我会让人再留意,而且我也已经让那边的人将云妃被藏的地点泄露出去。如果凰天爵当真有个万一,凰阙此时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抢回云妃手上那个皇子。咱们也可以从凰阙的动作来判断,凰天爵等人到底是生是死。” 众人想了一下,也觉得此时这般应对确然没错,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又各自喝了口茶,便回房了。这件事情他们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送走了这些人,巫子墨又在书房里处理了一些国事,等到晚膳时分方才处理完,抬眼看窗外天色,问了一下如今的时辰,便让宫人摆驾,去娇兰殿。 娇兰殿内,苏明月合衣躺在床上,床边站着两个宫人,正轮番说着好话让她喝药。可惜她却还是背对着她们,动都没动一下。 门外忽然传来请安声,“叩见太子殿下!” 紧接着月白色衣袍一闪,身姿挺拔丰神如玉的巫子墨便迈步进来。殿内和床边伺候的宫人纷纷跪下磕头,口中喊着,“叩见太子殿下!” 巫子墨见苏明月背对门口躺着,听见这些宫人请安也没动一下,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不理人,于是问旁边的宫人,“怎么回事?” “回太子殿下,殿下走后,月姑娘便一直这般躺着,一动未动。如今也到了喝药的时辰,可任奴婢等如何劝,姑娘就是不肯喝药。”宫人怯生生的看着巫子墨,小声禀告道。 巫子墨挥挥手,让房间里侍候的宫人都退出去,然后坐到床边,伸手碰了一下苏明月的肩膀,“月儿,你可是睡着了?” 没有人回答,不过他却能感受到指尖下的身子忽然一僵。 他旋即知道,这小丫头并未睡着,只是不想理人,于是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声音,“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太医说这药一定得按时吃。你若有什么意见,只管提出来便是,可这药却万万要喝才行。” “太子殿下是担心我若就这么死了,那藏宝图便无人可解了吧。”苏明月回过头来,面色阴冷的看着巫子墨。 面对苏明月此时的挑衅,想到自己今日得到的密报,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丫头该不会是知道了凰天爵的事情,所以才会一心求死吧?!可是想了想,又暗骂自己太过疑心,在这巫羌国皇宫之中,连凰冥等人都无法与南诏国人取得联系,她又如何能知道那边的消息。 想来应该是凰天爵生辰,她忆起两人约定,再想到如今两人的立场,一时不免有些心灰意冷罢了。可是她这般一心求死的样子,落在巫子墨的眼中,却无疑是用刀在凌迟他一般。 目光直直看着苏明月,巫子墨忽然脱口问道,“没有了凰天爵,你就这么活不下去?难道这世上除了凰天爵之外,旁人对你所有的好,都只是别有用心?” 苏明月一时被问得怔住,直愣愣的看着巫子墨,眼里全是陌生,从没见过这样的巫子墨,让她一时觉得眼前这个该不会是别人冒充的吧。 “巫子墨,你鬼上身了?” 第466章与巫子墨周旋 “你……”原本还很生气的,可却因为她这一句,巫子墨倏然就笑了,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说他堂堂巫羌国太子鬼上身,这丫头是不是算准了他舍不得杀了她,所以说话才这么肆无忌惮。不过这话要是传到父皇母后的耳朵里,可不那么好处理。 苏明月狠狠皱眉,又背转过身子,“太子殿下高贵不凡,手握生杀大权,谁活的不耐烦了,敢在你身上触逆鳞。” 你不就已经触了,而且还触得如此心安理得。巫子墨吞回嗓子里的话,转头朝捧着药碗的宫人招了招手,后者立刻端着药碗进来,将药碗双手奉上之后,又倒退着出去。巫子墨伸手拍了拍苏明月的肩膀,“你的命你不珍惜,我可珍惜得很。来,起来将药喝了。”顿了顿,见她没有反应,又说了一句,“你该不会是怕苦,所以不敢喝吧。” “如此弱智的激将法,真不是你的风格。”苏明月气鼓鼓的扭头,瞪着巫子墨。 虽然是懊恼的瞪视,可那眼底却没有多少冷意,比起之前全然淡漠的样子,那在她心里筑起来的防备高墙,似乎有消融的趋势。 这种趋势,让巫子墨欣喜若狂。 “既然不怕,那你且让我看看。”巫子墨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耐心的柔声哄劝着。 苏明月瞪他一眼,又不情不愿的垂眸看了一眼唇边青花瓷的勺子里漆黑一片散发着浓郁味道的中药,凤眸深处闪过一丝嫌恶,小脸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旁边巫子墨察觉她这般模样,忍不住抿嘴偷笑了一下。 这笑容落在苏明月眼中,便充满了挑衅,让她霎时有些不甘,忿忿一咬牙,张嘴将那口药给喝了下去。 巫子墨立时眉开眼笑,又舀了一勺放在她嘴边,嘴里轻快的道,“果然不是框我,你的确是不怕。” 察觉自己上了他的当,苏明月又气又恼,眼睛狠狠瞪着他,好像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来。偏偏巫子墨一点也怕,反而将手中的勺子又朝前递了递。 苏明月恼恨至极,觉得自己若是不乖乖喝药,这人估计以此为由嘲笑自己许久,于是干脆把心一横,爬起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药碗,仰头咬牙一下子喝光了。与其一勺一勺的被凌迟,还不如自己一口喝干来得干脆。 见她乖乖喝了药,巫子墨忍下嘴角笑意,招手让宫人进来,将药碗递给她之后又吩咐道,“去拿些蜜饯给姑娘吃,另外吩咐厨房,可以传膳了。” 这话的潜台词,显然是说他晚膳在这里用。 宫人不敢质疑,捧着碗退了出去。巫子墨一回头,与苏明月黑白分明的眼珠对上,后者恼恨的瞪着他,有些不甘的咬牙切齿,“巫子墨,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哄呢?” “哪有大人怕喝苦药的呢?!”巫子墨不答反问,却又抢在她发怒之前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怕苦,这蜜饯也不是因为你怕苦所以准备的,不过是想你用来去去嘴里的药味儿,免得待会儿用膳的时候,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岂不是浪费美食了么。” 苏明月一脸“你当真是这样想的?”怀疑表情看着巫子墨。 后者十分淡然的别开眼,起身朝屏风外面走去,“该起来了,准备用膳吧。” “你……”苏明月朝着巫子墨的背影挥了挥拳头,眼眸冰冷,脸色阴沉。心底有冰冷的杀意在蔓延着,但是却被她小心的控制着没有外泄。如果此时自己还有武功,又或者小白还在她手上,那她便有五成的把握在巫子墨背对着他的时候出其不意将他干掉。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而且巫子墨如果死了,她在这里便再难立足。所以巫子墨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所以她还必须要虚与委蛇的和他演戏,而且必须保证不能让他看出来。好在前世的时候,她也受过专业的培训,演戏什么的那也是信手拈来。其实闲来无事的时候,组织里的人还曾经一起吐槽过,那些什么当红的小生花旦之类的,那演技跟他们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他们之中随随便便扔出去一个,演技都能甩那些人几条街。 也就是各自命运不同,他们必须在刀口上讨生活,而那些人却刻意凭着一张脸就收获无数的荣耀和掌声。 人生,就是如此的不公! 苏明月恍惚之际,已经有宫人为她穿戴好衣物,因着已经晚上,也没必要特意挽发,便直接用浅紫色的丝带松松垮垮系了一下了事。 巫子墨坐在桌旁,一副坐等着人来服侍的大爷样,目光落在从内殿出来的苏明月身上时,眼底明显的划过一道惊艳。 即便是如此不施脂粉,没有丝毫金钗珠花的点缀,这个女子依旧美的让人心惊动魄。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周围的烛光和玉器摆设都黯然失色,只余下她安静的容颜,自成一幅绝美画卷,让人赞叹世间竟还有如此佳人。 “看什么看,在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苏明月故意恶狠狠的凶了一句,只是这语气里的威胁之意也不知是因为她本身有伤在身太过娇弱所以显得很没有底气,还是她也不是真的想要挖掉巫子墨的眼睛,反正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想两个亲密无间的人偶尔会说的调情话,就连一旁的宫人都忍不住掩嘴轻笑,丝毫没有察觉这句话究竟有多么大逆不道。 若是换个人说,估计巫子墨早就让人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若是心情不好时,诛九族都有可能了。 见这人被自己骂了,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周围的宫人也是一副暧昧不已的样子,苏明月心中羞恼更甚,冷声嗤道,“你不是太子吗,怎么这么闲,一天到晚往我这儿跑!” “我想你了,便来了。”巫子墨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人之语,一双黑眸柔情似水的看着苏明月,似乎想将她的样子刻在自己心上一般。 “油嘴滑舌!”苏明月冷嗤一声。 殿外,两列宫装美人手中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道精致的美味佳肴,依次进来,将膳食摆在圆桌上。 另有侍立在旁的宫人上前,一边一个为巫子墨和苏明月布菜。因着太医有交代,所以给苏明月布菜的那个宫人十分的仔细上心,为她布的菜都是些鲜嫩又清淡的菜色。 原本巫子墨还想亲自叮嘱,不过看那宫人如此心思,忍不住满意点头,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你这奴婢还算仔细,叫什么名字?” “回禀殿下,奴婢名唤宁安。”那宫人立刻一脸喜色的跪在地上回禀,语气脆生生的,如同黄莺婉转一般。 苏明月低头安静的吃东西,咬着筷子不动声色的扫了跪在地上的宁安一眼。果然是身在皇宫里的女人啊,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知道应该如何讨主子的欢心,引起主子的注意。 “嗯,你是个伶俐的,日后便在月姑娘身边伺候吧。”巫子墨吃了一口东西,随口拍板钉钉。 苏明月咬着筷子抬眸,慢悠悠看着巫子墨,唇角微微勾出讽刺弧度,“我身边的人,凭什么让你来定。”这等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话,被她这样轻飘飘的说出来,吓得周围的宫人倒吸一口凉气,腿肚子大颤就要跪下了。 可坐在对面的太子爷确实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我估摸着你该是喜欢这种伶俐的丫鬟伺候,若是你不喜欢,那你便自己挑就是了。” 周围的宫人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这句话又齐齐落了下去。太子殿下对这位姑娘当真是宠爱到了极点,便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太子殿下也不曾生气。 “算了,反正这是你的东宫,左右不过都是你的人,我再怎么挑,也挑不出个干净的。”苏明月继续没大没小的说话,一点也没把对面坐着的人当成是一国的太子爷。 偏偏巫子墨反而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身边多的是畏惧恭敬的脸,偶尔被人家这样不放在心上,全然不当回事的对待,反而让这个从小站在高台上习惯了俯瞰人的太子爷生出了兴趣,越发想要征服面前的这个女子。 笑着摇了摇头,巫子墨也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惊世骇俗,哪有人上赶着找虐的呢。可偏偏他就是被这样的小女子给迷倒了,她越是对自己冷淡不当回事,他越是想将自己狠狠挤进她的心里,想要看看自己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后,她对待自己时是不是还是这般的无所谓。 一顿饭吃的十分安静,再无人说话,只是等用完膳,宫人来收捡桌子的时候,苏明月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藏宝图的事,等你们造出第一样武器,试过威力相信了我的话之后,我会帮你们解开。” “我说过了,此事不急。”更何况现在南诏国一片大乱,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就越发不急了。 想到南诏国发生的事情,巫子墨突然有些犹豫,是不是要现在就和苏明月说。说罢,他害怕着小女子一时间承受不住,又变得生无可恋。可是不说,他又担心日后这件事情传进宫里让她知道,会让她以为自己故意隐瞒,越发与自己疏远。 苏明月抬眼,看见巫子墨纠结神色,皱眉问道,“有话就说,是不是男人啊,这么扭捏!” 第467章心伤自尽 巫子墨叹息一声,起身走到苏明月身边,蹲下身子看着她道,“今日我收到南诏国传来的密报,昨夜璟王府突然失火,将府中一切烧成了灰烬。” 苏明月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昨夜有一群黑衣人突然闯入璟王府,碰巧已经身为太子的凰天爵出宫在靖王府中举办了生辰筵,宴请了荣王、齐王和何大将军府的人。璟王府中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凰天爵等人下落不明,璟王府被人一把火烧成灰烬,据说没有一个人逃出来。”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巫子墨干脆将一切和盘托出,正好他也可以借机试探一下,苏明月对凰天爵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他究竟是不是有机会。 “烧、烧成灰……没、没有人逃出来?” “据说是淮河王谋反,习风前往查出了他和凰天霖勾结的证据,一路被追杀回京,却在京城外被凰天爵的人救下。凰天霖大约觉得证据已经落在他的手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巫子墨说的轻巧,可这个噩耗,却如同他拿了一把钝刀在苏明月心口上一点一点磨出深不见底的伤痕。 苏明月的脸上悲伤不加掩饰,恍若从骨子里弥漫出来的一般,脸色刷地就失去了所有血色,就连身体都沁着骇人的凉意。 巫子墨以为她会哭,所以说完之后,便一直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今天白日里她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又在他眼前回放,让他的心一下子揪得紧紧的。他忽然有些害怕,他不该现在跟苏明月讲这些,明明白天她还因为她和凰天爵如今的立场而不想再活下去,现在他告诉她这个噩耗,无疑是将她好容易恢复的情绪再次推入深渊之中。 他一边暗骂自己太过心急,一边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焦急的轻声唤着,“月儿?” 谁知他一碰,一直不曾发出一点声音的苏明月嘴角楚然有些流出来,而她也是两眼一翻,面色苍白的陷入不省人事。 巫子墨心头一慌,伸手便去捏苏明月的脸颊,强行将她的嘴巴撬开。大量嫣红的血迹从她的嘴巴里涌出来,瞬间将他的右手染得通红,也刺痛了巫子墨的眼睛,他对着左右早已吓得愣住的宫人大喊一声,“快去,快去叫太医,快啊!” 宫人们那里敢耽搁,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快步跑走,去太医院叫人去了。 巫子墨心中又痛又悔,又忍不住有蓬勃的怒意汹涌而出,俯身将苏明月打横抱起,一边朝床榻上走,一边怒吼道,“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咬舌自尽,凰天爵死了,就让你活不下去了是不是,那我呢,你又把我放在哪里?我对你的真心难道就这般的不值钱,连让你有丝毫眷恋都不行?” 可是苏明月早已陷入昏迷之中,苍白的脸色上市一片死寂,看的让人胆战心惊。 刚刚还在用膳,甚至还在他面前没大没小大逆不道的人,突然就咬舌自尽,丧失了所有的生趣。不止是巫子墨,就连娇兰殿的宫人们都是吓了一大跳,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去太医院请人的奴才连气都不敢喘一口,一路飞奔到太医院,看见当值的太医便直接冲上去,连礼都来不及行便着急忙慌的道,“几位大人快随奴才去东宫一趟吧,娇兰殿那位主子又出事了。” 一听是娇兰殿出了事,太医们也丝毫不敢耽搁,转身拎了药箱就和前来通报的奴才一路朝东宫飞奔。心里默默祈祷着,只希望这次那娇兰殿的主子又是什么要命的伤势病情,否则以太子殿下之前的表现来看,他们这些老不死的当真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路飞奔到东宫,一群太医喘着粗气,看见巫子墨就要整理仪容下跪请安,却被后者一个怒吼给打断,“都什么时候了还请安,还不快滚进来。她刚才咬舌自尽,你们快看看,伤势可严重?” 其中两个资历较老的太医上前一步,一个捏开苏明月的嘴去看她的舌头,一个伸手扣在她的手腕上诊脉。 巫子墨在一旁急的火烧眉毛,见他们给苏明月看伤,却又一言不发,急的在一旁一个劲儿追问,“她怎么样了,要不要紧?能不能治?” “回殿下的话,”两个太医之中擅长外伤的那个躬身回话,“殿下请放心吧,姑娘舌头上的伤口并不深,应该是内伤还未恢复,所以气力不及的缘故。” 听了这话,巫子墨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此时此刻他竟有些感谢凰冥,幸好他当时不顾情势将苏明月打成重伤,否则让她在全然健康的情况下知道凰天爵的消息,恐怕现在人就救不回来了。 巫子墨摆摆手,走到床边坐下,“你们赶紧,该治伤的治伤,该开药的开药,别都杵在这里了。” 擅长外伤的那个太医赶紧打开药箱,联合另外一位太医,专心的给苏明月治舌头上的伤势。直到看她的舌头不再出血了,这才暗地里松了口气。 刚才在来的路上,他们是真怕这位娇兰殿的姑娘又出了什么要命的事。虽然没有人清楚这位姑娘的身份来历,但是从这段日子太子对她的态度来看,这姑娘在太子心中肯定有着很高的地位。所以如果这姑娘有什么闪失,估计太子说让他们陪葬话也不全是威胁。 当一碗热腾腾透着中药特有的浓郁的味道传来时,苏明月嘤咛一声醒了过来,看见巫子墨坐在自己床边,而几个拎着药箱一看就是太医的老头站在自己面前,她重重把头瞥向一旁,闷声道,“你何必要救我,反正我终归也是要死的,如今死也算是我自己如了你们的愿,免得你们日后再动手麻烦。” “你就这么想死,没有他你就当真活不下去?!好啊,那我偏偏不让你死,我一定要让你活着,让你生不如死!”见她一醒过来就要寻死,巫子墨心头一口怒气上来,甩开她的手口不择言的怒道。 苏明月眼睛睁了睁,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无声的眼泪从眼角滚落,还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我倒是忘了,你可是巫羌国的太子爷,一惯的狠辣无情,又怎会让我死得痛快。” 在场人纷纷垂头,权当自己是个聋子,听不见两人此时的话。 太子爷一惯的狠辣无情不假,这在巫羌国上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要说面对眼前这个姑娘,太子爷那可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真心,旁边人一眼便能看得清楚,太子爷待这位姑娘不同。于是在他们眼中,苏明月就变得十分的不识好歹起来。 “你一定要同我这样说话?你一定要如此气我?一定要让我对你下了杀手才甘心?”巫子墨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此生还从未如此对待过一个女子,可偏偏第一次将一颗真心献上,却被人家完全不当一回事,甚至弃如敝屣,眼里心里都是那个负了她成了她杀母仇人之子的男人。 他自认不比天下任何一个男子差,可如今却输的一败涂地,让他怎么能甘心。 苏明月抿紧了嘴唇不说话,可眼泪还是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巫子墨不喜欢看见别人哭,尤其是女人。对他而言,女子的眼泪太过软弱,恍若是召之即来的工具,最是能激发男人怜香惜玉的心。所以他很讨厌有女人在他面前哭,以往但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掉泪,一定会被他赐死。可是如今,看着面前这个小女子的眼泪,她明明伤心欲绝恨不能死掉,却还倔强的咬着嘴唇,就连抑制不住的哭泣都是默默无声,好像一盏摇曳风中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蜡烛,让他心底的愤怒渐渐消失,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好了好了,不哭了,是我说错了话,我明知你此时伤心难过,却还要说话来伤你,是我不对还不成吗。你不要再哭了,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坏了。”巫子墨语调温柔,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样的语气,还有说出来的话,确实将在场人的都吓了一跳。 所有人看着那个躺在床上跟太子怄气的小女人,连喘气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可是太子殿下,往日纵横整个巫羌,便是连王上和王后都不曾放在眼中的太子殿下,如今居然对一个小丫头道歉,而且还是这般手足无措的道歉。分明不是他的错,却还要将错揽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苏明月听了他的话之后,却哭的更凶了,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 再温柔的语气又如何,巫子墨不是凰天爵,在这个时候,她想念的是那个叫凰天爵的男人,她想看上他一眼,确定他是不是平安无事。 这一步棋不在她之前的预料之中,所以她根本无法判断巫子墨所说究竟是真是假。如果她费心筹谋这一切,不惜将自己推到和他对立的位置,不惜深陷如此险境,到头来他却不在了,没有人陪她走以后的路,她一个人要怎么面对。 苏明月的眼泪,让巫子墨彻底没了办法,哄也哄不好,骂又骂不得,最终只能无奈妥协,“你先不要哭了好不好,现如今还并未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我让那边的人留心着,一有消息就通知你还不成么?你别哭了,好好养伤可好?” “当真?”苏明月当真止住了眼泪,双眼通红的看着他,有些不信。 第468章藏匿行踪 就在苏明月因为凰天爵的死而被受刺激甚至咬舌自尽的时候,南诏国城西外一处小山坡上,穿着青色锦袍的男子脚步沉稳的出现在山间林道之中。林道尽头,几个人并排站立着,眼巴巴的看着这条路的尽头,似乎是在等他回来。 “太子殿下!”人群之中,穿着白色锦袍气质温文的俊逸男子高喊了一声,目中透出几分忽热,忍不住迈步过来迎接,“殿下,城内的情况如何了?” 这步行而来的正是在大火之中失去了踪迹的凰天爵,此时他容色沉静,一双黑眸深不可测,见着穿着白衣的凰天然迎过来,也只是淡淡点头示意,等到走得近了这才对同样一脸期待的众人道,“城中情况与我们所料丝毫不差,父皇接到习风的密报之后下旨处死了五皇弟,南诏国朝堂眼下也是大乱。想来这边发生的事情探子已经飞鸽传书回了巫羌国,那边接下来必然会有所动作。想必云妃娘娘不久之后就能回宫,至于咱们,也要抓紧时间将……图纸上的武器冶炼更多,这样这最后一仗才更有把握。” “那殿下,陛下那边……”何昆吾性格耿介,说实话,当初被邀请参与这瞒天过海的计划时,他还真是犹豫了好久。 要知道,这件事情可以说是欺君了,要是陛下怪罪下来的话,他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微薄信任肯定再次荡然无存。到时候大将军府还是眼中钉,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想要拔出。 凰天爵拍拍他的肩膀,让这个忠直耿介的武将做这种事情,的确有些难为他,“放心,本宫已经让人暗中传讯父皇,将详细情形汇报一遍,日后父皇定然不会为难将军。” “爹,难道你还信不过太子殿下不成,他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相比之下,何婉婷对凰天爵倒是信心十足。月儿那般聪慧绝艳的女子,她能看上的男子,又怎么会是冲动无脑之人呢。 听到这样的话,凰天爵神色还是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害怕。 说实话,自从苏明月离开之后,凰天爵的变化实在是让人心惊。先是在朝堂上大开杀戒,最重要的是他处死这些人虽然在朝中并没有多少显赫实权,处置起来也的确不用花费太多心思,可是这些人彼此之间毫无关联,被处死的理由又千奇百怪,有些甚至是倒霉的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多说了几句废话而已,便被他给革职查办。也正是因为如此,冷酷残暴之名才得了下来。 还有这次处置凰天霖这件事,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整个局都是他在背后谋划。 陛下年纪慢慢大了,对于血脉之情看的也更为严重,不若当初处置他的时候那般狠辣无情。他将凰天霖关在天牢之中,却未曾真的想要要他的性命。 但凰天霖的存在,对于凰天爵来说,始终是一个隐患。所以他挖出了凰天霖在京城的残留势力,知道他和青州淮河王勾结私自练兵的事情,便假借凰天霖之手逼得淮河王造反。再借机让陛下派习风去青州追查。而在从青州回京城的这一路上,习风所遭遇的刺杀也都是他暗地里安排。京城郊外的驿站内,甚至璟王府那一场行刺和大火,都是他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因为只有这样,凰阙才会真正对凰天霖下杀手。 一个被关在天牢的皇子,居然还有能力让远在千里之外的王爷造反,还能沿途刺杀他亲派的内监,甚至居然为了销毁证据而谋害未来储君。这桩桩件件的罪过,都足以让凰天霖死上百次有余。 “太子殿下,这次的事……”凰天然想说这次的事情实在闹得太大,而且他的手段也实在是有些狠了,他也是在刺杀当晚被自己父王拽着一起来到这里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凰天爵布下的局,为的就是处理掉凰天霖这个隐患,让巫羌国的人以为他们有可趁之机。只是仅仅是因为如此,便牺牲了那么多的人命,他实在有些无法忍受。 可是真要他说凰天爵的不是,说日后等他继承大位之后,凰天霖就算再有野心也生不起生么风浪了。但谁有说得准呢,凰冥都可隐忍二十几年伺机夺位,凰天霖又为什么不可以。 凰天然想说什么,凰天爵如何能不知道,他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和磨难,甚至赔上了他和苏明月之间的终身,为的就是那样一个位置。现如今他能为她做的事情不多了,所以这最后一件,如何能不做好。就算手染鲜血身背无数人性命又如何,自古帝王之路,有哪一条不是尸骨累累血流成河,“闲话少说,最近这段时间,咱们都要在这里冶炼兵器了。” 荣王和何昆吾都是沙场上的将军,带兵打仗和武器研制都颇有心得。苏明月留下的武器图纸十分复杂,单靠那些冶炼制造的铁匠未必能够造出来。但是他们好歹是有朝职在身的人,平日里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的盯着,想要出一趟府门十分的不方便。而这锻造武器的事情有又必须绝对保密,所以唯有让他们死了,才能瞒人耳目。 “殿下说的是,与巫一战迫在眉睫,咱们的确需要尽早将兵器冶炼出来。”几个人跟在凰天爵身后,穿过小山坡之后进入一座山谷之中,通过特殊的方法下到山谷下方,那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矿场,凰天爵将一座秘密的冶炼坊建在了这里。 这里就和当初东域那边的蝶谷类似,也是苏明月无意间发现,走的时候连同锻造图样一并留了下来。 进入冶炼坊中,灼热的温度扑面而来,这里整日烧着大火炉,从未间断过,温度自然比外面高上许多。凰天爵等人进来之后,看着忙碌的工人们,“最近成果如何?” “上次锻造出来的那个效果不是太好,所以我让工匠们又进行了改造,最迟今天晚上,应该会有新的武器拼造出来。”苏民孤儿留下的武器实在是太精妙了,很多东西的锻造上对工艺要求都很高,他们试了很多次,也无法造的如同她描述的那般。想到此处,何昆吾忍不住恨恨一跺脚,“早知道当初就该封锁城门全城缉拿苏明月,让她来帮着咱们指点冶炼,到底是她设计的武器,她应该更清楚炼造的方法。” “爹,您再说什么呢,您怎么可以通缉月儿,她……”何婉婷第一个被刺了耳朵,不敢不顾的就跟自己爹叫板,话还未说完,就被沈若兮拽了拽她的袖子,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好了,在殿下面前还是少提月儿的名字吧。” 虽然她们都相信苏明月,可是如今苏明月这三个字却已经成为了南诏国的禁令,所有人都不敢轻易提起。 看见凰天爵脸色果然变得难看至极,何婉婷本还想再为苏明月辩解几句,却被林默池给拉走了。 她相信月儿,绝对不可能随便去刺杀尹贵妃,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她也坚信月儿绝不会叛去巫羌国,帮助那些乱臣贼子谋夺南诏国疆土,否则她又何必留下锻造图样。 “好了,少说两句吧,太子殿下心里也不好受。”林默池将她拉到角落里,小声劝慰了一句。他知道何婉婷和苏明月情谊深厚,一直都坚信苏明月的为人。只是如今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那点微薄的信任在事实面前,反而显得很可笑。 何婉婷忿忿跺脚,“当初月儿为他付出那么多,费心筹谋,他怎么可以怀疑月儿。哼,男人每一个好东西,都喜欢过河拆桥。” “哎呀,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嘛,我……”林默池分外委屈,他只是担心着丫头得罪太子殿下,怎么现在反而引火烧身了。 何婉婷却不听他辩解,狠狠瞪他一眼,“你也不是好东西,这么久了,也没见你为月儿辩解一句。”说完愤然甩袖,干脆跑到一边去看那些铁匠炼铁去了。 留下林默池一个人站在原地,苦着一张脸,这么说上次他派人去大将军府上提亲,结果送过去的聘礼又被退了回来,就是因为他不曾为苏明月说句话?这样的话,岂非苏明月一日不和太子殿下和好,他都不能娶亲了。 旁边忽然闪过一个白影,同病相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林默池一抬头,见是凰天然,而他的目光落在朝何婉婷飞奔过去的沈若兮身上,瞬间便了然了。 恐怕这云宁公主也和婷儿一样,非要等到苏明月重回南诏,和太子殿下冰释前嫌的那一天,才肯嫁给然世子了。 唉,两个俊俏的公子哥儿忍不住齐齐苦着脸叹了口气,他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几个小辈走了,荣王等人反而觉得说话更轻松一些,方才听见何昆吾那般说苏明月,其实荣王心中很不是滋味,毕竟苏明月为何去巫羌国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偏偏他还不能告诉他们,也不能露出破绽。整日里听着京城里那些贵人们编排苏明月的不是,他真是几次都按捺不住要将实情说出来了。 就好比此刻,他心里翻来覆去纠结了半天,到底还是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其实苏明月也未必真就那么不堪,你看,她临走之前还肯将武器图样留下,就证明她其实还是心系南诏的。” 第469章云妃下落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心系凰天爵,不过又觉得自己真的这么说了,就未免太露骨了。苏明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瞒着凰天爵,否则他要是知道了实情,肯定会跑去巫羌国将她带回来,到时候她的苦心也就白费了。 “荣王说的是,本王也是这么觉得。”齐王睨了荣王一眼,笑着附和了一句,不过心里却自有思忖。