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神妃:医手遮天》 1,穿越,神医变草包 1,穿越,神医变草包 睡梦中,顾千雪突然觉得身子猛然下沉,而后便是刺骨的寒冷——噗通! 是水! 她落水了? 她明明是在飞机上,怎么突然掉水里了? 顾千雪睁开眼,水中冰冷浑浊,能见度极低,难道飞机失事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只见面前有一人浮在水中,看身形,是个男人。 顾千雪是医生,看见伤者首先想到的便是施救,她赶忙游了过去,伸手揽在其腋下,而后向水面光亮处拼命游去。 “噗!” “上来了,上来了,快,将厉王救出来!”岸上人声嘈杂,七嘴八舌的喊着。 鼎沸的人声,有喊厉王的,有喊大小姐的,一时间幽静的花园吵成菜市场。 人们把昏迷不醒的厉王救上岸,顾千雪顺势也爬上岸来。 浑身湿淋淋的不说,顾千雪只觉得头沉的厉害,四肢也是剧烈疼痛如灌了铅,还未抬起头,后背猛地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一阵剧痛,让毫无防备的顾千雪趴在地面上,疼痛从伤处蔓延,让她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 “来人,拿下刺客。”嘈杂的声音中,一道公鸭嗓声音尤其尖锐,“大胆刺客,竟敢行刺厉王殿下,你就不怕诛九族吗?” 顾千雪还未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立刻有人应道,“邵公公……请邵公公明察,她不是刺客,是我们顾府的大小姐,刚刚……一定是有误会。”声音满是慌张和颤抖。 “误会?众目睽睽之下推我们王爷到湖里,别说你们顾府的什么小姐,便是顾尚书本人,也得提头去见圣上!”邵公公声音掩不住的紧张,“还愣着干什么,将人拿下,若有人敢反抗,杀无赦!” 一声杀无赦,让本嘈杂的人群立刻都闭了嘴。 众人心惊胆寒,紧张的气氛升腾。 趴在地上的顾千雪彻底懵了——厉王?邵公公?顾府大小姐?尚书?这都是什么?在演古装戏? 紧接着,几名孔武有力的侍卫上前,将顾千雪拿下,五花大绑,硬生生提了起来。 顾千雪浑身使不上力气,更是眼前一黑,欲昏倒。但直觉告诉她,此时不能失去意识,否则后果严重。 想着,顾千雪逐渐冷静下来,平稳情绪,而后深呼吸,抵抗昏迷。 “啊——厉王殿下!厉王殿下!您不能……”邵公公本嘶哑的声音更是嘶哑几分,有种见了鬼的恐惧。 “快唤御医!唤御医!不不,去找个大夫,快!厉王殿下没呼吸了!” “哗!”一句话,如同炸弹扔入人海。 这时候没人敢看好戏了,因为厉王如果真死了,怕是这里所有人都要陪葬。 邵公公急得快哭出来,“大夫呢?大夫呢?快去找,否则我们都要死!” 不大一会,人群后面有人喊,“顾府上的大夫来了,让让,都让让!” 经过几轮深呼吸,顾千雪逐渐有了意识,她终于可以睁开眼。 果不其然,看见的都是一群穿古装的人,看那架势,认真无比,哪有演戏的可能? 顾千雪再一次有种晕倒的欲望,穿越!她竟然……穿越了! 顾千雪做梦都没想到,穿越这种事儿,能落到她身上,她只在飞机上小憩一下,怎么就能穿越? 顾府花白头发的大夫探了厉王的呼吸,浑身也抖如落叶。 “厉王殿下他……薨了!” 2,放开他,让我来 2,放开他,让我来 “厉王殿下薨了!” “厉王殿下薨了!” 人群叫嚷着,乱成一团,四处乱窜。 这时,几名顾府侍卫上前,将人群拨开,“让开,让开,顾尚书到。” 紧接着,是一名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身朝服公正华贵。 但他面色却苍白如纸,当听到大夫的话后,更是噗通跪下,身体颤抖不堪。 顾千雪拧紧了眉,差不多明白了过来。 她穿越成了顾府的大小姐,却将厉王殿下推入水中,淹死了自己,如今还淹死了厉王,厉王死,没人能负责。 “等等!”顾千雪大喊。 所有人都没想到,顾府的大小姐闯了祸,还敢说话,都好奇地看向悬在半空中狼狈的顾千雪。 “放我下来,我能救他,他没死!厉王他绝对没死!”如果顾千雪没记错,她拉厉王游出水面时,其脉搏刚劲有力,强壮异常,甚至连慌乱都没有,几秒钟内,怎么可能死? “闭嘴,你这个孽女,你还嫌闯的祸不够大吗?”最先骂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尊的父亲,顾尚书。 顾尚书的双眼满是血丝,那眼神如同刺刀一般向顾千雪袭来。 在顾尚书眼中,顾千雪见不到一丝身为父亲的慈爱。 “再说一次,我能救他,如果他真死了,没人能担得起责任。放我下来!”顾千雪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孽女,你……” 顾尚书的话还未说话,邵公公却打断他,“放她下来,快!” 有了邵公公的命令,侍卫们赶忙将顾千雪放了下来,实际上,邵公公也没什么把握,只是为了保命,搏一把。 顾千雪得到自由,咬牙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厉王身边。 男子皮肤白皙无瑕,双眉不浓不淡,如两把剑斜入发鬓。目虽紧闭,双眼却狭长,薄唇优美狂妄,面颊刀削,如鬼斧神工。 即便是经历了信息爆炸的现代,顾千雪也不禁唏嘘,这男人的容貌确实令人惊艳。 “还愣着干什么?如果厉王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都得陪葬!”邵公公的公鸭嗓也有了颤抖。 顾千雪赶忙从惊艳中清醒,冷静下来,依照脑海中片段记忆,将厉王身上层层叠叠的衣物拉开,直到露出胸膛。 人群一片吸气声。 “孽女!你要做什么?”顾尚书的声音嘶哑,要疯了。 邵公公也被吓呆了。 顾千雪没理会,专心抢救。她要做心脏复苏术,就是俗称的人工呼吸。 厉王的身材极好,没有明显夸张的肌肉块,但肌肉线条却是结实修长,六块腹肌若隐若现,逐渐消失在腰际衣物边缘。 顾千雪却没时间欣赏美男半躶图,开始准备救人。 她先将男子放平,左手放在男子前额上用力向后压,右手指放在下颌沿,将其头部向上向前抬起。 紧接着,毫不犹豫低下头去,覆在男子那勾人心魄的薄唇上人群爆炸了,草包大小姐竟然敢公然轻薄厉王! 顾千雪依旧认真做着心脏复苏术。 向嘴里吹两次气后,两手交叠,按压男子胸膛,连续三次。 两次吹气,三次按压,以此反复。 一下一下,有条不紊。 就在顾千雪做第五次时,男子突然睁开双眼,纯黑的眸子如同幽静深潭,冷冽得刺人骨髓。 人群再次死寂一片。 3,闯祸,株连九族 3,闯祸,株连九族 此时很尴尬! 比尴尬更甚者,顾千雪在厉王的眼中,看到浓浓的杀意。 “殿下,殿下!”邵公公率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一把推开顾千雪,跪在厉王身旁。“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竟没护好殿下!” 侍卫们也齐齐跪倒,人群更是跪下,低着头,没人敢抬头。 一片肃然。 此时,整个花园里只有两个人没跪着,一者是刚刚苏醒的厉王,另一个则是坐在地上满是迷茫的顾千雪。 在邵公公的搀扶下,厉王慢慢坐起,冷冷扫视一周。 “咳……”还未说话,先虚弱的咳了一下。“顾尚书。” 声音虽虚,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如乌云覆盖,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是,下官在,殿下身体可……安好?”顾尚书战战兢兢。 厉王淡淡看了顾尚书一眼,苍白的薄唇微微抿紧,“你看呢?” 顾尚书赶忙磕头,“殿下恕罪,下官罪该万死,殿下恕罪!” 顷刻间,顾尚书本白如纸的面颊大汗淋漓,如同从湖里捞上来的是他一般。 “确实该万死……咳咳……”厉王修长的手指掩着唇,眉头拧紧,咳了好半天,直面颊微红,这才缓了过来,“本王应尚书之邀前来赴宴,却落水险亡,顾尚书理应万死,却不知,顾尚书的九族够不够这万人之数。” “还愣着干什么,将顾尚书拿下!”邵公公一声令下。 侍卫们上前,将顾尚书按倒在地。 顾府的侍卫们不敢反抗,跪地低头,大气都不敢喘。 有些女子,早已开始低声呜咽,因为如若厉王殿下真治罪,她们也无法存活。 一旁的顾千雪是越来越糊涂,心中有两大疑问。 第一,即便是亲王地位显赫,但尚书乃朝廷命官,搞不好身居要职,既未欺君也未贪赃枉法,没有皇上的命令,岂能随便定罪,说杀就杀,还满门抄斩。 第二,在水中时,她切了厉王的脉,铿锵有力,毫无病态之相。但刚刚厉王却表现得极为孱弱,她在按压心肺时,感觉到其血脉缓慢。这是为何? 就在顾千雪疑惑时,只觉得两道毒辣的视线如同两只箭一样射向她。 她顺势望去,与厉王四目相对。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若深潭之水冰冷刺骨,那厉王的一双眸,就如同北国寒地的深潭,只肖一眼,便能将人活活冻死。 顾千雪再次感受到杀意,很坚决。 厉王想杀她,是因为落水的震怒,还是因为……她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时候,厉王府侍卫已抬来了肩轿,有人取来锦缎披风。 王府随行丫鬟将披风为厉王披好,盖上薄被,将其围得严严实实。侍卫则是将厉王抬上肩轿。 “如何解释,顾尚书明日早朝,与父皇说吧。”上了肩轿,厉王淡淡道,声音满是虚弱,但眼神却一直在顾千雪身上。 眼眸半垂,浓密的睫毛半掩,掩住了瑰丽的眸子,也掩住了眸子里的杀意。 “将她带走。” 指的不是别人,是顾千雪。 顾千雪心底狠狠一紧,她知道,自己这一去必然有去无回,厉王这是要杀人灭口。 她不能去! 4,厉王的秘密 4,厉王的秘密 想到这,顾千雪第一个求助于顾尚书,因为本尊毕竟是顾尚书的女儿,“爹,救女儿!” 她不知“尚书”一职在这个时空到底是否权重,虽然刚刚表现的轻如鸿毛,但既然有面子邀请亲王赴宴,而厉王没第一时间追究顾尚书的责任,其地位应不会太低。 她需要时间整理思路以自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就死。 然而,顾尚书显然急着脱手这块烫手芋头,“孽女,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还不随厉王殿下去,听候发落?” “……”顾千雪真想骂爹,这顾尚书看起来仪表堂堂,却丝毫不念亲情。 顾千雪抬眼看向厉王,咬着唇,眼神满是桀骜不驯,她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欲望。 如果她没猜错,她不小心探知厉王的秘密便是——他装病! 没错,厉王对外宣称身体孱弱,但实际上,脉象铿锵,她从前从未接触过如此有力的脉搏,便是运动员都不会如此健康,厉王怎会孱弱? 为什么装病? 厉王装不装病关她什么事?难道就因为这个,她就要死? 顾千雪怒从心起,愤怒地盯着厉王,咬牙切齿,用眼神告诉他——做人不要逼人太甚。 接收到顾千雪的眼神,厉王微微一愣,随后,抿紧的薄唇竟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如新月升空。那笑容,貌似玩味,但眼神中的杀意却未变。 ——“女儿呀!” ——“我的女儿呀!” 顾千雪只听一种类似东北二人转哭丧的高亢女声由远及近从人群末尾处的传来,鬼哭狼嚎,极其刺耳。 是本尊的母亲,赵氏! 顾千雪接受到关于本尊母亲的记忆,眉头忍不住拧了一下。 没错,来的人正是顾千雪在这一世的亲生母亲赵氏——赵偌澜。 别看赵氏的名字好听,实际上浓妆艳抹、身材肥胖、头脑简单、轻浮不堪,若不是其父为镇远大元帅赵远征,她根本不可能嫁入顾府,也不可能霸占顾府主母之位这么多年。 哪怕,主母之位只是个名头。 顾千雪还未抬头看去,已闻到一股浓得刺鼻的香气,紧接着见到远处一抹五颜六色的肥胖身影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自己冲来。 顾千雪忍不住嘴角一抽——好一个灵活的胖子。 下一个念头还未形成,赵氏已经冲了过来,一把将瘦弱的顾千雪搂在怀里,“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跑去招惹厉王了呢?不过女儿你别害怕,为娘这就写信给你外公,有你外公撑腰,咱什么都不用怕。” “……”顾千雪无语,她先轻轻推了推赵氏肥胖的身体,而后伸手指了指前方。 人家厉王还在呢,本尊头脑简单的母亲就这么喊?真可谓实力坑爹! 惹了事,第一时间往自己父亲身上引,何况惹的是堂堂亲王,这不是坑爹又是什么? 赵氏被顾千雪提醒,一回头,看见在人群簇拥下的厉王正淡淡地看她,僵了一下,肥胖的五官形成了一个“囧”字。 人群死寂一片,皆震惊。 人们心中难免感慨——不愧是亲母女,让人目瞪口呆的本领,一个比一个强。 虽然很尴尬,但顾千雪却稍稍放了心。 她虽不至于像赵氏那般将话挑明了说,却用眼神挑衅地看着厉王,她就不信,厉王敢惹顾尚书,还能不顾镇远大元帅的面子。 在她记忆里,赵远征对女儿赵氏的宠爱,极为夸张。 顾尚书气坏了,他偷眼恶狠狠地瞪着赵氏,赵氏见自己最心爱的夫君生气了,有些后悔,但想到自己宝贝女儿,却坚定信心,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厉王扛到底。 想着,肥胖的脊梁挺得笔直。 5,与厉王谈条件? 5,与厉王谈条件? 顾千雪突然心底暖暖一片,如果说刚开始对赵氏还有嫌恶的话,如今那嫌恶早已荡然无存。 赵氏即便是草包,但对她,是无条件的好。 “娘,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别牵扯其中。”顾千雪低声对赵氏道。 赵氏一愣,伸手摸了摸顾千雪的额头,“宝贝女儿你这是说什么话呢?快让娘看看,是不是刚刚落水受凉发烧了,怎么胡言乱语。” 顾千雪失笑,抬眼对厉王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虽不知什么原因厉王殿下欲治我的罪,但一切与其他人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厉王唇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慢消失,微微挑了下眉尖,“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顾千雪也丝毫不让,“杀我可以,但总要有个理由。” “本王落水,就凭这一点。”厉王阖了双眸,低沉悦耳的声音满是轻蔑。 将头慢慢靠在肩轿的椅背上,披风领子有着厚重皮毛,在雍容华贵的皮毛之间,厉王更显纤瘦孱弱。 顾千雪刚想说什么,却又马上闭了嘴。 众人只当顾千雪理亏。 但实际上,她却自有想法——她穿越到了南樾国,南樾国皇帝器重这身体孱弱的厉王,可谓众人皆知,最笨的方法是与其硬碰硬,最好的方法是相处一个缓兵之策。 想到这,顾千雪起身,为厉王规规矩矩的行女子礼,颔首垂目,声音温柔婉转,“殿下之命,小女不敢不从,但今日之事真真有误会,请殿下无论看在家父面子,还是外公面子,给小女两日的时间,两日之后,小女自当负荆请罪,到时无论殿下用何罪治我,小女都心甘情愿。” 众人再次哗然。 厉王缓缓睁开眼,那本黑如乌玉的眸子深处,闪出点点兴趣。 “你在与本王谈条件?” 顾千雪不否认,“殿下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小女在哀求殿下。” 厉王突然笑了,笑声低沉却爽朗,极为开心一般,却带了咳嗽连连,“虚夸便罢了,本王什么性格,众人皆知。好,就给赵远征个面子,两日之后,你且提头来本王府罢。” 说完,厉王便重新阖眼,虚弱地躺回肩轿,不再言语。 邵公公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而后高声令下,王府之人便簇拥着厉王,离开顾府。 厉王走了,赵氏突然嚎啕大哭,汩汩眼泪在满是胭脂水粉的面颊上冲出两道鸿沟。“我的乖女儿,你肯定是病了,咱们找大夫看病吧。” 顾千雪失笑,“娘,难道您没发现,此时有比我病了更严重之事吗?” 赵氏伸出白嫩胖手,抓耳挠腮,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顾尚书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顾千雪身前,扬手便是一耳光,“孽障!” 顾千雪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挨了一巴掌,回过头冷冷看向顾尚书,“尚书大人,您是想牺牲千雪自己,还是希望顾府全府陪葬?若尚书喜欢后者,那便尽管打就是,两日之后,千雪定会满足尚书的期望。” “你……你……”顾尚书没想到顾千雪竟众目睽睽之下出言顶撞他,恨不得将其活活打死,却又不敢。 6,亲爹审讯 6,亲爹审讯 顾千雪对这个便宜父亲没有丝毫好感,只因刚刚他毫不犹豫地将她牺牲出去。 但同时,对顾尚书本人又十分不屑——这个顾庆泽出身官宦,祖辈都为官,却都是京城小官,而到了顾庆泽这一辈竟坐上尚书一职,可谓空前辉煌。却并非因顾庆泽本人的实力,而是其皮相。 顾庆泽当年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一身儒雅气质,被京中不少名门闺秀所仰慕,其中第一个,要数顾千雪的草包娘,赵氏。 赵家历代忠良,镇远大元帅赵远征又手握重兵,其掌上明珠赵偌澜,便是嫁给亲王做王妃也是绰绰有余,却看上京城小官顾庆泽,死活要嫁。赵元帅无奈,便只能依了赵氏,同时陪嫁的还有十里红妆。 同样,顾府后院的裴氏,其父为丞相,其姑母为当今皇后,更是家世显赫,若非晚一步入府,怕这顾夫人的名头,便落在裴氏裴玉蕊的头上。陪嫁的,除了庞大嫁妆,更是有裴家庞大的靠山。 除了这两名重量级闺秀,顾府后院更是有其他大小朝臣之女,众女前仆后继,都是迷上了顾庆泽的容貌,拜倒在其朝袍之下。 即便人到中年,顾庆泽依旧俊美,其儒雅之气,飘然若仙。 而顾千雪的容貌,也像了这个便宜爹。 可以说顾庆泽走到这一步,大半都是靠着裙带关系,这也是顾千雪对其不屑的地方。 “请问尚书大人还有其他事吗?若没有其他事,千雪就先去休息了。”顾千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笑却不达眼底。 “休息?你还有脸休息?”顾尚书暴跳如雷。 顾千雪低头想了片刻,而后抬起头,脸上满是迷茫。“千雪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尚书大人如此愤怒?” 顾尚书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突然性情大变的女儿,“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你推厉王殿下入水,顾府会如此危险?” “谁说我推厉王入水?是尚书大人亲眼见的吗?”顾千雪不答反问。 “众目睽睽之下,你还狡辩?”顾尚书大喝。 顾千雪冷笑着慢慢起身,拍了拍自己湿哒哒的裙摆,“谁亲眼看见本小姐推厉王下水的,站出来。”说着,抬眼扫视周围人群。 人们一下子被这问题问懵了,竟没一人回答,只在心里暗暗纳闷,今日大小姐怎么和往日不一样?平日里的大小姐头脑简单、脾气暴躁、脏话连篇,但今日的大小姐,每说一句话都觉得别有深意,奇了怪了。 人群一片寂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确实没看清厉王是如何落水。 这时,人群末尾有两人交头接耳,目光鬼鬼祟祟。 顾千雪余光扫了一下两人,不紧不慢道,“从始至终,厉王殿下本人都未说到底是谁推他下水,劝告诸位,说话之前考虑下后果,衡量下,自己是否承担得起。” 一句话,警告了蠢蠢欲动的两人,更是给顾尚书希望。 “雪儿,厉王到底是如何掉到湖里的?”顾尚书一下子改了称呼。 “失足。”顾千雪一摊手。 众人议论纷纷。 “你确定?”顾尚书眯了眯眼睛,继续问。 顾千雪点了下头,“信不信由你。” 顾尚书不知在思忖什么,好半晌,才道,“好,雪儿你也受惊了,回去好好休息,换身衣服,此事以后再说。” “太好了,太好了,你爹他原谅你了。”顾尚书的话音刚落,赵氏便开始欢天喜地起来。 “……”顾千雪扶额,有种想昏的欲望,“娘,难道你没看出,尚书他是否原谅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厉王是否原谅我吗?” 7,如此坑爹的女儿 7,如此坑爹的女儿 对这头脑简单的娘亲,顾千雪算是服了,她的关注点永远和正常人不一样。 赵氏不在意顾千雪的纠正,开始耀武扬威的张罗开,“快点扶大小姐回房……不,不,送到本夫人的牡丹院去,还慢吞吞的,是不是皮紧了?”吆喝起小丫鬟。 “相公……相……”赵氏刚想回头找顾尚书,却发现,不知何时,顾尚书早带人离开了。看着顾尚书修长的背影,赵氏一脸痴迷。 顾千雪斜眼看了看赵氏,心底不免凉凉的想,如果自己是顾尚书,也无法喜欢赵氏。但随后,顾千雪的眼神却又柔和下来,因为心中暖暖一片。 前世她早早失去母亲,原来有母亲疼爱的感觉如此美妙。 当人群散尽,从不远处假山后面走出两名女子。 为首女子有着一副好相貌,身材窈窕,但目光却毒辣无比,紧紧盯着顾千雪的背影。“这草包竟然没死。” 说话之人,是裴姨娘的女儿,裴丞相的外孙女、皇后的外甥女,顾府二小姐顾千柔。 另一人是顾千柔的贴身丫鬟翠儿,此时一脸谄笑,“小姐放心吧,那草包贱人现在不死,两日后到厉王府,也非死不可。” 千纱暖阁,满是花粉脂香,一草一木皆精心培置,一砖一瓦皆熠熠生辉,家具皆是花梨木等名贵木材,巧夺天工、极尽奢华,令人叹为观止。 从花梨木房梁木柱上垂下的轻纱或绿或粉,淡雅清澈如同仙女之所,但却被嘈杂声扰了这仙境。 原来暖阁外有个小走廊,走廊红砖绿瓦精美自是不说,只说在长廊顶檐上挂着整整一行的铜钩鸟笼,什么画眉、红子、百灵、夜莺,还有什么虎皮、白腰朱顶雀,可以说是富贵人家流行养什么鸟儿,这里便有什么鸟儿。 养鸟可聆听欣赏其妙音增加雅致,或养那么一种、或养那么一两种,如果养了几十种,那便不是雅致而是鸟市了。 可惜,赵氏却不懂,只觉人家养鸟自己便也要养,人家养一种她便要养多种,总要比过别人,比别人高上一头,于是,便有了这一盛景。 花瓣沐浴、红枣姜汤。 顾千雪整理完毕后,在铜镜中看了自己的新外貌。当见到外貌时,再一次被惊艳,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美成这个样子。 可惜,她没时间孤芳自赏,再不想个活命的法子,她就要从美人华丽丽的变成美死人。 此时,顾千雪换了一袭水绿色绣花轻纱长裙坐在窗边,闭着眼,好似闭目养神,实际上在捋顺记忆。 少顷,顾千雪捂住了耳朵,叹了口气,而后忍无可忍地对赵氏吼道,“你能不能将这些鸟收收?吵得我头都大了,怎么思考?” 赵氏吓一跳,大腹便便地跑来,伸手放在顾千雪额头,“我的宝贝女儿,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对娘大呼小叫的,有什么不开心的和娘说说,别憋在心里。” “不开心的事?”顾千雪哭笑不得,不过,对自己这便宜娘独特的关注点有些习惯。耐下性子说,“刚刚发生之事,会有什么后果,你可知?” 赵氏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大概是知道的。” 顾千雪抱了一丝希望,“那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赵氏立刻献宝道,“娘给你外公写信啊,只要你外公知道,肯定帮咱们娘俩摆平的。” 顾千雪眼前一黑,有种想晕倒的欲望,“你从前只要惹祸,便给外公写信?”果然,不应该将希望放在根本无法抱希望的人身上。 赵氏点头,“是啊,这些你不知道?” 顾千雪闭上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写过多少次?” 忍不住感慨——赵元帅上辈子是挖了谁家祖坟,这辈子怎么摊上这么个坑爹的女儿? 8,女儿,你好象不一样了 8,女儿,你好象不一样了 赵氏掰起白白胖胖的手指,掰了半天,却没算出来。“到底是五十次还是六十次,还真的忘了呢。” “……”顾千雪觉得太阳穴更是蹦蹦的疼,缓缓抬起头,感触颇深地望着赵氏,“娘,把外面那些鸟都卸了。” “卸鸟?”赵氏满脸疑。 顾千雪点头,“你不觉得鸟儿很吵?” 赵氏听了听,而后皱了皱眉。“确实有点,但大家都说鸟儿的叫声好听呢。”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仍然耐心为其讲解。“凡事都要适度,鸟鸣确实悦耳,但群鸟乱叫岂不是成了养鸡场?更好比你身上的香粉,淡淡擦之若有若无会勾人深嗅,但你擦了如此多种类的香粉、分量还这么足,已经不是用香可以描述了。” 是臭! 赵氏有些委屈,却又觉得自己女儿说得有理,点了点头,唤下人来将鸟笼子撤下。 “女儿,你喜欢哪只,咱们留下一两只吧。”赵氏如同献宝一般。 顾千雪耐着性子,“娘,你不觉得因为太吵的话,无法静心思考吗?” 赵氏不解,“有什么可思考的吗?” “……”顾千雪再次头疼,相比厉王,这便宜娘才是真正的大BOSS,“我将厉王推下了水,你不怕?” “都说了交给你外公了嘛。”赵氏答道。 既然接受了这个人生、接受了这个亲人,顾千雪认为自己有必要好好为其讲一讲。 她将赵氏拉到自己身边坐好,与赵氏相比,身体年龄只有十四岁的顾千雪的气质,却好像赵氏的姐姐一般。 “你想想,我闯祸得罪了厉王,你写信让外公来摆平,是不是就相当于让外公代替了我,变成外公得罪了厉王?” 赵氏想了想,而后点头,“是。” 顾千雪满意点头,孺子……还有救。 “外公虽手握兵权,为镇远大元帅,但毕竟将在外,有何冤屈无法面见皇上。但厉王却是皇帝的亲儿子,不仅时刻伴皇帝左右更是受其器重,大事小情立刻能与皇上说来。这样算起来,若外公和厉王真的打起来,皇上来做裁判,他更会偏向谁?” 赵氏顺着其思路答道,“是厉王。” 顾千雪继续讲,“这就说明,厉王比外公厉害。如果厉王真的和外公打起来,外公不敌厉王,若真被谗言陷害,你认为外公一家还有命回京城吗?” 赵氏的脸瞬间白了,“不……不……不可能,从前那么多次,都是你外公摆平的,这一次……” 顾千雪冷笑,“那是因为,从前我们得罪的不是厉王这样的狠角色。” 赵氏彻底吓坏了,胖乎乎的脸惨白惨白。“那怎么办,怎么办,你外公不能出事,你外公要长命百岁的。” 顾千雪知晓自己这便宜娘头脑简单,更是未与其讲解手握兵权的元帅实际上更危险,时刻被皇帝忌惮,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罪名很容易被落实。历代皇帝皆如此,宁错杀一万不肯放过一个,因为失败的代价便是失去天下。 顾千雪将手放在赵氏肩上,一字一句地认真对其说。“所以,这件事千万不能牵扯到外公,否则,我们两人便彻底失去靠山,其后果便是,粉身碎骨。” 赵氏突然觉得自己的女儿变了,不像从前那样任性,冷静得好像变了个人,这种感觉好像……夫君。 9,她是太子的未婚妻? 9,她是太子的未婚妻? 想到心中最爱的夫君,赵氏苍白的脸渐渐有了红晕。 顾千雪没留意赵氏的变化,没了群鸟乱叫,她终于能静下心来思索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抽丝剥茧,竭力将事情缘由想清楚。 静下心来,本尊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只不过,人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往往对某一事物越是关注,关于某物的记忆便越多。 顾千雪脑子里的记忆,大半都是:哪件衣服好看、什么东西好吃、哪家铺子的首饰别致、哪家酒楼的饭菜可口……呃,差不多就是这些。 连最基本的国号、皇帝名讳以及国内大小事件都没有,可以说是绝对的草包。 正当顾千雪懊恼时,却从脑海中提取一个信息。 当获取到这个信息后,可谓是惊得目瞪口呆! “我是太子的未婚妻?”顾千雪指着自己精巧的鼻子。 “是啊。”赵氏理所当然的答道。 顾千雪只觉得这南樾国实在玄幻,“太子之妻便是太子妃吧?是未来的皇后吧?未来皇后不是应该母仪天下吗?难道就让本尊……不对,就让我这样的草包当皇后?” 赵氏不乐意了,“胡说,你父亲是堂堂尚书,你外公更是镇远大元帅,太子妃之位除了你,还有谁有资格得?” 顾千雪嘴角抽了两下——赵氏吹牛不怕闪舌头,京城大小闺秀何其多,怎么可能只有她有资格?不用远说,便是近的就有一人。 二妹顾千柔。 本尊是喜欢太子的,虽然连人家太子的模样都没见过。 顾千柔是太子的表妹,也是喜欢太子的,原因很简单:就在事发前的几个时辰,顾千柔神秘兮兮的寻到本尊,告诉她,身为未来太子妃,就要帮太子铲除异己。 而太子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厉王。 是以,本尊才会不顾死活的加害厉王。 ——不对! 顾千雪突然双眼猛地一亮,如果记忆没错,她趁人不备推厉王下水后,身后有人推了她,也就是说,她也是被推入水中的! 院中突现吵闹,打断了顾千雪的思绪,原来是顾尚书的母亲、本尊的祖母郑氏派人来传唤闯祸的母女两人。 赵氏一下子就慌了,肥胖的身子在地上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怎么办,怎么办,不能惊动你外公,但一会问起来,我们可怎么办。” 顾千雪一把拉住赵氏的胳膊,沉声道,“别慌,一会到老太太面前,平日里你怎样,今日还怎样,无论别人如何问你、如何套话,你都一问三不知,只说不知道,记住了吗?” 赵氏一愣,而后慌乱点头。 顾千雪很是不放心,压低了声音,“娘,此事事关重大,如果有心人真想害我们,定会牵连到外公家,如果你不想外公家受牵连,就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赵氏一张脸惨白,狠狠点头。 有丫鬟跑了进来,“夫人、大小姐,满福院的丫鬟巧菊又来催了,说老太太已经等急,再不去就要发火了。” 顾千雪点了点头,“来人。” 几名丫鬟上前。 “为夫人重新梳洗,换一身衣裳,素雅些的,香粉也别用了。” 赵氏经过刚刚的那一番又哭又笑,现在脸上的妆容如泥浆一般,已经无法见人。 “是。”众丫鬟只觉得大小姐身上散发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竟与平日判若两人,赶忙听从大小姐的安排,为赵氏重新梳洗,只单单擦了一层粉,穿了一条水蓝色长裙,簇拥着出了院子。 一行人向顾府老太太郑氏的满福院快步而去。 走在半路上,顾千雪却猛然发现一个问题,“我的贴身丫鬟玉莲和玉翠呢?” 从人群中赶忙冲出来两名丫鬟,穿的都是绿色衣服,正应了她们的名字。“小姐,我们在这呢。” 顾千雪点了下头,却不动声色的放缓了脚步。 顾千雪美眸微眯,眼神闪过寒光。 10,顾府的最大BOSS 10,顾府的最大BOSS 如果记忆没错,这两名丫鬟是顾千柔送给本尊的。而玉莲和玉翠的名字却是本尊从前两名丫鬟的名字。 这件事又要追溯到一年前的某一天,本尊发现喜欢的一对玉镯丢了,几乎是将自己的听雪院掘地三尺寻找,最后在贴身丫鬟玉莲、玉翠两人的房间各找到一只,本尊大怒,将两名丫鬟各打三十大棍后贬到厨房当烧火丫头。 而如今的两个丫鬟是顾千柔送的,叫什么名字还真是忘了,本尊懒得记丫鬟的新名,便让两人叫了从前丫鬟的名字。 顾千雪将两人的神态收入眼底,而后深深看了两人一眼,便不再理会。 玉莲和玉翠两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心中皆有种不好的预感。 满福院。 满福院是顾尚书的母亲、顾府老太太郑氏所居住的院子,顾名思义,寓意福气满院。 此时真是应景的挤满了人,可惜没人脸上敢挂笑容,一个个临危正坐、面色严谨,整个院子死气沉沉的压抑。 当大夫人赵氏和顾千雪一行人入满福院后,隐约察觉到四周射来无数视线,或幸灾乐祸、或神色恶毒。 入门,是一条石块拼成的平整路面,再向内走不远,就是敞着大门的堂厅,厅内正中央,坐着老太太郑氏以及顾府男主人,也就是本尊的父亲,顾尚书顾庆泽。 老太太郑氏出身官宦名门,又嫁入官宦人家,其子又身居高位,于是,郑氏极为自负,无论家外架势还是家中规矩,极尽苛刻。 顾尚书顾庆泽则是有名的孝子,一切都以老太太为尊,所以这顾府主母之位,挂着的是赵氏的名儿,出的是裴氏的力,实际上掌权的,却是这老太太,郑氏。 顾千雪前脚刚迈入大厅,只听顾尚书一声震怒,“你这个不孝女,还不快跪下!” 赵氏浑身一抖,赶忙冲了进去,“夫君、母亲……” 还没等赵氏的话说完,老太太便白了一眼去,“你到那边儿坐好,今日之事太过严重,便是你镇远元帅的父亲,也是兜不住的。” 赵氏刚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却突然想到女儿说的话,为了不牵连父亲一家,赶忙忍了,乖乖跑到郑氏指定的位置坐好,而后紧张地盯着女儿。 顾千雪未跪,在大厅中央亭亭而立,“千雪以为此事已尘埃落定,却不想,尚书大人还没完没了。” 众人一愣,没想到顾千雪这般无理。 顾尚书刚想拍案大怒,却又想到之前顾千雪威胁的话,于是,硬生生将狠话吞了回去。 “雪儿,今日关上门说自家话,刚刚有人来报,说亲眼目睹是你将厉王推到湖里,你说实话,到底是还是不是。” 顾千雪蹙眉,“为何尚书大人一直揪住这件事不放,这重要吗?”而后又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您这么想要答案,我们便辩上一辩。目击者在哪?带上来吧。” 明明受审的是顾千雪,但其气势,却如同主审官一般。 没一会,有两个人便被带了上来,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人群末尾出处鬼鬼祟祟的两人。 “你们就是目击者?”如果说目击者是其他人,顾千雪还有点心虚,毕竟确确实实是本尊推了厉王,但唯独这两人,她是不怕的。 “是。”两人态度十分坚定。 顾千雪挑眉点了点头,“好,来人,备屏风、备纸笔。” 众人都疑惑,为何这情景与想象中的大不一样?不是应该尚书大人审问,大小姐哭哭啼啼地受审吗?但大小姐这高高在上又是怎么回事? 11,乱棍打死! 11,乱棍打死! 还有,为何今日的大小姐,如此……睿智? 睿智这个词,放在一天前的顾千雪身上,会令人笑掉大牙。但放在今日的顾千雪身上,只会让人觉得形容贴切,令人折服。 下人们看向顾尚书,顾尚书点了点头。 很快,有下人搬来屏风,以及纸笔。 “将屏风放在两人中间。”顾千雪又道。 在众人的不解中,屏风放置好,将举报的两人完全隔开,两份纸笔交由两人手上。 顾千雪站在两人中间,淡笑着问道,“识字吗?” 两人不解其故,点头,“回大小姐的话,识字。” “识字就好,来人,将两人的嘴堵上。”顾千雪下了命令。 两人大惊失色,连连跪地磕头,“老爷明鉴,大小姐好阴毒,堵了我们的嘴,我们还如何说话?” 顾千雪笑着摇头,“堵个嘴就阴毒了?放心,一会还有更阴毒的。”而后对顾尚书道,“尚书大人,请堵两人的嘴,稍后便知真伪了。” 顾尚书和老太太郑氏交换下眼神,皆是疑惑,而后顾尚书应允,“堵吧。” 两人便被堵了嘴巴。 顾千雪笑盈盈,“你们两人说目睹本小姐推厉王下水,那本小姐是左手推的?”说着,用左手做了一个推人的姿势。“还是,右手推的?”说着做了一个右手推人的姿势。 “既然识字,嘴里不能说,便写下来罢。”顾千雪拍了拍手,指着两人面前的纸张。 人群中有些人已看出了门道:塞了两人的嘴,便不能沟通,若两人写下的口供不同,那便极有可能是陷害。 即便这一问题蒙对了,还可以继续设下问题,例如:推人时是什么姿势,推人时有什么细节,推人时说了什么等等。 大小姐好高明! 屏风两侧之人哪想到草包小姐会来这么一招,定是没提前串供,又堵了嘴无法沟通,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使什么暗号。 最终,在顾千雪的催促下,两人认命的写,祈祷两人写的答案能相同。 可惜,两人却无默契,一人写的是左,一人写的是右。 屏风撤了,两人看见对方写的答案,傻了。 “老爷明鉴,我记错了,大小姐应该是右/左手推的厉王殿下。”两人异口同声。 场面一度尴尬。 明眼人已看出了门道。 顾千雪冷冷地撇了两人一眼,“你们应该祈祷写的答案不同,若相同,将本小姐加害厉王的罪名坐实,怕是尚书大人也脱不了干系。” 顾尚书的面色铁青一片。 “还是说。”顾千雪慢慢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向顾尚书,“这正是尚书大人想要的结果?若如此,可不必大费周章,两日后,我便到厉王府坦白罪行,放心,我会再三强调,此事与尚书无关。” “……”众人无言。 若顾千雪真这么一再强调,厉王能信才怪。 “够了,一场闹剧。”一声暴怒、一声巨响,顾尚书狠狠拍在一旁的桌上,“你们两人到底居心何在?” “老爷……” 两人还未说完,顾尚书一扬手,“来人,将两人乱棍打死!” “老爷饶命!” “老爷冤枉!” “老爷,我错了!” 两人争先恐后地叫嚷,可惜,顾尚书已铁了心要两人的命。 很快,两人的喊声越来越远,逐渐消失,怕是被拉到偏院,堵了嘴,要了命罢。 顾千雪平静地看了上位坐着的两人,“尚书大人、老太太,你们二老找千雪来,便是这件事?” 煮熟的鸭子飞了,最急的是顾千柔,因为没人比她更了解真相。 推厉王的是顾千雪,而推顾千雪的是玉莲和玉翠。 想到这,顾千柔用命令的眼神看向玉莲和玉翠。 两人接受到顾千柔的命令,犹豫不决,浑身颤抖,因为知道这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面对威胁,玉莲、玉翠两人却苦无办法,谁让她们两人都是家生子,若不听二小姐的,回头二小姐不会放过她们家人。 玉莲一咬牙,对着顾千雪的方向噗通跪倒,“大小姐,您就别骗尚书大人了,您闯了这么大祸还不说实话,尚书大人便是想帮您,也帮不上啊。” 玉翠也咬牙跪倒,“是啊,大小姐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顾府的人吧,如果真因此得罪了厉王,我们顾府上下都会遭殃。” 12,算盘打得真响 12,算盘打得真响 刚解决了两个目击者,怎么又跑出来两个? 顾尚书只觉得心烦意乱,刚想下令将两人乱棍打出去,裴姨娘却站出来说话了。 “老爷稍安勿躁,这两人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应不会陷害大小姐,听听她们说的吧。”裴姨娘道。 顾尚书恶狠狠瞪向裴姨娘,“到底是谁推厉王,重要吗?” 顾尚书突然十分认同顾千雪先前说的话。 裴姨娘恭敬福了下身,而后收敛了笑容,“当然重要,这件事岂能如此糊涂的过去?如今厉王殿下态度未定,若咱们自己人都不明不白,又如何见招拆招?无论加害厉王的是不是大小姐,老爷都何其无辜,难道老爷就愿这样眼睁睁被牵连?” 裴姨娘裴玉蕊是裴丞相的女儿、皇后的外甥女,其母家地位丝毫不比赵氏的小,是以,顾尚书还是极尊重其意见。 最终,顾尚书强忍着对两名丫鬟道,“有什么话,你们直说罢。” 顾千雪笑意盈盈,双眸却闪过寒光——裴氏的算盘打得真响! 若真坐定她害厉王的罪名,赵氏定会求助赵元帅,而镇远大元帅也定会回京,最终变成厉王与赵元帅的争斗,无论哪一方获胜,受益者都是裴氏。 厉王若是胜了,没了镇远元帅为靠山,其很快就能挤走赵氏成为真正的尚书夫人,随后,裴姨娘入宫请求她的皇后姐姐来“主持公道”,废了嫡女大小姐以示惩戒。 而若厉王败了,便帮太子一派除去心腹大患,皇后自然大悦,裴姨娘母女也在皇后那里立下大功,还逼着顾尚书站到太子一派的队伍中。 顾尚书秉承中庸路线,从来都是中立,不肯站在某一皇子之列的。 “千雪,你解释一下吧?”顾尚书只觉无力。 顾千雪垂眼看这两人。“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们本不是我的丫鬟,是二妹送到我身边的,我知道你们埋怨二妹,更知道你们不想伺候我,所以我才对你们格外的好,有好吃的留给你们一份儿、有好玩的也都想着你们,哪成想,你们竟如此害我,如此害顾府!” 顾千雪在提醒众人,这俩丫鬟不是她的丫鬟,是顾千柔的,发生什么,溯本追源也是有个由头。 在座的不少都是人精,两人有没有利害关系,是不是陷害,即便是不能盖棺定论,却能引起深思。 玉莲和玉翠两人莫名其妙,大小姐怎么睁眼说瞎话,她何时对她们两人这么好了?平日里使唤来使唤去,还经常发脾气。 顾千柔没想到顾千雪那个草包今日如此聪明,非但撇清干系,还将火引到自己身上,赶忙站了出来。 她对老太太和顾尚书匆匆福了下礼,“祖母、父亲明鉴,这两名孽婢确实是千柔送给大姐的,当时大姐的两名丫鬟被大姐打了三十棍后贬为烧火丫头,随后便在千柔这里抱怨没人伺候,千柔心疼大姐,这才将屋外刚调教好准备调到屋内的两人送给大姐。” 顾千雪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勾心斗角的深宅大院,若说她顾千雪有些心机还情有可原,毕竟在现代,她是二十好几的人。但顾千柔才十三岁,便将话说得如此缜密,还真是令人惊讶。 首先,顾千柔只说了顾千雪将从前贴身丫鬟打三十棍,却不说打棍子的缘由,无形中,给众人以本尊是个不讲理且手段残忍之相。 其次,一句从屋外刚调教好准备调到屋里,便将自己和两个丫鬟撇清了干系。 不过,有个词说得好,欲盖弥彰,说得大概便是顾千柔吧。 13,总算有个聪明人 13,总算有个聪明人 顾千雪突然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慢慢走向两名丫鬟,“你们该不会是记恨本小姐吧?你们刚来我院子时,我确实教训了你们。” 玉莲连忙道,“大小姐,恐怕您记错了吧,自从我们到听雪院,您一直待我们很好……”猛然发现自己上套了,如果说大小姐对她们好,她们为何会恩将仇报的举发大小姐推人之事? 玉翠也是个机灵的,赶忙补充,“大小姐,您待我们好我们知道,我们也不是白眼狼,实在是此时无法包庇您,因为这是事关整个顾府,责任重大。” 顾千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看向顾尚书,而后又看向裴姨娘,“行啊,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那我就实话和你们说了吧,是这两名贱婢推了我,而后我不小心推了厉王,就这么简单,这便是你们苦苦追寻的答案。” 众人大惊。 所有人都以为大小姐会再用妙计否认,却没想到一口承认。 不上不下,尤其尴尬。 “终于承认了。”裴姨娘兴奋起来。 顾千雪撇了她一眼,“是啊,承认了,然后呢?乱棍打死我?那便来打吧,将我尸体交给厉王或者皇上,看尚书大人是否能摆脱干系;看他们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赵氏吓的满脸苍白,刚想说话,却又想起顾千雪的话,死死地闭了嘴。 同样闭嘴的,还有顾尚书,如今他也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姨娘走到赵氏身旁,一脸忧心忡忡,“姐姐,您都看到了吧?” 赵氏看了看顾尚书,看了看顾千雪,又看了看裴姨娘,慌乱地点头。 裴姨娘面色更深,“如今大小姐闯下大祸,怕只有姐姐才能摆平。”她指的是,赵氏之父,赵元帅。 顾千雪斜眼看向赵氏,赵氏冥思苦想,半天,呐呐道,“雪……雪儿她长大了,这件事应该……应该她自己……处理,我……我无权过问。” 顾千雪心中给草包便宜娘一万个赞。 裴姨娘一愣,不解赵氏为何不上当。“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小姐怎么也才十四岁,还是孩子呢。” 赵氏答道,“十四岁不……不小了,妾身十四岁都嫁给夫君了。”说着,又小胖脸红扑扑地看向顾尚书。 可惜,顾尚书余光都未舍得给赵氏。 “够了!”终于,一言不发的老太太郑氏说话,其人虽苍老,但声音却洪亮有力,活了一把年纪,能看不出这些猫腻? “雪儿,老身问你,你且老老实实回答。”顾老太太声音带着威严。 “是。”顾千雪福身。 顾老太太面色凝重。“两日后,你可有把握在厉王府全身而退?” 顾千雪沉静了片刻,而后垂目道,“暂时还无,但千雪会用尽全力。” “呵,让我们怎么信你?”裴姨娘冷笑。 顾老太太狠狠瞪了裴姨娘一眼,后者稍稍收敛,退回人群,眼中却满是不忿。 “雪儿,你不小了,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吧。”顾老太太的声音更低沉。 顾千雪回答斩钉截铁,“知道。” 顾老太太点了点头,“好,这两日,你且好好思忖如何应付厉王,若有任何需要,可随时来满福院寻老身,这两日之内,也不许有任何人前去打扰大小姐,否则,乱棍打死。”环顾四周,“记住了吗?” 众人察觉到老太太眼中的杀意,赶忙跪下,“记住了。” 顾千雪心中冷笑,整个顾府总算是有个明白人了。 14,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14,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抬眼扫向一圈众人,或幸灾乐祸、或眼神恶毒、或担忧自身安危,唯独那个肥胖如猪的便宜娘,一脸的愁容,双眼泪汪汪地紧紧盯着自己,顾千雪知道,她再也放不下了。 顾老太太见此事告一段落,便满意道,“来人,把玉莲和玉翠两个贱婢抓起来,先关到柴房,小心看管。” 众人不解,为何要抓玉莲玉翠? 顾千雪知道,顾老太太这是要抓替死鬼了,不过这两人也未必是替死鬼,搞不好本尊还真是被她们两人害死。 玉莲玉翠自然不肯,哭喊着求饶。 顾千柔气急败坏,跑到裴姨娘身旁,小声急急道。“娘,这可怎么办?” 裴姨娘给顾千柔一个安慰的眼神,而后面色一变温婉,款步上前。“娘,事情如此处理,会不会太过草率?” 顾老太太撇了一眼,道,“哦?看来你有好法子。” 裴氏尴道,“法子暂时没有,但……” 顾老太太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打断了她。“等你想到法子再说话吧。” 一句话,将裴姨娘狠狠顶了回去。 顾尚书的大小妾室共有八个,如今都在大厅里,而顾老太太对裴氏如此不留情面,众人心中都暗笑不已。 裴姨娘吃了憋,满脸通红的回到原处,恶狠狠地盯着赵氏母女,低声咒骂,“顾千雪那小贱人何时变得这么聪明了?竟好像变了个人。” “聪明?哼,怎么聪明也是个蠢猪。”顾千柔气得跳脚。 裴姨娘赶忙拉住顾千柔,柔声安慰,“乖女儿放心,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顾府嫡女位置早晚是你的,太子殿下也是你的。” 顾千柔想到自己的太子表哥,面颊粉红,甜蜜的点了点头,“知道了,母亲。” 事情告一段落,一切都在掌握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被顾千雪这么一折腾,再没人能猜到真相,也没人敢去猜。 “好了,此事如此作罢。”顾老太太沉声道,“你们各院的姨娘们都听好,以后家里来了客人,便老实呆在院子里,再有人出来闯祸,别怪老身我不留情面。散了吧。” “是。”众姨娘领着各自的儿女,恭敬答应着,逐一退了出去。 顾千雪也是松了口气,见顾老太太被身边老妈子扶着回屋休息,没有留自己训话的意思,便赶忙拽着自己草包便宜娘,回了牡丹院。 牡丹院。 进了屋,赵氏赶忙将丫鬟老妈子遣了出去,抓着顾千雪问,“雪儿,你老实告诉娘,厉王到底是谁推的?” 顾千雪在桌上随手抓了一块点心,塞到嘴里。“我。” 赵氏也被真真假假的绕糊涂了,“真的?” 千雪点头,“恩。” 赵氏眼圈一红,看样子又要嚎,顾千雪赶忙道,“不过你放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赵氏的哭意渐渐消失,而后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盯着顾千雪,“雪儿,为什么娘觉得,你变了?” 顾千雪挑眉,“哦?哪里变了?” “说不好,只觉得比以前收敛了,但比以前有心计。”赵氏如实道。 顾千雪笑笑,“人,总归会变嘛。”怕赵氏追问,赶忙换了个话题。“如此看来,老太太这次算是站在我们这边了。” 赵氏茫然,对局势完全不懂。 顾千雪继续自言自语,“老太太在后院几十年,什么没见过?这种雕虫小技怕早就看穿了,娘你看好戏吧,裴姨娘未来一段时间,日子不会太过舒心了。” 赵氏依旧迷茫,“哦哦,是啊是啊,不舒心。”这么迎合着,实际上……依旧不懂。 “娘,给我讲讲厉王吧。”吃了许多点心,又喝了一些热茶,顾千雪找了一个太妃椅,舒舒服服躺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打算听故事。 “雪儿,你想听厉王的什么?”赵氏问。 “所有,只要关于厉王的,事无巨细,都要讲给我听,两日之后我能否全身而退,就看是否掌握了关键罢。”顾千雪答道。 赵氏拼命点头,“好好,为娘给你讲,只要为娘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15,厉王的传说 15,厉王的传说 说起厉王,便要说到其母妃秦妃,秦妃出身京城官吏家庭,不算显赫、倒也清白,从皇上还未当太子时便跟随皇上,两人可算青梅竹马。 秦妃柔和心善,口碑极佳,也深得皇上宠爱,皇上被封为太子时,一度与先皇抗争,欲立秦妃为太子妃,但最终还是因其出身太低,立了裴玉蕊为太子妃。 秦妃非但未心存怨恨,反倒是极力安慰皇上,可以说,每次皇上遭遇困境或心有挫折,都是秦妃将其抚平,这也注定了秦妃在皇上心中的特殊位置。 秦妃只有一子名为宫凌沨,天赋异禀、聪明好学,更为皇上的长子,皇上极为宠爱,屡次欲立其为太子,却被臣子阻拦。 随后,皇后诞下一子,名为宫凌尧,同样天资聪慧,按理说,皇后之子为太子,理所当然。但因宫凌沨的存在,皇上一直未正式立其为太子。 最关键之事出现了,在大皇子宫凌沨十八岁那年,秦妃突得怪病,疯了! 皇上寻便天下名医,也找不到病因,相传大皇子宫凌沨深夜求见皇上,父子两人在御书房夜谈至天明,最终,皇上封大皇子宫凌沨为厉王,赐厉王府邸,且允其将秦妃接到厉王府,继续寻求名医,而同时,册立皇后之子,三皇子宫凌尧为太子。 听到这时,顾千雪缓缓睁开眼,对赵氏用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顾千雪眯着眼睛慢慢瞧着天花板,菱形小口微微开启,“秦妃?疯病?” “对呀,疯病。”赵氏点头。 顾千雪一双美眸双眼眯起,如同新月,笑容甜美如蜜,“有戏!” “有戏?”赵氏不解。 顾千雪明艳的小脸上笑容灿烂,“是啊,娘,你想,我得罪了厉王,但如果能将秦妃治好,岂不是将功补过?别说补过,便是再趁机敲上一笔,厉王怕是也同意,这件事不就解决了?” 赵氏忍不住伸出白胖的小手,再次放在顾千雪额头上,“可怜的孩子,喝了那么多姜汤,到底还是发烧了。”若不发烧,怎么净说胡话。 千雪拽下赵氏的手,却发现自己便宜娘白嫩嫩的小手捏起来很舒服,“我没发烧,如果你想让我活、让外公一家平安,你就记住,外人问起我的情况,你只说祖传了一本医书,我看了后就烧了,记住了吗?”用这个方法来解释她医术的问题。 “你会医术?”此时,便是再草包,赵氏也明白自己闺女打的什么主意。 “别问我什么时候会的,我懒得编故事,你记住就好。”顾千雪强调,黑着脸威胁赵氏。 赵氏点头如捣蒜,“好,好,我不问,你只要安安全全的,娘就开心了。”说着,眼圈再次红了。 顾千雪一顿,心底暖烘烘的,忍不住伸手环住赵氏的脖子,将自己瘦小的身子扑到赵氏的身上,暖暖的香香的。 她不知道母亲怀抱是什么感觉,但也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赵氏更是哭开了,一边抱着顾千雪,一边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女儿啊,你可怎么办啊……” 千雪哭笑不得,从怀中掏出帕子为赵氏擦泪,“娘,你记住了,永远不要怕,因为有我保护你。” 哄好了赵氏,顾千雪也累了,便顺着记忆向自己房间走。 走了一半,顾千雪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作为千金小姐一枚,怎么可以没有贴身丫鬟?即便不需要伺候,但贴身丫鬟却也有很大用处。 于是,顾千雪又折了回来,“娘,玉莲和玉翠呢?” 赵氏刚擦完眼泪,“玉莲和玉翠?不是被老太太关柴房了吗?” 千雪翻白眼,“我说的不是那个冒牌玉莲和玉翠,是从前的玉莲和玉翠。” 赵氏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估计在厨房烧火吧?” “帮我找来。”千雪道。 16,旧奴新主 16,旧奴新主 赵氏不解,“找她们干什么?如果雪儿你没有丫鬟用,娘给你拨几个好的就是。” 顾千雪很认真的摇头,“女儿我念旧,就喜欢那两人。” 笑话,谁知道草包便宜娘身边的丫鬟会不会是谁的奸细?本尊被奸细害死了,她可不想再死一次。 “好好。”赵氏不敢怠慢,赶忙让管事嬷嬷进来,即刻派人去找。 顾千雪这才放心,“找来后,让她们去听雪院就行,我在那里等她们。”说完,便回了自己住所,打算好好休息一下,顺便继续搜刮记忆。 毕竟,本尊这断断续续且有选择性的记忆,实在坑爹得很。 听雪院,是顾千雪居住的院子,别看本尊不受父亲和祖母待见,但因强大的外祖父以及嫡女的身份,无论是吃穿用度,都是好的。 虽然玉莲玉翠两名贴身丫鬟被关了柴房,但听雪院的下人们还是不少的,见顾千雪回来,纷纷为其福礼请安。 千雪一一走过,从众人的鄙夷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些下人大半是心底瞧不起本尊的,可惜本尊是个睁眼瞎,却看不出来。 顾千雪的房间,豪华干净,不同于赵氏房间的浓香,有着一股少女淡淡的幽香。 屋外传来吵杂声。 随后,嘈杂声停止,房门口的光线一暗,只见门口站着两名瘦的不成样子的女孩。 两名女孩怕是受到不少虐待,憔悴虚弱,尤其那双手,黑乎乎的,哪还有少女手的样子? 顾千雪眉头一皱——用膝盖想也能想到,肯定又是顾千柔在两名丫鬟身上撒气。 “进来吧。”因为想到顾千柔,顾千雪的声音忍不住带了怒气。 两名丫鬟浑身一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两个又瘦又脏的小姑娘跪在地上,磕着响头,没几下,石板地竟隐现血色。 顾千雪赶忙上前,一手拎一个,像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好好的,你们磕什么头,额头都磕出血,破相了怎么办?” 两人吓了一跳,浑身颤抖着偷偷抬起眼,目光小心翼翼的。 “小……小姐,因……因为您在生气……”年纪看起来稍大的小姑娘小声回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生气?”顾千雪这才想起自己的面部表情,赶忙转怒为笑,尽量让自己声音柔和,“我刚刚没有生你们两人的气,而是在气顾千柔,那个家伙陷害你们,让我误以为你们偷东西,赶走了你们,她安插来两名奸细,差点害死我。” 事实上,已经害死了本尊。 两个小姑娘大吃一惊,却抖着没敢说话。 顾千雪看出,面前两人的眼中除了恐惧却没有其他,怕是与顾千雪本尊也没什么感情。 放开两人,顾千雪到房间门口,亲自嘱咐让人打来洗澡水,取来干净衣服。 依记忆,年纪稍大的女孩是玉莲,话少谨慎,年纪少小的是玉翠,性格活泼,两人本是忠心的,但无奈主子不给力。 衣服还未送到,却听到咕噜一声肚子响。 “还没吃饭吧?”顾千雪微笑着问。 两人惊悚的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低下头,没敢说话。 顾千雪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她想继续用这两人,就要重新培养信任。 “听说你们之前在厨房干活,怎么还吃不饱饭?”顾千雪用轻松的口吻,开玩笑似的问道。 玉翠终于忍不住了,“回……回小姐的话,厨房刘妈妈是裴姨娘的人,我们不仅干活多,吃不饱饭,还……还挨打。”说完,又低了头去。 顾千雪了然,原来如此,这两个可怜的小东西,竟当了她的替罪羊。 顾千雪收敛了笑容,“想报仇吗?” 两人一愣。 17,不用大夫,我来救 17,不用大夫,我来救 “有仇不报非君子,你们想报仇就去报,有本小姐给你们撑腰呢。”顾千雪严肃道。 两人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顾千雪了,那眼神陌生得紧,惊诧得好似看见怪物似的。 说话的功夫,屋外下人抬着木桶进了来,放在侧室。 “怎么了,还不去洗?”顾千雪笑眯眯道。 话音还未落,只听噗通一声,玉莲竟然一头栽倒在地。 “姐姐,姐姐!”玉翠急得哭了起来。 顾千雪立刻上前查看,却发现玉莲浑身热得厉害,面色也是苍白。“发烧了?” 玉翠又开始磕起了响头,“小姐,奴婢求求您了,救救姐姐吧,只要您救姐姐,奴婢为您做牛做马,就是要了奴婢的命都行。” “我要你命做什么?”顾千雪一边快速为玉莲检查身体,一边是抽空哭笑不得的回了一句。 很快,病因就找到了,原来是玉莲后背的一道伤口感染。 伤口不大,却极深,可以用皮开肉绽来形容。在这么深的伤口上,竟找不到药物的痕迹,只有一些草灰。 伤口长时间得不到处理,已开始腐烂,带着一股淡淡的异味。 “这是谁打的?”顾千雪愤怒,可以说是怒不可歇。 没了玉莲的阻拦,玉翠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倾诉,“是刘妈妈,刘妈妈总找茬打我们,还克扣我们月钱,我们没有银子,无法请大夫,我姐姐就……一直扛着……”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别哭了,这仇,我们一定要报。”不知为何,顾千雪竟入了戏,觉得自己成了真正的本尊,有人欺负了她的人,她绝不善罢甘休。 玉莲浑身发烫,这伤也不能再拖了。 顾千雪伸手将玉莲横着抱起,在现代做医生时,经常要抬人,她比一般女子的臂力大,好在,不学无术的本尊也有一副好身体,抱起瘦弱的玉莲并不吃力。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玉翠疑惑。 顾千雪将玉莲抱到里屋,她的卧室,将其放在床上。 “小姐,这使不得啊,奴婢们身上脏,怎么能躺在您的床上呢?”玉翠惊叫。 顾千雪摇头,“生命面前,没有贵贱,再说,你们是我的丫鬟,就不是外人。” “小姐?”玉翠惊呆了。 “何事?”一边回答,顾千雪一边将玉莲身上的衣服脱了干净,检查伤口。 “您……您真是小姐吗?为什么奴婢觉得您换了个人?”玉翠说出心底一直没敢说出的问题。 顾千雪走到梳妆镜前,记忆里,这里有一把妆刀,崭新的,极为锋利。“那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怀念从前的我?” “当然是现在的你!”玉翠赶忙回答,又发现自己失礼,改口,“从前和现在的小姐,奴婢都喜欢,只不过……更喜欢现在的小姐。” 顾千雪一笑,“那就行,去仓库里拿烈酒,速度去。” “是。”玉翠接了命令,立刻跑了出去。 顾千雪也没闲着,拿着湿毛巾,小心擦拭伤口周围。 玉莲早已进入深度昏迷,即便频频触动伤口,玉莲也未有清醒。 少顷,烈酒拿来了,顾千雪便用烈酒将妆刀消毒。 玉翠紧张的守在一旁,“小姐,我姐姐她……没事吧?” 消毒后,顾千雪毫不犹豫地将玉莲伤口腐烂的肉割下,伤口重新渗出鲜血,顾千雪压住伤口周围的几个穴位,将之前准备好的金疮药粉撒在伤口上。 伤口太大,血太多,金疮药粉丝毫起不了作用。 “该死!”顾千雪低声咒骂一句,“去拿针线盒。” 玉翠一愣,这个时候拿针线盒做什么?她可不信小姐在这个时候绣花。 18,收获人心 18,收获人心 虽然满肚子疑惑,但玉翠还是去取了。 顾千雪将丝线用烈酒消毒后产针引线,紧接着在玉翠的一声尖叫中,开始缝合玉莲背部的伤口。 “刚刚你不是问我,玉莲会不会有事吗。”小心翼翼的缝合完,顾千雪一边在刚缝合的伤口上撒金疮药粉,一边问一旁吓傻的玉翠。 玉翠这才醒过神来,“是啊,小姐,我姐姐她没事了吧?” 顾千雪一指桌上纸张,“那是我开的退热消炎的方子,你即刻拿去药房抓药煎熬,如果玉莲能降温,便算熬过来。如不能降温,便只当去了天宫当仙女罢。” 事态紧急,玉翠便是有一肚子疑问也没时间提出,就这么傻愣愣的接了银子,又迷糊糊的跑了出去,买药煎药。 当药煎好,玉翠本要喂玉莲喝药,顾千雪却执意亲自喂,看得一旁的玉翠眼泪汪汪的,心底早就发誓这辈子跟定了主子。 短短几个时辰,玉翠早已忘了从前的主子是什么样。 不知是药效的关系还是处理了伤口的关系,玉莲苍白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红晕,皱紧的眉头也逐渐放开。 顾千雪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因为她知道病情的凶险。 “如果有头孢就好了,青霉素也行。”顾千雪喃喃自语。 “小姐,您说什么?”玉翠问。 顾千雪忽然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对啊,青霉素,刚刚我怎么没想到!我完全可以自己培育出一些青霉素。即便是药效无法与现代青霉素媲美,但聊胜于无!” 玉翠更是一头雾水了,“小姐,您没事吧?您……您……” 顾千雪这才想起,自己已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身边还有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玉翠,你身上也有不少伤吧?”因为想到了青霉素,顾千雪突然心情放松,语调也愉悦了许多。 玉翠点了点头,而后又赶忙摇了摇头,“小姐,奴婢身上的伤不多,奴婢自己处理就好。” 顾千雪笑着指着一下床上昏迷不醒的玉莲,“难道你也想演变成她这个样子?” 玉翠浑身僵住,犹豫不决。 “我为主你为仆,我的话,你不听?”顾千雪端出了主子的架子。 终于说服了玉翠,玉翠小心翼翼地将脏衣服脱下。 查看了玉翠周身的伤,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你身上的都是皮外伤,你且忍着疼,我给你处理后,便没有感染之忧,也算是万幸。” 玉翠垂头点了点,声音哽咽,“是啊,每次刘妈妈打人,都是姐姐帮我挡着,所以姐姐才……” 顾千雪伸手在玉翠头上轻轻拍了拍,“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们姐妹了。”心中感慨,这两个女孩也只有十一、二岁,若在现代,怕小学还没毕业,在古代却被打得遍体鳞伤。 玉翠满眼感激,欲言又止。 顾千雪笑笑,“想说什么?” 玉翠噗通跪下,“奴婢想说,虽然不知为何小姐突然性情大变,但奴婢发誓,一辈子效忠小姐,便是小姐要奴婢的命,奴婢也在所不惜。” “好,只要你忠于我,我也不会亏待你的。”说着,顾千雪将玉翠扶起,亲手帮其处理大小伤口。 一晃,入夜。 太阳落了,听雪院却亮如白昼。 顾千雪的房间进进出出不少人,有人拿药,有人提热水,一片忙碌。 下人们窃窃私语,别的院儿的人也都跑来打听消息,得到消息后,所有人都不解——为什么大小姐这么大费周折,只为了一个丫鬟?大小姐会医术?赵家有祖传医书?从前怎么未听说? 一大堆问题没人能给答案,就连赵氏那边也是守口如瓶,一口咬定有医书,只不过顾千雪看完觉得无聊就烧了。 关于后面烧书这件事,大家是信的,毕竟大小姐从前够混,只要心情不好,珍贵宝物毁了不知多少。 19,三日之约已到 19,三日之约已到 当玉莲幽幽从昏迷中清醒时,见到自己所处环境,一度以为自己在梦中。 趴在床上守着玉翠也醒来,“姐姐,你醒了?” 玉莲点了点头,仍有些虚弱。“是小姐请大夫……医治了我?” 玉翠激动地摇头,“不,是小姐亲自医治的姐姐。”想到昨夜发生的一切,玉翠一脸崇拜。 玉莲不解,“小姐亲自……小姐会医术?为什么从前……未听说?” 玉翠俏皮的眨眼,“小姐特别厉害,不仅会医术,医术还十分高明。” 玉莲更是疑惑得一头雾水,“就算小姐会医术,犯得着救我这个罪奴吗?即便是好心,直接请大夫就行了,玉翠你听我说,你觉不觉得小姐很怪?” 玉翠伸手抓住玉莲,情绪有些激动,“姐姐你也要听我说,就算小姐很怪,就算小姐变了个人,但现在的小姐救了我们的命,对我们也好,她便是我们的主子。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玉莲伸手放在玉翠的手背上,“好,我懂你的意思了。只要小姐对我们好,就是我们的主子。” 玉翠点头如捣蒜,“对对,以后咱们一定要好好服侍小姐,帮衬小姐,就是小姐要我的命,我也给!” 玉莲笑着摇头,“你也说小姐变了,救了我们命的小姐,又如何会要我们命?你这样想,岂不是冤枉小姐?” 说着,两人笑着笑着又哭起来。 姐妹两人算是劫后重生,如今感触颇深,两人聊着,一边感激“新”主子,一边对欺负过她们的人咬牙切齿。 而这个时候,客房中的顾千雪却未休息,手上捧着赵氏送来的书,书名是《南樾药典》。 顾千雪虽然在现代是医生,却是西医,对中医涉猎不多,只在大学时修过一些,况且,南樾国虽与中国古代很像,但到底不是中国,只怕同一味儿药材,叫法也不尽相同。 合上药典,顾千雪身心疲惫的躺在床上。 为秦妃医病,疯病? 疯病,怕就是精神病吧,其受损部位在脑部,而人类脑部不同于其他器官,其损伤几乎不可逆,即便在现代,许多精神病也是极难治愈的,何况是在没有任何医疗器械的古代。 顾千雪伸手揉着自己太阳穴,开始后悔当初自己的冲动。 如何诊断?没有脑CT、没有核磁共振,难道只用临床表现作为诊断依据?如何治疗?没有最基本的培酮和奥氮平,如何用药物镇定?更别提手术疗法了。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她不是专科医生,对精神病的所有了解,也仅存在于书本理论上。 顾千雪疲惫的闭上眼,不知第多少次按摩太阳穴,头疼欲裂。 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随意编个病名先应付着,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想办法解决,若侥幸治愈固然是好,若无法治愈,在拖延期间内多少也能想出办法。 厉王。 顾千雪想到厉王,心中满是疑问。 众所周知,厉王是个病秧子,也许正是因为他孱弱的身体,所以其性格才怪异孤僻,其行为作风心狠手辣,但却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所以皇上才任其为所欲为。 病秧子的脉搏会如此强健?或者说,厉王根本不是什么病秧子,而是装病? 但厉王身在皇室,定有无数御医为其诊断,一个人再富有心机,脉搏却不会说谎,厉王是怎么瞒过众多御医的? 厉王之所以想置她于死地,会不会就与这装病有关呢? 冥思苦想,却不知其最终答案。 第三日,正是与厉王的约定之日。 这一日,顾尚书备上重礼,派人将礼品和顾千雪一同送到了厉王府。 初秋,落叶金黄,还未到萧条日,反却有种别样暖意。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顾千雪一直闭着眼,却不知是养神,还是睡去。 少顷,车轮发出噶楞响声,顾千雪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她知道,厉王府要到了。 车队放慢了速度,不一会便停下,有家丁高喊,“厉王府到。” 紧接着,顾府下人们有条不紊忙乎开了,递帖的递帖,搬礼品的搬礼品,玉莲和玉翠放好车凳,扶着顾千雪下马车来。 今日的顾千雪依旧一身素衣,乌发并未做繁杂打理,只在头顶随意挽了个髻,插了几只蓝色水晶发簪,缀着珍珠,更显得少女玲珑剔透,娇俏可爱。 一张粉面未着任何妆容,如出水芙蓉一般浑然天成,但其天生丽质,足以令所有旁人忍不住促足观看,惊为天人。 厉王从不结党交际,厉王府也鲜少有客人往来,今日顾府车队前来,主子又是俏生生的姑娘,往来百姓议论纷纷,忍不住猜测一二。 当顾千雪下了马车,步上厉王府石阶时,只觉得一阵冷气扑面而来,却不知是两侧巨狮的威慑,还是对厉王的恐惧。 少顷,从府内步出一名年轻男子,一脸凛然。看衣着打扮以及周身气势,应有一定地位。 “想必这位便是顾府顾大小姐,里面请。” 顾千雪微笑着点了点头,笑意却不达眼底。 待客大厅宽敞得略显空旷,高耸的天花板,笔直的擎天柱,给人以莫名压迫感。 厅内桌椅皆是黑色,一片肃穆。 “请问,王爷人呢?”顾千雪略有不安地询问引路男子。 男子转过身,眼神带着些许怜悯,一拍手,有侍卫端着一只托盘而来,那木质托盘上,稳稳放着一只别致瓷碗。 顾千雪的心,狠狠一落。 20,赌命 20,赌命 好一个厉王,既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厅不见人,唯有一碗,这碗里有什么,不用脑子,也能猜出。 引路男子道,“顾大小姐,两日前,我们王爷说过,今日是你提头来见日,您还记得吧。” 顾千雪了然,“这是毒药?” “正是。”男子肯定,“若顾小姐没勇气饮下,在下可帮助顾小姐。” 顾千雪轻笑着摇头,伸手慢慢拿起那只温热的毒药碗,“放心,本小姐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勇气,只不过有句话还麻烦小哥带给王爷。” “什么话?”男子问。 顾千雪做了一个饮下毒药的姿势,“秦妃娘娘的病,也许我能医。” 此时大厅只有两人,引路男子与顾千雪。 其他人都被挡在门外,没人知晓大厅内发生了什么。 “顾小姐,您刚刚说什么?”男子一惊。 顾千雪心知,她做对了,“从前便听闻秦妃娘娘身体不适,我们家祖传一本医书,上面对天下罕见之病有寥寥记载,却不知能否帮上厉王。” 男子眉头皱紧,眼中有怀疑,“顾府上有祖传医书,为何从前并未听闻?” 顾千雪稍稍将碗放下,“并非顾家,而是赵家。” “赵家?难道是镇远大元帅、赵元帅家?”男子追问。 “自然,赵元帅是我外公,这个小哥不会不知道吧?”顾千雪答,“小哥是不是还想问,为何这本书在我手上,为何从前我不拿出来,对吗?” 男子静默不语。 顾千雪很贴心的继续解答,“这本书也许我外公听闻过,但不知见没见过,这书,是我外婆留给我母亲的,作为嫁妆之一。几年前我手头紧,偷偷潜入仓库偷我娘的首饰换些银子花,在金银珠宝中,见到一本残缺古籍,便顺手带了出来。” 这些自然都是顾千雪随意编造的,但也不算瞎编。 从前的本尊不学无术,到处花天酒地,在京城也不算什么新闻,厉王只要命人随意调查便能查到,至于赵氏的母亲,本尊没有记忆,就连赵氏本人也没什么记忆,因为其早已过世。 而相传本尊外婆是名孤儿,被赵元帅所救,两人结为夫妻,生赵氏难产而死,赵元帅爱妻之深,竟未续弦,终生只有一妻,只有一女。 “那书我看过几遍,看完就烧了,实在无聊。”顾千雪挑眉耸了耸肩,明明痞气的动作,在其身上,却别样俏皮。 男子有些犹豫,不知这顾千雪是否信口开河,思索着是否应将此事告知厉王殿下。 顾千雪笑盈盈的看向男子,纤纤玉指端起盛满毒药的碗只,“小哥,你也算是我临死前见的最后一人,难道不应告诉我,你的名字?” “……”还在沉思中的年轻男子无语,实在是顾千雪话题跨越性太大。 “人家都说,今生送终之人便是转世有缘之人,搞不好你我有缘呢。”顾千雪对着男子挤了下眼睛,那浓密睫毛,如同停靠的彩蝶,轻轻抖了抖轻巧的翅膀。 顾千雪在调戏帅哥?不全是,她在拖延时间,因为她知道,有一个人也在犹豫。 “……”男子更为尴尬,嘴巴张了张,不知说什么。 “你可知,愚弄本王的后果?” 突然,一道低沉却悦耳的男声,从大厅一侧的屏风后传来。 21,你在挑衅本王? 21,你在挑衅本王? 千雪粉红晶莹的唇弯起——果然就如她所料,那人在偷听。 “还能怎么着,死呗。”顾千雪晃了晃手中毒药碗,那惬意,如同摇了摇名贵红酒一般。 年轻男子立刻闪到一旁,后背汗淋淋,觉得顾千雪果然如同传闻一般愚蠢,死到临头还不断挑衅厉王殿下。 不大一会,伴随着两声轻咳,从屏风后踱步出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厉王。 依旧是一袭锦缎黑袍,黑带乌玉,在袖口以及领口,用金线绣着华贵花纹,锦袍用料上乘,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泛着优雅的光泽。 只见厉王白皙的面颊阴沉,微眯的双眼冷厉如霜。 “顾千雪,你在挑衅本王?”声音虚弱,却给人以强大压力。 千雪挑眉,轻蔑道。“我没事儿挑衅你做什么?再说,我顾千雪在京城也算是小霸王一枚,你还指望我是什么良家淑女?” 厉王在大厅中央那把精美的尚书椅上慢慢坐下,“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顾千雪扑哧一笑,“杀呗,杀了我,就算是没瞧的上我那尚书爹,最起码也得罪了我外公赵元帅。本以为我娘最坑爹,如今看来,厉王你也挺坑爹的呦。” 厉王杀了她,相当于皇上得罪了赵远征,不是坑爹,又是什么? 顾千雪垂着眼,嘴角含着笑,依旧慢慢摇晃那毒药碗。 她不怕厉王杀她,不为别的,只为秦妃的病。 厉王面色未有丝毫变化,只静静看着,突然勾起薄唇,却如冰山迸了一角。 “既然你声称能治病,为何还一再挑衅本王,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 顾千雪自然是想活的,但如此挑衅,是不想失了气势。 她本就弱势,若没那气势,那还真是任人拿捏了,若那样,还不如直接死了呢。 同样,气势嚣张,也能给人一种有把握的假象,实际上,她对秦妃的病,没丝毫把握。 “宁可尊严的死,也不窝囊的活。”顾千雪道。 厅内一片死寂,等了好一会,厉王才发出一声虚弱的轻笑,“好,本王便给你个机会,若你真能医好母妃,便许你尊严的活,否则。”厉王顿了一下,本就冰冷的声音,骤然更寒,“本王就让你知道,如何死得更悲惨。” 顾千雪扬起手中的碗,“这么说,这个东西我不用喝了?” 厉王没理他,拒绝了年轻男子的搀扶,缓缓站起身来离开,再次消失在屏风之后。 顾千雪倾斜了碗,任那毒药倾泻到地面上,只见那地面泛起一层层腐蚀的气泡。 是硫酸还是盐酸?这东西喝下去,定将口腔食道等器官逐一腐蚀,真够狠的。 厉王走了,年轻男子折回,“顾小姐,请随我到后院吧。” 顾千雪将那碗随手一扬,一声脆响,碗只摔破。 她冷眼盯着地上那残破的药碗,唇角勾起一抹坚毅——她顾千雪的命很硬,让她死,哪那么容易? 厅堂大门重新打开,当顾千雪步出时,正见玉莲玉翠两人呜呜哭着,一边哭还一边商量用什么死法为小姐陪葬。 顾千雪扑哧一笑,伸手在两名丫鬟额头一人敲了一下,“没看出来,你们两人还是开心果啊,本来心情有些郁闷,看见你们,本小姐心情倒好了起来。” “顾小姐,这边请。”君安态度比之从前,恭敬了许多。 险情已过,顾千雪竟多了一丝死而复生的豁然,“君小哥,麻烦你了。” 君安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只专心引路。 顾千雪跟随,玉莲和玉翠两人赶忙伺候左右。 “小姐,您没事了?厉王殿下不杀您了?”即便见到小姐安好,玉莲一颗心依旧揪着。 “暂时无事,但若医不好秦妃,怕是死得更惨,可就不是一碗毒药的事儿了。”顾千雪语调轻快。 玉莲忧心忡忡,玉翠却乐观,“小姐一定可以的,小姐妙手回春、枯骨生肌,您能从鬼门关将姐姐拉回来,便定能治好秦妃娘娘。” 顾千雪忍不住笑出声,“笨蛋,玉莲那哪算是病?只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罢了,随便换个大夫也能医的。” 带路的君安忍不住回头看了顾千雪一眼,从前听闻顾尚书大小姐胸无斗墨、一无是处,但如今看来,传言也不能全信。 说话之间,已步入厉王府后院。 厉王府占地广大,景观别致,一草一木皆出自大师手笔,一砖一瓦皆华丽无比,同样的小桥流水,同样的亭台楼阁,但在厉王府中,却隐有一种气势磅礴之感。 或许,是沾染了主人的气质。 厉王年纪二十有五,未婚,传说连个侍妾也没有,虽是后院,却少了其他府邸靡靡之感,只比前院稍稍柔和一些。 顾千雪也不得不感慨,厉王虽怪,却是个孝子。 “到了,顾小姐,此南山院便是秦妃娘娘居住的院子,您且在厅内歇歇,稍后便有嬷嬷前来招呼您。”君安道。 顾千雪带玉莲和玉翠两人进了大厅,刚坐下,便有丫鬟奉上热茶点心,“好,有劳君小哥了。” 顾千雪的话音刚落,君安立刻头也不回地逃出院子。 玉翠好奇道,“小姐,为何奴婢感觉这个人很怕小姐呢?” 顾千雪耸了耸肩,“我也不知,可能是刚刚小小调戏了他吧。” 玉莲和玉翠两人长大了嘴巴,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顾千雪。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千雪只觉好笑。 玉莲道,“小姐您真的变了,从前您虽然……咳,稍稍有些不学无术,但在男女之事上极为谨慎,时刻以太子妃的身份要求自己,别说与男子说话,便是看上一眼,都不肯看的。” “哦。”顾千雪端起茶,慢慢饮了一口,“天涯何处无芳草,太子如果对我有意,便是不成婚,递个荷包也可以,但这么多年对我不理不睬,难道我还在歪脖树上吊死?” 实际上,顾千雪未说出,她这婚事根本不能成。先不说人家顾千柔与太子表兄妹亲上加亲,单说皇上会允许太子势力过于庞大? 前世作为医生,顾千雪不懂什么历史和权谋,但作为常识,她却知晓古代皇帝喜欢制衡之术,平衡各方势力以达到互相牵制的效果。 太子已有丞相为靠山,难道还要拉上赵元帅?一文一武,难道皇上就不忌惮自己儿子的势力吗? 况且,皇帝还如此年轻,还不到五十岁。 这婚事到底是谁提出的?谁定下的?皇上到底有何居心?难道是试探? 太多未知问题浮现在顾千雪大脑,她只觉得头生疼生疼。来到这诡异的时空两日,她面对太多问题了,脑细胞不知牺牲多少。 叹了口气,顾千雪决定把什么太子妃什么婚约抛于脑后,还是先应付秦妃的病吧,否则,她也没命当什么太子妃。 想着,重重的喝了一口茶。 正在这时,有一名老妪带着几名丫鬟快步进入大厅。 那老妪年纪六十上下,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但一双眼却凌厉,周身透了一股干练劲儿,一看便是掌事之人。 “这位便是顾小姐吧,老身姓申,别人都称老身为申嬷嬷。”申嬷嬷脸上没有丝毫笑容,更是开门见山,丝毫不愿与顾千雪客套。 顾千雪站起身来,为其福身,“千雪见过申嬷嬷,娘娘的病情要紧,还麻烦申嬷嬷带千雪去见娘娘。” 顾千雪猜想,这嬷嬷定不是普通角色,人家压根就没瞧得起顾府大小姐,正巧,客套周转也不是她的强项,还不如直接见患者呢。 申嬷嬷一愣,随后眼中有了些许赞赏,“好,顾小姐这边请。” 顾千雪带着玉莲和玉翠两人跟随申嬷嬷左拐右拐,到了一处房子面前,接过玉莲手上的药箱,千雪亲自背着药箱进入房间,迎面一股浓浓药味。 房内,只见华丽的雕花大床上,躺着一名身着浅紫色长裙的女子。女子年纪三十五、六的样子,容貌美丽慈祥,眉眼之间,竟与厉王有几分相似。 这两日,顾千雪幻想过无数次秦妃的病情,或幻听幻觉,或傻笑自语,或打人毁物,却怎么也没想过,秦妃娘娘只静静的躺在床上,如同睡去。 千雪一愣,扭头问申嬷嬷,“请问嬷嬷,平日里娘娘作息如何,有什么异常表现?” 申嬷嬷目光沉重地看向床上的秦妃,“娘娘只这么静静的躺着,手脚僵硬,不言不语。” “手脚僵硬?外面不是盛传娘娘为疯病吗?”顾千雪吃惊。 申嬷嬷叹了口气,道,“不瞒姑娘,娘娘在刚发病时,总觉得身旁有无数人走动,时常听到有人唤她名字,有时更忍不住时哭时笑,但状况持续一年,一年后便成了……如今的摸样。” 顾千雪点了点头,“知道了,申嬷嬷,我可以立刻为娘娘诊治吗?” 申嬷嬷面有喜色,“这样最好。” 顾千雪也不客套,立刻上前,床前伺候的几名丫鬟福身告退,千雪便开始查看秦妃的状况。 众人惊讶,因为这个顾家大小姐诊病甚是奇怪,不像其他大夫那样切脉,又是扒眼睛,又是扒嘴巴,还用一种竹筒放在娘娘胸前,如今,更是用一个小竹锤敲娘娘的膝盖。 顾小姐到底想做什么? 申嬷嬷眼中的一线希望彻底破灭,她本以为顾小姐能深藏不露,如今看来,竟是个疯子。哪有如此诊病之人? 实际上,顾千雪是用现代西医的方式诊病,此时在做膝跳反应试验。 做了整套检查后,顾千雪可以肯定,秦妃娘娘根本不是什么疯病,此时正患一种类似现代冰冻症的病,只不过其反应是全身肌肉僵硬、血流缓慢。 她敢肯定,长此以往,秦妃的内脏肌肉僵硬之时,便是她送命之日。 申嬷嬷的声音冰冷,语气带着隐隐不耐烦,“顾小姐,娘娘的病,你能治吗?” 背对着众人,顾千雪咬了咬唇,有种被逼上梁山的感觉。 当站起转身时,已换了一副自信的表情,“这病,我当然能治。” 22,秦妃病情的内幕 22,秦妃病情的内幕 申嬷嬷老眼闪过惊喜,但惊喜一闪而逝,“顾小姐,太师府里发生之事,老身也是听了一些,但有些话老身必须要提醒你。若你以为,用为娘娘诊病为引子而拖延时间,那便大错特错,你要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若你真是骗王爷,有朝一日被王爷知道,其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顾千雪淡笑着点了下头,转过身来认真对申嬷嬷道,“千雪知晓嬷嬷是为我好,但您放心,我说能治就是能治,即便是短时间治疗不好,我也有把握,让娘娘的病情有所改善。” 申嬷嬷冷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一脸严肃,环顾四周,“你们都下去。” 周围丫鬟听后,皆恭敬退了出去。 顾千雪垂下眼,心知,这个申嬷嬷果然不是个简单角色,搞不好知道一些秦妃病情的内幕。 等室内安静下来,申嬷嬷才慢慢道,“既然顾小姐觉得能治好娘娘的病,那老身且问你,娘娘得的是什么病?” 秦妃得的不是精神病,也就是说不是疯病,申嬷嬷如此问是什么意思?是她知晓一些内幕还是试探她?她该如何回答? 申嬷嬷穿着灰色布褙子,下面是墨蓝色百合裙,花白的头发挽成一丝不苟的发髻,除了最基本的簪子外,别无他物。 就是这么个普通穿着的老太太,竟时不时发出慑人的威严。 气氛,竟一下子凝固。 顾千雪静立在雕花大床的一侧,垂着眼,在房内若有若无的药熏微烟下,有种绝世而立之感。 淡朱唇瓣微启,“嬷嬷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呢?” 申嬷嬷冷笑,“自然是真话,老身一把年纪,难道还和你这黄毛丫头说笑不成?” 顾千雪点了点头,而后抬起眼,双眸在浓密睫毛间迸发锐利。“娘娘是中毒。” “!”申嬷嬷双眉猛地一皱,老眼中竟泛起杀意。 顾千雪轻笑出声,“嬷嬷真是矛盾,若我看不出娘娘之病,你会以欺骗厉王之罪名杀我;若我看出娘娘之病,你会以灭口之因杀我。无论真话假话,我都没有活路,您岂不是和厉王一般?只是我不懂,我推厉王下水,厉王杀我情有可原,但我顾千雪与嬷嬷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您这样又是何苦?既然不想娘娘病好,既然怕真相被别人看出,干脆别让我瞧病,岂不是更好?” 一席话,将申嬷嬷辩得哑口无言。 顾千雪淡淡看了申嬷嬷一眼,“实际上,我不是很怕厉王。” 申嬷嬷一愣,而后眼中有了不屑,“哦?” 顾千雪一摊手,“我顾千雪虽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公主、郡主,但家父也是正二品官员,外祖父为镇远大元帅,厉王若是不怕麻烦,大可以要了我小命。如今我冒风险来为娘娘诊病,只是不想牵着我外祖父和娘亲罢了。” 说着,顾千雪深深地看了床上沉睡不醒的秦妃娘娘一眼。“厉王想尽一切办法救自己的娘,我顾千雪又何尝不是?说到底,我们也只是离不开娘亲的可怜孩子罢了。” 申嬷嬷听完,终是放松了眉头,长叹一口气,“好孩子,你且为娘娘诊病吧,只要尽你全力,即便治不好娘娘,老身也尽量保你平安。” 顾千雪真的舍不得这一世的便宜娘赵氏?这个还真是谈不上。 顾千雪也在赌,赌女人的天性、赌女人的母爱,显然,她赢了。 给秦妃下毒那人的身份,不用想也能猜出一二,大概就是后宫里的几位,到底是谁,她不想知道,只想保自己的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罢了。 得到了允许,顾千雪重新掏出之前自制的诊病设备,重新为秦妃确诊。 那个竹筒,便是简陋听诊器,用来听心声的。 因为顾千雪的女性身份,在为秦妃诊病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她可以近距离、毫无顾忌地观察秦妃所有体态特征,通过呼吸、心声、心跳、以及体表特征,即便无法知晓病名,也能预估出治疗的方向。 “顾小姐,用老身将丫鬟唤进来吗?”申嬷嬷问。 “不用,她们进来了,反而碍手碍脚。”顾千雪面容未变,一双明眸专注地看着秦妃,淡淡道。 申嬷嬷未语,实际上,对顾千雪是十分怀疑的。 即便顾千雪说得在理,但申嬷嬷一直认为,从前那口碑名声都不怎么样、极其平庸的太师府大小姐,怎么就能突然就会医术了?而且,是如此诡异的医术,竟然用竹筒子和竹锤子。 顾千雪放下所有“医疗器械”,站起身来,开始活动自己的手腕和肩膀。 申嬷嬷吓了一跳,一下子挡在了秦妃身前,“你要做什么?” “你们请了那么多大夫,想来有一些是看出娘娘的病因。既然看出也未能治愈,便说明,这毒不是那么好解,那么,我与其继续纠结结果,还不如立刻想办法缓解病情。”骨骼被顾千雪妞得咔吧作响,与粗鲁的动作不同,其音调却一直平稳淡然。 不知为何,明明对方只是个十四岁乳臭未乾的小丫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官家小姐,但其身上却散发一种令人折服的气场。 这气场,竟令申嬷嬷有种错觉——顾千雪最终能医好秦妃的病。 申嬷嬷发觉自己的想法后,只觉可笑。嘲笑自己一把年纪,竟有这种幼稚的幻想。 “话说得没错,但顾小姐打算怎么做?”申嬷嬷问。 “刚刚我为娘娘做了膝跳反应检查,发现其肌梭、肌腱以及神经元是没问题,这是个好现象,说明其肌体未受到致命性损坏,尤其是脊椎与脊髓。”顾千雪一边说着,一边将秦妃身上的外衣脱了去。 申嬷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竟一时间未去阻止。 顾千雪一边做准备活动,一边继续解释。“毒药,无论其毒性大小还是品种类型,不外乎几种,既,作用于神经、作用于血液、以及作用于肌肉。给秦妃娘娘下毒之人为不暴露自己身份,其毒为慢性毒,药性也不会太大,此为幸;但娘娘中毒时间太长,此为不幸……” 申嬷嬷忍不住打断,“等等,顾小姐,你可把老身说晕了,你且直接说罢,你打算做什么?” 此时,顾千雪已将秦妃外衣脱掉,转过身来,认真对申嬷嬷道,“很简单,推拿。” 23,首见奇效 23,首见奇效 推拿疗法,是一种非药物性自然以及物理疗法,除对神经、关节外,对肌肉相关病症也有奇效。 而顾千雪所做的,是一种专门针对肌肉麻痹、僵硬病症的推拿,是现代医生所发明,相比古代按摩法,其更为激进、极端,操作上速度极快、力道极大,虽然患者会承受巨大痛苦,但效果也是十分明显。 顾千雪之所以会这一套手法,是因为在现代,她在福利院做义工。而福利院里,很多都是先天性残疾的儿童,包括脑瘫儿与唐氏儿,因为这一套激进疗法对这些病症有效,所以顾千雪便专门学来。 却怎么也没想到,穿越到了这个时空,她竟用上了! 顾千雪正在操作,将秦妃如同一个毫无生命的面团一般快速揉搓,有些角度甚至会让人有种被掰断骨骼的错觉。 申嬷嬷被吓得目瞪口呆,她苍白着脸刚想阻止,但当见到顾千雪严谨的面容时,生生忍住了。 最终,因太过残忍,申嬷嬷干脆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推拿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实际上,顾千雪已过度治疗,正常情况下,推拿治疗时间在二十分钟左右,最多不能超过半个小时,但她整整进行了一个小时,实在是为了……自己安危,她冒了这个风险。 当推拿结束后,顾千雪早已浑身是汗,喘了粗气,双手更如同折了一般的酸痛。 不知是顾千雪蒙对了方法,还是老天垂怜,竟有了效果! 只见,秦妃终年苍白如纸的面色有了红晕,若之前的秦妃如沉睡不醒的病人,如今的秦妃,却如同甜甜睡去一般。 秦妃有着一双弯弯的眉,长而纤细的睫毛,以及秀气的鼻,逐渐红润的唇,如同带着笑一般,两只唇角微微上扬。即便是睡去,却也有一种贤淑之美。 顾千雪低头看着秦妃,忍不住道,“娘娘定然是位温柔的女子。” 申嬷嬷闻言,转过身来。 当见到秦妃的变化时,惊讶得浑身剧烈颤抖。 一双老眼退去锐利,满是感动,双眼蓄满泪水,少卿,竟忍不住扑了过去,跪倒在床前,“娘娘,您醒醒,娘娘,您醒醒啊!” 顾千雪叹了口气,忍不住提醒,“申嬷嬷,我只是为娘娘她活了血,实际上并未治愈,这种推拿对于娘娘中毒的病情来说,只是皮毛。” 申嬷嬷却如同在大海中抓住浮木一般,一下子冲过来抱住顾千雪的腿,“顾小姐,您一定要治好我们娘娘,我们娘娘是天下最善良的人,您一定要治好娘娘啊!”早已哽咽得泣不成声。 顾千雪赶忙伸手将申嬷嬷扶了起来,“嬷嬷还请冷静些,我发誓,一定想尽办法治娘娘的病。” 申嬷嬷十分激动,抓着顾千雪的手不肯放开,“真是老天开眼,终于有人能治娘娘的病了!顾小姐您且好好治,若真治好,厉王殿下不会亏待您,若是用什么药,尽管开出,只要是这天下有的,殿下便能取来。” 顾千雪无奈,实际上,她对秦妃娘娘的毒没有丝毫头绪,只是隐约猜测其毒作用于肌肉而已,但为了保命,她不能说。 “娘娘中毒已深,不是一两日能治好,嬷嬷且要有心理准备。”顾千雪道。 申嬷嬷点头如捣蒜,“好,好,只要能治好娘娘,别说一日两日,便是一年两年都可以,老身敢保证,顾小姐以后便是我们府上的座上宾!” 顾千雪心中惊讶,申嬷嬷即便身份再高,也是个仆人吧,怎么就敢说此大话? 她怎么会想到,申嬷嬷不仅是秦妃从小的贴身丫鬟,更是厉王的奶娘,其在厉王府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众人之上,这些自是后话。 “顾小姐您且开着方子,老身必须要将这好消息告诉殿下。”说着,也不等顾千雪的反应,申嬷嬷转身便跑了出去。 “开方子啊?”没人看见,顾千雪的面部表情形成了一个“囧”的姿态,她怎么知道开什么方子? 很快,之前伺候的丫鬟们进了来,这一次,对顾千雪的态度无比的恭敬,仿佛伺候自家主子一般。 紧接着,又是几名丫鬟入内,有人手捧着托盘,上面有上好香茗、精致茶点;有人手上端着铜盆,里面是飘着花瓣的温水;有的则是拿着香胰子和毛巾;还有丫鬟捧着文房四宝。 这些丫鬟想来都是申嬷嬷命来伺候顾千雪的。 顾千雪也没客气,让丫鬟们伺候着洗了手擦了汗,饮了一会茶,静下心来,而后提笔开始写药方。 顾千雪的字很难看,歪歪扭扭,粗细不均,实在是因为……千雪她只会硬笔字,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能穿越,所以也不会提前练软笔。 好在,这个时空的顾千雪本尊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性子,有那么个任性的娘,自然骄纵得不肯练字,字难看,也可以解释。 开的方子,不外乎是一些清热解毒、护肝养肾的药物,吃些总比其他大夫开的活血药物好很多。 玉莲和玉翠两人一直守在门口,她们没被允许进去,两人十分担心。 当顾千雪出来后,两人一下子围了过来。 “小姐,您没事吧?” “小姐,您怎么样?” 顾千雪笑着道,“当然没事,你们看,我也没缺胳膊少肉,放心吧。” 玉翠激动地说,“小姐一定是为秦妃娘娘治好病了,刚刚我见到那个嬷嬷急匆匆地跑出去,之后不知吩咐了什么,王府的丫鬟伺候得殷勤。” 想到秦妃的病情,顾千雪眉头一皱,“暂时无大碍……算了,有话我们回去说。” 两个丫头也马上意识到厉王府不是说话的地儿,乖乖地闭了嘴,伺候着顾千雪出了王府,上了马车,回了太师府。 与此同时,厉王府,南山院。 “殿下,您快来看。”申嬷嬷急切地为厉王引路。 只见,一身黑衣的厉王面色焦急,周身的凌厉少了许多,快步进了院子。 当见到面色好转的母妃时,眉头微皱,常年冰封的眸子终有了一丝温柔。 24,老太太变脸 24,老太太变脸 当太师府车队回到府上的时候,还未到午时,但对于顾千雪来说,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 刚下车,便听到那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声,“女儿啊,我最美丽大方可爱的女儿啊……” 不用说,也是本尊娘赵氏。 世人都说赵元帅独生女赵氏最草包,但经过几日的接触,顾千雪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赵氏不像是无能草包之人,却好像是一种病态。 无论如何,每次看见自己这肥胖幼稚的便宜娘时,顾千雪心中却反常的温暖。 厉王府一行对于她来说仿佛是一个世纪,也许对于赵氏来说也是一个世纪吧。她马车刚停,赵氏便跑了出来,想必是在门口等了整整一上午。 “娘,放心吧,我没事。”顾千雪也几步迎了上去,刚说完一句话,就被赵氏狠狠地搂进怀里。 赵氏吓坏了,一张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惊恐,她左手搂着顾千雪,右手在其背上慌乱地拍着,“乖雪儿不怕,咱们有你外公,乖雪儿不怕。”浑圆的身子,满是颤抖。 明明是在安慰人,但赵氏却慌乱得好像需要人安慰。 顾千雪哭笑不得,赶忙伸手在赵氏庞大的后背上用力抚摸,“娘,别担心,一切都过去了,我是安全的,大家都是安全的。” 有了顾千雪的安慰,赵氏这才逐渐冷静下来,呼吸也匀了。 正在这时,有丫鬟匆匆小跑着过来,对母女两人快速福身,而后道,“大小姐,老夫人唤您过去。” 顾千雪轻轻推开赵氏,“老夫人的消息真灵通,娘,你安心回去,我去一趟满福院。” “我也去。”赵氏赶忙道。 千雪摇头,板下脸,“听话,回牡丹院等我。” 赵氏见状,只能委屈地点点头,“知道了。”随后便在丫鬟的陪伴下,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 当快到牡丹院时,赵氏突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糟,搞错了,应该是我命令雪儿才是。糟了糟了,爹爹叮嘱我的话又被我忘了,爹爹该生气了,不行不行,我得快些回去给爹爹写信道歉。” 说着,提起裙子就往房间跑。 满福院。 刚回府,老夫人便唤顾千雪来了解情形,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入了院子,丫鬟们为顾千雪恭敬行礼问安,千雪淡淡回应,而后从容入了厅堂。 顾老太太郑氏正等着她,看样子,也是十分担忧。 但与赵氏担忧顾千雪安危不同,顾老太太担忧的则是顾家。顾千雪一旦得罪了厉王,势必会牵连到顾尚书,会牵连到顾家。 “千雪给老太太请安。”顾千雪福了下身,见了礼。 郑氏身穿了一件苍蓝色刻丝折枝花卉素面斜襟交领上衣,下面是墨蓝色逶迤长裙,外面披了件与长裙同色的披织锦镶披肩,坐在太师椅上,精神头十足,满面慈祥。但这只是表面,慈祥的假面下,实际上却是精明和势力,那双如同鹰隼般犀利的眼,顾尚书却未遗传到半分。 “来,到祖母这儿坐。”一指身边。 旁边伺候的丫鬟早就搬来一只少女坐的雕花小凳,摆在郑氏的旁边。 在大家族里,坐在这个位置的人,都是极其受宠的晚辈。 “谢谢老太太。”