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晚唐开发东北》 第1章 扶余 公元894年四月,春天来的有些晚,今天的东北甚至还飘起了大雪。 扶余县,一座边境附近的小城,在大雪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的凄凉。 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城中心的县衙处,倒是传来隐约哭泣的声音。 大雪中站了足有上千人,在县衙门口围成了半个圈,每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却没有一个人离开这里。 人群前方几丈的地方,跪着男女、孩童共五人,每个人的背后都插着一块硕大的木牌,上面只有一个猩红、狰狞地“斩”字。 在五人后方,县衙的台阶上,站着几个身着官服的人,他们的脸上都难掩疲惫之色。 纷纷看着脚下的五个人,没有任何的怜悯,眼神中隐隐还流露出一丝丝的侥幸。 “老天不开眼啊!好人没好报,可怜李大人一家啊!” “这些连畜生都不如的太监,早晚会遭报应的。” 面对众人仇视的目光,为首的太监冷哼了一声,眼神在人群中扫过,看到一个个低下的头颅,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时辰已到,即刻问斩。” 高亢尖锐的声音响起,让众人纷纷惊呼一声,随即人群中的哭泣声再也不受控制了。 “爹,咱们就这么看着大伯他们,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一名十四五的少年,血红的双眼圆瞪着,脸上布满了愤怒的神情。 少年旁边,一个身穿破袄的中年汉子,满脸的凄苦之色,长叹了一声说道:“唉,爹恨不得生吃了这些畜生,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咱们得留着这条命,不然给你大伯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噗”的一声,跪在地上的男人,脑袋滚落在地上,脖子处的血喷起一丈多高,身体瘫软在地上,眨眼的工夫雪地便被染红了一片。 此时的李悦,悠悠地醒了过来,身体像是冻僵了一样,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白茫茫的,中间夹杂着些许的黑色,想要揉揉眼睛,却发现胳膊根本就动不了。 鼻子里满是血腥的味道,身边充斥着杂乱的哭声,脑子里更是乱成了浆糊,像是有人硬生生地塞进了一段记忆。 李悦,出生、工作在东北的一座小城,人到中年、月薪也不过3000多点,最近更是和妻子离了婚,没有前途、没有目标,整个人生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回想三十多年,李悦都瞧不起自己,活着简直就是浪费着粮食和空气,心情郁闷之下喝了点酒,然后又作死地到松花江野浴,如今竟然回到了1000多年前。 “人家穿越都能当王爷、侯爷的,怎么到了我这就成了犯人了?难不成老天怕我死不透,让人再来砍一次?” 内心胡乱琢磨着,这具身体的记忆也在慢慢融合,想不到这个人和自己同名,而且还是个官二代,可惜因为老爹打开粮仓、救济灾民,马上就要丢掉性命了。 死到临头,李悦开始慌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还要遭受砍头这样的极刑。 都说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可那玩意也不可能再长出来啊。 电视上总能看到,临刑前会有快马穿城,高喊着刀下留人。 李悦看着眼前的人群,竟然连说话的都没有一个。 “刀下留人……” 想啥来啥,喊声越过人群,径直钻入耳朵,对李悦来说,这就是天籁之音。 风雪中,几匹快马正在疾驰,马蹄哒哒的声响急促且凌乱,隐约间四五个人影正向这里赶来。 “快、快,全都杀了。” 身后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根本不顾来人的喊叫声。 李悦内心紧张,极力地向远处看去,一行人还在二三十丈外,到这里还有一大段距离。 “噗。” 又是一声。 旁边一个妇人倒了下来,李悦知道,妇人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如今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已经听到身后的脚步,刽子手正向自己走来,恐怕马上就要轮到他了。 马蹄声惊得人群四散,眨眼的工夫就让开一条通道。 “噗”的一声,李悦等了一会,扭着僵硬的脖子向后看去,一支箭插进入视线,箭杆深入官服下面的身体,正抽搐着一动一动的。 “来人、来人,抓刺客。” 县衙前的人慌乱起来,几个人叫嚷着向院子里退去,同时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格挡着飞来的箭矢。 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穿过人群露出的街道,径直向自己袭来,眼看着马匹鼻孔中喷薄着白雾,可对方似乎没有减慢一点速度,李悦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哒哒…… 马蹄声像是敲击在他的心脏上,双方的距离已经不到一丈,李悦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只觉得胸前一紧,整个人顿时飞了起来,随即感觉屁股一震,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公子,双腿夹紧、趴在马背上。” 眼下根本不用别人提醒,李悦全身肌肉紧绷着,恐怕松懈一点都会吓出尿来。 余光中,另一匹马擦肩而过,眼神下意识跟随着对方。 马上的骑士冲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孩子,双方距离极近之时,骑士忽然拨转马头,同时一只手抓住缰绳,身体俯了下去,另一只手穿过一个孩子的腋下,腰腹顺势用力,孩子和骑士又双双端坐在了马上。 如法炮制,直到最小的孩子也被救起,李悦终于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妹妹和弟弟也安全了。 “走。” 身后的骑士一声怒吼,街道上负责掩护的二人收起弓箭,调转马头跟在三人的后面,一会的工夫便从县城中消失了。 城内安静了片刻,众人忽然发出低沉的欢呼声,明显是怕招惹到躲进县衙的宦官们。 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两具无头的尸体显得尤为醒目,中年汉子看了看空荡荡的县衙,突然鼓起了勇气,向着尸体跑了过去。 少年见父亲动了,随即也动了起来,转瞬间像是起来了连锁反应,近千人全部行动起来。 中年汉子跪在男尸面前,小心翼翼的扶起尸体,似乎是担心弄疼他一般。 众人见状,纷纷伸出援手,几十双手搀扶着尸体,慢慢放在汉子的背上。 “大哥、大嫂,二弟接你们回家。” 悲怆的说完,中年汉子单手捧着头颅,举步离开刑场。 少年也是如此,背负着妇人的尸体,没有一丝的恐惧,只看到满脸的悲愤。 县衙门前再次变得清净,只留下两摊暗红的血迹,还有一具被人踩踏变形,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尸体。 第2章 塔虎寨 骏马疾驰,李悦只能半眯着眼睛,偶尔看下旁边,弟弟、妹妹还在附近,眼前却只剩下了三骑,另外两人不知去了哪里。 “公子放心,咱们跑了有一炷香的工夫,后边有小六和柱子吸引敌人,现在没有任何的危险了。” 似乎是感受到李悦的担心,身后响起低沉的声音,出言安慰着他。 说话的工夫,马匹速度慢了下来,李悦感觉腋下稍稍疼了一下,整个人随即站在了地上。 心情稍稍放松,李悦一下蹲坐在地上,双腿竟然麻木难耐,挣扎了几下都没站起来。 “公子小心。” 有力的臂膀将李悦搀扶起来,这时他才看到对方的相貌。 大汉三十多岁,浓眉大眼、狮鼻阔嘴,俨然一副猛将的模样,让李悦不禁心生仰慕之心。 “大哥,兄弟没什么文化,今天你救了我们三个,等以后你就看兄弟怎么做了。不知大哥怎么称呼啊?” 李悦一脸的真诚,让对方没有半点怀疑,只是这几句感谢之词,完全不像是读书人该说的话。 “在下方平。公子言重了,这两年幸亏有李大人救助,才让我们这些边军和家眷的日子好过了些。” 说到这里,方平的神色一黯,一是李文瀚夫妇的殉难,二是担心自己身后几百口的老弱妇孺们。 听到提起“父母”,李悦顿时伤感,这具身体还有一丝残魂未消,让他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方将军,大恩不言谢,小弟日后必有厚报。” 李悦说完,对着方平深深一礼,一副书生知书达礼的样子。 方平连忙回礼,心中同时暗暗疑惑,前后两次答谢,李悦像是两个人一样。 后面两匹马也停了下来,先后传来带着哭腔的喊声。 “大哥、大哥……” “自己”14岁的妹妹——李雨珊,还有10岁的弟弟——李贺。 看着二人的样子,李悦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这一次完全是真情的流露,他们两个和自己孩子相仿,小小年纪却要遭受这样的人间惨剧。 李贺一下子扑到李悦的怀里,不停地哭喊道:“大哥,我要找爹和娘。” 哭嚎声让李悦心如刀搅,让方平等人也是眼圈泛红。 相比而言,李雨珊懂事了许多,站在李悦的身边,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把二人揽到怀里,李悦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柔声对他们说道:“不哭、不哭,爹和娘已经去了天国享福,以后大哥养你们。” 安抚了好一阵,两个孩子的情绪稍稍稳定,马匹也恢复了体力,一行人继续上路。 脑海中慢慢涌现更多的记忆,李悦沉默不语,一边琢磨眼前的处境,一边回想着近几天的事情。 那些宦官三天前来到了扶余,最初的时候没有表现一点恶意,只是听李文瀚说,他们在查阅近几年的账簿。 直到今天早上,突然请出一道圣旨,对李文瀚全家即刻斩首,罪名就是借赈灾救济贪墨钱粮。 以李悦的阅历和吸收的记忆来看,这件事太过蹊跷。 其一,因为受人排挤,李文瀚携全家离开唐国,来到东北的渤海国,终于有了施展才华、实现抱负的机会,哪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其二,现今的李唐王朝藩镇割据、宦官专权,朝臣党争不断,去年更是有部分地区出现了旱灾,使得不少百姓都离开故土,外出寻求生计。 渤海国去年虽然遭受了水灾,可是因为地广人稀,百姓们的日子倒也过得去。 大量的灾民投奔这里,官府是打心底里高兴的,当初可是下发过公文,要求各县大力安抚灾民,最好能让他们安家落户,怎么可能突然就成了一项罪名呢? 想到这里,李悦心念一动,侧头向方平问道:“方大哥,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要被杀头的?” 方平叹了口气,后悔至极地说道:“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如果能再早一点,大人和夫人也不会遭此毒手了。” “我们常年驻守在边境的寨子里,用来防备契丹一族。几个时辰之前,突然有两个阉人,说是奉国王旨意,要从这里出关。” “因为没有上峰的手令,在下自然多问了几句。想不到这两个狗东西破口大骂,还说我们不过是些看门狗而已,就是那个李文瀚,马上也要被他们砍头了。” “兄弟们被骂倒也能忍住,听到李大人要遭难,马上控制不住情绪,当场把两个阉人擒拿。在下快马加鞭赶往扶余,可惜,唉……” 听到这里,李悦知道了方平会出现的缘由,可是宦官为什么要杀李文瀚,看来只能拷问那两个太监了。 满脑子的雾水,李悦长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远方,一座绵延十几里的小山,横亘在官路的尽头。 方平指着小山说道:“公子,那里是我们家眷的所在,你们先在那里躲上一阵,等风头过了,在下想办法把你们送回关内。” 李悦凄惨一笑:“多谢方大哥了。不过我们兄妹现在都是犯人,住在那里恐怕会连累你们,还是暂时住到塔虎寨,万一有事,带着弟弟妹妹也好进入草原。” 这样的打算让方平一愣,同时心生感激,想不到到了这个地步,对方还能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万一真的被朝廷在村子里发现他们,恐怕没人能逃脱窝藏罪犯的罪责。 “好。倒是要让公子、小姐受委屈了。” 李悦默不作声,心里却是大骂,现在的处境想死都下不了决心,那对姐弟实在太过可怜,那对夫妇死的实在太过冤枉。 自己虽说不了解历史,更没有多大的能力,可是面对这样的情况,断然做不出袖手旁观的事情。 唯一的优势是,自己了解这片土地,做一个富翁不敢说,解决起码的吃喝是不成问题。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置身这样富庶的东北,没有灾祸的情况下,这里简直就是人间的天堂。 从小山的脚下穿过,眼前的景象一变,十几丈高的松柏随处可见,但凡有平坦之处,无一不是结冰的江河。 如若到了夏季,这里铁定一派江南水乡的模样。 李悦想不到,千百年前的家乡,竟然有如此大的不同,别说是那些发达的水系,就是那些高大的红松,后世想看到都难。 一条蜿蜒的官道,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几里之外,一座不高的土丘上,伫立着一座木头围成的寨子,寨子外面人头攒动,不知多少人正焦急地眺望着自己的方向。 “前边就是塔虎寨了,到了那里公子先好好歇歇……” 方平后面的话,李悦完全意识不到了,眼前又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前世工作的时候,无数次经过这里,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厚重的历史。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这里能够建出一座塔虎城。” 下意识的,李悦说出了心里话,让方平顿感欣喜。 读书人这个身份,对方平这些边军来说,简直就是仰视的存在。 漫说是对方希望建城,就算是李悦说打算建国,方平也仅仅会有一点怀疑。 第3章 爷们 “方校尉回来了。” “怎么没看见李大人啊?” 在吵吵嚷嚷中,一大群人来到了李悦的跟前,一个个公子、小姐的打着招呼,可以明显的看出,这些人很想亲近一些,不过同时又有些躲躲闪闪。 方平轻声提醒道:“兄弟们都是些粗人,每个人都感念李大人的恩德,知道公子您是有身份的人,所以才会是这样的德行。” 李悦点了点头,对方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想当初自己在领导面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把身后两个明显怯生的弟弟妹妹叫到身边,拉着二人的手,对着一群人朗声说道。 “我家今天碰上这样的事,多亏了各位大哥帮忙。我李悦代表李家,向各位表示衷心的感谢。” 说完向一群人弯腰鞠躬,李雨珊、李贺见状,也学着大哥的样子,对众人深深一礼。 “不敢、不敢。” “哎呀,公子这样让小人折寿了。” 这些人虽说是兵,可是平日里却是普通的老百姓,对于他们来说,县令大人的儿子也是个官,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更有甚者,连话都不敢答,脸色惊恐的连忙跑开,生怕和李悦的视线相对。 可以看得出来,李悦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同时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对府兵有鄙视之心,这让方平对他的好感更添几分。 如果不考虑身份,李悦觉得眼前这些人就是普通的农民,一个个淳朴的面容,让他更加想表达自己的心情。 想做就做,李悦上前一步,拉住最近的一个老兵,紧紧握住对方的双手,一边用力的摇晃,一边不停地道谢。 “大哥,谢谢。啥都不用说,全都在兄弟心里了。” 对方哪见过这样的阵仗,以往见到读书人,想和人家说话根本不可能,不被人骂就算不错了,更别提是肌肤接触,还称兄道弟了。 不过,这摇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读书人的新式礼仪? 既然公子说了,啥都不用说,那咱就啥都不说,还是公子体谅人,知道咱嘴笨不会说。 李悦在人群里穿行,弄得兵士们受宠若惊,却是让妹妹浑身的不自在,大哥明显的与平时不同,更是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姑娘。 看着李家的公子、小姐,对手下没有半点厌恶感,方平不禁放下心来。 “大人,按军规军营内不许外人进入,你看他们……” 有人想到军规,开口向方平提醒道。 方平冷冷一哼,恨恨地说道:“朝廷已经多久没给咱们发饷?最近一次见到上官,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 “本以为这里比唐国好些,想不到还是一样的情况。不用担心,有事自有我来顶着。” 军营里大多都是汉人,长相上不好分辨,不过从穿着打扮不难看出,这里还夹杂着高丽、靺鞨人。 看到李悦从人群中返回,方平大声喊道:“从今天起,李公子一家就住在兵营,谁要是敢走漏了风声,对公子、小姐有一点不敬,别说我方某生生煽了你。” 伴随着冷冷的话语,方平特意在外族人的身上停留,令对方纷纷缩头,显然威慑力十足。 “大人放心,小的就是卖了亲娘老子,也不会干那告密的事。” “就是就是,谁要是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不遭天打五雷轰才怪呢。” 方平微微一笑,继续吩咐道:“别一个个说的好听,马上收拾一间房出来,公子和小姐可住不了你们那样的猪窝。” 众人听到轰然大笑,纷纷忙活起来,有人挑选房屋,有人打水清洁,有人点火做饭…… 看着忙碌的兵士,李悦心中大暖,终于可以着手正事。 “方大哥,你带我去找那两个死太监,我有话要问他们。” 方平点了点头,随即招来一名兵士:“那两个死太监在哪?公子和我要去看看。” 和李悦熟悉了一些,说话也带上了他的风格,死太监几个字竟然脱口而出。 兵士一愣,瞪大了眼睛问道:“大人外出一次,学会了法术不成?” “什么意思?” 李悦和方平一头雾水。 “那两个太监真的死了。” 这下李悦感觉挠头了,那俩家伙死了,自己向谁问话去,总不能再回扶余找另外几个太监啊。 看到二人脸色大变,兵士弱弱地说道:“兄弟们把他俩绑起来之后,想着等大人回来发落。开始无论怎么骂,大家都没有理他。” “后来那两个畜生越骂越过分,而且说尽了李大人的坏话,还说如果不放了他们,国主一定会派大军来围剿李大人。” 兵士眼睛瞪得滚圆,像是再次面对着太监一样。 “大人你说,兄弟们是吓大的嘛。听说李大人要被围剿,兄弟们一个个都压不住火了,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两个畜生就是一顿揍啊……” 说到这里,兵士露出羞愧的神色:“谁知道他们两个那么不抗揍,没一会的工夫就咽气了。” 虽是线索断了,李悦暗暗感觉可惜,可是听对方半真半假的叙述,心里大呼过瘾啊。 对于手下,方平更是了解,恐怕事情经过比这还要过分,十有八九是想象到李文瀚的遭遇,拿这两个太监来泄愤的。 “公子,你看……实在是……” 李悦对方平摆了摆手:“方大哥,不用放在心上,人死了就死了。就算是知道了谁要害我父亲,你看以我们三个的能力,也没办法报仇啊。” 话语让几个人的脸色一黯,如今这个世道,个人的能力根本不值一提。 尽管如此,李悦还是希望能在对方身上找到一些线索,仅仅是想要出关这一点,两个太监就很是令人怀疑。 两颗大树上分别绑着一名太监,李悦心里既是好奇,又是害怕,从小到大第一次接触尸体,而且还是传说中的太监。 方平和手下的脸色很是难看,眼前与其说是尸体,更像是是一滩肉泥。 太监已经完全看不出样貌,整个身体也呈现出诡异的姿势,显然全身的骨头没几块好的了。 气氛有些尴尬和恐怖,幸好刚刚让弟弟妹妹等在原地了。 “这两个人最后也算是爷们了。” 李悦的感慨让二人一愣,心中很是诧异,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称赞面前的杀父仇人。 方平开口问道:“公子,在下不明白你的话。” 看着对方认真的样子,李悦踱步问道:“营内少说也有100多人?” “全营兵士200有余。” 李悦解释道:“被200多人围着揍还不倒,方大哥你能做到吗?” 方平再次一愣,转头看看两具尸体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转瞬间,尴尬的气氛消失无形,几个人的情绪也恢复了正常。 第4章 食疗 兵士在尸体上翻找了一遍,李悦没看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最后厌恶的说道。 “算了,还是埋了。” 兵士一听,谄媚地向二人询问道:“公子,大人,这两个狗东西就交给小的处理。” 李悦一愣,方平倒是见怪不怪了。 “给你了。不过扔远一点,别吓到小姐和小公子。” 对方听了连连道谢,满脸欣喜的叫来一名好友,两个人原地开始处理尸体。 前后也就几个呼吸,尸体上只剩下了一条兜裆布,合身的衣物全都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眼前的二人让李悦瞠目结舌,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难以想象,更是难以接受。 方平见状,开口解释道:“公子不知,塔虎寨是渤海国的边境重镇,之前由其本国兵士驻守。” “近些年来,我大唐兵灾、旱灾不断,令无数的百姓只能远走他乡。时间久了,这里就聚集了大量的百姓。” “日积月累,大唐兵士就替代了渤海国的兵士,加上大家的家眷也都住在附近,守卫边境也更加用心。” 对方的话李悦听的明白,简要来说就是大量移民到了这里,甚至自发的肩负起守边的责任,毕竟在他们的身后,是自己一个个至亲之人。 “这里虽然不愁吃喝,可实在是穷,一套兵服从大人一直传到孩子,除非是破的不行,不然谁都舍不得扔。” 李悦这才注意到,兵士穿的衣物上大大小小的补丁,脚上的鞋似乎是兽皮缝制包裹着,和那官靴一比,简直丑陋至极。 “大哥、大哥。” 看到大哥的身影,李雨珊焦急的神色瞬间消失,这让李悦清醒了许多,虽说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可最重要的还是照顾自己身边的人。 “小妹,遇到什么事了?” 李悦说着,自然而然的拉起对方的手,像是面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同时满脸关切的帮着整理李雨珊的头发。 李雨珊脸上一红,发生的今天事,大哥明显和以前不同,不仅说话温柔了许多,更是知道关心自己了。 “没、没什么事。那些大哥帮着收拾好了房间,但是小弟有些饿了。” 一说到饿,李悦也感觉到了,今天连吓带冻的,实在是消耗体力和精神。 方平陪着二人来到房间,屋子里的异味已经散尽,除了还有些冷,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把厨子叫了过来,对其吩咐了几句,方平便转身离开,不管太监是装腔作势,还是真的有大军回来,都需要尽早安排一番。 房屋极其的简陋,整体由木头搭建,只在四周用茅草和泥围堵了一层,只是不透风罢了,地中央摆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的木炭噼啪作响,这里的温度和外面差不了多少。 简单的床板上一层薄薄的褥子,下面铺垫着大堆的茅草,看被子已经看不出本色,上面的油腻恐怕早就水火不侵了。 李贺趴在褥子上,蜷缩成一团,偶尔还颤抖几下,明显还在恐惧之中。 李悦上前看完吓了一跳,这孩子的状态很是吓人,用手一摸额头,显然处在高烧之中。 “小妹,你盯着弟弟。你领我去厨房。” 帮李贺盖好被子,对妹妹和厨子吩咐了一声,李悦面色凝重的离开房间。 惊吓交加中,又在风雪中赶路,李贺显然是感冒了。 以这里的条件,处置不好恐怕小病都会弄成大病了。 看着李悦严肃的面孔,厨子有些不安地问道:“公、公子,您要干什么吩咐小的一声就行。” 弟弟的病、加上眼前的厨房,李悦有些发蒙,或许是为了行军方便,一口很大的三足锅站立在地上,连个简单的灶台都没有布置。 “帮我烧一点水,里面放一些葱姜。” 站在厨房看了一阵,李悦感觉生火都是件难事,连忙对厨子说道。 “小的明白。公子是想给小公子发汗驱寒,您先回屋等着,小的马上给您送过去。” 厨子说完,从另外一个锅里端出一个盘子,里面几个黑不溜秋的馒头,外加一点咸菜,还有一滩褐色的东西。 眼前的食物让李悦皱眉,不过看到那滩褐色,却是稍稍惊喜。 典型的东北大酱,散发出特有的酱香。 返回房间的路上,一群兵士正聚在一起,一个个怂恿、鼓励着同伴,似乎是正等着自己。 “各位大哥,是不是有事找我啊?” 李悦走近才看清楚,一行人衣服半湿,几个藤篓、藤筐放在身前,地上冻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不敢、不敢。我等怕公子吃不惯军营的饭食,特意去打来几条鱼,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看得出来,李文瀚很受兵士们的爱戴,否则不可能在这个季节还舍身下水。 “多谢大哥,多谢几位大哥。” 李悦正犯愁呢,前世虽说不是锦衣玉食,可是用馒头和咸菜来充饥,着实有点难为一个现代人。 五六斤的草鱼,近十斤的胖头,一两寸的河虾,拇指粗细的泥鳅,让李悦端详了半天。 “我就说了嘛,这种没鳞的东西不要捞,你非不信我的话。公子,你等着,小的马上把这东西扔掉。” 对方说着,弯腰就要捡起地上的篓子。 李悦连忙阻止对方,并且拉住几个人的手一阵猛摇:“多谢几位大哥,等我把它做熟,咱们一起喝点。” 话音刚落,几个人目瞪口呆。 在他们的记忆中,别说是官家的公子,就是一般的读书人,哪个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而且人家还不嫌弃自己,似乎还打算一起喝酒。 要不是为了给李悦留下印象,哪会把这些鱼虾送到这里,完全应该送到厨房,最多是做好之后告诉是谁捞的。 如今可倒好,不仅和李公子说了话,马上还要吃他做的饭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哎呀,咱们兄弟不用客气。几位大哥,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到厨房,等下我过去处理一下。” 听到李悦的吩咐,几个人分头行动,这事得事先和校尉禀报一下,公子身份高贵,这样做恐怕不合适,说什么也得让校尉帮着拿个主意。 喂李贺喝了些葱姜水,李悦再次嘱咐了妹妹几句,告诉她等着吃顿大餐,随即钻进了厨房。 别说是那些兵士和方平,就连李雨珊都是一头雾水。 在她的印象中,大哥连水都没烧过,怎么可能会做饭。 不过转念一想,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或许大哥只是到厨房帮忙,只是希望他不会帮倒忙就好了。 厨房外围满了人,简直是密不透风,问清楚各种调料,就连厨子都被撵到了外面。 李悦在里面刀削斧凿,草鱼被彻底分割成一片一片,胖头已经是首尾分家,至于泥鳅则是噼里啪啦的跳跃着。 “怎么都围在这,全都吃饱撑着了。” 方平严厉的声音响起,令众人让出了一条通道。 “大人,您可来了。我可先跟您说,厨房的佐料我可是每天按量用的,绝对没多用一点。” 见到方平,厨子哭丧着脸,连忙和对方交待着。 “厨师大哥,醋呢?赶紧来帮我找一下。” 李悦在里面忙得不亦乐乎,浑然没注意到方平已经走了进来。 看到李悦的举动,方平又是好奇、又是心疼,泥鳅身上满是白花花的盐不说,关键那玩意满是土腥味,做熟了也难吃啊。 “酒,有没有酒?方大哥,让你见笑了。” 方平挤出一丝苦笑,心里倒是快哭了。 “把你的酒拿出来。” 吩咐了一声后,厨子战战兢兢地从角落里拿出一个不大的小瓶,随后递到李悦的手里。 李悦打开闻了一下,微微皱了下眉头,根本没有多少味道。 既然人家说是酒,那就当做酒用,眨眼的工夫,半瓶子酒倒进了虾里,心疼的厨子一阵龇牙咧嘴的。 没一会的工夫,宽油、重料下锅,调料的香味被煸炒出来…… 酱炖胖头鱼、酱炖鲜泥鳅,鱼香味在整个军营飘荡着,让众人打开眼界的同时,一个个也是食指大动。 草鱼汤出锅,李悦满满盛了一碗,小跑着送回房间。 眼下没有药,只能用这个给李贺治病了。 简单嘱咐了两句,李悦再次返回厨房,留下房间里更加迷惑的妹妹。 李雨珊尝了一口鱼汤,果然像大哥说的那样,不仅没有腥味,仅仅是满口的鲜香。 弟弟还在沉沉的睡着,虽说稍稍有些发汗,可是既然大哥吩咐了,那就再给弟弟喝些。 或许是感受到了香味,李贺闭着眼睛慢慢喝着,一会的工夫半碗就不见了。 厨房里的烟气散去,露出锅里暗红的鱼肉,李悦稍稍尝了一口,不是很满意的样子,毕竟还是佐料有限,自己只能发挥这样的水平。 方平满脸的不解,无论是从味道还是色泽,就是扶余县的酒楼,都没有这样的菜肴。 “大人,小的来帮您试菜。” 厨子说完,在锅里夹起一块鱼肉,沾着里面的汤汁放进嘴里,闭起眼睛慢慢品味着。 眼看着厨子的表情一点点变化,从开始的疑惑,转瞬变成了震惊,最后出现了陶醉。 “小人这些年真是白活了。大人,我再帮您试试这道鱼脍。嗯、嗯、嗯……” 兵士们虽然不知道味道,可仅仅看厨子的样子,就开始不停地吞咽口水。 “想不到简单的一些佐料,竟然在公子手里变得如此神奇。大人,我再帮您……” “滚一边去,不用你帮,我自己会尝。” 第5章 打算 同样的食材、同样的调料,被李悦化腐朽为神奇,让兵士们开了眼界,更是让方平生出一个念头。 “兄弟们,李公子为了感谢大家,特意教授这些厨艺,以后大家可是有口福了,再也不用担心家人会挨饿了。”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欢呼,无不夸赞、感谢着李悦仁义。 方平的用意,李悦哪还不懂,兵士们碍于上官的淫威,或者感念李文瀚的恩情,倒也会帮助自己。 如今这样一说,相当于自己施恩与人,只要是有良心的兵士,都会记得自己的好。 和众人寒暄的一阵,李悦返回房间,心里还是默默担心着那两个孩子。 还不错,碗里空空的,看样子还用馒头把汤汁都蘸的干干净净,两个孩子紧靠在一起睡的真香,李贺的体温也恢复了一些。 只是偶尔响起轻轻的咳嗽,炭火的烟气实在是有些呛人。 李悦转身出了房间,见到一名兵士随口问道:“兄弟,知道谁会打铁不?” “打铁?公子你要是找个铁匠。您等着,咱们军营里各种工匠几乎都有,我去给你叫。” 没过一会,过来一个须发灰白汉子,对着李悦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的。 “李公子,您找小的是想打什么铁器啊?” 看着对方谦卑的样子,李悦连忙招呼道:“大爷,让您老受累了。我想打个火炉,您看方不方便?” 话音没等落下,男子惊慌失措,嘴里不停的说着:“不敢当、不敢当,小人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实在是当不起公子的称呼。” 李悦顿时满脸通红,自己实际年纪比对方还大,看来从面相称呼别人的的习惯,应该改一改了。 “这些年各个地方总是打仗,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生怕哪天被人拉走上了战场,一天天过得提心吊胆,所以看上去有些老成。” 这样的日子李悦可以想象,每天都活在焦虑和恐惧之中,没被逼成疯子已经是不易了。 “大哥,实在是对不起了。” 诚恳地道歉让对方惶恐,李悦连忙岔开话题,在雪地上勾画着火炉的图形。 经过好一阵的比划和解说,两个人都是一脑门子的汗,男子终于明白了李悦的意图。 和正常的府兵相比,驻守在塔虎寨的好处很多,不仅不用自备武器和食物,甚至军营内还有少量的铁锭,用以补充防御契丹族产生的损耗。 没过一会,军营里就响起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音,对于李悦这样的要求,有能力的兵士们纷纷出手帮忙。 同时在军营外的河道中,满是成群的兵士,有方平的命令,大家开始小规模打渔。 厨子自认已经掌握了烹饪方法,虽说不能像李悦那样大量的使用调料,可是起码能让河鲜可以入口,不至于腥臭难闻。 李悦邀请方平,以及其他几名搭救自己的兵士,在房间中一边照看两个孩子,一边聊天吃饭。 “公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方平看得出来,李悦的年纪不大,可是却有着常人没有的冷静和见识,如果能够把他留在军营之中,必定可以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李悦苦笑了一下说道:“方大哥,我们兄妹三人,现在就是丧家之犬,能活一天算一天了,能有什么长远打算。” 其他人一听,纷纷叹息了一声,现在这个世道,有的人活得不如一些畜生。 气氛有些沉闷,李悦不停地找着话题,通过几人慢慢了解着这个世界。 忽然间,有兵士禀报,杨礼、杨老先生已经来到寨子。 没等方平向兵士命令,门外走进一名身材消瘦,满头白发的老者。 李悦在脑海中翻找着记忆,从平时的表现来看,杨礼饱读诗书,与李文瀚亦师亦友,为人虽然有些古板,可是却不算迂腐。 尤其是在谈话间不时流露出忧国忧民的情绪,对李唐王朝爱恨参半,时常痛恨自己没能力改变目前的国势。 见杨礼悲愤交加的面孔,李悦几个人连忙站了起来,看他的样子,应该已经知道李文瀚的事情。 “老夫从刺史府回来就听说你父亲的消息,知道你被人救走,老夫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马不停蹄赶到这里,如今见你根本不在乎杀父之仇,还有心情在这大吃大喝,老夫算是彻底放心了。” 杨礼对着李悦一顿咆哮,令在场之人极度尴尬,更是让两个孩子也惊醒过来。 “李悦,你个狼心狗肺、枉为人子的东西。从今日起,老夫与你互不相认。” 看着杨礼气得胡子发抖,李悦心中默默感动,对方显然是把自己当做子侄一般对待。 “杨大爷,您先坐下歇歇。既然您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李悦殷勤地帮杨礼脱掉长袄,并且搀扶着对方坐下。 随后把弟弟妹妹叫到跟前,领着二人对杨礼深深一礼后,开口说道。 “从今天起,你们两个要把杨大爷当成父亲。大哥不求别的,只希望你们能够快乐长大,以后娶妻生子、孝敬大爷。” 众人纷纷一愣,两个孩子也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氛,随即双双大哭起来。 “李悦,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看到李悦脸上的决然,以及刚刚的举动,杨礼明显有些慌了。 “刚才大爷的话让我清醒过来,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让仇人好好活着。方大哥,借我一把刀,我马上就去杀了那几个太监。” 李悦的话让几个人顿时一惊,别说他还是个未曾及冠的书生,就是寨子里的兵士,也没人敢夸口能以一敌多。 杨礼起身拉住李悦:“你小子发的什么疯,别说是杀人,长这么大、你杀过一只鸡嘛,赶紧给我坐下。” 似乎是勇气已经爆棚,杨礼拦都拦不住了,李悦挣扎着喊道:“不行,谁都别拦着我,今天我不弄死他们,这些年算是白活。松手、松手,杨大爷,你别让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杨礼脸色涨得通红,想不到刚刚自己的气愤之言,竟然激得一个白面书生发狂,不禁心中暗暗懊恼。 “小兔崽子,你赶紧给我坐下,别把两个孩子吓着,你非得气死老头子不可嘛?” 听到对方的话,李悦知道这事算是解决了,随即不再用力挣扎。 “老夫涵养欠缺,多谢贤侄给老夫教授一课。” 杨礼说着,对李悦行了一礼,令众人纷纷震惊。 “贤侄做的没错,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更没有因此悲痛欲绝,想来你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李悦听完愣了,自己哪有什么打算,这具身体根本就是废材素质,除了一个书生的身份,可以指挥一下弟弟妹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了,能勉强活下去已经算是不错了。 杨礼继续说道:“老夫从刺史府听说,渤海国国主在去年驾崩,一直没有昭告天下,原因就是到现在都没有确定新君。” “并且在刺史府时,也没见有宦官出宫公干,以那些人的德行,不可能放过富裕的州府,直接去下面的穷县。” “最后还有一点,以你父亲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惊动到宫里。” 众人没想到,渤海国竟然处在群龙无首的地步,唐国有皇帝在位,全国上下已然是混乱不堪,只怕这里的局势将会越来越复杂才是。 听到这些消息,李悦想起打算闯关的宦官,开口对杨礼说道。 “杨大爷,之前宦官想从这里出关,会不会是有人打算联络外族,帮忙争夺皇位啊?” 杨礼猛然一惊,向契丹人借兵行军,扶余县是必经之路,很有可能是李文瀚不愿与其同流合污,进而被对方杀死灭口。 “这些天你们几个好好待在这里,老夫回县城好好打探打探,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你们在这里也好有时间应对。” 方平连忙拦住起身要走的杨礼,开口对其安抚道:“先生请放心,末将已经安排了手下,一旦发现城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回报的。” 杨礼点了点头,在这种大环境下个人很难应对,眼下只能是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了。 房间内沉默的工夫,铁匠和兵士们搬着一堆铁器走到了门口,看着屋子里的情形,一个个愣在了原地。 “多谢几位大哥,快、快,麻烦你们帮忙搬进来。” 李悦看着完成的火炉,连忙迎了上去,同时和对方打着招呼。 这一幕让杨礼微微一愣,他印象中的李悦,完全是一个书生的形象,如今却是变得满嘴的市井俚语,并且自降身份和兵卒们打成了一片。 木质的房子有一点好处,就是打洞非常的方便,没一会的工夫,火炉已经安装完毕,木炭在炉子里面燃烧,烟气却是顺着烟筒飞到了外面。 火炉上放着水壶,借着炭火的温度,很快就喷出了白气,显然是水已经开了。 “这、这东西是你做的?” 杨礼一脸的诧异,向铁匠好奇地问道。 “不敢、不敢,这火炉是公子画给小人,小人照着样子做的。” 房间内的空气清新了许多,室内的温度在火炉的炙烤下,也比平时高了一些,令杨礼围着看了好一阵子。 “火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改变,竟然出现如此大的变化。这等取暖用物,就连刺史府里老夫都不曾见过。” “不错、不错。” 第6章 契丹人 夜幕慢慢降临,两个孩子已经熟睡,杨礼索性留在了军营,和李悦坐在火炉前,二人小声的交谈着。 “小悦,老夫与你父亲相识多年,当初因为老夫的一封书信,让你父亲拖家带口的到了这里避难,想不到今天却落得如此地步。老夫愧对你们李家啊……” 杨礼说完,老泪从脸上不停地滑落下来。 李悦连忙安慰道:“大爷不用内疚,这些年父亲对你只有感恩,从没埋怨过半句,相信他的在天之灵,也只会对你感激。” 看着对方痛苦的样子,李悦心里也很不好受,可是不了解二人的交往,只能是竭力安慰着。 杨礼擦了擦泪水,继续说道:“当年要不是我举荐他,想来也不用这个县令,更不会落得一个杀头的下场。老夫、老夫……” 听到这里,李悦心念触动,看来这位老先生的人脉颇广,目前就了解到他和刺史很熟悉。 两个人各怀心事,别说是房间里,就连整个军营都静悄悄地。 外面响起清晰的狼嚎,让弟弟妹妹纷纷一惊,李悦见状连忙轻拍着,好一阵狼嚎声才渐渐远去。 第二天一早,李悦收到消息,扶余县城中的探子回报,几名宦官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面都没看到,看样子昨天的事已经让他们吓破了胆子。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为了和方平、兵士们拉近关系,同时也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李悦建议众人外出打猎,整个军营几乎全部动了起来。 有了李悦的提议,方平命令铁匠带着一部分人打造火炉。 由此也解开了一个谜团,每年冬天有兵士莫名死亡,竟然是因为烟气所致,没法对古人解释一氧化碳中毒,李悦只好简单说明。 “张子龙、韩兴庆,你们两个必须寸步不离公子,如果公子少了一根头发,老子都会找你们算账。” 方平板着面孔,对李悦身边的两名兵士纷纷道。 “大人放心,就算是小的二人丢了性命,也会保护公子周全。” 李悦打量着二人,年纪似乎都不是很大,二十几岁的样子,可是给人感觉却是成熟稳重的样子。 “你是子龙?” 张子龙腼腆一笑道:“让公子见笑了。我爹年轻时就敬仰三国志中的赵云,所以小的出生之后就起名叫子龙,希望我能像赵将军一样上阵杀敌。” 李悦回以微笑,真诚地说道:“我虽然没见过赵将军,可是看到你的样子,大概已经可以想象,想来你和赵将军的气度应该相差不多。” 对方嘴上说着不敢,可是脸上却是欣喜的表情。 有李悦半真半假的夸赞,没一会的工夫和二人便熟络了起来。 在二人的帮助下,横刀别在了腰间,至于长弓就免了,那玩意他拉了几次,差点崩出屁来,也只是扯着弓弦动了动。 至于力道要求最小的一石弓(唐朝一石=53kg ),军营里根本就没有。 看着兵士们一个个身强体壮,李悦只能是满眼的艳羡,同时暗自的琢磨。 “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一定要好好锻炼一下。” 安顿好弟弟妹妹,寨营的大门已经打开,二十几匹马嘶鸣着冲出寨营,其余的兵士也动作不慢,两腿甩开了紧随马队。 至于李悦骑乘的马匹,比温顺的毛驴快不了多少,要不是有马鞍、马镫,恐怕早就掉到地上了。 “公子放心,有小的护佑左右,保管你不会伤到一点。” “嗯。” 李悦在嗓子眼答应了一声,随即像是抚摸一样,拍打着马背喊道:“驾。” 老马轻轻加快了脚步,让他顿时吓了一跳。 “公子不用紧张,只要你感受马的动作,用缰绳指挥马前进的方向,用不了多久就能学会骑乘了。” 按照张子龙说的,李悦的身体和马保持一样的节奏,虽然速度还不是很快,可已经距离军寨很远,熬过了最初的紧张,慢慢也能让马开始小跑起来。 骑乘一里之外,三人来到松树林前,空气中满是松树特有的味道,树干和地面上堆积了不少的松油。 “张大哥、韩大哥,你们帮我收集一些松油,我有用处。” 尽管二人很是好奇,还是扶着李悦下马,张子龙返回军营取收集松油的器物,韩兴庆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保护着。 挑着没有杂质的松油,一会的工夫就装许多,让李悦很是高兴。 想当初帮儿子做琥珀,李悦可是没少用心,现在有时间、有原料,做给弟弟妹妹把玩,权当是当哥哥的一片心意了。 远处传来兵士们兴奋的声音,看样子一个个收获颇丰,相互之间不停地炫耀、嘲讽着。 “大人看到这头野猪,非得骂你们不可,好好的一张皮子,让你们射好几个窟窿。”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逮的野兽,总比你们抓几个傻狍子要强。” “咱们谁也别笑话谁,那边有几个不要脸的,听说打算要捡满一筐野鸭蛋呢。” 看着李悦惊奇的样子,张子龙在一边回答道。 “公子你不知道,附近的野物是不少,可是厨子做出来的东西根本就没法吃。” “就说那傻狍子,肉膻的呛人,白白浪费了芝麻油不说,关键是大家伙白费了力气。” 李悦听完顿时来了兴致,反正松油也够用了,马上和打猎的兵士们返回营寨。 终于亲眼见到神兽,那家伙果然名副其实,直到兵士走到它跟前,还歪着脑袋打量着刀子呢。 鲜红的狍子血落入盆中,李悦指挥着一边搅和、一边向里面撒盐,众人虽然不明所以,却是完全听从吩咐。 狍子被一块快分解,通通泡在冷水里,没有太多的调料,李悦只能用这种方法去除膻味。 至于血,没过多久已经被灌成了血肠,只等着最后和狍子肉一起烹饪。 猛然间,营寨外响起焦急的喊声,远处还隐隐传来奇怪的叫声。 附近的杨礼脸色大变,招呼着两个孩子跑回房间,兵士们纷纷举起弓箭、横刀,快速跑到军寨内侧的矮墙上。 仅有的二十几匹马,由方平组建成一支骑兵,风驰电掣一般冲向了军寨之外。 不用说也知道,此时发生了紧急军情,只是不知敌人的数量和身份。 “公子,赶快躲进屋子里,看样子是契丹人又来了。” 李悦微微一惊,以前只在电视、电影里看到过外族攻营,想不到自己这么快就亲身感受了。 “这些畜生看来是冬天遭了雪灾,到这个时候没了吃的,出来抢粮食了。” 张子龙和韩兴庆咒骂着,虽然紧张外面的情况,可是一步不敢离开李悦。 “可惜咱们的马匹太少,这些畜生打不过就跑,咱们想追都没法追。” 外面的喊声愈发响亮,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李悦不禁好奇地走近营寨的栅栏,顺着缝隙向远处看去。 数不清的骑兵,正从松林中冲了出来,一个个发型怪异,明显的和唐人有着区别。 亲眼看到,李悦心头更加震撼,契丹人留着髡发,大多保留着地中海模式,或是在两鬓、或是在前额留有长长的一绺,伴随着诡异的叫声,显得极为彪悍和恐怖。 相比而言,方平的二十几骑像是冲击大海的溪流,恐怕没入契丹阵中,就会化作乌有。 双方之间,又5、6个兵士正在拼命狂奔,见到同伴飞驰而来,纷纷向两侧跑去。 方平单手一举,一众骑兵挽弓搭箭,等同伴跑到旁边的冰面上时,二十几只箭矢疾射而出。 转瞬间便有十几个契丹人落马,马匹嘶鸣声中夹杂着哀嚎,更有运气极差之人,被身后冲锋的马蹄踩踏,眼看着抽搐了几下,便没有了任何声息。 双腿终究跑不过四蹄,契丹人追上一名兵士,手中的长刀一挥,兵士的肩膀和脖子处出现一条血痕,转瞬间脑袋呈现出诡异的姿势,脖颈处喷出一股鲜红,整个人无力的趴在了地上。 听到同伴的惨叫,前方的兵士转过身来,眼看着长刀劈了下来,连躲闪都来不及,胸腹处随即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契丹骑兵距离兵士越来越近,猛然间兵士们踉跄了几步,纷纷跌倒在地上,同时露出白雪遮掩的冰面。 怪不得几人选择了这个方向,马匹到了冰面更是失去了平衡,仅仅跑了几步就重重砸在上面。 几名兵士也是百战之兵,踉跄着向契丹骑兵围了上去,趁着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或是抢夺兵器、或是拳脚相加,没几下就解决掉了对方。 冰上显然成了骑兵们的禁地,后面打算支援的契丹人连忙拨转马头,兵士们获得暂时的喘息,转身拉起受伤的同伴,快速向兵营里撤退。 看到手下脱离危险,方平指挥着众人发起第三轮箭矢,看都不看会取得什么战果,二十几名骑兵突然一分为二,在契丹人面前划出一条弧线,转身便返回营寨。 待马匹完全稳定了身形,众人扭身又是一轮散射,契丹人虽然组织还击,可是箭矢力道却是小了很多,没有造成一点伤害。 经历了最初的震撼,李悦适应了战场的气氛,头脑也稍稍有些清醒。 相比而言,双方实力相差悬殊,不过明显方平等人的弓箭更加犀利,力道也更加十足。 反观契丹人的箭矢,不仅飞行距离更短,飞行的轨迹也容易收风力影响。 更有甚者,甚至从中箭的同伴身上拔下箭矢,进而反向攻击。 不过仅仅片刻,就让李悦见识到对方的骑术,什么马腹藏身、俯身拾物,完全像是本能一样。 第7章 血攻 契丹人和方平等人相隔十几丈,对方的马匹显然速度更快,双方的距离一点点被拉近,而营寨还在几十丈开外。 耳听着一声命令,一个个足球大小的东西,从头顶飞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砸在契丹人的马队中。 李悦回头一看,十几架小型投石机摆放在空地上,兵士们正分组装填,准备着下一轮的攻击。 见李悦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张子龙二人连忙对其说道:“公子,咱们还是站到后边去,这投石机的威力倒是不小,可是不时就会出现意外,上次就有兄弟被伤了。” 三个人站到安全的地方,张子龙二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接着和李悦闲聊着。 “咱们塔虎寨的兄弟没有怕死的,只是马匹实在是太少。别看契丹人现在攻的凶,不过是在试探咱们,一旦攻不进寨子,他们就会撤退了。” 又一轮石块腾空而起,片刻之后便传来马匹嘶鸣和狼哭鬼嚎的声音,不知道这回有多少契丹人丢掉了性命。 “为什么停了。” 看着投石机停止攻击,李悦不禁好奇地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契丹人越来越近了,这东西打远的地方还行,近的话容易误伤到人。” 李悦绕着投石机走了两圈,用心观察着上面的重要部件,随即问道。 “它是不是可以调整角度?” “角度?” 张子龙二人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明白李悦说的意思。 “就是可以打远处,也能打近一点的地方。” “这个倒是不难。不过,公子,抛石头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 没等对方说完,李悦向大盆里的血肠一指:“扔这个东西,应该不成问题?” 张子龙、韩兴庆又是一愣,刚刚还听李悦说,这个东西做熟极是味美,怎么如今要把它们全都扔出去了。 “契丹人大老远来的,咱们来不及把血肠做熟,就请他们吃一顿生的。” 看李悦的样子不像是玩笑,兵士们抑制着疑惑,纷纷调整投石机的角度,装填完毕血肠,齐刷刷的发射出去。 方平等人马上就要进入寨子,头顶忽然飞出一团团的东西,不禁吓了一跳。 别说是他们,就是契丹人也稍稍有些停滞,攻击塔虎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只要扛住两次投石机的攻击,用不了多久就能攻到寨子的下面。 和以往不同,天上的东西似乎会动,长长的、翻滚着,像是一条条蛇一样。 看准天上落下的东西,有契丹人大着胆子劈砍上去,瞬间一团鲜红的血液迸裂开来,令同伴的脸上、身上满是血迹。 鼻子里传来异样的香味,有人甚至下意识舔了一下,这血的味道明显没有平日的腥味,想不到边军们富庶到这种地步,竟然用食物来当武器。 再一轮血肠升空,契丹人减慢了速度,主动劈砍上去,尽量迎接鲜血的洗礼。 这一幕看得兵士们惊呆,心头的紧张也随之消失了几分。 契丹人终究还是来到寨子的附近,一个个满身、满脸的鲜血,比以往恐怖了许多。 顶着零散的箭矢,一条条套马索飞了上来,套在当做寨子围墙的木桩上,有兵士飞快地将其割断,慢一些的则发出吱吱呀呀的木桩断裂声音。 甚至有凶悍的敌人,顶着箭矢攻到城下,隔着木桩和兵士们劈砍着。 双方距离的拉近,让军寨里也开始出现伤亡,不时出现的流矢,根本不分敌我。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随着一根根木桩被拉断,契丹人的面孔已经出现在对面,双方隔着缺口奋力厮杀,没有人向后退一步。 契丹人精通骑战,对于这种攻城战却是显露出短处,人和马拥挤在一起,连挥刀都成了问题。 兵士们配合有度,用长枪同时攻击上中下三路,令对方一时间顾此失彼,没一会的工夫已经是哀嚎声一片。 眼看着占不到一点便宜,契丹人中出来一声呼哨,敌人像是潮水一样飞快地向后退去,眼看着全部消失在松林之中。 营寨前散落着十几匹马、二十几个人,要么正在拼命挣扎,要么已经是奄奄一息。 兵士没有任何的怜悯,无论是动或不动,每个契丹人都被狠狠刺上一刀,以免有人诈伤。 军营里,同样是一副凄惨的景象,除去几个兵士已经没有了呼吸,还有人正在大声惨嚎着。 几寸长的刀口狰狞地显露出来,鲜红的肌肉外翻着,同时不停从里面涌出鲜血。 有军医正在处理伤员,一包白色的药末在伤口上一撒,随后就开始包扎,也不管对方受得了受不了。 “等下。” 见到这样的情形,李悦上前询问道。 “你们平时就是这样处理伤口的?” 军医看是李悦,一边忙碌、一边解释道:“公子,小的在这里几年,救治的兄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除了偶尔有几个重伤的,其他都活得好好的。” 李悦一听,差点鼻子气歪。 自己虽说不是医生,可起码的消毒、缝合还是知道一些。 可是眼前这个家伙,根本就不管那些,衣服、裤子扒开,药末撒上去就完事。 就他这种治疗方法,小伤能制成大伤,大伤干脆直接要命了。 “等下,我来帮你的忙。” 在众人的诧异中,李悦挽起了袖子,同时大喊了一声。 “厨子,把你的酒拿来。” 大家这下子懵了,曾经有人斗酒诗百篇,难不成读书人都得喝酒,才能发挥出能力? 可惜酒精浓度太低,李悦也顾不得许多,总好过没有。 随即又吩咐众人找来长针,同时让人开始杀羊,特意交待把羊肠清洗干净。 在伤口处倒了一些酒,随即用纱布在伤口四周轻轻擦拭着,确保肉眼看不到脏东西,才把药粉泼洒上去。 按捺着内心的紧张,终于处理完一个兵士,此时其他东西也准备完毕。 众人不明所以,这位公子似乎偏爱肠子,如今把那黏糊糊的东西又放在了酒里,难不成是像做醉虾一样,现在要做一份“肠脍”。 “厨子,把肠子给我切成细丝,然后穿在针上。” 不仅是方平,就连杨礼,以及一对姐弟也走上前来,对李悦的举动纷纷好奇,同时又心生疑惑。 厨子刀工确实不错,可是让他把肠丝穿进针眼,却是难为他了。 “大哥,我来试试。” 面对血腥的场面,李雨珊明显很是不适,可还是强迫着自己。 得益于女孩子的手巧,一根羊肠被穿进针眼,李雨珊吐出一口浊气。 “哥,穿好了。你打算怎么用?” 李悦看了看对方,露出会心的微笑,后世这个年纪的女孩,别说是来帮忙,恐怕早就躲得远远了。 “可以了。马上我要缝针,你带着弟弟回去,别吓着你们。” 话音刚落,众人一片惊呼。 见过缝制衣物的,没见过给人缝肉的。 在众人的惊骇中,李悦硬着头皮捏住针,对着兵士伤口附近的皮肉扎了下去,对方疼得哆嗦了一下,同时也让李悦吓了一跳。 “公子是打算把豁开的肉缝到一起?” 军医看着李悦的举动,好奇地问道。 李悦讪讪一笑,算是回答了对方,本以为能让众人震惊,可惜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公子的想法匪夷所思,如果想让伤者镇定下来,还需用这种麻痹的药粉才是。” 果不其然,药粉慢慢起了作用,针再扎上去,伤者的动作小了许多。 可是李悦依旧是战战兢兢,手低眼高说的就是他了,因为实在紧张,有几次差点扎到自己的手上。 好在有了他的演示,军医开始用酒给兵士们消毒,同时也撒上了药粉,伤重的只等着他来缝合了。 “哥,让我来试试。” 李雨珊脸色通红,终于战胜了自己的内心,在众人的注视下,要她触碰男子的身体,着实需要莫大的勇气。 看得出来,李雨珊的女红确实不错,兵士的伤口被细致的缝合,和前面的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至少针眼间隔一致,看上去都顺眼许多。 忙碌完毕,李雨珊长长出了一口气,鼻尖上满是晶莹的汗滴。 “哥,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样子。” 李悦嘿嘿一笑,摸着对方头发说道:“妹妹果然手巧,哥哥只是见过这样的医术,多亏有你帮忙了。” 李雨珊俏脸更红,脸上现出羞涩的笑容,随即向下一个伤者走去。 懂事的李贺也没闲着,帮着众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兄妹三人忙得不亦乐乎。 站在人群中的杨礼,眉头紧锁着,看着李悦心头满是陌生感。 这个孩子他接触的不多,可是以他对李文瀚的了解,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怪诞的地方。 如今的李悦,无论是从说话方式,还是食物、用物、医术,都显得与众不同,令人不禁不产生怀疑。 忙碌了大半个时辰,所有的伤者都得到医治,同时三兄妹的举动也赢得了更多的好感。 杨礼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将李悦叫到人群之外。 “贤侄,老夫有一事相问。” 对方严肃的表情,让李悦微微一惊,随即郑重地回道:“大爷,您说。” “从昨天开始,老夫便发现你与众不同,尤其是对老夫的称呼,和以往的你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了。” 已经考虑过这些,真正面对的时候,李悦还是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大爷,您应该听说过周庄梦蝶?” 杨礼一愣,这样的典故他当然知道。 “小子在被砍头之前,好像是陷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看着李悦迷茫且认真的样子,杨礼默默思索着。 “那种感觉说不清楚,像是到了天上俯瞰着大地,一件件事物从眼前飞速掠过。小子看得如痴如醉,有些东西莫名的就记在了脑子里。” 李悦保持迷茫的状态,同时偷偷观察着对方,自己费力琢磨的说辞,如果还糊弄不过去,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过了许久,杨礼的表情一直变幻莫测,直到长吸了一口气,才恢复了几分平时的样子。 “老夫可以想象,但是不能理解你的经历。或许是老天可怜,对你李家的一种补偿,只是这样的经历,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一些。” 说完这些,杨礼神情萧瑟,深深叹息了一声,转身慢慢离去。 第8章 丰收 今天的塔虎寨,所有人都保持着紧张状态。 以多年的经验来看,之前的契丹人不过是试探性的攻击,从明天起战斗将更加激烈,或是达成目的、或是死伤大半,否则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安排好营寨内的事物,方平便耐心地等着李悦,此时的他也已经把所有肉食下锅,只等着熟透开锅,让兵士们好好饱餐一顿。 “公子,不知今天你用那血肠攻击,是有什么样的目的?” 李悦的举动让方平摸不着头脑,终于有机会可以询问一番了。 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李悦摸了个空,干活之后抽烟的习惯,看来也要改改了。 “昨晚听了大半夜的狼嚎,今天听子龙说咱们缺少马匹,于是便想试上一试,如果那些血能吸引狼群,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方平听完,眼前一亮。 塔虎寨附近的狼数不胜数,大家出行的时候都要加倍小心。 至于契丹人远道而来,不可能白白丢下二十多条性命,今晚一定会找个地方扎营,明天才有精神攻寨。 更何况,这样的天气别说是洗澡,以契丹人的习惯,恐怕连脸都不会洗的。 “如果公子的计谋能够奏效,可是让咱们塔虎寨发了一笔大财了。” 方平向李悦拱了拱手,随即满脸欣喜的转身离开。 没过一会,两名骑兵出了营寨,看样子是去追踪契丹人的足迹,最好可以找到他们扎营的地方。 李悦发现了,尽管已经再三说明,自己对军伍上的事一窍不通,可是方平还是乐于和自己谈论,同时对他不时冒出的奇思妙想,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 “方大哥,咱们的马少,我建议两人一匹,埋伏在契丹人的附近,一旦对方被狼群攻击,咱们就趁乱佯攻。” 方平微微皱眉,有马骑的兵士才叫骑兵,如今两人一匹马,战马岂不是变成了驮马? “公子,兵士们打仗不成问题,可是一到了夜里就看不到东西,别说是打仗、就连走路都成问题的。” 李悦知道,对方说的是夜盲症,在这个吃不饱的年代,恐怕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毛病。 “方大哥不用担心,咱们事先准备火把,最少一人两支。以我的想法,只要契丹人乱了,咱们在三个方向点火,同时让兄弟们边跑边喊,让敌人根本摸清咱们的数量。” 二人想象着李悦说的场景,不禁纷纷眉飞色舞,甚至异想天开会获得全部的马匹。 “好、好。你们一个有勇、一个有谋,尤其是你,老夫竟然小瞧了贤侄。” 杨礼从外面走了进来,面带微笑对着李悦夸赞了一句:“想不到你从一开始就已经谋划,计谋竟然一环套着一环,如果不是听你解释,老夫也被蒙在鼓里。” 李悦讪讪一笑,自己哪懂什么计谋,一切不过是临时想起,完全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夫多一句嘴。” 杨礼坐在二人身边,继续说道:“依老夫看,不妨多带些火把,事先绑在树枝上,点燃之后用绳子摇晃,营造出更多人的假象。” 李悦一听,连忙夸赞道:“姜还是老的辣啊!估计这样的场面,契丹人根本不敢进攻,兵士们只要不主动出击,应该不会有任何的伤亡。” 方平一挥拳头,兴奋地说道:“大丈夫马革裹尸,今晚我亲自带队,不敢说大胜而归,最起码也要多杀几个契丹人。” 三人再次讨论过程、完善每一步的细节,直到确保没有遗漏,如今只等着探子回报了。 深夜时分,四周的狼嚎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开门声音,一支马队悄然离开了营寨。 李悦和杨礼站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马队的背影,直到隐入松林之中。 “大爷,你先去睡,只要看到火光,我会带着大家点起火把,指引方校尉回来的。” 杨礼摇了摇头,苦笑道:“老夫怎么会睡得着。四十多人偷营,实在是有些危险啊,但愿吉人自有天相。” 经过白天一战,了解到军寨的实力,契丹人不免有些大意,竟然只是后撤10里,便安营扎寨。 相比唐人,他们的物资更加匮乏,为了抵御夜晚的寒冷,更是选择在树林中过夜。 如此一来,虽然寒风小了许多,可是却也给狼群提供了方便。 有探子们领路,沿途不时能看到一个个黑影,相比这些运动的人影,远处飘散的血腥味道,更能吸引它们的兴趣。 距离契丹人的营地,不过二三十丈而已,有些人响亮的呼噜声,甚至都能听到一点。 马匹早就被处理妥当,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一众兵士在默默等待冲锋的号角。 远处一声狼嚎过后,嚎叫声此起彼伏,有经验的猎户知道,这是狼在召唤同伴。 契丹哨兵吓得一个激灵,看了看四周没有任何动静,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再次蜷缩在大树下面,没过一会,便不由自主的不停点头了。 炭火只剩下一团团暗红色,远处却是出现一对对幽绿的亮点,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似乎越来越多。 一声低沉的兽吼响起,像是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一道道黑影从树林中蹿了出来。 凄惨的嚎叫声连续响起,惊得契丹人瞬间爬了起来,抄起地上的武器发起反击。 慌乱中,炭火被踩踏的飞溅四射,昏暗的光线中现出数不清的狼影。 “好家伙,可惜了李公子的血肠,让那些契丹人先尝鲜了。” “看样子塔虎寨附近的狼都来了,我刚才看了一下,至少有几十只的样子。” “那你的眼睛还是差了点,刚才我看见一只熊瞎子,一巴掌拍飞一个契丹人。” 野兽的嘶吼声,契丹人的惨嚎声,还有马匹惊恐的嘶鸣声,响彻方圆几里。 “点火。” 方平一声令下,附近的兵士点燃火把,其他方向随即也开始出现亮光。 事情明显出现了偏差,想不到野兽竟然这么多,隐约中似乎还有豹子和野猪。 契丹人像是没了头的苍蝇,一旦四处逃窜、把野兽也给引来,那可得不偿失了。 远处无数的火把闪烁,四周满是喊杀的声音,令契丹人更加的恐慌。 驯养温顺的战马,有的挣脱了束缚的缰绳,下意识向光源的地方靠近。 为了躲避野兽的撕咬,契丹人也向火把处逃避,只是紧紧跑了几丈,便迎来夺命的箭矢,瞬间便有十几人中箭倒地,随即被野兽生生按在地上。 契丹人的营地,此时像是一个角斗场,人和野兽为了各自的生存,施展各自的武器和手段,进行着你死我亡的搏斗。 不时有人被撕碎了喉咙,或是有野兽哀嚎着抽搐不止,满眼都是最血腥、最原始的场景。 随着一部分契丹人崩溃,有人跳上了战马,抛下拼命的伙伴,向着黑暗中逃窜而去。 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其他人也开始做出同样的举动,纷纷去解开战马的缰绳。 方平挥动了几下火把,火光迅速向内推进,同时用弓箭驱赶契丹人远离战马的方向。 财富的动力更是十足,众人感觉不过几个呼吸,已经推进到不足十丈的距离。 对他们来说,面前的契丹人就是移动的靶子,随着一声声弓弦响起,便有一人躺在地上。 火光让野兽也出现了慌乱,一只只在恐惧和猎物中徘徊。 十几根火把落在契丹人的脚下,当他们捡起来的时候,野兽们也开始溃散,纷纷调头逃进黑暗之中。 眼见着暂时脱险,有契丹人再次冲向马匹,不过还没等拉住缰绳,便已经被利箭穿心。 接连几个人倒下,剩余的几十个契丹人倒也干脆,纷纷转身离开,同样向着黑暗的方向行进。 方平长舒了一口气,这恐怕是他这些年做的最划算的买卖,用十几根火把,就换了至少几十匹的战马。 直到契丹人的火把缩小至一根蜡烛,一众兵士纷纷围了上来,快速地解开战马的缰绳,一人两骑、甚至三骑,向着契丹人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塔虎寨前,一直到到松林前方,地上插着数不清的火把。 寨子里更是点起大堆的篝火,只为勇士们指明归来的方向。 一刻钟之前,远处的惨叫和兽吼,让众人不禁心悸,光是听到声音,便已经控制不住恐惧,恐怕在场之人已经被吓破了胆。 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李悦、杨礼,以及所有兵士,完全顾不上寒冷,纷纷盯着黑森森的松林,无不露出期盼的目光。 “回来了。” 有眼尖者,已经看到松林中的亮光,归营的老马更是忍不住发出嘶鸣。 一匹、两匹…… 李悦挨个数着人头,人数一个不少,至于马匹,实在是凌乱的数不过来。 “万胜、万胜……” 破锣一样的嗓音响起,李悦嘴里喊出万胜二字,令众兵士的激动心情达到了顶点。 百十人同时呐喊着万胜,令深夜都惊醒了几分。 “啪”的一下。 李悦的脑袋上挨了一巴掌,不禁生气地回头一看,杨礼老泪纵横,脸上却是满满的笑容。 “还敢对老夫瞪眼?以后让老夫先喊,不能让你一个人抢去了风头。” 第9章 丧心病狂 “塔虎寨校尉方平回报,此次出击无人员伤亡,歼敌数十契丹人,缴获战马六十余匹,我军大获全胜。” 看得出来,马上的方平兴奋异常,近几年从没有过这样的战绩,更是好久没有接到过正式的军令,直到今天才又觉得自己还是一名军人。 听到这样的战果,塔虎寨再次沸腾起来,杨礼嘴唇颤抖着,整个人看上去激动无比,用力拍着李悦的肩膀,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于众人的兴奋,李悦很难理解,不过是抓到一些马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嘛。 像是看出了李悦的不解,杨礼耐心地解释道。 “你小子知道什么,一匹契丹人的战马,在唐国能卖到30贯。一个壮劳力、一个月最多也只能挣一贯,你说值不值得高兴?” 李悦听了顿时瞪大了眼睛,如果按照自己前世的收入来算,一匹马简直就是一辆代步车的价值了,一个人需要不吃不喝三年,才能买得起一匹马呢。 整个塔虎寨都充满了兴奋,老兵们看着战马,一个个露出激动的神色,不由自主的摸摸这匹、拍拍那匹,就像是马上入洞房的新郎官一样。 …… 天刚刚擦亮,李悦便被叫了起来,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到对面两张愤怒的脸。 “小子,快点起来,有事和你商量一下。” 不知不觉间,李悦成了不可或缺的一员,杨礼和方平连拉带扯的,把他从床上薅了起来。 “咋的了,契丹人又来了?” 李悦听了听外面,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心里疑惑的同时,快速地穿好衣服。 跟随着二人,来到军营中的议事厅,里面只有两个同样愤怒的兵士,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是赶了很长的路。 方平看着二人,吩咐了一声:“把你们看到的,再和李公子详细说一遍。” 李悦感受紧张的气氛,浑身上下的睡意都消失不见了。 听着对方详细叙述,李悦气愤难当,同时疑惑重重。 “你们说那几个太监,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动手杀人?” “公子,一点不错,那些畜生像是疯了一样。小的在县衙附近盯梢,不时能听到里面传出尖利的骂声。” 几个人清楚,太监的嗓音实在特殊,和常人相比很容易分辨出来。 “这两天他们连县衙大门都没出过,每天的酒菜都是酒楼送过去的。” “昨天晚上的时候,连厨子和杂役都被叫到了县衙,没一会就听见里面有人叫喊着杀人了,最后只听到县丞和主簿大人呵斥,说他们这样滥杀无辜,一定会上报朝廷的。” 李悦实在是不能理解,这几天太监简直没有人性,难道说只是因为饭菜难吃,就要了别人的性命? “这还不算,有货郎从县衙门口路过叫卖,可能是喊的声音大了一些,货郎被其中一个太监直接杀死了。” 嘭的一声巨响,众人纷纷吓了一跳。 方平恨恨地砸在桌子上,低声吼道:“这些畜生,简直就是不给老百姓活路,老子已经从唐国躲到这了,还能遇见这些糟心事。” 从内心出发,李悦觉得这几个太监不配活在世上,加上因为占据的身体,杀害双亲的仇恨更是深深影响着他。 “大爷、方大哥,以我的看法,不如咱们亲自去观察观察,同时也可以和县丞、主簿两位打听一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两人连忙阻止道:“不行。按照律法来讲,你现在属于朝廷的通缉要犯,现在回到扶余县,岂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嘛。” 李悦也不作答,只是耐心地向兵士询问道:“县里有通缉我们三人的通缉令吗?” 兵士愣了,杨礼白了李悦一眼解释道:“他说的是海捕文书。” 兵士回答:“哦,这个倒是没有。” “官府有没有去找我二叔呢?” 兵士连忙答道:“县丞和主簿为了救济流民,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况且以他们和李大人的交情,只要没有朝廷的命令,根本不会去打扰二爷的。”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扶余县中混乱的不成样子,而且事事都流露着诡异,让方平和杨礼也是一阵阵的头疼。 “好,你要去也可以,不过见到那些太监,千万不要冲动。” 听了杨礼的嘱咐,李悦连连点头,心里更是琢磨着,自己这具身体这么弱,想冲动一次都没有底气。 吃过早饭,安抚妹妹和弟弟,方平带着张子龙和韩兴庆,保护着李悦出发。 距离几里的地方,留下一个人看马,剩余三人扮成流民的样子,步行去往县城。 一路走来,李悦已然发现了不同,相比后世而言,现在的扶余地势略有起伏,不时会看见一座座小山,千百年来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说是县城,整个城墙不过是用土夯制而成,墙高不过一丈左右,而且放眼望去满是裂缝,严重的地方甚至可以钻进去一个人。 进入城内,不算宽敞的街道上满是尘土,至于房屋,大多是混合着茅草的土房。 只有那些大一点的商铺,也不过是两层而已,而且大多是木材和泥土建造,连一间砖石建造的房屋都没见到。 每个屋檐下都挤满了流民,一个个破衣烂衫的不算,每个人的脸色和土的颜色一样,看上去没有一点的生气,如果不是看到胸口还有起伏,简直和尸体没有任何分别。 “方大哥,这些流民都是唐人吗? 方平点了点头,小声对李悦回道:“你看他们的衣服样式,差不多每个人都是套上了全部的单衣,显然是第一次来东北地区的。” 看着眼前的流民和建筑,李悦莫名升起伤感,前世的农村都要比这个县城繁华许多。 “张子龙,你带公子去歇歇脚。我去衙门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机会见到县丞和主簿大人。” “是。公子随我来。” 三个人分开而行,方平大步流星的直奔县衙,而李悦则是慢吞吞的走着,一边观察着整个扶余县,一边打量着流民。 “公子,这是我家亲戚开的客栈,咱们到里面歇歇脚。” “好。” 客栈距离县衙不远,坐在窗边向前张望,正好可以看到县衙的大门。 不过客栈里面的光线略显昏暗,李悦看向窗口座位,那个最好的观察位置,已经被几个人占据了。 生意很是萧条,除了那一伙客人,就有零星几个散客,分散在几张八仙桌前,相互悄悄地说着话。 张子龙指引着李悦坐下,自己径直来到柜台,向掌柜和伙计轻轻说了几句,随即坐到他的对面。 “公子不用担心,我已经交待过了,他们不会和你相认的。” 话音刚落,伙计端着茶水,看到李悦之后,面露紧张的走了过来:“客官,您二位的茶来了。” “之前兄弟们盯梢,就是在这里的。” 打发了伙计,张子龙向李悦介绍道。 李悦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有些紧张,可是坐在千年之前的客栈里,依旧让他有些兴奋,尤其是面对着一件件“古董”,心里一阵阵的发热。 窗口的桌前,连同孩子和大人,一共坐了有七人。 看样子对方在有意隐藏身份,可是李悦通过观察,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其中的两男、两女,看上去年纪不大,并且只坐了半个屁股,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显得很是拘谨。 倒是那位妇人,让李悦既是好奇、又有些疑惑。 妇人的举止和气质,李悦可以说是平生仅见,尽管一身的粗衣麻布,可还是能够看出与众不同。 至于她身边的两个孩子,皮肤白皙、举止得体,看上去感觉家教极好的样子。 似乎是被李悦盯的时间久了,妇人眉头微皱,就连生气的样子都流露出高贵的气质。 “娘,怎么了?” 妇人身边的少年,看到母亲的举动,不禁关心地问道。 “娘没事,只是想到不开心的事了。” 顺着母亲收回的目光,少年抬头望去,迎面同样一个少年,对自己报以和善的微笑。 明明同龄人,可是少年却是感觉对方很是老成,神态、举止中无一不显露出成年人的意味。 看到儿子和对方对视,妇人连忙阻拦道:“裕儿不要惹事,咱们现在不宜被人关注。” 母亲的话让少年一凛,随即瞪了李悦一眼,目光转向县衙的方向,不禁露出紧张的神色。 “小主人放心,如果只是这几个人,小人兄弟两个就可以对付。如果您嫌他们碍眼,今晚我们就去解决了他们。” “不可。” 妇人一下子变得慌张,声音也控制不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两男两女似乎是下意识就要站起来,不过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体僵硬着、头也低低地看着桌面,一副聆听训斥的模样。 “小的该死,还请主人责罚。” 妇人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如非迫不得已,咱们还是尽量不要暴露。希望他们能在发现咱们之前离开。” “只是我想不通,他们怎么也会到了这里。难道说已经预料到咱们会来?” 烦恼涌上心头,让妇人再次皱起眉头。 “娘、娘。爹爹在哪?。” 年幼的孩子坐在妇人的腿上,看上去也就一岁多点,说出话来奶声奶气的。 “祚儿不要着急。你爹爹在家,等他知道咱们的消息,就会来接咱们了。” 语气中充满了期盼,让几个人都静下心来,紧张的情绪也驱散了许多。 观察了半天,李悦没有一点头绪,不过能够看出,对方一行人身份不凡。 两男、两女似乎是侍卫和丫鬟,只是他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 正琢磨着,门口闪过一个人影,方平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吼道。 “这些个畜生。我刚才打听到了,就在几个时辰前,县丞和主簿也被他们杀了。” 李悦惊愕万分,手里端着茶杯,久久都没放下。 第10章 不良人 “他们是不是疯了?” 过了许久,李悦低声说了一句。眼前的一切让他想不通,杀人会让人愉快吗,那是一条生命啊! “你们在这等着,我回去取刀,干脆杀了那几个畜生。” 方平说完,张子龙也站起身来,看样子两个人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李悦想要阻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猛然间外面鸡飞狗跳,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去。 “娘快点救我。” 一个女孩凄惨的叫声响起,中间还夹杂着妇人哀求的声音。 “大人,我家姑娘今年才10岁,什么规矩都不懂,求您还是放过她。” “废什么话。老子看上她是你们家的福分,只要把那几位公公侍奉好了,你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两个腰挎横刀的捕快,正从一个妇人的手中抢夺一个女孩,妇人面黄肌瘦,却是拼命的护住自己的孩子。 “别给脸不要脸,赶紧松开,不然老子可不客气了。” 说话的工夫,一个捕快抬起一脚,踹在妇人的腰腹间,对方顿时一个踉跄,捂着被踹的地方,好一阵才喘上气来。 “这些下贱的不良人,居然给那些畜生当了走狗。” 方平狠狠地啐了一口,低沉地骂道。 李悦翻找着记忆,当捕快的人大多都是贱籍,甚至是一些泼皮无赖之类的,依仗着官府的身份,做一些不良之事,所以将其称为不良人。 面对这样的事情,大多数人只能悄声咒骂,没人敢上前阻拦,那些带着女孩的家庭,悄悄把孩子藏在身后,生怕被他们看见抢走。 可惜终究还是有人被惊吓,一时间连躲藏都忘记了。 “抓住她们两个。把这个老的也一道带过去。” 不良人当街拦住一对母女,立即准备拉人。 “住手。” 街头一声暴喝,令人众人纷纷注视。 客栈内的妇人也是微微震惊,看那少年的样子,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却敢做出这样的义举。 李悦沉不住气了,街上的母女正是自己的二婶和堂妹,无论是出于正义,还是出于亲情,此刻再也忍耐不住。 方平和张子龙同时一愣,二人相互低声交谈了几句,护佑着李悦迎上前去。 “谁的裤裆开了,把你给露出来了,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咱们兄弟给公公办事,和他废些什么话,直接剁了就是。” 二人放弃纠缠母女,抽出腰间的长刀,一左一右呈犄角状,封住了李悦前进的路线。 “大哥?!” “小悦?你快跑。” 对面的母女已经认出了李悦,纷纷发出意外和提醒的声音。 不良人微微一愣,同时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还以为你个小兔崽子跑了,想不到还敢回到城里。该着咱们兄弟发财,逮了找公公领赏去。” 二人说着,向李悦围拢上来。 对面的二婶见状,再也顾不得其他,死命拉住其中一个不良人的胳膊,嘴里还不停的喊着。 “小悦,你快跑,别管我们娘俩。” 年幼的李雨欣见母亲如此,也同样扑了上来,可惜小小的身体挂在对方的神身上,也难以阻挡片刻。 “你们以为是李文瀚活着时候呢,想当初老子受了他多少的气,今天正好拿你们三个出气了。” 不良人早就认出了母女二人,只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打算带回去好好凌辱一番,想不到竟然有意外的惊喜。 二人双双举起手中的横刀,坚硬的刀柄马上就要砸在母女的身上,突然感觉手腕一紧,脖子上也像是箍上一副铁钳。 “松手,爷爷绕你们不死。” 方平像是捉小鸡一样,死死攥住对方的脖子,只要稍有异动,直接掐死对方。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两个无赖哪是战场厮杀将士的对手,仅仅是一点威胁,便已经是吓破了胆。 抢过不良人手里的横刀,护佑着母女安全,方平一脚踹在不良人的腿弯,对方顿时跪倒在地上。 张子龙有样学样,二人瞬间被制服。 众人纷纷长出了一口气,同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 客栈内,妇人也同样如此,看着李悦的目光中,流露出几许震撼和赞赏。 在她身旁的少年,则是满脸的震惊,其间还夹杂着钦佩之色。 “主人,咱们要不要过去帮忙?” 妇人刚刚的表情,两个侍卫看得一清二楚,想来早已经生出感同身受,只是一直在犹豫着。 “算了。如果是少年出手前,你二人出手无异于雪中送炭。如今嘛,咱们还是看着。” 街上的二婶惊魂未定,至于年幼的妹妹满是欣喜。 “快走、快走,那些畜生根本没有人性,看到你可就遭了。” 感受着胳膊上的力道,李悦心里充满了感动,连忙安慰道。 “二婶放心,我有打算,自然不会轻易丢了性命的。” 时间紧迫,李悦当街开始审问,两个不良人倒也配合,把县衙内的状况交代的一清二楚,就连祖宗十八代也通通卖了。 脑筋飞速转动,李悦决定冒险。 “你们两个把衣服脱了。” 不良人一愣,方平二人也是不解,可还是配合地用刀在对方脖子上一按。 根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两个不良人飞快地脱下捕快服,等待着李悦的进一步发落。 看着二人抱肩、微微发抖的样子,李悦却是有些迷惑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对方。 “娘,如果是我的话,现在直接让人砍了他们,这点小事还用费什么心思。” 妇人面如表情,正色对儿子说道:“裕儿,常言道人命关天。如果那个少年倚势凌人,为娘恐怕倒要看不起他了。” “如今他能小心应对,在娘看来却是君子之道。” 听了母亲的话,少年人陷入沉思,此时的街道上再次出现了变化。 刚刚被抢走女儿的母亲,见不良人跪在路上,恨恨地上前踢了两脚,想不到却是引爆了众人压抑的怒火。 这些天无论是流民还是本地人,没少受他们的气,此时二人像是温顺的羊羔,被人踢了都没有任何反应,不禁纷纷上前泄愤。 眨眼的工夫,两个不良人被围在中间,开始的时候还能听到惨嚎的声音,没过一会,街道上仅仅剩下愤怒的骂声。 情况出乎自己的意料,李悦连忙让二婶和妹妹回家,而自己和方平二人进入客栈之内。 “方大哥,如果他们两个没有说谎,我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方平回道:“公子只管定下计划,剩下的交给我们两个就行。” 时间紧迫,李悦也顾不上许多,两个人当即在大厅内换上捕快服,看得对面的妇人一阵阵的紧张。 “裕儿,你过去问问,或许咱们也能帮上些忙。” 少年对母亲点了点头,起身来到李悦的附近。 “这位兄台,小弟这里有礼了。” 看着少年,李悦暗生疑惑,随即伸出手:“你好。” 少年愣了,看着伸来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呃。如果兄台需要帮忙,我家侍卫也可借你一用。” 李悦转头望去,只见那妇人微笑着颔首示意,同时做出邀请的动作。 打量了一下几人,李悦眼前一亮,有对方帮忙,计划可以更加圆满。 “多谢姐姐。想来姐姐已经猜到一些,我想请他们四位帮个忙,不知方便不方便?” 幸好李悦还记得礼节,没有伸出去手去,不过即便这样,也是惹得妇人愠怒,同时令侍卫怒目相视。 “看你这孩子也是读书人,怎么连礼数都不懂?” 这话说的可算是一点不讲情面,如果是一般的书生,恐怕早就面红耳赤,甚至掩面而逃了。 可惜李悦却不在此列,不仅不以为然,而且还振振有词地解释道。 “以我的眼力来看,姐姐最多二十出头,让我叫您婶婶,实在是违心叫不出口啊!” 妇人脸色恢复正常,眼底却是流露出得意之色,世上女子大多喜欢别人夸赞自己年轻。 “好了、好了,就让他们两个跟你去。看你年纪不大,自己也该多加小心才是。” 李悦连声道谢,同时再次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两位姐姐也能帮忙。” 三个女人同时露出震惊之色,看他们的样子,是打算装扮成捕快去刺杀宦官。 不过这种事情,带着女人岂不是会帮倒忙吗? “她们两个不会武功的。” 妇人不解,向李悦解释着。 “姐姐,请听我说。那两个不良人说是奉了畜生的命令,如果带着两位姐姐过去,畜生的注意力是不是就不会放在我们身上了。” “再者说了,以二位姐姐的容貌,只能用花容月貌来形容,恐怕那几个畜生看了,连自己祖宗姓什么都忘了。” 一番话让妇人咯咯笑了起来,惹得两个侍女也掩面偷笑着。 “看你的样子,哪像是一个读书人,反倒像是一个巧言令色的登徒子。罢了、罢了,蓉蓉、菲菲,你们两个就和这位公子走一趟,记住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来。” “是,夫人。” 两名侍女矮身一礼,恭恭敬敬地回道。 转瞬间,客栈内走出一行人。 两个不良人押解着两个女孩,再其身后是两个便装的侍卫。 不过看二人行走的步伐,比方平这些军伍之人还要规范,不禁让走在最后的李悦暗暗疑惑。 “二位大哥,你们两个就像平时走路一样,千万不要这样步调一致,看上去像是迎接检阅似的。” 两个人稍稍放松,开口回道:“多谢公子提醒,我二人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时间差点忘了。” 李悦回礼,继续前行,心中却是暗自猜测着,看他们一行人的举动,不像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况且这样的组合,也让人感觉奇怪,这家的家主似乎没有同行。 第11章 真相大白 来到县衙门前,李悦略微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之前行刑的地方,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 除了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点后怕,如果方平等人再晚来一些,难道会再穿越一次? 至于那位李悦,恐怕在行刑之前就已经被吓死了。 鼻孔里似乎还能闻到血腥味,李悦仿佛又看到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 “爹,娘,孩儿去为您二老报仇。” 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李悦举步迈进县衙。 刚刚并非是心理作用,院子内的地上到处都是黑红色,散发出的味道有些刺鼻,也不知那些太监杀死了多少人。 院子静悄悄的,隐约间从后面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方平向后看了一眼,李悦凭借着记忆,向里面一指,队伍向内院进发。 太监独有的嗓音传了出来,听上去有气无力的,也难怪了,这些阉人总是一副要死的样子。 队伍停顿了一下,几个人平心静气,准备面对眼前的危机。 “启禀公公,侍女给您找来了。” 李悦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对着里面喊了一句。 房间里传来虚弱的喝骂声:“两个兔崽子,找来就找呗,还要咱家出门迎你们不成,赶紧滚进来。” 两名侍女低着头,根本不用伪装,此时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哆哆嗦嗦打开房门,迈着小碎步走进了房间。 随着房门开启,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涌了出来,李悦闻到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道。 “抬起头来,让咱家看看。这两个丫头还像点样子,之前的一个个粗手粗脚的。” “哎呀,在这穷乡僻壤的,哪能比得上宫里啊。” “你们几个怎么都进来了?都给咱家滚出去。” 屋子里进来这么多人,而且还服饰各异的,太监一下子急了,对着众人大声吼道。 长久以来的思想,让方平等人有些胆怯,如果真的杀了对方,便意味成了朝廷的反贼,对方喝骂之下,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本来坐着的三名太监,见众人不听吩咐,顿时发起火来,抄起旁边的宝剑便砍了过来。 两名侍卫出于本能,双双向前挺身一步,用手中的刀鞘一挡,不仅将太监的武器磕飞,同时令其倒退了几步。 “你们、你们是要反了吗?来人、来人啊!” 他的同伴见状,同样抽出宝剑,和众人对峙起来。 事情很是反常,对方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看上去好像仅仅是色厉内荏。 方平等人面面相觑,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双方一时僵在了原地。 “尔等速速退下,咱家可以既往不咎,否则的话上报朝廷,定将你们满门抄斩。” 话音落下,几个人退了几步,显然内心已经有些惧怕。 猛然间,伴随着哒、哒的敲击声,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抄你娘的满门,你t算哪颗葱,跑到这来装什么犊子。” 李悦拿着一根一人多高的木棒,嘴里面骂骂咧咧的,从众人后面走了出来。 在外面他看得清清楚楚,对面的几个太监瘦的像是灵缇,更何况还得了病的,自己有信心一个人撂倒他们三个。 “你、你……” 太监们哪受过这样的气,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哄着、供着,面对李悦这样的无赖,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个太监对视了一眼,决定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只要是正常人见到,都会吓得跪下。 “圣旨到……” 方平等人听到,下意识就要跪拜下去。 一名太监从怀里拿出一个黄色的卷轴,正打算将其展开,想不到一根棒子已经到了眼前。 “圣你妈啊,你那要是圣旨,我这还是打狗棍呢。” 说话的工夫,向对方砸了下去,太监下意识一挡,棒子砸在他的手背上,同时黄卷轴也掉在地上。 李悦弯腰捡起,随手放进怀中,同时指着其他二人,霸气地说道。 “你们两个,不想挨揍就痛快地蹲下,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但是碰上李悦这种又愣又横的,三个太监一下子没辙了。 之前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圣旨,在这个小县城里作威作福,可谁想到这几天因为水土不服,竟然一个个都病倒了。 还寻思把所有障碍都铲除了,哪成想突然冒出一个愣头青来。 好汉都知道不吃眼前亏,何况是看人脸色吃饭的太监们,听到命令顿时扔掉宝剑,跪在了地上。 “我t让你蹲着,谁t让你跪了,听不懂人话是咋的?你们都给我双手抱头。” 眼前的情景让方平等人一愣一愣的,这位李公子满口的市井俚语,哪里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反倒像是泼皮无赖的祖宗一样。 局面一下子被控制下来,众人的状态也都恢复了正常,两名侍女搬过一把椅子,李悦道了一声谢,把二人顿时又吓了一跳。 看来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不然时间久了不得让人当成疯子啊。 你说对待朝廷的宦官、天子的近侍,你像训斥儿女似的,对待侍候人的丫鬟,反倒和颜悦色,这也不是这个时代正常人的表现啊。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李悦拄着棒子,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开口大声喝道。 “说,谁让你们来的?” 太监们相互看了一眼,中间的那人喏喏地回道:“除了当今圣上,没人能使唤动我们。” “哎呀,口气还不小。你们都给单脚蹲着。” 太监的脾气也上来,一个个冷哼了一声,没有任何的动作。 “我叫你跟我俩狂、一个个给你们惯的哈。蹲着、蹲着……” 李悦一边训斥着,一边用棒子敲在对方的脚背,打的几人哀嚎连连,却始终做不到单脚蹲着。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这些眼高于顶的太监们。 “小子,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县令的孽子。你知道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嘛,不妨老实告诉你,那是要砍头的。” “咱家劝你赶快放了我们,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否则等咱家返回长安,嘿嘿……” 听到长安二字,后面的侍卫和侍女脸色一变,相互对视了一下,按捺住紧张的心情,静静等待着看李悦如何处理。 李悦一听火了,一个个在这跟谁俩呢,自己现在是什么局面不知道嘛。 “还想砍老子的头,我砍你妈啊。来人。” 方平和张子龙极其配合,同时喊道:“在。” “拉出去。” 众人一听,不禁面面相觑,自古以来从没有这样的刑罚,况且你想对他们行刑,关键他们也得有啊。 “公子。” 李悦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叫什么公子,叫老大。” “老大。他们、他们没有的。” “哦,我忘记了,他们早就让人给劁了。” 太监一听急了,纷纷喊道:“士可杀不可辱,小子你有种就给咱家一个痛快。” “行,就按你说的,拉出去砍了。” 短短一会的工夫,太监的表情变幻莫测,心情更是起伏不定,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混人,而且偏偏还让他们给遇见了。 “小子,咱家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咱家18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猛然间,李悦突然脸色一僵,大声喊道:“等下。” “哼,怕了,嘴上没毛的雏,量你也没有这个胆量。” 李悦眼睛一翻,不屑地说道:“我怕你妈啊。刚刚你们说是从长安来的?” 太监们猛地惊愕,一个个呆立在原地。 方平和张子龙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可置信。 侍卫和侍女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这几位看上有勇有谋,可这反射弧也太长了。 “你们几个长安来的太监,竟然跑到渤海国来冒充钦差?说白了,你们几个就是骗子,还真的唬人上当了?” 想通了关节,李悦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抡起棒子,没头没脑的砸了过去,一时间太监们哀嚎一片。 在场之人谁都不是傻子,方平琢磨片刻,也明白了一些,这几个人借着钦差的名头,跑到这里为非作歹,一直到现在才被识破,那些人简直就是冤死了。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太监们翻滚着,又有两三个个黄色的卷轴从怀里掉在地上,李悦随手捡了起来。 打开一看,除了落款处又一方印记,上面竟然一片空白,一一翻看了一遍,其他也是如此。 “你们帮我看看,这上面的印记是啥字,太模糊了,根本看不清。” 李悦的脸不红不白,知道上面应该是字,却是一个都不认识。 侍卫二人的手明显哆嗦,辨认了半天,吭哧瘪肚地说道:“回老大的话,这确实是圣上的宝印。” 李悦一把抢了过来,不屑地说道:“看你五大三粗的,胆子却是这么小,不就是一卷丝绸嘛,看你吓那个样。” 说完揣近怀里,对着太监们大声吼道:“说,你们为什么冒充钦差、为什么到这里来?” 看得出来,对面的几个人都恨不得杀了自己,与其面对这个疯子的折磨,不如来个痛快的。 “我们几个是从唐国宫里的太监,奉大公公——杨复恭的命令,偷出几份空白的圣旨,去蜀地接回家省亲的何皇后等人。” 没人注意到,侍女和侍卫哆嗦了一下,似乎事情和他们有关。 “不过我们知道,做这些事是要杀头的,半路上和其他人分开一路北上,就是希望能找到一个不会被大公公发现的地方。” “可是路上把钱都花光了,幸好听说渤海国现在没有国主,从朝堂到各县都是乱糟糟的。于是就往边塞跑,希望能借着我们的身份,来骗一些钱粮。” 李悦听到这里,大声骂道:“你们几个畜生,为了骗钱就敢杀人?” “不瞒公子说,唐国现在更乱,那里的百姓连猪狗都不如。” “我们几个经历的多了,宫里、外面的龌龊事见得更多。后来商量了一下,索性把这里卖给契丹人,到时得到的金银财宝,也就够活一辈子的了。” 整件事情已经捋顺,前因后果都清清楚楚,可是李悦实在是想不通。 为了一己私利,竟然能做出杀人、卖城的事情。 也多亏有他这个愣头青,不然说不定有多少人被杀呢。 现在看来,之前出现的契丹人只是巧合,如果放两个太监出了塔虎寨,不定要来多少契丹人呢。 想到这里,方平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真要是发生那样的情况,从塔虎寨、到扶余县,能活下来的人恐怕没多少了。 第12章 终究还是一个人 眼前的太监们,像是没牙的老狗,现在连吓唬人的叫唤声都没有了,李悦几个人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比任何牲口都要温顺。 “老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对于整件事情的苦主和主导者,方平向李悦询问道。 李悦讪讪地笑道:“方大哥,开什么玩笑。刚才不过是给他们演戏而已,我可当不起这个老大。至于说他们,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平憨憨一笑:“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把他们交给我就是。” 话音落下,方平向太监们一瞥,几个人顿时感觉毛骨悚然,之前在宫里见过太多折磨人的方法,如今恐怕自己要亲自尝尝了。 李悦等人商量了几句,随即分头找来绳子和铜锣,把三个太监绑好之后,将其押到了县衙的门前。 “跪下。” 一声怒喝,三人跪倒在地,与李文瀚遇害的地方相同的位置上。 随着铜锣和吆喝声响起,扶余县城里的人纷纷聚拢过来。 趁着这个时间,李悦进入后宅,那里是李文瀚一家的住所。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李悦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从陈设来看,这个家极为清贫。 连续翻找了几个房间,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铜钱,只找到一些书籍和衣物,倒是一方铜制的方印,引起了李悦的注意。 再三检查了几遍,李悦收敛有用的东西,全部背负在了身上,这次离开或许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外面的百姓越聚越多,几乎整个扶余县都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说李文瀚的公子大发神威,把几个太监给活捉了。” “啥?这位李公子是要造反吗?那可是朝廷派下来的人啊。” “造什么反,那几个人就是骗子。可怜之前被杀死那些人了。” 没过一会街上出现了多个版本,这是李悦有意传出去的,对于老百姓们来说,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只希望得到一个结果。 对于有心人来说,这件事还是充满着疑点,几名太监的身份不假,可是明明是唐国的官员,却是能蒙骗到渤海国的县令。 侍卫向自家的主人禀报之后,妇人陷入了沉思之中,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幸好这几个太监半路跑了,他的同伙才露出了马脚。 如果他们当着自己的面宣读圣旨,恐怕自己也会上当的。 想想一路上躲过无数的追杀,妇人气得紧咬银牙。 “皇上待杨复恭不薄,他怎么会做出如此无父无君之事。幸好没有被他们抓住,否则要让皇上为难了。也不知我何氏族人如何了。” 妇人自顾自地说着,侍卫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一言不发的听着。 “你说那少年根本不惧怕宦官,而且还呵斥、打骂他们?” 猛然间,妇人像是很好奇,向侍卫们问道。 “回皇后的话,没错。微臣和他的侍从当时没反应过来,气势上被宦官占据了上风。要不是李公子出场,恐怕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 何皇后听完似乎是意犹未尽的样子,美目中满是欣喜好奇的神色,不时还表现出惋惜之情。 “这样朝中多几个这样的少年,能够尽心辅佐皇上,想必我大唐也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了。唉……” 母亲的叹息,让少年人插嘴道:“母后是不是高看那人了?在宫里的时候,那些宦官对孩儿哪个不是低眉顺目的,孩儿咳嗽一声,他们都要吓得要死。” 看着儿子得意的面孔,皇后耐心地解释道:“你是宫里的太子,对你来说他们都是奴婢,所以你不会害怕。难道说你忘了这一路上的追杀吗?” 太子李裕脸色一僵,这一路走来,有好几次都吓得差点尿裤子。 “裕儿,你不懂。对这些小民来说,别说是宫里的宦官,就是衙门里的不良人,都是豺狼虎豹之徒。” “那少年不畏强权,敢于直面危险,仅凭着这份胆气就让人钦佩。母后希望你能多学学他人的优点,切莫自高自大才是。” 听母亲说的严重,少年心中一凛,郑重其事的行礼回道:“儿臣李裕,谨遵母后教诲。” “算了,现在事情已了,咱们在这里安顿几天,等天气暖和便想办法回京。想必你父皇也应该知晓,不定有多么担心呢。” 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结束了,皇后长长出了一口气,回京说的简单,京城的局势不明不算,况且有千里之遥,这一路上不定会有多少波折呢。 …… 几乎所有的人都到了县衙门前,方平在众人面前再次审问太监,使得事情真相大白的同时,也使得李悦的声望达到了最高点。 李悦的二叔——李文渊,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此时拉着侄子的手,泪眼滂沱地说道。 “大侄子,你二叔没有能耐,救不了你们全家,还是你有出息,替大哥大嫂报仇了。等你有时间去给你爹娘上一炷香,让他们地下有知,也保佑你们哥仨平平安安……” 听着对方喋喋不休地说着,李悦打心底里暖和,至少在他是没有感受过这么浓厚的亲情。 “二叔放心,我一定会去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三个在军营里吃的好、住的好,兵士们待我们也像是家人一样。” 李文渊一听,顿时训斥道:“你这孩子,既然没事了就领他们两个都回来,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住在军营算是怎么回事,更何况雨珊还是一个姑娘家的。” 对方的话让李悦有些挠头,当初父亲上任就把家安在县衙,根本没有多余的房产。 二叔的家好像也不大,再加上自己三兄弟,恐怕更挤了。 “二叔,再过几个月我就已经成年。按照道理讲,我现在就是咱们李家大房的顶梁柱,再住在你家里,外人不说闲话,侄子我自己也抬不起头啊。” 李悦的话让李文渊沉默半天,汉家的男人都是要面子的,这事放在自己身上也会这样办的。 “好。有什么难处和二叔说。” 见父亲和大哥说完话,旁边着急等待的少年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爹,过几天才要种地,孩儿这些天想和大哥去军营住些日子。” 李雄,李文渊的儿子。 人如其名,年纪不大、却是长得虎背熊腰,个子更是和李悦相仿,照这个架势,再过几年还得长成铁塔啊。 “不行,你大哥是没地方住。你去那里添什么乱,给我在家待着,等天好了马上种地。” 父亲的话把李雄的希望浇灭,本打算去军营里见识见识,顺便学个一招半式的,他可不想一辈子种地讨生活。 “二叔,要不然就让小雄去住几天,我和方校尉打声招呼,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雄眼睛一亮,之前和这位大哥没有多少交集,一个整天在衙门里读书,一个成天在地里种地,除了逢年过节,两家很难聚在一起。 “好。不过可和你小子说好了,在军营里一定要听大哥的话,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谢谢大哥。放心爹,孩儿一定不给大哥惹麻烦的。” 李悦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微笑着说道:“这几天去军营,正好教你们几个认字,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说出去还不笑死人啊。” 李雄听了顿时脸色一垮,要说舞枪弄棒的他不在乎,可是毛笔那玩意,在他感觉比枪棒还要沉重。 “好、好、好,二叔早就想让他识字了,可惜自己没那个本事,你爹还总是忙……” 说到这里,李文瀚说不下去了,脑海中又想起和大哥相处的日子。 “二叔不要伤心,恐怕爹在九泉下看到你的样子,他也不会好受。让雨欣也去,正好和雨珊还有个伴。” “嗯、嗯……” 方平见叔侄聊完,这才走了过来,双方见面打过招呼,郑重地问道。 “公子,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几个畜生?” 李悦明白他的意思,想到当初“父母”惨死的样子,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 此时的三名太监,哪还有之前半点的样子,头发披散着,好好的官服已经碎成了布条,发丝间隐约可以看到淤血红肿的面孔,看上去像是丧家之犬一样。 “公子?” 百姓们群情激愤,有受害者的家属,也有曾经被官府压迫过的,还有一些想到自己受到的不公,总之太监们成了发泄的对象。 “打死这些畜生。” “应该拨了他们的皮,看看里面是不是畜生变得。” “要我说应该凌迟处死,一刀剐了太便宜他们了。” 回想起近几天太监们的过往,李悦恨得咬牙切齿,可是让他亲自动手,却又不免有些胆怯。 李悦的举动方平看在眼里,不管是对方的年龄,还是他的身份,恐怕都难以应对这样的事情,于是上前开口说道。 “公子宅心仁厚,手上还是不要沾血了。就由老方代替百姓,来替天行道。” 小声和李悦说完,方平走上前去,抓起一名太监的头发,把他的脸向百姓展示出来,意味着向百姓们验明正身。 太监的眼睛中没有了一丝神采,像是一具活着的尸体,随方平摆弄、随百姓唾骂,没有任何的反应。 横刀举过头顶,方平用力一挥,太监的脖子上蹿起一股鲜血,脑袋应声落地。 “到底不是个爷们,连血都没蹿多远。” “这些连祖宗都不认的畜生,你还指望他有骨气。” 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显然怨气积攒了不是一天两天,就连李悦也感觉出来,如同压在胸口的石头被敲碎了一样。 看着李悦变得轻松,李文瀚开口道:“百姓们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想消消停停的过自己的日子,这些年过得实在太苦了。” “多交点税算是好的,最可怕的是被拉去上了战场,每一年打来打去的,搞不好打仗的时候都和亲戚对敌。” “如果老百姓们能吃饱,也就不会出现10多年前的黄巢了。” 李悦知道,二叔说的是历史上有名的黄巢起义,当初就是因为连年的水灾旱灾,加上朝廷横征暴敛,使得百姓们走投无路,纷纷揭竿而起。 想到这里,李悦不由得小声喃喃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要说李悦能记住这首诗,和黄巢没有半点关系,完全是因为当年由杰伦出演的那部电影。 当初在网上搜索电影名的时候,竟然让他搜到了这首诗,并且鬼使神差的记了下来。 ps:《不第后赋菊》是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所作的咏物诗,收录于《全唐诗》中。 此诗运用比喻的手法,赋予菊花以英雄风貌与高洁品格,把菊花作为广大被压迫人民的象征,以百花喻指反动腐朽的封建统治集团,形象地显示了农民革命领袖果决坚定的精神风貌。 第13章 我的家乡我做主 随着三个太监行刑完毕,百姓们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在二叔的带领下,李悦随他来到10里之外的一座小山上,李文瀚夫妇的墓穴就坐落在这里。 香烛点燃、祭品摆放完毕,李悦满怀真意的磕了几个头,像是面对面一样,对夫妇二人安慰并且做下保证。 无论是出于占据了这具身体,还是出于自己的内心,李悦满眼泪水的祭奠,既是对亡魂的安抚,也是对自己过去的告别。 遗憾的是再也没有办法侍奉双亲,也没有办法养育儿子成年,只能把这一切深深埋进心底。 “小悦,你也不要伤心了。相信大哥、大嫂知道这一切,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听着二叔的劝慰,李悦坐在山坡上俯瞰的同时,一边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是时候直面自己新的人生了。 松花江从天边而来,在扶余县城附近兜了大半个圆圈,像是逗弄对方一样,在城外继续向西,直到飞入天际。 看着火柴盒大小的县城,李悦微微皱起眉头,这里是生他养他的故乡,可是此时看上去却是让人感觉心酸。 “二叔,你有什么梦想?” 李文渊一愣,琢磨片刻道:“你二叔没什么能耐,只希望多种些地、多打些粮,有钱之后到州城买些砖,最好能盖个三间大瓦房,给儿女积攒些家业,这辈子也就算没白活了。” 看着对方憧憬的样子,李悦满眼的羡慕,曾几何时,自己也有同样的梦想。 “我希望整个扶余县都盖成瓦房,县城的城墙都围上青砖,家家户户有粮有肉,老老少少不愁吃穿。” 听着李悦的话,陪同来的方平、张子龙等人两眼发光,像是真的看到了那样的场景一样。 “大哥,我觉得你行。京城来的太监都不是你的对手,想要建城还不是简单的事。” 少年人的崇拜来的简单,尤其是可以说动固执的父亲,对李雄来说,李悦无所不能。 李悦摸了摸李雄的头,讪讪地说道:“大雄,别听你大哥吹牛b了,我想在都犯愁怎么养活自己。走了,咱们去方大哥的军营混吃混喝去。” “大哥,什么是吹牛b?” “呃,就是说大话的意思。” 收敛情绪,一切还得向前看,现在扶余县没有任何的官员,作为唯一和官府有联系的方平,有义务也有责任向上级报告,马上就要开始春耕,还要安排那些流民,这可不是某个人可以组织处理的。 回到县城,李悦来到客栈,向何皇后表示感谢、并且辞行。 和之前相比,李悦在对方面前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氛,不知不觉间说话都控制着,不敢再那么随意。 出了客栈,那种情绪挥之不见,让他顿时心生疑惑。 “不过是个漂亮女人而已,再怎么说我也是个读书人,尊重妇女还是应该的。” 李悦暗自安慰了自己一通,浑然没感觉到对方的变化。 没有了威胁,何皇后的情绪开始放松,面对着自己的子民,尤其是这个和儿子相仿的少年,那种母仪天下的气质也显露无疑。 …… 相比而言,李雄像是天生的武夫,第一次坐在马背上,没有任何的紧张,只有控制不住的兴奋,没过多久甚至嫌弃马匹的速度太慢,这让方平看得打心底里喜欢。 李雨欣,柔柔弱弱的,典型的农家孩子,除了自己的两个哥哥,和谁说话都是低眉顺目、满脸通红的样子。 到了军营,已然接近傍晚时分,厨子已经开始做饭,尽管用的是相同的食材,李悦还是打算单独给几个孩子做。 “公、公子。” 厨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喏喏地打着招呼。 “什么事,你说。” 李悦一边忙活着,一边回道。 “那个,咱们的调料、盐之类的东西,至少还要用一个月的时间,你看……” 李悦微微一愣,顿时明白过来。 现在不比以后,这些东西可以随意买到,尤其是盐,算得是朝廷的重要收入来源。 之前李悦把粗盐提炼,去除了许多的杂质,口感好了许多,可是从视觉和重量上来说,盐也少了许多。 “厨子大哥,你说这种细盐如果拿出去贩卖,可以卖到多少钱呢?” 厨子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读书人看不起商人,更不会谈论商事,这位李公子却是与众不同。 “回公子的话,咱们塔虎寨的盐都是朝廷统一下发。只是因为要从东面的海边运来太不容易,所以每半年才会送来一次。” 李悦知道,渤海国的国土包含了朝鲜半岛的大部分,从海边的盐场到这里一千多里地,以现在的运输能力,恐怕用马车也走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种官盐的价格是50文一斗,如果说是公子制成这些细盐,小的觉得卖到500文一斗。” 对于这个现在的度量衡,李悦有大概的认识,简单换算一下的话,他半个月的工资,只能买10几斤的精盐。 “这点东西就得花掉半个月的工资?” 想到这里李悦脱口而出,眼前似乎是看到一条发财的大路。 “工资?公子,贩卖私盐是犯法的,是要被杀头的。” 李悦嘿嘿一笑:“知道、知道,咱们不卖,自己吃还不行吗?” “这个……倒是没听说不行。可是咱们附近根本没有海,也没有盐矿,否则哪还用从那么运来了。” 记忆中,从塔虎寨向西,有一大片的盐碱地,如果从那里提炼食盐,还不就是费点柴火的事嘛。 和弟弟妹妹们吃过饭,制盐的念头也一直没散,可惜身边没有帮手,心念一动,决定向几个孩子下手。 “今天大哥交你们几个识字,哪怕是以后给人家当个账房,也能养活自己不是。” 一听到这话,李雄的脸一下就垮了,本来是打算来这骑马射箭的,哪知道要受这样的罪。 “大哥,你看我的手,拿个刀枪的还行,哪怕是锄头我都不怕,毛笔那么细的一根杆,老弟实在犯难啊。” 没等李悦说话,一向温柔的李雨珊训斥道:“难不成你就当一辈子的大老粗,挺大个子不识字,说出去都叫人笑话,李贺比小都认识上百个字了,要不你向他叫哥,我就同意你不用识字。” 没看出来,妹妹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也不知道刚才做饭的时候,屋子发生了什么的事情。 “学就学嘛,我又没说不学。凶的像个疯婆子,看以后谁敢娶你。” 李雄嘴里嘟囔着,极不情愿的坐了下来,浑身不自在的像是准备上邢一样。 相比其他三个孩子,一个个都很是兴奋,如此亲情洋溢的场面,让李悦也是一阵阵的心暖。 “今天大哥不教你们难的,咱们从数字开始。” 房间的地面本来就是泥土,随意蹭了几下,上面的浮土就变得平整了。 李悦用一根树枝,从0——9写出十个阿拉伯数字,一边教着读法、一边教着写法。 几个孩子整齐的声音,传出了房间、在军营中回荡,让一些兵士竖起了耳朵,脸上现出羡慕和向往的神色。 并非是所有人都不想读书,只是因为家里的大人也不识字,加上小县城也没有私塾,使得读书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李悦感觉已经是口干舌燥,终于结束了课程。 李雨珊一脸兴奋的样子,大哥给她的惊喜一件接着一件,这样的学问父亲也不曾教过。 李悦心中暗暗羞愧,这个妹妹如果是在前世,一定是学霸级的存在,不仅学的最快,就连字体也比自己的蟑螂爬强百倍。 “你小子忙完了。出来,老夫找你有事。” 门外站着杨礼和方平,一直等到李悦结束,这才开口说话。 “大爷,你找我啥事?” 杨礼仔细打量着李悦,像是不认识一样。 “到底哪个是真正的你?是刚才教书的,还是现在这个不懂礼数的?” 李悦一愣,嬉皮笑脸地回道:“大爷,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跟你不外道嘛,再怎么说我也是个读书人啊。” 杨礼白了他一眼道:“刚才你教的那些,也是之前看到的?” 看着杨礼期盼的神色,李悦有些不忍,自己说了一个天大的谎言,看来还得继续骗下去才是。 “没错。这些东西只是最简单的东西,不过要是所有人都掌握了,以后大家可就方便了。” 有后世的教学经验作证,这句话李悦说的非常有底气。 “嗯,不错。你有这份心就行,老夫还担心你藏着掖着呢。” 杨礼说完,脸上一红,看得李悦一阵阵的发愣。 “老夫问你,对于塔虎寨,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李悦有些发蒙,自己一个暂住的,有看法也不能说啊,哪个客人去别人家做客,还嫌弃人家家里的。 “没,一点都没有。” 啪的一声,后脑勺上挨了一巴掌。 “老夫让你说就说,你小子别不识抬举。难道说你是属毛驴子的不成,非得抽你一顿不行。” 李悦揉了揉脑袋,气鼓鼓地说:“那我可说了,到时你可别愿我说的难听。” “首先,这个寨子就不合格,显你们趁木料啊,房子还用木头建,契丹人放一把火就把你们全烧了。” 话音落下,方平脸上大变,似乎是想象到了那样的场景一样。 同样,杨礼的脸色也不好看,随即训斥道:“你小子说的轻松,哪来的那么多砖,你小子会变啊?大家伙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的力气干活?” 李悦翻了个白眼:“守着一块宝地不会用,这个地方能饿着都是笑话。咱们附近有木头、有水,自己建个砖厂不行吗?” 似乎是思想的限制,在李悦看来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对杨礼和方平却是感觉匪夷所思。 不过好在二人都不是顽固之人,听了李悦的设想,纷纷产生了憧憬。 “你小子嘴巴是臭了一些,可是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如果真的建成你说的那样,这一个塔虎寨就能抵挡契丹人的千军万马。” 杨礼面对微笑,向远处的小山一指:“你给老夫说说,那里你打算怎么安排。” 李悦眼睛猛然一亮,对二人问道:“大爷、方大哥,你看那个村子像什么?” 两个人看了半天,怎么看都不过是一座不算太高、横向躺卧的小山,看不出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莫非你觉得那是一个侧卧的美人?老夫眼拙,实在是看不出了。” 李悦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现出揶揄的神色,开口大声喊道:“卧槽,大爷。看不出来啊,你是人老心不老,居然能看出是美人来。” 虽然不知道“卧槽”的含义,可是从李悦的表情和话语,杨礼哪还不明白自己被嘲笑了,顿时老脸羞得通红,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喊叫声引得众人纷纷围观,更是让杨礼说不出话来,用咳嗽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方平微笑着,一边拍着杨礼的后背,一边开口说道:“李公子,你快说,看看把杨公气什么样了。” 李悦收敛笑容,正色道:“我觉得那里应该取名长山。之所以用这个名字,就是因为那座山是笔直细长。” “张子龙。以后再向人报号的时候,你就可以说是长山张子龙了。怎么样,是不是既响亮、又霸气。” 张子龙听了哈哈大笑,口中不停地道谢,看样子对于这个称呼很是满意。 杨礼咳嗽的剧烈,好久才平息下来,指着李悦的鼻子吼道:“你小子也配叫读书人,哪怕叫做笔架山,老夫也佩服你有几分学识,想不到还不如一个村野匹夫。长山,亏你也说得出口。” 李悦不为所动,说是恶趣味也好,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内心,长山这个名字叫定了,毕竟后世那里就是长山镇。 “小子,我来问你。你说的长山村以东还有一个村子,前些日子新建了一座庙宇,以你的取名方法,那里是不是应该叫做新庙啊?” 这下李悦眼睛瞪得更大了,上前拉住杨礼的手使劲摇晃起来。 “大爷,啥都不说了,你真是懂我。从今天起,那个村子就叫新庙村了,谁要是敢乱叫,别说我跟谁急。” 也不知是杨礼是被摇的,还是被气的,整个人站都站不稳了,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小子,马上给我滚一边去,今天要是再听你一句话,非得把老夫给气死不成。滚、滚……” 滚就滚,反正这两个地方的命名权是我的了。 我的家乡我做主,这两个名字至少会承载千年的传承了。 第14章 琥珀 东北的春天变幻莫测,头一天还天寒地冻,第二天便能化成溪流。 军寨外面是出不去了,李悦带着弟弟妹妹完成今天的课业,开始琢磨一些小玩意。 之前采集的松油,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满屋子、满寨子都是松油的味道。 “大雄,你去到外面给我找点树叶、花骨朵、虫子之类的小东西。” 李雄唯一的优点就是,大哥的吩咐一定会完全执行,这些天劈柴、挑水的活更是全都包了。 “雨珊,你去厨房要几个野鸭蛋。” 李雨珊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大哥,我们两个干什么啊?” 最小的李雨欣和李贺,满眼期盼自己也能分配一项任务。 “你们两个把火烧旺了,等下大哥给你们做几个玩具。” 没过一会,所有东西准备齐全,只是和李悦要求的还是有一点的差距。 没有野鸭蛋,只有天鹅蛋,这玩意让李悦看得两眼发亮。 以前铁锅炖大鹅是没少吃,如今到了这里,有机会可以尝尝铁锅炖天鹅了。 把天鹅蛋小心的抠出一个小洞,里面的蛋液被装在碗里,里面用水清洗干净,放在火炉旁蒸干水分。 至于李雄,可谓是一个狠人,找回来几种花骨朵不算,更是在水塘里抠出几个螃蟹和田螺。 融化的松脂已经凉的差不多,李悦将其灌入蛋壳之中,倒入一半的位置后,接过李雨珊手中桃花骨朵,小心翼翼的放入蛋壳里面。 虽说只是花骨朵,可是在李雨珊的巧手中全部展开,并且没有一丝破损,在继续倒入松脂后,完全被包裹在内,向里望去依旧是栩栩如生的样子。 其他几个如法炮制,按照弟弟妹妹的要求,依次放入各自喜欢的小东西。 除了李雄有些后悔,没能捉到大一些的凶物,其他人都很满意。 “大雄,等你抓了老虎、狗熊,大哥也能帮你做成这个样子。” 李雄两眼放光:“大哥,你没骗我,如果我真的抓到,你就帮我制作?” 啪的一声,后脑勺被李悦抡了一巴掌,打得李雄不禁龇牙咧嘴的。 “你要是敢去抓,我就把你制成琥珀,一天天的净琢磨危险的事。” 说闹的工夫,松脂已经完全凝固,李悦敲破外面的蛋壳,把外表擦拭干净,透过金黄色的松脂,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一切。 “大哥,这个桃花就送给我。” 对于桃花琥珀,李雨珊爱不释手,一张俏脸笑得就像桃花一样漂亮。 “喜欢哪个拿哪个,等过些天暖和花开的多了,咱们再做都行。” 几个人哪见过这种东西,更何况是全程参与制作而成,每个人捧在眼前,像是捧住了全世界一样。 “啊!” 一声惊呼,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此时杨礼正长大了嘴巴,手指悬在半空,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大爷,你舌头落在屋里了,还是忘记怎么说话了,一个劲的比划什么啊。” 杨礼大口喘了一下,不好容易才恢复正常。 “小混蛋,你一天天的要气死老夫,亏得我整天整夜的替你操心呢。” 嘴里说着,杨礼的眼睛却是挪不开了,目光在一个个琥珀上流转不定,脸上满是震撼的神色。 “这、这些都是你家的传家宝?” 老头的样子让李悦感觉好笑,于是开玩笑道:“是啊。刚出炉的,不信你老摸摸,还热乎的呢。” 李雨珊噗嗤一笑,大哥的话是没错,可是听着却是令她感觉好笑。 杨礼似乎没听到后面的话,依旧沉浸在震撼的状态中,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像是见到了绝世珍宝一样。 “大爷、大爷。” “啊?啊,什么事?” “你找我有事?” “啊,对。我找你,和你商量一件事。” 看杨礼的表情变得严肃,李悦让几个孩子去了外面,孩子们不仅懂事,更是知道爱惜,即便舍不得,还是放下手中的琥珀,生怕拿到外面磕到碰到。 “小子,老夫找你,是想问问你,你有信心治理县城吗?” 这下轮到李悦震撼了,在前世他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而到了这里,不过比常人多了一些见识,要说治理县城,想都没想过。 “我、我,我好像不行。” 实事求是,李悦不觉得比古人聪明,别说是当个县长,就是村长他都没当过,更是连一点的管理经验都没有,能管好自己算是不错了。 “我觉得你行。你听老夫说。” 杨礼郑重地说道:“这些天来,老夫都在观察你,无论是行事、还是想法,你做的一切都无迹可寻,却是效果奇佳。” “其二,如今以你在扶余县的威望,只怕是无人能及。老夫和方校尉商量,希望借着这个机会,以及渤海国现在的形势,帮你去买一个官。” 买官?做官? 李悦不禁难以置信,同时也怦然心动。 可惜自己现在连一文钱都没有,这事也不能贷款、更没地方贷款啊。 “那、那我就试试。不过大爷,我可没钱啊。” 杨礼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想不到一世英名,到现在却和你谈这些商贾之事。放心,我这里有一块家传的玉佩,之前刺史大人看到颇感兴趣,相信此事不难。” 看着对方手中的玉佩,再看杨礼惆怅抚摸的样子,李悦内心一惊。 “大爷,替我办事,怎么能让你破费。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官还是算了。” “无妨。老夫深知你父为官清廉,况且在你们最困难的时候都不曾变卖家传之宝,想必那宝物有着重要的意义。不过是一个县令,还不值得动用宝物,即便是换个刺史,老夫还觉得心疼呢。” 顺着杨礼的目光望去,对方直勾勾地盯在琥珀上,李悦内心暗暗震惊,同时又觉得好笑。 “大爷,给你放在手里看看。” 杨礼一喜,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 说话的工夫,已经将琥珀放在了手里。 “听说琥珀上万年才能形成,更是有趋吉避凶、镇宅安神的功能,老夫也只是听说,今天终于可以一饱眼福了。” “之前怎么没听你父亲提起?也对,这东西怎能轻易示人,万一被歹人所知,恐怕要招来灭门之灾。是老夫孟浪了,得罪、得罪。” 看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李悦玩心大起,开口问道:“大爷,你是说这东西非常值钱?” “岂止是值钱,根本是万金不换。你看这个螃蟹,简直是栩栩如生。让人难以琢磨的是,这水里的东西,怎么就跑到了陆地,还偏偏被松油包裹,又机缘巧合的成了琥珀。天意使然啊。” 李悦不禁暗暗偷笑,那只螃蟹确实新鲜,到现在也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能不栩栩如生嘛。 “大爷,你说如果有百八十个琥珀,能不能换来一个国主当当。反正现在渤海国国主的位置也是空着。嘿嘿。” “做梦。还百八十个,就这一个,已经是你李家气运滔天。恐怕连长安的宫里,都未必会有这样的宝物。” 李悦终于忍不住了,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更是笑得杨礼摸不着头脑。 脑袋上挨了一巴掌,这才消停了下来。 “跟老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静下来的杨礼明白了,这里面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东西,琥珀已经是世间难寻,如今却是同时见到几块。 这样的宝物居然让孩子把玩,再加上这小子的坏笑,杨礼再糊涂也该想到是有猫腻了。 “大爷,赶快把您的玉佩收起来,或者用这些琥珀和您换也可以,小子这个县官不值得您动用祖传家宝。” 杨礼愣了,看李悦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竟然一连用了三个您字。 “大爷,这些您全部拿去,换不来刺史的官职,就是换个县令,小子也是大赚特赚的。” “小子,你给我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原料全用光了,不然李悦打算现场制作一个,如今只好原原本本地说了整个过程。 一时间,杨礼像是变成了雕塑,表情呆滞的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很难理解、也很难消化听到的一切。 “想不到世间竟然还有这等妙法。小子,这也是你神游之时见到的?算了、算了,当老夫没问过,也不曾听过制作方法。不过等老夫需要的时候,你必须得给做出来。” 李悦心生感动,对于杨礼的节操更是佩服不已。 “老夫拿你两个琥珀,一是替你办事,另一个就当是老夫的报酬了。” 话音落下,杨礼拿起两个花朵琥珀,起身乐颠颠地走出了房间,看得李悦一愣一愣的。 想不到这位古板的杨老先生,竟然会主动向自己索贿,而且还拿的理直气壮。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这里到州府,不过200多里地,坐马车的杨礼早该回来了,有兵士们同行,倒也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难道说买官的事出现了波折? 李悦的心情焦急且期盼着,只能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 趁着天气转暖,野外的鸟兽也多了,整个塔虎寨在等待着杨礼的同时,也大量的积攒着食物。 肉、蛋、鱼、蟹,除了没有青菜,每天的食物完全不缺肉食,铁锅炖天鹅也是吃了几顿,除了李悦、所有人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 第15章 意外之喜 天气逐渐恢复了正常,积雪早已经化没,大片坚硬的土地也已经露了出来,除了去年的洪水还占据着的洼地,基本上已经可以选择着路线通行了。 左右也是没事,李悦在兵士的护佑下,出了塔虎寨向西探索,记忆中的盐碱地也不知会不会有,还是需要亲自看看才能知道。 和后世相比,现在的这里完全就是荒原,路途难走不说,还隐藏着不少大小的沼泽,让李悦意外的是,现在的树木极多,凭着光秃秃的树干,实在是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树。 看着李悦眉头紧皱着,有兵士安慰道。 “公子放心,小的虽然不知道契丹人部落的位置,可是现在这个季节,他们也不会来的。” 李悦点了点头,现在倒不太担心契丹人,只是骑着马走了几个时辰,看样子也不过走了几十里路,距离自己记忆中的地方,至少还要再走几个时辰。 从塔虎寨向西200里,那里在后世有着一座城市,以人类定居、建城的特点来推断,契丹人即便不在那里驻扎,恐怕也是一个游牧的地点。 这片土地蕴含了大量的资源和财富,地面上的植被、物种丰富,肥沃的土地随便撒把种子都会收获。 在地底更是矿产丰富,石油、煤炭、钢铁……几乎应有尽有。 只可惜,李悦脑子里空有一张地图,却是完全利用不上,首先能保证自己不饿肚子就不错了。 大片的水塘中,大片枯黄的植物上挂满了一串串的穗子。 “快、快扶我下马。” 兵士们很是好奇,顺着李悦的目光看去,春季的枯草到处都是,想不通他为什么如此兴奋。 怀着激动的心情,李悦摘下一串、将其拨开一看,顿时再也按捺不住。 看着李悦手中的东西,兵士们也纷纷欢呼起来,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颗粒,竟然让他们癫狂不已。 大米,在李悦的记忆中,大米本是东北的特产,甚至有皇室指定某地出产的大米为贡米。 殊不知,现在渤海国的大米更是出名,当初武则天在世时,听说这里的大米对女子养颜美容之效,便令其进贡。 不想当时的渤海国不肯,于是唐国向其发动了战争,并且足足打了七年之久。 虽说出于政治因素、杀鸡儆猴,以此来警告各个附属国,可是却也看得出,渤海国的大米对其本国的重要性。 大米是贵族们的专享,扶余县和塔虎寨附近,种植最多的就是大豆和高粱。 对于李悦来说,后世每天以大米为主食,偶尔吃些粗粮还能接受,天天吃这些感觉嗓子都被剌坏了。 “快、快,兄弟们今天就走到这了,赶紧把这些都收起来,还好鸟兽糟蹋的不多。” 不用李悦吩咐,兵士们已经开始动手,更有机灵的向远处搜索起来。 看得出来,不仅是李悦、兵士们也懂得稻子的珍贵,就连掉在水里的稻粒也一个一个捡了起来。 “李公子、兄弟们,快来、快来,这边的稻子更多呢。” 已经没法计算收获了多少稻谷,所有人都已经脱下长袍,将稻谷包裹在里面,每个人已最大的限度携带,可仅仅采摘了一小部分。 太阳西斜,众人标注了记号,恋恋不舍的离开,再晚的话只能在外面露宿,这样的夜路没人敢走。 第二天,塔虎寨剩余的马匹全部出动,将能看到的稻谷采摘一空。 看着军营里成堆的稻谷,众人欢呼雀雀,李悦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估算一下,大概有上千斤,可是对于二百多兵士来说,不过是几天的口粮罢了。 “杨老先生回来了。” 仅仅是一声喊叫,有人突然欢呼起来,随即像是发生了连锁反应,所有看到杨礼身影的人,纷纷都狂叫着。 “大惊小怪的,难不成杨大爷带回了不少的姑娘,让这帮光棍一个个鬼哭狼嚎的?” 李悦好奇地向外看去,不禁也一样狂叫起来。 “杨大爷牛b。” 嘴里喊了一句,直接冲出了寨子,向杨礼跑了过去。 眼前近十辆马车,上面堆满了各种物资,从布料到工具,甚至很多东西李悦都不认识。 马车后面是一头头犍牛,再向后则是几十匹战马,显然驱赶这么多牲口,跟随去的兵士们显得极为勉强。 “杨大爷,你是去卖身了?怎么换回来这么多的东西?” 李悦连忙上前,拉住杨礼的手仔细查看着,对方满脸的疲惫,眼睛里更是布满了血丝,显然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杨礼见状笑骂道:“小兔崽子,从你嘴里就说不出好话来。老夫要是能卖上这个价钱,这辈子倒也是值了。” “车上有你的官服和文书。这些布匹是奖励兵士们的,恐怕那些契丹人都不知道自己能换这么多东西。” 李悦脸色一变,猛然想到了什么东西,变相来说,自己的官服是用鲜血来染色的。 影视中曾经见过,杀死敌人之后,一般会割下对方的人头,同时用石灰进行保存。 像是没看到李悦的反应,杨礼继续说道。 “这些牛、马,是刺史大人赏赐给咱们的。大人听说这里有不少流民,命令你最好把他们全部留下来。” 这下李悦懵了,自己是什么货色,连人生都规划不明白,现在居然要为几百、上千人来操心。 还没享受当官的喜悦,如今一座大山就压了下来,现在的李悦就是想想,都感觉喘不过气来。 “大爷,刺史的意思是,让咱们把这些牛马都杀掉,然后请所有人大吃一顿,让他们记住咱们的人情?” 杨礼的脸瞬间变得狰狞,指着李悦的鼻子,气得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你小子神游的时候被猪附身了,一天天就寻思吃。这些牛和马是用来耕地的,把它们吃了老夫用你来耕地。” 李悦老脸一红,自己家的粮食都是商场买的,哪寻思过种地的事啊。 “大爷,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和你开个玩笑嘛。我和你说个高兴的事,前些天我和大家伙向西边走了一趟,捡了不少的稻谷回来,就等你回来,咱们好好吃上一顿大米饭。” 看着嬉皮笑脸的李悦,杨礼再也控制不住了,撩起身上的袍子,对着李悦的腿连踢带踹的。 “说你是猪一点都不冤。西边是契丹人的地盘,你小子有几条命都人家杀的。大米那么金贵的东西,是你小子能吃的嘛。” 李悦彻底懵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自己在这老头的眼里就没有做得对的。 “大爷,别踢了、别踢了,再踢腿就要折了。吃点大米怎么了,这事还犯法啊。” 杨礼点点对方脑门,满脸无可奈何地说道:“老夫是欠你们李家的,后半辈子都得和你操心了。在这渤海国中,大米是王公贵族们的专享之物。” “虽说是不像食盐控制的那样严格,可是保证大米的品质,一般百姓是不允许种的。就算是被官府许可的农户,大多也是换成了几倍之多五谷杂粮。” 李悦明白了,在这个时代,大米是一种奢侈品。 相当于后世知名的龙虾、鱼子酱一样,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同样的价格下,选择购买几百斤大米,也不会购买只能吃一顿的海鲜。 “那些稻谷还在,这个事咱们得好好筹划一番。” 李悦连连点头:“所有的稻谷原封未动,就等你回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嗯,这回还算是办了一件人事。” 长长的车队、牛马,进入塔虎寨中,整个寨子像是过年一样充满了喜庆。 相比李悦的愚蠢,方平却是满心狐疑。 看着兵士们欢天喜地的样子,方平小声对杨礼问道:“杨公,虽说有公子的宝物,以及咱们杀契丹人的战功,可是这样的奖赏是不是太丰厚了?” 杨礼欣慰地点了点头,幸好还有一个聪明人,不然自己不被气死,早晚也会累死。 “你小子学着点,别一天天就知道吃。”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悦,杨礼继续说道。 “这次州府一行,老夫收获颇多。听说宫里、朝廷,对于国主的选择还没有定计。” “太子,以及一干皇子们都在拉拢、壮大自己的势力。刺史大人是太子一系,扶余县又是边关重地,加之有你这个异数的存在,刺史希望你能把兵权也抓在手里。” 当着方平的面,杨礼的话说的明了,正常来说,方平隶属于渤海国的智部(相当于唐过的兵部)。 而李悦隶属忠部(相当于唐过的吏部),双方互不干涉、互不统领。 或许刺史早已上报,扶余县令李悦有勇有谋,带来塔虎寨官兵抵抗契丹人,实为文武百官之楷模…… 对于这些,方平不在乎,哪怕是李悦让其交出兵权,也没有一点犹豫,自从他来了这里,塔虎寨的变化肉眼可见。 对于军政一体啊,还是军政分家,李悦一点都不在乎,脑子里主要还琢磨着怎么能留住那些流民。 “大爷,如果我再做一个大点的琥珀,送给那位太子,给的赏赐会不会更多啊?” 想到这里,李悦两眼放光。 牛马就不用说了,至少也得给些金银珠宝的,那些东西本身的价值不用说,放在后世各个都是古董,总比车上那些满是锈迹的铜板要好看啊。 啪的一声,杨礼抽在李悦的脑袋上。 “真是长了一个猪脑袋,老夫今天帮你开开窍。” 李悦连连躲着,嘴里一言不发,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还是消停等着挨骂算了,否则问的越多、骂的越凶。 “或许刺史会把宝物献给太子了。即便没有献给太子,万一哪天刺史发现,你又给太子献上了宝物,人家会不会怀疑? “或者发现两件宝物差距极大,刺史大人又会怎么寻思?原来这小子根本没瞧得起我,看来以后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对于李悦,杨礼根本就是掰开了、揉碎了,把其中的缘故解释清楚。 听完这些话,李悦脸上现出惊恐之色,杨礼说的一点没错,自己真是一头猪。 第16章 智慧和心机 随着车上的东西被卸了下来,李悦这才发现,这次的赏赐五花八门。 铜钱足有上千贯、各种作物的种子,凡是目前扶余县可能会用到的,几乎是应有尽有。 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物品,李悦向杨礼问道:“大爷,朝廷不让种水稻、你又舍不得吃,我觉得咱们就种在塔虎城附近。” “一来这里地处偏远,估计朝廷也不会特意派人前来;二来即便是有人来这里巡察,我们也可以用契丹人的名义来劝导。” 杨礼拍了拍李悦的肩膀,欣慰地说道:“从刚才那番话来看,你小子终究比猪强了许多。”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要以一县之长的身份考虑问题,全县上千口人可都靠你吃饭了。” 为了吃上大米、为了摆脱猪的称号,李悦目露凶光,恶狠狠地低声吼道:“从今天起,扶余县地界上老子就是王法。谁敢砸老子的饭碗、老子t就砸谁的锅。” 李悦、杨礼、方平,可以说是扶余县的三巨头,连夜研究、制定了一系列的政策。 对于兵士和家属,按照现有的土地分配制度,给予了最大限度的扶持。 全部的稻谷平均分配种植,其他作物的种子、牛马由县衙提供,等到秋收的时候,只需上交全部的稻谷抵税。 这样的举动看似不近人情,可是所有人却是纷纷叫好。 对于普通的农民来说,省去了一笔最大的投入,同时又没有了绝收的担心,风险全部由官府来承担,这样的耕作方式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 完全不用担心有人会偷奸耍滑,虽说今年自家的粮食种的少了,可是收获却全部都是自己的。 只要是有良心的人,都会好好侍弄田地,今年如果风调雨顺,将会是最富裕的一年了。 不仅如此,塔虎寨中有着各种工匠,凭借现有的资源和人才,李悦琢磨着各种赚钱的东西。 眼下只有一个过季的火炉,不过到了冬季可以到富裕的州府实验一下。 以火炉为例,李悦和方平商定,刨除必要的开支之后,获得的利润双方七三分配。 这个时代的好处李悦终于体会到,自己只管出谋划策,兵士们负责动手出力,这样的方式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实际上,包括方平在内,兵士们也不是傻子,仅凭李悦的身份,就能给予塔虎寨很多的好处。 更不要说,在众人的眼力,李悦的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凭借着一些松油、几只虫子,就能换回来这么多的东西。 试问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破坏双方现有的关系。 解决了稻谷的问题,重建塔虎寨也是迫在眉睫。 趁着天气转暖,契丹人也将会安心放牧,等塔虎城建成,将会成为扶余县的第一道防线。 至于长山村,李悦准备打造成第二道防线,现在和后世不同,松花江水系异常的发达,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只需扼制几处陆地关键点,契丹人根本难以进入腹地。 …… 第二天,塔虎寨出现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到了上山村之后,仅仅剩下了二十余人。 让李悦没想到的是,刚刚进入扶余县城,便有人三三两两的围了上来。 “杨老先生,昨天你说李公子当咱们的县令,这事是不是真的啊?” “杨先生,昨天你带回的牛和马呢?你说今年官府帮着种地,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李悦没想到,杨礼昨天特意在扶余县里转了一圈,把消息早早就放了出去,把所有人生生吊足了胃口。 “说句惭愧的话,老夫只是个跑腿和传话的,今天咱们李大人上任,等下他会亲口告诉大家的。” “不过呢,大家都应该知道。李大人也是奉命行事,到底是怎么章程,还得看朝廷的旨意啊。” 李悦等人向县衙走着,短短几十丈的路程,竟然走了一盏茶的工夫,灾荒让所有人把希望都寄托在今年,同样寄托在李悦的身上。 如今站在县衙门前,李悦的心情已然不同,内心充满了激动,面对一双双期盼的眼睛,同时也感受到无尽的压力。 李悦深深鞠了一个躬,饱含诚恳地说道:“请诸位稍等片刻,等小弟换上官服、请出圣旨,完成册封仪式之后,定然会和大家详细交谈一番。” 这一段话,昨天学的磕磕巴巴,想不到今天竟然完整的表达出来,让李悦深感纳闷的同时,也暗暗有些得意。 看着对方还算完美的表现,杨礼暗自点了点,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官府很少给予他们尊重,李悦来这么一出,很容易就收买到了民心。 之所以要进行册封仪式,是让百姓们知道、并且信服,李悦的官是因为之前的功劳,而并非是子承父业。 几个人设想的不错,骗骗普通的百姓罢了,却是骗不了何皇后等人,尤其是听说还要举行册封仪式,连侍女和侍卫都笑得前仰后合。 “娘,这个李悦简直就是个官迷,他也就是糊弄一下这些愚民啊。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哪会由皇帝亲自册封,恐怕就连圣旨都是假的。” 说到这里,李裕微微一愣,不禁悠悠地开口说道:“这个李悦真是胆大包天,居然也敢假传圣旨。孩儿、孩儿自愧不如。” 何皇后暗暗点了点头,对儿子说道:“我儿今日能正视他人的优点,已经是极大的进步。那李悦的确让人佩服,小小年纪能考虑如此周详,或许是有人在背后辅佐才是。” “不过,在此穷乡僻壤倒是无妨,一旦传到上官的耳朵里,恐怕会是带来一场灾祸啊!” 以何皇后的财势,随便拿出一个簪子都能买下整座客栈,自从来到这里,客栈的二楼俨然变成了行宫。 站在窗口处向远望去,正好看到李悦身着浅青色的官袍,面向着案几点燃香烛。 仪式庄严而肃穆,李悦一丝不苟的按照步骤执行着,与其说是一场仪式,不如说是李悦心态的一场蜕变。 上一世的他活得稀里糊涂,到了这里之后,虽然参与了许多事件,可是始终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对待世事。 如今身份的转变,使得他完全融入到这个世界,看待问题的视角,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县衙门前人山人海,无论是本地的居民,还是外来的流民,纷纷注视着李悦,期待着他宣布消息。 一年之计在于春,对于百姓们来说,春天是播种希望的季节。 本地的居民希望获知官府辅助农耕,而流民则是希望找到一份活计,除了糊口以外,最好能积攒到足够返乡的盘缠。 “大家好,我是李悦。从今天起,我就是咱们县城的县令。与其说是父母官,不如说我是一只领头羊,以后还需要大家同心协力,才能吃到丰美的鲜草,才能抵御凶狠的恶狼……” 李悦终于找到了状态,第一次演讲居然就可以侃侃而谈,听得杨礼却是气急败坏。 “昨天白教他说的那些话了,算是对牛弹琴了。你听听,他说的都是些什么。” 方平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杨礼为什么生气。 “杨公,我觉得公子讲得挺好。起码我这个大老粗能听的懂。” 杨礼的眉头微微舒展,一个县令、一个读书人,自降身份的和百姓称兄道弟,实在是有失体统。 可是现在看来,效果却是不错。百姓们听的两眼放光,每个人都聚精会神。 尤其是针对流民,只有贵籍和良籍的举措,让一部分人顿时惊呼。 在唐国,除了以上两种户籍,还有商籍、贱籍、奴籍。 也就是说以上三种人,只要在扶余县落户,就可以摆脱原来的身份,再也不会因为这个受人歧视。 本地居民倒是没什么反应,对于流民来说,尤其本身在唐国便是良籍的百姓,在这里建立户口,便意味着要放弃原有的身份和土地。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看还是算了。再怎么说这里也唐国的属国,老子为了活命出来讨生活,已经是够丢人了的了,要是在这里落户,岂不是连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老哥说的没错,咱们可是唐人,得了渤海国的公验,身份已经是低人一等了,宁可饿死也不能干这种事啊。” 李悦没想到,唐人的骨子里竟然如此骄傲,面对如此大的诱惑,依然能守住自己的底限。 不过转念一想,李悦却也能理解了。 如果是自己流落在高丽、或者是倭国的境内,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既然不能做华夏人,死也做一个华夏鬼。 已经有人开始登记,为了方便自己查看,同时也是为了以后打下基础。 李雨珊身着男装,坐在桌案前充当主簿,用阿拉伯数字和简体字,记录下来每个人的信息。 年龄、性别、职业,以及相貌特征……关于个人的一切,全部被详细地记录下来。 “小子,这样文字你叫别人怎么认?老夫自认熟读四书五经,可是这些字却也只能认识四五成罢了。” 李悦得意一笑,老杨头终于有不如自己的地方了。 “大爷,你看。” 说话的工夫,李悦拿出几张写满小字的纸张,上面对应着繁体字和相应的简体字。 不得不说,自己的妹妹简直就是个天才,不过用了几天的工夫,就掌握了大量的简体字,为了防止写错,还特意把常用的字整理出来。 ”在我看来,这样的文字更加简洁,书写也更方便,相对来说教授起来也更容易,只要不是猪的话,应该都能学会的。” 杨礼看得连连点头,也不知是佩服这样的文字,还是欣赏李雨珊的字迹。 突然间,杨礼眼睛一瞪,伸手就要抽李悦的头,不过随即清醒过来,手掌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小子,你敢骂老夫是猪,这个事我记下了。” 李悦嘿嘿一笑,看杨礼的样子,这件事办得让他十分满意。 仅仅看了一会,杨礼便已经上手,开始帮忙记录信息。 如此一来,虽然没有人指挥,众人也自行分成两组,对应着男女自行分别登记。 正如杨礼所料,过不多时就有人主动找了上来。 看对方的穿着虽然不算华贵,可也能看出是个富裕之家,尤其是孕妇一样的肚子,加上一张肥头大耳的胖脸,更是显示出来人的身份。 “小的黄粱,拜见大人。小的是扶余县里的商贾。关于那个户籍,咱们本地的百姓是不是也可以进行更改啊?” 李悦面色一寒,声音清冷地说道:“你们这些商人,简直就是无孔不钻,本官没时间考虑商籍改良籍的事情,眼下安抚流民才是头等要务。” 黄粱依旧满脸微笑,对着李悦谄媚地说道:“大人身系百姓,实在是让小人佩服。小人不懂公务,却能了解流民的疾苦,现在愿意献上铜钱百贯,劳烦大人用以帮助流民。” 李悦瞟了一眼对方,看来杨礼说的没错,这些商人是无利不起早,之前物资匮乏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站出来,现在有了好处了,脑袋削尖都要往里钻。 “一百贯,你t瞧不起谁呢。看看那辆马车,车轮都陷到土里了。” 被李悦喷了一脸的吐沫星子,黄粱依旧陪笑着,只是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无比。 …… 忙了一阵,李雨珊的鼻子上出现了汗珠,也不知是人多累的,还是因为紧张。 在这个时代,女人地位空前提高,当年武曌更是成为第一个女皇帝。 可是在百年之后,再次出现女子办理公务,让众人不禁啧啧称奇。 第17章 无赖 何皇后站在窗口处,看着下面热闹的场景,心情愉悦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心。 李悦取消的等级制度,这在唐国根本不敢想象,这一举动已经损害到士族的利益。 毕竟商籍、奴籍的百姓,都是他们盘剥的对象。 看着李雨珊清秀的面容,何皇后怔怔地出神,这里有太多新鲜的事物,只是不知这棵幼苗能否经受住风雨的摧残,一旦长成参天大树,又会变成什么的光景。 李裕同样注视着下面,开口说道:“那位小公子,样子和孩儿年纪相仿,看上去可是比那李悦稳重多了。” 听见儿子的话,何皇后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裕儿你再仔细看看,那可不是公子。想不到这李悦的举动,总是出乎他人的意料啊。” 李裕瞪大了眼睛,转瞬间脸上出现惊愕的表情,在他接触的女性之中,除了慈眉善目的娘亲,是就低眉顺目的侍女,哪里见过种处理公务的女人。 “母后,孩儿想去下面看看,顺便了解一下百姓们的想法。” 儿子的心思,母亲哪还不明白,少年人总是好奇的。 “也好,今天天气暖和,娘也正好活动活动腿脚。” 何皇后说着,旁边的侍女连忙搀扶着,尽管是流落到了民间,可宫里的规矩是不能乱的。。 人数虽然很多,有兵士们维持秩序,登记的过程倒也顺利。 遇到有人询问,李雨珊会仰起笑脸,耐心地给对方解答着。 “这位大嫂,你听说的是真的。李大人体谅百姓的辛苦,今年每个人的土地保持100亩不变,不过再也没有永业田和口分田之分。并且所分田产不许出售,一旦发现官府将永久收回。” 众人听了纷纷惊呼起来,如此一来百姓成为土地的真正拥有者。 同时为了得到更多的土地,百姓们会更加辛勤劳作,从而获得更多财富,这样才能有条件生养更多的孩子。 以李悦的阅历和能力,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至于以后会出现什么问题,眼下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大人知道,去年的水灾几乎让粮食绝收。所以今年由官府给大家分配种子,过些天会有牛马帮助大家种地。” “不过这样一来,大家今年要交三成的粮食抵税。” 听说这样的消息,人群再次沸腾起来。相比往年交税是多了两成,可是百姓们的投入和风险却是降到了最低。 粗略计算,一斗种子大概可以种两亩地。而现在的粮价是50文一斗,种子的价格更是略高一些。 以百亩计算,百姓需投入近3贯钱,才能得以种植,这笔钱对于灾后的百姓来说,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尤其是那些流民,官府虽然也组织救灾,可是能吃饱肚子、熬到春季已经是不错了,哪还有余钱来买种子。 往往一次天灾,就能让许多家庭流离失所,为了活命,只能卖掉自己的房子和土地。 对于农民来说,失去了自己的土地,一辈子都没有了翻身之日。 古往今来,多少家庭卖儿卖女,更有甚者最终穷困潦倒一生。 何皇后站在人群外,耳朵里听着李雨珊的解释,心里却是无法平静。 以她的眼光来看,朝廷如果也以此方法救助灾民,天底下断然不会出现祸乱,百姓们有吃有喝,脑子里进水才会造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李悦敢用这样的方法,除非有点石成金之术,一旦遇到天灾,恐怕会颗粒无收,朝廷不砍掉他的脑袋才怪。 看李雨珊小脸涨红着,虽然有些紧张,却是解答的条条是道,让何皇后心生喜欢。 “娘,你看那小姑娘紧张的,我看她的手都有些发抖呢。” 李裕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暗暗觉得好笑。 何皇后面孔一板,正色对儿子说道:“裕儿不得无礼。娘的眼里只看到一个为百姓分忧解愁的女子,却没看到什么紧张的姑娘。” “我看姑娘的样子,和那李悦有几分相像之处,应该是他的妹妹无疑。” 李裕羞红了脸,心里却是暗暗不服。 对于李悦,他自叹不如。可是自己难道还不如一个同龄的丫头嘛。 “娘,孩儿想去靠近看看。听妇人们的话,好像还询问她们有什么能力。” 何皇后也有些好奇,随即点了点头。 见一个男人靠近桌案前,妇人们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眼看着对方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身后还跟着一名侍卫,眼中除了好奇的神色,便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李雨珊随意瞟了李裕一眼,一个少年突然闯进女人堆里,着实让人感觉奇怪。 “这位大娘,你好好想想,不管是种菜、养鸡,只要是你觉得哪方面做的出色,都可以告诉我的。” 看着有些着急的妇人,李雨珊耐心地解释道。 “回小姐的话,老婆子我现在明白了。别的不敢说,街坊四邻养的猪都没有我养的肥,一年下来能多出不少肉呢。” 李雨珊莞尔一笑,落笔写到:张婆婆,擅长养猪。 李裕的好奇心愈发强烈,站在桌子旁边一直看着,尤其是那些简单的符号,更是让他充满了疑惑。 不知不觉间,和李雨珊的距离已经不足一尺,让对方不禁微微蹙眉。 李裕的手指着数字,开口问道:“我问问你,你写的这些是代表人数?不过这样的写法,一般人应该看不懂?” “公子请自重,难道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你不懂、不代表别人也不懂,等以后扶余县认识这种数字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李雨珊毫不客气,把李裕怼的面红耳赤,让一旁的何皇后微微一笑。 李裕退后了一步,对李雨珊深深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在下失礼了。敢问小姐,这样的数字是何人所创?不知小姐能否给在下解释一二。” 看少年的打扮和谈吐,家里完全不用担心生计,李雨珊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统计完百姓的户口,马上就要组织春耕。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空。如果你想学的话,等以后会有机会的。” 碰上一个大大的软钉子,让李裕的脸色通红,一时间局促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在这时,妇人的队伍开始发生骚乱,尖叫、咒骂声中,夹杂着几个胡人的话语。 几名身着胡服、发型怪异的胡人,贼眉鼠眼地从妇人中间穿了过来。 几个胡人边走边动手动脚,惊得妇人们一阵鸡飞狗跳。 靺鞨人,占据了渤海国的大部分,面对着在场的唐人,纷纷露出高人一等的嘴脸。 “咱们的扶余县全都被唐人占了,等有机会面见国主,我一定要让他给我封个县令。” “之前的李县令让人给杀了,算是他捡了一个便宜,老子早就想把他大卸八块,让他知道知道咱们靺鞨人的厉害。” 仗着自己的身份,一些靺鞨人好吃懒做,经常欺负、强抢唐人。 前些天城里乱的很,这些人怕被暴民杀死,纷纷躲了出去,现在恢复了正常,又跑回来作威作福了。 “二混子,靺鞨人里没有你们这样的混蛋。小李大人上任,做的都是为老百姓造福的事,你小子要是敢捣乱,别怪族人们不客气。” 有人看不惯族人的行径,不禁开口指责道。 无赖嘿嘿一笑,肆无忌惮的说道:“你也知道咱们是同族,老子吃不上饭的时候,你咋不认我这个族人了。” “你小子放屁。满城里谁还不知道你,手里有一文钱都会拿去赌,饿死你都是活该。” 面对族人的咒骂,无赖完全无所谓。 “老子也是扶余县的人,今天就是来这登记领粮的。” “领什么粮,整个渤海国都是咱们靺鞨人的。县城的粮仓就是咱们的粮仓,今天咱们来拿点粮食,还用看他们唐人的眼色嘛。” “说的没错,兄弟们,咱们进去拿粮食了。” 几个靺鞨人相互怂恿着,眼看就要向县衙冲去,吓得妇人们纷纷尖叫四散。 混乱中,有无赖向李雨珊冲了过去,无论是因为她的长相,还是因为是官宦子女这个身份,都令得对方兽性大发。 李雨珊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连跑都忘记了。 “住手。” 杨礼的喊声根本不起作用,老人更是因为紧张站不起身。 眼看着无赖的嘴脸愈发清晰,桌子的前方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影。 恍惚间,少年似乎略微有些颤抖,直到他的侍卫抽出横刀,无赖吓得远离这里,少年的脸色才变得正常。 此时李悦和方平等人,正在粮仓查看粮种,听到外面的声音,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县衙前乱成了一团,相比无赖们的心狠手辣,普通百姓根本不是对手,地上已经零散躺着几个伤者。 方平正打算带领手下冲进人群,猛然间人群中有人已经出手。 看对方的相貌,不过20出头,可是无赖在其手中根本走不上一个回合,往往出拳抬腿之际,一个无赖已经倒在了地上。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地上多出了几个哀嚎的身影。 似乎是在等着李悦,把无赖们打倒,青年人抬头与之对视,眼神中充满了期盼和悲伤的神色。 李悦心念一动,微笑着迎了上去。 “多谢这位大哥帮忙。小弟的屁股还没做到官位上呢,这些个王八犊子就来捣乱,简直就是不给我面子。” 青年仔细地打量着李悦,身上确实是一身官服,白嫩的皮肤一看就不是出苦力的人,略显消瘦的身材恐怕一阵大风都能刮跑了。 明明是一副书生的模样,嘴里却是满口的市井俚语,只听声音的话,简直和破皮无赖没有任何区别。 “草民牛庆拜见大人。大人实在言重了。草民等候大人多时,就是等一个机会,这些杂碎正好帮助了草民。” 第18章 免费劳力 李悦微微一愣,自己的举动或许会赢得民心,不过还不至于人见人爱。 “牛大哥,有话只管直说,我虽然当了县令,可并非所有事情都能精通。例如种地、养猪、打渔,这些我是一窍不通,还得仰仗乡亲父老。” “我相信,咱们所有人苦干几年之后,家家会有余粮、顿顿都能吃肉。” 一番话说得直白且诚恳,瞬间赢得一片叫好之声。 “当初的李大人,就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今天这位小李大人,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说的是啊,咱们扶余县的百姓们有福了。” 看情形,所有人的反响还不错,至少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了。 牛庆随即拱了拱手,极其无奈地开口说道:“草民想把自己卖给大人,恳求大人能给我十贯就行。” 不止里是李悦,在场之人纷纷不解,尤其本是贱籍之人,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跳出火坑,而现在竟然有人还想主动跳进去。 见李悦微微有些发愣,牛庆咬了咬牙,头低得更低了。 “大人不必担心会浪费钱财。草民自幼习武,平常人十个八个都近不得身,如能服侍大人左右,必定用我的性命护佑大人的安全。” 这可是送上门的保镖啊,而且还是一个高手,至少在李悦的认知里,只在电影中见过这样的高手。 “牛大哥,先不说咱们扶余县没有奴籍,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这样轻贱自己。我打算以每个月一贯的酬劳雇佣你,现在马上给你预支一年的酬劳。你看怎么样?” 看着李悦真诚的目光,牛庆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双膝一沉顿时跪在地上,对着李悦嘭嘭地磕起了响头。 李悦扶起牛庆,心里却是暗暗打鼓,12贯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万一对方跑了,自己连人都找不到。 想到这里,方平走了过来,微笑着对李悦说道:“恭喜大人获得一员虎将,想必日后定会成为一桩美谈。” “像牛兄弟这样的侠客义士,钱帛难以打动,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一定不会做出卖身的事情。” 两名兵士抬着一大堆铜钱,杨礼乐呵呵地跟在后边。 “以后李大人的安全,就有劳牛壮士了。” 杨礼对牛庆说完,转头对李悦轻声说道:“你小子的运气真好,老夫虽然不懂武功,可是你用普通护院的酬劳,就能请得一位高手,不定要让多少贵人羡慕呢。” 李悦顿时咧嘴一笑,虽说多少有些演戏的成分,可是如今看来效果和结果都很令人满意。 牛庆再次深深一礼:“多谢大人信任,等我安葬了老娘,再向大人来履职。这些胡人,大人打算怎么办?” 几个人神色一怔,纷纷对牛庆行礼,无不赞叹对方的孝心。 “牛大哥,兄弟敬你是条汉子。话不多说,大娘的葬礼兄弟一定要到场。” 李悦拍着对方的肩膀,表达着自己的敬意。 杨礼同样开口道:“老夫佩服牛壮士的孝心。令堂的入土仪式就由老夫来主持。” 方平不会表达,只是真诚地拱了拱手。 这一幕让牛庆顿时眼圈通红,只是不停地回礼,嘴里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地上还在哀嚎的胡人,李悦上前挨个踢了一脚,同时恶狠狠地警告道。 “今天是扶余县大喜的日子,算你们几个走运,老子不想见血,都给我赶紧滚,要是敢再来捣乱的话,老子让你们哭都找不着调。” 几个胡人这时也不叫了,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向城外跑去,就连沿路的百姓打骂,也不敢还一下手。 短暂的插曲结束,登记继续进行,相比刚才百姓更加的踊跃,李悦之前的举动,再次获得大量的好感。 一部分唐人还在犹豫、观望,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李悦决定再加一把火。 “各位乡亲父老,本官郑重宣布:除去商籍百姓,但凡是我扶余县的子民,家中有7岁以上孩童、不论男女,以后都可以进入县城的学堂。” 话音刚刚落下,整个县城都炸开锅。 在这个时代,可以读书是家境的体现,识文断字更是身份象征,会写自己的名字,都让人羡慕。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一家人能吃饱、穿暖,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哪还有闲钱供孩子读书。 更不要说笔墨纸砚,这些读书的必需品,哪里是一个普通家庭负担的起的。 不过这位大人的规定也是怪了,明明商人是城里最有钱的人,可为什么唯独不收他们的子弟,难道说是另有安排? “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老汉祖祖辈辈都是农户,我的孩子可以当读书人了?” “大人,我们靺鞨人的子孙,是不是也可以进入学堂啊?” 不止唐人,就连城中的胡人,也全都不敢相信。 “都一样,只要是有了扶余县的户籍,你们的子孙就可以进入学堂,而且不会向你们收一文钱。” 李悦有信心,只要事情真的实现,这些百姓一定会产生绝对的归属感。 虽然自己的文化程度也不高,可是起码小学的知识不用发愁,再加上有自己的妹妹,他有信心办起一个学堂。 “老头子为了子孙,豁出去这张老脸了。列祖列宗在上,子孙不孝了。” 一时间,不知道又多少人跪在地上痛哭,只是不知是高兴过度,还是悲伤至极。 队伍继续扩大,进入的流民不在少数,这种改变命运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大人,如果是大一点的孩子呢,是不是也可以进入学堂啊?” 看得出来,学堂这个办法,让更多的人动心,甚至开始主动提出问题。 李悦耐心地说道:“本官打算,只要是7到18岁都可以进入学堂,至于18岁以上的男子,本官建议去往边关,这样既可以锻炼体魄,又能给家里省下粮食。” 又是一项惊人的举措,不少的壮年男子甚至两眼放光。 目前实行府兵制度,百姓们平时为民,战时为兵,为国家打仗甚至还要自备粮食物资。 边关虽说危险了一些,可是一来可以为家里省下一份粮食,二来也是当今出人头地的一条出路。 “至于详细的条件,方校尉会向大家告知。” 塔虎寨准备扩建,目前的兵士数量显然不够,尤其是一切都打算自给自足,安置流民也多了一个办法。 看着意气风发的李悦,朝气蓬勃的县城,何皇后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说他做的这些合不合规矩,只是估算需要花费的钱粮,就不是一个小的数目。 一件件事叠加在一起,让何皇后更加对李悦好奇了。 直到天色渐暗,人群才慢慢散去,已经办理好户籍的人兴高采烈,没有办理的垂头丧气,心里暗暗打算明天一定要起早排队。 …… 午夜时分,扶余县城中没有任何声音,整座城都被黑暗笼罩着。 伴随着马蹄疾驰的声音,街道上出现一根根火把,马队快速掠过、直奔县衙。 眼看着即将冲入县衙,马背上的人不禁高喊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粮仓里面的粮食。 大门转瞬间被两匹马拉倒,马队即将长驱直入。 忽然间,县衙内的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抖动了一下,为首的骑士猝不及防,马匹嘶叫的同时,连人带马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后面的人来不及反应,整支马队瞬间瓦解,更有倒霉者,被马匹踩断了大腿,院子里顿时一阵哭爹喊娘响起。 县衙的院子一下亮了起来,为首站着一个身着浅青色衣服的男子,活生生一只站着的大蚂蚱一样。 “二混子,本官念你诱敌有功,可以免了你以前的罪责。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本官身边,做一个跑腿传话的杂役。” 看着满地惊恐的胡人,李悦忽然升起玩心,对着白天的无赖打趣道。 “三、三爷,别听那狗官胡说,小的根本不认识他,更不是骗你们来的。” 这些胡人本是附近的一伙马贼,正是因为听信了同族,今晚才会偷袭扶余县。 可看现在的架势,哪里是偷袭人家,分明就是自投罗网。 绊马索、套马杆,这些怎么可能是县衙的装备。 “王二混子,你个王八蛋,老子是猪油蒙了心,居然会信你的话。你个有奶就是娘的狗东西,拿了人家什么好处,居然敢出卖你爷爷我。” 看着对方已然出现内讧,李悦决定再加一把火。 “二混子,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嘛。给你那些钱是所有兄弟的,看样子好像是你小子给独吞了啊。” 果不其然,刚刚还一脸懵逼的同伴,瞬间开始发作,一个个上前薅住王二混子,纷纷质问道。 “你个王八蛋什么时候投靠官府了?” “吃独食的王八蛋,把老子的那份吐出来。” 王二混子有口难言,眼看着自己成了众矢之的,之前还称兄道弟的,转眼间就成了王八蛋。 牛庆在一旁看得有些发愣,之前倒是预料无赖半夜会来,甚至也做出了相应的布置。 可是李悦来这么一出,之前却是不在计划中的。牛庆更是没有想到,这位县令还有这样的一面。 尽管马贼已经受伤,可自己收服他们还是要费上一些工夫。 县令不过是靠着两张嘴皮子,就让对方闹起了内讧。 这一幕不禁让牛庆暗暗后悔,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对,还是不对。 “拿下。这回咱们可是多了二十几个壮劳力了。” 话音落下,牛庆冲入马贼之中,自己心底的无名之火,说什么都得先发泄出去。 至于以后,先观察观察再说。 第19章 鱼肉松 扶余县地广人稀,即便所有人都分得百亩田地,荒地还是占据了绝大部分。 流民的安置已经开始进行,尽管分得的土地距离县城十里开外,流民们虽然有些不解,可却是没有一点的怨言。 不止是他们,就是本地的百姓,县令大人也没有照顾,后分的田地也是很远,大家更是没什么抱怨的了。 黑土地上开垦出的田地,以后都是自己的财产不说,子孙们争气的话,慢慢也能识文断字了。 更何况现在有带着脚镣的胡人帮忙,流民们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趁着小草刚刚发芽,一望无际的荒草见火就着,在这个时代根本不用在乎火势,就算是烧着了树林,最多也就是看热闹的人多了。 不过来自后世的李悦,可不想大片的树林被毁,这可是纯天然的原木,无论是建房、还是造车,用处太多了。 登记户籍、分配荒地、分配物资,李悦恨不得学会分身术。 县城里的人才实在是太少,即便是认字的人都不多。 黄粱不愧是个商人,联合几个商人,把自家的账房、伙计送到县衙,总算是提高了效率。 忙碌了几天,眼看着已经到了播种的节气,县衙的粮种基本都已经发放完毕。 眼下只能是先种植粮食作物,至于其他空地,等以后再种些成熟期短的蔬菜了。 安排妥当一切,李悦抽空回了一次塔虎寨,短短的几天里,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位于长山和塔虎寨之间,距离河道比较近的荒地,如今变成了一块块的水池,眼看着只等着插秧了。 塔虎寨附近,一座砖窑正呼呼地冒着黑烟,砖窑附近已经看到大片的红色,一垛一垛数不清的红砖,整齐的码放在那里。 都是逃难来的唐人,汇集了各种手艺人,木匠、铁匠、瓦匠、渔夫…… 借着现成的资源,以塔虎寨原址为中心,地面已经被夯实,一间间砖房伫立起来,兵士们忙碌的同时,个个喜笑颜开。 “老张啊,要我说你也别想着讨老婆了,就在塔虎城里住一辈子,这红砖房不比女人看着喜人嘛。” “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子想好了,等长山村盖房子的时候,老子一定要建个三间大瓦房,我估计到那个时候,婆娘都得主动来找我老张了。” 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被生活的苦难折磨的像是年过半百老头。 如今李悦不仅发放了拖欠的军饷,而且还给他们找了活计,无论是烧砖、盖房还是捕鱼打猎的,李悦都制定了相应的奖励。 这样一来,怀着感激之情的兵士们,一个个干劲更加十足,短短几天的工夫,就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进入军营,兵士对李悦纷纷打着招呼,敬畏中夹杂着亲近的情绪。 “大人,您可回来了。” 见来人满脸的喜悦,李悦同样被感染道:“是咱们寨子发现了什么值钱的宝贝,这可省得我费劲脑筋赚钱了。” 听着李悦的打趣,兵士腼腆一笑。 读书人向来高高在上、自诩高洁,可是这位大人明显与众不同,不仅没有一点架子,更是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大人,小的们可没有那个福分。小的是向大人禀报,稻苗已经可以播种,只等着大人定夺。” 李悦眼前一亮,自己只是吃过大米,哪里知道和如何产生的。 “这种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是,要说是吃我还在行,至于种的话,连看都没看过。” 对方嘿嘿一笑,大人说的是实话,当官的有几个会种地的。 “大人,小的自作主张,把水稻和江米两种进行了分类,这样一来收获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江米,属于糯米的一种。李悦想不到还有这样的运气,种植好的话,扶余县又多了一种粮食。 “好、好,种田的事我是一窍不通,我只等着秋收的时候,看看能产出多少粮食、能留下多少的稻种。” “是、是,大人说的是,小的们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希望。” 牛庆也是个守信用的人,始终跟在李悦的身边,一言不发的同时,用心观察着四周。 不难看出,众人对这个青年人的尊敬是发自内心,而并非是出于巴结和畏惧,这让牛庆不禁更加好奇,这个李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随着兵士向里走,或许是为了用水方便,营寨内部竟然引入了一条水渠,不过在水渠的尽头,牛庆看到一个几个大小不一的水坑。 “大人,您看。这里面都是兄弟们捕到的鱼,按您的吩咐,按照鱼的种类分别存放着呢。” 牛庆微微一惊,作为一个唐人,如此种类繁多、数量惊人的鱼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听人说过,贵人的饮食极为讲究,吃腻了山珍海味,便想尽办法奢华。 为了凑够一盘鲤鱼须,不惜花上几十贯钱,至于鲤鱼干脆就扔掉不要了。 这个李悦,不会也是那种人。 牛庆看着李悦的表情,脸上果然露出贪婪的神色。 “今天可是有口福了。这么大的胖头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让厨子准备一下,今天就拿鱼头下饭了。” 牛庆很是不解,耐着性子开口问道:“大人,那些剩下的鱼肉怎么办,该不会是不要了?” 李悦不屑地说道:“这么大的鱼做熟了也是土腥味,那玩意实在是难吃。” 像是没明白牛庆的意思,李悦吩咐兵士开始捞鱼。 几尺长的大胖头,足足需要两个人才能从坑里捞上来,砍柴的斧子抡上几下,才能把鱼头剁下来。 鱼头被放在了大盆里,而鱼身却是被随意的扔在了地上,看得牛庆一阵阵的皱眉。 没过一会,方圆几丈的地上,满是血淋淋的鱼身,李悦连看都不看一眼,唯独对鱼头很是上心。 “你们几个犊子好好剁,挺好的一个鱼头,让你们给剁得稀碎,当时喂你们家的狗呢。” 听着李悦的辱骂,兵士们也不气恼,一个个依旧是嬉皮笑脸的,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是比之前有准头了。 牛庆越来越不明白了,如果自己那个兵士的话,即便不会动手,也不会给李悦好脸了。 但是看兵士们的样子,被李悦这样骂过,似乎还挺受用,干起活来也更加卖力了。 “大人,这些鱼肉扔掉吗?” 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兵士向李悦请示怎么处理。 李悦气急败坏,上前给了兵士两脚,嘴里更是骂着:“你小子才吃了几天饱饭,现在嘴变得比本大人还刁,扔掉个屁,把鱼肉扒皮、去骨,县城里还有挨饿的人呢。” “对了,鱼皮给我洗干净的,今天算是便宜你们这帮王八蛋了。” 看得出来,李悦的心情很好,虽然骂骂咧咧的,可是脸上却满是笑容。 再看那些兵士,听了李悦的话之后,一个个嘻嘻哈哈的,根本就不当回事。 胖头鱼被处理干净,鱼肉里连一根刺都没有,看着虽然眼馋,可是却没有一点的食欲,光是那种腥味就令人作呕。 跟随着李悦前行,直到一间房屋的门前,里面同样骂骂咧咧的。 “你们简直就是猪啊,早就告诉你们准备好调料,到现在乱七八糟的,等大人来非得骂死你们不可。” 李悦毫不顾忌,迈步走进满是油烟的厨房,看得牛庆不禁一愣。 “冯厨子,你敢在背后编排老子,老子什么时候骂过人。” 厨子猛地转过身来,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大人,您可回来了,小的可是想死你了。” 看着厨子的样子,没有半点的害怕,反倒是一脸的惊喜。 李悦一把推开要靠近的厨子,开口笑骂道:“你要是个娘们,还有一点高兴,可也不看看你自己长那个熊样。滚滚滚,离老子远点,一身的油烟味太呛人。” 二人说话的工夫,有人把围裙给李悦围上,同时一个个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今天再给你们露上一手,以后要是做的不好,别说老子踹你们的屁股。” 李悦挽起袖子,检查着手边的调料,和后世的种类根本没法比,只能对付用了。 “大人放心,我们的屁股和您的脸面同样重要,一定不会给你丢人的。” 李悦一听,眼睛顿时瞪了起来:“冯厨子,你给老子等着,今天这事我算记着了。” 眼前的一幕让牛庆彻底懵了,官没有官的架子,兵没有兵的样子,双方看似上下级的关系,可实际上却是像极了朋友。 尤其是李悦的举动,熟练的烹饪出一道道菜肴,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单凭刚才的场景,说他是厨子都没人不信。 厨房中满是炖鱼头的飘香,酱红色的气泡在锅里不停地翻滚,刚才青白的鱼头完全变了样子,唯有一锅勾人馋虫的菜肴。 麻辣鱼皮,可惜现在只有辣,而且还是用茱萸来代替。 李悦尝了一口,感觉味道差了许多,即便如此,还是让冯厨子等人赞不绝口。 “小兄弟,你也尝尝,能跟在大人身边,你可是有福了。” 牛庆犹豫了片刻,也不知是被众人所感染,还是忍受不住肚子里的馋虫,将一片鱼皮放到了嘴里。 一时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是觉得之前吃过的酒楼,好像一下子索然无味了。 腌制过的鱼肉被放进蒸锅,彻底熟透之后去干水分,鱼肉在炒锅里翻滚,随着各种调料的进入,锅里也开始出现变化。 絮状的鱼肉出现在眼前,鱼香味不停地向鼻子里钻,冯厨子等人的口水却是停不下来了。 “大人,这道菜又叫什么名字?” 李悦摸了一把头上的汗,还好功力没有退减,当初给孩子做的鱼肉松,现在又完美呈现出来了。 “鱼肉松。这个东西比鱼肉要好吃许多,同时又更加容易保存。有了它,总好过百姓们吃高粱野菜,也比那些东西更补充体力。” 说话的同时,李悦尝了一块。 嗯,味道不错,还是原来那个味。 “你们尝尝。” 别说是牛庆等人,就是达官贵人们,也未必吃过这样的鱼肉。 鱼肉松入口即化,香味在口腔里回荡,那种难忍的鱼腥味道,也变成了诱人的鲜香,令几个人全部惊在原地。 “大、大人,您是说,这种鱼肉都是给百姓们吃的?” 牛庆不敢相信,酒楼里都不曾见过的美食,竟然是为了百姓们准备的,而且还是由县令亲自出手烹制而成。 李悦一愣,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给百姓们吃的。现在咱们县太穷了,只能吃这些东西,等以后家家有存粮、户户有肉吃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卖给外面的那些王八蛋了。” 不止扶余县穷,李悦本人也穷,如今当了县令、有了权利,加上松花江丰富的鱼类资源,完全可以把鱼肉松做成一项产业。 第20章 新规 “大人,小的再尝一尝,正好趁着您在这,也好向您请教火候、时间的问题。” 冯厨子说着,下意识的把手在屁股上抹了抹油,随即就要伸进锅里抓肉。 李悦见状上前就是一脚,破口大骂道:“你老小子天天都是摸了屁股伸手抓菜的?” 对方一愣,似乎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委屈地说道:“大人,小的一忙起来,哪还记得用什么擦手,随便在裤子上抹一把就算了。以后一定注意、注意。” 人的习惯一时难以改变,更何况是条件极其落后的现在。 不过这个时候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一般的百姓特别听话。 李悦仔细打量着冯厨子,对方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本色,脸和脖子完全是两个极端,头发里更是不时有小虫子进进出出的。 再看另外几个人,差不多也是一个样子。 “马上给我用大锅烧水、烧的越多越好。” 厨房里的人纷纷一愣,不禁开口问道:“大人,您今天打算要做什么大牲口嘛,退毛的话最多有两锅水就够了。” “本官今天要给你们退毛。从今天开始,每个人都给我养成习惯:隔天就洗一次澡,每次饭前、便后必须给我洗手。 “还有你们脑袋上养的虫子,今天都给我弄死,要是让我再看到一只,老子让你们全变成秃子。” 看着李悦歇斯底里的样子,几个人很是不解,却是没半点辩解和犹豫,马上开始动手烧水。 铁锅不缺、红砖更是遍地都是,有瓦匠动手,没一会的工夫就搭起了一个个灶台,松枝点燃、大锅里面很快就泛起了水花。 要说兵士们也不是不注意个人卫生,只是之前愁事太多,连饭都吃不饱呢,哪还顾得上那些。 借着这个机会,李悦彻底向兵士宣布了卫生条例,更是打算在军寨内盖一个大型的浴室,反正附近取水方便,一次性完善就是了。 同时还警告兵士们,塔虎城建成之后,会不定时的抽查个人卫生,一旦发现有人违反,将会面临未知的惩罚。 军寨里按照自己要求的,已经平整出一大块空地,这里李悦打算建造一个训练场。 虽然自己并非专业,可是照葫芦画瓢还是会的,具体的训练内容基本已经确定,只等着建成之后统一训练了。 连续几天,鱼肉松的制作已经完全成熟,李悦在塔虎寨查找遗漏,添加养猪的计划,建造一间公厕、开凿一条水渠,造出适合江河的大船…… 在这些天,长山村的旱田也种植完毕,牛马在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作用,该是去扶余县出力的时候了。 至于水田,有经验丰富的农户种植,李悦根本不用担心。 …… 扶余县城虽然依旧破败,可是行人们却是充满了朝气,尤其是听到街上的铜锣声,家家户户都好奇且兴奋。 这是县令召集百姓的信号,昨天有人看见大批的牛马进入县城,想来今天官府是来兑现承诺了。 县衙前,几乎聚集了全城的百姓,众人看着健壮的牛马,一个个喜笑颜开。 “这位李大人简直就是活菩萨啊。老汉我好久没看到这么多的牛马,更没听说过官府把牲口给百姓们用的。” “说的是呢,等老头子我回家,就给大人立一块长生牌位,保佑大人长命百岁。” 忙了好些天,杨礼看上去就很疲惫,可是如今站在那里,却是满脸的笑容。 不仅仅是对老友有一个交代,更是看到了扶余县的希望。 桌案上摆放着一摞摞的东西,近看竟然是一块块不大的木牌,木牌散发出锃亮的光泽,不时有桐油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 随着李悦叫到一个名字,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微微一愣,随即战战兢兢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老人家,这是你的公验(相当于现在的身份证),请你好好保管,等以后官府需要检查的时候,也好及时拿出来不是。” 老人本是一位唐人,儿子被官府拉去打仗,战死在沙场上。 至于他的老伴,没能扛过去年的严冬,全家只剩下他一个人。 当初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官府中登记了户籍,想不到竟然真的分给他土地和种子。 如今手中捧着一方木牌,上面的字看上去方方正正,虽然一个都不认得,却是让老汉激动万分。 “草民多谢大人。” 说话的工夫,饱含泪水的老汉跪了下去,虽说自己一个孤魂野鬼,可是如今却是有个家了。 看面相,对方不过四十出头,在这个时代已然是爷爷辈分,只看胡须和头发,说是六十也不为过。 “老人家请起。只要有了这块公验,你可就是我治下的子民,遇到困难的话,官府不会不管的。” 搀扶着对方起身,李悦继续说道:“以你这个年纪和人口数量,你现在可以牵走一头牛开荒。不过千万记得爱惜牲口,哪怕今年来不及种粮,也不要把牲口给伤了。” “大人放心,老汉是侍弄庄稼的好手,断然不会做那种缺德事的。” 有了第一个例子,后面的百姓不禁开始着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家,毕竟牲口的数量有限。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喊出来,每个人的手里都多了一块木牌,一头头牲口也被这些人领走。 明眼人看得出来,这些大多是孤寡老人、妇孺,有些没有能力的,官府甚至还特意安排人帮忙。 相对而言,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淳朴,自从分配了土地之后,不仅开始自行开荒,甚至家里熟地已经开垦完成的,还主动去帮助别人。 如此一来,有了牲口的辅助,已经百姓们的齐心,今年的春耕倒也不会耽搁。 最让人高兴的事,从明天开始,由县令李悦主办的学堂正式招生,只要是适龄而儿童都可以报名。 …… 人群外,黄粱眼馋地看着这一切,尤其是那一块块木牌,着实让他羡慕了许久。 这位大人也是怪了,商人们送去的人,人家按照人工一文不差全付了,看样子就是不想和自己这种人有任何的瓜葛。 眼看着牛马被人都领走,木牌也都分发完毕,人群渐渐散去,黄粱带着仆从走了过去。 “李大人,草民黄粱有礼了。大人一心为民,草民打心底钦佩,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像大人这样的清官,您还是头一个呢。” 对黄粱来说,巴结奉承的话张口就来,可是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却是有些畏首畏尾的,对方像是块石头一样,完全油盐不进。 “黄老板有礼了。这些天多亏您的帮忙,总算是节省了不少的时间。黄老板请,本官公事繁忙,改日必到府上登门致谢。” 李悦微微一礼,对方越是着急,自己的胜算越大,现在看来似乎还是差一点火候。 “哦,对了。黄老板,咱们也算是熟人了,有个消息和你透露一下,本官打算近几日即将开课,如果你家小公子有兴趣的话,也可以送到衙门来。” 黄粱面色一喜,拱手谢道:“多谢大人提醒,草民就等着这个消息,我家那个混账从小顽劣,正好借大人的官威,让他好好读书。” “大人,想必县城里的孩子不在少数。草民斗胆,愿意为孩子们建一座学堂,您看如何?” 在李悦的设想中,扶余县中的学堂将会不止一座,至少可以同时容纳上千名孩子。 “黄老板,目前咱们县城大概有四百余户。如果以后会有四千多户,那时又会有多少的孩子呢?” 黄粱猛然一惊,脑子里急速转动着,听这位大人的话,看样子是个极有野心之人。 无论人口是否真的增加,黄粱意识到现在才是最佳的机会。 “大人,草民有一事相求。” 说话的工夫,黄粱当街跪了下去,令附近围观之人纷纷露出惊诧的目光。 李悦暗暗一笑,鲨鱼终于上钩了,只要有人做出了榜样,其他的人或是效仿、或是恐惧,迟早都会解决的。 “黄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话起来好好说,什么事咱们都可以商量着来。” 对于商人来说,户籍是他们的一道软肋,虽说他们不愁钱粮,可是社会地位却是最低的。 士农工商,即便是普通的工匠,都比他们高人一等,如果想要翻身,只能改变自己的户籍类别。 “大人,小人愿意遣散家里所有的仆人,保证在我家没有一个贱籍,只求大人给小人一个良籍的身份。” 看着脚下的黄粱,李悦心中暗喜,看来商人对身份的渴求超乎自己的想象。 一来他能做出当街下跪的举动,二来黄粱的自称也发生了改变,可见此时已经到了心急火燎的地步。 半晌没有听到李悦作声,黄粱更加急了,今天如果打不成自己的心意,以后也就彻底死心了。 “大人,小人愿意奉上千贯家财,自愿做您的仆人,只求大人能够改小儿为良籍就行。” 说完,黄粱跪在地上嘭嘭地磕起响头,让他身边的仆人目瞪口呆,同时也让李悦心里乐开了花。 想不到这家伙的底限低到了这个地步,当初还打算利用他的能力,为扶余县来牟利,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了。 “黄老板请起,你一片爱子之心,实在让本官佩服。既然你一心如此打算,本官便成全你,改天就把小公子的商籍改为良籍。” 仅仅是一字之差,地位便有着天壤之别。 虽然早就做出了决定,黄粱的心还是在滴血,自己简直就是贱到了极致,竟然花钱轻贱自己,如今主动成了人家的奴仆。 “黄老板请起。至于你那一千贯就当是合作的本钱,以你过人的见识,来尝尝这个东西,顺便帮我定一下价值。” 对于商人,李悦同样是又爱又恨,这些人最是难缠、市侩,可如今无论是自己、还是整个扶余县,都离不开商人的能力。 如今对方直接送给自己一套枷锁,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使用了。 “大人,哦不,老爷。这是什么东西?有鱼肉的香味,却少了很多的腥味,而且入口即化,让人回味无穷。” 想不到简单的一个鱼肉松,竟然也对方如此的推崇。 “如果由你经营的话,这东西大概售价多少?” 黄粱仔细思考了片刻:“回老爷的话。如果是销往州府,此物至少要一贯一斤;如果是销往上京的话,恐怕要翻上几倍的价格。” 李悦眉开眼笑,使劲一拍黄粱的肩膀,大声当街喊道:“老黄,以后咱们能不能吃香喝辣的,就看你的了。” 黄粱满脸陪笑,心里却是满是幽怨:“用不到我的时候是黄老板;需要我的时候成了老黄。还好没有叫我小黄,要不然这张老脸真的没地方放了。” “老黄,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只要我在任一天,绝对不会让你吃亏。你给其他商户传个话,只要在我扶余县落户、行商之人,老爷我都不会亏待你们,最多半年、外地商人就会来求着你们。” 黄粱明白,李悦这是要自己的投名状啊,甚至还规定了时间,半年之后恐怕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老爷您放心,小的明白怎么办。” ps:故事情节需要,特意设定商籍人士地位低下。 第21章 公立学堂 客栈的二楼,俨然成了一个观景台。 何皇后每天都在焦急中度过,唯独县衙发生事情的时候,能让她产生片刻的安宁。 刚刚发生的一幕,被她全部看在眼里,相比而言,李悦比商人还像商人,直到把对方的利益压榨干净,双方才最后成交。 也不知他是怎么狠得下心的,可就是这样一个狠心人,居然会开办的学堂。 整个县城穷酸的不像样子,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承担学子们的费用。 “母后,孩儿明日也想去那学堂,孩儿对文字和数字都很好奇。” 知道母亲心烦,李裕试探地问道,每天在这种环境中,自己的心情也很压抑。 何皇后下意识梳理了一下鬓发,一行人多是妇孺,只有两个侍卫保护,加上唐国局势不明,实在是不敢踏上归途啊。 “去,每天待在屋子里,娘感觉自己都要发霉了,你也出去见见阳光,见到什么新鲜事回来和娘也说说。” “嗯。” 李裕点了点头,在他内心里,不仅仅是对新知识感兴趣,更多的还是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 相比宫里的宫女们,女孩更加有自己的主见,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惧怕自己,少年心底莫名升起朦胧的好感。 …… 为了感激李悦,有百姓自愿照顾牛马,也因此意外获得了一份活计,让一部分人不禁捶胸顿足。 开荒、耕种的百姓外出劳作,可是县城里依旧喧闹一片,数不清大大小小的孩子,在街道上追逐大闹,直到被母亲拎住了耳朵,或者是到了县衙门前,一个个才消停了下来。 相比上次,今天的李雨珊更加的紧张,哥哥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让自己管理眼前上百个孩子。 一个李雄已经够让她头疼,在这些人之中,不知道藏着多少个“李雄”呢。 登记、造册,今天没有杨礼帮忙,只有她一个人在忙碌,大哥刚刚说了几句话,如今被一群商人围在了中间。 不过还好,或许是有了之前的经历,孩子们被母亲们约束的很是听话,每一个人都称呼一声“先生”,让小姑娘的心里很是舒服。 眼看着人数一点点减少,李裕挤了过来。 “先生,我也报名。” 听声音有些耳熟,李雨珊抬起头,微微皱眉道:“我记得你不是县城的百姓,所以不能让你报名。” 李裕一愣,同时心中暗暗高兴,想不到对方还记得自己。 见对方没走,李雨珊不禁有些焦急地说道:“麻烦这位公子让开一下,不要在这里耽误我的时间。” 天气慢慢变得暖和了,心情却是变得有些燥热,尤其是李悦在一旁聊的热火朝天,李雨珊的火气也更大了。 “先生,我在家乡也念过几年的私塾,如果我学会这种文字,可不可来帮你的忙?顺便也挣些钱粮。” 抱着玩笑的态度,李裕面带微笑,向李雨珊说道。 只见对方思索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眼角露出笑意回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等大哥闲下来的时候,你自己问问他。” 到底是小姑娘的情绪,不经意间流露出内心的兴奋,在李雨珊的内心中,有一个主动上门、任凭使唤的傻蛋,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李裕兴奋地站在她的身后,看得随行的侍卫不时地挠头。 这位主子的身份不同,平日里一举一动都是贵人的风范,想不到今天竟然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 如果皇后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啊。 “兄弟,你是不是傻啊?兄弟我躲都躲不过来,你还主动送上门来,看你的样子家里也不缺吃穿,为啥来受这个罪来?” 李雄仔细打量着李裕,对方的穿着不俗,身边更是跟着一名侍卫,看侍卫的刀鞘也明显与众不同,根本不是塔虎寨兵士们的能比。 李裕同样观察了一下对方,发现李雄的身体魁梧、手掌粗大,长大之后活生生就是一员武将。 “杜少陵有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在下别无所长,只喜欢读书,现在可以学到新的学问,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了。” 两个少年在后面一面交谈,一面维持着秩序,报名之后的孩子站在原地等着,没一会的工夫就相互大闹起来。 李雄倒是知道自己的职责,对着孩子们大喊了一声,现场顿时安静了许多。 “让我管一群小屁孩,还不如让我去军营训练呢,有这个工夫老子多习练一些武艺,或许以后也能当个校尉什么的。” 看着李雄嘟嘟囔囔的,被商人们放过的李悦走了过来。 “就你那个熊样,还想当什么校尉,等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上千字,学会了简单的加减乘除,我就放你去军营。” 听到李悦的话,李雄的脸顿时垮了,同时不死心地哀求道。 “大哥,你教的那些太难了,我实在是学不会啊。再说了,我根本不想读书,只想当兵打仗,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 李悦嘿嘿一笑,对其说道:“好,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如果你能答得上来,我就同意你去塔虎寨。” “好,一言为定。” 双方的谈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就连一些妇人和孩子也在认真关注着。 “假设你是一名校尉,现在你的部下正在列队,其中每横排站着九人,每纵排站着八人,那么你一共有多少个部下?” 问题一出,让所有人都动起了脑子。 李雨珊噗嗤一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随即又掩饰的轻咳了几下。 转瞬间,李裕也有了答案,看到李雨珊的样子,明白她比自己计算的更快,不禁暗暗有些好奇。 算学一道,自己从小就已经接触,这还是因为母后逼迫着才学习,毕竟和诗词歌赋相比,这些不过是小道而已。 可是那个女孩,似乎比自己还要精通,算学方面的书籍本就不多,而且深奥,难道说是他的父亲教授。 有一些比较聪明的人,一边用手计数、一边念念有词。 至于笨一些的,干脆在地上勾画起来,一横一竖的已经有三四十道。 再看李雄,身体僵硬、两眼发直,汗珠已经从额头上显现出来。 “大哥,我看算了,你就别难为他了。” 看着李雄窘迫的样子,李雨珊忍着笑意说道。 李雄根本就不领情,哼了一声回道:“你天天和大哥在一起,当然学的比我快了。” 看李雄的样子,还是不服气啊,李悦继续问道:“你连自己的手下有多少兵都不知道,怎么带兵上阵打仗。总不能抬手一指,你们几个跟我出列、你们几个驻守兵营?” 李雄脸色一红,低着头弱弱地犟嘴:“你出的题太难了,我才学习数学几天。” “好啊,别说我欺负你,给你出一个10岁的数学题。现在李雄、李贺、李雨欣注意了,下面是一道抢答题。听好了,横排七人、纵排七人,问一共有多少人?” 众人连上一道题都没有想出来,马上又出了第二道题,被提问的还是两个10岁的娃娃,不禁一个个提起了精神。 “大哥,我知道、我知道,是49人。” 两个孩子一先一后,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便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一幕令李裕微微一惊,自己计算的速度也不过如此,难道说自己的水平也是10岁左右。 至于其他众人,完全是一脸迷茫的模样,甚至还问询着同伴,根本不敢相信这是正确的答案。 “正确。今天奖励李贺、李雨珊,一人一份鱼肉饼。” 鱼肉饼,李悦联想汉堡制作而成,粗面的馒头切成几片,中间夹杂野菜和鱼肉松,兼顾了多种维生素在一起。 自从试探着做过一次,几个孩子吃的不亦乐乎,也算是鱼肉松衍生的一个产品了。 看两个孩子欢呼的样子,再看垂头丧气的李雄,妇人和孩子们现出各异的表情。 在大人们看来,两个孩子简直就是神童,自己的孩子能学到一半,家里都要烧高香了。 至于听到鱼肉饼的孩子,纷纷露出向往的神色,也不知自己以后是否也能赢得这样的奖励。 有着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可以看出孩子们的状态明显不同,不再有之前的紧张和厌烦,反而显露出兴奋和渴望,这不禁让李悦暗暗欣喜。 看着李雨珊一边和大哥说话,一边对自己比划,李裕知道涉及自己拜师的事了。 李悦听了妹妹讲述的过程,心中的喜悦无以复加。 通过最近的观察,愈发肯定对方的身份不凡。 只是不明白,李裕一家既不离开、也不落户,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尤其是那个妇人,浑身上下散发着独特的气质,让李悦想起都会生出爱慕之心。 如今好了,借着这个机会,和对方建立关系,万一以后有求对方,也容易开口了。 “学生李裕,拜见先生。” 李悦一愣。李裕,不认识。张裕,倒是听说过。 “想不到咱们两个还是一家子。你到这里找一份活计倒是可以,不过眼下县衙太穷,可是付不起你的酬劳啊。” 一家子? 李裕还沉浸在疑惑之中,二人同姓李,却不知怎么论是一家人。 难道说是他没了父母,想拜我的母亲为义母,进而当我的哥哥? 还没想通其中的关节,李裕感觉肩膀一紧,身边的侍卫正要阻拦,李悦搂着自己、开心地说道。 “既然你没有意见,从明天开始就来县衙,闲暇的时候学习一下汉字和数学。” 李裕彻底被弄懵了,自己连话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意见了。 可惜话已经说出去了,以他的性子根本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索性说道。 “多谢先生。你回去和我母亲说,今天我随县令大人熟悉公务,回去要晚一些了。” 李悦连忙接茬道:“不用、不用。雨珊,你随侍卫大哥去请夫人,就说大哥要款待夫人和小公子,务必要把他们请来才是。” 几个人全都懵了,无论是从礼数、还是现实中,这样欢迎同僚的方式太过热情。 不过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再联想到之前的一些过往,所有人都不再考虑了。 第22章 家宴 李裕满脑子的浆糊,迷迷糊糊走在李悦的旁边,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这么热情,干脆询问另一个让他不明白的事了。 “大人,学生有一事不明,为什么那两个孩子可以快速计算,并且准确无误呢?” 李悦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回道:“其实不过是记住了乘法口诀,熟练之后自然可以脱口而出。” 想到这里,李悦不禁暗暗佩服,仅仅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李雨珊快要把自己的小学知识掏空了,如今给她找些事做,也省得整天缠着自己了。 有些东西真的是天生的,李雨珊不仅自己掌握的熟练,更是教会了弟弟、妹妹,除了李雄以外,几个孩子百位之内的加减乘除计算,可以说是能够脱口而出。 对于结交李裕,李悦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从几次接触来看,对方的身份与众不同。 如果能留在这里更好,扶余县中识字的人都不多,可以帮助自己和杨礼分担一些公务。 如果对方打算离开,也可以和李裕长久交往,一来可以时时了解唐国的现状,二来也能够借助对方购买一些必要的物资。 例如现在,扶余县中根本没有几本书,让自己制定教材更是不可能。 如果凭借着唐国海量的书籍,依靠着众人的智慧,李悦倒是有些信心,编纂一部适合扶余县的教材。 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准备,不过得益于现在的物产丰富,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后,厨房中已经出现了各种食材。 水里游的鲤鱼自不必说,鳜鱼(东北叫鳌花),岛子、也叫大白鱼,七星子、七粒浮子(东北特有的一种鲟鱼)。 陆地跑的梅花鹿、傻狍子、黄羊,兵士们甚至还看到了黑熊,可惜逮那玩意太费时间,不然也被拖进厨房了。 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里的龙肉是指东北飞龙(沙半鸡)。 天鹅、野鸭、野鸡自不必说,这些东西现在简直就是处于泛滥的状态,到了秋收的时候,让百姓们恨得咬牙切齿。 面对这么多的食材,李悦是又爱又恨。 有些东西自己只是听说,别说是做、就连吃都没吃过,没办法了,只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红烧、清蒸、煲汤…… 听了侍卫的禀报,以及李悦的邀请,何皇后欣喜中带着疑惑。 这些年在宫里的日子如履薄冰,最近的一次逃亡经历,更是让她活在恐惧之中,已经记不清楚,上一次参加宴会、如此轻松的时间。 看着眼前灵秀十足的女孩,何皇后忍住伸手抚摸的举动,脸上泛起慈祥的笑容:“懂事的孩子,多谢大人的邀请,回去告诉你哥哥,我会准时赴约的。” 李雨珊有些害羞,同时又有些疑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是面对着和蔼的长辈,莫名地生出一种亲近感。 吩咐侍女送走李雨珊,何皇后陷入烦恼之中,面对这种没头没脑的邀请,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态度出席,甚至影响到该选择什么样打扮。 …… 一下午的时间,李裕看到一个不同的李悦。 对方完全没有君子远庖厨的概念,反倒是沉浸在烹饪之中,根本就是享受的样子。 忍受着视觉和嗅觉的冲击,眼看着各种菜肴完成,二人之间的了解也更多,关系也更近了许多。 “老弟啊,你尝尝这个,口味还行的话,咱们马上装盘,估计你娘也快来了,咱们等下马上开饭。” 没有任何的客套,李悦像是对待熟人一样,随意指挥着李裕帮忙,这让从小被人娇宠、侍奉的李裕,感觉十分的新鲜。 红烧狍子、糖醋鲤鱼、清蒸鳜鱼、清炖飞龙、鱼子酱…… 无论是从色泽还是口感,李裕都有着前所未有的体验。 宫里的御厨,制作的饭菜虽然精美,可是有些东西吃起来却是味同嚼蜡,和这些一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李裕兴奋的跑了出去。 “娘,你可算是来了,等下让你尝尝孩儿和李大哥亲手做的菜。” 儿子双手满是油渍,袍子的下摆被塞进了腰间,袖子更是挽到了手肘,好好的一身袍服穿的不伦不类的。 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何皇后擦了一下儿子头上的汗珠,嗔怪着说道:“你这孩子,恐怕是尽给大人添乱了。” 何皇后心中微微一暖,看得出来,李悦对这次会面很是重视,不然也不会亲自下厨。 这一点,无论是对于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来说,都是一种崇高的礼仪。 今天的何皇后,相比在宫里的装扮已经是朴素了许多,仅仅在脸上抹上了一层淡妆,挑选了一件低调的圆领长裙,外面披搭了一袭挡风的斗篷。 闻听母子二人说话,李悦连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一边擦手一边招呼道。 “哎呀,姐姐,终于把你给盼来了。早就想着当面向你道谢,今天终于是有机会了。” 眼前的妇人高贵端庄,浑身散发出大家闺秀的气质,至少李悦是不曾接触,只在一些影视作品中看到过几次。 妇人今天的打扮更是让李悦眼前一亮,如果说非要比较的话,恐怕只有红楼梦中薛宝钗可以比拟。 面对着一双毫无邪念、充满欣赏的眼神,何皇后不禁暗暗羞涩,同时又有些许的骄傲,尤其是对面站着的还是一名少年兼县令,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局促间,一个声音响起,终于为自己解了围。 “这就是李公子的母亲、李夫人。我这个侄子就知道胡闹,有怠慢夫人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说话间,李悦的二婶迎了上来。 虽说自己是个县令,可对方毕竟是个妇人,为了避免难堪,李悦索性叫来二叔、二婶作陪,如今在这院子里的,也都是他的至亲至近之人。 “到底是城里住的贵人,像您这种料子,我们县城连见都见不到的。” “姐姐说笑了,城里有城里的烦恼,县城有县城的清净,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在这住一辈子呢。” 二婶虽然不懂太多的礼仪,可是胜在热情,没一会的工夫两人便熟络了起来,两个人小声说着。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站在了房门的两侧,俨然是护卫房间的意思,任凭李悦怎么劝说,二人都是微笑拒绝,一动不动的。 至于两名侍女,始终跟在妇人的身后,一副随时侍候的模样。 这一切让杨礼全都看在眼里,心念转动之间,对着妇人迎了上来。 “夫人有礼了。老夫杨礼,算是这混小子的长辈。这小子不懂礼数,老夫在这里向您赔罪了。” 何皇后同样还礼,口中回道:“老先生多虑了。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像李贤侄这等青年才俊,做事当然不能和凡夫俗子相提并论,裕儿如果能学到他的半成,小妇人都要给祖宗烧香了。” 李悦站在一旁,咧嘴傻笑着,想不到在妇人的眼里,自己的地位如此之高。 虽说二人的年纪相差不少,可是内心是中年大叔的李悦,听到美人的夸赞,怎么会不乐开花呢。 杨礼继续说道:“夫人的这种观点,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知夫人的夫家姓甚名谁,老夫或许早就仰慕已久了呢。” 何皇后微微一凛,心里早已经想好了说辞。 “小妇人何昱,娘家世代居住蜀中,当年机缘巧合嫁到了京城。去年外出,谁想竟然遇到仇家追杀,一路上东躲西藏,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是混进流民之中,最后来到了辽东。” 听着对方的诉说,在场之人唏嘘不已,不禁叹息造化弄人。 与此同时,杨礼心中也猜测到一些,对方虽然说的隐晦,可是却也透露出,其夫家必定是非富即贵。 “开饭、开饭了。” 随着一道道菜肴被端了上来,李悦像前世一样招呼着,转瞬间屋子里散发着各种的香气。 在何昱的印象里,宴请宾客无一不是独立的方桌,更何况这里并非普通百姓之家,对方的身份是一县之长啊。 位于房间的正中央,一张硕大的圆桌,桌子上的盘子堪比脸盆,盛放着一道道菜肴色泽晶莹、尽显豪迈。 “坐、坐,大家都坐下,两位妹妹也别客气。” 李悦热情招呼着,连带着两名侍女也算在内,让二人不禁面面相觑,浑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就你小子废话多。等你以后老夫好好教教你规矩,免得日后出去丢人现眼的。” 李悦不屑地一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未必什么时候都要按照规矩活着。我就不信了,万一以后逃难的时候,连一双筷子都没有,难不成用手抓都不行,非得按照规矩饿死不成。”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悦和何昱坐在了一起,并且还说起了逃难的事情。 “哎呀,姐姐,我错了。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到这些,打个比方,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看到何昱脸色有些难看,李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姐,我真的不是说你,我这个人有时候就爱胡说八道。这样,既然咱们上了酒桌,就按酒桌的规矩来,我罚酒三杯,当是给你赔罪了。” 李悦说完,连着喝下拳头大小的杯子三杯,足足半斤酒就下肚了。 何昱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心中五味杂陈,不仅联想到这一路上的艰辛和危险,更是想到那些因自己死去的人。 除去这些,心里还有些莫名的感动,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重视自己,和权势的因素没有半点关系。 “李公子你多虑了,我只是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小妇人我不胜酒力,只能以茶代酒,当做还礼了。” 见到母亲有些忧郁,李裕开口说道:“娘,其实你是上当了,李大哥只不过是馋酒了,刚刚在厨房的时候,他时不时还要自罚呢。” “不信你看,他还在那偷偷笑呢。” 一句玩笑话,让饭桌上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既然今天李公子宴客,就按公子的规矩来,你们几个也过来坐下。” 何昱的话一出口,李裕不禁一愣,两名侍女同时吓得哆嗦了一下,门外侍卫的刀好像也掉在了地上。 看着皇后微笑的面容,侍女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多、多谢夫人。” “还不谢谢李公子。” “多谢公子。” 眼看着所有人落座,李悦喜笑颜开,大咧咧的说道:“这样才好嘛,人多才热闹。” “姐,给你尝尝这道鳜鱼,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想到何昱是蜀中人,李悦用公筷夹了一块鳜鱼,这道菜清蒸制成,没有那么油腻,加之里面夹杂了一些辣味,或许正适合她的口味。 何昱微微有些尴尬,在宫中,除了侍奉的宫女、太监,没有任何男人这样对待自己,虽然明知李悦是个没规矩的小辈,可是一口一个姐叫着,不禁让她生出小女人的羞涩。 掩饰着内心的腼腆,鲜嫩的鱼肉入口,何昱眼中泛起光芒,微微的香辣味道,竟然勾起了家乡的记忆。 “姐,给你尝尝狍子肉,别看这玩意傻了唧的,可是肉是真香啊。” 连骨头带肉,比自己的拳头都要大,何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口。 “姐,你看我,这个东西就应该拿着吃才香,用筷子的话,能累死个人。” 看着李悦满嘴的油花,何昱又好笑又羡慕,再看其他人,儿子也同样上手了,每个人的吃相都洋溢着美味。 除了古板的杨礼,以及四个下人,何昱已经被这样的气氛感染,终于小心翼翼的双手捧了起来。 “小弟弟,看你哥哥,男子汉大丈夫,吃饭就应该有个吃饭的样。来,这块骨头拿着啃去。” 年纪最小的李祚,转眼间就被李悦带坏了,两只小手捧着一块排骨,咬了一口之后,弄得满脸满手都是油的,一张小花脸上却满是高兴的笑容。 “姐,我给你盛一碗汤。这个汤不仅鲜,而且还解油腻。” 面对着李悦的热情,何昱有些不知所措,同时又充满了愉悦,这样的经历前所未有。 至于其他男宾,一个个的情绪马上也调动了起来,李悦对着方平、牛庆,以及两名侍卫称兄道弟的劝酒,一会的工夫饭桌上完全没有了规矩。 何昱偷偷看着众人,有德高望重的老人,有驰骋沙场的武将,还有懵懵懂懂的孩童,所有人都集中在一张桌上。 完全没有规矩,甚至没有礼仪,只有发自内心的高兴。 儿子不时和身边的李雄、李雨珊说些什么,或许是炫耀哪道菜是自己参与的。 总之,眼前的一切让她感觉像是在梦里,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轻松惬意的时刻。 尽管人数很多、桌子很大,可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吃到自己喜欢的菜。 也不知他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不在乎规矩礼仪不说,更是有着无穷的奇思妙想。 圆桌上竟然布置了一个小圆桌,而且还能随意进行转动。 如果自己还未出嫁、还不曾成为母亲,或许会趴到桌上,向里面的缝隙看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些,何昱酡红的脸上,竟然不经意的泛起了笑容。 第23章 蒸蒸日上 宴会散去,何昱捧着手里的茶杯,小口抿着杯的茶水,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心事。 曾几何时,身为皇后的她居然觉得喝茶是一种享受了,不经意间,眼睛已经变得湿润。 “姐,你想家了?” 看着李悦关切的眼睛,何昱羞涩的笑了笑,随即点了点头。 “我也想家了。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语气中充满无尽的感慨和失望,让人不禁生出感同身受。 “姐,这是刺五加茶。老杨头当成宝贝一样,今天是你来了,他才舍得拿出一点。等有机会的,我从他那偷点送你,等过几个月,咱们有钱了,你就是想用这个洗澡,弟弟每天都供着你。” “这种茶可以安神、强身、补气补血,如果姐姐常喝的话,对你的皮肤都有一定的好处。” 虽说仅仅接触了两次,可是在李悦有意无意的亲近下,两个的关系飞速发展,像是认识了许多年一样。 或许是李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对待自己的随性,加上在他自身的与众不同,让何昱感觉新鲜的同时,也乐于与他谈话。 “世上怎么会你有这种人,居然敢把偷说的明目张胆。再说了,我这个年纪都可以当你的母亲,怪不得杨老说你不懂礼数,听你叫我姐姐,我的心里都臊得慌。” 嘴上虽然埋怨着,可是何昱的脸上却是挂着笑容,坦白来说,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这么愉快的时刻。 “嘿嘿,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脾气。看着顺眼的人,就想主动接触亲近一些;至于不顺眼的,就是花钱给我聊天,我都懒得理他。” 何昱捂嘴一笑:“你这人简直就是个无赖,再说了,天底下哪有那种傻子,还会花钱请你聊天,听都没听说过。” 李悦笑而不答,暗自琢磨着,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样的傻子不仅有、而且很多,甚至有人倾家荡产的,只为了对方隔着屏幕夸自己一句。 “姐,如果你想回家了,我建议你让那两位大哥先走一步。一来,你们多是妇孺,让他们先查看一下沿路的状况,二来,如果一路平安,他们两个也可以多带些人回来。” 何昱眼睛一亮,对方像是了解自己的心思,把所有的担心和顾虑都考虑到了。 “我也有过这样的打算,可是一旦他们走了,只剩下我们几个妇人孩子,万一有什么事情……” 李悦明白,何昱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现在的扶余县看似平静如水,谁知道暗地里藏着什么牛鬼蛇神。 前些天预防着那些无赖,哪成想会出现马贼,幸好人数不多,否则整个小县城都要遭殃了。 “不急、不急,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明知是安慰自己,他一个县令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全部的危险全部排出。 待在这个破败的小县城里,加上想家的念头极其强烈,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姐,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你们就搬到县衙来,反正这里的房间也是空着,总好过住在客栈浪费钱粮。” 何昱心念一动,这里的气氛比客栈要活跃了许多,每天住在那里简直就是个监狱。 “这、这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从明天开始,学堂正式开课,如果闲得无聊就帮着管理一下孩子。对了,要不你干脆当一个校长,也好帮着我们掌掌舵。” 李悦的建议让何昱心动,自己带着孩子、面对着四个侍从,实在是太无聊了。 “那、那好。不过我可不当什么校长,倒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行、行,你觉得怎么开心就怎么做。今天天也晚了,我马上叫人收拾房间,今晚就先将就一夜。” “嗯,好。” 低声细语的回答了一声,何昱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发烫,心底荡起异样的感觉,像是做了什么丢人的事一样。 长久以来,何昱在昨晚睡的最香,就连小儿子的踢踹都没感觉到。 一早醒来,侍女服侍下床,其中那个蓉蓉说道:“皇后,那位县令大人真是有心了,一早碰到奴婢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了奴婢。” 说话的工夫,蓉蓉打开一个纸包,露出里面一大堆的叶子。 “而且还吩咐奴婢说,一定要我禀报皇后,说这个茶不仅可以喝,如果用来刷牙的话,口气都变得清新了。” 和纸包放在一起的,还有几根新鲜的柳枝,看枝丫断裂的地方,明显是刚刚采摘的。 不管柳枝是他亲自采摘,还是吩咐别人,何昱见状都是满满的幸福感,被人惦记、关心的幸福。 洗漱完毕,侍女接着端上了早餐,看着面前丰富多样的早点,何昱感觉像是回到了宫里。 点缀着小葱的豆腐脑,看上去青白分明,让人不禁食欲大增。 掰成两半的包子,正散发着热气,露出里面野菜和肉粒的混合。 制作精美、大小一致的粗面馒头,熬煮软糯、散发着米香的粟(小米)粥。 还有昨晚见过的鱼肉松,入口即化、回味无穷,挂着油珠的咸菜翠绿清香。 一颗剥开的腌鸭蛋,白玉一样的蛋清包裹着金黄的蛋黄,一股金黄色的油脂正向外流淌…… “皇后,今天您想吃哪个,奴婢来服侍您。” 看着有些惊诧、欣喜的皇后,两名侍女心情也好了许多,皇后每天早上的阴郁消失不见了。 “我自己动手。嗯,你们也坐下。” 两名侍女连忙行礼,口中连连称道不敢,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看两名侍女的反应,好像没有太多的惊喜,何昱不禁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吃过了?” 听到皇后的问话,侍女差点跪下,低头回道:“回禀皇后,奴婢起得早,正好被李大人看见,不仅被他抓了劳工,还硬生生的陪他吃了早饭。” 何昱一愣,不禁开口问道:“怎么回事?我看他不像是那种恃强凌弱之人啊。” 侍女忍不住噗嗤一笑:“五更天的时候,奴婢两个听到厨房有人,就壮着胆子去看。想不到那位李大人,不到五更天就起来了,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又是烧火、又是和面。” “大人被我们吓了一跳,于是就讹诈我们,说是把他给吓坏了,要是不帮忙做饭,以后都会落下病根的。” “我们哪见过这样的人,正在犹豫的时候,他又说,如果不帮忙做饭,以后都不做给我们吃了。” 两个人说完,不禁偷偷地笑着,而且还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自己的侍女,何昱哪还不了解对方的心思,于是打趣道:“于是你们两个抵御不了威胁和诱惑,早上帮着做了饭?” “嗯嗯。” 两个丫头羞涩的点了点头,殊不知,对于美食的诱惑,她们的皇后也没有一点抵抗力。 随着衙门外陆续响起父母嘱咐的声音,一个个孩子进入了县衙,空旷的粮库,暂时成了县城的学堂。 与自己幼年的学堂不同,没有学子们摇头晃脑的读书声,更没有白胡子老先生的嘶吼声,只有一个清脆的女孩嗓音回荡在整个县衙。 “1” “1” 就连学习的内容,都和自己想象的不同,李裕坐在一群孩子中间,看似没有任何规矩,实则却是幼童在前、少年在后。 整个学堂没有任何的杂音,李雨珊讲授完毕,便在孩子们中间行走,时而满意的点点头,时而俯下身体指点一下。 每个孩子的面前都放在一个扁扁的木盘,里面铺着一层沙子,孩子们用树枝当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一旦有写错的时候,一根横穿在木盘上的小棍,左右划动几下,沙子又变得平整了。 眼前的一幕幕都让自己新奇,在唐国,还没听说有过女先生,更别提还是一个小姑娘。 至于那个沙盒,显然是穷孩子们的福音,没有笔墨纸砚,这样已经是不错了。 “嗯,这个写的不错,等中午的时候可以多分一份鱼肉松了。” “多谢先生。” 坐着的学子嗓音沉闷,几乎和站着的李雨珊一样高,可是竟然如此乖巧,令何昱不禁暗暗觉得好笑又钦佩。 课间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李裕像是小孩一样像母亲炫耀了一番,随着铜铃响起,又规规矩矩地坐在课堂中。 笔画简单的文字,对于不识字的孩子无关紧要,可是让何昱却是有些迷茫。 随着简体和繁体的对比,何昱终于发现了其中的门道,这些文字基本上脱胎于现有的汉字,可是书写不仅会方便许多,对于一些笔画繁杂的汉字,更是减少了写错、误认的可能。 整个看了有一个时辰,何昱第一次觉得时间过的如此之快。 李雨珊指挥着孩子,一个个从学堂里有序走了出来,依旧按照个头、男女站成一列一列。 昨天那个少言寡语的侍卫,对着自己行了一礼,随即站在了少年们的面前。 “我叫牛庆,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武术先生。大人说过,不求你们每个人都成为武功高手,可最起码要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强健,哪怕是有马贼、胡人来的时候,你们也不至于腿软、害怕,就是跑也要比他们跑的快……” 何昱心里充满了震惊,至少在她所知,唐国治下没有这样的先例。 先不论合不合规矩,试问这样持续进行几年,至少这些少年的身体是健壮的。 假以时日,数以千计、万计的少年长大参军,将会是一股不可估量的势力。 牛庆的动作何昱看不懂,不禁开口问道身后的侍卫:“你和他比,谁比较厉害。” “回皇后的话,如果是明刀明枪的对战,恐怕我兄弟二人走不上十个回合。” …… 城外,百姓们或是已经开始种植,或是继续开垦荒地,好在都知道爱惜牲口,一个个甚至不惜在后面推着。 附近的一些马贼,听说王二混子等人被捉,每天虽然劳作辛苦了一些,可是至少能吃饱饭,于是又有近百人加入了开荒的行列。 不过李悦也不是傻子,暗中派人在附近看着,一旦有一点异动,等待他们的就是没顶之灾。 渐渐地马贼们以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起码不用每天提心吊胆,顿顿都能吃饱,日子久也就安分了下来。 黑土地不仅肥沃,而且松软,几乎是犁杖走过,便翻起一片,除非是遇到大片的草根,这时百姓就自己动手了。 成材的树木被一棵棵伐倒,像那些投靠的商人们一样,等待着发挥作用。 尽管目前只能算是画饼,可是听了李悦的想法,商人们已经开始畅想。 有着天然的木材,除了打造船只,李悦想出了制作家具的念头。 衣食住行,算得上是百姓们的四件大事,家具在扶余县中就不要想了,不过可以卖给附近的州府,甚至是距离不算太远的上京。 那里的人或是达官、或是贵人,只要在他们中间创建一个榜样,估计新款家具的问世,早晚会大放异彩的。 第24章 塔虎城 整个县城巡视了一遍,李悦长舒了一口气,眼下百姓们都已经安心农作,所有的事情走上了正轨,终于可以稍稍放心一些了。 到底还是不了解这个时代的百姓,以李悦后世的观念,之前根本都是白担心的。 整个扶余县,完全可以用民心淳朴、夜不闭户来形容,除去一些小心眼、小矛盾之外,根本没有想象中的罪恶。 从自身来讲,李悦不过是凭借自己的身份,以及一块粗糙的琥珀,便达到了今天成就。 眼下的局面,可以用空手套白狼来形容。 依靠着一些牛马、钱粮,倚仗自己县令的身份,把所有百姓都吸引、聚拢在身边。 双方的关系,以李悦为主导,却又相互依存,二者缺一不可。 得益于坚定的契约精神,以及百姓们现在的态度来看,只要今年没有灾祸,全县五谷丰登之日,李悦才算是彻底翻身。 几天之后,全县所有分配的荒地开垦完成,受节气影响,流民们种植的粮食不多,可是有心人从家乡带来了菜籽,这样一来倒也能多些收成。 自从黄粱“归顺”了李悦,鱼肉松的配方就成了对方的奖励,第一批上千斤的货物已经装车,从这里到上京一千多里地,预计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到达。 只要在渤海国的京城闯出名头,相信不久之后就能成为一项产业。 安排好县城的一切,征兵工作进入了日程,农活基本已经收尾,青壮劳力也开始了清闲的时刻。 本着自愿的原则,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其他的生活技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普通百姓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比想象的还要顺利,仅仅半天的时间,就完成了登记工作,第二天一早直接向塔虎寨进发。 几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加上需要休养的牛马,一路径直向西。 牛马安置在长山村,这里算是扶余县最后的希望,无论敌人来自东边、还是西边,都有充分的反应时间。 过了长山村,便能看到塔虎寨的所在,此时已然出现城池的轮廓,惊得众人一阵阵感叹。 “当初听说塔虎寨,还以为不过是村寨,现在看根本就是座城池嘛。” “你们看,那些房子不会就是军营。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能住上红砖房呢。” “不住房子还能住到地下啊。就你这个脑子,还是回家种地。” 眼前的状况让李悦很是欣慰,借机开口说道:“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第二个家了,就像咱们之前说的那样,除了每个月有四天的休沐时间,遇到春耕、秋收、婚丧嫁娶,可以多在家待些日子,起码要在这里生活10年了。” “大人,别说10年,就是一辈子我都乐意啊。” 百姓们都穷怕了,当了塔虎寨的兵,不仅给家里省了一份口粮,每个月还有兵饷可以拿,这样的美事去哪找。 不过也有不同的声音,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当兵。 “大人,真的要当10年兵,才可以退伍吗?” 李悦看了一眼对方,文文弱弱、营养不良的样子,一看就是硬着头皮来参军的。 “当然也不一定,如果以后咱们的边军多了,就需要一部分人退伍,毕竟官府也不能白白养活人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现在不驻守在这里,恐怕契丹人要可开花了,完全不用一点顾忌,直接就能杀到扶余县城。到那个时候,你们自己想象一下……” 没等李悦说完,有人已经打了一个寒颤,契丹人的凶残可不是见过一次两次了。 说话的工夫,已经进入塔虎寨之中,严格来说,现在应该叫做——塔虎城。 整座城池的修建已过大半,一间间房屋完全可以住人,房子的顶端伫立一个烟筒。 李悦进入房间,眼前是一间不大的厨房,灶台早搭好,看样子也已经用过。 再向里走,穿过一道房门,里面的空间豁然开朗,位于南侧是一铺通长的火炕,可以宽宽松松的睡下一火(唐代兵制,十人一火)队伍。 当初设计的时候,李悦就生出了疑惑,唐国的兵制,或许就是按照火炕来制定的。 一炕队伍太难听了,不如用一火来称呼着。眼看着现在的情形,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测。 至于其他三个方向,墙壁旁边还有一道通长的矮墙,这是李悦特意要求的,火墙。 有了这道室内的矮墙,可以让房间增加不少的温度,同时又能烘烤兵士们的衣物。 出了兵士们的宿舍,李悦继续前行,从餐厅、浴室、公厕等等,一一检查了一遍,最后向外面的砖厂走去。 如今兵士们的烧砖技术完全成熟,更是烧制出不少的副产品,石灰和琉璃。 对于这两种东西,李悦都非常的熟悉,石灰可以做墙壁的涂料,正好用来粉刷砖房,也免得红色太过扎眼了。 至于让兵士们欣喜若狂的琉璃,不过是杂质极多的玻璃。 李悦知道,在这个时代,只要能造出纯净的玻璃,相当于点石成金了。 可惜现在是事情太多,只能是暂时搁置,等到机会成熟的时候,再大量投入人力物力。 巡视了一圈,已然到了午饭的时间,眼前的场景很令李悦满意,之前的订立的卫生条例,每个人都能遵守,从而也尽量避免了病菌。 至于刚入伍的新兵,已经由方平分配完毕,每十人一火、每火有两位老兵带队,这样一来使得对方能很快适应。 之前已经商量过,一部分老兵将从这里退伍,调拨到李悦的手下,一来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二来也是为了预防县城出现意外。 面对油水十足、有肉有菜的午饭,新兵们一个个两眼放光,农户家的孩子,从来没吃过这样丰盛的饭食。 训练场已经建成,李悦看了之后非常满意,脑子里只记着几种训练的方法,自己却是从来没有实践过。 为了让老兵新兵快速融合,午休之后所有人都来到训练场,面对新鲜的事物,所有人都是一头的雾水。 “所有人都注意了,这是李大人为我们创造的炼体方法。据大人说,如果能在一定的时间内全部完成,以后上了战场就能以一敌多。” 方平宣布完毕,所有人都发出惊叹。 高级的练兵之法,在朝廷来说都是机密,只有为了培养精英,才会使用这样的方法。 对于普通兵士,尤其是这些府兵,如果没有过人的武技,朝廷根本不会竭力培养。 随着李悦换上了一身短打,当着几个人示范俯卧撑,讲授了一些要领之后,便躲在一边偷偷喘息去了。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差了,不过做了几个,就累的不行了。” 书生的身份给了他遮掩的借口,挑出来的几个人,更是兵士中最聪明的几个,随着自己亲身体验了几次,倒也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一下午的时间,李悦拼着老命,终于完成了所有的示范。 仰卧起坐、引体向上,连续两次的百米障碍…… 以他的设想,如果有人能够达到最高的目标,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特种兵了。 至于马术、箭技、武技,这些只能是交给方平,舞动一丈多长的长兵,对李悦来说就是一种奢望。 全系列完成,李悦没有了一点精神,累得简直像只死狗,即便是最弱的新兵,此时也是累中夹杂着兴奋,想家的情绪都消散了许多。 和方平制定了训练计划,这些事情就算和自己没关系了,一天下来腰酸腿疼,第二天能不能起来都是两说了。 本想睡个懒觉,外面却是传来整齐的号子:“1,1,121。” 李悦懊恼后悔,训练场的汉子们却是精神十足,一个个踩着号子,做着计划中的晨练。 幸好还知道羞耻,李悦费力爬了起来,到训练场做几个拉伸运动,随即也投入到训练之中。 日子在训练、建设中进行,新兵们简直乐不思蜀。 虽说累是累了一些,看每天的饭食堪比酒楼,身体一天天变得健壮,新家也即将建成。 半个月之后,一座崭新、挺拔的城池,终于建设完工。 塔虎城,坐东朝西,南侧是一汪无际的大湖,北侧是奔腾不息的松花江,正好扼守住通往扶余县的必经之路。 引入的江水从西门穿过,为塔虎城设置了一道屏障的同时,又方便了城内方便用水。 如今军营的公厕,更是实现了半自动化,粪便被水流带走,并且送到城外储存起来,既方便卫生、同时又积攒了肥料。 至于东侧一个隐秘的角落中,隐藏着一个进出塔虎城的地下入口,一旦城池被围,兵士们可以通过密道,或是外出求援,或是发起反击。 以塔虎城目前的实力,只需潜心积攒一些武器,即便是十倍的契丹人来犯,恐怕也很难讨到便宜。 最初的小山坡,如今已经成了了望台,只需设置了望手,再也不会出现敌人到眼前才发现的情景。 松林已经被砍伐干净,全部变成了房梁和城墙,整座城墙高一丈多、宽近一丈,同时在上面布置了小型箭楼,最大限度的保障了兵士们的安全,同时又给敌人造成最大的威胁。 如今的塔虎城,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众人已经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发挥到了极致,接下来的只有拾遗补缺,等待季节和敌人的双重检验了。 不止城池,就连人也是一样,如今的老兵和新兵,除了眼神、气质可以分辨,身体外形几乎别无二致。 就连李悦这样的废材,不仅身上可以看到肌肉,皮肤的颜色也与从前不同。 今天的塔虎城张灯结彩,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位于东门之上,一条红色的绸缎被方平缓缓掀开,露出下面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 塔虎城。 第25章 盐树 随着人口的增多,副作用也体现出来,塔虎城的食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 不得已,李悦又想起了西边的盐碱地,如果运气好的话,食盐以后不仅自给自足,甚至可以进行贩卖,这几乎就是一笔没本的买卖。 转眼间到了六月,东北的夏天已经来临,虽然不算炎热,可是一上午顶着太阳、小心翼翼的行走,众人身上还是出现了汗渍。 “大人,这里距离塔虎城已经有五十余里,路上虽然没看到马蹄印,可是咱们还是小心一点才是啊。” 李悦身边跟随着十几个老兵,这些人实际上已经算是他的私人卫队,无论是从私从公,每个人都不希望他有半点闪失。 没有看到看到一块盐碱地,甚至连大一点的水塘都消失了,如今只能看到大片的青草,以及成片的树林。 远处的树并非常见的树木,至少李悦从没见过。 树林高约两丈,似乎已经生长到了极限,雨伞一样的树冠上,开满了数不清的白花,只露出星星点点的绿色。 更让人奇怪的是,树干通体呈现白色,好像得了白化病一样。 李悦暗自好奇,打算近距离观察一下,并且以这里为界,以后刺探军情最远也只到这里。 众人进入树林,纷纷下马休息,兵士马匹补水完毕,随即把温顺的战马散放在树荫下。 树干上像是结出了一层冰霜,手指轻轻一碰便哗哗地掉落下来,更让人奇怪的是,马匹像是受到了诱惑,纷纷舔舐上面的白霜。 李悦好奇至极,轻轻刮了一块放进嘴里,脸上随即现出惊喜若狂的神色。 像是中了邪一样,李悦喜笑颜开的同时,手舞足蹈地在地上蹦着,嘴里还不停地喊道:“发财了、发财了……” 眼前的一幕让兵士们心里发毛,一个个悄悄后退着,生怕受到李悦的影响。 “我看大人刚刚吃了白霜,不会是中毒了?” “这个地方邪性的很,没见那些马刚才也吃了,现在还一个劲的吐着口水。” 说话的工夫,李悦终于不再蹦跳,而是惊讶地看着兵士,命令道:“你们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那些白霜刮下来,那些可都是钱啊。” “大、大人,您知道我是谁吗?” 与李悦比较熟悉的张子龙,惊恐地问道。 看了看四周兵士们的样子,李悦顿时恼羞成怒,开口骂道:“你给我滚犊子。我脑子虽然不够用,可是不是疯子。你们也去尝尝,那t是盐。” 张子龙一愣,早就被李悦骂的脸皮厚了,用手指在树皮上试探着点了一下,随即放进嘴里,脸上顿时现出惊喜的表情。 “是盐、是盐,真的是盐。” 众人一听,一窝蜂的冲了上去,纷纷对着树干使出了一指馋,每个人像是尝到了世间美味一样,不停地在树皮上剐蹭,反复吮吸着自己的手指。 感受着嘴里的咸味,众人疑惑的同时欣喜若狂,不仅他们想不到,就连李悦也想不明白,世间居然还有产盐的树。 看树皮上雪白的颗粒,简直就是精心处理过的精盐,不仅没有一点杂质,更是没有异味。 “装、赶紧装,这可是老天赏赐下来的宝贝,千万不要浪费一点。” 李悦一声令下,众人全部忙活起来,看到马匹还在舔舐,上去就是一巴掌。 老天爷赏赐的宝贝,也是你们这些畜生能动的,回去给你们吃些粗盐就算不错了。 没有意想中会出现的情况,众人全部小心翼翼,生怕伤到树皮,两人一组、用树枝一点点慢慢刮着。 已经安排了人向西打探,李悦一边注意四周的动静,一边暗自琢磨着,在他的认知中,盐类或是存在矿物中、或是存在海水中,从没听说植物能生产出盐。 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李悦挖出了一个土坑,捡起最下面的一块泥土,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果然猜测的没错,自己的判断也是正确的,这里确实是后世的那片盐碱地,只是比千年之后多出了许多树木。 “反正现在是由我发现的,干脆就叫你们盐树。历史记载某年某月,渤海国县令李悦发现一种产盐的树木,遂命名为盐树。如此一来,老子也算是名垂千古了。” 所有人携带的重量已经达到了上限,再多的话马匹也承受不了,可是盐树的“果实”才采收了一小部分,众人只能恋恋不舍的离开,再晚的话就要走夜路了。 “大人,我们兄弟二人向西探查,在三十里的范围内没有发现契丹人的踪迹,看天色不早,我们就没再去远处。” “有劳二位了。” 谢过两名探子,李悦暗自琢磨着,越是向西、越是接近契丹人的地盘,这些年塔虎城都是稳固防守,探子们到达的地点,已经是有史以来最远的地方了。 尽管出动了全部的战马,塔虎城出动了几十人,才把所有的盐收集干净。 趁着人马齐整,众人继续向西探索了近百里地,才发现一两个放牧的牧民。 以李悦的估算,这里距离后世的白城市,应该还有一段路程,似乎契丹人也不敢太靠近塔虎城,这里就是他们放牧的边界了。 为了避免麻烦,众人悄悄退了回去,万一附近有契丹人的聚集地,这几十人、几十匹马,恐怕就要交代到这了。 有了这一次的冒险,方平、李悦的担心也少了一些,至少在目前看来,契丹人并没有向东推进的想法,近两百里地的荒原,如今是双方的缓冲地带,只是不知道谁能率先发起进攻了。 忙碌了几天,塔虎城的细盐可以堆积成小山,至少今年不用担心吃盐的问题。 早就说好,扶余县出现情况会禀报自己,如今虽然一切正常,可也该回去了。 塔虎城已经步入正轨,砖窑在积攒了大量红砖之后,现在已经暂时封窑,却是另在长山村附近建造了一个。 扶余县的造船情况未知,这里的第一艘木船已经造完,前些天甚至通过了首航的测试,今天李悦将乘坐木船返回县城。 眼看着临时建造的码头上,一艘4、5丈长的木船正停靠着,小船看着不大,配置也有些简陋,除了船中央一间不大的船屋,便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尽管如此,李悦显得还是极为兴奋,二十几个老兵把细盐搬上了船,尽管李悦极力邀请,众人依旧站在船头、船尾。 独自一人进入船屋,李悦顿时满眼的欣喜,内部陈设虽然简单,仅仅布置了一张木桌、几张木椅,却显得极为清幽雅致,充满了轻松惬意之感。 两位船工缓缓驶离码头,两根长蒿轮番入水,木船在逆流的江面上缓慢游动。 一路上观看着江边的风景,李悦不禁有些飘飘然,自己眼下的势力不值一提,仅仅在扶余县的一亩三分地上,就生出这样的感觉,一旦掌握的更多,恐怕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检讨,目前看好像是顺风顺水,可是一旦被有心人盯上,恐怕这棵幼苗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眼下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其次就是缺少人口,李悦敢肯定,如果建成自己心目中的扶余县,经过时间的沉淀之后,必将会在这个乱世大放异彩。 耗费的时间虽多,可是至少对这一段的水道有了了解,可以装载的人数、物品,更是马车难及,如果可以充分利用,势必成为一大助力。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就是杨礼的真实写照,有他在县城坐镇,很多事情都想到了李悦的前边。 扶余县城外,一座简易的码头已然完成,附近更是停靠着几艘不大的小船,仅凭小船的外观来看,不过是简单渔船和货船。 让李悦不解的是,鱼肉松已经成了县城必需品,这个时候的渔船应该在江面上才对。 离码头不远的岸边,一群人围在一起,期间还夹杂着一些愤怒的声音。 “黄老板,你这人也太不地道了。之前还5文钱一斤收鱼,现在怎么就降到3文钱了?” “自古以来就有官商勾结,我看那李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还没过多久呢,就让他的狗来咬咱们的肉了。” 透过百姓之间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黄粱,此时正满头大汗的解释着什么,不过他的声音被百姓们淹没,根本听不到一个字。 李悦的脸阴沉难看,虽说也是出于自身的考虑,可是自问没有亏待过百姓,如今却被人当面骂成这个样子。 “放肆。” 一声惊雷平地而起,和李悦接触了这么久,牛庆也大概了解他的为人,面对如今的场景,不禁大吼了一声。 “大人。” “李大人。” 百姓们个个向后退去,一些人甚至害怕的低下了头,当初就连宫里的太监都被砍了,自己的脖子可不比他们的硬。 “老爷,您可回来了。” 黄粱哭丧着脸,从人群里跑了出来,距离李悦几步的地方,咕咚一声就跪在地上,让地面都小小震动了一下。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你打着我的旗号,在这里欺负百姓了。” 阴森森地声音从李悦的嗓子眼挤出,冷冷地眼神在百姓中扫视了一遍,以他对黄粱的了解,应该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不过也正好借此,来让百姓们了解一下,自己可不仅仅是一个老好人。 果不其然,百姓们再次悄悄退了几步,一个个头低得更低了。 “老爷,老奴冤枉啊。” 李悦的态度吓得黄粱一个劲的磕头,身后的老兵们也感受到微微的寒意,想不到县令大人平时嘻嘻哈哈,居然还有如此吓人的一面。 “给我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 ps:盐树真实存在,并非笔者杜撰。百度记载,位于吉林省和黑龙江省的交界处,还有这种树木存活。 第26章 酿酒 “老爷,从开始我就按5文一斤的价格收鱼,以10斤的鱼来计算,就要花费50文钱。不过咱们的鱼肉松都选择上好的肚子肉制作,去除所有的废料、能出一斤的鱼肉松已经算是不错了。” 李悦点了点头,对这个东西自己十分的了解,更何况是为了在上京出售,精细一项是必须保证的。 “小的按您的吩咐,所有的调料都选择最好的,完全按照比例烹制。如果加上人工、运到上京的各种费用,一斤鱼肉松的成本就要100文左右。” 众人听了纷纷惊呼起来,想不到制作鱼肉松居然要花费这么多。 县城里黄粱也有铺子,虽说卖的鱼肉松有些骨渣,一斤也不过10文钱,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老爷,之前你说了,不能挣咱们扶余县百姓的一文钱,小的一直铭记在心。说实话,城里的铺子最近都是赔钱的,全都仗着上京的买卖来补贴呢。” 李悦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这些都是自己交代过的,或许这里还有其他的隐情。 “你起来,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汗水混合着尘土,从黄粱的脸上淌出一道道小沟,眼看着他的脑门也磕出了血迹。 “老爷,这鱼肉松是好东西,加上老头子我的嘴皮子,真的卖上了价格。” 黄粱说的隐晦,李悦却是明白的,一斤鱼肉松至少被他卖到了3、4贯的价钱,真的已经算是天价了。 “我也按照您的吩咐,一边卖货一边收粮。货物卖了一大半的时候,开始有人捣乱了。” “不是有人说吃坏了肚子,就是被无赖扔进了沙子,小的因为这事差点被官府抓了,不仅剩下的货被扣了,还花了不少钱打点,这才带着粮食从上京回来了。” 看着对方满脸委屈的样子,李悦拍了拍黄粱安慰道:“辛苦你了。这些鱼还按原价收,等下你来衙门来找我。” 不过是李悦愧疚的举动,却是让黄粱感动的够呛,鼻涕眼泪一起涌了出来,哭泣地像是一个200多斤的孩子一样。 极力忍受着恶心,李悦不着痕迹地抽出对方攥住的手,随便对百姓安抚、警告了一番,带着一众老兵进入县城。 一路上暗自琢磨了许久,脑子里没有任何头绪,只能认定是遭了别人的红眼。 不过对方做的也是够绝的,这样的手段根本不是正常的商业竞争,简直就是断人家财路、砸人家饭碗。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砸你家的锅了。” 兵士中可以说是人才济济,各行各业几乎都有,随口向老兵问了一句,竟然他们其中就有会酿酒的。 学堂课间休息,一个个孩子充满了朝气,也驱散了李悦心头少许的阴霾。 尤其是看到树荫下的何昱,对其展露出关切的微笑,李悦顿时感觉云开雾散,只是不知年纪最小的李祚去了哪里。 “姐,这些日子不见你,是不是偷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 看着李悦脸上的坏笑,何昱不禁一愣,随即嗔怪道:“一天天胡说八道,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李悦嘿嘿一笑:“今天看到姐姐,不仅气色好了很多,整个人也变年轻了。” 何昱捂嘴笑道:“油嘴滑舌,不知道以后要骗多少姑娘呢。不过以你点石成金的能力,恐怕就是佳丽三千,也根本不用发愁啊。” 嘴上虽然取笑着李悦,可是何昱心里却是高兴的很,这些天吃的好、睡的好,心情也不再阴郁,整个人精神焕发,就连侍女都说自己变得年轻了。 眼见着李悦面色一垮,整个人像是断了脊梁一样矮了下去。 “怎么了?遇见什么难事?跟姐说说,或许姐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不止是李悦,就连两个侍女也露出惊诧的模样,平时李悦死皮赖脸的叫着姐,何昱迫不得已半推半就的接受了,如今主动承认姐弟关系,这还是头一次。 李悦精神一振,爽朗地说道:“姐,有你这句话,弟弟我马上就恢复了精神。有事我一个人扛,哪能让你为我操心,放心好了,这件事我已经有些想法了。” 何昱脸色微寒,叹了口气惆怅地回道:“莫非是你嫌我是个没有见识妇道人家。罢了、罢了,蓉蓉、菲菲扶我回房,既然人家瞧不起咱们,咱们也就别在这碍眼了。” 看着皇后背对着李悦,脸上露出戏弄的笑容,两个侍女差点笑出声来。 “姐、姐,你别急嘛。我和你说还不行嘛。” 李悦急了,上前拉住何昱的胳膊,隔着清凉的薄纱,感受到互相的体温,二人不禁微微一僵。 幸好侍女低着头,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尴尬在瞬间被遮掩消失。 “姐,你坐下听,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随着李悦讲述了前因后果,以及自己打算解决的方法,何昱一直等他说完,最后才缓缓说道。 “你的计划倒是不错,不过如果我扮成你娘,和你一起去的话,一来可信度会更高一些,二来万一有女眷的话,我也可以帮帮忙。” 看着对方认真的脸庞,李悦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么,嫌我这个‘娘’太老了?你要知道,裕儿不过比你小两岁而已。” 看着何昱娇嗔的笑容,李悦连忙摆手,生怕又惹对方不高兴。 “不、不、不。姐,我是怕你和我在一起会让人家嫉妒,这样一个小子,居然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 说到这里,李悦猛然意识到,现在的女人和后世不同,可没有那种比爷们还爷们的娘们。 两个侍女也是同时色变,以皇后的身份,平时接触的男人,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面对这样玩笑式的调戏,恐怕是要大发雷霆了。 却不想,何昱的脸变得通红,口中更是轻啐了一声:“你这人,没个正经,就知道拿我打趣。我就说嘛,你以后不定要骗多少姑娘呢。” 像是没发生任何事一样,李悦收敛情绪,请来杨礼、牛庆,再次把自己的想法重复了一遍。 在几个人不断地完善之下,计划基本定型,如今只需准备妥当,即刻向上京出发。 打开县衙的粮库,堆积如山的粮食让李悦欣喜,从中也不难看出,黄粱真的是在用心做事。 上京的粮价是50文一斗,这个价格和往年比要偏贵一些。 可是一斤鱼肉松就能卖到4贯,相当于是4000文,以黄粱卖掉500斤鱼肉松来计算,可以购买的粮食大概也就能估算出来了。 不过,获得的收益未必会收到足够的粮食,至少眼下来看,扶余县根本不用发愁缺粮。 心里有了底气,粮仓旁边的库房派上了用场,十数个匠人出出进进,几天之后一座酒坊便建了起来。 酿酒,李悦认为是解决麻烦的杀手锏。 目前的酒,酒精度数偏低,至少在李悦感觉,简直就是酒里掺了大量的水,只不过是可以闻到淡淡的酒味。 以现在的酿酒工艺和思想,还没有人意识到怎么提炼高度酒。 有酿酒经验丰富的老兵主导,李悦的想法做指导,一套与以往略有不同的酿酒设备,此刻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酒坊中汇聚了扶余县的全部核心,终于到了出酒的日子,所有人都期盼着李悦口中的美酒。 蒸箱引流的管子上,加装了一个用来冷却的水槽,如此可以更多获取沸点更低的酒精。 反复实验了多次,李悦大概掌握了温度,实在是没有办法,没有温度计来测量,只能是用手感受温度的笨方法了。 “好了,你们也来试试,水温大概这样就能酿出烈酒来。” 随着蒸汽飘飘袅袅的升腾,一小股伴着酒香的水流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没一会的工夫,盛酒的缸里就积攒了不少酒液。 老兵接了一点酒,像平时一样仰头灌进嘴里,只见其五官聚集在一起,过了片刻才大呼一声。 “好酒……” 即便是第一次这样酿酒,李悦采集的酒头也有70度以上,就算是爱酒、好酒之人,一口闷进一两多酒,一时间也很难承受的住。 忍受着肚子了酒虫,其他老兵不自觉地嗒着嘴,大家都知道,一旦失去全部的酒头,剩下的酒就成了一坛死酒。 白酒在酿造过程中,按照出酒的顺序不同,分别称为酒头、酒心、酒尾。 其中酒头可以说是酿酒得到的精华,不仅度数比较高,而且里面含有比较多的香味物质,最多也只能产出不超过20斤的样子。 至于酒心,各种香味物质比较均衡,品质比酒头略差一些,却是产出最多的酒液。 酒尾是后段酒质一般的酒,香味物质少,水味重,杂味多。 这些东西李悦已经问得一清二楚,最后的酒尾干脆单独盛放。 如此一来,既可以最大限度保证酒的品质,又可以把酒尾积攒,干脆留作他用。 别说是杨礼等人,就连见多识广的何昱,都不曾在皇宫中见过这样的美酒,即便是仅仅闻到酒香,就已经让人垂涎欲滴。 可惜这样的美酒没有时间窖藏沉淀,否则品质将会再度提升。 李悦浅尝了一口,大约50度的样子,虽然有些辛辣的味道,可是里面却包含前所未有的香味。 依靠纯天然,没有一点污染的高粱,以及从深井汲取的地下水,酿造出来最绿色的酒,至少在李悦看来是绝无仅有。 与后世酒精、香料勾兑的酒相比,简直就是琼浆玉液一般的存在。 “姐,你就别喝了。大家都尝一尝,如果觉得味道可以,这几天就装车出发。” 何昱幽怨地看了一眼李悦,早说不让喝,何苦在这馋了这么久。 “大家别光是喝,最好能给这个酒起个名字,这样一来既容易让别人知道,也算是咱们的一个扶余县的名头。” 尽量用大家都能懂的语音,否则说什么品牌之类的,还得解释半天。 果不其然,众人已经明白李悦的意思。 “大人,老汉我喝过这里的烧刀子,不过和咱们的酒一比,根本就是稍微辣点水罢了。要不咱们也叫烧刀子,借着别人的名头,也容易让更多的人知道啊。” 李悦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这酒相当于咱们的孩子,而且这个孩子比别人还要出色,怎么也不能别人同名。” 老兵一脸的惭愧,默默点了点头。 至于杨礼、牛庆、黄粱等人,依旧还在琢磨之中。 此时的何昱开口道:“几十年前,杜樊川先生写下《清明》一诗,其中的一句几乎天下皆知,也使得那里的酒闻名天下了。” “好好、夫人不愧是出自世族大家。我们不妨按照这样的思路,好好琢磨一番。” 杨礼夸赞的同时,手捋着胡须继续思索,却是令李悦摸不着头脑。 “清明。那不是祭祀的日子嘛,倒是能和酒扯上关系。不过这酒要是叫清明的话,恐怕会被人家打死。” 想不明白,李悦索性问了出来。 话音刚刚落下,杨礼哆嗦了一下,胡子都被扯下了几根,随即瞪眼喊道。 “你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别人不打死你,老夫今天都想打死你。” 暴怒的杨礼吓得李悦连连后退,嘴里同时反驳道:“杨大爷,不就是不记得了嘛,因为一首诗还我和生气了,你提醒一下我不就想起来嘛。” 杨礼站在原地喘息着,气喘吁吁地怒道:“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一句你应该记得,今天要是想不起来,老夫就打得你想起来。” 杏花村,李悦倒是不记得诗句,可是酒名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有了、有了。依我看的话,咱们的酒就叫‘扶余春’。” 李悦说完,连忙跑了出去。 看着对方仓惶逃窜的背影,杨礼反复咀嚼着三个字,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 “名字倒算过得去,既指明了酒的产地,又变相地宣传了自己。最重要的是,寓意着咱们县城的日子欣欣向荣……” 第27章 猛龙过江 几天之后,一辆辆满载着货物的马车,从扶余县城里鱼贯而出,两道深深的车轮印,一直向西南方向延伸。 又了过几天,一辆双马豪华马车,缓缓使出了县城,沿着前几天留下的车轮印,直到消失不见。 要不是因为礼制的关系,李悦都打算用四匹马来拉车,尽管如此,封闭的车厢里几乎应有尽有。 这次出行,几乎动用了塔虎城大半的马匹,何昱由侍女服侍着坐在车里,以及杨礼、牛庆,以及一干老兵足有二十余人。 在县城现身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从没见过如此气派、豪华的队伍。 至少在李悦看来,自己的装扮很是成功,俨然一副士族子弟出行的架势。 杨礼扮成了李悦的管家,护卫头领牛庆在前面开路,何昱的侍卫则是装成了马夫,为了避免露出马脚,年纪最小的李祚送到二婶家里照看。 原以为李祚会哭闹,想不到知道母亲出行,甚至跳着拍着小手,终于可以不再受严厉的管教了。 终究还是骑不惯马,李悦厚着脸皮挤进了车里,想不到更是遭罪。 眼前幸好还是官路,可是没有减震的马车,把屁股都要颠成四瓣了。 目前别说是减震器了,就连马车的轮子都是木质,更别提什么轴承,一路上吱吱呀呀的,吵得李悦无可奈何。 何昱的心情却是极好,好久没有出过远门,更是好奇属国的京城是什么样子。 这一次出行,让李悦也涨了见识,多多少少了解了沿途的县城、州府,相比而言,扶余县还是太穷,连个像样的城池都没有。 一路上骑马乘船,在将近二十天之后,一行人终于达到距离上京最近的县城——肃慎县。 李悦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坚韧,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马车上,整个人只感觉疲惫不堪,可是其他人表现更多的却是兴奋。 渤海国上京龙泉府,坐落在忽汗水(现在的牡丹江)的东岸,因此命名为忽汗城。 城池仿唐国长安城而建,整座城池略呈长方形,由外城、内城和皇城组成,城城环套、坐北朝南,总面积足有164平方千米。 为了营造出过人的身份,一行人在肃慎县修整装扮,就连马匹都冲洗的干干净净,油亮的皮毛上没有一点尘土。 眼前的李悦,身着一身窄袖束腰的胡服,脚上一双轻便的锦鞋,腰间挂着一块玉佩,这样的打扮就算是在长安,也是最时尚的穿着。 随着何昱登场,众人顿时眼睛一亮。 一袭大红的襦裙,尽显女性的柔美,尤其是丝绸的面料,若隐若现间令人充满遐想。 今天的何昱也不再是一脸素容,额头上涂抹了淡淡的黄粉,一对柳叶眉中间,贴上了一枚花钿,整个人显得更加年轻了许多。 好久没有过这样的装扮,众人的目光让何昱有些羞涩,用手中的手帕轻轻遮掩着红唇,扭头轻轻咳了一声。 “真好看。” 憋了半天,李悦实在无法形容,和印象中的影视演员相比,何昱的装扮更加自然,宛若天女下凡一般,只觉得赏心悦目,却生不起半点的色心。 “劳烦各位久等了。” 李悦收起猪哥像,吞咽下口水道:“时间刚刚好。” 出了县城的客栈,肃慎县更加轰动起来,昨天入城的时候,仅仅让众人有了一个印象,如今整个县城都知道了,有个豪门贵族即将进京了。 近距离观看忽汗城,李悦心中充满了感慨,以现在的技术和能力,能够建成如此巍峨的城池,已经是一项不可思议的壮举。 “也还不错了。等有机会,姐带你到长安城去转转,让你见识见识那里的风光。” 何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李悦拉回了现实,心中微微疑惑的同时,再次装扮出世家子弟的骄傲来。 队伍来到城前,立即受到众人的瞩目,守门的兵卒甚至维持着秩序,保证马队可以快速通过。 李悦心中异样,第一次感受到特权的好处,如果是在后世,自己就在被驱赶的人群中呢。 按照何昱的嘱咐,李悦对行礼的兵卒视而不见,士族有士族的礼仪,但也只是面对同样的贵族时。 仿照朱雀大街,一条宽约十几丈的街道,一直延伸到内城大门。 街道两旁建筑林立,各种招牌、帷幔,表明了店铺的经营项目。 酒楼、布庄、医馆…… 最让李悦瞩目的是还一间三层小楼,不仅外观布置的吸引眼球,就连名字也让人食指大动。 飘香楼。 “杨管家。” 李悦吆喝了一声,杨礼随即走到跟前。 “少爷,有什么吩咐。” 指着飘香楼,李悦说道:“等下找人打听一下,这个飘香楼饭菜如何。如果还过得去的话,等下就在这里用膳了。” 杨礼瞄了一下四周,低声回道:“不用打听了,这里的饭食粗糙。听黄粱说,前面有家酒楼,一些达官贵人宴客,大多会选择那里。” 李悦微微一愣,不禁开口问道:“看这小楼的样子不错,莫非大爷在这里吃过,否则怎么知道难吃?”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看那名字还不明白嘛,这里是一座青楼。” 气急败坏的杨礼骂完,转身走到后边,和李悦多待一会,都会被他气死。 “青楼。” 嘴里念叨了一句,李悦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有些神往、期间和夹杂着胆怯,总之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你把杨老气得,等下给他老人家赔个不是,千万别气坏了他的身子啊。” 何昱没有看到李悦的表情,只想着给二人一个台阶下,不禁开口劝道。 李悦回头,嘿嘿一笑:“姐姐想错了。我猜那老杨头,一定是来过这里,无意中被我说中了,不然怎么会恼羞成怒呢。” 不止是何昱,就连两个侍女都笑了起来:“你这孩子,竟说胡话,杨老不上青楼才会被人笑话。冶游狎妓是文人雅士的流行风尚,更是展露文采的绝佳途径。” 想不到青楼里的文化竟然如此深厚,李悦不禁咧嘴说道。 “古人曾经说过,活到老学到老。等有机会的,我一定要努力钻研,力争名留青楼才是。” 话音落下,三个女人顿时乐得前仰后合,这位李公子的思维真的是异于常人。 一行人高调至极,以李悦和何昱为首,二人被前呼后拥出入各个店铺,但凡有看得上眼的东西,从来不问价钱。 二人出手更是阔绰,全程看不到一枚铜板,支付全部使用银子。 对李悦来说,这样的目的完全就是为了装而装。 而身为皇后的何昱,什么时候为银子发过愁,如今有了购物的机会,终于可以尽情享受了。 一上午的时间,马车已经塞得满满登登,二人的名头更是响彻整条大街。 醉仙楼,上京最大的酒楼。 眼看着一辆豪华马车停在门前,店了小二连忙跑了出来。 “哪里来的土包子,赶紧把马车牵走,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李悦搀扶着何昱,连瞧都不瞧小二一眼,只是冷冷地说道。 “把这碍眼的东西扔到街上,休要打扰到小爷吃饭的心情。对了,千万看好了马车,只要有人敢碰,拿他的人头来给我禀报。” 牛庆也不吭声,只是俯身行礼,随即走到小二的面前,在肋骨上一点,对方弯成了大虾一样。 随即单手抓住小二的胸口,腰腹微微一扭,傲娇的小二顿时上演了一出空中飞人。 明眼人不难看出,能把一个大活人扔飞,已经是不可思议,小二虽然摔的很远,可是却没受半点伤,几乎落地的同时就飞快地爬了起来。 这一幕被酒楼的老板看在眼里,对着一行人打量了片刻,随着爽朗的笑声,从酒楼里面迎了出来。 “不知贵客光临,老朽有失远迎。我这伙计冒犯了贵客,还望贵客海涵、海涵啊!” 李悦看了一眼对方,四五十岁的样子,满脸都是热情的笑容,一看就是见风使舵的好手。 “废话少说,给本少爷找个好位置,再把你们的招牌菜全都端上来。如果侍候不好,别说少爷我砸了你的店。” 老板微微皱眉,自己不过是个幌子,醉仙楼背后的主人谁人不知。 看对方的样子,不过是纨绔子弟,看样子更是来有心找茬,莫非是自己主子的对头派来的…… “贵客请进。小店的菜肴不敢说汇集了南北特色,最起码在这渤海国是绝无仅有。尤其是本店多年的陈酿,就是仙人喝了都要醉上一醉啊。” 李悦眼皮一翻,一副不屑的样子:“废话少说,只管上菜就是。至于陈酿,我看还是免了,少爷我喝不惯外面劣酒。” “来啊,把少爷我的酒拿过来。别说我没警告你们,弄撒了一点提头来见。” 看着李悦嚣张跋扈的样子,老板怒火中烧,酒楼里的酒可是皇家特酿,居然被对方说成了劣酒。 再仔细打量一遍,对方身边的妇人让老板眼睛一亮。 看妇人的相貌不过年过双十,但从仪态举止来看,又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尤其是从始至终,都是以那个青年为主,看样子二人应该是夫妻才对。 果不其然,青年露出笑脸,殷勤地扶住妇人的手臂,二人并肩走了进来。 酒楼内的目光聚集在二人身上,纷纷升起同一个念头,妇人简直就是阳光下怒放的鲜花,至于李悦,不说也罢,实在是影响食欲。 李悦完全一副嚣张的态度,对众人的关注视而不见。 而何昱则是本身气质所致,对于百姓的仰视习以为常。 二人的举止,侍女的仪容仪表,加上一行彪悍的护卫,让众人更加肯定,来者身份不凡。 第28章 忽悠 “子龙,把本少的酒拿过来,外面的酒只配给本少漱口用。” 机灵的张子龙被李悦带在了身边,随着对方一个眼神,张子龙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少爷,您稍等,小的马上就来。” 片刻之后,张子龙双手捧着一个酒坛,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眼看着马上到了跟前,却不想张子龙一个踉跄,手里的坛子重重摔在了地上。 一瞬间,酒香味溢散开来,充斥着整间酒楼。 “这是什么酒?味道怎么会如此浓郁?” “怪不得那小子张狂,这酒闻着就勾人,喝到嘴里的话,啧啧啧。” 醉仙楼里全是达官贵人,一般的美酒佳肴早就吃腻,其中更是有品酒的行家,如今一个个的更是被吸引过来。 张子龙站在原地,一副束手无措的样子,看着李悦眼神躲闪,也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刚才这一坛酒价值10贯。少爷我也不罚你,就从你的薪酬里扣除。滚出去,再给我拿一坛来。” “是、是,多谢少爷。” 听到酒的价格,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就算是醉仙楼的陈酿,最贵的也不过5贯,而且还是因为其背后主人的关系。 要知道10贯钱,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壮劳力一年劳动所得了。 随着第二坛酒端了上来,地上的酒液、破坛子也收拾干净,只是清扫的过程中,让酒香飘散的更加浓烈。 侍女小心翼翼的打开酒坛,缓缓地倒进李悦的酒杯,酒液像是一条白链,连绵不断地进入酒杯。 有好事者不禁站起来张望着,只见酒杯里不断翻起酒花,煞是勾引一帮酒客们的酒虫。 倒完一杯,李悦示意侍女再倒一杯,并且把酒杯推到一边,也不知是什么用意。 “老板,下人不小心弄脏你的地板。这一杯酒就当是本少的赔礼。” 说完,李悦做出请的动作,让老板微微一愣。 对方的行为举止乖张,根本摸不透他的想法,没想到居然会做出赔礼的举动来。 “公子言重了,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倒是小的嘴馋,还得感谢公子赐酒才是。” 老板抱拳说完,双手端起酒杯,对着李悦施礼示意,一口把整杯酒倒入嘴里。 感受到胸口出像是出现了一道火线,老板差点忍受不住张嘴吸气,可是口中酒香肆意翻腾,终究还是没舍得张嘴。 火线慢慢消失,老板砸着嘴里的余香,似乎有一丝甘甜、微有一些辛辣,还有无数数不尽的香味,简直就是回味悠长。 酒楼内没有半点生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老板的身上。 “好酒。” 半晌,老板才喊出了一句。 李悦紧张的心情微微放松,兴奋地握了一下何昱的手,让对方不禁吓了一跳,同时暗暗羞涩地白了他一眼。 老板抱拳答谢道:“多谢公子赐酒。敢问公子,美酒能否匀给小的一坛,小的怕以后再也喝不到这样的美酒,时不时的也好解馋。” 眼看对方已经上钩,李悦不在意地回道:“老板只管上菜,如果你的小店能让本少满意,就是送你几坛也不是不能。” 老板一听顿时大喜,这才是真正的贵人,10贯的美酒随手就能用来打赏。 “多谢少爷、多谢少夫人。小的马上去催,您二位贵人稍作休息一下。” 看着老板反常的举动,其他的食客很是好奇,显然美酒的诱惑让他有些失态,不过每个人碍于身份的缘故,只是向李悦这里张望着,却没有人来主动攀谈。 何昱在桌下偷偷掐了一把李悦,面带微笑埋怨着:“你为什么不主动说出咱们的身份,现在让人家误会,我看你接下来怎么办。” 李悦嘿嘿一笑:“姐,刚才也没有机会说啊,我总不能逢人就和人家说,这位是我娘,你们千万记住了。” 狡黠的笑容让何昱微微恼羞,不自觉的又掐了李悦一把。 “来、来,再用力一点,等下掐出血印来,就更加坐实咱们夫妻的身份了,让大家都知道知道,你就是个悍妇。” 何昱虽说年近三十,可是从小到大都是遵规守矩,从没有半点违反礼仪。 如今和李悦相识,这小子根本不懂规矩,时不时地总要调笑几句,时间久了二人没有了之前的生疏,更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甚至还有些迷恋。 “没个正经样子。小心姐姐我真的撒泼,到时让你彻底颜面扫地。” “别、别、别,姐姐我错了。等回去客栈,我给你端水洗脚赔罪,小弟可是好面儿的人。” 前一句还一本正经的样子,后一句又露出本性了。 何昱算是明白了,李悦根本就是个贱人。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老板亲自端着菜品送了上来,同时仔细地注意着二人的表情。 菜品无论是从摆盘还是烹制,都能看出是精心制作,只是那位夫人表情冷漠、甚至微微有些皱眉,让老板很是不解。 何昱伸筷轻轻夹了一点,慢慢放进嘴里品尝,随即筷子被放在桌上,看样子很不满意。 老板略微有些尴尬,连忙说了声慢用,转身进入厨房。 按道理来讲,来这里的客人哪个不是挑嘴的,但却从没见过这样明显不满意的,难道说厨子今天下错了料。 “姐,你怎么不吃了?我觉得还不错啊。” 李悦同样尝了一口,肉质鲜嫩软烂,就是味道偏淡。 