他总觉得,荣王是知道什么的,只是因为某个原因,他无法将他知道的说出来。 “好了,无论她有何目的,眼下她都不是关键。我们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将武器完美的造出来。”凰天爵冷冷打断他们的话头,现在,他不想去想有关于苏明月的任何事,他只想着早日将武器造出来,然后早日攻入巫羌,到时候…… “殿下说的是,且看今晚的成效吧!”几个人迎合了一声,此时他们再如何争执辩驳都没有用,一切还是要找到苏明月才行。 这一夜,所有人都在等着武器锻造出来的时候,凰阙一个人再御书房中独自睡下。凰天爵命人传的讯他已经收到,知道自己的儿子和朝臣们平安无事,他也的确是松了口气。可是他心中也有所怀疑,为什么璟王平安无事的消息什么时候不好传给他,偏偏在他下旨处死了凰天霖之后。这其中,太子当真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可是他又不愿去多想,对于凰天爵他是心中有愧的,再加上如今南诏国上下也只有凰天爵能承袭帝位,他不想再因为无端的猜忌,毁掉他们父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 迷迷糊糊的睡到快四更天的时候,凰阙听见账外有人在小声唤着他的名字。 睁开眼睛,就看见习风这个奴才站在明黄的龙帐外头,垂头哈腰,分外恭敬的样子。这个奴才如果没有什么天大的事,是绝不敢在半夜的时候将他吵醒的,于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惊扰陛下好梦,奴才该死。”习风匆匆往地上一跪,脸上虽然堆着笑容,却依旧能看出急色。 能让一向沉稳的习风露出这种表情,凰阙觉得这件事情肯定不小,于是打了个哈欠,面上微怒道,“你这狗奴才,最好是所有重要的事,否则朕一定要了你的命。” “回禀陛下,若不是有天大的事情,奴才也不敢在此时惊扰陛下呀。”习风一脸的惶恐,就要往地上跪,被凰阙挥挥手拦住,这才道,“陛下,方才秘密寻访云妃娘娘下落的探子来报,已经找到娘娘和小皇子的下落了。” “什么?!”凰阙乍一听还未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惊喜中藏了暴怒,“云妃和小皇子现在何处?可有损伤?” “陛下放心,娘娘和小皇子安然无恙。”习风脸上是庆幸的笑容,甚至还双手合十朝着老天拜了拜,“只是具体的关押地点还在追查之中,因着陛下为娘娘和小皇子下落忧心神烦,所以探子查到消息后便立刻回来禀告,如今他们正循着踪迹层层追查,相信很快就能将娘娘和小皇子救回宫中了。” 这么多糟心的事情之后,总算是有一件稍微可让他觉得安慰的事情发生了。凰阙面色一沉,追问了一句,“可查清楚绑走娘娘的是何人?” “陛下,据探子来报,那些人行事谨慎,武艺诡谲,倒不像是咱们南诏国的人。”习风如实回禀了一句,未曾加入自己的揣测。伺候了这位陛下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如何说话,陛下想听的是实话,他只需要将实话说一遍就行。至于陛下要如何猜测,那就是陛下的事情了,因为陛下绝对不会喜欢,从他这个奴才的嘴巴里,听到一些未加证实的揣测。 果然,习风的话让凰阙皱了眉头,眼睛看向窗外黑沉的夜色,眸中光芒明明灭灭。 武艺诡谲,不似南诏之人,那么就是巫羌国的人了。掳走一个宫妃,对于巫子墨来说没有半点好处,他如果想对南诏国皇室下手,也该是找上成年的凰天爵和凰天霖。但云妃和小皇子有一点特别之处,那就是她是苏明月的姨母,苏明月将她视为亲生母亲一般重要。挟持了云妃,就等于掐住了苏明月的咽喉。而苏明月这个小丫头与寻常人不同,不但聪慧敏锐,城府深沉,而且手中还掌握着威力巨大的武器锻造方法,更甚者就连云家时代守护的宝藏说不定也和她有关系。这样一个丫头,若是能牢牢握在手中,对于巫羌国而言绝对有莫大的好处。宝藏的事情巫子墨并不知道,但东太后却是知道的,所以这其中肯定还有东太后和凰冥的参与。难怪他们最后都一并逃到了巫羌国,原来是从一开始就已经联合在一起,要下这样一盘大棋。 看着凰阙脸上神色不停变换,习风垂着手站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看着凰阙双手背负在身后来回不停的踱步,末了扭头吩咐他道,“这件事情你派人秘密通知太子殿下,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救出云妃和小皇子。” 习风吃了一惊,颇有哀色的道,“陛下,太子殿下他已经……已经……” “你这个蠢货,知道什么。”见习风如此,凰阙也不生气,只是狠狠瞪他一眼,恼道,“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如何那么轻易就出事啊。你让寒铁卫持朕的令牌去,他们能找到太子。” “奴才遵旨!”习风得了命令,转身就要走。 却又被凰阙给叫住,“回来,你这么急做什么,朕话还没说完。”习风赶紧站直了身体,恭敬的垂手听着,“嘱咐太子一声,就说此事事关重大,但他也务必要小心行事。” “是!”习风应了一句,站在原地没动,眼巴巴的看着凰阙,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谁知凰阙不耐烦的挥挥袖子,“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朕送你吗?”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 习风一溜小跑的走了,留下凰阙一个人坐在御书房的寝殿的龙床上,一时也没了睡意。 此时确定了是东太后绑走了云妃,也就等于是确定了苏明月的失踪也肯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苏明月手上握着太多重要的东西,如果东太后以云妃的性命相要挟的话,苏明月恐怕是招架不住,要和盘托出的。这样一来,不管是武器还是宝藏,都会让巫羌国如虎添翼。 原本对于凰天爵诈死还颇有些异常想法的凰阙,此刻也反而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是深谋远虑。既然帝都中还留有巫羌国的人,那么璟王府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巫羌国里。让这些人以为他们朝堂大乱也好,若是他们一时觉得有可趁之机攻来的话,那他们好歹还有东域的那些秘密武器顶着,料想巫羌国也讨不到好。如果他们得到了武器锻造的图样,选择休养生息的话,他们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多造一些那种东西出来。到时候就算是殊死一搏,也比被动挨打要好很多啊。 屋外忽然电闪雷鸣,院中的花木倒影在白色窗纸上,影子忽明忽暗,如同张牙舞爪的野兽一般。 凰阙坐在龙床上,忽然有些心力憔悴大不如前的感觉。他忽然觉得,也许自己也是时候将江山易主了。等着巫羌国的外患解除之后,便将这九五之尊的位置让出去吧。他辛苦操劳了这么些年,也该闲下来,好好享受一下人生了。 云妃有了下落的消息很快传入了凰天爵的耳中,凰阙的叮嘱也一并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以他的智慧,自然想到凰阙一定已经有所思忖了。当初月儿曾说,要让陛下亲自接云妃母子回家,如今这时间虽然晚了些,但她的确是做到了。 那个小丫头,总是让他惊奇,那样小小的年纪,到底是如何才能练就那般沉稳睿智的心思,往往能将对手十步之后的棋都料准。 想到苏明月,凰天爵心中忍不住一痛,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痕迹,只让寒铁卫回宫去复命,说他已经知道了。不过寒铁卫复命之后,却又连夜赶了过来,说是陛下特地派了他们来相助。凰天爵觉得这样也好,他毕竟是已死之人,就算再如何不露痕迹,在营救云妃的时候也可能会被对方察觉到什么。但如果是让寒铁卫领队的话,一切就都变成是陛下的意思了。 给寒铁卫安排了一个住的地方后,凰天爵这才让人叫了齐王和荣王过来商议。 听说找到了云妃的下落,齐王也是松了口气,当初苏明月将云妃藏在他的庄子上,后来又故意在宰相府出事之后让若兮逃出齐王府前去庄子上寻云妃,看似是找云妃求救,实际上就是为了把那些人带过去罢了。毕竟他庄子上的那个阵法,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苏明月一个人破了。云妃被劫走之后,他们也曾暗中打探过许久,一直没有找到什么痕迹。没想到这次璟王府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居然会露出如此破绽,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齐王觉得,这其中会否有诈呢?”荣王到底是带兵的人,所以性格比较谨慎。 齐王思忖了片刻,将目光看向凰天爵,后者与他目光相对,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齐王顿时明白了,看来凰天爵也已经看破对方这步棋的真正目的了。 第470章秘密铸造 看来璟王府的事情,的确已经传到了巫羌国,巫子墨这一招,明显是在试探陛下的心思,想从陛下的表现来判断太子是否还活着。 齐王心里活络,将这细枝末节的事情想清楚之后,便对荣王道,“此事倒是无妨,有寒铁卫出手,到时候殿下再派些不曾露面的暗卫协助,要抢回云妃娘娘和小殿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远处一个铁匠模样打扮的人飞快跑来,眼尖的看见凰天爵三人站在此处,立刻冲了过来,“叩见太子殿下!” 凰天爵挥挥手,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又给齐王和荣王请安行礼,之后才恭敬道,“殿下,重新改良之后的武器已经造好了,请殿下移步一观。” 听说新武器已经造好,凰天爵忙就转身急走。齐王和荣王也紧随其后,武器建造的事情是现在的一个难点,如果能把这件事情做好了,就算未来巫羌国大兵来犯,也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几人一路七弯八拐,最后走近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笼里,进去之后,荣王伸手拉了一下绳子,铁笼徐徐上升,头顶的地面突然打开一个缝隙,等到铁笼升至地面之后便停止上升。三人从里面出来,荣王跺跺脚,那个铁笼便兀自沉了下去,地面也恢复了原状。 这是苏明月按照当初蝶谷的机关设计的,那个铁笼也是十分粗糙的电梯,就连擅长奇门遁甲机关之术的齐王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机关时,都忍不住惊呆了。 几人从冶炼坊出来之后,径直去了后山,那里有他们开辟出来的一块空间,专门为了试验这些武器的效果。这里离京城较远,又是偏僻山林,很少有人会来,在这里就算闹出多大的动静,也不会惊了人。 几个人到了那处,就见凰天然和何大将军已经在这里了,林默池也在,几个人见他们过来,纷纷见礼问安。凰天爵心急想看武器的效果,摆摆手让他们免礼,便急道,“让他们开始吧!” 那跟着他们一路来的铁匠闻言,躬了躬身,然后才朝着不远处飞快的跑过去。 在那里,几个赤着膀子的大汉推着一个盖着白布的东西过来,看那东西似乎很重,许得几个年轻的壮汉才能推动。等推到了指定位置,那些壮汉将白布掀开,露出下面掩盖着的东西。远远一看,竟然是一门大炮,虽然有些粗制滥造,但是在这种年代造出这种东西来,委实是让人惊讶了。 这边是苏明月留下的秘密武器,当初在东域的时候,她看见那些炼铁的人将废渣丢掉,便觉得可惜,想要试试看能不能造出一门来,有这种东西在,打仗的时候绝对是杀伤力极大的武器。所以东域那场仗,最后凭借着草草制出来的几门大炮轻松取得了胜利。 只是那时候是第一次制作,加上这里的冶炼技术实在是太差了,零部件根本经不起炮弹发出时制造出的高温,东域那场仗后,那几门大炮也就报销了。 不过这事关南诏国机密,所以就算是巫子墨也并不知晓。不过如果他知道,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地方的东西其实早就不存在了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毁得肠子都青了。 有了东域那次的经验之后,苏明月回到京城便一直在思考改良的办法,只是局限于如今的冶炼技术,所以就算是她改良出来的东西可以长久使用,却也不知道这时代的冶炼技术能不能跟得上细节零件的要求。 上一次凰天爵他们造出来的东西,便是不符合这个要求。所以他们不得不重新冶炼,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有些好消息。 那边的人准备好了,朝这边打了一个手势,凰天爵等人立刻运了内功封了耳朵的穴位,这样可以避免被巨大的爆炸声伤到耳膜。 片刻之后,那边的人讲一个黑色铁皮密封的球形物体放入炮管之中,然后点燃了上面的引线。 砰!轰! 一声巨响之后,炮弹被打了出去,目标是不远处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峰。 只见一阵地动山摇,带起漫天沙尘,众人站稳之后,忍住心底的惊骇,目光死死盯着烟尘缭绕的位置,恨不能冲上去将烟尘拨开,看看到底是怎样惊人的结果。 很快,尘埃落定,不远处的情况也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原本的小山峰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四散坠落的碎石和泥土,而地上,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山峰原本的位置。这等惊人的杀伤力,饶是见惯了地狱般惨烈战场的何昆吾,此时也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这种东西如果搬到战场上,那简直就是所向披靡的存在啊。连一座坚硬的山峰都经不起一发炮弹,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他甚至可以想象,若是这炮弹落在人堆里,将会造成怎样的惨状。 “殿下,这、这……”能让从惨烈的战场上下来的大将军也失了声,可见这东西有多么的吓人。 众人对于这大炮的威力也是惊骇不已,但是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所以对于它目前造成的杀伤力还有些不能确定,所以都纷纷看着凰天爵。 后者顿了一下,心中莫名浮现出一丝苦涩。他还记得在东域的时候,月儿第一次将这东西拿给他看,那个时候她满心都是希望自己可以回去陪她过年,欣赏她为自己准备的惊喜。可是现在,人事全非,“这样……已是不错,吩咐下去,便照着这个样子锻造吧,希望可以在短时间内,制造出更多来。尤其是弹药,一定要准备充足,光是有大炮,没有弹药的话,也是枉然。” 就在凰天爵等人成功造出了威力更加巨大的大炮时,苏明月也在心如死灰之中过去了一个不算安静的夜晚。 等她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巫子墨并不在,只是留下了一堆伺候她的宫人,其中领头的便是那个宁安。原本得了巫子墨的承诺,说是会尽全力查出凰天爵的下落,苏明月心中也算是有了些盼头,可是在用午膳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却说溜了嘴,说是凰天爵等人虽然是下落不明,但当时宿居在后院的沈若兮和何婉婷,却是在睡梦中当时就被那些黑衣杀手给抹了脖子。 听到这个消息,苏明月直接晕倒在地,倒下去的时候额头重重撞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侍奉的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去太医院找来太医。 可惜这一次苏明月是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又在晕倒时撞到了头,便是太医来了,一时间也没办法将她救醒。 可是太医断然不敢让她就这么死了,太子对这个姑娘的态度他们可是看在眼里,所以最后用上了烧艾的法子,才勉强将苏明月给救了回来。 可人虽然是救回来了,却躺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盯着帐顶看,手指紧紧抠着锦被,连指甲都被抠翻了都没觉得疼。还是守在外间不敢离开的太医闻到了血腥味,不管不顾的冲进来一看,这才察觉,登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等处理好苏明月手上的伤,巫子墨也上完早朝回到了东宫,就听说了苏明月又晕过去的消息。昨晚说凰天爵的事情时,他都没敢将沈若兮的事情说出来,怕的就是这样。 苏明月和沈若兮关系要好,当时他娶南诏国求亲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凰天爵好歹是看不见尸体,他还可以说他还活着,来减缓苏明月的伤痛。可是沈若兮那是真真切切的死了,而且听说脖子都差点被砍掉了,这种说出来只会让她心痛的事情他如何敢说。 可是他堂堂东宫的太子都不敢说,那个小太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竟敢在她面前嚼舌根。 巫子墨走近苏明月的寝殿里,后者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盯着床帐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味道。手上和额头上缠着纱布,看上去分外刺眼,让巫子墨抑制不住的就想杀人。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姑娘的?”一声怒吼,娇兰殿上上下下跪了一地,一动都不敢动,连求情都不敢了。巫子墨现在是铁了心想杀几个人出出气,于是袖袍一回冷声道,“本宫留你们何用,来人……” 大床上,苏明月忽然动了动,偏过头来,没有丝毫神采的凤目落在他身上,冷冰冰的毫无生气,“你还嫌最近死的人不够多是不是,你到底还想让我身上背负多少杀业才甘心?!” “月儿,我……”见她恢复生气,巫子墨又喜又悲,“这些奴婢伺候不周,死了也没什么要紧。你……” 苏明月心中冷笑,死了没什么要紧,还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啊,难怪可以为了自己的野心,送成千上万的人去给自己铺路。这样的人,就算是动情,也会为自己有所保留,不会如凰天爵对自己一般。想到凰天爵,心中又是一痛,她相信他一定没事,她也相信有凰天然他们护着,若兮和婉婷肯定没事。她如今作出这副样子,不过是让巫子墨安心罢了。 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一无所有之人,如果想要活下去,势必只能依附于他。这样的认为,可以成为她保命的底牌。 第471章巫子墨柔情(上) “疼吗?”巫子墨走到床边坐下,执起她的手,语气温柔的问道。 苏明月抽了一下,没有抽动,便仿佛没了力气挣扎一般,由着他去。虽然这样的触碰让她觉得恶心,但为了能够平安走到最后那一步,她也只能暂且忍了。说实话,她现在真的是很想一包毒药下去,让娇兰殿躺尸一片才好。她现在真的很想立刻回到南诏国去,回去确定若兮他们的安危。 感受着掌心柔软滑腻的触感,巫子墨心头一荡,目光落在渗着血迹的白色纱布上,又是一痛,“我知道你肯定很痛,其实看见你这样,我也很痛。” “的确很痛!”苏明月别过脸,不看他,“我现在,什么都没了,爱人、朋友、亲人……一个都没有。” 她的语气很轻很淡,听不出有多哀伤,可是巫子墨就是听出了一种绝望的心碎,眉头忍不住狠狠皱在一起,“胡说什么,你还有我。” “你?呵,堂堂巫羌国的太子爷,未来巫羌国的国君,你怎么可能会属于我。” “那凰天爵呢,他不也是南诏国的王爷,可你依然对他倾心。”巫子墨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眸看着自己,语气说不出的嫉妒。 跪在内殿的宫人和太医们狠狠打了个颤,感情他们家太子殿下好容易看上一个人,却是别国的姑娘,而且还是心里住着旁人的姑娘。知道了这种密文,他们会不会被太子给灭口啊。 下巴被捏住,她没办法偏头,只好将目光落在别处,小声的说了一句,“他与旁人不同,他待我……是真心,在我还只是个无盐傻子的时候!” 所以是因为这样,她才对凰天爵一心一意,就算是以为杀母之仇与他站在了对立的位置上,依旧会因为他的生死而心绪起伏。巫子墨看着苏明月苍白却精致的脸,“你为何连机会都不肯给我,就知道我不行?” 苏明月幽幽一叹,没有说话。 “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相信,比起凰天爵,我会对你更好!”也不知这句话,他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苏明月垂下眼眸,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不会有那一天的,就算有,我也不可能等到。” 巫子墨狠狠咬紧了后槽牙,她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实在让他气恼不已。不过却也正因为如此,他却对她更加放心了。如果苏明月因为自己几句话,便转而巴着他不放,反而让他不得不对她防上三分,认为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心软可怜。她现在明知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南诏国已经再没有可让她留恋的东西,虽说可能暂时十分伤心,但只要他能趁着这个机会,帮助她走过这一程,这女子势必对他感恩戴德,日后也会一心一意的对他。想到那个可能存在的一心一意,巫子墨便越发想要多保护苏明月一分。 “你放心吧,我说过会护着你,就一定会护着。身为巫羌国的太子,在我的地盘上,如果连我中意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谈什么称霸天下。”巫子墨豪言壮语,苏明月是他看上的女人,她现在能设计出那种威力巨大的大炮,难保日后不会设计出威力更大的其他武器来。这是一个深具潜力的女人,他如何能够放手。 苏明月的面色如同死灰一般,听到他的话也没有好转一点,心头一阵剧痛传来,她紧咬了唇瓣摇摇头,“何必呢,我并不怕死,而且一心想要寻死。” 她在意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她活着也的确没什么意义。不管她表现得再如何刚强,骨子里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看着这样的苏明月,巫子墨心中最后一点的怀疑也烟消云散了,握着她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却发现了她额头上层出不穷冒出的冷汗,顿觉不对,“太医,太医快给本宫滚进来!” 等在外头的太医立刻拎着药箱冲了进来,看见躺在床上浑身抽搐冷汗直冒的苏明月时,脸色忍不住发苦。 这些日子,他们实在是被这位姑娘折腾得够呛,小命在鬼门关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他们的心都快承受不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见他们居然还有心情发呆,巫子墨急声怒吼,“还不快点看看,她这又是怎么了?” 照旧是资历最老的一个太医上前,跪在地上拿帕子搭了苏明月的手腕为她诊脉,不过这一会他诊脉的时间比之前的都要长,而且诊完脉之后,脸上的苦涩更加明显了些。眼看着巫子墨又要按捺不住发怒了,这位一向以医术高明备受尊崇的老太医才犹豫着道,“太子殿下,这位姑娘是伤心过度,再加上之前心脉本就有损,如今更是损伤得厉害了。” “你说什么?!”巫子墨蹭地站起来,一脚将那太医踹翻在地上。 其他几个太医哪里还敢站着,噗通一声跪倒,其中一个大着胆子上前进言,“太子殿下,向老是宫中资历最老的太医,医术比其臣等都要高一些。若向太医如此说,想来这位姑娘的确是……还请太子殿下息怒,心脉伤损并非是无药可治,只要好生调理,放松心情,将养些日子便可复原。” 苏明月咬着牙看过来,此时她已经疼得面色发白,连说话都困难,却还是一字一句的喘息着道,“你、何必为难、他们,他们、所说句、句属实,我、自己便是、大夫,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都这样了,你还想着为他们说话。你的命不值钱,他们的命就值钱了?!”巫子墨怒不可遏,恨不能将这小女人的脑子劈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他一心一意Wie她的身体着想,她却一心一意为这些奴才着想,“你若再为他们说话,仔细我将他们全都一顿板子打死了事。” 苏明月咬着唇不说话了,巫子墨还以为这是捏住了她的短处,结果抬眼一看,却发现人已经晕过去了。 “你们快来将她救醒!”巫子墨甩袖出去,黑眸之中萦绕着森然杀意。 太医们不敢怠慢,赶紧走到塌前为苏明月诊治,心中却是知道,那个多嘴的小太监怕是活不成了。 将太子殿下着紧的人伤成这样,还连累他们跟着一起担惊受怕,便是死了也是活该。 果不其然,在巫子墨走出内殿之后,外面就传来了哭天抢地的求饶声和凄厉惨嚎。一个为苏明月施针的太监手上一抖,一根针差点扎歪。好在旁边一个太医见状赶紧伸了手过来拦住,那一针扎在他的手背上,并未落在苏明月身上。否则这一针若是扎出个好歹来,他们都别想活命。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若是再出了什么差错,那小太监便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向老嘴里发苦,却还是忍不住敲打了这些太医一番。如今他们的命,可是与床上这个小姑娘息息相关了。 那个在苏明月面前说溜嘴的小太监被巫子墨当众杖毙,娇兰殿上下的宫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双腿发软的时候心里也十分明了了,这娇兰殿住着的这位,实实在在是被太子殿下放在了心尖儿上疼宠着的贵人,一丝一毫也不可得罪,否则留给他们的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 处置了那个小太监,杀鸡儆猴,巫子墨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走回寝殿,见苏明月依旧面色惨白的躺着,忍不住问,“她为何还不醒?” “姑娘伤势过重,还是多睡一些的好。”向老上前弓着身子回话,“近几日若是无事,最好不要让姑娘下床,就卧床躺着吧。药按时吃着,别让姑娘再忧心烦思便好。” 巫子墨坐在床边,将苏明月身上的被子拉了拉,头也不抬的冷哼一声,“你们都听清楚太医的话了?” “奴婢们听清楚了,万不敢让姑娘再神思烦忧。”娇兰殿的宫人跪在地上磕头。 巫子墨挥挥手,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见面前的小女子即便是睡着了,眉头依旧紧紧皱在一起,往日里凌厉的眉眼在这一刻显得异常温和脆弱。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抚上她眉尖的褶痕,“平日里看着你浑身是刺的样子,都要忘了,你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罢了。” 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就算是从出生就开始耍心眼儿,又能强的到哪里去。想来想去,之前她那副样子,应该也只是因为在宰相府吃了太多苦头罢。 人啊,最是容易被表象所迷惑。这几日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苏明月,在巫子墨心中刻下了一个柔弱无依的印痕,竟让他都忘记了,若当真是个柔弱纤细的小女子,又怎么可能设计得出那般威力惊人,绝对算得上杀人利器的东西呢。 巫子墨就这么一直在旁边坐着,手指一笔一划的描绘着眼前女子精致的眉眼,丝毫也不觉困倦一般。期间他身边伺候的总管太监两次进来,看见这副情况也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直到日头渐渐西沉,天边的光亮一点一点被收敛起来,才有宫人在屏风外头禀告,“太子殿下,月姑娘该服药了。” 巫子墨收回游离的思绪,伸手想将苏明月叫醒,却发现她面色潮红,眉头紧紧皱着,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伸手一摸,额头滚烫得吓人! 第472章巫子墨柔情(下) “太医,太医……” 这一次太医学乖了,就算是苏明月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他们也不敢全部离开,留下了两个人在娇兰殿随时候着,其他人先行离开。此时留守在这里的两名太医一面庆幸自己等人的英明,一面拎着药箱快步进去。结果一看到床上苏明月的情况时便知道,这位月姑娘怕是内伤过重,又深受打击,所以要大病一场了。 太医们象征性请了安,便是快步上前为苏明月诊治,正如他们第一眼判断的那般,的确是打击过重心力交瘁之下病倒了而已。其中一人淡定的取了针扎在苏明月手背上,另外一人给巫子墨回话,“殿下不必担心,姑娘这是因为连日来受了伤却不曾好生休养,精神上又突然遭受接连打击,一时承受不住所以病倒罢了,不碍事的。” 苏明月被人用针扎醒,睁开眼时,眼底的阴冷冰寒让施针的太医手下一抖,一针扎下去失了力道,扎的苏明月“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巫子墨垂眸一看,就看见一颗血珠从银针扎落的地方冒出来,杀意登时在身周弥漫。 “殿下恕罪!”施针的太医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苏明月此时也回过神来,方才她做了一个梦,所以被扎醒的时候一时没有分辨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现在清醒过来,立刻帮那太医说话,“不关他的事,是我突然醒过来动了一下,所以让他落针的时候才扎歪了。” “你……”想到太医在她昏迷时说的话,巫子墨到口的责备又吞了回去,“你们下去吧,把药端上来。” 跪在地上的太医感激的看了苏明月一眼,赶紧和自己的同伴退了出去,宫人端了药碗上来,浓郁的中药味瞬间在寝殿中弥漫开来。 苏明月被那股味道熏得直皱眉,旁边的巫子墨见状,抿着嘴笑,接过药碗后拿勺子搅拌了两下,“太医说你现在伤上加伤,心脉都受损了,再不好好养着,日后就要留下心悸的毛病了。乖,把这药喝了,我让宫人给你准备了蜜饯。” 这个时候所谓的心悸,也就是现代所说的心脏病了。这个毛病可大可小,苏明月也不敢冒险,面上却还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被逼迫了的不开心模样,抢过巫子墨手里的碗仰头一口气喝下去。喝的太急了,呛咳不已。 巫子墨又是心疼又是懊恼的替她顺气,“你这又是在逞什么能,喝个药也能把自己呛成这样。” 苏明月一边咳一边回头瞪他,没好气的道,“我若是呛死了,太子殿下不是更顺心如意一些吗,反正你们希望我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了,巫羌国底蕴丰厚,少了那一批宝藏也伤不了什么元气。倒是我这个祸害,早死……” “谁说你是祸害了!”见她如此说话,巫子墨一口气憋在心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哽得难受,“我何时说过你是祸害了,我疼惜你保护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希望你死。苏明月,你就这么不识好歹,全然不把我的一颗真心当回事?!” 从没见过巫子墨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苏明月眨巴眨巴眼睛,又新鲜又惊讶又震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巫子墨早已让宫人拿了蜜饯上来,没好气的拿了一颗塞进她的嘴里,嘟囔着,“看来日后得让你多吃些甜的,看看你这张嘴能不能说出点好听的话来。” “哼!”反应过来巫子墨的话是什么意思,苏明月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耳尖却泛着可疑的红晕。 她这个样子,落在巫子墨眼里,便是娇羞了,忍不住笑了笑。看来只要假以时日,他想要在这丫头心里留下地位,也不是全无可能的事情。 