顾千雪再次福身,而后从容向前,在那雕花小凳上虚坐了下,颔首垂眉,举止优雅,很是柔顺随和的样子。 郑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厉王殿下那边如何,可原谅你了?”语气中掩饰不住的试探和警惕。 顾千雪垂着眼,心中冷笑,顾老太太真会审时度势,昨日还陪着顾尚书对她三堂会审,今日见她安然无恙,便端出一副祖母慈爱的模样。她敢肯定,若厉王真的追究,老太太怕是第一个大义灭亲的。 但想想又能理解,这种官家家族家大业大,光老太太的儿媳妇就七八个,儿孙自不用说,亲情早已冲淡了罢。再者,抛开老太太人品,单说本尊便宜娘赵氏幼稚可笑,人本尊平庸任性,若老太太打心眼的喜欢,那才怪。 “回老太太,厉王并未说是否原谅。”顾千雪道,见老太太面色瞬间变了,也不卖关子吊其胃口,直接说了,“只不过现在厉王有求于我,我能治秦妃娘娘的病,所以厉王不能拿我怎样。” 郑氏吓了一跳,“治病?你怎么会治病?” 顾千雪答,“会,但只是一些皮毛。当年娘的嫁妆里有一本古医书,但因实在破烂,便未入嫁妆清单,几年前我翻过几回,正好有一个病症与秦妃娘娘的病相似,我便试着治了下,没想到竟有了些效果。” 郑氏脸上更是满满的惊讶,“秦妃娘娘的病?那可是寻遍全国名医都无法治好的疯病,你能治?” 别怪郑氏狗眼看人低,实在是,从前本尊可从没显露出什么医学天赋,换句话说,除了像本尊娘那样骄纵幼稚,未表现出任何天赋。是以,郑氏对裴姨娘母女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暂时来看,有一些效果。”顾千雪答。 郑氏的声音有些颤抖,“为秦妃娘娘治病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说着,老脸苍白。 顾千雪笑道,“千雪知道老太太的担忧,不如这样,我为老太太诊个平安脉如何?” 郑氏没想到顾千雪竟如此自信,略想下便点了点头。唤来丫鬟,拿来脉枕,将手轻轻放在其上。 顾千雪伸手,雪白纤细的手指切在郑氏脉搏上,少卿,抬头严肃道,“老太太平日里是否有头晕、头痛、颈项板紧、疲劳、心悸这样的症状?” 郑氏愣住,疑惑地点头,“是啊,怎么?” 顾千雪了然,“仅从脉象上无法完全确诊,老太太稍等下,我命玉莲将我药箱取来。”说着,便扭头吩咐。 郑氏吓坏了,要知道,到了她这个年纪,家大业大,最怕的就是死。换句话说,她还没享够福。“千雪丫头,老身真的得了病?病得严重吗?会不会死?为何从前府上大夫来诊,只说是天气燥热引起虚火上升?” 顾千雪道,“病确实是病了,人吃五谷杂粮,谁能无病?只要及早发现积极治疗便好。” 说话期间,玉莲已将药箱拿了来,顾千雪自然是使用其自制简易听诊器,为其做进一步检查。 25,高血压症 25,高血压症 完成各项检查,顾千雪在排除心脏疾病的因素后,初步怀疑郑氏是所患之症为高血压。 郑氏年纪五十有余,在古代算是老年人,加之其口味偏好甜腻,身材略胖,平日里攻于心计,便有了患高血压病症的可能,如今脉搏跳动异常有力,加之其称自己心慌心悸,令顾千雪更为怀疑为此症。 但在没有血压计的前提下,一切判断皆靠临床诊断。 “说啊,真急死老身了!”郑氏看顾千雪面色严肃,急了起来。 顾千雪道,“回老太太,这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怎么个大法,这么个小法?你这孩子别卖关子,快点说。”郑氏身子前倾,连披肩掉了都未察觉。 “高血压早期可能无症状或症状不明显,常见便如您这般头晕、头痛、颈项板紧、疲劳、心悸。并且,仅仅会在劳累、精神紧张、情绪波动后发生,在休息后恢复正常。但随着病情的加剧,逐渐会出现其他症状。例如头痛、头晕、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减退、肢体麻木、夜尿增多、心悸、胸闷、乏力等。 当最严重时,会发生神志不清、抽搐,并在短期内发生严重的心、脑、肾等器官的损害和病变,如中风、心梗、肾衰等。”顾千雪为其耐心解答。 “这都什么跟什么,为什么你的话,有些老身听不懂?”郑氏苍白着脸问。 顾千雪面色不动的扯谎,“这些名词都是那本书里的名称,简单的说,您的病症还是初期,但若不抓紧治疗和调整身体,病症加剧,五脏六腑怕是会有病变。” “五脏六腑?”郑氏赶忙伸手捂着自己心脏部位,“千雪,祖母一把年纪,你可不能吓唬祖母。” 顾千雪失笑,“我没吓唬您,但老太太也请放心,安心调养便好,不日,您能恢复健康。” 郑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如何调养?” 顾千雪微笑道,“首先,从食物上,以后的饮食少油腻,多清淡,尤其是晚膳,吃到八分饱就好,不要多吃。其次,在平日的心境上,切勿有太重心思,凡事还要往开了想,这才叫修身养性。”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顾千雪不学无术,但今日,郑氏却不得不相信她,只觉得顾千雪身上有一种令人折服的气质,让人对其十分信任。 甚至于……郑氏心中忍不住想,顾千雪为什么会突然变化那么大?从前骄纵幼稚,如今却睿智冷静。 但若让郑氏来选,她巴不得这个聪明的顾千雪当她的孙女,而不要那个让人丢尽老脸的顾千雪。 “我开个药方给老太太罢。”说着,顾千雪伸手从药箱里掏出笔墨。 郑氏却笑意加深,“千雪丫头,你可是我们顾家的嫡女长孙,老身是你的亲祖母,以后你别一口一个老太太地叫着,直接叫祖母就好,这样亲密些。” 顾千雪眉头微动,实际上,她称赵氏为娘已经很为难了,毕竟和这些人都是陌生人,但想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低声柔顺的称呼了声,“祖母。” 郑氏很高兴,从手腕上褪下一只剔透无暇的玉镯子,亲手为顾千雪戴上,“好孩子,咱们祖孙两人,早就该这么亲亲热热了。” 顾千雪笑着点了点头,垂下眼。 她自然不能幼稚的以为郑氏真是喜欢她,而是觉得她对顾家有用罢了。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换成她顾千雪,也是不喜欢扶不上墙的烂泥。 顾千雪为郑氏开了药方,大概就是降血压、降血脂方面的药。 她对中医不是特别精通,不过好在之前赵氏给她找了很多医书药典,她根据药性找出药方就可以。而且她之前做了不少功课,将几大常见病的药方都背了下来,以备在厉王府用,却没想到,厉王府没用上,在顾府却用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很多。 想到未来的日子,顾千雪的双眉忍不住皱起,眼中多了担忧。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人,具体来说是两个人,母女两人,这两人来者不善。 想到这,顾千雪站起身来,在郑氏面前规规矩矩地跪好,面色认真道,“祖母,有件事孙女必须要如实告诉您老人家。” 郑氏的眼底闪过精明,但笑容依旧慈祥。“有什么事起来说,天大的事儿,还有家中大人呢。”说着,将顾千雪拉了起来。 “是关于当日厉王落水一事。”顾千雪道,“实不相瞒,厉王确实是孙女我推下水,但孙女是冤枉的,当时人多混乱,我只觉得身后有人将我狠狠推了出去,推出那方向,正好是厉王所在的方向,我根本无法控制,便撞向的厉王,随后与厉王两人同时落水。”她眼神略有闪烁,还有一些隐情未说。 郑氏笑道,“是柴房那两个蹄子推的你吧?”心中却明了,这其中恐怕还有故事,但既然顾千雪不想说,又成功解决了厉王的麻烦,她便不再节外生枝。 顾千雪点头,“祖母英明,其实即便千雪不说,您也是知晓的吧。” 郑氏冷笑两声,“老身在这后院呆了几十年,这种小伎俩若是看不出来,岂不是白活了?你呀,从前性子太急,想来是得罪不少人,以后且要收敛着些。” 既然能猜到是那两个丫鬟,自然也多少能猜到幕后黑手,可惜郑氏是不想说的。这一点,顾千雪也知晓,只不过懒得挑明罢了。 挑明便会得罪了裴丞相,顾太师便少了岳父之一这个靠山,这些,顾老太太自然是不肯做的。 “多谢祖母的教诲,千雪记住了,从今往后,定会低调做人。”顾千雪柔顺道,听起来诚恳,实际上却是敷衍。 郑氏很是满意,“好,千雪长大了,也懂事了,要时时刻刻记得,自己是顾家的人,走出这个太师府大门,便是代表了顾家,且不可给家族丢脸。” 顾千雪知晓,这个才是郑氏最关心之事。“祖母您放心,树倒猢狲散的道理我是知道的,今日我到厉王府上,秦妃娘娘身侧的申嬷嬷对我客客气气,也都是爹爹的面子,做儿女的,自是要帮衬着爹爹,为家族争光才是。” 果然,顾千雪的话一下子拍到了郑氏的马屁上,郑氏高兴地容光焕发,对顾千雪更是亲热了。 拍了马屁,正当顾千雪寻思着找个什么借口脱身时,却听门外有小丫鬟进来禀告,说前院发生了件大事,厉王送来了许多礼品。 26,来者不善 26,来者不善 今天清晨,顾尚书准备了不少礼物,随顾千雪一同送往厉王府赔罪。 到了下午,厉王府竟送了超过顾府十倍的礼物,指名点姓赏给顾千雪。 一时间,浩浩荡荡的车队从顾府排满了街道,那车队末尾甩到了旁边的邻居家,户部侍郎的家人都跑出门外来看热闹。 当顾千雪扶着顾老太太郑氏来到大门时,正见到厉王府的下人拿着长长的礼单扯着嗓子报着名儿。 “鲸目鲛泪夜明珠一颗,灵檀三欢玉如意一只,华清天尊画像一副……” 听着一个个绕口的名头,顾千雪都能猜到这些宝贝不是一般的好东西。心知,定然是厉王见到秦妃病情有所好转,大喜之下送的礼。 是人都好财,顾千雪也不例外,拿到这么多好东西,心中是高兴的,但又觉得压力太大。 厉王这个人,赏罚极为夸张,她治好了秦妃尚好,若真治不好,恐怕真的难以脱身。 ——不行,她一定要抓紧时间找到一个脱身之计。 顾老太太郑氏容光满面,要知道,被厉王送礼的难度,甚至比皇上赏赐还要困难。毕竟厉王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从不拉帮结派,今日被厉王如此高看,实在是长脸的事儿。 郑氏想着,在大门口便开始双手合十,开始感谢起什么菩萨神仙。 这个时候,顾府后院的大小姨娘们也听见了风声,纷纷跑来看热闹,毕竟深宅后院整日也没什么新闻,再大的新闻,还有那个平庸无奇的大小姐得到厉王赏识来得震撼? 裴氏也带着顾千柔出了来。 当裴氏见到这浩浩荡荡的礼品箱子时,掩饰不住的惊讶,“这怎么可能?暴戾的厉王殿下怎么会原谅这个小贱人?” 顾千柔见到玲琅满目的礼品时也是红了眼睛,“难道厉王殿下中了邪?若不是中邪,怎么会上这个贱人的当?” 当“中邪”两个字被裴氏听到后,裴氏如同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眯紧眼睛,眼底满是阴毒。 顾千柔见了,心知自己娘亲定是又想到什么害人的招了,顿时心花怒放,伸手挽着裴氏的手臂,亲你地低声道,“娘,柔儿好讨厌这个贱人,从前这个贱人跋扈嚣张,现在肯定也是用不光明的手段抢柔儿的风光,娘亲一定要为柔儿做主啊。” 裴氏阴毒地盯着远处顾千雪的背影,冷冷道,“柔儿,你觉不觉得,这个贱人突然变了,好像变了个人。” 顾千柔咬着下唇,虽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是啊,好像是聪明了……那么一点点。” 裴氏冷笑道,“这贱人自从那水里爬出来就变了,柔儿你知道水里有什么吗?” 顾千柔不解,“有鱼?” 裴氏低头伸手抚了抚顾千柔的手背,“有鬼,水鬼。” 光天化日,裴氏的声音冰冷,顾千柔浑身一激灵,“娘,你的意思是……那贱人水鬼上身?” 裴氏道,“不然呢?” 顾千柔依旧不敢相信,“水里真的有水鬼吗?我们用不用请道姑来确认下?” 裴氏轻蔑地瞧了前方一眼,“确认?犯得着吗?我说她是水鬼上身,那便是水鬼上身。” 顾千柔瞬间明白了裴氏的意思,也是面露阴毒,“娘亲说的对,就是水鬼上身,待这件事真相大白,看还有人捧着那贱人嘛,搞不好还得麻烦道姑将贱人锁了去,好好做法才是。” 裴氏满意地看着顾千柔,眼中满是温柔,“我的柔儿最聪慧,早晚有一日,娘亲会让柔儿过上最风光的日子。” “娘,您对柔儿最好了。”顾千柔亲昵地靠在裴氏肩上,眼角闪着狠毒,“至于如何证明这贱人是水鬼上身,便交给女儿好了,我有的是法子。” 母女两人在角落里阴狠地笑,可以说,在坏心眼方面,顾千柔得到了裴氏的真传。 顾千雪有医生的职业病,即便是厉王赏的名品无数,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其中的几味珍贵药材。 将所有财物一一登记好收入库,顾千雪单将药材挑了出来,对照着药典,挨个记忆着药性。 玉翠却进了来,神态有些焦急。“小姐,二小姐来了,怎么办?” 顾千雪头也不抬,“来就来了呗,有什么怎么办。” 玉翠噘了嘴,“小姐您那么聪明,肯定知道二小姐来的目的,也知道奴婢急什么。” 顾千雪只觉得好笑,抬起头,“她来的目的,我还真不知道,而且你急什么,我也不知道。” 玉翠急得跺脚,“小姐,您一定在消遣奴婢,难道您忘了?一旦老太太或老爷赏了您什么,或是镇远大元帅送来什么,二小姐肯定是第一时间赶到的,接来下就会花言巧语的哄您,之后您就……您就把很多好东西送了她。” 顾千雪恍然大悟,“别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顾千雪是知道顾千柔哄本尊东西的,但这几日满脑子都是秦妃的病情,竟忘得一干二净,却没想到,这顾千柔前脚害得本尊差点丢了性命,后脚还好意思来要东西,真实在是太有趣,太没脸没皮了。 想着,顾千雪嗤笑了下,合上了书,“让她进来吧。” 玉翠更急了,“小姐千万别让她进来,小姐您这次就听奴婢一回,奴婢绝不会害小姐的,您就说身体不舒服,奴婢这就赶她走。” 正说着,门外已有吵杂声,隐约听见玉莲的阻拦声,也有顾千柔身边丫鬟翠儿的骂声。 “让开,你这个不长眼的贱蹄子,我们小姐可是大小姐的亲妹妹,妹妹来看望姐姐是你这奴才能拦的?回头若挑拨了姐妹情,别说老太太剥了你的皮。” 顾千雪一听便不乐意了,站起身来便向门口走。 当走到门口时,更是吓了一跳,只见顾千柔的几个丫鬟扯着玉莲,那名为翠儿的丫鬟正准备扇玉莲耳光。 翠儿的巴掌正要打上玉莲的脸,只觉得手腕剧痛,“哎呦。”惨叫出来。 原来是顾千雪,她狠狠捏着翠儿的手腕,一双美眸冷如冰。“狗奴才,听雪院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27,谁是鬼 27,谁是鬼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大小姐竟出面保护自己的丫鬟,要知道,从前的大小姐眼高于顶,这种袒护下人的事儿,是不屑做的。 顾千雪冷眼扫了一周目瞪口呆的下人,“都欺负到你们头上还不吭声,你们都是死人吗?” 一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惊讶于主子的性情大变,却不知应做什么。 顾千柔内心不屑,但脸上却未表现出来,而是柔声道,“姐姐别生气,这刁奴挑拨我们姐妹感情,翠儿只是帮您管教她。” 顾千雪眉头微挑,而后也笑容和蔼,“原来如此。” 众人神色各异,心中免不得想,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无论怎么变,还是被二小姐耍得团团转。 还没等顾千柔高兴,千雪接着道,“本来我很喜欢妹妹的,但你这丫鬟却让我很不高兴,再这样下去,岂不是坏了妹妹在我心中的好印象?要不然,我也帮你教教她?” 说着,手上一个巧劲,只听咔吧一声脆响,翠儿嗷地一嗓子就喊出来了。 翠儿的手,被顾千雪硬生生掰断,疼痛无比。 实际上,顾千雪只是扭了翠儿的关节,让其手腕脱环罢了。 顾千柔大惊失色,“顾千雪,你……” “哦?我什么?”顾千雪似笑非笑,一把甩开惨叫的翠儿。 顾千柔很是愤怒,但还是咬牙忍了,挤出笑容。“姐姐,刚刚是妹妹太过着急了,妹妹多谢姐姐帮忙教训丫鬟,这蹄子实在无法无天。” 顾千雪笑笑,“好一个懂事的妹妹。” 顾千柔笑得勉强,顾千雪阴阳怪气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刺耳无比。“姐姐,今日天气正好,妹妹怕你无聊,特意来陪你。” 已是下午,秋日的下午十分惬意,温度冷热适中,微风拂面。 顾千雪自认也不是难相处的人,于是暖暖的笑了下,“好啊,我们姐妹确实好久未聊聊了,就去花园吧。” 顾千柔急了,“不用去花园,就在姐姐这听雪院就不错。”生怕顾千雪不解风情,顾千柔继续道,“听说,刚刚厉王殿下赏了姐姐不少宝物,是真的吗?” “嗯。”千雪挑眉点了点头,就等看她好戏。 顾千柔浑然不知,笑得谄媚,“真羡慕姐姐,竟能得到厉王如此抬爱,姐姐真是好生幸运,可怜的我,没有那命,我……” 顾千雪头微微一歪,脸上满是无辜的表情,打断了她。“有什么羡慕的,这一切不还是托妹妹的福?若不是妹妹让我推厉王下水,我又如何能入得了厉王的眼?” 顾千雪的声音不大,但依旧把顾千柔吓了一身冷汗,赶忙抓住千雪,“姐姐,咱们进屋里说,别在外面被人笑话。” 千雪冷笑着跟随千柔进房间,有丫鬟送来茶点,千雪随意坐在椅子上品着茶,也不主动质问什么,静观其变。 顾千柔见房内没什么人,这才松了口气,道,“姐姐,那些话你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谋害厉王,这可不是我们能承担得了的,你……” “既然都做了,还怕别人说?”顾千雪放下茶碗,状似认真地盯着顾千柔看。 顾千柔尴尬地扯了两下嘴角,“不过姐姐,话说回来,厉王为什么……呃……为什么……” “为什么不治我罪,是吗?”顾千雪十分体贴地帮她说出来。 顾千柔嘴里银牙暗咬,内心满是不甘。“是啊。” 顾千雪垂下眼,掩住眸子里的奸诈。“妹妹你有所不知,厉王殿下十分神通广大呢。” “神通广大?”顾千柔一头雾水。 顾千雪抬起眼,一双眸子晶晶亮。“是呀,妹妹我给你讲,今日我到厉王府,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厉王殿下却说他都知道了,我是无辜的被人陷害的,他还说,他绝不会放过幕后黑手呢。” “幕后黑手?”顾千柔吓了一跳,面色苍白,因为当时是她煽动顾千雪害厉王的幕后黑手,就是她。 “幕后黑手……是谁?”顾千柔声音略微颤抖。 顾千雪站起身来,慢慢走向顾千柔,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直勾勾盯着顾千柔的双眼,慢慢一步步向前,直将顾千柔看得毛骨悚然、心底发慌。 “我也不知厉王殿下口中的幕后黑手是谁,但殿下说,现在还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待时机成熟之时,管他背景是什么权臣大官,都要连根拔起、挫骨扬灰。”说着,顾千雪狠狠一捏拳头,发出清脆的骨骼响声。 “啊!”顾千柔只觉得自己颈骨突然生疼,好像顾千雪捏得不是自己的手,而是她的脖子一样。 千雪挑眉道,“妹妹,你怕什么?有句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妹妹,你见过鬼吗?怕鬼吗?”说着,双眼猛地睁大。 “啊——”顾千柔又是一声尖叫,硬生生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水鬼上身! 顾千柔忍不住想到之前裴氏说的话,如果说从前她认为这是陷害顾千雪的手段,如今她却真的相信,顾千雪是真真正正的水鬼上身。 此时此刻,顾千柔还哪有心思哄骗顾千雪得到的宝贝,早吓得屁滚尿流,恨不得马上跑出这可怕的听雪院了。 “救命!”顾千柔忍不住大喊,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却踩了自己衣角,摔了个狗啃屎,发髻松了,发簪掉了,衣服也乱了,再次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隐约依旧能听见顾千柔的求救声,好像还喊着什么……别追我。 顾千雪一愣,而后忍不住到铜镜前看自己的脸。 玉翠进了来,“小姐,二小姐她好像撞了邪似的跑了。”脸上满是莫名其妙。 顾千雪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啊,我说玉翠,你看本小姐长得像妖怪吗?” 玉翠状似认真的仔细看顾千雪的脸,而后噗嗤一笑,“依奴婢看,小姐长得不像妖怪,道像是勾人魂儿的妖精。” 顾千雪也笑了,伸手戳了玉翠的额头,“小丫头,就你会说话。”而后却突然如想到了什么,双眼一眯。“趁着现在有时间,我觉得有必要做那件事了。” 28,培育青霉素 28,培育青霉素 顾千雪做哪件事? 答曰:培育青霉素。 青霉素是抗菌素的一种,是指分子中含有青霉烷、能破坏细菌的细胞壁并在细菌细胞的繁殖期起杀菌作用的一类抗生素,是由青霉菌中提炼出的抗生素。 1928年英国细菌学家弗莱明首先发现了世界上第一种抗生素—青霉素。 青霉素高效、低毒、临床应用广泛,能有效治疗肺炎、肺结核、脑膜炎、心内膜炎、白喉、炭疽等病。 青霉素多么神奇自是不说,顾千雪之所以选择培育青霉素而不是其他抗生素的原因是——青霉素它好培育啊! 在自然界中,也有很多青霉素的存在,例如说发霉的粮食! 虽然在现代,青霉素培育及提取都是在实验室或药厂中进行,但若不进行静脉注射的话,口服或外用的青霉素,在食物中便能培育。 是夜。 顾千雪婉拒了赵氏共进晚餐的邀请,命丫鬟到厨房里取了不同食物,开始让其发霉,准备实验。 而另一边,顾千柔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告诉了裴氏,被裴氏一顿骂。 裴氏是不相信鬼怪的,手上的人命多了,反倒是不怕什么鬼魂了。 裴氏将顾千柔好好安慰了一通,而后便命人狠狠监视顾千雪,将顾千雪的一举一动第一时间报告给她。 此时,负责盯梢的丫鬟速速回报,说听雪院的丫鬟到厨房取了不同的干粮,无论是馒头、花卷还是包子、饺子,都取了一些。厨房的人问其原因,听雪院的丫鬟也答不出来。 顾千柔再次被吓住,“娘,您说,那顾千雪会不会是……祭拜鬼神?否则为何要那么多种食物?” 这一次,连裴氏也是想不通了。 她摇了摇头,柔声安慰自己的女儿,“柔儿不怕,若鬼怪能来报仇,娘早就遇到鬼怪了。凡事有娘,至于顾千雪那贱人在做什么,咱们别急,看看再说。” 第二日,赵氏早早就跑到听雪院来找顾千雪,却得知,千雪早一步离开,去了厉王府。 厉王府的南山院,依旧十分安静,甚至可以说静得有些渗人。 “顾小姐好。”见顾千雪前来,南山院的丫鬟们纷纷为其见礼。 千雪淡笑着一一回应。 入了房间,正见申嬷嬷亲手为秦妃汤水。 “申嬷嬷,娘娘今日如何?”顾千雪轻声问。 申嬷嬷见是顾千雪,立刻笑容满面,将碗交给了一旁的丫鬟,自己站起身来迎了过去。“奴婢见过顾小姐,托顾小姐的福,昨日娘娘的状况非常好,面色一直红润,今早的枸杞鸽汤都多喝了半碗。” 顾千雪点了点头,“这就好。” 申嬷嬷欲言又止,转头看向秦妃,幽幽叹了口气。 顾千雪立刻明白其故,“嬷嬷万不要着急,手到病除自然最好,但娘娘凤体还是要以稳为先,有句话说得好,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病最忌着急。” 申嬷嬷也是十分认同,“老身真没想到,顾小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别的不说,为娘娘诊病的大夫,老身是见多了的,哪个都想要用狠药,恨不得立刻将娘娘醒来,却没人考虑娘娘的身子骨如何,是否可以承受!” 说着,申嬷嬷忍不住愤怒。 顾千雪也是认同地点头,“是啊,娘娘的情况怕是虚不受补,就怕旧病未愈,又添新病,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最温和的方法,让其慢慢康复。” 实际上,顾千雪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心虚的,截止到目前,她对秦妃的病都毫无头绪,只隐约猜到是中毒。 而且,她和那些大夫的目的自是不同。那些大夫是为邀功而来,自然希望快快治愈秦妃;而她是为了活命,当然就不着急秦妃苏醒了。 “不知今日顾小姐要如何医治娘娘?”申嬷嬷道。 这一时间,已有丫鬟端上名贵香茗,香气四溢。 “还是推拿按摩。”顾千雪答,“不仅今日,未来十几日都如此。娘娘久病,肢体僵硬,新陈代谢缓慢,血液怕也有所不畅,还不是下药医病的时候,而我现在做的,便是让娘娘肢体柔软,通过外部力量强壮娘娘体魄,只有如此,才可以进行下一步治疗。” 申嬷嬷十分认同的点头,双眼里满是感激。 顾千雪放下药箱,将里面的脉枕、简易听诊器等取出,“就如同造房子,首先要打好地基,否则便是华丽大屋拔地而起,也早晚有一天轰然倒塌。” “说得对。”一番话,更是说到了申嬷嬷的心里。 顾千雪为秦妃诊脉后,听了心声。很遗憾,奇迹并未发生,简单的一次推拿按摩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当然,这些,她不会说出来。 再次为秦妃做了一次推拿,依旧是一个时辰。 好在,每次按摩后,秦妃的面色都是好的,越发红润,顾千雪的良心也得到一丝安慰。毕竟从她行医以来,从未欺骗过患者。 随后,她开了药方,但这一次药方以甘草等解毒药物为主,依旧是药性温和的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一晃,又将近两个时辰。 将近午时。 顾千雪收拾药箱准备离去,在临走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申嬷嬷,平日娘娘的食谱里,可否有奶?” 申嬷嬷一愣,惊讶的问,“没有,顾小姐的意思是,娘娘需要喝奶?” 在南樾国,只有孩童才喝奶,成年人是从来不喝这个东西的,若喝了奶,便会被人耻笑。 顾千雪点头,“虽然很多人不认同喝奶,但实际上,奶水里有汤水里没有的蛋白质和脂肪,更有一些可提高免疫力的养分,如果厉王殿下同意,我认为可以喝一些。” 申嬷嬷点头,“好,顾小姐放心,老身回头便去禀殿下,只要殿下同意,立刻找出身清白、身体康健的奶娘。” 顾千雪刚想说,不用人奶,只要牛奶就行。不过转念想想,南樾国成年人喝奶已经很离奇了,若是再去喝动物的奶,岂不是更难接受? 再说,厉王那么有钱,若是来厉王府当奶娘,定有不少收入,她就当为女子们提供就业岗位也是不错的。 29,改变两丫头世界观 29,改变两丫头世界观 婉拒了申嬷嬷留膳,顾千雪从厉王府出来时已将近午时,正是吃午膳的时间。 马车在平整的石板路上行驶,惬意的秋风将马车帘微微吹开,车厢内凉爽舒适。 玉莲和玉翠两人陪同顾千雪坐在马车里,皆是提心吊胆。 “小姐,您的意思是,秦妃娘娘的病,您……不会治?”玉翠的声音带着颤抖,有点哭的意思。 玉莲也是紧张,如果说几天前,厉王要杀顾千雪,她求之不得,毕竟从前的主子是个不分好赖的混蛋。但如今却不行,新主子聪明又善良,不仅救了她的命,对她们姐妹两人更是疼爱无比。 “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吗?只要您说,便是要了奴婢的命也行。”玉莲一脸坚定,脸上满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顾千雪噗嗤一笑,“别动不动就要什么命,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你年纪轻轻便寻死觅活的不珍视生命,对得起给你生命的父母吗?再者说了,轮回成人极为不易,若你不珍视生命,把老天爷惹怒了,下辈子让你投胎当猪,看你怎么办。” 玉莲和玉翠都被吓坏了,“真的会……投胎当猪吗?” 顾千雪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玉莲的头,“不会,逗你们玩呢。你们就别替我发愁了,天塌下来还有大人顶着,你们两个小丫头只要好好生活就行了。” 实际上,顾千雪是十分心疼着两个小姑娘的,两人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二岁。放在现代,还在上学,可惜,在这落后的古代,却成了伺候人的奴隶。 玉莲心里满满的感动,但依旧忍不住嘟囔,“小姐真是的,一口一个小丫头的唤我们,您自己不也才十四岁吗?” 顾千雪失笑,是啊,她现在确实拥有一个十四岁豆蔻年华的躯体,但实际上,里面却是个二十七岁的灵魂,如今想来,返老还童的感觉真不赖。 “本小姐确实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顾千雪神秘兮兮道。 玉翠立刻兴致勃勃,“只要小姐的吩咐,就是天上的星星,玉翠也帮小姐摘来。” 顾千雪伸手揉玉翠的头发,“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而后伸手轻轻撩起车窗帘,看着徐徐倒退的楼市风景。“本小姐突然不想回府吃饭了,听说聚膳楼味道不错,却怕自己吃不了太多,需要你们帮本小姐吃菜呢。” 两人一愣,互相看了一眼,满眼的激动。若不是马车空间狭小,两人真想跳起来。 要知道,聚膳楼可不是一般的酒楼,那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菜肴精致不说,价钱也是极为昂贵,她们两人从前只能听听,却没想过有一天能去聚膳楼打牙祭。 “好,好,小姐您放心吧,玉翠别的不行,就是能吃,还不挑嘴,一会小姐您吩咐吃什么,玉翠就吃什么;小姐吩咐吃多少,玉翠就吃多少。”玉翠说着,还吸了下口水,逗得顾千雪哈哈笑了起来。 玉莲红了脸,死死地拽着玉翠,“妹妹,别让小姐笑话了。” 不得不说,顾千雪来到南樾国后,除了那个幼稚又可爱的便宜娘赵氏,便时这两个小丫头逗她开心了。只有和这三个人在一起时,她才能感受到一些快乐和温暖,也能暂且忘却离开家人的痛苦。 一晃,到了聚膳楼。 聚膳楼,为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即便在贵族圈子里也极富盛名。 其无论是外部建筑还是内部装饰,都别具一格,店小二的服务堪称一流,菜色更是不用说,将玉莲和玉翠两个小丫头吃得流连忘返。 酒足饭饱,主仆三人出了聚膳楼。 玉翠好奇道,“小姐,您不喜欢聚膳楼的菜色?” 顾千雪略有疑惑,“喜欢啊,小翠为什么这么问?” 玉翠道,“因为聚膳楼的菜色那么好,果酒也是好喝得很,但小姐却未表现出什么喜悦。” 玉莲白了自家妹子一眼。“玉翠你个笨蛋,你以为小姐也像你这样眼皮子浅啊?小姐是多么尊贵的人物,聚膳楼自然是经常来的,还用表现什么喜悦吗?” 顾千雪道,“小莲说对了一半。” “啊?”玉莲和玉翠两人好奇。 顾千雪继续道,“对的一半是,在我从前的经历里,聚膳楼的菜肴虽美味,但也不算令人惊艳。”毕竟她是现代人,中西式餐点都品尝过,现代调味品何其多,岂是南樾国这样清汤寡水能比。 “错的一半是,你们小姐我可不是什么尊贵人物,只是普通人罢了,你我都是普通人,都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的普通人。” 玉翠对顾千雪的话似懂非懂,玉莲则道,“不,小姐一点都不普通,小姐是奴婢所见过,最聪明善良的女子了。” 顾千雪嗤了下,“小丫头片子,你才见了几个人?” 三个人一边聊着,一边顺着大街散步消食,马车已被顾千雪命令着先回了府里。 当走到一处乍一看古朴,但实则磅礴的五层建筑时,顾千雪停了脚步。 “小姐,怎么了?”玉翠和玉莲两人也停下,顺着顾千雪的眼神看去。 千雪伸手一指,“那里,是盛京城最大的书院,皓岚书院。” “皓岚书院?”两个小丫鬟不解,小姐突然指着这个书院做什么。 顾千雪笑了笑,“你们两个小丫头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皓岚书院,我且讲给你们听。南樾国书院分两种,一种是授课招徒的书院,类似于大型私塾;另一种则是这种卖书也可借阅的书院。” 后者,更像现代书店和图书馆的结合体,而皓岚书院则是后者。 “皓岚书院,规模虽不算特别大,但里面的图书却都是珍本,在南樾国其他地方找不到的书,可以来这里找,若这里没有,那其他地方也就不用找了。”顾千雪给两个丫鬟讲解,这些,当然是她从记忆里凑集到的资料。 为什么本尊大字不识几个,竟知晓皓岚书院呢?原因是,本尊曾听人说过,太子殿下经常私服来皓岚书院。于是,为了与太子未婚夫“邂逅”,她便经常跑到皓岚书院,哪怕是经常被人嘲笑。 可惜,可怜的本尊却一次都没碰见过太子。 想到这,顾千雪冷笑,本尊自然是见不到太子的,怕是太子也从没来过皓岚书院,因为告诉本尊这件事的是顾千柔,而顾千柔的目的,怕是让本尊丢人现眼、声名狼藉。 随后发生之事证明,顾千柔成功了。 30,怎么处理这只‘狗’ 30,怎么处理这只‘狗’ 皓岚书院是一栋五层楼建筑,这在现代不算是什么高楼,但在古代的南樾国,却如同摩天大楼一般的存在。 整个建筑皆为木质,有着木质的原色,所有柱体刷了红漆,屋顶瓦片确实金灿灿的琉璃瓦,配合别致的造型,整个建筑给人以极大冲击力。 “走,我们去看看。”顾千雪想也没想,向着皓岚书院便去了。 玉莲和玉翠两人自然也跟着。 皓岚书院的大门极为磅礴壮观,牌匾鎏金四个大字“皓岚天下”,说是南樾国开国皇帝亲笔题词,但往来之人却不多。 “小姐,如果说皓岚书院那么厉害,为什么客人这么少?”临近大门,玉翠忍不住问。 顾千雪回头看着玉翠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别急,一会你就知道了。” 三人还未进大门,很快便有穿着天蓝色制服的皓岚书院书童前来招呼,书童见到来者是顾千雪一愣,很快,眼中便闪过不屑。 “是顾小姐啊,不知今日顾小姐来,所为何事?”书童的语气不太客气。 玉莲很纳闷,“小姐,他们认识您?” 顾千雪只觉得自己比那窦娥还冤,苦笑着点了点头。 书童冷笑着抢着说,“是啊,顾小姐可是我们皓岚书院的常客呢,不知今日顾小姐来又是为了看哪位公子?” 玉莲一下子怒了,“你说什么呢?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们小姐何时来过这破书院,再说,什么样的公子值得我们家小姐专门来看?我们小姐可是未来太子妃,这可是全天下都知晓的事。”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看见玉莲吵架,不得不说,很有气势,让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给玉莲点赞。“玉莲好样的,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就应该这么骂,不过玉莲啊,小姐我之前还真是经常来,那一年,你俩正好没伺候我。” “……”玉莲。 书童见状,对着玉莲不客气地耻笑,“我说这位姑娘,下回伺候人之前先打听下自己伺候的主子时什么货色,别错把鱼目当珍珠。” “你!”玉莲气得满脸通红,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顾千雪冷笑一下,撇了书童一眼,提高了音量。“这位公子可是皓岚书院的东家?” 顾千雪等人在门口站了许久,加之刚刚她提高了音量,吸引了不少来往的书生。 皓岚书院大部分都是常客,加之从前顾千雪确实经常前来,于是大半人都是认识顾千雪的,一个个看着她的眼中,都带了不少轻蔑和鄙夷。 那书童疑惑,“顾小姐可是傻了?就看我身上穿的衣服,也不能是东家啊?再说,我们东家是何等人物,岂是我能相比的?” 顾千雪挑眉,“你不是皓岚书院东家?呵,但你这架势,可比你们东家还大呢。俗话说的好,会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你到底是哪种呢?” “我……”书童差点被绕进去,气急败坏,“你才是狗呢。” 顾千雪的笑容骤然收敛,冷眼看向屋内,“皓岚书院的掌柜呢?你们书童撒野,先是对客人出言不逊,紧接着红口白牙地骂客人是狗,还有没有人管了?天子脚下的书院竟如此猖狂,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顾千雪的声音很大,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了来。 没一会,皓岚书院的掌柜出来了,掌柜是东家的家奴,跟着东家姓苏,年纪五十上下,身材不高,微胖,长相和蔼。 苏掌柜一出来,书童们赶忙行礼问安。 苏掌柜见到顾千雪时,眼底也是有着不屑的,但到底是见多识广、有一定阅历,一个和蔼的笑容,很巧妙地将不屑掩饰住。 “是顾小姐啊,今日是来看……书的?”苏掌柜话里有话。 顾千雪知道苏掌柜也瞧不起她,也苦无办法,谁让她捡了本尊的烂摊子呢?罢了,反正她也不太在乎这些虚名。 想到这,顾千雪道,“是的,今日来是想寻医药方面的书籍,千雪知晓苏掌柜学富五车,一会还想麻烦掌柜帮忙挑选一二。” 苏掌柜一愣,别说苏掌柜,如今所有书童也发现了今日顾千雪的不同。 往日里的顾大小姐,眼高于顶,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不说,还硬装聪明,说话颠三倒四,明明被别人嫌弃,还总以为人人都巴结讨好她。每次来皓岚书院,其目的都是为了勾引男人,穿桌花枝招展,浑身喷的香粉,能将一楼层的人熏死。 为此,别说皓岚书院的书童,就连客人,也都极为反感她。 当然,所有人都以为本尊是来勾引男人,却不知本尊之前的目的是为了勾搭太子,而太子微服来皓岚书院,自然也不会将自己身份透露出去。 今日的顾千雪,身穿一件桔色花瓣纹样偏襟纹路衫,逶迤拖地宝石绿蝴蝶纹绫裙,身披白墨仙鹤纹烟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金镶珠宝摺丝手镯,腰系碧蓝束腰,亭亭玉立,身材窈窕。 配上那明眸琼鼻,樱桃小口,以及如同瀑布一般柔顺乌黑的头发,竟如同从仕女画中走出的人一般,引人观看。 苏掌柜看着笑吟吟的顾千雪,听着其软糯谦虚的话语,竟忘了从前顾千雪的模样。 “医书?顾小姐怎么突然想看医书了?”苏掌柜刚说完,便觉得自己实在无礼,作为生意人,怎么可以去干涉客人的喜好。 顾千雪却未表现出丝毫生气,甜美的声音反倒是更为柔和,“是这样,一位朋友的母亲害了病,我想翻阅下医书,了解下病情。” 苏掌柜自知不应该问,但依旧忍不住好奇心,“顾小姐真是热心,但京城名医众多,请大夫医治不就好了?” 顾千雪依旧十分耐心地解答,“名医自是要请,但了解下长辈的病情,岂不是更有诚意?” 苏掌柜惊讶,为何从前出了名的草包小姐,如今突然翻天覆地地变化?虽然心中有更多好奇,但也自知不能再问下去,否则不懂规矩的就不是顾小姐,而是他老头子了。 “好,顾小姐,这边请。”苏掌柜笑着一伸手。 岂料,刚刚还温柔如水的顾千雪却面色一变,明媚的面容满是凌厉。“且慢,千雪还有一事麻烦苏掌柜,这位书童小哥唤我是狗,这件事应该如此处理?” 31,知识改变命运 31,知识改变命运 “狗?”苏掌柜一愣,而后看向之前的书童,眼神满是质问。“潘小鹏,这是怎么回事?作为我们书院的书童,谁允许你出口侮辱客人?” 那名叫潘小鹏的书童自知理亏,低着头呐呐道,“掌柜息怒,是……是小的错了,小的不敢了。” 苏掌柜冷冷扫了一眼,“潘小鹏糊涂,你们也跟着胡闹?你们这到底是在看顾小姐的笑话,还是看我们皓岚书院的笑话?” 刚刚旁观的几名书童也都连忙低头道歉。 “顾小姐,老朽代他们向您道歉了。”苏掌柜鞠躬,道。 一旁的玉莲却不肯饶过他们,“掌柜的,这姓潘的可不仅仅骂我们小姐是狗,还说小姐是来勾引男人的,我们小姐清清白白,是你们能乱栽赃的?” 苏掌柜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这潘小鹏实在是无法无天。要知道,顾千雪再不堪,也是礼部顾尚书的长女,更是镇远大元帅唯一的外孙女,得罪不得。 苏掌柜和蔼的面容不在,面色阴沉,满是暴怒,“如今看来,我们皓岚书院是容不下潘小鹏你这大神了,你且去账房先生去结算薪水,速速离开吧。” 直接开除了。 潘小鹏当时的脸色就变了,哭丧着脸噗通,给苏掌柜连连磕头,又转身给顾千雪磕头。“是小的错了,是小的狗眼看人低,小的是狗,求求顾小姐原谅小的一次吧。” 顾千雪挑眉,心中爽快坏了,即便知道潘小鹏骂的不是她而是本尊,但仍然不爽。 解雇了好呀,以后来看书也不会添堵了。 潘小鹏又求了掌柜,苏掌柜不为所动。 最终,潘小鹏再次求到顾千雪的跟前。“顾小姐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小的母亲生病,终年离不开药物,小的饿着没什么,但如果没钱买药,小的母亲怎么办?” 说到伤心事,潘小鹏不顾形象,跪地上大哭起来。 一周人指指点点。 顾千雪叹了口气,“罢了,这件事就算了,下回记得要尊重客人就行了。” 潘小鹏赶忙磕头,“多谢顾小姐,多谢顾小姐。” 顾千雪正要进入皓岚书院,苏掌柜却道,“顾小姐宽容大量,你们要铭记在心,但该罚还是得罚。今日顾小姐的入门银子,就从你们几人的薪水里扣。” 刚刚一同受责的旁观那几人立刻哭丧了脸,但却知晓苏掌柜说一不二的性格,只能咬牙忍恨的认了。 与皓岚书院壮观的大门相同,其内部也是极为辉煌。 皓岚书院里面的布置,很像现代图书馆那般镂空,从一楼大厅向上看,一通到顶,屋顶用水晶砌成,阳光从透明水晶中射下,使室内不仅十分明亮,更有一种幽静之感。 从一楼到五楼的墙壁上皆是书柜,密密麻麻的图书拜摆放得整齐,时不时有衣着华丽的人在挑书,挑好了书后,便拿着书籍到四周阅读大厅坐下细读。 若有其他需要,只要叫来巡游的书童就好,更有书童时不时送来上好香茗。 玉翠回过头看向刚刚被责罚的几名书童,“小姐,不就扣点银子吗,为什么他们那表情如此痛苦?” 顾千雪笑了笑,“你可知,皓岚书院的入门银子是多少?” “不知。”玉翠和玉莲两人都摇头,心中暗道,一个入门银子能多少?大不了就是几吊钱呗。 “一个人,一两银子。”顾千雪淡淡道。“我们三人,一共三两。” “三两银子?”玉翠和玉莲两人吃惊的长大了嘴,要知道,她们两人的月俸才二两半银子,也就是说,要走进这个大门,怕她们一个月的薪水都不够。 “皓岚书院的入门银子竟然是按照人头算的,难怪里面看书的人连个下人都不带,不过这样也好,清静。”玉翠笑眯眯道。 刚说完,玉翠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等等,小姐,您的意思是……我与玉莲姐也算了人头?” “是啊,有什么奇怪吗?”顾千雪一边随意地答着,一边随手翻看一楼书柜上的书籍。 玉莲也是惊讶,一脸的惶恐,“小姐,要不然我和玉翠在外面等您吧,我们只是丫鬟,没必要看这么贵重的书,让掌柜的将那二两银子还给您。” 顾千雪噗嗤一笑,回过头来却面色严肃,“什么叫丫鬟就没必要看贵重的书?你们且记住了,知识改变命运。无论是什么时代、哪个国家,无论你是什么阶级、出身如何,哪怕是你永远无法参加科举考试,但知识永远是有用的。它会增加你的见识、改变你处事的方法,总有一天,你们会受益于此。” 玉莲和玉翠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却是知晓,就是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们姐妹好,一时间,感动得红了眼圈。 “以后,我每次来皓岚书院都会带上你们,你们也要去看书,晚上向我汇报,你们看了什么书,书的内容如何,有何感悟。若你们答不上来,这一两银子便从你们的薪水里扣。”顾千雪一眨眼,道。 玉翠愣了下,然后急得要哭了,“小姐,这可不行啊,一两银子……奴婢一个月的薪水才二两半。” 一直跟在三人身后,默默观察顾千雪的苏掌柜突然笑道,“知识改变命运,顾小姐说得极对。老朽真是万万没想到,顾小姐竟有此见识。” 顾千雪回身,看见苏掌柜,谦逊地笑了下,“掌柜见笑了,千雪一介女流,书读得少更是孤陋寡闻,哪能谈得上见识?” 苏掌柜却摇手,“非也,平日里来书院的有学子、有学者、有名流,但真正做到读书毫无功利心者,却少之又少。多少人读书是为了名利?而实际上,以读书来改变一人,是潜移默化的,他们却是忽略了。” 顾千雪不想再和苏掌柜客套,便道,“千雪还有事麻烦掌柜呢,您还记得吗?” 苏掌柜一拍额头,“哈,对,顾小姐若不提醒,老朽差点忘了,老了老了,不中用了。顾小姐您先随意看看,老朽去库房里找几本绝本给您。” 绝本的书籍尤其珍贵,往往含金量更高,顾千雪眼前一亮。 苏掌柜离开了,玉莲却上前,在顾千雪耳畔低声道,“小姐您要小心,刚刚那几个受罚的书童好像在商议什么,恐怕要暗害小姐您。” 32,误闯迷阵 32,误闯迷阵 “暗害?”顾千雪撇了那几人一眼。 正低头商议的三人发现顾千雪的视线,赶忙装成若无其事地四散开来。 顾千雪眉头微微一皱,“没关系,谅这几个鼠辈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 玉莲点了点头,但眼神却依旧保持着警惕。 顾千雪发现,一楼的书籍基本都是国学政史类,再抬眼向二楼看,猜想皓岚书院搞不好也如同现代图书馆一般,对各种书籍有所分类。 可惜,却没有现代图书馆那种分类索引。 好在皓岚书院有不少书童,穿着天蓝色制服的书童有的站在书架一旁,随时等候为客人服务;还有一些在阅读休息区来回巡视,只要一个眼神,客人便能召来书童;当然,更是有一些书童做服务生的角色,为客人端茶倒水。 就在这时,从一旁走来一名书童,“这位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顾千雪微微点了下头,“这位小哥,医药类书籍大概在什么位置?” “在五楼,请随我来。”说着,便在前面带路。 正要上楼梯,顾千雪却突然停了脚步,对玉莲和玉翠两人道,“医药类书籍你们应是看不懂的,你们就留在一楼看史书,一定要认真看,今天晚上进行考试,如果说不出个头绪,别说本小姐真的扣你们薪水。” 为了让两人重视起来,顾千雪一脸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迹象。 两人都吓坏了,点头如捣蒜,当即便跑去找书看了,而顾千雪则转过身来,偷笑着跟着书童向五楼而去。 经过与引路书童闲聊,顾千雪才知晓,一楼、二楼和三楼,都是历史国学类书籍,换句话说,都是科举考试用得上的书,看得人很多,所以放在一二三楼层,方便客人借阅。 四楼和五楼,则是工具类书籍。有建筑类,农类和医类等等。 在南樾国,世家子弟都以入仕做官为荣,自然都不肯学那工农林商医,而真正学工农林商医的贫苦人家孩子,却出不起这一次一两银子的入门费,于是,四楼和五楼的人,寥寥无几。 当两人上到四楼的时候,有人唤引路书童,原来那书童还有工作没做完,只能道歉先行离开,换了另一名书童带路。 自从上了四楼,顾千雪的双眼就被周围如墙一般的书籍吸引了,她发誓,平日里只要有时间,一定要来这里看书,实在是太棒了。 “到了,顾小姐请进吧。”书童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回过头来看见两扇微敞的纯黑木门。木门上有浮雕,好似瑞兽,精美异常,从门缝里向外吹来丝丝凉风,凉风中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那香气沁人心脾,既不似龙涎一般的阳刚,又不若花香一般的阴柔,香气从鼻孔进入,顺着奇经八脉游走于身体里一般,舒适得让人忍不住深嗅。 顾千雪的人刚进入门的瞬间,黑色大门竟随后自动关闭。 有种感觉仿佛猛然梦醒,发现身在危险之中。 顾千雪赶忙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满是屏风,层层叠叠,在屏风之间,隐约有香气。 抬头一看,明明应是天花板,但此时却是烟雾缭绕,除了烟雾,什么都看不清。 心中大叫不好,当顾千雪回头再去找门时,却发现不知何时,那纯黑色的雕工精美的木门也不见了,身边除了烟雾,别无其他。 难道又穿越了? 这是顾千雪心中第一个念头。 但当见到那未变的屏风时,她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应该还在之前的房间里。 除了隐约可见的屏风,周围都被烟雾所掩盖,那烟雾却好像越来越浓一样。 太过诡异。 顾千雪手上拎着药箱,站在原地,垂着眼仔细思索。 她早已不敢用从前的常理考虑问题,当穿越这一事实发生,已经颠覆了她的世界观。如今,她只能跳出从前固有的思维圈子,试着用另一种思维思索问题。 “阵法?” 两个字,颤巍巍从她的口中吐出。原地未变,周围景物突变,其目的仿佛阻拦她继续前行,又好像将她困在原地。 除了阵法,她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 阵法是否真实存在,她不知,即便在现代,阵法这一玄妙的东西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顾千雪环顾四周,她可以肯定,此时是在室内,皓岚书院再大,也不会无边无际,而这屏风和浓雾,只是障眼法,若想出去,只要闭着眼睛努力的走就行。闭了眼,自然就不被障眼法所迷惑,希望能走出去。 想到这,顾千雪闭上眼,转过身,想象身后便时那黑色木门,抬腿就走,当她伸手触碰门时,却摸了一空,惊恐地睁眼。 门呢? 她敢确定,当她进入大门发现不对劲儿后,就一步都未移,为什么摸不到门?难道这个大门还能凭空消失,还能跑了不成。 猛地,顾千雪意识到了什么,蹲在地上,伸手触摸地板。 没错,这里是室内,有烟雾做掩护,即便人未动但地板动,其结果也是一样。 难道她真的被困在这里了。 想到这,顾千雪慢慢地坐在了地板上,因为她做好被困的准备,首先便是保存体力,千万不能耗费体力,等人来援救。这法子,与被困在电梯里一样。 她不担心被困死在这里,首先,苏掌柜帮她取医书,取来后定然会找她,她只进皓岚书院而未出皓岚书院是有记录,苏掌柜便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她。 其次,玉莲和玉翠也会寻她,如果寻不到,定然在皓岚书院闹,早晚也会找到这里。 人在缺水的情况下,可最多存货五到七天,她要给苏掌柜或玉莲玉翠找寻的时间,与其在这莫名其妙的阵法里浪费体力,还不如尽量让自己多撑一段时间。 当然,如果周围有声音,她也会努力求救。 打定了主意,坐在地上的顾千雪便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检查里面配置好的药物,计划在什么时候,用什么药物来维持生命。 计划好之后,顾千雪慢慢深呼吸,而后平静下来,对着前方茫然的空气淡淡道,“有人吗?误闯贵宝地是我的错,我来皓岚书院是借阅书籍,绝无他意,若您能听见我的声音,请给我一个回应,多谢。” 33,意外发生了 33,意外发生了 四周死寂一片。 依然烟雾缭绕。 呆的时间久了,竟连那沁人心脾的香气都闻不到了。 过了一会,顾千雪再次问,“我的名字叫顾千雪,家父为礼部尚书顾庆泽,误闯贵宝地实在抱歉,书院的苏掌柜与一些书童都知晓我的身份,若阁下不信,可以将我捆了,亲自送到顾府,验明身份便好了。” 顾千雪之所以这么说,原因很简单。 皓岚书院不是一般的书院,那些绝本珍本都可以借阅,搞不好这神秘房间的书籍资料更是珍贵,珍贵到……决不允许外人查看的程度。 如果她所遇到的真是阵法,那便多少能肯定她的猜测,这阵法也是保护珍贵财物的。 “有人吗?” 无人回答。 顾千雪竖起耳朵细细地听了一会,少卿,她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惹了厉王,被迫给秦妃诊病,想着借几本书看看,竟又被这莫名其妙的阵法困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要亡我?” “话说,我顾千雪平生没做什么亏心事,相反救死扶伤了无数回,更可以对天发誓,我连红包都没拿过,有一次还给个病人垫了医药费,可以说是天大的好人,但我怎么这么倒霉呢?” 倒霉到什么程度?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莫名其妙的穿越了呗。 想想,顾千雪更觉得一肚子怨言没地方发泄。 “我那么敬业,从前在医院上班时,明明感冒得差不多把鼻子都拧掉了,还在坚持上班。” “每次组织献血,我都献……” “远到南方遭洪水,近到医院出现困难病号,我都积极捐款。” “扶老奶奶过马路,这个算不算好人?呃……可以算是勇者吧,不怕碰瓷,哈哈哈哈……” 淡淡忧伤撩过心弦,在这迷雾中,顾千雪忍不住怀念起从前在现代的一切,似乎是倾诉、似乎是吐槽、似乎是埋怨,似乎是……谁知道呢。 但说来说去,却说得越来越欢脱起来。 “也许,我顾千雪原本就是个开朗豁达的人吧。”顾千雪干脆半躺在地上,枕着自己药箱,很是惬意。 话音还未落,突然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 天生感官敏锐的顾千雪立刻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竖起了耳朵。 “谁?有人吗?无论是人是鬼,请回我一句。”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片死寂,隐约听见人的喘息声,呼吸沉重,是带着病痛的呻吟。 顾千雪不会听错,作为医生有一种本能,便是通过病人的呻吟声听出病情严重程度。 而她猜测,这个人极力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所患的是急症。 顾千雪赶忙道,“听我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一定要冷静,冷静!你不要动,要保持体力,我立刻过去救你。” 说着,顾千雪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抓起药箱,白皙的面色犹豫了下,但下一秒便做了冒险去救人的决定,一边捕捉声音的来源,一边壮胆顺着声音走过去。 顾千雪为什么会害怕?其一,如果这里真是阵法,搞不好就有机关,武侠小说几乎都是这么写的,例如不小心触碰了什么砖,立刻有飞箭射出,她真的没把握全身而退,就算是侥幸不似,被射个几下,也是很疼的。 其二,她怕……是脏东西。 例如,鬼。 别怪她这个人迷信,从前她也是马克思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但唯物主义能穿越时空吗? 从穿越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否定了唯物主义大半。 虽然老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但如果是那种做坏事的厉鬼怎么办? 不是鬼变坏了,是坏人变成鬼了。 “上帝保佑,阿弥陀佛,别有飞箭射我,别有鬼出来吓唬我,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一边探索着向前走,顾千雪一边嘟囔着。 突然,意外发生了。 一声脆响,好似瓷器落地,紧接着,顾千雪只觉得一阵眼花,忍不住闭上眼,当再次睁开眼,却见到烟雾迅速消散,刚刚满是雾霾的房间,一下子透明清洁不少。 紧接着,顾千雪惊悚的发现,那扇雕工精美的黑色木门,不偏不倚,就在自己的左手边!只要伸长左手就能摸到,但当时却怎么也没触碰到。 果然是阵法,好厉害的障眼法,而如今她能看清,怕是有人破了阵法。 难道是刚刚那脆响? 想到那痛苦的呻吟声,顾千雪没时间纠结阵法不阵法,赶忙绕过层层屏风,向刚刚那声音跑去。 屏风一共有三层,皆由名贵檀香木为骨,以精美的绣花纱为面,精心制作而成。 最外层的是锦绣山河,中间一层是亭台楼阁,最里一层,则是云。 雪白的云,如棉絮一般,层层叠叠,金色阳光洒在其上,生动得如同真正的云一般,美不胜收。 顾千雪只用余光扫了屏风一眼,已叹为观止,心中暗暗想着,若有时间,定要将屏风仔仔细细看得通透。 屏风后,有着另一番景致。 这里仿佛是某人的书房一般,台案桌椅,文房四宝,高耸却有序的书架,还有一旁供人小憩的矮床。 床边,有一抹白色趴在地上,乌黑柔亮的长发四散,如同瀑布,是个男人,身材消瘦的男人。 虽然这姿势狼狈非常,但在这男人身上依旧能看到优雅,虽然仅仅只是个背影。 顾千雪可没时间研究男人的外表以及身份,作为医生的她,早第一时间嗅到了危险,这男人怕是……发病了! 顾千雪也不知为何,难道只因为她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从穿越来南樾国,接二连三的碰见病人。从开始救厉王,紧接着是秦妃,秦妃的病还没治好,如今又出现个病人。 如今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医生还是扫把星了,为什么处处碰病患? 想归想,顾千雪手脚可不敢停下,伸手放在男子消瘦的肩上,慢慢将其翻转。“能听见我说话吗?全身放松,我要对你进行检查,不要害怕。” 34,心脏复苏术 34,心脏复苏术 将其身子翻转,顾千雪终于见到男子真容。 他大概二十上下的年纪,皮肤苍白如纸,面颊消瘦得凹陷,一双眼深陷,因为太瘦,让那本高挺笔直的鼻梁竟显得突兀。 薄唇呈深紫色,是缺氧的表现。 顾千雪立刻试男子的鼻下和脉搏,还好,人还没死,但脉搏微弱。 将男子的身子放平,顾千雪竟觉得男子如此高大的个子却轻得如一只小猫,身上没有一丝肉,骨骼扎手,想来是患病已久。 顾千雪估计,男子患有的应是心脏类疾病,却不知是否为心肌梗塞。 将男子摆成恢复性体位,一只手支撑其头部,并让其处于腹卧位,将靠近一侧的上臂及膝关节屈曲,轻轻将头部后仰,以保证呼吸道通畅。 紧接着,另一只手飞快从医药箱中取出竹筒,将男子的衣服打开。 好在,男子白色的里衣本就半敞,不会太过繁复,省了不少时间。 听诊后,顾千雪确定男子为心脏类疾病,立刻扔开竹筒听诊器开始进行抢救。 心脏病人发作后黄金抢救时间只有四分钟! 一般在正常室温下,心脏骤停三秒钟后,人就会因脑缺氧感到头晕;十至二十秒钟后,人会丧失意识;三十至四十五秒钟后,瞳孔会散大;一分钟后呼吸停止,大小便失禁;四分钟后脑细胞就会发生不可逆转的损害。 由于心脏骤停,病人立刻失去知觉,已处于临床死亡阶段。一般人的最佳黄金抢救时间为4分钟至6分钟,如果在4分钟之内得不到抢救,病人随即进入生物学死亡阶段,生还希望极为渺茫。 当然,这些理论都是处在有现代医疗设备——呼吸机以及IUC的前提下,而在南樾国,连听诊器都需要用竹筒代替,别说四分钟,便是超过了一分钟,顾千雪都不知用什么方法来让病人起死回生。 好在,男子身子虽然孱弱,但求生意识却无比强。 顾千雪隐约记得速效救心丸的主要配方是川芎和冰片。 其中川芎味辛,性温,有行气开郁、活血止痛的功效,是最常用的活血化淤中药之一。《本草纲目》称川芎为“血中之气药”,“上达颠顶,下通血海,中开郁结”《本草正义》称川芎“血之行气,为之疏通”。 冰片味辛、苦,性凉,入心肺经,“性善走窜开窍,无往不达,芳香之气能解一切邪恶”,具有开窍醒神、辟秽化浊的作用。 两药合用,相得益彰,能起到理气、活血、止痛的作用,化淤开窍,使心脉通畅。 当然,这也只是众所周知的主要药材,还有许多其他辅助药材配方,顾千雪是不知道的,但这两味药,她却有。 赶忙从药箱里找出两瓶她配好的“中成药”,虽然这药并非是单独的川芎和冰片,但其中有着两味药,应有一定作用。 不管三七二十一,顾千雪扒开男子的嘴,就将两瓶药倒了进去,而后将桌子上的茶壶拿来,对着男子的嘴便开始倒水。 药是吃了的,但这种临时拼凑的药方却不如速效救心丸那么有奇效,男子的唇越发黑紫,呼吸急速,脉搏越来越缓慢。 顾千雪只能进行心脏复苏术,用口对口的人工呼吸代替氧气袋,强迫病人吸入氧气;用手掌按压方式,为病人心脏重新建立循环。 当顾千雪为这陌生男子进行人工呼吸时,突然想起了几日前抢救厉王的场景,后背忍不住一冷,有些后怕,怕这男子醒来成为第二个厉王,要了她命。 但此时放手,她也做不到。 也许是医生的职业病,顾千雪可以正视死亡,却无法眼睁睁毫无作为的让人死在她面前。 硬着头皮,顾千雪低头为男子做人工呼吸,抱着一种必死之心。 如果这男人醒来要杀她,那她就让他杀吧,绝不挣扎,也许这就是她的命了。 双唇相碰,却没有丝毫暧昧。 顾千雪摒除杂念,用尽全力抢救这个男人,她必须要坚持做心脏复苏术,一直持续到药丸见效。 突然身后传来响声,是开门声,紧接着听见有人高呼“少主”,杂乱的脚步纷至沓来,在离顾千雪不远的地方,脚步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阵倒吸气的声音。 顾千雪不用回头看也知道众人在吃惊什么,这种倒吸气,从她来到南樾国已经听见两次了。 实话说,若可以选择,她真不想用这种抢救人的方式,但别无选择。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苏掌柜。苏掌柜身后,还有几名书童,以及玉莲和玉翠。 有人刚想大喊,苏掌柜却伸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苏掌柜到底是见多识广,虽没见过这种暧昧的救人方式,但他能猜到,顾千雪并非在占少主的便宜,再者说,少主有着先天不足之症,近几年越发严重了,容貌早病得脱了相,比起俊美一词,更好像是鬼一般。 因为苏掌柜的制止,众人不敢多言,只能站在远处,眼巴巴地瞧着前方少主被声名狼藉的顾千雪轻薄。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顾千雪终于停止了抢救,跌坐在一旁,长长舒了口气,浑身已被汗湿透,双手酸疼。 而在顾千雪身边,男子幽幽醒来。与孱弱消瘦的外表极为不符,男子的眸子竟亮如星。 他的眸子颜色很淡,是一种罕见的淡灰色,因为颜色甚浅,瞳孔的花纹尽显,如同神秘的宇宙一般,令人忍不住探索,神秘异常。 苏掌柜激动地浑身颤抖,“少主!” 那双淡灰色眸子从顾千雪身上平静离开,移到苏掌柜身上,“嗯。” 一声“嗯”,静得如同潭水,淡定中带着一丝了然,就好像刚刚从鬼门关走一圈回来的人不是他一般。 顾千雪见男子醒来,撇了一眼便没再多看,低头开始收拾自己的医药箱起来。“你患有心脏病,十分严重,以后定要注意休息。”刚刚因太过着急,取听诊器和药物时,差不多将医药箱整个打翻。 苏掌柜看着顾千雪的眼神极为复杂,“少主,刚刚救您的人,真的是……顾小姐?” 35,致死的阴谋 35,致死的阴谋 此时房内除了病重的男子外,便只有顾千雪一人,除了顾千雪自然没有别人出手相救。 而苏掌柜如此问,是以表达强烈的疑惑和震惊,顾尚书家大小姐臭名在外,从前他也见过数次,每次都见其花枝招展来勾引男人,却没想过,她还会医术! 虚弱的男子几不可闻地回答,“嗯。” 苏掌柜大吃一惊,随后马上惊醒,赶忙上前扶男子,“还愣着干什么,快扶少主。” 一群书童也是恍然大悟,跑来协助苏掌柜将虚弱的男子小心翼翼抬到床上。 玉莲和玉翠两人见到男子的眼睛,吓了一跳,因为第一次看见这种颜色的眸子,忍不住发出小小的惊呼。 苏掌柜脸上有着明显不悦,顾千雪则是出言责备,“喊什么,少见多怪!”并非她严厉,而是她敏锐察觉到周围的杀气。 从她为男子救治,就因为感觉到四周有人,但那些人只是观望却未出来,不知其故。 男子躺在了床上,闭着眼,苍白着脸,却轻轻道,“别怪罪她们,常人见了我的眼睛,少不得要惊讶。”声音如石上清泉,透彻清凉。 男子的话好似说给顾千雪听,实际上却是说给苏掌柜听。 苏掌柜赶忙回答,“是,少主。”说着,身上杀气卸了不少。 顾千雪极其不喜欢这种感觉,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在这些人身边,太过危险。“玉莲玉翠,我们走吧。”说着,拿起药箱便准备离开。 “等等。”男子出声。 顾千雪只能停了脚步,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这位公子,今日擅闯贵宝地真是抱歉,但这其中有误会,我是被你们书院的书童引来找医书的。” 男子未语,只是用一双淡灰色的眸子静静看着顾千雪。 顾千雪嘴角抽了一下,她自然问心无愧,便也看向他的双眼,两人四目相对。 苏掌柜连忙道,“少主,顾小姐确实无意进入凌霄阁,是这样。今早一名书童对顾小姐无礼,有几人旁观,小的便将这几人罚了,被罚的书童中,有人怀恨在心,他们知晓擅入凌霄阁必死的规矩,便将顾小姐引入了凌霄阁。” 顾千雪略微吃惊,侧头去看身后人群。 果然,有三人被绑着跪在地上,那三人正是之前窃窃商议,被玉莲发现的三人。 床上男子神色依旧淡然,那双淡灰色眸子没有丝毫变化,扫了一眼,道,“对顾小姐无礼的,是哪个?” 人群角落的潘小鹏噗通跪倒,梆梆磕起了响头,个个带血。“少主开恩,少主开恩,是小的的错,小的该死。” 苏掌柜赶忙道,“少主,是这样的。发现这三人阴谋、将小人带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潘小鹏,他只求将功补过。” 潘小鹏磕头不敢停,一直在磕头。 顾千雪越发想远离这个地方,远离这个看似病弱,实际上却手握生杀大权的人。 半晌,床上男子才淡淡道,“顾小姐若原谅你,便罢了吧。” 潘小鹏抬起头,满脸是血地哀求顾千雪,“顾小姐,方才是小人狗眼看人低,小人就是狗,但小人想将功补过,求顾小姐大发慈悲,原谅小人,给小人一条活路吧。” 顾千雪疑惑地回过头来看向男子。 却见,那双淡灰色眸子,平静地看着她,如阳光一般和煦。 顾千雪赶忙收回视线,对潘小鹏道,“你只要回答我,你家中真有生病的母亲?” 潘小鹏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小人母亲得的是那痨病,若小人死了,小人的母亲也……”说着,忍不住嚎啕大哭,“小人父亲早亡,是母亲辛苦将小人养大,母亲整日整夜给人干活缝补衣裳,换来钱财让小人读书,正是因此,小人才有机会来皓岚书院干活。小人现在有薪水了,但母亲却……积劳成疾,得了那无药可医的痨病,小人对不起母亲。” 苏掌柜叹了口气,客气地对顾千雪道,“顾小姐,潘小鹏说的是实情,他家中的情况,小人是知道的。” 顾千雪看着跪地的潘晓鹏,听他讲述母亲,自己也忍不住思念起妈妈和爸爸。 自己消失,却不知爸妈怎么办。 想着,她转过身来,对床上男子道,“这位公子,千雪自知没资格要求什么,但刚刚公子说,让千雪来决定他的去留,那千雪便厚着脸皮请求一次,能否让他继续留下?” 男子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因满面病容,这一勾唇虽算不上绝色,但也添了不少光彩。“好。” 潘小鹏立刻对着顾千雪磕起头来,“多谢顾小姐,多谢顾小姐开恩。” 顾千雪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快起来吧。”现在人,受不了这种动不动磕头得满脸是血的场面。 苏掌柜看向被绑着的三人,“来人,将这三人拖下去。” “求求少主开恩啊,是小人一时糊涂,求求顾小姐开恩啊……”一群求饶声震耳,竟将苏掌柜的声音压了去。 男子依旧云淡风轻,“只看,顾小姐的意思了。” 三人学着潘小鹏的模样,拼命给顾千雪磕头。 顾千雪则是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他们,就静静瞧着他们磕破了头,满地是血。 苏掌柜疑惑,“顾小姐,这……?” 顾千雪则是笑了笑,“他们都是公子的家奴,千雪不好插手。”其意,已一目了然。 三人中有一人突然停了磕头,道,“顾小姐开恩,还请听小人说。今晨是潘小鹏冒犯顾小姐,我等只是在旁边看了看就被连坐责罚,心中难免委屈,所以就……犯了错误。我们知道顾小姐您菩萨心肠,您既然原谅了潘小鹏,便定会原谅我们的。” “呵呵。”顾千雪忍不住吐出现代人最讨厌的两个字眼,好笑地盯着三人。“为什么本小姐原谅了潘小鹏,就要原谅你们?” 三人中又有一人道,“潘小鹏明明是惹怒顾小姐的罪魁祸首,我们是无辜的。” “不不不。”顾千雪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潘小鹏只是表现出自己想法,而你们,则是对我大下杀手,既然你们想杀我,为什么我还要为你们求饶?我顾千雪虽不是以怨报德之人,但也绝对不犯贱,绝对不圣母。” 36,神秘男子 36,神秘男子 顾千雪的话很直接,没有客套和虚伪,一针见血。 见三人依旧愣着,顾千雪“好心”地为他们讲解。“你们以为潘晓鹏罪大恶极?错,其实他是个十分耿直的人,耿直到不会趋炎附势。” 这一次,别说那三人,就是苏掌柜都有些不解了。 顾千雪笑了下,纤纤玉指指着自己鼻尖,“我是什么身份,你们都知道吧?虽然声名狼藉,但本小姐可是礼部尚书的嫡女,镇远元帅唯一的外孙女,本小姐我满月,连皇上都要御赐金锁。如果潘晓鹏真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他敢明着嘲讽本小姐?说句不好听的,以本小姐的身份,别说整死这个小人物,便是整死他一家人也是绰绰有余。” 潘晓鹏浑身瑟瑟发抖,如今回想好像……确实如此!很是后怕! 潘晓鹏在皓岚书院工作时间久了,整日见那些高官贵族进进出出皓岚书院客客气气,时间久了竟觉得自己与权贵没什么区别,如今却恍然醒悟,是自己忘形了罢! 那些高官贵族对书童们客气,并非是真正的谦逊,而是给少主的面子。 想到这,潘小鹏更是后悔之前的行为。 被绑三人中有一人道,“顾小姐,就算潘晓鹏耿直,但我们几人也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啊。” 顾千雪冷哼了下,“你们若不趋炎附势,为什么有话不当面说?为什么不当面抵抗苏掌柜的惩罚?人呵,卑微不可悲,最可悲的就是你们这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最终,也只能暗地里偷鸡摸狗罢了。” 三人想反驳,却不知如何反驳。 “顾小姐,就算我们阴暗卑鄙,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救救我们吧,您也许不知,若少主责罚,我们难逃一死。”苦苦哀求。 顾千雪失笑,“为什么你死,本小姐就要出手相救?你们将我暗算到这里,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本小姐可没那菩萨心肠救你们,东郭先生的故事难道你们没听过,呵,本小姐不亲手要你们命就不错了。” 床上的男子却突然轻笑出声,“顾小姐可以亲手报仇。”虽然声音虚弱,但语调轻快,听起来心情不错。 顾千雪道,“多谢,但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三人见状,哪还顾得上争辩,纷纷磕头请求少主原谅,痛哭流涕。 但床上那男子,明明云淡风轻,好似飘飘欲仙与世无争,却淡笑着闭上眼,不予理会。 紧接着,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几个黑衣人,将嚎叫的三人拖了下去。 鬼哭狼嚎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顾千雪看着黑衣人远去的背影,猜想之前那杀气便从这些黑衣人身上来。他们怕是一直暗中保护,但为何男子发病,这些人不出现?难道没有男子的命令,即便是男子死,他们也要听从? 床上男子仿佛能看穿顾千雪的心思一般,为其解释,“他们是暗卫,刚刚在下病情发作时,阵法犹在,他们进不来。” 顾千雪有些不认同,“这位公子,过强的防备心理如同一把双刃剑,既能保您性命,也能害您性命。如若您发病时他们不能上前,岂不是白白丢了命?” 那男子垂下眼帘,遮住淡灰色的眸子,也遮住眼底的无奈。“即便他们前来又能如何,在下得的是不足之症,周老神医曾断言,在下活不过十五,如今已多活四年,便算上天的恩泽。连周老神医都医不好的病,他们来,又能如何?” 顾千雪眉头微颦,垂眼思索,“确实,心脏病很麻烦。”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睁开眼,疑惑地看过去。“顾小姐知道在下的病症?” 顾千雪点头,“差不多知道大概,您的病在心脏处,但心脏病却也有不同的发病原理,没有专项检查,无法确定具体病症。” 苏掌柜见状,想到刚刚顾千雪轻松将主子救回,面色大变,“顾小姐,小人求您一定要救少主,只要您能治好少主的病,小人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情。” 顾千雪却忍不住笑道,“苏掌柜,您看看您家的主子,他对自己的病可不是那么在意啊。” 说着,伸手一指床上那位。 只见男子静静躺在床上,头靠着枕,嘴角含着一抹淡笑,神情淡然。 若不是因为虚弱得消瘦脱相,男子真有一种飘摇若仙之感。 顾千雪可以肯定,若男子健康,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一枚。 可惜苏掌柜自然知晓自家主子不在意生死之事,忍不住连连叹气,“哎,凭少主的聪明才智,但凡对自己病情上点心,也不至于如此。” 男子却轻声道,“你又怎知不上心?我也曾翻阅不少医书,却找不到治愈病症的方法,与其每日担惊,还不如放宽心,看淡生死。” 顾千雪也很赞同的点头,“这位公子说的对,生病便更需豁达。能治愈最好,若不能治愈,倒不如想得开些,搞不好生命会给我们惊喜。” 而后看了一眼白衣男子,“如果公子这种病症是从娘胎带来,别说十五岁,便是十岁都是难的。但公子如今能多活这么久,与好的心态有一定关系。” 不小心,两人四目相对,顾千雪一愣,只觉那双淡灰色的眸子,如神秘的星海一般,令人忍不住探索。 这男人的眼睛有毒,有一种吸引人只毒。 顾千雪赶忙收回眼神,生怕被这毒染上。人都说红颜祸水,其实蓝颜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中身上带着某种神秘色彩的人物,简直便是杀手锏。 顾千雪就是这么谨慎的人,更是很实在的人,她还是比较喜欢多接触一下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朋友,那种或如杀神,或神秘莫测,或权高位重,这样的人,能离多远便要离多远。 “既然公子没什么事了,那我便不打扰了。”顾千雪立刻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便准备跑。 “等等,顾小姐。”苏掌柜一下子挡在顾千雪身前。“求求顾小姐为少主诊病吧。” 顾千雪实在不想留下给这男子治病。 秦妃的怪病已经让她焦头烂额,她可不能再给自己找麻烦。如果秦妃有个三长两短,那厉王,绝不会饶她。 37,厉王的老相好啊? 37,厉王的老相好啊? 苏掌柜将书童门都遣了出去,房间内除了白衣男子、苏掌柜和顾千雪外,便只有玉莲和玉翠,别无他人。 看样子,苏掌柜这是要开展长期抗战了,顾千雪心中苦笑。 “苏掌柜,实话和您说吧,不是我不想诊治这位公子,实在是这位公子的病情很复杂,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而且基本不能根治。在这样落后的医疗条件下,能不能治疗也是个问题,况且,我身上还有杀身之祸!”顾千雪神情恳切。 “杀身之祸?”白衣男子问,虽是疑问,但平静的声音却没有明显的惊讶。 顾千雪点头,“我的身份,公子你应是知晓。而前些日子,我父亲在府内设宴,宴请了厉王,而我被人陷害,不小心推厉王下了我家养鱼池。” 苏掌柜惊得目瞪口呆,“顾小姐,您推厉王下水?” 要知道,厉王在南樾国就如同阎王一般的存在,只要厉王想杀谁,就是连皇上,都拦不住。 顾千雪摇了摇手,“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了活命,我承揽了医治秦妃娘娘的工作,所以说,我现在已经焦头烂额,实在无暇分心。” 没想到,床上白衣男子噗嗤笑了出来,因为笑得有些激烈,竟咳嗽起来。 “你笑什么?”这回换了顾千雪不解,这男人真是怪,怎么就没一点求生欲望。如果她是他,现在非滚下床跪求不可。 男子咳了咳,很快便止住了。“我是在笑,平日里油盐不进的宫凌沨也受了威胁利诱,如今我倒是想瞧瞧宫凌沨的模样了。” 宫凌沨,正是厉王的名讳。 “公子和厉王很熟?”顾千雪突然灵机一动。如果这男人能让她免死,她倒是愿意换个病人。 毕竟,心脏病难治,但总比那个连病因都不知的毒症容易得多。 苏掌柜一看有戏,赶忙道,“是啊,厉王殿下从小便与我们少主相识,如今更是屡次请少主出山,若非少主身子实在不好,早就出山辅佐厉王了。只要我们少主一句话,厉王殿下是不会治顾小姐您的罪的。” 老相好啊?有戏! 顾千雪还没高兴起来,床上的白衣男子再次轻笑出声。 “你错了,凌沨他不会同意。”男子的语调依旧从容平缓,“如果顾小姐没有医术,只是用假医术当幌子作为缓兵之计,我出面,也许凌沨能卖我的面子。但我猜想,顾小姐已经展露了医术了吧?” “……”顾千雪只觉得,这白衣男子实在神奇,以一副孱弱的身子足不出户,却在谈话之间,将一切掌握。 男子仿佛看出顾千雪疑惑的心思,竟主动解答了起来。“并非我料事如神,而是了解凌沨。若顾小姐未证明自己医术,凌沨根本不会让顾小姐有命踏出厉王府半步,他没什么耐心的。” 说着,笑着摇摇手。 “……”顾千雪眼珠子转了下,心中不厚道地想——难怪这男人病成这样,心眼儿也忒多了。 “而且。”男子继续道,“顾小姐医术高明,连在下这种不足之症都可以轻松救治,要知道,从前我每次发作,都要病上月余。” 每次,都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苏掌柜哭丧了脸,“少主啊,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多少也为咱们皓岚书院想想,为苏家想想吧,苏家一脉单传,您还未成婚,您要是……这书院可怎么办?” 没结婚,也就注定了,没有子嗣继承。 有时候顾千雪觉得古代男人也挺可悲的,没儿子差不多就等于半个太监,有些女人没生出来儿子很急,殊不知,男人更是急得火上房。 白衣男子失笑,“好吧。” 说完,淡笑着看着顾千雪,道,“秦妃娘娘重病多年,定是极为棘手,否则顾小姐也不会到皓岚书院来。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顾千雪有时候很讨厌这个男人,在这男人面前,自己丝毫没有秘密一般。“什么交易?” 男人清澈的眸子依旧含着笑,好像将此刻顾千雪的心思也看明白了一般。“别的不敢说,顾小姐想找的书,只要这世上有,我这里便会有。有些珍贵的,全天下恐怕只有我凌霄阁独一本,顾小姐可进入凌霄阁找书。” “真的?”顾千雪惊喜,不过警惕地眯了眼,“你不会以此要挟我为你治病吧?” 男子轻笑,“自然不用,但最近在下的病情确实反复,若在下真的不幸死了,这凌霄阁,怕也不会开放了。” 顾千雪噗嗤一笑,“你这个人真的很无趣,喜欢口是心非,明明想让我帮你医病,却绕来绕去的,你累不累啊?活成你这样,你也不嫌累。” 男子微微挑眉,淡笑的脸上有赞同的神色。 苏掌柜有些尴尬,要知道,少主大名威慑天下,便是皇上来了,都客客气气、低三下四,敢这么直接讽刺少主的,也只有着顾千雪顾小姐了。 “其实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让我来找书,我理应为你治疗,刚刚只是想逗逗你罢了。”顾千雪耸肩,而后头微微一侧,“你知道吗,有时候要尊重自己的欲望,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生活才能痛快,能快乐。” 男子笑着点头,“多谢顾小姐的教诲,在下受教了。” 苏掌柜早已张大了嘴,嘴巴之大,能塞下自己的拳头。 他的少主可是名震天下的凌霄子,是可参悟天机的凌霄子!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各国皇帝,寻少主都是为了请教,何时少主会受教? “说了半天,还不知公子的名字呢。”在本尊的记忆里,之所以知晓皓岚书院,是因为听说太子经常微服来这。但却实在不知,皓岚书院主人的名字。 如今想想,本尊也属实草包,自己不学无术,却心心念念的要当太子妃,也不瞧瞧自己是不是母仪天下的料。别说那个潘晓鹏瞧不起本尊,就是她顾千雪也是瞧不起的。 “在下名为苏凌霄。”男子道,“能认识顾小姐,苏某三生有幸。” 38,神书 38,神书 “还有一件事。”顾千雪得寸进尺,“如果你帮我寻到我想要的书,我可以带回家看吗?” “可以。”苏凌霄轻轻点头应允。 苏掌柜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这些书价值连城,甚至有人高价聘顶尖杀手前来偷书,否则怎么会在重重保护下依旧设下阵法? 别说凌霄阁里的书籍,便是皓岚书院的随便一本书,都不允许客人带出书院的。 而少主竟会允许顾千雪带回家看,这实在……苏掌柜已经不知用什么词汇来描述内心的惊讶和震惊了。 “现在可以说说,我的病情了吧?”苏凌霄道。 “嗯。”顾千雪点头,刚刚千变万化的表情,只化为严谨,“据我的诊断,苏公子患的病症可以称为先天性心脏病。” 众人不解。 “有纸和笔吗?”顾千雪问。 苏掌柜赶忙取来文房四宝,放在一旁的书桌上。 顾千雪上前,用毛笔沾了墨,在纸上画了一个心脏示意图。“这个,就是我们的心脏。” 玉莲和玉翠也围了过来。 玉翠惊讶道,“小姐,我们的心,原来长得就这个样子?” 顾千雪点头,“是的,我们的心脏就好比一个泵,经过这一吸一收,将血压挤压到身体的各个部位,而血液里面饱含氧气,也就是空气,有了空气,我们身体的五脏六腑以及各个器官才能工作,人体才能存活,这也是我们需要呼吸的原因。” 别说玉莲和玉翠两人惊讶,就是苏掌柜也第一次听见这样言论。 “但如果我们心脏出了问题,心脏便没有力气挤压血液,血液无法及时到达身体各个部位,于是氧气也无法参与身体的工作,其后果便是缺氧,最严重的后果便是窒息。”说着,一指苏凌霄的唇,“你们看他的唇。” 众人下意识看去。 苏凌霄一愣,随后淡淡一笑,很坦然接受大家的“注目礼”,毫无羞涩之感,落落大方。 只见,苏凌霄的唇,虽有了很大缓解,但仍然是紫色。 这抹紫色,非但不会让其怪异,反倒为他增添了一些妖艳。 就连顾千雪也不得不承认,若苏凌霄能健康几分,定有倾国倾城之貌,可惜。 也许老天爷就是这么公平,苏凌霄出身传奇世家,有着倾城之貌,更是聪明绝顶,更是有着即便现代人都罕见的绅士风度,就连顾千雪这样对男女之事不是很热衷的人,都对他怦然心动,这样的男人,怕是老天爷都容不下他存在吧。 “正常我们唇色应偏粉红,但是苏公子的唇是紫色,便说明其缺氧,加之其心声紊乱,故,可断定他是心脏病。而若时先天不足,便定然是先天性心脏病。”顾千雪继续讲解。 “这里是左心房、右心房,这里是左心室、有心室,心房接受回流的血液,而后血液这样流入心室。”说着,用手指在纸上笔画,“而后心室再将血液挤压到身体各个部位,当血液在各个器官使用完毕,重新回到心房,再用心房流入心室,以此形成循环,所以心脏要不停收缩、脉搏要不停跳动。” 所有人都第一次听到这种学说,如同看天书一般盯着纸张。 “在没有确诊的情况下,苏公子的情况结合心声,我怀疑是心室出现了问题,而其有窒息表现,我更加怀疑是左心室的问题。”说着,顾千雪白皙纤细的手指在左心室的位置,画了个圈。 室内一片死寂。 好半晌,苏掌柜才缓过来劲儿,“顾小姐,这都是……真的吗?” 顾千雪笑了笑,“真的假的,只要苏掌柜解剖一只动物就好,例如兔子、例如老鼠,如果还信不过,可以直接解剖猴子,毕竟猴子与人的机体最为相似。” “难道小姐曾经给猴子开膛破腹?”玉翠惊悚的近乎尖叫。 顾千雪直觉得好笑,伸手在玉翠头上揉了揉,“自然没有,这些都是在书上见的。”她自然不会承认,生怕吓到这小妮子,其实她想说,她解剖过人体,当然是尸体。 玉莲和玉翠这才松了口气。 床上的苏凌霄却突然沉下了声,“请问顾小姐,您所读的是哪本书?” 这种奇书,为何凌霄阁没有? “……”顾千雪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可是个“藏书达人”,她装成了无奈的模样。“抱歉,这书是我娘当初嫁给父亲时的嫁妆之一,因为太过破旧,未录入清单。因为书太老了,连封皮都没有,所以不知其名。” 苏凌霄有些激动,“顾小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顾千雪笑道,“抱歉,你请不了了,因为那书我看完后就烧了。”轻易拆穿人心思的感觉真是爽透了。 “烧了?”苏掌柜大吃一惊。 “是啊,当年我少不懂事,糟蹋了不少好东西,这件事全府都知道的。”本尊那德行,确实众人皆知。 苏凌霄的眸子瞬间暗了不少,“可惜了,可惜了。”喃喃自语。 随即,他又对苏掌柜道,“若顾小姐曾藏有一本,这世上说不定还有第二本,你且加大人手,将其找来。” “是,少主。”苏掌柜接了命令。 与治病相比,苏凌霄好像对那本书更有兴趣。 苏掌柜忍不住道,“顾小姐,请问那本奇书,可有记载如何治愈少主的病?” 顾千雪踌躇不以,在思索着要不要说实情,如果说了出来,会不会为自己增添麻烦。 “顾小姐但说无妨,在下不会逼迫顾小姐为我医治。”苏凌霄道。 顾千雪一僵,而后面孔抽动,忍不住用一种埋怨的眼神看向苏凌霄,“我说苏公子,有句话说得好,看穿不说穿、方能成大事!您这屡屡将我心思说出来,让我很没面子哎,您就算是顾忌我这小小的私心,多一句嘴问问就不行?” “……”苏掌柜无语,天下谁人不知凌霄子可参悟天机,何须连个心思都要询问? 苏凌霄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因为这笑容,苍白的面颊略有血色,很是动人。 苏掌柜对顾千雪频频侧目——这顾家小姐实在神奇,竟能将淡然似仙的少主逗得频频发笑,神人!真乃神人也! 39,手术 39,手术 “哈哈,好,刚刚是在下的错,在下承认错误。”苏凌霄笑着点头,“那请问顾小姐,其治愈的办法是否复杂;需要用什么奇珍药物;需要多长时间可以治愈;顾小姐可否愿意为在下医治;在未治愈的时间里,在下应注意什么事项;作息如何、三餐如何调理;如何……” “停停停。”顾千雪赶忙打断,“好了,算我怕了你行了吧?要么就当面拆穿人家心思,要么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般,问个不停。你厉害,我服了你了,我来回答你。” “我也就不糊弄你了,有什么说什么。”顾千雪道,因为觉得这个男人对她很厚道,她也就良心做人。“第一个问题,先天性心脏病治疗起来说复杂便复杂,说简单便简单。复杂是,如果没有直接治疗的话,便只能维持现状,无法根治。” “直接治疗?”这回,苏凌霄是发自内心的询问。 “对。”顾千雪道,“进行手术,进行开膛手术,打开你胸腔,将你受损或发育不全的心脏重新补足。若是心室缺失,便缝补,若心肌问题,便放置心脏起搏器,等等。” “心脏起搏器?”苏凌霄露出略微惊讶的面色。 顾千雪直觉得头疼,“别问了,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三天三夜说不明白。” 苏凌霄立刻收回好奇心,“好,顾小姐不用讲解心脏起搏器了。” 顾千雪只觉得这苏凌霄实在贴心得很,就好似温暖的春风,将人包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不适和厌恶。 “手术说起来简单,但操作起来很难,首先要无菌空间,其次没有有效的消毒设备,再次,没有呼吸机等等,连最基本的输血都很难完成,这手术,是做不成的。”说到这,顾千雪觉得自己太残忍,给人生的希望,又亲手打碎。 苏掌柜默默地握了拳头,再无奈松开,低头叹了口气,几乎老泪纵横。 玉莲和玉翠两人对着苏公子的印象也是极好,听说无法治疗苏公子的病,也忍不住抹了眼泪,只叹上天的不公。 反倒是正主——苏凌霄很是豁达,依旧闲适地躺在床上,表情柔和,嘴角含着淡笑。“那就不做。” 顾千雪有些内疚,“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条件允许,我定会帮苏公子做。” “好。”悦耳的男声,很轻,却带着一种信任。 顾千雪就喜欢苏凌霄这样对医生百分百信赖的病人,而苏凌霄的态度也激起了她本就庞大的医德。“我继续回答你的问题。第二个问题,如果不手术,便只能维持原状,通过增强你体质、强化你心脏肌肉力量等方法来改善,回头我想办法给你研究出药方,但你也别抱希望,我对中药不拿手。” 苏凌霄笑着点头,“好,在下有位朋友名叫周容秋,在药学方面略知一二,若顾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可唤他来。” 苏掌柜心中吐血,周容秋乃周神医的孙子,可谓天下最年轻的神医,若周容秋公子知晓少主这般描述他,非跑来拼命不可。 “那真太好了!”顾千雪喜出望外,“回头还麻烦苏公子介绍一下,我有很多关于草药方面的问题要问。” “交给我好了。”苏凌霄道。 “就这么定了。”顾千雪觉得自己赚了,很高兴,连语调都活泼起来“继续回答你的问题,你病情发作时,我给你用的药不是针对心脏病的药物,但其中两味药,川穹和冰片却起到至关作用,可惜不能久服,冰片服用多了,会对你身体造成损伤。” “知晓了。”苏凌霄答。 “在未治愈的时间里,一方面你不能过度劳累,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要知道,太过劳心也会造成机体损伤,同样,你需要做一些运动,已达到锻炼心肺功能。”顾千雪道。 “运动?”苏凌霄问。 “对,很简单,就是慢跑。”顾千雪道,“速度不能太快,只要慢跑就好,每天早晚慢跑各一次,每次两刻钟的时间。” “……”苏凌霄从小到大,从不运动。“好吧。” “三餐的话,要营养齐全,既要有蔬菜水果,又要有足够的肉类,鸡肉、鱼肉牛羊肉,一样不能缺,不能挑嘴。”顾千雪道。 “……”苏凌霄从小食素,“……好。” “暂时就这些吧,我给你开个药单,你暂且服用。”说着,顾千雪重新拿出一张纸,开始写起来。 “多谢顾小姐。”苏凌霄道。 药单开完,顾千雪这才松一口气,而后咬了咬下唇,眼神多了一丝狡黠,“现在可以借我书了吧?” “当然,不知顾小姐想看哪一方面的医书?”苏凌霄问。 “关于毒药方面,我要所有的。”顾千雪敛了神色。 苏掌柜顿时惊悟——难道是亲妃娘娘她……他不敢多想。 苏凌霄依旧带着淡笑点了下头,“好,一会我便命人准备。” 苏掌柜接了命令,便告退,下去安排人准备书籍。 讲了半天,顾千雪都是站着说,有些腿酸,便在书桌旁坐下,为苏凌霄讲了一些有氧运动的原理以及方法。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苏掌柜便亲自抱了一摞书前来,放在书桌上,“顾小姐,这些书小人已打包好了。” “有劳苏掌柜了。”顾千雪赶忙站起来,致谢。 苏掌柜的嘴张了又张,知晓有些话主子肯定不想让他说,但他还是忍不住要说,“顾小姐,这些书极其极其珍贵,您一定不要将其损坏、丢失!”语气郑重。 “掌柜放心,我会加倍小心的。”顾千雪也不是不懂事之人。 苏掌柜偷眼看了主子的脸色,发现主子面容平淡,但眸底却有不爽的神色。 但苏掌柜依旧不放心,最终一闭眼,继续道,“尤其是上面两本,全天下只有这两本,可谓价值连城,您可千万别丢了!” “够了。”这一次,苏凌霄的声音透了冷意,简单两个字,让宽敞的房间气压骤然降低。 40,凌霄阁贵客 40,凌霄阁贵客 “苏公子息怒,请别责怪苏掌柜,他叮嘱一下很正常。”顾千雪赶忙跑来当和事老,“即便是大夫开药,也会叮嘱病人要按时服药,其实其便是不叮嘱,病人也会按时服药的,不是吗?” 苏掌柜噗通,“多谢顾小姐帮小人说话,还请少主责罚。” 苏凌霄垂下眼,而后慢慢抬起,“罢了,今日顾小姐帮你求情,便免了责罚,下不为例。” “是,多谢少主,多谢顾小姐。”平日里掌管皓岚书院,全京城权贵对其客客气气的苏掌柜跪地磕头。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也好好休息,两日后我来给你复诊。”顾千雪已迫不及待地回去看书。 玉莲和玉翠两人抱起书,随顾千雪一同告辞。 “好,苏康,代我送顾小姐。”苏凌霄道。 “是。”苏掌柜回答,而后便送顾千雪等人离开。 一盏茶的时间后,当苏掌柜再次回到凌霄阁,却发现苏凌霄已从床上起身,安静地坐在书桌旁,拿着顾千雪所绘制的“心脏”图,看得出神。 “少主,您不再去休息一下?”忍不住问。 “不了。”苏凌霄的双眼未曾离开纸张,“马上会有客到。” “有客?”苏掌柜惊讶,但却未多问,“少主,您说……顾小姐的话,有几分真?” “十分。”苏凌霄答。 “十分?”苏掌柜大为吃惊。 苏凌霄点头,“从前我便怀疑,我身体的问题出在心上,她只是肯定了我的猜测,还有。”他将纸张翻转,示意给苏掌柜看,“我曾剖过人的尸体,观察其心脏,其无论形状还是血管,确实如同顾千雪说绘,可谓……一模一样。” 苏掌柜倒吸一口气,“如此看来,顾小姐是真才实学了,却不知那本奇书是否还有孤本存世。” 苏凌霄垂下眼,将纸放在桌上,“无论用什么方式,定要找到书。” “是,少主。”苏掌柜立誓。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而后是恭敬的声音,“禀少主,厉王殿下求见。” 苏凌霄淡笑,“看,客到了。”而后抬头道,“请他进来。” 顾府。 当顾千雪回到顾府时,太阳已落了山,晚霞半边天。 “我的女儿啊,我可爱美丽大方贤惠的女儿啊!” 顾千雪刚跨入顾府大门一步,就听见这夸张的喊声,不用想,就能猜到是赵氏。 顾千雪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便宜娘,她很矛盾。她是喜欢这个处处为她着想的娘亲的,可以说,顾千雪就是赵氏的命根子。 但赵氏的行为却实在脱线,也不能说是傻,只能说是……心智不全。明明是三十多岁的人,心智却如同几岁孩童一般。 她也曾想为赵氏讲解为人处世的道理,但几次努力下来,却发现赵氏根本听不懂。 顾千雪暗暗发誓,等将秦妃的病弄出一定眉目,定要想办法用些特殊手段开发下赵氏的大脑,让其长些心智。 而在此之前,她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赵氏。 “娘,这么晚了你不休息,在门口做什么?” 赵氏肉嘟嘟的脸上满是认真,“在等你回家啊,你很少这么晚回来,是不是不听娘的话了?”虽然表情认真,但实际上,却透露一种幼稚的神情。 顾千雪手挽着赵氏,向牡丹院走,“知道了,是孩儿错了,不过孩儿很好奇,有谁叮嘱过娘严格要求孩儿吗?” 赵氏乖乖点头,“是你外公吖,你外公每日都要写信的,叮嘱为娘一定要告诫你,按时吃饭,按时起床,无论在外面怎么疯,一定要在太阳落山前回府,如果天色晚了还不回来,我就要在门口一直等到你回来。” 顾千雪恍然大悟,原来这些都是赵元帅安排的。 突然,一股记忆涌入脑海。 那是一年前,本尊听信顾千柔的谗言,跑到京郊去玩耍,彻夜未归,其目的是为了借此败坏本尊的名声,本尊就此声名狼藉。 但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时本尊第二天回到顾府,却发现赵氏在大门前乖乖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本尊回府,她才打着哈欠回去补眠。 顾千雪回过头,看着带着孩童一般无邪笑容的赵氏,心头暖暖的。 她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母亲。 被迫穿越到南樾国,她会好好对待赵氏,而在现代中国,希望也空降一个“顾千雪”,帮她好好照顾母亲。 牡丹院。 赵氏为了等顾千雪,连饭都没吃,母女两人在房间摆下丰盛的宴席,两人吃吃喝喝。 “娘,这几日裴姨娘那边可有什么动静。”顾千雪问。 赵氏正在啃鸡腿,白嫩嫩肥嘟嘟的面颊上满是油,她摇了摇头,“唔,不知道吖。” 顾千雪好笑,去过一旁的手帕,为赵氏温柔的擦拭面颊上的油,“好,那就不提她们,今日你在府内过得开心吗?” “唔……还好吧,还是老样子。”