何昱微微一笑:“这样的吃食倒也还算可以,和我之前吃过的相比,仅仅也只差了一点。不过和你做的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了。” “咳咳……” 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嘴含食物的李悦差点被呛到。 “姐,你不会是在开玩笑。依我来看,这家酒楼坐落在京城,恐怕这样的烹制、摆放,和宫里也差不了多少。难道说你吃过宫里的御宴。” “没、没,我怎么会吃过御宴。只是你做的确实比这个好吃。你看看,这么小的盘子、这么少的肉,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吃不起呢。” 李悦嘿嘿一笑,这样的话听着耳熟,这样的姐姐也更贴地气了。 后厨里,厨子和老板一起品尝着,味道、色泽、摆放,完全和宫里的一模一样。 这样的菜肴,宫里的贵人都挑不出毛病,可是那位夫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满意的样子。 “老板,要不你先上汤。这道汤可是添加多种香料和珍馐,就是一般的贵人都未必会尝过。” 老板知道,厨子说的汤算是镇店之宝了,如果还不能令对方满意的话,今天可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好,你们马上盛汤。记住,用最好的瓷器、最好的汤匙。” 随着老板信心满满的端汤送上,一边和对方闲聊,一边偷偷观察着。 桌上的肉类、甚至是海鲜,二人几乎没动过筷子,倒是一些时令的青菜,明显少了一些,看二人的举止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让老板更加的疑惑。 “二位贵客,这汤可是本店的宝贝,等闲人还需要预定。您二人不妨品评品评,也好让小店好好改进、提高。” 何昱瞄了一眼面前的瓷器,东西倒是不错,唐国官窑烧制的上好瓷器,宫里可是见得多了。 而李悦根本不懂,反倒是露出厌恶的表情,瓷勺哪有钢勺用着方便。 这一幕让老板暗暗心惊,这套瓷器是唐国高价购得,只有王公贵族前来,才会特意拿出使用。 今天老板有些上头了,一来被美酒所诱惑,二来也是想打击一下对方的气焰,却不想受挫的竟是自己。 “可惜了这道汤的原料了,所有的鲜味都被香料掩盖了。” 何昱轻轻喝了一小口,随即放下汤匙,用茶水漱了漱口。 李悦倒是没停,一口一口喝着,只是中间会仔细品味一下,似乎是很对他的口味。 “嗯,夫人说的没错。这汤里的胡椒味道太大,为夫总是吃不惯的。不过和桂皮、豆蔻相融合之后,倒是别有一番味道啊。” 老板连忙拱手,惊喜至极地说道:“敢问公子府上是哪位名门望族?听说这些香料都从海外运来,也只有唐国的客商每隔半年才会前来售卖的。” 李悦摆了摆手,随意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家长辈叮嘱过,出门在外切莫张扬,就是怕我顶着家里的名头,在外面仗势欺人。” “要说着香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家里平时烹制也经常会用到,所以有些熟悉罢了。” 听对方说的轻松,老板彻底收起其他的心思,只当做贵客接待,如果能替自家主子建立交情,到时可是大功一件了。 “二位贵人见谅。想来贵人见多识广,小店的菜品实在入不得口,这一桌就当是小店的赔罪,只求贵人留下高姓大名。” 李悦轻轻一哼,不屑地说道:“你这奴才倒是好算计,少爷我不欠你的人情,如果能做出满意的吃食,就是赏你几坛酒又何妨。” 老板眼睛一亮,不禁开口问道:“贵人只管开口,我家厨子在这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了,他要是做不出来,恐怕贵人也不用移步了。” 李悦长长出了一口气,废话了这么久,鱼儿终于咬钩了。 “我一路走来,听人说起这里有一种吃食,叫什么鱼、鱼肉松的。不知你店里可会烹制啊?” 老板微微一愣,不仅知道那东西,更是亲自品尝过,毕竟是个新鲜东西,倒也能吸引人的眼球。 当初也曾设想过,把鱼肉松当做一道菜品,可惜还没等联系到对方的老板,那东西就从京城消失了。 真正的原因,他事后也打听清楚,只因为背后有人指使,见对方是外来的商人,打算从他的身上讹诈一些钱财,甚至打算收为己用。 谁能料到,那商人也是胆小,自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第29章 人生如戏 就在老板琢磨,怎么应付李悦的工夫,酒楼外面传来响亮的喧闹声,没过一会,甚至有人哭嚎着开始求饶。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就连老板也是告罪一声外出查看,也不知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醉仙楼附近闹事,惊扰到里面的贵人,可不是一件小事。 五六个顶盔带甲的金吾卫(负责京城日夜巡查警戒的兵卒),正追打路上的几个商贩,为首的一人肥肥胖胖,满是血迹的脸根本看不清样貌了。 “几位大人为什么要抓拿我等,老汉我已经缴纳了税银,京城里面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跟老子走一趟,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是王法。” 黄粱杀猪一样的叫喊,让所有人都感觉刺耳,在李悦听来却是如同天籁一样,事情闹得越大、越对自己有利。 没等自己出手,酒楼老板已经走了出去,并且对衙役大声吼道:“住手。天子脚下你等敢口出狂言、徇私枉法。来人,把这几个混账给我拿下。” 对贵人不敢出手,可是对这些金吾卫们,酒楼里的打手却是毫不客气的,前后没几下的工夫,所有金吾卫都躺在了地上,一个个哭爹喊娘,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牛气。 明眼人心知肚明,这是两位大佬打算撕破脸了,可是却让李悦发蒙了,这位老板什么来头,居然敢和官府对着干了。 何昱看着眼前的情景,所有食客没有任何的意外,反倒是对着金吾卫指指点点。 “在唐国,金吾卫是皇上的卫队,主要责任是护卫皇上,巡查京城。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这些人是皇上的狗。估计在这里也差不多,这个老板的胆子太大了。” 面对何昱的疑惑,李悦解释道:“姐,你不知道,现在没有皇上,不知道几个皇子挣皇位呢。” 何昱恍然大悟,难怪会出现这么多怪事,眼下的唐国和渤海国进入了多事之秋,也不知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 短暂的插曲很快过去,几条没有主人的狗挨打,根本算不上话题,此时的黄粱倒是成了主角。 “这些商人胆子可是够大的,上次被人讹诈不长记性,居然还敢来京城里。” “冯大人,商人逐利,这是不可改变的。你说除了咱们京城,哪里还有这么富裕的地方啊。话又说回了,那鱼肉松看着简单,味道确实不错,至少老头子我的牙口正适合吃那个东西。” “嗯,张大人说的是。我家的那个小孙子,自从吃了那个东西,饭量也慢慢上来了,要不以前这不吃、那不吃的,都要愁死老夫了。” 黄粱拜谢着众人,耳朵却是一直支棱着,听着众人的谈话声,适时的插嘴说道。 “贵人说的没错,小人这个吃食,就是为了老人和孩子精心制作的,别看这东西简单,实际上里面添加了多种香料呢。有的东西咱们这都没有,我还要托朋友从唐国带过来呢。” 在场之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会卖得如此贵,人家的东西也确实是好,不说别的,就是那些香料就值这个价钱,更何况是从上国远道而来的。 趁着这个工夫,李悦拿着一个酒坛走了上来,像是不认识黄粱一样,开口说道。 “胖子,赶紧喝口酒压压惊,顺便把脸洗一下,拾掇好了给本少来些鱼肉松尝尝。” 黄粱连连行礼:“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话音落下,仰头举起酒坛,对着嘴就贯了进去。 众人还没来得及欣赏他的豪爽,只见他腮帮子鼓鼓的、两眼瞪的滚圆,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大家知道,这家伙也是个爱喝酒的,酒在他嘴里含着,咽又咽不下、吐又舍不得吐。 眼看着黄粱就要憋死的时候,这家伙一仰头、嘴里的酒全部进了肚子。 “好酒、好酒啊!” 面对这一幕,众人更加好奇了,对于爱酒之人来说,喝不到美酒简直会寝食难安,如今李悦的酒让大家产生了强烈的欲望。 “公子,不知你这酒叫什么名字?老汉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喝到这样的美酒。不知能否有幸,帮公子给全天下的百姓也尝尝美酒啊?” “你们这些商人,真的是无孔不入,到现在还想着谋利。先不说用不用你的事,把你的鱼肉松端来本少尝尝。” 李悦像极了纨绔,对于钱没有任何的兴趣,一心只想品尝美食。 “公子稍等,老汉马上给您送来,只要能让老汉经营你的美酒,就是天天供您鱼肉松,也未尝不可啊。”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没一会的工夫就勾足了众人的胃口,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由黄粱和老管家杨礼敲定了代销协议。 在众人的眼里,无论是美食还是美酒,在京城根本不用担心销售的问题,而那个青年却因为一份鱼肉松,生生把利润让了出去,不禁更加好奇他的身份。 醉仙楼老板一边观察,另一边派人向自己的主子汇报,从李悦的举动来看,对方的身份非富即贵,如果能和对方结交,或许将会是一大助力。 可惜自己运气不佳,没能获得对方的青睐,不禁羡慕黄粱的同时,又琢磨怎样才能拉近双方的关系。 “恭喜黄老板、贺喜黄老板啊。有了这两种货物,黄老板简直可以日进斗金啊。” 面对酒楼老板的攀谈,黄粱连连道谢。 “黄老板,老夫今日和你订购百斤肉松、二十坛美酒。如果周转流畅的话,在这个基础上我再加量,咱们订下一个长期协议。你看如何?” 黄粱顿时笑得眼睛都没了,有了对方的合作,相当于加上了一道护身符,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嘴里连连称谢的同时,二人快速地签订合约。 别说是杨礼、何昱等人,就连李悦都目瞪口呆。 以前听说过一个词,人傻钱多,想不到今天自己真的碰上了。 鱼肉松售出大半,扶余春预订了百坛,仅仅一会的工夫,至少一千贯入账了。 这也多亏了黄粱的机灵,一边给众人的酒杯倒满扶余春,一边讲授着鱼肉松的吃法。 什么青菜肉松卷裹米饭了,肉松卷薄饼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地让众人看到一副儿子、孙子狼吞虎咽的景象。 有了醉仙楼老板的保证,李悦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巴结自己,却也向对方释放出友善的信号。 一行人离开酒楼,找了一间客栈,正打算好好休息一番的时候,想不到酒楼竟然送来一张请帖。 酒楼老板和主子汇报之后,李悦同样引起了对方的好奇,并且邀请他到飘香楼一叙。 第一次见到正式的请帖,李悦心情愉悦的同时,又不禁感觉紧张,自己毕竟是个假冒的贵族,接触久了势必会露出马脚的。 “姐,晚上有空的话,你陪我走一趟。” 看着李悦哀求的神色,何昱又心疼又好笑:“你听说过有夫人陪着上青楼的吗?就是一个女人进了青楼,都会被人笑话的。” 李悦早就想好了对策:“姐,你换上一身男装,总不至于上个青楼都要搜身。” 受不了李悦的哀求,何昱只能点头同意,从内心来讲,她对青楼也同样好奇,如今没有了礼法、规矩的约束,索性放纵到底了。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街道上慢慢热闹了起来。 身穿各色服饰的男男女女,在各个摊位前游逛。 各种小吃、水果琳琅满目,其中不乏摆摊卖药的,甚至跑江湖卖艺的…… 如果不是提醒着自己,李悦简直感觉进入了一条仿古街,完全分辨不清谁是游客、谁又是工作人员。 黄粱更会见缝插针,以鱼肉松为主,做成了各色小吃,看上去简直就是寿司的雏形。 此时的飘香楼已经变幻了模样,一盏盏大红的灯笼全部点亮,成为整条街道上最亮的存在。 眼看着二人气度不凡,身后更是跟着两名魁梧的侍卫,正在招呼客人的老鸨,告罪一声就迎了上来。 “二位公子,老身这里有礼了。看您二位眼生,不知您二位是听曲、还是喝酒,可有相熟的姑娘啊?” 老鸨子眼睛毒的狠,打量了片刻就已经看出,这二位显然都是初哥,其中一个更是女扮男装的。 李悦脸上的羞涩渐渐被震惊取代,和自己印象中的不同。 大厅中的女人衣着各异,其中甚至还有高丽服装以及和服。 身着和服的女人,脸上像是抹了白灰,嘴唇上点出一个豆大的红点,看上去极为恐怖吓人。 “看来公子有所不知,咱们渤海国邻近倭国,两国更是时常往来。姑娘们这样的装扮,在倭国可是最流行的呢。” 李悦的举动被老鸨看在眼里,嘴上虽说是介绍着,可是眼神中却流露出土包子的意味。 不知为什么,明知道没必要和对方一般见识,何昱心里微微有些气愤,不禁用低沉地声音说道。 “我二人受人邀请,带我去这个房间。” 说话的同时,请帖在老鸨子的眼前晃了一下,让对方看清房间的所在。 想不到老鸨子脸色一变,看样子是吓了一跳,随即又变得热情四溢。 “哎呦,老身我真是老眼昏花了。既然是大公子的贵客,老身马上送您二位过去,万一大公子等急了,老身可是担待不起啊。” 前后完全像是两个人,别说是何昱、就连李悦也极为好奇,这个大公子的身份明显不一般啊。 第30章 接着忽悠 随着老鸨直接上到三楼,面前只有一间单独的大房间,这里更加安静、也显得更加特殊。 “公子请进,老身就送到这里了。” 随着声音传了进去,里面响起酒楼老板的声音。 “贵客光临,有失远迎。我家主人恭候多时,还请贵客快快入内。” 很明显,对于李悦的到来,对方显得很是兴奋,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 酒楼老板出来迎接李悦,见到二人入内,不禁微微一愣,显然对方把自己的夫人也带了过来。 诧异的表情转瞬即逝,完全像是没发生一样,老板热情迎接,引着二人向里间走去。 相比外面,这里布置的更加奢华,地上铺满了波斯地毯,伴随着悠扬的音乐,一群穿着若隐若现的女子,正光脚在地毯上跳舞。 “公子、公子,二位贵客来了。” 随着老板的话音,里面的音乐停了下来,舞女也倒退到一旁。 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从里面迎了出来。 “听这奴才说,京城来了贵客,在下听说之后就生出结交之心。还望二位不要怪罪在下唐突才是啊。” 李悦哪会在意这些,依旧大咧咧地回道:“客气、客气。小弟李悦,这位是我的夫人。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啊?” 青年一愣,印象中唐国乃是礼仪之邦,更是一众属国效仿的对象,可是从这位身上,看不到半点的礼仪。 再一回想对方的名字,不禁微微一惊,唐国皇族可都是姓李,莫非这位是故意这样,特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自己打量着二人,对方同样打量着自己,完全没有以往属下对自己恭敬和谦卑,尤其是旁边那位夫人,隐隐似乎还流露出不屑的眼神。 “在下大玮瑎,承蒙祖上积攒的家业和人脉,在京城中做些生意讨生活。在下对上国向往已久,今日特意邀请二位,就是希望二位能让在下开开眼界。” 话音落下,大玮瑎见二人的表情出现变化,心里不禁有些微微得意,想来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毕竟大这个姓氏,是渤海国皇族独有的姓氏。 刚刚李悦的眼睛一亮,想不到世上居然会有“大”姓,看来刚才老鸨说的大公子,应该是指对方的姓氏。 再说了,你向往上国,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就连上国在哪,老子都不知道呢。 至于身为皇后的何昱,哪还不知道渤海国皇族的姓氏,只是不知道这位大玮瑎,是皇族中的哪一位了。 “请。” 随着大玮瑎转身邀请,对方腰间的饰物晃动了一下,吸引了李悦的注意,看清那件东西之后,不禁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姐,我知道他是谁了。还有啊,上国是哪啊?你去过吗?” 李悦压低了声音,伏在何昱的耳边说道。 从颤抖的声音中不难看出,此时的李悦有些害怕了。 何昱偷偷掐了李悦一把,搀着他的胳膊,边走边轻声说道。 “他口中的上国就是唐国,我看你就是个披着读书人皮囊,肚子里面根本全是草包。” 嗔怪着说完,何昱继续安慰道:“不过是个属国的皇族。听说你之前可是打过宫里来的太监,如果太监来了这里,他可是要给太监下跪的。” 听了对方的鼓励,李悦骨子里的光棍劲头涌了上来,我一个光脚的、还怕你这个穿鞋的,没去过咱不是见过嘛,没见过还不会瞎编嘛。 还是不习惯这种跪坐的方式,李悦盘腿在张桌案前坐定,悦耳的丝竹声再次响起,既不会打扰到双方谈话,又平添了几分气氛。 歌伎自然而然的坐在李悦的旁边,两个手指捻起一颗水果,举起就要放进他的嘴里。 李悦脸色微寒,斜眼看了一眼歌伎,完全一副不屑的表情,让对方很是尴尬。 如果是在后世的话,这样的待遇会让李悦受宠若惊,身边的歌伎略施粉黛、清新脱俗,浑身上下都流露出天然的气息,简直就是自己的梦中情人。 可是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要把对方看成庸脂俗粉,更是要表现出自己高傲的一面来。 “不劳烦姑娘。我家相公不习惯别人侍候,姑娘还是放下我来。” 何昱适时出面,缓解了现场的尴尬,同时对李悦生出更多的好感。 捻起手中的水果,还以为李悦会顺势接过,哪成想他竟然张开了嘴巴,一副等着何昱喂的架势。 桌案下的手臂伸了过去,悄悄在李悦腰上掐了一把,同时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轻声对其说道。 “你这家伙,简直是得寸进尺。” “姐,咱们做戏不得演全套嘛。要想别人被骗,就要先骗过自己,不然人家怎么会相信呢。” 二人说说笑笑,表现的亲昵无比,好像旁若无人一样,让大玮瑎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 “贤伉俪如此恩爱,真是让在下羡慕。在下也时常思考,如何与人相处,才能像是夫妻一样亲密无间呢。” 李悦微微一愣,原以为对方会讨论诗词歌赋,或者是人文风貌,谁曾想居然聊到了人际关系。 凭借着自身的经验,李悦豪爽地回道。 “以我看来,无论夫妻也好、朋友也罢,相互之间接触犹如熬汤一样。” 大玮瑎的眼睛一亮,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论调,虽说人际关系用烹制来形容,感觉很是低贱,可还是好奇对方如何表述。 “李兄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李悦笑了一下,神秘地看了一眼何昱,朗声说道。 “一道汤的好坏,最重要的火候。就好比呢,有些配料需要凉水下锅,这样熬出的汤才能激发出配料的精华,如果太热的话,一下子就烫坏了,完全没法喝了不是。” 大玮瑎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对方的语言简单易懂,可是自己还是一头的雾水。 “在下愚钝,请李兄教我。” 眼看着对方有些发蒙,李悦彻底放开了,起身端起酒杯,边走边说道。 “以这美酒为例,我以为用夜光杯来盛放,完全就是一大败笔。” 这些不仅大玮瑎懵了,就连何昱也有些疑惑,正是因为葡萄美酒夜光杯这句千古绝句,才令得达官贵人们纷纷效仿,至于后面的几句,全部选择性的无视了。 “葡萄酒应该用无色的玻璃杯来盛放,这样才能观察到葡萄酒的颜色和品质,二来也能衬托出玻璃的无暇,彻底享受一场味觉和视觉的盛宴。” 看着李悦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摇晃着酒杯,俨然一副风骚的样子,何昱差点笑出了声来。 反倒是大玮瑎,满脸的崇拜神色,脑海中更是想象着李悦说的情景。 “又好比说,老虎是吃肉的,你就不能喂它青草;羊是吃草的,你就不能喂它吃肉。” “在我看来,这世上的万物,或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或是相生相克、相互制约,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其中的奥妙罢了。” 听了李悦的论调,大玮瑎眼前一亮,仔细回味了片刻,恭敬地问道。 “李兄,不知何为玻璃?” 李悦顿了一下,刚才略微有些兴奋,浑然没注意说错话了。 “玻璃是我家乡的叫法。嗯,差不多就是那种透明、无色的琉璃。” 果然是上国的贵族,世上居然会有无色的琉璃。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大玮瑎的脑海中,李悦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高大了一些。 原以为对方不再纠结之前的问题,想不到沉默了片刻,再次提了出来。 看向何昱,对方表现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借着些许的酒劲,李悦现出自认为真诚地微笑,开口缓缓说道。 “以我夫妻二人为例,要不是当初死缠烂打,恐怕夫人早就成了别人的夫人。” 话音落下,让满屋子的人愕然,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自曝家丑的男人。 “当初认识夫人,我简直是热情似火,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夫人担心烧到自己,才对我敬而远之。” “不过后来我有所感悟,慢慢收敛急躁的心情,通过一件件小事,让她逐渐了解我、接近我,最后接受了我。” 李悦像是沉浸在想象之中,含情脉脉地看着何昱,令对方不得不做出回应,心里却是异常复杂。 虽说自己的婚姻是一场利益结合,可是毕竟自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被一个年纪相差很多的青年调戏,何昱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既微微有些骄傲,内心又有些愧疚。 在李悦看来,自己实际的年纪要比何昱大了许多,这么多天亲密接触,对何昱的好感愈发增加。 借着今天这个场合,李悦打算尽量拖延时间,最好能让主人有些厌烦才好,想到这里,向着何昱走了过去。 “夫人,你稍等我一下。” 贴在何昱的耳边,李悦轻声说了一句,转身进入乐师的房间。 只听着里面响起断断续续的琴音,以及轻轻低沉的吟唱声。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这一会的工夫琴音、笛声,已经开始呈现出大段的旋律。 这时,李悦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大玮瑎遥拜致歉,随即吩咐了一声。 “可以开始了。” 话音落下,清脆的琵琶旋律响起,瞬间让人进入江南小镇的感觉,心底无端升起一种无奈的心情。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 改动了几处歌词,李悦对着何昱饱含深情地唱完《青花瓷》,透过泪水模糊的双眼,看到对方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你、你、你……” 何昱擦去李悦的泪水,心疼的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嘴里更是轻声说着没有意义的话,心弦已经被彻底的波动,只有一丝理智还在挣扎着。 “姐,别说话。千万别让他们看出破绽来。” 李悦说完,低头在何昱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令对方身体颤抖了一下,同时害羞地低下了头。 殊不知,无论是乐师还是歌伎,同样沉浸在歌曲的意境之中,仿佛看到一个书生,站在江南小镇的烟雨中,默默地等待着爱人的出现…… “公子大才,在下佩服。或许也只有你这样的心境,才不会被世俗所困扰。” 大玮瑎此时的心情完全被扰乱了,哪还记得会面的初衷,完全被李悦带进沟里了。 ps:引自百度百科:大玮瑎(?—906年),一作大璋瑎,是渤海国第十四代君主,大玄锡之子。 第31章 护身符 将近两个时辰里,双方一问一答的,李悦天南地北一顿胡说八道,让大玮瑎感觉无比的愉悦,同时更加认定了李悦皇族的身份。 外面已经响起打更人的梆子声,乐师、舞娘们不时悄悄掩面打着呵欠,何昱更是现出了倦意。 李悦正好借口告辞,大玮瑎显得有些不舍,同时又很是抱歉。 “李兄,我与你一见如故,在下别无长物,只有送你一个小物件留作纪念。” 说话的工夫,对方向自己的腰间摸了过去,李悦看着那块不大的“琥珀”,心里不禁暗暗叫苦,想不到费心竭力送出去的东西,如今又要回到手里了。 “李兄,还望收下这块玉牌。我家在这渤海国还算有些势力,如若你遇到麻烦,不妨拿出这块玉牌,十有八九会帮你一些小忙。” 对方说的很是谦逊,可是眼中却是难掩得意之色,态度更是极为诚恳,让李悦没法拒绝。 虽然不懂玉石,可是根本不在乎这些,甚至更没想过拒绝,满脸笑意盈盈的接过玉牌,随手放进口袋。 随即热情的攥住对方的双手,上下使劲地摇晃起来。 “兄弟,啥都不用说了。俗话说的好,花无重开日,山水有相逢。等以后咱们再见面的时候,希望还能像今天一样,可千万别变得生分才好啊。” 感受着李悦别样的亲切,大玮瑎满心欢喜,同时又暗暗疑惑,心里更多的却是震惊。 搜遍了脑海,也没想出这两句俗话在哪听过,反复咀嚼了片刻,似乎还有一丝诗的韵味,只是两句连起来,怎么感觉都有些别扭。 尤其是何昱,此时没有一点困意,眉头有些微微皱着,心头生出一种惊艳和欲言又止同时存在的感觉。 完全没注意到别人的感受,李悦兴奋至极,为了感谢大玮瑎的款待和赠送,不禁开口说道。 “兄弟,我送你几句话,也算是我这些年的经验之谈。” 大玮瑎眼睛一亮,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以诚相待,以利相诱、投其所好、与其解忧。” 李悦的话让对方身体一震,整个人现出极度震惊的反应,站在原地不停地反复喃喃着。 大玮瑎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耳边响起何昱悦耳的声音,令大玮瑎顿时醒悟,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 “多谢贤伉俪二位。大玮瑎受教颇深,日后必有厚报。” 李悦哈哈一笑,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势,向对方挥手告辞,拉着何昱走出房间。 大玮瑎主仆二人,一直将其送到楼下,让所有看见之人,无不为之震惊,纷纷暗自猜测着李悦的身份。 飘香楼外,牛庆以及两名侍卫,尽心等在门前,见宾主双方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这才纷纷放下心来。 “先生慢走。” 大玮瑎说着,深深一礼,俨然一副恭敬异常的态度。 “大公子实在客气,不用送、不用送。” 几个人转身离开,直到隐入黑暗,李悦身体一垮,整个人像是被抽筋拔骨了一样,差点瘫坐在地上。 幸亏牛庆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这才避免了出洋相。 “牛大哥,谢了,兄弟脚有些软,你扶我走一会。” 话音让何昱噗嗤一乐,嗔怪着说道:“刚才骗人的勇气呢,怎么这会变成软脚虾了。” 李悦近乎哀求着说道:“姐,你就别笑话我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那个人应该是渤海国的大皇子。” “大皇子又能怎么样,你可是连唐国的太监都敢打的人呢。” 也不知道何昱哪里的底气,索性赶紧转移话题:“牛大哥,你告诉老黄赶紧卖掉货物,咱们争取明天就走,在这里多待一天,我都要提心吊胆一天的。” “老爷放心,等下回去我就通知黄老板。” 尽管李悦一直没把牛庆当做下人,可是对方始终恪守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半点逾越。 昨晚又累又怕的,直到日上三竿,李悦才睁开眼睛,眼看着太阳已经老高,不禁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老黄、老黄……” “老爷,老黄正在外面候着,我现在就进来?” 李悦一愣,看样子黄粱正等在外边,而且语气中充满了欣喜。 顾不上洗漱,李悦下床打开房门,看到一张已经看不见双眼的笑脸。 检查一下四周没有外人,连忙让黄粱进入房间。 “老爷,您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呢。” “还睡个屁啊!货卖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家?” 迷迷糊糊中,李悦明显还没意识到状况不对。 “全卖完了,随时都能走。” “行,等下准备一下,咱们马上上路。嗯?你说全卖完了?” 李悦盯着黄粱,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可不是嘛。今早老汉和伙计们出去卖货,一共还没走上几十丈呢,连着鱼肉松和扶余春,全都被买的空空了。” 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李悦下意识的去摸衣兜,可惜没有熟悉的烟盒。 “老爷,你是没看到那个场景。以老汉的眼光,这忽汗城里的大门大户,都派人来买咱们的东西,生怕晚一步抢不着似的。” 琢磨了片刻,李悦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节,一定是大玮瑎在这中间起到了作用。 对方越是如此,李悦越是觉得心慌,生怕被人家发现自己的马脚。 “一共卖了多少钱?除了多收一些粮食,其他要买的东西我马上写给你。” 看着李悦手忙脚乱的,黄粱摸不着头脑,一边跟着对方忙活,一边嘴里说道。 “老爷,这趟买卖是我有生以来做的最大的一次,也是做的最顺畅的一次。除了该交税以外,咱们这回卖了5000余贯。” 李悦身体一颤,发出不似人声的声音。 “多少?” “5000余贯啊!” “他奶奶的,发财了、发财了。” 转瞬间,像是上了发条一样,李悦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没一会的工夫就让黄粱有些头晕目眩的。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老黄,咱们不着急走了。你去街上找间铺子,尽量找位置最好的,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准备大挣一笔。” 话音落下许久,都没有听到黄粱的回答,李悦回头一看,只见对方龇牙咧嘴,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老爷,咱们这点钱,看着好像是不少,可是别说是街面上的铺子,就是街面上的棚子,都别想买一个。” 李悦这下愣住了,脑子里稍微换算了一下,不禁有些愕然,再一想到后世的房价,尤其这里是渤海国的京城,买不起店面也就不奇怪了。 5000贯虽然不少,可这是多少人、历经了多少时间,才共同创造出的财富,如果刨去人工、成本,具体能剩多少还不知道呢。 钱少了发愁、钱多了也愁,买店面的念头消失,李悦开始琢磨购物,这么多的铜币简直会堆成一座小山,换成银子的话,只能是在扶余县的府库中落灰了。 “去,叫上所有的伙计,上街去给我收粮。对了特意留意一下,猪油和烧碱,尽量的多买一些。” “得嘞,老爷你就等着老汉的消息。” 黄粱有一个优点,只要是吩咐下去,一般都能圆满完成。 简单洗漱,草草吃了点饭,李悦对何昱等人打了声招呼,带着牛庆便出了客栈。 看着李悦急冲冲的背影,昨天好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何昱略微有些失望,同时又暗暗松了一口气,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心情。 一直骑马出了城,李悦依旧是满脑子的浆糊,这一路上,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和自己问安,只是记得每个人都恭恭敬敬,隐隐还有巴结的意味。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或许是扶余春的名头已经打了出去,他们只是想买些酒而已呢。” 听黄粱说,扶余春很适合众人的口味,甚至还打听他下次什么时候来。 李悦明白,物以稀为贵,虽说现在有了大量的本钱,可是扶余春也不能放开供应,每个月制定一些数量,剩余的存储起来,等到成为陈酿,那样价值就更高了。 胡思乱想的时候,二人已经到了码头,来时的路上就已经看到,这里每天停泊着大量的商船。 也正是因此,李悦才了解到,现在的东北,水运竟然如此发达。 “公子,您是打算坐船吗?小人的船是出了名的快,您要是赶路的话,坐我的船准没错。” 如此招揽客人的话语,李悦听着极为熟悉,不禁按照船家的手指看了过去,眼前的景象把他气乐了,同时开口骂道。 “你给我滚犊子,你的船是沉的快。老子抱根木头,都比你的船要稳当。” 船家也不生气,嘿嘿一笑,眼看着没能招揽到生意,转身就要离开。 看到对方萧瑟的背影,李悦心头一动 “等下,我问你点事,要是能帮我办成了,赏你几百文也不成问题的。” “公子您问,只要是小人知道的,就是祖宗八代的名字我都告诉你。” “去你祖宗的。帮我打听一下,谁家的商船打算卖,不求最好、只求最贱。” 第32章 狐假虎威 看着码头上忙碌的人群,李悦一阵阵的感慨,忽汗城凭借着地理位置和政治地位,吸引着大量的人口,同时也带来大量的财富。 李悦记得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 以扶余县的能力来说,现在只能优先发展水路,只要能连通其他的府城、县城,百姓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胡思乱想的工夫,船家找来一个个同伴,看他们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大型船的船主,对李悦来说,却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大型商船的价格堪称天价。 “公子,您要买船的话,小人的正合适您,您别看这船不大,可是游山玩水的最方便了。” “公子,您看看小人的那条船。看上去虽然旧了点,可是它能装啊,整个码头上,除了那些大船,就属我这个装的最多了。” 顺着众人的指引,李悦一个个看去,那些船要么旧的不成样子,要么就是比较大一点的渡船,根本就没有自己满意的。 左思右想中,人群外传来一个蛮横的声音,让一众船主纷纷站立两旁,让出一条通道来。 “你们这些不开眼的东西,通通给我滚到一边去,公子这样的贵人也是你们能打扰的。” 人缝中,李悦看到一行人,为首一人四十多岁,身着丝绸长衫,腰间玉器叮当作响,一看就是富贵之人。 “小人张杰,拜见李公子。听说公子需要商船,小人冒昧前来自荐,希望公子能看上小人的船。” 第一次听到张杰如此谦卑,众人不禁瞪大了双眼。 在这忽汗城的码头上,大家可以不听官府的话,可是如果敢不听张杰的话,别说以后别吃水上的饭,就连家人都可能性命不保。 “张阎王这是怎么了?平时连那些税吏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今天怎么主动来巴结人家了?” “小点声,万一被他听到,哭你都找不到调的。我估计那位公子大有来头,不然张阎王怎么会低三下四的德行呢。” 眼前的状况让李悦发蒙,张杰谄媚的表情,和众人疑惑神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三确认了半天,自己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张老板实在是客气了。不知这码头上哪条船是你的,如果价钱太贵的话,我还真买不起呢。” 李悦暗自提防着,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难不成这个地头蛇盯上了自己那点钱,昨天好像是太高调了一些。 牛庆心领神会,眼神在张杰一行人中扫过,虽说对面一个个肌肉鼓鼓的,可通过刚才的观察已经得知,这些人不过是些卖苦力的。 张杰满脸堆笑,热情地向李悦介绍道:“公子请看,码头上最大的那条船就是小人的。” 李悦微微一惊,占据着码头最好的位置,正在向下卸货的一艘大船,令其怦然心动。 大船长约十丈左右,和其他船相比,简直就是巨无霸一般,上面挂着最大的那面巨帆,比一般小船还要大上许多。 和后世的巨轮相比,木船简直就是孩子的玩具,可是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项惊人的壮举,无论是从人力还是物力,想必花费的带价是巨大的。 “张阎王居然真的要卖船?我记得刚刚下水也就两年,听说当年可是花了不少钱呢。” “反正我是不信呢,那条船简直就是下金蛋的母鸡,他怎么能舍得卖呢。” 众人的议论不大,却是断断续续传到李悦耳朵里,心里不禁警铃大作,对方或许是以这种方式来套自己话的。 “张老板真能开玩笑啊,我不过是突然生起游兴,想买条小船游江,这样的大船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想不到张杰依旧执着,向李悦邀请道:“公子请上船一看,这条船看着很大,可是小人在江中游走两年,还没有遇到通行不了的水道。” 李悦看出对方很是诚恳,心中疑惑的同时,对木船不禁又有些好奇,索性半推半就着走上了船。 置身其中,心底的感受又不一样,站在甲板上的李悦,感觉自己已经变身为加勒比海盗。 “不瞒公子,小人最近需要一大笔钱来周转,公子觉得这条船价值几何,只要公子开口,小人绝对不会还价。” 这下李悦更加懵了,对方明显是在巴结自己,虽说昨天把太子忽悠了一通,可也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这家伙难不成是喜好男风。 想到这里,李悦看似欣赏江边的风景,远离对方几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嘴里却是一言不发。 “公子,小人实话实说,这条船花费小人几千贯,船舱内的布置就是占据了大半。您如果看得上眼的话,小人愿意以2000贯售与公子。” 李悦听了怦然心动,虽说不懂得木船的价值,可是也知道建造的困难,仅仅是准备木料就要耗费很多的时间,不可能简单拼接就能完成。 “带路。” 既然对方如此追捧自己,索性李悦便装到底了。 果然,张杰的脸色一变,愁眉苦脸的样子变成了一张笑脸。 进入船舱,李悦眼前一亮,以他的眼光来看,船舱内尽显奢华。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简直就像落在了云端,船舱中央一张圆桌,虽然不懂用的什么木料,却是能感觉出极是珍贵。 在向内看去,一面丝绸布置的花鸟屏风,遮掩住后面的一扇小门,显然里面别有洞天。 各种瓷器自不用说,在李悦看来完全都是古董,价值更是没法估量。 看得出来,这艘船凝聚了对方的心血,不仅是当做谋利的商船,更是宴请宾客的一处绝佳场所。 2000贯对于李悦、对于扶余县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可是眼前的木船物超所值,有了它不仅可以缩短商路、节省了时间,重要的是它的装载量,根本不是牛马可以比拟的。 李悦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模样,轻飘飘地问道。 “张老板,以你我的身份,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这个人不会平白无故占人家的便宜。” 张杰闻听差点跪在地上,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陪笑着回道:“公子简直就是我的贵人,小人实在是有难言的苦衷,如果不是为了手下的生计,小人就是把船送与公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可是李悦已经打定主意,大不了以后自己不来这里,让黄粱当自己的代言人罢了。 看来在这忽汗城里,一定要把骗局进行到底才行啊。 “嗯,等下我叫管家来和你交接一下。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想必张老板不会一定可以做到的。” “公子放心,只要是小人力所能及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看着李悦远去的背影,张杰深深吐了一口气,终于有机会甩掉了一个麻烦。 “老爷,您这样做会不会让二皇子记恨啊?毕竟他看上咱们船很久了,如今您便宜给了别人,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张杰露出阴笑,耐心地解释道:“二皇子从来没有对我直接说过,仅仅通过手下旁敲侧击的。” “而今天这位不同,现在恐怕忽汗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和太子的关系极为亲密。二皇子问起来的时候,我完全可以说是被对方强买去的。” “恐怕到时被记恨就不是我,应该是刚刚那个青年人,或者是太子才对。” 甲板上没有任何声音,听到张杰话的人,无不露出恍然的神色,怪不得人家会是老板,很多事情早已经计算妥当。 城里的黄粱也同样顺畅,无论是粮食还是猪油,反正是收购的过程无比顺利,甚至有人还主动打折。 趁着还没被人发现,李悦等人索性住到了船上,黄粱收购货物的同时,老兵和伙计们快速地熟悉着木船。 有着坚实的基础,以及张杰手下耐心的教授,很快培养出一批合格的水手,至少在顺风、逆风航行了几十里,完全没有发生一点的意外。 足足耽搁了近十天的时间,手里的钱大部分换成了货物,木船才从码头上摇摇晃晃起航出发。 这些天来,大玮瑎忙得焦头烂额,心里却是畅快无比,当天和李悦对话之后苦思冥想,一边搜集信息,一边有针对性的拉拢,至少有一部分武将,在表面上开始向自己倾斜。 而自己再想邀请李悦的时候,对方总是以各种借口推脱,就连想要感谢对方,都没有一点的机会。 得知李悦即将离开,大玮瑎赶到码头的时候,发现大船只能看到一个黑点,不禁心生感慨、同时又充满佩服。 距离忽汗城越来越远,李悦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些天精神高度紧张,生怕有一点风吹草动的。 船上装满了粮食,就连管控严格的官盐,都装了有几十斛,明眼都知道,这位公子和太子关系不凡,几乎是没有遇到任何的刁难。 可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天牛庆不知道打发了多少小贼,船上的货物让很多人眼红,晚上的骚扰根本就没断过。 “老牛,好好睡一觉,咱们已经走出这么远了,估计那些贼人也该死心了。再说,大白天的,谁还敢来劫船不成嘛。” 牛庆的辛苦李悦看在眼里,现在心情放松了,对其称呼也随便了许多,希望对方也别总是紧张兮兮的。 “老爷,小人不累。船上风大,您去船舱里休息。” 牛庆说着,陡然眼神一冷,始终握在手里的长弓拉得满圆,对着岸边的芦苇丛中射了出去。 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凄惨的叫声,芦苇开始剧烈的摇晃,隐约间有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隐入了深处。 第33章 步步惊心 江边的树林中蹿出几个人来,这些人明显配合有度,有人去救助同伴,有人则是对着牛庆发起了反击。 伴随着嗡鸣声,箭矢向木船疾射而来,吓得李悦连连退后,眼看就要撞到船身掉入江里。 牛庆眼疾手快,一手拉住李悦、帮助其稳住身形,另一只手抽出横刀,将来势极快的箭矢磕飞,随即稍稍一推李悦,化解了眼前的危机。 这回不用牛庆提醒,李悦连忙钻进船舱,同时招呼着何昱、以及两名侍女,离开窗口的位置,隐藏自己的身形。 这时外面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老兵们迅速组织反击,借着船体的掩护,很快将对方击溃,除了岸边留下两具尸体,其他人窜入树林消失不见了。 “牛头儿,咱们要不要去追,这几个小蟊贼实在是太可恶了,搅得大伙不得安宁,干脆想办法弄死算了。” 牛庆的武功有目共睹,老兵们佩服的五体投地,不禁公认为头儿,一切都听他的指挥。 看着浓密的芦苇丛,牛庆摇了摇头,以他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对方完全可以全部藏在里面,根本没必要躲在树林中。 而且最初被自己射中的人,如果不是让芦苇晃动起来,根本就不容易发现。 “保护老爷和货物要紧,等出了河道、到了江上,他们想拦都没有办法了。” 众人点了点头,留下几个人负责警戒,其他人返回自己的岗位上,操纵这种大船的经验还是太少,大家竭力快速积累着,生怕浪费一点时间。 船舱内每个人都是严肃的表情,自从购买了木船之后,似乎好运也远离了李悦。 “大爷,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张杰干的?恐怕这家伙当初就没安什么好心,现在打算连船带货一起抢回去呢。”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李悦已经完全没了主意,脑子里琢磨了半天,只想到这一个可能。 杨礼皱着眉头,不停地抚摸着胡须,半晌才说了一句。 “别看京城一片歌舞升平,可是背地里却是暗流涌动。老夫这些日子打听出不少事情,太子的势力主要在朝堂上,而二皇子却是依仗着各个武将。” “双方目前看似势均力敌,可是一旦平衡被打破了,恐怕整个渤海国都要陷入混乱之中。对于你这个突然出现的异类,只怕是双方都担心被对方拉拢,索性不如将你铲除,免得破坏了平衡。” 李悦心头一惊,对方说了半天,好像是分析的头头是道,可是仔细一听,像是没说一样,不禁翻了白眼。 “敢对老夫翻白眼,要不是你那么高调,能惹出这么多的祸端,害得老夫的头发又白了不少呢。” 看着相互瞪眼的叔侄二人,始终默不作声的何昱开口说道。 “杨先生无需生气,自从咱们打算走出扶余县,就已经意味着要迎接新的挑战。即便现在不被人盯上,以后也避免不了麻烦,这完全是大势所趋。” 杨礼沉默半天,不得不认同对方的观点,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如果扶余县依旧还是从前的样子,恐怕二位皇子根本不会太过在意,如今唯一的优势就是,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李悦真正的身份。 “夫人说的极是,老夫还是有些短视了。” 眼见对方施礼,何昱连忙起身,对其安慰道:“杨先生不必多礼,正所谓关心则乱,小妇人只是个旁观者,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 杨礼点了点头,对李悦吩咐道:“你小子出去,告诉他们马上扬起风帆,越快远离忽汗城越好。” “还有啊,这次是你小子最后一次出门,以后全都交给老黄,回家以后多造些船,一方面用来护卫大船,另一方面用来吸引敌人,千万不能让他们找到扶余县去。” 李悦心里一暖,杨礼终究还是惦记自己的,可是现在大夏天的,哪里来的大风,目前船上的风帆根本就是摆设。 心里尽管这么想着,嘴里却是不敢反驳一句,走出船舱吩咐了一句,同时对众人安抚夸奖了一通。 每个人都尽心值守着,距离入江口越来越近,以目前的船速用不了一盏茶的工夫,便能进入松花江中,到时可真的是蛟龙入海了。 大量的货物使木船吃水很低,加上不熟悉水道,暂时更多的是凭借着水流慢慢前进,生怕碰到河底的暗礁。 “牛头儿,远处有几条渔船占满了河道,正逆流向咱们靠近。” 牛庆精神一振,站到船头上向远处了望,没过一会的工夫,已经可以看到几个黑影,眼看对方没有让路的趋势,不禁微微有些皱眉。 李悦同时也看到这一幕,心里疑惑的同时,不禁又暗暗好笑。 牛头儿这个称呼,让他联想起牛头马面,再看牛庆皱眉的样子,像极了即将发怒的公牛。 “老爷,对面局势不明,为了以防万一,您还是回船舱通知大家一下。” 李悦知道,对方是嫌自己碍事,不禁暗哼了一下,转身回了船舱。 没过一会,便听到外面提醒的声音,接连喊了几遍,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回音。 牛庆挽弓搭箭,对着老兵们吩咐了一句:“大家伙准备作战。” 老兵们应了一声,正条船的气氛也发生了变化,转眼间变得紧张凝重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众人的心情,一阵热风吹起,令一片云彩恰好遮挡住整艘木船,挡住了头顶的刺眼的阳光。 “嗡”的一声,牛庆手中的箭矢疾射而去,嘭的一声穿透对面的渔船,牢牢地钉在对方的船头。 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对面的渔船来者不善,双方已经距离一箭之隔,丝毫没有让出航道的意思。 随着箭矢命中,渔船船舱里的苫布也随之抖动了一下,随即每条渔船里都钻出几个人来,一个个手持弓箭、横刀,俨然是打算劫船的样子。 牛庆也不言语,双臂接连重复了几次,对面渔船上的船工纷纷中箭落水,使得对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并且随着水流向下游飘去。 似乎是震惊牛庆的箭法,一群贼人经历了短暂的混乱,稳定渔船之后开始发起了反击。 只是碍于箭法的拙劣,以及顶着刺眼的阳光,射到船上的箭矢屈指可数。 对面不时响起惨嚎声,渔船上的人简直成了活靶子,明知道不能给木船造成伤害,却是没有一个人退缩,始终让渔船保持在河道的中央。 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李悦心头疑惑重重,站在船舱顶上,向着入江口的位置望去。 “小子,别逞能了,快点下来,万一被人家射中,老夫可不会那裁缝的手艺。” 李悦嘿嘿一笑,对杨礼安抚道:“大爷放心,小子我有先人护体,就是箭矢射来,也会拐一个弯的。” 杨礼正要破口大骂,只见李悦脸色突变,嘴里不停地大喊着。 “快、快,大家快些划船,尽量让船速提高起来。” 顺着李悦的目光望去,牛庆脸色也是一变,只见距离入江口不远的地方,出现一道横截河道的水纹。 牛庆箭指河边的芦苇丛,随着一道黑影闪过,芦苇丛被压倒了一片,随即开始大面积的晃动。 “动手。” 眼看着计谋败露,一声号令响起,两侧芦苇丛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人。 人群涌动,河道上的水纹愈发清晰,一根粗大的绳索横亘在河面之上。 放眼望去,两岸足有上百人埋伏,一部分人扯着绳索的两头,飞快地向树林中窜去,显然是打算利用大树和绳索,把木船彻底拦截下来。 别说是那些老兵,就连李悦都能看得明白,一旦木船停下,等待他们的将是被屠杀的命运。 似乎是感受到了众人的心情,河面上陡然刮起一阵大风,把早已扬起的风帆瞬间灌满。 甲板上只留下几个弓箭高手,其余人全部加入到摇桨的行列,在大风的帮助下,木船的速度很快便提了起来。 借着顺风和阳光的优势,以牛庆为首的弓箭手,对着渔船上的人展开了屠杀,如果不将其清除,一旦让对方上了甲板,恐怕生存的机会就更小了。 与此同时,距离贼人越来越近,李悦甚至可以看到一张张面孔。 对方的箭矢像是不要钱一样,顶着大风射到了船上,虽说没有了多少的杀伤力,却像是垃圾一样,挂在了白帆上。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牛庆拉弓的速度明显变慢,瞄准人群中指挥的首领,放出一箭之后,随即蹲在甲板上恢复体力。 此刻紧张的场面,已经没有人注意船速的高低,只是一味用力摇桨。 仅仅在片刻之后,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撞击声,显然挡在船前的障碍被碾碎了。 几个呼吸之后,两侧传来众人闷哼的声音,木船随之一滞,船上的人感觉身体向前冲了出去。 这样的感觉对李悦来说极为熟悉,公交车上经历过太多次了。 耳边突然响起剧烈的断裂声响,随即不知道多少大树倒了下来。 贼寇的惊叫声、惨嚎声,大树倾倒断裂的声音,全部交织在一起。 猛然间,身体恢复了正常,李悦探头看了一眼,岸上像是遭受了凶兽的攻击,大树连根倒在地上,死伤的贼寇不计其数,黑色的土、红色的血,完全交织在一起。 木船的速度明显降低了很多,同时微微向一侧倾斜,李悦暗叫一声不好,随即大声命令道。 “稳住船舵,我们已经进入松花江,大家不用担心了。” 话语给众人吃下来一粒定心丸,有人大着胆子探出了头,眼前的景象让众人的心情豁然开朗,广阔的江面上再无遮拦,再也没有人能阻挡众人前行。 第34章 大开发 李悦长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果不是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恐怕最好的结果也是所有人都成为阶下囚。 回头看着狼藉不堪的河岸人头攒动,哭爹喊娘声此起彼伏,也不知自己到底招惹到了谁,竟然会布置下如此大的手笔。 历经惊心动魄之后,李悦一行人顺风顺水,五天之后终于回到了扶余县外,这还是担心被人跟踪,一路走走停停、走了许多的岔路。 相比而言,这一趟出行风险巨大,可是获取的财富和时间,却是无法衡量的。 如今的扶余县全面发展,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如果能够稳固发展三年,只怕一般的府城都难以相比。 李悦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大锅饭模式,还是公司模式,总之是以自己最大的能力,努力建设着家乡。 家里一切正常,完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农户种田、渔民打渔、船工造船…… 突然出现的大船,扰乱了正常的节奏,所有人都变得慌乱起来。 直到李悦现身,众人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确认大船归属扶余,现场的百姓无不欢呼雀跃。 码头虽然已经扩建,可是就连李悦都没能预料到,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拥有了一艘如此规模的大船。 看着小山一样的粮食出现,百姓们的情绪高涨到了极点。 民以食为天,看到这么多的粮食,百姓们知道,再也不用担心天会塌了。 小船一点点搬运,百姓们齐齐上阵,或是抬、或是扛,没有人偷奸耍滑,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是给衙门、给李悦做工,就不会被亏待的。 今天的扶余县,简直比往年过年还要热闹,看着百姓们一个个喜笑颜开,李悦感觉前所未有的高兴和充实。 …… 和扶余县截然相反,忽汗城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走在大街上的人行色匆匆,连大声说话的都没有。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太子一怒,也是不容小觑。 忽汗河上的事情,终究传到了太子大玮瑎的耳朵里,经过几天的调查,也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幸好没有惹出乱子,不然他真的想彻底决裂了。 想当年,因为水稻唐国都能发动战争,如果唐国的皇族在渤海国遇害,恐怕只有灭国一条路可走了。 “这个张杰,我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商人,想不到竟然藏得这么深,居然连我安插在他身边的人都没看透。” 大玮瑎身处自己的府邸,除了一干文人谋士,在场还有几名身着戎装的武将。 “张杰再怎么狡猾,还不是落到了太子的手里。这回二殿下只能是吃个哑巴亏了,此时不知道会有多后悔呢。” 听着属下的奉承,大玮瑎暗自得意,看着下座的武将,更是难掩得意之情。 撬开张杰的嘴很难,可是收获也是惊人的,想不到自己那个弟弟,竟然不惜动用军队来截杀李悦。 只是不知他是出于嫉妒,还是为了触怒唐国,无论是哪个原因,对自己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这几名武将,有的是被自己收买,有的则是被自己要挟,如果没有李悦的提醒,这些人应该还是弟弟的手下。 想到这里,大玮瑎嘴角不禁扬起笑意。 “既然这位李公子爱财,不妨对那个商人多多照顾一些,权当是我的一片心意了。” …… 七月的扶余县,一片绿意葱葱,整齐的田地里庄稼长势喜人,根据庄稼的高低不同,可以明显的分辨是粮食,还是蔬菜。 因为大量唐人的存在,使得这里的作物品种繁多,有些庄稼就连李悦也是第一次见到。 像庄稼一样,整个县城欣欣向荣,可是何昱思乡的情绪也像生长的庄稼,完全控制不住。 两名侍卫已经走了半月有余,以二人的武功,倒是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即便是一人双骑,回到千里之外的京城,顺利的话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好在这里住得也习惯了,至少在这个季节里,东北没有关中的那种闷热,尤其是江边不时吹来的凉风,也驱散了一些心头的烦闷。 如果不是担心家人,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整座县城都散发着生机勃勃。 除了储存足够的粮食以防万一,剩余的都被李悦用来酿酒,已然在忽汗城打开了销路,必须趁热打铁才是。 至于猪油、火碱,用于研制肥皂,等到这一次出酒的时候,他还打算研究一下香水。 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李悦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能是依靠前人的智慧,既然这些东西可以畅销,自己又何必苦思冥想其他的呢。 对于两名远行的侍卫,他同样放在心上,以自己的能力,学堂上能够教授的东西太少,只希望对方返回的时候,可以带回大量的书籍。 随着现在资金丰富,农户们又处于农闲的时候,扶余县建城的计划也被提上了议程。 经过众人的商议,加上何昱的见识,以及石匠们的想法,一座由砖石混合的新城,将在扶余县建造。 没有水泥,李悦更没有能力造出来,只是听了他的想法之后,石匠们打算采用卯榫的办法,用来建造坚固的城墙。 当几块打磨成型的石头出现在眼前,石匠们把带有凹槽、凸起的石头拼接到一起,几个大汉用力敲砸,也没能令石头分开,如此足有证明,除非敲碎石头,否则难以破坏城墙。 解决了令城墙坚固的问题,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毕竟建造城墙不可能用几十斤的石头,几百、上千斤的话,恐怕人力根本没法搬动了。 有李悦这个半吊子,杠杆原理被他想了起来,随着这样的想法被众人完善,一个简陋至极的杠杆吊具,成为划时代的产物。 石匠、木匠、马夫,三个职业集合在一起,制作出一个可以利用牛马,拖拽起一块上千斤重的巨石,并且将其运送到一丈多高的位置。 尽管吊具又大、又丑,可是这样的实验还是被百姓们称为壮举,李悦更是大言不惭,借着这次机会,给所有学童上了一棵。 “刚才你们都看见了,这就是杠杆的作用。曾经有人说过,给我一个合适的支点,我可以撬动整座山丘。” “老师没那么大的能力,勉强可以吊起巨石。希望你们以后可以将这门学问发扬光大,做一个撬动山丘的能人。” 就在众人忙碌的同时,几里外的江对岸停下一只马队,一行人顶盔带甲,对着人群和扶余县城指指点点的。 “江对面就是扶余县了,看样子这些人占了一个好地方啊,老子看到的田地就有上千亩了。” 虽然天气已经很热,可是这些官兵依旧是一身的正装,似乎是有什么重要军务要去处理。 “大人,这下子咱们兄弟不用愁了。当初还以为这是一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想不到居然是块宝地啊。” “大人,这么富庶的地方,只怕是那塔虎寨的校尉不会轻易交出来?您打算怎么办,给兄弟们制定一个章程。” 为首之人姓贺名超,位居南左卫其中一府的都尉,当初被将军任命接管边陲的塔虎寨,他还一肚子的怨气,以为是被对方刁难,如今看来是误会了将军,这分明是委以重任的举动啊。 贺超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咱们兄弟虽说在京城花天酒地多年,可是身上的武艺和兵器,岂是那些乡巴佬组成的边军可以比拟的。” “再者说了,本都尉可是带着大将军的任命书,他要是敢不交出兵权,就等着大军前来围剿。” 说完这些,贺超意气风发地挥起马鞭,一行人沿江岸向西疾驰。 一路上贺超的心情更加开朗,过了扶余县之后人烟稀少,但是水草肥美,正是放牧的绝佳场所。 尤其各种动物层出不穷,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狩猎园林。 逼迫着船家横渡松花江,长山村近在眼前,想不到村子竟然如此富庶,贺超占据这里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正在建设中的小村,伫立在一座小山之上,一旦这里的围墙建成,势必会成为一道扼制契丹人的要塞。 小村附近种植着一望无际的稻田,只要再过上几个月,完全就是一堆堆白花花的银子。 “小子们,这个地方咱们占定了,就是大将军来,不给足了好处咱们都不带挪窝的了。” 贺超蛊惑性的话语,让一众手下纷纷嚎叫起来,看来当边军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附近的百姓完全可以随便鱼肉。 塔虎城的兵士们,正在帮助村民们筑城,远远就已经看到一行人走来,此时山上升起一股股笔直的青烟,不留心的话,还以为是村民们开始做饭。 收回贪婪的目光,贺超一行人已然绕过了长山,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条官道直通远方,径直通向一座崭新的城池。 “兄弟们,再加把子力气,从今天起,这座城可就是咱们的了。” 一阵狼嚎一样的声音响起,战马嘶鸣着冲向塔虎城,此时的贺超眼中别无他物,看着远处的城池,心中的怨气一扫而光了。 方平满脸的阴郁,哨兵早就向自己禀报了军情,如今已经可以看到马队,脑子却是没有半点的办法。 “来人,听我命令。等下迎接上官的时候,你们二人跟在我的左右,一旦看我做出手势,立刻派人去通知大人。” 虽然不知道上官的来意,可是方平依旧做出了应对,这样的问题自己恐怕解决不了,只能是让李悦去考虑了。 第35章 冲突 “大人,这座城是朝廷派人来修的吗?看样子可真是气派啊。” “你看那些杂碎,一个个穿的不咋地,可是倒是知道干净,比咱们见过的边军强多了。” 贺超也是满脑子的雾水,这两年没带兵打仗,边军的待遇竟然这么好了?没听大将军说修过城寨啊,更何况这里都已经建城了。 “打开大门。南左卫折冲府贺都尉驾临,让你们的校尉赶快出来迎接。” 伴随着手下叫门,贺超大马金刀地坐在马上,完全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都尉大人,请出示你的印信。” 大门紧闭,城墙上的哨兵居高临下,按照边军的规矩,对着众人喊道。 在京城贺超是夹着尾巴做人,可是到了这里自己的官职可是最大的一个,受到兵士的盘查,怎么能忍受得了。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这身官服还不能当做印信吗?开门,再敢啰嗦老子砍了你的头。” 哨兵根本不为所动,不仅嘴里喊着检查印信,手中的弓箭更是晾了出来。 “大人,出示你的印信,否则小人可就当你们是外来的奸细了。” “反了天了,老子今天倒是要看看,你长了几个脑袋,敢要看我的印信。” 双方僵持不下,声音更是惊动了城内的兵士,没一会的工夫,城墙上已经站了有二十个人。 贺超睚眦欲裂,想不到这些个边军竟然油盐不进,一个个用弓箭瞄准着自己一方,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了。 “放肆,胆敢以下犯上。把你们的校尉叫来,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长了几个脑袋。” 方平站在城墙下面,整个过程听得清清楚楚,本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哪成想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过了片刻,方平走上城墙,向对方抱拳一礼,口中轻描淡写地说道。 “下官塔虎城校尉方平,请都尉大人出示印信。” 此时的方平,心里的怨气爆发出来,好久都没见过朝廷来人,更没有人管他们的死活。 如今一切顺风顺水,这些人竟然主动找上门来,恐怕对方进城之时,这里便要被朝廷收回了。 贺超克制着自己的心情,从现在开始,一切按照军规行事,只要进入城里,立刻把对方拿下,他不相信这些边军敢集体造反。 “方校尉恪守军规,实乃我等的楷模,你今天的表现,着实让本官很是满意。这是我的印信,还请方校尉仔细验查。” 对方态度突然转变,让方平不禁一愣,同时更加提防。 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半点差池,方平命人打开了大门。 贺超也不下马,直接进入塔虎城内,眼前的景象令其欣喜,同时又震惊不已。 如此整洁的军营,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尤其是一排排粉刷洁白的砖房,在所有军营中更是绝无仅有的。 “方校尉,不知现在边军有多少兵士啊?” “启禀大人,依照朝廷的命令,塔虎城现有兵士200余人。” 其他人按照方平的吩咐,已经躲进了地道和地窖里,目的就是不让别人知道塔虎城的真实实力。 双方一个骑在马上,一个步行陪同,足足在塔虎城转了一圈,贺超把该了解到问题全部了解。 “来人啊,把方校尉给我拿下。” 兵士们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顿时几十人围了上来,把方平保护在身后。 方平打了一个手势,随即有两人偷偷溜出军营,径直向东而去。 “大人,不知末将违反了哪条军规,让您要治我的罪。” 贺超露出小人得势的嘴脸,端坐在马背上不屑地说道:“目无上官一项就是你头等大罪,贪墨军饷、贪图享乐,这些还不够嘛,难道说非要我一一列举出来?” 方平冷冷看着对方,果然是愈加其罪何患无辞,对方显然是打算把自己控制住,以此来剥夺兵权的。 可惜贺超打错了算盘,哪里知道众人之间的情义,如果不是担心惹出大麻烦,恐怕对面这些人早就成了一堆肉泥了。 看着虎视眈眈的兵士,贺超心里有些发毛,这里明显与其他军营不同,似乎所有人都是校尉的亲兵。 “全部给我滚开,你们是要造反吗?” 说话的同时,贺超手里的马鞭抡了过去,猝不及防之下,前面的一个兵士被抽在了肩膀,顿时一道血印染红了单薄的衣衫。 “反就反了,如果没有方校尉的话,老子连饭都吃不上了。” “你们这些王八蛋,我们挨饿的时候怎么没见。现在看我们的日子好过了,跑这来摘果子了。” 群情激愤让贺超有些害怕,胯下的马更是连连后退着,口中色厉内荏地喊道。 “你们敢动我一下,可就是砍头的罪名,我可是奉了朝廷的命令,我要是受一点伤,你们就等着大军来围剿。” 兵士们根本不受威胁,但是却知道克制,一个个赤手空拳的,很快把对方打倒在地。 李悦当初制定训练目标,在这段时间内被兵士们完全执行,所以无论从人数上、还是体魄上,把贺超的手下全面碾压。 凭借自己的身份,贺超对众人威逼利诱,却是没有任何的效果,兵士们也知道克制,再也没有动手,双方只是在原地对峙着,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今天谁要是敢带走方大人,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反正老子光棍一条,大不了离开这就是了。” “兄弟,算我一个,杀猪还得需要帮手呢,更何况是杀人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贺超身上充满了疲惫感,原以为会轻松的收回兵权,想不到却是如此的费劲。 不过也难怪了,如果是自己打造了这个地方,恐怕也很难轻易交出的。 忽然间,方平大喊了一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 “兄弟们,我方平多谢大家。正所谓军令如山,为了兄弟们的妻儿老小,我愿意卸下这个校尉。不过还请大人开恩,容我解甲归田、从此离开这里。” 话音落下,众人发出一阵惊呼,完全想不通方平为什么就轻易放弃了。 贺超也是一愣,渤海国的兵制仿效唐国,从军中退伍要六十岁才可以。 不过转念一想,今天先安抚下众人,等回禀大将军、派大军前来的时候,哪还由得他们撒野。 “方校尉忠义。今天我贺超跟你保证,待改日见到大将军,一定求大将军满足你的心愿。” 二人相互抱拳,心中却是谩骂着对方,都明白双方不过是在撒谎,却都装出一副相互敬佩的神色。 “既然方校尉退伍,老子我也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回唐国去,也不在这受王八犊子气了。” 众人的骂声不绝于耳,贺超完全像是充耳不闻,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是喜怒参半。 “骂、骂,老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占了这里,等我缓过神来、回禀大将军,到时叫你们一个个都变成奴籍。” 眼看着整个军营变得空荡荡,别说一个人影,就连马匹的嘶鸣都听不到一声了。 贺超又气又怒,这些人简直成了方平的私兵,眼里根本没有自己这个上司,更是没有朝廷。 兵士们走的干干净净,偌大的城池里静悄悄的,幸好厨房用具齐全,甚至还找到了几坛烈酒。 酒足饭饱,连哨位都没布置一个,贺超等人抵不过酒劲和劳累,天黑了没有多久纷纷进入梦想之中。 长山村里,几百人聚集在一起,为首之人正是李悦,看他和方平说笑的样子,似乎完全不担心塔虎城被人占据的事情。 “大人,里面的情况已经知道了,你要求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一想到贺超那张嘴脸,方平就恨得牙根痒痒,不过联想到马上会看见对方另一副样子,心中还隐隐有些期盼。 李悦微微一愣,玩笑着说道:“老方,不像是你的性子啊!既然你等着急了,咱们马上出发。” 方平挠头一笑,这些天眼看着军营的变化,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孩子的成长,如今孩子被人劫了,做父母的哪能有一刻的安心。 为了避免露出马脚,一行二十几人摸黑前行,这段距离对他们来说,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进入塔虎城。 来到塔虎城的东门,一群人隐入一个角落中,夜幕的掩盖下人影一个个减少,最后全部消失不见了。 李悦没想到,当初一时兴起建造的地道,竟然这么快便派上了用途。 地道里四通八达,可以隐秘地进入塔虎城各个地方,就是想观察贺超等人,都不会被他们发现踪迹。 位于城墙的角落里,地下是一座面积极大的密室,李悦本是打算用作冬季存储蔬菜,今天可以提前使用了。 密室中的火把点燃,众人开始装扮自己,一个个把脸涂成各种颜色,头上、身上,满是稀奇古怪的东西。 别说是不知情的人,就是兵士们自己,看着熟悉的同伴,每个人都生出恐惧的心理。 眼前仿佛置身于幽冥地府,火把摇曳照出的影子,好像是择人而噬的恶魔一样。 “大人,兄弟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把客人请进来。” 方平抑制着内心的激动,这样的经历实在新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可以亲自惩罚上司,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36章 黑白无常 贺超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兴奋,今天的梦里更是如此。 梦中的他借助塔虎城歼灭契丹人无数,不仅因此加官进爵,更是成为了二皇子的心腹。 这还不算,二皇子因他才成功登基,进而因为从龙之功成为国公,金银财宝、美女香车不在话下,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升入了云端一样。 猛然间身体一震,贺超感觉从天空掉落到深渊,再一摸身边的美人,没有感受到温润柔滑,反倒是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 耳边似乎还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对着自己训斥道。 “此人不啻于酒囊饭袋,到了这里还烂醉如泥。来人啊,给我把这个蠢货叫醒。” 哗的一声,冰冷的液体浇在脸上,吓得贺超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鼻子里满是酒液的味道,自己都不记得昨晚喝了多少酒了。 除了李悦,黑暗中的其他人都不禁咋舌,上好的美酒就这么泼了出去,真是便宜那个混蛋了。 殊不知李悦根本没放在心上,那些哪里还是酒了,根本就是特意提炼出来的酒精,当初就是为了兵士们受伤消毒用的,今天派上了别的用场。 “大胆,没有礼数的东西。见了本王不知道行礼就算了,如今居然还敢落座不起。来人啊,给我把他送进拔舌地狱,先让他享受一千年再说。” 刚才贺超已经醒了,只是眼前一片漆黑,还处在茫然之中,如今听到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四周还不断的传来回音,顿时吓得完全清醒了。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末将只是一时糊涂,不小心冒犯了大王,还请大王开恩啊。” 贺超还摸不清状况,仅凭着听到的信息不停地叩头求饶,既然对方自称本王,叫一声大王应该没错了。 “放肆。” 怒喝声仿佛在耳边响起,足足回荡了几次,吓得贺超简直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又像是安了弹簧一样跪了下去。 “你不过是个小小的都尉,在本王眼里甚至不如草芥蝼蚁,居然敢在本王面前自称末将,简直是胆大包天。” “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你长得什么熊样,竟然敢在我阎罗殿里撒野。” 贺超此时吓得六神无主,听到阎罗殿三个字更像是抽出了魂魄,按照对方的命令抬起了头。 眼前依旧一片漆黑,贺超疑惑之际,只听着嘭的一声,一团火焰在不远处升腾,火焰后方映出一张凶狠的面容。 火焰瞬间消失,在对方不远处变成柔和的火苗,虽然黑暗中有了一丝光亮,可是让贺超更加害怕了。 对面一人须发浓密,头戴一顶皇帝的冕冠,一串串玉石遮挡到鼻子的位置,对方看上去充满了高贵和威严。 看着贺超战战兢兢的样子,李悦充满了成就感,电视剧中的阎罗王形象,加上有意的设计,使得光线从下而上,使自己看上去既阴森恐怖,又极具帝王之相。 至于那顶冕冠,不过是一块轻巧的木板,加上一些自制的琥珀,扔到地上估计别人都懒得捡的东西。 “阎王爷爷饶命啊,小人我一直奉公守法,从没欺负过百姓,小人实在是冤枉啊!” 贺超吓破了胆子,哪还有心思分辨真假,仗着自己的身份,平日里坏事做了不少,如今到了这里还侥幸狡辩着。 “放屁。你的意思是说,本王我冤枉你了?牛头马面何在,你们两个确定没有抓错人?” 阎罗王的眼神始终不离自己身边左右,贺超感觉汗毛直立,脖子里更是感觉到一阵阵的凉风。 看对方样子,李悦知道贺超马上就要崩溃了,不禁暗暗使了一个眼色,让在他后面不停吹气的兵士,悄悄退到黑暗中。 嘭、嘭,一左一右向后两声响起,凭空出现两团火光,贺超下意识看去,其中一团火光背后现出一张白惨惨的长脸,脸上说不出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火光变淡,却是没有散去,完全悬浮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忽闪忽闪的恍若鬼火。 尤其是鬼火的旁边,站在一个瘦瘦的白影,锥形的帽子下面一张瘆人的面孔,一条长长的舌头从嘴里耷拉到胸口。 眼看着对方像是没有脚一样,身体一动没动就向自己飘了过来,吓得贺超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 猛然间,身体像是撞到了什么,贺超回头一看,入眼满是黑色,抬头看去,昏暗的火光下,又一张吓人的面孔,一条暗红色的舌头垂在半空,一滴滴口水正从舌尖处掉落。 来者浑身漆黑,如果不是对方就要挨到自己的脸上,贺超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楚,只有一双眼睛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随着对方张口,贺超顿时吓得连滚带爬,仿佛看到满口的牙成精了,马上要将自己吞噬了一样。 “谢兄,老范我认为没抓错人,就是他。” 对面的白衣人点了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转身对端坐着李悦说道。 “启禀阎罗王,我黑白无常二兄弟,这千百年都不曾抓错过人。这贺超信口雌黄,诬陷我兄弟二人,属下建议打下拔舌地狱。” 这下容不得贺超不信了,无论是身处的环境,还是看到的一切,全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自己真的是到了地府之中啊。 阎罗王闷哼了一声,震得整个空间嗡嗡直响,吓得贺超连忙向前爬了过去。 此时的他已经确信了,如果再顺嘴胡说,恐怕是不止下拔舌地狱了。 正要开口说话,只见对面的阎罗王突然震怒。 “本王宣召牛头马面,为何是你二人现身,他们两个去哪了?” 黑白无常躬身一礼,不卑不亢地回道。 “启禀阎罗王,他们两个徇私枉法、欺凌弱小、目无法纪,属下二人自作主张,已经将他们两斩首。” 说完,二人同时抬手一张、一收,两个硕大的牛头、马头,翻滚着来到二人的身前。 “啪”的一声,阎罗王显然气愤至极,对着牛头、马头破口大骂。 “本王待你们不薄,人间供奉的香火更是不断,居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把他们两个打下十八层地狱,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时时刻刻遭受各种刑罚。” “是。” 随着黑白无常接受命令,二人抬手一挥,那牛头和马头顿时飞入黑暗之中,随即响起凄厉的惨嚎之声。 “阎王爷爷开恩,小人全部都说,如有一句谎言,愿受五雷轰顶。” 看着贺超屁股都撅上了天,脑袋像是捣蒜锤一样不停的磕着,李悦知道今天的戏码已经足够了,再演下去可就容易穿帮了。 “本王看你诚心悔过,就给你一次机会,胆敢再有一句谎言,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承受油锅地狱。” “不敢、不敢。小人这就把所有罪孽一一说清,绝对不敢有半点隐瞒。” “好。崔判官何在?马上给本王记录,千万不要露掉一丝一毫。” 此时的贺超哪敢抬头,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已经一一见识,至于崔判官还是算了。 贺超跪在地上,把自己的丑事一一抖了出来,让李悦大开眼界,同时又气愤难耐。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都尉,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什么强抢民女了、侵吞兵饷的,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尤其是听到他说,之前执行过一项绝密任务,整个过程简直是禽兽不如、惨绝人寰。 李悦按捺住内心的愤怒,告诫自己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否则下面的贺超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够了。” 听了贺超自述的罪行,李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声怒喝阻止了对方。 “贺超罪证确凿、罪该万死。本王判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不过本王念你……” 李悦还没说完,对方竟然昏了过去,之前的计划是趁着宣判的工夫,把他直接打晕呢,现在倒是省事了。 几个人影走上前来,把贺超小心翼翼的抬着,从菜窖里送回了房间。 而这时光线逐渐明亮,把整个菜窖照的清清楚楚。 空气中满是酒精的味道,正是借助酒精,制造出魔幻的火光。 地上扔着两个树根,修剪的枝杈杂乱无章,猛地一看有几分牛头、马头的样子。 树根的两端分别绑着绳子,轻轻一拽就能将其滚动起来。 李悦摘到了“冕冠”,那玩意实在是硌的脑袋疼。 “大人,现在咱们有了他的罪证,明天是不是就能把他赶走了啊?” 听到来人的声音,李悦抬头吓了一跳,眼前乌漆嘛黑的一片,只有几颗牙和舌头看得清晰,尽管心知肚明的,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张子龙,你给我滚犊子。赶紧找水把锅底灰洗净了,黑成这样你还好意思见人。” 张子龙满肚子的委屈,当初是他求着自己的,现在黢黑的他又嫌弃了,这个男人太难侍候了。 看得出来,李悦现在心情极度不好,军伍中的龌龊事太多了,哪有几个像塔虎城这样的。 尤其是听贺超说起,二皇子为了自己的私利,在京城中散布契丹人入侵边关的谣言,从而弄得京城官宦和百姓人心惶惶。 更过分的是,他为了赢得民心、彰显自己的勇猛,不惜虐杀偏僻乡村的百姓,并且把一些男人的头发剃成契丹人的模样,砍下他们的脑袋充当军功。 因为这些只是听说,李悦还有些不敢相信,一个皇子为了皇位滥杀无辜,实在是不可思议。 可是从贺超的口中说出,二皇子曾经命令同僚截杀一艘商船,由不得李悦不信了。 只是发现有人和自己的大哥,也就是自己的对头走得太近,竟能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恐怕这位二皇子已经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如此看来,当初那个张杰似乎也没安什么好心,否则怎么会让自己占了那么大的便宜。 “大人,咱们还是赶快离开,万一被贺超的手下发现就遭了。回去咱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到底该怎么对付他。” 方平走了上来,对李悦安慰道。 李悦抬起头,脸上露出凶色:“老方,从今天起我就和贺超死磕了。老子要是弄不死他,也要天天吓尿他。” 众人相信,李悦说得出做得到,今晚的手笔就够贺超喝一壶的。 别说对方不知情,就是自己心知肚明的,也被之前的经历吓够呛,那些飘来飘去的火苗,不知道是有绳子拖拽着,真的以为是鬼火呢。 第37章 欲纵故擒 天刚蒙蒙亮,军营里的鸡就叫了起来,贺超听到声音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坐在床上满脸狐疑,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身上,除了有浓烈的酒味,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 昨晚的梦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冰冷的水泼在脸上,自己甚至已经摸到身上都湿了。 可是现在…… “难道说阎王爷爷开恩,把我给放了回来?不行,这个地方说什么都不能待了,必须马上离开。以后谁爱来谁来,打死老子都不来了。” 回想着昨晚的情景,贺超打了个冷战,不禁开口喊道:“来人、来人。” 过了好一阵,才有手下迷迷糊糊的跑了过来,看着贺超满脸的茫然之色。 “大人,您怎么起来这么早呢?不是说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到时候叫兄弟们过来接手的嘛。” 手下的表情不似作假,看样子昨晚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想到这里,贺超不禁暗自佩服仙家的手段。 “休息个屁,赶紧叫他们起来做饭,吃完饭咱们马上启程。” “大人……” “大人个屁,没完没了的,在这叫魂呢……” 贺超喝骂声戛然而止,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猛然间又想到了昨晚的情景。 对方见状,同样感觉有些发毛,趁着上司发呆的工夫,连忙退了出去,似乎是生怕沾染上一点晦气的样子。 众人被同伴叫了起来,虽然不了解上司的想法,却都一一执行着,只是心中带着怨气,动作不免慢了一些。 眼看着太阳露出了整张脸,贺超心头的恐惧才散去了一些,坐在饭桌前就着咸鸭蛋和鱼肉松等小菜,喝着浓稠的米粥,不免略微有些惆怅。 相比自己驻扎过的地方,这里简直就是福地,什么时候大头兵能吃这么好了,能吃饱就算是有福了。 脑子里胡乱琢磨着,耳边却响起一个呼喊的声音,吓得贺超猛地一惊,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贺将军、贺将军……” 呼喊声飘飘渺渺,好像就在耳边,又好像远在天边。 “你们听到有人喊我了吗?” 众人一愣,一个个本来就暗藏怨气、心事重重的,听到贺超的问话,不禁纷纷做出倾听的样子。 手下们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让贺超毛骨悚然。 陡然间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变得异常清晰,众人也听得一清二楚了。 “大人,好像是军营外面。小人这就过去看看。” 没过一会,手下的大呼小叫声传了过来。 “大人,扶余县的李县令前来拜见。” 贺超眉头一皱,昨天离得远远看了一眼县城,破旧的不像样子,自己和这个李大人不认不识,他找自己干什么。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贺超高声回道:“不见。军营重地,让他赶紧滚蛋。” 哪知道话音刚刚落下,外面响起一个谄媚的声音。 “久闻贺将军的大名,下官今日终得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贺超脸色难看,想不到对方已经来到了房前,不禁对手下狠狠瞪了一眼。 收敛内心的情绪,贺超向外望去,一群人出现在视线中。 其中两口箱子尤为醒目,木杠被压得弯曲,抬箱子的四个人摇摇晃晃,显然里面装了不少的硬货啊。 “贺将军,听说您来了塔虎城,把之前的官兵都撵走了,下官可是高兴坏了。昨晚连夜给您准备的礼物,要不昨天就来拜见将军了。” 贺超一头的雾水,正常来说,一般的县衙对于属地内的官兵,想躲还来不及呢,就是怕对方打着守边的名号要这要那的。 可是这位倒好,不仅没躲着自己,反而还主动巴结上来了。 看着对面补丁罗补丁的李悦,贺超没有一点的好感,除了有些奇怪对方如此年轻。 自己已经打算要走,他一个穷县令能送来什么好东西来,最多也就是些土特产罢了。 “李大人多礼了,本将军初来乍到军务繁忙,大人还是速速离开军营,免得打扰本将军处理军务。” 看着对方冷冷的面孔,李悦内心暗暗鄙视了一番:“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忘了昨天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了。” 虽说心里瞧不起,李悦还是装出一副谦卑的样子:“贺将军勿怪,下官只是想表示对将军的谢意,要不是您来了,恐怕下官和百姓们都要被边军们喝血吃肉了。” “扶余县是穷地方,最近更是被他们搜刮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些拿不出手的土特产了。来人啊,给将军看看咱们的特产。” 贺超极不耐烦,自己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心里对于李悦送来的礼物,更是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随着对方打开箱子,不仅贺超的眼睛瞪得滚圆,就连一个个手下也纷纷惊呼起来。 这他娘的就是你们扶余县的特产,你们县里种了摇钱树了? 两个大箱子,满满登登的装满了铜钱,虽说是都散落在箱子里,可是看那箱子的大小,至少是有几千贯了。 “贺将军,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以后扶余县老小的性命,就拜托贺将军了。” 别说是李悦一口一个将军的叫着,让贺超心花怒放,就看眼前两口大钱箱,现在让他叫李悦爷爷都是满心欢喜的。 心情大好,贺超的态度180度转变,对着李悦异常热情。 “李大人客气了。保卫边关本是我辈的职责所在,就是契丹人现在来了,老贺我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说到这里,贺超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余光中似乎闪过一个锥形帽子的影子。 扭头看去,一个身高一尺左右,脸色惨白、红色的长舌垂在胸口的小人,正飘在一间房子的旁边。 二者四目相对,那小人嘴角一咧,随即消失在房子的后面。 “贺大人、贺大人,您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啊,莫非是昨夜休息的不好?还是说……” 李悦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表情顿时变成惊恐之色,仿佛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李大人难道知道?” 贺超嘴里问着,手指向地下指了指,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悦连连摆手,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根本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方的举动让贺超气得牙根痒痒,看来这个地方出现怪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否则远在几十里外的县令怎么会知道呢。 想到这里,贺超也不打算再装腔作势,反正自己已经打算走了,以后更是不打算来了,带着两箱子钱离开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反倒是暗暗夸赞李悦的“机灵”。 “贺将军,下官有一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啊。” 看着李悦谄媚的样子,不禁有些不耐烦了。 “李大人请讲。但凡贺某可以做到,绝对不会推辞。” 李悦欣喜异常,恭恭敬敬地回道:“对将军来一点不难。贺将军您也看到了,我们县里太穷,连个像样的驴车都没有。如果您能留下几匹马的话,下官和百姓们将会感激不尽的。” “这个……” “贺将军不必着急,待下官备好酒菜,听我和你细细说来,咱们扶余县真的是穷啊。牛头儿、牛头儿,赶紧出去备酒备菜。” 贺超吓得哆嗦了一下,难道说昨晚上的牛头也来了?赶紧离开这里才是真格的,刚才好像又看见一个黑影,这哥俩真的是阴魂不散啊。 “多谢李大人美意,只是本将军初来,确实有很多军务需要处理,至于喝酒的话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了。” 看得出来,李悦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贺超离开心切,连忙应付道。 “李大人,这样,你看我这里马匹不多,暂时调拨四匹给你。待日后大军前来,我再多送你几匹。” 李悦眉头微微皱着,显然是有些不太情愿。 “六匹,真的不能再多了。万一这几天有契丹人偷袭,倒是咱们可就惨了。” “好。将军还是应该以军务为主,扶余县真的是太穷了,否则下官也不会讨要的。” “无妨、无妨,咱们都是为了百姓嘛。” 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暗地里却是咒骂着对方。 “这个王八犊子,这也太抠了,两箱子钱换六匹马,这笔买卖实在是太亏了。” “穷,老子可没看出来,老子只看到你傻了。你们扶余县穷的就剩钱了,成箱子的往外送,这些钱能买多少匹马,这个账你都不会算。” 李悦身后的众人,纷纷掩饰着内心的震惊,生怕露出一点马脚来。 这个李大人真是做得一笔好买卖,两箱子的铜钱就换来六匹战马。 幸好李大人出生在这里,心里还是向着咱们的,否则和他打交道还不得多长几个心眼啊,不然被他卖了还得帮他数钱呢。 双方交易完毕,各自都很满意,眼看着李悦骑马消失不见,贺超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刚刚一会的工夫,黑白两个小人又连续出现了几次,要不是站在亲兵的身边,恐怕贺超的裤子都要湿了。 “所有人马上整理行囊,一盏茶之后出发。记住了,千万把钱箱捆好,回去之后本将军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众人心底纵然有万般的不情愿,可是看在钱的面子,依旧是打起精神。 钱箱被五花大绑的困在车上,匀出两匹马充当起挽马,至于其他的兵士,只能是两人一骑。 眼下贺超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要能离开这里,就是拉着车走,也绝不再待一刻了。 没过一会,塔虎城的东门打开,一行人加上两架马车,急速向东而去。 第38章 阴魂不散 从打开塔虎城的大门,一直到长山山脚下,有数不清的眼睛盯着贺超,恨不得他能马上离开自己的视线,再也不要出现了。 “恐怕李大人都没想到,送了那个混蛋那么多钱,就是希望他能留下来多玩几天,怎么一转身的工夫就跑路了。” “要我说哪得着那么费劲啊,昨晚趁他们睡着的时候,老子一个人摸进军营,通通把他们宰了算了。” “所以说你只能当兵,李大人可以当官。把他们杀了之后,朝廷派大军过来,送咱们去见阎王爷?你小子就是个猪脑子。” 一路上不曾停歇,穿过宽阔的稻田,直到过了长山,贺超才感觉稍稍有些安心。 乘船渡江,看着滚滚流淌的松花江上,一艘艘从水面上掠过的渔船,不禁暗自感慨。 如此富饶的鱼米之乡,可惜自己不能占有,实在是感觉痛心。 只是看着身后的钱箱,贺超又暗自安慰自己,有了这些钱也该知足了。 用来买官进爵也好,甚至是干脆解甲归田,以后天天烧香拜佛,安安稳稳渡过后半生也不错。 至于这里的情况嘛,自己回去实话实说,谁觉得自己命长谁就来,反正老子是不来了。 上岸的贺超感觉余光中有东西闪过,江面上停泊的渔船上似乎出现了一个白影。 恐怕这辈子是忘不了了,渔船附近的江里,慢慢钻出一个白衣白脸长舌头的身影,对方还向自己摆了摆手,似乎是道别的样子。 更诡异的是,渔夫距离那身影不过一丈左右,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刚刚还在其旁边撒下了渔网。 贺超吓得连忙扭头,催促着手下捆好木箱,自己一个人抢先催马跑了出去。 众人不明所以,见上司加紧赶路,也连忙追赶,钱箱被捆得牢固倒是不用担心,随着马车不停地颠簸,没有一刻停止下来。 一路上贺超像是发疯了一样,走一段路就要飞奔一阵,让亲兵们苦不堪言,却是不敢言语一声。 “咱们大人是不是见鬼了,这一天像是中邪了一样,时不时就快速行军,可是连个知会都没有呢。” “谁知道啊。我刚才特意注意了一下,路过之前的乱葬岗时,大人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又开始狂奔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贺超被折磨的心力憔悴,行军的苦倒是可以忍受,只是这一路上黑影白影轮番出现,就是好人都要折磨疯了。 “大人,咱们该找个地方扎营了,兄弟们虽然还能坚持,可是马也该歇歇了。” 贺超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像是残兵败将一样,完全没有一点精神,马匹更是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汗冲出了一道道泥沟。 “下马,原地扎营。好好修整一晚,明天继续行军。” 一天跑了近二百里地,贺超判断早就出了扶余县的地界,至少在这几十里再没见到那两个影子。 “啊……” 一声惊恐的叫声响起,吓得贺超脸色煞白,难不成手下也看到那两个影子。 “大人、大人,您赶紧过来看看,真是活见鬼了啊。” 看着手下惊惧的面孔,贺超颤抖的像是筛糠,要不是两腿发软,早就跑得远远的了,哪还敢靠近去看。 “看、看啥?” 箱子里像是藏着什么鬼怪一样,众人伸长了脖子,一点点向前面靠近着,眼前的景象让人觉得诡异至极。 “大人,箱子里面的钱都不见了,只剩下浅浅地一个箱底了。” 听到手下的回答,贺超彻底崩溃了,心里已经认定,这是鬼神对于他贪婪的惩罚。 口中发出不像人的叫喊声,抡开双腿向远处狂奔去。 众人见状纷纷上马追赶过去,只见其不停地喊着:“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 塔虎城里,一片欢歌笑语,众人成群的围坐在一起。 “现在那个贺超应该离开咱们扶余县了。算他小子命好,再住一晚的话,恐怕是要吓死在这了。” “要死让他死远点,可别脏了咱们的地方。李大人真是足智多谋啊,昨晚让贺超看了一场戏不算,今天还给他留了一个惊喜呢。” “我是对李大人心服口服了,不过仅仅两贯钱,就能买来六匹马,还能打发贺超乐呵呵的。估计他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了,满箱子的钱就剩那么一点,不被气疯了、也得被吓疯了。” “发现又能怎么样,他还能想到铜钱下面都是沙子?你们看见那车跑的多快,幸亏箱子下面的窟窿小,不然铜钱都得被颠出去。” 听着众人的议论,李悦面带微笑,心里却是得意的不行。 亏得是在这个时代,不然这些小点子早就被人识破了,胆大一点的,估计没准还得反客为主呢。 虽然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塔虎城终于变得安宁,可是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知道这次能不能吓唬住敌人。 好在如今自己的身份还没暴露,否则不管是被哪位皇子得知,恐怕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扶余县现在缺的就是人口和时间,对于钱粮李悦倒是没有一点的担心,以自己的想法加上黄粱的能力,完全可以保证百姓填饱肚子。 给县衙做工会发钱发粮,已经是扶余县百姓们的共识,停工了两天之后,众人期盼的劳动又来了。 新县城选址确定下来,决定建立在江边的位置。 一来可以方便把江水引到城里,二来可以凭借着松花江天然的屏障,为城池增加一道防御线。 县城面积不大,设想占据方圆三四里的范围,如此规模的城池足以容纳现有的百姓。 一切都围绕着建城这一目标,砖窑已经开始动工,附近的小山慢慢变成了平地,化为一块块带有石头,只等着将它们拼接起来,变成一堵高大的城墙。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东北进入盛夏,天气虽然炎热,可是百姓们的热情更热,一个个虽然穿的破旧,脸上却是洋溢着发自内心的高兴。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的晚上,江对岸传来隐隐约约的惨叫,直到李悦对百姓们说是贺超疯了,才算是让所有人都安心下来。 殊不知,下游的长山和塔虎城,已经处于最高警戒状态,方平等人发现了不止一具尸体,不分男女、不分老幼,唯一就是没有发现青壮男子的影子。 而且这些人死状极惨,或是断手断脚、或是开膛破肚,总之极为恐怖凄惨。 “大人,您打算怎么办?如今水稻正在抽穗,自从前几天田边发现了尸体,百姓们已经不敢下地干活了。” 方平的问题,让李悦也很挠头,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自己这个县令,看到那些尸体也是心惊肉跳的。 “老方啊,要说是吓唬人我还稍微在行,可是让我破案的话,你可就是难为我了。” 方平神色一滞,对于李悦的依赖已经形成了习惯,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首先就会想到对方。 沉吟片刻,方平缓缓说道。 “大人,以我的眼力来看,这些百姓都是被人用长兵杀死,那些人的武器不仅锋利而且坚韧,甚至是根本不在乎武器会不会损坏。” 说到这里,方平愣住停了下来,看着对面的李悦,二人眼中同时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老方。江北还有咱们的百姓们?” “回大人的话,前些日子末将带人去了一趟江北,发现的几个村子、把村子里的人也都带了过来。再远的地方更加荒凉不说,而且也出了咱们的地界了。” 李悦点了点头,他完全相信方平的能力,扶余地界上,除了两条腿的鸟不容易逮到,恐怕所有百姓都集中到县城了。 “这么说,那些人是被驱赶到咱们这的。看来那个王八蛋还真的是什么都敢干啊。” 方平知道,李悦说的王八蛋就是二皇子,只有他有过这样的劣迹,也只有财大气粗的军队,才不会在意武器。 “老方,你去摇人、准备马匹和船只,咱们过江看看。如果恰好能遇到那些王八蛋,就和他们好好干上一架。” 看着李悦狰狞的面孔,方平虽然听得半懂不懂,可是全身的荷尔蒙都活跃了起来。 这些日子里,依靠李悦制定的练兵方法,兵士们无论是体力,还是武技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这里有训练方式的原因,同时也有食物的关系,也多亏有李悦提供了新的烹饪方法。 听说要去打仗,无论新兵老兵,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至于受伤、生死,根本不在考虑之内。 可惜塔虎城的马匹还是太少,方平左右衡量,安排大半的马匹出战,这也就意味着只能出动六七十人,而且还兼顾着以老带新。 半个时辰之后,一艘艘小船从岸边出发,装载着马匹、兵士,浩浩荡荡地向对岸驶去。 张子龙、韩兴庆,再次成为李悦的贴身护卫,因为带着一个累赘,有些人的脸色非常难看。 “张子龙,你他娘给谁脸色看呢?自打你上了船,老子就看你哭丧着脸。” 和这些人在一起,李悦完全没有伪装,几乎是句句出口成脏。 张子龙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李悦解释道。 “大人,您误会小的了。小的是觉得方校尉偏心,好不容易有了打仗的机会,却是不把小的编入先锋,心里实在是有些不甘啊!” 李悦眼睛一瞪,对其骂道:“你小子少拐弯抹角的,不就是让你保护我,你觉得委屈了嘛。老子要是会武艺的话,一天揍你八遍。” “大人,我可不是那个意思。自从咱们村子有了名字,小人可是天天盼着打仗啊。” 看着众人不解的目光,张子龙继续说道。 “大人您想啊,这要是两军对垒,小人上前大吼一声,长山张子龙在此,谁敢与我一战,那场面、那气势,想想都觉得过瘾。” 李悦起身,扶住旁边兵士的胳膊,对着张子龙屁股就是一脚。 “老子当初就不应该告诉你这茬。就你那个小鸡仔一样的身板,还想出去打头阵,难不成你打算让人家笑死啊。赶紧给我打消那些个念头,不然你就回家种地去。” 第39章 禽兽 众人横渡过江,眼前一片荒芜,齐腰高的杂草中不时蹿出野鸡、小兽,便看不到一个人影。 固定好渡船、做好标记,一行人翻身上马,一路沿着江边逆流而上,隐隐可以看到对岸的扶余县城,却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老方,你来这边没有?这一路连牛羊都没看到一只,不会是……” 李悦没有说完,方平却是明白他的意思。 “大人,我只知道这里已经是鄚颉府的地界,在这边大多是靺鞨人、安居骨一部的后裔,当年这一部在建国的时候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特许他们拥有自己的一片牧场。” 大家伙明白,这可是拥有从龙之功的部落,只要子孙们脑袋不发热,几乎就可以一直享受荣华富贵。 趁着天色还早,众人向北进发,估算着路程,李悦感觉早就出了后世扶余的地界。 一簇簇黄色的土包,出现在远处的地方,土包附近露出大片的土地,眼前也出现了一条条小路,明显是经常有人活动的样子。 李悦心中既是好奇、又是疑惑,远远看去那里像是一片坟地,只是面积大的有些吓人。 看着李悦手指的方向,方平眉头紧皱着解释道:“大人,那里是安居骨部落的一处聚集地,他们习惯把房子没入地下一半,所以看着像是坟包。不过现在来看,估计是没有一个活人了。” 又向前走了一段,隐约传来狗叫的,前面田地里的庄稼成片的倒在地上,倾倒面积最大的地方,几条大狗蹲在黑乎乎的人影旁边,似乎之前正在啃食着尸体。 空气中隐隐传来腐臭的味道,有兵士向那几只狗投去土块,伴随着大群的苍蝇飞起,大狗也变得更加狂躁,随时打算向众人发起攻击。 李悦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嘴里干呕了两下,险些吐了出来。 兵士们把狗驱散,发现尸体上只有刀伤,完全没有野兽啃咬的痕迹,不禁暗暗疑惑。 随着尸体被就地掩埋,众人离开之后,大狗们又围了上来,趴在土包上纷纷发出哀嚎的声音,一个个明显显露出悲伤的情绪。 李悦还是第一次见到东北的纯种狗,相比后世的东北笨狗,这种狗体型更大,而且和狼有几分相似之处,显得很是威武霸气。 尤其此时表现出忠于主人的特质,让李悦不禁生出喜爱之心。 “老方,这种狗咱们拿抓住带回去养吗?” 方平看了看,随即回道:“大人,这种狗是靺鞨人饲养的猎犬,你看它们现在的样子就能知道,别说带走、就是靠近都很难的。” 李悦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惋惜之色。 “不过,看现在的样子,估计附近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运气好的话,或许会捡到几只小狗的。” 狗一般是在春季交配、夏季产仔,听方平说完,李悦顿时充满了期盼。 这样的狗养大,不仅可以用来看家护院,就是外出打猎也是一把好手。 方平的判断极为准确,田地里、草丛里,不时发现一具具尸体,从其腐烂的程度来看,至少有两三天的时间了。 黑红色的泥土中,一个个马蹄印清晰可见,不知道是多少鲜血,才会染成如今这个样子。 随着大量的尸体被发现,众人的心情难以言表,恐惧、气愤、疑惑……实在是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理,能对这些普通百姓下这样的狠手。 “大人,兄弟们一共发现尸体五十余具,其中有十几具无头的男尸……” 几乎每一具尸体附近,都会发现东北猎犬的身影,可见这种狗对于主人是多么的忠诚。 方平说的没错,一路上却是捡到不少的小狗,甚至有些大狗已经很通人性,随着主人的尸体被掩埋,开始主动跟着他们,并且不时摇尾示好着。 李悦摆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禀报,显然用挖坑来麻痹自己失败了,身体上是累的不行,可是脑子满是百姓们惊恐的面孔,以及凄惨至极的死状。 “告诉大家辛苦一些,连夜把百姓们安葬。再说这样的天气容易发生瘟疫,万一传到江对岸去,麻烦可就大了。” 所有人的心情都极度的不好,几乎没有人说一句话,晚饭之后借着坟包一样的房子,众人好好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李悦发布了命令,两人两骑一组,分成五组、间隔一里左右,径直向北搜索,一旦发现敌情,自行酌情处置。 这些日子来,众人憋了一肚子的邪火,如今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 命令一下,十匹战马风驰电掣一般地蹿了出去。 剩余的人再次检查马具、武器,虽说现场只有几十人,可是散发出的气势惊人,似乎是面对千军万马也毫无畏惧。 一炷香之后,有人陆续回报,接连发现两个村庄,都和之前看到的一样,村子里没有一个活人。 男人的头颅全部消失,只留下一具具无头的尸体,村子里只有十几只大狗和老牛,是唯一留下的活口。 随着队伍到达村子,其他的探子也全部返回,并且带来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大人,你有什么打算?” 面对着方平和众人的目光,李悦可以看到愤怒和仇恨,如果那些人过江到了对岸,恐怕百姓们也难免会有死伤。 李悦的嘴里蹦出冷冷的两个字来:“干他。” 众人一阵欢呼,扶余人没有建功立业的野心,却是有保家卫民的决心,为了把危险消灭于萌芽,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埋锅造饭。今晚是你们向本官展现训练成果的时刻,本官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养出了一群虎,还是养出了一群猪。” “干废一人赏赐一贯,干掉一人赏赐五贯。今天我就想见识一下,你们这些泥腿子,能干翻多少个贵人。” 简短的几句话,充满了蛊惑和激励,把众人的情绪瞬间点燃,此刻哪怕是赤手空拳,也敢杀入敌群之中了。 随着一众兵士离开,李悦把方平留了下来,刚才说的慷慨激昂,可是心里却是没有一点底气,毕竟面对是几百骑兵,光凭着热血可不能把对方消灭。 “老方,你是了解我的,兄弟我吹吹牛b、打打气还行。可是制定作战计划,还得是由你做主啊。” 看着李悦略显尴尬的面孔,方平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正是因为李悦的坦诚,自己才会死心塌地的跟随。 “大人不必担心,咱们这些兄弟不敢说以一敌十,起码可以以一敌二。而且咱们在暗,对方在明,如果安排妥当,未必就会吃亏。” 李悦内心一喜,随即脸上露出笑容,毕竟还是方平了解自己的手下,既然他信心满满,自己便没必要担心。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你先听我说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再好好琢磨琢磨。” 心里早就有了腹稿,听了李悦娓娓道来,方平眼睛愈发发亮,像是面对着自己的新媳妇一样,信心更加十足。 “老方,我说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老小子年纪也不小了,有时间赶紧找个媳妇,别一天天的冲我使劲。你不在乎名声不要紧,我这个黄花小伙,可是还要脸呢。” 在李悦嘴里没有多少好话,明明刚才还说正事呢,转头就能把人带沟里去。 不过方平也就习惯了,内心的紧张也随之散去了几分,嘴上虽然说着轻松,可是伤亡一个兵士,都会让他难过几天的。 午夜时分,一队牛马悄无声息的走在路上,天空中的北斗七星一闪一闪,像是为队伍指引着方向,就连各种昆虫都鸣叫的异常起劲。 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篝火,借着暗红色的火光,一个个帐篷伫立在草地上,用来遮挡着蚊虫的叮咬。 距离篝火大概一里的位置,十几个人从队伍里分了出去,悄悄进入旁边的小河中。 过了好一阵子,远处的河岸上露出一个个黑影,像是幽灵一样在篝火的外围游弋着。 随着黑影停留片刻,便有一个身影倒下,不知不觉间,不知道多少人在梦中丢掉了性命。 “老方,看不出来嘛,有两把刷子啊。我还担心新兵上阵会害怕呢,现在看根本就是白操心了。” 方平不明白李悦说的意思,却已经早就习惯了,这家伙夸人和骂人的水平不分伯仲。 “大人多虑了。有你的指导,大家伙的身体强壮了许多,为了让新兵适应战场,这些日子塔虎城周边的野兽没少出力,每个人至少在野兽身上练了有上百刀了。” “这里距离契丹又远,加上这些人都骄纵惯了,就连哨兵都躺下睡了,他们要是不死都奇怪了。” 事情显然进行的很顺利,让李悦心情大为放松,不禁开始胡诌八咧了。 “不行、不行,我指导的还不够认真,以后还得严格要求自己才是。老方,看不出来,你小子拍马屁的工夫绝对是一流的。” 说笑的工夫,意外还是发生了。有人从帐篷里迷迷糊糊走了出来,解开裤子刚要方便,空气中异常的味道,令其顿时惊醒。 “有人袭营、有人袭营……” 惊叫声让营地顿时沸腾起来,一个个操着武器纷纷现出身来。 “保护二皇子……” “怎么这么大的血腥味和酒味?” 吵闹声中,营地中的帐篷忽然着起了大火,借着明亮的火光,众人看到放火的小贼正逃出营地。 张弓搭箭之际,眼前的景象让弓手变得惊恐,只见目标身材高大、速度极快,最让人恐怖的是,对方宽宽的肩膀上根本没有脑袋。 “鬼、鬼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营地,搅得同伙们人心惶惶,更是忘记查看四周的状况。 当听到愤怒的牛叫声,大地的震动也能真切感觉到,众人这才注意到,十几头老牛已经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 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在眼前,牛背上火光冲天,散发出火光的竟然是端坐着的一具具尸体,随着老牛的奔跑上下颠簸,像是冲锋的无头骑士一样。 “来人,快来人……” 位于营地中央,一座巨大的帐篷前,一个年轻人似乎是吓破了胆,不停呼喊着手下向自己围拢。 牛群终于冲进了营地,牛背上的“尸体”却是慢慢烧尽,有的甚至因为颠簸散落在地上,仔细观察会发现,那不过是一些树枝捆绑而成,外面套上了一件衣服而已。 不过已经没有人能够冷静下来,营地里野火乱窜,发狂的火牛无人敢挡,有几个倒霉鬼,此时正挂在牛角上,让营地里的几百人心惊胆寒不已。 眼前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甚至已经超过了预期,随着火牛冲入敌营,跟在后面慢跑的骑兵也发起了冲锋。 几十匹马在寂静的夜里狂奔,本就吓破了胆的敌人,听到马蹄的声响开始彻底崩溃了。 一个个无头骑兵从黑暗中蹿了出来,像是地府的大门打开了一样,无头骑兵冲进了营地,见人就砍、逢人就杀,根本就不讲一点武德。 第40章 道士 “集结,护驾。本王天命所归,尔等魑魅魍魉,胆敢以下犯上,给本王乱箭射杀他们。” 二皇子大琦锋,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国主,一边给自己打着气,一边控制着骚乱,砍杀了几个吓破胆的兵将,终于在身边聚集了一部分人。 远处的李悦暗叫了一声可惜,此人虽说心狠手辣,可也算得上是一位枭雄,不过是片刻工夫就能控制住情绪,怪不得敢与太子争夺皇位。 殊不知大琦锋暴虐成性,心底害怕的同时却也充满了暴戾的情绪。 毕竟人数太少,方平等人在营地中砍杀了一阵,眼前已经找不到零散的敌人。 尤其是在从众心理作用下,大琦锋的身边人数越来越多,慢慢地恐慌也散去了不少。 李悦见无机可乘,口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哨音,塔虎城众人纷纷扭转马头。 没有了火光的指引,齐肩蒙头的众人眼前一片漆黑,动作不免慢了一些。 “放箭。” 身后一声怒喝,空气中顿时传来破空之声。 塔虎城众人纷纷钻入马下,有倒霉者还是不幸中箭,不时发出一声声的闷哼。 耳听着手下受伤,方平不免有些心痛,情急之下口中高喊了几句,后方的箭雨顿时停滞了片刻,争取来短暂的脱身机会。 “殿下,是契丹人。” 大琦锋点了点头,刚才并非是怕了对方,而是暂时还不想和契丹人交恶,心里更加疑惑的是,契丹人怎么会到了这里。 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对手下吩咐道。 “收拾行囊,马上启程。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咱们赶快离开这里。” 大琦锋敢于和太子争夺皇位,并非仅仅依仗着军队,自然也少不了谋士为其出谋划策。 “殿下且慢,微臣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契丹人一向逞凶斗狠,哪里懂得什么计策,依微臣看来,这些人或许是来自那塔虎城,没准那个李悦也参与了其中。” 李悦不知道,自从忽汗城高调一行,各方势力都对其多加关注,甚至已经把他的底细打听的七七八八。 大琦锋冷冷一笑:“多谢先生提醒,本王也是如此考虑。不过此事万万不可大意,暂且把他们当做是契丹人,万一日后有用到他们地方,也容易沟通一些。” “至于那小小的扶余县县令,本王还没放在眼里,略微施展一些手段,敲打一下便是了。” 不得不说,大琦锋彪悍的外表下,竟然有着一颗八面玲珑的祸心,以他灭绝人性的手段来看,恐怕整个扶余县、甚至塔虎城都要大祸临头了。 远处埋伏的李悦等人一头的雾水,此时说什么都不能原路返回,不然非得暴露了身份不可。 原以为借助夜色和对方进行殊死一搏,哪知道对方像是吓破了胆一样,竟然快速收拾行囊,片刻工夫就离开了营地,就连尸体、乱跑的马匹,都顾不上带走了。 幸好兵士们的伤不算严重,没有人受到致命的伤害,把扎入肌肉的箭尖剜出,简单的用酒精消一下毒,倒也没什么大碍了。 “二位大人,兄弟们咽不下这口气,要不要趁着夜色追杀一程,免得堕了咱们塔虎城的威风啊。” 李悦听了对着张子龙踹了一脚,对方踉跄了一下,嘴里嘶哈着倒退了几步,把身体大半的重量放在一条腿上,才算是稳住了身形。 “看你现在的熊样,一条腿都要被扎透了,拿什么追杀人家。咱们可不是来刷威风的,你们要是有这种念头,全都给我回家种地去,免得嘚瑟让人家干掉。” 看得出来,李悦真是怒了,来时都好好的,现在一个个被人家扎出了窟窿,心里堵的要命,更是有些后悔,不如刚才见好就收了。 “大人不用在意,战场上刀枪无眼,受伤在所难免。咱们以几十人的兵力,重创十倍的兵马,说出去都要让人咋舌了。” 方平言语很是平静,可是脸上却是露出得意的笑容,让李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方,对你来说这些人是你的兵卒;可是对我来说,这些人都是我的手足兄弟,有一个人受伤我都觉得心疼的不行,要是有人死了,老子恨不得去扒了那些王八蛋的皮。” 听着李悦歇斯底里的喊声,众人默默不语,心中却是涌起一股股的暖流,有这样的上司,真是肝脑涂地都在所不惜了。 过了好一阵,远处回来几个身影,之前偷营的兵士躲过了大军,悄悄回来报信了。 每个人都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完全没注意到同伴们的异样。 “李大人、方大人,那些王八蛋都走远了,连头都不敢回一下。咱们兄弟去追杀一票,一定能把那个二皇子送回老家。” 这边刚安抚完,李悦的心情刚刚平复下来,这又冒出一个二愣子来,不禁再也控制不住了。 “追、追、追,追你娘的追啊。你以为人家是傻子啊,人家剩下的零头都比咱们多,你当自己是猫有九条命啊,谁再敢说追杀的事,老子打折谁的腿。” 虽说是连踢带踹的,可是对兵士们来说像是挠痒痒一样,不时地还得有意照顾一下,生怕哪下踹不对劲了,再让李悦受了伤。 可算是让李悦发泄完了,兵士满不在乎的拍了身上的泥,衣服破了破了点,可是脏了一点的话心里怪不舒服的。 “大人这是咋地了?难不成嫌咱们杀的少了?可他们真不是傻子,也不能站着不动让咱们杀啊?” 感受到众人诡异的状态,兵士向同伴们问道。 “你就是个傻子,没看出大人情绪不对嘛,他是心疼兄弟们受伤了。” “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咱们当兵吃的就是这碗饭,脑袋掉了才碗大个疤,老子今晚上可是挣够本了。” 李悦听到嘚瑟的话语,从对方背后走了过来,瞄准他的腿弯就是一脚。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对方不过是向前跨了一步,自己差点崴了脚脖子。 “还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给你砍了,试试能不能再长出一个来。既然你今晚挣够本了,以后就在军营里做饭、掏厕所,不许再上一次战场。” “大人,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吃奶的娃娃,全指着小人一个养活呢。” “少跟我在这放屁。你今年二十几了,你娘六十生的你?我倒要去请教一下你娘了,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这个年纪居然还能老蚌怀珠。赶紧给我滚蛋,去把他们都叫回来,少一个人我就劁了你。” 对方满脸通红,两腿用力夹着、两手捂着裆部,连忙招呼着同伴去找剩余的兵士。 这要是自己去的话,根本没有一点说服力,万一那些混蛋躲着不吭声,自己找到天亮都未必能翻出来。 “没受伤的人跟我过来,咱们清点人头、搜寻战利品,一盏茶之后马上离开。” 有人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被李悦喝骂了几声便讪讪的坐下了。 倒不是担心功劳被同伴们贪墨,只是不能亲自打扫战场,心里多少感觉遗憾。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这位二皇子走的很是坚决,军营内很多东西都没收拾,倒是让兵士们喜出望外。 地上的横刀、烧掉箭杆仅仅剩下的箭头,甚至是一只烧掉靴筒的鞋子,都是成了大家的战利品。 等到远处偷营的人回来,营地里像是经历的蝗虫一样,但凡有用的东西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了。 至于跑散的战马,只能丢弃不管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来个回马枪的。 那些火攻的老牛,身上的皮毛已经烧的不成样子,一个个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不得已只能忍痛捅上一刀,免得活活受罪了。 “回家。” 时辰一到,李悦招呼着众人上马,一群人悄无声息的隐入黑暗之中。 殊不知在其身后,两个人影从草丛里爬了出来,两个人交谈了片刻,随即去追赶大琦锋的队伍了。 众人回到之前的村庄,安排好守夜的哨位,其他人强迫自己进入睡眠,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呢。 天光大亮,大部分开始洗漱、做饭,受伤的人却是出现了意外,有人发起了高烧,有的则是萎靡不振。 “大人,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中了邪了。我们老家就有这样的例子,晚上走了夜路之后就人事不省,这个需要找人来破解才可以的。” “你给我滚犊子,少在这说那些鬼话吓唬人,他们这是生病了,吃了药就会没事。再在军营里胡说八道的,老子先把你揍的人事不省。” 李悦之前已经看了一圈,出现问题的大多是受伤的兵士,至于其他几个,多半像是惊吓过度的样子。 毕竟都是些年青人,昨晚上突袭的时候处于亢奋之中,如今冷静下来,一个个不禁开始感觉后怕了。 至于发烧,李悦猜想是因为伤口发炎的缘故,昨天只是简单的处理,难免会沾染到细菌,尤其这附近满是舔舐尸体的苍蝇,不知道携带了多少呢。 “老方,你让人安抚那几个人,记住一定要让他们打开心结。至于其他几个,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是尽快赶回扶余了。” 方平点了点头,以他的经验来看,如果军医在场还好,知道该用什么药物,可是现在只有治疗刀枪伤的药,只能是硬挺着了。 吃完饭继续启程,顶着大太阳走了一上午的路,有人晃晃悠悠从马上栽了下来。 李悦精神一震,随即想到了什么,连忙吩咐道:“扶他上马,所有人进入树林。” 随着即将进入树林,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李悦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道士站在林边,把众人挡在了外面。 第41章 东瀛子 老夫东瀛子。你们是什么人?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 对面一人看上去四十多岁,长长的胡须垂到胸口的位置,身着一身深色道袍,头发用木簪在头顶挽出一个发髻,明显是一个道人的模样。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长山张子龙。这些人都是我们杀的,你想报仇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张子龙终于有了报号的机会,也不管腿上有伤行动不便,主动上前向其挑衅。 可惜想不到还没能高兴上一秒,对方手中长剑迅速一挑,向他急速袭来。 幸好身边同伴时刻戒备着,出手帮忙一挡,才使张子龙避免了开膛破肚的下场,不过身上的衣服被剑尖划破,同时胸前一道长长的血印。 “兄弟们,这老道是老二请来的杀手,大家一起干掉他。” 确认了二皇子的凶残行径,众人不禁给对方起了一个老二的简称,如此一来大家倒是省事了许多,一说老二就知道是谁了。 昨晚同伴受了委屈,心里正有一肚子邪火发不出去呢,如今这个老道送上门来,可算是让大伙逮个正着。 好虎架不住群狼,更何况是一群火气极大野狼,要不是李悦大喊了一声捉活的,恐怕道士早就成了一滩肉泥了。 “你是东瀛子?” 道士被按着跪在地上,费力地抬头看去,眼前一个十七八的少年人,看样子对方的身份不凡,所有人都以他为中心站着。 “老夫杜光庭,字圣宾,号东瀛子,今日特来取你狗命。如今老夫学艺不精,被你抓住了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已过不惑之年的杜光庭,今天是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路走来,已经不知道看到多少村子家破人亡,全村死光的更是不计其数,如今看到一群人携带着大量的头颅,自然忍不住要出手了。 看对方光棍的样子,再听到他的字号,李悦也沉不住气了。 “你叫东瀛子,莫非是老二从倭国请来的?不过听你的口音乱七八糟,也不像是倭国的人啊。说,你到底是谁?” 杜光庭气得就要站起来,可是被兵士们按住使劲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念头。 “老夫是道门的道首,纯正的大汉民族血统,岂是那小小倭国的蛮夷能比,普天之下更是没有人能指使我做什么,老夫坐得直行得正,胆敢再来羞辱与我,即便是下了冥府也绕不了你。” 李悦没想到,对方一副邋遢的模样,居然还是道门的领袖,只是回想刚才的话语,陡然脸色一变。 “终于是找到根源了,原来不要脸是遗传的啊,不过是个小小的半岛,居然敢称大韩民族,这么说来道教也是你们的了。” 杜光庭一愣,自己这些年游历大江南北,口音确实有点杂乱,平时还没觉得什么,今天算是倒了霉了,思索了片刻,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东瀛知道不,就是东海的意思,什么时候特指是倭国了。老夫说的是大汉、大汉民族,至于你说的什么大韩,老夫根本都没听说过。” 被对方一阵教育,让李悦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自己虽然顶着一个读书人的名头,可是肚子的墨水早就被挤干了。 “老子说了,懒得理你。把他给我绑起来,所有人进树林休息,马上烧水、饮马,不得有片刻耽搁。” 杜光庭被绑在树上,见众人纷纷忙碌起来,没有人搭理自己,一边悄悄观察着,一边在脑子里搜索着。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那句话,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眼前这些人和自己见过的不同,没有太明显的尊卑之分,普通的兵卒对为首的少年完全没有畏惧,时不时还相互开几句玩笑。 不过看他们偶尔对着头颅骂上几句、踢上几脚,让杜光庭又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这些人根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嘛。 “大人,水开了,也已经晾凉,您还有什么吩咐?” 从兵士的话来判断,那个少年明显是穷奢极欲惯了,现在这个环境还要求这么多,简直是荒唐至极。 “好,所有人都往水里加点盐,别弄得太咸就行。” 李悦说完,端起手中的水碗,走到一个昏迷的兵士跟前,亲手把水喂到对方的口中。 这样的天气赶路,不中暑才怪呢,如今在野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用盐水来对付一下了。 这一切让杜光庭看得更是迷糊了,如果说他是装的,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如今这个年头,哪有几个上司在乎手下的。 但是你要是觉得他仁慈呢,好像也不对,就在刚刚,那个差点被自己挑破肚皮的青年,已经被他踹了好几脚了。 忙了好一阵,李悦感觉脚都臭了,找了个背人的地方,脱下脚上的鞋子,靠在了大树上,看来只能是天凉一些再走了,现在这样的天气,太阳底下晒着都要冒油了。 迷迷糊糊中,脖子上一凉,李悦下意识一躲,脑袋磕在了大树上,顿时感觉有些眩晕。 “狗官,慢慢站起来,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小心姑奶奶我要了你的狗命。” 耳边一个刁蛮的声音响起,李悦心头一惊,眉头皱着慢慢起身,同时眼睛也一点点睁开,眼前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面前的女孩,十七八的样子,一张白皙的瓜子脸,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头顶上梳着一对丸子头,像极李悦喜欢的一位明星。 女孩被李悦盯得羞红了脸,扭头看向地面露出了侧脸,晶莹欲滴的耳垂也随之泛起了红晕,看得李悦不禁如痴如醉。 “看什么看,再看姑奶奶扎瞎你的狗眼。” 喝骂声让李悦惊醒,顺着声音看去,旁边同样一张可人的面孔,只是相比刚才的柔弱,对方脸上满是坚毅和刚强。 想不到在这荒郊野地,居然遇到一对双胞胎姐妹,两个人一弱一强、一柔一刚,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 李悦不时地扭头、仔细打量着二人,完全没有做一个人质的自觉,反倒是觉得满心的欢喜。 两个女孩简直就是天然雕琢,一对令人垂涎的碧玉,让人忍不住欣赏的念头,却是没有任何的杂念。 喉咙感受一股凉意,李悦下意识一躲,脑袋再次撞在树上,脸上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同时用手不停地揉着脑袋。 “姐,他好像是撞疼了。咱们赶快救了师傅,快点离开这里。” 面前的女孩明显心善了许多,看到李悦的样子,不禁开口催道。 “你给我闭嘴,这些狗官根本不值得可怜,你们看到那些村民们的尸体嘛,就是这些狗官杀的。” “我……” 李悦刚要开口解释,胸口被捶了一拳,一句话顿时被噎进了肚里。 “你也给我闭嘴。前面带路,让你的人把我师傅放了。玉竹,你拉住他的胳膊,免得被他跑了。” 完全没有预想中被人紧箍的情形,倒是感觉胳膊被人轻轻的攥住,而且还是那种自己领路、对方害怕跟丢的样子。 回头看向侧面,李悦顿时放宽了心,也不知是对方大意,还是信心十足,喉咙下的宝剑根本就没有出鞘。 “大人……” “玉梅、玉竹,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对面的人全都慌了神,怎么这么一会的工夫,就出现这么大的状况。 不过看李悦毫不在乎的样子,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不着急,杜光庭却是有些急了,这两个徒弟是什么货色,心里太清楚不过了。 而且通过刚才的观察,这些官兵似乎不是不讲理的人,自己有信心通过交易来脱险,可是现在看来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李悦向对面做了一个手势,脸上也现出轻松的表情,让方平等人顿时安心不少。 “让你们的大人出来说话,马上放了我们的师傅,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小子。” 姐姐玉梅说着,手上的长剑再次抵在李悦的喉咙上。 李悦又是一躲,这次脑袋传来软糯的触感,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芳香,同时耳边响起轻轻的哼声,胳膊也被人无意识的握紧了。 这一系列反应,让李悦心念一动,随即生出作怪的念头。 身体晃动了几下,脖子随之一歪,脑袋顿时枕在了身后的肩膀上。 “姐。” 玉竹惊恐的声音响起,明显可以感觉到抵触的情绪,可是又生怕弄伤了李悦,身体僵硬着不动,同时向姐姐求助着。 玉梅微微一惊,长剑再次逼近李悦的喉咙,压得他更是用力向后躲着,靠向玉竹的力道更大了。 “你这登徒子,竟然敢欺负我妹妹,赶紧离她远点,否则我马上就杀了你。” 愤怒的声音响彻全场,在李悦听来却是好笑至极,接触的时间虽然短暂,可是却能感觉得到,两个人没有多少处事的经验,嘴上说的有些吓人,恐怕连鸡都没杀过一只。 “大姐,明显是你在欺负我嘛。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被你们用武力挟持,我脑袋刚刚撞了,现在还有些头晕,看哪都是天旋地转的,你们不放了我,我怎么离你妹妹远点啊。” 玉竹红着脸、抿着嘴唇,对着姐姐点了点头,完全同意李悦的说法。 玉梅气得脸色涨红,既有对妹妹的软弱,又生气李悦的反驳,薅着李悦的衣领,一把把他从妹妹的肩膀上拉了起来,却是弄得他顿时一个踉跄。 妹妹玉竹惊呼了一声,随即用力拉住李悦的胳膊,终于稳定住他的身形。 “谢谢二姐,还是你对我好。” 李悦扭头,露出贱贱的笑容,呲出的白牙吓得玉竹连忙躲开。 众人想不到,如此危机的时候,李悦竟然还敢调戏二人,不仅大开眼界的同时,一个个也放松了下来。 第42章 坑 玉梅看着妹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自己一个人拉住李悦的胳膊,没出鞘的长剑架在他的肩膀上。 “再不放了我师傅,我可真就杀了他了。” 对面的人群中,一个胸前敞开、肚皮上一道红印的清瘦男子,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吾乃长山张子龙,尔等速速放开吾主公,否则定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耳听着对方的名号,玉梅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剑鞘无意识在李悦的喉咙上一划。 李悦顿时身体变得僵硬,双手捂住了喉咙,嘴里嘶哑着骂道。 “张子龙,你个王八犊子,就是你废话多害死了老子,老子就是下了地狱,也要回来找你报仇。” 话音落下,李悦直挺挺地趴在了草丛中,身体一动也不动的,从侧面看去,一双睁开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地面。 玉梅哪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吓得慌了神,手中的长剑更是掉在了地上,随即下意识跑向捂着嘴的妹妹。 方平等人见状,纷纷蹿了上来,有人捡起地上的宝剑,有人去搀扶趴着的李悦。 没等人到跟前呢,李悦自己坐了起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臭脚,嘴里不停地骂着。 “哪个王八蛋踩我的脚了,刚才谁是第一个跑过来的,就是刚才先捡剑的那个。” 众人纷纷一指张子龙,对方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最近不知是不是撞了邪,只要报一次名号,就会倒一次霉。 眼看着面容狰狞的李悦,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张子龙索性也不抵抗了,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叫你踩我的脚,叫你不先管我……” 李悦光着脚丫子,踢对方屁股一脚,自己裂一下嘴,也不知是在惩罚对方,还是在惩罚自己呢。 抢过张子龙手里的剑,又砸了他后背几下,这才算是发泄完了。 稍远的地方,两姐妹目瞪口呆,这些人和自己见过的不同,与其说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更像是关系亲近的朋友。 “姐,你看见了没。他真的是那个赵子龙的主公啊,这么打他都不敢还手啊。” “呸,你听错了,他叫张子龙。也好意思叫这个名字,简直是辱没了英雄的名号。” 两姐妹也不知是心大,还是根本就没心没肺,光顾着看眼前的热闹,连逃跑都不试一试。 李悦见状,玩心更胜,把宝剑抛给张子龙,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俨然一副打算调戏少女的纨绔子弟。 “大人住手。老夫能救你的人,只求你能放了老夫的两个徒弟。” 杜光庭的声音响起,两姐妹这次反应过来,玉梅把妹妹护在身后,一副老母鸡保护鸡仔的样子。 李悦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对方,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 “老杜你说你会治病,万一把我的人给治死了怎么办?我的人可是金贵呢,别说什么以命抵命的废话,根本没法相信你啊。” 说到医术,杜光庭不敢说天下第一,可是有道门药王传下的医书,加上这些年自己潜心研究、实践,这世上没有多少病症能难得倒自己。 或许担心徒弟的安危,又或是被人小瞧了医术,杜光庭气急败坏地说道。 “老夫身为道门之首,自然不会信口雌黄,如若大人不信,可以查看老夫的信物,我徒儿的包裹中有先皇御赐的紫服象简和文书,你验看一番便知真假了。” 李悦将信将疑,从玉竹的手中接过递来的东西,仔细地翻看起来。 一件制作精良的深绯色朝服,看上去虽然有些旧了,可是比自己那件蚂蚱服却是好看了许多。 一块象牙制成的笏板,显然是高官才会拥有的高级货,让李悦翻看了几遍依然舍不得放下。 最后打开那件犹如古董一样的文书,李悦仔细辨认着上面的文字,眼神落在最后的大印上,便再也挪不开了。 这几件东西,如果能保存完好到千年以后,恐怕随便拿出一件进行拍卖,都可以让一个人实现财富自由了。 看着李悦爱不释手的样子,眼睛里放射出贪婪的目光,杜光庭便气不打一处来。 “大人可否查验完毕,小心口水滴到文书上面,如果毁了先皇的墨宝,这样的罪过可就大了。大人不会是不识字,来来来,你拿过来我与诵读。” 被人揭了老底,李悦的脸上挂不住了,把东西往怀里一放,随即大步流星地向对方走了过去。 “这些东西本官没收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假冒仿造的啊。你以为就你识字,本官倒是要考考你,看你是不是光会吹牛。” 杜光庭见自己的东西被收,心里却也不急,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过看李悦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老杜,事先说明了,这个可是我们扶余县孩子都会的东西,你要是不会的话……呵呵。” 杜光庭自幼博览群书,这些年更是勤奋治学,在学问一道比一般人是强了许多,拿他和孩子相比,简直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大人,如果我答得上来,又将如何?” “老杜,不是我瞧不起你,等你答上来,你说什么条件,本官都满足你。” 这样的回答,让杜光庭大为恼火,言外之意自己一定是不会了,鼻翼快速扇动了几下,便再不作声了。 李悦拿起一根树枝,在对方面前的地上一点,地面上出现一个指头粗细的小坑,随后便看着对方不说话了。 杜光庭等了半天,见李悦再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禁抬头露出疑惑的神色。 “完了?” “完了。” “你这算什么问题,这一个小坑能代表什么?” 看着对方苦思冥想的样子,李悦心里暗暗发笑,老子就是要坑你,不把你给骗回去,都对不起你了。 “算了,我看你是回答不上来了,赶紧给我的人看病,只要把人治好了,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让人把杜光庭从树上松开,看他的样子根本不用担心会跑了,杜光庭蹲在小坑前,眉头紧皱着,不停地捋着胡须,显然已经是深深陷了进去。 “师傅。” “师傅。” “嗯。那些人中了尸毒,你们去采些草药回来熬成汁,等下给他们灌下去。” 姐妹二人知道,师傅一旦进入状态,就是雷打都不会动的,看周围人的样子,对自己也没什么防备,心里的恐惧也慢慢消失了。 对方专注的样子,李悦看着好笑,同时又钦佩不已,只有那些热衷钻研学问的人,才会有这样近似白痴的表现。 “老杜啊,别说我不厚道。这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需不需要我稍微提示你一下啊?” 杜光庭起身深深一揖,恭恭敬敬地回道:“杜圣宾才疏学浅,还望大人指点一二。” 李悦连忙躲到一边,说来自己也是耍了诡计,故意迷惑了对方,如果直接说明的话,恐怕早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杜公可以把它看作一个点,从这一点可以延伸出无数长短不一的线,而这些四面八方的线,有可以构成一个、甚至多个面,至于面的组合嘛,就看你自己如何想象了。” 听了李悦的话,杜光庭眼睛突然一亮,随即手指在空中胡乱勾勒着,不时现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显然是已经沉醉其中。 以李悦的文化程度来说,能够把“点、线、面”提出,并且用自己的方式来解答,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更深层的东西,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讲不出来了。 见对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李悦索性不管了,转身去查看各个伤员的状况,也不知是草药起了作用,还是树林里比较凉爽的缘故,所有人的情况开始好转。 众人从小河沟里捞出各种的河鲜,大家都知道李悦的习惯,捞上来之后养在水里,就等着他自己烹饪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物产真的是丰富至极,甲鱼、河虾、东北特有的冷水鱼,拿到后世哪一种都能卖上价钱。 尤其还是纯天然野生的,更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李悦从来没有读书人的自觉,嘴里哼着小调,轻快地收拾着河鲜,该放血的放血,该剥鳞的剥鳞,很快就处理成一个个半成品了。 看着李悦忙活的样子,两个女孩露出了不解的神色,自己的师傅从来没有这样举动,别说是烹饪、就是清理工作都不会做的。 没一会的工夫,小锅里开始冒出了白气,空气中满是鲜香的味道,让两个女孩不时地抽动鼻子,并且吞咽着口水。 借着炖煮的工夫,李悦在河边来回溜着,采摘着时令的野菜,可惜季节不对,野菜基本上都已经开花,明显是有些老了。 “大人、大人,您快回来看看,都已经开锅好一阵了,再炖看要干锅了。” 玉竹蹲在锅灶旁边,急得有些跳脚,这样鲜美的河鲜万一炖糊了怪可惜的。 另一方面,她心里很是好奇,同样是河里的东西,自己做的怎么就土腥味十足,人家做的就让人垂涎欲滴呢。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所谓是千滚豆腐万滚鱼,鱼肉炖的越久味道越鲜。来把碗拿来,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可是,那是一只甲鱼啊。” “甲鱼也是鱼,相信我没错的。” 玉竹脸色绯红,战战兢兢地递了过去,不经意间和李悦的手指触碰了一下,整个人吓得哆嗦了一下。 再看李悦,和师傅一样专注的模样,完全没注意到刚才的情形,只是对食物如此专注实在是有些奇怪。 第43章 道门败类 李悦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客气,一连让玉竹帮忙盛了几碗,纷纷放在一旁晾着,同时开始翻看对方刚刚采摘的草药。 “这些都是草药?” 看着眼前一簇簇的植物,李悦很是好奇,自己从来不知道,家乡竟然蕴藏着如此丰富的药材资源。 “是啊。我和师傅走了这么多的地方,就属这里的草药最容易采了,可能也是因为人少的原因。” “这个是什么?” 李悦拿起一片绿叶闻着,鼻子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芳香。 “薄荷啊,你不认识吗?这个东西河边多的是,你刚才去河边没看到吗?” 玉竹微微诧异,对李悦不解地说道。 “我当然认识,只是刚才去的时候一颗都没看见,一定是被你们给采光了。” “吹牛。认识的话你还会问我了。” “我只是考考你罢了,看来和你师傅学的还不错。” 李悦的脸不红不白,对一个小姑娘撒谎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回想了片刻,印象中牙膏可是有薄荷味道的,或许把它碾碎用来刷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看着妹妹和李悦聊的火热,玉梅微微有些皱眉,气汹汹地走了过来,端起一碗甲鱼汤、拉着妹妹的手向师傅走去。 “师傅,先吃饭。这个东西哪算什么学问,一定是那个人胡说糊弄你的。” 杜光庭满面红光,显然是处在兴奋之中,笑呵呵地接过汤碗,拍了拍自己徒弟。 “你不懂。虽说只是一个小坑,可是这里面却是暗含大道,师傅已经窥得一斑,如果能了解透彻,将会受益无穷啊。” 说完一番话,杜光庭喝了一口汤,猛然间脸上现出惊喜之色。 “嗯,今天的鱼汤不错,怎么突然之间你们的厨艺大涨啊?” 玉竹抢先说道:“师傅咱们或许错怪了大人,我看他和一般的官不一样啊,刚才他还自己做饭呢。” 见妹妹向着李悦说话,玉梅马上反驳道。 “你年纪小知道什么。这个人一定对我们有所图,不然怎么会好心的给咱们饭吃。师傅等下趁他们不注意,咱们偷了马就跑,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姐姐,你才比我大了多少,怎么就比我多了见识……” 杜光庭打断二人,开口说道:“你们两先不要吵,待为师打听清楚再决定是走是留。” 两姐妹的表情各异,一个露出欣喜的模样,一个则是充满了焦虑,师傅身为道门之首,可不仅只会治病救人的。 “大人,老夫有一事相问,那些人确实是你们杀的?” 杜光庭简单直白,指着那一串人头,直接向李悦问道。 见对方认真严肃的样子,李悦也变得正经起来。 “没错。不过以你的眼力来看,应该能发现不同。” 李悦的坦白,让杜光庭一愣,仔细地观察着那些人头,脸上竟然现出尴尬的表情。 “大人恕罪,老夫一时气急,竟然误会的大人,实在羞愧难当啊。” 也难怪杜光庭有这样的举动,这一路见到太多的死尸,唯独就看到李悦一支人马,而且还携带了那么多的人头,难免将他们认为是罪魁祸首。 虽说人头用草木灰包裹着,可是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不同。 相比普通农户们的肤色,这些人显然没有那种长日劳作的黝黑,加上从容貌上来看,这些人的年纪显然相差无几。 “难道说这些人就是屠杀百姓的士兵?” 看着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李悦郑重地回道。 “我李悦虽然是唐人,对待这些胡人却也是一视同仁。先生如若不信,可以到我的属地去看看便知真假。” 从中原一路到东北,杜光庭看到了太多的荒唐和杀戮,各个节度使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不顾百姓的死活,乱世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 “李大人就算是不说,老夫也要厚颜相求呢。刚刚你说的那个点,和我道门老祖的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一生二,二生三……” 杜光庭兴奋的样子,让李悦开始发蒙了,自己当初不过是想骗一个劳力,如今却令对方生出这么多的想法,恐怕以后想要圆都难了。 “世间万物必定有他自身的规律,只是我们还没有了解罢了。我不过是在学问的海滩边,恰好捡到一枚贝壳而已。” 李悦摆出一副高深莫测,同时又谦逊无比的样子,让杜光庭感觉遇到了知己一样。 “大人年纪虽小,却能看破世间大道,实乃天纵之才。老夫略通医术一道,大人属地的百姓有个头疼脑热,只管找老夫便是了。” 人家可是真的谦虚,没一会的工夫受伤的兵士们已经清醒过来,知道是杜光庭医治,纷纷前来道谢,双方之间的陌生也随之消散了许多。 眼看敌意消失,转眼间成了朋友一般,姐妹二人也凑了上来,一左一右揽住杜光庭的胳膊,对师傅更是对待父亲一样。 也不知是因为道首这个名头,还是因为两姐妹的关系,兵士们不时借机和杜光庭说几句,或是请教一些问题,惹得李悦不禁一阵阵的嫉妒。 “老杜啊,你说你真是道门的头把交椅嘛,我怎么越看越不像,反倒是像一个老色胚。” 李悦不怀好意,向对方调侃道。 “你道门的人数应该不在少数,看你出门像是逃荒一样,别说没有像样的跟班,就连徒弟还收了女的,就算你不是个色胚,也是个道门的败类。” 想不到杜光庭没有恼羞成怒,反倒是一脸的黯然。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年来道门逐渐凋零,加上天灾人祸不断,老夫想要传道却一直没有选好固定的地点。” “至于这两个徒弟,是老夫在十年前游历救得,她们的亲人都死于战乱之中,不得已只能由老夫带在身边。” 对方的话让李悦惭愧,虽然对道教不是十分了解,可印象中却是比其他教派好了许多,于是脱口而出。 “老杜啊,实在是不好意思,以后说什么都得管管这张臭嘴了。你若有心的话,可以在扶余县发展,不过呢,一来不能影响我的治理,二来你帮助我吸引人口。” “不过我先说好了,我可不想在属地养一群不知道干活,只知道讨要的蝗虫。” 杜光庭听了眼睛一亮,当即回答道。 “有大人这番话,老夫先谢过大人。大人只管放心,我道门和其他教派不同,自然不会坏了您的规矩。” 一对狐狸相视而笑,各自得意奸计得逞,尤其是在李悦看来,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有道门的领袖为噱头,加上自己的大力发展,吸引人口根本不在话下,最主要的是自己基本不用出力,自然有人比自己还要上心。 “妹妹你看,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不知道给师傅灌了什么迷魂汤,把师傅哄得那么开心。尤其是那个笑容,简直就是阴谋得逞的样子。” 听了姐姐的话,玉竹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禁开口说道。 “姐姐,在我看来师傅比大人笑得还要阴险,看上去师傅更像是坏人。” “胡说,师傅怎么可能是坏人。就算是,也是被那个人给带坏了。” 明明看着杜光庭笑得更加过分,可是玉梅坚定的认为是李悦导致的,之前戏弄她们姐妹的情景,实在是让她难忘。 众人体力恢复了许多,趁着下午凉爽大队人马继续启程,路过村子的时候,把温顺的大狗小狗全部带走,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扶余县的对岸。 船队早就等在对岸的码头,看到众人身影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横渡松花江,双方到达岸边的时间几乎相差无几。 看着大胜而归的同伴,化身船夫的兵士们喜出望外,虽说那些盔甲、武器未必能轮到自己,可是多了一份家底,任谁都会开心。 不过看到身穿道袍的三人,众人纷纷有些疑惑,也不知大人找来几个道人有什么安排,总不会是为了驱鬼,可那些鬼神都是自己装扮的啊。 “老方,你带着他们先回去,那些狗好好养着,以后或许会有大用,等我安排好了,自然就会过去。好好计算大家的军功,这些混蛋还等着看老子放血呢。” 方平和众人哈哈一笑,知道李悦不是小气的人,可是看到他的脸上满是肉疼的样子,还是不禁开怀。 “对了,把那些脑袋好好腌制一下,最好能保持原样,这玩意可得好好利用利用。” 李悦说完,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让船上的姐妹二人,以及道首杜光庭纷纷打了一个寒颤。 尤其是方平郑重其事的样子,更是让人觉得不像作伪,只是不明白那些恐怖的人头能有什么用途。 “姐,这位大人好像生冷不忌,什么东西都吃的。那个时候你没看到,他和师傅两个居然连活虾都吃了。” 玉梅狠狠瞪了妹妹一眼,嘴里发出干呕的声音,自己不是没有看见,而是真的不想看见,想不到这个死丫头非得再提起来。 杜光庭同样瞪了一眼徒弟,嘴里恨恨地说道。 “以后说话前多动动脑子,该说不该说的想清楚再说。而且那也不是活虾,那道菜叫醉虾,千万别再丢人了。” 玉竹怯生生的低下了头,却想不通自己哪里说错了。 李悦心情大好,见师徒三人都不作声,开口打破沉默道。 “刚才听你们说什么脑子,这个我是最有经验了,那东西放到火锅里一煮,放进嘴里软嫩滑腻,简直是世间少有的美食啊。” 话音没等落下,只见三人探头伸出船边,接连不断的呕吐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第44章 新品 回到县衙,天刚擦黑,想要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是来不及了,只能对杜光庭说了一声抱歉,安排好师徒三人的住宿,李悦便转身离开了。 向杨礼、何昱等人报了个平安,简短叙述了这两天的事情,了解一下扶余县的情况,总算是圆满结束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师徒三人便早早起了床,自己可不是客人,而是主动来这里创业的,初来乍到想要站稳脚跟,需要忙的事情可就多了。 没想到三人商量的声音传到外面,马上有人来邀请吃饭了。 杜光庭满脸的疑惑,从没有过早上就被宴请的经历,带着两个徒弟随着对方前行,直到一座小院之中。 院子不大,从位置来看,似乎是县衙内的灶房,让杜光庭略微不喜,自己一介道首,居然被这样对待,不禁感受到寄人篱下的酸楚和委屈。 “祚儿,你怎么把包子馅都扔了,多吃些青菜,你才会长高的。” 悦耳的妇人声音响起,似乎是在照顾孩子吃饭。 “娘,我要吃肉馅的包子,杨爷爷年纪大了消化不好,青菜包子给他老人家吃。” 一个男孩稚嫩的话语传了出来,随即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祚儿真是孝顺,青菜包子给杨爷爷吃。不过你告诉爷爷,这些事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别人教你的啊?” 男孩奶声奶气地说道:“当然是李大哥教的啊。他说了,老李家都是聪明人,吃亏的事让傻子去干。” 院子内响起一阵笑声,俨然一副和睦相处的大家庭氛围。 带着两个徒弟,杜光庭迷迷糊糊地走进院子,只见翠绿的葡萄架下,放着一张硕大的圆桌,桌前坐满老少妇孺,完全看不出长幼尊卑来。 “哎呦,杜先生来了。老夫杨礼,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今日一见可谓是三生有幸啊。” 杜光庭微微诧异,看对方的气质、装束,似乎是一位饱学之士,可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又像是一位侍弄孙儿的老翁。 旁边的妇人微微一礼,从老者的手中接过孩子,一举一动之间都体现出与众不同,可以看出明显不是一般人。 还有那个一身短打的年轻人,显然是护院、保镖一类的下人,想不到也和主家坐到了一起。 至于昨天那位前呼后拥的大人,竟然看不到人影。 “来了、来了,新鲜出锅的肉包子好了。” 正琢磨的工夫,李悦穿着一件背褡,从厨房端着一笼包子走了出来,看他脸上得意的笑容,完全没有觉得不妥,反倒是很愉悦的样子。 “哎呀,老杜赶紧过来吃饭。两位妹妹也别客气,赶紧坐下啊。” 眼前的场景让杜光庭懵了,走南闯北上万里路,别说是没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玉梅、玉竹两姐妹更是瞪大了眼睛,不仅是因为李悦超乎常人的举动,更是惊诧于早餐的丰盛。 杨礼迎了上来,热情地拉住杜光庭的胳膊,一边向饭前引领着,一边对李悦呵斥道。 “这个混小子,老夫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一点规矩都不懂。还说什么没把道首当外人,哪来的那么多的礼数,大家随随便便的多舒服。以后道首就住在这里,咱们两个好好管教管教他。” 说李悦没有规矩,眼前的杨礼更是不成样子,好像和人家多熟似的,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何昱放下李祚,向杜光庭迎了上来,轻轻一礼、缓缓说道。 “道首的大名小女子早就听过,今天终于有幸见到杜真人,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啊。” 杜光庭连忙还礼,同时悄悄观察着对方,何昱浑身散发着富贵、威严之气,让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一群人怎么就聚集到了一起呢。 李悦擦了擦手,行为举止简直就是个厨子一样,大咧咧走过来说道。 “哪来的那么多说道,赶紧坐下来吃饭。小裕、雨珊你们几个,招呼杜大爷和两位姐姐坐下,吃完了饭你们赶紧上学去。” 吩咐几人招呼着三人坐下,慢慢地师徒也没有一点拘谨,只是感叹着早餐的丰富。 “妹儿,来喝碗豆腐脑,早上刚做出来的,趁着新鲜多吃一点。” 李悦帮着玉竹盛了一碗,想不到旁边的玉梅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分辨出来二人的身份。 “大妹儿,给你也来一碗?不喝这个,还有小米粥呢。” 一直到现在,玉梅对李悦还是没有一点的好感,尤其是刚才看他谄媚的样子,心里更是压不住火了。 “多谢大人款待。看大人的相貌,似乎还比我姐妹还要小上一些。我姐妹二人今年已经十八,不知大人……” 玉梅气势咄咄逼人,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过却是没有人太过在意,只是当做小二女之间的大闹,更是希望看到李悦出糗的样子。 李悦根本不为所动,狠狠咬了一口包子,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今年十九了。” 熟悉他的杨礼和何昱偷偷暗笑,这家伙就是一个只占便宜、不肯吃亏的主。 李贺露出疑惑的神色,对其开口问道:“大哥,我记得你比我大七岁,今年应该十七才对,怎么会是十九了呢。” “吃你的饭。最近功课怎么样啊?你们学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大哥我可是准备检查一下你们的成果,考不好的话可别怪我惩罚你们。” 嘴里堵着大哥塞来的包子,李贺顿时一句话都没有了,低头忍受着大腿上的疼痛,旁边的李雄一脸幽怨的神色,同时手在桌下做着小动作。 一顿早餐,让杜光庭感受新奇,两个徒弟更是赞不绝口,万万想不到那么多精美的食物和小菜,居然是出自李悦之手。 早饭之后各自分工,杨礼陪着杜光庭,李悦则是研究肥皂,这东西一旦成型,配合上制作香水的废料,段时间内能赚个盆满钵满的。 一看就会、一做就废,说的就是李悦了,接连熬制了几锅,才做出理想中的肥皂。 好在现在的他有自知之明,小本上记录下来添加各种材料的比例,已经火候、时间等等,为以后大量生产积累下来了经验。 晾凉、切割,目前的肥皂看着是难以入眼,可是去污、去油的效果也算不错了,比皂角可是方便实用了许多了。 从时间来算,又到了出酒的日子,可惜如今得罪了老二,大船是不敢出去了,以后收粮只能其他的府州。 眼下做着卖不了酒的打算,这些天烧砖数量不少,想不到工匠们炼制玻璃的工艺也愈发纯熟。 这些东西根本不用李悦操心,有杨礼一手监督、操办。 该保密的保密、应该签订契约的签约,最大限度的保证这些东西不会外流。 百姓们也不是傻子,这样的县令不敢说天下没有,可是再想碰到就难了,类似这样的契约巴不得签订呢。 家里有地、孩子有书读,自己又在衙门做工,以后碰到唐国的老乡,恐怕说给他听都不信,官府不欺负百姓就不错了,哪可能给你那么多的福利。 现在李悦叫上百姓造反,恐怕没有多少人回去,可是如果说有人要打扶余县,只怕是老人孩子都会捡起砖头石块来抵抗的,这样的日子天下难找啊。 到砖窑里转了一圈,视察、慰问了一阵工匠,李悦顺手拿走几个瓶子,不管是用来装酒精、还是用来收集香精,这东西可比皮囊方便多了。 对看守的老兵夸赞了几句,随即告诉对方晚上记得去领些酒,在老兵的千恩万谢下,李悦大摇大摆的离开砖窑。 尽管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可是让众人根本承受不住,吓得一个个的跪下来不说,更是弄得别人脑袋都破了。 算了,不是我李悦没有人性,是这个时代不允许啊,每个人对自身的定位都很清楚,只有自己还转变不过来,只能是慢慢适应了。 出酒的日子是个大日子,想到那对绝世双胞胎姐妹,李悦心念一动,无论如何都要把师徒三人留在这里。 “老杜啊,听说你是杜康的后代,今天你来帮我看看,我们酿的扶余春怎么样,好不好喝你给评价一下。” 对于男人,尤其是杜光庭这种身份不凡的男人,对酒怎么会没有任何想法呢,昨天帮着兵士们疗伤,他就已经闻到浓烈的酒味,只是没好意思提起来罢了。 “不敢当、不敢当。我和酒圣同姓不假,这位更是我道门的前辈,老夫对他老人家佩服已久,却是不敢高攀啊。” 二人都知道,这些话不过是客套罢了,杜光庭转悠了一个多时辰,早就生出在这里扎根的念头,走了这么的地方,只有扶余县让他感觉到勃勃生机。 相比上次,出酒的过程更短了,众人已经完全掌握了各个步骤的方法。 亲眼目睹美酒在面前呈现,让杜光庭很是欣喜,当玻璃瓶出现的时候,两眼不禁开始放光。 随着李悦开始向瓶子中装酒的时候,杜光庭完全抑制不住自己了。 “什么破玩意,看着也太费劲了,等以后有时间好好研究一下。” 李悦举着瓶子,对着阳光看里面的液面,相比而言这样的瓶子不仅造型难看,透明度更是基本没有,简直就是大绿棒子的朦胧版。 第45章 刺史府小吏 这次酿的酒足足是上次的几倍之多,一部分用来储存起来,一部分用来提炼酒精,按照李悦的想法,一旦香水制造出来,不仅获得利润更高,并且也容易运输。 目前存储的粮食足够食用到秋收,看今年的光景丰收是不成问题了。 已经告诉方平,水稻应该授粉了,李悦自己也解释不清,索性告诉直接告诉方法,在地两头用绳子刮水稻的穗子,让花粉尽量的飘起来就是。 和往常一样,李悦起了一个头之后,其他的就甩手不管了,下午的安排才是重头戏。 各种食材已经有人备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通通都会进入大锅里。 有李悦这个吃货亲自下厨,赶在天要黑的时候终于要开饭了。 圆圆的大桌再次出现在院子里,空气中飘荡着艾蒿的烟气,一个恼人的蚊子都看不见。 整整二十道菜肴,让杜光庭对李悦感动不已,让两个徒弟更是刮目相看。 男人喝酒,对于孩子和女人李悦也照顾到了,绿豆蜂蜜水,解暑又解馋。 整个县衙像是过节了一样热闹,只是明显可以看出,何昱的心情有些低落,两个侍卫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酒过三巡,李悦在教会杜光庭和杨礼划拳之后,两个人已经是喝得畅快淋漓,一副相见恨晚、恨不得马上跪地结拜的模样。 看着始终郁郁寡欢的何昱,李悦用绿豆蜂蜜水漱了漱口,晃了晃略微迷糊的脑袋,走到对方的身边坐下。 “姐,看你闷闷不乐的,是担心那两位侍卫大哥,还是担心家里出现了什么状况啊?” 何昱苦笑了一下,在场的除了杜光庭,就属她最熟悉唐国的状况了,眼下的李唐王朝内外交困,恐怕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了。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两名侍卫回去的路程恐怕是步步艰辛,各个节度使交战不断,很难平平安安的回到长安。 再加上内侍争权,对自己都敢下手,只怕是家人凶多吉少了。 何昱惨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这几个月里内心的惶恐、焦虑始终不散,甚至不知道偷偷掉多少次眼泪了。 看着对方的样子,李悦感同身受,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只不过这样的痛苦别人没法理解,更是没法向人倾诉。 “姐,在我看来,人生就像是一场旅行,看到风景未必处处令人满意。既然我们没法选择风景,不如改变自己的心情,无论好的坏的通通淡然对待,就算是不枉此生了。” 李悦认真的样子,让何昱噗嗤一笑,明明是一张白白净净的面孔,却是让人感觉看破了红尘。 “你才多大的岁数,想法倒像是七老八十了。怪不得杜真人会说你,可惜了一颗道门的种子,如果你能潜行修道,成就根本无法估量。” 李悦嘿嘿一笑,马上换上了一幅表情,没有正形地说道:“我是四十岁的心理,十七岁的面孔,十一二岁的心态,开开心心过这一辈子。” 没等何昱反应过来,李悦继续说道。 “姐,我有个事需要你帮忙,也只有交给你我才会放心的。” 看李悦认真的样子,何昱收起心中的疑惑,也不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什么事你说说,我不过是一个妇人,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 随着李悦慢慢诉说,何昱进入了遐想之中,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只要一点点液体,就能让人香气四溢,并且可以保持很长的时间。 “你说的是真的?” 何昱眼睛瞪得滚圆,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姐,我骗别人、还能骗你嘛。趁着现在天气暖和,附近的花又这么多,你尽管试试就知道了。” 显然何昱被李悦勾起了兴趣,不过是带着妇人们采摘花瓣,虽说天气热了些,可也不需要多少力气,最多是辛苦一点罢了。 不远处的玉梅早就看不惯了,虽然听不清二人说些什么,不过看李悦挤眉弄眼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尤其是那个“骗”字,听的清清楚楚。 “夫人,您对他根本不了解,我们两姐妹昨天就被他给骗了,您看千万小心一点,不定什么时候就上他的当了。” 看着玉梅气鼓鼓的样子,何昱又好笑又好奇。 “我和他接触也有几个月的时间,没发现他会骗人啊。给我说来听听,他是怎么骗你们的?” 玉梅一愣,脸顿时红了,自己怎么好意思说劫持了李悦,反而让他装死脱身的。 “反正、反正他不是好人。” 李悦暗暗发笑,感叹着这个时代真好,这样淳朴漂亮的姑娘,在后世简直就是绝世珍宝。 “我是骗子,把你们师徒骗来好吃好喝的养着,就是为了吃你们的肉。你看你妹妹的样子,要不了多久就能吃了。” 联想到李悦说的脑子,玉梅脸色煞白,转头看玉竹正和一块骨头较劲,满手、满脸的油渍都不在乎了。 也是怪了,前后刚多久的时间,原来一个文静的姑娘,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其他几个孩子也是一样,听说那个李雨珊还是个先生,她的吃相略微好点,不过也是上手抓着。 “小悦,你就别吓唬她了,赶紧过去劝劝,看看杨老和杜真人,千万可别喝多了。丫头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李悦起身对着玉梅做了一个怪笑,吓得对方连忙站到了何昱的身边。 对两姐妹来说,对于妇人有着一种特殊的感触,或许是因为年纪的缘故,让自己想起了娘亲,不过又因为其身上散发着独特的气质,让二人既想亲近、又有些畏惧。 玉梅完全没有了刚才泼辣,扭扭捏捏的不知所措,被何昱拉着坐在身边,也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 何昱拉着对方手,和声细语的说了几句,让玉梅顿时瞪大了眼睛。 “别看他没个正经的,在这种事上一定是认真,而且他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等下我就和你师傅说,明天咱们都去采花瓣。” 随即向放下杯子的玉竹招了招手,玉竹满脸的迷茫之色,确定是在召唤自己之后,才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了,怎么能成天围在你师傅的身边,以后跟着我,如果真的造出了香水,出嫁的嫁妆就不用愁了。” 何昱絮絮叨叨的说着,同时用手帕擦掉玉竹脸上的油渍,俨然一副疼爱女儿的样子。 没过一会的工夫,三人聊的像是认识了很久,完全没有一点的局促不安了。 扶余县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时刻,无论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新城的地面正一点点夯实,就连李悦这个现代人看来,都觉得震惊和骄傲,足足四里方圆的面积,地面被修整的结实并且平整。 这样的规模和后世相比较,也比某些住宅小区要大上了许多了。 野地里,以何昱为首的妇人们,正戴着一顶顶纱帽采摘着花瓣。 李大人已经说了,这样的劳作和男人们一样,每天都是有工钱的。 而且不仅如此,谁要是能获取到香精,会有更丰厚的奖励。 在这个时代,女人相夫教子才是主流,有几个女人抛头露面养家糊口的,男人非得被人笑话、戳脊梁骨才是。 可是在扶余县,即便是腿脚不好的妇人,在工地上也有一份活计,那么多人的吃吃喝喝,全都依仗着她们呢。 尤其是李大人说的话,让妇人们更加底气十足,女人能抵半边天,没有女人的话、用不了100年男人都得死绝了。 每每有妇人被丈夫嫌弃,李大人的话就会用来回应对方,扶余县的夫妻们生活也是最和谐的。 不管生男生女,只要是拥有扶余县的户籍,李悦都会亲手送上一些礼物,同时记录下孩子的户籍,起码在表面上消除了男尊女卑。 远远的官道上,三匹高头大马慢慢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 似乎是眼看着到了目的地,来人根本不急了,让马匹歇歇的同时,也用心观察着四周。 “看来这个李悦治理属地颇有手段啊,耕地相比去年多了不少不说,仅凭命令让大量百姓服徭役这一点,就能看出此人很不简单嘛。” 听了同伴的话,有人不屑地回道。 “不简单又能如何。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还敢惹咱们刺史府不成。如果是我花费那么的银两,自然也要加倍捞回来才是。” 三个人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继续向前走着,来到工地的跟前,叫住一个老汉问道。 “老头,我问你,你们县令可在县衙啊?” 老人抬手挡住阳光,打量着来人,这样的官吏他见得多了,一个个官职不大、脾气却是不小,一旦侍候不当,回去就会报告上司,给县令穿个小鞋。 脸上没有任何的反应,心里却是暗自咒骂着,几个没眼色的狗腿子,居然敢叫我老汉为老头,就是县令大人见了老汉都要叫声“大爷”,不给你们填点麻烦,真当老汉我没脾气呢。 “大人,看你这马的样子是跑了不少路啊,到县衙可还有几里路呢,不如下马喝点水、歇歇脚,再去县衙也不迟啊。” “老婆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赶紧来给几位大人倒碗水。”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拉住对方的缰绳,显然是不喝水就不让走了。 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人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抡开两腿向县衙跑去。 百姓遭灾的时候都没见官府来人,如今日子好过了,这些吸血鬼又来了,说什么都得提前告诉李大人一声,让他也好有个准备才是。 第46章 穷 县衙内,李悦已经接到了百姓的禀报,独自一个人正琢磨着对策。 按道理来讲,自己是因为刺史的举荐,才获得了这个官位,早就该去拜访探望一番才是。 可终究因为惯性思维作祟,根本没把上司放在心上,加上扶余县实在是太多的公务,始终没能实现巴结上司的目的。 如今派来了官吏,也不知是真的执行公务,还是说给自己提一个醒,李悦彻底的懵圈了。 “算了,就当做是公务处理。” 想到这里,李悦穿上了官服,带着牛庆离开了县衙,眼看着周边的环境,愈发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骑在马上的巨型蚂蚱。 远远就看到了马队,李悦不禁一愣,对方一行近十人,还几辆空空的马车,实在是有些看不懂了。 来到跟前,李悦坐在马上仔细打量着,其中三人穿着明显与其他人不同,可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通,对方衣服的颜色到底是几品官职。 面对居高临下的目光,以及默不作声的李悦,三个人明显有些心虚了。 本打算到这里给李悦一个下马威,想不到对方根本把自己放在眼里,不仅连个招呼都不打,竟然连马都不下。 “下官三人是扶余府的税吏,拜见县令大人。奉刺史大人的命令,特来收取夏季赋税。” 说话的同时,对方向李悦献上一封公文,显然证明自己并非是冒充的。 看着手上的公文,李悦的脑袋更大了,上面黑乎乎的一片,不认识几个字不说,连个标点都没有,看起来简直就像天书一样。 税吏等了半天,李悦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更加发虚了,这位县令好像极是不满,看在刺史大人的手书竟然让他皱眉。 “老爷、老爷。” “嗯?哦。” 幸好有牛庆在一旁提醒了一声,李悦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满是笑容地从马上跳到地上。 “几位大哥远道而来,兄弟我招呼不周,还望不要见怪啊。走,先到县衙坐坐,兄弟也好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咱们今晚喝个一醉方休。” 税吏们满脑子的疑惑,对方的行为实在琢磨不透,前后对比像是两个人一样。 不管怎么说,眼下看来还算不错,至少晚上有酒喝了。 趁着对方准备起身的工夫,李悦连忙在牛庆耳边说了几句,只见牛庆拨马转身,飞一般地向县衙奔去。 这样一来,税吏们刚刚的不满完全消失了,看样子这位大人是派人去准备酒菜了。 四人骑在马上,马车跟在后面,眼看着这样的阵仗,建城的工匠们纷纷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一个个也没精神干活了。 “不怕几位大哥笑话,我们扶余县是真的穷啊,你看百姓们干活都没力气,根本就是吃不饱啊。” 李悦心里暗自特意着,百姓们真会配合,眼看着自己过来了,干活都是有气无力的。 面对李悦过分的客气,几个人暗自疑惑,却是不至于和他一样没有礼数。 “大人言重了,扶余县的穷由来已久。不过在大人的辛苦下居然开始建城,实在是超出了下官的想象了。” 李悦一拍大腿,恨恨地回道:“兄弟我也是没有法子,西边的契丹人根本不给我们活路,去年冬天一连来了几波,兄弟我的命差点都丢了,就是最近还时不时地会出现呢。” 看着李悦一脸后怕的样子,三个人打了一个冷战,随即又开口问道。 “大人建城别具风格啊。以扶余县的人口,建这么大的一座城,未免有些劳民伤财了?” 李悦凑了过来,悄声向对方说道:“不怕大哥笑话,看着好像是在建城,实际上我是留了一个心眼。等到百姓徭役快要结束的时候,让他们把石头随便一扔,就算是完成了。” “大人这是何意?” “大哥你想啊,本来百姓就不愿服徭役,本官打着保护他们的名头让他们运来石头,到最后弄成一个石头阵。万一契丹人来的时候,兄弟我就是跑也方便啊。” 几个人相视一笑,纷纷露出奸诈的表情。 谈笑间,一行人车马已经到了旧县城的跟前,里面响起孩童们哭天喊地讨饭的声音。 “路过的老爷夫人,请您行行好,小子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随着众人进入县城,一群小叫花子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大人、大人,赏小子几个铜板,小子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眼前的情形超出了自己的预期,想不到牛庆不仅让孩子们提前放学,更是安排了这样的场面。 看到对方正躲在一边观察着状况,李悦更加放心了,有牛庆在这完全不用担心受惊的马会伤到孩子们。 显然这些孩子很有眼色,一个个全部围着税吏,李悦的身前一个人都没有。 看着一张张埋汰的小脸,一双双满是污泥的小手,要不是顾忌李悦在一旁,税吏们早就用马鞭抡开了。 税吏一扬手,一把铜钱散落在街上,小乞丐们蜂拥而上,片刻的工夫就把铜钱捡的干干净净,随即消失不见了。 “唉,让几位大哥见笑了。我们这实在是太穷了,兄弟的口袋比脸都要干净,不然也就不劳烦几位了。” 一路向里走去,税吏们看到的都是衣衫褴褛的百姓,幸好现在是夏天,如果入了冬的话,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呢。 进了县衙,一个脸上抹着鼻涕、衣服上满是污渍的半大孩子,从里面蹿了出来,险些把税吏的马给吓得受惊。 “大哥,我正好要找你呢。我娘说了,让你晚上去家里吃饭。” 那孩子说着,用力一吸马上就到嘴边的鼻涕,随着一声恶心的声响,鼻子下面只看到两行清楚的痕迹。 税吏悄悄打了冷战,险些从马上掉了下来。 “小雄,你回去告诉二婶,就说大哥今天有客人了,等明天再过去吃饭。” “知道了大哥。” 李雄用袖子一抹,嘴唇上的印记消失了,却是转移到了脸上,答完了就准备要跑。 “等一下。你去前面的米店,帮大哥赊一些高粱,就说是记在衙门的账上就行了。” “我知道了。” “等下,你还没拿碗呢。” “不用,用我的衣服兜着就行了。” 眼看着那个愣头青一样孩子跑远,众人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就连刚刚喝下去的水都要吐出来了。 “几位大哥请,兄弟还要养活弟弟妹妹,最近已经是揭不开锅了,只能是跟人家赊账了。” 税吏们眉头皱了起来,堂堂一个县令,居然连米都没有了,这样的话说出谁信呢。 更何况当初刺史赏赐了那么多东西,就算是贪墨了一半,也够逍遥快活一些日子了,怎么会到了这般地步。 “大人,我们的来意想必大人已经清楚。趁着天色尚早,咱们还是先办理公务,至于酒菜完全不用着急。” 李悦眉头皱着,知道对方是来查自己的老底了,可那些东西都交给了杨礼,根本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形啊。 正琢磨如何应对的时候,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大人、大人,账簿已经准备好了,随时恭候各位大人验看。” 眼前走来一个眼熟了老汉,李悦琢磨了半天,也没想起对方是谁。既然由他送来了账簿,估计杨礼早就想好了对策。 果不其然,随着陈旧的账簿翻开,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上去就充满了年代感。 几个时辰过去,这下轮到税吏们皱眉了。 从账面上看,人口倒是增加了不少,可是当初发放的物资全部救济灾民了,现在都不用查看官仓,就能想象出里面的光景。 “大人,县衙的账目倒是很清楚,可是目前这个样子,恐怕我们没法向刺史大人交差啊。” 税吏们头昏脑涨的,本来是收税是一项美差,可是现在看来不仅是白跑一趟,最后连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了。 “几位大哥,咱们边吃边说,公务嘛不急于一时。” 一行人可是饿坏了,走了几百里路才到了这里,一路上净啃干粮充饥了。 虽说之前那个孩子让人反胃,可是光吃菜就不就得了,再不济不是还有酒呢嘛。 上了饭桌、借着昏暗的灯火,众人完全傻眼了,满桌子的绿色,看不到一点油星,更别说是肉了。 “几位大哥,别客气啊。咱们扶余县别的没有,这些野菜地里多的是,不够的话我马上叫人再做。” 老子是出来捞油水的,可不是上你这刮肠油的,这玩意你就是喂马,马都得吐你一身口水。 李悦倒是吃的畅快,这些天大鱼大肉吃的有些腻了,正好借助野菜来换换胃口。 “大人,当初刺史大人赐下那么多的牛马,我们好像一头都没看见呢。” 李悦用力噎下口中的饭菜,哭丧着脸说道。 “还不是那些遭瘟的契丹人,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看我们眼馋,他们接二连三的的杀过来几次,牛马都被他们抢跑了。” 其中一个税吏脸上肌肉一抖,看样子好像很是恐惧的样子。 “那些塔虎寨的边军不管吗?” “边军怎么管?一共就那几匹马,都没有契丹人的零头多,两条腿怎么能跑过四条腿嘛。” 看着李悦要哭的样子,众人也忍不住要落泪了,看来扶余县的县令太难当了,属地的百姓没跑光就算是大功一件了。 “李大人这几个月辛苦了,想不到这个边关小县城竟然多灾多难啊。” “说的是啊。要不大人手书一封,待我等回转的时候交与刺史大人,相信大人也会体谅您的难处,这税就等秋收之后再来收。” 听到对方的话,李悦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几乎动用了全县人来演戏,终于是有了效果了。 “两位大哥,此事不妥。咱们虽为刺史部下,可是吃的却是朝廷的俸禄,这样空手而归,岂不是愧对朝廷。” 李悦记得他,就是他刚才脸部肌肉颤抖的。 你说你怎么不会做人呢,我们都穷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好意思收税。 你要是能从这里收走一文钱的税,老子都让你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目光死死盯住对方,李悦暗自琢磨着,今晚是敲他的闷棍,还是装神弄鬼吓唬,一会的工夫,心里已经出现了几个方案。 第47章 干吏 说心里话,李悦倒是不在乎那点税钱,关键是不想暴露出目前扶余县的实力,恐怕被别人知道后,自己的劳动成果势必会被人采摘、瓜分了。 不过装神弄鬼是不行了,县城里这么多的人,根本没法操作,看来还得想别的办法才行。 接连两天的时间,颤抖哥像是上了发条一样,游走在扶余县的境内,调查着土地和人口的真实情况。 其他同僚劝了几次,对方还是一意孤行,索性让他自己折腾去,本来就吃糠咽菜的,哪还有那个力气,就算不待在县衙里乘凉,干脆回去如实禀报不好嘛。 这两天下来,可是让李悦上火了,不禁耽误了建设,还得陪着受罪,大热天走一会都要冒汗,何况还是从早走到晚的。 现在不想吃野菜都不行了,李悦感觉已经上火了,各种清热解毒的茶根本不断,每天都能造个完完全全的水饱。 “大人,从这两天的调查来看,咱们县的耕地明显和人口不符啊,您看我上报10万亩行不行啊?” 抖脸哥晒得黑炭一样,一本正经地对李悦询问道。 行不行都让你说了,老子有选择的余地嘛,要不是有人特意挑选地点,恐怕整个扶余县都被他调查个底掉了。 “行,有什么不行的。上官下来探访,我一个小小的县令自然全力配合。” 对方看了一眼李悦,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对其冷冷地说道。 “也请大人体谅,税收本就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好事,在下也是奉刺史大人的命令,更是遵守朝廷的法纪。” 李悦默不作声,心里早就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了。 “大人,明天咱们去塔虎寨巡查一遍,在下的公务也就算是结束了。” 听到对方的话,李悦一下子坐了起来,两眼瞪得滚圆,对其劝道。 “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塔虎寨有些日子没传来消息了,西边的契丹人神出鬼没的,万一碰到可就惨了。” 抖脸哥根本不为所动,像是没听到一样,对李悦回道。 “大人,既然我来到这里,就一定要调查清楚,否则不是白跑了一趟嘛。” 李悦彻底服了,这位根本就是个死心眼啊,不仅不懂得变通,甚至就像一台机器一样,非得完成指令才行。 第二天一早,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李悦才露面出来,脸上满是睡眼惺忪的样子,像是昨晚根本没休息好。 确实如此,半夜饿了,弄了些夜宵,又和杜光庭喝了那么多的酒,到现在都没醒酒呢,好歹是冲了个澡,才算是有了些精神。 冷冷看了对方一眼,抖脸哥却是没有半点的不耐,跟在李悦和牛庆的身后,三人骑马向西而去。 当初为了预防契丹人,特意吩咐了百姓,扶余县向西,一律不许开垦荒地,就是担心万一塔虎城和长山守不住了,在这一区域不给对方留下半点粮食。 骑马走了一个时辰,除了李悦偶尔和牛庆说上几句,根本无视抖脸哥的存在。 猛然间,牛庆的脸色一变,拉住了李悦的马匹,同时侧耳倾听着。 “老爷,远处好像有马队正在过来。” 李悦顿时露出紧张的神色,连忙拨转马头想要回去,可惜越是慌乱越是出错,平时温顺的战马嘶鸣着,就是不转过身。 眼看着远处已经出现一只马队,人数不多、大概二三十人的样子,一个个发出鬼哭狼嚎一样的喊声,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抖脸哥此时也吓得脸都变了,用力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回鞭就跑,根本顾不上李悦二人了。 马匹终于提起了速度,抖脸哥壮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李悦二人被落下很远,而且选择了一条和自己不一样的路线,一头扎进草丛、向着荒野狂奔去了。 契丹人的马术高超,马匹更是精良,没一会的工夫就到他们刚刚分手的地方,随即分成两队,一队追赶李悦、一队向自己冲杀过来。 到底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抖脸哥心里发慌,一边逃跑一边向后看着,猛然间身体失去了重心,被马从背上给颠了下来。 幸好沿途满是青草、旁边就是小河沟,人掉在草地上没有受什么伤,不过受惊的马却是头都不回的跑远了。 身后的吼叫声和马蹄声愈发清晰,抖脸哥吓得连忙跳进了小河,向着对岸趟去。 小河不深,仅仅没过腰部,可惜河沟里满是淤泥,抖脸哥费劲力气也才走了一半。 眼看着契丹人越来越近,猛吸了一口气、用力钻入河里,期望对方根本没发现自己的身影。 可惜事与愿违,契丹人到了附近速度慢慢降了下来,口中发出完全听不懂的话语,并且在附近徘徊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抖脸哥感觉自己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从水里蹿了出来,同时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四周静悄悄一片,契丹人显然已经走远了,一股重获新生的感觉,从心底里生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从水里爬到岸上,抖脸哥擦了擦脸上的泥水,刮掉身上的淤泥,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扶余县城走去。 距离县城外不远的地方,一群人围着李悦坐在树林中,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刚才情景。 “大人,您是没看见呢。那小子像是吓破了胆一样,从马上掉到地上,叽里咕噜就扎进河里了。” “这家伙根本就是顾头不顾腚的,我们在岸上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担心他被淹死了,大家伙还想看一会热闹呢。” 李悦脸上现出坏笑,要不是这家伙太执着了,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损招,希望他能知难而退,别再纠缠下去了。 “他的马呢?你们追上了没有?” “大人,这点小事还用您担心嘛,早就被兄弟们给抓回来了。” 仔细琢磨了一阵,李悦还是想不明白,自己虽然没和刺史见过面,可是凭借着杨礼和对方的交情,以及之前献上的“珍宝”,完全没有必要这样为难自己啊。 相信有了今天这次经历,抖脸哥应该不会再执着公务,只怕是留都留不住了。 在树林中和塔虎城的兵士一起,举行了一场原始风味的烤肉盛宴,过了几个时辰之后,李悦才和牛庆返回了县城。 进了县衙,直奔抖脸哥的院子,只见晾衣杆上挂着一身长袍,阳光下晒着一双布鞋,正是对方上午穿的那一套。 进入房间,对方穿着一身便装,像是没事一样翻看着账簿。 不过从其同伴忍着笑意的脸上,还是不难想象出当时的狼狈模样。 “大人,您平安回来在下就放心了。” 对方除了有些后怕,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似乎是因公殉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唉,咱们兄弟也是倒霉了,想不到契丹人今天又来了。看样子是没来县城,也难怪了,城里穷的不像样子,来咱们这里一趟,都捞不回马的草料钱。” 其他二人顿时一笑,既是因为李悦的风趣,又有对扶余县的嘲笑。 抖脸哥也挤出一丝硬笑,对李悦说道。 “大人,既然契丹人已经来过一次,想必明天不会再来了。咱们明天再去一次,如何?” 从对方的态度来看,完全不是征求李悦的意见,反倒是在通知他一样。 李悦的脸色变得难看,面前这个家伙就像是厕所里的石头,真的是又臭又硬。 就连两个同僚也看不下去了,明明知道这里穷的要死,还非得耗在这里不走,脑袋不是有毛病嘛。 再者说了,官场上那点猫腻谁不知道,尤其是现在这种国中无主的非常时期,人家藏着掖着弄点家底,非得给人家抖了出来? 幸好这位大人做官时间短,加上年纪也不大,如果是位官场上的老油条,恐怕今天借着契丹人就杀人灭口了。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是最近顺风顺水的李悦。 “你t是不是不知道眉眼高低啊?老子这几天陪你走了多少里路不说,扶余县的都快被你翻个遍了,差一个塔虎寨就不行吗?” 同僚的做法,实在不是为官之道,这样下去税吏这份差事根本没法干了,于是纷纷向李悦劝慰着。 “大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要说这么多县令,大人您是最通情达理的一个,到了别的地方,我们连个好脸色都看不到。” “说的是呢,扶余县的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别说刺史大人知道,我们也是知道的。等下我们兄弟劝劝他,明天就回去向刺史大人交差。” 有人劝说,李悦的火气小了一些,只要能把对方打发走,也没必要弄得太僵了。 想不多抖脸哥根本不了情,依旧是一副死人的表情,对着几个人冷冷地说道。 “扶余县的土地、人口,在下一定要彻查清楚。二位大哥只管回去就是,留我一人在此便可。” 这一下子李悦的火又被勾了起来,向着对方破口大骂。 “你个王八犊子,想查老子直说就是,明天你自己去塔虎寨,别说老子不提醒你,万一被契丹人杀了,可是你自找的。” 对方也是硬气,根本不在乎那些,嘴里回答道。 “大人贪生怕死,在下可以理解。如果遇到契丹人,权当是在下命短罢了,绝对不会赖到大人的头上。” 这些话一说出口,两个同僚顿时脸色阴沉,看样子这家伙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了。 果不其然,李悦再也控制不住,上前抡圆了甩了一记耳光,把对方打了一个踉跄。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几个像是定在了原地,抖脸哥脸上几个清晰的指印,嘴角还挂着一行鲜血。 从小到大,李悦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看对方一脸委屈的模样,不禁心里暗暗有些后悔。 想要上前向对方道歉,又担心对方借机要继续调查,到时也不能再翻脸一次啊。 正犹豫着,抖脸哥挤出一丝笑意,抱拳对李悦说道。 “大人,这几天多有打扰,在下马上启程回禀刺史大人。如此一来,小人对大人和刺史大人都有一个交代了。” 李悦懵了,根本就没遇到、甚至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难道说对方一直在激怒自己,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发泄,同时又能让自己交差? 这家伙不苟言笑,完全就是个狠人啊,正应了那句话,不叫的狗才咬人呢,恐怕到了刺史那里,不狠狠咬自己一口才怪呢。 第48章 香水 抖脸哥说到做到,当即收拾东西,没一会的工夫就离开了扶余县,李悦完全摸不着头脑,只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对牛庆吩咐了几句,随即去找杨礼商量,自己这个官场上的新丁,连上司的面都没见过呢,这下给对方的印象更深了,还是琢磨一下怎么弥补。 这几天杨礼也是有些头疼,扶余县的发展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就算是自己掌管这里,也会像李悦一样应对,一旦被别人知道这里的情况,恐怕那些人会像野狗一样,不霸占住、也要咬一口肉下来。 “以老夫和刺史大人的交情,压下此事不难。不过这一次不妨向他展露一点咱们的实力,拖到下次交税的时候,也好有一个托辞。” 李悦琢磨了片刻,点了点头,眼下只能如此,装穷也不是个办法,万一下次刺史亲自调查,事情可就更加麻烦了。 银两就不用考虑了,既没有也不想送,只能送些现有的土特产品,鱼肉松、烈酒,包装的精美一点,以这个时代人们的见识,应该可以打动他们。 鱼肉松从纸包改成食盒,配上几种成品的布置,至于烈酒干脆就用玻璃瓶,现在那玩意可是比琉璃还要高档的东西。 没有金属的瓶盖,大不了就用木塞啊,工匠们的手艺精湛,雕刻出精美的样子,配上不纯净的瓶子,想必可以让对方心动的。 想好对策,李悦马上行动,第二天一早就扎进了砖窑里面,挑选了四个顺眼的瓶子,同时又吩咐工匠做了八个酒杯。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食盒也打造完毕,上下一共三层,一层一层拉开像是梯子一样,看上去很是别致。 用李悦的话来说,一个是象征着四平八稳、另一个则代表着步步高升,不管是从礼物本身,还是蕴含的意义,都足以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好事一个接着一个,杜光庭虽然外出招揽百姓还未回来,可是他两个徒弟倒是争气,不仅帮着何昱采摘到大量花瓣,更是凭借着炼药的经验,提炼出了植物香精。 要说这个时候的东北,物产丰富的难以想象,这个季节各种鲜花、果树正是盛开的季节,而且完全没有一点污染。 两姐妹对于药材的认识比一般人更深,知道植物的香味不仅仅是花瓣,其他根茎、枝叶,也是散发味道的来源。 河边的薄荷、山上的野蔷薇(结出的果实是刺玫果),通通遭了妇人们的毒手。 当何昱带着两个姑娘,拿着一个小瓶,向李悦炫耀的时候的,玉梅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玉竹则是满脸通红,一副兴奋至极的样子。 “李大人,小妇人幸不辱命,在姐妹们的帮助下,终于炼出了你说的香精。” 手掌大小的小玻璃瓶,在李悦看来扔在地上都没有人捡的东西,却被何昱视作珍宝一样,尤其是里面装了半瓶的液体,更是舍不得撒手了。 “姐,这个东西如果真的成了,我可得要记你一大功了。” 李悦说着,就要伸手去接,想不到对方露出小女人的模样,把手一下子缩了回去,同时捂在胸口,同时娇蛮地说道。 “别拿我是三岁的孩子,大家伙辛苦了这么久,你一句记功就给我打发了,以后我可没脸面对人家了。爽快一点,别让我们说你李大人小气的连女人都不如,实实在在的给大家一点好处。” 何昱还是第一次显露出这样的一面,俨然一副商场女强人的模样。 也难怪了,这些年娇生惯养的,哪有多少让她自己动手的事情,如今做出一件让李大人刮目相看的大事,心里怎么会不骄傲。 “姐,你这话说的没错。咱们就是亲姐弟还得明算账呢。从今天开始,但凡是香水的盈利,除去一切的开销以后,咱们姐弟俩五五分账。你看怎么样?” 从李悦的重视程度不难看出,这个东西的价值无法估量,以何昱自身的想法也不难想象。 香水一旦被众人熟知,到时不止是各位大人的贵妇,就是富商的亲眷、青楼中的女子,都将会趋之若鹜。 没有意料中的惊喜,对方显然是受到了惊吓,本打算能让李悦亲自下厨,慰劳一下大伙,想不到竟然听到了这个提议。 何昱脸色一变,压制的念头重新涌了上来,这里虽然让她很舒心,可自己毕竟是个有夫之妇,总不能始终待在外面。 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也要为儿子考虑,回到唐国他才是太子,以后或许还会成为皇帝。 “你的心意姐姐心领了,不过这样的生财手段,还是放在你自己的手里才好。” 面对何昱的拒绝,李悦微微一愣,毕竟自己不是对方,不能全部了解她的想法。 当初也确实有过这样的打算,一是希望能用这种方式,排解内心的情绪,同时也希望让她继续留在这里。 “姐,你也先别拒绝,我能理解你思乡的情绪。但是你也看到了,咱们这里不比唐国,就连识字的都没有几个,你先帮我管着,等有合适的人选,自然不会让你受累。” 何昱微微一笑,对面的少年像是能看破人心,轻易地抓住了自己的弱点,如果真的让她离开,心里还真的会有些不忍。 这里虽然没有京城繁华,可是却比京城多了许多的人情味道。 “好,我先替你管着。不过你打算怎么分配我不管,大家的酬劳可不能少了,许多大嫂连孩子都顾不上,都为了成全你这个采花大盗。” 看着对方嬉笑的样子,李悦心里随之一松。 “只要姐姐能留住这里,别说是一个采花大盗的名头,就是真的成了一个采花大盗,小弟也是心甘情愿啊。” “呸,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这张嘴不知道要骗多少的姑娘呢。” 后面看戏的玉梅听到,随即也是插嘴说道。 “从开始遇见他,我就看不像个好人,今天终于露出了尾巴了。” 不管对方怎么说,总之李悦现在的心情很好,不禁露出色眯眯的眼神,向二人瞄了过去,滴流乱转的眼睛,还专盯着敏感部位,把两个姑娘吓得连忙躲到何昱的身后。 “好了,别在这里吓唬她们两个了,赶紧把你说的香水做出来,不然我们以为你是吹牛呢。还有啊,去见刺史的时候记得,万一应付不了的时候,想着拿出那块玉牌。” 李悦点了点头,说实在的他真没有多少信心,实在不行只能是用太子的玉牌试试了。 “放心,有姐给你撑腰,在这块荒蛮之地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的。” 随着话音出口,不知不觉间何昱的身上涌现出一丝霸气的意味,微微抬起的下颌、一对扬起的柳眉,整个人显露出睥睨天下的气势来。 幸好两名侍女不在身边,否则非得吓跪下来不可,即便如此也是让两姐妹稍稍退后了几步。 “好了姐,先别摆造型了,你们帮我去勾兑一下。玉梅,你回去通知厨子,家里有什么肉全部用凉水泡上,没有的话赶紧让人去抓。” 面对李悦,玉梅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顿时眼睛一瞪,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让我去,莫非你想……” 说到这里,不怀好意的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想不到小丫头还这么敏感,自己当初不就是靠在她妹妹身上装死了嘛,这咋还记住了没完了。 “好好好,让玉竹去跑腿,你过来帮忙。” “哼。凭什么让我妹妹受累,我去就我去。有夫人在这里,估计借你个胆子也不敢。” 香水的具体制作方法,李悦也只是大概知道,却是从来没有动过手。 凭借着自己的记忆,香精、酒精、蒸馏水,以各种比例混合着,虽说方法差不多少,可是调出的味道却是各不相同。 不是味道太浓、有些刺鼻,就是味道太淡,一时间让三人有些焦头烂额。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梅从外面走了进来,终究还是有些信不过李悦的。 眼前着李悦和妹妹凑的那么近,玉梅刚要发火,突然被空气中的味道吸引了。 当初炼制香精的时候,那种独特浓烈的味道,根本让人难以忍受,可是现在散发出的香气,让玉梅不禁感到沉醉。 “姐,这种玫瑰香精实在是太浓郁了,要么就是我的方法不对。” 玉梅突然插了一句:“我觉得很好闻啊,这个味道有什么不对?” 几个人纷纷一愣,对李悦来说味道有些刺鼻,对玉竹来说就是稍稍有些难闻了,而何昱则是感觉讨厌了。 “你再试试这个味道?” “嗯,比刚才更好,似乎更加柔和了。这个就是香水?” 玉梅两眼放光,像是看到了绝世珍宝一样,同时也给黑暗中摸索的李悦,点燃了一盏明灯。 记录好刚刚调配的比例,李悦再次拿出一瓶精油,据妇人们说,这种花在当地也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是到了夏季的时候开的漫山遍野,人在花丛中走过,就会沾满一身淡淡的香气。 随着再次调制,何昱和玉竹脸上现出陶醉的表情,而玉梅却是稍稍有些遗憾,似乎味道不足以令其满足。 李悦观察了片刻,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俗话说,众口难调。 自己本身一个男人,对香气没有太多的考虑,倒是女人们很是敏感。 因为体质的不同,每个人对于味道喜好也各有不同,曾经记得,有人似乎偏爱狐臭的味道,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李悦用手指沾了一下玫瑰香水,随即轻轻一弹,沾到玉梅的衣服上,令对方顿时瞪了一下。 可是随即看到对方露出满意的神色,显然这样的香气很合她的心意,整个人也变得愉悦了起来。 看来香水、香气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从喜好香水的味道,基本上也反应出一个女人的脾气、性格等方面。 可惜如今没有时间,只能大概了解一下,从而应对即将见面的刺史大人了。 对刺史不熟悉,可是对百姓李悦却是很清楚的,县衙中举行了盛大的奖励仪式。 对于所有参与采摘的妇人,一律发放一贯钱的奖励,对提炼出香精的两姐妹,则是给予了五贯。 这让两姐妹不禁欣喜若狂,跟着师傅这么久,口袋里的铜板都不超过十个,拥有了如此一笔巨款,终于可以买自己喜欢的零食、衣服等物了。 而何昱的奖励更加丰厚,毕竟所有人的调度、指挥,都由她一人承担。 当听到奖励十贯钱的时候,妇人们也只是羡慕,却没有人说三道四,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何昱也是大气,这样的奖励让她很是兴奋,第一次有人认可自己的自身价值,可是随即分发给其他妇人,让众人对她的认知和好感,再次提升了一个高度。 第49章 扶余府 经过几天精心的准备,一行人终于可以上路了,李悦、杨礼,加上几名马夫,以及以牛庆为首的近十个护卫,组成这次的出行的队伍。 扶余府(也就是现在的吉林高官春市农安县,在辽时期更名黄龙府),是整个扶余府的整治、文化中心,也是此次出行的目的地。 两地相隔一百多里,有杨礼带领着,众人轻车熟路,没到晚上便已经到达。 不过无论是访友、还是拜见上司,这个时间明显是不合适的,更是不合礼仪。 有杨礼在,李悦根本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对方写好了拜帖、送了礼物,只等着明天再说了。 晚上在客栈中,李悦也等来了张子龙的汇报,前些日子安排他和几个人监视、调查抖脸哥,居然获得了大量的信息。 “大人,这几天小的日夜探访,发现那老小子极是可疑。听他的同僚们说,平日里对待公务虽也认真,可是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 别说是得到了确认,就是李悦猜想也有些怀疑,以对方的表现来看,完全超乎了常人的举动。 “据小的了解,那家伙的俸禄不高,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出手阔绰,家里不仅置办了很多东西,更是在外面偷偷养了一个小的。” 张子龙说话的同时,表情不仅丰富、两眼更是放光,看来古往今来,大部分人对别人的隐私,都充满了极大的兴趣。 别说是对方,就连李悦也是啧啧称奇,面前这家伙很有狗仔的天赋,更是对抖脸哥刮目相看,表面上看一个十足正经的人,背地里居然还会包养小三。 “大人,您不知道啊。那家伙跟咱们人五人六的,居然是个怕老婆的主,听说正是因为这个,才不敢娶回家里的。” 听完这些,李悦在心里慢慢琢磨,光是了解到还不够,必须转化为自己所用才行。 第二天一早,李悦和杨礼来到刺史府,正打一同进入的时候,想不到自己居然被门房拦了下来,告知刺史大人只见杨礼一人。 李悦心中好奇、同时又暗暗生气,老家伙明显是对自己不满了,竟然用这种方式来羞辱自己。 正琢磨等下如何应对的时候,眼前一个熟悉的面孔走了过去,让李悦不禁灵机一动。 叫过外面等候的老兵,向其吩咐了几句,对方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府衙内,杨礼和一名中年人相谈甚欢,不过从杨礼的样子来看,还是略微显得有些拘谨。 “刺史大人,我那子侄自幼顽劣,自从他父亲去世更是缺少了管教。不过这个孩子心地纯朴,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会不会是你的属下理解有误,让大人有所误会啊?” 对面男子一身常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虽然面带微笑,可是不经意间总是流露出威严的样子。 “杨兄,你我相识已久,你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不过我那手下对我忠心耿耿,做事更是用心,这些年多亏有他,各地的赋税才会如数上交的。” 从对方的话不难判断,看样子对李悦的不满已经达到了极限,根本不听杨礼的解释。 场面一时有些冷清,杨礼正打算再试试的时候,想不到外面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 “听说大哥来了,小妹我赶紧过来看看,万一大哥匆忙走了,小妹可是要后悔几天了。” 渤海国虽然处处仿效唐国,可是骨子里毕竟是流着胡人的血液,有些东西不是学能学会的,对于礼法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杨礼心中一喜,看来香水真的发挥了作用,对李悦的安排不禁暗自点了点头。 “哎呀,大哥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看样子这些日子没少给你那个侄子操心。” 妇人叽叽喳喳的问着,双臂抖动间香气甚至有些熏人,不过看其热情的样子,杨礼心中越是高兴。 “你一个妇人,打扮的像个粉头,成什么体统,以后到了京城,老夫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刺史明显有些不高兴了,对自己的夫人呵斥了一句。 转眼间,妇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换上一张凶巴巴的面孔。 “姓杨的,你的属下怕你,老娘可不怕你,在我面前少摆那副官老爷的架子。我这样打扮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你的面子。” “再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这些年要不是大哥教你,你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你狼心狗肺,老娘可是知道感恩的人。大哥有什么难事只管说,小妹帮你想办法便是。” 以往对方这样,杨礼自然厌恶至极,可是妇人今天这个样子,让他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了。 刺史杨义苦笑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完全被这个婆娘给破坏了,连忙向杨礼解释道。 “大哥快坐,别听她在这胡说,你我相交多年,还不知道我的为人。不瞒大哥,之所以有刚才的举动,不过是想敲打一下贤侄,免得日后惹出更大的祸来。” 看对方意气风发的样子,杨礼连忙施礼,同时向对方询问道。 “莫非贤弟即将高升?如此哥哥恭喜贤弟了。” 杨义回礼,微笑着说道:“小弟佩服大哥,从我的只言片语,就能看出破绽,这样的本事真是让小弟羡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个月之后,小弟即将出任忠部侍郎。我在这里自然还好,一旦刺史换了别人,以李贤侄的性子,恐怕丢官都是小事了。” 杨礼心中一凛,对方说的确实如此,官场上出黑手、下绊子都是常事,尤其这种胡人的地界,惹急了要人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多谢贤弟提醒,等回去之后,老夫自然会加倍管教,免得和他父亲同样的下场。” “无妨、无妨,年轻人手握权势,哪个不是气盛凌人。不过辱骂上官,却是实属不该啊。” 以杨礼对李悦的了解,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对方既然说了,总不能当面对质。 “愚兄记下了,到时一定对他严加管教的。” 妇人见场面略显尴尬,连忙出声道:“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赶紧把他叫进来,让我这个婶婶好好认识一下。” 杨义摇了摇头,自己是一片好心,只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领情了。 要说对李悦,杨义没有厌恶,反倒是有着强烈的好感。 之前送的琥珀,让自己上了一个台阶,昨天送来的礼物更是让他非常满意。 不说那些东西的寓意,就是礼物本身,也能看出对他的尊重。 尤其是用琉璃盛装的美酒,简直就是绝世珍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杨义打算让子孙一直传承下去,当做传家宝了。 “唐人常说慈母多败儿,依老夫看,慈婶多败侄啊。算了,老夫也不做恶人了,让人把李贤侄叫进来,咱们一家好好谢谢人家。” 此时的房间内,洋溢着温馨的气氛,刺史大人和夫人满心欢喜地迎接自己的亲侄,让杨礼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猛然间,外面有人求见,杨义略微不喜,却是很快隐藏了起来。 最近这个徐俊来的很频,隐隐有些超越了下属和上司之间的亲密,虽说不时地带些礼物,可是言语间总是不知不觉的会谈到扶余县,谈到那个李悦。 看到房间内的杨礼,徐俊微微一愣,随即装作没事的样子,像平时一样问候着杨义。 “大人,属下给您带来一些新鲜的吃食,听说这东西在上京极是抢手,还请大人品尝品尝。” 杨义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坐下,同时心里暗自琢磨着,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和李悦认识一下,即便自己走了,以后也好多照顾照顾。 随着外面的李悦走了进来,看到屋子里坐的几个人,疑惑的同时不免又暗自高兴。 “下官扶余县县令、拜见刺史大人。” 按照杨礼的吩咐,李悦恭恭敬敬地向杨义行礼,不管怎么说,对方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李贤侄免礼,在座的都是自家人,贤侄不必多礼,快快坐下便是。” 妇人见正主来了,顿时喜笑颜开,那一小瓶叫香水的东西,着实是让她非常的满意。 “哎呀,这位就是大哥常说的李贤侄了。果然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啊。” 看着对方肥的要流油的身材,李悦收敛内心的恐慌,暗自屏住了呼吸,这位恐怕把一瓶子香水都倒在身上了。 “婶婶真是说笑了。要不是有大人照抚,小侄兄妹三人恐怕要讨饭过活了,如今兢兢业业处理公务,已经是小侄的极限,还请大人多多担待才是。” 妇人脸色一寒,冷冷地说道:“任谁的本事也不是天生的,不会就慢慢学、慢慢做就是了。只要婶婶在这一天,就替你做一天的主,以后有谁找你的麻烦,你只管告诉婶婶就是。” 看得出来,眼前的场面虽然没有规矩,可是李悦在二人心中有着重要的地位。 借着这个机会,不仅是给徐俊提了一个醒,同时也暗示李悦此事就此揭过。 可是夫妇哪里知道,对李悦根本不能用常人的想法衡量,本来就已经一肚子的邪火,现在看到“仇人”,哪还有不发泄的道理。 “还请婶婶替我做主,就是这个王八蛋,吃我喝我的不算,还想挖我的墙角。” 不仅仅是杨义夫妇,就连同行的杨礼也是懵了,当初没有这样的计划啊。 再看徐俊,目瞪口呆、心跳加速,心里已经想起当天被打的场面,看李悦的样子,似乎是打算在这里重现一遍了。 ps:这里的扶余府可以看作是整个扶余府(省)的省会,就像吉林省的省会曾经是吉林市。不知道人们为什么偏爱这块土地,总是以相同的名字,命名两个不同行政级别的地区。 第50章 睁眼睛说瞎话 徐俊按捺住内心的恐慌,起身镇定地说道:“李兄,咱们当着刺史大人的面,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啊。在下也是一心为公,没有半点私心,对你更是没有半点恶意。” 以徐俊的想法,在这个非正式的场合,自己称呼亲近一些,然后多说一些软话,这事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他哪知道,李悦一旦发飙,不闹个清清楚楚是根本不会完的。 “叫谁李兄呢。也不看看你那张老脸,看上去都已经土埋半截了,老子今年不过十七,少跟老子在这装嫩了。” 想不到李悦一点不留情面,把徐俊损的满脸通红,话到嘴边几次、都被他生生咽了下去,只希望对方泄愤之后事情也就结束了。 “看你长得人模狗样儿的,想不到一肚子的坏水。我们扶余县穷,这是大人都知道的,老子都已经吃糠咽菜了,还拿出最好的招待你呢。” “可是你呢,不是嫌肉太肥了,就是说酒太淡了。最可气的是,县里没有青楼,你居然暗示本官给你去找,还打算用这样的方法来减免税款。” 徐俊急了,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至于下作到这种程度。 再者说了,当时在你那见过一点肉星都算是大餐了,每天上顿野菜下顿野菜,能活着回来都算命大了。 看李悦气急败坏的样子,杨义信了八成,这些税吏什么德行他太清楚了。 尤其是李悦送来的礼物来看,人家根本不是吝啬的人,这些东西的价值难以估量,虽然比不上琥珀,想必也是家里压箱底的宝贝了。 “大人,您可得给属下做主啊。属下这些年去收税,从来没有为难过各位县令大人,每一项税都是按照朝廷法令收取,没有一次徇私枉法的。” 杨义刚要开口安抚,李悦又跳了出来,指着对方的鼻子问道。 “你放屁。扶余县的账簿你是不是看过,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多少百姓、多少土地。你这王八蛋信不过我,逼着我陪你走遍整个县不说,还差点被契丹人给弄死。” “老子问你,是不是你想当扶余县的县令啊,不然怎么会那么上心盘查老子的家底啊?” 面对李悦的质问,徐俊说不出话了,当初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来激怒对方,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后果。 别说是李悦,就连杨义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了,自己还没走呢,就有人惦记自己亲近的官员。 如果真让徐俊办成了,恐怕自己的名声也就臭了,谁还敢找自己来办事了。 “你个王八蛋是不是没钱养小三啊?没钱让你老婆去卖啊,占老子的便宜、挖老子的墙角,欺负我没人是。” 眼前的一幕让杨义震惊,却是让其夫人大开了眼界,想不到官场上还有这样的情节,那少年骂的更是花样百出,今天实在是太开心了。 房间里静的有些吓人,每个人各怀心事,李悦心里有些着急,戏还没唱完呢,可惜配角还不登场。 妇人心里暗自喜悦,不禁感慨场面有些冷清,猛然间外面传来禀报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片刻的安静。 “大人、夫人,外面有个年轻女人求见徐俊徐大人,说是有要紧的事要找他。” 徐俊心中一喜,虽然不知道女人是谁,可是却解了他目前的困境。 “大人,可能是家中发生了急事,属下先行告退了。” 没等杨义开口,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女人哭喊的声音,让徐俊顿时脸色一变。 “你们让我进去,徐郎、徐郎……” 妇人开口吩咐道:“让那女人进来,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在刺史府前大呼小叫的。” 凭借着女人敏锐的直觉,妇人感觉这件事情很不简单,似乎好戏才刚刚开场。 也不管徐俊如何哀求,没一会的工夫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打量了眼前的几人之后,怯生生地跑到徐俊的跟前,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不放手了。 “徐郎,有人告诉我说你要被关进大牢,吓得我赶紧过来看看。如今看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其他几人打量着二人,眼前的一幕根本不用解释,这如果是徐俊的原配才怪呢。 少妇看样子也是个痴情的种子,紧紧地站在徐俊身边,完全不顾其他人的眼神。 李悦心里暗自偷笑,张子龙终于机灵了一会,这次办得实在是漂亮,不禁开口问道。 “徐郎?这个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说是你卖身的主顾?这样的话,小弟可真是佩服不已啊,有这样的买卖你也帮我介绍一下,小弟治下可是有不少的光棍呢。” 一番话让徐俊抬不起头来,说得好像自己是赘婿一样,可是让他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 “徐俊,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义心中震怒,以徐俊那点俸禄,能养家糊口已经不错,眼前这个女人说明了太多的问题。 “大人,我、我……” 徐俊心里惶恐至极,虽说背后的那位许诺自己很多,可是官场上事他太清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早就被他们玩得滚管烂熟了。 自己算是完了,没被发现时还算是一颗棋子,如今恐怕是成了绊脚石了,不被狠狠踢走自己以后都没法干了。 心里正翻腾的工夫,外面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把徐俊吓得一个哆嗦,就连身边的少妇也给推到了一边。 “徐俊、徐俊,你个王八蛋,你以为躲到刺史家里,老娘就找不到你了。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出来,别说老娘不给你面子。” 就这还是留了面子呢,恐怕半个扶余府都要知道了。 也不知外面怎么突然聚集了很多闲人,一个个站在刺史府的门口,对着里面指指点点的。 “看见刚才那个胖娘们了嘛,听说是徐税吏的夫人,看样子好像是去捉奸了。” “胡说八道的,这刺史府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弄出这样的事情。”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看你顺眼才告诉你呢。” 刺史府大门的一侧,张子龙对门房挤眉弄眼着,看二人交谈的状态,好像是认识好久了一样。 门房暗自掂了掂自己的口袋,前所未有的沉重感袭来。 对方和自己说了,就算是被刺史大人开了,也会送他一份大礼,有了这样的保证,放两个人进去又算什么,大不了说是上茅房的时候,那胖娘们自己闯进去的。 听着沉重的脚步声,徐俊吓得脸都白了,当初在扶余县遇见契丹人,也没说吓成这个样子啊。 “徐郎,是那头母猪来了。反正你已经打算要休了她娶我,还怕她什么,大不了马上就休了她便是。” 徐俊用力一甩胳膊,听人家常说物极必反,自己是深深的体会到了,本以为搭了大人物,从此以后财色不缺,哪成想这才乐呵了几天啊。 “徐郎……” 少妇一脸幽怨的模样,看着对面的徐俊满是不解之色。 那可不是一头母猪,而是一头母老虎啊。 一个横竖一边粗细的妇人走了进来,看了看在场的几人,对刺史和夫人遥遥一拜,随即对徐俊吼道。 “姓徐的,你给老娘滚过来,免得让自己难堪。” 徐俊战战兢兢,声音充满了颤抖,对妇人轻声问道。 “夫人,你怎么来了?我向大人禀报过公务,马上就回家。” 妇人眼睛一瞪,大声呵斥道。 “公务?只怕你的公务是到别人家里去处理的,再不过来,小心老娘打折你的腿。” 今天的刺史府前所未有的荒唐,杨义也是真的动怒了,自己被属下耍了不说,险些还得罪了李悦这个金主。 如今看着徐俊出糗,一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气,二也是为了向李悦表明自己的态度。 “徐俊,今天本官也不追究你夫妻二人的胡闹,赶快离开这里,不要再丢人现眼了。” 徐俊脸色苍白,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饭碗是彻底砸了,连忙匆匆一礼,拉着自己的夫人跑出了房间。 少妇在身后紧追不舍,尾随着二人来到院落,胖妇人猛地停住脚步,差点把自己撞了个跟头。 离开刺史的视线,妇人完全没有了顾忌,一把抓住少妇的衣领,轻轻一抡便让对方趴在了地上。 徐俊下意识要去扶,突然意识到不对,随即停住了脚步。 “刚才给你面子,到了现在你还想护着她,真当老娘没有脾气呢。” 说话的工夫,妇人故技重施,一下子把徐俊拉倒按在地上,胖胖的身体瞬间坐在他的背上,紧接着便响起一阵鬼哭狼嚎之声。 如同武松打虎一般,徐俊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幸好是趴在了地上,最多背部疼了一些,至少不会伤及要害。 哪知道妇人越打气越大,生生把徐俊翻了过来,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传来火辣辣的感觉,瞬间来了一个满脸桃花开。 “叫你背着我在外面养小的,老娘这些年陪你吃了多少的苦,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看着妇人左右开弓,听着徐俊的声声惨嚎,李悦感觉心脏一颤一颤的。 这家伙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啊,居然娶这样一个婆娘做了老婆。 第51章 交换 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被打晕了,没一会的工夫,徐俊没有了任何声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明显是多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胖妇人一把拎住徐俊的腰带,像是拎死狗一样,轻轻松松地从刺史府里走了出去。 眼看闹剧收场,杨义摆出一副慈祥的面孔,对着李悦语重心长地说道。 “贤侄远道而来,就在这扶余府多住些日子,老夫也好和你多亲近亲近。” 李悦明白,对方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呢,其中更是暗含着指点的意味。 真不愧是官场上的老狐狸,连说话都是如此含蓄,真正想表达什么含义,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 “哎呀,小悦又不是外人,老爷你有话只管直说,把你这些年当官的经验都告诉他,免得以后你走了他会吃亏。” 看来香水真的是让对方很是满意,这么一会的工夫,不仅称呼变了,就连说话都向着李悦了。 李悦脸上现出惊喜的表情,好像是自己要升官了一样,对着杨义恭喜道。 “看来杨叔叔是要高升了,不知小侄以后该去哪里看望你啊?” 杨义摆了摆手,心里暗自高兴的同时,对李悦这种顺杆爬的本事也是一愣,这么一会的工夫,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 “朝廷体恤老夫年事已高,已经准许老夫进京任职,忠部侍郎这个职位,老夫真的担心难以胜任啊。” 嘴上如此说着,可是杨义的脸上却满是笑容,显然这样的安排很对他的心情。 李悦听完,一边恭喜着对方,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最近出了这么多的事,看样子不像是好兆头啊。 一顿丰盛的家宴之后,几人的关系看似更加融洽,尤其是在李悦送出几块香皂之后,杨义对李悦简直是知无不言。 不过是香水废料和肥皂混合,改变了颜色和味道,竟然让杨夫人欣喜若狂,这么一大块固体“香水”,简直可以用一年了。 更让李悦想不到的是,官场上的门道这么多,真的是受益匪浅,同时暗自下定了决心,趁着对方在位,有人照顾的时候,说什么都得好好大捞上一笔。 …… 徐俊也不知自己是倒了什么霉,白天被老婆胖揍了一顿不说,晚上家里又遭了贼。 贼人也是怪了,没搜到钱也不死心,对自己盘问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说什么都不相信家里是真的没钱啊。 在扶余府逗留了三天,借着礼物和一张嘴,李悦从刺史那里捞来大量的好处。 最让他高兴的是那几车生铁,以及上百头梅花鹿。 扶余县缺乏铁,无论是百姓的生活,还是兵士们的武器和防具,全都离不开。 尤其是马上打算建城,李悦打算新房子全部采用火炉,如此一来百姓们的冬天就好过了。 人工养殖梅花鹿,到现在都是东北的一项重要产业。 扶余养殖梅花鹿的历史,在《新唐书·渤海传》都有记载。 对这种动物,李悦不算十分熟悉,可也是知道几分的。 梅花鹿可以说是浑身是宝,鹿茸可以制作药材,配合着鹿血等物,还可以泡制药酒,无论是用来送人还是售卖,绝对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品。 …… 就在李悦高兴的同时,京城里同样有人欣喜不已。 大玮瑎对目前的局面很是满意,尤其是通过交换,自己掌控了右神策军,如此一来,对控制京城又增添了一份信心。 另一方面,把杨义调进京城,也算是对他的奖赏了。 虽说失去了一座州府,可从中似乎也能看出,这个弟弟好像已经有了打算,自己坐镇京城,而他镇守边塞,共同经营这份祖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尤其是最近,对方不断袭扰契丹人的小部落,带回的人头简直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就连皇叔都夸赞二人。 如此兄友弟恭,渤海国至少几十年内不惧外敌。 至于扶余县,听杨义说也还不错,那个李县令的儿子,虽说年纪不大,可是也有些本事,不仅安顿了百姓,更是安抚住了边军。 摸着腰间的琥珀,突然想到李姓,大玮瑎微微一愣,当初那个李悦,如今还记忆犹新,正是他的一番提醒,才让自己打开了局面。 而如今这个小李县令,把小小的县城打理的有声有色,难道说天下姓李之人皆是天纵奇才。 暗自琢磨了一阵,大玮瑎哑然失笑,天底下的巧事太多了,或许只是恰好两人同姓罢了。 不过再怎么说,扶余县必须掌控在自己的手中,那里简直就是渤海国抵御契丹的咽喉要道,自己交换了府州,可不意味着也交换了那里,除非拿整座京师的禁军来换。 想到这里,大玮瑎提醒自己,等再见到杨义的时候,一定要问问这位小县令的名字。 回到县城,李悦发现惊喜是一件接着一件而来。 杜光庭像是个人口贩子一样,这些天连忽悠带骗的,从安居骨部迁来了几百人。 虽说这些人都是胡人,可是在同族的解说下,以及现实的生存条件下,正慢慢地放下戒心,一点点融入到扶余县之中。 这些人或是受到过老杜的医治,或是听说过老杜的事迹,总之是在他们的心里,埋下了一颗道门的种子。 有了李悦交代的实底,杜光庭这下更积极了,仅仅在县城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又踏上了“骗人”的征程,以他的想法来看,周边的小县全都吞并了才好。 对李悦来说是好消息,对何昱却是个坏消息。 两名侍卫终于回来了,二人消瘦了许多,精神也处于崩溃的边缘。 和他们一样的状况,还有数以千计的百姓,每个人看上去是从地狱里刚爬出来,衣衫褴褛、骨瘦嶙峋,如果不是站在那里眼睛还会转动,一个个看上去简直就像骷髅一样。 “夫人,唐国彻底乱了。我们兄弟两个连幽州都没过去。” 何昱皱着眉头,之前已经想象到路途艰难,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二人不会撒谎,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人不得不信,别说是两个人瘦的不成样子,就连那四匹马,也是皮包骨头了。 “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一边喝着小米粥,一边慢慢地说道。 “夫人,我兄弟二人一路向南,距离幽州几百里的时候,就不时遇到北上的百姓。” “听他们说,卢龙节度使李匡筹,打着给兄长李匡威报仇的名义,完全不顾以往秋后起兵的惯例,大肆招兵买马准备讨伐镇州。” 何昱一愣,自己虽然不问政事,可是对于朝廷的重臣还是了解个一二,尤其是各个节度使,更是非常熟知。 “我记得卢龙节度使是李匡威才对,怎么半年的工夫就变成他的弟弟?他又怎么会死在镇州了?” 镇州,成德节度使王镕的属地,据何昱了解,两位节度使不仅属地相邻,而且私交甚好。 当年李匡威还率领数万精兵,帮助王镕击溃前来攻打的李克用。 怎么前后一两年的时间,两个人竟然反目为仇了。 “夫人,您有所不知。据百姓们的传言,当年李匡威营救王镕之前与家人会别,不想当晚酒后乱性,竟然将弟媳——李匡筹的夫人侮辱,也因此李匡筹对其兄长记恨于心。” “后来李匡筹趁其兄出兵,占据了幽州不说,还自称卢龙留后,并派兵讨伐李匡威。不得已,李匡威再次回转镇州,并且在镇州打算对王镕夺权,谁曾想竟然被王镕反杀。到了今天,李匡筹向王镕报仇,也是没安什么好心的。” 何昱捋清了事件脉络,眉头皱得更深了,如此一来,去往关内的道路是彻底被堵死了,从契丹人那借道更是不用想的,恐怕只要出了塔虎城,就要被捉了当奴隶。 而这些个节度使,各个人面兽心,表面说的深明大义,实际上满肚子的男盗女娼,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看着对方愁眉苦脸的样子,侍卫继续说道。 “夫人,我兄弟二人听到了一个消息,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看得出来,这个消息让他有些兴奋,何昱不禁开口说道。 “说来听听。” “据逃难的百姓们说,陛下下旨,命人讨伐杨复恭极其义子。双方恶战数月,最终杨复恭向北突围,不出意外的话,这恶贼已经被人枭首了。” 听到这些,何昱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不管是皇上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至少算是为自己的家人报了仇。 以她对朝廷的了解,现在的皇上也只是有些用途的傀儡,谁的实力最强、他就只能听谁的摆布,如果有一天失去了作用,到时后果难料。 收敛自己的情绪,何昱暗暗有些后悔,自己居然当着李悦的面暴露了心情,只希望这个傻子根本不会想到那些。 “姐,我发现我看不透你了。” 李悦嘴巴微微张着,两眼满是迷茫之色,看着何昱像是陌生人一样。 何昱脸色一红,连忙解释道。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夫家身份不凡,所以姐姐会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至于那个姓杨,与我家有血海深仇,如今大仇得报,姐姐怎能不会喜极而泣呢。” 像是木偶一样,李悦瞪大了眼睛,机械地点了点头,随即露出憨憨地傻笑,向其问道。 “不知姐夫是哪位节度使大人啊?如果离着近的话,小弟舍命也要跟姐夫借些兵来,免得这些王八蛋天天惦记我这点家底。” 何昱一愣,这家伙的思维根本不能用常人来比较。 一般人的话,恐怕早就恼怒被欺骗了,而他倒好,居然不仅不怪罪,而且还想起了美事了。 第52章 扩张 听着一主一仆的对话,李悦震惊的同时,又羡慕不已。 虽说对这段历史不是十分了解,可是一个节度使就代表着一方势力,更是这个时代人物顶级的存在。 “夫人,我们两个还听说一个消息。河东节度使李克用,麾下十三太保中的李存孝。据说已经反叛出逃,并且被李克用困在了邢州,估计现在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了。” 没等何昱反应过来,李悦大声惊呼。 “什么?李存孝可能已经死了?” 何昱和侍卫一愣,想不通李悦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小悦,你认识李存孝这个人?” “不、不,我只是听人说过。” 李悦连忙掩饰,自己来到这里,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不认识任何人,只是感觉惋惜这样的名将,自己居然无缘见到。 后世有云:王不过项,将不过李。这个李,说的就是晚唐时期的李存孝。 李悦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有什么功绩,可是让人后人如此推崇,一定有他过人的地方,否则怎么可能和项羽相提并论呢。 何昱眉头紧锁着,分析着目前的局面,距离长安的幽州已经是如此混乱,恐怕其他地方也不会安生,各个节度使为了自己的利益,哪会坐以待毙呢。 “大人,我们兄弟二人救回一个壮汉,看样子应该是出身军伍之人,或许能对大人有所帮助。” 侍卫不知道李悦对流民们的态度,带回这么多的百姓,对小县城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一旦应对不好,恐怕将会引发一场灾难。 看着二人躲躲闪闪的目光,李悦隐约猜到几分,开口对二人说道。 “兄弟还要感谢两位大哥,不仅领回这么多的人口,而且还带回这么多的书籍,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整个扶余县,都是天大的恩情啊。” 两个人没想到,李悦居然是这个态度,沿路上看到的景象也大大超出他们的预料,一个小小的县城,看样子是做建城的打算。 “那个人在哪,两位大哥带我去探望一下,如果是位将军的话,咱们可是捡到宝了。” 侍卫面面相觑,吞吞吐吐地回道:“大人,那人浑身都是伤口,我兄弟发现他的时候,一直处在昏迷之中,也就是给他包扎换药,才有些反应。” 李悦微微一愣,对二人的眼力倒是没有怀疑,从遇到对方到现在,也不知道过去多少天了,这人也不知受了多重的伤呢。 “快去请杜道首准备一下,咱们马上把人送到他那里。” 随着吩咐下去,李悦跟着侍卫二人去看望伤者,外面已经忙碌了起来,有杨礼带领、一众人辅助,安排流民的工作正在紧张有序进行,想来用不了几天,所有人都会安排妥善。 一辆遮阳的马车上,一双长腿耷拉到了车厢外面,虽然没看到全貌,想来对方也是个魁梧的汉子。 对方看上去三十多岁,浓密的胡须覆盖下,显得消瘦的脸上根本看不见肉了。 大汉的上半身几乎完全被包裹,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如果不是胸口还有一丝起伏,简直和尸体没有太多的分别了。 快速送到杜光庭的医馆,对方在接到通知后马上准备,双胞胎徒弟手脚麻利,酒精、纱布等物已经就位。 随着大汉被抬下马车、放到床上,对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显然这样的举动牵扯到了伤口。 “壮士忍耐一下,老道马上要对你进行医治。” 杜光庭向对方解释着,那人眼球似乎转动了一下,最后便没有任何反应了。 包裹伤口的布条揭开,大汉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脑门、鼻尖随即有汗珠出现。 别说是对方亲身经历,就是李悦看到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禁也感觉身体一阵阵的发冷。 完全不用别人解释,对方的身体就能说明问题,除了看到的新伤,其他完好的地方显露出一道道伤疤。 看那人的样子,要么是常年战场厮杀之辈,要么是经年闯荡江湖之徒,总之绝非一般的常人。 终于把全部的布条散去,大汉身底下的床单已经被血水浸湿,仔细擦拭完全部的伤口,杜光庭给对方敷上了新药。 也不知是被疼痛折磨的昏迷了过去,还是药粉起到了作用,全部处理完毕,大汉沉沉地睡了过去。 杜光庭长长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敬佩的之色。 “老道我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等顽强之人,近十道伤口、恐怕一般的人早就疼的哭爹喊娘了。” 李悦也把心放进了肚子,无论是出于爱才,还是出于人道,面对这样的事情总是避免不了会担心的。 “老杜,他没事了?” 在医术上,杜光庭有着充分的自信,看着把自己当牲口使的李悦,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小子把‘’给我去了。老道就是现在把你也砍成这个样子,也能保证把你救过来。” 李悦连忙摆手,陪笑着说道:“别、别,小子我还没成家呢,缺了哪一块都不好看。我信、我信了还不行嘛。” 这老家伙自从和杨礼混到一起,再也没有从前质朴的品质了,尤其是面对自己的时候,李悦暗自提醒,以后没事离他远一点才行。 “算你小子识相。看你弄回来不少的梅花鹿,老夫需要几十斤鹿茸配药,李大人抽空叫人给我送来啊。” 几十斤,老家伙是打算用来当饭吃,还是准备去卖身啊。那玩意倒是补肾补血的,可也不能补到鼻孔蹿血。 看到李悦皱眉,杜光庭的眼睛瞪了起来。 “行、行,您老说了算。要不我直接送您一头母鹿,万一有需要的时候,也省得着急嘛。” 杜光庭哪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有雄鹿的嫩角才能切割出鹿茸,上下打量了李悦一番,不屑地说道。 “母鹿倒是不需要。要不等李大人无聊的时候,老道我和你探讨一下医道,也教你一点简单疗伤手段。” “不不不。杜道首辛苦,小子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这打扰道首了。” 李悦说完,脸色煞白地退了出去,尽管是炎炎夏日,可身上还是一身的冷汗。 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杜光庭脸上现出笑意,这些天东奔西走可是累坏了。 虽说是为了道门,可是最终占便宜的还是那个小混蛋,自己不知不觉着了他的道,居然替他卖力还要感激他,今天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远远的,传来李悦大声的喊叫。 “老杜,今晚来家里吃饭,吃饱喝足才能继续跑腿不是。” 杜光庭作势要追出去,吓得李悦像是兔子一样,钻进人群就消失了身影,不禁笑得师徒三人前仰后合。 人口突然增加了一千多人,差不多也就是多了三四百户,对建城来说是增加了不少的劳力,可是相对计划也要略微改变。 在原来的面积上,城池进行扩建,不仅要容纳下几百户百姓,同时还要打造一系列的工坊、酒楼、商行,最起码能保证扶余县自给自足。 百姓买不起房不要紧,官府允许赊欠,至于选择多少年,看你自己的打算。 李悦完全没想到,最早的房贷居然在自己手中诞生了。 以目前扶余县的财力来说,一切都还是设想,眼下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和手段,把大量的百姓留在这里。 利用自己的想法,百姓们出人出力,挣取大量的财富,同时李悦用这笔钱来建造城池,如此循环下来,百姓们不仅没有怨言,而且干劲十足。 鱼肉松、扶余春、香皂,以及后面会推出的香水,都将会成为扶余县的一项项产业。 城池面积最终确定下来,方圆六里地都被划入其中。 一船一船的红砖,从塔虎城、长山村向这里运来,加上本地现有的砖窑,一块块红砖眼看着变成了一间间房屋。 经历一段时间的观察和体会,无论是后来的渤海国人,还是唐国人,纷纷把这里当做了家。 如今的身份已经转换,目前只有一个扶余人这个身份。 城外在开垦着农田,虽说雇佣官府的牲口需要花钱,可是家里有人在工地做工、有人在作坊烧酒,还有妇人在采摘植物,一个月算下来,不仅吃饱喝足,而且还有一部分存款。 这对大部分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做梦一样的日子。 壮汉终于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虚弱,而且也不和谁交流,有人问起的时候,只是向对方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哑巴还是聋子。 以众人的观察来看,对方显然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如今封闭着自己,也不知道他心思如何。 可以看得出来,这里的人相对而言充满了善意,尤其是那个少年人,听说还是这里的县令,不禁让大汉对其多了一些观察。 这一天傍晚,那少年拎着几样小菜又来了。 不用别人说,自己也能知道,伤口处不时地发痒,显然是正在长出新肉呢。 “老大哥,看你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李悦见对方像平时一样,只是笑笑不说话,倒也没太在意,把菜一一摆在桌子,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暂时还是不能喝酒,等过段时间你彻底好了,老弟让你尝尝我们这的酒。” “如果你没有家人的话,留在这里也不错的。我虽然没去过唐国,可看眼前的样子,估计那里也不好过。” 对方没有说话,等李悦示意了一下,随即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也不知是用什么调料烹制,不仅软烂入味,而且回味悠长,大汉吃了许多次了,还是禁不住细细品味,似乎是怕忘记了这样的味道一样。 第53章 高思继 “想来大哥你也看出来了,这里算是三不管的地,毕竟挨着契丹、渤海国的官们根本看不上。” “正因为别人看不上,我才敢卖命的干。不管是因为这是我的家乡,还是因为这些百姓,老子必须守住这里。无论是谁来了,想要砸了老子的饭碗,老子回头非得砸了他的锅不可。” “听老方说,你以前应该也是军伍里的人,身上的那些伤、和你身上的味,老方绝对不会认错的。” 也不知对方听没听进去,反正李悦已经习惯了,与其说是给对方听,不如说是借着机会来释放压力。 几千人的吃喝、顶头上司的窥视,还有外族的威胁,无一不让李悦每天担心。 “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挣钱、建城、招人,我也不想惹事,但是谁惹我、我就揍谁。” 说出心底的话,李悦随即一愣,抬头一看,对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你、你能听见,会说话?” 大汉点了点头。 李悦心底的尴尬完全表现在了脸上,这么长时间了,自己的那点想法从来没对人说过,如今无意中透露给了外人,像是赤身裸体被人参观了一样。 从自身来讲,李悦胸无大志,一是有自知之明,二是不想招惹太多的麻烦。 大家不愁吃穿、有房有地,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的日子不是挺好嘛。 可惜这个世道根本不让人消停,你不招惹别人,别人就以为你好欺负了。 “你说的老方,应该是边军的头?” 李悦点了点头,同时有些诧异,或许这就是当兵的能力,对于同类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在下这些日子听你们说话,多少也了解了一些情况。躺了这么多天,也该活动一下筋骨了,要是信得过在下,明日我就去给方校尉做个副手。你看如何?” 李悦随即一喜,对方既然敢如此回答,必定对军伍有所了解。 “多谢大哥。敢问大哥如何称呼,我也好向老方打声招呼。” 对方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缓慢地说道。 “在下高思继,感谢大人这些天的照顾。” “高大哥,兄弟李悦,以后扶余县的安危全都依仗高大哥了。” 高思继默默点了点头,对方年纪不大,可是相处却是很舒服,完全不用像以前那样顾忌许多。 尤其是从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对方和以往接触的高官不同,大多数事情都是从百姓的利益出发,这不禁让他极为好奇。 如果自己的上司也是这样,或许就不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了。 想到这里,高思继不禁有些烦闷,如果当初知道他把弟媳侮辱,说什么也不会和他一起上阵打仗。 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人,难怪会被弟弟抄了老家。 说到底自己心里无愧,为了救他、命都丢了半条,算是报答了当初的知遇之恩了,以后该为自己活着了。 …… 自从得知刺史大人要高升,扶余县也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人来打扰。 黄粱小心翼翼的去上京走商,也再没遇到任何的麻烦,一切全都顺顺利利的。 大环境稳定,也吸引了周边的百姓,不仅是附近村寨、就连临近的县城百姓,也来这里谋求一份活计。 如此一来,扶余县辐射的范围达到方圆一百多里,更有甚者在县城附近建房定居。 惹得四周的县令到刺史府告了几次,却碰上了对方的软钉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刺史明显是偏向对方,或者出于马上升迁,不想操那些闲心,更有甚者传出谣言,说那个小李县令是他的私生子。 无论外面传得多么恶劣,李悦根本不予理睬,甚至还想亲自造谣,说自己是朝廷某位重臣的子嗣。 只要别人不来打扰,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上千的男女老少,像是蚂蚁一样穿梭在工地上,一垛一垛的红砖,转眼变成了房屋。 瓦匠、木匠、石匠,所有工种集体配合,几乎是几天的时间,就能看到一排排的房子建成。 按照做工的不同,无论男人、女人,每天都有工钱能拿,每顿都有肉食能吃,傻子才会偷懒不干呢。 转眼间夏天过去,天气慢慢变凉,整座城池已经初具规模。 城池占据方圆六里,每一个方向都开了一道城门,松花江城池旁边划了一条弧线,像是伸出的双手、保护着一样。 或许真的是老天照顾,在城池附近居然还挖到了一眼温泉,泉水清澈透明,没有任何杂质,显然是一处上好的水源。 借助这样的地利,有工匠开凿了一条河道,把松花江和温泉水引入到城里。 城内更是修造了四通八达的水道,如此一来既方便了百姓们用水,又平添了一处风景。 由正门进入城池,眼前是一条宽约十几丈的大道,整条道路绵延几里,道路两旁尽是大型建筑,这些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成为酒楼、客栈等商铺。 道路尽头是一处异常宽敞的广场。在这里,李悦打算日后建造一个剧场,无论是供百姓们娱乐,还是举行大型的活动,都将是一个超级吸金之所。 穿过广场,便是坐北朝南的县衙所在,历经几个月的观察和磨练,县衙门的主要成员都有了合适的人选,这样也极大的减轻了杨礼的负担。 县衙的后面和正街一样,依旧是一条宽敞的大道,道路两旁则是相对小一些的店铺,百姓们的日常杂货,以后在这里就可以购买。 至于大道的东西两侧,则是百姓们的民房,为了以后出行方便,李悦当初把房屋的前后距离拉大,如此显得胡同异常的宽敞。 每条胡同都有一条小河沟,虽然还没来得及用砖石铺设,可历经几天的冲刷,混合着的泉水和江水,已经变得清澈见底,不时地还能看到几条小鱼在水里游弋。 穿门入院,空空的院子尽头,是一间崭新的红砖房,按照房间的多少、地理位置,每个院落的价值也不一样。 在城池的一角,各种作坊正在建造,以后的这里既是百姓们做工的地方,同时也是整个扶余县经济的来源。 虽然只是雏形,可是依旧让扶余县的百姓们欣喜若狂,这样的城池、这样的砖房,就连在梦里都没见过。 得益于当初的铁腕条例,如今县城里人穿着虽然破旧,可是没有一个人会不讲卫生。 不仅在城内各处还建造了公厕,而且还设置了单独的水道,如此一来可以最大限度保证城内的卫生。 如今整座城里没有多少动静,除了赶做火炉的敲击,就是孩子们的读书声音。 大部分百姓这个时候都在城外收割,尽管从春天忙到了秋天,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喜悦。 农户们没有太多的奢求,农时有地种、闲时有工做、秋季可丰收,这一年就算是兴奋了。 黑土地肥沃在这个时候完美的体现出来,田地里的麦穗、高粱,饱满地看上去就让人欢喜。 以白菜为主的蔬菜,让李悦欣喜,有了它至少这个冬天不必犯愁没有青菜。 粮食晾晒入仓、青菜打理入窖,丰收的喜悦在每个人的脸上表现出来。 按照当初的约定,百姓们用粮食上交赋税,忙了一年下来,家里竟然还有大量的余粮。 不过大人说了,官府以官价收粮,完全不用担心粮多价低,就是家里多余的蔬菜,也可以售卖给官府。 县衙的院落里,李悦同样建造了一个大型地窖,平时可以存储蔬菜,一旦遇到危难,又可以埋伏、躲藏其中。 李悦完全没想到,逃难的百姓们携带了多样种子,就连甜菜也出现在了这里,如此一来解决砂糖的紧缺。 历经一次秋收,扶余县可以说是彻底地自给自足了。 忙完县城、趁着天气允许,百姓们继续投入建城之中,大人吩咐了,如果能在下雪前盖起城楼,所有百姓都会获得奖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是知恩图报的百姓,李悦前脚去往长山,百姓们便纷纷行动起来。 长山脚下的稻田也该收获了,可惜自己没能见识那个盛况。 据方平派来的人禀报,整个长山村和塔虎城,像是过年一样的热闹,小山一样的稻米,不知道装满了多少袋子。 完全超出当初的预想,看着成堆的稻米,李悦的眼泪从嘴里流了出来,记不清已经有多少天了,自己的嗓子都变粗了几圈,如今终于可以吃上细粮了。 李大人很是高兴,同时也不忘本,不仅没把稻米全部带走,相反还留下许多,多到足够明年开荒种植,还能让村民也吃上十天半个月的。 如此操作一番,不仅让百姓们欢天喜地,更是让高思继对他的好感增加。 自从打算留在这里,高思继一边训练着兵士,一边留心观察着一切。 听说仅仅用几个月的时间,这里从一个边寨,变成了一座小城,高思继难以掩饰内心的惊讶。 在他的印象中,当官哪有一个不是先自己捞的脑满肠肥,从没听说如此费心费力的。 尤其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不定哪天就要被人摘了果子,恐怕到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高思继发现自己错了,别说有人要摘果子,就是知道谁有这样的打算,恐怕马上会有兵士动身,舍生忘死去干掉对方。 大家伙都知道,在这个地方,只有李悦的存在,才能保证所有百姓的平安。 一艘艘船从长山出发,满载着稻米和各种粮食,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整个扶余县都会过上一个肥年了。 第54章 揭牌仪式 逆水行船、又加上粮食太多,船队行驶的速度和步行差不多少。 出了长山村大概几里的位置,迎面过来一艘小船,船上为首几名僧人,离得很远便露出惊诧的目光。 早知道长山附近住着大量的村民,化缘的时候村民们也很大方,不过想要进到村子,或者是到村子的另一头,便被对方拒绝了。 之前江面上总能看到很多人同船,现在看来这些人应该都是边军。 不过他们哪来的这么多粮食,听说再往西的话就是契丹人的地盘了。 僧人侧耳倾听着,船上似乎是在说出了稻米两字,难道说这些船上都是稻米不成。 两船交错之际,僧人向对方合十致意,却是引来对面一名少年冷冷的目光,隐隐间似乎还有些敌意。 僧人们知道,在几十里外的江边小县城里,这大半年来一直在紧张建设着,一行人也曾几次去那里化缘、点化世人,可惜没有一人愿皈依佛门。 如今秋收结束了,佛门也该忙起来了。 …… 随着临近县城的百姓回乡收地,扶余县建城的消息也传了回去,并且以无法估量的速度,向更远的州府传播着。 商人的消息最为灵通,得知扶余县地处边境地带,最先想到的就是契丹人马匹、牛羊,以及大量的皮毛。 听说普通百姓们说,那里还有一些稀罕物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嘲笑百姓们的无知,随即又暗自怀疑。 为了稳妥起见,这些商人不约而同的带了几百贯铜钱,以及几大车的货物,纷纷前往扶余县。 一个边境小城的店铺能值几个钱,卖掉货物之后,去掉收货和买店铺的支出,还不得挣上一大笔啊。 …… 金秋十月,扶余县迎来了可以载入史册的时刻。 两丈多宽的南门上方,挂着一块红色的绸布,看覆盖的轮廓,显然后面是一块大大的匾额。 城墙不高,不过一丈多点,关键是没时间加高,不过在这方圆几百里之内,都算是一座宏伟坚城了。 商人们已经到了两天,除了一些机密要地,几乎走便了每一个角落,对扶余县的了解,简直超过一般的本地人。 在他们看来,这座城池充满了活力,这里的百姓更是代表了财富。 每个人看上去穿得破烂,可是言语举止中,无不流露出高傲的姿态。 也难怪了,这几个月下来,但凡是知道节俭的家庭,每人至少可以攒下两贯铜钱,人口多一点的,如今有十贯财产也不足为其,而且这还不算自己产的粮食。 商人们有些急了,这样城池内的店铺,根本就是会下金蛋的鸡,一时不攥在自己手里,都不能放下担心啊。 带来的货物虽然小赚了一笔,哪成想人家的货听都没听说过,更没想到会那么贵,价格虽然超出了预期,可确实是好东西啊。 和那位叫李裕的少年谈了几次,明显可以感觉出来,对方不过是刚刚入行,但是却把价格咬的死死,完全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 可惜一直见不到县令大人,听说那位大人还未到弱冠之年,想必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才会让一个穷县有了现在的样子。 如果能够单独拜见,对其大大夸赞一番,然后送上一份大礼,或许可以以低价进货,再低价购买一间店铺。 毕竟少年得志,免不了会飘飘然,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完全有信心打动对方。 看着面前的店铺,每个商人都已经盘算好了,自己想要什么位置、打算经营什么生意。 忽然听见城外传来一声高呼,似乎是某位县令驾到了,商人们一窝蜂的冲了出去,难道说这位小县令在等同僚来捧场,才会正式售卖店铺。 果然,有商人认出,来人正是自己所在县城的县令及其家眷,随即连忙上前打了招呼。 那位县令面对商人、面对众人,表现出高人一等的姿态,可是看着眼前的城池,眼底却是流露出深深的嫉妒和羡慕。 “你家大人邀本官前来,可是不仅连面都不露,甚至连城也不让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李裕对其深深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请大人稍安勿躁。我家大人吩咐晚辈转告大人,据道门首座占卦,今天这个日子虽是吉日,可凡是贵籍之人,都不能在建城典礼前进城,否则会影响日后的气运。” 对方一听,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随即又现出惊喜。 从这少年的话来看,如今道门的领袖就在城中,等进城之后一定要好好拜见一番。 这些日子的磨练,让李裕成长了许多,有以往的学识和见识,加上成熟的心态,如今足以独当一面,糊弄一个小小的县令,简直就是张口就来。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城门前两侧已经坐满了人,从来人的穿着打扮来看,无一不是富贵之人。 早在几天前,李悦就已经派人送出了请帖,这些人都是附近的县令和家眷。 虽说等得有些不耐烦,却没有一人敢走进城里,生怕影响到日后的气运。 “这个李悦,听说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如今把咱们晾在这里,架子也是太大了。” “孙兄稍安勿躁。没听说前段时间的传言嘛?以他一个带着弟弟妹妹的少年,建成这样一座大城,你信吗?” “张兄的意思是……哦,兄弟明白了。听说刺史大人可是要高升了,我看这座城最终还不定是谁的呢。” 二人相视一眼,纷纷露出老狐狸的微笑,抱着日后看戏的心理,同时又暗自盘算着自己的人脉。 远处走来几匹高头大马,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熟悉的人都知道,那是刺史大人的座驾。 “刺史大人来了。” 有县令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像是马上要见到自己的长辈一样。 如此一来,之前的传闻似乎又坐实了几分。 李悦特意赶往州府,亲自把杨义及其夫人接来,一是为了感谢对方长久以来的照顾,二来也是为了表现出与杨义的关系。 “哎呀,李贤侄大才啊。你这城池、简直比我的府州还要豪气,早知如此,老夫就应该搬到这里才对。” “杨叔叔可别在夸赞小侄了,这一路上如果不是拉着缰绳,小侄恐怕都要飘到天上了。” 杨义眼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想当初开春的时候,这里的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想不到几个月过去,竟然富庶到如此地步。 只是不知这小子变卖了多少的家产,雇佣了多少的百姓,简直就是一个败家子啊。 心里虽然如此想着,嘴上却还是不停的赞许。 “贤侄真是我的福星。老夫这次进京上任,依照惯例会走今年的赋税,看这里的样子,老夫是不用为你担心了。” 李悦微微一笑,随即看着后面的徐俊,想不到自己只是试探一下,对方真的跟着来了,也不知此时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当初来这里收税,徐俊就是抱着给李悦找麻烦的态度,只是想不到自己的举动没有半点效果,反而还让对方和刺史拉近了关系。 如今自己成了丧门星一样,谁见着谁躲着,这次李悦邀请自己,恐怕是安了看自己笑话的心理。 “诸位大人久等、久等了。” 嘴上说着抱歉,可是杨义心理没有一点的负担,等日后到了京城,这些人更是需要巴结自己呢。 果然,之前等待的恼怒和无奈,如今全部云消雾散了,一众县令纷纷向杨义请安问好,双方像是多日不见的亲人一样。 趁着这个工夫,李悦继续向徐俊试探着。 “徐兄,往日多有得罪,近来一向可好。” 徐俊尴尬一笑,无论怎么说,无非都是让对方得意罢了。 看徐俊没反应过来,李悦直接了当的问道。 “徐兄,如果你不嫌弃这里地处偏僻,小弟愿向大人把你讨要过来。以你多年的经验,想必处理税务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徐俊彻底愣了,心里更是翻江倒海,根本想不通李悦这样做的目的。 “你也知道,我这里缺少你这样干吏,如果你信不过我,就当我没说过。” 看着对方毫不犹豫的离开,徐俊一咬牙、悄悄拉住了他的衣袖。 “承蒙大人不弃。以后但凡大人吩咐,属下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到对方的答复,李悦也松了一口气,如今的扶余县可以说是头重脚轻,处理一些具体的公务,根本没有熟悉的人才。 对于徐俊的能力,李悦没有丝毫的怀疑,以他目前的处境,不被杀死泄愤就已经算是走运,如今把他拉拢过来,只要对方不会头脑发热,日后必定是一大助力。 嘴上说的好听,李悦还是暗中防范着,以福利的名义为其指定一名杂役,也算是给双方都设置了个保险。 听说了李悦的安排,徐俊没有半点的不悦,如果换做是他,也同样难以相信对方,能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已经是出乎意料了。 二人简短谈完,李悦来到众人之中,对各位县令一一寒暄抱歉。 尽管对面一个个笑脸相迎、恭喜不断,真正的想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有人拿来包裹着红绸的长杆,杨义微微一愣,同时了然于心。 这个李悦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心思却是缜密,怪不得前些日子向自己讨要墨宝,原来是这个缘故。 随着城门匾额上的红绸揭开,露出自己当初写的三个大字——扶余城。 伴随着敲锣打鼓,炮竹声也适时地响起,有人向天空中泼洒着铜钱,一个个孩子和同伴在地上争抢着铜钱,整座扶余城都是一派欢天喜地的场景。 看到泼洒的铜钱,徐俊想到当初的场景,眼前走过一个健硕的少年,看上去极是熟悉。 思索片刻突然想起,那少年正是李悦的堂弟,当日的邋遢完全消失不见,如今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 眼前的一切让徐俊哑然失笑,自己当初真是被小恩小惠冲昏了头脑,幸好这位李大人不计前嫌。 第55章 招商会 这样的场面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无论是出于何昱自身,还是李悦的想法,女眷们还不至于由她接待。 如此一来,只能由李雨珊这个小丫头出马,这几个月下来,小丫头接人待物早已经有模有样,加上有蓉蓉、菲菲两名侍女帮忙,倒也没人觉得不妥。 从大门到县衙,不过两三里的路程,众人走走停停却是用了大半个时辰,沿路上各色小吃、玩意儿,吸引着每个人的眼球。 明明是普通常见的刺玫果,可是包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糖晶,不仅看上去让人惊奇,吃上一口更是回味无穷。 而且不止一种,同样的果子,变换另一种做法,咬上一口软糯香甜,期间还散发着淡淡酸味,让人不禁胃口大开。 “李贤侄,这些都是野外的那种野果,老夫看着很是眼熟啊。” 杨义吃下一口刺玫果果脯,想不到这东西竟然如此的可口。 “杨叔叔真是好眼力。这果子看着不起眼,实际上却是有着健胃消食的功效。听道首说,它的作用不仅于此,此物还可敛肺止咳。”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种果子在中原倒也常见,只是相对而言,还是咱们东北的最为纯正。” 不经意间,“东北”二字从李悦口中说出,让杨义等人不禁一愣。 李悦见状,知道是自己发自内心的自豪,影响到了情绪和思维。 后世的东北,给人们的印象是贫穷、落后,殊不知当年为了新中国的建设,可以说是掏光了家底。 而现在,这里完全是一块未开发的处女地,面对如此富饶的土地,李悦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听道首说,因为咱们地处位置的关系,唐国人习惯性把这里称为东北。小子和那老家伙聊的多了,自然而然的也就习惯这么说了。” 看李悦的样子,尴尬中还带着一丝愤慨,在众人面前出丑,让他有些无奈的同时,把原因也推到了杜光庭的身上。 众人哈哈一笑,对方的身份虽说是个县令,可是看他局促的样子,根本就是个少年而已,哪会在意这一点的口误。 不过从他的言语中不难看出,此人和道首的关系甚好,否则在称呼上怎么会如此随意,一个个不禁露出羡慕的神色。 “贤侄无需放在心上。听你的意思,这位道首大人如今就在城里,不知叔叔能否有缘与之相见啊。” 李悦听了一愣,在他的印象中杜光庭除了医术精湛,还有一个道门领袖的身份,自己仅仅只是钦佩,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此时看着杨义满是期盼的神色,好像是见到偶像一样的表情,完全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叔叔放心。杜道首就在前面的医馆,等下咱们就会见到他的。” 不止是杨义,就连一干县令和家眷们,都露出狂喜之色,仿佛即将看到自己的偶像一样。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李悦带着众人继续前行,一边介绍着身边的建筑,一边陈述自己的打算,不知不觉间,让众人仿佛已经看到一座繁华富贵的城池。 来到医馆的门口,李悦抬腿进入其中,客气地喊了一声。 “杜道首,我家叔叔前来拜访道首,还请……” 感觉身后没人,李悦回头一看,以杨义为首的众人,纷纷露出拘谨的神色,一个个站在门前,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以杜光庭的身份,哪还不明白这些人的心理,自己这个道首不仅是先皇亲封,就是唐国的达官贵人也是见过无数。 “想必这位就是刺史杨大人。大人请进。” 面对着杨义,杜光庭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不冷不热的一番话,既看不出巴结、又没让人感觉冷淡。 “不敢、不敢。在道首面前,在下哪敢称什么大人,道首大人请。” 杨义显得很是兴奋,同时又略微有些紧张,对于李悦更是增添了几分喜欢。 这个少年简直就是自己的福星,能与道首有一面之缘,已经是出乎意料,如今不仅把自己当做叔叔介绍,而且还能和对方面对面的交谈,实在是一份惊喜啊。 两名面容清秀的道童端上茶水,杨义匆匆看了一眼,连忙把头扭到一边,生怕多看一眼都被对方误会,只能在心里暗暗震惊。 道门果然非同凡响,竟然有如此国色天香的少女在身边侍奉,也只有道首这样的仙人,才配有这样的待遇。 杨义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向前倾着,杜光庭侃侃而谈,无论天文地理,都能说出一番大道理来。 外面的县令们更难以理解,一个个现出聆听的样子,随着杜光庭的话不时点头,或是恍然大悟、或是疑惑不解。 李悦听得头昏脑涨,看着杜光庭的样子,忍不住要呕吐,索性悄悄走到了外面。 谁想刚刚露头,便被一大群商人围了起来。 “李大人,小人是长岭府薛记商行的掌柜。不知道城内的店铺是否对外售卖啊?” “大人、大人,小人来自涑州……” 所有人都大声喊叫着,就是希望能吸引李悦的注意。” “诸位、诸位。商铺的事本官不算熟悉,不如由我的兄弟来和你们详谈。” 说话的工夫,李悦对附近等待的李裕招了招手,对方随即异常沉稳地走了过来。 相比前几个月,李裕身上的锋芒完全收敛,眼神中也少了过去的盛气凌人,看向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柔和。 “之前已经和诸位掌柜谈过,大家无需心急,这城里店铺又不会长脚跑了,有话大家慢慢说便是。” 一句玩笑的开场白,把众人纷纷安抚下来,至少表面上看都不再那么急躁。 “小公子一看就是位贵人,对我们商人来说,一个呼吸的工夫都可能是一个铜钱啊。” 李裕微微一笑,向对方说道:“这句话我听大哥说过,时间就是金钱嘛。” “对对对,听小公子的话就知道,你一定是个读书人。老汉我不会那些文绉绉的话,只想问小公子一声,那间写着‘六’的商铺,不知道要多少贯啊?” 李裕沉默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那间商铺的位置,想当初还是自己提议,把6和六全部标注在店铺上。 一来可以更容易记住商铺的位置,二来也是潜移默化的把阿拉伯数字流传、推广出去。 “老丈说的店铺小子心里知道。想来大家也都看出来了,根据位置的不同,每间店铺都写上了数字。” “在我的心目中,虽说是排到第六位的店铺,可是它的价值应该是排到第一位的。” “哦。公子此话怎讲?” 看着面前的少年,李悦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以前一个翩翩公子,如今被自己培养成了一个铢锱必较的商人。 而李裕心中却是满是激动和自豪,以自己的身份,对待百姓能够做到一视同仁,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更何况如今深入百姓之中,亲身了解百姓的疾苦和需求,等日后自己执掌大权的时候,更加有信心治理整个唐国。 “公子,您说的倒是和老汉想的一样,那个位置确实是绝佳的位置。只是这个价钱嘛,真的是超出了老汉的预料,1000贯的价格,是不是有些略高了。” 在李悦的打算中,平均每间店铺至少要卖到500贯以上,而且还是目前的开盘价。如果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扶余县全面发展起来,恐怕翻一番都难以买的了。 对方看中的商铺,和以后建造的剧场相邻,到那个时候将会是人流最多的地方,如此一个黄金铺位,只要经营得当,完全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不瞒老丈,那边的广场你看到了,如果适逢节日,在那里唱戏说书,你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不用说以后,此时那里正在搭造简易的木台,看众人忙碌的样子,似乎近期就要使用。 商人们哪还不懂这点道理,只有人多的地方、生意才会愈发的红火。 对方此时的眼睛发亮,可还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开口继续说道。 “小公子的话老汉明白,那间店铺的位置也确实不错。不过归根结底,那里也不过是由砖石堆砌,而且老汉还要布置内部,这又是一大笔的开支。不值、不值。” 有一人牵头,其他商人也纷纷效仿,一个个做出物超所值的样子,明显对这样的价格很不满意。 李悦也不出声,耐心地看着李裕如何应对,对这个和自己同姓的少年,在他内心中有着莫名的情愫。 “诸位如此打算最好不过。实不相瞒,这些商铺我们根本没打算出售,只希望诸位以后多多光顾扶余县,一定会让你们赚得盆满钵满。” 想不到李裕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不仅是一众商人,就是连李悦也很震惊。 “诸位请看。” 李裕说着,向众人示意杜光庭的存在。 “有杜道首的存在,想必日后到这里的人会更多。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恐怕都想见识一下道门领袖的风采。更何况道首大人还是一位杏林高手,多余的话应该不用我说了。” 李悦的眼睛瞪得滚圆,谁说古人的脑子僵化,眼前这个小子就是个例子,自己都没想到打老杜这块招牌,竟然被他轻松的利用了起来。 商人们简直就是人精的存在,如今听到这么一说,脑子里已经想象到日后的景象,一个个纷纷再次围拢上来,生怕自己看中的店铺被别人抢走。 “不瞒公子,老汉我带来的铜钱也有几百贯,可是除却买货的花销,真的所剩不多了。您看能不能咱们先签订一份契约,等老汉下次再来,把钱给您补上。” 李悦明白,对方这是看中了店铺,实在是担心被别人占了去啊。 “这位大叔,你也看到了,有扶余城这样的位置,以及如此之多新奇的东西,恐怕不久就有人带着大量金银来购买店铺。这次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听到李裕的话,商人们一下子慌了,自己早已经想到了这些,或许过了今天就会有人抢先购买了。 “公子,要不老汉我拿自己的店铺抵押,我们所在的州城虽说没这里繁华,可毕竟也是人口众多之地。您看怎么样?” 看了看对方充满期盼的面孔,李裕看了一眼李悦,见对方满脸得意的点了点头,知道这样的买卖是非常划算的。 “不知大叔的店铺地处何地,经营何种生意,占地有多大啊?” 李裕向对方仔细询问着,同时默默在心里估算,大概会价值几何。 李悦站在旁边,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凭借着手头的鱼肉松、烈酒、肥皂、香皂,完全可以打开新的市场。 如今有人主动送来销售渠道,哪还有不接受的道理,况且在其他地方有了房产,就是做其他事情也方便了许多。 现在最让他头疼的是,身边没有合格的人才,只能是一边培养、一边搜罗了。 第56章 以物换物 此时医馆内的杜光庭,吩咐双胞胎姐妹把茶斟满,杨义哪还不明白什么意思,随即起身向对方告辞,尽管意犹未尽,可也心满意足了。 李悦见状,连忙迎了上来,杨义喜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显然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 一行人在扶余城中游走了大半个城池,所有人嫉妒李悦的同时,双方之间的关系也拉近了许多。 “李老弟啊,老哥的辖内真的很穷。老哥也不求你别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劳力的地方,你事先和老哥打声招呼,能让我的百姓吃上饱饭就行。” “张老哥客气了。要老弟说,你那里根本就是一座金山,不管是山上的树木、还是山里的野兽,那都是老天赏下来的宝贝。” “老弟这可得教教哥哥,等有空老哥单独请你喝酒,到时咱们好好聊聊。” 李悦站在一群大胡子中间,像是被众星捧月一样围绕着,无论是出于巴结,还是为了真正的实惠,众人都乐于如此对待。 对于女眷而言,除了各式的吃食,最爱的就是胭脂水粉之类的了。 一块小小的香皂,就能让对方欣喜若狂,也不知人家是怎么做的,不仅各种颜色看着让人喜欢,数不清的各种香味也让人着迷。 别说是用来洗手就已经是香气扑鼻,如果用来洗澡的话,岂不是要遍体生香了。 “诸位夫人、姐姐们。别怪小女子我没提醒你们,这个东西看着虽好,可是在我们县城却不是稀罕之物。” 众人像是土包子一样,纷纷露出惊诧的目光,刚才还在疑惑呢,如此珍贵的东西,竟然堂而皇之的摆在柜台上面,如果被歹人看中,岂不是抢了就跑。 难怪人家没当回事,原来是有更好的东西。 “我说妹妹,姐姐和你一见如故,有什么话你对姐姐直说。香皂这样的稀罕东西,已经让姐姐着迷了,你快说说究竟是什么宝贝,居然比它还好啊。” 李雨珊神秘地笑了笑,随即从贴身的荷包中拿出一件东西,所有女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了过去。 那东西形似观音大士的玉净瓶一样,在李雨珊纤柔的手掌显得尤为精致,随着手腕晃动,里面明显有液体晃动。 “妹妹你说的就是这个小瓶,虽说看上去技艺精湛,可是它也没有香皂的香味啊。不对,那瓶子难道是琉璃制成?” 话音落地,除了杨义夫人和女儿,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没一会便形成一道人浪,后面想看得更加清楚、而前面的人则担心会碰到地上。 “这样剔透的琉璃,恐怕要几十贯才能买到。” “这个可不好说。我在上京见过的琉璃瓶比这个要大,但是没有它这么通透。不过这么小的瓶子,既不能当成花瓶、又不能当做摆件,里面那么点的水,一口就能喝没了。” 杨夫人和女儿,看李雨珊笑得神秘,母女二人也是捂嘴笑着没有作声,就等着看这些土包子们的笑话。 李雨珊轻轻拔掉木塞,随即从众人的面前慢慢划过,只见附近的女人们像是被勾住了魂一样,纷纷随着小瓶的移动而伸长了脖子。 “哎呀、哎呀,妹妹你再给我闻闻,那是神仙水嘛,怎么会这么香啊?” “让让,给我也闻闻,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眼看着各位夫人和小姐的胃口被吊了起来,李雨珊把瓶子盖了起来,众人像是丢了魂一样,纷纷看着小瓶露出遗憾的神色。 “这个叫做香水,取几千支花朵的精华,才炼制成这么一点,相必大家应该能够明白它的价值了。” 自从被李悦灌输了思想,只要能够帮助哥哥、帮助百姓,适当的夸大也没有什么不妥,更何况是面对一群官太太、官小姐的。 听了李雨珊的叙述,一群女人瞪大了眼睛,不说那琉璃瓶的价值,单单是几千朵花的精华就已经是价值不菲。 更何况,仅仅闻到了溢散出来的香气,就已经是沁人心脾,如果是放在自己手中,恐怕真的要勾魂摄魄了。 “诸位夫人、小姐。” 杨夫人的话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想必大家也知道了,这位小李县令和我家老爷情同叔侄,对我这个婶婶自然也是十分孝敬。我今天出门还特意擦了这个香水,诸位不信可以过来闻闻。” 众人听了,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一个个围了上来不停地恭维着对方。 “哎呀,小妇人今天见了夫人都不敢靠近,您身上那股香气,让我以为是花仙下凡了一样。” “说的是呢,今天我都不止一次看见了,蜜蜂、蝴蝶都围着夫人转,也只有天上的花仙才能有这样的本事啊。” 可以当县令的夫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尤其是关系到夫君的升迁,更是昧着良心夸赞巴结着。 把五短三粗的杨夫人,夸得如同天仙一样,胖脸上的笑容把眼睛都挤没了,活像一个大肚弥勒佛。 “夫人都说好,那一定是错不了的。大侄女啊,你快和婶婶说说,那香水多少钱一瓶,我就不信有了它,还拴不住我家那头牲口。” 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各种荤话素语都从嘴里冒了出来,浑然不顾身边的女儿,以及对面的李雨珊是什么反应。 “诸位婶婶不要着急。我现在只是像大家展示一下,等到晚上的时候,会有更多种类的香水呈现,担保会有你们喜欢的香味。” 众人听了顿时露出欣喜之色,无论是小小的琉璃瓶,还是里面的香水,只怕哪一个都是难以想象的价格。 几百贯的东西,在场没有几位夫人能做主,如今有了延后的时间,正好可以和自家老爷商量商量了。 时间飞逝,李悦带着众人游走了一圈,别说他已经感觉两腿发软,那些县太爷们更是一个个紧咬着牙关,不止是人已经累了,就连肚子都饿的快瘪了。 “诸位大人,请。” 众人抬头一看,赫然看到“白鹤居”三个大字,杨礼作为刺史的朋友,也从里面迎了出来。 目前扶余县最大的客栈和酒楼,这里的主人正是当时帮助监视太监,同时也是李悦当初遇到何昱时的客栈老板。 可惜酒楼内部还未装修完毕,看一楼大厅和其他酒楼没有任何区别,一行人一直上了三楼。 进入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中一个硕大的圆桌,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菜肴。 刺史、县令除了对桌子有些好奇,桌上的食物让他们只是眼前一亮,完全没有之前参观的震撼了。 不过是些常见的飞禽、走兽,至于水里的鱼,众人一般是不吃的,关键是鱼越大、腥味越重。 杨义被请上首座,杨礼陪在次席,其他人则是按照关系远近一一坐下,有侍女端上几壶酒,宴会正式开始。 作为主人和晚辈,李悦把杨义的酒杯斟满,至于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随着清澈的酒液倒入杯中,杨义的脸上现出惊喜。 “贤侄,这酒可是前些日子老夫喝过的酒啊?” 李悦点了点头,轻声回答了一声,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杨义哪还不明白,见众人酒杯全部倒满,随即向其他人举杯示意。 众县令连忙也举起酒杯,看刺史大人浅酌了一口,纷纷做豪爽状,一口把整杯酒都倒进了嘴里。 这一下酒席上了一出别开生面的景象,每个人都现出痛苦的表情,更有甚者不停地拍着胸口,或是伸出了舌头。 “哈哈……” 杨义爽朗的笑声响起了起来,笑得众人纷纷尴尬不已。 “诸位不用太在意,想当初老夫也和你们一样,今天看到你们的窘态,心里也畅快了许多。” 众人一听,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能够引起上司的关注,这样小小的玩笑完全不放在心上。 “原来大人已经有过这样遭遇,看样子是和李大人等着看我们出丑啊。” “能够和大人有相同的经历,实在是我等的荣幸啊。” 不管是真是假,小小的一杯酒似乎是拉近了众人的距离,宴席上的气氛慢慢变得活跃起来。 而且随着菜肴入口,众人的表情再次出现了变化,同样还是那些食材,如今的味道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李大人小小的年纪,竟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让我等汗颜啊。” 李悦见时机成熟,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道。 “晚辈在诸位大人面前不过是孩子,能有现在的这些成绩,多亏了刺史大人的提携。今天把诸位大人请到这里,就是想和大人们一起探讨一下发财的主意。” 有杨义在场、面对着一个个县令,李悦干脆简单明了的说了出来。 “好,够爽快。古语有云,达者为先。今天我老朱厚颜叫你一声老弟,不知老弟有什么打算,哥哥的小县可是要穷的喝西北风了。” 这位朱县令李悦记忆很深,说话嗓门极大,而且为人豪爽,似乎很容易交往的样子。 “朱大哥,我记得你说起过,你们那里有很多石炭。” 朱县令微微一愣,自己似乎没和李悦直接说起过,想不到对方竟然听到,而且还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李老弟说的没错。夸张一点说,那东西在我们县漫山遍野都是,每到刮大风的时候,整个县都看不见了。” 李悦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听他们口中的石炭,应该就是自己知道的煤炭,有了这个东西,无论是用来取暖,还是用来烧制,全都不成问题了。 “朱大哥,实不相瞒。你说的石炭,对我们烧砖极为方便,省了百姓们外出砍树的时间。这个东西你打算作价几何,老弟的用量可是很多啊。” 朱县令两眼放光,在他的认知中,这个东西除了耐烧,就没有别的优点。 有些年老体弱的百姓,因为冬天没有木炭,只能烧这个东西,每年都要死上几人,甚至全家暴毙。 “老弟这是实实在在的帮着哥哥啊。那东西相当于白捡的一样,老弟说个价钱,哥哥我绝不还价。” 李悦向对方遥遥举杯,随即一饮而尽,同样表现的很是爽快。 既然已经有了合作的意向,剩下的细节就等着酒后慢慢再谈了。 有了二人的例子,其他县令也纷纷琢磨,自己的县城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动李悦,即便是实在没有,也商量对方优先雇佣自己的百姓。 第57章 结盟 这个时候可是真的看出来,东北的物产极其丰富,县令们各自琢磨着自己属地的特产。 树林中野生的木耳、松子,甚至还有林蛙,这些被县令们看不上的东西,想不到都是李悦需要的。 对于林蛙,也就是普通百姓们口中的哈士蟆,李悦最清晰的记忆还还是小时候呢,那时虽然不多,可是也可以抓到拿来解馋,后来污染愈发严重,江边是很难看到了。 哈士蟆似乎除了皮和内脏,剩下的部位全都是宝,这东西肉质细嫩、营养丰富,对于体弱多病、以及老人,有着很高的食补价值。 再说它体内的蛙油,在后世已经被世人证明,因为含有多种维生素,所以对一些病症有着很好的治疗作用,同时也是一种可以用来养生、滋补的绝世珍品。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水里的资源同样丰富,除了各种鱼类之外,县令们根本想不到,湖里的莲子、菱角,在李悦这里也能卖钱,就连泥里的莲藕,这家伙都不放过。 也不知道该说李悦是人傻钱多,还是该羡慕人家有点石成金的手段。 总之在座的县令们很是高兴,之前有些用来喂牲口的东西,如今可以换钱了,哪还管得人家怎么处理呢。 为了能够保证获得利益,有人甚至主动提出,双方应该签订契约,制定物品的具体价格,以免酒后误事。 李悦想不到,这些人已经被自己刺激的失去了理智,扶余县的繁华更是迷住他们眼睛,不求着一下子就能喝酒吃肉,哪怕是能喝点汤,就已经很满足了。 看着手中一摞子的契约,李悦心里乐开了花,自己成了原料收购商,经过加工之后再转售出去。 如此一来,既解放了自己属地的劳动力,又省去了大量的时间,同时又拉近了和众人的关系,简直成了绑在一块的利益集团一样。 在座的所有人,心情都美得不要不要的,众人推杯换盏间,亲密的像是一家人一样。 不知不觉间,外面传来一阵叫好之声,有人看到杨义惊诧的神色,连忙懂事地向外看去,随即众人的目光也被转移到窗外。 天色竟然已经黑了,不过半空中满是喜庆的红色,不知什么时候大红灯笼已经亮了起来,照得整个城都充满了喜庆的光芒。 “大人,外面的戏台上有伶人在唱戏,刚才是百姓们纷纷叫好呢。” 杨义脸上现出惊喜之色,想不到李悦准备的如此充分,竟然连戏班都已经事先邀请来,如此可见他对这次建城庆祝很是重视啊。 “我看大家已经酒足饭饱,不如咱们索性下楼听曲消食如何?” 别说是杨义已经提议,有些人的心思早就飞到了楼下,渤海国处处效仿唐朝,尽管有些东西不啻于东施效颦,可依旧是难得一见。 尤其扶余府和契丹人接壤,更是很多事物的荒漠,如今有伶人唱戏,这些人根本坐不住了。 在众人的簇拥下,李悦引领着杨义,从楼上来到街道,眼前的景象宛若是过年了一般热闹。 整条街道被大红灯笼照得清清楚楚,衙门前的广场人山人海,广场中央伫立起一座高台,尽管台上唱的咿咿呀呀,可是台下的众人依旧一副陶醉的模样。 李悦早有准备,吩咐人在前面开道,百姓们看到李悦前来,没有任何的不悦之色,反倒是一个个显露出感激。 一路前行,众百姓无不作揖行礼,看众人的表情,无一不是发自内心,显然是很受百姓们的爱戴。 杨义等人见状,一个个或是嫉妒、或是羡慕,哪见过自己治下的百姓有这样的举动,要么是吓得像鹌鹑一样,要么是在背后咒骂。 戏台下面,布置了一排椅子,县令夫人和小姐们早就坐在了上面,每个人都听得如痴如醉的模样,浑然不知道自家的夫君、父亲已经到了身后。 众县令有些好奇,座位之间明显有些间隔,似乎是按照人口的多少来布置的,如此一来倒是方便自家人说话,同时又保护了隐私。 “老爷,您怎么才来啊,可真是急死我了。” 类似的话语,从各位夫人的口中传出,夫妻二人无不窃窃私语,每个县令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只是那一小瓶的什么香水,就要卖两三百贯钱?这个李悦是不是疯了啊?” “你懂什么。我们女人打扮,还不是为了你们男人的脸面。别家的县令夫人都有,你就不嫌丢人嘛。” 随着一阵交谈,县令们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纷纷露出破釜沉舟之色,而换来的却是夫人眉开眼笑,以及对夫君的小幅度亲昵。 台上一曲唱完,李悦知道时机已到,悄悄向手下吩咐了一句,随即对方走进戏台之后。 没过一会,台上出现一位妙龄少女,露出喜悦和羞涩兼伴的表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一样。 仅仅过了片刻,从戏台另一侧,出现一个身着朴素的青壮男子。 二人见面顿时显现出小情人私会的场景,让底下的众人纷纷发出狼嚎一样的声音。 对于这个时代,参军(官职)戏是唯一的主流,戏曲的主要内容是,借诙谐的语言来耍弄一个贪污的参军,以此来让大家作乐。 只是今天这出戏码,明显和熟知的不同,台上两个戏子打情骂俏的举动,更是吸引着眼球。 见到如此情景,李悦心头大定,这出戏看样子是成功了一半了。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无论是表演形势、还是表演内容,完全就是小儿科。 不仅内容简单,二人的表演也明显做作和浮夸。 突然间,几个身着脏乱、甚至是裹着兽皮的人蹿了出来,脸上露出淫邪的表情,通知口中还发出一连串没意义的吼叫。 青壮男子把女人保护在身后,急得台下人纷纷大叫,甚至有人跃跃欲试,想爬上台帮助男子。 幸好早有人在台下维持秩序,接连拦住几个上头的青年,总算是稍稍控制住了局面。 台上的青年尽管拼尽全力,可惜还是寡不敌众,被蛮人砍倒在地,并且把女子抢走,台下再次沸腾起来,一个个恨不得冲到后台,去为青年报仇、同时抢回女子。 眼前的局面略微有些混乱,众人明显是入戏太深,李悦连忙上台,对百姓们解释、安抚了几句。 稍稍安静了片刻,戏台上再次出现几名兵士打扮的戏子,把奄奄一息的青年救活,并且带他训练武技,俨然是已经加入了军伍的样子。 青年和兵士隐入后台,女子再次出现,只是这时的她头发凌乱、衣衫褴褛,同时还在一副做工的模样。 蛮人出现,对女子鞭打脚踢,明显是不拿她当人看待,令台下的众人一个个攥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台帮助女子。 没等众人发作,健壮青年和兵士们出现,女子现出惊喜的模样,同时蛮人吓得瘫坐在地,显然是来解救女子了。 果不其然,一群蛮人相继出现,不过被青年和同伴纷纷击倒、并且杀死,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故事的最后,女子终于得救,两个人拜堂结婚,青年拿起了武器保卫家乡,而女子则是在家耕作,俨然一副完美结局的样子。 李悦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看情况心里还算满意,虽然只是一个简短的片段,却是牵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相信只要这出剧目传了出去,定会吸引周边的百姓前来观看。 以众人的反应推测,加上塔虎城优越的招兵条件,增加一部分兵员完全不成问题。 “小子,让你这么一闹,恐怕临近县城的青年都要来参军了。” 趁着众人还在回味刚才的戏曲,杨礼悄悄对李悦夸赞道。 李悦嘿嘿一笑,同样悄悄回复道:“大爷,随着咱们的日子越来越好,我这心里是越来越没底了。眼看着秋收已经结束,恐怕契丹人也快来了。” 杨礼长吸了一口气,他的心里也有同样的担心,秋后起兵几乎成了一个定律,只有这个时候的粮草最为充足,同时也是契丹人兵强马壮的时候。 “不用担心,你也看到百姓的样子了,刚才恨不得生吞了那几个蛮人戏子。再者说了,塔虎城虽然兵员不多,可是守城不成问题,契丹人想要打到这里,不死上两千人根本不可能实现。” 李悦点了点头,这几个月来如履薄冰,虽说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一场奇迹了,可是心头的焦虑一直没有散去,总是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 别说是百姓,就连明显身份不同的李裕,刚才也是恨不得冲上台的样子,估计毛还没长齐呢,居然也知道“护食”了。 能做的已经做了,李悦感觉自己黔驴技穷,剩下的只能是交给时间来考验了。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诸葛亮算尽天机,最后还是败了,更何况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想到这里,李悦猛然想起白天放的炮竹,那东西居然是由老杜提供的。 据说当年道门的前辈,在炼丹期间无意中发生了爆炸,随着多年的改良,如今的炮竹已经完全成熟,自己有空好好问问,完全可以拿来当做守城的利器。 戏台上再次开始唱曲,可是台下的夫人们却是纷纷离开,一个个急切的样子,也像是和情人私会一样。 李悦知道,不仅县令们被自己套牢,看样子这些夫人也同样如此,看她们走的方向,分明是自己的县衙。 那里有何昱和妹妹两只大小蜘蛛,早已经结好了蛛网,只等着这些夫人自投罗网呢。 第58章 不速之客 扶余县的县衙,此时更像是一个大户人家,宽敞深邃的院落里,坐落着多间房屋。 粮仓、钱库,凡是重要的物资,都被安置在这里。 夫人们叽叽喳喳的进入一间房,尽管墙面还没有粉刷、房间也没有布置,可是每个人都没有鄙夷之色。 毕竟扶余县的富庶被她们看在眼里,别说是之前那些没见的吃食,就连刚刚吃过的酒席,也是她们平生仅见的。 眼前出现一位穿着华贵、仪态端庄的妇人,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贵人的气息,一颦一笑更是让人相形见绌。 “让诸位夫人久等了。我是李县令的姐姐,今天就由我来替弟弟招待各位了。” 何昱看得出来,对方碍于身份还抑制着激动的情绪,可是看向自己身后的眼神,早就出卖了她们的内心。 “这位姐姐有礼了。我们姐妹眼馋那香水都等不及了,就想听听这宝贝到底是怎么卖的啊?” 随着有人发声,其他人也跟着问了起来,明显希望早早拿到手里,甚至担心被别人抢了先。 “大家不用着急,这香水制作不易,可是由我们县城所有姐妹采摘花朵,现有的数量足够满足各位夫人的了。” 众人一听,露出惊诧之色,一是感叹香水的数量之多,二是羡慕这扶余县竟然能创造出如多的营生。 相比其他县城,妇人们活计少之又少,或是给大户人家做工,或是在家侍弄牲口,哪像人家这里,活计既体面、又清闲的。 “姐姐,听你这么一说,制作一瓶香水可是要耗费很多人力了,不知这价钱到底多少,而且你看我们……” 有妇人对何昱谄媚地问道,同时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妇人们一个个薄纱罗裙,身上根本没有放钱的地方。 就连他们的老爷,当初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甚至心里还在鄙夷着,一个小破县城能有什么好东西售卖,带上几百文应急的,已经是算是大户了。 “诸位不用着急,想必大家知道,诸位县令大人和我弟弟签订了合作契约,可以说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随着契约在众人的手中传看,夫人们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有李县令和扶余县的提携,自己的县城岂不是也会变得富庶。 有人脑筋转的极快,看到契约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几种方法,无论如何也要带走一瓶香水才行。 像是看透了众人的心思一样,何昱见时机成熟,开口缓缓说道。 “我家弟弟知道各位生活节俭,所以特地嘱咐我这个姐姐,这次售卖的香水会给大家一个大大的折扣。” 话音落下,众人脸上现出迷茫和惊喜的神色。 “折扣?那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人家造出来的一个新东西?” “我也没听说过啊。不过你听那位姐姐说,大大的折扣,看样子一定不会让咱们吃亏的。” 看着众人一个个发蒙的样子,何昱心中暗暗埋怨着李悦,想要便宜售卖就直接告诉对方,非得弄出这么多的道道。 “折扣”两个字自己都琢磨半天才明白,你还指望这些夫人能懂,简直是做梦一样。 “这样说。我们之前打算把香水定价500贯一瓶,不过诸位县令和李县令签订了契约,也就相当于结交为朋友,所以李县令给诸位夫人定价300贯一瓶。” 众人一听,一个个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想不到这一小瓶东西竟然如此之贵,更想不到李县令竟然如此仁义大方,等见到自家老爷,一定要好好嘱咐一番,以后千万要和李悦好好相处才是。 终于从师傅那里出来,玉梅、玉竹两姐妹也来到这里,此时一人端着一个托盘款款走了进来,托盘上摆放着至少有几十瓶香水,让在场的夫人们一个个瞪大的眼睛,视线始终不离开片刻。 别说是300贯,就是30贯,在场的人也拿不出一文,妇人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却是没有半点的举动。 何昱继续说道:“小女子明白,任谁也不能随身带着几百贯出门。大家如果有意购买的话,不妨咱们也签订一份契约,大不了以后各县出售货物的时候,从中扣除便是了。” 提议出口,妇人们顿时沸腾了,这位夫人和李大人真是大方,几百贯的东西也敢同意赊欠。 话又说回来了,这样的想法很是周到,如此安排既满足了购买的欲望,同时又方便日后的结算,几百斤的铜币实在是太麻烦了。 至于自家老爷怎么挣钱,那是他们男人该想的事,自己只负责花钱和美就行了。 “300贯一瓶,咱们姐妹省着点用,怎么也能用几个月了。” “说的是呢,咱们用这么香的东西,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他们男人。可惜实在是太贵,不然我都想买两瓶了。” 妇人们完全不再顾忌形象,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挤了上来,生怕自己落到最后。 “且慢。” 何昱站在原地轻抬玉手,做出阻止的动作,对面的人一下全部站住不动,生怕冲撞了贵人、惹对方不满。 “姐姐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何昱微微一笑,轻声解释道:“诸位姐妹不用心急,其实这香水的生意是由我来负责。” 听到何昱的话,一众妇人露出惊诧的目光,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同样是女人,人家不仅天生丽质,头脑也这么聪明,竟然能做出这等天赐之物。 “我与诸位姐妹一见如故,更是了解姐妹的心情,为了表达我的心意,今天这些香水通通只售200贯。” “相必大家都懂,物以稀为贵。如果不是花瓣采摘不易,香水也不会这么昂贵,毕竟扶余县城不少的女人,都指望它养家糊口呢。” 哗的一声,房间里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妇人们的情绪更是高涨到了极点。 “那些臭男人瞧不起女人,夫人可是给咱们挣了一口气了。我家虽然不富,可是为了支持夫人、同时也为了支持扶余县的姐妹,老娘300贯购买两瓶。” “夫人,你别太在意,不是我不领你的情,可一想到你们大太阳底下采花,辛苦是不必说了,蚊虫蛇蚁也少不了啊。单凭这股劲头,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吃亏。” “孙夫人说的没错。咱们买的不是香水,买的是对所有女人们的支持,可惜渤海国不让女人做官,否则老娘未必不如他们男人。” 一众县令夫人群情激愤,从之前追求美的痴心,一下子转变成支持同胞的决心,甚至是完全不考虑花钱的多少了。 何昱同样激动不已,不过是自己的无心之言,竟然惹得对方引起共鸣,心底更是生出无尽的成就感。 转眼的工夫,一群女人像是亲姐妹一样,在以何昱等人的指导下,纷纷试用着香水,足足闹了有一个时辰,众人才带着自己喜欢的香水,结伴离开县衙。 看着手中的合约,何昱骄傲的同时,又略带着一点内疚。 短短一会的工夫,几十瓶香水消失,不过却是换来近万贯的收入,虽然只是一张张的欠条,不过却是把众县令栓得死死。 别说是这些县令,就是普通的百姓,也做不出欠债不还的事情,一个人不要脸,牵连的可是祖孙几代的大事。 计划连续庆祝三天,第二天的扶余县里,人数又增加了许多,上百里外的百姓已经赶来,听说更远的地方,还有百姓正在路上。 人多带来的麻烦和隐患也随之出现,泼皮无赖酒鬼时常出现,即便被抓起来一些,不时还是有愣头青出现。 好在事先已经安排妥当,即便人口很多,可是城内的卫生还算保持的不错,李悦雇佣了一些年老、残疾的百姓,每每出现垃圾、就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即便如此,为了预防出现意外,李悦还是紧急联系方平,临时从塔虎城调回一只队伍,协助防范城内的突发事件。 夏天捡回来的狗已经长大,并且被人训练的极为听话,城内的小偷、流氓,一个个都收敛了许多。 毕竟被东北猎犬咬住不放的场面,足以震慑一部分小贼了。 上午,李悦正打算带着杨义等人外出,刚刚走到城门的时候,城门外响起大声的吵闹声,同时还不时响起谩骂的声音。 李悦眉头一皱,这两天把不少闹事的人抓进了大牢,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到最后都会安置下来,如果到了牢里还撒野的话,留在扶余县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城内不许骑马,从第一天就交代给了众人,之前打算骑马进城的人,无一不是马匹被暂扣,同时在城门前挂牌示众一个时辰。 听外面吵闹的话语,看样子是来了一群打算骑马进城的人。 别说是李悦不高兴,就连杨义和一群县令也隐隐有些不快。 这一天下来,见识到扶余县内的秩序,整个人都羡慕和舒服,如今有人来挑战规矩,众人打心底里感觉不喜和鄙夷。 来到城外,大约二十几人骑在马上,一个个趾高气扬的模样,嘴里谩骂的同时,挥舞着手里的马鞭,驱赶着身边拦住自己的城门兵。 “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老子是谁。老子就是在京城骑马,都没有人敢管老子一下。” “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让你们大人赶快出来,否则小心让他人头落地。” 看着外面的来人,杨义的脸色极是阴沉,想不到他居然来了,二人各为其主,见面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只是让人感觉疑惑,这么偏远的地方,他来这里是做什么呢。 第59章 发疯 一行人身着官服,看为首之人的官服颜色,与自己明显不同,李悦正要上前询问,杨义一把拉住对方,同时在其耳边轻声说道。 “贤侄稍安勿躁,老夫认得此人,我来帮你把他打发便是,你千万不要出声。” 感受着对方手上的力道,李悦心头一震,看来二人不仅认识,而且似乎关系极差。 “乌大人别来无恙,听说你一直在怀远府任职,怎么会突然千里迢迢来到我这里了?” 怀远府,渤海国最北部的一个州府,北部是黑水靺鞨的地盘,东边则是紧邻着鲸海。 相比而言,驻守在那里,简直就像是被流放了一样。 “原来是杨大人。乌某在怀远府一待就是五年,每天过的简直是生不如死,朝廷体恤乌某,特意把我那里调离回来。今日无暇,正好借着机会来巡视一下将来的属地,免得愧对了朝廷的恩待。” 在渤海国,王室大氏以下的贵族主要有几个“右姓”,即高、王、李、张、乌、杨、贺等,杨义和对方相比,二人官职相当、身份一样,却也不怵他。 不过看到乌诚得意的表情,杨义的脸色一变,自己还没离开,对方竟然大摇大摆的前来巡视,明显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如同自己好好坐在一把椅子上面,突然有人走了过来,一脸不屑说着,这把椅子马上是我的,等下你就可以滚蛋了,想必没有几个人会有好的心情。 杨义脸色阴沉,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显然这个乌诚攀上了二皇子这条大腿。 自己能够进京,也不过是两位皇子博弈的后果,只是不知太子获得了什么样的利益,居然会放弃这个边关重镇所在的州府。 眼前的场景,别说是李悦这个新丁明白,后面那些县令更是一清二楚,两位新老刺史,竟然在这个场合见面了。 县令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把头低的很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可是内心却是时刻被煎熬着。 对新来的刺史热情,恐怕会被杨义记恨;可是对人家不理不睬呢,只怕是以后认识了之后,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乌诚带着手下坐在马上,杨义则是冷眼直视着对方,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这些人莫非都是杨大人的手下,难道所有县令都聚集到了这里?本官可是要好好认识一下,以后乌某还要依仗大家,共同治理咱们的属地啊。” 说话的工夫,乌诚驱马上前,不仅没有下马的意思,更是打算骑马进城,完全没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 “大人,请您下马。我们扶余县有这样的规定,希望大人您不要为难小人。” 守城的兵士拦住对方的去路,同时嘴里苦苦哀求着,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命令。 乌诚像是没看到一样,不仅没停、反而扬起了马鞭,随即用力地抽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卫兵闷哼了一声,背上的单衣马上出现一条长长的血印,不过拉着对方缰绳的手,此刻抓的更紧了。 李悦看出来,对方根本就是来找茬的,刚才有意无意看来自己好几次,尤其是刚刚抽过卫兵,看自己的眼神明显充满了挑衅和不屑。 怪不得之前杨义会提醒,就是怕自己会引起对方的注意,不过看现在的样子,这个姓乌的早就知道自己了。 对方的马鞭又扬了起来,李悦大喝一声。 “退后。” 两名守卫闻声松开缰绳,全神戒备地站到了一边,眼神中充满愤恨,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乌诚完全不理两名守卫,轻蔑地看着李悦问道。 “你是谁?这两个卫兵居然会听你的命令。” 李悦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向两名守卫训斥道。 “你们的伙长没教过嘛,对敌要随机应变,难道说以后遇到契丹人,你们也要和他们讲道理嘛。” 乌诚身后的人纷纷呵斥,对面的少年明显是没把自己当做好人,居然和契丹人相提并论。 随着他摆了摆手,一行人完全没有了声音,不过看着李悦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桀骜,似乎随时都会出手将对方击杀的样子。 两名守卫死盯来人一言不发,不过身体的反应已经是表露出内心的情绪,只要有人敢率先动手,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护李悦的安全。 “拿来。” 一人从怀中拿出一根火折子,另一人则在城墙下拿出一根几寸长的木管。 李悦吹着了火折子,在木管的一头点燃引线,随即将其放在地上,伴随着一股轻烟,木管发出一声巨响,并且飞上了天空,同时又发出第二声巨响。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猛然间,李悦突然想到这句话。 与此同时,乌诚等人的马变得骚乱起来,一行人死死拉住缰绳,控制了好一阵才把马安抚下来。 “大人,这小子是找死,不如让小人直接杀死算了。” 乌诚的手下发出声音,两名卫兵顿时举起长兵,双双挡在李悦的面前,俨然一副同归于尽的姿态。 别说面前只有二十几人,就算面对着二百人,此时的李悦也不能退后一步,一旦此时让人看出了胆怯,以后都会把自己当成软柿子捏了。 不仅形势不允许,就是李悦的内心也涌起了抵抗之心,面对着刚刚说话的手下,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怒意。 乌诚轻笑了一声,看那少年发火的样子,实在是觉得好笑,如同绵羊对老虎发怒了一样。 轻轻带了一下缰绳,胯下的马向前迈了几步,与此同时,李悦也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看着乌诚的同时,并且一下下在手里掂着。 乌诚微微一愣,更是挑衅一样一抖缰绳,马匹迈着小步,径直向城门走来。 李悦眉头一皱,手臂顿时扬了起来,尽管听到了杨义的阻拦,手中的石头还是飞了出去。 “贤侄……” “欺负人欺负到家门口了,真当我没脾气呢。我去你d,谁再上来试试,看是你们扛揍,还是我这的石头多。” 随着李悦谩骂的同时,乌诚的马发出嘶鸣,并且疼痛地两腿直立起来,把乌诚生生从马上给摔了下来。 杨义心头大快,同时又有些担心,乌诚明显是来找李悦的茬,如今给了对方充分的理由,等他上任一定会马上报复。 一众县令,此时吓得开始发抖,这位乌诚明显是即将上任的刺史,还没等他的威风抖起来呢,倒是让一位县令给了个下马威。 现在不止是下马威了,而且还是下马危,乌诚脸色煞白,显然是吓坏了,尤其是刚刚惊马混乱蹦跳,几次都差点踩到自己。 乌诚的手下,下马的下马救护主子,马上的一边谩骂,一边准备动手,看样子只要乌诚发话,马上就会发起反击。 “给我弄死他,我要杀他全家……” 官服撕出了几条口子,上面还沾满了泥土,头发散成了鸡窝一样,此时的乌诚面目狰狞,在手下的搀扶下不断地叫嚣着。 李悦肚子里的火这下被完全点燃,对方竟然发出威胁弄死全家,如今在这个世上,只有那一对姐弟是自己的亲人,不管是出于占据身体的愧疚,还是出于良心,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捡起地上的石头,李悦伺机再砸出去,就算是把对方打死,有这么多人替自己作证,完全可以说是误杀。 想不到一人拉扯着乌诚,在其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对方竟然慢慢变得冷静,只是瞪着李悦的眼睛放出仇恨的神色。 “给我把他的腿打折,只要不伤了性命就行。” 听到乌诚的吩咐,手下有人下马、有人驱赶着马匹,看样子不把李悦打成残废,也要让马踩成瘸子。 两名守卫护住李悦,身后石块不停地飞出,眼看马匹已经堵住了城门,此时即便是退、也没有后退的路了。 “嗡……” 数不清的羽箭嗡鸣声陡然响起,同时传来一声声警告的喊叫。 “谁敢伤我家大人,定叫你死无全尸。” 城池内,数以几十的兵士正飞速赶来,一支支羽箭就插在城门的门口,马匹但凡再靠近一步,就会落得个中箭身亡的下场。 听到城内的喊声,两名守卫顿时更加起劲,手中的长兵不停地抡着,让对方根本不敢靠前一步。 前面有人防御,李悦负责攻击,在二人身后不断地砸出石头,对面不时就响起一声声惨嚎。 杨义从刚才惊慌,如今变成了疑惑,乌诚虽然是来找茬的,可是明显看出还有所保留,至少那些手下都是赤手空拳,完全没有动用一件兵器。 事态好像还在可控之中,正在欣慰之际,有人拨马冲向了城里,随即又是一连串的羽箭破空之声响起。 人叫马嘶,听声音似乎有几个人都倒下了。 杨义连忙看向城里,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这下事闹大了,闹出人命了。 想不到地上的人慢慢爬了起来,只是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气势,一个个吓得连滚带爬向城外跑去。 “住手。” 方平一声大喝,让所有人都停下手来,同时在乌诚身边有手下汇报着,并且不时地向城里指着。 塔虎城有了高思继的加入,让方平不止轻松了大半,对方明显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同时针对兵士们的特点,制定了更详细的练兵计划,使得整个军营的战力又提升了几分。 也正是如此,今天由方平带队,尽心竭力的帮助李悦来维持城内的秩序和安全。 眼看着方平走了出来,乌诚脸色阴沉地上前问道。 “是你的人杀了我的马?” 碍于之前的命令,加上李悦发疯的举动,乌诚不敢找他的麻烦,索性把火气撒到了方平的身上。 “滚你d。畜生不懂人语,你能怪到我的头上,之前和你说的明明白白了,进城不许骑马,你t耳朵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语?” 对着乌诚一阵谩骂,李悦回头对方平等人说道。 “兄弟们,干的好,以后再有人骑马进城,一律就是这个下场。” “把马头给我砍了挂在城头,马皮扒了留着、马肉等下炖了。” 稍远一点的地方,一群县令悄悄向后退了几步,生怕被新刺史看出和李悦关系紧密,如今最好是当做不认识一样。 “还有你,这些天是不是光长肉、没长脑子啊。那个王八蛋都要抡鞭子揍你了,你就不会扯腿把他给薅下来?” “薅不到王八蛋的腿,你就不会躲着点?再有这种事发生,谁要是再挨揍、我就再打他一遍,sb才硬扛着不躲呢。” “赶紧去找老杜上药去。”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疯子,连上司都不放在眼里,没看把乌诚骂的脸色铁青,脖子抻了几下都没有作声,好像被骂傻了一样。 第61章 彻底决裂 李悦瞟了一眼众人,向老和尚问道。 “大师,你刚才说了,种善因得善果,对。” 和尚点了点头,显得很是高深的模样。 “那我问你,如果说我帮助别人,算不算是种善因呢?” “当然。” 对方惜字如金,至少现在比刚才算是进步了。 “我帮助了别人,却是换来了背叛。这就是你佛门所说的善果吗?” 看着愤怒的李悦,老和尚开口说道。 “这句话不能单纯这样理解。在你看来,是你帮助了别人;可是在对方眼里,或许是一场灾祸。对方用背叛的方式,结束了这一段因果,岂不正是为了他们眼中的善果嘛。” 听了对方的解释,李悦开始怀疑,这些家伙早就串通好了,专门挑这个时候来气自己的。 “那我再问你。你说这个善因,应该是由谁来确定,又怎么确定不会好心办了坏事呢?” 和尚轻呼一声佛号,神神秘秘地说道:“世间因果轮回,只有佛祖知道。老僧佛法不精,不能为施主解惑,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老家伙说话很是气人,简直就是滴水不漏,之前已经说得清楚,知无不言,现在是不知道了、所以就推给别人了。 尽管口中说着惭愧,可是脸上看不出一点惭愧的样子,整个人更是死不要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还在等着李悦布施。 “老和尚,我刚才想了想,虽然你解答了我的疑惑,可是我觉得不给你建寺庙了,就是一个铜板也不给你了。” 正德眉毛一挑,一脸疑惑的表情。 “施主这是为何?” 李悦深吸了一口气,正色对其说道。 “站在我的角度,帮你盖一座寺庙,完全是害你的举动,就算是给你一个铜板,也是助纣为虐,干脆还是不闻不问,免得惹上了孽缘。” “你……” “你什么你。按照你刚才的解释,加上我的联想,一旦你有了寺庙,就会招更多的信徒。如此一来,或许会有人抛妻弃子,帮你维持寺庙,这样我岂不又是害了别人。我看还是算了。” 老和尚气得胡子发抖,从没见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不想布施就算了,居然还弄出一大套的理由来。 “老衲看你与顽石无疑,老衲今日不和你纠缠,日后再来点化与你。” 对方说完,领着一群怒气冲冲的小和尚进入城中。 这一幕不禁让众人有些有些疑惑,明明刚才讨厌这些和尚,担心他们会拐走自己的百姓,可是却眼睁睁看着对方进去,让他们很难理解李悦的想法。 听到一众县令的议论,李悦对其鄙夷地说道。 “以你们的目光,根本看不到背后的玄机。不过现在也好,如果以后才发现你们这个德行,恐怕老子想哭都找不到调了。” 任谁在危机时刻被盟友捅刀,心里都不会好受,听了李悦的谩骂,众人完全不做声,像是没听到一样。 “老和尚,老子可事先告诉你。进城可以,但是别想拐走老子一个百姓,要是让我发现,不把你们身上的毛全部拔光,老子算你们长得结实。” 僧人们没有作答,不过却是加快了脚步,生怕再听到他一句话,都会影响到自己的佛心。 李悦心里暗暗鄙夷,之前在船上见过一些和尚,建城期间好像也来过这里,如今城建好了、人多了,这些家伙也来打秋风了。 只是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只要不在城里作乱,倒是乐于让他们化缘。 如此一来,当他们到其他地方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就会带走扶余县的消息,使得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 乌诚带着手下在城内游走,虽说已经见识过京城的繁华和富庶,可是在这里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就是朝气和希望。 京城内的人衣着光鲜,一个个却是醉生梦死;这里的人虽然穿着破旧,可是看上去都很干净,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像是没有烦恼,每个人都朝气蓬勃的样子。 再说说城,同样是与江相邻的忽汗城,就没有这样应用到水利资源,看着穿城而过的小水沟,乌诚心底甚至生出捧起喝上一口的念头。 百姓们也是自觉,洗衣洗菜都是单独从里面打水,没有一个人图方便的直接使用。 就在刚刚,有个顽童把脚伸入里面,都被母亲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并且还训斥了好一阵子。 城里的水道中,一个个大型的扇叶被水推动着,一根长长的杆子连到屋里,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乌诚还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可以进去一探究竟,可是看对方强硬的样子,除非是弄死他才会如愿。 什么时候百姓可以硬气到这种程度了,至少自己辖内的百姓可是不敢的,哪一个见到自己,不是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土里,生怕引起自己的不满。 再说这地面,虽然也是土地,可是明显已经夯实,地上连一根多余的草棍都没看见。 嗬的一声,乌诚回头看去,手下有人竟然想在这里吐痰,当这是你家呢,就不知道干净一点。 手下看到乌诚凌厉的目光,喉咙发出咕噜一声,生生把那口老痰咽了下去,让乌诚的胃不禁又是一阵翻腾。 看看太阳的位置,二皇子也应该来了,不知对方看到这里,心里会有什么反应。知道自己和李悦闹翻,恐怕会对自己失望。 想到这里,乌诚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在城外的时候就不该意气用事,或许当时礼贤下士的话,现在或许已经和对方坐在酒桌旁了。 再看看身后这帮墙头草,一个个简直就是酒囊饭袋,才这么一会的工夫,就跟着自己闲逛了,根本不顾杨义高兴不高兴的。 只是这一切都是设想,对面的李悦领着一群人迎了上来,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刚才的气还没出够呢。 “李县令果然是个人才,怪不会让二皇子如此推崇,看了你城池,老夫真的由衷的佩服啊。” 李悦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势逼人的问道。 “老子用不着你夸。你到底干什么来了?刚才有人告状,说你踹寡妇门、进寡妇家,要不是人家拼死防抗,已经让你得逞了。” 乌诚气得胡子发抖,怎么话到了他的嘴里就变味了,自己刚刚不过是有点好奇,看人家在院子里面腌菜,想进去看看而已,怎么就成了淫邪之辈了。 “嗬、噗。” 没等乌诚回话,身后又传来那个恶心的声音,想必是手下看自己受辱,向李悦来示威呢。 李悦眉头皱了起来,看着乌诚说道。 “知道老子为什么不让牲口京城嘛。一是怕伤了人,二是担心牲口随便拉尿。让你的牲口弄干净了,这事就算过去。” 一口一个牲口,要不是那名手下有同伴拉着,恐怕要上前暴揍李悦了。 乌诚有些好奇,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有些赚钱的手段,加上二百多个边军,说话的口气比自己这个刺史还大,究竟是有什么依仗,能让他如此豪横呢。 “李县令,本官打算日后和你好好相处,还望李县令不要咄咄逼人了。” 李悦的眼睛顿时瞪了起来,上前一步咆哮道。 “你还想日后,没装b之前怎么不想好好相处呢,现在还想日后,滚犊子,想得美。你要是不管的话,我可是不给你留面子了。” 乌诚差点气个倒仰,就这还就留着面子呢,要是撕破了脸会什么样啊。 李悦看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稍稍退后了一步,对身边的人说道。 “老牛,弄他。” 看那年青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乌诚也生出了好胜之心,胡人更倾向于用拳头解决问题,就让自己的手下来杀杀他们的威风也是不错。 有了乌诚的首肯,手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脸不屑的样子,根本没把牛庆放在眼里。 “我家老爷说了,只要你弄干净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嗬、噗。老子不弄又能怎么样?” 话音刚刚落下,对方只觉得眼前一花,牛庆的身影已经扑了上去,没等对手反应过来,结结实实的一拳怼在他的肚子上。 “弄干净。” “弄、你、娘。”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牛庆,随手薅住对方的衣领,用力向后一带,瞬间令其趴在了地上。 这下让他的同伴也发起火来,一个个叫骂的同时,就要上前帮忙,要不是有乌诚拦着,恐怕已经动手开打了。 “怎么着,单挑不行、想要打群架了。去把城门关了,把老少爷们、还有咱们的狗都叫来,和他们好好打上一架。” 看着李悦叫嚣的样子,乌诚彻底懵了,这人没有唐人的温文尔雅,更没有胡人的血气方刚,倒像是个泼皮无赖,背后敲闷棍的。 去世的母亲受到侮辱,牛庆的火气也压不住了,对手一直不停的谩骂,让他完全不顾其他了。 薅住对方的头发用力一按,一张黑乎乎的大脸,正好被按在了痰上。 这还不算结束,牛庆死死抓住不放,直到地上没有了一点印记,甚至最后地面染成了红色,这才算是罢休。 乌诚脸色阴沉,当着一众县令和手下的面,自己的脸面是彻底丢尽了,双方不可能再有缓和的余地。 那些县令一个个心怀鬼胎,看着乌诚气得发抖的背影,暗自琢磨着以后的打算。 现在只要抱紧对方的大腿,换个扶余县令当当,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老爷,小人给你闯祸了。” “放屁,闯什么祸了,牲口就得好好管教管教。老牛啊,不是我说你,以后打架长长脑子,那玩意头发里都快生蛆了,你还敢上手去抓?赶紧用香皂洗洗手去,下次记得了,直接用脚踹就行了,千万别上手了。” 第62章 老二驾到 听着李悦的教训,身后的几个兵士笑得异常开心,跟着这样的官员,不用担心自己会受气。 反观乌诚、一脸乌黑,后边的手下一个个怒目相视,竭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一众县令暗自偷笑,现在的李悦闹的越欢,以后遭受的报复会越重。 幸好早早和他断绝了合作关系,不然也被他拉下水了。 忽然间,外面又响起炮竹的声音,李悦的脸色一变,显然城外又来了强敌。 笑容在乌诚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来,身后的手下开始肆无忌惮的狂笑,显然是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留一部分人看着他们,省得弄得城里臭气熏天。其他人跟我出去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又来闹事。” 乌诚开口说道:“李县令不用担心,我们马上出城,就不劳烦县令安排手下陪着了。还有,老夫奉劝你一句,小心祸从口出,以免无意中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是谁。” 看对方淡定的样子,李悦哪还不明白,外面的人一定是和他有关系的,难道是后面还有大量援兵? 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李悦风风火火地赶往城门,沿路上不时有兵士和猎犬加入,引得城里的百姓人心惶惶。 “大人,您可来了。他们、他们……” 守卫指着外面几百人马,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对方人强马壮,足以把整个扶余县和塔虎城全都推平。 不过二人显然是合格的守卫,始终站在城门前,一步也不退让,把一群人马死死堵在外面。 李悦抬头看去,为首一人二十出头、面容粗犷,身披一件锁子甲,胯下一匹纯黑战马,整个人显得极是彪悍。 后面的几百人同样身着战甲,只是材料采用皮质,和青年的相比,档次上明显差了很多。 “大人,这些人看样子都是久经沙场,咱们还是小心应对才是。” 不用方平提醒,李悦也感觉的出来,一行人桀骜不驯的样子,就能让胆小的人为之胆寒。 李悦打量着对方,青年同样也打量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猛然间心头一凛,李悦联想到一个人,对方的面相和其十分相像,于是开口回道。 “老二来了。” 方平一怔,同时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眼前这位算是渤海国的第二把交椅,也不知他怎么会到了这里。 “你是李悦?” 青年端坐在马背上,毫无礼貌地问了一句。 此时乌诚等人也已经赶到,远远地向对方行礼致意,尽管青年没有一点反应,可每个人都没有任何的怨言。 “小子,我家主人来了。怎么不见你叫他下马啊?” “说的是呢,刚才拦我们的劲头呢,你现在倒是拿出来啊。不会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听着身后乌诚手下的嘲讽,李悦心里翻腾,勇敢和冲动完全是两个概念,以自己现在的实力,人家一个冲锋就能消失大半。 不止是乌诚的手下,就连那些县令们也暗自庆幸,幸好刚才下定了决心,不然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老方,如果他们攻城的话,咱们有几分把握守住?” 方平一愣,眼前这种场景,这位大人还没想着怎么服软,反倒是琢磨怎么把人家撂倒,实在是出乎意料啊。 “大人,咱们的城虽不高,可是凭借着现有的兄弟,只要能顶住把城门关上,起码能歼灭他们大半。” “妥了,等下要是打起来的话,老子宁可丢了性命也要把城门顶住,到时有机会帮我报仇就行。” “大人……” 李悦摆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劝阻,上一辈子活得已经够憋屈了,这一辈子哪怕只能风光一会,也算是没白活了。 况且李悦还有自己的底牌,单凭这些日子的观察,渤海国似乎还没彻底乱起来,自己这次赌命未必没有一点的生机。 随着乌诚等人上前纷纷见礼,一个个手下突然喊了起来。 “马呢,咱们的马呢?” “怪不得这个家伙不让咱们骑马进城,原来他早就等着偷了。” 李悦见状,上前一步呵斥道。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偷你的马了,我还说你根本就没骑马来,到这讹我们的马呢。” “这怎么可能,刚才你还把我们大人打下了马,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你看这里,这里还有马蹄印呢,刚刚我们明明就是把马栓在这里的。” 双方站在门口互不相让,像是泼妇吵架一样,幸好还都很克制,始终都没有人动手。 大琦锋看着冲锋在前、脸红脖子粗的李悦,愈发觉得好笑。 尤其是听说把乌诚打下了马,更是让他深感意外。 对于李悦,大琦锋没有什么恶感,当初设计杀他,完全是因为看他被大哥很是看重,单纯的就像是,你喜欢的东西、我一定要把它破坏。 自从大哥和他谈了之后,好像是开窍了一样,接二连三的从自己手中抢走了一部分权利,这件事让他生气的同时,又不免很是好奇。 看李悦的样子,似乎比自己还小,究竟有什么样的手段,能让大哥这么快就扭转了局面。 派人到塔虎城接收,准备用军功来赢得百官们的支持,可哪想那家伙居然吓得破滚尿流,到现在都疯疯癫癫,见到生人就大喊大叫的。 好好的一员战将,走了一趟扶余县地界,就变成了一个废人。 至于用禁军交换利益,不过是权宜之计,兵权交出去了,可是里面还不是有自己的人,换来一个边境的州府,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大哥主内,自己主外,只要慢慢谋划几年,到时他想逃都逃不出去了。 眼前这个家伙,让自己有太多的惊喜,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然把一座边境小县城,建造成一个大型的城池。 唐国果然人才济济,不过是一个少年,居然可以完成这样一项壮举,也正是这个少年,让乌诚这个老家伙都吃瘪了。 大琦锋噗嗤一笑,对方越是这样无礼,越是让自己从心底喜欢,这才是上国人该有姿态,这才是上位人该有的态度。 “下马。” 随着一声令下,大琦锋率先下马,后面的人紧随其后。 这下不仅是乌诚等人懵了,就连李悦也想不明白了。 看那家伙嬉皮笑脸的样子,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倒好像是一副看戏的心态。 不过也是怪了,这家伙不向着手下,反倒是向自己走了过来,而且还是眉开眼笑的模样,该不会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久仰李兄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在下大琦锋,现在是渤海国的皇子。” 大琦锋长相粗犷,咧嘴一笑像是要吃人一样,嘴里说出的话也急剧攻击性,隐含的意味十足。 此时杨义等人听说城外的状况,也从城里赶了出来,正好听到大琦锋的话语,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眼前的形势不难判断,对方明显带有招揽之意,如若不从的话,恐怕后果难料啊。 李悦心中忐忑不安,看样子对方早就蓄谋已久,否则怎么偏偏选了这个日子前来,而且还带着大量的人马。 尤其是目前的态度,更是让他想不通了。面对着第一次见面的仇人,李悦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又是一位大兄,之前我在京城的时候,便遇到过一位姓大的兄弟,不知那位是你的?” “那是我的大哥。” 李悦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口说道。 “怪不得呢,你们两个长得还真像呢。” 大琦锋深深一礼,随即郑重地说道。 “不瞒李兄,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往,对于李兄也是仰慕已久。如果李兄不嫌弃的话,可愿与我共创一番大业?” 说完这些,大琦锋死死盯着李悦,似乎是在期盼着回答,又像是在威胁着对方。 李悦心头一震,这家伙够直接的,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如果自己同意的话,别说事后杨义会告到太子那里,就是自己的心里也过不去那道坎的。 可要是马上拒绝呢,恐怕这些人会立刻上马,转眼间便会冲进城里。 四周悄无声息,静的连鸟鸣都听不见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顿时感觉压力大了许多。 看着一双双紧张的眼睛,李悦回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心头终于了一番定计。 “大兄,如果不急的话,请随我进城走上一趟,到时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大琦锋眼睛转动了几下,心头似乎有很多的不解,随即应了一声。 “希望李兄不会让我失望才好。” 随着大琦锋同意李悦的提议,以乌诚为首的一干手下纷纷紧张了起来。 “殿下,万万不可。” “殿下,以防有诈啊。” 大琦锋摆了下手,豪爽地说道。 “无妨,我相信李兄的人品。” 李悦松了一口气,要不是看到方平等人的目光,真的打算要拼命了,再想到城里那一张张勤劳、善良的笑脸,或许还没走到绝路呢。 “请。” “请。” 二人并肩进城,其他人则跟在几丈远的地方,不至于听到二人的谈话,发生意外又能很快处理。 李悦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让身后的人都是一惊,随即发现递到大琦锋的手里,不禁纷纷长出了一口气。 大琦锋哪能不认识,这是大哥的腰牌,只有心腹之人才会得到的宠信。 第63章 推心置腹 “大兄不用诧异,想必你应该知道我到过京城的事。” 大琦锋点了点头,除了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其他事情简直了如指掌。 回想之前的经历,差点还丢了性命,而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李悦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想必大兄你也知道扶余县之前的情况。” 对方又点了点头,就算是其他州府的府城,都不如这里的城池坚固,更没有这里这样繁华。 “当初京城一行,小弟实在是出于无奈,只有那里的富庶,能帮助扶余县尽快地摆摊困境。” “我与太子相识,可以说完全是因为机缘巧合,根本没有过攀附之心。” 看着眼前的景象,大琦锋相信李悦的话,有这样的本事根本无需依附任何人,只需有足够的时间,迟早会成为一方豪强。 “大兄你看,这里的百姓大多都是唐人,无一不是为了躲避战乱或者饥荒,才会背井离乡来到这里。” “你看那些孩子,他们笑得有多开心。如果能够平平安安长大,以后或许会成为农夫,或许是成为工匠,也可能会成为一个官员。” 大琦锋听的有些急躁,不禁开口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在我眼里,除了你以外,他们不过是些下人罢了,小王如果愿意的话,就是全部都把他们杀了,谁又敢说我一句什么。” 李悦心头巨震,世间竟然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平复了一下心情,诚恳地看着对方,一字一句说道。 “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抱负,虽说我是个唐人,可早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乡。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这里永远没有战乱,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最好是快快乐乐过完这一辈子。” 大琦锋愣住了,李悦的话他听的明白,当初借助大哥是因为迫不得已,而他自身没有任何的野心,也不想被任何人所左右,既没有争霸天下的打算,更没有开疆拓土的念头。 即便是自己可以相信李悦,只是这样一个天纵之才,如果不被自己掌握在手里,恐怕日后也会成为别人的左膀右臂。 “李兄有没有想过,大丈夫在世,当立不世之功,如果不能名垂千古,又何妨遗臭万年。” 李悦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这种顽固的人根本没道理可讲,只有比他更加强横,才能彻底令其臣服。 看着李悦无奈的样子,大琦锋心中升起无尽的快感,明里暗里交锋多次,今天终于是赢了一局。 “李兄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待小王登基之日,愿奉李兄为异姓王爷,只要不是谋反,你李家后代皆受王爷之封,你看如何?” 不得不说,大琦锋的提议确实令人感觉诚恳,只是一旦答应他的条件,只怕没几天,扶余县就会沦为一个战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以李悦的处世之道,这样的条件虽然诱人,可是却过不了自己良心的关卡。 以大琦锋的性格来说,奉他为主、不啻于助纣为虐,如此一来,真的是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想到这里,李悦不禁心头烦躁难耐,皱着眉头说道。 “我觉得以你的条件,争夺王位不难,甚至可以说易如反掌一般。” 猛然间听到李悦的想法,大琦锋心头一喜,兴奋地拉住李悦的胳膊问道。 “还请李兄教我,一旦事成,小王定然不会食言。” “如果我是你的话,想要见到太子很是容易。哪怕是骗,也很容易骗出来。” 大琦锋微微一愣,开口回道。 “这倒是不难办到。” 李悦继续说道。 “如此最好。你事先在身上藏好武器,一旦见到对方,上去就是一顿狂砍,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弄不死他才算怪了。” 完全没料到,李悦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大琦锋长大了嘴巴,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这、这倒是不难。不过一旦如此,朝廷上的百官重臣,恐怕就要对我口诛笔伐了。” 李悦轻蔑一笑,不屑地说道。 “艹,那又能怎么样,谁不服就干他,干到他服气为止,实在不行就把他的脑袋剁下来,然后再问他服不服,还是不服的话,干脆剁碎了喂狗,让他想说话都没有机会说。大兄,你看我的计谋怎么样?” 看着李悦鄙夷的神色,大琦锋哪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敢耍我。” “艹,有什么不敢,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一天天操心这么多人的吃喝住行,早就t累了,你t弄死我,我还省心了呢。” “再说了,你不就想要那个王位嘛,谁在前面挡道你就干谁,简简单单的事情,非得弄那么复杂。先把你大哥砍死,你有侄子接着弄死,只要不是你的孩子,其他姓大的全部干掉,还能有谁和你争。” 大琦锋眼睛瞪得滚圆,抽出手中的宝剑,反复的举起放下,显然是下定不了决心。 李悦明显是个人才,可这家伙更是一匹烈马,只要将他降服,自己的夺位之路将会更加的平坦。 况且四周的状况让他心悸,无论是身后那些李悦的随从,还是前面普通的百姓,甚至是路边摆摊的小贩,一个个纷纷露出愤怒的目光,只怕自己的剑刚刚搭在李悦的脖子上,这些人就会马上扑上来,不把自己碎片才算怪了。 李悦心中紧张到了几点,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这么冲动,这些日子的压力始终得不到释放,官场上的尔虞吾诈让他烦躁,一直到刚才压抑到了极点,如今全部释放了出来。 幸好现在的百姓们是淳朴的,谁对他们好、他们都记在心里,如果是以前的话…… “住手。” 一声暴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个身披紫袍、手拿芴板,一副道骨仙风的道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两名穿着、长相一模一样的道童,紧紧跟在道人的身后。 “殿下有礼。贫道东瀛子,现为唐国道首一职,殿下可否听贫道一言。” 大琦锋把宝剑收鞘连忙还礼。 “小王大琦锋,拜见道首大人。” 杜光庭还礼,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把李悦拉到自己的身旁,眼下的危机算是解除了,至少对方不会动刀动枪了。 “殿下无需多礼。我这侄儿年轻气盛,刚刚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海涵。” 大琦锋愣了一下,道首的名头可不是谁都能冒充的,尤其是对方的道袍、芴板,明显是唐国赏赐的。 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李悦竟然是道首的子侄,如果按照身份尊卑比较,自己这个属国皇子的名头,还真未必有人家的尊贵。 “道首大人多虑了,小王不过是和李兄开了个玩笑而已,此事自然不必再提。” 孰轻孰重,大琦锋还是拎得清的,得罪了唐国的道首,轻一点的话就不用去唐国进贡了,严重起来、只怕是人家自己来取贡品了。 “如此这般最好。殿下或许有所不知,老道我在这提醒殿下一句。” 看着对方郑重的样子,大琦锋聚精会神,生怕露听了一个字。 “如果老道没记错的话,以往渤海国国主人选,都是由吾国圣人册封的。” 杜光庭说完,晃了晃手中的芴板,提醒、威胁的意味十足。 大琦锋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心里更是五味杂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心情,看着李悦的眼神更是复杂难辨,幽怨、气愤、无奈,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才说得清了。 “李兄,刚刚小弟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不过封你做王爷的提议,可是小弟的真实想法,还请你多考虑考虑。” 李悦点了点头,嗓子沙哑的回答了一声。 “无妨。有空时我会和道首叔叔商量一下。” “好。” 大琦锋嘴里硬生生挤出一个字来,心里却是恨死了对方。 你说你有一个道首叔叔,倒是早说一声啊,也不至于我动硬的来威胁你啊。 不仅是大琦锋,就连李悦也是暗自后悔着。 老杜你倒是早点出来啊,要是知道渤海国国主是唐国册封的才算,也不至于我和他硬碰硬啊,最起码也可以用这事来骗个王爷当当。 现在好了,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希望他能有所顾忌,不指望来巴结咱们,不来骚扰就行了。 稍远一点的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虽然听不清对面说些什么,可是看大琦锋的态度,明显是不一样了,好像不仅恭敬了许多,而且还有些畏惧的意味。 看这位道首的穿着打扮,不仅仅是道门的领袖,而且还有唐国的官职,看样子官位应该很高的样子。 还有刚刚那个李悦,拿出来的好像是一块腰牌,既然二皇子在这里,那应该是太子的腰牌了。 怪不得这家伙这么硬气,居然抱上了太子的大腿。 你说你有这层关系,为什么不早说呢,别说是新上任的刺史,就是眼前这位二皇子,哪一个人的身份能比得上太子啊。 这家伙不会是故意坑我们的。 “张兄,你看到那李悦手里的腰牌了,小弟觉得很不一般啊。” “你也不想想看,刚才他把腰牌递给二皇子看,目的就是告诉殿下,他是太子的人啊。” “这小子可是够阴的了,平白无故就骗了咱们这么多钱,要不等下咱们过去求求,还是把那份契约改回去。”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脸面算个什么东西,如果他能免了我的债,就是鞍前马后服侍我也愿意啊。” 众县令在后面嘀嘀咕咕,把自己的丑恶嘴脸完完全全表现了出来,这帮家伙典型的有奶便是娘。 王志长长松了一口气,对于李悦能够脱困由衷的高兴,对于同僚们见风使舵则是嗤之以鼻。 危机终于解除,何昱也放下了担心,之前尽管听不到李悦声音,不过看他激动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刚刚自己已经打算穿上凤袍,去帮助李悦解围了,不过有侍女拦着、加上分析其中的利弊,耽误了一点时间,这才有了杜光庭现身的一幕。 “幸好刚才有你们拦着,否则万一那大琦锋丧心病狂,拿我来要挟的话,恐怕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皇后娘娘言重了,您不过是关心则乱,如果娘娘能冷静考虑的话,根本不用奴婢来提醒的。” 第64章 二皮脸 大琦锋气焰嚣张的登场,让众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想不到最后灰溜溜的离开,令所有人感觉像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一个个不禁生出劫后余生的喜悦,整个城池里满是欢呼庆祝的声音。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城门,李悦身体摇晃了两下,幸好被身后的玉梅、玉竹两姐妹扶住,才避免了跌倒在地上。 “你小子刚才的那股狠劲呢,老夫看你和那个皇子像是顶牛一样,还以为你暴揍他一顿呢。” 李悦有气无力地靠在姐妹的身上,这回可不是装出来的,现在腿软的像是面条一样,想站都站不起来了。 “杜大爷,您就别站在那里说风凉话了。刚才都快把我吓死了,你说你出来也不早点,非得等我控制不住情绪才出来,你不会是就等着看我的笑话。” “你小子放屁。” 杜光庭一把拉住李悦的胳膊,在他的耳边轻声骂道。 “要不是有人跑来告诉老道,孙子才知道那小子来了。之前屠村杀人的是不就是他,刚才老道就应该一剑捅死他,免得留在世上祸害人。” 李悦嘿嘿一笑,不屑地说道。 “想不到你和我一样,也喜欢吹牛b的。现在捅他也不急,我马上把他骗回来,估计一定会上当的。” 杜光庭脸一抽抽,在耳边骂道。 “你小子简直狼心狗肺,老道刚刚救了你,你不感谢老道也就罢了,还好意思出言挤兑,早知道让他捅死你算了。” “您也一大把年纪了,没听说过大恩不言谢嘛。我要是跟你客气的话,才是把你当成外人了呢。” 话说的很没礼貌,可是杜光庭听着却是心里暖暖的,这才是真正的相处之道,太客气的话、再熟悉的人都变陌生了。 看到李悦不卑不亢地面对皇子,还把对方气得如此失态,玉梅玉竹两姐妹被深深地感动。 一路走来,见过太多趋炎附势的小人,至于如此不畏强权的官员,李悦还真是头一个。 也正是因此,今天被他用力靠在身上,也没觉得有半点不妥,反倒是隐隐有些骄傲,自己有幸帮助这样的英雄。 “贤侄、贤侄,你可把叔叔给吓坏了。” 杨义小跑着迎了上来,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至少看得出很是关心李悦的安危。 “让杨叔叔见笑了,小子刚才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差点被那个王八蛋要了性命,到现在腿肚子还打颤了。” 杨义呵呵一笑,从另一侧掺起李悦,让玉梅、玉竹两姐妹顿时不喜,甚至心中还埋怨着对方,挺大个人了,连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 “贤侄真是说笑了。如果是叔叔面对刚才的场景,恐怕连裤子都湿了。” “你对这位二皇子了解不多,此人性情暴虐,因为一点小事都会把手下杖毙。看他刚才的样子,似乎是被说的恼羞成怒,险些就要出手杀了你啊。” 李悦苦笑了一下,以后说什么也不逞英雄了,该认怂就认怂,有人不是说了嘛,好死不如赖活着。 “贤侄,刚才我看到你拿出了太子的腰牌。老夫虽然也依仗着太子,可是刚才那种情况,实在不该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哪怕是先把哄走,咱们从长计议也好啊。” 看得出来,此时的杨义是真正为李悦考虑,一旦被大琦锋认定李悦是太子的人,恐怕一怒之下杀了,也不过是在兄弟间增加一点矛盾,不至于让二人直接火拼。 “多谢杨叔叔提醒,小侄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小侄也不是隐瞒叔叔,这腰牌得来太过蹊跷,本非是出于小侄的本意,而是他硬塞给我的。待有机会时,小侄会向你详细叙述。” 杨义脸上现出惊诧之色,看来太子对李悦比自己器重,心里不知是该替对方高兴,还是该为自己委屈。 “来、来,把那腰牌给我。既然太子如此看重你,不如咱们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让所有人都好好做出选择。” 转瞬间杨义已经想通了,以李悦的年纪和手段,以及背后所有人的支持,鱼跃龙门不过时迟早的事情。 自己不如把握住这次机会,事先卖他一个人情,等日后对方发达的时候,不求报答自己,只要能在太子、或是国主面前美言几句,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哎呀,贤侄你怎么不早说呢。想不到太子殿下竟然赐你腰牌,怪不得刚才二皇子会匆忙离开了。” 略显夸张的话音从杨义口中传出,惊得不远处的县令们纷纷露出惶恐之色。 “杨叔叔你还不知道我嘛,我这个人本打算低调一点,免得被人说三道四,也省得被人敬而远之啊。” “贤侄你这话老夫可不同意。太子殿下的恩宠,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一定是太子看出你有什么过人之处,早知道如此,老夫就该多和贤侄多接触接触,也好跟你多涨涨见识啊。” 杨义一番话说的很不要脸,让李悦都感觉脸皮发烫,可就是这样的话语,才能打动一部分人心。 一众县令们听到谈话,纷纷抡开膀子迎了上来,把打算等杨义和李悦谈完之后再上前的王志,都被挤到了一边。 王志看着众人摇了摇头,再向李悦抱歉地看了看,正好看到李悦微笑着点头,随即心中升起了丝丝的暖意。 无论是出于依靠李悦的能力,还是看到李悦的人品,王志都已经下定决心,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跟着对方的脚步才是最佳的选择。 “李兄弟、李兄弟,可是让为兄担心坏了。快让为兄看看,弟弟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啊?” “兄弟啊,刚才真是吓死哥哥了,要不是哥哥的腿不听使唤,说什么都得舍命拦住二殿下。” “道首大人、杨大人,这种出力的活交给我们就行,您二位赶紧坐下歇歇。” 恐怕对待自己的爹娘,县令们都没有过这样的表现,一个个嘘寒问暖的同时,不时还在李悦身上摸摸搜搜的,从没见过如此之多的无耻之徒。 “李兄弟真是仗义,想不到几句话让二殿下哑口无言,真是我辈的楷模啊。” 李悦脸上陪笑着,不管怎么说,有这些人帮忙、总好过有人拖后腿要好,不过也不能简单的解决,一定要让他们好好涨涨记性。 “几位大哥抬举小弟了,刚才也是气愤之极,你说那皇位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能看到一眼啊,还是能做上一会啊。他们两兄弟直接单挑就完了,非得拉上我不可,什么玩意啊。” 李悦敢如此抱怨,其他人可是没那个胆量,只怕是这边刚刚说完,马上就有人去通风报信了。 “兄弟大才,让太子和殿下如此争夺。以兄弟的能力,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说的是呢。今天我们也看出来了,李兄弟对太子忠心耿耿,即便是刀剑加身,也宁死不屈,实为我等的楷模啊。” “咱们兄弟没什么能力,空有一身报效朝廷的决心,却是没有报效朝廷的能力。从今天可是,我愿意以李县令马首是瞻,你说要往西、我绝对不会向东。” “我也一样,孙县令说的就是我心里想的。” 听着对方一句句废话,李悦肚子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帮家伙的能耐,就是最有经验的船夫都比不上,见风使舵的本事已经是出神入化了。 “各位县令大人,咱们熟归熟,可是为了诸位大人着想,咱们还是少亲近一些,免得被小人告到殿下那里,影响了诸位的前程啊。” 像是没听懂李悦的话一样,一群人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继续对其说道。 “李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我等目光短浅、枉费了兄弟的一番好意。我建议,咱们还是把契约更改回去,有李兄弟为我们掌舵,相信咱们的小县也会向扶余县一样。” “老哥简直是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刚才我就琢磨了,有李兄弟这样的人杰,带我们发财还不是小事一桩。等下咱们坐定,还是按照之前的契约来签。” 这些人好像根本不知道廉耻,短短一会的工夫,想法已经变了又变。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差点丢掉性命的李悦。 “诸位,人无信则不立。对于诸位的……我实在是有些信不过了。要不咱们还像从前一样,就当是没见过算了。” “这怎么能行。不为了我们辖内的百姓,仅仅是敬仰李兄弟一心为民的菩萨心肠,我愿意奉上一百担的石炭,只要兄弟不记恨我就行。” “这种事怎么能让一个人做了。我们那里虽然没有石炭,可是木材却是不缺,我愿意奉上百料木材,权当是给兄弟赔罪了。” 有人起了一个头,立马有人跟风,没一会的工夫,各个县打算赠送的物品就已经无法计算。 在众人的半推半就之下,李悦等人再次签订一份契约,估计只要是有些心计之人,都不会再进行更改了。 有太子殿下的厚爱,有道门道首的支持,恐怕只要二殿下脑子不抽风,估计扶余县将会引来一段平稳的时间。 随着远处的百姓到来,今天发生的一切也被他们所知晓,日后必将传到更远的地方,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扶余县将会成为一个最具活力的县城。 第65章 上架前的心情 明天就要上架了,可以说现在的成绩惨不忍睹,有些气馁、但是没有灰心,和之前多次投稿不过相比,现在的我进步很多了! 和别人一样,开头我也要感谢很多人。 首先要感谢我的一位大哥,正是有他的支持,我才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位盟主——单脚跳读卡仪。 对各位的感激,用语言真的无法表达,伟爷9183、渡劫时穿越了、流水汉魂、水煎包。至于其他几位书友,不是不对你们重视,而是你们的名字都是数字,看得我眼都花,只能是在心里记着了。 从最初零基础的时候,写过两本白菜价的保底。从那之后,我对于网文的热爱便一发不可收拾。 接连又写了几个玄幻的开头——被毙;两个都市的开头——被毙,两个科幻的开头,同样也是被拒签。 思索自己比较喜欢、擅长的类型,历史是我最后一个选择了。 之所以选定了晚唐、东北这个地点,是发现这个时候的历史小说比较少,而且身为东北人的我,也希望能从根本上改变东北的现状。 既然现实没有能力,不如在历史中、在我的心目中,改变东北贫穷、落后的局面。由此也就诞生了创作这部小说的念头。 既然说是小说,就不能用现实中的逻辑来衡量,无论是穿越小说、还是修仙小说,现实中都不存在。 评论区中有不少朋友批评,说我写的一点根据没有,以东北的环境和条件,根本没有开发的可能等等。 我想说的是,既然是小说,就可以添加想象和夸张,希望大家不用要有色的眼光,看待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 严格意义上来讲,东北的土着估计没有多少了,现在大多应该是闯关东时期的后代,追根溯源的话,很难说东北人是山东人、还是河北人,亦或是南方人。 我的历史知识有限,难免会有和历史相偏差的地方,这一点还请大家见谅,在后续的故事中,我会尽量避免一些称呼上、官职上,等等其他地方的错误。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具体来说就是,不同地域上的人,由于环境的不同、生存方式不同、地理气候不同,导致思想观念不同、人文历史不同、为人处事不同,文化性格特征也不同。 在我的理解,这些和地理环境有一定的关系。东北人豪爽、直率,相对比的,我想到了一个词——吴侬软语。东北的天气就注定不能这样聊天,否则话没说完,或者是被大风吹饱了,或者是在外面冻感冒了。 说到现在,网络发达的今天,诞生不少的网络乞丐。我是一个地道的东北人,而且是祖辈闯关东来的东北,什么老铁之类的,还有什么大葱、野菜沾大酱的,我对他们也是嗤之以鼻。 乱七八糟说了一堆,只是借着这个机会,以我作为一个东北人,发自内心的呐喊,希望所有人都能正视东北和东北人。哪里都有好人、哪里也都有坏人,不能一概而论。 最后想说的是,既然能被认可、签约,说明我还是有一定的水平,无论现在、以后、最终的成绩如何,我都打算好好写完这个故事,既是对自己写作经验的积累,也是为了圆一个打造我心目中的东北、扶余(松原)的心愿。 青桓敬上 第66章 乐极生悲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和众人重新签订一份契约,杨义把一众县令打发回去,命令他们尽快把物资送到扶余县来。 如此安排,杨义既是表现出了对众人厌恶,又表现出对李悦的支持,算是彻底和对方绑到了一块。 被一群亲友安抚了好久,众人共同庆祝李悦劫后余生,不少人又喝了些酒,加上白天的精神紧张,整个县衙中四处鼾声大震,就连猎犬大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去太过在意了。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李悦突然被响亮的吵闹声惊醒,耳听着四处都是惊叫的声音,外面隐隐还有火光跳跃。 走水了。 这是李悦脑子冒出的第一念头,不过稍稍有些安心下来,城里四处都有水道,加上房屋多为砖石结构,根本不用担心会有多大的损失。 随即李悦猛地坐了起来,城池刚刚建成,尤其是大琦锋白天刚走,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太过蹊跷了。 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连滚带爬的来到院子,李悦向墙外四处看去,火光明显不止一处,显然是有人故意放火。 院子里同样是乱做了一团,粮仓附近同样也被点燃,只是火势明显不大,也不知是发现的及时,还是歹人没来得及把火势扩大。 见到李悦出来,有兵士马上过来禀报。 “大人无需担心,方校尉已经组织大家灭火,城内也有牛头带着大家去抢救,看这火势、局面应该已经控制住了。” 李悦长出了一口气,看样子大火已经烧了好久,可自己竟然才刚刚醒来,看来以后应该适当喝酒,实在是太耽误事了。 “各个店铺、作坊,可也有人放火?” “确也有人放火,不过大家发现的及时,火势刚刚起来,就被大家扑灭了。” 李悦点了点头,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奔着打击扶余县的要害来的。 幸好酒坊和粮仓有人日夜把守,否则一旦遭灾,可真是想哭都找不着调了。 “没有人受伤。” “大人放心,歹人好像只是为了放火,到现在还没听说有兄弟们受伤。” 李悦终于把心放了下来,只要人没伤到,说明对方不过只是想做出警告,或者是以这种方式逼迫自己就范,至少还在可以商量的范围之内。 目前得罪的所有人之中,也只有大琦锋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心理,做出这样的事情。 看来事情还没有结束,唐国册封这件事,根本不足以让对方退却。 难不成只能答应他的要求,和他狼狈为奸、同流合污。 这件事完全超出了李悦的承受能力,从来没遇见过、更是从没经历过,此时一个人苦苦思索,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外面的火光慢慢消失,方平、牛庆等人也陆续返回,天色渐渐也亮了起来,让李悦才有那么一点还魂。 杨礼、杨义,甚至是李裕、徐俊、王志等人,全部加入到灭火的行列,让李悦多多少少感觉到一点欣慰。 “院子里的人都没事?” 可以说,扶余县所有的班底都站在了面前,这些人的家眷全部也居住在这里。 “大哥放心,院子里有我的侍卫守护,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李裕回答了一声,这几天来的经历,让他感觉极是兴奋,尤其是刚刚参与、组织了灭火,整个人都处于极度亢奋之中。 白天的时候,见到李悦被大琦锋侮辱,李裕天人交战了好久,都没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今晚灭火是也是格外的卖力,算是减轻了心里的一点内疚。 看着对方满是灰尘的脸庞,挂着兴奋的笑容,李悦疼爱的帮他擦了一把,让李裕觉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认可,身体不禁挺的更直了。 “大家也都累了,除了必要守卫,其他人洗洗先睡,等天亮了咱们再彻底打扫打扫。” 牛庆上前一步,眉头紧锁着说道。 “老爷,事情有些蹊跷啊。城里被点着的地方,多是城墙下偏僻的地方,看那没烧尽的东西,多为枯枝和树叶,明显是有人故意放火的。” 牛庆说完,猛地一惊。 “不对,院子里的狗怎么都不叫了?” 众人一下子全部惊醒过来,不禁分头开始查看,李悦直奔妹妹和弟弟的房间。 见到房门大敞四开,李悦顿时慌了神了,明显是人趁乱摸了进来,而且还掳走了姐弟二人。 进入房间,李悦微微愣了一下,平日里为了帮大哥分忧,妹妹主动担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二人吃住都在一起。 只是如今,本该是两人并躺的床上,只有李贺一人睡的四仰八叉,整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而且连被子都踢到了一边。 显然是这两天放假,让这孩子兴奋坏了,和一群孩子在城里不知道疯跑了多少路,别说是姐姐不见、就连城里这样吵闹,都没把他吵醒。 “小贺、小贺,醒醒、醒醒。” “嗯?大哥,是要起床吃早饭了吗?大姐呢,怎么今天是你来叫我了?” 听这孩子迷糊的话,李悦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索性对其糊弄了两句,安抚对方继续睡了。 房间里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明面上看不到她任何一件衣物,看样子是李雨珊主动和对方走的似的。 越是这样,李悦越是让自己冷静下来,着急根本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以平时对妹妹的了解,她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姑娘,或许当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主动要求对方只挟持自己,一方面可以更好的保护弟弟,另一方面自己一个人也比较容易脱身。 点燃房间内的油灯,李悦开始在房间内找寻着线索,如果妹妹是在极其冷静的状态下,相信一定会留下线索。 里里外外仔细找寻了一遍,无论是地面还是房内,都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仅凭着凌乱的脚步可以看出,进入房间内的不止一人。 “大哥,院子里的两条狗都死了,是被人射杀的。” 李裕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他的两名侍卫,看样子城里乱成这个样子,何昱有些担心儿子的安全了。 “去,把所有人都叫来。再叫人把其他狗都领来。” 李悦瞄了一眼对方,沉声吩咐了一句。 “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房门打开着,李裕站在门前几步远的地方,生怕被人误会。 “雨珊可能被人掳走了,我想大家帮着都去找一下。” “什么?” 这时李裕也顾不得许多了,一个箭步蹿进了房间,看到床上的情景,根本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裕猛地来到屋外,对着两名侍卫拳打脚踢。 “让你们两个看好院子,你们就是这么看管的吗?如果找不到雨珊,你们两个就自行了断。” 李裕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愤怒,明显把这件事归咎到侍卫的身上,对二人恶劣的态度,让李悦感觉既是疑惑、又是陌生。 李贺听到叫喊,从床上惊醒过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李悦见状连忙将其搂在怀里,同时对李裕安抚着情绪。 这孩子虽然是个少爷身份,可是对两名侍卫不算是尊重,却也从没这样辱骂过,如今李雨珊失踪,竟然让他显露出这样的一面。 “殿,少爷息怒、少爷息怒。我们两个始终在保护夫人,哪成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侍卫惶恐的样子,李悦抑制着内心的疑惑,连忙开口劝慰道。 “两位大哥不必内疚,这件事和你们无关,你们帮我把小贺带到夫人那里,好好保护他们,顺便把人都叫到这里。” 二人答谢告退,明显很是感激李悦帮他们脱困,对于李裕的畏惧,也并非是装出来的样子。 现在的李裕,眉头紧锁的同时,不停在房间里面踱着步,嘴里似乎还骂骂咧咧,显然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 “小裕,你安静一会,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等下你给两位大哥道个歉,毕竟他们这些日子也很辛苦,保护你们几人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对于李裕,李悦有着特殊的感情,二人虽然以兄弟相称,可是更多的是时候李悦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长辈,和妹妹相比,这个少年更加的单纯,也更加缺少历练。 可以看出,他的本性不坏,尤其是在这段日子里,已经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公子,变成了一个懂得百姓疾苦的少年。 “大哥,雨珊被人掳走,我哪能静下心来,如果这是唐国,我、我……” 说到这里,李裕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一直到现在为止,母亲都不希望暴露身份,就是担心会给自己、会给这里的所有人带来麻烦。 “就算是唐国的话,你又能怎么样,总不会是让你爹在全国搜捕?” 李悦观察着少年的表情,对于他的父亲,李悦心中很是好奇,趁着这个机会想试探出真正的身份。 “那、那倒是不至于。不过让我给那两个奴才道歉,只怕是我想、他们也不敢接受啊。” 听李裕的口气,似乎他的父亲不仅仅是为节度使,又或者是自己对奴籍还没有深刻的理解。 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来报,李悦猛地惊醒过来,驱散了脑子的胡思乱想。 “禀报大人,有兄弟说在城里发现契丹人刻下的图腾,看样子城里的火像是契丹人放的。” 李悦眉头皱了起来,这两天城里来的外人不少。 有外地的百姓,有达官贵人,就连和尚都来这里凑热闹。 如此繁杂的人群,难免会有契丹人混入其中。 只是他们放火破坏也就算了,劫走雨珊是什么打算,难道说是想要勒索自己? 第67章 猎户 没过一会,连带着何昱、杨礼,以及大量的兵士们,纷纷来到李悦的面前,每个人面色凝重,同时浑身都散发着怒气。 何昱虽是个女人,可是站在众人的前方,眉头紧锁着一言不发,让身后的两名侍女和护卫,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此时的她,不知不觉间流露出独特的气质,让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开始产生畏惧。 外面传来了嘈杂的狗叫,李悦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除了留下必要的守卫力量,他打算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毕竟寻找的人越多、找到李雨珊的几率就越大。 “我也不和大家客气,看样子契丹人早有预谋的,趁着在城里放火的机会,把雨珊给掳走了。” 刚刚得知情况的人顿时急了,口中开始谩骂着。 “契丹这些王八蛋,这是看咱们建城眼红了,有种在战场上明刀明枪的干一场啊,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东西。” “这些胡人简直就是畜生,自己不知道努力,只想着抢咱们东西,老天真是瞎了眼了,让他们活在这个世上。” 李悦听了眉头一皱,城里同样有不少的胡人,严格来说大家还在胡人的土地上,这样的想法千万不能让它滋生。 “住嘴。不管是唐人还是胡人,都有好人和坏人。就是唐人中你说的畜生也不在少数,而胡人中的好人更是数不胜数。” “以后谁再说出胡人是畜生的话,除非不让我知道,否则我会让你知道知道唐人是怎么畜生的。” 严厉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响,让所有人心头一震,李悦说的确实如此,唐国这些年虐杀百姓、丧尽天良的事情不止一件,这样的畜生也为数不少。 有方平带头,所有兵士随即应诺一声,众人没注意到,外面牵狗等着的胡人,一个个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从现在开始,由夫人和杨老先生负责城内事物,方校尉负责城内防卫,调拨二十人与我,向西马上追击。现在马上派人乘船出发,沿江向两岸搜寻,一旦发现契丹人的影子,马上向长山和塔虎城发出信号。” 李悦之前思索了半天,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了,既然契丹人敢在城里闹事,不得不防着调虎离山,所以城内必须布置大量的兵力。 至于塔虎城的兵力完全不敢抽调,只要不是几千契丹人发起攻击,剩余的四百多人也能抵抗一阵,只要长山村百姓及时支援,相信守住塔虎城不成问题。 之前一直没意识到信息传递的问题,看来现在也该考虑考虑了,起码也该养点信鸽,从扶余县到塔虎城,最多一盏茶的工夫就能飞到了。 “诸位兄弟、诸位长辈,城里的一切、李悦就拜托大家了。” 李悦说完,对着众人深深一礼,前所未有的表现出认真恭敬的态度。 “你小子莫非把这城当做了自己的了。扶余县不止有你小子的功劳,更是大家伙齐心协力的结果,这一砖一瓦都凝聚着百姓的心血,契丹人想要破坏,先问我老头子答不答应,大家伙会不会同意。” 杨礼义愤填膺,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了,居然有王八蛋来捣乱了,怎能不让他怒气冲天。 李悦感觉血脉喷张,杨礼老夫聊发少年狂,惹得他也感觉热血沸腾了。 与此同时,何昱也开口说道。 “我虽是个妇人,对扶余县的建设没有太多的功劳,可是要不是有扶余县,恐怕我们孤儿寡母早就成了别人的奴隶。所以说这里是我的第二故乡也不为过。” “李县令尽管放心,无论是扶余县还是你的弟弟,本夫人一定会尽心竭力照顾,担保不会出现一点纰漏。” 对着何昱、李悦点了点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二人之间的默契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比他和杨礼沟通还要简单。 “贤侄看来是把老夫当成外人啊,还是嫌老夫年迈体衰,当不得大任啊。今日不给老夫安排个活计,看来只能是出去寻找贤侄女了。” 听到杨义的话,众人纷纷一愣,更是让李悦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杨叔叔说的什么气话,小侄可是早就替你安排了事项,就等你自己跳出来、主动请缨呢。” “哈哈,你小子说话还是那么气人,这个跟头老夫栽得甘心、栽得痛快。” 李悦起身,对着众人再次一礼,大家的反应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让他不禁深深感动。 “老、老爷,小人原是安居骨部的猎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看向门外,站着几个衣着破烂的胡人,一个个畏畏缩缩的,在众人的注视下显然有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一大群东北猎犬在他们的脚下蹲坐着,看它们温顺的样子,像是没有一点的脾气。 “诸位无需顾忌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话只管直说。” 李悦刚才的话让胡人们触动极大,如今有了这样的鼓励,显得更加激动了。 “多谢老爷们收留我们安居骨部族人。如果老爷信得过我们,城里的诸位将军都可以外出寻找小姐,我安居骨一部誓死会保卫县城。” 听到对方的提议,连李悦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纷纷露出怀疑、厌恶的神色。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胡人,而且还是渤海国的原住民,一旦所有人都出了城,谁敢担保对方不会生出异心,占领整个城池。 众人纷纷摇了摇头,把自己的命脉主动交到胡人的手里,大家心里实在是没有底。 胡人们露出尴尬的神色,如今族人们像是丧家之犬,靺鞨同族想要赶尽杀绝,外面契丹人还虎视眈眈,如今投奔到唐人的地盘,还不被人家信任。 不过想想也难怪了,唐人没有对自己冷眼看待已经不错了,如果是自己的部落来了大量的外族,恐怕提防的比这还要严重呢。 猛然间,外面一个声音响起。 “老道愿意用性命担保,有他们在城内守卫,诸位只管放心外出。” 杜光庭也来到县衙,显然他也得知李雨珊被掳走的事。 有了对方的保证,李悦等人安下心来,如此一来可以派出大量的人员寻找,找到妹妹的几率也会增加更多。 “你小子是不是忘了。雨珊可是城里的首席先生,不管是汉家子弟,还是胡人子弟,雨珊可都是一视同仁。如果单论威望的话,恐怕连老道都自愧不如啊。” 听到杜光庭的话,众人纷纷一喜,真是的关心则乱,李雨珊作为孩子们先生,恐怕百姓们对她的爱戴,要远超过所有人。 城里的孩子们应该还不知道,如果李雨珊被人劫走的消息传出去,那些孩子不定会怎么向父母哭闹呢。 眼看着已经安排妥当,李悦翻找出一件妹妹的衣服,眼泪不禁在眼圈打转,挺大的一个姑娘了,身穿的衣服还是普通农妇穿的那种粗布,而且上面补丁挨着补丁,自己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 刺啦、刺啦几下,衣服被扯成了布条,李悦随即交给门前的猎户,对方显然明白他的意思,把布条放在猎犬的嘴边,命其仔细的闻了又闻。 猎犬依次叫了起来,同时挣脱猎户们的束缚,纷纷在院子四下分散开来。 众人不明所以,李悦却是清清楚楚,院子里是妹妹经常活动的地方,所以气味也是最多的。 不过仅仅过了片刻,有猎犬向外面跑去,有的则是继续在院子里打转,还有的竟然到了墙边的位置,并且对着墙头一个劲的大叫。 李悦心头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对方知道猎犬的存在,同样也做出了相应的应对,恐怕为了扰乱视线,每一条逃跑的路上都有了妹妹的气味。 如今也考虑不了太多,只能是争分夺秒、四处追击,等到时间久了,恐怕气味也要变淡消失了。 果不其然,除了冲着墙头吼叫的猎犬,出了门的猎犬在门前分成了四个方向,分别对应着每个方向的城门。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猎户,此时也没了主意,看猎犬的反应,根本没法判断真正的方向。 李悦脑筋急速转动,假设自己是契丹人的话,会选择那一个方向出城。 猛然间,李悦想到一个问题,恐怕妹妹早在几个时辰前就被捉走了。 如果是城内的走水的时候,城门应该全部被关闭的,而且就算是妹妹被藏在车上,也该受到严加盘查。 只有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才不会引起城门守卫的注意。 契丹人居住在扶余县的西方,按理说东门和南门自然不会选择。 出了西门就是通往塔虎城的官道,除非不经过长山和塔虎城,绕道回到契丹。 而北门出去就是码头,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选择这个方向,只要人上船、一路顺流而下,用不了多久,就能摆脱后面的追击。 为了稳妥起见,李悦吩咐众人分别向其他几处寻找,自己则是亲自去往北门。 没有了束缚的猎犬,分四个方向狂奔,眼看一会的工夫就已经到了四座城门的门前,猎户一声呼哨,猎犬随即停了下来,只是向着猎户不停地狂吠,像是在催促着他们一样。 如今遇到突发状况,李悦又一次认识到马匹的不足,除了一些老兵有马骑乘,更多的年青人则是抡开两腿,卖力地在地上奔跑。 城内发生这样的事情,让很多人都来到了街上,争先打探着消息。 昨天有皇子带兵来,今天城里又出现了放火的事情,弄得外来的人心惶惶,一群商人更是聚集在了一块,悄悄商量着这里是否适合做生意呢。 看到众人的表情和状态,李悦哪还不明白,如果自己是普通的百姓和商人,恐怕早就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了。 “诸位敬请放心,我扶余县如此富庶,难免会遭小人嫉恨破坏。不过大家不用担心,现在城里已经恢复正常,大家可以继续畅快游玩。” 尽管李悦卖力的安抚,还是能看到众人怀疑的神色,不时有人交头接耳,显然担心以后还会发生意外。 这两天来,扶余县明显表现出蓬勃旺盛的生机,可是还没等这颗小苗长大,就有人妄图扼杀这样的大好形势,怎能不让李悦为之愤慨和焦急。 “诸位请听我一言,现在我扶余县什么都缺,唯独就是不缺钱。据我所知,一匹的价钱要30贯,我扶余县现在愿意以35贯一匹马的价格购买。如果能在十日之内送到这里,每提前一天的时间,每一匹马我再加上一贯钱。” 话音落下,在场人纷纷发出惊呼。 35贯的价格购买马匹,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天价,按照李悦刚才所说,假如明年就能把马匹送来,每一匹马的价格将会达到45贯。 “小子,老夫知道你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可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啊。” 杨礼的心里同样满是苦涩,整个扶余县穷了这么多年,马上刚有点起色,现在竟然遭人嫉妒破坏,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李悦轻笑了一下,对杨礼和身边的众人说道。 “大爷,我现在非常冷静。敌人越是想要把咱们打倒,咱们越是要表现的坚强。扶余县没有时间发展,敌人也不会给咱们这个机会,现在咱们只能是用钱粮换取时间,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每个城里的百姓都有马骑。” 李悦的想法大家明白,唐国的男人可以说上马为兵、下马为农,胡人的马术更是不用担心。 而且通过这几个月的建设和开垦,众人对这里的感情更加深厚,只要有了充足的马匹,就算是小规模的军队都不敢来这里骚扰。 “等过段时间,我会带着各家的大嫂缝制皮甲、棉衣等物,免得冬天有敌人来袭,咱们的兵士战力受损。” 何昱目光灼灼,眼睛盯着远处,眼神中流露出坚毅和不屈。 “老夫过几天回府衙的时候,帮你多调集一些生铁,我就不信同样有了武器,咱们不是契丹人的对手。” 短短一会的工夫,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近期的计划也被安排妥当。 “李县令,您想要紧急购买马匹,恐怕近几日附近的马匹都要涨价,待我等把马匹运来的时候,只怕是一匹要40贯钱了。” 顺着声音看去,李悦看到一张得意的面孔,显然是商人猜测到自己的心思,想要趁火打劫了。 “马匹的价格有起伏是正常的,不过有谁想借此敲我的竹杠,却是打错了算盘。我这个人恩怨分明,谁对我好、我记在心里,谁对我不好,我也同样记在心里。” “还有,我在这里奉劝一句,契丹人在城里捣乱,难免也会埋伏在附近,专等着诸位商家回程的时候劫掠你们一番呢。” 对方的脸色一变,整个人慢慢躲到的人群之中,刚才有些得意忘形,以后恐怕是别想来这里做生意了。 “李裕。” “大哥。” “记住刚才那位商人,以后他如果再出现的话,可要好好照顾他的声音。” “是,大哥,我记在心里了。” 二人故意大声交谈,让对方的肠子都悔青了,更是让其他人暗暗给自己提了一个醒,扶余县的生意好做,可不是代表着人家钱多人傻,以后千万不要太过贪心,被同行笑话了不说,弄不好连命都要丢了。 第68章 狡猾的狐狸 商人们的反应极快,结合眼前的状况、以及李悦异常的举动,纷纷上前表明态度。 “县令大人放心,我等就是几日不眠不休,也会尽快把马匹给您送来。” “大人,城里出大事了。我等虽说是商贾出身,可心里也有一颗侠义心肠,如果有需要我等的地方,大人只管直说。” 李悦对众人抱拳一礼,吓得对方连忙还礼。 “感谢诸位的支持。实不相瞒各位,我妹妹被歹人掳走,如今下落不明,如果各位回程的路上遇到什么可疑的情况,请劳烦诸位快马回报一声,李悦到时必有重谢。” 说完李悦又是深深一礼,令在场之人纷纷一惊,想不到那个温婉可人的李小姐,竟然被奸人掳走,一个个不禁破口大骂起来。 眼前的事物已经安排妥当,李悦对众人吩咐了一声,自己径直去往北门的方向。 想不到几只猎犬出了北门,竟然在门前分成三个方向,分别向北边的江边、以及东西两侧狂奔出去。 李悦站在原地,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且看样子还不止一人,竟然如此大费周章的扰乱视线,显然就是不希望自己很容易追上对方。 恐怕妹妹已经被掳走不止一个时辰,李悦冷静思索了片刻,按捺住内心的焦急,事已至此急也没用,索性一点点抽丝剥茧,免得浪费时间。 “你们分别跟着猎狗,只要狗追寻的方向不变,马上向我禀报。” 众人应诺一声,分头跟着猎犬的方向,李悦只能在原地等待着。 没过一会,去西边的猎户带着猎犬跑了回来。 “禀报李县令,猎狗追到西门的十几张外,然后就转头向东了。依小的经验来看,这伙贼人多半是故意的,或许是之前偷走了小姐的衣服,在地上留下了气味。” 李悦点了点头,对方说的和自己猜测差不多少。 仅仅片刻之后,东边的猎户也回来禀报了。 “李县令,猎犬都在东门集合了,之前从南门出去的猎犬,也都顺着气味到了那里。” 面前就是松花江,如果对方顺流而下的话,现在早就没有了踪影,如果对方横渡过江,现在追也来不及了,索性不如先去追查东方。 “你们几个带着猎犬过江,到北岸之后仔细搜索,一旦发现有什么异常,马上回来向我禀报。” 兵士和猎户得令,纷纷赶往江边即刻渡江,而李悦则是翻身上马,一行人在东门集合、向东开始追寻。 猎犬一直向东追踪着气味,看着地上凌乱繁多的蹄印,李悦眉头都快要聚到了一起,心中的怒气更是已经积累到了极致。 马蹄印的数量,就代表了有众多的人马经过这里,能有这样规模的队伍,除了大琦锋一行人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可能。 猎犬根本不用人催促,一边跑着一边努力地闻着,路线从来就没有偏离过官道。 而且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气味非常浓重,路上一直都没有停留、搜寻,似乎妹妹曾经确实出现在这条路上。 足足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远处已经可以看到大量的营帐,不出意外的话,大琦锋等人就是驻扎在那里呢。 “什么人?再不停下,可别怪老子格杀勿论。” 看着猎犬向军营里面咬着,李悦更加断定,妹妹一定就在里面。 “劳烦这位大哥。扶余县县令李悦,求见二殿下,还请帮忙通报一下。” 昨天主子受人侮辱,守卫当然知道是谁的杰作,如今仇家来了,哪能放过报复的机会。 “原来是个小小的县令啊。我家殿下正在营内休息,你先在这里等着。” 众人一听,哪还不明白其中的伎俩,对方显然是想借机侮辱李悦一番。 “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守卫,竟敢对我家县令如此无礼,如果不马上禀报,小心你的狗命不保。” 叫骂的同时,众人纷纷举起手中的弓箭,吓得对方连连后退,同时也惊动了营内的兵士。 “不过是县令罢了,居然敢威胁殿下的护卫。来人,准备放箭。” 眼看着局面即将失控,李悦驱马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来到对方的营前。 以他对大琦锋的了解,对方既然采用这种手段把自己引来,理应不会直接痛下杀手。 “请诸位禀报殿下,就说是李悦求见殿下。” 见李悦放低了姿态,对面的兵士一个个得意洋洋,各种难听的话也随之冒了出来。 “一个七品的县令,架子简直比大将军还要大。不知道在京城里,除了太子就是我们殿下最大了嘛。” “谁说不是呢,看他昨天牛哄哄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国主呢。” 听着对方的冷嘲热讽,李悦内心毫无波澜,如今只要能让妹妹平安归来,再多的侮辱也算不了什么。 身后的众人一个个气得睚眦欲裂,可惜碍于形势和实力,如今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显露出半点的不满。 “请诸位禀报殿下,李悦在外面求见。” 见李悦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的举动,只是再次重复了一遍,对方不仅变本加厉,甚至开始做出一些侮辱性的动作。 李悦从怀中拿出太子赠与的腰牌,面对着众人再次说了一声。 “扶余县县令李悦,奉太子之命求见殿下。” 这下军营里面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虽说两兄弟势如水火,可是这些普通的兵士可掺和不起,更不敢对其不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李县令请稍等,小人这就过去禀报。” 李悦又一次感受到,朝中有人好办事啊,如果不是对方有求于己,恐怕连面都见不到的,如果是个普通的百姓,只怕是刚刚接近军营,就已经被射成了刺猬了。 眼看着对方深入兵营禀报,可是过了好一阵都看不到有人出来,李悦心情愈发有些烦躁,不过碍于眼前的形势,只能是继续等待。 足足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远处终于走来一个身穿官服的人,只是看其身形和仪态,根本不像是大琦锋本人。 “哎呀,不知道哪阵风,居然把李县令给吹来了。本官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失礼啊。” 来人竟是乌诚,一副漫不经心、阴阳怪气的模样。 既然有人主事,李悦也不管是谁了,像是没听到对方的怪话一样,开门见山地说道。 “乌大人。把我妹妹放了,咱们有话好说。” 乌诚明显一愣,随即露出夸张的表情。 “李县令就是为了这事求见殿下?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军营重地哪里来的女人,难不成你妹妹贪图享受,主动来找殿下了?” 随着对方的污言秽语说出口来,营内的兵士们哈哈大笑起来,各种难听的话也跟着喷了出来。 “以你妹妹的姿色,恐怕难以入得殿下的眼。不如老子吃亏一点,认你做个大舅哥算了,看在你扶余县富庶的面上,送来万贯铜钱,老子勉强纳你妹妹为妾算了。” “你小子身体行不行啊?实在不行老子可以帮忙,不过事后可要给我一千贯来补补身子才行。” 这样的话别说是李悦,就连身后的方平等人也气得大骂,各种问候对方母亲的话瞬间回击过去,而李裕则是翻身下马,在侍卫的保护下,快速来到军营前面。 “你们二人过来。” 李裕的声音冰冷,情绪中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过来有能怎么,你一个小兔崽子还敢对爷爷动手不成嘛。” 侍卫顿时抽出兵刃,对其大喝道。 “大胆,敢对我家公子不敬。” 双方正隔着鹿角木对骂着,想不到李裕上前跑了几步,随即抡起手臂向对方砸了过去。 军营内的兵士骂的正欢,浑然没注意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已经到了眼前,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那人的口鼻顿时鲜血四溅。 “啊、啊,我的嘴、我的牙。” 兵士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眨眼间的工夫鲜血就染红了他的前襟。 “杀了这个小兔崽子,替咱们兄弟报仇。” “谁敢到咱们这来撒野,不把这小子剁了,是不知道咱们的厉害啊。”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局面瞬间变得混乱,侍卫拉着愤怒的李裕向后退着,而对面的兵士们真要推开鹿角木。 李悦眉头微皱着,李裕的出手虽然解气,可是对于解决问题没有任何的帮助。 同时让他又有些好奇,李裕的举动有些反常,过度的关心和紧张,明显已经超出普通师生、朋友之间的关系。 “你们这些混蛋,等我回到关内,一定会带兵来把你们杀光。” 在侍卫的阻拦下、对方的谩骂下,李裕的话听着模模糊糊,李悦隐约间只听到关内二字。 眼前的形势容不得他细想,连忙催马挡住激动的人群,同时口中大声喊道。 “想必乌诚你知道我和道首的关系,如果我在这里有一点闪失,就算是渤海国只剩大琦锋一个皇族,我也敢说他当不了国主。” 乌诚哪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看道首的装束在唐国朝廷中颇有影响,如果真的因为自己,令殿下当不了国主,恐怕死无全尸都是轻的了。 “退后、退后……” 双方都竭力劝阻自己的手下,过了好一阵子场面才算是稳定了下来。 “把我妹妹交出来,今天的事咱们一笔勾销。” 乌诚面色凝重,上前郑重地问道。 “李县令不是故意过来找茬?你妹妹真的不见了?” 看对方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好像是真的不知道李雨珊被人掳走,更不是他们干的一样。 “殿下可在营内?” “殿下昨日和我在这里分开,率一部分骑兵先回京城了。” 李悦死死盯着对方,看不出半点破绽,不禁开始回想之前的细节。 马车。 猛然间李悦顿时惊醒,这一路都没看到马车的车轮印。 如果妹妹是在昨晚被掳走的,只有被装在马车上,捆绑住手脚、并且堵住嘴才能瞒过城门的守卫。 之前实在是急昏了头了,只想着猎犬都聚集到了东边,浑然忘了马车这个细节。 “莫非李县令想到了什么?乌某恭祝李县令早日找到妹妹。” 看对方一脸阴笑的样子,李悦想不明白了,这件事到底是契丹人做的、还是老二做的?即便不是老二,他也是个帮凶,否则猎犬怎么会被吸引到这里来呢。 第69章 和尚 李悦琢磨片刻,对方平说道。 “方大哥,你带几个兄弟向东追一段路,如果遇到大琦锋带着雨珊,你就派兄弟回来通知一声;如果没看到雨珊,就马上返回,千万不要和他起了冲突。” 方平点了点头,自己没有太子的腰牌,更没有大琦锋看中的地方,万一发生了冲突,吃亏的也是自己,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一路小心,千万不要冲动。” 二人相互嘱咐、安慰了几句,各自分头行动,以眼前的状况来看,李悦也想不通了,贼人到底是从哪个方向离开的。 与此同时,荒原上有几匹马孤零零地站在一棵大树下,走近一点才发现,还有几个人正躺在树下的茅草上休息。 只是这个组合明显有些怪异,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中,还意外的出现了一个姑娘。 小姑娘的双手被一根绳子束缚着,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一个壮汉的手腕上,只要女孩有所异动,对方就能很快反应过来。 李雨珊攥了攥拳头,绳子勒的太久、一双手都变得冰凉了。 “小娘子,小人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想着逃跑了,如果我们在这放了你,不止是害了你、也是害了我们性命。荒郊野外的,你走不了多远就会被野兽吃掉,而我们回去也会被人杀死。” 相处了几个时辰,李雨珊发现对方并非穷凶极恶之徒,除了抓自己的时候用了些力气,后来一直都很温柔。 就连自己逃跑了两次,对方也不过是把自己追了回来,连骂都没骂过一句。 “你们送我回扶余县,我会帮你们跟我哥哥求情,到时你们就住在那里,就不会有人杀你们了。” 听到李雨珊诚恳的语气,大汉苦笑了一下,倒不是不相信这个女孩,以他们兄妹的作风来看,这样的提议很可能实现,只是身不由己,如果早早遇到他们,或许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多谢小娘子的美意,相信李县令也会饶恕我们的罪孽,只是我们可能会活,家人却是没有活路了。” 李雨珊年纪不大,却是明白对方的意思,想必家人都被别人当成了人质,也不知到底是谁那么坏,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来威胁他们。 小姑娘一路上异常坚强,不仅不哭不闹、而且懂事的让人心疼,当初为了救下弟弟,主动配合自己等人,这才顺顺利利的从城里跑了出来。 “大叔,咱们这是要去哪里?是不是过不了多久,我就能见到我哥哥了?” 大汉睁开了眼睛,如此聪慧的女孩,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娘子不用担心,到了地方你自然就会知道。那里不止会有侍女侍候你,还会有好看的衣服、好吃的东西。” “不对,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地方,还是第一次在你们那里吃到好吃的吃食,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李雨珊看着大汉轻轻一笑,像是面对着朋友一样。 “大叔怎么会如此的消极,等我哥哥救了你的家人,你就可以和我们一起住到扶余,不是每天都能吃到了嘛。” 看着和自己女儿年龄相当的李雨珊,大汉忍住了想要抚摸她头发的冲动,到现在这个女孩还在妄想着,她哪知道那个人有多么自私和暴虐。 “行,大叔答应你,只要能救出我们的家人,大叔一定会和你去扶余,到时你可要每天请大叔吃饭才好啊。” “好,咱们两个一言为定。” 听到二人的谈话,旁边几个大汉开口提醒道。 “老胡,这话兄弟们听到无所谓,要是被其他人听到,可就不得了了,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 胡松笑了一下,根本不放在心上,几个人都是过命的交情,当然不用藏着掖着,说这些话一方面是为了安慰小姑娘,另一方面更是自己的畅想。 “小娘子,不嫌弃老胡衣服的话,就盖着睡一会,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万一挺不住的话,可要把自己给熬倒了。” 李雨珊微笑着点了点头,背对着大汉躺在茅草上,眼泪瞬间从眼角里滑落下来。 …… 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李悦等人回到了城外,眼看着一人正从迎面赶来,很快双方便已经碰头。 “禀报县令,兄弟们沿江搜寻小娘子的踪迹,搜到新庙村的时候,发现那些和尚鬼鬼祟祟。 “兄弟们在庙里发现了小娘子的衣服,现在把和尚们都给抓了回来,正在县衙等着县令亲自审问。” 没等李悦说话,李裕咆哮着吼了起来。 “这些应该千刀万剐的和尚,可曾问出雨珊的下落,等找到雨珊以后,我非把他们千刀万剐了不可。” 李裕的反常,让李悦感觉疑惑,同时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这小子大概是对妹妹动了心,否则怎么会一再如此激动。 “有劳众兄弟了。可有兄弟还在新庙附近搜寻?” “李县令放心,兄弟们带着狗在北岸、从西向东搜寻呢,一旦有了消息,就会第一次时间回禀的。” 李悦点了点头,带着众人返回城里,既然和尚们偷走了雨珊的衣服,一定和这件事脱离不了关系,或许对方根本就是契丹人布置下的奸细。 这下李悦有点懵了,从城内发生的状况来看,契丹人就是罪魁祸首。 从猎犬追踪的方向来看,二殿下也脱离不了关系。 难道说,根本就是二殿下一伙伪装成契丹人,嫁祸给对方、用来搅乱视线的。 李悦想不通了,目前的线索繁乱复杂,看来只能是审问和尚来寻找答案了。 进城之前,李悦吩咐众人注意下车轮印记,可惜过去了两个多时辰,路上的印记已经增加很多,想这一点下手寻找,根本就不可能了。 回想漏掉这一重要的线索,李悦不禁暗暗懊恼,对和尚们的恼怒不禁又增添了几分。 来到县衙的大门口,离着牢房很远,就已经听到里面惨叫的声音,这让李悦不由得一愣。 难道说兵士们从和尚嘴里问出了什么,正拿他们泄愤出气呢。 走近牢房,便听到有人正大声询问着对方。 “你到底说不说,到底说不说?” “你们说的那个小娘子,老衲没见过、更没听说过,那衣服是怎么到庙里的,老衲根本就不知道。” 正德虚弱的声音传来,听声音好像被打的不清,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了。 进入牢房,一缕阳光透过小窗照进牢房,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一个和尚,满身、满脸的血迹,眼睛紧闭、胸口略有起伏,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了。 “李县令。你过来了。” 李悦点了点头,看老和尚的样子,不禁有些于心不忍。 “怎么打成这个样子,不会是弄错了?” 兵士连忙解释道。 “李县令有所不知,这些根本就不是和尚,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李悦一愣,等着对方继续叙述。 “兄弟们按照你的吩咐,一路向西寻找小娘子,到了新庙村的时候,特意仔细搜索起来。” “想不到远远看到几个和尚,看到我们之后不仅鬼鬼祟祟的,而且跑进了庙里,把大门死死的堵了起来。” 听了对方的话,李悦眉头皱了起来,和尚有这样的举动确实反常,明显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不过再仔细一想,和尚的举动似乎有些过激了,仅仅是看到兵士就开始慌张,显然又不是正常的现象。 “你接着说。” 想不通前后的关联,李悦索性听兵士继续汇报。 “开始的时候兄弟们也没太在意,不过那些猎狗应该是闻到了气味,一直追到了寺庙、并且不停地向里面叫着。” “大家伙砸开了庙门,全部都冲了进去,在庙里不仅发现了大量的荤食,而且还发现了被绑着的几个女人。” “最主要的是,我们发现大量纸张,上面画满了各种图案。兄弟们看了好一阵,发现画的好像就是咱们县城附近。” 接过对方手中的纸张,李悦仔细辨认着图案,虽然画的有些潦草,可是却完全能和扶余县周边相对应上。 看兵士的表情就知道,寺庙里发现的女人,一定受到了非人的待遇,加上扶余县被人在暗中窥视,更是让他们愤怒到了极点。 再看老和尚的样子,李悦心中没有了一点怜悯之心,反倒是无尽的愤恨之情,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秘密,已经被和尚们泄露了出去。 昨天遇到老和尚的时候,就不由得对其有厌恶的情绪,看来那种情绪完全不是无缘无故的。 “老秃驴,你把我妹妹藏到哪了?赶快说出来、我也好给你一个痛快。你画这些图是做什么用的,是给契丹人搜集情报的?” 正德和尚像是陷入了昏迷之中,口中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声音,李悦仔细听了半天,也没听到有用的东西。 “你们先盯着他,我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我就不相信了,这些和尚都是铁嘴铜牙,一个都撬不开了。” 无论是妹妹被人掳走,还是扶余县被人窥视,都让李悦的耐心达到了极限,几步来到旁边的牢房。 五六个和尚挤在一个角落里,一个个瑟瑟发抖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向人群里挤着,和受惊的小鸡没有任何的分别。 第70章 审讯推测 显然这些人是吓坏了,老和尚被审问的过程,他们可是全程都在旁边看着呢。 李悦观察了片刻,对着最外侧的和尚一指,随即冷冷地说道。 “把他给我拉到外面,当着百姓的面砍了,就当是用来建城祭祀了。” 兵士应诺一声,像是拖拽牲口一样,拉着对方的胳膊就向外走,吓得对方连连求饶。 “李县令饶命啊,小人只是个跑腿的,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告诉你。” 对方的话音没等落下,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 “你怕死不要紧,但是可要想好了,如果敢胡说八道的话,小心家人的性命不保。” 李悦看了一眼对方,把说话之人的相貌记在心里,看这家伙的样子,好像是不怕死的主。 吩咐众人看好剩下的这些人,李悦跟着走了出去,老和尚像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如试试这些小和尚的硬度。 看刚才的情况,这些人明显是被人指使的,不然怎么会同伴怎么会警告,千万不要连累到家人呢。 伴随着和尚不停地哀求声,几个人走到距离牢房极远的地方,李悦示意了一下,两名兵士狠狠踹了和尚一脚。 “放肆,既然他已经打算全都交待,你们居然还敢如此无礼。” 李悦上前一步,把对方才地上拉了起来,与其面对面站定,两名兵士随即站到对方的身后,如果胆敢有一点异动,马上就会做出反应。 路上已经想好对策,既然对方已经露出了破绽,索性对其采取攻心计策。 果不其然,假和尚对李悦的举动感激不尽,不停地对其道着谢。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告诉我你们到底是谁,说出我妹妹的下落,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给你一大笔钱,让你从此远走高飞。” 听到李悦的话,对方明显有所意动,可随即脸上又出现挣扎的表情,显然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挣扎。 “你看,这里没有别人,你的同伴也不会听到。这些日子你对我们扶余县也已经十分了解,如果你能全部告诉我的话,就是给你城里一间房子,也根本不成问题。” 李悦继续蛊惑着对方,尽管心里焦急万分,可是脸上却是没流量出一定异样来。 “我、我不能说,说了的话我全家都会被杀死的。至于你家的小娘子,我们真的没有抓她,只是奉命带回庙里一件衣服,小娘子去了哪里,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看对方的表情不像是作假,李悦继续确认道。 “你看,说真话也没那么难。不如你告诉我奉了谁的命令,我马上命人带你吃一顿大餐。想必城里的美食、美酒你已经见过,说了之后马上就能品尝。” 李悦的诱惑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对方随即赌咒发愿道。 “李县令明鉴,小人真的不能说,刚才的话也全部都是实话,但凡有一句假话,愿遭天打五雷轰。” 看样子说出刚刚那些话,已经是对方的底限,李悦索性不再询问,而是像唠家常一样,询问着对方的住所,以及家里的状况。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同伴们的姓名、住所等等无关紧要的东西,全部被李悦给套了出来。 想不到几个人都是来同一个地方,位于千里之外的铁利府,至于是谁派来的,李悦也大概猜到了一些。 铁利府,渤海国的西北州府,北部和黑水靺鞨接壤,西部则是契丹族的乌槐部。 在整个渤海国来说,那里算得是上最危险的地方,时刻要提防两个外族的掠夺,相对来说也是所有达官贵族最畏惧的地方,如果是一些贪生怕死的将军,更是会想法设法的远离。 李悦完全想不通,两个相隔千里的地方,怎么就会产生了联系了呢,二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双方都和契丹族毗邻。 契丹人,李悦脑子里闪过一丝亮光。 这些和尚虽然剃成了光头,可是明显还带着胡人的特点,无论是怎么伪装,其生活习惯、行事风格,都难免还有以前的影子。 结合对方绘制的地图,李悦难免产生联想,难道说对方掳走妹妹,就是为了用来要挟自己,进而轻松通过塔虎城,直接攻击渤海国的腹地? 想到这里,李悦愈发觉得可能,自从契丹人春季铩羽而归,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这些和尚,正是在那之后出现在长山的东侧,估计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对方开始搜集扶余县的情报。 猛然想起昨天大琦锋的到来,表现出招揽自己态度,分明就是在利诱自己。 而把雨珊掳走,并且把自己有意引到营地,同时又避而不见的举动,分明就是一种威胁。 难道说和尚们扮演着中间人的角色,为契丹和大琦锋两方通风报信,不然双方怎么会巧合的同时出现呢。 前后的事情联系起来,李悦愈发感觉身体冰冷,大琦锋似乎已经和契丹人达成了协议,契丹人从扶余县进攻渤海国,而他则是借助契丹人达成当国主的目的。 而自己则是重要的先决条件,既然利诱不成,索性就用妹妹来威逼自己了。 李悦越琢磨,越觉得可能性越大,扶余县建城吸引来众多人,也让他不得已调拨塔虎城的兵力,为了拖延这些人返回塔虎城,干脆把雨珊捉走。 一方面让自己忽视塔虎城的事物,另一方则是让方平等人继续远离塔虎城。 “快、快去叫杨公和杨刺史,把城里所有人都叫来。” “还有,把和尚带回去继续审问其他人,你们这样说……” 兵士们兵分两路,一个个见李悦神色惊恐、脸色苍白,顾不上询问太多,连忙各自办自己的差事。 李裕从没见过李悦有过这样的举动,不禁吓了一跳。 “大、大哥,你想到什么了,看你的样子好像是见鬼了一样。” 李悦苦笑了一下,声音像是从胃里挤出来的一样。 “兄弟,这次如果应对不好的话,恐怕咱们就要大祸临头了。” 没等李裕问出口,以杨礼为首的众人纷纷赶了过来,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样子,让百姓们也开始有些恐慌。 恐慌看不到、摸不着,却是像瘟疫一样,快速地在城中蔓延,不过是一会的工夫,大街上的百姓变得像是受惊的小兽。 “娘,我害怕,咱们赶快回家。” “不怕、不怕,城里有这么多人,咱们还有石头造的城墙,坏人根本进不来的。” 衙门前,一对母子的话语,引起了李悦的注意,同时也让他慢慢冷静了下来。 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推测,如果契丹人真的攻击塔虎城,塔虎城派一个人报信还是可以办到的,自己真的是太过紧张了。 眼前这座城池,完全是由自己牵头建造而成,不仅是自己的心血铸就,同样也包含了百姓们的心血,自己这个领头羊都不能保持冷静,百姓这群羊更是要慌神了。 想到这里,李悦大步流星走到县衙门前,同时大声吼道。 “诸位父老乡亲,刚才不过是衙门里的一次演习,大家不要惊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杨礼看到李悦眼中的恐惧,猜测一定是发生了大事,不然也不会如此紧急地召集众人,让百姓们也恐慌起来。 “老夫一把年纪了,经不起你这样耍弄,再有一次什么演习,你看老夫不打折你的腿才怪呢。” 伴随着极其夸张的动作,以及极其响亮的嗓音,杨礼上前拍了李悦脑袋一巴掌,让大街上看到的百姓,纷纷都笑了起来。 和恐慌一样,喜悦的情绪也会慢慢传染,没过一会的工夫,所有人都知道了,李县令因为什么演习,折腾了杨礼老先生一次,却也被老先生给揍了一巴掌。 李悦打心底里感激,姜还是老的辣啊,转眼的工夫,杨礼就化解了一场危机。 “小子,出什么事了?不会是雨珊那丫头出事了?你可别吓唬老夫、老夫的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玩笑。” 杨礼的表情难以形容,嘴唇不停地颤抖,眼圈甚至也有些湿润。 “杨大爷、诸位,小子我刚才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捋了一遍,不知道想想对不对,你们帮我琢磨琢磨。” 看着李悦前所未有的认真,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生怕漏掉一点信息。 利用最短的时间,李悦把自己的猜测一一说明,同时也指出其中的疑点,令众人的眉头全都皱了起来。 杨义沉思了片刻,开口率先说道。 “以老夫对他的了解,这样的事情很有可能。如今这个时间,他或许已经回去筹备,随时攻占京城了。” 众人纷纷呆若木鸡,如果契丹人真的来临,塔虎城将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只要攻克这里,沿途将没有任何阻挡,契丹大军将会长驱直入,一直来到扶余城下。 如果运气好的话,对方又信守承诺,或许会放过这里,直奔渤海国上京。 不过以契丹人的秉性,看到如此富庶的城池,非得像蝗虫一样掠夺一番才会满意离开。 到那个时候,以城内的普通百姓,根本无法阻挡对方的贪婪,整座城也将毁于一旦。 众人沉默不语,每个人脸上都现出恐惧之色,仿佛契丹人大军已经近在咫尺一般。 看着眼前一个个至亲之人,看着外面的百姓、视线的内城池,李悦心中的狠劲被激发出来。 老子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契丹人也不过是两条胳膊、两条腿,更何况上次交手的时候,对方根本没占到一点便宜,凭什么还没打呢就先慌了。 以前的木头寨子都能挡住契丹人,换成了现在砖石,更不用在乎他们。 况且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推测,只要现在调度得当,契丹人未必有那么可怕。 想到这里,李悦的精神振奋起来,随即向众人叙述自己的想法。 第71章 备战 “马上我就带着塔虎城的兵士们启程,城里的安全就拜托各位长辈了。” 李悦说着深深一礼,城内的形势未必比塔虎城要好,城里的百姓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奸细隐藏着。 “你小子这是说的什么话,真以为这扶余县是你一个人的呢。以老夫的人缘来讲,至少城内有一半的百姓会听老夫的安排。” 杨礼刚刚说完,何昱开口说道。 “不要小瞧城里的妇人,我会把大家都组织起来,难道说十个女人还打不过一个男人吗。” 李悦激动的点了点头,以渤海国仿效唐国的风气,女人的天性也被释放了出来,彪悍一些的女人、就是一般的男人都不是对手,例如徐俊的老婆,对付两三个都不成问题。 “李县令不用担心,老道我最近制作了不少炮竹,用来对付契丹人的战马,应该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等下我马上制作威力更大的,只要扔进人群,不崩死他们、也吓他们一跳。” 李悦俯身一礼,郑重地对杜光庭谢道。 “有劳道首辛苦,我会让人跟在你的身边,一旦制作成功,到时让他们划船顺流而下,估计快的话、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达塔虎城。”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风头忙碌起来,酒精开始装船,有炮竹与其配合,火攻也变得容易许多,威力也增强了不少。 城内的所有作坊,都开始为战争服务,铁匠们开始打造箭头、木匠们制作箭杆,酒坊把一部分酒提纯、炼制酒精。 杜光庭带着可靠的信徒,制作火药的原料,这等战争的利器,最终还是需要自己配置,万一配方传了出去,扶余县的优势可是少了一大截呢。 半个时辰之后,扶余县进入全民戒备的状态,百姓们恨不得两个人盯着一个外乡人,生怕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对方又在城内放火。 北门的江边,一艘艘船驶出了码头,在江水的推动下,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径直向西边塔虎城飞射而去。 不止是城内的兵士,从安居骨一部投奔来的靺鞨人,也加入到了支援的行列。 尽管对方表现的异常诚恳,可是李悦还是不敢相信,为了避免打消对方的积极性,同时也预防这些人临阵倒戈,索性打算把他们安置在塔虎城的外围,即便是发生意外,也好容易处置。 李悦的眼睛一直盯着长山的方向,只要没有看到狼烟升起,就意味着一切平安。 眨眼的工夫,十几里地的水路便被抛在了身后,有兵士突然提醒李悦,位于江的北岸,有人正挥手大声呼喊着什么。 “靠岸。” 一行人的样子,似乎是之前从新庙向回探寻的胡人,一个个大呼小叫着,同时用力摇动着一个布条。 李悦聚精会神,那布条看着极为眼熟,距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匆忙从船上跳了下去,牛庆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随着对方跳进水里,二人连滚带爬的到了岸边。 “李县令,我们兄弟找到一段布条,看样子是小娘子裙子上的,而且还是故意扯下来的。” 李悦接过布条,仔细查看周围的线头,其中有几处长短明显不同,显然是用力撕扯下来的。 此时的李悦长长出了了一口气,如今终于有了妹妹消息,可见她一直都是沉着冷静的,生怕自己找不到踪迹,竟然想到主动留下了线索。 “附近还发现了什么?” “回李县令,我们发现一串马蹄印记,径直向北而行。有兄弟正在追踪着脚印,我们先回来禀报县令。” 此时李悦陷入两难境地,如果自己亲自去找妹妹,又不放心契丹人威胁下的塔虎城。 如果先行到塔虎城抵御外敌,让别人帮忙去找,又担心会漏掉线索。 一时间李悦站在原地左顾右盼,不知该如何安排是好了。 “老爷,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小人愿意前往寻找小娘子。以小人的武艺和经验,追上那伙贼人也容易应对一些。” 李悦握住牛庆的一只手,用力攥成了拳头,包含深情地谢道。 “牛大哥,大恩不言谢。等你把雨珊找回来,我李悦必定会好好感谢你。” 李悦的热情牛庆始终难以理解,费力的从对方手中抽出了手,毫不在意的摇头说道。 “老爷的辛苦牛庆看在眼里,扶余县有你这样的县令是百姓的福分,牛庆没有其他的本事,只能尽心为老爷排忧解难。” “如今事不宜迟,老爷叫人给我两匹快马,我带着一名猎户上路,运气好的话也能尽早救回小娘子不是。” 双方不再废话,牛庆翻身上马、一路向北方疾驰,而李悦顺流而下,一路向西,没一会的工夫已经到达了新庙村。 转过长山村、即将看到塔虎城,此时李悦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一道道长长的烟柱,正从长山村上空升起,只是现在看烟柱的颜色淡黑,显然是刚点燃不久的样子。 “还好、还好,总算是来得及。” 李悦暗自庆幸,以长山村的高度,发现十几里外的敌人不难,如今顺风顺水,自己一行人完全可以比对方先到达塔虎城。 “契丹人来了,大家加把劲,咱们做主人的,怎么也不能让客人久等啊。” 听了李悦轻松的话语,众人心头的紧张驱散了几分,一个个哈哈笑了起来。 李县令说的没错,契丹人不过是来做客的,而且每年都会来那么几次,完全没必要把他们放在心上。 不过身为主人,有必要早早准备一番,也好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享受到最贴心的关怀。 路过长山村,可以看到村民们自发组织起了防御,看样子甚至有人打算去支援塔虎城了。 只是每个人手中或是羊叉、或是长杆,很少见到铁器和长弓,这样的队伍根本对契丹人构不成一点的威胁。 “不用劳烦乡亲,不过是小小的契丹人罢了,我李悦一人就能把他们打发,诸位乡亲父老,只管在家吃喝玩乐便是。” 与长山村交错之际,李悦大声向山上喊了几句,让村民们顿时心头安定,瞬间有了主心骨一样。 “看来李县令早就探察天机,提前就知道契丹人来了,否则怎么会带着这么多人过来呢。” “谁说不是呢。别看这次契丹人有上千的人马,咱们的塔虎城简直就是铜墙铁壁,想要从这里过去,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李悦没有听到村民们的谈论,更没注意村里冒出的狼烟,如今已经出现十条黑色的烟柱,像是一条条墨龙一样,慢慢飞上了天空。 塔虎城内,高思继正远眺着西边,地平线上隐约有东西晃动,凭借着长山村的狼烟来判断,上千人马正向这里赶来。 幸好西边沼泽、浅滩居多,对方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到达这里,刚才派去扶余县的人,现在也该到长山了,如果不顾忌马匹的话,契丹人到这里的时候,消息也该送到了。 相比之前经历过的战场,这里是最让他安心的,并非塔虎城有多么的坚固、高大,而是自己面对的敌人不同。 对于攻城战,汉人早就驾轻就熟,而看契丹人行军的速度,应该没有任何的步兵,全部都是骑兵。 塔虎城内的人数不足四百,可是占据城池的优势,只要手下的将士不被冲昏了头脑,不敢夸口全歼敌人,保住城寨不失没有任何的问题。 可惜马匹不足,只能防守、不能反击,否则契丹人久攻不下,势必会士气大落,到时适时发动反击,很可能把敌人一举歼灭。 听着身后小声的嘀咕,高思继回头看了一眼,兵士们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老兵对这样的情形习以为常,表现不止是冷静,甚至还略带着蔑视。 而新兵则是面带紧张,就连握着弓的手都隐隐发抖。 “诸位将士,请听老夫一言。” 顺着声音看去,高思继一脸淡定的神情,和平时训练之后,没有任何的区别。 “俗话说刀剑无眼,希望诸位上了战场之后,能像咱们平时操练一样,既不要漫不经心,又不至于紧张过度。” “当然了,别说是你们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就是老夫第一次杀敌的时候,也是吓得差点尿裤子呢。” 听到高思继自爆糗事,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紧张的气氛也随之驱散了一些。 对方虽然没有任何官职,可是仅凭着对方满身的伤痕,就已经镇住了一部分油滑老兵,随着高思继显露出武技和箭技,更是没有人敢再找茬挑事。 军伍中的相处比较直接,谁的武技高强、箭法出众,谁就会赢得众人的钦佩。 有了这样的前提,高思继很快在众人中树立的威信,操练的过程更是身先士卒,如此一来也把自己的练兵方法传授了出去。 塔虎城让高思继意外的是,有了李悦之前设立的锻炼方法,自己练兵的效率也大大提高。 如果同样是一百名自己训练的老兵,卢龙的老兵绝对不是塔虎城的对手。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分之,少则能逃之。对于契丹人来说,没有五千的兵力,根本别想攻下塔虎城。” “契丹人不过千人,而且皆是骑兵。在我看来,不过是骑在马上的靶子而已。况且我已派人去扶余县通禀李县令,相信用不了三个时辰,李县令就会派来援军,到时就怕契丹人不够咱们杀的呢。” 高思继竭尽全力,把众人的情绪安抚下来,并且大大提升了士气。 随着有人通禀,众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似乎是完全忘记了契丹人来袭的紧张。 第72章 动员会 看到李悦焦急的面孔,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样子,高思继不禁一愣,报信的兵士不可能这么快啊,难道说对方有未扑先知的能力。 “李县令,你怎么来了?看你的样子,是提前知道契丹人来了?” 李悦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说是走运还是算是倒霉,如果不是妹妹被人抓走,自己一顿的分析,哪会知道契丹人会来。 “高大哥,我哪有那样的能耐啊,有人在城里捣乱放火,还把我的妹妹掳走,经过我的缜密调查和分析,发现是契丹人搞得鬼,所以才断定契丹人要来。幸好赶到还算及时,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高思继微微一惊,渤海国的形势比唐国还要乱上许多,多个胡人民族混杂居住在一起,看到别人富庶不眼红才怪呢。 幸好这位李县令足智多谋,提前几个时辰识破了对方的诡计,领着两三百人过来支援了。 对方一行人的到来,未必会帮上多大的忙,可是对于安定、鼓舞军心,却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如此一来,高思继彻底安心了,毕竟自己不是这里的将士,这些人看在李悦和方平的面子上,在自己的指挥下可以练兵,可是上了战场的话,可未必会听自己的指挥了。 “李县令来得正是及时,如此在下也不用担心了。” 李悦微微一愣,看对方向侧方挪了一步,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高大哥,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从现在开始,塔虎城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由你指挥。” 不等对方拒绝,李悦转身对众人喊道。 “大家都站过来听我说,契丹人休养了半年,今天又过来了。我猜他们知道咱们缺少马匹,如今把马养肥、驯好,特意又送过来一批。” 听李悦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大笑起来,对于有些茫然的新兵,老兵还来说带笑的比划着,回忆着开春时契丹人来的情形,那可是比过年还要开心的日子啊。 看众人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李悦继续说道。 “不过呢,大家也不要小瞧了人家,人家既然敢大战旗鼓的来,一定是有他们的依仗。我听一位老人家曾经说过,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战略、战术两个词出口,不仅是面前的一众兵士,就连旁边的高思继都是一愣。 自己熟读兵书的,都没听说过这样两句话,难道说这位读书人出身的李县令,还是一位兵法大家不成。 “这个战略啊,通俗点来讲,这些四肢不勤的契丹人,就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等过些天入冬了,你看他们还敢来不。大家伙想想突厥、匈奴,现在他们都在哪呢,还不是全部死绝了。” “再说说这个战术,契丹人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主动来送死的。所以说大家打仗的时候,千万要认真对待,说不定你一走神的工夫,人家就偷偷射你一箭呢。” 李悦的长篇大论讲完,所有人都严肃起来,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和轻松,全部都变得认真和专注了。 “大家都知道,我算是个读书人了,吃喝玩乐在行,要是说打架的话,咱们可得听听人家专业的。从现在开始,我任命高思继为临时校尉,大家听从高校尉的指挥。” 无论是李悦,还是高思继,这段时间都在众人中树立起了威信,面对这样的安排,哪有人会不同意,一个个高声赞成的同时,还畅想着能缴获契丹人的马匹呢。 加上有之前的例子,无论是杀死还是杀伤敌人,李县令都会给予奖励呢。 听城里来的兵士们说,家家都分了房子的,虽说是李县令赊给咱们的,可是咱也不是没良心的人啊,当初把房子、田地骗走的都大有人在,那时把粮食赊给咱的都没有呢。 看着眼前士气高涨、同时又淡定从容的兵士,高思继说不出该羡慕还是嫉妒,如果当初自己拥有这样一支队伍,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完全不需要自己废话动员,以塔虎城的地利来说,只要这些人能服从指挥,想要伤亡都很困难。 “大家伙都熟悉我老高,我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只需要做到完全听我的指挥,大家就等着看契丹人怎么逃跑。” 众人齐齐应诺一声,表现出极强的纪律性来,显然这段时间的训练,起到了明显的效果。 在高思继的吩咐下,众人纷纷动了起来,西侧的城墙上,每隔两步的距离就能安置一名弓手,配合着箭楼里的弓手,无论是发起反击,还是用来偷袭,都够契丹人喝上一壶的。 唯一遗憾的是,城里的箭矢不多,每人最多能分配到二十几支的样子,如今只能是一边御敌,一边等着扶余县的支援了。 城内的小型投石机已经布置妥当,之前高思继已经试设过多次,无论是力道还是角度,都已经掌握得了如指掌。 可惜自己来的较晚,而且一直没见到李悦,不然造出几架八牛弩来,给契丹人一个更大的惊喜。 “李县令,刚才你说的那句话,出自哪本兵书?老高我自认熟读兵法,却真的是没看到过那句啊。” 高思继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趁着短暂的空闲,连忙向李悦问道。 李悦嘿嘿一笑,神秘地说道。 “这句话是我一位远房的长辈所说,他老人家一辈子征战沙场鲜有败绩,总结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是不会错的。” 见李悦不想详谈,高思继索性不再询问,只是脑海里搜遍了各位名将,也没出到底是哪位说过这样的话。 目前一切已经够好了,西边的护城河,因为江水的冲刷,已经从之前的几丈宽,向西又扩大了近十丈,契丹人除非是长了翅膀,否则别想靠到城前。 幸亏当时在东侧建造了护坡,不然都得把城冲倒了。 “李县令,外面那些百姓是怎么回事?” 高思继布置好一切,看着外面的胡人,不禁向李悦问道。 李悦拉着对方,尽量躲着城里的兵士们,虽说现在靺鞨人和唐人没有多大的区别,可是毕竟还是有身份的差别。 “高大哥,不瞒你说,现在咱们在胡人的地盘上,老弟我不得不防啊,万一这些胡人起了歹心,咱们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高思继虽然也有这样的担心,可是通过和兵士们的接触,对胡人、尤其是靺鞨人有着更深的了解。 “李县令考虑的周到,不过我看塔虎城的人好像没有这方面隐患,每一个不是骂着本族的高官、夸着李县令的仁义啊。” “而且还有一点,我在幽州的时候听老人们讲,当年契丹人和渤海国人联合起来,打算共同进攻大唐,不过被咱们用计把他们分化,还册封渤海国的国主,如此一来两个胡族可是形成了世仇了。” 李悦瞪大了眼睛,想不到双方还有这样的故事,怪不得老二会砍下百姓的头颅,或许是用来装扮成契丹人的样子,进而彰显自己的功勋啊。 随着李悦说出最近两天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推测,高思继也想不明白了,如果说那位二皇子没有联合契丹人的想法,也不至于弄出这么多的事情。 不过现在看契丹人的数量,又不像是对方找来争夺皇位的援军,这点人数打家劫舍还行,如果是攻城略地的话,根本就是做梦啊。 思来想去,也不知该说是李悦的想象力丰富,还是说他的运气太好,胡思乱想间就已经洞察了契丹人的先机。 “李县令的想法没错,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安居骨部的靺鞨人,就让他们在外面准备,万一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也好随时向对方发起反击。” 李悦点了点头,尽管也知道这些靺鞨人,和二皇子有着血海深仇,可是在这个唐人占少数的地方,自己实在不敢把背后交给对方。 万一他们联合起来,干掉这里的全部力量,扭头占领满是老弱妇孺的扶余县,不过是眨眼的工夫而已。 李悦吩咐众人,把船上的物资全部搬了下来,用等待反击的命令,把靺鞨人全部安置在了外面,同时把东门紧紧关闭,这才是放下心里。 安居骨部的靺鞨人,此时看着关闭的城门,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同族想要对自己赶尽杀绝,而唐人把自己当做利用的工具,全族仿佛成了上天的弃儿一般。 “大长老,既然唐人不信任咱们,索性回去带着族人全部离开,省得被人家一天天像是防贼一样的过活。” 对方长叹了一口气,意兴阑珊地说道。 “咱们不过千人,都比不上一个大的部落,而且老人孩子还占了大半,眼看着就要入冬,凭着一双脚又能走出多远。” “况且咱们向哪走?西边是契丹人,东边是高丽人、北边是黑水靺鞨,听说南边的唐国,打架的次数比吃饭还勤,咱们还能去哪?” 族人听了纷纷沉默下来,眼下看来,在这里至少还有一条出路,离开的话根本就是寻死。 “其实也不能怪李县令,如果是咱们建了一座城,忽然来了大批的唐人,恐怕防备的会更加谨慎。” “以我对李县令的观察,既然他能接受其他靺鞨人,迟早也会接受咱们的。” 听到大长老的话,众人的眼睛中慢慢有了神采,为了活命眼下只能如此了。 城内的高台上,哨兵大喊了一句。 “契丹人已经在五里之外扎营,暂时只有几个人向咱们走来。” 高思继微微一笑,对于这样的战术早就熟悉,对方远道而来,一方面需要及时的恢复体力,另一方面则是给予敌方精神上的压力。 太阳正挂在当空,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交战,只是这个季节的风向对己方不利,西北刮来的风虽然不大,可是对于箭头的准度却是有了影响,而对方则可以利用顺风的优势,向城寨里自由散射的。 第73章 攻心战 李悦爬上了城墙,眼前的景象让自己乐出了声,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契丹人是白来了。 对面近十丈宽的护城河,一面连通了大湖、一面则是汹涌的松花江,此时河里的水势虽然不大,可是轻松想要轻松渡过是不可能的。 有兵士们居高临下的把守,对方就算是想靠近河边都是妄想,将其填满更是别想,以上千契丹人的数量,就算是不受任何的骚扰,想要填平河道也要费些工夫了。 要么是自己猜测错了,要么是和尚根本没搜集到这里的情报,不然契丹人怎么会偏偏选择这里。 看着远处慢慢悠悠的马匹,看着眼前的布置,李悦心中大定。 “来呀,劳烦哪位兄弟把炭火帮我取来,再让厨子速速切些肉片,不求刀工如何讲究,只求豪迈大气便可。顺便让他好好穿起来,就说我要烤着吃便可。” 见李悦这个主心骨如此轻松,众人疑惑的同时,紧张也减少了一些。 知道他爱吃,而且会吃,可是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大家可是想不明白了。 高思继眼睛微眯,沉思了片刻,对众人高声说道。 “兵法有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遇到李县令这样的父母官,文能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真是你们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啊。” 背对着高思继和众人,李悦根本不敢转过头来,自己都觉得脸上烧得慌了,不定红成什么样子呢。 自己根本没想到什么兵法,不过是想起了诸葛亮的空城计,人家可以对司马懿弹琴,自己只能是用烧烤来应景了。 殊不知此时的李悦,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许多,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也只有这样的英雄,才敢面对上千敌人时如此的镇定自若。 接到了李县令的吩咐,以冯厨子为首的厨子们纷纷动了起来,炉子里的炭火是现成的,城寨里的肉更是不缺,没过一会的工夫,各种调料和全部东西都端到了李悦的面前。 “李县令,听说你的烹制手段乃是一绝,今天老高我厚颜尝试尝试,正好借您的威风,见识一下契丹人的手段。” 李悦看着对方点了点头,看高思继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对方手中一面大型的盾牌,显然找借口为自己掩护呢。 别说是对方提示,就是他自己刚才也琢磨怎么躲箭呢,千万得打起精神来,万一装b不成,被人家一箭射杀,到了地府都抬不起头来。 有高思继在一边,李悦可以稍稍安心,一边翻烤着手里的肉串,一边瞄一眼对面。 五六个契丹人距离百步之外停了下来,几个人相互交谈着,显然出现一座小城,让他们很是意外。 “喂,远道来的兄弟们,你们是从哪来的啊?这条路不通的,你们还是趁早回去。” 像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仅仅当做是远来的旅人,李悦对其高声喊道。 几个契丹人明显吓了一跳,向对面努力张望着,城寨看似不大、在草原上却是罕见,称得上是宏伟建筑了。 只是这条路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以前不过是个茅草、树干搭建的寨子,怎么短短几个月的工夫,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再说前面那条大河,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总不能是老天保护这些唐人和渤海人,凭空给他们造了一条。 听那人喊的应该是汉话,可惜咱也听不懂说啥,这两年这个寨子的唐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听说他们唐国四处都在打仗,看样子唐人比契丹人还爱打仗,家里的不够打、居然跑到这来欺负我们契丹人了。 看对面那个穿着一身的常服,好像也没有什么恶意,不如走近一点看看什么情况,反正他们是逆风,自己机灵一点、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眼看着对面几个契丹人,弓箭还背在背上,李悦的心情放松了许多,那玩意生生扎进肉里的样子,看着都让人觉得疼。 “老乡,你们要去哪里啊?是打算从这里过去吗?” 李悦喊了一句,换来对方一阵子的叽里咕噜,双方根本就是鸡同鸭讲,谁都听不懂谁说的。 有兵士见状,把李悦的话用契丹语说给对方听,几个契丹人连忙回应。 “李县令,他们说想从这里借道过去,只要让大军通过这里,什么都好商量。” 不用兵士解释,李悦也已经猜测到大半,对方嬉皮笑脸的模样,让他猛然想到影视作品里的人物。 那个种族和他们差不多少,需要你的时候低眉顺眼,欺负你的时候可就是人面兽心了。 “高大哥,你看他们,和小日……和倭国是不是很像?” 高思继笑了笑,随即开口说道。 “草原上的人,和倭国确实有几分相像,你要是软弱,他们就觉得你好欺负;你要是强硬起来,他们能给你添鞋底。” “我在家里的时候听说,往年倭国都会来唐国进贡的,到去年已经是连续十几年不断。可是今年,他们听往来的船队说国内正在打仗,干脆就不来啊。” “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恐怕这些家伙正在观望,只有等局势稳定下来,他们才会继续进贡的。” 李悦愣了一下,怪不得后世那些家伙会是那个德行,原来是骨子里自带的。 对面的契丹人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叽里咕噜又说了几句,似乎是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听了兵士的转述,李悦不由得乐了,这些契丹人把自己当成傻子了,说什么回来的时候给自己带大量金银财宝。 过去这里,那边是老子的家。 “告诉他们,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想要过去不难,只要把马留下,老子就是把他们背过去都行。” 没有了马的契丹人,和瘸子没有太多的分别,这样的要求简直是让他们砍掉自己的双腿一样。 为了把对方激怒,李悦索性过了一把山贼的瘾,这样的话语更是让身后的众人大叫,率先激发出了众人心底的贼性。 果不其然,对方几个人气得哇哇直叫,向着城寨胡乱射了几箭。 尽管是顺着风向,可是除了一支箭被风吹了过来,其他纷纷掉到了河道之中。 箭支有气无力,在空中飘飘荡荡,眼看着已经没有了一点力道。 看着时刻戒备,随时准备击飞箭支的高思继,李悦快速说道。 “高大哥,让我来试试。” 话音刚落,李悦微微侧身,一把把箭支从空中握到手里。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李悦向对方举起了箭支,完全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这一下子身后瞬间沸腾了,虽说刚才的那样的箭势,兵士们百分之百都能抓住,可是身为读书人的李悦,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无疑不是对契丹人的蔑视,更是对众人士气的鼓舞。 对面的契丹人恼羞成怒,纷纷大声叫嚷着,看他们的举动和表情也不难判断,一定不是为李悦叫好就是了。 “李县令不可大意,以胡人的脾气秉性,这几人一定是族里最弱的几个,所以才会被派出来打探的。” 李悦点了点头,自己几斤几两太清楚了,要不是那箭支像树杈一样飘来,打死自己都不敢徒手去抓。 当着契丹人的面,李悦把箭头掰了下来,剩下的箭杆和眼前的烧烤签子相差无几。 转瞬间,李悦又动起了心思。 拿起面前的烤肉,李悦对着契丹人狠狠咬了一口,同时发出夸张的声音,像是在品尝着世间美味一样。 尽管准备不足,冯厨子还是用各种佐料抓拿了一番,烤肉的上面也有了一层淡淡的味道。 “高大哥,你能把这个射过去嘛。” 高思继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契丹人劳师远征,现在是最为疲惫的时刻,如果对方马上发起进攻,战斗力能有平时的一半已经算是不错。 塔虎城防守容易,想要主动攻击却是有些难了,既然敌不动、就调动他们动起来。 逆风百步的距离,想要射中目标不易,可是把箭杆射到对面,对高思继来说却是不难。 挽弓搭箭、箭杆稍稍偏离弓把的位置,随着嗡的一声,烤肉签子迎风飞了出去。 和二人淡定截然不同,眼看着怪异的箭矢飞速袭来,几个契丹人明显有些慌了,指挥着马匹连连向后退着,同时惊恐地盯着箭矢的轨迹。 随着对方退后,箭矢稳稳地扎进地面,恰好落在对方刚刚站定的位置。 几个契丹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想不明白对方这样做的目的,几番商量之后,一人战战兢兢下马,哆哆嗦嗦拿起地上的木签。 鼻子闻到一股香气,随即下意识去咬了一口,惊喜的表情瞬间出现在脸上。 草原的食物大多用煮的方式烹饪,不仅没有那么多的调料,更是很少有人有这样的厨艺。 几个人叽里咕噜一阵,随即调转马头,像是献宝一样,向自己的营地跑了过去。 “李县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想必你的计策已经奏效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契丹人就会发起攻击了。” 李悦一愣,同时脸色也变得难看。 “我用了什么计策?为什么契丹人马上就会攻击?不会是一串肉串,就让他们升起了掠夺之心。” 高思继也懵了,这人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弱智啊。 以他对契丹人的了解,这些人很可能是多个部落组建而成,甚至可能是因为放牧,无意中聚集到一起的。 如今到了渤海国的地界,草原的规矩已经不存在了,有的只是凭自己的本事掠夺。 无论是刚刚的羞辱也罢,还是因为美食产生的联想,都会让对方迫不及待的做出反应来。 第74章 将心比心 “所有人听令,马上备战。” 也不想琢磨李悦到底是什么心思了,对于众人的情绪必须把握好一个度,过于紧张、过于兴奋,都不利于打仗。 投石机早已经就位,城墙上按照各自的位置,也布置好弓箭手。 第一轮的攻击一定要确保有效的杀伤敌人,如此一来既能打击敌人的力量,又能提升己方的士气。 不止是战斗人员就位,就连军医也准备齐全,万一有倒霉的受伤,也好及时的救治。 万事俱备,只等着契丹人来了。 城内有高高的塔楼人,配备了视力出众者,只要契丹人进入一里的范围,就会让同伴们马上准备。 “投石机准备,契丹人距离二百步。” 黑压压的契丹人,像是蝗虫一样扑了上来,对方显然是知道了前方的路况,一个个控制着马匹,速度不快也不慢,不禁让人产生极大的心理压力。 城墙上,就有新兵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陡然站直了身体,用力把箭矢射了出去,紧张之下,箭矢不过飞行了几丈,随即软绵绵地掉在了地上。 附近的伙长见状,连忙把他推了下去,对方如果不能尽快克服,影响的不仅仅是自己,就连同伴也会被他所感染。 “还有没有胆小鬼了,趁着契丹人还没到跟前,你们还有下城墙的机会。” 所有人都坚定的摇了摇头,无论是为了出人头地,还是为了家里的房子,面前的契丹人都是自己的希望,而不该成为自己的恐惧。 “一百五十步。投石机发射。” 和最初时相比,现在塔虎城的投石机增加了几倍,如果不是院子里布置不开,一轮几十斤的石头砸过去,恐怕契丹人就会损失三四成的兵力了。 尽管如此,五六十个石头同时飞上了半空,还是形成一幅壮观的景象,对已经发起了冲锋的契丹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也不知对方喊着什么,上千人同时奔袭的场面煞是惊人,只是看其慌乱的样子,如同是受到惊扰的羊群一般。 即便契丹人的马术再如何精湛,这么多人挤在一条路上,慌乱间也难免会磕磕碰碰,甚至有人在惊慌中自己跌到了马下。 那个倒霉鬼不过惊叫了两声,便被数不清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与此同时,一个个人头大小的石头也落了下来,此时能够活下来的,和武力勇猛没有多大的关系,完全是看谁的运气好而已。 噗、噗…… 接二连三的闷声响起,有的契丹人硬气的连哼都没哼一声,或是脑袋直接被砸的稀碎,或是胸口镶嵌了大石…… 和人相比,马的运气更差一些,即便是侥幸没被砸中,可是掉在地上却成了绊脚石,每每踢上一脚,都会落得个腿断的下场。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远处的人群中已经出现零散的空隙,数不清的伤者和马匹,发出令人心悸的惨叫,地面上不时可以看到红色、白色混杂的土壤,想必明年这个地方的野草会更加旺盛。 扛过两轮乱石的攻击,契丹人恐惧的同时,心底里的凶性也被激发了出来,一个个嘴里狂叫的同时,背上的长弓也被握在了手里。 距离对面的城池不过百步而已,依靠着西北刮来秋风,很容易就能射进对方的城池。 有以往攻打过这里、幸存下来的契丹人,发现对面不禁的城寨不仅从木头变成了砖石,而且对手的力道也变得大了许多,明明是逆风射来的箭,可速度却是那么的快。 此时城内投石机的空地上,射完一轮弓箭的兵士,纷纷躲进了房屋,只要不抽风露头去看,根本不用担心敌人的箭矢会射穿房顶。 而城墙上的同伴,第二轮的攻击已经结束,纷纷之前高校尉吩咐的那样,根本不看结果、马上躲到箭垛的后面,同时在头顶撑起了一面盾牌。 近千支羽箭挡住了西边的天空,无差别的落进城寨中,除了有个别的倒霉鬼,因为盾牌角度的问题,被射中无关紧要的部位,大多数人都安然无恙。 城中的塔楼上,再次响起号令声。 “前方五十步、散射……” 城墙上的兵士快速挽弓搭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从站直了身体、到箭矢射出,前后不过眨眼的工夫。 尽管弓箭的数量不多,可是又一次对契丹人造成了可观的打击。 也不知是之前的探子没说清情况,还是他们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位于河道边的契丹人竭力控制马匹,而后面不明所以的同伴,则是继续向前拥挤着。 一时间河边挤成了一团,不时有人掉进河里,逐渐河里的人马越来越多,爬不到同伴所在的岸上,索性向塔虎城的方向乱噗通着。 城外的一切时刻被塔楼上哨兵注视着,短短一会的工夫,便又有近百人被弓箭射中。 至于爬上对岸的契丹人,有高思继亲自照顾着,每每随着一声弓弦响起,一个契丹人的胸口就会插上一根羽箭,随即重新又跌落回水中。 眼看着同族出现大片的伤亡,有人在人群中高喊、同时勒令向后撤退。 高思继顺着喊声,向人群中张望着,对方明显诡计多端,始终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同伴之中。 刹那间,高思继手中的弓被拉成了满月,嗡的一声响起,箭矢像是黑色流星一般,径直钻进人群之中。 一声凄厉的惨嚎声响起,箭矢穿透一名契丹人的后心,直至整个箭杆都消失不见。 对面的契丹人首领吓得惊在原地,眼神中流露出无尽恐惧之色,连忙招呼着手下,再次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高校尉,那个人应该是契丹人的首领,刚才我听到他们都在喊着辱纥主。” 高思继点了点头,看来自己判断的没错,只是刚刚有些可惜,如果不是那人被拥挤过来,那个辱纥主已经成了箭下的游魂。 自己没有力气再张开弓,幸好有扶余县和塔虎城的照顾,否则之前那一箭都没法射出。 完全不用指挥,契丹人来势汹汹、去也匆匆,仅仅吃了一次败仗,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 塔虎城的弓箭手齐齐上阵,仅仅是在对方撤退的工夫,又是近百人留在战场上。 “万胜、万胜……” 欢呼声从塔虎城里响起,嘹亮的欢呼声惊得远处几里的群鸟们也四散而逃。 “你们看、你们快看。” 有人惊呼起来,顺着同伴的指示方向看去,江面上十几条船正顺流而下,和契丹人并驾齐驱的样子,似乎是在保护着对方一样。 “是外面的那些靺鞨人,他们偷了咱们船。” “这些狼心狗肺的胡人,幸好李县令对他们早就有所防备,不然让他们进来的话,恐怕刚才要吃大亏了。” 李悦攀上了城墙,盯着江面上的十几条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己对这些靺鞨人不薄,想不到却是换来对方的背叛。 不知道扶余县的情况怎么样,如果安居骨部联合起来,恐怕现在凶多吉少了。 猛然间风云突变,船上的靺鞨人全部站了起来,纷纷从舱底拿出一根根长矛,同时几乎在同一时刻,向着逃跑的契丹人投了出去。 “啊……” 面对突然起来的状况,有兵士惊呼了一声,显然是对自己刚才的判断感觉尴尬。 不止是对方,就连李悦也感觉脸上有些火辣,靺鞨人明显不是逃跑,而是伺机痛打落水狗的契丹。 看那长矛的样子,也应该是刚刚砍伐而成,一根根雪白的白桦木,像安居骨人的心灵一样纯净。 即便是有心埋伏,可终究是没有利器,加上水中航行的劣势,长矛仅仅给对方造成了一点伤害。 转眼间,契丹人欺软怕硬的一面表现了出来,面对着手无寸铁的安居骨人,手中的箭支像是不要钱一样,兜头盖脸的向对方覆盖过去。 正以为这些人会被全部屠杀的时候,只见船上的众人纷纷撑起一块遮挡的东西,几乎把整个船舱都挡的严严实实。 李悦长出了一口气,刚刚错怪了对方不算,如果因为自己的提防,让安居骨人丢掉了性命,恐怕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了。 “李县令,不用担心,我们靺鞨人早就学会了利用树木,那些盖在船的东西,一定是桦树的树皮。那东西摸着柔软,实际上这样力道的弓箭根本穿不透的。” 看着对方质朴的面孔,李悦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是换来对方激动的神色,想来自己族人被误会了,他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虽然暂时躲避了危机,可是没有人撑船,只能是依靠着水流慢慢脱困,树皮即便再是结实,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来啊,本县令亲自为咱们的安居骨兄弟擂鼓,所有投石机全部装填石头,不求能打击契丹人,只要能砸到他们就行。” 众人这时哪还不明白,李县令这是打算帮安居骨人分担一部分压力啊。 随着命令下达,城寨内的靺鞨人最为卖力,在此刻表现出最旺盛的活力来。 仅仅片刻的工夫,比拳头大一些的石头飞上了天空,眼睁睁地就向契丹人砸了过去。 随即对面响起狼哭鬼嚎一样的声音,眼看着没有机会撒气,为了避免伤亡继续扩大,辱纥主招呼着契丹人,像是丧家之犬一样,飞奔向西逃窜。 第75章 偷营 可惜有河挡住不能追击,况且以塔虎城比人还金贵、为数不多的那些马,大家只能站在城墙之上,欢送着契丹人暂时离开。 双方都明白,之前不过是冲动之下中计而已,对李悦来说,更是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如果让他真正计划,就是打死也想不出这些计谋来。 众人纷纷涌出城寨,去外面的江边欢迎勇士们的归来。 带着族人偷袭的大长老,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只要自己这些人能消灭一部分契丹人,那么在扶余县的同族,就会被唐人一视同仁了。 让他想不到的是,人家虽然提防着自己,却也不是没有一点良心,发现族人们被契丹压制的时候,唐人可是适时发起了反击。 如今看到江边欢呼的人群,大长老更是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安居骨部大长老高启,携族内子民向李县令请罪。” 战场上不听指挥,可是杀头的重罪,尽管同族没能杀死几个契丹人,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讲,还是拖延了对方的步伐,后来被投石机砸死、砸伤的,可也不在少数呢。 早在城寨里的时候,高思继便对李悦说清楚了,安居骨部为了证明自己有情可原,并且当赏。 但是战时不听安排,必需做出惩罚、以儆效尤,免得以后再有人出现类似的状况。 看老人满脸泪水的样子,李悦哪还狠得下心,连忙扶住就要跪在地上的对方。 “安居骨部靺鞨人,违抗高校尉命令,自作主张出击,罪不可恕。现将你们临时编入塔虎城中,待战后按年龄、特长重新分配,如有人胆敢违抗,立斩不赦。” 听到李悦的话,所有安居骨人哪还不明白什么意思,众人纷纷跪倒在地,不停地向李悦表达着感激。 “诸位请起,希望之前发生的一切,诸位能多多担待,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小子我不得不防。” 众人见李悦说的诚恳,心里哪还有半点怨言,刚刚能被接受已经是出乎意料,能听到县令的道歉,根本想都不敢想的。 “我高启代表安居骨一部,以我们的祖先起誓,从今日起忠心归顺李县令,如有族人违背此誓,甘愿受灭族之灾。” 李悦心里惊喜交加,想不到自己的一时戒备,竟然换来对方全族的性命托付,一时间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应该拒绝。 看李悦为难的样子,高思继连忙开口劝道。 “想不到我与大长老同姓。以我高家人的秉性,一旦认定一件事情,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恭喜李县令,得到一位德高望重的智者,以及这么多位勇士。” 通过高思继的眼神,李悦终于明白了一些,胡人生活方式、决定了他们的思维方式。 如今安居骨迫切需要依附一位强者,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 理解归理解,可是以李悦的思想,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索性对高启说道。 “高大爷请起,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与人交往,不在乎身份、也不在乎地位。只要是真心真意对我李悦,我必定不会辜负他人。” 李悦的话让高启高兴万分,回想起当日大琦锋出现的场景,着实把他吓的够呛。 如果是一般的县令,面对着身份高贵的殿下,别说不会和对方起冲突,估计早抱着对方的脚丫子啃了。 心更黑一些,没准早就把自己全部的族人送了出去,向对方换取功劳了。 “是、是,李县令说的极是。老汉我没什么见识,你以后就看我们怎么做,我们族人更是笨的要死,你有看不顺眼的地方,只管直说便是,把你惹急了,用鞭子抽都没有一句怨言。” 高启说的实在,很是对李悦的胃口,让他讲大道理,还不如唠家常似的痛快。 城寨内布置下必要的警戒,安排补充物资的人员,其他人则是进入到庆祝的节奏。 一方面欢迎安居骨部的加入,另一方面则是庆祝旗开得胜。 如今到了秋季,正是鸟兽最肥美的时候,塔虎城的兵士们训练之余,当然会准备过冬的物资,地窖中储备了大量腌肉,扶余县也运来的大量的蔬菜,整个城寨根本不缺食物。 可惜白菜还没有腌好,不然一顿酸菜鱼是少不了的,趁着众人外出打猎活物的工夫,李悦只能先处理白菜和木耳了。 醋溜白菜、白菜炒木耳,再加上一个以白菜为主的凉菜,剩下的大鱼大肉,就看众人能打回来什么了。 一顿饭吃的畅快淋漓,众人欢快的笑声传到了几里之外,就连契丹人也能隐约听见。 和塔虎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方,契丹人的营寨内静悄悄的,众人纷纷沉浸在悲伤和沮丧的情绪之中。 对方的情形和高思继所料相差不多,营寨的中的帐篷不多,位于最中间的一座大型帐篷中,五六个契丹人围坐在一起。 位于上首的契丹人扫视了一圈众人,眼神中流露出得意的神色,开口说道。 “诸位兄弟不用难过,唐人不是说过,胜败乃兵家常事。刚刚咱们虽然败了倚仗,大不了今晚就去袭营,只要到了城下,还怕他们那些边军嘛。” 有人冷哼了一声,怨恨地看了对方一眼,不屑地说道。 “死的不是你们部落的人,你当然说的轻松,我们部落的人死了大半,今年又多了不少的孤儿寡母啊。” 对方一拍桌子,顿时大声喝道。 “要不是你的人探路没有禀报清楚,兄弟们会死这么多人嘛。如今倒是怨起了我,契丹人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被人训斥的面红耳赤,小部落的首领顿时不吭声了,冷静下来甚至隐隐有些害怕,本来势力就不如对方,恐怕剩下的人口都要被人家吞并了。 “辱纥主先消消气,兄弟也是一时气急,还请辱纥主不要怪罪。依我的眼光来看,就算是能偷渡过河,那城寨也很难攻破。” “不怕辱纥主笑话,兄弟我真是怕了,马上我就领着我的人回自己部落,恭祝各位兄弟今晚大获全胜。” 上首的辱纥主眼神中闪过凶色,随即脸上堆起了笑容,起身来到对方的身边。 “咱们契丹穷,不用这样的方式,怎么能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不过呢,兄弟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不为难兄弟,马上送兄弟出营回家。” 对方连忙站了起来,满脸感激的神色,激动地向辱纥主谢道。 “多谢辱纥主……呃,你、你。” 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捂住自己的腰腹,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大头领凶狠的面容,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了。 辱纥主抬起一脚,把对方踹翻在地,同时把手中还滴血的匕首放在嘴边舔了舔,整个人显得极为阴险和凶残。 “契丹人没有你这样的孬种,既然你想做胆小鬼,老子就成全你。” 在这一刻,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体现了出来,谁的人马多、谁就有话语权,至于人马少的一方,要么选择臣服、要么是被人吞并,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其他人脸色顿时一变,当初各个部落相遇,完全是机缘巧合,至于攻打塔虎城,也是被这位辱纥主半是要挟、半是利诱而来。 如今远道而来,没有占到一点便宜,对方怎么会善罢甘休,眼前对方明显是在杀鸡骇猴,如果不服从他的指挥,恐怕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辱纥主杀的好,这样的契丹人根本不配做我们的兄弟。” “一个小小的边关,还能挡住咱们的脚步,管他是唐人还是靺鞨人,今晚把他们踏平了就是。” 契丹人吃了一个大亏,没占到便宜就走是不可能的,死了的人只能说是运气不好,草原上每年打仗不死些人,眼前这点损失根本就不算什么。 随着众人纷纷表态,笑容重新出现在辱纥主的脸上,几个人简单商量了一阵,计划午夜时分开始攻城。 现在的任务就是砍树造船,不过是个小小河沟而已,用力撑上几下,就能到对岸了。 辱纥主微笑着送众人离开营帐,待回来的时候,脸上现出一副阴狠之色。 “让人盯着他们几个,一旦有人想偷偷离开,马上给我杀了。” 手下纷纷点头,随即钻出营帐安排,对于辱纥主有这样的举动,众人早就习以为常,哪个大部落不是这样发展而成的,满怀仁义道德的,能活过一个月都算命长了。 从下午到天黑,塔虎城的笑声一直不断,而且看其城寨中始终不散的炊烟,显然是在吃喝玩乐,这让契丹人不禁气愤,同时更是信心大增。 木筏已经准备妥当,大部分契丹人用炒面、炒米充了充饥之后,一个个直接躺在背风的地方开始休息,只等着夜半十分发起攻击。 塔虎城里的笑声越大,哨兵们越是安心,随着夜晚的西北风减弱,纷纷从瞌睡中进入了梦乡,就连远处飘来淡淡的烟气,都不能把疲惫的他们熏醒。 距离契丹营地西北,大约一里的位置,几条船正在江边的芦苇丛中穿梭,随着船只停下片刻,一点火光便闪现出来,没一会的工夫,更多的芦苇被点燃,大量的浓烟也随风吹向西南方向。 “大长老,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放一把大火,借着风势把契丹人直接烧死算了,这样一点点的放烟,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大长老停顿了一下,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反正是狠狠地瞪了一眼。 “李县令这样安排,必定有他的道理。等到契丹人的营地被浓烟笼罩的时候,他们想逃都分不清方向了。万一有人向西跑的时候,大家伙同时放火,他们就是想逃、都逃不出去了。” 第76章 大获全胜 随着西北方成片的芦苇被点燃,大量的浓烟在西北风的推动下,像是翻滚的乌云一样,黑压压地向着契丹人的营地扑了过去。 此时的营地内,所有人都被浓烟呛醒过来,本就缺少休息的契丹人,一个个眼睛血红的不说,鼻涕眼泪也齐齐流了下来。 “边军来袭营了、边军来袭营了。” 四周满是惊慌失措的同伴,隔一个人都看不清长相,听到惊恐的喊声,营寨内顿时炸开了锅一样,一个个契丹人像是没头的苍蝇,相互拥挤、推搡着,纷纷想尽快离开这里。 辱纥主此时也是慌了神,草原上遇到这样的情况跑出浓烟的范围就是了,可是如今选择这个地点扎营,想跑都得琢磨琢磨方向。 “所有人都不要慌乱,全部用湿布蒙住口鼻,大家趴在原地不要动,敌人就在外面等着我们。” 命令被口口相传传了出去,契丹人撕下身上的破布,摸索着来到水边,有人刚刚把破布沾湿,顿时惨叫了一声趴在了水里。 “江边有人埋伏,大家都小心一些。” “湖里也一样有人,大家赶快都退回去。” 契丹人紧张到了极点,全部又挤回到营地之中,没等安稳片刻,附近又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动。 叫声此起彼伏,兼伴着内心的恐慌,疼痛好像也被扩大了,眼前不时出现拳头大小的石头。 石头造成的伤亡倒是不大,可是像雨点一样一刻不停,时刻敲击着众人脆弱的神经上。 辱纥主此时后悔到了几点,听信了猪队友的情报不算,居然还选择了这样一个扎营的地点,自己才是猪啊,接二连三的犯下各种低级错误。 归根结底,契丹人不过是马术、箭术精湛的牧民,怎么会敌得过运气极佳的李悦,以及久经沙场的高思继。 此时东北的夜空是明亮的,就连银河都能用肉眼看见,夜色中翻滚的烟雾,更是可以清晰看到轮廓。 李悦和高思继站在城墙上,远眺着契丹人的营寨,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同时又略微有些遗憾。 “高大哥好一招‘声东击西’,契丹人万万不会想到,咱们在城里吃饭吵闹的同时,已经暗中派人偷袭他们了。” 高思继微笑了一下,脑海中还回忆着刚才场景,眼前这位少年,刚刚在饭桌上哪有一点少年的样子,更是连一点官架子都没看见。 “李县令过奖了,想必你早已经有了打算,利用之前的小胜庆祝,有意的大声呼喊,以此来麻痹契丹人。这样走一步看两步的能力,我这个老将都不得不服。” 李悦嘿嘿笑了一下,被人夸赞的感觉就是高兴,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之前吃饭时不过是情绪所致,哪曾有其他的想法啊。 “高大哥还是少夸我了,我这个人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要不是有你们大家帮我,恐怕早就跑路了。” “可惜了对面那么多的马,哪怕咱们能缴获一半,老子以后都不愁了。” 不明白李悦说的跑路是什么意思,不过作为一位武将,哪有对马匹不喜欢的。 “李县令不用着急,如今咱们占尽了天时、地利,等下把契丹人折磨差不多了,就是放他们离开的时候了。” 之前的计划由众人制定,李悦哪还不知道马上会进行什么,只是不知道会获得什么样的成果,期待的同时、不禁又有些激动。 听不到一点厮杀的声音,契丹人惊恐的叫声倒是不时响起,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石头砸中的。 透过浓密的烟雾,隐隐有火光出现,李悦知道时机已经成熟,契丹人惊慌的程度,完全影响了战利品的丰厚程度。 西边的火光渐渐清晰,隔着烟雾都已经能看得清楚,更何况是处于烟雾之中,时刻遭受煎熬的契丹人。 终于有了指引的方向,契丹人顾不得其他,与其在烟雾中等着呛死、砸死,不如冲出去拼上一拼,万一运气好的话,也能捡回一条命不是。 众人摸索着找寻自己的战马,哪成想伴随着水滴,又有东西砸了下来,不过相比之前,落物的重量明显轻了很多,紧张之下差点都没感觉到的。 “是酒,是酒。” 听说同伴们的喊叫,契丹人的脚步慢了下来,充满疑惑的同时,不禁又被美酒所吸引。 随着更多敞开的皮囊扔了进来,众人开始争抢起来,不知不觉间,酒精差不多已经撒遍了营地。 猛然间,一根根火把扔了进来,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呢,一团团的蓝色火焰在营地里升腾起来,瞬间的工夫就连成了一片。 营寨内的帐篷最为易燃,有了酒精的辅助,在火把的作用下,马上成为全场最亮的焦点。 之前抢到美酒的契丹人,此时成了最倒霉的,慌乱中碰到一点火苗,沾染酒精的衣服就瞬间点燃,在恐惧的作用下,一个四处乱跑的火人,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契丹人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场面,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根本顾不上逃窜的方向,只是随着前面的同伴不停的奔跑。 有幸运的人跑出了浓烟范围,径直逃向西边,根本顾不得对面的火光隐藏着什么危机。 有人借着营地里的光亮,找到了湖边的木筏,死命地向湖里拖拽,期望快快逃离这眼前的炼狱。 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尽管马匹惊叫嘶鸣,可是却没有受到一点的伤害,就连那些无端出现的火把,也有意躲开了马匹的位置。 更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烟雾明显小了许多,西北风不停的吹过,营地内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此时的营地内,竟然响起春雷一样的炸响,把本就惊慌失魂的契丹人,吓得更加卖命的逃跑。 小小的木筏上,不知挤了有多少人,本就是仓促打造的木筏,没离开湖边几丈,就已经变得支离破碎。 不擅水性的契丹人在水里不停的噗通,只要是抓在手里的东西,根本没有放开的打算,短短一会的工夫,不知道有多少人沉到了水底。 幸好湖面上有船只划了过来,借着船上的火把,大家开始向小船的方向挣扎。 可以看出,小船上的人比他们还急,小船划得飞快、快速的把落水的人拉到船上。 只是大家都想不通,每每有人被救上船前,对方都会挥舞一下手臂,随即就会响起“铛”的一声脆响,水里的人就不再挣扎了。 西边陆地上逃跑的众人,运气也没好到哪里,看火势凶猛的样子,想要穿过几丈宽的火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样子。 而且对面不时会有一根小棍被扔过来,眼看着小棍伴随着亮光、发出震耳的响声,吓得契丹人抱头趴在了地上。 草原上的夏天,被雷电打死的牛羊、人马无数,这种未知带来的恐惧,已经深深刻到他们的骨子里,如今面对着雷火,哪能还有其他的心思。 之前在江边放火的高启见状,连忙吩咐着族人上岸,借着火光把契丹人一一打晕,随即用他们的衣物仅仅捆缚,没一会的工夫就逮到不少的活口。 辱纥主与其说是被手下保护着,不如说是都在借助对方来壮胆,几个人相互鼓励着,飞快爬上马背,快速向西边冲了出去。 沿路上根本顾不上同族的死活,辱纥主此时只想逃离这里,哪怕是回到草原做一个奴隶,也不想在这里担惊受怕。 靺鞨人一边把契丹人打包,一边用炮竹警戒着附近,看到有马匹袭来,连忙召唤着族人躲避。 炮竹再次点燃,朝着辱纥主等人就抛了过去,随着一声巨响,辱纥主的坐骑速度更加快了,之前地上被打晕的契丹人,不知有多少人惨死在他的马蹄下。 几匹惊马飞速穿过人群,向着火堆冲了过去,一时间火星四溅飞射,相比巨响引起的恐惧,火堆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别说此时已经没有了辱纥主,就是算可汗来了,也没法控制恐慌的牧民,契丹人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时间江水中、湖泊里,四处都能看到逃命的人影。 忙碌了整整一夜,最后直到塔虎城全部出动,才把所有俘虏悉数带回,清晨的湖面上,不时还能看到喝饱浮出水面的尸体。 这一天过去,获得的战果辉煌,除去三四百人的俘虏,还有五百以上的马匹,要不是马群被惊扰挣脱了许多,获得马匹还会更多。 缴获的刀、弓堆成了一堆,就算是把塔虎城的人全部装备一遍,也是绰绰有余。 至于营地内,烧焦的尸体不计其数,也不知是被石头砸中,还是被同伴踩踏,总之现场如同人间地狱一般的恐怖。 跳进江里的人更是没法统计,只是知道最近江里的鱼会有口福了,也不知契丹人的肉适不适合它们的口味。 相对而言,塔虎城的伤亡可是忽略不计,除了辱纥主逃跑时,被马撞伤了几人,其他人全部完好无损。 一夜未眠,李悦两眼通红,却是兴奋的不得了,之前还担心是灭顶之灾,想不多转眼就变成了一笔横财。 眼前马匹的数量,足以装备整个塔虎城,加上后期商人还会贩卖一些,补充给后来的靺鞨人也差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些俘虏,眼看着即将入冬,有这些劳力存在,马上进行的开荒工程,也有合适的人选了。 第77章 向北 看着眼前惊魂未定的契丹人,李悦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毕竟没有太多直接的接触,对这个种族不是十分的了解,很难说清对其到底是痛恨,还是厌恶。 不过既然打算把他们当做劳力,必要的手段还是要用的。 吩咐兵士们开始打造刑具,这么多人统一行动起来,对塔虎城、扶余县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千万盯住他们,但是尽量别打残了,扶余县还指望着他们开荒。不过饿上两三天没什么问题,只要别缺了水喝就行。” 听到李悦的吩咐,兵士们表现不一,有人欢呼雀跃,有人则是痛哭流涕,毕竟契丹人给每个人带来的伤害不同,反应也就有所不同。 知道李雨珊被人掳走,所有人都表示愤慨,却是没办法帮一点忙,对于刚刚的要求,没有人提出异议,完全的服从了李悦的命令。 这里是事情对李悦来说算是解决了,如今还是以寻找妹妹为主,当着众人的面,对高思继嘱咐了几句,谁要是敢虐杀契丹人,谁就去替他们开垦百亩的荒地。 吩咐人立刻向扶余县报喜,免得杨礼等人着急,同时又能借此震慑城内的宵小。 见李悦准备动身,高启连忙迎了上来。 “李县令,小人知道县令心急,不过有牛壮士在前面追寻小娘子,你带上几个我的族人,追上他也会容易一些。” 李悦点了点头,北边是安居骨部的地盘,以这些人对那里的熟悉程度,恐怕闭着眼睛都会找到家。 尤其是牛庆带着他们的一名猎户,有猎户的同族陪伴自己,总好过塔虎城兵士的陪伴。 “有劳大长老操心了,还请老人家留在这里协助看管契丹人,等我带着妹妹回来,必定会重重感谢各位。” 高启发自内心深深一礼,向对方还礼的同时,感谢李悦能真正的接受族人,心中更是期待他们能早日归来。 带上必要的物资,李悦等人乘船渡江,来到和牛庆分别地方,开始一路向北。 幸好有靺鞨猎户跟随,路上没有浪费一点的时间,在李悦眼里看不到任何的异常,猎户们却依旧可以引领着继续前行。 “李县令不用放在心上,我们常年打猎为生,就算是青草被踩踏过,也能分辨出之前过去了什么野兽。也正是因此,才能断定是猎物,还是应该躲避。” “加上有猎狗帮忙,一般很少有走错的时候。” 面对李悦的夸赞,几名猎户明显很不适应,脸红的同时,对其耐心地解释道。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即便人不感觉疲倦,马也该歇歇了,一直在齐腰高的草地里穿行,对马的体力也是极大的考验。 “李县令,如果小人没猜错的话,前面那颗大树下,应该是牛壮士歇脚的地方,咱们也该稍事休息片刻,牲口也要饮些水了。” 李悦点了点头,眼前这几位,根本就是这个时代的野外生存专家,想要安全的通过荒原,还是听从对方的意见才是。 距离大树十几丈外,猎犬大声的叫了起来,其中的一个猎户突然加速冲了过去。 李悦微微一惊,定睛看了过去,只见一块破旧的布条,正挂在树杈上随风摆动着。 看到这一景象,李悦哪还不明白原因,那布条显然是出自妹妹的衣服,想必被牛庆在附近发现,有意挂在了上面。 沿路没有任何的血迹,只是偶尔看到大片枯草倾倒的痕迹,李悦希望妹妹没有受到半点的伤害。 “李县令、李县令,你快过来看看。” 猎户兴奋的声音响起,立刻翻身下马,同时驱赶着猎狗离开大树的附近。 李悦眼睛有些模糊,连滚带爬的从马上掉到了地上,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几步来到猎户的身边。 终于有了妹妹的消息,怎能不让他激动和紧张。 “李县令,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依小人的看法,小娘子应该没有大碍,不然也不会有机会藏起布条了。” 顺着对方的指示看去,李悦看向树根下的孔洞,那里有一根和布料一样颜色的长线,正紧紧地缠在树根上的凸起处。 “小娘子应该是在这里休息过的,不然这里就不会出现布条的。” 猎户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痕迹,一边为李悦解释着,树干上一个怪异的符号,就是之前同伴留下来的,同时还指明了他们追寻的方向。 不仅如此,大树附近残留的灰烬也显示出,这里曾经有人停留过,经常在野外赶路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习惯,有水源的地方除了及时的补充饮用水之外,给牲口饮水也是重要的一项。 猎户看了看四周片刻,随即认准一个方向,果然没一会的工夫,就在距离大树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跳小河。 河边的马蹄印凌乱不堪,期间还夹杂着各种野兽的足迹,显然经常有动物来这里喝水。 凭借着精湛的箭术,猎户很快便收获到了猎物,尽管马上携带了大量的物资,猎户还是习惯性的补充食物,毕竟在野外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 几个人简单休息一阵继续上路,可是明显方向偏向西北,让猎户们不禁有些担心。 “李县令,如果一直沿着这个方向走,前边越是靠近另一个契丹人的部落了。小人有些想不通,以契丹人的脾气秉性,应该不会如此麻烦行事。” 李悦听出了对方的意思,如果是契丹人掳走了妹妹,她根本没有机会留下线索。 “如果一直向北的话,距离下一个县城还有多远?” 猎户辨认了片刻,认真地回答道。 “之前这里都是我们的族地,大家按照部落划分居住,根本没有县城,最多也就有个集市。” “小人只知道铁利府在东北方向、大约七八百里的样子,只是小人没有去过,也不知道县城到底有多远的。” 如今安居骨部大多都在扶余县中,听猎户的意思,方圆两百里内,恐怕都鲜有人烟。 在这种荒凉地方打转,只能说明掳走妹妹的人不想被自己轻易找到。 “前面最近的部落,大概还有多远的距离?” 李悦思索了片刻,向猎户问道。 “回李县令,大概还有三四十里的样子。” 如今李悦有了深刻的体会,现在东北真的是地广人稀,一个部落最多十几户,部落和部落相隔几十里地,除非是有意见面,否则一天之内都看不到对方部落的人影。 “劳烦两位大哥顺着踪迹追查,我们几个直奔下一个部落,到时在那里咱们碰头。” 尽管不明白李悦的安排,两个猎户还是应了一声,一头扎进荒原之中。 而李悦等人则是沿着部落间的小路,径直扑向下一个部落。 脑海中隐隐有了一些头绪,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李悦决定试上一试。 毕竟对方比自己早了一天多的时间,如果判断是正确的,一行人一路向北,或许能在对方到达目的地前追上妹妹。 荒原上的小路虽然也是杂草丛生,可是比之前的路容易走上许多,仅仅一个时辰之后,眼看着前边出现一座座小土包,部落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 “李县令,那些地窨子就是另一个部落。不过看样子,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李悦第一次知道,这种半地下建筑的名称,游牧民族虽然贫穷落后,可是通过和大自然做斗争,还是积累出不少的经验。 这种制造简单、外观丑陋的建筑,显然是遮风挡雨、躲避严寒的绝佳选择,至少比帐篷要坚固了许多。 根本不用查看,猎狗就已经发出了提醒,两只狗在一个地窨子的门前叫着,同时还用爪子不断扒着门,显然是里面有什么状况。 房间内有些怪异,地面上满是散乱的木炭,像是被人有意踢散的一样,同时地上再次发现之前的符号,显然是同伴在这里也做下了标记。 估算着大概的时间,如果对方之前绕了一个大弯,或许走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天黑,不得不住宿了一夜。 只看这两地的距离,断然不会出现住宿的情况,除非是遇到了恶劣天气,无奈之下才停下了脚步。 而地上的木炭,则是对方有意破坏,目的就是不想被发现曾经有人来过。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前分开的两名猎户也赶到这里。 和李悦猜想的一样,两名猎户不仅发现了贼人的踪迹,同样也看到了牛庆和族人留下的印记,对方在荒原里兜了一个圈子,最后还是回到了人迹出没的地方。 众人休息了片刻,再次向北启程,凭着猎狗闻到的气息,以及猎户们的判断,贼人又一次钻入了荒原之中。 如法炮制,双方再次分开,直到下一个部落,双方又再次碰头。 李悦心中有了大概的想法,想来对方为了扰乱自己的视线,有意选择偏僻的路线,可是这个年代没有全景地图,为了避免太多的偏离目的地,贼人只能是不时地进入部落附近,以确定自己所在的方向。 有了这样的判断,李悦决定赌上一堵,凭借速度和缩短路程,来追赶之前浪费的时间。 一天过去,在荒原上赶了一百多里的路,对人和马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眼看着太阳马上就要落山,几个人只得寻找地方过夜,等明天再继续赶路了。 尽管疲惫不堪,可是李悦却还是有些兴奋,自己的判断没错,对方一直游走在部落的边缘,而且行进的路线逐渐从正北、向东侧倾斜,看样子是似乎直指铁利府的所在。 第78章 铁利府 历经五天的长途跋涉,路上遇见的人屈指可数,看见的野兽倒是不计其数,李悦几人风餐露宿,早已经疲惫不堪。 要不是前面有牛庆留下的记号,以这里的地形真的很难继续追踪。 一路向东北行进,路不仅越来越难走,并且相隔几里的距离,就会出现一条条小河,需要绕行很远,才能到达对岸。 “铁利府、铁利府……” 李悦口中不停地喃喃,猛然眼睛一亮,脑子闪过一条信息。 印象中,似乎听某位朋友说过,他的老家就是铁力市的,那里历史悠久、物产丰富,可惜因为处于小兴安岭的南麓,境内的山比较多,所以直到后期开始修路,这才使得那里慢慢摆脱了贫困。 如果两个地名是同一个地方的话,结合那位朋友所讲的来看,此时的铁利府周边,恐怕还属于原始状态中,别说是路、就是有人走出的小路都不可能太多。 时间又过去了一天,沿途不时可以看到赶着牛羊的牧民,不过看其发型、装扮,明显是契丹人。 见到李悦几人,人数占优的契丹牧民们,表现的很是畏惧,远远就驱赶着牛羊开始躲避,显然是不想和他们有近距离的接触。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怕咱们呢?你们经历过这样的事吗?” 面对如此状况,李悦很是好奇,开口向几个人问道。 “回县令的话,小人猜想这里应该距离铁利府不远了,不然以这些契丹人的德行,早就仗着人多来追杀咱们了。我猜他们是担心,一旦不能把咱们全部杀死,一定会招来铁利府的报复。” “草原上的人就是这个样子,必要的时候需要相互依存,一旦出了天灾、水草缺乏的时候,又会相互残杀,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多少年了。” 李悦点了点头,不是十分理解,却是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远处可以看到连绵起伏的山峦,李悦猜测距离小兴安岭应该不远了,那么铁利府也即将到达了。 傍晚时分,一道轻飘飘的烟柱进入视线,令李悦不禁一喜,这一路上除了自己点燃的火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别人。 几个人快速奔行,距离几十丈的时候,只见一处小山坡下拴着两匹马,地上生着一堆火,却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火堆附近的石头后面,突然跳出一个人来,嘴里大声呼喊的同时,兴奋地向这边跑来。 “是牛壮士他们,跑来的是我们的族人,想不到咱们竟然追上他们了。” 听着对方的话,李悦没有任何的喜悦,反倒是心底微微一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牛庆怎么会不出来见面。 几个人催马迎了上去,李悦没等对方开口,连忙向其问道。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没见老牛。” 对方脸色黯然,沮丧地向后面一指,牛庆拖着半个身子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老爷,小人辜负了你的希望,没能救回小娘子。” 牛庆神情疲惫、脸色苍白,一条腿上还包裹着纱布,显然几天吃了不少的苦。 “你怎么受的伤?难道是遇上了大军?” 李悦顾不得询问妹妹的情况,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先行查看对方的伤势。 以牛庆的武功来看,应该是鲜有敌手才是,如果不是被人围杀,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牛庆面露激动之色,自己一个奴仆的身份,能对方如此紧张,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暖意。 “老爷不用担心小娘子,小人看她的样子,没有受到一点伤害。我们也没遇到大军,只怪小人学艺不精,加上救小娘子心切,一时中了对方的诡计。” 看着对方腿上环形的血迹,李悦感觉自己的腿都跟着疼。 “是兽夹伤的?” 牛庆脸色通红,微微点了点头,当初信心满满地夸口救回小娘子,哪成想没能达成不说,自己还被贼人算计,险些都了性命。 “雨珊没事?” 搀扶着对方坐下,李悦终于有心情询问妹妹,既然贼人只是把她掳走,就不用担心性命会有问题。 “小娘子年纪不大,却表现出很冷静的,昨天看到小人的时候,仅仅是流出了眼泪,连大哭都没哭出一声来。要不是小娘子的话,估计我条命也早就丢了。” 李悦心中涌起酸楚之意,眼泪在眼圈打着转。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在后世父母都恨不得捧在手心,在这里却要遭受这样的经历。 牛庆见李悦的反应,心里也是难受,连忙打岔道。 “通过昨天的情形,我看那几个靺鞨人很听小娘子的话,要不是她喊着不要伤害到我,恐怕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就已经被对方射杀了。” 李悦微微一愣,却是没有打断对方,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对方一行四人,不仅对战经验丰富,而且配合有度,两人和我近战、另外二人则是伺机远射。” “小人不敌四人,便坠在后面跟着,打算在他们宿营的时候偷偷救走小娘子,哪成想昨天夜里便被兽夹伤了。” 虽然不知道妹妹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居然会让几名大汉听她的话,以牛庆的伤势来看,如果不是对方手下留情,恐怕这条腿都要废掉了。 “以你的估算,他们距离还有多远?” 牛庆惭愧地低下了头,沉声回道。 “他们昨晚把小人放了之后便又上路,估计现在至少也在百里之外了。” 李悦叹了一口气,以牛庆的腿伤,能继续追踪完全是意志力的支持,同时估算距离,对方恐怕已经到了铁利府。 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好好歇息一晚,免得夜路难走,同时又加重牛庆的伤势。 “准备宿营,今晚咱们住下不走了,等明天两人随我去铁利,其他人护送老牛回家。” 牛庆一听急了,挣扎着站了起来。 “嘶……老爷,我牛庆虽然不能走路,可是用弓箭也能保护你的安危,万一遇到其他的贼人……” 不等对方说完,李悦扶着他坐了下来,打算强行拨开牛庆腿上的纱布。 以他的认知来看,牛庆一定是伤到了筋骨,否则怎么会连站都站不稳了。 面对李悦的关怀和紧张,牛庆心中的感激无法表达。 裤腿被向上掀起,李悦就发现了异常,小腿上绑着两根木板,肿的程度比大腿还粗,随着去掉纱布,前后两条狰狞的伤口,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牛壮士这是伤到了筋骨,我们常用的兽夹,那东西轻易就能夹断野兽的腿,贼人显然已经手下留情了。” 猎户的话让李悦重新开始打算,以牛庆的伤势来看,回到扶余县不定要多长时间,一旦耽误了治疗,恐怕一辈子都落下残疾了。 看样子牛庆已经简单治疗,不过最好是找个郎中诊治一番才好,看来只能是一同前往铁利府了。 几人饱睡了一夜,清早起来继续赶路,沿途的地窨子和牧民愈发增多,显然距离县城不远了。 殊不知,前方十几里外,已经绝望的李雨珊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前面的县城中,有什么样的命运正等着自己。 “小娘子不用担心,等到了县城你就知道,我家主人根本没有恶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家人不久以后也都会到这里来的。” 胡松心情极好,昨晚连夜赶路,终于在半夜赶回了家中,从扶余县带回吃食虽然有些不新鲜了,可是家人们尝过还是赞不绝口,仅仅这么一点小事,就能让他开心几天的。 李雨珊沉默不语,这样的安慰自己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别说眼前的县城不如扶余县,就算是让她住进皇宫也不会开心,哪里都没有扶余县的那种气氛。 另外几人见李雨珊不说话,想办法引导着她。 “小娘子,等下如果见了我家主人,千万别说咱们昨晚就到了城外,否则大家都会有麻烦的。” “你当小娘子是你家的笨小子嘛,在我看来,把整个铁利府都算上,也挑不出一个比小娘子还聪明的孩子。” 李雨珊点了点头,却是不出一声,让几个大汉也没有了办法。 沉默间,迎面响起号角的声音,众人抬头看去,近千人马正呼啸着赶来。 感受到李雨珊哆嗦了一下,胡松连忙安慰道。 “小娘子不用害怕,这些是我家主人的兵马,想来他是亲自来迎接你了。” 对方的话让李雨珊瞪大了眼睛,自己算是个聪明一点的姑娘,对方看中自己什么,竟然会有如此大的阵仗。 几个人慢了下来,对于自家的主人,胡松等人太了解了,一旦违反他之前说的命令,等来的必定是严厉的惩罚。 既然之前制定了迎客的规矩,自己还是好好执行便是,千万不要触怒了他才好。 前方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几个人完全没注意到,在他们的后方,几匹马和猎狗,同样飞速奔驰。 面对着前方的近千人马,李悦说不紧张那是骗人,不过既然已经来到对方的地盘,索性装出气定神闲的样子,对妹妹和自己,都是一种莫大的鼓励。 “雨珊、雨珊……” 耳畔似乎传来呼喊自己的声音,李雨珊回头望去,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想不到大哥竟然就在自己身后,如果自己之前能拖延一点时间,或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了。 此时的李悦和牛庆也是暗自懊恼,假如昨天继续赶路的话,没准早已经找到妹妹,也不至于让自己置身绝境了。 第79章 软禁 双方的距离很快缩短,胡松几人来到队伍前面站定,此时已经不敢再照顾浑身发抖的李雨珊了。 旁边那个人竟然是之前到过扶余县,并拿宝剑架在哥哥脖子上的那个皇子,对方看着哥哥的方向,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哥,你快跑,别来管我。” 李雨珊拼了命的大喊,当天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对方没能在扶余县杀死哥哥,到了这里还能放过他嘛? 大琦锋单手举起,猛地向前一挥,身后的骑兵顿时从两侧飞奔出去,眨眼的工夫便把李悦等人团团围住。 眼看四周都是身着皮甲的骑兵,李悦深吸了一口气,借以压制着心底的恐惧。 旁边的牛庆毕竟有着高手的气度,虽然看上去有些紧张,可也是正常的情绪。 至于其他几名猎户,几个人挤在一起,并且小声吆喝着自己的猎狗,生怕惊扰到骑兵,进而引来杀身之祸。 “不过是个皇子而已,你们可是我扶余县的百姓,断然不用怕他。” 李悦的话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与其说是在给猎户鼓劲,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李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大琦锋熟络地打着招呼,像是好久没见面的老朋友一样。 看到对方得意的神情,李悦已经彻底明白,当初在扶余县时被耍的团团乱转,全部都是他的功劳,想必那些和尚也同样是他的手下,不然怎么会对自己的一切清清楚楚。 当初去找他的时候,恐怕当天就离开了扶余府,只是有意留下了乌诚,用来拖延自己而设计的。 至于契丹人的出现,完全就是一个巧合,想到那么多的马匹,李悦不知道该感激他,还是该生他的气。 “二殿下想请我兄妹做客,当初在扶余县直说便是,何苦如此兴师动众呢。” 李悦的话让大琦锋眼神一冷,到了这个时候,对方还在提醒着自己,想当国主的话,自己的身份不够。 大琦锋在马上欠起身子,和胡松同行的汉子立刻从马上跳下,几步跑到对方的身旁,双膝跪倒在地上,用身体做成了一个人梯。 随着大琦锋搬鞍下马,李悦瞪大了眼睛,看到当初在扶余县的时候,这个家伙还是有所收敛的呢。 “李兄,想来你对我有些误会,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你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你我多加深些了解,或许会让你有所改观。” 眼前的形势根本不容拒绝,这里也没有道首的庇护,万一把对方惹急了,把大家都灭了口,恐怕有人想替自己报仇,都不知道该找谁了。 而且从他的话不难判断,或许整个铁利府都是他的地盘,即便是想要逃走,也得好好计划一番才行。 “殿下实在客气,既然如此我们兄妹几人,就在你这里打扰几天了。” 李悦的话顿时让大琦锋眉开眼笑,如果对方依旧态度强硬,只能是采取极端措施了。 “不过事先有劳殿下,我这位兄弟被兽夹弄伤,还请殿下帮我找个郎中要紧。” 看到李悦的脸色难看,大琦锋的表情也顿时变得阴沉,大声向后面喊道。 “谁伤了李兄的兄弟,自己站出来给人家赔礼。” 声音落下,刚刚做人梯的胡人站了出来,脸上露出惊慌失色的表情,像是遇到了生死攸关的大事。 “赔礼就免了……” 李悦还没说完,对面那人抽出手中的长刀,对着左臂用力砍了下去,瞬间那条胳膊呈现出诡异的状态,同时鲜血也涌了出来。 这一幕吓得李雨珊惊呼一声,连忙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同时低头闭上了眼睛。 几日相处下来,以胡松为首的胡人,没过一点过分的举动,更是把她当成闺女一样看待。 李悦眉头皱了起来,影视作品中经常看到断臂的镜头,可和眼前真实的一幕相比,明显是增添了艺术效果。 以目前的工艺来说,那样的武器未必存在,更不可能人手一件,胡人骨折的样子,才应该是真实的效果。 “小人给李县令,给这位兄台赔礼了。昨日之事多有得罪,还望二位不要怪罪。” 看对方痛苦的样子,李悦心中没有报复的快感,更多却是震惊,想不到大琦锋的性情如此古怪,居然会对自己的手下发布这样的命令。 “没事、没事。你还是赶紧包扎一下。” 即便是敌人的手下,李悦也不愿意看到残忍的一幕,连忙对其安抚道。 胡人再次一礼,慢慢退到后面,鲜血滴滴哒哒流了一地。 大琦锋像是没事一样,再次高傲的说道。 “看你如此忠心的份上,昨日擅自回家留宿的事情,本王就不追究了。至于你们几个……” 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吓得胡松等人一个哆嗦,连忙翻身下马向对方请罪。 “不要啊……” 李雨珊悲凉的喊出一声,随即也跳下马来,向着大琦锋的方向跑了过去。 “求殿下放过胡大叔几人,求你不要伤了他们。” 看着妹妹替胡人哀求,李悦心头莫名一紧,也不知道这些天她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竟然会让妹妹为几个贼人求情。 “老爷,我或许能猜到一些。” 牛庆看出李悦的异常,不禁开口说道。 “当日我们追寻小娘子的时候,看到一处荒原中满是狼的尸体,小人大概查了一下,至少也有二十头以上。估计是那个时候,这些胡人打动了小娘子。” 李悦点了点头,如果是自己有妹妹的经历,或许也会对贼人的态度有所改变。 “况且你看刚才的样子,我猜测那几个胡人也是身不由己。” 就连自己回家的时间都被对方掌握、控制,大琦锋的占有欲望可见一斑,从中也不难看出,这些胡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工具罢了。 正在琢磨的工夫,大琦锋转头看向妹妹,露出的笑脸吓了对方一跳。 “既然有小娘子替你们求情,这次责罚就免了,以后胆敢再犯……”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胡松几人连忙谢恩,同时对李雨珊投去感激的目光。 “看你们的样子也很熟悉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四个就陪在李兄的身边,当做他的贴身护卫。” 明眼人都知道,大琦锋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在李悦身边加了一道保险,让时刻都在自己控制之中。 “李兄请,咱们即刻进城,小弟要为你接风洗尘。” 如果不是了解对方,此时的大琦锋像是一个好客的主人。 上千精锐骑兵再次动了起来,地面上掀起两条弧形的烟尘,像是把李悦包围了起来一样。 所有人都集中到李悦等人的后方,也不知对方是在炫耀,还是在威胁自己。 李悦深吸了一口气,最艰难的时候都渡过了,暂时失去了自由又算得了什么,权当成一种磨练罢了。 伸手把妹妹拉上马,将其一把搂在怀里,这个丫头这些受了多少的苦啊,直到现在才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哭泣的李雨珊,李悦身旁的胡松等人,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对这个姑娘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感情了,刚才如果不是她的话,不定要遭受什么惩罚呢。 “感谢各位这几天对我妹妹的照顾。” 李悦向旁边的几人道了声谢,便扭头不再说话了。 这一幕让胡松等人羞愧不已,几个汉子嘴巴张合了几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随着大琦锋的坐骑进城,更能看出他的权势来,城内的百姓无不跪在地上,直到他在自己面前过去,百姓才会站起身来。 相比扶余县,铁利府破败、萧条了许多,不过凭借着地势,整座城打造的易守难攻。 城池三面环山,看其高度和山势,就算是借助工具也很困难,通往南边的唯一陆路,更是依水泽而建,想要突袭都难以展开兵力。 远处的山上森林密布,看样子完全是一副原始的形态,就算是几千人进入里面,就像是汪洋里投入了一颗石子一样。 即便是不懂军事的李悦,也不难看出,这里易守难攻,尤其地处渤海国偏远地带,无论是用于抵抗外敌,还是用来藏兵,都是一处绝佳的场所。 “李兄看我这里如何?如果我能有你点石成金的手段,用不了几年的工夫,便能平定周边的所有势力。” 看着对方惆怅且得意的样子,李悦清楚的知道,大琦锋招揽自己的念头依旧旺盛,如今刚刚见面,就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大兄真是抬举小弟了,扶余县占据了地利的优势,可以开荒种田。而这里,恐怕小弟真的无能为力。” 大琦锋眉头皱了一下,铁利府的优劣他十分清楚,因为地处小兴安岭,这里的地形多高山和河流,平地简直屈指可数,更别说可以耕种的田地,只能是靠着山水来吃饭。 “难道说李兄就没有别的办法?我这里的水产极多,山上更是丰富的矿藏。如果李兄能够帮我,之前的许诺不变,事成之后你就是渤海国第一位异姓王爷。你看如何?” 李悦苦笑了一下,此时也是心里的真实反应,这个家伙简直就是有病乱投医,自己连个江湖郎中都算不上,哪有那种治理开发的手段啊。 “殿下切莫着急。既然殿下千里迢迢把我兄妹请到这里,如果帮你想些办法,恐怕也说不过去。还请殿下给我些时间,待我兄妹安顿下来,到时也不迟。” 大琦锋的脸色微红,连忙致歉道。 “还望李兄海涵,小弟之所以不择手段,确实有些心急。不过有一点请你放心,只要你们安心住在这里,以后你说出的话就是我的命令,就算是我、需要的时候也听从你的安排。” 不得不说,大琦锋的态度相当的诚恳,不过从他的性情来看,李悦完全当做是笑话了,眼下只能是先将其安抚下来,等有机会想办法离开才是。 第80章 画饼 随着大琦锋进城,李悦仔细地观察着四周,这里虽然守着石山,可是城墙却是不高,也不知是不重视,还是因为技术的问题。 城内的建筑也明显老旧,就连二层的木楼都屈指可数,路边摊位摆放的货物,倒是让李悦颇为心动。 想到这里便打算下马,胡松见状连忙上前,同时口中连声提醒着。 “李县令稍等、稍等片刻。” 说话的工夫,胡松已经从马上跳到地上,几步来到李悦的侧方,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显然也是把自己当做的人梯。 李悦微微一惊,看着马下的胡松脊背,不知怎么样才好。 从没把自己当做什么贵人,对方也不是自己的奴隶,踩在别人的身上下马,良心上都过不去啊。 “李兄不用见怪,想不到这奴才还算是有眼色,真正把我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上了,你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奴才,随意使唤便是。” “你这奴才,这件差事干得不错,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一个闺女。从今天开始,就过来服侍小娘子。” 胡松身体哆嗦了一下,心情有些复杂,女儿侍奉李雨珊没什么问题,可是如此一来,距离这个主人也近了一些,只希望很少见到他才好。 李悦对大琦锋抱拳,同时对马下的胡松说道。 “这位大哥不用客气,你起身扶我一下就行,这样的下马方式,我实在是有些不太习惯。” 胡松犹豫了一下,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低着头抬起了胳膊,直到李悦从马上下来,都没敢看对方一眼,不过心中却是充满了感激。 如果自己的主子,脾气有这位的一半好,大家伙都要感恩戴德了。 李悦哪里知道,仅仅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获得了对方的好感,此时眼中除了摊位上的货物,便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野兽、飞禽、山珍,好多在后世都不常见的东西,在这里就像破烂一样的摆放着。 比拳头还大的猴头菇、手指粗细的榛蘑,和巴掌一样大小、层层叠叠的黑木耳,简直亮瞎了李悦的眼。 各种颜色、大小不一的飞禽,摸上去都是肉嘟嘟的,显然是过了一个肥美的秋季,才被人捕捉到的。 黑熊、马鹿、獐、野猪、狍子,小一点的猎物都不好意思摆上,不被人笑话才算怪了。 至于皮毛更是数不胜数,狐狸皮、水獭皮、貂皮,这样的小兽根本根本上不得台面,豹子皮、甚至是虎皮,李悦都看到了不止一张。 看着李悦的表情,大琦锋有些不解,最好的货都被老板放在店内,这些东西只能算是样品,居然会让他如此的着迷。 “李兄如果喜欢的话,我让老板把他们的珍藏都送到府里,何至于在这路上挑挑拣拣的。” 李悦的手在虎皮上摩挲着,刚刚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于是开口说道。 “殿下见谅。这些东西在你眼里都是普通的货色,可是在我眼里,却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大琦锋的眼睛一亮,这个李悦脾气怪癖,可是一旦将其降服,办事倒很是用心,如今刚刚进城,就已经为自己指点迷津了。 “李兄请讲,小弟洗耳恭听。” “以这张虎皮为例,如果一只老虎可以卖到100贯的话,小弟有信心把它卖到1000贯。” 大琦锋顿时兴奋起来,微笑着做出倾听的模样。 “老虎肉可以治病、虎骨可以泡酒,至于虎鞭嘛,大家都是男人,你懂得。” “最值钱的还是这张虎皮,如果用东西把它充填起来,做成一只标本的话,我想无论是用来售卖、还是拿来送人,总会有武勇之人看中的。” 听了李悦的话,大琦锋若有所思,以他的地位和身份,哪里会想到这么多的道道,琢磨了片刻也没有一点头绪,索性继续问道。 “李兄说的话,我明白一些。不过以铁利的位置而言,这里地处偏僻、道路难行,就是一些商人都不愿前来,更何况是那些达官贵人了。仅凭我手下的那些商人,能把东西卖出去已经是不错,指望他们赚大钱是别想了。” 眼看着对方即将上道,李悦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继续说道。 “归根结底,一座城池的兴旺和人口有着直接的联系。既然别人不愿意来,咱们可以请别人来啊。” 李悦的请字被有意拉长,大琦锋哪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李兄请,咱们马上回府,府里已经让厨子备下酒菜,咱们边喝边聊。” “告诉你们老板,最近多准备一些紫貂皮,本王要送给李先生做一件袍子,马上就要入冬,先生没有御寒的衣服怎么能行。对了,雪貂皮也要准备,怎们能少了小娘子的呢。” 伙计战战兢兢的应允下来,既然殿下有令,还得赶快告诉老板,尽早办妥才好,大不了多辛苦一些,总好过丢掉性命。 随着对方步行回府,李悦心中有了定计,眼下既然已经初步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剩下的就是慢慢谋划了。 酒过三巡,大琦锋按难不住内心的疑惑,铁利府的情况他简直是了如指掌,实在想不通对方如何能吸引来大量的人口。 “殿下,我在来的路上看到很多百姓在河里淘金,想必这附近应该有金矿。” 李悦也想通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索性先和对方虚与委蛇,断然不能再由着性子行事,连称呼上也开始有所注意。 大琦锋微微愣了一下,开口说道。 “金矿倒是没有,就算是地下真的有矿,咱们也没法挖。先生打算用这个招揽百姓,恐怕是行不通。” “不过我倒是知道,进入秋季水势减弱,空闲的百姓都会在河道里淘金,偶尔能捡到米粒大的金子算是不错了。” 虽然李悦不懂矿脉,可是后世“闯关东”的时候,大兴安岭可是有不少人淘金为生,或是希望一夜暴富的。 “殿下,如果说有人在咱们附近淘到了手指大小的金块,又或者是鸡蛋大小的金子,而且这个消息又传到了外面,你想会是一种什么状况呢。” 大琦锋的眼睛逐渐发亮,身为皇子、对于金钱没有直观的概念,可是一块天然的金子,对他却是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更别说是那些普通的百姓,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情,恐怕连手下的兵卒都要抽空去淘金了。 转瞬间,大琦锋又有了新的担心,不禁开口问道。 “这样的方法倒是可行,只是一旦那些人到了这里,发现上当受骗,岂不还是要离开这里,不可能全部留下啊。” 李悦胸有成竹,对其回答道。 “不用等到他们发现上当,殿下可以适时发起招募各种工匠,管他是是皮匠、铁匠、木匠,只要是百姓,咱们全部吸纳。”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百姓都会夸赞你的仁义,痛骂那些骗子,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啊?” 面对着李悦画出的大饼,大琦锋露出沉醉的表情,仿佛那样的场面就在眼前一样。 不过马上对方换上一张贪婪的面孔,探身对李悦说道。 “先生大才,本王迫不及待想见到那样的场景。我看先生的城里,工匠数量应该极多,不如索性让他们全部搬来。你看如何?” 短短一会的工夫,李悦在大琦锋心目中的形象变得高大,连称呼也随之改变。 李悦心中一惊,想不到这个家伙如此贪得无厌,如果抽调了扶余县的工匠,那里很快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殿下应该知道,扶余县的百姓大多来自唐国,咱们只能对他们利诱,如果是强逼着他们迁徙,恐怕会是不妥。” 大琦锋的眉头皱了起来,李悦说的没错,唐人虽说是逃难到了渤海国,可他真不敢对这些人用强,万一消息传了出去,唐国派大军前来,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更别想当什么国主了。 “好。本王就忍耐一些时日,相信先生的计谋不日就会奏效,你我二人就静待佳音。” 终于把对方应付了过去,李悦回到给自己准备的院子,从门口到墙边,每隔一丈的距离就站在一名卫兵,显然是大琦锋对自己布置的防范。 “老爷,您回来了。小人兄弟已经几个恭候多时,特地在此等着感谢老爷。” 想不到胡松几人正等在门口,口中的称呼更是让他愣住了。 “老爷有所不知,殿下把我等送给了老爷,以后小的就是你的奴才,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小的一定会去照办。” 李悦不明白,大琦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自己落到这个下场,可以说是他们直接导致的。 如今倒好,把仇人安排到自己的身边,难不成是为了给自己添堵嘛。 “是不是我吩咐什么,你们都会去做?” 听着李悦的语气,就知道对方的心情,胡松几人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老爷,没错。这是我们的户籍,殿下已经准备好了,特意叫小人交到你的手里。” 李悦一把抢过户籍,没好气地说道。 “好啊,我叫你们现在就去杀了大琦锋,一炷香之后提头来见。” 说完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李悦气鼓鼓地走进了院子,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听见哥哥的声音,李雨珊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胡人女孩。 “哥,你回来了。” 随着一声招呼,李雨珊扑到李悦的怀里,尽情释放着自己的心情,看到哥哥平安无事,终于是放下心来。 李悦摩挲着妹妹头发,轻声问道。 “你们吃过饭了?” “嗯,都吃过了。他们还给牛大哥请了郎中,而且还重新敷过药了。” “好,跟哥哥进屋,说说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在这个时代,李雨珊的年纪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过面对宠爱自己的兄长,依旧像是小女孩一样,拉着他的手臂一步都不松开。 “胡蝶,你陪胡大叔一会,等下我再来找你玩。” 女孩看着迎面走来的李悦,脸色涨得通红,憋了好半天才轻声说了一句。 “老爷。” “小娘子,奴婢知道了。” 李雨珊在女孩面前站定,帮着她捋了捋头发,嗔怪着说道。 “刚才咱们不是说好了嘛,在外人面前的时候,你才能叫我小娘子,没人的时候咱们就已姐妹相称。” “是,小娘子,奴婢知道了。” 话音落下,胡蝶的脸变得更红了。 第81章 明查 似乎是担心把李悦逼得太紧,大琦锋安排的几名侍女很有眼色,见进来的李悦露出不悦的神色,连忙对其请示道。 “先生没有什么吩咐的话,奴婢等人先行退下,有需要的时候,喊奴婢一声就是。” 侍女们说完,向李悦行礼鱼贯而出。 “老爷,你回来了。他没对你怎么样?” 众人围了上来,和牛庆同样称呼,已然把自己当成了他的至亲之人,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 “没事、没事,想当初在家里的时候,老子都没拿他当皇子看,把咱们请到了这里,还能被他欺负到了。” 看着众人关切的目光,李悦心头一暖,愉快地吹牛说道。 “大家都坐下,眼下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急也没用了,有些事情我要向你们交待一下。” 李悦严肃的神情让众人精神一震,知道他应该是有什么打算了。 “老爷你们放心在屋里谈,我去外面盯着。” 一名猎户说完,起身走向外面,对于李悦能否离开这里,猎户们的心情更加急切,为亲人们报仇的希望,可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呢。 “老爷,你有什么打算?如果说今晚就想离开这里,小人就是拼了性命,也会拖住他们。” “我们也一样,大不了把命交代到这,也要送老爷离开。” 看着对方一个个激动的样子,李悦心中感动万分,随即对其安抚道。 “大家不用心急,咱们谁都不死,还得留着这条命好好享福呢。” “我考虑了好久,别说暂时不容易离开,就凭前些日子咱们的城被祸害的事,这笔账就得好好算算。” 一听说报仇,几个人全都来了劲了。 “淡定、淡定。从明天开始,老牛你在这安心养伤,你们几个陪我到外面转转,不管是靺鞨人、还是契丹人,遇见了你们都要和人家好好聊聊。” 牛庆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自己现在这幅腿脚,出去就是给别人增添负担呢。 几名猎户有些不解,同族倒还好说,至于那些契丹人,打心底里有着抵触。 李悦见状继续说道。 “如果契丹人来攻打这里,你们是希望契丹人赢,还是希望大琦锋赢呢?” 几个人思索了片刻,终于有了答案,契丹人虽然可恨,可是杀死自己亲人的毕竟是大琦锋。 第二天一早,不止有几名猎户跟随,就连胡松等人也跟了上来,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李悦。 对于这样的情况,李悦早就考虑在内,索性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不时与对方交谈几句。 “胡大哥,我看城里的牛皮、羊皮已经都堆成了山,就算是商人不来,大家为什么不拿出去贩卖,总好过在那里烂掉要好。” 胡松露出一丝苦笑,非常无奈的说道。 “老爷或许不知道,去年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差点把城都给淹了,官道都被冲毁,牛羊更是死掉无数。” 李悦琢磨一下,大概能想象出来,去年的松花江涨水,就使得扶余县受了灾,冲毁了大量的农田,所以才会出现这么的灾民。 而这里位于小兴安岭,雨水一旦大量增多,势必会从山上倾泻而下,形成的灾难根本无法估量。 “加上国主驾崩,我们这里刺史只知道贪钱,哪还顾得上百姓的死活,要不是殿下接管了这里,不定有多少人会饿死呢。” 李悦明白,死去的牛羊可以剥皮,至于肉能存多久,牧民们为了以后的生计,更不可能把牛羊都杀光,就形成了一个解决不了的矛盾,除非有大量的粮食进行救援。 从对方的话中不难判断,大琦锋应该是趁着父亲去世,趁乱占据了这里。 “牧民们只知道放牛放羊,哪懂得贩卖这些东西,尤其铁利府周边,大多以牧民为主,别人自家的皮子还卖不完,哪里会再买其他人的。” 李悦脑子里乱成了浆糊,这里一定有自己想不通的关键点,一场天灾影响的范围太大,一条销售链断了,很难在连接起来。 “你们之前的皮毛都是有人来收购的吗?” “老爷,是的。那些人也都是我们靺鞨人,只是不知他们把东西运到哪了。” 以胡松这个奴隶的身份,恐怕了解不到太多的东西,李悦只能暗自琢磨着。 自己出产的东西,只能向外出售,除了渤海国和契丹,只有唐国依靠农耕。 想到这里,李悦眼睛一亮,猛然想起何昱两个侍卫的见闻。 去年卢龙节度使和成德节度使,两个人相对来说距离渤海国最近,可是当时打正欢,如果他们那里的商人不来收购,其他地方的商人们更是不敢上路。 虽说不知道想的对不对,可毕竟脑子里有了一点思路,或许可以在唐国商人这点上,做一做文章的。 “看你们这里,似乎和契丹人离得很近啊,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不少的契丹人呢。” “老爷,你说的没错。虽说我们和契丹人是世仇,可是归根结底大家都是普通的百姓、牧民,只要不是官府要我们打仗的时候,大家碰到了还会打声招呼呢。毕竟大家有时会交换一些货物,或者是交流一些信息的。” 听了对方的话,李悦对双方的关系有了直观的了解,以后完全可以利用这样关系为己用,只是具体如何操作,还要好好琢磨才是。 对于李悦的提问,胡松有问必答,或许是为了弥补自己之前犯下的错误,而李悦则是心情畅快,了解的越多、越容易让自己脱身。 看目前的形势,西边的乌槐部虽然被大琦锋震慑住了,可是身处北边的同族黑水靺鞨,对于他的到来显示出极强的攻击欲望。 听胡松说,这一年多来,黑水靺鞨经常出没在附近,想必对他们来说,干掉一位皇子是一件无上荣耀的事情。 随着双方的不断接触,几个猎户在李悦的授意下,同胡松等人的关系飞速发展,到了中午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共同坐在了酒桌前。 “要说起酒来,还是我们扶余县的扶余春,这里的酒简直就是兑了太多的水一样,一点滋味都没有。” “兄弟说的没错。自从上次再你们那喝过……” 双方说道这里,胡松等人的脸红了起来,纷纷想起在那作乱的事情。 李悦用心观察着一切,这些人显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更是有着自己的是非观念,只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奴隶身份,让他们不敢有半点的反抗之心。 所有人都知道了,李悦在城里的地位和殿下相当,别说是刚刚看上的两顶帽子,就是几人吃饭的酒楼,都没敢收他的一文钱。 李悦抽了抽鼻子,这种有人巴结、惧怕的感觉真好,尤其还是在“奉旨调研”的情况下。 感觉空气有些不对,李悦抬头看向四周,每家每户的烟筒都冒着同样的黑烟,在低气压的作用下,久久都不愿散去。 “你们这里家家都烧石炭?” 李悦好奇地问了一句。 “老爷,可能是天老爷可怜我们。这里虽然穷了一些,不过山上的石炭遍地都是,这个东西倒是比木头好烧,不过就是太呛人了。” 像是随意问了一句,李悦便默不作声了,胡松等人也习惯了他这种方式,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 看天空像是乌云密布一样,李悦突然又冒出一句来。 “附近可有人家养狗,有大狗尽量给我多弄一些,老爷我看那东西就喜欢,威武的样子比狼还凶。” “老爷放心,这点小事就包在小人的身上了。” 猎户眼底闪过兴奋之色,虽说大狗不容易驯养,可是以他们的经验,对付它们不难,不过是费些时日罢了。 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院子,对于门前守卫的问候理都没理,李悦时刻保持着心态,免得露出了马脚,自己目前就是大琦锋的一位高级幕僚。 胡松等人被守卫叫停了脚步,李悦像是没听见一样,心情随着妹妹的出现,瞬间也变得愉悦起来。 一顶帽子戴在了妹妹的头上,另一顶则是交到了妹妹的手里,随即又大摇大摆的进了房间。 房间外面,两个姑娘的窃窃私语,慢慢变成了叽叽喳喳的声音,这才是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样子。 此时的胡松几人,像是等着被砍头一样,时时刻刻都在煎熬着。 “你们几个随他走了一上午,他都说了些什么,你们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 大琦锋端坐着,身后还有一人正打算落笔写字,显然是怕落下任何的信息。 “李县令问了很多,有关于城里生意的,有关于契丹人的。” 听到这里,大琦锋一愣,对于契丹人,他没有一点的好感。 当初掌管这里的时候,契丹人没少来这里捣乱,自己可是狠狠地杀伐了一阵,才让对方安静下来。 “你们继续说。” 从语气中就能判定,大琦锋的心情有些不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县令说了一句,小人记得清清楚楚。他说可惜这里的粮食不多,不然用来酿酒的话,一定能让殿下赚得盆满钵满。” 盆满钵满,这样的话确实只有李悦才能说的出来,眼前这几个奴隶,打死他们也想不出来的。 大琦锋的脸色稍稍有些缓和,看来李悦倒不是在敷衍自己。 扶余春自己倒也喝过,确实是天下难得的美酒,如今在京城几乎成了贵人们身份的象征,可惜自己这里不仅粮食不够吃,更别想着用来酿酒了。 “还有呢?” “李县令让小人们给他找狗,说是越大的越好。看他的样子,确实是喜欢狗,之前他们带来的狗,每天都好吃好喝的养着。” 大琦锋愣了,李悦行事完全摸不着头绪,就算是狗的数量再多,也不能抵挡大军围剿,将士坐在马上,最多是让马受惊罢了。 “好,你们做的不错。以后听到、见到什么,全都一一告诉我。去。” 胡松几人倒退了出去,来到了屋外,感觉背上那块无形的石头也消失了。 回到李悦的院落,胡蝶眉开眼笑,蹦蹦跳跳的从房前跑了过来。 “爹爹快看,小娘子送给我一顶帽子。她说,李先生说了,女儿应该和小娘子一样,生的漂漂亮亮的,就应该好好打扮起来,这样才像是女孩子呢。” 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胡松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对于李悦的举动,更是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第82章 暗访 接连几天下来,李悦奔波与城内和城外,无论是普通的百姓,还是城外的牧民,都知道有一位和善的唐人,正在为这里的百姓操心着生计。 腹中已经有了打算,是时候向对方推行自己的计划了。 “李先生的辛劳,本王全部看在眼里,待事成之日,必定不会忘记当初的承诺。” 大琦锋也不掩饰对李悦的监视,直接开口对其道谢着。 “殿下不必客气,这本就是我分内该做的。不过等下我所说的,仅仅是我的建议,至于是否可行,还需殿下自己定夺。” “先生请讲。” 大琦锋坐直了身体,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对于李悦的建议,明显很是重视。 “据我这几天的走访,发现铁利府的物资多为皮货,如果想挣更多的钱,只能是自己组建商队,到唐国进行贩卖。” 这样的道理对方当然明白,不过从铁利府到最近的幽州,也要几千里地,依靠着马车驮运,至少也要几个月的时间。 况且没有合适的人选不说,如果到唐国境内,被对方直接扣押的话,既浪费了时间、又遭受了损失。 “先生,此事不妥,如此方法倒是利润颇丰,只是其中的风险太大,可还有其他的方法。” 对方的担心正是自己期盼的结果,李悦按捺住激动、不动声色,露出惆怅的样子说道。 “如此一来,恐怕只能是采用第二种方法,那就是让人放出金块谣言的同时,在四处招揽商人前来采购。如此一来,恐怕价格要低了很多啊。” 大琦锋思索了片刻,无奈地回道。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毕竟皮货这些东西,在渤海国没有太多的吸引力。” 李悦见对方面带愁容,开口试探道。 “殿下,不知可否让我通知扶余城,让那里的商人也来采购,顺便带来你需要的物资。毕竟那里的百姓多为唐人,这些皮货用来御寒是再好不过了。” 大琦锋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死死盯着李悦的脸,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让李悦不免感觉有些紧张,像是被人看破了自己的念头。 “你这样的理由倒是不错,只是看来先生离开的心思依旧不死啊。” 李悦略带尴尬,索性直接说道。 “不管怎么说,那里都是我的家乡,父母也在那里长眠,如果是不想、既是对殿下的欺骗,也是昧着良心在说话啊。” “好,就冲你没对本王撒谎,本王就相信你一次,同时也对你许下承诺,只要我登上王位,扶余县就是你的封地。不,整个扶余府都是你的封地。” 李悦连忙拜谢,尽管过程有些坎坷,可毕竟目的已经达到。 “殿下,眼看着即将入冬,我马上就派人启程,顺便把妹妹送回扶余县,你看如何?” 大琦锋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对李悦这样的安排有些不满。 “殿下应该知道,我还有一个弟弟正在扶余县中,如今他孤苦一人,有个姐姐在身边多少也会好过一些,还望殿下能够体谅。” “好。” 从对方的语气中不难看出,此时的大琦锋也有些无可奈何,断然不敢把李悦逼得太紧,李悦也没有过分的要求,双方都在探索着平衡点。 回到房间,李悦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第一步计划已经完美实现,下一步也即将展开。 “老牛的腿脚不好,继续留在这里养伤。至于你们几个,护送小娘子回去,等老黄来的时候,顺便带来书信就行。” 不止是李雨珊,就连几名猎户也不打算离开。 “哥,让我留在这里,也算让给那人多一份保证,不用担心你随时会逃跑啊。” 想不到妹妹年纪不大,考虑倒是深远,或许是这几天的经历让她成长了很多。 “你说的确实有一点道理,不过哥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办。等下我给你写一封书信,到时你回去念给杨大爷和老方听听,让他们好好谋划一番,如此我离开这里的机会就更多了。” 听到哥哥的嘱托,李雨珊顿时变的理智了很多,几名猎户也不再坚持,索性分成了两波,一波人保护小娘子回家,另一波则是留在这里驯养猎狗。 随着李悦用弯弯曲曲的拼音,写下一大串的书信,李雨珊的眉眼间开始现出了笑意。 这样的书信在扶余县中,大部分孩子都能读懂,可是就算是放到大琦锋的面前,他都不可能念出一个字来。 即便是书信被人撕毁,李雨珊也根本不担心,刚刚一会的工夫,书信的内容已经全部记在了心里。 “明天你们就启程,早一天回到家里,哥哥就能早一天脱困。” 想不到第二天一早,李雨珊等人正准备离开院子,外面传来大量人马跑动的声响,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李悦皱着眉头盯着外面,牛庆也从床上站了起来,几名猎户更是把弓箭握在了手里。 数不清的骑兵,从门口一直排到了街道,人群中大琦锋端坐在马上正一步一步逼近。 “难道说他发现了我的目的,打算把我们全部杀死了?” 看清后面的状况,李悦心里稍稍放松,胡松等人也跟在旁边,同时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马车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把弓箭都放下,老牛你也放松,看他的样子像是来送行的。” 李悦安抚完众人,带着妹妹迎了出去,不管怎么说,至少表面上的礼仪不能让人家挑出问题来。 “李先生有礼了。” 大琦锋在马上抱拳行礼,随即跳了下来,整个人和平时很是不同,显得很兴奋的样子。 “昨日本王思量许久,发现先生的办法是铁利府最好的选择。今日小娘子回家,本王特意送上一程,也算是对先生略表谢意。” 李悦心头一喜,想不到居然会有这样效果,或许他府中的其他幕僚研讨,发现根本没有更好办法,只能是暂时试试了。 “殿下实在是太客气了。” 说话的同时,李悦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看得大琦锋也很是高兴,如此礼遇对方,终于是获得了成效。 “和了却本王的心事相比,这点礼物算不得什么,待铁利招募到大量的人才,本王还要重重赏赐先生。” “此去扶余县路途遥远,本王派胡松和百名侍卫同行,也免得先生有担忧之苦。” 李悦微微一惊,对方考虑的竟然如此周到,如果不是了解他的为人,恐怕真的要马上跪拜下去,宣誓效忠对方了。 “李悦殿下的美意,以后定会更加尽心竭力。” 双方结束虚伪的客套,李悦和妹妹告别,眼看着胡蝶扶着妹妹上车,心中猛然蹦出了一个念头。 “殿下,我看那小娘子很是讨舍妹的喜欢,不如就让她留在扶余县中,你看如何。” 大琦锋愣了一下,不过是个胡人的丫头,全家都送给了对方,如何安排他自己考虑便是,完全没必要向自己请示。 “胡松,李先生看中了你的女儿,称得上是她的造化了,就让她跟着小娘子。” “是,奴才叩谢殿下、叩谢先生。” 胡松心里百感交集,女儿离开这里算是跳出了火坑,可是这一去不知要多少年才能相见,一时间思绪万千。 马车上的胡蝶,刚刚还一脸兴奋的模样,听到几人谈话,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李雨珊在旁边不停地安慰,没一会的工夫对方便已经好转,至少不再哭泣,只是怔怔地出神。 见女儿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胡松稍稍松了一口气,对李雨珊也是感动不已。 以他的了解,眼前这位小娘子心地善良,女儿跟着这样的主人,算是享福去了,自己除了惦念,其他根本不用担心。 李雨珊对哥哥挥手告别,眼神中流露出坚定的神色,以哥哥的能力,离开这里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眼看着妹妹已经离开了几天,估算着时间应该已经走过大半的路程,有胡松和猎户跟随,李悦根本不用担心她的安危,只是如今已经进入初冬,天气越来越冷,一旦下雪的话,恐怕就要耽搁时间了。 像是排解心中的寂寞一样,李悦发了疯在外面游荡,如果不是了解他的想法,大琦锋真的以为他在伺机逃跑。 “李先生说,如果吸引来大量的商人,咱们城里这点皮货恐怕很快就会售卖一空,不如趁着这样的机会,把契丹人的皮货收购过来,到时就能大赚一笔了。” 大琦锋点了点头,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李悦不辞辛苦的探访一个个契丹部落,几乎用同样的话语来诱惑对方,如果不是为了方便收购皮货,他真的以为李悦是在联合契丹人呢。 “你说,如果本王趁着这个机会,把他吸引来的契丹人一举歼灭,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看着面前李悦的贴身奴隶,大琦锋阴笑着问道。 对方脸色大变,并非是因为恐惧,反倒流露出震惊。 “先生说了,如果殿下问起,一定要原封不动的劝阻殿下。” 这下轮到被大琦锋震惊,眼神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哦?先生怎么说。” “先生说,万万不能让殿下做出竭、竭泽而渔的事情。” “对,就是竭泽而渔这个词。奴才用心记了好就,才记住这个词的。” 大琦锋沉默了片刻,对李悦的戒备又淡了几分,胡人的相处之道异常简单,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既然他有这样的打算,暂时先听从他的安排,一旦超过了自己的底限,再派大军围剿便是,只有死了契丹人,才是最好的契丹人。 第83章 淘金热 妹妹已经走了半个月,明知道商队的速度比不上马匹,可是李悦还是有些焦急。 大琦锋的商队也没有回来,为了应对不知多少数量的百姓,还是准备大量的粮食才好。 每天走访的时候,河沟里明显多出了很多百姓,甚至有人直接把帐篷搭在了河边,显然谣言已经散播开来,并且取得了成效。 虽然已经到了十一月,天虽然还没下雪,可是温度却已经很低了,站在外面久了都感觉发冷,更别说那些在水里的人了。 想不到第二天外出的时候,胡松竟然率先回来了,整个人看上去风尘仆仆的,精神却是极为兴奋。 再看后面那些护卫,李悦不禁一愣,记得这些人走之前,可是都穿着一身的皮甲啊,怎么走了一趟扶余,竟然换上了单衣。 不止是胡松,就连护卫们也对着李悦露出谄媚的笑容。 “禀报老爷,小人胡松安全把小娘子送回家中。这是小娘子吩咐小人给你带来的书信。” 对方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信件,生怕弄坏了一边一角的模样。 迫不及待的打开信,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拼音,李悦的心情无法表达,距离回家又近了一步。 “哥哥,我把你的计划已经告诉了所有人,大家都在积极准备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估计在胡大叔回去五天之后,你就能亲眼见到了。” “方大哥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好了事先的准备,杨刺史也做好了进京的准备,总之家里一切顺利,你完全不用担心。” “忘记和你说了,现在咱们城里又多了几百匹马,那些商人像是疯了一样,隔三差五的就来贩卖一次。” “契丹人被杨大爷好好利用了起来,就是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城墙又加高了许多,不知道亩荒地被开垦了出来……” “想来你看到那些护卫会觉得奇怪,他们是被李裕给忽悠了。不过是一些兑了水的酒而已,居然就骗来一百件皮甲。你说是李裕聪明、还是这些护卫们傻呢……” 妹妹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几乎把每个人都说了一遍,同时也替大伙表达了想念、惦记的心情。 李悦的眼睛有些湿润,被众人关心的感觉真好,不知有多少人盼着自己能回去呢。 “老胡,看你的心情不错,你家的小娘子在扶余住得还惯,你走的时候她有没有哭鼻子啊?” 像是唠家常一样,李悦和胡松交谈着,令得对方激动万分,似乎对于这样的安排,很是让他满意。 “回老爷的话,小人可不担心我家的闺女,有小娘子这样的主人,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也没有别的想法,只要她能好好过完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悦鄙夷地看了一眼,不屑地对他说道。 “瞧你那点出息,男子汉大丈夫,不说可以建立不世之功,起码也该保护妻儿、享天伦之乐。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回扶余县,让你们一家妻儿老小团聚,你看如何?” 随着李悦的话音出口,胡松吓得脸色煞白,并且不时地向李悦使着眼色,示意后面都是大琦锋的侍卫。 “老、老爷,小人不敢有过多的奢望,如今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与胡松不同,他的三个同伴纷纷有些意动,几个人显得有些激动,可是碍于眼前的情形,一个个生生的忍了下来。 护卫们回去复命,胡松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几个人跟着李悦继续巡视,却不知道双方此时各有心思,眼前的一切根本没太放在心上。 心情平复了许多,李悦才调转了马头,打算返回城里。 相比昨天、淘金的人数又增加了许多,身上带的食物也都送给了他们,和对方再一次刷了好感度,今天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兄弟们,你们注意到没有,今天那位老爷好像有什么心事,往常都要和咱们唠上一阵子的啊。” “难道你们不知道嘛,这里是二皇子的属地,恐怕那位老爷在他的手下当官不开心。” “真是笑话,如果我能当官,做梦都要笑醒了。” “说你是猪都是夸你了。就算是咱们当百姓的,也希望能遇见一位好官。如果说每个县令、刺史,都能像那位老爷那样照顾百姓,谁还在乎交税、打仗那些事啊。” 不知不觉间,李悦已经在众人间树立起自己的形象,随着人数的不断增多,形象也将愈发高大起来。 回到院落中,李悦向牛庆等人分享着喜悦,扶余县的商队不日就会到来,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惊喜。 而外面的门房中,胡松几人小心翼翼的交谈着,生怕声音传出去一点,每个人都尽量压低了嗓音。 “胡大哥,兄弟看你今天的状态不对啊,明显是开始向着那个李县令了,你可千万别冲动啊,可得想想你的妻儿老小啊。” 胡松轻笑了一下,当时几个兄弟的表情他也看在眼里,这段时间和李悦的接触,显然是让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兄弟们,你们也别说我,你们自己心里怎么想的,恐怕也不用我多说。” “说句大不敬的话,既然咱们已经是李老爷的人,为他考虑也没什么不对。” 三兄弟相视一笑,对胡松诚恳地说道。 “不瞒胡大哥。你走的这些日子,可以说是兄弟们最开心的几天。” “老爷对咱们从没当下人看待,而且时不时还赏下酒楼的酒菜。听好了,不是人家吃剩的,而是一筷子都没动的。” “这还不算呢,老爷不时还会向我们问起家里的情况,得知缺少什么家什的时候,就会帮我们讨要来。这样的老爷,听都没听说过啊。” 看着众兄弟激动的样子,胡松起身到外面转了一圈,随即重新关好房门。 “诸位兄弟,我也不瞒你们。如今闺女到了扶余,那是去享福了,老胡我现在也没有办法报效老爷。” “别的我老胡不敢说,如果说老爷想离开这里,老胡一定会拼死保护他离开。希望各位兄弟到时行个方便,哪是乱刀把兄弟砍死,只要能老爷多跑一会,老胡来世必有厚报。” 几人见胡松说的诚恳,一个个也变得激动起来。 “胡大哥说的什么话,咱们几个是过命的交情,就算是死,大家也要死在一起。” “帮老爷离开这里,怎么能少得兄弟,把我也算上。” “还有我、还有我……” 李悦没想到,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有意的照顾、交好几人,换来了舍命的承诺,这比他预期的要好了很多很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李雨珊已经离开了二十天,城外、城内的人竟然多了几千,商队的数量虽然不多,可是依旧让大琦锋很是高兴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大部分都会成为自己的百姓,进而成为自己的军队。 果然像李悦说的那样,因为人数增多,河道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最早来的人不得已到城里谋生。 可惜这些人都是普通的百姓、或者是牧民,工匠的数量几乎为零。 有好处,自然带来了坏处,城里城外不知隐藏了多少黑水靺鞨人,双方虽然是一脉相承下来,可是现在却是势如水火。 城里的监牢,已经关了几十人了,要不是李悦求情,这些黑水部的反贼,早就被自己砍了脑袋了。 “殿下,十里外发现大量的马队,看样子似乎有上千人。” 大琦锋一惊,心里冒出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李悦终究还是留了后手,借机从扶余县搬来了救兵。 可终究是劳师远征,况且仅仅千人,这样的一支队伍,现在还能剩下多少的战斗力。 随着杀气腾腾的大琦锋登上城墙,眼中的杀气慢慢变成了惊喜,这样的队伍越多越好,能够把铁利府城池填满才是最好。 “混账东西,连这点军情都禀报不好,留着你还有什么用,拉出去砍了。” 众人已经习惯了他的作风,不论是高兴还是愤怒,经常会以杀人取乐。 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兴奋到了极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激动的心情。 马队的速度极慢,足有一炷香的工夫才来到跟前,随着第一辆马车进城,最后一辆还在几里之外呢。 大琦锋从来没有现在这样高兴过,看商队众人的穿着打扮,便能大概判断出,对方是唐人、还是渤海人。 尽管有些疑惑,大琦锋还是没放在心上,看商队的旗号,明显不止一支,而且其中老幼皆有,这样的力量根本不成气候。 只是那些唐人的面孔,着实他疑惑,断然不会是扶余县的百姓装扮的。 眼看着一个胖子走到了城下,谦卑但是极为胆大的向自己行了一个礼。 “小人黄粱,拜见殿下。奉我家主人的命令,黄粱携唐国在内的十几支商队,前来铁利府收购皮货。” 大琦锋猛然想起,当初打算招揽这个商人,哪成想他居然会吓得逃跑,再次遇见的时候,竟然抱住了大哥的大腿。 “黄粱,你一介小小的商贾,居然敢骗本王。你扶余县距离唐国千里之遥,怎么会恰好有唐国的商队,这些人都是你们扶余县的百姓。来人,把所有人唐人全部拿下。” 黄粱脸色一变,随即像是恼羞成怒一样,抬头大声吼道。 “我家主人吩咐小人,一定要尽心尽力为殿下解忧。想不到你居然这等心思,不过是把我们骗来,谋求我们的财物罢了。恐怕主人已经遭了你毒手,小人这条性命你也一并拿去罢了。” “不过小人还是奉劝殿下一句,这些可是真正的唐国商人,如果你不怕引来唐国的报复,直接就地斩杀就是,我们在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第84章 唐人的骄傲 大琦锋目光灼灼,盯着下面的人群,似乎是在考虑用哪个人来出气。 猛然间,一声命令从他的口中响起。 “准备放箭。” 城墙上、城墙边,所有的兵卒挽弓搭箭,只等着对方一声令下。 商队顿时变得骚乱起来,胆子小的开始寻找躲避的地方,胆子大的则是抽出了横刀、长弓。 人群中,一个唐人打扮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看都不看大琦锋一眼,径直走到黄粱的跟前,整个人看上去极度的愤怒。 “黄老板,念你是同乡的份上,老夫才陪你走这一遭。如果当初从你扶余县返回唐国,想必老夫现在已经到了幽州了。” 黄粱露出尴尬的笑容,抱拳对其回道。 “孙老板的仁义老黄无以回报,只有来生再与你做了兄弟,报答你的恩情了。” 那人随即笑了笑,对着大琦锋不屑地说道。 “老夫虽是一介商贾,却也知道义气二字,听说你还是这渤海小国的皇子,竟然会行此背信弃义之事,足见你心胸之狭隘,实难成大事之徒。” 把大琦锋一顿臭骂,那人回头对自己的商队喊道。 “诸位兄弟,我孙某人流年不利,连累了大家的性命。不过大家不用担心,当初从幽州出发的时候,我家主人已经就嘱托我说,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断然不用担心家里,而且自然会为我们报仇。” “唐人只会站着死、不会跪着生,咱们和这些胡人拼了。” “拼了、拼了……” 仅仅是片刻的工夫,唐人和渤海人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队伍中躲藏的无一不是胡人。 看唐人的样子,不像是虚张声势,商队中不止一人把弓箭指向自己,大琦锋内心惊惧,暗暗后悔自己试探的有些过了。 如果对方真的是唐国的商会,此举无疑会挑起两国的争端,到时自己可就成了渤海国的罪人,不止是大哥、就连那些达官贵人们,也会主动交出自己的人头,让唐国泄愤才是。 “全部放下弓箭。” 随着大琦锋喝止了部下,对面商队的人也渐渐稳定了下来,不过一个个露出桀骜不驯的表情,似乎很想取走自己的性命。 “诸位,刚刚本王多有得罪,还望诸位见谅。我铁利府不仅盛产皮货,各种山珍、野味也是一绝,希望诸位都能选购到心仪货物,本王恭祝各位多多发财。” 大琦锋的态度缓和,让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黄粱更是偷偷抹了一把冷汗,虽说之前已经预料到这样的事情,可是真正临头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高将军,幸好有你跟着来了,换一个人的话,恐怕都要被他识破了。” 李悦一定想不到,高思继竟然混进了商队中,而且还冒充了一个大商贾的身份,刚刚还把大琦锋唬的一愣一愣的。 高思继微微一笑,轻声对黄粱安慰道。 “从你家主人的书信来看,这位皇子对唐人很是忌惮,不然的话整个扶余县的人都会被迁来,而不是只有你主人一人了。” 不得不说,见多识广的高思继判断的很准确,也正是抓住了大琦锋这个弱点,才敢与之强硬起来。 同时他也暗暗羡慕李悦,居然有那么多的人愿意为他处身险境。 如果刚才真的发生了冲突,恐怕大琦锋会第一个毙命,而群龙无首的渤海人,也会杀死大量的唐人。 