他对自己的容貌向来自负,再加上若是这般不自持身份的和她相处,这女子不可能不对他动心。 巫子墨这项心里将自己的小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却不知那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苏明月一双凤眸仿佛淬炼了寒冰。 “对了,”沉默了许久,苏明月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着巫子墨,“那个小太监……” 见她提起那个小太监,巫子墨眼皮都没抬,“我把他打杀了,一个奴才,居然敢在主子面前嚼舌头,该死。”更何况,若非是他,苏明月的伤势也不会加重,就算苏明月拦着,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哦!”原本还以为又要被她斥责一番,说上一些他草菅人命之类的道理,谁成想,她居然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杀了也好,谁让他无事要咒若兮和婉婷姐姐。” 听她这般说,是不愿承认沈若兮和何婉婷的死了。想来也是,她们之前感情那么好,让她一时之间接受这样的噩耗,也的确是有些困难。再加上之前太医说她心脉受损严重,怕是再神思烦忧就要落下心悸的毛病了,巫子墨也不欲与她争辩,担心着小丫头再胡思乱想。于是便顺着她的口道,“日后这宫里若是有哪个宫人太监伺候不周的,你大可自己做主惩治了他们,不必告诉我。” “这是你的东宫。”苏明月抬头看着他。 巫子墨笑了笑,看着她的目光深情的能掐出水来,“我说过,要护着你,这话可不是说着好玩的。” 苏明月垂头不说话了,且不管他眼中的深情是伪装也好,真情实意也罢,这话她都不能接。 见她不说话,巫子墨还想说点什么,外头伺候他的总管太监快步进来,“太子殿下,陛下刚刚命人传召,让太子殿下即刻前往御书房议事。” “这个时辰?”巫子墨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眉头微微皱在一起。父王这个时候叫他去议事,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不过既然是皇帝传召,他自然不可能不去,于是嘱咐苏明月好生休息,他明日再来探望她之后,便匆匆离开。 巫子墨走了之后,苏明月便借口太累,让宫人们服侍她躺下之后,又熄了寝殿的灯,便睡下了。 等到寝殿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那些侍候在寝殿门外的宫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几日因为这娇兰殿的姑娘,她们过得甚是提心吊胆,此时苏明月睡下了,太子殿下也不在,守着殿门的两个宫人便走到滴水屋檐的台阶上坐下,闲聊起来。 寝殿内,苏明月小声的翻了下身,撑着身子坐起来。她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丝毫响动。左手扣上右手腕脉,仔细诊治了一番,的确如太医所说是心脉受损了。凰冥的那一掌,让她的确是吃足了苦头。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一掌,否则只靠着凰天爵和沈若兮他们的事情,让她强壮受打击至此,却还是有些难度。毕竟面上的神色极易伪装,但是身体的情况却瞒不过那些医术高明的太医。 苏明月坐在床上,正准备将南诏国的事情好好理一理,忽然听到寝殿背后的窗户位置忽然多出了一道声息,让她心里一紧。 “你这丫头,武功虽没了,警觉倒还是很高。”苍老嗓音从寝殿窗户的位置穿传过来,苏明月脸上瞬间依稀,掀开被子就想下床,却被那个声音阻止,“不要命了,好生躺着。” 苏明月立刻乖乖躺着不动了,眼巴巴的看着那人从黑暗中渐渐走来,直至走到床边坐下,忍不住就觉得眼眶发热鼻头发酸,小声的唤了一句,“师傅!” 这世上能被苏明月唤作师傅的人,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毒手药王了。 听见自己心爱徒儿那充满委屈和心酸的一声轻唤,毒手药王也是忍不住一阵心疼,抬手不轻不重的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淘气丫头,该打,连师父都敢算计了。” 当初苏明月入宫行刺的时候,特地让毒手药王去荣王府为凰天然治伤,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可这丫头跟他撒娇缠磨,他最后没了办法,只好答应。谁知她竟趁机跑去行刺,之后他被凰天爵带进宫给尹贵妃治伤,等出宫了要找她时,她已经被失踪了。他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知道她居然被绑来了巫羌国,这才又千里迢迢的追过来。 谁知一来,就看见自己心爱的徒儿被折腾得如此凄惨,若是不想着皇宫里珍贵的药材多,对于她恢复伤势有好处,他白日里潜进来的时候就想一包毒药将这里的人全毒死了了事。 在这一点上,他和苏明月还真不愧是师徒,连想法都这么的不谋而合。 “师傅,月儿好想你啊!”外头还有宫人守着,院子里还不知有没有巫子墨安排的暗哨,苏明月扑进毒手药王怀里,小小声的委屈了一句,眼泪顺着脸颊就落了下来。 毒手药王一阵心疼,抬手为她擦了擦眼泪,“你这丫头,总是爱将自己置于险地。那小子也不知前世积了什么德,叫你这样处处为他着想。你可知,那小子现在心性大变,杀气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整个南诏国的人都认定你已经叛国,和东太后那些人是一丘之貉了,你这样为他值得?” “师傅,我相信,璟他一定不会怀疑我,他一定是信我的。”苏明月抱着毒手药王的腰,就像一个对父亲撒娇的女儿一样,信誓旦旦。 毒手药王在心底叹一口气,希望吧,那小子要是敢不信他家丫头,他非要一包毒药让那小子下半生都生不如死不可。 第473章毒手药王现身 “对了师傅,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撒娇之后,苏明月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说到这个,毒手药王压下去的火气又蹭地冒了出来,“还不是因为你这不听话的丫头,居然敢单枪匹马杀到巫羌国来,就算你想帮他们拖延时间,也不用以身犯险啊。”当他好容易逼得荣王说了实话的时候,他差点一时愤怒拆了荣王府。 “师傅……”苏明月惊慌的捂着毒手药王的嘴,她好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让巫子墨对她全然放下戒备,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可不能在这关键时刻翻船,“我也知道这很危险,但是眼下唯一能拖住他们脚步的也就是我了。师傅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现在巫子墨一心想护着我,不会让凰冥他们轻易伤害我的。最危险的那部分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将会很安全。” 东太后的死,一定会刺激到凰冥和苏炳成等人,只要在这个时候他们没有杀了她,那么她就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为他们苦恼,这样她也就有更多时间去准备最后的逃生。 “你这还叫有分寸?!”毒手药王的手指扣上她的腕脉,诊断之后立刻吹胡子瞪眼了,“为了那小子,你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他呢,他却在南诏国当他的太子,逍遥快活呢。” 明明这丫头就那么聪明,为什么于情字一关上,却要做这么多的蠢事。 好在这一次,毒手药王还知道就算发火也要降低音量,不过苏明月却以为他的话而变了变脸色,抓着他的手焦急问道,“师傅,璟王府被袭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璟他设计的局?若兮和婉婷姐姐没事吧,他们……” “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给我躺好,让我帮你治伤先。”毒手药王环顾四周,想要点亮一盏灯,现在需要救治的可是他心爱的弟子,他可舍不得出一丁点差错。 苏明月连忙推拒,现在她的伤不能就这么好了,她还想借着这个伤把巫子墨栓得再牢靠一点。而且她的伤要是突然好了,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师傅,你还是先告诉我吧,璟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毒手药王无语叹气,这个小丫头啊,当真是关心则乱。若是换成旁人,她应该很轻易就能看出来南诏国之前发生的事情是一个连环局,而设下那个局的人就是凰天爵没错。 “我不知道,我半月前已经离开南诏了。”他这句话说得是实话,他从荣王那里得到了苏明月的下落,就一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哪里会知道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呢。 苏明月的神色瞬间垮了下去,连师父都不知道,她又要如何才能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沉凝起来,苏明月不说话,毒手药王一心想着她的伤,也没有说话。苏明月放在锦被上的手指下意识就要搓弄,谁知之前因为用力指甲都抓翻了,此时一碰,钻心一样的疼。 毒手药王看了一眼她缠成纱布的指尖,约莫也能猜到她伤的如何,又是一阵心疼,伸手将她的手抓过来,将纱布拆了,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些药粉洒在上面,“你自己说,想让我说你什么好。放心吧,南诏国那边的消息,我会让你舅舅去打探,到时候他会飞鸽传书告诉我。我会留在巫羌国内,到时候也好救你出去。” “师傅……”留在巫羌国太过危险,她根本没把握可以全身而退,若是到时候连累了自己的师傅,她要怎么能安心。 可是看毒手药王一副下定决心再不会更改的模样,她便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了。师傅下定决心的事情,不是她左右,就能改变的。 重新上药包扎之后,苏明月觉得自己的手指果然没有那么痛了。眼见着天色也不早,毒手药王再留下去,出宫怕是就难了,于是将药粉留下,让她日日记得换药,又叮嘱了她一番,这才从来路悄无声息的离开。 毒手药王突然出现,虽然让她吃惊,却也让她的心稍稍安定下来。有师傅在,日后她若是不能安全离开,想要硬碰硬的闯一下,成功的几率也会更高。 只是不知道舅舅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查到消息,她眼下真的希望能够快点知道沈若兮她们的情况。她不相信她们就那么死了,凰天然和林默池怎么会舍得让她们那么死掉,他们就算是拼死,也会挡在她们面前,护她们周全的。 送走了毒手药王,苏明月倒在床上想这些事情,想着想着也就真的睡着了。 一夜在无话。 可是第二日天亮,苏明月醒过来之后,正坐在妆台前由着宫人给自己梳妆,便有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进来传话,“月姑娘,皇后娘娘有旨,让姑娘去中宫拜见。” 一听说要去见巫羌国的皇后,苏明月本能地摇头。 待在这东宫,她是迫不得已,但是要招惹上皇宫那两个,她却是一点也不想。 “姑娘,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中宫旨意,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违抗呢,虽然说太子殿下待这女子不一般,却也还是不能允许她违逆皇后的懿旨。 所以说,就算苏明月再不想见皇后,此时也必须去了。 手上拿着梳子正在为苏明月挽发的宁安闻言,一双眼睛亮闪闪的道,“既然姑娘是去见皇后娘娘,那奴婢为姑娘重新挽一个更端庄些的发髻。” 苏明月抬眸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宁安这厢忙着为她梳妆打扮,那边也有宫人开始在放置衣物的柜子里翻箱倒柜,最后拿了一套绯色绣玉兰缤纷的衣裙出来,捧到她面前问,“姑娘,今日穿这身衣裙可好?” 对于要穿什么衣服,苏明月没什么意见。见个皇后而已,只要不穿的太不合体就行了。 收拾好了之后,宫人扶着苏明月出了娇兰殿的殿门,轿辇已经等在了外头,苏明月坐上轿辇就在想,皇后在这个时候召见她,到底所谓何事?巫子墨因为她将东宫的美人都给赶走了,又大张旗鼓的宠爱着,甚至这一次还因为她的伤三番五次将太医院的太医搬了个空。说实话,就冲着巫子墨这般大张旗鼓的动作,皇后要召见她也是理所应当。 但她却不认为,皇后这是觉着巫子墨对她疼爱有加,想干脆做主将她赐给巫子墨做太子妃。她可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而且还是南诏国的人,堂堂巫羌国皇室,怎么可能要一个这样的女子做太子妃呢。那可是未来的国母,怎么可以儿戏。虽然苏明月对这个国母的位置并不感兴趣,但架不住别人会这样猜疑啊。 所以苏明月觉得,皇后这番召见她,是为了要敲打敲打她,让她莫要心存幻想。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来昨天巫子墨是被巫羌国王给叫走的,难道是皇帝和皇后两口子轮番上阵,劝说儿子不成,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那她是要顺了皇后的意思跟巫子墨保持距离呢,还是趁着这个机会让巫子墨对她更着紧一些呢? 一路到了中宫门口,苏明月也没想决定到底该如何走这一步棋,于是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中宫门口站着许多的带刀侍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眼神冷冰冰的落在苏明月的身上,无端的压力让人觉得心惊肉跳头晕目眩。 这是下马威了,苏明月在心中想着,面上就做出凄惶与害怕的样子来,让宁安扶着自己,一摇三晃的进了中宫的殿门。 苏明月先见到的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与南诏国的服饰不同,巫羌国的服饰带着一些异域风情,即便是女子的刺绣也多是些兽纹和飞鸟,与南诏国的花草蝴蝶截然不同。不过苏明月的衣服是巫子墨特命人做的,全然是照着南诏国的喜好来做,所以她穿着这样一身绯色衣衫站在中宫偏殿之中,显得尤其的突兀。 那嬷嬷板着一张脸,看见苏明月眼中的惶恐时,嘴角不屑的撇了撇,“姑娘请稍后片刻,娘娘正在大殿与诸位娘娘说话。” “是!”苏明月应了一声,一副不敢随便坐也不敢随便动弹的样子,由着宁安扶着她就那么站着。 她本来就是重伤的身体,这么站了小半个时辰,便有些撑不住了,摇摇欲坠的样子,一张脸白的像鬼一样。宁安感觉到她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心里也越来越害怕。皇后娘娘她不敢得罪,太子殿下她更加不敢得罪,可是如果这姑娘出了什么事,那太子殿下一定会要了她的命。但如果她在中宫里护着一些姑娘的话,说不定太子殿下一高兴,会对她另有奖赏,也会刮目相看。这是一个赌,端看她敢不敢做了。 咬咬牙,宁安终于在苏明月即将支持不住的时候,满脸哀求的看着一旁的宫人道,“还请这位姐姐帮忙通禀一声,我加姑娘重伤的身子,这般站着实在有些吃不消,可否求皇后娘娘先行为姑娘赐座,奴婢求求这位姐姐了。” 那被求的宫女稍稍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退了出去。太子殿下对这位姑娘十分宠爱,若是这姑娘在中宫出了什么事,殿下虽不至于和娘娘闹得不快,却难保不会将怒火发在她们这些奴才的身上。 “姑娘,你再撑一下。”见那宫人退走,宁安柔声在苏明月耳边道。 第474章皇后刁难 苏明月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低垂的眼睫下却又冷光闪过。这个宁安不是个安分的主,而且甚是聪明伶俐,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日后师傅进出娇兰殿,她便少不得是个隐患。 那个宫人退出去不久之后,又快步进来,对苏明月道,“姑娘请跟我来吧,皇后娘娘在花园中等你!” 中宫的花园,占地很大,虽说皇后不是个喜欢花草的人,但这中宫的花园依旧被打理得繁花似锦颜色缤纷。尤其是花园旁边还有一片翠竹,清风吹来,带着竹叶哗哗作响,十分的舒爽。 那宫人带着苏明月穿越了竹林,又往深处走了一段之后,这才指着不远处一座凉亭,对苏明月道,“姑娘过去吧,皇后娘娘便在那里等着你。” “多谢!”苏明月柔柔的道了一声谢,抬脚便要往里走。 那宫人却又忽然开口,“皇后娘娘吩咐了,姑娘一个人进去便可。” 苏明月的脸色变了变,似乎甚是不安,看了宁安一眼。后者虽然不敢让苏明月出事,却也不敢违逆皇后的懿旨,只能给了苏明月一个安慰的眼神,跟着那宫人退开了。 苏明月独自一个人走到石亭前,看着坐在亭子里头戴凤冠身着凤袍,周身气度华贵雍容美艳的女子后,面上显出一丝紧张。这就是巫羌国的皇后,瞧着倒是格外年轻,看来平日里保养的甚好。 不过她也只是偷摸的瞟了一眼,便垂着头迈着步子走近亭子里,在皇后跟前跪了下去,行了个三跪九叩的礼,“民女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一早便听见了脚步声,远远的看着一抹绯色人影渐行渐近。等她走到近前,跪在地上行礼了,这才端着皇后的架子说了一句,“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苏明月依言抬头,不过却垂着眼睫,不敢去看皇后。这是基本的礼数,她还是知道的。 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身绯色绣玉兰缤纷的衣裙,头上梳着飞仙髻,一支丹阳蝶舞凤钗斜簪在发髻上,长长的珍珠流苏顺着凤口垂落下来,落在她如同凝脂一般的脸颊旁。虽是低眉垂目,但五官的精致与美艳却让天地为之失色,只是薄施脂粉,竟已有这样的容颜,怕是天下男子见了,都忍不住要为她动心。 难怪自己那个一惯眼高于顶的儿子,居然会为了她遣散宫中侍奉许久的美人。只是这样的女子,却也是祸水,自古帝王需无情,一旦动情,便成不了大事。 皇后心中有了计较,存心想要敲打这个女子一番,于是也就不急着让她起来,只是随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名唤苏明月……”见皇后问话,苏明月睁开眼睛,笑着开口。 谁知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后身边的嬷嬷呵斥一声,“大胆,在娘娘面上回话,竟如此不识礼数。”说着,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苏明月被打的偏过头去,白皙的脸颊上瞬间出现五根鲜明的手指印,脸颊也有些红肿。她咬咬唇,将心底翻涌的杀意压了下去,目中挤出一些泪光,惶恐的伏在地上,“民女惶恐,求娘娘恕罪。” 虽长相出挑了些,这性子倒是个软的,这般的没有胆识,便是入了宫,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皇后心中略略松了口气,不过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变化,仍旧端着皇后的架子,仪态万方的道,“这里是皇宫,不是外头,宫里自然有宫里的规矩。本宫不管太子如何宠着你,你又是如何在太子面前没规没矩,但在本宫面前,却是绝对不允的。” 看来她平时跟巫子墨说话,没有半点礼数的事情已经被人传到了这个皇后的耳朵里。 那些背后嚼舌头的人真应该庆幸这里是巫羌国,而她也没兴趣将这个皇宫闹得人仰马翻,否则的话,他们一定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过心里杀意翻腾,苏明月面上却是浑身一抖,一副害怕的样子,“民女知错,民女再也不敢了!” “你最好是不敢,否则本宫少不得也要为太子整肃一下他的后宫。”皇后的语气变得森冷,隐隐透出一股皇权的威压,那种凛然的杀意并非是作假。 苏明月将身子伏低,轻轻颤抖着。跪了这许久,她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加上她本就重伤的身体,甚至隐隐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本宫不知,太子究竟从何处将你带回来,但你自己心中最好有些称量。这后宫里的女人,多如牛毛,什么可以肖想,什么不能肖想,你心中也该有数。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他身边侍候的人也必定是身份高贵之人,将来要母仪天下,自然要有能够母仪天下的身份。至于你,如果足够听话,一世的荣华富贵自然是少不了。若是还想动其他的腌臜心思,这皇宫里多的是埋骨之地,你可要自己为自己挑一个好去处?!”皇后扶着身边嬷嬷的手站起来,脸上的笑容不见,那一张雍容端庄的脸上遍布了寒霜。 苏明月原本勉励支撑的身子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一下子失神的跌坐在地上,有急促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苏明月咬咬唇,忽然看着皇后,一脸倔强的开口,“皇后娘娘,民女知道太子殿下身份高贵得很,民女自然是匹配不上,也从不敢肖想些什么。而且,如果皇后娘娘所谓的母仪天下的姿态便是如此,那民女还当真是做不出来。” 自己的儿子管不好,就只能来威胁一个女人,所谓的皇后,不过如此而已。说什么母仪天下那么高贵,归根结底,还不是想找个能拿捏在自己掌心的棋子罢了。 没想到刚才还战战兢兢的小丫头,忽然敢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皇后瞬间羞恼起来,她前前后后的示威和打压,除了要敲打她之外,也有不想让她将这件事情告诉巫子墨知道的意思,但不管她如何在意巫子墨的感受,都不能容忍一个女人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居高临下,满不在乎,就好像她才是皇后,而自己才是那个跪在地上的人一样。 “好个嚣张狂妄的丫头,你以为自己是在跟谁说话!”皇后狠狠一甩袖子,怒吼道,“来人,给我打,将她打死为止。本宫倒要看看,一个来历不明的臭丫头,有什么资格在本宫面前张狂。” 皇后娘娘下了令,谁敢不从,侍立在旁的嬷嬷当先便是一脚踹在苏明月胸口,直接将苏明月踹得倒栽下去,顺着凉亭的台阶滚下去,勉励挣扎了一下,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竹林那头匆匆赶来的人看到这一幕,登时目眦欲裂,眼见那个嬷嬷追下来还要动手,登时怒不可遏的咆哮一声,“贱婢,你敢!”当下飞身而来,一脚将那还欲动手的嬷嬷给踹得飞了出去,撞在一旁凉亭的石柱上,登时一声脆响,脊骨都给撞断了。那老嬷嬷啪一声落在地上,瞬间没了气息。 苏明月躺在地上,看着那嬷嬷就落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眼底露出一丝可惜。她方才趁机给那老婆子下了毒,一种让人全身皮肤尽数溃烂,到最后血肉尽腐,受尽苦楚才能气绝的毒。打了她一巴掌又踹她一脚,不让她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行,只可惜,让巫子墨一脚就给踹死了,便宜她了。 “月儿!”巫子墨落在地上,立刻便朝苏明月扑过去,将人小心抱在怀里,眼见她脸色越发灰白,苍白的唇角挂着殷红血迹,心就仿佛被扔进了油锅里,又急又怒又痛,“月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亭子里的皇后被刚才的惊变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身边跟随许久的老嬷嬷居然被自己儿子眼睛都不眨的给一脚踹死,还是当着自己的面,一口血气上涌,直接给气的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身边的宫人慌了手脚,一边将人朝寝殿扶,一边去请太医。 而巫子墨却看都没看被自己气晕过去的皇后一眼,直接打横将苏明月抱了起来,转身脚步匆匆的朝东宫飞掠而去。 为了这位月姑娘,太子殿下打死了皇后娘娘身边的老嬷嬷,气晕了皇后,还又一次在皇宫里头飞檐走壁。 这件事情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就传遍了皇宫各个角落,人人都知道了东宫的娇兰殿住了一个红颜祸水,让太子殿下沉迷美色不说,便是性情都变了。如此大不孝的举动,实在是举国震惊啊。 彼时巫子墨却懒得去计较这些,抱着苏明月一路回了娇兰殿,感觉怀里的人气息越见微弱,急的头顶都快冒火了。 娇兰殿里留下的两个太医见这个月姑娘立着出去,又横着回来,心中差点就忍不住要骂娘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们好不容易才把这姑娘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这又是怎么了,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就弄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巫子墨将人放在床上,不等他吩咐,两个太医已经自发的上前,诊脉的诊脉,下针的下针,配合无间。 “她怎么样?是不是……”巫子墨心急如焚,见那人一针扎下去,苏明月嘴里就开始往外冒血,差点就一出手将那太医给劈飞出去。 第475章赌命行医 看见自己一针下去把人扎的吐血,太医比太子更害怕,眼见巫子墨变了脸色,立刻开口解释,“殿下请稍安勿躁,姑娘这是伤上加伤,唯有将胸口的淤血吐出来了才能好。” 闻言,巫子墨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旁边有宫人捧了干净的绢帕过来,要为苏明月擦拭嘴边的血迹,被巫子墨一把抢过,坐在床头将人抱在怀里,仔细认真的擦拭。那温柔的动作,深情的眉眼,让寝殿中的人纷纷垂下头去。 两个诊治的太医对视一眼,嘴巴动了动,虽然明知道这话说出来肯定会惹恼太子爷,却不敢不实话实说,“殿下,姑娘此次受伤,让本就受创的心脉越发受损,恐怕……” “恐怕什么?” 被冰冷的目光锁定,太医的身子抖了抖,跪在地上砰一声磕了个头,无奈的道,“恐怕……恐怕以臣等的医术,难以救活姑娘,还请太子殿下……” “你说什么?”巫子墨起身就要出手,看着那举在半空的手掌,太医们更是把头磕得砰砰作响,额头瞬间磕破,鲜血糊了一张脸,“殿下息怒,殿下请息怒啊。这位姑娘连日来受伤不断,精神又遭受重创,中间未曾有丝毫间歇,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未必能够承受啊。如今、如今想要救姑娘的性命,用寻常的法子怕是不行了,唯有、唯有兵行险着。” 巫子墨狠狠瞪着两个太医,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说清楚!”他相信,但凡这些太医还有办法,就绝不会说出这种话自己找死。 太医见状,飞快将他们想出来的办法说了一遍,寝殿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两个太医跪在地上的身体几乎要僵硬成化石。这种办法实在是险中求胜,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现在如果不用这种办法的话,恐怕这姑娘活不过今天晚上,到时候他们肯定也是难逃一死,与其这样,倒不如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你们有多少把握?”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让巫子墨都忍不住额头抽动。苏明月还不能死,就算不是出于他的死心,他也不能让她在此刻死掉。 太医抖了抖,彼此对视一眼,咬咬牙道,“回禀殿下,只有五成。”其实这还是他们谎报了的,实际上,他们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 可是他们不敢说啊,如果他们说只有三成,估计立刻就会被太子殿下一掌给劈死。说五成,一半的概率,说不定太子殿下还会同意让他们去赌一把。毕竟他们也照顾苏明月的身体有几天了,对于她的情况也是十分了解,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说不定真的能再一次把她从鬼门关给抢回来。 毕竟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这位姑娘的生存意志十分强大,否则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女子来,恐怕早就已经毙命了。 “你们是想让本宫拿她的性命,跟你们赌一回?”巫子墨冰冷嗓音徐徐响起。 太医跪在地上的身子一动不敢动,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拿这位恩宠正盛的姑娘的性命来赌,可是现在不是没办法了么。 “殿下,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巫子墨举在半空的手掌,到底还是没能劈得下去。 “你们最好是能将她救醒,否则本宫一定会让你们为她陪葬!”巫子墨重重的吐出一句,眼中杀伐之意明显。 两个太医绝不敢怀疑他的话,战战兢兢的又磕了一个头,“事情紧急,还请殿下屏退左右,让臣等立刻动手,否则再迟下去,恐怕会更加凶险。” “你们都下去吧,你们心里最好有数,不要逼本宫血洗太医院。”巫子墨甩袖撂下一句狠话,转身朝殿外走去。 他刚一出去,门外侍立的太监总管立刻小跑着上前,“殿下,皇后娘娘宫里传了话来,让殿下去中宫陪陛下和娘娘用晚膳。” “死奴才,你觉得本宫眼下还吃得下去东西?”巫子墨一脚踹在太监总管的腰上,立刻将这个总管踹翻在地。 那总管哎哟一声惨叫,赶忙摆正了身体跪好,身子伏在地上恳切道,“殿下,今日殿下大闹中宫,甚至当着娘娘的面打死了娘娘身边得力的嬷嬷,这件事情已经传得宫中皆知。奴才知道殿下不惧流言,可是殿下也要为月姑娘考虑一下不是。” 眼下这种情况,也就只有把那个半死不活的苏明月搬出来,说不定还能让太子恢复一点理智了。 果不其然,巫子墨听到这话之后,原本暴怒的神色冷静下来。这奴才说的不错,他是巫羌国唯一的继承人,父皇和母后自然不会为难他。可是苏明月不同,她没有任何依仗,却还能让他为了她而不惜在皇后的中宫杀人。这种在意的程度,极有可能成为他被攻击的弱点,是父皇和母后绝不会允许的事情。今日出手的是母后,他还可以肆无忌惮,可他日若是父皇出手,他还能如此的毫无顾忌吗?! 看来他的确应该去一趟中宫了,原本他打算瞒着苏明月的事情,但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不说清楚了。 “你们在此处好生伺候,有任何消息即刻来报。”巫子墨回头看了一眼殿门紧闭的寝殿,又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太监一眼,不耐烦的道,“还跪着干什么,等着本宫亲自把你扶起来?” 他这么一说,那太监总管哪里还敢跪着,飞快爬起来去吩咐人传轿辇过来。 而此时苏明月的寝殿之中,只剩下两个一脸苦涩的太医,他们虽然说服了太子冒险,但他们自己却真的没多少把握,此时殿中安静下来了,看着躺在床上气息逐渐微弱,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的小女子,两个太医恨不能就此转身逃跑算了。 忽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淡淡青烟,青烟打着旋儿在两个太医面前掠过,只听砰砰两声,两个太医双眼一步倒在地上。 门外的宫人听到里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虽有心想要去看看发生了何事,但想到太子临走前吩咐他们不准任何人去打扰,便按捺了好奇心,死死守在门口没有进一步。 反正如果太医治不好,也是他们自己的责任。若是自己等人闯进去,说不准还会成为替死鬼。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尽忠职守就好了。 