赵氏老实答道。 顾千雪拿快起夹了一块香菇入口,“一会我帮你想一些打发时间的游戏,交给你身边的下人,让她们陪你玩。” “好啊好啊。”赵氏开心拍手。 见到赵氏开心的笑容,顾千雪也觉得心底满满的幸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血缘?不得不说,因为赵氏的存在,她在这陌生的世界,有了一个家。 如果没有赵氏,也许她感受不到家的温暖。 用过了晚膳,顾千雪将几个机灵的丫鬟叫来,教她们丢沙包。 丢沙包是现代儿童经常玩的游戏,在南樾国却没有。 实际上,古代儿童比现代儿童的娱乐更少。家中富有的儿童,很早便开始学写“大字”,为练出一手好书法。而家中贫穷的儿童到了这个年纪,往往开始帮家里干活,或做家务,或带弟弟妹妹。 丢沙包的规则也简单得很,两个人在相距大概三米的距离互相丢一只用布袋做的沙包,有一人在中间跑来跑去。 两边人丢沙包的目的是击中中间来回跑的人,若击中了那人,那人便算输。 顾千雪之所以教赵氏这个游戏,是认为赵氏实在肥胖,再这样下去,身体怕越来越不好,而这样的游戏,会在玩耍的同时锻炼身体。 当然,顾千雪随后也偷偷叮嘱了丫鬟们作弊,作弊的方法便是,让赵氏在场上来回跑,而当赵氏有些疲惫时,便击中她,让其下场。 让玩耍娱乐和锻炼减肥,同时进行。 41,神医周容秋 41,神医周容秋 顾千雪的方法极为有效,四天过去了,赵氏身体有了明显改观。 面颊仿佛瘦了那么一点点,但最重要的是,赵氏不再走几步路便气喘吁吁的,心肺功能得到了大幅度提高。 同时,赵氏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每日早起用过早膳,不像平日里那般无所事事,急急地拉着丫鬟们开始玩丢沙包。 而丫鬟们被顾千雪叮嘱,吃饭过后陪着赵氏逛半个时辰的花园,而后才陪她玩。 因为赵氏有了喜欢的游戏,缠着顾千雪的时间少了,顾千雪才能抽出时间看书、学习、做实验。 实验? 青霉素培育实验。 将不同种类的干粮放在潮湿阴冷的地方任其发霉,而后将青色的霉菌刮下,用火烧等方法提纯,随后做实验。 关于实验,顾千雪从市场上买了不少白兔,而后交给可靠的丫鬟喂养,当需要做实验时,便取一只白兔来做,对外便称吃了兔肉。 顾千雪自然不能将做实验公之于众,因为南樾国可没有实验一说,她用白兔实验被有心人知晓,怕是有嘴说不清。 经过一系列实验,顾千雪终于初步确定了青霉素的培育方法和提纯方法,有了青霉素在手,顾千雪终于有了一点安全感。 毕竟,南樾国可是一个发高烧搞不好就死人的时代和国度!即便不医别人,也得确保自己的安全。 而在秦妃方面,顾千雪两天一次为秦妃按摩,虽找不到解毒的好方法,但因为定期推拿按摩,秦妃虚软的肌肉逐渐有了弹性,呼吸更为绵长,面颊有了正常人的血色。 有时候顾千雪都在幻想,秦妃娘娘会不会也有清醒的时候,只不过她不能言语。 当然,这只是猜想,她没办法验证。 这一日,她来到凌霄阁,只不过未从皓岚书院的正门进,而是从一个隐蔽的后门。 顾千雪本尊永远想不到的是,太子殿下实际上从未来到过皓岚书院,而太子微服来皓岚书院之事,是顾千柔告诉本尊,顾千柔的目的是让本尊丢尽脸,让其声名狼藉。 光顾皓岚书院的都是权贵,以青年男子居多,因为之前本尊种种嚣张又幼稚的行径,可以说,即便本尊没有未来太子妃这个头衔,也没有正经公子会去提亲的。 顾千雪美吗?很美! 可惜,本尊从前那两名丫鬟是顾千柔的手下,屋外的丫鬟下人几乎也被顾千柔收买个遍,众人一同忽悠本尊。 本尊本清丽脱俗的容貌被夸张又丑陋的浓妆狠狠掩盖,加之浑身夸张的香气,只令公子们越发讨厌她,甚至在聚会时,偷偷议论这个讨人厌的顾大小姐。 是以,顾千雪走在路上,只有一小部分的人能认出她,很多人即便是再讨厌本尊,也是认不出这清丽绝色的女子就是他们所讨厌的本尊的。 宽敞的房内,明亮无比,地上是平整的理石地砖,周围白墙上挂着名贵画作,檀香木书架上整齐摆放书籍,门旁的香炉里,飘着香。 那香气,正是之前顾千雪所闻到,沁人心脾的香气。 这香是由神医周容秋专门调制,既芬芳又能清醒人头脑,畅快人的呼吸。 离书桌不远,是一张矮床,一身白衣的苏凌霄平躺在床上,衣襟大敞,露出瘦得肋骨根根显露的胸膛。 顾千雪手拿一只精巧的金属筒放在苏凌霄的胸膛,附耳倾听。 房内很安静,除了两人,别无三者。 香烟缭绕,阳光透过水晶屋顶射入,让整个房间显得温馨无比。 少顷,顾千雪抬起头,收起这个专门请人打造的改良版自制听诊器,道,“苏公子恢复得极好,到底是年轻,相信精进饮食以及好好锻炼,身体会越发强壮的。” 苏凌霄慢慢睁开眼,淡灰色的清凉的眸子比阳光还要温和,点了点头。 “只不过……”顾千雪的话还未说完。“事实上,并未锻炼吧?” 苏凌霄面色一僵。 顾千雪板下了脸,“还要命不要?” 苏凌霄抿着唇,垂着眼,并未做答。 “又准备口是心非?”顾千雪严肃地质问。 气氛竟陷入一片尴尬中。 良久,苏凌霄这才轻笑出声,“好吧,怕了你了,我说,我想活。” “想活,为什么不锻炼?若是怕辛苦,不跑步,走路也行啊。”顾千雪依旧是用一种医生质问病人的口吻。 苏凌霄垂着眼,不语。 “我再问你一遍,想活吗?”顾千雪问。 苏凌霄未抬眼,只是点了点头,猜想顾千雪还会用更严厉的口吻训斥他。 “好,明早我亲自来,你不跑,我便陪着你跑。”顾千雪道,“要么找块空地,你若是觉得太丢人,就把这屏风都撤了,我们就在这里跑。” 苏凌霄惊讶地抬眼。 “看什么看?你想活,还不肯跑,我除了亲自跑来监督,还有什么方法?”顾千雪一摊手,“如果我能替你跑,我还真想替你。” 苏凌霄张了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你想说什么?”顾千雪问。 苏凌霄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摇了摇头。“你真是个……奇异的女子。” “夸也没用。”顾千雪板着脸,“别想花言巧语哄我,要想活,必须跑,知道吗?” 苏凌霄慢慢坐起,靠在床头的一个软垫上,一边合上自己的衣襟,一边道,“知道了,我明日一定练习。” “嗯,明日我监督你。”顾千雪点头。 “不用,我会练的,放心。”苏凌霄郑重承诺。 “没用,我不相信你。”顾千雪站起身来,到一旁桌上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苏凌霄。 苏凌霄差异地伸手接过茶杯,“你明日真的来?” “那还有假?”顾千雪喝茶。 苏凌霄愣了下,而后笑着点头,慢慢饮了一口茶,“好,那明日,在下便在此等候顾小姐。哦对了,就算是对顾小姐表示感谢吧,一会有一个人要来。” “哦?”顾千雪好奇。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礼貌的敲门声,是苏凌霄的手下,“禀少主,周公子求见。” 苏凌霄放下茶杯,淡笑,“看,说来就来,是你之前一直想见的,周容秋。” 42,乱点鸳鸯谱 42,乱点鸳鸯谱 神医周容秋! 本尊的记忆里是没有什么周容秋的,但顾千雪毕竟在南樾国呆了几天,不用刻意打听,只要走在什么茶楼饭馆,听食客们闲聊,便偶尔能听说周容秋的大名。 其医术高超,手到病除、枯骨生肌,几乎成了活神仙的代名词。 但顾千雪知道,周容秋也有医不好的病,例如苏凌霄的先心病。 在顾千雪未来到南樾国之前,这先心病便如同痨病一般,是绝症,只能维持、很难治愈,别说周容秋,便是其他神医,也束手无策。 这与人的能力无关,与时代发展有关。 那日顾千雪为苏凌霄诊病,周容秋正在北方深山采药,是苏凌霄派人找寻周容秋。 周容秋听说有人能治苏凌霄的病,大为惊讶,当即便快马加鞭往京城赶,这一路跑死了两匹马,几乎吃喝拉撒都在马上。 当到京城时,更是两日两夜未曾合眼,随便洗个澡换了身便急匆匆赶来凌霄阁。 “请周公子进来吧。”因为周容秋的到来,苏凌霄很高兴,双眼也有了喜悦。 顾千雪赶忙站起身来,静等这神医的到来。实话,很激动,如果周神医能同她一起为秦妃诊病,会不会真的将秦妃治好? 秦妃好了,她才安全,才能真正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是? 对神医,顾千雪幻想许多,大概就是……一身白衣的名贵公子,有着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气质,双眼睿智,冷静沉着。 顾千雪还未将从前幻想的片段集合完毕,只听那雕工精美的黑色木门“邦”地一声被推开,紧接着一个人热火朝天的冲了进来。 “凌霄,凌霄,你说的奇女子在哪?”大嗓门好似张飞。 顾千雪愣了。 那个穿着纯白衣袍,不食人间烟火,绝世而立、衣袂翩飞的少年神医形象崩然而裂,化成了一个有着夏威夷沙滩阳光少年的形象。 只见,这周容秋年纪大概二十二、三岁,因为时常到深山采药,皮肤略黑,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用玉冠高高挽起,双眸大而深邃,一双剑眉向上挑起,高鼻梁,唇形不薄不厚,极其标致完美。活力、火热,浑身仿佛散发一种阳光般。 可以说,周容秋和苏凌霄是完全两种人。 一个健壮开朗,一个孱弱温雅。 但这两个人在一起,却别有一种别样的和谐。 “快说啊,奇女子在哪,急死我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不紧不慢的?真急死人了。” 若不是苏凌霄孱弱地躺在床上,顾千雪敢肯定,周容秋肯定抓住苏凌霄的肩,拼命将他摇晃个几百回合。 千雪很无奈,她这幅身子年纪确实小,但个子却不矮,到底是她长得太过透明还是这周神医……有眼疾? 不过想想,大概是后者吧,顾千雪自认自己长得还算不错。 苏凌霄失笑,“荣秋别急,顾小姐不就在这吗?”说着,手指了顾千雪的方向。 周容秋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将头又转到顾凌霄这边,“什么?在……”而后突然惊醒,再次回头看向顾千雪。 “……”千雪只觉得很尴尬,“周公子,久仰大名。” 周容秋目瞪口呆地盯着顾千雪看,而后更是夸张地跑到她身边,绕着她走了一圈,上上下下的打量。 “这就是奇女子?我还以为是你终于想通了,找了个贴身丫鬟伺候你起居呢。” 顾千雪吃了一惊,伸手指着自己鼻子,“我很像丫鬟?” 虽然劳动不分等级贵贱,劳动人民最光荣,但好好的大小姐被看成丫鬟,顾千雪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周容秋再次打量顾千雪,而后盯着顾千雪的脸看。 那双深邃的大眼,黝黑黝黑,也许是其眸子太黑,眼白太白,竟有种孩子一般的童真感。 他盯了半晌,而后用手指刮了刮光滑的下巴,了然地点了点头,“好吧,我纠正一下,这小姑娘确实挺好看,当丫鬟有点可惜,苏老弟,你干脆把她收了房吧,趁着你还能动,赶紧生个儿子,等你死了,这皓岚书院也有人继承。” 顾千雪有一股打人的欲望。 但当看见这周容秋高大颀长的身子,宽肩和结实的肌肉时,顾千雪将打人的欲望再次收回。 “这位周公子,您能不能别闹了,女子的声誉最重要,您这样开了玩笑,岂不是坏我声誉?”顾千雪叹气。 “坏了更好啊,你就干脆嫁给苏老弟算了。”周容秋开始展开三寸不烂之舌,“嫁给苏老弟好处可多了,苏老弟父母双亡,你不用伺候公婆,不用日日请安,而且苏老弟不好女色,你不用和人争宠。主要是苏老弟活不长啊,等他死了,苏家庞大的财产都是你的了!” 周容秋介绍得热火朝天,那种感觉,就好像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不然非要嫁给苏凌霄不可。 顾千雪哭笑不得,“周公子,真的别闹了。” 周容秋却板下了脸,一本正经道,“我周容秋真没闹,你知道吗,这是我和苏老弟认识十年里,第一次话题里有女性,从前他都不屑谈的。” 顾千雪忍不住伸手揉自己太阳穴,“我与苏公子仅仅见了数面,所交流的内容都是病情,以我对苏公子的了解,他绝不会在信中谈什么私事,只要提到我,也定是与病情有关。” 苏凌霄一直静静半靠在床上,微微一笑,淡灰色眸里有着欣赏。 周容秋嘿嘿一笑,黝黑的皮肤,更显得那整齐的牙齿洁白无比,“还真让你猜对了,但即便是只有病情,也算是一大进步啊,我爷爷常告诉我,什么一见钟情最不靠谱,感情要慢慢培养出来的才踏实。” 顾千雪点了点头,她也是这种观点,所以她虽然欣赏男色,却不会被男色所迷惑。 “很遗憾,小女子有婚约了,再次让周公子失望了。”为了杜绝这少年神医再扯下去,顾千雪只能使出了杀手锏。 “啥?婚约?那男的是谁?”周容秋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千雪勾唇一笑,“当今太子殿下。” 43,别跟太子了,就嫁凌霄吧 43,别跟太子了,就嫁凌霄吧 如果不是苏凌霄从不玩笑,顾千雪非以为其耍着她玩不可。 这周容秋哪里有神医的样子,分明是个媒婆!男媒婆!还是个功力深厚的男媒婆! 如今拼命撮合顾千雪和苏凌霄,乐此不疲。 为此,顾千雪只能将自己那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婚约说了出来,以快速结束这个没营养的话题。 谁知道,周容秋便是听见“太子”大名,依旧不为所动。“顾小姐你年纪还小,很多事不懂,待周哥哥给你讲讲。这个太子妃之位嘛,就是听着觉得威风,实际上无聊得很。首先,太子不可能只娶你自己,为了拉拢群臣,还会娶其他臣子的女儿,到时候你要和一堆女人争你的相公,即便你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搞不好一个月能见你太子两三面就算不错了,如果再生不出儿子,那你就惨了。” “你还小,还不知道男人的好……呃,这话题跳过去不说。成婚后,你就得指望着男人过活,你在府中有多高的地位,全看男人宠你多少,如果太子不宠爱你,你便是太子妃,那也是空壳一个。” “你们府里什么夫人姨娘斗得厉害吧?我告诉你,宫里娘娘们斗得更厉害,不说砒霜,只说那什么红花马齿苋让人小产的药物,那些娘娘用起来比我这大夫用得还熟练。好容易怀了龙种也未必能生下来。” “还有,你别以为太子肯定当皇上,如今皇上还年轻,路还太长,搞不好哪天太子一个不留意惹了皇上不快,换了太子,你就完蛋了。尤其是那个厉王啊,皇上器重他得很。” “再者……” 顾千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赶忙打断他。“停,停,别说了,咱们说说别的好吗?” 周容秋却不乐意了,“什么事儿有终身大事来得重要啊?你听周哥哥的,别跟太子了,就嫁苏凌霄吧。” 顾千雪哭笑不得,“周公子,你以为说不嫁就不嫁?即便是民间悔婚也有付出极大代价,何况对方是当今太子,只有他不要我的份儿,哪有我挑挑拣拣的理?” 这问题一点都难不倒周容秋,他露着整齐雪白的牙齿,“这天下还有人敢和苏凌霄抢女人?只要凌霄老弟要你,那太子都恨不得亲自把你送来凌霄阁。” “……”顾千雪被说得满脸通红,室内满是尴尬,尤其是她和苏凌霄之间,明明两人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被周容秋说得却好像背着太子乱搞一般。 顾千雪偷眼去看苏凌霄,却见苏凌霄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周容秋身上,他静静半靠在床上,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将淡灰色眸子遮掩,在白皙的面颊上擦下阴影。 他的安静,就好似在画中一般,超凡脱俗。 顾千雪猛然想起周容秋和苏凌霄结识多年,这如老妈子般的周容秋,碎嘴子也不是一天半天,怕是苏凌霄就用这招对付他吧。 高!实在是高!压根就不理会他! 问题是,周容秋抓着她说来说去,她总不能学苏凌霄那般想自己的心事吧? “苏公子。”顾千雪唤道。 少顷,苏凌霄微微抬眼,那睫毛就好似刚刚苏醒的蝴蝶一般,慢慢抖动美丽羽翅,“顾小姐。” 满脸通红,神色疲惫的顾千雪伸手指了指还在絮絮叨叨的周容秋,“您有办法让他停下吗?” 苏凌霄点了点头,“好。” 另一边,周容秋还是展开他三寸不烂之舌,“你嫁给凌霄是最好的,因为……” “周兄。”苏凌霄轻轻唤道。 周容秋“百忙”之中将精力分了一点点过去,“凌霄,怎么了?” 苏凌霄从容地从身边拿出一张纸,将纸上所画之物展现在周容秋面前。不是别的,正是当日顾千雪所绘制的心脏图。 周容秋只肖一眼,立刻闭了嘴,瞪大了黑白分明的深邃大眼,狠狠地盯着纸看。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万只嗡嗡嗡嗡的苍蝇突然死绝! 顾千雪只觉得自己得救了,忍不住不顾形象地伸手揉了揉耳朵,略有耳鸣。 “这是谁画的?”周容秋沉声问,那严肃的音调,与刚刚絮絮叨叨有着天壤之别,更好像换了个人。 苏凌霄淡淡一笑,“正是这位,顾小姐。” 顾千雪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苏凌霄,厉害,果然厉害。 周容秋几步上前,将纸张接了过来。“太像了,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我以为全天下注意到此的,只有我一人。” 苏凌霄的笑容加深,“不仅如此,顾小姐还将这人心,分成了四个部分,左心房、右心房、左心室、右心室,更是将每一部分的作用分析出来,而后对症下药。仅仅三日,我恢复程度竟比从前三个月还要多。” 周容秋大惊,扭头,震惊地盯着顾千雪,“顾小姐,你能给在下讲讲,这四部分的作用吗?” 顾千雪点了点头,心中道,只要这周容秋不像唐僧一样絮絮叨叨,让她干什么都行。 走到桌案前,顾千雪抽出一张纸,画了一个人体示意图,而后大略画出人体各个脏器,紧接着为周容秋讲解人体血液流动方向以及心脏工作原理,更包括各个脏器的工作原理,以及发病后的表现等等。 这一讲,便是整整两个时辰,四个小时。 顾千雪几乎没停,下人们不断送上茶水,而顾千雪讲得口干舌燥,便一杯接着一杯喝。 不得不说,周容秋确实可算是神医,虽然只通中医经络药理,但经过顾千雪的讲解,其注意力很快涉及入西医领域,丝毫没有排斥。 可以说,周荣秋的医学建树远超同时代的大夫,或者说其思维超前千年。 顾千雪的讲解,是顺着周容秋的思维,随着周容秋一个接一个问题的追问,顾千雪竟从人体器官讲到血液循环,从淋巴讲到细胞,从病毒讲到细菌。 “青霉素?”周容秋大吃一惊,“真有这个东西?” 顾千雪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我已经培育出来了,虽还做不到完全提纯,其药性尚未发挥出最大作用,但已显雏形。” 44,讲重点 44,讲重点 “天下还有如此神物?”周容秋大惊。 别说周容秋,便是一向淡然的苏凌霄也吃惊,身子微微坐起,双目大睁,淡灰色眸子尽显。 周容秋激动得满面通红,忍不住抓住顾千雪的手腕,“顾小姐,能否让我看看?” 顾千雪苦笑着费力掰开他的手,“别激动,东西既然做出来,就定然会让你看的,最近我还在试验阶段。” “试验?怎么试验?”周容秋问。 “用兔子做试验对象,观察青霉素在其伤口上的反应。”紧接着,顾千雪又将具体操作事宜为周容秋讲了。 周容秋细细听了,一拍大腿,“对,就是要这么试验!我之前怎么就没想过用动物做实验?如果早想到,我就不用非千里迢迢到处找病人了,哎呀,顾小姐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哪里,以后我也需要周公子的帮助呢。”顾千雪指的是秦妃的病。 但显然,周容秋根本没听进去,“所以说,顾小姐你就别嫁给太子了,你这么一身本领,本应在医学上有所建树,但若是嫁给太子,以后你就只能到处下药让人小产啦。” “……”又来了!顾千雪实在受不了了,无语地低头,伸手猛按太阳穴。 苏凌霄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即便是依旧温文尔雅,但这大笑也超出了其平日里的情绪范围。 周容秋将嘴长成了“o”形,指着苏凌霄,“看,看,看,我和这家伙认识那么多年,他从来都是不温不火,但现在竟然哈哈大笑,你们俩绝对是天设一对地设一双。” 顾千雪叹了口气,面颊火辣辣的,抽了抽嘴角,“苏公子,今日我便先回去了,记得我说的话,明日清早我来监督你晨练。” 实在受不了这乱点鸳鸯谱的“神医”了。 苏凌霄笑着点了点头。 周容秋不乐意,再次抓住顾千雪,“别走啊,我说顾小姐你知不知道,为了见你,我骑了两日两夜的马,马都跑死了两匹,你就这么走了?” 顾千雪惊讶,“真的?” 周容秋指着自己深邃大眼下的淤青,“难道顾小姐看不到我眼下的淤青?” “抱歉,周公子若不提醒,我还真没注意。”顾千雪被捉弄久了,忍不住损了句,“您实在太黑了。” 周容秋一愣,世界顿时又恢复平静了,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什么。 苏凌霄笑道,“顾小姐实在聪慧,这么快就找到拿捏容秋的诀窍了。” 顾千雪有些后悔自己开玩笑过了火候,赶忙道,“苏公子别说笑了,我哪知道什么诀窍,也没想拿捏周公子,只是开玩笑罢了,想来周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这小女子计较的。” 周容秋瘪了瘪嘴,很是委屈。“你们俩真不识好人心,我一片好心当驴肝肺……算了,我们还是说说凌霄的病情吧。”末了,还低喃,“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俩人都会欺负我。” 顾千雪听见了,只装作没听见。“周公子,刚刚人体心脏的工作原理我已经讲解完了,要彻底治愈苏公子的方法只能开膛手术,但存在的问题很多,例如无菌条件,例如如何止血如何输血,例如如何麻醉,例如麻醉后如何呼吸,例如抢救问题。这些,都是南樾国无法实现的。” 周容秋感慨,“别说南樾国无法实现,便是整个天下,都没人能做到。”而后,面色满是怀疑,“顾小姐,那本医书,你真的烧了?” “当然烧了。”顾千雪答,实际上,压根就不存在。 苏凌霄不语,只是淡淡看着两人。 周容秋面上的怀疑神色越来越重,“顾小姐,你不会……是不舍得拿出来吧?” 顾千雪噗嗤一笑,“若这书还在,我为什么不拿出来?” “有很多人的医术,都不外传。”周容秋道。 顾千雪摇了摇头,“我倒没什么保留的心思,若真想留着,那青霉素也不会告诉你。我认为,与其将这些能医好人的医书带到棺材里,还不如让更多人知晓、更多人知道,想来,也会拯救无数生命吧。” 周容秋触动,毕竟,这种真正“大公”的精神,全天下没几人能真正做到。 苏凌霄却笑了,“容秋,这回你知道,为何我称顾小姐为奇女子了吧。” 周容秋一挑大拇指,“顾小姐是绝对的奇女子!” 顾千雪的面颊再次火辣辣的,心中埋怨这周容秋实在直接,“在实现手术治愈苏公子之前,我的想法便是增加苏公子的心肌活力以及心肺功能,这样,即便无法康复,也能延长生命。” “对,我赞成。”周容秋道。 “但我对药理方面不是很了解。”顾千雪道。 “交给我。”周容秋大手一拍胸脯,抽出一张纸,拿出笔,刷刷,几乎不用思索,很快便写出一份药方交给顾千雪。 千雪看去,只见药方以人参、丹参、当归为主药,另辅以活络经脉诸如远志等药,其作用是益气养心、补血安神。这药方开的精妙,一份要几乎解决了所有需要,无论是增加机体活力还是促进血液循环,连降火、保肝的成分都有。 忍不住心中赞叹,周容秋看起来虽不靠谱,但实际上在医学方面极有建树,果然人不可貌相。 苏凌霄的病情算是告一段落,比起苏凌霄的病,顾千雪更头疼的还是秦妃的毒。 想到这,顾千雪敛了心神,道,“周公子,有件事,千雪想请教您。” “顾小姐你客气什么,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就是。”周容秋很是热情。 顾千雪点了点头,双眉紧皱,“周公子可曾经诊过秦妃娘娘的病?” 虽然是疑问,但顾千雪可以肯定,周容秋定然是诊过的。不说别的,以周容秋的名气,厉王寻遍天下名医,能不寻他? 急不可见,周容秋的眼神触动一下,面孔僵硬,但下一秒钟,又恢复到平日里那没心没肺的阳光大男孩形象。 “这个……唉……可别提了,秦妃娘娘的病,可把我打击坏了。” “打击?”顾千雪不解。 苏凌霄面无表情,闭目养神。 周容秋唉声叹气,“从小,我父母双亡,是爷爷将我养大,我爷爷被称为医神,他总想将一身医术传给我,但我却想学武功当大侠,我想当武林盟主,顾小姐你知道武林盟主多威风吗?” “……”活了两辈子,顾千雪算是开了眼界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能如此絮叨?忍了又忍,“周公子,您能不能……讲重点?” 45,耿耿于怀 45,耿耿于怀 周容秋一拍额头,“哎呀,我说到哪了,好好,我知道了。” 顾千雪无奈地点了点头。 周容秋继续道,“行,我长话短说,大概就是,我爷爷想让我学医,我觉得医术实在没什么可学,不是闭眼睛就能学会吗?然而正巧秦妃患奇病,我便随爷爷入宫为秦妃诊病,那病这么奇怪呦,别说我看不出到底因为什么,连我爷爷也看不出。我爷爷这个恨呦,最终郁郁而终,将这不甘带入了棺材。” 周容秋说到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苏凌霄慢慢睁开眼,看向周容秋,随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顾千雪捕捉到了这一动作,再看周容秋,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背对着两人,只能看见其颤抖的背部。 不知为何,顾千雪的心却突然堵得厉害。 周荣秋虽一直说心不在医上,且极好面子,但顾千雪却有种直觉,周老神医的怨念也是周荣秋心头的一个梗,若不解开,秦妃病若一直不好,周荣秋便一直耿耿于怀。 越是在意什么,越刻意隐瞒什么。 “苏公子可曾经说过,我得罪厉王一事?”顾千雪问。 周容秋道,“你是未来太子妃,太子和厉王是死对头,就算你不得罪厉王,那厉王也会找你茬的,不过我好奇,你一个足不出户的官家小姐,是怎么得罪厉王的?” “是这样。”顾千雪为其解答,“前些日子,家父设宴款待厉王殿下,众人行至府中湖旁,我将厉王推水里了。” 周容秋目瞪口呆,惊讶了好半晌才道,“推水里?真有你的!这天下敢公然推厉王下水的,除了你绝没第二个人。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想找死,找根绳子吊在房梁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折腾厉王啊?” 这个尖锐的问题,顾千雪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一摊手,“可能因为厉王太帅了吧,搞不好当时我想着,反正都是死,拽个帅哥陪葬,在阴间也不会太无聊。” 顾千雪随意扯着,实际上心里却在想——本尊那个蠢货,被一个比她小一岁的妹妹玩弄于鼓掌,她实在想不出本尊为何如此天真。 周容秋哈哈大笑,“世间美男何其多,你想在阴间找个伴儿也不用找厉王啊,那厉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搞不好在阴间也折腾的你欲仙欲死。” “咳……”顾千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我说周公子,您说话能不能别口不择言?欲仙欲死分明是……”后面的说不出来,顾千雪无比尴尬。 周容秋一拍额头,“对对,这词儿用的不对,其实我想说生不如死,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就变成欲仙欲死了。不过话说回来,顾小姐你如果想在阴间找个伴儿,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顾千雪不解,“怎么?” 周容秋一指床上半躺的苏凌霄,“你嫁给他就行了,反正他活不长,搞不好回头就死了,你们夫妻俩在阴间也不分开。” “……”顾千雪终于受不了了,“周公子,您是大夫,怎么可以频繁诅咒自己病人,一口一个死的咒他?” 苏凌霄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罢了,顾小姐,我早已习惯了。”虽然如此说着,苏凌霄依旧面露疲色,“二位,实在抱歉,在下很想陪二位多聊一会,无奈却实在疲倦。” 顾千雪道,“该说抱歉的是我们,竟只逞口舌之快,忽略了苏公子的身体状况。这样苏公子您先休息,我们改日再来。” 周容秋也频频点头,“对对,你好好养着,我找个地方和顾小姐继续聊聊。” 顾千雪面无表情的撇了周容秋一眼。 周容秋露出雪白牙齿嘿嘿一笑,“去聚膳楼怎样?我请客。” 虽然顾千雪的样子好似不稀罕周容秋,实际上,却十分需要他帮助,“好。” “就这么定了。”周容秋嘿嘿一笑,“凌霄,那我们先走了。” “不送。”苏凌霄淡笑道。 顾千雪回过头,对苏凌霄笑着点下头,“注意身体。” “你也是。”苏凌霄答。 顾千雪便和周容秋离开了凌霄阁。 顾千雪怎么会想到,这一趟聚膳楼之行,两人从头到尾都没谈论过秦妃的病情,却开启了另一个话题,而正是这个话题,成了治好秦妃病症的关键。当然,这是后话。 关于苏凌霄和周容秋两人,顾千雪觉得很是奇妙,因为两人都如同阳光一般。但苏凌霄却如同那秋日的阳光,温暖、沁人;周容秋却如同盛夏的阳光,照得人火辣辣的,却畅快无比。 待脚步声和周容秋的爽朗的笑声彻底消失后,床上的苏凌霄才缓缓睁开眼。 眼底带着一抹笑,慢慢坐起身来,微微转身对身后一道硕大屏风道,“殿下,都听到了吗?” 少顷,从屏风后出来一人。 只见那人,身材高大修长,面如冠玉,五官深刻俊美,周身却散发一种迫人的气场。名贵的锦缎黑衣加身,更彰显其气质与华贵。 这人不是别人,正式顾千雪得罪那人——厉王,宫凌沨。 厉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到距床上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姿态优雅,更是轻车熟路,可以看出,他是凌霄阁的常客,更是与苏凌霄关系匪浅。 “这人真是顾千雪?”厉王双眸微眯,交叉的睫毛间目光凌厉,透着危险。 苏凌霄道,“重要吗?” 厉王不语。 苏凌霄继续道,“无论她是谁,是何身份,真正的顾千雪也好、他国潜进的细作也罢,只要能治好娘娘的病便好。” 厉王思考片刻,而后轻轻颔首,算是赞同。 “与她认识也算巧合,当时情形我给你说过,抢救的手法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但却行之有效。”苏凌霄道,“我对医学虽略有研究,但到底不算内行,便急召容秋回来,如今有了容秋的反应便可以肯定,顾千雪并非信口胡说。” 宫凌沨最终,点了下头。 房内气氛竟突然轻松起来。 苏凌霄笑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被一名女子轻松推下了水,若是传出去,恐有损你厉王威名啊。” 厉王冷哼一下,“若非本王想隐藏武功,别说一个顾千雪,便是百十个顾千雪,也未必成功。”想到那日的情景,厉王眉头狠狠一皱,面色阴沉。 “怎么?”苏凌霄不解。 厉王右手放在雕工精美的檀木椅扶手上,略一用力,那结实的木质扶手竟被生生捏碎。“在水里,顾千雪探了本王的脉搏,却不知是无意,还有别有他意。” 46,密谈 46,密谈 闻言,苏凌霄也敛了面颊上的温暖,垂着眼,仿佛在思索什么。 室内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 “这么说,你的武功,被她探得了?”苏凌霄微微起身,神色凝重。 厉王收回手,匀称修长的双手轻轻拍了拍,将手上檀木木屑拍了干净。“是,本王从未想过,这世上竟有人敢公然探本王的脉,情急之下,在水中用内力调了脉息,却呛了水。” “呛水?”苏凌霄难的脸上满是惊讶,“然后呢?” “被顾千雪救上岸。”想到那一日发生之事,宫凌沨只想杀人,或者说,若非顾千雪声称能治好秦妃的病,怕是其坟头草,都长了数寸了。 苏凌霄轻笑出声,“突发情况转变脉息而呛水,恐是进入了假死状态,呼吸皆无吧?我猜想,顾千雪定是第一时间救治了凌沨兄。” “你猜的没错。”厉王的嗓音被压得低沉,带着一种杀人的欲望,冰冷得犹如雪山之巅扫过的刮骨寒风。 “口对口?”苏凌霄双手抱臂,声音轻快又打趣。 厉王冷哼一下,算是肯定。 “果然,哈哈哈哈。”苏凌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可惜啊,当日在下未在场,否则真想看看,凌沨兄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顾小姐用此等奇法救治的场面。” “有什么可看的?伤风败俗!”随着厉王愤怒的低吼,一声脆响,那昂贵的檀木椅子仅剩的右扶手,也轰然被捏碎。 “好好,不看,不看。”苏凌霄笑着哄着。 宫凌沨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眯了眼,“你竟能猜到是这种伤风败俗的救治方式,难道……当日你病发,她也是这么救治你的?” 与厉王相比,苏凌霄倒是十分坦然,点了点头,“是啊,但我却不觉有什么不妥,有时为了活命,比这更卑微,也是有的。” 厉王闻言,一时间也是语噎。 对待多年好友,即便是恐怖如阎王的厉王,也忍不住语调温柔,“凌霄放心,这顾千雪看起来倒好像有几分能耐,也许你的病,她能治好。” 苏凌霄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对生命早没什么奢望了。”而后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凌霄阁在南樾国、哪怕是整个天下,都如同神话一般的存在,只要能被请入凌霄阁,便能见到参破天机的凌霄子,无论是何种问题,都能得到解答。 并非无人能进入凌霄阁,相反,却也有若干人等有幸进入,但这些人的注意力都在凌霄子身上,在自己或疑惑、或野心、或种种的疑问上,却没人注意,凌霄阁的天花板。 凌霄阁的天花板是蓝色,天蓝的蓝色,上面有巧手绘制的白云朵朵。 其逼真,竟如同真正的天空一般。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样天空的图案,才能诠释凌霄阁的含义。但只有了解苏凌霄的人才知,这是他对生命、对自由的向往。 所有人都觉得凌霄阁里的凌霄子参悟天机。 却没人知晓,凌霄阁里的凌霄子如同一只折翼的鸟儿,向往天空,却无法飞翔。 “别这么说,如果顾千雪能治好母妃的病,便定然能治好你的病。”厉王站起身来,来到床前。 苏凌霄苦笑着轻轻摇头,“若是几年前遇到顾小姐,我会欣喜若狂,但如今,心中却一片淡然,连我自己都不知其故。” 突然,苏凌霄想起一个问题,淡灰色眸子有了认真,“顾小姐是未来太子妃?这等人才,若被太子招揽了去……?” 厉王冷笑,“皇后请父皇为顾千雪赐婚的目的是镇远元帅,想借此拉拢其站在太子一派;父皇赐婚却是试探,看赵远征会不会真的投靠太子。无论结果如何,顾千雪都不会是太子妃的。” 苏凌霄也点头,“确实,事实证明,赵元帅不肯结党营私,皇后大为不满,这婚事自然不会成;相反,若赵元帅真的加入太子一派,皇上也会忌惮太子实力太强,这婚事也不会成。这顾千雪,确实没有太子妃的命。” 厉王的眉头却未因此而松懈,“但这顾千雪却丝毫不隐瞒其锋芒,就只怕,宫凌尧发现顾千雪,将其纳入麾下。” “确实,太子殿下在拉拢方面,极有手段。”苏凌霄道。“即便不给太子妃一位,便是个侧妃,顾千雪也会欣然同意。” 厉王却不认同,“若顾千雪真有逆天医术,能肯屈居侧妃?” 苏凌霄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在床沿轻轻敲了敲,“凌沨,你不懂女人,更不懂一个被爱蒙蔽的女人。” 厉王耻笑,“你的意思是,顾千雪她喜欢宫凌尧?不见得吧。” 苏凌霄轻笑,“若非如此,她为何会推你下水?” 这一次,宫凌沨无话可说,慢慢在房内踱步,眉头皱得更紧。“凌霄,有法子吗?” “法子自然是有的。”苏凌霄道。 “别卖关子了,快说。”厉王有时很受不了这至交,总时不时卖关子逗弄他。 苏凌峰道,“很简单,便是让这婚约立刻取消,具体如何做,你且听我详细讲解。” 另一边。 聚膳楼。 聚膳楼有三层,因其为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故没有大厅之类普通的设施,皆为豪华厢房。 地面是梨木地板,走廊通道雪白的墙面上,挂着名人画作,厢房里更是装饰高雅,精品饰物比比皆是。 尤其,随着层数的增加,厢房更是豪华高雅,价格也是更是昂贵。 而此时,顾千雪等人正在聚膳楼的三楼,最贵的一间厢房。 这厢房为何贵? 因为除了吃饭的厅室外,一层隐门还有一间小小的休息室,更是有恭房。 但这都不重要。 厢房中央有一只硕大的圆桌,可供十几人使用,但此时只坐了四人。 除了东道主周容秋和客人顾千雪外,还有顾千雪的两个丫鬟,玉莲和玉翠。 别看人少,桌上挤满了各种菜肴,都是从聚膳楼菜单上由贵到便宜来点的,直到桌子置不下了,才放下菜单。 很显然,顾千雪这是打算,狠狠砸周容秋冤大头一笔。 47,神医的梦想 47,神医的梦想 菜色很丰盛。 玉莲和玉翠两人如坐针毡。 玉莲神色十分尴尬,道,“小姐,周公子请您在如此昂贵之地用膳,奴婢入席实在是……没规矩。” 顾千雪白了她一眼,“规矩是人定的。”人不多,怎么狠狠刮上一笔? 玉翠生性活泼,不若玉莲那般稳重,闻着香喷喷的菜色,早就垂涎欲滴了。“奴婢多谢小姐,奴婢多谢周公子。” 周容秋则哈哈大笑,“玉翠姑娘不用谢,这里没外人,玉莲姑娘就别讲究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再者说,你们的规矩是主子定的,你们主子允许就好。” 顾千雪略微惊讶,因为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南樾国,周容秋的举动实在让人另眼相看,非但没有架子,连对丫鬟也是温和热情。 要知道,各色权贵对周容秋都是客客气气,周容秋若想摆架子,绝对是有资格的。 玉莲和玉翠两人也是极为喜欢这个没架子的周神医。 随着顾千雪对周容秋的改观,对其态度也少了疏离,多了热络,心底是愿意交这个朋友的。 “周公子好像很有钱嘛,难道在南樾国行医如此赚钱?”顾千雪素手执筷,夹了一块鱼肉,慢慢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周容秋很认真地思索了下,而后深邃大眼笑得眯起,点了点头,“还好吧,主要看医术如何。医术平庸的,就赚个温饱;医术高超些、给王公贵族看病的,自然就多赚。至于我嘛……说实话,很少赚钱,毕竟我极少为人看病,大多时间都到处找病人试新药。” 顾千雪挑眉点了点头,“看来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极少为人看病的神医,在聚膳楼请客竟然眼都不眨。” 周容秋依旧十分认真地回答,“也不是什么骆驼什么马的,主要是我不花钱呀!草药的话,我喜欢亲自去采。衣服的话,除非烂得不能穿了,我很少添置新衣。住宿嘛,我爷爷给我留了祖屋,尚可容身。吃食的话,家里有老奴忠叔帮我烧饭,所以说,我手上还是有点闲钱的。” “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对吗?”顾千雪越来越喜欢和周容秋聊天,直来直去,不用拐弯抹角,若不是周容秋乱点鸳鸯谱,她愿意一直和他聊下去。 “对对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句话说得太对了。”周容秋哈哈大笑起来,俊美的笑颜好似夏日热情的阳光。 顾千雪也跟着轻笑,“若可以,周公子下回采药带上我行吗?平日里经常听闻什么神医采药,我还没采过呢。” 周容秋摇头,“这可不行。” “为何?”顾千雪不解,在她眼里,周容秋是不拘小节的人。 “普通药材的话,忠叔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足够使用,我在身上采的药,都是较为罕见的药。”周容秋答,“既是罕见,其生长之地便多在悬崖峭壁上,我都是用轻功上下,无法带你啊。” “轻功?”顾千雪惊讶。 她知道南樾国有武功一说,最多也就比拳脚功夫厉害那么一点点,却第一次听说轻功。 而且在本尊的记忆里,也没有轻功一说,若是有轻功,是不是就代表还有“内力”这种东西。 周容秋点头,“是啊。” “什么样的轻功?”顾千雪连吃菜都顾不得了,抓着周容秋就问。 周容秋黑白分明的大眼做思考状,想着如何回答,“大概就是……跳得高吧。” “多高?”顾千雪追问。 周容秋手指窗外,“像聚膳楼这般高度,即便我一口气跳不上来,但在中间借一下力,也是能跳上来的。” “哇,真的?”顾千雪兴奋的大叫。 周容秋见顾千雪的模样,也十分高兴,“顾小姐喜欢武功?” 顾千雪摇手,“别一口一个顾小姐了,叫我千雪。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武功……那种只有在武侠小说里才有的武功!”激动地眼圈都红了,这是仅次于穿越,第二件令她惊讶的事。 “当然,刚刚不是告诉你了,我的梦想不是行医,而是当武林盟主!”说着,周容秋狠狠一捏拳。 闷头吃美食的玉莲和玉翠不解,周神医放着权贵不当,当打打杀杀的野蛮人有什么好?当然,她们也只是想想,没好意思说出来。 确实,南樾国人最憧憬的还是锦衣玉食的官家生活,武林人士虽听起来逍遥,但实际上也是穷光蛋。 这也是周容秋见到顾千雪对武功感兴趣时,极为兴奋的原因。 “快给我讲讲,用轻功时的感觉,怎么就能一下子跳那么高呢?”作为中国人,顾千雪自然也是有着武侠梦,却没想到,穿越后竟能亲眼见到武侠世界。 周容秋也是兴致勃勃,连饭都不吃了,“首先,要运功,将内力在体内运转一周天,而后将丹田里的内力逼到腿部,猛地发力便能跃起。在空中时,迅速将内力转移至胸膛,如内力一直瘀滞在下半身,注定跳不高。而转移的速度越快,跳得越高。” “这样……好神奇!我能练内力吗?”顾千雪也不吃饭了,筷子扔在桌上,激动地俏脸通红。 这还不够,两人更是将椅子搬了搬,几乎面对面聊了起来,这场面应该如何形容呢相见恨晚! 玉莲和玉翠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玉翠小心翼翼道,“玉莲姐,小姐随周公子来不是要谈秦妃娘娘的病情吗?如今是不是有些……呃……跑题了?我们需不需要提醒小姐啊。” 玉莲摇头,“傻丫头,吃你的饭吧。” “哦。”玉翠赶忙继续低头吃饭,毕竟平日里能吃到这么多美食的机会实在太难得。 “你自然能练,但却有些晚了,内力十分不好练的,往往几年才能进步一点点。”周容秋道,“所以,练武的人多,飞檐走壁的人却很少。” 顾千雪点头,“练练拳脚功夫也是好的。” 周容秋一挑大拇指,“千雪这种心态实在太难得了,练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平常心。可惜,现在的人太过急功近利,实乃武林之不幸啊。” 顾千雪也是深有所感,频频点头。 这回,连玉莲也有些忍不住了,“玉翠,你说小姐和周公子一直在谈什么武林和武功,他们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大夫了?” 48,极其可恶 48,极其可恶 玉莲和玉翠两人已经吃饱了,顾千雪和周容秋两人的谈话依旧如火如荼。 而且更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容秋兄,你能不能给我演示一下轻功?”顾千雪心情激动,双眼几乎冒出桃花。 “当然可以。”周容秋又顿了下,又道,“但不能在这里,千雪你有所不知,若真是武林人士的话,有武功便有武功了。但行迹官场,这武功却是很麻烦的事,很容易被人忌惮。” 顾千雪点头,“对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周容秋一拍顾千雪肩膀,“哎,能理解就好。” 顾千雪一拍周容秋肩膀,“嗯,理解万岁。” 玉莲和玉翠,“……” “不能在这里演示,那要去哪里?”顾千雪问。 周容秋想了想,“若不嫌弃,去我家吧,我家里院子大,除了种药的几块地,还有一块我自己修的练武场,而且我家没什么闲人,只有忠叔和忠婶。” “好啊,你家在哪?”顾千雪激动道。 “离这不远,一会出门我们去驿站雇辆马车,行半个时辰就到了。”周容秋答。 玉莲和玉翠,“……” 玉翠小声道,“小姐,那个……秦妃娘娘的病……” 兴高采烈的顾千雪哪还能听见玉翠的声音?“早知如此,就不应该点这么一桌子菜,实在浪费。”现在有些心疼周容秋的银子了。 周容秋却很是大方,“不浪费不浪费,让小二打包,给忠叔和忠婶带上一些,剩下的你带回府,半夜饿了吃个宵夜。” 玉莲忍不住道,“小姐,夫人叮嘱我们早些回府……” 顾千雪对玉莲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剩下的也可以给娘带回去些。” “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玉莲解释,可惜,她的声音被直接忽略。 找店小二打了包,周容秋掏银票付了饭钱,四人出了聚膳楼便到驿站租了辆马车,马车一路向北,奔驰而去。 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驿站墙角,从暗处走出一人,那人望向其背影,而后回头对身后那人点了下头。 身后那人接到命令后,立刻转身离开,而之前那人则是骑上了马,远远在的跟在马车后。 厉王府。 宫凌沨刚从宫中归来,一身暗紫色朝服,乌黑头发被羽冠束起,虽依旧掩不住戾气,但却多了为官者大容的气度。 下了马车,未回房换变装,而是大步匆匆向书房而去,身后跟着的是邵公公和随从君安。 自宫凌沨从宫中归来,整个厉王府便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死寂之中,全因其主子阴沉的面色。 厉王宫凌沨本就很少有笑脸,不怒自威,加之其办事雷厉风行,手段又果决毒辣,厉王府的气氛很少欢快,但也极少这般压抑,如此,众人都能猜出,怕是王爷又遇到了什么棘手问题。 入了书房,“西部赋税账簿拿来。”一撩袍摆,宫凌沨坐在椅上,随之而来,一股杀气。 邵公公赶忙将从宫中御书房带回的账簿拿来,恭敬放在宫凌沨面前桌案上。心中暗道,这下,又不知多少官员要被抄家了。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是官场众人皆知的秘密,即便是皇上,也是睁眼闭眼。并非抓不到,只看皇上想不想办。 而若皇上想警告一下,便派人查上一查;若想整上一整,便派钦差大臣。但如今,将案子交到厉王殿下手里,便说明,皇上想大开杀戒了! 要知道,钦差大臣可以收买可以欺瞒可以求情,唯独厉王不能。 厉王在南樾国便如同那判官在阎王殿,心狠手辣、铁面无私。 宫凌沨拿到卷宗,翻了翻,随手端起君安送上的温热香茗,唇角泛起淡淡冷笑。 但就这几不可见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如同见到那死神、阎王一般。 君安出了书房,守在门口,看见有管家前来。快走几步,距书房门口几尺远,低声道,“福叔,今日朝堂有大事,主子正在处理,若没极其重要的事,最好还是先别禀告。” 管家了然,点了点头,“好,多谢君公子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君安重新守在书房门口,如同门神一般。 不大一会,又有人快步进了院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驿站负责监视,如今回来禀告情况之人。 见到君安,恭敬见礼,“属下见过君公子,主子交代属下监视顾千雪,如今特来禀告。” 君安有些犹豫,这监视的命令确实是主子下发的,问题是……主子现在正在处理西部赋税大案,任何人皆不见,这正当君安矛盾是否应通禀时,书房内那冰冷的声音传来。 “进来。” “是。”那人答应后,对君安点了下头,随后恭敬入了书房,小心翼翼的。 “禀王爷,顾小姐与周神医在聚膳楼三楼的厢房里用过午膳后,再驿站雇了马车,去周神医家中。”负责监视之人如实禀告。 宫凌沨凌厉的目光一直在卷宗上,一目十行,遇到可疑之处便用朱笔点一下以做记号。“他们在厢房谈了什么?”一心二用。 “回王爷,他们一直在交流武功和内力之事。”那人回答。 “还有吗。”宫凌沨的声音略有不耐烦,本就冰冷的声音多了一丝暴戾之感。 那人身子忍不住抖了下,赶忙细细回想了下,而后摇头,“回王爷,没了。” 执着朱笔的手一顿,宫凌沨的视线从卷宗抬起,眯着眼盯着面前恭敬回禀之人。“他们没谈母妃的病情?” 那人身子抖了起来,“回王爷,他们未谈及娘娘的病情。” “这不可能!”说着,宫凌沨大掌狠狠一拍那上好铁木梨书案,只见那坚硬的桌面立刻有了轻微裂痕。 一旁的邵公公很心疼——哎呦妈呀,这桌子可贵了,看来又得换桌子了。 那人噗通跪下,“王爷息怒,他们是真的没谈王妃病情。” 宫凌沨摔了卷宗,“岂有此理,不是说好了两人商量母妃之病吗!”而后更是气急败坏,“那他们去周容秋家里做什么?” 那人战战兢兢,“回王爷,他们是去……看轻功的……” “轻功有什么好看的?”宫凌沨恨不得用轻功立刻飞去,将顾千雪抓回来,为秦妃治病。 可恶,这女人极其可恶! 49,试药 49,试药 这是顾千雪穿越来南樾国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也是第一次出门做客。 当然,去厉王府不算。 马车经过热闹的市场,经过民宅胡同,再经过小树林,就这么出了城。 玉莲和玉翠有些担心,偷偷拽顾千雪的衣角,“小姐,我们会不会走得太远了?” 顾千雪哪还顾得上?早就如同脱了缰的小马,出了笼的小鸟般兴致勃勃,何况,还有这神奇的轻功,要知道,中国人对武功轻功,都有一种莫名的热衷。 “不远不远,这算什么远啊?从前我在美国留学,那可是绕地球半圈!”说着,又回头与周容秋聊了起来,什么镖局啊,什么武林门派啊。 玉莲和玉翠两人疑惑的对望一下——留学?美国?地球又是什么? 很快,便到了周容秋的家,周府。 说是周府,实际上却不似城里府邸那般豪华。 但到底是祖传的老宅,宅子虽陈旧,但却有别种底蕴味道。 宅子有围墙,但那围墙只有一半,好似只在前脸做样子一般。有大门,朱门硕大威风,上面牌匾写着“神医周府”,旁边有题字落款,名字很陌生,顾千雪估计,应又是南樾国或者哪个国家很厉害的人物题字。 可惜,这精致的鎏金牌匾却灰蒙蒙的满是尘土,说明没人打扫,更说明主人根本不在意这些虚名。 大门是敞开的,门可罗雀,两旁的石狮子有些寂寞。 上了石阶,入了门,顾千雪被眼前美景所惊艳。 只见,石板路两旁皆是参天大树,树干很粗,两人勉强可抱拢,此时秋季,树叶金黄,一些于树枝上摇曳,一些则是干脆飘落在地面上。 林荫大道顾千雪见多了,却第一次见到这种由古树而形成的林荫大道,两侧树枝在天空中交缠,只留一个通道,阳光透过极少的缝隙钻入,在树荫中形成光柱,光柱再在地面上留下光影,斑驳梦幻。 石板路面上,也留着不少金黄落叶,如同一幅意境优美的油画一般。 顾千雪目瞪口呆地看着树,道,“这些树木一定很大树龄了吧?” 周容秋道,“我也不知,反正这宅子,我们周家就一代代传下来了,以前周家人口繁盛,但听爷爷说,在爷爷那辈和上一辈,陆陆续续有些族人搬去了别的国家,慢慢周家人就少了,后来我父母去世后,便只有我和爷爷两人。” 一边说着,两人便并肩在林荫大道走着。 玉莲和玉翠两人跟着,也是惊讶于美丽的风景。 “刚刚听说,这宅子除了你外,只有一对老夫妻,是吗?”顾千雪问。 “是的。”周容秋答,“本来下人是很多的,更是有大夫来我家当佣人,只为学习医术,但后来爷爷去世,我便将他们都遣散了,主要是因为我极少在家,留着佣人也没用,只留了忠叔和忠婶。” 加之,周容秋常年在外采药和实验新药,前来寻医的人也找不到神医,慢慢的,便没人再来寻医。 身后的玉翠心中不免好奇,“周公子,奴婢有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周容秋丝毫没有架子,“玉翠姑娘不用客气,有什么问题,问了就是。” 玉翠道,“既然周公子是神医,周公子的爷爷也是神医,为何周公子的父母会早逝,周公子的爷爷也这么早去世呢?城里的官家老爷都很长寿的。” 虽然这问题很尴尬,但顾千雪也是极为好奇的,在现代,医生都很长寿,主要是做大夫的自律性好,更会养生。 “试药。”周容秋的面色突然凝重了,垂下眼,遮住眸子里的悲伤,“爷爷和爹,都是在医学上极为进取之人,有时候更是以身试药,我爹便是为解一个毒,亲自试毒时去世的,而爷爷试药次数太多,虽每次都能治愈,但身体却经不住反复折腾,是以,早早去世。” 顾千雪瞠目结舌,在现代时便听过“神农尝百草”,却不知,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转念一想,李时珍当年创《本草纲目》时,走遍神州大地,一方面搜集各地药草知识,另一方面,也是要尝药、试药。 再次回想,当年大学时每每翻开教科书籍,见到那么多药名、特征和药效,一一背诵很是枯燥乏味,但却忘记,这些珍贵的材料都是前人用心血和生命得来,实属不易。 医者,更尊重医者。 周容秋收敛了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大笑,神情专注,深邃的眼中满是不言而喻的伤感,唇角微微勾起,那笑容却很苦。 “就是因为身为周家人便要付出太多,所以如今,族人们纷纷离开,宁可在各地开医馆、做默默无名的大夫,也不肯留在周家,挑起神医家族的大梁。”周容秋环顾四周,“这宅子,曾经繁荣过,如今却落寞了,我却希望,它永远落寞下去。” 顾千雪默默叹了口气,却不知说什么。 神医、神医,能治他人无法治之症,能解他人无法解之毒,便要付出其他医者无法付出的努力和代价。 “这就是,你在凌霄阁时听我说起动物实验时,异常兴奋的原因,对吗?”顾千雪轻声问。 周容秋笑着点头,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顾千雪,“是的,当时我就想,为何族人们没想到动物实验?却在自己身上实验。” 顾千雪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赶忙惊讶地问,“你不会也在自己身上实验吧?” 周容秋狡黠一笑,“本少爷还没活够了,才不试毒。我也不稀罕什么神医不神医的虚名,能治就治,不能治我就走。哪怕是被人骂、被人戳脊梁骨,又如何?也不能要我命不是?” 顾千雪频频点头,“你说的对。”不过语调却突转,“你就别骗我了,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不思进取之人。” “你怎么知道?”周容秋惊讶地看向顾千雪,“没错,我虽不在自己身上试药,却到处找寻得相关症状之人,免费为其治疗,顺便试药。” 顾千雪笑道,“不是我知道,而是你在凌霄阁时说的,我记得罢了。” 但同时,顾千雪却有个灵感——她的青霉素经历了动物实验后,是否也可以找寻相关病症之人,进行临床试验呢? 50,媒婆世家 50,媒婆世家 两人正说着,林荫大道就走到了头,顾千雪再次惊叹——果然是有着底蕴的祖宅院子,与那城里暴发户的府邸就是不同。 纯黑色的房屋造型看起来普通,但实际上,每一个角落细节都精致无比,无论是房上的瓦片还是屋梁,无论是墙面还是立柱,都有着精美的雕花。 只不过,即便有着雕花和造型,一切依旧是黑灰色,低调又奢华。 这宅子正如同神医家族,虽被万人推崇,却未忘本,依旧做着神医该做的一切,誓不辱命。 正在顾千雪欣赏这百年大宅时,从宅子大门里走出一个女人,那女人大概四十上下的年纪,黑瘦,穿着暗紫红色细布衣裳。头发很黑却略少,在头顶盘个普通的发髻,上面斜插跟金钗,与金质的耳环相称。 总的来说,打扮虽不算入时,但也不寒酸。 女人鼻梁很高,慵懒地垂着眼,浑身透露着一种懒散和闲适。 她左手抓了一把瓜子,一边走一边嗑,右手将瓜子皮随意扔在地上。当看到周容秋时,只是淡淡撇了一眼,一边津津有味嚼着瓜子,一边随意搭理声,“呦,少爷回来啦?” 虽然喊着少爷,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对这称呼应有的尊重。 别说顾千雪有些懵,就是玉莲和玉翠都很懵。 周容秋对这一场景早已习惯了,很自然地打了招呼,“忠婶好。”语气可比女人客气多了。 那女人撇了一眼周容秋后,就一边嗑瓜子一边横穿林荫大道,向房后走去。 但刚刚走出两步,猛然停了脚,连瓜子都不吃了,急急退了回来,站在离顾千雪两尺远的距离,呆呆地看着。 顾千雪不解。 突然,那女人面色逐红,好似看到什么喜事一般,闲适的面孔逐渐被惊喜所替代,而后惊喜慢慢演变为狂喜。 当狂喜上升到沸腾点后,女人将手上的瓜子狠狠一扔,转身向屋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喊,“老头扎,快出来看看,少爷他终于开窍啦,他带姑娘回来啦,看样子还是个官家小姐那,老头扎快出来看呀!” “……”顾千雪,玉莲,玉翠。 周容秋赶忙上前解释,“不是,忠婶你听我说……” 忠婶根本不搭理他,“老头扎你别整那些破药了,快出来看看,快点!” 在忠婶的催促下,不大一会,从屋子里出来一人。是个中年男子,年纪和忠婶差不多,也是消瘦的身材,只不过脸上一脸忠诚像。 忠叔出来看见顾千雪后,激动地浑身发抖,紧接着,对着西方倒头就拜,“老爷啊,老老爷啊,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少爷终于开窍找姑娘了,相信不久就会成亲,再不久就会有娃,如果生个男孩就有人继承周家家业,如果生个女孩可以再生男孩,如果不停的生女孩……那就找个入赘女婿来继承家业。” “……”顾千雪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觉得周容秋家,一家都这么古怪?相比之下,周容秋好像还正常一些。 她还没表明身份呢,这忠叔就开始絮絮叨叨,感觉两人马上就结婚生子。 玉莲吓坏了,“这位大叔休要胡说,我家小姐和周公子清清白白,这样恐要坏了我家小姐的名声!” 玉翠也是苍白着脸,不停点头。 相比来说,顾千雪淡定很多,毕竟她没受古代女戒熏陶,不太在乎什么声誉什么的,误会了解开就好了。 周容秋也很尴尬,“忠叔,忠婶,你们误会了,顾小姐来我家只是来看我练武的。” 忠婶冲了过来,三角眼直接立起来,掐着腰,“少爷你是不是傻?这么好看的姑娘,你就不能好好把握一下?” 周容秋赶忙道,“忠婶别闹了,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礼部顾尚书的长女,她外公可是镇远大元帅。” 忠婶更是兴奋,“这姑娘家世好,少爷更要好好把握了啊。”说着,围着顾千雪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上下打量,“啧啧啧,不愧是官家出来的小姐,气质就是好。” “……”顾千雪有些尴尬,用眼神看向周容秋,求助。 忠叔跑来,道,“少爷是不是怕顾尚书不同意?没关系的,咱们可以找皇上赐婚啊,少爷您忘了咱家有一块开国皇帝御赐的免死令牌?” “不是这个问题。”周容秋解释,“她有未婚夫,她的未婚夫可是当今太子殿下。” 顾千雪瞥了周容秋一眼——呦,现在想起来太子了,刚刚拼命撮合她和苏凌霄时,怎么就不想想这个身份? 忠婶冷哼,“太子怎么着?当初咱们周家对南樾国开国皇帝有恩的时候,别说太子,太子他姥姥都没影呢。再者说,不说开国皇帝,就说南樾国历代皇帝,哪一代不是有求于咱们周家?现在的皇上屡次派人请少爷入朝为官,都是我们老两口给挡回去的,别说抢了太子的未婚妻,便是直接娶个公主,皇帝老儿也得同意!” 周容秋一脸的惊恐,急急摇手,“也不全是身份的问题,是……今日是我和顾小姐第一次见面,我们根本没什么感情。” 顾千雪丝毫不想反驳或为周容秋说话,只是冷笑地看着他。 这种感觉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刚刚周容秋怎么撮合她和苏凌霄,现在就要被怎么撮合。 不过话说回来,周家根本不像神医世家,倒好像是媒婆世家。 “啊?”忠婶一愣,突然又有了说辞,“认识时间长短不重要,当年我和我家老头子第一次见面是在洞房,这不也过了一辈子,还生了三个儿子呢。” “但……我不喜欢顾小姐啊。”周容秋脸上一个大写的“愁”字。 忠婶再次一愣,“少爷你是不是瞎?” “不瞎,眼神很好。”周容秋答。 忠婶低头,看向周容秋腰下,“难道……少爷你那方面有点问题?” 玉莲和玉翠两人一听,立刻明白过来,齐齐转过身去,脸红得如同灯笼一般,捂着脸,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顾千雪差不多要笑出来了,解气,太解气了! 51,忠叔忠婶 51,忠叔忠婶 周容秋又羞又臊又愤怒,“忠婶你够了!先不说少爷我十分强壮,只说人家顾小姐和玉莲玉翠姑娘还小,你说这种话合适吗?” 忠婶询问地看向顾千雪。 千雪微微一笑,“忠婶说得极有道理。”而后扭头对周容秋道,“鹿茸、淫羊藿、肉桂、杜仲、肉苁蓉、芡实、冬虫夏草,这些对你应该有益。若不喜欢药补,韭菜、芝麻和动物肾脏多吃也好。为了周公子未来的妻子,定要积极治疗。” 玉莲听见自家小姐竟然没羞没臊的接了话,赶忙伸手去拽顾千雪的衣服。 顾千雪本人倒是不在乎,不仅仅因为她是现代人比较开放,还有原因便是她是个医生,开个药方讨论个病情如果害羞,那还怎么治病救人? 忠婶一挑大拇指,“这位小姐还真是上道,忠婶我很喜欢……等等。”忠婶惊了下,而后道,“顾小姐不是官家小姐吗?为何对药理也有研究?” 周容秋道,“不仅对药理有研究,还有一套远远超出我们周家的医术,更解决了周家祖祖辈辈面对的难题。” “周家的难题?”忠叔问。 周容秋微微叹了口气,“试药。实际上,顾小姐最近也在研发一种名为青霉素的药物,那药物极为神奇,但顾小姐却不是在自己身上试,而是用兔子进行试验。” 忠叔惊讶,“这样……能行吗?” “岂止是行。”周容秋想到在凌霄阁看到的一切,很是兴奋,“忠叔你知道吗,苏凌霄又发病了,正巧被顾小姐碰到,顾小姐三下两下便将苏凌霄的病稳住,更是找到了病因,还提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 “什么办法?”这一次,是忠叔和忠婶两人同时问的。 玉翠好奇道,“忠叔和忠婶也是大夫吗?” 周容秋笑着答,“玉翠姑娘真是聪明,忠叔、忠婶虽不是大夫,但其医术在整个南樾国也是数一数二。” “快说说苏公子到底是什么病,又如何治。”忠婶早就收回了之前那懒散的模样,一双不大的三角眼里,迸发犀利的光芒。 “我们进去说把。”周容秋笑道。 忠叔这才发现他们怠慢了贵客,赶忙将顾千雪请入了大厅,忠婶亲自泡了茶。 周容秋为忠叔忠婶讲解今日在凌霄阁发生的一切时,顾千雪捧着忠婶泡的茶喝。 她忍不住感叹,不愧是神医家族,便是这茶也是极其罕见! 说是茶,不全是茶,主要原料依旧为上好的茶叶,但配料却有几味中药,却不知用了什么药,只觉得芬香扑鼻,口感香醇。 这茶入了口,经喉入了胃,只觉口腔到胃,温和舒爽,连嗓也清澈了一些,还十分解渴。不仅不如,一杯茶下了肚,只觉得头脑清醒,视力清晰。 玉莲和玉翠两人也发现了这茶的奇妙处,面露惊讶。 顾千雪突然想起凌霄阁的香气,与这茶香如出一辙,如今想来,那药,应也是周容秋为其配置吧。 周容秋一边讲解,还一边画图,忠叔和忠婶两人听着、看着,连连称是。 讲解完毕,忠叔忍不住道,“没想到,这天下竟有如此医术天赋之人,在下算是开了眼界了。”说话时,眼睛咄咄盯着顾千雪看。 千雪赶忙道,“忠叔严重了,这一切都是那书中写的。” 忠婶笑得眯紧了三角眼,“小丫头就别说谎了,你讲的这些,根本不可能由书籍中记载,最多只能记载一部分。若这些东西全纪录在一本书里,且让一名从未接触过医学的门外汉看懂,少说也得上万页。岂是你说看就看,说烧就烧的?” “……”姜还是老的辣,顾千雪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她学医,本科加硕士用了八年时间,由浅及深方才得出这些理论,若让一个不懂医学的人通过一本书理解贯通所有,确实不太可能。 突然,顾千雪想到了苏凌霄,那个人可以轻易猜到她心中所想,是否也能猜到这“书”的奥秘? 答案,应是肯定的。 忠叔笑道,“老婆子,你心里知道就算了,还说出来,这不是让小姑娘难堪吗?” 顾千雪笑笑,未说话。 忠叔和忠婶见状,也不再追问。 “所以说嘛,顾小姐和我们少爷真是天设一对地设一双。”忠婶如同打了鸡血。 顾千雪噗嗤一笑,“忠婶,在几个时辰前,周公子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只不过他在撮合我和苏公子。” 忠婶气的从椅子上蹦下来,拽住周容秋的耳朵便使劲拧,“少爷你是不是缺心眼?这么好的姑娘自己不留着,非塞给那个短命鬼,你是欠了那个短命鬼什么?” “哎呦呦,别……别,忠婶,好疼。”周容秋不敢反抗,只能咧嘴喊疼,眼泪都挤了出来,可见忠婶是下了狠手的。 忠婶气坏了,“我问你,少爷你下回还敢不敢把顾小姐塞给那短命鬼了?” 周容秋赶忙道,“不敢了,不敢了,忠婶您赶紧松手。” 忠叔也急了,“老婆子,少爷到底是少爷,你……手轻点,别拧坏了。” 顾千雪差点没笑出来,周家实在太好玩了,先不说没主仆之分,这忠叔也是个妻管严! “少爷,我问你,你要不要顾小姐?你若是要,我现在就去整理聘礼,咱们去尚书府下聘。你若是不要,呵呵,我就把你耳朵拧下来。”忠婶发了狠心。 周容秋见忠婶越来越过分了,也不再忍让,伸手飞速弹了一下忠婶肘部,忠婶只觉手臂一麻,便松开了周容秋的耳朵。 而周容秋趁机一把拽住顾千雪,向着厅堂大门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忠叔忠婶,我们去练武场了,你们帮我招待好玉莲姑娘和玉翠姑娘。” 声音越来越远,很快便消失不见。 “……”玉莲和玉翠。 厅室内,玉莲和玉翠有些惧怕,怕这个忠婶。 “老头子,去拿纸和笔。”忠婶冷冷道,而后冷笑地看着玉莲和玉翠两人。 忠叔问都不问,赶紧去拿纸和笔。 玉莲和玉翠有种想哭的欲望。 拿来了纸了笔,忠婶提高了音量,“两位姑娘最好识时务些,别学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少爷,我问你们什么,你们且回什么。” 玉莲和玉翠赶忙点头如捣蒜。 “很好。”忠婶提笔,“从第一个问题问起,你们小姐都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是否有中意之人?” 52,真的不考虑考虑我 52,真的不考虑考虑我 周容秋跑得快,这个在意料之中,但顾千雪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在田径方面都未表现过丝毫天赋,这一次竟敏如捷豹。 两人一路狂奔,穿过了连绵不绝的纯黑色祖屋,穿过了一片种满药草的花园,直到了平整的练武场,周容秋方才停了脚步。 两人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你刚刚对我做什么了?”顾千雪扭头问周容秋,眼中满是疑惑。 容秋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还是被你发现了,好吧,其实我怕你拖我后腿,偷偷在你手心的劳宫穴舒了一点内力。劳宫穴,你知道吧?” “劳宫穴是养气血的大穴,若能有效刺激,确实可以增加肺活量,但这不是重点!”顾千雪一把抓住周容秋的袖子,“你刚刚说,给我输了内力?” 周容秋点头,“是啊。” 顾千雪长大了嘴巴,“输……输内力,天啊,这不是与那武侠小说写的一模一样,难道也有吸星大法,难道也可以把你的内力转移到我身上?” “吸星大法是什么?”周容秋没听过,“不过此输非彼输,我的内力输到你身上,你无法使用,只能有些刺激促进作用,但也比银针的针灸好用多了。” “那你治病时,是不是可以抛开银针直接用内力?”顾千雪抓得更紧,就犹如科学家发现了外星人,一把将它抓住,生怕它逃了一样。 周容秋倒是大方的任她抓着,“从原理上来讲,是可能的,但刚刚给你输了那些内力,我得养一两天才能养回来,且我们也只跑了那么一会。若是治病的话,用内体代替针灸,就不知道得用多久了,甚至于,把我累得筋疲力尽,内力干涸,也治不了一个人。” “内力干涸?”顾千雪化身为问题宝宝。“内力干涸会怎么样,会不会死?”武侠小说差不多都那么写。 周容秋哈哈大笑,“怎么会死呢?人的内力就如同力气,用干了就动不了了,吃点睡点慢慢就补回来了。只不过内力不若力气恢复得那么容易,用干了内力,怕得用三天时间恢复体力,还得用三天时间打坐恢复内力。” “这个世界,会武功的人多吗?”顾千雪依旧不肯放过周容秋。 “说多也多,说少也少。”周容秋道,“也不是人人会,但一百人里,差不多也能找到那么一个会武功的,只不过高低而已。” “若对方没有武功,只有很扎实的拳脚功夫,你肯定能打赢吧?差不多能打赢几个?”顾千雪道。 “五个吧。”周容秋答。 “五个?那么少!”顾千雪有些失望。 周容秋一摊手,“是啊,因为内力耗损的太快,若内力不干,便能一直打下去,而且内力与那法力可不同,内力最多就是个辅助作用,让拳头更硬、速度更快,实际上真正起作用的,还是拳脚功夫。” 虽然一直被询问,但周容秋却一点都不会厌烦,反而很高兴,因为他的功夫终于有人欣赏,虽然只是名女子。 想到这,周容秋叹了口气。 “怎么?”顾千雪不解。 周容秋道,“如果顾小姐是名男子多好,那我们便可一同练武,时不时切磋武艺了。” 顾千雪噗嗤一笑,“这个好办啊,等我将秦妃娘娘的病治好,少了后顾之忧,便立刻开始着手学武,以后我们有时间便切磋一下。” 周容秋用眼神扫了她一下,“算了吧,你是女子,拳脚不长眼打了你倒是无所谓,我就怕毁你清誉。” 千雪嘴角抽搐,“现在你想起清誉了,在凌霄阁撮合我和苏公子时,你怎么想不起我的清誉?” 周容秋从顾千雪手中将自己袖子拽回来,“我是真心实意地撮合你们,苏凌霄有什么不好?”而后叹了口气,“若是五年前你见到他,定会惊为天人的,他的容貌,岂是凡人能比?可惜了……生病。” 顾千雪能感觉到,周容秋是真的沮丧,因为苏凌霄的病。如果说秦妃的病是对周老神医的打击的话,那么苏凌霄的病便是对周容秋的打击。 “好了好了,别唉声叹气的了,病都是人治的,回头我们想些办法治就是。”顾千雪出声安慰。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苏凌霄?”周容秋依旧不肯放弃。 顾千雪狠狠白了他一眼,“那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 周容秋一下子脸通红,“罢了,说不过你,我们开始吧,你想看什么。” 虽然周容秋平日里大大咧咧神经大条,但怎么说也是受了保守风气的影响,但顾千雪却是个十足现代人,对这种玩笑免疫力很高。 “轻功,我想看轻功。”顾千雪兴匆匆道。 周容秋点了下头,深邃双目猛地一敛,伸手指着不远处一只用木头搭的架子,“你看好了。” 说着,深呼吸一口气,将那气吞入丹田,而后身子微矮,将气放在腿上,人就“嗖”的一下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顾千雪双眼眨都不眨,捏着拳头,紧张地看着一切。 周容秋借助助跑到木架下面,而后足尖点地,内力迅速向上升腾,紧接着,身子一跃,很轻松便越过了高达五、六的木架子。 “太棒了!”顾千雪忍不住拍手叫好。 虽然周容秋的轻功不像现代电影里那种踩在竹子上晃悠晃悠那么夸张,但发生在眼前,依旧十分震撼。 顾千雪震撼得面颊通红,双手捂着唇,“真是太棒了!好像飞人一样!” 周容秋也十分高兴,被顾千雪那夸张的表现煽得虚荣心暴涨,“千雪,我给你打套拳怎样?” “好啊好啊!”顾千雪赶忙用力点头,一双精眸大眼满是期待。 周容秋一下子跳到顾千雪面前的空地上,紧接着一套拳法展现,绝对可以用“虎虎生威”“招招带风”来形容。 “太棒了,这拳法一定可以以一敌十!”顾千雪大叫。 周容秋也是激动得不行,“千雪,实际上,我比较喜欢用剑。” 顾千雪赶忙道,“来来,耍一套!” 周容秋也不含糊,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抽出一把剑便开始舞了起来。 只见那修长的身材化作白龙一般,游走在飞起的尘土之上,银亮的剑影挽起一朵朵剑花,正如同那黄沙潮中的白浪。 53,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53,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太棒了,这棍法好,刚猛有力,节奏紧密。” 练武场上,随着顾千雪的尖叫,周容秋舞了长剑耍长枪,耍了长枪挥长鞭。那武器架上的十八般武器越来越少,地上躺着的武器则是各式各样。 周容秋从头到尾的耍,谁能想到此都不会想象到,面前这一个练武一个叫好的,是两名大夫? 玉莲和玉翠经过忠婶“六扇门”式高强度盘问,如今两人头晕乎乎被带来找她们的主子。 忠叔未到,忠婶笑眯眯的领着两个小姑娘前来,精明的三角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当玉莲和玉翠两人到练武场,看到正在脱衣服的周容秋时,吓得尖叫出来。 玉莲更是冲了过去,挡在顾千雪的身前,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好似承受着巨大恐惧。 顾千雪不解,“玉莲,你怎么了?” 玉莲面孔苍白如纸,咬着下唇,“小……小姐,有……有玉莲在,不会让他得逞的!” 忠婶见此情形,只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悔恨。“少爷啊,老奴有罪啊,少爷啊,老奴坏了少爷的好事啊。”说着,坐地上拍大腿哭了起来。 “……”顾千雪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好笑地拉住玉莲的手臂,“你们误会了,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 周容秋一头雾水,将衣服脱了去,精壮的身材满是肌肉,汗水淋漓,英俊的脸上却是一脸疑惑。“忠婶,你坏了我什么好事?” 不得不说,周容秋的身材比他的功夫还要棒。 只见那结实的身子,绝无一丝赘肉,无论是胸肌还是腹肌,块块分明,形状完美。更难得的是,周容秋有一只细腰,女子腰细如妖,男子腰细更有致命的杀伤力,其让那倒三角身材更为撩人。 忠婶说是大哭,实际上也是干打雷不下雨,双手捂着脸,听声音倒是很悲伤。 见周容秋来问,她微微拉开手指,露出一只精明的三角眼,“少爷你真是的,这种事儿你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下做?虽然咱们家现在人少,虽然以天为盖地为铺看起来很逍遥,但这种事儿还是得回房里嘛。” 声音不大,字义虽然好似埋怨,实际语气上哪有半点埋怨?相反却有着满满的赞许。 周容秋伸手挠了挠头发,“忠婶,你把话说明白呗,你知道我这人心思粗,说话别拐来拐去的。” 忠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们刚刚不是要做男女之事吗?” 周容秋的俊脸“腾”地一下红了,结结巴巴起来,“男……男女之事?做……做什么男女之事?忠婶你……你胡说什么?” 忠婶促狭地眨眼,“有什么害羞的,忠婶也是过来人了,要是没过来,你那三个弟弟也不能生出来。人到了这个年纪就该办这个年纪的事儿,少爷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成亲生个子嗣了,我看顾小姐就挺好。” 周容秋哭丧了脸,“忠婶,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出汗太多了,就把衣服脱了,练武之人脱个衣服有什么扭扭捏捏?再说,我也没脱裤子。” 忠婶嘿嘿一笑,“脱裤子好啊,脱裤子就快了。” “什么快了?”周容秋面色更红,“忠婶你别说了!” 玉莲和玉翠两人围着顾千雪,看样子是准备誓死护主了,“小姐,刚刚这个禽兽,没把你怎么样吧?”玉翠道。 顾千雪扶额,很是无奈,“光天化日的,能发生什么?周公子他真是觉得太热了,为了练武方便所以脱了衣服。” “真的?”玉莲回过头来,脸上还有怀疑。 “真的,比珍珠还真。”顾千雪无奈地叹气。 玉莲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拍胸口,“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若您真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不活了,当然,想活也活不了。” 另一边,忠婶可没有玉莲和玉翠如此好说服,她心中认定了这个“少夫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土。“少夫人……不对,是顾小姐,您第一次来神医周府,定要好好参观一番,破练武场有什么好玩的?走,忠婶带你去看好东西。” 别说,顾千雪还真地来了兴致,“好啊。” 忠婶热情地拉起顾千雪的手,带着她向后山走。 一路,风景如画,山前空地都被开垦成农田,金色麦子随风翻滚,如同金色波浪,还有紫色薰衣草。 顾千雪惊讶南樾国竟有薰衣草,“忠婶,现在是秋季,为何薰衣草会开花?薰衣草开花的季节分明是夏季。” 忠婶面露惊讶,“顾小姐竟知道薰衣草?要知道,整个南樾国知晓这花名的都没几人。” 千雪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尴尬了下,“以前在某本书上看过,隐约记得这个名字。” 忠婶笑着将视线放在一望无际的紫色花丛中,“无论是在书上看还是听人提,或者因为其他原因,都说明,顾小姐的见识广。忠婶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子,最讨厌的便是那些甘愿当金丝雀的官家女子。” 顾千雪心虚地未说话,只是笑笑。 “这薰衣草是从大海另一边的国家引来,是夫人生前最喜欢的花,听说原本是夏季开花,但也许是咱们南樾国地处南方,或者因为水土,其花期竟改成了秋季。”忠婶一边讲着,一边好似回忆,平日里犀利刻薄的眼神,如今逐渐柔软下来。 “就在薰衣草第一次秋季开花时,少爷出生,老爷便为少爷取名为容秋。” 人群后,周容秋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看向紫色海洋一般的薰衣草,深邃的眼眸里,也是有着无法言喻的哀伤。 顾千雪转过身,透过身后玉莲和玉翠,看向周容秋。 有些人表现出的欢乐是因为生活的幸福,有些人表现出的欢乐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痛苦。 顾千雪觉得,周容秋便是后者。 神医周家历史悠久,最终庞大的家族却只剩寥寥一人,那种心情,岂是单纯用“痛苦”两字便能解释? 此刻,顾千雪钦佩周容秋,年纪轻轻便能承担下整个家族存亡延续的压力,若是她,怕是无法承担。 54,忠婶的手艺 54,忠婶的手艺 因为薰衣草,无论是忠婶还是周容秋,好似都沉浸在一种悲哀中,气氛略有压抑。 顾千雪赶忙岔开话题,“多好的田啊,今年应是丰收年吧。” “是啊,今年收成肯定不错。”忠婶道。 正在这时,旁边有人路过,看见忠婶,恭敬打起招呼,“忠婶好,您老来这巡田?” 当看到身后的周容秋时,更是惊讶地打招呼,“呀,竟然是少爷,今儿是什么风,少爷竟然也来巡田?” “巡田?”顾千雪不解。 忠婶一指一望无垠的金色麦田,“是啊,这里的田,都是周家的。” 顾千雪一愣,“都是周容秋的?” “对。”忠婶一挑尖尖的下巴,很是炫耀的感觉,“不仅是田,连这个山、那个山,还有那片山,后面的,都是周家的。” 顾千雪惊讶,“都是?” “都是。”忠婶强调。 玉莲和玉翠两人也是惊讶得目瞪口呆,权贵家中有田地不算什么,便是富足的农户家庭有个几块田也是正常,但周家的田,竟就在临近京城的城墙根上,这里的地可是有市无价的。 能在这拥有田地,不仅仅可以用权贵来形容,怕是祖上便功劳荣耀,转而一想,刚刚忠婶说过,周家有一块开国皇帝恩典的免死令牌,想必,这些也都是当时的恩赐吧。 忠婶看出顾千雪等三人惊讶的神色,促狭地挤了挤眼睛,“怎么样,我家少爷家底丰厚吧?只要你嫁进来,即便不经营,家产也够你吃几辈子的了。即便是使劲挥霍,这辈子也肯定够了。” “……”顾千雪无奈,“您老还没忘这茬啊?” 忠婶立刻表情认真,“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忠婶我儿子都有三个了,没事儿和你这小丫头片子开什么玩笑?” 顾千雪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这一世才十四岁,确实表现得太过老成。 赶忙调整出小女孩应有的表情,“忠婶,一晃我们出来很久了,娘亲定会着急,我们得回家了。” 这一折腾,已到下午。 忠婶却不放人,道,“不不不,忠婶还是带你去看周家产业吧,这里才是一点点,还有许多产业在其他城,我那三个儿子也都帮着打理呢。” 顾千雪笑道,“谢谢忠婶的美意了,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岂是我们小的能说了算的?再说,我和周公子真的没什么戏。” 忠婶急了,“傻丫头,多一个选择多一条路,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当太子妃有什么好?和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还……” 顾千雪只觉得耳膜隐隐作痛,短短一天之内,竟有两个人向她孜孜不倦地灌输当太子妃的坏处,搞得她好像真的稀罕那位置一般。 “知道了,忠婶放心,我会好好考虑周公子了。”顾千雪败下阵来,“但我们确实要回去了。” 忠婶却打定主意不让顾千雪走,一把拉住千雪,“走走,今儿忠婶高兴,亲自下厨给你炒几道菜,虽然不比那京城大厨,但也是很有特色。” 顾千雪想挣扎,却只觉得忠婶手劲儿如同铁钳一般,心中暗暗猜想,忠婶怕是也有武功。 “乖,忠婶炒菜可好吃啦。”忠婶开启了王婆卖瓜模式。 “忠……”周容秋刚要说话,却被忠婶狠狠地一记眼刀瞪了回去,周容秋想到忠婶的厉害,还是将话乖乖地吞了回去。 顾千雪无奈,就这么被忠婶硬生生扯去了宅子,按入厨房。 玉莲和玉翠两人乖乖跟着,她们两人对忠婶不是一般的怕,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让顾千雪惊讶的是,偌大的宅子只有忠叔和忠婶两人打理,即便如此,宅子里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其中,忠叔更多的是伺弄种植的草药,所住的房子几乎都是忠婶自己打理,可见忠婶的能干。 厨房很大,井井有条。 顾千雪被忠婶塞到一旁的小凳上,美名其曰陪忠婶聊天,实际上是防止她跑路。 而忠婶自己则是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就在这时,周容秋仿佛终于鼓足了勇气,冲进了厨房。 “千雪,你……你……”周容秋犹豫着,眼神警惕地向忠婶方向扫。 “怎么?”顾千雪疑惑。 “你会炒菜吗?”周容秋终于说了出来。 顾千雪依旧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勉强会炒一些家常菜,怎么了?” 周容秋眼神飘忽,满脸通红,“那个……我……我……我想吃千雪炒的菜。” 顾千雪直觉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总觉得周秋荣有难言之隐,“中午在聚善阁还打包了许多佳肴,要不然,我们热那个吃?” 周容秋如释重负,连忙猛地点头,“好,好,就热这个,千雪是不是很喜欢吃聚善阁的菜肴?” “还好吧?”顾千雪道。 周容秋赶忙将打包的菜肴提了过来,“忠婶,麻烦您热热菜,我带千雪转转。” 忠婶的脸如同开了花一般的欢快,一把接下菜肴。“好啊好啊,少爷这样才对嘛,你们快去吧,忠婶肯定把菜色热得又快又好。” 一脸蒙圈的顾千雪就这样被周容秋拽了出来,两人一路小跑到了院子,这才停了脚步。 周容秋拍了拍胸口,一脸的后怕。“千雪,你可得感谢我,你知道自己刚刚死里逃生吗?” 顾千雪噗嗤一笑,实际上也猜出一二,“是不是忠婶的手艺,不合你的口味?” “那是不合口味这么简单?”想起忠婶的手艺,周容秋脸都白了,“平日里在深山采药,几日前的干粮我啃得动,随便挖的野菜我也能吃得下,但忠婶的手艺我真……无福消受,最要命的还不是口味,是在忠婶的威胁下,所有菜无论口感都要吃。” “……”想到忠婶给人的压迫力,顾千雪可以联想到。“如果单单是将菜热上一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周容秋顿时大叫不好,拽着顾千雪便往厨房里冲。 但是,已经晚了。 55,佳肴猛过药 55,佳肴猛过药 不得不说,忠婶确实十分能干,手脚非常麻利,在周容秋和顾千雪两人说几句话期间,已将饭菜都热好。 厨房里,异香扑鼻。 没错,是异香。 周容秋闻了闻,而后脸色一变,“忠婶,你加了何首乌、墨早莲、淫羊藿、锁阳、党参、郁金、丹参、白芍、青皮,你……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顾千雪刚刚还在惊讶为什么同样的菜色,加热后竟出这种怪味,如今才知道忠婶加了不少草药。 这些药物都是滋阴壮阳,是男女皆可服用的补药,无论在不孕不育方面还是那种方面,都有很好的疗效。 “……”顾千雪有些无语。 忠婶白了周容秋一眼,“少爷,你就少说几句话。”而后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对顾千雪道,“顾小姐,你年纪小不知道,身体要早一些补,补身子不像治病,哪能药到病除的,你说对不?” 顾千雪无奈地点头,心底想着这辈子绝对不来第二次,挤出笑容,“知道了,千雪多谢忠婶教诲。” 玉莲和玉翠两人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说补身体,周公子却那么抗拒呢? 很快,菜肴被玉莲和玉翠摆上了桌,硕大的桌子,只有周容秋和顾千雪坐下,周容秋的身后站着忠叔和忠婶,顾千雪身后站着玉莲和玉翠。 菜肴味道诡异,如今已不知道到底是菜还是药了。 顾千雪素手执筷,夹起一块冰糖玉笋,不,如今应该改名为白芍丹参滋阴活血冰糖玉笋,慢慢放入口中,“咳咳!” 没直接吐出来,算是顾千雪教养好。 周容秋叹了口气,赶忙熟练地倒了杯茶,递了过来,压低声音。“快喝吧,哎,今天应该辛苦玉莲和玉翠姑娘来热菜的。” 顾千雪接了水杯,将茶一口气喝干,缓了好一会才喘匀了气儿。“不,实际上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如此猛烈。” “怎么说?”周容秋问。 顾千雪用余光扫了下忠婶,确保距离足够远,自己的声音不被忠婶所听到。“加了中药还好,我已经预料到了,却没想到……”说着,双眉皱紧,捂着嘴,又有一种想吐的欲望。 周容秋不解,赶忙夹了那玉笋入口,“咳咳咳咳——”为自己倒水。 半晌,周容秋也缓了过来,“……糊了。” 顾千雪苦笑。“可以少吃一些吗?” 周容秋欲哭无泪,“你可以,我不可以。” 顾千雪看向周容秋,看着他那刀削般的完美轮廓,黑白分明的深邃大眼,以及高挺的鼻梁,只能怜惜地叹了口气,“同志,辛苦你了。” 周容秋带着一种赴死的壮烈点了下头,而后夹菜,塞入口中,机械地咀嚼,而后艰难地咽了下去。 顾千雪则是想办法拖延时间,她对忠叔和忠婶道,“忠叔忠婶,你们身份特殊,坐下来一起用吧。” 忠婶道,“不不不,这么好的东西,咱们老两口吃了岂不是糟蹋了?你们吃,你们吃,多吃,多吃。” 本来闭目养神的忠叔,抬起一只眼皮,扫了下饭菜,而后用鼻子闻了下,立刻知晓里面放了什么药材。“你忠婶说得是,咱们人老了就没什么胃口了,油腻的东西吃不消,吃些咸菜就好。”乖乖,这么多猛药,他还不想要老四呢。 顾千雪勉强笑着点了下头,见到身后的玉莲和玉翠,“玉莲玉翠,你们也……”话说了一半,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们也不饿,一会回府再用晚膳吧。” 实在心疼自己的两名丫鬟。 玉翠很纳闷,自从主子转了性子后,对她们姐妹特别好,别说在府里,便是周公子请客时,都让她们一起坐下用膳,此时却好似为难似的。 玉莲猜到玉翠心中有疑问,对着玉翠轻轻摇了摇头,警告其别把想法表现出来。 艰难的晚膳终于结束了。 好在,在晚膳进行到后半段时,忠叔和忠婶告辞出去工作,周容秋终于可以停止这地狱式的晚膳了。 用了晚膳,忠婶便雇了一辆马车,送顾千雪等人回城。 忠婶虽然行事独树一帜,但到底还是南樾国人,还没荒唐到硬将顾千雪等人留宿,而周容秋是无法相送了,菜肴里的药太猛,虽不能与春药相比,但服用后仍然浑身燥热,与女子在一个马车里,很是尴尬。 临行前,顾千雪叮嘱周容秋自己配些消火的药物,便带着对其爱莫能助的眼神,乘坐马车离开。 顾千雪估计,周容秋这冷水澡,最少也得泡上一个时辰。 这么一折腾,已到傍晚,天际彩霞染了半边天,为层层云彩镶了边儿,正如顶尖绣娘巧手下的锦绣一般华丽。 虽时辰迟了些,但好在周府离京城不远,很快便能回城。 马车中,顾千雪饮一杯接一杯的凉茶,而后重重吐了口气。“玉翠,你是不是疑惑,为何我没让你们二人坐下和我一起用膳?” 玉翠道,“奴婢知道的,因为我们在周府做客,若我们做奴婢的没规矩,会让忠婶瞧不起,也会让周公子难堪。” 顾千雪噗嗤一笑,“不是,玉莲你说呢?” 玉莲仔细想了想,而后道,“会不会是……味道难吃?” 顾千雪赞赏地点了点头,“对,何止是难吃,分明是毒药。” 玉翠惊讶,“毒药?小姐形容得会不会太过夸张?” 顾千雪冷笑了下,“在厨房时,周容秋便说出了一串药名,你们听到了吗?” 两人点头,玉莲道,“听到了,忠婶说是补药呢,想必是强身健体的吧。” 顾千雪笑道,“补药是真,强身健体的话……呵呵,你们知道春药吧?那些东西的药性,虽比不上春药,但也差不多了。” 两人顿时满脸通红,张大了嘴巴。 顾千雪瞧着两个小丫头害羞的模样,忍不住叮嘱,“你们且记好了,我们女人可以表面上害羞回避,但心里却绝不能回避,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去看、去分析,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轻易哄骗。” 两人相视一看,而后点了点头,“小姐,我们都听您的。” “孺子可教也。”千雪伸手,摸了摸两人的头。 实际上,顾千雪的外表也是个乳臭未乾的小女孩,如今像个小大人一般拍玉莲和玉翠的额头,有些可笑。但玉莲和玉翠早已习惯,在她们心里,小姐成熟稳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可惜,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顾千雪这一次却犯了愁,因为,当载着主仆三人的马车到达城门时,城门已经关闭,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入城门。 56,厉王的命令? 56,厉王的命令? 南樾国城门如同中国古代一般,按时开启、按时关闭,以增加安全性,方便管理。 一旦城门关闭,除特殊情况、特殊人,都不能进出,绝无例外。 “这位军爷,小女是礼部尚书顾庆泽之女顾千雪,今日确实是我的错,误了时辰,能否请军爷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好吗?”顾千雪想着,自己怎么说也是“官二代”,父亲的官职还不低,按理说,应该能说点情吧。 可惜,守城官兵也仅仅是对她态度好了一些,客气道,“顾小姐,不是我们不通融,是按照律例规定,城门关闭后,除特殊手谕外,任何人不得进出。若我们真放您进去,别说我们失职,怕是您也会被治罪。” 玉莲和玉翠十分焦急。 顾千雪也是苦无办法,她掏出二十两银子交给玉莲,由玉莲转交给那兵士。“但今日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府,还请军爷帮忙想想办法。” 那兵士手里捏着银子,不舍得将其还回去,但也是没办法。“顾小姐,要不然您在城外客栈先住下,一会小的便下了值,您可以写一封书信,小的帮您送回府。” 玉莲只能劝道,“小姐,若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 “住客栈会不会危险?要不然我们再回周家?”玉翠提议。 玉莲瞪了自己妹妹一眼,“回周家?那不是羊入虎口吗,你不怕忠婶?” 想到忠婶,玉翠浑身一激灵,赶忙摇头,“不回不回,还是客栈吧。” 玉莲和玉翠两人讨论得正欢,顾千雪却半天不言语,因为她想起了赵氏。 赵氏被其父镇远赵元帅叮嘱过,若顾千雪不回家,赵氏必须等在大门外。而在记忆里,本尊曾一夜未归,赵氏真的就傻傻等在门旁一夜。 天色越来越暗,将尘嚣逐渐压抑直至平息,顾千雪的心也仿佛被压抑住,喘不过气来。 呼吸困难,心脏疼痛,那种揪痛,伴随着呼吸和心跳,一下一下,愈演愈烈,越来越疼,直至窒息。 顾千雪如同溺水一般的大口喘气。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玉莲发现,赶忙上前,轻抚顾千雪的背,帮其顺气。 “难道这就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顾千雪喃喃道。 “小姐,您说什么?”玉翠问。 “没什么。”顾千雪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深呼吸,心疼感平息许多,但脑海中依旧忍不住幻想一个画面——那个白胖的女子,脸上有着嚣张的表情,但双眼却澄清单纯。她十分“听话”地等在门旁,不仅是因为父亲的命令,更因为担心最疼爱的女儿,那个在她心中,最最美丽可爱大方优雅的女儿。 一定会有丫鬟搬来椅子,但依照白胖女子的个性,应是不肯坐的,她宁可蹲在地上,支着两只白嫩的小手,双眼一直盯着大门,盼望着女儿归来。 哪怕是等上几个时辰,等到腿累了、脚酸了,却依旧不肯放弃希望,紧紧盯着大门。 想到这,顾千雪的胸口再次开始憋闷。 “这位军爷。”顾千雪唤刚刚拿了她银子的兵士,“能否麻烦您,将你们长官请来?” 兵士知晓这顾小姐定是又要用银子收买长官,秉承着拿人手短的原则,兵士忍不住劝道,“顾小姐您就放弃吧,即便是我们队长来了也不敢收您的钱,若是出了事儿,可是要掉脑袋的!” 顾千雪叹了口气,向后退了几步,抬头望向城墙。 高耸的城墙根本不是她能翻越的,即便是有周秋荣的轻功也无法轻易翻越,即便是勉强跳上去又怎样?城墙上有守城官兵,定会将她拿下。 但若一夜不归,赵氏怎么办? 就在顾千雪一筹莫展时,从城墙一侧、守城官员的休息室里,走出两人。 身穿官员服饰那人对另一名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极为恭敬,一路陪着走着聊着,而那名年轻男子好似有什么心事,应付得十分心不在焉,时不时向城门外看。 当看到顾千雪时,那人回头和官员快速说了什么,而后向顾千雪大步走来。 离得进了,才看清,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厉王的随从,君安。 顾千雪好像知道了什么,“君小哥怎么在这?”