也多亏了那些贩卖马匹的商队,要不是有他们帮着掩护,仅凭扶余县的这些人,很容易被对方发现破绽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商人逐利,要不是重金雇佣他们的商队运货,恐怕说破天去,这些人也不会到这种偏远的地方来啊。 想到这里,身边走来一个人来,脸上现出笑嘻嘻的表情。 “高校尉,如果兄弟们真的射杀了那个杂种,咱们会有几成的把握?” 张子龙居然加入了商队,回想着刚才的场景,似乎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十成。” 听了高思继的话,张子龙瞪大了眼睛,拉着对方胳膊悄声说道。 “如此的话,小人这就射杀了那个杂种,马上救出李县令便走,哪还用废那么多的事啊。” “我是说,十成咱们全部被杀。如果真有那么简单,李县令还用如此大费周章嘛。你说你不长肉就算了,怎么连脑子也不长呢。” 面对高思继的嘲笑,张子龙嘿嘿一笑,这老家伙看样子是真的融入了这里,不再是像从前那样,每天都阴沉着脸了。 “高校尉,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去找李县令碰头,想必他听到声音,早就等不及了。” 高思继瞟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回道。 “你可以随时去,但是老夫不行。” “为什么? “因为老子是唐国的商人,而且还和那杂种吵了一架,恐怕现在老子比李县令还要出名。这就是老子的原因。” 听着对方的低吼,张子龙连忙退到了一边,黄粱见状对其解释道。 “既然老爷点名要咱们的商队过来,就避免不了和咱们的人见面。那个杂种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你去没有一点麻烦,现在你明白了。” 张子龙点了点头,也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这么多天没见县令,着实心里怪想念的,更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呢。 此时的李悦,真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门口处不停来回踱着脚步,并且张望着。 为了避嫌,就连牛庆和猎户,都被他留在院子里。 胡松见状,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老爷,要不小人替你把人叫来,免得你在这里等得心急了。” 李悦瞥了对方一眼,自从前几日胡松向自己透露了心迹,从那时起暗暗欣喜的同时,也时刻提防着对方。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几个说的真的还是假的,万一走了风声,所有的努力可就前功尽弃了。 “不急。反正他们已经到了,索性我就这里等着,免得引起殿下的误会。” 李悦大声说了一句,有意让四周的侍卫都听得清清楚楚。 眼看着大批的商队已经进了城中,李悦开始搜寻熟悉的身影。 “老爷、老爷……” 一胖一瘦、一老一少,黄粱和张子龙,激动的不成样子,一前一后向着李悦飞奔过来。 “老爷,可是让小的给想死了。” 张子龙率先扑了过来,拉着李悦的胳膊上下的仔细打量。 相比在扶余县的时候,李悦黑了、瘦了,同时也变得更加成熟了。 黄粱也扑了上来,差点把李悦扑了一个跟头,这老家伙哭得像是个孩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话都连不成句。 李悦同样激动万分,这么多天终于见到熟悉的面孔,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城里还好,大家可还好?” “都好、都好。尤其是夫人,经常念叨你呢。” 张子龙抢先答道。 李悦脸色一变,这个时候说起了夫人,而且还用了一个尤其,你小子是什么意思啊。 想到这里,顿时上去就是一脚。 “好好说话,你小子就不能兴奋起来,时不时地就得意忘形。” 被踹了一脚,张子龙依旧笑嘻嘻的,不过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交待你办的事情都办了?” “办了、办了。按照你的吩咐,我们走一段路就放一段火,可惜这个时候刮的都是北风,想要烧契丹人可没那么容易。” 李悦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 “也是难为你们了。这些契丹人太可恶了,当初到咱们那大闹了一通,就这么便宜的放过他们,老子实在是不甘心啊。” 在场的人都听说了,契丹人攻击了塔虎城,不仅没占到一点便宜,还送去了几百个俘虏。 这位李县令也是个小家子气的,狗咬他一口、他都得想办法咬回去。 听着李悦几人的谈话,侍卫默默地鄙视着,如果放火能烧死契丹人,铁利府早就年年放火了,何必要时不时地就出去围剿一番呢。 “让你们带的药都带了,老牛的腿可就指望道首的药呢。” 张子龙连忙从身上解下包裹,当着侍卫的面放在了地上,并且一个个全部摊开。 “带了、带了。道首说了,这么长时间了,老牛的腿应该没有大碍,只需服用这几种药便可以。用的时候把它们全部掺起来,用纱布好好裹上,最好是用咱们的扶余春做引子,那样好的会更快的。” 看着眼前的三包粉末,李悦心底升起一股暖流,道首担心自己不会使用火药,远在千里之外还用暗语教授着自己。 有了这些东西,这下底气更足了,能不能离开这里,这东西可是起着决定性的因素。 “好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赶紧去采购皮货,可别让别的商队给抢了先了。” 此时的城中,九成以上的商队都是和扶余县有关系的,依靠武力、这些人根本不是大琦锋的对手,不过凭借他们的身份,就足以让大琦锋后悔终生的了。 商队显示出极强的采购能力,仅仅一个时辰之后,街面上再也看不到摆放的货物。 而商人们的货显然还有很多,这让大琦锋欣喜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无奈。 商队带来的东西多以各种吃食为主,而且凭借他们的嘴皮子,往往很少的东西就能换到很多的货物。 可惜就算是自己亲自出手,也避免不了这样的情况。 那些诱人的鱼肉松、扶余春,自己都难以抵挡诱惑,更何况是那些拥有积压了很久,很多皮货的牧民了。 第85章 病态的繁华 铁利府因为商人们的到来,显现出旺盛的生机,城里甚至开始人满为患,小小的客栈明显无法应对如此多的客人,商人们开始租住百姓的房子,一时间家家几乎都有商人的身影。 皮货不同于其他,需要逐件挑选,使得商人的工作量加大,只能雇佣当地的百姓,进行一些打包、装车的活计。 百姓们高兴的不得了,手里的货物卖了出去,还能额外挣一份酬劳,有心思活泛的,已经开始琢磨联系相熟的契丹人,从他们那里收购皮货,又能增添一比收入了。 相对而言,大琦锋更加的高兴,商人们需要缴纳一笔税,而百姓也要交上一笔,给兵卒们发了粮饷,估计还有一部分剩余呢。 貂皮大衣已经做好,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东西送给李悦,也算是表达自己的一份谢意了。 王府中,大琦锋畅想着未来,耳边却是响起一个提醒的声音。 “殿下还需时刻保持冷静啊,那李悦诡计多端,更非是对你一心一意,还需多加防范才是啊。” 说话之人四十左右,和兄弟二人有几分相像之处,像是有血缘关系。 “叔叔不必担心,我在李悦左右不仅安插了眼线,而且他也知道避嫌,今天更是当着下人的面,和他的手下见的面。” “想必即便是不愿为我尽心办事,也不会刻意敷衍的,想要蒙骗我可是要考虑清楚后果的。” 看着意气风发的侄子,对方点了点头,相比而言,太子太过柔弱,以他的性子,渤海国迟早会衰败下去。 而眼前这个侄子和对方截然相反,自己只能是加以提醒、点拨,才能稍稍放心一些。 “好、好,你自己掌握分寸,如果能让他安心辅佐与你,想必王位迟早会是你的。” 听到叔叔的话,大琦锋眼中露出向往之色,只要时机得当之日,必定发兵直捣京城。 几天下来,城里明显安静了许多,只是百姓们传言,契丹人开始向铁利府集合,让大琦锋不禁有些紧张。 不过听探子的回报,这些契丹人大多都是牧民,并且只是向商人兜售皮货,这才让他稍稍安心。 只是冷静之后,大琦锋又动起了歪心思,如果说待其交易完毕,或者是直接抢夺牧民的皮货,岂不是更是一件美事。 随着一车车的皮货拉进城里,大琦锋的眼中满是贪婪之色,而与此同时,商队收购皮货的消息,也传到了乌槐部的深处,大批的牧民正在集结、赶来。 城内城外,满是伐木、造车的百姓,商人收购的货物太多,不得已只能就地打造,也正是因此,铁利府的牛马也加入了售卖的行列。 铁利府异常的繁华,让大琦锋不会在意谁家多了一幅车架、谁家又更换了主人,心中只在意着一件事情。 附近的皮货已经一扫而空,众人们热火朝天地准备着下一轮扫货,也没有人注意到,城内的兵卒一天天的减少着。 李悦像是往常一样,穿梭于大街小巷中,有胡松等人跟随,大琦锋完全不在乎他做些什么。 况且他也是询问着商人,每天的收益如何,需要什么样的货品之类,根本就是在为下一次的交易做着准备。 “老爷,你不知道啊,小人这几天可是愁坏了,天天都在花钱,眼看着几百贯钱和货物,就换来这么一大堆的破烂。” 胡松已经习惯了二人的谈话,那个叫张子龙的,每天都在李悦的面前邀功,明明是占了大便宜的事,偏偏被他说的像是吃了大亏一样。 李悦像平时一样,上前一脚踢在对方的屁股上,嘴里笑骂着。 “你小子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嘛。放心,等回去找杨大爷报账,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子龙嘿嘿一笑,屁股被踢了一脚让他很是受用。 “老爷你还不知道,现在可是李裕公子在处理这些,杨老先生可是轻松多了。” 李悦眼睛瞪了起来,想不到李裕成长的如此之快。 “哦,这可是真让我没想到啊,当初一个翩翩公子哥,现在竟然做起了账房先生。” “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啊,眼看着可是要变天了,万一要是下起了大雪,回去的路可就难走了啊。” 张子龙毫不在意,对李悦回道。 “老爷放心,大家都商量好了,等收完最后一批货就启程。估计这个天气,真的是要下大雪了。” 听着对方的闲谈,胡松动起了心思,东北的冬天,一旦是下起大雪,只能等着来年才能化了,到了那个时候,除非是迫不得已,不然大家伙连门都不会出去的。 看着主仆相谈甚欢的样子,胡松等人简直羡慕到了极点,哪怕自己的主子能不随便打骂,都让他们心满意足了。 回到了院落,胡松对兄弟使了个眼色,有人顿时站在了大门前,脸上还露出了警惕之色。 随着房门打开,胡松等人也走了进来,这让李悦微微一惊,不禁下了一跳。 “你们要干什么?” 听到李悦的声音,牛庆等人从后面跑了出来,浑然没注意身上还沾着木屑。 牛庆向李悦投去询问的眼神,眼前这几个人要不要杀掉,房间里的秘密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发现了。 看着对面几人目露凶光,胡松暗暗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可是既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索性也就别再顾忌了。 “老爷。” 胡松喊了一声,率先跪在了地上,两个同伴一愣,也先后跪了下来。 “小人不知道老爷有什么打算,更不会告诉殿下。小人只想恳请老爷一件事,还望老爷能够成全小人。” 李悦眼神一冷,听对方的意思,是看出一些端倪。 不过也难怪了,牛庆等人待在室内,怎么会无缘无故弄了一身的木屑呢。 “你想威胁我,难道就不怕我把你们几个都杀了吗?” 冰冷的声音让几人身体一震,感受到李悦真是对自己起了杀心。 胡松连忙不停地磕头,震得地面都咚咚直响。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只是恳请老爷,等商队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们的妻儿老小,小人来世做牛做马,定会报答老爷的恩情。” “恳请老爷开恩,救救我们的妻儿老小。” 听着对方诚恳至极的话语,加上几人不停地磕头,李悦心中惊喜异常的同时,又暗暗有些疑惑。 “你们起来说话。” 胡松几人站了起来,每个人的额头都有鲜血流下,显然刚才磕头的时候根本不留余力。 “你们说是我的奴隶,可是生死却是被殿下掌握着,一旦妻儿老小全部离开,恐怕再见面就难了。再说,你们就不怕答应了你们,半路上杀死他们泄愤吗?” 听到李悦的话,胡松竟然笑了。 “老爷真是说笑了。小人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可也不是傻子,老爷对待下人什么样子,小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们天生是奴隶不假,可是也希望和大家一样,能有自己的土地、自己的牧场,哪怕每天劳累,也好过每天提心吊胆。” 不知道胡松经历过什么,显然他是一个有主见的奴隶,至少还知道与命运抗争。 看对方的举动不像是作假,看他们紧张激动的神色,更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可以答应你们。” 听到李悦的回答,几个人瞬间变得兴奋起来。 “不过,通知商队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办,至于能不能说动他们,就看你们的能耐了。” 有了李悦的应允,胡松几人顿时激动的不成样子,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家人们送走,而且看那个张子龙的样子,似乎也不是市侩之人,想必他一定会同意的。 李悦暗自叹息了一声,自己不得不留个心眼,如果对方为了试探自己,过后完全可以推脱是于心不忍。 如果说被大琦锋知道,更是可以一推了之,完全可以用不知道来回复。 商人们等待了几天,依旧没有契丹人的消息,反倒是听到了近千兵卒狂喜的声音。 城外一大队人马驱赶着无数的马车,马车上装满了各色的皮毛,白的、黑的、花的,甚至还有红的。 “去,把所有人的商人都叫出来,就说殿下我要和他们亲自做生意。” 满城都是吵吵闹闹的,李悦不知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感觉悲哀,自己担心且期待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老爷,听说大琦锋围剿了几百契丹牧民,获得了大量的皮货,此时正在街道上售卖呢。” 自从和张子龙商量好转移家眷的事情,胡松对李悦的态度转变了许多,同时对大琦锋也没有了敬畏之心。 “好,咱们去街上看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商队近期也要离开了。” 胡松心中一喜,连忙在前边给李悦引路。 距离很远的时候,就能闻到皮货特有的问道,中间似乎还夹杂着血腥的味道。 大琦锋兴奋异常,已经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当街向众人叫卖着。 “诸位看看这些皮子,可都是契丹人精心鞣制过的,而且还都是当年新剥下来的,今年不买、明年可是不容易遇到了。” 看到李悦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高思继大声喊道。 “皮子倒是不错,就是可惜粘上了人血啊,这样的皮子忌讳太多,老夫是不敢买啊。” 商人哪还不明白这里的道道,纷纷开始叫嚷着,像是完全看不上这些东西一样。 第86章 副作用 大琦锋身上的杀气还没散去,嗜血的情绪依旧火热,看着面前叫嚷的商人,不禁开始控制不住杀心。 旁边一个中年对其耳语了几句,他的脸色这才渐渐变得好些,不过依旧是怒气冲冲的样子。 李悦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对那个中年人充满了好奇,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竟然三言两语就能他安抚下来。 想到这里,李悦走上前来。 “殿下。” “李先生。这些商人实在可恶,竟然敢对本王的皮货挑三拣四,着实是全部该死啊。” 看着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李悦劝解道。 “商人逐利,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常言道物以稀为贵,他们看到这么多的皮货,自然要想办法压价。” 这样的道理大琦锋倒是明白,只是一时间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找个方式发泄出去才行。 “来人啊,把牢房里所有黑水部的人都提出来,我就不信,本王当着他们的面杀几个人,他们还敢占本王的便宜。” 李悦和中年人一听,纷纷脸色大变。 “殿下,就算是你这次通过杀人震慑住了他们,恐怕以后这里再也不会有商人来了。” “殿下三思啊。虽说这些人不是你的子民,可是消息一旦传了出去,太子会怎么看你、其他百姓又是如何看你。” 大琦锋眼睛瞪了起来,对着二人低声吼道。 “不过是些黑水部的叛逆,本王还杀不得他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本王就要受这些商人的气?” 见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李悦心头暗喜,不禁上前低声说道。 “既然这些商人算计殿下,咱们不会也算计他们。” “那些黑水人,正好可以卖给他们当奴隶,如此既可以从他们身上赚上一笔,又能发泄出殿下对黑水人的恨意,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 大琦锋和叔叔都是眼前一亮,黑水人早晚也是杀了,免得冬天还要浪费粮食,只是最近事物繁多没来得及处理。 如今正好卖给商人,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好、好、好。李先生果然大才,这些让本王头疼的琐事,在你而言完全不值一提,待结束所有的事项,本王定会好好赏你。” 李悦道谢退下,心中却是暗自腹诽着。 “口口声声说要赏我,也不过是赏了两件貂儿而已,还是人家百姓的东西,看来也是个抠门的主啊。” 随着黑水人被推了出来,大琦锋高声喊道。 “诸位请听我一言,刚才那些毛皮让诸位扫兴,本王深表歉意。为了弥补诸位,今天向诸位售卖这些奴隶,有了他们回程的路上也多一位帮手不是。” 这个时代买卖人口完全是一种常态,商人听说纷纷提起了精神,一个个叫嚷着询问道。 “殿下,小人听说黑水人不易驯服,不知这些奴隶如何售卖啊?” 大琦锋微微一笑,随手指着那些黑水人说道。 “诸位请看,黑水的男人健壮如牛,绝对是干活的好手。可是那些女人也不必男人们差,你们好好看看她们的胸脯、看看她们的屁股,白天可以用来洗衣做饭,至于晚上嘛……” 众人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个商人两眼放光,青楼里那些女人温顺的像一只只绵羊,只有这种带有野性的味道,征服起来才更有成就感。 “想必大家都已经明白,这样的货色可是不多啊,男人一律五贯一人,女人嘛只要三贯。大家看中哪个,赶紧下手便是,趁着天还没下雪,领回家去也方便一些。” 李悦想不到,在这个时代人可以定价的,一个壮汉五个月的收入,就可以购买到另一个壮汉,只是因为双方的身份不同。 至于女人,别说是人权,就连售卖的价格都不如男人。 就算是有买家看中,也是选择身强体壮的,至于那种长相一般,又柔柔弱弱的,恐怕连三贯钱都不值的。 看着睚眦欲裂的黑水人,李悦说不出是什么心情,自己的一个建议,便把他们摆上了货架,可也至少比丢掉性命要好。 至于那些商人,纷纷露出丑恶的嘴脸,对着那些奴隶大声的呵斥叫嚷着。 “殿下,这些黑水可是像野兽一样啊,小人带回去养着不说,还得调教一段时间才能使用,五贯的价钱太贵、太贵。” “说的是呢,如果殿下能够便宜一些,我们唐人倒是不介意全部买下,反正回去的路途遥远,有这些奴隶作伴,倒也好打发时间了。” 听到一个豪爽的喊声,大琦锋顺声望去,见那说话的人正是当日与自己争吵之人。 高思继露出猥琐的笑容,要不是刚刚看到李悦的眼色,他真的不愿意露头丢这么大的人。 “唐国的朋友果然豪爽,不愧是拥有大国之风,本王便成全你们,这些黑水人你只需给本王二百贯,等下次来的时候,千万别空车而来,多带一些唐国的货物就是了。” “多谢殿下成全。” 高思继抱拳答谢一声,随即指挥着手下的伙计,把铜钱送到大琦锋的面前。 而众人则像是牵牲口一样,把黑水人全部领了回去。 意外获得了二百贯铜钱,让大琦锋的心情好了许多,皮毛的价格虽然不高,可也毕竟是没本的买卖,在场的大部分都很是满意。 李悦心情复杂,趁着混乱的工夫,走到黑水人的面前,仔细观察着对方。 看他们的样子,不知已经被饿了多少天,身上更是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尽管如此,每个人的精神倒还不错,一旦有人靠近,便会现出野兽一样的警惕和恐慌。 “趁着这几天好好照顾一下他们,千万别让他们死在了路上。” “李县令放心,就是你不吩咐,老高我也是打算做的。” “最近我会减少外出,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提前祝各位兄弟一路顺风了。” 语气中充满了惆怅之情,也不知这一别能否再有相见之日。 日子一天天过去,自从商人来了之后,除了小部分外来百姓,依旧幻想着一夜暴富始终还在淘金,大部分人都加入了商队之中。 尤其是现在商队准备返程,多出来的马车、牛车,自然也由这些人来看管、照顾了。 尽管看到商队带走了很多的百姓,可是大琦锋即便是气愤难当,却也无可奈何,铁利府想要发展,可是离不开这些人的,明年还要指望着他们呢。 城里城外,明显比以前多了不少的人,渤海国的牧民,大多都是安居在各个县城附近,不管是放牧,还是购买东西,都方便一些。 相对而言,大琦锋不算满意可也知足了,府库中多了铜钱不说,属地又多了不少的百姓,眼看已经入冬,什么事情都得来年再打算了。 计算了一下时间,商队已经离开了三天,不过才走了200多里,装载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 高思继粗略统计了一下,仅仅是皮货一项,就能让扶余县所有的百姓都有过冬的冬衣,其他山珍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东西经过加工,在转售给其他府州,其身价增长不止几倍。 而扶余县的付出呢,不过是城内生产出来的普通物品。 扶余春是兑过水的,鱼肉松是带着骨渣的,至于纯正的香皂根本没有出售,售出的不过是稍稍有点香气的肥皂罢了。 黑水人从最初的愤恨,渐渐转变成了疑惑,这支以唐人为主的商队,明显和自己的同族不一样,就连商队里的靺鞨人,对自己也没有向仇人一样。 尤其是离开铁利府之后,每个人的伙食明显有了不同,碗里的饭食黏稠的不行,期间还能看到不少的肉块。 那味道简直是无法形容,至少在自己的部落里是从没有吃过。 而且从没人打骂,即便是走的慢了一些,靺鞨人也只是帮着唐人传达走快一点,甚至有腿脚不好的女人,他们还会让出一辆马车。 如果以后也是这样,就算是当他们的奴隶也是不错的。 “你们是黑水靺鞨的哪一部?这里距离你们的部落应该不远。” 通过靺鞨人,高思继和对方交谈着。 “高校尉,他说他们是黑水靺鞨中的思慕部,其他的族人都在山林中呢。他们自称是鄂温克人,意思是住在大山林中的人们。” 如果李悦就这里,恐怕会瞪大了眼睛,鄂温克族可是后世55个少数民族中的一个,想不到他们的族名竟然是如此而来的。 “问问他们有多少人?” 靺鞨人询问了一遍,对方纷纷露出警惕的神色,显然是担心唐人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见对方的反应如此,高思继索性放下了心思。 “把他们放开,让他们走,千万别再让铁利府的人看见,把粮食给他们备足,这样的天气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下雪了。” 随着手上、脚上的枷锁被去掉,一个个包裹放在了地上,思慕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老爷,你是要放我们走吗?不想要让我们当奴隶。” 其中一人说着蹩脚的汉语,尽管磕磕巴巴,可是高思继却是能听得懂内容,这些人也真是够狡猾的。 高思继自嘲地笑了一下,无意中不知多少辛密被他们听去了,以后可不能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人和渤海国、甚至是铁利府有着深深的仇恨,即便是听去,也不会跑去告密的。 “不是我要放你们,是我们的县令,也就是城里的那个少年。是他吩咐我照顾你们,也是他吩咐放了你们的。” 对方露出狡黠的笑容,对着高思继说道。 “当天我就偷偷听到了。你是个好人,那个小县令也是好人,我们思慕人会报答你们的。” 高思继微微一笑,对着眼前的众人说道。 “报答就不必了。活在这个世道,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第87章 雪中情 送走了思慕人,高思继一行人继续南下,一路上既是担心天会下起大雪,又担忧这雪为何迟迟不下。 眼前一望无际的黑色,指引着回家的方向,看着虽然有些碍眼,马车走起来倒是方便了许多。 时点燃的野草化为了灰烬,被北风吹得消失不见,露出的泥土已经冻实,比来时的路途明显好走了许多。 乌槐部是不用去了,来时和他们定下的盟约,估计是要作废了。 谁知道那个大琦锋,竟然会突然发疯,杀死了那么多准备售卖皮货的契丹人,如今车上的皮货还能看到他们的血迹,希望他们的冤魂可别还附着在上面。 还是尽快通过这里才好,万一被契丹人误会,被他们认为是和渤海人一起设下了圈套,必定会遭到对方疯狂的报复。 城里的兄弟都藏了起来,令李县令都不知道,大家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只要李县令开始逃跑,兄弟们就是拼了性命也要阻止敌人。 只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和牛庆等人,连一匹马都没有,究竟用什么办法才能逃离那个虎穴。 看着前面的老弱妇孺,尽管已经带走了胡松的家眷,让他们四个没有了后顾之忧,可凭借着不到十个人,怎么可能应对千人的队伍。 听方平说,通过之前贺超交代的情况,仅仅是已经挖出的乱葬坑就不下十个,至少有上千人被大琦锋杀死充当了契丹人。 这些事太子也已经知道,并且十分的愤慨,同时也答应出兵救出李县令,可是现在却是没有一点动静。 一切的一切,高思继,百思不得其解。 …… 铁利府,随着商队的离开,李悦的心也像是飞走了一样,每天魂不守舍的看着天空,这个季节的天空依旧湛蓝,实在是有些反常。 反常的还有城里的状况,自从城里城外多出了几千人口,城门现在已经是形同虚设了,为了留住这些百姓,以前的规矩都不存在了。 为了麻痹大琦锋,最近李悦连马都不要了,干脆让门口的侍卫给牵走,每天连城门都不出,最多也就是在城里四处转转。 店铺里、街角边、胡同里,不时能看见熟悉的身影,就在刚才,居然还看到了张子龙嬉皮笑脸的样子。 李悦心中涌起无法抑制的激动,眼泪在眼圈不停地打转。 自己一个人的性命,居然会拖累这么多人惦记,这些人简直就是最蠢的蠢人。 看来计划要略微更改一下,一下子多出这么多的人,幸好之前饲养的猎狗充足。 “老胡,等下你找子龙,问清楚城里多少兄弟,近几天把狗都分出去,至少每个人要有五条狗才行。” 对于胡松,目前李悦已经非常信任,自从他的家人离开这里,胡松也表现和猎户们一样,完全没有了隔阂。 “老爷,你放心。我会和他们说一一说清楚的。”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大雪。 估算着时间,高思继等人已经到家,大雪也在一天半夜悄然来临。 等到李悦被尿憋醒,发现房门推着费力了,门前的大雪竟然足有一尺,如今天色刚蒙蒙亮,也不知其他人都起来了没有。 如此情景让他又惊又喜,后世多少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大雪,如今到了这里,居然第一场雪的规模就如此浩大。 “生火、生火,赶快让灶膛多冒些烟。” 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一样,随着院子上空飘起了黑烟,城里近十户也出现这样的状况。 “放火。把后院的石炭赶快点着,烧得越旺越好。” 众人早已经准备多日,房间内的包裹早已经装好,院子里的干柴更是准备的齐全,随着沾了酒精的木柴点燃,一块块煤炭也开始泛出了红光。 趁着这个时候,众人开始套装爬犁,一只只猎犬安静地等待着套上了绳索。 没过一会,每架有五只猎犬拖拽的爬犁,已经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李悦心情紧张到了几点,只等着煤堆彻底燃烧,便是回家之时。 像是了解到他的心情一样,风顺着煤堆的缝隙,把火光和热量传递了进去,仅仅在一盏茶的工夫,煤堆附近已经站不了人了。 “发信号、浇水。” 其他人同样也是紧张,根本不在意李悦具体说的什么,既然让浇水咱就浇水。 随着大量的热气和火焰从煤堆上腾空而起,城内的其他位置,也先后发生同样的事情。 眼看着张子龙等人都准备妥当,李悦随即命令道。 “所有的湿柴全部扔上去,咱们出发。” 大量的木柴堆积在煤堆上,众人看都不看,纷纷吆喝着猎狗冲出了院子。 猎狗在猎户的驯导下很通人性,尤其是一些猎狗本身就拉过爬犁,如今冲出了院子,瞬间变得兴奋起来,一个个开始发出大声的狂叫。 众人担心李悦的安危,特意采用九条狗拖拽爬犁,爬犁上还有一名猎户专门为他掌舵。 眨眼的工夫,他的爬犁便已经到了街上,四周的街口处、胡同里,一架架狗拉爬犁也正呼啸而出。 如此声势浩大的阵仗,完全避不过城内的耳目,距离城门还有几十丈远,此时竟然有一队兵卒迎了上来。 一根根箭矢疾射而出,可惜碍于对爬犁的不熟悉,众人的箭矢纷纷落空,眼看着对面即将形成合围之势,城门前的院子里竟然杀出了大量的人马。 李悦心头一喜,不管对方是谁的人马,明显是来帮助自己的,双方激战在一处,大琦锋的兵卒明显被压制到了街道边缘。 伴随着上百只的犬吠,李悦等人呼啸着冲向城门,临近城门时明显看到有人在附近把守着。 “李县令一路顺风,我家主人在京城恭候你的大驾。” 猛然间听到一个声音,李悦顿时醒悟,想来太子早已经把兵力部署在城内,只等着自己离开的时候发动。 怪不得看不到太子的人马,更是没有人和自己接头,想来人家早有布置,有意不和自己接触,就是担心会露出了马脚。 “替我谢过你家主人,来日必有厚报。” 爬犁穿过了城门,李悦顿时生出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 透过蒙脸布和帽子的缝隙,李悦回头看一眼,除了牛庆略微有些紧张,几名猎户和胡松等人,完全一副轻松激动的样子,显然如此轻易离开铁利,着实让他们很是意外和兴奋。 猎户明白李悦的心思,任凭爬犁飞奔,同时向后张望了片刻,随即对李悦打出了一个手势,所有人全部脱险,没有一个人落下。 铁利府的上空被浓烟笼罩,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起火点,不时还传起雷鸣般的炸响,显然是临走之前布置的炮竹已经引燃。 城内的厮杀声传出几里,一些胆小的兵卒,恐怕早就被吓破了胆,哪还有一点反抗之心。 猎狗奔行了几里,李悦的心情才稍稍放松,猛然间听到愤怒的吼声,让他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李悦,你这个卑鄙小人,本王待你不薄,为何你要毁我城池、杀我部下,今天本王不把你碎尸万段,本王誓不为人。” 让大琦锋最愤怒的是,自己居然没有收到一点消息,这几个奴隶居然敢背叛自己,眼看着胡松等人的背影,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抽筋剥骨。 李悦回头张望着,想不到大琦锋居然带兵追了出来,看后面雪花漫天的场面,至少有几百骑兵。 太子的人终究是一群步兵,人力终究抵不过马匹的冲撞,李悦不难想象,随着一匹马冲入人群,其他人根本不敢阻挡。 眼下只希望在这雪地之上,猎狗的速度要比马快才好。 “老爷不用担心。这几条狗是小人精心挑选出来,况且有族人在后面抵挡,那些畜生一时半会追不上咱们。” 猎户的话让李悦内心一沉,就算能挡住片刻,恐怕也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哪里值得他们如此这般。 突然李悦感觉自己发生了幻听,耳边似乎传来另一支马队的声响,举目向西侧望去,天空中同样有雪花在飞腾,并且向自己的放下压了过来。 转瞬间一支小型的骑兵出现在了侧方,骑兵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同时对自己大声吆喝着,像是在欢送自己离开。 “老爷,是黑水靺鞨的思慕部。他们说让老爷放心,大琦锋交给他们就是了。” 听着猎户激动的声音,李悦感觉身体里热血澎湃,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然换来对方的舍命相助。 这片土地如同荒漠一样冰冷,可是这片土地上的人却是热情似火,东北人的豪爽和胸怀,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今日救命之恩,他日我李悦必定加倍相报。” 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李悦对着思慕人大喊了一句,对方的身影已经模糊,也不知是被雪花遮掩,还是被自己的泪水遮掩。 转瞬间,一声巨大轰鸣腾空而起,思慕部直插大琦锋的侧翼,漫天的雪花变得更加厚重,翻滚的速度也更加剧烈。 雪花翻滚间,伴随着一声声惨叫,有红色的雪雾随风飘荡,落在地上呈现出妖娆的红艳,为眼前的激战平添了几分的恐怖。 突如其来的骑兵,打乱了大琦锋的阵脚,仅仅一个回合下来,自己的部下就损失了大半。 思慕人像是凿子一样,瞬间击穿了“腰腹”,并且还在不断地扩大着战果。 这些该杀的黑水靺鞨,当初就不该贪图那点钱财,更不该在乎什么名声,可惜自己中了李悦的奸计,竟然亲手把敌人给放了回去。 愤怒彻底驱散了理智,大琦锋一心只想杀死眼前的敌人,每一名骑兵的惨叫,都像是在他身上割肉。 不得已,为了保全实力,大琦锋只能调转马头,解救自己的部下。 可惜思慕人像是泥鳅一样,占了便宜就走、觉察到危险就散,完全不和大琦锋有片刻的缠斗。 一盏茶的工夫内,手下的骑兵又损失了一成,眼下只有不足二百的兵力,而对方仅仅伤及了皮毛。 远远望去,城内又出现一支骑兵,只是不知是自己的部下,还是那支疑似太子的部下。 想到这里,大琦锋又恨又怒,因为贪图李悦的能力,竟然亲自引狼入室。 更可恨的是,居然还相信他是帮着自己招揽百姓,哪成想他竟然和太子联合起来,对自己落井下石。 罪魁祸首还是那个李悦,思慕部不过是群跳蚤,李悦才是一头老虎,一旦让他逃出生天,以后势必还是后患。 不管是赶来的骑兵,还是对李悦的愤恨,都让大琦锋再次调转马头。 而思慕部也有着同样的担心,生怕被对方包了饺子,帮助恩人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一声呼啸响起,思慕人齐齐拨马,径直插向西边,雪花飞舞间,对方像是在了天地中,没一会的工夫就没入山林不见了。 尽管之前吩咐过烧荒,路面上也能分辨出清晰的路径,可是附近的小河沟实在是太多,李悦等人只能驱赶着猎狗绕道而行。 相比战马在雪地中跑的速度虽慢,可是一些小的沟壑却是轻轻一跃就能过去,双方的距离在不断拉近。 时间在追逐中慢慢过去,东北猎狗的耐力在这时完全体现了出来,尽管嘴边挂满了垂涎、沾满了霜雪,可是依旧卖力的奔跑着。 李悦等人已经分辨不出了方向,只能尽量挑选平坦的路线,求生的欲望和仇恨的力量在相互比拼着,只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李悦隐约可以听到身后的喊杀声,恐怕落在最后的人都已经惨遭毒手。 突然间猎狗猛烈地叫了起来,李悦抬头一看,心里不禁彻底凉透了。 前方一里左右的地方,数不清的骑兵站在雪地中,一个个像是雕塑一样,却是让人感觉无比的诡异,同时又无比的畏惧。 看穿着打扮,李悦可以分辨出来,那些人是契丹人。 自从大琦锋屠杀、掠夺了契丹人之后,李悦还盼着对方能和大琦锋开启战争,想不到一点声息没有,契丹人并且退回了部落的深处。 如果没有屠杀的话,依靠之前高思继等人和对方定下的盟约,此时的契丹人或许会帮自己一下。 如今可就难说了,毕竟自己当初大力向契丹人宣传,使得他们的牧民聚集到了一起。 “老爷,咱们怎么走?” 身后的牧民显然没有了主意,身后有追兵,前方又有契丹人的堵截,现在只有插上翅膀才能逃出生天了。 “过去,我去和他们的辱纥主来谈,大琦锋杀人的我来扛,只求他们不要迁怒与你们就好。” 事到如今,李悦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众人舍生忘死的救助自己,已经是让他感激不已,没能最终获救,只能怪自己的运气不好,有一丝机会的话,也要让大家继续活下去。 眼看着李悦的爬犁没有减慢,径直向对面的冲了过去,早就认出是契丹人的众人,也纷纷靠拢过来,就算只能抵挡对方片刻,也要给县令创造机会。 “李先生莫慌,乌槐部辱纥主已经在此恭候多时,待我等杀死大琦锋这个畜生,再与先生见礼。” 生硬的汉话传了过来,让李悦提着的心顿时一松,不知道是因为契丹人恩怨分明,还是说自己的建议起了作用。 死里逃生的感觉,真t好。 契丹人兵强马壮,而且又是以逸待劳,和李悦打了个招呼的同时,几百名骑士慢慢动了起来。 大琦锋两眼通红,哪怕再给自己半盏茶的工夫,也有可能亲自取下李悦的首级,只是现如今只有含恨离开了。 狠狠瞪了一眼李悦的方向,大琦锋召唤手下的骑兵,拨马转向东边。 做梦都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大琦锋恨恨不平,看来只能先回自己的老巢,等待开春东山再起了。 尽管眼下只想一心逃走,可是面对着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的契丹人,本就略有疲惫的大琦锋等人,显露出败兵姿态。 仅仅是一轮散射,前方的就大量的兵卒坠马,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工夫,马蹄踩踏下发出刺耳的声音过后,地面上出现大滩的殷红,以及分辨不清的肉泥。 随着最后一名契丹武士钻入飞舞的雪墙,骑兵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只听到漫天的厮杀,却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第88章 回家 契丹人不停地追击大琦锋,坠在后面的骑兵不断被射杀,不过从城内赶来的骑兵,同样给契丹人很大的压力,见对方一直跟在身后,索性追杀了一阵也拨马返了回来。 至于那些骑兵,显然是打算把大琦锋置于死地,眼见着契丹人离开,纷纷加快了速度,双方一前一后径直向东而去,没一会的工夫便只能看到升腾的雪花了。 李悦等人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纷纷从爬犁上站了起来,一边等着契丹人回来,一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腿脚。 清点了一下人数,全部都在,除了最初的时候,因为惊慌从爬犁上摔下来的,没有人受一丁点的伤。 “县令,如果这些契丹人反悔,我等回尽量拖住他们,大人只管自己离开便是。” 为了帮助李悦可以脱离险境,塔虎城派来多名靺鞨人,面对往日敌人的同族,众人哪能相信他们。 “大家不用担心,既然刚才他们没有动手,想必现在也不会,咱们静观其变就是了。” 嘴上说的轻松,李悦心里也紧张的不行,终究双方处于敌对状态,谁能料想到对方到底是什么想法。 契丹人的马术高超,即便是冰天雪地,依旧可以稳稳地操控着战马,没一会的工夫就已经到了眼前,不过对方显然不是鲁莽之辈,眼看着速度渐渐放慢,距离几丈远的时候已经全部停了下来。 “我是乌槐部的辱纥主,今日终于见到大名鼎鼎的扶余县令。” 迎面一名大汉大步的走来,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话,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让人感觉极是热情。 李悦微微一愣,对方明显有巴结之意,也不知当初高思继是如何和对方谈的。 “县令,这些契丹人看中了咱们的美酒和美食。高校尉答应用这些东西,和他们定期交换的。” 听了张子龙的话,李悦脑筋急速转动,乌槐部毗邻铁利府,又和黑水靺鞨接壤,只怕和其他处于腹地的契丹人相比,日子要难过了许多。 “扶余县令李悦,见过辱纥主。对于辱纥主能够伸出援手,李悦真是感激不尽啊。” 面对着李悦的感激,对方明显有些懵了,幸好旁边有手下转述,脸色才恢复了正常。 “我家辱纥主说,县令不必客气,要不是你的帮忙,部落里的皮货也不会这么容易卖掉,辱纥主还要感激县令解囊相助呢。” 相比而言,眼前这个契丹人汉话明显好了许多,至少说话很是流利。 “李县令不必惊讶,小人经常在铁利府附近放牧,自然就学会汉话。想必县令已经不记得小人,前些日子放牧,你还赏了我一碗酒喝,小人至今还记得那酒的味道呢。” 当初为了能够获得乌槐契丹人的信任,李悦送出去的东西多了,哪还记得具体送给哪个人了。 “哦,原来是你。多谢、多谢,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到我们扶余县来,我一定会请你好好大喝一顿。” 对方听了顿时欣喜,激动地对李悦说道。 “李县令还记得我,李县令居然还记得我。我们契丹人没有姓氏,起名也是随意,契丹名字说起来拗口,你以后叫我黑土就行。” 黑土,一个多么熟悉的名字,更是完全符合东北的气息。 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尤其是这些人救了自己的命,李悦当然不会吝啬。 “黑土大哥、辱纥主,感谢你们和诸位勇士的帮忙,等我回到家里,一定要送在场各位一坛美酒,如此才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不管是发自内心,还是目前的状况,李悦必须稳定住眼前的众人。 辱纥主听到李悦的回复,顿时两眼放光,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不过整个人显然很是激动。 黑土连忙说道。 “我家辱纥主说,李县令这一路不必担心,从现在开始,由我们乌槐部保护着,就算那大琦锋再回来,咱们也不必怕他。” 对方热情似火,甚至开始催促着李悦等人上路,让所有人都感觉疑惑不已,什么时候契丹人变得如此体贴了。 双方一路前行,尽管李悦再三感激、拒绝,可是乌槐部还是送出了三天的路程。 不过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几天的接触下来,至少让李悦对契丹人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对其了解的更详细一点。 和去时相比,路线明显出现了很大的偏差,沿途上见到的牧民逐渐增多,并且还能不时看到一个个小型的部落。 没有任何的地标建筑,只能看见一条汹涌的大江,李悦凭着契丹人和胡松的话来判断,这里或许就是后世的哈市。 一个城市的形成,离不开人口的聚集,一旦人口的数量形成规模,便会成为乡村、城镇,一个大胆的念头,从李悦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辱纥主,我们唐人有一句话,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分别,以后我会在这里建设一个驿站,到时大家都会方便一些。” 对于乌槐部始终保护跟随,李悦感激的同时,不免又有些担心。 一旦对方得知扶余县的位置,恐怕早晚会对那里形成威胁,索性不如设置一个安全的距离,既能照顾到对方、又能方便了自己。 看四周的地势、水源、人口,完全可以建立一个中转,如此一来,双方进行贸易的时候,也都可以放心下来,不必担心老巢受到威胁。 双方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就地相互道谢、告别,李悦思乡心切,更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带着众人直接下到了江面上。 这一次被迫出行,转眼间近两个月时间过去,以自己的经验和天气来看,此时的江面早已经完全冻实。 尤其是最近通过观察,有不少牧民在江面上往返,更是增添了李悦的信心。 “回家喽……” 随着李悦的一声大吼,一架架爬犁在猎狗的拖拽下慢慢提速,得益于猎狗有力的四肢,已经江面上的光滑,爬犁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快速从冰面上划过,径直向西南方飞射。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路线,根本不用担心乌槐部会跟踪,马匹在冰面上站着都难,更别说奔跑起来了。 李悦的爬犁由九只狗拖拽,在冰面上一骑绝尘,如此心情畅快之下,不免生出孩童之心。 “兄弟们,看到前边转弯的地方了,最后到的请大家喝酒。” 提议瞬间被众人响应,一个个大声吆喝着自己的猎狗,转瞬间大家的速度加快了一大截,没一会的工夫就把李悦甩在后边。 “你们这帮家伙,居然敢联合起来阴我,追、快追,老子可不想丢人又赔钱的。” 欢笑声、犬吠声,响彻松花江江面,引得过往的牧民纷纷驻足观看,同时也不禁好奇他们的身份。 十里左右的距离,猎狗们风驰电掣掠过,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李悦吩咐猎户有意降下了速度,别说是请这些人喝一顿酒,就是天天请他们喝酒,也是心甘情愿啊。 “老张,稍稍慢点,千万别把大家伙撵急了,伤到谁可就不好了。” “县令放心,兄弟们都心里有数,别看一个个跑的那么快的,实际上还都收敛着呢。” 李悦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原以为是自己占了猎狗多的优势,原来是大家都有意保护着自己。 眼看已经到达了终点,众人的速度纷纷慢了下来,让人和狗都稍稍缓一口气。 “老张,可惜了那么多的猎狗了。你要是不行的话,就让我来把持那架爬犁,连累了县令和你丢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老张也不示弱,笑着开口呵斥道。 “放你婆娘的臭屁。老子行不行,问你家婆娘就知道了。要不是县令让我慢点,就凭你那几条狗,连老子的屁你都吃不到。” 二人荤素不忌的互骂,让众人纷纷大笑起来,令胡松几人心中更是激动不已。 能够遇到为属下考虑的主子,真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尤其是对方根本不在意之前的过往,就连埋怨的话都没说过一句。 “老爷,这顿酒就让小人替你请了,替主人分忧本就是我们做下人的本分,众位兄弟什么时候想喝酒,随时找我老胡就行。” “诸位大哥、兄弟们,我们三个也是一样,说什么也不能让老胡一个人拍老爷的马屁。” 在铁利府的交往中、以及这一路走来,众人对胡松等人的印象改观了很多,终究他也是迫不得已才做的。 听到几人的回答,众人纷纷主动讨要,完全看不出有一点的排挤和隔阂来。 “老胡,你小子少给我下套。万一传了出去,大家还以为我输不起呢。至于你请喝酒是应该的,大家帮你们家人带过来,连盘缠都没用你出一文钱。你说该请不该请啊?” 听着李悦的挤兑,胡松等人心里涌起一股股的暖意,一番话下来显然和李悦的关系更近了,而且还拉近了他们和扶余县众人的关系。 “应该、应该,小人之前是被猪油蒙了心了,给县令和大家填了那么多的麻烦。以后大家伙有用得着我们兄弟地方,赴汤蹈火我们兄弟也是在所不辞。” 看得出来,胡松等人内心始终饱含内疚,铁铮铮的汉子,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流下了眼泪。 李悦见状连忙安抚道。 “老胡,你小子别挤猫尿装可怜了,不会是想要给我邀功。老子记着呢,要不是你有意把我们引到了铁利府,大琦锋那小子不定怎么使坏呢。你放心,老子也不把你使唤拉稀了,算你小子长得结实。” 一连串的市井俚语谩骂,把胡松等人感动的痛哭流涕,一个个趴在冰面上,把头磕得都染红了一片。 “好了、好了,挺大个爷们也不知道磕碜,再磕下去冰面裂开,咱们可都得掉进江里喂王八了。” “回家、回家。” 第89章 迎接 猎狗像是被众人的情绪所感染,休息了片刻之后,又撒着欢的跑了起来,到了傍晚的时候,有猎户突然喊了起来。 “这里我熟悉,以前经常在附近放牧的,我们到以前的部落了,这里离扶余县最多还有百八十里路了。” 听到对方兴奋的喊声,李悦心头一喜,看来松花江和后世比没有太多的变化,如果说是哈市的话,今天一天至少赶了有200里路。 “今晚在附近露营,大家四处找找有没有地窨子,咱们好好睡上一晚,明天一口气赶回家。” 这个月份的天气,就算是有帐篷、皮袄,在野外露宿也容易冻死人,仅仅是这几天的工夫,众人都已经冻得手脚皲裂的,就连脸上都被风吹的出现一道道口子。 现在还不算最冷的时候,如果进了腊月,那样的天气简直能要了人的命了。 看着众人一笑一咧嘴的样子,李悦心疼的同时,想起后世用的防冻防裂膏,不要求什么大品牌的,哪怕是小时候用的嘎啦油也好啊。 没有咱就自己造,也别管它好不闻,只要是能护肤、不受冻就行啊。 听猎户们说,冬天牧民放牧的时候,要是看到老牛拉粪,都会趁着热乎把脚插进去暖脚呢。 自己造的话,咱也不能用粪,当然得用油啊,只要是没有牛粪味就满足了。 猎狗在前面走着,李悦在爬犁上胡思乱想着,近两个月没在家,家里不定发生了什么变化呢,虽说冬天农闲,城里的活可不能停,要忙活的事也不少呢。 对于附近猎户明显很是熟悉,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大量的地窨子,尽管很长时间没有人照料,可毕竟有个遮风的地方了。 这个时候看出来了,畜生比人金贵,猎户给猎狗喂上食、填满水,才能顾得上自己,它们要是死了,人十有八九也活不成了。 对于这些猎狗,李悦更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一个个看上去极像是后世的土狗,可比那些拥有高贵血统的纯种狗强多了。 相对来说幸福的一夜过去,众人再次启程,径直向南而行。 一百多里的距离,沿途的枯草早就被烧得干干净净,猎狗跑在厚厚的雪地上根本不费太多的力气,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众人终于到了扶余县的对岸。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这是李悦回到扶余县的第一个念头。 整座县城被夕阳笼罩,县城附近烟气淼淼、随风波动,城池像是被红纱包裹其中,看上去朦朦胧胧,充满了神秘感的同时,又让人觉得如梦似幻,仿佛见到了仙宫一般。 “卧槽。” 李悦感叹了一声,眼前不仅不是狗窝,而且还是一座千金不换的仙宫。 离得远远就能看出,现在的城墙近两丈高,城外的温泉源源不断的流进城里,走遍了大街小巷,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热量,也正是因此,才会出现了水汽缭绕的景象。 “老、老爷,这是咱们的城吗,简直就像是仙境啊。” 不止胡松发出了感叹,就连张子龙等人也没想到,扶余县竟然会如此这般秀丽。 众人震惊的同时,江对面的城里已经大量有人马冲了出来,一个个全神戒备盯着对岸,显得杀气腾腾。 李悦心中狂喜,果然像妹妹说的那样,现在城里的马多了,粗略查下对面,都有近百人的样子。 “走,咱们过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一大群连人带狗的,足有一百多口,一路上风餐露宿的,现在看上去像是野人一样了。 尤其是之前不知道李悦的计划,更是担心他遭遇不测,从而受到大琦锋的报复,对于突然出现这么大一批人,怎能不让扶余县紧张起来。 “来者何人?报上名号,否则别怪我们弓箭侍候了。” 方平大喊了一声,或许是不懂汉话,对方的爬犁依旧慢慢向前走着。 不得已,方平让身旁的靺鞨人又喊了一遍,可是对方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不仅命人纷纷举起了弓箭。 “我再说一遍,你们是什么人?不回话可就别怪我们了。” 眼看着方平变得认真,李悦连忙喊道。 “我乃长山张子龙,谁敢与我一战。” 猛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以及熟悉的话语,众人一下子沸腾起来,纷纷从马上跳了下来,有人向城里报信、有人则是向江面上狂奔。 “是县令回来了,县令回来了……” 一时间江面上满是连滚带爬的人群,猎户们见状也连忙驱赶着猎狗加快速度。 大家见面像是久别的亲人,相互用力拍打着对方,庆祝着再一次重逢。 “县令,看样子你们是受了不少的苦啊,这上千里路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们是怎么逃回来的?你们都没有受伤?” 一连串的问题,从方平等人的口中问出,显然这些日子是担心坏了。 “没事、没事,有子龙出马,小小的大琦锋根本不是一合之将。你家县令有大家伙的照顾,这一趟就跟游历了一样。” 此时李悦的脸哪还像一个书生,分明和牧民没什么两样了,走之前还是一个翩翩少年,如今成了一个暮年老者。 听他说的轻松,明显是不想让大家担心,方平见状连忙催促道。 “走、走,赶快进城,咱们回去好好唠,恐怕杨先生知道消息,都已经等急了。 李悦拉着方平的胳膊,兴奋劲过去这次发现,大家还穿着秋季时的衣服,外面不过是穿了一层皮甲而已。 再看他们的脚上,看样子是已经穿了几年的皮靴,破旧的不成样子不说,还补丁罗着补丁的。 “老方,怎么回事,都已经这个时候,大家怎么还没有发新衣服、新鞋。难道说咱们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吗。” 方平的脸色有些难看,边走边对李悦解释道。 “县令,你有所不知。大家都清楚,没有你的话,就没有那些布匹和皮货。” “只是你离开了县城,没有人做主不说,生怕动了那些东西,又给你惹上什么麻烦。反正这几年大家都是这么过的,忍一忍冬天就过去了。” 李悦明白,方平说的是父亲开仓放粮的事情,虽说被奸人诬陷的罪名,可是让众人却是心有余悸啊。 看来摊子大了也麻烦,趁着猫冬正好把这些事情全部捋顺了,自己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还是有专人负责才好。 “老方,现在我就和大家伙交个实底,扶余县的物资说是我的,更是你们大家的。” “咱们自己东西,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该交的税咱不少交,但是有人来这指手画脚的,能动手就尽量别动口。” 听着李悦的话,众人的心里都是暖洋洋的,这样的上司别说见过,之前听都没听说过。 张子龙插嘴问道。 “县令,不应该是能动口尽量不动手嘛,你是不是说反了啊。” 李悦瞪了对方一眼,不屑地说道。 “你懂个屁。咱们的时间多宝贵,哪能工夫和他们废话,一次把他们打怕,省得以后麻烦。” 众人听了深以为然,扶余县里这么多的活计,有和你废话的工夫,多赚几文钱不好嘛。 “最近契丹人有没有来塔虎城啊,如今河道封了,想要通过可是容易了。” 对于塔虎城,李悦相对的更加担心,江河冻结、哪里都是路,不顾忌天气的话,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攻击的时候。 “县令不必担心,有了安居骨部的加入,塔虎城的兵士多了几百,目前长期驻守的就有500人左右。” “而且契丹人也不是傻子,这个季节行军,冻死一半都是少的。况且前段时间咱们已经把他们打怕了,至少塔虎城西边百里,我和老高都没发现他们的身影。” 李悦点了点头,500人的兵力足以抵挡2000契丹人攻城,更何况有了猎狗爬犁的辅助,随时可以从扶余县来增援。 说话的工夫,众人已经从江里上了岸,此时的城北门出现一大堆人。 杨礼被何昱搀扶着走在前面,随后是杜光庭和他的两个徒弟,徐俊、王志一一在列,当看到李悦等人的时候,身后的众人纷纷涌了上来。 “哥、哥……” 妹妹和弟弟二人先后扑进李悦的怀里,两个孩子不禁喜极而泣,尤其是妹妹雨珊,尽管知道李悦的部分计划,可还是没有一点信心。 在她看来,想要从严密看守的铁利府逃走,根本就是难于登天一般。 “哥,你是怎么回来的?就是靠着这些猎狗?” 说话的工夫,杨礼和何昱等人也迎了上来,众人纷纷嘘寒问暖,同时对于李悦能够脱险,同样是感觉不可思议。 任谁都能预料,大琦锋为了提防李悦,一定不会给他马匹,想在冬天步行上千里路,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自杀。 “哎呀、哎呀,怎么都来啊!大家好,我又回来了。看你们一个个高兴的样子,汗都从眼里流出来了。” 面前一张激动的面孔,让李悦的眼睛也变得模糊,更是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索性故作轻松地打了一个招呼。 看着好像成熟了许多,可是一张嘴就露馅了,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想必你们不知道,别以为只有马能拉爬犁,这些狗跑的可不比马慢的。” 在场的唐人见过几次爬犁,牧民又基本都是猫冬,渤海国的达官贵人倒是可能会坐马拉爬犁,可是用狗拉的,不仅想都没想过,更是会顾忌丢人的。 李悦故意夸张的表情,不时地扯动到脸上的伤口,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众人更是心疼的不行了。 “快、快,先进城,咱们回家去说。” 李裕适时地提醒了一声,让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同时也让李悦对其多观察了片刻。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的李裕也成熟、稳重了许多,那句无意中说出的“回家”,显然他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了这里。 第90章 班底 进了城门,城中的百姓正闻信赶来,一个个呼朋引伴,显得极是兴奋。 看着眼前的这些百姓,李悦心中感动万分,要是没有他们,哪有现在的一切。 猛然间,李悦想起一个问题,扶余县的百姓,和其他地方的人相比,一眼就能分辨清楚。 同样是穿着的破旧不堪,可是这里的百姓明显更有精气神,似乎是没有任何烦恼一样。 “老方,契丹人呢,还有从铁利府拐来那些人呢?” 方平还没答话,旁边的李裕回道。 “大哥你也不想想,他们配住在这里嘛。我把他们全都放在了老城,让铁利府的人看管契丹人干活,咱么可不能养些吃白饭的。” 看不出来,李裕现在做事很有条理,考虑的也很周到。 “咱们收回那么多的皮货,正好让那些契丹人鞣制,欺负咱们不付出代价怎么能行。” 李悦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满脸欣慰地说道。 “这些契丹人恐怕后悔死了。好好待在草原上不行嘛,非得来咱们这受这个罪,等以后用完了再把他们给送回去,让他们的人都见识、见识,咱们扶余县可不是好欺负的。” 李裕哈哈一笑,对着李悦说道。 “大哥,这你可就想错了。那些契丹人,只要你不打死他们,他们都不会离开了。” 李悦微微一愣,听着对方继续说道。 “自从处理了几个刺头,加上咱们的伙食,契丹人就开始踏踏实实的干活了,不然这城墙怎么会这么快变高。” “你是不知道啊。他们现在每天都是盼着干活,只有干活多的日子,饭菜的油水才足,我看那些契丹人每个人都变壮了呢。” 李悦听了不免担心说道。 “可千万要看好他们,万一他们在城里闹了起来,百姓们可就要遭殃了。” 李裕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大哥放心,契丹人被上了木伽不说,铁利府的百姓比咱们还狠呢,看管他们就像是猎狗看着羊一样,睡觉时都睁一只眼睛看着呢。”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用心啊?” “还不是小弟说了,如果他们表现好的话,等来年开春就给他们登记造册。为了成为扶余县的百姓,他们不用心才怪了呢。” 听着李裕侃侃而谈,李悦心里尴尬到了极点,有些东西根本就是天生的,自己最多是比这些人多了些见识,至于如何管理、想想都觉得累。 看着儿子和对方絮絮叨叨谈完,脸上现出欣慰的笑容,儿子终于是长大了。 眼前这个少年比儿子没大几岁,而且总是和自己没大没小的,心里多少有些觉得不妥,却也很享受这样的对待。 仅凭着自己的身份,就已经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了,正是因为少年这种做法,让自己感觉到人与人相处的乐趣。 或许真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有四十岁的心理,才能如此冷静的对待,并且安全脱身的。 吩咐猎户看管好猎狗,打发胡松等人回家,顺便还告诉今晚要请大家喝酒,李悦和杨礼等人进入了县衙的府宅。 “大家稍等片刻,我先梳洗一下,再和大家详谈。嘶……” 不经意间,又扯动了嘴唇和脸上的伤口,李悦的脸不禁痛苦的抽动了一下,看着一些人不由得也跟着咧嘴。 府中除了妹妹就是胡蝶,根本没有女眷,就连胡蝶的亲人来了,也被李雨珊给送回了家里,惹得小姑娘跟着她连哭了几天,如今也有让她继续跟在身边了。 “胡蝶,你帮着我给哥哥清洗一下,折腾了这么多天,身上都是臭的了。” 李悦脸上一红,外面哪有扶余县这么方便,这里洗澡连热水都不用烧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你自己来什么,脸上破皮的地方你能看见啊。快走、快走,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嫂嫂,求我洗都不帮你洗了。” 众人嘻嘻哈哈,看着一对兄妹打闹,眼中都是满满的喜悦。 听着房间内不时传出的嘶嘶声,众人心里也跟着一颤一颤的,随着两个姑娘把李悦的外衣拿到外面扔到,房间内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好一阵子,李悦从房间内走了出来,整个人恢复了书生气的同时,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看着都让人心疼。 “让大家久等了,整个人都感觉轻了几斤。” 李悦毫不在意的样子,让众人略感轻松,看样子这段时间的经历,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 说话的工夫,又牵动了伤口,整张脸都跟着抽了一下。 双胞胎姐妹见状,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姐妹中的一人,含羞带怯地向李悦走了过去。 “给,李县令用这个擦在脸上,既能保持脸的湿润,又能很快让伤口愈合的。” 看对方的举动,应该是玉竹才对,李悦顺手拔下瓶子上的木塞,对其说道。 “多谢玉竹妹妹。哎呀,好香啊!” 还没等看到里面的东西,眼前闪过一只玉手,瞬间把那瓶子抢了回去,同时凶巴巴地说道。 “你这个登徒子,我就说你还对我妹妹图谋不轨,幸好刚才我拦着她没帮你的忙,不然非得被你占了便宜不可。” 李悦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无辜,大声地喊道。 “你、你是玉梅?!我连手都没碰到,怎么就成了登徒子。” 玉梅瞪了李悦一眼,满脸不屑地说道。 “你……香不香用你来说?” 李悦感觉自己太冤了,不过是说那瓶子里东西香,居然被人家这样冤枉。 “我、我,你、你别把那东西拿走啊。脸上又疼又痒的,实在是难受死了,快点借我用用啊。” 玉梅停止了脚步,红唇微张、口吐二字。 “不借。” 这下李悦急了,连忙喊道。 “不借的话,我用东西和你换还不行嘛。一瓶香水换你一瓶,实在不行条件你来提。” 此时的玉梅眉开眼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开口轻声问道。 “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 没等李悦反应过来,玉梅哈哈大笑了起来。 “师傅,你说怎么提什么条件才好。免得他再走了,咱们连一文钱都没有。” 不仅是杜光庭,就连房间里的人都大笑了起来,看得李悦一愣一愣的。 “你小子这一走不要紧,大家伙急死了不说,城里都快乱了套了。之前为了建城,咱们手里也没多少钱,基本上是挣一个花一个。” “现在好了,就是近两个月的工夫,咱们刨去买马、交税的费用,现在账上大概也就有近万贯。” 听听,听听这语气,还也就有近万贯,还。 老家伙的语气太狂了,好像上万贯根本就是小钱一样。 再看其他人的表情,也没有人显得惊讶,倒是玉梅的脸上现出浓浓的不屑。 李悦顿时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滚圆不说,就连嘴巴都张得老大,连后槽牙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你们,去哪打劫了啊?” 杨礼捋了捋胡须,异常轻松地说道。 “小子,我给你好好算哦。” “咱们的鱼肉松,始终就没断了售卖,虽说比最初的时候便宜了不少,可是一大笔进项呢。这你可得好好谢谢王志、王县令啊,就是这样的天气,还领着百姓们打渔呢。” 虽然不知道具体过程,可是看着满脸沧桑的王志,李悦起身作了一揖。 有这样以身作则的县令,辖内的百姓就是苦点也是甘愿的,更何况王志和其他县令不同,真的是一心为民。 李悦记得,对方的属地应该就是在后世的查干湖附近,想不到在这个时代、这样天气里,渔民们还在湖里捕鱼。 想到无意中把查干湖冬捕提前了,李悦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只是不知是疼的、还是心里想到了什么美事。 “小子,老夫和你说话呢,你正经一点。出门一趟怎么变得比以前还不正经了。” 为了避免出糗,李悦绷着脸上的肌肉回复道。 “杨大爷,我的脸疼,保持这个姿势感觉舒服一点。” 杨礼眉头舒展了一点,随即继续说道。 “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现在又有了这么大的一个摊子,以后千万不能再吊儿郎当。” “尤其是每次你喊老夫的称呼,我都有想要踢你的念头,以后就叫杨伯伯就行,免得老夫总是多想。” 李悦点了点头,你自己思想有问题,还能怪到我的头上来。 也难怪了,老家伙就自己一个人,连他的家眷都没听他提过,有机会和他好好唠唠,哪怕是找个暖床的也行啊。 想到这里,李悦散去心中的杂念,对王志说道。 “多谢王兄能支持小弟,想来这些日子让王兄很是挂念。” 李悦半开玩笑、半正经的,换作是自己的话,主事的不在,这么多的货物怎么交接,万一以后不认账了怎么办。 王志微笑着拱了拱手。 “李贤弟说笑了。吉人自有天相,愚兄认为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今天可是算着日子来送鱼的。” 看着对方真挚的目光,李悦心念一动,对黄粱问道。 “老黄,你是如何收购王县令送来的鱼,不会还是按照夏天的价格?” 黄粱连忙起身,点头哈腰地回道。 “老爷,这你可就想差了。老黄我也懂得远近亲疏的,王县令的鱼我是按照最高价格,根本就是咱们两家盈利平分来计算的。” 李悦的脸色变得正常了一些,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双方虽说是合作关系,可也不能把对方当做是劳力啊。 “黄老板仁义,知道百姓们捕鱼辛苦,特意抬高了价格。说起李县令和黄老板,我们县里的百姓或许不知道本县,可是对你们二位可是赞不绝口啊。” 看得出来,相比两个月前的王志,此时脸上少了许多的阴郁,多了几分的开朗。 第91章 探索 不管是王志在最初时的支持,还是目前对方的表现,李悦相信对方是个可以结交的人。 “王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要不是大琦锋这个混蛋,恐怕咱们早就熟悉了。从今天开始,我会让工匠住在你们那里,由他们把鱼肉松制成,到时你们运来就是,如此也省得劳民伤财了。” 王志听了顿时激动的不成样子,可是解决了大麻烦了。 渔民们一网鱼上来,看到上百条、几十斤重的大鱼一点不稀奇,可惜运输这么多的鱼却是成了大问题,每次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见对方要答谢自己,李悦连忙拦住说道。 “王兄莫急。工匠我可以帮你推荐,至于能不能请动对方,需要多少工钱,我可是不能帮这个忙的。毕竟这个是人家的手艺,我这个做县令的也不好强逼人家。” 王志喜笑颜看,连连道谢。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只要工匠愿意到我那里制作,就是再多的工钱也是应该的。” 如此简单的一笔账,王志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看着屋内的情形,连忙对李悦说道。 “李贤弟,恕愚兄孟浪了,我先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百姓,也不好我一个人独享嘛。” 李悦点了点头,对王志的好感更加加深了几分,此人明事理、知进退,心性更不用说。 随即李悦看了看妹妹、眼神示意了一下胡蝶的方向,那傻丫头自顾自的玩着衣角,完全没注意到兄妹二人的举动。 李雨珊也点了点头,示意不必顾忌对方。 眼神掠过每张面孔,李悦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起身对众人重重一礼。 “我李悦能有今天,多亏了诸位长辈、诸位兄长、诸位姐妹的照顾。” 众人微微一惊,李悦的状态明显不对啊,和平时散漫的样子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大家请我说,扶余县是我的、也是大家的。我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力,所以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好好商量一下,以后扶余县该怎么做,总不能我不在时候,咱们就停工歇业啊。” 听了他的话,众人除了感动,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呢。 看着众人平静的样子,李悦有些懵了,如果是自己的领导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是打算分权了,心里都得乐开花了。 杨礼无论是年纪还是资历,都有资格教训李悦,于是率先开口说道。 “小子,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老李家的,你要是想不起来,老头子我都要说了。这点事情早就应该定来了,现在趁着大家都在,你就说怎么安排,我老头子没有任何意见。” 见杨礼表态,众人更是没有意见,一个个平淡如常,像是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杨伯伯、杜道首,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咱们这个城就好比是一项生意。” “杜道首建立了医馆,可以售卖药物、救人治病,同时你又招揽了大量的百姓,如此你可以占据其中的一股,等到年底咱们分钱的时候,你就可以分得十成中的一成。” 二人纷纷愣住了,杜光庭不解地问道。 “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老夫为了钱财就可以更加卖力,不分钱给老夫、老夫就会撒手不管?真是笑话。” 杨礼同时斥责道。 “在铁利府的这些日子,居然学会了商贾那一套东西,还是说黄胖子给你灌输了什么。老夫告诉你,你那一套在扶余县里行不通,如果不是看你可怜,老夫早就离开这里了。” 李悦看着众人的表情,黄粱被骂的不敢抬头,杨礼、杜光庭满脸的怒容,而何昱等人则是惆怅不已。 看来自己还是想多了,人权、股份制这种东西太过超前了,或者说是太过低俗了。 尽管杨礼说的难听,可是李悦明白他的想法,其他人没说,他也多少能够了解。 这些人集中到扶余,可以说是因为机缘巧合,完全没有功利之心,只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活着。 “李裕,你说。你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如果给你一股,你会觉得高兴吗?” 李裕愣了,想了片刻说道。 “我来这里完全是为了活命,而且还是我记事以来最开心的日子。就算不给我的话,我也会好好干,哪怕是我能给你什么,我也愿意继续待在这。” 小屁孩一个,你哪会知道钱到用时方恨少的道理,还是问问老方。 “方校尉,你说说,如果塔虎城算一股,由你做主那里所有的事情,每年年底咱们分钱,你觉得怎么样?” 方平笑了一下,平淡地说道。 “我会觉得你是个败家子。我有自知之明,当初要不是令尊大人,别说塔虎城、塔虎寨都可能要不见了。老方我只知道带兵打仗,有人替我操心兵饷、武器、战马,我何必要自己劳心劳力。” 这下李悦彻底不知道说啥了,眼神与谁接触、谁都是摇摇头,完全对李悦的提议没有任何的兴趣。 算了,既然大家都兴趣,索性就按照第二种方案,把扶余县当成一项买卖,而这些人则是自己雇佣的工头。 “杜道首,从今日起你的医馆算是扶余县的医馆,本县令给你提供百姓、供你驱使,所需钱粮也按人头给你分配,每月俸禄10贯。你看如何?” 杜光庭盯着李悦的脸,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把看得心里直发毛。 “你小子简直就是个黑心肝的,走了一趟铁利府,把良心都丢在了外面?” 李悦被骂得愣了。 “老道我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封赏的道首,官居四品。要说你给的俸禄倒是不少,可是老道我的几百亩地呢,还有几十个庶仆、常食料,以及每逢时节该有的赏赐,都被你小子给吞了。” 李悦嘴巴张得老大,想不到人家一个四品的官职,竟然有人如此高的待遇,十贯简直拿人家当要饭的。 看着李悦的窘相,何昱捂嘴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精明还是愚笨,白白送出一成股份都不眨眼,如今给人家俸禄倒是如此小气。 “道、道首伯伯,你说,小子给你多少俸禄,你才觉得合适呢?” 杜光庭意气风发,终于有了让他吃瘪的机会,索性狮子大开口道。 “除去700亩的职田,你每月再给老夫100贯的俸禄,也省得计算杂七杂八的东西,你看如何啊?” 700亩地,每个月100贯、一年就是1200贯,而且还不用像自己这样劳心劳力,简直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或者干脆投靠太子算了。 “小子,你那是什么表情。老夫再让一步,每年的俸禄1000贯足以,这样总可以了?” 李悦咬了咬牙,既然老杜你不仁,就别怪小子不义了,不把你骨头里的油水榨干,这辈子是别想离开扶余了。 “就这么定了,咱们马上签字画押,谁反悔谁就是狗的。” “好,别说是狗、就是猪老夫都认了。” 笔墨纸砚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式三份、二人分别属上自己的大名,李悦看着眼前的纸正在发愣,听到旁边的师徒三人正在嘀嘀咕咕。 “师傅、师傅,这回咱们可是真的发财了啊。” “我看这个家伙出去走了一趟,好像脑子也变傻了,师傅你有空的时候,好好给他看一下。” “咳、咳,你们两个小点声,千万别让那个傻子听见了。” 别说已经是听见了声音,就是你们师徒三人鬼鬼祟祟的样,谁还不知道一定是有猫腻啊。 李悦的心头在滴血,可是脸上却是露着笑容,只是那笑容让人看着感觉有些狰狞。 “李县令,老夫还有一事不解,但请县令能为老夫解惑。” 看着对方嬉皮笑脸的样子,李悦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说道。 “杜道首请讲,本县如果知道,一定会为你解释的清清楚楚,不会像某人那样坑蒙拐骗就是了。” 玉梅看着李悦,满脸不屑地回道。 “哼,看你小气的样子,本来就长了一张丑脸,如今更是没法看了。赶快把这个拿去抹上,免得日后更丑、怨上了我们。” 李悦脸色刚刚有些缓和,忽然听到杜光庭喝止。 “且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李悦尽量让心情平复下来,这师徒三人明显是打算把自己气得死去活来,这样才算是满意啊。 “李县令,我要问正是和此事有关。” 杜光庭手中托着瓶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如果说我们师徒三人,制出了一种治疗广泛、并且十分稀有的药剂,是否会有更多的奖励呢?” 李悦眼睛一亮,猛然想到了什么,如果真有一种预防冻伤的膏药,那可是拥有了一颗摇钱树了。 “道首说的就是这个。如果确实很有疗效,本县自然不会吝啬奖励,也可以以此为例,只要是做出这等利于民生的药剂,一律按照百贯钱来奖励。” 听了李悦的话,玉梅、玉竹姐妹吓得一个哆嗦,就连杜光庭的脸色都变了一下。 “小子,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这里的东西是两个丫头胡乱弄的,不过用起来倒是不错,你赶紧涂在脸上,也省得受罪了。” “就是的嘛。就是一点马油和几种草药混合的,哪能值那么多的钱啊?” 李悦瞬间一怔,下意识问道。 “你是说马油?” “是啊。前段时间师傅冻伤了,我就和妹妹用各种牲口的油来尝试,发现马油是最好的了。” 确定了信息,李悦心头狂喜,不由得握着玉梅的双臂不停摇晃。 “如果真的有效,这下可不怕契丹人了,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让他们自废武功。” “放手、放手,我就说你是个登徒子,你居然还不承认。” 听到李悦的喊叫,众人纷纷一愣,并且先后都反应过来。 凭借他的手段,完全有可能让契丹人发了疯的杀马卖油。 你们可以担心资敌的问题,不卖马给扶余县,但是如果高价买你的马油,你们还会有太多的考虑吗? 第92章 各司其职 “好、好、好。” 李悦在原地转的像个陀螺,显然脑子里琢磨怎么把马油的问题最大利益化,可是一时半会想不出太好的主意,心头隐隐还有一个念头在作怪,却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眼前猛然一亮,视线落在了刚才的契约上,李悦大叫了一声。 “这纸是哪来的?我记得咱们以前的纸像是擦脚抹布一样啊。” 杜光庭对着李悦很唾了一口。 “你小子嘴里就冒不出好话来,之前的纸是不好,可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现在这纸也是老夫做的,怎么样,是不是还得奖励老夫啊?” “当赏。杜道首这等手艺活,理所当然该赏。” 听着李悦的夸赞,杜光庭怎么听都感觉别扭,索性也不打算理他,自顾自地说道。 “不过是费些芦苇罢了,赏下的钱就用来做纸,供学子们使用便是,老夫就不留下了。” “道首高义,小子代学子们谢过道首。” 李悦深深一礼,杜光庭倒也没有谦让,生生受了这一拜。 目光落在了对方的靴子上,李悦暗暗记在了心里,城里如此多的皮货,应该赶快转化成商品才行。 “从今日起,由李裕掌管城里的钱粮,无论是需要采购支出,或者是盈利登记,通通由你负责。” 话音落下,李裕顿时变得兴奋,前段时间试着掌管钱粮,让他充满了兴趣和激情,也正好为以后打下基础。 “多谢大哥。如此一来我便是真正的县丞了?” 李悦抱歉一笑,对其回复道。 “我可没有那个权利,如果说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帮你争取来的。不过俸禄按照县丞的品级,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李裕毫不在意,不过是随口一说,即便是没有俸禄,自己也乐于操持这些东西。 何昱看着儿子兴奋的模样,心中欣喜的同时,不免又有些担心,有机会返回关内之日,恐怕交接也是个问题,自然不能马上离开。 正琢磨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又听李悦说道。 “姐姐自然也不能清闲。城内的妇人皆有你来负责,如今咱们皮货如此之多,无论是用来做成皮甲,还是用来缝制皮袄,想来是足够的了。” 看着李悦意气风发的样子,何昱犹豫了片刻,如果拒绝的话,眼前一时间还没人能替代自己,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暂时倒是无妨,只是不知何时我们就会返回故里,不如我先帮你看着,同时也寻找合适的人选。你看如何?” 李悦点了点头,对方的心思根本不再这里,如果不是兵灾,此时或许早就离开了。 迎着徐俊期盼的目光,李悦继续说道。 “徐俊,由你负责看管契丹人和铁利人。” 徐俊的眼神黯淡,显然对方还不是完全信任自己,不然也不会被安排了一个工头的职位。 “多谢李县令,下官定会尽心尽责看管他们。” 见对方如此反应,李悦连忙开口劝慰道。 “徐兄看来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之所以让你看管他们,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因为你身上的品格。” 徐俊明显愣了一下,略有不解地看着李悦继续说道。 “以徐兄的对待公务的态度,明显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那些皮子关系到日后的售卖。” “你想,皮子鞣制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日后制作的皮靴、皮甲等物,以后这些东西也是需要你来负责,夸张一点说,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听到如此解释,徐俊顿时变得激动,原来自己误会的对方。 “多谢县令信任,徐俊必定不负县令的嘱托。” “还是我该谢谢徐兄,以后这样的公务恐怕要全都落在你的身上了。” 目光转向黄粱,李悦对其吩咐道。 “老黄,以后城里的物资,全部由你售卖以及采购。涉及到大量钱粮,拿不定主意时先和李裕你二人商量,你二人决定不了,再通禀与我。” 这样的安排可以说对黄粱无限的信任,令对方连忙拜倒叩头,李悦随即扶起、同时安抚了几句,才让老黄慢慢平复了心情。 “至于高长老,你们的担子也不轻的。” 李悦的话让高启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 “李县令只管吩咐,我安居骨部愿效犬马之劳。” “高长老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按照每个人的特长、性格进行安排。你们长居荒野,对于猎狗的习性尤为熟悉。” “从今天开始,由你安排族人制作狗拉的爬犁,同时辅助黄粱行商,同时在松花江下游一处建造一个小型的驿站,方便我等出行的同时,也为向外扩张奠定一个基础。” “等到开春之后,由你部负责开垦农田、放牧、饲养牲畜等杂务。” 高启激动的不成样子,顿时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李悦使足了力气,才把对方拉了起来。 至于方平、杨礼等人,同样被李悦布置了任务,权利下放出去,不仅是减轻了自己的负担,更是让效率提高了起来。 “至于各位的俸禄,除去有品级的诸位,其他人一律按照每月十贯来算,至于你们手下所需的人力,按照其能力的高低,以每月最低1500文的酬劳进行雇佣。” “除此以外,每个月可享带奉休沐四天,到了年终岁尾,自然也不会少了各位的奖励,只是看各位的能力如何了。” 至于老兵们的酒坊、豆腐坊、砖窑,同样安排了合适的人选,众人再不用担心群龙无首了。 听到李悦的一系列安排,大部分人都变得兴奋异常,如此不仅是被视为了亲近之人,更是对他们身份的一种认可。 尤其是高启等人,如今不仅住进了城中,更是享受着和汉人一样的待遇,完全没有遭受到异样的目光,这让他们对李悦真的是感激不尽。 再说扶余县的酬劳,恐怕就连州府都难以比拟,更何况那里的活计也没有这里繁多,外来人总能找到自己适合的活计。 终于安排妥当,李悦在每个库房巡视了一周,迫不及待的来到城中,近两个月不见,着实很是想念这里。 衙门外的广场上,已经伫立起一座大型的建筑,适逢重要的节日、集会,这里将是第一选择的地点。 城内基本上看不到积雪,全部被百姓自发清理,并且推进了河道之中。 如今河道已经完全铺设了砖石,听说当时倒也方便,不过是把水源进行阻断,男女老少齐齐上阵,几天的工夫便已完工。 热气升腾的河道中,总会看见大大小小的鱼儿,平添了无数的生气不说,更是让人仿佛置身于江南水乡一样。 看着家家户户冒着黑烟的烟筒,李悦不知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内疚,后世污染的问题,从这个时候就开始诞生了。 如今不知砖窑、铁器坊使用了煤炭,就连普通百姓也开始使用了。 “那些灰渣都怎么处置了?千万不要胡乱丢弃好啊。” 李悦不放心,向众人问道。 “回县令的话,灰渣、粪便这些污秽之物,有年岁大的老者自发组建了一支队伍,每天只有他们进行处理。” 摊子大了,各种杂事也冒了出来,百姓们的衣食住行,都得考虑到了。 “不能让老人们白白付出,但凡有愿意处理这些杂物者,一律给予相应的酬劳。如果有人愿意担任主管,尽可向本县自荐。” 今年的扶余县真的是大丰收了,豆腐坊、油坊也因此建立起来,得益于黑土地的肥沃,百姓们可以吃上新鲜的豆油、鲜嫩的豆腐。 喜欢清淡口味,可以炖一道白菜豆腐;喜欢吃肉,又能用豆腐炖鱼,总之豆腐的出现,在百姓的菜谱上写下了浓重的一笔 对于大自然的利用,百姓们更是有自己的智慧,临河沟而建,不禁取水方便,同时又用水流带动磨盘,从而实现了半自动化。 酒坊依旧是热火朝天,如今有了梅花鹿的存在,各种养生、壮阳的美酒,也被杜光庭开发出来,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向外售卖,用以换来所需的物资。 砖厂工匠们的经验愈发丰富,不仅制作的瓶子更加透明,甚至工匠们开始琢磨更多的样式。 不说这些美酒,此时的砖厂就能支撑整个扶余县来,在李悦的眼里,那些玻璃制品至少已经具备了工艺品的雏形。 “诸位谁知道契丹人崇拜什么,或者说是他们的图腾是什么呢?” 有靺鞨人回道。 “具小人所知,契丹人的祖先有一个传说,最早时一对骑乘白马、青牛的男女相遇,于是便有了契丹一族,所以他们对白马青牛很是崇拜。” “不过听他们说,似乎每个部落还有不同,有的会祭拜野猪、有的祭拜老虎,还有祭拜狼的。” 听到这里,李悦想起了后世看过的影视,耶律和萧姓可是皇族姓氏,现在之所以还未出现,因为此时的契丹还处于部落状态,就连名字都起得很是随意,黑土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有劳诸位,闲暇时不妨尝试一下,无论是哪种畜生,你们都试着做做,毕竟咱们也不知道契丹人到底是什么畜生变得,只能是给他们多造一些祖先了。” 听了李悦的话,匠人们瞬间大笑起来,虽然不理解他的用意,不过想到契丹人的祖先出自这里,不禁纷纷觉得畅快。 看着工匠们赤裸着上身,李悦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再看周围的众人,每个人的衣服都是破旧的样子。 “刚刚我看到库里多是新织的布匹,怎么大家还是穿着旧衣裤呢?” “县令有所不知,大家都很知足,虽说欠着官府的房钱,可是家家有余粮、户户有余钱,一身旧衣虽是破了点,但也干净能穿,何必再费那些没用的钱呢。” 李悦沉思了片刻,百姓们辛苦了一年,如今权当是发放了一项福利了,于是开口说道。 “向百姓们售卖新布,两尺旧布换一尺新布,无论是旧衣、旧裤,无论布头大小,均可如此换购。” 众人惊在了原地,完全想不明白李悦到底是什么想法,看来这一次的铁利之行,对他的打击实在很大,不定时地就要发一次疯啊。 第93章 全民换装 随着命令发布出去,李悦继续向徐俊吩咐道。 “徐兄到老城去一趟,把那里所有破旧皮子,以及边角碎料通通收集起来,命他们刮干净上面的毛,弄好拿回来我有大用。” 徐俊有些疑惑,自己刚刚上任便接到这样一道命令,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尽管心里如此琢磨,可他还是马上回道。 “下官马上去办。” 县城里的百姓闻听旧布可以换取新布,第一个反应就是欣喜如狂,可是慢慢冷静了下来,突然又觉察到了不对。 李县令的大方人人皆知,即便是最穷的时候都没让百姓们饿到肚子,今天他脱困回来,便听到这样的政令,一定又是他、也只有他才能干的出来。 如今百姓们富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这么糟蹋东西,身上的衣服虽然破了一些,可是能御寒就行啊。 再说他如今回来了,那些皮货也该售卖了,咱也不要整张皮子,只买一些边角碎料,自己缝制一下,便能在这城里熬过冬天了。 像是约好了一样,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不约而同的向县衙走去。 “姐姐,你也是去县衙?” “可不是嘛。今天说什么都得劝劝李县令,虽说咱们富裕了,可也不能这么败祸。” “说的是啊。再怎么说他也是孩子,我估计一定是二皇子那个畜生给带坏了,在他那不定怎么叫县令浪费呢。” 仅仅一盏茶的工夫,县衙门口已经围了一大群人,而且闻听消息的百姓,正在从家里赶来,说什么都得让李县令收回政令。 接到守卫的通报,李悦小跑着跑回县衙,看到黑压压的人群,脑子里乱成了浆糊。 “诸位乡亲父老、诸位大叔大婶,小子何德何能,竟然让诸位长辈亲自探望,实在还是羞愧难当啊!” 李悦满面油光,却是难以遮掩脸上的血痕,此时和善地与众人打着招呼,哪有一点的官架子,倒像是一个邻家的少年。 “看看给咱们县令饿的,简直就是皮包骨头了,如果说县衙缺钱了,老娘就是高价买些布,也不要用那破布来换。” “就是的嘛,那二皇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他来的时候,咱们就应该拼命弄死他,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嘛。” 不知不觉的,大琦锋帮助李悦背上了黑锅,所有的过错都怪到了他的头上。 听着众人七吵八嚷的,李悦终于找到了根源,找了一处高地站了上去,同时大声喊道。 “诸位、诸位,请听我说。” 百姓们的嘈杂渐渐散去,李悦清了清嗓子喊道。 “如今咱们县城富了,城里不仅布料堆成了山,就连皮子都数不过来。好东西当然得可咱们扶余的百姓先来,怎么也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 听李悦话,有人开始胡乱猜测着。 “不会是李县令被那二皇子给勒索了,看他脸上那么多的伤,不会是被打的?” “我看很有这个可能啊,商队走的时候一共才几百人,怎么可能把李县令给救回来呢。估计是送去的货物价值不够,先把放回来、然后再用钱粮来补差。” 百姓们的议论,根本不介意被李悦听到,甚至还有人大声询问着。 “李县令,你是不是缺钱了?如今百姓们手里都有余钱,要是急用的话,大家都能拿出来应急。” 李悦听到哭笑不得,百姓们的联想实在是太过丰富,无论怎么解释,对方根本就是不听,无奈之下,索性板起脸喊道。 “想必诸位都知道本县的脾气,最是看不得人邋遢肮脏,当初被按着洗澡的不在少数。” “今天我命令你们,十天之内全部换上新装。一是为了本县看着舒服,二呢也是为了迎接元日,至于三呢你要是不给我旧布,我可就打算祸害新布了。” 听了李悦的理由,百姓们的反应各异,前两个理由很符合县令的脾气,一想到即将赢来新年,众人也不禁感觉兴奋。 只是第三个理由,却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了。 既然李县令如此打算,众人也不纠结了,只是那旧布说什么都得清洗干净,万一被人说三道四,那可就太丢人了。 …… 有了煤炭的辅助,工匠们打造出的铁器也更加坚韧、更加的锋利。 自从知道了李悦的详细计划,何昱开始招揽妇女中的缝纫高手,一张张羊皮按照一定的尺寸被裁剪出来,同时在有毛的一面缝制了内衬,显然是希望皮衣更加的贴身保暖。 县衙内的一排房子内,火炉被烧得通红,炉子上面的水壶在呜呜喷着蒸汽,房间内的温度堪比夏天,妇人们一个个穿着薄薄的单衣,忙碌起来片刻便已经是香汗淋漓了。 “夫人,恐怕你不知道,咱们这里的百姓为了节省皮袄,免得干活时被刮坏了,一般都是有毛的一面在外的。” 何昱微笑了一下,停下手中的活计,擦了一下鼻尖上的汗,对不解的妇人说道。 “李县令如此吩咐,咱们照做就是。听他说了,要不是舍不得这些羊皮,早就把羊毛都剃下来纺线了,所以大家以后不用在意,一旦皮袄破了就换新的。” 妇人不再言语,旁边的房间里,有姐妹们正在纺线,只是不知居然是用羊毛来纺的。 而且据说皮袄已经确定了价格,只要是扶余县的百姓,最便宜的一件不过才几百文而已,如果你想要好的,也不是没有,最贵也没超过十贯钱。 至于外人如果想买的话,至少要几贯钱,像是那种羔羊皮、狐狸皮的,没有十几贯钱根本别想拿走。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敢想象,一件皮袄价格极高,而且恨不得穿一辈子,谁能舍得把毛穿在里面,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穿了皮袄呢。 何昱试了试李悦弄出来的顶针,感觉做活方便了许多,至少不会把手指弄得生疼了。 而其他熟练的妇人,有了这东西做工速度明显更快了,厚厚皮子一下子就被穿透过去。 也不知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针线活不懂,却是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工具。 以她的身份,妇人们自然不会让她过多的劳作,能够了解作坊内的情况,解决掉遇到的问题,所有人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来到旁边的房间,另一拨妇人也在忙碌着,有人正在梳理着羊毛、有人则是把羊毛纺成了线。 借着恢复身体的工夫,李悦也加入了妇人的行列,此刻正拿着几根木棍,熟练地把毛线编织成一个筒状,旁边几个妇人也做着同样的事情,只是速度明显比他慢了许多。 李悦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是以前妻子逼着帮忙,自己才学会了织毛衣的技术,想不到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场。 相对而言,待在这里比织袜还累,妇人们个个狂放不羁,仗着比自己的年纪大,不时以长辈、姐姐的身份,荤素不忌的和自己开着玩笑。 如果说是在后世的话,面对这样的情况,李悦会非常的得意,可是到了这里,不仅年纪变小了,色心好像也萎缩了,真的是被这个时代的女人给吓到了。 “姐,你来了。等下就好,等我织完了你来试试,有了它之后你的脚就更加保暖了。” 有了李悦送给的那件紫貂袍,何昱内里穿着一身夏日的齐胸襦裙,显露出了胸前深深的沟壑,左右在外面几步路的样子,各个房间内的温度又相差无几,索性便这样打扮了。 这可比皇宫里缓和了许多,在那里可不敢如此穿着,冬穿夏衣想都不敢想。 何昱看着对方略有尴尬,同时又有些炫耀的样子,心中不禁一暖,这大半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称呼自己,尽管自己也感觉不妥,并且纠正了多少次,可是这个家伙就是屡教不改。 当她得知李悦失踪的时候,不知道心里有多着急,连续几天夜里都会失眠,比自己被人追杀的时候都要紧张和焦虑。 尤其是每每睡着的时候,便会被噩梦惊醒,梦中的李悦满脸、浑身都是血迹,可是看到自己的时候,却依旧是那张阳光的笑脸,似乎就连伤痛和死亡,都不能影响到他的乐观。 如今面对着这个少年,何昱心中没有男女之间的情感,感觉像是失散了多年的姐弟,有的只是那种浓浓的亲情。 “好了,等下你来穿上试试。” 不知不觉间,时间竟然飞逝了一样,感觉自己只是走神了片刻,李悦竟然编出一双略微倾斜的毛筒。 “这个叫做什么?看上去像是足衣,感觉还是蛮可爱的。” “就是足衣,不过我管它叫做袜子。你赶紧试试,如果小的话我还能再改一改。” 摸着手中的柔软,雪白的像是雪一样,何昱有些爱不释手,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脚在靴子里捂了几个时辰,恐怕早就已经有些酸臭了。 “不必了,看样子就很合适。” 对方含羞带笑,看得李悦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后世中哪曾遇见过这样容貌丰美、举止娴雅的女子,如果和人家面对着面,李悦都不敢正眼看对方一眼。 可是如今,竟然可以距离如此之近,同时关系又如此融洽,简直就是三生三世才能修来的福分。 视线从沟壑前转移,深吸了一下面前的幽香,李悦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站起身略微弯腰说道。 “我去看看那些袼褙(用碎布﹑旧布糊成的厚片,多用来制作鞋底),应该可以用了。” 年轻有年轻的缺点,那就是血气太旺,根本不受控制,李悦都能想象出来,自己现在的走路姿势就像是一个驼背的老头。 早在几日前,城里的百姓开始陆续换装,大大小小的旧布也被搬到这里,教授了妇人们几遍,对方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不过是用浆糊把旧布粘合,之后用重物重压罢了。 李悦按照自己脚掌的大小,把袼褙剪出了一对样品,并且可以明显看出有左右之分,借着分神机会,身体形态终于恢复了正常。 “诸位婶婶、姐姐请看一下,以后按照脚掌的大小,多多采集一些作为样本,同时前后多留出一些尺寸,免得穿上袜子之后会出现挤脚的情况,这样日后再做履的时候也省得麻烦了。” 说话的工夫,李悦用尺子丈量了一下,写上了数字,大概27公分,按照个子来说还不算大,不过做鞋的时候还得略放一些。 不得不说,从肉眼来看,这个时代的尺子和后世没有任何的区别,长短、刻度几乎完全吻合。 看到李悦剪裁出来的图形,何昱充满了好奇,不禁上前问道。 “为什么你的履样会这样怪异?” 李悦嘿嘿一笑,对其解释道。 “姐姐回去可以看看自己的脚掌,是我剪裁这种模样,还是如今咱们所穿履的模样,你一看便知了。” 短短一会的工夫,李悦就感觉出沟通的不便,对同样的一件事物,双方的称呼有些明显的不同。 虽然看不到何昱裙子里面的脚,李悦还是不禁幻想到,如果自己能制作出高跟鞋的话,不知眼前这位女神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第94章 千层底、棉手闷子 为了避免再遭受刚刚的折磨,李悦把力气转移到了手上,开始用锥子和大马针消耗多余的旺盛的精力。 看着李悦用力折磨他所谓的袼褙,何昱充满了好奇,费力收集百姓们的旧布,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难道说用它就能做出一双履吗?” 也不知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随着一缕幽香传来,李悦借着用力的机会,把头低得更低了一些,生怕再引起身体的不适。 “当然不是,这个是用来做鞋底,啊,是履底。我看你们的履,大多都是用兽皮缝制,有些百姓甚至是直接用兽皮裹住了脚。” “那东西既不耐磨,穿着又不方便、不好看的,等我做出的鞋子,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 李悦又拿起一个类似拳击套的东西。 “这个我管他叫棉手闷子,这里面都是毛的,带着到了外面也不会感觉冻手了。” 尽管两样东西看着都是丑陋无比,可是以现在的技术,能做出实用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何昱眼中现在就充满了惊喜,这少年明明年纪不大,却有如此之多的想法,以自己的学识和见识,很多东西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对了,姐。我想利用这样的办法来招揽大量的百姓,自从看到契丹人和大琦锋的兵马,我发现咱们的人还是太少了。如果县里和塔虎城能有一万的兵马,至少咱们就不必太过担心了。” 何昱点了点头,以扶余县的富庶,自己这个皇后看着都有些眼馋,更何况是四周的敌人。 幸好那几个和尚是大琦锋派来的人,如果是契丹派来的细作,上次的麻烦可就更大了。 尤其是现在这个季节,想不到东北竟然可以处处有路,平原的好处是可以耕种更多的农田,可是坏处同样也显而易见,只希望契丹人能够畏惧严寒,不会这个时候攻城。 可惜这里距离关内太远,而且以皇上目前掌控的权势,真的是爱莫能助啊。 “这有何不可,住在城里咱们不放心不说,也没有那么多的房子,索性先安置在老城之中。如此也正好用来打击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李悦知道,何昱说的是那些个反复无常的县令,被囚禁的日子里,那些东西以为自己会小命不保,一个个上蹿下跳的纷纷打着扶余县的主意。 杨义走了,如今换上了乌诚做刺史,估计这些人的背后,少不了他的怂恿和主意。 “如今城内的产业极多,除去制作皮袄、皮靴,我还需要人来纺线、编织毛袜,仅仅是供应城内的百姓使用,便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所以我打算利用招工的形势招揽百姓,让百姓和咱们签订契约,只要开春之后到咱们这里定居,不仅会给予相应的酬劳,同时慢慢还会和城里的百姓一样。可惜如今老城被契丹人占着,好像也住不了太多的人。” 何昱叹息了一口气,看着李悦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啊,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妇人之仁。史书上记载,当年胡人占据中原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被残杀呢。这些契丹人你就往死里用,如果全都用没了,咱们再想办法抓一批,反正胡人就像是野草一样,杀了一批又会长出来一批的。” 听着何昱霸气四射的话语,让李悦热血沸腾,不过还是不能完全理解,毕竟那样的事情距离自己太远,完全不像是后世的倭国,有那么多的影视资料、文字资料,让自己可以深入的了解。 “好,我听你的,从今天开始,不从契丹人的骨头里榨出油来都不算完。姐,要不然你就留下来给我当军师,等咱们的兵马多了,到时弟弟直接护送你回家。” 何昱笑了笑,心里的秘密没法对人倾诉,如果向对方告知自己的身份,恐怕关系也不会这么融洽了。 “那就看你有多努力了,如果你麾下有铁骑十万,别说是送我回家,恐怕你姐夫做梦都会笑的。” 李悦没有领会到隐含的意义,只是对那样的情景充满了幻想,十万铁骑,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自己连十万存款都没见过呢。 终于有机会亲自审问和尚,这些家伙已经完全没有了硬气,得知大琦锋败逃,更是全部都泄了气,把知道的情况全部抖了出来。 得知这些消息,李悦再次紧张起来,铁利府不过是大琦锋实力的一角,其他州府还有隐藏。 看来要动些心思,自己才能彻底安下心来,最近必须进京一次,一方面来表达自己的谢意,同时也需要把消息传递出去,想来太子得知以后会很高兴的。 随着第一双千层底做了出来,契丹人也把皮子全部鞣制完成,为了最大限度发挥他们的作用,在保证了生命的前提下,契丹人被派出伐木,一边用来提供木材,一边则是为开荒做着准备。 至于他们在做工期间的伤亡,李悦暂时不放在心上了。 看着脚上的布底皮鞋,李悦内心充满成就感,虽然看上去不是十分的美观,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心血凝结。 “你的这双鞋子真是难看,不过想来应该会很暖和,毛袜、毛垫、加上鞋子里面的毛绒,走起路来都会发汗。” 何昱一眼就把鞋子的本质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也对李悦的审美嗤之以鼻。 “算了,大家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现在你可以离开这了,看你一天天羞得像姑娘的样子,大家伙憋得实在是太难受了。” 随着话音落下,妇人们哄堂大笑,要不是因为李悦的身份,早就不知道被当面嘲笑多少次了,一群女人都不在乎,他一个少年想看还不敢看,根本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 李悦弯着腰落荒而逃,何昱刚才训斥他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贴到身上了,即便是面临如此尴尬的事情,体内的气血依旧还是不回归原位。 难道说是因为马上要成年了,这几天的梦里都是风光旖旎的景象。 招揽百姓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最近就有人陆续赶来,别说是让他们住在老城,就算是住在野外,只要是冻不死自己,也愿意留下来做工,更何况开春就会成为这里的百姓。 至于家里的地,管他是荒着还是被别人占了,在扶余县苦上几年,孩子有个出路不说,自己的日子也算是有盼头了。 昨天进城做工的时候就看见了,人家穿的都是什么,料子结实不说、连颜色都是新鲜的,哪像自己的衣服,已经看不出了本色,而且还补丁摞着补丁。 自己今天终于也缝制了一件,原来人家把毛穿在了里面,根本不在乎皮子会不会坏。 还有那种薄一些的衣服,里面塞上上好的乌拉草,衣服的四边缝上窄些的皮毛,孩子穿上之后,个顶个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小娘子。 再想想自己的孩子,给人家当仆役去,自己都没脸张嘴询问,实在是太丢人了。 想起孩子,就能想起他们那个脏样,也别说孩子、自己也好久没洗澡了。 这里的规矩也是够怪的,不把身上洗净、根本就别想住在这里。 人家的运气也好,居然在附近就能挖到温泉,昨天那个大澡堂也真是舒服,这些年都没在冬天洗过澡啊。 扶余县真是太有钱了,城里的大街小巷中,每隔几步的距离就能看见一支蜡烛,而且那蜡烛还被置放在冰雕的灯柱里。 不仅能保证不被风吹灭,而且看上去还那么好看,就像是水晶做成的一样,尤其是晚上点着的时候,简直就像绝世珍宝一样。 听说这是人家县令想出的办法,为了方便百姓们晚上出行,看看人家的县令,再看看自己的县令。 不,看都不想看他们一眼,最好一辈子都不再看见。 扶余县真的富啊,百姓们连牲口的油都不吃了,全部做成了蜡烛。 不过也是的,城里的晚上也那么热闹,酒楼里推杯换盏的声音不断,大街上摆摊的小贩络绎不绝,红红的果子穿成一串,再挂上晶莹的糖浆,看着都让人流口水。 做工的伙食油水都那么多,别人还说比不上家里的饭菜,就这样都让自己差点把碗舔净,人家自己做的饭菜得多么好吃啊。 可惜这一切都很短暂,只能在放工的时候看上一路,即便如此也很满足了,等到休沐的时候和相熟的亲戚好友说上一声,不想来的傻子就不管了。 不过是几天的工夫过去,皮货作坊里就已经堆积了大量的鞋子,甚至有细心的妇人,干脆把鞋号纳在了鞋底下面,如此可是极大的方便了辨认。 塔虎城的兵士们,已经全部换上了新皮袄,今天把鞋号全部上报了过来,只等着做出足够的数量,大家就可以换上新鞋了。 铁器坊中,李悦要求的铁条也正在赶制,看样子和后世的冰刀有几分相像。 倒不是李悦童心未泯,而是碍于目前的条件和环境,对于防御契丹人做出的一个应对。 相像一下,如果几百名手持盾牌、横刀的滑冰高手,与骑马作战的契丹人武士,在冰面上展开一场对决,后果不言而喻。 可惜现在只有皮甲,如果能够弄到大量铁,做出真正的铠甲,契丹人根本就不足为惧了。 随着城内安排妥当,塔虎城的物资准备齐全,李悦打算走上一趟。 一是为了运送物资,二来则是为了奖励兵士,上次大胜契丹人,还没来得及好好庆祝,便匆匆离开,这次说什么都得给大家补上。 另外重要的一点,李悦命人缝制了一面军旗,用以表彰塔虎城的同时,也给众人的心中树立一面旗帜。 扶余县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一旦命令下达,便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 这一天,李悦带领着牛庆等人,乘坐着狗拉爬犁,奔驰在松花江上。 相比上次的出行,这次简直就是一场旅行,不仅是穿着暖和,裸露的皮肤更是涂抹了防冻霜。 一面绣着下山虎的军旗迎风招展,仿佛猛虎活过了一般,让人不禁心潮澎湃。 方平看着李悦的座驾,满眼的羡慕和期盼,心中更是充满了自豪,塔虎城的兵士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竟然蜕变成了一匹匹猛虎,身为主官的他怎能不会激动。 脑子里浮现出那种怪异的铁条,那东西倒是不错,冰面上行走方便了许多,可惜接触的时日太短,自己目前仅能保持慢慢的滑行,也不知道其他人是否能快速学会。 第95章 冰刀 随着一只下山虎来到塔虎城的附近,早就被哨兵通知的兵士们,纷纷欢呼着涌入了松花江的冰面上。 接连几次的拐带人口,扶余县目前的百姓达到了1000多户,除了塔虎城里驻扎着兵士,还有一部分人驻扎在城里,以应对意外的发生,同时定期进行人员调换,可以让兵士们方便照顾家人。 早就听说李县令回来,兵士们都期盼着他的到来,可是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一批皮袄。 看来不是县令忘了咱们,而是人家在处理公务,就像今天一样,根本就是在准备过冬的物资。 据兄弟们传,李县令今天送来了布底皮鞋,还有羊毛袜子、棉手闷子,听说穿上那几样东西,就算是睡在雪里都不怕了。 鞋子是看见了,可是那一对对用麻绳绑着的铁条是什么啊,不会是县令打造的铁鞋。 “各位兄弟们辛苦了,早就该来看望大伙,可是没有合适的礼物,我也不好意思登门啊。” 听着李悦半客气、半玩笑的话语,兵士们一个个心里听着就是开心。 “县令,兄弟们也早就盼着你来了,仓库里的野味都快堆满了,就等着你来大吃一顿呢。” 现在的塔虎城什么都不缺,兵士们的箭法不敢说全部出众,可是猎杀野猪、狍子这些大点的野兽,完全不在话下。 都知道李悦嘴刁,特意留下那些稀罕的东西,只等他大快朵颐。 “你们是等着我来吃呢,还是盼着我来做啊?不妨实话告诉你们,今天除了没有酒,城里的所有吃食一应俱全,明天开始训练的时候,谁都别给喊苦。” 塔虎城有明文规定,所有兵士在这里期间都不许饮酒,李悦自然不会破坏这样的规矩。 “李县令,兄弟们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嘛只要你吩咐一声,兄弟们上刀山、下火海,半点犹豫都不带有的。” “这冬天里还能增加什么训练啊?高校尉制定的练兵方式,大家伙都快厌烦的不行了,终于有新花样了。” 看着高思继有些自豪的笑脸,李悦不屑地对众人说道。 “别看你们一个个跑得快、扛的多,等下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子到底有多厉害。” 说笑的工夫,众人已经把东西全部运进了城寨,同时吩咐所有人洗脚、换鞋,下山虎军旗也被挂在了塔虎城的上空。 借着这个时间,李悦翻看着仓库里的野味,果然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海陆空一应俱全。 挑选完毕,吩咐厨子们开始解冻,其他的话根本不用再说,对方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是需要剁成大块,还是整体下锅,完全不用李悦操心。 趁着这个工夫,李悦已经把铁条绑在了鞋上,站起来试探了两下,还算可以,至少现在还挺紧的,只是不知滑一阵子会是什么样子。 “县令,有了你说这个冰刀,真的能在冰上健步如飞?” 从开始到现在,方平一直不敢相信,那么几根单薄的铁条,怎么可能让人在冰上站稳,并且又速度极快呢。 不止是他,就连高思继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自己也是北方人,从来没说过谁能在冰上奔跑。 “老方、老高,你们两个要不和我赌一下。你们坐狗拉爬犁,我用这个,看谁的速度快。” 高思继和方平也是玩心大起,当即一口答应下来,没一会的工夫就已经套好了爬犁。 如今狗拉爬犁已经成了塔虎城和扶余县的标配,出行不仅方便,而且还省时省力。 此时兵士们也全副武装,一个个身穿皮袄、皮鞋,站到了江边,充满了好奇和期盼的看着几位上司。 李悦慢慢走到冰面,开始体会、适应着冰刀,毕竟是自己的一时兴起制作而成,根本比不上后世那种成型的冰刀。 随着慢慢滑行了起来,凭借着以往的经验,李悦逐渐开始适应,并且速度也在一点点加快。 还算不错,冰刀虽然不太锋利,稍微有些影响速度而已,麻绳也比自己想象的要好,没有松动一点。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几片薄薄的铁片,竟然让李悦向是在冰上飞着一样,仅仅是挥动了两下手臂,腿部用力滑动了几下,居然就到了十丈之外。 “好了。老高、老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年纪小、可不想占你们两个老家伙的便宜。” 高思继和方平对视一笑,开口回道。 “我高思继纵横沙场多年,还从来没怕过对手,怎么可能未战先怯呢。不知李县令与我兄弟用什么做赌注,钱财我们没有、你也看不上,老夫实在没有可以下注的物件。” 方平点了点头,同样自信地回道。 “县令说这东西可以在冰上走我还不信,只是现在看来,即便是能走、能跑,也一定不会是爬犁的对手。不管下什么赌注,这局我们是赢定了。” 李悦狡猾一笑,对二人说道。 “我们也不必用钱财当做赌注,免得让你们的荷包受伤。不如这样,如果你们输了,各自给我找一个嫂嫂,早日给咱们扶余县添丁加口。” 这样的赌注让二人都是一笑,想不到对方小小的年纪,心思倒是不少,竟然为他二人操心起了终身大事。 “如若是你输了呢?不会是打算给我们两个找个弟妹,顺便早日生个小县令?” 李悦摇了摇手指,十分大度地回道。 “如若是我输了,当然替你二人承担起月老的职责,帮你们寻找命中的红线了。” 二人哈哈大笑,无论输赢对方都是一个目的,看来真的是为自己着想呢。 听李悦如此说起,两个人的心思也动了起来,如今虽然不算太平,可是在这扶余县城,也算是个世外桃源了,以自己的年纪来说,也该给家里留个后了。 “好,我没意见。不知方老弟意下如何啊?” “既然李县令一心想当次月老,你我兄弟二人不妨就成全他一次了。” 李悦听了顿时眉飞色舞,二人如果有了家室,自己也能放下心来,不然总是感觉愧对了二人。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诸位兄弟见证,看我如何让他二人心服口服。” “从这里到长山村,往返大概十里,咱们就以这个距离为限,谁能率先返回,谁就算是赢得了赌局。” 十里,以兵士们的体力来说,往返一趟要喘上一阵,更何况是李悦那种读书人的身板,恐怕是要躺上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况且还是与猎狗比赛,那些畜生在众人的照料下,不仅毛发更加光亮,体力也更加出众,即便是有些战马都比不过它们的速度。 带着深深的疑惑,众人也各自下注,不过显然是支持高思继和方平二人的居多。 “你们是信不过那些猎狗,还是瞧不起两位校尉啊,如果他们二人输了,我的姓氏倒过来写。” “听你说的那是人话嘛,不就是刚刚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嘛,还你的姓氏倒过来写,那‘王’字倒过来,它还是王。” “你欺负我听不出来,把那个‘’给我去掉,总之我是支持两位校尉的。” 进入了冬天,塔虎城的日常训练减少了一些,高思继也开始琢磨给兵士们增加项目,识字就是其中的一项。 听着众人的议论,明显对方的支持者居多,让李悦不免有些郁闷,正琢磨的工夫,猛然听到张子龙的声音。 “我觉得县令能赢,就凭他和我一样健硕的身板,不赢都算怪了。” 没听到还好,听了张子龙的话,李悦差点气了个倒仰。 就你那像是门板一样的身板,还好意思说出口,听着意思还很自豪的,居然还说我和他一样,你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啊。 李悦翻了白眼,安抚下激动的情绪,说什么都不能搭理那个人来疯一样的家伙,不然不定怎么向影响自己的心情呢。 “兄弟们,给我们倒数。” 随着兵士们齐声倒数三个数,一人外加两个爬犁纷纷进入了状态,感觉身上附着的缰绳抖动了一下,猎狗终于等到了出发的信号,狂叫着飞奔了出去。 都说两丈之内狗是最快的,在这一刻深刻地体现了出来。 猎狗在调教下,早就懂得集体配合,不至于出现用力不均的情况,仅仅是一个呼吸,爬犁已经在几丈开外。 而此时的李悦像极了鸭子,两只胳膊快速的摆动,两条腿迈着夸张地八字步,终于让自己动了起来。 滑稽的动作顿时让兵士们大笑起来,一个个前仰后合,就连滑倒在地上,也停止不了他们的笑意。 “县令是不是看咱们日子过得太苦,今天特意来给咱们逗乐了?” “我看十有八九是的,以县令的身份,怎么好意思做那些戏子的举动,一定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大家来开心的。” 嬉笑声中,李悦的速度渐渐提了起来,两只脚轮番在冰面上用力滑动,同时身体也弯了下去,两只胳膊有节奏的摆动,显然已经进入了滑行状态。 前方,两个分别有五只狗拖拽的爬犁,风驰电掣地向前飞奔,两个平日不苟言笑的大汉,此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李县令,不如趁早认输,免得以后说我们兄弟欺负你。” “高大哥说的没错。如果算腿的话,你的人腿怎么能快的过狗腿。” 听着对方略带嘲弄的话语,李悦也不生气,反倒是涌起丝丝的暖意,至少看出方平和自己更加亲近了。 见李悦依旧蒙头滑行,二人稍稍减慢了速度,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个少年,千万不能让他遭受的打击太大,以免伤了他的心气。 第96章 鸟人 短短一会的工夫,猎狗已经跑到了一里之外,看着李悦的速度虽然不慢,可是双方的距离也有十几丈远,这在高思继和方平看来,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李悦感觉身体已经完全活动开,一点点开始加速,腿部滑动的距离加大,同时手臂摆动的幅度也慢慢变快。 滑出了两里之后,终于找到了最佳状态,身体又俯下了一点,开始加速追赶二人。 前面的二人在最初的时候还不放心,嘴里一边聊着,一边还会向后张望一下,随着李悦的身影渐渐模糊,开始有意无意的忽视了对方。 “老高啊,你说李县令怎么那么多的奇思妙想,从最开始的鱼肉松,到现在的这个什么冰刀,随便拿出来一个,让我做梦都想不到啊。” 高思继微笑了一下,对方平回道。 “别看我比你略长了几岁,老夫的心里也是不时地震撼,就说县城和军寨,谁能想象出几个月前是那个样子。” “再说眼下这个冰刀,速度虽然慢了一点,可是如果把河道对面的土地都浇成冰,恐怕契丹人来了也不怕了。” 方平想象了一下,如果兵士们都掌握了这种技能,骑马的契丹人根本不足畏惧。 一来对方必须步行靠近城寨,二来可以主动出击了。 “哎,你们两个老家伙,不会把猎狗当成了自己的婆娘,怎么舍不得让它们出力啊。老子在你们身后听了半天了,要不是让着你们,早就超过去了。” 听到李悦的声音,二人回头一看,对方距离自己不过一两丈的距离,难怪刚才喊着说话,会被他听了清清楚楚。 这小子的嘴也够毒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哪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嘛。 再看李悦,明明身体摆动的幅度不大,可是速度却是和爬犁几乎相当,似乎再加一把力气,轻松就能超越自己。 二人相视看了一眼,用力抖动了一下缰绳,口中大喊了一声,前面的猎狗闻声开始卖力奔跑,锋利的爪子在冰上勾出一簇簇的冰花,显然已经是不留余力了。 回头再看李悦,仅仅被甩下了片刻,可是随着他的动作幅度加大,速度也眼看着提了起来,依旧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一里地的冰面,简直是眨眼而过,二人感觉被风吹得有些呼吸困难,可见此时的速度有多快了。 李悦也把布从下巴上提到了嘴边,依靠着布的阻挡,呼吸终于顺畅了许多。 同样,心情更是舒畅无比,如此风驰电掣的感觉,可比坐在爬犁上要痛快多了。 半程的距离马上到达,长山村的山上,不知什么时候也聚集了人群,一个个指着山下的冰面,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那个人是谁,难不成有仙人的法术,居然在冰上可以跑的那么快。” “老汉我的眼神虽然不济,可是如果有人能展现出神技,非李县令莫属了。” 有好事者甚至快速跑出村子,非要一睹“仙人”的真容。 爬犁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高思继和方平都知道,以这样的速度转弯,一定会弄得人仰狗翻才是。 回头看了一眼李悦,这小子居然落后仅仅几丈之外,而且速度不仅不减,竟然向着江边的冰面冲了过去。 “小心、小心。” “李县令,切莫逞强!” 就连长山的百姓也开始呼喊,希望能唤醒冲动的李悦,看他现在的速度,非得冲出冰面不可。 这样冰天冻地的时候,别说这么快的速度,就是从站立的马背上跌落下来,运气不好都要摔个骨折。 李悦早就选好了路线,选择了比较宽敞的一处冰面,距离岸边几丈的地方,身体开始向左倾斜。 就当众人以为他会滑倒、冲出冰面的瞬间,只见其脚下升腾起一蓬蓬的冰花,整个身体竟然倾斜着兜了一个大大的半圆,转眼间便已经调转了方向。 “是李县令、真的是李县令。” “李县令果然是仙人下凡,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他脚下生出一连串的祥云,才让他没有摔倒的。” 听着百姓们的喊叫,李悦激动的同时,不免又有些尴尬,自己还是有些大意了,如果不是速度太快,根本不会刮出那么多的冰晶,幸好之前的底子还在,不然真的要四脚朝天了。 高思继和方平惊出了一声冷汗,两个人站了原地,看到李悦慢慢滑了过来,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你们两个认输了?” 看李悦的表情,没有一点恐惧的样子,反倒是现出满脸的兴奋,如此二人也放下心来。 “认输?老子连认输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让我认输简直就是做梦。” 想不到高思继突然变得豪放起来,口中第一次出现了老子二字。 受到对方的感染,方平也放声喊道。 “能让我认输的人还没出生呢。高兄,走。” 二人一抖缰绳,调转了方向的猎狗再次奔跑起来。 李悦对岸边和山上的百姓摆了摆手,再次以鸭子的身形起步,几下之后滑行变得平稳,身体开始慢慢发力。 相比来时风向变得不同,呼吸也顺畅了许多,李悦一点点加快速度,逐渐撵上前面狂奔的猎狗。 “老高、老方,别不认老,我先走一步了,咱们塔虎城见。” 话音落下,李悦弯下了腰,没看身体有多大幅度的摆动,几下就跑到了猎狗的前面。 如此这般刺激,让猎狗也变得兴奋,明显可以看到爬犁的速度提升到了最快。 即便如此,随着李悦手臂摆动的速度加快,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远,一会的工夫就已经在几丈开外了。 塔虎城外的江面上,兵士们翘首以待,有人甚至蹦跳着,希望第一时间看到胜利者归来。 “怎么还不见人回来?” “怎么可能回来嘛,骑马还得多久呢,估计现在能到就不错了。 说话的工夫,地平线上露出了一个黑点,那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正一点点显现。 “什么玩意儿?” “不会是个什么鸟?” “哪来的什么鸟,好像是个、是个鸟人?” 李悦的身形一点点显现,有视力出众者望去,对方的胳膊左右摆动,像是轮番挥动翅膀的大鸟,只是大鸟居然滑行在冰面上,让众人着实感觉诡异。 “是鸟,不过好像是受伤了,只能一次挥动一个翅膀。” “滚一边去。什么鸟不是挥动两只翅膀才能飞的,你扇一边膀子飞一下我看看。” “是人,你们看那两条腿,明明就是人的腿嘛。 兵士们分出了两派,不停地大喊着自己的想法,似乎是盖过对方的声音,就意味着真理。 李悦感受到了飞翔的快乐,整个人在冰面上畅快无比,此时已经达到了人刀合一,脚下一丁点的震动,都能清晰的反应到脑子里。 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便是刷刷的摩擦声,自己仿佛融入了天地之中。 一两里地的距离眨眼而过,恍惚间听到无数呐喊的声音,李悦侧耳倾听了片刻,顿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李县令,鸟人。李县令,鸟人……” 从兵士们的语气中不难判断,这些人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可是从他们的话语判断,根本就是在谩骂。 这群不学无术的家伙,你们才是一群鸟人,不把你们培养成鸟人,我李悦算是白活。 根本停不下来的鸟人声中,李悦终于到达了终点,只是脸色稍微有些难看。 “县令,你是怎么这么快的,难道说你真的是鸟人?” “这还用问嘛,刚才你没看到嘛,县令的翅膀都抡到天上去了,我看要是再快一点,县令真的就能飞起来了。” 看着一个个兴奋且亲热的面孔,李悦深吸了一口气,对众人说道。 “我的技艺还不够娴熟,当不得鸟人这个称呼,最多也就算是个飞人。如果大家肯努力的话,一定可以当一名出色的鸟人,本县希望你们全部都能成为鸟人。” 不管怎么样,自己是把这口气撒了出去,至于对方能不能听懂,还有谁能成为鸟人,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了,只要不叫自己是鸟人就行。 “李县令,飞人。李县令,飞人。” 听到这个称呼,李悦莫名地感觉好了很多。 过了好一阵,高思继和方平才出现在众人面前,即便是没有像猎狗一样吐着舌头,可是看他们的状态也不是很好,胸口起伏的剧烈,眼神中却满是兴奋之色。 “李县令,我高思继佩服的人不多,从今天起,你算是其中的一个。” 方平不擅言谈,同样对李悦拱了拱手。 能够得到二人的认可,李悦很是兴奋,可见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以塔虎城这样的环境,老夫有信心面对几千契丹兵马。守,咱们可以利用城池;攻,借助冰面打击对方。” “只是这东西掌握起来或许容易,可是如果想要县令一样熟练就难了。” 李悦看着面前一群壮汉,突然眼前一亮。 后世中看过的冰球比赛,充满了火药味道,双方球员为了胜利,不仅需要娴熟的技艺,更是需要强壮的身体。 不过到了这里,自己完全可以改良一下,把这项运到变成适合塔虎城的方式。 “此事不难,就看大家伙有没有信心击败敌人了。” 话音落下,众人像是被引燃的火药,一个个全都炸了开来。 “李县令这话实在是瞧不起人啊。当初咱们没城没马的时候,都没让契丹人进来一个,更何况兵强马壮,还怕了他们。” “兄弟们可是一群下山虎,他契丹人不过是一群狼、一群野猪。什么时候见过老虎害怕的。” 李悦笑了起来。 “好,既然大家有如此念头,从今天起以每伙为一组,哪一伙能率先掌握滑冰的技巧,本县重重有赏。” 众人听了纷纷来了劲头,平日里要好的兄弟,转瞬间成了竞争的对手。 高思继眼睛一亮,如此激励兵士的方法,可以激发出最大的潜力,只是不知是否还有其他的方法,把滑冰彻底转化成战斗力。 第97章 末位惩罚 随着所有人穿戴齐全套的装备,给李悦的感觉明显不同,时代气息顿时发生了变化。 兵士们十人一伙,分成明显的方阵,一个个绑着简易的冰刀,站都站不稳了,摇摇晃晃、前仰后合,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在冰面上。 “你们不要想着自己是在冰面上,更不要想是站在冰鞋上,只当还是站在土地上,其他的不要胡思乱想。” 李悦虽然也不是专业的,可是以自己的经验来看,率先应该解决众人的心理恐慌。 众人第一次站在和草棍一样粗细的铁片上面,心理难免有些紧张,有人甚至两腿有些打颤,在冰面上颤颤巍巍的,活像是腿脚不好的老人一样。 “看你们一个个的怂样,哪有一个像是下山虎的样子,在我看来根本就是软脚虾一样,你们也配称为汉子,现在穿得那么多,就算是摔在冰上也感觉不到疼的。” 有了李悦的激励,众人个个发起狠来,像是面对着契丹人一样,一个个咬牙切齿,竭力地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着平衡。 即便是有人摔倒,马上又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见众人慢慢掌握了技巧,李悦马上又开始演示如何在冰面上行走。 不得不说,兵士们虽然笨拙,可是一个有着不服输的劲头,尽管摔的十分狼狈,却是阻挡不了他们征服冰鞋的信念。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众人可以在冰上慢慢的行走,即便不是很稳,可起码能够保证不会摔倒,甚至有人已经可以慢慢向前滑行。 这样的学习速度,让李悦真的很是佩服,想当初自己学习滑冰,可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一顿丰盛的晚宴自不必说,一天的劳累作用下,众人睡的很是香甜,不过早早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已经有人来到了冰面上。 “李县令为了咱们兄弟,可以说是费劲了心思啊。想必你们都听城寨里的老人们说过,以前官府是怎么对待咱们,现在又是什么情况,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我也没别的说的,就是要求大家伙都能学会这个滑冰,报答李县令自不用说,杀死、杀伤,甚至是活捉契丹人,赏赐多少你们都清楚的。为了老爹老娘、婆娘孩子,该怎么做也都知道。” “从今天开始,咱们就使劲的学、使劲的练,不说能和李县令一样,就是学会了七成,对付契丹人都足够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兵士们都有狠拼的理由和决心,天光大亮的时候,冰面上可以明显看出一伙、一伙的兵士正在熟练着冰刀。 眼前的景象让李悦脸上发烧,昨天过于逞强了,导致今天腰酸腿疼的,别说是滑冰,就是翻个身都得分解成几个动作。 兵士们的动作笨拙,不过明显看出敢于面对,即便是摔得很是狼狈,也会很快便爬了起来,一次又一次地熟悉着冰刀。 尤其是面对着其他队伍的嘲讽时,显然可以看出,根本不被对方打击,反而是激发出更强的一面。 有了这样的竞争和鼓励,众人的技术日趋娴熟,几天之后便可以快速地滑行。 李悦再次现出激励的办法,同样以伙为单位,进行速度比拼,十人一组出发、往返滑行两里,最后的一伙给速度第一的那伙洗袜子。 这样的命令一下,兵士们更加的卖力,一天的训练下来,自己的脚上味道都忍受不了,更何况要给别人洗臭袜子。 此时体现出来众人的协作意识,一伙中速度慢的会被同伴鼓励、拖拽着,甚至有人技术高超的在前面观察路况。 无论如何,每天都会产生出第一和第末,为了争取不给别人洗袜子,大家渐渐探索出更多的办法,一伙一伙的兵士,像是大雁一样滑行。 位于排头的人为大家破风,同时嘴里喊着号子,众人的节奏统一、步调一致,像是一条长长的蜈蚣一样,速度又提高了很多。 十天之后,兵士可以完全驾驭冰刀,虽说不能在冰上翩翩起舞,可是速度和身体平衡性,完全是大大上了一个台阶。 早已经准备好的木棍登场了,长度和横刀的长度几乎相差无几,同时在木棍的一头涂抹上了石灰,显然这是李悦设置的又一个训练项目。 “从今天开始,两两一组、捉对厮杀,在固定的范围内,在一定的时间内,哪一伙把另一伙全歼,哪一伙就是赢家。” 如此竞争方式,把兵士们的好胜心彻底激发,尤其是击中对方身体部位的不同,也代表了对方伤势的轻重程度。 方圆十丈的范围,两队穿着明显不同颜色的外衣,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较量。 由李悦以及两名校尉作为裁判,一旦上半身被击中三次,就代表着此人已经阵亡,至于腰部以下,规定为五次失去战斗力。 这样的方式制定出来,让高思继都是眼前一亮。 如此训练兵士,不仅可以提高他们的协作能力,更是考验着伙长的指挥能力。 兵士们也渐渐发下了其中的奥妙,从最开始的一哄而上,逐渐发展成讲究策略。 或是攻击对方的弱点,或是诱敌深入,总之在不知不觉间,兵士们开始运用起了兵法,高思继看来,简直就是不敢想象。 “李县令大才,如此小小的一个变动,竟然让这些人变得活泛起来。” “要知道在战场上,能活下来的人并非是勇猛之辈,而是那些最聪明的人。” “我敢保证,如果咱们的一伙队伍,碰上契丹人的一伙,近战之下最多有两人阵亡,而契丹人则会全军覆没。” 李悦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尽管知道打仗必定是要死人,可是眼前这些人最好一个不死,一辈子平平安安。 “我也感觉出来了,大家伙配合有度,根本不是契丹人那种散兵能比拟的。只希望他们永远都不要来才好。” 高思继看得出来,李悦的担心发自内心,以后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要让他远离战场,免得哪一次不忍心,临场出现了什么昏招。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从扶余县走的时候吩咐过,有什么大事马上前来禀报。 除了前几天得知其他县令到来的消息,李悦根本没放在心上,这些天没有任何一名信使出现,想来也城里也没有任何大事了。 即便如此,也该回去准备一下了,趁着年前拜见一次太子,一来是亲自上门表达谢意,二来则是向对方坦白、表示歉意。 至于乌槐部的人情已经还了,双方现在处于相互合作的阶段,相比临近的迭剌部,对方完全可以当做后手,迫不得已的时候让契丹人去狗咬狗。 李悦想不到,竟然有人会如此期盼着他的回来,临近北门的时候,居然看到十几个人,正站在冰面上翘首企盼着。 如果说没有见过冬天的鸭子,看对面的十几个人就知道什么样子了,一个个肥的不行、同时又左右摇摆的,除了身上皮毛不像,剩下几乎一模一样了。 “可是李县令回来了?” “哎呀,我等得知李县令回来的消息,尽快就赶了过来。两个多月不见,可真是让我们给急坏了。” “我就说李县令吉人自有天相,看来是菩萨听到了老哥的愿望,帮老哥给实现了。” 如果不知道他们的为人,李悦真的会很受感动,可是如今别说是看到他们的嘴脸,就是听到他们的声音,都会感觉一阵阵的反胃。 “托诸位县令的福,李悦活着回来了。诸位真有闲情逸致,居然会到我扶余县来观光,恕在下公务繁忙不能相陪,在下先走一步了。” 能和对方说几句话,已经是李悦的极限了,可是众人哪能满足这点,辖内的百姓跑了有一小半,再不想办法阻止的话,自己都快成了光杆县令了。 “李县令、李县令留步啊。” 众人拦住了李悦的去路,一个个露出焦急的神色,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做过的一切了。 “留步?留步干什么?让你们吸干我的血吗?” 一连串的问话从李悦的嘴里倒了出来,也难怪他会生气,自从这些人还完了欠债,城里的物资也开始依仗他们的供应,这些人便想办法作妖了。 不是今天的货物劣质,就是明天吵着涨价,以煤炭为例,城里几千口人,为了忙于其他的活计,很少有人外出砍柴了。 可是了解到扶余县的用量大,这些家伙三天一小涨、五天一大涨,相比开始定下的价格,足足翻了一倍啊。 “李贤弟、李贤弟,愚兄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是我是真的没办法啊。为了给你送来石炭,百姓们总是要求涨工钱,如果我能变出铜钱来,就是不要钱都给你送来。” 李悦瞪了对方一眼,这些人明显都听从他的号令,要不是为了节省城里百姓的时间,哪里会要他们的东西。 “算了,石炭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大不了我去其他地方去买,也免得总是被人勒索。诸位,告辞。” 面对着一张张贪婪的脸,李悦实在没有了耐心。 可是对面的县令急了,如果扶余县不要他们的东西,马上比以前还要穷了,毕竟百姓们都跑了,自己还去敲诈谁啊,各种税都加了几个,可还是穷啊。 “李县令,咱们兄弟有话好说,别闹得这么生分嘛。” 说来说去,好像倒是自己的问题了,这下彻底是发了火了。 “难道说你们打算就地当一回响马嘛。来人,放狗。” 身后的猎户早就看这些蛀虫不顺眼了,听到了李悦的吩咐,快速地把猎狗松开,随即发出了一声指令。 仅仅是三个爬犁,就有十几条猎狗,随着一连串的狗叫声,猎犬瞬间便扑了上去。 以这些人的身板,别说距离只有几丈,就是让他们跑出去50丈,也免不了被狗撕咬的下场。 猎狗的灵性十足,在猎户的吩咐下对着县令们肉多的地方下口,也多亏着如今还是冬天,一个个穿得很厚。 转瞬间便响起哭爹喊娘的叫声,这些县令哪见过这样的阵仗,本以为李悦年幼心软好欺负,想不到这次见识到了他是如何心狠的。 “救命、救命啊。” “李县令饶命。” 一部分人在冰面上拼命打着滚,另一些幸运的则是快速躲到了岸上。 李悦心里也有些急了,虽然恨不得把他们全部弄死,可是这样的方式也太过残忍了。 猎户知道李悦的心思,上前轻声说道。 “县令放心,这些狗只是撕咬他们的衣裤,不信你看、连一点肉皮都没伤到。” 李悦定睛看去,果不其然,那些狗明显知道分寸,一个个不过是咬住了对方的衣裤,看着摇头撕扯的很凶,可是显然很有分寸,这一幕令他不禁称奇。 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李悦对猎户们使了个眼色,随着一阵吆喝,猎狗纷纷退了回来,一个个坐在主人的身边,乖巧的令人难以置信。 看那些县令,像是组团行乞的乞丐,皮袄、裤子满是被撕扯的破洞,再看冰面上,一滩滩黄色的液体,看着让人实在作呕。 “你们几个人听着,与我扶余县合作,我李悦举双手欢迎,不过你们如果是来捣乱,下次咬的可就不是衣裤了。” 李悦警告着说完,有意向各个的县令的裤裆扫一眼,吓得对方个个弯着腰捂住了裆部,此时一群人挤在一起,更像是受惊的鸭子了。 “咱们走,马上准备送给太子的礼物,这几天我还要出门呢。” 李悦大吼了一声,有意让对方自己的声音,同时也是直接的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眼看着快要进城的时候,李悦有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行人正跟在不远的地方,冷不防与李悦目光相对,一个个吓得哆嗦了一下。 “你们真以为我好欺负吗,再不滚远一点,今天就留下点零件再离开。” 众人连连摆手,慌里慌张地回道。 “李县令误会,误会了。我等的行李还在城内,进去收拾了行李马上就滚,马上就滚。” 李悦的脸色有些难看,欺负人的感觉确实不错,可是这霸道的不是时候,着实让他有些尴尬。 第98章 驿馆 众人不敢再跟随李悦,等他和手下的身影消失,一个个才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呸,不就是抱上了太子的大腿嘛,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要不是仗着他们人多,老子非得揍他一顿。” “我等也是读过圣贤书之人,何必和他一个小人斤斤计较,等得空咱们联名禀告乌刺史,看他还如何嚣张。” “没错。听说乌刺史背后还有一位靠山,即便是太子都要让他三分,他李悦除了是个乳臭未干的唐人,还有能什么其他的依仗。” 一群人一边幻想着,一边去城里的驿馆,不得不说,扶余县的驿馆都比自己的府邸舒服。 里面的布置算不得豪华,可是屋子里的火炕、火墙,入眼雪白的墙面,住起来舒服至极,更别提每日菜品繁多的伙食,简直让人乐不思蜀。 带领着手下的仆役,一位县令率先收拾完毕准备离开,可是刚刚要迈出大门,却被柜台内的掌柜叫住了。 “孙县令这是要打算离开了吗?” 孙县令十分不悦,回头向掌柜撇了一眼,不屑地和对方说道。 “不离开这里,难不成还接着住嘛,以后就是轿子抬我,我都不来这里了。” 见对方即将出门,掌柜连忙追了上来。 “孙县令留步,你以后不来没关系,不过先把这些天的账给结一下?” 听到掌柜的话,对方一下子急了,大声喝道。 “结账?你不知道老子是朝廷任命的县令吗?你没看到带有乌刺史大印的公文吗?老子住在这里天经地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不说自己是奉命公办,就是县令这个身份,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掌柜能指责的,在李悦那里受了一肚子气,还能让在你这受气了。 掌柜不慌不忙,和声细语地说道。 “这么说孙县令是不打算结账了,那小人只有无礼了。来人啊,帮着孙县令好好算一下账。” “你、你敢?” 嘴里虽然叫嚣着,可是面对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孙县令明显慌了神。 “小人给你好好算一下。你在这里住了十天,每天吃喝用度两贯多点,小人给你打个折扣,就算是二十贯钱。你是打算用钱粮结账呢,还会打算肉偿啊?” 别说是二十贯,就是两贯钱,孙县令都不打算付,只是看对方的架势,不付钱是别想离开了。 正慌张的时候,眼看着其他人也陆续走了出来。 “诸位、诸位,今天孙某人是开了眼界了,这个李悦根本没把朝廷放在眼里啊,你我都是都是到这里公办的,他居然还想跟我们要钱。” “这个黄毛小儿,简直是无法无天,本县外出公办,什么时候需要自己花费钱粮。诸位兄弟,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我看谁敢拦着咱们。” 看着眼前的三四十人,掌柜没有一点的畏惧,而是走到了街上,随口大声喊了一句。 “来人,帮忙喽。” 现在的扶余县可不是从前了,大街上也有巡街的捕快,可却不是以前的那种不良人了,早就换成了安居骨的靺鞨人。 县令中也有靺鞨人,看到对方一行人,顿时变得趾高气昂起来。 “你们是哪一个部落的?不知道我是谁,还不认识这身衣服吗?赶快给老爷我跪下叩头。” 捕快看都没看一眼对方,向着掌柜问道。 “掌柜的,这些家伙不想付钱就走吗?” “可不是嘛,一个个活不起一样,给各位县令松松筋骨,别让人家回去说咱们待客不周。” “好嘞。” 对方见状,顿时吓得倒退了几步,知道李悦嚣张,可是没想到他这里的百姓也这么嚣张。 “你知道我是谁嘛,你不知道我是县令嘛,谁敢动手,老子打断你们的狗腿。” 叫嚣声中,对面的捕快迎了上来。 “你他娘的爱是谁是谁,我只知道我这只有一个李县令。你们敢不付钱试试,让你们看看谁的狗腿会断。” “你、你、你……” 面对着捕快的蛮横,对方明显慌了神,脚步不停向后退着,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好,我们不和你们这些下人一般见识,这点小钱老爷我还花的起。一共要多少文钱,一贯足够了,剩下给你们留着买棺材去。” 掌柜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不急不慢的说道。 “朱县令携带两名家眷、四名仆役,这些天一共花费了100多贯,小人给你凑个整,付一百贯就可以了。” 话音落下,朱县令一下子就炸了。 “你们这是黑店啊,什么东西就要100贯钱,打死老子也不付。” 掌柜嘿嘿一笑,询问着一行人说道。 “不付是,那可就别怪小人不客气了。来人,放狗。”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语气,让一群县令吓得哆嗦了一下,有胆小之人、感觉裤裆里又涌出了一股暖流。 “别、别,有事好商量,我们付、我们付还不行嘛。” 无论是掌柜还是捕快,眼神中纷纷露出出不屑的神色。 “一群贱皮子,不知道好赖的东西。当初县令那么照顾他们,不感激也就罢了,居然在县令不在时候还落井下石。” “可不就是贱嘛。你说你要是能硬气到底,老子也佩服你是条汉子,可是你动不动就怂了,我真t的瞧不起你啊。” 看着县令们争先恐后的结账,捕快们在身后冷嘲热讽着,让对方一个个都涨红了脸。 “掌柜的,你看我们都是刺史大人委派来的,哪成想还要我们自己付账啊,大家伙身上都没有那么多的铜钱,你给通融通融可以。” 不止一个人,所有县令都是一个德行,自从当官之后,不从别人手里抠钱就算不错了,自己哪里付过一次钱啊。 “通融你们,谁能通融我啊,这是一千多贯啊,普通百姓一千人一个月才挣来的,实在没钱付账,用官印抵押也行啊。” 掌柜的铁面无私,完全没有私情可讲,再说双方也根本素不相识。 “官印?那可不行。我知道了,一定是李悦搞得鬼,故意刁难我们,如果没了官印,咱们的脑袋也要搬家了。” “这小子人不大,心可是够狠的了,老子这次认栽了。你说,用东西抵账行不?老子这身行头可是入冬刚置办的。” 看着对方是皮袄,掌柜露出不屑的神色。 “你这件皮袄的皮子倒是不错,可惜嘛这种样式……” 明显可以看出,对方引以为傲的皮袄,在掌柜眼中却是不值一提的。 “老东西,你是不是给老子找事啊。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可是当年的羔羊皮啊,把你卖了都买不起的。”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羊羔生病养不活,牧民们都会把它们养大宰杀,根本不会直接屠宰小羊羔获取皮毛的。 可是看对方的皮袄,显然是多张皮子拼接而成,而且看羊毛的质感,完全是最健康的时候宰杀,这也从侧面表现出来对方的身价来。 那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一点都瞧不起掌柜身上的衣服。 掌柜的也不生气,慢慢解开自己衣服,并且很是无奈的说道。 “唉,李县令可是个好人,当初老汉我不过是帮了一个小忙而已,现在竟然送我一件这么贵重的礼物,真是让老汉我汗颜啊。你说屋子里这么热的,哪用的着穿这么厚的衣服啊。” 对方明显有些发蒙,看衣服的料子倒是不错,而且也是新的,不过你那明显带着内衬,最多也就是塞了些乌拉草,有什么可显摆的。 “六子,拿出去给爷们抖抖,后背都是汗了,可千万别把里面的貂毛给淹了。” “好嘞,掌柜的,小子这就去。” 那人这下怔住了,衣服从眼前掠过的时候顺手一抓,用单臂把衣服摊在了手上。 内衬掀开,现出里面一层厚厚的皮毛,不用看都知道,衣服拿在手里没有多重量,显然是上好的皮货才会这样。 “这、这,这真是貂皮?” 伙计一把抢了过去,不屑地向对方说道。 “咋的,没见过貂皮啊?想动手抢啊?还是说你瞧不起我们家县令,拿假的骗我们掌柜。赶紧付账,老子身上的羔羊皮也很热的,站在这里都快热睡着了。” 一个伙计都能穿羔羊皮,县令们明显是不信,可是随着门前的捕快们纷纷敞开了衣服,露出若隐若现的皮袄,让他们不得不信了。 身边的仆役脸上浮现出现羡慕的表情,人家一个小小的伙计都能穿上皮袄,而且还把有毛的一面贴身穿着,显然是不在乎皮子被刮坏啊。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破旧的不行不说,里面还是塞得乌拉草。 早就听本县的百姓们说过,扶余县的活计数不胜数,可惜自己一个奴籍的身份,根本没法离开,不然说什么都得来这里找一份差事,要是能在这里当一个奴隶,做梦都要笑醒了。 “你、你们现在这么有钱了?就连你们都能穿得起皮袄了?” 略带嘶哑、不可置信的嗓音,在驿馆内回荡着,像是把每个县令的疑问都反应了出来。 扶余县太有钱了,表面看到的东西已经让人眼馋,暗地里不定藏着多少的财富呢。 “看够了,别看到眼睛里拔不出来。赶紧付账,我们可没时间陪你在这耗着。” 蛮横的语气很是熟悉,以前这些话都是自己训斥百姓的,今天竟然颠倒了过来。 “掌柜的,要不你给出个主意,今天我们认栽了。” 掌柜瞟了对方一眼,满脸不屑的神色。 “说的好像我们坑你们一样,这账一笔一笔的都有记录,价格更是摆在大厅里,要是不信你自己算算都行。” “我们信、我们信,只要能让我们离开,你说什么是什么。” 漫说是驿馆前已经围满了人,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的,看外表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百姓。 就说眼前的掌柜和伙计,相比人家自己都觉得丢人,真是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了。 “看你们全身上下也没有值钱的东西。这样,把你们的马都留下,勉强够付账了。” “如果是实在不行,就留在我们县里做工,老汉可以帮你们找活,至于人家用于不用,这可就得看你们自己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这些人就算再不要脸,也得顾忌一下了,没有马就没有马,总比留下做苦工要强。 一炷香之后,几十个身背包裹行囊的旅人,义无反顾的离开了扶余县城,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归途。 第99章 警兆 看着城外一群人的背影,李悦眼中充满了不屑,这些人真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呢。 如今虽然杨义走了、刺史换成了乌诚,可是难道他没告诉这些狗腿子们,大琦锋吃了一个大亏,或许连性命都丢了。 就算是这些人依仗着乌诚、依仗着大琦锋,难道说不知道自己的靠山是太子嘛,虽然说这个靠山是自己无奈接受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扶余县已经走上了正轨,除了太子的救命之恩,更应该感谢他最初的帮助,要不是当初有他刻意的结交,自己的第一桶金也不会那么容易取得。 既然是感谢,当然要拿出诚意来。 不过呢,又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送的礼物有很多,毕竟是物以稀为贵嘛。 香水,每种只送一瓶;补酒,挑选精美的瓶子装上十瓶;防冻霜送四瓶,毕竟马油的问题还没解决。 千层底、毛袜子,按照各种鞋号,成套的送上几双。 白菜腌制成的酸菜,估计他应该没吃过,送几十斤算了,多了也不方便拿。 得了,就这些,礼物在精不在多。 有黄粱的商队走过了几次,从扶余到上京的路像是镜面一样,本就不重的爬犁在猎狗的拖拽下,比马的速度还要快了许多。 为了确保安全,二百名兵士有高思继带领着,加入了护送的队伍之中,马也穿了“鞋子”,免得在冰面上打滑。 所有人从上到下都是皮毛包裹着身体,如果不是顾忌牲口的体力,到达上京用不了三天的时间。 这样的天气李悦感觉有点冷,看别人无所谓的样子,甚至怀疑自己太娇惯了。 到了晚上,撑起皮质的营帐,再在里面点上火炉,李悦才觉得好了一点。 食物不缺,为了来年预留出大量的稻种,今年还是以高粱和粟米为主。 不过在离开之前,李悦早就吩咐妥当,大锅炖出来的猪肉酸菜,装上满满的一大碗,上面再盖上一层高粱米饭,等冻实的时候就可以整体带走。 想吃的时候用铁盆一热,满帐篷都是猪肉酸菜的浓郁香味。 闲肉不够多,还有携带的鱼肉盖饭,全都是挑着鱼肚子盛装,完全不用担心会吃到鱼刺。 嫌麻烦的干脆就嚼上几口肉松,那玩意虽然有些噎人,可是毕竟省事不是。 送礼的爬犁不多,可是拉着物资的爬犁就有二十几架,对于这些人来说,根本不就像是在行军赶路,反倒像是冬季的露营。 第一次在这个季节远行,高思继的心中感慨万千。 如今在这里也是吃着兵粮,可是这样的日子让他感觉愉悦无比,心中的愤懑早已消失不见,除了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便没有任何的烦恼了。 “老夫从军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感觉行军是一件美事。” 高思继胯下一匹白马,脸上的面巾早已拿了下去,胡须上满是白色的冰霜,却是看不出有一丝寒意,反倒是很享受的意味。 随手摸了一下挂在马鞍上的银枪,心中传来熟悉的感觉,想不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然让对方放在了心上,趁着这次出行,居然给了自己惊喜。 用煤炭炼铁,打造出的银枪明显强于之前的那一杆,高思继拿到手之后尝试了一下,无论是坚硬度还是柔韧度,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看得出来,对方的心情不错,可是李悦却是没有半点的反应,心里琢磨着一件事。 “老高,你不感觉冷吗?我怎么觉得今年比往年要冷上许多呢。” 高思继看了看裹着皮毛、坐在爬犁上的李悦,又看了看四周骑在马上的众人,开口说道。 “或是你身体太差了,你看大伙、多少人的身上都已经冒出热气了。要不还是骑马走。” 李悦摇了摇头,骑马颠来颠去的太累不说,以他的马术可不敢在这天骑马。 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李悦只是觉得今年冬天格外的冷,也或许是自己的体质太差,应该适当的增加一些运动了。 现在的忽汗城比平时紧张了许多,太子下令说,最近黑水靺鞨频繁寇边,上个月二皇子在铁利与对方大战了一场。 可惜接连遭遇到黑水和契丹人的埋伏,到现在都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获知这样的消息,太子殿下大怒,派出大军去寻找弟弟,同时剿灭两部贼寇,并且在忽汗城也开始严加防范,以免城里混进对方的细作。 距离城外还有几里的距离,李悦等人便停了下来,不仅是为了避免误会,更是为了避免发生冲突,此时已经有一支近千人的队伍迎了上来。 对面的兵马虽然不多,可是一个个全副武装,看穿戴有些怪异,这样的天气连一件皮袄都看不见,贺震疑惑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期盼。 看那些兵士们的样子,不像是不畏严寒之人,如此看来只有那个风头正劲的李县令,才会有这样的部下。 以他对朝堂的了解,对方虽说只是个县令,可是却能直接掌管着边关,和现在的朝廷局势有关,同时和他的能力也有巨大的关系。 因为职责所在,贺震大声问道。 “来者何人,通报姓名。” 渤海国有三大独奏州,眼前的队伍明显不是其中的任意一个,看那面绣着下山虎的战旗,贺震确认是第一次看见。 有兵士从爬犁上的人手中接过一个物件,随即从队伍中来到贺震的面前,看清眼前的东西,贺震眼睛一亮。 “来人可是扶余县令李悦,太子已经恭候多日,只等着县令的到来。” 人群中有人回道。 “将军有礼了,在下正是李悦。还望将军见谅,在下偶感风寒,不便与将军见礼。” 从声音中不难判断,对方显然鼻音很重,显然真的是生病了。 “李县令有礼,请诸位随我进城。” 高思继暗暗疑惑,渤海国建国已久,并且仿照唐国的礼仪,可是有些东西还是有着胡人的习惯。 如果是在唐国,一个小小的县令,哪能这么容易就进入进城,也多亏了李悦的实力雄厚,加上与太子有旧,否则不被赶走才怪呢。 李悦不出意外的着了凉,这些天风餐露宿的,别人都是生龙活虎,而他却是一天比一天发蔫。 后世没少在冬天的野外工作,可是也没感觉这么冷啊,那时的衣服是比现在的保暖,可现在自己穿的可是皮草啊。 贺震当然知道李悦来的目的,马上安排人进城禀告太子。 与此同时,城门前也跑出来几人,贺震定睛一看,正是那个混得风生水起的黄姓商人。 对方胖胖的脸上掩饰不住笑意,向自己施了一礼,随即跑向了后边。 “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李悦没精打采、鼻子通红,不时还抽两下鼻子,黄粱连忙关切地问道。 “别提了,路上着凉了。客栈都找好了吗,让大家赶紧歇歇。” 从声音都能判断出来,李悦现在极其虚弱,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找好了、找好了,接到你的消息,奴婢就开始准备了。你就放心,这些小事就交给奴婢,等你见过了太子,赶快回来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就全好了。” 李悦地点了点头,在黄粱和伙计的搀扶下进了城,走了还不到几丈,整个人一软,显然是昏了过去。 “老爷、老爷……” “快、快去请郎中。” 众人正搀扶着李悦向客栈走,皇城的方向、一匹马也极速地赶了过来,来到众人的跟前,马匹刚刚站稳,一个青年人便焦急的翻身下马。 “是李公子吗?他怎么了?” 黄粱见状连忙回道。 “回太子的话,我家老爷应该是路上染上了严重的风寒,刚刚听他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大玮瑎眉头皱着,整个人明显焦躁不安,连忙吩咐道。 “拿着我的牌子,去宫里请御医过来。” 牛庆也不下马,催马上前几步,从对方手中拿过腰牌,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随即快速地向皇宫的方向跑去。 众人轻手轻脚把李悦抬进了客栈,店内的人看到这样的架势,一个个吓得连忙退到了一边。 能让太子如此紧张,此人身份必定不凡,还是躲开一点,免得触碰了霉头。 高思继的眼中只有李悦,至于这位渤海国太子,他还真的没放在眼里,上前一步伸手搭在李悦的额头上,随即眉头便皱了起来。 “来时的路上他就说冷,老夫还嘲笑与他,当时怎么就没发现呢。” 看着身旁这位壮汉,大玮瑎心情复杂,唐人和胡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种天生的傲气完全都不会隐藏,尤其是对方身上散发出霸道的气质,显然这是一位沙场上的猛将。 “这位将军,在下渤海国太子大玮瑎,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不得不说,大玮瑎很是佩服李悦的胆识和运气,如果能够将其招揽到自己的手下,真的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老夫不过是乡野村夫,可不是太子口中的将军,要不是与这小子的父亲有旧,老夫真不想到这苦寒之地受苦。” 高思继谦逊中带着埋怨,提前把大玮瑎的想法堵死,即便是想要招揽自己,也容易有更多的托辞拒绝。 此时的李悦昏昏沉沉,隐约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可是脑海中却好像是置身于一片虚无之中。 眼前一片雪白,自己仿佛是行走在雪原上,狂风不时摧残着地面,卷起漫天雪花的同时,也露出地上一个个怪异的凸起。 走近一看,李悦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那凸起之物竟然是一张张清晰的面孔,男女老幼、应有尽有。 又是一阵大风吹过,众人身上的积雪完全吹尽,露出一具具瘦骨嶙峋、赤裸着的尸体。 李悦吓得连忙转身逃跑,可是风像是有灵性一样,绕在他附近不停,卷得附近的积雪全都飞了起来。 这时他才看清,脚下满是尸体,一张张栩栩如生的面孔,全部只剩下了一张皮包裹着骨头。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没有一刻不存在尸体,李悦感觉又累又冷,摇摇晃晃了几下,身体向后一仰,随即没有了任何的知觉,或许不久他也和那些尸体一样了。 第100章 连升三级 “李县令、李县令……” “老爷、老爷……” 听到耳边的呼唤,李悦悠悠地醒了过来,身体一点力气没有,嘴里还有些口干发苦。 “老爷,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唉,吓死我,李县令一睡就是三天,如今总算是睁开眼睛了。” 李悦转过头来,眼前模糊一片,身前围满了人,使劲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众人的面孔。 大玮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着身后说道。 “好了,你们都起来,再好好给李贤弟看看,睡了这么多天,可得好好调理一下。” 随着众人散开,李悦这才看清,地上还跪着几个人,此时正心有余悸从地上爬起,口中感恩戴德的道着谢。 “太子殿下……” 口中发出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沙哑难听不说,嗓子像是被针扎一样。 “不急、不急,快喝口水。黄胖子已经说了一个大概,杨侍郎也和我解释过了,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看着对方摆了摆手,李悦终于松了一口气,打算起身喝一口水,哪曾想浑身酸软无力。 “老爷、我来扶你。” 黄粱说话的工夫,来到李悦跟前,同时轻轻地把水送到李悦的嘴边。 从没想过水竟然如此甘甜,一碗水进了肚子,李悦也感觉好受了许多。 “太子……” 没等李悦说完,大玮瑎连忙打断说道。 “听杨侍郎说起你的过往,真是让我既钦佩又羡慕,如果不是你当初骗了我,也不会有今天的一切了。” “当日我就觉得你非一般的凡人,如果还拿我当朋友的话,你我还用以前的称呼,可不是什么县令和太子的。” 李悦听了深吸了一口气,原以为要费上一番口舌,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李悦虚弱的说道。 “大兄,啥都不用说了,全都在心里了。” 大玮瑎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也是深受感动,随即做出同样的动作。 众人见状纷纷退了出去,两个人惺惺相惜,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说。 “老爷,你和太子聊着,小人吩咐店家做点米粥,等下就给你送来。” 黄粱打了一个招呼,尾随着众人出去,同时把房门轻轻关上。 大玮瑎拍了拍李悦的肩膀,兴奋地说道。 “真要说起,我还得感谢李兄,要不是有你的手下通风报信,我还不知道这个弟弟根本就是个畜生。” “听说你把安居骨大部分都安置下来,我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要不真的愧对列祖列宗啊。” 李悦笑着回道。 “大兄不怪我就好,扶余县当时百废待兴,如果不尽快把百姓们安顿下来,恐怕契丹人到那里的时候,根本就不用打就要破关了。” “说来还是要感谢大兄,要不是你能及时援助,说不定我现在还在铁利府软禁着,哪能和你面对面的谈话啊。” 听到这里,大玮瑎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想不到这个畜生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杀死了那么多的百姓冒充军功,如果不是有你及时发现,我还不知道他竟然在暗中布置,居然有了自己的势力。” “上一次让他侥幸逃脱,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各个边塞重镇我都派人查访了一遍,可还是没有他的一点消息。难道说他这个畜生还能逃到了唐国不成。” 说起唐国,大玮瑎叹了口气,眉头也皱了起来。 “如果渤海不是唐国的属国,哪怕有父亲的一封遗诏,我现在也是一国之主了,哪还会兄弟相残这等惨事。” “叔叔出使唐国,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如今也不知到了哪里,事情又办得如何,真是急死我了。” 李悦猛然一惊,对方也看出了他的异常,连忙问道。 “李兄想到了什么?” 回想起在铁利府的日子,偶尔会看见一名中年人跟在大琦锋的身边,于是挑着对方相貌的特点,向太子描述着。 大玮瑎呆在了原地,显然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自己信任、依赖的叔叔,竟然是弟弟的帮凶,甚至借着出使的理由,躲在弟弟的身边帮忙。 想到这里大玮瑎心生寒意,身边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表面上拥护自己、背地里却是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甚至可能有人明知道大琦锋的所在,只是不想告诉自己。 李悦看着对方的背影,思索了片刻说道。 “大兄我有几个疑问,你帮我作答一下。”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转头注视着李悦。 “不管是朝堂还是百姓,是不是对大琦锋恨之入骨?” 大玮瑎点了点头,犯下这些罪孽,至少表面上众人对他喊打喊杀,至于背地里多少人支持,恐怕就难说了。 “好,如果是唐国册封你为国主,是不是别人反对也是没用,除非是打算谋逆造反?” 对方再次点了点头,同时投来诧异的目光。 李悦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你可以自己派遣使节,向唐国进贡、请求册封。” “另一方面,加大对大琦锋的追查力度,如果说能把在百官、百姓面前手刃,即便是没有国主这个封号,也不会有人对你图谋不轨了?” 大玮瑎眼睛一亮,虽然也明白其中的关节,可是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李悦显然在用心为他考虑着。 “大兄莫急,据我捉到的细作交代,大琦锋或许躲在着这几个地方,大兄可以派出心腹之人,细心留意一下。” “好、好。我马上吩咐手下去办。” 看着对方恢复了神采,李悦也松了一口气,以他的身份和人马寻找大琦锋,自己也能轻松不少,否则还要天天防着有人下黑手。 大玮瑎深深一礼,对李悦真诚地说道。 “多谢李兄为我出谋划策,待我坐上国主之位,定然要封你一个爵位。不如便封你一个扶余候,这里也算是你的家乡了。” 看得出来,大玮瑎很是在意李悦的想法,毕竟对唐人来说,他们的故乡还是在唐国,即便是当上了国主,自己也没权利册封啊。 李悦顿时大喜,爵位虽然没有实权,可却是实实在在把自己和扶余捆在了一起,况且等到百年之后,想必史书也会有记载,自己这个扶余候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挣扎着就要起来,打算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哪知大玮瑎连忙阻止着。 “李兄无需多礼,你此时大病未愈,只需安心养病便是,等日后册封之时,你再行跪拜。” 李悦听了,顺势躺在了床上,自己不过是想表达一下心情,可没想着给你下跪。 没听说那句话嘛,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拜苍天和父母。 不过话有说回来了,男人不就得挣钱养家嘛,要是黄金给到位了,拜拜也是无所谓的。 一下子解决心里的一桩心事,李悦感觉身体已经好了一半。 “对了,李兄。这几天你昏迷的时候,口中一直喊着冷、冷的,我看你们身穿的皮袄也很厚实,难道说你的身体……” 说道这里,大玮瑎露出男人都懂的神色,眼神中对李悦还流露出嘲弄的意味。 “大兄,忘了和你说了,上次见面的时候,那位妇人可不是我的夫人,以我的猜测,她或许是某位节度使的夫人。如果你的使团能护送他们回家,或许会获得一份意外的收获。” 话音落下,大玮瑎的脸上现出惊喜的表情,即便是自己当上了国主,和唐国的节度使相比,权势也是不足一提。 “可以、可以,李兄回去可以和夫人商量,待我准备妥当,定然会护送夫人回家,断然不敢出现半点的闪失。” 李悦长舒了一口气,心头轻松的同时,又有些怅然所失,何昱等人真的回家,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双方又聊了一阵,李悦得知了很多的消息。 想不到自己放的一把大火,差点把铁利烧成了灰烬,剩下的百姓都从城里搬了出去,那里如今只留下了一座空城,即便是想要修缮,也得等春天了。 休养了几日,李悦的身体一天天恢复,至于梦中看到的场景,从来没和其他人说过。 一是担心会惊世骇俗,二是害怕被人看成是疯子,只能当成是一种莫名的警示,自己多上心一些了。 为了稳定目前的局势,大玮瑎尽量避免有大的动作,所有事情都是在暗中进行,即便如此,还是躲不过有心人的窥视。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李悦可以明显看出,大玮瑎也是个大方的人,虽然暂时爵位没有着落,不过在京城里给了一套府邸,外加一间临街的门面。 两套房子的价格无法估量,以后再来的时候可是方便了许多。 至于那间商铺,李悦打算用来开一间酒楼,如此既能把扶余县的特色推销出去,又能用来拉拢关系、收集情报…… 不止这些,大玮瑎答应给予扶余县1000匹率宾马,仅仅听到马匹的数量,就已经让李悦欣喜若狂,而高思继的反应更是强烈。 1000匹率宾马,那是一个什么概念,如果说一匹率宾马在幽州可以卖到50贯,那么到了关内的售价就要达到100贯,而且对方还不带讲价的。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李悦打算返回扶余,虽然在这里被太子捧为上宾,可是外面哪有家里舒服。 尤其是马上就要过年,对于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春节,李悦更是极为重视。 “李兄这一路多多保重,城里都这么冷了,估计到了野外更是难熬。” 大玮瑎把李悦送到了城外,两人面对着面,语重心长地说道。 看来不是自己的错觉,天气真的变冷了,在这个年代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另外,我要提醒李兄一句。朝堂上的事瞒不过所有人的眼睛,你回去之后还需多加注意。” “无论是民生还是边防,你只需按照自己的想法,无需顾忌别人的感受。不管是从朋友的角度,还是未来国主的身份,我都会支持你的。” 有了对方这样的嘱咐,李悦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尤其是面对有可能日趋恶劣的天气,更要提早做出防范。 管他是渤海人、还是契丹人,只要是支持自己的可以成为朋友,凡是阻挠自己的皆为敌人。 况且如果顺利的话,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扶余候,为了不堕了这个名头,也要加倍的努力才行。 第101章 表露身份 回程的路上不敢大意,即便天还没黑,便可是早早地找落脚的地方,免得没有背风的地方,晚上会更加的冷。 如此也可以看出,东北的人口太少了,如果不是临近官道,想找借宿的地方都难。 回想着这些天和大玮瑎的接触,李悦后悔之前太过小心了,对方虽然贵为太子,却是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让人生不出一点的畏惧之心。 至于他身边的那个贺震,倒是让李悦生出警惕之心,尽管太子说他和贺超没有任何关系,可是还让李悦难以生出好感。 殊不知贺震对他也是一样,通过这些日子的近距离观察,贺震发现李悦完全不像是之前见过唐人,不仅没有文人的傲骨,也没有武将们的傲气,真不知道他这样一个人,是如何驯服了边关的兵士。 有了之前妥善的安排,如今扶余县真的是有没有李悦都无所谓。 新城、老城都住满了百姓,使得每天生产出大量的物资。 同乌槐部的合作已经达到了三次,城里的物资少了一小部分,可是却换回了大量所需的皮毛。 如果不是担心梦境成真,李悦真的可以当一个纨绔子弟了。 对于别人李悦或许会有所隐瞒,不过对于杨礼,他却没有这样的担心。 二人此时坐在杨礼的书房内,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听你所说,老夫想起一件事来。天下大势似乎有迹可循,想当初那些王朝的覆灭,除了有昏君奸党的因素,有些还掺杂了天灾的关系。” “老百姓们没有野心,如果不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谁愿意干那掉脑袋的造反事啊。” 这些李悦也懂,不过历史上王朝灭亡的具体原因,他可真的是不太清楚了。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被砍头之前似乎是有神游的迹象。不管怎么说,目前的局势确实和以前有相像之处,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当是天灾马上降临了。” 李悦点了点头,对于杨礼的想法很是赞同,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难道说粮食、衣服多了也犯愁嘛。 在他的印象里,后世的东北以水稻和玉米为主,可惜现在这个年代根本没有杂交水稻,想要种出亩产上千斤水稻,就是让他亲自上阵也不行啊。 既然自己没有办法,索性就借助外力。 “杨伯伯,夫人的身份始终是一个迷,我也不好主动问起。如果说咱们能送她回家,你说以她夫君的身份,帮助咱们是不是要轻而易举啊?” 杨礼笑了一下,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看来你小子在这里待的久了,根本不知道渤海国对唐人的态度。你伯伯我就是一个例子,想当初老夫在这里一无所有,可是如今的杨侍郎却能对我以礼相待,除了因为老夫的学识,还有就是因为老夫的身份。” 李悦能够想象出来,杨礼对杨义来说,相当于后世的某些外教一样,不仅要哄着捧着,甚至还…… “不过我有一个担心,如果这样对待夫人,我总感觉是一场交易,一时之间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话音落下,书房后面的屏风内响起一个银铃般的笑声,同时一个嗔怪的声音响起了起来。 “不怕杨公笑话。你小子一口一个夫人,叫得我一阵阵的心寒,想不到在背后竟然是这样看待你我之间的关系。” “姐?” 李悦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杨礼似笑非笑的面孔,顿时觉察到阴谋的味道。 “哈哈……小子,你也有吃瘪的时候。看到老夫,你根本没想到。” “杜道首?” 眼前的情形让李悦发蒙,面对着三位长辈不知所措,随即惊醒过来,跑到屏风后面,查看是否还藏着其他的人。 “没有其他人了,只有我们三个。” 何昱嗔怪了一声,随即靠近李悦,扭住他的耳朵说道。 “亏得我这么担心你,你居然把我当成一个外人。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想法,我们孤儿寡母早就应该离开,免得被旁人无端猜忌。” 李悦弯着腰,捂着耳朵,紧紧跟随着何昱的脚步。 “姐,疼、疼,再扭就掉了。” “你也知道疼,你就不知道姐姐的心多疼嘛。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杨礼起身拦道。 “夫人、道首,请坐。待我们三个好好教训他一番。” 三人坐定,李悦像是犯了错的学生一样,垂头丧气地站在对方的面前。 “从你回来,我就看你不对劲,你小子什么时候那么沉闷过,恨不得几里之外就让人听见你的声音。” 何昱看着李悦,毫不顾忌的训斥道。 李悦也不吭声,这件事实在是自己办的不对。 “如果说你能对我直说,我只会在心里高兴,说明你真的拿我当成了你的姐姐。可是现在,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面对着责问,李悦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始终还是以后世的思维考虑问题,有些时候难免会顾忌很多。 杨礼见状,连忙打圆场道。 “小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初你失踪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你担心,这些日子看你恢复正常,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听到众人主动说起对他的担心,李悦心中再次涌起暖意。 “听说你这一次的意外,加上反常的举动,大家又把心提了起来。” “用你的话来说,你就是所有人的调味剂,少了你之后,日子过得都没有滋味了。” 杨礼解释的很透彻,李悦暗暗激动,自己还没意识到,所有人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大家庭,少了谁都不会好受的。 “诸位长辈,我知道错了。” 李悦说完深深一礼,从这时开始,众人在他心里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 看着眼前的少年,何昱心情激动,一方面是终于有了回家的希望,另一方面明显可以看出,李悦眼中有内疚的情绪。 想到这里,何昱站了起来。 “杨公、道首,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想向诸位表明我的身份,之前之所以未说,完全是因为形势所逼,同时又担心给大家伙带来麻烦。” 何昱郑重的样子,让李悦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暗自揣测着对方到底是哪位节度使的家眷。 “其实我是,皇后。” 倒不是何昱有意顿挫了一下,只是话到嘴边不知该如何表达,索性简短直接罢了。 三人的表情各异,过了几个呼吸,杨礼和杜光庭快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身便要叩拜下去。 何昱见状连忙拦住二人,在这么长的时间交往之中,何昱早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长辈,再者说这段时间的逃亡经历,让她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甚至早已经不把自己当成皇后了。 再看李悦,嘴巴微张着,眼睛转都不转一下,像是定住了一样,知道眼神与何昱相视这才有了一丝神采。 “小子,赶紧给皇后见礼,这是该有的规矩。” 杨礼和杜光庭暂时抑制住内心的情绪,看到李悦怪异的状态,连忙催促道。 何昱很满意李悦的表情,这小子终于知道害怕,以往看到自己的时候,总是没大没小,经常弄得自己内心难堪,今天终于有了报复的机会。 “李悦,见了皇后,你为何不跪,难道你就不怕我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李悦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不过却不是何昱意想中的恐慌,而是现出一张欣喜若狂的面孔。 “姐,你真的是皇后?不是我听错了。你怎么不早说呢,知道你是皇后的话,上次大琦锋来的时候,我就应该一刀捅死他。敢欺负皇后的弟弟,他简直就是活腻了。” “姐,等见到姐夫的时候,帮我给姐夫带个好。咱们这也不缺别的,让姐夫派几十万大军来就行,我管他是大琦锋还是契丹,欺负过我的通通干掉。” “说来我也算是皇亲国戚了,一个扶余候就想把我给打发了,简直就是不给我姐和姐夫的面子嘛,起码也得给个渤海侯。” 看着李悦像是发了癔症一样,拉着自己的胳膊说个不停,何昱心头欣喜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尴尬,不仅是因为在两位长辈面前,更是因为自己太以为是了。 身边这个家伙根本不能以常人来看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搭错筋了。 狠狠地掐了一把李悦,把对方吓得一惊。 “姐,你掐我干啥?你以为你是皇后就能对我动粗了。” 何昱脸色一红,这个家伙起码稍稍恢复了正常,如今他的新里只有姐姐这个身份,根本没把皇后放在眼里。 “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啊……” 杜光庭和杨礼口中喃喃着,听说了何昱的经历,三人不禁唏嘘不已。 何昱叹息了一声,感慨地说道。 “还好到了这里,幸好遇见了你们,不然我们母子真的是度日如年了。” 几个人可以想象,以何昱的身份,独自上路几乎就是九死一生,如今节度使们都是听调不听宣,难保遇上皇后会起了什么坏心。 更何况有杨复恭的例子在前,恐怕铤而走险者大有人在。 “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国皇后,无论是站在哪个角度,我都要回唐国。如今更是有了理由,等回到宫里,我会吩咐下去,让他们在陇右一带寻找你说的棉花。” “姐姐放心,太子不知道你的身份,想必知道以后更会用心帮你遮掩身份。我想以渤海国使团的身份,应该可以最大限度保证你的安全。” 几个人思索了片刻,如今这是去往关内的最佳办法,总好过何昱等人单独上路。 “话虽如此,可是谁知道他们的心思。我想还是让裕儿留在这里,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他还是唐国的太子。” 何昱说的隐晦,众人却是清清楚楚。 “姐姐放心,如果谁敢扣留住你,我便亲自率领扶余铁骑,前往唐国救你。他nnd,老子的人他也敢欺负,简直就是活腻味了。” 听着李悦带有歧义的话语,何昱心中充满了暖意,尽管对方没有那样的能力,可是却有一颗一往无前的决心,这一次回国、势在必行。 第102章 筹备新年 寒冬腊月显然不适合出行的,更何况马上就要过春节,对于扶余县的所有唐人来说,今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对李悦来说,意义更是非凡,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春节,有了之前梦境中的警示,李悦暗暗提醒自己,像这节日一样、辞旧迎新。 相比后世,如今的物资比较匮乏,可是百姓们的精神面貌却是积极向上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随着李悦增添了更多的春节元素,整个扶余县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之中。 一副内容为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春联问世,杨礼等人也纷纷施展自己的文采,各种喜气洋洋的春联出现在扶余县的街道上。 多亏杜光庭把纸张改良,城里的造纸厂加紧赶工,才能满足百姓们的购买欲望。 也难怪了,大红的红纸,上面写上各种吉祥话,寓意着来年的各种愿望,尤其是听到孩子流利的朗读出来,作为父母、长辈的怎能不开心呢。 这也就是在扶余县了,换个地方有几个孩子能认字的。 还有那种各种颜色的挂钱儿,明明就是往年各家挂的幡胜,被李悦稍稍改动了一下,不仅样子更多,名字也更加是讨喜。 春联、挂钱儿,本县的百姓一文钱一份,至于外县的人想买,你得等到最后不说,而且至少两文钱起售,卖与不卖还得看小贩的心情。 没有葵花籽和花生,这也难不倒李悦,松子咱不是多得是嘛,再不济还有榛子、山核桃。 水果也是不缺,冻梨、冻柿子,那可是李悦小时候过年必备的东西。 城里的街道上张灯结彩,小贩们也售卖着各种的大红灯笼。 圆的、方的、六边形的,还有脑子活泛者,扎出鲤鱼、元宝、花鸟等各种形状,简直让百姓们都挑花了眼。 吸引人眼球的还有各式各样的冰雕,山水、鸟兽、人物,最小的也有近一丈高,而且活灵活现。 到了晚上,里面的蜡烛点了起来,不仅是一道道风景,更是给城里增添了无数的生机。 近一段时间的各项举措,吸引了附近县城的大半百姓,使得现在的老城已经人满为患,甚至有人为了提前成为扶余县的百姓,哪怕是现在没有房子、没有耕地,只要能获得这里的户籍就行,大不了开春的时候自己开荒。 如今的扶余县,新城、老城,再加上打算更改户籍的百姓,加起来已经达到万人以上了。 这还不算在附近放牧的牧民,生活习惯的影响,使得他们觉得城外更加方便,不过各种生产生活的物资,根本就离不开县城。 百姓们过年,契丹人可不能让他闲着,严冬和大体力的劳动,使得他们开始出现了伤亡。 不过李悦清楚,如果现在不未雨绸缪,等到灾难真的来临,死的可就不止是契丹人了。 城外在开垦荒地,城内的预防也得考虑,如今砖窑主要生产玻璃,等待天气异常冷的时候,用来取代目前的窗纸。 得知母亲要离开的消息,李裕很是担心,尤其是母亲打算只带弟弟上路,心情更是复杂的没法形容。 如果不是因为太子这个身份,恐怕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了,相比皇宫、这里更让他留恋。 不过也只有那座皇宫,能让他更容易帮到李悦。 “大哥,我娘要走、我留在这里实在是不放心,要不我也一起回去?” 李悦抬头看着天上的风筝,拽了一下手中的长线,调整了一下风筝的角度,随即看都不看对方一眼,随手拍在李裕的帽子上。 “你回去你娘才不放心呢。唐国的形势你比我清楚,如果真遇到脑袋发热的,把你们一锅端了,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了。” 李裕正了正帽子,这毛皮帽子倒是暖和,可是上面的毛总是扎进眼睛里,时不时地就得摆弄一下。 自己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就是会莫名的担心,想到这里,不禁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难道说你不知道我是唐国的太子嘛,竟然敢对我不敬,小心我治你的罪。” 李悦依旧抬头看天,同样又是一巴掌下去,把对方的帽子再次扇歪了。 “太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说你不知道我姐是皇后嘛,我姐夫可是皇上,你一个小小的太子算个屁。” “话又说回来了,在扶余县这片地界上,可是我的地盘,除了那几个老家伙,谁敢和我叽叽歪歪。” “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帮我好好挣钱、好好骗人,等咱们的人马多了,那些节度使们都得上赶着来巴结你了。” 话是没错,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啊。 “卧槽。” 李悦的声音惊醒了李裕,同样也抬头看去,只见天上的风筝被撕成了碎片,打着旋的往下掉。 旁边不远的地方,一个黑色的影子呼扇了几下翅膀,发出了得意的鸣叫。 “老爷,那好像是一只海东青。这种畜生小人在铁利看到的多,在咱们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海东青的名字,李悦当然知道,后世的女真族就和它有着很大的渊源,据说辽国的灭亡,也和它有着一定的关系。 不过这只海东青明显有些怪异,天空中的风筝被它悉数撕扯掉下,附近没有一只飞鸟,却始终还盘旋不走。 冰面上玩耍的孩子们纷纷警惕了起来,谁知道这东西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啊。 有人挽弓射向海东青,却根本连它的毛都碰不到一根,羽箭便轻飘飘的掉落下来。 过了片刻,那只黑色的海东青长啸一声之后,径直向北边飞了过去。 “这只扁毛畜生可惜难以捕捉,不然一定能卖上一个大价钱。” 听到对方的话,李悦一愣,不解地问道。 “这海东青还有优劣之分?” 仆役恭敬地回道。 “老爷你有所不知,纯黑色的海东青最为珍贵,其次就是纯白色的,至于白色居多、以及灰色的海东青,其价值也是依次降低。” 看那海东青飞行的速度,李悦不禁有些神往,如果能用来送信的话,不仅天敌很少,而且速度还快,以扶余到塔虎城的距离,只怕是呼扇两下翅膀就能到了。 既然风筝不能放了,那就滑冰玩,如今这项运动简直成了扶余县的时尚,让孩子们娱乐的同时、又能锻炼体魄。 甚至有聪慧者,已经自己发明出来对抗项目,虽然不是像塔虎城那样练兵为主,可是已然是冰球运动的雏形。 眼看太阳即将落山,气温也明显开始下将,李悦正打算回城,猛然听到城里哨兵发出了警报。 “敌袭、敌袭。” 李悦转头看去,江对岸上出现一支骑兵,人数大概一二百人的样子。 对方看到城池,一个个发出怪异的喊声,同时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没有一点恐慌的样子,反倒好像是兴奋至极。 城中的兵士们已经集结,猎狗也随着出征,有它们的辅助,对方的战马将受到优先照顾,从而降低一定的战斗力。 转瞬间,兵马集结完毕,站在冰面很远的地方,只等着对方上岸的瞬间,才发起攻击。 趁着这个工夫,孩子们全部离开冰面,同时向城里撤退。 李悦边退边回头看着,心底更是疑惑不解,看对方的样子更像是行商的商人,只是这个季节、加上这个方向,根本不该有商人出现才对。 更让人奇怪的是,随着一声哨音响起,天上盘旋的海东青竟然落了下去,稳稳地站在一人的手臂上。 “李县令、李县令……” 一连串怪异的嗓音响起,有靺鞨人分辨了一下,明显是在喊着李悦。 随即向对方大喊了一句什么,马上传来的回应,同时发出兴奋的叫声。 “县令,是黑水靺鞨的思慕部。他们说是特意来看望县令的。” 李悦愣了一下,和对方唯一的交集还是在铁利府中,期间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当初不过是不忍心对方惨遭毒手,才设计救下了他们。 也多亏后来对方仗义出手,帮助自己争取了逃命的时间,心里也记着这份人情,甚至打算有合适的机会要回报对方。 只是选择这个季节远行,实在是有些奇怪,对方怎么找到这里,又是如何找到的呢。 带着一个个疑问,李悦向仆役吩咐道。 “让他们派几个人过来,我有话要问问他们。” 现在不比以前,李悦感觉肩上的担子重了,这条性命更是不属于自己一人,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见李悦停了下来,兵士们开始向他集结,断然不敢让他有一点的闪失。 仆役喊了几句,对面的人群中走出了两人,远远看去便能感觉到对方兴奋的状态,胯下的马被其竭力的催促,一点都不在乎马匹。 “李县令、李县令。” 看得出来,对方找到李悦,显然是欣喜如狂,口中不停地喊着,脸上更是洋溢着笑容。 不等马站稳,几个人纷纷从马上跳了下来,本就光滑的冰面,加上双腿有些僵硬,几个人顿时一一跌坐冰上。 不过这些显然不能影响他们的心情,一个个嬉笑的同时,踉踉跄跄地来到李悦的跟前。 “李县令,终于让我们找到你了。” 眼前的面孔有些熟悉,对方明显是当初被当做奴隶售卖的一员,至于姓甚名谁,李悦却是不知道了。 听着对方磕磕绊绊的汉话,李悦好奇地问道。 “你们、你们是特意来找我的?” 对于思慕部,李悦抱有一颗感恩的心,可是如今对方找上门来,莫非是来讨要人情的? 第103章 流鬼国 “是啊。我们是特意来找你的,整个思慕部都感激你的大恩大德,也正是因为你、我们现在才有了自己的城池。” 李悦这下懵了,自己怎么就成了对方的恩人,之前欠下的人情还没还呢,现在人家反倒是上门感谢来了。 “你说你们现在有了城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像是没看到李悦脸上的不解,依旧兴奋地说道。 “是啊。要不是县令一把火烧了铁利,那里的人也不会离开,我们也没法从大山林里走出来啊。” 李悦整理了一下思路,看来上次逃亡的破坏出现了连锁反应,相对而言,这些思慕人比契丹人可信一些,至少人家知道感恩,而不用物质来维系关系。 “快、快、诸位请随我进城,我可得好好感谢你们这些救命恩人啊。快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找到这也不算难,沿着被烧光野草的野地寻找,再加上有海东青来探路,我们慢慢就找到这里了。” 视线看向队伍之中,李悦猛然一惊,人群中明显不止一只海东青,十几个人的手臂上都站着一只。 眼前的景象让李悦忽然想起一句话来,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对于历史知识,就像李悦的工资一样,完全处于及格线以下的水平,知道海东青和女真有联系,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联想起这些,李悦心中一片火热,无论如何都要和对方建立起真正的友谊。 仔细又看了一下,人群中似乎有一张高鼻梁、深眼窝、白皮肤的面孔,再次确认了一下,这样的面孔明显不止一个,这让他真的是瞪大了眼睛。 “这位兄弟,你们族里还有、还有……” 李悦感觉自己的语言有些匮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对方的人种,只是指着人群的方向,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样的称呼显然让对方欣喜,连忙兴奋地回道。 “小人可当不得县令的兄弟,你叫我海林察,是你们汉语中英雄的意思。这个是我的弟弟,他叫色勒乌特,意思是铁小子。” 看得出来,两个人真的是人如其名,这个海林察居然敢深入渤海国千里,称得上是胆大包天了。 至于旁边那个小子,大冷天里身上还冒着白气,脑门上还不停地浮现出汗珠来。 看着面前的青年,李悦发自内心的喜欢,实在、质朴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李县令看见的那些是流鬼人,他们距离咱们好几千里呢。听他们说想要去唐国朝贡的,走到我们部落找不到路了,干脆我们就带上了他们,直接找县令来了。” 流鬼国?朝贡?唐国。 这些思慕人也够奸诈的了,怪不得敢深入渤海国境内,借着对方给唐国进贡的名头,除非是渤海人疯了,才敢对他们下手。 不过也是,如今唐国皇后就在这里,到这里进贡也是没错。 看流鬼国人的样子,明显是后世欧洲人样子,只是不知他们具体居住的地方,看来还得是问问杨伯伯才好。 随着海林察向同族和流鬼人喊了一句,队伍慢慢动了起来,与此同时身后的猎犬也叫的更大声了。 之前没太注意猎狗的反应,随着它们的叫声越来越大,就连猎户也难以控制,李悦这才发现了关键。 对面的人群越来越近,队伍后面的狗叫也渐渐清晰,看来狗拉爬犁对方也有,而且狗的品种正是最适合拉雪橇、爬犁的品种。 哈士奇、阿拉斯加犬,两种狗的出现,让李悦感觉似乎又穿越回去了。 相比以往见过的二哈,面前的狗更加的凶悍,即便是面对本土的东北猎犬,也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 而阿拉斯加犬相对沉稳了很多,大多都是默默地观察着,没有畏惧、也没有表现出侵略性来。 吩咐猎户把猎狗们先牵走,李悦一边打听着流鬼人,一边观察着两种雪橇犬,脑子里隐隐已经判断出流鬼人的所在,同时又充满了疑惑。 这些流鬼人有着明显的欧洲人特点,但是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像是绵羊一样,尤其是看到李悦注视的目光,纷纷露出谄媚的表情。 他们说的语言李悦完全听不懂,也不是那种说话打嘟噜的,一句话往往要通过思慕人和本地靺鞨人的双重翻译,才能让人明白他们的意思。 忍受着一行人身上的味道,李悦向海林察说道。 “依照我们唐人的习俗,作为主人要为客人接风洗尘,你们跟着我的人先去洗澡,我让人去准备宴席,等你们洗过之后,咱们再来详谈。” 海林察向众人转达过后,所有人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们可没有什么终身不洗澡的习俗,只是碍于天气的原因,想洗都没条件。 知道了这样的接待方式,一群人叽里咕噜地对李悦说着什么,即便是不知道内容,从表情也能看出,一定是在表达着谢意。 别说李悦已经受不了了,就连最晚来的猎户们也开始嫌弃,如今的扶余县,就算是光棍都知道干净,光棍不丢人、可是衣服身上脏了,人堆里面都不好意思进。 面对着满眼的繁华,别说是流鬼人,就连思慕人的眼睛也不够用了,百姓们穿着的光鲜亮丽,大街上摆得琳琅满目,空气中洋溢着各种的香味,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到了仙境。 听着后面众人的话,李悦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海林察连忙向猎户转达,猎户又向李悦回道。 “老爷,这些流鬼人说,据他们的族里流传下来的,当年他们的祖先去过长安,如今看到这里,比祖先们说的还要美……总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思慕人也不是完全明白他们的话。” 这样的夸赞让李悦很是受用,可惜如今百姓还是太少,什么时候能发展成10万人口,估计忽汗城也无法比拟了。 双方分开,这些人自然有猎户们招待,城里的澡堂今天可是遭了殃了,不要堵塞了水道就好啊。 李悦连忙找来杨礼和何昱,整个扶余县、或许只有二人会对流鬼国了解一些,至于其他百姓,恐怕和自己一样,听都没听说过。 “流鬼国?” 杨礼和何昱陷入沉思之中,思索着脑海中的各种古书典籍,就连李裕也苦思冥想,回忆着曾经过的皇家典籍。 “娘,孩儿好像有点印象。我在宫里的一本书看过,说是小海之北有流鬼国,距长安万五千里。而且却是有过向我朝进贡的记录,至于是哪一年,孩儿就记不住了。” “北海之北?” 杨礼惊呼了一声,开始估算流鬼国的所在,如今的东北都让人觉得是一片苦寒之地,更何况是极北之地,本以为那里荒无人烟,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国家。 不管怎么说,这个流鬼国确实是唐国的属国,既然人家上赶着来溜须拍马了,就没有理由把人家往外面赶,管他有什么目的,咱们先听听再说。 几个人见李悦默不作声,还以为被这样的状况受到惊吓,纷纷开口劝慰道。 “你小子不必害怕,是他流鬼国主动上门朝贡,又不是我们把他骗来,就算是被唐国知道,也只会找国主的麻烦,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何昱也开口说道。 “如果真有人问起,你也可以推到我的身上,就说体谅流鬼国的辛苦,皇后我主动在这里接见的他们,谁还能难为你一个小小的县令。” 李悦抬头,露出诡异的微笑,让对面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小子我不担心任何事情,倒是他们住的地方,我大概猜到了在哪。既然思慕人把他们领到了这里,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杨礼一惊,李悦的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似乎是打算把流鬼人剥皮、拆骨一般。 “你小子那是什么反应?北海之地,就是老夫都没去过,你又如何得知他们的所在?” 李悦手指向天上一指,杨礼和何昱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自从上次谈话,李悦向三位长辈已经交待,自己曾经有过神游的经历,不然怎么会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倒是李裕一脸的迷茫,对于三人的举动充满了迷惑。 说心里话,李悦哪知道什么北海,不过是那些狗给他指明了方向。 不过他也很是疑惑,见到哈士奇也算正常,那玩意老家就是后世的西伯利亚。 但是那些阿拉斯加犬,出现在东北的大地上,可就是有些怪诞了,难道说流鬼人还到过阿拉斯加不成。 两地不止相隔万里,中间还隔着一道海峡,流鬼人是怎么到了对岸,还是说阿拉斯加犬遛弯过了界啊? 不管怎么说,至少有了希望,李悦打算已最高的礼仪、最大的诱惑,让这些流鬼人死心塌地的为自己服务。 尤其是想起那些人的长相,李悦完全没有了顾忌。 “姐、杨伯伯,你们两个谁帮我做一副画,等流鬼人回去的时候交给他们,我有大用途。” “如果杨公不介意的话,还是我来。裕儿,你来帮娘研墨。” 何昱主动承担,对于自己的画技,她还是有着一定的信心的。 摊开纸张,何昱提笔等着李悦的吩咐。 “姐,你画一个一尺左右的棒子,上面再画上手指大小的小点。” 尽管不知道李悦想画什么,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在纸上勾画着,没一会的工夫,便已经成型。 左看、右看,何昱对自己的画作都不满意,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完了?” “完了。” 何昱有些生气,这么简单几笔,简直就是孩童的涂鸦,居然还劳烦自己动手。 “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要的东西吗?” 李悦没听出来何昱的语气,只是暗自琢磨着该如何画的更像,随口答了一声。 “不是,差的太远了,你这个根本就是根狼牙棒,还是没长大的那种。” 面前忽然出现一支毛笔,墨汁四散飞溅,把李悦吓了一跳。 “没见过你这么大胆的县令,有皇后伺候着还挑三拣四,自己画去。” 从没见过何昱有如此泼辣的一面,杨礼哈哈大笑起来,李裕则是低头偷偷嗤笑着。 至于李悦,看着对方生气的样子,脸上现出惊慌和诧异的表情。 第104章 北极熊 短暂的插曲过去,李悦到外面折下一段树枝,在火炉里炙烤了片刻,等一段烧成炭的时候,把燃烧的树枝熄灭了。 随即用树枝在纸上勾画,脑子里是知道那东西的样子,可是用手来描述就不听使唤了。 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李悦画出了一个大概,看样子也只能是这样了,再细致一点也不会啊。 在玉米的旁边,画出一根高高的杆子、长长的叶子,让人可以明白,这样的植株才会长出这样的东西。 “你画的这是什么?” 何昱有些好奇,相比毛笔而言,树枝画出来的线条更加明显,反应的物体也更加立体。 “玉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很远的地方。” 流鬼人的出现,让李悦对玉米燃起了希望,如果说对方能够到达阿拉斯加,那么找到玉米只是时间的问题。 更何况不用自己出力,只需给予他们足够的诱惑,加上一个唐人的身份,或许威逼利诱之下,没准真的可以成功。 “玉米,听名字倒是珍稀,难不成能生出玉来吗?” 李悦翻了一个白眼,你为我、我问谁去,当初就是这样叫的,早知道何昱这么多问题,不如取一个简单的名字了。 “这是一种粮食,每亩的产量起码是水稻的两三倍,如果说咱们有了它,真的不用为粮食发愁了。” 不止是何昱、就连杨礼都惊呼一声,今年的塔虎城水稻丰收,一亩地也不过收获了三担而已。 如果真的像李悦所说,一亩地可以收获六担粮食,几年之后就不用为粮食发愁了。 “此事当真?”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连年的天灾,不知道让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样好的东西,必须攥在自己的手里。 “你说,这东西在哪?等我回到长安,一定要说服陛下派人取回。” 不知不觉间,何昱再次显露出霸气的一面,如果真的有了玉米,皇家完全可以用它来收买民心,同时又可以稳定民心。 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励精图治几年之后,还有几个节度使敢违抗陛下的旨意。 再怎么说何昱也是位皇后,既然已经打算回京,自然也是多站在皇家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李悦摇了摇头,极为惆怅地说道。 “实在是难,以现在匠人们的技艺,很难做出那样的舟船,即便是有了海船,想要跨过万里之遥的大洋,也根本不可能实现。” “这么说你知道那东西的所在?” 李悦又指了指天空,顿时让何昱泄了气,竟然又是他神游时得知,那样难保这玉米是否存在。 即便是真的有,行驶万里海路也是件遥不可及事情。 “姐姐别急,或许那些流鬼人能找到玉米,我也只是想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如若不能、也只能再想办法了。” 后世的五大高产作物,美洲大陆上就占据了三种,想要在这个时代获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样。 何昱在原地踱着脚步,可以看出此时的她非常激动、也非常的急躁。 “裕儿,你去请杜道首来,嘱咐他穿上官服。我也去换上凤袍,不管那些流鬼人懂不懂得,今天一定要让他们彻底的臣服。” 李悦急了,连忙问道。 “姐,我用不用换啊?” 听到李悦的话,何昱瞥了他一眼,随即不屑地说道。 “你那身绿袍就免了,站在那里像只青蛙一样,恐怕只会让人家笑话罢了。” 以前以为自己像个大蚂蚱,想不到在别人的眼里,自己就是个青蛙,比癞蛤蟆也没好多少。 得知唐国皇后召见,海林察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腿都感觉有些发软,平日里见到大部落的首领都害怕,别说马上就要面见皇后了。 原以为借着流鬼人的名头,顺便来感谢一番李县令的,哪曾想竟然自投罗网了。 如果被唐国识破自己的心思,别说是一个思慕部,就连整个黑水靺鞨都要消失了。 相比海林察的战战兢兢,流鬼国的使者异常兴奋,不愧是祖先向往的上国,人家洗澡的东西都是香的,哪像自己那里,连女人都是臭的。 再看身上的衣服,同样也是皮袄,可比自己的那件好看多了,脚上的袜子、鞋子,做梦都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可惜肚子已经饿得嗷嗷叫了,也不知道觐见需要耗费多长的时间,光是闻着街道上的香味,就已经是受不了了。 有猎户通报,海林察带着流鬼使者到了门口,何昱连忙吩咐命他们进来。 已经记不得多久没穿过凤袍,何昱端坐在上首,整个人气定神闲,骗骗两个野人一样的部落,完全没有一点的压力。 使者连头都不敢抬起,自顾自的卸下背上的包裹,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同时把脑袋磕得咚咚直响。 海林察见状,也随即和对方一样,向着何昱不停地叩头。 使者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听着众人一阵阵的发愣。 此时海林察已经吓得不行,哪还注意对方在说着什么,要不是被猎户踹了一脚才反应过来,恐怕脑袋会一直在地上杵着。 “禀告夫人,流鬼人说向女王求助,在他们北边的夜叉国,经常会帅兵攻打他们,希望女王能赐下一件信物,让夜叉国不敢再欺负他们。” 何昱的身份暂时还是只有几人知道,猎户依旧还像往常一样称呼。 女王、夜叉国,不止是何昱懵了,就连李悦在内的所有人都懵了。 看了看猎户,对方露出无辜的神色,那流鬼人确实是这么说的,自己不过是稍加润色表达出来罢了。 如果按照他的说法,那话都没法听了。 难不成在流鬼国以北还有一个小国,而且是以母系社会存在的,所以才会对何昱有这样的称呼? 李悦悄声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何昱微微点了点头。 见女王默不作声,使者有些急了,把包裹快速打开,露出里面一张硕大的毛皮。 同时还向外面指着,似乎是说同伴那里还有很多东西。 李悦见状顾不得许多,几步上前翻看起来。 毛皮显然是来自一只北极熊的,硕大的熊头、白色的毛发,无不显示着它主人的身份。 如此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流鬼国显然是住在极北的地方,甚至可能就是住在阿拉斯加。 “女王答应你的请求。不过你告诉我,这个皮毛是从哪来的?” 猎户连忙对说给海林察听,经过一系列的转述,再次反馈给李悦。 “县令,他说他们住在海边,不过等到天冷的时候,大海都会冻住。有时候为了获得猎物,会从海面上到海的对岸,这张熊皮就是在那里获得的。” 李悦感觉呼吸有些急促,对方说的应该就是白令海峡,也只有那个地方符合他所描述的,跨过海峡、对面就是阿拉斯加了。 “你问问他,他们的狗是不也是在那里获得的?” 一连串的叽里咕噜,使者点了点头,同时看着李悦的目光充满了不解和敬畏。 “是不是到了那里就能找到玉米了?李悦,你快点问他。” 何昱明显有些急了,可是李悦却是没法解释,就算是到了阿拉斯加,距离找到玉米也不过是走出了关键的一步。 “姐姐,别急。想要马儿跑,咱不得先让马儿吃饱嘛,你看他的眼神,明显是已经饿坏了。” 使者看着桌上的点心,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如果不是忌惮女王的威严,早就开口讨要了。 何昱点了点头,自己确实心急了,和这些未曾开化之人打交道,不如简单直接一点,给他们好处的同时,也要让他们产生畏惧。 有了李悦的提醒,众人静下心来,这种事情根本急不来。 学堂已经放假,招待这么多人,只能临时设在这里了,火炉点燃、屋子里一会的工夫就热了起来。 这个场合,只能是李悦来发挥作用了。高启、胡松等靺鞨人,也被李悦叫来,毕竟他们和思慕人沟通比较方便一点。 桌上的菜肴让人眼花缭乱,加上李悦的热情招待,让海林察和使者对李悦好感大增。 “李县令,你是一个好人,当初在铁利的时候,小人就看出来了。” 李悦点了点头,被人夸赞终究是一件乐事,不过出于心中的愧疚,李悦给二人的酒杯满上。 “别看我们现在食物这么丰盛,可是城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契丹人来抢一回,不定多少人会被饿死呢。” 海林察深以为然,看到这样富庶的地方,自己都动了抢夺的心思,不过也就想想罢了,这里的人可比自己带来人多太多了。 “李县令放心,如果契丹人敢来,只要我们思慕部知道了消息,一定会过来帮忙的。” 想不到这个家伙这么上道,李悦是个什么主,有根杆子就能往上爬的家伙,如今对方给了梯子,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唉,多谢海林察兄弟,你有这份心我就挺高兴了。咱们两地离得这么远,就算是快马都要跑上几天,恐怕消息传到你那,契丹人早就破城了。” 一声兄弟、一口酒,早就让海林察热血澎湃了起来。 “李县令多虑了,我们这次来,为了表达我们感激的同时,也是为你送来了我们的神鹰。有了神鹰传信,要不了半天的时间就能收到你们的消息。” 李悦脸上大喜,心里却是在埋怨着对方。 你小子早说给我海东青,何必还要我耍这点心眼呢,现在好了、好像我故意跟你讨要了一样。 未开化有未开化的好处,海林察像是没意识到其中的尴尬,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对面的使者看到李悦的笑脸,竟然也跟着裂开了大嘴。 看来这帮家伙根本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对待,莫不如直接了当算了。 “既然海林察兄弟喜欢美酒,等你们回去的时候,我多给你带上一些,路上也好用来御寒啊。” 对方听了连声道谢,几次三番想要跪地叩谢,显然烈酒对他们更有吸引力。 使者虽然不懂二人的话,可是小眼珠滴溜转个不停,随即也叽里咕噜说出一大堆话来。 “老爷,他说他也想要咱们的酒,还有咱们的香皂,希望走的时候也给他多带一些。” 胡松的转述让李悦乐开了花,对面这个傻子终于对自己提出了要求,如果他不开口,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第105章 鲸鱼油 李悦按捺住心中的兴奋,换上一张愁眉苦脸的面孔,对海林察说道。 “海林察兄弟,你和他说,这种酒虽然好喝,可是酿造太费粮食。” “不过皇后喜欢一种花,如果他们能够帮皇后找到的话,别说帮他们打夜叉国,就是供他们喝一辈子的酒,都不成问题的。” 话音落下,海林察顿时瞪大了眼睛,充满了期盼和不解,谄媚着向李悦地问道。 “李县令,我们思慕人常年生活在大山里,皇后娘娘喜欢什么样的花跟我们说一声就是,部落里的人就是踏遍所有山峰,也会为皇后娘娘找到的,这种好事怎么能让那些野人去做呢。” 李悦本以为扯起虎皮做大旗,哪想到皇后可是真正的老虎,竟然让海林察主动想着巴结,完全不考虑事情有多么危险。 想来也不奇怪,黑水靺鞨被渤海人逼得躲进了山里,想要拥有自己的地盘都是一件难事,如果能和唐国皇后建立关系,那时渤海人再动他们一个试试。 “我说兄弟,别说我这个当兄长的不提醒你,皇后要找的花十分不易,可能要走上几万里才能找到,而且那种花距离他们很近,这么辛苦、危险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交给你们呢。” 海林察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李县令真是的是为朋友着想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皇后的想法也真是怪了,家里的金银财宝恐怕都堆成山了,居然为了一朵花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朋友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能把帮着朋友把皇后哄开心了,朋友也一定不会亏待我的。 抱着这样的心理,海林察一字一句说给使者听,见对方露出狂喜的表情,李悦把世上第一幅玉米写真拿了出来。 “告诉他,就是这个东西,高大约一丈,上面接了很多这种棒子,长大之后是金黄色的。” 随着转述过去,使者点了点头,李悦继续说道。 “这个东西应该在他们的对岸,到了对岸之后,向着中午太阳所在的方向一直走,走到暖和的地方差不多就能找到了。” 担心流鬼人没有方向的概念,李悦详细地描述,暖和的地方是肯定有的,不过要走多久,自己可就不知道了。 使者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找到自己的同族,把画给众人看了一遍,同时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阵。 只见那些流鬼人纷纷怪叫起来,看样子恨不得马上启程寻找玉米,对于生活在苦寒之地的他们,一杯美酒的诱惑力、比生命可是大多了。 李悦长舒了一口气,粮食的事暂时有了着落了,流鬼人能找到玉米就行,至于土豆和红薯那两种作物,恐怕就是找到也不容易带回来,阿拉斯加那里实在太冷了,两种作物冻了之后就别想再种了。 流鬼人的异常,引起了思慕人的注意,听说了他们得到一份美差,一个个羡慕的不行,三两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也想帮助皇后做些什么。 胡松等人早就把这种情况告知李悦,如今的他一边暗自偷笑,一边琢磨着哪里可以用到对方。 “李县令,小人想托县令向皇后问问,我们思慕人也想孝敬皇后,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呢。” 朴朴实实的海林察,这一会的工夫就学会了巴结,对着李悦谄媚地问道。 李悦故意皱了一下眉头,说实在的,虽说眼馋思慕部这些人,通过他们可以带来大量的人口,可是真要收留他们,却也是个大麻烦。 毕竟黑水靺鞨和渤海国有仇,只怕让他们在这里定居,也就意味和太子决裂了。 “海林察兄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皇后有什么愿望,我这个做臣子的也不好开口啊。这样,你们思慕有什么难处,和我直说就行,如果我能帮到,绝对不会推辞。” 海林察神色黯淡,看来真的是异想天开了,实在不行的话,思慕部拼了命也去寻找玉米,只要找到那个东西,到时再向皇后提出请求。 “李县令,我们也知道这件事很过分,可是实在是没有办法。算了,还是不难为县令了。” 李悦收敛心情,变得郑重起来,开口问道。 “你只管说说,或许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海林察叹了口气,随即回道。 “县令应该知道,我们也想从大山里走出来,可是没有自己的地盘,放牧都成问题,更别说是种田吃饭了。” 李悦点了点头,听对方继续说道。 “现在的铁利虽然可以临时居住,可是一旦让渤海人得知,势必会被抢夺回去。如果皇后能够发令,我们就可以有一个安居之所了。” 以目前来说,别说是李悦没有办法,就是皇后都难以命令渤海国,虽说是唐国的属国,可是这种世仇关系,就是唐国也不好偏向任何一方。 海林察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这种事情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惜部落里缺少铁器,不然也不惧怕渤海人了。 李悦思索了片刻,无论和谁相比,自己都是势力最小的一个,只能是一点点吸纳、壮大自己。 以目前的黑水靺鞨来说,自己既想得到一个强大的盟友,又不想失去太子这个靠山,事情真的很难圆满。 猛然间眼前一亮,李悦没有太好的办法,只有先试试看了。 “我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海林察一喜,看着李悦期盼地问道。 “李县令请讲,如果让我们思慕部有一块安居之地,不止是思慕部的首领,就是大莫拂瞒咄也要感谢县令了。” 看李悦愣了一喜,对方连忙解释道。 “大莫拂瞒咄,就是我们所有部落的首领。” 李悦点了点头,胡人的称呼实在是古怪,念着都感觉别扭,更别提写出来了。 “你们记得,上次围攻大琦锋的人除了你们,还有乌槐部和渤海太子的人。” 对方瞪大了眼睛,那一次的战斗如今还历历在目。 “这家伙在这么多人的围追堵截中,还是被他给逃走了,而且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如果你们黑水靺鞨能找到他的所在,甚至是将其斩首,或许我能帮你们向太子求情。” 李悦的设想很好,如果对方真的可以做到,不妨向太子建议,铁利和安居骨旧址一带,都是毗邻契丹人的所在,如果能化解双方的仇恨,将其安置这两个地方,自己的压力可是要小多了。 “李县令说的可是真的。只要杀了大琦锋,我们就能获得土地了?” 看着喜出望外的海林察,李悦不想欺骗对方。 “这种事情可不是我这个县令,和你这个思慕部的朋友能决定的,最好有机会能让你们的大莫拂和太子当面谈谈,毕竟你们是一脉相传的靺鞨人。” 这种事别说是海林察,就是李悦也是一厢情愿的妄想,只能是看事态的发展再来打算下一步了。 可以看出,宾主双方都很满意。 不用对方说,李悦都能想象出来,位于极北的流鬼国,应该是处在常年冻土的地区,那里别说是种植,植物或许都不会很多。 而这些人远隔万里,竟然带来了大量的鲸鱼油,看来这个东西在那里也算是稀罕之物了。 在这个时代,如何捕获一只鲸鱼,实在是超出了李悦的想象,说不定为了获得这些鲸鱼油,付出了流鬼国多少人的性命。 凭着这一点,李悦便不再轻视对方,诚心诚意地对待着使团,每日佳肴美酒不断、各色吃食敞开了供应。 以目前的手段,李悦只能把鲸鱼油做成肥皂和蜡烛,完全可以开发出一项新的产业,如果是在后世,那用途可就多了。 听说李悦收购这个东西,流鬼人兴奋异常,当即打算趁着天冷,再从族里运来一批。 至于思慕部,同样给李悦带来的惊喜。 各色的皮毛算不上珍贵,大块的牛黄、一尺多长的人参,就是在后世都很罕见。 可惜对方急需的物资李悦也是头疼,马匹倒是可以送他们一些,铁器之类的东西就爱莫能助了。 思慕人待了这么多天,配合着扶余县把海东青彻底驯服,如今终于有可靠、快捷的传信方法,总是让李悦了却了一块心病。 眼看着还有几天过年,汉人的节日让他们羡慕和眼热,即便是海林察和流鬼人再是不舍,也双双打算踏上归途了。 一伙是打算出海寻找玉米,天气可以的话,再来售卖一次货物。 而另一方则是抓紧赶回族里,向大首领禀告的同时,把寻找大琦锋的消息也发布出去,看到他们两兄弟相残,黑水靺鞨人也会高兴的。 送走这些客人,李悦终于抽出了时间,对于汉人来说,重大节日的祭祀一定是少不了的。 城里大多都是汉人,自然早已印制了大量的纸钱,前些日子就可以看到,城外不时烟雾缭绕,那一定是有人在祭拜亲人。 对于李悦来说,近一年的经历,比他后世几十年都要精彩。 一切都要感谢李文瀚夫妇,以及这具肉身的主人,不知不觉间脑子里只剩下了自己的思想,无论是出于肉身的身份,还是发自内心的想法,李悦都是诚心诚意的祭拜。 随着二叔一家四口,加上弟弟、妹妹,一行人携带着大量祭品,向城外的小山开始进发。 山路难行,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众人才到达了墓前。 仔细清理墓前的积雪,擦拭墓碑上的灰尘,李悦做的一丝不苟,生怕有一点遗漏的地方。 按照后世的习俗,李悦点燃几张纸钱向外抛去,先打发一下孤魂野鬼,免得来抢夺一家三口的钱财,然后才在墓前烧起了纸钱。 郑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李悦跪在墓前默默念叨着,向对方诉说这一年来的过往,同时也许下一个个让对方安心的心愿,做完这一切他才默默地站了起来。 远眺着南方,李悦心情沉重,白雪盯得时间久了,眼睛似乎也出现了幻觉。 使劲揉了揉眼睛,李悦仔细向远处看出,确实没有看错,地平线上有数不清的黑点正在快速跑动,看他们移动的方向,正是扶余县的方向。 第106章 大难临头 “快、快,快点示警。” 李悦惊恐的喊声让众人惊慌失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极远的地方正有大批的马兵赶来,粗略瞄上一眼,至少也在千人以上。 一家子人全都慌了神,年纪小的两个孩子甚至吓得大哭起来。 想到城外还有无数的百姓,李悦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慌乱也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二叔、二婶,你们两个快带他们回去,通知城里的高校尉组织人手守城。我在这里放起狼烟,但愿可以让更多的人看见。” 两口子顿时连连点头,拉扯着几个孩子开始下山,不过李雄和李雨珊明显有些抵抗。 “大哥,我们两个留下来帮你,我们跑的快,一定能在兵马到达前跑进城的。” 李悦看了二人一眼,妹妹穿着裙子,显然不适合跑步,索性对二人吩咐道。 “大雄留下帮我,雨珊你回城里把孩子们都带到学堂,千万不能伤到一个孩子。” 知道大哥的用意,李雨珊也不再坚持,搀扶着两个长辈、哄着弟弟妹妹,几个人连忙下山。 “大哥,我去捡柴,你在这烧。” 李悦点了点头,此时也顾不上许多,扯过附近的干枯树枝,连忙放到燃烧的纸钱上面,沾着松脂的树枝很快便烧了起来。 火势眼看着变大,李悦也是心急如焚,城里城外的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异样。 让他更担心的是,那些看管着契丹人奴隶的百姓,契丹人剩下的不多,大概还有二百多人,只是他们在二十里之外,也不知会不会看到这里的浓烟。 兄弟两个卖力的添柴、烧柴,只希望让百姓们尽早发现,根本不在意身上的衣服已经刮出了口子,甚至被火燎焦。 短短一会的工夫,李悦面前的火堆已经有一人多高,与此同时吩咐李雄拿着火把开始烧山,同时自己向火堆上填埋着雪,只有冒出浓烟才能让更远的人看到。 四周开始出现大量的火光,借着北方火势渐渐变大,面前的浓烟滚滚,李悦适时叫住李雄,两兄弟连滚带爬的向山下奔去。 城里显然也动了起来,街道上的百姓纷纷各自回家,青壮年也开始向四个城门集结,眼看着城外附近的百姓快速向跑回城里。 临下山前李悦看了一眼大军,以他们的速度到达这里最多只需半盏茶的时间。 李悦暗暗心惊,如果不是今天上山祭拜,恐怕只有等大军到了跟前才会发现,不由得又暗暗感激,或许正是因为李文瀚的在天之灵默默保护,才会有这样的巧合出现。 与此同时,西门出现了大片的骚乱,外县的百姓或是正要从城里出去,去通知老城的亲人,或是老城的百姓向城里极力的拥挤,两条人流在城门前形成了大面积的拥堵。 如果不尽快控制局面,这里势必会成为大军突破的弱点,高思继开始喝令兵士,尽快让城门保持畅通。 只是全部都是胡人的外县百姓,此时哪还顾得上许多,别说是鞭子抽在了身上也不管,甚至有脾气暴躁者,开始和兵士动起手来。 “塔虎城将是听令,撤出城门五丈之外,胆敢有强行冲城之人,就地射杀。” 随着命令下达出去,纪律严明的兵士们一边警告着百姓,一边退了出去,同时弯弓搭箭,瞄准了靠城门最近的百姓。 “放箭。” 高思继见百姓完全不听号令,不得不发令放箭。 随着一声声的破空之声响起,一个个百姓中箭倒地,城门前顿时清空了一片。 胡人百姓惊呆了片刻,纷纷逃离城门附近,高思继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五伙出列,带着百姓到城中心严加看管,但凡有一点异动,就地格杀。”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举,久经沙场的高思继深知这一点,如果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恐怕整个城都要跟着遭殃了。 尸体被通通拖走,城门死死的关上,任凭城外的百姓如何哭喊,里面的人都不会打开了。 有聪明一点的百姓,开始向城北跑去,只要过了江面、到北岸找个草丛藏着,至少也会多出一线活命的机会。 “县令回来了,关城门、快关城门。” 眼看着大队人马已经在一里之外,甚至可以听到震天的叫喊之声,李悦站在城内向外看去。 有百姓正在拼命跑着,可惜明显已经是来不及了。 一道寒光闪过,一颗头颅飞上了半空,百姓的尸体转瞬间就被马蹄所淹没。 是契丹人。 李悦心有余悸,同时又气愤不已,这些契丹人简直就像蝗虫一样,时不时地就要劫掠一番。 只是这个季节、这个方向,契丹人怎么会如入无人之境呢。 猛然间想到其中的关键,李悦恍然大悟。 近两个月的工夫,不过是那些县令一直在小打小闹着,乌诚始终没有一点动静,想不到竟然始终在憋着坏,今天终于爆发出来了。 以多个胡人种族组成的渤海国,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群龙无首不算,两个有资格当国主的两兄弟自相残杀。 恐怕这些掌管一府的刺史们,早就生出了自立为王的心理,只是缺失机会和实力罢了。 如今扶余县简直就是一块诱人的肥肉,有谁听说过冬天还走商的,那里每天进出的货物不计其数,任谁知道都想咬上一口。 契丹人既然能从南边过来,说明在州府完全没遇到抵抗,哪怕是有人来通风报信,也会出现现在的局面啊。 李悦恨得牙关紧咬,每一个百姓都是一份财富,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只是刚刚在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乌诚……” 气愤杀不了乌诚,更阻挡不了契丹人的到来,对方在一里之外停了下来,气势汹汹地看着扶余县城,给人以极大的心理压力。 李悦登上了城墙,举目远眺着对面,粗略查了一下,至少有五千人的兵马。 和前两次相比,这支队伍明显更有组织、更加精锐,队伍前方一杆狼头大旗随风招展,一副择人而噬的架势。 别说是李悦不认识这支队伍,就是兵士中的胡人也没有一点头绪,以往契丹人不过是偶尔寇边,哪有过深入渤海腹地的情况。 对面的兵马瞬间吼叫了起来,吓了李悦一跳,同时也让城里胆小的百姓嚎哭起来。 面对着如此情形,李悦倒是没有多少畏惧,如今的扶余县城墙高大,对方没有攻城利器,最多也只是使用箭矢攻击,根本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 只是这样的形势,对百姓和兵士们的士气打击很大,即便是最后对方退走,也会让众人心理产生极大的阴影。 想到这里,李悦也顾不得许多了,索性扯开了破锣嗓子,在城墙上大声嚎叫起来。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这首本是抒发江湖情怀的歌曲,在这里响起自然不合时宜,不过随着荡气回肠的音调,加上李悦豪放的唱腔,让人不禁觉得激动。 一遍歌声响过,城里的所有人的情绪已然发生了变化,似乎外面契丹人的形象也变小了许多,对方不过和自己一样,都是在这世间沉浮的一朵浪花。 此时城墙下面,响起了琵琶和古筝的声音,顿时把整首歌的意境给演绎了出来。 杨礼和皇后凭借着刚刚李悦所唱,把宫商角徵羽完美的演奏出来,甚至被他唱错的地方,也一一纠正。 杜光庭闭着眼睛、晃着脑袋,随着节拍一下一下的拍着手,似乎外面的契丹认完全不存在一般。 无论是众人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还是如今面对敌人的冷静和洒脱,百姓和兵士们的恐惧慢慢被驱散,胸中开始涌现出巨大的勇气。 唱到第三遍的时候,城里已经零星爆发出呐喊,并且随着人数的增加,呐喊声愈发响亮。 “李县令,你先下去躲一躲,如今将士们士气大振,该是老夫登场的时候了。” 高思继上前,拍了拍李悦的肩膀,这个少年已经做得够好,如果是一般的孩子,恐怕早就吓得躲在父母的怀里了。 李悦点了点头,嘴巴张合了几下只是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今天这种场面实在超过了自己的承受极限。 五千兵马啊,足足是城里将士的二十多倍,如果不是有城墙存在,城里的百姓早就已经崩溃了。 “各位兄弟,看着契丹人好像是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不过在我高某人看来,他们不过是插标卖首之徒。” 高思继的喊声被一个个伙长传了出去,引得兵士们哄堂大笑起来。 “你们看,咱们的城墙,就算是三个契丹人摞起来,都搭不到咱们的墙边。所以说大家不用紧张,只需注意他们射来的箭,并且瞅准时机反击,契丹人根本不足为惧。” 紧张的情绪散去,兵士们也开始懂得思考,以脚下城墙的高度,契丹人根本别想徒手攀爬,除非他们舍得用人命来填。 有百姓往城墙上运输的炮竹、酒精,这两样东西虽然不多,可是无疑是守城的利器,尤其兵士们早已经可以熟练运用,适时的施放出去,势必可以收到意外的惊喜。 第107章 挑拨离间 对面的契丹人明显和以往见过的不同,到达这里之后只是默默地观察,就连看到城外有躲藏的百姓,也只是派出几骑追赶射杀,随即很快又返回到队伍之中。 人数虽多,高思继却是没有太多的压力,胡人不擅攻城,看对方的样子,更不像是有攻城的准备,凭借着城池的坚固,以及现在的天气,他完全有信心守住这里。 不过随即出现的状况,让他微微一怔,西南方向又有十几匹马跑了过来,看样子明显是和契丹人汇合的。 “去禀报李县令,让他赶快上来一趟。”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自己的想象,高思继必须让主官第一时间了解,也好尽快制定应对的办法。 不止是李悦,除了何昱没有登城,杨礼等人都上了城墙。 看向高思继所指的方向,李悦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心里的怒火像小山上的火一样旺盛指着那十几个人破口大骂。 “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当初就不该心软,直接弄死就没事了。” 怪不得李悦会如此生气,看那些人的体态,明显是那十几个县令,看来他们也知道契丹人的计划,否则怎么会这么快就赶来了。 再看他们一个个像是磕头虫一样,打死都不信他们没有参与其中。 随着对方一阵交谈,眼看着人群中分出几支小队,没队大概百十人的样子,分别向着东、西北三个方向疾驰而去。 显然是县令向契丹人告知了俘虏的存在,如今前去营救去了。 可惜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高启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从脸上滑落了下来。 当初因为不放心别人,高启特意派儿子去看管俘虏,想不到竟然会因此而害了他。 与此同时,敌阵中出现一个单骑,径直来到城前百步的距离,同时放声大喊道。 “城里的百姓们听着,我是迭剌部、遥辇氏痕德堇可汗挞马狘沙里帐下的亲兵。奉挞马狘沙里——耶律阿保机的命令,特意向你们转达。” 前面罗里嗦的话,李悦一个字都没记住,唯独听到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顿时一惊。 耶律阿保机,辽朝的开国君主,后世中关于他的记载数不胜数,如今州府的所在,就是被他后期更改了名字,叫做黄龙府的。 面对着历史上的名人,说不紧张那是骗人,毕竟渤海国就是被他灭掉,进而占领了东北,想到对方一系列的战绩,李悦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下自己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怎么就把他给招惹来了。 不过转念想到一句话,顿时又变得信心十足,随即向对方喝骂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少在这里叽叽歪歪,说出那么的一大串的名头吓唬谁啊,老子的名头比他还长,只是不想炫耀罢了。” 嗓子刚刚有些恢复,不过喊起来还是像公鸭嗓一样,气势上虽然差了一些,却也引来一片喝彩之声。 对方明显精通汉话,并且也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当即回复道。 “你就是那个唐人县令,看你毛还没长齐的样子,我家沙里会饶你一条狗命。” “城里的百姓听着,大家都是胡人,我家沙里不忍心见你们被唐人奴役,特地前来解救你们,只要打开城门,沙里保证不会有一个胡人受伤。” 话音落下,城下顿时骚乱一片。 对方再次用靺鞨话和契丹话重复了一遍,城里的喧闹声也更加的强烈。 面对生死关头,之前的过往显然变得苍白,就像是李悦的脸色一样,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安居骨部众人听令,高启在此发誓,从今日起,老夫和扶余县、和李县令同甘苦共患难,有违此言天诛地灭。” 随着高启的话音,城里四处响起发誓的声音,并且有人向城墙处赶来,主动担负起守城的重担。 至于外城来的百姓,可没有那种坚定的信念,本打算是来这里赚钱,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看守他们的兵士早有准备,举起手中的长兵、横刀,适时将其砍翻在地,有了几人丧命的教训,暂时变得安静了许多。 李悦深吸了一口气,好毒的一条计谋,不过是三言两语,竟然在城里埋了一颗不信任的种子。 “小子,这个时候你说什么都不能泄气,赶紧想些对策。” 看着杨礼的目光,李悦点了点头,这半年来简直是太顺利了,顺利的让自己忘记了这个时代的残酷。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中国东北扶余县县令李悦是也。告诉你家沙里,洗干净脖子等着,今日敢杀我扶余百姓一人,他日要你十人偿命。” “今日敢杀我扶余百姓一人,他日要你十人偿命……” 城墙上的兵士们跟着喊了起来,没一会的工夫,城里的百姓也走上了街头,同样喊起了口号。 几千上万人同时呐喊,震得树上的雪花轻轻飘落,惊得飞鸟钻入了云霄。 不过是短短几句话,把百姓们的心都聚到了一起,如今再也不分什么唐人、靺鞨人,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扶余人。 “好、好,既然你们找死,也就怪不得我家沙里了。” 使者转身要走,忽然看到城墙上有人弯弓搭箭对准了自己,随即又停了下来,不过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显然是不相信对方敢将自己射杀。 “李县令,你真的想杀是他吗?古往今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历来的铁律。如果真的把他射杀,恐怕你的名声就要坏了。” 高思继的长弓拉成了满圆,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口中却是在劝慰着李悦。 李悦有意大声喊道。 “这个王八蛋来挑拨离间,我还得好言欢送?到我扶余县来,做朋友我盛情款待,做敌人我也会血战到底。杀……” “杀……” 震天的吼声再次响起,高思继手中的箭如同穿破了空间,转瞬间便已经射到对方面前。 使者早有准备,抬起手中的盾牌,只听着铛的一声,整个人震得向后仰了一下,随即放下盾牌,露出脸上轻蔑的微笑。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几个呼吸过去,微笑依然挂在他的脸上,只是从额头上出现一抹诡异的红色,蜿蜒着流入他的嘴角。 对方身体一栽,从马上坠落到地上,一根白色的羽箭,在其额头上轻轻地晃动着。 “万胜、万胜……” 相比城里的欢呼,城外的契丹人寂静一片,想不到小小的县城中,竟然还隐藏着一个箭术高手。 使者的防御手段没有任何问题,却是没有考虑到双箭齐至,就连站在旁边的李悦都没有注意到,高思继的第二支箭是如何发射出去的。 阿保机轻笑了一下,瞟了一眼众县令的方向,那些人顿时吓得跪在了地上。 死一个人对他来说无所谓,不过这些饭桶竟然不知道,城中还隐藏着一位高手,这让他实在接受不了。 “记住你们之前说的话,我们的勇士每死掉一个,你们会给我十个奴隶。如果人数不够的话,就拿你们来抵数。” 顿时又有人吓得股间暖意横流,雪白的地面上出现滴滴哒哒的黄色。 随着队伍中一面旗帜扬起,沉闷的号角声也响了起来,老城中开始发出凄惨的喊叫。 一队队契丹骑兵穿城而过,没一会的工夫便升起了一团团的浓烟。 老城多为木质房屋,城里的百姓纷纷被驱赶出来,有胆大的刚刚跑了两步,或是被身后的箭矢射杀,或是直接被横刀砍杀。 尽管还不是自己辖内的百姓,李悦依旧狠不下心,对着城外的县令们破口大骂。 城里的百姓这时才听明白,契丹人竟然是他们引来,一个个也跟着骂了起来。 城东方向,出现了二十多骑,不过看雪花飞扬的样子,至少有百骑以上。 高启的心提了起来,定睛向远处看去,随着骑兵不断接近,整个人也恨得睚眦欲裂。 骑兵身后各自栓着一根长长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有一个人形的东西,正被拖拽着胡乱翻滚。 李悦猛然一惊,之前只在影视剧中见过这样的场景,想不到竟然真实存在着。 相比而言,契丹人更加的残暴,明显可以看到,拖拽过的雪地上隐隐还有血痕出现,只是不知是之前被虐待过,还是在地上摩擦的原因。 骑兵像是展现骑术一般,拖拽着众人依次停止在百步之外,明显可以看出,倒下的使者还在前方几丈的距离。 显然是契丹人找到了看守俘虏的众人,李悦气愤难当的同时,不禁又有些疑惑,连一个俘虏的影子都没看见。 高启悲凉地喊了一声,只见对面雪地上的众人有人动了几下。 眼看着同族正遭受着苦难,靺鞨人口中发出奇怪的音调,如同有魔力一般,远处的众人纷纷挣扎着站了起来。 高启等人老泪纵横,躲过了同族贵族的迫害,却是躲不过契丹人的铁骑,儿子的身影赫然正在其中。 对面有人喊了一句什么,高启等人纷纷大吼一声,随即那人被狠狠地砍倒,马蹄重重地踏了上去。 “李县令,他们说那些契丹人俘虏都杀光了,一个活的都没有了。” 李悦闻听,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显然这些人看到了扶余县的示警,猜测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情,甚至担心留下后患,索性舍弃逃命的时间,把契丹人全都给杀了。 第108章 火箭 随着一个人被砍倒,城墙上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而对面的契丹人像是发了疯一样,大声的嚎叫、欢呼着。 一堆堆的火在契丹人的阵前点燃,有熟悉对方作战风格的连忙提醒,契丹人是打算利用火攻扰乱城里,接着趁乱来攻击城头。 李悦猛然惊醒过来,城头满是火药和酒精,万一被引燃一处,势必会造成伤亡,连忙吩咐众人妥善保管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杜光庭也登上了城头,看着忙着遮盖火药、酒精的众人,再看看远处的契丹人,走到李悦跟前说了几句什么。 李悦眼睛一亮,快速回复了几句,杜光庭随即招呼几个人,向着自己的医馆跑去。 不用任何人吩咐,城下的百姓们开始寻找躲避的场所,以扶余县的建筑,完全不怕对方的火攻,甚至只要离着城墙远些,根本没有性命之忧。 大队的契丹人动了起来,每个人的马鞍上都插着一根火种,眼看距离一百多步的时候,箭头上纷纷燃起了火焰。 一轮万箭齐发,天空中出现一副壮丽的景象,火焰划出了一道弧线,呼啸着落在城头、落进城中。 兵士们早有防备,举起头顶的盾牌,倾听铛铛的敲击声。 幸好之前有所预防,落在城头上的箭矢不在少数,甚至冒着黑烟的同时,还在猛烈的燃烧。 声音散去,伙长大着胆小向外张望,迎面的契丹人显然只敢游离在射程之外,始终不敢跃雷池一步。 高思继的一箭,让对方充满了忌惮,即便知道拥有这样箭术的高手不可能太多。 没一会的工夫,众人明显发现不对劲了,火焰始终不灭,黑烟呛的人咳嗽不止,显然那东西刺激气味十足。 看得出来,契丹人已经是蓄谋已久,又或者是其他县令早就把这里情况一一告知,否则对方的攻击怎么会有如此的针对性。 不止正门如此,东门、西门同样也在遭受着攻击。 幸好方平、高思继治军严明,燃烧的箭头被妥善处理,再也没有出现太大的骚乱,除了有慌乱的兵士中箭,倒也没有过多的伤亡。 不难看出,契丹人围三阙一,显然是留着北门在诱惑百姓,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或是破门而入,或是宰杀逃跑的百姓。 选择这个方向,足以看出契丹人的歹毒,出了北门不远,便是松花江的冰面,即便是百姓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速度地跑过光滑的冰面。 契丹人进行攻击的同时,还不停地向城内喊话,对外县的百姓采取着最低级的攻心战。 李悦思索了片刻,招来高启、胡松等人,向其吩咐了几句,随即众人转身离开。 没过一会的工夫,百姓们开始争相转告,外面的契丹人是乌诚和县令们找来的,目的就是占据借契丹人占据这里,并且把所有的百姓卖给他们当做奴隶。 半真半假的谣言在城内散播,外来百姓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虽然担心老城亲人的死活,可是却也能理解人家的苦心。 设身处地考虑一下,如果自己遇到了马贼,也会快速关紧大门,除非外面是自己熟悉的亲人,否则哪敢轻易把大门打开、让对方进来躲避啊。 此时冷虽冷了一点,可是总比丢了性命要好啊,要怪只能怪刺史和那些县令,那些王八蛋根本不拿咱们当人看待。 借着混乱的工夫,有契丹人试图从水道进入城里,不想早就被等待的百姓逮个正着。 “不知道这是老子冲尿的水道嘛,居然还敢从这里进来,也不怕尿骚呛死你们。” “也难怪了,看你们一个个黢黑的脖子,身上的味恐怕比尿还骚,用这水洗澡都是脏了水了。” 唐人虽然不擅骑射,可是面对敌人也毫不畏惧,尤其是有城墙的保护,众人分工协作。 有人举着门板当做盾牌,有人则是拿着鱼叉对付着敌人,直到侍候着契丹人喝饱,才把他们或是从水里捞了上来,或是直接顺着水流推到了城外。 即便没有太多的攻城经验,阿保机也从中看出,这座城易守难攻,如果就地打造攻城利器,不仅没有工匠,而且还费时费力。 尤其是城头上看不要一丝的慌乱之相,城里更没有设想的骚乱声音,完全不像脚下这些人说的那样,城池一触即破。 如果是以往对付的部落,面对着自己的大军就已经胆怯,甚至不用杀人,只需点燃他们的帐篷,大多数人就会成为自己的奴隶。 战事没有任何的进展,阿保机开始有些烦躁,于是命人下令,让将士们再向前推进一些,以弓箭的数量、来换取最大的杀伤。 与此同时,安居骨部的猎户们,以及大量的男性唐人也登上了城墙,虽然猎户没有兵士们的纪律,可是箭术却是不次于对方。 众人开始换上怪异的箭矢,与常见的箭矢不同,箭杆上多了一个几寸长短、手指粗细的筒状东西,并且上面还带着一个长长的引线。 始终观察着对方的动向,高思继发现契丹人的攻击出现了停滞,并且向前开始推进。 “点火。” 硕大的盾牌由唐人们把持,同时他们的手中还多出了一根火折子,随着引线被依次点燃,高思继又是大喝一声。 “放箭。” 南门的城墙上,上百支怪异的箭矢被射了出去,有眼尖者可以看到,箭杆上有烟雾和火星正在喷溅,相比以往的箭矢速度更是快了许多。 眼看着城里被压制了半天,契丹人的神经有些松懈,即便是看到射来的箭矢,也没有太多的慌张,凭借着高超的马术,以及百步之外的距离,完全有信心躲开零散的攻击。 哪成想看到对面的弓箭放下,箭矢已经到了跟前,不仅如此,显然对方的攻击力道更大,有倒霉的骑兵被射了对穿,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 趁着对方发呆的工夫,第二轮弓箭也已经准备妥当,随着一声令下,又有一批契丹人倒在了马下。 与此同时,东侧和西侧的契丹人也开始出现了伤亡,眨眼的工夫,足足有一二百的骑兵成了箭下的游魂。 “万胜、万胜……” 城头响起此起彼伏的喊声,显然这样的结果已经让众人很是满意。 面对着至少十几倍的契丹骑兵,射杀了这么多的骑兵,让兵士们骄傲的同时,又大大地鼓舞了城内百姓的士气。 “杜道首,这样的箭矢还有多少,趁着契丹人还没摸透,今天咱们好好杀杀他们的威风。” 李悦兴奋地看着杜光庭,想不到对方不声不响的,竟然研究出了最古老的火箭。 有了火药的辅助,弓箭攻击的距离明显增加了不少,此时契丹人撤到了正常的射程之外,并且还在不断向后退着。 杜光庭苦笑了一下,无奈地回道。 “你小子以为这东西是树上长的呢,老夫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琢磨出火药的配比。包裹松了没用,包裹的紧了又容易炸。就是这些火箭,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能飞的呢。” 李悦点了点头,按捺住内心的兴奋,也难怪了,这东西明显处于实验阶段,刚才就依稀听到几声爆炸的声音,希望没有伤到人才好。 城外的阿保机砍了几个县令的脑袋,愤怒的情绪才稳定了一些,这些东西简直就是酒囊饭袋,城里有这样的利器,他们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白白耗费了那么多契丹人的性命。 忽然间有人回报,城北的江面上出现几百名怪人,他们一个个脚下生风,不仅速度极快,而且在光滑的冰面上如履平地一样。 自己的成长就伴随着鬼神之说,听到这样的消息,阿保机自然不信,不管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气,还是为了搜集更多情报,必须亲眼见识一番才是。 脚下的县令已然没用,阿保机轻轻做了一个手势,随即又是几颗人头落地,大军像是潮水一样,从扶余县的两侧倾泻而下,直奔北边的江面。 众人的欢呼声中,李悦微微疑惑,契丹人从南而来,如果是退兵离开,完全不可能南辕北辙。 猛然间看到整座小山都在燃烧,李悦顿时惊醒过来。 一定是驻守在塔虎城的方平,看到了扶余县方向的烟雾,率领人马过来救援了。 “千万别是老方、千万别是老方……” 嘴里虽然不停地念叨,可是李悦也知道是安慰自己,除了方平还能有谁来救援。 只是凭借着塔虎城那点人马,就是一对一和人家肉搏,都不可能拼死对方。 跨上战马,李悦一马当先,身后跟着高思继等人,显然契丹人的异常让他们也想到了原因。 城内的街道空旷无比,李悦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马术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短短一会的工夫,便已经到了北侧的城墙。 “怎么样、怎么样?老方他们没事?” 顾不得其他,李悦手脚并用爬上了城墙,心里已经做好了迎接最坏消息的打算。 “李县令放心,看方校尉他们的样子,好像是在遛狗呢。” 遛狗?这是什么情况? 对方的语气轻松,完全不该是应有的状态,不过以李悦对兵士们的了解,断然不会以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登上城墙、举目远眺,入眼满是黑压压的兵马,耳边充斥着他们的骂声,不过却是站在冰面以外,完全不敢踏足一步。 第109章 奇兵 眼前的情况确实如兵士所说,契丹人完全被方平等人牵着鼻子,是退是进、一切都按照方平的心愿。 此时的松花江宽度将近十里,塔虎城的兵士们站在冰面上,远远地和契丹人对峙着。 借着强劲的北风,即便是在弓箭的射程之内,契丹人的箭没等落到地上,便已经被风吹的飘落到了一边。 阿保机狠狠地抽了探子几鞭,那些人不过是站在了冰面上,哪有什么脚下生风的样子。 让他感觉奇怪的是,对方的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竟然能稳稳站住,连晃都不晃一下。 对方平等人来说,借助风势的力道,便可轻易射到对方,这一会的工夫,便朝着契丹人射了几轮。 几千人拥挤在岸边,面对着几百支箭矢,即便是有心想躲,也总有倒霉的会被扎上一箭。 李悦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凭借着脚下的冰刀,只要方平不太过大意,完全可以置于不败之地。 兵士们显然很是轻松,一个个站得东倒西歪,或是相互倚靠着指指点点,或是干脆捡起冰上对方射来的箭矢,并且还用力地射了回去。 阿保机哪受过这样的轻视,对面最多不过300人而已,手下这些儿郎就是赤手空拳,都能轻易歼灭对方。 “派500人下马。我倒是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有什么依仗。” 契丹人也不是傻子,顿时有人出列,同时在鞋上缠上厚厚的茅草,这可比穿鞋站在冰上容易多了。 即便如此,500人走的还是战战兢兢,注意脚下的同时,还要注意着头顶飞来的箭矢。 方平等人边射边退,一会的工夫便已经后退了有一里之多,不过面前的契丹人已经倒下了有几十人。 契丹人不敢退缩,有沙里在后方观战,自己战死至少有人照顾家人,如果是退而不战,那可就不是仅仅砍头那么简单了。 显然塔虎城的兵士携带的羽箭不多,双方对射了一阵,背后的箭囊完全空了。 契丹人见状紧追了几步,同时竭力的射击,只可惜因为风向的影响,最终也落得无箭可射。 手下已经推进了一里,对方人数明显处于劣势,却是看不出有一丝慌乱的地方,难道说是想这种方法,把自己拖在野外? 阿保机隐隐感觉不对劲,一时间却想不通其中的原因,回头看了看扶余县城,城头上数不清的人头,纷纷向这边张望着,丝毫没有打算出城营救,或是偷袭的迹象。 “再派500人出去,只要把他们全部杀死,一定会对城里造成极大的打击。” 思路没有问题,设想的也很完美,如果他知道这些人占据了扶余县三成的兵力,恐怕还会加大增援的力度。 方平在等待着时机,既不能托大引来太多的敌人,又要一次把对方打怕,否则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契丹人一定会想出应对的方法。 眼看着又有几百人冲上了冰面,同时卖力地向这边跑来,方平号令众人。 “所有人听令,以伙分组,尽快地杀死前面的契丹人,之后快速装备箭矢,向第二波敌人进攻。” “喏。” 陡然间,众人像是猎豹一样动了起来,每十人一组,如同一只硕大的蜈蚣,瞬间向对面扑了过去。 双方的数量相当,可是看着对面姿势怪异,真的像是脚下生风的兵士,契丹人开始畏惧,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甚至慢慢挤成了一团。 这些天的苦练,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契丹人像是待宰的羔羊,纷纷露出惊恐的目光,在他们的认知中,只有神人才会有这样的能力。 没有意想中的抵抗,兵士不过只是在对方面前快速掠过,位于外层的契丹人便已经是倒下了一片。 相比李悦的要求,方平的要求更加的严格,命令兵士们必须一击即中,同时兼顾稳、准、狠,不给敌人以反击的机会。 冰面上很快被染成了红色,第二轮攻击发起的时候,契丹人已经开始崩溃,一个个连滚带爬的向回逃跑。 恐慌之下,别说是跑,就连站稳都很困难,前后不过十丈的距离,500契丹人已经全部趴在了冰面上。 后面赶来的500人完全惊呆,有人甚至连箭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噩梦还在继续,那些人在冰面上一摸,竟然又出现了一壶箭矢,趁着自己发愣的工夫,展开了一轮箭雨攻击。 瞬间便有大量的契丹人中箭,像是忘记了防御和反击,对面的人一动不动,但是却能快速向自己接近,完全理解不了的契丹人,又有一批倒在了冰面上。 虽然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可是1000勇士就倒在前方,阿保机瞪大了眼睛,内心的恐惧和震撼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他们脚下是什么东西,怎么会那么容易就站在了冰上,并且行动还会那么迅速,简直就是神鬼才可以拥有的手段。 那些人就是恶魔,宰杀契丹人的动作,就像是在宰杀着一头牛羊,明明已经倒在地上不动了,可还是有一把横刀插进儿郎们的肚子,或是割破他们的喉咙。 听母亲说过,自己是天命之选,出生之时,屋内有神光异香环绕,身体犹如三岁小儿,落地便能爬行。 自己这个神人,怎会惧怕那些恶魔。 将士们一时不查,中了他们的诡计,这些人实在是太狡猾了,居然事先把箭支藏了起来,故意让将士们以为他们的箭用光了。 此时的阿保机完全失去了理智,这些人可全部都是他的精锐,曾经与其他部落拼杀,都没有被轻易的杀死。 刚刚好像只是几息的工夫,竟然全部化作了冤魂。 不止是阿保机,手下的将士们更是震撼,契丹勇士不怕死亡,只是这种莫名的攻击,如同直接伤害到了他们的魂魄,直接感受到了骨子里的恐惧。 “所有人下马,给马蹄裹上麻布。” 命令出口,顿时有人劝阻。 “沙里。唐人诡计多端,眼前这些人更是神鬼莫测,还望沙里三思,切莫白白浪费了族人们的性命。” 阿保机深吸了一口气,只有勇士才敢直面自己的恐惧,如果不亲自与之一战,别说回去会被人耻笑,就是自己以后也会抬不起头来。 “放肆。” 话音落下,对方的人头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抑制着内心的恐惧,契丹人纷纷下马,掏出专门包裹马蹄的麻布,快速地给马匹装备上。 此时的阿保机暗暗后悔,契丹人擅于马战,自己刚才真是被冲昏了头脑,竟然以自己之短攻对方之长。 身后的城墙上,震天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不停地嘲笑着自己一样,令阿保机一阵阵的脸红。 远处的方平快速整理着装备,箭支不多了,得赶快捡拾一些才行,再次确认脚上的冰鞋,万一松了可就麻烦了。 看了看身边的众人,一个个现出兴奋的神色,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是第一次打的如此痛快。 杀死那些契丹人,不比杀死小鸡、小狗难上多少,不过是皮厚、用的力气大点罢了。 “大家不要大意,县令说过,咱们一个个这么金贵,死伤一个都要让他伤心很久的,可千万别因为逞强而丢了性命。” 方平的话让大家冷静了一些,今天可是大赚了一笔了,每个人至少弄死三个契丹人呢,哪怕是一个人丢了性命,这笔买卖都算是赔了。 契丹人整理完毕,纷纷跨上了战马,眼看着一个个都动了起来。 冰上和雪地不同,即便是契丹人想要快起来,也得看这些马的心情。 借着这个机会,方平带领众人迎了上去,随意进行了一轮散射。 可惜攻击根本无法给对方造成实质上伤害,众人索性开始慢慢后退,只要能把他们带离扶余县,就是最大的功劳了。 马匹渐渐熟悉了脚下,速度也慢慢提了起来,几千匹马同时奔跑,震得江面也跟着微微颤动了起来。 注意到脚下的情况,方平吩咐众人,尽量吊住对方,同时向江心的位置滑行,如果运气好的话,江心的冰面被震裂开来,相信不少契丹人都会掉进去喂鱼了。 设想倒是不错,可惜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肉眼看向江水,好像都有几尺深的样子。 随着战马的速度渐渐提了起来,众将士也不得不提高速度。 冰面上,几千人策马奔腾追逐的场景令人胆寒,看着前方渺小的人群,城里不时发出一阵阵的惊呼。 即便是众人滑冰的技术高超、速度极快,可是人力终究有限,加之刚刚一阵子的屠杀,双方的距离眼看着正慢慢接近。 忽然间,契丹人似乎有减慢的迹象,并且快速地调转了马头,再次向城池的方向袭来。 阿保机暗暗大骂,那些县令和猪没有任何的分别,自己劳师远征倒也无妨,只是获得情报根本和事实不符。 城里有火箭不说,城外更是暗藏着奇兵,看刚才对岸扬起的雪花,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正向自己袭来。 这一切都是阴谋,扶余人真的狡诈到了极点,阴损的计谋一环套着一环,凭借着几百人便杀死上千契丹人不算,还想利用自己的愤怒把所有人兵马全部吃掉。 幸好刚才发现的及时,否则一旦战马力气衰竭,北岸隐藏的队伍势必会给自己致命一击。 “撤退、撤退……” 第110章 患难见真情 城里的李悦等人,看北岸更加的真切,天空中的雪花漫天,覆盖了足有一里的宽度,也不知有多少人马正从北边杀来。 “备战、备战……” 随着一声声号令传了下去,城里的防御重心偏向了北门,李悦紧张的同时又暗暗疑惑,那边过来的又是那一部分的人马。 难道是契丹人的乌槐部不成? 应该不会啊,双方正处于蜜月期间,货物往来频繁,而且完全是按照之前约定的价格。 他们应该不会是帮助阿保机的,看他们惊慌逃跑的样子,应该是完全没有联系过的。 难道说是来帮助扶余县的,李悦更是深表怀疑了,一直以来防备着乌槐部,之所以设置一个中转地点,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扶余县的所在,对方也没有理由主动出手攻打同族啊。 方平的余光中已经看到北岸的异样,可是始终看不到有兵马出现,于是壮着胆子跟在契丹人的后边追击,不时地就有人中箭坠下马来。 看得出来,契丹人真的慌了,比刚才追自己的时候还快,一个个催促着胯下的战马,完全不顾忌马匹的死活。 相比来的时候,此时的契丹人像是丧家之犬,只知道夹着尾巴疯狂的逃窜,甚至连逃跑的路线都来不及选择。 眼看着对方侧翼距离城池不过一百多步,李悦见状连忙吩咐众人自行散射。 天空中满是箭支,火箭夹杂在其中,如同天女散花一样射入契丹人的队伍中。 只是这一会的工夫,契丹人的队形明显出现了混乱,中箭跌落下马的人不计其数,仅仅看到闪过了一个人影,转瞬间便化为了一滩烂泥。 此时的北岸也依稀有人影闪现,看人数不是很多,大概100多人的样子。 不过看他们呐喊冲锋的气势,宛如千军万马一样。 显然马蹄上早就包裹了麻布,小小的队伍踏上了冰面,向着契丹人的方向猛烈追击。 李悦目瞪口呆,原以为至少有几千人的兵马,想不到只有这么一点的人。 而北岸的上空依旧雪花漫天,似乎还有千军万马正在冲锋,可是过了这么久还是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 阿保机随时掌握着情报,后方传来消息,北岸的雪花飞舞,不过看不到一人,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回想起刚刚冰面上那些人,虽然人数不多,可是竟然懂得诱敌深入、逐个击破,应该是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才会出现以少胜多的局面。 后面追击的那百十人或许也是同样的计策,希望自己能够轻敌,进而向他们发起反击,然后被他们引入陷阱之中。 李悦的嘴巴一直没有合上,百十人马从城边疾驰而过,眼前尽是熟悉的面孔。 海林察居然还有心对着众人挥手,看他们疾驰、轻松的样子,好像是率领着几千人、追击着100多人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阿保机现在的心理。 思慕部在城头兵士的注视下,拼命追击着契丹人,双方足足跑出几里之外,他们才慢慢降低了速度,转头跑回扶余县的城边。 “海林察兄弟,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流鬼人正在渡过冰面,此时北岸上空的雪花已经散尽,显然刚刚万马奔腾的场景,是他们营造出来的。 此时的李悦可是发自内心的称呼着兄弟,思慕人和流鬼人一共不过200多人,看到扶余县的危机竟然敢返回救援。 更想不到他们居然懂得利用计谋,以这么少的人马、就吓得几千契丹人狼狈逃窜的。 “李县令,你送给我们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一上午才走出去几十里地。大家休息的时候,看到这边的山着起那么大的火,我们就猜想一定是出事了。” 从海林察和同伴的脸上不难看出,这些人是真的担心扶余县、担心李悦等人的安危,感觉到不妥居然立刻返了回来。 李悦激动地拍打着众人的肩膀,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没有语言能表达自己感激的心情。 “进城、进城,说什么我都得好好感谢你们。” 海林察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趁着天色还早,我们还得抓紧赶路。早一刻回去,族人们才能早一刻放心。” 人家帮了一个大忙,李悦怎么能让他们轻易离开。 “海林察兄弟,现在算的话,你们是第二次来了。说什么都得让我这个县令好好款待一番,怎么可能连门都不进,就这么让你们离开呢。” 听着李悦的怪异理论,海林察不禁哑然失笑,感受着手腕上的力道,显然是真心诚意地不想让自己走啊。 此时流鬼人也赶了过来,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却是可以感受到对方关切的心情。 李悦激动不已,对方虽然贫穷、落后,却是有着一颗质朴的心。 “进城、进城……” 招呼着众人返回城里,杨礼已经组织着百姓打扫战场。 城内的损毁不多,城外的尸体却是要收敛,不知这一次的偷袭,让多少百姓丢掉了性命。 海林察等人没有太多的伤感,只是看着契丹人的武器、箭支眼红。 李悦明白他们的心理,索性让他们也跟着帮忙,同时捡到的东西归他们所有。 这时看出来了,思慕人是真的穷啊,不仅捡拾着地上的东西,就连契丹人尸体上的物品也不放过,短短几息的工夫,便能看到一个赤条条的身体。 契丹人的头都被砍了下来,李悦的心理彻底发生了变化,如今这些脑袋不仅是罪证,更是可以用来换取功劳的工具,甚至还是证明自己的最佳方式。 县令们终于办了一件让众人舒心的事,那就是他们的脑袋全部摆在了地上,不用大家伙再费力砍下来了。 粗略的统计了一下,新城的百姓没有伤亡,而老城里的百姓几乎少了三成。 为了平息百姓们的愤怒,县令们的脑袋再一次派上了用场,众人根本不在乎手会不会疼,纷纷上前抡开了巴掌,要不是之前有过吩咐,估计真的有人会拿去做成夜壶。 除了少数人很悲伤,其他人都是异常高兴的。 以几百人的力量,竟然可以抵御几千人的军队,试问哪个县城可以做到。 冤有头债有主,李悦打算近期再走一趟上京,安排妥当何昱回家的事情,同时也要索取更多的权利,从今以后不再畏首畏尾。 对于敌人可以不择手段,对于朋友李悦竭尽所能。 流鬼国地处偏远,不能给予太多物质上的帮助,李悦索性把鱼肉松的做法告知对方。 一来双方不存在竞争关系,二来也算是给对方的一种补偿,如果真的可以找来玉米,就是接纳为自己的百姓,也未尝不可。 至于思慕人,李悦和众人商量了许久。 如今的扶余县,说是渤海国的一部分,不如说是一个包含多元的自由地。 从城里的饮食、穿戴便能看出,唐人、胡人泾渭分明,却又相互影响。 即便是再多出来一部分,也不是不可以的。 如今这些只能是当做一个打算,最终还是看太子的想法。 当思慕人和流鬼人再次离开的时候,他们的行囊比之前扩大了一倍,如果不是顾忌族内的亲人,真希望留在这里住一辈子。 小山上设立了一个岗哨,所有人都担心契丹人会卷土重来,可是半个月过去,除了零星有百姓投奔扶余,路上再看不到大队的人马。 扶余县的第一个新年,在忙碌和紧张中稀里糊涂就过去了。 立春,意味着天气就要转暖,东北的天气还不至于影响行程,但是也该早做打算了。 听说那位夫人就是皇后,太子震惊不已,想不到自己曾经如此近距离和对方接触,再想到对方二人亲昵的样子,不禁又暗自咋舌。 甚至怀疑李悦是皇后私藏的面首,以后如何对待李悦,成了他目前头等的大事。 看着面前的一颗颗脑袋,太子愤怒又不已,这些就是百姓们倚重的父母官,这些就是以后自己需要用到的县太爷。 听说扶余县遭受了损失,太子痛心不已,一直以来李悦都是尽心尽力的建设扶余。 这个县令倒是让他很满意,不过他居然和唐国的皇后不清不楚,实在是有些头疼啊。 “李兄,你说当初逃离铁利、思慕人帮了很大的忙,最近又是他们帮你抵御了契丹人?” 李悦无奈的点了点头,眼前的太子明显是蒙了,同样的问题问自己几次了。 太子也是无奈,这样的事情自己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果下次当国主的话,估计就有经验了。 此时的他很是后悔,当初就是是贪图人家的身份和地位,希望能能搭上关系。 原以为节度使夫人了不起了,想不到竟然是龙头老大的原配。 看着眼前的凤冠和凤印,太子又不得不信。你说你一个皇后,逃亡到东北这里谁信啊。 看一眼李悦,你说你也刚知道她的身份,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封赏力度小了,恐怕会惹皇后不快,倒时别说是国主,估计脑袋会搬家了。 封赏力度大呢,人家倒是满意了,不过把祖宗的基业拱手让人,实在是不甘心啊。 “大兄,凭良心讲,我确实是有私心。” 太子幽怨地看了一眼李悦,心里暗自琢磨着,你那是私心嘛,明明就是野心啊。 李悦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从北至南,铁利、安居骨旧地,再加上扶余县,西边皆是和契丹接壤。黑水靺鞨和你们毕竟是一脉相承,把他们安置在这里,岂不是一举两得嘛。” “况且他们也答应了,只有在帮助你找到大琦锋的前提下,才会从山里搬出来。” 太子默不作声,暗自衡量着。 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最多掌握着长白山一带的府州,至于其他地方,不过是没有识破脸罢了,眼下的扶余府就是一个例子。 即便是以后当上了国主,那些人恐怕也难以对自己臣服。 好像和现在没有多大的区别,依旧是可以听调不听宣。 当初就不该轻易相信他们,自己虽然掌握了禁军,可是却主动把要害之地交了出去。 原以为这些人只是贪图那里的富庶,想不到竟然敢主动勾结契丹人。 可惜自己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出手对付乌诚,就代表着双方正式决裂了。 左右衡量,太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如果我当上了国主,封你为扶余候的同时,三府皆是你的封地。你我兄弟重振海东盛国的雄风。” 第111章 明修栈道 这人啊,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长大。 李悦的心态彻底发生了变化,考虑事情也和以前不同。 忽汗城的达官贵人都知道,有个唐人少年攀上了太子的大腿,甚至还赏赐给他一座官邸。 听说这次少年县令又带来了大量的宝物,可惜众人只是看见几个蒙着苫布的大车,至于里面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想必一定又是来拍太子的马屁的。 没看他的那座官邸里面,居然住着大量的木匠,每天耗费的木材不少,一定是又在琢磨着让太子开心的物件。 不管别人怎么看,李悦做着自己该做的,有些话没法和太子说,和杨义聊的话却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杨叔叔,小子想和你打听一下,要是见那些老家伙的话,我该是怎么见,你帮我琢磨个名单出来。” 杨义捋了捋胡须,脸上的皱纹挤到了一起,李悦的举动让他很是高兴,显然是没把他当成外人,哪怕是言语中有一点客气的地方,他心里都不会舒服的。 “小子,老夫等你多少天了,东西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来登门呢。” 说话的工夫,杨义拿出一份长长的名单,上边详细地标注着官职、府邸、喜好…… 李悦惊喜万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上面的字认不全不说,一坨黑乎乎地都挤在一块,而且阅读习惯的不同,看着实在是费劲。 猛然想到扶余县的学堂,杨义向李悦一伸手,对方尴尬地递了过来。 “也不知你从哪来学来的那些东西,杨兄的书写习惯也和老夫一样,唯独你小子那么另类。” 李悦挠了挠头,也不能说是骨子带来的习惯啊。 “渤海国仿照唐国,同样也是设置了三省六部。不过名字却是不同,宣诏省相当于唐国的门下省;中台省就是中书省,政堂省就是尚书省。” 听着杨义的话,李悦满脑子的浆糊,这个那个省根本不明白意思,索性不停地点着头,好像都懂似的。 “老夫再和你说说六部:忠部就是唐国的吏部,仁部——户部,义部——礼部,智部——兵部,礼部——刑部,信部——工部。” “至于拜访各部大佬的顺序,老夫也都给你标注了,千万别胡乱安排,免得让人挑你的毛病。” 李悦点了点头,这点可得记住了,总不能先拜见了老三、老四,回头再去见老大、老二。 人家不得寻思,你小子是瞧不起我啊,居然把我排在了后面。 其他人也得寻思,这家伙没安好心啊,分明就是挑拨关系,我一个老四怎么能排到老大的前面呢。 接下来的日子,李悦游走于各个达官贵人的府邸,左相、右相、各位尚书,很多人的家中都留下他的足迹和影子。 既然是巴结上司,当然是投其所好,崇拜唐国的官员,家中自然少不了送一套颇具唐国风格的家具。 妇人梳妆使用的月牙凳,李悦自己设计的梳妆台,书房摆放的曲足案,盛装衣物的三彩柜…… 家中妻妾繁多的,自然少不了香水和香皂开路,利用马油制作的防冻霜,也是送给女人的首选。 制作精美的千层底,皮毛内穿的皮袄,羊毛编织的毛袜子…… 总之扶余县目前拥有的货物,全部成了李悦拜见、结识贵人问路石。 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收获也是颇丰的,至少从众人的态度上可以看出,自己这个唐人让他们有些忌惮,但是没有排斥,这就是一个好的现象。 至于那些职位略低的官员,李悦也不是不理不睬,不过不至于那么明显的巴结,而是非常的含蓄和婉转。 京城的酒楼早已经开业,对自己敌意、或者是想主动拉近关系的,酒楼的掌柜早已经留意,并且记录下来。 酒楼旁边又开了一家店铺,看招牌上的名字就知道有多狂妄——珍宝坊。 