两个太医倒下之后,一抹苍老身影才从房梁上飘身而下,看了一眼殿门口纹丝不动的宫人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笑容。 一脚一个将两个太医踹到一边,苍老身影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捏住苏明月的手腕沉吟把脉,片刻后目中迸射出愠怒目光,“死丫头,居然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哼,等你醒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能这般担心她,却又要嘴硬说话的人,除了毒手药王又还有谁。 嘴上抱怨着,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圆滚滚的丹药塞进苏明月嘴里,然后手腕一翻手法飞快的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把人扶起盘腿坐在床上,自己也坐了上去,伸出双手抵在苏明月的后背上,运起内功先替她稳定体内伤势。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毒手药王收回内力,将苏明月放倒在床上,掏出银针扎在她身上几处穴位上,然后又走到桌案前刷刷刷写下一张药方,塞进其中一个太医的手心里,然后屈指在两个太医身上一弹。待两个太医眨着眼睛要醒过来时,翻身跃上房梁,将自己隐匿起来。 两个太医悠悠醒来,都有些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揉着额头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惊慌的对视一眼,翻身爬起来冲到床边。 却看见原本气息微弱的苏明月此刻气息似乎稳定了一些,而且脸上的神色也稍微好看了一点,虽然还是没有一点血色,但是比起之前来苍白的近乎透明的样子,已经算是好看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两个太医有些搞不懂状况,其中一人伸手搭上苏明月的脉搏,感受到她体内伤势居然稳定了,一张脸又惊又喜,抬眸去看自己的老友。而此时另外一个太医正盯着自己手心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张方子出神,那眼神充斥着狂热。 “这是什么?”诊脉的太医伸手从老友手中将纸张拿过去,垂目一看,眼中也是瞬间涌出狂热之色,“这……这张药方……” “这张药方用药大胆,另辟蹊径,虽然有些剑走偏锋,但是对于这个姑娘的伤势而言却是大大的合适,比咱们之前想要冒险用的办法更加有把握一些。”另外一个太医欣喜若狂,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这一定是某位云游四海隐姓埋名的神医路过此处,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这位姑娘。” “无论如何,咱们的小命算是保住了。”拿着药方的太医点了点头,旋即眼中有贪婪之色闪烁,“老友,这里唯有咱们两人,并没有第三人知道有神医路过救了这姑娘的事情,不如咱们将此事瞒下来,你认为如何?” 把这件事情瞒下来,就是要吞下这份功劳的意思了。想到太子对这个姑娘的在意程度,那个太医的脸上也出现了松动神色。 如果让得殿下认为是他们救了这姑娘的话,必然会对他们有所重用,说不定这太医院院令的位置…… 想到此处,两个太医相视一眼,悄无声息的笑了起来。 第476章救出云妃 南诏国帝都往西,不足三百里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镇子,镇子上只有一家客栈。此时客栈门口的一家小酒馆里,临街的位置上,坐着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男子的目光看着窗外,像是在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实际上他的目光却是穿过那些行人车辆,落在更为远处一些的一个小院子。 黑衣男子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穿灰色劲装的男子,男子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看着黑衣男子道,“大人,已经查清楚了,云妃娘娘和小殿下的确被关在这个小院子里。里面负责看守的一共有三十人,其中二十人武功普通,剩余十人乃是巫羌国秘法培养出来的影卫。这些影卫之中,有两人负责守着云妃娘娘和小殿下,如果我们硬闯的话,这些人很可能狗急跳墙,伤到云妃娘娘和小殿下。主子的意思是,让大人三思而后行,一定不可让娘娘和小殿下有丝毫伤损。” 灰衣劲装的男子说完之后,便直接起身离开了小酒馆,走的时候不断朝四周张望,态度谨慎。 黑衣男子对这个人的离开没有丝毫反应,将面前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目光闪烁的落在不远处的小院上。 这个地方,关着当今陛下十分疼爱的一个妃子,还有一个不足周岁的小皇子。而这名黑衣男子,便是被凰阙派出来营救他们的寒铁卫之一。 他们五个寒铁卫都来了这里,目的就是毫发无损的将云妃和小皇子带回去。可是如今看来,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云妃身边有两个影卫看守,这些人通过巫羌国秘法练成,身手诡谲又极擅长藏匿踪迹,是十分危险又难对付的敌人。就算是他们寒铁卫,一对一的情况下,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取胜,更何况现在院子里的影卫,居然还有十个人之多。 小酒馆的伙计小心翼翼的走到黑衣人面前,看着黑衣人道,“客、客官,您还需要些什么吗?”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实在太吓人了,就只是坐在这里,就吓得客人根本不敢上门。老板想赶紧把这个瘟神赶走,但是又不敢上前得罪他,所以才把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交给他来干。 黑衣人扫了伙计一眼,只是一个眼神,就把那个伙计吓得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扫了周边空荡荡的座位一眼,寒铁卫的气势即便是刻意收敛,但到底还是过于气场强大了,跟普通人有着明显的区别。如果再待下去,肯定会被小院的那些人察觉。 黑衣人起身离座,大步朝就关外走去。陛下既然将这件事情交给他们来做,他们就必须将云妃和小皇子给救回去。 黑衣人出了酒馆,朝着街道的尽头走去,如果院子里需要注意的就是那十个影卫的话,那他们就好好想想对付这些影卫的办法。巫羌国训练影卫的法子十分诡异,但这些终归还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有弱点就能被突破。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人的弱点。 黑衣人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刚走到街道尽头一间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民房前站定,准备开门进去时,忽然眼神犀利的朝黑暗中看去,“什么人?”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抹翩然白影出现在他视线之中。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锦袍的中年男子,男子衣服上绣着十分奇特的云纹,这种痕迹一看便是某个大家族的烙印图腾。黑衣人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神情戒备。 “不用紧张,我并非是敌人。”中年男子气质温文,说话的语调甚是平和,虽然年近中年,但五官依旧俊美,如玉般温润。 黑衣男子警惕之色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松懈,依旧目光犀利的盯着他,“你是何人?” “你们想救关在院子里的人,我可以帮忙。”中年男子道。 黑衣人紧蹙了眉头,“你为何要帮忙?我又为何要信你?”寒铁卫从不与人合作,他们自有一套自己行事的方法,所以黑衣男子对于中年男子的突然示好,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怀疑的盯着他。 “因为里面被关着的人,对我一个很重要的人来说,很重要。” 这般拗口的话说出来,黑衣男子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夜幕安静的降临,为这个小镇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滋味。小镇上的人口并不多,只是因为此处离京城算不上远,所以还算繁荣。此时天色黑下来,在外忙碌的人们纷纷回家,用过晚饭之后,便是熄灯上床了。 白日里就安静得不像有人居住的院子,此刻更加安静,寂静无声的院内,明亮的灯光被高耸的院墙所遮挡,只有从大门口稍微露出的缝隙里,能窥探到一丝痕迹。 一抹白衣翩然的身影出现在小院的矮墙边上,他并没有直接到大门口,因为门里守着两个带刀侍卫。那些侍卫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他眼下还不想惊动这些人。 沿着小院逛了一圈,白衣人发现这看似安静与寻常人家一般无二的小院子里,明里暗里的岗哨居然不下数十处,一共只有一进院子的地方居然被围得像是铁桶一样。 白衣人转了一圈之后,回到矮墙边上,他并没有急着翻墙,虽然要翻过这矮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白衣人在围墙下等了一会儿,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一行黑衣人摸了过来,看见白衣男子站在矮墙下,其中一人上前开口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自然是等你们过来!”白衣人淡然一笑,正是白日里在街道尽头与那个寒铁卫说话的中年男子。 而在他对面的人,正是白天那个寒铁卫,此刻他的脸色沉凝如冰,看着白衣人语气森冷的道,“你找死!”说罢就要拔剑! 眼前白影一晃,那个欲动手的寒铁卫忽然僵住,一看就会被人点了穴道。而那个白衣人依旧是一副好脾气的如玉公子气度,“都说让你不要冲动了,我来是为了帮你们救人。”白天他说破了嘴,这个寒铁卫就是不信,他算准了他们晚上多半会过来刺探这里的情况,所以先一步等在这里,果不其然将人等来了,“这些香囊你们挂在身上,可以影响那些影卫的行动,让你们看清他们的行动轨迹。你们将所有人拖住,至于想救的人,我会帮你们去救。” 他一个照面就点了一个寒铁卫的穴道,这一手震惊了在场的所有黑衣人,纷纷错愣的看着他,也不知该不该相信他的话。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其他几个寒铁卫身上,这里他们是领头的,一起都要以他们的命令行事。 几个寒铁卫对视一眼,就算他们很不想承认,但面前男人露的这手,如果他是敌人,要取自己等人的性命易如反掌。甚至他只要惊动里面的人,他们虽然可以逃走,但任务势必也会失败。眼下看来,除了相信他一次,似乎别无他法。寒铁卫们互相对视一眼,很快有了决定,默不作声的接过他手中的香囊,挂在自己腰间。 白衣人满意的点点头,拂袖解开那个寒铁卫的穴道,朝里面挥挥手,“去吧!” 一群黑衣人立刻如同鬼魅一般扑了进去,不多时院子里就响起了交手的声音。白衣人又等了片刻,这才飞身进去。 这是一个相当简朴的院子,一看就是最寻常不过的人家住的那种,连个像样的景致都没有。白衣人悄悄进去之后,一路直奔后院,避开那些缠斗的人摸了进去,一间小小的卧房出现在眼前。 白衣人冲过去之前,先朝卧房里洒了一把不知名的药粉,然后才一脚踹开门进去。房间里一片漆黑,不过还是可以看见有两个人躺在地上,而在房间里面的床上,一个黑影瑟瑟发抖的蜷缩在那里。那人看到闯进来的人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般的揉了揉,然后依旧不敢确定的道,“云、云大哥?” 这个瑟缩在角落里的人,正是抱着孩子的云妃。几乎是在白衣人闯进来的那一瞬间,她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跟我走!”白衣人,也就是苏明月的舅舅云初月,他看了云妃一眼,确定她没有受伤,直接过去接过她怀里的孩子,拉着她的胳膊冲出房间。 这两个影卫只是暂时被药物迷失了神智,但他们通过特殊方法训练,对药物有很强的抵御能力,这些药粉不会拖延他们太长时间。 云妃自然也知道此刻情况紧急,所以二话不说跟着云初月跑了出去。很快到了前院,那些正在交手的黑衣人见云妃和小皇子真的被救了出来,当下更是拼尽全力。只要拖住这些人,云妃就一定可以安全了。 云初月一路带着云妃冲出小院,一路有目的的朝着一个地方冲过去,在那里,拴着两匹快马。 “能骑马吗?”云妃的样子看起来不算好,十分清瘦,一身简单的衣裙,身上没有一件饰物,看起来简直不像是后宫得宠的妃子。这种落差,让她看起来弱不禁风一样。 云妃咬牙点头,现在就算是不能也必须能,她被绑架之后,虽然那些人一直没有取她的性命,但过大的精神压力一直折磨着她,让她寝食难安。 云初月帮着云妃坐上一匹马后,自己翻身上了另外一匹,双腿一夹马腹,“驾!” 马儿四蹄飞扬,飞快的冲了出去。 第477章伤重戳心 苏明月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了凰天爵,所以有些不忍心醒过来。 可是最终,她还是幽幽醒转。睁开双眸的那一瞬,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彦,眉目分明的五官精心雕琢,透着一股邪魅狂狷的味道。 苏明月伸出手去,想是要去碰触他的脸,却又在中途停了下来,原本迷蒙的凤眸渐渐清明,犹如寒水一般的波纹在其中荡漾。眼前的男人不是凰天爵,而是巫子墨。 巫子墨怔楞的坐着,俯身盯着面前明显消瘦下去的人儿,心中有说不出的心疼。 自从那日他将她从中宫抱回来之后,她已经整整昏迷了三天,这三天里太医用了很多办法,虽然稳定了她的伤势,可她却一直不肯醒过来。他有好几次都想打死那两个为她医治的太医了,若不是她日渐恢复的脸色的话,估计那两个太医的坟头都该冒出青草了。 “你醒了?”看清楚她眼底一闪而没的脆弱,巫子墨终于出声,语气轻柔而缱绻。她刚才,是想摸他的脸吧。虽然她的目光依旧清冷,但人在刚刚醒过来时,自然的反应是无法骗人的。她心中,并非全然没有自己。 苏明月闭了闭眼,侧过脸去,她不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她只知道此刻她并不想见到他,“你来这里做什么?”冷淡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直愣愣的像一柄锋利的刀子,直戳巫子墨,“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我不过就是个见不得光的钦犯,你何必来我这里自降身份自取其辱。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疏离冷淡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插在巫子墨的心口上。 “还是说,皇后娘娘担心那嬷嬷一脚踹不死我,所以让你再来补上一刀?”更为戳心的话说出来,让巫子墨心口一悸。 不知道过了多久,巫子墨忽然小声的说了一句,“你可知那日我见你浑身是血的时候,有多害怕?你可知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你救回来?你可知我为了你当场杀了我母后的宫人?你何苦要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 “……”苏明月的身子忽然僵硬,似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会为自己做这些一样,片刻后又咬咬牙,怒声道,“出去!” 巫子墨原本伸手准备扳过她的身子,闻言手僵在半空,见她浑身发抖,知道她是真的生气。想起之前太医叮嘱的话,立刻柔声道,“如果你不想见我,那我出去就是了,你不要生气。太医说你的心脉伤损严重,已经有心悸的毛病,若是情绪起伏过大,会心痛如绞的。” 说完这些话,男人欣长的身姿颇为落寞的站起,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直到传来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苏明月这才回过头来,目光落在紧闭的殿门上,神色复杂的咬了咬唇,似是有些不忍。 一直伺候在旁边的宁安见状,忍不住上前开口道,“姑娘,您昏迷的这几日,太子殿下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您。即便您心里因为皇后娘娘有所怨气,却也不该全部发泄在太子殿下身上啊。”刚刚殿下走出去的样子,她瞧着就觉得心疼,同时也觉得这姑娘未免太不知好歹了些。 苏明月扭头瞪她一眼,厉声道,“滚出去!” “姑娘……” “滚!” 宁安见苏明月真的发怒,而且脸有痛色,揪着自己的心口,顿时不敢再多说一句,赶紧带着在殿内伺候的宫人脚步飞快的退了出去。 内殿之中瞬间安静下来,只留下苏明月一个人的喘息声。过了片刻后,原本伏在床上看上去非常痛苦的人忽然抬起头来,眼神清明,哪里有一点痛苦的模样。 “师傅……”苏明月撑着身子坐起来,冲着空荡荡的内殿小声的唤了一句。 原本空无一人的内殿平白起了一丝风,紧接着一抹苍老身影出现在床边,冷着一张脸看她。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瓣,以及眉宇间隐含的怒意,在在说明了来人在生气。 苏明月缩缩脖子,知道这次自己肯定是真的危险了,要不然也不会把师傅气成这样,赶紧开口道,“师傅,您先别生气了,听月儿解释吧。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日后能安静过日子嘛。那巫子墨在这东宫里那么大的动作,巫羌国的帝后二人怎么可能不插手呢。所以我只能冒险赌一把,激怒皇后,再借她的手激怒巫子墨,让他们明白我在巫子墨心里的地位,这样他们日后若真的想对我做什么,也肯定会有所顾忌嘛对不对。我知道我冒险了,让师傅担心,是月儿的不是。不过我也是知道有师傅在,所以才敢这样做的。月儿很惜命的,这一点师傅是知道的呀。” “哼!”毒手药王冷哼一声,脸上依旧冷淡,目光落在寝殿的大门处,“我看那小子倒是真的对你上心,比那南诏国的臭小子强。” 苏明月无语了,师傅到底怎么看出来的,“师傅,这个巫子墨不过是想利用我得到宝藏而已,你以为他对我能有几分真心啊。” “真的?!”如果只是因为宝藏,他可不会一脚踹死伤害了她的那个老奴才,而且还是当着皇后的面。这丫头分明就是知道,却故意这么说,应该是只想把两个人的关系定位在这一层。毒手药王又是松口气,又是有些惋惜。 苏明月懒得跟他纠缠这个问题,有些急的问道,“师傅,我昏迷这几天,舅舅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这丫头,果然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臭小子,也不问问自己身体怎么样了,就想着那小子的安危。毒手药王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女生外向,这话还真是不错。抬手扔了一张字条过来,毒手药王冷声道,“自己看吧,这是我今日收到的消息。” 苏明月欢喜的接过纸条,目光牢牢锁定纸条上简短的文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凰天爵无事,并且云妃和天熙也被救了出来,真是太好了。 “师傅,你可给舅舅回信了?”苏明月眼巴巴的看着毒手药王,凤眸中少有的多了一丝雀跃之色。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这小丫头肯定是怕他把她受伤的事情告诉云初月,到时候那老小子一时气不过把这话告诉凰天爵,“已经回过了,该说的都说了。” “师傅……”苏明月拉长了声音唤他一句,软软的撒娇,“月儿知道你肯定没有回对不对,这封信让月儿来回好不好,舅舅看到月儿的字迹,也能放心不少对不对。师傅,师傅你就答应月儿嘛,师傅……” “你啊你……好了好了,你要回就回吧。”他实在是抵不过这丫头磨人的功夫,算了,由着她去吧。说不定她这一次阴差阳错的,反而会让那老小子把事情给捅出来。 要知道,当年云初月对自己那个妹妹可是相当溺爱,后来知道妹妹死了,差点没把宰相府上上下下给毒杀干净。要不是他察觉云初晴的死因不是那么简单,害怕打草惊蛇的话,宰相府的人也不可能活到现在。现在那老小子可是把所有的溺爱都转到了苏明月的身上,知道这小丫头孤身跑到巫羌国来,本来就已经一肚子火了。再看她亲自回信,报喜不报忧的话,估计会气的跳脚,直接冲过去把她努力想要维护的臭小子暴揍一顿。 毒手药王摸着胡须,笑眯眯的看苏明月艰难下床去写回信。他也很想知道,凰天爵知道苏明月在巫羌国皇宫里,会是什么反应。 写好了回信,刚刚吹干墨迹交给毒手药王,就听见殿门外传来小声的询问,“姑娘,该吃药了。” “知道了!”苏明月将字条交给毒手药王,后者飞身掠上房梁隐匿了踪迹,她转身躺回床上,这才扬声,“端进来吧!” 本以为会是个宫人端进来,没想到进来的人居然是巫子墨,一手药碗一手蜜饯,见她望过来,苦涩一笑,“我不过是想亲眼看着你把药喝完,确定你没事,我自然就走。” 苏明月心中忽然回想起毒手药王方才说的话,看着巫子墨这般样子,一时有些出神。这个男人,此刻是真的在担心她。只可惜,这样的担心她无法回应,也没有要回应的想法。 “我没事!”苏明月小声说了一句,等他走近了,接过他手里的药碗,仰头一头饮尽,将空碗放在旁边。一抬头,巫子墨拿了一颗蜜饯递到嘴边。苏明月楞了一下,还是张口将蜜饯含在嘴里。 见她这样,巫子墨露出一抹笑来。替她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太医有没有说,我能否用些食物?”在他身后,苏明月忽然开口问道。 离开的脚步顿住,巫子墨猝然回头,眼中有惊喜光芒,急不可耐的问,“你可是饿了?” “睡了好几日,滴米未尽,自然是饿的。”苏明月避开他的目光,这般灼热的视线,她有些吃不消。 巫子墨瞬间高兴起来,扬起唇角道,“你且等一下,我让宫人去准备。”转身,脚步匆匆的出去,外头随之响起他吩咐宫人的嗓音。 内殿中,苏明月的手缓缓揪紧被角。巫子墨对她俨然是动了真心,她本就是想利用他的真心,可眼下却忍不住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罪恶感。 人情债,最难偿啊! 第478章刺客闯宫 几乎整个东宫的人都知道了,那个住在娇兰殿的月姑娘是万万不能招惹的人,为了她,太子殿下甚至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打死了娘娘身边一个得用的老嬷嬷。 这几日,这桩事情被当做皇宫茶余饭后的谈资,而那些在深宫中枯燥乏味的宫人和太监越发对东宫里那位姑娘感觉到好奇。 巫子墨安排在娇兰殿外守护的侍卫又增加了许多,不过不是为了禁止苏明月的行动,而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修养了几日,各种珍奇的补药流水一样给她喂下去,总算是补回了一些元气。这一日难得的好天,阳光透过云层落下来,并不耀眼的光线十分温暖,照的人懒洋洋。苏明月在床上躺了这许多时候,也是身子虚乏得很,趁着这样的好天气,便想着出去走一走,透口气。 东宫之中,也有不少景致好的地方,一听苏明月说要出去走走,宁安立刻吩咐人抬了轿辇来,一路先去了海棠苑。 这个时节,东宫景致最美的地方,就是海棠苑了。 一路快走到了海棠苑,苏明月下了轿子,扶着宁安的手步入其中。上一次来,因为东宫里的美人邀请,知道她们肯定是不安好心,所以也没怎么欣赏这里的景色。如今再一看,道路旁边的凤凰花开得正好,红艳艳一片花海,美不胜收。 漫步其中,阳光和暖,清风徐徐,当真是难得的享受。 “姑娘,太医说您的身子还弱,不易过劳,咱们去前面的湖心亭小坐吧,吃吃茶,看看风景可好。”宁安嘴甜人美,如果不是心太高的话,倒是个不错的。 苏明月点点头,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其实她坐着轿辇过来,这会儿又走了不过十几步,再加上风景着实美丽,让她心中舒畅不少,一时倒是不觉得累。不过毒手药王也说了,她如今身子确实虚弱,好好将养总是没错,免得日后留下病根。 走到湖心亭中坐下,宁安又吩咐了宫人去准备茶水和点心,然后才在一旁陪站着说话,“姑娘,您瞧那睡莲开得多美呀。奴婢还记得,那睡莲啊以前是林美人最爱的花儿,所以太子殿下才特意命人种了一些在这里,如今……” 苏明月的眼睛轻轻瞟过去,后者立刻浑身一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奴婢失言,求姑娘赎罪。” “有句话叫祸从口出,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不用我多教你。”苏明月微微勾唇,目光落在不远处漂浮在水面的睡莲上,浅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显得静谧美好,默默无争的模样,却极尽所能的绽放着属于自己的美好。 宁安将头磕得砰砰作响,“姑娘赎罪,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让不知情的人见了,还当我如何不能容人。”又是一句轻飘飘的话砸下来,让宁安瞬间僵硬了身体,连哭诉都忘了。 见她这样,苏明月也不拆穿,她今日在自己面前特意提起林美人,不过就是为了试探她罢了。当日秦美人等人一起将她约到此处,在她的汤里下了*药,想要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她一惯的处事风格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奉还。 所以她才会当着众人的面在巫子墨面前拆穿,彼时的巫子墨虽然对她并未动真心,但因为藏宝图和武器设计图的关系,一定不想因为这些东西得罪她,让她不爽。 巫子墨毫不犹豫的处置那些美人,虽说让他显得绝情负心,但其他不知情的人却会将这所有的罪名都归咎到她的身上。恃宠而骄,善妒成性,不能容人。 宫人们端着茶水和点心快步过来,见宁安跪在地上,额头上全是血,却也不敢多问,只是放下东西的动作越发小心翼翼。 苏明月冷冷扫了宁安一眼,伸手捏着茶杯,优雅的喝了口茶,“既然你喜欢跪,那就一直跪着吧。” “姑、姑娘……”宁安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忘记了要起来,居然就会被罚跪着不能起身,这下她的膝盖岂不是要废了。 可是原本求情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苏明月阴冷入骨的眼神,倏地打了一个寒颤,立刻紧抿着嘴不敢再说话了。 既然是要跟在身边伺候的人,虽不至于像是在南诏国时必须对她绝对忠心,但也该有些分寸,不要太过自作主张才好。 此处风景甚好,苏明月趴在亭子的栏杆处盯着湖水中游动的红色锦鲤,偶尔掰碎一些糕点撒下去,引得一群锦鲤围绕在她下方的水中,愉快的游来游去。 突然,海棠苑外匆匆走来一个太监,身后跟着四个小太监。远远的,苏明月便看清楚那人是巫子墨身边的总管太监,看他脚步匆忙的样子,应该是有急事,于是扭头对一旁的宁安道,“你先下去吧!” 跪了这一个时辰,宁安早已到极限了,闻言立刻磕了个头,起身倒退着离开了亭子。 “姑娘,奴才可算是找到您了。”总管太监快步跑来,对着苏明月行了个礼,语气充满了担忧。 苏明月盈盈一笑,淡然随意的问道,“总管这么着急来找我,是有事?” 她今日出来闲逛,只要随便去娇兰殿问一下就知道她去了哪里,何至于像他说的那样。 “今日东宫里出现了刺客,守着娇兰殿的一个侍卫让人给打伤了。”太监总管哈着腰,“殿下担心姑娘的安危,正到处找姑娘呢。” 苏明月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不过只是很短的时间,肉眼都无法分辨。东宫里的刺客,让她想起了毒手药王,不过如果是师傅,断不至于让别人发现。而且师傅出手,必定不会露出痕迹。于是又转身趴回栏杆上喂鱼,“既然刺客在娇兰殿,那你们只管抓着就是了,我在这儿喂鱼,那刺客应该找不到此处来。” “姑娘说的是,那姑娘便在此继续喂鱼吧,等刺客抓到了,奴才再来通知姑娘回娇兰殿去。”总管太监笑眯眯的行礼告退,带着人转身就走了。 那总管走了之后,苏明月朝他离开的方向多看了一眼,这才收回目光,继续掰碎了点心喂鱼。宁安也在此时进来,不过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垂手站在身侧。 粉嫩唇瓣勾出一抹诱惑人心的弧度,不错,果然是个可塑之才,现在已经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了。 就在苏明月还在专心喂鱼的时候,东宫里另外一处偏殿之中,巫子墨正坐在殿中的首位之上,指尖把玩着一盏小小茶杯。紫砂壶的杯子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之间来回转动,看着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却又每每在惊险时刻落到他另外一只手指里。 在巫子墨下方,偏殿中央,一位穿着蓝色半臂纱裙的美丽女子恭恭敬敬的跪着,面上有着凄惶恐惧之色,不时抬眸扫一眼端坐在上方的巫子墨,眼中有波光流动,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可想清楚了?”巫子墨举着茶杯,斜睨了地上跪着的女人一眼。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女人身子一颤,立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殿下,娇兰殿有刺客闯入的事,真的与臣妾无关,求殿下明鉴。” 女子脸色苍白,咬着嘴唇,一副怕得要死的样子,看上去的确不像是在说谎。不过巫子墨却很清楚,能够进入这东宫的人里,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尤其是上一次海棠苑的事,这女人明明答应了与其他人一道行事,却又在中途派人来将他请了过去看戏,虽说是救了苏明月,但其心计也让他生了戒备之心。有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人留在枕边,恐怕日后他都无法安然入睡了。 跪在偏殿中间的女人,正是如今东宫里唯一留下的女人,宋美人。 此时宋美人心中实在懊恼得要死,当日若不是她自作聪明请了太子过来,说不定现在她也就和其他人一道被太子赶出东宫,也不用像现在一样留在这里担惊受怕了。 “与你无关?”巫子墨冷冷一笑,看着女人一脸无辜的模样,“本宫特意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听这种废话。” 宋美人的身子颤了颤,没有说话。 巫子墨也不着急,将手中把玩的茶杯放下,目光幽幽看着宋美人,像是突然醒悟一般轻声道,“本宫记得,宋美人的父亲似乎是当朝礼部从三品知事吧。宋家在巫羌国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说起来你能进东宫,似乎还是我母后的意思。看起来,我幕后的这个恩惠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嘛。” 今日闯入东宫的刺客,对东宫的格局一清二楚,却又并非是东宫之人,如此一来就明显是有内应了。 宋美人的身子瞬间如同是安康一般打着颤,跪在地上的身子软成烂泥,直都直不起来。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太子殿下居然知道这桩事情。 当初她的确是被送入宫中的秀女,没有被陛下看中,原本应该是要送出宫去,但是皇后娘娘见她样貌还算精致,再加上性情温婉,便特地将她指到东宫里来做了个美人。这些年凭借太子殿下的宠爱,她的母家也算是获益颇多,父亲从从三品的知事如今也已经升到了从二品的侍郎。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她是皇后娘娘,她说的话臣妾怎么敢不照办呢,臣妾也是不得已啊,求太子殿下饶命。” 