声音很是热情。 君安充耳不闻,对顾千雪拱手,而后道,“在下奉王爷之命,在此等候顾小姐,接顾小姐进城,且送顾小姐回顾府。” 顾千雪惊讶,“厉王的命令?” 君安点头,“是,请随我来吧。”说着,便向官员展示手谕。 那官员模样的人连看都没仔细看,连忙陪着笑点头哈腰,“不用不用,谁人不知君公子是王爷的人,来来,开门送君公子和顾小姐进城。” 兵士们不敢迟疑,赶忙开门。 顾千雪嘴角抽了一抽,原来官二代不是不好用,而是她便宜父亲的官职太低了啊。 之前的马车车夫见顾千雪等人顺利进了城,便折了回去,顾千雪带着玉莲玉翠两人则是坐上了厉王府的马车,由君安亲自驾车。 “哼,厉王的马车也没什么了不起嘛。”玉翠知晓自家小姐被厉王威胁,早就看厉王不顺眼了,在马车里便小声骂着,为自家小姐出气。 “妹妹说得对。”玉莲也附和。 顾千雪噗嗤一笑,“今日周容秋的武功,你们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玉莲和玉翠道。 顾千雪一指马车帘子,“门外驾车的君小哥,想必也是有武功之人。练武之人皆有内力,耳聪目明,你们以为很小的声音,他们都能听见,你们就不怕得罪厉王?” 两人面色一白,玉莲道,“我们也没在背后编排厉王殿下,他便是知道了,又能怎样?” 顾千雪伸手触碰车厢墙壁,“你们说厉王府的马车不好,其实错了,你们难道没发现,这马车十分稳当,绝无飘忽颠簸之感吗?” 两人这才惊讶的发现,确实在这车上,如履平地,根本感觉不到丝毫颠簸。“那是因为城里路况好。”玉翠道。 “不仅仅是路况,这马车为更舒适稳当,增加了车重,恐怕这车厢是用金属制成,至于木板,只是包了层皮而已。”而后顾千雪又看向门外,“车身重了固然稳当舒适,但却不是一般的马能拉得动,所以能拉动这车的,定是千里良驹。” 玉莲和玉翠两人惊讶。 “如此,你们说,厉王的马车到底好不好呢?”满意地见到两个小丫头惊讶的神情,顾千雪又扬声道,“君小哥,我说的对吗?” 57,私奔谣言 57,私奔谣言 顾千雪问完,一时间气氛冷淡死寂,加之夜色重了,街上没了行人,除了轻声车轮响动,便只有马蹄声了。 过了好一会,车厢外的君安才回答,“顾小姐说的是。” 玉莲和玉翠两人连忙吃惊地摸着车厢壁。 君安继续道,“这种车,名为千金车,原因之一是重则千斤,原因之二则是价值千金。千金车是五个月前,銮国进贡的贡品,一共三辆,宫中留了两辆,一辆则是御赐给了王爷。” “哇!”玉莲和玉翠两人则是无声地发出感叹。 周围又恢复了一片平静,就在众人都以为要如此平静的到达顾府时,君安又道,“在下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不明,直接问了就是。”顾千雪笑吟吟道。 君安的声音顿了下,“千金车的消息尚未传开,虽顾尚书也许见过千金车,但顾小姐是如何断定,乘坐的这辆便是千金车?” “猜的。”顾千雪十分大方的回答。 她怎么知道什么千金万金,只是从穿越来南樾国到现在,各种档次的马车都坐过,却发现身下的车尤其稳当罢了。 现代轿车也是如此,越是车身重的车,开起来便越稳,而且越是耗油。古代马车想来也是同样的道理。 “还有一事。”君安又道。 “君小哥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就是,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顾千雪的声音轻快,本就悦耳的声音,在夜色中更是清脆爽朗。 “顾小姐为何一直称在下为君小哥?若客气,便可称在下君公子,若不客气,直呼在下为君安便可。”君安道。 顾千雪挑眉,看来这君安一直在意这个称呼吧。 实际上,她当初这个称呼,也是临时起意,随后想想,搞不好是在那种压抑的情况下刻意找事情调节平缓下自己情绪,后来“君小哥”这个称呼便叫开了。 “那怎么行?一口一个君安实在不客气,我们以后是要长时间接触的,当然要亲切一点咯。” 行着夜路,闲着也是闲着,顾千雪没胆对厉王表示不满,便开始调戏起他的随从。 “……”君安无语,“为何顾小姐不这般称呼别人?” “因为合眼缘。”顾千雪笑眯眯的,“本小姐就是与君小哥合眼缘呗。” “……”此后,君安再无言语。 一路,行车宁静。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便停下,顾府到了。 玉翠赶忙跳下马车,搬来车凳,伺候着顾千雪下马车,而玉莲则是小心翼翼地在顾千雪身后伺候着。 “君小哥,明日我去见秦妃娘娘,那我们明日见咯?”顾千雪对着君安俏皮地眨眼。 君安突然觉得后脊梁直凉,有种不好的预感——早晚有一日,他要在这顾千雪身上吃亏。 君安自认平日里预感很灵,赶忙跳上马车,驾着马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顾千雪哈哈大笑的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而后转身回府,还未踏上台阶,门丁还未回去通报,只听门内便想起欢快的女声,“是大小姐回来了吗?是我美丽可爱大方优雅的女儿回来了吗?” 紧接着,门便在赵氏的催促下快速打开。 秋日的夜晚微寒,顾千雪只穿着白日衣裙有些凉,但因为赵氏,却觉得心头温暖无比。 门开了,胖乎乎圆滚滚的赵氏便冲了出来,“女儿啊,我美丽可爱大方优雅的女儿啊。” 顾千雪笑着迎了过去,“娘,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赵氏一把将顾千雪搂入怀中,“雪儿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外公交代,你若是不回府,我便一直要在门口等着的。” 顾千雪无奈地伸手挽住赵氏的胳膊,“笨蛋,外公在千里之外的边疆,你便是偷偷回去睡觉,外公也是不知道的。你不说、我不说,就瞒住外公了。”声音满是宠溺。 赵氏恍然大悟,“对哈!”但随即又赶忙摇头,“不行不行,爹爹说了,骗人是不对的,不能骗人,尤其不能骗爹爹。” 顾千雪小声偷偷道,“稍微骗骗,没关系的。” 赵氏却十分坚决,“雪儿你还小不懂事,爹爹是对我好,是真的好,所以我绝不能骗爹爹的。”说着,态度更为坚决。 顾千雪笑着点头,“好,好,娘亲最乖了,外公会以娘亲为荣的。但天色晚了,娘要回去睡觉了吧,外公是不是也叮嘱了娘亲要按时睡觉呢?” “是啊是啊,雪儿真聪明,这个都被你猜到了。”赵氏频频点头,但随即,又如同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般,如临大敌。“雪儿,你闯大祸了!” “闯祸?”顾千雪不解,收敛了笑容。 赵氏点头,“是啊,你祖母和父亲都在满福园等着呢,有下人说,见到你和野男人乘着马车出了城,私奔啦!” 顾千雪双眸微眯,眸中满是狠厉,“野男人?私奔?呵,哪个下人说的?”有人监视暗害她。 赵氏紧张地到处乱走,努力地绞尽脑汁,“怎么办,怎么办,你爹爹会罚你的,你祖母也会罚你!不行,我要给你外公写信!” “别啊,娘,您怎么又要给外公写信?”顾千雪对这个可爱又幼稚的便宜娘很无语。 “给你外公写信才能救你啊,不然你爹爹要是对你用家法怎么办?虽然我没挨过家法,但听说很疼。”赵氏噘嘴。 “您难道忘了之前我和您说的了吗?若您碰到问题便给外公写信,会给外公带来很多麻烦的!”顾千雪不知如何才能给赵氏讲明白其中道理。 赵氏歪着头,一脸无辜,“雪儿上回确实给娘讲了,爹爹在外、厉王在内,爹爹和厉王打会打不赢,但如今对付的不是厉王而是你父亲,所以还是你外公厉害的。” 顾千雪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但娘亲您忘了?外公在千里之外,便是十万火急地送信,也需要十天十夜,这信便是您现在写,送到外公那里,也是十天后的事儿了。别说我挨打,便是屁股上的伤,也早就养好了。” 58,再遇会审 58,再遇会审 “雪儿说得也是。”赵氏终于算明白时间,但随即又急了起来,“那怎么办,难道你就要被你爹爹打吗?上次你彻夜未归,被你爹爹狠狠打了一顿,还禁足三个月,抄写《女戒》一百遍,最后还是娘给你外公写信才算解决了的。” 顾千雪赶忙安抚赵氏,“娘,今非昔比,我不会轻易让人打的,而且。”她冷冷看向满福院的方向,“我也不会轻易让人陷害。” “陷害?”赵氏越来越不懂了。 顾千雪挽着赵氏的手臂,“祖母和父亲不是在满福院等我吗?我们现在就去,看他们要怎么询问我。” 厉王府。 厉王的书房灯火通明,已入了夜,但厉王却依旧穿着白日里穿的朝服,桌案旁放了高耸的卷宗,全是关于西部赋税一案的卷宗。 邵公公在门外伺候着,端茶倒水,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是悄声入内,轻声道,“王爷,天黑了,您从回来到现在还未用膳,别累坏了身子。” 谁敢劝厉王? 此时也只有邵公公这样的老奴才了。 邵公公的面子大,原因是,他是从前在宫中伺候秦妃娘娘的老奴才,忠心耿耿,后来秦妃发病被厉王接出宫,才跟着厉王伺候。 明亮的灯烛之下,宫凌沨的双眼一直在卷宗之上,手上朱笔勾勾画画,丝毫未理会邵公公。 邵公公矛盾着,最后一咬牙,噗通跪下,“王爷,恕奴才多嘴,这案子便是再重要,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办出来的,但若王爷累坏了身子,娘娘她……她老人家会心疼的。” 当听到秦妃,宫凌沨终于顿了下,双眉紧皱,冷眸迸发杀气,但杀气一闪而逝,最终化为无奈,叹了口气。 “本王知晓了,邵公公起来吧。” 邵公公惊喜地站起身来,正要唤人来伺候厉王更衣用膳,君安回来了。 “禀主子,属下已将顾小姐送回府上。”君安见礼,而后如实禀告。 宫凌沨站起身来,被丫鬟伺候着更衣,换了便服,“可有说什么。” 君安知晓,主子是问过程,便将从见面到抵达顾府中间的对话都一一讲来,当然,他自动略过被称为君小哥那一段。 换好衣服的宫凌沨拿起一旁的茶盏,淡淡饮口清茶,“竟能看出千金车。” 君安道,“是。” “还未用晚膳吧,来,陪本王用膳。”说话间,捧着托盘的丫鬟们如鱼贯入,将精致的晚膳佳肴端上。 “是,王爷。”君安也不推迟,便坐下,陪着主子用膳。 只不过,整个晚膳都无一语。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顾府,满福院。 满福院也是灯火通明,人满为患。 厅堂正中央坐着顾老太太郑氏和顾庆泽,周围则是或坐或站了各房姨娘以及儿女,还有丫鬟老妈子。 呦呵,三堂会审呀。 这是顾千雪到达时的第一反应,忽然又想起刚穿越来的第一天便经历了这样的场景,原因是本尊将厉王推湖里了。 想到那一日,顾千雪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顾尚书眉头一皱,狠狠一拍太师椅扶手,“孽障,还敢笑?” 顾千雪为老太太和顾尚书见了礼,心中无奈自己这便宜父亲真是听风就是雨。 前世看过的几本网络小说里,女主女配们互相陷害谗言,威风睿智的男主却被耍得团团转,从前觉得这场面极为荒谬,却没想过真有这样的事发生。 “父亲,大晚上的不睡觉,您也不为祖母考虑下,她老人家的身体能受得了吗?”顾千雪道。 顾尚书一愣,而后更是勃然大怒,“孽障,跪下。” “顾尚书,您为父我为女,为您下跪天经地义,这跪拜却是礼貌。”顾千雪站得笔挺,“但若因为什么误会,您让我下跪,待误会澄清,那样会不会很尴尬呢?” 顾尚书前几日还为大女儿突然聪明过来而喜悦,如今却被这伶牙俐齿和毫无礼貌气得半天不知说什么。 “误会?什么叫误会?你公然与一男子乘车出城难道是误会?你深夜不归,让你母亲等候多时,那是误会?”顾尚书质问。 人群中,又有多少人暗喜,多少人同情,多少人看热闹? 裴姨娘和二小姐顾千柔在人群中最是得意,那顾千柔眼神越发的狠,恨不得一下子将顾千雪置于死地。 顾千雪从来不是拐弯抹角的性格,“千雪先问您,是谁告诉您,我和一名野男人乘车出城?” 顾尚书气得站了起来,“大胆,你还狡辩,来人,家法伺候!” 顾千柔双袖下的手狠狠捏住,即便如此,也无法发泄那种兴奋。 “老爷,不……不不不……不可以!”赵氏顾不上什么,圆滚滚的身子跑了来。 顾尚书气坏了,“赵氏,别以为你有赵元帅的庇护,我就不敢怎样。今日是她错了,便是得罪了赵元帅,我也要惩她!” “呵呵呵。”顾尚书的话音未落,顾千雪便笑了出来,本就精致的容貌,在灯烛光下,更显得明艳动人,“顾尚书,您不怕得罪赵元帅,那怕不怕得罪……”话音顿了下,好似在卖关子。 整个屋子静了下来,顾千雪这才慢慢吐出他的名字,“厉王。” 顾尚书勃然大怒,“来人,取家法,今日我不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孽畜,我便……” “等等。”顾千雪打断了他,“尚书大人,您若真是打我,我不会还手,但明日早晨,是我为秦妃娘娘诊病的日子,若我因为太过伤痛而去不得,到时候厉王找您要人,您可得尽早打算。” 顾尚书气坏了,本白净的面色气得涨红。从未想过在后院,竟有子女如此公然顶撞她。“呵,你以为厉王殿下是你的免死令牌?便是厉王殿下,也得讲道理不是?” “厉王殿下自然是讲道理,所以今日我晚归,厉王便派了随从君安在城墙下候着,生怕我进不来城门。”而后笑吟吟地看向顾尚书惊讶的脸,“随后,君安亲自驾着厉王的千金车将我送回,不信,你问问门丁便好了。” 59,野男人是谁 59,野男人是谁 顾千雪的话一出口,本就安静的厅堂里更是司机一片,众人皆惊讶。 其中最惊讶的当属顾尚书顾庆泽。 外人不知什么千金车,但顾庆泽却知,这可是前几个月銮国进贡的贡品,一共有三辆,其中一辆赐给了厉王,出了朝堂,消息还未传开,像顾千雪这样的后宅女子,根本不知。 顾尚书命人传了门丁,不一会,门丁便跑来,下跪见礼后,肯定了送大小姐回府的是厉王的随从君安,其亲自驾车送大小姐归来。 顾尚书一下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没了气焰。 这时候,取家法的下人上前,“老爷,家法到。” 顾尚书气不打一处来,“滚下去!” 那取家法的下人很是无辜,听命办事,没想到却被责骂,只能满肚子委屈,又捧着“家法”离开了。 “你且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今日和谁乘车出城,又去了哪里?”顾尚书道,声音已没了之前那般凌厉,柔了一些,虽然这柔和有些迫不得已。 顾千雪依旧带着淡笑,但那笑容里却隐有讥讽,这笑容看在顾尚书眼里,极为刺眼。 “尚书大人,刚刚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便让我下跪吗?我是个孝敬的,好言相劝防止您尴尬,若我不孝敬,下了跪才发现是您冤枉好人,岂不是啪啪啪打脸?” 顾千雪就是这么有恃无恐,她做不到像某些网文里,女主委曲求全、绵里藏针、步步为营,实在是,那些女主除了这么做没有别的出路,但她顾千雪有疼到骨子里的权势外公,还有秦妃做挡箭牌,凭什么委曲求全? 她非不委曲求全! 她这边殚精竭虑,而贼人逍遥法外,她做不到。 有什么仇当面报,有什么恨当面解,若做不到,还不如给她个痛快,搞不好还能穿越回现代呢。 一旁的顾老太太郑氏却发话了,“千雪,你父亲也是气坏了,关心则乱。” 顾千雪找到了个台阶,然后就……顺利的下去了。 只见她颔首垂眉,声音低柔,“祖母教训的是,刚刚千雪也是太过心寒,父亲不相信女儿却相信那些外人?女儿为了家族兴衰荣辱殚精竭虑,到处找寻办法,但父亲却不问青红皂白让女儿下跪,如今想想,真的不值。” 郑氏见顾千雪顺着台阶下了,很满意,“一场误会,都是家人。” 顾千雪低下头,含着笑,“所以刚刚我就说了,一切都是误会,但顾尚书却不信,只说什么叫误会,呵呵。” 顾尚书彻底没了气焰,只觉面子挂不住,语调不得不柔和了些,“好,就算刚刚是误会,那你回答我,你到底和谁在一起,出了城又去了哪里?” “在这之前您先回答我,您是听谁说我与人出城。”顾千雪平静道。 顾尚书刚熄灭的气焰再次上涨,“顾千雪,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自然知道。”顾千雪依旧云淡风轻,“您以为,随便个阿猫阿狗就能问我话?若不是您,我也不会大晚上不休息,跑来回话的。” “你……!家法!家法!”顾尚书再次被顾千雪惹怒,大喊家法。 刚取家法的下人哭丧了脸——这都什么跟什么,难道再取一次家法,他再挨上一脚? 郑氏却道,“庆泽,这就是你的不对,千雪也不是不讲理的孩子,你何不问问,她想说什么。” 顾尚书冷哼一声,“好,就听老太太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说的。”顾千雪道,“只不过想知道,顾尚书您是从谁那里听到的消息,说我和野男人出城。” “你……”顾尚书愤怒,最后还是压抑了愤怒,“是从崔管家那里。” 顾庆泽倒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也有种预感,其中怕是有阴谋,但挡着众姨娘和女儿面前,大女人用这种语气对他,实在是下不来台。 崔管家?顾千雪微微挑眉,斜眼看向崔管家,“呵,崔管家不在府中好好干活,竟在府外乱转?” 崔管家赶忙上前跪地,“老爷,我是听府中刘嬷嬷说的。” 顾千雪转过身,在众多仆妇身上看了一圈,“谁是刘嬷嬷,还不快出来?” 从人群中赶忙跑出来个中年妇女,“老爷,奴婢便是。” “你又是听谁说的?”顾千雪问。 刘嬷嬷道,“回大小姐的话,奴婢是听翠儿说的。” “翠儿?”顾千雪笑着念了下名字,“我说二妹,我的事儿,你倒是十分热衷嘛。” 翠儿,正是二小姐顾千柔的丫鬟。 顾千柔有些惊慌,但随即,便镇定下来,“翠儿,可有这种事?本小姐怎么不知?”撇得干干净净。 翠儿道,“回小姐,今日奴婢出府为二小姐买针线,便听到大街小巷都在传大小姐和野男人出城的事。奴婢觉得此事太过腌臜,便没说给二小姐听,还请二小姐恕罪。” 理直气壮。 “大街小巷?”顾千雪嗤笑一下。“你说的大街小巷,具体指的是哪条街、哪条巷?” 翠儿见大小姐咄咄逼人,心中有些心虚的,但想到有二小姐做靠山,再次嚣张了起来。“便是前门大街。” “那又是谁说的?”顾千雪又问。 翠儿眼中有着讥讽,但语调还算恭敬。“回大小姐,走在路上的行人说的,这路上的行人奴婢可不认识,奴婢也找不到。” 众人都是人精,也差不多知晓个大概,心中为顾千雪捏了把汗。若是行人说的,还真是找不到话的源头。 “前门大街摆摊的商户都是登记在册的,既然大街小巷都传开了,大家的议论都被你听见了,那些摆摊的商户不可能没听见。待明日清晨,本小姐就派人挨个询问商户,若商户知晓这件事便罢。若商户都不知,只有你自己知,那编排之罪,你便是跑不了的。” 顾千雪一字一句,口齿清晰,语调平稳丝毫没有威胁的感觉,但翠儿却越发害怕起来,忍不住发抖。 “好了,你若是想找,明日便叫几名家丁去找好了,现在你能说,你到底跟谁在一起,又去了哪里吧。”这才是顾尚书最关心的事。 顾千雪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千柔,这才道,“周容秋你们都听过吧,我便是和周容秋出了城,去了周府的药园,为秦妃娘娘选调养身子的药材。” “神医周容秋?”这一次,换成顾尚书惊讶了,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被京城权贵所追捧的神医,竟和顾千雪一起。 60,打脸 60,打脸 夜已深了,但顾府满福院灯烛明亮。 顾老太太震惊于顾千雪的变化,自从这嫡亲孙女掉入湖中,便性情大变,不仅不再平庸轻浮,反倒是聪慧睿智,更不知从哪学来了医术,更是与神医周容秋有了关系。 周容秋那是什么人物? 那可是一般权贵都无法接触到的人物,周家对南樾开国皇帝有救命之恩,传闻周家更是有免死令牌,整个南樾国,免死令牌绝不超过三块。 如今周家人丁凋零,但即便如此,依旧如同神话一般存在,每隔几年,皇帝都会派人请神医入宫,为皇帝等人诊病,若碰见急症或御医医不了的病症,便更是要找周神医,为此,金山银海般的赏赐,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断的送入周家。 这样的神医家族,谁人敢得罪? 而就是这样如同传说一般的神医,竟与顾千雪有了来往。 顾老太太看向顾千雪的眼神,越发柔和起来,意味深长。 顾尚书自然也是惊讶,自己平庸的女儿怎么会与神医有接触,即便是他,也只闻周神医大名,却从未见过其人。 “真的?”顾尚书早忘了之前的愤怒,惊讶地问。 顾千雪这次没再刺激顾庆泽,老实点了点头,“真的。” 顾尚书的心砰砰跳着,但极力压抑惊喜和兴奋,“为何你刚刚不说?”声音早没了火气。 “为了秦妃娘娘的病,我与周神医探讨解决的法子,更是亲自跑到周府找寻草药,归来时差点没入得了城门,已是十分疲惫。而回府后,您又不问青红皂白地让我下跪,我便是想说,也不知从何说起。”顾千雪垂着头,好似十分伤悲,实际上,脸上却是满满是讥讽。 “好好,刚刚是为父的错,没问清楚便冲动了,确实是误会。”破天荒,顾尚书竟然道了歉。 顾千雪笑着抬起了头,笑容明媚,“多谢尚书大人。” 一头雾水的赵氏还蹲坐在顾千雪的脚旁,两只白嫩嫩的手抓着顾千雪的腿。 “千雪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郑氏笑吟吟地开口。 顾千雪点了点头,“回祖母,千雪确实有些累了,但……胸口憋闷,却极为不舒服。” “是不是太过劳累?”这回关切开口的却不是郑氏,而是顾尚书。 顾千雪就是拿捏了顾庆泽的弱点,最喜攀附权势,也最为势力现实。 “不是,是心情憋闷罢了。”顾千雪装模作样的苦笑几声,而后抬起眼,眼里满是伪装的悲伤,“我是您亲生女儿,但您却不信我而信一个下人,若他们陷害我怎么办?若他们背后那人陷害我,怎么办?” 众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看向了顾千柔。 翠儿是顾千柔的丫鬟,众所周知。 顾千柔越发紧张,她焦急道,“你们都看什么看,这件事不关我的事!” 但顾千柔越是解释,越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老爷明察秋毫,一定要还柔儿清白啊!”裴姨娘也急着上前,跪在地上。 顾庆泽最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时候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顾千雪知道顾尚书的为难,哪怕是看出顾千柔谗言又能如何?她身后有着裴姨娘,有着皇后,更有着丞相裴家,顾尚书还能做什么? 此时,就连顾千雪也开始可怜顾尚书了,堂堂大男人靠着裙带关系上位,如今被丞相要挟得死死的,可怜。 但顾千雪也知道,顾尚书手段圆滑,既然他暗中放了顾千柔一码,也会用另一种方法补偿她的,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 很是期待。 姨娘们见看不到好戏,都无聊地离开,包括裴姨娘,也在顾千柔的搀扶下站起来,恶狠狠地瞪了顾千雪和赵氏一眼。 一阵芬香扑鼻,环佩叮当,只见柳姨娘款款上前。 柳姨娘是顾庆泽新纳的妾室,这个倒不是因为柳家有什么背景,而是顾尚书至今没有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后,指的就是儿子。 顾庆泽一口气纳了三名出身家清白的美妾,其中最得宠的,便是柳姨娘。 柳姨娘今年十八岁,比顾千雪才大了四岁,正是女子一生中最美的时期。加之容貌清纯柔美,犹如出水芙蓉、带露百合,虽没读过多少书,但脑子机灵嘴儿甜,极会哄人,顾尚书一个月,竟有大半数在她房里度过。 众姨娘眼馋的很,却也没有办法。 闹剧散了场,柳姨娘款款向顾尚书走来,自然是邀请其去她的院子。 众人却没想到,顾尚书竟破天荒的拒绝了,“柳儿你先回去休息,今夜我到牡丹院去。” 牡丹院? 牡丹院是正室夫人,赵氏的院子。 别说顾千雪震惊了,连赵氏也震惊了,两母女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庆泽。 顾庆泽被两人看得红了脸,怒道,“看什么看,我去正室夫人的院子,有什么疑问吗?” 两人赶忙频频摇头,节奏都相同。 这个时候,两人倒是极有母女相。 郑氏笑了起来,道,“这才对嘛,你们到底也是结发夫妻,本就应该多亲近亲近,这样,我也能和亲家交代。”说完,环顾四周,“你们还看什么,是不是不想走?我这满福院正好也脏了,不愿走的留下来帮我拾到拾到。” 众姨娘赶忙向郑氏福了身,急匆匆离开。 在门口,顾千柔气得直跺脚,“那个贱人,我真想杀了她,不,先要刮花她的脸。” 裴姨娘也是气得满脸雪白,但当她回头看见房内几人的身影时,却笑了,“别急,那个贱人自以为高明,为她那肥猪娘争了宠,却没想到得罪了柳姨娘吧,柳姨娘那个小骚货,也不是个好惹的。” 顾千柔听了裴姨娘的话,心里这才稍稍平衡。“哼,就让她们狗咬狗一嘴毛,到时候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裴姨娘笑着点了点头,“那是。” 虽然如此,顾千柔依旧觉得愤怒,“那个贱人怎么突然就会医术了呢,真是太邪门了。” 裴姨娘也侧着身,眯着眼,盯着厅堂里顾千雪的背影,眼神阴森森的。 61,禁足 61,禁足 正如裴姨娘所说,柳姨娘不是个善茬。 顾尚书后纳的几名美妾,个个貌美如花,能歌善舞,但唯独这个柳姨娘能让顾尚书夜夜留宿,可见其手段。 柳姨娘半靠在顾尚书身上,身子如弱柳般柔软,纤细雪白的手轻轻扶额,“老爷,妾身……妾身有些头晕。” 顾尚书立刻眼露怜惜。 正在这时,郑氏不轻不重地咳了几声,“头晕?香雪,去唤大夫,为柳姨娘诊诊脉,若柳姨娘身子真不舒服,就在自己院子好好休息几日,不用来给我请安了。” 说得好听,实际上与禁足没什么区别。 柳姨娘面色大变。 顾尚书到底是宠爱柳姨娘的,赶忙对郑氏道,“娘,柳儿她头疼是老毛病了,不用看什么大夫,休息一夜就好了。”又对柳姨娘道,“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去看你。” “好。”柳姨娘见顾老太太郑氏发了话,也不敢再多言语。 赵氏她,依旧目瞪口呆。 顾千雪小声道,“娘,顾尚书去你房里过夜,你高兴吗?” 赵氏张着小嘴,嘴唇粉嘟嘟的惹人喜爱。“我……也不知道。” 顾千雪也矛盾,“上一次顾尚书去你院子是什么时候?” 赵氏道,“洞房花烛夜啊。” “!”顾千雪只觉得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自己这个便宜傻娘啊,除了洞房花烛夜,竟从未得到过夫君的怜爱。 “雪儿,你哭什么?”赵氏吓坏了,“别哭,别哭,有什么委屈告诉娘,娘写信给你外公。” 顾千雪被赵氏逗得噗嗤笑了,“没什么,娘,有一事我想问你,你定要老实回答我,说实话。” 赵氏不乐意地嘟起嘴,“我才没说过谎话呢,爹爹不让我说谎话。” 顾千雪点头,“娘,您希望……顾尚书去你院子吗?” 一句话,把赵氏弄了一个大红脸。 “这个……那个……这个……那个……”嘟囔了半天,没说出来什么,只低着头,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搓揉着衣角。 “喜欢就点下头,不喜欢就摇下头。”顾千雪小声耐心地询问。 等了好久,赵氏这才勉强点了一下头,千雪了然。 顾千雪自责自己怎么忘记,当初赵氏嫁给顾庆泽也是赵氏一意孤行,否则赵元帅就打算将赵氏嫁给自己手下年轻将领了。 柳姨娘气得跺脚,但到底还是年轻的姨娘,不敢与赵氏硬碰硬,只能哀怨地看了一眼,便在丫鬟的伺候下离开。 顾千雪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顾尚书身前。“尚书大人。” 顾尚书眉头一皱,“我正要说你呢,你这孩子怎么一口一个尚书大人、一个顾尚书,我是你父亲,你理应唤一声爹不是?” 顾千雪面色认真,“若您真当我是女儿,当时厉王出事,您第一个将我推出去,这是父亲应有的行为?若我是您,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住自己女儿,哪怕是竭尽所能。” 顾尚书面有窘色,“但你要知道,对方可是厉王,得罪了厉王,我们全家人都会遭殃。” 姨娘们带着各自的奴仆纷纷离去,刚刚还人满为患的满福院正厅,一下子空荡荡的,郑氏见这父女俩僵上了,赶忙将无关紧要的下人遣了出去,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如何缓和父女关系。 毕竟,从前顾尚书不在意大女儿为真,但如今,顾千雪却今非昔比,是个比任何人都靠得住的人。 顾千雪冷哼,“无论你用什么理由,从放弃我的那一刻起,便放弃了我们的父女情谊,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父女,我也再不称你为父亲。” “你!”顾尚书愤怒,“岂有此理。” “顾尚书,您难道就不想知晓,为何您苦心经营,身后有着镇远元帅和丞相的靠山,却依旧无法融入权贵们圈子的原因?”明媚的面庞笑吟吟的,但说出的每一句话却刺人心窝。 “谁说我融不入权贵的圈子?”顾尚书的愤怒早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从今日顾千雪回府起,便一直顶撞他,但他却又没办法惩治这个孽女。 顾千雪蹲下去,将赵氏扶起来。“既然你不想知晓,那我也不用费心思告诉你了。”说着,扶着赵氏便准备离开厅堂。 “慢!”顾尚书连忙出口阻拦,英俊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你说说……也无妨。” 无人能见,顾千雪唇角勾起一抹美艳的弧度,满是讥讽。“因为,您没立场、没坚持、没原则,您这样的男人,别说各位大人是否瞧得起您,便是结交,他们也是不敢和您结交的。” 顾尚书一口血差点喷出来,“我怎么就没立场、没原则了?再者说,各位大人为何不敢与我结交?” 顾千雪笑盈盈地转身,伸出雪白纤指指着顾尚书,“大难当头,你连自己嫡生的女儿都能毫无顾忌的出卖,还有谁,能让你去保护呢?你以为各位大人都看不出你是什么样的人?呵呵,正好相反,那些人精,搞不好比你,还了解你自己。” 顾千雪说话很慢,却一字一讥,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将顾庆泽扎得浑身是血。 顾庆泽沉默了,连郑氏也沉默了。 郑氏长叹一口气,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是了解。 “千雪,你父亲是有苦衷的,你作为女儿要理解。”郑氏缓缓道,“你父亲固有不足,但你父亲也有其他大人所没有的优点。” “哦?愿闻其详。”千雪轻蔑道。 郑氏道,“当时你娘赵氏非要嫁入我们顾家,别说你爹,便是顾家上上下下都是不同意的,如今你也懂事,你应该知晓你娘的心智……有些残缺。”后面的话,声音很小。 顾千雪的眉头皱紧,看向依旧一脸无辜的赵氏。 是啊,她作为医生怎么看不明白,赵氏的智商,怕只有几岁孩童那般。 “当时你爹虽未官至礼部尚书,但也是前途无量,若说攀附富贵,当时裴家已对你爹有了招揽之意,大可不必娶你娘。你可知,你爹为何最终娶了你娘,被众人耻笑,更是背负骂名?”郑氏问。 顾千雪一惊,是啊,这一点,她从前未想过,如今想来,确实疑问重重。 62,意外相见 62,意外相见 “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千雪忍不住发问。 “当日赵元帅亲临顾府,与你爹两人在书房不知商议了什么,待你爹出来后,便决定迎娶你娘了。”赵氏道。 顾千雪噗嗤一笑,“难道是外公对尚书加以利诱?” 对此事一直未发表意见的顾尚书却严厉道,“顾千雪,你便是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你外公?赵家历代忠良,多少赵家人战死沙场,你可以轻视任何人,但绝不可以将那腌臜之事放在赵家人身上!” 顾千雪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怎么也没想过,这样一番话能从靠着裙带关系的顾庆泽口中说出。 当见到顾庆泽行峻言厉的模样,连顾千雪都承认,顾庆泽有让女人为之倾倒的一面,何况其本来容貌就十分俊美。 关于顾庆泽的容貌,顾千雪不得不肯定,而顾千雪这幅身子的模样也像顾庆泽九分,仅像赵氏一分。 因为顾庆泽的严厉训话,顾千雪竟一时间少了咄咄逼人的气势,闭着嘴,半天没什么言语。 许久,顾庆泽才叹了口气,“千雪也没错,我确实……辜负了老泰山对我的请求,是我没照顾好偌澜。” 郑氏却不乐意了,“别胡说,你哪里没照顾好赵氏?虽然宠妾灭妻被人所不齿,但我们顾家敢立誓,绝无这样的事发生,哪怕是赵氏身在一家主母之位,却由他人代劳,但吃的用的,那次落于其他人?可以说,整个府里,吃穿用度最好的便是赵氏。庆泽每次从宫中带回的赏赐,也都是先赵氏和千雪先挑,这些,千雪你都忘了?” 顾千雪一怔,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确实,在记忆里,无论好吃的、好玩的,首先要由赵氏来挑、由本尊来挑,即便裴姨娘掌权、即便顾庆泽宠爱其他姨娘,都从未破过这个先例。 赵氏明明是个弱智,但顾庆泽对她不薄,已经实属不易。 顾千雪原本想先给顾尚书和郑氏一个下马威,威胁其对赵氏好一些,如此看来,是自己狭隘了。 但看着赵氏害羞又惊喜的模样,顾千雪依旧想进行自己内心的想法。 赵氏,应是这一世对她对好的人了吧,唯一可以做到对她无条件付出的人,也许便是赵氏。 想着,顾千雪眼珠子暗暗一转,话锋再次一变。 只听她幽幽叹了口气,声音也是柔和许多。“如此看来,是我之前错过父亲了。” 一声亲密的父亲,让顾庆泽感触颇深,也让郑氏松了口气。 顾庆泽面露窘色,也叹了口气,“千雪,我承认,之前你飞扬跋扈,我却专心公事,嫌少管教你,是我的不对。” 顾千雪内心里琢磨,本尊那样多半是赵氏惯得,就算顾庆泽管教又能怎样?赵氏有事没事就给赵元帅写信,换个人也是不知如何下手。 郑氏赶忙又来调和,一幅神态和蔼、笑容慈祥的模样,“一家人哪有什么大仇大恨,都是误会罢了,以后父女俩定要同心协力,让我们顾家鼎盛才是。” 顾千雪微微一笑,“祖母放心,只要父亲与母亲相亲相爱,我定会好好孝敬父亲的。” 顾庆泽眉头紧皱,没有言语。 郑氏却十分开心,“这样才对,千雪你可是我们顾家唯一嫡亲的姑娘,下回可不能再违逆你父亲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是,谨遵祖母教诲。”顾千雪表现得也极为柔和,颔首垂眉,与那官家女子没有两样。 一夜的闹剧差不多到了尽头,郑氏称自己累了,被下人们扶下去休息,实际上,她是真的累了。这么一把年纪,还要劳心劳力。 顾庆泽今夜算是逃不掉了,在郑氏和顾千雪的威胁下,入了赵氏的房门。 顾千雪回到自己的听雪院,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先是认识了神医周容秋,紧接着知晓了这个世界竟有内力这个东西,随后去了周府认识了忠叔和忠婶,晚上挑衅便宜爹顾尚书。 真是……充实的一天! 想到顾庆泽便忍不住想到赵氏,顾千雪突然有些可怜自己这便宜爹了。 赵氏虽然容貌端正精致,但到底是个大胖子,智商很低,如何……下嘴? 她敢打包票,两人肯定是关灯睡觉,没有其他,如果顾庆泽敢下嘴,她顾千雪就敢真正帮顾庆泽在官场搏拼。 而事实证明,顾千雪被自己啪啪打脸了,这个,是后话。 第二日清早。 顾千雪便是十分好奇赵氏房内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时间去询问,醒来洗漱后,连早膳都来不及吃,便匆匆赶往了皓岚书院。 她的目的地不是皓岚书院,而是凌霄阁。只因头一天许诺,今日要亲自监工苏凌霄晨练。 清晨的街道更是宽敞平整,小商小贩都未出摊,店铺也都未开门,只有零星几人打扫着街道。 马车在平整的路面上奔驰,其速度比白日里快上两倍还多,竟不到一刻钟便到了皓岚书院。 皓岚书院也未开门,但苏掌柜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顾千雪的马车到来,赶忙亲自上前放了车凳,规规矩矩为顾千雪行礼问安,不顾顾千雪的阻止。 “苏掌柜,我也不是官员,您不用对我行礼的。”顾千雪随着苏掌柜,从一旁的侧门直上凌霄阁。 苏掌柜确实一脸的恭敬,“不,这礼数不能少,只要顾小姐您能医好少主,别说是我苏康的恩人,便是整个苏家的恩人。” 顾千雪被这忠仆感动,“苏掌柜放心,我定当尽力。” 虽然嘴上这么说,顾千雪心里却没什么底,即便知晓有神奇的内力存在,她依旧认为南樾国不具备开膛手术的条件,这是科学,无关其他。 苏掌柜没说什么,只是和蔼地笑笑,而后到了五楼,左拐右拐,便到了一个特殊的房间,这房间异常宽敞,棚顶奇高,天花板绘满了白云,墙面书架上也摆满了奇书绝本,这里便是被称为凌霄阁的地方。 苏凌霄穿了一身雪白长衫,长衫很是宽松,颇有现代练功服的感觉,说明其还是十分重视这晨练的。 但令顾千雪意想不到的是,竟意外的看见了另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千雪最怕的人——厉王。 63,吃亏的永远是你 63,吃亏的永远是你 苏掌柜恭敬地垂手立在一旁,没什么特别表现,估计厉王是凌霄阁的常客,也说明厉王早早便来了。 玉莲和玉翠两人见到厉王,惊吓得赶忙跪地请安。 顾千雪僵了一下,毕竟刚来南樾国不久,还不习惯见人就跪。 最终,还是扭扭捏捏跪了地,心中叫苦不堪。 今日的厉王,依旧一身黑衣,身材修长消瘦,面如刀刻,雪白的皮肤在黑衣的衬托下,有一种病态之感。深邃的眼眶、乌黑的瞳仁,本美得如诗如画,却因眸中戾气,让人不敢直观这双眼。 明明面无表情,却有种掩饰不住的杀气。 跪地的顾千雪眸子猛然睁大,因为想到一件事。 在水下,她一边对溺水的厉王进行施救,一边诊了其脉搏,发现那脉搏比正常人的还要健壮亢奋,如今想来,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按照周容秋的说法,有内力之人速度更快、力气更大,而内力要依附在肌肉上发挥作用。用科学的方法来解释,是否可以理解为,内力就是特殊的心肺功能?这种强大的心肺功能,不仅可以自己使用,还可以输给他人暂时使用。 如果用一种物品来表示内力,也许便是“兴奋剂”了。 现代体育赛事,严查兴奋剂,而兴奋剂的作用机制便时刺激心脏而达到急速增加心肺功能的作用,内力与其兴奋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也就是说,厉王有内力、会武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只不过他极力隐藏武功而已。隐藏了武功,便让人摸不透他的底线。 如此看来,也可以推断出,为何厉王非要杀她。原因是——厉王发现了她诊其脉搏,唯恐自己的武功之事泄露,便定要杀她灭口。 顾千雪欲哭无泪,果然是好奇害死猫,她有事没事诊人家脉做什么?如果事情可以重回,她绝对不诊脉,碰都不碰厉王脉搏,以示清白。 顾千雪带领着玉莲和玉翠两人跪地了好一阵,房内静悄悄。 厉王修长的手指捏着凌霄阁特质小巧的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玩弄着,好像这茶杯让他十分感兴趣,其全部注意力都在茶杯上,未见到面前地上跪着的三人一般。 时间久了,膝盖生疼。 中国的跪拜可与日本的跪坐完全不同。 后者身体重心在脚心上,即便是跪坐时间久了,最多是腿麻。 但中式跪拜却残忍无比,生生用膝盖的力量支撑身体,人体膝盖骨脆弱得很,稍有不慎便会损伤,而若真伤到,便是一辈子的老病。 中国古代的官员,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到了老年,也都有膝盖之病,夜夜必用毛巾热敷,以缓解疼痛。 玉莲和玉翠两人一动不动地跪着,低着头,但顾千雪却心疼自己的膝盖了。 想着,顾千雪轻笑了下。 “大胆,为厉王殿下跪而无礼,你竟敢冒犯殿下。”邵公公早阴阳怪气地叫了起来。 顾千雪抬起了头,因为直起了腰身,身体重心不动声色地向后移了移,已缓解膝盖压力。“邵公公严重了,小女子怎么敢冒犯厉王殿下呢?” 千雪心中暗道,这幅身子搞不好还要用一辈子呢,落下病根最后苦的还是自己,必须要好好保护。 “既无冒犯殿下,为何刚刚嗤笑?”邵公公问。 顾千雪眉头微挑了下,而后立刻又恢复到了一副恭敬神色,“那并不是嗤笑,而是觉得厉王殿下很是亲切罢了。” 亲切? 所有人都不解,手段毒辣的厉王,众人都巴不得离他远远的,何来亲切? 苏凌霄惊讶地看向她,厉王也是将冰冷冷的视线舍了一些给了顾千雪。 “哪里亲切?”邵公公帮众人问了出来。 顾千雪吟吟而笑,“因为厉王殿下让小女子想起了家中祖母,平日里去为祖母问安,祖母也是时常忘了跪了一地的人,好半天才让大家免礼起身,所以觉得殿下十分亲切。” “……” 众人无语。 玉莲和玉翠悄悄对视一眼,连她们两人都看出来,小姐这是明褒暗讽呢。 首先,顾老太太并非忘了面前有跪拜之人,而是借机惩戒。将厉王与顾老太太相提并论,便无形中说明,厉王的行为实在妇人之仁,如同个女人一般用不光明的手段惩罚下人。 其次,便暗讽厉王年纪大眼又瞎,这么多人跪在面前,他竟“忘了”、“看不见”。 “大胆!”果然,邵公公大怒,一边骂着,一边偷偷看向厉王,眼中有所担忧。 顾千雪眨着清澈无比的双眼,无辜地看向邵公公,“邵公公,千雪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说得不对吗?请您告诉我,千雪定会感激不尽。” “你……”邵公公一时气竭,眼珠子再次扫向厉王,除了一个“你”字,半天没敢说出什么。 一旁的苏凌霄,也淡淡地笑了笑,白衣胜雪,目光柔和,淡然出尘。 厉王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掩住的眸子,让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但周身却凝了一股让人无法喘息的压迫之气。 苏凌霄的淡笑凝了下,明眸微转,看顾千雪的眼神有了一丝担忧。 刚刚还惬意痛快的顾千雪突然心中一顿,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随即又说服自己放下心来,这厉王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凡事还需事出有因,再者说,厉王还有求于她不是? “将这两个丫鬟,拉出去杖毙。”说着,厉王随意一抛,盛着半杯清茶的茶杯应声落地,一声脆响后便四分五裂,正如即将香消玉殒的玉莲和玉翠一般。 玉莲和玉翠两人吃了一惊,慌张抬头间,已有王府侍卫前来将两人拿下。 “慢!”顾千雪大惊,“厉王殿下,玉莲和玉翠两人对你毕恭毕敬,你怎么可以说杖毙就杖毙?” 邵公公叹了口气,用怜悯的眼神看向顾千雪,那眼神仿佛说——你实在太不了解厉王殿下了,若识时务,刚刚就不应逞那口舌之快,与厉王作对,吃亏的永远是你。 64,生杀大权 64,生杀大权 顾千雪不得不承认,这个厉王真是个狠角色。 就如同最厉害的刀客,并非其刀速多快,刀力多狠,而是知晓,砍在什么地方会让伤者最疼,伤害最大。 如果厉王直接与顾千雪将上,顾千雪有无数办法对付他。 但却怎么没想到,厉王未理睬顾千雪,却直接拿她的丫鬟开刀。 “厉王,有什么就对着我来,为什么要杀我丫鬟!”顾千雪猛地从地上站起,怒目瞪向厉王。 邵公公更是担心了,不断向顾千雪眨眼睛,希望她乖乖闭嘴。 厉王终于抬起漆黑得如同黑夜般的瞳仁,眼神平静无波,无一丝人类的情绪,却隐露杀气。 “本王,还用解释?” 口吻也是清淡无比,明明清澈的嗓音,却如同无形的匕首,凌厉非常。 顾千雪冲过去,推开拽着玉莲的侍卫,“凭什么不解释?别说你杀人需要解释,便是皇上杀人也要解释,若随意打杀,还要律法做什么?” 厉王微微点了下头,“好,邵公公,给她个解释。” 邵公公叹了口气,“玉莲和玉翠两名丫鬟未经厉王宣召直入凌霄阁,加之其携带利器,便有行刺可能,理应严惩。” 顾千雪气得说不出话,“凌霄阁是苏公子的住所而非你厉王府,当时我携玉莲玉翠到达凌霄阁之前根本不知厉王在这,何谈宣召?” “但本王确实在这。”厉王的口气依旧平淡得可怕,好似在闲聊,而不是牵扯两条人命。 “但没人通知我们。”顾千雪愤怒,若有人告诉她厉王在,呵,她压根就不会上来。 厉王微微挑眉,那剑眉如同利器,惩人生死。“谁引他们前来,一同杀了。” 苏掌柜垂下头,无声跪地。 顾千雪惊恐地回头看向苏掌柜,愤怒地对苏凌霄道,“苏公子,难道厉王不分青红皂白杀苏掌柜,你也无动于衷吗?” 苏凌霄静坐在椅上,从容而优雅,狭长的眸子半垂,也看不出其情绪,“殿下他……一向如此。” “疯子,你们这群疯子!”顾千雪怒骂,“好啊,既然未得宣召便入内有刺杀厉王殿下的嫌疑,那我也有嫌疑,要杀,便一起都杀了吧。” 厉王本抿着的薄唇微微勾起,“你没嫌疑。” “我怎么会没嫌疑?比起他们三人,我的嫌疑才最大吧?”顾千雪的口吻满满的讥讽,她之前就推厉王下水,可谓最有嫌疑的人。 如今顾千雪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厉王是这么滥杀无辜的人,当初她就应该拽着厉王沉水底,来个同归于尽。 搭上自己一条命,为民除害,也算是造福南樾国百姓了。 厉王看着顾千雪愤怒的表情,“邵公公。”唇角的笑意加深。 邵公公抬起老眼瞧了顾千雪一眼,立刻道,“回殿下,顾小姐没有嫌疑,因为她未携带利器。” “利器?”顾千雪忍不住喊了出来,回身一指浑身发抖小声哭泣的玉莲和玉翠,“我没带利器,难道她们带了?” 邵公公叹了口气,“她们带了……发簪。发簪为金属物,其一端锐利,视为利器。” 顾千雪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只挽了发髻而未带发簪,是因为要陪着苏凌霄晨练,怕携带太多配饰太过累赘。 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举动,却被人你抓了把柄。 顾千雪只觉得气得要杀人,她双眼直勾勾盯着厉王,“一个发簪而已能杀人?那我的牙齿也能杀,我若是想杀人,就狠狠地咬死他,吸干他的血、吃光他的肉!” 邵公公哭笑不得,若不是厉王在,他真想劝劝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珍爱自己生命。 外人都生怕让厉王有丝毫不快,她倒好,直接与厉王呛了起来。 厉王嗤笑了下,白玉一般的面容带了一丝讥讽,没了茶碗,竟玩起了自己手上的墨玉扳指。“如你所愿,拔了她的牙。” 立刻有侍卫上前。 顾千雪这回是真的怕了,她终于知道为何顾尚书怕厉王,就如同老鼠见了猫。 实在是,这厉王毫无畏惧,根本不受任何威胁。 “拔呀,拔了我就自尽。”顾千雪冷笑,“反正我死了,皇上也不会追究。当然,伟大的厉王你,你不在乎皇上会不会追究,对么?” 猛地,厉王眯起了眼,如果说刚刚的厉王慵懒趴在远方,舔着爪子的雄狮。此时的厉王,却已张起了毛发,弓起了身子,准备一跃而起给猎物致命一击。 这个时候,苏凌霄轻咳了两声,而后道,“小人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殿下能否应允。” 因为苏凌霄的开口,厉王周身杀气收敛了不少,“你说。” 苏凌霄轻笑,“适逢小人发病不久,正在调养阶段,实在不宜见血光之灾。小人斗胆,恳请殿下饶了三人性命,小人感激不尽。” 厉王深深看了苏凌霄一眼,室内一片死寂。 顾千雪还想大骂厉王,却被邵公公瞪了一眼,最终只能不甘愿地闭了嘴。 好久,就在众人被这气势压迫得喘不得气时,厉王终于慢慢开口,“死罪可免。” 那语气,高高在上,仿佛掌握所有人类生杀大权的阎王一般。 隐约可闻,苏掌柜松了口气。 紧接着,玉莲、玉翠和苏掌柜被王府侍卫拖了下去,每人重打三十大板。 顾千雪愤怒,却又不知如何发泄愤怒,第一次对生命有了无奈,第一次真真正正体会到自己已从公平的现代社会来到了这落后愚昧的封建集权社会。 眼泪在眼眶中不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 邵公公再次隐约叹了口气,内心想着自己辜负了申嬷嬷,未护住顾千雪。 苏凌霄也是一怔,超脱凡尘的眸子有了怜惜,如仙子落入红尘。他慢慢开口,“既然顾小姐是来监督在下晨练,恰巧皓岚书院屋后便有空地,昨夜命人平整了,我们就在那块空地上晨练如何?” 顾千雪冷冷撇了苏凌霄一眼,“带路。” 再无好脸色。 65,晨练 65,晨练 苏掌柜被打了板子不能前来伺候,苏凌霄的一名暗卫便走出来,充当苏掌柜的角色。 下了楼,到了之前提起的空地,苏凌霄却突然快走几步,到了顾千雪身旁。 “刚刚不是在下不劝,而是实在了解殿下的脾气,若我开口,只怕情况更糟,顾小姐可以谅解在下吗?”苏凌霄声音很轻,却极为诚恳。 “不谅解!”顾千雪狠狠瞪了苏凌霄一眼。 苏凌霄微微一惊,一向从容的双眼略微睁大。 顾千雪遏制不住的愤怒,“就算你不为玉莲和玉翠求情,苏掌柜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你,忠心耿耿,你怎么可以让他老人家受委屈?” 苏凌霄双眉微皱,“顾小姐,您不了解殿下的脾气……” “了解脾气?呵,我了解他干什么?他既不是我的亲人也不是我的恩人,我管他是方是圆?若这里是厉王府或其他什么地方,你护不住苏掌柜情有可原,但这里是凌霄阁,是你的地盘,你让一个外人在你的地盘上撒野,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你的人,你让你手下寒不寒心?”顾千雪大加指责。 苏凌霄双唇微启,想反驳,能辩驳群雄的口才却无影无踪。 “苏掌柜对你忠心耿耿,即便你不护着他,他也会谅解你,难道你就要踩着他谅解的底线而负了他?”顾千雪再道。 苏凌霄抿了唇,垂着眼,不发一语。 顾千雪见苏凌霄内疚的模样,想到对方到底是南樾国人,并非自己这般从人权平等的现代穿越来,还是舒了口气,声音也柔和下来。“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处事方法,刚刚是我……逾越了。” 苏凌霄淡笑,“不,顾小姐教训的是。” 顾千雪很想闭嘴不说,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回头好好安慰下苏掌柜吧,就算是……我的请求。” 苏凌霄点头,“在下了解了,再次感激顾小姐的醍醐灌顶。” 伸手不打笑脸人是真理,苏凌霄对顾千雪就好似柔能制刚,让顾千雪一股子愤怒顿时化为丝丝怨念。 埋怨下,却爆发不出。 空地场地硕大,呈椭圆形,竟与现代操场相似。 顾千雪目测,这一圈下来,少说也有200米。 只见,练武场一圈被苏凌霄的侍卫和厉王的护卫围住,保护得极为严密。 厉王的护卫?没错,厉王未离开,远远地站在一旁。 厉王身旁,还有侍卫们搬来的太师椅,以及华丽的遮阳伞。 这是苏凌霄平生第一次晨练,他从小因不足之症身子孱弱,别说练功,便是多走几步路,都是由歩撵代劳,生怕因劳累伤及身体。 顾千雪看向苏凌霄,想到玉莲和玉翠还有苏掌柜,依旧余怒未消。“鉴于苏公子身体底子不好,太过复杂的锻炼项目便向后推一下,从今日起,每日早晨和晚间都要做疾走练习。” 苏凌霄点头,“全听顾小姐安排。” “很简单,先将四肢活动开,跟着我做。”说着,顾千雪带着苏凌霄,舒展四肢,做了一些热身运动。 苏凌霄虽从未做过运动,动作有些僵硬生涩,但其模仿能力甚强,伸展热身运动很快便做完。 苏凌霄有些微喘。 “接下来,便是疾走,每日绕着这个跑道走十圈。”一圈两百米的话,十圈便是两千米,便是两公里,顾千雪觉得不算多。 苏凌霄抬眼,悠远的眸子认真打量长度,双眉微皱,而后又放开。“好的。” “主子……”苏凌霄身后的暗卫有些担忧其身体。 苏凌霄微侧过头,眸色一冷。 暗卫赶忙闭了嘴,退了下去。 顾千雪与苏凌霄并肩站在跑道上,“开始,走。” 紧接着,顾千雪抬腿就走,而苏凌霄也跟着。 “疾走时,要配合呼吸,用鼻深呼吸气,而后用口缓缓吐出。”一边走,顾千雪一边道。 苏凌霄行动很笨拙,虽然一双腿笔直修长,但跟在顾千雪身旁却十分吃力,步伐也极为紊乱。 不远的地方,邵公公很是担心,“殿下,苏公子这……能否吃得消?” 厉王从始至终都看着两人身影,“那是苏凌霄的事。” 其意,他无权干涉苏凌霄的决定。 邵公公赶忙福身道,“奴才该死,是奴才逾越了。” “嗯。”厉王淡淡答道。 一旁有侍卫上前,经厉王允许,而后靠近厉王,将刚刚苏凌霄和顾千雪的对话复述一遍。 邵公公很是惊讶,突然想起前几日,申嬷嬷曾叮嘱他要好生关照顾千雪,只说这孩子是个独特的。 如果说之前邵公公不解性格清冷的申嬷嬷为何破天荒的为某人担忧,如今却知晓了。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可为忠于自己的奴才与强权对抗,便是他,也很感动。 于是便决定,以后定是要关注着这小姑娘,千万别让殿下不小心给宰了。 说起申嬷嬷与邵公公,两人都曾伺候秦妃娘娘,所以交情颇深,即便邵公公只忠于厉王一人,却也给申嬷嬷很大的面子。 厉王听到后,讥讽地看了顾千雪的背影,冷哼一下,便无言语。 另一边。 顾千雪边走边说,反倒是苏凌霄已有薄汗。 “用鼻呼吸有一定原因。”顾千雪道,“首先,冷空气入鼻腔,经过长长的鼻管,可做到为冷空气升温的作用,不会太过刺激肺部。其次,鼻腔里有鼻毛以及粘液,能有效阻止空气中的粉尘,净化空气,保证身体的康健。” “嗯。”苏凌霄咬着牙,勉强答应了句。 “不用回答我,只要听着就好。”顾千雪一边调整自己呼吸,一边继续讲解,“空气由鼻进入,在体内发生反应,而后由口呼出。一次呼吸可以运动两个器官,做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苏凌霄静静听着,不再回话。 “最后一件事,最为重要。”顾千雪道,“凡事都需循循渐进,不可一蹴而就。若你身体有任何不适,必须即刻说出来,不可逞强更不能好面子,否则,这晨练适得其反,便失了意义。” 66,暖男 66,暖男 晨练结束,苏凌霄虽极为吃力,但依旧咬牙坚持了下来,顾千雪对其欣赏。 此时苏凌霄挥汗如雨,气喘吁吁,面孔略微苍白。 反观顾千雪,虽也喘着粗气,但面色却红润无比,柳叶弯眉大大的杏核眼,鼻梁纤巧如同滴水,粉红色的唇瓣犹如刚采摘的樱桃般娇艳欲滴。薄汗布满白皙的面颊之上,显得脸蛋儿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捏。 俏丽,又动人。 “刚开始也许有些不适,但只要坚持住,不出十日,定会有收获,苏公子放心好了。”顾千雪抽出帕子,擦额头的汗珠。 微风吹来,带了一股少女特有的芳香。 早有下人上前,为苏凌霄披上白绸锦缎披风,端上热茶,更有丫鬟用上好缎子巾子为其擦拭面颊的汗珠。 与众人簇拥的苏凌霄相比,身为尚书府大小姐的顾千雪却自己擦着汗,身边毫无伺候的人,却显得极为寒酸。 苏凌霄幽幽看了一眼,眉头微皱,“初烟,你去伺候顾小姐。” 名为初烟的貌美丫鬟立刻屈膝,“是,少主。” 顾千雪赶忙道,“不用麻烦,我还没金贵到让人伺候。”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口误。 顾千雪是现代人,虽有玉莲和玉翠两名丫鬟,实际上却十分不习惯他人伺候。但话说完,又有种讽刺的意思,自己的身份怎么看,好像都比苏凌霄一介百姓要金贵吧? “我的意思是,我身体强壮。”顾千雪说完,再次觉得有讽刺的意味,好像讥讽苏凌霄身子孱弱似得。 囧苏凌霄却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笑容温暖,“在下明白你的意思,只要顾小姐不生在下的气,怎样说都好。” 暖男!十足的暖男! 顾千雪在心里为苏凌霄竖起了大拇指,觉得苏凌霄肯定就是传说中的“中央空调”,给身边每一个妹子送去温暖。 这样的男人,必须要远离,否则不小心便在温柔里沉沦。 想着,顾千雪赶忙转过头去,看向周围景致,“苏公子,今日的晨练就到这,晚间练习内容与这相同,明日晨练也如此,便不用我再来监督了吧?” 虽是问话,但顾千雪觉得,如此“善解人意”的苏公子定然会温暖地说“不用”。 可惜,中央空调失效。 “那在下明早便恭候顾小姐的大驾。”苏凌霄道。 “……”顾千雪无语,“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苏凌霄道。 顾千雪差点没一个跟头跌倒,难道中央空调要先对自己送爱心、送温暖?不行,一定要和这人拉开距离。 顾千雪出了皓岚书院大门,却见那眼熟的黑色马车。 不是别的,正是昨夜君安亲自驾驶接她进京城的千金车。车体全黑,撂下的车帘暗红,虽无丝毫明黄,却有一种皇室的尊贵。 顾千雪只当看不见,转身要走,却听一熟悉的声音,“顾小姐请留步。”竟然是邵公公。 邵公公的声音,化成灰她都能记得,因为这是她穿越到南樾国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顾千雪有些不情愿地停下,回头,挤出笑容,皮笑肉不笑,“不知邵公公有何指教?”带着明显的排斥。 邵公公道,“厉王殿下恩典,允许顾小姐乘车,一同前往厉王府。”而后,又小声道,“顾小姐,一会您不是正要去厉王府为娘娘诊病吗?” 顾千雪抬眼看向掩得严严实实的车帘,不用想也能猜到其中坐着的是谁。 借着车帘掩盖之机,她狠狠地瞪了车厢一眼,随后又觉得不过瘾,再狠狠白了一眼。 “不用,本小姐便是爬着,也不坐他的破车。”狠狠道。 邵公公面色一变,赶忙压低了声音。“顾小姐要三思,殿下他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便是你不怕,但想想你的家人……” “他……”顾千雪想到被打的玉莲和玉翠,恨不得冲上马车挠花那人可恶的脸,但面对这种不要脸又没底线,卑鄙无耻又下流的人,她也不得不从。 “我……我……”顾千雪咬着下唇,勉强将脾气忍下去,“刚刚陪苏公子晨练,本小姐出了不少汗,恐熏坏秦妃娘娘,打算先回府更衣沐浴,稍后再去府上为娘娘诊治。” “这样才对嘛。”邵公公压低的声音带着赞许,而后一溜小跑到车窗下面。“王爷,顾小姐她要回府沐浴更衣,后为娘娘诊治。” “嗯。” 车内,传来厉王的声音。 邵公公这才松了口气,一声吆喝后,厉王车队缓缓启动,离开皓岚书院。 顾千雪看着千金车的背影,气得捏紧了拳头,但却也苦无办法,最终只能雇了辆马车,回顾府。 而来时的马车,早被顾千雪下令送玉莲和玉翠,回了府。 顾千雪昨夜乘坐千金车时天色已晚,没发现千金车另一个妙处。 千金车所用车帘是一种特殊织物,从外向里,看不见任何影子,但相反,从里向外,却将外面景物看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说,无论是顾千雪瞪了厉王还是白了厉王,更是最后强忍怒气的委屈,都被厉王收入眼底。 车队前行,邵公公坐在千金车外,突然听车内之人轻笑了下,吓了一跳,赶忙竖起耳朵,却听车内传来淡淡的一句话。 ——“好一匹倔强的小野马。” 邵公公生怕自己听错,更是仔细地听去,但车内再无任何声响。 顾府。 顾千雪归心似箭。 “不用找了。”驿站马车刚刚挺稳,还未等车夫放下车凳,顾千雪便跳下马车,扔给车夫一两银子,飞速向自己听雪院冲去。 刚入顾府大门,就见翠儿鬼鬼祟祟地在门旁,正巧被顾千雪堵了个正着。 顾千雪本就一肚子气,看见翠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过来。” 翠儿吓了一跳,看见怒目的大小姐下意识想躲,但随即又觉得自己有二小姐为靠山没什么可怕,众目睽睽之下,大小姐又能怎样? 便壮着胆上前,“不知大小姐唤奴婢有何吩咐?”声音懒洋洋的,丝毫没有尊重。 顾千雪牟足了劲儿,“啪、啪”两个大嘴巴,抽在翠儿的脸上。 翠儿又气又怕,捂着脸。“你凭什么打人?” 顾千雪哼了一声,“放屁,谁打你了?”而后环顾四周,冷冷扫了一眼周围吓得目瞪口呆的下人,“你们谁看见本小姐打人了?” 周围人都不傻,都知最近府内风向大变,赶忙摇头。 “没看见。” “没看见。” 顾千雪冷笑着看向翠儿,“听见了吧,没人看见,有本事你顶着两个巴掌去满福院,看祖母相信你还是相信我,不过我可提醒你,若祖母相信的人是我,你怕是还要挨打。” 说完,也懒得看翠儿那惊慌的神色,匆匆向听雪院而去。 可能是打了那个欠揍的眼线,顾千雪觉得心情很好,气也消了一些。 67,被打了 67,被打了 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顾千雪也如此。 刚刚被厉王欺负,刚回府,便用同样蛮不讲理的手法欺负别人。 匆匆赶到听雪院,下人们正在打扫,见顾千雪归来,赶忙见礼的见礼,请安的请安。 “玉莲和玉翠呢?”顾千雪抓人就问。 那人赶忙回答,“回大小姐,她们在自己房里呢。” 顾千雪顾不上沐浴更衣,立刻冲向玉莲和玉翠的房间。 房内,哀嚎不断,嬷嬷正给两人换药。 顾千雪在屋外便听到两人的叫声,冲了进去,见两个可怜的小姑娘趴在床上,屁股红肿得厉害,心疼得眼泪直流。 “玉莲、玉翠,是我对不起你们,你们为我受苦了。”顾千雪蹲在地上,抱着两人的头忍不住哭起来。 玉翠赶忙道,“小姐,小姐千万别哭,奴婢受不起,奴婢挨打是正常,小姐不要伤心。” 玉莲也道,“小姐别怕,别看我们伤了,其实不太疼。” “屁股都肿成这样,能不疼吗?”顾千雪心疼地责备,站起来,从嬷嬷手上抢下药膏,亲自为两人抹上。 两人急得想翻身下床,被顾千雪制止。 “你们放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仇,我顾千雪算是记下了。厉王……宫凌沨,呵,本小姐与你不共戴天!”顾千雪恨得咬牙切齿。 玉莲和玉翠吓坏了,不顾阻拦,咬牙翻身下床,跪在地上。 “小姐,千万别去报仇,求求您了小姐,您胜不过厉王的。”玉翠哀求道。 “小姐,您一定听奴婢解释。”玉莲沉声道,“奴婢们的伤,看起来严重,实际上真的不疼,厉王殿下已经手下留情了。” “胡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伤得重不重,我能看出来?”顾千雪吼道,要知道,她可是医生。 玉莲无奈,“真的,小姐若是不信,你问李嬷嬷。” 刚刚为两人上药的嬷嬷姓李,服侍顾千雪多年,身材不高,面向忠厚老实。 顾千雪疑惑地看去。 李嬷嬷赶忙道,“禀大小姐,玉莲说得是真的。奴婢们多少都挨过板子,有经验。这打板子可有学问,有些伤,外表看不出来,实际上筋肉皆烂;有些伤,皮开肉绽;有些伤,外表看着吓人红肿,实际上,只伤了皮毛。而玉莲和玉翠的伤,是属于第三种,养两天就好了。” 玉翠也急忙点头,“是啊是啊,上了药,现在已经不疼了。” “真的?”顾千雪不知道,原来打板子还有这种说法。 “真的,真的。”玉莲道。 顾千雪犹豫了下,“好吧,相信你,不过那宫凌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玉莲和玉翠吓坏了,“嘘,嘘,小姐小点声,只怕隔墙有耳,若传到厉王那里,可就糟了。” 顾千雪想到邵公公说的话,生怕厉王对她家人动手,最终只能将恨往心里咽。“算了。”别人不怕,她就怕伤害赵氏。 “小姐,您一会不是还要去厉王府吗?”玉莲道。 顾千雪叹气道,“是啊,我这就去了,你们两人好好休息。” 玉莲挣扎着起来,“没关系的,奴婢不疼,奴婢随小姐去。” 玉翠也是挣扎着起身,小脸苍白。 顾千雪瞪了两人一眼,“听话,在家养伤。” “奴婢真不疼。”玉莲道。 顾千雪坏坏一笑,“行啊,既然你不听话,那我也不去了,收拾收拾睡觉了。” 玉莲和玉翠一下子吓得小脸惨白,“小姐不要,小姐,奴婢错了,小姐快去吧。” 顾千雪耸肩,“早听话,不就好了吗?” 随后,命人打了热水,顾千雪沐浴更衣后,乘了顾府的马车,去往厉王府。 厉王府,南山院。 依旧宁静。 地面上金黄色的落叶,被申嬷嬷命人扫了去,更是派人守着,一旦有落叶掉落,便立刻收拾。 落叶,是残破的象征,极为不吉利。 申嬷嬷绝不允许南山院出现落叶。 顾千雪到了,依旧是为秦妃听诊、诊脉,以及做推拿按摩。 一个时辰过去,推拿结束,顾千雪来到外间,手臂酸痛。 申嬷嬷道,“顾小姐,娘娘的病情可有进展?” 顾千雪双眉微缩,面色严谨认真,“娘娘的病情十分平稳,申嬷嬷切勿着急,康复需要循序渐进,这才稳妥。” 申嬷嬷叹气道,“知晓了,是老奴急功近利了。” 顾千雪摇头,“申嬷嬷别自责,关心则乱,您且放心,就目前来说,我虽无法保证娘娘何时醒来,但却敢保证,娘娘身体正在逐渐康复。” 申嬷嬷道,“老奴信您的。”十分肯定。 顾千雪苦笑,“申嬷嬷为何那么信我?” 申嬷嬷也跟着笑了下,“是邵公公告诉老奴的,他说……”说着,压低了声音,“小姐勿要说出去,邵公公说,厉王殿下他,十分相信您。” “他?”顾千雪一听到厉王的名字,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又敌不过人家,只能冷哼,“呵,小女子还真受不起厉王殿下的抬爱呢。”虽然努力平稳语调,但依旧略有阴阳怪气。 申嬷嬷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知道,自从秦妃娘娘病倒,申嬷嬷就已没了笑容,今日之笑,实属破天荒。 “顾小姐,您与殿下之事,邵公公都告诉老奴了。”申嬷嬷道,心情看起来很好,“恕老奴多一句嘴,今日是第一次有人从殿下手下活着出去,多的,老奴便不说了。” 点到为止。 顾千雪顿时生了闷气,气得胸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妈的!这个丧尽天良的宫凌沨!打了她的人,难道还让她感恩戴德?他怎么不去上天? 申嬷嬷见顾千雪低头不语,只当她在感激厉王的恩德。 为秦妃诊完病,申嬷嬷亲自送顾千雪出了厉王府,上了马车,回了顾府。 已过午时,适逢顾尚书沐休,顾千雪刚入大门,便有下人传话说,顾尚书在书房等她。 顾千雪想来想去,也想不到顾庆泽找她有什么事。 难道因为清晨翠儿被打,顾千柔向裴姨娘哭,然后裴姨娘再想顾庆泽哭? 难道因为顾庆泽“宠幸”了赵氏,就等着她跑去感激涕零? 呵呵,那他是做梦! 68,是毒而不是病! 68,是毒而不是病! 顾尚书不仅容貌出众,进士出身,学识更是一流。 如今走上尚书这个位置,外行人认为是裙带关系,但内行人却知,顾尚书虽未将皇上交代的任务做得特别出彩,但却也从未有过差错,算是皇上最为信赖的官员之一。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走入顾尚书的书房,本尊从前不学无术,每次见到顾尚书都被责骂,自然绕着他走,是以,身体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书房的画面。 顾千雪震惊顾尚书书房内书架上的书籍,略扫一眼,从书脊上的题目,便能看出,书籍被严格分类。 爱书之人都有怪癖,这分类便是其一。 可以看出,顾尚书是真正爱书之人。 当顾千雪进入书房时,顾尚书正在书桌旁翻阅什么书籍,桌案一侧,更是放着几本。 “父亲,您找我有事?”千雪不冷不热道。 因为怀疑顾尚书的目的不善,顾千雪并未给其好脸色。 顾尚书双眉微微一皱,略有不悦,但还是忍了下去。“你为秦妃娘娘诊病,进展如何了?” “还好。”顾千雪答。 顾尚书双眉间的褶皱深了一些,“秦妃娘娘的身体如何了?” “一般。”顾千雪道。 顾尚书抬起头,好似好发火的模样,但见顾千雪天不怕地不怕、悠然自得的神情,还是将愤怒重新压抑回去。 “秦妃娘娘初病为疯症,病势凶险,御医们只当疯症治了,开了药方无数,好容易将疯症治好,娘娘却又昏迷不醒,而后,便无人能医。”顾尚书道。 顾千雪不解,顾尚书怎么说这些,剧情不应该如此发展吧? “皇上对秦妃娘娘感情深厚,寻遍天下名医,前来为娘娘诊病的名医众多,却非但医不好娘娘,连着病症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顾千雪收回了之前的抵触,静下心来,耐心听着。 顾尚书合上书,叹了口气。“连周老神医也曾为娘娘诊过病,也是一无所获,传闻,周老神医正是因此,郁郁而终,却不知,你揽下此事,是祸是福。” 顾千雪忍不住冷笑一下,心中道——是祸是福又如何,当初还不是您老把她推出去的? 顾尚书只当没看见顾千雪的冷笑。“皇上请来的大夫,都是各地名医,名不见经传的江湖郎中是没资格进入皇宫为娘娘诊病的。而这些名门正派的大夫无法诊治的病,想来,便不能用常规的医术进行治疗。” 顾千雪一愣,抬起头,惊讶地看向顾尚书。 不得不说,顾尚书与她想到了一起,昨夜她夜不能寐,想的便是这个。 秦妃的病一直没被人所诊断出,据她的推测,其一,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大夫皆为男性,碍于礼教,根本无法为秦妃周祥地检查,而切脉,只能窥视病情的冰山一角。即便是通常为女眷针灸、艾灸的婆子,其医术根本不值一提。 其二,正如顾尚书所说,这些大夫学的是大成医术、用的是常规疗法,也许下毒之人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反其道而行。 其三,到底多少大夫看出,秦妃是毒而不是病? 顾千雪最在意的,是第三点。 中国医术博大精深,顾千雪不相信无人看出秦妃娘娘中的是毒,但看出又如何?秦妃的毒又岂是一般人可下?若说出来,无论是否能解毒,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顾千雪大胆猜想,这些大夫有一部分已诊出秦妃的毒,也尝试着解毒,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顾尚书继续道,“这些书,是我偶然间搜集到的奇书,有些是神话传说,有些则是药理医术,我曾翻阅过,与大同医术略有不同,你拿去看吧,希望对你有用。” 顾千雪惊讶,怎么也没想到,顾尚书唤她来竟是送书。 “还有其他事吗?”千雪微微眯眼,难道不应该骂她惹了他的小老婆? “没了,你下去吧。”顾尚书道。 就这样,顾千雪抱着书,晕晕乎乎地从顾尚书的书房出了来,太阳当空照,竟有种不真实感。 将书送回听雪院,贴身丫鬟被打趴在床上,顾千雪拒绝了其他丫鬟的伺候,只身一人去了牡丹园。 今日的牡丹园很安静。 下人们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大声喧哗,不敢大力气扫地,一切都是轻轻的。 “难道睡了?”顾千雪忍不住想。 自从赵氏学会了踢毽子、丢沙包、跳房子等等现代儿童耳熟能详的游戏后,就舍弃了睡午觉的时间,时时刻刻带着丫鬟们玩游戏。 别说赵氏瘦了,可怜的丫鬟们都生生瘦了两圈。 难道是昨天……? 想着,顾千雪愈发紧张,忽视周围下人轻声问安,快步跑了进去。 却见,赵氏坐在桌旁,两只白白胖胖的小手支着下巴,表情迷茫,双眼望天,不知在思索着是什么。 顾千雪担心,悄声走了过去,在赵氏身旁坐下,“……娘?”试探性问了下。 赵氏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好像没听到一般。 “娘,你没事吧?”千雪提高音量,将赵氏生生吓了一跳。 赵氏竟不知顾千雪何时坐在了自己身边。“你……你什么时候来……来的?”说话磕磕巴巴,本粉白的胖脸,一下子通红通红。 顾千雪伸手放在赵氏额头上,“不舒服吗?”体温正常。 “没……没有。”赵氏一边说着,眼神飘忽,一双眼看上看下,却不知看什么地方。 “和父亲有关?”顾千雪试探着问。 赵氏就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双手捂住脸,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顾千雪陷入思索。 少顷,千雪的表情小心翼翼,双眼紧紧盯着赵氏,捕捉其细微面部表情。“娘,你老实回答我,昨夜……你们怎么过的?” 赵氏再次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嗷地一声叫出来,而后便疯了似的跑到床上,将头塞入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里,身子留在外面,做鸵鸟状。 顾千雪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顾尚书你个禽兽,赵氏这样的,你都敢下嘴!好!很好!她顾千雪这辈子还没佩服过谁,如今佩服了! ——顾尚书,就凭你这生冷不忌、死不要脸的程度,你这便宜爹,她顾千雪算是认下了,不是想壮大顾家吗?OK,算她顾千雪一份。 69,改造计划 69,改造计划 平时赵氏如同跟屁虫一样,看见顾千雪就死粘着不放,今天却恨不得顾千雪赶紧离开。 “那个……雪儿……你不是要为秦妃娘娘诊病吗?”赵氏绞尽脑汁地想了个理由。 顾千雪笑眯眯的,“已经从秦妃娘娘那回来了。” 赵氏小脸白了一下,随即又红了起来,“那个……你难道不去看看你祖母?” “祖母这个时候正在午睡休息。”顾千雪很淡然道。 赵氏抿紧唇,“午休……哦哦,对,午休!”赵氏终于想到了个不错的由头,“雪儿啊,娘也想午休了。” 顾千雪能上当,“呵呵,我陪你一起午睡。” “……”赵氏可怜的脑容量已经见底。 “你什么时候给外公写信?”顾千雪问。 这个问题成功支开了赵氏的注意力。 赵氏的脸渐渐恢复了平时的颜色。“每天的晚间写,怎么,雪儿想要什么好东西吗?你外公那里好东西可多了。”说着,伸长了胳膊,做了一个比喻东西多的手势。 ……这坑爹的!顾千雪心疼那未见面的外公。一个驻守边关的将领,就算是权利再大,但到底是塞外边陲,穷山恶水的哪有什么好东西,怕是将所有能到手的东西都塞给宝贝女儿了吧。 顾千雪拉住赵氏的胳膊,只觉得小胳膊软软的,抱起来很舒服。“娘,那昨天发生的事儿,你打算写进信了吗?” 只觉得本来赵氏放松的胳膊,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了,摇头如同拨楞鼓。“不写不写不写!” “为什么?”顾千雪道。 “太……太……太害羞……”赵氏扯着自己衣襟。 顾千雪暗暗翻了个白眼,但对这个天真的娘,还得十分耐心的谆谆教导。“娘,俗话说,对老人要报喜不报忧,何为喜何为忧,你能分出来吧?” 赵氏低着头,再次点了点。 “你看,其实你在府中日子过得不错,有吃有喝还有玩,即便你闯祸,父亲和祖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一遇到丁点不开心的事就写信给外公,时间久了,外公便以为你在府中日子水深火热,会很担心的,担心就会生病,你说对吗?”顾千雪耐心哄着赵氏,不像是其女儿,倒好像是其姐姐。 赵氏恍然大悟,从前从未有人和她说这些,一下子害怕了起来。“不行,爹爹不能生病,不能生病。” “所以啊,从现在开始,你要报喜不报忧。”顾千雪虽然这么说着,却实在想不到赵氏能有什么烦恼。 不得不说,顾尚书便是势利小人,但对赵氏是极宽容的。 古代后院就是这样,即便再凶险,只要有男人撑腰,日子过得都是不错。 想到这,顾千雪也觉得顾尚书不是那么可恶了。人无完人,自己没有后台,不找点靠山,能爬上去才怪。 现代社会比古代社会公平许多,有中考有高考还有公务员考试,那有个毛用?复式的时候不花钱找人,能考上的还真是凤毛麟角。 水至察则无鱼,这个道理,顾千雪知晓。 想着想着,更觉得顾尚书还算可爱了。 顾千雪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为何不把顾尚书和赵氏好好撮合撮合?虽然赵氏的智商……呃……真是个问题,但最近她仔细看了看,赵氏的五官极其不错,若减了肥,好好打扮一下,定会模样不错。 回头再找人教她琴棋书画,就算是智商低,当个暖床的,男人应该也很欢迎的。 而赵氏这边,看今天赵氏的羞涩样就能看出,赵氏是很爱顾尚书的。 想到这,顾千雪再次热血沸腾起来。 赵氏很努力地在想,依旧无法做到完全理解,“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我相信你,雪儿。”爹爹曾经告诫她,这辈子只有两个人不会害她,一个是爹爹,一个便是雪儿。 顾千雪心底沉甸甸的,却很幸福。“好,那你今天的信打算怎么写?” 赵氏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再次将头钻入被子里,“就说……就说……又……又羞羞了……” 忍着笑,千雪伸手轻轻拍了拍赵氏的背,“这就对嘛。” 顾千雪对未见面的便宜外公印象极好,这样忠于爱情又疼爱女儿的男人,在现代都极难找到,何况在重男轻女严重的古代。 为了便宜外公,她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娘,你想让父亲高兴吗?”顾千雪一边问,一边将圆滚滚的赵氏从被子里拖出来。 赵氏满脸通红,点头。 “那你愿意减肥吗?”顾千雪问。 “但是裴妹妹说,相公就喜欢我胖胖的,相公在裴妹妹面前说了很多次呢。”赵氏老实答。 “……”顾千雪无奈地翻白眼,“裴妹妹,裴妹妹,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裴妹妹,那个家伙不是什么好货,坏着呢!你还记得我推厉王下水吗?那就是顾千柔那个贱人煽动的!” 赵氏将嘴巴张大。 顾千雪叹气,“从前我没告诉你,是怕你这性子跑去打架。” “必须要打啊!”赵氏拍案而起,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 顾千雪扑哧一笑,“打架是最低级的解决办法,一个搞不好,还成了裴姨娘争宠的手段。你也许听不懂,但也不需要听懂,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赵氏是真的听不懂,但还是乖乖点头,“雪儿那么聪明,你说什么,娘就去做什么。” “好,你接下来要做的,首先便是不要和裴姨娘有任何接触;其次,我要给你列一份计划表,你必须严格执行。” “行。”赵氏频频点头。 顾千雪让丫鬟送来文房四宝,提笔写下计划书,将运动时间、读书时间、练琴时间等等一一规划清楚,最后连每日食谱都写了出来,且为赵氏从头到尾讲了明白,才回了听雪院。 一折腾,又到了晚膳时间。 用过了晚膳,顾千雪钻进了“试验室”,磨刀霍霍向小白兔,继续用白兔试验她的青霉素。 可惜,没什么进展。 毕竟顾千雪是学医的而不是学生物、药剂的,从前学的、研究的都是治病,而不是做试验研发药品。 晚上,顾千雪在床上捻转反侧,不断思索着如何改进试验过程,视线却不小心转到床旁的桌上,而那桌上放着的,是白日里顾尚书送给她的书。 70,僵肢散 70,僵肢散 若没有赵氏,也许顾千雪压根就不会翻阅那些书籍,可以说,顾千雪从前对便宜爹没什么好印象,恨屋及乌,也瞧不起那些不知从哪淘来的书。 外屋守夜的丫鬟已经睡了去,窗子半敞,晚风微凉,从窗外吹入几许。 夜已深了,但顾千雪却越来越清醒,甚至可以说,带着十足的震惊。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捏着书页的手微微颤抖,双目大睁。 “僵肢散?” 僵肢散,是由蜈蚣毒为引,败灵草、舛枯草等四十多种药草制成的一种毒药。僵肢散无色无味,其药性既慢又烈,慢是因为其作用慢,而烈则是其毒入体后即可便开始起作用,慢慢侵害人体。 当毒性到达一定程度,便开始发作,其表现为声带失控、肌肉痉挛,便是毒发时,人会大喊大叫,而那声音怪异恐怖,身体不受控制,张牙舞爪,看起来便像……疯病! 随后,疯病症状大概持续三个月左右,进入最后阶段——僵肢阶段。表现为,中毒者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浑身肌肉僵硬,不受控制,状似昏迷,直至死亡。 这“僵肢散”竟与之前顾千雪猜测的一模一样! 顾千雪放下了书,慢慢闭上眼,因为极其兴奋,竟无法呼吸,好半晌,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今日真是她大吉之日,她有救了。 现代也有类似秦妃的病,名为僵人综合征。 僵人综合征是指一种以躯轴和下肢肌肉过度收缩,伴肌痛性肌肉痉挛为特征的罕见的、严重的中枢神经系统疾病。 即便在医疗技术极为发达的现代,也无法治愈此症,得此症者,只能缓解,最终慢慢等死。 虽然秦妃的病症与僵人综合征有不同处,但顾千雪就怕秦妃得的是这种根本没有办法治愈的病症。 如今,知晓有“僵肢散”这个毒,且秦妃的所有病症可以与僵肢散对应,她才将心放下了一半。 当然,这心,也只能放下一半,还有另一半心无法放下,是因这僵肢散的毒即便是解了,也无法治愈病人。 因为,僵肢散的毒是慢慢起作用且不可逆,即便解了毒,但从前造成的伤害,无法自然痊愈。 顾千雪撩起被子从床上跳下,穿上衣服冲向书房。 整整一夜,书房的灯未熄。 第二日,天还未亮,顾千雪便抱着药箱步行匆匆赶往厉王府。 因时间太早,平日里送顾千雪外出的车夫还未起床,她也不打算打扰车夫好眠,正好一夜未睡头脑混沌,借着步行去厉王府的机会,清醒一下头脑,再次捋顺思路。 当顾千雪即将到达厉王府时,天蒙蒙亮。 经过这将近一个时辰的步行,脑海中的狂热冷静了几分,也发现了许多问题。诸如,从前是否有大夫发现了毒,诸如,会不会有大夫开的药方碰巧解了一些药性。 毕竟,若毫无治疗措施,秦妃怕早是死了,却硬生生挺了几年,肯定是一些大夫开的药方中,不小心包含了解药。 据顾千雪猜测,之所以大夫们未治愈秦妃的病,一者是大夫们定然没看过那本书。 说来可笑,那本书竟然是本志异小说。正如顾尚书所说,皇上与厉王请来的大夫都是名医,学的是大同医术,谁能没事闲着看志异小说?在南樾国,只有那种不务正业的败家公子哥才看这种东西。 二者,大夫们除了切脉,根本无法直接接触秦妃,更无法了解她的病症。 中国古代也没有女大夫,为后宫嫔妃诊病的,都是太医所教的医女,在民间,则是一些略懂医术的老妈子。正是因为缺少女医生,在男女大防的封建社会,不少女子惨死在病症中。 顾千雪正思索着,突然一道尖细高昂的嗓音喊道,“大胆顾千雪,见到厉王殿下,竟不见礼!” 顾千雪一愣,停了脚步,抬眼看去,正见到厉王车队。 而一身纯黑锦袍的厉王,正在不远处的千金车旁,冷冷看着她。 顾千雪吓了一跳,抬头见到自己竟不知何时走到了厉王府,黑底鎏金牌匾刻着厉王府三个字,而她则是沉浸在思维中,未发现。 看见厉王,顾千雪便想到玉莲玉翠两个受伤趴在床上的小姑娘,便有了满肚子气。 如果可以,顾千雪真想冲上去,将这可恶的男人狠狠揍上一顿。 想着,再次咬牙切齿起来。 邵公公见顾千雪直愣愣盯着厉王,脸上满是憎恶,为这不知死活的小姑娘狠狠捏了一把汗。 快走几步到顾千雪身边,压低了声音。“快为殿下见礼啊,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死活?再这样下去,别说咱家,便是申嬷嬷也是护不住你的。”末了,又低声叹了口气,“唉,申嬷嬷啊,不是咱家不帮你护着这丫头,实在是,这丫头她自己找死。” 顾千雪这才深呼吸一口气,一边压抑愤怒,一边告诉自己,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这就是封建集权制国家,把什么“人人平等”都忘了吧。 “民女见过厉王殿下。”一边嘟囔着,一边敷衍地福了下身,之后趁邵公公不注意,转身一溜烟便钻入厉王府大门。 “大胆!”邵公公急坏了,他只后悔刚才为什么不亲手将这不知死活的丫头摁在地上,逼其下跪,一边大骂,一边用余光小心窥视厉王的反应。 却怎么也没想到,厉王只是淡淡地撇了顾千雪一眼,便转身上了马车。 邵公公目瞪口呆,今日的殿下好像……心情很好呦,明明被冒犯了,为何不发怒? 南山院。 当顾千雪到达时,正撞见申嬷嬷亲手为秦妃娘娘喂食早膳。 “顾小姐,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到了?”申嬷嬷不解。 顾千雪尴尬,“抱歉,我也知道这么早来很是不礼貌,但秦妃娘娘的病刻不容缓,我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所以只能早早赶来。 申嬷嬷见顾千雪一脸严肃,心中是又喜又怕。 喜的是,她猜想顾千雪找到了病症根源。 怕的是,她怕……这病症,比从前所预想的还要严重。 将汤碗交给其他丫鬟伺候,申嬷嬷赶忙到顾千雪身边。“顾小姐,老奴能做什么?”提心吊胆。 “药方!”顾千雪凝眉道,“将从前所有医生开的药方都给我。” 71,深夜相见 71,深夜相见 王府不比普通人家,不仅留有所有药方,连每位大夫的个人资料都装订成册,省了顾千雪许多功夫。 僵肢散的毒药是由四十多种草药组成,那解药竟有八十多种,而大夫们开的药大多是活血通络的药物,只有一些资深的名医才开了一些解毒的药物,与那解药有了一些交集。 其中,一名姓周的大夫所开药方中,含有解药成分最多,药方也最为严谨。 顾千雪立刻翻阅索引,找到周大夫简介以及住址,竟发现,那周大夫不是别人,正是周荣秋的爷爷,周老神医。 这一翻,便是整整两个时辰。 顾千雪依旧在忘我的翻阅,肚子却咕噜一声叫了。 申嬷嬷一直在旁,“顾小姐,快到午膳的时间了,你便留下用午膳吧。” “不用,我将这些药方看完。”顾千雪头也不抬。 但药方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看完?先不说多少大夫为秦妃娘娘诊病,只说,一个大夫便能开出许多药方。 一百页药方为一册,竟有十册之多! 顾千雪细细翻阅,仔细研究,对应着各个大夫的索引,还在一旁用笔记着什么。 申嬷嬷道,“顾小姐还请听老奴的话,娘娘的病非一日半日了,你昨夜怕是未休息,今日若再不好好用膳,累垮了,便得不偿失了。” 顾千雪笑得勉强,“我昨夜睡了。” 申嬷嬷笑道,“顾小姐便别掩饰了,这十几年来,老身见的大夫多了,也会了些医术,看顾小姐面相,便也能猜个一二。” 顾千雪尴尬。 申嬷嬷唤了丫鬟端来饭菜。 王府厨子手艺,岂是普通人家的厨子能比,菜色色香味俱全,汤水更是清香可口,但顾千雪没心思品尝。囫囵吞枣后,再次埋头研究起来。 侧房安静无声,只有顾千雪一人,申嬷嬷则是时不时前来,轻手轻脚,亲自为其端来茶点。 但那热茶凉了一壶有一壶,千雪却未沾一口。 慢慢的,天色暗了。 申嬷嬷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再看了看依旧埋头研究的顾千雪,欲言又止,最后依了私心,闭了嘴,任由其钻研。 房内越来越暗,有丫鬟入内,点了灯烛,但专心的顾千雪却浑然未觉。 就这样,不知不觉,夜深了。 当顾千雪将所有药方都看完后,已是二更。 抬起头,只觉得颈骨嘎嘣直响,顾千雪揉了揉后颈,扭头看向窗外,吓了一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一旁守着的小丫鬟道,“回顾小姐,已是二更天。” “糟,我竟忘了时辰。”说着,起身快速收拾药方册子,将自己记下的册子塞入药箱,抱着药箱便向门外跑。 还没出院门,便见申嬷嬷带着几名提着食盒的丫鬟入内。 申嬷嬷笑道,“顾小姐饿了吧,老奴特意命人准备了宵夜。”很是亲切。 顾千雪婉拒,“多谢申嬷嬷了,但时辰不早了,我想得回去了。” 申嬷嬷神色略微尴尬,“那个……顾小姐,天色太晚了,今夜您就别回去了,在这住下吧,客房也已为您收拾妥当了。” “这可不行。”顾千雪想也不想就拒绝,这里好歹也是厉王府,一个男人的家,她可没有夜不归宿住在男人家的习惯,再者说,赵氏有等她回家的传统,她若是不回去,赵氏岂不是要等上整整一夜?“申嬷嬷,今夜我必须回去,明早便来,好吗?” 申嬷嬷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道,“顾小姐,老奴也知,你未出阁的姑娘留在厉王府实在不便,但……但将您留宿,是殿下的安排。” “厉王的安排?”顾千雪吃惊,想到厉王,气就不打一处来。无奈敌强我弱,顾千雪忍着反感和愤怒道,“我能求嬷嬷一件事吗?麻烦嬷嬷去和厉王说说,今夜我真的必须回去,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申嬷嬷叹了口气,道,“好,但顾小姐还是先用些宵夜罢,我这就去殿下那,舍了我这老脸求求,但殿下的性子可不是我等奴婢能左右,顾小姐要有心理准备。” “好,麻烦嬷嬷了,千雪表示万般感谢。”说着,顾千雪为申嬷嬷规规矩矩福了个礼。 申嬷嬷快步走了,提着食盒的丫鬟上前,柔声恭敬劝道,“顾小姐,您不如一边用着宵夜一边等着,这一个来回,也不少时间呢。” 顾千雪哪吃得下去?想到厉王那张冰冷冷毫无人气的脸,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摇了摇头,“我还不饿。” 丫鬟是劝人的好手,“小姐还是吃些吧,这是申嬷嬷亲自到厨房看着人做的,您若是一口不碰,岂不是浪费了她老人家的一份心意?” 顾千雪无奈,只能点了点头,“好,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吧。” “顾小姐心肠真好。”几个小丫鬟笑眯眯地伺候着。 秋夜凉爽,顾千雪就在南山院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手捧着热热的燕窝银耳团子汤,慢慢喝着。那温热香甜的汤汁从口入喉咙,再顺着食道入胃,舒服无比。 待顾千雪将一碗汤喝完,就见黑暗的远方,一队人提着灯笼上前。 顾千雪放下碗迎了上去,却见到了邵公公和君安。 千雪眉头紧皱,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因为有邵公公和君安,八九不离十便能见到某人。 “王爷到。”邵公公提着嗓子喊着。 南山院正在收拾的丫鬟们匆忙停下手中工作,匆匆上前,齐齐跪好。“奴婢/奴才,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千雪咬着牙,也跟着跪下,对着口型,一声没吭。 “起来吧。”厉王淡淡道。 “谢王爷。”一群下人们纷纷起身。 夜色里,一身黑色锦袍的厉王披着纯黑披风,身材颀长,气质冷冽,如黑暗中的王者,优雅极致,居高临下,睥睨众生。 一身黑色,将他本就白皙的面色显得更为雪白,笔直的鼻梁高挺,薄唇抿着,狭长的双眼微眯,长长的睫毛掩住眸中犀利,却让他散发一种致命的危险气息。 即便是恨透了厉王的顾千雪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既危险,又有着一股神秘的吸引力,引人探究。 72,威胁 72,威胁 申嬷嬷面有愧色,“顾小姐,实在抱歉,老奴已经……尽力了。” 顾千雪对申嬷嬷笑了下,她刚刚就应该猜到,这个恣意的男人,又有谁能劝得了? “天色已晚,路有凶险,顾小姐还是留下吧。”邵公公满脸堆笑,殷勤道。 顾千雪抿着唇,面色不快。“京城之内、天子脚下,哪来的凶险?” 语气毫无客气可言,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顾千雪针对的不是邵公公,而是厉王。 气氛顿时僵持尴尬。 南山院的下人们叫苦不堪,如果可以,他们真想立刻消失,千万别被这不知死活的顾小姐所牵连。 申嬷嬷也是吓了一身冷汗,惊恐地看向邵公公。邵公公则是微微叹了口气,用眼神告诉申嬷嬷——王爷和顾小姐一对上就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只见,厉王将双手从纯黑披风从探出,白皙如玉,修长的手指随意玩弄着乌玉扳指。“秦妃之病,你有何进展。”依旧是居高临下的语气,尊贵又傲慢。 顾千雪虽对厉王厌恶到极端,但作为医生,却有必要耐着性子告知家属病人病情。“确实有进展,娘娘的病,我差不多已了解了大概,明日会为娘娘换上新药方,且采用新疗法。” 众人惊呆了! 要知道,秦妃娘娘的病,十几年来名医无数,都无人敢肯定其病因,而这豆蔻少女竟能轻松诊出。 众人自然不会以为顾千雪信口开河,毕竟在厉王面前,没人敢扯半点谎,否则,其全家性命便是代价。 邵公公吃惊地双目大睁,目瞪口呆地盯着顾千雪,“顾小姐,是真的吗?您真的能治好娘娘的病?”声音带着颤抖。 顾千雪轻轻点头,面色严谨,“虽不敢说百分百治愈,但我应是找到了病因。” 邵公公和申嬷嬷顿时老泪纵横,噗通跪下。 周围人见王妃身侧的老奴都跪了,也都纷纷跪了下来。当然,不是跪给顾千雪,而是对着秦妃房间的方向。 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只有厉王和顾千雪依旧站着,鹤立鸡群一般。 “既然如此。”厉王慢慢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其中情绪。“未来几日,你便住王府,直到将母妃之病治好。” 顾千雪却不赞同,“请王爷恕罪,但这要求,恕民女不能答应。” 夜风吹过,本微凉,但众人却瑟瑟发抖。 竟有人敢当面拒绝王爷! “原因。” 厉王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其身边人却是狠狠倒吸一口气,厉王怕是……怒了。 顾千雪怎会听不出?“原因很简单,民女尚未出阁,夜不归宿在男子家中,不妥。” “这是你的事,与本王无关。”厉王的声音依旧淡淡,尤其凉薄。 顾千雪吃惊地抬眼,如同看怪物似的盯着厉王那俊美冷冽的面庞。“你这人到底讲不讲道理,我还没出嫁,日日跑来你府里为娘娘诊病,已被礼教所不容,难道还要留宿?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厉王薄唇微微勾起,一丝冷笑,“与本王有何干?” 顾千雪有种想晕的冲动,她咬牙撑了过来,“宫凌沨你别忘了,我可是未来太子妃,也是你未来皇嫂!”愤怒地吼出。 众人惊讶,顾小姐竟是未来太子妃?没错,是有这么个传闻。 从前这传闻,大家只当是笑话,毕竟传闻礼部尚书之女顾千雪是个平庸且不学无术、厚颜无耻之人,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到皓岚书院勾引才子。 而自从大家见到真正的顾千雪,见其气质端庄、睿智惠美,便只觉得那传言不可信,自然,也就忘了其未来太子妃身份之事。 如今听来,这传言却是半真半假。 “那又如何?”虽听见对方身份特殊,厉王的口吻却未改变分毫。 顾千雪冷笑,“呵,你将未来太子妃扣在府邸,就不怕太子追究吗?” 厉王眉峰微挑,眼中的不屑显而易见,“本王倒要看看,他拿什么追究。” “你不怕太子?”顾千雪怒吼。 “呵。”厉王未直接回答,但嗤声已说明了一切。 顾千雪算是彻底服了眼前这人,其分明是个疯子!他就不怕隔墙有耳?就不怕王府中有太子的眼线?即便是真的不屑,也应埋在心里吧,就这么赤裸裸地表现出? 而顾千雪又有种预感——厉王他怕是真的……无所畏惧。 厉王就是个疯子! 顾千雪一下子灭了气焰。 连太子都没法威胁厉王,还有什么可威胁?外公吗?她那个便宜爹吗? 若她将此事真的告知外公,相信即便是看在赵氏的面子,外公也会与厉王拼个你死我活,但她真不忍心那么好的外公受她牵连。 至于便宜爹算了罢,虽然对便宜爹的印象转好,但也只是寥寥。以她对便宜爹的了解,怕是其能连夜将她所有行李打包,送进厉王府。 “你还真以为太子能娶你?”厉王突然开口,口中的讥讽更甚,“你配吗?” 顾千雪狠狠地瞪了厉王一眼,口腔内,牙齿咬得生疼。 “如果我死在这,你如何对我家人交代?”顾千雪狠狠道。 “畏罪自尽。”厉王淡淡道。 “如果我死了,秦妃的病便没人能治!”顾千雪绝不屈服。 “那本王便杀了赵氏。”厉王依旧回答,冰冷冷的强调,却有种别样云淡风轻之感。 “呵,你还真当我外公镇远大元帅是死的?”顾千雪捏着拳头,但手心已经冰凉。 她有种预感,面前这疯子,说到便能做到。 “现在是活的,但本王让他死,他便必须死。”厉王道,声音带着轻松与悠闲。 “你!”顾千雪眼前一黑,差点气晕过去,“外公是国之栋梁,手握兵权的镇远元帅,厉王殿下,你吹牛可别闪了舌头。” “嘶——”是跪了一地的人倒吸气的声音。 