渤海国的一干大佬,上朝前都会习惯性闲谈一阵,借着这个机会,往往就会达成某种协议了。 左相率先起头,看着身边都不是外人,开口说道。 “想必那个李悦已经拜访过诸位。老夫看这小子也是个趣人,当初和太子无意中认识,竟然借着太子的名头,把那个扶余县搞得风生水起啊。” 右相微笑着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看着其他几人。 忠部尚书不用问,那是太子拥趸,至于仁部尚书和信部尚书相互看了一眼。 “我们哥俩没什么想法,这一年来的税收一文不缺,麻烦也没给我们找一点,只希望多几个这样的县令才好啊。” 几个人点了点头,调子就这么定了,扶余县那片地界,不支持、也不反对。 对于长白山附近起家的渤海人,目光始终关注在忽汗城以东的方向,由多个河谷盆地组成的领地,受海洋气候的影响,相比西边要暖和了许多。 而且借着天然的地理优势,东部地区可以说是易守难攻,加之偏远的距离,就算是契丹人想要进攻,漫长的补给线也是他们最大的障碍。 相对而言,扶余府简直就是一根鸡肋,土地尽管平整,可惜人口稀少,开荒很可能是给契丹人做了嫁妆。 当初为了设府,不过是想建立防御契丹人的防线,有门路的谁都愿意去,不然也不会把县城交给一个唐人去打理了。 谁又能想到,唐人竟然聚集的越来越多,既然有唐人愿意顶在前线,何不成人之美呢。 “不瞒哥几个,这小子会来事,讨老夫我喜欢,本来寻思咱们别占小辈的便宜,去关照一下他的小店。你们不知道啊,老夫的脸都快丢尽了。” 看到右相微笑着尴尬的样子,几个人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也是有过同样的遭遇的。 不止是太子着急,他们几个也是着急,没有唐国的册封,没人会承认国主的身份。 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无论是太子的身份、还是太子的品德,都是国主的第一人选。 不管是因为李悦自身,还是和太子的关系,几个人都有理由和其礼尚往来。 只是看到珍宝坊的价格,大家才知道,这份人情欠大了。 也怪不得人家敢起这个名字,先不提那些货品的价格,只看那里的摆设,就能大概了解。 满屋子的唐式风格,让人感觉见识大涨,一件件摆放着的货品,简直就是展示的艺术品,除了奢华还是奢华。 单单以酒来说,晶莹剔透的瓶子里,或是纯净透明的原浆,或是炮制着中药的药酒,甚至还有养生健体的补酒,看着就让人激动。 不说那里面的酒,就是单凭着盛装的瓶子,卖价几百贯贵也是正常,酒喝光了瓶子也可以当成传家宝啊。 况且身为达官贵人,如果宴请宾客的时候,用这样的酒来招待,宾主双方都很有面子,说出去谁不夸赞啊。 如果没有的话,你自己想象去。 再说摆放酒的架子,一个个小小的格子,竟然用透明的玻璃遮挡着,不知道有多少土包子的头或者是手撞上去过。 想想自己这个身份都感觉尴尬,更别说那些见识短浅的了。 看看人家的脑子,香皂、香水都熟悉了,居然还造出了会冒出香气的蜡烛。 明明是大亮的白天,屋子里虽然有点暗,可是皇宫里也没说奢侈到白天点蜡啊。 手臂粗细的红色蜡烛,店里点了十几根,把房间照得铮明瓦亮不说,还飘散着满屋子的香气,想想都觉得喜庆。 看着眼前不伦不类的店铺,李悦都觉得尴尬,自己的见识也不多,只是记得商场的展示柜,不过就是这个样子,已经是成为了京城的风景。 赚这些贵人的钱,李悦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尤其是那些背地里看自己不顺眼,明着还得上赶着给自己送钱的。 对于左相、右相等人,李悦会给予很大的折扣,这不仅钱财上的差别,更是对关系、身份的一种认可。 至于乌诚一派的贵族,不仅需要原价购买,甚至还不一定有货。 谁亲谁远,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大量的铜钱和物资运出了京城,而扶余县火力全开,数不尽的奢侈物品进入了京城。 经营已经走上了正轨,借着运钱的机会,太子赏赐的马,以及去唐国的礼物和使团,也偷偷地溜出了京城。 为了避免敌人狗急跳墙,截杀使团、甚至是截杀皇后,只能采用了这样的手段。 赚钱的喜悦稍稍冲淡了外县百姓的悲伤,同时也吸引着更多的百姓投奔扶余。 尤其是败退的契丹人把各县扫荡了一遍,没有了县令的阻拦,使得各县的百姓纷纷离开了各自的属地。 此时的乌诚焦头烂额,手下没有了听令的喽啰,背后的大人物也很不满意,明明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居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还好,至少那个李悦不敢明着对自己动手,看当初敢用石头砸自己的架势,乌诚还以为他得上门问罪呢。 挨揍算是小事,让他头疼的是城里的百姓,也不知扶余县给出了什么诱惑,大量的百姓开始出走,房子显然是卖给了城外的牧民。 那些牧民住惯了牛圈、羊圈,怎么会知道城里的规矩,每天街道上满是牛屎、羊粪的,让其他的百姓不禁叫苦连天。 而且这些牧民显然是某个部落的,面对着他们乌诚也没有太多的办法,这些人根本就是未曾教化,仗着人多居然敢辱骂自己。 要不是城里驻扎着一千多铁骑,这些人说不定敢杀人造反了。 也难怪人家会骂,自己花钱买的房子,用你指挥怎么住,就是把牛羊都赶进屋里,你也说不着啊。 乌诚甚至有些怀疑,这些靺鞨人是李悦收买的,不过仔细一想,这么多天他一直在忙着从京城赚钱,好像根本没那个时间。 再说了,有收买这些人的钱,不如直接安顿在自己的县城了,总不能是专门为了恶心自己,让这些人赶着牛羊来城里泄粪。 第112章 暗度陈仓 看着海东青送回来的书信,李悦的心情复杂,看来使团行进的速度很快,不过才十天的工夫,居然到达了幽州地界。 有好消息的同时,坏消息也是让人头疼,此时的辽西走廊荒芜一片,可是已经发现零星的契丹人在那里放牧,如果时间久了被他们占据,以后的麻烦就大了。 幽州的李匡筹跑了,听说起因是驻守蔚州超过了轮调日期,手下的将士造反了,直接去进攻了幽州。 李匡威把这些造反的将士打跑了,哪曾想他们去投奔了河东的李克用。 有了这样的机会,李克用怎么会不好好把握,以造反首领刘仁恭为向导,率领着一万兵马,一举拿下了幽州。 也正是因此,那个刘仁恭成了李克用的小弟,并且向朝廷举荐,成了新一任的幽州节度使。 幸好这个刘仁恭刚刚上任,对朝廷还有一些尊重,使团付出了一些小小的代价,就轻松地进入了卢龙。 消息在每个人手中传递了一圈,李悦没有注意到,高思继的反应有些过大,薄薄的一张纸在他的手上颤抖不停,同时胸膛剧烈的起伏,似乎是在紧张着什么事情。 目前看来,这段时间的付出还是值得的。 为了能够让上千人的使团不被注意,李悦可是费尽了脑筋。 不仅开通了往来府州的专车,而且接送那里的百姓,不管你是打算到扶余县定居,还是来这里游玩、做工,每天定时都有爬犁或是马车接送。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举措,让州府的百姓出入城池频繁,把乌诚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城内,却无意中忽略了城外的动静。 这段时间李悦花钱如同流水一样,对于那些愿意迁居的百姓,不仅高价收购他们的地契,而且后期会折算到新居之中。 这样的消息通过百姓们的口口相传,使得州府的百姓大量外流。 同时利用这样的方法,把思慕部的人安置在那里,也算是完成了一部分对他们的承诺。 思慕部大概有几千的人口,现在这个季节搬家明显不是最佳的选择,当然还是以海林察等熟悉的人为主,率先到李悦的帐下听从安排。 近千思慕人,像是春雨一样,无声无息地入住进州府,等乌诚发现的时候,城里不仅少了三成的百姓,更是多出了好多的牧民。 思慕人骑着率宾马,赶着从乌槐部购买的牛羊,居住在扶余府的州府中,这样的日子简直想都不敢想。 让乌诚不敢想象的是,城里的牛羊越来越多,这个季节还好,等天气再暖和一点,估计城里都没法住人了。 必须得想办法制止,不然被同僚们笑话不说,就是自己都得被熏得上吊。 有消息传来,二皇子正在等待时机,如果自己这里可以给予上京一定的压力,从龙之功是跑不了的。 上一次算是李悦走运,让他逃过了一劫,等城里稳定下来,花大价钱再邀请一次契丹人,或者干脆把所有的唐人让给他们当奴隶,这样的诱惑还打不下一个小小的县城嘛。 乌诚一方面开始着手布置,另一方面向身后的势力求援。 当初牧民不是三十贯购买的房子嘛,现在我用五十贯买回来,只要你们离开这里就行。 哪成想这些牧民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个个又臭又硬的,明明家里只有几头牛羊,可却像是拥有成千上万头一样。 面对自己的高价收购,不理不睬的也就算你了更有气人的大言不惭。 “五十贯就想买我们的房子,这位刺史是在做梦啊。别看我们养的牛羊不多,可是它们的肚子里都是牛黄、羊宝,要不是为了它们,谁买这里的房子啊。” 海林察对着乌诚没有一点的畏惧,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和不屑,甚至说完之后还在对方面前甩了一把鼻涕。 眼前的人数不少,一旦和他们发生了冲突,城里的那点兵马未必能占到便宜。 可是这话说的实在是难听,州府的房子确实不是砖石建造的,但它也是州府啊。 你们怎么就敢保证每头牛羊肚子里都有宝贝的,听他们话的意思,这些畜生比州府的百姓还要金贵。 第一次的谈判不欢而散,而且对方更加的过分,惹得附近的邻居也开始售卖房子。 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居然每个人至少都有两套房子了。 为了尽快解决百姓流失的问题,乌诚的价钱从50贯涨到了70贯,可惜还是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眼看城里的百姓越来越少,乌诚干脆涨到了100贯一套。 看着对方痛快地交出房契,库里的铜钱像是流水一样消失,乌诚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仅仅一天的工夫,五万多贯就没了,幸好及时制止了,不然等城里的富户搬走就来不及了。 被牧民弄走这么多的钱,乌诚当然不会心甘情愿,派出城里的大军打算打劫对方,想不到半路被人家发现了不说,还折损了几百的兵马。 看他们的走向,是往北边去了,只是和李悦有没有关系,乌诚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面对着冷冷清清的城池,空荡荡的街道,乌诚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吸引大批的百姓呢,眼看着就要春耕,没人怎么能行。 于是乎,城门前发布了一张官府的布告,主要内容是招募百姓,房子是不可能送了,但是官府帮着你开荒,而且今年的税可以不交。 这时的乌诚看出来了,渤海跟唐国只学了一个皮毛,同样的律法对牧民根本没用,你总不能拦着人家不让出去放牧。 附近的草场没了,我卖掉自己的房子去外地放牧,这有什么不行的。 要不官府你给我开垦荒地,我就住下不走种地了。 把牧民们逼急了,一个个都敢和你动刀子,反正也是活不了了,弄死一个官老爷够本了。 此时的李裕正在算账,眼前的数字看着眼花缭乱,可是心里却是美得一塌糊涂。 忽汗城的生意简直就是捡钱一样,每天上千贯的纯收入,真是看出那里是人傻钱多了。 不过相对而言,让他欣喜的还是州府的那笔生意,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投入的两万贯、居然获得了一倍多的回报。 可惜这样的买卖只能做上一次,这样的傻子满天下也没几个啊。 不过知道了乌诚的政令,李悦、李裕两兄弟又开始动起脑筋了。 城外的马车队也不是没有好处,把消息散播出去的同时,州府里明显多出来了不少的百姓。 而且看他们穿着的样子,可比那些牧民干净多了。 听说扶余县现在的人口暴涨,每天外出倒运粮食的车马无数,那多人吃马嚼的,肯定有供不上的时候,也难怪那里的人会到自己这里来。 和李悦一样,乌诚打算用土地把百姓们栓在州府,想法倒是不错,可惜因为房价太高,问的人是不少,可没有一个人出手。 五万多贯啊,乌诚当然想尽快把这个窟窿补上,可是你让普通百姓用百贯铜钱购买房屋,根本也不现实啊。 不得已,城内的房价一降再降,从百贯直接降到了三十,百姓们还只是询问,没有人购买。 “不瞒各位官老爷,我们是涑州的百姓,要不是扶余县的房子太贵,而且没有土地,也就不到这来了。” “这些年放牧是攒了些家底,但是老了不得留点过河的钱嘛。如果真的不能再降,老头子我只能带着族人们走了。” 高启带着几百人,在府衙前对乌诚等人侃侃而谈,看着面前的杀子仇人,高启和同伴恨不得生撕了对方。 再三询问了几遍,乌诚确定这些人确实是涑州的人,至于胡人的大小部落太多,根本没法确认真伪。 “老丈,你打算出多少钱啊?要知道,这里可是府州,在涑州的话,恐怕你们一辈子都没机会住进去的。” 显然乌诚不想亏得太多,就是身后的各个势力,也不愿意铜钱打了水漂啊。 “十五贯。官老爷同意的话,我们族人马上付钱;如果不行,我们马上就走。” 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乌诚咬了咬牙,有百姓才能有人气,城里低贱的活计没人都做了,总不能让那些大户亲自上手,再把他们逼急了,大户也都走了,自己哭都没处哭了。 “好,十五贯就十五贯。不过大长老答应我一个要求,把这里的消息传到涑州,让更多的百姓来这里安居。” 高启装作欣喜的样子,给乌诚深深行了一礼,只要房契到手,可有他好看的了。 听着铜钱的脆响、看着百姓蜂拥进城,乌诚的心情第一次这么痛快。 只是这种痛快没持续多久,就转变成了一种痛苦。 “你再说一遍,你说那些百姓把房子都推倒了?” 乌诚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这些百姓要干什么,不可能钱多的没处花了,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随着下属来到城内,耳朵里不时能听到隆隆的响声,转头就能看到烟尘升腾的景象。 “住手、住手,你们……” 又一间房子倒了下去,如同是砸在自己的身上,乌诚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官老爷,怪不得你的房子卖这么便宜,你自己看看,那是人能住的嘛,里面除了牛粪就是羊粪。” “说的就是,你要是能在里面住上一天,我们就住一天;你住一年,我们也能住上一年。” “我们自己的房子,推倒了重建也要官府的允许嘛。” 乌诚哑口无言,当初买房时你们不是也看了里面嘛,怎么那个时候不说? 现在的他也是暗暗后悔,如果当时打扫一番,或许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轰隆一声,又是一间房屋倒塌了,看着满城不时升起的烟尘,乌诚怒火中烧。 第113章 乱世乱象 自从乌诚来了之后,城里的日子每况愈下,尤其是那些听说有人去扶余县做工,不少百姓在农闲的日子里外出。 如此一来,令城里的人工开始上涨,即便是大户们也感觉到比往年压力要大。 尤其是前些日子契丹大军在城外停留,把百姓们吓得人心惶惶,本就没有田地的商人,更是打算离开这里。 这些日子更让人糟心了,竟然突然住进来那么多的牧民,把城里弄得腥膻不说,每天还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惹人很是心烦。 今天更过分了,一座座房子被推倒,弄得灰尘满城都是,穿着皮袄出去转上一圈,整个人足足沉了得有二斤。 眼看一群商人走来,乌诚有些压不住火了。 “乌刺史,如今这州府怎么什么人都能住了,看看这些人都是些什么货色啊,居然也想住进咱们州府来。” 言语中是指责着高启等人,可是乌诚的脸上挂不住了,这些人可是自己厚着脸皮硬留下来的。 “说的是呢。城里要是住的都是这样的,我们咱们还是趁早搬走,免得哪天把咱们的房子给弄塌了,砸死里面可就遭了。” 高启看了看对方,露出不屑的神色。 “我们自己的房子,想怎么拆就怎么拆,谁被砸死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 “看你们这些货色,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主,不然咱们不去扶余县买房,那里的城墙高大,听说前些日子来了四五千契丹人,也就杀了几个没来得及进城的百姓,反倒是丢了上千契丹人的狗命。” 听着高启的冷嘲热讽,乌诚的火气彻底压不住了,这老头的话简直就是用鞋底抽自己的脸呢。 “够了。从现在开始,城里不许拆房,胆敢违抗者,别怪我这个刺史心狠手辣了。” 话音落下,高启没有半点的畏惧,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问道。 “乌刺史真是天生的商人,一个个牛圈、羊圈居然要15贯,天下只有你这个刺史能干得出来了。” 也不管乌诚脸色铁青,高启继续说道。 “老汉我虽然不是有钱人,15贯钱也不是花费不起,只当是和族人买了个教训,说什么也不和这些牲口住到一起了。” 商人听了,纷纷喝骂起来。 “你这老东西,说谁是牲口呢?看你那个穷酸样,15贯钱是全部的棺材本了。” 双方的火气都被勾了起来,谁也不让着谁,三言两语地竟然动起手来。 乌诚被手下保护着,同时不停地大声呵斥,哪成想不仅不管用,甚至还招来了更多的人。 眼看着局面开始失控,乌诚一边向府衙退着,一边吩咐手下去叫人。 短短一会的工夫,街道两侧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各个商人的奴隶、伙计,和外来的百姓当街扭打到了一起。 这么多年以来,乌诚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腿已经吓得有些发软不说,身边的护从也越来越少,不知不觉间也被卷入了混战之中。 猛然间,乌诚突然感觉腰上一凉,整个人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即剧烈的疼痛从腰部迸发出来。 “快、快……” 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短短一会的工夫,后心又是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 乌诚身体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乌刺史、乌刺史……” 地面上一滩鲜红从乌诚的背下慢慢淌了出来,此时的他感觉身体冰冷,眼前慢慢变得模糊,意识也一点点的消失不见了。 “杀人了,乌刺史被杀了。” 惊恐的声音响彻街道,所有人同时愣住了片刻,随即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走,街道上的所有人像潮水一样四下分散。 高启被族人搀扶着向城外跑着,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刚才气愤之下趁乱杀了乌诚,算是给儿子报了仇了。 不过此时心里倒是忐忑不安的,并非是担心会被城里的军队追捕,而是害怕会影响到李悦的计划。 之前有思慕人帮忙,从这里赚取了大量的钱财,李悦想不到后世的炒房居然这么容易,本打算是让高启来抄底再赚上一波,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几百个安居骨人搬鞍上马,飞速地向扶余县跑,所有人都不害怕死,只是希望尽快把乌诚死亡的消息告知李悦。 刺史被杀,一定会引得朝廷震怒,别说是那些贴身护从们,就是城里的兵将弄不好都要掉脑袋。 都尉带领着上千名手下,一路追赶着前方的马队,看着对方一路向北,不禁心生胆寒之意。 五千契丹人都在扶余县铩羽而归,自己不过这点人马,万一被他们误会,岂不是也要丧命扶余。 如果不追,事后朝廷追究起来,还是避免不了被问罪下狱。 犹豫之间,双方已经掠过几十里地,扶余县的小山已经可以看到了山尖。 自从上次契丹人突袭之后,山上已经布置了哨位,看到远处的敌情,哨兵连忙点燃了狼烟。 没过一会,城里马上行动起来,得知来犯之敌不过一千多人,思慕部开始主动请战。 如今扶余县的兵马达到了两千以上,思慕部就占了一半的数量,加之女真族在李悦心中的形象,很快便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高启等人的马,显然是略逊一筹,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都尉更加急了,眼看着就要进入扶余县的地界,哪怕是字抓住一个人,以后也好向朝廷交代。 猛然间,忽然看着前方的马队分成了两道,都尉正在疑惑之际,前方的缝隙越发扩大,迎面竟然出现了一支骑兵。 都尉见状,连忙喝止手下,同时准备撤军。 显然对方是早有计划,利用买房的机会引起骚乱,趁乱杀死刺史,进而引诱军队追击。 扶余县的县令真是诡计多端,计谋更是一环套着一环的,胯下的马明显已经气力不足,哪敢和对方硬拼,现在能逃回州府就算不错了。 自从到了扶余,思慕部恨不得马上回报李悦,虽说前些日子赚了些钱,可是总觉得还是没出力一样。 今天终于有了机会,可以让李县令见识一下思慕人的勇猛了。 海林察等人早就憋足了劲,今天终于有了释放的机会,胯下的马个个称得上是宝马良驹,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随着羽箭散射出去,前方顿时有大队的人马中箭倒下,如此一来让对方更加的心惊。 思慕部气势如虹,此消彼长之下,前面带头的都尉降下了速度,如今只求可以活命,至于颜面、后果的,根本就不考虑了。 “投降、我们投降。”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对手,想不到却还是个软蛋,听对方说话显然不是契丹人,海林察担心给李悦闯祸,只能无奈地接受对方的投降。 此时的城里,高启已经把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李悦等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如果深究起来,指使手下刺杀上司的罪名是跑不了了,不过让他交出罪魁祸首、为自己开脱,这样的事情李悦也做不出来。 “不用担心,这件事由我顶着,万一朝廷追究起来,我就把契丹人借道的事情抖了出来。就说是我气愤难当,当街杀死了乌诚。” 此时的李悦已经顾不上了,虽说和太子约定好了,等他登基之后再公开契丹人的事情,免得引起朝堂的骚乱,让大琦锋有机可乘。 可是现在这种状况,只能自己先扛起来,不能让投奔来的部落、百姓们寒心。 外面传来兴奋的吵闹声,李悦猜想一定是事情闹大了,那些思慕人不知道干掉了多少兵卒,他们简直就是一群战争的疯子。 “县令,你快出去看看。” 看报信之人的表情,李悦的心沉到了底,难不成是人家给连窝端掉了。 县衙外面跪着一大群人,粗略看下也有上几百的样子,在他们身后围着大量的百姓,显然这样的场面太过稀奇了。 “扶余府折冲都尉张东骏,拜见李县令。” 李悦懵了。 一个下府的折冲都尉,品级都是正五品下呢,以扶余府的重要性来说来说,对方肯定不止是五品。 看了看意犹未尽的海林察,对方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 “我们只是冲锋了一个回合,他们就投降了。” 说完之后,海林察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还只是,你小子不知道你的“只是”带来多大的麻烦。 这么多的兵将,不可能全部杀了,不说会引得朝堂震怒,更是过不了自己这关啊,他们毕竟不是契丹人。 放呢,自己又不甘心,能和乌诚走到一起,想必也是太子的对头一系。 “李县令,末将愿意为你效劳,只求县令能够开恩,留末将一条性命就行。” 这是什么情况,李悦没觉得自己有多牛,不过是有一个皇后弟弟的身份,而且还是自己厚着脸皮叫来的。 可是在对方心里,不知道有多大的心理阴影呢,之前就听说过,贺超走了一趟塔虎城,没等回家就变成了疯子。 前些日子5000契丹人攻城,居然损失了三成。 这样的战绩虽然不算什么,可是这里的人马才多少啊。 刨除这些不算,保护乌诚不利,这个罪责是逃不掉了,轻则丢官、重则丢命。 自己这个都尉尚且如此,更别说身后这些普通的士卒了。 再者说了,看看人家的城池,看看人家兵马的穿戴,和他们一比,自己简直就是要饭的一样。 加上他和太子的关系,说什么都得抱住这条大腿。 李悦思索了片刻,不敢轻易相信对方。 “州府中还有多少兵马?除了你以外,还有什么将官?” “回县令的话,城里还有两个果毅都尉和几百兵马。不过末将和他们两个素来不和,如果县令信得过末将,我马上回城把他们的人头提来,让县令免除后患之忧。” 第114章 鸡肋 看得出来,这个折冲都尉张东骏是个狠人,为了能够活命,居然主动提出杀死同僚表示忠心。 “好,我允许你自己挑选二十人马,如果天黑之前还没回来……” 李悦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来,至于有什么后果,你自己去猜。 对方连连叩谢,磕的还没化冻的地面咚咚直响,马上点齐兵马,急冲冲地杀回了扶余府。 张东骏能否得手,李悦根本不在乎,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安置这些俘虏。 和契丹人不一样,这些人是渤海国的子民,不可能当做牲口一样使用。 “海林察听令。我命你部抽调合适人选看管他们,每日供应三餐,不得克扣、不得虐待,每日和百姓共同劳作。” 说是命令海林察,实际上是说给俘虏们听的,至少先让他们安下心来,在这里适应一阵,再看朝廷有什么打算,再考虑如何安置他们。 海林察郑重领命,眼下天气还不适宜耕种,暂时族人们有了差事,不至于天天吃闲饭,感觉自己终于能为李悦做些事了。 紧接着李悦召集众人,开始商量如何应对,刺史被杀可不是一件小事,最好尽快上报,起码平稳渡过这段时期,等太子登基之后,一切都不足为惧了。 仅仅过了半个时辰,有一马上插旗的信使,从城里向城外疾驰而去,引得百姓纷纷注视和疑惑。 李悦长舒了一口气,能想到都做了,剩下的事情自己也左右不了,只能静静地等着消息了。 信中自己叙述的清清楚楚,乌诚上任期间搞得府州天怒人怨,并且最近还向百姓强买强卖,不想被积怨已久的百姓当街怒杀。 而府州的兵马也因此发生了内讧,为了避免发生兵乱,扶余县被人镇压,并且彻底平息事件,现在向朝廷禀报,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八百里加急,李悦特意营造出重视事件的态度,当张东骏提着两颗人头,外加带来几百名卸甲的兵卒,在老城休息了一夜之后,信已经在朝堂上传阅了一遍。 信件的内容大玮瑎差不多已经可以背诵出来,脸上阴云密布、心里却是暗暗惊喜。 以他对李悦的了解,应该不会做出主动杀死乌诚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等以后有必要和他当面了解一下。 不过这样的结果对自己却是极为有利,乌诚本就反对自己,如今除去了一颗钉子,正好送李悦一个顺水人情。 “想必诸位都已经看过,可有什么看法啊?” 再怎么说大玮瑎也是太子,即便是内心对其不满,可是人家也有监国的权利。 有人出列反问道。 “乌刺史这些年兢兢业业,一心为朝廷效力,想来他不会做出鱼肉百姓的事情。臣知道他和扶余县的李悦矛盾颇深,会不会……” 话没说完,朝堂上的人却是完全明白意思,信中只是李悦的一面之词,难保是他主动派人下的毒手。 大玮瑎瞪了一眼对方,目光灼灼地说道。 “李悦是我亲自认命,自然了解他的人品如何,你这样说,是不是怀疑我指使李悦杀了乌刺史啊?” 对方连忙告罪,口中说着不敢、不敢,同时也退回了队列之中。 乌诚一系不相信信中所说,却也能猜到几分,这段时间给乌诚调拨了几万贯铜钱,只是为了招揽更多的百姓,想必他的死也离不了钱的原因。 只是乌诚死了,过去了一天的时间,自己这方为什么一直没有收到消息,难道说都被人杀死了不成。 殊不知张东骏是铁了心投靠扶余了,回城之后把乌诚的手下亲近召集到一处,一并把这些人都给解决了。 如今的扶余府州简直就是一片废墟,府衙中尸体遍地,不少百姓已经打算搬离这里了。 见朝廷上出现了冷场,右相出列说道。 “如今乌诚被杀事小,扶余府不能一日无主,我看咱们还是马上推举一位贤能,尽早安抚百姓、恢复民生才是大事啊。” 众人纷纷点了点头,却是没有人主动出声。 自从大琦锋消声觅迹,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太子不止愈发强势了,而且对于扶余县的关注明显也增加了许多,甚至怀疑珍宝坊根本就是他的产业,只是挂了个李悦的名头罢了。 以他和李悦的关系,谁到那里当刺史都是一件苦差事,甚至会不小心被“百姓”弄死丢掉性命。 况且那里的毗邻契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掠夺一番,除非是京城以东的刺史职位,不然还不如在京城当个闲职。 猛然间,有信使急呼、直接进入皇宫之内,扶余府的情报终于传递进来。 “禀报太子,扶余府折冲都尉张东骏,杀死左右副手、以及乌刺史一干手下之后,从府州率领亲信逃离,眼下已经不知所踪。” 听到消息,皇宫内一片哗然。 这个都尉要干什么,难道是疯了不成? 回想起李悦信中所说,幸好大军已经被他控制,不然一千多兵马引发的混乱,也是不容小觑啊。 左相观察了一下太子,发现对方脸上没有任何的慌张,眼神中隐隐还流露出了惊喜,当即心中明白了几分。 “禀报殿下,老臣有一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国相但讲无妨,诸位尽管畅所欲言,我虽无国主身份,但只要对百姓有利、对江山有利,谁的意见都会采纳。” 不得不说,大玮瑎的话赢得大部分人的好感,不过有人也从中听出了隐藏的含义。 左相点了点头,高声说道。 “老臣也听说过李悦,此人年纪虽小,却是一名干才,把一个小小的县城打理的有声有色,不仅安置了大量的唐人,就连一些土人部落也被聚拢在了一起。” 这些东西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只要是有心之人,都能从扶余县打听出来。 话音落下,让一部分人点了点头,显然对于李悦也很是欣赏。 “老臣的意见是,扶余府地处偏僻之地,加之毗邻契丹,不如我们索性也学那唐国,建立一个羁縻之地,让唐人管理唐人,只需岁岁进贡,奉我渤海国为主即可。诸位意见如何啊?” 众人听了纷纷议论起来。 “左相言之有理啊。扶余府本就荒芜一片,对朝廷简直就是一根鸡肋,以往每年调拨的钱粮无数,可朝廷只是收获了一堆麻烦而已。” “老夫觉得可行。左右是我渤海的羁縻之地,有他们存在也算给渤海增添了一道屏障,如果治理得当,我们再收回来便是了。” 不得不说,起家于白山黑水的渤海人,被眼界束缚了思想,这些年的荣华富贵,更是把他们的进取心都侵蚀没了,不然也不会只是固守在东北一角,国土面积没有增加一点。 听着众人的议论,太子心中愈发激动,如此一来,送出安居骨旧地、以及铁利一带的苦寒边疆,恐怕也是水到渠成了。 朝堂上的利益一直是各方争夺的焦点,往往一块肥肉要经过多少次利益交换,才能最终达成共识。 而扶余府这根鸡肋,竟然在一个时辰之内便被甩了出去,甚至连安居骨旧地、铁利府两地,也一并通过了提议。 不过有一点,新设立的扶余府完全自力更生,不过在军事上要听从渤海国的指挥,一旦境内发生战事,可以充当后备军事力量。 消息很快便传回扶余,看着面前的赏赐,李悦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印信、官服,所有代表身份的物品全部焕然一新。 让李悦更意外的是,太子提前实现了承诺,虽然只是个虚职,可是扶余县候这个名头,可比县令威风多了。 对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来说,这个县候的册封,不过是太子用来安抚对方的手段罢了,左右也不用朝廷出钱,只是多了一个称呼而已,就算是封为扶余可汗,大家伙最多也就是当做笑话来看罢了。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施展拳脚,三地被定为羁縻州,李悦除了高兴就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杨礼明显闷闷不乐。 “杨伯伯,小子看来,把咱们看作外族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咱们获得的实惠可是实实在在的啊。” 杨礼瞪了李悦一眼,极其不满地说道。 “小子,你懂什么。古树有云,羁,马络头也;縻,牛靷也。在唐国,只有那些蛮夷治理的地区,才会被定为羁縻州来看待。” “如今渤海国根本就是把我们视为低他们一等种族,这怎么能不让老夫生气呢。” 李悦缩了缩头,老头对于身份看待的太重了,如果说给他整个东北地区,就算是再低三下四一点也乐意,在这个时代,最终还是凭借着实力来生存的。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海东青又飞回来一只,带来了何昱的亲手书信,这一路上虽然坎坷波折,可毕竟是随着使团安全到达了长安。 陛下完全没想到,皇后居然到了万里之外的东北,更没想到渤海国还记得自己这个皇上。 正式册封了大玮瑎、承认他国主的同时,也暗中给李悦一封密报,只等到合适时机,才能向世人展示出来。 相比刚刚获得的扶余候爵位,李悦更加看中皇上的封赏,不仅是因为来自唐国的认可,更是因为来自何昱的情义。 第115章 润物细无声 听说李悦高升,最兴奋地还是他身边的亲近之人,如此也就意味着李悦手中的权利更大,只要是在自己的地界上做事,再也不用畏首畏尾的。 地盘大了,考虑的也就多了,事情却是得一步一步来,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高启和代表思慕部的海林察坐在对面,隐约猜到李悦找自己来的目的,兴奋的同时又有些紧张,只有半个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高长老、海林察兄弟,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咱们的地盘变大了,就像一家人房子多了,谁想住哪间,咱们可得商量着来啊。” 高启知道,当初李悦答应了海林察,说是同意让他们搬到安居骨旧址。 那时的情况和现在的情况不同,既然能找自己来商量,说明李悦和其他高官真的不一样。 “老爷,你忘了吗,我们可是你的仆役,你说让我们住哪、我们就住哪,大家伙不会有一句怨言。” 海林察没有言语,思慕部更多像是朋友关系,主人安排在哪,客人哪有挑的道理。 李悦点了点头,高启不说的话,还真是忘了这件事了。 不过他也清楚,故土难离,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离开生养自己的地方啊。 “高长老,你看这样如何。你和族人们商量一下,有谁愿意回去,扶余县帮着你们建城、盖房、开荒,前三年不用你们花一文钱,所有的衣食住行,全部由我来承担。” “不过三年之后,你们需要两成的税,交足五年之后,以后每年就正常交税,你看如何?” 听到李悦的话,高启连忙跪拜在了地上,口中连连说道。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这样的条件简直就是老爷在养着我们,那些兔崽子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老爷,老头子我倒是有个请求,我们这些老家伙和孩子们就不去了,在你这城里享享清福,让那些孩子们也上上学堂,你看行不行啊?” 看着对方期盼的神色,李悦心里乐开了花,征服胡人的过程就是一个教化的过程。 十年之后,所有接受过扶余府教育的孩子们成长起来,那时个个都是一口的汉话,穿着一身的汉服,用简体字来书写,谁有能分清汉人还是胡人。 “这样最好不过了。把老人孩子安排在城里,我也能放心一些,就算是契丹人来了,他们那些年轻的是打是跑全都容易了。” 高启点了点头,这里有为孙子的打算,同时也是为了让李悦安心,老人孩子留在这里,变相的当成人质。 不过看李悦的样子,根本就没考虑,或者根本就不在这一点,摊上这种不防备主子,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侯爷,我们怎么办,你给说个大概的安排,到时我告诉首领一声,也好直接搬过来啊。” 李悦沉思了片刻,对海林察问道。 “听你说起过,除去你们思慕部,加上其他的部落,人口最少也在几万以上,如今咱们的地方大了,各个地方都得安置一些人口,不然都挤在一起,种地都成了问题了。” 海林察点了点头,如今的荒地虽然多,可是除了树林就是水泽,真正容易开垦的地方,都是零星遍布着。 “以你们思慕部为例,我打算安置在高长老那里一部分,然后和乌槐部交易的地方再安置一些,还有就是现在的府州,陆续还是需要有人搬迁过去。” 对方听的迷迷糊糊,对很多黑水人来说,只要能走出大山,就是和契丹人为邻也心甘情愿啊。 “侯爷,你说的我明白了。不过还是让首领禀报大莫拂瞒咄,这些事就让他们去头疼。”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头疼,反正李悦的脑袋是大了,虽说是得到了一块地盘,可是从小兴安岭到扶余府州,明显就是一块狭长的地带。 目前只能是尽量围绕着扶余县建设,即便是某个地方遇到了困难,相互之间也好照应。 暂时看来,横跨松花江两岸,建立起一个怪异的四边形,各地都相距不远。 想要把任意一个点扩大拉长一点,都会跑到别人的地盘去了。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安顿好府州,让那里的百姓安下心来,马上就要开始农耕了。 李悦思索了片刻,新年新气象,自己这个新官上任,也要有所改变才行。 于是扶余府的府州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农安。 不仅仅是为了纪念后世,更是为了让百姓看到、听到就会产生联想,住在这座城里的农户安居乐业。 天气渐渐转暖,农安的俘虏们被分成了几伙,每一队都有人专门看管放火烧荒,为开春的开荒做着准备。 如今这些兵卒已经彻底的留了下来,谁听说过俘虏会吃饱饭的,每天的活计是不少,可是饭菜的油水也多啊,军营里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借着商队的便利,一部分兵卒的家书也跟着上路了,向家人们告知这里的富庶和改变。 兵卒也是农户,有些家里过的不好的,不如到这里来碰碰运气呢。 从黄粱发回的信件来看,他已经踏上了归途,按照李悦的要求,皇上多余的赏赐没要,只要求多带回一些书籍和图纸来。 无论是用于制作农具,还是制作铠甲、防具,渤海国的技术比唐国差了太多,希望黄粱能早点赶回才好,为今年争取出更多的时间来。 对于农安,李悦有着更深的打算,要求甚至更加严苛,整座城推到重建,拥有房契的百姓,可以在原址购买,也可以把房契卖给自己。 至于所欠的房款,也和扶余县的百姓一样,分几年向官府来支付。 而且和扶余县一样,百姓重新制作公验,有公验的百姓,孩子可以进入学堂。 一件件琐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有人离开、也有人主动投奔扶余府。 城外的砖窑烟火不停,只是现在开始利用冬天的煤渣烧制砖石,李悦打算铺设一条扶余到农安的官路,从而加强两个城池的连接。 如果设想成功的话,快马在两地之间不超过两个时辰就能到达。 农安城外一座砖窑也建了起来,城里的百姓大多都留了下来,如今大部分都围绕着砖窑,趁着农耕之前,多挣一些钱粮。 北岸的两处也同样如此,等大量的黑水人到来,必将引来新的一波基建高潮。 趁着这段空闲,李悦开始第一次巡视自己的领地,第一站当然是唯一仅剩的县令,王志那里的情况。 事实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王志县城所处的地方,比后世的查干湖要大多了,向南延伸了不知有几十里远。 李悦第一次认识到,不能用后世的地域范围来界定某一个地方。 如今也明白了一些,怪不得契丹人会从西边、南边出现,西南方向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啊。 这里地处偏僻,百姓大多以放牧、捕鱼为生,当李悦提出让王志治理农安的时候,对方既是兴奋,又是有些担心。 “侯爷,王志说不动心那是骗人,不过这里的百姓你打算如何安置啊?” 能为百姓考虑,从这一点来看,李悦就可以放心地把农安交给对方。 “王兄,咱们交往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我会让百姓们自己选择,希望住在城里,可以去农安、也可以去扶余。” “希望继续过着这样的日子,长山村一带也是不错的选择。” 对于这样的提议,王志和百姓们当然没有意见。 即便是不打算住在城里,就是在城池附近几里的范围,日子也比在这种苦寒的地方要好多了。 百姓中有心之人,恨不得马上搬家,早一日办好公验,孩子就能早一日识字啊。 有了王志的陪伴,李悦继续向南,辖内十几个县城都要走遍,那些县令造下的孽还要还,至于百姓愿走愿留,全部遵从他们自己的意愿了。 一路走来,李悦愈发惊讶,如今的东北简直是湖泽遍地,往往没走多远,便能看到一片小湖,或是一片泥沼。 远处已经可以看到黑乎乎的小山,李悦想了起来,石炭就是从这里运到扶余的。 “王兄,这是什么地方?” 听着这样的称呼,王志有些无奈,同时又暗暗欣喜,李悦年纪不大,即便当上了高官,依旧保持着谦逊,这让他着实没想到。 “侯爷,这里就是仙州了,下辖有五个县城,过了这里20里外就没有人烟了。” 李悦愣了一下,估算了一下距离,大概已经到了后世的长岭县一带,在他的印象里,这里的煤矿资源不在少数,看样子是不会错了。 “王兄,咱们进城看看。” 说是城门,比扶余县的老城还要破旧许多,土墙上甚至还能看到不少的箭孔,显然上次契丹人来的时候留下了很多印记。 看到大队的人马到来,百姓们顿时慌了神,而城中出现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眼看着李悦等人到了跟前,一个个胆战心惊,离得远远就跪在了地上。 “各位老爷大驾光临,不知老爷们有何贵干,老朽等人是百姓们推举出来的里正,老爷们有什么事情问我们就行,求老爷千万别吓到了百姓。” 李悦心头一惊,让这么大年纪的人给自己下跪,简直就是折寿啊。 慌忙跳下马去,上前拉起对方。 “老人家,我是扶余县的县令,现在被朝廷提拔成了侯爵,从今天开始,这个地方就归我管了。” 老人再次吓得跪了下去,无论李悦怎么拉都拉不住对方。 别说是位侯爷,就是个县令来,大家伙都会怕上半天。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家里实在是没有钱了,等到秋天交税的时候,我们肯定都给你补齐。” 李悦暗骂了一声,这些县令真是连畜生都不如啊,仅仅是报了个名,对方就吓成这个样子,可见当初是变着法的鱼肉百姓啊。 第116章 布局 在王志的劝说下,老人终于相信,李悦等人是来巡视的。 看着城内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百姓,李悦好像是看到了去年的扶余。 随着老人把其他县城的里正找来,李悦算是了解了一个大概。 相比其他地方,仙州的条件明显好了很多,仅仅是靠着附近的石炭山和远处的湖泊,就能让百姓们的日子好起来,更别说附近可以开垦的荒地了。 “徐俊。” 徐俊愣了一下,连忙回道。 “下官在。” 李悦严肃地盯着对方,郑重地问道。 “如果我把这里交给你来打理,给你多少时间,可以让百姓们都富裕起来。” 徐俊的眉头皱了起来,凭借着在扶余获得经验,加上人力、物力的支持,最多一年的时间,就能让这里大变样。 见对方没有回答,李悦继续说道。 “我从扶余给你调拨一千人马、一百头牛,钱粮随你支出,今年在这里建起一座城来,你看如何。” 徐俊惊喜万分,看着李悦郑重说道。 “侯爷放心,如果一年之内建不出一个新的扶余,徐俊到时提头见你。” 有这样大力度的支持,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这是侯爷在提拔自己啊。 依靠着石炭,烧砖只是时间的问题,把附近的百姓聚拢到一起,至少也有两千人左右,加上兵马和耕牛,开荒根本不是问题。 百姓们可不管自己归谁管,只关心当官的管不管自己。 听说扶余府来了一个侯爷,并且要把大家伙都聚拢在仙州,还给盖房子建城的,哪能不高兴的,要不是天冷,估计百姓们连夜都要搬到仙州了。 远远的就能看见,仙州的西边还是大片的湖泽,如果真的能连成一线,那可是解决了心腹大患了。 李悦留下徐俊,带着众人继续向南,估算着跑了有一百多里,终于找到了意想中的西辽河。 如今这里一片荒芜,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只是不知是辽河隔绝了契丹人,还是这里距离他们的部落很远。 牛庆等人小心万分,不时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如今的李悦身系几万百姓的性命,断然不敢让他出一点事情。 王志有些好奇,这里自己都没来过,以扶余府的那点人口,现有的荒地都种不过来,完全没必要走这么远的路途。 “侯爷,你有什么打算,让大家伙也有个准备啊。不会是想找契丹人的老家,靠咱们几个去偷袭?” 忍不住心底的疑问,多嘴的张子龙替大伙问了出来,自从李悦成了侯爷,身边的护卫也被杨礼强制增加了。 李悦嘿嘿一笑,向对方回道。 “侯爷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到时派你到阵前叫阵,喊上一声吾乃张子龙,或许会吓得契丹人屁滚尿流呢。” 大家哈哈一笑,显然对这样的玩笑不放在心上,一路上走来,李悦关注的重点明显是在水中。 “侯爷,莫非你打算连通一条水道,把契丹人彻底挡在西边?” 听到王志试探性的问道,李悦的眼睛一亮,谁说古人的见识少,只是他们不了解罢了。 “王兄,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你看,从你的县城出发到达仙州,我估算了一下,如果连通各个湖泊的话,最多只有二十里地。” 王志脸上现出思索神态,显然是在回忆着路上的状况。 “从仙州到达这里,沿路的湖泊沼泽简直是连成了片,等到春耕之后开始动工,经过一个夏天的冲刷,想必连成一条水道不难。” 李悦没有太多的奢望,相比后世计划打造的松辽运河,自己设想的工程简直就是一条排水渠。 目前的大布苏湖和龙凤湖湿地,显然还没有具体的名字,可是此时的面积不知比后世大了多少倍,将其连通起来完全不成问题。 能在冬季前把契丹人隔在对岸,甚至是给他们过河造成困难,就已经知足了。 如今唯一方便的是水资源丰富,土质疏松的让人害怕,建城都得选在高一点的地方,才不用担心下雨时被淹。 加上现在的人口稀少,即便是出现大水漫堤的事情,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 “侯爷,我虽然不懂水利,但是我觉得可行,不过是几十里的荒地,如果有耕牛辅助,相信用不了多久的时间。” “好,等到百姓们农闲的时候,没有什么活计了,正好开始这项工程,即便是不成的话,也当是给百姓找一份活计了。” 扶余府五座城池,附近都是烟雾弥漫着,趁着雪水已经融化,百姓们开始烧荒,只等着土地化开,便可以开荒。 黑水靺鞨人正从陆续从山林里走出来,通过和几位部落首领沟通之后,各个部落的人分散着分配到两岸的五座城池之中。 按照年龄、特长,黑水人被安置在军营之中,或是直接成为农户,或是依旧放牧,总之一切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听从了高启的建议,李悦把老人和孩子也全都安排在扶余城里,如今只等着城池扩建,给他们分配自己的房子。 如此一来,壮年们可以安心建设,同时又避免时间久了,某个部落生出不臣之心。 对于这样的安排,没有人有任何意见,孩子老人有人供养,又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大不了一个月一家人团聚一次,总比在山里刨食吃要好多了。 通过他们带来的消息看,冰雪消融大琦锋似乎也藏不住了,山林的深处不时能发现大量的足迹。 只等着得到具体的位置,向马上登基的国主禀报了。 铁州是中京显德府的属州,因盛产铁而得名。 渤海国不缺铁,距离扶余更近的鸭绿府就有产出,自从大量买铁的消息传了出去,往来两地的商队明显增多。 扶余城的铁匠铺就没闲下来过,每天都是在叮叮当当中度过。 工艺改良之后,铁器更加锋利、更加的坚固。 大块的铁变成了各种农具和刀剑,农户和兵士们忙着上交破旧的铁器,并且换上新的装备。 转眼间已经到了四月,黄粱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了,相比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黑瘦了许多,同时也精神也变得矍铄了。 “老爷、老爷,奴婢回来了。” 走了一趟长安,黄粱见识大涨,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麻烦,有几次险些还丢了性命,如今回到扶余,简直就是重生了一样。 李悦眼睛模糊,这个年代出行完全就是一场赌博,仅看出行的日子长短,就能想象出路上的艰辛。 “老黄,这一路上辛苦你了。商队的事情以后交给别人,老爷我现在成了侯爷,从今天起就在城里养老。” 这一年来,多亏着有了黄粱的商队,不仅带回了大量的钱粮物资,以及各种消息,更是因此让扶余能有快速的发展。 听着李悦发自真心的话语,黄粱连忙跪倒在地,不停地叩谢着。 “老爷,奴婢知道你心疼我,但是这商队的事奴婢要是不盯着,心里真是不放心啊。而且走这一趟,和南边不少的商行都建立了联系,还得奴婢出面和他们打好关系啊。” 李悦拉起对方,仔细地打量着黄粱,都说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城里的几位老人,真是为自己操碎了心啊。 第117章 倭国人 黄粱带回来的书籍,早已经分门别类的放置好,看着书上的记载,不禁让李悦汗颜。 原来老祖宗早就研究出来轴承和减震器,看商队的木头车轴都快磨断了,这一路不知道换了多少了。 这个送到铁匠那里去,让他们试着做几个试验一下。 今年人口多了,水稻更得多种一点,一是比其他作物产量高了很多,再者也可以进行售卖,换取更多的粗粮。 说起水稻,就得研究一下水车了,守着松花江边可得把水资源给利用起来,但也不能单独开出河道来,免得夏天涨水淹了稻田。 如今两岸的人多了,以现有的船只运力效率太低,这些图纸交给船工,看看能不能制作出装载更多、速度更快的船来。 只可惜现在的技术落后,不然直接用上螺旋桨,哪还要这么麻烦了。 亏得是认识了何昱,不然哪能弄来铠甲的制作图纸,等忙完农耕就研究这个,哪怕是今年能做出1000套铠甲,对上5000契丹人也不害怕了。 城里城外忙活的热火朝天,要不是接到了大玮瑎送来的私人信件,李悦都忘记他马上就要登基了。 国主登基、又有朋友的身份,礼数上不能有一点的怠慢。 李悦精心挑选着礼物,金银财宝太俗不说,关键是他也没有。 没办法,只能在自己的地面上琢磨了。 各种瓶子装的酒是少不了的,配合着几套好看的酒杯,这一套下来就价值不菲了。 如今的扶余,最值钱也最不值钱的就是玻璃,如果不是因为天气和地理环境原因,不知道有多少玻璃制品都卖出去了。 喜庆的红色蜡烛、每种香水再来一套,用来讨好后宫最好不过。 一座老子骑牛塑像,几天之后就成型了,不仅造型好看,寓意也是让人喜欢。 不管你是信奉道教、用来祭拜,还是联想到紫气东来这层寓意,就看个人的想象力了。 不仅如此,甚至可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这是唐国皇帝托付转送给国主的,岂不是里子面子都有了嘛。 等到了忽汗城,再送一整套唐国的家具,既经济实惠,而且又面子十足。 扶余城的公务都分配了出去,李悦不过充当一个任务发布者,城里缺了谁都不行,唯独他在某些时候根本就是多余的。 一转眼的工夫,李悦来到了这个世界已经足有一年,临近五月江面已经可以行船,载着礼物和众人的大船,缓缓驶入松花江中,慢慢向着上游而去。 从江面上看去,两岸满是忙碌的百姓,无一不是在紧张地开垦着农田。 百姓看到桅杆之上“李”字大旗,纷纷欢呼摆手致意,李悦骚包地挥手回敬百姓,直到走出几十里外,人烟渐渐稀少,这样情况才算是消失。 相比去年,扶余城附近明显增添了无数的生机。 轻舟熟路,李悦带着一群人,马上就要进入忽汗城的码头,想起当初乘船离开这里,李悦的心理出现了巨大的反差。 当初恨不得所有人都别关注自己,而这次来,恨不得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且事实也确实如此。 有人在码头上迎接着相熟的亲友,各地的刺史也正从各地赶来。 “这个李姓大船,是谁的座驾?老夫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码头上一名老者,看着正在向码头挤靠的大船,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向着身边的侍从开口问道。 “禀尚书,如果下官没记错的话,看那船的样子,这个应该是新提拔的扶余候——李悦的船。” 义部尚书贺庆卓沉默不语,只是死死盯着船头,那里站着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身着一身华贵的服饰,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贺尚书、贺尚书。” 马上走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招呼了贺庆卓两声,才让他反应过来。 “哎呀,失礼、失礼啊。老夫刚刚琢磨着国主登基的事宜,一时没听到乌刺史叫我,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乌忠看了一眼对方看的方向,随即向贺庆卓问道。 “贺尚书,那个小子就是风头正劲的李悦。老夫在南海府就听说了他的大名,今天终于一见真容了。” 乌诚和乌忠可是亲生兄弟,得知乌诚被害的消息,怎么会不打听个清清楚楚。 看着对方咬牙切齿的模样,贺庆卓猜也能猜到乌忠在想什么了。 “乌忠兄弟,借一步说话。老哥明白你的心思,不过马上就是国主登基的日子,咱们再忍上一忍,他不过是个唐国的少年,在咱们渤海国境内,还能蹦跶到哪去。” 乌忠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悦,随即和贺庆卓并肩向城里走去,从二人身后的侍从穿着来看,二人显然是大有来头。 李悦感受着附近不善的目光,心里不由得有些尴尬,刚才好像是过分了一点,把同样进港的小船挤到了一边不算,还险些把人家给撞到水里。 从现在起,还是尽量收敛一点才好,免得被人说三道四的。 即便是大玮瑎当太子的时候,李悦都是通过酒楼老板和对方联系,如今成了国主,更不能进皇宫找人家了。 告知自己到来的消息,李悦回到自己的府邸,挑选了一套家具,随即又到珍宝坊巡视了一周。 自从开业以来,珍宝坊可以说是支撑着扶余的运转,依靠着饥饿营销模式,每天都有大量的铜钱入账,并且一直是京城里的焦点。 李悦在珍宝坊停了下来,和掌柜的了解一下最近的状况。 “侯爷,你喝茶。” 看着茶水的颜色、闻着散发的味道,李悦愣了一下,这茶水明显和以往见过的不同,黄粱似乎也忘记了带茶叶回来。 “这茶是从唐国带回来的茶叶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轻轻喝了一口,一股熟悉的味道,和瓶装饮料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 “侯爷,这是倭国人孝敬侯爷的。他们说了,等侯爷来的时候,希望能赏脸接受他们的宴请。” 没等对方说完,李悦噗的一口吐了出去,心疼的掌柜脸上一阵抽抽。 就刚刚侯爷这一口茶,至少吐出去了有几十文,唐国的茶叶没喝过,可是倭国的茶叶横渡大洋,价钱一定低不了的。 “倭国人现在就在京城?” “侯爷,没错。他们已经来了有些日子,估计现在应该知道你来了。” 李悦放下了茶杯,对于倭国人总是有一种抵触、痛恨的情绪。 虽说没经历过那个时代,可东北这片土地引发的战争,以及后续无数次残忍的暴行,都深深地刻在李悦的记忆里。 “你们给我听好了,以后再有倭国人进来,把他们的腿打断直接扔到大街上去。” 阴狠恐怖的话语从李悦口中传出,脸上更是挂着凶狠的表情,似乎倭国人站在他的面前,都会被他活剥生吞了一样。 第118章 通家之好 房间内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以往李悦也总是说要打断谁的腿,可大家都知道他不过是痛快痛快嘴而已,今天明显是不一样了,语气中都充满着愤恨。 “侯爷,那些倭国人是给咱们送钱的,而且还是用银子。” 掌柜地提醒了一句,便不再作声了,李悦明白,掌柜隐晦地指出了玻璃,只有那东西的本钱最低,而售价最高。 李悦低着头,心里暗自琢磨着,刚才是不是有些冲动了,早知道倭国人想买玻璃制品,说什么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 挣他们的钱没有一点心理压力,更何况是渤海国奇缺的银子,到时用来换成铜钱,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可惜如今没有台阶可下,自己总不能打自己的脸啊。 “李兄果然和我想象一样,真是性情中人啊。” 忽然间外面的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静,大玮瑎的话传了进来。 也只有大玮瑎有这样的特权,李悦早就吩咐过,除了他以外,任何人想要靠近这里,都要事先通禀一声。 “哎呀,是国主驾到了。你们怎么不通禀一声呢。恭迎国主。” 李悦的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低姿态,让身边的众人都是一愣,不过随即明白过来。 如今大玮瑎的身份可是国主,即便两人私交甚好,可是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缺,所谓伴君如伴虎,谁能时时掌握老虎的心情。 门被推开,大玮瑎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略有些腼腆的打量着眼前的众人。 大玮瑎见李悦带着众人正要下跪,连忙拉住了李悦。 “哎呀,李兄,你这是何意?以你我的关系,就算是以后我当上国主,也不必行此大礼。” 感受着胳膊上的力道,李悦长松了一口气,跪拜这种礼仪,自己是打心底里接受不了的。 掌柜等人眼色十足,拜见完毕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李悦三人。 “封裔,快给你李叔叔见礼。没他也就没有今天的父亲。” 看似是在吩咐孩子,实际上却是说给李悦听的,那男孩倒也听话,连忙跪倒在地。 李悦吓了一跳,看样子这是大玮瑎的儿子,更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 不管是出于哪个方面,李悦怎么可能让孩子给自己下跪,连忙去搀扶对方。 “李兄,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封裔是我亲生骨肉,就让他替向你道谢,这孩子以后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需你来帮助指正。” 李悦无话可说,坐在椅子上生生受了孩子的跪拜。 说心里话,此时的他欣喜异常,看来对方很注重和自己的关系,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举动了。 有些手足无措的摸了摸口袋,指尖碰到几个光滑的东西,心里这下安定了一些。 “封裔,叔叔没准备什么礼物。这几个玻璃球你先拿去玩耍,等叔叔有了好的东西,再送你当做补偿。” “封裔多谢李叔叔赏赐。” 有工匠无意中做出的玻璃球,被他随手放进了口袋,终于是缓解了眼前的尴尬,后世这东西可是男孩的珍宝,试问怎么会不让大封裔喜欢。 男孩彬彬有礼,默默退到父亲的身边,只是眼神不时偷瞄着手中的玻璃球,所有的心思都在它的上边了。 大玮瑎明显也有些眼热,珍宝坊中的玻璃器具种类繁多,可是如此精巧、滚圆的玻璃,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收敛起心中的杂念,大玮瑎开口问道。 “李兄,我有一疑问,憋在心里已久,今天有幸正好和你请教一番。” 李悦坐直了身体,正色回道。 “不敢。国主请讲,李悦如若知晓,必定坦诚相告。” “是关于乌诚一事。并非不相信书信中所说,只是我觉得事有蹊跷。” 已经猜到是这件事情,李悦心中早就定计,一五一十全盘脱出,甚至把高启的罪责全揽到自己的头上,自责御下不严,免得对方日后查了出来,双方之间出现间隙。 “好、好、好。和我猜想的差不多少,如果我是那高启,或许根本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早就找机会去刺杀他了。” 大玮瑎说完,疼爱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爱子之情溢于言表。 话音落下,房间内的气氛也变得更融洽,大玮瑎开口继续说道。 “李兄,刚才我听你说起,似乎是对倭国人偏见极大。不瞒李兄,我对他们也是恨之入骨。” “不过既然他们主动上门送钱,咱们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只是可惜了这些玻璃,被那些蛮夷白白糟蹋了。” 从对方的话不难看出,显然大玮瑎对倭国人也很是不满,随着他娓娓道来,李悦终于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二人详细商量了一番,对于如何对待文武百官、对待倭国人,李悦心中也有了定计。 利用这几天的空闲时间,送给大玮瑎的礼物陆续运进了宫里,借着这个机会,李悦和对方的妻小一一见面,也算是定了通家之好。 登基大典如期举行,整个皇城张灯结彩,城内所用器具,除了小半是各个商号置办,其他的全部由珍宝坊负责,不仅是赚了个盆满钵满,更是看出他和国主的关系。 李悦换上了一身朝服,按照品级站在一群陌生人中间,无聊的同时又有些烦躁,等下避免不了要行跪拜礼,这一点着实让他感觉无奈又无助。 “你是谁?不知道今天是国主登基的日子吗?站在这里左摇右晃,哪还有一点人的样子,真是丢尽渤海国人的脸。” 老头子好一张阴损的嘴,把李悦说的一无是处,更是气得他七窍冒烟。 看清是义部尚书的面孔,脸上一副秉公执法的样子,李悦顿时没了脾气,自己不过是活动一下脚而已,哪有他说的那么不堪。 好不容易让自己消了气,身边又响起阴阳怪气的声音。 “到底是靠着关系爬上来的,别说是官场的规矩,就连一点礼仪都不懂,看来把扶余府定位羁縻州,完全是为了迎合他们的身份啊。” “说的没错。你看他刚才的样子,那是一个官员该有的样子,分明就像是一个猴子穿了一身官服。” “听乌刺史这么一说,老夫倒是产生了联想,这小子不会是私下给国主跳舞,或是表演猴戏才获得的爵位?” 身边哄堂大笑起来,引得前方的人群也向后看来,李悦感觉自己真的像是猴子,被人嘲笑的同时,还被指指点点着。 受契丹人的气也就罢了,你们一群老王八蛋哪里来的胆气呢,一个个真当我李悦是泥捏的嘛。 “这位乌刺史,看见你我想起一件事来。” 乌忠闻听,眼睛一瞪,乌诚的死讯瞬间在脑子里涌现出来,到现在都没找到哥哥的尸首,恐怕早就被凌辱破坏了。 第119章 舌战群酸 “混账,乌刺史也是你叫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乌忠此时已经气昏了头,哪还考虑李悦的品级,只是想到羁縻州的设立,以及兄弟的死状。 这下可是把李悦给气坏了,一个个阴阳怪气的不算,如今竟然在自己面前装大了。 “叫你一声刺史,是不想你丢面子,竟然如此的话,我李悦干脆直呼你的姓名。只是不知你是叫乌龟啊,还是叫乌龟王八蛋。” “看你胖那个的熊样,像是老母猪穿衣服站了起来,尿泡尿都得四蹄着地,免得尿到自己的腿上。” “就冲你肥头大耳的模样,我看是你老婆爬了多少次上司的床,才给你换来那么的饲料。” “如果把你带到我们扶余,所有的猪都得相形见绌,一个个惭愧地都得自杀,同样是猪、你就长得肥肥壮壮,它们都不好意思活在世上。” “算了,你千万别去扶余,万一把猪给臊死了,老百姓们可就没活路了。” 听着李悦的一阵谩骂,众人目瞪口呆,朝堂上哪见过这样的人物,一个个只能吃吃笑着,没人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此时的乌忠气得脸色煞白,胖胖的手指着李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 “你什么你,别用你那猪蹄指我,我怕我忍住剁了炖汤。” “够了” 作为主持大典的第一人,贺庆卓疾步走了上来,对着李悦呵斥道。 “你就是李悦?刚才老夫看你就没有官员的仪表,今天是国主登基的日子,等下还有别国使团前来观礼,赶紧给老夫滚出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贺庆卓挺直了腰板、义正言辞,好像是为朝廷、为大局考虑一样,惹得众人纷纷叫好。 李悦轻蔑地看了一眼对方,歪着脑袋、迈着不屑的步伐迎了上来,看样子哪有一丝官员的样子。 贺庆卓目不斜视、一脸正气,李悦和对方相比,一个就是谦谦君子,另一个则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你想干什么?不知道这里是皇宫大内嘛,你还想对老夫动手不成?” 显然可以看得出来,贺庆卓明显有些心虚,对这个和国主关系密切的李悦,还是有所忌惮。 “动手,那倒不至于,看你长得样子像干尸一样,我都怕把你气死赖到我的头上。” “贺尚书对。你不认识我,我可是认识你的,听我店了的伙计说了,贺尚书老当益壮,前些日子你的十一房小妾到我们店里来了。” 贺庆卓一听,顿时脸色大变,自己已经是年近七旬,小妾不过是二八年华,朝堂上的百官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背地里肯定少不了风言风语,如今拿到着大典上来说,岂不是当众让他丢脸嘛。 “你、你胡说,老夫身为义部尚书,自然懂得礼义廉耻,如今已经是年近古稀,怎会做那下作之事,真是无稽之谈。” 此时的贺庆卓双唇发抖,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显然是被李悦气得不轻。 李悦轻笑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似乎真是怕对方倒下砸到自己一样。 “这么说我是记错了。不过我记得那女孩说了,她的住所和贺尚书的府邸是同一位置。难道说她是你儿子的第十一房小妾,又或者是你第十一个儿子小妾,我真的记不清了。” 很显然,李悦特意强调了一下对方是个女孩,虽说在渤海国这样的女子已经算是成年,可是贺庆卓和人家一比,都可以算是人家的曾祖一辈了。 “你血口喷人。来人,给老夫把他打出去。” 贺庆卓急了,自己一世英名,可不想毁在这里。 “不用劳烦各位动手,我现在就出去探寻一番。记得那女孩说了,她想买些滋补的药酒,还特意报出了贺尚书的名号,希望伙计能给打个折扣。不管是伙计还是那女孩胡说,小子一定还贺尚书一个公道。” 此时的贺庆卓浑身哆嗦,晃晃悠悠地栽到了一边,幸好有人在旁边跟随,才免得他直接摔倒在地上。 李悦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一边,似乎是心有余悸一样,连连拍着自己的胸口。 乌忠见状,赶紧上前查看贺庆卓,见其胸口剧烈起伏,眼球不停地转动,显然是打算用这种方式摆脱困境。 “李悦小儿,你看把贺尚书气成了什么样子?你小子居心不良,我看你是唐国派来的细作,特意祸害我等的性命。乌诚便是如此,如今又轮到了贺尚书,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了。” 看着对方怒火中烧的样子,李悦疾步上前,把乌忠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贺庆卓地身上,压得对方哎呀一声。 “看样子没事,贺尚书命大的很啊,根本就没死啊。不过我可说清楚了,大家刚才都看见了,如果这次贺尚书真的死了,可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明明就是那头猪给压死的。” “话又说回来了,我觉得贺尚书这个职位,根本就是个吃闲饭的。你一个义部,不过是负责礼仪,你要是去教化一下契丹人,我也能佩服你一下。” “你在这教导我们这些人,明明就是说大家伙的爹娘教导无方嘛。” 听到李悦的胡言乱语,有人高声喝道。 “李悦小儿,休在这里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贺尚书一生为人师表,称其为我渤海国礼仪之表率也不为过,怎能容你在此如此侮辱,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李悦看了看对方,面孔有些生,显然也是国主对立的一派。 “你在这大呼小叫,又算个什么东西。既然老贺让你说的好像是天下仅有的品种,等下次契丹人来的时候,说什么我都得把他拉上前线,让他好好教育教育契丹人,哪怕是劝动对方天天在家娶妾都行,就是别再来打仗了。” 谩骂声越来越大,而且激动的李悦用上了各种词汇,尽管不懂其中的意思,联系前后也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李悦你一个迷惑国主、只懂钻营的无知小儿,口口声声说着契丹人,好像你见过似的。恐怕真的契丹人来了,你会把百姓推到前线,自己却是跑的最快的那个。” 顺着声音看去,李悦锁定了视线。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算了,爱谁谁,说了名字我不知道。我当然见过契丹人,而且去年大琦锋杀死了那么多的百姓,把他们装扮成契丹人的样子,难道你们不知道嘛。” 对面的人脸色一变,大琦锋做的事情京城皆知,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蠢行,破坏了大好局面。 “你看的样子,似乎是没见过契丹人了。来来来,我可以用这个乌龟来告诉你,脑袋上的毛基本全部剃净,只留下其中的几绺。” “不过看他肥头大耳的,剃光了更像是猪头,贺尚书的脑袋应该更像是一些,你们看他现在的样子,已经和死尸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乌忠刚要反驳,猛然听到外面高喧,顿时脸上现出惊喜。 “倭国使者到。” “百济使者到。” 第120章 小中华思想 此时贺庆卓动了一下,突然又静止了下来,估计是想到自己还在装死,索性就装到底。 乌忠感受到手臂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心中已然有了定计。 “李悦小儿,不要让外族使团看咱们的笑话,等老夫接待了他们之后,再和你好好算账。” 说完,对方挪动着笨重的身体向城外迎上去。 此时左相、右相也迎了上来,看样子似乎对两国的使团很是重视。 “小子,刚才的事我们都没看见,不过等下使团来了,千万别再那么鲁莽,知道了嘛。” “按说国主的登基消息还没传过去呢,两国的使团几年不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意,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敲打一下,也免得这两个狗东西总是目中无人。” 两个狗东西,这个词用得好,李悦深表赞成,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绝对不会再让百官们出丑。 听二人这么一说,李悦也是充满了好奇,两国看来断交已久,这个时候出现也不知有什么阴谋。 没过一会的工夫,眼看着远处走来了一大群人,为首一人穿着和唐人明显不同,头上一顶高高的黑色帽子,即便如此,比旁边的乌忠还要矮了一点。 在其旁边,走来一个身着唐装的男人,不过头上带着一顶大大的斗笠,像极了影视中那个半岛的人物形象。 “菅原先生,你请慢走,距离吉时还有一点时间。想必国主对你的到来,一定十分惊喜。” 倭人没有说话,脸色有些阴沉,完全不像是来观礼的样子。 旁边的新罗人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乌刺史,我们也希望能快一些,留在这里实在是浪费时间,菅原先生的行程可是排得满满的。” 虽然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可是一直好奇盯着的李悦,完全可以感受到对面气氛,紧张中还带着一丝尴尬。 “金洪理,我和菅原先生说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嘛。菅原先生,你我二人相识多年,想当年第一次在南海府见到你的情景,老夫还是历历在目啊。” 金洪理正要发作,听到菅原道真出声,连忙忍了下来,不过看着乌忠的眼中,充满了不屑之色。 菅原道真轻应了一声,明显对这些没有一点的兴趣,显露出一副不难烦的样子。 “乌刺史,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等下把那个李悦给我叫来,我找他有公务处理。” 乌忠脸色有些难看,对方的语气明显是在命令,不过怎么说远来是客,也不好当场发作,只能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他就是李悦,等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先生自来寻他便是。” 听着双方的对话,看着倭人向自己走来,李悦充满疑惑的同时,又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在这个场合惹出什么外交事端来。 “哎呀,幸会、幸会。老夫菅原道真,想不到居然可以在这里遇见李侯爷,真是三生有幸啊。” 见到自己的时候,对方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让李悦顿时一愣,难道这家伙是来寻亲认祖的,否则怎么会对自己这么亲热。 听他说着汉话,如果不是因为衣着的和个子的缘故,很难相信他竟然是个倭国人。 乌忠投来怨毒的神色,左相、右相等人则是一脸的迷茫,显然不知道眼前是怎么回事。 “李候,菅原先生在向你问好,你怎么可以不理不睬。还不向先生赔罪,我渤海国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上宾。” 李悦瞟了一眼乌忠,不屑地回道。 “越看你越像是汉奸。既然你觉得他是上宾,你倒是趴下来驮着他走啊,跟我在这装什么犊子,赶紧给我滚远一点。” 看着眼前这一对组合,李悦就气不打一处来,就连汉奸两个字都冒了出来,这场景和后世影视中的太像了。 “你、你……” 乌忠气得脸色铁青,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猪蹄子不打算要了就直说,老子马上成全你。” 话音没等落下,乌忠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好像晚了真会被剁下来一样。 “李候不愧是少年英雄,待观礼之后,老夫再来与你详谈。” 菅原道真向李悦一礼,连带着旁边的新罗人也跟着很是客气,双方交错离开,惹得左相右相对李悦指点了几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隆重的登基终于拉开了帷幕,繁杂且冗长的仪式一个接着一个,让李悦感觉昏昏欲睡,仅仅听到大玮瑎被封为银青光禄大夫、检校秘书监、渤海国王。 紧接着就是众位大臣向其跪拜,才算是结束了登基仪式。 李悦正在头疼如何躲过这关,实在不行就当做是祭拜仙人,忽然听见前方似乎吵了起来。 “我中华文化历史悠久,怎么可能与你小小渤海平起平坐。似乎刚才忘记告诉你了,从去年起,我们就已经与唐国断绝来往,如若唐国想来朝贡,我们倒是大大欢迎。” 听声音,应该是那个倭人的动静,李悦向前挤了挤,刚才只听到“中华”二字,其他的就断断续续了。 大玮瑎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来说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可是眼前这个家伙居然给自己添堵,纯心就是来捣乱的嘛。 “菅原先生,你我两国建交已久,一直以来都是平等相处,现在突然让我国朝贡,难道说是想要引起两国的争端不成?” 菅原道真轻笑了一下,其中的不屑溢于言表。 “国主实在是太过自大了,我听说你有兄弟下落不明,想必是躲在某个角落正在磨刀,说不定什么时候你渤海国便要分崩瓦解了。” “不如趁此机会,奉我中华为主,到时也好帮你一起平定内乱。再不济的话,还有新罗相助,必能保你渤海平安百年。” 旁边的新罗使者笑笑不语,只是表情中充满了得意之色,看着大玮瑎的眼中满是挑衅之意。 大玮瑎气得胸膛起伏,身边的百官呵斥着两个使者的行径,显然这样的话语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侮辱。 “奉劝诸位一句,西边的契丹人狼子野心,恐怕你们也是吃了不少的亏。这里面的玄机自然不用我多说,你们都能明白道理,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猛然间菅原道真看到大玮瑎笑了,顺着对方的视线转头看去,发现一张气势汹汹的面孔,连忙陪笑道。 “李候稍等,待我处理完国事,自然会和你详谈公事。” 李悦哪还能等得及,不说他对渤海国的轻视,就是那两句不要脸的自称,都已经让他怒火中烧了。 “老子没心情等你。我就想好好问问你,谁给你的自信,让你们自称中华的。你这是瞧不起我们中……瞧不起我们唐国,还是欺负没有唐人啊?” 第121章 能动手就不动口 看着李悦气愤的面孔,菅原道真笑了起来,眼中充满了轻蔑的和新罗使者对视了一眼。 “看,唐国已经没落了,竟然需要依附到渤海国来生存。你新罗奉我中华为主,简直是最英明的决定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啊,李悦再也忍不住了,上前薅住对方衣领,抡圆了就是一个耳光。 “再说一个中华让我听听。你一个小小的倭国,哪来的勇气和自信,老子刚才没听清楚,有种你再说一个中华。” 李悦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不仅震慑住了两个使者,更是让众人全都呆在了原地,他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呢,居然敢当着国主的面揍倭国的使者。 左相看了一眼大玮瑎,发现对方没有一点慌乱,似乎还隐隐有些激动和兴奋,随即看到他隐晦地眨了眨眼,便不再担心了。 难怪大玮瑎会兴奋,早就想到两过使者来者不善,甚至抱着撕破脸的打算,之前也和李悦沟通过,想不到自己这个文质彬彬的兄弟,居然还有如此彪悍的一面。 “你、你敢打我,你不知道我是谁嘛,我是中……我是……” 李悦上前啪啪又是两巴掌,把对方的帽子彻底扇飞,头发也散乱开来。 “你说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倭国就出了你这样的东西,看样子你们倭国真是没人了,实在不行我们派一个县令去当你们的皇上算了。” “还有你,你说你是谁?” 李悦手指都快碰到金洪理的鼻子上了,吓得对方连连向后躲着,生生不敢说出一个字来。 菅原道真此时冷静了下来,不愧是被派来出使的使者,整理了一下衣帽说道。 “李候,我只当你是年轻气盛,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个少年可以做主的。就算你不怕,难道你们的国主也不怕嘛;就算你们不怕我们两国,难道就不怕我们联合契丹吗?” 李悦看了一眼大玮瑎,这样的情形显然是之前没意料到的,更想不到对方居然搬出了契丹。 大玮瑎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坚定之色。 菅原道真长吸了一口气,看来暂时是吓唬住对方了,只要他们惧怕,事情就尽在掌握之中。 场面有些冷清,众人开始纷纷发泄自己的情绪。 “国主,李悦目无法纪、侮辱使者、破坏两国关系,臣建议将其立即处死,以儆效尤。” “臣等附议。李悦罪大恶极,理应凌迟处死,其余家眷充当奴隶,用以警示渤海国其他唐人。” 听着身边一个个恶毒的声音,看着周围一张张凶狠的面孔,李悦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愤怒。 “知道怕了。跪在我面前舔我的鞋子,或许我会给你求个情,让新任国主饶你一条狗命,以后就跟在我的身边当奴隶。” 对方得意的表情,让李悦胸中的怒火喷薄出来,上前抡圆了胳膊,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同时对着旁边阴笑的金洪理,给予同样的待遇。 “国主。” “国主。” 嘈杂的声音中,没人注意到李悦也叫了一声国主。 此时的贺庆卓也清新了过来,随着乌忠等人一起叫嚣,甚至开始幻想着瓜分李悦的财富。 听到满朝文武的叫喊,缓过神的二人又来了精神,对着大玮瑎问道。 “敢问国主,为了一个外来的唐人,你想挑起两国的战争吗?” 菅原道真说完,示威性地向众人扫视了一眼,吓得一部分人甚至哆嗦了一下。 像是承受不住了压力,大玮瑎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声音低沉地问道。 “如果我杀了李悦,你又如何保证不会引发战争。今天逼我渤海供奉、杀我大臣,谁敢保证明日不会开战?” 大玮瑎的反应让菅原道真很是满意,再次看了一眼乌忠等人。 “老夫以我的人品保证,只要杀了李悦,渤海尊我中华为主,我自会向陛下请求,断然不会与你刀兵相见。” 乌忠、贺庆卓等人也跪倒在地,纷纷对着大玮瑎请求道。 “国主三思啊,切莫因为一个小人,从而断送了渤海的基业。我等愿意为菅原先生担保,相信他定会劝阻中华陛下。” 大玮瑎怒火中烧、瞪大了眼睛,大声吼道。 “来人。” 终于听到国主的命令,马上有近千顶盔带甲的禁军冲了过来,并且每个人的手上还提着两个盒子。 只是乌忠等人有些疑惑,如此场面怎么会劳动如此大军,而且禁军首领显然也是换了人,之前的贺震居然不在阵中。 “打开。” 随着一个个盒子打开,乌忠等人瞬间吓得倒退了几步,盒子里面赫然出现一颗颗沾染着石灰的人头。 此时的李悦上前一步,双双踹在对方的肚子上,随即死死抓住两个使者的头发,牵着对方走到盒子的跟前。 “你们也配叫中华,你们也敢叫中华陛下。让我看看你们的胆子有多大?想要国主杀我?杀我一个试试。” “在老子眼里,你们不过是两只狗,契丹人最多算是狼。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里面是不是契丹的狼头。” 李悦拽着二人,真的像是拖着夹着尾巴的狗一样,在盒子跟前一一走过、看过,最后把二人一松,两个人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的向后退着。 此时的他拎起盒子里的人头,随即抛到人群之中,吓得乌忠等人连连躲避,生怕砸到自己的身上。 左相、右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贺庆卓一系居然聚到了一起,而李悦扔的人头,也专门挑着他们的所在。 “给老子瞪大了狗眼,看看这些是不是真正的契丹人头,还是老子砍了百姓的人头冒充。” 从发式上不难分辨,契丹人和渤海人有着明显的区别,就算是之后剃的,也很容易分辨出来。 只是以贺庆卓等人的胆量,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更别说去主动分辨了。 说话的工夫,乌忠等人已经被禁军围成了一团。 “你们不是说要替两个狗东西担保嘛,我现在就求国主,马上让他们回国,只要大军不来,我保你们一世。” “不过,如果倭寇和棒子敢来,你们就去充当先锋。” 眼前的形势和国主的反应,众人哪还不明白,明显是一举铲除异党啊。 “国主饶命、国主饶命啊。” “我等知错,还请国主开恩啊。” 李悦上前,胡乱地踹着眼前的众人,嘴里不停地呵斥。 “饶命?开恩?你们去和枉死的百姓去说,去和那些被契丹人抓走的百姓去说。” 这时一名身穿禁军铠甲的大汉,拎着一个满脸血迹,同样身着禁军铠甲的青年走到跟前,随手用力一扔,青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侯爷,这小子被老夫拿下,特地向侯爷来复命。” 眼前的大汉,赫然正是高思继。 李悦点了点头。 “有劳高校尉出手。” 向对方致谢,李悦走到青年的跟前,随即蹲了下来,高思继在旁边死死盯着,但凡对方有一点异动,便会出手一击击杀。 “贺震,老子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就是看你不顺眼。唐人过年的习俗,我只和国主说过,想不到你居然利用这一点,和乌诚一起勾结契丹人寇边。” 声音传了出去,令在场人都是一惊。 贺震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实在是想不通哪里露出了马脚。 李悦压低了声音,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嗓音说道。 “你想不到,不是老子神机妙算,而是张东骏把所有事情抖了个底掉。而且老子的运气够好,砍下了一千多个契丹人的脑袋。” “如果你的家人不死,我会把消息传给契丹人。就说当初是你和我设计,让契丹人主动来攻,进而让他们上当。你看这计策如何?” 贺震挣扎了几下,可是剧烈的疼痛让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口中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你小小年纪,用心居然如此恶毒。” “和你比可是差远了,我只想好好活着。谁要是不想让我好,那我就让谁更难受。” 对方挣扎了几下,李悦没有那种变态的心理,索性起身面对着贺庆卓等人。 “老贺,这个人应该是你的儿子,至于排行多少,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有那个贺超,想必是你的私生子,刚才你儿子可是都和我说了。” “我就纳闷了,老子和你无冤无仇,怎么就会看老子不顺眼呢,原来根源在这呢。” 贺庆卓面如死灰,被人识破了奸计,哪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成王败寇,老夫认栽了。只请李候给震儿一个痛快,别在让他遭罪了。” 李悦想不到,居然还有意外的收获,虽然凭借着京城布置的眼线,查找了一些蛛丝马迹,可是详细程度哪有眼前这样繁多啊。 “啊哈,老家伙你上当了。我哪里知道你那么多的龌龊事,不过是信口胡说罢了。” 贺庆卓听了浑身哆嗦,当即开口大骂道。 “李悦小儿,你休得猖狂,老夫看你能笑到几时。上次算你走运,让你逃过了一劫,王爷和二皇子返京之日,便是你人头落地之时,老夫不过是先行一步罢了。” 李悦轻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问道。 “你说的那两个叛逆,应该从怀远府出来了,深山老林的烟火,可不是那么容易消化的。” 在场之人无不惊呼一声。 怀远府当初是乌诚的辖地,这些年治理的早就如同一块铁板。 要不是有李悦联系了黑水靺鞨,恐怕一时还难以发现大琦锋的踪迹。 也正是因为黑水人的渗入,已经悄悄把他们围在了深山,只要大玮瑎派出的人扎紧口袋,叔侄二人断然没有逃离的可能。 第122章 敲诈 现场的情形不过是李悦和国主计划的一部分,大琦锋确实已经在掌控之中,只是距离完全消灭对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在场的叛逆哪知道太多,只当是大琦锋已经伏诛,开始纷纷倒出对方的罪孽,期望着为自己减轻、逃脱罪责。 眼前的一切让国主很是满意,虽然过程多少有些波折,不过结果和预想的没多大分别。 也幸好有高思继这位高手,确保拿下了贺震,也使得整个计划得以完美实施。 唯一头疼的是面前这两个使者,大玮瑎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此时已经是撕破脸了,放的话也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关系,可是杀也是不可能的。 趁着录取贺庆卓等人口供的工夫,大玮瑎把李悦等人叫到了跟前。 “诸位爱卿,如何处置两国的使者,众卿家还需赶快拿出一个章程来。” 众人议论纷纷,如今正是在国主面前露脸的机会,管他对错、先说了再说。 “国主,以臣之见,应当放了两位使者。我渤海国如今百废待兴,暂时不宜和两国刀兵相见,不如对二人送以重金,备下厚礼向两国朝贡,或许可免除战火。” 李悦哪懂得其中的关节,放眼看了看四周,没找到说话之人。 大玮瑎的脸色有些难看,自己这个国主当的实在憋屈,不仅过程一波三折,就是坐上了王位也是满心的不快,对唐国低头也就罢了,那两个蛮夷有什么资格。 看了一眼李悦,对方马上明白。 “刚才是哪位说的,我没太注意啊,你敢站出来说吗?这个厚礼、重金又谁来出呢?如果是你一个人出,我李悦佩服,以后珍宝坊的东西你随便拿,我都不带言语一声的。” “如果不是呢,这些东西恐怕就从国库里面出了。说国库是百姓的血汗钱也不为过,你有什么资格拿出去送人。” “我听你还说了一个或许。你敢保证那些王八蛋收了钱以后就不来打仗了嘛,如果来的话,你第一个冲锋杀敌嘛。谁说的,有种你给我站出来,让我认识认识。” 众人一片寂静,说话的人早就藏进了人群,别说是站出来,就是大动作都不敢有一下。 “李候有什么提议,不妨说出来大家商议一下。” 大玮瑎很是满意,有些话自己不能说,不过有李悦冲锋陷阵,这个国主当得痛快。 “我说了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对倭人和棒子,只有把他们打疼了,他才知道害怕。” “我建议,把他们全部扣下来,有能力的咱们向他们学学,什么都不会的可以让他出力种田、挑大粪,什么都干不了的,直接弄死喂狗,免得活着粮食。” “如果大家同意的话,我把他们买了,不过这个价钱嘛,可得按照最低的奴隶价格。说实在的,就这些个东西给我当奴隶,我都嫌丢人啊。” 李悦说的慷慨激昂,大家不知道他对两国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怨气,不过可以挺直了腰板活着,谁又愿意低三下气呢。 左相深吸了一口气,满心激动地说道。 “当年大圣明武高大王手下不过几千兵马,生生的建立起渤海,如今我们兵强马壮,还怕他们两个蛮夷不成。” 右相同样如此,开口补充道。 “没错。想他新罗不过是半岛遗民而已,那倭国也只是海外自大之辈,难道说我堂堂渤海,还会被他们恐吓住不成。” 两位相爷的话算是定下了对外的基调,大玮瑎开始发布政令。 与新罗接壤、并且濒临鲸海的南海府,以及北部龙源府、定理府,刺史该换的换掉、该调动的调动,开始布置防范两国。 同时禁军出城,抓捕两国使团的所有人员,最大限度的封锁消息。 即便是以后两国再派来使团,完全可以继续扣押,或者将其打发,总之全国上下进入备战状态。 李悦由高思继保护着,用两根绳子拴在菅原道真和金洪理的脖子上,完全像是牵着两只狗一样。 如今需要甄别使团内的工匠,把他们充分的利用起来,至于能不能活着离开东北,就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至于高思继,再三谢绝了大玮瑎的挽留,皇宫内虽然富丽堂皇,可是哪比得上扶余的自由自在。 况且历经这一年的时光,高思继感觉武艺竟然到达了一个瓶颈,只要参透其中的玄妙,必然会迎来一个新的高度。 从皇宫里出来,李悦感觉天空都蔚蓝了许多,多日的阴霾终于全部驱散,与张子龙等人汇合,像是纨绔一样,游走在忽汗城的街道上。 “李候,无论如何在下也是倭国的使节,这样走在大街上,实在是有伤国体啊。” 对于菅原道真的认识,李悦很是满意,中华两个字终于是不敢说出口了。 “菅原啊,你现在只是我的一只狗而已,早知道丢人,你来干嘛。对了,你找我干嘛?不会是主动当狗来了?” 打击对方精神让李悦感觉痛快,权当是为后世先收一点利息了。 知道从李悦那里讨不来一点便宜,金洪理早就认命了,而现在菅原道真才有了一点点的认识,对李悦别有一点的违背,完全听吩咐就是了。 “回李候的话,我们是打算和你谈一笔生意。珍宝坊的玻璃制作精美,到了倭国一定会成为畅销之物的。” 用得着你说,老子的东西心里还没有数嘛。 心里这样想着,李悦开口问道。 “你想如何交易?” 听到李悦的话,菅原道真燃起了希望,马上回道。 “回李候,当然是按照你店的价格,我们以两倍的价格进货,并且还是用银子来结算。如果不满意的话,你说个价格,我们来商量一下,你看如何。” 李悦头也不回,琢磨了片刻,举起四根手指。 “四倍。而且无论大小、无论好坏。嗯,就这么定了。” 菅原道真咬了咬牙,倭国的银矿是丰富,可也是百姓们一点点从地下抠出来的,为了能够活命,眼下只能忍了,等回国搬来大军,到时让他十倍、百倍偿还。 “侯爷,这么说你是同意放我走了?” 原以为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哪成想李悦冷哼了一声。 “哼,真是做梦,你是我的奴隶,老爷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说三道四。” “子龙,给老黄传信,就说倭国人要买咱们的玻璃,让他把窑里的玻璃碎渣全都运来,咱们可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张子龙大笑一声,口中随即答复道。 “得嘞,侯爷你就放心。我一定让老黄给足了分量,咱们可不能干那些缺斤少两的缺德事。” 众人哈哈大笑,菅原道真气急败坏,却又没有一点的办法。 远处的驿站前,大批的倭国、新罗人,都被赶到了大街上,一个个被绳子连成了一串,活生生就是奴隶的样子。 第123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看到菅原道真和金洪理过来,人群突然骚乱起来,禁军用马鞭抽了几个带头的,这才让使团重新安静了下来。 “我们是新罗的使者,如果不赶快放了我们,等女王知道了,一定会把你们碎尸万段的。” “你们渤海国主是发疯了吗,居然敢抓我们中华使团,最好马上放了我们,不然就等着大军来征缴。” 显然这些人还没看清眼前的形势,一个个小声叫嚣着,完全没想到将会面对什么。 听到中华二字,李悦顿时把菅原道真牵了出来,对其大声喝道。 “去,给侯爷我咬他们去。” 菅原道真脸色通红,不过知道自己如果不照办的话,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看着对方走来,倭国人都露出欣喜的目光,可是再看到他脖子上挂的绳子,不禁都愣住了。 “菅公,谁敢如此大胆,竟然如此羞辱与你,奴婢这就去替你报仇。” 倭国使团中显然有武士的存在,顿时有人挣断了绳索,向着李悦便扑了过来。 附近的禁军一下子慌了神,根本没料到使团中还隐藏着这样的人物,如果让他伤到了李悦,恐怕国主一定会大发雷霆。 高思继一边说着,一边从李悦身后走了出来。 “侯爷莫慌,老夫最近正好拳脚发痒,让我会会这倭国人。” 李悦点了点头,即便是高思继不敌对方,有张子龙等人护佑,也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危险。 二人也不答话,瞬间交战到一起,眨眼的工夫拳来交往,斗战了十几个回合,两人竟然旗鼓相当。 “牛庆、子龙,千万盯住了倭人,见到老高吃亏,你们就一拥而上。听明白了吗?” 张子龙等人撇了撇嘴,侯爷体恤下属,这点大家都知道的,不过人家明显是在单挑,你这插上一脚,赢了也不光彩啊。 “侯爷不用担心。我看高校尉明显是在戏耍那个倭人,看样子根本不用我们帮忙。” 李悦有些奇怪,自己也不懂什么武艺,可是高思继的拳法明显有些古怪。 慢的时候如同春风细雨,而快的时候又像是狂风暴雪,很难预判他下一步的动作,只能是采取被动的防御。 而且可以看出,高思继的动作似乎有些生涩,往往一个招式会重复出现。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整套招式不仅连贯熟练,动作也是越来越快。 “敢问阁下,你这套是什么拳法?” 倭人越大越是心惊,从开始的稍占上风,慢慢的竟然被人家压着来打。 汉人有句古话,拳怕少壮、棍怕老郎,从面相上看,自己比对方年轻了许多,可是心惊的却是自己啊。 “这是老夫最近自创的拳法,名曰四季拳。来来来,你我再大战300回合。” 显而易见,高思继越战越凶,整人像是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攻击如同暴风骤雨,不给对方一丝喘气的机会,一旦转攻为守,却又防守的密不透风。 足有一盏茶的工夫,倭人的动作明显有些迟缓,整个人也累得像狗是一样,大口喘着粗气。 反观高思继气息绵长,看不出有一点疲惫的迹象。 口中大喝一声,如同惊雷乍现一般,拳头裹着着劲风,一拳把倭人轰出了场外。 “好、好。” “将军真是好本事。” 在场之人无不心服口服,禁军们更是露出钦佩之色,在宫里的时候没能见识如何制服贺震,这回可是大开了眼界啊。 “高校尉、高校尉……” 牛庆等人围了上去,感叹着对方居然拥有如此高的武艺,同时又兴奋着痛揍了倭人。 “诸位兄弟,老高我这套拳法如何,可否让城里的学子们强身健体啊?” 看得出来,高思继极是兴奋,同时又没有敝帚自珍,显然是希望可以把拳法传授出去。 “高兄,小弟不才,愿与你学习这套拳法,还望高兄不吝赐教。” 不止是牛庆,就连其他人也是如此,无比希望习练这套四季拳法。 李悦走上前来,对着高思继说道。 “高校尉,以咱们扶余府的惯例,你这套拳法不仅可以教给学子,同时本候还要给予钱粮上的奖励,等回去之后一并执行。” “多谢侯爷赏赐。” 众人庆贺完毕,这才走到使团的跟前,别说是眼前这些禁军,就是李悦等人的气度,也让众人不禁折服。 “来啊,给本侯爷说说,你们都有什么能力?不管你是工匠也好、厨子也罢,就算是你擅长养猪都行,本侯爷可不打算养着闲人。” 使团所有人加起来足有1000多人,这些白白捡来的劳动力,如果不好好的利用起来,李悦都得瞧不起自己。 不得不说,倭国和新罗派来的使节人才济济,一整套经验丰富的船员不算,其中还包括了玉器工匠、铁匠、木匠等等。 加上郎中、乐师、译语等脑力人才,可以说是填补了扶余府的一大片空白。 没办法,如今的李唐自身难保,想要依靠何昱输送人才是别想了。 况且在唐人的思想中,东北本就是苦寒之地,实在是迫不得已,才会出现闯关东的局面。 “主神?我还是神王呢。我们这片土地不用你来传教,让他们和那些武士,通通跟着种地。” “工匠好啊,等着回去一起跟着干活。干好了侯爷我有赏,干不好嘛,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众人战战兢兢,这位侯爷年轻的不像话,但是看样子人还不错,至少地位低下的各种工匠,都是这么认为的。 分门别类的站成一堆、一堆,使团穿着倒是光鲜亮丽,不过手上、脚上,加上脖子上带的绳索,显然都成了一样的身份。 “侯爷、侯爷。” 听着熟悉的口音,李悦不禁一愣,人群中似乎响起一个山东口音,虽说分辨不出具体是哪里的,不过是一定是唐人无疑。 “侯爷,小人在这里。” 还没分类的人群中,一个中年汉子大声喊着,看到李悦的目光,汉子的声音更大了。 对方三十多岁,衣服很是普通,健壮的肌肉棱角可见,黝黑的脸上现出喜悦的笑容,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高兴。 “你是唐人?” 对方裂开了大嘴,露出满口的白牙,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 “俺是唐人,刚才听他们说的,你也是唐人,俺才敢喊你的。” “你是哪里人?怎么会上了使团的船了?” “回侯爷的话,俺家是登州府的。还不是家里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不得已才上了倭人的船,小人是船上的船匠(船舶木工),央求着知乘船事(船队总管)上岸看看,这才遇见了侯爷啊。” 尽管李悦也是暗自欣喜,可也是不得不防,再三询问了许多,加上护卫中有熟悉登州的唐人,两人互相印证,这才算是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你先跟着护卫们,等侯爷我处理了这些人,去南海府把其他唐人也都带回来,你们都和我回扶余。” “小人听侯爷的安排。不过要不要也给我带上刑具啊,这样大家都能放心了。” “你小子说的什么话。那些牲口才带呢,你是唐人,当然是不用了。 第124章 大胆的计划 “侯爷,使团里还有不少的歌姬,你看要不要也带回去啊?” 听到护卫的禀报,李悦顿时瞪起了眼睛。 “要那玩意啥用,一个个擦得像是鬼一样,就地卖掉,倒贴钱都得处理掉。” 说心里话,要不是看这些工匠们有用,才会带回到扶余去,他可不想倭国的血脉出现在自己的地界,至于别人、可就没办法阻止了。 用了几天的时间,才把有用的倭人和棒子送回扶余。 在这段时间,大琦锋的所有同伙被一网打尽,按其罪责轻重,该下狱的下狱、该抄家的抄家,只等着主犯被抓住的时候,一起执行国法了。 忙完这一切,李悦也向国主辞行,西边的契丹人还得防范,千万不能因为渤海内乱,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如今有国主做后盾,扶余府所缺的物资也不再受管控,铁器、马匹全部自由买卖。 扶余府中,众人感觉有些奇怪,对于这些倭国人和新罗人,李悦对他们的态度,明显比契丹人还要严厉。 不过好在一直以来执行的惯例,这些人没有受到任何的虐待,只是每天被压榨的时间变长了而已。 也正是有这些人的加入,扶余府的各项技术飞速发展,各种工匠也日趋增多。 与此同时,李悦接到商队的禀报,契丹人适逢三年一度的可汗选举,乌槐部希望可以采购一些货物,用来收买、拉拢其他的部落。 不得不说,这给李悦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东北的五月是一年里最为舒适的月份,天气已经转暖,青草刚刚发芽、同时又没有多大的风,更不会有太多的雨水,相比而言路还好走。 李悦本来还是计划召集杨礼等人,讨论一下自己的想法,谁曾想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徐俊正等在城里。 “徐兄,你怎么回来了?难道说遇到什么难事?” 徐俊深深一礼,随即向李悦回道。 “回侯爷的话,如今仙州一切顺利,百姓们不缺吃穿,尽管干活累了一些,不过大家伙都是干劲十足。我之所以过来,是因为有件事必须当面向你请示一下。” 知道徐俊的性子,李悦连忙将其领进书房。 “侯爷,下官从你说的西辽河又向南巡视了几十里,发现在辽河两岸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契丹牧民。下官想请示侯爷,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李悦眉头皱了起来,以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那里的契丹人将会越来越多,如果不加以控制,势必会成为心腹大患。 “徐兄,以你的观察,那些契丹人以家庭为主,还是壮年为主?” 徐俊回忆了一下,马上回复道。 “侯爷,下官看到的牧民多为壮年,成群的居住在一起,完全没看到过老弱妇孺。” 听了对方的话,李悦心中有了定计。 “既然如此,徐兄先不必打草惊蛇,只要他们不到仙州附近活动,就当没看到他们。” 李悦猜想,既然契丹人不是拖家带口,或许只是短暂在这里放牧,不管是杀了还是俘虏,势必会引来契丹大军。 如果自己这趟出行顺利,或许一段时间是不用担心契丹人来骚扰了。 “徐兄回来一趟不易,我正好有事要和大家商量,你留下帮助出谋划策,顺便挑选一些工匠回去,也算是不白跑一次嘛。” 徐俊连忙道谢,想不到这次出行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眼前这位少年侯爷,也没有对自己另眼看待,不禁对李悦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当众人聚集在一起,听李悦说出他的想法,不禁纷纷提出了反对。 “我不同意。你想深入契丹部落,除非等我死了再去。” 杨礼第一个反对,不管是出于对晚辈的疼爱,还是目前扶余府的情况,都不会允许李悦冒这样的风险。 李悦心中感动,同时又有些无奈,耐心地对杨礼等人解释道。 “杨伯伯、诸位,你听我细细说来。咱们扶余府目前蒸蒸日上,可是在我看来却也是危机四伏。” “不说海外狼子野心的倭国,就是附近的契丹人也是咱们的心腹大患。古语有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必须趁着目前的大好时光未雨绸缪啊。” 杨礼一拍桌子,大声地喝道。 “你小子说的确实有理,不过老夫就是不同意。别人去可以,你去就是不行。或者你带上老夫,就是死、老夫也陪着,日后到了九泉,老夫也可以给你父母一个交代。” 李悦看了看众人,没有人赞同他的意见。 “侯爷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方平愿意自荐,就算是死在契丹,也能杀几个垫背。” 方平刚刚说完,李悦随即反驳道。 “如果说在扶余府中,最没用的人也是我,方校尉还需留在塔虎城,时刻防备着契丹人。” “况且和契丹人首领们接触,以你们的身份还不够对方重视,即便是倒霉被他们捉了,以我和国主的关系,我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再者而言,我只是和他们做一笔生意,就算他们无知野蛮,也不至于杀我一个少年。” 看李悦的态度,这次出行非常的坚决,任谁劝阻都会执行自己的计划。 “杨公,依我之见,侯爷此次深入契丹,也并非不可。” 听杜光庭这么一说,杨礼愣了一下,却是不好向对方发作,只能是等着他来回答。 “首先,侯爷考虑确实周到,如果让契丹人知道渤海内乱,势必会乘乱寇边。不如索性把他们的视线固定在眼前。” “而且我看他的架势,明显是考虑已久,即便咱们阻拦,也难保他会偷偷离开。” 李悦点了点头,让众人看到了他的决心,同时劝阻的想法也开始出现了动摇。 “老道我这些天也没有闲着,如今造出了威力更大的炮竹,只要将其点燃,方圆一丈之内都会造成杀伤。” “只要从兵士中选出死士,把炮竹捆绑在身上,一旦侯爷遇到危险,这些死士点燃炮竹,势必会给侯爷赢得逃脱的机会。” 听了杜光庭的话,李悦瞪大了眼睛,好像当初不该把他带回扶余,这个家伙简直就是某些坏分子的始祖啊,居然想出了这种阴损的办法。 看到杨礼的脸色有些缓和,房间内想起高启的声音。 “杨公、老爷,我安居骨部愿意为老爷充当死士,即便万死不辞。” “思慕部首领德布库、窟说部首领巴特尔桑,两位首领有话要对侯爷和诸位讲。” 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黑水靺鞨首领正陆续赶来,对方长年身居山林,能听懂汉话的极少,想要表达想法,还需要别人的帮助才行。 第125章 阿勒锦 两个老人显然还有些紧张,语速极慢地说着,生怕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 高启听完琢磨了片刻,把对方的话简练转述出来。 “老爷,两位首领说。如果老爷能赏赐1000匹战马,他们会从铁利府族人中挑选出1000名勇士,扮成契丹人的样子,隐藏在侯爷的附近,即便是出现了危险,这些人会舍命保护侯爷的安全。” 李悦马上一喜,死士的事想都不要想,一定要把他们的想法遏制在萌芽。 至于有黑水人保护自己,人身安全一定有所提高,两种手段运用得当,完全不用担心性命的问题。 而且从中也可以看出,两个部落明显完完全全的臣服,不然也不会让族人改变形象,全心全意地保护自己。 听到这样的安排,杨礼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却是依旧没有表明态度。 忽然间,外面传来牛庆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寂静。 “老爷,你要的东西做好了,现在就给你送进房间?” “送进来、快点送进来。” 李悦急切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是一愣,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有这样的举动。 房门打开,牛庆端着一个托盘,一块红绸覆盖在一个奇怪的凸起上面,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做出来几个?” “回老爷的话,工匠们说暂时只要一个,不过眼下已经有了模具,用不了几天,老爷想要多少就会有多少。” “好、好,咱们走的时候多带上几个,万一打碎了也有个备用的。” 随着李悦把托盘小心翼翼的放下,掀开上面的红绸,众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过来。 一头栩栩如生、昂首向天的青牛,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两名黑水首领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意识到不妥,当即低下了头,脸上满是羞愧的神色。 对于扶余府的众人来说,玻璃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而对久居深林的黑水人来说,眼前的青牛却是一件无价之宝啊。 “高长老,劳烦你帮我问问二位首领,看到这头青牛,他们内心有什么想法?” 李悦的举动让人奇怪,却也没人询问,只是默默地看着。 高启微笑着对二人说了几句,同时不时指向青牛,两个人随即满脸震撼地说着起来。 过了许久,两位首领才算是恢复了正常,不过脸上明显还带着尴尬。 “老爷,两位首领说了。乍一看到青牛,还以为是仙家的神牛,看上去简直就是真的一样。” “不仅如此,因为是出自老爷之手,对老爷也是更加敬畏了几分。老汉我问了他们,如果这是一只海东青的话,他们又会有何反应。” 说到这里,杨礼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并且隐隐出现了喜色。 “二位首领说,想必震撼的同时,一定会对老爷顶礼膜拜,视老爷为上天派来的使者看待。” 听高启说完,李悦顿时信心大增,黑水人和契丹人种族不同,不过信仰习惯基本相似,既然他们会有这种反应,想必契丹人也不会相差太多。 况且深入契丹之前,还需和乌槐部有所沟通,到时一试便知了。 环视了一下四周,李悦根本不用解释,众人也明白了他的打算。 “小子,看样子你是信心十足啊。算了,老头子我人老、胆子也小了,如果真的按你设想的发生,扶余府至少能平安几年的时间。” “这东西如果运用得到,契丹人只顾着在草原上狗咬狗了,哪还会在意咱们了。” 李悦起身,对众人深深一礼,同时郑重地说道。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就劳烦诸位了。” 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众人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纷纷向李悦表态,一定会尽心尽职,势必不会辜负他的心血和付出。 大量的物资开始装船,杜光庭的巨型炮竹被妥善保管,这东西虽然试验很是安全,可是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还是单独用小船来装载。 临行前,松辽运河的工程也安排妥当,只等着百姓开荒之后,没有活计的时候动工。 如果顺利的话,最多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返回,李悦希望到时可以亲眼见证运河的诞生。 随船出行的人数不多,凭借着常年和契丹人打交道的经验,胡松兄弟四人强烈要求加入了队伍。 高思继临时调拨到仙州,帮助徐俊防御契丹人牧民。 牛庆、张子龙等人则装扮成了商人,如此一来整支队伍也不过百十余人。 人数不多,却都是扶余府的精英,无论从生存技能还是战斗经验,各方面都做到了最完善的考虑。 仅仅几个时辰,便顺江已经到达了冬天时设置的临时交易点。 如今这里迁来大量的黑水各部,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之中,同时还取了一个意义非凡的名字——阿勒锦。 在靺鞨语里,阿勒锦代表了声誉、荣誉等等含义,同时也是代表着,李悦给了黑水人这一切。 不难看出,乌槐部明显有些心急,不仅已经在这里等了几天,而且他们的辱纥主也亲自到场,显然对于可汗之位极为重视。 “黑土兄弟,我在路上还在寻思,会不会在阿勒锦遇到你呢,想不到你真的来了。” 不管是发自内心,还是出于目的性,李悦对黑土表现的很是热情。 不过看着李悦身上的锦缎,以及阿勒锦发生的变化,显然变得很是拘谨,甚至有些畏惧了。 眼看着辱纥主似乎说了些什么,黑土的脸上现出尴尬的笑容,同时唯唯诺诺地上前向李悦问好。 “尊敬的侯爷,乌槐部牧民黑土,向侯爷表示衷心的问候。祝、祝侯爷、侯爷……” 说到这里,黑土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而且不难看出,这样的话绝对不是一个牧民能说出来的,显然有人之前曾教过他的。 眼前的情形让李悦欣喜,种种迹象表明,乌槐部绝对是有求于己,不然不会表现的如此反常。 果然,看到李悦的脸色有些僵硬,辱纥主大吼了一声,吓得黑土连忙跪在了地上。 “求侯爷饶命、求侯爷饶命啊。” 李悦心中疑惑,上前拉起对方,同时责备着问道。 “快、快点起来。黑土兄弟,你我不过几个月不见,怎么变得这么生疏,难道说是不把我当成朋友了吗?” 看到李悦的举动,辱纥主明显有些兴奋,同时上前对李悦行礼,一举一动中都可以看得出来,对方表现的恭恭敬敬,完全没有了之高人一等的姿态了。 第126章 歃血为盟 辱纥主上前对李悦恭敬一礼,同时用生涩的汉话说道。 “老夫乙辛,恭候侯爷大驾多时。得知侯爷高升,特意备了一些薄礼,还望侯爷笑纳。” 对方说话的同时,有仆役端着红绸盖的托盘走上前来,其中一个还由两个仆役共同抬着,似乎东西很重的样子。 “侯爷请看。” 乙辛向把大一点礼物掀开,露出一副做工精美的马鞍,马鞍不知道用什么皮毛制成,仅凭周边用银鎏金片包裹,就可以看出此物不凡。 不过李悦对这种东西显然没有多大兴趣,只是粗略瞄了一眼,完全没有乙辛想象的获得欣赏和赞美。 见李悦如此反应,乙辛心里一沉,原以为工匠们用海豹皮打造的马鞍,会让对方欣喜如狂,看来另一件礼物更难打动他了。 “侯爷。” 说话的同时,乙辛把小的托盘掀开,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佩。 可惜玉石并非是什么名玉,只是胜在色泽温润,又因为唐人盛行鱼佩,所以将其雕刻成一只鱼形佩盒,佩盒头尾用金丝固定,打开之后可以盛放一些细小的物件,价值上和马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李悦瞪大了眼睛,那不知名皮毛的马鞍,哪有眼前的金玉看着勾人,再不济也可以用来当做是传家宝,马鞍那东西用久了还不得烂掉啊。 “侯爷果然是谦谦君子,如果是好武的莽夫,一会对海豹皮做的马鞍爱不释手。” 对方说的磕磕绊绊,可是李悦却是听明白了,别说是海豹的皮,就连海豹都没见过啊,想要伸手去摸一摸,连忙又按捺住内心的好奇,疑惑地向乙辛问道。 “辱纥主实在是太过客气。我们汉人有句话,无功不受禄,李悦实在是受不起如此贵重的礼物啊。” 一听李悦的话,对方马上急了。 “不瞒侯爷,老夫是实在是有事相求,如果你不收的话,我真是不知该如何张口了。” 看对方紧张局促的样子,李悦心中暗暗好奇,既然对方有求与自己,这次对契丹之行更加充满了信心。 李悦连忙现出诚恳地态度,对其关切地问道。 “辱纥主有话只管直说,当初的救命之恩,我李悦可是始终记在心上,如今终于有了报答辱纥主的机会。” 对方见状,明显轻松了许多,乙辛随即客气地回复道。 “侯爷如今兵强马壮,并没有看不起我这个契丹人,令老夫十分佩服啊。老夫托大、叫你一声李悦兄弟,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乙辛兄,也免了大家生分了嘛。” 不难看出,契丹人的态度很是谦卑,同时表现出迫切拉近关系的想法。 “想必之前李兄弟已经知道了,今年适逢我契丹八部选举可汗之年。老夫部落的实力稳固提升,还多亏了和李兄弟几个月的贸易往来。” “老夫我想借着这个机会,争一争可汗的位置,所以想厚着脸皮向李兄弟赊一万贯的货,等到入冬以后,再用皮毛来抵债。你看如何啊?” 一万贯的货物,可不是一个小数,工匠们不知道要忙碌多久,才能凑齐这么多的东西。 看着对方迫切的神色,李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二人都心知肚明,双方现在不过是合作的关系,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目为仇了。 对于乌槐部,李悦始终以低端的货物为主,不过是些兑过水的酒和肥皂,而对方一直也是出售皮毛、牛羊,马匹连一匹都没卖过。 “既然如此,乙辛兄咱们敞开天窗说了话。我可以提前给你一批货物,而且还是草原没有见过的稀罕之物。例如补酒、香水之类。” “不过到了冬天的时候,咱们按照约定好的价格,你用马匹来抵债如何?” 李悦的态度已经算是诚恳了,如果直接一口回绝,恐怕双方也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乙辛的脸色顿时变了,结结巴巴地回道。 “李悦兄弟,这可不行,如果让其他部落知道我向你卖马,轻则他们会上门质问,重则的话整个部落都要遭殃了。不行、不行。” 试探出了对方的底限,李悦心里有了底气,装作生气的模样,语气也变得生硬了。 “辱纥主刚刚还顾忌咱们之间会变得生分,如今我不过是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你就推脱不能满足,我看咱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如此嘛。” “再者说了,这一次恐怕你需要的货物不能少了,我都不担心你会骗我、损失了钱粮,而你却对我处处提防,这根本就不是朋友相处之道啊。” 说话的工夫,李悦让人去取本就打算到草原上售卖的货品,不止有补酒、香水,甚至有一些小的玻璃制品。 一番话说的对方脸色通红,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场面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随着一件件货品摆放在面前,乙辛的眼睛都直了,感觉时机已经成熟,李悦的语气有所缓和。 “乙辛兄也不必为难,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不过如今我辖内几万百姓嗷嗷待哺,你也应该给我一个保证,万一拿不回货款,我对百姓也有一个交代啊。” “而且以你的眼力,想必也能看出这些东西的价值。说一句托大的话,恐怕其他部落的辱纥主们,都没见过我扶余府的宝贝。” “乙辛兄帮我定个价格,这些东西如果卖到草原上,该卖多少合适呢?” 对方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如今的李悦,居然有了这么的人口,这才短短几个月的工夫。 不过随即想到牧民们说过的话,在铁利附近经常可以看到黑水人出没,加上这里如火如荼的建设,不禁深信了几分。 眼前摆放的东西,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动,玻璃瓶子用人参泡制的美酒,还有那个巴掌大小的什么香水,甚至那些拇指大小、晶莹剔透的“走盘珠”,每一样都堪称世间罕见。 这才过去多久啊,扶余府竟然发展的如此之快,而且还如此的富有,仅仅是眼前的东西,就让乙辛冒出动手抢的念头。 “侯爷说笑了,我虽然见识短浅,可是每一件东西都价值不菲,遇到心仪的买家,恐怕就是用尽部落里的牛羊,都愿意换上一件啊。” 对方说完,又陷入沉思之中,只是不知在给货物估价,还是担心被别人先弄到手里。 一众契丹人被货物吸引,全都沉浸在幻想之中,一时间房间内寂静无比。 “黑土兄弟、黑土兄弟。” 李悦的声音惊醒了众人,同时也让黑土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黑土兄弟,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机会感谢你,今天借着这个机会,眼前这些东西你随便挑一件,当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不止是黑土,其他人也瞪大了眼睛,黑土不过是帮着双方进行沟通,想不到仅仅如此,便被李悦记在了心上。 这位侯爷也真够大方的了,那么多精美的玻璃,随便拿出一件都得几百贯,居然就这么随便地赏赐出去,而且是让人随意挑选。 看着李悦鼓励的眼神,黑土战战兢兢,颤抖地拿起一颗玻璃珠,死死地攥在了手里,同时对着李悦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侯爷赏赐,黑土必定永生不忘侯爷的恩典。” 看着黑土,乙辛压制住内心的冲动和羡慕,狠狠地咬了咬牙,决定舍下脸皮,试探一下李悦的态度。 “李兄弟,你看这样如何。从今日起,我和你结为异性兄弟,你我和平相处,哪怕是部落征召、或者是渤海命令,你我两家都互不侵犯,你看如何?” 乙辛郑重其事的样子吓了李悦一跳,看样子对方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只是到现在才被自己逼迫出来。 从长远来看,这样的提议对扶余府极为有利,多了一个盟友不算,还可以利用乌槐部充当润滑剂,用来调节和其他契丹部落的关系。 在他的记忆中,结为异性兄弟好像要刀子割手不算,还要宣誓兄弟二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求同生、只求共死。 看着对方的面相,李悦可是高兴不起来了。 老家伙明显是想占我的便宜嘛,你都已经四十多岁了,我不到二十,和你结拜兄弟、岂不是咒自己短命呢嘛。 正皱眉琢磨呢,忽然听到对方尴尬地笑了一声,同时还询问道。 “嘿嘿,是我高攀侯爷了。不如这样,你我索性歃血为盟,今生今世互不相犯,谁若有违誓言,必遭天打雷劈。侯爷以为如何?” 乙辛说话的同时,眼神不时瞟向那些货物,脸上的贪婪完全掩饰不住。 第127章 尔虞我诈 李悦沉思了片刻,显然结拜兄弟和结盟是两个概念,应该不至于出现咒自己的乌龙。 随着他的同意,有契丹人买来一只鸡,正在李悦还在四处查看着酒碗时,对方用匕首把鸡的脖子割断,同时鲜血染红了匕首。 乙辛把匕首上的鲜血涂抹在嘴唇上,同时郑重其事地说道。 “乌槐部辱纥主乙辛,向祖先神人、天女发誓,从今日起与李悦所在扶余府结为同盟,双方互助互敬、永不侵犯,如有违此誓愿遭五雷轰顶。” 李悦没有注意到,对方现在的誓言,和之前相比明显有了分别,只是沉浸在成功的幻想中,完全没有细细分辨。 照葫芦画瓢,李悦学着对方、同样宣誓,双方算是正式结盟。 “乙辛兄,为了庆祝你我二人正式结盟,我李悦送乙辛兄两瓶补酒,送给嫂嫂两瓶香水,算是我这个做小弟的一份心意,还望兄长不要见怪才好。” 对于这次意外的结盟,李悦发自内心的高兴,准备的礼物虽说有些仓促,可是也是精心挑选而出。 鹿茸、人参泡制的补酒,加上盛装的瓶子,卖给契丹人至少也要几百贯以上,再加上香水的价值,足足超过了千贯。 而乙辛答谢的同时,不仅略有些遗憾,似乎对李悦的礼物的回礼,多少有些不是十分的满意。 只是对方隐藏的很好,加上众人沉浸在喜悦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这小小的插曲。 如今有了这样的关系,李悦也不再向对方隐瞒,索性和乙辛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乙辛兄,这些货物的售价我给你打一个八折,以你我二人的交情,我也不想向你收取订金。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见到如此精美的货品,乙辛当选可汗的信心大增,随即答复道。 “李悦兄弟你说,只要是我乙辛能力范围之内,绝对不会有半点推脱。” 李悦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道。 “这批货物,我要8000贯牛羊,另外2000贯以每斗一贯的价格,收购你们的马油,你可如何?” 乙辛愣了,契丹人吃牛、吃羊,马可以算是家庭中的一员,很少有人特意吃马,更很少人杀马,马油更是无法获得了。 “兄弟这个要求我实在是难以同意。要知道契丹人很少杀马,除非是一些老马,或者是受伤难以医治的马匹。” 李悦听了也不生气,耐心地向对方说道。 “乙辛兄,并非是我难为你。我也不隐瞒你,马油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而只有我扶余府的工匠能把他发挥出来。实在不行的话,我愿意以两贯一斗价格收购。” “再者而言,你一个部落的死马不多,可是加上其他的部落,每天死的马可是无法计数了。以你的号召能力,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凑够1000斗马油了。” 对方此时瞪大了眼睛,自己不向外出售马匹,就不算是违反部落间的盟约。 而且既然死马的马油可以卖钱,总比自己用掉、扔掉要好。 况且,以一贯一斗的价格向其他部落收购,不仅他们会对自己感恩戴德,自己还能小赚一笔,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多谢李兄弟提醒,如此一来可是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啊。不过剩余的8000贯,牛羊的数量又具体多少啊?” 无论是马匹和牛羊,在契丹人之间的价格肯定不会有多贵重,不过既然是向外售卖,尤其是李悦这种大主顾,乙辛的价格明显高出了更多。 双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确定下来,300头牛、加上200只羊,而且还是等到秋后才能交付。 李悦借口需要从扶余城向这里运货,把乙辛等人留在了阿勒锦,暗中则是向铁利运送着马匹,1000匹马同时上路实在是太过招摇,只能分批分次的零散运送。 乙辛的目的达成,倒也不觉得浪费了时间,同样数量的牛羊,和其他部落交易的话,最多能售卖三、四千贯。 如今自己一文未出,只是凭借着一纸结盟文书,便获得了万贯的货物,就是多等十天半个月的,心里也是无所谓。 相比契丹人的兴奋,李悦麾下的众人却是闷闷不乐。 “侯爷,乌槐部显然是把咱们当成傻子了。那么多的美酒,加上玻璃器具,才个给那么少的牛羊,而且还要等到今年的小牛长大,才会卖给咱们老牛。他们的算盘打的简直就是打雷一样了。” 别人不敢言语,可是张子龙却不管那些,跟着李悦屁股后面小声的嘟囔着。 李悦听了一路,早就烦乱的不行,猛地停下转身,吓了对方一跳。 “你小子默默叨叨,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那些个东西能值多少钱,满算上有几百贯都多说了。你要是觉得心疼的话,从今以后,就用货物给你发奉,你看咋样?” 见李悦发怒,张子龙顿时不吭声了,作为府里的老人,这些东西的价值再清楚不过了。 尤其是那些玻璃,城中已经积攒了不少,只等着天冷的时候替换窗纸呢。 要不是那东西有意当做稀罕物,城里的孩子人手几个玻璃球了。 “侯爷,我这不是替你生气嘛。因为个破烂,你还冲我发火,也太不值得了。” “你小子还知道是破烂。冲你发火是因为你叽叽歪歪的让人心烦,乙辛这个老家伙明显不怀好意,我在琢磨怎么敲打敲打他呢。” 张子龙一笑,连忙紧跟上前,郑重其事地说道。 “侯爷,我也正想和你说呢。刚才你没看到,那只青牛拿出来的时候,那老家伙的眼睛都红了。” “依我看来,如果不是因为在咱们的地面上,老家伙都要动手开抢了。” 李悦点了点头,事情和自己想象的出入太大。 本以为双方结盟,事先和对方通个气,青牛是用来坑其他部落的。 想不到看到青牛的乙辛,呼吸急促的像是生气的公牛,眼珠子瞪得也和牛一样滚圆,显然是对青牛生出了觊觎之心。 “子龙,大家对大炮竹都了解了,千万别出现误伤自己的情况啊。” 张子龙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略有幽怨地回道。 “侯爷,你这话一天问过不下几十次。你信不过大家,还信不过杜道首嘛,他老人做出来的东西,哪有不靠谱的啊。” “侯爷,你就放心。这个东西大都知道了,点着以后五息之后才会爆炸,有那个时间,大家早就跑到几丈之外了。” 听到对方如此说着,李悦这才稍稍安心,此次契丹之行,可以说是前途未卜,如今只等着铁利传来消息,才可以放心上路。 第128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货船从扶余城驶来的同时,铁利府的信也到了阿勒锦。 不得不说,有了海东青之后,传递消息方便了许多。 尤其是以目前扶余府的范围,往往一天之内就能把消息传递一个来回。 让人意外的是,随船而来不仅有货物,听说了李悦和乌槐部结盟,并且共同上路,高启还派来了几名猎户,猎狗自然也少不了加入出行的队伍。 李悦不明所以,也没做多过问,只当是安居骨部长老们的对自己关心罢了。 海东青再次从阿勒锦飞走,李悦所带的商队,和乌槐部也共同出发了。 不难看出,自从有了李悦的赏赐,黑土对他愈发恭敬,同时和扶余府的众人也打成了一片,尤其是和胡松等人,更是有着说不完的共同语言。 货物不多,玻璃器具都包裹的极为结实,只要不刻意磕碰,完全不用担心会有损坏。 众人称得上是轻车熟路,几天的工夫就已经达到了乌槐部的地盘。 这几天李悦都能看到天空中盘旋的鹰隼,他知道,只要有人用特殊的手段,就能把对方吸引下来。 这也说明铁利的黑水人就在不远的地方,一旦发生意外,想必用不上一盏茶的工夫,就会有上千“契丹人”、以及几只海东青出现在附近。 这几天黑土混得更熟了,居然可以走在李悦的身边,对于这个单纯的契丹人,众人的好感十足,同时通过他也获得不少的消息。 相比附近的五个部落,乌槐部不过是中游的存在,在八个部落之中则算是垫底的存在了,这让李悦对他们实力有了一个重新的认知,更是对乙辛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如今看来,乙辛想当可汗是假,更有可能是为了巴结大部落的首领。 “侯爷,你看边的树林,等再过一个月的时候,到时会开满了红花,秋天树上会结满了果子,我们牧民就有口福了。” 黑土正向李悦介绍着沿路的风光,猛然间前面传来一个恶狠狠地声音,黑土顿时一愣,随即向李悦告罪一声,紧张地驱马赶了过去。 只见乙辛对黑土凶狠地呵斥着,尽管听不懂说些什么,不过看其动作和表情,明显对黑土极其不满。 李悦正打算阻止,身边的胡松连忙劝阻。 “老爷,你不知道,契丹人的贵族可以随意打骂牧民,就是杀了他们,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咱们如今到了乌槐部的地盘,还是小心点为妙,千万别让他们找咱们的麻烦。” 深吸了一口气,李悦努力平复着心情,归根结底到底还是属于人家的私事,而且从乙辛的态度不难看出,此时的他明显和阿勒锦时不同了。 只听着啪的一声脆响,黑土痛苦地低下了头,同时一只手死死地捂在脸上。 另一只手则在胸前摸着什么,似乎是嫌他的动作慢了一些,乙辛的鞭子再次挥了下去。 李悦胸前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想要把从胸前推开,却是用不上半点力气。 黑土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对方,随即又挨了一鞭子,才被乙辛喝骂着离开。 此时再看黑土,像是一只被驱离兽群的小兽,孤独且没有任何的安全感。 “黑土兄弟。” 李悦打了一声招呼,前面的乙辛顿时投射来凶狠的目光,李悦也不在乎,完全像是没看到一样。 自从进入乌槐部的地界,双方便默默地拉开了距离,每晚扎营的时候,都会相隔很远。 尤其是最近几天,李悦的营地附近总是响起狗叫,明显是半夜有状况发生。 直到乙辛转过头去,黑土才小心翼翼的靠近过来,即便他低着头,脸上一条红色的印记,还是让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你的辱纥主为什么打你?刚才他向你要了什么东西?” 李悦猜出了几分,可还是想向对方求证一下。 “侯爷。” 黑土说了一声,声音就带着了哭腔,显然肚子里的委屈根本没法向人倾诉。 “回侯爷的话,辱纥主把侯爷给我的礼物要去了,而且他还让我记住,自己是个契丹人,而不是、不是……” 说到这里,黑土说不下去了,不过李悦多少也能联想到一些,索性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向对方回道。 “黑土兄弟,不过是个玻璃珠而已,等到晚上的时候,你来我的营帐,我再给你几颗就是。不过这回可得藏好了,千万别在让他知道了。” “不、不。奴婢多谢侯爷,我得走了,万一辱纥主找不到我,又要惹他生气了。” 胡松等人叹了一口气,幸亏当初做出英明的决定,如果当初胆小的话,恐怕现在过得还不如黑土呢。 沿路的牧人越来越多,看着大群的牛羊、马匹,李悦终于直观地认识到,契丹人并非像乙辛说的那样穷,反而看上去很是富庶。 傍晚时分,众人再次扎营,没人注意到,乙辛的侍卫从队伍里向几个方向离开,夜晚赶路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有经验丰富的胡松,众人一般都会在路上猎取食物,实在是没有的时候,才会吃包裹里的东西。 离开前,早就有人准备好了,江米里面裹着鱼肉松,外面再用清香的叶子裹紧,吃的时候用水煮上一会,那味道闻着让人流口水。 而且随李悦出行,佐料等物必不可少,做出来的肉香飘荡整个营地。 这也惹得黑土卖力的打猎,每晚到必到这里来蹭吃蹭喝不可的。 每天打水、捡柴、烧火的活计都是他的,不过今天却是有些例外,直到马上就要开饭了,黑土才端着一个大碗走了进来。 “你小子是属狗的。居然知道马上开饭了,赶快坐下吃饭。哎呀,哪里弄来的肉,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终于见到回头肉了。” 张子龙像每天一样,对黑土逗弄着,看到对方端着的大碗,不禁想从里面夹一块肉出来。 “别、别,这可是给侯爷吃的。你、你可不能吃。” 黑土见对方要抢自己的肉,明显有些急了,连忙阻止张子龙。 “小子,看你那个抠样,老子就是都吃了,侯爷不会说我半个字的。” “是,侯爷不会说你半个字。不过你半个屁股估计要肿了。” 众人说笑间,黑土端着碗来到李悦的跟前,同时表现的恭恭敬,双膝跪在了地上,同时把饭碗举过了头顶。 “侯爷,这些日子承蒙你的照顾,奴婢特意做了一些肉食,还请侯爷笑纳。” 今晚的黑土明显有些反常,不仅闷闷不乐,而且还生分了许多。 “黑土兄弟,莫非你还在心疼那颗珠子。赶快坐下,侯爷我再给你几个就是了。” 李悦随手接过饭碗,同时从怀里拿出几颗珠子,顺手放进黑土举在头顶的手中,完全没有一点在意的模样。 黑土一惊,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坐在李悦的身前。 “侯爷,这宝物可不是我能消受的,还请侯爷赶快收了回去,免得又惹辱纥主不高兴了。” 李悦毫不在意,挥了挥手、同时盯着黑土送来的肉,也不知道那是用什么制作的,随着热气溢散着有人的香气。 “谁都不说,他怎么会知道。等以后你偷偷卖掉,或者是用来娶个老婆,他又怎么会知道的。让我尝尝,这是什么肉,看着就有食欲啊。” 看着李悦毫不在意宝物,反倒是对肉碗使劲,黑土既是激动、又是紧张。 眼看着李悦夹起一块肉来,放在鼻子前闻了又闻,即将要放进嘴里,黑土内心已经是紧张到了极点。 “侯爷,不要吃。” 说话的工夫,黑土扑了上来,一把打翻李悦手中的碗。 与此同时,牛庆、张子龙也扑了上来,干净利索地把黑土放翻在地,转瞬间胡松等人全部围了上来。 第129章 天雷(上) “侯爷,你没事。” “这些个契丹人,一个个都是狼心狗肺的,亏得侯爷对他们这么好。” 众人扑了上来,没有任何的慌乱,而是有章有法,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黑土被死死按在地上,半张脸都被按在了土里,可是却没有一点紧张,反而长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的轻松下来。 李悦看了看地上的肉,把扣在地上的碗捡了起来,并且把肉都夹到碗里,看着黑土半晌没有说话。 “黑土,你个王八蛋,侯爷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还想害死侯爷。你们契丹人的心都是铁做的吗?” 黑土一声不吭,看着李悦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同时脸上出现了欣慰的笑容。 “黑土兄弟。” 李悦轻轻呼唤了一声,令黑土身体一震,随即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侯爷。我黑土不是人。你、你杀了我。” 嘶哑的声音从地面上传了出来,不难听出、黑土的语气中充满了悔恨。 “把他放开。” 听到李悦的吩咐,众人相视看了一眼,慢慢站到了一边,可是对黑土依旧全神戒备着。 黑土从地上爬了起来,趴在了李悦的脚下,嘴里不停地忏悔着。 “侯爷,你杀了我,我实在是没脸活在这个世上。” 李悦默不作声,心里在暗自琢磨着,该如何处置眼前的黑土。 他心里清楚,不管是双方的种族,又或者是对方的身份,根本避免不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尽管也明白自己是在演戏,可是被人背叛的滋味实在难以忍受。 “黑土兄弟,你给我一个交代,你为什么来杀我?” 黑土控制了一下情绪,断断续续地回道。 “侯爷,辱纥主派我来的。他说如果我不杀你,他就杀死我的全家。侯爷,你杀了我。你把我当做朋友,我居然还想害你,真的是连畜生都不如啊。” 有人上前狠狠踢了黑土一脚,同时口中大骂道。 “你也知道。畜生养久了都知道感恩,你们契丹人真是猪狗不如。” “侯爷早就识破了你们的伎俩。这么多天来,你始终在这里蹭吃蹭喝,怎么会突然好心端一碗肉来,傻子都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李悦深吸了一口气,胸口有点堵得慌。 “如果说你最后没把碗打翻的话,现在早就成了一滩烂泥。你说,我现在还能够相信你吗?” 黑土蜷缩着身体,默默抽泣着,眼神中满是悔恨之色,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说不出口。 帐篷内寂静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黑土的身上,对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对李悦说道。 “侯爷,奴婢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我相信你。” 黑土愣了,周围的所有人也都愣住了。 “呜呜……侯爷。” 李悦始终坚信,没有人是天生的铁石心肠,与其使用暴力手段,不如用情感来感化对方。 显然,这样的方法收到了奇效。 …… 午夜时分,乙辛看着远处李悦的营地,除了几根摇曳的火把在微微散着火光,整个营地里静悄悄一片。 已经派人在附近兜转了几次,连一只猎狗都没有叫,显然是已经被黑土全都下毒药死了。 不止是猎狗,不出意外的话那个李悦也已经毒发身亡,那些个护卫更是被蒙汗药放翻,如今那片营地完全不设防了。 看来那个黑土也不是没有一点用处,只是到现在也都没有回来,难道说是喝醉了嘛。 不管了,趁着夜色,侍卫们悄悄找来了二、三百的牧民,加上身边这些人,足有六七百人。 即便对面的百十人没被麻翻,这些人也足够了。 没有一点防备,更谈不上有什么阵型,乌槐部完全变成了土匪,一窝蜂地向着李悦的营地冲了进去。 乙辛率先钻进了李悦的帐篷,借着火把的光亮,乙辛大惊失色,里面空无一人,就连货物也消失不见了。 四周同样响起手下喊声,明显他们看到状况和自己眼前的一样。 “辱纥主。” “辱纥主。” 帐篷前很快聚满了人,纷纷向乙辛禀报着各自的情况。 别说是人,就连狗和黑土全都消失不见了,气得乙辛跳脚大骂的同时,甚至叫嚣着要拿黑土的家人来出气。 轰的一声巨响,营地外闪现一道耀眼的火光,把一众契丹人吓得六神无主,同时又把马匹吓得四处逃散。 李悦也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东西的威力如此之大,怪不得杜光庭会那么的自信。 刚才借着爆炸的火光,隐约看到了地面上炸出的大坑,虽说草原上的土地不硬,可是这样的威力也确实不小了。 “镇静、镇静。” 营地内,乙辛在竭力地约束着部下,十几丈外已经看到了火光中的身影。 李悦脸上的笑容,在摇曳的火光中显然如此诡异,让乙辛隐隐有些感觉恐怖。 即便不知道巨响的原因,乙辛知道和李悦脱离不了关系,安抚着部下的同时,口中不停叫嚣道。 “不过是汉人装神弄鬼的伎俩罢了,乌槐部没有贪生怕死的人,大家一起上,五六个打一个还打不过嘛。” 看着契丹人开始蠢蠢欲动,李悦开口说道。 “乙辛兄真是热情好客,难道说是担心我们远来睡不踏实,特意来保护我们嘛。”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用契丹话大喊一遍。被李悦识破了阴谋,乙辛不禁恼羞成怒。 “你们汉人用劣酒骗我们的皮毛,如今居然敢到草原上来行骗,我乙辛不把你们碎尸万段,简直就是愧对契丹人的祖先,更对不起辱纥主这个称呼。” 李悦也不生气,立即回复道。 “既然你还记得自己是辱纥主,就应该记得这份盟约,舔一下自己的嘴唇,是不是还有血腥的味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如若有违誓言,愿受五雷轰顶之灾。” 乙辛顿时一惊,刚刚响声简直和雷鸣一样,难道说真的是天罚降临了不成。 “你们汉人曾经说过,兵不厌诈。我不过是略用计谋,把你们骗到草原上而已,乖乖交出青牛,我饶你们不死。” 到底还是露出了尾巴,李悦还以为对方能够经受住考验,显然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眼看着对方已经把人马收拢,马上就要发起攻击,李悦对身后的人吩咐了一声。 随着一道闪亮的火光迸发出来,身后响起了呲呲的声响。 天空中划过一道萤火般的弧线,正好落在了契丹人群之中,没等附近的人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一声巨响在人群中爆发出来。 和刚才相比,这次的炮竹显现出真正的威力来,吓得李悦顿时惊在原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大团火光和烟雾升腾而起。 一匹战马被炸得开膛破肚,爆炸的威力波及四周,附近的战马纷纷倒了下来,马上的契丹人捂着耳朵的同时,不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营地内,战马嘶鸣、哭嚎声,瞬间连成了一片。 第130章 天雷(下)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几个人就倒在了地上,像是原地响起了一颗炸雷,看着那烟雾和耀眼的火光,乙辛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被炸飞了一部分。 相比那些一动不动的人,那几个身上冒着火光,在地上不停嚎叫、翻滚的牧民,更让人觉得恐怖。 目前别说是辱纥主乙辛,就是可汗在这里,也约束不住恐惧至极的牧民了,营地里像是炸开了锅,战马嘶鸣着胡乱地四散逃窜。 李悦定了定神,随即大声喊道。 “乙辛,你还不承认违背了誓言?神人和天女已经降下了惩罚,因为你的谎言,让部落内的子民替你承受了苦难,你对得起辱纥主这个称号吗?” “天雷已经降下了两次,如果你还不信,可以继续欺骗,试试看会不会有五雷轰顶出现。” 别说五雷,就是再出现一次,乙辛都要吓得魂飞魄散了,平地生雷显然是仙人的手段,自己不过一个肉体凡胎,哪敢亲自尝试。 李悦喊上一句,身边的胡松等人便重复一句,仅仅是片刻的工夫,契丹人都已经知道了原委,惊魂未定的同时,纷纷露出惊骇的神情。 怀着无比的恐惧和敬畏,乙辛慢慢跪在了地上,有生以来第一次虔诚地祷告,向神人和天女乞求着原谅。 随着乙辛跪了下来,所有的侍卫和牧民,以及身旁的黑土也全都跪了下来。 见对方如此,李悦心念一动,随即向乙辛问道。 “乙辛,你对神人和天女发誓。你是如何收购牧民的皮毛,又以什么样的价格卖给汉人,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 此时的乙辛哪敢有半点的谎言,生怕再次降下天雷,像是倒豆子一样,全部说了出来。 不知道还好,知道了真正的价格,李悦差点气得肺都炸开。 原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想不到人家把他当成了傻子,扶余府购买一张皮货的价格,在草原上至少可以购买三张。 对于牧民,乙辛更是苛刻无比,假设一张皮货一贯的利润,牧民最多获得几十文而已。 一件件丑事从自己的口中蹦了出来,乙辛心惊胆寒的同时,却又不敢有一句谎言。 他知道自己完了,从今以后,乌槐部很难再有立足之地,或许凭借着辱纥主的身份,牧民们不敢向自己动手,可是暗地里一定少不了咒骂。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马上赶回部落,依靠着身边的侍卫,不让消息扩散出去。 此时他暗暗后悔,不该贪图李悦的青牛,看到黑土站在李悦的旁边,更是怨恨他出卖了自己。 “乙辛向侯爷告罪,今晚实在是一场误会。从现在起,你我的盟约依然有效,乙辛马上带人离开,回部落等候侯爷大驾光临。” 到底是有见识的首领,乙辛走的极是光棍,就连营地都不曾进入。 只是走出不远,便能听到凄厉的惨嚎声响彻夜空,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牧民惨死在他的刀下。 眼前的营地是没法用了,把地上的尸体收敛埋葬,至于鲜血会变成草原的肥料。 黑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悲哀自己被族人抛弃,跪坐在族人的坟包前,低声吟唱着契丹人的歌谣。 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李悦也是暗暗心惊,幸好之前有所防备,把战马留在了后方,不然这种剧烈的爆炸,一定也会让战马受惊的。 第二天一早启程的时候,路上横七竖八躺着数不清的尸体,从服饰不难看出,明显是侍卫们找来的牧民。 黑土失魂落魄,只怕是家人也像这些牧民一样,全部会变成尸体。 “黑土。” 李悦喊了一声,对方的头抬了起来,目光对视、眼睛中没有一点光彩。 “侯爷,你有什么事吩咐奴婢?” 看得出来,此时的黑土如同行尸走肉,之前的举动把自己推进了深渊。 如今部落是不会接纳自己了,以后只能是跟着眼前这位侯爷了。 “如果乙辛杀了你的家人,你会有什么打算?” 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李悦试探着向对方问道,如果黑土有强烈的报仇心理,不妨再帮他建立一些野心。 黑土苦笑了一下,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极其无奈地说道。 “侯爷说笑了,我不过部落里的普通牧民,哪里是辱纥主的对手,以后只能投靠侯爷了。” 话音落下,黑土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悦冷哼了一声,对黑土不屑地吼道。 “我们汉人有两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一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二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他乙辛祖上也未必就是贵族,说不定放了多少辈子的羊,才让他当上了这个辱纥主。如果说你连父母妻儿的仇都不能报,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不如趁早死了,和他们去团聚算了。” 话说的很难听,可是明显让黑土的眼睛出现了光彩,同时对方的脸上表情也变得丰富,显然是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挣扎。 李悦的心里也是异常复杂,曾经一个淳朴的牧民,和自己接触了几天,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猛然间,黑土从马上跳了下来,径直扑倒李悦的马前,拼命地向他磕头。 “侯爷,黑土向神人和天女发誓,从今以后向侯爷效忠。只要侯爷帮我杀了乙辛,黑土愿意为侯爷牵马坠蹬,子子孙孙永奉侯爷为主。” 李悦心神激动,有了这颗乌槐部的钉子,自己的计划又能完美了一分。 “哼。我可不信你们的神人和天女,乙辛在我面前说的天花乱坠,甚至还有契约在手,可是打算杀老子的时候还是没有半点犹豫。” 黑土的身体一僵,看样子报仇是没有半点的希望了,正满心失落之际,眼前猛然出现一块玉石。 “拿着这块鱼佩,向你们部落的人告发乙辛,就说他欺瞒、残害牧民。只要你能大部分的牧民相信,侯爷我保证你能报仇。” 眼前的鱼佩,正是当初乙辛送给李悦的那块,这种贵族才能拥有的东西,不难让牧民们相信自己。 看不出来,黑土也是个狠人,沿路上的尸体通通割下了头颅,一个个挂在自己的马上,显然是打算用来当做证据了。 快要到达部落之前,黑土便离开了队伍,马上临近部落,数以千计的人马从部落里呼啸而来。 看了看天空的海东青,以及众人手中暗藏着的大炮竹,李悦的心神异常坚定。 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战马迎面奔腾而来,距离十几丈的位置,众人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不过始终没有看到李悦的手势,依旧保持着静默的姿态。 明显是在炫耀和挑衅,剧烈的轰鸣和腥臊气味扑面而来,契丹骑兵在几丈之外一分为二,并且把众人团团围住。 李悦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马上就要跳出胸口,一旦对方挽起弓弦,下一刻众人便会变成刺猬了。 不止他在赌,就连乙辛也是在赌。 那晚离开的路上,他猛然想起迭剌部传来的消息,汉人有神秘的武器,可以增加弓箭的射程。 难保自己遇到的也是,不过是威力更大罢了。 “乙辛辱纥主,难道说这就是你们乌槐部对待盟友的方式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把神人和天女放在眼里?” 说话的工夫,李悦的手缓缓从怀里拿了出来,同时高高举过头顶,一头巴掌大小的青牛,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伴随着惊叹和畏惧中,一众契丹武士纷纷搬鞍下马,齐齐地跪在李悦四周,俨然一副向其臣服的模样。 这一幕让众人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让稍远一点的乙辛暗暗后悔。 过不了多久,青牛现世的消息和护送它的使者,将传遍整个草原。 乙辛第一次发现,这些愚昧的牧民是如此的可恨。 第131章 神棍 对于契丹人的图腾,李悦了解的不多,看到眼前的景象,才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尤其是眼前这些人不停的重复着一个词语,让他充满了好奇。 看了看身边的胡松,对方马上心领神会,悄声向李悦回复道。 “老爷,我只知道他们说什么使者,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看来胡松这个靺鞨人,对契丹话也不是完全精通,李悦暗暗有些后悔,当初青牛只给乙辛一个人看过,而且他的反应除了惊讶和贪婪,完全没有这些牧民们的虔诚。 正琢磨的工夫,乙辛已经骑马从后面穿过了人群,仅仅在马上俯下身体,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老爷,他说,乌槐部辱纥主乙辛,向青牛使者致敬,同时感谢使者把青牛带到了草原,乌槐部所有契丹人都会记住使者的恩情,同时每日诚心祭拜青牛。” 听到胡松的话,李悦气得发笑,看不出来,乙辛居然还有这种手段,眨眼的工夫就把自己这个使者,变成了一个快递员了。 再看地上的那些骑兵,眼神中无不流露出惊喜和期盼的神色,显然对青牛留着部落充满了欢喜之情。 “老胡,我说一句你回一句,想占老子的便宜,简直就是做梦。” 胡松点了点头,脸上现出了赞同的神色,漂洋过海的倭人厉害,还不是乖乖地在扶余府当奴隶呢。 “乙辛辱纥主,在场的诸位兄弟,我奉天女的命令,寻找青牛真正的主人,天女说只有一心为牧民着想、视所有人为亲兄弟的部落,才会获得青牛的信赖。” “所以大家不要着急,等到其他部落的辱纥主到来,青牛自然会选出它心目中的主人。” 听着李悦煞有其事的诉说,乙辛气得浑身哆嗦,可又不敢开口斥责对方,生怕再降下天雷。 兵卒们纷纷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乙辛对牧民们态度,最多不算是苛刻,距离亲如兄弟那可就差得多了。 看到兵卒们的反应,李悦心念一动,把玻璃青牛放在耳边,做倾听的模样,并且还不时地点头,像是和对方沟通的样子。 乙辛心头一沉,不知道李悦又在动什么念头。 “青牛说了,它喜欢清净。所以最好在百步以内不要轻易走动,以免惹得青牛不高兴了。” 兵卒们听了,纷纷连忙起身、拉着战马小跑到远处,生怕惹青牛一点不快。 乙辛的脸色阴沉,如此一来这些汉人倒是轻易把自己保护了起来,想怂恿牧民趁乱抢夺青牛可就难了。 等待着其他部落的日子里,乌槐部开始有流言传出,说辱纥主乙辛欺骗牧民,并且被牧民识破的时候杀人灭口。 而且不仅如此,渐渐地开始出现了谣言,乙辛到牧民中巡视的时候,会要求牧民家中的女性侍寝,上到七十老妇、下到几岁幼女,乙辛全都不会放过。 如此这样没有根据的造谣,让乙辛怒火中烧,在牧民的印象中,自己简直成了一个色中恶魔。 契丹人对于嫁娶没有礼义廉耻的约束,表哥娶表妹、舅舅娶外甥女、侄子娶姑姑,这样的婚配根本不足为奇。 在贵族之中,即便是父亲亡故,儿子娶继母也是正常。 于是乎又有新的传言留出,乙辛为了迎娶那个五十岁的继母,甚至不惜杀死自己的父亲。 当年也正是利用这样的手段,才获得了首领的地位。 牧民中甚至流传,老辱纥主之所以可以当选,除了献出了自己妻子之外,甚至主动向可汗献身。 这些毫无根据的流言,让乙辛气急败坏,同时又束手无措。 也不是没怀疑过李悦,不过从手下的报告来看,对方始终在部落附近活动,仅仅是从牧民的口中打听一些琐碎的消息,完全没有过分的举动。 至于那个黑土,乙辛太了解了,这样的牧民早就躲起来了,即便是当着他们面杀死亲人,也不敢对自己有一点的不满。 更何况从流言的多个来源来看,显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牧民能办到的,更不可能有人帮他完成。 和乙辛相比,目前的李悦感觉过的非常充实,每天在牧民的尊敬中,获得大量的契丹情报。 虽然只是各个部落的分布、实力、以及相互之间的关系,可是对下一步计划却有着不小的帮助。 “侯爷。” 借着夜色,黑土进入了李悦的营帐,这样的见面已经不是一次,每次黑土回来,都能给李悦带来一份惊喜。 “侯爷,奴婢按照你的吩咐,用玻璃珠购买了牛羊,借着放牧的机会和四周的牧民们交流,至少在部落附近,是没有人说乙辛的好话了。” 李悦点了点头,对面的黑土两眼中满是神采,看样子已经从失去家人的痛苦中摆脱出来,于是开口问道。 “这几天听附近的人说,有不少牧民被人杀了,而且还抢走了大量的牛羊。以你看来,这件事是乙辛做的,还是其他部落做的?” 自从谣言四起,周边有不少牧民被杀,似乎是乙辛为了惩罚、警告那些传播谣言的人。 黑土想都没想,异常肯定地说道。 “除了乙辛那个混蛋,还有谁能做这样的事。幸好有侯爷搭救,不然奴婢也遭了毒手了。” 看着感激的黑土,李悦摆了摆手。 “乙辛这种人目光短浅,乌槐部有这种首领根本永远不会有长足的进步。是时候推举一个新的首领,来代替他的位置了。” 李悦的话充满了蛊惑,令黑土两眼发亮,不禁开口说道。 “黑土还望侯爷指点迷津。” 抑制着内心的激动,李悦缓缓说道。 “乙辛兵强马壮,可是借着这个机会,你在部落内招兵买马,把所有被他压迫过的人聚集在手下,相信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远的不用多说,既然你奉我为主,我自然会为你考虑,如果你想杀死乙辛,我定会全力支持你。”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首领,无论是贴身侍卫,又或者是一些小部落中,难免会有对他心存怨恨之人。” 以李悦收集到的消息来看,整个乌槐部大概有几万的牧民,这么多的人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 黑土目光灼灼,使劲地消化着李悦的话,猛然间抬起头来。 “侯爷,黑土虽然不懂,可是我会慢慢摸索。牧民们的脑子简单,谁对他好、他后会替别人卖命。求侯爷……” 话音落下,黑土双手捧起,明显是打算讨要一些宝物,用来收买牧民。 对于这样的事情,李悦当然喜闻乐见,当着对方的面打开木箱,露出大量的玻璃器具。 向黑土展示实力的同时,又表现出极度的自信,以此来表明信任对方,而且又毫不在意身处契丹人的地盘。 第132章 幕后黑手 近几天来,乙辛真的感觉是度日如年,谣言始终没有停止,而附近又总是有牧民被杀。 从常理上来说,自己的嫌疑最大,只是牧民们不敢直说而已。 不过乙辛清楚,背地里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默默地推动着这一切,只是不知是哪一个部落所为,目的不过是为了败坏自己的名声,削弱乌槐部的实力,进而无法争夺可汗的位置罢了。 对于乙辛的近卫黑土接触不着,不过凭借着大方出手,拉拢到不少亲人被害的牧民。 加上一些从未见过面的牧民,手下的兵马在一点点增加,几天的时间就超过了上千的人数。 等待着其他部落首领,李悦也不感觉枯燥,夜里的海东青像是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就能进入营地,尤其是今晚传来的消息,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侯爷,铁利的兄弟们大多混入了黑土的队伍,那些在外游弋的兄弟传来情报,白天时有一大队人马已经在百里之外。想必这时应该在几十里外扎营了。” “而且就在刚刚,黑土他们连夜屠杀了几个亲近乙辛的小部落,看样子是打算嫁祸给那支大队人马了。” 听着胡松的报告,李悦诧异黑土居然懂得用计了。 同时心里又有些复杂,一个普通的牧民,被自己怂恿着成了部落的叛徒。 想必这中间也少不了海林察的功劳,有他们这些黑水靺鞨人在其中,被屠杀的部落能活着的人不会多了。 “明天咱们都在帐篷外面活动,尽量引起外来部落的注意。” 命令被发布出去,众人虽然不是理解,却是不妨碍完全执行。 天刚蒙蒙亮,乙辛的营地内不时有人马走动,等到太阳完全升起,众人吃过了早饭,已然有几千兵马聚集了起来。 契丹人上马为兵、马下为民,着实让李悦羡慕不已。 看对方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已经知道了部落被袭的消息。 李悦等人没有任何的紧张,这些天早已经坐实青牛使者的身份,没有人会冒着触怒天女的风险,去杀那些和自己无关的人。 只是不知黑土等人是否留下了活口,以他们目前的实力,根本抵不过这些人马的一次冲锋。 乙辛也全副武装起来,这些天的愤懑积累到了极点,在自己的部落腹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乌槐部只是实力不大,却没有达到谁都能欺负的地步,今天说什么都得挽回几分颜面。 “出发。” 一声令下,大军浩浩荡荡地出了营地,向着西边另外部落扎营的地方飞奔。 涅剌部,一个和乌槐部相邻的部落,这半年借着对方收购皮货,给牧民们增加了一些收入,同时也增进了双方的关系。 也正是因此,涅剌部辱纥主才会带着兵马、货物,第一个向乌槐部赶来。 昨天达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为了避免引起误会和骚乱,涅剌部也不急于赶那几十里的路,打算等天光大亮,光明正大地前往。 草原辽阔、视野开放,不用探子回报都已经发现,距离十几里之外,一直大型的马队正疾驰而来。 “大家不用惊慌,是我们的乌槐部兄弟前来迎接了。” 涅剌部辱纥主突欲安抚着族人,同时极力地眺望,努力地寻找乙辛的身影。 没过一会,突欲就发现不对劲了。 远处的骑兵来势汹汹,完全不像是迎接客人的模样,而且队形紧凑,俨然一副进攻的姿态。 随着双方愈发接近,突欲大吼一声。 “备战、备战。” 对面的乌槐部已经让马匹小跑了起来,一旦进入范围,马上就会策马扬鞭,让骑兵进入到冲锋的状态。 与此同时,突欲壮着胆子向前迎了上去,期望把对方的敌意消灭与无形之中。 “乙辛兄、乙辛兄……” 像是没看到乌槐部的状态,突欲单骑向对方靠近,嘴里一边喊着,一边扬起了手臂,显示出没有一丝敌意的样子。 对面的乙辛暗暗奇怪,来时的路上就充满了疑惑,如今看到对方的举动,更加的怀疑之前所想了。 按道理来讲,双方领地相邻、却也是合作的关系,对方断然没有杀自己子民的道理。 可是一夜之间,不止一个部落遭殃,而且活下来的人都说是涅剌部所为。 这一切实在是让他想不通了,难道说还有一个大的部落,已经到了附近、有意嫁祸给突欲的? 在乙辛的约束下,骑兵的速度终于降了下来,让突欲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乙辛兄这是和兄弟开的玩笑吗?这样的玩笑还是少开才好,很容易引起两个部落的战争啊。” 突欲的脸色难看,自己远道而来,对方居然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虽说是为了争夺可汗之位,可是这样的威胁对双方而言都太危险了。 乙辛连忙催马从队伍里单独出来,脸上陪笑着向对方解释道。 “突欲兄弟不要误会,昨晚有人冒充你的人马,接连掠杀了我几个部落。今天看到你的样子,为兄我知道另有隐情,差点影响到你我二人的交情啊。” 对方的脸色一变,对于这样的情况,草原上太多见了,为了挑拨互相的关系,敌人会无所不用其极。 “乙辛兄看来是信不过我啊。想我这半年来,为你们部落筹集了多少的皮货。如今不过是死了几个牧民,竟然要与我刀兵相向,实在是让兄弟心寒啊。” 突欲的语气中充满了责备,同时内心也开始暗自戒备起来。 乙辛苦笑了一下,连忙赔罪道。 “兄弟有所不知,我最近是焦头烂额啊,部落内不仅谣言四起,而且仅仅昨天一晚,就有几百族人被杀、上千牛羊丢失,所以才会有了刚才的举动。” 即便是几个小的部落,损失了如此之多的人口和牛羊,想必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也难怪乙辛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突欲暗暗一惊,对方损失如此之重,怪不得会动用这么多的人马,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连忙回道。 “乙辛兄可有什么线索?会不会是乙室部所为,要不是因为他们距离咱们较近,表面上的关系好像很是融洽,实际上背地里却是迭剌部的鹰犬啊。” 乙辛思索了片刻,异常坚定地回道。 “我也有这样的考虑,部落里手下正在搜寻他们的踪迹,如果人数众多,根本隐藏不了踪迹的。” 草原很大,想找一支队伍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不过草原有时又很小,为了争夺一块草场,往往就会大打出手。 如今为了争夺可汗之位,各个部落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是少不了了。 第133章 挑唆 牧民对乙辛的怒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如今被黑土彻底激发引爆,同时在部落内一点点的蔓延着。 就在乙辛和突欲见面的时候,早就有牧民眼线盯梢,并且很快把消息传到了黑土的营地。 如今众人躲在一个小山坳里,这里距离部落近一百里,除非是遇到了旱灾,否则没有牧民会居住在附近。 黑土的见识也不算多广,不过有后来的契丹人一起商量,一群牧民倒也能研究出一些计谋来。 “黑土首领,既然乙辛没有上当,索性咱们今晚装成乙室部的人,再去抢几个部落,栽赃给乙室部算了。” 黑土看了对方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和大家已经说过了,我可不是首领,和你们一样、我也只是被乙辛欺负过的牧民。要不是有咱们这些牧民,他乙辛给谁当贵族,所以以后大家都兄弟相称,咱们这里可没有什么辱纥主、贵族的。” “还有一点,之前咱们抢的可是和乙辛穿一条裤子的,对于其他部落,可不能用这样的方法。而且栽赃的计谋只能用一次,再冒充乙室部的话,一定会被乙辛识破的。” 想不到黑土的成长如此之快,不仅已经懂得利用人心,更是开始使用计谋,虽说目前还比较幼稚,可对一个牧民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 “黑土兄弟,你说咋干兄弟们就咋干,绝对不会有半点推脱的。” “我们也是一样。只要能让杀掉乙辛为家人报仇,就是拿我的命去换都行。” 与此同时,乙辛的营帐中,两个人推杯换盏,面对着眼前的美酒赞不绝口。 “乙辛兄,这种补酒简直就是玉液琼浆啊,不仅没有那种烈酒的辛辣,小腹更像是烧起了火炉,实在是舒服至极。这酒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突欲赞叹了一句,同时细心观察着对方,这半年来,乌槐部的变化肉眼可见啊。 乙辛放下酒杯,同时从怀里拿出一颗玻璃珠,直接放在了对方的面前。 “突欲兄弟,看到我营帐外面那些马车和帐篷了。这些酒和这个珠子,就是那些人带来的。” “如果这次你支持我当可汗的话,这样的东西还会有很多的。” 突欲的眼睛瞪得比玻璃珠还大,眼神中充满了贪婪的神色,面前的酒瓶和玻璃珠,简直就是天上才该有的宝物。 “渤海人?即便是没有这些宝物,突欲也始终以乙辛兄马首是瞻。” 以突欲的见识,他知道草原上根本没有这样的东西,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乌槐部东边的邻居了。 乙辛点了点头,同时又摇了摇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令对方疑惑不解。 “你只说对了一半,确切来说,他们是渤海国的唐人。” 奸诈的笑容瞬间出现在突欲的脸上,同时贪婪地对乙辛问道。 “看来乙辛兄这段时间,就是和他们做的生意了。既然肥羊已经送上了门,咱们兄弟哪有放过的道理。等下就让兄弟我来杀羊,乙辛兄只等着吃肉便是了。” 本打算是试探一下乙辛,想不到对方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爽快的点头同意了自己的要求,不禁让突欲心生疑惑。 不过看到眼前的美酒和宝物,其他念头都被冲散了,只有将宝物夺到手里这一个想法了。 既然有人愿意当冲锋陷阵,乙辛当然没有任何意见,如今在自己的地盘上,既不用担心对方会独吞,更不用考虑违反誓言的后果,这样总不至于会降下天雷了。 说干就干,转眼间乙辛的帐篷外响起了号角声,大批的骑兵可是聚集,只是这样情形让附近的牧民们疑惑,并且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几里外的李悦等人,不仅听到了号角,更是看到另外部落的骑兵开始聚集,纷纷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对方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反常,听牧民们说,这些人是最近的一个部落——涅剌部,和乌槐部同样属于实力弱小的部落,也正是因为相邻,双方才结成了同盟的关系。 只是涅剌部远道而来,到这里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怎么又突然聚集,根本不可能是准备对谁出兵,唯一的可能只有自己了。 “侯爷,看样子这些后来的契丹人是打算动手了。咱们该怎么办?” 李悦胸有成竹,对张子龙等人吩咐了一句。 “备马,准备大炮竹,只要他们靠近七十步以内,你们就看准了扔。” “遵命。” 看着远处的景象,李悦没有多少的担心,这些天利用小恩小惠,早就和牧民们打成了一片。 每天李悦都会出现在牧民最多的地方,把随身带着的鱼肉松分给那些老人和孩子,并且还在他们吃之前,给他们使用香皂,把脏兮兮的双手洗的香喷喷的。 加上一个青牛使者的名头,如今在这方圆几里之内,在某种程度上,李悦的号召力要比乙辛强上许多。 果不其然,随着骑兵开始向这边小跑,附近的牧民们纷纷自发组成了人墙,距离不远不近,就在百步之外。 双方不断接近,突欲愈发疑惑,这些牧民对自己怒视冲冲,一个个无惧自己的骑兵,甚至有人拿起了羊叉、木棍,一副打算拼命的架势。 距离牧民几十步外,突欲命令骑兵停了下来,同时开口大声喊道。 “所有人听着,我是涅剌部辱纥主突欲,应你们辱纥主乙辛的要求,前来征缴前方的渤海人。如果谁敢阻拦,别怪我手下的勇士们无情了。” 牧民相视看了一眼,这些天谣言四起,本就让乙辛的名声一落千丈,如今乙辛又指使涅剌部杀死青牛使者,众人更加相信谣言并非是杜撰出来的了。 “突欲辱纥主,想必你还不知道。那里住的可是青牛使者,如果辱纥主不怕天女降罪下来,就踏过我们这些牧民的身体,去向使者挑战。” 眼前的景象让突欲懵了,之前从没听乙辛说起过,这里居然住着什么青牛使者,自己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得罪神灵啊。 李悦终于放下心来,看来牧民对自己这个青牛使者,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崇拜,不然也不会以肉身来阻止对面的骑兵了。 远处的乙辛暴跳如雷,把李悦带到草原是他犯的最大的错误,本想着借突欲的手杀死对方,可是眼下看来,那些愚蠢的牧民已经全部被他收买了。 突欲从马上跳了下来,看牧民们的样子,事情应该是真的。 自己当上辱纥主以来,还没听说过有牧民敢违抗贵族的命令,更何况是眼前这种以命相搏的情形。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要知道欺骗一名贵族,这样的罪名你们可是承担不起的。” 当即有牧民不屑地说道。 “我们即便胆敢欺骗贵族,也不敢以青牛使者进行欺骗,如果让天女知道,我们还配做契丹人吗。” 一番话说得突欲面红耳赤,牧民们简直就是在嘲笑着自己的无知。 为了解开心底的疑惑,突欲推开牧民、带着几个侍从步行向前,打算进入对面的营地一探究竟。 可是仅仅向前走了几步,就看到对面走出来一人,同时高声地喊道。 “来人止步。因为你们的野蛮和无知,青牛将不再庇护你们的部落。不过青牛大度,如果辱纥主单独前来赔罪,或许可以免除对你们的责罚。” 听到喊声,身后的牧民们嬉笑着议论起来,明显是在笑话着突欲,似乎已经看到了涅剌部已经开始没落。 眼前的一切让突欲心里发毛,明知白马、青牛不过是传说而已,可是看着牧民的反应,又不像是在作假,显然青牛在对面的营地中。 为了部落、更是为了自己位置,突欲不得不硬着头皮单独前行,否则要不了多久,整个部落的人都将会把自己抛弃。 “涅剌部辱纥主突欲,请求拜见青牛、请求拜见青牛使者。” 突欲感觉尴尬到了极点,明明觉得是假的,可还得装作虔诚的模样。 帐篷中的李悦挥了一下拳头,完全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玻璃制品,竟能发挥出神奇的功效。 “突欲,你起来。” 听到一个汉人的声音,突欲猛地站了起来,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上当了,不禁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刀来,身为辱纥主,一两句汉话还是能听懂的。 随着帐篷的门帘被撩开,一个少年的身影走了出来,可是突欲的眼神随即被一头小小的青牛所吸引。 “你是谁?” 看着眼前的少年,突欲顿时恢复了辱纥主的身份,趾高气昂地向对方问道。 李悦不慌不忙,把青牛攥在手里、背手面对着突欲,缓慢地说道。 “我是一名汉人,确切地说是一名商人。因为无意中获得这头青牛,特意来草原上做生意的。” “看样子乙辛应该没和你说过青牛的存在,不然你也不会急匆匆地就当了他的先锋。” 两句话让突欲脑筋急速转动,看那青牛栩栩如生的样子,似乎只有聚天地之灵气才会诞生,以人力根本不可能制造出来。 再者而言,青牛只有到了各个辱纥主的手里,才会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如此一来,这个汉人的说辞倒也没有可疑之处。 让他感觉气愤的是,牧民们都知道青牛的存在,乙辛怎么会不知道。 分明是想利用自己抢夺青牛,同时又能避免被部落内的牧民们怨恨。 “我突欲可不是三岁的孩子,被你几句话就破坏了和乙辛兄的关系。如果识相的话,马上交出青牛,我会给你一个痛快,否则的话,休想活着离开草原。” 李悦不为所动,哈哈大笑起来。 “我既然敢到草原上来,必定是有一定的依仗。你不妨回去问问乙辛,当初他想抢夺青牛的时候,遭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 看着李悦有恃无恐的样子,突欲心里愈发没底了,回想着刚刚经历的一切,受骗上当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尽管突欲尽量掩饰,可是李悦还是发现了端倪,对方怒气冲冲地离开营地,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向乙辛来发泄。 仅仅半个时辰之后,突欲的大军便远离了乙辛的营帐,不用想都能知道,双方的关系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融洽了。 第134章 乙室部 夜幕再次降临,牧民们已经把帐篷搬离了原地,竟然在距离李悦营地的百步之外,重新布置了下来。 如此一来,形成一个奇怪的景象,同时也让李悦哭笑不得。 牧民们倒是把自己保护了起来,可是这样一来,却也增添了一些麻烦,人员进出再也不能那么隐秘、随意了。 在乌槐部的王帐之外,乙室部所在的方向,一个个小部落被人肆意骚扰着。 对方也不杀人,只是把牲口驱赶出圈舍,同时把帐篷全部点燃,似乎只是给某些人警告而已。 迫不得已,牧民们一早就便找辱纥主去告状,希望对方能够发兵,剿灭那些乙室部的贼寇。 先不说乙室部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就算是他们做的,眼下也不能和对方翻脸啊,而且让心烦就是李悦,自从带他来到草原,自己就再没顺心过。 尤其是帐外那些愚蠢的牧民,不仅破坏了自己的计划,更是失去了一位强力的盟友。 即便是送给对方大量的宝物,可也依旧不能挽回突欲的友谊,只是答应不会帮助别人而已。 如今看来,说什么都不能让李悦接近其他部落,特别是拥有后盾的乙室部。 乙辛想不到,让自己忌惮的乙室部,距离乌槐部只有三天的路程上,遇到了数不尽的骚扰。 不是扎营附近的水源被倾倒了牛粪、羊粪,就是帐篷会被人点着烧光。 甚至兵卒们去取水灭火,也会中了敌人的埋伏,从尸体上的箭杆来看,分明就是契丹人牧民所为。 白天路上都不会看到一个人影,一旦到了晚上,那些人就像是鬼魂一样,游荡在营地的附近,令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却又抓不到一个活口。 乙室部辱纥主——寅底石,恨不得马上就可以见到乙辛,非得揪着他的领子好好问问,大老远的把自己请来,难道说就用这样的方法对待客人。 今晚将是最后一晚住在野外,明天中午的时候就能到达乌槐部了。营地里静悄悄一片,就连火把都没有几根。 遭受了损失的牧民,从三天前就开始骚扰,如今聚到一起的牧民,足有几百人之多。 他们知道,今晚将是最后的机会,既然乙辛辱纥主不管,那就自己想办法发泄情绪,自家的牛羊说什么都不能白白死掉。 看着远处的营地,众人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不禁暗暗有些兴奋,看来这几天的骚扰收到了效果,乙室部的人明显已经疲惫不堪了。 等到午夜时分,营地里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也不知那些哨兵都躲到哪个角落去睡觉了。 牧民们向营地内扔了几个石块,半晌都没有一点动静,不禁纷纷都壮起了胆子。 今晚摸进营地,哪怕是能偷到一匹战马,或是偷到一柄长刀,也就心满意足了,毕竟报复贵族可是一项重罪啊。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悄悄跟了过来,深入营地几丈,甚至可以听到帐篷内的鼾声,让所有牧民再没有了顾忌。 一部分人默契地分散开来,纷纷钻进之前看中的帐篷,还没等摸到心目中所需要的东西,猛然间营地内火光大亮。 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兵卒,瞬间把牧民们包围,看到有大动作的人影,完全不顾忌人命,直接将其放翻。 别说是寅底石,就是普通的兵卒也受够了骚扰,这些人就像是跳蚤一样,专等你睡着的时候咬上一口。 现在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哪还能对这些牧民有一点仁慈。 伴随着哀嚎声,除了一些胆小的人没敢进入营地,眼前的尸体加上牧民,足有二、三百人之多。 这么多人集体骚扰,如果说背后没有人大力支持,打死寅底石都不相信。 “说,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要骚扰我乙室部大军?” 面对着凶神恶煞的寅底石,以及虎视眈眈的兵卒,这些牧民哪还有之前的胆气,早就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不说是。和你们的主子乙辛一样,都是些背后捣乱的胆小鬼罢了。” “既然不说,那就永远不要说了,把所有人都给我砍了,明天我要带着这些人头,当面问问乙辛,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生死攸关时刻,胆小的人只知道哭泣,胆大的人则是破口大骂。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诡计。你们乙室部扮成小贼,屠杀我们牛羊、烧毁我们的帐篷,就是想趁着所有辱纥主都聚在一起,看我们乌槐部的笑话嘛。” “不妨老实告诉你,就算死、我们也是乌槐部的鬼,也绝对不做你乙室部的奴隶。” 寅底石听得稀里糊涂,自己就算是下作,也不会拿牧民来撒气啊,更何况大军一直在掌控之中,连一支小队都不曾派出。 感觉事有蹊跷,寅底石留了一个心眼,把眼前的牧民全都绑了起来,等明天押到乌槐部,和乙辛当面好好对峙一番。 当乙辛看到乙室部的队伍,脑子里混乱一片,队伍前方明显是一群俘虏,而且从穿着来看,显然还是一群牧民。 这些牧民难道是疯了嘛,居然敢冲击乙室部的军队。 “寅底石,你这是什么意思?在我的土地上,如此侮辱我的子民,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啊?” 地上的人头,以及被捆绑的牧民,让乙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连带着这些天遭遇的事情,心底的怒火全部爆发了出来。 看着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寅底石不屑地笑了,同样开口斥责道。 “乙辛,你也算是一个部落的辱纥主,居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骚扰我的大军。如果你派大军来偷袭,我也算你是枭雄,只是派出这些牧民,难道说你乌槐部已经没有人了嘛。” 乙辛愣了一下,没想到牧民们说的不仅是真的,而且还联合起来去骚扰了对方。 幸好如今寅底石来和自己对峙,否则对方直接带兵攻打,那时可真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你们为什么要骚扰乙室部?” “回辱纥主的话,我们的生活一直平静,可是自从他们进入咱们的牧场,牛羊被杀、帐篷被烧,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听牧民的话,乙辛完全有理由相信,也只有乙室部这样的军队,才敢大规模地骚扰牧民。 寅底石笑了,向牧民们斥责道。 “我向神人和天女发誓,乙室部这些天都在赶路,从未做过你说的那些事情。” 第135章 左右为难 听到神人和天女几个字,乙辛就不禁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恐惧,这辈子都不想再见识天雷的威力了。 看出乙辛的脸色不对,寅底石不禁开口问道。 “乙辛兄弟最近经历了什么,不过是些冲击军营的乱民罢了,难道说你和渤海人交易,把你的胆气也卖给人家了嘛。” 乙辛脸色又是一变,果然最了解你的还是你的对手,部落与部落间极是兄弟关系,同样也是竞争的关系。 “哼,我们乌槐部不想做别人的狗,当然要自己想办法找食吃,总好过捡别人扔到骨头要好。” 一番话说的寅底石脸色大变,好不容易压制了一阵,才算是控制住了心底的怒气。 不过这口气说什么都不会轻易咽下,随即向对方反击道。 “既然受你乙辛的邀请,我乙室部也是如期而至。这路上遭遇的不幸,作为辱纥主你是不是该给我的部落一个交代。” 这句话算是乙辛逼到了绝路,一旦处理不当,别说是想获得对方的支持,恐怕聚会散去,人家就会发兵来攻打自己了。 “请你放心,我乌槐部可不是那种藏头露尾的小人,既然牧民破坏了草原上的规矩,当然按照草原上的方法来惩罚。” 众牧民听到乙辛的话,有人开始破口大骂,有人则是苦苦哀求,还有一些吓得痛哭起来。 乙辛目光阴狠,看着牧民们一言不发,让寅底石看出对方明显不太对劲。 “乙辛兄弟,归根结底这些人都是你的子民,到底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左右衡量,乙辛想不到一个稳妥的办法。 杀了这些人,势必会让更多牧民记恨自己;如果不杀,一定会让寅底石等人觉得自己软弱…… “来人,把这些全部砍头,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乙辛才是乌槐部的主人。” 一声声惨叫响起,王帐附近的牧人们全都吓得躲进了帐篷,有胆大的一些从帐篷的缝隙偷偷看着,随着一颗颗人头落地,或是露出恐惧的眼神,或是表现出极度的愤怒。 全部惩罚完毕,乙辛感觉心中愤懑也散去了一些,全然没注意到寅底石眼底中的鄙夷之色。 “寅底石兄弟,这回你应该满意了?” 对方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随意地回答道。 “我们身为辱纥主,当然要维护贵族的尊严,这些牧民就是我们饲养的牛羊,要时刻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看着对方趾高气昂的模样,乙辛有苦说不出,死的不是他的牧民,他当然不会心疼,等得到可汗的位置,这笔账可是要好好算算。 像是第一次来到乌槐部的样子,寅底石完全不在意附近的血腥味道,看着远处帐篷诡异的布置,不禁开口问道。 “乙辛兄弟,牧民们这样摆放帐篷,难道说有什么讲究不成。老夫我见识短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 说起来就控制不住情绪,乙辛没好气地回道。 “那里是一个汉人小子的帐篷,当初老夫鬼迷了心窍,才会和他做了交易。如今看来,把他领到草原上来,完全就是领来了一个恶魔。” 寅底石一愣,这几个月来,从迭剌部没少听说汉人的消息,尤其是迭剌部派出了5000大军,都没有讨到一点的便宜。 乙辛挑着关键地向对方讲述了一遍,这才让寅底石明白了几分。 当初乙辛想占人家的便宜,想不到现出成了一块烫嘴的肥肉,吃又吃不下、扔又舍不得。 有了突欲之前的教训,乙辛这回算是涨了记性,不敢对寅底石有一点隐瞒,生怕对方带人去杀李悦,进而和牧民们起了冲突。 吩咐人打扫刑场,乙辛带着对方安排住宿,余光中突然看到一大群人,想不到李悦竟然带着手下,从营地里走了出来。 看着对方的举动,乙辛充满了好奇,难道说他看到有已经来了两个部落,准备把青牛出手了嘛。 一直躲着的牧人,见青牛使者现身,也纷纷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加入到李悦的队伍中。 和牧民接触的这些日子,虽说带有功利的心理,可是李悦对他们的了解也愈发加深。 胡人逐水草而居,一方面是因为生活习惯的问题,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气候的问题,如果说有一种高产作物可以代替牧草,想必或许可以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 抱着对生命的崇敬,李悦手持着青牛,在众人的惊愕中,来到众多尸体的跟前。 也不知他在那里说了些什么,牧人们纷纷动了起来,各自回到帐篷附近,取来各种推车,按照各自的尸体和头颅,全部装在了车上。 直到所有的尸体收敛完毕,以李悦为首、足有几千人同时出发,向着远处的一块空地走去。 几千人的送葬队伍,这在乌槐部闻所未闻,而且被埋葬者,仅仅是微不足道的牧人而已。 牧人们的心情极为复杂,有对辱纥主的愤怒,也有对自己身份的哀伤,更多则是对青牛使者的尊重和感激。 远处不止是乙辛,就连突欲和寅底石都感觉到了危机。 如今对方只是在一个部落中,就对牧民们产生了这样的影响,如果蔓延到整个契丹,势必会成为一场灾难。 “乙辛兄弟,你说的没错,这个人真的是个恶魔。我们几个必须放弃之前的恩怨,尽快把他给解决掉。” 寅底石的建议让其他两个人点了点头,从今天开始寻找机会,无论是用暗杀,还是采取毒杀,一定要趁早问题处理。 李悦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借着埋葬牧人的事情,更加赢得了牧人们的好感,甚至在契丹兵卒之中,都开始传诵着他的事迹。 随着最后的两个部落到来,乙辛始终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这些天努力地寻找机会,可惜别说是杀掉李悦,就连见他一面都很困难。 此时的他已然成了牧民们的精神领袖,无论是走到哪里,都被一大群人簇拥着。 尤其是经历了牧民被杀的事件,哪怕是有陌生面孔靠近,那些牧民都会变得极为警惕,甚至主动盘查询问,生怕这位青牛使者遭遇到不测。 而且因为这件事,乙室部也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牧民们经常在半夜里骚扰,搅得整个营地都紧张兮兮,生怕有大规模的偷营事件发生。 本来是用来拉拢对方的宝物,如今只能用来安抚对方,否则以乙室部的地位和实力,随便偏向哪个部落,对自己来说都是一个大大的麻烦。 第136章 赔钱赚吆喝 突举部、突吕不部先后到来,使得邻近的五个契丹部落终于聚齐,也让乙辛的心彻底地放了下来。 作为主人,乙辛用丰盛的酒宴来款待贵客,更是用珍贵的礼物来拉拢众人。 喝着扶余府酿出的美酒,欣赏着眼前的玻璃酒瓶,每个人都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乙辛老兄,依你的意思,这一瓶酒的价值就要几十头牛羊。和那汉人交易一次,岂不是要付出上千头牛羊了?” 乙辛现出得意的笑容,做出一副大气模样,对着众人说道。 “和上千头牛羊相比,我们兄弟之间的情义可是无价的。能让兄弟们满意,就是付出再多,乙辛我也是心甘情愿啊。” 对于最后到达的两个辱纥主来说,因为地处偏僻之地,牧民相对来说也不多,对于可汗的争夺根本不报任何希望。 尤其是听说涅剌部变得富庶,多亏了有乙辛的帮忙,不禁对其更加的巴结。 “乙辛兄,我突举部从今天起,愿以乌槐部马首是瞻,只求乙辛兄能帮着售卖皮货就行。” “我们突吕不部也是一样,只要到了推选可汗的日子,我们一定全力支持乙辛兄。” 两个部落表态,让乙辛信心大增,之前和突欲有些误会,如今也冰释前嫌,自然不用担心他们。 只要能把乙室部争取过来,今年可汗的宝座是不用担心了。 迎着乙辛的目光,寅底石饮了一口美酒,借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寅底石兄弟,刚才我忘记说了。扶余府不仅需要大量的牛羊,而且还需要上千斤的马油,如果你能同意支持我的话,这笔生意我可以单独给你。你看如何?” 没有迎来想象中的感激,反而是被对方破口大骂。 “乙辛你是疯了吗?迭剌部靠近汉人的幽州,可是很少和他们交易马匹,目的就是担心汉人的势力变大。” “如今你为了挣一些铜钱,居然要做这种自毁根基事情。一旦让牧民们知道可以贩卖马油,岂不是很多人都会杀马取油。要不了几年,我们契丹只有放牧骑乘的马匹,再也没有驰骋战场的战马了。” 乙辛没想到对方还有这样的见识,连忙向其安抚道。 “寅底石兄弟,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会不考虑呢。即便是交付马油,我也会等到冬天的时候,那时在把牛油、羊油、马油掺杂在一起,难道说他们还能仔细分辨不成嘛。” “不瞒诸位,这个渤海国的汉人,已经在东边打造出了一条防线,如果咱们契丹人再不团结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打到草原上来了。” 话音落下,让众人微微一惊,契丹和渤海本是世仇,只是这些年各部落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地盘上,完全没有一个可汗制定长久的计划。 “如果我当上了可汗,除了把咱们多余的皮货卖给他们,另一方面通过钱粮向汉人购买生铁打造兵器,相信用不了两年,就能让咱们五部的牧人拥有自己的武器。” 乙辛的设想不错,让寅底石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远的困难可以慢慢考虑,可是眼前的麻烦必须马上解决,不然早晚会成为祸害。 “青牛的问题怎么解决,如今他的号召力可是比你这个辱纥主还要强大呢。” 众人一愣,尤其是两个不知情的部落,听到青牛两个字,顿时都瞪大了眼睛。 “不瞒各位,当初我见到青牛就知道是个祸害。可是为了取得那小子的信任,和他签订了一个盟约。” “也不知是天女真的仙灵,还是他们会什么妖法,接连两次都降下了天雷,现在真的后悔,当初就不该把他带到草原上来。” 随着乙辛叙述了整个过程,几个辱纥主心思各异。 乙辛说的好听,唐国皇帝赐予的旗鼓代表了可汗的身份,可是拥有了青牛的部落,却是意味着受到了天女的青睐。 尤其是因为他违反了盟约、降下了天雷,愈发觉得青牛充满了神奇了。 “汉人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如我们五位联袂拜访一下这位青牛使者,当面好好见识一下青牛,到底是对方装神弄鬼,还是真的天女显灵,岂不是一探便知了。” 有人如此提议,众人纷纷赞成,如今已经酒足饭饱、完成盟约,正好亲眼看看青牛,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出了营帐,看到远处人山人海的景象,乙辛不禁心中一惊。 李悦不知道又再耍什么花招,竟然把牧民和各部落的兵卒聚集到了一起。 殊不知李悦也是暗暗心惊,面前足有几千人聚集,这还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集会,如果到了契丹人的大日子,恐怕至少会有几万人聚集在一起了。 通过旁敲侧击了解,契丹八个部落,人口不下百万之多。 即便是抽调二十分之一,契丹也能凑出五万的兵马,一旦有人把这股力量整合起来,至少在东北地区是无人能敌了。 早就注意到乙辛宴请诸位辱纥主,趁着这个机会,李悦也开始动手。 外围的黑土,以及隐藏的铁利黑水人,在这段日子里的发展让人咋舌,前后不到十天的时间,居然拉起一支3000人的队伍。 “老爷,看样子是乙辛过来了。” 不用胡松提醒,李悦也觉察到了,远处的人头开始骚动,明显是有人穿过人群,正向这边走来。 说实话,能有今天的局面,已经是超出了李悦的想象,契丹人没有想象中的野蛮,而且自发帮助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长长的货箱上,除了在显眼的位置摆放着青牛,而且还摆着扶余府出产的香皂和美酒等物。 众人站在一丈开外,轮番观看着这些货品,同时还有人不时地开口赞叹一番。 “看到那个小方块的东西了,那个就叫香皂,那么一块小小的东西就要两贯钱呢。使者是个好人,他不仅把美食分给老人和孩子吃,而且还用香皂给大家洗手。” “那么小的一块东西,居然要那么多的钱,这个汉家少年是穷疯了。” “什么汉家少年,他是青牛使者,是给草原带来富庶和安宁的。别看那东西小,不信你闻闻我的手,自从昨天洗过一次,到现在还有香味呢。” 听不懂对方说些什么,不过看他们指点的方向,以及脸上的表情,李悦也能明白几分。 有人指向酒瓶,同时大声问着价钱,这样的回答李悦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了。 举起两根手指,同时做出马匹奔跑的样子,向对方来表示,这样的一瓶美酒,只要用两匹马就能换到。 可惜一直是问的人多、换的人少,也不知是因为价格太贵,还是因为契丹不许售卖马匹的原因。 “侯爷,咱们的酒和瓶子,就换他们两匹马,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 李悦不理会张子龙,依旧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同时开口说道。 “如果说让所有契丹人都知道,两匹马可以换一瓶酒,你想以后咱们还会缺马吗。” “再者说了,乙辛拿这些东西去拉拢关系,如果对方知道礼物的价值不高,你觉得人家还会高兴吗。” 接连抛出两个疑问来,让张子龙的眼睛锃亮,同时也暗暗总结出一个结论来。 在他认识的所有人之中,侯爷是最坏的,而且根本不存在之一。 第137章 损人利己 没过一会,一行五人已经走到了众人的前方,看到众人所站的位置,五人也纷纷停下了脚步,严格遵守着潜在的规则。 货箱上一头栩栩如生的青牛,瞬间便吸引了五人的眼球,即便是乙辛第二次见到,还是难以抑制将其收为己有的念头。 从穿着和气质,李悦等人便已经分辨出来,几人显然是各个部落的首领,今天终于在这里露面了。 为了表现出爱民如子,几个人对李悦纷纷行礼,如果不是看在他青牛使者的身份,眼前的百十人哪会有这样的礼遇。 张子龙等人摸了摸怀里的火折子和大炮竹,心里不禁感觉镇定了许多,这东西一旦点着,死死抱住一个首领,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看着眼前诸多的美酒,视觉冲击力极强,让寅底石等人都感觉眼馋,更别说是知道了价格,都生出了据为己有的念头。 “敢问使者,你们这些酒也是用来售卖的吗?” 几个人感觉疑惑,这东西的价值如此之高,就不怕牧民中有人生出歹心吗? 回头看看所有人,一个个都是向往、欣赏的模样,没有看出有人露出贪婪的表情。 李悦不慌不忙,这些天早已经学会了如何装扮高深,缓缓地点了点头。 “辱纥主说笑了,我们到乌槐部来,除了替青牛找到真正的主人,另外就是来走商的。这么好的美酒,不让所有契丹人都尝到,简直就是对天女最大的不敬。” 和牧民们接触多了,李悦当然知道什么样的话最吸引人。 听到天女二字,众人纷纷施礼,对于自己祖先契丹人表现的非常地虔诚。 与此同时,几个人都是一愣,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牧民能够享受的,不禁开口问道。 “不知使者的美酒如何售卖?恐怕一般的牧民,穷极一生都难以买到一瓶?” 牧人们纷纷侧目,同时悄悄议论了起来,悄听得五个人不禁面红耳赤。 而这时胡松才把他们的意思转述完毕,李悦看着几人不同的反应,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了。 “辱纥主多虑了,这东西可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只是碍于制作和运输不便,很难运到草原上罢了。一瓶也不算贵,只需两匹马而已。” 几个人的脸色同时变得愤怒,只是生气的对象有所不同罢了。 乙辛这才明白,自己是彻底被李悦耍了,当做宝贝一样的东西拉拢关系,谁曾想普通牧民都可以拥有。 在四人看来,显然是自己没被乙辛放在眼里啊。 “李悦小儿,你敢戏弄我。当初你我签订盟约时,这些东西价格可不是如此低廉的?怎么到了草原,你这些货品简直如同白送了一样。” 乙辛急了,盟约的事情居然脱口而出,惹得众人的视线全部集中过去。 李悦心中暗喜,这家伙明显是乱了方寸,于是不紧不慢地开口回道。 “乙辛辱纥主,说话可是要凭良心的,你我订立盟约不假,货物的价格也是你我二人商议过的。” “如若我有一句假话,愿意承受你曾经受过的天雷。” 说到这里,李悦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天空,似乎是等待着碧空降下天雷。 而对天雷有过切身体会的乙辛,却是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生怕会落在自己的身边。 跟随在他身边的侍卫,同样也是满脸的恐惧,显然之前的经历,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盟约的事我们知道了,但是天雷是怎么回事?” 看到乙辛诡异的举动,寅底石等人不禁开口问道。 乙辛脸色通红,眼神不时在青牛身上扫过,结结巴巴地向几人小声解释着。 片刻之后,寅底石几人的脸色阴晴不定,对于他的解释将信将疑,却又想不到对方说谎的理由。 趁着这个工夫,乙辛连忙转移众人的思绪,把重点放在了青牛的身上。 “敢问使者,正好我们五位辱纥主都在,可否请使者随我等入帐,也好给我们讲讲青牛是如何挑选主人的呢?” 话音落下,张子龙等人全部都慌了,让李悦跟他们走,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就是在这室外,都担心有人会图谋不轨。 李悦暗暗一喜,终于等到了机会,只要捱过这道难关,距离回家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有何不可,在下正求之不得,稍后我就和你们过去。” 眼看李悦决心已下,众人纷纷围了上来,争抢着要去护卫着李悦的安全。 “诸位放心,以咱们这点人马,人家根本没放在眼里。再说这些天来,你们也看到了牧民们对侯爷我的爱戴,就算是这几个人想动我,也考虑一下后果的。” “胡松,你们兄弟四个跟着我,除了方便和他们沟通,另外我还要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简单交代了一番,李悦虔诚地把青牛捧在胸口,随着对方走的同时,又方便所有牧民都能看到青牛。 随着一行人慢慢行进,五位辱纥主越发心惊,沿路的牧民见到青牛,纷纷自发行跪拜礼,虔诚地让人不敢相信。 好不容易来到了王帐附近,侍卫们同样也是如此,这样的礼节也只有迎接可汗时曾经见过,不过却也没有如此的尊敬,就连搜身也都免了。 进入帐篷之中,寅底石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完全没有了在外面的和善,同时开口大声喝道。 “渤海来的骗子,你能骗得了乙辛,却是骗不了我寅底石。说,你到草原上来究竟有什么目的,今天不说个清楚,就休想离开这座帐篷。” 除了乙辛,其他人也配合着喊道。 “说明白了,我等可以保你留个全尸。” 胡松等人有些慌了,纷纷打算把手伸进怀里,不过听到李悦大声的喊叫,随即打消了念头。 “乙辛辱纥主,咱们可是盟友。如果你违反盟约,恐怕第三颗天雷就要降世了。” 乙辛听完顿时慌了神,毕竟李悦是被自己叫到帐篷之内,如果出现严刑逼供的场面,只怕是天雷又要落下来了。 “别、别,大家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别说是帐篷之内的乙辛,就连帐篷外跟随他的侍卫,听到李悦的喊声都悄悄向挪动着脚步,生怕再降下一颗天雷,让自己受到牵连。 看着乙辛脸色发白,显然不可能是作假,众人疑惑的同时,纷纷抑制着内心的愤怒,这么多契丹人对唐人如此尊重,显然是触碰到了他们的神经。 局面逐渐稳定下来,李悦通过观察,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眼前几个人明显以寅底石为首,无论是对方先行质问,还是其他几人的反应,都完全可以表现出来。 “不瞒诸位,我之所以来到草原,不过是想和诸位做一个交易。想必这头青牛的作用也不用我多说了,刚刚你们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 “现在就请诸位出价,谁的价格最高,谁就是青牛的主人。”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李悦的用意,谁有了这头青牛,就意味着可以号召更多的百姓。 只是这东西虽然诱人,却也是一剂毒药啊。 第138章 神牛 寅底石脸色一变,大声吼道。 “你一个汉人跑到我们草原上来,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这青牛制作精良,也只是个死物而已,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妖言惑众罢了。” “骗骗那些愚昧无知的牧民还行,想骗我们、你还嫩了一点。” 胡松等人的脸色微变,李悦却是一点不慌不忙,像是担心桌子上有脏东西,认真地轻轻擦了两下。 随即从怀中把青牛拿了出来,重重在桌子上一墩,桌面上迸发出耀眼的火光,同时一团烟雾也开始升腾,帐篷内瞬间充满了火药燃烧的味道。 对面的几人吓得大惊失色,桌面上烟雾还未散尽,随着空气轻轻摇晃着,而青牛站在烟雾中,像是腾云驾雾而来一样。 李悦心中大定,幸好帐篷内有些昏暗,众人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刚刚偷偷把火药铺在了桌上,并且幸运地把火药给砸着了,才会出现了刚才情形。 不仅如此,借着刚才的烟雾,李悦还偷偷换了一座青牛,相比之前的那头,通体更加透明、颜色也要淡了许多。 身后的胡松几人长舒了一口气,看对面几人的样子就能知道,今天这几个人要被自家老爷牵着鼻子走了。 乙辛等人相视看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惊骇,随即有人开口问道。 “尊、尊敬的青牛使者,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会是青牛生、生……” 生气两个字,对方说什么都说出口了,看着明明是一个死物,可是却能发生这样神奇的事情,尤其是现在看去,那青牛的颜色不仅变淡,而且好像是在怒视自己。 “不对,那青牛的颜色不对。” 李悦不慌不忙,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同时把青牛放在掌中面向着对方,另一只手则是在桌上慢慢移动着。 “说牧民愚昧无知,我看这个词放在你们身上才对。刚刚青牛施展了法术,向你们这些不孝子孙证明自己的真实,才使得身上的颜色会变淡的。” “青牛说了,如果不相信的话,它可以再施展一次,不过出现什么后果,可是要你们几个人来承担了。” 话音刚刚落下,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刚才的情形完全就是一个神迹,至少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神灵才可以做到。 刚刚已经冒犯到了神灵,如果再来一次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凭空出现天雷啊。 “青牛息怒、使者息怒。我等愚昧无知,未能认出青牛的真身,还望青牛切莫怪罪,更不用再施展法术了。” 李悦微笑着,用袖子轻轻抚了抚桌面,把火药和之前燃烧的痕迹擦了擦,尽量避免露出马脚来。 “想必不用我多说什么了,至于谁能请走青牛,就要看各位的诚意了。” 话说的简单直白,几个人更是清楚拥有青牛的意义,相比三年当一次可汗,拥有青牛的部落更能吸引和号令契丹人。 突欲突然站了出来,高声喊道。 “青牛使者明鉴,我涅剌部虽然不算富庶,可是对青牛却是最为虔诚,想当初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前去拜见。我突欲愿意出牛羊各一千头,希望能请青牛到我部落做客。” 众人听了全都急了,乙辛指着突欲骂道。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刚刚还说推选我当可汗,转身就要抢青牛,这就是你说的拿我当兄长来看待?” 突欲不急不躁,对其反驳道。 “乙辛兄,你急什么,我当初是说推选你当可汗,可是没说不要青牛啊。这个小兄弟说的清清楚楚,他是汉人、更是商人,既然是交易,自然是价高者得,你也想得到青牛,只管出价便是了。” 一番话说的乙辛哑口无言,憋了片刻猛地说道。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渤海国县候,辖内有几万的百姓,你用牛羊换取青牛,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资敌啊。” 突欲不为所动,反唇相讥道。 “想必你就是和他做的皮货生意,严格来说你也是在资敌,而且还从我这里收购了不少,那时你怎么不考虑是在资敌?” 听到这里,李悦眼前一亮,随即插嘴说道。 “突欲辱纥主,不知乙辛是以什么价格向你收购的皮货,现在我才知道,这么长时间我可是吃了一个大亏啊。” 乙辛听完一下子慌了,听到二人相互报出价格,整个人更是尴尬的无地自容。 “好你个乙辛,口口声声和我称兄道弟,想不到你在背后竟然是这种小人,枉我以为你是一片好心,原来只是拿我当傻子来耍啊。” 面对着突欲的指责,乙辛继续狡辩道。 “收购你的皮货价格是低,可是我们还要走几百里的路,这路上的辛苦你可是不用受啊。” “我们涅剌部的人不怕辛苦,如果知道一张皮子可以卖上三倍的价钱,就是再多走几百里,我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看着二人因为各自的利益反目,李悦心中暗暗的兴奋,相信从今往后,双方再也不会向以前那样融洽了。 寅底石瞄了一眼李悦,从他的表情上不难看出,这个汉人根本就没怀好意,于是连忙开口问道。 “不知使者打算用多少牛羊交换,如果数量过多的话,我们几人也好商量一下。” 话音把突欲和乙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眼下青牛才是关键,至于钱财的矛盾等以后再说。 李悦看了一眼对方,缓缓地说道。 “青牛这等神物,根本难以用钱粮来衡量,如果青牛愿意自然会做出自己的选择,如果青牛不愿,恐怕就是万头牛羊,也难以将其带走啊。” 众人心里纷纷咒骂,眼前这个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可是肚子装满了花花肠子,这样模棱两可的答复,简直跟放屁没有区别。 “我乙室部愿意出两千头牛羊,希望使者能让青牛随我回部落。” 寅底石刚刚说完,其他几人顿时不高兴了,随即也要报出自己的价格,可是听着对方继续说着,便不再言语了。 “诸位兄弟,这汉人奸诈,咱们可不能上了他的当。只要让青牛归我乙室部,你们四个部落,我每个部落送两千头牛羊,你们看如何?” “或者依我的方法,无论哪个部落,你们都以两千牛羊出价,然后另送两千牛羊给其他四个部落,只要不让大量的牛羊落入汉人的手中便可。诸位可有意见?” 李悦暗暗咒骂了一句,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老狐狸,虽然得到青牛的人付出了万头牛羊,可是自己仅仅获得了两千。 既然你先不义,就别怪我不仁了。 想到这里,李悦开始挪动桌上的青牛,将其放在帐篷缝隙透过的夕阳之中,随即整座青牛变得通体血红一片。 “看、看……” 突举部的辱纥主突然指着青牛,把众人的视线全部吸引过去。 第139章 反目 面前的青牛变成了血牛,众人只看到颜色的变化,完全没注意到是夕阳的缘故。 而且随着李悦的手轻轻移动,夕阳反射的光线也随之发生变化,径直照射到突举部辱纥主的眼中。 “堦理,你的眼睛变成了红色,变得和青牛的眼睛一样,看来是青牛选中你了。” “青牛选中了我、青牛选中了我……” 众人被眼前的异象完全惊呆,尤其红光随着堦理转动,似乎是粘在了他的身上似的,明显是受到了青牛的认可。 不仅是帐篷内的五个辱纥主,就连胡松等人也是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李悦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如果不是夕阳照射的及时,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帐篷之外的侍卫们,一个个互相悄声谈论着,显然都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仅仅片刻之后,阳光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李悦连忙上前,做出遗憾的表情。 “恭喜贺喜啊,看来青牛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这个使者也只能遵从它意见。从现在开始,青牛将归属你的部落了。” 堦理从没想过会获得青牛的青睐,就是来到乌槐部,也不过是为了获得一点点好处,突举部一个小小的部落,哪有资格挣可汗的位置。 现在好了,谁愿意当可汗就去当,如今有了青牛的庇护,整个部落即将人畜兴旺了。 接连两次出现了异象,让五人哪敢不相信青牛,即便是看着眼馋,却是不敢动一点坏的念头,生怕引起青牛的不满。 除了乙辛,其他人对李悦更是尊敬有加,完全没有了一点的轻视。 “堦理感谢侯爷护送青牛回家。从今天起,我堦理当着青牛来发誓,只要不是威胁到契丹,以后侯爷有任何差遣,我堦理一定竭力完成。” 李悦大笑着与对方击掌盟誓,同时挑衅地看了看乙辛,明显是告诉对方,咱们之间的合作算是结束了。 “既然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就不打扰各位了。” 李悦向众人施礼,做出打算离开的举动,对面四人同样还礼,巴不得他赶快离开,也好仔细观察一下青牛。 刚刚走了几步,李悦隐晦地拉了一下胡松的胳膊,同时转过身来。 胡松马上心领神会,悄悄地把手伸进了衣襟。 “乙辛辱纥主,忘了告诉你了,咱们的盟约依然有效,千万别忘记赊欠的货款,希望入冬的时候,可以再次看到你的身影。” 也不管乙辛是什么表情,李悦转身就走,同时胡松已经点燃了大炮竹,借着同伴撩开门帘的工夫,悄悄扔到了案几之下。 一句话让乙辛顿时火冒三丈,追着李悦撵了上去,同时破口大骂道。 “李悦小儿,老夫真是瞎了眼睛才和你结盟。不过是区区……” 话音还没落下,只听着轰的一声巨响,乙辛被气浪轰了出去,身后的帐篷瞬间变得四分五裂,附近的侍卫们同样也被连累,一个个捂着耳朵、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尽管有心理准备,李悦还是吓了一跳,幸好刚才走得快了一些,即便如此耳朵还嗡嗡直响呢。 爆炸声引得附近的兵卒全都跑了过来,自家的辱纥主还在帐篷内呢。 “天雷、是天雷。” 守门的侍卫失魂落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辱纥主刚刚辱骂了使者,所以才会又降下了天雷。” 李悦站在原地,听着胡松的转述,心里更是安稳了,任谁都不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了。 看着背后鲜血淋漓的乙辛,此时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恐怕帐篷内的几个人伤势也不能轻了。 随着帐篷被兵卒们掀开,露出里面四个人的身影,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 炮竹在狭小的空间内威力更大,几人的脸上鲜血模糊,每个人的身上都现出灼烧的痕迹,显然这样的伤势根本不是人力所能造成的。 “天雷、天雷。辱纥主又受到了天女的责罚。” “三次了,辱纥主的誓言应验了。” “乙辛辱纥主不敬神灵,几位辱纥主是受了他的牵连了。” 随着惊恐的侍卫们不停地重复,其他部落的兵卒自顾救助着各自的辱纥主,完全没有在意李悦等人了。 李悦长舒了一口气,对着胡松等人使了以眼色,很快没入人群之中。 如今趁着契丹人群龙无首,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才行,不然万一有人反应过来,自己绝对难逃嫌疑。 看到远处的火光,张子龙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海东青已经被放飞出去,通知隐藏在黑土队伍中的人,以及游弋在外围打探消息的众人,今晚就可以回家了。 马匹、行李,所有东西都已经处置完毕,李悦几人翻身上马,急速向东边疾驰。 尽管牧民们疑惑,为什么使者离开的如此匆忙,可依旧在身后默默地施礼,直到对方消失不见了。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在家眷的哭声中,乙辛彻底地沉睡过去,收敛尸体的时候,众人发现他身上满是灼伤的痕迹,显然是被天雷炸了个正着。 乙辛的死没有多少人感觉惋惜,反倒是咒骂的人居多,尤其是身处他身边的侍卫们,正是因为他接二连三的违背誓言,才会有了现在这个现场。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侍卫受到了牵连。 不止他们,就连其他几位辱纥主也对他骂声连连。 相对而言,寅底石的受伤最重,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只是还有着微弱的呼吸。 堦理醒来的第一句便是询问李悦的去向,显然对这位使者的安危极为关心。 “回辱纥主的话,使者已经离开了乌槐部,想必是踏上了回家的路途。要不要我们去把给追回来?” 堦理大怒,对手下呵斥道。 “你们想走乙辛的路吗?当初我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因为他对盟约不敬,才有了现在这个现场。” “如果不是他已经死了,我倒是想问问他,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去触怒天女。青牛、青牛呢?” 感觉手里抓着一个硬物,堦理抬起胳膊看了看,放心的同时、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突举部即将崛起,使者简直就是我突举部的再生父母。回家、回家,咱们马上出发,必须连夜离开这里。” 有人做出了榜样,其他部落也纷纷效仿,如今乌槐部大乱,留在这里一刻、都会有一刻的危险。 夜色中,几条绵延的火龙,分别向各自的方向行进,完全无视夜晚行军的禁忌。 而在乌槐部东方几十里外,李悦的面前出现一支大军。 从刚刚海林察返回的消息来看,这里至少也有两三千人了。 黑土跪在李悦的面前,口中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 “黑土,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我不过是帮了一些小忙罢了。” 看着眼前的黑土,李悦隐隐有些害怕,这才几天的工夫,对方居然发展成这样的局面。 张子龙、胡松等人也是暗暗心惊,纷纷护卫在李悦的身边,生怕对方忽然暴起伤人。 “侯爷还是不要夸赞奴婢了,奴婢能有今天、多亏了侯爷的赏赐。” “如今我只有一个要求,还望侯爷能够答应。” 李悦心头一惊,身边的众人更是靠近了几步,后边的人更是把手伸进了衣襟,纷纷握住了大炮竹。 “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对会满足你。” 黑土明显一喜,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侯爷,黑土希望你能赐给我一个名字,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当你的奴仆,再也不用受人歧视了。” 李悦想不通,这是什么思维,好像很多胡人都有这个毛病。 殊不知在黑土的认知中,李悦的这一系列操作,简直如同神人一般。 “既然如此,我便赐你与我同姓,从今天起,你就叫李墨。” “李墨。李墨谢老爷赏赐姓名。如果老爷同意的话,从今天起,草原上将会多出一支李家军,甚至以后会多出一个李家部落来。”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李墨,李悦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或许这样的尝试也未尝不可。 想到对面队伍中的海林察等人,妄想的念头更加强烈了几分。 “这座青牛你收起来,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 说话间,李悦把青牛递了过去,青牛的四蹄附近,还满是灼烧过的痕迹。 第140章 混乱之始 乌槐部马上就会成为一个泥潭,李悦必须赶快离开,不然耽搁久了,不定就会被谁绞成肉泥。 就看刚刚李墨带人离开的架势,今晚不定有多人会丧命呢,乙辛的亲眷如果激灵的话,现在就应该离开部落,否则后果此时已经注定了。 只有一人点着火把在前面带路,李悦忍不住向身后看去,尽管一片寂静漆黑,可是感觉那个方向充满了火光,以及众人惨叫、哀嚎的声音。 李墨像是重生了一样,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带着3000千虎贲,径直杀入王帐之中。 像李悦所想一样,王帐附近的帐篷全部变成火海,凡是穿着华美、以及兵卒制式服装的,全部受到了关照。 仅仅是一盏茶的工夫,繁华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 “乌槐部的人听着,要不是你们三番五次的冒犯了天女,也不会有今天的灾祸。天女仁慈,只惩罚乙辛一人,我们乙室部替天女教训教训你们,免得以后再有人冒犯天女。走……” 这群蒙面的契丹人来去如风,对普通牧民没有任何侵犯,对待贵族却是毫不手软,眼看着贵族们的营地里,好像没有几个喘气的人了。 看着对方风一般的离开,径直去了乙室部的方向,牧民们没有人会怀疑,这些“乙室部”的勇士,将会对同族下手。 夜晚中的火把给李墨指引了方向,换乘了王帐附近抢来的马,带着两千左右骑兵,像是黑夜中的幽灵,扑向了群龙无首的乙室部。 众人在队伍中冲杀了两个回合,砍翻近一半的对手后,似乎是觉得无机可乘,一声呼哨之后,李墨带人拨马便走,只留下了一句狠话。 “转告寅底石一声,突欲迟早要替乙辛报仇的,让他回去等着,不日必将带大军征讨乙室。” 寅底石昏迷不醒,一干手下不了解真相,不是说乙辛是触怒了天女,因为降下天雷才送命的嘛,怎么听来人的意思,是因为自家辱纥主的缘故呢。 不过,暂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突欲能放咱一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贵族间的龌龊事太多了,绝对不可能是听到那么简单。 李墨马不停蹄,继续转向西边,去追赶堦理的队伍。 也不期望能把对方杀伤,只要让他知道,寅底石看他不顺眼就是了。 这一夜,方圆百里之内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谁会成为谁的报复对象,就连距离其他部落的突吕不部,也是吓得黑夜赶路,这才算是免遭了毒手。 这一夜过去,契丹五部的局势发生了变化。 乌槐部群龙无首,一个个小的部落纷纷蠢蠢欲动,并且打着为乙辛报仇的旗号,准备向寅底石讨个公道。 突举部也是如此,半夜居然被乙室部偷袭,幸好部落内的勇士们誓死抵抗,才避免了青牛被抢的局面。 堦理已经向天女和青牛发誓,早晚要和寅底石好好算账。 至于涅剌部的突欲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寅底石盯上,只等着回去养好身体,到时亲自带大军和他说道说道呢。 经过几天的跋涉,李悦等人到了铁利府中,如今这里全部由黑水人驻扎,相信稳定几年之后,黑水人便会开枝散叶,人口也会越来越多。 如今已然到了夏季,李悦对铁利的了解更加直观。 这里山多地少,加上无数的小溪河流,只能放牧和捕鱼,实在是难以养活众多的人口。 铁利如今依然保持着部落的传统,只是临时有思慕部领导着众人。 眼下想要改变自然环境太难,只能是尽量改变黑水人的生活方式,引导他们用山珍、渔猎等方式,向扶余城来换取粮食等物,尽量避免完全依靠放牧的形势。 与此同时,通过黑水人的消息渠道得知,留在原部落中的兵士,已经配合着国主向大琦锋发动的攻击。 大琦锋原以为借着原始森林的地利,却没想到差点成了熏鸡,大火蔓延整片山林,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呛死、烧死。 那些从山里跑出求饶的人,迎接他们的是数不清的箭矢,看样子国主是真的急了,根本没打算留一个活口。 据说当时进山搜寻的时候,地上的黑灰没到了膝盖,眼前只有黑灰两种颜色。 只是大山的范围实在太广,直到搜寻结束的时候,也没能发现大琦锋和他叔叔的踪迹,不知是同样化为了灰烬,还是从哪个缺口跑了出去。 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没有了一兵一卒,就算是叔侄两个都还活着,想象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转眼间东北的雨季即将到来,以目前的路途还需在雨季之前赶回扶余,不然再耽搁下去,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辗转一个多月过去,要不是几天就能收到一次消息,众人都以为李悦已经死在了草原上,毕竟和契丹人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一般。 终于回到了扶余府,李悦还没从疲惫中恢复过来,众人赶来看望、问候的同时,一系列麻烦事也找上门来。 “侯爷,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仙州最近频频遭受高句丽遗民的骚扰,下官想请侯爷示下,该如何处置这些高句丽人?” 徐俊所在的仙州,可以说是整个扶余府的重中之重,那里大量的煤炭可是重要的生产生活物资,断然不能有一点大意。 “上次不是那里住着契丹牧民们,怎么现在又出来了高句丽人?这些家伙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对于这个顽强的种族,李悦没有一点的好感,更是好奇他们怎么出现的。 “回侯爷的话,之前咱们到西辽河的时候,那时天气还没缓和,高句丽人躲在山上着,所以咱们才没发现。” “自从契丹人在河边放牧,高句丽人看着眼红了,和他们打过几次,吃了不小的亏,就再也不敢惹契丹人了。” 李悦听明白了,高句丽人这是挑着软柿子捏啊,打不过契丹人,便开始琢磨仙州了。 不过以仙州的兵马,一般的贼寇都不敢轻易骚扰,想来高句丽人的数量不能少了。 见李悦开始发愣,杨礼开口说道。 “当年安东都护府就设置在平壤,用羁縻之策控制高句丽遗民。后来因为高句丽叛唐,都护府被迫迁移至营州。” “在这之后,契丹两部反唐,使得营州失守近20年。之后随着唐国的一系列变故,安东都护府被撤销。渤海虽然建国,担心被唐国忌惮,因而不曾占据辽东。” “至于唐国,皇上根本无法指挥节度使,使得卢龙节度使只是占据了卢龙一带,从而辽东成了一片无主地带。这些年过去,辽东那片地方,不知道有多少高句丽人了。” 李悦脑袋嗡的一声,真是按住了葫芦浮起瓢啊。 如果说辽东半岛上全部都是高句丽人,别说是去往唐国,就连自己的辖内都要不得安生了。 第141章 辽东 “徐兄,以你所见,来骚扰的高句丽人大概有多少?” 徐俊思索了片刻,郑重地回道。 “回侯爷,以下官看来,至少有千人以上。” 听到回答,李悦不禁吓了一跳,一支千人的骑兵对仙州来说绝对是个麻烦。 由此也可以得知,想必辽东的契丹人也不会少了,否则怎么会让高句丽人来找自己的麻烦。 仙州的重要毋庸置疑,同时也是通往幽州的重要关口。 不给高句丽人一点教训,等到秋收的时候,恐怕会被他们和契丹轮番打秋风来。 见李悦如此紧张,徐俊连忙说道。 “侯爷不必着急,以下官和高校尉来看,这些高句丽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以仙州的兵马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下官只是想请示侯爷,这些人咱们该杀、还是该抓,还需侯爷定个章程才行。” 李悦定了定心神,自己也算是小有实力了,如今麾下也能凑出几千的兵马,对付一些遗民倒也不在话下。 能把对方俘虏最好,可惜上千的人马实在不是一个小数,至少也要调动几倍的数量,才有可能实现。 “高校尉有什么看法,你二人可曾说过?” 李悦不算是一个优秀的上司,可起码知道听从别人的意见,尤其是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 徐俊微微一笑,像是早就知道了李悦的想法,马上开口说道。 “高校尉说,无论是捉是杀,都有对应的计策。只是下官想提醒一下侯爷,这些高句丽人顽固不化,想要驯服的话可是要费些工夫了。” 杨礼见李悦再次发愣,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耐心地解释道。 “详细的过程不和你说,前朝杨广之所以三征高句丽,就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一群阴奉阳违、两面派的小人。” “你把他们打怕了,他就会对你摇尾乞怜,一旦稍不注意,就会反过来咬你一口。老夫劝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别光想着他们的人口,如果处置不当的话,就会留下隐患。” 李悦点了点头,这些人的性子简直和倭国人一样。 不过看扶余府目前的倭国人,用起来实在是方便。 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个个卖力的劳作,带动着扶余府的技术飞速发展。 现如今地盘大了,人口也比之前翻了多少倍,可李悦还是觉得人不够用。 “杨伯伯、徐兄,如今的仙州可以说是重中之重,我想试探一下,如果说能把这些高句丽人收服,直接安置在仙州附近,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事。” 杨礼和徐俊相视看了一眼,对方的眼中明显有担心之色,不过既然李悦心意已定,也只有点头同意了。 休息几日,整个扶余城像是一部机器一样,平稳且有序的运行,完全不用李悦操一点心,索性便和徐俊动身,共同前往仙州。 农安也一样如此,一望无际的农田中,秧苗都已经长起了老高,如果今年风调雨顺的话,百姓们必定能迎来丰收。 荒野中不时能看到忙碌的身影,百姓们有偿地开垦着农田。 家中有粮、有田,口袋里不缺钱、孩子们有书读,同时又没有赋税的压力,扶余府的百姓感觉每天都像是过年。 通过交谈,李悦得知“松辽运河”中间部分基本连通,如今只差把松花江水引入到大湖之中,同时掘开距离湖泊几丈的土地就行。 当初设想着用耕牛犁出一道几尺宽的小沟,到时让江水自行冲刷便可,哪成想百姓们知道了用途之后,硬生生地扩大了几倍。 如今的算是有了运河的雏形了,水道深约几尺,宽有一丈多,等江水冲刷之后,相信小船在上面行舟不难,契丹人想要过来,可是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侯爷,之前高校尉到辽河附近探查过,那里多是沼泽之地,想要活捉高句丽人,还需将他们引到仙州才行。” 李悦点了点头,开口回道。 “仙州你和高校尉熟悉,如何计划你们二人商量,我绝对不会插手过问。” 徐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有了这样的保证,自己算是安心了,一个信任下属的上司,总好过胡乱指挥的昏官。 距离仙州几里,李悦便发现了异常,地里的秧苗像是疤瘌头一样,东一块、西一块明显高矮不同的。 “侯爷,这些都是高句丽人干的,他们不敢攻城,就祸害咱们的庄稼。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秋天至少也要少两成的收成。” 李悦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恶狠狠地回道。 “让高句丽人先嚣张几天,过些日子让他们连本带利的都吐出来。” 进入城中,李悦才真正了解到高句丽人的可恶。 “侯爷,你想想办法,这些可恶的高句丽人实在是欺人太甚。老头子我前后补了三次的苗,可是那些混蛋隔些日子就来吃大户啊。” “这些遭瘟的高句丽人,打不过契丹人,就来欺负咱们扶余府了。要不是高校尉说忍忍,城里的百姓都打算抄他们老家了。” 看得出来,百姓们对高句丽人怨气颇深,听他们的话,显然很是了解对方。 安抚了百姓,李悦随着徐俊、高思继进入县衙,具体如何操作,还需仔细研究一番。 “看侯爷的样子就能得知,此番契丹之行应该很顺利。” 当着高思继的面,李悦再次叙述了一番,尽管徐俊已经听过一次,可是再次听到,依旧是咋舌不已。 看似契丹之行有惊无险,可是其中的凶险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哪怕有一步出了差错,这百十人的商队恐怕都要丧命草原了。 看着李悦意气风发的叙述完毕,高思继不禁开口劝道。 “侯爷,高句丽人和契丹人不一样,如果收服的话恐怕也费一些难度。以末将的意见,这些人一个不留,免得留下后患。” “而且以我的了解,辽西一带已经有大量契丹人出没,如果不能及时将其驯服,一旦让他们和契丹人勾结到一起,到时恐怕后患无穷啊。” 李悦一愣,之前和契丹人作战,高思继的心态一直都很平和,可是如今到了这里、面对高句丽人,竟然会变得如此急切了呢。 “高兄,你我相识以来,从没见过你如此紧张过。莫非是高句丽人与你什么私仇,如果是的话,小弟必定竭尽全力支持高兄。” 高思继明显有些慌张,口中结结巴巴地回道。 “没、没有。侯爷误会了,我只是了解高句丽人的秉性,担心侯爷会白费了工夫。既然侯爷打算收服,高某必定听从侯爷的吩咐,绝对不会有半点推脱。” 李悦点了点头,高思继的情绪明显不对劲,只是既然对方不想说,自己也不好继续过问,只能是多加留心一些罢了。 第142章 瓮中捉鳖 接连几天,李悦等人都在仙州附近默默观察着,同时也很疑惑,高句丽人远道而来,仅仅破坏农田,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啊。 他们明显很是谨慎,全部的骑兵加起来足有一千多人,每次行动的时候全部集中在一起。 说是骑兵,不如说是一群牧民,他们的马连马鞍都没有,大多数人的武器也不过是长长的木杆,至于零星几个拿着长刀的,似乎便是这些人的首领。 高思继率领几百骑兵迎了上去,本以为对方会仗着人多较量一番,想不到看到这些全副武装的骑兵,竟然转头就跑,连回头看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高句丽人连续几天都没有出现,直到李悦以为对方吓破了胆的时候,城外再次传来百姓们哭嚎的声音。 “快去禀报侯爷,那些高句丽人又来了,而且还杀了我们不少的人,快、快……” 听百姓的惊恐声音,显然这次对方来势汹汹,并且根本不是来捣乱,已经上升到了报复的程度。 李悦就算是脾气再好,这回也沉不住气了,高句丽人简直就是癞蛤蟆一样,不咬人但是膈应人。 城里的兵士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听到自家侯爷的命令,随着高校尉便杀了出去。 眼看着城里蹿出了一群虎狼,高句丽人吓得有如丧家之犬,一时间田野里满是落荒而逃的身影。 高思继明白,不能一次把对方打怕了,高句丽显然不会长记性的。 兵士们胯下的战马也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一个个卖命地急速奔跑。 这一回明显和以往不同,高句丽人感觉到来自心底的恐惧,听着身边不断有人中箭落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兵士们欢呼雀跃着凯旋而归,凭借着战马和武器的优势,迎来一场大胜。 可惜追击的过程中损失了几匹战马,让熟悉道路的高句丽人逃掉一部分,不然对方全军覆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虽说是打了一场大畅淋漓的胜仗,可李悦却是乐不起来,面前足足摆着数十具尸体,全部都是外出侍弄田地的百姓。 看着李悦痛苦、愤怒的面孔,徐俊连忙劝道。 “侯爷,我翻阅了史书,当年高句丽国被灭,一部分人投奔了渤海,一部分人投奔了契丹,只留下一小撮顽固之徒。” “这些人目无法纪、无过无主,只怕是想要将其教化,实在是有些困难。” 李悦点了点头,同时又有些后悔,最近似乎是太顺利了,当初如果好好考虑一下,或许就不会出现今天的惨剧了。 “好生抚恤这些百姓,要不是因为我一意孤行,也不会让他们丢掉性命。” “马上派人打探高句丽人的消息,争取把他们一网打尽,一定要给仙州百姓们一个交代。” 看得出来,这次李悦是狠下心了,活捉的高句丽人不过是简答包扎一下,戴上结实的镣铐便带到了地里,让他们去补苗、培土。 至于那些已经死的,也被充分地利用起来,脑袋全部砍了下来,用木杆插上、放在田间地头,用以警告高句丽人。 面对着李悦的如此安排,百姓们不禁吓坏了,同时也安心了许多。 不过让他想到的是,高句丽人比想象的要难缠了许多,这些人居然在辽河附近占据了一座旧城——南苏城。 借着对地形环境的熟悉,仙州接连折损了十几个探子,李悦这才知道,南苏城附近满是沼泽,别说是外人,就是熟悉环境的高句丽人,也不敢轻易地走陌生的路。 明明看着是一片土地、草丛,可是战马走上去瞬间便会陷进去,付出了几个探子的生命,终于有人摸索出了办法。 一是下马慢慢行进,一旦人陷入进去,在马的辅助下也会一点点脱困。 二是如果骑着战马掉进沼泽,千万不能慌张,整个快速趴在马上,等到合适的机会,从马上飞扑到泥沼里,慢慢爬行、或是滚出泥沼。 听探子回报,李悦都已经要气炸了肺,更何况是那些直面南苏城的他们。 高句丽人就站在城外看着,纷纷发出大声的嘲笑,别说指望他们救人,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看到仙州人吃瘪,高句丽人胆子又大了起来,尤其是见到同族受辱,对仙州的报复更加疯狂了。 俗语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付出了几十百姓被杀,无数田亩被毁的带价之后,在几里外高句丽人的注视之下,兵士们开始配合着百姓们搬家。 没过几天的工夫,高句丽人发现城里只有一二百的兵士进出,再也看不到一个百姓的影子了。 高句丽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如今居然就站在仙州一里之外,以马匹奔跑的速度,超不过十息就能到达城边。 让他们想不通的是,这几天的仙州城外,总有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出现,看众人簇拥的样子、以及大量的木箱被转移,对方显然是个大人物。 看他们搬动木箱时的状态,显然箱子里装满了宝物,直到某一天,他们终于知道箱子里装了什么。 或许是装的太多,一口箱子从车上摔到了地上,大量反射着阳光的宝物,瞬间便铺了一地。 高句丽人这下子疯了,全然不顾有任何危险,策马向仙州疾驰。 城外的兵士和少年明显都慌了,胡乱捡拾了一些宝物,便推着车子跑进城里,慌乱中竟然连城门都忘记关了。 李悦匆匆跑上了城头,蹲在高思继身边满脸的兴奋,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高句丽人给引过来了。 “兄弟们都准备好了,这次咱们尽量捉活的,到时让他们带路去南苏城。” 高思继也同样兴奋,对李悦轻声说道。 “侯爷放心,其他几个城门都关了,兄弟们在屋顶都准备了大网,事先用炮竹炸上一轮,就算是他们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炮竹一直是扶余府的一件利器,普通的战马听到无不会受惊发狂,没有马鞍的高句丽人,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葬身马蹄之下了。 仅仅过了片刻,马蹄声已经到了跟前,随着一阵兴奋、嘈杂的声音消失,众人再次翻身上马,以己方如此之多的兵力,断然不会害怕城里的那点兵马。 高句丽人每人捡了几颗玻璃渣,浑然不顾被划破的手指,面对着大敞四开的城门,纷纷骑马冲了进去。 口袋里的宝物虽然扎手,可看着却是晶莹剔透,也不知是什么宝石。 既然能让那华服少年紧张,显然是极其珍贵之物,想必城里一定还多的是,不狠狠抢上一票,怎么对得起大老远跑这么一次。 第143章 要挟 看到城内摆放的木箱,高句丽人哪还考虑刚刚看到的人去了哪里,相互拥挤着向城里疾驰而去,就连身后的城门重重关上,都没被他们注意到。 木箱被狠狠地劈开,哗啦一声脆响,里面大量的宝物散落到了地上。 阳光照射之下,玻璃渣分外的绚丽夺目,引得高句丽人互相推搡抢夺。 上千人抢夺几个箱子,瞬间引发了骚乱,前面的人想多拿一些,后面的人抢着向前面拥挤,在狭长的街道上完全挤得水泄不通。 叫骂声、马鸣声,充斥在整个仙州城里。 屋顶的兵士看准机会,选了一个最大的炮竹点燃,随即挑着人多的地方扔了下去。 即便有人被砸了一下,也没有过多的在意,眼前只有那些地上洒落的宝贝。 与此同时,队伍的末端也是出现了炮竹,有人发现了异样,正好奇地看着那冒着烟气的东西,猛然间前方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脚下也同样如此,连人带马同时化成一片血雨。 剧烈的爆炸接连不断,即便是没有被炮竹炸到,高句丽人也被惊马掀落在地,并且随着惊马的踢踏,纷纷发出瘆人的哀嚎之声。 有激灵的向着路边的房屋滚了进去,可是还没等定下神来,身上已经被套上了结实的绳索。 只是眨眼的工夫,仙州城简直成了地狱一般,被炸伤、马蹄踩伤的高句丽人不计其数。 仅仅是前后两个大炮竹,就已经让敌人吓破了胆子,更别说被惊马踩踏而死的诸多惨状。 开膛破肚、脑袋碎裂,死状凄惨无比,令得一些新兵更是隐隐作呕。 高句丽人彻底崩溃了,根本不用撒网,兵士们甚至开始射杀惊马,才能救助他们。 仅仅一盏茶的工夫,再也没有一匹战马站着,或是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或是极力的做着挣扎。 躺卧的战马间,即便是有幸活了下来,也难免被压住了身体,只能是不停地哀嚎,乞求着兵士们救援。 前后二十几丈的范围,完全没有站着的人或马,短短一会的工夫,幸存下来的二百多个活口,已经被兵士们捆绑集中起来。 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李悦长舒了一口气,这些天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那些死去的百姓和兵士终于可以瞑目了。 “侯爷,眼下打算怎么办?” 高思继问了一声,看其眼中的急切便不难看出,此时他恨不得马上杀到南苏城下。 “除了能走的高句丽人,其余的一个活口不留。派人通知徐俊,让他带百姓回来打扫战场,快速处理战马尸体,马油、马皮留下,其他交由百姓。” “至于城里的所有兵士全部出城,带着活口向南苏城进发,最快速度攻下南苏城。” 通过对高句丽人的审问,李悦终于解开了内心的疑惑,对方之所以联系骚扰仙州,就是为了摸清仙州内的情况,从而为下一步进攻做着准备。 从情报来看,这些人已经是南苏城的全部兵力,即便城里有些守卫,想必也不会有多少马匹了,以一个小小的城寨开看,上千匹马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量。 兵士们押解着俘虏,穿过泥泞的街道,脚下留下一行行鲜红的印记,如果不下雨的话,恐怕仙州在一段时间内都会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二百多个高句丽人,如今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此时他们的脑子一片空白。 如果还有思想的话,恐怕也不敢相信刚才地狱一般的经历。 更多的应该还有后悔,如果事先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说什么也不来招惹仙州人的。 为了避免俘虏半路上死亡,一行人走走停停,也足足走了五天之久,才到达南苏附近。 这次可以说是李悦第一次远征,近400里的路程人吃马嚼,一路上消耗极大,要不是这一路上水草丰盛、鱼兽极多,仅靠运输粮草,实在是难以维持。 而且从他们的口中获知,契丹人趁着开春之前,有不少人跨过了辽河,如今聚集在辽河两岸生活的契丹人,足有几千之多。 这些契丹人所属的部落,恰恰正是迭剌部,这不禁让李悦感觉到极大的危机。 乌槐部一行,自己便是罪魁祸首,一旦被人识破计谋,必将面对契丹人的疯狂报复。 距离南苏城十几里的范围,大军停了下来,为了修整的同时,也为了进攻南苏探路。 李悦亲眼见识到了沼泽的可怕,要不是有兵士提前用绳子绑在了身上,刚刚那片草地已经把他吞没了。 看上去明明是一片土地,可是踩上去整个人都会消失不见。 身边的俘虏轻蔑地笑了一下,顿时惹得身上引来一阵马鞭。 “你们汉人不是聪明嘛,小小的沼泽竟然就能住了你们。” 李悦明白,对方显然是嘲笑自己,当初隋炀帝杨广开凿运河、三征高句丽,自己现在做的简直和对方一模一样。 想要人通过沼泽不难,大不了脚上绑上宽大的木板,可是马匹却是难以通过了。 “来人,给这位勇士松绑。你现在可以走了。” 对方明显一愣,听到同伴的训斥后才安下心来。 听不懂也能猜到几分,俘虏一定是在告诫同伴,千万不要给自己带路。 李悦使了一个眼色,有人当即挥刀向对方砍去,被放的俘虏惊慌失措,拼命地向沼泽里跑去。 绑缚着绳索的兵士不慌不忙,眼见着对方的落脚点才慢慢走去。 随着对方越跑越快,兵士也开始跟着加速,哪成想那人跑了几丈,眼看着踩到一块空地之上,瞬间双腿便没入了泥沼之中。 对方看样子极有经验,整个人马上躺了下来,让自己的身体尽量大面积接触泥沼。 随着对方重重的倒下,身体附近的地面明显颤抖了一下,显然在他附近不知道隐藏着多大的泥沼。 众人紧张到了极点,像是自己正在泥沼中一样,眼看着对方一点点把双腿从淤泥里面拔了出来,不知道多少时间已经被消耗了。 李悦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样的泥沼不知道有多远,从附近的地面也看不出马走过的痕迹,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高兄,恐怕这些人把咱们领到了绝路了,看来只能是原路返回,再找找其他的路了。” 高思继点了点头,随即向李悦请示道。 “侯爷,可否让末将一试?” 李悦有些诧异,不知他有什么方法通过泥沼。 随着二十几人的绳索被解开,这些高句丽人像是鸭子一样被赶进了沼泽。 “给你们三十息的机会,谁能逃到老夫的射程之外,就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高思继说完,把弓箭拎在手中,同时开始大声查数。 即便是听不懂汉话,俘虏们也大概明白了眼前的形势,纷纷向着泥沼中跑了进去。 第144章 南苏城 不难看出,这里明显不是高句丽人经常走的路线,慌乱中俘虏们不过是凭着经验在逃命而已。 有倒霉的仅仅跑出去几丈,便落入了泥沼之中,此时的同伴也不敢帮忙,只能听着后面的催命一样的查数声,快速地向前方跑着。 三十息眨眼即逝,高思继盯着仅剩不多的几个俘虏,手中的弓箭渐渐拉成了半月,只听着嗡的一声,一道黑影疾射而出,前方一个俘虏应声倒在了地上。 如法炮制,不过是几息的工夫,再也没有一人站在,高思继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胸中的愤懑似乎随之减少了许多。 “侯爷。” 李悦看得出来,对方眼中满是愧色,同时更是难掩心底的焦急。 “高兄,你我相识这么久了,我一直把当成兄长来看待,如果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便是,总比一个人憋在心里要好。” “况且以咱们扶余府目前的实力,只要不是惹上大的势力,完全没必要担心任何事。” 李悦不明白,对方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状态明显和平时不同了。 高思继抑制着内心的激动,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缓缓向对方回道。 “不瞒侯爷,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到咱们扶余府之前,是李匡威手下的戍将。” 原以为李悦会惊慌失措,想不到那惊慌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脸上现出狂喜之色。 “我就知道,高兄一定不是一般人,否则怎么会懂得治军之道。校尉一职简直是对你的侮辱,等干掉高句丽人,一定得给你和方校尉升官才行。” 高思继心情复杂,一直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就是因为李匡威的名声实在太差,如今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吐了出来,像是掀翻了压在胸口的石头。 尤其是李悦的反应,完全都没在意自己的过去,反而是觉得愧对了自己,着实让高思继激动不已。 李悦用力的挥了几下拳头,以此来表达内心的喜悦,同时看着对方认真地说道。 “高兄,你继续说。” 高思继点了点头,沉声回道。 “自从高句丽人不断骚扰,我便猜测通往幽州的道路断了。加之每天忧思不停,最近时常梦见幽州的弟弟和孩子满身的血迹,所以才会如此失态。实在是愧对侯爷了!” 这回李悦明白了,高思继是因为高句丽人的反常举动,加上思念亲人,进而才会出现了这样的举动。 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李悦自己,恐怕做的还不如对方,没准早就拿这些高句丽人开刀泄愤了。 “高兄,所谓的安慰都是屁话。既然高句丽人挡住了咱们的路,干脆把他们挪开就是。” “如果他们能好说好商量,咱们也不故意刁难,如果说跟咱们动硬耍横,咱们扶余府也不是吃素的。” “从现在开始,仙州的兵马就由你全权指挥,需要什么只管直说,左右有海东青传信,要不了几个时辰扶余城就能收到消息。” 李悦一番话说的高思继异常的激动,如果当初李匡威有他一半的气度,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了。 “多谢侯爷。” 高思继向李悦道谢完毕,转身向俘虏们喊道。 “想要活命的,就带我们走正确的路,只要到了南苏城,我会向侯爷替你们求情,保管留你们一条性命。” “如果继续还耍花招,他们就是你们的例子,觉得自己命大的,可以继续走这条路,看看到底是你们跑的快,还是老夫的弓箭快。” 随着话音落下,俘虏们有人破口大骂,有人则是跪地求饶。 对于顽固不化者,高思继也不和对方废话,直接让兵士们拉出来砍头,尸首随即丢进沼泽之中。 而那些愿意带路的,也让兵士们不得虐待打骂,二者有着明显的区别对待。 有了杀鸡骇猴的举动,去往南苏城的过程变得顺利了许多,两个时辰之后,大军已然到了南苏城的城外。 说是一座城,比当初的扶余县好不了多少,只是胜在比较完整而已。 一丈多高的土墙围绕,城墙外面布满了拒马,看来想要冲进城去可是要废一番工夫了。 此时的城墙上,数不清的人头不时闪现,远远看去,城墙上不止有强壮年,更是站在许多的老人。 看到李悦等人,城墙上一个老人站了出来,指着众人的方向破口大骂。 “他说什么?” 不难看出,老人很是激动,可惜李悦一句都听不懂,向身边的手下询问了一句,对方反倒是一副无奈的模样。 “侯爷。老东西骂的是难听,大概的意思是渤海人把他们逼的没了活路,想要占了这里,除非他们全部死光。” 李悦噗嗤一声,居然笑出声来,让身边的众人很是不解。 “看你扭扭捏捏的德行,他们骂渤海人,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众人纷纷大笑,确实如此,如今老子们都是扶余府人,随你怎么骂都行。 面对着这样的势力,高思继没有一点压力,对手下吩咐道。 “告诉对面的老头,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如果一炷香之后不打开城门,咱们就开始攻城。” 劝降的话音刚刚落下,一连串的箭矢从城头上射了出来。 不过从射程和准度来看,明显是差了很多,从中也不难看出,城里的高句丽人完全没有投降的打算。 对于这种情形,高思继早已经见怪不怪,如果说只要一喊对方便会打开城门,这才是真的有古怪呢。 “侯爷,你看是不是放了这些高句丽人。把他们放回城里,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李悦点了点头,让这些俘虏去告诉同族之前的经历,总好过这些人在这里费力的大喊了。 “高兄,随你怎么做都行,如果能尽快攻下南苏,咱们今晚也不用在野外宿营了。” 高思继吩咐了下去,把仅剩的俘虏全部松绑,同时向着对面的城池一指。 俘虏们明显不敢相信正在经历的一切,一边向前慢慢走着,一边还不时回头看着,生怕身后会出现一支冷箭。 有懂得高句丽话的兵士不屑地喊道。 “我们侯爷和校尉都是汉人,可不是你们这种言而无信的胡人。尽管回去告诉你们的首领,打开城门接受投降,不然等下就要开始攻城了。” 俘虏依旧小心翼翼,直到跑到了百步之外,这才抡开了双腿,卖力地向城池跑去,眼看距离还有几十步远,纷纷露出劫后余生的神色来。 猛然间,城头再次响起叫骂声,但是看城头老人愤怒的对象,明显是变成了这些俘虏。 没等李悦等人琢磨明白,城头的弓手纷纷对准了俘虏,随即又大骂了几句,箭矢如同雨点一般疾射而出,把一众俘虏纷纷钉在了城前。 这一幕让李悦顿时一愣,不明白高句丽人为什么对同族如此冷血。 不过转念一想,便有几分释然了,如果没有这些俘虏,大军也不会兵临城下,这些俘虏俨然就是族人的高奸啊。 第145章 汉人 “看样子高句丽人是不会投降了。” 李悦说了一句废话,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高句丽人连这些带路的同族都杀,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入侵的外人了。 “准备攻城。” 高思继吩咐了一声,看样子也不用等着回复浪费时间了。 兵士们早已经准备妥当,近百人一手举着盾牌、另一只手拿着绳索,只等着号令响起。 “攻城。” “攻城……” 李悦精神随之一振,第一次经历这种状况,尤其是自己作为进攻的一方,内心的紧张和激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扶余府兵士多为胡人,常年与牛马打交道,自然是练就一身高超的骑术。 左手的盾牌护住半个身体,随着战马开始疾驰,后手的绳索也被抡成了一个圆环,俨然一副准备套马的模样。 相比而言,套中拒马比套中烈马要容易多了,城头上的箭矢不仅软弱无力,而且准头极差,兵士的盾牌仅仅扬起了几次而已。 随着绳索飞了出去,牢牢地套在拒马上面,同时兵士们一个漂亮的转身,绳索顿时崩的笔直,伴随着稀里哗啦的响动,全部拒马瞬间被清理干净。 “出击。” 高思继又是一声令下,转眼间几百兵士挽弓搭箭,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响起,众人向着城门冲杀而去。 距离城头百步的距离,兵士们手中的弓箭纷纷扬起,天空中升起一小团乌云,向着城池兜头盖脸的砸了下去。 借着马匹奔跑的力道,箭矢轻易便射入城池之中,还没等城中的高句丽人做出反应,兵士们如同潮水一般向两侧散开,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之后,已然撤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李悦脸上现出了震撼的表情,想不到攻城还能有如此的美感。 再看高思继的表情,对方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显然对于兵士们这样的表现很是满意。 此时的南苏城中,发出不计其数的惨嚎之声,甚至有人中箭从城头上跌落下来,一个个在地上翻滚,似乎可以借此来缓解身上的疼痛。 不过是一个回合,南苏城便已经出现了溃败之兆,这让李悦和高思继不禁对视了一眼。 二人都想不明白,高句丽人有什么倚仗,面对大军兵临城下,既是不降、又不能有效的反击,简直就是平白丧命一样。 战斗打的如此顺利,让兵士们也感觉诡异,看着南苏城的方向、听着里面响起的哭声,每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高思继皱了一下眉头,自从加入军伍以来,还是第一次打这样的仗。 也不是没见过顽固的敌人,可是没有抵抗能力,还死撑着不投降的,却真是平生仅见的。 “喊话。告诉高句丽人,再不开城投降的话,破城之后南苏城不留一个活口。” 随着兵士劝降的话语喊出口,南苏城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喊声,不用想也能知道,高句丽人依旧是一副嘴硬的架势。 “准备火攻。围三缺一,每伙十轮。” 看样子高思继是真的急了,南苏城地处平地,四周没有任何的遮挡。 加之这种老城多用木头建造,这十轮火攻过去,恐怕整座城都将会被点燃了。 兵士们开始采集火种,城墙上再次露出了人头,同时大声喝骂着。 “你们汉人卑鄙无耻,毁我国土不算,还把我高句丽子民迁往别处,把我们高句丽国弄得四分五裂。老头子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向你们投降。” 李悦听明白了,这位明显是一位激进的民族主义者。 只是这笔账要是算起来可是难了,正所谓是冤有头债有主,再怎么说也和自己没关系啊。 如果要算账的话,先说说你们为什么去骚扰仙州,仙州的百姓招惹你了,还是仙州的秧苗招惹你了。 对于这种厕所里的石头,李悦知道根本说不清道理,只有把他们打服才行。 谩骂声中,兵士们已经准备妥当,一队队的人马纷纷向两侧而去。 没过一会的工夫,南苏城的上空开始出现一颗颗火种。 相比之前的攻势,这次显然不留一点情面,眨眼间城中就开始冒出大量的浓烟,同时还伴随着大量的嚎哭之声。 这还是高思继不想滥杀无辜,否则借着混乱的机会,城门都不知道被破开几次了。 城头上看不到一个人影,高句丽人似乎是被打怕了,高思继正准备吩咐破门的时候,南苏城大门缓缓地被打开了。 让人奇怪的是,率先出城的居然是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更让人不解的是,这些百姓被人用绳索绑缚着。 远远望去,百姓们不分男女老幼,完全不像是主动出城请罪,反倒像是被胁迫着推出了城外似的。 “求侯爷饶命、求将军饶命……” 李悦愣了一下,对面那些百姓显然都是汉人,尽管掺杂着各种口音,喊出的却是字正腔圆的汉话。 粗略数一下,对面也有几十个百姓,不知道还有多少汉人被困在南苏城内。 还没等疑惑散去,城门中走出一队人马,为首之人须发皆白,穿着一身高句丽服饰,明显是南苏城的首脑人物。 “对面的汉人听着,给你们十息的时间,如果再不退兵,城里的汉人将会因你们而死。” 有兵士转述了老者的话,听的李悦和高思继顿时愣在了原地。 看来城里的汉人就是他们的倚仗,只是这些是生活在这里,还是被他们从哪里裹挟而来,二人就无法得知了。 “问那老头,城里还有多少汉人?顺便告诉他们,只要放了所有汉人,侯爷不仅马上退兵,而且以后绝对不再攻打南苏。” 相比而言,眼前这些高句丽人不过是疥癣之疾,对仙州和扶余府完全够不上威胁,可是那些汉人就不同了,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同胞。 想不到老头更加硬气,不仅不回答李悦的问话,反倒从队伍中拉出来十几个人,当着李悦的面生生被砍掉了脑袋。 人数和之前放掉的俘虏一样,老头不仅是在示威,更是在向李悦和高思继在挑衅。 看着地上抽搐的尸体,听着百姓们不停的哭嚎,加上高句丽老人挑衅的目光,二人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一个小小的南苏城,如果让仙州兵马肆意攻城,恐怕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能解决。 只是眼前这些汉人,着实难倒了李悦和高思继了。 “撤兵、撤兵。” 随着大军缓缓动了起来,对面的老者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整个南苏城里,更是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第146章 造船 李悦带着众人一路撤退,整支队伍陷入死寂,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像是大败了一场似的。 高句丽人比想象的要难对付,想不到他们居然用汉人当做要挟,如果当时不及时撤兵的话,恐怕会有更多的汉人会被杀害。 “高兄,以你的经验来看,如何才能救出那些汉人呢?” 思索了一路,李悦没想出半点办法,只能向高思继求助了。 高思继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难啊。” “前朝第一次高句丽,上百万大军都丧命于此,高句丽用数万将士的尸体筑成京观,这才引发了后来两次征讨。” “直到我朝太宗皇帝出面,派使臣与高丽国进行交涉,才把京观拆除,并收拾隋军将士骸骨,使其得以安葬。” 对于那段历史,李悦不算太熟悉也是有所耳闻,听高思继这么一说,顿时便气馁了几分。 以高句丽蒸不熟、煮不烂的性子,只有打怕了才能让他们臣服。 可是如今打不得、骂不得,看来只能是想其他的办法了。 “或者咱们也派人和他们谈判,只要能用钱粮把汉人们赎回,侯爷我也认吃这个亏了。” 高思继看了一眼李悦,仅凭他能说出这句话来,自己就算是没白跟随一回。 “侯爷,如今看来只能是用这个办法了。不过就怕高句丽人狮子大张口啊。” 李悦要紧牙关,恶狠狠地说道。 “这个跟头咱们认栽了,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到以后如何处置他们,还不是咱们说了算的。” 猛然想起南苏附近的地形,李悦招来信使,即刻向扶余城报信。 一是准备谈判的物资,二是调拨工匠来仙州,就地打造船只,用来在辽河上打探消息,同时寻找其他通往南苏城的道路。 以李悦的设想来看,如果能让懂得高句丽话的兵士混入其中,寻找机会救出汉人,或许也未尝不可。 众人一路撤回之前的营地,临近辽河附近,无论是饮用水源,还是就地猎取鸟兽,足以保证大军的粮草使用。 修整了一夜,李悦派人到南苏城,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诚恳地和高句丽人谈判,除了马匹生铁以外,无论钱粮或是其他物资,都能接受他们的条件。 哪知道高句丽人真如同高思继所说,每个汉人需付出百贯的铜钱,才能让他们离开。 不仅如此,那些战死的高句丽人也要一并补偿,连人带马绝对不能少于两万贯的铜钱。 听到这样的条件,别说是李悦勃然大怒,兵士们也是破口大骂。 “这些高句丽人,简直是不知道脸字是怎么写的,就算是把他们全城人都卖了,也不值一万贯钱。” “我看他们根本就是百日做梦,就看他们欺软怕硬的德性,给老子舔脚指头、老子都嫌丢人。” 即便是整个军营内怒火冲天,也是拿高句丽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工匠们已经到来,并且开始伐木、造船,李悦索性也不把对方放在心上,只是一边让人和他们扯皮,一边悄悄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甚至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亲自到南苏城下,和高句丽人闲扯扯淡。 日子久了,对方的首脑也看清了李悦的性子,根本不担心被他捉了当成人质,甚至巴不得把自己给抓了,从而给族人带来更多的好处。 此时李悦坐在桌前,正面对着几个老头,脸上挂着不屑同时又无奈的表情。 “侯爷,他们说了,咱们扶余府这么富庶,赔他们几万贯也不算多,不仅把汉人全都放了,而且保证不再骚扰仙州。” 看着对面几个老头的吃相,像是几辈子没见过吃的一样,这些不过是军营里的伙食而已,如果说调料再多一点的话,这些家伙还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啊。 “你和他们说,只要归顺咱们扶余,侯爷我保证五年不收他们的税,而且帮着他们开荒、种地,甚至是契丹人来了,也会帮他们打跑。” 随着兵士把话传达给对方,几个老头的眼睛顿时瞪了起来,同时激动的指着李悦的鼻子喝骂起来。 这些天接触下来,对方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句骂词,即便是李悦不会说,也知道什么意思了。 擦了擦脸上的吐沫星子,李悦露出一脸无奈,随即摆了摆手,马上有兵士把酒桌给撤掉了,只留下对面几个目瞪口呆的老人。 早就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李悦也不过是为了把对方的视线牵制在这里,辽河中已经有小船开始游弋,哪怕对方有一点软弱的态度,他都不打算把事情做绝。 “既然你们的态度如此坚决,侯爷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钱粮没有问题,想要马匹是不可能的。” “奉劝你们一句,好生照看我们的汉人,要是再有一个死的,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次是李悦最后一次来了,不仅表明了自己态度,更是给对方送来的米粮,目的就是希望高句丽人能够善待汉人。 几个老人看着上好的高粱、粟米,眼睛都发直了,南苏附近倒也不是不能种植,只是契丹人时不时会来打秋风,以他们那点人马,根本就别想留下一粒粮食。 况且他们可不在乎你是高句丽人、还是汉人,惹急了见人就是杀。 “侯爷放心,我们高句丽人最讲信用,从今天开始一定好好对待汉人,同时希望侯爷能赶快带来好消息,如今族里没有多少男人,说不得以后就得让汉人去帮着放牧了。” 李悦眼神一冷,前面的话可以完全当成屁话处理,而后面的威胁却是让他彻底动了杀心。 这些高句丽人像杨礼他们说的那样,根本就是一群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希望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这些人还能现在这么硬气,李悦默默地看了几个人一眼,牢牢记住几个人的面孔,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南苏。 南苏城外几里的河道中,不下十艘小船在河面上穿梭,有了倭人工匠的参与,扶余府的造船工艺日趋完善。 队伍中的兵士向河面上摇了摇棋,随即对方反馈来明白的信息,十几艘小船、载着一百多的兵士,迅速向辽河下游激射而去。 第147章 奚族 自从李悦走了以后,没过几天南苏人发现了异常。 仙州兵马开始在整条河道上巡视,估算一下时间,似乎对方还去了辽河的下游。 得知这样的事情,几位长老也紧张了起来,亲自到河边来观察情况。 让他们感觉奇怪的是,这些人明显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一旦看到南苏城人,马上便加速远离,似乎是担心被发现他们的举动一样。 接连几天下来,始终在船上的李悦和高思继二人,纷纷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要不了几天,这些高句丽人就会上当了。 不过这些天发现的情况,也着实让他们很是担心,契丹人几乎占据了辽河下游两岸,船只每行驶一段距离,就会发现他们的身影。 尤其是往来的次数多了,契丹人也已经知道一行人的身份,每每看到仙州的船只,少不了会送上一些特有的礼物。 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小船上准备了特制的盾牌,两两对接就能组成一个小型的船屋,用以抵挡外面射来的箭支。 而需要上岸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手持一面盾牌,随时预防契丹人发起的攻击。 在契丹人的眼里,这些人像是疯了,每天总是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在岸边的河堤上挖掘着什么。 而且只是少数契丹人攻击时,对方根本不理不睬,直接把身体藏在盾牌后面,直到大量的人马快要把他们包围,这些人才会匆忙跑回船上。 等大家伙到跟前看的时候,只会看到河堤上大大小小的坑洞,似乎下面埋藏着什么珠宝一样似的。 别说是以牧民们的见识,就是部落的大小首领到了这里,也想不明白李悦等人是什么意思。 前后几天的工夫,从南苏城附近,到辽河下游、契丹人聚集的地方,两岸几十里的河堤上,布满了数不清的坑洞,引得高句丽人和契丹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有人说是河堤上埋藏了宝物,那是当年隋朝征讨高句丽时获得的战利品。 也有人说他们是在挖掘尸骨,汉人有落叶归根的传统,一定是有谁的先祖死在了河边,特意来这里寻找的。 总之各种谣言传遍了辽河两岸,每天聚集在岸边的人与日俱增,让李悦等人想要上岸都开始有些困难了。 眼看饵料还没撒下去,不少鱼就已经上钩了,李悦打算今天最后一次巡河,并且告诉这些人挖掘的原因。 河道上的小船,俨然成了一道风景,从南苏城开始一路向下,岸边总能看到围观的牧民。 小船像往日一样,李悦等人寻找着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机,打算在岸边挖掘几件玻璃器物,最好是在匆忙中让那些牧民们看见,那就更完美了。 猛然间,李悦似乎听到西岸传来惊叫的声音,不仅他是如此,就连其他人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高兄,你也听到了?” 高思继点了点头,随即拿起一面盾牌,站起身向西边看去。 “靠岸、靠岸。” 李悦好奇的起身看去,只见远处几个胡人的孩子正在竭力逃命,在他们身后极远的地方,几个牧人正在追赶。 牧人看到河道上的船只,明显开始加速,似乎是想趁着众人上岸之前,就把那几个孩子给杀死。 高思继放下盾牌,挽起手中的长弓,瞄准了前方的牧民。 此时已经可以分辨,对方俨然就是契丹牧民,而前方的逃命的孩子,无论是发式还是衣物,明显和他们有着不同。 看到船上的众人,孩子们哭嚎着转了一个方向,似乎对他们的恐惧和契丹人一模一样。 眼看着牧人越发接近,高思继感受了一下风向和风力,随即手中的长弓发出嗡的一声,箭支如同长了眼睛一样,向着为首的契丹人疾射而去。 为首之人应声而倒,剩余的几人吓了一跳,勒住胯下的马匹,愣在原地片刻,随即马上调转马头,拼了命地向原路逃命去了。 此时船只全部靠岸,有人向几个孩子大声喊着靺鞨话,可是那几个孩子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极力奔跑着。 随即又有人用契丹话呼喊,几个孩子才算是有了一点反应。 眼前的众人和契丹人明显不同,而且看刚才的样子,那些契丹人很害怕他们,尤其那个大胡子的将军,一箭就射死了一人,即便是部落里箭术最准的人,都没有他的箭法好。 再看那位将军的旁边,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年身上传的锦缎,连部落首领都没见他穿过。 少年和煦的笑容,驱散了几个孩子对兵士的恐惧,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对方到来。 “你们是哪个部落的人?刚才那些契丹人为什么要杀你们?” 随着李悦的问话被兵士转述过去,几个孩子战战兢兢地回答着。 “回侯爷,他说他们是奚族。因为听说最近有人在河岸边挖宝贝,这才和族里的人一起过来。” 奚族?李悦在脑子里打了一个问号,同时向众人询问着。 东北实在太大了,居住的胡族也是不计其数,仅仅渤海国内,就住着几大胡族,如果细分的话,又不知道会分出来多少个呢。 眼前的兵士是别指望了,以他们的见识,还不如自己呢,看高思继皱眉的样子,似乎有了点头绪了。 “侯爷,老夫倒是听过奚族。他们和契丹、高句丽一样,对于唐国总是徘徊在臣服和谋反之间。” “当初在辽东一带还为他们设置了饶乐都督府,可是随着势力的不断扩大,奚族和契丹相继反唐。” “据我了解最近的一次,契丹反唐失败之后就倒向了回鹘,而奚族从此一蹶不振。双方此消彼长之下,契丹便开始掠夺、奴役奚族,使得现在双方势如水火一般。” 李悦听明白了,胡人简直就是一队队的散兵,只要被唐国这支正规部队打怕了,他们或是直接跪地投降,或是另拜山头,一点都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和羞耻感。 