第479章救下宋美人 “既然你那么听本宫母后的话,那本宫就送你去中宫陪伴母后好了。来人……” “不要啊太子殿下!”一听太子要将她送入中宫,宋美人立刻凄厉的哭喊起来,“殿下求你饶了臣妾一命吧,臣妾生死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鬼,求殿下不要赶臣妾走啊!”如果她被送去中宫,那么等待她的只能是死路一条。对于办事不利之人,皇后是绝对不会留下来的。 巫子墨扫了哭喊不止的宋美人一眼,连朝着门外喊道,“把这个女人送到中宫去,就说是本宫瞧着还得用的奴婢,送去孝敬母后。” 他本以为,那日的晚膳,他将一切说的清楚,足以让父皇和母后放下心来饶过苏明月的性命,没有想到母后还是耿耿于怀花园的事情,一定要取了苏明月的性命才甘心。 门口守着的侍卫刚要进来,就见偏殿门外一抹明黄色身影迈步进来。他们都是跟在巫子墨身边的侍卫,自然认得这个被太子殿下捧在掌心里疼着的月姑娘。 苏明月迈步走近偏殿,瞧着站在门口看着她发愣的时候,缓缓勾唇一笑,摆了摆手。那些侍卫越发怔楞,这月姑娘是要救宋美人? 不过苏明月是太子殿下心尖儿上的人,听她的话也就是听太子殿下的话了,于是侍卫们缓缓退到一侧,任由苏明月迈步进去。 巫子墨坐在正中,见侍卫们居然没有进来,当下正准备不耐烦的吼一声,就见苏明月施施然迈步进来,登时有些意外的起身,“月儿,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在这儿欺负美人,自然要过来帮忙咯。”苏明月脸上挂着不太正经的笑容,走到宋美人身边,弯腰伸手去扶。 宋美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有些胆怯的缩了缩身子,不敢让她扶,也不敢起来。 见状,苏明月摇了摇头,看着巫子墨道,“你啊,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如此花容月貌的美人儿,跪在这么硬的地板上,也不知膝盖有没有跪出伤来了。瞧瞧,原本水嫩的脸蛋都憔悴了。” “……”巫子墨实在搞不懂苏明月来这里的目的了,他可不相信这丫头看不出来这次娇兰殿闯入刺客的事情跟宋美人有关,如此巴巴的跑过来,真的只是因为怜香惜玉? “好了,起来吧。”苏明月再次伸手去扶,眼中笃定的神色让宋美人有些心慌,抬眸不知所措的看着巫子墨。 月姑娘是太子心尖上的人,她委实害怕自己若是再拒绝,会让太子对她心生不满,那到时候她岂不是又要多一桩罪名了。 摆摆手,虽然不知道苏明月在搞什么鬼,不过做一些让她开心的事情,巫子墨还是很乐意的。 “你是不喜欢这个美人了吗?”突如其来的一句,将整个殿中的人都给说楞了一下,偏偏苏明月也不管他们的神色,只是兀自又说了一句更加惊悚的,“你若是不喜欢了,就送给我。正巧我一个人住在娇兰殿,也没个陪着说话的,让她陪着我解闷也是不错的。” 堂堂太子殿下的美人,居然要送去为人解闷,这话也就苏明月敢这样若无其事的说出来了。巫子墨觉得,他如今的定力是越发好了,就算苏明月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他都觉得十分能够理解。这丫头,全然没把他当成是太子啊。 见巫子墨不说话,苏明月斜眼看去,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巫子墨格外小气一般,“怎么,舍不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巫子墨恼了一下,恼完又觉得自己这个懊恼的点有些不太对,旋即补了一句,“你若是觉得闷,想让人陪,那我多送些人到你宫里就是了。至于她……” “我就喜欢这一个,模样乖巧,性子也好。”偏偏苏明月好像听不懂他说什么一样,打断他的话不说,还狠狠夸赞了宋美人两句。 她要是当真听不懂他的话,那他这巫羌国的太子就换人来做好了。巫子墨无奈的看着苏明月,不知道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月儿,你为何一定要她?” “如此美人,香消玉殒了实在可惜,难道你不觉得吗?”苏明月手指点在宋美人如花似玉的脸蛋上,这般举动,哪有身为宰相府嫡出小姐和璟王妃的端庄优雅,活脱脱一个痞子,还是个女痞子。 巫子墨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抖了一下,他这东宫里的美人还少吗,之前他遣散其他美人的时候,也不见她跳出来说一句好话,怜香惜玉一番。今日倒是想起来了,难不成她已经知道这宋美人其实是皇后的人了。 想到此处,巫子墨走到苏明月面前,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月儿,你当真想要她?” “怎么,当真舍不得给我?”苏明月扬唇一笑,目光定定的落在巫子墨脸上。 娇兰殿在东宫最偏僻的角落里,当初巫子墨把她安放在那儿,就是为了不让她与任何人接触,也是为了不让任何人接触她。可是那个闯入东宫的刺客,哪里都没去,独独闯入了娇兰殿,其目的可想而知。背后有人指使是很明显的事情,但除此之外,东宫之中有内应也是必然。 至于这个内应嘛,东宫里想要她性命的人,除了住在巫子墨寝殿外侧偏殿里的那几个,也就只有这位宋美人了。而整个皇宫里,想要她性命的人除了巫羌国的帝后外,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把刺客往东宫里指派。宋美人是谁的人,苏明月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救下宋美人,并且把她留在身边,算是她为了皇后给自己身边安插一个眼线吧。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巫羌国皇室为敌,毕竟势单力孤,她可不想在大事未成之前栽在这里。 皇后担心的,不过是她成为祸水的红颜罢了,那她就让皇后明白,自己对她那个宝贝儿子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样一来她就算不会完全对自己放心,至少也不会再急着要她的性命了。 见她打定了主意,巫子墨也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允了,侧身对宋美人道,“月儿最近在养伤,你最好安分一些。” “臣……奴婢谨遵太子殿下旨意!”宋美人跪在地上磕头,如今她被指派到苏明月身边,便不再是太子的女人,而只是一个奴婢了。 苏明月分外满意的点点头,冲着巫子墨说了一声谢谢,便欢喜的带着人回娇兰殿了。 云妃被寒铁卫护着,凰阙又调来了重重御林军护送,让她们母子安然回宫。后宫里那些原本还等着看戏笑话的宫妃们见状,暗地里不知道咬碎了多少牙。 没有人想明白,陛下为什么对一个失踪了那么久的宫妃依旧恩宠隆盛,一般女子失踪个几日,便会被人怀疑其贞洁,更何况这人还是宫妃。 其他人想不明白,凰阙心里却有数。云妃之所以失踪,那是被东太后绑了去。她想用云妃要挟苏明月,自然不敢动她一根汗毛,所以云妃自然是完好无损。 云妃回宫已经有数日了,凰阙为了安抚她这段时日所受的苦,山珍海味珍珠玉器流水一般往飘素宫里送。对于苏明月的事情,云妃自然也是有所耳闻,只是几次想要和凰阙谈及此事,都被他找借口岔开。云妃聪慧,自然知道凰阙是不愿再提及此事,故而也就缄默下来。不过也只是明面上的缄默,暗地里却在想着用什么法子能通知云初月,让他查查苏明月的下落。对于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早已将苏明月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一般。 而彼时被云妃记挂着要通知的人,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一处小山坡上。 凰天爵站在林中,目光遥望着巫羌国的方向。云妃由寒铁卫和御林军护送回宫已有好几日了,不知道她在那个地方是否也得到了这个消息。知道云妃安然无恙,她心中必然十分欢喜吧。手指抓着身旁一株拳头大小的树苗,指尖抠入树身,有血迹从手指抠出的洞口流下来。 他下手很重,小树生生被他抠出五个指洞,可即便是如此,也无法抑制他心底的痛楚。他本该好好的保护她,无论怎样都将她留在身边,可却阴差阳错,让她陷入那种险境之中。 身后有轻微脚步声传来,凰天爵回身便是一记掌风劈过去。这里荒无人烟,除了他们之外便再无任何人来。此时又是深夜,其他人早已歇下,不该出现在这里。 来人只是一个脚步轻移,袖袍卷动化解了他的掌风,站在原处看着凰天爵道,“警觉性尚可,功夫马马虎虎。” 林间一片黑暗,凰天爵凌厉目光落在说话之人的身上,眼睛危险的眯起来,“你是什么人?”虽然不是敌人,但他却也不想这里的秘密叫旁人发现。若是有必要,便是拼尽全力,也要将这人斩杀当场。 “你刚才,看着巫羌国的方向在想什么?”来人察觉他骤然弥漫的杀意,却依旧淡然闲适的问了一句。 凰天爵一怔,他方才不过是目眺远方,虽说这个方位的最远处是巫羌国不假,可这人如何就能精准判断出他看得是巫羌国。怔楞之后,越加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隐匿在黑暗之中的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与苏明月必定关系匪浅。 第480章舅舅来送信 猜到来人身份之后,凰天爵周身杀意收敛,抱拳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客气道,“前辈可是认识月儿?” “老夫云初月。”来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报了一下家门。 云初月,滇南云家的人,苏明月的舅舅。当初在猎宫的时候,救走月儿的人就是他。关于云初月的事情,凰天爵曾在毒手药王传来的信件中看到过。凰天爵心中微微一喜,云初月会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和月儿有关,说不定透过他,能够知道月儿的近况,“不知前辈驾临,天爵方才失礼了,还请前辈见谅。” 云初月“嗯”了一声,隐匿在黑暗中的双眸泛起满意之色。从方才凰天爵对他行晚辈之礼开始,到现在他不以太子身份反而以普通晚辈的态度跟他说话,就让他对这个偷走自己宝贝侄女儿芳心的年轻人有了好感,“你方才站在这里,可是在想月儿?”他方才虽然隐在暗处,但也看清了凰天爵的目光。刻骨的深情里有着痛苦之色,目光痴痴看着一个方向,极尽的温柔。就好像是在眺望自己远去的爱人,一边悔恨着自己无法同去,一边又有无尽的担忧,害怕爱人会出现什么意外。 “前辈,”被人拆穿心事,凰天爵没有一丝狼狈,反而趁势看着云初月,双目中闪烁着期盼之色,“前辈今日前来,是……” 啪!一个小小的纸筒摔了过来。 凰天爵伸手抓住,展开来。林子里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光亮,可他却还是看清楚了字条上写的什么。小小若蝇头的字迹,不是女儿家惯有的娟秀,透着一股滂沱之意,笔走龙蛇之间勾勒锐气必现的笔锋,看上去十分不凡。 这字迹,与刻印在脑海中的字迹相同,渐渐又勾勒成为一张俊美脱俗的脸,在他眼前盘旋。 字条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可凰天爵却翻来覆去看了很多次,一字一句拆开来读,重新整合,生怕自己错漏了什么信息。 见他这副样子,云初月便知道,自己今日不算是白来。在这小子心中,月儿依旧有很深的地位,“太子殿下看过之后,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前辈可否让我来回信?”凰天爵眸光一亮,一惯清隽尊贵的气势荡然无存,十足就是一个动情的毛头小子,还有些傻愣愣的味道。 云初月有些怔楞,其实他潜入南诏国帝都已经有些时日,这段时间他也打听了不少关于凰天爵的传闻,甚至在来这里之前,他心中也已经认定,这个太子爷如今性情乖戾残暴,冷酷无情到连自己的亲生兄弟也可以面不改色的算计。他此次来,不过就是想确认在这小子心里,月儿到底是个什么位置,若是让他知道凰天爵心中有月儿的半分不好,他一定会亲手宰了这个臭小子给月儿出气。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一来,看到的居然是凰天爵失魂落魄看着远处出神的样子,满面痛苦甚至连手指伤了也不曾察觉。之后又将他的转变收入眼中,心里也有了些自己的计较,原本上山前燃烧在心底的熊熊怒火也渐渐熄灭了,“你要给月儿回信?你……不恨她?”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或许是心底还有一丝执念的怀疑。 不过他话音才落,凰天爵脸上倏然迸射出怒气,原本还温和恭敬的俊脸瞬间沉凝下来。只是沉凝之后,又有些颓然之色,眼中有了一缕挫败感。 “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反而让她为了我涉身险境,无能如我,还苟活于世也当真是厚颜无耻了吧。”凰天爵忽然嗤笑一声,语气间皆是对自己的嘲讽,“前辈今日若是来为月儿讨回公道,天爵绝不还手。” 云初月看着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你是笃定了我不会对你动手?” “原本是不太笃定的,不过现在却是有几分信心了。”凰天爵的眸子轻轻转动两下,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之前丰富的感情飞快从眼底散去,只留下狡猾如同狐狸一般的光芒。 云初月忽然有些明白,月儿为何会看上这个家伙。这个家伙的阴险腹黑程度,分明和月儿不相上下。 云初月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所以故意在此处等着?” “不敢隐瞒前辈!”凰天爵笑的淡然,没有一丝得意的模样,也不等云初月再逼问了,老老实实的抱拳道,“其实月儿入宫行刺之前,我便悄悄在宫中安排了人手。月儿刺杀母妃之后离宫,我的人一直暗中跟着。后来她被人劫走,被带入巫羌国,软禁东宫之中,我一直都知道。我曾不止一次想闯入巫羌国将月儿救回来,只是我知道那丫头的脾气,若是不能亲手解开心中的结,只怕我强行将她救出来,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我也只能按捺,让她自己去追寻答案。” “你就不怕她出现什么意外?”云初月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讶异。 凰天爵缓缓抬头,看着云初月的黑眸,眸中光芒闪动,让人有一种天空如此黑暗,便是因为漫天星光都被他纳进眼底的错觉,“巫羌国皇宫中有我安插的人手暗中保护,那一日月儿被凰冥重伤,若不是我的人察觉到毒手药王前辈潜入了宫中,当时便要将月儿抢出宫去了。” “你们啊……简直搞不懂!”云初月无奈叹息,他自负聪明,但在这两个小辈的棋局里,居然有种云里雾里的茫然感觉。 凰天爵扬起下颚,目光笃定的看着云初月,“前辈,我想让月儿知道,我信她。” “你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让你安插的人手向月儿转达你的意思,又何必……”云初月眯了眯眼睛。 凰天爵摇头,“我信月儿,便该让她放手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她费心筹谋,要从东太后那里听到答案才能安心,那我便让她去做。在此之前,我不希望让自己成为左右她的绊脚石。如今她已经知道了答案,我也应该表明自己的立场。很快,我就会接她回来。” 青年的声音掷地,在这寂静的夜里好似一道道惊雷,震得云初月的心中翻滚不已。 许久之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月儿能得人如此看重,放在心尖之上,事事都为她思虑周全,他也的确是放心不少。 “如此一来,这回信之事便让你来吧。”拂袖留下一句,云初月的身影已在三丈之外,再两个起落,已经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小树林里,此时只留下了凰天爵一个人,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字条,像是捧着什么心爱的物件,宝贝得不行。 不远处,传来细碎脚步声,片刻后,几道人影出现在视线之中。 凰天爵看清楚来人是谁,不由失笑,“你们怎么来了?” 来的几个人,分明是凰天然、沈若兮、何婉婷和林默池,而一直守在凰天爵身边不远处的冷殇和紫情也闪身出来。 “今夜父王叫了我们前去他的营帐,告诉了我们一些事情。”制造武器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不久便要和巫羌国真正开战,到时候他们这些人都会是要上战场的人,也就有可能面对此刻正在巫羌国的苏明月。荣王担心他们心中还有误会,到时候会误伤了苏明月,所以在今夜终于按捺不住将他们叫去,将苏明月离开之时的所有安排都告诉了他们一遍。 凰天然此时看着凰天爵,心中多少有一些愧疚。虽然他也与苏明月交好,但是在苏明月刺杀尹贵妃这件事情上,他一直认为她是真的要和他们决裂,不似沈若兮她们一般坚决相信苏明月这么做定然有自己的苦心,他虽然一直没有表态,可心中却已经将苏明月挤到了对立的位置上去。如今知道了真相,他心中羞愧难当,觉得无法面对凰天爵。 从众人的神色上,凰天爵已然猜到荣王都跟他们说了什么。其实当日苏明月离开后,每每有人说起这些事情时,荣王虽没有很明显的维护,却还是会不轻不重的说几句折中的话。 这种折中的话听着没觉得有什么,不过在眼下这种情势而言,却已经是对苏明月最大的维护了。 想到此,凰天爵看着凰天然淡淡一笑,“看来你们都知道了,这样也好,过几日我去巫羌国救人,你们少不得还能帮上我许多忙。” “原来太子殿下早就知道了?!”林默池闻言惊了一下,他和苏明月相交不多,谈不上信任,这件事情发生后,因为与他没多大关系,所以不曾出言中伤却也未曾袒护。今日听到了真相,他对那位娉婷郡主倒是生出了不小的敬佩,原本还想着什么时候抽空说服凰天爵,让他带人前往巫羌国去救人。可没想到,凰天爵居然早就知道,而且也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救人了。 凰天爵摇摇头,“我并不知道月儿与荣王作了何种安排,我不过是深信她罢了。” 平凡的一句话,并没有过多让人动容的煽情字眼,就连语气都是极为平淡的陈述,可是听在众人心里,却是十分感动。 紫情当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润湿了眼眶,“殿下总算没有辜负小姐的一番真心,紫情以小人之心度殿下之腹,请殿下赎罪。” 第481章真相大白 “起来吧!”其实这样的猜测,不只是紫情,在场大多数人心中都有过吧,毕竟这些日子他的表现的确是不同寻常了些,“罢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我的营帐之后,再详细说罢。” 此时天色黑暗,林中更是不见一丝光线,山风吹来的时候,自有一股渗入骨子里的凉,让人感觉阴沉沉的莫名脊骨发寒。 所以对于他的提议,也就没有人反对,众人纷纷转身,朝着山林之上走去。 秘密的铸造坊在地底,而他们这一群又是在璟王府大火中失踪的人,所以这几日一直住在山上,搭了一些营帐。山上山下安置了许多明哨暗哨,倒也格外的安全。 不多时,一群人回到了凰天爵的营帐中,伺候在帐外的侍卫跪在地上请安,凰天爵摆摆手让他们先下去,并吩咐道,“去把紫萱叫来,顺便命人准备一些茶点。”他们今日要说的话不少,没有茶怎么行。 侍卫躬身,领命离开。 一群人进了营帐,各自找了位置坐下。苏明月离开之后不久,凰天爵便让人查到了紫萱的下落,命人将她救了出来,这丫头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 不多时,紫萱跟着一众丫鬟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那些丫鬟将茶水和点心放下之后,便行礼退了出去。紫萱留了下来。 沈若兮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满是焦急,今夜她从荣王那里听到了一个极为震撼的消息,又从凰天爵这里听到了一个让她惊讶的答案,此时她心里实在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清楚,所以等丫鬟们一退出去,便立刻开口问道,“荣王爷说月儿被绑走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会被绑,而且还让他帮忙安排出城,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在说这些之前,我想你会想要先看看这个。”凰天爵勾勾唇,将一直握在掌心的纸条递了出去。 紫萱双手接过他手上的纸条,走到沈若兮身边,将纸条递给她。 沈若兮接过后,满面疑惑的展开,她现在哪有心思看什么密保,她只想知道苏明月在巫羌国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可是谁知道眼睛刚刚落在字条上,便转不开了,红润的小嘴儿微微张开,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甚至眼底还浮现出一丝雾气。 坐在她身边的凰天然感受到她情绪的剧烈起伏,忍不住伸头过来,“兮儿,你怎么……”目光落在纸条上,瞬时失声。 一旁的何婉婷和林默池见他们俩这样,心中也是疑惑得很,彼此对望一眼,干脆起身走过来,两颗脑袋凑过去跟他们挤在一起,看看那让堂堂云宁公主和然世子失态至此的纸条到底有何玄机。 冷殇、紫情和紫萱他们也是奇怪,但他们的身份低,所以不敢凑过去看,只是将目光落在人堆上,希望他们可以为自己解惑。 坐在上首的凰天爵抿了口茶,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情极好的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香糯可口的糕点,在他口腔中弥漫出沁甜的滋味。这些日子他一直食不知味,如今总算是能够好好吃点东西了。 “这当真是月儿写的?”沈若兮指着凰天爵问道。 凰天爵咬着糕点,闻言冲她点点头,“毒手药王前辈如今已经潜入巫羌国皇宫之中,这是他与云前辈的飞鸽传书。月儿的字迹,你应该是认得的。” 沈若兮怔住,一直噙在眼中的泪恍惚落了下来。凰天然见状,极为心疼的将她搂紧,她靠在温暖结实的胸口上,喟然长叹,“月儿没事,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傻丫头,她没事,你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还哭。”凰天然心疼的抹掉她脸上的泪,柔声安慰这个情绪激动的小女人。 沈若兮点点头,扯出一抹开心的笑来,“对,月儿安然无恙,而且她从不曾背叛我们。我应该高兴的,我应该高兴。” 摇摇头,沈若兮自来情绪外放,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如今被凰天然宠着,这种性格越发明显了。不过武人出身的何婉婷,却显得要镇定一些,“太子殿下,既然是毒手药王前辈和云前辈的飞鸽传书,为何会在您手里?” “此事,说来话长。”凰天爵低头寻思了片刻,然后将自己的安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并且将云初月今夜上山,与他一番对话也简略说了一遍。 凰天然听完之后不由皱眉,“既然太子殿下一直相信月儿,又为何在她走后性情大变,做出那些……” “我能在巫羌国安插密探,巫子墨同样可以。若是我对月儿的离开半点反应都没有,那巫子墨便该怀疑我与月儿早有预谋,月儿在巫羌国也会越发危险。”凰天爵笑着对凰天然道,“再者,我希望在月儿回来之前,将南诏国肃清干净,也好让她日后再不为这些事情操心。” 其实凰天爵动手清理的那些朝臣,别人不知道,紫情心中却多少有点数。因为那份名单,还是小姐当初让她去红馆,让红馆的红姑查出来的。所以当凰天爵在动手之时,紫情心中还曾为此不平许久。自家小姐苦心孤诣为他考虑,结果他却依旧怀疑小姐,像小姐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实在是不配小姐这样倾心相待。现在想象,自己的目光的确是不如紫萱,至少紫萱被救之后,听说了这些事情,就从来不曾怀疑过凰天爵。 事情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差不多走上了正轨,林默池看着凰天爵问,“太子殿下此前说要去巫羌国救人,可是有了什么计划?” “不错,我安排在巫羌国的人传讯回来,说是月儿以东太后的死将武器锻造图样交给了巫子墨,眼下巫羌国正在大举制造武器。我猜巫子墨的下一步就是逼问月儿关于藏宝图的事情,只要他们解开藏宝图的秘密,月儿肯定就危险了。所以我必须赶在这之前,将月儿救出来。”凰天爵揉揉额头,有一瞬间,他真恨不得自己有瞬移之术,可以立刻飞到苏明月的身边。 林默池点点头,的确,苏明月孤身犯险,所依仗的无非就是这么两样。如果失去这两种依仗,恐怕她立刻就会被人灭口,只是有一点他想不通,“苏姑娘若是真的把武器图样给了巫羌国的话,那咱们到时候要打下巫羌国岂不是很困难?” “这倒未必!”凰天爵摇摇头,笃定道,“月儿虽然给了他们图纸,但这图纸的真假却全由她说了算。所以我相信,月儿肯定有自己的安排。” “对,我也相信月儿。”何婉婷袖子一撸,满是干劲的道,“咱们现在还是来商量一下,怎么把月儿救出来吧。” 众人点点头,聚在一起商议究竟该如何悄无声息离开南诏,又悄无声息潜入巫羌国,再悄无声息救出苏明月。 而此时正被人惦记着要救出去的苏明月,正站在一处长在野草的地窖之上。这几天她闲来无事,将娇兰殿里里外外逛了一圈,然后发现了这么个地方。 娇兰殿远在就在东宫最为偏僻的角落,而这个地窖又在娇兰殿最为偏僻的地方,而且一看就是个荒废之地。她能逛到这里来,纯属是一个意外。 苏明月用脚踩了踩被野草盖住的石板,猜想这应该就是地窖的入口,不过看石板纹丝不动的样子,应该很难打开才对。看来今天是不能打开看看里面的情况了,这娇兰殿到处都是明哨暗哨,她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底,随便闲逛还没什么,要是掀开一个地窖入口,就实在是耐人寻味啊。 身后有细微脚步声传来,苏明月没有回身,而是脚步不停的又朝前走了两步,只是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姑娘,”跟在身后的人见状立刻走到苏明月面前,伸手便要去把人扶起来。 苏明月抬眼一看,认出来人,笑了笑,“是你啊!”这人正是几天前她从巫子墨手上要来的宋美人,宋琳。 宋琳不敢去看苏明月,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事情,所以低着头道,“姑娘可是扭伤了脚,需要奴婢叫太医来看看吗?” “不用了,不过是扭了一下,回头用药酒擦一下就好了。”苏明月活动了一下脚腕,看上去不像是骨折的样子,便扶着宋琳的手站起来,“没想到娇兰殿还有这么偏僻的地方,野草都盖小腿了。算了,这么不好走的路还是别走了,咱们回去吧。” 宋琳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扶着苏明月小心离开。转身的瞬间,眼风不动声色的从那块杂草丛生的石板上瞄过,眸底有暗沉情绪。 苏明月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回了寝殿。之前她说要在殿内走走,不让任何人跟着的时候宁安就觉得不妥,此时见她被宋琳扶着一瘸一拐的回来,小脸登时就白了,“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伤着哪里了?奴婢立刻去请太医……”说着就要跑。 苏明月伸手把人拉住,“不用,就是脚滑扭了一下。你去那些药油给我擦一下也就是了,不用麻烦太医。” 她很清楚,这个宁安并非担心她的伤势,只是想借机到巫子墨面前去露脸罢了。她把宋琳弄到娇兰殿的目的,就是让皇后放心,自然也不愿和巫子墨过多亲近,所以才出手阻止。 第482章处置宁安 “可是姑娘……”宁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现在她们的命可全挂在苏明月的身上,这个女人有什么好歹,太子殿下发起怒来,肯定会要她们陪葬。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苏明月抬眼看她,凤眸之中冷冽清华缓缓流动,似笑非笑,“那好,你去吧!” 宁安一时僵在原地,有心想要去请太医,但是又感觉苏明月说着话的语气有点不对,让她毛骨悚然,所以也不敢妄动,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苏明月。然而后者已经转过身去,踮着脚尖一点一点走近了内室之中。 宁安眼底闪过怒意,嘴唇蠕动两下,发出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不屑冷哼。 得意什么,真当自己是什么正经主子么。只要皇后娘娘不点头,就算太子殿下再怎么宠着,充其量也就是个养在身边亵玩的物件罢了。 此时才转身的宋琳若有所觉般扫了一眼一脸忿忿的宁安,唇角溢出一丝冷笑。真是个可怜的奴婢啊,别人已经动了杀心,居然还这般不自觉。她当真以为自己的这些小动作那月姑娘全然不知吗,想必是觉得她太蠢了,所以不屑出手料理罢了。 想起那个月姑娘不过一个看似无心的举动,便收拾了这东宫里所有的女人,可见她手段何其厉害。更何况,她还有着太子的宠爱。 在这皇宫里生存,尤其是在这东宫之中,女人们的依仗,都来自太子殿下的宠爱。 苏明月此时已经进了寝殿,这里又被宫人们重新收拾了一遍,干净的床单还散发着清新香味,四周摆放着巫子墨送来的东西。对于这些,苏明月没什么兴趣,只是歪坐在软榻上,手里捏了一只茶杯,看似在仔细研究上面的纹路,实际上却在心里谋划着,怎么才能让巫子墨将那张画像拿到娇兰殿里,交给她来研究破解上面的秘密。 巫子墨来的时候,苏明月正想的认真,小小的茶杯捏在白嫩的手指之间,越发显得手指头圆润可爱,尤其是她嘴角挂着的那抹浅浅的弧度,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柔美,让巫子墨很是心动。所以宫人要通报的时候,被他挥手阻断。 这样如画一般的美景,他真想多看一会儿。 其实苏明月也并非是真的不知道他进来,只是不想和这人说话,更加不想搭理他,所以才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宁安捧了热茶进来,见着巫子墨站在内殿门口,看歪坐在窗边软塌上发呆的苏明月,眼神中的深情几乎能掐出水来,让她着实惊了一下,心中莫名吃味。心思转了一下,笑着扬声道,“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听说巫子墨来了的宋琳此时正好走到寝殿门外,听见宁安这句话,心中登时长叹了口气,这个丫头的死期怕是不远了。在原地愣着想了一下,宋琳转身快步离开。 太子殿下此时应该不希望她进去打扰,还是等回头再来请安吧。 内殿之中,苏明月被宁安这句话惊醒,不疾不徐的抬眸看了这个突然出声的丫头一眼,旋即又将目光落在巫子墨的身上,放下茶杯懒洋洋的起身,“你来做什么?” 被人惊扰了美景,巫子墨心中略有些怨气,冰冷目光刮过那个多话的丫头一眼,目中森然之色让这丫头狠狠颤了颤身子。他早已忘记,这个笨拙多话的丫头,正是他自己之前亲自做主指给苏明月身边伺候的人。 “今日早朝之后去中宫给母后请安,正好太医过来请平安脉,听他说起你这几日身体大好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他有没有说谎。”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沉,巫子墨说话的时候,看见苏明月正走到窗边,打算把窗户关上。素白的手腕纤细,好似一用力便会折断一般。 闻言,苏明月冷冷一笑,回过头来看他,“太子殿下这么大的威仪,那太医还敢在你面前说谎?” 言语之间,似笑非笑的眼神从正为巫子墨奉上热茶的宁安身上扫过,然后移开,就好像她要看的并非是宁安,而是宁安刚好在她视线扫过的轨迹之上。 可巫子墨却分明听出了这里面的不满,探究的目光落在宁安身上。宁安不明所以,眼见太子的目光居然看着自己,心头顿时如小鹿乱撞,回了一个含羞带怯满是情意的目光过去,这般大胆又有些无耻的举动,落在巫子墨眼中,顿时让他不满的皱了眉头。 回想起他刚刚明明吩咐了不准人打扰,这丫鬟却还特意出声唤醒苏明月,虽然看似不想让苏明月怠慢了自己,但细想之下却也有要在他面前露脸的嫌疑。 一个心思太过活络,又有着攀龙附凤之心的宫人,留在苏明月的身边可不好。因为这样的人太过容易被利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了暗中的一把刀。 “你下去吧!”