顾尚书家大小姐绝对是不想活了,竟说厉王吹牛,以厉王之恶名,还用吹牛? 厉王一愣,随后竟哈哈笑了起来,那笑声狂妄又嚣张。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其面色更为平静,那平静竟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不安。“你说得对,国之栋梁确实不能随便死,但,若是与敌国勾结的叛徒呢?” 只见,纯黑的披风下,那人如同黑夜中的修罗,平静俊美的外表却散发着浓浓戾气,杀气尽现。 73,尘埃落定 73,尘埃落定 这一次,顾千雪是真的怕了,彻彻底底的怕了。 她敢立刻下确诊,真正的疯病的不是秦妃,分明是厉王! 这人是个疯子!绝对是个疯子!是个善恶不分的疯子! 邵公公替顾千雪捏了把汗,但此时此刻,却不敢开口为其说情。厉王阴晴不定,只要略有冒犯,无论是谁,怕是说杀就杀。 顾千雪只觉浑身无力。 她垂着头,神情没落,却不是刻意装出。“我娘有个习惯,只要我晚回,便会站在门外一直守着。”声音很轻、很柔,“一个时辰晚回,她便等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晚回,她便等两个时辰,若是一夜不归,她便会等上整整一夜。” 众人心中无奈的哀叹——难道以为用这种苦肉计能打动王爷?做梦吧。 顾千雪抬起头,突然笑了,笑得甜美,声音一转之前的凄苦,婉转而动听,“如果秦妃娘娘病愈,而晚归的是王爷,怕娘娘也是等在门外,夜不能寐吧。” 蛇打七寸。 果然,厉王的面色有了一丝动容。 众人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惊讶顾千雪的口才。 “除了离开王府,许你一件事。”这是厉王最大的让步。 虽在顾千雪看来,厉王依旧是油盐不进,但众人却都在惊讶厉王的巨变。 顾千雪叹了口气,她知道,她也就这么大能耐了。 “拿纸笔罢。”顾千雪道。 立刻有丫鬟站起来,跑到房内取纸笔。 顾千雪无视厉王,走到石桌旁,在纸上书写下一封小信——今夜因秦妃娘娘之病情无法归家,切勿等候,千雪求您!您病了,外公担心,切记! 一边折纸,一边想象赵氏打着哈欠守在门外的模样,担心又心疼。 “还有一件事,可以答应我吗?”顾千雪将折好的纸递过去,邵公公赶忙起身,接过纸。 “说。”今日的厉王,好像无比的宽容慈悲。 顾千雪道,“让一名丫鬟去送信,且亲自将我娘送入牡丹院。若我娘坚持等候,就请那名丫鬟速速归来,我再写一封,直到我娘回房才可。” 她有些怕赵氏不听劝,毕竟赵氏最听的,还是赵元帅的话。另有一原因,赵氏心智不全,比常人更为执拗。 “好。”一边说着,厉王一伸手,雪白修长的手指停在半空,好似在等什么东西。 邵公公立刻心领神会,一溜小跑,跑到厉王跟前,将顾千雪折好的纸交到厉王手上。 “你!”顾千雪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厉王充耳不闻,慢慢将信展开,姿态从容而优雅。 看了纸上之字,厉王却微微皱眉,“真丑。”指的是顾千雪的字。 顾千雪很反讽,但想到对方就是个疯子,便将话狠狠地咽了回去。 “平身。”淡淡丢下一句话,厉王一撩袍子,大步入了南山院,进了房间。 邵公公交代完送信之人,便到赌气的顾千雪身边,低声道,“顾小姐,委屈您了。” 顾千雪不语。 申嬷嬷也过了来,“顾小姐,无论您信与不信,今日殿下确实未下狠手。” 顾千雪口中暗暗咬着牙,“这样还未下狠手,那怎样才算下狠手?” 邵公公叹了口气道,“顾小姐您有所不知,若按照王爷从前的习惯,怕是……先将您的脚筋挑断,容貌刮花,这样便断了出府的念头。” “……”顾千雪只想挠墙——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疯子? 申嬷嬷叹了口气,“顾小姐您快进去吧,王爷今天的心情虽好,但若让王爷等急了,其后果怕还是很可怕的。” “心情好?”顾千雪目瞪口呆,伸手指着厉王消失的方向,“他今天心情好?” 邵公公道,“是啊,王爷笑了很多回呢。” 顾千雪彻底斯巴达了,“冷笑也算笑?” 申嬷嬷和邵公公两人齐齐点头,异口同声,“冷笑也算笑。” “……” 房内,早有婢女端来香茗,双手供给厉王。 那婢女平日里在南山院伺候,鲜少见厉王,加之平日里厉王前来,都是申嬷嬷亲自伺候而不用其他人靠近,所以,可怜的小女孩异常恐惧,以至于那双手抖得厉害,茶水差点溢出来。 申嬷嬷刚进来便见到这一幕,面色一白,快步上前将那茶碗抢下,“还不下去?” 婢女如释重负,赶忙恭敬退了出去,当出门后,如同死里逃生一般周身冷汗。 “王爷,请用茶。”申嬷嬷恭敬道。 厉王垂下眼,扫了一眼茶碗,而后接了过来。“人呢?” 邵公公赶忙上前陪笑,“回王爷,顾小姐在这呢。”说着,背后推了顾千雪一下。 厉王只垂着眼,轻吹一下,而后慢饮。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顾千雪也是苦无办法,只能认了命。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言不语。 “说吧,母妃到底什么病。”厉王的口吻平静清淡,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一般。 顾千雪欲言又止,不知自己该说还是不该说。 申嬷嬷着急,“顾小姐,有什么就说什么吧。”生怕磨没了主子的耐心,最终顾千雪遭殃。 顾千雪咬了下唇,而后道,“我怀疑,娘娘中了一种名为僵肢散的毒,其毒无色无味,药性慢却极烈。当人中毒后,毒药便开始腐蚀人体肌肉神经,中毒者虽有所不适,却不明显,直到毒发。” 申嬷嬷和邵公公两人都捏了把汗,心中哀叹,却不知这顾千雪将来的命运如何。 毕竟,为秦妃娘娘下毒之人,怎么想都会是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管六宫凤印的那位。 而顾千雪却又是太子的未婚妻,若这毒真解了,皇后知晓为秦妃娘娘解毒之人是顾千雪,却不知作何感想。 但只有一点可知——顾千雪将来,怕是命运多舛。 “毒发后,病人声带失控、肌肉痉挛,极易被误诊为疯病,但这种状况仅仅维持三个月,三个月后,才是僵肢散最终毒发的状态——浑身僵硬,若没人解开其毒,毒性便越发深入,造成脏器硬化,心肺停止工作,无法供血与呼吸,最终死亡。” 74,诈诊 74,诈诊 “最终死亡”四个字还未落地,只听一声脆响,厉王手上的茶碗竟被生生捏碎,热茶尽撒黑色华贵锦袍上。 邵公公赶忙抽出帕子,跪在地上为其擦拭。 “本王不想听这些,只听结果。” 顾千雪一惊,但面色随即恢复正常,绝无丝毫畏惧。“娘娘的病情复杂,还请殿下继续听下去。” 邵公公正为厉王擦拭裙摆的手顿了一下,心中暗喊“不省心的小姑奶奶”,却又不敢上前劝阻,只能更加小心翼翼擦拭,打算着,若殿下真责罚顾小姐,他和申嬷嬷即刻求情,为了秦妃娘娘,他们也要求情。 厉王眉头更深,一时间未语。 顾千雪也只当厉王默许了,继续道,“实际上,娘娘一直得到治疗,却只有多少之分,若无治疗,娘娘病发后三年定然殡天。而为娘娘治疗之人,便是这些大夫,他们所开药方中,多少都有清热解毒护肝利尿的药物,大大缓解了娘娘的病情,加之,僵肢散本就是慢性毒,是以,娘娘的命算是保住了。” 这时间,邵公公为厉王擦拭妥当,有丫鬟再次端上香茗,但厉王却未动,申嬷嬷便让丫鬟将香茗再端了下去。 “既然解毒,为何母妃不醒。”厉王问。 顾千雪点了下头,继续为其讲解,“这毒倒未完全解除,其他大夫的方子只能缓解,真正为娘娘保住命的方子是周老神医的方子,不说全解,但也解了大半。如今,我再按照配方配上一些药,调养些,差不多就算解毒了。但,解毒后,娘娘依旧不会苏醒。” 众人未料,眨眼间,厉王竟中椅上跃起,一把掐住顾千雪的脖子,千雪的面色顿时绛紫。 “说半天,你在耍本王。”厉王的语调极其平淡,平淡得如同不是活人发出。 申嬷嬷一惊,捂住嘴,没敢说话。 邵公公则是赶忙对申嬷嬷摆手,其意很明显——这个小姑奶奶找死,不是咱们能拦得住的。 顾千雪只觉得呼吸困难,但却未求饶,两只手狠狠扒着厉王的利爪,为自己争取喘息的机会,强作镇定,继续道,“就如……我刚刚所说,这毒是不可逆的,在中毒之时,伤害已构成,正如同某人中了毒箭一支,那毒能解,但……箭伤仍在。” 冷哼一声,厉王松了松,将顾千雪如同小鸡一般扔在地上。 “咳咳……咳咳……”千雪只觉得喉咙生疼,因短时间缺氧,头有些晕沉沉的,眼前一片白光。 哭笑不得,做梦都没想到,在现代当医生,侥幸没遇到医闹,却在古代遇到。 而古代王爷的医闹,还真是要了亲命了! “顾小姐,您没事吧?”申嬷嬷急着过去,将顾千雪扶了起来,却不敢埋怨厉王。 顾千雪起身,深呼吸几口气,头脑总算清醒,但喉咙却依旧生疼。“再多的,我不敢承诺,因从昨日发现毒药记载,彻夜钻研,今早到了王府,看了一天的药方,截至目前还未为娘娘诊病。” “诊!”厉王一声令下。 顾千雪垂下眼,虽然两天一夜未曾休息,但若条件允许,她即便不睡觉也想为秦妃诊病以检测自己推断。但想到守在门外的赵氏,在自己的母亲和别人母亲之间,她毅然选择了自己的母亲。 想到这,顾千雪忍不住看向窗外,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赵氏能否听话的回去休息。 可惜,现在不是悲天悯人之时,她面前还有一个疯子。 顾千雪收敛了思维,对厉王道,“一会我们同去娘娘的房间,但切记,你们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好。”申嬷嬷立刻道。 “知道了。”邵公公道。 厉王不语。 众人一起跨过宽敞的前厅,向秦妃房间而去。 秦妃的房间,依旧是静悄悄的,美丽温柔的王妃一直平躺在床,面容淡淡却仿佛带了一丝笑意,整个人如同睡美人一般。 下人们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当抬眼看到厉王时,吓了一跳,匆忙想跪,邵公公制止,而后用手势催促众人离开。 下人们恭敬地退了出去,房内除了如沉睡一般的秦妃,便只有顾千雪等四人。 顾千雪走到床前,掏出脉枕,将秦妃的手腕轻轻放在其上,静心,诊脉。 突然。顾千雪猛地睁眼,抬头对申嬷嬷道。 “申嬷嬷,厉王可醒来?” 申嬷嬷一愣,这又是哪一出?她不解地看向一旁冷面站立的厉王。 顾千雪继续道,“嬷嬷,那毒箭当真凶险,就差了一点点便射入王爷心脏,虽如此,王爷的命依旧难保。”一边装模作样地说着,一边留意秦妃的状况,千雪的手指,放在秦妃手腕脉搏上未动。 申嬷嬷和邵公公恍然大悟,原来顾千雪竟是在诈! 少顷,顾千雪勾起唇角,低头对秦妃道,“请娘娘恕罪,民女想判断娘娘是否有意识,但却缺少相关仪器,只能出此下策。因不知娘娘情况,恐正常言语无法得到娘娘强烈回应,便只能以王爷负伤为谎,而事实上,王爷非但没负伤,还活蹦乱跳、蛮不讲理,请娘娘尽管放心。” “……”申嬷嬷和邵公公无语——这顾千雪还真是视死如归,脖子上被王爷掐的手印还未层褪去,现在又出言挑衅。 但下一瞬间,申嬷嬷和邵公公却震惊地睁大了眼,身子一软,跪了下去。 厉王则快步上前,一把捏住顾千雪的脖子,“你是说,母妃能听到?” “咳咳……”顾千雪没想到厉王竟又下杀手,双手狠狠抓着厉王捏她脖子的手,却只觉得那大手冰凉,贴在其上寒冰刺股一般。“放……手……!” 扒不开厉王的铁钳,顾千雪只觉得眼前一黑,双手拼命向厉王胸前打。 ——妈的,就是我死,也要打死你。 可惜,顾千雪的粉拳,在厉王身上,如同抓痒痒。 “还请王爷开恩,若顾小姐死了,就没人能治娘娘的病了!”邵公公赶忙上前跪地劝阻。 宫凌沨狠狠一甩,再次将顾千雪甩到墙面上,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动。 申嬷嬷上前,一探,惊恐地回头道,“王爷不好了,顾小姐她……昏死过去了。” 75,换装 75,换装 顾千雪睡得香甜,好似很久很久,都不曾睡过如此好眠一般。 软软的床,冷热适中的温度,以及隐隐钻入鼻孔的香气,好一个美梦一场。 她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梦中自己穿越了,竟成了一个古代尚书府小姐,呵呵可笑。 醒来吧,醒来后还得去医院上班呢。 就这样,顾千雪幽幽睁开了眼,入眼,却是精致锦绣的床帐帐顶。 “……”顾千雪有些绝望,闹了半天,竟不是噩梦初醒。 “顾小姐,您醒了?” 顾千雪头脑还未彻底清醒,一旁响起温柔甜美的女子声音,是厉王府的婢女。 顾千雪顺着声音看去,却见一名大约十五上下的粉红衣服的婢女,笑眯眯的看着她,一脸的关切又恭敬。 “恩。”顾千雪随意答应了声,便起床,却见,更多穿着相同服饰的婢女如鱼贯入。 走在最前面的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的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巾子,第二名婢女则是捧着盛满清水的铜盆,第三名婢女则是捧着胭脂等等。 看样子,是伺候顾千雪洗漱的。 最末尾,申嬷嬷笑吟吟地进了来,“顾小姐,感觉好些了吗?” 顾千雪微微一笑,“让嬷嬷担心了,我觉得好很多。” 申嬷嬷叹气道,“不是嬷嬷说你,你既然知晓王爷的脾气,为什么还屡屡挑衅王爷,生命可贵,难道你真不要命了吗?” 顾千雪一时语噎,“我……我就是看不惯他。” 申嬷嬷无奈,压低了声音,“这世上看不惯王爷的人多了,而结果呢?要么忍着,继续溜须拍马,要么便被抄了家。” 顾千雪垂下眼,不想说话,但心里却是深深的厌恶憎恨。 如果她真是土生土长的南樾国人,也许会习惯,但她是从人人平等的现代中国穿越来,又如何能习惯这种毫无人权毫无尊严的生活? 最终,顾千雪也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她迫不得已来到一个制度完全不同的世界。要么适应,要么死。 在生与死之间,她还是选择前者。 “以后别在和王爷顶嘴了,好吗?”申嬷嬷不放心地追问。 “好。”顾千雪答应。 申嬷嬷这才放下心,微笑着点头,“嬷嬷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待你治好了娘娘,不就有人看管王爷了吗?所以,你且放心吧。”声音不大,满是促狭。 顾千雪也扑哧笑了出来,“嬷嬷说得对,就为了这一点,我便是不吃饭不睡觉也得让娘娘早早醒来!” 刚刚还僵持压抑的气氛,在两人一对一答的谈话中,算是缓和了。 被婢女们伺候着洗漱完,那名捧着胭脂的婢女上前。 顾千雪忍不住皱眉,“我不擦这个。” 婢女惊讶。 要知道,南樾国京城豆蔻少女谁不擦胭脂?尤其是那官家小姐,擦得更是仔细,一盒胭脂能顶普通百姓家庭半年的开销。 厉王府是没有胭脂的,当年将秦妃接来时已昏迷不醒,整个府里再无女主人,自然没人备下这上好胭脂。 而这胭脂等等物品,都是大清早,王府管家带人亲自跑到各个铺子买的。 见顾千雪拒绝,婢女也不能勉强,便端了下去。 紧接着,是端着华服的婢女。 只见,上好的红木托盘上,放着三套衣服。 第一套蓝色为基调,缀着粉色,华贵的丝绸上细致绣着月季花,用缎子包着边,用金线绣着纹,华贵无比。 第二套,纯白色,如云如烟的薄纱层层叠叠,只要有一丝风过,那纱便随风摆动,谪仙一般。 第三套,为淡紫色,款式虽中规中矩,但胜在剪裁。出自大师之手的剪裁有着中国旗袍之感,曲线分明,还未穿在身上,已能幻想到那婀娜的姿态。 “顾小姐,请选一套衣服,奴婢伺候您穿上。”举着衣服的婢女,恭敬又甜甜道。 顾千雪忍不住皱眉。 第一套,那么华贵精致,她也不是去相亲?第二套,出尘如仙,她也不演仙侠剧!第三套,姿态婀娜……她也不到舞台上唱《夜上海》。 这三套衣服,她都不想穿。 “我还是穿自己的衣服吧。”顾千雪柔声道。 那婢女道,“回顾小姐,您的衣服脏了。” 千雪道,“很脏吗?若是洗洗,用熨勺烫干如何?” 婢女略显尴尬,“顾小姐,那套衣服,被王爷下令扔了。” 顾千雪气得牙痒痒,虽然刚刚答应了申嬷嬷学会认命,但面对这么可恶的人,她如何认得了? 这个厉王,他管得倒是宽,她的衣服关他什么事? 申嬷嬷无奈道,“顾小姐是这样,昨日殿下将您甩到墙上,您的裙子被擦坏了。” “原来如此。”顾千雪叹气道,如果可以,她要把宫凌沨狠狠咬死!“那就这套淡紫色的吧。”前两套实在夸张,她穿不出去。 “是。”婢女得了令,立刻有另两位婢女上前,一同为顾千雪穿衣服。 没一会,淡紫色的衣裙已穿在顾千雪的身上,丝绸的面料,在千雪凹凸有致的身材上发出优雅的光芒,让清纯的豆蔻少女立刻散发出一点点成熟的味道。 加之,顾千雪的气质本就与那懵懂少女截然不同,冷静又睿智,如今配上这套衣裙,更是将少女的容貌和成年女子的成熟气质完美融合,让人移不开眼。 “太美了!”申嬷嬷忍不住发出惊叹。 一旁的婢女们也是纷纷赞扬。 顾千雪无奈,低头,看着略呈S形的身材,暗中感慨这本尊发育得太好了吧,才十四岁,却比她在现代二十几岁的身材更好。 “这个,会不会太……伤风败俗了?”顾千雪凝眉。 申嬷嬷道,“如今南樾民风开放,贵族小姐们都这么穿。好了好了,选个首饰,老奴便带小姐去用膳。” 说着,已有婢女端着各式饰物上前。 顾千雪不想带,却被婢女们连哄带劝,带了一些上去,随后再次引来众婢女的惊叹赞美声。 当顾千雪终于从王府婢女的手中成功脱逃,出了房门时,却发现,已是午时。 她这一觉,竟睡到了日上三竿! 就在顾千雪愣神时,却听不远地方邵公公尖细的嗓音,“王爷到。” 76,自诊 76,自诊 如果顾千雪没记错,今日是上朝日。 与中国古代相似,南樾国也是在某一日,达到一定官阶的京城文武百官一同入宫到太和殿上朝,但也有所不同,便是南樾国三日一上朝,这样便将大小政事集中处理。 好处便是,为百官减负,不用日日早起,也有了很多时间处理自己手头事务。 坏处便是,上朝日这天时间紧张得很! 不像在中国古代,一个上午便能结束,太平时期,待太监喊一声“有事禀奏无事退朝”后,没什么事,皇帝随便说几句,便拍拍屁股走人。 南樾国的上朝日,从早晨上朝到晚间,那是常有的事,到午膳时间,宫中太监们端着小桌到朝堂上,大臣们坐在铺垫上,一边吃一边和皇上唠,更是屡屡发生。若碰到事务太多,第二天紧急追加一天上朝也是有的。 当然,追加的次数不多,毕竟南樾国国土大小无法与中国古代相媲美,而此时的南樾国就如同中国南北朝时期,诸国割据。 大中午的,早朝肯定未完,厉王怎么就回来了? 顾千雪自然不会以为今日早朝取消,因为厉王身上还穿着朝服。 暗红色的朝服上,有着补服,一等官员为文鹤武麒麟,二等官员为文锦鸡武狮。 顾尚书穿着的就是二等官员的官袍,顾千雪见过。 从官袍上看,南樾国又与中国古代有所相似,但厉王穿着的是暗红色的官袍,补服上则是龙,只不过比龙袍上的龙少了一爪。想来,这便是皇子、亲王的服饰。 就在顾千雪打量厉王服装的时候,后者也在打量顾千雪的服装。 千雪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护住胸,这衣服实在是……太显身材了。 但当手臂放在胸前时,又觉得十分突兀,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顾千雪不知周围丫鬟们会不会笑话她,但想来,即便是笑话也不敢明着笑吧。 再偷眼看向厉王,只见他淡淡的眼神看向秦妃所在房间的窗子,根本不在她身上,更好像,刚刚厉王看她那一眼却是她自己的臆想而已。 申嬷嬷见到厉王也是略微惊讶,邵公公上前,压低了声音,“王爷他担心娘娘身体,直接……从朝堂上回来了。” “……”顾千雪无语,这个人真是太……任性了。 不说君臣之礼,就算是龙椅上坐着那人和他只是普通的父子关系,也实在太不客气了吧。 但申嬷嬷却没像顾千雪那般大惊小怪,想来,这种破天荒的举动,厉王没少做。 如此目中无人,难怪整个南樾国,没人不怕厉王宫凌沨。 “今日母妃的情况如何?”厉王状似在问申嬷嬷,而实际上,却是在问顾千雪。 申嬷嬷赶忙道,“回王爷的话,顾小姐昨日身体不适,今日刚刚醒来,还未为娘娘诊病。”末了,又补了一句,“顾小姐还未用膳。” 顾千雪心中好笑,厉王能好心让她先吃饭?呵呵,她才不信。 果然,厉王对申嬷嬷最后补的那句充耳不闻。“诊病。” 两个字,决定了顾千雪即将要饿着肚子工作,而实际上,顾千雪根本不在乎,从前在现代,一台手术十几小时也是有的,别说吃不了饭,便是厕所,都要站着解决。 入了秦妃的房间,见秦妃依旧静静躺在床上,如同睡去。 顾千雪依旧进行例行检查,诊脉、用金属自制听诊器听心声,还有体表检查等等。 待所有检查完毕,这才让丫鬟将屏风撤去。 “你确定,母妃她有意识?”厉王问。 顾千雪站起身来,收敛了对厉王的厌恶,面孔满是严谨,“确定,若人有意识,受到刺激或自主反应时,其脉搏、呼吸以及血压都会有所改变。” 这话,不是顾千雪瞎说的,这是测谎仪的工作原理! 第一个尝试利用科学仪器“测谎”的人,叫西萨重·隆布索。1895年,他研制出一种“水力脉搏记录仪”,通过记录脉搏和血压的变化判断嫌疑人是否与此案有关,而且成功侦破了几起案件。 1945年,约翰·里德总结了前人的工作,设计出能检测血压、脉搏、呼吸和皮肤电阻变化以及肌肉活动的多参量心理测试仪,这种测谎仪器称为“里德多谱描记仪”,也就是第二代测谎仪,成为现代多参量心理测试仪的基础。 60年代初,由于电子技术飞速发展,出现了现代记录仪和多导仪。热敏电阻、光敏电阻和压电晶体均可作为换能器。 而截止顾千雪穿越前,测谎仪技术已经十分成熟,制作十分精密,价钱也低廉,几万元便能买上一台,在各个地方领域都得到了广泛应用。 其中最荒唐的地方要数在富豪相(选)亲(美)使用了。 而顾千雪所用的原理,也差不多与初代测谎仪相同了罢。 厉王依旧不信。 顾千雪笑了笑,“你不信?我可以为你验证。” 厉王挑眉。 “请王爷坐在那个椅子上。”顾千雪伸手一指角落里的一张太师椅,“其他人都退下去。” 厉王点了下头,邵公公便将丫鬟们都赶了出去,自己则是守在门口处。 房内没了人,除了她和厉王外,便只有静躺在床上的秦妃,顾千雪拼命忍住自己掐死面前这个可恶男人的冲动,平静道,“王爷应懂些医术吧?还请王爷自己切上自己脉搏。” 厉王淡淡扫了顾千雪一眼,而后将左手放在腿上,右手食指和中指切在左手脉上。 “能诊出自己的脉吧?”顾千雪问。 厉王微微点了下头。 顾千雪突然狡黠一笑,俯身,将口放在厉王耳边,“你这个疯子、神经病,你这个走在大街上被人唾弃,你这个被人暗地里疯狂谩骂,你这个死了却被百姓欢呼叫好的畜生,因为你的存在,十足地验证好人不长命祸害为千年的老话,你……咳!” 顾千雪话还没说完,又被两掐了脖子。 只见,厉王俊美的面颊之上没有怒气,反倒是笑。 笑容令厉王带着一种邪美,却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又掐?你是不是除了……掐人脖子什么都……不会?”顾千雪双手用力扒着厉王的手,呼吸逐渐困难。“你现在再摸自己的……脉搏,是不是……急了……” 77,打到后悔 77,打到后悔 没错,顾千雪就是在趁机骂厉王,除了这个机会,顾千雪实在不知用什么方法能当面骂这个该死的。 厉王一愣,皱眉思索了一会,少顷,将顾千雪放开。 “咳咳……咳咳……”顾千雪知晓自己的行为是在找死,但她还是忍不下去,她杀不死厉王,但也想给其狠狠添堵。 厉王重切自己的脉搏,眉头微微放松,眼中有了惊讶的神色。 “我告诉你,你可不能杀我,是你让我为你验证的,除了这么骂你,我找不到能让你情绪激动的事。”顾千雪道。 厉王未理会她,双目微眯好似在思索什么。 “除了脉搏,还有什么会变?”竟提出这么个问题。 顾千雪伸手揉着自己喉咙,她可以肯定,这幅身子最强壮的地方就是脖子了。“除了脉搏,还有呼吸和血压。”肌肉也有变化,但这个不重要。 血压这个词,厉王曾在凌霄阁听过,不陌生,所以并未多问。 而捂着脖子的顾千雪却未发现。 “本王是否可以如此理解,当人想精神紧张时,其脉搏、呼吸和血压会急促。”厉王问。 “正是。”顾千雪不得不惊讶,厉王接受能力之强。 她以为古代人接受现代知识很难,却没想到厉王接受得如此容易。 厉王依旧坐在太师椅上,玩弄着自己的扳指,不知在想着什么。 “咕噜。”肚子一声响。 厉王抬眼,看向顾千雪。 顾千雪想狠狠瞪他一眼,但到底还是没敢,最后低了头去。心中暗道——麻痹,看什么看,难道你肚子不会响? “传膳。”厉王淡淡道,而后便起身到秦妃床前。 “是,王爷。”申嬷嬷立刻答应,说着,暗暗对顾千雪招了招手。 顾千雪悄声过去,“申嬷嬷,我能回去吗?我想看看我娘,晚些时候再来。” 申嬷嬷面露难看,叹了口气,“顾小姐,您便安心在王府吧,实在是……没有王爷的允许,没人敢放你出府啊。” 顾千雪咬着牙,回身,对着厉王狠狠瞪了一眼,却见到这样一幕—— 华贵的雕花大床前,昂贵的锦绣床帐帘子被撩起,勾在一旁的金爪钩子上,床帐金色穗子垂下。 从顾千雪的角度,恰巧可以见到秦妃柔美的睡颜,已经俯下腰身,厉王如刀削的侧脸。 “母妃,您且好好休息,您的病马上就能好了,儿臣去用膳,下午定然回来陪母妃。”依旧是略低的声音,但却温暖却如同春风。 一时间,顾千雪竟呆住了,从未想过那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疯子,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同一张脸,同一双眸,同一幅唇,却判若两人。 这一刻,顾千雪竟感觉认不出厉王来,无法相信,面前这俊美又温柔的男子,真的是厉王? 一瞬间,却如同梦幻。 当厉王起身后,白皙的面孔重新被冰霜所封印,又成了那众人惧怕的厉王。 午膳设在了南山苑的正厅,一张硕大的圆桌,上面摆放满佳肴。 在丫鬟的伺候下,厉王入座,净了手、漱了口,随后丫鬟便端着各式菜肴如鱼贯入,而后有专门的丫鬟布菜,根据菜色的荤素口味以及颜色类别,将菜色摆成了一副画般,即便是看上一眼,也是极有食欲。 “坐。”厉王入座,随口道。 与此同时,有专门的丫鬟在厉王身后,将各色菜式夹了一些放在他面前的盘中。 若可以,顾千雪宁可饿着也不想和厉王一同吃饭。 厉王等了片刻,见顾千雪依旧未入席,一计眼刀便飞了过去。 如果眼睛可以成为利器,就凭刚刚那计眼刀,顾千雪已经身首异处。 申嬷嬷对其猛使眼色,最终,顾千雪也终于不情不愿的坐下。只不过,却找了个离厉王最远的地方——圆桌的对面坐下。 “过来。”厉王夹了一开青笋。 “……”犹豫片刻,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顾千雪终于不情愿在申嬷嬷的示意下,坐到了厉王的身边。 顾千雪偷偷瞪厉王——这家伙是不是对她有仇,连顿饭也不好好让她吃。 “下去吧。”厉王道。 顾千雪很开心,一下子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跑。 “没说你。”厉王抬起眼看向顾千雪,面孔依旧冰冷冷的。 叹了口气,顾千雪又乖乖地坐了回去。 随后,所有下人,包括申嬷嬷和邵公公都恭敬退了下去,偌大的正厅,便只有顾千雪和厉王两人。 厉王依旧慢慢用膳,姿态优雅。 而顾千雪则是如坐针毡,半天不动筷。 待厉王用完午膳,顾千雪却只喝了几勺汤羹,并非顾千雪害怕厉王,而是实在厌恶这个男人。 正是因为坐在这个男人身旁,再好的美食,依旧无法下咽。 “你说,这世间会不会有一种器物,可捕捉人的细微变化,例如呼吸、脉搏、血压。”厉王端起一旁的热茶,用盖子轻轻滑过茶碗口。 “有。”顾千雪回答得斩钉截铁,心中却惊讶。 厉王不仅接受能力尤其强,其举一反三的能力也让人吃惊!捕捉呼吸、脉搏、血压等细微变化的仪器,不是测谎仪,又是什么? “好,给你两个月的时间,给本王造出来。”厉王慢慢饮了口热茶。 “啥?”顾千雪一惊。 其结果,又接受了来自厉王的一计眼刀。 但此时,顾千雪却顾不得什么眼刀还是眼剪了。“我说这位……呃王爷,您是不是把我当万能的了?我只是一名普通女子罢了,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您怎么就那么肯定,我能造出测谎仪?” “测谎仪?”厉王垂着眼,淡淡盯着茶碗盖子,“好名字。” “……”顾千雪有种想哭的欲望,她怎么不小心说出来了?这个厉王会不会逼问她来源?她如何解释?该不会还说从她娘的陪嫁嫁妆里看到的吧? 而事实上,厉王不问这些问题。“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若不在期限内造出,休怪本王心狠。” 顾千雪咬着下唇,瞪向身旁可恨的男人,“做不到,即使你打死我,我也做不到!” 厉王剑眉微挑,放下茶碗,慢慢抬起眼,犀利的视线定个在顾千雪的脸上,仿佛生生将其面颊烧出两个洞一般。“你不后悔?” 顾千雪冷哼,“后悔什么?有什么课后悔的?” 厉王面色未变,眼神却扫向门旁,“来人,把她拖出去,打到后悔为止。” 78,这孩子怎么这般找死 78,这孩子怎么这般找死 厉王的声音唤来下人,顾千雪也是大吃一惊。 而除了顾千雪外,下人们无一人感到吃惊。 毕竟,厉王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口碑,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几乎瞬间,便有下人拖来长凳,另有人扛来板子。 “喂,宫凌沨,我可是来为秦妃娘娘诊病的,你不能打我!”顾千雪真的火了,彻底火了,她为什么要对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低三下四?她为本尊背黑锅已经够窝囊了。 邵公公吓得脸都白了,冲了进来,“大胆顾千雪,王爷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我为什么不能叫,起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吗?”顾千雪还没白痴到在南樾国谈什么人权、什么平等,“厉王,就算您尊为王爷,我们都是蝼蚁百姓,但您要知道什么叫水能载舟也覆舟!您喊着金钥匙出生,拿着百姓们的血汗为俸禄,就算是做不到爱民如子,但最起码应该以德服人吧?” 厉王却充耳不闻,只淡然饮茶。 这时候,已有两名侍卫上前,一人抓了顾千雪一只手。 顾千雪慌张的挣扎,“喂!你把我打死了,还怎么为秦妃娘娘诊病?”悲哀的发现,诊病竟成了护身符。 厉王抬起头,冷笑,“本王要打到你后悔,却没说打死你。” “你……宫凌沨,你太无法无天了,难道这天下就没人能治得了你?”顾千雪不想屈服,但双手却被侍卫抓住向外拖。 邵公公在旁边都快急哭了,“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呦,你就求个饶,说个软话吧,王爷的名讳,真不是你能随意叫的。” 申嬷嬷也急了,跑到正厅跪下,“王爷开恩,顾小姐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就看在她为娘娘尽心诊病的份儿上,原谅她吧。” 厉王冷笑着看了顾千雪一眼,而后垂眼看向申嬷嬷,“尽心为母妃诊病?呵,你还不知,顾千雪是为何来府上为母妃诊病吧?” 申嬷嬷一愣,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厉王身子向后,闲适地靠在椅背上,如同看笑话一般瞧着顾千雪尖叫着被人拽上长椅。 “因为什么?”申嬷嬷不能直问厉王,便扭头问邵公公。 邵公公只叹气,却不言语。 厉王笑意加深,“因为,她将本王推下湖里。” 申嬷嬷顿时如同见了鬼似的张大了嘴。 这时什么情况?厉王是什么人,京城中百姓吓唬孩子,都喊着厉王来了;文武百官根本不敢上前拍马,因一个不留神就拍上马蹄子,其后果极其严重;更有传言,宁可被皇上亲自治罪,也不要落在厉王手中。 这样的厉王,竟被顾千雪推下了水? 申嬷嬷目瞪口呆地看向顾千雪,怎么看,这孩子都是聪慧漂亮、善良单纯的,更何况长在深宅大院,不可能与厉王有丝毫联系,为何要推厉王下水? 顾千雪被拽上了长凳,越发愤怒,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大喊。 “后悔后悔!老娘后悔!狗日的宫凌沨,老娘只后悔当初不在水下没掐死你!就算是偿命又如何,老娘就是豁出整个顾家,为民除害也是好的!打呀打呀,有本事打死老娘,今天打不死老娘,你就不是爷们!” 邵公公真想给顾千雪跪了,这孩子怎么这般找死。 “王爷,堵了她嘴吧!”邵公公翘着兰花指,颤抖地指着顾千雪,看似好像怕厉王发怒,实际上是为了保护顾千雪。 “不。”厉王闲适地坐着,玩弄自己的扳指,“让她骂,本王倒要看看,她能骂到什么时候。” 侍卫恭敬请示,“禀王爷,可否行刑?” “准。”厉王笑着,光滑的下巴隔空微微一点。 紧接着,那行刑的板子高高举起,啪地一声落下。 顾千雪的脸,顿时惨白。 在现代影视剧看过不少打板子,被打者都鬼哭狼嚎,但真正挨打上顾千雪才知道,根本喊不出来一个字! 身子被绑在长凳上,为了抵抗疼痛,臀部肌肉下意识绷紧,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发不出声,况且若真费力喊出,怕定会咬了舌头。 不得不承认……真的疼! 顾千雪咬着牙,厉王那个畜生并非想要她命,只要她开口求饶,这板子立刻会停,但她偏不求饶,宁可疼死,也不让那畜生得逞! 当地三个板子落下,臀部已经疼得没有知觉。 一直处在震惊中的申嬷嬷醒过神来,虽然顾千雪推王爷下水实在可恶,但到底医治了秦妃娘娘,她必须要保住顾千雪的命。 想到这,她为厉王跪下道。“王爷……” “申嬷嬷!” 申嬷嬷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顾千雪喊了一声。 “停。”厉王慢悠悠道,“听听她说什么。” 能跟随厉王左右的侍卫也都不是傻子,自然知晓王爷并非想将顾千雪打死、打残,只是吓唬、教训一下。 这打板子绝对有讲究,板子分为几种。 第一种,伤皮不伤骨,这种打法虽疼,但却没什么后遗症,打哪儿都行。 第二种,伤骨不伤皮,这种便有一定的技术含量。瘦弱的。就打大腿骨;强壮的,就打股骨头和髋关节;要想把人废了,就打盆骨。 第三种,是既不伤皮也不伤骨,俗称“装相”板子,例如出头板子和断气板子。 出头板子就是用板子的上三分之一去打,不用端头,板子落在人身上,同时板子头也挨地了,相当于架空,看上去打得凶,其实没多大劲儿。 断气板子是指往下抡的时候中途泄劲,让板子在轨迹的后半段自由落体运动,这样打上去也没劲儿。 而对顾千雪,行刑的侍卫用的便是最后一种,断气板子。 虽然在侍卫们看来,这种板子不疼,但顾千雪到底是没遭过什么罪的现代人,身子骨更是只有十四岁的少女,便是如此,也是疼得几乎昏厥。 “申嬷嬷,您听我说。”顾千雪面色苍白,声音断断续续,早没了底气。“我若是……死了,您便……拿着我的……笔记,去城外神医周家,找……周荣秋,娘娘的毒性……好解,难点在恢复……机体功能上,让……忠婶来,为娘娘在各个穴……施针,应该有一定效……” “果”字还未出口,顾千雪昏死过去。 79,高烧 79,高烧 “禀王爷,顾小姐她……昏厥了。” 侍卫禀告时,后背都是冷汗,心中叫苦不堪。 他已经很努力地控制力道了,可以说根本没用力气,其衣服上连点血花都没有,这人怎么就说晕就晕?若厉王怪罪下来,他恐怕是要掉脑袋的。 如果可以选择,侍卫宁可替顾小姐挨这些板子,最起码疼了疼,养上一养,不会丢了性命。 果然,厉王勃然大怒。“本王让你打死她了?” 侍卫噗通跪下,连连磕头,“王爷恕罪,属下该死,但属下真的控制力道了,属下几乎都没怎么用力气。” 申嬷嬷自然也不想见厉王滥杀无辜,也赶紧劝阻,“王爷,老奴斗胆说上一嘴,顾小姐怕不是被侍卫打晕的。” 厉王猛地看向申嬷嬷,目光冷厉,将申嬷嬷吓得生生抖了三抖,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 “是这样,昨日顾小姐被王爷您打伤,为其诊病的大夫便道,顾小姐看似身子康健,实则十分虚弱,加之这几日顾小姐为娘娘的病情夜不能寐,身子骨便更弱了。”申嬷嬷语气中满是心疼,“昨日顾小姐尚未痊愈,今日再伤,怕是……” 后面的,她没说出来。 气氛凝固,好半晌,厉王才道,“罢了,找大夫为其医治,你们都下去吧。”说着,站起身来,离开南山院。 邵公公赶忙跟随,到顾千雪身前,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这样,顾千雪在厉王府,又住了一晚。 顾千雪真的病了,当日夜里便开始高烧,大夫抓了药,申嬷嬷亲自喂了,然而,仍然高烧不退。 厉王在书房继续处理西部赋税大案,邵公公悄悄入内,端来参茶,小心放在厉王桌案一角,而后再轻轻退去。 “她怎样了。” 就在邵公公即将离开书房时,却听到厉王清淡的声音。 邵公公赶忙殷勤道,“回王爷,顾小姐她……呃……还在烧着。”即便王爷不指名道姓,邵公公也知其指的是谁。 “恩。”厉王淡淡答了句,便再无其他。 清晨,顾千雪幽幽醒来,却觉得浑身发热,口干舌燥。 “顾小姐,您醒了?”申嬷嬷赶忙上前。 顾千雪艰难点了点头,“麻烦申嬷嬷,将我……药箱拿来。” 申嬷嬷不敢怠慢,赶忙将药箱取来。顾千雪在丫鬟的帮助下坐起身,为自己诊起病来。 有丫鬟端了药碗,“顾小姐,药来了,您吃些药,发发汗吧。” 顾千雪闻了一下药碗,微微皱眉,“把药方……给我取来。” 丫鬟知晓尚书府顾小姐医术高明,赶忙放下药碗,将药方取了来。 顾千雪靠在床头阅读药方,“石膏、生地、麦冬、黄连、黄芩、黄柏、栀子……”一边低喃,一边点了点头。这个方子没错。 这是传统热者寒之法,也是中医最常用的退热法之一,即用药性寒凉药物来达到退热的目的。主要适用于发热而不恶寒的病人。高热烦躁,口燥咽干,便秘尿热,舌红苔黄,脉数有力,故用次方。 顾千雪的病,在现代医学被称为发热或发烧,最常见的病因是感染,其次是结缔组织病、恶性肿瘤等。 在古代中医,则是分为热盛津伤证、热毒炽盛证等。 而最常见的发烧,往往有两个原因,既感冒、发炎! 顾千雪自我诊断,没有头痛、没有肌肉痛、更不会害冷,应不是感冒。相反,臀部倒是很痛。想来,是臀部的伤发炎了,而引起高烧。 想到自己就这么被宫凌沨那个畜生拖上椅子打板子,顾千雪又气又怕。 怕?这回是真的怕了! 鲁迅先生说: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但是有前提的,便是,对方是个正常人。 如今顾千雪面对的厉王,怎么看都像是疯子、神经病,面对这样的疯子、神经病,就如同遇见一头不通人性、不会人语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谁不怕?那人绝对是傻子! 于是,顾千雪是真的怕了,却又不想屈服,暗暗决定,以后见到厉王便躲着走,平日里他说什么她便答什么,待治好秦妃娘娘,她立刻脚底抹油,能离厉王多远就离厉王多远,势必与厉王毫无任何交集。 顾千雪甩了甩头,将厉王那张可憎的脸撇出自己的脑海,而后接过丫鬟递来的碗,咕咚咕咚,将苦得咋舌的中药咽下去。 苦?自然是苦! 这些药里,为达到祛火的目的,特意放了大黄和黄连,能不苦? 喝完药,顾千雪便晕晕沉沉睡了去。 这一睡又到了夜里。 南山院灯火通明,没了往日里的宁静,下人们忙碌着,气氛焦急凝重。 “王爷到!”邵公公唱和。 紧接着,一身黑衣的厉王大步入内,下人们跪地请安。 宫凌沨一把抓住大夫,“说,她怎么了?” 大夫被吓得颤抖,“回……回王爷,小……小人已经尽力了。” 宫凌沨面色一变,双目大睁,将花白胡子的老大夫狠狠一推,“废物,若你医不好她,全家陪葬!” 老大夫吓得差点失禁,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磕得额头鲜血淋漓。 站在一旁的邵公公低着头,心中哀叹,却不敢劝。他虽伺候娘娘多年,但王爷实在喜怒无常,谁知道会不会顺手将他宰了。保命要紧,他可不敢求情。 申嬷嬷则是站在顾千雪床旁,面色苍白,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直愣愣盯着昏睡不醒的顾千雪,因为她知道,随着顾千雪生命的逝去,秦妃娘娘怕也是凶多吉少。 宫凌沨面色难看到极端,他双目紧闭,周身散发骇人杀气,整个南山院都笼罩在无形的狂风暴雨之中。 忽然,宫凌沨身子一探,伸手将老大夫拽着胸口的衣襟,将其硬生生提了起来。“本王再问你一次,你能不能将她医好?” 身材消瘦矮小的老头,在宫凌沨的手上,如同一只残破的秋叶挂在树梢,仿佛一阵风便将其吹落,魂归西天一般。 就在这时,从床上,隐约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放……开……他……你这个……畜生……” 80,自救 80,自救 顾千雪醒了? 此时,没人在意顾千雪口中的畜生到底是谁,都齐齐跑了过去,而宫凌沨则是将老大夫扔在一旁,快步跑到顾千雪身旁。 “你怎样了。”声音焦急。 顾千雪想努力睁开眼,但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身子相反,却轻飘飘的。 她知道,自己的病情严重,看来之前确实高估这幅身子了,本以为自己能撑过来呢。 不过转念一想,刚穿越来便是落了水,而后便为了活命奔波,夜不能寐日日翻看医书做实验,前日更是两日一夜未休息,紧接着被该死的畜生宫凌沨伤了两回,这身子没当场死亡,算是皮实。 刚刚隐约听见老大夫说的话了,她自己也认为,再不采取点措施,她怕是真要死了。 她死了能穿越回去吗?如不能穿越,赵氏怎么办? “说话!”宫凌沨的声音很大,震破人耳膜一般。 顾千雪才发现,因为高烧,自己精力竟不容易集中,思想分散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申嬷嬷……” 即便是生命垂危,顾千雪仍不愿和厉王多说一句话。 申嬷嬷立刻上前,“顾小姐,您一定要撑住啊!” “好……为了我娘,我也……会的……”顾千雪艰难道,干涸的嘴角努力勾起一抹笑,“申嬷嬷,帮我……做一件事……” “好,好,有什么事,顾小姐便尽管吩咐,老奴定当为您办好。”申嬷嬷声音哽咽。 “您……亲自去顾府,找到……玉莲和……玉翠,叮嘱她们,将我……试验室里的……药,都……取来……”顾千雪第一次发现说话是如此耗费体力的事。 “好,好,老奴这就去。”申嬷嬷赶忙道。 “等……”顾千雪艰难道,“切记,不要将……我生病之事……传出……去……” “是,老奴记住了,顾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但当申嬷嬷询问时,却发现,顾千雪已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昏死过去。 申嬷嬷不敢怠慢,得到厉王的允许后,便跑着出了南山院,去做顾千雪交代的事。 地上颤颤巍巍的老大夫只觉得今日是自己末日,已抱了必死之心。 “本王再给你一个机会。”宫凌沨居高临下,冷冷道,“无论你用什么方法,用什么药物,都要将顾千雪的命吊到申嬷嬷回来之时,若顾千雪没死,便赏你黄金千两;但若是死了,你便人头落地。” 老大夫连忙叩头谢恩。 倒不是说为了那黄金千两表示感谢,而是厉王不杀他家人了。要知道,修罗一般的厉王,从来都是斩草除根,要杀便杀上整整一家,襁褓婴孩亦不放过。 随后,老大夫真的使出了浑身解数,不顾什么男女大防,将顾千雪的被子掀开,将衣裤拉上,露出纤细雪白的四肢,而后在各大穴位埋针,只求吊其性命。 南山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悬着一口气,没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老大夫衣服水淋淋,早被汗湿透,但却没功夫为自己擦汗,更没人敢上前递一块巾子,直到,申嬷嬷归来。 当玉莲和玉翠进入房间时,却见到厉王黑着脸坐在房中,吓了一跳。膝盖一软,顺势给厉王请安。 但厉王连眼角都没扫两人半下。 “玉莲、玉翠,顾小姐在这里。”申嬷嬷匆忙上前。 当玉莲和玉翠看到浑身扎满银针,奄奄一息的顾千雪时,差点晕过去,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厉王眉头皱紧,正欲开口,却听床上那人幽幽醒来,艰难道,“将……药罐……拿来……” 玉莲和玉翠赶忙将之前从“试验室”带来的几个瓶瓶罐罐一一举起,任顾千雪挑选。 “左三,口服,一次……一钱,一日……三次……”千雪道。 玉莲立刻开始工作,将瓶子里的药粉小心倒入纸上,而后用温水冲开,服侍顾千雪喝下。 这粉末不是别的,正是一直处在试验阶段的青霉素! 玉翠焦急,“小姐,还有其他吗?” 顾千雪继续道,“小米……放红糖……做……汤状,加盐,切记……加盐……” 申嬷嬷道,“好,顾小姐放心,老奴这就命人去做。” 众人不解,小米汤放红糖和盐?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这种法子治病。 而实际上,这种小米汤根本不是什么治病的药物,而是以长期高烧,体力流失,电解质紊乱,加盐是为了调节电解质,而加糖则是为了增强体力。 叮嘱完这些,顾千雪再次晕死过去。 邵公公道,“王爷,这大夫怎么办?” 宫凌沨冷冷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头,“打赏,送出去。” “是,王爷。”邵公公回了声,而后便搀扶着老大夫出了去。 倒不是说邵公公多重视老大夫,而是整个南山院,除了厉王这个男子外,便只有他这个半男不女的太监了,连君安,都老老实实在院子外守着。 将老大夫扶起来,邵公公回头看见依旧昏迷的顾千雪,此时丫鬟们正将被子轻轻为其盖上,心中暗道——刚刚顾小姐身子骨都露得差不多了,厉王看见了,会不会不妥啊? 但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他这个奴才能操心的。 于是,邵公公便摒除杂念,扶着老大夫出了南山院。 一个时辰之后。 众人都以为厉王能离开,却没想到,厉王如同一尊怒佛,一动不动坐在房内,双眼带着杀气,狠狠地盯着床上的顾千雪,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其生吞活剥一般。 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短短一个时辰,倒好像过了整整一年一般。 玉莲和玉翠两人也不好过,虽然自己主子被整得半生不死,但她们依旧不敢提出什么质问。不仅是她们奴才的身份,还有就是……对方可是厉王啊!鬼神惧怕的厉王! 顾千雪醒了,也不知是否是青霉素的原因,面色竟然好了许多。 申嬷嬷赶忙上前,“顾小姐,您终于醒了,您要的红糖小米汤还在温着,您喝点吗?” 顾千雪慢慢点了点头,声音依旧虚弱。“将这些被换成薄被,将小米汤取来,用盆装。” 81,吸引本王注意 81,吸引本王注意 用盆装? 所有人都惊讶了,用盆装是什么意思? 申嬷嬷没多问,顾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立刻命人去装。 “玉莲。”顾千雪虚弱道,“拿金疮药和青霉素。” 玉莲赶忙将药都拿来。 顾千雪却见到房间正中央坐在太师椅上的厉王,眉头微皱,“王爷……” 因为身体虚弱,这一声王爷,口吻竟没有往日里的冷嘲热讽,好似迎风垂柳,柔弱得惹人怜惜。 坐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厉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顾千雪床前,“说。”众人却未发现,其声音少了平日里的冷酷几许。 顾千雪抬起头,视线放在厉王白皙的脸上,看着他刀削一般的面颊,如钢刻的剑眉,以及冰冷如千年深潭的双眸,她粉唇微启,“一会下人要给我上药,不巧,这伤……在难以启齿的部位,王爷有兴致……观看吗?” 难以启齿的部位,正是臀部。 一下子,一旁玉莲和玉翠脸通红通红的,厉王皱起眉,神色也有些许尴尬,反倒是顾千雪,眼中带着浓浓的讥讽。 “你!”宫凌沨浑身肌肉紧绷,好似在忍耐极大怒气,“顾千雪,你为何屡次挑战本王脾气?” 虚弱的顾千雪冷笑一下,“王爷是否想过,为何我不挑战申嬷嬷脾气?不挑战邵公公脾气?或者说不挑战任何一人,唯独挑战你?” 宫凌沨细细思索,而后道,“难道你想引起本王注意?” 噗——顾千雪一口老血噎在喉头,差点没背过气去。 好一个霸道总裁范儿! 可惜,厉王可能是霸道总裁,但她顾千雪可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包子少女。 “不,如果可以,我只希望这辈子根本不认识你,下辈子也不认识,下下辈子,永远和你没什么交集。”顾千雪说得急了,忍不住咳了起来,“算了……不和你说了,志不同不相为谋,我要上药,还请王爷回避,待王妃痊愈,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相见不如怀念罢。” 周围丫鬟都吓坏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因为这天下敢和厉王殿下说这些话的人,恐怕也只有不怕死的顾家小姐了。 依众人推测,下一刻,王爷定会一把掐住顾小姐又白又细的脖子,将她从床上生生拖下。 但另所有人惊讶的是,厉王的额头暴起青筋,极力忍受愤怒,但最终也没对顾千雪下手,而是狠狠哼了一声,便转身出了房间。 玉莲和玉翠两人腿又软了。 她们两人自然是怕厉王的,刚被厉王打了屁股嘛,却怎么也没想过,还过几天,自家主子也被打了。 接下来,在丫鬟们的帮助下,顾千雪趴在床上,褪了裤子,玉莲将金疮药和青霉素粉加水稍微和成膏,为自家小姐小心的擦好。 其实,顾千雪臀部的伤病不重,既没破皮也没见血,只是有一些淤青罢了。如今昏迷发烧,是长期劳累,抵抗力弱的原因居多。 即便臀部伤得不重,但实际上也疼得要死,上完药,疼得一身冷汗的顾千雪重新平躺在床上,咬着牙,平息着疼痛。 过了好一会,见顾千雪的面色好转许多,申嬷嬷才道,“顾小姐,您用一些小米汤吗?” “恩,扶我起来。”顾千雪道。 玉翠上前,小心伺候着顾千雪靠在床头,身后靠着软垫子,腿上盖着被子。 玉莲则是盛了小米汤到碗中,喂顾千雪吃下。 大病未愈,人都是没胃口的,包括顾千雪。但她是医生,自然知晓能量对人体的重要性,便是没有胃口,也强逼着自己喝下米汤,一碗接了一碗,不一会的时间,一大盆小米汤见了底。 “顾小姐,老奴命人再去熬上一些吧。”申嬷嬷轻声询问。 “好,麻烦了。”顾千雪道,而后重新平躺,命人将厚被换成薄被,昏昏睡了去。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期间,顾千雪断断续续醒来,要么是换药吃药,要么是喝小米汤、喝热水,要么便是丫鬟扶着起床小解,但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欲睡。 申嬷嬷总算放了心,因为顾千雪的面色逐渐恢复了正常,心中对顾千雪也是暗暗惊讶——这顾家小姐果然医术奇高,昨日请来的老大夫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名医,且也只敢说吊着顾小姐的命,但顾小姐竟只用一天一夜的时间,便将自己治得七七八八。 想到沉睡多年的主子秦妃,申嬷嬷满眼泪花。 走出屋外,向着西方双手合十——上天有眼,感谢老天爷将顾小姐赐下来,拯救娘娘性命。 厉王工作整夜,未曾合眼,终于将送上来的西部赋税大案卷宗全部过目,并将其中可疑之处都圈画出来,这几日,其随从君安也未停歇,将西部探子来报的情报,一宗宗搜集起来,形成一本罪恶花名册。 已是清晨。 寒露凝在枯枝之上,令本就清凉的秋日显出一丝寒冷。 厉王合上卷宗,伸手揉了揉自己鼻旁的晴明穴。“君安。” 守了一夜的君安上前,“是,主子。” “南山院那边,可有消息。”若往日,这消息定是指秦妃娘娘,但今日,指的却是顾千雪。 君安道,“回王爷,顾小姐病体基本痊愈,热度已经褪下,清早洗了个热水澡,如今正在用早膳,早膳十分丰盛,以青菜为主。” 厉王一愣,再顾不得按穴位,双手扶着桌子,脸上满是按耐不住的惊讶,“痊愈?” 之前的君安也是惊讶得很,更是亲自过去看了一眼,如今十分肯定地点头,“是,属下刚刚亲自看过,顾小姐确实已经痊愈。” 厉王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前一日,连京城名医都下了诊断,才短短一日一夜,竟能痊愈,这几乎可以称为起死回生! 突然,厉王想起了顾千雪曾交代的“试验室”、“青霉素”等物,又想到之前在凌霄阁所听见的人体血液循环、呼吸循环等话,眼眸越发深沉。 书房内,静悄悄,厉王重新坐回椅子上,身旁仍旧亮着的灯烛已失了用处。 他双手交叉,抵着下巴,一双冷厉睿智的眸,却不知沉思着什么。 82,瑜伽 82,瑜伽 南山院,一片喜气洋洋。 顾千雪的痊愈,就如同冰封多时的大地终遇春风,冰雪融化一般。万物复苏了,鸟鸣花香了,下人们的心情也开心起来了。 痊愈后的顾千雪用了早餐,在院子里活动筋骨,一边做着伸展运动,一边暗暗发誓,定要开始锻炼身体,否则再不小心病了,恐怕会要了小命,毕竟古代医疗水平实在低下。 “顾小姐,您做的这个是什么?”有丫鬟好奇问道。 不得不说,丫鬟们十分喜欢这个顾小姐,她不仅学识渊博,更为人亲切,若不是大家心知肚明,根本想象不到毫无架子的顾小姐竟是官家小姐。 在众人心里,官家小姐不都应是表面娇滴滴,只会吟诗作画、弹琴女工,实际上却矫情得要死吗? 只见,南山院院子一旁有块石板平地,上面铺了块地毯,而顾千雪坐在地毯上,两只脚呈一字马,身子前倾,双臂向前,整个身子几乎平趴在地上。 “这个动作是瑜伽的一部分。”顾千雪答,看表情好似十分痛苦。 丫鬟们都围了上去,“瑜伽是什么?” 顾千雪一边调整呼吸一边道,“瑜伽算是一种运动吧,旨在锻炼身体柔韧性、促进血液循环尤其是盆骨处血液循环,加之其运动不太激烈,尤其适用于女子。” 又有丫鬟小心问,“请问顾小姐,女子练瑜伽有什么益处呢?” 顾千雪道,“益处自然有,虽然同为人体,但男女区别很大,男子健身的重点在心肺,只有心肺功能强健,力气才更大、速度才更快;而女子健身重点却在腹部、骨盆附近,只有盆腔血液循环顺畅,皮肤才更细腻,肢体更柔软,面色更红润。” 不远处,厉王带着邵公公和君安等人站在院外,正巧可以看到顾千雪等人一举一动,听见她们说的话。 邵公公正要扯嗓子唱和,却被厉王出手制止,想来是好奇顾千雪还要说什么。 顾千雪之所以公然在院子里练瑜伽,一是因为房间真的没什么空间。二是因为南山院没半个男人,甚至连个太监都没有。 女儿的天地,自然少了许多顾忌。 丫鬟们是听不懂什么骨盆,什么血液循环,什么心肺功能,但却能听懂这样的运动能让皮肤细腻、肢体柔软、面色红润,一个个很是激动。 此时的顾千雪在南山院的丫鬟眼里,与那天上的神仙没什么区别,只用一天一夜,便能从鬼门关走回来,大清早便能下床行动自如,这种医术,想来比宫中太医还要厉害罢。 女子爱美,丫鬟们认为,顾小姐肯定有许多美容秘笈! 有丫鬟小心翼翼地打量申嬷嬷,见申嬷嬷也是一脸的兴致,便鼓起勇气道,“顾小姐,奴婢斗胆,您能……教教奴婢吗?” 要知道,对方可是官家小姐,身份使然,也不会教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吧? 却没想到,顾千雪立刻答应,“好,等一下。”说着,深呼吸,而后先是收回了手臂,而后慢慢挺起腰身,收回双腿,才站起来。 “谁想学?”顾千雪笑眯眯道。 大部分丫鬟想学,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毕竟光天化日做这种动作,不符礼教,若传出去,怕有了恶名。 顾千雪也知晓,便没勉强,只点了年纪最小的两个小丫头,“你们两个过来。”两个小丫头还不到十岁,梳着两个小犄角,虽故作老成样,实际上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懵懂,双眼满是期盼。 “这个……”两个小丫头不敢去学,偷眼看向申嬷嬷。 申嬷嬷微微一笑,“去学吧,回头学会了教给其他姑娘,只有咱们做奴婢的练好了身子,才能更好的伺候主子。” 两个丫头终于忍不住兴奋,脱了鞋子便跳上了铺着地毯的石板。 不远处,邵公公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要知道,女子的足可不能轻易让男子见到,虽然丫鬟们都穿着袜子,但到底还是有伤风化。 就在邵公公捏着兰花指准备大骂时,又被厉王制止了,邵公公一缩脖,闭了嘴。 地毯之上,顾千雪先带着两个小丫头活动了筋骨,做了热身运动,而后便开始做刚刚那个瑜伽动作。 “疼!好疼!好疼啊!”小丫头还没趴下去,已经疼坏了。 周围旁观的丫鬟们大惊失色。 顾千雪笑道,“这个动作刚开始的时候就是疼,必须要把身子骨练柔软了才行,只能调整呼吸,脑子放空,慢慢就不疼了,来,跟着我学。” 一边说着,顾千雪的手放在小丫头的背上。“你的肌肉是绷着的,试着放松,再放松……好,不错,继续放松。”直到小丫头身子彻底软了,顾千雪才道,“呼吸,用鼻吸气、用嘴吐气,什么也不要想,继续,放松。” 果然,在顾千雪的教导下,小丫头再不喊疼,一会的时间,便趴在了地上。 顾千雪暗暗惊叹,年纪小就是好啊,原本觉得自己这十四岁的身子骨已经很软了,但这些几岁的小姑娘比她的身子更软,才一下下,就将姿势做得很到位。 “好,就这样,继续保持。”顾千雪轻声道,而后为大家细细讲来,“女子骨盆血液循环十分重要,像有些女子来月事疼痛难忍,有些女子怀孕胎位不正或难产,都跟这骨盆血液循环有关。” 众人吃惊,更加努力地将两个小丫头的动作暗暗记在心里,发誓以后每日当好好练习。 “而且,练习瑜伽收益速度也很快。”顾千雪道,“只要十天,便能看出面色红润。” “哇!”丫鬟们终于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这时,有个丫鬟不小心回了下头,却看见了带着几名下人站在不远处的厉王。吓了一跳,赶忙跪下请安。 其他丫鬟们也是吓得花容失色,跪地请安。 最狼狈的要数还在跟着顾千雪学瑜伽的两个小丫头,因为太过着急,竟想直接站起,此时正在惨叫连连。 厉王见众人已发现了他,便慢慢踱步上前,脸上带着傲慢和讥讽,双眼却盯着顾千雪一人。“本王让你来为母妃诊病,你却将王府当自家后院,你可知该当何罪?” 83,好王爷都是别人家的 83,好王爷都是别人家的 顾千雪的心猛地一沉,心想——妈呀,怕什么来什么!都怪自己太得意忘形了,竟忘了这是人家的底盘。 她还没白痴到再次顶撞厉王,那种屡屡顶撞上位者还活得好好的恐怖事例,只有在小白文言情小说里才能看到,例如捉奸到青楼前,拽着什么皇子王爷大少爷的衣襟扇其耳光,这个……恕她顾千雪做不到!别说做不到,想也不敢想,屁股现在还疼呢。 眼前活生生的王爷随时能要了她小命,和小说里那种可爱得如同大熊猫的王爷有着天壤之别。 想着,顾千雪赶忙扶起两名惨叫连连的可怜小丫头,顾不上穿鞋,快步走到厉王身前,福身请安后。 “民女见过王爷,王爷是误会了,民女现在的举动也是为秦妃娘娘治病的一部分。”顾千雪垂着眼,带着一种职业严谨的表情道。 “哦?”厉王发出疑问声。 顾千雪道,“这个运动名为瑜伽,适合女子,尤其适合不能剧烈运动的女子。待秦妃娘娘病愈,民女便想将这套运动教给娘娘以调养身体,但娘娘凤体尊贵,于是民女便决定先在丫鬟身上做实验,有了效果后方能教给娘娘。” 厉王冷哼,“伶牙俐齿。” 邵公公也觉得顾小姐忒能说,刚刚明明听见顾小姐说自己锻炼身体,怎么一会功夫,就成了要教给秦妃娘娘了?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处处顶撞王爷,让王爷打板子的好。 想着,邵公公对顾千雪投去赞赏的眼光——这样才对嘛,年纪小小的,别总自讨苦吃。 顾千雪垂着眼,不吭声。 虽然认命,不再顶撞厉王,但她做不到给厉王丝毫好脸色。 就这么不哭不笑,跟个死人一般,厉王问一句她就答一句,总之让人挑不出毛病就是了。 厉王低头看着顾千雪,眉头动了动,最终还是无法发怒,但心中不痛快是真的。 “什么时候开始为母妃诊病?”厉王问。 顾千雪低着头,“回王爷,立刻。”多一个字,不说。 厉王点头,转身欲走。 顾千雪却道,“别走。” 厉王不解,回头。 顾千雪发现自己刚刚那口吻实在不妥,重新包装语言。“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厉王低头盯着顾千雪毫无表情的脸,却突然想起为了验证情绪激动对脉搏的影响,顾千雪趴在他耳边骂的话,面色黑了些。 他微微低下头,面颊靠近顾千雪,声音低沉,“你还想骂本王?” “不敢。”顾千雪老实回答。 “那你想说什么?”厉王问。 “现在不能说。”顾千雪依旧面无表情,除了那假惺惺的恭敬,声音也是平淡得无丝毫情绪,“若我现在说了,我敢打包票,王爷能把周围所有下人都杀了。” 丫鬟们听见后,再次吓得花容失色。 在丫鬟们的心里,天下最可怕的人是厉王,第二可怕的就是顾小姐! 只不过厉王是真的可怕,顾小姐是既可爱又可怕。 厉王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慢慢直起身子,越过顾千雪,大步向院内走去。 申嬷嬷很是担心,赶忙到顾千雪身旁,“顾小姐,您要三思啊,若真将王爷惹怒,顾府定然遭殃!”斩钉截铁。 邵公公也跑了过来,“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您就少说几句吧,好死不如赖活着,您这干嘛总挑战王爷的权威呢?” 顾千雪对两人福了下身,“申嬷嬷、邵公公,你们对千雪的好,千雪铭记在心。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再顶撞他了,我顾千雪宁可被狗咬死,也不允许自己被他杀死,丢人!”说完,便转身也入了南山院。 “……”申嬷嬷和邵公公两人一愣,而后无奈。 顾小姐刚开始说那几句还像话,后面却越发……唉,也许,顾小姐和厉王,真是天生的不对路吧。 南山院正屋一个房间,无人,此时只有厉王和顾千雪两人。 丫鬟送上热茶,便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说吧。”厉王端起茶碗,却未饮,好似玩弄。 顾千雪道,“王爷,您武功好吗?” 厉王猛地抬头,一双鹰隼般犀利双眸,狠狠盯着顾千雪。“你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顾千雪很认真地摇头,“王爷您能打民女板子,自然是敢杀民女的,我也不兜圈子了。”故意忽略厉王那双威胁的双眼,那眼神还是很可怕的,顾千雪说不心惊,是假的。 “本三年发作的毒,娘娘却撑了十几年,便说明,这毒已解了七七八八。但为何娘娘一直未苏醒?我推测,娘娘周身肌肉无力,无法支配身体,所以不能动,而不是未醒。关于这点,从上次应激脉搏试验便能看出。” 厉王未发一语,如刀锋般的锐利视线依旧盯着顾千雪。 “无论其病因如何,但如今,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假设……” “本王不听假设!”厉王阴冷道。 顾千雪抬起眼看向厉王,刚想发作,但屁股疼了一疼,最终,将怒吼咽了回去,垂下眼,柔声道,“王爷明鉴,实际上,任何大夫诊病都处在一种假设的基础上。不仅是我,包括前几日为我诊病的大夫。先搜集病情信息,而后将这些临床表现对症在某一从前曾发生过的病症上,随后或开药方或下针,通过之后的病人恢复情况,修改药方以及修正判断。” 良久,室内没有任何声响。 过了好半晌,气氛才稍稍缓和。 “你继续说。”厉王道。 “是。”顾千雪语调依旧平静,却透着严谨。“撇除毒性,只观察娘娘现在的病情,与肌无力极为相像。我的打算是,除用青霉素为抗生素药物外,更用调脾类等中药,但最关键的是物理疗法,例如埋针。” “你要本王做什么。”厉王终于平静下来,将手中的茶,慢慢饮了一口。 确实,顾千雪将厉王唤来他处,可不是为交代病情的。 顾千雪眉头微皱,“王爷,若您有武功,我要求您做的便是以内力代替银针,刺激娘娘穴位,激活末梢神经,而这便是目的。” 84,中西医结合 84,中西医结合 肌无力是神经肌肉传递障碍所致之慢性疾病。 而根据超微结构的研究发现,肌无力主要是突触后膜乙酰胆碱受体(AChR)发生的病变所致。 很多临床现象也提示此病和免疫机制紊乱有关。 肌无力是一种影响神经肌肉接头传递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其确切的发病机理目前仍不明确,但是有关该病的研究还是很多的,其中,研究最多的是有关肌无力与胸腺的关系,以及乙酰胆碱受体抗体在肌无力中的作用,且大量的研究发现,肌无力患者神经肌肉接头处突触后膜上的乙酰胆碱受体(AchR)数目减少,受体部位存在抗AchR抗体,且突触后膜上有IgG和C3复合物的沉积。 并且证明,血清中的抗AchR抗体的增高和突触后膜上的沉积所引起的有效的AchR数目的减少,是发病的主要原因。 顾千雪怀疑,僵肢散正是诱发此病之药物。 中西医对肌无力都有一定的疗效,如今顾千雪准备中西医结合,更是用上那神奇的内力,孤注一掷,尽全力医治秦妃。 “解药的方子我已经开出,娘娘即日开始服用,同时,我也开了一些针对肌无力的药物,配合我研制的青霉素一同使用。”顾千雪道,“但同时也要辅助物理疗法,在娘娘身体各处下银针。前些日子,我有幸被一名身怀武功之人输入内力,只觉呼吸绵长、身子轻松似燕,那内力竟可短时间让我身体发生巨大变化,于是我便有个构想,想用内力代替银针,为娘娘进行治疗。” 提到“武功”“内力”,气氛便为僵持。 “娘娘为女子,让其他男子进行协助治疗,怕是对娘娘大不敬。”顾千雪继续道,“于是,我便想让王爷亲自用内力为娘娘治疗,当然,若寻其他有武功的女子也行,只怕解释娘娘病情时,有些麻烦。” “好。” 顾千雪的话音刚落,厉王立刻答应。“什么时候开始。” “娘娘服药已有些时间了,若王爷方便,现在就可以尝试。”顾千雪的心跳得很厉害,却不是因为惧怕厉王,而是对一种新疗法挑战的激动,这种向自己专业领域挑战的刺激,只有从医者才能体会。 厉王将茶碗重重撂在一旁的桌上,人已经快步向秦妃的房间而去,倒是将顾千雪自己扔在偏室。 顾千雪耸肩,对着厉王背影,无形地“呸”了下,随后立刻调整了心态,恢复职业性严谨,跟了过去。 秦妃的房间,门窗紧闭。 房内有三人,昏迷的秦妃、顾千雪和厉王。 门外,由申嬷嬷和邵公公两人亲自看守,绝不允许任何人离进房子半步。 满是药香的房间寂静,气氛凝滞,所有人的心都吊着,哪怕是厉王。 房间内,只见厉王褪去披风,调整呼吸、打坐,调动起全身内力,集于指尖。 看着正在运功的厉王,顾千雪突然有丝后怕。 如果说从前她知晓厉王有武功还存在怀疑的话,如今,却已坐实。 她以后怎么办?即便她不说出去,厉王却会不会有顾虑?别说心狠手辣的厉王,便是她自己……若有人知晓了她的秘密,她也是夜不能寐,即便那人发毒誓不说出去。 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相信他人,何况是身居高位的厉王。 顾千雪有些后悔,她确实太冲动了,竟让厉王用内力治疗,为何不直接找一有武功的女子? “在何处下针?”厉王道。 顾千雪赶忙收起心思,走到秦妃身边,指着秦妃身上的几处大穴。 “主穴取中脘、气海、三阴交、足三里、血海。加攒竹、鱼腰、太阳、太冲;而后加阳辅、申脉;最后,下针在曲池、外关、合谷、环跳、风市、阳陵泉、太冲,这七个穴位是重中之重。” “好。”厉王二话不说,指尖轻点秦妃穴位,将自己内力慢慢输送。 顾千雪不担心厉王点错穴位,毕竟在古代,医理也是学识的项目之一,加之厉王习武,恐怕这穴位点的比她还准。 房内重新恢复宁静。 厉王宫凌沨专心致志为秦妃用内力点穴,当顾千雪前去查看秦妃状况时,却发现,只要靠近厉王身旁,便能隐隐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流流过。 那气流从厉王的身上,经由手臂、手指,直到秦妃的身上,难道这就是内力? 顾千雪敢肯定自己不是幻觉,因为她注意到,厉王披在肩头的乌黑发丝,也随着内力涌动而轻轻向后飞起。 曾经感受到内力的顾千雪可以断定,厉王的武功绝对在周荣秋之上,难道这就是厉王不肯向外人展示武功的原因? 武功之于厉王,就如同神秘武器之于军事一般罢。 轻轻甩了甩头,顾千雪摒除杂念。在病人面前,她这个做医生的竟然溜号,反倒是厉王从始至终专心致志,如此看来,她还不如厉王。 曲池为手阳明之合,脉气流注此穴时,似水注入池中;又取穴时,屈曲其肘,横纹头有凹陷,形似浅池,故名。 外关穴乃手少阳阳维之会。本穴物质为吸热后的胀散之气,此气外出本穴后交于阳维脉所在的天部层次,故为手少阳阳维之会。 合谷穴也称虎口,是手阳明大肠经的原穴,就是大肠经元气经过和留止的地方。 这三个穴分别位于人的手臂、手腕以及手掌,可以说是人上半肢最为重要的三处大穴,而整整一个时辰,厉王便将内力全部灌输入这三个穴位中。 只见厉王的面色苍白如纸,脸上满是细汗,此为体力透支疲惫相。 正当厉王准备进行下一个穴位时,顾千雪赶忙制止,“快停下,再这样下去,怕是你支撑不住。” “找死!”随着厉王一声怒吼,黑色锦袍如同被风吹起,猛地膨胀,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狠狠向顾千雪袭去。 千雪生生受住,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顾千雪捂着自己略微发疼的心口,庆幸厉王多亏已耗尽内力,否则就凭刚刚那一击,她怕真要彻彻底底去见阎王。 ……这不识好歹的宫凌沨,这个疯子! 顾千雪真想趁着厉王内力透支时将其活活掐死!但当看见厉王伤痛的双眼时,却将那想法生生忍住。 最终,愤怒化为一声无奈叹息,她上前,伸手扶住厉王,道,“凡事有度,若毫无节制地输入内力,恐娘娘的身子受不住。” 实际上,顾千雪是在说谎,她知道厉王在强撑,但当扶住厉王手臂时才知道,他怕是比想象中,内力耗损还要严重。 85,这就是信任? 85,这就是信任? 如果说平日里的厉王是心狠手辣的地狱修罗的话,此时的厉王,只是一心求母康复的普通男子,更是一个害怕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 当强壮且深不可测的厉王浑身颤抖却硬撑时,顾千雪忍不住该死的母爱泛滥。 她在心中谴责自己——女人的通病呵,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心疼他,难道忘了之前被掐脖子的时候了? 不过与现在相比,她倒是蛮怀念当时掐她脖子时那铁钳般的大手。 想着想着,顾千雪叹了口气。 刚坐下的厉王一惊,猛地抬头,“难道是母妃情况不妙?” 顾千雪赶忙摇手,“不不,是我的情况不妙。” 说着,低头查看秦妃情形。 依旧是听心声、诊脉,而后伸手在秦妃肘部某一穴位狠狠一按,只见秦妃手臂立刻弹起些许。 厉王双目大睁,“这是什么?” 顾千雪狂喜,心脏砰砰之跳,几乎摁耐不住狂喜的心情。 但她依旧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继续检查。 房内依旧安静,但隐隐有一丝骚动。 在确定了这个方法行之有效,秦妃娘娘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改观后,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且释放了自己狂喜的心情。“王爷,有效!真的有效!” 厉王睁大眼,想站起,却又跌坐回椅上——他体力已经透支,加之昨夜一夜未休息,如今能清醒,只凭他强大毅力。 顾千雪颤抖的双手捂住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喊出来,面色却忍不住涨红。 少顷,情绪终于有了平静,才慢慢松开手,“王爷,您应该也想到那个问题了吧。” 只见,厉王静坐在椅上,情绪早已平静,若不是苍白的面颊以及被汗水打湿的衣领,无人能看出厉王此时体力透支。 “切勿将母妃病情透露出去。”平静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如今可以肯定娘娘是被人下毒暗害,无论那个人谁,只要娘娘没死,那人定会在暗处监视。娘娘之前安全的原因,是因娘娘病情没有进展。但如今若真有进展,那人怕就不会无动于衷了。” 厉王抬眼,眼神略带惊讶地看向顾千雪,眼神中带着些许赞赏。“没错,这件事除了你与本王,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顾千雪点了点头,回过身,趴在秦妃的枕边。“娘娘,从今往后,每一天民女都会来娘娘身边,娘娘请记住,除非房内只有我和王爷,万不得在外人面前动上半分,切记!” 可惜,秦妃依旧一动不动。 厉王眉头紧皱,“母妃能听见吗。” 顾千雪答,“这种问题太过平常,无法造成精神紧张,所以从脉搏和呼吸上无法判断娘娘反应。但无论娘娘能不能听见,我都会每日对娘娘说的。” 顿了一下,顾千雪又道,“看来以后策略要调整了,每日都要空出只有我与娘娘的独处时间,否则若娘娘病情有所康复,传出去,可就糟了。” 厉王依旧望向门外,未回答。 “南山院的下人是否可靠?”顾千雪问,随后,又觉得自己这问题可笑,“那人能害得了娘娘,势力便非同小可、防不胜防。” 依旧未得到丝毫回应,顾千雪只觉得自己在演独角戏。 最后,顾千雪也不说话了,趴在秦妃耳边说起了悄悄话,希望这种“精神疗法”也能起点作用。 突然,厉王开口了。 “过几日,本王要去西部,大概两个月时间无法回府。” 顾千雪一惊,“你要走?那娘娘怎么办,谁来给娘娘输内力?” 难怪,厉王一直未说话,原来在思索这个问题。 “你。”厉王道。 顾千雪指着自己鼻子,“我?你疯了吗?我不会武功,输什么内力?” 厉王转过头,深吸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扶着桌子,忍了好一会,才稳住身形。“本王会找人专门教你武功,你只习得内力便好。本王大概还有十日动身,这十日你抓紧练习,若十日仍无法习得内力,便先用银针代替,等本王回来。” “十日?”顾千雪吃惊。 虽然刚开始听说能学武功,她很高兴,但就算是不懂什么武功什么内力,也知道,十天的时间学会武功根本是做梦。 “呃……那个,王爷啊,民女有一事不解,能否请王爷赐教?”顾千雪小心翼翼地问。 “恩。”厉王回应道。 “您的内力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算不算是有天赋之人?” “本王极有天赋。” “那你是多久练出的内力?”顾千雪问。 厉王道,“一个月。” 顾千雪突然有种想揍人的欲望,但却眼尖地发现厉王面色愈发红润,想来就算内力未恢复,但体力也恢复了许多,自己肯定是打不过他的。 将那揍人的欲望生生忍了,千雪道,“你练了一个月才练出内力,你指望我十天就练出内力?” 厉王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若有所思。“本王有预感,你可以。” 顾千雪哭笑不得,“您对我还挺有信心,连我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本王总觉得,你不是这世上的人。”厉王淡淡道。 一句话,却如同晴天霹雳,将顾千雪雷得焦头烂额。她对厉王是越来越害怕,因为他的脑子实在不同于常人。 最开始,对她口中一系列现代词语瞬间接受,紧接着,只通过几个应激反应便想到测谎仪。如今,竟直言说她不是这个世上的人。 恐怖,真是太恐怖了。 “但不是这世上的人,又是哪里?”厉王突然轻笑一下,“看来,是本王多虑了。” “对对,你多虑了,你多虑了。”顾千雪赶忙道,很是心虚。 厉王尝试走了几步,“这世上,本王能信任的人不多,你算是其一,只希望,你别让本王失望。”说着,便走出了房间。 身后顾千雪指着自己鼻子,终于忍不住大叫道,“信任?信任个屁!前天你将我扔墙上,好悬把我打成壁画!昨天又打我板子,差点没把我活活打死!就你这样,还信任我?呸!” 86,实打实的谣言 86,实打实的谣言 最终,顾千雪也只敢背后骂上两句,她可没胆当面挑战厉王,毕竟屁股还疼着。 秦妃依旧静静沉睡在床上,带着淡淡微笑,却不知她到底能否听到、能否知晓。 房门外,厉王好像和手下交代着什么,当顾千雪走出来的时候,破天荒,厉王竟主动道,“顾千雪,你之前不是求本王为你找个师父吗?” 顾千雪一愣,“啊?我什么时候求你了?” 厉王却权当没听到,一指面色僵硬的君安,“以后,你便跟着他学吧。” 顾千雪抽搐着嘴角,低声嘟囔,“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有求于我,倒成了求他了。”可惜,也只敢这么嘟囔几句。 可以看出,君安是十分不乐意的。 顾千雪抬头刚要解释,却见君安愤怒地瞪了顾千雪一眼。 突然,一丝快感涌上心头。 那是怎么一种快感呢?现代流行一句话叫:我就喜欢看你恨我但还弄不死我的样子。 没错,现在顾千雪的脑子里环绕的都是这句话,很爽!十分爽!甚至开始怀疑,厉王的爽点是不是也在这里。 所以说,下回对厉王,便是心里恨着,也别表现出来,否则报复不成,白白给人增加爽点。 想到这,顾千雪十分认同自己观点的点了点头。 “既然你也同意,此事便这么定了。”扔下一句话,厉王便转身离去。 “喂,你去哪?”顾千雪下意识问。 邵公公赶忙拦住,哭丧着脸,“小姑奶奶呦,那可是王爷!王爷啊!您可别一口一个喂,您就不怕王爷责罚你吗?” 不远处,那抹修长冷傲的身影突然停住。 顾千雪吓了一跳。 “将事情交代好,你便可以回家,但明天一早必须回来。”扔下这句话,厉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千雪愣了下,而后惊喜起来,“可以回家,真太好了。” 邵公公也随着道,“是啊,咱们王爷可不是那不通人情的,下回顾小姐对王爷尊重些,回头少不得好处,顾小姐,咱家给你讲……”邵公公一抬头,却已不见人影。 顾千雪早就跑回南山院,将药方什么的交代给申嬷嬷。 她马上要回家,因为很担心赵氏。 邵公公看着顾千雪远处的身影,狠狠一跺脚,“这个小没良心的,咱家这么对你,连咱家的话都不听。” 归心似箭。 这一晃,已两日未归家,却不知,家中如何、赵氏如何。 当马车到达顾府门前,顾千雪踩着马凳下马车时,隐约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气息。 “小的见过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门丁殷勤地跑来,跪地请安。 若按照从前,顾千雪是没这种待遇的。 顾府里,主母之名虽是赵氏,但真正掌权的是裴姨娘,而府内下人都是极其敏感的,就如同那朝堂上群臣之于派系,下人们都知道裴姨娘和赵氏是死对头,人人都巴结掌权的裴姨娘而暗中疏远傻乎乎的赵氏。 这些,顾千雪都知道,只不过不在乎罢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当顾千雪进入大门时,已做好了被人呼唤“女儿啊,我美丽可爱大方温柔的女儿啊”的超长名头,但等了半晌,却悄无声音。 顾千雪眼皮一跳,随便抓了一名过路的丫鬟,“夫人呢?” 那丫鬟见是顾千雪,一下子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回大小姐的话,奴婢未见到夫人。”同样的话语,但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讨好劲儿。 顾千雪点了点头,放开丫鬟,一头雾水地向牡丹院而去。 到了牡丹院,一群伺候的下人们立刻停了手上工作,快速跑来,站得整整齐齐地给顾千雪跪地请安。 如果说从前众下人是因身份以及赵氏的淫威不得不尊重顾千雪的话,如今却是真正的惧怕。 顾千雪不解地回头问玉莲和玉翠,“你们发现有什么不同了吗?” 玉莲点头,“回小姐,发现了,今天大家好像都很……怕您。” 顾千雪一头雾水,“怕我?我有什么可怕的?” 玉莲和玉翠摇头,顾千雪却未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快步进了赵氏的屋子。 屋子静悄悄,就在顾千雪快进到赵氏房间时,却碰见正要出来的刘嬷嬷。 刘嬷嬷恭敬请安后,轻声道,“奴婢见过大小姐,禀大小姐,夫人刚刚睡下。” 顾千雪疑惑,现在还不是赵氏睡觉的时辰,为何早早入睡?“刘嬷嬷,最近两日,母亲身体可好?” 刘嬷嬷恭敬道,“回大小姐,两日前,夫人在大门口等了您半宿,后来厉王府的申嬷嬷送来您的纸条后,回来便倒头大睡。第二日早起用过早膳没一会,就又睡下,想来,是这几日实在困乏了吧。” 顾千雪点了点头,疼惜自己的便宜母亲,但心头还有一事未解。“刘嬷嬷,你可知,为何今日府内下人们都好像很怕我的样子,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刘嬷嬷眼神飘忽,“下人们对主子又敬又怕,这是自然。” 顾千雪笑了一下,“这里没外人,嬷嬷就直说了吧,难道发生了什么极难堪之事?”因为那事难堪,所以刘嬷嬷不好意思开口。 刘嬷嬷到底是年纪大的,她看了看周围没有未婚小丫鬟,便道,“回大小姐,还能是什么事?不就是您和厉王殿下的事?” “厉王?”顾千雪不解,“我和他有什么事?” 刘嬷嬷的眼神促狭,“哎呦,大小姐还装糊涂,您和厉王殿下都成了神仙眷侣了,别说咱们顾府,就是整个京城有谁不知道?厉王殿下那可是阎王一般的人,竟可以为了小姐,逃了早朝。” “啥?”顾千雪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刘嬷嬷眼神更为促狭,“大小姐就别不好意思了,虽然您有个未来太子妃的名头,但这十几年,既无皇家聘礼,又无皇后召见,只听夫人嚷嚷着您是未来太子妃,大家多是不信的。但,如今可不一样,您与厉王殿下的关系,那可是实打实的呀!” “停!”顾千雪只觉得头晕眼花,“你好好说说,什么关系,什么实打实,今天你若不说明白,就别出这个大门!” 87,谣言的细节 87,谣言的细节 面对顾千雪的威胁,刘嬷嬷是不怕的。 “哎呀我的大小姐,这也不是坏事,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刘嬷嬷一双老眼出了桃花。“现在谁人不知,您在王府为秦妃娘娘诊病,随后与厉王殿下日久生情,最后滚上了……咳咳床榻,那真是大战了一日一夜,战得那本就身子弱的厉王,连早朝都没法上的,中午就面色苍白的赶回家,不过听王府的下人传出来的消息,回去后,大小姐如饥似渴……不不,奴婢口误,是大小姐与厉王殿下两情相悦,厉王不顾病体再次提枪上阵,最后差点爬着出来,听说走路时,那腿都是打晃的。” 玉莲听后大怒,疯了似的扑了过去,“胡说,你这个嘴没把门的老媪婆,再敢编排我们小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顾千雪拦住玉莲,“别急。”而后僵硬地问跌坐在地上的刘嬷嬷,“外面……真是这么传的?这么……难听?” 刘嬷嬷吓坏了,本以为说这些能让大小姐高兴呢,毕竟后院女人哪个不以被自家男人宠幸为荣,“外面传得……十分详细。” “有多详细?”顾千雪声音有些颤抖。 刘嬷嬷见顾千雪好像是真的不乐意,便小声道,“说……小姐太饥渴,上半身衣服都没脱,直接骑在厉王身上,还……” 顾千雪只觉得头晕,玉莲这时候已经冲过去,打刘嬷嬷的嘴巴。 “算了,玉莲。”顾千雪浑身力气被人抽空一般,“别打了,这谣言也不是刘嬷嬷传出去的,你若是打了她,回头没人敢对我说真话了。” 玉翠赶忙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顾千雪,“小姐,这可怎么办,您的声誉……”说着,忍不住要大哭。 顾千雪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站直,伸手拍了拍玉翠的头,“罢了,罢了,反正本小姐也没想过嫁人,爱怎么传就怎么传吧。” 有句话叫,传言止于智者,那就是放屁! 在信息爆炸的现代,一旦被传言开了,只有人家提与不提,哪有让人家淡忘了的理儿? 况且现在在古代,这可是信息匮乏的古代,人家正愁没有茶余饭后的谈资呢,一旦有点什么新闻丑闻,恨不得嚼烂了翻炒下继续嚼,哪能止? 玉翠哭得更厉害了,“小姐您怎么可以不嫁人呢?我们小姐聪明睿智又漂亮,不能当老姑娘。” 顾千雪扑哧笑了出来。“笨蛋,你看哪个准备嫁人的姑娘东跑西跑,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 说着,悄声进屋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赵氏,伸手轻轻放在赵氏额头,查看其体温并无异常,这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当顾千雪出了牡丹院,却碰见了老熟人。 只见,二小姐顾千柔带着丫鬟翠儿和几个老妈子在牡丹院前散着步,看样子,好似正巧路过。 但顾千雪才不相信她们是路过。 “姐姐真是好生厉害,两日不见,竟将那众人惧怕的厉王纳为裙下之臣,妹妹真是佩服啊。”顾千柔话里带刺。 顾千雪眉头微皱,“顾千柔,会说话就好好说,不会说话就滚,这里可没你一个庶女说话的地儿。” 反正面子都撕破了,顾千雪才无所顾忌呢,她本就不是吃亏的主儿。 “你!”顾千柔除了一个“你”半天也没什么说的。毕竟,就算裴姨娘出身再高贵,此时也是人家的小老婆,她顾千柔便是顾丞相的外孙女又如何,到底也是庶女。 “妹妹是诚心来祝贺姐姐的,姐姐为何出口伤人?”顾千柔冷笑,“你那传言也不是我传出去的,没能耐对付那传谣言的人,却只会回家欺负妹妹,姐姐真是好生厉害。” 顾千雪提到这个事儿便气不打一处来,“这谣言无论是谁传出,都与你脱不了干系。” 顾千柔急了,“这回真不是我传的!” “那上回的谣言就是了?”顾千雪冷笑。 顾千柔俏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反正……这次谣言和我没关系,你自己不检点让人抓了把柄,竟怨别人?” “谁怨你了?”顾千雪冷笑,“你也配?” 两人就这么在牡丹院门前吵了起来,一群丫鬟婆子都暗中看着好戏,却不敢直接围上来,装作正在忙,只不过手上节奏很慢,都竖着耳朵听着。 若话里藏针,顾千柔跟那裴姨娘学得有一套,但顾千雪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将脸皮撕破,开口就骂,倒是让顾千柔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对。 “我们顾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这是顾千柔能想到最伤人的话。 顾千雪一挑眉,“你以什么身份质问我?你到底是一家之主,还是一家主母?你连个嫡女都不是,竟质问我为顾家丢脸,你有这资格吗?我母亲不爱操心这府中杂事,便将事务推给裴姨娘代管,你还真以为裴姨娘就是主母了?便是那金銮殿,每日高喊上朝的、看似最劳心最风光的,也不是皇上,而是太监,你懂吗?” 顾千雪竟拿裴姨娘比太监,把顾千柔气得黑了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双手捏得紧紧的,想破口大骂,但却又不知骂什么,自己最在意的命门,都被顾千雪死死把握着。 “就算我不是家主,没权质问你,但因为你的名声,你嫁不出去却要害了我们整府的姑娘,你有良心吗?”顾千柔找到了新的切入单,企图将顾千雪和其他姐妹对立。 按理说,顾千雪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相反,很有良知。但坏就坏在,她比常人看得更透,更现实罢了。 “你们能不能嫁出去,关我什么事?自己的路要自己走,指望别人做什么?难道我顾千雪名声好,你们就能嫁个好人家?那为何我名声扫地,你们不好好想想,如何帮我一把,如何帮我澄清事实?你们不付出,就等着我来回报,我是欠你们的?我身为嫡女,不欺负你们就不错了,反倒让你们来刁难?” 没错,这就是顾千雪不在乎这些妹妹的原因。 穿越来算一算也有几日了,从推厉王下水,到现在名声扫地,这么久的时间竟没任何一个妹妹前来表达慰问,哪怕是一句安慰。 既然不想和她套近乎,她又为何要顾忌她们的面子?她顾千雪,从来都不贱。 88,群殴谁怕谁 88,群殴谁怕谁 “还有。”顾千雪道,“无论这谣言是谁传出去的,这仇我都记在你头上!” 顾千柔急了,“凭什么?” 顾千雪冷哼,“凭什么?若当初不是你煽动我去害厉王,我用提着脑袋帮秦妃娘娘诊病?若我不是天天往厉王府跑,会有把柄让人抓住造谣我的名声?” 周围听的人心中暗暗惊呼,原来真相竟是这样,当初真是大小姐推了厉王,却不想,竟是二小姐煽动。 顾千柔紧张地看向周围,“你,你含血喷人!你害不害厉王,那是你的事,我何时煽动你了?说话要讲真凭实据,谁能证明我煽动你?” 顾千雪嗤了下,“真凭实据,你也配?我都承认推厉王了,犯得着诬陷你?你还比那厉王厉害不成?” 这一架,明显顾千雪占优势,不仅仅是其占理,还因为她嗓门大,能放得开撕X。 顾千柔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南樾国人,从前学的都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都是话里藏刀、夹枪带棍,何时如同泼妇一般骂街过? 众人都明了,二小姐算是败了,可惜,顾千柔却不肯鸣金收兵,死活要和顾千雪撕。 “哼,顾千雪你别得意,你这样的名声还想嫁太子哥哥?” 顾千雪嘻嘻笑,眯着眼,“我就是要嫁你太子哥哥如何?我不仅要成功嫁你太子哥哥,还要把一顶顶的绿帽子扣你太子哥哥的头上,你有本事就将这婚事搅合黄吖!” 顾千雪这可不是空话,刚刚那刘嬷嬷说得很对,和太子婚约十几年,宫中既无聘礼也无召见,这种毫无诚意的婚约,绝对有问题,何况还是一句口头婚约。 如果顾千柔真能将这婚约搅合黄,她还真要谢谢这二妹呢。 顾千柔真的疯了,“贱人!贱人!”大骂了起来。 顾千雪越发高兴,“对对,我是贱人,你是贱人的庶妹,还不如贱人呢。还有,贱人要嫁你太子哥哥了。” 再次体会到了这种快感——我就喜欢看你恨我但还弄不死我的样子。 越想越觉得解恨,顾千雪竟然继续添油加醋,“话说,你太子哥哥长得真是俊美,身材挺拔,面如冠玉,双眼深邃,鼻梁高挺。” 顾千雪在胡说八道,截至到现在,她连太子是方是圆都不知,更别提长相了。但太子和厉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想来长相也不会差太远,若那太子真是又矮又胖,顾千柔也不会心心念念地惦记。于是,顾千雪便头脑摹画着厉王的模样,想象着太子。 而顾千柔却以为顾千雪真的见了太子。 “太子哥哥一定对你这种荡妇嗤之以鼻!”顾千柔青着小脸,狠狠道。 在南樾国,“贱人”“荡妇”是对女子最恶劣的耻骂,若女子被如此称呼,泼辣的便会与人拼个你死我活;文弱的搞不好像林妹妹那般郁郁而终。 但顾千雪是从现代穿越来的女子,在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之后,连打板子都不怕,还怕这些骂声? 更甚至,顾千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太子哥哥才没对我嗤之以鼻呢。”顾千雪掏出一块帕子,装模作样地掩在唇旁,“你以为男人都喜欢你这种装模作样,说句话还端着掖着的?你姨娘出身官家,那礼仪堪比宫廷又如何?你看父亲一个月进几次姨娘的院子?啧啧,父亲不还是喜欢新进门的几位姨娘?” 实际上,顾千雪还真是冤枉了顾尚书,他之所以不入裴姨娘的院子,并非不喜欢,而是对裴姨娘的肚子没了指望,便将有限的“精力”都投入在新人身上,恨不得立刻能生个儿子。 毕竟,堂堂尚书连个儿子都没有,问题实在严重,若再过个十几年依旧无子,便必须在本家族中选一名男孩,过继到自己名下了。 这些,十三岁的顾千柔却没想到。 “你……你无耻!”顾千柔词穷。 顾千雪咪咪笑得可爱,“对啊,我就是无耻,太子哥哥就是喜欢我无耻,还送了人家一对镯子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对成色上等的玉镯,“当时我说吖,这镯子太过贵重,人家不能收,但太子哥哥却偏要给,还说,宝剑配英雄、美玉配淑女。” 这镯子是哪来的?答曰,是厉王给的。 自顾千雪为秦妃治病的法子有了效果,邵公公便捧来一箱珍品,说是厉王打赏。 顾千雪不敢拿,毕竟秦妃的病有了起色,但还未痊愈。拿人家的手短,拿了赏若最终医不好病,怕代价更大。 邵公公却非逼着顾千雪收下,说若拒绝,厉王会生气。 摸了摸自己发疼的屁股,顾千雪不敢拒绝,就只能在箱子里拿了一对看起来最最不起眼的镯子,权当收了赏,即便如此,那镯子也是价值连城。 这镯子,顾千雪本打算拿来送给赵氏,可赵氏睡了,于是她便忘了送,此时直接拿出来气顾千柔。 镯子成色极好,明眼人一看便知出自宫中,顾千柔马上就信了。 顾千雪掏出帕子擦了擦镯子,而后自己带上了。 戴上后,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女子佩戴首饰的必要性,只见那澄清无暇的碧玉镯在顾千雪手腕上,更显得其纤细白皙的手腕修长优美、晶莹剔透,看得一旁下人们直了眼。 从前,顾千雪是不肯带这些首饰的,玉镯虽美,但易碎。大家闺秀不用劳作,自然可佩戴无忧,但顾千雪东奔四走,既为人看病又要做实验抓兔子,一个不留意,碰了硬物便怕碎了镯子。 顾千柔彻底怒了,她看见顾千雪竟将“太子哥哥送的镯子”带在手腕,眼红得差不多要喷出火来,她虽然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实际上,太子那般高不可攀的人物,又岂是她能随意攀上? “顾千雪,你将镯子还给我!”红了眼的顾千柔发狠地扑了过去,去抢那镯子。 顾千雪向旁边一闪,“呦,理亏就要动手抢,小老婆养的就是没规矩。”好歹顾千雪在现代也上过体育课,更练过瑜伽,反应速度岂是顾千柔这个柔弱女子能比? 扑了两回,顾千柔竟没扑到顾千雪,气得跺脚,对着身后丫鬟老妈子狠狠道,“还看什么看,快给我上,抢不下镯子,本小姐打你们板子。” 顾千雪一愣——呦呵,单挑不过想群殴? 行啊,以为她会怕? 只见顾千雪扭头对牡丹院正偷摸看好戏的下人道,“都过来,给我狠狠揍这群有娘生没娘教的货,打得狠有赏;不上手的,晚上板子伺候。” 顾千雪心道——牡丹院可是她的场子,作为东道主,自然得帮便宜父亲教育教育这猖狂的庶妹。 89,不值得争宠 89,不值得争宠 尚书府大小姐和二小姐打起来了,从吵嘴到群殴,打得好不热闹,最终,惊动了顾府老太太郑氏和刚刚回家的顾尚书。 满福院,人满为患。 正厅上位依旧坐着郑氏和顾尚书,周围围着依旧是顾尚书的姨娘女儿们,这场景十分熟悉。 只不过,大厅正中央受训的却不仅仅是顾千雪一人,还有顾千柔。 只见,大小姐顾千雪,发髻完整、衣衫整洁,轻车熟路地站在大厅中央,端庄的面容含着淡淡微笑,不卑不亢的气度,仿佛并非来受审。 反观二小姐顾千柔,发髻是刚刚慌张梳起来的,发簪插得紊乱,衣裙被撕破了几处,很是狼狈。她跪在地上,用帕子掩着脸,可怜巴巴的抽泣着。 从两人的外表上便能分出胜负。 实际上,也很好解释:顾千柔虽去挑衅,但到底没想到最后能打起来,所带的人手有限。而顾千雪在牡丹院门前,门后可是她母亲的院子,大小奴婢谁不听她的? 小姐的院子和夫人的院子,奴仆配备标准不同,打架嘛,柔柔软软的丫鬟可指望不上,那些干粗活的老妈子才是主力。 是以,顾千雪根本未受牵连,站在一旁看好戏外加做军事指挥官;而顾千柔就很惨了,被玉莲和玉翠两人抓住,这群揍。 “你们……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你们的《女训》都学哪去了?你们这样,还有哪个正经家敢要你们?”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 在南樾国甚至是中国古代,女子最怕的就是嫁不出去,或者嫁不好,用这个来刺激未出阁的少女,一刺一个准。 