双方都被唐国给揍了一顿,契丹马上给别人当了小弟,而奚族却是依旧自己扛着。 等他扛不住的时候,契丹人又来了,每天不是揍他、就是抢他,看样子什么时候认他当大哥,契丹人才会彻底消停下来的。 想通了二者之间的关系,李悦的眼睛又亮了,如果运作得当的话,先契丹一步把这个小弟给收服过来,岂不是既能增强自己的实力,又能坑契丹一把嘛。 第148章 秀肌肉 可惜眼前只是几个孩子,也不知他们能把自己的意图带回部落。 即便如此,李悦还是想尝试一下,能否成功只能听从天意的安排了。 “你们住在哪里?离这有多远啊?” 随着兵士转述过去,几个孩子露出警惕的神色,同时明显看出、孩子们已经变得紧张起来。 “别怕,这是我们扶余府的侯爷。侯爷想帮你们的族人,到时你们就可以到扶余城里读书,你们的父母亲人,愿意的放牧、还是种田,侯爷都会给你们安排,而且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契丹人会欺负你们的。” 听到兵士的话,孩子们的脸上现出了向往之色,尤其是听说各种的玩具、吃食,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放出了光芒。 眼看着时间不早,李悦拿出几颗玻璃珠,按照人头送给每个孩子。 “回去跟你们的父母、首领说,这样的宝贝我们有很多的,只要是到我们扶余府来,每个人都有房子住、还有地可以种。过了明天不来的话,以后再找我可就难了。” 孩子看着手中的玻璃珠,现出了惊讶的神色,对着太阳看去,里面会呈现出奇异的景象。 虽然不懂得它们的价值,可是也知道是稀罕之物,如此晶莹剔透的宝物,只怕是自己的父母都没听说过。 孩子们懵懵懂懂,不明白李悦有什么企图,可是看他们比契丹人可是顺眼多了,对方不仅没有追杀、喝骂自己,更是送给这样的宝物,至少接触过的人中,他们还是唯一这样的对待自己的。 “多谢各位官爷,我们会向父亲禀报的。还有,你们都是好人,可千万不要跟着我们走哦。” 李悦听了不禁一愣,随即向孩子们问道。 “为什么不让我们跟着,难说是怕我们找到你们的部落吗?” 孩子捂嘴一笑,并且笑着回道。 “各位官爷都是好人,我们奚族虽然人数不多,可也不怕别人。只是因为我们走的路你们大人不能走,很容易陷进泥沼,到时想救都来不及的。” 李悦明白,孩子们熟悉路线,加上体重较轻,即便是遇到沼泽也很容易脱困。 不过从对方的话不难听出,显然短暂的接触,给孩子们的印象很好,至少是打上了一个好人的标签。 双方很快分开,李悦看着孩子们蹦蹦跳跳的离开,似乎之前被人追杀根本没对他们造成一点影响,直到对方的身影没入草原,众人才开始动身启程。 这些天来,河岸边不时就聚集着牧民,甚至远远看到河面的船只,便悄悄向河边靠近,预判着船只会靠岸的地点。 今天的小船明显有些不同,对方的弓箭像是雨点一样砸向了河岸,使得聚集起来的几十个牧民,不得不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紧接着船上的人像是发疯一样,飞快地登上了河岸,并且急速地发掘着河堤,牧民们只能是远远地看着。 过了没多久,有人开始发出欢呼的呐喊,同时高举着手中的宝物。 视力出众者见状不禁感觉心脏开始加速,那些人的手中不知道是什么宝贝,在太阳光之下竟然会闪闪发亮。 终于等到小船离开,牧民们像是发了疯一样,快速地向河边接近,凭借着高超的骑术,连马头不停顿一下,生生从马上跳了下去,直扑刚刚挖掘的坑洞。 此时哪还有同族之分,有人为了一个坑洞甚至大打出手,赢的一方连脸上的血迹都不擦一下,用双手卖力的扒着泥土,期望从里面找到遗留下的宝贝。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有幸运者真的挖到宝贝,一颗滚圆、晶莹的宝珠,那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玻璃珠还没在手里捂热,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幸运者马上变成了倒霉蛋。 想不到面对宝贝的诱惑,完全没有了同族的概念,众人只能想到更多钱粮、牛羊,更大的帐篷,以及更多的奴隶。 随着小船过处,这样的情形笔笔皆是,别说都是些因为利益聚到一起的牧民,恐怕就是部落首领在场,也难以阻止牧民们挖宝。 软弱的高句丽人,显然也被宝贝刺激到了,不惜组织人和契丹抢夺地盘,借着地利的优势,还真打退了几波攻击,在南苏城一带占据了很长的河堤。 “侯爷,陷阱已经布置完毕,咱们明天还要不要去辽河,去等等奚族的人啊?” 听到手下的禀报,李悦点了点头。 “当然要去,如果运气好的话,不妨带他们一起回扶余城,让他们见识见识一下咱们的富庶。” “如果说看不到的话,只能盼他们自求多福了。” 对于奚族,李悦的心思有些复杂,以他们的性格来看,就连唐国都不能将其彻底臣服,自己恐怕也难以达成。 眼下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有机会争取就尝试一下,最多也就是费点口舌罢了。 这些天的布置终于马上要开花结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止是高句丽人,就连下游的契丹人也会遭受打击。 第二天一早,李悦最后一次巡河,为了观察河堤上的状况,同时有机会的话再布置一些陷阱。 二来尝试一些奚族人是否可以争取,只要对方露面、就代表着会有机会。 “侯爷,你看。” 李悦起身,向着兵士所指的方向看去,昨天遇到那几个孩子的地方,赫然这站着几个胡人。 看他们的穿着和发式,明显和契丹人不同,应该是奚族人无疑了。 眼见着有船驶来,那几个人从翘首以盼,忽然变得镇静下来,甚至开始席地而坐,完全像是没看到小船的样子。 对方的举动,让李悦暗自好奇,同时心中隐隐有了应对之策。 随着小船靠岸,河岸的几人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对着李悦高傲地一礼。 “听族里的孩子们说,有人想帮我们奚族。奚族虽然没落,可还不至于随便认主,如果说你们想凭借这小小的珠子,就让我们臣服,真的是小瞧我们奚人了。” 话音落下,对方毫不在意的把玻璃珠向李悦抛来,令其身边的几人脸色微变,随即很快地掩饰起来。 李悦看都不看,任其玻璃珠落在脚下的船舱,只听着铛铛两声,玻璃珠从船舱里蹦了出去,啪嗒一声掉进了水里。 第149章 扭捏作态 对面几人脸上现出惊愕的神色,随即装作一副淡定的模样,可是不时向水里瞄着的眼神,以及嘴角轻微的抽动,无一不显露出内心的情绪。 “既然贵部无心投靠扶余府,本侯爷不做强求。不过我奉劝诸位一句,最近一段时间两侧河道不会太平,最好尽量不要到附近来。” 李悦说完,连敷衍的抱拳施礼都没做,转身便上了小船,留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奚人。 “真不知你们这些胡人怎么想的,我们扶余府虽说不大,可是在渤海也算是小有势力了,有时间你们去问问其他胡人,哪个跟我们家侯爷后悔了。” “呸,别和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说话,会把咱们都带傻的。走,上船、上船。” 李悦的邀请被奚人拒绝,就连兵士们都看不过眼了,纷纷鄙视了几人一番,匆忙上了小船、向着下游驶去。 眼看着小船不见,几个人顿时变得不一样了,不禁开始互相埋怨起来。 “哎呀,你说说你,那么好的珠子怎么说扔就扔了,哪怕是换些钱粮也行啊。” “当初不是说好了嘛,千万不能让看扁了咱们部落。再说了,我哪寻思那少年根本不在乎啊,不仅接都不接、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还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赶快下河捞啊,咱们可没像人家那样富得流油啊。” 说话的工夫,有人已经脱下了衣裤,霹雳扑通的向河里扎了进去。 另外几个人在河岸上焦急的等着,脸上纷纷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高思继回头看了一眼奚人的方向,语气中充满了惋惜。 “侯爷,奚人如今还看不清形势,看样子还想和咱们谈条件呢。以我的估计,用不了十年的时间,奚族可能就会被契丹吞并了。” 李悦笑了一下,随即向对方回道。 “我也看出来了,他们已经打算出来卖了,但是又想要个高价。说实在的,侯爷我真有些瞧不起他们,你要是大大方方的,或许我还能多赏一些。可是你们这样扭扭捏捏的,实在是让人不爽啊。” 众人听了李悦的话,纷纷哈哈大笑起来,奚人确实如此,刚才几个爷们矜持的样子,简直是令人作呕。 不过想起奚族和契丹的关系,李悦不禁又感觉实在可惜。 “等下回来的时候看看,如果他们还在岸上等着,我估计这事十有八九就成了。” 兵士们点了点头,再回去还能看到奚人的话,说明他们的内心也是焦急的。 沿河而下,两岸河堤上随处可见牧民,见到小船出现,牧民也不答话,直接原地就发起攻击。 前行了两三里路,船上的盾牌就没放下来过,只能是靠着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如此状况李悦心满意足,根本不用、也无法再向远巡视,只能是高高兴兴返回。 距离和奚人分开的地点,李悦下意识看了去过,只见几人依旧等在岸边,而且还猛烈地向船只挥着手,生怕看不到他们的样子。 “成了。” 李悦兴奋地挥了一下拳头,哪怕是奚族只有一两千的人口,他都心满意足了。 小船不紧不慢向对方靠近,既不能让他们看出迫切的情绪,又不能让他们觉得受到冷落。 此时的奚人明显不再矜持,甚至开始放声大喊着。 “侯爷、侯爷,奚族黑讫支部首领——吐勒斯,在此恭迎侯爷。” 不难看出,奚人的态度明显变了,不过李悦也不是得理不饶人,连忙嬉笑着迎了上去。 “哎呀,真是相请不如偶遇,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看来咱们真是有缘啊。” 吐勒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对方小小年纪便身居高位,难免会有些放浪形骸之时。 只是依靠这样的靠山,会不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这不禁让吐勒斯在心底里打上了一个问号。 高思继看出对方的顾虑,不禁开口说道。 “吐勒斯首领不要见怪,我家侯爷就是这个性子,他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和你们的亲近,等以后日子久了,你们就知道侯爷是什么人了。” 吐勒斯微微愣了一下,如今别开生面的对话,倒是让自己忘了之前的尴尬,不禁对李悦的做法产生了几分好感。 “侯爷,吐勒斯向你赔罪了。奚族虽然势力不如从前,可是我们也不想被人看轻了,还望侯爷可以体谅几分。” 李悦摆了摆手,同时开口安慰道。 “首领言重了,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恐怕比你还要严重上几分,不过为了族人和手下们着想,就是受再多的委屈也都值了。” 见李悦如此理解自己,吐勒斯明显有些激动,深吸了一口气,才算是平复下心情。 自从整个奚族分裂成了东西两派,部落的牧场被契丹压缩到了极点,族人们每天也过得战战兢兢,生怕什么时候就会契丹大军来掠夺一番。 听闻族里的孩子见到汉人,吐勒斯根本不相信他们的话,不过看到那颗珠子,顿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以他的眼力也看不出来,宝珠到底是什么东西,琉璃、珍珠没有这么通透,难不成是什么天然的宝物。 尤其是听闻对方出手阔绰,每个孩子人手一个,不禁怀中极大的好奇,依照对方的吩咐早早等待在这里。 无论是对方的气度,还是汉人的身份,都让吐勒斯生出一线希望。 吐勒斯深深一礼,随即郑重对李悦说道。 “我们部落人单势孤,从没踏足过扶余府的地界,只是听牧人们说过,迭剌部似乎在那里跌了一个跟头。不知是否就是侯爷的扶余府啊?” 李悦轻轻一笑,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骄傲,同时轻轻说道。 “如果说是耶律阿保机所在的迭剌部,那应该是没错了。我记得当时他率领5000大军,折损在扶余城下的人马,就不下上千之多。” 话音落下,吐勒斯等人纷纷露出惊色,阿保机在这一带简直就是幽冥的代称,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个小部落消失在他的马蹄之下。 听说阿保机进攻渤海,吐勒斯不禁有些疑惑,两地相距几百里之遥,想不通对方为何会进攻那里。 同时又不禁暗暗祈祷,希望阿保机此次远征会折戬而归,这样才能为部落带来一丝转机。 想不到今天终于有幸,见到了令阿保机失败的勇士,而自己又差点错过机会,险些和勇士们擦肩而过。 “不怕侯爷笑话,吐勒斯背负着族里几千百姓的性命,实在是不敢轻易做出决定。你看,我可不可以……” 吐勒斯露出期盼的神色,看着李悦等人的船只,做出一副向和他们同行的姿态。 李悦顿时心中一喜,连忙回道。 “这有何不可,我正想邀请族长一同前往,让你自己亲眼看看扶余府,同时也能结交更多的朋友。即便是你依然不想依靠任何人,咱们以后也可以朋友相称,共同对抗契丹人。” 第150章 见闻 看得出来,李悦的诚意十足,仅仅接触的片刻,便已经能够了解一二。 无论是对方表现出来的气度,还是以往的战绩,甚至是眼前这些兵士们的皮甲、武器,全都能显现出实力的不凡。 眼看吐勒斯上了船,同族不禁有些紧张,虽说目前接触对方表现的光明磊落,可谁知道到了他们中间,会不会被当成人质啊。 吐勒斯向几人解释道。 “几位兄弟不用慌张,依我看来,侯爷不至于办那种下作的事情,如果他真的有所企图,难不成还用在意你们,索性把咱们全部都抓了便是。” 话音落下,吐勒斯看下李悦,不仅是在说给他听,同时也是在暗暗提醒,即便用自己当做人质,同族也不会因此妥协。 李悦见状哪还不明白其中的关节,对其安抚的同时,又语重心长的解释道。 “诸位放心,我李悦愿意用性命担保,吐勒斯族长此行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可惜还有要事嘱托各位,否则真希望诸位能共同前往。” 说话的工夫,李悦拿出一把玻璃珠,随手向对方抛了过去。 “回去告诉部落里的族人,近一段时间都不要到河边来放牧。等以后到了扶余府,这种东西多的是呢。”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接住玻璃珠,脸上纷纷露出了狂喜之色,如今别说是吐勒斯去扶余府,就是长住那里也不是不行。 与此同时,几人也对李悦的话更加疑惑,这已经是第二次提醒,只是知道最近河边多了牧民,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止是契丹,就连高句丽人也掺和了进来,一个个在河堤上挖着,似乎是在找什么宝贝。 难不成最近辽河会有什么灾难降临不成。 既然李悦不说透,众人也不好刨根问底,只是连忙向李悦保证,一定会向族人们告知。 跟随着李悦等人向北进发,吐勒斯对军营里的伙食赞不绝口,被兵士们嘲笑了几次之后,依旧是改变不了这种想法,天底下那支军队能天天吃那个什么鱼肉松的。 以他的见识来看,兵士们根本就是在炫耀,扶余城的吃食再好,还能是什么食材,无非是多一些山珍野味罢了。 放下心中的疑惑,几天的工夫已经到达仙州,路上的景观再次让他生出好奇之心。 “侯爷,我注意到辽河边开出了一条河沟,一直通道了仙州附近,难道说你是打算在里面行船吗?” 之前的小船已经变成了木柴,离开那座营地的时候,小船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 看到李悦之前的举动,吐勒斯当然会如此想象。 李悦神秘的笑了一下,指着北方更远的地方,异常自信地说道。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是希望能一直连通扶余城,到时来仙州就方便了许多,估计用不上两个时辰,就能到达这里。” 殊不知只是李悦的一个玩笑,却是让吐勒斯大惊失色,两地距离将近300里地,即便是万中无一的战马,恐怕也要两个时辰。 而且这么远的距离,战马得不到一点休息,跑到目的地的时候马也差不多要废了,真能连通两地,从各个方面来讲,两座城池都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来。 可惜如今也只是李悦的设想而已,如果之前的计划能圆满实施,都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高思继继续镇守仙州,李悦修整了一夜,继续向西北进发,一路上走来,让吐勒斯更加深信不疑。 一道浅浅的沟渠,径直绵延数十里地,连通了一个个湖泊,虽说距离湖泊还有一两丈远,可是随着水流的冲刷,那段距离的泥土消失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李悦回想了一下,如今只差连通塔虎城边的松花江,只需把江水引入湖中,想必以江水的凶猛,冲刷出一条沟渠不难,至于给下游造成大多的水势,就不得而知了。 看了看天气,太阳已经被遮挡的消失不见,徐徐的清风还带来丝丝的凉爽,在六月里实在太难得了。 进入仙州的时候,吐勒斯没有太多的感觉,一座不大、略有破旧的城池,里面的人口也不算多,从百姓们的穿着来看,仅仅是过得去眼。 等到临近扶余城时,吐勒斯的嘴巴好像就没合拢过。 眼前一片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数不清的人头在紧张有序的忙碌,让他感觉意外的是,远处已经伫立着一座城池,明显是又建设了一道外城。 而让他更加奇怪的是,视线中看不到一个孩子,如果说部落里有什么大型的劳作、集会,一定是少不了孩子们的身影的。 抑制不住内心的疑惑,吐勒斯开口向李悦问道。 “侯爷,我看远处的城已经不小了,为什么还要加建一座外城,难道说为了抵御外敌、特意建造的吗?” 李悦微笑了一下,在他心里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把扶余城建成方圆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甚至是让整个北方都关注的焦点。 “有这方面的打算,说起还要感谢那个耶律阿保机呢,要不是有他们帮助检验了一次扶余城,大家还真没发现新城存在着诸多的隐患。” “现在城里住着上万的百姓,而且大多是老人、妇人和孩子。等到外城建起来之后,即便是有敌寇来袭,老弱妇孺住在内城,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人受伤。” 听李悦如此说着,吐勒斯连忙又询问道。 “侯爷,听你的意思,城里应该有不少的孩子,可是我为什么一个都看不到呢?不会是孩子们都外出去放牧了?” 对于胡人来说,适龄的孩子外出放牧才是正常的情况,尤其是扶余城地处腹地,根本不用担心又敌人来袭,总不能让他们每天吃喝玩乐,无所事事。 李悦哈哈一笑,指着城中高高的旗杆,那里一面大大的李字帅旗,正随风摆动着。 “看到那面大旗了,孩子们正在下面的府衙中识文认字,大一些的孩子学习的也更加高深,等过几年之后,他们完全掌握了基础,还要按照兴趣、特长,进行详细的分类。总之,扶余府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 “看到那些百姓了,别看他们一个个都是泥腿子的模样,每家每户都在城里有一套房子,家里至少也有十贯以上的铜钱。” “我相信用不上几年,附近的几座城池,也能达到家家有房住、户户有存粮,百姓们根本不用为生计而发愁了。” 第151章 松辽运河 不用说李悦描述出的景象,就是眼前的一切,都令吐勒斯不禁神往,如果奚人也能住在里面,哪还用每天担心生死的问题。 耳边听着李悦继续说着,吐勒斯深以为然,赞同的点了点头。 “吐勒斯首领不用担心,如果你们部落愿意搬迁,我同样给你们一样的待遇,不信你可以进城打听,每个部落、每个种族,我都是一视同仁。” “老人和孩子住在扶余城中,至于壮年则是就地安排,或者是按照人数进行调拨,让他们可以安心劳作、守卫城池。” 李悦说的不算详细,可是吐勒斯也明白了,如果是自己的话,差不多也会有同样的安排,一个种族、部落聚集在一起的话,早晚都会是个隐患。 随着二人继续前行,吐勒斯发现的更多,百姓们对于李悦是发自内心的尊重,而并非是那种出于畏惧心态。 眼前看到的一切,已经让他做出的打算,当看到城内的繁华,以及各种作坊,更是坚定了举族搬迁的念头。 正像是李悦说的那样,城里没有一个闲人,即便是身有残疾之人,也有适合的活计,哪怕是挣的不多,却也能养活自己。 鱼肉松、酒坊、香皂等等,可以让每一个人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不至于和以往的胡人一样,只能是以放牧为生。 况且扶余府的福利也是让他心动的原因,每人百亩的耕地,虽说是需要自己开荒,可毕竟那是自己以后的产业。 而且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远不止这些,只要族人们融入到这里,自己早晚也会成为元老中的一位。 不出意外的话,奚族黑讫支部是要搬家了,至于其他部落,吐勒斯打算亲自游说一番,能不能劝动他们,就看那些首领们的眼界和打算了。 李悦看得出来,完全不用和吐勒斯说什么了,对方的两眼发亮,现在恐怕是撵他都不会走了。 第二天一早,二人乘船向塔虎城出发,一方面是为了让吐勒斯见识扶余府的防卫力量,同时也是为了正式实施计划,天空中的乌云密布,眼看着似乎就有暴风雨来袭。 乘船一路西下,吐勒斯见识到了扶余府的富庶,松花江两岸都种植着稻田,等到秋天收获的季节,定然会出现一座座米山。 今年的塔虎城简直成了一个新兵训练营,汹涌的江水和湖泊,让契丹人无法靠近一步。 而且城寨里的人数增加了更多,多是各个部族的适龄青年,他们在这里集中操练一段时间之后,将会分布到各个城池,尽量让各个部族相互融合。 相信这样实施十年、二十之后,胡人的后代很难说清自己到底是粟末靺鞨人,还是黑水靺鞨人,亦或是奚族人。 “侯爷,你总算是来了。” 方平见到李悦,依旧是保持最初的热情和尊重,自从上次分别去往契丹,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不止是方平,就连眼前诸多的胡人青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少年侯爷。 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塔虎城内的变化和练兵之法,竟然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尤其是冬天时的战绩,塔虎城仅仅几百的兵力,就消灭了契丹近千的人马,着实是让人难以相信。 每个在这里的青年,都珍稀这来之不易的生活,加倍锻炼着体魄、掌握着各种杀敌技能,为成为一只真正的下山虎,做着自己最大的努力。 利用闲暇时间,一众后备兵士已经把之前的河道封死,从塔虎城西侧望去,已然变成了一马平川。 今天的计划就是,从西侧一两里之外,再开通一道沟渠,用来连通松花江和大湖。 耕牛、各种工具都已经准备齐全,加上一群精力旺盛的青年,没用几个时辰,一条一丈多宽、深约半丈,长达百丈的河道已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连接大湖一侧的沟渠,距离湖水不到一丈的距离,湖水来回荡漾,倒也不必担心会冲垮倒灌进去。 至于江边的一侧看着就感觉危险,汹涌的江水拍打着岸边,仅剩下那一丈的土层被江水不断地侵蚀,一点点向沟内坍塌着。 李悦看了一眼江面,浑浊的江水不停地翻滚,相比之前的水势似乎是大了许多。 “侯爷,看样子上游应该是下暴雨了,往年这个时候都是这样子,不然江水不至于这么浑浊。” 听到方平如此说道,李悦暗暗叹息,如果下游也正在下雨的话,计划恐怕是难以实施了。 趁着水势渐大,众人用镐刨着、用锸(铁锹)挖着,很快把剩余的土层挖开。 江水像是出闸的猛虎,瞬间灌满了沟渠,仅仅是几息的工夫,便把远处的泥土冲毁,如同一条黄龙咆哮着钻进大湖之中。 众人发出惊呼之声,如此浩大的水势,引得湖面上泛起了波浪,一波一波的江水快速向远处推进。 汹涌的江水如同剃刀一样,眼看着小小的沟渠变成了一条小河,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宽,河道中的江水也更加浑浊,简直和泥浆一模一样。 湖面上的波涛翻滚,眼看着一道道浪潮向远方推进,似乎只有摧毁挡在它面前的一切,才会平息心中的怒火。 吐勒斯感觉自己不会闭上嘴巴了,这几天见到的奇景、奇迹实在是太多了。 看眼前的水势,连通所有沟渠、到达辽河,仅仅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听着身后咆哮的松花江水,只会把这个时间缩短。 怪不得侯爷再三嘱托,一定不要让牧民到河岸边,洪水这一路聚集能量,到达辽河的时候恐怕会掀起滔天巨浪。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两岸的牧民,就是一座城池都难以承受这样的威势。 猛然响起酒坊中的瓶子,吐勒斯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如果不是李悦有意放奚人一马,几个时辰之后估计距离灭族也不远了。 裹挟着湖底的泥沙,江水一路翻腾,似乎整个湖面都在上升,在众人看不到的远方,泥浪足有一尺多高,咆哮着向下游的沟渠中灌注进去。 仅剩的一点泥土,根本阻挡不了浪头的侵蚀,随着一声巨响,混合着泥沙的江水,像是发了疯一样继续狂奔。 两个时辰之后,正在仙州巡城的高思继停了下来,远处传来隆隆的巨响,让他顿时惊喜交加。 不止是他,就连城中的百姓、兵士们都停住了脚步,无不被这浩大的声势所震撼。 站在城中的高处,向西北方远眺,那里出现了一头真正的洪水猛兽,几尺高的泥浪摧毁着面前的一切。 当洪水经过仙州,众人的脸色都已经发白,即便是相互对面吼着,也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只能看到一张惊恐的面孔,和一张不停张合的嘴巴。 辽河两岸,聚集了足有几千人,从南苏城开始、一直到辽河下游,几乎相隔几丈就能看到一个人影。 自从在南苏城边的河堤上挖到一颗珠子,整个南苏城除了汉人以外,差不多全体出动,去挖掘那种绝世宝珠。 别看汉人的历史悠久,可是在南苏城地界,高句丽人才是主人,这种一夜暴富的机会,怎么可以让他们实现,即便是给汉人看上一眼,都是对宝珠的亵渎。 “什么声音?好像是打雷了呢?” “别说是打雷下雨,除非是下刀子了,老子才会回城。赶紧挖、赶紧挖,挖到一颗宝珠,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此时松花江水已经灌注到了辽河,与其说是江水,用泥浆形容更确切一些。 浩大的前浪高度将近丈许,宽度更是无法衡量,上游积累下来的威能,瞬间发泄到辽河之中,使得原本还算平静的河水,刹那间变得狂暴起来。 只是眨眼的工夫,两岸几十丈之内,全部变成泥汤,并且以惊人速度在迅速的扩散。 辽河像是开锅了一样,河水直接被掀到了两岸,撞起的浪花足有几丈之高。 远处的高句丽人已经被吓傻了,一个个惊恐的站在原地,绝望地看着洪水到来。 “快跑啊。” 此时的提醒显然已经晚了,洪水推进、扩散的速度,即便是最快的战马也望尘莫及。 仅仅向岸边跑了几丈,洪水已经到了脚下,那个高句丽人一个踉跄倒在了水里,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便完全消失不见了。 这还仅仅是第一波浪头,后续的洪水声势更大,后浪一波波的推进,使得洪水的速度更胜了几分。 几息之后,一里之内的两岸河堤全都消失不见,只能依稀看到洪水中有什么在挣扎,不过也只是一瞬间,那里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洪水在南苏城的注视下呼啸而过,带走了众人的震撼,同时也带走了无数的生命,仅仅是刚才一会的工夫,至少有七成的高句丽人消失了。 松辽江河汇聚的能量继续向下推进,等到契丹人发现的时候根本就来不及了。 马匹、牛羊提前已经是发出了警示,纷纷远离着河边,可是红了的眼契丹牧民根本不为所动,依旧还在挖掘着宝贝。 当洪水到来的时候,牧民连一声惊叹都不曾发出,瞬间便被泥浆淹没。 相比南苏城,契丹人被生活习惯所害,一个个个临水搭建的帐篷,眼看着一个个被洪水吞没,住在里面的妇孺,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此便丢掉了性命。 几年之后,有人如此记载:乾宁二年六月,有高句丽和契丹触怒辽河,故而引发洪水,直至罪魁祸首溺毙,方才恢复平静。 第152章 大自然的威力 运河贯通的第二天,塔虎城连续十天处于暴雨的肆虐之中。 暴雨猛烈时从屋子里向外望去,仅仅能看到几丈之外,空气中隐隐充斥了烟雾,仿佛整个天地都消失了一样。 豆大的雨点敲击着地面,加上外面江水的咆哮,两个人面对着面,如果不大声喊的话,都听不到对方在说些什么。 此时别说是吐勒斯,就连李悦也是暗暗后怕,以目前的雨势,如果没开通松辽运河,只怕是塔虎城一带都会被淹没,甚至是临近江边的扶余城,都难免会受到水灾。 暴雨来得突然,去的也是没有一点征兆,第十天中午的时候,太阳已然挂在了天空正中,就连云彩也成了一片一片的了。 怀着无尽的敬畏之心,李悦等人来到之前开通的沟渠附近,此时这里俨然成了一条大河。 河道的宽度足有十几丈远,而且两岸的泥土还在不停地向水中坍塌,显然还没有松花江达到满意的程度。 眼前的景象如此,下游的情况更是难以预料,或许整条运河达到十丈的宽度,应该是不成问题。 众人回到塔虎城的时候,扶余城恰好派人来向李悦禀报。 整座城池没有任何人员伤亡,只是穿城而过的江水扩大了城里的沟渠。 知道了城里的情况,李悦终于松了一口气,至于被扩大的内河,没有看到实际的景象,也不好说是好是坏了。 是时候检验成果的时候了,吐勒斯更是归心似箭,被如此罕见的暴雨隔了这么多天,不知道部落有没有受灾,而且又乱成了什么样子呢。 几艘小船相继驶入湖中,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塔虎城更是派出了最好的船工。 现实情况也由不得他们认真对待,此时江水依旧湍急,水中不时有粗细不一的树干出现在视线中,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面临船毁人亡。 不止是为了安抚吐勒斯,李悦也担心仙州的情况,暴雨加上高句丽人的摧残,今年恐怕只能是解决温饱了。 尽管水中的情况复杂,可是顺流之下到达仙州,也只用了将近两个时辰,临近黄昏的时候,已然看到了仙州的轮廓。 这一路走来,李悦和吐勒斯真的心惊胆寒,小船航行在大湖中时还没觉得咋样,进入沟渠的过程简直堪称九死一生。 人工开凿的沟渠不知道拓宽了多少倍,不管是用来运送物资,还是用来调兵遣将,都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 这多亏了这个时代的东北人口稀少,使得运河两岸的土质疏松,经过暴雨和洪水的洗礼,沟渠两岸的泥土纷纷被冲向了下游。 李悦的心情复杂,如此大规模的破坏原有的环境,不知道会对后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众人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算是在仙州附近登陆。 看眼前的状况,仙州一切良好,如果能径直开通一条河道,待水势平稳之后,这里完全可以建造一座码头。 “侯爷。” 眼看着西边来人,高思继马上带人、带马迎了上来,胆敢在这个时候完成松辽运河处子航行,除了李悦他想不到任何人了。 “高兄。仙州还好?百姓还好?” 李悦脸色煞白,忍受着胃里的翻滚,急匆匆地向对方询问道。 高思继的脸上现出笑容,向吐勒斯拱了拱手,根本没有任何的担忧,对李悦回道。 “回侯爷的话,仙州平安无事、百姓平安无事。” “不过以老夫的见识来看,恐怕高句丽人和契丹人是要遭殃了,或许只有那些胆小、头脑清醒的人,才会幸运的捡回一条性命。” 看着高思继的笑脸,吐勒斯心里打了一个冷战。 这两点说的容易,可是面对着宝珠的诱惑,又能有几个人能做到冷静对待。 如果当初奚族没能放下面子,恐怕死亡的人口也不会少了。 趁着天色还早,李悦巡视了一番田地的状况,果然不尽人意。 今年仙州粮食减产,已经是不可避免,李悦打算调拨蔬菜种子,尽可能的弥补百姓们的损失。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高思继随同李悦,径直向西辽河南下,同时也让他更加直观地见识了洪水的威力。 一路上高思继的笑容便没有消失,想来心里的阴霾已经是消散了大半。 放眼望去,原本的沟渠变成了几十丈宽的河口,即便是洪水退去,估计也能留下几丈的通道,如此一来进入辽河完全不成问题。 随着船只顺流而下,众人愈发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辽河的河面明显更加宽阔,即便是最窄的地方,也达到了近百丈宽。 由此可见,上游冲刷下来的泥土,不知道把河道堆高了多少,使其轻松没过了河堤,如果那里原本不是沼泽的话,或许将会变成一畦畦的良田。 眼看着南苏城越来越近,城头上依稀有人影闪了一下,没过一会的工夫,不止是城头上,就连城里也有人跑了出来。 “李侯爷、李侯爷……” 呼喊声虽然不大,可是从穿着和话语不难判断,这些俨然就是汉人。 放眼望去,汉人的人数不多,大概几百人的样子,而且人群中看不到一个高句丽人,不禁让李悦又惊又喜。 难道说一场洪水,让所有的高句丽人全部都消失了? “靠岸、靠岸。” 李悦催促着,慢慢向岸边靠拢,如今已经分辨不出真正的河岸,只能是一点点的试探着前行。 “咚”的一声轻响,众人略微踉跄了一下,显然船底已经是触碰到了泥地。 “喂,诸位父老乡亲,高句丽人去哪里了?” 李悦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向百姓们问道。 “回侯爷的话,那些高句丽人死的死、跑的跑,如今这座城是咱们汉人的了。” 众人兴奋的喊叫,加上距离太远,让李悦根本分辨不出嘈杂的声音里到底是喊着什么。 相继喊了几遍,百姓们也发现了异样,连忙有人组织着齐声喊了两遍,这才算让李悦听明白了。 从当初的南苏城来看,高句丽百姓不下几千人。 以眼前的汉人数量来推测,只有双方实力相当,才会把剩余的高句丽人赶出南苏。 继续推测,恐怕是有八九成的高句丽人,把性命丢在了洪水之中。 李悦被吓了一跳,自己一个不上台面的计策,竟然一举令这么多人丧命,心中震撼的同时,对大自然的敬畏更是增添了几分。 这还不算全部,加上下游的契丹牧民,恐怕丧命者不下五千之多。 或许是联想到当初河堤上的景象,吐勒斯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万幸、万幸啊。 下游是不能去了,以目前的水势来看,回程将会愈发的艰难,众人索性靠向右岸,按照吐勒斯的指引,寻找可以靠岸的地方,同时向奚族的部落进发。 第153章 余庐睹姑 “侯爷,我们黑讫支部距离迭剌部仅仅不过百里,要不然侯爷还是不要亲自前往,以免出现什么意外啊!” 吐勒斯心情复杂,激动中还夹杂着紧张,万一被契丹人发现了汉人的身影,别说是李悦等人自身难保,恐怕连自己的部族都要受到灭顶之灾啊。 李悦看了对方一眼,从吐勒斯的表情上多少猜出他的担心,于是开口问道。 “敢问首领,如今从你我二人的穿着来看,能分辨出汉人、奚人吗?” 吐勒斯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只听着李悦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者说了,你看附近,如今辽河两岸都看不到一个人影,恐怕如今的迭剌部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 之所以李悦冒险前往奚人部落,一是为了亲眼了解奚人的情况,二来也是为了从侧面了解契丹。 虽说不能直接进入迭剌部,可至少也能大概确定契丹人的行军路线,从而做出有效的防御来。 吐勒斯脸上现出笑容,无论是从李悦的实力来看,还是从他的心性来说,黑讫支部改换门庭都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与此同时,迭剌部正像李悦所说,从辱纥主到普通的奴隶,全部都是人心惶惶的。 这两年也不知是怎么了,整个契丹流年不利,往年牧民们打秋风的唯一通道,竟然变成了什么塔虎城。 接连折损了几百契丹人性命不算,就连挞马狘沙里——阿保机,率领着5000大军进攻扶余县,竟然也是大败而归。 更别说最近北部的契丹五部,完全就是势如水火,不是你今天打我、就是我明天打他,每天大大小小的战事轮番上演。 事情的起因也查清楚了,就是因为扶余城的一个少年,向乌槐部送了一座青牛。 更让人想不到的,听说那个少年成了什么侯爷,小小的年纪竟然拥有了几府之地。 从情报来看,青牛似乎还不止一座,乌槐部自从乙辛死了以后,竟然有人利用青牛招揽部众,现在已然达到了几万的人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此强势崛起的部落,部落的首领自然会得到各方势力的打探,想不到此人原本只是个普通的牧民,如今自称是受到了唐国的册封,而且还被赐予了“李”姓。 不管是真是假,契丹的首领们都不相信,可是挡不住普通的牧民相信啊。 辽河边出现了宝珠,这样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契丹高层,每日牧民们不思放牧,而是妄想着一夜暴富,怎能不让他们紧张。 早就觉得这里存在着阴谋,可即便是可汗也不敢轻易下达命令,生怕会激起牧民们的不满。 如今想想,或许当初就应该采取雷霆手段,也就不会出现眼前的局面了。 迭剌部的所在地,几十里内都隐隐能听到哭声,一场诡异的大水,竟然让上千户牧民家庭失去了男人,更别提辽河对岸,那些全家都被洪水吞没的契丹人了。 接连不断的灾祸,让可汗时常大发雷霆,经常挨骂也已经让耶律阿保机感觉麻木。 一场仗输的莫名其妙,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自己竟然折损了上千的勇士。 什么时候如此大败过,已经记不清摧毁了多少的部落,耶律阿保机开始反思。 并非是契丹人的马匹不够迅捷,也不是部下的软弱,更不是武器不够锋利,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指挥不当。 汉人有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想来应该亲眼去扶余城里探视一番。 正坐在帐篷里皱眉思索着,猛然间帐篷里亮了起来,显然是有人无声无息的闯了进来,阿保机正要发怒,眼看对面的来人,脸上的怒色顿时消失,换了一幅和蔼的面孔。 “阿妹,你今天怎么来了?嗯?今天怎么穿了一身的汉服,让那些老家伙们看见,又要骂个不停了。” 眼前的正是阿保机的妹妹——余庐睹姑。 余庐睹姑年方十七,正是处于从女孩向女人转变的过程之中,白皙的脸上一双俏皮的眼睛,对哥哥闪现出灵动的光芒。 “阿兄,我看你这些天愁眉不展,想必还是在因为那些汉人们发愁?” 阿保机点了点头,对于妹妹这种答非所问,早就已经习惯了,就算是在整个部落里,她都是极有个性的一个。 “你看。” 说话的工夫,余庐睹姑收敛笑容,同时脸上现出忧愁的模样,低眉顺目的样子,着实让人极为怜惜。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眼前分明就是一个汉家的女子,阿保机顿时玩心大起,开口用汉话问道。 “敢问小娘子今年多大,如何称呼?” 余庐睹姑微微低着头,两手在小腹前交叉、轻轻揉搓着,同时柔声开口说道。 “婢子本是幽州人士,姓刘名暮雪,被契丹人捉到了草原上已有三年,今年已经17了。” 说话的工夫,几滴晶莹的眼泪,从余庐睹姑的脸上滑落了下来,更是让阿保机打心底一软。 正要起身去安慰妹妹,猛然间余庐睹姑咯咯笑了起来,随手擦去脸上的泪水,炫耀着向哥哥问道。 “阿兄,你看我的样子,和汉人有没有太多的分别?” 阿保机现出笑容,走到对方的跟前,疼爱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同时开口夸道。 “像。在我看来,不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而且根本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公主一样。” 听到哥哥的话,余庐睹姑更加得意,随即理了理被被哥哥弄乱的头发,转身便出了帐篷,留下摸不着头脑的哥哥,站在那里独自的发呆。 …… 历经几个时辰的跋涉,李悦跟随吐勒斯到达了部落,夕阳下几百座雪白的帐篷,已然显示出了大概的人口。 随着众人的身影出现,部落里稍稍有些骚乱,没一会的工夫,十几匹骏马已经是疾驰而来。 眼看着族人到来,吐勒斯高声呼喊,对面十几人的敌意转瞬间便消失,欢呼的声音响彻大片草原。 李悦等人进入部落,立刻引来众人好奇的目光,有孩童认出了他的面孔,趁着父母一不留神,挣脱了束缚便奔跑过来。 虽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可是看孩子纯真的笑容,李悦明白他们一定很欢迎自己的到来。 胡人的宴席比较简单,不过无论是从奚人的态度,还是眼前的牛羊肉,李悦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热情。 尤其是对面吐勒斯和几位长老的笑容,无一不显示出来,黑讫支部迁徙已经成为定局。 “吐勒斯首领,想必之前你也已经看到了,扶余城大多是老人和妇孺。不知你们也同意我这样的安排呢?” 吐勒斯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傻子才会不愿意呢。 “侯爷,吐勒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只是不知我们的部族会被安排在哪里啊?” 不止是他,其他几名长老也是竖起了耳朵,听吐勒斯的话,扶余城富庶的难以想象,当然是可以距离扶余越近越好了。 李悦沉思片刻,琢磨着该如何措辞,尽量不给对方留下一点不好的印象。 “诸位应该知道南苏城和仙州城了,我想把你们安置在这两个地方。至于百姓们的待遇,也和扶余城的百姓一样,孩子有书读,百姓们有地种。” 眼看着对方有些急了,李悦抬手示意对方,接着继续说道。 “相对来说这两地距离迭剌部较近,不过这段时间我会调拨兵力,一方面加紧建造城池、开荒,另一方面安排驻军。” “同时也会依靠运河和辽河,争取打造一支水军,如此一来可以把契丹人彻底挡在对岸。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随着话语被转述过去,吐勒斯等人明显兴奋起来,别的不敢期望,只要真的能出现一支水军,率先占据了河道,到时契丹人根本就不足为惧了。 第154章 孙守正 眼下这些只能当做计划,想要让几千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搬迁,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契丹人显然把奚族当成了禁脔,想要瞒过他们,似乎根本不可能实现。 接连在黑讫支部了解了几天,李悦对这里的情况了然于心,想要一次性把所有人和物品迁到对岸,需要的船只数量太多,只能是从长计议。 让李悦头疼的同时,奚族同样给他带来了惊喜,想不到这个胡人种族,居然对造车有着极高的水平。 据吐勒斯说,就连契丹人也对他们造的车赞不绝口,甚至有些牧民不惜花费重金购买,就是为了方便辗转于各个牧场之间。 更让李悦大为叹之的是,奚人造的车负重不算出色,可是相比其他类型的车,在山路上行走更加出众。 是时候回去研究对策了,李悦和奚族人在辽河边分别,接连几天的暴晒,已经让河边的淤泥彻底变硬,即便是马匹走上去,也没有任何的危险。 把搁浅的小船重新推进水中,此时的河水已经变得清澈,船夫用长蒿试探了一下,明显比松辽运河前要浅了一些。 逆流而上,临近南苏城时,城里的百姓再次出现在城头、城门前,想来这些日子都盼着可以看到众人的船只。 “李侯爷、李侯爷……” 百姓们蜂拥而至,每个人的穿着虽然破烂,可是明显可以看出,众人的精神状态极佳,对于李悦的到来兴奋不已。 眼看着李悦从船上来到岸上,为首的一名中年领着众人跪拜在地。 “草民携南苏城全体百姓,多谢李侯爷救命之恩。” 随着中年男子喊出口,身后的众人也纷纷喊了起来。 李悦连忙跑上前去,一把将对方拉起,同时对一众百姓说道。 “李悦无能,未能早日将诸位父老救出虎口,怎能当得起如此大礼,诸位请起、诸位快快请起。” 拉起眼前这位三十多岁的汉子,李悦感觉没费什么力气,指尖传来的触感,对方似乎只是皮包着骨头,脸上更是瘦的棱角分明。 再看身后的众人,同样是一脸的菜色,显然很长时间内都处于饥饿之中的。 “当初我送来不少的米粮,难道说那些高句丽人根本没分给你们?” 李悦的声调不禁有些拔高,大声向众人询问道。 话音落下,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有感激者、同样也有破口大骂之人。 “回禀侯爷,那些高句丽人根本拿我们当畜生看待,每日吃不饱不说,还要被他们赶着劳作,一旦有不顺他们意的时候,便会受到毒打。” “侯爷的好意百姓们都知道。当初侯爷送粮食的时候,那些畜生当着我们的面炫耀了一番,可最后都进了猪狗的肚子,百姓们一粒米都吃到。” 看着眼前百姓的模样,联想起当日高句丽人的嘴脸,对于自己造成南苏惨案的愧疚全部消失不见了。 “诸位再坚持几天,我会马上调拨米粮,不知诸位皆是何方人士,又是如何被高句丽人给捉了呢。” 听说李悦的打算,众人无不欢呼雀跃,同时推举中年人向李悦回答。 “草民孙守正,这里的百姓大多都是幽州人士,当年为了躲避战乱本打算到安室城,哪成想一路被契丹人追杀,几千的百姓都跑散了。” “当初我们还以为自己幸运,一路平安径直北上,哪知道会遇到这些畜生一样的高句丽人,如果不是侯爷来解救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年了。” 从孙守正的话不难判断,在辽东一带的汉人显然不少,同时也能想象,当年幽州的混战有多残酷和激烈,令得百姓们只能背井离乡。 恨不得马上占领整个辽东,可是李悦知道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只能是稳扎稳打、一步步向南扩张。 眼前明显就是一个少年,可是看其认真思索的样子,俨然又是另一副模样,着实让孙守正有些迷惑。 见李悦的视线向自己看来,孙守正壮着胆子,谦恭地向李悦问道。 “敢问侯爷,你是汉人?还是……” 李悦笑了一下,不止是对他、同时也是对着百姓们喊道。 “诸位父老乡亲放心,我李悦是纯正的汉人血统,当初随父亲到了渤海国,更是机缘巧合的有了现在的身份。” “不瞒诸位,距这里北方几百里外,咱们还有一座大城,如果诸位不弃,完全可以全部迁到那里。这里不日之后将会由奚人、靺鞨人混合而居,如果有什么担心,诸位尽可随我北上。” 李悦的话顿时让百姓们议论起来,经历的高句丽人的虐待,无论是哪一族胡人,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好感。 “几百里地啊,咱们这个时候走,恐怕没等到地方就要累死了。” “说的没错。可是不走的话,这里马上成为胡人的聚集地,到时还能有咱们好果子吃吗?” 听着百姓们的议论,李悦看着面前的孙守正,对方俨然正在思考着什么,完全没有被百姓们左右自己的思想。 眼下地盘越来越大,李悦愈发感觉人手不足,或许眼前的孙守正会给自己带来一个惊喜。 “侯爷,草民不才斗胆猜测一下侯爷的想法,如果考虑不周的地方,还望侯爷不要怪罪。” 孙守正作揖行礼,低头对着李悦说道,从语气不难判断,此时的他很是紧张。 “孙公但讲无妨。” 对方咳嗽了一下,朗声问道。 “听侯爷说了,你是渤海国的侯爷,想必契丹也是侯爷的敌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前些日子的大水,也应该是出自侯爷的手笔?” 李悦微微一惊,默默地点了点头。 “依草民猜测,奚族的某个部落已经向侯爷臣服,同时为了避免出现叛乱,侯爷打算让靺鞨人和奚族混居。” 李悦再次点了点,同时对孙守正的身份也产生了几分好奇。 “如果我是侯爷,势必会让南苏全部的汉人留下,绝对不会迁走一人。” 对方的话让李悦愣了,随即开口问道。 “孙公为何有这样的想法,李悦在此洗耳恭听。” 孙守正长吸了一口气,自己的猜测得到了验证,胆子也愈发大了一些。 “侯爷或许有所不知,胡人混居或许会降低叛逆的风险,可是却改变不了他们以往的生活习性,即便是令其耕种讨活,他们也终究是一群胡人。” 李悦思索了片刻,想象到了那样的场景,正如孙守正所说,就算是胡人住进了城里,也不过改变了生活习惯。 教化全体胡人是不可能的,闹不好还会产生逆反心理,只有由汉人潜移默化的影响,才会彻底的改变他们。 如今的扶余城就是一个例子,因为汉人人口居多,使得胡人模仿他们的生活,进而原本的胡人习性已经消失大半了。 想到这里,大热天气李悦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发现的及时,才避免了可能会发生的大祸。 李悦对着孙守正深深一礼,不禁令其吓了一跳。 “多亏孙公提醒,李悦险些酿成大祸。” 孙守正连忙还礼,谦虚地对李悦回道。 “侯爷事务繁多,难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胡人野性难驯,还需多加防范才是。” 对方的一番话让李悦心中有了定计,南苏城的首脑非他莫属了。 不过为了安抚孙守正,同时也为了让百姓们安心,李悦郑重邀请道。 “我想向朝廷举荐孙公,任命你为南苏城的县令如何?” 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李悦完全有实力任命任何人,不过为了让对方更加的信服,还是如此说道。 孙守正面露喜色,连忙对李悦跪拜谢道。 “多谢侯爷成全,孙守正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李悦心中暗喜,不用为南苏城发愁了,同时把对方拉了起来。 “孙公无需多礼,我打算向你引见一下诸位同僚,并且希望你能到扶余城指点一番。不知孙公可愿前往?” “孙某愿意,一切全凭侯爷安排。” 第155章 胡汉通婚 为了彻底了解河道,众人继续行船北上,当然同行的多了孙守正,和一些打算涨涨见识的百姓,众人对李悦口中的大城,无不充满了好奇。 东北不比幽州,况且之前还是一个县城,恐怕以这位侯爷的年纪,根本不知道大城是什么概念。 抱着怀疑和了解的态度,孙守正一边观察着李悦,一边思索着南苏今后的发展。 看眼前的状况,南苏的安全似乎不用太过担心的,开通的松辽运河完全有能通航的能力。 至少从仙州的南苏这一段,水道的深度已经达到了将近两丈,除了宽度还略有些窄,可以说完全满足了行军和运输的条件。 到达仙州,众人略作修整,李悦介绍孙守正和徐俊相识。 有徐俊坐镇仙州,李悦根本不用操心,此时他已经发动百姓,挖掘一条沟渠,有扶余城大量的钱粮作为后盾,或许很快就能在仙州附近出现一个转运码头。 面对着如此情形,孙守正更加相信了几分,无论是从二人的口中,还是看百姓们劳作的状态,完全不是自己以往见过官府欺压百姓的模样。 百姓们干得热火朝天,工地上的伙食也是荤素搭配,因为天气炎热,还特意熬制了绿豆汤,用来解暑解渴。 相比而言,逆流回到塔虎城的时间耗费颇多,不过却是让李悦有了信心,整条河道的贯通,使用完全不成问题。 如此一来将各个城池连接的更加紧密,从扶余城出发,到达大多数城池,最多也用不上一天的时间。 尤其是有海东青联络,万一发生战事,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支援。 即便是没见到扶余城,孙守正也大概有了一些猜测,从塔虎城的兵士人数、精神面貌等等方面,无一不能看出,整个扶余府蓬勃发展,前途无法限量。 如今的塔虎城出现了新的训练项目,那就是水战。 现有的船只开始改造,兵士们除了适应船上的生活,还要加练水中的技能,为成立水军打造基础。 李悦粗略计算了一下,如今各个城池人口加在一起,至少有几万人以上。 而正规兵士也有几千之多,这还没有算上那些普通的牧民,如果加在一起的话,不止上万兵马。 离开塔虎城之前,张子龙被临时任命为校尉,这家伙嘴是贱了一点,可在练兵和统兵一道完全可以胜任。 船上的方平和高思继难掩兴奋,二人全都明白,以扶余府现在的实力,自己被提拔成都尉应该就是最近几天的事了。 兜兜转转一大圈回来,李悦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而站在船头的孙守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真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相比仙州的劳作场景,那里根本无法和扶余城比拟,无论是从人数上,还是从规模上,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而且越过正在建设的城墙,远处还能看到一座城池,以自己的见识来看,整个幽州都没有几座城能超过它的规模。 不止是孙守正,就连随行的百姓也是赞叹不已,纷纷后悔当初的决定,早知道大城是这等模样,就是爬也爬到这里定居啊。 进入扶余城的码头,各种工匠正在忙碌,倭国人累并快乐着,虽说每天劳作不停,可是无论是伙食,还是待遇都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多了。 对于菅原道真和金洪理,李悦尽管讨厌,却也没有太多的嫉恨,更何况还需要通过他们来安抚本国的工匠。 在扶余城中,两人完全成了工匠们的工头,每天有兵士“保护”,巡视在各个工地上。 有了两国工匠的加入,加上汉人的奇思妙想,扶余府的各项技术飞速发展。 船坞中,李悦对工匠们提出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开始建造战船,至于对方如何完成,自己这个半吊子可是帮不上半点忙了。 仅仅是一个想法,李悦都不知道让船的历史缩短了多少,解决了密封的问题,水下螺旋桨或许也将诞生了。 以人工踩踏为动力,通过齿轮、传动杆、轴承等一系列装置,带动水下的螺旋桨,或许可以提高逆水行舟的速度。 通过李悦的口述,工匠们的眼睛愈发发亮,当即随他进入城里的铁匠铺中。 把自己设想的几个部件,向工匠们告知,同时出现了一个个草图,李悦这才算是能够脱身了。 眼下工匠们开始筹备打造,密封的问题暂定用鱼胶来试验,至于润滑似乎也不是问题,毕竟东北的冰期较长,想办法从动物脂肪中提炼出润滑油来就是了。 旧船马上改造,尽快下水防御、作战,至于新船却不用太过着急。 毕竟无论是技术还是材料,都不是马上都能解决的。 孙守正终于对扶余城有了直观的认识,扶余府的高层也认识了大半,对于他提出的想法,更是得到了众人的赞扬。 “诸位长辈、兄长、姊妹,我李悦能有今天,全都是诸位的功劳。” 李悦深深一礼,令在座的人纷纷颔首,显然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没有因为如今的实力和地位,而变得娇纵跋扈。 “今天召集诸位,一是向诸位介绍南苏新任县令,二是想探讨一下今后的发展。” 一路上对于孙守正了解的更多,虽然对方说的不够详细,可是李悦也能猜测到几分,此人或许曾经在幽州的某个州县任职。 孙守正起身向众人见礼,表面上面色平静,可是内心里却是起伏不定。 眼前的众人上到道门领袖,下到李悦的妹妹,无论是身份还是年纪,似乎根本联系不到一处。 尤其是那一对看似柔柔弱弱的璧人,居然统领着成内所有的妇人。 而且看二人轻松的神色,完全没有一点的紧张,明显是拥有极大的权利和能力。 李悦也是没有办法,自从何昱走了之后,妇人们的劳作分配,只能有两姐妹来负责。 幸好有何昱的教导,二女慢慢地也能独当一面了。 对于县令的任命,众人没有任何意见,尤其是听说孙守正是那里百姓的领头羊,更是放心这样的安排。 “想必孙县令说的,诸位也应该有所了解,不知诸位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没有。” 高启看了看身边的胡人,对于李悦他是无条件的支持,通过长时间的接触,想必其他部落首领,也未必愿意看到部落出现反叛的情况。 看到高启询问的目光,其他胡人点了点,示意高启做主即可,毕竟这里只有他的汉话是最好的。 “侯爷,我和诸位首领都没有意见。虽说大家伙有些威慑力,可是难免族里会有生出异心的畜生,就如侯爷所说,鼓励胡汉通婚。” 有高启表态,一众首领纷纷点头,现在过的日子、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哪能不好好珍稀啊。 如今未雨绸缪,哪还有反对道理,自家的小子如果能娶到汉人姑娘,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也就是有了侯爷的政令,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啊。 虽说会离得扶余城远一点,可也算是开枝散叶了,毕竟在草原上老子和儿子也不能住的太近,否则连放牧都成问题了。 至于自家的姑娘嫁给汉人小伙,那根本就是享福去了,跟着夫君驻守城池,那也是侯爷仁义,免得两夫妻分开久了生出事端来。 再者说了,侯爷考虑的够周到的,只要是胡汉结婚,每户给予5贯的奖励,以后生了孩子还有5贯。 听侯爷的意思,等以后各个城都有的学堂,只要那些个崽子都好好学,根本不用再去放牧、种地的。 这些个狗日的还不满足的话,干脆就把他们撵回山里、撵回草原。 可惜自己的年纪大了,不然也找个汉人的婆娘。 等下应该问问侯爷,如果有汉人的半老徐娘愿意嫁的,自己是不是也能得到奖励啊,如果能从自己开始改善一下血脉,那就更好了啊。 第156章 小迁徙 大融合 政令很快推出,以扶余城现在的财力,完全有能力推行下去,更何况也可以从分房的费用中扣除,完全不用担心财力不足。 现在只需要考虑年青人们的意愿,毕竟在扶余城里住着多舒服啊。 方平站了起来,不过脸色通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知是因为晋升都尉兴奋的,还是另有什么原因。 李悦愣了一下,平日里方平沉稳老成,从没见过他有过这样的状况。 “方都尉今天如此奇怪,莫非是高兴今天升职,要请大家喝酒不成?” 为了缓解对方的尴尬,李悦连忙打趣道。 话音刚刚落下,却听着杨礼笑道。 “以老夫来看,一顿酒恐怕是不成了。估计方都尉听了李候的政令,也想要讨老婆、生孩子喽。” 李悦猛地一喜,再听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以及方平如同关公一样的红脸,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恭喜、恭喜方兄啊。不知是谁家的姑娘入了方兄的法眼,看来已经是时日不少了。” 听了李悦的打趣,方平更是站立不安了,整个人局促地不知如何才好。 “你小子近几个月闹腾的厉害,前后在城里待了能有几天,怎么会了解诸位的杂事。” 杨礼看似埋怨了一句,实则眼中充满了关切,扶余城的变化肉眼可见,李悦付出更是看在眼里。 最近一段时间跑遍了东南西北,住在城里的时间真是屈指可数。 李悦挠了挠脑袋,确实如此,为了整个扶余府的安定,这段时间对城里的关心少了很多,对众人的更是缺少了了解。 “抱歉、抱歉。方兄,是小弟忽略了兄长。待迎亲之日,小弟一定要备上一份厚礼。” “对了,我记得方兄在城里还没有房子,内城的房子应该还闲置不少,方兄看中哪间只管和我言语一声,权当是小弟一部分礼物。” 当初倒不是没有分给方平、高思继等人房子,只是因为二人皆是军伍出身,且没有家眷,索性便已军营为家。 如今有了方平娶妻的事情,李悦这才又想了起来。 方平向李悦行礼,同时略有腼腆地回道。 “多谢侯爷美意,只是润娘来得早,自然也就分得了房子,所以这事倒是不用末将操心了。” 李悦听了连忙回道。 “那怎么行,现在你已经是都尉,身份不比从前,该有的俸禄本候必然应当支付。如果你不自行挑选的话,那侯爷我就替你代劳了。” 听李悦如此说到,方平也不在争辩,从刚才李悦的自称便能看出,这些可都属于公事了,自己拒绝的话,让眼前的这些人如何自处。 “既然如此,那末将先代润娘谢过侯爷。想必润娘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看方平一脸幸福的样子,李悦不禁开口打趣道。 “方兄,不知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等你的婚礼结束,侯爷我可还要调拨你去前线呢。” 方平顿时面色一正,当即抱拳对李悦回道。 “回侯爷的话,末将随时可以去往前线,至于婚礼自然不必着急。” 看对方的样子,似乎马上可以上阵杀敌,完全没把婚姻当回事一样。 李悦连忙解释。 “哎呀,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如今契丹人乱成了一锅粥,等旧船改造完毕,咱们不主动攻打、契丹人就偷着乐,暂时附近都不会有什么战事了。” 既然话题引到这里,李悦索性继续说道。 “从现在开始,由方都尉守卫南苏城,给你调拨两千人马,尽量以汉人为主、以靺鞨人为辅。” “孙县令,尽快草拟一份文书,把南苏所需物资尽快统计出来,待你回去上任之时尽量一并带走。” 二人领命,就在李悦以为可以结束的时候,忽然见妹妹李雨珊站了起来,并且气鼓鼓地说道。 “李侯爷,小女子有事禀报,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悦愣了一下,看妹妹的样子似乎是受了什么委屈,余光中看到李裕的身影,对方也是一脸的惊愕,显然这件事情和他没有一点的关系。 如今的书院由杨礼担任院长,自从李悦撒手不管之后,完全是由他来负责。 再看看杨礼,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这可是让李悦有些摸不到头脑了。 “李先生请讲,在咱们扶余府中,还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再怎么说妹妹也是首席先生,当初李悦把基础知识传授出去,便再也没有过问,后续教授什么他完全都不知道了。 李雨珊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气愤的心情,早就习惯了面对诸多的孩子授课,倒也不至于紧张。 “最近有不少娘子哭诉,说是家里劝说退学。因为这个我已经和无数的家长说过,可还是阻止不了。该怎么办,李候给定个章程。” 李悦暗自憋笑,显然妹妹被气坏了,对自己的称呼和平时都不一样了。 “李先生不要着急,你对本候说说,具体是什么情况的小娘子。是胡人、还是汉人,是家境困难者,还是其他什么情况。” 见哥哥问的详细,李雨珊回想了片刻,郑重地说道。 “回禀李候。以我的记忆,多是已经及笄的娘子,而且不分胡人、汉人。至于说家境贫寒,咱们扶余府还没听说谁家饿着、谁家没有余钱呢。” 仅仅是一句陈述,让孙守正不禁一惊,也就是扶余府这种方法,放在其他的州府,哪有百姓不受饿受穷的。 李悦思索了片刻,大概明白了百姓们的心理,如今这个时代,女子一旦过了十五周岁,就意味着可以嫁人。 即便风气开放,可是难免摆脱这样的陋习。 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 十六岁的女孩,身体还没发育好呢,居然就要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当初是谁定下来的混蛋规矩呢。 其他的地方李悦阻止不了,可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这事应该不是难事。 更何况无论是男孩、女孩,以当初制定的规矩来说,18岁以前在书院读书,18岁以后男子进入军营,可以说直到30岁都是有官府供养着。 李悦思索了片刻,对众人说道。 “想必诸位记得书院的规矩,男子的情况我自不必说,至于女子嘛,今天好好商议一下。” 与其说是商议,李悦根本没打算给众人反驳的机会。 “从今天开始,女子将传授其他课程,例如女工、纺织,甚至是大夫,直至18岁时才可以算是完成学业。” 话音落下,众人顿时一阵惊愕。 对于男子大家倒是可以理解,无论是目前扶余府的实力,还是为了以后的发展,都有着积极的意义。 可是如此对待女子,大家便有些不理解了。 眼见如此,李悦对李裕使了一个眼色,同时开口问道。 “李裕,给诸位报一下账,到目前为止,凡是和女子相关的产业,一共盈利多少。” 李裕起身轻了轻嗓子,随即朗声说道。 “眼下扶余府由女子负责的,其中包括香水、香皂、衣帽鞋袜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至少也要占了五成,粗略计算下来,几万贯钱应该是有了。” 房间里满是倒吸凉气的声音,谁都没有想到,这些妇人居然有如此大的能量。 “在座的诸位,谁要是觉得女人只是生孩子的工具,先把女人挣的那份交给本候再说。” “从今天起,扶余府将颁布发令,女子成婚年纪一律推迟到18周岁,男子成婚年纪不变。胆敢有违背者,可别怪本侯爷无情,轻则从本府驱逐,重则下狱问罪。” 也难怪李悦会如此,如今这个年代生产率低下的原因太多。 战乱、贫困当居首位,至于女子的年龄更是一大因素,想到人口的时候,李悦便想到了开设医护学科,如此一来又能增加一份保障。 第157章 方平的婚礼 两道政令相继出台,没过多久便已经贴到了四方的城门前,有识字者当众念出,令一众百姓们的反应不一。 “要说胡汉通婚,我觉得侯爷必定是有深意。不过这后一道政令,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你个老家伙是着急抱孙子,着急的话找你老伴再生一个先玩着。你也不想想,当初自家的婆娘生孩子,都是多大的年纪,现在想想都后怕。” “嗯嗯,说的是呢。想当初我家的婆娘就是难产,第一个孩子说什么都没保住啊。后来休养了两年,这才顺利生产的。” “不说别的了。你们就想一个问题,是你聪明呢,还是侯爷聪明。以侯爷的为人和处事,什么时候坑过咱们百姓。”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众人纷纷点头,心中的那一点点不悦,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方平和润娘情投意合,早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碍于公事繁忙,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对于方平成家,李悦是由衷的高兴,尤其是润娘竟然是胡人的身份,更是给普通的百姓做出了一个榜样。 无论是出于救命之恩,又或是强力助手,李悦都有理由尽心尽力操办婚礼。 眼下城内的一切,都以方平的婚礼为主,毕竟成婚之后,方平即将到南苏走马上任。 按照方平的身份,李悦为其选择一套房产,三进三出的大院落不说,位置也是极佳。 出门走不了几步,便能看到府衙,此时的府衙前已经建起一座大型建筑,李悦打算将其当做礼堂。 凡是重大节日,或是重要集会,都可以在这里举行。 而平时也可以当做剧场,让百姓们有一个可娱乐的地点。 整个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房间不下十间,而且李悦还特意吩咐,所有的房间都采用玻璃,房间内部粉刷成了白色,即便是白天时,屋子里也和外面一样明亮。 不仅如此,房间内的家具陈设,全部是由李悦精心挑选,虽说未必能让方平百分百满意,可毕竟代表着李悦的心意,对方平来说更是一份荣耀。 可惜现在镜子还不成熟,不然又是一件厚礼。 香水、美酒、上好的皮草,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尽管如此,已经是让方平感激不尽。 玻璃制品始终没有向百姓们销售,目的就是为了营造出昂贵的假象。 而此刻方平的家中,无论是酒杯还是水杯,统统采用玻璃制作。 从中也不难看出,方平在李悦心中的地位。 可以说整个扶余城都是苦命的人,所以某些礼节也根本顾忌不上了,所以李悦提前便见到了二位新人。 润娘不仅是个寡妇,而且还带着一个十二三的丫头,她的夫家和婆家全部倒在了契丹人的铁蹄下。 说来二人的结识也很俗套,不过是又一场英雄救美而已。 对于方平的决定,李悦不能理解,却也是衷心的祝福。 祝贺方平新迁新居的酒桌上,高思继倒是解答了他的疑惑。 “侯爷,你年纪小、不懂这些事。要说老方的心思,我倒是能理解个一二。” 几杯酒下肚,气氛明显不一样了,尤其是一群老头子坐在一起,更是荤素不忌了。 李悦和李裕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老方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就事论事,给这两个小子传授一下经验。” 看方平点了点头,高思继继续说道。 “我就说一点,寡妇有经验、知道心疼人,这一点就是处子难以比拟的。” 众人的脸上呈现出心领神会,高思继点到为止,便也不再继续说了。 李悦听闻也是明白了几分,对着一群老家伙暗骂了一声,自己竟然和老流氓们混到了一起。 尤其是杨礼,此刻也没有了古板的模样,活生生的就是一个老色胚。 “杨伯伯,从没听你说过杨伯母。不如等南苏稳定下来,咱们派人去往唐国,把伯母接来照顾你。” 不止是李悦,在场之人都没听杨礼提起过家人,不由得向他投射过去关切的目光。 听到李悦的话,杨礼顿时神色一黯,显然是触碰到了他的伤心事。 “有劳贤侄挂念了。老夫我孑身一人,早就没有了家人,现在这样也挺好,挺好的。” 杨礼嘴上说着,眼中却已经出现了泪光,同时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全灌进肚子。 李悦吓了一跳,傻子都能看出,杨礼一定是有什么心事,新做出的玻璃杯,装满足有二两酒,加上众人喝的又是烈酒,这明显是在借酒消愁嘛。 看来以后还是少往外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有故事,不为他们解决掉烦恼,自己出去也不放心啊。 终于到了方平婚礼的日子,不仅是百姓们跟着高兴,就连李悦也是兴奋十足,终于可以见识一场古典的婚礼。 像现代一样,新郎要到新娘家里去迎亲,方平穿着一身大红的袍子,领着李悦等人在内,足有二三百人的样子,站在了润娘家的门前。 此时的大门紧闭,众人齐声大喊:“新妇子!新妇子!” 这一步就是特意为难,就看新郎在新娘心中的地位如何了。 几百个如狼似虎之人,放开了嗓门高喊,恐怕整个扶余城都能听见了。 嘻嘻哈哈中,大门终于打开,新娘家中倒是没有太多的程序,直到出了门之后,李悦明白真正的考验来了。 方平牵马走在前面,而润娘则是坐在轿中,此时的胡同口处,已然站了一大群的妇人,为首之人正是润娘的女儿。 李悦知道,眼前的阵势叫做障车,需要给妇人们一定的钱财,才会让出一条路来。 扶余府别的或许会缺,眼下不缺就是钱粮,不止是方平,作为首席“唐朝伴郎”,李悦的怀里也装满了铜钱。 只是此时铜钱全部用红纸包裹着,如此一来显得更加的喜庆。 随着红包塞到妇人们的竹篮里,妇人们在疑惑和好奇中让出了一条通道。 有人剥开红包,露出了里面的铜钱,顿时变得兴奋起来。 如今的日子好了,十几个铜钱到也不太在意,只是如此新颖的方式,着实让她们感觉新奇。 方平溺爱地揉了揉那女孩的头,随即抓起一大把红包,三两下就把小小的竹篮给装满了。 “润娘找了一个好夫君啊,不止知道心疼人,看样子以后对孩子也没的说。” “那是当然,方都尉在军营里爱兵如子,在家里也不会错了。” 为了喜庆和热闹,接到新娘子的众人特意绕城一周,来到方平的府邸时,已然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之前拦路的妇人再次转变了角色,一个个手中拿着木棍,依次对方平轻敲一下,意思是用来告诉新郎,以后不许欺负新娘。 此时的方府四周,至少聚集了半个城的百姓,甚至有人爬到了树上,努力地向这里张望着。 李悦适时走上前来,以侯爷的身份向二位祝福,同时最关键的一步也正式实施。 五串特意用红绳穿着的铜钱,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喜庆,两个人特意用托盘抬着,郑重其事地放在方平面前。 无论是物品本身,还是来自官府的贺礼,令在场之人无不眼热。 打量了一下四周,李悦心头大定,或许胡汉通婚完全没有任何的障碍。 第158章 战船 就在方平度蜜月的期间,所有船只已经改造完毕,相比之前可以说是改头换面了一样。 船体进行了加高,像城墙一样,兵士们可以躲在后面观察,同时又可以伺机放箭杀敌。 不仅如此,船上还加装了巨型弩箭,威力虽然不如八牛弩,可是射程也能达到三百步远。 更为方便的是,因为有了李悦提出的齿轮,巨弩上弦更加的轻巧便捷,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进行操作。 可惜因为时间仓促,如今只能是每艘船上配备一架巨弩,不过配上大炮竹,相信能给契丹人一个不小的惊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扶余府富了,大量的物资进行装船,李悦带着一部分兵士乘船,慢慢向南苏进发。 派到南苏的尽是骑兵,剩下的人马由方平带领,众人轻装轻骑,人手几乎两匹马,并且只带了两天的粮草,这次转移南苏几乎就像是一场旅行。 至于润娘,在方平以军令为借口,终于是劝她乘船前往。 而润娘的女儿则是留在了书院,只等着休沐的时候前往南苏,或者是润娘亲自返回,母子才会有见面的机会,虽说有些不近人情,可是眼下也是没有办法。 像润娘母女这样的情况不少,书院给这些留守儿童单独建造的宿舍,时刻有严厉的婆子,采取半军事化管理,倒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 透过窗口、看着外面的李悦,润娘内心充满了好奇和感激,不过是个少年而已,怎么就会有那么多的办法,现在每天过的日子,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等到了南苏,一定要帮着侯爷、帮着夫君,好好看管那里的百姓。” 有着在扶余府带头做工的经验,加上自己如今的身份,润娘有信心在南苏出一份力。 此次出行的小船都不大,不过是五六丈的样子,只是因为数量达到了二十余艘,在运河中倒也显得颇为壮观。 一路上战战兢兢,船工们也都是小心翼翼,前段时间也试航了两次,可湖里的情况还未完全了解。 幸好还算顺利,众人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到达南苏。 此时再次回到南苏,孙守正的心情明显不同,现在有了这么多的人马守护,再加上即将到来的奚族人,南苏的繁荣指日可待。 随之而来的不止有兵马,李悦还特意抽调了一部分工匠,首先城池就需要修缮,万一契丹人来攻打,至少也能抵挡一段时间。 看到城外的船队,南苏的百姓先是大惊,可是随即听到孙守正的呼喊,城里爆发出震天的喊声,百姓们像是过年了一样,推开城门纷纷涌到了辽河岸边。 终于选择好合适的地点,船上的船工放置好跳板,众人开始向岸上搬运物资。 此刻再见到李悦,百姓们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多谢侯爷。 等到方平到达的时候,李悦已经带领着兵士修整了一天,双方开始换防。 此次为奚人搬迁,每艘船上只留下足够的掩护人数,人多的话反倒是占据了奚人的位置。 尽管方平再三要求,可还是未能阻止李悦出行,眼下倒也没有办法,毕竟吐勒斯不认识他方平啊。 无奈之下,方平只能接受,不过反复嘱咐李悦,一旦遇到危险,一定要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为主,同时吩咐一众兵士,哪怕是用性命保护侯爷,也要让他平安归来。 兵士们哪还不明白这点道理,如果是为了救助侯爷牺牲,自己的家人这辈子都不用愁了,自然纷纷拍着胸脯,向方平做出最郑重的保证。 辽河水面最窄的地方也有二十多丈,万一发生了意外,骑兵只能是隔岸着急,就算是放箭都未必能伤到敌人。 前后已经耽误了十几天的时间,李悦带人即刻出发,而南苏城的百姓也已经开始修建码头,孙守正清楚,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南苏城都会以船运为主的。 …… 在等待的这些天,吐勒斯像是魔怔了一样,明知道只要有李悦的消息,族人会第一时间来通报,可还是会隔一段时间走出帐篷,向东方张望一阵,就看看有没有马队过来。 整个黑讫支部,除了留下必要的生活物资以外,已经把大部分物资装车。 为了最大限度的不被契丹人发现,每天部落都会向东方移动一里左右的距离。 不仅如此,而且吐勒斯还特意派出牧民,向靠近迭剌部的一侧去放牧。 族里的老人主动担负起了这项重任,哪怕是被契丹人发现奚族搬迁,老人们即便是付出生命,也要为他们争取时间。 眼看着太阳到了头顶,吐勒斯在闷热的帐篷里昏昏欲睡,猛然间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随即腾的一下站起了身。 几步走到外面,东方一里左右,大概有十几骑的样子,其中一人挥舞着手臂的同时,还大声吆喝着什么。 仔细分辨了一下身形,吐勒斯脸上的阴霾一下便消失不见了,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出现了。 “黑讫支部所有人出帐,马上准备搬家。” 随着吐勒斯的话音响起,一个个帐篷里钻出数不清的人影,众人纷纷对着东方欢呼雀跃。 眼前的状况让李悦也是松了一口气,时间过去那么久,他真的害怕奚人会改变主意。 不过从他们的营地和态度来看,显然奚人比自己还要着急。 “劳烦吐勒斯族长久等了,这些天改造战船耽误了时间,不然早就来接你们了。抱歉、抱歉。” 李悦第一时间自责,让吐勒斯不禁受宠若惊,连忙向对方回道。 “侯爷无需自责,工匠们的辛苦自不必说,侯爷负责那么大的摊子,每日必定是操劳不止,吐勒斯能有侯爷一半的能力,也不会让黑讫支部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见对方如此谦卑,李悦自然放下心来,看来奚人比自己还要着急。 “族长不必自谦,等到了南苏城之后,想必黑讫支部一定会蒸蒸日上。眼下咱们还是马上搬迁,族里这么多的人,全部搬走的话恐怕至少也要两三天的时间。” 吐勒斯连忙点头。 “对、对,搬迁、搬迁。” 从营地到河边的距离可不短,而且奚人们的杂物众多,李悦也不好吩咐扔到,对普通百姓来说破家值万贯,哪怕是一件破烂,都舍不得丢掉的。 不仅是家里的摆设,主要还是有大量的牛羊、马匹,这些东西说什么都不能留给契丹人的。 第159章 再遇阿保机 看着眼前一张张期盼的面孔,李悦不禁皱起了眉头,人数实在太多了。 如果仅仅是人还好,关键是各种物品,看那个奚人老妇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坛子,这样的例子眼前笔笔皆是。 “侯爷,咱们是不是该动身了。” “嗯?好好。不过咱们先好好安排一下,看整个部落的人数,也不可能一天便都搬到对岸。不如今天先以老弱妇孺为主,只要她们过了河,剩下的青壮年也就容易了。” 吐勒斯陪笑着点了点头,对李悦的吩咐没有一点反对。 “全听侯爷吩咐,你说怎么搬、奚人就怎么搬。” 李悦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却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好在奚族牛马众多,有这些牲口拉车,搬家的速度倒也能快上一些。 看到有人开始拆掉帐篷,李悦不禁又有些急了。 “吐勒斯族长,依我看来,这些帐篷还是先不要动才好。一来帐篷太占空间,二来也可以布置在这里迷惑契丹人。” 听到李悦的话,吐勒斯拍了一下脑门,连忙点头哈腰的说道。 “侯爷考虑的周到。牧民们搬家都习惯了,一时高兴全都忘了。我马上就吩咐他们。” 各种牛车、马车终于上路,这回吐勒斯学聪明了,只是带领了一二百青壮年跟随,毕竟上船只有一块跳板,人多了也帮不上忙。 况且船上还有大量的兵士,不出意外的话,有他们在就足够了。 当车队到达河边,已然是黄昏时分,奚人百姓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兴奋,老弱妇孺各个都疲惫不堪。 此时也顾不上许多,几尺宽的跳板早已经搭建好,只是因为距离河岸太远,人踩到跳板上不禁有些上下颤抖。 尤其是眼前这些妇孺,站在跳板上双腿便开始发抖,有些胆子小孩子甚至蹲了下来,只顾着嚎啕大哭,完全不敢挪动一步了。 此刻别说是吐勒斯的呵斥,就算是父母的巴掌拍上去,也难以驱散孩子们的恐惧。 李悦暗暗着急,当初没考虑到这么多,眼下只能是利用手边的工具了。 “把船上的缆绳一头扔下来。” 立刻有船工行动,船上、船下各两人,每人个死死拉住缆绳,很快在跳板两侧做出一个简易的防护。 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变化,顿时让孩子的恐惧少了一些,至少敢扶着缆绳一点点向前挪着,另一侧有青壮年拉着孩子,很快便走上甲板。 如法炮制,上船的速度终于有了提升,不知不觉间已经有大半的妇孺上船,天色也随之暗了下来,众人点起火把,足足又忙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是把百姓们的杂物都搬完了。 李悦擦了一下头上的汗,身上已经不知道被蚊子咬了多少个包,总算是完成了最艰难的部分。 和吐勒斯告别,战船开始返航,到达南苏之后,还要重复一次,眼下这种天气水边不适合露营,要不了一夜的工夫,这些老弱妇孺还不得被吸干了血啊。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加上妇孺减少了许多,李悦索性把众人和物品送到了对岸。 左右附近已经没有了契丹人的声音,有部分青壮年看管物品,等所有人都安全之后,再用车马向南苏运送都行。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契丹牧人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相比平时,奚族的牛羊明显更靠近契丹,而且双方打过几次照面,发现奚人竟然都是老人,这不禁让契丹人产生了怀疑。 “最近正是怪了,奚族放牧的都是些老人,连一个年轻的都看不见了。” 对于奚族,迭剌部完全当成是韭菜一样对待,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到他们的部落,或是敲诈勒索、或是直接抢夺。 最近因为接连不断的噩耗,搅得耶律阿保机焦头烂额,听说了奚族的怪异,顿时觉得其中似乎是有古怪。 不管是什么原因,就算是按照惯例,也该走一趟黑讫支部了。 第二天一早,一支几千人马的队伍,从迭剌部呼啸而出,径直向东疾驰而去。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过后,一袭粉红色的襦裙也追随而去,即便是身后的婢女如何呼喊,马上的女子只是咯咯笑着,完全理会对方是如何的焦急。 历经了两天的搬迁,奚族大部分的人和物资都已经转移到了对岸。 辽河东岸,一支由车马为主的队伍,绵延十几里地,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北方进发。 而此时的辽河西岸,依旧有近千的牧民,已经大量的牛马,还有不计其数的奚车。 李悦感觉自己胖了一圈,浑身上下哪都不敢碰一下,身上不知道挠出了多少伤口,眼看着终于要结束了,不禁挺直了腰板,缓解一下身体的酸痛。 地平线上,似乎出现了无数个黑点,并且有节奏的跳动着,李悦揉了眼睛,猛然听到船上传来示警的声音。 “有敌人来袭,各船准备作战。” 不止是话音响了起来,同时旗舰上打出了旗语,各个船只纷纷回应,仅仅一会的工夫,便已经是体现出训练的成果来。 按照各自的位置,兵士们检查各自的武器装备,从身上的皮甲到弓箭,以及佩戴的匕首,通通检查整理完毕,随即挽弓搭箭,等待着发起攻击。 同时船上的巨弩也已经上弦完毕,三尺左右、孩童手臂粗细的弩箭,同时也等待号令激发。 和普通的弩箭不同,位于弩箭的中间绑缚着一个筒状的东西,在那东西的后面,还有一条长长的引线。 虽说之前试射还有一点小的瑕疵,可是为了临时抵挡契丹人,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了。 毕竟巨弩不用考虑准度的问题,只需能射出很远的距离,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造成多大的杀伤,就看炮竹的威力了。 眼看着李悦没有招呼众人上船,吐勒斯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汉人和契丹人似乎没有太多的分别,不过是把奚人当成工具罢了。 大部分族人已经安全过河,吐勒斯咬了咬牙,带领着剩余的勇士,正在利用奚车来构建防御工事。 “儿郎们,黑讫支部受迭剌部欺负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可以一雪前耻。让身后的侯爷见识一下咱们的勇猛,更是要让契丹人知道,奚族人也不是没有血性。” 上百辆奚车首尾相连,形成一道二三十丈长的障碍,几百个奚人依次蹲在车厢的一侧,因为人数众多,只能是蹲成两排,如若配合得当的话,倒也能形成连绵不绝的攻击。 对于眼前这场战役,吐勒斯不抱太大的希望,即便是加上船上的兵士,也仅仅不过近千的人马。 而仅仅粗略计算,对面的契丹人也有几千,现在没有太多的想法,一是多杀几个契丹人,二是希望李悦能看在抵挡契丹人的面上,以后会好好善待自己的族人。 第160章 辽河逞威 一路赶来,耶律阿保机越发心惊,奚人的胆子太大了,就连那几个老牧民都敢违抗自己的命令,拷问了那么长的时间,除了大声哀嚎几句,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问出来。 整支队伍渐渐慢了下来,停在了大约一里之外,看对面的样子,黑讫支部的人差不多都要走没了,哪怕是能早来一刻,或许也能给他们一点教训啊。 阿保机有些后悔,刚刚竟然浪费了一个时辰,看了一眼挂在侍卫马上的人头,心底的怒气随即涌了上来。 不过看着河面上的船只,阿保机勉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能摆出如此阵仗的军队,恐怕只有幽州节度使了。 随即阿保机又是一怔,听说幽州节度使又有了新的人选,好像是叫什么刘仁恭的。 此人上任以来,还未和契丹有过沟通,更谈不是谈不上有什么矛盾,为何他会突然大举进攻辽东,并且还迁走了黑讫支部,难道说只是为了在辽东安插一根钉子? “不对。” 阿保机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对面的船队,船上看不到任何的旗帜不说,而且无论是船只的样式,还是船体上新旧颜色的不同,都让人觉得这些绝非是唐国的战船。 “难道说是那个扶余城的李悦小儿?” 通过近一段时间的调查,李悦在阿保机的心中如同一个魔怔,尤其是对方在短短的时间内,取得了如此惊人的成绩,更是让阿保机视为大敌。 自己的年纪也不算大,近两三年平定左右大小部落无数,可是和对方一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尤其是各种奇淫巧技,竟然被他化为点石成金的手段,虽说是有运气的成分,却也不能否认他有一定的能力。 几个月前的那场打败,到现在阿保机依旧心有余悸,除了自己指挥的问题,其中还有那些从未见过的新奇手段。 例如那个叫什么火药的东西,居然能提高弓箭的射程,还有那个可以在冰上健步如飞的冰鞋,两样的东西无一不是自己的梦魇。 可惜对方的保密措施做的极好,派人打探了这么久,知道火药的名称,至于如何制作却是一无所知了。 而冰鞋呢,据说连那里的孩子都会玩耍,而且也没有什么高明的的手段,仅仅是两块怪异的铁片罢了。 契丹人是马上的勇士,没有理由舍弃自己的长处,大不了以后遇到冰面的时候,多注意一些就是了。 火药可是难以避免,那东西应该是来自地狱,当初扶余城一战,令不少契丹勇士很久都还心有余悸呢。 观察了好久,阿保机看不出有一点可疑之处,那大船最多算是移动的城墙,如果有攻城利器的话,相信用不上一个回合,就能把他们全部击沉。 别说自己忍不住了,手下的这些儿郎也是跃跃欲试,黑讫支部可以说是部族的牛羊,哪有轻易让他们走失的道理。 反观李悦一方,船上的兵士们倒还沉得住气,而在奚车之后的吐勒斯等人,却是有些焦躁不安了。 契丹人战又不战、退也不退,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心思。 双方都像是猎人一样,似乎是耐心地寻找着机会,只等着发现对方的破绽,进而展开致命一击。 李悦皱了皱眉头,经历了几次大战,心情也不那么紧张了,只是把时间白白耗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意义啊。 “吐勒斯首领,让你们的族人喊话,只要能激怒对方,本侯爷记你们首功。” 吐勒斯微微惊愕,激怒契丹人有什么好处?扶余府的众人在船上有防御工事,倒是不害怕伤亡。 可是自己的族人却只能凭借着奚车,以及自己的身体来硬抗,如今还未享受之前说的好处,便要被当做工具使用,这让吐勒斯不禁敢怒不敢言。 “谨遵侯爷命令。” 吐勒斯抱拳一礼,可是语气中明显带有不满,不禁让李悦微微一愣。 “这老家伙哪来的火气,我也没有招惹到他的地方啊?!” 所有奚人听到族长的命令,即便是心有疑惑,还是坚决执行着,一个个扯开了嗓门,高声大喊着各种污言秽语。 “契丹小儿,奚族爷爷们马上就要远行,你们不必相送,还是快快回去放牧。” “回去告诉你们的可汗,奚人投靠扶余候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可都住在城里,如果你们没有了粮食,可以给我们来看家护院,每天必定少不了你们的骨头。” 不得不说,吐勒斯此时也留了一个心眼,万一以后李悦招架不住的时候,自己完全可以说是被胁迫过去,要想算账的话、找他扶余府就是了。 听到众人的喝骂,契丹勇士气愤难当,胯下马也跟着骚动起来,随时准备发起冲锋。 阿保机终于确定,对面果然是扶余城的李悦,今天一定要一雪前耻。 有了之前的教训,阿保机向手下发布命令,一队队的人马开始散开,即便是对方的弓箭犀利,也难以对付零散的阵型。 只要能杀到奚车跟前,除了破阵需要耗费一些时间,以契丹人的勇猛,抢夺对方的船只根本不难。 “冲锋。” 几千兵马在草原上散开,横跨一里的宽度,此时的马匹速度还未达到极速,便已经让人感受到莫名的恐慌。 李悦挥了一下拳头,虽说只是简单的激将法,可毕竟是让对方上当了,只需骑兵们跑进射程的范围之内,大炮竹必将收割契丹人的性命。 四百步、三百五十步…… 眼看着已经跨过三百步的距离,李悦一声令下,直面契丹人的四艘战船上,四架巨弩同时发射。 不仅如此,前后四艘战船也在等着命令,看到旗舰上的旗语,马上又是八支巨弩飞上了半空。 看着半空中飞来的弩箭,力道明显不足,虽然惊讶对方拥有如此射程的武器,倒也没太过紧张,只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按照弩箭的飞行轨迹来讲,尽管这东西势大力沉,可毕竟是数量太少,前后不过十支的数量,造成杀伤的数量完全可以忽略。 “吩咐族人,躲避弩箭。” 命令传了出去,即便没有吩咐,众人也没放在心上,看那弩箭粗大、怪异的模样,加上肉眼可见的速度,契丹勇士完全有信心将其躲开。 阿保机的眼睛始终盯着弩箭,他不相信扶余人只有这样的手段,隐约中看到弩箭上冒出的火星和烟尘,顿时感觉不妙了。 “散开、散开……” 此时的提醒已经晚了,弩箭已然到了众人的面前,骑兵间根本没有预留太多的空隙,仅仅只有几尺的距离而已。 随着一支弩箭在半空中爆炸,空中顿时出现一团丈许的火光,有人一头冲了进去,瞬间便被炸得四分五裂。 还没等附近的人发出惊呼,一根根弩箭已经在人群中爆炸。 只是眨眼的工夫,马队中便出现十一个方圆丈许的空地。 人吼马嘶声中,几千契丹人瞬间陷入恐慌之中,整支队伍的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 地面上满是模糊的鲜血和碎肉,有幸从爆炸中幸存下来的勇士,此时神色木然、七窍流血,任凭战马在原地狂蹦乱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看到同伴的惨状,契丹勇士也没有了往日的勇猛,纷纷吓得惊叫不已,只想马上远离此地。 相比死伤,大炮竹引起的恐慌更为致命,阿保机明知道自己在大声喊着,可是耳朵听不到一点声音,身边的众人更是难以号令。 “撤退、撤退……” 阿保机的命令仅仅可以指挥契丹人,可是马匹却是不理会他。 几千匹马同时受惊,以人力根本无法控制,恐慌的情绪相互传染,对李悦来说,眼前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所有战船,准备攻击。” 仅仅是一轮爆炸,就已经让契丹人混乱,剩余八艘战船开始向战场的中央靠拢。 很快十二架巨弩已经装填完毕,李悦也时刻观察着附近的船只,随即再次发布命令。 “放箭。” “放箭……” 兵士们的心理素质或许不同,这一次仅仅有五六支巨弩升空。 不过以目前契丹人的状态,这几支巨弩已经足够了。 转眼间,大炮竹在人群中再次开花,放纵地收割着契丹人的性命,同时也令整支队伍如同火上浇油。 眼看着局势稳定,李悦索性发出命令,全体船只自行攻击。 此时的契丹人像是没头的苍蝇,只顾着努力地控制着战马,浑然忘记远离弩箭的射程。 有人被战马掀翻在地,仓惶地在马群中寻找生路,不过也仅仅是逃出了几丈,便被惊马撞倒、瞬间变成了一滩肉泥。 仅仅是片刻的工夫,至少有千名以上契丹人丧命,此时弩箭已经发射了四轮,对面的契丹人明显已经失去了战意。 奚人最初还紧张的蹲在原地,随着第一支大炮竹爆炸,众人的心理已经完全被震撼,到后来不禁站了起来,努力眺望着远处,希望能看清契丹人的惨状。 吐勒斯的呼吸急促,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契丹人如此狼狈。 同时内心暗暗愧疚,之前自己完全是错怪了李悦,扶余府竟然还有这样的杀人利器。 “吐勒斯、吐勒斯……” 直到被族人拍了几下,吐勒斯才反应过来,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眼看着李悦正向自己呼喊。 “命你带领本部族人,准备向契丹人进攻。” 如此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李悦怎么轻易放过。 吐勒斯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整个人清醒过来,此时正是报仇的最佳时机。 “谨遵侯爷命令。所有黑讫支部奚人听令,挪开奚车、准备上马,跟随我去杀契丹人。” “杀契丹人、杀契丹人……” 战场上的爆炸声还零星响起,阿保机的耳朵终于可以听到一点声音,可是每次听到响声,都不免让他心惊肉跳一次。 胯下的坐骑幸好还算灵性十足,虽然也是惊恐不安,不过在缰绳的控制下仅仅有小幅度的活动。 身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阿保机明白,此役过后没有几人敢自称契丹勇士。 透过侍卫们缝隙看去,他的脸色顿时大变,此刻奚人已经跨上了战马,正向这边冲杀而来。 “撤退、撤退……” 侍卫们也同时大喊,裹挟着阿保机转身逃命,这时已经没有了同族和部下的概念,挡在面前的全部都是障碍而已。 呵斥完全不起作用,侍卫们只能是用刀剑劈开一条血路,终于在听到身后的惨叫时,阿保机等人已经冲出了人群。 吐勒斯从来没有如此畅快过,面对着眼前的契丹人,如同是驱赶牛羊一样,对方完全不知道反抗,除了似乎除了哇哇大叫,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了。 完全没有战术,只需要不停的挥刀,此刻的契丹人连猪狗都不如了,甚至连逃跑都已经忘记。 阿保机的马终于跑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不禁感觉心在滴血。 这些人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勇士,纵横草原也仅有一次败绩,想不到再次遇到李悦,竟然让他全军覆没了。 部族正在遭遇屠杀,而自己却没有半点的能力,想当初那些对自己摇尾乞怜的奚人,如今竟敢狠狠撕咬自己的血肉。 “追杀耶律阿保机、追杀挞马狘沙里……” 身后的喊声震天,不过是百余骑的样子,什么时候又过如此狼狈,此时阿保机感觉自己像是丧家之犬,跑慢一点都会丢掉狗命。 阿保机紧咬牙关、面色狰狞,额头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 身边的侍卫尽是本族的长辈,眼见着耶律阿保机如此,连忙开口劝道。 “挞马狘沙里莫慌,回去向痕德堇可汗如实禀报,相信可汗不会怪罪与你。更何况你才二十出头,千万保重身体、待日后向那李悦报仇。” 侍卫不劝还好,阿保机想到一切,顿时感觉胸口气闷,用力敲打了两下,终于咳嗽了出来,谁曾想一口鲜血也随之喷溅开来。 “挞马狘沙里、挞马狘沙里……” 侍卫们手忙脚乱,幸好凭借着出众的骑术,才让阿保机没从马上掉落。 吐出一口鲜血,阿保机感觉舒服了许多,用力把嘴里的鲜血吞进肚子,恶狠狠地咒骂道。 “李悦小儿,等我再见到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话音落下,耶律阿保机身体一软,随即整个人摊在了战马的背上。 第161章 刘慕雪 吐勒斯带着族人大杀四方,不过是百十余人而已,竟然追得几百契丹人拼命逃窜。 与此同时,李悦也率领着船上的兵士进行增援,除了留下一部分人看守俘虏,其他人全部加入到追击的行列。 听说逃跑的是阿保机,李悦怎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对方在历史上的胡人之中,也占据着一定的地位。 契丹人可以称得上是马背上的民族,即便是背对着追兵逃跑,可是依旧不能影响其反击。 一支支箭矢迎面而来,瞬间令追赶的奚人倒下了几人。 李悦跟在后面不免胆战心惊,足足追了一两里地之后,奚人的伤亡也逐渐扩大,连忙勒令众人即刻返回,以免对方狗急跳墙。 况且今天的战果已经超出了预期,当务之急还是赶快搬到对岸,也免得节外生枝。 回去的路上,吐勒斯等人已经意识到了,既然阿保机的大军出现,族里的老人是不会回来了。 不过对于这样的结果,奚人早已经预料到的,众人悲伤了一阵,便个个隐藏起了心事,刚刚一战也算是给老人们报仇,当务之急还是抓紧时间渡江,到对岸开启新的生活。 “侯爷,我吐勒斯是服了,这回是真的见识到咱们将士的厉害了。别说只是一个小小耶律阿保机,就算是痕德堇可汗亲自帅大军前来,也只是送死而已啊。” 经历刚刚屠杀,吐勒斯对李悦那点怨气全部消失了,如今只想着好好拍李悦的马屁,以免被对方看出之前的不悦。 李悦心知肚明,两次挫败耶律阿保机,不过是依仗着火药而已。 一旦被对方找到应对的办法,以扶余府这点兵力,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最好的办法还是高筑墙、广积粮,时不时地骚扰一下对方就知足了。 猛然间马队外面人喊一句,李悦随即抬头看去。 “什么人?” 树林间,依稀可以看到一袭粉裙,只有微风悄悄拂过的时候,才会羞涩地显露出一丝容貌,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只在树后露出小半张脸来,正紧张不安地看着众人。 “扶余府侯爷在此,再不现身的话,可别怪我们无礼了。” 借着大胜的余威,众人也开始狐假虎威,直接把李悦给搬了出来,尽管被拍的很是舒服,可是李悦还是翻了一个白眼。 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看来不管是被拍,还是主动去拍,都是被逼无奈的事情啊! “奴、奴婢,奴婢见过侯爷。” 树后走出一名女子,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乌黑的头发仅仅用木簪盘起,两颊处散乱着鬓发,裙角处挂满了枯枝碎屑,似乎已经躲在这里许久了。 随着马的嘶鸣,李悦这才发现,对方身后竟然还跟着一匹骏马。 距离战场不远,出现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着实让人觉得可疑。 发现李悦直盯着对方,吐勒斯不禁上前献媚道。 “侯爷,是个小娘子。要不叫人把她给抓过来,让侯爷好好审问一番啊。” 李悦瞥了一眼对方,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这种事情还用说嘛,当然是要好好审问,而且还要绝对私密的场所。 没看附近这些个色胚,看那女子看得、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你们先去装船,侯爷我要好好问问。” “是、是我们马上就走。侯爷你慢慢审着,实在不行这就给你搭个帐篷。” 这话说的,越来越暧昧了,老子我就那么饥渴嘛,虽说最近早上总是要换内裤,可也只是身体发育的自然反应,和思想没有任何的关系。 “牛兄,你别走啊。” 这帮混蛋,把老实人牛庆都给带坏了,老子看上去真就是饥渴难耐了嘛。 也不怪众人怀疑,以李悦的年纪,青楼都应该逛过多少次了,更何况以他目前的身份,自然是有人投怀送抱。 只是大家都没想过,扶余城连唱曲的都没几个,更别说是青楼那种高档货了。 看着面前的少女,李悦愈发怀疑,从其穿戴、举止来看,完全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更何况对方穿着襦裙,满口流利的汉话,出现在满是胡人的战场,处处都透露出古怪。 “你是什么人?” 李悦连马都没有下,直接居高临下向对方询问着,眼前一抹白皙的沟壑,让他感觉尴尬、同时又舍不得移开。 倒不是故意占人家的便宜,只是出于自我保护的心理,一旦对方暴起发难,坐在马上也容易应对一些。 “回侯爷的话,奴婢刘慕雪。本是幽州人士,几年前被契丹人抓到了草原,一直服侍耶律阿保机。” 李悦眉头皱了起来,对方的话无从考证,很难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说谎。你能骗的了别人,却是骗不了我的,你分明就是个契丹人。” 刘慕雪猛地抬起头来,一对眼泪瞬间滑落下来,不禁让人顿生怜爱之心。 “奴婢怎敢欺骗侯爷。要不是服侍那契丹恶贼,我怎么会得知他出兵的消息,更不会偷马跟在他的身后。” “如今这个时节,能帮助奚族搬迁,除了侯爷以外,奴婢再想不到其他人了。所以今天斗胆跑出营帐,就是希望侯爷能救我于水火。” 看着对方楚楚可怜的样子,李悦不禁内心一软,雄性激素在体内瞬间爆棚。 可是左思右想,都觉得对方十分可疑,无论是言谈举止,亦或是事前的分析,都有着明显的过人之处。 “你走。是回幽州,还是回契丹,都和我没有一点的关系。” 倒不是李悦心狠,而是对方堪称妖孽,试问如果是自己的话,不可能分析出阿保机面对的敌人,更是没有胆量逃离契丹的王帐。 话音落下,刘慕雪嘤嘤地哭了起来,简直如同失去双亲的小兽,令人根本不忍直视。 “侯爷,她一个小娘子太可怜了,要不侯爷就带在身边,也有个侍候的人不是。” 牛庆不忍心,开口向李悦求情道。 李悦瞪了对方一眼,这个家伙只涨武艺、不长脑子,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个少女,谁知道她是什么底细。 还把她放在我的身边,你这是怕侯爷我不死啊。 “既然牛兄怜香惜玉,不如就让她侍候牛兄,如果能日久生情,你二人干脆成亲,也省得侯爷我替你操心了。” 牛庆连连拒绝,好像马上就要成亲一样,完全没注意到李悦根本没搭理他,反而是在观察着刘慕雪的反应。 对方此时低着头,完全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是看到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对这样安排有些抗拒。 忽然间女子跪了下来,令胸前的沟壑更加深邃了几分,同时开口对李悦哀求道。 “求侯爷收留奴婢,奴婢愿意为侯爷做牛做马,不然奴婢将必死无疑。” 第一次面对如此头疼的情况,李悦又担心自己错怪了对方,无意间看着眼前的“景色”出神,不知道如何处置才好了。 面前半晌没有动静,刘慕雪的大小姐脾气也忍不住了,抬头向李悦看去,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的胸口,不禁惊叫了一声,捂住胸口的同时、从地上也站了起来。 李悦也吓了一跳,看到对方的反应哪还不明白原因,刚刚真不是故意,只是那里风景怡人,实在是令人神往,不知不觉便被吸引了。 无意间的偷看,居然被人家抓了个正着,李悦感觉老脸通红,幸好附近没有太多的人,不然色胚这个名头,一定是跑不了了。 “侯爷放心,就是打死牛庆,牛庆都不会说出去的。” 看着牛庆挤眉弄眼的模样,李悦恨不得真打死他。 “你……我……” “明白。毕竟老牛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你明白个屁啊。 看样子是甩不掉了,虽说只是看了一眼,可也不能让人说吃干抹净不管了啊。 “你在幽州可还有亲人?” 听到李悦冷冷的声音,刘慕雪心中一喜,随即装出悲伤的样子。 “回侯爷的话,奴婢一家全都被契丹人杀了,要不是因为奴婢还有几分姿色,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 李悦心说,何止是有几分姿色啊,换成吐勒斯那个老色胚,恐怕是另一种结果了。 不过转念一想,看样子她是打算赖上了,想送她回家都送不回去。 “好。看在你孤苦可怜的份上,就跟我回扶余。不过能否养活自己,就看你的本事了。对了,你今年多大?” 刘慕雪差点要笑出声了,连忙控制着情绪回道。 “回侯爷的话,奴婢今年17,而且还是、还是……” 看对方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李悦不禁感觉心跳急速了几分。 不过心里却在腹诽着。 17岁的处子有什么好炫耀的,老子18还是处男呢,我跟谁说过了。 “走。今天先跟我去南苏,过些日子再回扶余。” “奴婢谨遵侯爷安排。” 此时的牛庆像是开窍了,一马当先离开了原地,只留下李悦和刘慕雪二人。 眼看着对方襦裙拌脚,连连上了几次马都没成功,李悦不禁有些急了。 “老牛,过来帮个忙来。” 牛庆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神色,继续优哉游哉的向前走去。 李悦恨恨地骂了一句,眼前这一个两个的,全都有皮条客的资质。 不得已,李悦翻身下马,亲自帮助对方上马。 可是到了跟前,呼吸着处子的芳香,李悦不禁犯了难了。 扶哪都感觉不对啊。 腰?那是女人的禁区啊,自己上手的话恐怕非得挨巴掌不可。 双臂?看着雪白光洁,不会令人生厌,可是自己也没那么高的个子,根本扶不上去啊。 “你当初是怎么上马的?” 不过是扶女孩子上马,把李悦弄得手足无措,脑门子上都开始冒汗了。 “回侯爷的话,奴婢当初找了一个树桩,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上马的。” 李悦连连转了几圈,也没发现有什么树桩,再看牛庆,已经走到十丈开外,恐怕再喊过来,也会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此刻刘慕雪心情紧张到了极点,一只玉手在马鞍上反复摸了几次,那里的暗格处藏了一把匕首,只要快速拿出,她有信心把李悦快速劫持,甚至是击杀。 “来,你踩着我的腿上。不过以后对谁都不能说,否则侯爷我把你活活打死。” 李悦曲腿半蹲地上,正好给对方做了一个肉身梯子,同时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刘慕雪不禁心情复杂。 原以为对方还乘机占自己的便宜,谁想到这个色胚竟然还有君子之风。 只有小的时候,父亲和兄长会扶自己上马,大了之后根本不用别人帮忙。 此刻又一个异性对自己关心,令刘慕雪心底生出莫名的好感,刚刚刺杀的打算也变淡了一些。 或许应该跟他到扶余城去,亲自看看那里的情况,也好帮着兄长多了解一分。 刘慕雪心里如此想着,嘴上连忙回道。 “多谢侯爷,奴婢一定不会说的。” 现在的刘慕雪根本不用装了,胸口嘭嘭地直跳不说,对方身上的气息也隐隐令自己陶醉,不用照镜子都能感觉到,脸上已经红的不像样子了。 “侯爷,我要上了。” “上。” 不知不觉间,暧昧的情绪充斥着心头,李悦暗暗呸了一声,年纪大了、就爱胡思乱想,明显是很正常的两句话嘛。 李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保持着弓步,刘慕雪撩起裙摆,露出一只精美的鞋子。 “坏了,竟然忘记换鞋子了。” 看到自己的脚面,刘慕雪暗暗叫苦,大意之下竟然忘记这个,鞋子上还镶嵌着宝石,一看就不是俗物。 “哎呀,奴婢真是糊涂。侯爷你稍等一下。” 说话的工夫,刘慕雪把一只鞋子脱了下来,同时用力甩到了远处,正打算光脚踩在李悦的腿上,发现对方站了起来。 “真是个败家的娘们。好好的鞋子怎么说扔就扔了,等会下马你还想让我背着你走啊。” 李悦嘴里说着,人已经跑了出去,没过一会,一边打量着鞋子,一边走了回来。 “看样子阿保机对你还不错呢,这上面居然还镶着饰物。这是琉璃,看着还挺好看的。来,上。” 刘慕雪惊愕地看着对方,从没在族里见过这样的男人,哪见过给女人捡鞋子的男人,恐怕巴掌早就抡起来了。 “你倒是上啊。” 看着对方的面孔,李悦不禁有些尴尬,脑子里想的实在是太邪恶了。 “多谢侯爷,你是个好人。” “嗯嗯,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其他女人也说过。” 话音落下,李悦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今天看到养眼的女人,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了。 刘慕雪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小心翼翼的上马,可惜担心踩疼李悦,脚下的力道难免小了一些,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着李悦便倒了过去。 “哎、哎,稳住、稳住。” 说话的工夫,李悦下意识伸手扶住对方,哪成想居然恰好触碰到刘慕雪柔软的所在,二人瞬间感受到了触电的感觉。 从没有人和自己如此亲昵接触,刘慕雪脸色绯红,身体感觉有些无力,整个人几乎都靠在李悦身上。 闻着处子的芳香,李悦有些爱不释手,同时又不敢轻易躲开,连忙出声提醒着。 “你用点力气,我再推你一下就上去了。” “嗯,好。” 不知不觉间,刘慕雪已经忘记了伪装,全凭着平日的习惯来回答着。 两个人足足忙活了半盏茶的工夫,刘慕雪终于是骑在了马上,只是脸色通红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像个小媳妇一样,只知道低头看着眼前的马鬃。 “抬脚。” 此时的她完全没有了思想,心情根本无法形容,有矛盾、有尴尬、有羞涩、更多还有甜蜜。 听到李悦的话,刘慕雪下意识伸出了脚,随即感受到火热的体温,想不到李悦竟然帮她穿着鞋子。 “你用点力。” 李悦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恋足癖,可是握在手中的脚掌柔若无骨,雪白的令人欢喜,不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哎呀,我自己穿鞋就行了。” 说话的工夫,鞋子已经被李悦套在脚上,惹得刘慕雪尴尬的不知所措。 感激地看向李悦,发现对方脸上满是嫌弃的模样,想来是自己的脚味令他不快了。 “我、我的脚不臭的。” 下意识辩驳了一句,刘慕雪顿时后悔了,李悦愣了一下,屏住了呼吸的同时,慢慢把手掌放在了鼻子前。 “嗯嗯,是不臭,还很香呢。” 一句话让刘慕雪尴尬到了极点,李悦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本打算是化解尴尬,谁知道脑袋一抽,居然弄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第162章 俘虏 二人向河边返回,此时众人正在装船,而之前的契丹勇士们,被捆绑成粽子一样,分散成一堆堆的,每个人无精打采,像是待售的奴隶一样,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看到一袭粉红色的襦裙,有人挣扎着要站起来,被看守一脚踹倒在地,现场顿时有些骚乱起来。 不过随着刘慕雪隐晦的摆了摆手,俘虏们再次安静下来,只是眼神不时瞟向刘慕雪的方向,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看什么看?你们没见过女人们。没看出来嘛,那小娘子已经是我们侯爷的人了,谁再敢看的话,把谁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听到守卫们恶狠狠地警告,俘虏纷纷低下了头,不过眼中却是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作为耶律阿保机的部下,对于他的妹妹自然没有不认识的道理,众人发现她悠闲地跟在那个少年的身后,或许逃离这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刘慕雪低头跟着李悦,生怕被众人发现自己的神色,眼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实在是难以掩饰内心的关切。 “下马。” “嗯?哦。好。” 李悦下了马,看身后的刘慕雪怔怔地出神,不禁开口提醒了一句,此时她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啊。 “这里有没有人曾经欺负过你啊。有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去出气。” 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李悦发现刘慕雪牙关紧咬,看都不看那些俘虏一眼。 “不用害怕。从今天开始,他们都是侯爷我的俘虏了,不把南苏给我建好,谁都别想着离开。” 霸气了说了一句,出于礼貌的心理,李悦上前在刘慕雪的身边站定,等待着对方下马。 深吸了一口气,刘慕雪控制了一下心情,自己孤身一人,眼下根本难以解救族人,只能是等待着机会了。 “侯爷,其实契丹人也很可怜。我在草原上的几年,看到了太多的悲惨事情。” 扶住李悦的胳膊下到地面,刘慕雪不禁开口为族人求情,哪怕是不能立刻放了他们,至少也让这位侯爷善待族人。 李悦瞥了一眼对方,冷哼一声说道。 “哼。契丹人可怜,你忘了你的家人是被谁杀的了?你忘了谁使唤了你几年?要说可怜,老子也很可怜呢,连续几天没睡好不说,身上也痒的要死了。” 话音落下,李悦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随即大摇大摆的上船,眼下这些没有需要自己操心的事了,赶快抓紧时间休息才是正事。 刘慕雪连忙低头,身体也不禁颤抖了一下,刚刚险些忘了,自己和契丹人可是有深仇大恨的,以后可得好好记住了。 幸好李悦没有深究,否则后果真的难以预料。 后怕中,忽然听到李悦大声喊道,心情顿时变得稍稍好了一些。 “你们这些混蛋听好了,眼前这些契丹人可是侯爷我的财产,谁要是敢虐待他们,到时别说你替他们把活给干了。” 对于李悦的做法,扶余府的兵士们当然知晓,一个个纷纷愉快地叫嚷着。 “侯爷放心,我们一定把他们当成牛马一样对待,绝对不好少了一点草料,担保他们有力气为咱们干活。” 李悦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些,至于私下里奚人如何对待,那就没有办法了,双方之间的仇恨实在是太深了。 跟随着李悦上船,刘慕雪眼中流露出诧异的神色,契丹人虽说也有人打渔为生,可是从没见过如此大的船只。 尤其是那架硕大无比的巨弩,更是让她又惊又怕。 猛然间,刘慕雪意识到一个问题,杀了李悦根本无济于事,只有掌握了扶余府的各种手段,才能让契丹也强大起来。 心态的转变,让她的心情也变得不同,随即放下了姿态,像是真正的侍女一样,默默地跟在李悦的身后。 进入船舱,李悦脱掉外衣,把自己扔在床上,马上又猛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还跟着我?” 对于突然多出来一个侍女,李悦很是不适应,尤其是对方天生丽质、秀色可餐,如果是在后世的话,只敢偷偷瞄上几眼罢了。 刘慕雪微微低着头,轻声细语地回道。 “侯爷,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奴婢。难道说侯爷是打算要反悔吗?” 看着对方任人宰割的模样,李悦感觉一阵头大,虽说这个时代的风气允许,可自己做不出那种老牛吃嫩草的事情。 放一个如花似玉的侍女在身边,这根本就不是享受,而是活生生的受罪啊。 “侯爷我要睡上一会。你在船舱里待着便是,可千万别出去乱走。” 外面还在装船,李悦倒不担心其他,只是一个女子到了船上难免会碍手碍脚,万一掉进河里,那可就麻烦了。 “嗯嗯,奴婢晓得。” 没过一会,狭小的船舱内便响起了鼾声,刘慕雪看着蜷缩的李悦,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契丹人虽说开放,可自己从没有和年青男子独处一室过,尤其是面前的男子还是族人的大敌,着实是折磨着她的神经。 殊不知牛庆就在旁边的船舱,一旦听到李悦房间有什么异常,马上就会现身搭救,也正是因此,李悦才敢放心酣睡。 船舱本就不大,关上房门之后,仅留下一人多宽的空地。 刘慕雪自然不会坐在地上,只能忍受着酸臭,坐在李悦的脚下。 伴随着耳边的轻酣,劳累和恐惧的辅作用也体现出来,刘慕雪靠在墙壁上不时地点着头。 终究抵不过疲惫的侵扰,甚至让刘慕雪忘记了周遭的环境,只想着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好好地睡上一觉。 船只终于启动,夜色中的河面温度也下降了几分,幽暗的船舱中,两具身体背靠着背,相互拥挤着取暖。 李悦迷迷糊糊,感觉身体发冷,随手扯过头顶的外衣,像往常一样盖在身上。 猛然间发现不对,指尖触碰到一团暖玉,不管是角度还是触感,明显不是自己的身体。 正疑惑中,对方也被惊扰,明显也是感觉冷了,竟然开始主动抢夺自己的衣服。 李悦猛地坐了起来,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看来是自己的侍女也累了,竟然“服侍”到床上来了。 蹑手蹑脚的下床,对方明显也感觉冷了,稍稍向里面蹭了两下,没有感受到温暖,随即把身体蜷缩的更厉害了。 借着外面摇曳的火把,李悦把衣服盖在对方的身上,同时轻轻地抬起她的头,把枕头塞到好,这才轻手轻脚的穿鞋。 舱门轻轻的挪开,李悦走出了船舱,眼前竟然站在一张恐怖的面孔,着实吓他一跳。 牛庆正手持蜡烛,见李悦出来顿时咧嘴一笑,烛光的映衬下,实在是让人感觉恐怖。 “我靠。老牛你不睡觉在这玩诈尸呢,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嘛。” 对于李悦不时出现的胡言乱语,熟悉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牛庆嘿嘿一笑,对李悦回道。 “侯爷你睡醒了,睡的可还舒服?” 看对方的样子,李悦就能看出他心底有多么龌龊。 “几更天了?还要多久能到南苏?可是饿死我了。” “回侯爷,已经三更天。我那给你留了饭,热一下就好,等你吃过再睡一觉,估计醒了就能到南苏了。” 夜间逆水行船,加上还是满载,速度当然快不了,李悦点了点头,睡是不能睡了,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回去。 牛庆的船舱中,没一会的工夫便已经飘出了鱼香味道,在河上行船就是有这样的好处,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河鲜。 佐料都放在自己的船舱,李悦往返了几次,等鱼炖好的时候,对着沉睡的刘慕雪没好气地说道。 “小娘子,起来吃饭了。” 李悦早就看出来,对方应该早已经醒了,只是碍于面子,还是使劲装睡着。 也难怪刘慕雪,旁边的两个人弄出的动静太大了,在部落的时候,有谁敢在自己的旁边这么闹啊。 再者说了,那鱼香味太过诱人,刚才装睡的时候,都不知道咽下多少口水了。 “啊,侯爷,奴婢该死。” 说话的工夫,刘慕雪从床上爬了下来,连忙向李悦请罪。 “哪有那么多礼数。既然起来就收拾一下,等下我端过来吃,老牛那屋简直像是牛圈一样,根本就是臭的要死。” 面对着李悦毫无顾忌的言语,刘慕雪心中暗暗腹诽。 还好意思说人家呢,你这里也没好多少。哎呀,刚刚我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了?!千万不能让族人们知道啊。 可是随着鱼锅放到蜡烛附近,刘慕雪哪还记得其他,折腾了一天不说,肚子里也早就咕咕叫了,看着面前的菜肴,其他全都抛到脑后了。 猛然间想到自己侍女的身份,刘慕雪连忙坐了起来,等着李悦入座。 李悦从外面端来两碗米饭,看得对方眼睛发直。 “坐啊。” 刘慕雪愣了一下,对面这个家伙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 如果是族里的贵族,侍女敢睡在主人的床上,当场被打死都算是轻的。 而现在倒好,他这个侯爷居然还邀请下人一起吃饭。 “也不知你是奴婢,还是我是仆役。难不成还要我喂你不成。” 李悦一时间还是难以转变,尤其是面对着一个女孩,着实是难以把她当成奴仆看待。 看对方手足无措的样子,李悦定了定神,心平气和的说道。 “咱们扶余府没有那么多的礼数,你恐怕也饿了很久了,还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吃早饭呢。” “多谢侯爷。” 刘慕雪表现地战战兢兢,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从没听说过谁家的奴婢能和主人同座。 “你别光吃饭啊,吃鱼。” 说话的工夫,李悦挑着鱼肚子上的肉,给对方夹了一块,瞬间令刘慕雪的脸上红了起来。 此刻李悦也是满心的尴尬,房间内的气氛太暧昧了,简直就是一场烛光晚餐。 还好练就了几十年的脸皮,没一会的工夫李悦便恢复了正常,同时不停地宽慰着自己。 老子是主人,招待客人有什么不正常的,这在后世,她还只是个高中生呢。 淡定、淡定。 刘慕雪平生第一次感觉饭菜如此之香,雪白软香的大米,配上酱香浓郁的鱼肉,简直就是人间极品的美味。 第163章 全新的体验 “侯爷,这是牛将军做的饭菜吗?比契丹人做的要好吃多了。” 为了了解对方,刘慕雪主动攀谈着。 李悦脸上露出不屑,同时鄙夷地说道。 “他就会吃。要是他做饭的话,我宁愿自杀,别说是人吃,喂猪、猪都得吐了。” 听李悦说的有趣,刘慕雪忍不住笑了出来,房间内的尴尬气氛也随之少了许多。 两个人边吃边聊,或许真的是秀色可餐的缘故,李悦的话不由得也多了一些。 目前他的身份和以往不同,有些话无法向别人说,不过面对着“同龄”、以及健谈的刘慕雪,不经意间打开了话匣子。 听着李悦诉说着完事,刘慕雪心神荡漾,对方的身世如此可怜,孤身一人还要带着弟弟妹妹,尤其是听说用“琥珀”骗官来当,更是让她张大了嘴巴。 “侯爷,你的胆子可是够大的了。万一被刺史发现了,岂不是要掉脑袋的?” 李悦撇了撇嘴,同时不屑地说道。 “当初我可没说是琥珀,不过是给阿弟、阿妹做着玩的。再者说了,如果当时不做官的话,我们一家也没有活路了。” 说到这里,李悦猛然怔住了,回想一下还确实如此。 无论是学识还是武艺,自己都没有过人之处,目前看来优点就是胆大、见识多、脸皮厚,根本就没有一技之长。 “唉,当时的扶余太苦、太穷了,百姓们连饭都吃不饱,如果指望着朝廷,恐怕不知道也饿死多少人呢。”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蒙蒙亮了,二人竟然秉烛夜谈了将近两个时辰。 对于李悦,刘慕雪了解的多了一些,同时也对他口中的扶余城充满了好奇,甚至隐隐希望马上就能到达那里。 船队很快到达南苏,为了避免族人们以为自己身亡,刘慕雪跟在李悦的身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隐晦地摆摆手,向对方示意自己平安无事。 同时她也稍稍放心下来,正如李悦所说,族人们没有受到虐待,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们只是精神不振,甚至受伤的人都已经包扎了伤口。 对于南苏的建设,孙守正最有发言权,李悦也不插手,需要什么就支援什么,眼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让百姓们吃饱,再就是入冬之前,所有百姓都房住。 建窑烧砖、砍树建房,随着奚人全部安顿下来,在李悦的建议下,吐勒斯带着族里老弱妇孺,也跟随他到扶余城定居。 兜兜转转两三个月,李悦打算在扶余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随着更多的战船下水,来自契丹的压力也会少更多的,安心发展民生才是关键。 奚人中的老弱妇孺,被安置在其他船上,旗舰上的人不多,除了各船的船工,便剩下李悦和贴身侍卫,以及多出来的刘慕雪了。 侍卫们明显失职,自从刘慕雪来了之后,偶尔才会看到他们在李悦身边,如今开始返航了,几乎一天都看不到一个身影。 这让李悦有时暗自咒骂,这帮家伙好像是挺有眼色,殊不知这样反倒是让自己有些煎熬。 虽说年纪和身体都已经成熟,可是毕竟还是有着现代人的心理,除了吃饭时会和刘慕雪有些交流,平时李悦甚至有些躲着对方,就怕在她的面前出糗。 有过第一晚的经历之后,刘慕雪借口说以往都是如此服侍人的,每晚都坐在李悦的房间,可是坐到半夜的时候,便不知不觉挤到了床上。 只有她自己知道,之所以愿意在这里受罪,也不愿睡到其他的房间,一是自己一个人害怕,二是实在受不了其他房间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隐隐有些喜欢和李悦待在一起。 相比族人,李悦完全不像族人那样霸道、蛮横,甚至对自己好像还有些宠溺的意味。 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站在李悦的身旁,看他烹饪着各种鱼类。 虽说也能看出各种鱼的不同,不过刘慕雪还是第一次知道,每种鱼都有相应的做法,才能让鱼更加的美味。 红烧、清蒸、鱼脍,接连几顿下来,令刘慕雪对李悦的好奇不禁更多了。 明明和自己年纪相当,而且也算是官宦子弟,怎么就能懂得烹饪呢。 反观自己,还谎称是名侍女,就连刷碗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每次不是把碗掉进了河里,就是掉在甲板上打碎。 幸好是背着李悦做的,不然一定会被他发现马脚的。 李悦在仙州简短停留,同时对高思继安抚了一番,毕竟此时南苏还不算稳定,万一契丹人大举进攻的话,仙州也可以出兵增援。 对于李悦的命令,高思继没有半点的不满,家人困在幽州也不是一日两日,况且有弟弟照顾,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倒是对于李悦身边的同乡,高思继充满了兴趣,与之交谈了几次,知道对方年幼便被契丹人掳走,对于家乡只有模糊的印象,不禁有些唏嘘不已。 从仙州出发,众人换乘马匹,船队则是径直回塔虎城装载新兵,以后的防御手段以船只的巡逻为主,如此一来,既可以练兵,又能起到预防、震慑契丹人的目的。 刘慕雪隐隐有些失望,如果能到塔虎城一探究竟,势必能为族人获得更多的情报,如今只能是听从安排,默默地跟着李悦上路。 侍卫们似乎已经是忘记了李悦,几乎很少正眼看他,一个个的还有意躲得远远。 这样一来,刘慕雪上马、下马的重任,完全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殊不知走在最后的刘慕雪,骑在马上没有半点的紧张,甚至有时还会信马由缰。 尤其是宿营的时候,两个人更是挤在一个帐篷之中,每每睡到半夜便挤到一张床上,令李悦幸福且煎熬着。 如今干净的内裤只剩下一条,幸好马上就要到达农安,终于可以在那里有清洗的机会了。 殊不知侍卫们每天都在偷偷盯着李悦,甚至有好事者开出了盘口,打赌自家的侯爷哪天会成为男人。 如果说被李悦知道,这帮家伙偷偷听自己的墙根,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历经几天的煎熬,终于回到了扶余,除了牛庆以外,侍卫们纷纷对李悦露出了幽怨的目光,弄得李悦总是暗自琢磨,难道说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了。 最终还是牛庆露出了马脚,这小子慢慢一扫往日的阴郁,整个人也变得阳光起来,甚至还会偶尔和众人开开玩笑。 “多谢侯爷关照。既然回到家了,老牛我请假休沐一日,待明天再贴身侍候侯爷。” 牛庆的贴身二字说的很重,让李悦一愣,随即变得恼羞成怒。 “老牛,你给我站住。你们是不是偷看老子睡觉了?看你笑的那么淫荡,脑子里一定是没想什么好事。” 面对着李悦的踢打,在牛庆感觉像是瘙痒,同时嬉皮笑脸的回复道。 “侯爷多心了,守护侯爷可是我们的职责,半夜巡视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至于检查你的帐篷,也是我们分内该做的啊。” “还要多谢侯爷才是,让老牛平白赢了几百铜钱,今晚和大家伙去喝酒,所以就不侍候侯爷了。” 牛庆说完,向刘慕雪挤眉弄眼,其中的意味完全不用言语来解释。 李悦听了,瞬间反应过来,对着牛庆的拳脚更加加重了几分,牛庆也不是傻子,生生挨了两下之后,随即大笑着跑开了。 此时的刘慕雪真的羞红了脸了,看来不止是被人看到自己的睡相,更是知道了和李悦的秘密,虽说契丹的风气开放,可自己一个处子,被人家如此打趣,实在有些承受不住啊。 不过从这点来看,李悦和契丹贵族明显不同,别说契丹侍卫不敢如此,如果敢在背后说老爷的坏话,舌头被割都是轻的。 而李悦对待仆役明显不同,双方更像是朋友关系,完全没有主仆尊卑,二者之间的关系也更加的融洽。 让她意外的是,今年的扶余城,和阿哥说的又不同了,建设的更加雄伟、同时又增大了许多。 对面如此坚固、宏大的城池,恐怕就算是集整个部落的兵力,都难以将其攻克啊。 第164章 大龄学子 刘慕雪不难看出,百姓们对李悦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族里那些牧民对贵族那种惧怕的尊重,有着明显的不同。 不仅如此,一路上李悦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这又和族里的贵族们,有着很大的区别。 扶余城真的很繁华,刘慕雪感觉自己已经看花眼了,大街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店铺里也是人声鼎沸。 城内的百姓如此富裕,更是引得城外不少的客商,这一会的工夫,便已经看到两队马车,拉着大量的货物离开。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查探一番,那些美酒、香皂之类的东西,到底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猛然间听到一个声音,刘慕雪跟在李悦的身后张望着,完全没注意到对方停了下来,竟然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身后。 李悦下意识拉了一把,没想到居然抓到了刘慕雪的手掌,二人像是触电了一样,连忙快速分开,可是心里却是双双感觉有些尴尬。 “哎呀,咱们的侯爷终于回来了。听牛庆说我还不信,原来侯爷真的撞到桃花运了,居然在大街上又撞了一次呦。” 听着阴阳怪气的语调,如果是在自己的族里,贵族恐怕早就大嘴巴抡开了。 这不禁让刘慕雪抬头看了一眼,迎面一对碧玉佳人,其中一个面带嘲讽,另一个则是略带惊愕,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悦和自己。 “哎呀,原来是玉梅和玉竹两位娘子。多日不见,你们两个可是愈发的靓丽,不知有没有心仪的对象,侯爷我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对于泼辣的玉梅,李悦早就总结出了对付的方法,只需说些让她尴尬的话题,自然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果不其然,玉梅的态度马上有所转变,不再是咄咄逼人的样子,反而是面色羞红的呛声道。 “哼,我们姐妹每日劳作,哪里像侯爷你有时间谈情说爱。今天找侯爷还不是因为公务的缘故,如今咱们的香水大卖,侯爷要是再不想想办法的话,这个店铺可是快要关门了。” 李悦没想过,产品卖的太快,也不是一件好事,如今的渤海国四海升平,加上新国主登基,对于拥戴的百官更是大肆封赏,一时间忽汗城里充满了奢靡之风。 看着仅有的几件样品,李悦的眉头皱了起来,开始思索着可以引起女性兴趣的商品。 包包、高跟鞋、口红等等,一个个在脑子里浮现,同时又被推翻。 一是不能一下子全部推出,二是碍于工匠们的技术和原料,有些东西做出来也未必吸引人。 如今还得是围绕着女人的化妆品上做文章,思来想去,口红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们知道胭脂怎么做,把方法告诉我,侯爷我回去之后研究一下。” 刘慕雪还陶醉在香水的气息中,眼前一个个精美的小瓶,散发出令让她欣喜的香气,不禁看着赏心悦目,闻起来也是心旷神怡。 听到李悦的话语,不禁让她张大了嘴巴,竟然脱口而出。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什么香水都是你做出来的?” 感觉到自己的话语太过无礼,刘慕雪连忙补充道。 “侯爷,奴婢、奴婢失礼了。” 众人看了一眼她,没有太多的在意,对于李悦来说,脑子里琢磨着如何制作口红,平日里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高贵,自然是没把她的异常放在心上。 如今以马油为主的防冻膏,暂时是用不到的,等过两个月才做便是了,尽管是保存在地窖中,可是因为缺少必要的防腐措施,还是尽快消耗掉才好。 当初从唐国弄来不少的书籍,包含各个方面,众人将其分类保管,找到制作胭脂的方法自然不难。 李悦简单看了两眼,发现胭脂比香水简单多了,而且二者的原料几乎相同,都是以花朵为主,大不了停掉制作香皂,转而制作胭脂就是了。 不过相比现在的胭脂,李悦有着不同的想法,从后世的经验来看,一件货品的包装,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销售的高低。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口红的包装完全可以玻璃来代替嘛。 这样一来,看上去就会让人觉得高档,加上独特的香味和形状,李悦有信心再引领一波时尚。 刘慕雪心中满是震撼,从双方的交谈中得知,那小小的一瓶香水,简直就是天价,以牛羊的价格计算,竟然需要十头以上的数量。 在她心里更是矛盾不已,凭借自己的身份,这样的价格倒是可以接受,只是如果是流传到了草原上,恐怕牧民们就要挨饿了。 随即转念一想,香水明显是针对达官贵族的产物,而且看样子也是数量稀少,想想便又安下心来。 仅仅是几里的路程,刘慕雪的心里简直是波涛汹涌,一刻没有停止过。 迈进府衙大门,听到隐隐传来的孩童声音,整个人更是惊愕的难以置信。 “侯爷,府里好像有很多的孩子,他们是在做什么,好像是在齐声朗读似的?” 李悦看了一眼身后的刘慕雪,点了点头回道。 “这是扶余府的学堂,所有的孩子都在这里读书。这几天你先熟悉一下,等奚人的孩子到了,给你们开设一个新的学堂。” “啊?!” 刘慕雪嘴巴张开,呆立在原地,契丹人没有本族的文字,自己能够说汉话,还是因为父亲经常带着她和汉人做生意学来,不然连听懂汉话都难了。 “我也要和那些孩子们上学堂?” 李悦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当然。我记得你说过,今年不过才17岁。我扶余府规定,凡是18岁以下、不论男女,都要在学堂读书到18岁才行。” 刘慕雪难以脸上的惊色,仅仅看奚人的数量,孩子的人数就不能少了,奚人该用多少马匹、牛羊,才能支付得学费啊。 “可是、可是奴婢没有钱粮……” 对于汉人的文化,刘慕雪仰慕已久,从语言到服装,甚至是举止,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亲自体会、学习了。 李悦疼爱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弄得刘慕雪不禁有些羞涩起来。 “在咱们扶余城,甚至是以后整个扶余府,都将实行的学堂。不仅如此,在18岁之前,官府还会负责学子们的食宿,完全不用考虑钱粮的问题。” 这时的刘慕雪已经彻底惊呆,看奚族孩子的数量就已经不少,再加上其他城池,一年孩子们消耗的钱粮,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契丹各个部落穷得可怜,赶上年景不好的时候,牧民们甚至还要挨饿,才能挺过严冬。 不过想想也难怪了,契丹人习惯于放牧生活,即便是种地,也属于盲种放养,根本就不会种植。 尽管是羡慕扶余城的富庶,可是刘慕雪却还算是理智,被没有怨天尤人,只是独自思索着其中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把握住现在的机会,好好探查一番,人家究竟是如何赚取钱粮的。” 第165章 迭剌部 当天的耶律阿保机回到部落,令整个迭剌部乱成了一团。 作为阿保机的父亲——耶律撒剌,对于这个儿子倾注了大量的心血,甚至不惜耗费重金,为其打造出一支队伍。 也正是因为这支队伍,才让阿保机获得了挞马狘沙里(可汗的扈卫官)的职位,对于长子的偏爱,使得身为次子的耶律剌葛很是不满。 如今整支队伍全军覆没,阿保机躺在床上几日才醒,让耶律撒剌心疼不已,同时又无可奈何。 听侍卫们说起过程,撒剌没觉得有任何的不妥,骑兵不主动冲锋,难道还能等着敌人靠近吗? 错就错在,完全没有意料到,那个汉人竟然还有更犀利的火器。 炮竹,撒剌听过、也见过,只是从没想过会这么大的威力。 五千骑兵啊,而且还是百战百胜、经验丰富的老兵。 一想到这些,撒剌感觉心头都在滴血,可以说这些骑兵都是自己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需要带着部族再冶炼多少的矿石,才能再打造一支同样的队伍啊。 “父亲。咳咳……” 昏昏沉沉的阿保机醒了过来,看到垂头丧气的父亲,不禁连忙起身向其问安。 这一次败的太惨了,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将成为同族的笑话,更会在兄弟们面前抬不起头,尤其是那个剌葛,恐怕每日都在饮酒欢呼呢。 “吾儿醒了,今日感觉如何?如若还是感觉气闷,我再给你找一郎中,换个方子试试,千万不能留下一点隐疾啊。” 阿保机听着父亲的询问,心中顿时激动不已,随即趴在床上发出沉闷的哭声,只有在父亲面前,他才会显露出软弱的一面来。 撒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叹息着对儿子说道。 “没事、没事。汉人不是说过嘛,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过是吃了两次败战而已,以后还有机会的。” “汉人还曾说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猜想你阿妹应该是去了扶余,听她的侍女说,那天你走了以后,她就穿着汉服追了出去。” “以她的机灵和聪慧,一定不会出事的。你现在就安心养伤,等身体好了之后,父亲再帮你招兵买马。” 阿保机知道,父亲的话不过是在安慰自己,此时的他不仅心疼兵马,更加担心的还是妹妹。 兄妹二人私下关系极好,完全没有和兄弟相处时的尔虞我诈,如今妹妹走失、没有了人马,就连平时和最好的耶律曷鲁,也看不到人影了。 “多谢父亲,只要阿妹没事就好。父亲放心,等孩儿休养好了,定会找那李悦一雪前耻。” 撒剌拍了拍儿子,接着安慰道。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现如今族内公务繁忙,为父也不便就留,你且安心养伤,待日后再做打算。” 听到父亲的脚步声消失,阿保机把头埋了起来,发出呜呜的恐怖之声,像是受伤的恶狼,久久不能平息。 与此同时,耶律剌葛的帐中歌舞升平,在座的除了堂兄耶律曷鲁,还有耶律滑哥。 虽说私下里众人都对滑哥不屑一顾,可是表面上却还是保持着亲近的关系,毕竟此人的父亲,也就是二人的伯父——耶律释鲁,正担任着部族的于越(相当于中原王朝的宰相),手中大权在握。 “堂兄,今日你我兄弟相聚,一来是多日不见堂兄想念的紧,二来是想向堂兄打听一些消息。” 自从兄长打败,耶律剌葛的心又活泛了起来,他心里明白,无论是从武技还是谋略,都不是兄长的对手,只能是考虑其他的方法,如今终于有了机会。 耶律滑哥喝下杯中的酒,不禁皱了一下眉头,酒宴虽说丰盛,可是仅凭这些就让自己出力,显然是不够的。 一想到阿保机回来的惨状,滑哥心里就乐开了花,以前族里无人不夸赞他,现在却像是个丧家之犬,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把他赶出部族了。 不说其他,就连平日和他交好的耶律曷鲁,都到了剌葛的帐下,想必距离那一天也没有多久了。 “打听消息这等小事,哪还用兄弟如此破费,得空问我便是了。不知剌葛兄弟想问些什么事啊?” 剌葛和曷鲁相视看了一眼,从滑哥的态度中不难看出,对方明显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看来想要让他帮忙,还需加重筹码才行啊。 “堂兄请看,听说这是渤海传来器物,比那琉璃可是精美了百倍。知道滑哥喜欢琉璃,贤弟特意送与兄长。” 滑哥挑了一下眉毛,对着剌葛手中的器物瞟了一眼,不过是更加透明的琉璃宝珠,怎能好过金银财宝呢。 见对方没有言语,剌葛脸色僵硬,连忙补充道。 “差点忘了,在我帐内还有幽州买来的两名娘子,本打算调教一番送给堂兄。堂兄如果不嫌麻烦,不妨即刻领走,也算是帮堂弟的忙了。” 听到剌葛如此说到,滑哥的眼睛都亮了,契丹的女人和唐国的女人相比,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堂弟太过客气了。你我兄弟哪用如此破费,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如此一来岂不是显得太过生分了。” 剌葛长出了一口气,恐怕不送你女人、不仅仅是生分,或许都会被记恨的。 心里如此想着,嘴上连忙说道。 “有堂兄这句话,小弟可就不客气了。堂兄你也知道,自从兄长受伤,不知堂兄可曾伯父提起,挞马狘沙里一职、可汗是否有心仪的人选啊?” 滑哥嘿嘿一笑,故作深沉地回道。 “也听我父亲偶尔说起过,如今阿保机大败,恐怕将会一蹶不振,可汗当然对挞马狘沙里的选择慎之又慎。” “可是挞马狘沙里一职事关重要,父亲也劝可汗,可以不论武技,但是必须要保证对可汗忠诚。” 说到这里,耶律滑哥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对面的剌葛,继续说道。 “在这件事上,父亲也是头疼。我耶律一氏子嗣众多,每一个人都对可汗忠心耿耿,想要挑出合适的人选,实在是太难太难啊。” 剌葛听的明白,任命谁当挞马狘沙里,耶律释鲁有着很大的话语权,甚至是可以左右可汗的想法,如果能得到他的首肯,想必获得这个职位不难。 对方虽说是自己的伯伯,可在他的眼里,自己根本比不上兄长阿保机,与之见面谈话,也多是教训为主,恐怕直接向其官谋,反而会适得其反。 “堂兄,我最近向唐人购买了一批金银首饰,等收到货品的时候,小弟会亲自送到堂兄的帐篷,让诸位嫂嫂好好挑选一番。” 耶律滑哥听后哈哈大笑,连忙回复道。 “堂弟的心意堂兄领了。等回了帐篷遇见父亲,我一定会帮你美言几句,可汗的挞马狘沙里,应该由堂弟这种青年才俊担当才是啊。” 第170章 丧家之犬 杀手们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四散而去,一个女人凄厉的声音猛然响了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 呼喊声惊醒了部落里的众人,一个个好奇且惊愕的向声音处聚集,迭剌部的王帐附近,竟然有敢大胆行刺? 摇曳的火光中,剌葛的小妾衣衫褴褛、梨花带雨的坐在帐篷前的草地上,看其头发凌乱的样子,以及身上一道道的抓痕,众人已然猜到几分。 “快让一让、让一让,剌葛来了。” 说话间,人群闪开一条通道,耶律剌葛气势汹汹的赶来,看其一脸怒色的样子,众人纷纷暗笑不已。 也不知是谁看上了他的小妾,竟然想送他一顶帽子。 “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眼前的景象根本不用询问,便能知道是什么情况。 小妾哭的泣不成声,明显是吓得不清,看到面前的剌葛,出现了片刻的呆滞,随即猛地扑进对方怀里。 “说,到底是谁?” 剌葛推开对方,大声地吼道。 此时全场一片寂静,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希望第一时间听到那畜生的名字。 “是、是阿保机。” 随着怯怯的声音响起,现场的众人一片哗然,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剌葛同样震惊,不敢相信听到的名字,连忙大声喝问着。 “你说是谁?这怎么可能,我长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我长兄可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断然不会做出这种畜生的行径。” 小妾悲戚地回道。 “夫君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去他的帐篷查看。如若婢子有一句谎言,甘愿受任何惩罚。” 对方敢说出这样的话,众人已经相信了几分,尤其有好事者,早已经去查看阿保机的帐篷。 “最近谣言四起,会不会是因为述律平不在,令阿保机怒火中烧,加上剌葛小妾有几分姿色,让他临时起意了?” “这可说不准啊。他当初大权在握的一个人,突然之间没了兵马,如今再加上后院起火,难免会做出一些异常的举动,用来发泄一下情绪啊。” 突然间听到嘈杂的喊声,众人对自己的判断更加相信了几分。 “阿保机的帐篷里面没人,我们在附近也没看到他。” 众人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发现对方身影,部落发生这样的“趣事”,不在场的没有几个,没看可汗和一众王公贵族,也来到了附近嘛。 “可汗、伯伯、父亲大人,还请两位长辈给孩儿做主,不然孩儿没有脸面见人了。” 几个人相视看了一眼,对眼前的状况也感觉头疼。 不可否认,这几年阿保机南征北战,为部落、为契丹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是一下子损失众多的兵马,不仅让部落颜面尽失,更是要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如果打算继续重用阿保机,势必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一众年轻后辈对挞马狘沙里一职跃跃欲试,可汗等人也是左右为难。 “放肆,事情还没有定论,怎么可以只听你小妾的片面之词。你兄长的为人大家清楚,等事情调查清楚,可汗和为父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耶律撒剌眉头皱了起来,眼下阿保机不在这里,难道真是他做的不成,接二连三的出现丢人的事情,让他的脸上也无光啊。 对于挞马狘沙里一职,耶律撒剌也希望次子可以担任,只是因为长子大败,实在是难以向可汗张口讨要,只能是默默听从着对方的安排。 说话的工夫,身为部落军队首领,同时又是剌葛的伯伯——耶律释鲁站了出来,这些天儿子滑哥没少在面前念叨,想来是收了剌葛不少的好处。 “趁着今天大家都在,老夫有话想说。挞马狘沙里是可汗的随身护卫,断然不能有一日空缺。以老夫来看,阿保机多日意志消沉,实在难当此重任,不如让剌葛临时担任,看他能否胜任,咱们再做决定。诸位觉得如何?” 相比而言,比耶律剌葛能力出众的大有人在,不过因为远近亲厚的关系,耶律释鲁提出由他来担任挞马狘沙里,其他人即便是心里不满,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看到可汗点头,耶律释鲁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不仅是满足了儿子的要求,同时也收获了耶律撒剌的感激。 剌葛如愿当上了挞马狘沙里,脸上没有多少的喜色,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了,谢过可汗、伯父等人,便悄悄地站在了一旁。 不过阿保机的事情还没解决,以他的统兵能力和平时的为人,耶律撒剌断然不信,儿子会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 可惜事实摆在眼前,那名小妾哭得可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且长子消失不见,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找出来不可,一定要和他当面对峙一番。 剌葛见父亲的脸色不对,思索片刻之后走上前来。 “父亲,长兄做出这样的事情,孩儿也是不敢相信,如果他和我说的话,把那婢子送给他何妨。不过以我那小妾的性子,断然不敢冤枉长兄。” “而且最近长兄心情低落,部落里更是疯传嫂嫂和曷鲁的谣言,我想他应该是一时气急,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关于谣言,耶律撒剌也是有所耳闻,听次子如此一说,心里顿时也是相信了几分,随即低沉地说道。 “安排人马悄悄去找那个畜生,必须把他生擒回来,我要亲自审问。” “孩儿马上去办。” 剌葛返身离开,心中安稳了几分,即便没有父亲的吩咐,也会全力以赴找到自己的大哥,只要对方活在世上一天,自己便一天不会安心。 夜色中,阿保机昏昏欲睡,刀伤和烧伤让他虚弱无比,相比这些,内心的伤痛折磨的更加厉害,想不到一奶同胞的弟弟,竟然想要致自己与死地。 如今的他感觉上身火烧一样的疼,想要睁开眼睛都做不到,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沿辽河向下游而走,希望可以遇到述律平和耶律曷鲁,眼下只有他们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了。 一直从夜里跑到了天亮,即便是求生的意志再强,也抵不过伤势的侵袭,阿保机不知什么时候昏了过去,像是一具尸体一样,趴在马背游荡。 马匹跑了一夜,身体的能量早已经消耗殆尽,感受不到主人的指令,于是自行到河边饮水。 哪成想岸边的泥土松动,骏马沉重的身体,瞬间踩塌了河岸,一人一马双双掉进了河中。 骏马在湍急的河水中奋力的挣扎,没几下的工夫,阿保机便脱离了马背,像是一具尸体一样,漂浮在河面上,任由河水带向下游。 第171章 捡尸 在南苏城了解的已经足够,如果有机会见识扶余城,述律平一定会欣然前往。 从昨天开始,城外的辽河已经有大船游弋,不用问也知道,那是为了防御本族的。 一想到扶余府的这些,述律平不禁有些气馁,城池、耕种、木船等等,这些都是胡人所没有了,契丹好像除了放牧,其他的就没有突出的了。 “曷鲁兄弟,咱们也该启程了,不知夫君在家等的有多心急。不过听到可以赎回人马的消息,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看着述律平欣喜的笑容,耶律曷鲁暗暗为兄弟高兴,有这样一位足智多谋的贤内助,阿保机一定会大有一番作为。 眼馋着河面上的大船,一行人向对岸驶去,到达部落还要将近一天的时间,述律平的心却早已经飞回了部落。 作为辽河上的防御队伍,大船已经开始向辽河上游巡查,尽可能的了解契丹的同时,也把对方死死扼制在对岸。 “河里有人、河里有人……” 负责了望的兵士喊着,把众人的目光也吸引了过去。 宽阔的河道中,有一具尸体正在缓缓飘荡,船工们看准时机,用长蒿、铁钩等物,将其快速打捞了上来。 看清对方的相貌,让看惯了各种尸体的兵士,不禁纷纷吓了一跳。 此时面前只有一个人的形状,脸部和上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数不清的燎泡像是癞蛤蟆的身体,里面满是黄色的液体,随着船体的摆动而轻轻摇晃着。 有些地方的皮肤已经消失,露出里面红色的血肉,看上去极是恶心恐怕,令得一些胆小的兵士不禁脸色煞白。 “这人和仇家有什么仇恨啊,竟然能忍心下这样的毒手。” “看,他还活着呢,赶快拿刀伤药给他包扎一下。” 要不是看到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众人恐怕要抬到岸边把他给埋了。 经过简单的包扎,有好心人喂了一些米汤,眼下能做的都做了,只有等到巡查完毕,战船才会返航。 昏迷的阿保机被送到南苏,看着眼前对方的惨状,方平和孙守正都皱起了眉头。 听兵士的禀报来看,此人有很大几率是来自契丹,不过此时运河已经贯通,又难保是从上游飘过来的。 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碍于南苏的郎中的医术不高,方平命兵士们向扶余城转移,同时一路上询问,是否有谁的亲人遭遇不幸。 几天下来,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下,阿保机尽管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可是依旧昏迷不醒,终于将其交到李悦的手中,大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杜光庭和李悦看着面前的人,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样的炎热的天气里,对方竟然还在发烧,李悦知道是因为有炎症的关系。 以目前的医疗条件,李悦束手无措,只能看杜道首能不能妙手回春了。 “这人也算是命大了,刀伤倒是容易治,不过他身上的烧伤实在是严重,老道也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 医术最高明的杜光庭都这样说,众人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对方的伤势太重,加上还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 这些天刘慕雪除了完成学堂的课业,其他的时间都跟在李悦的身边,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奴婢的责任。 看到病榻上的伤者,刘慕雪身体有些发抖,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床上那个人形居然和哥哥有几分相似之处,尤其是看到兵士上交的令牌,心中的疑惑更是加深了几分。 听说嫂嫂和曷鲁出面,以大量的马匹换取俘虏,刘慕雪更想不通了,部落里发生了什么,竟然需要哥哥自己想办法了。 “师傅,能不能叫别人来帮忙啊,我们姐妹俩的事还没忙完,哪有时间来帮你照顾病人啊。” 看到明显嫌弃的玉梅、玉竹两姐妹,刘慕雪不禁心念一动。 “侯爷,两位姐姐公务繁忙,不如就由奴婢来帮忙如何。况且奴婢懂得契丹话,如果他真的是契丹人的话,奴婢也好了解他的来历。” 李悦微微一愣,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此女明显不是她自己所说的婢女,有些在自己看来很容易的杂务,对方居然做得笨手笨脚,暂时还没发现她有什么诡异的举动,如今依旧默默观察着。 “既然你有心帮助杜道首,那你就留在这里。不过最好不要落下课业,不然连那些孩子你都不上,可就丢人了。” “是,奴婢记下了。” 不用李悦提醒,刘慕雪也珍稀这来之不易的学堂,相比唐国的书本,这里更加浅显易懂。 无论是那些数字,还是汉字,她写过几遍就能记住。 如果可以将这些带回契丹传授,相信契丹也会慢慢强盛,不用仅仅依靠放牧、掠夺,来维持着所有人的生计。 眼看着有人代替自己,两姐妹自然高兴不已,玉梅甚至拿出自己剩余的香水,万分感谢的送给了对方。 …… 此时,述律平已经回到部落几天,帐篷中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夫君怎么就会失踪。 以她对夫君的了解,断然不会做出那种禽兽之事,不然也不会只有自己一位夫人了。 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述律平也是有所耳闻,如今阿保机下落不明,她一个弱女子无法堵住别人的嘴,只能默默承受、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倒是那个剌葛,无事献殷勤的来了几次,而且言语一次比一次要过分,听到外面侍女的声音,述律平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挞马狘沙里,夫人已经睡下,你有什么事明天再来说。” 口齿不清的话音响起,耶律剌葛恶狠狠地骂道。 “滚开。我是挞马狘沙里,更是阿保机的弟弟,看望自己的嫂嫂又有什么不妥。” 胡人几乎没有道德观念,别说述律平有几分姿色,即便她是一个丑八怪,剌葛也希望对方成为自己的妻子,毕竟她的家族地位显赫,如果能为己所用,相信挞马狘沙里这个位置便可以坐稳了。 尽管内心很是怀疑剌葛,述律平几次三番都忍受着,只有住在部落中,才有机会得知阿保机的消息。 听部落里的人说,阿保机是畏罪潜逃的,述律平才不信这样的话,当初带领着部下南征北战,什么样的女人见不到,更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被吓跑的。 听着外面的声音,述律平把匕首握在了手里,剌葛如果敢对自己无礼,那便让他了解一下自己的厉害。 “剌葛拜见嫂嫂,闻听嫂嫂一人在帐中寂寞,小弟特地前来陪伴。” 借着酒劲,剌葛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契丹女人不过是联姻的工具罢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嫁给别人,不如便宜了自己。 “滚出去,你敢再向前一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看着面前手持匕首的述律平,剌葛顿时醒酒了,想不到平时看着柔柔弱弱,居然还有如此烈性的一面。 二人站在原地僵持,剌葛暗自紧张,根本没料到会这样的情况。 如果对方没有匕首,今天或许会能得逞,可是现在这个局面,只能是以后再说了。 “嫂嫂不要生气。小弟不过是一时糊涂,从今天起、小弟都不会再来打扰嫂嫂。” 剌葛边说边退,直到完全退了出去,述律平才算松了一口气,听到对方的脚步消失,整个人顿时瘫倒在床上。 以自己一个弱女子,待在迭剌部实在是太过危险,剌葛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还是要想些办法才是。 想到这里,述律平眉头紧皱思索着对策,不知不觉间,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借着夜色,述律平悄悄来到耶律曷鲁的帐外,观察一下四周,没看到一个人影,随即矮身钻了进去。 第172章 交易 看清进来的人影,耶律曷鲁吓了一跳,部落内正流传着他们二人的谣言,想不到述律平竟然还主动找上门来了。 “嫂嫂,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万一叫别人看见,咱们两个可就更说不清了。” 述律平脸色一红,眼下真的是没有办法了,部落里的人是不少,了她只能相信曷鲁,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也实在不想来找对方了。 “曷鲁兄弟,我想请你帮个忙。趁着没人的时候,你到我的帐篷来,把那些金银财宝变卖,全部换成马匹。” 听到对方的话,曷鲁顿时一惊,如果阿保机还在部落,这些部下是必须要换回来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是俘虏们回来,或许也会归耶律剌葛所有。 曷鲁连忙把自己的想法向对方告知,免得二人忙碌了一通,最后落得个人财两失。 述律平沉思片刻,鼓起勇气对曷鲁说道。 “曷鲁兄弟,不如这样,等这些人马回来,我会向可汗禀报,同时要求让你掌管,等到阿保机回来的时候,你再交给他如何?” 耶律曷鲁听了脸色又是一变,连忙对其解释道。 “嫂嫂想得有些简单了。不说可汗会不会同意,如果这些人马真的由我掌管,恐怕那些谣言更会遍布整个部落,甚至可能会有人说,你我二人联合害死了阿保机。”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又要如何对待呢?” 对方的话不无道理,述律平眉头紧皱,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难道说就任由剌葛欺负不成,现在他都敢闯入自己的帐篷,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采取更强硬的手段了。 有些话不能对曷鲁说,如果让他出头的话,部落里还是会流出谣言来。 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述律平转念一想,对曷鲁说道。 “曷鲁兄弟,或者这样,你帮我购买马匹,等所有人都救回来的时候,我会让我族里的兄弟代为掌控。” “这样一来既能早日解救族人,二来等阿保机回来的时候,也不至于没有兵马驱使。” 耶律曷鲁思索了片刻,似乎如今只能这样,和述律平认识时间也很长了,却没听她提起过家里的兄弟,随即考虑该如何购买马匹,曷鲁便把这个疑问抛在了脑后。 “嫂嫂,购买马匹的话,我觉得在族里是行不通了。或者我去你的部落购买,你觉得如何?“ 对方的建议让述律平陷入了思索,两地距离太远不说,如果让长辈看到她的首饰,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 “不行,路途太远,汉人看似很守信用,可谁知道这个期间会发生什么变故。不如到其他部落购买,一来路程近了不少,而且作为同族又方便沟通。” 述律平的话给了曷鲁很大的启发,索性在所有契丹部落中挑选着。 乙室部是不行了,那里的贵族他差不多都认识,如此大量的购买马匹,一定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至于突举部和涅剌部,两地距离倒也不远,不过听说因为什么青牛的缘故,双方经常会有小的冲突。 自己携带着大量的金银财宝,万一被对方截了,倒是可真是没法向阿保机夫妻交代了。 思来想去,曷鲁觉得乌槐部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双方距离不算太远。 而且因为没有了部落首领,只有一个个小部落首领统领,牧民们不用交太多的税,相比其他部落,或许积攒的马匹也会多一些。 “嫂嫂耐心等待些日子,我先派人去联络一下,等到找到合适的卖主,一并把马匹带回来。同时我也会吩咐部下,让他们留意阿保机的消息,相信他有神人和天女保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说到阿保机,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曷鲁暗自着急,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安慰对方。 述律平苦涩一笑,这么多天没有夫君的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加上剌葛肆无忌惮的骚扰,她已经大概想通了其中的缘由。 “多谢曷鲁兄弟,述律平感激不尽,等阿保机回来,我夫妻自然要好好感谢你才是。” “为了避免闲话,我会带着仆役们从部落里搬走,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再来告诉你地点。” 曷鲁点了点头,契丹的女人没有地位,如果不是述律平出身贵族,恐怕早就被人强占了,眼下也只能躲开是非的漩涡了。 接下来的日子,述律平开始准备搬迁,只要等到曷鲁派出去联络的人马回来,到时就离开迭剌部附近。 具体的位置也已经选好,位于辽河上游、靠近仙州那里,有一片上好的草场,因为距离部落太远同时又靠近渤海国,才会有这么一块被人遗忘的角落。 …… 乌槐部,李墨的人马发展极快,同时也拥有了自己的一片牧场,这些日子接连几次向扶余府运送马匹,辖内还是有数以万计的骏马。 此时因为没有战事,扶余府所有的兵士都已经配备了马匹,仅仅用来劳作的话,各个城池的马匹完全足够。 听从李悦的命令,李墨除了留下备用的马匹,多余的便向外售卖,始终保持着一个均衡的数量。 至于从一开始便“跟随”他的海林察等人,依旧隐藏在李墨的身边,就是为了预防对方突然反水,经过长时间的生活,如果黑水人不自己交代,没人能看出他们是冒充的。 近一段时间来看,李墨倒也算忠诚,始终按照李悦的吩咐,慢慢发展着势力,即便是如今已然形成了一个大的部落,依旧是一点点的扩张,从没有过大举进攻的状况。 也正是因此,让李墨的势力在暗中扩大,等其他部落发现的时候,已经达到了难以扼制的阶段。 要么是被李墨吞并,要么是举族搬迁,好在李墨的条件也不过分,就这么一点点蚕食,整个乌槐部隐隐以他的势力最大。 随着耶律曷鲁的人到达乌槐部,大量购买马匹的消息也在各个部落中传开,只是因为数量太多,而买家又想一次性凑齐,得知消息的李墨,连忙派人向阿勒锦禀报。 李墨知道,尽管部落里马匹数量很多,可是一次性出售这么多马,必须要向李悦禀报才是,断然不能自己私自做主。 一方面李墨对李悦心存感激,二来对方在他的心中宛若神人,自己能有今天,多亏了李悦鼎力相助,不然可能早就化为一堆枯骨了。 阿勒锦的海东青,带来了乌槐部的消息,在众人看来,这里隐藏着太多的事情。 迭剌部居然到乌槐部买马,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加上奚族被自己迁走,阿保机全军覆没,迭剌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对。 不管是什么事,马匹对契丹人来说,完全就是实力的象征,要么是为了扩大势力,要么是为了自保。 两种情况都避免不了战事的发生,李悦等人左思右想,这个季节的扶余府,可以说是防御的密不透风。 辽河上的战船游弋不停,以契丹人的马匹根本别想横渡过河。 猛然想起耶律阿保机的夫人和朋友,到南苏商量用马换俘虏的事情,众人计算了一下,马匹的数量明显和方平禀报的吻合。 不过李墨的消息来看,对方只是声称为迭剌人,却没有表明具体的身份,这让大家很难判断,到底这是巧合,还是正是阿保机一方。 众人商量之后,李悦回复李墨,马匹可以卖掉,不过要尽量拖延时间。 一方面用来确定,对方购马是否就是换取俘虏,二来如果恰好是阿保机一方,也好趁着这段时间,让俘虏们在南苏多做一些贡献。 第173章 寡妇部落 述律平一边拜托耶律曷鲁买马,自己在部落里没清闲,最近几天游走在每个部族的帐篷,对一众家眷嘘寒问暖,同时向其表达自己的想法。 在南苏城中看到的一切,对述律平有着很大的启发,在那里不仅看不到贵族和平民的区别,而且身为高官,方平和孙守正以身作则,很受百姓们的爱戴。 她自己深知,尽管有一个贵族的头衔,可是如今俨然就是一名犯妇,每天都有人会在背地里指指点点,必须主动做出应对才行。 “诸位嫂嫂,我家夫君一时不查,中了奚人的奸计,累得诸位跟着受苦。如今夫君下落不明,月礼朵代夫君向诸位嫂嫂赔罪,待日后一定会重重回报诸位。” 带着大量的生活物资,虽然只是些木柴、食盐之类的杂物,可是让这些部下的亲眷们感动不已。 尤其对方不止是贵族的身份,更是自己丈夫追随之人的家眷,别说是带来了东西,就是空手而来,也会让这些普通的妇人感动。 “夫人实在是言重了,带兵打仗怎么可能只赢不输,沙里(契丹语,郎君)这么多年又败过几次,我们可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沙里呢。” “我们这些妇人都懂的道理,部落的贵人怎么会不明白?对于沙里我们只有感激,倒是那些贵人,为什么没有人去解救我们的夫君呢?” 听到这样的话语,述律平心中大定,把罪责归咎于奚人,也是为了长远打算,眼下迭剌部是靠不住了,能和扶余府建立贸易往来,也能养活一大批人啊。 “唉,我虽是挞马狘沙里的夫人,可是现在还不是和你们一样。咱们契丹女人没有地位,不定什么时候就像货物一样被卖出了呢。” 述律平的话让妇人们很是赞同,在自己夫君不在的日子,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惦记着她们,如果说被人爱慕倒还好,不过这些人明显是惦记她们的牛羊。 “夫人说的极是。也不知我们的夫君什么时候能回来,再这样下去,姐妹们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难熬。” 妇人们白天看管着牛羊,到了晚上还要睁一只眼睛看好自己,不然早晚会被人像是叼羊一样给叼了去。 耳听着众人吐露心生,现场个个群情激愤,述律平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对众人安抚道。 “不瞒诸位嫂嫂,当日和曷鲁外出,完全是为了解救各位嫂嫂的夫君。如今已经和对方谈好,只等着筹集足够的金银财宝,便会解救他们回家。” “月礼朵没有别的心愿,只希望各个嫂嫂能够不记恨我家沙里。同时为了避免这些财宝被人抢夺,我打算从部落里搬走,等到嫂嫂们的夫君回来,月礼朵便要去寻找夫君了。” 听到述律平如此说着,眼前的众人表情各异,听信谣言者明显不在少数,如今纷纷露出惊诧的表情。 看来是自己错怪了人家,为了能让各自的夫君回来,沙里夫人劳心劳力,根本不是部落中谣传的那样。 “夫人恕罪,我们这些妇人见识少,哪知道沙里和夫人的心思。等我家的夫君回来,一定要他只对沙里效忠,管他什么可汗还是什么贵人的。” “我们也是一样,居然有人敢惦记夫人的财宝,这根本就是不想我们的夫君回来。夫人搬走,我也不在部落里住了。” 看着眼前众人群情激愤,述律平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对这些妇人只能采用这种方法,半真半假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 就算是离开,这么多人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只能悄悄的、一点点搬走。 不过述律平没想到的是,如今迭剌部的贵族们也是焦头烂额,距离选举可汗的日子越来越近,从其他部落的情况来看,对方明显都有自己的优势。 尤其是突举部的堦理,获得了一个什么青牛之后,部落里的牧民都增多了不少。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这不过是渤海国的一个计策。 不过迭剌部也清楚,自己也只是没吃到葡萄的缘故,如果青牛在部落中,也一定会把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当可汗和一干贵族闲暇之余,发现四周的帐篷少了很多,附近的牛羊更是如此,他们不知道的是,本部落已经有上千户牧民,搬离了王帐的左右。 这个时代地广人稀,以放牧为主的契丹人,更是逐水草而居,贵族们根本没有在意,殊不知以述律平为首的妇人,已然在辽河上游建立了一个部落。 时间过去了将近一个月,述律平表明平静,心里却是暗暗发慌,倒是不担心曷鲁会出卖自己,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该没有任何的消息啊。 曷鲁也是有苦难言,述律平信任自己,把全部的身家都交了出来。 手下办事也算用心,每每有一点消息都会尽快向他禀报。 可惜卖家是个新晋升的小部落首领,或许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生意,总是隔三差五的便会出现一些问题。 不是说马匹正在从别处赶来,就是还差几百匹的数量,要不是手下亲眼看到几千匹马,曷鲁甚至打算另找卖家了。 历经一个多月,述律平的部落也稳定了下来,知道消息的妇人都搬了过来,至于其他人,她打算把俘虏赎回的时候,再努力尝试一下。 希望这些人知道感恩,即便是夫君暂时不会回来,起码自己也可以自保了。 河面上,每天都能看到扶余府的战船,看到他们述律平心情平静,尽管双方处于敌对状态,可是比迭剌部更让她心安。 甚至有时还会挥手打下招呼,日子久了、双方也形成了默契,每每看到对方,都会相互问候一下。 听说了兵士们的禀报,方平很是疑惑,这样的状况明显很不正常。 不过想到对方只是一群妇人,方平除了吩咐兵士们增加巡查次数,便不太放在心上了,如今准备交换俘虏,才是紧急的公务。 契丹人已经传来消息,要不了多久,上万匹马即将达到南苏。 方平已经向李悦禀报过,得知前来援助的兵士也已经上船,只等着契丹人把马送来。 与此同时,李悦也已经确定,迭剌部购买马匹的作用,正是用来赎回俘虏。 从李墨的消息来看,对方明显没有太多的权势,否则也不会被他耍得团团乱转,前后耗费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这些日子里,李悦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堂里,他深知自己的水平不够,最多算是一个引路人而已,更高深的东西只能是让其他先生来教授。 不过好在还能教授奚人的子女,让他感觉奇怪的是,自从那个伤者到了这里,刘慕雪明显更加忙碌了,每天几乎看不到她的影子,显然对不起她这个侯爷侍女的称号。 第174章 哑巴 自从阿保机醒来看到眼前的汉人,心中的震撼根本无法表达,而且即便是有心说话,也无法说出一个字来,只能用呜呜来代替。 直到现在他依旧还记得当时的场景,眼前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眼神异常坚定,同时对自己表现的极为耐心。 “终于醒过来了。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我劝你别动。我现在是在帮你治病,你身上的刀伤还好处理,只是这烧伤还需要一些日子。” 阿保机愣了一下,听对方的意思,自己已经昏迷了好多天,眼睛不自觉地打量着四周,迫切地希望知道眼前的所在。 猛然间,视线中出现一个熟悉的面孔,对方的眼睛通红,脸上的肌肉紧绷着,显然是担心自己哭出声来。 “妹妹怎么在这?难道说我回到了部落?” 疑惑的念头瞬间蹦了出来,眼前的环境根本不是帐篷,身边更是没有述律平的存在,阿保机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慕雪、慕雪……” 杜光庭长舒了一口气,这些天总算是没有白费,也多亏了刘慕雪悉心照顾,每天帮对方喂饭、喂水,这才让自己轻松了许多。 刘慕雪看着哥哥伤心,完全没注意到杜光庭的喊声,直到阿保机的眼神转移,这才觉察到附近的声音。 “啊。奴婢失礼了,杜道首你叫我。” 阿保机想不到,平日里像是公主一样的妹妹,如今竟然表现的像个奴仆,而且看其一举一动,似乎都是小心翼翼的。 对方奇怪的表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杜光庭早就见怪不怪了。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咱们扶余府中没有什么奴婢、仆役的。你先照顾他一下,老夫还有些药材要处理处理。” 无论从脉象来看,还是眼前的情形来看,伤者都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好转,杜光庭心头大定,正好也休息休息。 听着对方的脚步声消失,刘慕雪的眼泪止不住地留了下来。 “长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感受着妹妹手掌的温度,耶律阿保机这才完全相信,眼前的一切确实是真实的。 “啊……啊……啊……” 本来打算问问妹妹,她怎么会到了这里,可是阿保机接连说了几个“你”字,却是根本发不出正确的声音,像是哑巴了一样,只能说出毫无意义的“啊”字。 看哥哥的脸色焦急,刘慕雪连忙安慰道。 “长兄,你别着急。之前杜道首说过,你被烟火烧到了嗓子,所以现在说不出话来,等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刘慕雪突然想来起来,当初杜光庭为哥哥医治的时候说过,受到这么严重的烧伤,一定是有人刻意而为。 而且因为身上的刀伤影响,让他在无意中吞进了明火,所以才会伤到了嗓子。 从中也不难看出,对方一定是和他有深仇大恨之人,否则也不会使用如此恶毒的手段了。 杜光庭的医术非常高明,却是不知道契丹贵族之间的斗争有多残酷,别说是兄弟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有时亲生父子都会刀剑相向。 安慰了哥哥几句,刘慕雪也是暗自着急,挑着有趣的事向对方说着,借此来缓解哥哥的心情。 “长兄,你不知道。那天我偷偷跟着你离开部落,想不到被扶余府的人给发现了。幸好我还算机灵,谎称是你捉来的汉人侍女,才算是躲过了一劫。” “你不知道,那个扶余府的侯爷,居然比我才大一岁。他看着好像挺历练的,实际上有时却像是个孩子,而且他对我也很好,从来没有把我当仆役看待……” 听着妹妹的絮絮叨叨,阿保机表面平静,内心却是狂躁不安。 与剌葛可是一奶同胞,居然会对自己下如此重手,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亲自问问他,难道说他长了狼心狗肺不成。 想起述律平,阿保机不仅流出了泪水,恐怕自己离开了部落,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或许要不多久,便会被许配给别的贵族。 毕竟契丹就是这样的习俗,草原上的女子,也只有依附男人才会生存下去。 这一辈恐怕是完了,不用看也知道,脸上、身上火辣辣的疼,一定是没有一点人样了,再加上连话都说不了,谁会跟一个不人不鬼、不能言语的男人生活一生。 “长兄、长兄,你别哭啊。等你好了以后,我带你看看扶余城,这里虽说是渤海国的地盘,可是却是由汉人掌管……” 对于妹妹的话,阿保机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要不是有报仇的念头,恐怕现在只有死这一个想法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刘慕雪每天在学堂和医馆来回穿梭,对于她热心照顾病患,所有人都赞叹不已。 甚至李悦收到李墨上交的财宝时,还当着她的面前打开,并且赏赐给她一件银钗。 至于阿保机,身体已经全部恢复,心里的创伤只能自己治疗。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可以沙哑的说出话来,不过为了隐藏身份,依旧装作嗓子坏掉的样子,每天除了面对妹妹偷偷说上几句,平时都是一言不发、或者是啊啊的比划。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加上令人恐怖的面孔,阿保机被分配到了工地上,每日和百姓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对于这样的待遇,最初他除了抵触、还有些迷茫,不过因为妹妹的开导,终于开始主动的融合。 妹妹说的没错,阿保机已经死了,如今只有一个工地上的哑巴。 为什么汉人的王朝可以维系几百年之久,为什么强壮的契丹人总是打打杀杀,为什么…… 妹妹的话让他学会了思考,也像父亲说的那样,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为了以后正大光明的战胜李悦,阿保机必须学会隐忍。 说起李悦,阿保机也见过几次了,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最初的仇恨,甚至从好奇、慢慢转变成了佩服。 扶余府的情况他看在眼里,这里看不出谁是汉人、谁是胡人,而且在他的印象中,部落里没有一个贵族会给牧人发放钱粮,不费心盘剥就已经算是好首领了。 而且对方没有一点贵族的样子,部落里什么时候见过首领和牧人一起吃饭,更不会和牧人吃同样的饭,首领给你看看他们的吃食,都算是一种赏赐了。 “哑巴、哑巴。” 阿保机愣了一下,随即对呼喊他的人挤出恐怖的笑容,对于这样的称呼,他早已经习惯,而且对方也完全没有欺辱的意味,单纯是一个称呼罢了。 “看我笑个屁。我是告诉你,侯爷的侍女又来找你了。你小子看来命犯桃花啊,都已经这样了,还有女人围着你转,要不老子也烧一下试试。” 听着同伴的揶揄,阿保机也不生气,如今失去了所有,倒是体会到了普通人的乐趣。 妹妹每日出现,都会和他聊上一阵,不是学堂里学到了什么新鲜的事物,就是今天又吃到了什么美味,又或者是看到李悦又出现了什么糗事。 同过妹妹的经历,他对李悦、对扶余府,也了解到了更多,这里没有部落的等级森严,所有人更像是一个大家庭一样。 今天的妹妹明显不同,紧绷的小脸上满是凝重,头上一根明晃晃的银钗,显然不是她这个侍女该有的饰物。 面对着众人的打趣,刘慕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知道二人有话要说,众人早就把阿保机从工地上撵走了。 看着妹妹眉头紧皱的样子,阿保机顿时心头一震。 “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跟长兄说,我去帮你出气。” 阿保机有些好奇,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这个哑巴都没有人欺负,谁又敢欺负名义上侯爷的侍女。 “长兄,给你看看这个。” 说话的工夫,刘慕雪递给哥哥银钗,让他仔细确定一下。 看到银钗,阿保机脸色大变,同时眼眶开始发红,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往事。 “看来嫂嫂已经解救了你的部下。” 眼前赫然正是述律平的嫁妆中的一件,上面那个独有的月牙形状,让阿保机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二人没有想到,这些财宝兜兜转转,从草原一路逆流乘船,才最终到了这里。 “长兄,你有什么打算?” 显然部下已经回到了部落,可是具体被谁掌控,便不好判断了。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就是在扶余府中没有人敢笑话,这还是因为那个李悦和一众老者,当面、背后的警告工地上的百姓,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呢。 两个人默默无语,猛然间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哑巴,侯爷派人满工地找你,你小子居然躲到这来了。赶紧去府衙一趟,能被侯爷这么对待,估计是你有什么好事要临头了。” “慕雪娘子,正好你去,估计侯爷忘了,这小子不会说话。” 第175章 石膏 兄妹二人都是一惊,回想了片刻,也没有想出自己有什么可疑之处。 在扶余府的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有着新奇的体会,尤其是阿保机,从知道是杜光庭救治的自己,最初的心情很是复杂。 到后来从妹妹的口中得知,对方为了医治自己,连续几天只睡几个时辰,就是担心他的病情会出现恶化。 至于李悦,虽然没有直接出手,不过通过商会买来许多杜光庭需要的药材,目的同样也是为了给自己治病。 从双方的立场来说,存在着解不开的仇恨,不过单从个人来讲,阿保机觉得这样的恩德无以回报。 如果不是心怀仇恨,阿保机甚至打算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如果能把述律平也接来,那简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长兄,我陪你去。就算是被他发现了你的身份,大不了咱们兄妹一起赴死。” 阿保机点了点头,草原上的儿女,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之辈。 尽管如此,内心还是忐忑不安,代表挞马狘沙里的令牌不见了,也不知是丢在了路上,还是落在李悦的手中。 到底是有过见识之人,兄妹二人来到李悦的书房,两人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异常,阿保机更是表现的有些怯懦,同时又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房间里凌乱不堪,各种纸张胡乱的摆放在案几上,李悦就是在这里把自己的想法勾画出来,然后交给各个工匠们去完善的。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一定是在一起的。” 李悦面带微笑,却是让刘慕雪微微一惊,自己表现的却是异常,正常女子谁会愿意面对一个素不相识,同时有相貌恐怖的男人。 “侯爷,奴婢看他可怜,所以才会对他留意了一些。如果侯爷不喜欢的话,那奴婢以后就留在你身边侍候着。” 也不知李悦在忙碌着什么,面对着一团白色黏稠的东西搅和着不停,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咱们扶余府不兴那些,你帮哑巴把这个涂在脸上。” 兄妹二人有些好奇,李悦手中竟然是一小瓶的马油。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东西在冬天可以预防冻伤,也不知人家是怎么想出来的,居然能够做出这么多实用的东西。 只是现在这个季节,穿着单衣还嫌热呢,难道说是涂在脸上,配合着那些黏糊糊的东西,用来治疗烧伤的。 怀着疑惑的心情,刘慕雪帮着哥哥把马油涂满,此时的李悦似乎也忙完了,随即又吩咐了一声。 “让他躺在榻上。” 阿保机有些疑惑,在部落里可没有奴隶敢躺在主人的床上。 “慕雪,帮我把这个涂在他的脸上,记住千万别堵住了鼻孔,侯爷我可不想好心办了坏事。” 刘慕雪暗自好奇,手中的东西雪白黏稠,兄妹二人都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随着在哥哥的脸上涂满涂厚,那东西也一点点开始凝固。 “哑巴,你感觉脸上痒的时候,注意轻轻活动活动,到时取石膏的时候也容易一些。” 石膏,又是一个新鲜的字眼,眼下还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兄妹二人只能先将其默默记住。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石膏已经彻底凝固,李悦亲自动手,小心翼翼的从阿保机的脸上取着石膏。 躺在床上的阿保机思绪万千,如果是几个月前,自己能有现在的机会,恐怕会毫不犹豫的将李悦劫持。 而现在,心里除了疑惑之外,更多的却是感激。 一个身居高位的贵族少年,居然会对一个烧成鬼一样的陌生人,如此用心的救治。 旁边的刘慕雪同样心情复杂,有对李悦的感激,同时又担心哥哥会突然暴起伤人。 以她的见识来看,如果将李悦劫回部落,一定会让可汗刮目相看,不仅会重新执掌兵马,甚至可能会更进一步。 费了好长时间,李悦才把石膏完整的取了下来,这东西不过是一时兴起,以前连见都没见过呢。 “好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等做好以后我再找你们两个。” 兄妹二人相视看了一眼,双方眼中都是充满了疑惑,随即向李悦施礼、双双退出了书房。 眼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李悦瘫坐在在椅子上,刚刚真是紧张到了极点,生怕阿保机会起身将自己劫持。 “小子,你这样做值得吗?不过是个胡人罢了,你要是觉得他是个威胁,干脆杀了便是,何苦如此大费周折的。” 随着声音响起,杨礼和牛庆等一干侍卫,从阴暗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李悦没法向对方诉说,想来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便已经是产生了蝴蝶效应。 历史上的阿保机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的那个断腕皇后,同样赫赫有名。 “杨伯伯,我觉阿保机是个人才,如果能归我扶余府所用,必能成为一员得力干将。” “即便不能实现,相处了这么久了,也会和他结下一份友谊,对扶余府来说,岂不是也少了一个劲敌嘛。” 杨礼沉思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这小子总是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不过想起他有过“神游”的经历,倒也不能理解了。 “对了,小子。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刘慕雪不对劲的,老夫还担心你会沉迷美色,影响到扶余府的公务呢。” 李悦翻了一个白眼,真是太小瞧自己了,那丫头看着可人,可毕竟还没长开呢,就算是饥渴、也不至于摘个青果子吃啊。 “小子虽然愚钝,却也不是傻子。那刘慕雪出现的可疑不说,上船吃饭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幽州的汉人,可是连筷子都用不好,鬼才相信她是汉人呢。” 听了李悦的话,众人哈哈大笑,看来之前都白担心了,原来他早就心有定计。 杨礼这下放心了,随即继续问道。 “那你又是如何发现她和阿保机的关系,不会是仅仅凭着刘慕雪主动提出照顾?” 李悦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不解释清楚,这些家伙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当然不是。杨伯伯,你应该记得阿保机那块令牌。我通过多方打听,终于知道那是契丹扈卫官的令牌。可是当时还是不敢确定,这个被烧伤之人便是耶律阿保机。” “方平不是说了嘛,如今他的夫人——述律平,在辽河上游建立了一个部落。所以我推测迭剌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恰好李墨送来卖马的金银财宝,我故意在刘慕雪的面前查看,就是为了观察她的反应,并且送给她一支别致的银钗,也是抱着试探的想法。” “如果阿保机看到,一定会有异常的反应,也正好借机可以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听李悦娓娓道来,众人渐渐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原来一切都在自家侯爷的掌控之中。 杨礼看了看石膏,有些不解的问道。 “难道说你就是打算利用这个,来获取阿保机的信任,并且将其收服为你所用?” 李悦摇了摇头,要是这样的小恩小惠就能收买对方,那么阿保机也不会太多的利用价值了,任谁都能轻易地将其收买。 “当然不是,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手段而已,最多只能是获得他的好感罢了,眼下还得等待时机,希望不要等待太久才好啊。” 第176章 女将军 辽河边,述律平看着部落里充满了朝气,始终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除了极个别被炮竹吓破了胆的部下,大部分人都留在了部落之中,还有一些人正在把家眷迁来,几千个沙场悍卒,一般人都不会轻易来挑衅了。 不仅如此,身后的辽河上,每天都能看到几十条船出现,听说自家的夫君就是被他们囚禁、劳作,妇人们也没有太多的怨言。 毕竟南苏的伙食也不算差,俘虏们累是累了些,身为普通的牧民,哪有不干活就吃饭的。 况且人家也没有虐待,甚至有人还嫌弃自己的婆娘,不时就冒出一句话来,你煮的这个玩意,要是在南苏城的话,连猪都不会吃的。 近两个月的接触,双方已经很熟络了,尤其是最初男人们还没回来的时候,双方时常会交易。 妇人用家里的牛羊肉,换取兵士们捕获的鱼虾等物,也正是因为当初述律平把罪责推到了奚人的身上,才让双方可以和谐的相处。 可汗等人顾不上述律平,不过耶律剌葛却是始终惦记着她,不知道派人外出搜寻了多少的地方,才知道她居然躲到这里来了。 凭借着积累的财富,以及可汗赏赐的人马,剌葛凑起一支几千人的乌合之众。 知道了述律平的所在,剌葛倒也没太着急,每日在部落里耀武扬威,这一日闲来无事,才又想起了自己的嫂嫂。 这一天清晨,剌葛便带着一群手下,向述律平的部落进发,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已然还没有阿保机的消息,想来他应该不在人世了。 不管述律平现在是什么想法,剌葛打算今天就将其降服,况且听打探消息的部下说,那里全部是阿保机部下的家眷,正好让自己的部下去好好关怀一下。 远远便看到一顶顶雪白的帐篷,剌葛不禁心花怒放,手下的人马早就知道上司的念头,一个个像是恶狼一样,嚎叫着冲向对面的部落。 为了防备剌葛,述律平早就想好应对之策,看着迭剌部方向升起的黑烟,知道对方已经踏入了部落的范围。 “应该不用我再多说,你们的挞马狘沙里下落不明,一定和剌葛脱离不了关系。想必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你们回来,恐怕今天部落里的女人都会受辱。” 部下对阿保机的事情已经知晓,如果不是述律平极力约束,或许剌葛已经人头落地。 不过为了能够占据大义,述律平始终还隐忍着,今天终于迎来了报仇的机会。 “夫人,我们的性命是夫人救回来的,冲锋陷阵的事情交给我们就是。如果沙里回来见到夫人受伤,我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此刻的述律平身负铠甲,身体的重要部位都被保护起来,如果不说话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女人。 如今夫君不在,仅仅凭借着恩情,谁知道能拉拢这些人多久,不如仿效着南苏以身作则,以此来令部下更加的忠心。 “诸位无需多言,沙里不在、我这个沙里夫人自然要代夫上阵。况且在我眼里,那剌葛不过是个酒囊饭袋,或许看到这身铠甲,就已经吓得他屁滚尿流了。” 述律平的话令部下群情激奋,纷纷抄起各式各样的武器,翻身飞上各自的战马。 辽河边上一战,所有人的武器、马匹都扶余府收缴,眼下有了沙里夫人为榜样,这些人就算是赤手空拳,也敢随着夫人冲锋。 之前有意把帐篷搭建的密集,述律平就是为了今天而准备的,从远处望来,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 即便是从没上过战场,从剌葛的队形和状态来看,对方要么是根本不懂冲锋,要么是根本没把这些妇人放在眼里。 剌葛的脑子里只有述律平的身姿,眼前一群尖叫着四散逃跑的妇人,更是激起了他身体的雄性激素,完全没意识到,危险正隐藏在对面。 眼看着对方距离越来越近,本就长途跋涉的战马,经过短暂的冲锋变得更加疲惫,述律平一声令下。 “冲锋。” 一队人马瞬间从帐篷后面冲了出去,与此同时,帐篷群的另一侧,部下看到夫人发起了冲锋,也随之杀入战场。 面对突如其来的马队,剌葛顿时大惊失色,述律平什么时候招揽了这么多的人马。 看到带头冲锋的身影,剌葛差点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那身盔甲他太熟悉了,每当有重要战役的时候,阿保机都会穿戴整齐,目的就是为了充当箭头,把敌阵生生撕出一个口子,而他的部下则负责把豁口继续扩大,直至敌人束手就擒。 不止是他,就连手下一干人也是如此,一个个后悔居然来到这里,脑子里只想着赶快逃命。 “保护我、保护我……” 仅仅是一个照面,便已经让剌葛吓破了胆子,长兄阿保机已经在他心中烙下阴影,只是看到他的盔甲,便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完全忘记自己是主帅的身份了。 不止是他,这些刚刚凑起来的乌合之众,面对着久经沙场的悍卒,也是吓得魂飞魄散,更有甚者惊慌到从马上掉到了地上。 一时间,剌葛的阵营中鸡飞狗跳、哭嚎声震天,和对面闷声冲锋的骑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依仗着盔甲的优势、以及战马的速度,述律平一马当先,第一个冲进了对方的阵营。 随着身体微微一滞,述律平闷哼了一声,强烈的撞击让她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忍受着身体的不适,这位沙里夫人向着仇人的方向挺进,阻挡在她前进路上的所有敌人,全都被一一砍落马下。 不过是一次冲锋,便已经让剌葛的队伍溃散,述律平一方准备充分,加上部下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整个战事明显呈一边倒的局面。 述律平积攒了多日的愤懑,终于在这一刻发泄出来,身边有老兵为其护驾,一路上长刀劈砍,硬生生地追到了剌葛的身后。 完全不用夫人吩咐,老兵们大喊怒吼,令主帅剌葛连头都不敢回一下,生怕一时心惊掉落到马下。 “剌葛,我家沙里有话问你,速速下马投降,沙里担保留你一条性命。” 当初杀害阿保机的一幕,剌葛依然历历在目,浑身着火的对方俨然魔神一般,身上受了那么多刀伤,依旧还伤了好几个部下。 从他的惨叫便能得知,当时的他承受了难以忍受的痛苦。 现在落在他的手里,自己哪还能有半点的活路,恐怕非得被活活烧死不成。 述律平见对方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随即挽弓搭箭,只听着嗡的一声,箭支在空中留下一道黑影,转瞬间奔着剌葛的臀部射去。 即便是对其恨之入骨,述律平还是有所顾忌,一来期望通过对方获知夫君的下落,二来等部落来人的时候,也留有回旋的余地。 转瞬之间,剌葛一声惊叫,随即从马上掉落下来,翻滚之间箭杆应声折断,箭头也随之更深入了几分。 述律平紧跟上前,控制住胯下的战马,居高临下看着对方。 剌葛面如土色,生怕对方将自己一刀毙命,拖着大半个身体,慢慢向后退着。 “让你的人马上投降,否则我便不客气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剌葛顿时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你是述律平?你敢杀我这个可汗任命的挞马狘沙里。” 啪的一声,剌葛半边脸都红了起来。 “放肆。夫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话音落下,又是一鞭甩了过来,吓得剌葛连忙蜷缩着身体,完全没有一点的嚣张了。 第177章 面具 有剌葛带头,他的一干手下开始陆续投降,就连跑到远处的人,也被述律平的部下像赶羊一样,全部都给撵回来。 没一会的工夫,所有人都被捆绑了起来,马匹、武器纷纷落入各个部下的手中。 剌葛垂头丧气,不是长兄的对手也就罢了,如今被嫂嫂活捉,更是让他气馁。 他想不通,长兄的部下怎么就全部都回来了,如果自己掌控这群悍卒,势必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述律平宛如将军一样,在部下的簇拥下大马金刀的坐下,甚至都没来得及脱掉盔甲,便心急着审问剌葛。 看着面前杀气腾腾的嫂子,剌葛不禁心生寒意,幸好当初没有得手,否则现在后果难料了。 “剌葛,我问你。你长兄为什么会到你的帐篷去。” 剌葛心中大惊,看来对方也已经怀疑自己,不过想来也是,自己占据了挞马狘沙里的职位,阿保机又下落不明,任谁都会觉得和自己有关。 “嫂嫂,我与长兄是一奶同胞,断然不会做出害他的事情。至于他为什么去我的帐篷,应该是因为你不在部落,见我的小妾有几分姿色,于是临时起意罢了。” 剌葛不敢说出实情,更不敢推说和谣言有关,只能是避重就轻,竭力地位自己开脱。 述律平轻笑了一下,早就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托辞,居高临下看着剌葛,轻蔑地说道。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为难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叫人来找。” 话音落下,述律平站了起来,随即重重地踢在了剌葛屁股上插着的断箭上,完全不理会对方杀猪一样的哀嚎,对部下吩咐了一声,转身便出了帐篷。 仅此一战,述律平在部下心目的地位便已经不同,在他们眼里已经不止是沙里夫人这一个身份,同时也是所有人的将领,更是整个部落的首领。 身处位置不同,考虑事情的方式也变得不同,如果是从前的话,述律平会用尽办法,从剌葛口中撬出想知道的一切。 不过现在整个部落都需要她来操心,尤其是今天获得大量的俘虏和马匹,必须优先安排妥当,才会处理其他的事项。 …… 辽河边发生的战况,原封不动地被方平禀报给了李悦,如今兵士们和那里的妇人相处融洽,没费多少周折,便打听的一清二楚。 随着消息的传来,李悦也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扶余府周边或许能清净一段时间了。 当初被李悦叫到书房,着实把兄妹二人吓的够呛,不过也正是因为那一场奇怪的经历,兄妹对李悦的好感也逐渐加深。 “长兄,李悦对你做了那些之后,你感觉有什么不妥吗?” 对于哥哥的伤势,刘慕雪极是关心,可她知道李悦根本不懂医术,担心他对哥哥的身体造成更多的损伤。 阿保机微笑了一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安慰地对其说道。 “你长兄现在这个样子,谁还能有什么坏心思。多亏是被扶余府的人救了,否则我可能早就死在辽河里了。” 看哥哥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眼前只是一个知道感恩的契丹人,完全不是从前那个叱咤疆场的挞马狘沙里了。 对于二人经常在一起交谈,百姓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要能找到刘慕雪,哑巴必定就在不远的地方。 “哑巴、慕雪,侯爷召见你们两个。” 二人再次露出疑惑的目光,没记错的话,前些天李悦才找过二人,怎么今天又来召见。 怀着极其忐忑的心情,兄妹二人再次进入书房,此时的李悦面带笑意,似乎是有什么高兴事要告诉二人。 “慕雪,你告诉哑巴,侯爷我给他做了一个面具,戴上它的话就不怕被人笑话了。” 尽管没人嘲笑自己,可是阿保机心中还是自卑不已,尤其是被一些孩子看到,对方便会露出害怕的表情,那些百姓只是不说,却不代表他们不会议论自己。 兄妹同时一愣,面具是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想到扶余城里各式新鲜物件,也就不太在意了。 与此同时,李悦拿出一个黑色的东西,看外观、与当天从阿保机脸上拿下来的石膏,有几分相像之处。 不过明显不同的是,这件黑色的物件上面有几个孔洞,看李悦将其扣在脸上,兄妹二人顿时恍然大悟。 “侯爷我可是琢磨了好些天啊,才做出一件又轻便、又结实的面具来。” 孔洞对应的地方,明显是眼睛、鼻子、嘴的位置,看着面具背后的李悦,让人觉得既神秘、又令人心生恐惧。 阿保机内心激动,有了这个面具,陌生人再也不会嘲笑自己,或许之前丢失的信心,也会慢慢的全找回来。 刘慕雪接过面具,不禁瞪大了眼睛,这东西入手很轻,摸着略微有些柔软,而且在鼻子、两颊的位置,还贴心的放置了棉布,显然是担心伤到面部。 “侯爷,这是你给、给哑巴做的?” 李悦年纪不大,平时更多像是个纨绔子弟,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那是当然。你要是喜欢的话,等我有空也给你做一个。快,给哑巴戴上试试,不合适的话我也好再修一修。” 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刘慕雪给哥哥轻轻戴上,同时把两侧的细绳系好,使其固定在刚刚的脸上。 不用问都能看出,此时的阿保机浑身微微颤抖,明显已经表达出了内心的心情。 虽说只是一个面具,却是让感觉重生了一样,李悦没经历过,也能想象出这种人的痛苦,每天活在自卑之中,内心时刻忍受着煎熬。 被杜光庭救醒,阿保机也不过是深深一礼,而到了现在,他心里竟然生出跪拜的念头。 想到这里,阿保机突然跪了下去,对李悦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 眼前的景象让李悦暗暗欣喜,连忙将其搀扶起来,也就是面对着年轻的阿保机,如果对方再历练几年之后遇到,恐怕就不会如此轻易的表达感情了。 刘慕雪惊在了原地,哥哥原本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竟然会做出现在的举动。 由此不难看出,脸部被烧毁对他是个多么大的打击。 “我、我……” 听到哥哥已然说出了汉话,似乎要表露身份,刘慕雪不禁有些慌了,连忙上前插嘴道。 “侯爷,哑巴应该是想要表达对你感激,可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所以有些着急了。” 手上暗暗提醒着哥哥,生怕他露出马脚来,两个契丹人在扶余城隐藏了这么久,难保会被对方误会成什么。 从一开始李悦就用心观察着二人,此时阿保机的举动被全部看在眼里。 对方的身体微微颤抖,明显是激动的不能自己。 李悦同样内心紧张,思量着该不该做另一件事情。 考虑了片刻,被妹妹提醒的阿保机似乎正在慢慢冷静,李悦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耶律阿保机了。” 说话的同时,李悦把一块令牌向对方抛了过去,同时悄悄向后退着,生怕阿保机突然向自己发难。 第182章 契丹七部 “长兄饶命、长兄饶命,我全都说、我全都说。” “都是耶律滑哥给我出的主意。他说只要你活着一天,挞马狘沙里的位置就一定是你的,我受了他的蒙骗,一时糊涂才做出了蠢事。” “他知道你武艺高强,为了预防万一,故意用美色勾引,哪怕是让你跑了,也可以败坏你的名声。” “之前关于嫂嫂的谣言,也是他出的主意。长兄饶命、长兄饶命啊……” 人群中的耶律滑哥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开口狡辩着。 “剌葛胡说,他只是送我金银财宝,让我帮助他当上挞马狘沙里,我可从没帮他出过主意,更不知道他要害阿保机的事情。” 身为耶律滑哥的父亲,耶律释鲁脸色铁青,虽说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是买官卖官的事情怎么能在这个场合说出。 相比阿保机和曷鲁,自己的这个儿子完全就是酒囊饭袋,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没有一点上进的心思。 想到这里,释鲁抡起鞭子,对着儿子抽了过去,再让他说下去,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呢。 滑哥捂着半边脸,对父亲露出了怨毒的目光,从小到大、那两个人的名字始终挂在他的嘴边,滑哥就想向父亲证明,自己就算是武技不如对方,也能把他们玩弄与手掌之中。 要怪就怪剌葛这个蠢货,埋伏了那么多的刺客,加上火烧的影响,都没能杀了阿保机,早知道不如多派一些人手了。 可汗不了解全部,如今也明白了几分,一个个不过是为了权势、金银财宝罢了,再让他们胡闹下去,这个迭剌部的脸都要丢光了。 “耶律剌葛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实属罪有应得,现在将他交于耶律阿保机处理,诸位可有意见。” 在可汗看来,阿保机战功赫赫,实在不可多得人才,之前因为部众们被俘,进而迁怒与他,实在是有些不妥。 现在转念一想,部落里有这样一员虎将,待下次选举可汗,完全可以充当一大助力。 归根结底,应该算是耶律撒剌的家事,而从可汗的态度来看,明显是为了安抚、拉拢阿保机,别人不好表态,只要撒剌点头,估计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耶律撒剌面色痛苦,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肉,如果当初能对长子多包容一些,不让次子认为有机可乘,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场面了。 “撒剌谨遵可汗命令。啜里只,看在他是你兄弟的面上,你能不能留他一条性命?” 从长子露面,始终没有叫自己一声父亲,撒剌只能是试探着问问。 “当初他烧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他的长兄;当初他要杀我的时候,又是否记得我是长兄?” 阿保机的态度坚决,显然不会放过剌葛了。 耶律释鲁见状,生怕对方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儿子,连忙开口说道。 “贤侄,伯父有愧啊,没能教导好滑哥这个混蛋。想必当初换回你的部下,一定花费了不少的钱粮,伯父会为你悉数补偿。” 阿保机没有说话,他知道述律平付出的最多,为了自己拥有兵权,竟然连嫁妆都用来支付了。 看到丈夫的面孔,走过来的述律平吓了一跳,同时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丈夫对她点了点头,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伯父如此客气,侄媳便实话实说了。当初为了救回所有人,侄媳我可是付出了万匹以上的良驹。如若伯父不信,可以问在场的将士,更可以向渤海人亲自求证。” 耶律释鲁一愣,想不到他们居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看到对面的人纷纷点头,不由得明白了几分,如果他俘虏了这些人,可能要的会更多呢。 “好说、好说。伯父虽然不算富裕,可是补偿贤侄、侄媳,自然不会食言。二位暂且等待一些时日便是。” 说到这里,释鲁不禁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总算是解决了麻烦,相信以阿保机的人品,不至于会儿子报复了。 地上的剌葛早就没有了喊声,也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已经死了,一时间场面不禁有些尴尬。 痕德堇可汗看看左右,似乎没有人打算出声,于是硬着头皮说道。 “既然啜里只已经回到部落,挞马狘沙里一职自然还是由你担任。不知啜里只什么时候搬回部落,毕竟这里有渤海人虎视眈眈,万一被他们偷袭,可就后悔莫及了。” 阿保机心中早有定计,与其搬回部落、时刻提防着对方,不如自己另起炉灶,不过口中却是说道。 “多谢可汗为啜里只着想,不过啜里只一路颠簸劳累,待休息一些时日,自会搬回部落。” 痕德堇可汗眼神一冷随即隐去,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 “好、好,如此最好不过了。” 没有人问,为什么阿保机兄妹二人会在船上出现,从阿保机兵败的那一天起,双方就已经出现了裂痕。 可惜当时没有人想过修复,如今想要恢复如初是不可能了,只希望裂痕不会越来越大就好。 看着次子倒在地上,长子显然也在疏远自己,耶律撒剌只能向女儿发火。 “余庐睹姑,你这段时间跑哪去了,还不赶快和我部落,过些日子给你找个婆家嫁了,免得一天天的为你操心。” 听到父亲的话,刘慕雪连忙躲到嫂嫂的身后,同时大声喊道。 “从今往后,我只有刘慕雪一个名字。还有,谁都别想左右我的婚事,我这辈子谁都不嫁。” 女儿的话气得撒剌浑身发抖,这一个两个的都全都有自己的主意,也不知他们经历了什么,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有渤海人在附近旁观,痕德堇可汗带着一干手下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走到几里之外,看到辽河上的船队也动了起来,面对如此情景,没有人会认为二者之间没有联系。 看着河面上离开的船队,阿保机也是眉头紧锁,如此一来,自己算是被烙下了叛徒的烙印了。 “夫君、夫君,咱们赶快回去,和我说说你们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还有这个小娘子,身上怎么这么香呢。哎呀,你是在哪买的胭脂,看上去比嫂嫂用过还要好不少呢。” 听着妻子絮絮叨叨的话,阿保机的心神也随之放松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脱离部落,那就没必要再瞻前顾后。 凭借着手中的兵马,还怕闯不出一片天地嘛,如果北方容不下我耶律阿保机,大不了向西去闯荡。 战船上,方平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侯爷的一个个举动,简直抵得上千军万马,如此轻易地就分裂了迭剌部的实力。 或许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原本打算让阿保机见识见识扶余府的实力,让他彻底断了报仇的念头,想不到居然会碰到迭剌部的贵族。 这下好了,阿保机就是跳进辽河也洗不清了,只要他还在附近,那么他的命运完全被扶余府掌控着。 方平想了想,似乎根本没有攻打对方的理由。 要说土地,扶余府自身还开垦不过来呢,至于牛羊、马匹,数量也不少的。 唯一让扶余府眼馋的,唯有他们整个部落的人了。 第183章 渝关 迭剌部的消息及时向扶余城传递,李悦想不到这才几天的工夫,竟然可以了解的如此详细,更是不禁感叹世事如此的巧合。 以契丹各部的情况,完全不用担心迭剌部会主动进攻南苏,李悦向方平发布另一道命令,那就是派人深入辽东半岛,到那里去寻找其他流落的汉人,以及搜寻是否还有其他高句丽遗民。 辽东半岛可以说是通往海上的门户,掌握了这里,便意味着通过海路连通了大唐。 至于辽西走廊,也必须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这里是东北和中原沟通的重要桥梁,如果能占据山海关一带,可以说整个扶余府都没有了后顾之忧。 可惜那里现在是幽州节度使——刘仁恭的地盘。 如今的扶余府一片祥和,李悦抱着闷声发财的想法,暂时还不想和对方有任何的牵连,否则扶余城的一些货物,早就想办法运到中原去了。 南苏平稳有序的发展,至于相对处于仙州的腹地,百姓们更是安居乐业,眼看着扶余府周遭不可能发生战事,并且大量的战船在附近游弋巡逻,高思继又生起了寻找家人的念头。 自从去年在战场上受伤,到现在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家人,高思继实在是想念的慌。 殊不知,如果不是李悦的出现,今年已经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年。 接到对方的请示,李悦自然没法拒绝,对其举荐的两个副手也是痛快的应允,同时嘱咐对方,一定要顾好自己的安危。 李悦的关心实实在在,高思继看着对方送来的大量扶余特产,心中感动不已。 这些东西无论是用来馈赠亲友,还是用来打通关卡,无一不是硬通货。 拥有着鸭绿府的铜矿,渤海下辖的扶余府不缺铜钱,可是金银等物却是奇缺,为此李悦也是有些发愁。 尤其是大宗物资的交易,最后获取的铜钱,比货物的重量还要重了许多,使用起来极为不便。 高思继乘船顺河而下,在南苏城和方平简答打了个招呼,继续向辽河下游而行。 一路上人烟稀少,似乎前几个月的一场大水,让辽河两岸的人产生了恐惧,直到临近出海口的时候,高思继也没有看到多少牧人。 这一带曾经是是安东都护府的所在,不过因为“安史之乱”的影响,将其并入幽州管辖。 很明显,如今的刘仁恭关注的重点是在幽州腹地,不然也不会把卢龙设为边关重镇了。 无论是来自李悦的嘱咐,还是高思继自己的想法,卢龙说什么都不会去的。 那里驻守的兵马,极有可能是自己的熟人,这次返回幽州,高思继打算尽可能的做到人不知、鬼不觉,这样才能方便把家眷、亲属,全部迁到扶余城去。 眼前除了荒凉、还是荒凉,偶尔看到牧民,对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连忙赶着牛羊远离众人的视线。 高思继一行人不多,所有人扮成了商队,车上装载的大多是众人的行李和吃食,这一路不知要露宿多少天呢。 路经徒河(锦州市),人烟开始逐渐多了一些,不过看其穿着打扮,还是以胡人为主,有些不愿受渤海管辖的靺鞨人,纷纷迁到这里定居。 或许是因为地处三方的交汇之处,没人敢轻易占据,这里反倒是成了一处世外桃源。 一路沿海向南,大小河流无数,众人携带的物资太多,需要不时寻找合适的路径,才能到达对岸。 也正是因此,高思继判定一带人烟稀少,可惜如今扶余府人口不多,想要占据这里还需借助外力才行。 众人一路艰难跋涉,足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到达了渝关(山海关)。 高思继知道,渝关的建立还是在几百年前的隋朝时期,经历了无数的战火洗礼,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就连扶余的老城,都要比它坚固。 明显可以看出,如今幽州由刘仁恭占据,可是对这里还是不太重视,城池明显残缺破烂,并且也没有修缮的痕迹。 城门前,一队穿着破烂的守卫,除了两个没精打采站岗的,其他都是懒懒散散的样子。 “哎哎、全都打起精神来。想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今天居然来了一队肥羊了。” 众人原以为刘仁恭升任节度使,大家的日子会好过了呢,想不到和以前的上司一样,凡是有关系的才会驻守油水多的关卡。 从这里向北就算是到了胡人的地界了,北面的天气太冷,而且在唐国的印象中,胡人除了皮货好像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 这些年兵荒马乱的,就算是商人都很少从这里入关了。 看到高思继等人,一众兵士纷纷只有一个念头,不狠狠地宰他们一笔,都对不起这些日子吃的苦,至少在他们驻守的日子里,从没有见过有人进出。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看着对面吊儿郎当的守卫们,高思继在队伍中悄悄观察着,之前早已经安排妥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索性由靺鞨人出身的部下上前沟通。 “各位将军,我们是北面的牧民,想到中原用皮货换取粮食。各位将军行个方便,等回来的时候必有重谢。” 对方的打扮、长相确实是胡人,以这些人的数量、以及装载的满满当当的车辆,这个理由到也无话可说,不过既然是肥羊,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皮货换粮食。难道说你们这些人连种地都不会嘛,还要到幽州来换粮食。打开苫布,让老子们看看,谁知道你们私藏夹带了什么东西。” 面对部下送出的大把铜钱,守卫们不过是瞟了一眼,明显是没看上眼。 高思继深知,财不能外漏,尤其是面对着这些大头兵们。 按理说铜钱的数量也不少了,足足有半贯之多,可是显然对方的胃口更大,眼睁睁地向着马车走了过来。 部下看了高思继一眼,见都尉摇了摇头,纷纷收起脸上的凶悍之色,别看双方数量相当,可是一众部下有信心在几息将其歼灭。 “将军、将军,这些都是上好的皮货啊,万一捅坏了一张,可就少换不少粮食啊。” 面对着哀求,以及塞进口袋的铜钱,守卫们这才安分了一些,同时开口说道。 “看样子你们胡人的皮货不少嘛。这样,我们也不为难你们,这一车留下孝敬我们兄弟,你们就可以安心过去了。” 如果真的是一车皮货,至少也近百贯铜钱,要是能顺利通过,高思继也就忍了,可惜对方恰好挑选了自己的那辆,这说什么都不能同意。 第185章 牢房 听到弟弟的话,回想着边军的举动,高思继心中微微明白了几分。 “长兄,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看样子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了?” 高思继硬接了对方一拳,感受了一下弟弟的力道,看来对方没有荒废时间,一直在不停锤炼着。 “你长兄我过得可是自在,这些年都没有这么痛快过。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找到你们,希望能和长兄我共同辅佐一位侯爷。” 高思祥愣了一下,如今别说是侯爷,就是皇上可能都没有节度使的势力大,到最后还说不上是谁的天下呢。 一个侯爷能有多大的权势,大不了掌管一个县城罢了。 “长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二弟也是一肚子的苦水没法倒,正好你来了、咱们可以好好打算一番。” 借着二人身体交错,高思继沉声问道。 “看你现在的样子,手底下好像没几个听话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刘仁恭上台,把你的兵权都给夺了。” 高思祥叹息了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 “唉,一言难尽啊。长兄如若信我,等下找机会你束手就擒,等晚一些我再给你细说。” 二人缠斗了有近百个回合,殊不知已经互相了解到对方的近况,高思继可以想象,如果自己还留在幽州,恐怕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 随着哥哥一个眼神,高思祥心领神会,猛地一记重拳,高思继随即向后踉跄了几步,顺势躺在了地上。 “来人,给我把这些贼人绑了,所有东西全给送到后堂,把他们全部关进牢里等待发落。” 随他骑马而来的部曲,纷纷驱马上前,看到高思继的相貌时,一个个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将军、是高将军……” 众人虽然诧异,却也不是愚笨之人,自家主人和兄长怎么可能互不相识,刚刚一定是在做戏给其他人看的。 高思继看着一张熟悉的笑脸,对着众人说道。 “后面的都是自家的兄弟,手上都注意点,可别弄出什么误会来。还有他们手里的家伙,千万要注意了,一不小心就要弄出人命的。” 他知道,汉人对胡人的偏见由来已久,连忙出声提醒道。 “将军放心,兄弟们明白。” 听到高思继的声音,一种部下也略微放松了精神,只等着对方来绑缚自己,同时主动把大炮竹交给对方,嘱咐他们好好保管起来。 高思祥身后的边军,见凶悍的胡人被制服,一个个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到那些部曲在向怀里揣着什么,顿时全都来了精神。 “高将军,需要兄弟们帮忙你倒是言语一声,大家都是一个槽子里吃饭的,何必那么见外呢。” 不用回头都知道,高思祥都知道是谁,赵岳仗着自己是刘仁恭的同乡,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时不时地就要挑战一下自己的权威。 面对今天实实在在的好处,当然要厚着脸皮来分一杯羹了。 “赵校尉,刚才守卫被杀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的身影,刚刚本将军搏杀的时候,你又躲到哪去了?现在看到有好处了,你倒是跳出来了。” 高思祥的话可谓是尖酸刻薄到了极点,想不多对方根本不为所动,反倒是极力狡辩着。 “高将军有所不知,刚刚兄弟我肚子疼的厉害,不过是上个茅房的工夫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早知道会是这样,刚才就是战死,也不会去茅房啊。” 知道对方的底细和秉性,高思祥冷哼了一声,嘴上辱骂一番也就罢了,还真是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看高思祥的表情,赵岳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不过眼前这几辆车,说什么都得好好分配一下,不能让他一个人占了大头。 “高将军,这些胡人胆大包天,居然敢杀我幽州的边军,如果被节度使知道了,恐怕连他们的部落都保不住了。不如咱们马上审问,直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高思祥瞟了赵岳一眼,他的心思自己还不清楚,要说克扣军饷、讨要好处,他一定是冲在最前头的。 不过要是说起上阵打仗,这家伙逃的比谁都要快。 “赵校尉放心,等本将军审问清楚,自然会亲自向刘节度使禀报。至于胡人的这些货物……” 说到这里,高思祥听到哥哥的提醒,停顿了一下,举在半空中的手停了下来。 “大家都在场看得清楚,我也不知道胡人到底带了什么货物。后面的几辆车由赵校尉处理,至于前面的嘛,就归本将军所有了。” 听到高思祥的话,边军们欢呼雀跃,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一下,就能分得战利品,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高思祥刚刚的反应被赵岳看在眼里,虽然没看到他身后的胡人有任何的举动,可是凭感觉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不由得仔细打量着前面的几辆车。 “莫非赵校尉信不过本将军?不然给你前面的车辆,后面的那些归我所有,你看如何?” 听着对方的语气不善,赵岳连忙陪笑道。 “不敢、不敢。一切全听将军吩咐。来人啊,还不赶快把车给将军赶到府上,一个个的只知道混吃等啊。” 随着赵岳令下,边军们全部都动了起来,从眼前的情景来看,高思继不用问也知道,弟弟不过是空有一个头衔,对方才是渝关的首脑,难怪二人说话阴阳怪气的。 “将军,这些人怎么办?难道说就这么放了?” 看得出来,赵岳的胃口明显不小,竟然连高思祥的功劳也想捞去。 高思祥瞪了一眼对方,没好气地说道。 “本将军自然要严加拷问,是谁给他们这么的胆子,居然敢擅闯边关。” “是、是,将军说的是,这些胡人就该好好拷问。” 借着说话的机会,赵岳上前打量着众人,尤其在高思继跟前停留了一下,此人居然能和高思祥鏖战百余回合,明显不是一般的胡人。 高思继低着头,像是输的很是丢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实际却是担心被对方认了出来。 高思祥见状,走到赵岳的面前,挡住对方的视线,对其吩咐道。 “等下记得让厨子做几个好菜,让大家伙都乐呵一下。” 赵岳听了露出笑脸,连忙移开视线,向对方问道。 “将军,兄弟们能喝酒不?好些日子没喝,大家可都有些嘴馋了。” 如果是平时的话,赵岳可不敢提这样的要求,不过今天显然是个大日子,看那几辆装的满满的马车,够大家伙快活一阵子了。 高思祥犹豫了片刻,随即吩咐道。 “仅此一天,下不为例啊。” “好嘞,多谢将军。兄弟们,今晚有酒喝了,大家伙都快一点,耽误了喝酒、可别怪我拿你们是问啊。” 余光中,高思祥押着一众胡人离开,赵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之色,今天的高思祥明显有些反常,居然连喝酒的禁令都不在乎了。 而且刚才他明明看到,高思祥的每个部曲的口袋都是鼓鼓的,显然是私藏了什么东西才对。 高思祥前面带头,身后由部曲压阵,边走边对哥哥说道。 “长兄,你也看到了,为了避免麻烦,今晚你先在牢房里将就一下,晚一些我自会去看望长兄。” 高思继点了点头,渝关的形势有些复杂,还是先听从弟弟的安排,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如何。 第186章 毒肉 “告诉你的部曲注意点,车里面有个活物,千万别弄死了。” 哥哥的话让高思祥有些好奇,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监牢设置在将府里面,为了预防隔墙有耳,高思继等人身上的绳索倒是去了,不过依旧住进了牢房里面。 不止是府门前有人把守,就连牢房外面也有部曲看守,可见身为边关的守将,高思祥在这里显然过得很不如意。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胡人,高思祥发现这些人与以往见到的不同,明显更加的自信,完全没有以往的谦卑和恭顺。 “长兄,他们真是胡人吗?” 高思继点了点头,向其挨个介绍着,高思祥听到一个个胡人的名字,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是因为到了你的手下,他们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说到这里,高思继也觉得奇怪,扶余府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那里的每个百姓都充满了活力和自信,即便是后来住进城里的奚人,慢慢地也表现出了这样的特质。 “高将军,不瞒你说啊,我们家里有几百亩地,孩子在学堂里读书,老子亲娘、加上婆娘,都在扶余城里做工,这样的日子天底下都难找。” 别说是高思祥不信,就连部曲们也不相信,看着一个个胡人,不禁露出了善意的微笑,这些人吹牛没有一点边际,汉人的孩子有多少能读书的,更何况那些胡人的孩子。 看看高思继一本正经的样子,高思祥满脸狐疑地问道。 “长兄,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高思继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即开口说道。 “这次我回来找你们,就是希望把你们都接到扶余城去,实在不行的话,哪怕是让孩子们过去也行,算是给咱们高氏一族留下一条后路。” 听哥哥表情严肃,高思祥还是将信将疑,难道说真有这样的世外桃源。 “想必长兄已经看到了,二弟我空有一个将军的头衔,实则手下只有二百余人。那个赵岳虽说是个校尉,实际上却是刘仁恭放在这里的眼线。” “以我兄弟二人在幽州的名头,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也正是因此,刘窑头把我发配到了这里,还把行珪、行周等所有家眷留在了幽州,美其名曰是为了照顾他们,还不是为了当做人质嘛。” 看得出来,弟弟对刘仁恭的意见很大,对方凭借着一手挖地道的手段,攻克了不少的城池,也正是因此有了这样一个绰号。 “这么说,想要救出他们很困难了?” 高思祥摇了摇头,把高思继遇到弟弟的喜悦冲淡了不少。 “长兄有所不知,那刘窑头为了笼络燕地的人心,把行珪、行周都授予军职,两个孩子如今侍奉在他的左右,每天几乎寸步不离他的身边啊。” 高行珪是弟弟的儿子,比自己的儿子——高行周略长两岁,两个孩子仅仅十岁出头,便被刘仁恭如此对待,显然是没打什么好主意啊。 “二弟可否想个办法,把他们都叫来此地。只要能让高家家眷离开幽州,为兄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保他们一路平安。” 高思祥叹了口气,脸色露出无奈的表情。 “长兄有所不知,以刘窑头的奸诈,恐怕就算是二弟诈伤,最多也就是派行珪前来探望,而且他的身边必定跟随着他的人马,此事咱们兄弟两个只能是从长计议了。” 趁着兄弟二人说话的工夫,两个人的部下和部曲已经是聊的火热,不仅对扶余府充满了好奇,就连胡人们携带的东西,都是见所未见的。 “兄弟,这个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等有机会的一定让你见识见识。就这么说,一下子弄死几个人,完全不在话下。” 要不是有高思继在一旁,部曲们会以为他们又是在吹牛呢,不过有了前面的例子,众人仅仅表现出了疑惑,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轻视。 “长兄,忘记问你了。你刚才让我挑选的马车,还是有什么名堂不成吗?” 高思继神秘一笑,对弟弟高兴地回道。 “咱们兄弟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不过长兄我担保你没见那些东西,就算是其他车上的货物全加起来,也不及它价值的半成。” 高思祥眼睛发亮,知道哥哥不是喜欢夸大的人,他说稀奇、便一定不会错了。 不知不觉间,双方已经交谈了一个时辰,这一年多对方的经历,二人都已经了解,外面的部曲正在布置酒席,大块的肉、大碗的酒,没有一点精致的样子,全部都是豪爽和实在。 看到浑浊的酒碗,高思继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向部下吩咐道。 “去外面,把咱们的酒都搬下来,让二爷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酒。” 看着大哥一脸炫耀的模样,高思祥充满了好奇,自己虽说权利不大,可是美酒还是喝过的,难道他说的扶余府,就能酿出更好的酒嘛。 随着一瓶瓶玻璃酒瓶出现在眼前,高思继的眼睛已经挪不开了。 透明的瓶子里,酒液清澈的像是水一样,面钱酒碗里的酒根本就是一碗污水。 随着木塞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洋溢开来,酒液倒进碗中,一团团酒花也随之展现,不仅馋的部曲们咋舌,更是让高思祥不停地咂着嘴巴。 高思继给每个部下倒了半碗,同时向众人吩咐道。 “咱们刚到这里就得罪了人,今晚都精神一点,每人半碗酒,等办完了正事,我请你们敞开了喝。” 众人没有任何怨言,不用高都尉吩咐,大家也知道分寸。 倒是弟弟和部曲们有些好奇,那么一点酒,最多也就是两口而已,完全没必要担心醉酒误事嘛。 看着弟弟疑惑的表情,高思继也不言语,只是端起了酒碗,向弟弟以及他的部曲们遥敬了一下。 随着一大口酒入口,高思祥顿时感觉口中像是着火了一样,眼睛瞪得滚圆,却是舍不得把酒吐在地上。 像是吞咽毒药一样,分几口才把酒完全咽下,高思祥大吼一声。 “好酒啊。” 部曲们的反应各异,不过最终都是一个表情,如同品尝到了玉液琼浆一样。 有胡人做出了榜样,部曲们也不多贪杯,每人半碗的样子,既过了酒瘾、又不会酒醉。 两兄弟推杯换盏,没一会的工夫有部曲走了进来,两人合抬着一只烤羊,上面的油渍还在不停地滴着,明显是刚刚烤熟。 “嗯?你们倒是机灵,知道我长兄来此不易,手脚够利索的。” 部曲陪笑着,向高思祥回道。 “回将军的话,我们可真没想到,这可是那个赵岳孝敬你的。说是多谢将军赏赐了皮货,特地给将军加一道菜。” 听了对方的话,高思祥没有喜色,反倒是皱起了眉头,正打算掰羊腿的手,也随之停在了半空。 “那个混蛋会有这样的好心?把这块肉拿去喂狗,留心看着狗有什么反应。今天他的举动有些反常,似乎是打算拿你们去邀功,说什么都得防备一二啊。” 即便弟弟不说,高思继也打算提醒一下,那个赵岳的举动,完全不像是下属该有的表现,如今这个世道,可得多留几个心眼才行。 第187章 将计就计 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部曲便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禀报将军,这羊肉果然有毒。那狗吃了没一会便七窍流血,挣扎了几下便死了。” 高思祥脸色阴沉,这个赵岳越来越过分了,为了一点利益,不仅要害死自己,更是险些害了大哥。 “将军,我们几个去把那个杂碎剁了,大不了咱们去投奔其他人,也不在这里受刘仁恭那个狗贼的鸟气。” “就是,杀了他以后,兄弟连夜去幽州,就是拼了我等的性命,也要把咱家的老小全都救出来。” 看着弟弟面色狰狞,不停起伏的胸膛,显然部曲的话已经让他有些心动,高思继明白,如果换作自己经历了这些,恐怕也难以忍受这样的日子,迟早会有爆发的一天。 身边的部下也是跃跃欲试,看他们摩拳擦掌的样子,只要是高思继一声令下,马上就会那些部曲一同前往厮杀。 “各位稍安勿躁。二弟,你听我一言。” 高思祥抬头看了看哥哥,血红的两眼中充满了疑惑,不知大哥有吩咐。 “看来这个赵岳对你积怨已久,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令其发作而已。不知二弟可曾想过,如若真的和刘仁恭反目,你又有什么打算?” 高思祥愣了一下,今天不过是临时起意,哪里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情。 再者说了从幽州附近来看,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和刘仁恭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投奔他是不可能了。 至于平卢节度使王师范,听说为人文雅,又有御众之术、军纪严明,倒是可以为之效力。 只是因为和上司有怨、杀死下属反叛,这样的举动无疑会令人戒备,不知道实情的情况下,任谁也不敢轻易重用便是了。 如果说是投奔大哥说的李悦,那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堂堂的唐国将军、委身与属国效力,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二弟愚钝,还请长兄明示。” 高思继笑了笑,以目前的局势看,李悦虽然势力单薄,通过自己的观察,只要有合适的时机,扶余府的强大指日可待。 最重要的是,此人明辨是非、爱憎分明,只要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此人断然不会做那卸磨杀驴的事情。 况且以他和皇后的交情,想必脱离渤海国,应该是早晚的事情。 把自己的想法向弟弟诉说清楚,高思祥的顾虑也少了一些,不过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后路倒是已经铺好了,可是眼前的事情却是不好解决,对于赵岳可以忍受,可是远在幽州的家眷,却是最大的难题。 “长兄可有什么办法,让我们高家可以金蝉脱壳,如若只是你我二人,就是现在杀出去又有何妨。” 要说上阵杀敌,高思继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不过说起计谋,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既然那赵岳已经现了杀心,不妨先将他稳定一下。二弟你带上这里的美酒,再带上半只烤羊,去好好犒劳一下赵岳,让他知道知道,咱们高家也不是好惹的。” “你们几个也去,记住一定要把灌醉,这酒劲道十足,喝醉一次至少要几天才能恢复。” 听到哥哥的话,高思祥面带阴笑,对于这个赵岳早就忍耐已久,如今有了报复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众人雀跃着离开牢房,高思继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解决这些问题根本不是他的强项,索性让部曲找来纸笔,把事情写了个清楚。 吹干纸上的黑墨,将其小心翼翼地交给了部下。 “赶快把信送走,估计几个时辰之后,侯爷就能收到消息了。” 部曲愣了一下,听他们说过,扶余城距离这里一千多里,即便是最快的宝马,也要两天的时间,怎么可能几个时辰就收到消息。 海东青、猎狗,如今已经成了扶余府的象征,无论是城池里、还是外出行商、行军的路上,都可以看到它们的身影。 已经休息足够的海东青,静静地等待着胡人部下放置信件,随着对方轻轻一抛,海东青像是离弦之箭,径直钻入了天空,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向着北方疾射而去。 部曲瞪大了眼睛,这样的景象实在是平生仅见,看来胡人也不是只会放牧,还有自己不了解的一面。 此时的赵岳,带着一众部下胡吃海塞,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足有几个月了,今天终于是见到了一点油水。 他高思祥不过是凭借着祖宗的福萌,才坐上了这个边关守将的位置,凭什么他的官职、俸禄要比自己高了几倍。 从刘仁恭的态度也不难看出,对他高家的利用多余看中他的能力,把自己安排在这里,也完全是出于监视的目的,这次借着胡人冲关的事情,正好把他毒杀。 到时提着他们和胡人的人头,向刘仁恭去领赏,想来任谁都没话可说了。 更何况以二人的交情,升官发财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心里想着美事,估计着高思祥等人应该已经毙命,正打算起身去看个究竟,想不到对方竟然主动登门了。 “哎呀,赵校尉、诸位兄弟,各位辛苦、辛苦了。还要多谢赵校尉送给高某的烤羊,高某留下一半,这些拿来诸位兄弟共享。” 众人听了,连忙高声感谢,不过高思祥摆了摆手,对着赵岳语重心长地说道。 “高某不过是借花献佛,大家伙还应该感谢赵校尉才对。看这羊肉炙烤的金黄,显然是下了不少的工夫啊。” 听对方如此说着,赵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不承认的话、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承认之后呢,万一吃出了人命,自己是逃脱不了嫌疑的。 正琢磨着,高思祥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校尉,高某是来赔罪的。想不到那些胡人居然还带了美酒,今天高某和诸位兄弟一醉方休。” 说话的工夫,之前倒进坛子里的扶余春,被部曲们放在了桌上,放下的当然还少不了赵岳送的半只烤羊。 高思祥使了一个眼色,有部曲上前给赵岳的酒碗满上,令其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看着面前的烤羊,赵岳的脸色极其难看,难道说对方发现了自己阴谋,特地来当面揭穿的。 看样子也不像啊,高思祥满脸笑容,对于这些大头兵来说,完全就是礼遇部下的表现啊。 仅仅是闻到碗中的酒,赵岳的酒虫就已经被勾起来了,之前喝的那些简直就是馊水啊。 “赵校尉,高某感谢赵校尉这几个月的拥戴,要不是有你和这一群兄弟,高某实在难以完成守卫渝关的重任啊。” 明知道对方说的根本就是鬼话,赵岳按捺住内心的疑惑,同样虚伪的回复道。 “有高将军统领我们,应该说是大家伙的福气,为高将军效力,我们这些兄弟万死不辞。” 高思祥摆了摆手,举起了手中的酒碗,相比众人碗中的清澈见底,他的碗里就像是一滩泥水。 “不敢当、不敢当。能够遇到你们这些兄弟,是高某的福气啊。高某我是个粗人,是兄弟的就举起酒碗,咱们连干三碗庆祝一下。” 不管对方的胡乱卖的是什么药,赵岳已经被酒香所吸引,看来对方是真心打算和好,不然也不会特地送来半只羊了。 “干、干……” 房间中的气氛热烈,赵岳暗自着急,烤羊的秘密只有他和忠实的狗腿知道,看到一众手下大快朵颐,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188章 自作自受 在烈酒的作用下,羊肉中的毒药很快游走全身,此时已经有人扔掉了酒碗,捂着自己喉咙,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 高思祥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吩咐着部曲,向赵岳大碗大碗的敬酒,看其有些焦急的脸色,明显下毒的事情没有告诉所有人。 “有、有人下毒。” 和部曲看到的那条狗一样,说话之人七窍流血,高思祥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赵校尉,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在你的酒宴上,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说你想把所有兄弟都杀死吗?” 想不到毒药这么霸道,赵岳也有些发蒙,磕磕巴巴地辩解道。 “高将军,不关我的事,一定是你的酒有问题。没错,就是你的酒害死了他。” 高思祥大喝一声。 “放屁,你也喝了那酒,在场的人都喝同样的酒,怎么偏偏他被毒死了。依我高某来看,应该是你送的烤羊?” 赵岳顿时大惊失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身边又有人陆续倒下,顿时让他所有的手下瞬间醒酒,一个个露出惊恐的表情,同时用手扣着自己的嗓子,已经不记得刚才是不是吃过烤羊了。 “来人,给我把赵岳绑了。待明日我要亲自禀报节度使,你赵岳为了一己私利,竟然毒杀自己的袍泽。” 部曲应了一声,瞬间将赵岳和其手下控制了起来。 赵岳怎么也想不到,前后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工夫,自己居然落到了这般田地,早知道就应该心狠一些,等到高思祥酒醉的时候,领着手下直接杀了他才是。 其余的守军见状破口大骂,有这样的校尉上司,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一行人在部曲的押解下大声哀嚎,而赵岳脸上没有了一点血色,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毒杀袍泽的罪名了。 他知道自己是完了,就算是能侥幸留下一条性命,可是投毒杀人的事情让他这辈子都会被人咒骂的。 进入牢房,赵岳猛然一惊,眼前摆满了酒菜,为首之人看着极是眼熟,竟然和高思祥有几分相像之处。 “你是、你是高思继?” 没有见过高思继本人,却是听说过他的事迹,人称白马银枪、当代第一名枪,说的便是他了。 “没错,正是老夫。” 高思继面带微笑,浑然不在意被对方认出了身份。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居然投靠了胡人?” 没等赵岳反应过来,嘴里已经被部曲塞上了破布,想要大声求救是不可能了,只能是无奈且愤恨地闷哼着。 如果当时再果断一些,一个天大的功劳就到手了,只要杀死他们、加上这些胡人的尸体,难道说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嘛。 作为部曲中的老大哥,周林在众人中有着很大权威。 “看好他们,千万别出乱子,只要将军禀报了之后,他们是死是活、可就和咱们没关系了。” 众人点头称是,就算赵岳和刘仁恭是同乡,犯了这样的罪孽,也难以保全他的性命了。 贼首已经入狱,剩下的边军们便容易对付了,更何况并非所有边军都是赵岳的手下。 因为酒精和恐惧的双重作用,赵岳等人直到第二天的晚上,才悠悠醒了过来。 看着面前周林送来的米粥,赵岳心里泛起了嘀咕,对方会不会也在里面下毒,只要这些人死了,高思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啊。 周林瞟了一眼众人,不屑地说道。 “我家将军虽说脾气有些暴躁,可还做不出这样龌龊的事情,放心大胆的吃,估计你们也没有几天可活了。” 对方的话让赵岳动起了心思,不禁开口说道。 “周兄,你们在高将军手下日子也不好过。这样,你放我们离开,小弟我还有几百贯的积蓄,全都送你如何?” 周林轻笑了一下,毫不在意地回道。 “赵校尉真是小看了周某,别说是几百贯钱,就是上万贯、也收买不了周某,放你事小、周某的名声可是大事,这一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了。” 话音落下,几名部曲走了出去,边走还边鄙视着赵岳,令其感觉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只有等着节度使来问罪了。 这两天一直没有等到李悦的消息,高思继兄弟两个不免有些着急,扣押校尉的事不可能一直瞒着,早晚会走漏了风声。 直到又过了两天,苦思冥想办法的兄弟二人,突然接到部曲来报,说是渝关之外来了一队人马,指名道姓要高思祥去迎接。 渝关城外,几名身着华贵的汉子,端坐在马背之上,众人明显以居中的少年为首,少年对着渝关指指点点,引得众人一阵附和、赞同之声。 几个人看上去身份高贵,可是身上满是尘土,也不知是赶了多远的路,此时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 和前几天相比,此时的渝关守卫纪律更加严明,一个个恪守着自己的职责,除了小声的交谈之外,没有人上前主动勒索对方。 “看这些人的样子,应该渤海国的达官贵人啊。” “这还用你废话,你仔细查查,他们每人三骑,一般人家能有这样的财力?” “快、快闭嘴。高将军来了。” 李悦盯着城内,为首一人顶盔带甲、威风凛凛,身后跟着一群部曲,同样气度不凡,显然都是沙场上的悍将。 “侯爷,高都尉的兄弟来了,咱们要不要下马迎接啊?” 身为李悦的贴身侍卫,牛庆小声提醒了一句,虽说二人是亲生兄弟,可是该有的礼数却是不该落的。 李悦挪动了一下屁股,突然间又不动了,随即向对方回道。 “不下。咱们是来帮忙的,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高都尉的兄弟是什么样的人。” 听李悦如此说到,牛庆也不再言语,侯爷自有安排,一切听从命令就是了。 高思祥兄弟二人琢磨了半天,北面的来人既然知道他的名讳,多半是李悦无疑了。 看到李悦的相貌,高思祥更加的肯定,这位侯爷果然和哥哥说的一样,年轻的不像话。 而且不仅如此,明显也是太过无礼了,哪怕是身为客人,也不能见到主人连马都不下啊,更何况自己还是渝关的守将呢。 尽管心中不悦,从哥哥的角度出发,高思祥依旧礼数周到,从马上跳了下来,向李悦笑脸相迎道。 “来人可是扶余商会的李悦、李老板啊?” 来的路上高思祥还在琢磨,该如何称呼对方,渝关中刘仁恭的眼线众多,说什么都不能让他知道私下和渤海国来往。 看到李悦如此高傲,众人穿着如此华贵,高思祥索性以商贾的身份对待,即便是对方事后不满,自己也好有托辞应对。 想不到李悦没有生气,反倒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似乎对商贾这个身份根本就不在乎的。 “高将军有礼了。前些日子我的商队是否路过这里,还请高将军向李某告知。” 李悦的反应让高思祥佩服,哪怕是一个农户,被认为是商贾,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侮辱。 想不到对方贵为侯爷,居然完全都不在乎,可见其气量明显不凡。 “李老板有礼了,你的商队正在我府中做客,请李老板随我前往,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他们了。” 李悦点了点头,对高思祥的反应很是满意,借助之前高思继的身份,直接帮自己也设置了一个身份,这样的安排正好可以掩人耳目。 仅此一点,高思祥已经对李悦稍稍改变了想法,随即从马上跳了下来,主动上前迎接道。 “请李老板下马,随高某一同进城。” 想不到的是,对方看了自己一眼,随即开口说道。 “多谢高将军美意,李某想骑马看看风景,还请高将军前面带路。” 高思祥面带怒色,尽管对方是位侯爷,可心中却是升起将对方拉下马来,痛揍一通的念头。 身后的部曲也是脸色阴沉,只要将军吩咐一声,马上就会出手。 牛庆皱了一下眉头,自家侯爷明显有些过分了,换作自己是高思祥的话,也不会对他有好脸色的。 高思祥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哥哥这么看中对方,暂时先放他一马,等到了城里、见到哥哥再说。 领着部曲们再次上马,现场的气氛已经明显不同,直到众人的身影消失,城门前的守卫们才长舒了一口气。 “听将军的意思,此人是胡人商贾了。也不知他哪来的胆子,将军如此礼遇竟然还一副高傲的样子。” “说的是呢,我真担心将军刚刚一刀把他砍了,那身衣服溅上血可是怪可惜的了。” 直到进入高思祥的府邸,李悦已经端坐在马背之上,高思继面带笑容,心里却是疑惑不已。 “侯爷,你怎么来了?” 此时李悦才露出真正的面容,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跟前没有外人了?高兄快来帮我一下,小弟的腿麻了、下不来了。” 高思祥一愣,心中却是暗自发笑,怪不得对方一直不肯下马,原来是怕在外面出丑。 随即看到众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中顿生感激之情。 听哥哥说过,他们一路赶来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对方虽然是轻骑上路,可仅仅用了五天便已经赶到,显然这一路没少吃苦啊。 “高思祥拜见李候。多谢李候救助家兄,高思祥感激不尽。” 说话的工夫,高思祥向李悦拜了下去。 李悦见状,连忙岔开两腿,步履艰难地迎了上去。 “高将军多礼了。还望高将军恕小弟无礼,刚刚在城外时,一是为了观察将军的反应,二来真的是无法下马啊。” 李悦的解释让高思祥哈哈大笑,一个身居高位的少年,能够如此坦诚布公的,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解到他内心的想法,之前的不快自然是烟消云散了。 第189章 周林 李悦的到来,让兄弟两个有了底气,想要救出家眷不在与兵力的多少。 如果借助李悦的人马,与刘仁恭开战,很可能会遭受多个节度使的反击,甚至可能演变成两国的战争。 “听两位高兄的意思,那刘仁恭忌惮你们的家室,不敢得罪二位、同时又不敢重用你们了?” 高思继点了点头,脸色略微尴尬地说道。 “我高家世代居住在幽州,这些年也算是积攒了一些名气,提起高家、各路豪杰各方百姓,都会给几分薄面。” 对于高思继隐瞒身份,李悦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高家在幽州显然是一方豪强,难怪刘仁恭会是如此对待。 “高兄,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说你们战死沙场,应该是刘仁恭最乐于见到的场面?” 两兄弟对视一眼,设想一下会有什么后果,不禁同时点了点头。 “侯爷说的没错。如此一来,他算是了却了心腹大患,同时又不至于背上任何的骂名,恐怕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李悦低头琢磨了片刻,再次向二人问起了心中的疑问,对刘仁恭了解的越多,越方便制定相应的对策,以及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双方一一做出设想。 与此同时,一封封信件也随着海东青飞向了北方。 …… 牢房内,赵岳和一众手下度日如年,每天的饭菜倒是不愁,可是完全看不到出去的希望,不禁对高思祥痛恨不已。 “周兄,看在你我平日的份上,只要周兄放我出去,赵某以后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周兄救命之恩的。” 周林眉头紧皱着,似乎遇到了什么烦闷之事,借着送饭的工夫,竟然和对方聊了起来。 “赵校尉,你的见识比我要多。兄弟有一事不明,还望赵校尉能够帮我解惑。” 见对方今天主动和自己攀谈,赵岳心中暗喜,脸上现出真诚的表情,客气地回道。 “周兄实在是太见外了,有什么话你只管直说,如果赵某知道的事情,一定会对周兄全部告知。” 周林看了看左右,示意身边的同伴到外面去,从对方的反应来看,赵岳不禁暗喜,那人显然也是知道原委,脸上还露出了警惕之色。 “不瞒赵校尉,我兄弟多人跟随将军十余载,如果是上场杀敌、我们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赵岳连忙奉承道。 “周兄的仁义大家有目共睹,恐怕天底下都找不到周兄这样忠义的英雄了。” 周林面露欣喜,显然对方的夸赞让他很是受用,于是继续说道。 “赵兄你可知道,自从将军看到那些胡人的货物,这些天明显出现了变化。胡人答应将军,只要以后商队可以随意进出这里,每年会给将军上万贯的铜钱。” 对方的话让赵岳眼睛瞪得滚圆,如果自己掌管这里,别说是上万贯、就是一千贯,他都会欣然同意。 从中也看得出来,这件事着实让周林很是困惑,为了讨好自己,竟然连称呼都变得不一样了。 隐去脸上贪婪的表情,赵岳换上一张愤怒的面孔。 “你家将军答应了没有?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汉人,断然不能做那种出卖祖宗的事啊。胡人用重金诱惑,一定是有什么诡计才对的。” 周林从始至终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听到对方的问话,叹息了一声回道。 “如果没答应的话,周某自然不会如此烦恼了。一方面是我等发誓效忠的将军,另一方面则是汉人打下的江山基业。如果赵兄是我,你该如何处置呢?” 赵岳眉头皱着,看似在考虑着如何处理,实际上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如果能离开这里,把高思祥两兄弟的事情向刘仁恭禀报,加官进爵是少不了,而且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其铲除,也省得节度使对其提防了。 “周兄,今日你能对我坦诚相待,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定计。有什么需要赵某做的,赵某必定鼎力相助。” 对方的话让周林瞬间一喜,随即又向外张望了一下,见附近没有异常,转身对赵岳轻声说道。 “赵兄还请忍耐一些时日,等周某找到确凿的消息,必会让赵兄禀报刘节度使。” 赵岳现出惊喜,同时欣然同意道。 “还望周兄多多小心,赵某预祝周兄马到成功。只要掌握了高思祥勾结胡人的证据,想必节度使一定会大为高兴,赵某到时必然不会忘了周兄的大恩大德。”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让赵岳认周林做爹,他都不会有半点犹豫。 只要搬倒了高思祥,渝关将领的位置也是手到擒来,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管他什么汉人、胡人,只要钱给到位、就是把祖宗卖了也不是不可以啊。 草原上,在李悦的指示下,李墨的人马动了起来,没有刀光剑影,仅仅是在各个部落传播着消息。 与此同时,奚族的吐勒斯也开始行动,趁着迭剌部内乱的工夫,开始在同族中游说。 辽河上的船只,每天穿梭不停,大量的奚人从河西、像是蚂蚁搬家一样,向河东迁移着。 足足过了十天之后,焦急等待的赵岳不仅等来了消息,更是见到了一幅惊恐的场面。 周林以及一众同伴,浑身浴血的走进了牢房,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被周林拎在手中。 “周、周兄,你、你……” 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周林气喘吁吁地说道。 “赵校尉不要惊慌,我等兄弟几人已经将高思祥兄弟击杀,现在就放赵校尉你出去。目前渝关城群龙无首,还望赵校尉出面安抚军中将士,免得引起恐慌生出祸乱。” 高思祥被杀、赵岳已然成了渝关的最高将领,对于周林的安排,他没有一点怀疑,甚至根本没考虑到这些。 赵岳咽了一口唾液,惊魂未定的连忙回道。 “周兄放心,小弟马上去办。” 随即听到周林阴森森地说道。 “你我二人马上启程,向刘节度使去禀报,让我这些兄弟暂管兵权,你看如何?” “周兄说的极是,理应如此、理应如此的。” “好,赵校尉随我去将军府邸一行,等我把这尸首处理一下,咱们马上动身。” “好好好。” 眼前的周林等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要是不伤害自己,对方说什么赵岳都是满口答应。 他万万没想到,身为高思祥的部曲,周林最多也就是出卖家主罢了,居然连他的性命也给取了。 共同入狱的边军,对于二人的交易也是熟知,如今跟在赵岳的身边,一个个不禁战战兢兢。 离得老远便能闻到血腥的味道,也不知周林等人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居然把高思祥和一众胡人全部杀死了。 果不其然,随着赵岳等人临近府门,远远便已经看到大滩的血迹,整个院落中看不到几处干净的土地。 不仅如此,好几个胡人身首异处,而且在门口把守的部曲身上,同样也是鲜血淋漓,显然大战刚刚结束。 “赵校尉,我建议这里先不必处理,万一刘节度使想要亲自查看,咱们也好有个交待啊。” 赵岳脸色苍白,连声回答道。 “周兄说的极是,一切都听周兄的安排。” “赵校尉要不要亲自查验一番,万一还有什么活口,我等正好见识一下校尉的神威啊。” “不、不,不必了。周兄,咱们即刻上路,马上向节度使禀报这个天大的喜讯去。” 话音刚刚落下,赵岳疾步跑到一边,弯腰扶在墙上,口中发出干呕的声音。 见到校尉如此反应,几个边军像是受到了传染一样,一个个同样开始作呕,面对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超出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第190章 刘仁恭 按照周林的安排,渝关的边军被赵岳安抚下来,至于那座将军的宅院,听他们说过之后,就算是给钱都不会去看了,院子里的景象实在是太过恐怖。 部曲禀报的消息让高思祥长舒了一口气,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至于脖子上的脑袋,当然还是完好无缺的。 周林和赵岳已经上路,最快也要五天之后才能返回,到时便能知道,事情是否成功。 即便是不成的话,高思祥也可以用这样的方法脱身,至于家眷们,只能是另想办法了。 “李候,这样的计策真的能瞒过那刘仁恭吗?” 不止是他、就连高思继也是一脸的关切,虽说几个人共同制定的计划,可能否成功、谁的心里都没有底。 “草原上我已经派人散布消息,听说刘仁恭也有所动作,想来至少是已经产生了怀疑。” “而且之前咱们也考虑到了,有周林亲自带着两个假人头,就算是刘仁恭有所怀疑,也会尽量找理由蒙混过去。” 高思祥搓了搓脸,干涸的血迹弄得皮肤有些发痒,不过只要能救出家人,充当一次尸体又算得了什么。 “李候,我与那刘仁恭见面次数不多。你用松油做的那颗人头,不仅分量足够,就连相貌也差不多少。” “想必经过石灰的涂抹,除非他刘仁恭有什么怪癖,非得把人头洗净辨认,否则我觉得是没有任何破绽的。” 李悦点了点头,有过之前给阿保机做面具的经验,这一次用同样的方法,再次做出了人头。 前些日子等着消息的同时,众人也正在赶制着头颅,尤其是上面的头发,煞是让所有人费尽心思。 …… 渝关距离幽州足有五六百里,对于周边同僚的防备,刘仁恭远远超过对胡人的防备。 胡人入侵最多劫掠一番,而且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可是地盘丢了可真就是没了。 不过从最近接连收到的消息来看,契丹人好像是有什么大的动作,几个边关城池都向其禀报,每天都能看到契丹人的探子。 按道理来说,幽州的北边是奚族的地盘,契丹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闯了进来,奚人怎么就放任他们不管呢。 眼下正是秋收的季节,难道说这些胡人打算来抢夺钱粮不成。 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契丹人明显是图谋不轨。 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刘仁恭不得不向各个城池增援,除了幽州府城中留下必要防御兵力,其他人全都派了出去。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身边的贴身侍卫突然前来禀报,说是渝关的赵岳、赵校尉有要事禀报。 刘仁恭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要不是看在同乡的面子上,这个赵岳也就是当大头兵的料,把他放置在渝关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渝关那个地方,刘仁恭去过一次,破烂的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作为唐国的属国,这些年渤海国也算合格,从来没听说对唐国有什么不敬,更别提有寇边的事情发生。 听说今年更是派出了太子向唐国进贡,宴席上因为新罗排在渤海的前面,两国使者闹得很不愉快,估计事后渤海一定会向对方讨一个说法的。 看了看眼前的侍卫,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穿得像个小达人一样,刘仁恭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行周,我与你父亲相识多年,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谨。你去,让赵校尉进来见我,也不知你叔叔那里有什么公务,他居然派个校尉来的。” 高行周不过还是个懵懂的孩子,父亲一直下落不明,母亲每天以泪洗面,自从这位节度使上任以后,主动找到了家里、并且给他安排了一个差事,总算是不用再待在那个死气沉沉的家里了。 “是,卑职告退。” 没过一会,赵岳和周林走了进来,二人参见完毕、刘仁恭还是一头的雾水。 双方的不和,是他故意营造出来的,如今水火不容的两方人,居然携手到了他的面前,尤其是周林手中提着两个包裹,隐隐还有一股石灰的味道。 “赵校尉你二人来见我,是渝关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赵岳谄媚地笑着,上前对刘仁恭说道。 “节度使简直是神人下凡,末将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是出了大事了。” 对方的奉承让刘仁恭有些厌恶,耐着性子向周林问道。 “你家家主一向可好?让他驻守渝关实在是实属无奈,如今各个边关都有契丹人出没,可惜临阵换将乃是大忌,不然我真想把他调动一下啊。” 周林长吸了一口气,是福是祸只看自己即将的表现了。 “还望节度使恕罪。” 刘仁恭愣了,作为高思祥的部曲,如果对方惹出灾祸,应该由高思祥优先处置。 “恕你无罪,有话直说,难道是高将军擅自离开了渝关?” 周林也不答话,只是默默地解开了包裹,露出里面两颗满是石灰的人头。 刘仁恭吓了一跳,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实和高思祥有几分相像。 “节度使明鉴。前些日子渝关来了一些胡人,想不到之前失踪的高思继也在其中。侍候家主的时候无意中听说,家主打算引胡人从渝关入侵。” “我等兄弟虽是高思祥的部曲,可大家更是大唐的子民,说什么也不愿做那卖国求荣的事情。” “而且听他们言语,似乎不日便要大举进攻。兄弟们左思右想,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把高思祥两兄弟和胡人全部给杀了。” 对方的话让刘仁恭大惊,如今契丹似乎跃跃欲试,难道说渤海人也打算趁机发难,还是说二者早有预谋,不然为什么选择在同一时间了。 “一直没有高思继的消息,我还以为他已经战死沙场,想不到他竟然投靠了胡人。如果消息传了出去,我看你高家还怎么做人。” 周林带来的消息让刘仁恭又惊又喜,高家这个心腹大患终于被铲除了,至于渤海国要入侵,似乎又不大可能啊。 “我听人说起,渤海人和新罗人,因为向陛下进贡、安排座次的问题,似乎正闹得不可开交。渤海国有多大的胆子,居然敢向唐国开战。会不会是你二人弄错了啊。” 对于高思祥的人品,刘仁恭还是信得过的,更何况高家世代忠烈,断然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啊。 刘仁恭拎起头颅,放在眼前仔细看着,不禁令周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了。 “虽说多日不见,可是确是高思祥无疑。至于高思继,我虽没见过,看两个人头的样子也应该是了。” 赵岳见状,连忙开口说话。 “节度使有所不知,当日胡人冲关,还杀了我们几个兄弟。哪成想高思祥不仅不当场格杀,反而将其带回府邸好生招待,这些可都是下官亲眼所见的啊。” 即便对赵岳再是不喜,相信这样的大事他不敢胡言乱语,刘仁恭一时摸不到头脑,想不通高思祥为何做这种遗臭万年的事情。 眼看着对方已经相信,赵岳连忙又问道。 “节度使,渝关不能一日无主,还望节度使快快派人接手,以免胡人趁乱冲关啊。” 看对方急迫的样子,刘仁恭哪还不明白他的心思,以赵岳的能力当个校尉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当上守边的将领,相信边关不啻于无人把守。 “周林。” 周林一愣,想不明白刘仁恭为何此时点名。 “周林在。” “周林听令,从今日起,由你担任渝关将领。回去之后马上整顿军纪,严防胡人冲关。” 话音落下,赵岳急了,自己忙活了一通,连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反倒是成全了那个周林。 “节度使,那下官呢?” 刘仁恭看了一眼对方,这样布置的目的,还是为了让二人相互牵制,可这个赵岳却是根本看不明白。 “如果赵校尉觉得渝关辛苦,我自然会调你去其他边关?不知校尉意下如何啊?” 听对方的语气,明显是对自己不满了,赵岳连忙回道。 “为节度使效力,赵岳万死不辞,不劳节度使操心,我依旧留在渝关,必叫那些胡人不能越渝关一步。” 第191章 招魂 刘仁恭冷冷看了对方一眼,虽然权势大了了,可是糟心的事也多了,眼前这个赵岳,连高思祥的部曲都不如,即便是这样,还得勉强用着。 周林暗暗吸了一口气,终于蒙混过去一关。 “多谢节度使赏识。下官还有一事,不知该讲不该讲?” 刘仁恭略有不喜,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过分的话,倒是可以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 “周将军请讲,你我二人无需客气,以后渝关的安危还需周将军多多操心啊。” “末将定然不会让节度使失望。只是眼下末将有个提议,如果节度使觉得无关紧要,就当末将从未说过。” 不管是周林的态度,还是他的处事方式,都比赵岳要强了许多,由此可见高思祥对他也是教导有方啊。 “节度使知道,高家在幽州颇有威望,如果说高思祥因为勾结胡人被杀,恐怕难以让众人信服,难免会给节度使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刘仁恭微微一怔,对方说的确有道理,以高思祥往日的做派,断然让人难以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周将军言之有理,不知你有什么办法,能消除这样的隐患呢。” 终于到了关键的时刻,周林打起精神,让自己的脑子保持绝对的清醒。 “回节度使,依末将看来,不如向外宣称,说高思祥死于胡人之手。如此一来既保存了他的颜面,同时也不会给节度使带来麻烦。” 对方的话让刘仁恭眼前一亮,这样的安排确实圆满,自己不过是费些口舌而已,最多再上报朝廷,帮着高思祥讨些封赏。 如此一来,幽州的百姓、豪杰,无一不会对自己的印象加深,借助这股风潮、再加上使用一些手段,或许可以招揽到更多的将才。 “好、好、好,就依周将军之见。” 周林见对方兴奋异常,连忙趁热打铁。 “节度使,末将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快讲。周将军还有多少神机妙算,一并给我讲来。” 看得出来,刘仁恭对周林的欣赏毫不掩饰,期待着他能带来更多的惊喜。 “节度使,末将以为,应当让高家后人、甚至是高家的亲眷,一并去往渝关,为高思祥招魂才是。” 刘仁恭现出疑惑,想不明白这样有什么好处。 “周将军如此这样布置,不知又有什么深意?” 周林胸有成竹,淡淡地说道。 “末将以为,节度使可以大张旗鼓的推动此事,一来体现出节度使对高思祥之死的惋惜,二来也让百姓们了解到节度使的为人,至于三嘛,就看节度使作何打算了。” 听对方如此说到,刘仁恭也开始暗自琢磨,想不到高思祥的死,对自己来说暗藏着这么多的好处。 周林考虑的极是,有些事做了之后,对自己在幽州的威望会有很大程度的提升。 “不知周将军说的‘三’,又有什么好处呢?” 周林故意看了看四周,明显是担心隔墙有耳,刘仁恭心领神会,对听得发愣的赵岳吩咐道。 “赵校尉,你到外面把守,千万不能让任何人接近这里。” 赵岳心中无奈和不满,却是不敢表现出一点来,连忙应诺下来,走到了房间之外。 “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周将军只管直言。” 周林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悄声回道。 “如果节度使认为高家是道障碍,我觉得完全可以借机铲除。不仅如此,而且可以用为高家报仇的借口,从百姓中大肆招揽人才。想必为了给高家报仇,不少人会乐意加入剿杀胡人的队伍。” 刘仁恭眼神变得阴冷,显然是在考虑这样处理的可行性。 从家族的影响上来说,高家在幽州明显比他这个节度使要有力度。 虽说如今高家兄弟二人全部殒命,可是随着高行周、高行珪的成长,势必还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猛然间,刘仁恭看向周林,令其吓了一跳,心中莫名有些恐慌,以为对方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计划。 “不知周将军如此费心劳力,究竟是有什么居心?无论怎么说,那高思祥也是你的家主,如今你如此算计对方,恐怕是另有所图?” 周林连忙低头,向其抱拳行礼道。 “不敢欺瞒节度使,末将确实是有私心。如今朝廷日渐式微,恐怕大好江山也即将易主,我周林武艺不精,却也想青史留名,如今只想节度使能再进一步,周某也好获得从龙之功。” “大胆。” 一声怒喝,让周林跪在了地上,只有恭恭敬敬的举动,却是没有一丝怯懦的样子。 事到如今,他只能赌,一旦表现异常,势必要前功尽弃。 “哈哈……” 爽朗的笑声让周林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李悦和两位将军分析的极是,但凡坐到节度使这个位置,哪个没有更大的野心。 “周将军的心意,我已经知晓。如今的朝廷空有虚名,天下已经没有多少人把他放在眼里。” “想必即便今天我不告诉你,以后你也会知道。就在前几个月,三镇共犯京师杀死宰相,并且打算另立新皇。” “既然他李家做得了江山,我刘家自然也能做得。” 这一番话完毕,刘仁恭明显已经将周林视作了心腹,也难怪他会如此相信对方,周林所做的一切,全都围绕、巩固他的利益,暂时看来确实是可造之材。 周林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意外的话,今天算是涉险过关了,等回到渝关、这些事便禀报给将军,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好了,周将军请起。带上高思祥兄弟的人头,你亲自去高家报信。我这边也马上安排,尽快让高家人启程。” 周林站了起来,连忙向对方道谢。 “如今幽州处处危机,我只能居中坐镇。至于高家人到了渝关,你可以自行处理,至于结果如何、你向我通禀便是。” 尽管知道后续已经由不得他,周林还是暗暗鄙夷,刘仁恭的气量也不过如此,坏事让自己来背锅,好处他全都领了。 如今看来,幸好高家兄弟早早做出了决断,否则高家的结局真是难以预料。 第192章 石油 不止是刘仁恭不明白,就连当事人的契丹各部,也是糊里糊涂。 也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说今年的幽州大丰收,而节度使刘仁恭为了扩大势力,决定向契丹进攻。 消息应该是真的,不然身处幽州和契丹之间的奚族,怎么会出现大举搬迁的情况。 至于扶余府的李悦,契丹的贵族也考虑了,商量了许久还是认定,对方根本没有能力说服奚族搬迁,看来刘仁恭入侵草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倒是脱离了部落的阿保机,从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述律平的嫁妆出现在扶余,就说明契丹有人和李悦存在着联系,双方至少也是合作、相互交易的关系。 有这样的关系存在,在契丹中散播谣言根本就不是问题。 况且还有奚族部落首领——吐勒斯,已他的身份对同族们游说,整个奚族搬离是非之地,再正常不过了。 便是李悦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如此顺利。 如今渝关的将军府邸,俨然成了边军们的禁地,每晚值守的守卫们,甚至连府邸的方向都不敢看上一眼,生怕看到几个没有头的人影,会从院子里飘了出来。 众人每天有部曲们送来饭菜,剩余的时间待在府邸之中等待着消息。 不过在这个期间,李悦也没有闲着,而是在考虑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如何开采石油。 对于石油的了解,李悦可以说是走在这个时代的前列,正是因为对石油广泛应有,使得人类的发展极为迅速。 在来渝关的路上,李悦偶然发现了石油的存在,在一片沼泽中,大片的石油正吐着泡的向外溢散。 辽河平原,在后世不仅仅是鱼米之乡,更是蕴含着大量的石油资源,便是在扶余城附近的地下,也是同样如此,只是和这里相比,李悦还没发现有石油自行溢出地下。 当时发现石油的范围不小,李悦猜测地下应该还暗藏着更多,可惜以如今这个时代的水平,想要向地下开采,恐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东北地区有丰富的石油、铁矿、金矿等资源,即便是李悦知道大概的位置,想要开发利用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人力便是一道难题,其次便是如今的技术,想要在几年内提升上百年的水平,李悦深知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正胡乱琢磨的工夫,高思继的声音响了起来。 “侯爷,还在犯愁石脂水(唐时对石油的称呼)的事?等过段时间,如果咱们能占了渝关,就方便和中原沟通了,到时咱们想办法吸引百姓前来,或许到那时就迎刃而解了呢。” 听了对方的安慰,李悦点了点头,对于如何钻井自己倒是有些想法,不过能不能实现,还得和百姓、工匠们共同想办法。 焦急的等待中,有部曲先行回来通禀,说是刘仁恭不仅同意了周林的建议,让高家人来渝关招魂,并且还提升周林担任了守将。 随着消息的传来,高思继兄弟二人激动不已,虽说高家舍弃了故土,可是有李悦的存在,早晚会回去的一天。 别看渝关风平浪静,如今的辽西走廊已经有大量的奚人开始安家。 与此同时,去往辽东半岛的方平部下,也与一些牧民、百姓取得联系。 只是如今的半岛人烟稀少,往往要走上几十里路,才能看到一个不大的村子。 不管怎么说,眼下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眼看着周林和赵岳即将回来,李悦等人商量了一番,是时候做出应对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将军府的大门被完全打开,一辆辆马车从里面赶了出来。 见到马车上的草席,边军们像是见了鬼一样,纷纷多得老远,生怕沾染上一丝晦气,甚至连多出了马匹,也没人去在意。 借着这样的机会,李悦等人纷纷转移到了城外,既然刘仁恭不会亲自查看,索性也不用充当尸体,更不至于提前和对方火拼了。 事到如今,高思祥对李悦也是佩服不已,对方的势力显然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不仅让契丹人成为他的工具,还借此令刘仁恭胆战心惊,只是不知这位节度使知道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不过显然可以看出,李悦根本不在乎,趁着兄弟二人等待家人的时间,他带人径直北上,那里有奚族各部落的首领等待着他。 全部的奚人悉数搬迁到了辽西走廊,只要能稳稳占住这三百多里,李悦便可以稍稍安心。 显然刘仁恭还没有意识到,如今的胡人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虽说他占据了卢龙,算是扼制了一条进入中原的通道,可是奚族经过这次搬迁,也彻底占领了平冈。 进入辽东地区,渝关沿海的一条线路不受重视,而另一条卢龙——平冈线,如今也被李悦把守,中原想要进入辽东,无论选择哪一条路,从今以后都不会那么顺畅了。 后世的鞍山,可是有名的钢铁生产基地,只要找到如今的位置,召集大量的工匠,用不了太长的时间,扶余府便能组建出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 吐勒斯看上去明显瘦了,这些天不知道跑了多少里路。 看着对方清瘦的面容,李悦打心底里感动和感激对方。 与几个部落的首领,见面也很融洽,有吐勒斯这个同族现身说法,众人对于扶余城的生活充满了羡慕和向往。 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多久还要来一次小范围的移民,只有让汉人带动着胡人,才能一点点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惯。 见到这些能征善战的奚人,李悦脑子里又蹦出一个念头,既然刘仁恭已经认定高思祥战死沙场,不如借这个机会,让他直接演变成事实。 接到周林的消息之后,又过了几天,高家的大部分家眷全部到了渝关,老老少少加在一起足有十几口之多。 作为如今高家的顶梁柱,高行珪、高行周,两个孩子充满了悲伤,周林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忍不住会告诉对方。 此次幽州之行,赵岳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想不到自己忙碌了一通,只获得了几句奖赏,连一点实在的东西都没看到。 眼看着即将进入渝关,同伴们已经等在了城前,看到周林等人的身影,纷纷上前迎了过来。 双方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关外的高思祥等人已经准备妥当,周林借机想赵岳吩咐道。 “赵校尉,知道你心中愤懑。想必你也已经知道节度使的计划,等下你带上人马,陪着本将军送高家人上路。” 赵岳连忙隐去脸上的不悦,陪笑向对方回道。 “为将军效力,末将义不容辞,将军没有揭发末将,末将已经感激不尽。等下我就召集兄弟们,一定会送高家人走得安安稳稳。” 周林点了点头,只要将赵岳和他的一帮狗腿铲除,剩下的人便容易处理了,到时借着机会,把扶余府的人安插进来,就算是刘仁恭发现的时候,也很难将其夺回了。 第193章 团聚 随着众人进城,高家人触景生情,一个个不禁都哭了起来。 赵岳看着眼前的众人,已经开始在心里设想,该如何虐杀他们,当初受高思祥的管制,如今又换成了他的部曲,也不知熬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见周林的同伴和他交头接耳,并且不时地向自己瞄着,赵岳不禁暗暗好奇,难道说对方还有什么阴谋。 “去,把所有兄弟都召集起来,等下他们有什么不轨的话,让兄弟们直接动手。” 连同周林在内,高思祥的部曲不过十几个人,这种连家主都干杀的人,完全有必要多加防范一些。 渝关所有的边军都被召集起来,周林借机当众宣布自己荣升边关守将的消息,令赵岳一系人不禁大惊。 “赵校尉,他不过是个部曲,根本就是高思祥的家仆,凭什么就能高咱们一头。” “说的就是呢,这要是让别人知道,咱们在一个家仆手下当差,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没有被节度使重视,已经让赵岳感觉丢人,如今一群手下又如此说着,更是让他恼羞成怒。 “平日里我待各位兄弟如何,大家心里都应该有数。今天我赵岳受了窝囊气,想让大家帮着出气,不知各位兄弟肯不肯帮忙啊?” 不论是赵岳的语气,还是他现在的表情,众人心里清楚,今天他是打算和周林等人撕破脸了。 “赵校尉对待大伙那是没的说啊,只要你吩咐一声,兄弟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兄弟你们说,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有人煽风点火,众人的情绪全部激发出来,一个个叫嚷着不停,似乎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好,大家都是我赵岳的好兄弟。既然刘窑头能从边关将领升为节度使,我赵岳也能从校尉升为将领。” “等下听我的号令,大家一起动手,把周林他们全部杀死。我就不信,渝关没有了主将,节度使还能让我当一名校尉。” 眼看着周林等人向另一边城门走去,赵岳不禁有些疑惑,刚刚已经制定了计划,只要众人进入府邸,大家便乱箭将他们射死。 计划无形中被打乱,赵岳连忙迎了上去,对着周林不解地问道。 “周将军,高思祥的尸体不是在他的府邸中嘛,看你们的样子、似乎是打算去城外啊,这是怎么回事?” 周林早就注意到赵岳的举动,在他身边聚集的二三十人,不仅是他的忠实狗腿,更是渝关中的刺头。 刚刚接到高思祥的消息,外面全部布置妥当,只等着赵岳自己上钩,想不到他竟然主动找上门来,正好借这个机会,把赵岳一系一网打尽。 “赵校尉有所不知,那些尸体已经被运到城外,如今天气虽然已经凉爽,可是始终放在城里也不是个法子。” “劳烦赵校尉辛苦一下,咱们办完了正事,周某请兄弟们喝酒。” 赵岳点了点头,也难怪了,这么多天过去,尸体早应该清理,对于众人出城、也就没有什么疑惑了。 高家两个孩子不懂事,可是其他人却是觉察出不对了,即便是为了收敛高思祥的尸体,也不该急于一时啊,如今到城里、众人连脚都没歇一下,居然又要出城,事情实在是有些反常。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高家人随着部曲向城外走去,放眼四周一片荒凉、野草足有一人多高,众人已经走了将近一里的路程,也没有人主动上前说明一下。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经分成了三部分,高家人远远在前,而周林等部曲坠在后面,似乎是保护的模样,至于赵岳等人,距离周林足有十丈,整支队伍显得极不正常。 “周将军,是不是应该可以了,该送高家人上路了?” 周林等人调转马头,刚刚在路边的草丛里,他已经看到有人影闪现,看来高思祥等人就埋伏在附近。 听到赵岳的喊声,高家人停下了脚步,同时不解向身后看去。 此时双方呈现出对峙之势,眼前的情形明显不太对劲。 “赵岳,我家家主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要不是因为你的举动,家主到现在还下不了决心。或者你干脆自己和家主说。” 听到周林的话,赵岳脸色煞白,从对方的意思来看,高思祥根本没死,甚至就在附近。 当时明明看到了高思祥的人头,虽说自己没亲自动手,可是人头也能弄虚作假的吗? 随着两侧的荒草发出哗哗的响动,几百个胡人从草丛里面钻了出来,一支支泛着寒光的箭支,纷纷指向了赵岳等人。 “高、高思祥。你没死?当日我明明看到了你的人头,院子里躺了满地的尸体啊。” “你、你们真的勾结胡人了。” 高思祥走出人群,对着赵岳冷冷地说道。 “赵岳你这个畜生,这几个月我待你不薄,想不到你居然想害高某的性命。要不是当日多加小心,恐怕真的是让你得逞了。” 赵岳脸色发白,想不通高思祥为什么会死而复生,看眼前的形势,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高将军,放末将一条生路,我马上领人回渝关,一定不会向人说起你的事情。” 高思祥冷笑了一声,根本不屑回答对方,这种骗人的鬼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放箭。” 话音落下,箭支像是漫天的蝗虫,兜头盖脸地向赵岳等人倾泻而下。 众人只是发出片刻的惨叫,随即便没有了半点的声息。 高思祥看着满地的尸体,心中的愤懑终于发泄一空,幸好当初及有所防备,不然真的化为了一具尸体。 “周林,你带着人回去,等装作狼狈逃命的样子,应该能骗过城里的那些守军。” “就算是以后刘仁恭亲自过问,你也可以说是遇到了胡人的埋伏。相信等他发现真相的时候,也奈何不了咱们了。” 听到对方的吩咐,周林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不舍的表情,与高思祥就此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看到对方的样子,高思祥连忙安慰道。 “如今渝关就交给你了。等扶余府的李候抽调人马,咱们早晚还会见面的机会。” 猛然间周林想了起来,把从刘仁恭那里听来的消息,一一向对方告知。 无论是眼下渤海国的形势,还是如今陛下的境遇,对天下大事都可能起到微妙的影响,周林觉得完全有必要让将军、以及那个李悦了解,进而制定相应的对策。 “好了,我会向李候禀报。如今看来,渤海国也将进入多事之秋啊。” 双方互相道别,随着周林的等人离开,前来支援的奚人也开始呐喊,装作一副追击的样子。 与此同时,其他人裹挟着高家的众人离开,远远看去像是被胡人劫持了一样。 高思继等在最后,等所有人都远远的离开,吩咐一众手下点燃了大炮竹,向着周林的方向扔了过去。 接连几声剧烈的爆炸响起,周林等人的马匹明显受到了惊吓,完全不用再装作逃命的样子。 而刚刚搬迁而来的奚人,一个个也是吓得蹲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耳朵、口中念念有词,显然也是被吓得不清。 眼前的一切让高思继很满意,既营造出了胡人劫持的假象,又让奚人见识到扶余府的神威,借此给这些胡人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 高思祥也是吓了一跳,仅仅听那炮竹的声音,便已经是感觉恐怖,如若是在骑兵中爆炸,势必会造成极大的影响,心中顿时对炮竹充满了兴趣。 二人来到家人面前,众人瞬间痛哭流涕,让他们根本没想到,不仅高思祥没有被胡人杀死,就连失踪一年的高思继也尚在人世。 一家人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开心,一路径直向北,从此开始新的生活。 第194章 千里驰援 听说了高思祥带来的消息,李悦暗暗吃了一惊,如今节度使们胆大包天,居然开始打皇家的主意。 结果还算不错,看样子何昱应该是有惊无险,不过从中也不难看出,李克用的实力明显不凡,竟然以一己之力对抗三方。 另一件事让他有些不解,渤海国派太子向唐国进贡,凭借着自己和皇家的关系,理应排在所有属国的前边,可是新罗居然排在了首位,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对。 回想起当初的几名宦官,李悦的眉头皱了起来,难道说皇宫里面又被宦官把持了不成。 没有太多的情报,李悦索性也不想了,等回到扶余、让李裕问下便是,当初留给何昱的海东青,一次都见回来过呢。 平冈需要人来驻守、石油需要人来提炼,以目前的技术李悦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式——蒸馏法。 根据温度的不同,可以从石油中提炼出来汽油、煤油等等,剩下的杂质便是沥青了。 尽管有着丰富的理论,可还是经历了几次动手,李悦这才大概掌握了方法。 相比扶余城里的百姓,奚族的牧民们动手能力很差,就算是每个族长亲自上阵监督,一个个还是笨手笨脚的。 李悦见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此时大玮瑎可能已经和新罗开战,自己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如果能够把汽油利用起来,相信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为了让众人有足够的重视,李悦把提炼出来的汽油点燃,只听着嘭的一声,方圆一丈之内的枯草都着了起来,直到露出黑黑的地面,还自顾烧了一阵。 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咋舌,这才不禁纷纷重视起来,之前散漫的态度也随之不见了。 马不停蹄赶回扶余,安排人手去支援奚族的营地,而他自己则是乘船去往忽汗城,不能和大玮瑎当面了解一下,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风尘仆仆的李悦进入皇宫,令大玮瑎很是意外,获知李悦的来意,不禁让这位国主感动不已。 “李候,你从千里之外的辽东赶到这里,已经是让本王感动,不过是个小小的新罗,本王还未放在眼里。” 看对方不急不躁的样子,李悦稍稍有些放心,看来自己的担心是有些多余了。 “敢问国主,太子在唐国受辱,是不是因为扣押新罗使者的原因?如果是因为这个,臣向国主请罪。” 大玮瑎摆了摆手,随即笑着说道。 “李候多虑了。新罗和我渤海素来不和,或许是见封裔年幼,新罗使者有意欺辱。” 对方没有多说,李悦也能猜到一些,大玮瑎无论如何也不敢怪罪到陛下的头上,只能是以新罗为借口了。 “既然如此,臣便可放心了。希望国主以国事为重,小小新罗不过是癣疥之疾,日后臣会亲自率领大军,将其彻底降服。” 大玮瑎笑了笑,没把李悦的话放在心上,出于对他的感激,大玮瑎甚至没有关注扶余府,一心只是治理着自己的州府,完全不知道李悦现在的实力。 殊不知,自从太子大封裔对他诉说了经过,大玮瑎顿时大怒,下旨命令南海府攻打新罗,事到如今已经足有一个月有余。 从前线传来的战报来看,渤海大军所向披靡,一路向南推进,现在已经深入到新罗三四百里。 也正是因此,大玮瑎没有向李悦告知,在他看来,只要大军攻下新罗的朔州,这口气也就算是出了。 李悦听对方如此说,便也不放在心上,扶余府如今发展迅速,人口、地盘比之前扩大了不知多少倍,随之而来的事务也是繁杂了许多。 眼下已然到了秋收的季节,处于内陆的扶余府,明显比沿海的作物成熟要晚上一些。 据各个府城传来的消息,如今的扶余府拥有的耕地,已经达到上百万亩,随着奚人的加入,明年的辽河平原上将会多出更多的耕地。 有经验丰富的农户估算过,以黑土地的肥沃,扶余府的耕地亩产两担(200斤)不成问题。 如此大概计算一下,今年的扶余府可是大丰收了。 这里还只是计算了粮食,扶余城的货物卖到了渤海国各地,百姓们个个都有活计可做,完全不用担心生计的问题,只需要安稳的发展几年,扶余府将会成为东北最富庶的州府。 这多亏了汉人和胡人的相互融合,胡人的牛马帮着汉人开垦土地,而汉人教导胡人学会种植,双方互惠互利、日子都过得轻松。 眼看秋天已经过去,扶余城的车马依旧川流不息,各种物资源源不断地从城里运走,看上去一派繁华的样子,可是让李悦却是紧皱着眉头。 渤海国出大事了,完全称得上是阴沟里翻了船。 大玮瑎派出的几万大军全军覆没不算,更是丢掉了南海府半个州府。 当初的南海大军势如破竹一般,直接进入到了新罗的腹地,这让带兵的将领升起了轻敌之心,甚至浑然忘记了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没有探子、没有侧翼,只是一味的行军,出现这样的局面,完全是新罗人和倭国人的奸计。 半岛本身多为山区,渤海大军深入新罗境内几百里之后,连马匹都全部舍弃,只是一味的向前追击。 当将士们发现不对的时候,后路已经被完全截断,而且不止如此,敌人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依靠着倭国的船只,从海上绕行到大军的身后。 没有后路、没有支援、没有粮食,大军被敌人包了饺子。 幸好将领知耻而后勇,组织起大军发起了突围,可惜对方借着秋季的山林,放了一把大火,使得几万的大军无一人生还。 如果不是忽汗城的掌柜传来消息,李悦还不知道大玮瑎已经亲自上阵。 “小子,你真的想好了?这是上阵打仗,你一个书生能帮上什么忙,让高思继领军就是了。” 看着杨礼担心的面容,李悦连忙安慰道。 “杨伯伯,小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冲锋陷阵的事是不会做的。大玮瑎对我有恩,如今他亲自带兵上阵,我这个做臣子的说什么都不能不管啊。” “再者说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咱们扣押了两国使者这么久,他们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报复,你认为这样正常吗。” 杨礼皱着眉头,如果是唐国的使者被人扣押,恐怕从知道那天起,便会采取措施了。 如今已经过去了足有半年,对方才有所反应,这明显不太正常。 菅原道真和金洪理被关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自由,从扶余府的情况来看,只要大军开始发兵,他们也会随之出征,至于会被如何处置,两个人都是一头的雾水。 眼看着马上就要入冬,从棉衣到防冻霜,从鱼肉松到鱼肉干,第一次随着出征的奚人,完全感受不到大战的紧张,反倒是隐隐有些期盼,这样的行军伙食,在部落中见都没见过。 不止是奚人,早早投靠的黑水人也加入了,要不是李悦阻止,双方甚至打算组成两万人的队伍。 即便如此,精挑细选了一万人马,加上三千人以上的辎重部队,已经让李悦惊叹不已了。 不止是人,为了预防万一,海东青、猎狗,同样也是加入了出征的队伍。 即便是战场上的新丁,李悦也知道冬季行军打仗的弊端。 羊皮帐篷、简易的火炉等等物资,装载不知多少辆车。 身经百战的高思继,看到这样的场景,甚至是怀疑李悦不是去救助国主,反倒像是准备打一场持久仗的样子。 第195章 南海府 扶余城到南海府,足足有上千里的距离,即便是整支队伍以马和马车为主,每天急行军走上一百里路,至少也要十天的时间。 好在沿路富裕的州府,都有黄粱建立的商行,早在前些天便已经通知各个商行,命令其准备还粮食物资,如此一来倒是不用担心补给的问题。 横跨长岭府、鸭绿府,终于到达南海府的境内,随着部队向腹地前行,眼前的景象也愈发凄凉。 路边的村庄里看不到几个人影,仅剩下几户走不了远路的老人和孩子,看其面黄肌瘦的样子,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吃过饭了。 李悦让人把粮食分给对方一部分,面对着这个汉人少年,百姓们好奇中带着无尽的感激。 从百姓们的口中得知,自从南海府的大军覆灭,新罗人和倭国人便从山里钻了出来。 像是流寇一样抢夺百姓们的财物和粮食,不知有多少妇人遭受了他们的侮辱。 不仅如此,最后大军回转的时候,还裹挟着所有的壮年,使得各个县城、府城,变成了死城一样。 对于倭人,李悦了解的十分清楚,他们能做出这些行径,完全是在意料之中。 可是想不到新罗人也是如此,二者狼狈为奸,把整个南海府搅得一塌糊涂。 沿途一路打听,得知大玮瑎带领着人马,在渤海国的南京(沃沮故地、今朝鲜咸兴)和对方激战,如今已有一个月有余,不知道目前的情况如何了。 大玮瑎情况不明,不禁让李悦有些担心,南海府已然不能提供补给,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大玮瑎的队伍,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为了预防万一,高思继组织一支千人左右的队伍打猎,以此来减轻自身粮草的消耗。 对于行军打仗,李悦有着自知之明,完全听从高思继的安排。 前方有黑水人利用海东青进行探路,行军倒是不至于小心翼翼,不过需要安营扎寨的时候,严格遵行制定的计划,从没有过一丝的含糊。 此时已然到了十一月份,因为受海洋季风的影响,这里的天气明显比扶余府要暖和了许多,到现在为止,一场雪还没有下呢。 李悦等一众扶余府高层,此时围坐在火炉前,有了它的存在,帐篷里暖和了许多,同时有避免了烟气中毒。 “侯爷,如今的鲸海还未结冻,我们沿着海边走了几天,都没有看到一艘渤海国的船只,这完全不正常啊。” 高思继说的李悦也注意到了,当初为了防备倭国,大玮瑎特意吩咐南海府官员,一定要加强对海上的控制。 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要么是双方在海面上鏖战,要么是渤海国的船只已经覆灭。 “距离最近的县城,大概还有多少里地?” “回侯爷的话,咱们现在的位置是升平县,距离海边的滨海县大概百十余里,如果一路顺利的话,明天傍晚就能到达那里。” 李悦点了点头,从了解的情报来看,滨海县拥有一座码头,如果渤海水军没有在那里驻扎的话,情况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众人修整一夜,天亮继续赶路,前方的探子每隔一个时辰,利用海东青向后面传递消息。 随着越接近战场,周边的情况也越来的严峻,沿路上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到傍晚接近滨海的时候,李悦只看到一片的废墟。 土石造成的县城,已然成了残垣断壁,县城中满是百姓的尸体。 远处海边的码头,只能看到破碎的木头,完全没有了人烟的痕迹。 李悦眉头皱了起来,倭人和新罗人简直丧心病狂到了极点,看样子是打算将南海府的百姓全部灭绝啊。 “距离南京还有多远?” “回侯爷的话,前面一百五十里是龙山县,过了龙山之后的鹫岩县,再有百十里就是南京了。” 可以将整个南海府闹的翻天覆地,对方的数量显然不能少了。 众人商量了一番,将滨海百姓的尸体收敛,修整了两天之后,才有继续出发。 高思继明白,扶余府劳师远征,如今必须步步为营,一旦落入敌人的圈套,连救援的人都没有。 碍于地形的缘故,东边是海、西边是山,脚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让车马通行,以扶余府的机动性来说,稳扎稳打、慢慢向前推进,才是制胜的关键。 …… 距离两百多里外、破败不堪的鹫岩县城里,大玮瑎身边仅仅剩下了几千人马,每个人的脸上一片死灰,眼前的状况已经让众人绝望了。 如今断粮已经十余天了,早在几天前,大玮瑎就已经开始下令杀马,同时等待着有人来救援。 突围的人出去了几波,也不知是否已经成功。 即便是有人能来救援,一来一回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组织向北突围了几次,都被驻扎在龙山县的联军给挡了回来,他想不通这次倭国和新罗为什么如此的齐心,看样子是要了自己的性命,才能让他们满意啊。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别说是半个月,能熬过十天都已经不错了。 有战马在、军粮倒是不愁,可是兵将们的士气已经衰落到了极点,或许已经有人开始偷偷逃跑,一旦这样的风气蔓延开来,自己这个国主也就完了。 “国主,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哪怕是喝碗马肉汤也好啊。” 大玮瑎满眼血丝,头也没抬地摇了摇头,此时的他没有一点胃口,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脱困。 到现在他都没想通,自己的水军怎么就消失了呢,整整几十条战船啊,而且还是历经多年打造出来的海船。 算上之前南海府的损失,两次战死的人数足有十万之多了。 如今驻扎在龙山县的敌人,至少也有两万以上。 至于南京城中,恐怕不下五万人,再加上海上游弋的倭国人,加在一起恐怕有十万了。 想要击败这十万大军,至少也要有相同数量的人马,但是让谁统领这支队伍,恐怕左相和右相都不敢做主。 这样的一支队伍,足以自立为王了,完全没有必要为自己这个国主卖命。 倒是扶余府的李悦,应该可以信任,可惜上次见面的时候,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连打仗的事提都没提。 想到这些,大玮瑎不禁暗暗有些后悔,如果当初和李悦打声招呼,凭借他的聪明给自己出些主意,或许现在就是不同的结局了。 正胡思乱想着,猛然间有人闯了进来,令大玮瑎不禁怒气冲天,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手下居然连礼数都没有了。 大玮瑎正要开口呵斥,只见对方满脸的欣喜,同时开口说道。 “恭喜国主、贺喜国主。听突围的将士们说,龙山县的北边出现一支大军,看样子足有万人以上。国主不用担心了,有臣子来解救你了。” 听到对方的话,大玮瑎猛然一喜,忽然间又皱起了眉头。 “才有一万人马,这样的数量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恐怕最后也要葬送在这里了。” “打探清楚了吗,是谁来救朕的?如果有幸能逃过此劫,朕定要好好赏赐他。” 对方脸上的喜色还未消失,向大玮瑎禀报道。 “回国主的话。探子回报说看到一面‘李’字大旗,还有一面绣着下山虎的旗帜。具体是谁的兵马,探子还在打探。” 大玮瑎这下眉头舒展开了,同时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想遍朝中的重臣,似乎只有李悦符合身份,再也想不到另一个李姓重臣。 至于他辖内的军队,应用什么样的旗帜,大玮瑎还真的没在意过。 “再探、再探,打探清楚到底是谁,有消息马上向我禀报。” “来人、来人。朕要用膳。” 尽管还未证实,不过想象中李悦的出现,已经是给大玮瑎打了一针强心剂。 当初无论是设计大琦锋,还是面对两国使者的表现,李悦都让大玮瑎惊叹不已。 如果今天真的是李悦前来,或许扭转乾坤,也不是什么问题。 第196章 诱敌 距离龙山县五十里的时候,李悦的队伍停了下来,据探子回报,龙山县聚集了足有两万的敌人。 从装束来看,明显是新罗人居多,而倭国人只占到了一成左右,对方的马匹不多,仅有一个千人的骑兵队伍,看上去还是七拼八凑临时组建起来的。 不仅如此,龙山县中被胁迫的百姓足有万人之多,看样子是被他们当做了民夫来使用呢。 千人的骑兵,哪怕是李悦不懂排兵布阵,以扶余府的兵力来说,也能轻易将其歼灭。 更何况是,无论是以放牧为生的奚族,还是后世改换名字的女真人,摧毁这支杂牌队伍,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难就难在城里的那些百姓,虽说对方也是胡人,可是身为渤海国的侯爷,李悦不可能置之不理。 高思继如何打战,李悦不会插手,不过他的最低要求,却是高思继优先要考虑的。 一万多人马立刻安营扎寨,做出防御对方的准备,同时派出一千骑兵,主动向龙山县攻击,用以试探对方的实力。 “侯爷,这里距离南京大概还有300多里,以我分析来看,大玮瑎应该是被困在鹫岩县这里。沿路没有看到辎重部队,估计他的兵马也不能太多。” 对于渤海国国主的态度,高思继在李悦面前没有一点遮掩,对他来说自己是李悦的手下,和大玮瑎没有一点的关系。 “只是我想不明白,集合龙山县和南京的兵力,双方前后夹击、消灭大玮瑎根本不是问题。难道说新罗和倭国,还有更大的野心?” 高思继这个老将都不知道,李悦这个战场新丁就更不明白了,只是他知道两国国人的劣性。 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人都可以当做工具、甚至是出卖。 而另一个虚伪做作、狂妄自大,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背后却做出捅刀的事情。 “高兄,如果我想救出城里的百姓,并且全歼这些畜生,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李悦的要求让高思继有些挠头,琢磨了片刻之后回道。 “侯爷,我只能是尽量了。咱们的人数不多,只是胜在机动性要比他们好。只是不知道大玮瑎还能坚持多久,如果不能把他救出来,恐怕整个渤海国也要乱了。” 对方说的很有道理,如今的太子大封裔年纪还小,国主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居然没有人领兵救助,难保是有人在朝堂中从中作梗,又或是各个都在保存自己的实力。 “高兄,我只有一个要求,尽量救出国主,也算是我李悦报答他的恩情。” 高思继点了点头,对于李悦这种有情有义的性格,既是优点也是缺点。 跟随着他,倒不用担心最后卸磨杀驴;可是现在这个时候缺点也就暴露出来,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上,别说是这一万多的兵马,只怕是连他自己都很危险。 营寨安置妥当,众人好好修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高思继亲自带领着一千骑兵,向着龙山县发起了攻击。 此时的骑兵看上去像是牧民,统一的军装纷纷都脱了下去,而是换上了百姓们的衣服。 单从外观来看,这些人不过是些百姓而已,不仅队形松散,甚至没有一点认真的态度,简直就是游山玩水一样。 菅原道真和金洪理被囚禁在营帐之中,二人不知道李悦打算怎么处置自己,不过各自都是心知肚明,这一趟随军出征、不会是个开心的经历。 “菅原先生,你看这李悦像是懂得行军打仗的人嘛,简直就是瞧不起我两国的将士。如果我猜错的话,这一千人马是不会回来了。” 菅原道真笑了笑,这个金洪理如今还在幻想着回国,从这一路上的观察来看,倭国是不可能有这么强悍的兵马,如果这一万人到了国倭国,一定会引发一场灾难。 “金先生,我劝你还是看清事实。以我的猜想,李候留着你我二人,或许是为了当成说客,希望你还是有所准备才好啊。” 金洪理愣了,这里距离新罗越来越近,而且看李悦行军也是愈发小心,显然大军就在眼前。 一万兵马数量确实不少,可是以新罗自己的兵马,就能将其全歼了。 “菅原先生太过悲观了,你没听他们说嘛,对面可是你我两国的联军,那么海上一定还有你们的水军。依我看来,咱们两个回家指日可待。” 菅原道真没有说话,心底却是升起了无尽的悲哀。 眼看着唐国已经是日渐没落,凭着这些年从唐国盗窃来的积累,应该轮到日出之国逞威了,可是以扶余城中的见闻来看,本国和扶余府都有着很大的差距。 高思继带着众人,完全就像是出行打猎,距离龙山县几里的位置,散乱的队伍一字排开,众人对着龙山指指点点,哪像是来打仗的样子。 龙山县城中,统领新罗和倭国联军的金胜政,看着城外的敌军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新罗山区居多,这两年百姓们勉强可以糊口,自己大小也算是一个官员,可是到了这里才知道,自己连一些富裕的百姓都比不上。 之前凭借着人多的优势,把渤海国国主的大军击败,可是缴获的大部分物资都被运到了南京,金胜政最多也只是喝了一口汤而已。 之后又被美其名曰,说是截断大玮瑎的后路,殊不知是把自己推到了前线啊。 因为这些不公的待遇,金胜政没少在背地里埋怨。 现在看到对面的部队,自己这才知道,或许是领会错了人家的好意。 一字排开的骑兵,这是打算要赛马吗? 只要自己带着骑兵穿透他们的军阵,与身后的步兵形成合围之势,这支骑兵就成了囊中之物了。 别说是金盛理,那些新罗士兵更没有见识,南海府的富庶超出他们的想象,这些天获得战利品,简直是他们一年的收入了。 完全不用动员,县城里的骑兵们跃跃欲试,至于没有战马的步兵,一个个也露出了贪恋的眼神,只等着金胜政一声令下。 “所有人上马,随我出城杀敌。” 新罗人像是打了鸡血,而倭国人则是满脸的羡慕,乘船而来的他们,在龙山县没有一匹战马。 新罗骑兵开始冲锋,而对面的渤海骑兵似乎有些慌乱,双方还有很远的距离,便已经有开始射箭。 看着半空中摇摇晃晃的箭支,金胜政的信心更加十足,索性由着部下自行冲锋。 距离还有一里的时候,对面射箭的骑兵更多了,眼力出众者甚至已经看到对面慌张的脸色。 如今这个距离,对方想要冲锋是不可能了,金胜政心神大定,只要进入两百步之内,以战马冲锋的速度,完全可以将对方碾压。 可惜他高估了对方的勇气,此时对面骑兵开始调转马头,看样子是打算逃跑了,更有甚者丢弃了手上的弓箭,自顾着催促着胯下的战马,其他的都顾不上了。 高思继有些疑惑,从对方的表现来看,最多只有马贼的水准,完全不像是一支军队。 按照之前的计划,众人开始玩命一样的奔跑,扶余府的战马草料充足、体力充沛,完全不是对方可以比拟的。 双方如同竞赛一样,只是眼看着距离被一点点拉开,金胜政明显有些急了。 “追,看他们的样子已经吓破胆了,咱们再加把劲,直接杀到他们的营地。” 金胜政看出,对方简直就是一盘散沙,沿路上扔掉的武器不计其数,带领着这样一支队伍,只怕是他的主帅也是个饭桶。 五十里路,简直是眨眼而过,眼看着对方冲入了营地,金胜政这才感觉不对,看对面的帐篷数量,最少也在万人以上。 不过对方似乎都是步兵,营地前已经布置了大量的鹿角,不少人在营地里偷偷向外看着,却没有人主动上前迎敌。 胯下的马气喘吁吁,如此远的距离、如此剧烈的奔跑,早已经到了它们的极限。 金胜政暗自疑惑,对面的军营实在是诡异,以自己这点人马,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实在是不敢硬闯入其中。 看了看东边几里之外的海滩,金胜政计上心来。 对面形势不明,不如先让倭国的海船一探究竟,大不了到时双方利益均分,也好过如今自己一人犯险。 “撤、撤退。” 对于这样的场面,高思继也是第一次经历,看对方谨慎离开的样子,也不知道上没上钩。 幸好之前捡到的物资够多,不然逃跑的时候都不知道扔什么好了。 “侯爷,你觉得新罗和倭国会上当吗?” 李悦摇了摇头,如今自己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始终没有看到倭国的海船。让大家今晚多加小心一些,预防倭国夜晚来偷袭。” “新罗人会不会上钩,就看今晚咱们如何打这一仗了。” 不用李悦提醒,高思继也发现了这个弊端,倭国人像是躲在暗处的狼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跳出来咬人。 如今已经主动暴露了“实力”,这样还不足以让他们上钩? 马匹、马车已经撤退到十里之外,相信营地里的状况,已经可以吸引敌人的眼球。 午夜时分,营地里静悄悄的,除了摇曳的火把照到几个巡逻的兵士,视线中便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夜色的掩护下,海边停泊了一艘海船,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乘小船向岸边划来,上了之后依然还小心翼翼的,显然是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第197章 中计 随着人影接近了营寨,几个倭国人蹲了下来,借着黑暗的掩护,向里面张望着。 “看样子好像是都睡着了,你们听里面打呼噜的声音,就像是打雷一样呢。” “再等等看。那些新罗人的话也能信,万一是让咱们来探路的,把命丢在这可就不值了。” 几个怪异的口音小声交谈,对着营寨里面满是贪婪的神色,可一个个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巡逻的守卫们给发现了。 “走,去帐篷里面看看。这些人根本不像是正规的军队,这么久都没有人巡视一遍。” 营地内的情况让几个倭人壮起了胆子,向着最近的一个帐篷里面摸了进去,殊不知帐篷里面有几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咔嚓一声脆响,让倭人顿时愣在了原地,有同伴踩断了枯枝,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什么人?” “有人偷营、有人偷营了……” 叫喊声顿时响彻营地,附近的帐篷内一下子涌出很多人来,吓得几个倭人连忙向营寨外逃窜。 没有听到意想中的喊杀声,有倭人下意识向后看去,只见营地里聚集了很多人,不仅没有人上前追杀,甚至连弓箭都没看见。 更让人意外的是,大多数人竟然衣衫不整,显然为了睡觉舒服、连外衣都脱掉了。 到底是做贼心虚,几个倭人一路跑到几十丈开外,这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营地的状况,相互看着同伴、纷纷都摸不到头脑。 营地里已经站满了人,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来追赶,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有人在喝骂着。 “这些人都是农夫,不然怎么吓得连出营的人都没有啊?” “看来新罗人说的没错,这些根本就不是渤海国真正的军队。不出意外的话,咱们要发财了。” 远处的队伍连新丁都不如,自己这边不过是几个人而已,对方竟然只知道喊叫、连出来追击的人都没有。 借着夜色,几个倭人再次观察了一阵,发现营地里巡逻的人多了,不过却是成群的挤在一起,就连走路的时候都会磕磕绊绊,显然一个个都吓破了胆子。 帐篷内,高思继都感觉脸红,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让手下装作胆小的样子,这还是头一次。 不过为了满足李悦的要求,丢人就丢人,只是不知这样的举动会不会让对方怀疑,毕竟做的有些太过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借着刚刚升起的曙光,已经可以看到海面上的船只,营地里已经冒出了炊烟,同时大量的人都在整理着行囊,看样子是打算撤退了。 倭人想不明白,渤海国派来这样的一支队伍,究竟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看对方的举动,想不通也不管了,这群人根本就是一群肥羊,狠狠地抢他们一票才是真格的。 吃过早晚,高思继吩咐众人开始撤退,既然侯爷打算全歼对方,只有滨海县才是合适的地点。 倭人的船已经向南离开,看样子是打算召集同伴,如果计策能够奏效的话,扶余府多出上万的奴隶不难。 金胜政也不是傻子,派人时刻观察着倭人的动向,足足一晚的时间过去,也不见对方来人通报消息,不禁暗暗留了一个心眼。 派人向渤海人的营寨打探了一番,倭人果然是不能相信,对方已经开始撤退,可他们居然没有向自己通知,显然是打算独吞了。 鹫岩县焦急等待的大玮瑎,听说了打探来的消息,整个人也是一头的雾水。 李悦既然从千里之外到这里支援,为什么连一仗都没有打,而且拥有着上万的骑兵,被新罗人追着打不算,竟然躲在营寨中不发起反击。 更过分的是,不主动进攻也就算了,现在还居然打算撤退,难道说他已经开始为自己打算,准备自立为王了。 啪的一声,一只好端端的碗被摔的四分五裂,大玮瑎面目狰狞,同时对外面大声吩咐道。 “杀马、造饭,命众人吃饱了随我一同出征。” 眼见着国主大发雷霆,身边的众人连忙阻止。 “国主,万万不可啊。咱们被围在鹫岩县,而对方却迟迟不肯进攻,或许是因为有什么顾忌。如今你主动出战,岂不是正中了对方的奸计。” “再者说了,李候千里迢迢前来支援,无论是兵力还是体力,眼下都处于劣势。以他当初对待大琦锋和两国使者的态度,一定不会对你坐视不理,或许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计策。” “臣等劝国主等待些时日,如果李候真的撤军,臣等就是拼掉性命,也要保着国主安然离开。” 众人的劝慰让大玮瑎慢慢冷静下来,多日来的愤懑和紧张,令这位国主失去了平日的判断能力,脑子里不时冒出各种的胡思乱想来。 …… 李悦的队伍退的坚决,过了中午的时候已经到了滨海县城。 高思继吩咐众人赶快埋锅造饭,趁着白天的时间抓紧休息,如果估计没错的话,今晚将会有一场恶战。 黄昏时分,时刻关注着李悦动向的金胜政,已经带领着大军逼近了滨海城。 为了可以将对方一网打尽,新罗人也在抓紧恢复体力,凭借着两条腿、一天可以赶几十里路,也真是一项壮举了。 夜幕逐渐降临,城内的人马开始动了起来,借着夜色的掩护,高思继命人埋伏到了滨海县的附近。 午夜时分,等待焦急的金胜政终于等到了机会,带领着大队人马急速向滨海赶路。 与此同时,海上的倭国海船也是如此,双方都想第一时间冲进县城,率先获得更多的战利品。 滨海县城寂静一片,远远就能看到城中的灯火。 为了避免伤亡,远在几里之外金胜政便开始率军呐喊,期望用这样的方式令敌人自行逃离。 城里果然乱了起来,视线中的几个城门不断有人冲出,面对着眼前的景象,金胜政不禁大叫狂喜,可是却没有注意到,城门附近堆积着大量的柴草。 “冲啊,千万不要让倭国人抢了先。” 同样,临海的一侧,倭国人像是疯了一样,纷纷从海船上蜂拥下来,生怕跑慢了一步。 获知渤海国人的战力,倭人眼中只有那座县城,浑然没有注意到海岸附近埋伏着大量的人马。 本就不大的县城,被两侧的敌人瞬间填满,他们像是疯了一样,搜寻着每一间房屋。 只是今天明显不同,房间中空荡荡的,别说是大量的物资,就是大一些的破布都没看到一块。 后面的步兵不明所以,没等骑兵打算离开的时候,也随之冲了进去。 一时间县城的街道上、各个破败的房屋中,到处都是新罗人和倭国人。 “放箭。” “放箭。” 随着命令传了出去,几支被点燃的火箭出现在夜色之中。 嗡的一声,一道萤火之光射到了城门前的柴草堆上,随即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整个城门都被笼罩在火光之中。 仅仅是几息的工夫,其他城门也是如此,冲天的火光顿时吸引了城里的注意。 “中计了……” 所有人脑子里都只有这一个念头,县城内出现了片刻的寂静,转瞬间爆发出震天的喊声。 “逃出去,快向外面跑。”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渤海国的人马不是没有战力,之前的举动只是为了布置下这个陷阱。 不过即便如此,又能把这两万大军怎么样,想要冲出城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198章 火拼 事实看来金胜政想的太过简单了,众人挤在狭长的街道上,争先恐后的向城外逃窜,使得出城的速度反倒慢了下来。 尤其是面对着城门前的大火,一些人生出恐惧之心,堵在城门前不敢向前一步,并且慢慢向后退着。 里面的人向外推搡,前面的人则是向后拥挤,一时间众人挤在了一处,想要动弹一步都很困难。 人群中充满了谩骂之声,恐惧也在众人之间蔓延,金胜政开始大声命令着部下。 “翻墙、翻墙……” 滨海县的城墙不高,只有一丈左右,转瞬间数不清的人影跃上了墙头。 可惜还没等跳下墙去,只听着一声惨叫,墙头上的人纷纷掉了下来,身上一支箭矢还在轻轻摇晃着。 “墙外有人,从城门冲。”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至少有近百人中箭,每支箭支直插胸口,外面埋伏之人的箭法显然不凡,但凡中箭之人无不是一击毙命。 面对如此情况,众人不禁更加慌乱起来,众人推搡、踩踏着,眼看就要乱成了一锅粥。 金胜政端坐在马上,战马被拥挤的人群惊吓,不禁开始发狂,用力蹦跳踢打着众人,没一会的工夫便清出一片空地来。 竭力安抚着战马,那畜生终于稳定下来,金胜政惊出了一身冷汗。 眼前只能让马冲到城外,才能解决眼前的危机,不然所有人都要丧命于此了。 大声呵斥着众人,金胜政带着骑兵向城外挤去,眼看着手中的马鞭已经不能控制众人,不禁抡起了手中的长刀。 血光四溅中,不知有多少新罗人倭国人倒下,金胜政终于看到了城门。 城外的火光已经把城门笼罩,难怪众人不敢冲杀出去,逃出生天的希望就在眼前,可惜随即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让金胜政顿时大惊。 跳跃的火光中,似乎有人影在外面闪动,借着大风撕开的裂口,金胜政终于确定了之前的判断。 城门外,兵士们用战马拖拽着树干,此时的城们前已经堆积了有几尺高,并且还在向外围扩大着。 金胜政见状顿时明白,一旦众人被困在这里,没有任何粮草的情况下,用不上两天便要崩溃。 “驾、驾……” 极力催促着马匹,刚刚向前走了几丈,眼看着从火光中飞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叽里咕噜地滚到众人的脚下。 还没等附近的人看清来物,只听着一声巨响,前方顿时炸出一个方圆一丈的豁口。 战马再次受惊,金胜政同样胆战心寒,死死地搂住战马,生怕被它给甩到地上。 四个城门前,先后响起爆炸之声,众人被炸死、炸伤无数,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悸。 众人向后拥挤着,谁都不敢再向前一步,生怕自己变成下一个全身漆黑、不断哀嚎的倒霉鬼。 也不知是对方昏了头还是怎么,城门外的大树堆积了不少,足足挡住了半个城门,可是火焰明显变小了许多,要不了多久就会自行熄灭了。 正当众人疑惑的时候,隐约间似乎有坛子相继破碎的声音,随即树干中发出一连串的嘭嘭声,大火再次汹涌、瞬间把树干全部点燃了。 这一下城门是出不去了,更没有人敢跃上城头,众人只是挤在一起,以此来消减内心的恐惧。 城外的山坡上,李悦和高思继等人向下俯瞰着滨海县城,借助城里的火光、可以清楚看到众人的动向,刚刚扶余府军队的举动,已经把新罗人和倭国人吓得六神无主了。 “侯爷,怪不得你说那东西危险,之前我还不信,现在终于是见识到了。” 看着高思继震惊的面容,李悦卖弄地嘱咐道。 “以后用的时候千万注意,这东西一旦着了起来,就算是用水都难以熄灭,总之千万要小心再小心啊。” 身边的众人点了点头,对于大炮竹和汽油,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只是如今两样东西都不算多,只能在关键时候使用,不然凭借着它们,南海的敌人也不足为惧。 此时的菅原道真和金洪理二人,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刚刚所有的景象他们都看得真切,尤其是爆竹爆炸的瞬间,似乎有人的肢体都被炸上了天。 “你、你真的是唐人嘛,我看就是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只有恶鬼才会有这么恶毒的手段,把好端端的一个人生生撕成了碎片。” 听着菅原道真的谩骂,看着对方震惊无辜的面孔,李悦不禁笑出声来。 别人说他、他或许无法反驳,可是面对着倭国人,不把他骂的狗血淋头,都对不起他的身份。 “我说菅原,你看清楚了,下面是谁的地盘,又是谁到了这块地盘上。你们明明就是来抢夺别人的东西,如今遭到了报复,难道说还不应该吗。” “还是说你们倭国,只要别人来抢东西,一定要毕恭毕敬的跪地双手奉上,这样才算是君子之风啊?” 菅原道真气急败坏,急忙辩解道。 “我是说你杀人的手段,怎么可以如此血腥和残忍,为什么不和他们明刀明枪的大战一番,非得使用这种残忍的手段?” 李悦瞪起了眼睛,对方简直就是胡搅蛮缠,随即破口大骂道。 “你们倭国杀人之前,会问对方希望什么死法吗?如果真有这样的习俗,侯爷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去下面让他们全部投降,不管是烧死、饿死、掐死、淹死,只要能让他们死绝,我一定满足他们的要求。” “现在我也不难为你。算你们两个一起上的,给你们两人一人一把刀,现在咱们两方就开始火拼,你们要是赢了,我马上放了他们;你们要是输了,老子一把火全烧死他们。” 看着李悦面目狰狞的样子,让菅原道真吓得缩起了脖子,在扶余府的日子太逍遥了,甚至忘记了他本来的面目。 自己虽然是侵略的一方,可要不是因为倭国太穷,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啊,我弱我有理,你厉害就应该让着一点。 这样的话菅原道真只敢在心里说说,一旦说出口来,恐怕至少也会让脸上肿起来一些日子。 旁边的金洪理一言不发,心里却是处在天人交战之中,毕竟那里本国的百姓居多,看李悦的样子,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了。 “侯爷,奴婢敢问侯爷,刚刚说的话是否当真?” 李悦愣了一下,这个金洪理到了扶余,整个人比以前还要胖了,也不知现在的新罗是不是以泡菜为主,不过显然扶余的伙食更对他的胃口。 “老金你说什么?侯爷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不过你提醒我一下,刚才说过什么都忘了。” 金洪理翻了个白眼,是、你这位侯爷一言九鼎,就是有健忘的毛病,那和说话不算数有什么区别啊。 “侯爷,刚才你说让我们两个和你火拼,这件事算不算数?” 不止李悦愣了,就连身后的高思继等人,还有站在一旁的菅原道真,也是一副看傻子的模样。 “算数、当然算数,侯爷我唾口唾沫就是钉,还能骗你一个小国的使者不成。” 对于李悦后面的话,金洪理选择性的忽略了,他如果真拿自己当成使者,也不会扣留这么久都不放了,在扶余府当监工的日子,连高贵的泡菜都没有,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既然侯爷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请给我和菅原先生一人一把武器,为了我们的黎民百姓,我们要和侯爷你火拼。” 李悦瞪大了眼睛,火把的映衬下,对方明显不是在说笑,不过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老金,你确定是认真的吗?你们两个要和我火拼?” 金洪理认真地点了点头,脸上表现出平日不见的坚毅来。 “没错。为了女王和新罗,我金洪理今天就是豁出性命,也要救出下面的百姓。” 高思继等人急了,连忙出声阻止道。 “侯爷万万不可,你可是万金之躯,这种事情交给我们来做。姓金的,你不是想火拼嘛,老子替我们侯爷奉陪到底。” 金洪理脸色煞白,可是嘴上却是非常强硬,依旧辩解道。 “侯爷刚才说的清清楚楚,让我们两个和他火拼,可没说你们也可以参加。” 菅原道真见对方据理力争,连忙也插嘴道。 “刚刚李候说的一字一句,老夫都记在心里,相信李候不会做那出尔反尔的小人。” 如果是金洪理一个人,李悦还有心情逗弄一下对方,可是如今这个倭人说话,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我李悦不是君子,可也不是你的那种小人。刚刚说这话的时候,你曾经问我、为什么不和他们明刀明枪的打上一架对?” 菅原道真点了点头,对方确实是这么说的。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给你机会,让你们两个和我们明刀明枪的干上一架。来。” 说话的同时,李悦向众人要来两把横刀,直接扔到对方的面前。 与此同时,身后的众人也听明白了,纷纷抽出腰间的武器,一副等着对方来火拼的样子。 “来啊,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现在咱们就火拼,你们人少、就像是我们扶余府面对着下面的大军一样,你t倒是上啊、来啊……” 别人难以理解,李悦为什么会如此的激动,不了解倭人后世做过的兽行,很难明白李悦的心情。 “菅原道真,说心里话,扶余府那么多的倭人,属你这个倭人官员是最没用的,你有工匠们的手艺嘛,还是能有什么奇思妙想?要不是你有利用的价值,老子早把你给剁了。” “你也不寻思寻思,你除了一个倭人当官的身份,你还是个啥。给老子当仆役,老子都嫌丢人。呸……” 第199章 幕后黑手 金胜政组织人手向外冲了几波,除了翻墙死了几百人以外,冲击城门的人就无法计数了,全都化成了一堆碎肉。 城门前飘来的肉香,让这些完全没带粮食、打算抢一笔就跑的家伙,纷纷不自觉的吞咽唾沫。 仅仅是一夜的工夫,就有上千人送命,而扶余府的兵士们没有任何的损伤。 看到如此的场景,菅原道真再也不敢提火拼的事,他看明白了,李悦是打算将这些人活捉,带回扶余府去做苦工的。 “高都尉,是不是该救国主了?看这边的情形,城里的人已经没有了斗志,根本不敢出城了。” 高思继看了看城里的情况,将近两万人连饿带吓的,看上去连普通的百姓都不如,就算是还有反抗的心思,可是凭借着大炮竹和汽油,也会杀得对方落花流水。 “侯爷放心,末将这就去安排。” 谈论到正事时,两个人的称呼也不一样了。 扶余府的兵士们以逸待劳,围住小小的县城仅需两千人足以,没过一会,有人带领着五千大军,向着南边的龙山县出发。 从探子的情报来看,龙山县即便是还有敌人,估计数量也不能太多,而且应该是以老弱病残为主,五千人马完全足以。 位于更南边的鹫岩县,大玮瑎心情舒畅,听探子回报,不止城里的两万人马向北而去,就连倭国的海船,也是如此。 如今还未接到最新的战报,不知这一夜李悦的情况如何,或许应该及时支援一下,双方夹击之下,没准会意想不到的效果。 大玮瑎知道,两地间隔两百多里,探子们即便是马不停蹄,夜路也不是那么容易赶的,如今只能是耐心的等待而已。 谁知临近中午的时候,城外几匹快马竭力的奔跑,看那战马的样子,已经是精疲力尽,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报、快向国主禀报。扶余候滨海大捷,扶余候滨海大捷……” 外面突然响起喊声,不禁让大玮瑎吓了一跳,仔细辨认了半天,那喊声像是在欢呼,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欢快的喊声。 “国主、国主,扶余候大胜、扶余候大胜了。” 来人满脸的喜悦,面对着国主也顾不上以往的礼仪,嘴边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好好说,给朕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玮瑎被对方感染,脸上也是现出了笑容,同时更多的还有不可置信。 探子们的亲眼所见,由对方娓娓道来,大玮瑎这才恍然大悟,李悦撤退竟然是为了诱惑敌人。 想象着两万人挤在一个县城中的场景,大玮瑎实在是想不出来,那种会发出剧烈响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而且为什么它会有那么大的威力,竟然能把人炸成一堆碎肉。 “国主、国主,趁着南海府还没发现,你赶快下令,咱们马上和李候汇合,只要到了李候那里,即便是他们有五万人马,也奈何不了咱们了。” 对方浑然没注意到,如今的李悦竟然成了他们的依靠,而大玮瑎也没在意对方的态度,连忙向外面传令,马上启程向龙岩进攻。 此刻的南海府中,一名倭国人、一名新罗人,还有两个面相丑陋、分辨不出身份的人聚在一起,正在激烈的讨论着眼前的形势。 “你们的海船去了哪里?一天一夜过去了,本王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到,难道你不该给本王一个交代吗?” 倭人看了对方一眼,不屑地向对方说道。 “在我藤原时平的眼中,要不是因为你是渤海国王爷的身份,你觉得有资格坐在这里和我们说话吗?别忘了,我们是你请来的援军,可不是被你命令来的。” 如今大玮瑎为渤海国国主,如果说拥有王爷身份之人,除了大琦锋以外就没有别人。 想不到当初一场大火,竟然让大琦锋逃到倭国,同时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和倭人不仅勾结到了一起,更是不知用什么手段买通了对方,居然又卷土重来了。 大琦锋身旁的人也是一样,两人脸上的烧伤不算严重,仔细辨认之下还能看出本来的面貌,想不到他的叔叔也在此列。 “如今咱们还需依靠倭人,暂时还不宜和他们翻脸。等到大玮瑎和李悦枭首,你登上国主之位后,再和他们算账不迟。” 听了叔叔的话,大琦锋冷哼了一声,当初一仗输的太过憋屈,谁能想到一向不和的黑水靺鞨人,竟然也加入到围剿自己的行列中,要不是他们二者狼狈为奸,放出那一场山火,最后谁能当上国主还是未知呢。 “李悦,当初我就不该信任此人。如果让我逮到他,一定要活剥了他的皮、生吃了他的肉。” 作为新罗派来的将领——朴庆光,看着大琦锋吃瘪的样子不禁暗暗好笑,拥有着渤海国皇子的身份,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居然还想着耀武扬威的,着实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啊。 “王爷不用着急,以我两国的兵力,即便是把整个渤海国都攻打下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王爷用不考虑一下?我们新罗的胃口也不大,只要把整个南海府给我们就行。至于藤原先生有什么意愿,你们两个再谈就是了。” 大琦锋像往常一样,向对方露出了阴狠的眼神,如今手中没有兵权,只能在朝堂上动些手脚,不然哪里用得着这两个小丑。 “不劳朴先生操心,只要能把大玮瑎和李悦活捉,本王答应你们的一定会兑现的。” 三人正谈论着,外面猛然响起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几个人侧耳分辨的时候,那人已经扑了进来。 “禀报朴将军,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 大玮瑎从没有想过,撤军会是让喜悦的一件事情,尤其是看到军纪严明的扶余府兵士,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仅仅是凭借一府之地,竟然能打理的有声有色,李悦点石成金的本事他是由衷的佩服,想不到治军的才能也是如此出众。 如同众人所料,龙山县中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兵士们没费吹灰之力,便从对方手中夺了过来。 相比滨海县,这里还算不错,百姓们虽然也被杀死、迁走不少,可毕竟还剩下一定的人口。 面对有可能追击的敌人,五千扶余府兵士主动留了下来,大玮瑎带着部队修整了一番,从对方的口中也了解到了李悦的情况。 距离围困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天,城里被围困的人完全失去了斗志,对他们来说,眼下只要能活着,其他全部都无所谓了。 城里没有水源、没有粮食,众人更不敢接近城墙和城门,一个个像是待宰的羔羊,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李悦知道,三天不喝水是一个人的极限,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终于到了金洪理发挥作用的时候。 有倭人贡献的海船,剩余的兵士们有了歇脚的地方,众人可以轮流上船休息,虽说海面上有些摇晃,可是密封程度却是比帐篷要好多了。 得知大玮瑎马上到来,李悦考虑了一番,这种盛大的场面,一定要对方亲自感受一下。 第200章 我的狗不咬人 即便是大玮瑎骑马,到达龙山县的时候,也已经是一天以后,如今县城里的人完全没有了抵抗能力,彻底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 在大玮瑎和李悦的监督下,菅原道真和金洪理卖力的向里面喊着,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让众人打心底里放弃抵抗。 之所以李悦有这样的举动,完全是为了今后打下一个基础,这些人他还有大用途,越是容易管理、越是对他有利。 别说是有同族来劝降,就算是有人给他们一碗水喝,都会有人卖身为奴了。 城门前厚厚的灰烬被清除掉,在众人的保护下,大玮瑎和李悦进入滨海县城,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 近距离观察新罗人,李悦这才发现,这些人哪里有一点士兵的样子,完全就是一群难民。 穿着的破烂不堪不说,每个都是面黄肌瘦的样子,眼神中没有一点神采,简直像是一群行尸走肉一般。 忍受着刺激的味道,李悦打量着四周,地上除了仅剩不多的血迹,竟然看不到任何的残肢断臂。 当时的景象惨烈,李悦清清楚楚的记得,有好几个人被炸死炸伤,如今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干净。 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两步,脚下感受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李悦好奇的低头查看,不禁把自己吓了一跳。 眼前似乎是什么动物的骨头,洁白的颜色光滑无比,像是被打磨了过了一样的干净。 看着李悦好奇的模样,高思继轻声对其说道。 “侯爷,看样子好像是人的指骨,之前驻守边关的时候,每年因为冻伤、切掉指头的士兵太多了。” 李悦听了点了点头,随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眼下天气还不算冷,不至于会冻伤手指,再次打量了四周一番,街口房屋的窗台上,又有了新的发现。 可以明显看出,那是一支人的臂骨,和手指一样,上面没有了一丝血肉,变得光洁无比。 此时李悦心中没有任何的恐惧,反而是升腾起无比的愤怒,拿起那支手臂对高思继问道。 “高都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人的臂骨。” 高思继明显想到了什么,同样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投向新罗人和倭国人。 李悦上前一步,高举着臂骨向对面喊道。 “说,是不是有人吃了人肉了?谁吃了谁给我赶快站出来。” 听到李悦的话,大玮瑎等人都愣了一下,虽说渤海人大多都是胡人,可也没听说过有谁吃人肉呢。 对面的俘虏大多目光呆滞,仅有一些体力充沛、眼神灵动者,向着别人身后隐藏,同时还流露出闪躲的眼神。 “没人承认是。好,扶余府所有人都出城,把这里的人全都杀了。” 看李悦的样子不像是吓唬,大军快速向城外退去,同时纷纷抽出了腰间的横刀。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啊。” 眼看着事态变得严峻,金洪理连忙站了出来,身边还跟着这里的主将,金胜政。 “侯爷,这里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等我问个清楚,侯爷再做打算不迟啊。” 面前多为新罗人,如果是在国内的话,金洪理连看都不会对方一眼,可是再怎么说也是自家的百姓,断然不能置之不理啊。 李悦冷冷看了对方一眼,一下子杀掉这么多人,过不去自己这关不说,平白冤枉无辜者,也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大玮瑎冷眼旁观着,几个月不见李悦,对方身上散发一股特有的气质,就连自己这个国主都暗暗羡慕和钦佩。 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李悦拥有着超过千年见识和自信,加上这段时间经历的事物,整个人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李卿,依朕看来,杀了他们才是便宜了呢,不如像以前一样,这些人都送到扶余府去,让他们活着受罪,以此来偿还之前造下的罪孽呢。” 大玮瑎知道,无论是以李悦目前的实力,还是这次的功绩,这些俘虏都应该是他的战利品,不如自己索性说出这些,也免得对方不好意思讨要了。 听到对方的话,李悦脸色有所缓和,刚刚一时冲动、心里已经是暗暗后悔,如今有了台阶可下,自然会好好把握。 “既然国主开恩,臣自然听从国主的安排。不过吃过人肉的畜生,我是不会放过一个,你们到底是自己出来受死,还是等我找到你们啊。” 话语被金洪理转述过去,可是没有人主动出来,依旧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李悦声音阴森恐怖,眼睛在人群中不停地扫视,同时暗自琢磨着,该如何分辨那些畜生。 “既然没有人主动承认,那么就由你们自行揭发。但凡有谁指出谁吃过人肉,侯爷我赏他一桌酒席。” 随着奖励从金洪理口中说出,一部分新罗人顿时有了一丝生气,纷纷扬起了手,同时发出嘶哑的声音。 顺着对方的指引看去,李悦看到一个有着明显倭国装束的男人,正向人群的后方挤去,看他矫健的动作,没有吃过人肉才怪了呢。 “给我把他抓出来。” 随着一声令下,有兵士分开温顺的人群,没过一会的工夫,便已经把那个倭国男人给拎了出来。 “救命、救命,菅原先生救我。” 即便是听不懂对方的话,可是看他和菅原道真的交流,也能大概猜出说些什么。 只见菅原道真的脸色难看,对着新罗俘虏们狠狠瞪了一眼,显然是在责怪他们出卖本国的百姓。 除非是傻子才看不出来,和众多的俘虏相比,倭人还有挣扎的力气,被兵士狠狠地踹了两脚,这才倒在地上呻吟。 “菅原,如果不想看你的族人受苦,我说一句、你说一句。” 菅原道真无奈地点了点头,在这种情况之下强硬,完全就是自己找罪受。 “说,还有谁吃了人肉。把他们都说出来,本侯爷给你一个痛快。” 对方大声地喊着,李悦将目光投向了菅原道真。 “侯爷,他说根本没吃,我们倭国人也没吃,那些人肉都是新罗人吃的。” 事实摆在面前,可是却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便是李悦杀了对方,也难以让众人信服,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忽然间,身后有人走了上来,正是李悦的贴身护卫胡松。 随着对方在李悦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顿时自信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 “既然你们都不承认,看来侯爷只能是另想办法了。听我的侍卫说,猎狗一般是不咬人的,只咬那些没有人性的畜生。” “想必吃了人肉的人、和畜生也没有分别,今天我们就来试试,看猎狗是不是真的如此。” 看着李悦脸上的笑容,大玮瑎也随之放下心来,如若让这些吃人肉的家伙逃脱罪责,想必其他人也不会心服。 没过一会,几条凶狠的猎犬被胡松牵了过来,虽然面对着众人却是没有任何的畏惧,同时也没有乱吠乱叫,而是安静地等待着胡松的指令。 胡松拿着臂骨,让猎犬们闻了闻,几条猎犬随即便动了起来,从脚下的地面一直闻着,径直来到了倭人的面前。 到了对方跟前,猎犬明显出现了变化,一个个变得凶狠无比,看样子是要将对方撕碎了一般。 倭人吓得连滚带爬,可是不管躲到哪里,猎犬始终在后面紧追不舍,要不是有胡松极力控制,对方早就被猎犬给分尸了。 不忍心看族人受罪,菅原道真硬着头皮迎了上来,对着李悦哀求道。 “侯爷,会不会是猎犬弄错了,倭国人可不是畜生,更不会为了活命去吃人肉。希望侯爷能够放我族人一马,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隐情。” 李悦不屑地看了对方一眼,虽说不知道胡松用了什么手段,可是“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猎犬除了追撵着畜生,对于其他人连理都不理一下。 “想必你也看见了,我养的狗从来都不咬人,咬的都是那些不是人的畜生。要不菅原你也试试,看看这狗咬不咬你,到时便知真假了。” 第201章 恶鬼 菅原道真不敢搭腔,在扶余府的这些天,见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议,他不敢亲自体验,万一这些猎犬把自己给咬了,那样丢人可就丢大了。 “你跟他说,还有谁吃了人肉,说出来我就让狗放过他。” 毕竟是做贼心虚,那倭人接连指认了几人,其中除了一个新罗人,其他都是倭人,这让菅原道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有之前被咬的倭人作为例子,其他人也不敢再狡辩,索性把一个个同伴都给供了出来。 看着面前的近百个畜生,李悦再也难以控制心中怒火,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倭人,而新罗人只有不到十个。 “菅原,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们倭国的畜生。不对,他们连畜生都不如啊。” “你之前说我是恶鬼,看来我还不够有你们倭国‘恶’啊。” 菅原道真不敢看李悦,只能是自顾自地说着。 “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为了生存下去,我不认为他们有什么错误。” 对方的论调顿时让李悦炸了,上前一把薅住对方的领子,对其恶狠狠地说道。 “好、好、好。既然这是你们倭国的生存之道,今天我就满足你们。” “来人,在外面打造一个大点笼子,侯爷我要把这些畜生全部都关进里面,我倒是要看看,谁能活到最后。” 听到李悦的话,菅原道真这下子慌了,连忙向李悦磕头认错。 可惜如今已经晚了,对于倭国这种人性,只有让他们以身试法,才能稍稍涨点记性。 人和畜生甄别完毕,被俘虏的众人发现,虽然武器全部上缴,众人没有了自由,可是起码没有人虐待他们。 外面的大锅里沸水翻滚,一阵阵肉香的味道也随之飘了进来。 百十人的露天监狱,倒也没费多大的工夫,此时菅原道真和众人管在了一起,或许是因为他贵族的身份,没有任何人接近他。 一群倭人靠拢在一起,而零星的几个新罗人聚在一处,双方没有交流,反倒是相互提防着对方,完全成了敌对的模样。 别说是里面的菅原道真,就是外面的大玮瑎等人也感觉瘆人,那些倭人的眼神明显不对,尤其是在肉香味道的刺激下,看着几个新罗人、都像是在挑选着可口的下嘴。 新罗人承受不住了,开始向使者金洪理求情,初冬的日子里,金胖子不停地冒汗,显然是内心焦急,却又没有一点的办法。 琢磨了半天,金洪理挤出难看的笑容,向着李悦走了过来。 “侯爷,奴婢想向你求个情,只要你放了我的族人,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李悦知道对方的想法,头都不抬地回道。 “老金,看样子你和那个将军很是熟悉嘛。你让他过来,侯爷我有话要问他,只要让侯爷我能满意,我再考虑你的要求。” 相对比和菅原道真的态度,李悦明显缓和了很多,金洪理高兴的向俘虏们跑去,没一会的工夫便带着金胜政回来了。 “侯爷,金胜政说他给你见礼了。侯爷想问什么,我帮着你转述。” 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金胜政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带着这么多人,稀里糊涂的就败了,大炮竹和汽油的威力,依旧让他心有余悸,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更是没有了任何的念头。 “你问他,为什么会和倭国一起攻打渤海?是因为你们两个使者的原因吗?” 不懂对方的语言,不过李悦察言观色,同时凭借着话语的长短,来判断对方是否在说谎。 李悦的表情严肃、态度认真,让金洪理不敢有半句谎话,听完同伴的诉说,连忙回道。 “侯爷,金胜政他说和我们两个使者没有关系。新罗攻打渤海,是有人主动向女王提出了好处;而倭国是什么原因,他就不清楚了。” 听对方的意思,是有人给予了女王好处,这才让新罗人出兵。 “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叫什么?长什么样?” 看着对方二人对话,李悦和大玮瑎在脑子暗自琢磨,和渤海国有仇的不外乎就那么几个,如今有人以个人的身份发起了战争,那么只有他了。 “他说是两个人,他们的脸都像是被烧过一样。其中一个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可总是一副凶狠的样子,好像谁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听了对方的描述,李悦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而大玮瑎顿时站了起来,让对方再仔细回想其中的细节,明显是不敢相信金胜政说的话。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由不得大玮瑎不信了。 南海府全军覆没,没有内奸透风报信才怪了,就连自己这个国主被困,没有人前来救援,也一定是他的原因。 朝廷的百官不可能被他全部收买,不过依靠几个人捣乱掣肘,还是不算太难的。 往日和两国也曾交战过,却是从没有如此牵连过百姓,也只有大琦锋这个恶人,才会把仇恨发泄到百姓的身上。 安慰着大玮瑎冷静下来,李悦继续向对方问道。 “那人许给你们女王什么好处?你说来给我听听。” 二人慢慢说着,眼看着金胜政的情绪愈发激动,眼中甚至开始出现了泪光。 “侯爷,金胜政说他也不清楚。不过这两年的新罗日子过的太苦,朝廷的国库已经空了,而且境内的百姓开始造反,就连到女王派下去的税吏,都被百姓们杀死了几个。” 想不到新罗已经乱到了这种程度,大琦锋向对方承诺,只要能帮他获得王位,便会给予对方大量的钱粮。 这一点从新罗士兵的身上便能看出一二,那么他又对倭国许诺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李悦向那个露天监狱看了过去,此时的倭人正窃窃私语,不时对几个新罗人露出凶恶的眼神。 随着外面的肉锅散发的味道愈发浓烈,他们的眼神也是愈发的凶狠。 俘虏们已经开始用餐,饿了这么多天,李悦担心他们的肠胃受到了损伤,所以第一顿只是有营养的肉汤,因为长时间饥饿,之后大吃大喝被撑死的大有人在。 倭人终于承受不住了,既然喝不到外面的肉汤,那就干脆吃里面的肉食。 几十个倭人,像是饿急了野兽,气势汹汹地向几个新罗人围了上来,吓得对方不禁纷纷大叫,同时也惹得金洪理大惊失色。 “侯爷、侯爷,求你救救我们百姓,你想知道什么我们全部都告诉你。” 李悦见状吩咐了一声,守在一旁的兵士顿时手持弓箭,将逼近的倭人全部都吓退回去,同时将新罗人从里面放了出来。 几个人全部跪在地上,对着李悦的方向卖力的磕头,感激对方及时救下他们的性命。 “老金,你看到了,这些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如果刚才是你们新罗人多,我猜想害怕的应该就是倭人了。” 李悦的话金洪理没法反驳,更无法不认同这样的观点,这些人已经吃过了人,心里的底限早已经被突破了,再吃一次也不会觉得有错的。 “把他们全部都砍了。记得要准一点,尽量别让他们痛苦。” 李悦能做到这些,金洪理明白,这已经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了,想到他们之前做的一切,再也无法开口向其哀求什么。 几颗人头落地,让倭人暂时平静了下来,不过看着猩红的鲜血,一个个露出了异样的目光,显然长时间的缺水、缺少食物,让他们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人性。 外面的人手中握着武器,不过里面的人却是没有啊,看着角落里旁观的菅原道真,几十个倭人再次活跃起来。 “侯爷、侯爷救我。” 菅原道真知道,如今别说自己是个贵族的身份,就算是倭国的皇族,也阻止不了饥饿的百姓了。 尤其是他们已经吃过人肉,在他们眼里自己不过是更新鲜罢了。 李悦端起了汤碗,悠哉悠哉地走到对方面前,像是完全没看到菅原道真紧张的神色。 “我说菅原啊,这些人可是你族人,外面都是你的敌人。你要我救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面对着李悦的揶揄,菅原道真快要哭了,连声哀求道。 “侯爷救命,奴婢现在明白了,他们才是恶鬼。” 李悦不为所动,对着倭人们特意大口喝了一口汤,随即又对菅原道真说道。 “他们可是你的族人,为了你的族人性命,让他们把你吃掉,才能显出你的高尚来。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个恶鬼是有多么的恶毒。” 说话的同时,李悦向会退着,同时向倭人们招了招手,明显是在怂恿着对方一样。 眼看着菅原道真彻底崩溃,李悦这才吩咐把他放了出来,要不是留着他还有用处,就应该让他亲眼看看,到底谁才是恶鬼。 第202章 奴隶 有了之前的教训,死里逃生的菅原道真老实了许多,对于李悦的吩咐也变得十分的配合,没费多大的工夫,便问出了给予倭国的条件。 对方的话不仅让大玮瑎恼怒,更是让李悦大发雷霆。 大琦锋显然是疯了,为了那个王位竟然以土地为筹码,进而向倭国来求助。 根据倭国舰长的交代,大琦锋只要坐上王位,便会让出整个南海府给倭国。 一旦成为事实,这里将会成为倭国的跳板,如果没能及时制止的话,恐怕后世的悲剧将会提前上演。 “李卿,我马上领兵回京,一定要把这个叛逆的同党全部铲除。如今这里只能倚仗李卿,无论是钱粮还是兵马,朕都会给你大力的支援。” 看着大玮瑎气急败坏的样子,显然已经被冲昏了头脑,如今能不能平安返回京城,恐怕都是一件难事。 “国主稍安勿躁,这么久都没人有来救援,相信参与的人数不能少了,回京城的路上恐怕也是危机重重啊。” 李悦的话让大玮瑎冷静了下来,除了大琦锋以外,不一定还有多少人盼着自己死呢。 “以李候来看,朕该如何是好呢?” 随手拿起一根树枝,李悦在地上画了起来,同时向对方解释道。 “国主请看,我们所在的位置是滨海,这里可以说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了。” 不用李悦说,大玮瑎也了解附近的地形,马上即将进入冬季,山路根本无法通行,而且对方没有了海船,即便是海水不会结冻,海上的通路也断了。 “从俘虏们口中得知,南京城里有几万的贼寇,加上城里的百姓,相信每天消耗的粮食无法计数。” “如果我们步步为营,慢慢向鹫岩县推进,把他们彻底堵在南京城里,相信用不几个月时间,就能让他们不战而降。” 李悦的愿望倒是不错,可是对于自己的消耗也是极大,加上大量的俘虏,要不了几天、他们的粮草也要告急了。 “李候有什么计划只管直说,朕必定竭力配合。” 有了这样的保证,李悦便放心了。 “国主请看,滨海百姓多为渔夫,想必倭国的这些士卒也多为渔夫出身,趁着最近天气还算暖和,我们让他们一边修复城池,一边出海捕鱼。” “运气好的话,在海水结冰之前,咱们根本不会消耗太多的粮草。” 对于如今的鲸海(日本海),李悦有着充分的认识,这里海产丰富,先不说各种蟹类、贝类,就是各种鱼类都是数不胜数。 其中最为出名的明太鱼,便是这一带的特产。 虽说现如今的捕鱼方式还很落后,不过也就意味着海中有大量物产等待着捕捞。 大玮瑎考虑了一番,李悦的建议打动了他,抓住这么多的俘虏,当然不能白白养着他们。 对于那些吃人肉的畜生,李悦将其斩首示众,给其他俘虏做出一个榜样。 即便是没有这些人做例子,以扶余府对待俘虏的态度,也已经让大部分人放弃了抵抗。 在新罗的内战中,谁听说过被抓的俘虏还有肉汤喝的,尤其是让他们的肠胃适应了以后,还给他们添加了粟米。 虽说是和肉汤混在一起的不成样子,可是在国内吃都吃不饱呢,现在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倒也不是没有逃跑的,不过有了几次亲眼目睹,所有人都打消了念头。 扶余府的兵士不多,每个人却是箭法出众,逃跑的人少时,便是一箭、一箭慢慢射杀,一旦大量的逃跑,那么便能听到剧烈的爆炸声了。 当场被炸死的还算幸运,倒霉的是那些断胳膊断腿的,哭叫声像是鬼哭狼嚎一样不说,被人家拖拽回来之后,简单的包扎一下,至于能活几天,就看你的命了。 说到底不过是些农夫,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没有花花肠子,只是迫不得已才上了战场。 看着身边哀嚎的同伴,不禁想不通他们的想法,左右都是干活,这里有吃有喝,何苦非得逃跑呢。 如果有机会的话,把家里的亲人全都接来,那不是比在新罗要快活多了嘛。 随着龙山县的百姓脱险,大量的百姓也投奔到滨海县中,其中的渔民主动加入到捕鱼的行列。 如今的倭国海船,俨然变成了大型的渔船,大玮瑎的部下承担船上的护卫力量,只要有俘虏露出逃跑的迹象,马上就地斩杀。 像李悦设想的那样,鲸海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海鲜宝库。 为了感激救命之恩,渔民们个个下足了力气,自从侯爷说了一句,只要是海里的东西都往外捞,滨海县附近便热闹起来。 巴掌大小的海参算是小的,象拔蚌、海螺、海胆,甚至还有一些李悦叫不上名字,见都没见过的海产。 螃蟹、鱿鱼、胳膊长短的对虾,要不是渔网太差了,听说就连几百斤的蓝鳍金枪鱼都被捉回来了。 海上有人捕鱼,城里则是尽快恢复着城池,厨子每天变着法的做各种的海鲜,这样的日子对俘虏们来说,简直就是不敢想象。 渔民们不知道,就连海边常见的海带、海菜,经过侯爷的加工之后,都成了一道美味。 如今众人只是盼着,等日子平静下来、来年海冰化冻的时候,大量的捕捞海产,这些东西在侯爷那里都能换成钱粮。 与此同时,大玮瑎也见识到了,李悦果然是见多识广,像是那种看着令人恶心,被他叫做海参的东西,居然可以做成那样的美味。 不过是半个月的积累,滨海县城里的海产堆成了小山,随着俘虏们被转移到扶余府去,这些东西足够兵士和百姓们吃一个月的。 如此富饶的南海府,说什么都不能让人占了。 别说是大玮瑎有这样的念头,就是李悦都是暗自琢磨着,东北的海岸线,一定要握在自己的手中。 无论是为了这里的出海口,还是为了海中丰富的渔场,这些东西流传到后世,全部都是无法估量的财富。 可惜海水还是结冰了,在李悦的建议下,大玮瑎已经派人把倭国的海船向内陆转移,同时让人带着自己的亲笔书信,回京城调拨粮草。 借助这样的方式,彻底调查清楚,朝堂中到底谁是大琦锋的同伙。 即便是有人从中作梗,李悦也已经暗中吩咐,由商会悄悄送来粮草,争取趁着这个冬季,把大琦锋彻底消灭。 随着天气转冷,扶余府的兵士们带有御寒的衣物,而那些俘虏显然没有预料到现在的情况。 尽管之前已经用茅草等物填充到衣服里面,可是他们还是依然冻得瑟瑟发抖。 对于李悦、甚至整个扶余来说,这些俘虏可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为了避免财物损失,李悦向大玮瑎请求,由他的部下押送俘虏们去往扶余。 一来,经历了战败的这些人需要调整心情,二来也可以减轻粮草的消耗。 况且以李悦部队的机动性,死死扼制大琦锋等人,完全足够了。 辽东一带需要人力开发,倭国人和新罗人简直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刚刚俘获这些人,下一步将会被送到渝关,趁着冬天把渝关建设起来,等到春暖花开、即便刘仁恭亲自查看,也奈何不了了。 有菅原道真和金洪理的亲身经历,俘虏们的反抗情绪小了不少,毕竟在扶余可以吃饱穿暖,虽说需要做些苦工,可总好过之前忍饥挨饿的日子。 第203章 交心 如今的滨海县城墙坚固,粮草、燃料充足,平日里兵士和百姓们还会外出砍柴、打猎,至少在短时间内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至于大琦锋等人,李悦没有太多的在意,如今他们没有了海船,想要离开只能是从陆地向南。 不过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以大琦锋的性格来说,哪怕是撞个头破血流,也不会向后退一步的。 而另一方面,李悦也已经做了布置,后续会有汽油和炮竹陆续送来,至于煤炭、就看天气如何了。 有了之前狗拉爬犁的经验,配合着奚人如今制造的奚车,利用雪地从几百里外运煤,根本不成任何问题。 渤海和唐国相比,疆土面积小了很多,可是这里蕴藏着大量的煤炭资源,即便是如今露天的煤炭不多,可是也够百姓们使用多少年的。 万事俱备、如今只是等着对方来进攻了。 …… 李悦给大琦锋的第一印象就是狡猾,其次便是对他拥有奇淫巧技的佩服。 听探子的禀报说,滨海县中出现了巨大的响声,而且不时还能看见冲天的火光,这样的场景只是听说,便已经让两个同伙胆寒了。 倭国和新罗人口本就贫困,如今一下损失了这么多的人马,顿时让二人慌了神。 大琦锋则是在心中暗自咒骂,这两个小国简直乡下的农夫,这么简单的一个计谋,便能让他们轻易的上当。 不过也是难怪了,看看他们兵马的穿戴便能知道,一个个补丁摞着补丁,就连渤海国中讨饭都不如。 “大琦锋,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啊?当初你可没说过李悦还拥有火器,我们的百姓全部被他抓走,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啊?” 藤原时平语气不善,当初就不该听从他的安排,如果派大军直接进攻,渤海国主早就成了阶下囚了。 见对方如此态度,朴庆光也在一旁补充道。 “我新罗的百姓如今正在受苦受难,这完全是你大琦锋的责任,如果知道李悦有这样的利器,早就应该攻下鹫岩县。” 大琦锋冷冷地瞟了一眼二人,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心里却是悔恨的要命。 “我记得咱们当初定下的协议,生擒李悦是摆在第一位的,二位当时也没有什么异议。” “如今不过只是吃了一场败仗,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大呼小叫,难道说是打算一拍两散吗?” 虽说没有一兵一卒,可是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大琦锋便能把对方稳稳压制住,二人如此叫嚣的目的,不过是想要更多的好处罢了。 见对方没有反驳,大琦锋的语气有所缓和,随即安抚二人道。 “没有摸清李悦的底细,这是我的失误,等到事成之后,我会加倍补偿二位。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我再相互埋怨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大家好好商量一番,给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才是。” 归根结底不过是利益的问题,见对方如此说道,藤原时平连忙趁火打劫。 “刚刚对王爷发火,是我藤原的不对,还请王爷多多见谅,毕竟一下子损失了那么多的海船,无论是对皇室、还是对我的家族,实在是难以交代过去。” “听王爷说过,李悦手中有制作透明琉璃的手段,我希望活捉李悦之后,王爷可以将这项技艺交与在下,也好以此有个交代。” 大琦锋暗自冷哼了一声,对方的胃口不小,那东西自己看着都觉得诱人,这种点石成金的手段,怎么可能随手送给别人。 “藤原先生有这样的要求,再正常不过了。如果到时你能从李悦的嘴里撬出,本王自然不会有任何的阻拦,不过前提是他一定要死在本王的手里。” 藤原时平连满陪笑着点头,嘴里不停地向对方道谢。 “藤原对王爷的慷慨感激不尽,别说李悦如今只有一万的人马,便是再多上一倍,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困难。” 眼见着倭国获得了好处,朴庆光连忙也央求道。 “王爷大度,朴庆光钦佩不已。新罗百姓在家中忍饥挨饿,希望事成之后王爷能多调拨三成的粮食,想必到时女王一定会对你感激不尽。” 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心黑,不过大琦锋自然也不是什么善人,索性一并同意下来,如今可以驱使他们的人马,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能手刃李悦、获得王位,二位的要求我会一一满足。” “如今我们粮草不缺、兵强马壮,不如趁着天气暖和主动出击,争取在下雪之前,把李悦一举歼灭,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啊?” 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大琦锋不主动提起,两人也早已经做好打算。 现在的天气越来越冷,二者的兵马虽多,可却是多以步兵为主,况且普通的士兵没有御寒的衣物,尽早结束战事、才是首要的问题。 南京距离滨海县几百余里,几万人的行军都是个问题,更别说人吃马嚼的消耗,看着队伍的士气低下,大琦锋肠子都悔青了。 普通的士兵不过是单衣里塞些茅草之类的御寒,仅仅是顶着北风行军,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裹挟着大量的百姓充当民夫,也没有减轻联军的负担,倒是每日监督百姓砍柴、捕猎的时候,不时会有士兵们被偷袭。 连续十天受罪一样的行军,终于到达滨海县附近时,士兵们的士气已经是落到了极点。 站在城墙之上,李悦和大玮瑎敞开胸前的衣扣,显然这个季节穿着皮袄实在是太早了一些。 看着对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李悦眼中没有任何的畏惧,反倒是有些发愁。 远远看去,极其简陋的营寨之外,那一队巡逻的士兵,简直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看不出一点的朝气。 而且从对方的穿着来看,这样一支队伍根本不用主动攻击,只要等到天气越来越冷,对方就会自行崩溃了。 打败对方不是李悦的最终目的,对面不止是敌人,更是他开春之后的主要劳动力。 “李卿,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不会是打算让天气冻死他们?” 如今对方已经是兵临城下,可是李悦没有任何的动作,让大玮瑎不禁感觉有些好奇。 “国主,想必你也知道,如今奚人聚集在辽东一带,相信用不了几年,便会彻底成为我渤海国的子民。” 听说了李悦如今的势力范围,大玮瑎着实吓了一跳,不过联想起他和皇室的关系,心里还有一丝丝的兴奋。 以唐国目前的局势来看,李悦俨然是唐国皇室的一个暗子,等到他发展到一定程度,完全可以左右整个局面。 只要双方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等以后唐国皇室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也适时出手,获得唐国的友谊不难。 “朕从没想过,这半年的时间里,你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对于你的品性,朕没有任何的担心,相信你也不会做出有损渤海的事情。” 这些日子里,双方坦诚交谈,李悦对大玮瑎没有任何的隐瞒,免得日子久了、双方会产生嫌隙。 “国主放心,我李悦自始至终都记得,当初要不是有你,李家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辽东一带需要人手开发,眼前这些便是的劳力。不过眼下时机未到,必须让他们狠狠地吃一次亏,以后做工的时候才会觉得幸福。” 李悦的想法让大玮瑎一惊,不过想到他拥有的兵马,以及手中的两大利器,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有充足的底气。 第204章 试探 双方相聚不过几里而已,大琦锋有些疑惑,当初大军到这里扎营的时候,对面竟然没有一点反应,除了看到墙头上有几个人影以外,对方连骚扰都没有,似乎是打算看着他们打造营地一样。 不止是他,就连藤原时平和朴庆光也是如此,本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可却是等了一场空。 “王爷,你确定对面的兵马,就是你说的那个李悦吗?” 双方化解了矛盾,相互的态度也变得不同,再次恢复到了以前的称呼。 大琦锋看了看城头飘着的旗帜,一个硕大的李字,还有一个下山虎的标致。 “应该没错了。本王在朝堂上可以动些手脚,唯独左右不了他。” 看大琦锋咬牙切齿的样子,二人实在难以想象双方之前有过什么样的接触,竟然让他掩饰不住内心的仇恨。 “王爷有什么打算?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坚守不出了,不然怎么连一个骑兵的影子都看不到呢。” 藤原时平和朴庆光也很疑惑,李悦年纪小不懂战事,可是他手下的人也不懂嘛,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安营扎寨呢。 “派人试探一下,本王不信他们的火器真如探子说的那样可怕?” 二人对视了一眼,探子们不会说谎,可是难免会夸大其词,以他们的见识,或许真的没什么可怕的。 三人一拍即合,简单修整了一番,几千骑兵、步兵混编的队伍组成了一支先锋。 和影视剧看到一样,双方组成的联军来到滨海城外,不断地向城里叫嚣,可是城头上的人只是默默地看着,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们。 “高都尉,以你的眼力来看,这些兵马的战力如何?” 看着对面的人马,大玮瑎不禁暗自琢磨着,当初怎么会败在他们的手中。 高思继明白大玮瑎的心思,思索了片刻之后安慰道。 “国主有所不知,战场上瞬息万变,即便是相同的一支队伍,也不能一概而论。” “如果是眼前这支队伍,对城内的兵士们来说,在这个位置的话、完全可以将其一举击退。不过对方配合着步兵,换作另一个地方,或许扶余府也会兵败。” 大玮瑎琢磨着高思继的话,心里大概明白了一些。 行军打仗和治理国家不同,当初亲自领兵出征,完全就是被冲昏了头脑。 “那么现在怎么办,就让他们在这里大呼小叫?” 就算是大玮瑎和李悦加在一起,在领兵打仗上也不是高思继一个人的对手,连他这样安排的用意也看不明白。 “回国主的话,既然我家侯爷打算收他们做苦力,在这之前自然要好好调教一番。现在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为了让他们放松戒备,二来是为了方便救助对面的百姓。” 大玮瑎深吸了一口气,战场上尔虞我诈,丝毫不比朝堂上轻松一点。 现在回想一下,当初在朝堂上被百官激怒亲自领兵,好像也是中了大琦锋的奸计。 面对着扶余府的沉默,联军不禁士气高涨,竟然有步兵越过了骑兵,向着城池靠近的同时,纷纷更加的猖狂。 尽管是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可是看他们癫狂的举动,也知道不会说什么好话。 更有甚者向城池做出羞耻的举动,惹得李悦愈发的生气。 “高都尉,咱们这样忍气吞声要到什么时候,总不能让他们以为是咱们怕了?” 不知不觉间,对方已经在城墙百步之内,城内兵士们火气已经被激发出来,也到了该打击对面嚣张气焰的时候了。 “城头所有人听令,射杀百步之内的敌人。” 随着高思继的命令出口,一张张弓箭瞬息而发,对面的倭人刚要拎起裤子逃跑,一支锋利的箭矢已经射入了小腹。 早有准备的新罗人也没比对方好多少,刚刚转身之际,前胸处已经看到了箭头。 不过是几息的工夫,便已经近百人倒在地上,大琦锋见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扶余府的兵士不仅纪律严明,明显射术也更加的精湛,从对方的力道不难看出,弓箭明显要比己方精良,双方的射程相差不止一筹。 这几个月由李墨从草原上输送物资,扶余府的弓箭已经在慢慢改进,此次出征当然是携带最好的武器。 三人见扶余府坚守不出,命令部队向后撤退十丈,而借着这个机会,营地内的人开始行动起来,胁迫着百姓上山砍树,安营扎寨的同时,也开始捡拾柴火。 远处的山上,数不清的人影晃动,几乎用不上一炷香的工夫,便有一株大树被砍倒。 即便是忙活的热火朝天,可是滨海城里的人依然不为所动,也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看着滨海修缮过的城池,大琦锋猛然一惊,对方显然是计划打持久战了。 己方的人马虽然不少,可是身后根本没有补给,凭借着南海府搜刮的这点粮草,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月的时间。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而对方显然已经穿上了棉衣,战事拖延的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 “二位,既然李悦不敢出城应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抓紧安营。命令将士们不必在乎人命,尽早建成营寨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大琦锋的提醒,这才让二人注意到了,士兵们的衣服单薄,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 战场上出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一方热火朝天的忙碌,而城里的人像是看热闹一样,不仅没有任何的慌张,反而还为对方着急。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池里面灯火通明,整个滨海县的上空都泛着红光,城里烹饪的香气随着北风飘进营寨之中,令得倭人和新罗人不停地咋舌。 营寨终于有了雏形,简单的帐篷已经被布置妥当,所有人都精疲力尽,闻着空气中的香气,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你说,那些被俘虏的兄弟,之前吃的应该也是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人家吃的是什么,光是闻着就这么香,吃起来还不得要了命了。” “快点生火造饭。咱们光是闻味也填不饱肚子啊,趁着还有力气,赶紧吃了饭睡觉,明天还要上山砍树劈柴呢。” “吃不着、还不行说说嘛。要是俘虏也能吃这样的东西,老子被他们抓了,也不在这里受这个罪了。” “不要命了?赶紧把嘴闭上,让上司们听见,非得让你的脑袋搬家不可。” 整个营地中都散发着消极的情绪,双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些心思活泛的士兵,已经开始琢磨后路。 午夜时分,终于填饱肚子的联军已然进入了梦乡,连日来的行军赶路,让守卫们昏昏欲睡,就连附近悉悉索索的声响,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奇怪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随即营地内接连响起坛子摔破的声音,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营地内突然蹿起了大火。 “走水了、走水了。” 借着北风的影响,一个个新建的帐篷瞬间被火光笼罩,整个营地内不知出现了多少个着火点,让人奇怪的是,烈火像是具有了灵性一样,眼睁睁地向四处扩散。 眼看着营地内乱做一团,高思继安排的兵士钻入了黑暗,着火的面积不大,倒也达到了目的,今晚的营地内势必会人心惶惶的。 第205章 攻心战 营寨起火可不是小事,这里除了木头便是帐篷,如此干燥的天气里,火势很容易就会扩大。 惊慌失措的众人纷纷取水灭火,可没曾想随着少量的水浇在火上,竟然使火势更加猛烈了。 “扬土、扬土……”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诡异的火焰终于被熄灭,让本就劳累了一天的众人,感觉更加的疲惫了。 大琦锋等人知道,这把火一定是和滨海城有关系,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将对方怎样,只能是让士兵们加强戒备罢了。 十一月的天气,夜晚的温度能冻死人,更何况是身穿单衣的倭人和新罗人,仅仅在一个时辰之后,那种诡异的火焰再次出现,只是燃烧点换成了营地的另一边而已。 接连两次起火、灭火,让营地内的帐篷受损严重,就算是上司不吩咐,士兵们也会自发修理、重建。 如此一来,被俘的渤海百姓倒了霉了,天刚蒙蒙亮,便有数千的百姓被驱赶着上山,看样子不砍够足量的树木,是别想着吃饭了。 饥寒交迫中,看守的士兵们开始打盹,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已经没有了砍树的声音,更不知道百姓们早就远离了视线之外。 猛然间树林中出现数个鬼魅一般的身影,灵活的身影只是几个闪动,便已经靠近了士兵的身边。 一把冰冷的匕首按在对方的喉咙处,吓得士兵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也清醒过来。 如同捆绑野兽一样,士兵被五花大绑、口中塞上了破布,在对方的押解之下,向山林的深处走去。 黑水靺鞨人,不愧自称是“大山林里的人”,短短一上午的工夫,就从山上解救了无数的百姓,同时俘获了几百个士兵。 有金洪理帮着转述,李悦从俘虏的口中获得了对方的情报,营地内人数、粮草,全都了解了一个大概。 如今的问题是,对方的营寨中还有大量的百姓,想要将他们全部完好无伤的解救出来,着实让人很是头疼。 俘虏们战战兢兢,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结果,看看人家穿的衣服、吃的东西,再看看自己,简直连叫花子都不如。 大锅中不知炖煮着什么东西,香气四溢的让人直流口水,眼看着到了吃饭的时间,俘虏们看到一副意想不到的场面。 每个人手上的绳子都被解开了,不过脚踝处却是绑上了一根绳子,明显是担心他们会逃跑的样子。 面前布置了一张硕大的桌子,桌子上摆满了一个个大碗,不知道这样的布置有什么用意。 那个胖乎乎的贵族使者又出现了,同时向同族招呼着排队。 俘虏们的脑子里满是疑惑,按照对方的吩咐依次站成一排,随着第一个人拿起了饭碗,并且在大锅前装的满满,那人居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金洪理对其安慰道。 “吃,渤海国国主和扶余候两个人仁慈,知道你们在那边的日子难熬,特地做了这些给你们吃的。” 对方明显懵了,从没听说过有这样对待俘虏的。 “贵人,吃完这顿是不是就要杀我们的头啊?不然就算给吃的,也不能给这么好的啊。” 碗里可以明显看出,至少有三四块的鱼肉,尽管还没吃到嘴里,可是闻着飘出来的香气,便已经让人吞咽口水了。 金洪理忍着内心的厌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国主和侯爷说了,两国打仗、受苦的可是普通的百姓,他们两位贵人,最看不得百姓们受苦了。” “看你们的样子,在家里应该都是农户。国主和侯爷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吃完了赶紧回军营去,再被他们抓住、人家可就不客气了。” 那个新罗汉子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国内也是经常的打仗,可是从没听说俘虏会后这样的待遇。 等回了军营,说什么都得和同伴们说说,千万别和人家作对了。 大玮瑎和李悦在一旁看着,那人的表现全都被看在眼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他们回到军营,将会出现一个令人震惊的场面。 不过一碗海鱼炖煮的汤而已,便已经让对方感激涕零,如今的营寨之中,也只有那些高官贵人们,可以吃到肉食了。 至于普通的士兵,能吃饱便已经不错,还想着吃肉,闻闻味道都算是幸运的。 俘虏们简直就像是饿鬼投胎的,一个个把碗都舔的干干净净,被人押送着向回走的时候,很多人竟然哭喊跪倒在地,看样子极不情愿回去似的。 “李卿,你这样的举动,恐怕要把大琦锋气个半死了。这么多的俘虏回去,把自己经历在营寨中散播开来,不知道会让多少人心动呢。” 大玮瑎看着对面的俘虏,完全想不到仗还可以这样打。 李悦暗自得意,也只有对付新罗这样的队伍,这样的方法才能奏效。 如今新罗朝廷收税都成问题,百姓们的生活状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营帐中站满了疑惑的士兵,他们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被俘的人,看样子好像根本愿意回来,甚至被人家踢踹着,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随着俘虏们回营,眼看着众人都围了上来,纷纷向各自相熟的同伴打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对面的场景,李悦心中明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解救的百姓或许会更多,抓获的俘虏也将无法计数。 李悦这一手让大琦锋无法应对。 杀了那些俘虏也没有任何作用,扶余府优待俘虏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营地,甚至有人自发的押解着百姓去山上砍树。 短短几天的工夫,充当农夫的百姓们已经剩余不多,全部都被士兵间接给送了回去。 眼看天气越来越冷,所有被俘虏过的人,回来无一不说扶余府的好,好像是被对方捉了,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 三人商量之下,对士兵们许下重赏的承诺,并且让士兵们上山砍树、同时开始打造攻城的器具。 以滨海县的城墙,以及两国联军的数量,只需打造撞车即可,至于其他的攻城武器,一来缺少材料,二来也根本没有必要。 可惜三个人明显不了解士兵们的心理,即便是上山砍树,也不过是出工不出力,而且心中更期盼的是,扶余府的人马怎么还不出现。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派出的人马不少,可是回来的人数不多,受够了贫穷和压榨的士兵们,纷纷偷偷向滨海县投降,眼看着营寨内的人数少了足有一成之多。 第206章 攻城 看得出来,面对逃兵们,倭国和新罗也是下了重手,营寨外面挂满了人头,想来都是那些打算投降、却被人发现的士兵。 威逼、利诱之下,联军制造了大量的撞车,看样子是准备和李悦决一死战了。 局势愈发的严峻,也令更多的士兵铤而走险,听最近投降的士兵们说,倭国和新罗已经颁布了最新的命令。 只要能攻破城池,每个士兵将会获得十贯的奖励。 与之对应的惩罚也是严苛的,但凡每一伙有一人逃跑,一伙人全部遭受军法处置。 不仅如此,如果士兵们战死,家眷会获得优厚的抚恤;如果有人畏战、逃跑,那么其家眷全部会沦为奴隶。 不难看出,对方是真的急了,用这样的方式让士兵们互相监督,难怪逃兵的数量会减少呢。 眼看着对方的布置,滨海城中也跟着做出了应对,城外的路上放置了大大小小的树木,想要顺利通过这段路程,便要消耗不少的时间和人力。 而且不仅如此,一架架小型的巨弩被安放在城头上,旁边便是一根根孩童手臂粗细的弩箭,仅仅是看上一眼,便已经让人生畏。 看着兵士们向城头搬运东西,菅原道真和金洪理二人暗自着急,大炮竹和汽油的威力他们已经见识过,对面即将开始的攻城,不知要有多少同族要丧命呢。 “侯爷,等开战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先对同族劝导一番?” 看着眼前焦急的二人,李悦果断拒绝。 “这段时间你们也看到了,大琦锋显然是急了,不然也不会想出连坐的法子。现在不是侯爷我不可怜你们的同族,而是如今被逼着要杀人了,除非你能劝动所有的族人,让他们杀死营寨内全部的达官贵人。” 二人叹了口气,李悦说的没错,目前的局面除非是高官们死光,不然普通的士兵难以避免伤亡。 为了避免主动投降的战俘偷袭,俘虏们被安置到了滨海县的后方,同时设置专人看守。 仅仅是几天的工夫,俘虏们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没有人虐待他们不说,每天虽然同样砍树劳作,可是在伙食上却没有任何的亏待,这时就算是赶他们走、一个个都会哭着哀求留下来的。 大战终于不可避免的开始,为了能够让撞车顺利通行,已经有死士开始清理障碍。 当时布置的树干不仅粗壮,而且全部都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内,凭借着出众的箭术,仅仅是一个时辰的工夫,便已经造成对方几百人的伤亡。 大琦锋见状,催促着两国增加兵力,同时利用撞车作为掩护,一点点向前推进。 即便如此,每时每刻都有士兵们中箭,战场上充满了哀嚎了之声。 藤原时平、朴庆光心痛无奈,同时他们也是深知,眼前的局面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用人命来填。 撞车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木板,伤亡明显少了许多,面对大的树干便用力撞开,至于小一点的还需人力来慢慢清理。 如今撞车距离滨海县城不到百步的距离,以前方障碍的数量来看,用不了一个时辰的工夫,便能到达对方的城下。 城墙上有人开始操作巨弩,令三个人微微有些紧张起来,不过有撞车作为掩护,倒也太放在心上。 不过三人不约而同的担心,探子报告的那种巨响和猛火,到现在都还没出现,不知对方在打着什么主意。 巨弩吱吱呀呀的声响消失,显然已经上好弩弦、随时准备击发了。 数十根硕大的弩箭出现在面前,令撞车出现了片刻的停滞,这样的武器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 尤其是不少的弩箭上还绑缚着一个奇怪的东西,随着那东西发出嗤嗤的火星,弩箭也跟着被击发了。 百步的距离,对于射程三百步的巨弩来说,弩箭几乎是眨眼而至。 嘭的一声闷响,撞车似乎都被阻挡了片刻,可惜碍于厚重的防御,对下面的士兵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 大琦锋见状欣喜不已,看来破开滨海县城,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喜悦的面孔眨眼即逝,大琦锋表情僵硬,旁边的二人也是如此,刚刚发生的景象让他们不敢相信,探子们的情报显然还不够详细。 撞车上发出耀眼的火光,厚重的防御明显没有太大的作用,眨眼间一蓬木屑四散飞射,而剧烈响声吓得三人下意识退了一步。 远处的撞车被炸得碎裂了一半,下面数十个士兵在地上打滚、哀嚎,也不知是木屑刺伤了身体,还是因为爆炸的冲击力而受伤。 尽管是有小部分撞车遭遇了不幸,可是爆炸的震撼力,加上同伴们的经历,让本就带有抵触情绪的士兵,顿时陷入到恐慌之中。 完好的撞车之下,一下子钻出数以百计的士兵,像是约定好了一样,纷纷拼命地向后逃跑。 与此同时,又一轮弩箭开始射击,这回可以看出,扶余府根本一点不留情面,仅仅是几息的工夫,又有几十个士兵倒在了地上。 巨弩的杀伤力明显更强,其残忍程度也让人难以忍受。 有人被生生穿透了胸腹,口中不停地咳出鲜血,倒在地上不断的哀嚎,弩箭随着对方的挣扎、慢慢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稍稍幸运一些的,暂时还能保住性命,不过此时抱着残缺的断腿,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直到忍受不住疼痛,生生昏死过去,腿上的伤口处大量的鲜血喷溅四射,距离死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面对如同地狱一般的战场,即便是藤原时平和朴庆光亲自上阵,也难以阻止溃败的下场。 此时执法队也似乎不知所措,眼前只关注着对面的惨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城墙上,菅原道真和金洪理适时站了出来,向对面卖力的呼喊着。 “所有百姓都听着,国主和李候对你们出手也是迫不得已,要想活命的话,杀了军中所有的高官和贵人。” “按照官职的大小,国主会给你们丰厚的奖赏。完全不用担心你们的家眷,凭借这些奖赏,足以让你们一辈子不愁吃穿的。” 隐约听到对面的怂恿话语,让大琦锋等人脸色发白,看着身边的侍卫,似乎谁都有可能随时动手。 “二位,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眼下士气低落,对方更是打算借刀杀人,如果我们再这样下去,无异于等死一样。” “滨海城中的敌人有限,咱们的兵力可是他们的几倍之多。今天如果不能一鼓作气破开城池,以后恐怕就更难了。” 不用大琦锋提醒,两个人也看破了对方的伎俩,可是思来想去根本没有破解的办法,只有像对方所说,才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传令,所有的逃兵一律斩杀。马上准备第二波攻势,谁能第一个冲进城池,赏良田百亩、铜钱百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随着命令发布出去,士兵们的气势明显变得不同,纷纷抄起手中的武器和盾牌,只等着开始攻城的命令了。 第207章 骑兵对决 听到对面震天的欢呼声,高思继隐隐觉得不对了。 对方刚刚打败了一场,士气不仅没有衰落,反而是愈发的高涨,只有定下丰厚的赏赐,才会让士兵们有这样的反应。 “所有人听令,准备迎敌。” 高思继的命令在一声声的传递中,没过一会的工夫,全城所有的兵士全都行动起来。 东西两扇城门被缓缓打开,数以千计的骑兵从两侧鱼贯而出。 与此同时,城墙上但凡有立足的位置,全部被兵士们占据,并且将盾牌、箭矢,分别放到方便取用的位置。 不仅如此,民夫们也行动起来,将仅有的炮竹、汽油,快速地向城头运送。 之前高思继便已经吩咐过,一旦接到全员迎敌的命令,便意味着对方将要破釜沉舟了。 滨海县不大,东西长度不过一里而已,以对方剩余几万人的数量,想要一拥而上根本施展不开。 随着扶余府的骑兵来到县城的两侧,对面仅剩的骑兵也开始列队,看对方的样子,显然是打算明刀明枪的干上一场了。 黑水骑兵慢慢向前推进,如今县城南侧的百步距离,满是设置的障碍,两侧骑兵在前方汇聚,仅凭目测来看,三千左右的黑水骑兵,明显比对方少了很多。 “高都尉,以你的经验来看,双方的实力对比如何?” 眼前的景象让大玮瑎热血沸腾,同时又暗自担心,双方数量相差悬殊,扶余府似乎根本不占据优势。 “国主只管放心,这些骑兵堪称扶余府的精锐,加上咱们有着坚硬的皮甲,只要不被射中要害部位,扛过相互的对射之后,对方根本不足为惧。”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句话李悦记得清清楚楚,如今这支独霸天下的骑兵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即便是对面骑兵数量更胜一筹,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以高思继这位沙场老将的眼光来看,这支黑水骑兵都挑不出任何的问题,众人更是不用担心了。 大玮瑎暗自惋惜,如果当初自己主动与黑水人和解,或许这样的骑兵便可以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了。 双方像是约定好了一样,随着一方驱赶马匹慢跑起来,对面的骑兵也开始动了起来。 仅仅是开场的热身,便已经让李悦感觉热血沸腾,冷兵器交锋中最激烈的一幕,即将在眼前上演。 黑水骑兵胯下骑乘着渤海特有的率宾马,尽管李悦不懂相马之道,可是听高思继等武将赞不绝口的夸赞,显然率宾马应该是出类拔萃的存在了。 放眼望去,双方马匹的优劣便能对比而出了。 率宾马体型高大、体态匀称,每奔跑出一步,都能表现出极强的美感。 反观对方骑乘的马匹,和他们的主人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 身材矮小一些不说,看上去也是骨瘦嶙峋,即便此时已经发起了冲锋,也给人以老态龙钟的感觉。 双方的距离在不断地拉近,借着北风的优势,黑水骑兵们纷纷挽弓搭箭,斜向对方的天空,随着一声令下,数千支箭矢,如同蝗虫一般直冲天际。 李悦似乎已经听到了箭矢破空的声音,没等第一支箭矢落下,第二轮攻击已经开始准备。 此时的联军顶着盾牌,即便如此防御,还是有倒霉的人被射中落马。 听到箭矢击中盾牌的声音,联军正打算反击的时候,想不到第二轮箭矢已经是到了头顶。 反应快的连忙又举起了盾牌,至于有些战场新丁,只是呆呆地看着漫天的黑影,刚要做出反应的时候,胸前已经可以看到了箭羽。 凭借着风向的优势,黑水骑兵把箭术攻击发挥到了极致,压制着对方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三轮攻击过后,骑兵们开始变幻队形,眼看中间部分骑兵速度再次提升,而位于两侧的骑兵则是向中间靠拢,不过是几息的工夫,这支三千人的骑兵,从冲锋的方阵、变成了穿凿的锥形。 无论是速度还是骑术,对方明显不止逊色一筹,眼看着黑水骑兵的变阵,联军骑兵纷纷露出惊恐的面孔,却是没有任何的应变举动。 轰的一声巨响,两支血肉筑成的矛和盾,瞬间撞击在一起。 位于箭头处的黑水骑兵明显停滞了片刻,巨大的冲击力令骑兵的思维都随着停止。 转瞬之间、凭借着强壮的体魄,以及强大的内心,砍入对方身体内的横刀被抽了出来,一边催促着战马、一边继续向对方的队伍中穿凿。 现场的气氛令人窒息,直到黑水骑兵再次动了起来,李悦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双方的数量相差悬殊,即便是凭借着箭雨赢得了先机,可是在数量上还是处于劣势。 大玮瑎和李悦大气都不敢喘,眼神远处的骑兵而转移,此时冲击的力道正在逐渐减弱,双方已经缠斗在了一处。 不过这时体现出了武器和防具的优劣来,黑水骑兵左劈右砍,除了对要害处做好防御,对方的刀剑很难砍破身上的皮甲。 不仅如此,眼看着陷入僵局的时候,骑兵们也做出了相应的对策。 一支支百人计数的小队,慢慢在战场上显现,为首之人像是一柄尖刀,挑着对方的薄弱环节开始冲杀,以此来获得活动的空间。 短短一会的工夫,战场上出现了几十支“锥子”,以箭头人物为方向,不断地在战场上左突右冲。 看似好像是联军包围了众人,实则在黑水骑兵的穿凿之下,已然从一个整体、分割成了数十块。 此刻的联军苦不堪言,对方的武器不仅锋利,而且对方身上皮甲更是坚韧。 双方相比而言,联军除了数量占据优势,其他方面完全处于下风。 战场上的黑水骑兵,俨然就像是磨盘一样,而联军则是磨盘里的豆子一般,眼看着骑兵们兜兜转转、敌人也随着慢慢减少。 大琦锋等人目瞪口呆,想不到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扶余府竟然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这样威猛的骑兵,就算是己方配备同样的武器和防具,恐怕也很难和对方匹敌。 行伍出身之人一看便知,那些骑兵的技艺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样。 尤其是对于战局的判断和把握,即便是身处逆境之中,也能想出应对的办法。 幸好人数不算太多,否则单凭这支骑兵,就能杀的联军落花流水。 眼看着形势不利,大琦锋连忙催促二人,马上向战场上投入步兵,再晚一点的话,恐怕联军的骑兵就要全部消失了。 战场上,不时有黑水骑兵掉下战马,尽管占据了武器、防具的优势,可是敌方数量太多,根本难以避免伤亡。 李悦见状不禁心痛不已,对于辽东一带的开发更加的期盼,那里有石油、有铁矿,只要能转化为战斗力,扶余府的实力将更上一个台阶。 不奢望打造一支重甲骑兵,哪怕是有一支千人的铁甲骑兵,在这样的战场上,也是一支无敌的存在。 第210章 鞍钢的雏形 战事进行的很是顺利,至少在高思继看来,多少年都没打过这样的仗。 一方面得益于扶余府的兵强马壮,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手太弱了。 也难怪了,从新罗人的身上便能看出,这些人穷的像是乞丐一样,没看那些被抓的人,仅仅是吃上一顿饱饭,就已经幸福成什么样子了。 南海府需要重建,只是如今这个季节最多只能是维持、保证生活,想要动土的话只能等到来年了。 对于李悦,大玮瑎可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这些天二人聊天时,对于鲸海的物产丰富,李悦可是没少夸赞。 无论是李悦的性子,还是二人的交情,大玮瑎索性把南海府交给李悦管理。 不过二人有言在先,这里每年需要上交的赋税,可是其他州府的三倍,如此一来也免得被人说三道四了。 别说是三倍,就是拿出南海府创造价值的三成,李悦都是心甘情愿的。 海中的海产丰富,不管是用来当做军粮,还是用来贩卖,其价值都是无法估量的。 如今唯一让李悦头疼的是,这些海产品做成罐头之后,该如何的储存,毕竟密封是个问题,现在还没法造出瓶口处的螺纹,更造不出那种后世的铁盖子。 这些个难题都交给工匠们去解决,李悦打算向往常一样,自己只管提出问题。 还有辽东的铁矿、石油,如今有了这么多的劳力,至于如何使用,就看工匠们有打算采取什么办法了。 一部分人押送俘虏们回扶余府,如今天气越来越冷,这四万多俘虏能有多少活着到达目的地,谁都无法预料。 李悦暗自疑惑,自己也不是没经历过东北的冬天,只是这个季节便如此寒冷,实在是很不正常。 也不知流鬼国人的行程是否顺利,如果来年开春便种植玉米,用不了两三年的工夫,人和牲口的口粮是不用发愁了。 押解着大琦锋以及一干贵族,李悦带兵护送着大玮瑎进入忽汗城,表面上看去所有人都是万分欣喜的模样,至于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如果说不知道战场上的战况,大玮瑎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自从李悦的大军进城,感觉所有人都变得谦恭了许多。 炮竹和汽油的威力,想必已经在叛党中都传开。 大琦锋这个罪魁祸首落网,加上大玮瑎不会牵连家人的政令,使得大批的叛党主动自首。 几天之后,随着数十个人头落地,萦绕着忽汗城的恐怖也终于消失了。 大玮瑎明白,叛党不可能全部铲除,归根结底还是利益的问题。 对所有官员封赏的同时,也对表现出众的李悦部下进行封赏。 尤其是从前视为渤海敌人的黑水靺鞨人,大玮瑎表现出极大的关注,同时也借着这样的机会,向那些没有了进取心、只顾享受的官员们,释放出了一个信号,即便是没有了你们,渤海还有黑水靺鞨、还有扶余府等众人。 对于发生的这些,李悦由衷的高兴,大玮瑎这样的做法,使得民间相互的仇视也会少了许多,非常有助于保持渤海的稳定。 尽管大玮瑎再三的挽留,李悦还是迫不及待的离开忽汗城,战俘们需要尽快安置,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根本就是肉眼可见的隐患。 携带着对黑水各部、以及奚族各部的封赏,还有大玮瑎调拨的工匠,李悦火速返回扶余城。 渤海国不仅有冶炼的技术和工匠,更是拥有熟练的船工和水手,凭借着以前和倭国交易的航道,解决了李悦以后的顾虑。 被俘的新罗人和倭人,这些天感觉自己生活在梦中一样。 高大、坚固的城池,虽然没能亲身进去体验,可是每天看着都已经满足了。 不仅如此,做工苦是苦了一些,可是每天可以吃饱、穿暖,那种做工精良的皮袄、棉裤,就算是家乡的富户都未必见过。 至于吃的,粟米、小麦等物,想要从里面挑出石子都难,每日由鱼骨熬制的鲜汤管够,时不时还会吃到猪骨、羊骨、牛骨。 今年的白菜大丰收了,和去年一样,每家每户腌制了许多,还是有大量的剩余,除了在地窖中储存足够之外,百姓们按照李悦的教授,把白菜还做成了“泡菜”,吃起来既是爽口、还解油腻。 或许是新罗人胃口天生的问题,吃腻了油水多的东西,竟然对泡菜情有独钟,如此一来厨子们倒是省事了,这些人简直比牲口还好侍候,只要有泡菜就满足了。 如今的扶余城人口众多,以百姓的数量便已经满足各种生产。 俘虏们按照能力进行分配,或是到阿勒锦地区伐木、放牧,或是安排到南苏城打渔。 满足了各个城池的所需,少量的俘虏被安置到徒河(锦州)、来远(绥中)一带,用来帮助当地的奚族。 至于剩下的两万多俘虏,则是全部被送去后世的鞍山一带。 从这一次战事上,李悦发现了扶余府的弱点,打造一支重甲骑兵,将是眼下首要的任务。 李悦记得,后世的阜新可是有着一座露天煤矿,以目前的技术和人口来说,先拿来使用一部分,应该不会对后世造成太大的影响。 至于具体的位置,或许向奚族询问一番,便能获取到线索。 仅仅是辽东一带,煤炭、石油、钢铁,便可以让扶余府变得强大、富庶。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新罗人和倭人没有半点的怨言,这样的日子在家想都不敢想的。 身上穿着厚厚的皮毛,屁股下面坐着马拉的雪橇,同样是劳作干活,在这里受到的待遇,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鞍山,因为一座形似马鞍的山峰而得名,如今的鞍山附近,搭建了无数的帐篷,今年冬天俘虏们只能是这样渡过了。 还未上冻的辽河附近,一大群人正在挖掘着地基,结合工匠们的建议,未来的钢铁厂就坐落在这里。 当然,对于辽河不时会发洪水的问题,也被考虑在内,完全不用担心会影响到钢铁厂的运行。 到时无论是用来粉碎矿石,还是水排鼓风、又或是用来锻造,都有着极大的便利。 如今想要获得更高的温度,李悦也是没有办法,以目前的技术很难获得大量的氧气,只有从煤炭和石油上多下点工夫了。 天气越来越冷,鞍山附近却是热火朝天的景象,每日人流穿梭不停。 山上不时能听到树木放倒的声响,期间还夹杂着爆炸的响声,更多的则是山石滚动的声音。 有着火药的辅助,开采矿石方便了许多,俘虏们只需要开凿出合适的孔洞,再由可靠的人选点燃火药,采矿的效率也大大提升。 大量的粮食从扶余府各处运来,两万多人每天的消耗可不是一个小数。 不过借着辽河的便利,俘虏中的渔夫可以解决一部分问题。 人少好吃饭、人多好干活,这句话在鞍山最贴切不过了。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钢铁厂便初具雏形,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正式炼铁炼钢了。 第211章 岫岩玉 最近一段时间,对扶余府、对李悦来说,都是喜事连连。 何昱终于传来了消息,不仅是报了一声平安,更是通知李悦派人来长安一趟,让他期盼已久的棉花,终于是有了下落,这东西在唐国的边境地带已经有人种植。 对于棉花的种植,李悦的了解不多,只是知道后世以西域的棉花品种最好,那里的光照充足、天气干燥,想要在东北种植,估计只有辽东一带有合适的地区。 一年多没有联络,这次借着取棉花种子机会,可得好好感谢一下何昱,扶余府中大量的物资装车。 香水、美酒、皮货等等,仅仅是李裕的孝心便装了几车之多。 渝关,在这段时间里李悦没少和那里沟通,黄粱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以及大量的财物开路,让周林在那里稳住了脚跟,同时也在边军中树立了威信。 边军如今还没大富大贵,至少也比以前富裕了许多,每个月还能给家里寄一些钱粮之类的,仅仅是如此,已经是把周林视为了再生父母。 商队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和边军们建立了良好的关系,甚至看到他们破旧的城池,还打算出钱、出力帮着他们重建一番。 对于这样事事为自己着想的商队,恐怕全天下只有这一个了。 边军们也不是傻子,有好处默默捞着就是,没必要叫嚷着让全天下都知道,更何况如今的守将周林,也不是那种吃独食的人,大家伙说什么都要好好保持住现在的局面。 钢厂终于开始炼钢,如今有成熟的工匠带领,加上有丰厚的酬劳诱惑,相信数量的工匠会越来越多。 开采铁矿是个危险且枯燥的活计,不过俘虏们显然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尽管每天有人看守劳作,不过顿顿都有肉有菜。 想想在新罗和倭国的日子,有几个人能在冬天可以吃到青菜啊。 在这里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杀很多的猪,和那种特有的酸菜一起炖煮,飘着油星的菜汤往饭上面一浇,上面再盖上两片巴掌大的肥肉,仅仅是看着、便已经让人流口水了。 更何况扶余府的侯爷是个大度的人,最近一次开山、竟然炸出了玉石。 听那些玉器工匠们说,他们接触最多就是蓝田玉,从其品质来讲、和蓝田玉不相上下,而且以他们的经验来说,这里或许蕴藏着大量的玉矿。 以李悦后世的身份,对玉石最多只是耳闻,哪会有什么详细的研究,至于辽东拥有玉矿,更是一无所知了。 不过他知道一点,物以稀为贵,一旦玉石被大量的开采出来,最后恐怕和石头一样的价格了。 对于这种意外发现,李悦的奖励也是丰厚,从每个俘虏的饭碗里,便有了直接的表现,每人一块大块的羊骨头,上面挂满了肥瘦相间的羊肉。 因为这样的举动,让俘虏们的干劲更加十足了,甚至听说要去建设渝关,有人开始主动报名。 他们都明白,扶余府的侯爷不是个吝啬的人,帮助对方、就是在帮助自己。 李悦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见到这么大的玉石原石,切割之后还有几百斤的重量。 挑选了一个黄色的玉石,作为送给何昱的礼物,正好匹配她皇家的身份。 至于另一个几斤重的绿色玉石,李悦也做好了打算,由工匠将其雕刻出来,由周林送给刘仁恭,以此来巩固渝关守将的位置。 现如今李悦还不打算和对方撕破脸,最好是一边建设渝关,一边依靠周林的身份慢慢发展势力,除非是万不得已,不然现在这样最好了。 石油的问题,被李悦看得严重了,想不到先人早就有过开采油井的经验,不过当时采用的是竹子当做管道,并且开采了足有千米的深度。 经过这么多天的人工打捞,那里的石油根本没有减少、而且还在自行外溢,李悦不了解地层下面的情况,只能是感慨自己的运气太好了。 至于那座露天煤矿,完全没费多大的力气,仅仅是一个时辰的工夫,便有奚人来回报了。 对于煤炭的利用,牧民们明显有些恐惧,每年因为煤炭中毒的事件屡见不鲜,到后来牧民宁可烧牛粪,也不使用煤炭,就是担心一觉睡去再也醒不来了。 结冰的辽河上,除了打渔的俘虏以外,出现最多的就是狗拉着的雪橇。 相比而言,同样在冰雪上奔跑,狗比马要灵活了许多,几十个雪橇绵延几里,兵士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利用这样的方式进行巡视,以防止契丹人借机偷袭。 今年的契丹人明显低调了许多,本该是选举可汗的年份,却是唯一一次没有选出新的可汗。 倒不是没有人当选,而是有人凭借着青牛,根本不认可这个可汗,加上有李墨和阿保机这两个异数,不出意外的话,契丹将会进入四分五裂的局面之中。 黄粱带着礼物走了,随着他进入渝关的还有俘虏劳工,以及兵士们扮作的工头。 俘虏们目前看上去温顺听话,谁知道他们真正的想法。 至于他们的来源,李悦也对周林说的清楚,俘虏们每日带着绳索劳作,并且每五名俘虏有一人看守,尽量的避免出现意外。 时间久了,守军们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不过相比钱粮和性命,这个时代的忠诚根本微不足道,甚至还主动帮助看管着俘虏。 扶余府以这个时代最快的速度发展着,冬天室外的劳作不多,无非是伐木、打猎,至于身体不好的,就在满是火墙、火炕的室内,鞣制羊皮、牛皮的。 几个城的砖窑一年四季就没停过,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块砖、变成了一座座的房子。 随着住进了城池,牧民们的生活也在一点点改变,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耕地将会增加更多,而牛羊的数量则会一点点减少。 如今的辽东半岛上,方平在建安城、积利城、卑沙城,以及都里镇几处,找到了不多的唐国遗民。 这些人还是当初建立建安都督府时,随着将士们定居在这里的。 半岛相比而言虽然偏僻,可是很少遭受战火的袭扰,倒也算是一个世外桃源了。 对于方平提供的帮助,遗民们感激的同时,对于归属扶余府管理,倒也没有什么抵触。 人家帮助建房,给孩子们提供的学堂,每年多少交一些税,还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如此一来,北到小兴安岭脚下,南到渤海湾,全部纳入了扶余府的领地,只要将契丹人彻底征服,整个东北将会被李悦打造的密不透风。 第212章 棉花基地 相比去年的这个时候,李悦明显感觉天气冷了很多,现在不过是十二月份而已,如果到了一、二月份最冷的时候,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了。 城里的百姓还好,每个人穿着皮袄倒也不感觉如何。 不过那些外出伐木、打渔的百姓,每日晚归时候的场面,让人感觉打心底里泛着寒意。 裸露在外面的胡须、眉毛上满是冰霜,看他们沉重的步伐,便能知道这一天有多么辛苦。 扶余府的百姓还算幸福,至于其他府州的百姓,估计是处境更加的艰难了。 天气的异常,直接会影响到植物的生长,即便李悦不懂得农事,对于这个因果关系也是知道的。 为了面对可能会发生的灾难,必须采取一些应对的措施。 首先酿酒的作坊产量减少了一半,用以减少对粮食的消耗。 民以食为天,以扶余府目前的耕地和产量来说,辖地内的百姓三年之内不用发愁。 衣食住行,肚子填饱的问题解决,便是如何过冬的问题,即便是在后世,棉花也是用来御寒的主要方式。 李悦用了几天的工夫,从朴庆光、金洪理身上了解新罗的情况,其中包括了地理环境、天气状况,政治局势等等方面。 无论是因为自己的小心眼,还是为了渡过可能会面临的难关,新罗必须要消失,如今只有那里的温度更加适合种植棉花。 随着扶余府一众高层,接连几天的秘密商议,扶余城再次进入到紧张、忙碌的状态之中。 奚人在不停地赶制木车,炮竹、小型巨弩、小型投石机不在话下,至于防冻膏、酒精等物,也是准备完毕。 至于汽油、煤炭等物资,也已经命令辽东准备。 冬天行军,对于扶余府来说是利大于弊,有雪橇可以装载更多的物资不说,就连军粮也是多样化的。 炖煮软烂的鱼肉、羊肉、猪肉,混合着各种粗粮、细粮一起冷冻,最终形成一块方方正正的军粮,然后按照口味的不同,分装到一个个干净的木箱之中。 兵士们需要进餐的时候,按照自己的喜好,用统一大小的铝制盒子,放在煤炉上加热。 别人不知道,李悦看着铝制的盒子,心中满是亲切感,想当初上中学的时候,没少用这种东西——饭盒。 相对来说铝比较容易塑形,可惜渤海国的产量也不多,李悦好不容易才从国主那里弄来一些。 如今汽油取代了酒精,点燃煤炉根本用不多久的时间,最多一炷香的工夫,便能吃到可口、暖胃、营养的军粮。 如今毛皮帐篷、煤炭、火炉、汽油,简直成了扶余府冬季行军的标配。 不仅如此,因为李悦的丰厚奖赏,对于这个季节打仗,没有人抱怨不说,甚至还有是争先恐后的。 “侯爷,我安居骨部可是第一个向侯爷投诚的,况且作为你的部曲,不让我们上战场的话,别人可是会有意见的啊。” 谁都不是傻子,如今眼看着扶余府一天天发展壮大,作为部落的首脑,高启当然要为同族们考虑,知道即将向新罗发兵的消息,连忙向李悦请战。 黑水靺鞨人口众多,不仅遍布整个扶余府,契丹地盘上更是有着他们的暗子,如果掌握权利的族人越多,话语权也不是越多嘛。 “高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黑水靺鞨来的晚,这些脏活累活必须得多帮着侯爷分担一些。” “更何况上次在南海府,我们的族人可是死了不少,这次攻打新罗,说什么也得让我们去报仇啊。” 高启听到连忙装出愤怒的样子,向对方说道。 “贤弟不必客气,那些新罗人打死打伤的不止是你的族人,更是咱们扶余府的百姓。这个仇我安居骨帮你们报了,贤弟只管在家等着好消息就行。” “不行、不行,报仇雪恨的事情,怎么能借高兄的手,我黑水靺鞨一定要亲自上阵。” 两个人争吵的激烈,谁都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始终没插上嘴的吐勒斯连忙上前拦住二人,客客气气地说道。 “两位兄长、两位兄长,听小弟一言。我们奚族刚刚投靠侯爷,今天终于有了报答侯爷的机会。这次说什么都得让我们奚族参战,不然小弟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啊。” 高启二人看了对方一眼,心中不禁冒出同样的念头。 “这个老家伙,这是上一次上阵占到大便宜了啊!” 众人都知道,因为有汽油和炮竹的关系,兵士们的伤亡少多了。 就像是上次万人出兵,之前就连渤海的几万人都被人家全歼,只要能回来一千人,奚族和黑水都已经知足了,哪成想过伤亡的人数还不超过百人。 况且身为扶余府的侯爷,算得上是一个小国的国主,虽说没有身先士卒,可也是和兵士们同甘共苦,无论是出于利益的考虑,还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这一次说什么都得争抢着上阵。 如今的扶余府地域辽阔,几次迁徙来的人口,足足有十几万之多,可是对一个州府来说,这样的人口数量简直是太少了。 李悦听杨礼说起过,当年黄巢祸乱唐国的时候,短短几年的时间便杀死了几百万的人口。 如今仅仅过去十年而已,唐国人口的数量最多也就在六千万左右。 以李悦这点人口,恐怕连幽州的一个零头都不如,所以此次出征新罗的目的,除了占据温暖的地区,其次便是争取一次大的移民。 后世的扶余,不过是小小的城市而已,还拥有着两百多万的人口。 如今的扶余府,足足是它的十倍之多,起码需要达到百万人口,李悦才可以完全的放心。 从得来的消息来看,如今的新罗四分五裂,这样的局面对扶余府来说是最适合不过,完全不用担心对方会团结对抗。 拉拢一方、打压一方,再加上威逼利诱,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必须要在开春之前结束战事。 看着争论不休的三方,李悦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诸位长辈、诸位长辈,你们也不用争了,小子我已经考虑妥当。你们三族、每一族出兵一万,另外出动辎重部队一万。” “咱们扶余府出兵四万征讨新罗,不知你们的意下如何啊?” 有李悦如此建议,几个人顿时没有了意见,不过片刻之后,再次为先锋、侧翼、后援争吵起来。 公元896年的一月,可以称得上是载入史册的一年。 扶余府经过紧张的筹备,两万多大军从扶余城向南进发。 作为最为灵活、最短小的一支队伍,狗拉雪橇的队伍,便长达一里左右,更别说还有长长的马队。 天空中,习惯了传达情报、侦查敌情的海东青,仅仅是瞟上一眼,便能看到不下十只。 清一色的白色斗篷,里面的白色外衣下是轻柔暖和的羊皮袄,裤子同样也是羊皮制成,脚下统一的千层底,羊毛袜子和鞋里的羊毛摩擦,即便是冰天雪地也感觉不到寒意。 为了避免雪盲,李悦吩咐众人佩戴着黑色的面纱,加上脸部涂抹了防冻膏,没有人觉得行军是一件苦差事。 第213章 弓裔 行军路线已经确定下来,从扶余城出发一路向南进入仙州,在仙州和高思继汇合取道松辽运河。 依靠运河平坦的冰面,在南苏略作补给,之后向徒河进发。 那里还有一万多奚族兵士,以及足量的汽油,等待着与大部队汇合。 这些日子里,李悦也没有闲着,每天查看着由徒河送来的信件。 至少在李悦的认知中,从没经历过如此寒冷的冬天,感觉天气至少也在零下四十度了。 信件中内容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今日海冰厚度,目测海冰范围等等。 对于辽东一带不太熟悉,不过只要海水结冰,同时可以承受足够的重量,海岸线完全可以当做行军的路线。 看着每天上涨的数字,以及冰上行走的重量,李悦行走愈发的安心。 依靠这样的方法,大概率可以直达新罗,可是这样低的温度,和往年比显然又不是正常的。 面对可能出现的天灾,李悦心中暗自焦急,压力也随之有些增加。 “侯爷,看你这些天明显是上火了啊。等通往幽州的商路通了,让老黄给你弄些茶叶败败火。” 高思继看着李悦嘴上的燎泡,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听说渝关的建设速度很快,城池不仅扩建了许多,就连高度也达到两丈。 只要驻军达到一千的数量,凭借着炮竹和汽油的威力,恐怕便是有万人攻城,都难以将其攻克。 商队的速度很慢,倒不是路程有多艰辛,而是沿路上的关卡太多,每每都要好好打点一番,才能顺畅的通过。 即便是黄粱携带着渤海国的文书,受到的盘查和为难也是不少。 从中不难看出,如今皇家越来越不被放在眼中,各个节度使的态度,直接影响到下面兵将们的举动。 “高兄,我现在不急别的,就是着急没有时间。” 没等说完,李悦疼得捂上嘴巴,一股黄水从指间冒了出来。 高思继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问道。 “侯爷,你今年才不过十八,还未及弱冠之年,怎么会说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话来?” 李悦按了按嘴边,抹上一些防冻膏继续说道。 “高兄,你没感觉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吗?这天气不止有旱灾,还会有寒灾发生,我担心天气会影响到庄稼的收成。” 身为武将,高思继哪里考虑这些问题,愣了片刻之后随即问道。 “侯爷攻打新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据我所知,新罗也未必比中原暖和,如果说天下最富庶的地区,莫过于江南一带了。” 李悦翻了一个白眼,自己还不知道江南暖和,人家一年可以种植两次。 东北要不是平原居多、土地肥沃,怎么可能收获这么多的粮食。 “江南是好,不过咱们这么多人,不可能屈居人下。更何况这么多的胡人进入唐国,恐怕还没过幽州呢,就得被刘仁恭全部弄死了。” 高思继嘿嘿笑了一下,自己只适合领兵打仗,这种关系民生的事,根本就没考虑那么多。 扶余城到徒河,足有一千多里地,依靠着厚重的雪地,仅仅用了七天的时间便已经到达。 这样的速度对于几万人的大军来说,已经是一项创举了。 李悦不知道算不是好消息,如今结冻的海冰足有一米,海岸线一带完全可以通行, 如此一来行军完全不成问题,在徒河挑选出比较忠诚的新罗向导,完成补给、装载汽油的众人继续出发,向着卑沙城前行。 预计最多四天的时间,便可以到达那里,简短的修整之后,未来的半个月将是一段魔鬼的旅程。 以李悦规划的路线,全部都是沿着海岸线行军,如此一来距离虽然远了一些,可是不用翻山越岭,只要海边结冰、全部都是坦途。 通过从朴庆光那里的了解,目前的新罗战乱不断,以真圣女王为首的新罗皇室,如今的地位岌岌可危。 不仅各地的农民相继起义,就连地方豪族也纷纷自立。 如今皇室居中、掌控着庆州附近,而豪族出身的甄萱,于892年起兵,接连攻下数城之后,占领武珍州(现光州)作为根据地,自称“新罗西面都统指挥兵马制置”。 至于李悦打算拉拢的弓裔,盘踞在松岳(今朝鲜开城),与甄萱一南一北,对女王形成了夹击之势。 从了解到情报来看,这个弓裔本是一名和尚,后来加入到农民起义军之中,凭借着勇猛和计谋,渐渐获得了领兵的权利。 不过也正是因此,慢慢地暴露出了他的野心,竟然带领着手下的兵马,攻克数个女王的郡县。 随着势力逐渐扩大,甚至从之前的首领——梁吉手下脱离出来,并且谎称自己是新罗王室出身,乃宪康王之庶子,以此来吸纳大量的人才和人马,如今的北部地区以他一家独大。 对于新罗的局势,李悦不免有些好奇,皇室面临这样的危机,居然还敢派兵攻打渤海国,如今损失了这么多的兵马,恐怕皇室早已经不存在了。 不管是从位置,还是身份来说,李悦感觉这个弓裔是一个可以拉拢的对象。 相比其他两方,出身卑微的弓裔更容易被收买,并且以他控制的兵马来说,此人还有着一定的手段,才能让这些普通的农夫已然为之卖命。 如果可以的话,李悦不介意扶持他,三方相比而言,弓裔这样的势力基础更加牢固,而且也更容易被百姓们接受。 当初已经考虑到行军的困难,可是真正踏上渤海的海边,李悦才切身感受刺骨的寒风。 海冰上没有任何的遮挡,明显比陆地上冷了许多,不过好在冰面上凹凸不平,马匹和猎狗更容易行走。 晚上扎营的时候,可以说是众人最幸福的时候,一个个帐篷被支在岸边避风的地方,随着煤炉点燃,要不了多久,帐篷中便会充满了脚臭的味道。 不知不觉间,已然到了二月份了,众人已经在陆地上行军三天有余,据向导说,明天就会到达弓裔最北面的一座县城——沙里院。 沙里院距离松岳不过百余里,据说城里驻守着大概两万兵马。 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扶余府在沙里院北五十里的地方驻扎下来,一边修整、一边向对方发出了拜帖。 如今的沙里院中,驻扎着两万的兵马,城主为弓裔首先的得力干将——王建。 王建此人年纪不大,仅仅二十出头,不过凭借着自身的勇猛,让弓裔十分的赏识,历经几次重要的战役,进而获得了城主的位置。 据打听到的情报来看,此人擅长水战,当初在松岳西面的礼成港一战,为占领松岳立下了赫赫战功。 第214章 王建 少年得志的王建,如今拥有两万的人马,加上辖内的百姓将近十万,一时间风头无二,整个人也是意气风发。 如果没有李悦出现的话,或许还会像历史上一样,建立高立国、并且统一朝鲜半岛,可是现在的就不好说了。 现如今已经到了深冬,如果不是没有柴烧的话,就连百姓都不愿出城,更何况在暖房中、有美姬相伴喝酒的王建了。 “禀报城主,城外有渤海使节求见。” 屋外传来侍卫的声音,让王建顿时愣住了。 新罗召集了数万人马,联合倭国一起攻打渤海国,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按照道理来讲,联军设计吃掉了渤海几万大军,即便是渤海实力雄厚、占尽地利,以联军的数量来说,此时应该是处于对峙之中。 可偏偏渤海国这个时候派人出使,而且还是找自己这个城主,实在是有些诡异啊。 难道说是打算收买自己,和他们一起出兵夹击联军? 联军已经很久没有消息,其实现在是进攻庆州的最佳时机,可惜天寒地冻的,别说是攻击新罗,闹不好自己的人马都得死在路上不少。 “告诉渤海使者。本城主正在处理公务,无暇接待他们,让他们速速离开。” 王建思索了片刻,还是不见对方为妙,如果让上司弓裔知道了,恐怕会对自己造成极大的影响。 打发了侍卫,王建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继续和美姬寻欢作乐,这样的天气、只有能用这种方式来打发时间了。 正当王建打算宽衣解带之时,外面侍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城主。那渤海国使者非但不走,反而还让奴婢送来一封信件,以及一个盒子。说是城主自己一看便知了。” 王建有些恼怒地坐起身子,旁边的美姬连忙帮着对方系好衣带,房间内侍候的侍女,极有眼色的把房门打开,从侍卫手中接过全部的物品。 看着眼前红绸包裹的盒子,王建对自己的判断更加确定了,对方显然是来贿赂自己的。 没有着急打开盒子,反倒是把手伸向了信件,猛然间王建怔了一下,随即迅速地拿起了信件。 信封上几个简单的汉字,上面赫然正是自己的名字:王建亲启。 王建快速打开信封,连忙把信件慢慢展开,上面同样是一行行熟悉的汉字,看得他的双手不禁微微发抖。 旁边的美姬一脸的好奇,和平时见到的渤海文字明显不同,那是一张书写工整,堪比书法的信件。 仔细查看了几遍,王建呼吸急促,显然是处在震惊和意外之中。 “城主,城主?” 看到王建表现时常,美姬连忙询问道。 “嗯?哦。你们全部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入这里。” 王建表现出奇怪的状态,美姬和侍女疑惑的走出房间,只留下对方一人。 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王建脸上现出惊愕的表情,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盒子的底部放置着绵软的东西,显然是怕物品被无意中损坏,不仅如此,从王建轻轻拿起的样子,也能看出盒子里的东西明显不凡。 那东西不大,不过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样子,似乎根本该出自凡间。 材质入手光滑微凉,竟然可以透过看到自己的手掌。 尤其是那东西的形状,下面四四方方、上面趴着一只小龟,下面还有几个方方正正的小字。 王建眉头皱了起来,这东西明显是唐国官印的仿制品,不过在他看来,此物的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从未见过如此通透的琉璃,更别说制作的还如此精妙。 对于那几个字,王建思索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其中的关节。 “唐国陛下亲封的扶余侯,怎么从没听人说起过呢?” 与此同时,营寨内的李悦也是忐忑不安,了解到王建唐人的身份不假,可是他对唐国能有多少感情和尊重,谁都无法预料,更别提自己这个扶余候的身份了。 “侯爷不必在意,杨公和这个王建一样,都是寄居人下的唐人,想必二人心思会有共通之处。当初费劲心思仿制你的官印,同时又亲笔写了封书信,相信王建看了之后,必定会有所触动的。” 李悦点了点头,对于唐人的这种心理很不理解,或许是和那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情绪相同。 现在看来,还得感谢何皇后,正是因为她的远见,让李悦获得了陛下的秘密封赏,不止是今天派上了用场,就算是日后和渤海撕破了脸皮,这道赏赐也是一道保命符。 焦急地等待了几个时辰,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营帐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大声喊道。 “禀报侯爷,沙里院城主王建,在寨外求见侯爷。” 李悦握了一下拳头,既然对方主动拜访,或许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只要通过他与弓裔取得联系,攻占新罗便容易多了。 “高兄,随我去见见这位城主,咱们可不能失了礼仪啊。” 不用李悦提醒,高思继也知道其中利害,二人大步向寨外走去,打算以最热情的方式,来迎接着这位新罗的同胞。 外面的王建,之前内心的不悦已经化为乌有,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充满了震惊。 对方不仅不是渤海人,更不是想象中来求援的,当初还以为这位扶余候摆足了官架,让自己亲自迎接,现在看来对方才是稳重之举。 眼前的帐篷不计其数,大约估算一下,也有几万的人马,如果这些人突然出现在沙里院附近,势必会给城里造成极大的恐慌。 借着夕阳的余光,王建见二人并行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身材魁伟、步伐坚定,明显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至于旁边那个少年,脸上满是笑容,而且看其孱弱的样子,倒像是一个富家子弟,二人站在一起,似乎是一对父子一样。 “沙里院城主王建,拜见扶余候。” 依靠自己的猜测,王建向高思继深深一礼,吓得对方连忙退后了一步。 “王城主客气了,这位才是扶余候。” 王建的脸上满是尴尬之色,看得李悦不禁暗暗得意,对方越是难堪,自己越是容易把握主动啊。 “王城主,早就听说城主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李悦半真半假的客套,让王建脸色更红,连忙回礼道。 “侯爷年轻有为,着实让王建没有想到啊。不知侯爷召王建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啊?” 眼前的一切让王建迷惑,首先是对方身份的真假与否。 其次,如今渤海和新罗激战正酣,这支隶属渤海的扶余府部队,又是如何穿过了战场,并且到这里的又有什么目的呢? 第215章 威逼利诱 “王城主,这是本候的印信,还有陛下御笔书写的文书,相信以你唐人的身份,应该不会不认识。” 李悦把印信交给对方,同时婉转的指出二人同为唐人,目的就是为了让王建知道,尽管你现在身处新罗,可是骨子里还是一名唐人。 即便是王建没见这些东西,不过那道明黄色的圣旨,以及上面的龙纹、汉字,全部都表现出是来自皇宫的。 “不敢、不敢。王建拜见扶余候、拜见将军。” 反复查看了即便,王建已经完全确认,这东西没人敢假冒,更是无法假冒,无论是圣旨使用的丝绸,还是上面刺绣的龙纹,皇宫之外根本都无法复制。 眼见着王建的态度明显不同,李悦心中大定,同时向其介绍道。 “这位是高思继、高将军,曾经在幽州做过戍将。我叫李悦,蒙陛下错爱,如今掌管一府之地。” 王建听了更加的好奇,不过也只能是把疑惑藏在心中,唐国的局势他也多少了解一些,看来眼前这二位都是皇家的心腹才对,不然怎么会被安插到渤海国内 谁说的皇室势微,明显是使用的障眼法而已,目的就是预防那些心存不轨的节度使啊。 这样的天气行军本是大忌,而对方不仅穿越千里,看他们的样子而且还是毫发无损,着实让王建震撼。 “侯爷有礼、高将军有礼。不知侯爷召王某前来,是有什么军务?王某心中有些好奇,侯爷率领大军,又是如何穿越的战场啊?” 王建知道,北边多山,冬天更是无法行军,想要达到沙里院,只有从南海府向南,才有容易行军的陆地。 李悦哈哈一笑,故作神秘地邀请道。 “王城主不用着急,你远道而来、先进营帐去去风寒,咱们坐下来慢慢细说不迟。” 随着对方进入营寨,王建心中越发震撼,粗略计算了一下,眼前的帐篷也至少也有几千以上,大概的兵马、辎重、农夫等等,也猜测得差不多了。 进入营帐,如同迎来的春天,帐篷正中一个圆柱形的铁炉,里面的块状东西烧得通红,走近一些似乎还有些烤得慌。 铁炉上面几个长方形的盒子,里面不知名的食物正散发着香气,让王建不禁使劲闻了几下。 “坐、坐,如今行军在外,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城主,只有改日再加倍补偿了。” 李悦毫不客气地坐到上首,用麻布端起一盒饭菜,放到王建的面前,同时取出酒瓶、酒杯,一一布置完毕。 眼前的一切都让王建感觉新奇,仅仅是装酒的瓶子,便是一件稀罕之物,随着温热的美酒倒进酒杯,浓郁的酒香随即钻进了鼻孔。 联想起对方的年纪和身份,行军中可以享受到这些东西,倒也算是正常。 “趁热吃,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不瞒王城主说,今天邀你前来,便是想向你讨教,如何进攻庆州?” 王建满口生香,听到李悦顿时吓了一跳,忍受着嗓子中的不适,轻轻咳嗽了几下,这才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 “侯爷不是在说笑。我虽说也是唐人,不过现在在弓裔首领手下,即便我可以让大军通过沙里院。不过以弓裔新罗人的身份,恐怕也不会让侯爷轻松通过松岳的。” 李悦明白,对新罗人来说,自己不过是个侵略者,如同两兄弟打架一样,一旦有外人插手的话,很可能兄弟两个联合起来揍这个外人。 对方没有直说,却也是让李悦脸色微红,自己目前的身份确实不怎么光彩,毕竟是跑人家的家里来耀武扬威了。 不过为了后世子孙,为了扶余府的百姓,这个恶名只能是硬着头皮背了。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顾忌,所以才会找到王城主。希望王城主能从中协助一二,假若侥幸推翻新罗王朝,想必陛下一定不会忘记你功劳。” 王建的眉头皱了起来,自己生在新罗,却是实实在在的唐国后裔,相比而言、除了一个唐人的身份,对新罗这片土地感情更深。 不过从眼前的形势来看,如果不同意对方的条件,恐怕直接开战不算,自己也将命不久矣。 “侯爷应该知道,新罗和倭国联军,如今应该正在南海府。即便是距离庆州有千里之遥,万一对方返回救援,到时可就要面对腹背受敌的情况了。” 以眼前的形势来看,王建不敢直接拒绝,索性指出其中的关键,让李悦自己知难而退。 李悦面带微笑,端起了酒杯对王建遥敬一杯,随即缓缓地说道。 “王城主不用担心,如今他们全部都在扶余府做着苦工,估计几年之内都不会回来了。” 王建吓了一跳,手上一抖、酒杯顿时掉落在地上,脸上不禁现出惋惜的表情,这样的美酒还是第一次喝到。 看到对方的表现,李悦心中很是满意,随即向其继续诱惑道。 “以我的猜测,新罗皇室不敢公开大军覆灭的消息,不然可能连这个冬天都挺不过去。如果弓裔能够配合我扶余府,类似这样的东西,我们多的是。” 李悦随手一指,王建顿时愣在原地,新罗山多、地少,百姓们能吃饱就已经不错了,听对方的意思,这样的美酒还有很多,也不知道人家有多少的粮食。 “侯爷,以我这个城主的身份,没法答应你太多。不过身为唐人,我只能尽量帮你转达,至于弓裔是否会同意,恕王某无能为力了。” 对方的表现让李悦很是满意,王建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看来已经是被震慑住了。 以新罗皇室目前的局势,一旦战败的消息散播出去,本就岌岌可危的统治,马上就会土崩瓦解。 李悦在等待着机会,只要大军全部杀到庆州城外,同时放出这些消息,倒是庆州恐怕将不攻自破。 双方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间、王建变得晕晕乎乎,浑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听说李悦描述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以扶余府的战力来说,推翻内外交困的新罗皇室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到时协助弓裔剿灭甄萱,扶持弓裔登上王位,自己的功劳也不会小了。 这位侯爷还说,会帮着自己向唐国讨赏,想必一个国公的称号是少不了的。 宾主相谈甚欢,王建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躺在皮褥上盯了好久,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军营之中。 摇摇晃晃走出帐篷之外,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许多,无论是李悦答应的条件,还是日后的奖赏,都让他心动不已。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面的这样的诱惑,弓裔也是难以抵挡。 李悦的帐篷之中,高思继制定的行军路线已经确定,如果弓裔能够全力配合的话,新罗王朝很快进入倒计时。 “侯爷,以物资换人口的计划,恐怕不容易实现啊。但凡有些心计之人,都不会做这种自毁的事情。” 高思继把自己的担心讲了出来,昨天也不知李悦动的什么念头,居然让王建向弓裔传达这样的消息。 现在天光大亮,想必王建的心腹已经上路,如今只需静静地等待着消息便是了。 “高兄,我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以那弓裔的为人来看,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如果他不同意这样的提议,我们还可以相信他;如果他爽快的同意,到时可要好好布置一番了。” 对弓裔的态度和方式,明显和王建有所不同。 李悦不仅送给对方美酒,连带着扶余府出产的其他货物,零零散散装了一大包袱。 这些东西对于扶余府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身处新罗的弓裔来说,简直就是价值连城。 不管是出于宝物的诱惑,还是对于未来的憧憬,弓裔都会亲自来见上一面。 第216章 人以瓶来算 弓裔是个独眼龙。 据说弓裔出生时屋子上出现一道白光,像长虹一样直冲天际。 日官上奏宪安王说这是不利于国家的凶兆,不要养这个孩子,宪安王便派官员到其母所在的住所杀死弓裔。 官员将弓裔丢到楼下,幸运的是、他被乳母接住,不幸的是、在这过程中乳母不小心弄瞎了弓裔的一只眼睛,所以弓裔后来以“眇僧“闻名于新罗。 如今的新罗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别说是行军打仗,就是在城内巡视一周,弓裔都感觉是种痛苦。 随着势力的扩大,弓裔愈发感觉到权利的美妙,尤其是配合自己和尚的身份,自称是转世的佛祖,特地来解救苦难的百姓,这让更多的人都投奔而来。 人口增多、便意味着财富的增多,如今的松岳固若金汤,等来年开春向庆州进攻,只要将新罗王朝推翻,南边的甄萱便不足为惧了。 有消息传来,甄萱号称是百济的子民,更是打出了复兴百济的旗号,以此来吸纳兵马加入。 在弓裔看来,对方的举动完全是愚蠢的行径,即便是想要找个借口,还需看准时机才行。 弓裔已经打算好了,只要新罗灭亡,倒是自己可以打出复兴高句丽的旗号,想必到时的结果不会比对方差。 刚刚回到府里,有下人向其禀报,说是沙里院城主王建派人求见。 弓裔不禁愣了一下,同时心中忐忑不已,距离联军攻打渤海已经数日有余,难道说对方大胜而归,并且袭击了沙里院不成? 顾不得脱掉满是雪花的皮袄,弓裔连忙召见信使,一旦沙里院失守,松岳势必独木难支啊。 “恭喜首领、贺喜首领啊!” 看信使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有紧急的军情,只是对方口中的“喜”,又是怎么回事。 “你家城主一向可好?冰天雪地的派你前来,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难不成是联军大败,被你家城主俘获了不成?” 弓裔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喜事,不禁开口向对方打趣道。 王建的能力他知道,此人足智多谋、英勇善战,堪称弓裔的左膀右臂。 不过即便如此,以王建的两万人马,想要谋划几万的联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信使深知弓裔的脾气,连忙陪笑着开口说道。 “首领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啊。联军大败不假,可惜却不是败在我家城主的手中。” 对方的话让弓裔暗自大惊,脸上却是表现出了然于胸的表情,似乎发生这样的事,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现如今我的法力还没恢复,所以只能看到一部分事实。快和我说说,想来渤海国赢了也是一场惨胜?” 信使摇了摇头,无比佩服的说道。 “回首领的话,渤海国确实是惨胜,听说要不是那位扶余候出兵,就连渤海国国主都要被捉了。” “这位扶余候也真是厉害,听说只是带了一万人马,就把联军几万人全部活捉。真想知道当时什么样的场面啊!” 弓裔愣在原地,心中震惊无比,别说是只有一万人马,就算是有和联军同样数量的兵马,他也未必能活捉这么多的俘虏,难道说这位侯爷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不成。 联军失败,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可惜现在这个天气不适宜行军打仗,看来这个冬天好好准备准备,等到来年开春马上发兵庆州,趁着其他人还不知道消息,自己可以占得争霸的先机。 畅想了半天,弓裔这才感觉不对,到现在还没询问信使来的目的。 “你家城主派你前来,就是向禀报这个消息?” 对方连忙正色回道。 “回禀首领,我家城主请你有要事相商,如今渤海国的扶余候,正在沙里院以北几十里外。具体的事情,首领一看便知。” 看着手中的信件,弓裔表情淡定,心中却是掀起了波澜。 王建没有向他隐瞒,这位扶余候竟然是唐人的身份。 这些年唐国日渐势微,不少唐人到渤海国谋生,甚至王建的祖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逃难到新罗来的。 对方的年纪不大,却能受到皇室的恩宠,想来要么是祖上的积累,要么是其自身有过人之处。 不过看到信使打开包裹,弓裔震惊的同时,随即也明白了几分,或许对方是通过这些奇淫巧技,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玻璃瓶子在这个时代,完全可以吸引任何人的眼球,无论是玉石还是琉璃,都无法与之比拟,尤其是这种晶莹剔透的视觉冲击,让人心中充满感慨。 弓裔打开木塞,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扑面而来,令其深深吸了一口,不禁陶醉其中。 信中说的清楚,这种东西扶余府多的是,只要弓裔愿意,完全可以用人口进行交换。 新罗如今穷的连百姓都吃不饱,可是人家粮食多的居然都用来酿酒,假设有一万瓶这样的酒,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的粮食呢。 “这个扶余候简直无礼至极,居然把我们的百姓当成货物。我弓裔乃是佛祖转世,如果能以我肉身把百姓的肚子填饱,弓裔也是心甘情愿啊!” 信使看着对方,脸上一副悲天伶人的表情,心中不禁生出崇拜的情绪,顿时双膝跪在地上。 “城主果然是菩萨心肠,如果让全新罗的百姓知道,哪还有人愿意为新罗卖命了。” 弓裔摆了摆手,对其谦逊地回道。 “我本是佛祖,菩萨也不过是我的弟子而已。至于百姓能否知道我不在乎,我只是尽我当佛祖的本分罢了。” 信使听了连连叩头,嘴里更是不停地致歉,哪里知道对方心中现在的想法。 “新罗的百姓是不值钱,以一瓶酒就想换一个人口,简直就是做梦,至少也要两瓶、才能换取一个,而且还是老弱病残之类。” “到时拿出一部分售与唐国或者倭国,岂不是可以换来更多的粮食。只要掌握了足够的粮食,那些愚民又能说些什么。” 对于扶余府几万的大军,弓裔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对方处于新罗腹地,即便是以自己的实力,这些人的生死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对方既然想要借道,明显是打算利用联军失败的消息,让新罗王室彻底的消失,不然他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冬季冒险行军。 思索了半天,弓裔感觉自己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动向,心中不禁淡定了许多。 以自己对王建的了解和信任,对方断然不会做出与对方狼狈为奸的事情。 不止是精美的酒瓶,还有其他的东西,让弓裔不是一般的着迷,甚至开始幻想着,能用这些东西换取多少的物资了。 第217章 结盟 心中打定主意,弓裔马上启程,双方相距一百多里,冰天雪地的也要一天才能到达。 为了表现出诚意,弓裔没有带太多的人马,身边不过几十个侍卫而已,进入扶余府营寨的时候,已然到了黄昏时分。 看到李悦的时候,弓裔和王建一样震惊,信中只是说了年轻,想不到对方居然还未及弱冠。 “弓裔拜见侯爷。这些天我便感觉到有喜事到来,可惜因为法力不足、未能看到事情的真相,今天得侯爷召见,总算是终于实现了。” 对方看上三十多岁的样子,表面上好像豪爽大气,不过李悦从独眼中看到了一丝贪婪之色。 光光的脑袋露出明显的结疤,脸上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如果不是了解他的来历,或许真会相信他有几分神通呢。 “弓裔首领。李悦冒然来访,未能及时通晓首领,还望首领不要怪罪啊。” 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地头蛇,可以相处融洽的话,李悦也会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 “侯爷说的哪里的话。我虽是佛祖转世,可你却是真正的现世活佛啊,知道我们百姓困苦不堪,特意前来搭救的啊。” 从对方的话不难听出,看来物资换百姓的建议,十有八九是没问题了。 李悦心中暗笑,这个弓裔还真把自己当成佛了,恨不得句句都把佛挂在嘴边,也不知道他用这样的方式,欺骗了多少的百姓。 “首领仁义,李悦佩服。既然首领亲自前来,想必已经考虑清楚其中的利弊,不知首领可否还有其他的要求,咱们还是尽快定下契约才好啊。” 弓裔暗暗得意,冬天行军不易,这么多的兵马每天的消耗无法估量,此处的帐篷温暖如春,恐怕普通的兵士正在瑟瑟发抖,显然对方有些急了。 “侯爷不必着急,不如我带侯爷入住松岳,一来可以欣赏一下新罗的风光,二来侯爷也可好好修整修整。” 李悦没有作声,只是脸上没有了任何的表情,反倒是旁边的高思继沉声喝道。 “侯爷,既然弓裔首领有此闲情雅致,不如趁着侯爷休养的工夫,让末将直接进攻庆州,相信用不了半个月的时间,大军便可得胜而归了。” 弓裔脸色微寒,对面的大汉显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帐篷内的气氛有些紧张,王建顿时很是尴尬,一时间不知该帮谁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到了弓裔的身旁。 李悦轻轻笑了一下,向弓裔说道。 “高将军是个粗人,心里只想着上阵打仗。而侯爷我算是一个商人,心中总是谋算着如何得利。不如首领先和我谈好这笔买卖,咱们再谈论其他如何?” 眼看着对方如此说到,弓裔不禁暗暗疑惑,士农工商,即便是在新罗,商人也是被鄙视的一群,可是这位侯爷完全没有一点在乎,好像还很享受其中的乐趣。 不过想来也是,如今以物资换百姓,可不正是一笔买卖嘛。 看着帐篷内的摆设,弓裔再次动起了心思,这位侯爷显然是乐于享受,眼前不少东西都是第一次见到。 “侯爷莫怪。我一想到这些百姓即将背井离乡,便不免生出慈悲之心,所以想借着招待侯爷的机会,让百姓们可以多留一天在故土。” “不知侯爷如何打算,如果不是弓裔太穷,养不起这么多的百姓,不然连一人都舍不得让百姓离开啊。” 看出来了,这个家伙的胃口不小,信件里面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到现在竟然开始装糊涂了。 “弓裔首领有什么要求只管直说,做生意嘛、讨价还价很是正常。” 弓裔见状,感觉已经到了合适的时机,把对方逼得太紧的话,反倒不妥了。 “侯爷见谅,我考虑了许久,如今的天气不适宜百姓们迁徙。再者而言,上了年纪的百姓苦了大半辈子,我希望他们到侯爷的府州享享清福,不知侯爷意下如何啊?” 李悦听完死死盯着对方的独眼,也不知弓裔是如何练就,眼中竟然没有半点的惭愧之色。 旁边的王建暗暗着急,首领如此安排倒是把利益最大化了,可是一来这样难免让人不齿,二来惹急了对方,恐怕直接丧命于此了。 “侯爷不必着急,可以慢慢考虑,我来时已经通知府里,近些日子都不会回府的。” 弓裔赤裸裸的威胁,让李悦眉头皱了起来,想不到此人竟然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旁边的高思继已经按捺不住。 “既然首领没有诚意,你二位不妨马上离开,我高思继倒要看看,你们的兵马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说话间,高思继便要上前,看样子打算把对方直接扔出帐外。 “不得无礼。” 李悦一声怒喝,高思继悻悻退到一边,不过始终盯着弓裔,眼中的怒火恍若快要变成实质。 “我对首领的提议没有任何意见,待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时,自然会有商队来与首领交洽。” 弓裔的脸上顿时现出笑容,随即爽快的回道。 “侯爷仁义,弓裔佩服。既然如此咱们便定下契约,同时我也会吩咐手下,为扶余府让出前往庆州的要道。” 弓裔算计的明白,既然对方主动来联系自己,便是抱着花钱买路的打算。 如果李悦不同意自己的要求,便无法顺利通过沙里院和松岳,这次千里行军势必会无功而返。 这笔账相信对方应该早就算的清楚,无非是花费多少而已了。 况且弓裔也不怕他会反悔,以李悦的身份来说,算是代表了唐国的皇室,断然不会做那种自毁名誉的事情。 双方很快订立契约,上面分别印上各自的大印,同时李悦向对方保证,一定会为其向朝廷禀报他的功劳,看二人脸上的笑容,显然双方都很满意。 弓裔小心翼翼的将墨迹吹干,轻手轻脚地放进怀中,同时起身向李悦抱拳。 “侯爷解救百姓事关重大,弓裔先行一步、尽快布置辖内的人马,让侯爷和大军顺利前往庆州,也就不再打扰侯爷了。” 李悦没有起身,像是吩咐手下一样,向对方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 “首领辛苦,一路保重。” 弓裔没有在意,不用对方嘱咐,自己也知道一路保重,只有安全回到松岳,这份契约才算是真正的生效。 “告辞、告辞。” 跟在弓裔的身后,王建向李悦拱手道别,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想不到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心中不禁愧疚不已。 随着二人离开,李悦和高思继纷纷露出不屑的表情,似乎是有些高看了弓裔。 “侯爷,这个亏咱们就这么吃了?” 李悦翻了一个白眼,向外面喊道。 “来人,把新罗向导们叫来。” “让向导们马上混进松岳,在城里散播谣言,就说弓裔打算卖掉部分百姓。我看他如何向百姓们交代。” 第218章 人心隔肚皮 有诱人的利益为前提,双方顺利结盟,扶余府全体好好修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开始集结出发。 百十个探子已经在十里开外,天空中不时能看到海东青的身影。 作为前军、由黑水靺鞨人组成,万一发生什么情况,以对方的勇猛无论是消灭敌人,还是羁绊住对方,都能让后边的同伴及时做出应对。 中军则是李悦带领了几千人马,以及大量的辎重部队,两侧分别还有两千人马进行护卫、防御。 至于队尾,还有一万人马执行保护,万一有人从后面发起进攻,也能做出及时的应对。 整支部队浩浩荡荡、绵延数里,清一色的雪橇辎重,使得行军的速度不受任何影响,统一的服装战甲,更是体现出队伍的与众不同。 无论是从行军的风貌,还是兵士们的穿着,都足以王建心生震撼,更别说沿路上的宵小之徒,甚至不敢轻易窥视,生怕引来杀身之祸。 在营帐中憋了几天,不止探子感觉身体快要生锈,就连海东青都是憋闷不已,不时向下面的探子传达着信息。 沿路的野兽是倒了霉了,山林中被大雪覆盖,冒险到有人烟的地方寻找食物,哪成想会碰到扶余府这群猛虎。 之前的营地附近,各种野兽早都化为了众人的食粮,那些上好的皮毛全部成了侯爷的收藏,如今又有了机会,探子们哪会轻易放过。 仅仅是一个时辰的工夫,王建便已经看到了两只豹子、一只黑熊,还有十几只野兔、狐狸、野鸡等小兽,全部被运到了队伍的中央。 令王建震惊的不止一点,每只中箭的野兽,无一不是眼睛被射瞎而亡。 而且本该处于冬眠的黑熊,一旦被吵醒之后便会变得狂暴,即便是凶猛的老虎,都不敢轻易撩拨它们。 可是这些探子,明显比老虎还要凶猛,一个个净挑着粗壮的大树查看,生怕找不到那些猛兽。 王建带领的人数不多,大概只有几千的样子,已经算是他的精锐部队了。 但是和人家一笔,明显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以往部下送来的皮毛,很少有完整无缺的。 今天的目的地是松岳,也就是弓裔的大本营所在,从明天开始向南行军,一路上可不会这么容易了。 南边的几个城池,越是靠近庆州的,防守越是严密,不知扶余府有什么底气,竟然想直接攻打到庆州。 眼看着时辰,已经到了临时休息的时间,部下们纷纷显露出了疲态,这一路上风雪交加,要不是有扶余府人在旁边,恐怕早就有人喊着扎营了。 “城主,兄弟们已经受不了,再这么继续行军的话,只怕是有人会冻伤了。” 作为王建的心腹之一,裴铉庆上前轻声提醒一句,一路走来扶余府的兵士给众人带来极大的压力,同样是吃兵粮的,可是人家好像是游山玩水,自己一方根本就是在受罪。 回头看了一眼杂乱的部队,不说穿着的乱七八糟,就连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凄苦之色。 很多人把手抄在袖子里,借此来保持手的温度,就连挂在鼻子前面的两串冰溜,都没有舍得将其擦掉,生怕手会受冻。 “嗯,知道了。你随我去见见那位侯爷,顺便请示一下什么时候修整。” 王建带着部下,脱离自己的队伍,等着李悦的中军到来,同时观察着经过的兵士。 每个人信马由缰,完全看不出有一丝的疲态,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加上脸上覆盖着黑纱,让感觉极为神秘和诡异。 李悦也是如此,这一年多的奔波,让他的马术大涨,虽然没有骑兵的技艺精湛,可是至少也能坚持几个时辰了。 “侯爷,这里距离松岳已经走了一半,侯爷要不要简单休息一个时辰,以这样的速度行军,将近黄昏的就能到达那里。” 王建的脸上也是霜雪,看上去苍老了许多,语气中都充满了疲惫。 李悦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放眼两侧几里都是一马平川,似乎是田地被雪覆盖着,倒也不用担心会什么危险。 “既然王城主提议,本候便听从你的安排,大军即刻修整,一个时辰之后继续出发。” 随着命令传了出去,辎重部队开始向四周扩散,仅仅是一盏茶的工夫,一个帐篷便已经伫立起来。 与此同时,农夫们开始生火,似乎是片刻的工夫,帐篷的顶端便已经冒出了黑烟。 骑兵们显然都是爱马之人,纷纷卸下马鞍、给马匹擦拭着鼻孔的霜雪,检查马的四蹄。 王建和心腹看得眼热,沙里院穷的仅仅维持温饱,这些东西就算是想学都学不来,每个人能保证自己不死,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至于那些部下,可没有王建的身份和机会,一个个用马围成了一圈,众人坐在了中间,依靠着马匹遮风、席地而坐。 至于口粮不过是踹在怀中的米团,中间包裹了一些汤汁,稍微有些味道、同时又没动硬罢了。 面对这样的场景,王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羡慕,更别说那些本是穷苦百姓的部下们。 帐篷里面热的不行,有兵士干脆端着饭盒坐到了外面,和交好的同伴相互交换饭盒内的食物。 王建有些后悔,如此对比一下,不定有多少部下心中会泛起涟漪,一旦这样的消息散播出去,根本不用李悦用物质交换,只需发布征兵的命令,就会有不少的百姓参军。 临近黄昏的时候,终于到达了松岳,王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之后的压力应该由弓裔来承担了。 松岳城,后世的开城。 着名的板门店也就在附近,可惜现在不过可能只是一片荒野而已。 不过想到自己即将到那条线上浪一次,李悦的心情也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相比沙里院,松岳明显大了许多,依靠着地利的优势,整座城池都是由山石垒建。 可以说这里是弓裔的大部分家底,自然也会用心经营。 面对李悦的到来,弓裔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城门前不仅伫立着几千的骑兵,更是有上万的百姓迎接着大军。 只是从这些人的状态来看,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没有一点的精神。 “侯爷,终于等到你的大驾了。城里的百姓们听说,不仅自发外出迎接侯爷,更是打算让出自家的宅院,专门给将士们休息的。” 看着弓裔满脸热情的样子,李悦心中的疑惑这才散去一些,难怪城池附近会看到大量的帐篷,显然是给那些百姓们准备的。 至于说百姓们自发迎接,简直是拿李悦当“鬼子”糊弄呢,没看那一张张有些愤怒的面孔,根本就是敢怒不敢言的。 再看弓裔谄媚的笑容,这家伙明显就是“新奸”,也就只有他这样的,才会拍李悦这个侵略者的马屁。 “有劳弓裔首领了。扶余府在外行军,断然没有进入城池的规矩,这一点就是我这个侯爷,也不好轻易更改啊。还是多谢首领了。” 李悦的反应让弓裔没有想到,本以为对方的身份和年纪,会轻易同意自己的邀请,哪成想会没有半点的犹豫。 “侯爷治军严谨,弓裔实在佩服。既然大军不能进城,侯爷和各位将军不妨进城歇息片刻,城中我已经备好了酒菜,专门为了侯爷和诸位将军接风呢。” 二人说话的工夫,高思继突然走上前来。 “侯爷,营寨已经布置妥当,厨子也把熊掌清洗完毕,如今就等着侯爷烹饪了。” 面对高思继突然的打断,弓裔脸上现出不悦的神色,不过对方说出的话语,让他不禁一愣。 一个酷似纨绔子弟的少年,一个爱好行商、喜好烹饪的侯爷,怎么样才能把他诱惑进城呢? 第219章 谣言四起 没等李悦开口推脱,弓裔连忙继续劝道。 “侯爷身体金贵,怎么能连日住在城外。既然侯爷想吃熊掌,城里的酒楼可是烹饪熊掌的高手,不如让人送去酒楼烹饪,弓裔也好借时机聆听侯爷的教诲啊。” 看着对方谄媚的模样,李悦感觉胃里不停地翻腾,为了让自己进城,竟然连这样不要脸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但凡有些心计之人,都不会答应这样的请求,万一被扣做人质,可就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首领不必客气,左右明日咱们就要出发,万一侯爷我沉醉城里的生活,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启程了。不如首领随我入营,一起尝尝那熊掌的味道?” 弓裔见阴谋不能得逞,反倒要入了人家的瓮中,连忙拒绝道。 “侯爷以军务为重,着实让弓裔钦佩,正好趁着今晚,我也再用心布置一番,免得误了侯爷的大事啊。” 两个人都是心怀鬼胎,各自都提防着对方,眼看着谁都不肯上钩,索性放弃了虚伪的寒暄,相互道别离开。 营寨安置在距离松岳十里之外,一座小山的脚下,山上布置了十几个暗哨,用以防备敌人从山上来袭。 经过刚刚的见面,李悦对弓裔又了解了几分,此人为达目的、竟然连城中的百姓都可以舍弃。 百姓们可没有扶余府这么多的物资,恐怕在外面熬上一夜,可以活下来的也不多了。 帐篷中,借着刚刚热闹的场面,之前派去散播谣言的向导,正跪在李悦的面前。 “禀报侯爷,依照你的吩咐,现在城里已经传开了,不少人都知道弓裔打算售卖百姓。相信要不了多久,他的名声就要臭了。” 李悦点了点头,弓裔这个家伙显然没安好心,如果他能诚心诚意的合作,也不用对他使用这样的方法了。 “好,本候记得你的功劳。等到了你们的家乡,带上你们各自的亲人,到时和大军一起回扶余府。” 向导听了,对李悦感激涕零,如果不是在家乡受够了欺压,谁又愿意出卖自己同族。 在扶余府的日子虽说是累了一些,可毕竟被当做人看待啊。 夜半时分,小山上突然有传来狗的叫声,随即吵闹声也传进兵营之内。 李悦猛地惊醒过来,想不到弓裔真的对自己动手了,只是不知今夜来了多少的人马。 侧耳倾听了片刻,远处的喊声小了许多,过了一会有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眼看着李悦的帐篷亮起了火光,外面有人轻声问道。 “侯爷,抓到一个新罗的百姓,你要不要亲自过问一下?” 百姓?居然不是弓裔来袭营? “带进来。这些百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也闯军营?” 李悦满脑子的不可置信,仅仅从外观来看,扶余府的兵马就要比弓裔的精锐许多,这些百姓是闲命长了,竟然主动来招惹了。 眼前是名壮汉,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都已经露出了夹层的稻草,也不知是自己剐蹭的,还是被兵士们撕扯的。 “你们这些渤海的蛮子,有种放开咱们单打独斗,一拥而上的算什么好汉。” 听着对方的谩骂,李悦愣了一下,想不到对方竟然还会说汉话。 “你是唐人?还是新罗人?” 男子三十多的样子,满脸络腮胡子、配合着狰狞的面孔,显得极为勇猛和彪悍。 “老子活着是唐人,死了也是唐人的鬼。新罗人是什么杂种,老子根本不屑冒充。” 嘴里大骂了一通,男子微微一愣,看着面前的少年,露出疑惑的目光。 在他的印象中,渤海国人有自己的语言,至少他还没见过会汉话的靺鞨人。 “你是唐人?还是靺鞨人?” 没等听到回话,腿部迎来一下重击,触不及防之下、男子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大胆,胆敢对侯爷如此无礼。” 李悦摆了摆手,命人将其搀扶起来,大汉显得极为桀骜不驯,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同时自己站了起来。 “说来话长,我是堂堂正正的唐人,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在渤海国做了官而已。难道你也是唐人不成。” 看着李悦和颜悦色的模样,男子脸上顿时浮现惊喜,可是随即又变成一副疑惑的模样。 “我叫张柯,本是幽州人士,当年为了躲避战乱,带着老娘到了这松岳城中。” “听城里人说,弓裔打算把城里的老人都卖给渤海,又有人说是渤海主动提出购买人口。看到你我也想不明白了,唐人怎么会做这么阴损的事情,想要新罗的奴隶,光明正大的抢就是了。” 这个张柯根本就是个憨货,抢夺人口的事情,居然可以这么直白的说出了口。 不过从他的话来看,城里还流传着另一种谣言,这应该是弓裔做出的应对,直接把罪名推给李悦了。 看着眼前的汉子,李悦心中泛起一个念头,或许可以通过他,做出进一步的应对。 对于弓裔有什么样的举动,李悦完全都不在乎,只是决定了以后该如何对待他罢了。 “张柯,你信得过我吗?” 李悦的话让对方愣了,二人初次见面,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完全没达到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 想不到张柯看着李悦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娘说了,但凡大奸大恶之人,说话的时候都会目光深邃。我看你的眼神纯净无暇,应该是可以相信之人。” 李悦在心中暗暗笑了一下,想来这个张柯应该是孝顺之人,即便是交谈之中都把母亲挂在嘴边。 “你的母亲应该是位善人,不然也教不出你这种嫉恶如仇的好汉了。” 一句话夸赞了母子二人,顿时让张柯很是开心。 “今日偷营来杀你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是唐人掌管着这支军队,看来是又中了什么奸人的诡计啊。” “你希望我做什么只管直说,我张柯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今日你留我一条性命,他日我必会加倍偿还。” 眼前的人憨厚直爽,让李悦很是欣赏,对于城里发生的一切,他更是比较关心。 吩咐人拿来现成的盒饭,放在火炉上开始烫烤,没一会的工夫,帐篷里便开始香气四溢。 随着饭盒端在手中,张柯开始大快朵颐,几口的工夫,半盒饭便消失不见了,突然之间他停了下来,嘴里嚼饭的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 “侯爷,这个盒子就送给我,让我带回去给老娘也尝尝。唉,都怪我是馋嘴的,这么好的饭菜,现在就剩下一半了。” 话音落下,张柯狠狠抡了自己一个耳光,整个人懊恼、惭愧无比。 李悦见状,连忙吩咐让人又拿出几块军粮,同时让对方放心,这些都可以带走,张柯惊讶不已,这才又慢慢的吃了起来。 经过二人的交谈,李悦终于知道他们是如何出城的了。 如今的护城河都已经结冰,冰天雪地的根本没人用心值守,趁着哨兵不注意的时候,张柯从城里结冰的水道上便钻了出来。 “我想让你帮一个忙,只要让我的手下在你家里住上几天,眼前这样的饭菜,就是天天请你吃都可以。” 第220章 马贼 张柯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起来,听对方的意思、最多不超过十个人进城,人太多的话很容易被哨兵发现。 身为唐人,张柯对松岳城、对弓裔没有太多的好感,当然是要帮着同为唐人的李悦。 更何况有美食孝敬老娘,在家里藏几个人又有什么难的。 趁着夜色,张柯带着几个兵士偷偷溜进城里,侯爷果然是个讲信誉的人,不止自己背了一个大大包裹,就连每个兵士身上也是如此,有了这些食物,至少半个月都不用发愁了。 张柯的到来,让李悦也知道了城里百姓对他的态度,更是明白了弓裔的心思,以后多多对他提防一些才是。 松岳通往庆州的官路,大半都要从山脚下通过,甚至有几处还要在山谷中穿行,这样给行军带来极大的危险。 弓裔和王建各自带领两万人马在前面引路,双方相隔一两里的距离,高思继还是吩咐探子们严加探路,每隔一炷香的工夫,便有海东青落下,报告着前方情况。 即便是没有探子的情报,李悦也发现了一些异常,山头上不时能看到鬼鬼祟祟的身影,也不知对方是些什么人,面对几万的大军,又能讨到什么便宜。 这些人像是小贼一样,看着着实让人心烦,为了起到震慑目的,李悦派出兵士、带上了猎狗,到山顶上进行“打猎”。 也不知是这些人太过愚笨,还是低估了扶余府的实力,山顶上不时响起凄厉的惨嚎,即便是相隔几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王建微微有些疑惑,新罗确实是穷,落草为寇的百姓不计其数,就算是没有了粮食,也不该打这支队伍的主意啊。 整整一个白天过去,大军行进了一百多里,以目前的速度,明天即将面对新罗的第一个城池,汉阳。 汉阳处于朝鲜半岛的心脏地带,不仅邻近汉江、距离西海岸不过六十余里,其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同时也是后世汉城的前身。 如今的汉阳,作为防御松岳的第一道防线,因为抽调兵马进攻渤海,城中只有不足两万的兵力。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战事,汉阳城中戒备森严,就连平日里往来的商队都会加倍盘查,生怕有人混进城里制造混乱。 这些消息都是弓裔向李悦告知的,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有了白天的经历,高思继对于选择扎营的地点格外小心,为了预防有马贼偷营,全部的物资都放在了营地的中央。 几万人的营寨,占据方圆几里的范围,完全不用担心对方会把炮竹和汽油点燃。 为了防备马贼,所有的猎狗全都布置在外围,只要有一点动静,守夜的兵士们就会做出应对,会让他们牢记今晚发生的一切。 和扶余府通红的帐篷相比,弓裔的营地内漆黑一片,木炭散出的微热,仅仅不会让人冻死罢了,想要暖和是不可能的。 午夜降临,天气干冷的让人连小解都不想出去,雪白的营地外,几个人影在地面上蠕动着,生怕弄出大一点的动静,被猎狗们给发现了。 白天折损了十几个人,令这些马贼大为光火,看他们的衣着便能知道,这些人显然都是外人,从他们叫喊的言语中可以判断,对方根本就是渤海国人。 听老一辈的说过,即便是唐国当年都没有在冬天打仗的习惯,渤海人有什么底气,竟然敢在这个季节进攻。 和其他人不同,渤海人穿着的根本看不出面料,只知道他们明显更加的抗寒,如果能够弄到一套这样的衣服,以后的冬天都不用愁了。 还有他们的伙食,新罗的军队是见过了,刚刚闻到香气的时候,口水就一直都没停过。 距离营地还有几十步的时候,突然间剧烈的狗叫声响了起来。 马贼首领懊恼地趴在雪里,显然是忘记了今晚的风向,希望等下风会小一些,不会再把体味吹向营寨那里。 可惜事与愿违,风是停了,可是哨兵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位置,借着雪光的反射,可以看到有人正在向这里张望。 马贼在雪地里不敢有太大的动作,那些猎狗体型巨大,速度倒是不慢,尤其是在雪地中,根本别想跑赢它们,如今只希望能骗过对方。 几个哨兵凑到了一起,甚至可以听到安抚猎狗的声音,让马贼们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 忽然间几个人围成了一圈,同时中间放出了光亮,似乎是借助什么东西在取暖一样。 没等马贼弄清对方的举动,眼看着一团不大的火星在天空中飞舞,同时快速的向自己这边接近着。 距离几丈之外,那东西掉进了雪堆,随着发出嗤嗤的声响,还能看到微弱的荧光。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马贼们感觉耳朵嗡鸣不断,所有人全都吓傻了。 狗叫声越来越近,透过飞舞的雪花,迎面几个哨兵和近十条狗已经是扑了过来。 爆炸声传遍几里之内,让弓裔和王建吓得一个激灵,两个人相继跑到各自的帐外,一起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首领,看样子好像是扶余候的营地?” 弓裔点了点头,虽说相隔很远,可还是依稀可以听到那里的喊声。 王建走到对方跟前,极为羡慕地说道。 “这位扶余候真是好本事,招揽了这么多凶悍的部下不说,看他们的军备都让人眼馋。白天那些马贼简直就是送死一样,不知道刚才的声响、会不会也是他们搞的鬼啊。” 弓裔默不作声,只是怔怔地看着远处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久之后才说了一句。 “相信要不了多久,咱们也会有的。” 双方的盟约王建当然知道,正是因为扶余府同意物资换取人口,才会出现双方共同攻打庆州的局面。 作为新罗的长安城,庆州不知道蕴藏着多少财富,相信用那里的金银财宝,向扶余府购买军备,应该是足够的。 二人倾听了片刻,便再也没了动静,派人过去询问的话,三更半夜又容易引起误会,干脆双双回到帐篷,只等着天亮再过去问候。 李悦的营帐内,地上跪着几个捆绑着手脚的马贼,兵士们在猎狗的帮助下,没让一人逃脱,在他们的面前,还放置着几个人头大小的坛子,一阵阵刺激的味道从里面不时传出。 “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看着坛子里的煤油,李悦一阵阵后怕,如果真的被他们点燃了营地,后果将不可设想。 有向导把李悦的话转述过去,可是对方露出桀骜不驯的表情,同时不屑地回道。 “没人能指挥我们。我们新罗人穷是穷了一些,不过可不是没有骨气的人。” “大家伙只是想和你交换一些东西,哪成想居然被你们给捉了。” 李悦笑了,看不出来,这些人还穷得理直气壮,被人抓了现行,都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反倒像是一群侠盗一样。 第221章 雷公 “看你们也不是一般的百姓,应该都是军伍出身?如果把你们送回军中,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呢?说给他们听。” 李悦对向导吩咐了一声,同时仔细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果不其然,大多数人很能保持冷静,可是其中一两个明显有些发慌,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看来和高思继之前的分析是正确的,弓裔这个家伙真的是没安好心。 “等明天一早,我就带着你们的人头去问问弓裔,难道说他就是这样对待盟友的吗?” 听到李悦的话,几个人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一个个把头磕得邦邦直响,纷纷卖惨道。 “将军饶命啊,我们都是附近的百姓,冬天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吃的,打算用这些煤油和你们换一些东西,千万不要砍我们的头啊。” 这样的话只能是骗骗小孩罢了,李悦装作有些相信的样子,好奇地向对方问道。 “既然是打算交换物品,为什么非要选在半夜,我们刚刚安营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来?” 几个人中明显是有个头领,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 “不瞒将军,我们都是弓裔首领的部下。” “新罗这些年太穷了,全国各地都在打仗。为了可以填饱肚子,不得已加入了弓裔的队伍。” “谁知道还是吃不饱不说,如今到了这个季节还要行军打仗。兄弟们商量一下,索性从军营里偷了些煤油,想趁着天黑不会被弓裔发现,到你这换一些吃的。” 李悦和高思继对视了一下,暂时权当是真的,还指望着他们带话回去呢。 “看得出来,你们也不像是歹人,不然刚才的天雷可就直接劈到身上了。” “好了,侯爷我再怎么说也是雷公下凡,今天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从今往后你们好自为之,不然再被我发现,可就不是今天这个态度了。” 听了向导的话,几个人将信将疑,弓裔每天自称是转世佛祖,却没有显露过任何的神通。 而这位自称是雷公的侯爷,在一炷香之前可真是展示了神迹,从没见过冬天会打雷的,到现在众人没忘记那震耳欲聋的响声,以及那团耀眼的电光。 “侯爷,你、你真是雷公?” 看着面前震惊的众人,李悦淡然地扫了一眼众人,随即异常轻松地向众人说道。 “如果你们不信的话,我可以现在就给你们演示一遍。不过我的雷鸣只能保护我的部下,至于你们能否活命,就看天意如何了。” 话语被转述过去,几个人连忙叩头认错,这些人哪有一个没做过亏心事的,谁敢肯定自己不会被雷劈死啊。 众人的表现让李悦很是满意,随着一堆告诫对方积德行善,人在做天在看等一系列话语,这才把战战兢兢的众人给放出了营地。 不用跟踪都可以想到,几个人绕了一个圈子,进入了弓裔的营地,把看到、听到的一切向对方一一禀报,令得弓裔眉头皱了起来,独眼中甚至放射出了寒光。 有自己这个转世佛祖,可以让一部分愚民自愿上当,可是如今又出了一个雷公,岂不是打算要和自己唱对台戏嘛。 “你们下去。我倒是要见识见识,到底是雷公的法力强横,还是我这个佛祖神通广大。”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弓裔对李悦已经是恨之入骨。 当初订立的盟约,本以为是一件占便宜的事情,想不到刚刚回城,便被对方给卖了出去。 你李悦阴险狡诈,我弓裔也不是好欺负的人,既然你说打算售卖百姓,干脆我直接说你是买家,看看这些愚蠢的百姓,到底是相信谁的话。 尽管心中不太相信,第二天一早,弓裔还是亲自向李悦求证,只有自己骗人的份,还没见过比自己更会骗人的人呢。 “侯爷,昨晚那声巨响,着实是让我担心不已啊,看侯爷安然无恙,弓裔也就放心了。” 如果不是已经了解对方,弓裔紧张的表情着实会让人相信。 李悦微微笑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有劳首领担心了,你我皆是天选之人,这世上哪有可以伤到我二人的事物,放心、放心了。” 看对方淡然的样子,那声巨响显然是由他引起,不过要说是雷鸣,弓裔说什么都不信,从他的言语判断,显然也是打算装神弄鬼了。 “侯爷说的没错。可惜我昨晚一时懈怠,收起了浑身的法力,不然定能看到昨晚到底是何方鬼怪。” 弓裔一副神棍的模样,李悦看着就忍不住鄙视,不禁直接开口说道。 “不瞒首领,想必日后你也会知道。昨晚有小贼打算偷营,我不过是略微施法,把他们给擒获罢了。” 对方不愧是个高手,听到李悦的话脸色一变,上下仔细打量着,表现出非常关心的模样。 “侯爷真乃神人,竟然拥有这样的神通,想必你我二人联合施展法术,攻克汉阳不过是瞬息之间啊。” 心怀鬼胎的两人相视哈哈大笑,仿佛已经预见了那样的场面一样。 对于二人的对话,王建不禁皱起了眉头,昨晚巨响之后心中便始终担心,半夜首领帐篷中的吵闹,他也隐约听到。 看来首领打算对盟友下手,自己身为唐人却是有些犯难了。 出于情义、他不希望弓裔有任何的闪失;可是出于同族,他更不想看到李悦兵败。 不过看弓裔的布置,显然也是对这次战事很是重视,在大军出兵之前,已经有一支万人的队伍被他提前派了出去,目的就是为了提前扫清路上的障碍。 李悦则是让他更加的好奇,或许他真的是雷公降世,以弓裔对部下的方式来看,断然没有人敢跟他撒谎的可能。 双方像是没发生任何事一样,众人用过早饭继续启程。 听弓裔说,只要穿过一个十几里长的山谷,距离汉阳也就不远。 他的计划是在山谷的另一侧修整一晚,等到明天一早大军马上向汉阳发起攻击。 随着大军向南挺进,两侧的小山连绵不绝,要不是探子不时回报,高思继也不敢快速行军,附近一带实在是太适合进行伏击了。 也多亏了是这个季节,如今的汉江全部结冻,为行军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不然别说是达到上游的汉阳,想要横渡湍急的汉江,都不可能实现。 第222章 埋伏 弓裔和王建在前面引路,李悦的队伍在后面跟随,弓裔随时听取后面的报告,从而得知双方的距离。 进入山谷地带,弓裔询问的次数明显增多了,就连身旁的王建都已经感觉奇怪。 此时李悦的队伍似乎慢了下来,双方从之前的两三里距离,拉大到现在的五里左右。 “王城主,劳烦你过去催促一下李候,让他们尽快通过山谷,过了这里之后也好安营扎寨啊。” 王建领命出发,路上依旧很是疑惑,二人的举动明显都很不正常。 当看到李悦的部队,王建的疑惑更加加深了,对方此时竟然停了下来,前军的兵将大部分已经下马,不知道扶余府要做什么打算。 扶余府的人马见头不见尾,一部分人在两侧不断地游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军情,来到李悦的中军,眼前的景象让王建看不明白了。 空地上,一个个帐篷已经是搭建了起来,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在这里休息。 “看样子侯爷是累了。过了前面的山谷,用不上一个时辰的工夫,便有合适扎营的地方,要不侯爷再辛苦一下?” 李悦做出邀请的手势,王建也不好拒绝,坐在李悦的下首,等待着他的回复。 “王城主应该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新罗百姓实在是大胆,居然想要偷偷闯入我的营寨。” 王建不明白,李悦为什么会说起这些,不过对于昨晚的巨响,他也很是好奇。 “侯爷有所不知,新罗连年征战,让百姓们的日子困苦不堪,为了弄到一口吃的,就算是丢掉性命的也大有人在。” “昨晚那声巨响,想来是侯爷施展的手段,相信这下可以警告那些宵小之徒了。” 李悦故作神秘的摆了摆手,口中随意的说道。 “说的是啊,百姓们的日子苦,侯爷我才没有痛下杀手。” 从对方的话里,王建没有问到有用的东西,只是知道昨天的响声确实和李悦有关。 “侯爷打算什么时候启程,我也好回复我家首领,咱们早一刻通过山谷,大军也好早一刻修整啊。” 此时的火炉已经点燃,李悦索性脱掉了鞋子,放在火炉前取暖了。 “不急、不急,此处景色怡人,你我二人不如畅饮一番,再赶路不迟啊。” 不止是王建,就连他的四名心腹也是一头雾水,知道李悦年轻毛躁,没想到如此肆意妄为,现在是在行军打战、可不是游山玩水啊。 眼看着有人端上了酒菜,几个即便是着急生气,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坐在下首、和李悦闲谈。 “不知王城主祖籍哪里,说不准我们还是同乡呢。” 王建讪讪地笑了一下,略显无奈地说道。 “侯爷说笑了,我祖上本是乡下的农户,听说为了躲避唐国的战乱,不得已才到新罗来谋生,哪里比得上侯爷出身显贵。” 李悦向对方遥敬了一杯,继续说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坐上了这个位置,王城主又何必自谦,终究会有一飞冲天的机会的。” 听李悦的话,王建明显感觉有拉拢自己的意味,不过弓裔对自己有恩,一时又不好拒绝对方,连忙回道。 “我王建能有今天,多亏了首领的提携,断然不敢做那背信弃义之人,不然恐怕是地下的祖宗都要跳出,骂我这个不孝子孙了。” 李悦笑了笑,要是三言两语就能拉拢对方,这样的人反倒是要小心对待了。 “王城主说的是,我李悦对你说的那种小人也是痛恨不已。从弓裔首领的举止言谈来看,应该不会做出那种行径之人,你我大军攻克庆州指日可待啊。” 面对如此评价弓裔,王建干笑了几下,连声说着不会不会,心中却是微微有些忐忑,李悦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 几个人闲聊之际,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此时帐外有人禀报,说是王建的部下前来求见。 李悦心中暗喜,看来对方已经熬不住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动手。 果然如李悦所料,弓裔派人向他询问,大军何时启程。 冰天雪地的在空地上等着,已经让弓裔彻底失去了耐心。 “王城主可以马上向弓裔复命,就说扶余府大军马上启程。不过我奉劝一句,最好让你的大军在前面引路,万一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也容易应对。” 李悦今天的话莫名其妙,明显是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王建心中疑惑,却也是点头听从。 此时的弓裔满脸铁青,王建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工夫,也不知和那李悦在密谋着什么。 不过此时已经不重要了,等他回来之后便会发起攻击,只要大军进入山谷,他们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闻着浓重的酒气,弓裔的脸色始终阴沉,对王建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 此时王建也觉察出了不对,弓裔率领的大军悉数全部调头,俨然一副准备冲锋的样子。 “王城主,命你部原地等待,听我命令行事。” 王建心头一惊,看来弓裔是打算翻脸了,不过李悦显然也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弓裔明显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出于对弓裔的尊重和感激,王建没有出声劝阻,只是尽到自己做下属的本分。 借着对方的命令,王建带领一众部下向南,面对着北方、坠在弓裔队伍的身后。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听探子回报、李悦的大军依旧没有行军的打算,随即弓裔的命令传了出去,没过一会、山谷里的树林中、山坡上,数以万计的人马显露出身影。 面对眼前的景象,高思继没有一点慌张,早有探子回报,山谷中埋伏了大量的人马。 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就暴露在海东青的眼中。 弓裔想不通,对方是如何看破计谋的,哪怕大军深入山谷一里路,伏击也容易一些。 可惜再等下去的话,自己这点人马都要冻死大半,根本不用人家攻击了。 现在这种局面也算满意了,谷口狭窄、扶余府的骑兵根本发挥不了作用,仅凭着十几骑当做箭头冲锋,完全穿透不了谷内密集的阵型。 站在山坡上远眺,弓裔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狭窄的范围内,骑兵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命令前军冲锋,只要大军冲到对方的中军,咱们就等着收缴物资。” 弓裔信心十足,尤其是看到对面的骑兵没有任何的动作,独眼中开始闪烁出兴奋的光芒。 忽然间,扶余府的前军向两侧散开,露出队伍中一排奇怪的木头,转瞬间一个个黑点飞上了半空。 “不过是些小型的投石机而已,难不成你还把山谷当做城池来攻击了。” 心中鄙视的念头还没散去,只见那些黑点落入了人群之中,随即剧烈的爆炸和火光映入独眼之中。 “这、这……难道他真的雷公?” 第223章 一边倒的屠杀 随便扫上一眼,对面至少有上万的人马,这还不包括挤在后面、暂时还没冲上来的弓裔主力。 多亏有海东器的提前发现,不然以高思继以往的经验,最多是让大部队分批前进。 如此一来倒是避免了全军覆没,可是也给了对方各个击破的机会。 还好扶余府有远程攻击武器,否则高思继只能硬着头皮,组织死士冲锋了。 阵地前,投石机、小型巨弩加在一起足有几十架,而这些只是一部分而已。 同时辎重中还备有更换的部件,精通制造的木匠随队前行,根本不用担心数量不足。 刚刚不过是点燃了十几个炮竹,落在对面的人群之中,已经是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新罗面对这种火器,除了对爆炸的恐惧,还有死伤之人带来的冲击。 直接被炸死还好,那些被炸伤的人,处在恐惧和疼痛之中,大声嚎叫的声音,着实影响着士气。 弓裔早就吩咐过,不惜一切代价都将扶余府歼灭,无论是对方的马匹、还是他们的军备,都让弓裔眼热。 了解弓裔的人都知道,这位首领对待部下从不吝啬,不过如果完不成他的命令,将要面对的非人的惩罚。 为了震慑部下,弓裔想出很多刑罚,或许是因为自身的缺陷,弓裔尤为喜欢使用其中的一种,那就是用烧红的铁针灼烧眼睛。 埋伏在这里等候的将领,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听到部下们的哀嚎,更是气不顺了,吩咐砍死那些伤兵,同时鼓舞着士气。 距离李悦的前军不过是几百步的距离,只要冲入阵中,那些东西也就不足为惧了。 听着对面的呼喊声,高思继明白,小小的震慑根本没有让对方害怕,反而是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虽说仅仅占据了天时,可对上这些连战马都没有的敌人,高思继甚至都不好意思出手了。 “全部投石机装填炮竹。巨弩继续待命。” 随着一声令下,数十个炮竹已经被放置完毕,听到点火的号令,炮竹的引线发出微微的火光,敲击的声音不断想起,投石机再次挥动了长臂。 借着呼啸的北风,炮竹明显比以往飞行的更远,甚至有些炮竹在空中便已经爆炸,震得附近树木上的雪花簌簌的落地。 相比刚才的威慑,这次爆炸造成的伤亡更大,至少有近百个人被炸得血肉模糊。 战场上出现了片刻的停滞,这样的场景实在是令人胆寒,就连向前督战的弓裔,也感觉毛骨悚然。 原来人体那么脆弱,一个火光就能把腿给炸断,雪地上满是散落的鲜血,有人抱着自己的断腿满地打滚,有人则是捡拾着地上的肠子,竭力地向肚子里面塞……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弓裔知道没有了退路,面对这样的局面,只能是靠着人命来填,就看是他们的火器厉害,还是自己的部下多。 有人想了起来,昨晚便听到了巨响,听同伴们说,那位扶余府的侯爷是雷公下凡。 眼前的景象可不就是雷公发怒嘛,之前没有招惹人家的时候,可从没见到这么多的雷鸣,如今众人对雷公动武,人家还不大发雷霆。 “雷公饶命、雷公饶命啊……” 有人带头求饶,顿时有人做出相同的举动,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工夫,至少有上千人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恕罪。 弓裔断然没有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已经被那个探子传了出去,左右扫视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 想要泄愤也只能等到战事结束,如今还需稳定军心,尽早突破敌阵才是。 “传我的命令,我已经用全身的法力做法,但凡信奉我弓裔之人,担保雷电不会再伤害他们,命人全速冲锋,只要能生擒李悦,我便赏他一个菩萨的果位。” 弓裔自诩佛祖的形象,早已经是深入人心,听到首领如此说到,就连身边的侍卫们都跃跃欲试。 菩萨,那可是佛祖座下的弟子,即便是没有佛祖神通广大,但是也不是凡人能比的。 况且弓裔亲自开口,会保佑上阵的将士,那就根本不用担心会受伤的问题。 剧烈的爆炸声传出老远,让远处的王建大惊,连滚带爬的来到山顶,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 弓裔终究还是动手了,王建不禁感觉左右为难,一方面是对于自己有恩的首领,另一方面则是打算救助新罗百姓的同族,似乎帮谁都有充分的理由。 看着王建眉头紧锁,四个部下哪不明白他的心思,不禁开口劝道。 “城主,首领把咱们安排在后边,就是担心城主会临阵倒戈。不信你看那里。” 顺着部下的指引望去,王建看到一排排的鹿角,已然把整条大路给封的严严实实,大路两侧的山坡上,面对着自己的一侧,还布置了大量的弓手。 如此这样的布置,不是防备着自己,还能有什么样的解释。 王建呆若木鸡,浑然想不明白,弓裔为什么会如此对待自己。 “城主,你记不得咱们临走之前,李候对你说过的话?” “李候曾经说过,让咱们最好在前面引路,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也比较容易应对。” 李悦的话仿佛就在耳边,让王建顿时惊醒过来,如今看来、李悦似乎已经知道了弓裔的打算,并且还有应对的措施。 远处具体的战况看不到,不过零星的火光,以及巨大的声响,王建还是亲眼目睹,这位侯爷不会真是个雷公,所以才会未卜先知。 既然弓裔对自己已经采取防备,王建伤心至极、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带着大军向南前行,借此来表达自己的心意,同时也让弓裔更加的放心。 有了弓裔的命令和护佑,前方的将士们更加卖力的冲锋,即便是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只有没有受伤,便会爬起来继续奔跑。 如今生死都不被放在眼里,至于那些被炸死的同伴,一定是没有诚心对待首领。 对面的将士虽然勇猛,可是在高思继看来,不过是一些送死之人,要不是为了节省炮竹,眼前的场面早就不是如此了。 即便是这样,方圆十几丈的范围内,已经满是残肢断臂,鲜血染红了白雪,甚至已经露出了黑色的土地。 松岳兵马舍生忘死,双方的距离越发的接近,此刻巨弩开始咆哮,虽然没有炮竹攻击的响动,可是杀伤力和残忍度明显提升了几档。 十几丈宽的谷口,巨弩已经把缺口完全堵住,一支支孩童手臂粗细的弩箭,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封锁线,但凡被它碰到非死即伤。 密集的人群给弩箭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往往一次激发,很可能就有两人被串成一串。 地上满是两两哀嚎的伤者,不过却没有人伸出援手,甚至投以鄙夷的目光,只有对首领心存不敬者,才没有受到他的庇佑。 仅仅是一盏茶的工夫,地上的尸体已经是不计其数,不过松岳兵马被挡在两百步开外,想要靠近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带价。 反观扶余府方面,还有几万的兵士没有动手,只要对方接近百步之内,借着北风的强劲弓箭,也将要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前方的战事焦灼,弓裔不免有些心急,打了这么多次仗,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传我的命令,让所有人冲锋。就算他李悦是雷公,也要让他叩拜在佛祖的脚下。” 在弓裔看来,己方的人数比对方多了两三成,即便是李悦拥有自己了解的火器,可是凭借着人数的优势,早晚也能让他耗尽。 新罗的百姓死就死了,只要能获得对方的军备,就是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通过海东青传来的消息,弓裔的主力也开始行动起来,高思继不敢大意,此时对面的人马像是疯了一样,只有再次增强火力,才能让他们彻底的恐惧。 一个个坛子装入到投石机里,随着一声令下,坛子在人群中开花,不少人被砸的头破血流,混合着汽油的血水,染红了身上的衣服,更是沾染到同伴的身上。 第226章 杀鸡用牛刀 在高思继计划着如何攻城的时候,三个部族的带兵首领,竟然联袂来到对方的面前。 汉阳城的附近一马平川,非常适合骑兵冲锋陷阵,之前被弓裔埋伏的时候,几个人知道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如今见到附近的地形,顿时再也按捺不住了。 看着几名胡人汉子谄媚且腼腆的笑容,高思继打心底里的喜欢,这些野蛮的汉子好战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这种骑术精湛、并且听从号令的勇士。 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汉阳周边的环境,这座城池处于盆地之中,四周都是百丈以上的小山和丘陵,也只有城池附近适合骑兵。 从扶余府出发到现在,兵士们还没有真正意义的动过手,再锋利的武器,也该不时地磨练一下,进而保持最好的状态。 “出战可以,不过附近施展不开这么多的人马不说,更是要防备着敌人从城里主动进攻。你们三个可得商量好了,千万不能误了大事。” 三人憨厚的笑笑,随即有人主动解释。 “将军放心,我三兄弟之前已经用抓阄的方式决定,头阵有我们安居骨部出战。他们两个负责侯爷的安危和攻城,断然不敢出现任何闪失的。” 高思继板着面孔,郑重其事地对三人说道。 “战场上可不是儿戏,尔等既然主动请战,那么前来援助的敌人就由你们全权负责,至于如何协调、配合千万要商量妥当,切不可因为一时意气之争,影响了整个战事。” 三人的异口同声道。 “将军只管放心,如果因为我等影响了战事,我三人愿意提头来见。” 三人的态度让高思继很是满意,恩威并重之下,想必三人也会更加的小心,断然不会出现轻敌的状况。 况且以新罗人的实力来看,对方大多都是步兵,以扶余府的骑兵,对上远道驰援的敌人,不出意外的话,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局面。 “好,出去。汉阳一战之后,我会向侯爷讨赏,给最勇猛的一部一面军旗。” 听到高思继的话,几个人更加的激动和兴奋,恨不得立刻上阵杀敌。 扶余府的军旗是一只下山虎的形象,如果说部族可以拥有自己的旗帜,不仅是一项荣誉、更代表了一份实力。 汉阳城内鸡飞狗跳,一些大户人家已经准备离开,至于那些贫苦的百姓,只能是听天由命,这样天气出城逃命,闹不好没被外来的敌人杀死,也会被沿路的马贼抢劫,最大的可能就是会被冻死在路上。 派出去求援的人走了有一炷香的工夫,可是守城的将领却感觉过了一天一样,外面的队伍装备精良、纪律严明,听着那些大呼小叫的声音,全部都是新罗人喊来的。 对方也不知在等着什么,如今那么多工程器具已经布置完毕,数以万计的骑兵蓄势待发,可到现在都没有要攻打的意思。 高思继明白,只有拿着武器、做出进攻的姿态,才是让一个人最害怕的时候,一旦双方真正交起手来,或是懦夫变成了勇士,或是被一击毙命。 对扶余府来说,救援的人马不过是只瘟鸡而已,可惜只能用牛刀来宰杀了。 距离汉阳最近的邵城县,便是后世的仁川,二者相距不过百里。 临近黄昏的时候,焦急等待的安居骨部,终于引来了自己的敌人,一支大概两千人左右的队伍。 队伍为首之人骑在马上,从那匹马满是霜雪的鼻孔和嘴边,不停地喷薄出白色的气浪,显然这一道都没有歇着。 端坐在马上的将士,一脸呆滞的模样,浑然没有想到来犯之敌会有这么多人。 回想当初求援士兵说的话,自己明显是被他给骗了。 什么北边来一大队的骑兵,眼前明明就是一大队的阎王,这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别说是缴获一两匹战马,不被马蹄踩死就算命大了。 后面的一大群兵卒也是同样如此,个个像是见了猫的耗子,眼下只想着怎么能顺着墙根溜走呢。 看到来人,安居骨的骑将满是懊恼之色,身边两人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恭喜贺喜啊,安居骨建功立业的日子就在今天,兄弟你还在等什么,这种实力雄厚的大军,千万不要让他们坏了侯爷的事啊。” 骑将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现在看来抓到第一名也不是什么好事,来的最快的、恐怕也是最弱的了。 面对着两千气喘吁吁的步兵,就算是派出一千的骑兵、而且还在不用出手的情况,恐怕就能把他们全歼了。 从他们的打扮来看,恐怕扶余府的战马,都要比他们的伙食要好。 “安居骨诸将听令,派一千骑兵迎敌,谁要是胆敢放走一个敌人,别怪我军法处置。” 众人听令齐吼一声,关于战旗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在扶余府里个个都是兄弟,到了战场之上,可就是为了部族而战了,谁都不想自己部族被人看扁。 吼声吓得城内的人顿时紧张了起来,这一整天下来,肉体没有遭受一点伤害,可是心灵上的创伤,恐怕是难以计数了。 两里之外的援军,如今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随着吼声响起,马上的将领差点跌落下去。 “杀啊……” 完全不用动用城西的力量,城东一侧的安居骨骑兵,瞬间有千骑走出了队列。 众人轻轻一磕马腹,憋闷了多少天的战马,马上开始加速。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工夫,大地发出隆隆的响声,地面上的雪花开始在半空中翻腾,骑兵们像是从雪中钻出的杀神,惊得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对面的援军完全失去了战意,瞬间扔到手中的武器,向着四面八方逃命,而为首的那名将领,刚刚要拨转马头,那马竟然吓得四蹄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别说是直面骑兵的援军,就是在后面观战的王建,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是顿生感慨。 面对着这样一支虎狼之师,实在是难以升起对抗的决心,别说是弓裔想要打他们的主意,就是此时的王建,心中也是一阵阵的眼热,不知自己何时可以拥有这样一支骑兵。 安居骨一千骑兵,甚至不屑于放箭,如同猛虎进入了鸡群,脑子快的已经是向着附近的山上逃窜,至于脑子慢、脚步也慢的,干脆抱着头、撅着腚跪在了地上,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了。 将领倒是十分硬气,根本没有离开原地一步,只是躺在地上、玩命地拽着被马压住的腿,可惜还没挣扎几下,便被一名骑兵俯身砍掉了脑袋。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除了各别跑得快的,骑兵们懒得去追了,两千援兵、站着的不足百人。 不过看他们逃跑的方向,幸运的话会挺过一晚,更多的人恐怕会被冻死在野外了。 尽管大胜而归,安居骨骑兵像是打了败战,和那些俘虏们一样,每名骑兵都没精打采,根本就是没尽兴的模样。 面对这样的场面,其他两个部族也不再嘲笑对方,如今安居骨骑将的脸色,简直比严冬还要寒冷。 现在二人只是盼着,等再有援军出现的时候,千万别是这样的货色才好啊。 第227章 守株待兔 扶余府兵马的勇猛和凶悍,被汉阳守将全部看在眼里,至少在他的军伍生涯里,没有见过这样彪悍的人马。 汉阳的狼烟早已经点燃,冲天的烟柱始终就没消失过,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到来的援军会更多。 只是两千人马,连个大点的水花都没溅起来,便消失在扶余府的兵海之中了,看对方的表现,至少一次性出动上万的兵马,或许才能有一战之力。 城外的战事很快在城里传开,渤海仅仅出动了一千人,便把两千援军打的落花流水。 战事终于爆发,让一些人终于意识到了危机,完全不顾天色、看样子连夜也要离开这里。 有第一个人带头,城里逃亡的人也越来越多,尤其是看到出城的人根本没有遇到刁难,更多的人也加入到出逃的行列。 甚至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快速的扒下尸体上的衣物,将其据为己有。 随着底限被别人突破,更多的人加入到抢夺衣物的行列,以至于城里观望的人群,也纷纷跑到城外,只是为了获得一件衣物、或者是一双鞋子。 没过一盏茶的工夫,雪地里满是赤裸裸的尸体,如同他们出生时一样,全身光溜溜的。 发生的一切全都被李悦看在眼中,对于新罗人的了解又增添了几分,同时也影响着他对新罗人的态度。 眼看着城外再也没有人出现,高思继吩咐打扫战场,那么多的尸体摆在那里,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新罗人不管同族,可是扶余府却不能不理。 被俘的新罗人,看着这支精锐,发现他们的不同之处。 一来对方没有虐待俘虏,比之前同族的对手要温和多了,二来看他们对待尸体的态度,同族根本没法与之比拟。 至于伙食,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对于这些俘虏,扶余府倒不至于虐待,却不可能捧为上宾,不过是把一块块的军粮倒在大锅里面,再添上一些水来炖煮成糊状的食物。 仅仅是这样,已经让俘虏们视为佳肴,每个人把碗里舔的比狗都要干净。 李悦对新罗有着长远的打算,只有这样潜移默化的影响,才能会以后容易治理,尤其是以王建为桥梁,相信假以时日,半岛上应该不会出现大的叛乱。 王建也是心知肚明,带着几名心腹、亲身游走于俘虏之中,对着俘虏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更是把李悦和扶余府的事迹在俘虏间传播着。 再怎么说也是俘虏,李悦还不至于仁慈到让他们享受的程度,就连狗都需要喂养一些时日,才能获得它们的信任,更何况是新罗人呢。 俘虏们被通通赶走,为了可以活命,一大群人敲开了紧闭的南门,经过再三的确认,俘虏们全部进入了汉阳。 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几天,整个汉阳都会知道扶余府对待俘虏的态度。 天天刚刚亮,探子们就被派了出去,从今天开始,敌人应该会越来越多。 一个时辰之后,海东青传回了消息,城南五十里的地方,有一支万人大军正在修整,探子们预测,大概中午的时候,对方便会到达汉阳。 听说又来了援军,安居骨骑将更加的懊恼,昨天怎么就抽了第一支签呢。 黑水骑将可是乐开了花了,以新罗人的实力来看,万人部队中能有两千骑兵已然不错,出动五千人马足够了。 水州,距离汉阳南方大概百里左右,对方今天才出兵支援,同时行军几十里便已经修整,明显是位谨慎之人。 以扶余府的实力,或许被几倍的兵力围剿,才可能会出现危机,有充足的炮竹和汽油作为后盾,横扫新罗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得知援兵的消息,黑水骑兵摩拳擦掌,哪知道对方每十里做一次修整,距离汉阳二十里的时候,竟然停了下来。 从探子的情报来看,对方正在埋锅造饭,显然是打算用饭完毕再进攻了。 汉阳求援的兵马,大部分都已经找到了援军,甚至沿途上不停地散播汉阳被围的消息,另一些小的势力也是跃跃欲试。 众人倒不是看不起渤海的势力,只是一个个全把自己当做天命之选,期望在混战之中捞得好处,更多的势力打算浑水摸鱼。 很多势力都抱着一个想法,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能捞到好处最好,捞不到好处就跑。 随着时间的推移,水州兵马的附近,汇聚了多股势力,杂七杂八的凑在一起,已经差不多有两万的人马。 从各支队伍占据的位置不难看出,这些人中有亲近皇室的势力,同样也有反对皇室的,不过今天都是抱着一个目的,抵抗渤海国的进攻。 水州领军的将领倒也没有在意,尽管对方不归自己统领,可是对方可不知道其中的细节,用来滥竽充数震慑对方,也是不错嘛。 依靠着强大的情报网络,扶余府以逸待劳,根本不用担心对方会采取偷袭,要不是为了夺取完整的汉阳,这座城池早已经沦陷了。 一个时辰之后,零零散散的两万大军,终于出现在汉阳的城南。 水州的将领不停地咋舌,汉阳的南门大敞四开,而放眼城池四周,满是清一色的白衣,加上那些散乱的杂兵,人数明显超过了五万以上。 看到众多的兵马,胆小谨慎的势力,早已经悄悄脱离了战场,自己的两条腿说什么都跑不过四条腿的,趁着渤海还没进攻,先保命要紧啊。 不过还是心存侥幸者居多,万一能获得一匹战马,那可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啊。 再者说了,跑不了四条腿的,只要能跑过两条腿的同伴,活命的机会也不小啊。 随着援军的出现,出战的黑水骑兵已经纷纷上马,只等着前方的骑将一声令下。 根本不需要招呼,东西两侧的战马小跑了起来,并且随着前方箭头速度的提升,后面的骑兵也开始加速。 挽弓、搭箭,完全不需要号令,所有人全都凭借着骨子里的天赋,风向、风速、距离,战场上的一切,通通在脑子里闪过。 嗖的一声响过,像是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数不清的箭头、从东西两侧向南方汇聚。 天空中像是被染黑了一片,眼前完全都是黑压压的箭矢,即便是在攻击范围之外,远处的情形也令人胆寒。 面对着骑兵整齐划一的冲锋,少见多怪的新罗人明显有些慌了,眼神中只是流露出惊骇的神色。 有人高喊了一声,士卒匆忙举起盾牌,不过那些反应慢的,还是不出意外的中箭,片刻之后、队伍中哀嚎一片。 有中箭之后的疼痛,更有因为惊恐所致的喊叫,此时谁都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脑袋里只想着如何躲过劫难。 盾牌上传来的力道已然消失,大多数人下意识向远处张望,有些人则是打算趁着间隙逃脱,可惜转瞬之间、第二轮箭雨已经是倾泻下来。 不过两轮攻击,新罗人的阵型便凌乱不堪,远处打算投机的队伍开始逃窜,生怕跑慢了一点丢掉性命。 随着第三轮箭雨袭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更加响亮,接近着前方响起了雷鸣般的撞击声,期间还夹杂着无数的恐怖嚎叫之声。 第228章 梁吉 五千黑水骑兵,如同虎入羊群,迎面根本没有一合之敌,两只队伍像是凿子一样,直接将两万多人的援兵阵型穿透,汉阳城外、漫山遍野都是逃兵。 李悦对眼前一切很是满意,相信经此一役,整个新罗皇室应该都会震动。 授意王建领兵打扫战场,新罗人的武器、扶余府看不上眼,可是王建的手下看得眼热,正好借助这样的机会,收买、拉拢人心。 黑水骑兵只能看到模糊的背影,三三两两的追赶着逃兵,看样子不将对方全歼,是不打算回营了。 天空中一只海东青盘旋着落了下来,看到高思继脸色微变,李悦心中咯噔一下。 “侯爷,探子报告,有一支两万多人马的队伍在二十里之外,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要和黑水骑兵碰面了。” 按以往的经验来看,探子们断然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敌人竟然到了眼皮底下,才发现他们的行踪。 见李悦皱眉,高思继连忙解释道。 “也不能怪探子,听他们说,这些人马是从东边的山里出来的。山上树林茂密,海东青也不容易发现他们的踪迹。” “我马上另派五千骑兵接应,以黑水骑兵的勇猛,相信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已然出现了这样的局面,想办法解决就是,剩余的五千黑水骑兵,领命向南支援。 相信同族有自保的能力,不过所有人还是快马加鞭,生怕去晚了一会,自己没有功劳可得。 眼看着又派出五千大军,打扫战场的王建连忙返回询问。 “侯爷,附近可以一次调动这么多的人马,十有八九是梁吉的人。自从入秋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想不到他竟然躲到了山里。” 梁吉,听王建说起过,当初正是由他提携弓裔,才让对方发展起来。 只是梁吉想不到,自己竟然喂养了一匹恶狼,对方势力壮大之后,居然做出噬主的举动。 如果没有弓裔的反叛,加上梁吉现有的兵马,足可以称得上是新罗最大的势力,就连皇室都未必敢略其锋芒。 如今看来,或许是梁吉对其恨之入骨,听说弓裔现身,也顾不得再隐藏行踪,干脆主动前来寻仇了。 前方,黑水骑兵杀得兴起,五千骑兵全部分散开来,对个体来说机动性是增强了,可是一旦出现意外,危险性也大幅提升。 探子们向附近的骑兵们告知危险,得知消息的骑兵连忙向同伴们传递,只是大家太过分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所有人知道。 自从上次攻打弓裔,对方借助松岳城的优势,双方各有损失、不分胜负之后,梁吉便始终寻找机会,准备和对方在野外一战高下。 万幸之中,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从手下的口中得知,汉阳城被弓裔和渤海联军围攻,城里派出人马寻找援军,梁吉连夜召集人手,甚至不惜向附近的弱小势力许诺,只要能杀了弓裔,战利品大家平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知道梁吉和弓裔的恩怨,这些势力根本没法拒绝,同时也不敢拒绝,否则没等弓裔被灭呢,自己一方先被灭了。 梁吉埋伏在东侧的山脚下,看到溃败的人马便现身出来,对着逃命的同族抡起了手中的武器。 对他来说,眼前全部都是敌人,尤其是那些坐在高头大马上,口中喊着听不懂的话语,想来他们就是渤海人了。 近百个的黑水骑兵,猝不及防之下冲进了人群,实在是没有料到,山脚下的雪里、竟然还埋伏着人。 同梁吉一样,手下的兵马凶猛无比,面对着冲杀而来的骑兵,一群人没有任何的惧色,纷纷举刀迎了上去。 上中下三路,分别有人刻意照顾,远处还有虎视眈眈的弓箭手,也在寻找合适的机会。 俗话说,好虎架不住群狼。 即便黑水骑兵如何的勇猛,可是每个骑兵面对十个以上的步兵,同时还是在对方早有预谋之下,百十个骑兵纷纷遭遇了毒手。 梁吉的手下如同真正的恶狼,砍马的砍马、手握长枪的在后面骚扰,不过是几息的工夫,骑兵便跌落到了马下。 十几个人不依不饶,围着对方全力的砍杀,没一会的工夫,骑兵附近的雪已经变成了红色,根本分辨不出、地下躺着的是一个人。 突发的状况很快吸引了同伴的注意,随着一声声呼哨,黑水骑兵顾不得再追击零散的敌人,纷纷转向梁吉一方。 同族的惨状让骑兵们丧失了理智,一直以来只有扶余府欺负别人的份,如今在这里吃了亏,就算是侯爷不会怪罪,可自己都丢不起那个人。 黑水骑将只想着为同族报仇,愤怒地忘记了己方的优势,招呼着一众手下,向对方冲杀过去。 和以往见到的敌人不同,这些人没有任何的慌乱,只是手持着长刀、怒视着冲锋的骑兵。 虽说之前的冲杀,让马匹消耗了一定的体力,不过冲散对面步兵,完全没有任何的意外。 眼看着双方不停地拉近距离,骑将猛然看到对方动了,下意识顺着动作看去,对面敌人站着的雪地中,赫然卧着一根根长杆。 “撤退、撤退……” 双方的距离不到十丈,以马匹的速度用不了两个呼吸,想要轻松脱离战场,实在是难以实现。 事到如今骑将明白了,对方根本就是早有预谋,通过埋伏在这里偷袭,进而让自己失去冷静而上钩。 下一步的计划就更容易了,只等着骑兵冲锋的时候,用事先藏好的长杆等着马匹冲撞上去。 骑将心中暗暗后悔,依仗着出众的骑术,极力的控制着马匹,口中不停大喊的同时,让胯下战马调转方向。 有了上司的提醒,一众部下也做出了反应,纷纷用力扯着缰绳,让马匹改变方向。 此时梁吉的人马已经把长杆握在了手里,粗大的一端被死死按在地上,而尖利的一端、斜斜地面对着骑兵。 位于箭头的骑兵,眼看着划出一条弧线,似乎堪堪可以从对方的枪林中掠过,可惜马匹的速度太快,光滑的积雪根本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道,连人带马向着对方滑行过去。 梁吉阵前人仰马翻,前方的枪兵被撞得七荤八素,不过从马上掉下的骑兵也是摔的不清。 还没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柄长刀已经是落了下来。 前方同伴的提醒和冲击,给后边的骑兵反应的机会,大量的马匹在阵前兜了一个大弯,终于算是暂时化解了危机。 而倒在前方的骑兵已经看不到了声音,对面的敌人像是蚂蚁一样,把骑兵们彻底淹没,只能听到人群中传来不停的嚎叫。 “放箭。” 同族遇难,作为骑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看远处的样子,那些骑兵断然没有生还的可能,骑将斩钉截铁地发布了命令。 漫天的箭雨倾泻而下,击杀了一部分敌人,同时也误杀了重伤的同族。 经历了短暂的悲痛和慌乱,骑将终于冷静了下来,带着众人退到安全的地带,盯着对面的敌人,此时山上的树林中,大量的人马涌了出来,幸好刚刚退的还算及时,不然后果真的难以预料。 第229章 请君入瓮 此时梁吉带着人马从山坡上走了下来,双方相互观察着对方,显然都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的狡猾。 梁吉很是好奇,难道联军败了?渤海国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支精锐部队,无论是从穿着打扮,还是从刚才对局势的应对,无一不显示出对方经验的老道。 骑将同样如此,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顺利了,幸好刚刚及时发现了端倪,不然可真是要丢脸丢到家了。 梁吉猛然一惊,向着北方望去,那里又出现了几千兵马,数量和眼前的人马相当,让他欣喜的同时,心中又不免有些发慌。 以新罗百姓为基础的队伍,根本没有多少马匹,看到众多的骑兵,梁吉眼热的同时,又充满了担心。 不知道弓裔出动多少人马,加上眼前这支骑兵,今天难免会是一场恶战了。 对方的反应被黑水骑将看在眼里,有海东青传递消息,想来高将军已经派援兵来了,希望来的只是同族,千万不要让另外两族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不止有黑水骑兵,就连王建也带人前来查看,确定是否真的是梁吉的人马。 当梁吉看到王建,心头的怒火彻底爆发,此人正是弓裔的心腹,想来传言不假,弓裔真的来攻打汉阳了。 援兵来到骑将的跟前,眼前的景象一览无余,一百多名黑水骑兵,已然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不仅如此,如同那些战死的新罗人一样,每具尸体都被扒的干干净净,那些血迹未干的衣物,正套在对面敌人的身上。 “将军,他是梁吉。侯爷有令,一定要将这些人马引到汉阳城下。侯爷打算借梁吉的人马,让汉阳彻底臣服。” 要不是李悦对新罗有长远打算,汉阳早就成了一堆废墟,哪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至于梁吉,无论是对扶余府来说,还是对以后的王建,都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如今对方主动跳了出来,李悦当然要好好把握。 黑水骑将脸色微变,有了李悦的命令,看来想要亲手报仇是不容易了。 尽管心中极不情愿,骑将当然知道轻重缓急,侯爷说把他们引到汉阳城中,可没说不允许在路上击杀。 “王城主只管通禀侯爷,黑水靺鞨断然不会辜负侯爷的期望。” 王建完成自己的使命,正打算返回之际,只听着对面的梁吉喝骂道。 “对面那个白脸的小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那狼心狗肺的弓裔心腹。你回去向弓裔转告一声,我梁吉一定会剥了他的皮看看,那张人皮下面到底藏着一只什么畜生。” 王建没有回话,只是向对方拱了拱手,向黑水骑将转述了对方的话语,随即带着手下返回汉阳城外,李悦还在等着自己的消息,以便做出适宜的应对。 从梁吉的话中不难判断,他对弓裔简直是恨之入骨,如此一来黑水骑兵倒是容易了许多,完全不用顾忌对方会半路逃跑。 双方不再废话,黑水骑兵向着对方发起一轮攻击,前方的枪兵猝不及防,瞬间便有不少人中箭。 梁吉见状也不生气,而是让枪兵退后、后排的弓箭闪身站了出来,双方随即展开对射。 得益于装备的精良,黑水骑兵不仅有盾牌保护,全身上下更是穿着皮毛、皮甲,以双方的距离来说,这样力道的箭矢,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仅仅是几轮攻击之后,骑兵们开始慢慢后退,看似打算将对方从山上引出。 梁吉似乎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看到骑兵退去,开始命令手下向前冲锋。 不过两条终究跑不过四条腿,随着骑兵像是放风筝一样逗弄着对方,梁吉的人马开始大量的死伤。 仅仅是刚才一盏茶的工夫,便已经有几百人倒在了战场上。 看得出来,梁吉根本不在乎伤亡,一味地向前冲着,战场上也因此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群操着稀奇古怪武器的穷鬼,追着撵着另一群装备精良的骑兵。 对于眼前这些骑兵,梁吉真没太放在眼中,依靠着严明的纪律,以及丰厚的赏赐,手下的人马个个敢打敢拼。 正是因为这样的方式,梁吉已经击溃了几支豪族组建的人马。 骑兵固然机动力性强,可是有枪兵的存在,仅仅凭借着皮甲,除非有着舍生忘死的念头,不然很难突破步兵的枪阵。 此时的汉阳城外,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南门几百步之外,大批的骑兵背对着汉阳,如同外出守城的一般。 而其他三面城门,分别留有一千的骑兵,预防着有人会从城里冲出捣乱。 李悦把重心放在了梁吉的身上,最前面是一字排开的巨弩,稍后几步同样布置着投石机,如今炮竹已经放置完毕,只等着对方进入射程之内。 如今汉阳的南门城头,站满了城里的守军,吃了这么多年的兵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从对方的阵势来看,援军的数量一定不少,不然怎么怎么会如此布阵。 不过让他们想不通的是,本该是冲锋的骑兵,竟然被安排在后边,前方是如何布置的,让人猜都猜不到。 另外还有一支大概三千人的骑兵,居然向西边出发,这一会的工夫,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黑水骑兵像是在引路一般,把梁吉的队伍向汉阳引领。 尽管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可是梁吉根本没放在心上,一是对自己的部下有着充足的信心,二是他觉得汉阳不会袖手旁观,只要自己和弓裔动起手来,守城的将领只要不是傻子,一定会适时的出击。 没有意外的话,联军和渤海正打的如火如荼,如今大军深入到新罗腹地,就不怕身后的粮道被断嘛。 估计没错的话,这些骑兵应该是全部的人马,不过是想把自己引入到弓裔的附近,双方协同作战罢了。 骑兵始终吊着对方,双方的距离不远不近,堪堪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同时故意拉开了间距,挡住了对方向前观察的视线。 距离投石机三四百步的时候,骑兵突然加速、向两侧闪开,把汉阳南门外的景象,彻底地暴露给对方。 看着眼前的景象,梁吉心中暗惊,对面大多都是骑兵,其中只能看到少量的新罗人。 “难道说联军全军覆没,不然怎么会没有一点消息呢?”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梁吉还是不敢相信,眼前渤海国的兵马,算是孤军作战了,即便是弓裔这个内奸,也难以保证这么多人的口粮。 远远眺望了一番,梁吉没有发现弓裔的所在。 现在想逃是不可能了,只要大军转身的时候,恐怕也就是溃败的开始。 如今只能是硬着头皮向前面冲,只要冲到对方的战阵之中,希望南门上观望的守军,会和自己共同配合杀敌。 归根结底,梁吉还是被冲昏了头脑,如果当初派出探子打探一番,或许也不是眼前的状况了。 不过以扶余府探子们的能力,对方能否打探到消息,也是未知之数。 第230章 守株待兔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梁吉明知道对方兵强马壮,可如今有机会和弓裔一决生死,自然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双方也不答话,梁吉指挥着手下率先发起了进攻。 与此同时,扶余府的炮竹也已经点燃,天空中瞬间出现一个个黑影。 几个呼吸之后,炮竹相继在人群中爆炸,顿时惊得城内、城外一惊。 城里的人突然想起了那句传言,扶余府的军队,是由雷公来率领的、弓裔已经死在了雷公的神威之下等等。 而对面的梁吉脸色大变,对方拥有着自己没见过的利器,手下的人马死状可怖,似乎是根本没有办法抵挡。 不过如果这样的东西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别说是自立为王,就算是控制整个新罗,也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啊。 “冲、给我冲。只要冲进敌阵,咱们就赢了。” 梁吉怂恿着手下,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在首领的鼓舞下,一个个舍生忘死,似乎同伴的死状根本没有影响他们。 天空中又是一轮黑影出现,瞬间又有几百人失去了战斗力。 战场上的人看不到全貌,可是城头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守城的将领瑟瑟发抖,看样子那东西碰上就死、沾上就亡啊。 和刀枪造成的伤害相比,爆炸的伤害更让人触目惊心,血肉模糊的样子令人胆寒,现在还是远远看着,如果近距离观察,恐怕更让人恐怖。 身后的城池里,有人哭喊着逃命,刚刚的爆炸声像极了雷鸣,联想到城里流传的谣言,百姓们恐慌不已,生怕外面的雷电落入城里。 数不清的人拥挤在三面城门前,纷纷叫嚷着要离开汉阳,面对阻拦的守军,双方从最初的口角,慢慢发展到了动手的地步。 随着第二轮爆炸响起,已经下定决心逃命的百姓,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开始和守军动手,抢夺他们的武器、同时冲击着城门。 从这两天的情况来看,渤海人似乎没有多少敌意,虽说是把城包围,却没有任何攻城的迹象。 而且看人家的装束,个个都穿得光鲜,哪像那些出逃的百姓,竟然连死尸的衣物都不放过,人家还主动帮着处理尸体,看上去根本就是一支仁义之师啊。 城外梁吉的人马死伤严重,可也不是没有一点进展,通过观察可以看出,那东西似乎数量不多,已经有不少人冲锋了很远,距离对方不足二百步了。 梁吉明白风速、风向的影响,只要大军进入百步之内,双方的实力就慢慢被拉近。 况且有枪兵用来防御,百步的距离之内,对方的骑兵根本形不成优势。 眼看着战事向自己期望的发展,天上的黑影也看不到了,随即前方的那一排木头架子动了起来。 巨弩早已经上弦,只等着击发上面的弩箭,随着一声令下,嗡鸣之声不断地响起。 粗大的弩箭更加直观,即便是已经看到那东西的来向,可是根本没法躲避。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冲锋在前列的众人,像是被割断的庄稼一样,瞬间被巨大的力道扯碎、掀翻。 弩箭穿透第一排人群,并且刺入后排人的身体,同时将对方撞倒在地,携带的力道才算是彻底的消失。 前方中箭的人满脸的惊愕,想不通身体怎么会出现一个大洞,随即变成一张惊恐、痛苦的面孔,整个人捂着伤口、倒在地上不停地嚎叫。 就算是有粗大的神经,即便是有财富的诱惑,可毕竟只是血肉之躯,梁吉的手下开始恐惧。 仅仅是几息的工夫,战场上已经躺下了数不清的尸体,还有不知道多少人在哀嚎,同时也在影响着军心。 “传令,谁能第一个冲进敌阵,首领我赏战马一匹、皮袄一件、铜钱百贯。” 随着命令层层传递,后方不明真相的手下继续冲锋,使得前方人硬着头皮向前奔跑,巨弩咆哮之下,梁吉的人马像是主动赴死一样。 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对手,投石机和巨弩轮番攻击,为了打击对方的气焰,高思继已经开始命令投放汽油。 没过一会,小山里的景象再次重现,接连不停地爆炸,引燃了散落的汽油,伴随着一连串的炸响,火焰在人群中爆燃。 没有多人可以不畏生死,尤其是这些被利益驱动的士卒,接连出现超乎寻常的利器,终于让梁吉的人马开始崩溃。 一个个火人相继出现,大声嚎叫着、在战场上乱窜,使得后面的士卒不敢再向前一步。 发射了近十轮弩箭,巨弩暂时停了下来,对方不止是退到了射程之外,更是在向来的方向快速的逃命。 梁吉看着远处的景象,整个人失魂落魄,前后还没有半盏茶的工夫,带来的人马已经伤亡过千。 和总数相比,伤亡的数量倒是不多,不过这些人显然已经是吓破了胆,一个个哭爹喊娘的四处乱窜,只怕是以后都不敢再上战场了。 眼看着报仇无望,梁吉开始收拢附近的人马,等到渤海人离开之后,再找弓裔报仇了。 此时的城内,已经是乱成了一团,除了南门之外,其他的几座城门前挤满了人群。 接连的爆炸和火光,已经彻底让百姓们恐惧,开始和守军们刀兵相向。 仅仅是一会的工夫,三门前已经出现了抢刀杀人的事件,此时根本分不清谁是百姓、谁是兵了。 城门终于打开,百姓们像是一群受惊的鸭子,拥挤着向城外逃命。 之前游弋在城外的骑兵见状,没有任何的阻拦和刁难,只是看着百姓们小心戒备。 不出意外的话,城里的百姓已经是出逃大半,甚至有一些守军也混入了百姓的队伍,刚刚发生的战事,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谁知道这些渤海人打的什么主意,万一在城里释放雷电,倒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汉阳城周边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如果不是因为家眷都在庆州,恐怕城里的守军也要弃城而逃了。 终于收敛了一部分人,梁吉趁乱带人撤退,只要跑到山上,就可以保住一条性命。 可惜事与愿违,绕道埋伏的骑兵已然出现在前方,想要上山、除非长出一双翅膀。 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梁吉睚眦欲裂,却也是没有半点的办法。 “不知道弓裔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可以找到这样的强援。怪就怪老夫瞎了眼睛,居然受了他的蒙骗。” “小子,老夫奉劝你一句。弓裔并非良主,你还小心提防才是。” 梁吉明白,以眼前的情况来看,自己是没有逃生的可能了,至少也要让他的心腹产生猜忌,也不能让弓裔顺顺利利。 奉李悦的命令,王建特意等着梁吉,看到对方一副认命的架势,索性开口说道。 “多谢提醒。不过梁吉首领放心,弓裔已经毙命,估计只有冰雪消融的时候,才能找到他的尸首了。” 梁吉一愣,随即仰天大笑起来,此时此刻、即便是兵败也是畅快,那个让自己恨之入骨的弓裔,竟然已经不再人世了。 笑声散去,梁吉抽出腰间的长刀,用力在脖子上一横,随即身体软软地向后倾倒下去。 如今匪首已经毙命,其他人显然不足为惧,况且李悦早有吩咐,这些人逃的越远越好,最好能把消息传到庆州。 第231章 汉城 汉阳彻底乱了,有人从城里向外面,也有人趁乱进入城里。 探子总算是不负所托,带着守将需要的消息回来了,不过看着向外拥挤的百姓,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渤海人根本没有攻城,反倒像是看戏一样,根本不管百姓出逃。 就连自己战战兢兢的从远处经过,对方也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完全没有理睬的意思。 探子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之前的小山谷全部被雪淹没了,仅仅留下一条通道。 通道的雪墙上,可以明显地看到很多图案,或是一张人脸、或是一个人的胸口,或是一条大腿的轮廓。 渤海的将领,是不是雷公不太清楚,可他一定是一位雪神,不然怎么能让山坡上雪都落到地面,同时还把大军都死死地压住。 等到向守将禀报完毕,说什么也不能再给新罗卖命了,凭什么他们每天花天酒地,却是让老百姓们帮着打仗。 探子见到守将,此时对方一脸愁容,渤海人拥有着精良的装备,可却始终围而不打,眼看城里的百姓都跑光了,恐怕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现在回去庆州,身为守将丢了汉阳,只怕是性命也要丢了。 可是投降呢,倒是能保住性命,不过身在汉阳的家眷,生死可就难料了。 城外、尤其是南边的方向,数不清的人群结伴而逃,尸体烧焦的味道、像冤魂一样缠绕着人群,一直被北风向南吹着。 现在没有人再扒死尸的衣物,都恨不得多长出两条腿来,好赶紧离开这座恐怖的城池。 李悦的目的已经达到,对敌人毫不手软,可是对百姓秋毫无犯。 即便是面对如今死城一样的汉阳,依旧是表现的无可挑剔。 有王建带领着手下,在城门洞开的城下劝降,现场的气氛让人感觉极是怪异。 不过王建不在乎这些,侯爷如何吩咐、自己就怎么照办,接连两次战斗,已经让他彻底对李悦臣服了。 外面响起了什么喊声,守将侧耳倾听着,就连身边的将士也是同样如此,期望着可以听到好的消息,同时也希望上司赶紧做出决定。 “将军,外面好像是劝降的声音。” 部下的话让守将脸色一僵,自己听得清清楚楚,可惜暂时还没想好对策。 渤海人对出逃的百姓仁慈,可是对士兵们却毫不手软,没看到多少人已经是躺在了城门的南边。 反复思量了半天,眼前或许是最好的机会了,等到人家主动攻城的时候,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论是雷公还是雪神,都不是自己这个守将可以抵挡的。 心中默默安慰了自己一通,眼前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守将带着一众部下,战战兢兢地来到了城外。 城门前一个面容白净的青年,正意气风发的看着自己。 “奉扶余候命令,王建特地向将军劝降。将军留下武器、带走你所有的人马,扶余府大军绝对不会刁难诸位。” 守将愣了,吃了这么多年的兵粮,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对手。 回想了一下,人家好像根本就没瞧得起汉阳的守军,死伤的都是外来的援军。 “不过我家侯爷有个要求,不知将军你能不能办到?” 条件还是来了,果然不可能那么简答的,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只要能保住性命,其他的条件也就不是条件了。 “王将军请讲,只要末将能办得到的,定然不敢有半点推辞。” 对方的态度让王建很是满意,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大名将会随着李悦响彻整个新罗。 “此事对将军来说易如反掌。我家侯爷说了,只要你向女王如实禀报,就说扶余候李悦、率唐国王建前来解救新罗百姓。” “如果女王还想保留一些颜面,近日来汉城和侯爷见面就是。如果女王打算一较高下,侯爷自然也会成全女王。” 对方的话说的极其无礼,不过亲眼见识到战事的守将,却是没有半点的不妥,毕竟人家有那样的能力。 心中忐忑,同时又暗暗疑惑,眼前的城池明明叫做汉阳,对方怎么偏偏说是汉城。 不过汉城就汉城,感觉比汉阳要顺嘴多了。 对于新罗的现状,守将比一般人都要清楚。 如今的庆州城里一片繁荣,达官贵人们日日笙歌,看似好像是整个新罗生机勃勃,实际上却是抽干了百姓们的心血,打造出了一个假的盛世。 即便是现在各地起义不断,庆州城中依旧是歌舞升平,似乎是挥手之间,这些反对的势力就能灰飞烟灭一样。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侯爷和将军能饶末将一条性命,已经是如同再生父母,末将怎能做那狼心狗肺之事。” 王建微微一笑,对其自信地说道。 “将军只管听从我家侯爷的吩咐,不然等到大军兵临庆州,到时事情可就无法挽回了。” 守将的脸色一变,悄悄吞咽了一下唾液,以新罗那些王公贵族,别说让他们上阵打仗,就是空手走上几里路,恐怕都要气喘吁吁了。 “忘记告诉将军了,之前新罗、倭国组成的大军,已经被我家侯爷捉去当了苦力。如果新罗贵族打算与百姓同甘共苦,我想侯爷一定会满足他们的心愿。” 王建的话被守将一一记在心中,同时手持着李悦的亲笔信件,到时如实向女王禀报,至于对方如何处置,便和自己无关了。 新罗的文字和汉字相像,最初通过高句丽、百济接触到了汉字,这才在汉字的基础上,创造出了自己的文字。 如今背负了任务,守将和所有的守军离开了汉阳,面对朝廷也算是有个借口了。 风餐露宿足有一个月的时间,李悦率领着大军终于入驻到城里,如今有王建的部下负责守城,众人终于可以饱睡一场。 以如今扶余府的军威,或许就算是城门大开,也没认敢主动进攻,即便是吃不饱、穿不暖,也总好过被火烧死、被弩箭穿透身体。 众人睡了个昏天黑地,当李悦醒来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到满城都是此起彼伏的鼾声。 想来的第一件事,李悦向王建询问军中是否有石匠的存在。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后世,李悦都打算留下浓墨的一笔。 如今的李悦在王建心中有着重要的地位,不止是出于同族的情义,更有着打心底里涌出的敬意。 听说了李悦的需求,军中竟然出现了几十个石匠,似乎为侯爷效力,就算是不会也要现学。 本打算雕刻一个小的石碑,用以记录下来这一时刻,不过看到眼前的阵容,李悦生出一个恶趣味来。 “诸位看到东边的小山了,侯爷我要记录下自己的功绩。” 汉阳附近小山重重,李悦很快便选中了一座比较平滑的山峰。 “我要在上面雕刻几个大字:汉城。乾宁三年、扶余候李悦,到此一游。” “老子就还不信了,这么大的字刻在上面,我看谁以后还敢说,啥东西都是你家的。” 看着李悦有些狰狞的面孔,王建一头的雾水,看这位侯爷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不要脸的人,随便认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其他的地方不敢说,就看扶余府大军这两天的表现,就算是李悦想要新罗女王,他们都得乖乖的送来。 第232章 交心 通过几天的观察,王建明显发现了扶余府军队的不同,虽说对方也都是胡人,可是在李悦和高思继的调教下,一举一动都有着汉人的影子。 干净、蓬勃、自信,是兵士们最大的特点,自己的部下和对方一比,明显相形见绌。 听兵士们说过,扶余府开设了多个学堂,无论是什么种族,只要拥有扶余府的公验,那么家里的孩子就可以读书。 这还只是其中的一项福利,还有其他很多想都不敢想的美事,如果新罗人知道扶余府的生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逃离这片土地呢。 王建心中忐忑,从兵士们的口中便能知道,侯爷似乎没有经营这片土地的打算,不知他会对自己如何安排。 探子被布置到百里之外,从海东青带回的情报来看,汉城附近已经没有任何的敌人,但凡知道这里战事的过程,估计都得远离汉城。 实地了解到半岛的情况,李悦心中有了初步的打算,以渤海国的名义驱使百姓,早晚会出现反弹,现在看来王建是最好的人选。 守将的府邸之中,王建带着几名心腹,坐在李悦的下首,高思继在一旁很少出声,只有涉及到军事的问题,偶尔才会说上两句。 “侯爷,你看。这里面差不多包括了新罗所有的城池,这些只是拥有千人以上人马的势力,以扶余府大军的实力,消灭他们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李悦看着王建画的地图,上面标注的城池都没超过十个,不过也难怪了,本来半岛上适合居住的地方就少,除去渤海占据的一部分,新罗的地盘根本不多。 现在除了日落西山的皇室,还有一个比较大的势力,就是处于南边的甄萱了。 甄萱在892年起兵,接连攻下数城之后,占领武珍州(现光州)作为根据地。 以半岛的地形分析,南边的山脉不多、适合种地,那里的百姓也比较多,加上自身又是豪族出身,恐怕甄萱的兵力不会少于五万。 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步一步打,这个道理李悦明白的清清楚楚。 可是最近接连收到两封来信,可以说让李悦惊喜交加。 当初在草原放出的谣言,如今报应到了契丹人的头上。 刘仁恭一直以为契丹人要攻打幽州,兢兢业业地防御了几个月,熬到了入冬的时候,也没见到有契丹人来攻打。 当第一场雪落地的时候,刘仁恭开始他的报复, 前后派出十几支人马,人数倒是不多,每一队大概百十人的样子。 这么少的数量,当然不可能是与对方硬碰硬,而是为了专门烧毁契丹人的草料。 为了可以让牲口安然过冬,契丹人会在入冬之前准备大量的草料,如此一来就给了刘仁恭报复的机会。 草原上、各个部落中,哪一个准备的草料不是堆成几座小山啊。 借着呼啸的北风,干爽的草料点火就着,除非是在旁边预备好了灭火,不然根本不可能没有损失。 见到小的部落,百十人一拥而上,放火的放火、抢马的抢马,甚至有人还有心情去调戏契丹的姑娘。 如果是遇到大的部落,这些人也不着急,他们会耐心的寻找时机,甚至不惜冒着危险,在下大雪的午夜,把成堆成堆的草料点燃。 