巫子墨冷冷挥手,宁安身形一僵,颇有些哀怨的瞄了巫子墨一眼,这才失落的退了出去。 看见她那个样子,苏明月勾了勾唇角,“太子殿下还真是冷酷无情啊,如此明确的拒绝一个美人,着实让人伤心。” “月儿……”巫子墨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她说自己冷酷无情,可是对于自己的深情,她不也同样是颇为冷酷的拒绝了么。 苏明月实在不想听到这两个字从他嘴巴里冒出来,干脆打断他道,“聪明人说话,还是省去这些拐弯抹角的部分,直入正题吧。” “我今天来,的确是有事。”对于眼前女子的聪慧,他不是第一天知道,所以原本也没想过要在她面前迂回说话,只是突然发生了宁安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想要解释一句,“武器锻造那边,工匠们遇到了很大的难关,所以……” “想让我指点一二?”苏明月斜睨着他,自顾自为自己倒了杯茶,笑盈盈的道,“你应该知道,要我出手,就需要拿出相应的价码。” 巫子墨楞了一下,旋即才道,“月儿,当初……” “既然你说到当初,那你心里也该有数,当初我们的约定,只包括我将武器锻造图交给你们。”至于巫羌国那些武器铸造师能不能看懂她的设计,并且锻造出合格的东西来,就不包括在其中了。 巫子墨无奈一笑,当初她的确只是同意,用东太后的人头来交换武器锻造图和宝藏秘密,是他们自己高估了巫羌国那些锻造师的能力,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连最普通的小零件锻造起来都那么恼火,已经半个月过去了,却只做出了一堆垃圾。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所以商量之下,只有让苏明月去指点。武器是她设计出来的,她应该很清楚铸造方法才对。 想到这里,巫子墨轻轻笑了一下,看着苏明月道,“那你有什么条件,才肯去指点那些铸造师?” “藏有藏宝图的那张画卷,你送来给我。”苏明月笑眯眯的道。 巫子墨心头一动,脑海里忽然闪过一种揣测,苏明月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解开藏宝图的秘密,当初她那种笃定的姿态根本就是伪装。她那么轻易的拿出武器铸造图,用那种威力强大的武器遮蔽了他们的眼睛,让他们一时之间根本没有想过要去怀疑她的话。但是她心里却很清楚,她的那些武器锻造图难度有多大,普通的铸造师根本无法铸造出来。所以她是算准了他们一定会因为武器铸造的事情来求她,而她也可以自然而然提出要求,把那副画卷拿到手,再慢慢解开上面的秘密。至于她是否能够解开,巫子墨根本没有丝毫的怀疑。 这个女人的心计之深沉,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在这样一种四面楚歌的局面之中,她居然还有能力成功算计他们,实在是让他心惊。 这样的女子,他真的能够驾驭吗?巫子墨心中,突然生出这样一个疑问。 抛开心中的疑惑,单就目前的形势来分析,巫子墨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点头,“好,我稍后让人把卷轴给你送来。” “如此,多谢了!”丝毫不介意对方已经看穿她的布局,苏明月笑的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因为赢了猎人而分外高兴得意。 巫子墨吃了一个暗亏,心中憋闷的同时,却又无可奈何。本还想再说几句,但想想又实在找不到话说,干脆起身离开。行至娇兰殿外,巫子墨招手唤来身边伺候的总管太监,“那个叫宁安的宫人,处理了。” “是!”总管太监心中吃惊,虽然不知道那个叫宁安的宫人怎么得罪了太子,但殿下的吩咐,他却只能照办。只能怪那个叫宁安的运气不好了。 巫子墨匆匆离开,内殿之中再次安静下来,苏明月这一次干脆直接倒在床上,揪过被子盖在身上。师傅的信鸽放出去也有几天了,不知道舅舅有没有收到她的信。要是舅舅收到了的话,那他应该会立刻给自己回信吧。不知道舅舅回信的时候,会不会提到那个人。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她居然睡了过去。 再睁眼,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床边伺候的宫人见她醒过来,立刻过来将她扶起,“姑娘总算是醒了,是现在就传膳,还是先用过药之后在传膳?” “怎么是你在这儿伺候,宁安呢?”这个宫人是陌生面孔,虽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但苏明月还是问了一句。 果然,那宫人福了福身子,“宁安被太子殿下带走了,以后姑娘身边便由奴婢来伺候。” 第483章璟王安插的护卫 对于身边伺候的人是谁,苏明月倒是没什么兴趣关心,只要不是那种自作聪明,在她眼皮子底下自作聪明的做一些事,她也不愿意与他们为难。 “你叫什么名字?”苏明月扶着她的手下床,坐在妆台边,结果另外一个宫人递来的帕子净了下面,随口问道。 扶着她的宫人展眉一笑,模样甚是乖巧温婉,声音也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细软,“奴婢名唤翠昭。” “嗯。”点点头,这倒是个规矩的,不多话,苏明月坐在圆桌边,“好了,将药端上来吧,吩咐厨房那边可以传膳了。” “是!”翠昭躬身退了出去,早有宫人将温热的药端上来递给她,翠昭接过之后吩咐一句,“吩咐厨房传膳。” 端了药碗回来,苏明月接过之后抿了一口,再次看着窗外,“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的话,现在已经戌时了。”翠昭也看了下窗外,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又转头看着苏明月小声询问,“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戌时,那今日巫子墨大概是不会把画轴给她送过来了。那东西应该不在他手上,他还得想法子去问凰冥去要。不过这都是巫子墨的事情,她却是不想去管,只要画轴最后能到她手上就行了。 宫人们络绎不绝的端着美味佳肴上来,东宫的厨房也知道这位姑娘是太子殿下的心头好,所以每日里往娇兰殿送的饭食都是可劲儿捡好的送,样样精致美味,又全是太医嘱咐了的清淡食材,其中还放了一些温补的药材,有利于她伤势恢复。 翠昭在一旁细心为她布菜,苏明月捏着筷子,漫不经心的吃着,但心里对这个叫翠昭的宫人刮目相看了些。 说实话,对于娇兰殿伺候的宫人,她平日并不怎么在意,所以对于这个翠昭,她也不曾留心过。不过这个翠昭居然能够记得她平日爱吃的菜,也是很不简单。 正吃着,外头忽然传来吵闹声,听着像是有两个看守娇兰殿的侍卫打了起来。 苏明月皱了皱眉,啪一声将手里的筷子放在桌案上。翠昭见状,立刻躬身退出去,站在殿门口询问了一声,“外头怎么回事?” “翠昭姐姐,外头有两个侍卫在拌嘴。”伺候在殿门口的小宫人快步上前,小声回话,末了朝殿内探头,轻声道,“可是惊扰了姑娘?” 翠昭点头,挥手对那小宫人道,“姑娘正在用膳,你出去告诉他们,有什么争执也离远些,莫要在姑娘面前闹起来。” “是!”小宫人得了命令,也的确担心苏明月因为被吵闹了发脾气,这可是太子殿下宠爱的姑娘,他们哪敢惹她不快。 翠昭看着小宫人走出殿门,这才转身回到桌边,脸上带着笑容,“姑娘,外头是两个侍卫在拌嘴,奴婢已经让让你去劝阻他们了。姑娘要再吃些东西吗?” “不吃了!”筷子都搁下了,苏明月也的确是没了胃口,起身走到一旁的软榻上,拿起小几上读了一半的书继续看。 外头果然安静了下来,苏明月借着烛火看了一会儿书,结果外头又再次闹了起来,声音比之前还要大,甚至有兵戈之声,显然是动上手了。 苏明月恼怒的将手中的书摔在榻上,脸上明显有了不满之色。翠昭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好容易做了领头宫女的第一天,居然就遇上侍卫打架的事情,这要是惹恼了姑娘,她好容易得来的机会岂不是又要丢掉。 心念闪电般急转,翠昭赶紧躬身道,“姑娘,奴婢这就去看看。” 苏明月点点头,翠昭立刻跑了出去。等她走了,苏明月才又拿起桌上的书,手指放在桌案上扣了扣,半响没有人回答,凤眸之中光芒沉沉。师傅不在,那外头这事又是因何而起。 不多时,翠昭又快步跑了进来,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恭敬道,“姑娘,外头是两个负责守护的侍卫动了手,已经被奴婢劝阻了。” “因何事动手?”哗啦翻过一纸书页,状似随意的问道。 说起动手的原因,翠昭不由得撇撇嘴,有些不满的道,“回姑娘,那两个侍卫刚换班过来,其中一个说看见黑暗中有人影闪过,要去追踪。另外一人却咬定说没有,指责那人是寻借口不愿值守。两个人各持己见,一时间争执不下,便吵了起来。原本奴婢已经让宫人去劝阻过了,他们也安静下来,谁知忽然又闹了起来,还大打出手。惊扰了姑娘,还请姑娘定夺。” 苏明月眸光轻轻闪动,合上书页抬眸看着翠昭道,“去把他们两个叫进来!” “叫他们进来?”巫羌国男女之妨虽然算不得太过严重,但宫中的侍卫却也不敢轻易进后宫女子的寝殿之中。虽说这月姑娘还算不得后宫的女人,但翠昭心中还是有些疑虑,担心月姑娘不知这等规矩,平白做了让太子殿下嫌隙的事情,“姑娘,男女有别……” 点到为止的提醒,不会过度,却又恰好能让苏明月听懂。就好像她之前让苏明月自己处置那两个侍卫,而不是擅自处理一样。可以看得出来,这个翠昭是个知道进退的人。 苏明月思索了片刻,笑盈盈的道,“叫他们进来吧,不问清楚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如何处置呢。放心吧,不过就是问几句话,况且还有你们,有什么关系。” 翠昭一愣,旋即惶恐垂头,“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让他们进来。” 这个不敢,是在向苏明月表明立场,她并非是谁派来监视的人。对于这种话,苏明月听听也就是了。巫羌国皇宫里的人,她谁都不会信。 不多时,两个侍卫打扮的男人跟在翠昭身后进了寝殿,站在外殿中间。 苏明月随手拿了一块纱巾蒙在脸上,这才掀开珍珠垂帘进去。两个侍卫低垂着头,听见垂帘上的珍珠碰撞和脚步声,这才惶恐跪下,“奴才见过姑娘!” “起来吧!”纤手一抬,苏明月走到正中的位置上坐下,眼风缓缓扫过站在下方的两人,当掠过右方那个侍卫时,猛然顿住,却又很快移开,“说说吧,你们方才究竟是怎么了?”她那一顿的时间很短,短到根本没有人发现异常。 左手边那个侍卫垂着头狠狠瞪了右边那人一眼,“回姑娘,方才奴才在殿外执勤,分明看到黑暗中有人影闪过。奴才担心有刺客威胁姑娘性命,所以想上前探查确保,可他却非说是奴才小题大做,还说奴才是因为不想值守。” “姑娘,奴才的确没有发现黑暗中有什么人影。这人分明是危言耸听,若是当真有人危及姑娘安全,奴才誓死也会挡在姑娘前面。”右手边的侍卫毫不示弱,亦是言辞凿凿。 看两个人因此而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苏明月忍不住噗嗤一笑,放在小几上的手指轻扣了几下,站起身道,“两位都是为我着想,却因此而大吵了一架,甚至还大打出手,旨在使让我不好意思。这样吧,由我居中调停,希望两位能卖我一个面子,这桩事情就此揭过如何。翠昭,我记得不久之前太子好像赏了不少银钱,去取两百两过来,就当时我送给你们两位,补偿你们的损失。” 两个侍卫皆是一怔,下意识便抬头朝苏明月看去,旁边翠昭见状重重咳了一声,两个侍卫才恍然醒悟,赶紧低下了头。好在苏明月蒙了面纱,两人也未瞧见她的长相,否则这双眼珠子是要不成了。 很快又宫人捧了银子过来,一人两个沉甸甸的大银锭捏在手里,让两个侍卫一时都有些惊诧,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日后莫要因这些小事伤了和气。”苏明月挥挥手,不以为意的道,“我可不希望日后真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你们却因为自己人吵架而把我丢在一边。” 这种话说出来,两个侍卫齐齐出了一身冷汗,就要跪在地上。结果身边香风刮过,那位月姑娘已经进了内殿。两个人对视一眼,齐刷刷往地上一跪,磕头道,“多谢姑娘赏赐,奴才等再也不敢了。” 侍卫们退了出去,翠昭跟着走近内殿,见苏明月满面疲惫之色的坐在床头,登时担忧的询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被闹得有些头晕。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苏明月揉着额角,秀眉在眉心中打了一个结。 翠昭哪里敢耽搁,立刻服侍苏明月宽衣上床,转身想要吹熄烛火,却听见苏明月在身后道,“不用熄灯,我靠一会儿之后还想想看一下书。” “是!”翠昭不敢多问,倒退着出了内殿,留下苏明月一个人。 寝殿中恢复了安静,苏明月紧闭的双眼也在此刻睁开,“师傅……” 房梁之上飘身落下一个人影来,一身灰色布炮,脸上沟壑纵横,苍老的白发披散在身后,一张口便说出了苏明月此刻最想知道的事情,“方才那侍卫发现的黑影,的确是我!” “师傅也是发现了,所以才出手试探的?”苏明月拧眉,凭毒手药王的身手,如果会被人发现的话,也不会在这娇兰殿安稳藏了这么久。 毒手药王点头,转身在一旁软塌上坐下,兀自斟了一杯茶,“你这娇兰殿,有不少那小子安排的人手。” 第484章凰冥动杀机 苏明月撑着下巴的手忽地一滑,心头重重震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抬眸看着毒手药王,“师傅是如何发现的?” “不是我发现的,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毒手药王品了口茶,说起这个他心底还有一丝小郁闷,他是谁啊,上至朝廷皇室下至江湖草莽都要忌惮三分的毒手药王啊,从来不管进出哪里都是悄无声息不曾为外人知,原本潜入巫羌国皇宫找到苏明月,他还在庆幸原来巫羌国秘法训练的影卫也不过如此,没想到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凰天爵那小子早就安插了人手在这边,他潜入的时候那些人帮忙扰乱了影卫的视线,这才没被人发现。 自己找上门的!闻言,苏明月眸光闪了闪。凰天爵为什么会在巫羌国的皇宫安插人手,是为了监视她看她是否真的为巫子墨所用,还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 如果是前者的话,他的人也不会帮师傅顺利潜入了,这么说来就是后者了?那他……是不怪她吗? 苏明月歪着头想事情,毒手药王兀自饮了一杯茶,正准备再倒一杯,脸色忽然一变,来不及说话便翻身上了房梁。而此处门口亦传来翠昭的阻拦声,“你们是什么人,不能擅闯这里,来人、快来人啊……” 她的喊声十分大,不止叫来了待在寝室内的宫人,也惊醒了有些走神的苏明月。 砰! 苏明月抬眸时,正好看见翠昭被人踹得倒飞进殿里,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脸色不由一寒,眸子噙着让人心惊的冷意落在门口闯进来的人身上,“怎么,几位这是要在巫羌国的皇宫里杀人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兜头砸下来,瞬间让本就被怒火烧毁了理智的人更加火大。凰冥一把扯下珍珠垂帘,走进来踹开搁在中间的屏风,通红的眸子落在那个外躺在床上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响,“苏明月,你竟敢骗我们!”一想到自己的母后被她设计而死,凰冥就恨不能立时劈了这个丫头,用她的脑袋去祭奠自己的母后。 当然,也有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的,分析了眼前的利弊形势,伸手拉了拉凰冥的袖子,“殿下,如今不是跟这丫头计较的时候。巫子墨说得对,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相信她可以解开藏宝图。再不济,也要让她将武器造出来才行。” “哼,你们这是甘心被这个丫头牵着鼻子走了?”见他们居然也来阻止自己,凰冥的怒火瞬间燃烧得越加旺盛,“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弄出来一件谁都不知道威力如何的武器罢了,就让你们如此畏首畏尾。你们也听到那些工匠说了,那种东西根本不可能造出来。巫羌国举国上下的铸造大师都在此处,却没有一个人能造出这东西来,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丫头从头到尾都在耍着我们玩儿。今日你们若是敢拦着我,我就让你们一起下地狱为我母后陪葬。” 啪啪啪,清脆掌声传来,苏明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凰冥,缓缓撑着身子坐起来,拉过被单上的外套披上,唇角的嘲弄十分明显,“还真是好大一份孝心啊,你若当真如此至孝,不屑于我为伍,当初又为何不誓死阻止东太后呢。马后炮,可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 这是在说他愚蠢,不够聪明,只能在跌入她的陷阱之后在这里哇哇大叫。凰冥几乎被气的吐血,烧红了一双眼睛就要扑过去撕了苏明月。 苏炳成此时早已经冷静下来,拼死挡在前面拦着,嘴里说着劝解的话。跟着进来的白玉枫则冲过去拉着苏明月的衣袖,“月儿,你就少说两句吧。这种情况下,你再说话只是火上浇油。” 以她的聪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此时凰冥是真的动了杀心,要将她置于死地。可她偏偏还说这些话来刺激他,岂不是存心找死。 被一脚踹在地上受了重伤的翠昭好容易爬起来,见着苏明月衣衫不整被一群男人包围,此时还被一个年轻男子抓着衣袖,登时急得不行,脚步摇晃的进来,要去拉开白玉枫的手,“你放开我家姑娘,快点放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擅闯姑娘寝殿,等太子殿下到了,势必让你们好看。” 她本就受了伤,连站着都很费劲了,如何能拉开白玉枫的手。白玉枫只是轻轻一拂,就差点将她带得摔倒,还是苏明月眼疾手快的扶住。 “你不必管,退到一旁去。”翠昭的阻止,就目前而言根本没有半点用处,只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翠昭还想挣扎着站起来,却被苏明月一记冷冽眼神制止。她不是个蠢笨的人,自然知道凡事适可而止。面前这些人的确不是她可以对付的,留在这里除了搭上性命,对姑娘并无半点好处。眼下她倒不如先退下去,想法子尽快通知太子。 “怎么,你是想杀了我了?”见翠昭听话的退开,苏明月递给她一记满意眼神,再将目光转回凰冥身上,冷笑开口,“武器不要了?宝藏也不要了?配上东太后的性命,什么都没得到就这么放弃了?你当真甘心,就这么杀了我?!” 凰冥真的很想咆哮回去,他甘心,他就是想杀了她。什么宝藏什么武器,都统统去见鬼吧,他再也不想听这个小丫头的鬼话,再也不会被她给蒙蔽了。可是这些话就像是堵在了嗓子眼儿一般,任凭他现在已经被怒火烧得失去了理智,可这些话依旧说不出口。他躲藏了几十年,费心筹谋了几十年,南诏国朝堂之上,他也已经安插了足够的人手。现在只要他可以再杀回南诏,夺取大位,他便可以轻松掌控朝局,不让南诏国陷入内乱之中。他的母后,为了成全他们多年的心愿,不惜赴死,所以他要怎么甘心放弃一切。 明知道这有可能是苏明月设下的另外一个局,但眼下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踏入她的陷阱。 苏明月抿唇微笑,难辨神色的目光落在凰冥脸上,唇角勾起淡然笑容,“瞧凰冥老殿下这样子,是想明白了。既然想明白了,那就别站着了,剑拔弩张的给谁看呢,还是坐着好生聊聊吧。” 巫子墨得到下人禀告,说是住在偏殿里的那群贵客打伤了侍卫,一路朝娇兰殿杀了过去。巫子墨手底下正握着的一个刚从父皇那里求来的红珊瑚摆件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清脆一声响之后,珍贵的珊瑚摆件瞬间碎成了渣。而他的人也如同一阵清风一般,卷过来报信的下人身边,瞬间不知去向。只留下下人一个人怔楞的站在大殿里,欲哭无泪。那地上碎了的珊瑚摆件,旁人不会以为是他摔了的吧。 巫子墨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娇兰殿,沿途看见不少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呻吟的侍卫,当下心中更是着急。 他就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凰冥那个暴躁冲动的脾气一定会按捺不住去找苏明月的麻烦,瞧着眼下这情状,那人怕是当真动了杀意。还有苏炳成那帮人,一个个早就恨不得让苏明月去死,定然不会帮着她劝阻凰冥,当下更是将轻功运到了极致,恨不能直接插上翅膀飞到娇兰殿去。 可当他紧赶慢赶进了娇兰殿,却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凰冥等人坐在娇兰殿中,面色一片平静,正心平气和的跟苏明月喝着茶。若不是外头院子里躺着的侍卫和宫人,他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太子殿下也来了,正好,咱们一次将话说清楚。”瞥了进来的欣长人影一眼,苏明月笑眯眯的道,“方才我们已经说好了,凰冥老殿下将画轴交给我,我去指点那些铸造师打造兵器。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巫子墨楞了一下,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苏明月的目光有些深沉。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小女人非但在盛怒的凰冥手下保全了自己的性命,甚至还能成功要到画轴。凰冥如果真的这么好说话,那他也不至于如此担心的赶过来了。 但是眼前的事实说明,凰冥的确是同意了。虽然不知道她究竟用了什么办法,但的确是让凰冥接受了她的提议。 这一刻,巫子墨有一种感觉,他一点都不了解面前这个小女人,甚至根本无法掌握她的心思和想法。一个如此深沉危险的人,他确定要放在自己的枕边吗?就算苏明月同意留在他身边辅佐他,他又真的能相信她的话吗? 巫子墨发现,自己心中浮现出的那个答案,是否定的。 巫子墨感觉自己的脊背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就连他这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看到苏明月问询的目光,以及众人好奇的视线,他这才强打了笑脸,“如此自然最好,不过就是不知兵器造好需要多久的时间?如今南诏国那边局势十分不稳定,对我们而言是绝佳的机会。” “太子殿下请放心,时间不会太久,多则十日,少则七八日,我定能让你们看见可喜的成果。”苏明月微微一笑,语气甚是笃定。 巫子墨点点头,“那就请姑娘多费心了!”言语之间,已经有了明显的疏离。 第485章地窖密道 送走了巫子墨等人,苏明月长舒口气,转身关了殿门回内室,被踢成碎片的屏风到处都是,她也懒得去管了,只是翻身倒在床上,手指头绞了床帐旁的璎珞坠子在指尖把玩,眸光沉沉的想着事情。 此时娇兰殿上上下下都躺了,毒手药王也不用有所顾忌,飘身下来之后踱步到床边坐下,“你如今打算怎么做?” 苏明月摇摇头,今夜这么一闹,她虽然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却也让巫子墨生了忌惮,恐怕之前她演戏得来的效果去了大半。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等着巫子墨来救她,那她早被凰冥一剑劈成两半了。虽然也可以让毒手药王出手相救,但那样的话,她只能暴露得更快。 “那个巫子墨离开时的眼神,可算不得和善啊。”毒手药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眼底闪烁着一丝兴味目光,“干脆咱们一包药粉解决了所有人,赶紧出宫离开吧。” 苏明月看着天青色的烟雨帐子,闻言侧眸看着毒手药王,叹气道,“师傅,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咱们要智取,智取!”毒药总有用完的时候,他们是可以借着毒药逃出皇宫,但是出宫之后呢,他们哪有那么多毒药对付整个巫羌国的士兵呢。更何况,她还没拿到画轴,还没解开画轴里的秘密,拿到藏宝图呢。 “那你倒是说说,如何智取啊?”毒手药王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露出里面半只烧鹅,撕了一只烧鹅腿来慢条斯理的啃着。 苏明月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原本晚膳就没吃多少,如今也觉得有些饿了,直起身子从他手上拿了一块来啃,果然很香,“巫子墨对我生出了防备之心,这娇兰殿里里外外的人恐怕都要彻底洗牌,换成他信任的人,以便监视我了。所以呢,他安插在这里的宫人会被换掉,师傅你恐怕也没办法轻易出入了。” 巫羌国用秘法炼制的影卫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曾经从紫璃那里听到他形容这些影卫,的确是神鬼莫测一样的存在。他们的处境现在已经很艰难了,所以绝对不可以冒险。 “所以,我只能每天窝在那个上头?那我怎么吃,怎么睡,怎么方便呢?”毒手药王拿烧鹅腿指了指房梁上,语气虽然很担忧,但脸上却一点担忧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是看着苏明月,目光甚至有些激动,“其实我倒是很想试试看那些影卫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可以无声无息的狙杀敌人,就算面对再厉害的对手,都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苏明月笑了笑,有些无奈的道,“师傅啊,你能不能专心一点。我在巫羌国皇宫待了这么久,也曾明里暗里试探过巫子墨,但却一点关于影卫的消息都没得到。可见他们对这些影卫有多么看重,你还是不要轻易去试了。我不希望打草惊蛇,更加不想让你受伤。” “那怎么办?就这么躲在这个破地方,我不要!”在这一刻,某个为老不尊的人小孩脾气上来了。 苏明月失笑,认真的看着毒手药王,忽然开口道,“也许……咱们还有别的出路也说不定!师傅,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毒手药王啃烧鹅正啃得高兴,这可是他好容易从御膳房拿出来的,味道一级棒。 苏明月眨眨眼睛,一脸的神秘,“跟我去就知道了!” 说完从床上跳起来,也不走殿门,直接推开寝殿后方的窗户,踩着凳子从窗户艰难的翻出去。出去之后正准备招手让毒手药王也出来,却没在房间里看见他的人。疑惑转身,却发现某人正拿着一块烧鹅一边啃一边姿态悠然的站在院子里。 有轻功就是好,等这件事情完了,她一定要抽空想办法重新练武,就算其他武功练不好都无所谓,但是一定要把轻功练好。至少这样打起架来,打不过的话还可以逃。 带着毒手药王一路匆匆去了早上她发现的那块地窖,踩了踩结实的地面,苏明月满眼期待的看着毒手药王,“师傅,有没有法子可以把这里打开。” 毒手药王不答话,只是蹲下身子在周围摸了摸,然后起身将满手的泥曾在苏明月的裙子上,这才在怀里掏啊掏的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小瓶子来,丢给苏明月,“洒在那块这片杂草生长的地方,唔……就洒大概这么宽的地方。”拿手比划了一个大笑之后,便飞快后退几步,躲到一个角落里继续啃他的烧鹅。 对此,苏明月极度无语。不过她也很清楚,她的师傅一旦脾气上来,不说话就绝对不会说话。 依照毒手药王比划的大小将瓶子里的药粉撒下去之后,苏明月就蹲在原地仔细观察着地表的动静。片刻之后,一阵“嗤嗤嗤”的声音传出,紧接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扩散开来,几乎将她熏晕过去。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毒手药王把药瓶丢给她之后,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待着了。 捂着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呼吸,可是恶臭味还是钻进鼻子里面。就算她现在逃开,这股味道也难以消散,所以她也懒得动了,就在原地待着。 屏气凝神的忍了片刻,好在这臭味只在方圆一米的范围扩散,否则若是传出去远了,估计就要被人给发现了。 等到臭味完全消散了之后,毒手药王这才拍拍手走过来,手上的油纸包已经不见了,可见他刚才已经抽空啃完了一整只烧鹅,“好了,你现在可以把盖子拉开了。” 拉,这要怎么拉,难道随便抓着一株野草就能拉起来?! 苏明月愤愤的揪住一把野草往上一提,让她惊呆的事情发生了,地面上真的有一个半米见方的小方块被提了起来。 “咱们下去看看吧!”来不及惊叹毒手药王的药粉神奇,苏明月率先钻进洞里。 说实话,她并不清楚这里是否真的有出去的办法,她只是觉得这个地方肯定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否则白天的时候,宋琳不会那么紧张。 两个人从洞口进入地窖,一间卧室大小的地方,四面都似乎厚厚的砖墙,凌乱堆放着一些杂物,已经发了霉。空气的味道很不好,但是比起刚才那药粉发出的味道,却不知好闻多少。 “这里有什么玄机?”虽说在毒药这方面,毒手药王的造诣是出神入化,但是对于机关和奇门遁甲之术,他却是一窍不通。所以对眼前这间一眼就能看见全貌的小房间,他看不出来丝毫不妥的地方。 苏明月摇摇头,脚挨脚的将整个房间走了一遍,然后又用手感受了一下四面墙壁,每一块砖都不放过。超出她身高的部分,她也拿锐利目光仔细打量了一遍,终于在天花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察觉了玄机。 捅了捅毒手药王的腰,苏明月指着那个地方道,“师傅,用一个东西打那个位置,前后五次,第一次三分力,第二次五分力,第三次一分力,第四次半分力,最后一次用全力。” 毒手药王将信将疑的扫了那个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异常的角落,出于对自己心爱弟子的信任,他还是从地上捡了五个碎石片捏在手里,然后按照苏明月说的方法依次砸过去。 五颗石子砸完,却没见什么动静。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反应,毒手药王这才看着自家宝贝徒弟的侧影,“我说宝贝徒儿,我的月儿小丫头,这是怎么个情况?” “师傅,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这点定力都没有。”苏明月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头,然后一根一根往下扣。等第三根手指扣下,原本没有丝毫反应的墙面忽然发出咔擦咔擦一阵机括声,紧接着墙面整个翻转半圈,露出一个入口来。 毒手药王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能说他越来越佩服自家小徒弟了吗? 苏明月笑了笑,上前拍拍自家师傅的肩膀,“走吧,说不定走出去会有惊喜哦!” 进入了通道之后,苏明月掏出一颗夜明珠来照明,这才看清楚这条通道的情形。脚下是石板,上方和左右两侧却是泥土,整个通道里潮湿又阴冷,越往里走,脚下的石板越来越滑。两个人沉默的一直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苏明月都忍不住觉得这条通道该不会要一直通往巫羌国边界外的时候,前面终于出现了一堵挡路的墙壁。 在通道里走的久了,苏明月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反而是毒手药王看上去没什么太大反应,依旧是闲庭信步一般,就好像是在逛花园一样惬意。 见前路被挡住,毒手药王眼中闪烁着兴味光芒,“丫头,现在怎么办?”他现在很好奇,他的宝贝徒弟又要怎么凭空变出一条路来。而这条路的背后,又有怎样的情形在等着他们。 苏明月撇撇嘴,对于自己师傅此时此刻还能保持兴奋的模样很不能理解。上前注意敲打着墙面,又在地上来回跺了一圈,悻悻的走了回来。 见她这样,毒手药王有些惊讶,“不是吧,这机关连你都解不了?”什么样的机关,居然还能把他这神奇的徒弟都给难住?! “说的没错,的确是解不了!”苏明月摊手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第486章自残过关 毒手药王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面上的戏谑瞬间消失不见,这世上当真还有这丫头解不开的机关?!