顾千柔浑身颤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反倒是顾千雪,依旧淡淡笑着,很是淡定。 顾尚书也是愤怒十分,“说,谁先动手的。” 顾千柔浑身一僵,顾千雪笑意盈盈,伸出白玉般的纤细手指,“她。”指着顾千柔。 “你……”顾千柔刚要反驳。 顾千雪道,“我什么?牡丹院门前下人多了,可不仅仅是你的下人和我的下人,还有很多路过的,挨个审审,看他们说谁先动手。不过话先说前面,扯谎的话,爹爹可是会生气的。” 一声亲密的“爹爹”,把顾尚书喊得心花怒放。 要知道,从前顾千雪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外公有权势,还因秦妃娘娘的病打不得骂不得,顾尚书拿她真是束手无策。 但如今,顾千雪竟主动示好,该说不说,顾尚书心已经偏了一些。 何况,前几日刚从人家母亲的院子里出来,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 “父亲、祖母,先动手的虽然是我,但她骂我!”顾千柔愤怒地扯下手帕,只见那脸上青青紫紫,两只眼睛被打得乌眼青,好似熊猫。 顾千雪看了顾千柔的脸,差点没笑出来,最终还是狠狠地忍了下去。 “我的女儿啊!”裴姨娘忍不住的哭出来,扑了过去,将顾千柔抱在怀中,眼中满是恨。 顾尚书心情也是十分沉重,不仅仅是心疼女儿,更是不知如何向裴丞相交代。 裴姨娘恨死了顾千雪,但当抬起脸,面容却是惨戚戚,“大小姐,柔儿是你的妹妹,她年小不懂事,您教训是应该的,但……”后面的话不说,抱着顾千柔呜呜的哭起来。 但什么?一句话说一半,欲言又止,才更能突出问题的严重性。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道,“裴姨娘说得对,她是我妹妹,所以我才有责任好好教育她,若换个人,我还真没时间搭理呢。”而后抬眼,对郑氏和顾尚书道,“祖母,父亲,你们可知,妹妹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顾尚书问。 顾千雪笑道,“她开口便来恭喜我,说厉王成了我的裙下臣。” 众人倒吸一口气。 顾尚书也是怒不可遏,“千柔,你真这么说了?” 顾千柔自知当时有不少人围观,心里暗暗后悔,“父亲,我说的……是实情嘛,整个京城都这么传。”别的不怕,就怕有祖母的人在。 顾尚书愤怒,“胡闹,外面人如何传,我管不着,但我们府内竟有人敢如此造谣生事,真是岂有此理!” 裴姨娘立刻道,“老爷,柔儿还小!” 一旁的赵氏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插了句嘴,“她只比雪儿小了九个月啊。”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像很困的样子。 犀利! 顾千雪真想给赵氏一个大大的拥抱,而这一句话,也成功堵住裴姨娘的嘴。 众人忍不住好奇看向赵氏,却不知赵氏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跟着顾千雪一样,莫名其妙聪明了。 顾千雪知道,她那便宜娘自然是……瞎猫碰了死耗子。 赵氏根本未发现大家正在明里暗里打量她,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哈欠。 “既然说到厉王,我还想起了一件事。”顾千雪道,“当然,如果大家信了就信了,如果不信,就当听了个笑话。” 顾千柔的心,猛地一跳,难道又事那个“在爹爹宴请厉王殿下之前,二妹找过我。”顾千雪慢慢道,这件事郑氏恐怕是知道的,因为刚刚吵架的时候说起,如今是说给顾尚书听,“她说,我身为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应为太子殿下分忧,而太子最大的敌人,莫过于厉王,所以让我趁乱将厉王推下水。” 有些消息不灵通的,狠狠倒吸一口气。 “你胡说,我才没有!”顾千柔大喊。 顾千雪道,“我刚刚说了,这件事我就随口说说,大家若是信就信了,若不信便只当笑话。”而后笑了下,“我在厉王府都直接承认,是我推了他,但因为我为秦妃娘娘诊病,此事便算是扯平。既然扯平,我再诬赖你,我图个什么呢?” “你想在府中争宠!”顾千柔大叫。 “我身为嫡女,有外公为靠山,连厉王都奈不了我何,有什么可争的?”顾千雪一摊手,“你还说了,我是太子的未婚妻,呵,你哪一点比我强?你有什么可值得我争的地方?” 嚣张!太嚣张! 抱着顾千柔的裴姨娘浑身忍不住颤抖,垂着头的她,眼神毒辣得如同野兽。 她要杀了这个顾千雪,一定要杀了这个顾千雪! 90,顾千雪的贼船 90,顾千雪的贼船 今日的满福院,虽人满为患,但却鸦雀无声,可以说,大家都惊呆了。 顾尚书先是轻咳了几下,而后道,“罢了,大家就权当听了个笑话吧,此事到此为止,若有谁传出去,休怪我不客气。” “是。”众人赶忙回答。 要知道,顾千雪害厉王之事已宣告完结,但若顾千柔害厉王,可不是什么小事。 依厉王的处事风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何况,顾千柔是裴丞相的外孙女,裴丞相又是太子一派,若将此事上升到厉王与太子之间,那可就不是一般问题了。 顾尚书深深看了一眼顾千柔,“千柔,从前为父认为你聪颖过人,如今看来……你真是让我失望。”说着,把眼神转去,不肯再看顾千柔一眼。 “父亲……”顾千柔的心,猛地一落。 “老爷,柔儿还小,请您原谅柔儿吧。”裴姨娘很是激动,痛哭流涕,跪地给顾尚书磕头,“老爷,妾身不敢指责大小姐,但柔儿肯定是冤枉的啊,您就原谅柔儿一回吧。” 郑氏道,“庆泽,算了罢,到底还是个孩子,回头好好教教。”随后道,“女儿们长大了,再这么放任下去可不行,回头在宫中请个嬷嬷,回来教教女儿们的规矩。” “是,母亲教训得是。”顾尚书也觉得有理。 顾千雪依旧笑盈盈,她还没天真的以为郑氏和顾尚书能赶尽杀绝,人家到底是小老婆和女儿,别说吵个架、打个架,便是再天大的事儿,也不能痛下杀手不是?教训一下,就差不多了。 再者说,裴姨娘的父亲可是丞相,怎么也得给面子。想到这,顾千雪扭头看着裴姨娘的身影,暗中叹了口气。 这个女人也是个痴的,否则以她的身份,何苦当人家小老婆,生了女儿被人家抓了把柄骂?只能说——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想着想着,顾千雪忍不住打两个冷战,决定还是停止这煽情的想法。 无论如何,吃亏的都不是她顾千雪,这样便好。 千雪看了一眼如同熊猫似的顾千柔,又差点没笑出来。 “好了,老身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吧。”郑氏道,“千雪留下。” 众姨娘们看完好戏,也就散场了,毕竟是后院两大势力的争端,没人愿意上前当炮灰。 “老爷……”裴姨娘抱着顾千柔,声带呜咽。 顾尚书道,“你且回去,稍晚些,我去看你。” 顾千雪再次差点没忍住笑,突然觉得顾尚书好可怜,想安抚哪方势力,就得去哪个院子卖身,怎么有点像……咳咳,某个不正当职业? 裴姨娘还能怎样?只恨自己女儿理亏,只恨自己没扳倒赵家的实力。 “女儿,我美丽可爱大方温柔的女儿……啊……”赵氏上前,想关切顾千雪,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硬生生挤出泪花,也不知是心疼女儿流的泪,还是太困了。 顾千雪无奈地笑着,伸手揉了揉母亲的头,“乖,回去好好休息,我还有事与祖母和父亲谈,待闲了就去找你。”殊不知,两人的姿势,很是诡异,好似身份反了似的。 赵氏点了点头,在丫鬟的伺候下,打了哈欠离开了。 若从前,赵氏是不放心的,但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女儿已成长得让人十分信任、让人十分踏实,那种感觉,就好像她外公一样。 最后,看热闹的人都散场了,只剩顾家祖孙三代。 顾尚书道,“千雪,你可知错?”声音严厉。 顾千雪是不怕的,但便是打架也得有目的性。现在顾尚书已经很给她面子,她还非逆着人家来做什么?“回父亲,女儿知错了。” 可以说,从前和现在的顾千雪,有着天壤之别?从前多叛逆,如今便多乖顺。 顾尚书只觉得很有成就感,好像自己驯服了一头野兽一般。“那你说,你错在哪里?” 顾千雪道,“回父亲,我错在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二妹厮打,伤了脸面,传出去实在难听;我还错在,即便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应该谦让二妹,不至于我们顾家和裴家闹得太僵;我更错在,当初信任二妹的话,竟下手害厉王,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便不用去为秦妃娘娘诊病,如今更不能被传出如此拙劣的谣言。” 顾尚书欣慰地点头,“说的好,原来你都懂。” 顾千雪抬起眼,笑意盈盈,“从前不懂的,但经历了生死,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再不懂,那这条命算是白捡了。” 郑氏深有感触一般,“这才对,千雪,你为嫡女,更要与你父亲一条心。” 顾千雪一脸谦卑,“是,千雪谨遵祖母教诲,有一件事必须要感谢父亲,若没有父亲,也许我这条小命最终还是保不住的。” 顾尚书和郑氏一愣,“什么事?” 顾千雪收敛了笑容。 房内无人,丫鬟婆子都被郑氏遣了出去,房间只有这三人,顾千雪语调平淡,一字一句慢慢道,“父亲,秦妃娘娘的病,我诊出来了,而依据,正是从您给我的几本书中找到的。” 顾尚书一惊,“哦?哪本书?” “南樾江湖志异。”顾千雪解释,“其书虽看似一本武林猎奇集锦,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却有不少真实的门派和毒药,其中便有一味名为僵肢散的慢性毒。” 顾尚书面色一变,“你是说,秦妃娘娘不是疯病而是毒?” 郑氏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双眉紧锁。 “不错。”顾千雪答,“其毒,无色无味,毒性缓慢,不易被人发觉,但一旦毒性积累到顶点,便瞬间爆发。毒发时声带失控、四肢抽搐,看起来与疯病无异,但三个月后,便四肢僵硬,肢体再不受人控制,外人看来却如同昏迷不醒一般。” 顾尚书想到秦妃的身份,再想到下毒之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神情紧张,欲伸手拿茶碗,却发现双手抖得已失控。 郑氏也是忍不住喘粗气。 如果可以选择,他们希望不知道这个秘密,这种皇家秘闻若传出去……他们整个家族都难保。 顾千雪低下头,垂着眼,眼中闪过阴险——你们不是总想让她认祖归宗,同上一条船吗?好,那就一条船,上了她顾千雪的贼船,可就下不去了。 91,我的婚姻我做主 91,我的婚姻我做主 细思恐极。 秦妃是最早跟随皇上的宠妃,厉王也深受皇上喜爱,若给秦妃下毒的极有可能是那个人。 皇上还年轻,不仅太子、厉王,还有福王和寿王都极有作为,别的不怕,就怕这几位爷等不及皇上退位,整出什么事儿来。 就算几位爷安分守己,但皇上也会忌惮。 裴家的势力越来越大,太子妃的位置还空着,十三年前,顾尚书的嫡女顾千雪一岁,一次赴宫中宴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后便要说要将顾千雪接入宫中当太子妃。 若是旁人说说,那权当个笑话,但皇后金口玉言,皇上只笑未反驳,这便是懿旨,谁敢当笑话? 随后十三年,皇后再没提太子妃这件事,更没召顾千雪入宫,众人都隐约知婚约一事,但却没人知到底是真还是假。 顾千雪一岁,根本谈不上什么美貌倾城,什么贤良淑德,那时候顾尚书也只是礼部侍郎,皇后看上的根本不是顾千雪或顾尚书,而是其外祖父,镇远元帅赵远征。 如今想来,真是骑虎难下。 太子已有裴家做后盾,更有不少官员暗中追随,若真将顾千雪嫁了去,其势力就太大了,大到令皇上忌惮,更让顾尚书和赵元帅被迫站队。 说到底,皇上还年轻,顾尚书虽没太大魄力,但还是有眼识,不会站队的。 如果说从前顾尚书害怕赵氏心思单纯、顾千雪平庸幼稚,贪恋那太子妃的位置,如今他算是彻底放了心,因为自从落水一事后,顾千雪灵巧大开,看起来已不是贪恋虚荣之人,他便放心了。 只要顾千雪自己不想做太子妃,赵氏便不会写信给赵元帅,以赵元帅之忠心,也不会轻易倾倒至哪方势力。 在顾尚书看来,顾千雪嫁谁都行,唯独不能嫁太子,否则,太子的势力太大,便是不想反,皇上也不会放过他,最终定会牵连顾家。 想着想着,顾尚书伸手捏了捏额头的穴位。 如今又有个难题,顾千雪为秦妃诊病,知晓了那毒,会不会牵出背后下毒的人?那人会不会是皇后?若真是皇后,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顾尚书面露严肃,“千雪,你老实回答我,关于与太子的口头婚约,你怎么看?”心中暗暗祈祷,自己这女儿彻底聪明起来。 顾千雪想了想,而后忍不住笑了,“我说出来,只怕惹祖母和父亲生气。” 郑氏和顾尚书相视一望,眼中警惕,“你说。” 顾千雪敛了笑容,微眯双眼,“我的婚事,自有我自己选择,我嫁之人必是我爱之人,否则不嫁。” 顾尚书凝眉,“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嫁给太子?” 顾千雪一摊手,“我现在连太子是方是圆都不知道,我嫁他做什么?即便是见面,也得看我是否喜欢他,若喜欢就嫁,哪怕承担着巨大风险;若不喜欢就不嫁,哪怕是面对天大的威胁。” 郑氏突然笑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竟说出如此天方夜谭之话,你可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一介小女子可选择的?”说着,沉下脸,刚刚还慈爱的脸,一下子满是阴郁。 郑氏陪着顾尚书的爹、姑老爷,从员外白手起家到如今,也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其气势,不是一般官家老太能比。 顾千雪却丝毫不怕,“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把握,我顾千雪,有这个能力。”说着,双目直视郑氏,唇角勾着,却不是笑,而是一种抗衡。 祖孙两人就这么对视许久,顾尚书一下子急了,想劝顾千雪,但见到顾千雪面庞的凌厉,硬生生将话又咽了回去。 郑氏忽然哈哈大笑,指着顾千雪对顾尚书道,“你这个女儿,比你有魄力。” 顾尚书面露窘色,确实,他为人略有胆小,没什么魄力,否则当年便不会请两尊大佛入了后院。 顾千雪却道,“还请祖母不要说父亲,乱世出英雄,因在那个特定的时局,有魄力者方能杀出一条血路。但如今南樾久离战乱,国泰民安,越是有魄力者便越是按耐不住,所谓多做多错,一不小心便入万劫不复。反倒是父亲这种稳重从容之人,才能得到上位者的赏识,平步青云。” 一番话,把顾尚书捧上了云端。 郑氏也是抿着唇,笑着点头,眼神中带着赏识。 “你有能力、有魄力自然是好事,但有一点你得记住。”郑氏又道,“无论你将来如何抉择,不能牵扯顾家,顾家的百年基业绝不能毁于一旦。若你欲做之事对顾家不利,就提前知会一声,我们顾家不留赵家大佛,顺便也将你除了名去,否则,老身绝不会手下留情。” 顾千雪心中是不屑的,自从被顾家卖了一次后,如今早不怕顾家的威胁了。但她将不屑掩得很深,自己只当顾家是个免费旅馆。“祖母放心,千雪记得。” 顾尚书很尴尬,“娘,一家人怎么说这种话?” 顾千雪心中冷笑,当初自己刚穿越时差点被厉王宰了,顾尚书可绝对大义灭亲,如今竟来装这好人。 不过,无所谓,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没抱任何希望时,无论对方做出什么反应,也就是没什么失望。 想着,顾千雪温婉一笑,“父亲说的是,祖母太杞人忧天了,我怎么会轻易做有损顾家之事?毕竟也是顾家一员嘛,自当维护家族利益、爱护自家声誉。”即便是合作,也要有个好面貌,顾千雪当年《思想品德》一科学得非常好。 秦妃的病,自顾千雪说完,郑氏和顾尚书便不肯再提,也不知是忘了这桩,还是刻意回避以避嫌,但就顾千雪看来,应是后者。 不过顾千雪不在乎,最起码郑氏和顾尚书不敢对她怎样了,若惹急了她,她便将郑氏和顾尚书推出来,只说他们也参与秦妃之病,看他们怕是不怕。 又聊了许多,却是无伤大雅,顾尚书向顾千雪一再保证,明日定去牡丹院,这才散会。 顾千雪哭笑不得,可怜的顾尚书,今日去裴姨娘的院子,明日去赵氏的院子,也不知体力能否吃的消。 不过,只要赵氏高兴,她也就罢了。 92,恨不得咬断牙齿 92,恨不得咬断牙齿 当出满福院时,已是夜晚,时光飞快。 顾千雪先是去了牡丹院,听说赵氏吃完晚膳就睡了,便也放心,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听雪院。 听雪院,有一个试验室,是专门用来做青霉素试验的。 虽然青霉素有了阶段性的进展,但却需要大量临床试验。在没有人类参与的情况下,也只能继续在兔子身上大开杀戒了。 顾千雪有个目标,她想将青霉素提纯到注射针剂的程度,却也不知是否可行,如今便权当一个目标罢了。 她却不知,黑暗中,一双眼睛紧盯着她。而一无所知的顾千雪,却依旧熟练的抓兔子,将兔子固定在实验台上,而后剃毛做实验。 第二日清晨,顾千雪早早便带着玉莲和玉翠出门,乘着顾府马车,前往皓岚书院。 毕竟,顾千雪除了秦妃一个病人外,还有一个先心病病人,两日不见,却不知其是否按照医嘱进行锻炼。 因时辰尚早,路上无行人,只有些许人打扫路面。 秋日暖阳射入撩起的车窗帘,闭着眼,享受迎面吹来微凉的秋风,听着车轮响和飒飒扫地声,一瞬间,顾千雪竟有种仍在现代的感觉,也只有此时,她能将从前的回忆调出,慢慢品味。 少顷,马车逐渐放缓了速度,快到皓岚书院。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不知从何处响起了马蹄声,是一队人马。那队人马速度很快追上马车,终在皓岚书院门口将马车包围。 车夫不解,拱手道,“这位大爷,我们是礼部尚书顾家的人,请问大爷可有何事?” 顾千雪也是好奇地撩开马车帘子,见那包围马车的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男子,身材颀长消瘦,面容清秀,乌黑的头发于头顶用银冠束得整整齐齐,周身散发十足的严肃气质。 千雪一笑,“呦,是君小哥,大清早过来,是想我了,还是想苏公子?” 顾千雪的恶趣味越发严重,就是爱看那“你讨厌我还杀不死我”的样子,正如同面前的君安。 君安为厉王随从,虽年纪不大,但为人严肃死板,更与其主子相似,讨厌与女子有牵扯不清的关系。但这顾千雪却偏偏喜欢用轻浮的口气对他,让他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 “顾小姐,在下奉王爷之命来接顾小姐去王府。”君安一拱手。 顾千雪微微皱眉,“但时辰还早,再过一个时辰到王府也不迟,我先去看看苏公子吧。” 君安却冷眼一横,“王爷交代,最近十日,顾小姐除了可回顾府休息外,便只能在厉王府。” “凭什么?”顾千雪一下子火了。 君安依旧不为所动,“因为顾小姐要习武,难道您忘了?” 顾千雪一愣,这才想起来,笑道,“没忘,帮我转告你们王爷,我知晓了,待我看一眼苏公子的情况,马上就去厉王府。” “不行。”君安策马横在皓岚书院门口,“王爷之令必须执行,还请顾小姐即刻到厉王府。” 顾千雪彻底火了,“喂,我也不是不去王府,凭什么就赶着这一刻半刻?” 君安直接不理会顾千雪,马鞭一指顾府车夫,“将车赶到王府。” 顾千雪冷哼,“不行,你是我们顾府的车夫,不用听外人命令。” 君安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谁敢不听我们王爷的命令。” 车夫左右为难,瑟瑟发抖。 顾千雪勾唇一笑,对着车夫道,“车姑且留下,你自己先回府吧。”而后抬头,挑衅地对君安抛了个媚眼,“君小哥,我们车夫还有事先回府了,如果你想赶车,那就自己来赶呗。”末了,还补了句,“我还记得君小哥赶车又快又稳,以后不当个车夫,还真是屈才呢。” 君安这等清高之人怎会愿做车夫?被顾千雪讽刺,气得俊脸发黑,恨不得咬断牙齿。 但最终,他还是翻身下马,拉住顾府马车的缰绳,“随你怎么说。”说着,便要跳上车。 与此同时,顾千雪很轻巧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着君安贱贱地招了招手,“君小哥,我知你赶车有瘾,于是便将我们顾府马车借你了,你随意赶吧,直赶过瘾为止,最后别忘了还到我们府上就好。” 说着,迈着轻快地脚步便准备入皓岚书院大门。 却在这时,顾千雪只觉得身后一阵狂风刮过,隐约听到众人高喊“王爷”,紧接着腰带猛地一紧,眼前天旋地转,再次睁眼,自己已经在马背上。 但可不是双人策马那么潇洒,而是如同一袋子米面似的吊在马背上,鼻子对着马前腿,迎面一股子骚臭味。 “带一个女人回王府就这么难?” 高傲又低沉的男声从上方发出,语调虽然清冷,却隐隐散发一种狠戾,是厉王。 顾千雪想要挣扎起身,但她却趴在马脊上、厉王的身前,腰被厉王狠狠摁着,如同被五指山压着一般,根本无法起身,更不敢拼命挣扎,生怕一不小心跌下马,被马踩个重伤。 君安羞愧,单膝跪地,“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低着头,俊脸通红。 “哼。”厉王冷哼。 就在顾千雪思索着是挣扎还是不挣扎时,只觉面颊旁那双修长有力的腿踩着马镫狠狠一登,紧接着纯黑色骏马一声嘶鸣,狂奔起来。 顾千雪横趴在马背上,马匹一路狂奔,而顾千雪就觉得有一辆大型推土机在她腹部碾压,她狠狠闭着嘴,生怕自己五脏被颠破,从嘴里吐出去。 之前那马队,见王爷离开,便立刻策马跟随,君安飞速跳上马背,跟随其后。 好在清早的路上无人,没有撞人之忧,马队很快就到了厉王府,而顾千雪也终于可以停止颠簸之旅。 厉王翻身下马,立刻有下人从他手上接了缰绳,看着马背上横趴着的顾千雪,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而厉王压根就没理会,迈着两条修长长腿已入了王府大门。 君安咬着牙,恨不得直接将顾千雪咬死。也学着厉王的样子,伸手拽住顾千雪的腰带,毫不怜香惜玉地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草泥……”马字还没骂出来,顾千雪已经扶着厉王府大门旁威武雄壮的石狮子,大口吐了出来。 93,换个人欺负 93,换个人欺负 话刚要骂出口,突然想起某个“爽点”,顾千雪立刻将要骂的话狠狠吞了回去。 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而后将帕子扔在污秽物上,深呼吸一口气,面色平和地跟着厉王进了王府。 说是污秽物,其实没多少,她早饭还未吃。 君安跟随其后,俊脸黑着,满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王爷,有件事我不明白。”顾千雪一边跟着一边问。 “恩。”颀长的黑色身影未停,向南山院走去。 顾千雪一溜小跑地跟着,“现在时间还早,秦妃娘娘还未醒来,若说学武,时间又太零散恐怕说不了几句,就这么一点时间,我去看看苏公子,有何不可?” “没有理由。”厉王道。 一句话,差点没把顾千雪噎死,她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愤怒。“那什么时候可以去看苏公子?” “看本王心情。”厉王扔下这句话,便不再等顾千雪,大步离去。 顾千雪本想快步追上,但清早未用早膳,本就没有体力,又在马背上颠簸加呕吐,现在已是头晕眼花,若不是顾忌形象,真想坐在地上。 当君安路过正在停下休息的顾千雪时,狠狠地哼了一声。 顾千雪唇角一勾——嘿,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娘对付不了厉王,还对付不了你? 说着,顾千雪抬起头,“君小哥,等等。” 顾千雪的声音很大,周围下人们听见这个称呼,或疑惑、或打趣地看向君安。 君安本黑着的俊脸,一下子红了,恨得咬牙切齿,“顾小姐,在下和你不熟,还请您直呼在下的名字。” 顾千雪笑眯眯的,“恩,难道君小哥不喜欢我这么称呼你?” 君安哼了一下,表示默认。 顾千雪挑眉,道,“好啊,那以后我就不叫你君小哥了,叫……君大哥,怎么样?”一声大哥,多少旖旎?加之那软糯亲密的语气,平添暧昧。 下人们的眼神愈发惊讶了,有怀疑,有促狭。 君安急了,对着周围人慌张地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她不认识!” “君大哥,你真没良心。”顾千雪心情突然大好,果然需要一个出气筒,在厉王那受了多少气,就在君安这里狠狠释放出去。“我们见那么多面,你竟说不认识人家。” 君安急了,声音大了些许,“顾千雪,你这样难道不怕坏了自己名声?” 顾千雪一摊手,“坏呗,反正外面传的名声已经够坏了,再坏又能怎样?” 面对油盐不进的顾千雪,君安欲哭无泪,最后干脆不理她,转身准备走,但一回头,竟吓了一跳,立刻见礼,“王爷。” 顾千雪一回头,却见到不知何时那一身黑衣的厉王站在两人身旁,也生生吓了一跳,心中嘟囔,这厉王怎么和鬼似的,刚刚不是离开了吗,现在怎么又回了来。 想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低着头,没吭声。 厉王一语不发,盯着顾千雪。 气氛僵持。 君安暗暗咬着牙,恨死了顾千雪,若非厉王,他揍顾千雪一顿的心都有。 “不让你去皓岚书院,有异议?”厉王问。 顾千雪头也不抬,摇头,“没有,王爷说得都对,王爷的决定都是真理。”放松心态,偏不给他任何乐趣。 “没有最好。”厉王淡淡道,撇了一眼一旁的君安,“即刻起,教她武功,先练内力。” “是。”君安答得干脆,但内心叫苦不堪。 当顾千雪到达南山院时,已过辰时。 秦妃被下人们喂了汤和药,简单擦洗了身子,下人们便退了出去,房外站着申嬷嬷和邵公公,房内除秦妃便只有顾千雪和厉王。 只见厉王脱了外衣,只留一条纯黑里衣里裤。 虽说是里衣,也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绝不露一块皮肤。 “今日还是主攻手臂穴位?”厉王问。 顾千雪面色严谨,思索片刻,“不,今日主攻下半肢。” 厉王不解,“难道不应一鼓作气?” 顾千雪摇头,“原本我想的也是如此,但却又思考,人的身体是个整体,无论是血液循环还是呼吸循环,都不能脱离某一部分而进行,便是治,也要放眼全局,这是其一。其二,若王爷一直在京城,什么都好办,就怕王爷几日后动身离京,若娘娘手臂有知觉而其他地方没直觉,消息泄露出去,只怕会引来风波,到时候我一人是应付不来的。” 厉王点头,“有理。” 说着,便再深吸一口气,将内力集中于丹田,而后慢慢将内力慢慢移到手指,从秦妃的环跳穴、风市穴下手,慢慢向阳陵泉、太冲穴转移。 环跳穴为足少阳胆经的经穴,穴近髋关节。故又称髋骨、环谷、髀厌、髀枢、枢中、枢合中。穴名之意的“环”为圆形、环曲;“跳”,跳跃;穴在臀部。主下肢动作,指下肢屈膝屈髋环曲跳跃时。足跟可触及此穴,故名。 风,风气也;市,集市也。风市穴名意指胆经经气在此散热冷缩后化为水湿风气。其物质为环跳穴传来的天部凉湿水气,风市穴后,凉湿水气进一步散热缩合而变为天部的水湿云气,水湿云气由风市穴的天部层次横向向外传输,如同风气的集散之的,故名。 阳陵穴为人体下肢最为关键的穴位之一,阳陵泉人体穴位。胆属阳经,膝外侧属阳,腓骨小头部似陵,陵前下方凹陷处经气象流水入合深似泉,故名“阳陵泉”,为足少阳之脉所入为合的合上穴,为八会穴之筋会。 太冲穴,则位于足背侧,第一、二跖骨结合部之前凹陷处。其为人体足厥阴肝经上的重要穴道之一。 可以说这四大穴从人的髋骨到足骨,控制着人的下肢,为体下肢主要经脉构成。 当厉王将最后一丝内力灌输完毕后,便体力不支地跌坐在一旁的椅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呼吸细碎得几不可闻,如果死人一般,周身黑色丝绸衣裤也早已湿透,竟如同从水中爬出。 顾千雪冷眼扫了厉王一眼,她知道厉王此时最需要的是一杯热水,而热水就在她手旁。 让她去照顾厉王?呵呵哒,她就是闲着,也不干那种无聊之事,想着,起身便去查看秦妃的情况了。 94,练武奇才 94,练武奇才 秦妃状态十分好,因穴位被注入内力,整个下肢微热,僵硬的肌肉得到松弛。 而秦妃的面色也是康健,白里透红。 顾千雪放下心来,开始为秦妃活动四肢,进行推拿按摩。只不过,自从知晓了秦妃有知觉,推拿的手法温柔了许多。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推拿结束,顾千雪想用帕子擦汗,却掏了个空,原来那帕子仍在了大门口,便只能用袖子稍微擦一擦了。 几乎同时,只见一块纯黑色帕子扔在了她身边的床沿,帕子为缎子面料,四角用金钱勾勒,黑底金线,无脂粉之气,满是阳刚。 顾千雪回过头,惊讶地看向依旧闭着眼的厉王。只见他神色恢复了几许,但双目依旧紧闭,薄如蝉翼的里衣裤因为汗水,贴在身上,将他身形凸显出来。 宽肩窄胯的倒三角身子,配上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让顾千雪忍不住暗暗惊叹这幅好身材,可惜了,长在厉王的脑袋下面,白瞎了材料。 顾千雪毫不客气,拿起手帕便擦汗,擦完汗后,便跑到一旁,打坐,将君安教给他的内力修炼方法试验着练出。 南越国武功内力修炼的方法与武侠小说里写的不同,武侠小说里一旦练了内力,便少不得要念上那些深奥的口诀,虽不知这些口诀到底有什么用处。 南越国武功内力则是简单粗暴——打坐后,身心放松,当放松到一定程度后,浑身肌肉便尤其敏锐,此时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口气上,随着气体向下,将那股力固在丹田,随后将其成型。 成型的过程十分诡异,没有要诀、只看天赋,若成了便成了,若不成,要么继续练、要么就放弃。 顾千雪在早晨被君安指导着第一次练时,便感受到了这股气,如今很顺利将气凝固在丹田。 难道她真是传说中的练武天才?她是不信的。 一边将气固在丹田,顾千雪一边暗暗思索,揣摩其原因。 经过仔细分析,顾千雪猜测,一者是南越国和中国有着不同的磁场或是其他,竟能凝气。二者是,凝气需很大的具象能力,通俗说便是脑洞。南越国本土没有电视剧嫌少有小说,人们接触这个东西少,想象力匮乏,但作为穿越者,接触得多了,想象力丰富。或者……她实在编不下去了,无论因为什么,反正能练出来就行,即便不为秦妃治病,强身健体也好。 顾千雪的内力凝结在腹部,心中大喜,刚想将内力引导入右臂,那内力却突然消失了。 就如同,小火苗一下子灭了一般。 顾千雪双眉微皱,心知自己定然是缺少练习。 当睁开眼时,看见面前一双修长的腿,吓了一跳。 原来是穿好衣服的厉王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 人吓人,吓死人好吗?顾千雪也只敢在内心里骂上几声,脸上不动声色,“休息好了?”语调平静地问。 厉王冷冷看了她一眼,“原以为你有天赋,却不知天赋如此高。”指的是形成内力。 顾千雪道,“多谢王爷夸奖,下午若没什么事我就要先回家了。” “不行,留下练武。”厉王道,俯身轻轻查看秦妃,眼神突然温柔,“你内力虽形成,但若没人看着,很容易走火入魔。”也不知是否在秦妃跟前,厉王的声音也有了温度。 顾千雪转念一想,这话极有道理,既然有“家教”,为什么还要自学?便乖乖留了下来。 只苦了君安。 当顾千雪带着玉莲和玉翠回到顾府时,已过申时,太阳偏西。 本以为进大门会有赵氏热情洋溢的欢迎声,却没见赵氏身影。 到了牡丹院,顾千雪才知道,原来赵氏又睡了。听下人们说,丫鬟陪着赵氏玩了一会游戏,赵氏玩累了才睡,方放下心来,回听雪院做起实验。 是夜。 万籁俱静,秋日渐深,连前几日零星的几只虫鸣也没了。 当顾千雪收拾东西准备去看赵氏时,却突然听见门外有细微响动。“谁在门外?”顾千雪问。 无人回答。 顾千雪凝眉,“有人吗?” 少顷,玉翠跑了过来,“回小姐,奴婢在这呢,刚刚与姐姐一同为小姐准备晚膳。” 因为顾千雪经常晚归,有时回来时大厨房早已熄了火,便干脆在自己院子弄了小厨房。玉莲有一副好手艺,极擅长厨艺,每次都将顾千雪撑得坐不下躺不下。 顾千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道,“刚刚派去牡丹院的人怎么说?” 玉翠立刻道,“回小姐,牡丹院一切都好,夫人晚上胃口极好,吃了两大碗饭,本来想邀小姐一同用晚膳的,但因为小姐实在聚精会神,夫人便未打扰您,这会,已睡下了。” 顾千雪放心地点了点头,无论怎样,能吃能睡必是好事。 这时,玉莲笑着前来,“小姐,晚膳已准备好了,有蘑菇炒肉、辣子炒鸡、梅菜扣肉、香炸里脊肉。” 这些菜色,都是顾千雪专门交代下去的。 玉翠欲言又止。 “玉翠有什么问题吗”顾千雪问。 玉翠道,“小姐,一会您用完晚膳便要睡了,吃这么多油腻,会不会对胃口不好啊?”一般晚膳,都以清淡为主。 顾千雪却不赞成地摇头,“现在咱们都在长身体,吃那些什么菜叶儿啊,清汤啊,有什么营养?若仅仅耽误长个就罢了,若该发育的没发育,岂不是委屈了未来相公?”说着,眼神促狭地盯着玉翠胸前。 玉翠一声惊叫,立刻双手捂住胸口,“小……小……小……小姐,您……您是大家闺秀,不能……说这种下流的话!” 顾千雪噗嗤一笑,学着玉翠的语调,“我……我……我……我偏要说,既然害羞就……就长,长了还怕人说?”就喜欢逗这种害羞的小丫头。 玉莲见小姐又开始说这些不正经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姐,晚膳准备好了,请用完膳罢。” “行啊,不逗你了。”顾千雪伸手在玉翠头上拍了拍,“不过,本小姐说的话,也不全是逗你玩的呦。” 紧张的工作后,没什么比调戏单纯小姑娘更好玩的消遣了,若放到现代,找这般单纯的姑娘,怕是要去幼儿园里吧。 玉翠捂着发烫地脸跑了,顾千雪则是冷眼,盯着自己实验室的大门。 95,姨娘还是奴才 95,姨娘还是奴才 清晨,天还未大亮,顾千雪早就醒来,穿着里衣裤在床上打坐,抓紧一切时间练习内力。 虽然在厉王府也可以练,但有人盯着,却总是无法集中精力。 事实上,顾千雪是极喜欢练武功的,每一个中国人都有武侠梦,谁不想自己也能飞檐走壁? 就算不打家劫舍,当个业余特长也是好的。 房间安静,顾千雪鼻观口口观心,隐约能听见自己心跳和血液流动,浑身肌肉松放松又异常敏感,即便不睁眼,却也仿佛能看到房内一切景物。 这时,顾千雪深吸一口气,注意力集中在鼻腔,紧接着屏住呼吸,幻想那鼓气从肺部向丹田运行,到丹田处,将气凝固、凝固、再凝固,直到肺活量用尽,那股气慢慢有了热度。 顾千雪不敢轻举妄动,不敢大喘气,慢慢地一点点吐气、吸气,但腹部肌肉依旧绷紧,直到呼吸了十余次,确定那股气已经形成,便将气慢慢向上引。 顾千雪很激动,因为这一次她成功了! 只觉得那气如同体内的一团小火苗,从腹部慢慢向上,在不懈的努力下,火苗到了右肩,紧接着顺着手臂慢慢向下。 成功了!成功了! 但越是即将成功,顾千雪越是不敢放松,更加集中精力,而随着精力的集中,那火苗在手臂上越来越大,炙热的火苗即将到达指尖。 却正在这时,只听门外不知谁嗷地一嗓子,“卑鄙无耻的,你给我出来,竟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为你那白痴娘争宠,要脸不要?真以为没有王法了,竟敢用这么腌臜的手段,鬼知道怎么勾搭上王爷的,搞不好王爷就这么被你算计了!” 虽未指名道姓,但谁都知道那人骂的是顾千雪,而那被勾搭得王爷是厉王。 本聚精会神的顾千雪吓了一跳,只觉得刚到指尖的气一下子紊乱起来,不受控制,顾千雪生怕这火苗消失不见,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火苗非但没消失,反倒是在体力乱撞了起来。 火苗所到之处,生疼得如同针扎。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好似肠绞痛,气体在肠内郁结,郁结之处,便疼得钻心。 顾千雪想大喊,却喊不出来,只能僵在原地,咬牙承受痛苦,并尽量平静下来再次控制在体内到处乱撞的内力。 最终,那内力被她捕捉到,在体内砰地一下炸开,喉头一股甜腥,一股血差点喷出。 顾千雪生生忍住,狠狠咽了回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 不得不说,真是太可怕了! 还好她刚刚练了两日,内力还不足,若内力大到无法控制,很难想象其后果。猛然想起厉王的话,本以为厉王只是找了借口让她留下,却不知,原来是为她考虑。 顾千雪捂着嘴,不敢咳,怕喷出血。 暗暗计划,下回练内力,绝不能用全部精力,用七分留三分闲置,应该变能防止走火入魔罢。 顾千雪调整呼吸的同时,门外的骂声依旧不断,而且越骂越难听。 “你个不要脸的,当娘的是白痴,当女儿的淫贱,你在外面勾引了王爷本跟姑奶奶没什么关系,却敢用这种鬼神的腌臜手法算计姑奶奶,真当姑奶奶是吃素的?” 顾千雪听出,这是柳姨娘的声音。 如果说从前顾尚书喜欢攀附富贵,娶的都是官家女子的话,最后娶的三名姨娘,其目的性便十分明确——生儿子! 官家女子什么都好,就生养不如民间女子。 这也好解释,官家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不用劳作,更没有锻炼身体一说,体质照比民间女子差上很多,不容易受孕不说,更很难分娩。 但民间女子习惯劳作,身强体健,三年生两个的比比皆是。 就为了生儿子,顾尚书寻了几家多子家族,选了三名容貌不错的女子,纳入府,其中一个便是柳姨娘。 柳姨娘既出身普通人家,斗大字不识一筐,自然就没什么涵养。 平日里学着大家闺秀轻声细语、绣花抚琴,但一旦发起怒来,便露了市井女子的本性。 顾尚书从前最为宠爱柳姨娘,一个月里,竟有十几日在柳姨娘的院子里,众人不知,其原因是,柳姨娘三个姐姐生了八个儿子,于是,顾尚书便指望着柳姨娘也能给他生一个。 听雪院自然也不是好惹的,玉莲已经披着衣服出了来,见柳姨娘带着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怒气冲冲,只差砸院门,便冷笑道。“哪来的泼妇,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敢来这儿闹!真是给点颜色便开染坊了。” 柳姨娘想到自己失宠,想到最近几日浑身的难受,便更气,“泼妇?姑奶奶就是泼妇,有人背后要害姑奶奶,怎的,还指望姑奶奶感恩戴德?我呸!” 玉翠道,“把嘴放干净点,这是尚书府,可不是你那穷户,谁害你你找谁,来我们听雪院闹什么闹?” 柳姨娘冷笑道,“穷户?也不知谁是穷户,我告诉你,本姑奶奶是姨娘了,你永远是个奴才!” “你!”玉翠一时噎住。 这时,从听雪院主屋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谁说姨娘就不是奴才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千雪。 只见,顾千雪穿着淡青色衣裙,乌黑的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上,垂在腰际,面容与唇瓣苍白,很是憔悴。 与憔悴的外观不同,她的双眼却是冰冷犀利,迸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戾气。 柳姨娘见到顾千雪时,下意识后退半步,但随即却又叫到,“放肆,妾身嫁了老爷,大小姐也得唤我一声姨娘不是?” 在气势逼人的顾千雪面前,柳姨娘一肚子脏话却骂不出来,声音微微颤抖。但想到即将失宠,便咬牙撑着继续寻公道。 顾千雪淡淡扫了她一眼,而后看向不远处,只见顾千柔带着一帮丫鬟婆子,扶着裴姨娘走来。 不知为何,顾千雪突然有种预感,柳姨娘并不会随意滋事,以柳姨娘那般没脑子的性格,应该不会耍什么手段。 想到这,顾千雪苍白的唇角微勾,一丝冷笑,“姨娘就不是奴才?这也难怪,你们这些穷户家娶不起姨娘,自以为姨娘是那正经夫人。你且问问裴姨娘,这姨娘,到底是不是奴才。” 96,一杆没脑子的枪 96,一杆没脑子的枪 裴姨娘是来看热闹的,却没想到,还没站稳脚跟便来了个难堪。 她强撑着笑容,心中恨不得把顾千雪活活咬死,“大小姐说笑了,姨娘是老爷的枕边人,怎么能是奴才?难道老爷还能睡奴才不成?” 裴姨娘是强忍着羞耻说的这些话,只恨当年自己幼稚,以为顾尚书正室是个傻子,她的母家势力强硬,总有一天会抬了平妻,却没想到,这一等便是十三年。 顾千雪面无表情,连那冷笑都收了,居高临下,睥睨地扫了一眼裴姨娘和柳姨娘,“原以为裴姨娘出身官宦,应知晓妻与妾的区别,闹了半天,也是不懂啊。”随后,淡淡地笑了,却如同夜中昙花,美艳又致命,“难怪,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白瞎了这么好的出身,最后当了个姨娘。” 裴姨娘的俏脸一会白一会红,双手在袖下狠狠捏着拳,“大小姐年纪还小,有些事根本不懂,当爱上一个人,哪还在乎什么身份,只要能伴随在他身边,就足以了。” 顾千雪眉头微挑,浓浓的傲慢显而易见,“呵,假如将来我生个嫡亲的女儿,从小锦衣玉食如公主一般将其养大,她若是为了什么狗屁爱情去当人的小老婆,我便是将她活活掐死,也不让她出门给我丢人现眼。” 顾千柔怒了,“顾千雪,你把嘴放干净点,我娘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轮到你这么说她?” 顾千雪淡淡看了一眼,“小娘教的就是小娘教的,不懂规矩。” “你说什么?”顾千柔气得大叫。 一丝晨风吹过,东方隐见太阳,天快亮了,金橘色的阳光描绘了大地。 顾千雪的发丝随轻风吹过,配之其淡漠出尘的容颜,竟如仙子一般,不染凡尘。 “既然你们找上门来,那本小姐便给你们讲讲,妻与妾的区别。”顾千雪唇角勾起冷笑,眼帘半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为妻,娶什么样的妻,男人说话可不算,是以,你们便是不服我娘,但我娘依旧为妻。 而妾,则是男人可以做主,家族不会干预,换句话说,妾便是男人的玩物,只要男人高兴了就拿来玩玩。 平日里,只听谁家杖毙了妾,却没哪家敢杖毙妻。说了这么多,你们总该懂了吧? 妾只是男人的玩物,高兴了便玩一玩,不高兴了扔一边,若看着厌烦,随意寻个名头就赶出府去,更有甚者,卖了妾,若碰见个心狠的,打死也是正常。如此看来,妾与奴才,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哑口无言。 顾千雪抬起眼,淡淡看了一眼顾千柔,“顾千柔,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呵。你需感谢的,并非有个好姨娘,而是有个单纯善良的好嫡母、有个不愿与你计较的好嫡姐。你以为你姨娘能为你做什么?待你出嫁,你真以为你姨娘能说得上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没有姨娘什么事。说了这么多,聪明如你,也应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吧?” 顾千雪不害顾千柔,并非因顾千雪如圣母一般善良,也并未如白莲花一般圣洁,而是她根本没时间。 不过,即便是有时间,她的兴趣也不在和一帮女人们明争暗斗上,与其浪费那时间许多,还不如多做实验。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想算计别人,却总有人挑战她的善良和耐心。 既然如此,那今日,她便好好与这些女人讲上一讲。 “你……顾千雪,你别太猖狂!”顾千柔大骂,却被黑着脸的裴姨娘拦住,用眼神示意。 原来,顾尚书和顾老太太郑氏,带着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顾千雪深深看了柳姨娘一眼,好一杆没脑子的枪啊! 没错,柳姨娘被人当了枪使! 为什么柳姨娘大清早来闹?因为白日里顾千雪不在府里,想找她,只要清早来堵。 那为什么不晚上来闹?因为晚间顾尚书和郑氏休息,恐惹了两人休息,起了反作用。 那为什么选择了今日,因今日是顾尚书沐休日,有整整一天的时间折腾。 顾尚书急匆匆赶到,“发生了什么事?大清早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柳姨娘一反刚刚那市井泼妇相,顿时眼泪戚戚,楚楚可怜,“老爷,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说着,跪在顾尚书脚下,抱着顾尚书的腿便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裴姨娘袖子下面的手才微微松开,那掌心被指甲抓出了几道血痕。 顾千柔咬着牙,脸上有了得意的笑。 顾尚书双眉紧皱,“起来说话,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柳姨娘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含珠带泪道,“老爷,最近妾身多有不适,白日里头晕目眩,夜晚噩梦连连,而妾身从来康健,不解为何会如此,便找了高人查看。那高人说,有人为妾身下了咒!不仅仅妾身被下了咒,连老爷也被下了!” 顾尚书大吃一惊,“什么?”他也被下了? 柳姨娘狠狠点头,“这咒毒得很,下在同性身上,能慢慢害了那人的性命;下在异性人身上,便能勾了那人的魂儿。” 顾尚书一头雾水,“你别绕圈子,直说,是谁下了咒,又对谁下的咒。” 柳姨娘继续装柔弱状,“老爷,妾身……不敢说。” “不敢说,你倒是敢闹?”顾千雪笑了,而后道,“别装模作样了,大家时间都很紧,你快为父亲说了,真相大白后,也赶紧散了啊。” 说完,顾千雪对一旁的玉莲道,“找人去屋里把太师椅搬出来,祖母年纪大了,站不得。” “是。”几名丫鬟福身,转身准备走。 众人这才惊觉,老太太正拄着拐杖,站在一旁。 “不行!”柳姨娘突然尖叫了起来。 众人不解,柳姨娘竟还反对老夫人坐下? 顾尚书则是略有不快地看向柳姨娘。 柳姨娘自知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解释,“老爷,老太太,妾身失言,妾身的意思是,不能放大小姐的下人回屋子,否则就抓不到证据了。” 郑氏在后院待了一辈子,结合刚刚柳姨娘说的,大概也猜出了什么。面上冷笑一下,如果她猜得没错,一会派人去翻,搞不好就在哪个角落找到什么下咒人偶,可笑。 若柳姨娘真用这种腌臜的手段,惹得家宅不宁,就别怪她为儿子清理门户。 97,鬼上身? 97,鬼上身? 柳姨娘再次噗通跪倒,“老夫人明鉴,妾身虽出身不高,但却敢发毒誓从没害过谁,否则天打雷劈!用那腌臜手段的不是妾身,是大小姐!”说着,一指顾千雪。 顾千雪淡淡笑着,静静站在听雪院大门口,而其他人,则都站在听雪院门外。 此时此景,竟有种两方对峙的感觉。 郑氏举起拐杖,对着柳姨娘便狠狠地扫去,“放肆,没规矩的东西,大小姐也是你这姨娘能指的?” 别说柳姨娘,便是裴姨娘也觉得面颊火辣辣的。 顾千柔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眼中蓄满了憎恨的泪。 柳姨娘硬生生抗住了这一下,不以为惧,“老夫人,妾身说的都是实情!妾身最近身子越来越不好,高人说是被下了咒,而我们府内盛传大小姐夜夜都在一个房间里不知弄什么,只知道下人们搬去了不少粮食、馒头,还养了许多兔子。还有下人亲眼看见,大小姐将那馒头上的青苔刮下做成了什么毒药,更是将兔子的血放干,这些不是下咒,又是什么?” 别说郑氏,便是顾尚书也是吓了一跳。 天亮了,后院里其他姨娘们起床后,听下人们说听雪院闹了起来,便赶紧洗漱收拾妥当,带人跑来看热闹。 赵氏听说柳姨娘带人去找自己女儿的麻烦,气的大喊大叫,叫上丫鬟婆子,拿着棍子跑了来。 郑氏眼神复杂,“柳氏,你说的都是真的?” 柳姨娘道,“自然都是真的,老夫人请您想想,先不说妾身的身子如何,只说厉王殿下那是何等尊贵的人,怎么就看上了顾……大小姐?当然,妾身并非说大小姐不好,而是老夫人,您不觉得时间太快了些吗?” 郑氏狠狠敲了下拐杖,“闭嘴,那是谣言!” 柳姨娘冷笑,“那大小姐的诡异行径又如何说明?据说昨日又放了许多兔子的血,尸体定然还在房间里!” 众姨娘们都吓坏了,官家小姐,哪接触过什么死尸、什么放血? 柳姨娘再次下了一剂狠药,“老爷,您身体康健,后院姨娘众多,为何一直无子?难道您就不怀疑吗?” 一下子,戳到了顾尚书的痛处。 柳姨娘咬牙切齿地盯着顾千雪的方向,“那是因为,大小姐对您下了咒,您自然生不出儿子!”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柳姨娘被这耳光扇得头晕眼花,嘴角流血,而扇其耳光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尚书。 顾千雪抱着双臂,悠闲的看着好戏。 所以说,女人要多读书。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讲。即便属实,但也不能桶人痛处不是? 裴姨娘见时机成熟,便状似惊讶道,“虽然柳姨娘的话让人莫名其妙,但妾身也有一事不解,不说大小姐自从落水后性情大变,只说这突然懂了医术,为何从前从未表露?” 顾千柔心底暗笑——顾千雪,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周姨娘平日里巴结裴姨娘,见裴姨娘这么说,便立刻搭话,“是啊,虽然事儿是好事儿,但却总觉得诡异。” 裴姨娘道,“从前,妾身听老人提起过,这水中可是有水鬼的,人若掉下有水鬼的水里,要么当了替死鬼,要么便水鬼上身!” “啊!”一声尖叫,已有了胆小的姨娘叫出来。 古人最惧鬼神,众人看向顾千雪时的眼神,明显带了恐惧。 此时此刻,顾千雪披肩散发,面色苍白,确实有些可怕。好在,此时天已大亮,让顾千雪略有阴森的脸上,有了人气。 郑氏沉思,衡量利弊,但也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顾尚书眉头紧锁,双眼狠狠盯着顾千雪,并未说话。 顾千雪却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好一个动人的故事,还水鬼?若我是被水鬼上身,那厉王又是什么?他成了替死鬼?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的厉王是假的?” 众人大骇。 顾家大小姐是不是假的,这个无关紧要。但若厉王是假的,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若厉王真被证实是假的,是什么野鬼上身,怕不少人会欢呼罢,其中一个,最应高兴的,应就是被厉王严重威胁的皇子们。 “一会我去厉王府可得好好和厉王说说,咱们家的裴姨娘说他是水鬼上身,多动人的故事呀?”顾千雪慢慢道,“也不知裴姨娘是和谁学的,难道是裴丞相?哎,我外公只会领兵打仗是个粗人,太子殿下的外公却是个会讲故事的雅人呢。” 顾千雪语调淡淡,但这话听在顾尚书和郑氏耳朵里,却让两人狠狠倒吸一口气。 裴丞相是太子一派的人,众所周知,他们巴不得厉王受挫。但无论谁挫厉王,却不能将顾家拉下水。 顾尚书恶狠狠地盯着裴姨娘,“闭嘴!” 裴姨娘恨得半死,忍不住解释,“老爷误会了,妾身的意思并非厉王殿下是水鬼上身,那水鬼上身的分明是大小姐。” 顾千雪哈哈大笑起来,“我与厉王一同入水,为何那水鬼只上我身,而不上厉王之身呢?” 裴姨娘道,“因为你是女子,女子属阴,脏物自然能上身。” 顾千雪却道,“呦,裴姨娘很有经验嘛,却不知裴姨娘身上的水鬼是何方人士,说出来,搞不好咱们还能攀个亲戚呢。” “你!”裴姨娘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却知不能再说,再说下去,目的性便太明显。 “够了。”郑氏狠狠一杵拐杖,“柳氏,你知道诬陷嫡女,该当何罪吗?”声音冰冷冷的,让人恐惧。 柳氏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她不该听裴姨娘谗言,她现在骑虎难下。 但大小姐放兔子的血是实打实的,为了老爷的恩宠,她豁出去了。“回老夫人,妾身自然知晓,但只要老夫人派人去搜大小姐的院子就知妾身说的是真是假了。” “若是假的,你怎么办?”郑氏声音越发深沉。 柳氏一咬牙,“那妾身便让大小姐随意发落。” 不少听雪院的下人都吓坏了,面色惨白,浑身忍不住颤抖,因为大家隐约都知道大小姐杀兔子之事,难道真是水鬼? “来人。”郑氏扬言,“进去,给我好好的搜,不要放过任何角落,若有可疑之物,立刻拿来给我!” 98,天大的惊喜 98,天大的惊喜 听雪院的所有人都站在院子中央,而郑氏派的人冲入屋子,到处找柳姨娘口中的那下咒的东西。 时间一点点过去,与房内找东西找得满身是汗的丫鬟们不同,房外一些人却越来越冷,越来越怕。 第一个便是裴姨娘。 她怎么也没想过,顾千雪如此伶牙俐齿,竟不为自己辩驳,却将火引到了厉王身上。若外人,还能再驳上几句,但她身为裴家人,众所周知裴家是太子一派,瓜田李下,她说出的话,便是公允,却也不公允。 另一个害怕的人,是柳姨娘。 她现在恨死了裴姨娘,更恨死了自己,恍然大悟,就如同大小姐所说,自己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杆枪。 那赵氏和裴氏都是有背景的女子,她们两人的战争,自己为何要参与,如今,搞不好要被害了进去。 如今柳姨娘只希望,能从大小姐房内搜出点什么,千万别柳姨娘看向院中静静站立的顾千雪,太阳升起,顾千雪的面色也恢复了血色,没了阴森,极为甜美,但却给人一种不得不敬重之感。柳姨娘知道,这个东西,便是气势,便是威严。 一炷香的时间,丫鬟们将整个听雪院的屋子里里外外找了三遍,除了顾千雪的药箱外,没有任何可疑物品。至于兔子,别说是兔子的尸体了,就是跟兔子毛,都没有! 听雪院下人们不解,为何那些兔子没了? 玉莲和玉翠表面平静,实际上心情波涛翻滚。她们终于知晓,为什么昨夜大小姐非让她们将所有东西连夜送出府外了,大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回老夫人,什么都没找到。”丫鬟上前。 柳姨娘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双目茫然,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正在这时,赵氏带了丫鬟们来了,在路上,她已经听说了这些事,气得从丫鬟手中夺下棍子,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来,对着跪地的柳姨娘便开始揍。 “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这个贱人,你竟敢害我女儿,看我不打死你!”赵氏才不管什么话难听,惹了她,她就是骂,就是打。 顾尚书皱紧了眉,刚想阻拦,但转念一想,赵氏的愤怒无从发泄,少不得又写信给赵元帅,最后叹了口气,任由赵氏去打。毕竟,柳姨娘也是自作自受。 郑氏也早习惯了赵氏这般,只后退了几步,丫鬟老妈子上前围住郑氏,以防老太太被伤到。 柳姨娘被打得嗷嗷直叫,在地上翻来覆去,周围丫鬟们都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她挨打。 顾千雪想笑却笑不出来,心底很羡慕赵氏,虽然心智不健全,但过得却是潇洒。 顾千雪看向裴姨娘道,“裴姨娘,那水鬼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刚没听清,想再听一次。” 裴姨娘哪敢再说,若再继续下去,少不得得罪了厉王。 想到手段毒辣、杀人如麻的厉王,裴姨娘面色苍白,干笑几声,“那个啊……呵呵,妾身也就是听说,也是不知道详细……” “既然不了解,下回便别乱说了。”这话,是郑氏说的,“裴氏,虽然你出身裴家,但既然你入了我们顾家的门,就是我顾家的人。若身在曹营心在汉,那老身便做主,给你自由。” 给什么自由?一纸休书! 顾千雪淡淡看着裴姨娘,她知道裴姨娘到现在还心存幻想,让顾尚书将她抬为平妻,但顾千雪却知道,顾尚书不会肯的,原因太多。 可惜,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外人都能看出,裴姨娘却一直执迷不悟。 柳姨娘被打得很惨,嚎叫声几乎要传出顾府,但到底身子骨硬,没太大伤。 顾尚书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好歹也是个二品大员,更是读书人,自己正室夫人像个疯子似得打人,成何体统? “够了!偌澜,住手。”顾尚书命令道。 若是旁人,也许就给顾尚书一个面子,停了手。但赵氏心智不全,智商如同几岁孩童,哪能看出什么脸色、什么火候? “我偏不,这个贱人竟然要害我女儿,看我不打死她!”说着,轮着棍子继续打。 没人敢拦。 姨娘们都笑话心智不全的赵氏,有些更是嚣张地笑出了声。裴姨娘低着头,脸上也满满的嘲笑。赵氏是正室又如何,明明是个傻子,老爷能喜欢才怪。 顾尚书一张老脸通红,狠狠瞪了笑出声的姨娘,而后一伸手抓住赵氏的棍子,“我说住手,你听见了吗?” 赵氏才不干,“我偏不,我就要打死她!” 顾千雪吓了一跳,她可不想因为她,让顾尚书和便宜娘有什么矛盾,毕竟便宜娘还是很喜欢便宜爹的。 就在顾千雪准备阻拦时,赵氏用力拽棍子,而顾尚书突然手一松,赵氏毫无防备,生生向后跌去。 只见赵氏圆滚滚的身子重重摔到地上,连声惨叫都没有,晕死过去。 顾千雪吓了一跳,“娘!”一声尖叫,冲了过去。 “偌澜!”顾尚书只想给赵氏一个教训,让她摔上一下,谁能想到赵氏竟能晕,要知道,赵氏身体一向康健,平日里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 顾千雪猛地推开顾尚书,“让开!”恨不得抽这个便宜爹。 随后立刻蹲下身子查看赵氏的呼吸,还好,呼吸尚存。 “玉莲,去把我的药箱拿出来!”一边喊着,一边诊上赵氏的脉搏。 当玉莲抱着药箱从房内飞快跑出来的时候,却见到一幕极为诡异的画面:众人围着赵氏和顾千雪两人,顾千雪半蹲在地上为赵氏诊脉,大半天,一动不动,脸上满是震惊。 顾尚书急了,“千雪,你娘她到底怎么了?快说!”千万别有个好歹,否则如何向赵元帅交代? 顾千雪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她茫然抬起头,看着顾尚书,“父亲……” 叫了一声,声音很是无助。 顾尚书和郑氏的心,狠狠向下一沉,难道因为这一摔……没命了? 郑氏眼睛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裴姨娘也差点晕过去,因为太过惊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爹,您去找个有经验的名医吧,请个太医也行。”顾千雪的声音,干涩,听不出情绪。 顾尚书苍白着脸,“你不就是名医吗?千雪,你连秦妃娘娘的病都能诊,难道看不出你娘害的是什么病?” 好半天,顾千雪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咳了两下,“以我的诊断,娘害的不是病,是喜。” 99,能怀,未必能生! 99,能怀,未必能生! 有喜! 所有人都震惊了,其中最震惊的是顾尚书,要知道,他虽不贪恋女色,但在后院也算是比较勤奋,近七年内却一无所获,别说儿子,便是女儿都没诞下半个,如今难道又……? 算一算,顾尚书和赵氏从成婚到现在的十五年间,只同房了两回。 第一回是洞房花烛夜,当日便有了顾千雪。 第二回便是前些日子,为补偿顾千雪,顾尚书勉强入了赵氏的屋子。本来也没想怎样,但见到赵氏惊喜又害羞的模样,想到两人洞房花烛夜,顾尚书极不小心地触动了良知,毕竟十五年不碰妻子实在太过残忍,于是,又碰了一次。 难道碰一下就……有啦? 顾千雪的眼神也是很无奈,突然想起一句话:上帝为一个人关上门时,便会为他开一扇窗。难道上帝给赵氏开的窗就在……这里? 赵氏的昏厥并非是摔晕,而是因情绪太激动晕倒,更也许是怀孕初期的症状。 顾千雪再次想起,这几日赵氏不断瞌睡,更胃口大增,她只探了赵氏的体温却没为其诊脉,真是疏忽大意。 赵氏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而后睁开眼,一脸迷茫地看向顾千雪,“女儿,我最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你怎么了?” 顾千雪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赵氏还记得她那超长的名头?但同时,鼻子一酸,有些想哭,却不知是因为赵氏对她无私的爱,还是因为激动,“娘,你一定老实告诉我,你肚子疼吗?或者说,你身体有什么地方不适吗?” 虽然知晓赵氏对她的好,百分之九十九是对本尊的好,但顾千雪依旧感动又高兴。 赵氏很认真地体会了下,而后道,“不疼,哪里都不疼。” 顾尚书和郑氏这才重重地舒了口气,“没伤到就太好了,快来人,扶夫人回牡丹院。” 怀孕初期胚胎着床不稳,最怕就会颠簸和碰撞,极易小产,而顾千雪估计,赵氏是因为身子太胖、腹部脂肪太厚,这狠狠一撞才没伤到她,无论怎样,真是万幸。 赵氏眨了眨眼,如同在回忆什么,突然双眼大睁,指着顾尚书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打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在害我女儿,你信不信我写信告诉我爹?” 顾尚书激动得都快哭出来,眼圈红红的,“不不,偌澜,我的好偌澜,我不拦你,你随便打,这贱婢!”刚说完,又想到赵氏怀有身孕,赶忙道,“不不,偌澜你答应我,现在先别打,别伤了身子,等你生完了,随便打,好吗?” 赵氏一愣,“生完?生什么?” 郑氏不顾年纪和身份,也蹲在赵氏身旁,抓起赵氏白白胖胖的小手,“傻孩子,自然是生孩子啊,你有喜啦。” 赵氏眨了眨眼,声音无辜,“我又要生一个女儿啦?” 郑氏立刻不乐意了,“呸呸呸!胡说,胡说,这个是儿子!” 顾尚书也拼命点头。 赵氏想到当时生孩子的疼,瘪了瘪嘴想哭,但看了看身旁的顾千雪,又将眼泪咽了回去。 虽然疼,但是多一个女儿,想想也是很不错的。想着,眉开眼笑的笑了。 众姨娘是来看好戏的,谁想到,却遇晴天霹雳。 裴姨娘只觉得眼前一黑,腿软下来,好在顾千柔在旁扶着。“有了……有了……那个傻子怎么会有了?”再次睁开眼,眼中满是愤怒,“猪!真是头母猪!真是能生!” 顾千柔恶毒地看了一眼被众星捧月般的赵氏,心疼自己的娘亲,压低了声音。“娘别害怕,她能怀,未必能生下来。” 裴姨娘狠狠掐了顾千柔一把,用很小的声音责备。“小点声,我告诉你,你千万别暗下什么手脚,没发现自然是好。但若是发现,我们算是彻底完了。” 顾千柔不懂,“娘,之前你不是也给其他姨娘下过药吗?” 裴姨娘无奈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你爹想儿子都想疯了,你祖母也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着赵氏,你以为在你祖母的眼皮底下,咱们能做什么?如今,也只能期盼她肚里的是个女儿吧。” 众丫鬟将赵氏扶了起来,回牡丹院,郑氏却张罗开了,“庆泽,你即刻入宫,去将马太医请来,诊一下赵氏怀的是男是女。” 顾千雪赶忙道,“祖母,诊脉是判断不出男女的!”连B超都不准,何况诊脉? 郑氏极不同意,“怎么诊不出?众人皆知胎息之脉,左疾为男,右疾为女,况且马太医可是妇科圣手,宫中贵人都是由马太医来诊的,从来没出过差错。” 顾千雪惊讶地张开嘴,这也……行?中医博大精深,看来自己还有待探索。 哗啦啦,一群人从听雪院门前又折腾到了牡丹院。 姨娘们自然都跟着,如今有孕的是一家祖母,她们作为妾室都要伺候。 柳姨娘面如死灰,尾随众人之后,心知自己算是完了,待众人忙完夫人的事,就轮到她了,凶多吉少。 顾尚书一直紧紧抓着赵氏的手,眼睛一直盯着赵氏圆滚滚的肚子,好似赵氏马上要临盆一般。 郑氏也满脸慈爱地坐在一旁,陪赵氏聊天,等着马太医。 不到一个时辰,果真请来了马太医。 马太医年纪六十有余,略微肥胖,头发和胡子皆白。听说有孕的是镇远大元帅的独生女,赶忙匆匆赶来,一刻不敢耽搁。 当入了牡丹院,看到顾千雪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便为赵氏诊脉。 一时间,房内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各有各的想法。 马太医将手从赵氏手腕拿开后,眯眼略微沉思片刻,而后双手作揖,对顾尚书和郑氏道,“恭喜顾尚书,恭喜顾老太君,若老朽没诊错,夫人所怀是一名公子。” 哗! 整个牡丹院沸腾了! 顾尚书差点失态地哭出来,激动地抓着马太医的手,抖了又抖、摇了又摇,半天不肯放手。 郑氏则是立刻向西方跪下,喊着泪,口中念念有词,想必是感谢那送子观音。 顾千雪也为赵氏高兴,激动得想哭,却在这时,听见外面有丫鬟来禀。 “大小姐,厉王府来人了,是厉王殿下身边的公公,邵公公。” 100,用人命煨血的刀 100,用人命煨血的刀 邵公公可不是一般人物,他从前是秦妃娘娘身边的红人,现在专心伺候厉王。 厉王可不是一般人敢惹的,宁可得罪皇上,也不能得罪厉王。 因皇上还有理智、有人心,众人求情,即便不能免罪,但考虑到各方面的影响,皇上也能将那罪责减轻些许。 但厉王可就不是了,千万别指望厉王为谁减责,只要厉王不滥杀无辜,众人便阿弥陀佛了。 会有人问,如此滥杀无辜的厉王,为何皇上还纵容他? 原因很简单。 厉王就如同皇上手上的一把刀,好刀斩鬼折神、杀人如麻,却必须用人血煨着,若少了人血,长此以往,再好的刀也不够锋利。 加之,皇帝要以德服人,但一个受宠得无法无天的王爷,便可以用强悍的手腕做任何想做之事,而皇上,却博了个溺爱皇子的美称。 如果问皇上最喜欢哪个皇子,会有人说是亲政爱民的皇子、会有人说是学识渊博的皇子,而实际上,皇上最喜欢的,恰恰是这个厉王。 因为所有皇子中,只有厉王的母家没有背景,只有狂妄狠戾的厉王没有臣子跟随,是他最放心的皇子。 这样的皇子手下的心腹,谁人不怕? 别说顾尚书一家抖了三抖,就是那马老太医都下意识打起了精神,生怕招待不周。 没一会,邵公公上前,很亲切热情的与郑氏打招呼,与顾尚书和马太医寒暄,随后脸一翻,刚刚还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高傲,到顾千雪面前却是可怜巴巴的,“小姑奶奶呦,您怎么还不过去,咱王爷都快火了!” “邵公公息怒,今日不是我不去,而是大清早的被人堵了院门出不来,家里发生了一些琐事。”说着,便冷冷向柳姨娘和裴姨娘处撇了一眼。 邵公公也随着顾千雪的眼神看去,顿时明白了个大概。 柳姨娘吓的都快尿了裤子,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跳进去,永远不出来。 邵公公哼了下,用他那不阴不阳的尖嗓子道,“呦,尚书府还真是个好地方,一个姨娘竟欺到了嫡小姐院门前,这种笑话,我那康老哥哥最爱听,咱家回头见了康老哥哥,一定和他说道说道。” 康老哥哥,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伺候在皇上跟前的大太监康全。 这可比告诉厉王还可怕,本朝最重门第和孝道,若哪位大臣宠妾灭妻,那是要治罪的!而这种妾室欺负到嫡女头上,便是不治罪,也得有不小的惩罚。 郑氏吓坏了,“邵公公,千万别,一切都是误会。”而后哀求的眼光看向顾千雪,“千雪啊,你倒是说说啊,这可事关你爹爹的前程。” 顾千雪看了一眼顾尚书,见顾尚书面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便知警告已经奏效了,莞尔一笑,“邵公公真是误会了,她们堵我那院门是为了告诉我,我母亲赵氏有孕,这不,连马太医都请来了。”说着,伸手一指马太医。 马太医立刻道,“邵公公,是这么回事。” 邵公公那等老油条自然知道这是顾千雪耍的小手段,也就未拆穿,装出了一幅惊喜的模样,“什么,夫人有喜了?哎呀,这是好事啊,咱家恭喜老太君、恭喜顾尚书了。” “多谢邵公公。”郑氏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而后对伺候的老妈子招了招手,那老妈子不一会便送上两只精致的布袋。 郑氏将布袋双手奉给邵公公和马太医,“今日麻烦二位前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只当请二位喝个茶。” 两人一暗暗一掂,呦,很有重量,随后轻轻打开一条缝,金灿灿的,竟是黄金。 两人都很是高兴,又说了不少吉祥话。 马太医先是被人送走了,邵公公问顾千雪,“顾小姐,虽说夫人有喜是件大事,但到底还没生,时间长着呢,但您若不去厉王府,只怕王爷怪罪啊。” 顾千雪笑道,“王府自然是要去的,秦妃娘娘的身子自是比我娘身子重要,但我也得先把我娘安顿好,还麻烦邵公公回去和厉王说一声,我一会就去。” “……”众人无语,心中都为顾千雪捏了把汗。 厉王是那种说随便说一声就行的人吗? 但邵公公却不以为意,拱手和大家道了别,之后就喜滋滋地捧着黄金离开了——太监爱财,无论是中国古代,还是南越国,皆如此。 邵公公走后,牡丹院大厅便一片宁静。 郑氏冷冷撇了一眼众姨娘,“今日之事你们也见了,主母有喜,你们都应高兴,平日里好好伺候着,若赵氏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也落不到好,记住了吗?” 众姨娘赶忙恭敬回答,“妾身记住了。” 古代后院,有老太太和家主保护,是没人敢轻易下药下绊子的。 后院的手段在毒辣、再隐蔽,还能比得上朝堂上的腌臜?不是男人们不想查,而是懒得查,若后院见不得光的事真弄到衙门,根本没有断不出的案子,揭不开的阴谋。 “柳氏,你给我出来!”顾尚书狠狠一拍桌,今日他最恨得人就是柳氏。 若不是柳氏,怎么会差点得罪了邵公公,若不是柳氏,怎么会差点伤了赵氏……肚子里的孩子。 柳氏已形同死灰,跪地,跪爬到大厅中央,深情呆滞到已哭不出来。 “父亲,女儿可以先问问柳姨娘几句话吗?”顾千雪问。 “好,你问。”顾尚书哪敢不答应,自己这闺女,实在得罪不得。 顾千雪款款上前,站在柳氏面前,而后身子一矮,蹲了下去,柔声道,“柳姨娘,你老实回答我,下咒这件事,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柳姨娘身子抖了又抖,“是……是……” “我不愿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有应得的人,柳姨娘,你到底是无辜那人还是罪有应得之人,自己衡量一下。”顾千雪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明明依旧是婉转清脆的少女之声,却突然冷得如刺骨寒冰,压抑得如同千斤巨石。 101,大发善心 101,大发善心 牡丹院正厅一片死寂,众人都眼盯盯地等着看好戏,柳姨娘便是再傻,事到如今也明白过来。 大小姐杀兔子吗?确实杀了,是不是下咒,这个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柳氏被人当了枪使,而大小姐手段高明,提早一步发现。 跪着的柳姨娘想到利用自己那人,恨得咬牙启齿。只见她猛地抬头,狠狠盯着顾千柔,将二小姐顾千柔盯得头皮发麻。 “柳姨娘,你害姐姐不成,盯着我干什么?难不成,怀疑我也害你?”顾千柔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扯着手帕大声道。 柳姨娘刚想喊什么,但想到顾千柔的身份以及其背后裴家势力,最后只能颓然地低下头,眼中满是悔恨。 事到如今,郑氏差不多猜到此事的前因后果,轻轻地一扫众姨娘和儿女,在裴姨娘之处,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但极为隐蔽,那眼皮浅的看不出来。 “老身真没想到,这么一个后院,本应是一家子的人,竟有如此闹剧,老身真是痛心!”郑氏满是痛心疾首,突然,双目猛瞪,“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咱们顾家的主母太善良了,好,既然你们欺负善良单纯的主母,那老身便当一把坏人,以后这家,由老身来掌!” 主母太善良?姨娘们心底嘲笑,说善良还不如说心智不全吧。京城谁人不知,礼部尚书顾大人的夫人是个傻子?京城贵妇圈子从来都没顾家人参与,哪一家夫人办的聚会,顾家也从不参加,若是那宫中宴席,必须携夫人的,顾尚书便只能带着裴姨娘。 正室与妾形同水火,别说自家的妾瞧不上,便是别人家的,也是要挤兑的。好在裴姨娘的父亲贵为丞相,众夫人才多多少少给一分薄面,否则还不知要出多少笑话呢。 但这些又与他们何干?谁掌权都轮不到她们,若老夫人掌家,对她们还会更公平。 裴姨娘的身子却忍不住抖了三抖,老夫人这是在……收权?这怎么办? 郑氏很满意地看了裴姨娘苍白的面色,低头对柳姨娘道,“至于你,柳氏!老身可不管你听信谁的谗言,只知道你陷害我们顾家嫡女,更险些害了夫人闯下大祸,你可知罪?” 柳姨娘颓然地跪在地上,十八岁的姑娘,本是娇艳欲滴的年纪,此时面如死灰一瞬间仿佛老了几十岁。 “妾身……知罪。” 不知罪又能如何?早就听说镇远大元帅疼独生女疼到骨子里,此事早晚要传过去,只希望不连累她柳家人便好。 “好。”郑氏双眸冰冷,“来人,打上三十板子,赶出去吧。” 在南越国,妾便是如此,若没有子嗣、没有丈夫的庇护,便如同奴才一般,这也是刚刚顾千雪说的夫人与妾的区别。 下人们上前,柳姨娘突然直起身,恶狠狠盯着裴姨娘和顾千柔,即便她无法说出,但也要让大家明白是谁害了她。 一瞬间,所有姨娘们,无论眼皮深眼皮浅,都看懂了。 两名膀大腰圆的嬷嬷上前,一人抓住柳姨娘的一只胳膊,瘦小的柳姨娘无声地挣扎,咬着唇,却不敢喊出来。 被打是小,被赶出去,今生怕也没有正经人家肯要她了,娘家更不敢收她,否则兄弟没法娶妻,姐妹没法嫁人。 “慢。”突然,一个声音,对于柳姨娘来说如同救苦救难的观世音,竟是大小姐顾千雪。 顾千雪笑眯眯地来到郑氏跟前,亲昵地挽郑氏的胳膊,“祖母,您能不能听孙女一句话?” 郑氏就是不听别人的话,还敢不听顾千雪的话?如今顾千雪的身价,可不是一般嫡女能比。 “好,你说。”郑氏一脸的慈祥。 顾千雪道,“今日查出母亲有孕,是一件大喜事,况且柳姨娘虽做了错事,但到底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便算了为弟弟积福,饶了柳姨娘吧,好吗?” 郑氏和顾尚书一听见“弟弟”两字,立刻忍不住眉开眼笑。 “好好好,还是我们千雪懂事。”郑氏欣慰道,“就听千雪的,但对柳氏,罚还是得罚的,不罚,怕她不长记性,就打上二十板子。柳氏,你可有什么说的?” 柳氏心中早狂喜起来,对着顾千雪,双膝跪地磕头,“奴婢多谢大小姐开恩,多谢大小姐。”已改了称呼。 顾千雪点了点头,温和道,“你年纪不大,比我大不了几岁,我且有一句话要叮嘱你。” 柳氏一愣,疑惑地抬头,“奴婢谨记大小姐教诲。” “记住,从今往后不要随意相信人,要明白谁是真心对你好,谁是嘴上甜言蜜语但心里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以后若有人再对你说上什么,你且记住她身份,再好好分析利弊,万不要再被人糊弄过去,酿成大祸!” 顾千雪的语调很慢,一字一句如诉如泣,让人忍不住想到前阵子,顾千雪推厉王下水一事,是受到顾千柔的蛊惑。 这段话可以说是刻骨铭心,柳氏再也不敢忘记。 想到蛊惑自己的是顾千柔,当初蛊惑大小姐的也是顾千柔,心底早分出了敌我。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此时此刻,柳氏只觉得大小姐顾千雪无比亲切,心中对今早的所作所为更是后悔。 此事,便算是告一段落。 柳氏被拉下去打了板子,众姨娘们又看了一场好戏,最痛苦的要数裴姨娘了,她被姨娘们心中嘲讽,更是丢了权。 姨娘们散了,顾尚书立刻跑去看赵氏,而郑氏和顾千雪则是留在厅里。 “孩子,你留下那柳氏,就不怕留下祸患?”郑氏问,“早晚有一天你会嫁人,难道还能护着你母亲一辈子?” 顾千雪却不觉得自己留下祸患,相反,将柳氏赶出去,只留裴姨娘才是祸患无穷! 她就是要将裴姨娘陷害、算计过的每一个姨娘们团结起来,一同对付裴姨娘,这样,自己的母亲赵氏才更安全。 但对郑氏自然不会如实说,只是淡然一笑,“千雪自护不了母亲一辈子,但却有祖母在,只要祖母在,千雪便会放心。” 102,将实验室搬到厉王府! 102,将实验室搬到厉王府! 花言巧语、各种卖萌,陪着顾老太太郑氏聊了好一会,顾千雪才告辞离开,去房间看了一眼母亲赵氏,却见顾尚书眼睛一直盯着赵氏的肚子看,恨不得儿子立刻蹦出来,有些无奈。 这个时代的女人,无论是否受宠,肚皮都很重要,若生不出孩子或者生不出儿子,便是夫君再喜爱,都失色三分。 况且,就她所知,贵族圈里还没有几人只娶一妻呢。 顾千雪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的婚姻,她受不了自己丈夫有一群女人,但受不了又如何?难道一辈子不嫁? 她还没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逆天到扭转时代和命运,如今能做的,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即便有一日真的必须嫁人不可,若未来夫君三妻四妾,那她便准备好了和夫君谈判以达成合作关系,不付出感情便不会伤心,想来也就能忍下一群妾室吧。 顾千雪看向赵氏,见赵氏脸上掩饰不住的幸福,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只要赵氏高兴,她也就满足了。 当到达厉王府时,已快到午时了。 顾千雪提心吊胆的一溜小跑到南山院,见下人们离得远远的在院外树下乘凉,院子里面只有申嬷嬷和邵公公,便知,厉王正在给秦妃输内力。 带着歉意地对申嬷嬷和邵公公招招手,顾千雪如泥鳅一般溜进了房间,蹑手蹑脚,生怕干扰了厉王发功。 因为,她可体验到走火入魔的危害了。 进了房间却见,面色苍白的厉王静坐在椅子上,虽然姿态依旧优雅,但实际已十分疲惫。纯黑色的丝绸里衣,因为汗水,出现一块块水渍,贴在修长的身躯上。 厉王未睁眼,却知入内的是顾千雪。 顾千雪放下药箱,取出器材,为秦妃日常检查,随后开始为秦妃做推拿。 推拿做了一炷香的时间,当顾千雪结束推拿回过头来,却见厉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双幽谭一般的眸子,冷冷看着她。 难道生气了? 顾千雪小心翼翼道,“王爷,今日我家发生的事,您听邵公公说了吧?这个……我不是有意不来,而是实在脱不开身,我……” “你的实验室被人发现了?”厉王淡淡道。 顾千雪叹了口气,“是啊。”心中惊讶,厉王怎么知道? 不过转念一想,厉王对于皇帝,就如同中国古代东厂对于明成祖,别说京城官员府内发生之事,便是整个南樾国的官员,也在其监视之下罢。 厉王伸手拿过一旁早早备下的热茶,因是秋季,茶碗是双层镂空薄瓷,做工精美,更是有保温的功用。两个时辰,碗内热茶虽温却未凉。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端起茶碗,慢慢饮下泡了老参片的热茶。 这件事,顾千雪已想好了,虽然十分不情愿,“我打算把实验室迁到周府,周容秋的家。” “周容秋外出采药去了,去的是北方锡盟国,最快三个月回来。”厉王道。 “什么?”顾千雪无语,这个周荣秋真是不靠谱,用他的时候偏偏找不到,好在当初没把秦妃之病寄托在他身上,不过周容秋走了,她将实验室搬到哪里?她在这南樾国,实在没什么朋友。 “南山院西面,是玉笙居,给你用。”厉王道。 将实验室搬到厉王府? 顾千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可以说,厉王解决了她的大难题! 若在别处,她怕被人窥视,倒不是说她研究什么专利配方怕被泄了机密,是怕引起不必要的纠葛,就如同柳姨娘之事一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千雪敢肯定,她将来会得罪一大批人的。 不说别的,裴姨娘视她为眼中钉,裴丞相怕也想弄死她。 再者说,她为秦妃娘娘医病,全京城都知道,对秦妃下毒手那人也肯定恨死她。还有皇后,顾千雪顶着一个似有似无的太子妃头衔,却为皇后的劲敌医病,怕也落不着好,何况皇后还是裴家的人。 当然,还有和厉王的绯闻……想到这绯闻,顾千雪只觉得头疼。 厉王这厮在外得罪人无数,那些弄不倒厉王的人,会不会把仇恨转移到她身上? 所以说,想整她的人,只要在她实验室上做做手脚,怕就能栽赃成功。 但实验室设在厉王府就能省下许多后顾之忧。 她每日来厉王府为秦妃医病,全京城人都知道,顺便再在厉王府做实验,也不会引人注目。 同时,厉王府如铜墙铁壁一般安全,更不怕机密泄露。 “但……”顾千雪正要感谢,却又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厉王抬眼看了一眼顾千雪。 千雪干笑两声,“没事了,那民女便多谢王爷了。”那个关键问题就是和厉王那不堪的绯闻,但绯闻又如何?大不了一辈子嫁不出去,还真是称心如意了。 “恩,需要什么,你与君安说。”说着,厉王起身,优雅地穿衣,而后俯身在秦妃床侧,“母妃,您且安心养病,儿臣有时间便来看您。”声音温柔,若不亲眼目睹,没人相信这柔和低沉的嗓子竟发自厉王的喉咙。 顾千雪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跑出房门,先是叮嘱玉莲带两名王府侍卫到客栈去,将实验用具以及实验成品、半成品搬来王府,而后带着玉翠两人跑到传说中的玉笙居,查看自己未来实验室。 玉笙居离南山院不远,从南山院走过一条长廊便能到达。 玉笙居不大,整个院子只有两幢屋子,四个房间,不甚华丽,但胜在干净整洁,院子是石板拼的,没有泥土,几盆花摆在角落,错落有致,配合一旁垂柳树荫,有种小隐于野的逍遥感。 房间内,没有繁复的布置,让本来不大的屋子显得宽敞。 “这间就用来做培育间,这间用来做提纯间。”顾千雪一边打量,一边安排,脸上满是兴奋,“这个大的房间是动物饲养以及实验室,最后那间小的,就用来当休息间。” 正在这时,院外有些嘈杂,顾千雪出门却见,君安指挥着若干工匠打扮的人,将木材卸下车。 “顾小姐。”君安道,“王爷有令,找了这些工匠来,玉笙居随您如何改造,即便您想改名也可。还有这些瓷匠,若顾小姐想要形状特殊的器皿,只要画出图纸,他们便会连夜赶制出来。” 103,助手孙宇 103,助手孙宇 玉笙居绝对是顾千雪最意想不到的收获。 房间布置如何,可以将就,大不了就多搬几张桌子和椅子,但实验用具却是个大问题。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从前都是用一些炊具来将就,无论是提纯还是刻度,都极为不准确,如果可以制作专门的器皿就太棒了。 “顾小姐,这几人是王爷为您安排的下人,听后您差遣。”君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一指旁边六名年轻男子,“他们都习医,并专攻过工科。” 顾千雪看了一眼六人,只见六名年轻人大概十八上下,一个个精神抖索,眼神有光,便知,这六人都不是平庸之辈,想来有一定学识。 她不习惯使唤人,但却极需要实验室助手。想着,顾千雪点了点头,“知道了,王爷想得真周到。” “顾小姐还有其他需要吗?”君安问。 顾千雪早就想好她想要什么,一下子笑的谄媚,“君小哥,你们王爷有没有透明的器皿,就是杯子、碗、盆或者盘子,只要是透明的就行。”她想做量杯。 君安点头道,“水晶杯?想来王爷应是有的。” “去帮我要来,有多少要多少。”顾千雪立刻道。 只见君安面色变了一变,眉头忍不住皱起,“不知顾小姐用如此多的水晶杯,用途何在?” “做实验。”顾千雪道。 君安犹豫一下,“难道要用很多?” “暂时不知道多少,有多少就取来多少。”顾千雪道。 君安最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我去去就回。”说着,转身离开。 顾千雪见君安那不舍的模样,在六名助手里抓了一人,问,“喂,水晶杯大概多少钱一个?” 那人立刻道,“回顾小姐,据京中珍宝行的价钱来计算,上品水晶杯大概五百两白银一只。” 顾千雪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难怪君安刚刚那表情极为不舍,原来这么贵。“上品的杯子就这么贵?那我狮子大开口,和厉王要这么多上品水晶杯,他会不会生气?” 那人认真回答,“回顾小姐,王府想来是没有上品水晶杯的。” 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我的罪恶感小了许多。” 那人又补了句,“既然为厉王殿下收藏,定都是珍品。” “……”上品都五百两,珍品想来更贵。此时别说君安,就是顾千雪都心疼了,心中暗暗想,回头一定要研究下怎么制出玻璃。 “你叫什么名字?”顾千雪问刚刚回答问题的年轻人。 那名年轻人不卑不亢,“回顾小姐,小的名叫孙宇。” “好,你们六人以后便是我的助手了,孙宇,你去取文房四宝来。”顾千雪摒除杂念,开始计算起实验室的布置。 孙宇原是府内养的食客之一,对王府很熟悉,接了命令,便带了一人,去王府勤务部取纸笔去了。 正在这时,但见不远处,君安领着五名仆从模样的人回来,每人手上拎着两只上好紫檀木箱子,一共十个箱子。 那箱子用料考究,做工精美,边缘处和锁扣处,皆是用铜器制成的饰物,不用说里面所盛之物,便是这箱子,也是价格不菲。 “顾小姐,水晶杯取来了。”君安道,声音带着隐隐的痛。 “好,搬来这里。”顾千雪在院中一张石桌旁,指着桌面。 下人小心翼翼将精美木箱放在石桌上,顾千雪将其打开,只见木箱放了四只水晶杯,杯子呈直筒型,没有任何花纹雕刻,但在太阳光下,却闪出五颜六色悦目的光芒。 惊叹水晶杯的美丽,顾千雪一边把玩着杯子,一边计算着刻度问题。 水晶杯可做试管和量杯,刻度也是很好解决,便先称水的重量,一斤水是500g,水的密度为1g/cm3,则体积为500cm3,即为500ml。 “谁是瓷匠?”顾千雪问。 一旁候着的工匠,其中有一人上前,“回小姐,小人便是瓷匠。” 顾千雪素手捏着剔透无暇的水晶杯,“你知道,如何在水晶杯上刻印吗?” 所有工匠都震惊,君安心疼得皱紧了眉头。 瓷匠道,“回顾小姐,方法是有的,但这杯子价值连城……” 顾千雪扭头问君安,“你们王爷可有交代什么?” 君安叹气道,“是,交代了,王爷说,这些杯子悉数送顾小姐,如何处理但凭顾小姐安排。” 顾千雪点了下头,对瓷匠道,“好,回头我画了刻度,你便将刻度都刻在杯子上。” “是。”瓷匠心疼地退了下去。 孙宇带人取来了许多纸笔,顾千雪将纸铺在桌上,而后开始绘制图纸。 先是绘制一幅类似书架的架子,“这个,先做上十个。”随后,又绘制了现代试验台的模样,分中央实验台、边实验台、转角台,更是有通风柜、药品柜、器皿柜、气瓶柜等一些高柜。 “这些是需木匠打造的。”顾千雪将图纸交给了君安,君安仔细查看图纸,有些可以理解,有些却无法理解,随后原封不动地交给了木匠。 顾千雪未停下,开始在纸上画水槽图纸,用来镶嵌在试验台上。“这些是瓷匠要做的。”说着,递给君安。 随后,又画了一些小器物,例如玻璃棒、酒精灯、铁架台、蒸发皿、坩埚、镊子等等,一一交给君安,说明材质和用途,且详细交代给工匠制造。 这一忙,就是快两个时辰,直到太阳偏西,顾千雪才发觉时间晚了。 玉莲有些担心,“小姐,您歇歇吧,您早膳还未用呢。” 顾千雪这才恍然大悟,笑着对玉莲道,“是啊,早餐还没吃呢,这就到晚上了,你们是不是饿了?” 玉莲和玉翠赶忙道,“不不,奴婢不饿,奴婢是怕小姐饿坏了身子。” 君安突然对顾千雪十分好奇,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有时如痞子不似大家闺秀的形象,有时不知死活地与王爷对抗,有时高傲,有时谦卑,有时更是无比体恤下人。 君安低头看了看手上图纸,这些东西他敢发誓,从未在任何一本书上看过或是听过,顾千雪又是如何得知的?看顾千雪的模样,对这些东西丝毫不陌生,倒好像从前经常摆弄。 顾千雪,真是个怪人,身上透着不是一般的神秘。 104,水塔和自来水 104,水塔和自来水 忙起来,时间便飞逝一般,一晃却已是一日。 顾千雪望着天际被夕阳染了红色的祥云,习惯性用笔捅了捅面颊,“天太晚了,应该回去了。”殊不知,这举动配合豆蔻年华,极为可爱。 玉莲和玉翠点头,“是啊。” 顾千雪叹气地收拾东西,“时间为什么这么紧,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如果人可以不睡觉多好?”一边收拾一边嘟囔。 玉翠道,“小姐别说笑了,人怎么能不睡觉呢?便是不吃饭、不喝水,也不能不睡觉的。” 顾千雪听到玉翠的“喝水”两字,突然灵机一动,“水塔!” “水塔?”众人不解,水塔是什么东西? 水塔在现代十分常见,是早年实现自来水的重要手段,虽然随着高层建筑的增多,自来水供给改用水泵,但水塔依旧占据了不可替代的地位,包括自来水公司,其生产工艺的一个特殊组成部分便也有水塔。 感受过现代舒适生活的顾千雪,定然多少都不习惯古代生活的落后,虽有人伺候还算方便,但怎么也比不上现代科技。 其中一个就是自来水,另一个就是抽水马桶。 她曾想过找人制造水塔,苦于没有资金和工匠,如今资金有人供应,工匠免费使用,为何不尝试着进行? 再者说,王府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在玉笙居后面便是一座小山,山上有清泉汩汩留下,岂不是现成的水塔?只要令瓷匠制成足够大的器皿连接管道入玉笙居,不就能实现自来水? 顾千雪下笔如有神,哗哗几下便画出心中的理想图,随后又画了水龙头的图纸,水龙头用纯铜打造,没有生锈之忧。 画好了水塔主体以及配件,标注了尺寸后,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君安拿到图纸,终是忍不住了,“顾小姐,这个是什么东西,为何如此巨大?” 顾千雪微微一笑,“君小哥,你想过,有一日不用出门便能打来水吗?在墙上有这么个开关,只要拧开,清水便留下来,只要拧上,水流便停止了。” 君安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向顾千雪,“顾小姐的意思是,这个巨物可以实现您刚刚说的?” “如果能制造出来,便可以一试。”顾千雪信心满满。 君安再次看图纸,眉头拧紧。 “好了,今日暂时告一段落了,明日再来。”说着,顾千雪扔下纸笔,“玉莲、玉翠,一整天你们也饿坏了吧,今日小姐我做东,我们到聚善阁吃一顿怎样?” 两个小丫头本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如今听见聚善阁,想到那些美味,口水都快滴出来。“好啊,好啊……不不,奴婢多谢小姐。” 顾千雪见君安一直盯着手上图纸凝眉研究,“君小哥,你要不要一起来?” 君安惊醒,道,“不了,多谢顾小姐邀请。” 告别了君安,顾千雪领着自己的丫鬟出了王府,登上马车,向聚善阁杀了过去。 厉王府,书房。 君安恭敬立在厉王桌案之前,“回王爷,顾小姐她说,只要造出这个东西,便可在墙壁上,拧开器物有水流出,关闭器物水流停止。” 厉王垂着眼,身旁卷宗如小山。“好,命人连夜赶制,尽量在本王离京前赶制出来。”说完,便将图纸扔给君安。 君安继续问,“王爷,其他图纸呢?” “都连夜赶,若人手不够,就拿本王令牌去宫中内务府调工匠出来。”说着,掏出令牌,扔在桌前。 “是。”君安拿到令牌,小心装好。 “下去吧。”厉王重新拿起册子,继续刚刚未完的工作。 君安行礼,随后恭敬退出。 厉王书房,又是一夜昼明。 与此同时,聚善阁。 自从下了马车,顾千雪就感受到了无数明里暗里的眼神,“他们都认识我?”她低声问玉莲和玉翠。 玉莲看了看,为难道,“回小姐,想来……是的。” 顾千雪大为吃惊,“为什么这些路人都认识我这个大家闺秀……”突然,记忆涌上脑海,差不多都是本尊带着冒牌玉莲和玉翠在大街上招摇,想尽一切办法告诉大家自己是太子妃。 而其原因也很简单——顾千柔曾告诉本尊,她与太子婚约还没坐实,为防止其他小贱人捷足先登,必须要宣布对太子的主权。只要外人都知道她是太子妃,太子便不得不娶她了,呵呵哒。 当解锁了这段耻辱的记忆后,顾千雪只觉得面颊火辣辣的,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别说话了,我们快点去包间吧。” 跟着小二急匆匆上了楼,入了包间,顾千雪依旧能感受到人在她背后的指指点点。 包间内,顾千雪坐在桌旁,双手撑在桌上,捂着脸。 “小姐,您……您身体不舒服吗?”玉翠担忧地问。 “身体舒服,心里不舒服。”从指缝里,顾千雪的声音传出,带着无比的沮丧。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他们嘲笑的是本尊不是她,有了这样的声名狼藉,没有正经人家愿意娶她,搞不好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老姑娘生活。 但但也仅仅是安慰,她到底是个凡人,还是在意外人看她的眼光。她以后可……怎么出门! 丰盛的饭菜送上来了,闻着菜香,玉莲和玉翠两人馋得口水直流,但却不能动筷,两人看着陷入苦思的主子,很是担忧。 突然,顾千雪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坐起身来狠狠一拍桌子,“对,以后就这么办!” 两人疑惑,“怎么办?” 顾千雪一脸得意,笑道,“很简单,让她们认不出我就行了,以后我出门,乔装打扮!打扮成村姑!” “……”玉莲和玉翠两人无语,别人家的小姐都往美了打扮,她家小姐竟然想扮丑女。 玉翠想了想,一脸兴奋道,“小姐,戏班子演的都是富家小姐女扮男装出门游玩结识公子……不不,奴婢的意思是女扮男装,不是那个……那个……” 顾千雪早领会其意思,道,“所以说,你们要少看戏多读书。先不说小姐我的身高问题,你见过我这么瘦小的男子吗?你见过皮肤白白嫩嫩的男子吗?你见过没有喉结的男子吗?”见玉莲和玉翠被问蒙了,顾千雪噗嗤一笑,“别最后,男人没扮成,扮成了个太监。” 105,三大村姑 105,三大村姑 一个时辰后,当顾千雪主仆三人从聚膳楼出来时,已是另一番模样。 只见三人脸上黑乎乎的,抹着炉灰,是专门找店小二找来的。 其使用方法如下——将炉灰用帕子包裹好,大块的炉灰被包在手帕里,而细碎的灰则是透过纺织物的空隙渗出来,像用粉饼一般擦在脸上。 待细碎的灰用完,再用茶碗狠狠砸几下大块炉灰,立刻又渗出了新的细灰,继续使用。 