仅仅是一个月的工夫,不知道有多少草料被烧光了,契丹人不想想办法的话,这个冬天一定会死很多的牲口。 有的部落彻底认怂,向刘仁恭送上大量的牛羊,来换取这个冬天的平安。 阿保机所在的部落,虽然没有直接受到攻击,可是因为迭剌部遭受了损失,明里暗里经常来他们这里,或是偷、或是抢,总之日子也过得很是艰难。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不确定的因素,使得扶余府也变得紧张,每天都要防范着可能会发生的战事。 好消息是,流鬼国人终于又来了,不仅带来大量的鲸鱼油等东西,而且还带来了很多众人都不认识作物和种子。 无论是哪一个消息,都让李悦心急如焚,对于目前的战事,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耐心。 “王城主,今天你我二人开门见山,如果说我向朝廷举荐,任命你为扶余府汉州的刺史,不知你有什么想法?” 李悦盯着对方的眼睛,希望可以借此发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毕竟对方难以确认是否是汉人的后代,他可不想忙活了一通,最终给外人做了嫁衣。 不止是王建,就连他的四个心腹也是满脸的惊喜,同时开口向李悦谢道。 “王建嘴笨,多谢侯爷提携,以后定会为侯爷效犬马之劳。如果能够得到唐国的认可,别说是个刺史,就是让我当一名县令,末将也是心甘情愿。” “不过侯爷可否告知末将,这汉州在哪里?难道新罗咱们就这么放弃了?” 李悦和高思继相视一笑,对方既然应允,事情便已经成功一半了。 “既然我们这里叫做汉城,那你想想、汉州应该在哪呢?” 王建等人欣喜若狂,听侯爷的意思,不止是新罗皇室,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势力,要么向扶余府臣服,要么从世上消失。 “汉州、汉州。等到了那一天,末将一定要拜天祭祖,让先祖们都知道,我们当初不是背井离乡,而是为了唐国开疆拓土来的。” 看着王建有些癫狂的举动,李悦心中安稳了许多,至少对方认定了自己汉人的身份,也就减少了以后反叛的可能。 况且李悦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手段,只是耗费的时间有些多而已。 “既然王城主同意,咱们商量一下后续的发展,有什么考虑不周的地方,也好及时调整、改正。” 王建点了点头,虽说只是攻破了汉城,不过以新罗目前的形势,以及扶余府展现出来的实力,完全可以说已经占据了大半的新罗。 汉城以北,除了松岳以外,如今已经悉数掌握在手中。 对新罗朝廷来说,汉城失守逼得他们要亲自动手了,不然不止自己的逍遥日子即将结束,其他势力趁着这个机会,也会对他们加紧进攻。 “等到战事平定之后,王城主派出五百兵马随我返回扶余。一来让他们带回农具、种子,同时也要让他们亲眼见识扶余府的富庶。” “再者,我会派来一些先生,专门教授那些已经臣服的百姓幼童。另外还有牛羊、农夫等等,具体的数量到时好好统计一下。” 听说了李悦的打算,王建等人两眼发光,侯爷显然是打算长期经营这里。 试想一下,如果汉州可以稳定下来,用不了几年的时间,所有百姓有自己的耕地,每家每户安居乐业,同时推广普及汉话,等到孩童们长大,以后都只记得自己汉人的身份,哪里还有其他的种族。 第233章 新罗灭亡 随着李悦的计划和设想,一一告知王建,对方几个人恨不得一夜之间平定半岛,建立一个安宁的汉州。 庆州距离汉城大概三百多里,自从汉城的战事和过程传到庆州,令整个新罗朝廷震动。 有人认为是败军、百姓危言耸听,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雷公、雪神,朝廷应该马上派出大军,剿灭这个祸乱人心的渤海乱军。 还有人认定,这是弓裔等叛军们的阴谋,虽说一直没有联军的消息,可是将近十万的大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全部被俘,一定是和渤海在边境上僵持着呢。 不管怎么说,汉阳作为新罗的边关,一定是要夺回来的,不然以后谁都能随便骚扰朝廷了。 作为新罗建国以来的第三位女王,真圣女王——金曼,这些年一直苦苦支撑着新罗。 尽管是始终兢兢业业,可惜新罗从几十年前就出现了乱象,以金曼的能力,最多只能是延缓新罗灭亡,想要获得新生是不可能的。 当初大琦锋主动找上门来,计划联合倭国共同进攻渤海,对金曼来说这无异于是最后的稻草了。 只要能按计划实现,新罗皇室、贵族,起码还可以继续逍遥快活,今年国库空虚,和往年相比,日子过的简直就是像乞丐一样。 如今敌人已经到了门口,再不主动出击的话,下一步敌人就要冲进门了。 在金曼的命令和蛊惑下,庆州的贵族们动了起来,纷纷组建自己的私兵,发誓要将渤海人赶出边境。 上一次出现这种壮观出兵的场面,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 数以百计的贵族,实力强的带有千人以上的人马,就算是差一点的,也有几百的扈从。 不过从他们的举动和装扮上看,根本不像是出征打仗,一家家的倒像是外出游玩打猎一样。 这家出动了几十辆车,那家近乎一百辆,车上装满了各种生活用具,从华丽的帐篷,到精美的生活用具,甚至还有携带着几房小妾。 作为女王的金曼,虽然不懂得战事,可是面对这样的场景,她也清楚的知道,新罗是彻底完了。 自己这个女王会被当做罪魁祸首,然后由自己的子民,亲手交给外来的侵略者,用来当做对方的战利品。 三百里路,正常行军的话,最多需要五天的时间,不过新罗的贵族们不能正常看待。 李悦早就收到了百里之外探子的消息,一支衣着光鲜、纪律散漫的万人队伍出现了。 不过已经过去了四天,附近还没有看到他们的影子,就算是走、这百十里地也该走到了。 “侯爷,这应该是新罗最后的人马了。如果侯爷允许的话,我想带着我的人马,亲手击溃他们。” 得知了情报,王建主动请战,一是为了尽一些绵薄之力,二是通过对李悦的了解,这些贵族让侯爷很是头疼。 贵族老爷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旦失去了身份,连普通的百姓都不如。 白白养着他们是不可能的,不过让他们动手劳作,恐怕不啻于上邢一样。 再者,王建也有他的私心,有扶余府兵马在旁边掠阵,正好借这个机会拉拢部下,反抗朝廷的多为贫苦的百姓,现在有机会拿他们出气,当然是要百姓亲自动手才好。 从接到探子们的报告,足足到第五天的时候,汉城的远处这才看到一支懒散的队伍。 看不出前军,没有侧翼、更看不出队形,一大群人、数不清的车马,像是游山玩水一样,拖拖拉拉地向汉城挺进。 李悦打算建立汉州的消息,早就在王建的人马中传开,对于百姓们来说,不在乎是由谁统治,能不能吃饱饭才是关键。 听说为了让侯爷的理想实现,王建的人马依照指挥,早早就埋伏在大军必经的道路上,即便是趴在冰冷的雪里,也是没有半点的怨言。 更何况这些贵族根本就是送上门的肥羊,扶余府人家看不上,正好自己亲自笑纳了。 眼看着一个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士卒们两眼放光,甚至有人已经瞄好了人选,只等着一声令下,冲上去撂倒对方,然后扒下他们身上的衣物。 终于听到了号令,完全不需要谁来鼓励,士卒口中大喊着,从两侧冲向了大路上的马车。 根本没有废话,手中的武器翻飞,简直比杀猪宰羊还要简单,新罗贵族们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口中发出几声嚎叫,已经算是反抗了。 这些人搜刮民脂民膏,连脑子里都充满了油脂,哪还有一点血性了,看到这些愤怒的百姓,只知道瑟瑟发抖,连逃跑都不会了。 即便是有些胆子稍稍大一点的,打算和对方死拼一场,可是手中的弓箭拉拽了几次也没拉开,还有人握着刀的手颤颤巍巍,没等对手到身边呢,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面对往日里的达官贵人们,王建的手下没有了平时的懦弱,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用手中的长刀乱砍着,把从前受过的屈辱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哭爹喊娘的声音此起彼伏,前后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贵人们没有一个喘气的了。 王建早有打算,侯爷心慈手软,那么这个恶人就由自己来做。 吩咐手下砍下贵族们的脑袋,无论男女、没有区别,侯爷已经说了,新罗皇族还不死心的话,那么扶余府大军就要亲自动手了。 李悦从来没有想过,人头居然会以车来计算。 面对王建和部下的举动,李悦多少也能猜到他们的心思,这些年被欺压的太苦看,借此发泄的同时,还能用来震慑残余的势力。 第二天一早,汉城留下足够的人马驻守,其他人向着南边的庆州出发,如今时间不等人,扶余府还有繁多的事务等待处理,李悦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解决。 用李悦的眼光来看,整个庆州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大军已然兵临城下,对方才堪堪做出反应。 北门前挤满了人群,城外的百姓和城内的禁军混战一团,哪一方都不肯退让一步,使得城门根本都别想关上。 对待庆州,李悦的态度明显不同,一是因为城池太大,根本没法完全包围,二来城里的皇亲国戚太多,处理起来实在是头疼。 根本没有废话,布置好的投石机向城内发射炮竹。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惊得城池里充满了哭声。 车上盖着的苫布掀了下去,露出一颗颗满是冻霜的人头,王建的手下将其直接倾倒在地上,城门前充满了恐怖和诡异。 趁着众人惊恐的工夫,王建上前高声喊道。 “扶余候李悦,率领汉州刺史王建,为所有新罗百姓,向女王讨个公道。” 随着王建的话被手下同时喊了起来,庆州的上空都飘荡着讨伐女王的声音。 第234章 女王金曼 城外的情况很快传进了宫里,自从好久没有收到联军的消息,金曼便已经猜到,新罗要完了。 以她的猜想,渤海国是一定会反攻的,预计最早也会是在春季天气暖和的时候,没想到对方根本等不及,在严冬便发起了进攻。 北边的弓裔冒充新罗皇族后裔,吸引了大量的百姓加入,即便是没有渤海国进攻,皇室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除非是联军获得大胜,或许可以解决危机。 现如今内外交困,比金曼预想的还要严重了许多,不过对她来说也无所谓了,总之是逃不过一死,只是过程痛快或者是痛苦罢了。 现在她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那个弓裔真的已经死了?确实是死在雷公,还是雪神的手上? 从刚才听到的巨响来看,或许对方真的雷公下凡,否则怎么会弄出那么大的响声来呢。 “女王,外面有渤海国扶余候、和王建的大军攻城。还望女王快些想些对策,晚了的话,庆州恐怕就要不保了。” 金曼看着下面跪拜的一众大臣,为首之人正在瑟瑟发抖,哪还有平日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对策?到现在这个地步,哪里还有什么对策。不过是等死罢了。” 大臣的身体明显僵硬住,像是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颤颤地说道。 “女王贵为一国之主,一切还以国事为重,外面敌国不停叫嚣,还望女王出面训斥才是。” 该来终于来了,金曼轻蔑地看了一眼众人,看样子不主动解决的话,他们就会把自己给绑了出去。 “更衣。” 随着金曼一声令下,眼看着众人顿时轻松了许多,代表着身份的龙袍穿在身上,一丝不苟地整理好妆容,金曼像是外出游玩一样,闲庭信步地走出了皇宫。 今天的庆州碧空如洗,看样子是个灭国的绝佳天气,皇宫里跪着大量官员,似乎是在恭送女王上路一样。 皇宫外面的惊恐声不绝于耳,虽然听不出具体的内容,可是明显可以看出,新罗的贵族们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明知自己是去赴死,不过金曼没有任何的慌张,看着眼前一张张惊恐的面孔,心底甚至泛起鄙夷的情绪。 自己这些年不是没有努力过,不过占据多数的贵族,本就已经吃的肥肥壮壮,可依旧还控制不住贪吃的欲望,终究是酿成了今天的苦果。 城外的李悦大军一字排开,一轮的攻击之后,便没有其他的动作,看到从东西两门出逃的人群,他们都没有任何的举动。 对面不是牲口,而是几万、十几万活生生的人,李悦不是变态,只要对方可以离开、不会去往北边,就任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去了。 城门里,一位身着龙袍的女人走了出来,身边没有任何的侍从和大臣,可是从其淡然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紧张和恐惧。 “侯爷,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女王了。” 以王建的身份,根本没机会面见女王,只能是猜测着向李悦禀报。 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以目前的举动来说,在李悦心中已经认定,她就是新罗的女王。 无论是气度,还是目前的举动,至少要比那些新罗男人要强过百倍。 “新罗女王金曼,见过渤海扶余候。” 从几人站定的位置来看,李悦被众星拱月一样簇拥着,金曼向对方打了一个招呼,同时心中不禁升起了好奇和疑惑。 对方实在是太年轻了,以这样小的年纪,居然拥有如此一支彪悍的军队,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面对着数以万计的人头,金曼不过是瞟了一眼,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贵族,根本死不足惜。 倒是对方阵前那些攻城利器,让她不禁多看了几眼。 如果新罗可以拥有这样的年轻才俊,拥有这些战争利器,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了。 李悦看着对方,心中暗暗敬佩,听到王建转述的问候,连忙向对方回礼。 “不知扶余候领大军前来,打算如何处理城里的百姓呢?” 金曼不卑不亢,尽管对贵族们失望至极,可毕竟都是新罗的子民,还不至于对他们落井下石。 如同是在闲聊一样,对方的情绪没有任何的波动,这让李悦很是意外。 “想来女王明白,本候不想和庆州刀兵相向,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城里的人全部离开。” 听到李悦的要求,金曼愣了一下,哪一个王朝的覆灭,皇室和贵族都是被针对的对象,恨不得将其全部斩首,可是这位扶余候的方式,却是温和地令人害怕。 “李候仁义,不过这样的话,城里的人大半都会死掉,无论是这种天气,还是附近的乱党,都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不如我新罗对渤海称臣,每年向渤海进贡,只要可以保持现状就行。” 早就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要求,城里的贵族不过是些蛀虫罢了,断然不能让他们拥有高贵的身份。 “既然女王还抱有幻想,那么我们也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半个时辰之后,扶余府开始攻城。” 话音落下,大军全部动了起来,或是检查着投石机的情况,或是将马匹的束带系紧,完全是一副准备开战的模样。 没想到金曼笑了起来,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李候担待,刚刚不过是尽自己女王的责任。既然李候不允,我自会向百姓们转达李候的命令。” 话说到这里,也不管略微惊愕的李悦,转身向城门走去。 城门中,一大群穿着光鲜亮丽、肥头大耳的的贵族,对着城外的大军和女王,露出恐惧和期盼的神色,哪怕是外面的男子坐上了新罗的王位,只要保留自己现有的地位就行。 “女王,那渤海人怎么说?不会是要让女王退位,他要自立为王。”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不是为了权势,不如送他们一些金银财宝,赶快打发了他们。” 金曼扫了一眼众人,新罗不仅没有了有骨气之人,就连一个男人都没有了。 “渤海人只有一个要求,给所有人一天的时间,全部从庆州离开。” 转达了李悦的要求,金曼便打算向里面走,不想眼前的众人一下子急了。 “这么怎么行,我们的钱粮、宝贝都在这里,离开了庆州、大家怎么活。” “渤海人欺我新罗无人,大家伙和他们拼了,城里有这么多的人口,还怕他们几万人吗。” 众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刚刚打算拼命的贵族,如今只要可以保住性命、保住现在的地位,其他的全不重要。 “女王,要不你再和他们谈谈,我们不离开庆州,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金曼根本不打算理睬众人,依旧举步向城内走着,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一些。 谁知道众人像是疯了一样,见自己不理睬他们,一个个也顾不上礼数了,纷纷上前拦着不说,而且还拉扯着自己的衣物,用力的把自己向城外推着。 “渤海人向女王讨个公道,只要女王让他们消气,自然不会再为难我们。” “还请女王向渤海人请罪,这样你的子民才可以活命啊。” 城门前吵闹声一片,数不清的人推推搡搡,眼前哪里还有尊卑之分,一个个只想着让金曼当做替罪羊。 远处的一幕让李悦气愤,一大群男子、竟然依仗着一个弱女子,这样的朝廷可以长久才怪了。 随着一声令下,一轮炮竹抛到了城内,接连不断的爆炸,惊得众人四散而逃,只有金曼默默站在城前,脸上流淌着清澈的泪水,被人遗弃的痛苦让她伤心欲绝。 眼见着王建驱马前来,金曼抹去了脸上的泪珠,无论如何也不希望敌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我家侯爷有请女王。侯爷说,这样的子民无需女王继续守护。” 金曼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骚乱的城里,默默叹息了一声,转身远离了城门。 第235章 回师 眼前的金曼在李悦看来,根本不是什么女王,只是一个被同族抛弃的弱女子而已。 或许可以和国主商量一下,以战俘的名义将其安排在扶余府中,一来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二来也可以借她来安抚渤海国的民心。 随着这样的打算向金曼告知,对方的脸上现出惊愕的表情,从没听过那个败国之君,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 金曼心中复杂,自己与夫君无儿无女,要不是新罗特殊的继位方式,也轮不到自己当这个女王。 可惜心中纵然有万般的想法,接手时的新罗已经是快要沉入泥潭,终究是无法挽救新罗,到现在落得现在这般田地。 “多谢李候如此安排。想不到最后搭救我的,竟然是我曾经冒犯的敌人。” 随着话音散去,金曼向李悦微微一礼,随即在侍卫的引领下,进入到扶余府大军的营内。 此时扶余府众人正在构建防御、布置营寨,尽管已经向庆州发出了最后的通牒,可是难保还有一些暗藏侥幸之徒,还是要做出最后的挣扎。 整整一夜过去,营寨外面的猎狗始终叫个不停,伴随着不时响起的惨叫,至少有上百人在这晚丢掉了性命。 庆州的北门前,除了昨天放置的人头,又多出了上百具的尸体。 从天亮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看到大量的马车离开,直到快要临近限定的时间,城里的车马达到了顶峰。 各个城门前,因为出城的先后吵闹不断,到了这个时候,各个贵族们都还在炫耀着自己的身份。 “侯爷,时间已经到了。” 不止是王建两眼放光,就连扶余府的兵士们也是如此,再怎么说庆州也是新罗的京城,城里的宝物一定少不了的。 要不是侯爷有令,以众人的想法,昨天便已经开始攻城,这一天的时间过去,不知道多少金银财宝,已经被带出了京城呢。 “马上进行一轮炮竹攻击,随后马上攻城。” “得令。” 王建欣喜如狂,可以亲手毁灭一个王朝,这样的经历不是谁都能享受的,更何况城里那么多的财富,那可是以后建设汉州的基础啊。 “所有人听令,驱赶城里所有的人口,遇到顽固抵抗者杀无赦。尽量避免破坏一切,缴获的物资一成归自己所有,但凡有人奸人、抢夺同袍者,本将军立斩不赦。” 随着高思继的命令出口,炮竹再次呼啸而去,没等爆炸声响起,除了留下的千人护卫力量,其他人全部向城里涌去。 长时间的征战,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高思继明白,一旦这些人进了城,将会彻底的释放出兽性,只能用军令、尽量的约束一二。 眼看着兵士们消失在城门中,城里面响起了震天的喊杀之声,不难想象现场的情景。 但凡是还没离城的,大多是守财奴的心理,可是在兵士们看来,如今已经过了时辰,城里的东西都是侯爷和自己的财物,自然不会轻易让他们带走。 最初的时候,兵士们还保持着克制的状态,只是用刀背吓唬、驱赶,可是随着对方的反抗愈发激烈,双方开始的争斗也愈发激烈。 大街小巷中,随处可见打斗的场面。 不过无论是从配合,还是从武技上来看,都是扶余府的兵士占据着优势。 贵族们的私兵,面对这些凶悍的对手,也当然是以保命为主。 没一会的工夫,眼见着陷入劣势的私兵们,纷纷扔到手中的武器,撇下自己的主子,向着城池的另一方逃走。 扶余府兵士和王建的部下协同配合,一点点向前推进,不放过任何一条街道和房屋,仅仅一盏茶的工夫,众人已经占据了城池两成的范围。 身后倒下的尸体无数,唯一相同之处便是,这些人或是富豪出生、或是达官贵人,每具尸体的附近都是装的满满的车辆。 对于城内发生的一切,即便是李悦没有亲眼看见,也能想象出现在的场面。 只是对这些人,李悦没有半点的同情,甚至有着深深的鄙夷,之前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今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舍不得财物,丢掉性命也怪不得别人了。 更何况,和当初渤海百姓遭遇的惨状相比,庆州发生的一切根本无法比拟。 足足几个时辰之后,城里的喊杀声才彻底消失,城外最近的一辆马车,如今也看不到任何的踪影。 三个部族的骑将出来禀报,兵士们伤亡的数量不多,完全在意料之内。 庆州城里暂时没有发现活人,至于是躲藏在哪里,便没人知晓了。 又过了一阵,城门里开始有血水涌出,兵士们正在打扫战场,大量的尸体从就近的城门抬出,堆积成了一座座小山。 高思继拍了拍李悦的肩膀,战争就是如此,更何况面对着异族的贵族,过去屠城的事情太多了,扶余府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李悦是不打算进城了,准备在城外好好修整之后,便要返回扶余。 至于其他势力,给王建留下一万的兵马,以现在的局势来看,足以平定整个半岛。 夜幕降临,营寨前数不清的马车,这些都是城里缴获的物资,兵士们的奖励已经发放下去,剩下的只等着李悦处理了。 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倒是感觉心中沉甸甸的,有兵士来报,说是金曼在帐篷中服毒自尽,让李悦感觉心情更加沉重了。 “王建,我给你留下一万的兵马,等到开春的时候,我不希望汉州还有其他的势力。” “其他城池,你自己安排人手,我只要一个稳定的汉州。至于松岳,等回程的时候看情况如何,如果弓裔的残部誓死不降,我会帮你一并解决。” “眼前这些物资,我要带走一半,用以弥补这段时间的消耗。” 别说是李悦带走一半,就是全部带走,王建都没有任何的意见。 留下一万的扶余兵马,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以这些人的战力,其他残余是势力,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更何况自己占据了庆州,凭借着这一场大胜,并能吸引到大量的人马。 “侯爷放心,王建定然不会辜负侯爷所托。” 妥善安葬了女王,处理了庆州的事务,李悦迫不及待踏上归程。 携带着推翻新罗皇室的余威,已经城内张柯等人的配合,不过是用了几个炮竹,便把松岳的大门打开,如今的半岛上,各个城池都流传着雷公的威名。 回程的人是少了,不过辎重部队翻了几番,即便是新罗皇室这些年的败祸,可是诸如金银、锦缎、绸缎等物,还是积攒了不少。 这些东西用来送给大玮瑎,可以说是最好不过了,正好用来换取扶余府需要的其他物资。 第236章 种子 回程李悦大军走的是陆路,一路向北进入南海府,然后转向忽汗城的方向,历经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到达了京城。 自从大琦锋和其余党全部伏诛,加上扶余府大军的威慑,忽汗城里安静了许多,随着李悦的大军的再次到来,那些隐藏的势力,再也不敢动任何心思了。 从上次俘虏联军到现在,这才过了多长时间,竟然连新罗的皇族都被灭了。 没人敢质疑李悦,那些明显带有新罗元素的东西,以及几百名新罗士兵,就是明晃晃的证据。 经历上次的千里驰援,大玮瑎和李悦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别说是没有这么多的战利品,只要是李悦张口要求,大玮瑎一并会竭力满足。 渤海的战船虽说损毁大半,可是有成熟的技艺和工匠,以及常年备用的木料,恢复到原来的实力不难。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等到开春之后,海冰解冻之日,便是进攻倭国之时。 李悦归心似箭,从最近的情报来看,阿保机似乎是熬不住了,接连几次被仙州的守将、以侯爷没空打发了。 想不到焦急的阿保机,最后竟然越过了仙州,直接找到了扶余城中,现在已经等了不知道有多少时日。 对于阿保机和契丹,李悦的压力比去年要小了许多,最近炮竹和汽油已经分发到各个城池,只要有敌人来犯,必定会给他们留下一个深刻的记忆。 让李悦着急的是流鬼人送来的作物,想不到这些外族不远万里,真的找到了那些东西。 从海东青送来的信件来看,流鬼人确实找到了玉米,不过在李悦的印象中,玉米的原产地在墨西哥一带,他到现在都想不通,这么远的路程,对方是如何快速往返的。 为了早一天解开心中的疑惑,从忽汗城出发、李悦便脱离的大军,只带着几个贴身随从,一路径直奔回扶余。 随着李悦的回归,扶余城中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庆祝着自家侯爷平安归来的同时,也庆祝着扶余府大胜而归。 此时的李悦不忍拒绝百姓们的好意,按捺住内心的焦急和激动,坐在百姓的肩头、直到府邸,等到兴奋的百姓们散去,这才三步并两步,快速地跑了进去。 人群中,一个头戴面具的男子,和另一名妙龄少女,满脸焦急看着李悦的身影消失,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长兄,你在这里等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侍女,相信那些侍卫不会拦着我不让进的。” 二人正是阿保机兄妹,相比上次在这里居住,已然没有了过去的那种轻松,每天遭受到无数的白眼不说,百姓们没有动手,已经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了。 “慕雪,现在我们的身份不同。你不是侯爷的侍女,我也不是以前的哑巴,咱们厚着脸皮来求救,没被人家哄出去、已经算是不错了。等等,相信李候处理完公务,一定会召见咱们的。” 听到哥哥的劝慰,刘慕雪气得跺了跺脚,心中倒是长舒了一口气,看样子百姓们却是没有骗人,而李悦也不是有意躲着不见,是真的在外出征。 从他疲惫的脸上不难看出,显然是赶了好长的路,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哼,他走了多远、多久没睡,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在意什么时候才能获得帮助而已。” 不知不觉的,刘慕雪脸上泛起了红色,只是在严寒中、没有让阿保机注意到罢了。 在杨礼等人的簇拥中,李悦快速进入府里,细心地打量着流鬼人,此次来人明显要比上次多了许多,可是之前熟悉的面孔却是没看到几个。 “帮我问问他们,去年来的那几位长老呢,今年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有黑水靺鞨人帮着询问,流鬼人的脸上现出悲伤的神色,甚至有人轻声哭泣了起来。 不用转述李悦也能猜出一二,那些人或许已经不在了。 “侯爷,他们说感谢侯爷的赏赐,那几位长老全都死在了那片土地上。” “自从去年侯爷想要寻找那些作物,流鬼人便放在了心上,回去之后、打算趁着海冰还未解冻,他们一行上百人穿过的海洋,到了那边的土地上。” “以往流鬼人也会到那边捕猎,不过从没走过那么远的距离。幸好有侯爷的指引,他们一路向南,不止找到了侯爷说的玉米,还其他几种作物,只是没人认识那些东西,只等着侯爷自己来看,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 此时李悦哪还有其他的心思,自己只是一时兴起,竟然让流鬼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想到这里,不禁走上前去,对眼前的流鬼人们说道。 “我李悦感谢诸位,你们的付出或许会解救成千上万的百姓,这样的大恩大德李悦无以回报,请诸位受我一拜。” 说话的工夫,李悦双膝跪了下去,令得流鬼人大惊失色,同时也让杨礼等人下了一跳。 平日里李悦没有多少高官的架子,甚至有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和众人印象中的达官贵人相比,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纨绔子弟。 无论面见国主,甚至面临生死,也从未见过他为权势低头,可是今天、这样一个骄傲的人物,竟然会对这些化外之人,行叩拜大礼,显然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流鬼人手足无措、纷纷避让,显然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知道自己不该承受、也承受不起对方的礼遇。 至于杨礼愣了一下,眼见着高启等人要上前阻拦,连忙拦住几人。 “几位兄弟稍安勿躁,没听这小子说嘛,流鬼人带回的那些种子,或许可以救助大量的百姓。如果真的可以实现,这些流鬼人当得起一位侯爷的叩拜。” 杨礼长舒了一口气,对于李悦的举动颔首不已,至少现在看来,他没有因为自己身居高位,而蔑视这些外族,更没有因为灭国的威风,而生出骄纵之心。 只要能够保持这样一份本心,假以时日、扶余府和他李悦,定然会在这世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郑重地向对方致谢,李悦的心情算是好了一些,故去的人无法补偿,只能是尽自己的努力,去补偿这些在世的流鬼人。 随着大包的兽皮袋子打开,一捆捆的植物摆放在眼前,李悦的眼睛都挪不开了。 带着杆子的玉米,足足占据了房间大片的地方。 流鬼人也是实心眼的,当初李悦画了整体的模样,想不到对方竟然连玉米杆都给搬了回来。 不幸的是、为了这些东西,不少流鬼人都付出了生命;幸运的是,如今的北美土地上,被原住民从南美带回了作物种植,倒是省去了他们很多的时间。 估计以那里现在的文明程度,这些东西大半是通过常规手段获得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了。 粗略的看了一下,如果这些玉米全部可以成活,种植十几亩应该是不成问题。 不止玉米,李悦还看到了干瘪的向日葵,冻得像是铁球的西红柿和土豆。 摸着硬邦邦的土豆,李悦不禁垂头丧气,指望它来发芽是不可能了,也不知解冻之后的西红柿,能不能培育出新的幼苗来。 不过随即新的发现,让李悦再次兴奋起来,比人头还大的南瓜,足足有十几个,试探了几个都是轻飘飘的,摇晃了一下、里面传出哗哗的响声,显然仅仅只剩下了种子。 南瓜种子数量繁多,如果眼前的南瓜个个都是如此,那么种子的数量可是无法估量了。 第237章 转变 看着李悦欣喜如狂的样子,杨礼明白这些作物一定是有什么蹊跷,如今扶余府的人口逐渐增多,仅仅靠着大米等常规粮食,每天的消耗都会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来人,给我把泥瓦匠叫来,从今天开始,城里要建一座大棚。” 侍卫只知道侯爷要找泥瓦匠,后边的话就听不懂了,至于什么是大棚,让工匠去头疼。 杨礼琢磨了片刻,大概猜到李悦的用意,脸上不禁也现出了喜色。 “小子,这个玉米、亩产可以达到多少?看你小子着急的样子,一定是少不了?” 对于农作物,李悦哪懂得那么多,他最大的特长就是知道怎么吃。 “杨伯伯,我只知道这个东西产量很大,亩产十担应该不成问题。” “你再看这个南瓜,无论是当做主食,还是当成蔬菜,都可以填饱肚子。这个东西亩产二十担,那是只多不少的。” 别说是杨礼,其他几位长老听到李悦的话,也是纷纷瞪大了眼睛。 扶余府种植水稻,凭借着百姓们精心的管理,加上水土的肥沃,每亩才能产出三担左右。 如今眼前这两样东西,产量居然是水稻的几倍,怎么会不让人觉得惊喜。 “侯爷,老汉我虽然算不上是侍弄庄稼的好手,不过一般人还真比过我。从今天开始,这两样庄稼就交给我。” 高启率先走上前来,如果可以把玉米和南瓜种好,以后扶余府可是不愁粮食了。 “高老哥,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来干呢。我吐勒斯虽然是个牧民,可是这种种地的活也会干的,我来、还是让我来。” 眼见着两个争抢着,黑水部的首领也站出来,对于这种造福与扶余的事情,当然要一马当先。 李悦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如果真的可以培育成功,扶余府可以借此吸引更多的百姓,更不用担心幽州、甚至是其他地方的威胁。 “诸位不用着急,以后有你们忙的时候。眼下还是考虑一下建温室的问题,咱们先到城里看看,这么多的种子,需要的地方可不能小了。” 众人出了府衙,李悦琢磨着合适的地点,浑然没注意到远处有人正注视着自己。 “长兄,你看、李悦他出来了。” 刘慕雪兄妹始终没有离开,如今部落里的草料剩余不多,再耽误一些日子,恐怕就要杀牛、杀羊了。 阿保机同样一喜,不过看到李悦微皱的眉头,不禁也停住了脚步。 显然对方似乎是有什么愁事,冒然上前打扰,阿保机觉得实在是欠缺礼数。 再者来说,双方之前可是敌对的关系,虽说关系有所好转,可是还没达到朋友的程度。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阿保机真的不想来这里求助,如今看到李悦、不禁又感觉有些尴尬了。 “长兄,走啊,趁着他现在有空,咱们赶紧过去问问,如果他能帮忙、咱们不就解决问题了嘛。” 对自己这个妹妹,阿保机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从扶余府离开之后,好久都没看到这么开心。 就是当初部落缺失草料的时候,还是妹妹提出、要向扶余府来求助。 没看到她打算出发的时候,把自己打扮的有多漂亮,心里那点想法、任谁都能清清楚楚。 “侯爷、侯爷……” 刘慕雪兴奋异常,一手拽着哥哥的胳膊,另一只手向李悦挥舞着。 李悦闻声愣了一下,看到熟悉的面孔,心中不禁生出异样的情绪。 二人相处的那段时间,李悦因为怀疑到她的身份,对其防备的同时、也在暗暗观察着对方。 日子久了,发现刘慕雪没有太多的心机,只是一个一心为部落考虑的少女而已。 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李悦和对方接触的时候,不用太多的隐藏自己,和对方相处的很是融洽。 猛然间脑子里涌起相处时的回忆,一些美好的瞬间也浮现了出来。 原以为双方再也不会相见,想不到对方竟然又出现在眼前。 “耶律兄,刘慕雪小娘子,二位近来可好,好久不见了啊。” 李悦的举动和自己想象的不同,完全是一副有些疏远的态度,不禁让刘慕雪心头一冷。 阿保机感受到妹妹的异样,连忙向李悦打着招呼。 “侯爷近来可好。听说你带兵出征,想来战事还算顺利,扶余府兵强马壮,一定是大胜而归。” 双方本是敌对的关系,如今在这样的场合见面,二人难免都有些尴尬,言语中尽是客套,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那种熟悉。 在场之人无不知道阿保机的身份,尤其是高启的儿子死在对方的手中,如果不是顾忌到李悦的想法,安居骨早就报复对方了。 吐勒斯的奚族同样如此,对方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族人无不拍手称快,同样碍于李悦对他们兄妹的态度,这才没有展开报复。 “侯爷。既然侯爷有公务处理,我等稍后再来拜见侯爷。不过侯爷应该明白,就算是被救过的狼,也改变不了它们吃人的本性,侯爷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随着话音落下,场面更加的尴尬,对于自己的部下、李悦不好说对方什么,而阿保机同样如此,当初死在他手上的胡人不计其数,双方的仇恨实在是没法化解。 眼看高启等人要走,面具后面的阿保机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段时间自己经营部落,阿保机终于体会到了其中的辛苦和艰难。 身为万人的小部落,不仅要面临族人们生存的压力,更是要应对来自外人的欺辱,这段时间牛羊被迭剌部连抢带夺,不知道被拐走了多少。 要不是部落中的人当初同甘共苦过,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会离开呢。 即便是众人一心,可是部落内的草料已经告急,想要放牧的话、只能到仙州的附近,不过人家同样需要放牧,如此一来势必会发生冲突。 别人或许不清楚,身为部落首领的阿保机知道,如果部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就要面临着四分五裂了。 “诸位请留步,阿保机有话向诸位说。” 高启等人停下了脚步,向阿保机没好气地说道。 “侯爷仁义,才会可怜那些狼心狗肺的畜生,我们可没有那样的好心,有什么想说的、去和我们那些死去的族人说。” 接连被人侮辱,刘慕雪忍耐不住了,正要开口喝骂,哥哥的举动顿时让她惊在原地。 扑通一声,阿保机跪在了地上,同时对着高启等人叩头致歉。 “以年龄来说,诸位都是我的长辈。当初在迭剌部中,阿保机年少轻狂、受人蛊惑之下,做了很多伤害各位长辈部族的事情。” “如今阿保机体会到了诸位的困难,明白了各部族生存的不易,对过去犯下的罪孽惭愧不已。” “如果可以让诸位长辈出气,就算是杀了晚辈、晚辈也没有怨言。只希望侯爷和各位长辈可以伸出援手,解救我部落中的子民。” 看着眼前的阿保机,李悦心中无比的震惊,此时看不出对方是一个王朝的创始人,只是一个为了部族的生存、放下心中的骄傲和尊严,乞求对手帮忙的部落首领罢了。 第238章 大辽部 不止是李悦,就连刘慕雪也是一脸的震惊。 当初的哥哥可是部落里的天之骄子,谁会想到一个眼高于顶的人,此时会做出下跪,甚至以生命换取利益。 “长兄,就算是离开了迭剌部,你还是一族的首领。咱们就算是饿死,也不要下跪求他们帮忙。” 阿保机挣脱妹妹的搀扶,他心里明白,部落完全就是在夹缝中生存着。眼下只有借助外力,才能更好的延续下去。 南边是差点害他丢掉性命的迭剌部,北面虽然曾经是敌人,可毕竟还救过他的性命,如果说非要向谁臣服的话,阿保机宁愿选择李悦一方。 高启等人面面相觑,曾经恨不得活吞了对方,可是从李悦的安排来看,以及阿保机现在所处的位置,众人也是心知肚明,阿保机的部落根本就是个缓冲地带。 有这样一个势力存在,对于现在的扶余府来说是一个绝佳的选择,如此一来可以避免和迭剌部发生直接的冲突。 “当着侯爷的面,我高启也不说假话,咱们胡人以放牧为生,难免会因为地盘的问题出现矛盾,试问在场的诸位,谁的部落没有杀过人、谁又没有被人杀过。” “现在安居骨强大了,可也不会做那种欺凌弱小的小人,但是如果有人欺负到咱们的头上,也不会做缩头乌龟的。” 高启一番话稍稍化解了眼前的尴尬,看着眼前忏悔的阿保机,就算是把刀递到他的手里,也未必能下得去手呢。 “高长老说的没错,我们奚族也是饱受契丹的欺辱。不过汉人有句话说的好,冤有头债有主,如果说奚族想要报仇的话,也不会单独找你耶律阿保机,当然是要找迭剌部的首领。” “侯爷无论做什么,我们三个部落都会无条件支持。其他部落我无权做主,可是奚族已经决定奉侯爷为主,如果不是侯爷当初的决定,恐怕要不了多久,奚族就要消失了。” 听到吐勒斯的话,李悦不禁愣了一下,当初救助奚族,完全是抱着合作的目的,通过一点点手段和时间,潜移默化的来影响对方,想不到出征一次,对方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殊不知在这段时间里,吐勒斯和其他的奚族首领也在观察,无论是扶余府中的生活状态,还是李悦对人的方式,都让奚人们感觉舒心。 胡人崇拜强者,似乎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如今在李悦的率领下,过上了前所未有的生活,怎能不让他们珍稀。 李悦发愣的工夫,高启对吐勒斯开口打趣道。 “老小子,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如今侯爷在外面开疆拓土,你小子干脆认侯爷为主,到时可以心安理得的在家里享清福。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你们奚人怎么这么多的心眼呢。” 吐勒斯也不生气,随即呛声道。 “和你一比,我们奚人就是傻子啊。安居骨早早就抱住了侯爷的大腿,想必早就看出侯爷的不凡了,如果能早遇到侯爷,哪还能让你们先认侯爷为主的。” 看黑水部首领的样子,似乎也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李悦心中沾沾自喜,如此一来扶余府可以说是坚固的成了一块铁板。 不过高兴归高兴,眼前的阿保机让他也很是头疼,毕竟这是一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以自己的这点手段,还真没太多的办法轻松驾驭他。 “耶律兄请起,对我扶余府来说,迭剌部的耶律阿保机已经死了。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不过是……” 说到这里,李悦停了下来,知道对方建立了一个部落,可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名字。 “大辽部。” 简单的三个字出口,李悦明显的哆嗦了一下,别人不知道大辽,可是他却清清楚楚。 看着面前发怔的李悦,面具后面的阿保机脸红了,仅仅是万人部落而已,竟然敢以“大”字命名。 “让侯爷见笑了。这个大辽,可不是以我部落自诩,而是因为辽河水的壮阔有感而发,才起了大辽部这个名字。” 李悦按捺住内心的情绪,装作佩服的模样向对方回道。 “耶律兄的勇猛世间少有,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真正实现一个强大的部落。” 面对李悦的夸赞,阿保机低下了头,如今连维持部落都难,更别说什么强大的部落。 “不瞒侯爷,如果不是部落有难,阿保机也不会厚颜来见侯爷了。” 有些话双方都不好说,可是同样作为胡人的首领,高启等人却是明白其中的奥妙,求人的一方想付出最小的代价,而被求助的一方、则是期望获得最丰厚的回报。 “耶律首领,咱们胡人喜欢直来直去,不知首领需要什么援助,同时又能付出什么东西?总不能让我们扶余府白白帮忙?” 眼下对阿保机来说,整个部落中还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牛羊、马匹,是部落生存的基础,除了部落里的人马,好像真就没了可以当做筹码的物品。 “回高长老,大辽部现在穷得就剩我们的命了。如果侯爷能帮我们这一次,以后扶余府想要攻打契丹以外的地方,我大辽部一定会鼎力相助。” 高启等人相视一笑,显然对阿保机的承诺不放在心上。 以附近的势力来看,除了西边的契丹以外,南边的刘仁恭算是潜在敌人,毕竟夺了人家的渝关,这事迟早会暴露的。 况且以扶余府的实力,对于阿保机那点兵马,还真没放在心上,新罗已经被侯爷握在手中,把那里的百姓训练一段时间,也随时可以调用。 几人的表情阿保机看在眼里,难怪人家会看不起自己,如果换做自己的话,恐怕连对话的机会都不会给对方的。 “我以契丹的祖先神人和天女起誓,只要侯爷能帮助大辽渡过劫难,我耶律阿保机一定会忘了侯爷的大恩大德。” 从对方的言语中不难看出,阿保机宁愿欠李悦一个天大的人情,此时也不愿意投靠对方,想来这里有他自身性格的原因,同时也有出于契丹人身份的原因。 对于阿保机,只要对方开口投靠,李悦马上会像扶持李墨一样,大力度地对他扶持,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对方领兵打仗的本事一定会在高思继和方平之上。 只是看现在的形势,阿保机还没有屈居人下的念头。 看在哥哥局促、焦急的样子,刘慕雪突然开口说道。 “侯爷,我刘慕雪自认还有几分姿色,不敢妄想可以当你的妻子。不知侯爷可愿意纳我妾,如此一来你与我长兄也算是联姻,想必也可以让侯爷多一份安心了。” 刘慕雪的话音落下,李悦当场惊在了原地,瞪着一双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丫头的胆子实在太大了,这样的话居然敢当众说出口来,看他们两兄妹的样子,之前根本就没有商量过。 “慕雪,跟着长兄让你受苦了,大辽部的男人还没有死光,还不至于用女人当做筹码。大不了长兄回去召集人马,向迭剌部去讨一个公道,最坏的结果也只是丢掉性命罢了。” 刘慕雪没有作声,只是倔强地盯着李悦,明显是在等他的回答。 此时李悦心情复杂,被人爱慕是一件骄傲的事情,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刘慕雪提出这样的想法,或许会让他激动不已。 只是现在明显是为了哥哥的部落,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刘慕雪做出的牺牲。 在场之人谁都不是傻子,当初刘慕雪做侍女的时候,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二人明显是互有好感,只是因为身份问题,谁都没有捅破罢了。 如今面临这样的局面,甚至刘慕雪已经直接挑明,只要李悦点头,就是马上进入洞房,谁都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我不同意。” 李悦的声音响起,惊得在场之人目瞪口呆,刘慕雪脸上瞬间现出惊愕和愤怒的表情,两行清泪瞬间流了下来。 看到对方的反应,李悦顿时有些慌了,连忙开口解释道。 “你兄妹二人的举动让我钦佩,不过我李悦不屑于乘人之危,况且以我对耶律兄的了解,相信你也不是言而无信之徒。” “大辽部需要什么帮助只管直说,如果以后扶余府有需要耶律兄的地方,还望耶律兄不要推辞才是。” 即便看不到阿保机的表情,可是通过颤抖的声音,还是不难判断,此时的他激动万分。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耶律阿保机不会忘记今天的承诺,如若有违此誓、定遭天人和神女共弃。” 李悦摆了摆手,非常大度地说道。 “耶律兄需要什么,只管和三位长老直说便是,我如今刚刚回来,很多东西还捋不清头绪。” 高启见状,大概猜到了侯爷的意思,连忙向阿保机说道。 “耶律首领借一步说话,恐怕你们需要的东西不会少了,不如我们边走边说。” 阿保机愣了一下,看了看身边幽怨的妹妹,顿时也明白了几分,随即连忙回道。 “好、好、好,咱们边走边说、边走边说。” 话音落下,像是完全忘了妹妹一样,把二人扔在原地,拉着三位长老快速走开了。 此时的刘慕雪同样心情复杂,虽说是一时心急、想出了联姻的办法,却是被对方无情的拒绝,心中不知该恨李悦,还是应该感谢李悦。 李悦像是刚刚经历情爱的初哥一样,脚掌不停地摩擦着地面,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好像两个人之前也不是情侣关系,这样表达好像有些不妥。 干脆,还是依照自己的本心,刚才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 李悦上前一步,贴近刘慕雪的耳边,如此亲昵的举动吓了对方一跳,向后躲了一下、随即便僵硬着身体不动了。 “小丫头,馋人家的身子就直说,不需要掺杂任何的利益。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只要你用心追求我一次,说不定就会让你得逞的。” 刘慕雪噗嗤一乐,顿时破涕为笑,见过脸皮厚的人,可是没见过像李悦这么自恋的。 第239章 温室大棚 傻子都能看出,刘慕雪对李悦有着极大的好感,如今二人重逢,随着尴尬的气氛消失,两个人都慢慢恢复了正常。 李悦心中惦记着种子的问题,索性邀请对方一起闲逛,在城里寻找合适的地点。 到底是胡人女孩,刘慕雪很快恢复到以往的状态,跟在李悦身边问这问那,嘴里没有一刻消停下来。 通过对方、李悦了解的更加详细,看来当初的谣言,让刘仁恭很是气愤,否则也不会展开那么疯狂的报复了。 城外的温泉从城里穿过,形成一道烟雾缭绕的烟幕,同时使得附近的泥土也更加湿润,寒冬腊月都没见着上冻。 李悦猛然惊醒,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扶余城如此独特的条件,哪还用如此这般的绞尽脑汁。 猛地一拍脑门,把刘慕雪吓了一跳。 “我真是个猪啊!” 刘慕雪附和地点了点头,对方终于发现自己真实的身份。 没有注意到对方的举动,李悦四处张望,发现一群工匠正远远跟在身后,想来他们已经跟了好久,只是看到二人在散步,一时间没有迎上来罢了。 李悦摆了摆手,工匠们小跑着来到跟前,一个个露出真挚的笑脸,每个人明显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侯爷,听说你要做一个什么大棚,不知侯爷有什么要求啊。” 李悦指了指河道,对众人说道。 “我想沿河建一个温室,这样一来就可以让种子在冬天发芽,等到春天耕种的时候,把秧苗栽种到地里,这样就可以提前两三个月收获。” 泥瓦匠们也懂得农事,听说了李悦的想法,一个个的两眼放光,东北的天气寒冷,比不得南方可以两次耕种,不过利用这样的办法,倒是可以把冬天的土地也利用起来。 “这里建造一堵高墙,下面再建一堵火墙,用来给温室里面取暖,借着河道的热量、既可以保证土地不会上冻,同时又方便了灌溉。” “至于棚顶和另一侧,我打算用玻璃来铺设,这样阳光就可以照射到温室里面。最好是布置两层、或者三层玻璃,保温的效果或许会更好。” 听李悦说着他的想法,工匠们也在积极的探讨,尽量完善着温室的构建。 “侯爷,以咱们扶余城的条件,天气或许也不是问题。不如索性把温泉直接引入到温室之中,根据温室的大小,来设置需要几条水道,如此一来既能保证泥土不会上冻,同时又可以让温室里暖和。” 李悦眼前一亮,如果工匠们的设想可以实现,那温泉根本就是流动的暖气,每隔一丈左右的距离,挖掘一条水渠,随着温泉的流动,同时也把热量散发到了地下和空气之中。 说干就干,扶余城进入冬季,除了伐木、放牧,大部分的活计都停了下来,尤其是那些倭国和新罗的俘虏,几乎每天都是在空闲中度过。 马上挖掘地基,城外的红砖大量地进入城中,同时一条条小沟也出现在现场,只等着最后引入一条暗渠,将其全部灌满就是。 眼前忙碌的热火朝天,刘慕雪的情绪也恢复到了第一次来的时候,跟着李悦看了一阵,觉得实在是无趣,索性自行离开,去找先生李雨欣了。 与此同时,阿保机也获得了大量的援助,自家的牛羊、连干草都吃不饱呢,想不到人家储备的饲料堆积如山。 扶余城周边不止种植了水稻,唐国来的百姓还种植了小麦,以及适合生长在东北的大豆。 普通的秸秆不算,大豆榨油之后剩下的豆饼,如果是在大灾之年,能够吃到豆饼、都已经算是不错了。 可是人家扶余人,现在已经富裕到用这东西来喂牲口了。 “诸位长老,这些都是百姓们自己种出来的?” 以放牧为主的胡人,大多都不会、也不想耕种,更别说是刚刚亲自处理部落事物的阿保机了。 高启等人也没有嘲笑,只是极为感慨地说道。 “不怕耶律首领笑话,如果不是当初侯爷想办法让牧民们耕种,恐怕现在大家还在放牛、放羊呢。” “种地确实是辛苦,不过现在你看,就算是到了冬天,大家伙也不用担心没有粮食,牲口也比以前长的要好,而且牧民们手中也都有余钱了。” 听着对方的话,阿保机羡慕不已,牧民们的生活习惯不好改变,不过大辽部再不改变的话,难道说明年这个时候还来这里求助? “如果我说我们也想耕种的话,不知道侯爷会不会帮我们的忙呢?” 阿保机试探着问了一句,令高启等人脸上现出了神秘的笑容,如此交往下去,或许这支大辽部,以后也会归顺到侯爷的麾下了。 部落里的牲口还在挨饿,阿保机带着部下、以及大量的草料返回部落,倒是刘慕雪被他留了下来,美其名曰说是尽一份侍女的职责,到底是什么目的,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 相比部落,刘慕雪更喜欢待在扶余,这里没有凛冽的寒风不说,甚至屋子里都需要通风,才能缓解闷热。 每天都可以吃到各种食物,再也不用吃那些油腻的牛羊肉,况且依仗着城外的温泉,每天都可以洗漱沐浴,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香味,而不是在部落中的那种膻味了。 十几天过去,一座长约百丈、宽有六七丈的温室,已经出现在河道的附近。 为了保暖,李悦不惜耗费红砖、建造了厚厚的墙壁,同时为了避免极端天气,温室内还搭建了火墙。 像当初考虑的那样,天棚以及向阳的一面,通通采用两层玻璃遮挡,下面有经过防腐、防潮处理的松木支撑,完全不用担心房顶会坍塌。 地面上,只有三条小沟流淌着温泉,从水面上飘着烟气来看,这里明显要比外面暖和多了。 当初工匠们知道了这里的用途,不惜把地基挖掘的更深,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把寒气隔离在外。 不仅如此,城内的温泉也修改了河道,使其不仅从温室中流过,同时也在温室的两侧流淌,如此一来温室和所在的地面,彻底地被暖流包围着。 李悦试探了一下,温室内密不透风,依靠着身体来感知,这里的温度至少也有二十几度,同时温泉不停地流淌,使得里面既暖和又湿润。 温室的建成,简直成了扶余城的一道景观,随着试用了几天,有精通农事的百姓专门打理,玉米、南瓜、西红柿等作物,也准备正式实验种植。 第240章 萌芽 扶余府的好事连连,黄粱正领着商队往回赶着,这一次之所以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实在是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从信件来看,唐国现在更加混乱了,各个节度使为了各自的利益,不是今天我打你、就是明天他打我,总之似乎没有一天不发生战事。 以黄粱走商的经验,以及扶余府的财力,打通各个关节完全不成问题,况且黄粱还给李悦带来了不少的惊喜。 有岫岩玉和皇后的关系,这次黄粱从宫里带回大量的图纸,其中甚至包括了明光铠这种、属于大唐机密的东西。 不仅如此,沿途上的各个重镇,黄粱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可以说是直接用钱砸出了几个店铺。 成德节度使——王镕,首府所在的恒州;魏博节度使——罗弘信,首府所在的魏州;以及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首府所在汴州,全都有扶余府的产业。 如此一来,扶余府的物资不仅可以方便换成钱粮,更是可以凭借着畅通的商道,搜集到更多的消息。 现在看来,各个节度使没有觊觎东北的念头,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富庶的东北引起他们的关注,恐怕将会受到暴风骤雨一般的摧残。 为了预防万一,李悦必须提前布置,同时也可以借助商队,潜移默化的向百姓传递消息,以此来吸引中原的百姓主动到东北走商、做工,甚至是定居。 假以时日,哪怕是吸引到河北三镇一成的人口,到时扶余府的实力也将不容小觑。 渝关,因为大量钱粮的投入,如今已经是大变了模样,可惜现在冬天建设的缓慢,不然早已经变成了坚城。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那些幽州的边军们,随着渝关改头换面,不仅渝关附近的百姓,甚至是边军的家属,都会到这里或是寻找一份活计,或是贩卖一些东西。 凭借黄粱的头脑,更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渝关的南门之外,已经出现了各种商铺的雏形,只等着开春回暖的时候,通通建成大型商铺。 对于这些商铺,黄粱也有自己的打算,渝关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周转的中心,到时以利益捆绑诸多的势力,即便是刘仁恭想要攻打渝关,到时也要仔细考虑考虑了。 如今黄粱已经到达鞍山,虽然现在辽河已经结冻,粉碎矿石的速度有些缓慢,可工匠们也是出于相对的计算,有那么多的新罗俘虏劳作,还是可以满足冶炼生铁的。 鞍山平均每天可以出产生铁,大概五百斤左右,这还多亏了石油和煤炭的配合使用,才有了现在这样的产量。 等黄粱的商队简单修整之后,便会带着几千斤的生铁,以及大量的棉花种子,返回扶余了。 经过前些天的实验,一些常见的蔬菜种子已经发芽,看样子温室的效果还算不错,今天已经把一部分玉米、南瓜,栽种到温室之中了。 十天之后,风尘仆仆的黄粱归来,李悦还没从植物发芽的兴奋中平静下来,想不到又一个惊喜接踵而来。 玉米、南瓜、西红柿,通通冒出了绿色的嫩芽,想不到阿拉斯加的严寒,也没能阻止它们的繁衍,今天终于在这片大陆,重新焕发了生机。 几乎每一个种子都冒出了绿芽,这意味着开春的扶余府,将会出现大片新作物,只要等到秋收,明年就可以大面积的种植,用不多久、玉米将会成为扶余府的标致。 李悦亲自到城外迎接,当年的黄胖子,如今已经身材消瘦,不过看上去却是精神矍铄,浑身散发着一股干练的味道。 “侯爷,奴婢幸不辱命,从长安城回来了。” 还像往常一样,黄粱见到李悦,远远地就跑了过来,随即噗通一下跪倒在李悦的面前。 李悦连忙扶起对方,对其严厉地说道。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扶余府不兴这种跪拜的礼节,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借着李悦的搀扶,黄粱顾不得拍掉身上的尘土,倒是一脸心疼的模样,仔细地打量着李悦。 “侯爷,你瘦了。这回待在府里哪都别去了,现如今咱们兵强马壮,哪还用你这位侯爷东奔西走的啊。” 李悦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里太清楚黄粱的想法,不过想通过这样的尊重和关心,让别人看到他的身份不同。 “老黄啊,差不多行了,就算你不觉得肉麻,可是我都已经感觉胃里面泛酸了。赶紧处理了公务,回去看看你的老婆和儿子。” 听到李悦在耳边的话,黄粱脸都不红一下,就凭刚才的举动,别人只会觉得自己和侯爷亲近。 “多谢侯爷关心,奴婢就算是万死、要报答不了侯爷的恩情。” 大量的车队进城,对扶余府的百姓来说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是始终等待的汉州人马,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侯爷口中的棉花不知道是什么,可是那一块块的铁锭,却是让他们瞪大了眼睛。 大量的农具已经装车,数不清的锄头、镰刀,已经让他们眼花缭乱,如今看到这么多的铁锭,终于明白扶余府为什么有那么多铁器了。 眨眼的工夫,李悦从新罗返回也有一个月了,从留守兵士发来的情报看,新罗的战事一切顺利。 王建以拯救百姓的名义发兵,引得一下弱小势力纷纷投降,更是让一些比较大的势力面临瓦解。 尤其是携推翻皇室的余威,以及扶余府兵士的勇猛,有些战事仅仅释放了几个炮竹,对方就已经投降、溃散了。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不需要等到开春,或许半岛就可以平定,如今真正具有威胁的,不过是甄萱一部了,况且对方如今已经蜷缩到一州之地,如果再不投降的话,以后连机会都没有了。 打发了汉州的人马,流鬼人在获得了丰厚的奖赏,以及大量的物资,早已经踏上了返程的路,整个扶余城再次安静了下来,李悦打算全力打造盔甲的时候,倭国人竟然闹出了事端。 一直以来,扶余府上下对俘虏很是宽待,从没有过虐待对方的行径,或许是太过仁慈了,把倭国人的脾气也给惯了出来。 对于菅原道真和藤原时平,扶余府根本没有让他们劳作,而是为了起到安抚俘虏的用途,每天大多数时间关在老城的院子里,好吃好喝的对待,偶尔也会让对方外出放放风。 就是这样的日子,身为贵族的藤原时平,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无聊和寂寞。 冬天的扶余城同样热闹,尤其是去年出现的滑冰,让百姓们有了娱乐的方式,城北的冰面上聚集了大量的孩子、姑娘,以及各家的小媳妇。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憋闷已久的藤原时平惹下了大祸。 趁着身边守卫不注意的时候,藤原时平把爪子伸了出去,并且骚扰的对象恰好正是李悦的妹妹——李雨欣。 身为李雨欣的侍女,胡蝶在她的影响下,现在已经没有了过去的懦弱,面对小娘子受辱、自然要舍命保护。 藤原时平明显是被邪念冲昏了头脑,愤怒之下竟然打了胡蝶一巴掌,小姑娘的脸上顿时现出几个指印,嘴角处也随之流出了鲜血。 幸好守卫反应过来,及时把藤原时平制止住,这才避免了事态的发展。 对于李雨欣来说,自然忍受不了胡蝶受辱,没过多久、李悦便已经知道了整个过程。 第241章 导火线 对于某些倭国人、李悦从没有一点好感,后世接受的教育,让他知道倭人有多么凶残,甚至完全可以称为野兽的行径。 相比而言,最初来到扶余的使团成员,大多都已经习惯和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不仅是李悦、就是其他的百姓,也仅仅是把他们当做普通的工匠,并没有对其有多太多的歧视。 可是随着大批俘虏的到来,倭人的素质明显被拉低了很多,不时会出现各种的矛盾。 以扶余一贯的风格,只要俘虏们安心劳作,一定会虐待对方,可是倭人俘虏渐渐地变本加厉,不是劳作时故意偷懒,就是嫌弃饭菜难吃,等等一些琐事,已经逐渐显现出了他们的本性。 随着今天藤原时平事件的发生,其他人也把一些小事给李悦讲述,他这才知道这段时间的情况。 此时胡蝶双眼通红,脸上还显露出清晰的指印,怯怯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胡松在一边气鼓鼓的,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倭国的贵族,担心会对自家侯爷造成影响,恐怕已经亲手弄死他了。 房间中的气氛有些沉闷,李悦大口喘着粗气,愤怒着守卫的失职,同时还有藤原时平的大胆。 这一次他敢对胡蝶动手,下次就敢对妹妹动手了,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能轻易就算了。 “召集扶余城所有管事,把所有的倭国俘虏、新罗俘虏,全部召集起来,我要当众审一审那个藤原。” 命令发布出去,全城都动了起来,负责各个部门的管事、无论是男女,全都到府衙集合。 与此同时,无论是在外劳作、还是老城休沐的俘虏,也正在一一召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扶余城城外聚居了上万的人口,李悦脸色阴沉,没人敢大声说,不少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今天侯爷异常的愤怒。 “把藤原时平给我带上来。” 话音落下,两名侍卫把藤原时平押送过来,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垂头丧气着一言不发。 “我扶余府建府以来,从没有怕过任何的对手,更没有欺负过任何的势力,就算是对待俘虏、也是抱着友善的态度。” 李悦的话让所有人暗自点了点头,尤其是新罗人深有体会,之前在家里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的他们,如今在这里已经是乐不思蜀了。 “不过有些人呢,把我们的善良当做懦弱,今天有个畜生居然敢动手打我们的百姓。借着这个机会,我告诉诸位我的想法,人有人的对待方式、畜生有畜生的对付手段。” 说到这里,李悦起身站了起来,向着跪在地上的藤原时平走了过去。 眼见着李悦杀气腾腾,菅原道真连忙迎上前来。 “李候息怒、李候息怒,请听我细细和你说来。” 自打从新罗回来,菅原道真明显变得消沉,同族吃人的事情,给他造成极大的影响,对于自己俘虏的身份,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了,至少在扶余府面对的都是正常的人。 或许是顾忌到菅原道真对俘虏们的影响,李悦按捺住心中的烦躁,慢慢停下了脚步。 “你有什么要说的,如果是为这个畜生求情的话,我看还是算了。” 菅原道真连连摆手,轻声对李悦说道。 “侯爷有所不知,这个藤原时平是关白、藤原基经的的长子,整个藤原家族在国内有着很大的势力。” 听到对方的话,李悦轻哼了一声,冷眼瞟了一眼,随即不屑地问道。 “那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他爹还长了三头六臂?” 菅原道真愣了一下,担心李悦不明白对方的实力,于是开口继续解释道。 “不止如此,当年行弱冠之礼时,我国皇帝特地为其在皇宫中举行典礼,并且亲自为其戴上帽冠。这么说侯爷应该明白了。” 李悦不为所动,大声喝道。 “我不用明白什么,就算他是你倭国的太子,今天也逃不过扶余府律法。走开。” 双方的话被藤原时平听了个正着,看菅原道真的表情,也能多少猜到一些,此时身上的懦弱已经消失了几分,整个人变得自信了一些。 “李候,你不能动我,否则我父亲和皇帝不会饶了你的。” 看对方嚣张的样子,李悦便能猜到几分,于是看向菅原道真,随着知道了藤原时平的意思,李悦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起来。 “小巴嘎,我就喜欢你现在嚣张的样子。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在什么年代、你又是在什么地方,别说是你一个小鬼子,就算是你祖宗八代全都来了,老子也不在乎。” “胡蝶,过来。替侯爷我狠狠地抽他,当初他是怎么打你的,现在你就怎么抽回来。” 胡蝶怯怯地摇了摇头,别说是打人、就是让她骂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胡松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女儿,侯爷都这样给她出气了,居然还是一副懦弱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改变她的性格。 “也对,咱们让狗咬了、也不能还嘴去咬狗嘛。来人啊,给侯爷我一根棍子。” 有侍卫连忙上前,递给李悦一根蜡木杆,这东西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实际上却是坚韧无比。 嗡的一声、伴随着破风的声音,棍子向着惊恐的藤原时平抡了过去,只听着咔嚓一声脆响,对方身体一歪,随即发出震天的喊声。 藤原时平的膝盖,呈现出诡异的姿态,显然这一下把他的腿给打断了。 眼前的情景让倭人们顿时矮了一截,似乎是刚刚那一棍子抽在了他们身上一样。 “鬼叫个什么,把他的嘴给老子堵上。” 片刻之后,藤原时平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面对着眼前的李悦,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嚣张神态。 “你们两个是没吃饭嘛,连这么小的一个玩意都扶不住,扶稳了、侯爷我没尽兴呢。” 藤原时平心中后悔不已,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下来,此时想要求饶、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咔嚓又是一声,另一条腿也改变了形状,李悦把棍子一扔,看着对方轻声说道。 “小巴嘎,不用感谢你家侯爷,就这么两下,就把你的罗圈腿给治好了。” 菅原道真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沫,如果这样可以治疗罗圈腿,自己宁愿圈一辈子。 “怎么着,看样子你还不服气呗。” 藤原时平眼睛瞪得滚圆,剧烈的疼痛让他做不出任何的举动,只能是紧咬着牙关、死死地忍受。 “好、好,千万要保持住你的嚣张。” 随着一声赞叹,李悦抡圆的右腿,对着藤原时平的第三条腿就踢了过去。 现场之人发出惊呼,倭人更是吓得夹紧了双腿。 “这下好了,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名宦官了。有倭人想要净身,只管来找侯爷我便是了。” 即便是听不懂李悦的话语,不过随着眼神的扫视,所有倭人俘虏都低下了头,这位侯爷实在是太狠了,连麻药都舍不得打,谁都不想成为第二个藤原时平。 第242章 准备抄家 李悦表现出暴虐的一面,令得在场的众人胆战心惊,就连杨礼、杜光庭等一众长辈,都感觉到他今天极不正常。 “有劳杜道首出手,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就行,不需要他可以活得太久,三四个月就行。” 杜光庭没有出声,默默地点了点头,知道李悦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理由,杨礼等人已经围了上来,只等着看他如何解释呢。 “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实在是忍受不住的话,干脆早点成亲。我看那个契丹的小娘子好像已经等不及了,再过上几年、那丫头也快人老珠黄了。” 也就是杨礼能这样打趣李悦,其他人嘿嘿笑着,显然也是同意他的观点。 李悦翻了一个白眼,这群已经当了爷爷的老不羞们,一天天没事净琢磨那点事。 再者说了,现在的刘慕雪,根本就是没长开呢,前不凸、后不翘的,比搓衣板强不了多少。 刚刚确实是有些火大,藤原时平的举动倒是其次,而是因为今天这个事情,勾起了李悦的回忆。 “不瞒诸位长辈,自打从新罗回来,晚辈接连多少天都没有踏踏实实睡过。” 听到李悦的话,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小子虽然挂了一个侯爷的名头,可是到现在还没到弱冠之年,千里迢迢出门打仗,着实是辛苦他了。 “小子,有你这样的毛病怎么不早说,等回头到我医馆来,我给你好好把把脉,最近可得好好调理一下,千万不能大意了。” 看着杜光庭关心的眼神,李悦心中暗暗愧疚,看来少不得要喝些中药了,说什么都不能辜负杜道首的好意啊。 “多谢道首关心,小子记下了。” 说到这里,李悦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激动的心情,随即开口说道。 “最近这些日子总是在做一个梦,梦里倭人把咱们给欺负惨了。尤其是在咱们东北这里,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倭人们无恶不作。” “不仅如此,甚至还不拿咱们的百姓当人看,像对待畜生一样对待。” 众人微微皱起眉头,就算是一个梦,也不至于如此对待藤原时平,和他的身份没有关系,关键是相比胡蝶挨了耳光,对方付出的代价太高了。 “这么说,诸位长辈知道咱们身体里的血液是多少吗?” 担心他们不明白人体里水分的比例,李悦干脆用血液来代替。 身为郎中的杜光庭皱起了眉头,或许已经猜到了李悦打算要说什么,有人张嘴问道。 “侯爷这么说的话,应该是知道的。不过老夫愚笨,不至于像是杀牛、杀羊一样,把一个活人的鲜血全部放掉,用这样的方法来知道?” 李悦摇了摇头,脸上现出狰狞的表情,同时恶狠狠地说道。 “哪会那么简单。我在梦里看到,就是这些畜生一样的倭人,把我们东北的百姓放在一个硕大的蒸锅里,百姓在入锅之前会被称重,等到把身上的血液蒸干、成了一具干尸之后,再一次称重。” 众人恍然大悟,如此一来相减的话,得出的可不就是一个人的血液数量嘛。 “这些畜生真这么干的?就是畜生都知道先咬死猎物,不会直接啃食猎物的身体的。” “如果侯爷看到的是真的,那么倭人真是死不足惜了。” 李悦轻哼了一声,随即淡淡地说道。 “这个还不什么,最让人气愤的是,倭人变着法的祸害百姓。” “一位大嫂被他们捉了,腊月寒冬的天气,这些畜生给大嫂的手上浇水,等手上冻上厚厚的一层冰,他们又会把大嫂带进房屋,然后用热水浇在手上,直到鲜血淋漓,然后又会带到外面去继续浇上冷水。” “就这样反反复复,最后一次的时候,大嫂的手已经没有了知觉,等到冻上了一层冰的时候,那些畜生用榔头一敲,大嫂两只手都掉在了地上。” 虽说只是听到李悦说着梦境,可是脑子里面想象着当时的场景,已经是令众人、尤其是扶余府的妇人们毛骨悚然,看着远处的倭人,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似乎对方马上就会向自己行刑一样。 “这些倭人简直就不是人了,如果真的会发生那些事情,不如趁现在就让他们绝种了。” “侯爷,咱们什么时候攻打倭国,上一次打新罗的时候,有不少孩子都没能去,一个个的在家里都憋着火呢。” 眼前的众人义愤填膺,看着倭人纷纷露出愤怒的神色,令对方心惊胆战、却又不知所措。 菅原道真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轻声地对众人说道。 “这些都是侯爷的梦境,倭国虽然贫穷、落后,可还不至于那么没有人性。” 李悦不屑地看了对方一眼,轻哼了一声说道。 “这只是在我梦里看到一部分,还有更多残忍的事情,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这么说,梦里被你们捉去倭国的人,就有几百万之多,你想象一下,被杀的人会有多少?” 众人惊呼一声,殊不知这个数字还是李悦故意缩水的,整个扶余府一共才多少人,几百万人、简直无法想象了。 “这还不算什么。梦里的倭人,从这片土地抢走了上万担的黄金、白银,铜、铁、煤的数量,可以让扶余府使用千年。” “粮食的数量更不用说了,如果加上契丹人、渤海人,甚至是新罗人,大家敞开了肚子吃,吃一百年都不成问题。” “牛、马、驴的数量你们知道有多少?如果每天杀1000头的话,十年都杀不完。猪、羊、鸡、鸭,更不用说、以扶余府的人口来算,每个人至少有一百只以上的数量。” 殊不知这些数据是倭国多次侵略中华的集合,只是被李悦缩水、总结出来,实际上倭国造成的损失,比这些多了不知多少倍呢。 刘慕雪听到这个数字,不禁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么说的话,倭人连契丹人的粮食都给抢了。 如今哥哥为了部落里的生计,已经是抛下了所有的尊严,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倭人,想到这里不禁忍耐不住了,向着藤原时平走了过去。 “叫你抢我们的粮食,叫你抢我们的牲口……” 伴随着话音,刘慕雪同样抡起一脚,让双手捂着裆部的藤原时平,再次发出尖叫的声音。 所有倭人再次加紧了裤裆,看来藤原是彻底完了,刚才听他叫喊的声音、都已经变成了公鸭一样的叫声。 附近的百姓却是哈哈大笑,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看刘慕雪刚才踢腿的力道和角度,完全不在李悦之下,尤其是对方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感觉看她也是愈发的顺眼了。 菅原道真现出痛苦的表情,从之前的战况中便能看出,扶余府拥有强大的火器,只要兵士们踏上倭国的土地,整个倭国便意味着完了。 “侯爷,这一切都是你的梦境,不能因为一场荒唐的梦,就对倭国产生这么大的歧视啊。” 李悦瞪起了眼睛,像是要活吞了对方一样。 “梦境?你怎么知道梦境不会成真?万一以后成了现实,老子就是在九泉之下都要后悔,当初怎么就没能提前阻止呢。” “再者说了,就算没有这个事,老子也是看你们倭国不顺眼,当初攻打渤海的账还没好好算呢。如今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菅原道真懵了,从没见过这么算账的,难道说只是梦见了什么,也要算到现实之中,这、这也太不讲理了。 “看什么看,老子就是不讲理了。这回不仅扶余府要出兵,就是渤海国、新罗同样出兵。” 刘慕雪看着李悦两眼发亮,想不到一个不讲理的时候,会散发出无法抵挡的魅力。 “侯爷,不然让契丹也出兵。啊,不对,是让大辽也出兵。正好让我长兄替侯爷教训教训这些倭人。” 李悦愣了一下,这个丫头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不过自己是打算动用李墨的力量,万一双方碰到一处,又该解释呢。 第243章 情报 不止是李悦被自己讲述得义愤填膺,就连扶余府的百姓们,知道了倭人们“罪孽”,也是气愤不已,如果不是指望他们干活,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活剐了,替那些冤死的同胞们报仇。 “从今天开始,倭人的伙食减半,每天、每人至少要砍伐两棵大树,如果没有按时完成、所有人都没有饭吃。至于以后如何对待,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随着李悦的命令宣布下去,一众百姓欢天喜地,恶人终于还是受到了惩罚。 尤其是那些带头闹事的倭人,也被一一指认出来,只是没有享受到藤原的待遇,一顿暴揍是免不了的。 和他们后代犯下的罪孽相比,这样的惩罚根本不值一提,最多算是一个小小的惩戒罢了。 可惜如今不能种植土豆,不然先让他们尝尝挖土豆的滋味,如今只能用玉米来代替了,等过上两年,让这些狗日的掰玉米就是了。 东北的冬天不能农耕,不过可以备耕,如今扶余城附近已经开发了两年,还是有大片的林木和荒地。 对于如何开发,李悦也有自己的设想,每隔一段距离,便会保留一条林带,争取最大限度的保证生态。 李悦记得,仅仅是后世的扶余一带,农田就有上千万亩,如果按照现在的农田分配制度,足够分配给十万人使用。 这还没算上农安、仙州、南苏等地,不求可以开发到后世那种程度,哪怕是开垦出一半的数量,扶余府的田地也可以达到亿亩以上。 “从新罗人里寻找懂倭语的人,侯爷我要倭国所有的情报。从港口、城镇、人口、矿场,只要和倭国有关系的,全部整理出来。” 菅原道真在旁边一听,李悦这是真的要对倭国动手了。 “侯爷、侯爷,你不能因为一场梦、就这么对待倭国啊,扶余府大军去了、整个倭国可就完了。” 李悦轻哼了一声,像对方不屑地说道。 “这可不是因为一场梦,侯爷我的一只狗丢了,估计是跑到倭国去了,我派人去找找也不行嘛。再说了,倭国完不完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去找狗的。” 从李悦的态度不难看出,攻打倭国是不可避免了,藤原时平只是倒霉、恰好撞到他的枪口上了。 现场忙碌了起来,倭国人倒霉、让新罗人心理平衡了许多,对于自己知道的一切,倒豆子一样全部吐了出来。 尤其是金洪理,主动向李悦提供情报。 “侯爷,你或许还不知道,其实从新罗……不对,应该说说汉州。从汉州到倭国,其实有一条更近的路。” 李悦只知道两国大概的位置,上一辈几十年、都没有这一世两年出门的次数多,更不用说还免签出了一次国呢。 “老金,你小子算是识相的,还记得新罗变成汉州了。快和我说说、怎么去倭国最近?” 金洪理的胖脸满是笑容,此时连眼睛都笑得不见了。 “侯爷,奴婢自幼生活在汉州南方的海边,那里有一座釜状的山。天气好的时候、站在山顶向海的方向看,那边有几座岛屿。” “渔民们出海打渔、时常会在那里休息。只要再向南航行一个时辰左右,便能到倭国的土地。” 李悦思索着对方描述的场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金洪理的家应该是在釜山,而再向南的话,就应该是对马岛了。 想到这里,李悦眼前一亮,只要将汉州彻底平定,对马岛完全可以当做是进攻倭国的跳板,这样一来、进可攻、退可守,甚至可以打造成了一个前沿的补给重地。 “老金,这次出征就由你做向导了,只要攻下了倭国、侯爷我记你的首功。还有,你的族人还有知道其他路线的,通通给我报来,侯爷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这些年新罗没少吃倭国的亏,别说是还有奖赏、就是的劳力,金洪理等人也不敢有任何的怨言啊。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老金我马上就去问问。” 看着兴高采烈的金洪理,以及意气风发的李悦,菅原道真彻底绝望了,倭国的结局已经注定,只是不知会凄惨到什么程度罢了。 此时还不适合出兵,不过却不妨碍练兵,一只只海东青飞上了天空,向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乌槐部的李墨,如今已经彻底站稳了脚跟,同时辖内的人口和牧民,数量也已经翻了一番。 稳定了之后,借着以前和阿勒锦有过交易,一点点扩大商队的数量,到后来所有人都尝到了甜头,再也没有人怀疑他和对方暗中存在勾结了。 接到李悦的信件,李墨心花怒放,如果没有李悦的接济、并说是供养上万的人马,就算是可以保持自己的势力,已经算是不错了。 信件中说的不太详细,李悦指示李墨现在开始练习步战,同时随时准备出兵,这一次攻打的对象居然是海对面的倭国。 而且李悦说的清楚,这次不止李墨一部,安居骨、黑水、奚族,甚至是阿保机和汉州,都会出动人马。 看侯爷动用的势力,李墨估计倭国是完了,或许根本不用动用火器,以扶余府的武器和皮甲,就能够倭国喝一壶的。 再者说了,侯爷可是说了,第一次出征,考虑到兵士们的不易,凡是获得的战利品,个人和扶余府平分。 试想一下,几万头东北虎踏上倭国的土地,如果没有侯爷不得滥杀的命令,恐怕倭国就要灭国了。 甚至李悦已经设想好了,倭国的贵族一个不留,只需要各种百姓和工匠,普通百姓用来在倭国种地、捕鱼、伐木,合格的工匠带会扶余留用。 汉州的王建接到命令,开始了大举进攻,汉州需要马上平定,如果这点小事都干不好的,不仅是辜负了侯爷的希望,更是对不起这一万辅助的兵士。 与此同时,王建大量召集船工,无论是造船的工匠,还是精通航海的百姓,通通集合起来。 阿保机更是惊喜不已,见识过了扶余府的实力,知道人家根本不缺自己两千人马,想不到李悦竟然会邀请自己,同去倭国发一笔横财。 契丹人不擅步战,还需趁着这段时间加紧习练,别到了倭国只能看着人家发财,大辽部却只能是眼馋地看着。 已经通知了徒河,石油正在加紧提炼,充足的汽油可是占领倭国的关键一步。 忽汗城中同样落下了一只海东青,知道李悦要对倭国动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身为渤海国主,大玮瑎自然鼎力相助,加紧制造海船,召集合格的船工、水手,提供详细的航海路线,几乎整个东北全都动了起来。 第244章 启航 对于水下螺旋桨的研究,扶余府的工匠们没有太大的进展,密封的问题始终没法解决,不过因为齿轮的问世,倒是让工匠们大受启发,战船上适宜使用的地方,全部都换成了齿轮。 整个扶余府都在加紧练兵,相比新罗,倭国不仅政局稳定,而且也比新罗要富庶许多,所以攻打起来的难度也增加了不少。 大玮瑎同样重视,船工们日以继夜的劳作,加紧打造海船,除去当初缴获的倭国战船,还打算把龙原府、定理府,两个沿海州府的船只调配过来。 扶余府、渤海国、契丹、汉州,四地共同出兵,加起来足有五万的人马,虽说是未必同时出发,可是需要的船只数量也不能少了。 粮草、炮竹、汽油,全部都在大量的准备之中,只等着江河解冻之时,便是出征倭国之日。 四月中旬,汉州早已经全部平定,甄萱一脉、没有掀起太大的浪花,便已经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不出意外的话,王建也不会成为高丽太祖,只会安心地当他的汉州刺史,一切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虽然汉州还有零星的叛逆,可是在大势之下,也会渐渐地灰飞烟灭。 如今的釜山,以汉州人为主、扶余府兵士为辅的一支舰队,已经是准备启航。 这支舰队全部由倭国的海船组成,目的就是为了迷惑倭国的港口,为偷袭对方创造最佳的条件。 即便是偷袭不成,海船上还有已经净身的藤原时平,相信只要守军还顾忌他的身份,两军交战之时,对方便会畏首畏尾。 哪怕是全部都不能实现,以战船上改良的巨弩和投石机,倭国的水军也只有挨打的份。 水军出身的王建,在这样的条件下还不能取胜,恐怕都不用李悦斥责,自己便要以死谢罪了。 早些日子,渤海的水军和一部分扶余府兵士,已经从盐州出海,借着季风从原有的航道,向着倭国的北部进发。 二十天前,扶余府和李墨的两万大军已经出发,凭借着松辽运河的便利,大军的调动很是顺利。 在仙州附近,阿保机带领的大辽将士登船,等到达徒河之后,转载上足够的汽油,便沿着辽河出海。 从海东青传来的情报来看,大军已经完成大半的旅程,到达耽罗(后世的济州岛)之后便会修整,等候王建的消息,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这支队伍是人数最多的一支,同时也是准备攻坚的队伍,相信当这群猛虎踏上倭国的土地,也就到了倭国尽情哭泣的时刻了。 方平、高思继两员大将悉数上阵,李墨一部则是由海林察亲自率领,加上阿保机一部,整支队伍显得极不协调。 汉人、靺鞨人、契丹人,此时竟然可以和平相处,这在以前是根本不敢想象的。 “首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乌槐部和扶余府似乎有很深的交情,这里面会不会有诈啊?” 不用部下提醒,阿保机早已经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乌槐部的将领,似乎和方平、高思继异常的熟悉。 “不要胡思乱想,听说以前乌槐部和李悦有旧,双方早早就生意往来,这次攻打倭国、也算是一笔生意,乌槐部出现在这里也不算奇怪。” “再者说了,迭剌部一直和幽州在做生意,如果说某一天联合起来攻打扶余,也不算是奇怪。” 这些日子里,阿保机已经想通了,成王败寇,这个世道、谁又能说清谁对谁错的,只不过相比而言,谁比较好、谁比较坏罢了。 终于到了约定的日子,从时间来看,渤海水军已经到达了倭国的海岸,汉州大军也该出从对马岛出发了。 …… 五月的扶余城,附近已经满是嫩绿的青苗,这在往年根本是看不到的。 温室大棚的效果出奇的好,玉米等一系列作物,全部都发芽、并且茁壮地成长,如今秧苗已经挪到了室外,看现在的情形,今年应该会获取到大量的种子。 李悦最期盼的玉米,竟然种植了几亩地之多,至于南瓜的数量,更是超出了预期,西红柿、向日葵的种植面积,同样给人以惊喜。 眼前这十几亩地,俨然成了扶余府的禁地,即便是李悦想要进去查看一下,都会被几个老头恶狠狠地哄走。 知道玉米和南瓜的产量,杨礼和高启等人,显然把它们看成了自己的命根子,除了那些可以信任的农夫,其他人一概不允许进入地里。 扶余府一派生机勃勃,而倭国的福冈也迎来了他们出征已久的船队。 两百多年前,唐国和倭国便有过一次交手,当时在百济的白江口,唐军以两万多的兵力,迎战倭军三万多人。 对方虽然拥有战船170余艘,不过唐军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将兵力、船舰皆数倍于己的倭国水军打得大败,此次战役堪称一次以少胜多的经典水战。 这一战可以说是中、日两国进行的第一次交战,同时也是东北亚地区已知较早、具有国际性的战役。 也正是因为这次战役,使得中国成为此后一千多年来东北亚地区,无论是在政治、还是经济以及文化上,名副其实、独一无二的领头羊。 多少年过去,倭国的水军实力虽然有一些恢复,不过相比当年还是略逊一筹。 同时自从白江口一战之后,倭国在福冈地区设立大宰府,并且修筑大野城等防御设施,设筑紫馆作为接待外国使节的场所,布置了陆地上的防御,福冈的水军数量也随之少了一些。 今天王建乘坐倭人的战船到来,港口守卫和船只、没有人想到会有其他的情况,一个个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庆祝着水军大胜而归。 看着远处的情景,王建长出了一口气,如此这般场面、或许不会辜负了侯爷的期望。 船头上的藤原时平,两手不停地挥舞,口中刚刚喊出一声,便挨了旁边水兵的一个耳光。 “再敢大喊一声,直接把你扔海里喂鱼。” 藤原时平像是狗一样,被直接拖着扔进了船舱,自从两条腿被打断,他活的连狗都不如,今天终于有了获救的机会,可是看着对面的情景,估计福冈是完了,港口里的船只也要消失了。 王建的船队顺风而行,以现在的速度来看,用不上半盏茶的工夫,便能接近到港口。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对方没有任何的察觉,只要靠近到几百步的距离,船上的巨弩和投石机,就要发出死亡的咆哮了。 第245章 水火交融 港口中的船上、以及附近的码头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无不欢呼雀跃着。 这些年倭国和渤海国的关系不太稳定,倭国甚至始终希望对方向自己称臣,如今看战船平安归来,想必已经实现了长久以来的愿望。 隐隐间,有熟悉水军的感觉不对了,海上的战船呈现出冲锋的阵型,明显不符合进港停靠的规矩。 不过仔细分辨了许久,无论是旗号、还是船型,确实是倭国的没错,索性也就放下了心中的疑惑,只是当做对方想共享百姓的欢呼。 战船上的王建紧张到了极点,看了看左右的船只,大家几乎已经是并驾齐驱,于是下令旗舰减慢速度,让所有船只阵型呈现出弧度,远远看去、已经将整个港口的航线都全部封锁。 即便是普通的倭人也看出不对了,这样行船根本就不可能入港,十几条战船距离港口只有两百步远,速度倒是慢了下来、不过所有船开始了转向,令船舷对面着港口。 倭人疑惑、好奇,纷纷盯着对面,不知道这些水兵有什么打算。 猛然间,旗舰的令棋挥舞起来,令得港口内战船上的水兵大惊失色。 随着一连串的响声,天空中出现一个个黑点,只是眨眼的工夫,便已经覆盖了所有的船只。 咔嚓、咔嚓,连续不断的坛子砸在战船之上,坛子里的不知名液体在船上流淌,水兵们隐隐感觉不妙,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刺激的味道。 又是一轮坛子砸了过来,港口内的船只上,每艘至少被命中了两次,刺激的味道愈发的浓烈不算,还有少量没有破碎的坛子,在海水中漂浮着。 即便是不明白对方有什么打算,倭人水兵也觉察到不对了,纷纷用水冲刷着甲板,希望把那液体冲到海里。 天空中再次出现黑影,只是和之前的明显不同,一股淡淡轻烟随着黑影旋转,没等水兵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东西已经落到了甲板上。 转瞬间,连续不断的火光和爆炸声,从各个战船上显现出来,随即那种液体也跟着发出爆燃。 好奇心强烈的水兵,以及个别的倒霉倭人,直接被炮竹炸的血肉模糊。 眼见着战船起火,王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底的担心终于消失了。 随着再一轮的坛子升空,眨眼便摔成了碎片,里面汽油瞬间被点燃,伴随着耀眼的火光和爆炸,瞬间引燃了更大的范围。 战船和码头上乱做了一团,倭人们想不通,为什么自家的战船会突然倒戈,他们抛来的东西又是什么,那东西怎么就会发出巨响和火光呢。 对于倭国的战船,王建早就研究个通透,倭人从唐国偷学技术,也不过是学了个皮毛而已,战船上倒是刷上桐油来防腐、放水,却不想这东西极易燃烧。 在风力的作用下,港口内的船只快速燃烧,幸存下来的水兵们则是打算用水来灭火。 谁知道那火焰像是充满了魔性,不仅没有被浇灭,反倒是随着水流淌到了外侧的船体,并且向海水中蔓延。 仅仅是片刻的工夫,港口中海面满是火光,倭人们个个惊恐万分,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海水也会燃烧。 猛然间,海面上再次响起剧烈的爆炸,以及硕大的火团,当初掉落进海中的坛子,被火焰炙烤的爆炸,同时将汽油溅得四处飞散。 福冈港口,此时已经变成了火的海洋,船上被火灼烧的水兵跳进海里,期望可以熄灭身上的火焰。 可惜刚刚把火海砸出一个缺口,波动的火海瞬间修复了缺口,等水兵上来换气的时候,满头、满脸全部被火焰附着、燃烧。 大火越烧越旺,所有船只仅仅能看到模糊的外观,船上不时会跳下一个个火人,不过转瞬之间便会在火海中继续挣扎。 没一会的工夫,海面上出现一具具燃烧的人形,随着波浪上下起伏,也不知他们是被火烧死、还是被水淹死的。 王建吞咽了一口唾沫,汽油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这样的利器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抵挡,幸好当初选择了向扶余府、向李悦臣服,否则下场不定会有多么凄惨。 “吩咐各舰向前推进百步,投射一轮汽油、一轮炮竹,将岸边的建筑摧毁。” 风向也明显对汉州军有利,火焰始终围绕在港口之中,战船再靠近百步、也不会出现任何的危险。 战船再次动了起来,远处的倭人已经顾不得眼前的港口,纷纷远离岸边。 前进了百步,战船再次横向面对港口,一个个黑影出现在半空,眨眼间岸边的地上、建筑上,瞬间出现一滩滩的液体,随即炮竹升空,战船上发生的一切,在岸边又一次上演。 无论是木头的建筑,还是干燥的土地,伴随着剧烈的爆炸之后,顷刻间都迸发出火光。 倭人已经彻底绝望和恐惧,没有人再敢试图熄灭火焰,只希望自己平安无事,不会葬身火海之中。 不能再向前靠近了,即便是远离百步,王建都能感受到火焰的热量,眼看着福冈港口已经看不出原貌,不少的船只已经变成了木炭,哪还有一点战船的模样。 “启航,向南进发。” 随着旗舰挥动了旗帜,附近的战船跟随着向南出发,下一个目的地——长崎。 与此同时,一艘战船脱离了舰队,向着西边的耽罗驶去,到那里补给一些汽油、火药的同时,双方的舰队也将集合到一处。 …… 倭国北边的秋田港,同样迎来了难得一见的场面,数不清的船只把港口包围不算,对方还从船上抛来无数的重物。 倭人仅仅发起了一轮的反击,还因为方向的问题、无法给对方造成伤害。 没等分辨清楚,空气中的味道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整个港口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大火燃烧了将近一天,浓烈的黑烟把岸边都熏染的黢黑,县城里的倭人俨然换了皮肤一样,口鼻中都充满了黑灰。 没有人能想到,倭国和新罗的大军会溃败,更没有人会提防渤海国来反击。 为了预防对方会登陆,倒是在岸边临时构建了防御,只是投石机仅仅投射了两轮,便已经是溃不成军。 短暂的停靠,大量的人马和物资从船上卸下,借助北风、战船继续南下,趁着倭国反应过来之前,尽量摧毁对方的港口和战船。 由渤海和扶余共计2000人马,已经从秋田开始登陆,每个人只携带五天的口粮,至于以后的日子如何渡过,就看个人的本事了。 从这一刻开始,虎啸倭岛的故事即将展开。 第246章 小胖子 秋田因为地处平原且属于沿海地区,所以雨量充沛,进而这里多种植水稻,是倭国数一数二有名的粮仓。 只是因为这里和福冈、长崎相比,气候明显差异很大,尤其冬天寒冷,使得这里的人口相对来说稀少。 况且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寇边的事件,驻守在这里的边军、不过只有上千人而已。 说是上千的边军,实际上普通的百姓占据了九成。 不仅如此,边军们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但凡手里有个铁头的羊叉,都已经和校尉相当,即便是边军的将领,腰间也就是垮个锯齿一样的长刀了。 无论是从武器装备,还是个人素质,渤海、扶余府兵士都占据着优势,眼看远处的对手,俨然如同一群只有兜裆布的猴子一样。 到了岸上,双方优劣也显现了出来,扶余府兵士以伙为伍,有人冲锋、有人策应、有人掩护。 而渤海兵士则是一哄而上,如同是要打群架一样。 即便如此,两倍于自身数量的虎狼之躯,已然令倭人守军闻风丧胆,仅仅是打了一个照面,上千人便四散而逃了。 倭人的反抗让众人目瞪口呆,大家伙攒足了气力、抡圆了膀子,正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对面那些家伙竟然跑了。 “完了?” “完了。” 后面的人还在组装投石机和巨弩,此时还是一个个木方的样子,前面忽然没有了动静,众人不禁都愣在了原地。 “倭人就这样跑了?早知道咱们还装什么巨弩啊,直接拎着木头上就完了嘛。” “谁说不是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刚刚的不会只是一群农夫,咱们还是赶紧把它装好,万一打了败战,老子可没脸回扶余了。” 扶余府兵士们马上各司其职,猎犬、海东青全部上阵,探路的探路、警戒的警戒,同时后方的众人快速组合。 过了一盏茶之后,所有人整装完毕、开始向腹地进发。 有秋田的详细地图和周边的情况,众人知道这里不容有失,两里之外便是秋田县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便会成为第一个补给点。 此时的秋田县已经是乱做了一团,说是一座县城、不过是个大一点村子罢了,四周的围墙不过是粗大的一点木头,全县城连一百匹马都凑不齐。 两千人马很快达到县城,远远便能看见、木桩后面满是闪动的人影,上面不时露出一张张惊恐的面孔,对方像是见鬼了一样,往往刚露出脑袋,便一闪而逝。 县城里面看不到一个人影,显然大军登陆的消息,已经被守军全部散播出去,百姓们全部都躲了起来。 众人快速散开,把县城通通包围,随即有精通倭语的舌人向里面喊话。 “所有人都听着,我们是契丹迭剌部的勇士,识相的话更快出来投降,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无论是秋田县的首脑,还是之前港口的守军,听到外面的喊话,全部都是一副迷茫的状态。 契丹人在草原腹地,双方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集,对方怎么就会不远万里、横跨大洋,径直攻打到倭国来了。 况且看对方的装扮,和听说过的契丹人没有一点相像之处啊。 “外面的契丹朋友,我倭国与你们秋毫无犯,秋田更是和你们没有仇怨,咱们完全没有必要刀兵相向啊。” 兵士们不明白李悦的想法,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完全照做,把自己的身份表达成契丹人。 “谁说没有恩怨,我们部落的一只狗丢了,一定是被你们倭国人偷走,用来改良秋田狗的品种,难道说这还不算是问题吗?” 既然倭国因为一个人,都可以挑起一场战争,李悦也可以利用一条狗,让倭人心惊胆寒。 虽说倭国的狗和人一样,同样是短小矮矬,可也不至于因为这个缺点,来让本国的狗长大啊,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呢嘛。 到了现在,倭人哪还不明白,对方不过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罢了。 “诸位契丹的勇士,趁着咱们的矛盾还未加深,希望各位勇士迷途知返,放下手中的武器、咱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听到倭人的回答,舌人顿时气急败坏,不禁开口吼道。 “厚颜无耻的倭人,居然还想向我契丹高攀,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德行,和你们说话老子都觉得失了身份。” “最后警告你们一句,马上交出我们丢失的狗,不然马上就要进攻了。” 话音刚刚落下,人头大小的黑影已经出现在天空,同时对面响起的弓弦嗡鸣的声音。 倭人彻底懵了,对方可真是说到做到,这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战斗居然已经开始了。 天空飞的东西大小,和之前战船发射的相差无几,倭人想起刚刚经历的场面,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嘴里哇哇大叫着,向城里面跑去。 没有意想中的爆炸,更没有出现之前的火光,只听到一声声闷响,有胆大的回头看去,不过是些大点的石块,此时已经砸的四分五裂。 县城的防御瞬间瓦解,兵士们一拥而上,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彻底冲入了秋田。 但凡街道上逃跑的倭人,全部都成了刀下的亡魂,此时不用谁提醒,众人也都明白。 异国孤军作战,不能有任何的仁慈之心,每一张陌生的面孔,都可能是一个潜在的敌人。 根本不用驱赶,城里的倭人开始向城外逃跑,兵士们只顾着清理城内,同时快速占领各个重要部门。 粮仓自然是首选之地,兵士们有备而来,倭人为了逃命,甚至忘记了将其点燃。 看着里面小山一样的稻米,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个粮仓,就不用担心被困的问题。 随着一个个仓库被打开,金、银、铜,几种矿石也出现在眼前。 更让人意外的是,在一个仓库中居然还发现了未提炼的石油,如此一来,兵士们守卫秋田的信心更加十足了。 由此看来,仅仅是一个秋田县,便拥有着这么多的资源,还是侯爷的眼光远大,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获得这么多的物资。 …… 南边的扶余府大军,已经和汉州军汇合,李墨的大军分出了三千人,在汉州军的带领下,向已经被摧残过的福冈进发。 而剩余的人马,则是向长崎航行,也不知李悦为什么会重视这个地方,居然特意嘱咐高思继和王建,投射炮竹和汽油之前,一定要向长崎的发出警告,就说是小胖子马上降临,尔等凡人尽快躲避。 这两个人不明白,更别说是身为外人的阿保机了。 不过既然来到了倭国,阿保机和族人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想着一口吃成胖子,就看倭国如何满足自己的胃口了。 对于大军如何调配,阿保机没有任何的怨言,所有的部下也是任劳任怨,和以前相比,大辽勇士们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与其他人相处也融洽了许多。 第247章 饿狼传说 长崎,作为距离唐国最近的港口,历来是唐国和倭国海运的交易中心,不过因为去年倭国不再派遣遣唐使,两国的贸易往来少了不少,民间交易也是大幅度缩水。 长崎人大多以捕鱼为生,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无论是渔民还是货船,全部都挤在港口之中,随着海浪轻轻地摆动着。 相比福冈这个接待使团的港口,长崎根本没有布置任何的兵力,更是没有想过有人会主动进攻。 而且福冈被袭的消息,还未传到这了,以战船顺风扬帆的速度,可是比陆路的马匹要快上许多了。 吱呀吱呀的响动在港口外面传来,吸引了几个早起解手渔民的注意。 晨曦中、海面上竟然出现大量模糊的影子,渔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当看清对面的情况时,附近已然出现了坛子破碎的声音。 “有人偷袭、有人偷袭。” 惊恐的叫声瞬间传遍港口,可惜如今已经是来不及了。 有倭国战船,和扶余府战船联袂登场,抛射一轮的汽油,便以上百的数量来计,喊声刚刚散去,又一轮汽油已经是飞上了半空。 船舱中露出一张张惊恐的面孔,耳边不时响起坛坛罐罐破碎的声音,而鼻子中满是一股奇怪的问道,这让倭人们疑惑的同时、心中充满了恐惧。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炮竹已然落在大小船只上,即便是扶余府兵士想要喊出口号,倭人们也不会听见任何话语。 爆炸引发了连锁反应,一艘艘船只相继被点燃,船上的倭人哭喊着救命,被火灼烧的痛苦、让一部分倭人已经跳水,那些在船上自救的倭人,也已经感觉到了不对。 即便之前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王建和汉州人马依旧是满脸的震惊,更别提第一次见到盛况的大辽部。 阿保机按捺着内心的紧张和恐惧,暗自庆幸着自己脱离了迭剌部,如果没有和李悦产生联系,恐怕以后也会遭受这样的经历。 至于大辽的士卒,同样满脸的惊恐,眼前的景象甚至勾起了从前的回忆。 如今看来,当初扶余府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仅仅是动用了炮竹而已,如果配合着眼前的汽油,那可就不是简单的被俘,而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眼前真的是火光冲天,再也看不到一艘完整的船只,扶余府众人已经撤离到一里之外,似乎还能感受到灼热的气浪。 之前岸上的喊声消失不见,似乎倭人已经接受了眼前的事实,每个人脸上充满了悲伤,像是雕塑一样、木然地盯着火海。 一些机警的倭人,开始收敛自己的物品,远处的战船来历不明,不过显然是没安好心。 让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的水兵也会参与其中,看着大量造型迥异的船只兵分两路,倭人们隐隐感觉不对,连忙派人向内陆疾驰,希望让其他县城引起注意。 港口外停留了六艘战船,除了两千大辽勇士,还有一千扶余府兵士,长期的海上漂泊,已经让这些马上的勇士们疲惫,如今需要一场血的洗礼,才能缓解愤懑的情绪。 王建带着战船杀向熊本,至于高思继和方平,则是一路向东南挺进,去往下一个目的地——鹿儿岛。 前后不过三天的时间,倭国从北到南,至少有一半的港口被摧毁,损失的战船、货船不计其数,至于普通的渔船,更是无法统计。 经过双方的短兵相接,如今可以确认、对方有一部分是渤海国的人马,既然战船落入对方手中,想来之前出征的水军,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整个倭国由四块大的岛屿组成,如今三个岛屿同时遭受到攻击,根据目前的情报来看,倭国已经损失了大半的战船,停泊在其他港口的战船,恐怕也是难逃厄运了。 让倭人想不明白,契丹人为什么也会参与进来,之前没听说双方如此和谐,如今竟然发展到了联合出兵的地步。 秋田、新泻、富山、福冈、长崎,几个地方相继失守,看样子对方正在向京都挺进,以目前的速度来看,京都失陷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从长崎传来的情报看,从那里进攻的人马不多,而且还是以契丹人为主。 想不到这些下了马的契丹人,没有减少一点勇猛,并且他们像是一群饿狼一样,无论是县城还是村寨,全部都被洗劫一空。 没有一家的米缸、可以看到任何一粒米,也不知这些契丹人遭遇过什么,竟然可以达到这种节俭的程度。 倭人像是丧家之犬,从南边一直向北边被驱赶着,长崎的倭人遇到福冈的残兵,双方再次转向,期望可以逃到熊本躲过一劫。 哪知道半路遇到了熊本的难民不说,听说鹿儿岛的倭人,也在找寻着避难的地方。 九州岛是完了,可惜别说是大船,就是连小舢板都看不到一只,想要渡海逃到本州,都成了非分之想了。 近万大军,像是赶鸭子一样,九州的倭人百姓全部被驱赶出城,至于那些顽固不化、誓死抵抗的贵族和士卒,一一变成了尸体,如今只留下十几万的普通百姓。 九州多山、同时又四面环海,倭人除了躲在山里,就是躲在野外。 大军也不着急,在城里修整的同时,由精通倭语的舌人,到野外去招揽、安抚百姓,毕竟还要指望着他们种植、砍伐、捕鱼。 对于这些百姓,大军们表现出极大的耐心,每天都会在城外支起无数的大锅,希望用布施的手段,来吸引百姓们回归。 倭人明白,这些人不过是想用自己的东西来收买人心,最初的时候还充满了仇恨,到后来饿到头昏眼花的时候,思想开始发生了转变。 “咱们还是回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早晚会饿死在外面的。” “现在想想,这些人也算不错了。没看他们杀的都是贵族和兵卒嘛,好像没听说有哪个村民被杀的。” “走,不吃白不吃。每天看着那么多的米粥被倒掉,不如被我们吃掉呢。” 有一个人带头,便会有第二个人跟随,求生的欲望下,连锁反应在倭人中产生,几座重要的县城、港口,开始有倭人陆续回归。 第248章 藤原氏 九州岛在兵士们的威逼利诱下,倭人的敌意正在渐渐消失,相比那些盘剥普通百姓的倭国贵族,扶余府的手段更加的温柔。 一是对倭人们重新登记造册、分配田亩,二是让对方用劳动来换取食物。 虽说众人明知,这些稻米、小麦本是倭人的食物,不过为了避免自家侯爷的梦境成真,东北大地遭受倭人的蹂躏,大家都狠下心来做事。 再者而言,这里获取的物资有一半归属个人,大辽部的士卒可不管那些,对辖内的倭人毫不留情。 山上放树的巨响接连不断,九州有着丰富的林业资源和渔业资源,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暂时还无法大量的开采矿产。 不过众人也不在乎,无论是倭人的粮食,还是对方的树木,侯爷可是说过,只要是送回扶余府,都会获得相应的奖赏。 如今的长崎、鹿儿岛、熊本、福冈,堆积了大量缴获的物资,除了留下足够的粮食之外,其他都打算运走。 四国岛没有大型的港口,六千大军选择了一个合适的登陆地点,同时兵分三路,向陆地进军。 这个时代的倭国,碍于技术和工匠的问题,仅仅有几座城池是由砖石建造,其他地方虽说自诩县城,也不过是聚集的人多一点罢了。 天空中海东青,地面上有猎犬,同时因为地势和地域太小的关系,大军轻易便能到达对方的城池,并且快速地将其摧毁。 依靠着巨弩和投石机,凭借着汽油和炮竹,大军一路摧城拔寨,如入无人之境。 双方的人数虽然对比悬殊,不过大军凭借着犀利的武器,以及精良的防具,很少能遇到太有效的抵抗,更多是一击即溃的场面,只是可惜马匹太少,不然进攻的速度会更加的快捷。 转眼间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依靠着东南季风,王建率领水军、沿着倭国海岸绕行了大半,把对方的大型船只悉数摧毁。 不意外的话,倭国至少在百年之内,别想再渡过大海,除非是有人有胆量依靠着舢板横渡。 大军像是蝗虫一样,从港口处涌向陆地,此时除了北方的岛屿太过贫瘠,没有布置任何的兵力,如今大量的人马、已经聚集到了本州岛上。 相比最初攻占的秋田、新泻等地,大军遇到的抵抗愈发强烈,不仅是因为登岛的消息已经被完全扩散,更是因为本州聚集了大量的贵族和财富。 倭国朝廷因为扶余府的入侵,已经是分成了几派。 有人叫嚣着召集人马,打算和扶余府决战到底。 这些人都是当年支持水军出发,联合新罗攻打渤海的一派。 还有人主张向对方求和,毕竟当初己方先行挑起了事端,无论是出于自身地位的考虑,还是为了倭国的百姓,都应该及时制止这场战争。 主战派为了救回自己的头目——藤原时平,自然不会低三下四,况且考虑到己方又是主场作战,断然不可能未战先降,起码先把对方打怕了,才能占据谈判的先机。 “以我看来,菅原道真出使渤海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恐怕早就已经向渤海投降,或许对方这次偷袭,便是由他怂恿的。甚至是水军被俘,他也逃脱不了干系。” 从藤原基经在世时,以他为首的主战派,就对菅原道真颇为敌视,如今有机会落井下石,自然要好好把握。 出现这样的局面,完全是因为当时的宇多天皇,打算重用菅原道真,以此来对抗藤原氏。 自从宇多天皇被藤原氏逼迫退位,13岁的敦仁皇太子成为了醍醐天皇,藤原一氏的权利更大了,当时的藤原基经俨然就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 也正是这样的情况下,菅原道真被对方设计出访渤海,现在又被成为两国战争的罪魁祸首。 如今无论是菅原道真不在身边,强势的藤原氏都不是醍醐天皇可以对付的,自己没有多少势力,和一个傀儡没有太多的区别。 “请天皇颁布圣旨,把倭国所有百姓都发动起来,所有贵族出动人马,相信凭借着我们熟悉地利,一定可以将渤海人全部歼灭。” 醍醐天皇暗自叹了口气,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应声虫、传话筒,对方不过是通过自己的嘴,让他们的举动合理化了。 从情报来看,渤海人明显是有着神秘的利器,不然怎么能轻易地就摧毁战船,至少在倭国还没听说,什么东西可以在水面上燃烧。 既然对方想要找死,那么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阻拦。 “好,我马上下旨。” 声音刚刚落下,反战派立刻阻止道。 “天皇陛下,万万不可啊。” 醍醐天皇皱了一下眉头,向着下面出言的人望去。 “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弄清对方到底使用了什么火器,不能让百姓们白白丢掉性命啊。” “以我们的看法,借着与对方谈和的机会,抓紧弄清对方的底细,只要可以找到应对的办法,到时再和他们交战不迟。” 对方的打算,明显是稳妥之道,不过在藤原氏看来,却有另一番的意味。 “哼,你们用什么和对方谈?人家已经打到门口,身为倭人、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耻辱。” “再者说了,如果说对方狮子大张口,你们打算用自己的私产,来令对方满意吗?” 藤原氏不止人马众多,而且财雄势大,凡是倭国知名的城镇,都有他们的产业。 也正是因为这些产业,已经被渤海人侵占,所以才会让他们如此的焦急。 从反战派来讲,对方实力受损、正是他们乐于看到的。 况且在他们看来,以渤海国的兵力,最多是掠夺一番,断然不可能长期霸占倭国。 以倭国的地域和地形来看,也根本不可能吸引对方,就是他们自己的土地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利用呢。 听到藤原氏如此反驳,反战派也无话可说了,有谁愿意白白拿钱给别人呢。 京都三面受敌,对方凭借着战船,直接攻到自己的眼皮底下,神户、大阪两地,正在组织人马抵挡,不过双方因为实力悬殊,两地已经是岌岌可危。 至于北方,金泽的战事也处于焦灼之中,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攻打的皆是倭国的重要城镇。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人泄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论是为了挽救自己的财富,还是为了震慑那些反对的势力,对渤海人的反击势在必行。 第249章 游击战 相比北方的金泽,京都附近的神户和大阪更受藤原氏的重视,在这两个地方差不多汇聚了他们一半的财产。 也正是因为如此,从京都集结了十万的大军,打算两地各出兵五万,去剿灭来犯的外敌。 京都距离大阪不过百十里的距离,距离神户也不过是一百多里而已,如果是快马行军的话,用不了一天的工夫便能到达。 只是碍于马匹的稀少,除了一些将领之外,普通的士卒只能是依靠着两腿,加上对于渤海人的恐惧,十万大军足足走了两天,才走到距离大阪十里之外的地方。 大阪,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成为了贸易港口,虽说近两年和唐国、新罗的往来减少,不过在倭国内部依旧是贸易众多的几个港口之一。 对于摧毁船只和港口,王建和手下已经是得心应手,甚至利用风向和风力,以最少的汽油、炮竹消耗,来达成最大的收获, 随着港口内的船只全部化为灰烬,同之前一样,大量的兵士开始登陆作战。 与其他城镇一样,港口发生的爆炸令倭人心惊胆战,兵士们仅仅凭借着几颗炮竹,便轻易地叩开了所谓的城门。 不管是倭人士兵,还是普通的百姓,面对凶神恶煞一样扶余府兵士,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知道抡开两腿卖命一样的逃跑。 即便是有少数人敢于抵抗,可也敌不过扶余府兵士的协调配合,仅仅是半天的时间,随着城里的大户被彻底清理,大阪已经看不到几个倭人的身影了。 大阪很富裕,不过和扶余比还差了很多,除了大量的稻米、粮油等常见的东西,兵士们甚至还搜寻到各种的杂货。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物资,大家也有些头疼,每个人可以携带的数量毕竟有限,只有等战船完成歼灭敌舰之后返航,才会将这些东西装船。 眼下的任务是抓紧时间修整,同时准备抵御倭人的反击。 倭人比预想的来得要晚,兵士们恢复了体力不算,更是将附近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当倭人大军出现在十里之外的时候,众人已经知晓对方的动向,并且从大阪里撤了出来。 负责突袭大阪的兵士,明显要聪明了许多,每个人携带了充足的物资,只是见到普通的百姓时,会分发一部分送与对方,如此一来算是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战战兢兢地倭人向大阪进发,完全没注意到官道两侧的山坡上,隐隐有人在向外张望,一心只是看着大阪的方向,暗自盘算着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 眼看着倭人的队伍走过大半,天空中出现了一个个黑影,同时山坡上发出了弓弦的嗡鸣声。 扶余府人马不多,不过才几千而已,面对几十倍的倭人,却是没有半点的畏惧。 投石机、巨弩活力全开,第一轮汽油抛射之后,炮竹马上又飞上了半空。 至于手腕粗细的弩箭,根本就是不要钱来的,每一架巨弩附近都堆积了近上百根。 面对密集的人群,巨弩根本不用瞄准,往往是一声嗡鸣之后,至少有两人会发出惨叫。 和炮竹相比,巨弩明显温柔了许多,随着每一次爆炸,人群中便会出现一片空地。 汽油再一次被点燃,人群中出现一个个火人,无论是对同伴的惨叫,还是极力挣扎的场面,都让倭人心惊胆寒。 仅仅是一个照面,至少出现千人以上的伤亡,别说是普通的士卒,就是那些身经百战的倭人将领,此时也是束手无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 不仅如此,扶余府兵士们的箭法也在发威,凭借着过人的体魄,完全不需要瞄准,往往是一支箭矢飞射出去,便能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嚎。 唯一可惜的是,兵士们携带的汽油、炮竹数量有限,想要全歼对方根本难以实现。 同时为了长远打算,还需要保留一些、用来预防万一。 不过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让对方溃不成军,整支部队瞬间分割成了两半,队伍前面的在竭力向大阪逃窜,而后面的则是向原路狂奔,生怕跑的慢上一点,就会白白丢掉小命。 兵士们奔下山坡,向后方的倭人们追击,至于逃向大阪的倭人,完全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战场上出现诡异的场面,几万的人马、被几千人追得仓皇逃窜,这一幕令兵士们大为兴奋,同时又暗暗可惜。 如果当初有更多的战船,可以装载大量马匹的话,面对着这样的乌合之众,恐怕是几百人就可以追杀他们了。 众人追出几里,眼看着倭人连头不敢回了,兵士们才返回原路,打扫之前的战场、收敛可以回收利用的箭头等等。 一炷香之后,众人一头钻进了山林,等待着大阪城内的矛盾自行发酵。 进入大阪城的倭人,惊魂未定之下,已然是发现了惊喜,大量的物资摆在城池的中央,那里已经有胆大的百姓翻捡着东西。 面对如此景象,倭人再次恢复神勇,一个个现出凶神恶煞一样的面孔,对着百姓耀武扬威、将对方从物资旁边驱离。 转瞬间换上了一张贪婪的面孔,每个人竭力地向怀中揽着物资,尽可能抢夺自己心仪的物品。 在上司的血腥压制,同时有几人被砍倒以后,倭人慢慢平静下来,所有的物资重新分配,大部分归属于上司之后,剩余的汤汤水水才又分配下去。 这一幕被倭人百姓看在眼里,相比那些入侵、却能施舍米粮的渤海人,眼前这些自己的族人,更像是一群强盗。 夜幕降临,倭人兵将们畅饮狂欢,庆祝收复大阪、庆祝缴获物资,却不想外面已经被团团包围。 熟悉的响声和火光再次出现,倭人从醉酒中惊醒过来,眼前已经是一片火海。 扶余府兵士趁着夜色,再次突袭大阪,目的就是更加方便的歼灭对方。 此时除去面向海洋的城门,其他三面布置了重重障碍。 随着火焰在城里点燃,投石机全部换上了石头,如同雨点一样疯狂地砸向了倭人。 白天的经历如同就在眼前,倭人不敢有半点的抵抗,生怕被点了天灯,纷纷向没有被封锁的城门涌了出去。 谁曾想扶余府兵士正等在两侧,也不主动追击,只要不向旁边逃窜,根本就不会理会对方。 倭人们为了活命,明知道前方就是大海,依旧是竭力向前奔跑。 尤其是听到身后的爆炸,倭人们争先恐后,借着天上的明月可以看到,海中已经满是扑腾的人头,海岸上还有大量的人,正向海里奔跑着。 第249章 游击战 相比北方的金泽,京都附近的神户和大阪更受藤原氏的重视,在这两个地方差不多汇聚了他们一半的财产。 也正是因为如此,从京都集结了十万的大军,打算两地各出兵五万,去剿灭来犯的外敌。 京都距离大阪不过百十里的距离,距离神户也不过是一百多里而已,如果是快马行军的话,用不了一天的工夫便能到达。 只是碍于马匹的稀少,除了一些将领之外,普通的士卒只能是依靠着两腿,加上对于渤海人的恐惧,十万大军足足走了两天,才走到距离大阪十里之外的地方。 大阪,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成为了贸易港口,虽说近两年和唐国、新罗的往来减少,不过在倭国内部依旧是贸易众多的几个港口之一。 对于摧毁船只和港口,王建和手下已经是得心应手,甚至利用风向和风力,以最少的汽油、炮竹消耗,来达成最大的收获, 随着港口内的船只全部化为灰烬,同之前一样,大量的兵士开始登陆作战。 与其他城镇一样,港口发生的爆炸令倭人心惊胆战,兵士们仅仅凭借着几颗炮竹,便轻易地叩开了所谓的城门。 不管是倭人士兵,还是普通的百姓,面对凶神恶煞一样扶余府兵士,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知道抡开两腿卖命一样的逃跑。 即便是有少数人敢于抵抗,可也敌不过扶余府兵士的协调配合,仅仅是半天的时间,随着城里的大户被彻底清理,大阪已经看不到几个倭人的身影了。 大阪很富裕,不过和扶余比还差了很多,除了大量的稻米、粮油等常见的东西,兵士们甚至还搜寻到各种的杂货。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物资,大家也有些头疼,每个人可以携带的数量毕竟有限,只有等战船完成歼灭敌舰之后返航,才会将这些东西装船。 眼下的任务是抓紧时间修整,同时准备抵御倭人的反击。 倭人比预想的来得要晚,兵士们恢复了体力不算,更是将附近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当倭人大军出现在十里之外的时候,众人已经知晓对方的动向,并且从大阪里撤了出来。 负责突袭大阪的兵士,明显要聪明了许多,每个人携带了充足的物资,只是见到普通的百姓时,会分发一部分送与对方,如此一来算是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战战兢兢地倭人向大阪进发,完全没注意到官道两侧的山坡上,隐隐有人在向外张望,一心只是看着大阪的方向,暗自盘算着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 眼看着倭人的队伍走过大半,天空中出现了一个个黑影,同时山坡上发出了弓弦的嗡鸣声。 扶余府人马不多,不过才几千而已,面对几十倍的倭人,却是没有半点的畏惧。 投石机、巨弩活力全开,第一轮汽油抛射之后,炮竹马上又飞上了半空。 至于手腕粗细的弩箭,根本就是不要钱来的,每一架巨弩附近都堆积了近上百根。 面对密集的人群,巨弩根本不用瞄准,往往是一声嗡鸣之后,至少有两人会发出惨叫。 和炮竹相比,巨弩明显温柔了许多,随着每一次爆炸,人群中便会出现一片空地。 汽油再一次被点燃,人群中出现一个个火人,无论是对同伴的惨叫,还是极力挣扎的场面,都让倭人心惊胆寒。 仅仅是一个照面,至少出现千人以上的伤亡,别说是普通的士卒,就是那些身经百战的倭人将领,此时也是束手无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 不仅如此,扶余府兵士们的箭法也在发威,凭借着过人的体魄,完全不需要瞄准,往往是一支箭矢飞射出去,便能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嚎。 唯一可惜的是,兵士们携带的汽油、炮竹数量有限,想要全歼对方根本难以实现。 同时为了长远打算,还需要保留一些、用来预防万一。 不过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让对方溃不成军,整支部队瞬间分割成了两半,队伍前面的在竭力向大阪逃窜,而后面的则是向原路狂奔,生怕跑的慢上一点,就会白白丢掉小命。 兵士们奔下山坡,向后方的倭人们追击,至于逃向大阪的倭人,完全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战场上出现诡异的场面,几万的人马、被几千人追得仓皇逃窜,这一幕令兵士们大为兴奋,同时又暗暗可惜。 如果当初有更多的战船,可以装载大量马匹的话,面对着这样的乌合之众,恐怕是几百人就可以追杀他们了。 众人追出几里,眼看着倭人连头不敢回了,兵士们才返回原路,打扫之前的战场、收敛可以回收利用的箭头等等。 一炷香之后,众人一头钻进了山林,等待着大阪城内的矛盾自行发酵。 进入大阪城的倭人,惊魂未定之下,已然是发现了惊喜,大量的物资摆在城池的中央,那里已经有胆大的百姓翻捡着东西。 面对如此景象,倭人再次恢复神勇,一个个现出凶神恶煞一样的面孔,对着百姓耀武扬威、将对方从物资旁边驱离。 转瞬间换上了一张贪婪的面孔,每个人竭力地向怀中揽着物资,尽可能抢夺自己心仪的物品。 在上司的血腥压制,同时有几人被砍倒以后,倭人慢慢平静下来,所有的物资重新分配,大部分归属于上司之后,剩余的汤汤水水才又分配下去。 这一幕被倭人百姓看在眼里,相比那些入侵、却能施舍米粮的渤海人,眼前这些自己的族人,更像是一群强盗。 夜幕降临,倭人兵将们畅饮狂欢,庆祝收复大阪、庆祝缴获物资,却不想外面已经被团团包围。 熟悉的响声和火光再次出现,倭人从醉酒中惊醒过来,眼前已经是一片火海。 扶余府兵士趁着夜色,再次突袭大阪,目的就是更加方便的歼灭对方。 此时除去面向海洋的城门,其他三面布置了重重障碍。 随着火焰在城里点燃,投石机全部换上了石头,如同雨点一样疯狂地砸向了倭人。 白天的经历如同就在眼前,倭人不敢有半点的抵抗,生怕被点了天灯,纷纷向没有被封锁的城门涌了出去。 谁曾想扶余府兵士正等在两侧,也不主动追击,只要不向旁边逃窜,根本就不会理会对方。 倭人们为了活命,明知道前方就是大海,依旧是竭力向前奔跑。 尤其是听到身后的爆炸,倭人们争先恐后,借着天上的明月可以看到,海中已经满是扑腾的人头,海岸上还有大量的人,正向海里奔跑着。 第250章 返航 扶余府兵士已经围拢上来,长长的海岸线上,至少占据了几里的长度。 每个人看守着视线之内,但凡有感激可以命中目标,随即便是一箭。 倭人明知中计,却也无可奈何,无法克服火器带来的恐惧,更没有办法抵抗,如今只能是依靠水性,远远地躲到对方的射程之外去。 整整一夜过去,除去部分精通水性之人,侥幸逃过了一劫,更多的倭人还是丧命大海之中。 曙光中,数不清的尸体在海面上飘荡,让已经杀人如麻的扶余兵士,看得也是心慌不已,淹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无法计数。 …… 凭借着犀利的火器,众人稳稳占据了沿海的港口,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之后,终于是迎来了返航的战船。 战船的出现,意味着倭人的水兵大部分击毁,同时也意味着获得的物资开始装船。 倭人虽然偏于一隅,不过这些年从唐国吸收先进的技术,使得各方面都得到了飞速的发展。 同时因为相对来说比较稳定,岛内没有发生大的战乱,这些年积攒的家底着实是丰厚。 李悦派遣的百十条船,除了留下必要的防卫力量以及物资,全部都装载了获得的战利品。 以粮食一项计算,为兵士们保留下足够的数量之后,恐怕需要这些船运送上百次,才能将其通通运回扶余。 不过王建也不着急,如今第一步计划已经实现,倭国完全没有了海上的防御,完全不用担心海路的安全,第一批粮食直接运往汉州,用来收买、稳定那里的民心,或是就地进行酿酒,到时售卖到唐国境内。 与此同时,渤海国和扶余府都在加紧赶造海船,大量的马匹也在汉州集合,兵士们已经在沿海城镇扎根。 随着一些地方彻底臣服,兵士们通过海东青来联络,可以快速抽调人马进行支援。 阿保机明白,这一次的人情欠大了,仅仅是大辽获得的粮食,足够部落中的所有人吃上十年。 更不用说那些布匹、古玩字画,以及倭国特有的一些物件。 这些东西只要运回大辽,再贩卖到唐国去,根本就是一笔无法估量的财富。 可以说大辽部不仅是翻身了,甚至个个都成了富家翁,没看手下那些士卒,一个个喜笑颜看,估算着自己获得的财富,幻想着再娶几个老婆,再养上多少的牛羊。 阿保机也清楚,物以稀为贵,粮食可以运回部落,但是其他的东西都交给李悦来处理。 一来是向对方表现出信任,二来一下子出售这么多的东西,势必会造成极低的价格,索性通过李悦的商队处理,大辽部也方便了许多。 经过这一次的接触,部下明显和扶余府众人亲近了许多,毕竟是共同上过战场的人,这份过命的交情还是禁得起考验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倭国四岛、已经有两座岛屿被扶余府彻底控制。 至于本州岛,兵士们凭借着城池,击退了对方几次进攻,可惜那里人口众多,加上又是藤原氏以及一众贵族的资产,拼着大量的人命,也让兵士们吃了几次小亏。 等待着战船返回的时候,众人便会潜入山林之中,对于黑水靺鞨人来说,那里简直就是家乡。 依靠着对山林的熟悉,兵士们化整为零,布置下诸多的陷阱,令得本土作战的倭人,已经有些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好像对方才是本土作战的一方。 多亏了扶余府有效的练兵,使得兵士们的体魄更加强健,应对困难的办法也更加的活泛。 倭人在寻找对方的时候,不时被树上掉落的巨木砸中,便是掉落到枯枝覆盖的深坑,最可怕的是,深坑中布满了尖利的木锥,只要是掉落进去的人,没有一个不乞求速死。 凭借着过硬的本事,以及强烈的求生欲望,扶余府兵士们练就出更多的技能。 如果说李悦得知这里的战况,只怕是惊呼不已,这些人简直就是丛林战的专家了。 半个月过去,兵士们听到了山林外的战马嘶鸣声,同时伴随着震天的吼声,以及倭人逃命的哀嚎,终于从丛林中再次现身出来。 这一次王建不仅带来的马匹,更是把其他两岛上多余兵力也带了过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马上的勇士将会更加让倭人们颤抖。 …… 接连经历了几次失败,让倭国朝堂上一片安静,尤其是以藤原氏为首的主战派,再也不敢叫嚣。 各个沿海港口,再次被对方洗劫了一遍,对方的手段也没有多么高明,不过是凭借着犀利的火器。 如今对方有了战马,变得更难以对付,机动性增强了许多,随之倭人的伤亡也开始上升。 让贵族们恐惧的是,那两种火器根本无法抵抗,尤其是那种连水都不能熄灭的火油,对方拥有的数量好像是无穷无尽,现在倭人士卒看到坛子,都会控制不住的胆寒。 藤原氏最近很是消沉,最近实力明显缩水,不止财产被人家洗劫,就连人马也是大幅度的减少,没看到最近说话都没有什么底气了。 “诸位爱卿想想办法,不能再让渤海人肆虐倭国,再这样下去,恐怕只有亡国一道了。” 醍醐天皇看着宁静的朝堂,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不禁开口问道。 “依臣等看来,当初求和才是最佳的选择,如此不仅可以保全自身的实力,同时又能避免遭受损失。” 此时的反战派愁眉苦脸,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了,如今藤原氏损失严重,正是落井下石的最佳时机。 “诸位可有不同的意见,如今可是到了倭国生死存亡的时刻,诸位可要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醍醐天皇心情复杂,对于藤原氏遭受巨大的损失,心中既是幸灾乐祸,同时又担心反战派借机做大,对他来说,寻找到一个平衡点,才是最关键的。 主战派哪还明白其中的道理,如果战事继续扩大,到时不用渤海国动手,倭国的百姓都要揭竿而起了。 “陛下,如今战事发展到这个地步,并非是倭人的士卒不够勇猛,而是对方的实力太过强大。” “既然陛下打算和谈,不如向对方派出使者,先行打探一下对方的想法,我们再做应对也不迟。” 朝堂上不少人都翻了一个白眼,藤原氏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只是如今看到这样的场面,之前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第250章 返航 扶余府兵士已经围拢上来,长长的海岸线上,至少占据了几里的长度。 每个人看守着视线之内,但凡有感激可以命中目标,随即便是一箭。 倭人明知中计,却也无可奈何,无法克服火器带来的恐惧,更没有办法抵抗,如今只能是依靠水性,远远地躲到对方的射程之外去。 整整一夜过去,除去部分精通水性之人,侥幸逃过了一劫,更多的倭人还是丧命大海之中。 曙光中,数不清的尸体在海面上飘荡,让已经杀人如麻的扶余兵士,看得也是心慌不已,淹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无法计数。 …… 凭借着犀利的火器,众人稳稳占据了沿海的港口,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之后,终于是迎来了返航的战船。 战船的出现,意味着倭人的水兵大部分击毁,同时也意味着获得的物资开始装船。 倭人虽然偏于一隅,不过这些年从唐国吸收先进的技术,使得各方面都得到了飞速的发展。 同时因为相对来说比较稳定,岛内没有发生大的战乱,这些年积攒的家底着实是丰厚。 李悦派遣的百十条船,除了留下必要的防卫力量以及物资,全部都装载了获得的战利品。 以粮食一项计算,为兵士们保留下足够的数量之后,恐怕需要这些船运送上百次,才能将其通通运回扶余。 不过王建也不着急,如今第一步计划已经实现,倭国完全没有了海上的防御,完全不用担心海路的安全,第一批粮食直接运往汉州,用来收买、稳定那里的民心,或是就地进行酿酒,到时售卖到唐国境内。 与此同时,渤海国和扶余府都在加紧赶造海船,大量的马匹也在汉州集合,兵士们已经在沿海城镇扎根。 随着一些地方彻底臣服,兵士们通过海东青来联络,可以快速抽调人马进行支援。 阿保机明白,这一次的人情欠大了,仅仅是大辽获得的粮食,足够部落中的所有人吃上十年。 更不用说那些布匹、古玩字画,以及倭国特有的一些物件。 这些东西只要运回大辽,再贩卖到唐国去,根本就是一笔无法估量的财富。 可以说大辽部不仅是翻身了,甚至个个都成了富家翁,没看手下那些士卒,一个个喜笑颜看,估算着自己获得的财富,幻想着再娶几个老婆,再养上多少的牛羊。 阿保机也清楚,物以稀为贵,粮食可以运回部落,但是其他的东西都交给李悦来处理。 一来是向对方表现出信任,二来一下子出售这么多的东西,势必会造成极低的价格,索性通过李悦的商队处理,大辽部也方便了许多。 经过这一次的接触,部下明显和扶余府众人亲近了许多,毕竟是共同上过战场的人,这份过命的交情还是禁得起考验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倭国四岛、已经有两座岛屿被扶余府彻底控制。 至于本州岛,兵士们凭借着城池,击退了对方几次进攻,可惜那里人口众多,加上又是藤原氏以及一众贵族的资产,拼着大量的人命,也让兵士们吃了几次小亏。 等待着战船返回的时候,众人便会潜入山林之中,对于黑水靺鞨人来说,那里简直就是家乡。 依靠着对山林的熟悉,兵士们化整为零,布置下诸多的陷阱,令得本土作战的倭人,已经有些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好像对方才是本土作战的一方。 多亏了扶余府有效的练兵,使得兵士们的体魄更加强健,应对困难的办法也更加的活泛。 倭人在寻找对方的时候,不时被树上掉落的巨木砸中,便是掉落到枯枝覆盖的深坑,最可怕的是,深坑中布满了尖利的木锥,只要是掉落进去的人,没有一个不乞求速死。 凭借着过硬的本事,以及强烈的求生欲望,扶余府兵士们练就出更多的技能。 如果说李悦得知这里的战况,只怕是惊呼不已,这些人简直就是丛林战的专家了。 半个月过去,兵士们听到了山林外的战马嘶鸣声,同时伴随着震天的吼声,以及倭人逃命的哀嚎,终于从丛林中再次现身出来。 这一次王建不仅带来的马匹,更是把其他两岛上多余兵力也带了过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马上的勇士将会更加让倭人们颤抖。 …… 接连经历了几次失败,让倭国朝堂上一片安静,尤其是以藤原氏为首的主战派,再也不敢叫嚣。 各个沿海港口,再次被对方洗劫了一遍,对方的手段也没有多么高明,不过是凭借着犀利的火器。 如今对方有了战马,变得更难以对付,机动性增强了许多,随之倭人的伤亡也开始上升。 让贵族们恐惧的是,那两种火器根本无法抵抗,尤其是那种连水都不能熄灭的火油,对方拥有的数量好像是无穷无尽,现在倭人士卒看到坛子,都会控制不住的胆寒。 藤原氏最近很是消沉,最近实力明显缩水,不止财产被人家洗劫,就连人马也是大幅度的减少,没看到最近说话都没有什么底气了。 “诸位爱卿想想办法,不能再让渤海人肆虐倭国,再这样下去,恐怕只有亡国一道了。” 醍醐天皇看着宁静的朝堂,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不禁开口问道。 “依臣等看来,当初求和才是最佳的选择,如此不仅可以保全自身的实力,同时又能避免遭受损失。” 此时的反战派愁眉苦脸,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了,如今藤原氏损失严重,正是落井下石的最佳时机。 “诸位可有不同的意见,如今可是到了倭国生死存亡的时刻,诸位可要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醍醐天皇心情复杂,对于藤原氏遭受巨大的损失,心中既是幸灾乐祸,同时又担心反战派借机做大,对他来说,寻找到一个平衡点,才是最关键的。 主战派哪还明白其中的道理,如果战事继续扩大,到时不用渤海国动手,倭国的百姓都要揭竿而起了。 “陛下,如今战事发展到这个地步,并非是倭人的士卒不够勇猛,而是对方的实力太过强大。” “既然陛下打算和谈,不如向对方派出使者,先行打探一下对方的想法,我们再做应对也不迟。” 朝堂上不少人都翻了一个白眼,藤原氏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只是如今看到这样的场面,之前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第251章 和谈 距离扶余府出兵倭国,已经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扶余城附近一片郁郁葱葱,和往年相比、那些秧苗明显要比其他粗壮了许多,引得熟悉农事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和普通百姓一样,李悦也被拒绝在农田之外,田地里只有杨礼、高启等几个老家伙,以及那些他们信得过的农夫们。 “杨公,这些玉米在大棚里提前长了两三个月,可是比那些后种的庄稼壮实多了。如果整个扶余府都用这样的办法,有些庄稼岂不是可以一年种两茬了?” 农夫的话让杨礼思索了片刻,起身捶了捶腰,随即满是遗憾的说道。 “难啊。也就是扶余城附近,有这样的天然温泉,才能人让玉米、南瓜提前发芽。换到其他的地方,可就不好说了。” 众人点了点头,相比而言、扶余城简直就是一块风水宝地,四周地势平坦不说,北面临近松花江,无论是百姓用水,还是用来灌溉农田,都有着极大的方便。 况且不是每个城池附近都有温泉,见识到了温室大棚的好处,一群老家伙正在研究,如何把温泉充分利用起来,这样一来冬天也可以吃到新鲜的蔬菜了。 如今从扶余城到农安的道路已经修好,利用废弃的煤渣修路,即便是那些木头制作的轮子,都感觉不到多少颠簸。 不仅如此,道路还在向南边延伸,计划是一直到渝关一线,全部都修成这样的道路。 如此一来,无论是调兵遣将,还是商队走商、甚至是百姓通行,都有着极大的方便。 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把倭国的粮食从这条路上运回,随着运输次数的增多,路面也会更加的坚实,再用煤渣修路的时候也会方便了许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是扶余历年以来、最为富裕的一年了。 自从上一次大胜,扶余府现在已经彻底占领了大阪和神户,甚至已经给倭人百姓登记造册,每个倭人需要持有汉字的公验,才可以进入两座城池,否则一律按照细作来处理。 兵士们对待倭人的柔和方式,已经让城里的百姓们彻底臣服,甚至是有人看到意外的状况,都会向城门的守卫禀报。 看着对方连比划带说的,守卫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实际上在半个时辰之前,便已经了解到了具体的情况。 距离大阪十里之外,出现一支百人的队伍,对方的人数不多,但是却穿着华贵,显然不是普通的倭人。 为首之人还打着一支白旗,显然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任何的恶意。 城外的探子早就知道了对方的存在,同时也已经把他们的行踪通知了同伴,面对现在的形势,城里早就制定了相应的对策,完全不用担心这样的状况。 倭人终于还是熬不住了,汽油和炮竹的威力,在目前对很多人来说,根本无法抵挡、同时也没有应对的办法。 眼看着倭人的队伍已经出现在一里之外,大阪的百姓像是见了鬼一样,纷纷向城里躲避,生怕被对方给抓住一样。 从中也不难看出,此时的百姓明显更趋向于扶余府,而对于自己的同族,却显现出排斥的态度。 队伍中走出一人,举着手中的白旗不断地摇晃,向守卫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态度,只是对方激动的喊叫,守卫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城里的兵士也开始集结,至少有百人左右来到的城门,俨然一副预防强敌的模样。 “我是天皇派来的使者,特地向诸位将军通禀,倭国抱着十足的诚意,想要和贵国和谈,希望诸位将军能够行个方便,向贵国国主禀报一声。” 有舌人把对方的话转述出来,兵士们相互看了一眼,想不到对方这么早就熬不住了。 侯爷吩咐过的,等到把物资都运送完毕,到时扶余府打算和谈的时候,才会和对方正式谈判的。 “告诉对面的倭人,放下手中的武器,不然我们可就要进攻了。” 舌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大声向倭人喊道。 “放下武器、缴械不杀。” 倭人懵了,露出了迷惑的神色,同时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白旗,确实没错、自己便没有携带武器啊。 不止如此,倭人还特意高高举起、用力地摇了几下,生怕对方没有看到的样子。 “这个倭人欺人太甚,简直是不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既然他不仁、也就别怪咱们不义了。” 话音落下,挽起手中的弓箭,向着倭人的白旗射了过去。 箭矢如同流星,眨眼的工夫便已经到了对面,随即啪的一声,倭人手中的白旗应声而断。 只听着舌人继续喊道。 “小子,看在你不知情的份上,今天就留一条性命,胆敢再携带武器,扶余府将士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倭人两腿打着颤,此时没有跌坐在地上,已经算是有几分胆量了,对方的箭术如此高超,竟然连细小的旗杆都可以射断,更别提自己这么大的人了。 听到对方莫名其妙的话语,倭人知道自己今天逃过了一劫,既然对方没有和谈的念头,向上司禀报就是,至于该怎么处理,就让对方去头疼。 眼看倭人任凭白旗掉在地上,手中抡着竹竿狼狈逃窜,扶余府兵士们哈哈大笑,想要和谈、得看自家侯爷的心情。 远处发生的一切,倭人将领看得清清楚楚,作为藤原氏的一员,这么多年在倭国作威作福,还没有人敢这样羞辱他呢。 随着倭人把过程详细叙述,将领深吸了一口气,现实的逼迫下、不想低头也得低头。 不管怎么说,任务一定是要完成的,看对方的样子,目前也不打算继续进攻,再拖延下去、藤原氏的损失越大。 想到这里、将领决定亲自出马,既然对方视白旗为武器,那么自己干脆赤手空拳了。 同样,扶余府兵士也没有散去,而是观察着对方的举动,眼看着一人骑马过来,众人也变得认真起来,对方显然是个倭人的将领,自然不能用刚才的方式对待。 “藤原氏向诸位勇士问安,奉天皇旨意,特请渤海国与倭国和谈。诸位千万不要自毁前程,还请向你们的将军禀报。” 舌人的话让兵士们顿时来了精神,之前就有一个叫藤原的异常嚣张,不过被侯爷净身之后明显收敛了许多。 对面这个藤原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看来也是缺少了管教才是啊。 “告诉他,给他三息的时间下马投降。做人不要太过嚣张,你以为凭借那对拳头当做武器,就能攻破我们的城池吗?” 听了舌人的话,藤原气得险些从马上掉落下来,自己已经是带着最大的诚意,身边连匕首都没有带,竟然会被对方污蔑用拳头攻城。 让他最受不了的是,这些人明显比藤原氏还不要脸,明明是倭国的城池,竟然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 “再告诉他一句,想要找渤海国国主,就到忽汗城去找,这里是扶余府的侯爷做主。” “可不就是个傻子嘛。想要和国主谈判,居然找到扶余府的大阪,难道说倭国朝堂上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随着舌人原话转达,气得对方浑身发抖,整个人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突然间,一支箭矢疾射而至,正中对方的眉心,藤原在马上呆立了片刻,晃晃悠悠地坠落到马下。 “居然用念头对我们动武,藤原氏都这样嚣张嘛。” 第251章 和谈 距离扶余府出兵倭国,已经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扶余城附近一片郁郁葱葱,和往年相比、那些秧苗明显要比其他粗壮了许多,引得熟悉农事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和普通百姓一样,李悦也被拒绝在农田之外,田地里只有杨礼、高启等几个老家伙,以及那些他们信得过的农夫们。 “杨公,这些玉米在大棚里提前长了两三个月,可是比那些后种的庄稼壮实多了。如果整个扶余府都用这样的办法,有些庄稼岂不是可以一年种两茬了?” 农夫的话让杨礼思索了片刻,起身捶了捶腰,随即满是遗憾的说道。 “难啊。也就是扶余城附近,有这样的天然温泉,才能人让玉米、南瓜提前发芽。换到其他的地方,可就不好说了。” 众人点了点头,相比而言、扶余城简直就是一块风水宝地,四周地势平坦不说,北面临近松花江,无论是百姓用水,还是用来灌溉农田,都有着极大的方便。 况且不是每个城池附近都有温泉,见识到了温室大棚的好处,一群老家伙正在研究,如何把温泉充分利用起来,这样一来冬天也可以吃到新鲜的蔬菜了。 如今从扶余城到农安的道路已经修好,利用废弃的煤渣修路,即便是那些木头制作的轮子,都感觉不到多少颠簸。 不仅如此,道路还在向南边延伸,计划是一直到渝关一线,全部都修成这样的道路。 如此一来,无论是调兵遣将,还是商队走商、甚至是百姓通行,都有着极大的方便。 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把倭国的粮食从这条路上运回,随着运输次数的增多,路面也会更加的坚实,再用煤渣修路的时候也会方便了许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是扶余历年以来、最为富裕的一年了。 自从上一次大胜,扶余府现在已经彻底占领了大阪和神户,甚至已经给倭人百姓登记造册,每个倭人需要持有汉字的公验,才可以进入两座城池,否则一律按照细作来处理。 兵士们对待倭人的柔和方式,已经让城里的百姓们彻底臣服,甚至是有人看到意外的状况,都会向城门的守卫禀报。 看着对方连比划带说的,守卫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实际上在半个时辰之前,便已经了解到了具体的情况。 距离大阪十里之外,出现一支百人的队伍,对方的人数不多,但是却穿着华贵,显然不是普通的倭人。 为首之人还打着一支白旗,显然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任何的恶意。 城外的探子早就知道了对方的存在,同时也已经把他们的行踪通知了同伴,面对现在的形势,城里早就制定了相应的对策,完全不用担心这样的状况。 倭人终于还是熬不住了,汽油和炮竹的威力,在目前对很多人来说,根本无法抵挡、同时也没有应对的办法。 眼看着倭人的队伍已经出现在一里之外,大阪的百姓像是见了鬼一样,纷纷向城里躲避,生怕被对方给抓住一样。 从中也不难看出,此时的百姓明显更趋向于扶余府,而对于自己的同族,却显现出排斥的态度。 队伍中走出一人,举着手中的白旗不断地摇晃,向守卫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态度,只是对方激动的喊叫,守卫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城里的兵士也开始集结,至少有百人左右来到的城门,俨然一副预防强敌的模样。 “我是天皇派来的使者,特地向诸位将军通禀,倭国抱着十足的诚意,想要和贵国和谈,希望诸位将军能够行个方便,向贵国国主禀报一声。” 有舌人把对方的话转述出来,兵士们相互看了一眼,想不到对方这么早就熬不住了。 侯爷吩咐过的,等到把物资都运送完毕,到时扶余府打算和谈的时候,才会和对方正式谈判的。 “告诉对面的倭人,放下手中的武器,不然我们可就要进攻了。” 舌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大声向倭人喊道。 “放下武器、缴械不杀。” 倭人懵了,露出了迷惑的神色,同时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白旗,确实没错、自己便没有携带武器啊。 不止如此,倭人还特意高高举起、用力地摇了几下,生怕对方没有看到的样子。 “这个倭人欺人太甚,简直是不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既然他不仁、也就别怪咱们不义了。” 话音落下,挽起手中的弓箭,向着倭人的白旗射了过去。 箭矢如同流星,眨眼的工夫便已经到了对面,随即啪的一声,倭人手中的白旗应声而断。 只听着舌人继续喊道。 “小子,看在你不知情的份上,今天就留一条性命,胆敢再携带武器,扶余府将士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倭人两腿打着颤,此时没有跌坐在地上,已经算是有几分胆量了,对方的箭术如此高超,竟然连细小的旗杆都可以射断,更别提自己这么大的人了。 听到对方莫名其妙的话语,倭人知道自己今天逃过了一劫,既然对方没有和谈的念头,向上司禀报就是,至于该怎么处理,就让对方去头疼。 眼看倭人任凭白旗掉在地上,手中抡着竹竿狼狈逃窜,扶余府兵士们哈哈大笑,想要和谈、得看自家侯爷的心情。 远处发生的一切,倭人将领看得清清楚楚,作为藤原氏的一员,这么多年在倭国作威作福,还没有人敢这样羞辱他呢。 随着倭人把过程详细叙述,将领深吸了一口气,现实的逼迫下、不想低头也得低头。 不管怎么说,任务一定是要完成的,看对方的样子,目前也不打算继续进攻,再拖延下去、藤原氏的损失越大。 想到这里、将领决定亲自出马,既然对方视白旗为武器,那么自己干脆赤手空拳了。 同样,扶余府兵士也没有散去,而是观察着对方的举动,眼看着一人骑马过来,众人也变得认真起来,对方显然是个倭人的将领,自然不能用刚才的方式对待。 “藤原氏向诸位勇士问安,奉天皇旨意,特请渤海国与倭国和谈。诸位千万不要自毁前程,还请向你们的将军禀报。” 舌人的话让兵士们顿时来了精神,之前就有一个叫藤原的异常嚣张,不过被侯爷净身之后明显收敛了许多。 对面这个藤原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看来也是缺少了管教才是啊。 “告诉他,给他三息的时间下马投降。做人不要太过嚣张,你以为凭借那对拳头当做武器,就能攻破我们的城池吗?” 听了舌人的话,藤原气得险些从马上掉落下来,自己已经是带着最大的诚意,身边连匕首都没有带,竟然会被对方污蔑用拳头攻城。 让他最受不了的是,这些人明显比藤原氏还不要脸,明明是倭国的城池,竟然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 “再告诉他一句,想要找渤海国国主,就到忽汗城去找,这里是扶余府的侯爷做主。” “可不就是个傻子嘛。想要和国主谈判,居然找到扶余府的大阪,难道说倭国朝堂上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随着舌人原话转达,气得对方浑身发抖,整个人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突然间,一支箭矢疾射而至,正中对方的眉心,藤原在马上呆立了片刻,晃晃悠悠地坠落到马下。 “居然用念头对我们动武,藤原氏都这样嚣张嘛。” 第252章 火烧京都 日子一天天过去,倭人没有任何的办法,对方占据了两座大岛、几座城池,如今倒是也不再进攻,只是一味地搬运着大量的物资。 倭人组织反攻了几次,每一次都是损失惨重,现在只能是忍气吞声,对方不会主动进攻,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对于两岛,所有的将士像是经营自己的土地一样,自从所有的反对势力消失,对倭人百姓也宽容了许多。 并且在登记造册时,也已经和对方做出了约定,只要秋收时上交一半的粮食,便可以成为扶余府的百姓。 反之不同意的话,会有什么结果,自己去想象。 扶余府一派繁荣的景象,尤其是阿保机的族人收到了粮食,对于扶余府的态度明显有很大的转变,同时暗地里已经把刘慕雪当做了侯爷的妾室。 而大玮瑎同样获得分红之后,对于海船的建造更加的上心,恨不得命令工匠们连夜加紧赶造。 草原上的李墨,已经把李悦描绘成了救世主一般的存在,至少在他麾下的契丹人,对扶余府有着极大的好感。 至于鞍山,在大量的钱粮支援下,建立起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工厂,每天源源不断地生产出优质的钢铁,如今在工匠的打造下,已经有上千套铠甲成型。 徒河的石油也进入了开发阶段,工匠们凭借着典籍中的记载,以及集合众人的智慧,每天可以采集千斤以上的石油。 对于这个时代和技术来说,这已经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创举。 高思祥所在的平冈,现在已经发展成一个万人以上的城镇,凭借着地利和火器,即便是有十倍的兵力攻打,也难以攻克这座小城。 好在刘仁恭的势力依旧停留在卢龙,对平冈的变化毫不知情,眼下更不存在威胁。 转眼间已经到盛夏,渝关有了来自倭国的物资,建设进度明显加快,现在城池的高度已经高达三丈,占据方圆几里的范围。 渝关的守卫们心知肚明,却从没有人向外透露,没有人会亲手砸碎自己的金碗,不管周林的背后是谁,只要抱住他的大腿就是了。 不仅如此,周林通过一系列的名头,送给刘仁恭大量的财物,使得在其心目中的地位也愈发提高, 城外一座座大型的酒楼、商铺等等建筑,以每天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高着,黄粱凭借着扶余府的货源,以及过人的能力,引得幽州附近的商家纷纷加入进来。 几乎半个东北已经被李悦掌握在手里,除非是刘仁恭联合了迭剌部,从草原方向大举进攻,不然休想轻易占得便宜。 不过暂时看来,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冬天放的那些大火,到目前在迭剌部人的心中还没有熄灭,双方暂时应该不会走到一起。 一切都在快速,且有条不紊的发展,整个扶余府最清闲的李悦,在这一天也准备动身,亲自前往倭国,这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国度。 …… 大军占领的城池,除了留下部分备用的粮食,大多都被运回了扶余。 倭人的百姓极为勤劳,在兵士们的督促下,砍伐林木、下水捕鱼,堪称是这个时代的劳模一般。 而随着战局渐渐稳定,精通勘探的匠人,也跟着李悦出访倭国。 倭国因为地理环境的关系,矿产资源不算太过丰富,不过李悦知道这里盛产白银,铜和黄金也有一定的储备。 就算是石油和煤炭,倭国也不是一点没有,只是相对其他地方略少罢了。 不管倭国有多少资源,李悦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凭借现在的技术和人力,尽可能的开采、并且化为己用。 随着李悦的船队出发,积攒了大量火器的扶余府大军,也开始了疯狂的进攻。 大阪、神户两座港口城池,除了留下足够的驻守兵力,其他近两万人集结,向着倭国的京都进发。 如今的倭国,打也打不过、谈也没得谈,即便是想要出海向唐国求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对于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从醍醐天皇、到京都辖内的百姓,所有人都感觉度日如年一般。 终于得知消息,扶余府大军开始进攻了,京都的倭人几乎通通长出了一口气,不管以后是死是活,起码现在已经有了苗头,不用再每天惦记了。 京都城下,没有什么围三缺一,大军仅仅围堵一面城门,同时两侧有骑兵护卫,城门前两百步的距离,上百架投石机依次排开。 仅仅是这样的阵仗,便已经让倭人胆战心惊,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用意。 如果说要攻城的话,仅仅攻击一面城墙,以京都诸多的兵力,根本难以实现目标。 不过为了占领这里呢,扶余府的这些人马,数量显然有些不够。 城头上,有倭人开始喊话,无非是打算求饶的话语。 扶余府大军也不吭声,只是听着将领的指挥,将投石机仔细检查、装填,等待着攻击的命令。 随着一声令下,数以百计的坛子飞上了天空,眨眼的工夫便传来稀里哗啦的响声,随即刺鼻的气味在京都的城头、城内弥漫。 见识、听说过汽油的威力,城头上传出凄厉的惨嚎,沾染上汽油的倭人,拼命地向城内逃命,生怕转瞬间自己变成一个火人。 可惜事与愿违,天空中已经出现一团团冒着轻烟的黑影,伴随着剧烈的响声,京都的城头马上变成了一片火海。 视线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变身火人,一个个狼哭鬼嚎、张牙舞爪,吓得城内的达官贵人们惊慌不已。 眼看着一面城墙化为了火海,投石机再次装填了坛子,同时调整了射程,看样子是打算向城内继续推进。 几息之后,城内安全地带的众人,看到一个个黑影从天而降,伴随着坛子的破碎之声,城内一侧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火焰。 一个个小型蘑菇云冲天而起,如果李悦看到这样的场景,估计“小胖子”的呐喊会随口而出。 倭国一干高官贵族,今天见识到了永生难忘的场面,扶余府的汽油像是不要钱一样,一点点向城内抛洒,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京都城内百步的距离,已经完全变成了火海。 最初的时候还能听到几声惨叫、看到几个火人,火势发展到了现在,不仅火海中已经看不到人影,就连整个城的倭人,好像都已经全部毙命,每个人都显露出一副惊恐的面孔,只能听到浓重的呼吸,整座城池似乎陷入了静默之中。 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即便是扶余府已经不再投射汽油,倭人们也不敢轻易去灭火,生怕水势助长了火焰。 正是因为这样,整个京都两成的面积过火,炙热燃烧的火焰,使得站在城中央,都能感觉到热浪。 最初着火的那面城墙,如今已经消失不见,在火焰燃烧之下,已经完全化为了齑粉。 醍醐天皇、以及一干重臣,每个人的眼睛都像是火焰一样血红,心惊胆战的苦熬了一夜,面对着消失的城墙,以及外面大军,谁都预料不到自己将会面对着什么样的命运。 第252章 火烧京都 日子一天天过去,倭人没有任何的办法,对方占据了两座大岛、几座城池,如今倒是也不再进攻,只是一味地搬运着大量的物资。 倭人组织反攻了几次,每一次都是损失惨重,现在只能是忍气吞声,对方不会主动进攻,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对于两岛,所有的将士像是经营自己的土地一样,自从所有的反对势力消失,对倭人百姓也宽容了许多。 并且在登记造册时,也已经和对方做出了约定,只要秋收时上交一半的粮食,便可以成为扶余府的百姓。 反之不同意的话,会有什么结果,自己去想象。 扶余府一派繁荣的景象,尤其是阿保机的族人收到了粮食,对于扶余府的态度明显有很大的转变,同时暗地里已经把刘慕雪当做了侯爷的妾室。 而大玮瑎同样获得分红之后,对于海船的建造更加的上心,恨不得命令工匠们连夜加紧赶造。 草原上的李墨,已经把李悦描绘成了救世主一般的存在,至少在他麾下的契丹人,对扶余府有着极大的好感。 至于鞍山,在大量的钱粮支援下,建立起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工厂,每天源源不断地生产出优质的钢铁,如今在工匠的打造下,已经有上千套铠甲成型。 徒河的石油也进入了开发阶段,工匠们凭借着典籍中的记载,以及集合众人的智慧,每天可以采集千斤以上的石油。 对于这个时代和技术来说,这已经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创举。 高思祥所在的平冈,现在已经发展成一个万人以上的城镇,凭借着地利和火器,即便是有十倍的兵力攻打,也难以攻克这座小城。 好在刘仁恭的势力依旧停留在卢龙,对平冈的变化毫不知情,眼下更不存在威胁。 转眼间已经到盛夏,渝关有了来自倭国的物资,建设进度明显加快,现在城池的高度已经高达三丈,占据方圆几里的范围。 渝关的守卫们心知肚明,却从没有人向外透露,没有人会亲手砸碎自己的金碗,不管周林的背后是谁,只要抱住他的大腿就是了。 不仅如此,周林通过一系列的名头,送给刘仁恭大量的财物,使得在其心目中的地位也愈发提高, 城外一座座大型的酒楼、商铺等等建筑,以每天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高着,黄粱凭借着扶余府的货源,以及过人的能力,引得幽州附近的商家纷纷加入进来。 几乎半个东北已经被李悦掌握在手里,除非是刘仁恭联合了迭剌部,从草原方向大举进攻,不然休想轻易占得便宜。 不过暂时看来,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冬天放的那些大火,到目前在迭剌部人的心中还没有熄灭,双方暂时应该不会走到一起。 一切都在快速,且有条不紊的发展,整个扶余府最清闲的李悦,在这一天也准备动身,亲自前往倭国,这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国度。 …… 大军占领的城池,除了留下部分备用的粮食,大多都被运回了扶余。 倭人的百姓极为勤劳,在兵士们的督促下,砍伐林木、下水捕鱼,堪称是这个时代的劳模一般。 而随着战局渐渐稳定,精通勘探的匠人,也跟着李悦出访倭国。 倭国因为地理环境的关系,矿产资源不算太过丰富,不过李悦知道这里盛产白银,铜和黄金也有一定的储备。 就算是石油和煤炭,倭国也不是一点没有,只是相对其他地方略少罢了。 不管倭国有多少资源,李悦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凭借现在的技术和人力,尽可能的开采、并且化为己用。 随着李悦的船队出发,积攒了大量火器的扶余府大军,也开始了疯狂的进攻。 大阪、神户两座港口城池,除了留下足够的驻守兵力,其他近两万人集结,向着倭国的京都进发。 如今的倭国,打也打不过、谈也没得谈,即便是想要出海向唐国求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对于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从醍醐天皇、到京都辖内的百姓,所有人都感觉度日如年一般。 终于得知消息,扶余府大军开始进攻了,京都的倭人几乎通通长出了一口气,不管以后是死是活,起码现在已经有了苗头,不用再每天惦记了。 京都城下,没有什么围三缺一,大军仅仅围堵一面城门,同时两侧有骑兵护卫,城门前两百步的距离,上百架投石机依次排开。 仅仅是这样的阵仗,便已经让倭人胆战心惊,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用意。 如果说要攻城的话,仅仅攻击一面城墙,以京都诸多的兵力,根本难以实现目标。 不过为了占领这里呢,扶余府的这些人马,数量显然有些不够。 城头上,有倭人开始喊话,无非是打算求饶的话语。 扶余府大军也不吭声,只是听着将领的指挥,将投石机仔细检查、装填,等待着攻击的命令。 随着一声令下,数以百计的坛子飞上了天空,眨眼的工夫便传来稀里哗啦的响声,随即刺鼻的气味在京都的城头、城内弥漫。 见识、听说过汽油的威力,城头上传出凄厉的惨嚎,沾染上汽油的倭人,拼命地向城内逃命,生怕转瞬间自己变成一个火人。 可惜事与愿违,天空中已经出现一团团冒着轻烟的黑影,伴随着剧烈的响声,京都的城头马上变成了一片火海。 视线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变身火人,一个个狼哭鬼嚎、张牙舞爪,吓得城内的达官贵人们惊慌不已。 眼看着一面城墙化为了火海,投石机再次装填了坛子,同时调整了射程,看样子是打算向城内继续推进。 几息之后,城内安全地带的众人,看到一个个黑影从天而降,伴随着坛子的破碎之声,城内一侧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火焰。 一个个小型蘑菇云冲天而起,如果李悦看到这样的场景,估计“小胖子”的呐喊会随口而出。 倭国一干高官贵族,今天见识到了永生难忘的场面,扶余府的汽油像是不要钱一样,一点点向城内抛洒,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京都城内百步的距离,已经完全变成了火海。 最初的时候还能听到几声惨叫、看到几个火人,火势发展到了现在,不仅火海中已经看不到人影,就连整个城的倭人,好像都已经全部毙命,每个人都显露出一副惊恐的面孔,只能听到浓重的呼吸,整座城池似乎陷入了静默之中。 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即便是扶余府已经不再投射汽油,倭人们也不敢轻易去灭火,生怕水势助长了火焰。 正是因为这样,整个京都两成的面积过火,炙热燃烧的火焰,使得站在城中央,都能感觉到热浪。 最初着火的那面城墙,如今已经消失不见,在火焰燃烧之下,已经完全化为了齑粉。 醍醐天皇、以及一干重臣,每个人的眼睛都像是火焰一样血红,心惊胆战的苦熬了一夜,面对着消失的城墙,以及外面大军,谁都预料不到自己将会面对着什么样的命运。 第253章 马关 别说是醍醐天皇,就是整个倭国历史上都没经历过这种状况,对方明明有灭国的实力,却始终保持着克制,这种刀悬在脖子上的感觉,让所有人都要发疯了。 “陛下,要不咱们再派出使节,向对方主动投降?” 有人提出了建议,既然对方不想谈判,不如自己再降低下限,总不至于需要求着对方,才会同意投降。 醍醐天皇露出痛苦的表情,极其无奈地点了点头,战事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根本不是倭人不够勇猛,而是对方的火器实在犀利,完全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众人开始商量,该由谁来领衔投降的团队,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藤原氏的身上。 作为族长的藤原时平,此时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时的藤原氏众人暗暗后悔,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应该主动带兵攻打渤海,虽说同样是投降,可是起码比这个场合要体面一些啊。 藤原一族硬着头皮,终于推举出投降的代表,众人正在琢磨如何措辞、起草文书的时候,发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远处的扶余府大军,正在打扫战场、收敛着所有的器具,看样子似乎是打算撤退了。 倭人再次陷入疑惑之中,对方这样的操作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难道说非得追着、撵着,求对方接受只的投降才行嘛。 “快、快派人去看看,他们这是要撤退了吗?” 有人按捺不住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揪心了,要死就死个痛快,要么就赶快结束这种日子。 达官贵人们眼巴巴的看着,已经有人向大军追了过去,不过看到双方短短接触了片刻,那人又很快返了回来,每个人不禁感觉心底一沉。 看样子想要投降都不成,扶余府这是打算折磨死大家啊。 “怎么说、怎么说的?” “回诸公的话,他们说了,投降也不是不行,不过要等那位扶余候到来。” 众人一听傻眼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如今投降还得看人家的心情,如果那位扶余候不来,倭国岂不是一直要遭受这种折磨了。 “那他们说没说,那位扶余候什么时候来啊?” “没说。他们只是说,我家侯爷正在扶余种地,对于这种小事懒得处理,什么时候想起来了、自然会再通知咱们。” 倭人们面面相觑,这位侯爷是什么想法,难道说和战争相比,还不如他侍弄田地重要,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殊不知,李悦没有多高明的手段,确实是用这样的方法来侮辱着倭人。 凭借着大军向对方施压,同时自己利用这段时间视察所有占据的港口。 这些地方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样才能把倭人彻底地围困在岛上,如果条件可以的话,最好将其当成两脚羊来饲养。 实现这样的目标,目前已经是跨出了一大步,下一步就是将对方的血性、兽性彻底磨灭。 随着天气的转暖,北方的最后一座岛屿也被控制,李悦心中大概有了一个腹案,下一步就是如何具体操作,狠狠地敲倭人一笔了。 李悦在岛国四周游荡,扶余府大军则是不时地就会敲打一下倭国,日子久了、普通百姓们已经不觉得什么,甚至还会在远处观望,不时地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如今的倭人贵族,已经分不清这些百姓到底是什么身份了,看服饰打扮,分明就是倭人百姓,不过看他们的举动,明明是向着扶余府一方的。 本州岛隔三差五就会上演这样的景象,以醍醐天皇和藤原氏为首的贵族,终于在一个多月之后,迎来了让他们兴奋的消息。 扶余府的侯爷已经同意投降,不过双方谈判的地点,定在了马关,甚至是在李悦游走几个岛屿的时候,已经把这样的消息散播出去,就连普通的倭人百姓,都比这些贵人提前知道。 皇室和贵族的脸都丢尽了,百姓们都已经知道,他们主动投降、扶余府都没搭理,原因就是扶余府的侯爷没有时间。 马关,如今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村,所有的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上百人而已,除了靠近海边这一个优点,就连倭人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之所以会选择在马关,李悦有着自身充分的理由,如果不是那个腐败的官府,签订了那个丧权辱国的契约,中华大地或许就不会遭受那么多的苦难。 李悦是个小心眼的人,被狗了咬一口都恨不得咬回来呢,更何况是面对丧心病狂的倭人。 以他的想法,现在多从倭国积攒一些家底,哪怕是后世子孙再不争气,起码本土上的损失也能少浪费一些。 对于此次出行,扶余府准备的很是充足,不仅是向对方展示实力的机会,对李悦来说更是一次发泄情绪,和旅行的机会。 十艘战船,除了装载了一千名兵士以外,还有近一千人的各种工匠,为了满足这些人的伙食,更是配备了近百人的厨子。 一路上一边观察、一边打探,对于倭国各地有什么盛产,李悦早已经是了然于心,工匠们按照特长,已经在各个港口下船。 马关盛产河豚,而且还是被誉为世上最好的几种之一,虎河豚。 对于这种美味,李悦早就仰慕已久,只是之前因为口袋空空,只能是通过图片和文字,来满足一下了。 中华食用河豚的历史悠久,船队中就有着烹饪此鱼的高手,随着两尺多长的河豚从海中捞到了船上,自然有高明的厨师,将其仔细处理之后,为众人奉上一顿美味佳肴。 菅原道真和藤原时平,都被李悦带在了身边,二人皆是用来打击倭人贵族的绝佳人选,尤其是藤原时平,自从净身之后、整个人明显变得平和。 处于对倭人贵族,以及藤原时平本人的厌恶,李悦在对方的脖子上挂了一条绳子,虽然再没有任何的举动和言语,对方倒是领悟了其中的奥秘,每天跟在李悦的身边,像极了一条温顺的狗。 不过此时看到那些欢天喜地的厨子,把虎河豚通通搬走,藤原时平的心地里涌起无限的畅快。 河豚携带剧毒,这在倭国是公认的事情,倭人因为抵挡不住河豚的诱惑,每年都会发生中毒身亡的事情。 看着李悦心急的模样,藤原时平比以往更加的温顺,甚至比厨子还要心急,希望河豚早早就被端上餐桌。 第253章 马关 别说是醍醐天皇,就是整个倭国历史上都没经历过这种状况,对方明明有灭国的实力,却始终保持着克制,这种刀悬在脖子上的感觉,让所有人都要发疯了。 “陛下,要不咱们再派出使节,向对方主动投降?” 有人提出了建议,既然对方不想谈判,不如自己再降低下限,总不至于需要求着对方,才会同意投降。 醍醐天皇露出痛苦的表情,极其无奈地点了点头,战事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根本不是倭人不够勇猛,而是对方的火器实在犀利,完全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众人开始商量,该由谁来领衔投降的团队,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藤原氏的身上。 作为族长的藤原时平,此时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时的藤原氏众人暗暗后悔,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应该主动带兵攻打渤海,虽说同样是投降,可是起码比这个场合要体面一些啊。 藤原一族硬着头皮,终于推举出投降的代表,众人正在琢磨如何措辞、起草文书的时候,发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远处的扶余府大军,正在打扫战场、收敛着所有的器具,看样子似乎是打算撤退了。 倭人再次陷入疑惑之中,对方这样的操作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难道说非得追着、撵着,求对方接受只的投降才行嘛。 “快、快派人去看看,他们这是要撤退了吗?” 有人按捺不住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揪心了,要死就死个痛快,要么就赶快结束这种日子。 达官贵人们眼巴巴的看着,已经有人向大军追了过去,不过看到双方短短接触了片刻,那人又很快返了回来,每个人不禁感觉心底一沉。 看样子想要投降都不成,扶余府这是打算折磨死大家啊。 “怎么说、怎么说的?” “回诸公的话,他们说了,投降也不是不行,不过要等那位扶余候到来。” 众人一听傻眼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如今投降还得看人家的心情,如果那位扶余候不来,倭国岂不是一直要遭受这种折磨了。 “那他们说没说,那位扶余候什么时候来啊?” “没说。他们只是说,我家侯爷正在扶余种地,对于这种小事懒得处理,什么时候想起来了、自然会再通知咱们。” 倭人们面面相觑,这位侯爷是什么想法,难道说和战争相比,还不如他侍弄田地重要,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殊不知,李悦没有多高明的手段,确实是用这样的方法来侮辱着倭人。 凭借着大军向对方施压,同时自己利用这段时间视察所有占据的港口。 这些地方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样才能把倭人彻底地围困在岛上,如果条件可以的话,最好将其当成两脚羊来饲养。 实现这样的目标,目前已经是跨出了一大步,下一步就是将对方的血性、兽性彻底磨灭。 随着天气的转暖,北方的最后一座岛屿也被控制,李悦心中大概有了一个腹案,下一步就是如何具体操作,狠狠地敲倭人一笔了。 李悦在岛国四周游荡,扶余府大军则是不时地就会敲打一下倭国,日子久了、普通百姓们已经不觉得什么,甚至还会在远处观望,不时地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如今的倭人贵族,已经分不清这些百姓到底是什么身份了,看服饰打扮,分明就是倭人百姓,不过看他们的举动,明明是向着扶余府一方的。 本州岛隔三差五就会上演这样的景象,以醍醐天皇和藤原氏为首的贵族,终于在一个多月之后,迎来了让他们兴奋的消息。 扶余府的侯爷已经同意投降,不过双方谈判的地点,定在了马关,甚至是在李悦游走几个岛屿的时候,已经把这样的消息散播出去,就连普通的倭人百姓,都比这些贵人提前知道。 皇室和贵族的脸都丢尽了,百姓们都已经知道,他们主动投降、扶余府都没搭理,原因就是扶余府的侯爷没有时间。 马关,如今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村,所有的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上百人而已,除了靠近海边这一个优点,就连倭人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之所以会选择在马关,李悦有着自身充分的理由,如果不是那个腐败的官府,签订了那个丧权辱国的契约,中华大地或许就不会遭受那么多的苦难。 李悦是个小心眼的人,被狗了咬一口都恨不得咬回来呢,更何况是面对丧心病狂的倭人。 以他的想法,现在多从倭国积攒一些家底,哪怕是后世子孙再不争气,起码本土上的损失也能少浪费一些。 对于此次出行,扶余府准备的很是充足,不仅是向对方展示实力的机会,对李悦来说更是一次发泄情绪,和旅行的机会。 十艘战船,除了装载了一千名兵士以外,还有近一千人的各种工匠,为了满足这些人的伙食,更是配备了近百人的厨子。 一路上一边观察、一边打探,对于倭国各地有什么盛产,李悦早已经是了然于心,工匠们按照特长,已经在各个港口下船。 马关盛产河豚,而且还是被誉为世上最好的几种之一,虎河豚。 对于这种美味,李悦早就仰慕已久,只是之前因为口袋空空,只能是通过图片和文字,来满足一下了。 中华食用河豚的历史悠久,船队中就有着烹饪此鱼的高手,随着两尺多长的河豚从海中捞到了船上,自然有高明的厨师,将其仔细处理之后,为众人奉上一顿美味佳肴。 菅原道真和藤原时平,都被李悦带在了身边,二人皆是用来打击倭人贵族的绝佳人选,尤其是藤原时平,自从净身之后、整个人明显变得平和。 处于对倭人贵族,以及藤原时平本人的厌恶,李悦在对方的脖子上挂了一条绳子,虽然再没有任何的举动和言语,对方倒是领悟了其中的奥秘,每天跟在李悦的身边,像极了一条温顺的狗。 不过此时看到那些欢天喜地的厨子,把虎河豚通通搬走,藤原时平的心地里涌起无限的畅快。 河豚携带剧毒,这在倭国是公认的事情,倭人因为抵挡不住河豚的诱惑,每年都会发生中毒身亡的事情。 看着李悦心急的模样,藤原时平比以往更加的温顺,甚至比厨子还要心急,希望河豚早早就被端上餐桌。 第254章 河豚宴 河豚因为其味美肉鲜,深受很多的人喜爱,真正野生的虎河豚价格,后世甚至达到了上千元以上。 不过因其卵巢、肝脏、肾脏、眼睛、血液中含有剧毒,处理不当或误食,轻者中毒、重者丧命,所以处理河豚需要专业的人士才行。 扶余府的汉人可以说是来自天南海北,对于如何处理河豚厨子自然有着丰富的经验,不仅如此,烹饪好的河豚还会有人主动试吃,万一闹出了乌龙,不止是害了整船的人,恐怕更是会引得这个扶余府崩塌。 整条船上都飘荡着河豚的香气,藤原时平按捺着心中的喜悦,偷偷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不得不说,和扶余府接触的这段时间,让他的见识大增,对方无论是从食物还是日常用品,相比倭国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只是这次对方吃河豚的事情,他着实是没有想到,至少自己府上从来没有这道菜肴,听说普通百姓们捕捞到这种鱼之后,也是将其扔到岸上打死,连尸体够不敢再扔回海里,就怕是其他的鱼类也染上剧毒。 同样是身为倭人, 回到倭国的菅原道真, 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到了开饭的时间, 竟然主动端着饭菜,找到了藤原时平。 “藤原,吃饭。不知道今天又捕到了什么鱼,做出来竟然会如此的美味。” 看着眼前的饭菜, 藤原时平吓了一跳, 白白的米饭,配上红烧的鱼肉,别说是已经闻到了香味,就是这样看着、都让人食欲大增。 菅原道真说着, 把饭菜放到对方的脚下, 在船上生活了这么多天,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吃饭方式。 也不管对方如何,菅原道真配着鱼肉, 大口的吃了一口米饭,浑然没注意到旁边的藤原时平瞪大了眼睛。 “快、快吐掉。” 藤原时平急了,双方虽说是政敌,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突然惊醒过来,如果扶余府所有人都毒死了还好,如果还有一两个幸存者,有对方这个同族、总比自己一个人面对敌人要好。 菅原道真吓了一跳, 连忙跑到甲板旁边, 把嘴里的饭菜全都吐了出去,随即回到对方的身旁, 异常疑惑地问道。 “莫非是这饭菜里有毒, 李候打算要毒死咱们两个?” 藤原时平松了口气,观察了一下四周轻声说道。 “不是他想毒死咱们, 而是船上的所有人都要死了。” 对方的语气阴森恐怖, 令菅原道真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甚至是以为他丢失了男性的功能, 进而出现了妄想的症状。 看对方的表情,藤原时平明白, 对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食物。 “不瞒菅原先生,这些鱼肉可是河豚, 想必它的大名先生应该不会不知。” 菅原道真脸色煞白,连忙起身去找水漱口,过了好一阵子,才惊魂未定的返了回来。 “多谢藤原先生救命之恩,这么说李悦他们已经是离死不远了?” 藤原时平露出阴笑,对其轻声说道。 “这种事我怎么会欺骗先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根本就过不了今晚的。” 看着对方笃定的模样,菅原道真也是心中暗喜, 如果其他船上也吃了河豚,恐怕明天这些船上就不会有几个活人了。 两个人干咽着米饭, 尽管没有任何的味道,居然吃的异常的畅快,扶余府没有了李悦不说, 倭国也会重新获得战船,更何况船上还有那么多的火器,反攻之日或许就在明天。 二人一夜未眠, 夜里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哀嚎,除了从未停止过的鼾声,便没有了其他的动静。 像往常一样,李悦被船上的吵闹声喊醒,对于众人的兴奋,他完全可以理解,要不了多久倭国就会成为扶余府粮仓、银库,任谁会不觉得高兴。 菅原和藤原,两个人都是疑惑不已,二人探讨了许久,也没想通李悦等人为什么会没有中毒。 李悦看到二人的样子,同样深深的疑惑, 两个人萎靡不振, 顶着一对黑眼圈, 似乎是苦熬了一夜。 “二位先生为何这样的装扮。难道说是回到了倭国,特意换上了本国特有的容妆?” 眼看着没法遮掩,菅原道真索性直接问道。 “不瞒侯爷,听说昨天吃的河豚,我们两个吓得一夜未睡,那东西可是剧毒,不知侯爷感觉身体如何?” 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李悦的眼里,红烧的河豚被他们倒进海里,自然瞒不过众人。 “难道你们不知道嘛,河豚虽然剧毒,可是却有解药可以化解,为了品尝这世间的美味,就算是中毒也是值得的。” 二人知道,李悦有着极强的口腹之欲,对于他吃过河豚再是相信不过。 只是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化解河豚毒的解药,不禁开口向其询问,什么东西可以化解。 见二人认真求知的样子,李悦也不藏私,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似乎是怕被别人听了去一样。 “你们两个知道就好,如果让别人知道,小心侯爷我打死你们两个。” “解药其实非常简单,不过就是常见的金汁罢了。” 李悦说完,装作没事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向船舷,似乎是去欣赏着海上的风光。 不过在二人眼里,对方分明就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或许昨晚正是用过那样的解药,今天才会依旧生龙活虎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分别看到对方脸上的震惊之色,金汁是什么东西,二人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那玩意还能吃嘛,即便是想想,都令人难以下咽啊。 似乎是想象到了李悦吞服金汁的场面,两个人不禁同时干哕起来,跑到船边吐了个稀里哗啦。 身为李悦的贴身侍女,刘慕雪这些天过得惬意非常,每天在李悦身边增长了见识不说,各种山珍海味也是品尝个不停。 眼看自家的侯爷不见,刘慕雪自然要寻找一番,想不到李悦竟然面向着大海,双肩抖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刘慕雪吓得跑了过去,听着对方抑制的笑声,心中的担心不禁散去了一些。 “侯爷,你刚才可是吓死奴婢了,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你在这打摆子呢。” 李悦不好解释,依旧是笑个不停,菅原和藤原的举动实在是让他好笑,不经意间、又向着二人的方向瞟了一眼。 刘慕雪心领神会,侯爷这样的反应,和对方肯定脱离不了关系。 不过两个男人站在船边呕吐,会有什么好笑之处,刘慕雪不禁开口问道。 “侯爷,这两个倭人怎么了?难道说回到了故乡,还会水土不服吗?” 听到对方的问话,李悦更加忍受不住笑意,可惜又没法解释,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 “可能是他们有了身孕,才会出现这样的举动。” 刘慕雪白了李悦一眼,不屑地开口说道。 “虽我还未成亲,可是从没听说过男人会有身孕,你真把我当成小娘子来看嘛。” 李悦脸色一正,随即郑重其事地回道。 “倭人有自己的习惯,谁说男人和男人就不能生出孩子。” “可是、可是……” 刘慕雪指着藤原时平,那个倭人明明已经净身,自己当初还帮过忙的,这件事怎么会忘记呢。 “什么可是、可是的。你要是不信的话,就自己去问问。” 李悦说完,留下脸色通红的刘慕雪站在原地,这种话怎么好意思向对方求证,或许倭人真的是与众不同。 第254章 河豚宴 河豚因为其味美肉鲜,深受很多的人喜爱,真正野生的虎河豚价格,后世甚至达到了上千元以上。 不过因其卵巢、肝脏、肾脏、眼睛、血液中含有剧毒,处理不当或误食,轻者中毒、重者丧命,所以处理河豚需要专业的人士才行。 扶余府的汉人可以说是来自天南海北,对于如何处理河豚厨子自然有着丰富的经验,不仅如此,烹饪好的河豚还会有人主动试吃,万一闹出了乌龙,不止是害了整船的人,恐怕更是会引得这个扶余府崩塌。 整条船上都飘荡着河豚的香气,藤原时平按捺着心中的喜悦,偷偷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不得不说,和扶余府接触的这段时间,让他的见识大增,对方无论是从食物还是日常用品,相比倭国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只是这次对方吃河豚的事情,他着实是没有想到,至少自己府上从来没有这道菜肴,听说普通百姓们捕捞到这种鱼之后,也是将其扔到岸上打死,连尸体够不敢再扔回海里,就怕是其他的鱼类也染上剧毒。 同样是身为倭人, 回到倭国的菅原道真, 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到了开饭的时间, 竟然主动端着饭菜,找到了藤原时平。 “藤原,吃饭。不知道今天又捕到了什么鱼,做出来竟然会如此的美味。” 看着眼前的饭菜, 藤原时平吓了一跳, 白白的米饭,配上红烧的鱼肉,别说是已经闻到了香味,就是这样看着、都让人食欲大增。 菅原道真说着, 把饭菜放到对方的脚下, 在船上生活了这么多天,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吃饭方式。 也不管对方如何,菅原道真配着鱼肉, 大口的吃了一口米饭,浑然没注意到旁边的藤原时平瞪大了眼睛。 “快、快吐掉。” 藤原时平急了,双方虽说是政敌,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突然惊醒过来,如果扶余府所有人都毒死了还好,如果还有一两个幸存者,有对方这个同族、总比自己一个人面对敌人要好。 菅原道真吓了一跳, 连忙跑到甲板旁边, 把嘴里的饭菜全都吐了出去,随即回到对方的身旁, 异常疑惑地问道。 “莫非是这饭菜里有毒, 李候打算要毒死咱们两个?” 藤原时平松了口气,观察了一下四周轻声说道。 “不是他想毒死咱们, 而是船上的所有人都要死了。” 对方的语气阴森恐怖, 令菅原道真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甚至是以为他丢失了男性的功能, 进而出现了妄想的症状。 看对方的表情,藤原时平明白, 对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食物。 “不瞒菅原先生,这些鱼肉可是河豚, 想必它的大名先生应该不会不知。” 菅原道真脸色煞白,连忙起身去找水漱口,过了好一阵子,才惊魂未定的返了回来。 “多谢藤原先生救命之恩,这么说李悦他们已经是离死不远了?” 藤原时平露出阴笑,对其轻声说道。 “这种事我怎么会欺骗先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根本就过不了今晚的。” 看着对方笃定的模样,菅原道真也是心中暗喜, 如果其他船上也吃了河豚,恐怕明天这些船上就不会有几个活人了。 两个人干咽着米饭, 尽管没有任何的味道,居然吃的异常的畅快,扶余府没有了李悦不说, 倭国也会重新获得战船,更何况船上还有那么多的火器,反攻之日或许就在明天。 二人一夜未眠, 夜里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哀嚎,除了从未停止过的鼾声,便没有了其他的动静。 像往常一样,李悦被船上的吵闹声喊醒,对于众人的兴奋,他完全可以理解,要不了多久倭国就会成为扶余府粮仓、银库,任谁会不觉得高兴。 菅原和藤原,两个人都是疑惑不已,二人探讨了许久,也没想通李悦等人为什么会没有中毒。 李悦看到二人的样子,同样深深的疑惑, 两个人萎靡不振, 顶着一对黑眼圈, 似乎是苦熬了一夜。 “二位先生为何这样的装扮。难道说是回到了倭国,特意换上了本国特有的容妆?” 眼看着没法遮掩,菅原道真索性直接问道。 “不瞒侯爷,听说昨天吃的河豚,我们两个吓得一夜未睡,那东西可是剧毒,不知侯爷感觉身体如何?” 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李悦的眼里,红烧的河豚被他们倒进海里,自然瞒不过众人。 “难道你们不知道嘛,河豚虽然剧毒,可是却有解药可以化解,为了品尝这世间的美味,就算是中毒也是值得的。” 二人知道,李悦有着极强的口腹之欲,对于他吃过河豚再是相信不过。 只是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化解河豚毒的解药,不禁开口向其询问,什么东西可以化解。 见二人认真求知的样子,李悦也不藏私,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似乎是怕被别人听了去一样。 “你们两个知道就好,如果让别人知道,小心侯爷我打死你们两个。” “解药其实非常简单,不过就是常见的金汁罢了。” 李悦说完,装作没事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向船舷,似乎是去欣赏着海上的风光。 不过在二人眼里,对方分明就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或许昨晚正是用过那样的解药,今天才会依旧生龙活虎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分别看到对方脸上的震惊之色,金汁是什么东西,二人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那玩意还能吃嘛,即便是想想,都令人难以下咽啊。 似乎是想象到了李悦吞服金汁的场面,两个人不禁同时干哕起来,跑到船边吐了个稀里哗啦。 身为李悦的贴身侍女,刘慕雪这些天过得惬意非常,每天在李悦身边增长了见识不说,各种山珍海味也是品尝个不停。 眼看自家的侯爷不见,刘慕雪自然要寻找一番,想不到李悦竟然面向着大海,双肩抖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刘慕雪吓得跑了过去,听着对方抑制的笑声,心中的担心不禁散去了一些。 “侯爷,你刚才可是吓死奴婢了,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你在这打摆子呢。” 李悦不好解释,依旧是笑个不停,菅原和藤原的举动实在是让他好笑,不经意间、又向着二人的方向瞟了一眼。 刘慕雪心领神会,侯爷这样的反应,和对方肯定脱离不了关系。 不过两个男人站在船边呕吐,会有什么好笑之处,刘慕雪不禁开口问道。 “侯爷,这两个倭人怎么了?难道说回到了故乡,还会水土不服吗?” 听到对方的问话,李悦更加忍受不住笑意,可惜又没法解释,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 “可能是他们有了身孕,才会出现这样的举动。” 刘慕雪白了李悦一眼,不屑地开口说道。 “虽我还未成亲,可是从没听说过男人会有身孕,你真把我当成小娘子来看嘛。” 李悦脸色一正,随即郑重其事地回道。 “倭人有自己的习惯,谁说男人和男人就不能生出孩子。” “可是、可是……” 刘慕雪指着藤原时平,那个倭人明明已经净身,自己当初还帮过忙的,这件事怎么会忘记呢。 “什么可是、可是的。你要是不信的话,就自己去问问。” 李悦说完,留下脸色通红的刘慕雪站在原地,这种话怎么好意思向对方求证,或许倭人真的是与众不同。 第255章 “同归于尽” 京都距离马关足有一千多里,而且这位扶余候似乎是有意折磨倭人,想要谈判可以,不过要所有京都的贵族都来马关,如果漏掉一个贵族的话,出现什么后果自己想象去。 如今获得谈判的机会,即便是要求抠出土里的先人,恐怕这些人也不会拒绝的。 如果是以前还好,可以从海边乘船直接到达马关,只是现在的话,只能是依靠着马车、人力,来完成这趟旅程了。 一千多里地啊,以几千贵人的数量和速度,只怕是要走上一个月的时间才行啊。 不过李悦不在乎,只要倭人们来就可以,说什么也得把这件事情完整记录、保留传世,契约的名字也想好了,就叫《马关条约》。 随着停留在马关的时间增长,扶余府众人和倭人百姓的关系也更加融洽,这些外族人比同族可是要和善多了,从没见过他们欺辱过百姓,甚至有时还会送出一些东西,来帮助那些穷苦的渔民。 日子久了,渔民变得胆大,经常把多出的海产进行售卖, 而对方也从来没有让渔民失望过。 天气已然到了最炎热的季节, 以醍醐为首的倭人贵族,终于是蹒跚而至, 相比一个月之前,这些肥硕的贵族已经变得健壮了许多,仅仅因为这一点,就应该感谢李悦的邀请。 和乞丐们相比, 他们不过是穿的好一点罢了, 那种蛀虫独有的特点,还是能让人一眼分辨出来。 况且从菅原和藤原的激动不难看出,他们确实是倭人的贵族无疑。 双方派人通过简短的接触,终于确定了谈判的日期, 地点选在了马关的一处树林之外, 凭借着树荫和海风,这里相对来说还算比较凉爽一些。 进入会场之前,扶余府的兵士层层把守, 倭人被要求卸下所有的长刀、匕首,生怕会出现任何意外的情况。 马关十里之内,都布置了重兵把守,即便是倭人想要突袭,也很难达成目标。 到现在,倭人还看不清形势,有人拒绝交出兵器,被兵士一脚踹翻, 顿时老实了许多。 看着各自的兵器被对方随意抛弃, 倭人们一个个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殊不知在倭人眼中的神兵,在兵士们的眼中和废铁差不多少, 鞍山出产的钢铁, 正在锻造着各种兵器,相比以前的兵器更加坚韧、也更加的锋利。 直到醍醐带着众人来到树林, 才明白了对方的重点, 扶余府兵士们穿戴着一身的铁甲, 一方面是为了炫耀、同时也是为了一种震慑。 穿着二十多斤重的铁甲, 幸好是站在树荫之中,如果是在阳光下的话, 估计用不上一盏茶的工夫,便已经有人会中暑了, 那东西简直和铁罐头没有任何的区别啊。 看着对方的阵容,醍醐打心底里羡慕,如果自己是战胜的一方,如果有条件的话,别说是人会穿上铁甲,就是战马都要穿上一身。 再看对面的李悦,简直是年轻的不像话,自己比他年长了不少,竟然落魄到了这个地步。 眼前的二人让醍醐没有了其他情绪, 心底只有控制不住的悲伤,想不到君臣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菅原先生、藤原先生, 二位先生受苦了。今天无论是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二位先生解救回来。” 两个人一开口,醍醐吓了一跳, 藤原的嗓音明显变了,那声音和宫里的宦官一模一样。 藤原氏看到自己的族长,更是抑制不住情绪, 不过看到对面杀气腾腾的铁甲骑兵,愤怒的眼睛顿时变得清明。 简短的会面,醍醐一方已经达成了一致,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把二人解救回来,以他们在扶余府的经历,对倭国还有极大的好处,甚至期望可以通过他们找到破解火器的办法。 猛然间一声哨声响了起来,藤原时平脸色通红,李悦为了方便和他沟通,一旦招呼他的时候便会吹一声口哨,倭人的名字实在是有些拗口。 “诸位, 李候已经召唤藤原,我二人先行回去。千万记住,扶余府兵强马壮, 我们要好好把握这次和谈机会。” 一群倭人面面相觑,对方明显是把藤原当成狗了嘛。 “扶余候简直是欺人太甚, 竟然敢如此侮辱我藤原氏族。” 怒喊声被李悦听的真真切切,随着舌人的转述,顿时让他发起了反击。 “我李悦就是欺负你们藤原氏了,谁要是不服、尽管可以过来单挑。” 李悦的话被原原本本地传达过去,倭人顿时没有了脾气,口中叫嚣的再怎么厉害,此时倭人也不敢有半点的举动,那些骑兵恐怕正等待着命令,随时碾碎在场的倭人呢。 “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再敢来劲的话,咱们马上开打。” 这位年轻的侯爷,显然不能用常人的想法来对待,不然也不会做出一件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已然到现在这个局面,醍醐已经不再考虑脸面的问题,于是在侍从的陪同下,主动上前向李悦示好。 “醍醐携倭国百官,拜见扶余府侯爷。” 李悦面对着对方,心里无比的畅快,眼下好戏终于开场,或许从今天开始,中华不会再遭受倭国的蹂躏。 “我说醍醐啊,你说你不好好管教你的子民,放纵他们四处作乱,也就不会惹到扶余,更不会出现今天这个结果。我就问你,现在这样你后不后悔?” 像是接受训斥的儿女一样,醍醐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听着舌人的转述,肠子都要悔青了,随即恭顺地点了点头,表明了自己现在的心情。 “知道后悔就好,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让你后悔呢。” “既然来了,也别说我们扶余府不仁义,今早从海里捕捞的河豚,趁着热乎、给你们在场的倭人都盛上一碗。” 眼看着一锅锅的河豚端了上来,菅原和藤原脸色变得煞白,看李悦的意思,是准备把所有的倭人贵族一网打尽啊。 “侯爷,万万不可啊,不管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并满足就是。” “就算是你想要灭掉倭国,也请给我们一个体面,哪怕是在战场上被杀,我们也是没有半点怨言啊。” 随着菅原说明了一切,醍醐脸色煞白,怪不得对方要求全部贵族到场,原来是做着这样的打算。 李悦猛地站了起来,对着二人一顿狂踹,边骂边说道。 “两个没有长进的东西,白白在扶余府住了那么久了。你的意思我是要毒死你们?再说就算是中毒的话,不是还有解药嘛。如果想要灭掉倭国,还用费这么大的劲吗。” “如果不是侯爷我看得起你们倭人,河豚这样的世间美味,怎么会和你们分享。” 说话的工夫,李悦端起一碗、当着几个人的面,把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同时表现出一副异常满足的模样。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疑惑,扶余府众人不明白,倭人为什么会如此的恐惧。 而几个倭人也是想不通,李悦这样的举动到底是有什么深意,难道说大老远的把他们叫来,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大家伙同归于尽吗? 再者说了,如果真的中了毒,用那样的解药来解毒,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免得被人笑话一辈子了。 第255章 “同归于尽” 京都距离马关足有一千多里,而且这位扶余候似乎是有意折磨倭人,想要谈判可以,不过要所有京都的贵族都来马关,如果漏掉一个贵族的话,出现什么后果自己想象去。 如今获得谈判的机会,即便是要求抠出土里的先人,恐怕这些人也不会拒绝的。 如果是以前还好,可以从海边乘船直接到达马关,只是现在的话,只能是依靠着马车、人力,来完成这趟旅程了。 一千多里地啊,以几千贵人的数量和速度,只怕是要走上一个月的时间才行啊。 不过李悦不在乎,只要倭人们来就可以,说什么也得把这件事情完整记录、保留传世,契约的名字也想好了,就叫《马关条约》。 随着停留在马关的时间增长,扶余府众人和倭人百姓的关系也更加融洽,这些外族人比同族可是要和善多了,从没见过他们欺辱过百姓,甚至有时还会送出一些东西,来帮助那些穷苦的渔民。 日子久了,渔民变得胆大,经常把多出的海产进行售卖, 而对方也从来没有让渔民失望过。 天气已然到了最炎热的季节, 以醍醐为首的倭人贵族,终于是蹒跚而至, 相比一个月之前,这些肥硕的贵族已经变得健壮了许多,仅仅因为这一点,就应该感谢李悦的邀请。 和乞丐们相比, 他们不过是穿的好一点罢了, 那种蛀虫独有的特点,还是能让人一眼分辨出来。 况且从菅原和藤原的激动不难看出,他们确实是倭人的贵族无疑。 双方派人通过简短的接触,终于确定了谈判的日期, 地点选在了马关的一处树林之外, 凭借着树荫和海风,这里相对来说还算比较凉爽一些。 进入会场之前,扶余府的兵士层层把守, 倭人被要求卸下所有的长刀、匕首,生怕会出现任何意外的情况。 马关十里之内,都布置了重兵把守,即便是倭人想要突袭,也很难达成目标。 到现在,倭人还看不清形势,有人拒绝交出兵器,被兵士一脚踹翻, 顿时老实了许多。 看着各自的兵器被对方随意抛弃, 倭人们一个个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殊不知在倭人眼中的神兵,在兵士们的眼中和废铁差不多少, 鞍山出产的钢铁, 正在锻造着各种兵器,相比以前的兵器更加坚韧、也更加的锋利。 直到醍醐带着众人来到树林, 才明白了对方的重点, 扶余府兵士们穿戴着一身的铁甲, 一方面是为了炫耀、同时也是为了一种震慑。 穿着二十多斤重的铁甲, 幸好是站在树荫之中,如果是在阳光下的话, 估计用不上一盏茶的工夫,便已经有人会中暑了, 那东西简直和铁罐头没有任何的区别啊。 看着对方的阵容,醍醐打心底里羡慕,如果自己是战胜的一方,如果有条件的话,别说是人会穿上铁甲,就是战马都要穿上一身。 再看对面的李悦,简直是年轻的不像话,自己比他年长了不少,竟然落魄到了这个地步。 眼前的二人让醍醐没有了其他情绪, 心底只有控制不住的悲伤,想不到君臣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菅原先生、藤原先生, 二位先生受苦了。今天无论是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二位先生解救回来。” 两个人一开口,醍醐吓了一跳, 藤原的嗓音明显变了,那声音和宫里的宦官一模一样。 藤原氏看到自己的族长,更是抑制不住情绪, 不过看到对面杀气腾腾的铁甲骑兵,愤怒的眼睛顿时变得清明。 简短的会面,醍醐一方已经达成了一致,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把二人解救回来,以他们在扶余府的经历,对倭国还有极大的好处,甚至期望可以通过他们找到破解火器的办法。 猛然间一声哨声响了起来,藤原时平脸色通红,李悦为了方便和他沟通,一旦招呼他的时候便会吹一声口哨,倭人的名字实在是有些拗口。 “诸位, 李候已经召唤藤原,我二人先行回去。千万记住,扶余府兵强马壮, 我们要好好把握这次和谈机会。” 一群倭人面面相觑,对方明显是把藤原当成狗了嘛。 “扶余候简直是欺人太甚, 竟然敢如此侮辱我藤原氏族。” 怒喊声被李悦听的真真切切,随着舌人的转述,顿时让他发起了反击。 “我李悦就是欺负你们藤原氏了,谁要是不服、尽管可以过来单挑。” 李悦的话被原原本本地传达过去,倭人顿时没有了脾气,口中叫嚣的再怎么厉害,此时倭人也不敢有半点的举动,那些骑兵恐怕正等待着命令,随时碾碎在场的倭人呢。 “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再敢来劲的话,咱们马上开打。” 这位年轻的侯爷,显然不能用常人的想法来对待,不然也不会做出一件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已然到现在这个局面,醍醐已经不再考虑脸面的问题,于是在侍从的陪同下,主动上前向李悦示好。 “醍醐携倭国百官,拜见扶余府侯爷。” 李悦面对着对方,心里无比的畅快,眼下好戏终于开场,或许从今天开始,中华不会再遭受倭国的蹂躏。 “我说醍醐啊,你说你不好好管教你的子民,放纵他们四处作乱,也就不会惹到扶余,更不会出现今天这个结果。我就问你,现在这样你后不后悔?” 像是接受训斥的儿女一样,醍醐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听着舌人的转述,肠子都要悔青了,随即恭顺地点了点头,表明了自己现在的心情。 “知道后悔就好,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让你后悔呢。” “既然来了,也别说我们扶余府不仁义,今早从海里捕捞的河豚,趁着热乎、给你们在场的倭人都盛上一碗。” 眼看着一锅锅的河豚端了上来,菅原和藤原脸色变得煞白,看李悦的意思,是准备把所有的倭人贵族一网打尽啊。 “侯爷,万万不可啊,不管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并满足就是。” “就算是你想要灭掉倭国,也请给我们一个体面,哪怕是在战场上被杀,我们也是没有半点怨言啊。” 随着菅原说明了一切,醍醐脸色煞白,怪不得对方要求全部贵族到场,原来是做着这样的打算。 李悦猛地站了起来,对着二人一顿狂踹,边骂边说道。 “两个没有长进的东西,白白在扶余府住了那么久了。你的意思我是要毒死你们?再说就算是中毒的话,不是还有解药嘛。如果想要灭掉倭国,还用费这么大的劲吗。” “如果不是侯爷我看得起你们倭人,河豚这样的世间美味,怎么会和你们分享。” 说话的工夫,李悦端起一碗、当着几个人的面,把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同时表现出一副异常满足的模样。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疑惑,扶余府众人不明白,倭人为什么会如此的恐惧。 而几个倭人也是想不通,李悦这样的举动到底是有什么深意,难道说大老远的把他们叫来,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大家伙同归于尽吗? 再者说了,如果真的中了毒,用那样的解药来解毒,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免得被人笑话一辈子了。 第256章 金汁 随着一锅锅的河豚端了上来,扶余府众人开始大快朵颐,而附近的醍醐等人却是吃得战战兢兢。 稍远一些的倭国贵族不明所以,只是闻着端来的吃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也开始忍受不住诱惑,同样吃了起来。 菅原和藤原暗自着急,两个人轻抿了几口,随即向李悦请示,以多日不见老友的借口,打算向贵族们发出警示。 李悦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别说是他们两个,就是在场所有的倭人,谁想安然无恙的离开,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菅原先生……” “藤原先生……” 贵族们和二人打着招呼,同时对二人脸上紧张的表情疑惑不已,双方这么久没见,不应该是欣喜的模样嘛,二人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快、快都别吃了。” 说话的工夫,二人飞快钻入人群,急得把众人的碗都纷纷打翻,令得一群倭国贵族惊愕万分。 “二位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美食白白糟蹋,实在是太可惜了。” “说的就是嘛。咱们这些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扶余府做的这道菜很是符合我的口味, 如果能再来一碗的话, 那可再好不过了。” 看着自己的警告没起作用,有些人甚至还加快了速度, 眼看着一部人的碗都已经变空,二人顿时为之气结。 “吃吃吃,活该你们被毒死啊。” “知道那些是什么吗?那可都是河豚啊。” 听到河豚二字出口,所有倭人顿时静默, 一个个像是雕像一样, 没有了任何的动作。 随即现场响起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音,众人手中的碗纷纷掉落到了地上,紧接着呕吐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家都在抠着自己的喉咙, 希望把刚刚吃下的东西都吐出来。 刘慕雪眼中闪烁着好奇, 或许李悦说的没错,倭人果然和常人不同,今天竟然看到这么多的男人呕吐。 想到这里, 她厌恶的摇了摇头,驱散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专心对付着碗里的河豚。 远处的骚动被李悦一一看在眼里,附近醍醐等人的反应,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倭国贵族是对我扶余府有所不满,还是对我这个侯爷有什么意见,为什么好心送给你们的吃食,竟然全部都倒在地上?” 醍醐连忙站了起来, 趁机放下手中的碗, 对李悦拱手说道。 “李候错怪了,或许是天气炎热, 百官们走了这么远的路, 难免会身体虚弱,端不住碗也是在所难免的。” 李悦端坐在原地, 看着对方满满的碗, 随即带着责备的口气问道。 “百官体虚情有可原, 不过你的碗里还那么多的吃食, 难道说是我扶余府的东西难以下咽,还是说你根本没瞧得起侯爷我啊?” 态度极为无礼, 话语更是咄咄逼人,仿佛二人的身份调换了一样。 醍醐连忙矮身, 嘴里不停地说着:“不敢、不敢,只是我实在吃不惯这种吃食,还望李候可以见谅。” 见对方已经放低了身份,李悦也不再逼迫,只是默默看着远处,此时倭人们已经是乱做了一团,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快、快点救人啊?” “扶余人要害死咱们,咱们和他们拼了。” 倭人们大吵大嚷,醍醐想不关注都不行, 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要毒发身亡。 人群中, 一名倭人倒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的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吐着白沫,看上去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中毒了、一定是中毒了。” “两位先生说的没错, 扶余人竟然给咱们吃河豚,那玩意有毒、就连倭国的孩子都知道的。” 吵闹声越来越大,倭人们的情绪也是愈发的激动, 李悦的脸色阴沉,而醍醐的则是满脸的紧张,生怕对方会突然发怒。 眼看着藤原时平站了出来,同时向众人大声喊着,怪异的嗓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不要慌,赶快去附近寻找金汁,趁着毒药还没发作,喝了金汁就没事了。” 作为朝堂上的大佬,藤原时平的话自然令人信服,众人疑惑他嗓音的同时,却不会怀疑他说的内容。 既然金汁可以救命,自然多喝一些便是了。 转瞬间,贵族们再次呈现出诡异的场面,每个人像是乞丐一样,在地上找寻着能用的破碗。 因为抢夺大半的破碗,有人甚至大打出手,贵族们为了活命, 哪还顾忌以往的交情。 至于本就是政敌的双方,更是施展出各自的手段,什么猴子摘桃、二龙戏珠等各种阴招损招,根本就是屡见不鲜。 扶余府众人一头雾水,怎么片刻的工夫倭人就打了起来,李悦则是心知肚明,藤原时平总算是办了一件让自己欣赏的事情。 马关的普通百姓一直躲在远处观望着,从没见过这么多人,更没见过这么多的贵族,此时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贵族就是贵族啊,吃东西都是与众不同,吃一半扔一半不说,最后还会捡地上的吃。” “你看他们一个个膘肥体壮的,或许这样吃东西会更香。” 百姓正迷惑呢,眼看着贵人们像是赛跑一样,争先向着村子的方向跑了过来,吓得百姓们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低头跪在了地上。 人群像是是受惊的牛马,根本不顾百姓们的举动,纷纷越过他们、径直冲向了村子里的茅房。 村子里百姓听见响动,更是吓得不轻,还以为是扶余府开始发动了进攻,抬头向外张望过去,眼看着一大群光鲜亮丽的倭人,正围着茅房抢夺个不停。 “行了,你小子吃的够多了,难不成还想吃饱啊,给别人留一点啊。” “谁知道这解药需要多大的剂量,老子能吃、愿意吃,你们管得着嘛。” “大家伙赶紧他给拉出来,把解药踩脏了不说,这个王八蛋居然还想吃独食。” 百姓们彻底懵了,难道说达官贵人吃惯了山珍海味,特意来马关这种穷乡僻壤,就是为了换换口味? 为了保住性命,面对着茅房里的解药,倭人再次打打出手,甚至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没过一会的工夫,每个人倒是雨露均沾,不过现场也是污迹斑斑,所有的贵族都是狼狈不堪的模样。 李悦带着众人,站在几十步之外,既不想错过这样的盛世奇景,又担心会被殃及池鱼,一群人捏着鼻子,不禁发出嗤嗤的笑声。 醍醐满脸通红,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地里,倭人的脸都被丢光了。 显然不难看出,丢脸还是丢命,倭人贵族们还是分辨的一清二楚的。 “想不到倭国还有这样的风俗,对于吃的东西一点都不会浪费。” 李悦看了一眼醍醐,试探性地问道。 “对于这样的风俗,我们还是会尊重的。要不,你请,不用在乎失礼不失礼的。” 醍醐咬了咬牙,好死不如赖活着呢,有活命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把握。 “李候,失礼、失礼了。” 话音落下,醍醐带着身边的几人,也是一头扎进了人群之中。 现场臭气熏天,不过倭人们却是一副异常满意的模样,甚至有人还发出了响亮的饱嗝,着实让附近的人一顿鄙视。 “贵族的脸面都被你这样的丢光了,吃都没有一点的吃相。” 众人心满意足中,之前口吐白沫的那位已经悠悠醒来,正向人群聚集的地方走来。 看到对方的身影,熟悉的人顿时好奇的问道。 “你没事了,刚才不是中毒了吗?” 那人随即一愣,露出疑惑的神色,开口说道。 “中什么毒?你说我刚刚昏倒的事情。可能是劳累过度,不过是老病发作罢了,每次都会口吐白沫的。” “倒是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说这金汁、比河豚还要美味?” 话音落下,现场的呕吐声再次响彻一片。 第256章 金汁 随着一锅锅的河豚端了上来,扶余府众人开始大快朵颐,而附近的醍醐等人却是吃得战战兢兢。 稍远一些的倭国贵族不明所以,只是闻着端来的吃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也开始忍受不住诱惑,同样吃了起来。 菅原和藤原暗自着急,两个人轻抿了几口,随即向李悦请示,以多日不见老友的借口,打算向贵族们发出警示。 李悦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别说是他们两个,就是在场所有的倭人,谁想安然无恙的离开,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菅原先生……” “藤原先生……” 贵族们和二人打着招呼,同时对二人脸上紧张的表情疑惑不已,双方这么久没见,不应该是欣喜的模样嘛,二人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快、快都别吃了。” 说话的工夫,二人飞快钻入人群,急得把众人的碗都纷纷打翻,令得一群倭国贵族惊愕万分。 “二位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美食白白糟蹋,实在是太可惜了。” “说的就是嘛。咱们这些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扶余府做的这道菜很是符合我的口味, 如果能再来一碗的话, 那可再好不过了。” 看着自己的警告没起作用,有些人甚至还加快了速度, 眼看着一部人的碗都已经变空,二人顿时为之气结。 “吃吃吃,活该你们被毒死啊。” “知道那些是什么吗?那可都是河豚啊。” 听到河豚二字出口,所有倭人顿时静默, 一个个像是雕像一样, 没有了任何的动作。 随即现场响起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音,众人手中的碗纷纷掉落到了地上,紧接着呕吐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家都在抠着自己的喉咙, 希望把刚刚吃下的东西都吐出来。 刘慕雪眼中闪烁着好奇, 或许李悦说的没错,倭人果然和常人不同,今天竟然看到这么多的男人呕吐。 想到这里, 她厌恶的摇了摇头,驱散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专心对付着碗里的河豚。 远处的骚动被李悦一一看在眼里,附近醍醐等人的反应,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倭国贵族是对我扶余府有所不满,还是对我这个侯爷有什么意见,为什么好心送给你们的吃食,竟然全部都倒在地上?” 醍醐连忙站了起来, 趁机放下手中的碗, 对李悦拱手说道。 “李候错怪了,或许是天气炎热, 百官们走了这么远的路, 难免会身体虚弱,端不住碗也是在所难免的。” 李悦端坐在原地, 看着对方满满的碗, 随即带着责备的口气问道。 “百官体虚情有可原, 不过你的碗里还那么多的吃食, 难道说是我扶余府的东西难以下咽,还是说你根本没瞧得起侯爷我啊?” 态度极为无礼, 话语更是咄咄逼人,仿佛二人的身份调换了一样。 醍醐连忙矮身, 嘴里不停地说着:“不敢、不敢,只是我实在吃不惯这种吃食,还望李候可以见谅。” 见对方已经放低了身份,李悦也不再逼迫,只是默默看着远处,此时倭人们已经是乱做了一团,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快、快点救人啊?” “扶余人要害死咱们,咱们和他们拼了。” 倭人们大吵大嚷,醍醐想不关注都不行, 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要毒发身亡。 人群中, 一名倭人倒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的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吐着白沫,看上去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中毒了、一定是中毒了。” “两位先生说的没错, 扶余人竟然给咱们吃河豚,那玩意有毒、就连倭国的孩子都知道的。” 吵闹声越来越大,倭人们的情绪也是愈发的激动, 李悦的脸色阴沉,而醍醐的则是满脸的紧张,生怕对方会突然发怒。 眼看着藤原时平站了出来,同时向众人大声喊着,怪异的嗓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不要慌,赶快去附近寻找金汁,趁着毒药还没发作,喝了金汁就没事了。” 作为朝堂上的大佬,藤原时平的话自然令人信服,众人疑惑他嗓音的同时,却不会怀疑他说的内容。 既然金汁可以救命,自然多喝一些便是了。 转瞬间,贵族们再次呈现出诡异的场面,每个人像是乞丐一样,在地上找寻着能用的破碗。 因为抢夺大半的破碗,有人甚至大打出手,贵族们为了活命, 哪还顾忌以往的交情。 至于本就是政敌的双方,更是施展出各自的手段,什么猴子摘桃、二龙戏珠等各种阴招损招,根本就是屡见不鲜。 扶余府众人一头雾水,怎么片刻的工夫倭人就打了起来,李悦则是心知肚明,藤原时平总算是办了一件让自己欣赏的事情。 马关的普通百姓一直躲在远处观望着,从没见过这么多人,更没见过这么多的贵族,此时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贵族就是贵族啊,吃东西都是与众不同,吃一半扔一半不说,最后还会捡地上的吃。” “你看他们一个个膘肥体壮的,或许这样吃东西会更香。” 百姓正迷惑呢,眼看着贵人们像是赛跑一样,争先向着村子的方向跑了过来,吓得百姓们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低头跪在了地上。 人群像是是受惊的牛马,根本不顾百姓们的举动,纷纷越过他们、径直冲向了村子里的茅房。 村子里百姓听见响动,更是吓得不轻,还以为是扶余府开始发动了进攻,抬头向外张望过去,眼看着一大群光鲜亮丽的倭人,正围着茅房抢夺个不停。 “行了,你小子吃的够多了,难不成还想吃饱啊,给别人留一点啊。” “谁知道这解药需要多大的剂量,老子能吃、愿意吃,你们管得着嘛。” “大家伙赶紧他给拉出来,把解药踩脏了不说,这个王八蛋居然还想吃独食。” 百姓们彻底懵了,难道说达官贵人吃惯了山珍海味,特意来马关这种穷乡僻壤,就是为了换换口味? 为了保住性命,面对着茅房里的解药,倭人再次打打出手,甚至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没过一会的工夫,每个人倒是雨露均沾,不过现场也是污迹斑斑,所有的贵族都是狼狈不堪的模样。 李悦带着众人,站在几十步之外,既不想错过这样的盛世奇景,又担心会被殃及池鱼,一群人捏着鼻子,不禁发出嗤嗤的笑声。 醍醐满脸通红,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地里,倭人的脸都被丢光了。 显然不难看出,丢脸还是丢命,倭人贵族们还是分辨的一清二楚的。 “想不到倭国还有这样的风俗,对于吃的东西一点都不会浪费。” 李悦看了一眼醍醐,试探性地问道。 “对于这样的风俗,我们还是会尊重的。要不,你请,不用在乎失礼不失礼的。” 醍醐咬了咬牙,好死不如赖活着呢,有活命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把握。 “李候,失礼、失礼了。” 话音落下,醍醐带着身边的几人,也是一头扎进了人群之中。 现场臭气熏天,不过倭人们却是一副异常满意的模样,甚至有人还发出了响亮的饱嗝,着实让附近的人一顿鄙视。 “贵族的脸面都被你这样的丢光了,吃都没有一点的吃相。” 众人心满意足中,之前口吐白沫的那位已经悠悠醒来,正向人群聚集的地方走来。 看到对方的身影,熟悉的人顿时好奇的问道。 “你没事了,刚才不是中毒了吗?” 那人随即一愣,露出疑惑的神色,开口说道。 “中什么毒?你说我刚刚昏倒的事情。可能是劳累过度,不过是老病发作罢了,每次都会口吐白沫的。” “倒是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说这金汁、比河豚还要美味?” 话音落下,现场的呕吐声再次响彻一片。 第257章 马关条约 对李悦来说,虽然是耽误了一些时间,可是却看了一场好戏。 喝过金汁的倭人,全部都下到了海里,恨不得从里到外都洗上一遍。 因为这事,倭人把菅原和藤原也给埋怨上了,要不是他们两个,大家伙哪会出这么大的丑啊。 “你们说说,那个藤原是不是被净身了?不止是当不了男人,就连胆子也被割了?” “要说我啊,估计他是担心被咱们笑话,索性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来,这下大家都干了丢人的事,谁也别笑话谁了。” 听了这样的分析,倭人不禁点了点头,十有八九是这个原因啊。 殊不知感受着同族仇恨的目光,藤原也是一肚子的委屈,河豚有毒是公认的事情,怎么扶余府做了几次,都安然无恙呢。 难道说河豚也是看人下菜碟的,见到凶悍的扶余人,连毒都不敢放了? 眼下这事算是小事,双方该如何谈判,如何满足李悦的目的,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只要暂时能稳定住对方, 倭国迟早会东山再起的。 最好趁着这个机会,可以让自己脱身, 哪怕付出再多的钱粮,藤原也要实现,扶余府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不过对方显然不知道,李悦打算将他们一棒子打瘸, 最好是从今往后的几千年里, 就一直这样瘸着才好。 应倭人的请求,李悦又等待了几天,直到对方彻底清理干净,双方的谈判才正式开始。 即便是如此, 看到对方一张张略微熟悉的面孔时, 还能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李候,之前和渤海发生的冲突,是我们倭国有错在先, 还望李候大人大量、能够谅解我们。” 看来倭人的态度还算不错,起码知道先低头认错。 不过李悦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狠狠地放倭国的血才行。 “好说,既然你们已经认错,那咱们就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赔偿我们的损失?” 以醍醐为首的倭人懵了,倭国已经输成了这个样子,遭受的损失无法计算, 怎么还得陪人家的损失啊。 “李候, 我们倭国真的是太穷太穷了,你看扶余府能不能就此收兵, 倭国以后对渤海俯首称臣, 每年供奉不断。你看可否?” 李悦听了,猛然站了起来, 恶狠狠地说道。 “既然你们没有诚意, 不如咱们接着再战, 索性灭了倭国便是了。” 看到李悦的举动, 倭人们一下子慌了,好不容易有了谈判的机会, 怎么一言不合就翻脸呢。 就算是买个东西都可以讨价还价呢,也不至于倭国刚刚开了价格, 你连价格都不还,转身就走。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我们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嘛,你不同意只管说就是,没必要和我们一般见识嘛。” 知道李悦爱听什么,菅原道真连忙拦住对方,竭力地劝阻着。 李悦瞟了一眼众人,随即朗声说道。 “我扶余府只有一个要求,从今天起,倭国再也没有贵族, 所有人都纳入到扶余府的奴籍。同意的话马上执行,不同意的话马上开战。” 随着李悦的想法转述给倭人, 对面立刻炸开了锅,这样的举动明显就是让倭国灭国,甚至连皇室、贵族, 通通成了扶余府的奴隶,连一点的尊严都不让他们保留啊。 “不行,这个李悦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向他们投降。” 本来是跪坐在地上的倭人,突然间有一人站了起来,同时露出狰狞的目光,对着李悦大吼大叫,显然是不会说什么好话。 李悦对着侍卫使了一个眼色,对方随即张弓搭箭,只听着嗖的一声,箭矢贯穿倭人的胸口,倭人现出惊愕的表情,随即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喊什么喊嘛, 有话可以好好说,像现在多好、现场也安静下来了。你继续说。” 不止是倭人, 就是连王建和阿保机也是一脸的惊愕,这位侯爷到了倭国,明显变得和以往不同了。 人家已经死了,就是想要好好说,都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醍醐和一群倭人商量着,李悦也不着急,只是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纠结、痛苦,各种表情在他们的脸上轮番呈现,最后变成坚定。 “侯爷,我们商量好了。” 菅原道真作为代表,上前主动和李悦交底,看样子众人确定了倭国的底线。 “侯爷,只要可以保留倭国的皇室和贵族,我们愿意付出让侯爷满意的钱粮,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李悦也有自己的打算,先让对方处于绝境之中,令所有的倭人都生出绝望,然后再把条件放得相对宽松一些,这样或许会让对方更容易接受。 “侯爷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你听我细细说给你听。” 不止是菅原心生鄙夷,就是扶余府的众人都暗自脸红,你李悦确实是最讲理的人,因为丢了一条狗,就让整个倭国鸡飞狗跳了,如果说是扶余府丢了一个人,恐怕倭国都要被掀个底朝天了。 “是、是,侯爷请讲。” 李悦清了清嗓子,终于到了洗刷耻辱的时刻。 “首先,倭国赔偿扶余府十亿两白银,限期一个月内结清。否则每延期一个月,按照两分利来累加,直到还清为止。” 听到李悦的第一句话,众人吸了一口凉气,这还是“首先”,看样子还有其他呢。 十亿两白银啊,那简直就是一座小山,估计用银子来盖房、建院子,应该是戳戳有余了。 以现在的倭国,就算是搜集全国的银子,也凑不够十亿两啊,而且延期还有两分利的惩罚。 仅仅是一年的利息,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候、侯、侯爷……你这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 菅原道真满脸的痛苦,出访唐国的时候,从来没遇到过向李悦这么野蛮的唐人,难道说渤海国的风气,把他给带坏了不成。 李悦一摆手,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我说菅原,咱们两个也算熟悉,刚才你骂我的话、我就当做没听到了,不过你说我要你们的命,这存粹是污蔑。要你们的命有什么用,还用费这么多的心思,身后的骑兵一个冲锋,基本上也就解决了。” 话虽如此,可是菅原道真还是无法接受,嘴巴张合了几下,却是没有说出什么。 “哎呀,算了算了,看你们这些倭人小家子气的样子,利息就算了,时间给你们延期到三年,如果再不同意的话,咱们马上开战。”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李悦口中最多的就是开战二字,倭人最怕的,也正是这两个字,如今所有的贵族都在这里,哪怕是死掉大半,倭国也就完了。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你继续说。” 菅原道真一肚子的火气,自己明明气得要死,偏偏还要哄着对方。 “第二,本州岛的一些港口归我们所有,还有一些沿海的城镇,也是一样。” 没听到李悦提到九州和四国两岛,菅原道真隐隐觉得不对劲了。 “侯爷,那九州和四国,是不是就归还我们了?” 李悦露出了惊诧的目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菅原啊,那两岛是我们扶余府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你们打算要回去也行,那就拿本州岛来换。侯爷我吃一点亏,两个换你们一个了。” 菅原道真差点气得吐血,那两个岛才多大的面积,整个倭国就属本州岛最大,他好像还吃了个大亏似的。 再者说了,那本来就是倭国的土地,凭什么扶余府就白白占据了。 深吸了一口气,菅原道真知道气也没用,等了解了对方的全部打算,到时和醍醐等人商量便是,事情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第257章 马关条约 对李悦来说,虽然是耽误了一些时间,可是却看了一场好戏。 喝过金汁的倭人,全部都下到了海里,恨不得从里到外都洗上一遍。 因为这事,倭人把菅原和藤原也给埋怨上了,要不是他们两个,大家伙哪会出这么大的丑啊。 “你们说说,那个藤原是不是被净身了?不止是当不了男人,就连胆子也被割了?” “要说我啊,估计他是担心被咱们笑话,索性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来,这下大家都干了丢人的事,谁也别笑话谁了。” 听了这样的分析,倭人不禁点了点头,十有八九是这个原因啊。 殊不知感受着同族仇恨的目光,藤原也是一肚子的委屈,河豚有毒是公认的事情,怎么扶余府做了几次,都安然无恙呢。 难道说河豚也是看人下菜碟的,见到凶悍的扶余人,连毒都不敢放了? 眼下这事算是小事,双方该如何谈判,如何满足李悦的目的,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只要暂时能稳定住对方, 倭国迟早会东山再起的。 最好趁着这个机会,可以让自己脱身, 哪怕付出再多的钱粮,藤原也要实现,扶余府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不过对方显然不知道,李悦打算将他们一棒子打瘸, 最好是从今往后的几千年里, 就一直这样瘸着才好。 应倭人的请求,李悦又等待了几天,直到对方彻底清理干净,双方的谈判才正式开始。 即便是如此, 看到对方一张张略微熟悉的面孔时, 还能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李候,之前和渤海发生的冲突,是我们倭国有错在先, 还望李候大人大量、能够谅解我们。” 看来倭人的态度还算不错,起码知道先低头认错。 不过李悦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狠狠地放倭国的血才行。 “好说,既然你们已经认错,那咱们就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赔偿我们的损失?” 以醍醐为首的倭人懵了,倭国已经输成了这个样子,遭受的损失无法计算, 怎么还得陪人家的损失啊。 “李候, 我们倭国真的是太穷太穷了,你看扶余府能不能就此收兵, 倭国以后对渤海俯首称臣, 每年供奉不断。你看可否?” 李悦听了,猛然站了起来, 恶狠狠地说道。 “既然你们没有诚意, 不如咱们接着再战, 索性灭了倭国便是了。” 看到李悦的举动, 倭人们一下子慌了,好不容易有了谈判的机会, 怎么一言不合就翻脸呢。 就算是买个东西都可以讨价还价呢,也不至于倭国刚刚开了价格, 你连价格都不还,转身就走。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我们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嘛,你不同意只管说就是,没必要和我们一般见识嘛。” 知道李悦爱听什么,菅原道真连忙拦住对方,竭力地劝阻着。 李悦瞟了一眼众人,随即朗声说道。 “我扶余府只有一个要求,从今天起,倭国再也没有贵族, 所有人都纳入到扶余府的奴籍。同意的话马上执行,不同意的话马上开战。” 随着李悦的想法转述给倭人, 对面立刻炸开了锅,这样的举动明显就是让倭国灭国,甚至连皇室、贵族, 通通成了扶余府的奴隶,连一点的尊严都不让他们保留啊。 “不行,这个李悦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向他们投降。” 本来是跪坐在地上的倭人,突然间有一人站了起来,同时露出狰狞的目光,对着李悦大吼大叫,显然是不会说什么好话。 李悦对着侍卫使了一个眼色,对方随即张弓搭箭,只听着嗖的一声,箭矢贯穿倭人的胸口,倭人现出惊愕的表情,随即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喊什么喊嘛, 有话可以好好说,像现在多好、现场也安静下来了。你继续说。” 不止是倭人, 就是连王建和阿保机也是一脸的惊愕,这位侯爷到了倭国,明显变得和以往不同了。 人家已经死了,就是想要好好说,都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醍醐和一群倭人商量着,李悦也不着急,只是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纠结、痛苦,各种表情在他们的脸上轮番呈现,最后变成坚定。 “侯爷,我们商量好了。” 菅原道真作为代表,上前主动和李悦交底,看样子众人确定了倭国的底线。 “侯爷,只要可以保留倭国的皇室和贵族,我们愿意付出让侯爷满意的钱粮,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李悦也有自己的打算,先让对方处于绝境之中,令所有的倭人都生出绝望,然后再把条件放得相对宽松一些,这样或许会让对方更容易接受。 “侯爷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你听我细细说给你听。” 不止是菅原心生鄙夷,就是扶余府的众人都暗自脸红,你李悦确实是最讲理的人,因为丢了一条狗,就让整个倭国鸡飞狗跳了,如果说是扶余府丢了一个人,恐怕倭国都要被掀个底朝天了。 “是、是,侯爷请讲。” 李悦清了清嗓子,终于到了洗刷耻辱的时刻。 “首先,倭国赔偿扶余府十亿两白银,限期一个月内结清。否则每延期一个月,按照两分利来累加,直到还清为止。” 听到李悦的第一句话,众人吸了一口凉气,这还是“首先”,看样子还有其他呢。 十亿两白银啊,那简直就是一座小山,估计用银子来盖房、建院子,应该是戳戳有余了。 以现在的倭国,就算是搜集全国的银子,也凑不够十亿两啊,而且延期还有两分利的惩罚。 仅仅是一年的利息,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候、侯、侯爷……你这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 菅原道真满脸的痛苦,出访唐国的时候,从来没遇到过向李悦这么野蛮的唐人,难道说渤海国的风气,把他给带坏了不成。 李悦一摆手,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我说菅原,咱们两个也算熟悉,刚才你骂我的话、我就当做没听到了,不过你说我要你们的命,这存粹是污蔑。要你们的命有什么用,还用费这么多的心思,身后的骑兵一个冲锋,基本上也就解决了。” 话虽如此,可是菅原道真还是无法接受,嘴巴张合了几下,却是没有说出什么。 “哎呀,算了算了,看你们这些倭人小家子气的样子,利息就算了,时间给你们延期到三年,如果再不同意的话,咱们马上开战。”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李悦口中最多的就是开战二字,倭人最怕的,也正是这两个字,如今所有的贵族都在这里,哪怕是死掉大半,倭国也就完了。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你继续说。” 菅原道真一肚子的火气,自己明明气得要死,偏偏还要哄着对方。 “第二,本州岛的一些港口归我们所有,还有一些沿海的城镇,也是一样。” 没听到李悦提到九州和四国两岛,菅原道真隐隐觉得不对劲了。 “侯爷,那九州和四国,是不是就归还我们了?” 李悦露出了惊诧的目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菅原啊,那两岛是我们扶余府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你们打算要回去也行,那就拿本州岛来换。侯爷我吃一点亏,两个换你们一个了。” 菅原道真差点气得吐血,那两个岛才多大的面积,整个倭国就属本州岛最大,他好像还吃了个大亏似的。 再者说了,那本来就是倭国的土地,凭什么扶余府就白白占据了。 深吸了一口气,菅原道真知道气也没用,等了解了对方的全部打算,到时和醍醐等人商量便是,事情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第258章 殖民地 对于李悦的做法,高思继等人不是十分理解,但是对于获取大量的财富,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毕竟这些人不是汉人、更不是胡人,管他们的死活呢。 “侯爷,你没有别的要求了。如果就这些的话,我向陛下和百官们通禀一声,大家也好商量商量啊。” 李悦腾地站了起来,同时大声喝道。 “谁告诉你就这些了,我还没说完呢。再说了,现在就是通知你们,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商量、商量个屁。” 菅原道真忍受着喝骂和侮辱,把李悦的意思向醍醐等人转述过去,现场顿时沸腾起来。 “李悦这是打算要逼死咱们啊,但凡有骨气的倭人,咱们现在就和他们拼了。” 嘴里虽然如此叫嚣,可是任谁都知道,别说是手边没有武器,即便是有、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也不是对面那些铁甲军的对手啊。 醍醐知道,贵族们是彻底完了、倭国也完了,看李悦的架势、这笔赔偿是少不了的,而且对方根本没打算给倭国翻身的机会。 “菅原先生, 同意李候的条件, 银子的事咱们慢慢凑,能赔多少算多少, 再怎么说也算是保住一条性命啊。” 所有倭人都明白,以双方的实力来说,倭国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眼下只能是先稳住对方, 然后再从长计议了。 看着醍醐痛苦的点了点头, 李悦心中大定,有这些皇室、贵族,可以更好的稳定倭人百姓,虽说免不了被对方仇视, 不过潜移默化中, 让倭人的地位慢慢变得平等,或许可以改变百姓们对扶余府的看法。 “既然你们没有意见,那我就继续说了。” 李悦嚣张的表情, 让所有倭人恨之入骨,不过却也无可奈何,如今倭国就是案板上的肉,随意人家宰割。 “每年倭国要向扶余府供奉稻米一百万担,成材的木材百万棵、煤炭百万担,牛、马、猪、羊共计百万头。嗯,暂时就这些,等侯爷我想到什么, 再和你们说就是了。” 相比后世倭国掠夺的资源, 仅仅按照稻米一项来计算的话,百万担也只是五万吨而已, 而对方则是从中华抢走了五亿吨之多。 如果说以这个数量来计算, 倭国至少要赔偿万年,才能弥补中华遭受的损失。 不过从目前来看, 以倭国落后的耕种技术, 这么多的稻米、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一个普通百姓、一年消耗的米粮才需要多少, 每年供奉百万担稻米, 相当于是所有的倭国人,都在供养着扶余府的百姓, 而且还绰绰有余。 活了这么多年,即便是在扶余府的日子, 菅原道真都没有这么苦恼过。 “侯爷,你这是在逼我们倭人死啊。” 李悦制止住对方,对其解释道。 “我说菅原,这话你说的就不讲理了。当初你们如果没惹到我,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些事。” “更何况我可没有逼你们,如果你们觉得承受不住,完全可以自行了断。如果有谁下不了狠心,我们扶余府也可以帮你们一把。” “你是希望淹死、烧死、吊死,随便你们选择喜欢的方式, 扶余府兵士一定会让倭人满意。” 菅原道真脸上满是凄苦之色,现在真是没话可说了, 要说怨的话、就是当初不该出访渤海,更不该联合新罗攻打渤海。 “从今往后,倭国不需拥有军队, 只允许拥有农具、菜刀之类的少量铁器,倭人使用的船只,不得超过三丈, 否则一律按照战船对待。” “差不多了,我也不和你们废话,大概就这些内容,以后想到什么再加就是。赶快起草文书,让你们陛下亲自署名盖印画押,我还得吩咐石匠赶快雕刻呢。” 汉城外的小山上,当初李悦的题字已然初成,任谁从那里经过,都会看到小山的字迹,即便是子孙败祸了江山,史书上也会流下记载。 再者说了, 如今半岛上已经推行汉字、汉话,等以后会向半岛输入人口,将其彻底的汉化,看以后谁还敢说, 某某事物是半岛起源的。 悲凉的情绪弥漫在倭人之中, 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而且倭国也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有了之前品尝金汁的经历,倭人的底限已经是落到的低点,对于这样的侮辱似乎也有些麻木了,只是忧愁自己以后的日子,想要继续醉生梦死是不可能了,或许真的是需要金汁才能度日了。 不仅如此,由醍醐亲自手书的诏书,足足写了几十份,并且盖上了象征身份的大印,被扶余府的兵士们,从水陆、陆路向各地分发。 这样做目的就是,让所有的倭人都知道,这些可是由他们的陛下和贵族们亲口同意、亲自承认的,将矛盾尽量转化到倭国的内部。 对李悦来说,今年是忙碌的一年,相对来说汉州比较平稳,百姓们丰衣足食,虽说利用耕地种植了棉花,不过因为有从倭国运来的粮食支持,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怨言。 只是零星的还有一些新罗的贵族,不满意目前的状态,时不时会跳出来捣下乱而已。 不过随着这些势力被一一打击,同时斩首示众,半岛正在慢慢趋于彻底稳定。 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只要是能吃饱、穿暖,孩子有书读,其他的根本不太重要了。 经历了几个月的扶余府统治,百姓们大多都很知足,甚至知道那些顽固贵族的藏身之地,还会主动的向官府报告。 棉花的长势看样子也不错,随着今年获得更多的种子,明年的种植范围会更加的扩大,用不了几年的工夫,至少是扶余府的百姓会有真正的棉衣穿。 大批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回扶余,辽河平原上如火如荼的建设着,早在开春的时候,大量的农田已经被开垦出来。 经过半年的劳作和甄别,之前新罗的俘虏、大多已经变成了扶余府的百姓,至于那些心怀叵测之辈,早已经化成了一堆枯骨。 只要从中原迁来大量的百姓,经历几代的繁衍,加上长期的汉化教育,多少年之后,有几人又能知道,自己真正的祖先是新罗人、还是汉人了。 倭国是彻底的完了,对于扶余府的支援,让他们简直倒退了上百年,直接回到了过去的奴隶时代。 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整个倭国都是奴隶,至于以后会变成什么身份,就看他们对扶余府、对唐国的态度了。 第258章 殖民地 对于李悦的做法,高思继等人不是十分理解,但是对于获取大量的财富,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毕竟这些人不是汉人、更不是胡人,管他们的死活呢。 “侯爷,你没有别的要求了。如果就这些的话,我向陛下和百官们通禀一声,大家也好商量商量啊。” 李悦腾地站了起来,同时大声喝道。 “谁告诉你就这些了,我还没说完呢。再说了,现在就是通知你们,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商量、商量个屁。” 菅原道真忍受着喝骂和侮辱,把李悦的意思向醍醐等人转述过去,现场顿时沸腾起来。 “李悦这是打算要逼死咱们啊,但凡有骨气的倭人,咱们现在就和他们拼了。” 嘴里虽然如此叫嚣,可是任谁都知道,别说是手边没有武器,即便是有、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也不是对面那些铁甲军的对手啊。 醍醐知道,贵族们是彻底完了、倭国也完了,看李悦的架势、这笔赔偿是少不了的,而且对方根本没打算给倭国翻身的机会。 “菅原先生, 同意李候的条件, 银子的事咱们慢慢凑,能赔多少算多少, 再怎么说也算是保住一条性命啊。” 所有倭人都明白,以双方的实力来说,倭国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眼下只能是先稳住对方, 然后再从长计议了。 看着醍醐痛苦的点了点头, 李悦心中大定,有这些皇室、贵族,可以更好的稳定倭人百姓,虽说免不了被对方仇视, 不过潜移默化中, 让倭人的地位慢慢变得平等,或许可以改变百姓们对扶余府的看法。 “既然你们没有意见,那我就继续说了。” 李悦嚣张的表情, 让所有倭人恨之入骨,不过却也无可奈何,如今倭国就是案板上的肉,随意人家宰割。 “每年倭国要向扶余府供奉稻米一百万担,成材的木材百万棵、煤炭百万担,牛、马、猪、羊共计百万头。嗯,暂时就这些,等侯爷我想到什么, 再和你们说就是了。” 相比后世倭国掠夺的资源, 仅仅按照稻米一项来计算的话,百万担也只是五万吨而已, 而对方则是从中华抢走了五亿吨之多。 如果说以这个数量来计算, 倭国至少要赔偿万年,才能弥补中华遭受的损失。 不过从目前来看, 以倭国落后的耕种技术, 这么多的稻米、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一个普通百姓、一年消耗的米粮才需要多少, 每年供奉百万担稻米, 相当于是所有的倭国人,都在供养着扶余府的百姓, 而且还绰绰有余。 活了这么多年,即便是在扶余府的日子, 菅原道真都没有这么苦恼过。 “侯爷,你这是在逼我们倭人死啊。” 李悦制止住对方,对其解释道。 “我说菅原,这话你说的就不讲理了。当初你们如果没惹到我,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些事。” “更何况我可没有逼你们,如果你们觉得承受不住,完全可以自行了断。如果有谁下不了狠心,我们扶余府也可以帮你们一把。” “你是希望淹死、烧死、吊死,随便你们选择喜欢的方式, 扶余府兵士一定会让倭人满意。” 菅原道真脸上满是凄苦之色,现在真是没话可说了, 要说怨的话、就是当初不该出访渤海,更不该联合新罗攻打渤海。 “从今往后,倭国不需拥有军队, 只允许拥有农具、菜刀之类的少量铁器,倭人使用的船只,不得超过三丈, 否则一律按照战船对待。” “差不多了,我也不和你们废话,大概就这些内容,以后想到什么再加就是。赶快起草文书,让你们陛下亲自署名盖印画押,我还得吩咐石匠赶快雕刻呢。” 汉城外的小山上,当初李悦的题字已然初成,任谁从那里经过,都会看到小山的字迹,即便是子孙败祸了江山,史书上也会流下记载。 再者说了, 如今半岛上已经推行汉字、汉话,等以后会向半岛输入人口,将其彻底的汉化,看以后谁还敢说, 某某事物是半岛起源的。 悲凉的情绪弥漫在倭人之中, 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而且倭国也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有了之前品尝金汁的经历,倭人的底限已经是落到的低点,对于这样的侮辱似乎也有些麻木了,只是忧愁自己以后的日子,想要继续醉生梦死是不可能了,或许真的是需要金汁才能度日了。 不仅如此,由醍醐亲自手书的诏书,足足写了几十份,并且盖上了象征身份的大印,被扶余府的兵士们,从水陆、陆路向各地分发。 这样做目的就是,让所有的倭人都知道,这些可是由他们的陛下和贵族们亲口同意、亲自承认的,将矛盾尽量转化到倭国的内部。 对李悦来说,今年是忙碌的一年,相对来说汉州比较平稳,百姓们丰衣足食,虽说利用耕地种植了棉花,不过因为有从倭国运来的粮食支持,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怨言。 只是零星的还有一些新罗的贵族,不满意目前的状态,时不时会跳出来捣下乱而已。 不过随着这些势力被一一打击,同时斩首示众,半岛正在慢慢趋于彻底稳定。 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只要是能吃饱、穿暖,孩子有书读,其他的根本不太重要了。 经历了几个月的扶余府统治,百姓们大多都很知足,甚至知道那些顽固贵族的藏身之地,还会主动的向官府报告。 棉花的长势看样子也不错,随着今年获得更多的种子,明年的种植范围会更加的扩大,用不了几年的工夫,至少是扶余府的百姓会有真正的棉衣穿。 大批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回扶余,辽河平原上如火如荼的建设着,早在开春的时候,大量的农田已经被开垦出来。 经过半年的劳作和甄别,之前新罗的俘虏、大多已经变成了扶余府的百姓,至于那些心怀叵测之辈,早已经化成了一堆枯骨。 只要从中原迁来大量的百姓,经历几代的繁衍,加上长期的汉化教育,多少年之后,有几人又能知道,自己真正的祖先是新罗人、还是汉人了。 倭国是彻底的完了,对于扶余府的支援,让他们简直倒退了上百年,直接回到了过去的奴隶时代。 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整个倭国都是奴隶,至于以后会变成什么身份,就看他们对扶余府、对唐国的态度了。 第259章 大丰收 不得不说,黄粱是个天生的商人,自从扶余府拥有了辽东之后,他把眼睛投向了大海的方向。 一直以来,扶余府的食盐都是从渤海国运来,路途遥远不说,每年还要付出大笔的费用。 如今守着辽东湾这块宝藏,不把它充分利用起来,都对不起黄粱这个身份。 对于黄粱,李悦有着充分的信任,虽说当初他是出于投机的心理,不过正是因为他的付出,才给扶余府带来了大量的钱粮。 正是因此,黄粱需要人手的时候,李悦没有半点的犹豫,虽然不知道他要那么多的俘虏做什么,不过一定不是对扶余府有害就是了。 依靠着这些俘虏,黄粱在海边开辟出大量的盐场,随着招揽附近的渔民家眷做工,盐场发展到现在,每天可以生产出几千斤的食盐。 如今还是处于摸索阶段,相信黄粱摸清其中的奥妙之后,同时扩大生产,相信每天的产量会更多的。 即便如此,这么的食盐不仅满足了扶余府的食用, 黄粱更是打算卖到其他地方, 甚至是赚不赚钱都无所谓,主要是为了结交朋友。 渝关, 说是一座边关,其实用贸易中心更为贴切。 幽州一侧的城门外,已然有几座高楼伫立,位置稍远的地方, 还有建筑正在建设。 这里不止是有各州府的豪商, 甚至还有附近的百姓,一个凉棚、几张桌椅、一套茶碗,便能支起一个摊子。 正是因为渝关的变化,让客商和百姓都有新的谋生手段, 使得这里日益变得重要。 而且随着黄粱的店铺开张, 来自扶余府的各种货品也从这里销散出去,食盐更是其中的一项。 王铖,来自成德地界的客商, 自从和黄粱做过几次交易之后,双方交易的数量明显增加,同时二人之间的交情也愈发加深。 甚至最近一次,王铖向黄粱透露,只要是在成德节度使的地界做生意,管保黄粱的平安。 对方如此的夸口,自然让黄粱放在心上,通过明察暗访, 得知王铖是成德节度使的手下, 心中也就明白了几分。 这两年来,王镕的日子也不好过, 自从和幽州交恶以来, 自己的地盘越来越小,刘仁恭背靠着李克用, 不时地吞并成德, 使得他唯一的出海口都被对方占去。 也正是因此, 为了低价购买食盐, 王铖四处打探、终于在渝关获得了心仪的食盐。 对方的价格也算公道,起码比河东和幽州的要便宜多了, 只是王铖比较好奇黄粱的身份。 明明是在幽州的地界,可是价格却比幽州其他地区低了很多, 自己旁敲侧击了几次,也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过在王铖的心里,已经把黄粱当成了一个可以信任的合作伙伴,如果能知道他背后的势力,那就更好不过了。 现在的王镕,如同坐在了火山口上,北边是敌对的幽州,西边虽然背靠着河东,可李克用也不过是把他当做小弟来看。 至于南边接壤的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朱温), 更是对他虎视眈眈,大有一口将其吞并的架势。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 王镕急于找寻一个盟友,无论是从军事上、还是经济上都能给予自己一定的帮助。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渝关是个神秘的地方, 其背后的主人也很神秘,也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可以把破破烂烂的边关建造的如此雄伟, 不仅仅是依靠钱粮可以完成,更是需要大量的人力才行。 渝关外面热闹非凡,听口音来看,除了幽州、成德、还有来自魏博的客商,眼看着渝关将会发展成为一个经济重镇了。 …… 时间过的飞快,眼看着植物都开始发黄,转眼又到了秋收的时候。 说实话,即便今年扶余府颗粒无收,百姓们也不会有任何的担心,自打降服了倭国,从那里运粮食的车船就没断过, 各个府城哪一个不是新盖了十几个粮仓, 至少两三年内不用犯愁粮食的问题。 至于扶余城,更是一派丰收的景象,可惜一直到现在李悦都没能进过玉米地一次,只能在地边眼巴巴的看着。 也不知是老天眷顾扶余,还是玉米就应该生长在东北,去年作为种子的玉米,不过是比筷子长点,今年作为种田种植的玉米,竟然长到了手臂长短。 杨礼等几个老人,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单看这些种田的样子,玉米就是个高产的作物。 等到明年开始大面积种植,东北这块土地上,再也不用犯愁粮食的问题了。 可惜李悦回来的晚了,当初虽然和倭国签订了契约,可是为了进行实地考察,还是在那里耽误了很长时间。 倭国的海岸线很长,这个时代又盛产大量的海产,挑着合适几种鱼类,李悦打算用来做成罐头,至于用什么封口如今也有了设想,干脆采用软木当成盖子。 只要罐头成功,无论是用来当做军粮,还是用来进行贩卖,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等他回来的时候,连玉米杆都已经变黄,别说是拿来煮着吃,就是烧的话、也只会变成爆米花的。 “我说你们几个老家伙,那玉米都已经枯萎了,你们就使劲拽就是,完全不用当成鲜花往下摘。” 李悦看着杨礼等人的举动,站在地边记得直跳脚,玉米秆早已经被砍倒了,这几个老家伙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是怕弄掉了一粒玉米一样。 “小子,用不着你在这指挥,我们几个种的玉米、想怎么摘就怎么摘。” 对方的话让李悦气愤,从外面弄回那么多的粮食,几个老家伙连看都不看,反倒是这些玉米,被他们当成宝贝一样。 就是可惜回来的晚了,不然排骨南瓜玉米这么一炖,好好的吃上一顿大丰收,也算是回味一下从前的影子了。 如今可倒好,西红柿也没有多少了,差不多全部都留了种子,向日葵倒是不少,实在不行炒上一锅,用它来解解馋算了。 想当初流鬼人还带来了辣椒,不知道那东西被谁收起来,以后烹饪又多了一种味道,不必再用茱萸来代替了。 今年白菜是泛滥了,自从教会了众人腌制,这东西家家都得腌上几大缸,这回正好、弄点辣白菜吃吃。 半岛慢慢将被汉化,除了一个朝鲜族以外,不会再出现其他的国家,李悦下了狠心了,这个辣白菜说什么都得写进史书里去,证明这东西本来就是中华大地出产的。 温泉被彻底的改道了,简直成了九曲连环一样,城外出现了一个个温室大棚,打算借着温泉的温度,用来在冬天培育各种幼苗、或是种植蔬菜。 即便是温度不够,凭借着官道还能运来大量的煤炭,这下扶余城的老人们,冬天可是有了休闲的地方了。 第259章 大丰收 不得不说,黄粱是个天生的商人,自从扶余府拥有了辽东之后,他把眼睛投向了大海的方向。 一直以来,扶余府的食盐都是从渤海国运来,路途遥远不说,每年还要付出大笔的费用。 如今守着辽东湾这块宝藏,不把它充分利用起来,都对不起黄粱这个身份。 对于黄粱,李悦有着充分的信任,虽说当初他是出于投机的心理,不过正是因为他的付出,才给扶余府带来了大量的钱粮。 正是因此,黄粱需要人手的时候,李悦没有半点的犹豫,虽然不知道他要那么多的俘虏做什么,不过一定不是对扶余府有害就是了。 依靠着这些俘虏,黄粱在海边开辟出大量的盐场,随着招揽附近的渔民家眷做工,盐场发展到现在,每天可以生产出几千斤的食盐。 如今还是处于摸索阶段,相信黄粱摸清其中的奥妙之后,同时扩大生产,相信每天的产量会更多的。 即便如此,这么的食盐不仅满足了扶余府的食用, 黄粱更是打算卖到其他地方, 甚至是赚不赚钱都无所谓,主要是为了结交朋友。 渝关, 说是一座边关,其实用贸易中心更为贴切。 幽州一侧的城门外,已然有几座高楼伫立,位置稍远的地方, 还有建筑正在建设。 这里不止是有各州府的豪商, 甚至还有附近的百姓,一个凉棚、几张桌椅、一套茶碗,便能支起一个摊子。 正是因为渝关的变化,让客商和百姓都有新的谋生手段, 使得这里日益变得重要。 而且随着黄粱的店铺开张, 来自扶余府的各种货品也从这里销散出去,食盐更是其中的一项。 王铖,来自成德地界的客商, 自从和黄粱做过几次交易之后,双方交易的数量明显增加,同时二人之间的交情也愈发加深。 甚至最近一次,王铖向黄粱透露,只要是在成德节度使的地界做生意,管保黄粱的平安。 对方如此的夸口,自然让黄粱放在心上,通过明察暗访, 得知王铖是成德节度使的手下, 心中也就明白了几分。 这两年来,王镕的日子也不好过, 自从和幽州交恶以来, 自己的地盘越来越小,刘仁恭背靠着李克用, 不时地吞并成德, 使得他唯一的出海口都被对方占去。 也正是因此, 为了低价购买食盐, 王铖四处打探、终于在渝关获得了心仪的食盐。 对方的价格也算公道,起码比河东和幽州的要便宜多了, 只是王铖比较好奇黄粱的身份。 明明是在幽州的地界,可是价格却比幽州其他地区低了很多, 自己旁敲侧击了几次,也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过在王铖的心里,已经把黄粱当成了一个可以信任的合作伙伴,如果能知道他背后的势力,那就更好不过了。 现在的王镕,如同坐在了火山口上,北边是敌对的幽州,西边虽然背靠着河东,可李克用也不过是把他当做小弟来看。 至于南边接壤的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朱温), 更是对他虎视眈眈,大有一口将其吞并的架势。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 王镕急于找寻一个盟友,无论是从军事上、还是经济上都能给予自己一定的帮助。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渝关是个神秘的地方, 其背后的主人也很神秘,也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可以把破破烂烂的边关建造的如此雄伟, 不仅仅是依靠钱粮可以完成,更是需要大量的人力才行。 渝关外面热闹非凡,听口音来看,除了幽州、成德、还有来自魏博的客商,眼看着渝关将会发展成为一个经济重镇了。 …… 时间过的飞快,眼看着植物都开始发黄,转眼又到了秋收的时候。 说实话,即便今年扶余府颗粒无收,百姓们也不会有任何的担心,自打降服了倭国,从那里运粮食的车船就没断过, 各个府城哪一个不是新盖了十几个粮仓, 至少两三年内不用犯愁粮食的问题。 至于扶余城,更是一派丰收的景象,可惜一直到现在李悦都没能进过玉米地一次,只能在地边眼巴巴的看着。 也不知是老天眷顾扶余,还是玉米就应该生长在东北,去年作为种子的玉米,不过是比筷子长点,今年作为种田种植的玉米,竟然长到了手臂长短。 杨礼等几个老人,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单看这些种田的样子,玉米就是个高产的作物。 等到明年开始大面积种植,东北这块土地上,再也不用犯愁粮食的问题了。 可惜李悦回来的晚了,当初虽然和倭国签订了契约,可是为了进行实地考察,还是在那里耽误了很长时间。 倭国的海岸线很长,这个时代又盛产大量的海产,挑着合适几种鱼类,李悦打算用来做成罐头,至于用什么封口如今也有了设想,干脆采用软木当成盖子。 只要罐头成功,无论是用来当做军粮,还是用来进行贩卖,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等他回来的时候,连玉米杆都已经变黄,别说是拿来煮着吃,就是烧的话、也只会变成爆米花的。 “我说你们几个老家伙,那玉米都已经枯萎了,你们就使劲拽就是,完全不用当成鲜花往下摘。” 李悦看着杨礼等人的举动,站在地边记得直跳脚,玉米秆早已经被砍倒了,这几个老家伙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是怕弄掉了一粒玉米一样。 “小子,用不着你在这指挥,我们几个种的玉米、想怎么摘就怎么摘。” 对方的话让李悦气愤,从外面弄回那么多的粮食,几个老家伙连看都不看,反倒是这些玉米,被他们当成宝贝一样。 就是可惜回来的晚了,不然排骨南瓜玉米这么一炖,好好的吃上一顿大丰收,也算是回味一下从前的影子了。 如今可倒好,西红柿也没有多少了,差不多全部都留了种子,向日葵倒是不少,实在不行炒上一锅,用它来解解馋算了。 想当初流鬼人还带来了辣椒,不知道那东西被谁收起来,以后烹饪又多了一种味道,不必再用茱萸来代替了。 今年白菜是泛滥了,自从教会了众人腌制,这东西家家都得腌上几大缸,这回正好、弄点辣白菜吃吃。 半岛慢慢将被汉化,除了一个朝鲜族以外,不会再出现其他的国家,李悦下了狠心了,这个辣白菜说什么都得写进史书里去,证明这东西本来就是中华大地出产的。 温泉被彻底的改道了,简直成了九曲连环一样,城外出现了一个个温室大棚,打算借着温泉的温度,用来在冬天培育各种幼苗、或是种植蔬菜。 即便是温度不够,凭借着官道还能运来大量的煤炭,这下扶余城的老人们,冬天可是有了休闲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