那现在他们要怎么办,原路返回吗? 一旁苏明月又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朝毒手药王伸手,“师傅,你这儿还有什么毒粉没有,无色无味却能立刻要人命的那种。” “有!”毒手药王从怀里掏出几个纸包丢给她,“你拿这毒药干嘛?”难不成几包毒粉就能打开这个机关? 苏明月看着石墙的方向,勾唇浅笑,“当然是有备无患啦!” “你不是说你解不开这个机关?!”死丫头,居然耍他这个老头子,毒手药王的胡子气的一翘一翘。 苏明月无辜的看着自家师傅怒发冲冠的样子,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我是不行啊,但是师傅你可以嘛。”赶在毒手药王再度发火之前,苏明月赶紧道,“师傅你内力深厚,运功打这墙一掌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进来的时候那么复杂,出去的机关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呢,他有些不相信。 苏明月点点头,笃定的道,“的确就是这么简单,师傅你赶紧的吧,赶紧打开机关,看看外头究竟是什么地方。”说完手中各握了两包药粉,戒备的站在毒手药王身侧。只等毒手药王打开机关,若是外面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她就毫不迟疑的将药粉撒出去。 毒手药王将雄厚内力运到手掌之上,全力一掌拍在石墙上。以毒手药王的功力而言,这一掌下去面前的石墙本该化为齑粉,可是肉掌与墙壁碰撞的那一瞬间,却有惊天动地的金鸣之声响起。金鸣之声后,墙壁颤了几颤,缓缓移开一道缝隙。苏明月双目死死盯着那道缝隙,等了片刻不见有人闯进来,这才稍稍放心,领头便朝那缝隙走去。 刚迈出一步,手臂便被人拽住,苏明月回头,就见毒手药王擦过她身边,沉声说了一句,“跟在我身后!” 上一世,从来都是她在前面冲锋陷阵,不管是多危险的地方,都是她自己先去打探情况。可是这一世,她却遇到了两个无论何种危险都将她保护在身后的男人。苏明月心头一暖,对走在自己前方的苍老背影低声说了一句,“师傅,小心。” 两人从通道里出来,四周围依旧一片漆黑,苏明月举着夜明珠四处照了一下,发现这里是一个山洞,山洞算不得大,一眼就能看见洞口。 出了洞口后,苏明月忍不住勾唇浅笑。 原本她还以为他们是在一处山洞中,结果走出来之后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山洞,根本是大户人家后院的假山石碓。 苏明月现在很想知道,这究竟是何处,竟然能与东宫的偏殿相连。 两人从假山绕出来之后,选了一处相对偏僻之处落脚,身侧正好有一棵参天大树,将二人身形挡住,树影遮掩之间,他们可以仔细观察府中情状,但府中的护院却并没有发现二人。 苏明月静静的观察这一处宅院,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她眉头轻皱了一下,回身对毒手药王轻声道,“师傅,你不要再回皇宫了,且想法子打探一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回去将画轴拿到手之后,会再想办法过来。”昨夜因为混乱,巫子墨一定不会深夜将画轴送来,但天亮之后他一定会来找她,到时候如果发现她不在的话,恐怕事情就难办了。 毒手药王也知其中厉害,于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道,“那些机关需以内力才能打开,你……到时候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苏明月让他宽心,转身又匆匆隐入了假山堆砌的石洞之中。 回去的路,因为时间问题,苏明月走得飞快,一路紧赶慢赶回到娇兰殿时,天还是已经大亮了。 苏明月猜的没错,巫子墨回去之后的确是彻夜未眠,脑中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苏明月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凰冥对她消了杀心,而且还能心平气和的跟她坐在一起喝茶。所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便带着人赶来了娇兰殿。 到了娇兰殿之后,看着里面一片漆黑,他才想到昨夜受了那般惊吓,说不定苏明月会多睡一会儿。又想到昨夜凰冥他们过来的时候,娇兰殿伺候的宫人非死即残,今日估计连在苏明月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有,便又赶紧吩咐了人去招几个得用的宫人过来,重新安排了娇兰殿的护卫,自己则坐在娇兰殿的前院里,皱着眉头想事情。 身边跟着的太监总管几次想要上前劝阻,可是都被巫子墨沉吟的脸色给吓退,只能看着天边一点一点亮起来,希望里面睡着的那个姑娘能够早点醒过来。 辰时过了大半,太阳已经热辣辣的烤在头顶了,可寝殿之中依旧没有丝毫响动传来。太监总管此刻再也顾不得巫子墨脸色难看,上前打了个千,小心翼翼的禀告,“殿下,还是让奴才去叫醒月姑娘吧。”再这么晒下去,让太子殿下中了暑气的话,他们几条命都不够赔。 前几日都是连绵的大雨,今日好容易放晴,日头比之前些时间越发毒了些。不过在晨起的日头下晒了一个时辰,巫子墨浑身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黏在身上十分的不好受。闻言略微思忖,便点了点头。 他也有些担心,太医说苏明月的身子需要静养,可昨日凰冥他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苏明月必定会受到惊吓,如今长睡不起,该不会是因为惊吓过度而有什么不妥吧。 巫子墨心中种种念头翻过的时候,太监总管已经上前去轻扣寝殿的门了,“月姑娘,月姑娘……” 里头寂静无声,那种静默,让人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巫子墨眉头皱的越发厉害,挥手让两个宫人上前,“去,看看月姑娘究竟怎么了?” “是!”两个宫人那里敢耽搁,立刻小跑着上前推开殿门,掀了珍珠垂帘往寝殿内室走去。片刻后,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声音里都染了惊慌的哭腔,“太子殿下,不好了,月姑娘她……她不见了!” 话音才落,原本坐在院中的巫子墨已经失了踪影,太监总管一愣之后,赶紧带着人进了寝殿,就见自己太子爷满目阴鸷的盯着空荡荡的大床,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来人,给我找。就算翻遍整个东宫,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不过是一个晚上没有及时调整侍卫部署罢了,居然就让她逃了。 这个女人的能力,实在大的让他惊骇。这样的人,他如何敢留在身侧。恐怕等解开画轴的藏宝图之谜后,就算凰冥等人不肯动手,他也非要取了她的性命不可。 侍卫们得了命令,自然不敢怠慢,先从娇兰殿开始搜起。 苏明月打开头顶的盖子,从地下走上来之后,刚把地窖的盖子盖回去,扫了一眼确定没有丝毫违和,正打算回寝殿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急凑的脚步声,还有侍卫们的呼喝,“快点找,仔细找,一定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脑中稍微一转,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巫子墨提早到来,发现她不在,这才让侍卫们四处寻她。 苏明月飞快的看了四周围一下,脑中思索着对策。那些侍卫很快就会搜到她这里来,她浑身的狼狈怎么都无法遮掩,如果没有合理的借口,恐怕很难蒙混过去。 目光忽然落在一处,清凉凤眸亮了亮。娇兰殿因为是在东宫最偏僻的地方,所以也没人想到这个院子居然还会主人,这里的后院基本没做什么打理。原本预留了一个小池塘的位置,但池塘是挖好了,却一直没有往里面注水,就连周边也是杂草丛生。 苏明月猫着腰飞快的靠近池塘,然后顺着池塘边滚了下去,滚下去的同时让自己的脸在池塘壁上擦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落下去之后再咬着袖子一狠心将脚腕生生掰断,又用方才过来的时候随手捡的一块尖锐的石头在脚背和手臂上擦出两块伤痕来。想了想,觉得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不够,又从腰带里掏出一个纸包来。这个纸包里的东西不是毒药,而是吃了可以让自己显得十分虚弱的药,就连诊脉也探查不出痕迹,是她之前特意向毒手药王要来,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现在真的用上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些侍卫离她也只有十米远的距离了,苏明月随手撤散了自己的发髻,又弄了些杂草在上头,然后这才发出一声细弱蝇蚊的呼救声,“救……救命啊……” 那些侍卫本都是巫子墨养的好手,再小的声音也逃不过他们的耳朵,此时听到呼救,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扑了过去。 巫子墨坐在娇兰殿的大殿首位,面前时一地的碎瓷片,面色阴沉似水,在他面前伺候的宫人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正当一个宫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再为太子添一杯茶的时候,殿外一个侍卫忽然飞奔进来,单膝跪在地上禀告,“太子殿下,奴才们找到月姑娘了。可是……” “可是什么?”巫子墨凌冽眼风扫去,黑瞳之中犹如噙了刀子。 那侍卫低头不敢直视,只老实回答,“月姑娘受了伤难以移动,奴才们担心坏了姑娘清誉,不敢随意触碰……” 第487章重伤正骨 “带路!” 一道人影如风般卷过自己身边,将侍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太子是让他带路去苏明月那里,这才忙不迭爬起来,“殿下,月姑娘就在后院之中……” 很快到了地方,远远的便看见一群侍卫守在荒废的池塘边缘,巫子墨心头狠狠一跳,飞身掠过去之后,入目苏明月的惨状几乎让他落脚不稳,栽落进池塘里去。 巫子墨大怒,跳进池塘里将苏明月打横抱起来,扭头便朝寝殿方向大步而去,“快去把太医请来?!” 脚步匆匆回了寝殿,巫子墨小心将苏明月放在床上。有眼力的宫人立刻去打了热水,拿了干净的绢帕来,跪在床边替苏明月擦拭身上的血痕。 巫子墨在一旁面沉似水的站着,看见苏明月浑身血迹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都忍不住揪紧成了一团。偏偏现在苏明月因为伤重和痛苦,看起来十分虚弱,根本无法言语的样子。急怒攻心之下,他也只能拂袖转身,出去盘问那些侍卫们。 “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坐在外殿的椅子上,巫子墨脸上的愤怒显而易见。 侍卫们上前跪倒,领头的那个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禀告,“回禀太子殿下,奴才们奉命搜寻姑娘踪迹,在搜到后院小池塘附近时,听到微弱求救,这才发现月姑娘被困在池塘之中。月姑娘身上多处擦伤,其中脚踝伤势更是严重,奴才们猜测,后院之中杂草丛生,姑娘应该是深夜前往后院之中时不慎踩滑摔入池塘内扭伤了脚,脸上、手臂和脚踝的的伤势应该是滚落过程中在池塘的石壁上擦伤。” 巫子墨一愣,皇宫中每一处独立的宫殿都有前院和后院,且都有专门的人精心打理,景致十分不错。偏东宫的娇兰殿因为实在太过偏僻,不像是可以住人的地方,所以除了前院稍微打理得比较干净之外,后院基本从未管理过,所以才会出现乱石丛生杂草几乎要把人淹没的状况。 如果苏明月真的是不小心摔入那个池塘,受了伤没办法爬上来,再加上昨夜娇兰殿可用的宫人和侍卫都没有,她被困在那里一整夜的确是极为可能。 太医拎着药箱匆匆赶来,一看太子殿下的脸色就知道,只怕里面那位月姑娘又不好了。当下也不敢耽搁,匆匆请了安之后便拎着药箱进了内室。因着是外伤,太医也不方便隔着屏风诊断,所以齐齐来到床前。 当看到床上的人时,太医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精致绝美的一张脸颊,右边脸虽然还挖好无损,但是左边脸却有一道长长的血痕,从眉角直到下颚的地方,整个脸颊高高肿起,哪里还有半分美艳痕迹。而她的手臂和小腿、脚踝处也有不少一看就是擦伤的外伤,虽然宫人已经拿清水清洗过,但此刻还是往外面不断渗着血迹,看上去甚是惨烈。而她原本已经将养回来了一些的起色再次变得萎靡不堪,看上去犹如风中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一般。 太医们吓了一大跳,赶紧打开药箱拿出不少止血的药粉出来,宫人们退开到一旁,让太医上前为苏明月上药,而她们就在一旁裁剪干净的布条,方便待会儿为苏明月包扎伤口。 太医小心翼翼的上去,握着药瓶的手都有些发抖,这么严重的擦伤,这姑娘都已经气若游丝了,却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声,可见其心志之坚定。就好像前几次,他们为她诊脉时也都是几乎要命的重伤,可她依旧咬着牙不曾有过一丝哭泣。 “姑娘,药粉洒在伤口上可能会有些疼,姑娘忍忍。”太医忍不住叹一口气,不过十几岁的花样少女,究竟经历了何种事情,竟磨炼得如同垂垂老妇一般心思沉重。 苏明月虚弱的点点头,其实她也不是真的就如此虚弱,实在是药力发作的缘故,她此刻便是想强打精神都有些力不从心。 白色的药粉滴在殷红的伤口上,鲜明的对比看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抽气。剧烈的刺痛传来,苏明月死死咬住唇瓣,面颊肌肉却还是条件反射的抖动着。太医快速的撒好药粉之后,看着已经止血的伤口,重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冷汗之后用布条将她的伤细心裹起来,动作尽量轻柔不弄疼她。但最后打结的时候,仍旧不可避免的让她抽动了一下。 处理好了外伤,几个太医这才转而看着她的脚踝,其中一个伸手触碰了一下,立刻引来苏明月压抑不住的痛呼。 “姑娘的脚踝怕是断了,我等需要为姑娘正骨。”太医有些不忍,却还是选择将实话告知,“正骨的时候,姑娘恐怕……” 苏明月了然的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看上去虚弱不已,让人忍不住觉得心疼,“太医……只管……医治便是!” 点点头,骨头断裂这种伤势必须尽快正骨才行,要不然时间越久越容易留下后遗症,所以太医们虽然知道她现在的精神恐怕会支持不住,却也没有其他办法。 “你们两个,上前按住姑娘不要让她乱动。”太医挥手,吩咐旁边的宫人道,“你们拿一块干净的帕子让姑娘咬着,记住一定要稳住姑娘。” “是!”两个宫人即便是在旁边看着,也早已经是汗湿了衣衫。而此刻的苏明月则更是如同水里捞起来的一样,额前的长发都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在一起。 咬住宫人递来的帕子,任由一个宫人按住她右边肩膀,另外一个宫人爬上床按住她的左边肩膀,太医看过来,苏明月点点头表示可以动手了。再次在心中感叹了一下苏明月的意志坚定,一个太医上前,用帕子将苏明月的小腿和脚全部遮住后,这才抓住她的脚腕,找到断骨处咬牙用力一拧。 只听咔擦一声,骨头顺势归正到远处。 “呃……”即便是咬着帕子,宫人依旧听到了有撕心裂肺的痛呼从苏明月口中传来。 外头巫子墨再也忍耐不住冲进来,只看到苏明月晕倒在宫人怀里,当下彻底怒了,“怎么回事?” “殿下,姑娘的伤虽然不重,但脚踝却是扭断了,经历了断骨、正骨之痛,姑娘身体虚弱承受不住晕了过去,不碍事的。”太医赶紧将苏明月的情况做了禀告,生怕动作慢了太子怪罪下来。 巫子墨锐利的眸子一扫,确定苏明月只是太过虚弱,回想起她被困在池塘中一夜,又被伤痛折磨,身子的确是虚弱,当下稍稍缓和神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开药。” 太医们赶紧收拾了一下,拎着药箱匆匆踱出了内殿。 巫子墨坐在床沿上,看着苏明月昏睡过去的苍白脸颊,那半边受伤的脸被白布包扎着,看上去十分脆弱可怜。 他心中忽然又生出些许不舍来,这样的绝色美人儿,就算是不用,放在身边看着也是赏心悦目啊。如果当真要杀了,的确是可惜。 只是他又怕,这个美人儿有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要了他的命。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要留下这么一个随时可能报复的隐患在身边。 “昨晚是谁在姑娘身边伺候?”巫子墨坐了片刻之后,一惯在他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这才匆匆进来。巫子墨扫了他一眼,淡淡询问。 太监总管上前垂首回话,“殿下,昨夜娇兰殿的宫人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能下床,所以姑娘身边不曾有人伺候。” “下去吧!”巫子墨早猜到是这个结果,也算不得惊讶,挥挥手让他退了下去。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看来只能问这个昏迷中的小女子了。 只是她身上的伤真的是意外弄伤吗?她说出来的话他又真的能够相信吗? 巫子墨有些不确定了,苏明月太过聪明,聪明到他根本看不透她的深浅,聪明到就算是他对上她的时候,都忍不住觉得心悸。 在寝殿中待了一会儿之后,见苏明月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巫子墨吩咐了一下宫人好生照料,便起身离开了。 晌午过后,凰冥让人送来了一个长条形的锦盒,可惜苏明月还在昏睡着,所以宫人先将锦盒收了起来。除此之外,这一日分外安静,再无一事发生。 盛夏之时,即便是入了夜,蛙鸣虫叫依旧不停,不过少了人声的掺杂,只单单听这样的声音,却让人生出一种十分安宁的祥和感觉。 只是在这样的安宁之中,有许多人的心里,却无法像这样的夜晚一样。 苏明月因为夜晚散步坠入池塘受伤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东宫,负责整修的宫人心中惴惴,生怕太子殿下会因此而迁怒他们。可是等了一日也未曾等来太子的问责,这些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心里打鼓,要不要去向太子申请一下,将娇兰殿的后院整修一番。免得那位月姑娘什么时候再半夜起床散步,摔伤了自己。 此时娇兰殿的后院之中,一个身影闪闪躲躲的出现在杂草丛生之间。那身影走的甚是狼狈,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被自己过长的裙摆给绊倒。 可是身影却没有放弃,依旧固执的朝着某个方向前进,带着一股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的气势。 第488章发现助力 人影一路小心翼翼,虽然无数次差点被绊倒,但依旧警惕的不时环顾四周,生怕自己的响动引来别人的查探一般。 好不容易,人影才磕磕绊绊的到了目的地。人影环视了一圈,这里的野草很高,就算她笔直的站着,也只是露出一个头而已。人影松了口气,蹲下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根蜡烛点燃,然后仔细的盯着自己身前的一块地方看。那眼神,似乎要透过地表,深入到地底一般。 烛光中,人影的脸清晰可见,正是被巫子墨送到苏明月身边,给她作伴的宋琳。 宋琳仔细的检查了周围一圈,美眸有些微的惊讶。这里并没有丝毫被动过的痕迹,难道苏明月那一整夜的失踪,真的只是闲步到这里之后不小心摔下了池塘的缘故?她总觉得苏明月是发现了这个地方的秘密,昨夜是来探查,所以她才会在入夜之后冒险来这里,就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测。可是如今看来,似乎是她多想了。 宋琳深吸口气,只要这里的秘密没有被发现就好,否则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葬送性命。他们一家,或许会因此而九族被诛。 松了口气的同时,宋琳吹熄了蜡烛,拎着裙摆站起来,朝着来时的方向快步离开。比起来之前的沉重和谨慎,离开的时候她的脚步就要轻快许多了。 与此同时,寝殿之中原本还在昏睡的苏明月幽幽醒来,毒手药王那个药的药力过了,此刻她的精神看起来恢复了不少。但却也不十分明显,看上去倒像是因为睡了一觉之后的缘故。 守在床边的宫人听到动静,立刻走上前来恭敬询问,“姑娘醒了,快,去把熬好的药热一热端上来。” 另外一个宫人赶紧快步出去热药,说话的宫人则伸手去扶苏明月。如今已是盛夏,所以宫人都穿着半臂,外面罩着一层轻薄的粉色纱衣。这宫人伸出手的时候,正好将她腕上戴着的一个银镯露在苏明月眼前,后者凤眸轻闪,由着她小心的将自己扶起来,并没有说话。 那宫人将她扶起来之后,又转身快步到圆桌旁倒了一杯热茶过来,“姑娘睡了许久,想必口渴了,先喝杯热茶吧。” 苏明月接过茶,一口饮尽,将茶杯递给她的同时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你的镯子倒是别致!” 宫人双手接过茶杯,闻言恭敬笑道,“奴婢此前伺候的主子疼爱,所以赏了奴婢不少东西。” “嗯!”苏明月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那宫人回身将杯子放好,也不曾再说话。没多久,出去热药的宫人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进来。先前那名宫人捧着药碗上前,看着苏明月道,“姑娘,太医说这药格外的苦,可需要为姑娘准备些蜜饯?” “也好!”苏明月点头,端药进来的宫人立刻放下托盘,转身出去准备蜜饯去了。 留在寝殿的宫人这才拿银勺舀了汤药,仔细的吹凉之后送到苏明月的嘴边,“姑娘吃药吧。” 苏明月张口吞下,却在同时见那宫人用唇形吐出一句:奴婢冷魅,暗处有影卫,主子请留心。 方才她看到这个宫人手腕上的镯子,和以前紫情最初跟着她时手腕上戴着的一样,当时还只是有所怀疑,如今听她自报家门便是确定了。 对于唇语,她以前就十分熟悉,所以自然不会读错,这个叫冷魅的女子,想必也是凰天爵安插在巫羌国皇宫中的人。虽然她以前就知道这男人很本事,却也没想到这男人居然本事到这个地步,这巫羌国的皇宫里到底有多少他安插的人手啊。 不过巫子墨既然派了巫羌国秘法练成的影卫在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必然是对她生了戒心。她也知道,自己这招苦肉计只能暂时打消巫子墨的怀疑,但他心中已经种下怀疑的种子,就不可能轻易拔出。 一时间,苏明月垂头喝药,冷魅也没有再说任何话。看来对于那个影卫,她也十分忌惮。 喝完了药,出去拿蜜饯的宫人刚好在此时回来,冷魅立刻取了两个蜜饯喂给苏明月,“姑娘先去去苦味,奴婢去吩咐厨房为姑娘做些膳食来。”说着话的时候,冷魅轻轻眨了下眼睛,看似是无意的一个举动,却被苏明月留意了。 冷魅离开之后,寝殿中便剩下那个宫人伺候,苏明月咬着蜜饯的动作顿了一下,只是一顿便又恢复如常,旁人根本看不出来丝毫分别,“我昏睡了多久?” “回姑娘,姑娘从辰时回来之后便一直睡着,如今已经子时了。”宫人谨慎小心的回答。 苏明月点点头,也就是说,她已经睡了一天了,“我睡着的时候,太子可有让人送什么东西过来?”据她的推测,凰冥应该有所动作了才对。 “太子殿下并不曾着人送来任何东西,”那宫人摇摇头,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但是住在殿下寝宫偏殿处的一位贵客,吩咐人来给姑娘送了一个锦盒。” 苏明月的眼睛亮了一下,“快把锦盒拿来给我看看!” “是!”宫人蹲了下身子,转身去外间取白日里送来的那个锦盒。 趁着宫人转身的机会,苏明月掩唇咳嗽了一声,等她放下手来时,掌心里已经多了一张卷在一起的小纸条。她自然的将手放在锦被之上,实际上却趁机屈指一弹将纸条藏入了锦被之中。 宫人捧着长条形的锦盒进来,苏明月左手受伤,只能用右手接过,打开来果然看见里面安静的躺着一个画轴。 “扶我起来!”苏明月将画轴放在一边,神情间十分激动又有些急迫的道。 那宫人有些为难,犹豫着看着她,“姑娘,太医说姑娘的脚踝伤了筋骨,需好好静养。姑娘想要做什么,可以吩咐奴婢。” 听了她的话,苏明月这才想起来,为了让自己的苦肉计比较逼真,她动手掰断了自己的脚腕。面上划过一丝无奈,苏明月也只能妥协,“那你过来,将这个打开。” 宫人快步上前,拿起锦盒中的画轴展开,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展现眼前,画上的女子冰肌玉骨、衣袂飘飘,手持一朵明艳梅花,在皑皑白雪之中回眸一笑,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出尘脱俗的仙气,美的好似不是凡尘中人一般。 这样的女子,只怕无数文人墨客见了,也只能慨叹一句:此女只应天上有! “这……”宫人看到那画轴的真面目时,也是愣了一愣。这画上的人,怎么与躺在床上这位姑娘如此想象? 对,只是想象,因为就算以宫人的眼力也看出来了,画上的女子精致绝美但气质温婉沉静,柔弱中透着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而床上躺着的苏明月,同样精致绝美的五官之下,却有沉稳坚毅之色,凤眸灼灼生华,潋滟之间有睥睨般的高贵气度自然流转,让人望而生畏。 见到画像上的女子,苏明月有一种照镜子般的感觉,往日她照镜子的时候,虽然觉得自己美则美矣,却还不曾有过这般触动。如今看来,她倒是有几分明白了,为何当初蓝初晴以无依无靠的身份,却能在南诏国帝都之中掀起那等风云。 美人祸水,还真是有些道理。 “你去多点亮几盏灯,再将画拿的近些。”苏明月看了片刻,并没有看出其中有什么奥秘,于是不由得吩咐到。 宫人领命,将画轴放下之后,转身让人多点几支蜡烛和几盏灯进来,然后举着画轴走到床前,离苏明月最近的位置站定。 近距离观看,画上的女子似乎活了一般,烛火摇曳之间,女子的一颦一笑那般妩媚动人,让人眼底心里似乎都只剩下那笑容,再也看不进其他的东西。 苏明月眨了眨眼睛,心中莫名惊骇。看来她的母亲实在也是一个惊才绝艳之人,即便是一副自画像,却也下了十足的功夫。恐怕之前那些人之所以无法从画像中参透藏宝图的奥秘,多半都是被画像上的笑容迷惑了心智的缘故。 人若无法静心,自然无法窥视到其中隐藏的秘密了。 心中有了答案,苏明月却也未曾表现出来,又仔细的看了好几遍之后,眉宇间露出一丝颓然之色,似乎也无法看透其中隐藏的秘密一般摆摆手,“罢了,你且先将这画收起来吧。就放在妆台上,除了我之外,不许任何人碰。” “是!”宫人心中诧异,不过是一幅画罢了,怎么这姑娘倒这般看重,竟比这殿内所有昂贵的摆件还要上心些。 冷魅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粥,走得近了,苏明月还闻到一股鸡肉的香味,让她睡了一天滴米未尽的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咕噜声。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旁边的宫人愣了一下,旋即尴尬垂眼。不过从她抖动的肩膀可以看出,她此刻一定在偷笑。 “太医说,姑娘现在要吃些易消化的食物,这粥里放了一些补气的药材,对姑娘的身体恢复有好处。”冷魅端着粥碗上前,唇角带着浅笑解释,正打算跪在床边喂苏明月吃粥时,却见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腕伸了过来,抓着她的手往床上一带,“坐在这里,或者我自己吃。” 第489章研究画轴 冷魅一愣,旋即有些堂皇,“姑娘,这不合规矩。”她们是奴婢,哪有奴婢和主子同在一处坐着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就算巫子墨肯放过她,日后主子知道了,少不得也要问罪。 见她不肯,苏明月的脸沉了沉,劈手就去夺她手里的碗。 冷魅吓了一跳,生怕碗里滚烫的粥烫到苏明月,只能往床上一坐,口中惶恐道,“奴婢僭越了!”然后才深吸口气,拿勺子舀了粥吹凉了之后,一口一口喂给苏明月吃。 吃了大半碗之后,苏明月原本有些发软的身子也有了一丝力气,目光落在妆台上的锦盒上头,沉沉发亮,任谁也读不懂其中的意思。 “好了,我有些累了,你们都想下去吧。”吃完了一碗粥,苏明月极为优雅的打了个哈欠,朝侍立在跟前的两个宫人挥手。 冷魅放下粥碗,上前扶着苏明月躺下去,并顺便将床帐的帘子放了下来。另外一个宫人收拾了碗和托盘转身离开,冷魅眸光轻闪,走到门口对站在外头的宫人道,“姑娘要歇下了,你们也去歇着吧。今晚由我守夜,外头再留下一个人守着就行。” 一群宫人福了福身子,退出了寝殿,除了留下一人在滴水屋檐下守着外,其他的都朝一边宫人的住所走去。 冷魅关上殿门之后,吹熄了外间的灯,然后轻声走到里间,将寝殿的烛火全部熄灭,这才又退到珍珠垂帘的门边坐下,端了跟小板凳坐在此处。 被窝里,苏明月并没有真的睡着,任谁睡了一整日之后,也难以在这个时候继续睡下去。她不过是找个借口,躲在被窝里看冷魅费心传给她的小纸条罢了。 借着夜明珠微弱的灯光,苏明月看清楚字条上熟悉的字体时,原本沉稳的心跳忽然快了一些。上次她想要自己回信给舅舅保平安,其实当时是猜到舅舅会去找凰天爵,她也有心想要借此试探一下凰天爵,看看他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如果自己费尽心力的筹谋,结果他心中却恨着自己的话,那她又何苦这般折腾呢。 字条上,只有简单的四句话。卿入虎狼地,吾心日难安;陌上花已开,静待佳人归。 只是四句话,苏明月却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仿佛怎样都看不够一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悸动。他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就算自己什么都没说,但他还是看穿了她的所有布局。他没有恨她,而是一心一意等着她回来 想到此时暗中还有影卫监视,所以苏明月心中再如何悸动,呼吸却依旧纹丝不乱,甚至十分平稳而绵长,听上去就上去睡着了一般。而坐在垂帘旁的冷魅,此刻也靠在月亮形的门墙上,闭上双目沉稳睡去。 隐匿在黑暗中的人又等了片刻,似乎是在确定房间里的人的确是睡着了,然后才悄无声息的从房间内撤去。一路出了娇兰殿,直奔太子寝宫。 太子寝宫之中,此时巫子墨还没有睡下,正坐在桌案之前,手中握着一支狼毫笔,手腕转动之间,一幅丹青跃然纸上。女子眉目精致分明,一双凤眸灼灼明亮,潋滟了漫天星河一般。脸上神色清淡,自有一股高贵不可侵犯的味道在里面。 燃在桌案上的烛火忽然像是有风吹过一般摇曳了一下,巫子墨作画的手势一顿,抬眸看着面前的黑暗处,冷声问道,“如何?” “回禀太子殿下,苏明月于子时醒来,用过药之后查看过那副画轴,却并未解出其中奥秘。”桌案之前的空地上,忽然一道缥缈人影缓缓出现,整个人隐藏在黑袍之中,看不清楚五官。 巫子墨点点头,“可还有什么发现?” “太子殿下送去娇兰殿的宋琳,在夜深时独自一人去了后院,却并未做什么,又独自一人回了自己卧房。看她的样子,似乎有什么秘密。” 宋琳去后院?巫子墨的眉头皱了一下,旋即又舒展开。想必是那个女人也怀疑苏明月昨晚的失踪另有蹊跷,想去后院找些蛛丝马迹。一旦查出确有其事,也好在他面前揭发苏明月,到时候就可以凭借功劳要求重回自己身边。不过是一个被感情迷失了头脑的女人,不值得在意。 “继续盯着苏明月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情况,立即向我汇报。”巫子墨挥挥手,让人影先退下了。 原本凝聚的黑影忽然像是被人打散了一样,化成数个漆黑的小点,慢慢凭空消失。 对于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的表现,巫子墨分外满意。巫羌国用秘法研制出的影卫,历朝历代也仅有数人成功,传承至今,一共也不过四五十人。如今留在南诏的那十人因为云妃的关系,怕是已经折损了,想想就让他觉得心痛。不过能够因此试探出凰阙身边现在的确无人可用,也算是一个很大的收获。 而娇兰殿中,等到隐匿在黑暗中的人消失后,一直紧闭着双眼的冷魅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走到床边低声唤了一句,“姑娘,隐匿在暗中的人已经暂时离开。” 