与现代的气垫粉底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这样,顾千雪、玉莲和玉翠,将白皙的脸蛋、脖子、双手擦得乌黑,又换了妇人的发髻,将首饰都摘下装好,这才大大方方走出包间,出了聚膳楼。 为了检验三人的伪装能力,顾千雪特意让车夫先将车赶回府,她带着两名丫鬟大摇大摆地向顾府散步,顺便消消食。 其成果斐然,再没人认出三人。 三人走得远了,隐约能听见守在聚膳楼门口的几个闲人交谈: “顾家那傻小姐真在里面用膳?” “在啊,咱们且守着,一会她出来,咱们就冲过去喊太子妃吉祥,少不得会有打赏,别看那小姐傻,钱还是挺多的。” “能不多吗?人家可是礼部尚书嫡女,外公是镇远大元帅呢。” “啧啧啧,赵元帅一世英名,怎么生了这么个傻外孙女?” “你管人家傻不傻?人家就是傻,也是荣华富贵,你便是聪明,也是平头老百姓,别说了,咱们赶紧等着,一会好请安。” “问题是,傻小姐怎么还不出来?” 顾千雪听见三人交谈,再次觉得面颊火辣辣的,心中暗骂那个智障本尊,怎么这么缺心眼,让顾千柔耍的团团转,成了全城的笑柄。太子妃?呸!人家太子瞎了眼才能娶你! 别说什么太子,便是顾千雪自己成了太子,也不会找本尊这样的。 顾千雪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在皓岚书院被一群店小二嘲讽,也不知道那个潘晓鹏怎样了,他还有个痨病的娘突然,顾千雪停了脚步。 玉莲和玉翠两人不解,“小姐,您怎么了?” 顾千雪脸上满是惊喜,“最近本小姐一定走了狗屎运,先是有了试验场所,还有冤大头无偿供应水晶杯和试验器具,现在又找到了实验对象,真是太棒了!” 玉莲和玉翠心道——小姐这是傻了吧?怎么叫狗屎运,分明是厄运好吗?先是要被迫去为秦妃娘娘诊病,然后被厉王打了板子,今早又被柳姨娘陷害,被迫搬了实验室,哪里像好运的样子? 实际上,玉莲和玉翠不知,什么叫,知足者常乐。 正巧路过一家成衣店,顾千雪笑眯眯一指成衣店,“今日本小姐心情好,送你们一人两套衣服。” 玉莲和玉翠一听,惊喜得差点跪下谢恩,女孩子嘛,最喜欢打扮,什么漂亮的衣服、漂亮的首饰,永远是她们最喜欢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三人从成衣店出来。 只见,顾千雪高高兴兴地在前引路,玉莲和玉翠两人黑着脸抱着两个包袱皮,包袱皮里包的是刚刚买的新衣服。 两人的脸本来就用炉灰涂得很黑,现在……更黑了。 原因是,一共买了六套衣服,全是粗布衣服,款式要多老有多老,花式要多俗有多俗,刚刚小姐还亲自试穿一下,配合小姐那张大黑脸,若不是小姐喊她们,她们都没认出来面前站着的是她们家如花似玉的小姐。 与那村姑……不行,不能诋毁村姑,村姑还是很漂亮的,而小姐那装扮和黑脸,连村姑都不如。 要命的是,小姐选了两套最丑的衣服,还给她们两人每人选了两套。 成衣店老板娘的脸才叫花花,每日接待的姑娘都拼了命的挑漂亮的衣服,这进来的三个黑脸姑娘,却将成衣店压货十几年的几套衣服买了去。最后成衣店的老板娘都哭笑不得。 三人正准备进顾府大门,却被门丁拦住。 “喂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乱进?”门丁道。 玉莲和玉翠两人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你这个瞎眼的,难道看不出这位是大小姐吗?”玉莲骂道。 玉翠也是,被迫涂了黑脸不要紧,主要好容易大小姐送了衣服,竟送了那么丑的衣服,“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敢无视大小姐,你皮是不是紧了,信不信一会就让你吃板子?” 门丁赶忙对顾千雪跪下,“大小姐恕罪,奴才……奴才是瞎的,没认出大小姐。”是啊,脸那么黑,怎么认? 顾千雪淡淡地看了那门丁,突然想起从前这门丁从前是巴结裴姨娘的,每次回来对她都爱答不理,如今这么战战兢兢地跪地,还不就是因为裴姨娘早晨被夺了权? 想着,顾千雪见愤怒的玉莲和玉翠抓着门丁准备泻火,便好心地又填了句,“今日这衣服真是可心,我的小玉莲和小玉翠你们别急,从明儿开始,小姐我就带着你们穿新衣裳。”说完,高高兴兴地入了门去。 玉莲和玉翠想到明天要涂着黑脸,穿着村姑衣服出门,气得想杀人,两人一人一只耳朵地拽着,将那欺软怕硬的门丁小子拽进院子,塞进小花园的角落,而后开始狠踢起来。 哀嚎不断。 顾千雪先只身回了听雪院,将脸上的炉灰洗干净后,沐浴换衣后才去了牡丹院。 顾千雪也是有私心的,南山院的主子虽贵为贵妃,但到底是病人,她可不想将别人的病气带给怀有身孕的赵氏,还计划着,回头给赵氏写一份安胎手册。 刚入牡丹院,便隐约听见干呕声,那呕声撕心裂肺,吓了顾千雪一跳。 只见牡丹院的下人们都急坏了,有向屋子里送热水的,有向外抬脏水的,有取蜜饯的,有拿蒸糕的,有出外买糖果的,还有捧着热汤的。 顾千雪赶忙冲入屋子,“母亲,您怎样了?” 却见,郑氏一脸哀愁道,“千雪,你总算回来了,从下午开始,你母亲便开始干呕起来。” 顾千雪一把抓起赵氏的手腕诊脉,却查不出有什么不妥,那滑脉铿锵,胎儿十分康健。 “祖母,可有请马太医?”顾千雪急问,毕竟她是西医,中医学过一些,不算精通。 郑氏一脸愁相,“请了,清早刚送走,下午又请了一次,马太医说,你母亲她只是害喜,严重一些罢了。” 106,惊喜 106,惊喜 顾千雪做梦都想不到,赵氏这可怕的害喜一直维持到了晚间,才疲惫地睡去,更做梦都想不到,这可怕的害喜,一直维持到生。 也因为这害喜,改变了赵氏的命运,这些,是后话。 只说,顾千雪一直看赵氏昏昏睡去,这才松了口气,回了自己的听雪院,脱了衣服,穿着里衣裤准备打坐练内力,却听见门外玉莲的声音。 “小姐您休息了吗?” 顾千雪睁开眼,“没有,进来吧。” 玉莲是有眼识的丫鬟,这个时辰,若非什么急事,不会轻易打扰顾千雪。 玉莲进了来,先是恭敬福身请安,然后道,“小姐,刚刚柳絮院的丫鬟悄悄送来了这个。”说着,递上一只荷包。 顾千雪取来荷包,见荷包里有一副金质耳环,品相一般,再有便是一封信。 将信站展开,看后,顾千雪微微一笑。 信的内容大概便是,向顾千雪解释为何今日有堵门之事,原来又是顾千柔的主意,让她那贴身丫鬟翠儿跑到柳姨娘处献计,可怜了柳姨娘年小定力不足,办事欠考量,竟上了当,一时怕失宠,便急匆匆的来堵门。 顾千雪看完,将那信揉碎,冷笑道,“顾千柔啊顾千柔,小小年纪不学好,非学那小老婆争宠陷害的手段,真是可笑。” 又下了床,从首饰盒子里取出一条玉石项链,项链由玉珠串成,珠子匀称浑圆,碧绿晶莹,最下面吊着一颗拇指盖大的珍珠为坠,价格不菲。 用红色绸子包好,交给玉莲,“你亲自过去,告诉柳姨娘,安心养病,谁好谁坏,我都知道了。” “是。”玉莲接了用红绸包裹的项链,便出了去。 顾千雪冷笑了下,而后重新在床上坐好,开始练习内力。 第二日,顾千雪照旧先去了厉王府南山院,待厉王为秦妃输了内力后,为秦妃做推拿按摩。 房内三人,依旧悄无一声。 除了床上静躺如同熟睡的秦妃,厉王和顾千雪两人几乎无任何交流。 厉王照旧坐在椅上休息,但休息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从最早一盏茶的时间可以休息恢复好,到一炷香的时间,而近日,快半个时辰,厉王依旧静坐在椅上,双目紧闭。 秉承着拿人手短的原则,顾千雪略有担心,“王爷?”轻声问道。 厉王不语。 顾千雪一惊——这家伙不会是……死了吧? 只见厉王真的一动不动,连胸膛的起伏都没有。 顾千雪暗道,厉王可千万别死,要是死了,她怕是有嘴也说不清了。不敢耽搁,赶忙上前,伸手向他那高挺的鼻梁而去。 但还没感受到其是否有呼吸,却见还闭着眼的厉王如同条件反射一般伸手向顾千雪袭来。 顾千雪一惊,瞬间向后退,同时冷静下来凝丹田那股气,随后将那气转移至拳,狠狠向其反击。 “啊!”一声惨叫。 不是厉王,却是顾千雪。 只见厉王的修长的手指好似轻松扣在顾千雪右手的手腕内侧,而顾千雪手臂上血管却青筋暴起,脸上也是冷汗淋漓,“松……松手!好疼!” 被扣住的地方,是脉门。 “内力进展飞速。”厉王淡淡道,手却未松。 顾千雪只觉得眨眼之间,整条手臂疼到麻木,强咬着牙,闭嘴不肯再求饶。 厉王松开手,而后缓缓站起身来,穿衣。 顾千雪恶狠狠地瞪身后那可恶的男人,捂着自己手臂,她发誓,她不该担心厉王的安危,应该见他没死补上一刀才是。 顾千雪的眼神毒辣,浓浓恨意源源不断从表情发泄出来,她巴不得厉王知道她有多恨他。 但让人意外,厉王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不再看,十分怡然自得,好似早习惯了外人的恨意。 “母妃,您且安心养病,待儿臣得闲,再来看您。”依旧是温柔的声音,若不是顾千雪的胳膊生疼,她甚至怀疑面前这温柔男子根本不是厉王。 就在顾千雪用一只胳膊收拾好了医药箱,准备去玉笙居看她的实验室时,却只觉得身后一阵疾风,紧接着是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左胳膊一阵剧痛,身子已被人拽得飞起,狠狠砸在秦妃的床沿。 顾千雪终于忍不住了,“宫凌沨,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恨,我都帮你医秦妃了,你为什么还这么折磨我?刚刚我就不该探你的呼吸,你死了才好!” “看。”厉王直接忽略她的喊叫,低声道。 顾千雪一愣。 她看向厉王,只见他白皙俊美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情绪,但一双乌黑的浓眉却紧锁,眉间呈“川”字,双眼狠狠盯着床上。 顾千雪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却见到秦妃恬淡的睡容。 “秦妃怎么了?”顾千雪忘了之前的伤痛,忍不住问。 厉王不语,一直盯着秦妃看。 顾千雪也只能仔细去瞧秦妃的面部。 突然,秦妃的睫毛,动了一动! 没错,真的动了,顾千雪敢保证她没看错。 她双手捂住唇,防止自己高喊,眼中满是惊喜,“娘娘她……眼睛动了?”亏了厉王观察仔细,如此细微的动作竟然也捕捉到了。 厉王的脸色却越来越沉,没有惊喜。 “你在担心,若秦妃娘娘醒来时正好你不在京,会有人暗下毒手?”顾千雪问。 厉王的眉锁得更紧。 “你在懊恼,娘娘病愈得不是时机?”顾千雪又问。 突然厉王狠狠瞪向顾千雪,而顾千雪只觉得自己瞬间被置入冰潭,刺骨的冷。 “记住,别试图猜本王的心思。” 顾千雪恨得咬牙,很想大骂,但想到两条生疼的手臂,硬生生将骂话咽了回去。 她后悔,十分后悔,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将实验室迁到厉王府,如果可以,她这一辈子都不想与厉王有任何交集。 “从今日起,你不许离开王府半步。”厉王站起神来,走到窗边,背着手,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凭什么,你的娘是娘,难道我的娘就不是娘了?我娘她有身孕,昨日吐了整整一日,难道我就不担心了?宫凌沨,你够了!”人的忍耐是有限的,顾千雪算是彻底被惹怒,即便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也要拼上一拼。 107,秦妃醒了? 107,秦妃醒了? 顾千雪的吼声巨大,即便她喊完,房内依旧仿佛回荡她的声音。 屋外的申嬷嬷和邵公公听见,两人吓了一跳,想去查看,却没有厉王的允许,两人不敢入内。 顾千雪将内力集中在双眼,当厉王一掌拍来时,堪堪向右闪开,而只听一声木头裂响,其身后那博古架被劈成两半。 顾千雪忍不住一身冷汗,这一掌若劈在自己身上,绝对凶多吉少! 她敢肯定,厉王的武功比周容秋强得不是一点半点,虽不知道其他人武功如何,但她有种预感,厉王怕是一流高手。 此时他耗尽了内力,依旧可以隔空劈开博古架,若他内力充足,怕即便自己能看清他的动作,也根本没能力躲开。 顾千雪不敢放松,内力依旧凝聚在双眼,“宫凌沨,别人敬你是厉王,我可不吃你这套。你可以打死我,但你永远记住,你是个卑鄙小人,我找到了秦妃娘娘的病因,你却对我下毒手,秦妃娘娘若知自己辛苦怀胎十月生出这么个东西,定恨不得把你塞肚子里一碗红花汤堕了去。” 门外,正在竖耳倾听的两人一下子愣住,这……骂人还带这么骂的,也太毒了吧? 厉王彻底被激怒了,如果说之前只用了五分力,如今却使出了所有内力。 只见,厉王周身衣服因内力的催动微微蓬开,本一双乌黑的眸子,如今却隐约泛起血红。 顾千雪默默向后退了一步,虽然不甘心穿越的生命就此结束,但如果再窝窝囊囊下去,她宁可早点见阎王,好和阎王商量商量,让她重新回现代。 房门紧闭的房间突然刮起了微风,床帐的穗子开始纷飞起来,顾千雪也赶忙摆出应对的姿势。 将仅有的一点点内力放在前臂,交叉护住身子。 虽然很努力的说服自己,但顾千雪依旧觉得呼吸困难,面对死亡的强大恐惧让她觉得心跳得厉害,前一次血液循环还未完成,紧接着又来一次,快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顾千雪,你以为自己可以一死了之?本王保证,你那娘和弟弟,见不到明日太阳。”厉王突然狂笑起来,本清朗的声音一下子嘶哑得如同地狱恶魔。 顾千雪一惊,心跳生生漏了一拍,“宫凌沨,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凭什么牵连别人?” “本王如何作为,用不着你来多嘴!”话音未落,又一掌劈开。 顾千雪因为愤怒和恐惧,差点将好容易凝聚的内力消散,赶忙向旁一跃,但到底是晚了一拍,只觉得胸口被一辆卡车碾过,生疼,两只聚满内力的胳膊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喉咙一甜,紧接着张嘴竟喷出一口鲜血。 顾千雪做梦都想不到,有一日武侠剧里的情景在自己身上发生,这一口血……怕是将肺打坏了吧? 胸腔生疼,却不知是肋骨断了还是内脏被打坏,若造成内出血,在医疗落后的南樾国,她也算是被判了死刑。 顾千雪抬眼,却见面目狰狞的厉王再次袭来,赶忙闭了眼,心知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 时间仿佛一瞬间凝固。 顾千雪再次察觉,影视剧的又一大荒谬点。 影视剧里,人在快死的时候往往要回忆从前过往,快乐的、悲伤的,一幕幕如倒带一般在眼前播放。 但真正面临死亡,大脑却是空白一片,那是对死亡的恐惧以及迷茫。 许久,预料的疼痛却未落在顾千雪身上,她终于深吸一口气,大胆地睁开眼,却见,一身黑衣的厉王已没了戾气,跪在秦妃的床前,双手扶着床沿,刀削般的面颊满是惊喜。 “母……妃!”厉王犹豫着轻唤了声。 难道秦妃醒了? 顾千雪大惊。 但因为角度问题,顾千雪只能看见厉王,而看不见床上的秦妃。 “母亲,是儿臣啊,您睁眼看看儿臣!”厉王的声音悲痛。 顾千雪很想咒骂一声,但床上躺着的到底是她的病人,她骂不出口。她可不是厉王那般丧心病狂喜欢连坐之人,她轻易不会将愤怒牵连到其家人身上。 如果秦妃没醒,为何厉王却停下杀手? 理智告诉顾千雪,趁机逃之夭夭,回顾府去,让赵氏写信快马加鞭送到边疆赵元帅手中,想来便是看在本尊的面子,也能保她性命。但该死的好奇心,她却忍不住想看秦妃的情形。 就这么挣扎了有一分钟,顾千雪终于承认失败,她准备去……查看秦妃。 胸口很疼,顾千雪试着站起身,却发现可以行动。 若可以行动便说明,骨未受伤。 她一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扶着墙,艰难前行,疼的差点再大口吐血,挪了好半晌才来到秦妃床前。当看到秦妃的脸时,吃惊得瞠目结舌。 秦妃依旧双目紧闭,白皙的面颊微红如同熟睡,但交叠浓密的睫毛之间,竟不断涌出泪花,泪花凝聚后,化为泪水,无声地顺着面颊留下,直至滴落在丝绸床单上,消失不见。 难怪准备大下杀手的厉王挺了手,原来秦妃竟流了泪。 “让……开!”顾千雪艰难道,一边艰难挪去,取来药箱。 就这取药箱的一路,顾千雪已经疼得冷汗淋漓,跌坐在床沿上,大口喘气。 厉王站起身来,到窗旁。 房间如死一般安静,只能听见厉王沉重的呼吸声。 顾千雪听秦妃心声,而后为期诊脉,用银针刺激肢体各处,惊喜的发现,秦妃竟开始有知觉,因用银针刺激其痛穴,穴位周围皮肤略微改变,这说明肌肉收缩,末梢神经开始工作。 “天,这种内力竟然有如此惊人的用处。”顾千雪震惊得浑身颤抖,她甚至可以判断,此内力可广泛应用于人体再造性疾病的治疗,例如,再造性贫血等。 厉王转过身,“母妃如何了?”声音已恢复了平静,既无激动惊喜,也无愤怒杀意,依旧是冰冷冷平静无波。 厉王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未发生,但顾千雪却不能,她胸腔疼痛,口腔血腥一再提醒自己刚刚差点魂断南樾。 但在武力、势力远远敌不过对方的前提下,顾千雪又能如何?“娘娘恢复许多,若继续治疗,想来苏醒之日指日可待。”她能死,但她不能让赵氏和弟弟死。 顾千雪抬眼看了一眼厉王那不怒自威的面庞,难道,她永远要让这个男人随意拿捏生死? 108,屡次死里逃生 108,屡次死里逃生 “你功力进展飞速。” 突然,厉王来了这么一句。 顾千雪瞪了厉王的方向,最终幽幽叹了口气,将被子为秦妃盖好,“娘娘,您一定能听见对吧?因为知道我们刚刚的交谈,知道厉王要杀我,所以流泪,对吗?” 闻此,本不再流泪的睫毛,再次涌上泪水。 顾千雪吃惊地睁大眼睛,而后又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娘娘,我必须要对您道歉,刚刚不应用如此恶劣的话咒骂您,是我的错,对不起!” 厉王的双眼也露出震惊,当听见顾千雪所的话时,双眉微微皱起。 “顾千雪,待你武功大成时,便允许你杀本王,算是本王对你的谢礼。”厉王的声音从顾千雪背后传来。 顾千雪忍不住苦笑,回过头来,“厉王殿下,生命可以用来做谢礼?即便是可以,我拿你的命又能做什么?您死了,娘娘难道不伤心?你费劲千辛,找人医治娘娘,难道就为了让娘娘伤心?” 秦妃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滴落,让人疼惜。 厉王一下僵住,闭了嘴。 顾千雪叹了口气,低声安慰,“娘娘别伤心,人之初性本善,想来王爷的本性不坏。”说到这,顾千雪顿了下,自己都觉得这话违心,但为了安慰病人,强忍着呕吐感,继续道,“待娘娘病愈,再教训王爷,也不迟啊。” 秦妃的泪珠慢慢放缓。 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柔声道,“所以,即便为了厉王,娘娘也要早些恢复身体,当然,我也会尽全力医治娘娘。” 秦妃的泪珠止住。 顾千雪唇角勾起,是一抹安心的笑。 其身后的厉王,也叹了口气,而后闭上眼。 顾千雪背着药箱,向房门外走,即将推门时,身后却传来厉王的声音。 “想要什么补偿,想好后派人交给本王。” 顾千雪行为一滞,回头看向那冰冷俊美的容颜,咬牙切齿,“王爷对忠于自己的属下,都是这般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吗?” “忠于本王的属下,不会开口骂本王。”厉王道。 顾千雪冷笑,“你以为,若他们敢的话,不骂你?” 厉王不语。 顾千雪胸口还生疼,加之惦记家中的赵氏和未来的弟弟,到底不想用自己的小命挑战厉王的底线,最终扔下一句话,便出了门。“好,待我想到补偿,会命人告诉你。” 顾千雪出了房门,一直担惊受怕的申嬷嬷和邵公公终于放下了心,但当看到顾千雪满是血迹的衣服时,再次担心起来。 “顾小姐,您没事吧?”邵公公跑来。 顾千雪苍白着脸,微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快步离开南山院。 申嬷嬷上前,“邵公公,顾小姐她说了什么?” 邵公公望着顾千雪的背影,一脸的不解,“顾小姐她什么都没说,末了,还一脸同情地看了看我。” 申嬷嬷也是一头雾水,“同情?” 邵公公眼珠子一转,“我说申嬷嬷,你还记得顾小姐是第几次从王爷手下死里逃生不?” 申嬷嬷想了想,“三次……还是四次来着?为何我觉得,顾小姐一直在挑衅王爷,咱王爷却拿她没办法,你觉得呢?” 邵公公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这时,厉王已从屋子走了出来,申嬷嬷和邵公公两人赶忙快步过去,听候主子调遣。 “找两个得力的人,进去收拾一下。”扔下一句话,厉王便离开。 邵公公和申嬷嬷两人进一看,只见秦妃的房间,博古架被劈成两半,桌子也是被劈开,那太师椅直接碎了。但最可怕的还是满地的血。 两人相视一看,都知道,这恐怕是顾千雪的血。 却不知,顾千雪被厉王伤,厉王却屡次破例不杀她,是祸是福。 顾千雪入内为秦妃诊治时,玉莲和玉翠两人跟着南山院下人在院外休息,见到顾千雪出来,兴高采烈地起身迎了过去。但当见到顾千雪苍白的面色和血淋淋的衣服时,两人红了眼圈,敢怒不敢言。 一旁南山院的下人们则早就习惯了,顾小姐定是得罪了厉王,厉王没杀她,已是大发善心。 “小姐,您……您没事吧?”玉莲忍着哭意,哽咽道。 顾千雪勾起苍白的唇,笑了笑,“没事,我为自己检查过了,肋骨未断,内脏未伤,没有严重的内出血,回头吃点红枣花生猪血豆腐补补血就好了。”声音轻快。 顾千雪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玉莲和玉翠两人便越想哭。 玉翠用帕子擦眼角,“小姐,我们回府吗?” 顾千雪摇头,“不回,去看看实验室。” 玉翠哭道,“还去看什么狗屁实验室啊,他这么伤您,咱们回府,让老爷给咱主持公道。”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笨蛋,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别说我一个礼部尚书的女儿,便是皇帝,想来也有很多为难吧。” 玉翠噘嘴,“皇上又什么为难的?难道当了皇上还不能做想做的?” 顾千雪扭头看了玉翠一眼,“所以说,本小姐叮嘱你要多读书,别事事都傻乎乎的问,吃人嚼过的馍不香,等你想明白那天再与本小姐说吧。” 被责骂了一通,玉翠忘了刚刚的心疼,开始赌气起来。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忘了刚刚的不快,或者说,没人愿意提起。 玉莲却忍不住看顾千雪,却发现,有些看不透小姐了,或者说,一直也未看透。 玉笙居。 当顾千雪到达玉笙居的时,大吃一惊。 原来短短一晚的时间,玉笙居居然焕然一新,完全按照她图纸上所画那般,改成了略带现代风的建筑。 入了房门,看见精致的试验台完好的摆在墙边,高柜牢固地镶嵌在墙壁上。 刚要用手碰,一旁的工匠赶忙出声,“顾小姐勿碰,顾小姐恕罪,但漆还未干。” 顾千雪了然,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辛苦了。” “顾小姐言重了。”憨厚的工匠摸着脑袋,很少被官家小姐这般慰问,很激动。 视察完实验室,顾千雪的心情终于多少有了一点缓解。 既然她被威胁必须留在厉王府,那她还真要把实验室搞大,不计代价的搞大。她终有一天让厉王知道,什么叫请佛容易送佛难,这水晶杯不是贵吗?再来五十个好了。 109,你来了? 109,你来了? 说到便要做到! 顾千雪捂着发疼得胸腔,奋笔疾书,开出了一张长长的清单,里面便包含了五十只珍品水晶杯。 她发誓,自己的胸腔有多疼,就让厉王的荷包有多疼! 开出了清单,让孙宇送去厉王书房,顿时觉得伤好了一半。 随后,顾千雪将玉莲和玉翠打发回府,自己擦了一个包公脸,穿上粗布衣服,准备去逛街散心。 伤很重,但却不用卧床,顾千雪暗道神奇,想来这些都是武功内力的功用,更是发誓要将内力好好练练。 虽然玉莲和玉翠死活要跟着,但顾千雪板着脸下了命令,两个小妮子最后也只能哭啼啼地上了顾府马车,回了顾府。 顾千雪不知道的是,当孙宇抽搐着脸,提心吊胆地将清单双手捧到厉王书房时,厉王只是扫了一眼,便用朱色大笔一挥,这张清单只要送去勤务部便生效。 这完全出乎孙宇的意料,要知道,这账单算下来可要快十几万两白银,放在谁身上都要掂量下,但厉王眉头都没动一下都批了,却不知,是厉王慷慨,还是顾小姐面子天大。 顾千雪不知发生的一切,即便知道,也不会心疼半分。 一晃已是下午,涂着黑脸的顾千雪在街上慢慢走着,胸腔闷疼,不仅仅是伤,还有心情。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皓岚书院。 自从那日清早被厉王拦下,她便一直未来,不仅未来,连想都没想过。 如今想来,会不会天意? 凌霄子?参破天机的凌霄子?若真能参破天机,是否也能回答她心中疑惑呢? 说着,顾千雪便拐去了皓岚书院。 好巧不巧,今日在门外值班的人眼熟,正是潘晓鹏。 潘晓鹏见一名皮肤黝黑,梳着妇人发髻的村姑前来,便客气道,“这位大姐是要买书?这里是皓岚书院,只借阅不出售,而且价格奇贵。大姐不妨沿着这条街向东走,再行上一盏茶的时间,便有几家专门出售笔墨书籍的店。” 也许是怕来者羞涩不好开口,潘晓鹏竟温和地一口气介绍。 顾千雪噗嗤一笑,“几日不见,你认不出我来了?” 潘晓鹏一愣,很仔细的看了又看,而后一脸茫然,“这位大姐对不住,小的真没记住您。” 顾千雪笑道,“因为我,你还他罚了薪水,真的忘了?那再给你一个提醒,免贵姓顾。” 顾千雪虽将脸涂黑了,但到底五官未变,声音也没变,潘晓鹏好好想想,也是能认出来了。 只见潘晓鹏一下子白了脸,“顾……顾……顾小姐……” “嘘。”顾千雪将纤细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前,“我乔装成这样便是不想被人认出,苏公子可在书院?” 潘晓鹏犹豫了下,若是外人,他不会轻易透露,但顾小姐却好像是少主的救命恩人,最后选择开了口。“顾小姐,少主身子最近依旧不适,一直在书院休息,您找少主?” 顾千雪点了点头,潘晓鹏赶忙为其引了进去。 正为伙计交代什么的苏掌柜一回头看见了顾千雪,赶忙赶了过来,拱手见礼,“小人见过顾小姐,这几日未见顾小姐,想必您很忙吧。” 顾千雪叹了口气,“忙得很,前些日子想来看苏公子,硬生生被某人提了回去,又打了板子,呵呵。”想到那人,咬牙切齿。 顾千雪被厉王抓去王府的事,苏掌柜是知道的,毕竟在自己家门前,但顾千雪打板子的事还真让他惊讶,“打板子?王爷他打了顾小姐板子?”虽然前些日子他也被打了板子,但却不敢相信厉王如此对待顾小姐。 顾千雪皮笑肉不笑,“我骗你干什么?”而后不想提那个倒胃口的人,“苏公子在吗?” 苏掌柜赶忙客气的引路,“少主在的,顾小姐这边请。” 顾千雪随着苏掌柜上了楼,笑道,“难道苏掌柜不提前通禀一声?” 苏掌柜一边提着袍子上台阶,一边笑眯眯的回头对顾千雪道,“不用,我们少主前些日子就说了,若顾小姐来找他,只要少主没待客,便可直接去凌霄阁。少主还说,若顾小姐变装,也不要惊讶。” 顾千雪吃惊,“这么说来,苏公子早就猜到我会来找他?” 苏掌柜道,“是啊,当初小人也是有疑问,为何少主断定顾小姐定会前来,少主说,顾小姐性格直爽刚硬,与厉王相处定然如同水火,早晚有一日来找他。只是少主怎么也没能想到,王爷竟然打了顾小姐板子。”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这南樾国的男人怎么都这么诡异,一共才接触了几人,一个蛮横不讲理,杀人杀全家;一个不说话都能把你看的通透,在其面前仿佛没什么私密。突然有些后悔来皓岚书院,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来。 但也晚了,说话期间,已上了五楼。 左拐右拐,走到了那个被称之为凌霄阁的地方。 这里之所以称之为“阁”,是因这里是个阁楼设计。 本来皓岚书院便有五层楼之高,在南越国算是摩天大楼,因为这两层高的阁楼,皓岚书院更是高耸入云。 凌霄阁之名,在顾千雪看来,便是“苏凌霄—工作的—阁楼”的意思。 凌霄阁分两层,却不是等分,下面那层略高,大约四米的高度。因为天花板高耸,给人一种心旷神怡之感,而因为镶嵌整整一周墙壁的书架,和天花板一周故意镶嵌透明水晶的天窗,丝丝光线射入,平添许多神圣。 而一身白衣的苏凌霄便坐在正中央的高架上,这高架设计巧妙,与西方图书馆用来整理书架书籍的活动架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架子下面不是轮子,而是轨道,架子一层有些按钮,触碰不同的按钮,激发不同机关,这架子便能滑向不同的地方。 而苏凌霄便高高地坐在架子上,纯白轻纱衣摆垂着,随气窗涌入的秋风微微飘动,一同飘起的还是他些许乌黑长发,那头发在射入的自然光线下有着极为淡雅的光泽,未束起,只是随意披着,但那每一根发丝却仿佛有生命一般,没有一根张扬放肆,皆静静披在其消瘦的肩头,仿佛陪着主人徜徉无声又灿烂的书海。 岁月静好,也许便不过如此。 如出尘谪仙般的男子就这般静坐在架子上,浓眉的睫毛垂着,阅读手上古籍。 突然,唯美的画面微动,男子发现有客人到。 他轻轻侧过面,他笑了,消瘦的面庞却突然有倾城惊艳之感。 “唔,你来了?” 110,男人的嘴 110,男人的嘴 顾千雪没想到,贸然前来竟欣赏到这么一副唯美画面,突然想到从前的职业经常被人唤做白衣天使,但如今看来,白衣天使的明明应是眼前这位。 “苏公子,既然你算到我因为厉王来找你,那你能算出,我具体来找你有什么事吗?”顾千雪仰着头,如同膜拜神祇一般,与其说话。 苏凌霄慢慢合上手中书籍,低头淡淡笑着,“在下只是凡夫俗子,又如何能知顾小姐在想什么呢?”而后声音顿了下,垂着的睫毛微微动了下,“不过我猜,是在厉王手下侥幸逃生,突然对未来迷茫了吧。” “……”顾千雪无语,这叫猜不出来?分明猜得很准。 顾千雪一时间有些气馁,瑰丽的眸子一转,又道,“苏公子,你看我这一身打扮如何?”说着,扬着手,原地转了一圈,好像穿了什么漂亮裙子,在人面前炫耀。 苏凌霄笑着点了下头,“极为别致。” “……”这男人的嘴,准能把母猪忽悠到树上。“那你知道,为何我穿得如此别致吗?” “应是在意外人的眼光吧。”苏凌霄想都不想,轻声道,“毕竟,顾小姐从前的行为作风,不拘一格。” “……”顾千雪突然认为老天有眼,快点让这个男人去死吧,不然就凭这男人的一张巧嘴,什么女人忽悠不到手?分明是情圣。 苏掌柜忍不住笑了两声,“少主、顾小姐,你们慢慢聊,小人先告退了。” 苏凌霄颔首,苏掌柜便悄声退了下去。 顾千雪见苏凌霄那半死不拉活的模样,还坐得那么高,真怕他白眼一翻,晕倒摔下来。“喂,你能下来吗,用不用我扶你?”说着,快步走到那架子之上。 苏凌霄笑笑,“让顾小姐费心了。”说着,伸手碰了下右侧的一个按钮,只听卡巴卡巴几声,苏凌霄的身子未动,竟从架子上下了来,原来他竟坐在一个木板上,而木板受机关控制。 顾千雪挑眉一笑,“呦,这东西好。” 虽觉得精巧,但对于一个见过飞机大炮潜水艇的现代人来说,这么一个小玩意,还不值得她跑去研究。 苏凌霄站起来,走了几步,却又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想来体力依旧不支。 顾千雪眯着眼,毫不客气地拽起他的手腕诊脉,随后,眉头忍不住一皱,“病情丝毫没有进展,脉象细弱,看来这几日根本没练习。” 苏凌霄道,“这几日天气转凉,在下身子有些不适。” 顾千雪轻轻放下他的手腕,而后双手拍了拍,好似嫌弃一般。“这些理由别和我说,回头和阎王说。那阎王佬问你,苏凌霄啊,你明明还有阳寿若干,为何早早下来地府?你便可回答:懒啊,在下懒的锻炼,所以就提早跑来报道。” 顾千雪演绎得绘声绘色,一会模仿阴森的阎王,一会又模仿苏凌霄那轻飘的语调。 当想到阎王时,不由得联想到了厉王,顿时胸口疼,咬牙切齿。 苏凌霄先是愣了下,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顾千雪挑眉,脸上满是讥讽。 但苏凌霄却完全不在意,依旧笑着,仿佛好久都未如此痛快地笑一场,平日里挂在面颊上的,根本不是笑意而是面具一般。“好,顾小姐请讲。” 顾千雪冷哼一声,“随后,阎王说了:苏小儿,既然你到了地府,转眼就要轮回,鉴于你上一世行径所为,下一世投胎的对象,本尊已为你安排好了。”说完,便停下不说,吊着胃口。 苏凌霄终于忍不住提问,“下一世投胎的对象,是何人?” “想知道?”顾千雪邪笑一下。 苏凌霄点头,“想知道。” “苏公子不是能猜吗?您倒是猜啊。”顾千雪的笑容加深。 苏凌霄状似为难的摇头,“猜不到。” 顾千雪道,“那物不是别的,正是猪!” “猪?”苏凌霄笑容一僵,毕竟,将人比猪,可算谩骂,难道顾千雪的意思是骂他蠢? “是啊,只有猪才那么懒,不肯锻炼,你不当猪,又当什么?”说完,顾千雪这才想起,现在是在南樾国而非中国,在现代,互相说是猪非但不是侮辱还是昵称,闺蜜之间,少不得亲昵地以猪相称。 但南越国与中国古代相似,民风保守,只有骂人才骂几句猪猡。 顾千雪赶忙去看苏凌霄,祈祷他别生气,绞尽脑汁地想如何解释她脱口而出的玩笑。 却没想到,苏凌霄再次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这个比喻好,懒惰是猪,在下受教了,以后在也不敢懒惰而不去练习了。”随后,笑容消失,却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其实当猪,又有什么不好?生时,有人悉心伺候着吃喝,死时,有人给它个痛快。而人呢?活着时为种种而奋斗,死时却又有许多牵挂。” 顾千雪闻言,也赞同的点头,“是啊,金钱地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却要为之奋斗一生,待得到了想要的,正欲享受,却寿命将尽、一命呜呼。最累的是人,最享福的是猪。” 其实顾千雪没说的是,在古代死上一次还算轻松,若将人放到现代,死都死不起! 先不说一场大病倾家荡产,一辈子的积蓄荡然无存,只说便是有钱治病,病人躺在床上插着管子,今日这一刀明日那一刀,过几日再化疗,只为争取多活那么几年,甚至几天,多么不值。 外人不知,但她做医生的却知道,病人一旦进入ICU,那便是活遭罪,不仅是对生命的一个考验,更是对人求生意志的考验。 相比之下,猪却幸福许多,就那么一刀,清清白白来,轻轻松松去。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迷茫了,我现在都不知活着有什么乐趣。”顾千雪无奈地笑笑,“今日差点被厉王一掌拍死,我很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说着,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苏凌霄未说话,只侧着头,静静聆听。 顾千雪再也忍不住愤怒,她面目狰狞,本被涂黑的皮肤如凶神恶煞,“为什么他可以随意拿捏我的生死,为什么我没有能力反抗?我甘心,我不服!” 111,人生的意义 111,人生的意义 将心理想法一股脑地倾诉出来,心情竟好了许多。 顾千雪赶忙向苏凌霄看去,心想,可别把这个病美男吓坏,却没想到,苏凌霄一派淡然,非但没被吓坏,还撩起宽宽的袖子,露出雪白纤长的手臂,为顾千雪倒茶。 一举一动,无比优雅。 “此为药茶,为周容秋专门为在下所制,虽加入几味药材,但以补身为主,外人也可以喝。”说着,将杯子递了过去。 顾千雪接过杯子,饮上一口,突然想到从前两人第一次见面,“原来你身上的香气是这茶中而来啊。” “不然呢?”苏凌霄反问。 顾千雪道,“不然,就是身带异香呗。” 苏凌霄愣了下,而后忍俊不禁,“人怎么可能身带异香?” “别人不可能,你却有可能。”顾千雪一边品茶,一边挑眉,“苏公子被传得神乎其神,若真身带异香我也不会惊讶。哦对了,这个茶叫什么?” 苏凌霄道,“还未有名字,顾小姐是否有雅兴为之取名?” “碧生源如何?”顾千雪心底有了捉弄之意,实际上,碧生源是现代曾经风靡一时的减肥茶,其主要成分为泻药。 苏凌霄慢慢品味这三个字,“碧、生、源,好名字。”抬起眼,依旧是含着温暖的笑意,“就叫碧生源好了。” “别,我开玩笑的。”顾千雪可赶忙制止,先不说他与苏凌霄无冤无仇,她可不想每次来喝茶,都有一种想闹肚子的感觉。“不能叫碧生源。” 苏凌霄也没追问,“好,那便辛劳顾小姐再为它取个名字。” 顾千雪苦笑,“苏公子,实话和您说了,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一二吧,除了医书,我真没读多少书,我那字你也看过,像读书人的字吗?” 顾千雪的字,不夸张的说,很难看,还不如私塾里刚学写大字的孩童的字,众人之所以习以为常,还是因为顾千雪那不太好的名声。 苏凌霄道,“名字只是一个称呼,好与坏又如何界定?与其有一个华丽的名头,还不如一个有意义的人来命名来得真切。” “你的意思是说,我很有意义?”顾千雪笑道,“我既不是药茶的研发者,又不是拥有者,我有着哪门子意义?” “你是除了我们两人外,第一个饮用此茶的人。”苏凌霄道,“平日里我虽待客,但用的还是普通茶品居多。” “胡说。”顾千雪挑眉,“我可亲眼所见,厉王那家伙也喝了,就在上次。” 苏凌霄语噎。 “怎么,被我拆穿了,没话说了?”顾千雪的语气很是促狭,拆穿苏凌霄的大话,实在很过瘾。 苏凌霄轻咳两声,而后笑了起来,“是,是,顾小姐说得对,好吧,是在下的不是。不过……”苏凌霄也学着顾千雪的模样,挑眉微微撇嘴,“在下都直接无视厉王殿下,否则,怕早被他气死吧。” 顾千雪忍不住大笑起来,苏凌霄说得对,和厉王交往,还真要无视他,否则厉王那么霸道不容人反抗的做法,早晚有一天忍不住怒气。 顾千雪想了想,“这名字还是空着的好,留有无限遐想,也许有一日你身边真出现了有意义之人,让她来取也不错。” 苏凌霄垂着眼,又为顾千雪倒了杯茶,笑而不语。 “怎么,不同意我的话?”顾千雪追问。 苏凌霄见瞒不过去,只能道,“那人不会出现,在下也不会允许她出现。” “为何?”顾千雪疑惑。 “在下的生命有限,如今毫无牵挂的走,轻松自由,若有了她,那死亡怕是极为痛苦吧。”苏凌霄感慨道,说着,将斟满药茶的杯子推向顾千雪。 千雪点了点头,“也对,反正你也活不长了,就当一辈子光棍吧,来,干杯。” “……”苏凌霄。 顾千雪狡黠一笑,“怎样,这话听起来是不是刺耳?”说着,灵巧的双眼盯着苏凌霄那消瘦的面庞。 苏凌霄无奈地微笑,点头,“是啊,虽然事实如此,但顾小姐快人快语地说出来,在下心中依旧苦涩难言。” “那就……”顾千雪刚要夸夸其谈,却猛然发现自己太过自大,自己的抱着迷茫来到皓岚书院,如今却给人家讲起大道理,可笑。 各人有各人的路,旁人无法代替其行。 于是,顾千雪便只饮茶,不说话,而苏凌霄仿佛猜到其心中所想,只是淡笑着陪着,却也不追问。 室内平静了许久。 苏凌霄道,“顾小姐,你觉得,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人活一世的意义又是什么?” 顾千雪噗嗤一笑,“呀,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啦,往日为旁人解答难题的凌霄子,竟然问我问题,小女子还有点受宠若惊呢。” 苏凌霄双手作揖,拱手道,“顾小姐大智若愚,乃大智者,还请顾小姐不吝赐教。” 顾千雪从椅子上站起身,在房内慢慢踱步,抬头看向那高耸的书架和天花板,上面珍贵书籍满壁。“你看了这么多书,探讨人生意义的哲学书想来也许多吧,从前我也看了几本,都没什么意义,最终还是车轱辘话来回说,或者不答反问装高深。” 苏凌霄双眸一亮,表情也是隐露兴致。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他,好像能抓到那答案,那答案却突然如同风,让人抓之不住,他从未想过与他人探讨,因为即便谈了也是白谈,但这个顾千雪而却不是。 这个顾千雪非常神秘,她极力装得平庸,但无论言谈举止还是说出的人体循环等学说,都与凡人不同,苏凌霄甚至很后悔,若早知那传言平庸的顾府大小姐如此,为何不早点与之接触。 若早几年,他是否……还有救? 而从前的顾千雪,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虽然看了许多书,思考许多问题,但平心而论,苏凌霄并非求知欲很强的人,看书思索,仿佛是一种习惯或本能,但今日,他确实真真正正对一个事物感了兴趣,便是面前这人——顾千雪。 “不知顾小姐对人生意义是否有看法?”苏凌霄既期待又担忧。 期待的,是顾千雪的回答;而担忧的,也正是顾千雪的回答。他不希望看走眼,他希望顾千雪能让他惊艳。 “看法嘛,自然是有。”顾千雪快步走了回来,坐到椅子上,“来,听我给你讲。” 112,奇女子 112,奇女子 苏凌霄的脸上,带着几乎掩饰不住的期待。“好,在下洗耳恭听。” “首先,你必须要了解,人与猪、狗、老虎甚至鱼、鸟、鸭一样,我们都是一种生物,我们都有生命,也有一日会失去生命,我们只是一种特殊的动物,拥有思想和智慧,这个,你能理解吗?”顾千雪道。 苏凌霄的眉头微皱,细细思索,“这个观点,是在下第一次听说。” 当然第一次听说了,在科技还未发展至研究生物领域时,古人根本未思索过这个问题。 但苏凌霄到底思维超前,只思索了片刻,便接受了这个观点。“好,你继续说。” 顾千雪点头,“再说一个题外话,有时候人做一件事,却因为中间的风波太多,往往忘记了其初衷,例如说,有一名少女想去街东头的古玩店,但当走到街中央时,却被胭脂店吸引,跑到胭脂店逛了许久,虽最终到达了古玩店,但兴致已消耗大半,没了之前的期待。这个,你能理解吗?” 苏凌霄一脸疑惑,“人是生物”“少女去古玩店”,怎么看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但看顾千雪的模样,却又不像开玩笑。 苏凌霄虽不敢说看透这世间所有人,但也敢说看透大半。从前,他能看透顾千雪,但这一刻,却觉得两人之中,有一层浓浓迷雾,让其看之不清。 他不知的是,两人中间不是迷雾,而是跨越千年的文明。 “顾小姐的意思是,人的精力常被中途的波折所吸引而忽略了初衷?”苏凌霄问。 “对。”顾千雪答,“我说这个的目的是让你知道,为了研究一个课题,为了更直观,要抛开中间的波折直达其目的,或者说,将实验物置换,会看得更贴切。” 苏凌霄眼神一丝了然,未说话,但神情很是期待。 “若直接研究人类生命的意义,很容易被人类成长过程的杂事干扰了精力,还不如直接研究其他生物,它们的生命更简单,研究起来也就越直观。我们就姑且研究一只虫吧。” 苏凌霄恍然大悟,原来这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件事,竟在最后的研究上有了交集。 “虫的生命,由出生、成长和繁殖、死亡四部分组成,同样,同样作为生物的人,是否也可以理解为由出生、成长、繁衍和死亡四部分组成呢?如果你认同我之前的观点,那么人生命的意义便能理解个大概了。”顾千雪道。 苏凌霄眯着眼,将顾千雪的话从头到尾捋顺一下,少顷,唇角微微勾起,点了点头,“在下认为,可以如此理解。” “那苏公子来说说人类生命的意义吧?”顾千雪笑道。 苏凌霄也跟着笑了起来,“顾小姐,难道你是受了苏掌柜之请,前来当说客的?” 顾千雪不解,一脸茫然。“没啊,我就是心情堵得慌,跑来找你聊聊,和苏掌柜有什么关系?” “他老人家,总时不时催促我早日完婚,留下子嗣。”苏凌霄无奈地轻轻摇头。 顾千雪只觉得额头满是黑线,她还真是冤枉,“苏公子,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不是说客,真的只是有感而发。再者说,虽然从生物学上,人类生存的目的是为了繁衍后代,但我个人也是极不赞成的,我这一辈子,怕也没有子嗣呢。”也算是变相安慰苏凌霄。 却不想,苏凌霄面色一变,“没有子嗣?难道顾小姐的身体状况……?” 顾千雪噗嗤笑出来,是啊,在古代,不生孩子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有隐疾,谁能想到几千年后的现代,有丁克一族。 “不不,让您担心了,我身体状况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不想成婚罢了,便是成婚,也不想有子嗣。”她可受不了一夫多妻的落后婚姻制度,让她和一群女人共用一个男人,还不如让她去死。最好是不成婚,如果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必须成婚,那便坚决不同房,既然不同房,就没有子嗣一说了。 苏凌霄眼中依旧有疑惑,但却未追问,“顾小姐果然奇女子。” 顾千雪终是忍不住了,双手扶着桌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桌子都拼命晃动,桌上药茶洒了许多。 “……”苏凌霄。 笑了好半晌,顾千雪才终于抬起头,伸手擦了擦眼角挤出的眼泪,面色通红,“苏公子,你再这样下去,以后我再也不来了。” “顾小姐为何这么说?”苏凌霄不解。 “你总十分巧妙的说好话、拍马屁,我再来上几次,准被你忽悠得不知东南西北,人呀,一旦认不清自己便会飘,飘啊飘的,必然出洋相。”顾千雪抽出帕子擦眼泪。 “……”苏凌霄。 “不会生气了吧?”顾千雪收敛了笑容,好奇看向苏凌霄。 苏凌霄却摇了摇头,“不会,只是越发觉得顾小姐与众不同,但有一点在下必须纠正,我真的不是言不由衷的吹捧,我说的每一句话,皆因我心中所想。”面色,却是十分认真。 气氛有些尴尬。 顾千雪悄悄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头,“好吧,是我错了,明明苏公子一片好意却被我想象成溜须卑鄙之人,我连罚三杯行吗?”说着,一仰头,将药茶喝了个干净,而后再倒上一杯,继续喝。 苏凌霄却伸手轻轻按住茶壶,“没生气。” 顾千雪一条大拇指,“苏公子大人大量。” 苏凌霄笑着摇头,“真拿你没办法。” 于是,第三杯药茶,顾千雪未喝,舔舔舌头,有些不甘心。 苏凌霄伸手触碰了下自己椅子一侧的机关,不一会,便从门口进来一人,身材高大脚步却无比轻盈,呼吸绵长若有若无,一看便是有武功且武功高强之人。 那人端着一只硕大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三碟精致点心,和一壶刚沏好的热茶,恭敬走到一侧,将点心和茶放下,将之前微温尚有小半壶的茶放回托盘上,浅浅鞠了一躬,而后离去。 顾千雪看着这些点心,突然有一丝疑问,“现在是午膳时间,便是我来,你也应该开始张罗吃饭才是,你别告诉我,中午你就准备吃这些。”说着,指着桌上的点心和茶。 113,想活还是想死? 113,想活还是想死? 这些自然不是苏凌霄的午膳,或者说,苏凌霄今日根本未打算用午膳。 “是啊。”苏凌霄还未耿直到直说近日胃口不好,很少用膳。 顾千雪吃惊,指着苏凌霄,“你这么个大个子,就吃这么几块点心,能康复?难怪你不锻炼,怕是没力气锻炼吧。” “……”苏凌霄。 “不行,午膳必须要吃好,你这儿有没有厨子,若不能准备饭菜,我们去酒楼吃。”顾千雪道。 “我……”苏凌霄一想到饭菜,眉头紧锁,只能实话实说,“不瞒顾小姐,在下确实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饭!”顾千雪一拍桌子,“告诉你,我顾千雪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病人,想活还是想死你来一句准信。若想死,这楼层足够高,你找个窗口跳下去来个痛快;若想生,就得合理搭配饮食,及时吃饭和锻炼,否则,你在本小姐的手下治病,最后莫名其妙的死了,懂行的人知晓是你苏公子不肯配合治疗找死;但不懂行的人,还以为本小姐是庸医呢。” “……”苏凌霄。 “你不按时吃饭,便没有足够能量进行身体各种循环,更是没有能量进行锻炼。若不锻炼,心肺功能无法调节,难道你就靠这香甜的药茶活命?你还真把周容秋当了神医?如果他们周家真那么神,周老大夫还能死?早研发出来返老还童的仙丹了。这些我都不管你,我只问你,你是想活还是想死?”顾千雪伸手一拍桌面。 “……”苏凌霄在思索。 “如果你想活,便按照我说的去做,严格执行。如果你想死,我也不拦你,以后我们见面聊什么都好,只别谈你的病情,咱们权当没有治病这回事,如何?”顾千雪一半讲道理,一半在吓唬苏凌霄,半哄半吓,这是现代医生常用的小手段。 终于,苏凌霄认输,叹了口气,“好吧,在下想活,但……”面色难看道,“我今日真的没有胃口。” “没有胃口?”顾千雪凝眉,细细想了下,“平日里,你都如何进食?” “如何进食?”苏凌霄不解,“或下人送来膳食在凌霄阁用膳,或回无名居,这个……还有什么讲究吗?”无名居,是皓岚书院后面的一个宅子,也是苏凌霄在京城的落脚地。 顾千雪扯了扯嘴角,道,“讲究当然是有的,你不知道饭要热热闹闹的吃才香吗?听说你没别的家人,吃饭想来也自己用膳,加之你本来没什么胃口,能吃下去才怪呢。走,我们去聚膳楼吃午膳,当然,你来请客。” 苏凌霄不解,“在下做东是没问题,但聚膳楼就能热闹的用膳?” “你听我的就行了。”顾千雪站起身来,“你平日怎么出行,是自己走着去,还是让人抬着去?” “咳……”苏凌霄被堵得不知说什么,“自然是走着去。”抬着去,像话吗? “走走,我们去聚膳楼。”说着,顾千雪便引路,出了凌霄阁的门。 一辆藏蓝色车厢马车慢慢放缓脚步,最后停在聚膳楼的后门。 紧接着是聚膳楼掌柜亲自跑到后门迎接贵客,这一切将顾千雪看呆了。 ——妈的,她一个礼部尚书千金来聚膳楼都见不到掌柜,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掌柜竟然亲自跑到后门迎接苏凌霄,好大的面子。 心里酸溜溜的,跟在人群后面。为首,是掌柜与苏凌霄客套着,那掌柜与苏凌霄并排,却又稍稍在后位,说明对客人十足的尊敬。 紧接着,苏凌霄被客气的掌柜和殷勤的小二迎入了最豪华的包间,全程没人多看顾千雪一眼。不仅是因为顾千雪没那身份,更是因为顾千雪村姑一般的伪装,众人只心中暗暗奇怪,凌霄公子的丫鬟怎么打扮得如此土气。 入了包间房门,苏凌霄坐在正位,顾千雪也很自然地找位置坐下。 掌柜和小二惊讶地看向这“村姑”——怎么这般没规矩? 小二送上菜谱,苏凌霄看都没看,直接将那菜谱递给了顾千雪。 顾千雪正暗暗生气,接下菜谱随意翻了几页,便指着最贵的几道菜,“这些这些这些,都要上,不要最好、只要最贵。” “……”聚膳楼掌柜。 苏凌霄笑着点下头,“就照这位小姐的那排。”刻意没说出顾千雪的名字,因她的变装。 掌柜殷勤地答应着,心底多半想着——真是见了鬼了。 众小二也是疑惑,猜测着村姑的身份,但凌霄公子高深,大家都猜不出。 掌柜又寒暄几句,想留下作陪,但苏凌霄虽未开口,却在言行举止间暗暗下了逐客令,最后掌柜无奈,只能离开,末了还来了句——若有什么需要还请凌霄公子吩咐,他立刻就到。 顾千雪是知道的,这些人都把苏凌霄当神算子了,巴不得在他嘴里套出什么天机。好在这时代没有彩票一说,否则围着苏凌霄的人怕是更多。 苏凌霄包间的上菜速度奇快,掌柜走后还没到一盏茶的时间,各色菜式便开始陆续上来。 从前顾千雪带着丫鬟来吃,都要等上半个时辰的。 菜色上全后,小二退了出去,偌大的包间内便只有三人,苏凌霄、顾千雪和留下伺候的苏掌柜。 “顾小姐,请吧。”苏凌霄淡笑道。 顾千雪微微一笑,“这菜,我是按照十人份点的,如果只有我们两人吃,根本吃不完。” 他们一行算上随从,正好十人,顾千雪很仔细的数过。 苏凌霄立刻明了,微微侧过面颊,对苏掌柜道。“让大家都进来吧,今日顾小姐请大家用膳。” 很快,众人都进了来,明明身高八尺膀大腰圆的侍卫,却扭扭捏捏起来。 顾千雪一指她特意带来的一人,“潘晓鹏,来来,你坐这里。”说着,示意她身旁的位置。 潘晓鹏急得都快哭了,今日他听说顾小姐陪少主用膳带着他时,就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原来顾小姐不是不记仇,而是喜欢慢慢折磨仇人,就如同现在。 潘晓鹏哭丧着脸,慢慢挪到顾千雪身旁,低着头,等着被顾千雪“凌迟”。 顾千雪看着潘晓鹏噗嗤一笑,“喂,别一脸的英勇就义好吗,一会,你还要感谢我呢。” 114,逼膳 114,逼膳 潘晓鹏勉强坐下,却又不敢实坐,屁股只搭了半个边儿。哭丧了脸,“顾小姐,您老只要不记小的的仇就行了,小的哪敢让您劳心啊。” 顾千雪拿起酒壶,亲手为潘晓鹏倒酒。 潘晓鹏哪敢受?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就准备下跪。 “干了这杯酒,本小姐就告诉你。”顾千雪笑盈盈地指着面前的酒杯。 虽满脸黑色炉灰将白皙的皮肤遮得严实,但若仔细看去,顾千雪精致的五官依旧能算上美女,她那笑意带着灵动,更是其他美女所罕有。 潘晓鹏颤颤巍巍地端起酒杯,一仰头喝了干净,舔舔舌头真想再来一杯,因聚膳楼的酒,定然是佳酿。只不过,美酒落肚,潘晓鹏却更是提心吊胆。 顾千雪又亲手为其了一杯,“我记得你从前说过,你有一位得了痨病的母亲,是吗?” 潘晓鹏一愣,想到病母,心情低落,点了点头,“回顾小姐,是的。” 古代所谓的痨病,便是现代的结核病,在现代若发现太晚依旧可以致死,在古代,便是绝症的代名词,只有用药延缓,去绝无治愈的可能。 “痨病分四种,一种作用于肺部,咳中有血;一种作用于胃部,呕吐有血;一种作用于肝部,反复发热;一种作用于肠部,腹痛难忍。却不知,你母亲是哪种。”顾千雪问。 潘晓鹏是个机灵的孩子,一下子就明白顾千雪的用意,加之之前盛传顾千雪轻松救了少主的病,早就将顾千雪当成了神医,一下子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咳……咳中有血……”说着,又要下跪。 苏凌霄眼神有了了然,更多了一丝期待。痨病乃绝症,顾千雪若能将痨病治好,那他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想着,苏凌霄心情竟舒畅许多,拿过一旁的酒壶,为自己斟了杯美酒。 那酒还未送至唇边,便被一纤细的小黑手拦下,硬生生将酒杯抢了下来。“得了心脏病还敢喝酒,你是不是不要命了?”顾千雪白了苏凌霄一眼。 苏凌霄一愣,忍不住轻笑出声,“顾小姐教训的是,是在下疏忽。”没想到,这小姑娘在与人交谈时,还注意这他的举动。 一旁苏掌柜暗暗心花怒放,感谢老天,这世上终于有一人能管着少主了,平日里,少主没少糟蹋自己的身子,却无人能说上一句。 便是有人斗胆劝说,少主也是不听的,但少主却极听顾小姐的话。 苏掌柜暗暗看了一眼顾千雪,忍不住笑意。也许顾小姐和少主都未发觉,她在少主心里,是极为特殊的人物。 “叫小二上点热水,你多喝热水,以后药茶也尽量少喝。”茶有茶碱,有兴奋作用,对心脏病也没太大好处,倒是开水不错,现代不是有名言吗——肚子疼?喝开水。感冒了?喝开水。发烧了?喝开水。 反正便是多喝些白开水,不说有没有好处,最起码没坏处。 想着,顾千雪顺便将截下来的酒杯送至自己的唇边,这酒闻起来怪香的,也不知喝起来如何。 “咳咳……”随着一阵咳嗽,顾千雪差点将酒喷出来,她果然不是喝酒的料,好辣,喝到食道里火辣辣的,很是难受。 “顾小姐,吃些菜。”苏掌柜赶忙道,没想过神乎其神的顾小姐竟一口酒都喝不惯。 顾千雪赶忙吃了些素菜,这才将那辛辣狠狠压下去,却见苏凌霄在一旁偷笑,有怒说不出。 “大家快吃菜吧,一会菜凉了。”顾千雪指着桌子道,“让你们进来是用膳的,可不是相面。苏公子之所以没什么食欲,除了身体不适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太过冷清,他需要人陪着吃饭。”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看向苏凌霄。 没主子的允许,谁敢动筷子? 苏凌霄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应允。 但众人依旧不敢动筷。 最后还是苏掌柜的牵头,“来来来,今日难得少主与顾小姐有雅兴,咱们不能扫了二位的兴致才是。”夹菜,倒酒。随后,众人这才动了筷子。 “你母亲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顾千雪一边问,一边夹了块滑嫩的果香烤牛肉塞到苏凌霄面前的盘子里。当然,用了一幅新筷子。 “回顾小姐,我母亲的病已半年了,这期间看了不少大夫,整日吃药。”潘晓鹏哪还有吃饭的心思?便是再美味的佳肴,也没有自己母亲的生命重要。紧接着,他将之前大夫开的药方都一一背了下来。 潘晓鹏是个孝顺的,自从母亲得了病,他更是在皓岚书院找了不少医书,大夫们给开的药方,他自然倒背如流。 顾千雪一边点头,一边换上那双为苏凌霄夹菜的筷子,又夹了些木耳塞到苏凌霄的盘中。 “你怎么一点都没吃?”顾千雪回头对苏凌霄道,带着十足的质问。 正在吃菜的众人一口菜噎在嗓子里,差点没失态——这天下敢如此质问少主的,恐怕只有面前的女子了。 “……”苏凌霄无奈,“顾小姐,在下是真的……没有胃口。” 顾千雪扔下一旁的潘晓鹏,笑道,“那你吃药的时候有胃口没?” “……”一句话把苏凌霄噎住,“也……没有。” “那你觉得,是菜好吃还是药好吃?”顾千雪笑眯眯问。 “自然是菜色更爽口。”苏凌霄的语气如同做错事的孩童一般。 “那你是吃菜,还是吃药?”顾千雪追问。 最终,苏凌霄叹了口气,夹起木耳,慢慢放入口中,痛苦的咀嚼。 顾千雪一扫众侍卫,“你们也是,叫你们来是为了大家吃得热闹一点,也带动苏公子吃饭的兴趣,你们倒好,一个个秀气得和姑娘家似得。今日喝酒不花钱,你们为何不拼酒,划划酒拳热闹起来啊。” “……”众侍卫。顾小姐说得轻松,但在主子面前,谁敢那么放肆? 苏凌霄无奈地笑道,“就按顾小姐说的去做,今日不分主仆,你们热闹一下吧。” 众侍卫心里都快哭了,平日里划酒拳是消遣,今日却是命令。最终无奈,只能装模作样的划拳。 115,可怜之人 115,可怜之人 无论如何,即便侍卫们划拳是装模作样,但气氛到底是热闹起来了,顾千雪便继续与潘晓鹏聊起来。 “已经咳血三个月了?”顾千雪惊讶道,因为没有取样,根本无法判断病人的病程,但即便取样又如何,她没有仪器和试剂进行测试,西医的局限便是如此。“平日里,你与母亲一同生活吗?” 潘晓鹏有些窘迫,“我……我……我是想和母亲生活的,但母亲以死相逼,不让我住在主屋,怕被我传染,我……并不怕被传染。” 顾千雪点了点头,“伯母做得对,你也要收起愚孝,并非近身照顾就是孝顺,若你也染病,那便更没人照顾她了。你且记住,病人的房间一定要清洁、勤于打扫,更要每日通风;每日晚间回去可以与病人多聊天,说些开心的事,便是没有开心的事,编上一些也无妨;尽量让其卧床休息,但早中晚还是要起床散步一下;饮食上,不要让病人吃得过饱,而在穿衣上,也要尽量多穿。” “是是。”潘晓鹏点头如捣蒜,将顾千雪说的每一字都牢牢记住。 “你母亲平日里用来擦口的手帕,如何处理?”顾千雪问。 “我都洗干净了。”潘晓鹏道。 顾千雪却皱眉,“不行,记住,所有沾染病人血痰的东西,都立刻烧掉,无论是手帕还是床单。此外,病人的碗筷也都要用沸水煮透,煮好的碗筷,日里放在院中,用太阳暴晒。” 潘晓鹏面露难色,但依旧咬牙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要求,你平日里尽量在外面吃,别在家里吃饭了。”说着,顾千雪从怀中掏出荷包,里面装着五十两银子,放到潘晓鹏面前。“虽然你在皓岚书院薪水不低,但家中却有常年服药的病人,想来随时销毁床单等物,也是要耗费不少银子的,这些你拿着。” 潘晓鹏一惊,“顾小姐,小的怎么能拿您的钱呢?” 顾千雪道,“你就拿着吧,五十两虽不是个小数目,但对于我来说还不算什么。你且先照顾好你母亲再说。” 潘晓鹏偷眼看向苏掌柜和苏凌霄,见自己少主微微点了下头,这才满怀感激地颤抖收下,“顾小姐,小的……小的从前真是错了,小的后悔死了,小的从前不应那般诋毁您,您是个好人,是个活菩萨。” “你违不违心?”顾千雪翻了白眼,“至于药方,大夫们开的都是止咳化痰清热解毒的药方,暂时先用着,这两日我会让人送来一些我特制药物,到时候你按照要求为你母亲服用。” “是,是。”虽然潘晓鹏不知特制的药物是什么,但却敢肯定,顾小姐的药肯定都是特效药。 顾千雪一回头,看见苏凌霄面前的盘子空了,大为喜悦,“这才对嘛,就要这么吃。”说着,换了那双新筷子,继续亲手为苏凌霄夹菜。 别说苏掌柜等人,便是苏凌霄本人也没想过,自己竟不知不觉吃了这么多。 也不知,是因侍卫们划拳调动气氛的原因,还是聆听顾千雪说话出神的原因,而且一旦吃开了,却觉得吃菜也不是特别难受的事。 一边给苏凌霄夹菜,顾千雪又开始“唠叨”起来。“按理说,心脏病人不能吃太多,因为若身材太胖会加重心脏负担,但你这也忒瘦了!就你这营养不良的劲儿,便是没病,也健康不起来,人体需要许多微量元素,至于什么叫微量元素,你就不用关心了,但你要知道,你必须要补硒。” “硒?”苏凌霄惊讶。 “对。”顾千雪道,“硒参与合成人体多种含硒酶和含硒蛋白。其中谷胱甘肽过氧化物酶,在体内能催化氢过氧化物或脂质过氧化物转变为水或各种醇类,消除自由基对生物膜的攻击,保护生物膜免受氧化损伤,硒参与构成碘化甲状腺胺酸脱碘酶。” 苏凌霄一头雾水。 顾千雪笑道,“听不懂吧?” 苏凌霄笑着点了下头。 众人惊讶,平日里,都是自家少主为别人讲解,这世间哪有什么东西是少主不知的?但今日,却是顾小姐为少主讲,少主一脸的茫然。 邪,真是邪! 这些都是顾千雪故意的,谁让平日里苏凌霄总是将她想法猜得透透的,今日她非要给苏凌霄立一些难题不可。 她就不信,苏凌霄能知道现代科学,除非他真是神。 “那你可知,伐下树木后,为让木料更强韧,往往在其上刷漆的道理?”顾千雪问。 “这个,在下是知道的。”苏凌霄道。 “那你可以把自己的心脏比做木料,而将硒这个元素比做漆,补充了硒的心脏就如同刷了漆的木料,这个,你可以理解吗?”顾千雪做了比喻。 苏凌霄恍然大悟,“顾小姐很是形象,却不知,什么食物里含有硒?” “海鲜、菌类、肉类、禽蛋、紫薯、大蒜,很多东西都含。”说着,又塞到苏凌霄盘子里几片肉,“所以,为了你心脏的强韧,这些,你必须要吃的。” 苏凌霄笑着点头,“在下知道了,多谢顾小姐教诲。” 众侍卫还在装模作样的划拳,却都竖着耳朵挺着。 顾千雪发现,忍不住笑道,“你们都是练武之人,想来也练内力,其对心肺功能要求极强,对心脏负荷也比较大,你们也要多吃这些食物,好强韧五脏。” “是!”众人立刻答道,答完后,又觉得自己好笑,赶忙再次划拳。 顾千雪如同老妈子似得交代完,心情竟舒畅起来,心想自己还真是医生职业病,见病人听话,自己心情也好了起来。 想着,不理会苏凌霄,自己大快朵颐起来。 苏凌霄笑着看顾千雪吃得香,竟也觉得有了胃口,夹起一块菇片,放入口中。 苏掌柜暗中热泪盈眶,只心中暗暗祈祷,顾小姐要常来书院,他相信,顾小姐一定可以改变少主,令少主有求生意志。 却不知,同一时间的另一处,有这么一幕。 厉王府。 厉王的午膳在书房进行,因任务紧急,厉王一边用膳,一边阅览卷宗,吃得有一口没一口。 君安上前,“禀王爷,顾小姐在聚膳楼用了午膳。” 厉王点了点头,“恩。” 君安微微皱眉,又道,“之前,她去了皓岚书院。” 厉王一顿,慢慢抬起眼,双眸微眯,眼神凌厉。“同去聚膳楼的有何人?” “回王爷,还有凌霄公子等人。”君安答。 厉王顿时没了胃口,“撤下去。”声音冰冷,隐带怒气。 丫鬟们赶忙战战兢兢进来,将还未动了几口的午膳端下去,同样胆战心惊的,还有厉王府的厨子,自是不说。 116,只选贵的不选对的 116,只选贵的不选对的 用完午膳,心情舒畅的顾千雪回厉王府收拾自己的实验室,当然,又开出了一长串清单。 依旧是那个原则——厉王让她有多疼,她就让厉王的荷包多疼。 可买可不买的东西,她买! 可贵可不贵的东西,她选贵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选对的,只选贵的! 就这样,想到厉王那厮破财,顾千雪心情舒畅许多,这便是她在苏凌霄那里得到的启示。 听苏掌柜说,苏凌霄和厉王的关系匪浅,可以说是发小,即便如此,苏凌霄也选择性无视厉王,何况她这个外人。 孙宇每一次为顾千雪送清单的时候,双手都是颤抖的,生怕王爷一个不高兴,将他同顾千雪一起宰了,毕竟厉王殿下的行为风格是一杀杀全家。 但让孙宇意外的是,厉王只是随意看了看,便直接批了,后来几次干脆连看都不看,拿来单子直接朱笔一划。 临近晚间,君安前来。“顾小姐,听闻中午您将顾府马车打发回去了,王爷吩咐,命属下将您送回府。” 君安亲自驾车,那车多半是厉王专属的千金车。 “不劳君小哥了,晚上我自己随便走走。”顾千雪道,自从有了那变装神器“炉灰”,她完全不惧外人的眼光。 “这是王爷的命令,若顾小姐不同意,请去亲自去回绝王爷。”君安面容生硬,一幅公事公办。 “……”亲自去回绝,顾千雪就算不怕死,也怕伤。转念一想,既然人家上杆子,她拒绝个什么劲儿?“好,那就麻烦君小哥了。”咪咪一笑,省却变装的功夫了。 听见“君小哥”这个称呼,君安浑身一激灵,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称呼总有一天会带给他厄运。 君安不知的是,自己这预感终有一日成真,当然,这是后话。 果然如同顾千雪所预料,坐的又是厉王的千金车。 因为今日天还未黑、且时间充裕,顾千雪有闲心好好打量了下所谓的千金车。 南越国的马车就如同现代的商务车或房车一般,除了舒适度外,内部设施除了厕所外,一应俱全。有书柜有活动小桌,还有放置褥子被子的小柜子。 但这个“千金车”可以看出,一切都是“标配”,便是当初进贡时是怎样,如今便还是怎样。 据顾千雪的了解,有钱人家最喜欢改装马车,有些闲的,更是亲自设计。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将马车帘子掀起一条小缝,“君小哥?” 车外赶车的君安一激灵,“顾小姐直呼属下名字便好,不知顾小姐有何事。” “这马车,厉王可找人改过,或是添了什么东西?”顾千雪问。 君安答道,“没有,王爷从未动过半分。” 顾千雪挑眉,“真是个没情趣的人。”说着,撂下帘子。 坐会马车的顾千雪却猛然发觉,自己怎么无聊到关心厉王那个家伙?他是什么样的人,关她什么事? 甩了甩头,将这可笑的想法撇除脑海,而后专心欣赏起窗外风景。 由厉王的随从君安亲自驾车,乘着厉王殿下的千金车归来,那是怎么露脸的事?顾府门丁下人们也都是识货的,见此情景,比往日更殷勤了,恨不得跑到马车前趴着给顾千雪当人肉车凳。 下了马车,目送君安赶车离开,顾千雪进了顾府大门,看着殷勤的下人们,幽幽叹了口气。 众人只见她光鲜的一面,就没看见厉王把她拍在墙上险些变壁画的一面,再一次叹气。 牡丹院。 “大小姐您可回来了,夫人她又吐了整整一天。”伺候赵氏起居的李嬷嬷上前,脸上满是惊恐。 顾千雪一惊,赶忙快步冲入房间,却见,赵氏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刚刚入睡。 “夫人今日吃了什么?”顾千雪一边问,一边坐在赵氏床前,将手指切在其脉搏上。 “回大小姐,夫人今日早晨用了枸杞红枣小米粥,半只肉包,和一些小菜,但吃过不久就吐了。中午夫人没胃口,喝的母鸡参汤,喝完后又吐了。晚上用的银耳冰糖燕窝汤,又……吐了。”丫鬟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大小姐生气,毕竟众人都知晓,大小姐看着和善,却不是个好对付的。 实际上,这些丫鬟婆子都误会了,顾千雪只对敌人才心狠手辣,对常人还算不错。 “恩。”顾千雪收回手,将赵氏的手放回被子里,为其掖好被子。“其他零食呢?平日夫人不是最喜欢蜜饯和油炸甜糕吗?” 丫鬟摇头,“回大小姐,夫人喜欢的吃食,院子里时时刻刻备着,但夫人却一直没胃口。” 顾千雪叹了口气,也是没有办法,“算了,暂时这样吧,若夫人有什么变故,即便是白天,也立刻去厉王府找我。”好在,赵氏的脉象依旧铿锵有力。孕前三个月都多少会有害喜的症状,只希望三个月后,赵氏能有些胃口。 当回到自己的听雪院时候,又是半夜了。 顾千雪可谓是最纯粹的“早出晚归”。 木桶里是温热的洗澡水,里面泡了不少花瓣,顾千雪靠在木桶壁上,心中竟然萌发了提炼精油的念头,在植物中提炼的精油,不仅味道芬芳可用作美容,很多还有医药价值。 可惜,她现在实在没那个精力。 玉莲温柔地为顾千雪细细洗着头发,玉翠便开始禀报起来,“小姐,今晚老爷又去柳姨娘房里了,真是……太可气了!柳姨娘分明要害小姐……” “闭嘴!”说话的是玉莲,“虽然小姐对我们好,但玉翠你也得知道自己的身份,老爷是咱们的主子,更是小姐的父亲,岂容你在背后责骂?” 玉翠这才发觉自己失言,立刻跪下,“小姐恕罪,奴婢错了,小姐恕罪。” 顾千雪连眼睛都懒得睁,“和你们说了多少次,别没事就下跪。若我生气了,你们下跪也没用;若我没生气,你们下跪也是多余。膝盖是人体重要关节,你们年纪轻轻没什么感觉,待老了,膝盖疼痛,搞不好让你们直接瘫在床上,到时候可就叫天天不应了。” 117,扶持柳姨娘 117,扶持柳姨娘 “还想什么呢?站起来啊。”顾千雪睁开眼,眼中满是疲惫。 玉翠赶忙站起来,“小姐,奴婢错了。” “恩,知道错了就行。”顾千雪道,“有时候我在想,这么纵容你们,到底是帮你们还是害你们,当然,玉莲当我没说,我指的是玉翠。” 玉翠自然知道小姐对她们两人好,顽皮地吐了下舌头,“小姐,以后奴婢一定好好和姐姐学,守些规矩。” “恩,还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顾千雪重新闭上眼,勾起唇,“柳姨娘那边,我原谅了她,此事便算翻过一页了。至于我父亲,倒不是说他多喜欢柳姨娘,但毕竟还是想要子嗣,虽马太医诊断母亲所怀男胎,但毕竟还没生,父亲他根本放心不下。” 玉翠静静听着,拿出巾子,为顾千雪细细擦背。 “如果说,原本父亲对子嗣很失望,如今因为母亲有孕,他又燃起了希望,男人嘛,自然希望家族兴旺,子嗣众多。儿子这东西,越多越好。”顾千雪突然有种非常恶毒的想法——若其他姨娘永远怀不上孩子该多好? 但随即,她又恢复了理智,狠狠谴责自己,这种恶毒的想法必须早早扼杀在摇篮之中,她可不想被这些愚昧的古人所同化。 “但……柳姨娘对小姐的陷害,就这么算了?”玉翠十分不甘心。 “别人不知道,你们怎能不知道?柳姨娘压根就没陷害我,杀兔子、做实验,我每天都在做,只不过我从前太粗心,明知院子里人多眼杂,还自欺欺人的做实验,这错,在我。”顾千雪道,“水有源、树有根,这仇,我们不能舍本逐末,柳姨娘只是一杆枪,我们要对付的是拿枪之人。” “小姐的意思是,裴姨娘?”玉莲惊道。 顾千雪闭着眼,享受这难得的惬意,身子也无比放松,就任由着两个小丫头折腾着,“裴姨娘身后有裴家势力,动不得,但给她们添堵的话,柳姨娘她们就足够了。” 玉莲立刻心领神会,笑眯眯,“这就是小姐送柳姨娘那项链的原因。” “对。”顾千雪答,“柳姨娘出身不高,父亲也不是什么大方人,她最缺的就是银子,而本小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既然如此,就用银子收买她,让她一直找裴姨娘的不痛快,最好能让两人掐起来,这样我才能安心出府,不是吗?” 玉翠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太好了,奴婢最喜欢看人掐架了。”说着,拍手叫好。 顾千雪的嘴唇抽了抽,也没管玉翠。 她从现代来,穿越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在巴掌大的后院里和几个女人掐来掐去,她的志向不在此,但却不代表,她圣母到任由人欺负。 裴姨娘……呵,裴玉蕊和顾千柔最好祈祷裴家一直鼎盛,否则的话,没有裴家为靠山,她第一个就拿这两人开刀。 有时候,杀人不用刀,有时候,救人却用刀,真是个奇妙的世界啊。 沐浴完,玉莲和玉翠伺候顾千雪在床上安睡,这才退了出去。只不过两人未想到的是,她们一离开,刚刚双目紧闭的顾千雪却翻身坐起,眼中哪有疲惫和困倦?打坐练起内功起来。 苏凌霄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大清早来了稀客,顾千雪。 而顾千雪也怎么都没想到,她试探着来皓岚书院,竟没有拦截她的厉王府人。 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厉王变相的妥协了? 无论如何,这是好事! 苏掌柜见顾千雪来,老脸几乎要笑开了花,恨不得顾小姐天天在皓岚书院,在少主身边才好,毕竟这天下也只有顾小姐能劝得动少主了。 “用早膳了吗?”顾千雪的笑容带着一丝坏笑。 苏凌霄尴尬,“没。” 顾千雪一下子板下脸,“拿我话当放屁?” “……”苏凌霄对顾千雪这粗俗的话很无语。 “既然你想死,以后就别找我了,本小姐最近有些忙。”说着,顾千雪多一句废话都没有,转身就走。 苏凌霄赶忙道,“慢,顾小姐请听在下解释,在下并非不用早膳,而是……是……还未来得及用。” 苏掌柜差点没笑出来,自家少主扯谎的样子,实在可爱。 已走到门口的顾千雪就这么折了回来,“哦?这样好啊,正巧我还没用早膳。” 苏凌霄很大方,微笑道,“那就一同用吧。” 苏掌柜乐开了花,这早膳吃在少主肚子里,比吃在他肚子里还幸福。 很快,下人便送上来了早点。 餐桌安排在五楼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皓岚书院鲜少没书的房间,四周雪白墙壁上挂着字画,优雅极致,房间角落放着花盆,里面有一人来高的滴水观音。 餐桌放在房间正中央,极为丰盛,白粥、饺子、面条、小馄饨,只要外面有的早点,桌上都有。 应顾千雪的要求,玉莲、玉翠和苏掌柜也坐在桌旁,陪着苏凌霄用早餐。 也不知是顾千雪的高压政策还是这“多人用餐制”的奏效,边聊边谈时,苏凌霄竟用了许多早点,虽然谈话更多的是顾千雪和苏掌柜,苏凌霄只是侧耳倾听。 用完早膳,稍事休息,又到了苏凌霄的“噩梦时间”——晨练。 依旧是那练武场,苏凌霄被迫随着顾千雪疾走,没一会,便大汗淋漓。 厉王府。 今日不是早朝日,厉王顾凌风用过早膳,被丫鬟伺候着换朝服,准备入宫面圣。 门外,君安恭敬道,“属下君安,参见王爷。” “进来吧。”厉王双眼微阖,抬起双手,丫鬟手脚轻快地为其整理衣装,将衣服袍子上的褶皱一一捋顺,而后将那条镶嵌了上等乌玉的莽带系好。 君安恭敬入内,“禀王爷,顾小姐她很早便出门,去了皓岚书院,先是与苏公子共进早膳,而后陪着苏公子晨练疾走。” 厉王闻此,眉头狠皱,“对苏凌霄,她倒是很上心。”话里透着刺骨的冷与不屑。 正在伺候厉王着装的丫鬟身子忍不住抖了三抖,捧着厉王那乌玉的双手抖得差点将扳指掉在地上。 厉王居高临下地冷冷撇了丫鬟一眼,伸手取过扳指,戴在自己手上。那丫鬟普通跪地,不断磕头求饶。 可惜,厉王早已大步出了房门,而那失态的丫鬟,从此也无法进入这房门伺候半步。 118,水塔成功 118,水塔成功 一晃,五日过去。 这五日,顾千雪繁忙又快乐着。 她每日要跑皓岚书院和厉王府,一边亲自督促苏凌霄用餐和晨练,一边为秦妃娘娘诊病,组建自己的实验室,很是繁忙。 而快乐,除了实验室设施越来越齐全外,还有一个最最开心的事便是——厉王要到西部出差了。 只要想到未来近两个月见不到厉王,顾千雪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开心,越是临近厉王出京,她便越是掩饰不住的欢快。 正如同此时—— “顾小姐,您有什么喜事吗,为何属下觉得您心情很好?”一身麻衣的孙宇站在顾千雪身旁,在两人前方大概几丈远,工匠们正将一个硕大的瓷缸搬上小山,固定在岩石上。 一共有六名工匠在工作,那瓷缸硕大却用如此少之人,可以说是个奇迹,这全因顾千雪提前准备了若干个铁轮子。 这铁轮子放在现代,可谓众人耳熟能详,那便是——滑轮。滑轮分为定滑轮和动滑轮,定滑轮可以改变物体运动方向,却不省力;动滑轮虽无法改变方向,却可以省一半力。 将动滑轮和定滑轮组合在一起,再穿上绳子,便可省下许多人力,若没有这滑轮组,这大瓷缸,光吊起就需要许多人手,何况还要安装,别说六名工匠不够,便是十六名,也是未必够用。 但因为有了神奇的滑轮组,只要六人,便已将这十几人都做不了的工作妥妥做好。 如今,顾千雪已经成为了工匠们心中的“神”,如果从前工匠们对顾千雪画出的图纸还抱有怀疑态度,如今却如同神祇交给他们的神圣任务般,卯足了十二分的劲儿去完成。 甚至,在工匠圈里,还有人说礼部尚书家的顾小姐是工匠祖师爷转世,否则的话,怎么一个大家闺秀、官家小姐,可以设计出这么多巧夺天工的巧妙器物。 当然,顾千雪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就是想尝试着做水塔,用上自来水。 倒不是她想发展南樾国生产力,实在是……觉得好玩。 远处,一处树荫的凉亭下,石桌上摆着新鲜水果和热茶,一身黑色锦缎长袍的厉王坐在垫了锦绣软垫的石凳上,手中拿着滑轮组的图纸,双眉微皱,研究着。 “你能说出这东西的原理吗?”厉王问他身前恭敬站着的中年人。 那人穿着青色麻布长衫,面相忠厚,手上的老茧说明其经常从事劳作。这人是厉王府勤务部的管事,正等着他的主子厉王问话。 “回王爷,小的这几日一直研究,虽弄明白了怎么用,但依旧无法理解其工作原理。”勤务部管事答。 厉王将图纸扔到桌上,站起身远眺远方正热火朝天工作的几人,修长的手指玩弄着拇指上的扳指,“这些铁轮子,是她发明的?” 勤务部管事思索了下,而后道,“回王爷,小的认为……确实是顾小姐发明的,因关于工匠的书籍本就少之又少,存于世的,小的几乎都看过,却从未见过、甚至是听说图纸上画着这些东西,小的认为,确实是顾小姐所发明。” 厉王双眸微眯,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半个时辰,工匠们终于将那硕大的瓷缸固定在了山坡的岩石上,用竹管子将山上泉水引了一些如缸,缸内迅速盛满水。 山泉流下形成一处小瀑布,本应是厉王府众多景观之一,如今因为有了瓷缸,略显怪异,那小瀑布的水也少了一些。 刚刚安装完瓷缸的工匠们发现后,吓得浑身颤抖,纷纷跑来劝顾千雪。 “顾小姐,这瓷缸万万装不得啊!”其中一名工匠道。 “为何?”顾千雪看着正在蓄水的瓷缸,问。 工匠声音颤抖,“装了瓷缸……不,是水塔,便破坏了王府景致,若厉王殿下不在意还好,但若让王爷不快,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顾千雪伸手指着那小山,笑道,“别急,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你就知道其用意了,如果真的破坏景致,将水塔卸了就是。” 众工匠虽心有期待,但依旧提心吊胆,暗暗祈祷王爷千万别这个时候过来。 却无人知,厉王此时正在一处隐蔽的凉亭中观看。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瓷缸蓄满了泉水,水满自溢,顺着半圆形、带着锯齿的缸口流了出来,因为水压,那一个个水流竟如小小喷泉上涌,整个瓷缸边沿水流竟形成了一朵盛开水花。 因为水流敲打在水面,水花迸飞,飞起雾珠无数,美轮美奂。 这还不够,那阳光照在雾气水珠之上,竟出现一道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束一侧紧在白底蓝花的瓷缸中,另一侧逐渐消失在水雾里,竟如同从那瓷缸中飞出的彩虹一般。 “哇!” “太美了!” “太秒了!” “此乃奇观啊!” 所有工匠都惊叹起来,有些更是激动得不知用什么辞藻来赞美,便是顾千雪身旁,见多识广的孙宇,都忍不住张大了嘴,“顾小姐,您……您是怎么做到的?” 顾千雪笑道,“我做水塔可不是为了当景儿用的,其有实际用途,走,我们去屋子里。”说着,率先走入了玉笙居的房门中。 远方,凉亭。 “彩……彩虹!”邵公公惊讶地扯着他那尖细的嗓子惊叫道。 除了邵公公,凉亭中伺候的所有下人都看见了这一美景,即便因为有王爷在场无法失态惊叫,实际上心中已是十分震惊。 同样震惊的,还是厉王。 “他们为何去了房子里,难道彩虹瓷缸并非她要做的?”厉王问。 邵公公捏着兰花指道,“回王爷,这景儿之前还真未听顾小姐提起,顾小姐倒是说过,这个大瓷缸名为水塔,只要这个水塔成功,以后房内触动机关便能流出水。” 厉王皱眉未松,“将山上泉水引下蓄池,加以机关阀门,这么简单的东西还用她如此兴师动众?”冰冷的语调带着不屑掩饰的讥讽。 邵公公却笑道,“王爷误会了,顾小姐并非单单引泉入屋,她说过,只要有这个水塔,除了一楼有水,便是阁楼的机关,也是可以出水的。假若修上三楼,那三楼,也一定有水。” 119,别和你主子学 119,别和你主子学 “她能将水引上阁楼?”厉王微微侧过身,看向身后的邵公公,表情略带怀疑。 邵公公道,“回王爷,顾小姐是这么说的,但这水塔到底是否能成功,还得看瓷缸装上后的效果,想来,顾小姐带人在房内正检验成功与否……哎,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邵公公的话还未说完,只见厉王早已迈开长腿出了亭子,其方向正是向玉笙居而去。 玉笙居正屋,顾千雪拧开了瓷制水龙头,见有泉水流下,水流湍急,很是满意。 而后又上了阁楼。 阁楼虽在二楼,但实际上,却比正常的二楼要高,其高度介于二楼和三楼之间,而顾千雪上楼时,君安也跟在其身后。 “君小哥,别忘了咱们的赌注呦。”顾千雪狡黠地眨眼。 君安未理她,双眼紧盯着墙上瓷质的“水龙头”。 顾千雪盯着君安,眼神十分不赞同,“喂,我说君小哥,作为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你应该找一个好榜样,我觉得苏凌霄就不错,温柔还有内涵,是女子们最喜欢的类型。你可千万别和你主子学,最后年纪一大把了,没个正经姑娘家愿意跟他。”说着,却发现前方的孙宇的面色不好,好似有难言之隐一般。 “孙宇你怎么了,肚子疼?”顾千雪问,作为自己手下主管类人物,她还是很器重、关切孙宇的。 孙宇紧张地抿着唇,眼神不断向顾千雪方向飘。 顾千雪还没自恋到觉得孙宇敢众目睽睽之下对她抛媚眼,而现在这眼神多半是……她身后出了什么问题。 当顾千雪回过头时,腿一软,差点没坐地上。 只见,离自己不到一尺远的距离,一身黑衣身材魁梧的厉王无声立于她身后,那双似乎结冰的黑眸,居高临下,睥睨地盯着顾千雪,面色沉寂,虽未有怒意,但不怒自威的杀气足以用眼神凌迟任何人。 顾千雪立刻收回了刚刚那惬意,垂下眼,心中暗暗自责——真是见了鬼了,水塔成功安装后太过高兴,竟得意忘形,现在好了吧?说人家坏话被当场抓了现行,一会是要打板子还是要被拍到墙上当壁画?打板子的话,将内里转移到屁股上会不会舒服点?问题是,这内力好像只能转移到某个器官或关节,屁股是一团死肉,能用内力吗? 如果说刚刚顾千雪如同一只骄傲的小公鸡,现在却成了打蔫后的茄子。 “民女见过厉王殿下。”震惊,万福,只当刚刚说的不是厉王。 厉王只冷冷扫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气氛仿佛一下子僵持下来,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邵公公心底责骂了顾千雪一百遍,心道,这个小姑娘看着这么机灵,怎么就喜欢找死呢? 为了拯救自己很看好的找死小姑娘,邵公公只能老将出马,老脸挤出了笑容,“顾小姐,您倒是快检验啊,休要王爷等急了。”说着,捏着兰花指一指墙上的水龙头。 顾千雪心底鄙视厉王千百遍——姑奶奶的水塔用得着你看?但心里的想法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低着头垂着眼,走到墙角,伸手拧了那瓷质水龙头。 只见,水龙头打开,稍等片刻,清澈的泉水慢慢涌出,紧接着那泉水越来越急,最后竟哗哗流淌。 “哇!太神奇了!”这么开口称赞的只有邵公公,因厉王面前,每个人都不敢失态,严正以待的不敢说任何一句错话。 顾千雪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到君安面前,“愿赌服输吧。” 君安眉头紧锁,面露难堪。 邵公公问,“诶?你们在说什么?” 顾千雪道,“刚刚君小哥说,阁楼上根本不能引入泉水,于是我们便赌了银子,如果能引下泉水,他给我五十两。如果引不下,我给他一百两。”为何现在向君安要钱,因为在其主子面前,君安应该不会赖账。 五十两白银,是君安整整一个月的薪水。 只见君安的俊脸红了白、白了青,最后咬牙从怀中掏出银票,拍到顾千雪手上。 “哎呦,恼羞成怒了?”顾千雪笑道,只打趣了一句,赶忙乖乖闭了嘴——瘟神一般的厉王还在呢,她可不想被拍到墙上当壁画。 厉王淡淡看着依旧流淌的泉水,上前,将指尖放在水流之下。 众人赶忙默默向后退了一步,为厉王留出极为宽敞的场地。但厉王却未有下一步动作,只用手指感受着泉水的清凉,却不知在想什么。 少顷,他伸手,学着顾千雪的动作,将水龙头拧了上。而同时,邵公公赶忙递上一只干净的帕子,为厉王擦手。 气氛再一次凝固,厉王来之前那热闹气氛仿佛是南柯一梦,再不会出现。 邵公公又自从承揽起了活跃气氛的工作,“顾小姐啊,咱家有个问题,您能否为咱家解惑?” 顾千雪道,“邵公公客气了,您有什么问题,提出便是。” “王府下人那么多,若需要水,直接让人打来就是,何苦兴师动众地做这个……这个……” “水塔?”顾千雪补充。 “对,对,水塔。”邵公公笑道。 顾千雪认真回答,“这个水塔可以减轻下人的工作量,如果诸如此类之物品增多,甚至可以减少一些伺候的下人,有着开源节流的作用。当然,这只是其一。其二,即便不用开源节流,但若着急用水,从唤来下人,下人接到命令而去取水桶,最后再一桶一桶提上来,要花费许多时间。这便是水塔的第二个作用——方便。” 邵公公连忙笑道,“对,对,方便!” “但最重要的是作用,却不是前两个。”顾千雪答。 邵公公疑惑,“不是开源节流和方便,那是什么?” 顾千雪低着头,伸手触碰瓷质水龙头的边缘,“虽然京城民宅多是单层建筑,但京城面积毕竟有限,而每年都有新的家族迁来京城,这地皮怕是越来越昂贵。昂贵的地皮,逐渐增多的人口,在有限空间容纳更多人便成了问题,将来,多层建筑定会逐渐增多,到时候这水塔,便用处大了。” 120,一个作妖一个赌气 120,一个作妖一个赌气 “顾小姐,咱家还有疑问。”邵公公一脸不解,“玉笙居能做水塔,是因地理优势,其屋后有座小山,但其他人家屋后可没小山,如何将水引入这巨缸之中呢?该不会是用人来提水吧?” 不得不说,邵公公的问题很犀利,一下子提到了点子上。 众人也是疑问。 顾千雪微笑道,“一个水塔自然不能只供应一户人家,如果那水塔足够巨大,将管道接入千家万户,那便家家都能用上自来水了。”如果真那样,她还得研究下水表怎么搞。 顾千雪侃侃而谈,但工匠们实际上是不以为意的,毕竟京城地方还大得很,被说几年,便是几十年也不会拥挤到必须家家户户盖阁楼,这水塔呀……也就是个新鲜,实际用途不大。 终于,一直不发一语的厉王开了口,“即便京中地皮紧张,与你有什么关系?” “……”顾千雪。 众人心中汗颜,王爷更犀利。 厉王短短一句话,潜台词却多得很—— 顾千雪既不在朝为官,为皇帝分忧、为南樾未来出谋划策;又不是一国公主或郡主,爱民如子,先天下之忧而忧。 若谈到未来京城用地问题,说好听了,是高瞻远瞩的精神以及无私奉献造福人类的觉悟;说不好听的,便是不懂脚踏实地、只杞人忧天的装X。 擒贼先擒王,杀人先诛心! 顾千雪气得浑身发抖,她真觉得自己见了鬼了穿越到南樾国,更是见了鬼了碰见这个宫凌沨,这家伙不仅在身体上摧残她,如今开始在精神上打击她。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最终,顾千雪咬牙切齿,“第三条理由我收回,京城地皮如何确实与我没什么关系。第一条理由也当我没说,反正厉王殿下钱太多,我还没天真到为厉王殿下开源节流。第二条理由总说得过去了吧?弄自来水,方便我自己。” 众人都提心吊胆,这话也就是顾小姐敢说,换了他们……少不得跪下求厉王恕罪。 但令众人惊讶的是,即便顾千雪这话说得不算客气,但平日性格暴戾的厉王却未追究,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待厉王离开,众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将那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不仅是为顾千雪担忧,更是为自己担忧。因为厉王的行为风格,若真生气,怕他们这些工匠,都要陪葬。 “顾小姐啊,刚刚真是太惊险了。”有一名工匠道。 “是啊是啊,你年纪还小,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王爷的手段吗?别看你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但王爷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又有一名工匠道。 “对,别说生不如死,就是王爷直接要了你的命,再随便编排个罪名,礼部尚书大人也说不出什么。”又一位热心工匠。 顾千雪本来心情郁闷,却突然被这些耿直又热心的工匠逗乐了,她伸手一指旁边默不作声的君安,“我说各位叔叔们,君小哥还在呢,你们这样背后议论厉王,就不怕君小哥嚼舌根?” 众工匠们的注意力都在厉王身上,哪还记得君安,一时间气氛又尴尬僵持起来,众人胆战心惊地盯着君安。 君安被盯得窘迫,内心把顾千雪骂了千百遍,“大家放心吧,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我不会说给王爷听的。”被顾千雪这么一将,他还能说什么?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顾千雪耸耸肩,就不打算吓唬大伙了,毕竟她可不是厉王的座上宾,既被打过板子、又被拍成壁画,“大家辛苦了,自来水项目可以说十分成功,我有一些小礼物送给大家,以表达谢意。”说着,向一旁的玉莲点了下头。 玉莲立刻将之前准备好的荷包掏出来,为工匠们和玉笙居那六名助手每人送上一个。 荷包里面有二十两银子,对于工匠们来说,可谓是不小的一笔横财。 众人对顾千雪都千恩万谢起来,更是发誓,回头顾小姐再有什么设计,他们定是要牟足了劲儿的完成。 另一边。 邵公公陪着厉王回了书房,不知是不是幻觉,邵公公总觉得,最近王爷心情很好,虽然王爷表现出来,但周身那种气质却不会骗人。 而且,厉王从玉笙居回来时,严肃的脸上怎么看都仿佛带了一丝笑意。 王爷多久没笑了?好像自从秦妃娘娘病发,王爷就没真正、发自肺腑地笑过。 邵公公越想越开心,心底却忍不住叹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妙手回春的顾小姐,无论你们谁显灵,都保佑娘娘早日康复吧。 厉王重新投入工作,越是临近出发日,其需要准备之处便越多,需提前准备的工作便越多。大量资料如雪片一般汇集而来,虽有王府幕僚早早将众多资料分类、分析,但厉王是个极为严谨之人,很少放心他人,依旧将所有情报亲自过目。 一晃,已是傍晚,又见夕阳。 厉王合上卷宗,伸手揉了揉发疼得眼眶,“来人。” 邵公公立刻进来,“王爷,奴才在。” 厉王缓缓睁开眼,冰冷的眸子带了些许疲惫。“将今日安装水塔时的铁轮收好,将来有用。” 邵公公面色一僵,“回王爷,那个……铁轮被顾小姐带走了。” 厉王一愣,刚刚拿起茶碗的修长手指顿住,“你说什么?她敢偷窃王府的东西?” 邵公公面色难看道,“是这样,顾小姐她临走时特意交代,若王爷问起铁轮,便回答,王爷腰缠万贯,有的是银子雇工匠、买下人,顾千雪她不敢帮王爷开源节流,她……” 一声脆响,厉王生生将那茶碗捏得粉碎,茶水四溢,将卷宗打湿。“几日没理她,胆子又大了。” 邵公公赶忙安抚,“王爷息怒,王爷息怒,那铁轮的图纸还在勤务部,奴才这就交代下去,让铁匠加班加点赶制,务必在王爷出发前赶制出来,要多准备几副!”心中哭丧了脸——小姑奶奶呀,难道真是王爷几日未打她,这小姑奶奶皮紧了? 厉王却冷哼,“不用,本王偏要她手上的。” 邵公公都快哭了,今儿到底什么日子,小姑奶奶作妖,怎么连王爷都……学会赌气了? 121,丫鬟敬献的甜汤 121,丫鬟敬献的甜汤 马车在顾府门前停下,在下人们殷勤中,顾千雪下了马车,入了大门,玉莲和玉翠紧跟其后。 玉翠走得有些慢,噘着嘴,“小姐,这些铁轮……” “滑轮。”顾千雪耐心纠正。 “好好,这些滑轮,我们带回来有什么用处啊,我们听雪院也不吊梁,放着还占地方。”玉翠抱怨道,因为很重的滑轮由她抱着。 “既然实验水龙头的时候厉王出现,搞不好安装水塔的时候,他也见到了,他即将去西部出差,定是要携带许多东西,本小姐有种预感,他盯上我的东西了。”顾千雪狠狠道。 “就算小姐您的预感成真,但若厉王殿下真想要滑轮,命工匠再赶制便是,毕竟图纸还在勤务部,小姐您将滑轮都带回来,又有什么用?”玉翠还是想不透这一点。 玉莲笑道,“妹妹,我来拿吧。” “不行不行,姐姐的伤比我重,大病未愈,怎么能让姐姐拿?”玉翠赶忙道,“放心吧,真的不重,只是觉得小姐想不开罢了。” 顾千雪冷哼,“他若真想要,命人赶制就是,但绝不允许拿我的东西。”顿了一下,“而且我有预感,这家伙一定惦记着我的滑轮。” “为什么?”玉翠不解。 “因为他就是那种专门给人添堵的性格。”幻想厉王拿不到滑轮的模样,顾千雪只觉得痛快无比,“玉翠你先回听雪院,玉莲随我去牡丹院。” “是。”两人答应。 牡丹院。 众下人见顾千雪进来,赶忙放下手中工作,恭敬请安。 “起来吧,夫人今日如何?”赵氏是顾千雪在这个世界上最为牵挂的人之一。 贴身伺候的李嬷嬷从屋子里快步走出,“奴婢为大小姐请安,回大小姐的话,今日夫人好了一些,上午萍儿送来一包果子,名为红珍果,是她们家乡特产,用红珍果加冰糖熬成甜汤,酸酸甜甜的,夫人很爱吃。”一边说着,一边陪着顾千雪向房内走。 “红珍果?”顾千雪一愣,入了房门,有丫鬟给打着帘子。 “是啊。”李嬷嬷如同邀功,“那果子酸酸的,小小的,表面也不怎么好看,吃起来酸得掉牙,但那东西熬成甜汤却极为开胃,夫人上午喝了一碗,这一上午竟不再怎么呕吐,还吃了一块甜糕。” “真的?”顾千雪喜出望外,无论如何,止住呕吐就行。 “真的,是真的。”李嬷嬷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说来很惨,自打赵氏被确诊怀上了男孩,严重的害喜便接踵而至。严重到什么程度呢?每天似乎只有两件事做,便是睡觉和呕吐。 自从怀孕,赵氏极为嗜睡,一天十二个时辰,竟几乎有十个时辰都在睡觉,以至于每次顾千雪来看她,都只能看见她的睡颜。而其余那两个时辰,则是在呕吐,哪怕是勉强喝一些参汤等补品,没过一会,也定然呕吐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这红珍果甜汤的功效,当顾千雪到来时,赵氏竟没睡,窝在床上,手上摆弄着小衣服。 “我最可爱美丽大方善良的女儿,你回来了?”看见顾千雪到来,赵氏喜出望外,撩起被子便想下床。 “慢,你可别下来。”顾千雪立刻制止。 按理说,孕妇应该多走动,有利于胎儿健康,但赵氏害喜情况实在严重,顾千雪可不敢让赵氏有什么闪失,只能暗暗期望过了三个月,到了孕中期,赵氏的情况可以有所好转。 “你坐下,我也坐你的床上。”顾千雪笑着,在赵氏的旁边坐好,心疼地伸手触碰赵氏的面颊。 赵氏皮肤依旧白皙娇嫩,但因连日呕吐,面色却极为不好,消瘦许多不说,两只眼深深凹陷,竟显得那双黑眸更大更深邃。 “听说今日你喝了红珍果甜汤,味道如何?”顾千雪找了个话题,与赵氏攀谈,顺手拿起小衣服翻看,也觉得可爱无比。 “好喝极了,酸酸的特别开胃,我让人去熬了,一会就能送来,我们一起喝。”赵氏拉住自己女儿的手。 顾千雪哭笑不得,“有孕的是你,不是我,我喝什么?” 赵氏却噘嘴,“好喝的东西,自然要留给我美丽可爱大方温柔的女儿啦。” 因为赵氏,因为这关切爱意,顾千雪心中竟满满是幸福感,白日里在厉王府怄的气,很快便烟消云散。 “我不喝,你自己喝吧,回头如果你喜欢,我命人去萍儿家乡多买一些。”顾千雪道。 两人正说着,一名身材娇小,长相机灵的丫鬟捧着托盘上前,托盘上是一只精致的炖盅,一股酸酸的香甜隐约传来。 顾千雪的鼻尖动了动,眉头微微皱了下,随即又恢复平和。 “我来。”