床铺上的人动了动,将之前的纸条从床帐缝隙里递出来,“这是他让你传给我的?” “回姑娘,这的确是主子亲笔书信,嘱咐属下等想办法传递给主子。”冷魅躬身恭敬回话,嗓音清冷没有丝毫起伏,“姑娘,属下有几件事要向姑娘禀报。主子已经潜入巫羌国中,他希望可以见姑娘一面。另外,住在旁边偏殿里的那位姑娘趁夜去了一趟后院,不知道究竟发现了什么。还有,不知药王前辈去了何处,姑娘脚腕上的伤若是前辈在的话,必然可以好的更快一些。” 主子这才来,便是要带姑娘回去,如果姑娘的脚伤短时间内无法好的话,他们带着姑娘行动必然不方便。 听说凰天爵来了巫羌国,苏明月几乎是瞬间惊得坐了起来,“他带了多少人来?如今身在何处?” 冷魅有些惊讶的看了苏明月一眼,她方才如此激动,她还以为她会斥责主子几句他为何会如此冒险之类的话,没想到她一开口居然问的居然就是最关键的点。 “姑娘放心,主子是悄然潜入,而且有巫羌国中内应接应,完全无虞。而且南诏国的暗卫都跟在主子身边,星辰阁的人也藏在暗中,所以姑娘不必担心。”冷魅飞快的解释。 苏明月冷哼一声,眉头狠狠皱在一起,“星辰阁的人……” “姑娘,那人马上回来了!”冷魅飞快的说了一句,立刻闪身回到之前的凳子上做好,摆出一副熟睡的姿态。 而苏明月也是悄无声息的躺下,双眼紧闭,呼吸绵长。心中却已经怒骂出声,该死的,刚问到关键时刻,这个人什么时候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不过她也知道,眼下是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一夜再无话! 翌日一早,苏明月醒的比较晚,或许是因为前一晚想事情想得太晚的缘故,星辰阁的势力有多大她是不知道了,不过如果那个男人肯帮忙的话,凰天爵的安全至少会更加有保障一些。 冷魅侍候她梳洗之后,用过早膳,苏明月又让人将画像捧到院子里去,放在院子中间那张石桌上仔细研究了半天,旁边还放了纸墨笔砚,不时写写画画。 旁边的人都搞不懂这位姑娘到底在做什么,只觉得她在纸上画的东西出奇难懂。而苏明月情绪似乎有些焦躁,连续画了许多都不满意的揉成一团扔在一边。如此研究了一整天,也没能研究出什么结果来,反而是她脚边的纸团都快堆成山了。 “姑娘,天色暗了,姑娘还是回房里让奴婢点了灯再继续看吧。”有宫人上前小声建议。 苏明月点点头,站起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着酸疼的脖颈和肩膀,随手指了一个宫人,“把这些收拾一下,扔了吧。” “是!”宫人立刻俯身去收捡地上的东西。 苏明月进了内殿中,坐在圆桌旁等人宫人送晚膳过来。冷魅走到她身边,垂手站在苏明月的身后,以仅能让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姑娘,屋子里守着的人果然追着那个小宫人去了,他将那些纸团全部拿去给了巫子墨。” “想必今晚我们应该可以好好说话了,”苏明月浅浅一笑,捻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晚些的时候,将宋琳带到寝殿里来,我有话问她。” 冷魅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准备。正好此时宫人端着膳食进来,一直站在殿门口的一个宫人上前为苏明月布菜。后者握着筷子吃的极为端庄优雅,你气度风华,就是比上皇宫里的娘娘和公主也是不遑多让。 只是她脸上缠着的纱布,和吊在脖子上的手着实有些破坏美感。 用过了晚膳,苏明月又研究了一会儿画轴,拧着眉头的样子似乎陷入了某种困局一般,无法脱困出来,让她显得有些焦躁。 研究了许久,没能得出什么结果,苏明月大发脾气的砸了不少东西,然后怒气冲冲的转身躺回床上。 做戏要做全套,她现在必须先混淆巫子墨等人的目光,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没能解开画轴之谜。 遣退了宫人,苏明月静静躺在床上,等着冷魅将宋琳给带回来。但是宋琳没等到,她却率先等来了另外一个人。 第490章知密辛,再筹谋 毒手药王翻窗进来的时候,看到苏明月的惨状脸色阴沉难看,他大步过来抓了苏明月的手腕把了一会儿脉,胡子因为愤怒的呼吸而一翘一翘。 被抓着手的苏明月丝毫不敢乱动,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气急的师傅,软语温言的道,“师傅,你先别急着生气,我也是不得已啊。”然后苦着脸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说到自己为了逼真硬生生掰断了自己的脚腕,毒手药王扣在她脉门上的手指一抖,苏明月的心也跟着抖了抖,就听见毒手药王压低了嗓音怒喝,“好啊,你胆子是真的肥啊,连脚腕子都敢掰断了。你怎么不直接拧断你的脖子啊,一了百了多好。” “师傅……”苏明月眨巴眨巴眼睛,分外无辜可怜,“师傅,月儿的脚好痛的,你真的都不先看看月儿的伤势吗?” 毒手药王就算再生气,但是听到苏明月说她脚痛,也是赶紧让她露出脚来让他看看。 趁着自家师傅没那么生气,诊断脚腕的间隙,苏明月语气乖乖的发问,“师傅,不突然回来,是因为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吗?”她离开的时候说了会向法子去找他,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毒手药王也不会冒险潜回来。 “你不是让我查密道通向的那户人家究竟是谁吗?”毒手药王拆开她脚上的纱布,重新上了药,又贴了药膏,然后再动手包扎,“你绝对想不到,我在那家人的院子里看到了谁。” 从毒手药王说话的语气神态,以及他眸子里的慎重和严肃,苏明月撇了撇嘴,做出最合理的猜测,“你碰到了璟,对吧。” 陈述的肯定语气,没有丝毫疑虑。从冷魅说凰天爵来了巫羌国开始她就在想,这里毕竟是巫子墨的地盘,他究竟要如何才能做到悄无声息完全掩藏自己的行踪,除非这里有内应,而且这个内应的权势还不低,至少要瞒过帝都王城的四个城门入口的守军才行。 毒手药王看着苏明月语塞,凭着他多年脾性的磨炼才不至于让他在此刻脸色大变,“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丫头。” “那师傅你就说说吧,那家人到底是谁啊?”潜伏在巫羌国中,而且坐到十分位高权重的位置,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苏明月实在是有些好奇。 毒手药王顿了一下,才道,“他是巫羌国平西大将军,宋勇。” 姓宋?!苏明月对这个姓氏有些敏感,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当真有所关联? 不等她开口再问,毒手药王又将这个平西大将军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宋勇本是南诏国人,其出身也是南诏国贵族,但后来因为高门内宅的争斗,他作为庶子被嫡母所害,差点殒命,却被无意中路过的凰天爵所救。凰天爵将他留在身边,悉心培养,后来他需要派人潜入巫羌国,宋勇自告奋勇,想要报答凰天爵救命之恩,于是自请到了巫羌国。也不知道是他福大命大还是怎样,与他一同潜入的那些人都被斩杀殆尽,但他却因为在入关之前无意中救了当时巫羌国私自出宫的安锦公主,后来被提拔入宫中做侍卫。这些年他奋发图强,从侍卫做到侍卫统领,后来因为安锦公主对他中意,巫羌国王不愿公主与一个小小侍卫在一起,又有心栽培他,所以又将他安排到军中。宋勇在军中骁勇善战,没多久便一路被提拔晋升,做到了平西大将军的位置。巫羌国王将安锦公主嫁给了他,生了一子一女。 虽然荣华富贵缠身,但宋勇没有忘记凰天爵当年的救命之恩,一直暗中传递消息给凰天爵。东域那场仗因为是太子亲自领兵,在选拔将领的时候宋勇并没有被选上,所以没有参战,对于他的身份凰天爵也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所以未曾给苏明月说过。 娇兰殿后面那条密道,就是宋勇暗中派人挖的。因为他的女儿被送入了太子府中,而他的女儿告诉他,这个娇兰殿的位置最是偏僻,守卫是十分松懈,从这里下手最不容易叫人发现。 听到此处,苏明月也明白过来,那个女儿多半就是宋琳,难怪自己第一次去那个地方散步的时候,她会冒险跟过去,而且神色十分慌张,似乎生怕她发现一样。 后来听到她失踪一夜,又特意跑去查看。想来也是,身为大臣,居然私自挖建一条密道直通太子东宫,若是让外人知道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如此真是天助他们,苏明月兴奋的指挥毒手药王将放着画轴的锦盒抱过来,然后又找了纸笔,“师傅,藏宝图的秘密我已经解开了,我现在把地图画下来给你。你带回平西大将军府交给璟,让他提前赶到藏宝地点安排布置。我会在宫中再拖延几天,到时候将巫子墨等人带过去。” 说话间,她已经在铺开的白纸上笔走龙蛇,将画轴上隐藏的地图勾勒出来。然后再藏宝的位置画上一个圈,“这里就是宝藏地点,周围山势险峻,要埋伏应该容易。” “那小子虽然潜入了巫羌国,但是却不能带太多的人手入境。宋勇虽然是平西大将军,但若是调动军队肯定会被察觉,到时候巫子墨必然有所防范。”毒手药王提出一个疑惑。 苏明月点头,“这的确是一大问题,所以我们要在这之前给巫子墨制造一点麻烦,让让他到时候没办法带太多人去才行。”然后俯身过去,在毒手药王耳边耳语一番,后者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十分兴奋的点了点头。 送走了毒手药王,冷魅转眼便提着昏迷的宋琳进了寝殿。 苏明月绑了她的手脚,然后将人弄醒。盘腿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宋琳眨了眨眼,幽幽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绑着丢在苏明月寝殿的地上,而且她还用一双浸染了寒意的凤眸看着自己,直将她看的后辈发凉毛骨悚然。 “月、月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宋琳强挤出一抹生硬的笑容,颤声问道。 苏明月唇角勾起冷笑,“听说你昨夜去了后院,不知道宋姑娘可找到了什么?” “月、月姑娘在说什么,奴、奴婢听不懂,奴、奴婢……” 狭长凤眸勾出清冷幽光,淡然落在宋琳身上,粉嫩樱唇噙了似笑非笑的弧度,“堂堂平西大将军家的千金,在我面前自称奴婢,让我如何受得起!” 宋琳跪在地上的身子一颤,眼底闪过明显的慌乱。她是平西大将军之女,这在南诏国皇宫内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个身份,所以上次太子在处置东宫的美人时,才会独独将她给留了下来。可是苏明月自从来到巫羌国之后,就一直被禁在这座娇兰殿中,身边伺候的宫人都是东宫的人,她自信没有一个人会在她面前嚼舌根。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难道她真的已经去过地窖,看穿了那条通道吗?! 想到此处,宋琳心中越发害怕起来,她抬眸看着面前盈盈浅笑的女子,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温和的味道,可是她却丝毫也不敢以为面前这个女子是个好相与的人。思来想去,她干脆咬咬唇老老实实道,“你究竟是如何发现的?你……想做什么?” 从目前的情势来看,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情禀告太子,否则如今她不该是在苏明月的寝殿,而该是在天牢之中。但是她一时又拿捏不准苏明月到底想做什么,毕竟她们并不相熟。 苏明月歪头一笑,纤长浓密的睫毛眨巴眨巴,颇为纯真的道,“我好像从没告诉过你我的真实身份,我叫苏明月,南诏国宰相府嫡出三小姐,也是璟王凰天爵的未婚妻。” 跪在地上的人瞬间愣住,僵在原地满目惊诧的看着她。 巫羌、大魏与周晋三国的交界处,忽然爆发了一场瘟疫,期初只是一个小村庄的人被发现,临近县衙的人还未来得及引起重视,瘟疫已经如同一场灾难一般,以前迅雷不见掩耳的速度瞬间朝三国内各自蔓延。等到边境的消息传到巫羌国帝都时,瘟疫已经在帝都之中小范围的爆发了。 巫羌国皇室瞬间陷入一片愁云惨雾,各地呈报关于瘟疫所造成灾难的折子如同雪花一般飞到了巫羌国王的案头上,让巫羌国王和太子巫子墨分外焦头烂额。 这一次的文艺与以往有所不同,太医院储存的所有治疗瘟疫的药方都不管用。皇室斥巨资在民间征调医者,共同参验治疗瘟疫的方法,可是一连几日过去都不曾有显著成效。帝都之中人心惶惶,若是再这把你下去,恐怕民众就要对皇室的无能产生暴动了。 巫子墨被逼的没有办法,这才走投无路的想到娇兰殿,看看那位毒手药王的亲传弟子可有什么办法。可是他还没踏进娇兰殿的大门,里头的宫人已经一脸喜色的飞奔出来,看见他立刻跪在地上道喜,“太子殿下,月姑娘让奴婢禀告太子殿下,他已经研究出画轴的秘密了。” “什么?!”巫子墨不知道此刻自己该用何种表情来迎接这个喜讯,藏宝图被解开了,他们终于可以去挖掘那一笔埋藏多年的宝藏了,他们的宏图霸业也终于有了充足的资金。只要再给他半年的时间,他有足够的信心踏平诸国,一统四海。 可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爆发了瘟疫! 第491章夺宝藏、落陷阱 事关巨额宝藏,巫子墨却也不好一个人独断专行的决定,所以将此事一并告知的凰冥等人,便是连宫里的皇帝和皇后也派人通知了。毕竟要寻找宝藏,动静自然不会小,他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带着苏明月完成此事。 再加上巫羌国如今忧患重重,若是能找到这一笔宝藏,对他们来说实在是绝大的助益,所以巫子墨思前想后,的确不好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 三日后,巫子墨派人来娇兰殿让苏明月去太子寝宫大殿。 苏明月整理了一下衣物,将描摹出的地图一并带上,坐着轿辇晃晃悠悠到了太子寝宫的大殿。进去之后才发现,不只是巫子墨和凰冥等人,居然连皇帝和皇后也在此处。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巫羌国的皇帝,一身明黄龙袍,神色威严尊贵,带着长居高位独有的睥睨气度。只是一双眼睛十分狭小,虽眼神犀利,但瞧着也不是个多精明的模样,难怪事事仰仗巫子墨了。 进去之后,客套寒暄自然是免了,巫子墨当先单刀直入,“你说解开了画轴之谜,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苏明月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筒,打开来,是一幅描摹精细的地图。 在场的人都是按捺不住起身走上前来,仔细看了一下地图上锁标注的样子。苏明月唇角噙着笃定笑容,指着其中一处道,“这个地方,便是宝藏藏匿的地点。” 众人随着她白玉般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她指尖落下的地方,乃是巫羌、南诏、周晋、大魏四国交界之处的一座山脉。众人在心中揣摩一番,觉得苏明月这张藏宝图不似造假。 要知道,这个地方一直以来都是四不管地带,名为广陵山脉。这条山脉十分奇怪,气候异常严寒,山上终年积雪不化。因为是四不管的地带,广陵山脉附近有一个南城,此城内的人员十分复杂,简直是鱼龙混杂。也正因为如此,南城反而十分的热闹和繁华。 巫子墨和凰冥眼中都划过一抹原来如此的神色,他们这些年也是费尽心机在自己疆域内搜寻,却没有得到半点消息,却没有想到,当初云家先祖居然胆大的将宝藏藏在如此隐蔽之处,实在让人意想不到。不过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这样的安排十分合情合理。身为四不管的地带,自然是任何一国的手都无法伸到这里来。 可是要到这里找寻宝藏,却还是让巫子墨心中有些打鼓。 “我们即日出发!”比起巫子墨的思虑周全,凰冥却已经是急不可耐。 他耐心在巫羌国皇宫之中煎熬等待,无非就是为了这一刻,现在既然已经得到宝藏地图了,自然是要立刻出发。他一定要尽快攻回南诏,尽快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以慰母后在天之灵。 巫子墨原本还想阻止,可是一转头看见自己父皇、母后同样灼热贪婪的目光,就知道此行大约已成定局。 而一旁的苏明月却是神色淡然,没有丝毫的不妥之处。从最近影卫汇报的情况来看,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如今她脸上的伤经过特效药膏的治疗也已经开始结痂了,所以并没有再缠着纱布,不过结痂的脸看起来更加吓人,所以她给自己蒙上了面纱。 “既然地图已经拿到,你自然也没有继续活着的理由。”凰冥反手就是一掌朝苏明月拍过去。 后者纹风不动,眼看着那犀利掌风袭来,没有丝毫要闪躲的意思。就在那手掌即将印上苏明月胸口的一刹那,斜刺里一道软鞭卷了过来,刚好阻止了凰冥的攻势。 凰冥扭头怒喝,“巫子墨,你又想干什么?!” “她还不能死!”巫子墨也不废话,直接言简意赅的道,“在没有见到宝藏之前,这张地图的真假我们谁都无法确定。留着她,等见到宝藏时再下手也不迟。” 凰冥咬咬后槽牙,却也知道他所说是事实,愤然收回手掌,“只希望你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苏明月笑了笑,“那么,你们准备何时出发?” “三日后!” 三日之后,一行人秘密出了巫羌国京城。这行人一共五十人,轻装简行,一路极其低调。 这群人一路骑快马赶路,似乎很是着急的样子,沿途基本上未曾如何歇息,夜以继日的往前疯赶。这行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明月带领的巫子墨等挖宝队。 在连续十日的疯狂赶路之后,这一日黄昏,众人总算是到了南城外五十里处的一处小山林。 苏明月站在山林里的一处大石下,掏出怀中的地图看了看,又透过枝叶缝隙看着不怎么清晰的前路,回头对其他人道,“继续赶路的话,今天晚上之前一定可以到南城。” “那还等什么,上马吧!”凰冥喝了口水,将水囊挂在马身上,翻身就要上马。 苏明月冷冷看着他,“如果你想去找死,大可以现在就赶去。” “臭丫头,你是不是找死!”凰冥怒目而视,手中长剑出鞘,剑尖直指苏明月的咽喉。 苏明月冷冷一笑,“我们连日赶路,人马皆是疲惫不堪。南城鱼龙混杂,我们一群生人进去本就扎眼,再看看你们一个个浑身富贵的气度,难免找来那些人的觊觎。凭咱们如今的体力,可未必能在那些不要命的人手底下讨到什么便宜。” 巫子墨略微沉吟一下,接过话头,“她说的不错,咱们今夜不妨在此处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 其他人想了一下,也明白过来,若非全盛状态之下,进入南城的确是十分凶险,于是也就没有再反对。苏炳成上前去劝了凰冥几句,又说了些好听的话,总算是让这个眼睛长在天上,一副自己已经是皇帝架势的家伙收回了利器。 一群人各自找合适的位置,啃着干粮,喝着水,安静的不再说话。苏明月也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合衣靠着一块大石准备眯一下。 这一路巫子墨都安排了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就差把她拴在裤腰带上了,明显是担心她会趁机跑了。不过苏明月也不介意,她的确是想跑没错,但还不至于蠢到在这种情况下逃跑。这一次巫子墨可是将巫羌国剩下的影卫一次性带走了大半。这些巫羌国的宝贝武器,她可没能力应对。 忽然感觉有人拿了一件披风给自己盖上,苏明月也不打算睁眼看看到底是谁,反正对这群人,她没有一点好感。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巫子墨便让人将她叫醒。苏明月也知道,他们是打算趁着天没亮之前穿城,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苏明月也正有此意,所以没有丝毫被扰了清梦的不快,直接翻身上马,又是一轮风驰电掣的赶路。 好在这一次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一路顺利的让他们穿过了南城,大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纷纷快马扬鞭,想要更快一点到达广陵山。 一路风驰电掣的赶路,越是临近广陵山之后,周围的气温越是下降得厉害。原本还是盛夏的天气,突然就刮起了寒风,空气中甚至夹杂了一些雪沫。在风雪之中赶路,苏明月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快被冻僵了一样。她身上的伤势还未完全痊愈,所以她之前从毒手药王那里拿了不少防身的药带在身上。此时悄悄吃了一颗可以让身体暖和起来的药丸,感觉也不是很难忍受,不过面上却还是要做出不支的样子来。 到了广陵山之后,风雪变得大了起来,马匹已经无法再继续前行,众人只能弃马步行。山下还好,没有积雪,只是路面有些结冰,一个不慎便容易打滑。苏明月的脚踝受伤还没全好,骑马已经是勉强撑着,如今步行基本上连一步都走不了。巫子墨便让影卫轮流被她,可以消耗巫子墨手下人的体力,她是十分乐意做的。最总要的是,在这些影卫的背上,她总可以悄无声息的搞点小动作嘛。 “小心一点!”行到半山腰之后,看着逐渐陡峭的山势,以及越来越深的积雪,巫子墨忍不住大声提醒。 苏明月从怀中掏出地图,低头研究了一下,又仔细辨别了一下周围的走势,伸手指着一个方向,“从这里往前走一里路左右,会有一条天然峡谷,穿过峡谷之后是一个山谷,山谷之中便是藏宝的地点。” 一听她这话,众人的精神立刻高涨起来。就算是踩着积雪,也感觉脚步声风了一样。 不多时,众人出现在了苏明月所说的那条峡谷面前。 巫子墨拧眉看着峡谷两侧陡峭的山势,如果有人提前在这里埋伏的话,那他们可以平安离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乖他多心,实在是对危险敏锐的感知让他突然生出这种感觉。 “停下来干嘛?”巫子墨一直在领头,所以背着苏明月的影卫追上来之后,她神情自若的问了一句,“山谷就在那里面,还不快点进去?” 凰冥看了巫子墨一眼,冷哼一声便朝山谷内走去。 “慢着,”巫子墨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他总感觉不太对劲,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觉得暗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凰冥忍不住怒斥,“巫子墨你到底什么意思,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眼看宝藏就在眼前,你居然不走了?你是不是想在这里把我们解决了,好独吞宝藏啊?”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要知道这里大多数都是巫羌国的人,如果他们真的动手,他们这群人的确没什么胜算。于是苏炳成等人都拿怀疑的目光盯着巫子墨。 第492章大结局 见他们这样,巫子墨简直气不打一出来,犀利目光落在峡谷两侧的山壁上,冷声道,“你们看看这里的环境,易守难攻。如果有人提前在山壁上埋伏的话,我们一旦进去,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会完全被人困死在这里。” 众人见状,也抬头打量着周围的情况,的确如他说的那般。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愣在原地没有冲动。 “你们觉得,我在那重重宫禁之中,能把这藏宝图的消息告诉给谁,让他们提前在这里设下埋伏等你们呢?”少女清脆悦耳的嗓音在清凌寒风中响起,有些模糊,却足够在场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闻言,巫子墨也忍不住楞了一下。对啊,她一直被自己关在东宫,就算凰阙等人轻易也见不到她,她又能将消息告诉谁呢。 暗笑自己的确是太过紧张了的同时,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再次打量了一眼寂静无声的山壁,然后率先朝山谷内走去。 就在巫子墨打量山壁的同时,苏明月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当她看到某一个游荡的白影时,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欣喜神色。因为周围都是皑皑白雪,那个白影移动得又十分谨慎,所以就算在场的都是高手,居然也未曾有人发现。如果不是苏明月对其十分熟悉,她也一时察觉不到。 就在巫子墨的人即将进入山谷的那一刻,两侧的山壁上忽然冲下来上百名黑衣人。这些人悄无声息的冒出来,身上还盖着厚厚白雪,默不作声的举着兵刃便朝巫子墨这方的人杀来。 “小心!”巫子墨迅速反应过来,举剑刚要反抗,却忽然听见箭羽划开空气的声音,无数利箭从山顶上飞射而下,穿过黑衣人的缝隙笔直朝他们射来。 巫子墨的人挥剑阻挡利箭的时候,那些冲下来的黑衣人则趁此机会收割着那些人的性命。 “苏明月!”很快,自己这边已经有好几人躺在血泊之中,这让巫子墨目眦欲裂,朝着苏明月凄厉的怒喝一声。 正当他准备让背负着苏明月的影卫将她擒住时,却见那影卫忽然咕咚一声倒在地上,而一条欢快的白影在影卫身上哧溜一声,蹿上苏明月的手腕,在她手腕上绕了一圈之后,亲密的蹭了蹭她柔软的掌心。 感受到掌心的冰凉,苏明月也是十分激动,忍不住欢呼一声,“小白……”正准备好好和小白亲热一番,苏明月却发现自己脚边的尸体迅速萎靡下去,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一具干尸,这让她有些震惊。要知道,这一路上她不知道在这些背她的影卫身上下了多少毒,可这些用秘法养成的影卫居然百毒不侵一样,毒手药王的毒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一点作用。 可是没有想到,小白只是趁他不备咬了他一口而已,这男人居然立刻变成了一具干尸。看来小白的毒正好是这些影卫的克星啊。 发现这一点的苏明月瞬间兴奋起来,指挥着小白,“小白,快,咬那些皮肤漆黑的人。” 小白十分有灵性,蹭了蹭苏明月之后,跐溜落在地上,飞快朝那些影卫游弋过去。 苏明月发现了小白是影卫的克星,巫子墨也同样发现了,所以他几乎是拼着挨了一剑的代价将身边的两个人解决了之后,整个人朝苏明月狠扑过去。 “月儿,小心!” 苏明月还看着小白大发神威呢,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担忧的惊呼,随后她就被一个人死死护在了怀里。 凰天爵感觉自己差点被巫子墨一剑劈成了两半。 他看见巫子墨举剑朝苏明月冲过去,几乎是来不及多想,只来得及出声提醒一下,就将苏明月护在了怀里。 “璟……”苏明月回过神来,巫子墨已经被好几个人联手挡开了,而凰天爵抱着自己,嘴角上挂着血迹,甚至鲜血还在不断从他口中涌出来。 她伸手抱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出手一片湿滑,眼眶瞬间就红了。 “巫子墨,我要你的命!”自己最在乎的人伤在那个男人手上,足以让苏明月发狂到想要杀了他。刚想捏开手中药粉撒过去,就被凰天爵伸手拉住了,“别去,先走!” 苏明月看了一下眼前形势,的确,巫子墨带来的影卫本来是最大的隐患,可是突然有了小白这个伏兵,凰天爵的人再对上他们就是单方面的屠杀了。 眼下给凰天爵治伤要紧,苏明月也不再耽搁,将人架在自己肩膀上便朝外头冲去。 他在这里,毒手药王肯定也在了。苏明月脚腕痛的厉害,可是此刻她却丝毫没有顾忌,只是一步一步走的稳稳当当,“师傅,师傅……” 毒手药王从天而降,看见凰天爵的惨状,再看苏明月用受伤的脚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登时气不打一出来,怒吼一声,“都是死人是不是,还不赶紧来扶着你们家主子和夫人。” 正在厮杀的暗卫们齐齐一抖,紧接着又是几道人影从天而降,苏明月一看到来人,心情瞬间放松了一些。 “此处不是治伤的地方,先走!”毒手药王大手一挥,洒了一蓬药粉在凰天爵的背上,凰天然和林默池赶紧一左一右将人架着,身后紫情和何婉婷也是一左一右架着苏明月,一群人运起轻功,闪电般朝着山下冲去。 太元历七月中旬,巫羌国太子率众前往广陵山寻找宝藏,无奈遭人伏击,除太子巫子墨重伤逃脱之外,其余人均葬身广陵山脉中。 巫羌国王大怒,于八月下旬纠集部众,攻打南诏国边境。 巫羌国蓄谋已久,来势汹汹,并且与旁边大魏和周晋联合一气,试图踏平南诏国。 可惜他们来势虽然凶猛,但南诏国似乎早有准备,太子凰天爵亲率东域十万兵马与巫羌国对战,气势比之巫羌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南境那边,五万荣家军由荣王率领,阻挡大魏脚步。同样的西陲方面,大将军何昆吾领兵七万,率何家众人誓死抵抗周晋。 东域战场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大战,双方都用上了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东域边境外几乎是血流成河。 城墙上,苏明月的眉头皱在一起,心中不由生出一些愧疚之情。如果不是她将武器图纸交给他们,也不会有如今的惨烈状况。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巫羌国可以在一个月之内造出好几架大炮出来。 “月儿,不关你的事!”感受到身侧人儿的气息,凰天爵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温暖的体温源源不断传到她手上,希望可以借此给她鼓励。 苏明月眸光一闪,冷然看着不远处的巫子墨道,“不管他今日如何挣扎,败局已定。那些大炮在设计之初我故意留下了漏洞,他们只能用此一次,再用的话便会自爆,反而伤到他们自己。” 果不其然,她的话音刚落,巫羌国的阵营中忽然传来几声巨响,伴随着呼天抢地的惨叫声。 巫羌国的秘密武器没有了,但是南诏国的却还在,所以这一场仗瞬间朝着一边倒的情势发展,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当巫子墨被人双手反绑着压到苏明月面前时,犹自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少女。他知道她是一只养不熟的恶狼,迟早会咬他一口。可是他千防万防还是着了她的道。 “是不是觉得输的很不甘心?”苏明月笑眯眯而看着他。 巫子墨咬牙切齿,“苏明月,你这个贱人,你还真是好算计啊。” “其实你会败得这么快,除了我给你的秘密武器有漏洞之外,还要感谢一个人。如果不是他将你们的兵力部署告诉我们,我们也没那么轻易瓦解你们的阵法。”苏明月勾起一抹娇俏笑容,指着从帐外进来的一个魁梧中年人道。 巫子墨回头看见来人,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父皇最重用的爱将,居然出卖了他们。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巫子墨,你注定大势已去!” 原本三国联合,携带着破釜沉舟之势,意图将南诏国大好河山瓜而分之。谁知道却在不足一月的时间内,被南诏国以摧枯拉朽之势反败为胜,不但攻破了他们的联盟,甚至踏破国门,直逼他们的腹地。 九月,当第一场秋雨落下的时候,巫羌国、大魏国、周晋国均递上降表,表示愿意诚服南诏,永远作为南诏的属国。 十月中,南诏国皇帝凰阙,搬下圣旨禅位,由太子凰天爵继任南诏国国君之位。十月末,举行即位大典,凰天爵龙袍加身,成为南诏国新一任皇帝。 而他成为皇帝之后所颁布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册封聘婷郡主苏明月为后,十里红妆,以天下为媒,迎娶佳人。 大婚定在十二月末,除夕之日。南诏国上下举国欢腾,百姓欢欣鼓舞,四方皆派遣使臣前来恭贺。 而南诏国皇宫的城墙之上,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凰天爵揽佳人在怀,举目望着天上绽放的绚烂烟火,清隽俊彦上是掩饰不住的幸福笑意。 “月儿,我曾答应过,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明日,我将送你另一件大婚之礼。”凰天爵耳畔轻语,说不出的柔情蜜意。 翌日,南诏国新君再下一道圣旨,言明终生不纳宫妃,后宫唯皇后一人。 举国震惊,唯中宫之内,一袭明黄凤袍的女子笑容恬淡美好。她就知道,他必不会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