她亲手接下托盘,将托盘放在桌上,而后捧着炖盅,侧头对几名丫鬟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来伺候母亲,只留李嬷嬷就是了。” “是。”众丫鬟恭敬退出。 “雪儿,快快尝尝,可好吃啦!”赵氏馋得口水直流,却舔着嘴唇,让自己女儿先吃。 一旁的李嬷嬷也是很高兴。 相比之下,只有顾千雪神色淡淡。 她打开盖子,细细看向粉色晶莹的汤汁,而后先低头闻了一闻。 “小姐,难道有什么不对?”李嬷嬷毕竟是老人,后院的腌臜见多了,生怕赵氏被下药,平日里小心提防得很,尤其是吃食。 顾千雪问,“李嬷嬷,若京中女子有孕,一般都吃什么来防止害喜?” 李嬷嬷不解大小姐文问话的原因,老实答了。“蜜饯。” “不食用红珍果?”顾千雪沉着声,好似思索着什么极为严重的问题。 李嬷嬷不敢懈怠,“回小姐,红珍果是乡下野果,城里姑娘是不吃的,大家都用蜜饯,难道这红珍果有问题?” 顾千雪抬头看向李嬷嬷,用眼神制止她继续发问,而后面色一变,微笑着柔声问赵氏,“娘,你为何喜欢这甜汤?” 赵氏道,“因为它酸酸甜甜的呀,蜜饯我也吃了,却总觉得不够酸。” 顾千雪了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说着,低头便喝红珍果甜汤,狠狠一口竟喝了大半盅,那炖盅里的甜汤便只剩了个底,“娘,抱歉了,我不小心喝多了。”说着,将炖盅还给赵氏。 122,会引起流产 122,会引起流产 赵氏低头看见炖盅里甜汤只剩下一点点,小嘴噘了一噘,脸上满是委屈,但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雪儿喜欢就好。”可怜巴巴地接过炖盅,而后如同对待珍宝一般,一点点用小舌头去舔,不舍得将少得可怜的甜汤一口喝掉。 顾千雪见到赵氏这般模样,真是觉得又可爱又可怜。 赵氏虽身为本尊的母亲,年纪已经三十几岁,但其心智却如同几岁孩童,全然没有大人的模样,而顾千雪对赵氏,也如同对待妹妹一般呵护。 顾千雪对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心领神会,两人便到了房间角落。 “大小姐,这甜汤可有问题?”李嬷嬷问。 顾千雪双眉紧皱,“这个红珍果,我娘她最好别吃。” “为何?”李嬷嬷惊讶道。 “这东西吃多了,怕是会引起流产。”顾千雪严肃回答。 “啊!”李嬷嬷大惊失色,千算万算、千防万防,难道还是被人钻了空子?“但小姐,这东西若能引起流产,您为何还让夫人喝?”说着,回头惊恐地看向正在如馋猫一样吃甜汤的赵氏。 顾千雪敢肯定,南樾国的红珍果就是现代的山楂。 山楂对子宫具有兴奋作用,会促进子宫的收缩,可能会导致流产,所以孕妇最好少吃山楂,以免出现流产的情况。而像赵氏这样的情况,更是应该杜绝山楂。 “少服用一些应是没什么问题,何况我不想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事说给娘听,她心智不成熟,若发怒而动了胎气,其后果便更严重了。”顾千雪平静地说着,袖下的拳头却捏的生紧。 “但明日怎么办,若夫人再要红珍果甜汤,而奴婢拿不出来,夫人岂不是又要闹?”李嬷嬷犯愁。 “想来也是我的不对。”顾千雪叹了口气,脸上带着自责,捏紧的双拳也松开,“我整日里照顾别人的母亲,竟忽略了自己的母亲。娘她害喜严重喜欢吃酸,我却没早一些想出办法,是我的不对。” 李嬷嬷想到萍儿,脸上多了狠厉,“萍儿那个小贱人,看我不整死她!” 顾千雪失笑,“嬷嬷息怒,事情没查清,千万别打草惊蛇,我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但也别冤枉好人。红珍果为地方特产,可能她们村子的人也不知红珍果的害处,我且派人去查一下,若是误会便罢,若真有幕后黑手,这次就让她们知道我顾千雪的厉害。”顾千雪的声音越来越冷,往日里永远带着淡笑的双眼,也如蒙上一层冰制屏障。 李嬷嬷是赵氏的陪嫁,极为忠诚,从赵氏入府开始,便一直护着赵氏。 见顾千雪如此,李嬷嬷脸上满是欣慰,“老天保佑,大小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能保护夫人了。”说着,眼角有泪花。 顾千雪哭笑不得,哪里是大小姐长大了,分明是换了个人! “嬷嬷最近几日暗中留意萍儿,若她露了马脚也别表现出来,回头告诉我就行。”顾千雪叮嘱。 “是,大小姐。”李嬷嬷只觉得大小姐无比可靠,她肩上一直沉重的担子瞬间减轻许多,更觉得,严肃下来的大小姐竟威严无比,有老元帅的风格。 带着玉莲回听雪院,顾千雪回了房间。 “萍儿老家是什么地方。”顾千雪问玉莲。 “回小姐,萍儿老家叫合县,若乘马车,离京城大概有一天一夜的路程。”玉莲答。 顾千雪点了点头,“明日清早,你去驿站雇辆马车,亲自去合县打听,问当地孕妇是否有服用红珍果的禁忌。” “是,小姐。”玉莲答应。 “玉翠,你也有任务。”顾千雪又道。 玉翠道,“奴婢在。” “从明日开始,你不用随我去王府,你且将牡丹院和听雪院所有下人底细摸干净,谁与哪个院子走得近,都记下来,回来我看。” “是,小姐。”玉翠也接了命令。 玉莲担忧,“小姐,夫人喜食酸汤,若不用红珍果,用什么?” 顾千雪笑道,“比红珍果甜汤更酸酸甜甜的汤多得是,例如酸梅汤。” “酸梅汤?”玉翠疑惑,但只听这名字,便觉得酸酸的开胃。 顾千雪突然皱眉,伸手抚了抚自己胃部。她不喜欢酸味,刚刚为了让赵氏少喝些山楂汤,不得已一口气喝了一盅,如今胃里酸酸得难受。现在又提起酸梅汤,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酸的发软了。 “去帮我找些东西,要乌梅、甘草、薄荷、豆蔻,再来些冰糖和桂花糖。”这些东西,顾府厨房都有。 “是。”玉翠接了命令,亲自去厨房找东西。 “我们小厨房可有炖盅?”顾千雪问玉莲。 “回小姐,有的。”玉莲答。 “好,我们去厨房。”说着,带着玉莲便向小厨房而去。还未走到门口,只觉得胃口更酸得难受,眉头一皱,“去给我找个馒头。” “馒头?”玉莲疑惑,只以为小姐饿了,“小姐,用奴婢为您炒几个小菜吗?” “不用,只要馒头就行了。”顾千雪捂着胸口。 人的胃液成分主要是盐酸,因服用大量酸汤,胃中酸性过大,于是胃酸难忍。而馒头等面食为碱性,碱性与酸性中和,是以可以暂时性缓解胃酸。 于是,当玉翠搜集好了顾千雪要的材料,赶回听雪院小厨房时,却见平日里端庄睿智的大小姐正坐在厨房小凳上啃着白面馒头,一愣,“小姐,您饿了?” “没饿,胃口酸得难受。”顾千雪一边说着,一边几口将剩下的馒头塞嘴里。 玉莲担心,赶忙递来茶水,“小姐,快喝些水,别噎着。” 顾千雪狠狠喝了一杯茶后,起身洗手,而后接过玉翠取来的东西,“来,我们开始做酸梅汤。” 酸梅汤很好做,先将等量的乌梅、甘草、薄荷、豆蔻四种材料,浸泡一炷香的时间,而后放入炖盅加清水用武火炖上一炷香的时间,随后武火转文火,放入冰糖,待冰糖溶解,沥掉渣,倒出汤,加入桂花糖,冷却后边算是做成了。 这一折腾,已是一个多时辰,但却做出了整整一大锅酸梅汤。 “哇,真的太好喝了!”翠儿嘴馋,最先品尝,大呼好喝。“喝下去后,不仅酸酸甜甜,薄荷还能清嗓,待喝下后,口中有桂花的香气,好喝,好喝!” 123,法子多的是 123,法子多的是 第二日清早,顾千雪将酸梅汤分了几份,分别送去了牡丹院和满福园。 赵氏自从喝了酸梅汤,立刻将红珍果甜汤忘得干干净净。 “娘,是酸梅汤好喝,还是红珍果甜汤好喝呢?”顾千雪柔声问赵氏。 正喜滋滋喝酸梅汤的赵氏抬起头,“当然是酸梅汤好喝啦,红珍果甜汤只是酸甜,但酸梅汤还有桂花香,好好喝,喝完后嗓子清凉凉,好舒服。” 顾千雪觉得自己加这薄荷就对了,赵氏因长期呕吐,食道受伤,如今有了薄荷,应能好转许多。 “李嬷嬷,你也尝尝。”顾千雪给李嬷嬷也倒上一小碗。 “不不,主子的东西,奴婢怎么能用?”李嬷嬷赶忙拒绝。 顾千雪道,“嬷嬷平日照顾我娘有功,有好东西自然不能忘了嬷嬷。”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极重感情。若对一人好了,就是给她个馒头,她也感激;若对一人不好,便是用山珍海味招待,她也不稀罕。 身为奴仆的李嬷嬷哪好意思品尝大小姐亲手熬制的汤品,自然一边感激一边拒绝。 顾千雪却笑道,“嬷嬷还是喝些吧,回头若我忙起来,还得麻烦嬷嬷给母亲熬制呢,若嬷嬷不知这酸梅汤到底是什么味儿,以后怎么办?” 终于说动了李嬷嬷,李嬷嬷小心翼翼地品尝,而后也是赞不绝口。放下了碗,李嬷嬷忍不住感慨,“还是咱们大小姐有法子,不瞒您说,昨夜奴婢一夜未睡,就是担心夫人闹着要喝红珍果甜汤,哎。” 顾千雪道,“放心,以后有了酸梅汤,母亲便不会要红珍果了。”其实对付赵氏再简单不过,直接将赵氏想象成一名几岁孩童就好了,小孩都是喜新厌旧,喜欢好的不要坏的。 满福院。 顾千雪亲自将酸梅汤送来,送来后便准备离开。 郑氏听后,立刻让人将顾千雪唤了进来。 “孙女给祖母请安。”一身丁香色罗莎长裙的顾千雪笑吟吟的,有着少女柔软娇俏的外表,更有着成年女子睿智聪颖,众人只觉其气度高贵,想那宫中公主,也不过如此。 自从赵氏怀有男孩,郑氏对顾千雪越发的好了,“我们千雪真是孝敬,大清早的送汤品,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太。” “什么老太太,祖母年轻着呢,京中谁人不说贵族圈子里,就数我们顾家老太太气质最好。”顾千雪面不红心不跳地拍起马屁。 丫鬟老妈子立刻随着捧着说,“是呀是呀,就数我们老太太雍容富贵。” 一时间整个屋子七嘴八舌的喜气洋洋起来,把郑氏哄得开心极了。 “这个坏丫头,长大了还学会忽悠我这老太婆起来,说吧,送什么好东西来了?”郑氏满脸的慈爱。 顾千雪亲手提来食盒,“是酸梅汤,用了乌梅、甘草、薄荷还有桂花糖,酸酸甜甜的,待祖母用完早膳后可以尝尝,有开胃消食的功效。” “哦?还有这种好东西?”郑氏道,“祖母现在就尝尝。” 早有下人送来碗勺,顾千雪亲手盛出了一小碗出来送去,郑氏品尝后,也是连连称赞。“你父亲那,送了吗?”却突然想起,顾尚书昨晚又去柳姨娘的院子了,心里只骂儿子不省心,明知道柳姨娘曾与顾千雪有矛盾。 “送了两份,也给柳姨娘送了一份。”顾千雪神态自若,毫无芥蒂一般,“柳姨娘伺候父亲也是辛苦,自然得嘉奖一下。” 当然要嘉奖,听说最近柳姨娘处处找裴姨娘的茬,每天晚上她都要让玉翠打听一下府内发生了什么,就如同看晚间宅斗剧似得,也算是为单调的南樾国生活增加的一些趣味。 “早膳用过了吗?”郑氏问。 “回祖母,还没呢。”顾千雪笑眯眯地答。 郑氏点了点头,“好,就在这儿用早膳吧,正好也陪陪我。” 说话期间,丫鬟已将早膳布置妥当,前来接顾老太太,而顾千雪也欣然同意,揽着郑氏的胳膊,两人去了用膳的正厅,一派祖慈孙爱的有爱画面。 “你们都下去吧,留千雪陪我就好。”郑氏吩咐道。 “是。”丫鬟婆子答应着,除了贴身伺候郑氏的心腹嬷嬷,其他人都离开正厅。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郑氏脸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顾千雪收敛了乖巧相,道,“什么都逃不过祖母的眼,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许只是误会。” “关于什么的。”郑氏追问。 “关于我母亲和弟弟。”顾千雪答。 郑氏一听,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关于你母亲的,还能是小事?谁敢在老身眼皮子底下起幺蛾子,不要命了!” 顾千雪便将昨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给郑氏讲了,那红珍果后来被顾千雪证实,就是山楂!随后,又说了她安排下的做法,玉莲早早便已经出了府去,对外只说告假回老家。 郑氏越听越赞同,“你说的对,这件事不能打草惊蛇,调查清楚再说。”突然,郑氏面色难看起来,因为她有些害怕是裴氏做的,若真是裴氏做的,那……该如何是好? 裴丞相不能得罪,但赵氏又必须要保。 顾千雪自然明白郑氏的担忧,心中一通冷笑。如果她是郑氏,当年根本不会允许裴姨娘入门,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现在见分晓了吧? “祖母放心,我已有打算。”顾千雪却心情很好,用慢慢喝了口粥。 郑氏如何放得下心?就是因为顾千雪又打算,才无法放心。“千雪,若那人真是裴氏,怎么办?”按理说,作为一家祖母,根本犯不着拉下脸和小辈商量这种事。 但自从顾千雪与那厉王扯上关系后,早就不是谁能困住的女子,而且郑氏有预感,这个顾千雪将来不会仅限于此。想着,面对这豆蔻年华的小辈,郑氏的心生生漏了一拍,只觉得一股无形压力向自己袭来。 “裴家,自然不能得罪。”顾千雪勾唇一笑,那双眼却突然闪出精明,“一个女人还不好对付?不直接打压,却让她生不如死,方法多的是。” 124,今日,你来 124,今日,你来 早膳结束,顾千雪离开。 房间内,郑氏盯着手中的酸梅汤出神,心腹吴嬷嬷走了来,“老夫人,今日太阳正好,要不要奴婢陪老夫人去花园走走?” 郑氏缓缓摇了摇头,“你觉得,千雪如何?” 吴嬷嬷立刻明了,到郑氏身边,“大小姐虽然略有狂妄不懂内敛,但奴婢却有种预感,大小姐搞不好凭这一点,将来有一番女子所难创出的作为。” 郑氏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若再内敛些,就更好了。” 吴嬷嬷笑道,“老夫人,奴婢今日多嘴,奴婢觉得大小姐若真内敛起来,怕是不行。” “此话怎样?”郑氏抬眼,略有惊讶地看向吴嬷嬷。 吴嬷嬷道,“再工于心计的女子,都需要一个为她出头之人,就如同刀客必须有一把好刀。大小姐的母亲……自是指望不上的,而老爷也是个心软的,若大小姐真的内敛起来,即便满腹才华却无一人能帮她,她又能如何?当靠不上外人,便只能自己刚强起来,奴婢却认为,这一点大小姐与老夫人极像。” 郑氏愣了一下,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顾家从前并非高门贵族,在郑氏年轻时,顾老太爷也只是一名员外,若不是有泼辣的郑氏操持,顾家不可能发展得如此迅速。 只不过随着顾尚书官位的提升,泼辣的郑氏也学会将自己包装成个养尊处优的贵妇,时间久了,有时竟也忘了自己当你那那泼辣劲儿。 “你说对,身边人都指望不上,若自己再不豁出面子闯上一闯,真就成了软柿子,随意让人揉捏了。”郑氏感触颇深。 吴嬷嬷笑道,“所以说,奴婢认为,咱们家这么多小姐,最像老夫人的,便是大小姐了。” 郑氏也得意起来,将那酸梅汤浅浅饮上一口,只觉得爽口开胃,“庆泽性子软,没个主心骨,我们顾家也没什么根基,所以我才让那赵氏嫁进来当主母,就怕庆泽被妻家的人压着,却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赵氏心智不行,肚皮却很争气。” 其实还有一点,郑氏未说破,但吴嬷嬷却知。当年赵氏倾慕顾庆泽,顾庆泽自是不愿意的,但赵氏却是赵家独女,赵老元帅除了赵氏外便没有任何儿女,待其百年之后,赵元帅的家产,怕是要留给赵氏大半,这不全成了顾家的吗? 顾家是后起之秀,家底薄得很,急需这一笔财产。 “是啊,咱们夫人是个傻人有傻福的。”吴嬷嬷一语双关。 “罢了,既然厉王殿下都拿那丫头没办法,我这一把老骨头还管什么?任她折腾去吧,只要不把这后院折腾得底朝天,我就心满意足了。”郑氏已经默许了顾千雪即将要行之事。 吴嬷嬷心领神会,“老夫人真是疼爱大小姐啊。” 清早,柳姨娘伺候着顾尚书起床穿衣,因为有了大小姐暗中指点,其越来越讨顾尚书的欢心。 别看柳姨娘没读多少书,但却是个明白人,加之被顾千柔狠狠坑了一把,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如今脑子里想得通透。知道自己应该亲近谁,疏远谁;应帮着谁,对付谁。 丫鬟捧着食盒进来,“禀老爷、姨娘,清早大小姐便派人来说,近日天干物燥,恐老爷胃口不好,特意送来酸梅汤以开胃。” “酸梅汤?”顾尚书还第一次听说这名字。 “大小姐真是有孝心,老爷有个好女儿呢。”柳姨娘笑着迎过去,亲手将那食盒接来,低声道,“这汤,每人都有吗?” 那丫鬟立刻小声答,“大小姐只送出去三份,分别是满福院、牡丹院,和咱们院子,咱们姨娘面子很大呢。” 柳姨娘脸上得意一笑,“贫嘴,大小姐是来孝敬老爷的才是。”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扭头对顾尚书说了不少顾千雪的好话。 早膳前,两人品尝了酸梅汤,果然是开胃无比,顾尚书多喝了一碗粥,两只包子。 而近几日柳姨娘也拿了顾千雪不少好处,因为手头宽裕了,行为举止也从容许多,少了平日那小家子劲儿。 伺候完顾尚书出门,柳姨娘盯着顾尚书马车背影暗暗在想,她定要再找那裴姨娘的麻烦,因为她找裴姨娘麻烦越多,顾千雪给她的好处便越多。她可不怕得罪裴姨娘,既然裴姨娘敢害她,她就势必要与其撕破脸。 拿着别人的好处,报着自己的仇,何乐而不为呢? 酸梅汤,自然也带入了厉王府。 不仅是带给申嬷嬷和邵公公尝鲜,更有别的打算。 南山院。 秦妃卧室。 今日留在房间的除了厉王和顾千雪外,还有申嬷嬷,此为厉王的决定。 此时,申嬷嬷浑身颤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顾……顾小姐,您是说,娘娘她有知觉了?” 顾千雪笑着点头,“是的,实际上,僵肢散毒药并不是致命的,但却能引起一种名为肌无力的病症,真正致命的是后者。至于僵肢散其毒,早就在各个大夫所开的方子里解了大半,如今已全部清除,剩下的便是将娘娘的肌肉神经唤醒便好。” 申嬷嬷依旧不敢相信,她看向厉王。 厉王轻轻点了下头。 申嬷嬷这才彻底相信,老泪纵横,“顾小姐,奴婢不知如何感谢顾小姐。”说着,便跪下。 顾千雪手疾眼快地将其拦下,“申嬷嬷多礼了,放心吧,我定当竭尽全力帮助娘娘苏醒。” “需要奴婢来做什么吗?”申嬷嬷激动道。 顾千雪笑着摇头,柔声安抚,“不用申嬷嬷,我们只要站在一旁,让王爷用内力为娘娘医治便好。” 申嬷嬷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马上快步到角落,浑身依旧忍不住颤抖,眼泪如泄洪一般。 室内一片死寂。 顾千雪有种不好预感,却不知这预感在何处,“王爷?”轻声出声提醒,同时,右眼皮猛地一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顾千雪甩了甩头,鄙视自己是在封建迷信,眼皮跳分明是一种肌肉神经疾病。中医学上,名为:胞轮振跳;西医学上,名为:眼轮匝肌及面神经痉挛引起的眼睑痉挛。 然而,最终,这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只见,本应为秦妃输内力的厉王纹丝不动,淡淡撇了顾千雪一眼,“今日,你来。” “啊?你说什么?”顾千雪以为自己听错了。 厉王眸子一冷,“同样的话,本王不喜欢重复说。最后说一次,今日,你来。” 125,小试牛刀 125,小试牛刀 别说顾千雪,就连申嬷嬷也是吓了一跳,“顾小姐,您会武功?” 顾千雪惊诧地盯着厉王,好半晌,才迟疑道,“王爷,您……在开玩笑吧?” “本王从不开玩笑。”厉王答。 最了解两人相处模式的申嬷嬷赶忙拽了拽顾千雪的袖子,“顾小姐,千万别冲动。”别再冒犯了王爷,被王爷一掌拍死。 顾千雪咬了咬牙,衡量了一下,一个是为维护尊严被厉王痛揍一顿,另一个是忍一忍保住自己安全。 最后,顾千雪选择了后者,紧张的身子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放松,“好,但我不保证成功。”毕竟她才练了不到十日。 厉王颔首,表示同意,随后退到一旁,稍一低头,却看见了顾千雪提来的食盒,“这是什么?” 顾千雪不想理他,但她知道,对面这个分明就是个疯子,现在看着好像理智的是个人,回头搞不好一掌把她拍墙上当壁画,抠都抠不下来。 最终,她只能不情愿的回答,“酸梅汤。” “酸梅汤?”厉王大感好奇,竟屈尊,伸手亲自将那食盒打开,取出罐子。 顾千雪下意识想制止,但最后咬牙忍了。 罐子白底蓝色花纹,是很常见的呈圆柱形的罐子,最上面有个塞子,塞子也是瓷质,只不过为增加封闭性在瓷质塞子外包了一层细棉布。在塞子上面,则是有个小碗倒扣。 这个小碗,在塞子上面时,可遮挡灰尘,而拿下来时,就如同杯子一般。 厉王打开塞子,立刻,从那罐子里飘出的梅子与桂花香气喷涌而出,很快便冲散了房间里的药味,让人久闻药味那苦苦的鼻腔得到喘息,正如久旱逢甘露一般。 厉王的眉头微皱,而后竟将罐子里褐色的酸梅汤倒了一些到小碗里。 他不喜酸甜,倒出来也只是想看看其究竟为何物。 “王爷,那酸梅汤是带给娘娘的。”顾千雪赶忙道。 她昨夜亲手熬制的东西,就是喂狗,也不给厉王。 厉王淡淡撇了她一眼,“母妃能喝下这么多?” 明显的怀疑。 顾千雪才不甘道,“还有申嬷嬷的和邵公公的。” 厉王薄唇勾起,端着小碗,慢慢抿了一口。 酸甜的酸梅汤入口,顿时打了个冷战,皮肤汗毛竖起,即便是有心理准备,但依旧无法接受这般味道。 与面瘫的厉王比起来,顾千雪的表情却丰富许多。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带着愤怒、不甘和无奈。 无人见,厉王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仰头,将碗中剩余酸梅汤一饮而尽。 顾千雪狠狠低着头,敢怒不敢言。 “还不开始?”厉王冷冷道。 顾千雪无奈,走到秦妃身边,催动腹部那小得可怜的内力,对准秦妃的穴位,开始慢慢输入内力。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为别人输内力,那种感觉竟比平日里使用内力累上千百倍。 因为,若使用内力,只会消耗内力一部分,其余大半可以维持续航继续使用。但输内力却截然不同,是将体内所有内力都消耗光,为了能继续下去,身体必须拼命重新凝聚内力。 几乎不到两分钟,只听顾千雪一声惨叫,紧接着身子如同一块面团般瘫倒在地上,再也无法起来。 短短两分钟,周身冷汗已湿透了里衣,衣领、衣袖处满是汗水,面孔苍白,呼吸急促,双目紧闭。 申嬷嬷赶忙冲了过去,“顾小姐!” “无妨,她只是内力耗尽,休息下便好。”说话之间,厉王已将外衣脱去,留下纯黑里衣裤,双眉紧皱,神色严肃,准备发功。“将她搬走。” “是。”申嬷嬷赶忙道,想将顾千雪移走,但申嬷嬷年级毕竟大了,养尊处优多年,而顾千雪也毕竟是个大活人,搬起来极为费事。 厉王好似不耐烦,长腿两个大步便到了两人身边,伸手拽住顾千雪衣领,而后如同拎小鸡一样将其拎起来,又如同丢垃圾一般将她仍在房间角落处。 “……”申嬷嬷。 厉王不再语,丝绸衣服纷飞,强大内力凝聚与身,经如同催起了一股小型龙卷风一般,而当他将内力缓缓输入秦妃穴位时,只见秦妃紧闭的双眸好似微微一动,但随后又重新静止。 申嬷嬷隐约知晓自家王爷有武功,却不知如此之高,一时间竟忘记照顾顾千雪,惊讶地看着厉王。 半个时辰之后,治疗结束。 不知是掌握了方式,还是已适应这种高强度内力使用,厉王除了面孔略微苍白之外,没有太多失态,到屏风处拿自己的衣服。 申嬷嬷这才醒悟过来,赶忙快步过去,服侍厉王穿衣。 厉王半眯着眼,伸长手臂,任由申嬷嬷伺候。 顾千雪早就醒来,靠在墙角,暗暗咬着牙,“你故意看我出丑?” 申嬷嬷差点跌跤,终于知晓为什么邵公公提起顾千雪便无可奈何了,这小妮子分明是找死啊!没事挑衅厉王做什么? “你也配?”厉王淡淡答。 顾千雪喘着粗气,“既然不是为看我出丑,为何明明你还在府中,偏让我为娘娘医治,你明知道我只练了不到十天。” 厉王放下双臂,申嬷嬷为期整理腰带。“只是让你知道,输内力时不能将内力悉数输入,最多只能用五成。” 顾千雪一愣,这一点,她刚刚也发现了。 遥想厉王第一次为秦妃用内力治病后,就如同她现在这般,但随着一次次使用内力,厉王越来越游刃有余,应是掌握了方法。 难道他今日让她尝试,只是为指点她? 厉王见撇了一眼顾千雪后,便没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内,申嬷嬷上前,“顾小姐,您没事吧?” 顾千雪叹了口气,慢慢摇了摇头道,“没事,能否麻烦申嬷嬷,为我倒一杯热水?” “好,顾小姐稍等。”申嬷嬷立刻跑去找热水。 顾千雪的手在颤抖,即便是小小一个杯子,一只手都无法握住,两只手勉强拿住杯子,颤颤巍巍递到口中。 热水入腹,顾千雪一口气这才真正喘了匀称。 “申嬷嬷,这酸梅汤有开胃的作用,您不妨为娘娘服下一些,待我体力恢复,再为娘娘诊治其他。” 126,良药苦口 126,良药苦口 酸梅汤太酸,即便是开胃,也不能用太多,浅尝即止。 为秦妃喂食了一些酸梅汤后,剩下的都分给了申嬷嬷和邵公公两人,两人自然连连称赞,说这汤连宫中的开胃汤都无法比拟。 顾千雪不知两人是客套还是真话,便权当是真话,偷偷地乐了。 玉笙居的实验室已进展到最后阶段,如今走入实验室,竟如同再次穿越时空回到了现代,虽然器皿不像现代实验所用的器皿那般精致,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使用设备应有尽有。 将一切查看完毕后,顾千雪便破天荒的早早回了顾府,到家后便倒头大睡。 而顾千雪不知道的是,同一天,在厉王府有这么一个情景—— 厉王书房。 “王爷,您没事吧?”邵公公急着乱转,“要不要奴才去找太医?” 只见,面色略有苍白的厉王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桌案,另一只手则是狠狠压着自己胸口,具体来说,是胃部。因为自从早晨一口气喝了一碗酸梅汤,胃部便隐隐反酸。 但即将出行,日程紧张,这一忙,便将午膳耽搁了,而其结果便是,厉王胃疼得厉害。 邵公公急得忍不住嘟囔起来,“哎呦,王爷呀,您明知自己有胃心病,为何还和顾小姐赌气喝那么多酸梅汤呀?唉,王爷您且先忍忍,药汤很快便熬好了……哎呀,王爷您怎么吐了?来人啊!来人啊!” 而此时的顾千雪,却是睡得香甜,毫无经验的她为秦妃输内力,体力用得干干净净,这一睡,就从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 清早,顾千雪便出了门,手上拎着最后新熬制的酸梅汤,去了另一个需要这种开胃汤品那人的住所。 皓岚书院。 苏掌柜见顾千雪来,极为热情,亲自将她迎入凌霄阁。 自从顾千雪逼着苏凌霄吃饭和早晚锻炼,差不多一周的时间,苏凌霄的精神状态竟好了许多,虽还如从前那般瘦弱,但却不像平日那般病怏怏的感觉。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顾千雪手提着食盒。 苏凌霄放下手中的书,淡笑道,“定然是顾小姐又带了些这世间少有的罕见之物,拿来给在下开眼吧。” 顾千雪无奈地叹气,“苏公子,你何时能将随口拍人马屁的习惯改了,你就算是个完美的人了。” 身后的苏掌柜面露窘色——他家少主还用拍人马屁?少主无论去何处,都是受人追捧的好吗?少主也就对顾小姐你自己这般吧,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正在这时,苏凌霄淡淡看了苏掌柜一眼,好似将心事看穿,警告他别多话。 苏掌柜赶忙收敛起脸上的异色,“顾小姐,今日怎么见你只身前来,玉莲和玉翠两位姑娘呢?” “她们为我做一些事。”顾千雪一边回答一边讲食盒中装着酸梅汤的罐子取出来,“苏掌柜用过早膳了吗?” “回顾小姐,小的用过了,这是……?”苏掌柜问。 “这个汤,叫酸梅汤,是用甘草、乌梅、薄荷、冰糖和桂花糖熬制而成,酸甜可口,有开胃消食的作用。”顾千雪扭头看向苏凌霄,“苏公子还没用早膳吧?” 苏凌霄眉头微皱,“若用了早膳,可以喝吗?” 顾千雪笑道,“若未用早膳,便用它开胃;若用了早膳,便用它消食。苏公子,您选哪种呢?”说着,笑着盯着苏凌霄那越见难看。 但即便苏凌霄再抗拒着酸梅汤,却依旧风轻云淡,绝不会失态半分,而顾千雪最佩服他的也是这一点。陪着苏凌霄晨练了几次,哪怕苏凌霄疲惫不堪,但却依旧咬牙坚持不肯失态。 苏凌霄未挣扎一会便放弃,“好吧,在下还未用膳,让顾小姐费心了。”说着,接过顾千雪递来的一碗酸梅汤。 那酸酸甜甜的液体沾到苏凌霄的薄唇,肉眼可见,他消瘦的身子狠狠抖了一下。 顾千雪也知自己为难他了,柔声解释,“中药虽然没有明显的副作用,但却有个致命缺点,便是伤胃口。尤其是你,你服用的大多数草药都呈碱性,碱性草药中和胃酸,会大大降低你的食欲,加之你平日里不正经吃饭也少运动,你身体能好才怪。” 苏凌霄不懂什么叫碱性、什么叫酸性,强大的求知欲竟让他暂时忘却反感,一边喝酸梅汤,一边道,“何为碱性?何为酸性?” 顾千雪有些为难道,“这个范畴可就大了,酸碱首先反应在化学领域里,但如今我们使用的算是生物学领域。”紧接着,便絮絮叨叨地位苏凌霄讲解了起来。 求知欲甚强得苏凌霄听入迷了,他敢保证,这些学说除了顾千雪外,绝无第二天提出,若之前有人知晓,流传下来的书籍不能没有记载。 顾千雪为何会懂这些超出凡人认知领域之事?眼前这人真的是顾千雪本人吗?会不会是……另有身份? 虽然如是想着,但苏凌霄并未表现出来,依旧是带着淡笑,认真听着,慢慢喝着。 讲得口干舌燥,顾千雪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下去,却发现……今日的汤熬酸的。 毕竟,这汤不是她自己熬的,交代了玉翠那个小丫头。 “你觉得……酸吗?”顾千雪有些心虚地问苏凌霄。难怪刚刚苏凌霄喝了一口,浑身抖了三抖。 “还好。”苏凌霄将空杯子推了过去,淡笑。 “咳咳……”顾千雪窘迫,“苏公子你懂得,良药苦口。” 苏凌霄点头。 顾千雪扭头对苏掌柜道,“不知书院的厨房可有糖?白糖赤砂糖都可以,再来点热水。” 苏掌柜不解其故。“好,顾小姐稍等。”说着,转身快步去准备。 待苏掌柜将砂糖和热水取来后,顾千雪重新开始调配,一边加入热水和糖,一边随时将配好的汤倒出来,品尝一下。直试了几次,才将酸梅汤重新调好。 心中将那玉翠埋怨了许多遍——这个不靠谱的小丫头,熬汤时怎么尝都不尝一下?可怜的苏凌霄,酸得如老陈醋般的酸梅汤喝了整整一碗。 “苏公子,这回的汤味道应该好一点了。”顾千雪带着十足的愧疚,将新出炉的酸梅汤捧去,已做好被埋怨的准备。 但苏凌霄怎么会埋怨她?只是淡淡一笑,“顾小姐说得对,良药苦口,刚刚的汤虽酸涩了些,但如今,在下却很有胃口,能喝上整整两大碗粥。” 127,很特殊 127,很特殊 何为暖男? 苏凌霄便如此。 顾千雪再一次感慨老天爷的不公平——像苏凌霄这样的好男人,容貌好、家世好,待人温柔为人着想,竟然有心脏病。 反倒是厉王那种人间败类,喜怒无常,说打就打、说杀就杀,不仅身体健康,还武功高强。 真是太不公平了!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治好苏凌霄,绝不能让这世上好人死光,坏人当道。 苏掌柜见苏凌霄有了食欲,喜出望外,立刻命人将厨房中温好的早膳取来,顾千雪也留下,一边监视苏凌霄用早膳,一边将潘晓鹏唤来,问起母亲的病情。 可怜的潘晓鹏,正在后厨准备偷偷吃点早点,却被苏掌柜亲自叫去五楼。众书童是羡慕的,他们几个月都见不到少主一面,但潘晓鹏竟然可以和少主共进早膳。 但潘晓鹏却有苦难言,为了省些钱,昨天晚上就没吃,本想今日在书院蹭饭,但如今看来,只能再饿一上午肚子了。 在少主面前,他能安心吃下去才怪,再说,只要与少主一同用膳,顾小姐定然在,他心思都在自己母亲的病情上,恨不得抓着顾小姐问个不停,便更没心思吃饭了。 与皓岚书院的热闹不同,厉王府的厅室却略显冷清。 偌大的雕花檀木圆桌上,摆满格式佳肴早点,厉王坐在桌前,下人们恭敬地在身后排成一列。 君安进入,为厉王见礼请安,“禀王爷,今日顾小姐不到卯时便出了顾府,未带丫鬟,自身一人提着食盒去了皓岚书院。” 优雅进食的厉王身形一顿,抬起眼,眯了冷眸,“知道了,下去吧。” “是,王爷。”君安听命,转身离了大厅。 邵公公见厉王撂了筷,赶忙上前,“王爷,您昨夜没怎么休息,这早膳才用了几口,再用一些吧。” “不了。”厉王根本不给邵公公多劝的机会,直接转身走人。 邵公公愁眉苦脸,“哎呦,顾千雪那个小姑奶奶呦,怎么又跑皓岚书院去了?她一去,王爷心情就不好,这可怎么办好呢?” 其答案是,没办法。 当顾千雪赶到厉王府南山院时,厉王已为秦妃输了内力。 经过这十几日的连续治疗,秦妃四肢柔软,面色红润,呼吸绵长有力,少了许多病象,就如同下一瞬间便醒来一般。 秦妃的床前,顾千雪双手撑在床沿,半跪在床边,静静看着秦妃美丽的面容,唇角忍不住勾着,笑容甜美。 申嬷嬷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美人的画面,也觉得赏心悦目,“顾小姐,老奴有种预感,娘娘定会十分喜欢你,你不知,只要你在这里,娘娘的气色便更好,甚至老奴觉得。”她压低了声音,“老奴觉得,娘娘现在是醒着的。” 顾千雪笑着点头,“我也极喜欢秦妃娘娘,这世上有两名女子最美,一个是秦妃娘娘,另一个便是我娘了。” 申嬷嬷是见过赵氏的,毕竟赵氏身为赵元帅的独生女,在出阁之前入宫参加了不少皇家宴席,当然,也出了不少笑话。 想到那白白胖胖蠢如猪的女子,申嬷嬷的笑容僵硬,却也感动,“顾小姐真是个孝敬的。”若非真正爱自己的母亲,怎么可以如此……有眼无珠。 有丫鬟上前,说邵公公在门外。 顾千雪和申嬷嬷两人收拾妥当后,便出了房间,见邵公公一脸愁容的在房门外大厅里踱步打转。 一抬头,看见顾千雪,邵公公愁眉苦脸道,“哎呦,我的顾小姐啊,您没事总去皓岚书院做什么啊。” 顾千雪一头雾水,“因为我最近为苏公子医病……王府出什么事了吗?”难道是秦妃? 邵公公道,“顾小姐您有所不知啊,明日王爷就要出发去西临城了,昨夜忙了整整一夜,丑时睡的,寅时又醒了,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案子也太大,这一去要处理不少人呢,搞不好西临城的官员都要大换血一次。”说着,邵公公压低了嗓音,把这“机密”告诉顾千雪。 顾千雪也是十分感兴趣,没有什么比整治贪官污吏更让人热血沸腾的事了。赶忙压低了声音,“处理的这批人,都是贪官的吗?会不会有漏网之鱼?会不会牵连无辜?” 邵公公一脸的骄傲,“怎么可能会有漏网之鱼?也不看看咱王爷是谁!只要咱们王爷出手,那小鬼隐藏再深,都会将他们一个个揪出来,绳之以法!” 顾千雪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 邵公公更是骄傲了,继续道,“至于牵连无辜,我们王爷这么光明磊落的人怎么可能牵连无辜?他从来……” “等等。”顾千雪忍不住打断,“厉王行事风格从来都是出手抄全家,不会牵连无辜吗?” “这个……”邵公公哑口无言。 顾千雪一脸的求知若渴。 “哎呀,话题扯远了,咱家要说的重点不是西临城,是王爷昨夜才睡了一个时辰就起来,累呀。”邵公公赶忙将歪了的楼扭正。 “……”顾千雪。 “……”申嬷嬷。 “不仅昨天,这一阵子王爷睡得都不好,所以今天早晨,咱家特意叮嘱厨房将早膳弄得丰盛些,本来王爷吃得挺好,但君安突然来禀告,说你去了皓岚书院,之后咱们王爷就不吃了。”邵公公焦急道。 “然后呢?”顾千雪问。 “啊?”邵公公一愣。 “厉王不吃了,关我什么事?”顾千雪疑惑。 这问题把邵公公直接问愣,“关……关……我说顾小姐啊,王爷忧国忧民伤了身子,难道你不应该多体谅心疼王爷吗?” “就因为他忧国忧民累坏了脑子,所以打我板子,把我一掌劈墙上当壁画,是这个意思吗?”顾千雪冷哼。 邵公公语噎,“那也是你不尊重王爷啊。” “我为什么不尊重他?还不是他总莫名其妙的命令我做根本做不到的事?”顾千雪据理力争。 “那个……他是王爷……”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但王爷身份高贵……” “算了,邵公公,您就直说吧。”顾千雪懒得和邵公公争执,“我去皓岚书院,和厉王不吃早饭有什么关系?” “你去皓岚书院,王爷好像就……不高兴。”邵公公小声道。 “我去皓岚书院,关他什么事?他又为什么不高兴?”顾千雪实在难以理解。 “因为……因为……”邵公公欲言又止,又怕自己说得不对,神色怪异,声音越发的小了,“顾小姐,难道你不觉得,咱们王爷对你,很特殊?” 128,处置眼线 128,处置眼线 邵公公说完,赶忙捂住嘴,暗暗责怪自己太冲动,怎么能说出来呢? 如果顾千雪真知道这件事而得意忘形,跑去勾引王爷,被王爷知道了,他也少不了板子。虽然以目前来看,王爷对顾千雪确实很独特,但谁知道这份独特能维持多久,毕竟王爷他对女人……确实没什么兴趣。 申嬷嬷也是目光责怪地看向邵公公,她自然希望王爷能喜欢顾千雪,王爷年纪也不小了,别说王妃,连个妾室都没有,身边人怎么不着急。但王爷什么脾气难道邵公公不懂?最是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顾千雪却没有惊讶,倒是冷笑连连,“对我特殊?算了吧,我可无福消受,若哪天厉王殿下爱我爱得狠了,一巴掌给我拍死,我去哪儿说理去?” 邵公公和申嬷嬷一愣,随后面色难看,想笑却又不敢笑,憋得痛苦。 顾千雪叹气道,“这件事以后别提了,至于我去皓岚书院,厉王高不高兴,也不关我的事。” 被邵公公这么一闹,也没人再敢提这件事了,不了了之。 顾千雪照例去自己的实验室,因为第二天厉王要出行,便没见到君安的影子,顾千雪反倒觉得舒服得很,那君安说着是来帮忙,实际上就是监视,随时将她的一举一动禀给厉王,真是烦透了。 实验室正式组建成功,待明日厉王出发便可以正式运营,顾千雪在考虑,是否需要来个仪式庆祝一下。 一天很快就折腾过去,当顾千雪回到顾府时,已是傍晚。 听雪院。 “小姐,奴婢暗暗观察了两日,列了一个清单,这些都是与各个院子有来往的下人名单。”玉翠将一份名单交给顾千雪。 顾千雪细细查看,神色凝重。 “其中标了红色的,是与各个院子主子的心腹有往来的,而其他未标注的,都是和下面下人往来。”玉翠为其解释着,“奴婢认为,与下人们交往的,不像是眼线细作,每个院子之间总有几个要好的,平日里聊些家常,或换些花样,倒是与心腹来往之人,尤为可疑。” 顾千雪纤纤玉指指着名单里的某个名字,“萍儿,翠儿,呵。” 玉翠也是愤恨,“那个翠儿是二小姐的心腹,最是可恨,二小姐那些阴谋诡计,多是这个翠儿执行的。” “每个小姐身边不是应有两名一等丫鬟吗,为何顾千柔身边只有翠儿?”顾千雪问。 玉翠道,“因为翠儿深得二小姐的信任呗,除了翠儿,二小姐是不信任其他人的。” “信任?”顾千雪慢慢品味这个词,而后淡淡笑了,“本小姐倒要看看,这对主仆到底多么彼此信任。” 玉翠嗅到了苗头,兴奋道,“小姐,难道你有什么好计策吗?” 顾千雪瞪了玉翠一眼,“你年纪还小,将心思放正一些,别有太大戾气。什么计策不计策的,难道你也要学那翠儿当人的走狗?” 玉翠噘了嘴,“小姐您说话太难听了,玉翠只是效忠小姐,不是什么走狗。再说,玉翠除了效忠主子,还有其他可做的事吗?” 顾千雪白了玉翠一眼,“所以说,平日里让你多读书,否则眼光就这么狭隘。难道你一辈子给人当奴才?难道你不嫁人了?待你嫁人之后,如何持家、如何御夫、如何教养孩子,这些你不好好学着,将来怎么办?” 玉翠听见嫁人,羞得红了脸,“小姐,您又取笑人家。” 顾千雪无语,“谁取笑你了?无论你还是我,早晚不都得嫁人?”她想着,可得找时间好好教教玉莲和玉翠,如果染了封建女子的坏毛病,少不得被夫家拿捏。 两人正说着,风尘仆仆的玉莲赶了回来,脸色极为不好。 “小姐,奴婢回来了。”玉莲道。 顾千雪收敛了神色,“结果怎样?” 玉莲的脸色更为阴沉,“回小姐,那红珍果是山上的野果,村里人都喜欢吃上一些,但当地孕妇是不吃的,说吃久了对胎儿不好。” “果然。”顾千雪抓着名单的手狠狠捏了下,那名单差点被撕碎。“我算是明白了,对顾千柔这种人,你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还以为自己手段高明,以为别人好欺负。” 玉莲不似玉翠那般浮躁,低声道,“小姐,我们应该怎么做?” 顾千雪冷笑,“还记得你们两人怎么被陷害吧?” 玉莲和玉翠一听,面色一变,又怕又恨,“记得。” “顾千柔不是认为自己手段高明,高明到其他人发现不了吗?我们就直接用她的法子,打她的脸。”顾千雪目露凶狠,“玉莲,一会你去一次牡丹院,将之前你与玉翠经历了的,一五一十说给李嬷嬷听,李嬷嬷很快便知道怎么做了。” “是。”玉莲不顾刚回来时的辛劳,立刻转身离开。 玉翠想到之前受到的苦,恨得咬牙切齿,“小姐,我需要做什么?” 顾千雪笑笑,“时候还早,想来祖母还未睡下,你且陪本小姐去满福院走走。” 第二日清早,牡丹院闹翻了天,李嬷嬷在院子里便狠狠抽了“偷窃”赵氏玉镯的萍儿一顿,更是禀了管家的老夫人郑氏,将那牙婆子叫来,把萍儿卖了去。 萍儿年方十五,身材娇俏、容貌清丽,这个年纪和容貌,不是被买去当妾,便是要卖去勾栏院,根本没人再出高价买来当丫鬟,何况她是以“偷窃”罪名被发卖,名声已臭,更没人来买。 萍儿之事告一段落,但各院子里的眼线细作可不仅仅萍儿一个。 顾千雪原本想将这些人一个个都收拾了,但到底还是心软,向郑氏提了个提议,便是趁着牙子还在,重新买几个下人,至于从前院子里的那些,愿留下的都可以留下,不愿留下的,也可离开。 萍儿是否被冤枉,整个顾府后院的人都知晓,这是最常见的主子收拾下人的手段,也是最卑劣的,几乎是明着告诉所有眼线——她们若敢留,她顾千雪就敢杀。 自然,也是狠狠打了二小姐顾千柔的脸。 一时间,各院子排除的眼线跑得干干净净,生怕也被大小姐收拾了。 顾千雪也懒得在找什么忠心不忠心的下人,直接找牙子买了些新人,落了干净。 此时告一段落,顾千雪心情轻松欢快,不仅仅是院子里少了阿猫阿狗干净了,更有一个原因,那个阴晴不定的厉王,离京了。 129,狭路相逢 129,狭路相逢 听说今日清晨京城发生一件大事,厉王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出了京城西门,去了西临城。 听说西临城混乱,鱼龙混杂,地方势力大到无法无天,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皇上连续派了几名钦差,非死即伤。 听说西临城借口天灾,几年没交多少税,不仅不交税,还让朝廷拨款赈灾。 听说京城XXX去西临城探亲戚,就在城内被人抢了,告到衙门,状还还未告,就被收了许多状告费,好容易告上状了竟得知抢他的是当兵的,最后钱没要回来,又赔了许多,不仅如此,出了衙门又被兵痞威胁,最后一点银子也被抢了去,亲戚都不敢探了,连滚带爬的跑回京城。 听说西临城苛捐杂税高的惊人,却没人敢逃出西临城,因为只要城内房屋空出一个月,立刻充公,但若不出城,便如同那垫板上的肉,日日被人削去一块,可谓水深火热。 听说无论听说多少,如今可好了,厉王去了,别说皇上安心了,就是整个京城人都安心了,那西临城要变天了。 整个天下,也许只有厉王,能整治西临城吧。 这些,顾千雪都不知道,她为了不用见厉王,派人去厉王府和申嬷嬷告了假,下午才到王府,上午,则是安安心心的陪自己的母亲赵氏。 牡丹院。 酸梅汤虽然在味道上比山楂汤好了些许,但其功效上却差之千里。赵氏喝了山楂汤便能止吐好一会,但酸梅汤止吐的时间却很短。 于是,赵氏又开始严重的害喜起来,本来白白嫩嫩胖胖乎乎的小脸,一下子塌下去,眼神也没了精神。 不过好在,赵氏脂肪足够厚,即便是这么折腾,那脉象依旧铿锵有力,胎儿长的不错。 清早,顾千雪将躺了数日的赵氏拽了起来,让丫鬟备好酸梅汤、蜜饯、甜糕等物,陪着赵氏在花园中转转。 此时已为深秋,花园中的花朵早已凋谢,但夏日里隐藏在郁郁葱葱之中的卵石小路和亭台楼阁却显露出来,配上那平静的池水,别有一番情趣。 “我最美丽可爱大……方善良的女儿。”赵氏只觉得无时无刻的困倦,说话说一般就要打个哈欠,“我好困哦,我们……哈……回去睡觉好不好?” 顾千雪笑道,“不行,你躺的时间太久,若不运动,血液循环滞缓,对胎儿不利。”说完,又怕赵氏不懂,再用简单易懂的话重新解释了一番,“娘,你要适当活动一下,肚子里的弟弟也才能活动呀,你希望弟弟活泼好动,还是整日病孬孬地待在房里?” 赵氏一下子急了,“当然是活泼好动呀,你外公来信说了,小男娃不比女娃,一定要活泼着养。” 顾千雪隐约知晓赵氏和赵元帅每日都有书信来往,想到那未见面的便宜外公,她便心中感动。 在交通不发达的南越国,日日书信来往是什么概念?若没有最浓厚的爱,如何坚持日日书信来往? 何况,自赵氏的母亲去世后,赵元帅便不再娶,听说整个元帅府连个丫鬟都没有,他将所有的爱,都给了赵氏、这个智力欠缺的女儿。 “所以啊,为了弟弟,你要偶尔出来走动,但这走动也不能太过频繁,睡足了,便出来走走,走上那么一盏茶的功夫,便回去休息。”手挽着赵氏软软的胳膊,顾千雪柔声为其讲解。 “好好,为娘的知道了。”赵氏一边听,一边不断点头。 两人正走着,快到花园中心的凉亭时,另一条路上却杀来不速之客——顾千柔。 只见顾千柔带着翠儿,身后跟着大小丫鬟。 那翠儿本相貌清丽,身材窈窕,是个清秀可人,但在顾千柔身边一直贼眉鼠眼地小声说着什么,生生在其身上涌出一股子贼气。 两队人马狭路相逢,顾千柔不得已,为赵氏和顾千雪问安,实际上,是极瞧不起赵氏的。 当然,赵氏也是不稀罕顾千柔。 “姐姐今日真有雅兴,不去厉王府为秦妃娘娘诊病,倒是有闲心逛园子,难道厉王这一走,姐姐便开始玩忽职守?若传出去,可不好吧。”顾千柔话里藏刀。 “我女儿才没有玩忽……什么的。”赵氏急急辩解。 顾千雪却柔声道,“娘,妹妹误会我了,你别和她较真,恐动了胎气。”而后笑意盈盈道,“妹妹有所不知,我并非日日在厉王府,这些王爷都是知道的。” 顾千柔随即笑道,“姐姐好生厉害呢,连那威风凛凛的厉王,你也能让他服服帖帖,回头搞不好又成为京中一桩美谈。” 顾千雪却道,“不是我厉害,而是厉王给我一份薄面罢了,毕竟未来都是亲戚。” “亲戚?”顾千柔一时间竟不解。 顾千雪抬起手腕,那层层叠叠的广袖因这举手的动作滑下一些,细腻如脂膏一般的纤细手臂,上面带着一只碧青色成色上等的镯子。 只见顾千柔浑身一僵。 这镯子她还记得,是之前太子送给顾千雪的。 “你又见太子哥哥了?”顾千柔再也绷不住笑容,一下子喊了出来。 顾千雪心中暗笑,谅顾千柔再工于伪装,但到底也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才这样就受不了了? 顾千雪只是让顾千柔看了一眼镯子,也不多加解释,“偶尔是见的,怎么,难道太子没告诉你?虽然太子曾交代,我们见面之事不能说出去,但你到底是他表妹,难道连你,他也没说?” 顾千雪是故意这么说的,虽然表哥表妹一家亲,但太子可不是一般的表哥,不是想见就见的,便是皇后的亲妹子入宫,也得先交上牌子,而后上对等品阶的宫妆,才能进入皇宫。 “我……”顾千柔一时语噎,咬着唇,强撑着,“我自然是能见到太子哥哥的,但我娘……” “姨娘。”顾千雪好心纠正。 顾千柔想到之前裴氏的叮嘱,只能红着脸,“我……姨娘说了,太子哥哥备受皇上器重,公务繁忙,若我等女辈去叨扰,那便是没规矩、没礼貌。”实际是说给顾千雪听。 顾千雪才不生气,甜甜一笑,“对啊,我也是屡次这般与太子说,但太子却说,这些说法都是给外人听的,皇上日理万机、公务更繁忙,难道还不入后宫了?” 130,智者胜 130,智者胜 狭路相逢,智者胜。 此智非“足智多谋”,而是“冷静理智”。 ——顾千雪你这个狐狸精,别缠着我的太子哥哥! 顾千柔心里想的,但却不敢说出来,不仅是裴姨娘的叮嘱,更知道现在顾千雪不好得罪,昨日那般明晃晃的栽赃陷害,祖母郑氏都不管,说明郑氏已和顾千雪站在了一边。 想到此,顾千柔更恨不得将顾千雪千刀万剐。 “你胡说,太子哥哥岂是你想见就见的,你说这些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顾千柔道。 顾千雪耸肩,“太子是太子,你是你,你们两人也没什么关系,我用他激你做什么?再说太子与我见面是真是假,又关你什么事,你这表妹管的是否也太宽了些?” “我……我……我自然管不着,但我却知道你与太子哥哥并非你说的经常见面,你说这些是为了气我。”顾千柔道。 顾千雪心中哀叹,到底是十三岁的女孩,才这种程度就开始绷不住,说起孩子话了。“好吧,既然妹妹不信,我便说一个证据给你。太子之前曾经夸奖过妹妹……身边的丫鬟,翠儿。” 当顾千雪说到“妹妹”时,顾千柔心头狠狠揪了一下,激动得小鹿乱撞,但当听到丫鬟时,一颗心却砰地一下落地。 一旁的丫鬟翠儿吓了一跳,关她什么事?“小姐,休要听大小姐说笑,太子殿下那等高高的人,怎么会提到奴婢这个丫鬟呢?”翠儿赶忙道。 顾千雪来了讲故事的兴致,“太子的原话差不多是这样的,他没有亲妹子,一直将表妹当亲妹看待,倒是表妹身边的丫鬟是个妙人儿,当时太子还不知翠儿的名字,还是我好心告诉太子的。” 看着顾千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顾千雪越说越来劲儿。 翠儿心底忍不住的窃喜起来,她从前是见过太子的,她跟随二小姐多年,几乎形影不离,二小姐与太子见面,她自然也在旁边伺候,竟不知,太子对她有意! 人,就是这种幼稚的生物。 当不牵扯到自己利益时,理智得可以充做军师。但一旦是牵扯到利益,那便失了理智,头脑发热起来。 别说古代如此,现代更是如此。各种传销、电话骗局,卑劣不堪,但上当受骗的案例却屡屡发生,甚至层出不穷。并非受骗者智商不够,而是骗子抓住了人们的贪心,再漏洞百出的骗局,也被奉为真理。 而翠儿,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引起太子的主意,那可是太子啊!别说她这个丫鬟,便是尚书家的官家小姐也是没资格肖想太子的。 至于顾尚书家的两个,是特殊情况。 一旦人的理智被贪念所占领,智商便开始直线下降,例如说翠儿,此时正在幻想被太子看上,先成为个妾室,如果肚皮争气当个侧妃,如果慢慢熬,搞不好能熬成皇后也说不定。 但翠儿到底还有一丝清醒,她知道,如果自己真想高攀上太子,少不得要借自家小姐的力,只有跟着小姐入了宫,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突然,翠儿双眼盯向顾千雪,一种不应该出现的想法慢慢滋生。 顾千柔诧异地回头看向翠儿,翠儿连忙道,“小姐,休要听大小姐胡说,翠儿只是尚书府的奴婢,怎么能入得了太子殿下的眼?”而后压低了声音,“难道小姐看不出,大小姐是在离间我们吗?” 顾千柔了然地点了下头,是啊,关心则乱,她差点就上当。 而后挑衅地对顾千雪道,“人人都说大姐你聪明了,但如今看来,却是更傻了。”说着,也不再理她,转身带着丫鬟婆子们原路返回,离了开。 之前那些话,赵氏是听不懂的,但最后一句话却听懂了,指着顾千柔的背影就骂了出来,“你这个小贱人,小泼妇,你说谁是傻子?” 顾千雪哭笑不得,拉住赵氏,“娘,你这一口一个小贱人和小泼妇,和谁学的?” 赵氏回头,一双乌黑水灵的大眼满是无辜,“和李嬷嬷啊。”说着,一指身后的李嬷嬷。 李嬷嬷吓得噗通跪了下来,“大小姐明鉴啊,您有所不知,之前夫人刚入府,被人挤兑,奴婢心疼夫人,就……就……就……”教坏了夫人,会不会被小姐责罚? 顾千雪却眉开眼笑,“教得好,下回多教一些,这些不要脸的小贱人,就得有人狠狠地骂她们,不然都以为自己是高贵的主儿。有本事别当人小妾啊,没那公主的命却有公主的病。” 顾千雪扯嗓门喊着,她知道顾千柔肯定是留下人监视她的,特意喊给她听。 赵氏被顾千雪煽动得心情亢奋,也跟着骂了起来,一时间本来安逸的小花园,到处弥漫着“小贱人”“小荡妇”的词语。 满福院,老夫人郑氏正在看账册,听丫鬟们学来话后,双眉紧皱,脸上满是不高兴,但听说之前顾千雪和顾千柔碰面,便也了然,想着是在自家花园,只要没人传出去,就算了。 柳姨娘正嗑瓜子和丫鬟们聊着家常,听见外面小丫鬟跑来学话,一下子把瓜子扔了,只后悔刚刚自己怎么不在小花园,真想亲眼见见大小姐骂二小姐那个阴险不要脸的才好。 至于顾千柔,惹了一肚子气跑到裴姨娘的院子芍药居,刚将今日发生的事说给裴姨娘听,就听见留下窃听的小丫鬟急匆匆地跑回来,将花园里顾千雪和赵氏对她破口大骂的事一五一十告知。 顾千柔气得上去就狠狠给那丫鬟一个嘴巴,紧接着一脚将丫鬟踢倒在地,将那丫鬟直当成了顾千雪般,连打带踢。可怜的丫鬟双手捂着脸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 “够了。”打了好半天,估摸着顾千柔也累了,裴姨娘这才慢慢道。 顾千柔最后狠狠踢了一脚那丫鬟,这才气急败坏地来到裴姨娘身边,越想越来气,最后竟大哭了起来。 “我的好柔儿,你别哭了?”裴姨娘伸手抚摸顾千柔白皙柔美的脸蛋,“娘向你保证,那顾千雪嚣张不了多久了。” 顾千柔一愣,随后立刻惊喜道,“娘,难道你有什么好法子?快快说给我听。” 131,主仆异心 131,主仆异心 “小孩子不许听这些。”裴姨娘不给顾千柔讲。 顾千柔哪肯?“娘,柔儿知道娘对柔儿最好了,您就告诉柔儿吧。”说着,撒起娇来。 这一次,素来疼爱顾千柔的裴姨娘却死活不肯说,“这件事事关重大,说你不能听,就是不能听。” 越是这般吊胃口,顾千柔就越是好奇,几乎要挤进裴氏怀里打滚,“不嘛,不嘛,我就要听,人家不会说出去的,娘,告诉我嘛。” 但这一次,裴姨娘却怎么也不肯说,却巧妙的换了个话题,“明日姐姐召我入宫,你要不要一同去?” 顾千柔一下子激动起来,“柔儿当然要陪娘一同去了。” 裴氏伸手点了下顾千柔的额头,“你当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陪娘是小,见太子是大吧。” 顾千柔羞红了脸,“娘,女儿才不是为了见太子表哥呢,女儿是为了陪您。”却突然,顾千雪的话如同毒蛇一般钻入顾千柔的大脑,挥之不去。 太子会喜欢翠儿吗?肯定不会,翠儿长相不如她,更是奴婢之身,太子表哥怎么会看上翠儿? 虽一再告诫自己,但心底依旧不舒服。 同样心情不平静的还有翠儿。 翠儿不断告诫自己,一切都是大小姐挑拨离间的阴谋诡计,但心底那欲念的种子却已发芽,无声无息地悄然生长。 第二日一清早,裴氏与顾千柔便在丫鬟的伺候下穿上宫装,乘马车去往宫中。 顾千柔心脏砰砰乱跳,因为能再见到太子表哥。 她是真的喜欢太子宫凌尧,不仅是因为那诱人的高位,更是因为太子表哥的温柔。虽然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见面,俊美如涛的太子都温柔地与她说话,哪怕只有那么一两句。 不知从何时起,顾千柔就喜欢上了太子表哥,更暗暗决定非君不嫁。 还有一人心乱如麻,便是翠儿。 整整一晚碾转反侧,翠儿痛苦挣扎——大小姐说的到底是真是假,难道太子殿下真的看上她了?不用喜欢上,哪怕是有那么一点点意思都好。 在翠儿的印象里,太子器宇轩昂却又儒雅沉着,她从没想过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人物有一日能与自己有交集,听起来好像梦幻,美得让人垂涎的梦幻。 而思索一夜的结果是,翠儿决定按耐不动,待她陪小姐入宫见到太子后,仔细留意太子殿下的反应,若太子殿下真的对她有意,她便定要想尽办法,把握命运。 马车上,裴氏不知在思索什么,面无表情、一路无言,而顾千柔也是若有所思,妆容精美的面容一阵白一阵红。 马车外,一夜未睡的翠儿神采奕奕,激动的心情让她根本难以入睡。 到了宫门外,报了牌子,众人便在宫门口静静等候,不大一会皇后派太监前来,将裴氏等人接入宫中。 而让人意外的情况发生了,顾千柔竟命令翠儿随马车回到顾府,让之前一直如同空气一般的一等贴身丫鬟红儿伺候她入宫,翠儿大骇。 虽然翠儿心急如焚,但最终,主命难为,她还是顺从地上了马车,回了顾府,期间并未表现出丝毫,裴氏与顾千柔未发现。 是夜。 当顾千雪回府时,正巧见到裴氏和顾千柔的马车回来。 裴氏与顾千雪寒暄了几句,端庄的面容上只有长辈的慈爱,即便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依旧未撕破脸,这一点让顾千雪钦佩。 反倒是顾千柔,不肯与顾千雪说上半句话,脸上满满的得意。 顾千雪看了她几眼,也没理她,回了听雪院。 倒是在门口等候许久的翠儿迎了上去,“奴婢见过姨娘,见过小姐,小姐,今日奴婢整整一日没见您,真的好想您。”翠儿脸上的表情情真意切。 裴姨娘淡笑着被丫鬟们簇拥着回了芍药居,翠儿则到顾千柔的身侧。 “你这个小妮子,才一日不见,有什么可想的?”顾千柔心中开始怀疑,觉得翠儿不是那般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定是顾千雪那个贱人挑拨离间。 翠儿陪着顾千柔慢慢向院子里走,不着痕迹地试探,“小姐今日在宫中可开心?” “开心。”顾千柔回答。 “皇后娘娘定给小姐不少赏吧?”翠儿又问。 “没有。”顾千柔答。 “今日可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翠儿问。 “没有。”顾千柔答。 没问到自己心中的话题,翠儿依旧不太甘心,“小……” “你有完没完?”顾千柔一下子怒了,今日她心情本来就不好,因为好容易入宫一次竟没见到太子表哥,回来又被一个丫鬟问东问西,她……等等,翠儿平日没这么多话,为何今天如此聒噪? 猛然想起,顾千雪说的话。 顾千柔眼中闪过阴霾,“罢了,今日你在府中一定很无聊吧?” 翠儿心中忐忑,“还好,小姐恕罪,刚刚是奴婢没规矩。” 顾千柔冷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顾千雪的话是真是假吗?” 翠儿的心揪成一天,强颜欢笑道,“不不,小姐误会了,奴婢心中知晓大小姐是说来寻奴婢开心的,怎么会当真?” 顾千柔冷哼一下,“谁管你当真不当真,我实话告诉你,今日我没带你入宫,太子表哥连问都没问一句,你就别想着麻雀变凤凰了,你若老老实实的,待你到了年纪,我定让娘帮你找个好点的管事配了,你这辈子也算是享福了。” 翠儿被骂得又羞又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拳头紧握,手心被指甲印出深深的血痕,但脸上却堆满了笑,“奴婢多谢小姐恩典,就知道小姐对奴婢最好了。” 顾千柔对翠儿,就如同狠狠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待气发完了,心情平静了,却也觉得自己可笑,外人轻轻松松一句话,竟让自己心烦意乱,对心腹丫鬟发了脾气。 最终,顾千柔将手上的镯子褪下来,塞到翠儿手上。“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千万别想那不属于自己的,恪守本分才是福,知道了吗?” 翠儿的脸上依旧满是恭敬的笑,“奴婢多谢小姐教诲。”但只觉得手中的镯子烫手,更恨不得将其狠狠摔碎。 132,秦妃苏醒 132,秦妃苏醒 顾千柔见翠儿这番识时务,才算是放下半条心,长舒一口气,快步回了自己院子,再也不理会翠儿。 翠儿想将那镯子摔了,但到底还是舍不得,就是送到当铺也能换十几两银子,最后还是羞辱地揣了回去。 夜晚,顾千柔破天荒的让翠儿和红儿两人伺候,为什么说破天荒呢?因为平日里翠儿可是一枝独秀,除了她,顾千柔是不搭理其他丫鬟的,就是红儿,都是一等丫鬟做那二等丫鬟的工作。 顾千柔睡了,翠儿和红儿悄声出了房间。 红儿不若翠儿这般机灵,一脸的老实相,长相也不出众,所以顾千柔平日里是不器重她的。与长相一般,红儿心思较之翠儿也单纯愚钝许多。 翠儿将红儿拉倒一旁无人处,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锭,塞入红儿手里,“红儿妹妹,今天你入宫伺候小姐辛苦了,这是姐姐送你的,权当慰劳。” 红儿受宠若惊,“这……这……” 翠儿将那银锭塞入红儿的口袋里,“姐姐问你,今日小姐在宫中过得可开心?” 红儿想了想,“好像很开心吧,小姐一直笑着。” 翠儿心底翻了白眼,见红儿确实愚傻,这才放心地问,“今日小姐和……太子殿下,相处得可开心?” 红儿一脸茫然,“太子殿下?今日小姐并未见到太子殿下啊。” “并未?”翠儿一惊。 “是啊。”红儿道。 翠儿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彻底明白,她再撑不住笑容,随便敷衍了红儿几句便飞快跑回自己房间,趴在床上狠狠捏着那只镯子,最终一扬手,将顾千柔赏给她的镯子摔得粉碎。 “恪守本分……恪守本分!恪守个屁本分!顾千柔,你再嚣张不也还是个庶女?你以为你能嫁给太子殿下?我呸!大小姐说得对,你没有公主的命偏有公主的病,哼,若太子殿下不喜欢我是好,若真喜欢我,休怪我不念主仆情分!” 喊完,心情好了许多,起身看了看房子周围,见周围没人,这才安下心,将玉镯碎片收拾起来,而后狠狠地睡了。 听雪院。 夜深了,顾千雪的屋子里依旧明亮。 顾千雪在翻阅医书,将有用的药方摘录下来,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平日里在车上可以翻翻,多背几个药方。 而玉莲和玉翠两人则是做女红,玉莲为顾千雪绣着鞋面,玉翠为顾千雪绣着荷包。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房内气氛安逸,温暖。 “小姐,您说,今日裴姨娘和二小姐入了宫,您……会不会露馅啊?”玉莲担忧的问,因为之前顾千雪曾经说她见过太子。 正在抄药方的顾千雪停下了笔,扭了扭脖子,“会吧。” 玉翠惊讶道,“会吧?小姐,为什么奴婢觉得您一点都不紧张?” 顾千雪笑道,“有什么紧张的?我本来就没见过太子,还能怎么办?再者说,我的心思根本不在顾千柔和裴姨娘身上,这种女人和女人较劲儿的事,我实在提不起精神啊。”说完,继续低头抄药方。 玉莲轻笑,“是啊,咱们小姐可是胸有大志之人。” 顾千雪却抬起头,猥琐一笑,“我胸没大痣,玉翠倒是有一颗,之前我给她换药的时候看见的。” 玉翠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将手上荷包一扔,“小姐,您怎么总取笑奴婢,奴婢以后再不理你了。”说着,跑了出去。 房内,只有顾千雪和玉莲的哈哈大笑声,好不欢畅。 一晃,又是一个五日过去。 顾千雪的内力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而顾千雪是个很善于研究窍门的人,很快,便能熟练用内力为人治病。虽然其内力不多,但她却发明了一种随脉搏跳动、随心脏收缩的内力输入方式,用这种方式既可以最大程度输入内力,又可以在输入内力时稍微休息一下,以保证内力的续航。 厉王府,南山院。 自从厉王走了,顾千雪几乎将全部精力放在秦妃的病上,实验室只是交代了下人,将已有的成果量产化,制造提炼出大量青霉素粉,用小瓷瓶封好,放在王府地窖冷藏。 秦妃的房内安静,除了顾千雪外便有申嬷嬷。 因为没有外人,顾千雪便脱了外衣,只穿着里衣,为秦妃用内力刺激穴位。 她左手切在秦妃脉搏,右手捏成剑诀模样,内力便如同脉搏一般,一张一弛地慢慢输入。 若是从前,申嬷嬷还紧张地盯着看,但连续若干日的治疗,秦妃依旧毫无动静,申嬷嬷便放平了心态,在顾千雪为秦妃诊治时,申嬷嬷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套茶具,很仔细地擦拭。 输内力还是很累的,即便发明了呼吸法,待顾千雪洁白的细棉布里衣湿透,这才停止了治疗,瘫坐在地上,头趴着床沿,喃喃自语,“娘娘啊娘娘,你什么时候能醒啊?难道你也如同睡美人一样,等有缘人来给你一个深吻?” 顾千雪觉得这剧情很有可能向童话故事发展,毕竟秦妃娘娘确实很美。 要不然让皇上来亲一下?嘿嘿,这个可以有。 顾千雪在心中自己和自己开着玩笑,一抬头,却看见,秦妃平静地躺在床上,面容淡然,美丽非凡,那双如秋水一般的盈盈大眼,正温柔地看着她,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笑意。 顾千雪愣了一下,而后伸手揉了揉自己眼部穴位,“果然是太累了吗,竟然出现幻觉了,秦妃娘娘怎么可能醒啊?呵呵,呵……”猛地,顾千雪再次抬头,却看见,竟不是幻觉。 秦妃真醒了! 这一天,顾千雪幻想过无数回,却怎么也没想到,当到来之时却如此平静。 顾千雪忘了身上的疲惫,站起身来,很淡定地取出听诊器,放在秦妃胸口,听心声。而后,切脉。 秦妃依旧未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直带着淡笑,看着茫然的顾千雪,如天使,如圣母。 忙完了,确定不是自己的幻想,顾千雪这才道,“娘娘,能说话吗?” 正在擦茶具的申嬷嬷停住,而后抬起头,惊恐地看向秦妃,那茶具“铛”地一声掉下,好在掉落在桌上,没有摔碎。 “娘娘,您醒了,娘娘!”房内,发出申嬷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133,妙计护周全 133,妙计护周全 顾千雪眼疾手快,一把捂住申嬷嬷的嘴,“嬷嬷别喊,冷静些,娘娘的处境很危险!” 申嬷嬷这才想到,暗暗自责,这一把年纪竟还没有一个小姑娘来得镇定。 顾千雪见申嬷嬷冷静下来,这才松开手,申嬷嬷扑过去,双手抓住秦妃的手,眼泪哗哗直流,却咬着唇,不敢说话。 顾千雪道,“秦妃娘娘,您能试着说话吗?” 秦妃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些嘶哑的声音。 申嬷嬷赶忙跑了过去,用刚刚擦拭的杯子倒了一些热水,哭着端来,“娘娘,今儿奴婢不知为何,就是想擦您平日最喜欢的茶具,现在想想,定是老天爷的安排,娘娘,您稍等片刻,奴婢马上给您沏您最喜欢的云顶山雀茶。” 申嬷嬷哭得有些失态,秦妃只是带着微笑看着她,那笑容无比温柔。 很快,芳香四溢,清爽的茶香将屋内的中药味道压了下去。 两人将秦妃扶了起来,申嬷嬷在秦妃身后放了只软垫,而后慢慢喂其喝茶。 在扶秦妃时,顾千雪心中暗暗惊喜,因为她敢肯定,即便秦妃今日不能动,但五日之内肯定能下床活动自如,因为扶秦妃时,她能感受到其肌肉的张驰。 内力真是个好东西,竟比现代科技还要神奇,如果她能将内力带到现代,定能救不少病患。可惜,这些,顾千雪也只能是想想,理智告诉她,她回去无望。 将那清茶喝了整整一杯,秦妃这才慢慢张口,虽声音依旧嘶哑,但温柔又优美。 “谢谢你了,顾姑娘。”秦妃慢慢道。 顾千雪柔声答,“这些是民女应该做的,娘娘感觉如何?身体可有何处不舒服?四肢能动吗?” 秦妃缓缓摇了摇头,“只觉得很疲惫,手脚沉重,但很舒服,毕竟比之前……毫无知觉的好。” 申嬷嬷太过激动,根本说不出话来,顾千雪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之前的十几年里,娘娘只是身体无法受控制,但却有意识,是这样吗?” 秦妃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这十几年,看穿了不少人,想开了不少事。” 顾千雪却心生怜惜,“娘娘,您受苦了。”所有人都以为秦妃昏迷不醒,又有多少人守在秦妃床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想来,秦妃也知晓了许多平日里根本不知的秘密吧。 秦妃笑着摇头,眼神疲惫。 顾千雪凝眉,看着秦妃的目光越发坚定,“娘娘,您大病初愈,有些事本不应让您操心,但厉王不在府中,我就要为您负责。我有个建议,可护娘娘周全,不知娘娘愿意做否。” 别说秦妃,便是申嬷嬷都停了哭泣,好奇抬头看向顾千雪。 “你说。”秦妃道。 顾千雪点了下头,“娘娘,您装失忆如何?” 申嬷嬷睁大了眼,秦妃的笑意却加深。 “娘娘,这十几年,想来很多事情您都琢磨明白了,您也知晓自己的处境。而这失忆之法是最能护您周全的办法。退,则了断前尘往事,将来在王府守着王爷安享晚年;进,则可安全拖到王爷回来,再借个引子恢复记忆,重回皇宫。”顾千雪为其分析。 秦妃笑着点了点头,“就按照你说的办罢。” 也未说到底如何决定。 申嬷嬷见顾千雪面色为难,好似犹豫什么,便问,“顾小姐,您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秦妃也好奇地看过来。 顾千雪这才犹豫道,“是,秦妃娘娘,民女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娘娘能恩准。” 秦妃笑着点头,温柔如水的容颜有着无比包容,让人看了便很安心。 “虽然我会医术,但到底师出无门,而能将娘娘的病治好,运气的成分居多,所以,我不希望我为娘娘诊病之事被大肆宣扬,若可以,找人诋毁我也是可以的。”枪打出头鸟,顾千雪还知道这个道理。 秦妃一愣,看向顾千雪那温柔的眼神中,多了赞许以及深意,点了点头。 随后,秦妃娘娘苏醒的消息如同燎原之火,瞬时在京城传来。 听说皇上连早朝都取消了,亲自到厉王府去接秦妃娘娘,但……秦妃娘娘却死活不肯,原来是失忆了! 太医来了无数,得到的结论都是秦妃因病了太久,脑子坏了,这失忆怕是永远也不会好了。 甚至于,皇后也带了许多贵妃来,看望秦妃,众娘娘见到秦妃这般模样,只能哀叹怜惜,抹了眼泪。但到底几人真正为秦妃伤心,几人心中大石落地,几人幸灾乐祸,自是不提。 唯有一件事,皇后听闻秦妃娘娘的病是顾尚书家的小姐顾千雪治好的,询问申嬷嬷。申嬷嬷只答,那顾千雪也一没施针二没下药,就为秦妃揉了揉捏了捏,觉得秦妃苏醒与顾千雪的联系不大。 皇后依旧不放心,找人暗暗询问了在南山院伺候的丫鬟,得到的结论也是如此,说顾小姐前来,除了为秦妃切脉敲敲打打,就没有什么正经诊治。 最终,皇后等人回了皇宫,皇上也不能在厉王府久待,少年夫妻如今却形同陌路,很是悲哀。 与此同时,顾千雪却闲了下来。 因为厉王府日日有那宫中贵人进出,她便不再去王府,在家陪陪赵氏,出门逗逗苏凌霄,很是惬意。 这么一晃,又是五日。 顾千雪发明了一种膏脂,有防水的作用,再将一些精心筛选的炉灰混入其中,擦在脸上,便是出汗,也不会将易容花掉。想要卸掉黑肤易容物,只要用巾子蘸些香油,便能卸下,很是方便。 这一日,顾千雪带着乔装打扮的玉莲和玉翠出外逛街,三人穿着深色粗布衣服,别说丝毫不起眼,路人连多眼一眼都不会。 中午,顾千雪随意找了家临街的酒楼,带着玉莲和玉翠入了去。三人在三楼临窗位置坐下,既可品尝美食,又能看街上的热闹。 已是深秋,但南樾国地理位置偏南,秋日也不算特别冷,加之午阳温暖,顾千雪等人坐在酒楼三楼开放式长廊上,非但没有不适,反倒很是惬意。 “小姐,您看。”玉翠伸手一指街上。 顾千雪向下看去,却见一身材高大的华衣年轻男子,骑在马上,其器宇轩昂、玉树临风,即便从楼上看不见男子的脸,也能联想到他面容的帅气俊美。 顾千雪邪邪撇了玉翠,“小丫头怀春了?” 玉翠大红脸,“不是,小姐,您在继续看。” 134,卖身葬父的女子 134,卖身葬父的女子 顾千雪消遣了玉翠,这才低头看去。 但见,街头嘈杂,不断有路人围上去,而被路人包围的中央,是几个人在拉扯。被拉扯的是一名白衣年轻女子,仔细说,她穿的是孝服。而拉扯她那几人穿着家丁的衣服,一名衣着华丽、神形猥琐的矮个男子站在一旁。 恃强凌弱! 顾千雪没想到,电视剧、小说里的经典桥段,竟然活生生发生在眼前,如今却可以证实,艺术来源于生活。 女子身旁立着一只大牌子——卖身葬父。 想想也能猜到,怕是猥琐华服男要买卖身女子,但卖身女子却不肯同意吧。 女子年级大概十八上下,身材清瘦,长相中上等,是小家碧玉的类型。要想俏一身孝,一身白衣的女子此时犹如无助弱柳,引人怜惜。 顾千雪忍不住叹气摇头,“这女子也是傻的,如果实在缺钱,直接卖身到大户家中当丫鬟多好?哪一个正经家管事会在大街上买人?再者说了,既然决定要卖,那就别挑挑拣拣,猥琐男看着确实招人烦,女子被买回去怕也不会有什么干净日子,但到底也比沦落到勾栏院好吧。” 玉莲和玉翠惊讶地盯着自家小姐,不是因为其言词犀利,而是谁家官家小姐会张口一个“干净日子”,闭口一个“勾栏院”,别家小姐甭说提了,便是听,也要羞红了脸。 反观自家小姐,深情淡然,说这种羞死人的话,就如同聊粽子是甜还是咸那般安稳惬意。 “怎么了?”顾千雪挑眉看向两人。 玉莲找到理智,道,“小姐,这种话您下回还是别说了,被人听见了,怕是损了你的声誉。” 在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上,顾千雪也不想与人争执,只老实地点了点头,“好,如果我未易容,一定不提。” 玉莲这才放下心来。 玉翠道,“听小姐的口气,小姐对这女子极为不屑是吗,按照小姐的意思,这女子既决定卖身,又挑买家,确实有种不知深浅之感。” 顾千雪摇头,“非也,这世道本就残酷,女子更为弱势,若楼下这位女子出身好一些,或家人健在,也轮不到她来找活路,说来说去,还是个可怜人啊。” 玉翠眼神飘忽,“小姐,要不然……要不然……我们……” 顾千雪笑了下,“碰见便是缘分,可惜,今日的救世主不是本小姐我,而是你的白马王子。”说着,伸手指着人群外面那名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 玉翠被消遣得大红脸,“小姐,您真是讨厌!” 顾千雪脸上带着笑,但双眼却紧紧盯着下面的局面,若那男子真的不管,她就管。 玉莲用帕子掩着嘴,嘲笑玉翠,玉翠想钻地缝的心都有了。但依旧忍不住问顾千雪,“小姐,这男子骑的确实是白马,但您怎么就能断定他是皇子,难道您认识他?” 顾千雪这才想到,玉莲和玉翠两人不知“白马王子”的出处,便笑道,“别在意这些细节,继续看。” 果然,那男子入了人群,周身富贵的气度以及不怒自威的气质,生生让围观百姓为其让出一条路,怕每个人都在猜测这男子的身份。 毕竟这里是京城,京城最不缺的便是高官权贵,却不知这位少爷出身哪家。 顾千雪等人在三楼,加之有些距离,听不见人群中的交谈。 却见,年轻男子与猥琐男子发生了冲突,猥琐男子一声令下,几名家丁便冲了过去,而年轻男子武艺高强,没几个回合便将家丁打趴下,紧接着一步上前,对着猥琐男子便是一顿胖揍。 猥琐男子高喊,“住手!住手!小爷我可是裴家的人,住……啊……住手,我是裴家的!” 别问顾千雪怎么知道的,因为猥琐男子杀猪一般的喊叫声音甚大,连三楼的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猥琐男子的喊声,吸引了更多人,酒楼的人都跑来趴窗子向下看,议论声纷纷。 “呦,这位不是裴家四少爷吗?” “裴家?难道是国丈裴家?” “对呀,裴家风光得很,当今皇后娘娘便是裴家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也正是皇后娘娘的生父。只不过眼下这裴家四少爷却不是皇后娘娘的亲兄弟,是堂兄弟。” “堂兄弟,也是很富贵了。”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嚣张,如果我有这家势,我也能耀武扬威。” “那你们谁知道正揍裴家四少爷的人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但看这气度,出身绝对非富即贵。……嗨,你管这些干什么,咱们就看热闹就行了。” “对,看热闹。” “……” 顾千雪将周围谈论声收入耳中,这是她接触第二个裴家人,可以说对裴家印象降低到极致。想来那姓裴的皇后也不是善茬,至于皇后生的太子,应不能是什么好货。 想到那口头婚约,顾千雪只觉得生生吞了苍蝇。 皇后随口提了那么一句,却足以毁了女子一辈子。太子不娶,谁敢上门提亲?谁敢和皇家抢女人?而若太子未娶她,她的名声也不会好,相当于……弃妇。 想到未见一面却深受其害的皇后,再想到那温柔善良的秦妃,顾千雪自然对裴家更为鄙夷。 裴家四少爷被揍了,临了,还指着年轻男子喊着“别走,你等着”之类的话,可笑至极。 而卖身孝服女子被英雄救美早已羞红了面颊,羞答答地为恩人下跪谢恩。 只见那男子扔给女子一大块银锭,看样子足有五十两,而后转身欲走。孝服女子诧异,赶忙去追,声泪俱下地说了什么,年轻男子只是淡淡一笑,安抚两句,便骑马离开。 孝服女子痴痴盯着远去的男子,脸上满是感激和不甘。 人群逐渐散去。 “哇,这天下还有这样正义的人物。”玉翠忍不住惊讶道,“不知这男子是何身份,出手相救却又不趁人之危,真是好人。” 顾千雪也点头,“是啊,可惜了,如果那女子长得再好看点,差不多就要传成佳话了。” 玉翠见小姐这般说,赶忙巴巴去问,“小姐您的意思是,那男子看不上卖身葬父的女子?” 顾千雪瞪了玉翠一眼,“平日里没发现你这么八婆,快点吃菜吧,都凉透了,小姐我够忙了,哪有闲心分析这些事?”而后又道,“我看,玉翠你就是闲的,回去帮本小姐抄药方,看你还有没有闲心看别人的热闹了。” 玉翠哀嚎,玉莲偷笑。 顾千雪怎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与这名器宇轩昂的男子有所联系,这些,是后话。 135,口头婚约 135,口头婚约 当顾千雪再次见到秦妃时,秦妃已经能行动自如。 因为秦妃“失忆”,加之厉王府护卫严密,秦妃也算是安全了。 众人对秦妃的失忆深信不疑,因为秦妃并未跟皇上回宫。要知道,这天下女子的愿望无不入宫成为贵人,即便是随便一个美人之位,都能光宗耀祖;加之,秦妃跟随皇上多年,感情颇深,是以,秦妃拒不入宫,众人是相信秦妃失忆了的。 厉王府,南山院。 当顾千雪再次到来时,秦妃的房内早已没了药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花香、茶香和墨香混淆的一种香气,淡淡的却无比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起母亲。 当顾千雪第一次闻到这个香味时,惆怅了好久,后来申嬷嬷叫醒她,她才缓过心神。 “娘娘最近身子可好,如今有宫中太医按时到来为娘娘请脉,民女才疏学浅,也就不敢为娘娘诊脉了。”顾千雪轻声道。 秦妃却缓缓摇了摇头,“本宫只相信你。”声音温柔如水,正如她给人的感觉。 顾千雪也放下心来,“多谢娘娘抬爱,这是民女之幸。” 申嬷嬷脸上一直是笑的,笑得合不拢嘴,自从秦妃醒来,她便觉得每一日都是新年。 有手脚轻快的丫鬟取来脉枕,放在桌上,秦妃将手放在脉枕上,顾千雪指尖轻触,片刻,道,“娘娘脉象平稳有力,恢复得极为不错,若一定要找些毛病,怕就是娘娘太瘦了,这几日可适当吃一些肉食。” 申嬷嬷道,“顾小姐您有所不知,我们娘娘只吃素,之前因行动不便,奴婢们便伺候娘娘服用参汤和鸡汤,如今娘娘康健了,便不肯再吃肉了,这不吃肉,又如何能恢复身体呢?” 顾千雪了然地点头,而后恭敬道,“娘娘,蔬菜水果富含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对身体极好。但肉里面的动物蛋白也要摄取,说太多高深的您也许听不懂,但俗话说得好,吃什么补什么,您的病症在肌肉,用一些肉类不是能更好的补身体吗?” 秦妃嘴角含着笑,静静地听顾千雪说完,而后点了点头,“你说对,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申嬷嬷喜出望外,要知道,秦妃看似温柔,实际上却外柔内刚,内心倔强得很,她做的决定,很少人可以改变。却没想到,顾千雪这么容易就说服了秦妃。 顾千雪又要叮嘱一些医嘱,但秦妃却道,“外面天气正好,要不要陪本宫去花园走走。” 顾千雪知晓秦妃是刻意岔开话题,“好啊。”心中嘟囔,南樾国女人都喜欢逛花园吗,就那么个园子,有什么可逛的?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南樾国女子、尤其是有背景的贵族女子不能随意抛头露面,除了自家花园,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所以说,逛园子不是乐趣,其乐趣是与谁逛。 厉王府的花园比顾府的不知大了几倍,小桥流水更是精致,亭台楼阁更是气派,即便如今深秋逐渐入冬,花园中依旧有不少抗寒花朵。 这些花不是直接种植在地里,而是由府中花匠精心培养在花盆里,再将花儿按照高矮以及颜色有秩序排列,放眼一望,整个花园并未因季节的限制而少了色彩,反倒增添了一些别样情趣。 秦妃牵着顾千雪的手,慢慢在花园中散步。 顾千雪很是不适应,别说在古代,便是在现代,她也很少与人拉着手,朋友也不。 秦妃的手很温,软软的、干干的,带着香气,带着一股妈妈的味道。 “本宫从前,是见过你的。”秦妃的声音柔得如吹来的微风,“只不过那时候你还小,跟着你母亲入宫参加宫宴,只不过宴席还未到一半,你们便离了席。” 顾千雪不解,“半路离席?皇上不会生气?” 秦妃道,“毕竟赵家千金的情况特殊,皇上大人大量,自是可以理解。” “……”顾千雪不用问也能猜到,肯定是赵氏闹了笑话。想到心智不全的赵氏,顾千雪非但不觉可耻,反倒无比心疼。她发誓,她定会有一天让赵氏再入宫,不被任何人嗤笑! “皇上对赵元帅器重,对赵氏也是极度宽容。”秦妃道,“你一定很好奇,你那口头婚约吧。” 她本来便有心讨好秦妃,想多了解一些宫中之事,更想知道自己那可笑的口头婚约,却没想到,秦妃竟能主动告诉她。 “是。”顾千雪如实回答。 “口头婚约是皇后说的,但皇上却未直接表态,聪明如你,应该能猜到原因。”秦妃道。 顾千雪确实能猜到一些。 为何皇上如此器重赵元帅,原因是,赵元帅无子! 南樾国男人若膝下无子,那便和太监没什么两样,这也是顾尚书疯狂要儿子的原因。没有儿子,又不肯过继,家族便无法延续,既然没什么可延续的,便少了许多私心。 这样无欲无求又对国家有汗马功劳的元帅,皇上怎能不喜欢、不器重? 至于皇后自然是希望顾千雪嫁给太子的,哪怕顾千雪如她娘一般是个傻子,当然,如果顾千雪愿意当侧妃,那是最好。 皇上还年轻,太子之位就极为危险,随时有改立的可能,于是,皇上和太子的矛盾便出现了。 从太子的角度出发,皇位延续拖延的时间越久,他丢掉皇位的危险性便越大,若毫无作为,真老老实实等待皇位,待变天之时,怕是满盘皆输。 而从皇上的角度出发,其还年轻力壮,如哪位皇子势力太过庞大,便成了他赤裸裸的威胁,虽南樾国并未出现皇子夺位之事,但其他国家却发生过,不得不防。 顾千雪叹了口气,了然地点了下头。 秦妃轻笑出声,“那千雪可想成为太子妃?”说着,目光带着深意地看向顾千雪,等她回复。 “不想。”顾千雪回答得干脆。 秦妃略有吃惊,“真是奇怪的小姑娘,你可知,今日的太子妃,搞不好便是明日的皇后。” 顾千雪心道,皇后有什么好,不还是深居后宫,在一群女人身上找优越感?“不瞒娘娘,我更喜欢的,还是游山玩水,过那逍遥自在的江湖生活。”而且,她也接受不了三妻四妾的婚姻制度,当然,这些骇人听闻的话,她不会说出秦妃听。 136,为何对她这么好 136,为何对她这么好 正如顾千雪所料,秦妃虽然看似洒脱,但到底还是未超脱出这个时代。 “傻孩子,你还小,自然是憧憬那些自由,但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待你嫁了人,有了夫君和孩子,便知晓生活的美好了。”秦妃语重心长道。 “……”顾千雪状似娇羞地低下头,实际上很是无语——成婚有什么好,和一群小妾抢一个男人。 谈到成婚生子,秦妃又说了许多,大有教导顾千雪的意思,顾千雪心中警铃大作,赶忙道,“娘娘,今日天气这么好,您身体康复得也不错,我们出府转转如何?” 一旁伺候的申嬷嬷有些不赞同的神色,但秦妃却答应了下来,对顾千雪极为宠溺,只不过得回去换一身衣服才能出府。 待秦妃在申嬷嬷和一群丫鬟宫女的伺候下离开凉亭,回房换衣服后,顾千雪才将玉莲和玉翠召了过来。 “刚刚我和秦妃娘娘的对话,你们都听见了吧?”顾千雪问。 玉莲和玉翠点头,“回小姐,我们都听见了。” 顾千雪疑惑,“你们绝不觉得,秦妃娘娘对我实在太热情了点?这辈子除了亲妈这么对我,可没人对我这么温柔亲切啊。” 玉翠道,“秦妃娘娘定然对小姐好啊,不说别的,小姐可是娘娘的救命恩人呢。” 顾千雪白了她一眼,“让你多读书你不肯,说的话都这么幼稚?你懂不懂什么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宫中的太医牛不?在宫外随便给人诊个病,被感恩戴德的,不说别的,就说马太医为我娘诊脉,你知道祖母她送了多少金子吗?即便如此,这些太医在宫中几乎都要跪着给皇族人看病,知道为什么吗?” 玉翠摇头,“不知道。” “因为皇族人认为,臣子效忠他们是本份,有什么可感激的?”顾千雪解释,“你们坐马车的时候,可曾感谢那些拉着你们前行的马?” 玉莲和玉翠摇头。 “就是这样的道理,你们懂了吧?”顾千雪道。 玉莲和玉翠点头,“懂了,小姐教训的是。” 顾千雪眯眼,拳头抵在下巴上沉思。“所以我觉得,秦妃娘娘定是有什么目的。” 玉莲问,“小姐,秦妃娘娘会有什么目的?” “如果我没猜错。”顾千雪眸子猛然一亮,“秦妃娘娘搞不好要认我当干女儿!” “干女儿?”玉莲和玉翠以共同生,满是惊讶。 “对呀,刚刚秦妃娘娘一直教育我什么孝道、什么女德,这些除了亲娘教闺女,还有谁?”顾千雪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玉莲和玉翠也连连点头,“对对,小姐分析的是,还是小姐聪明睿智。” 玉莲道,“小姐,那如果秦妃娘娘真的要收您当干女儿,您同意吗?” 顾千雪狠狠一拍手,“同意,干什么不同意?如此又粗又壮的一条大腿,我为什么不好好抱?”虽然自己娘亲和外公的腿也很壮,但谁会嫌弃大腿多? 玉莲和玉翠自然是和自家小姐一个鼻孔出气,“好,好,祝小姐马到成功!”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南山院。 身为贵妃,其妆容穿着自然与普通人不同,无论是任何场合,其妆容都极其讲究,即便出外散心,也要打扮得端庄典雅,不能丢了皇族的脸面,以及自己的身价。 此时,秦妃穿了一身嫣红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青色散花长裙,身披金丝薄烟祥云纱。正坐在梳妆镜前,丫鬟手中拿着镶嵌珍珠翡翠步摇,小心地插在她的发髻之上。 “你说,聪明如千雪,她能察觉出本宫的意图吗?”秦妃的声音柔软却犹豫。 申嬷嬷笑道,“便是猜不透,也知道娘娘您对她好就是了。” 秦妃笑着点了点头,“这孩子本宫是喜欢的,就不知,沨儿是否喜欢。” 申嬷嬷道,“以奴婢看,王爷对顾小姐最为特殊了,除了顾小姐,王爷便未多看过其他女子一眼。顾小姐家世好,才华横溢,与我们王爷最是般配了。” 秦妃叹了口气,“家世如何,本宫倒不在乎,再好的家世还有比得上皇家?之前本宫昏迷时,他们两人交流,本宫能听见,沨儿确实对千雪这孩子最特殊。” 申嬷嬷道,“娘娘,奴婢斗胆也说一句,实际上,奴婢也是极喜欢顾小姐的。” 秦妃笑意加深,主仆两人便未再多谈,丫鬟为秦妃装扮完,一行人浩浩荡荡便出了王府,而顾千雪主仆三人,也早有丫鬟接到了王府大门,只等秦妃汇合。 马车从王府出来,先是在街上转悠几圈,顾千雪陪秦妃透过车窗看街上热闹的景象,而后便一路向北,向京城北部碧粼湖而去。 南樾国地处偏南,气候温暖宜人不说,水资源极为丰富,无论是城还是镇,多多少少都有河流,即便是京城这般为避免洪灾远离大江大河的城池,也有一个湖泊存在,便是碧粼湖。 而南樾国的文人骚客,最是喜欢在山脚湖边聚集,或吟诗作对,或比赛斗艺,最后将作品集齐成册,在全国发行,以便扬名。 今日便有一个京城斗艺大会,更是有周大学士出了一幅前朝名人字画当彩头,为才子们增加斗艺的兴致。 这个斗艺大会由来已久,从前皇上还为皇子时,秦妃便陪着皇上来过,如今一晃,却也几十年,光阴如梭。 当厉王府的车队到达斗艺大会现场时,已人满为患,有专人引导马车有秩序停靠,就如同现代的车童,更是有专门为女眷、贵人准备的观景室。 观景室为南北两座,南座的为男子使用,而北座的则是女子使用,又分了数层,楼层越高的观景室,其使用者的身份便越是尊贵。 观景室面对斗艺擂台的一面,没有墙,只有围栏,若无人使用,便将那竹帘拉下,若有人使用,竹帘虽卷,但有薄纱遮之,从观景室能清楚看见室外之景,外人却看不清观景室内之人。 顾千雪怎么也没想过,随意游玩而参加的斗艺大会,不仅碰见了不少熟人,又让她小有名气,更决定了她与某人的邂逅,自是后话。 137,安然郡主 137,安然郡主 北面的观景台分三层,秦妃带着顾千雪等人,自然是登上那最为尊贵的第三层,众人发现厉王府的马车,又发现了身为贵妃的秦妃,自抖擞精神,想在贵人面前露个脸。 虽然秦妃失忆,但毕竟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之一,谁知道哪日重新得宠?若真得宠,只要在皇上面前无意为谁提上那么一嘴,那人还会愁入仕无门? 在京城参加斗艺大会之人众多,自然不是为了周大学士的字画,更是为了露个脸,被哪位权贵所赏识? 北面二楼的某个观景台,几名女子本在嬉笑地聊天,偷眼去看屋外青年才俊,突然有一名带着绢花的女子对人群中央穿着水绿色锦绣衣裙的貌美女子道,“千柔,陪在秦妃娘娘身边的是不是你姐姐顾千雪?” 在年轻女子们中央,被众星捧月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府二小姐顾千柔。 顾千柔一愣,赶忙向外看,正好看见秦妃等人入观景台的背影,顿时气得浑身颤抖,嫉妒得红了眼睛,恨不得此时在秦妃身旁风光的是自己。 “好像真是顾大小姐。”顾千柔虽然未说话,但身旁已有人肯定了其身份。 立刻有人道,“听说顾千雪会治病呢,把秦妃娘娘的病都治好了。” 又有人问顾千柔,“对呀,对呀,你姐姐何时开始会医术的,从前怎么未听过?” 围在顾千柔身边的,多是京城小官家的女儿,或者是商贾家的。虽然顾千柔是顾尚书的女儿,是裴丞相的外孙女,更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外甥女,但到底在顾家是庶女,体面的嫡出女子是不屑围着她转的。 硬挤出笑容,“我姐姐她哪会什么医术,是秦妃娘娘给家父几分薄面罢了。” 女子中,有些明白事儿的,知晓顾千柔在瞎说。试问,人家身为贵妃,宫中的贵人,用得着给一个正二品官员面子吗?何况秦妃娘娘是谁,那可是厉王的母妃! 提起厉王,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有一名身穿锦缎华裙,带着琳琅珠宝,面容如芙蓉俏丽,出身富贾人家的女子严重闪过狡猾,对顾千柔讨好道,“素闻你们姐妹关系最好,千柔何不去寻千雪姐姐,让咱们姐妹也在娘娘那儿露个脸?” 一句话说到了女子们的心坎里。 大家嬉笑声音顿时静了下来,都眼巴巴盯着顾千柔看,要知道,她们父亲都不是什么大官,若真能在贵妃娘娘面前露个脸,那真是天大的事儿!别说在后院帮自己母亲争脸,便是父亲,也要高看自己一眼。 别人不知道,顾千柔却知道自己和顾千雪关系并不好,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笑得勉强,“孙妹妹你有所不知,娘娘那是何等人物?岂是我们几个就能左右的,若娘娘心情好,让我们姐妹去露个脸还好,若心情不好呢?那后果,可不是我们能承担的。” 众人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大家都懂这个道理。 有人提议,“千柔,那你偷偷去问问你姐姐,不就知道娘娘今天心情好不好了吗?” 众女子一下子又来了精神。 顾千柔却道,“若我去了,扰了娘娘的兴致,岂不是害了姐姐?”而后责备地看向众人,“若以后有机会,我定是带大家去的,但今天却不行。” 众人无奈,只能作罢。 顾千柔心中愤恨,明明恨顾千雪恨得要死,却又要在人前装成两人关系很好的样子,可谓恨到极点。 突然,顾千柔想到了一人。 “你们先坐下,我去去就回。”顾千柔说着,便是起身离开,即便女子们追问,她也未说去处。 就在众人都以为顾千柔想开了,跑去找自家姐姐拉关系露脸面时,顾千柔却去了三楼的另一个观景台房间。 “禀郡主,顾尚书府二小姐顾千柔求见。”丫鬟恭敬禀告。 这个观景台里坐着的,是丘侯爷最疼爱的孙女,丘安然。 丘安然年方十五,性格泼辣爽利,容貌如同艳阳一般张扬美丽,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瓣略厚,身材也是鲜少的高挑,与其祖父侯爷一般,擅长骑术。 皇上器重丘侯爷,也喜爱性格活泼的丘安然,特封其为安然郡主。 安然郡主可随意出入宫廷,也只有知情人才明白,安然郡主出入后宫的原因可不是为了后宫妃嫔们的喜爱,而是太子——她喜欢太子。 丘安然性格直来直往,听见顾千柔来,便问身边友人,“顾尚书府二小姐是谁,我和她不熟,她来做什么?” 一旁的友人小姐轻笑道,“安然你平时不在女眷圈子中,自然是不认识她的,顾府二小姐顾千柔,是裴姨娘所出的庶女。” 丘安然听见,脸上便露出赤裸裸的鄙夷,“庶女?一个庶女来本郡主面前露什么眼?本郡主最讨厌的就是什么也姨娘什么庶女了。” 那友人又道,“顾千柔这个庶女可与其他家庶女不同,她娘裴姨娘可是裴丞相的三女儿,更是皇后娘娘的亲妹,也就是说,顾千柔是太子殿下的表妹。” 丘安然一愣,心中不解为什么裴丞相的嫡女三小姐会给人当妾做姨娘,但脸上的表情已经缓和了许多,虽不算和蔼,但却也看不出什么鄙夷,“既然是殿下的表妹,便让她进来吧。” “是。”丫鬟道。 不大一会,顾千柔便进了来。 “千柔给安然郡主请安,郡主吉祥。”顾千柔虽心思暗沉,但长相却柔顺文静,细声细语的很是小鸟依人。 一身火红骑装的丘安然点了下头,“不知顾小姐来找本郡主,有什么事吗?” 顾千柔笑得香甜,“没什么事,本来今日天气好,与几位姐妹来看斗艺大会,刚刚却听人说,安然郡主也在,于是千柔便来看望郡主。” 丘安然好笑,“为什么我在,你就要来看望啊?观景台人满为患,难道你还逐一拜访?”十足的不给对方脸面。 而顾千柔也不恼,只道,“自然不是,因为平日里听表哥……哦,在外人面前应该称呼太子殿下,殿下曾经不止一次地称赞郡主骑术,千柔早就心驰神往,想一睹郡主芳容了。” 如果说之前的丘安然带着刺儿的话,如今所有刺儿都没了,一下子如冰雪融化,“你说什么,太子殿下她称赞过我?” 138,四肢发达头脑平滑 138,四肢发达头脑平滑 人与人能投缘,无外乎几种可能。 第一种是性格相投,极有共同话题;第二种是性格互补,互相迁就欣赏;第三种便是有所图谋。 丘安然与顾千柔之间,便属于第三种。 见丘安然上了当,顾千柔心底是在嘲笑这个四肢发达头脑平滑的郡主的,但脸上却如同小妹妹一般崇敬的神情,“是啊,殿下曾说,天下骑术好的男子千千万,但骑术好的女子却少之又少,天字一号,要数安然郡主。” “真的?”丘安然喜出望外。 顾千柔心中的嘲笑更深,但脸上却看不出来,“是真的,千柔与殿下一同长大,殿下就如同千柔的亲哥哥,太子哥哥怎么会骗我呢?” 顾千柔有一点很聪明,她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对太子的喜欢,因为她知道京城喜欢太子的闺秀太多,枪打出头鸟,她不想做这出头鸟。 果然,丘安然彻底被征服,被眼前这个“小姑子”征服。 “千柔喜欢骑术吗,若是喜欢,跟着我学好了,我家有良驹十余匹,更有跑马场,我对你承诺包教包会。”丘安然兴奋得一拍胸脯地保证,更是拽着顾千柔的手,将她硬拉到自己身边坐好。 顾千柔心里鄙夷,她才不学什么骑术呢,谁家男子喜欢泼妇一般的女子?但脸上却满是兴奋,“真的?安然郡主真是太好了,果然就如同哥哥说的那般性格爽朗热情呢,可惜我……真的学不会呢。” 丘安然道,“别叫什么郡主了,怪见外的,我见你比我小,你就叫我姐姐就行。”如果是嫂子就更好了,心里嘟囔了句。“不想学也没关系,平日里来我家玩,我家有很多新奇的好东西,都是从边疆带回来的,京城没几人见过。” 顾千柔一脸的受宠若惊,而后娇羞道,“知道了,安然姐姐,你真好。” 丘安然却道,“你与你太子哥见面,谈论我的时候多吗?” 顾千柔心底冷笑,眼底闪过阴险,但一瞬间却恢复了娇俏。“多啊,太子哥哥最欣赏的除了姐姐便只有安然姐姐了。” 丘安然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姐姐?” 顾千柔一脸的懵懂,“是啊,我姐姐,顾千雪啊。安然姐姐难道不认识我姐姐吗,她整日在家里说自己是太子哥哥的未婚妻,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我也问过姨娘,姨娘却只让我别多嘴。” 丘安然脸上隐隐显露狰狞,她扭头对身侧的友人问,“太子殿下有未婚妻,我从前怎么未听说?” 那友人小姐道,“安然你平日跟随侯爷在边关,自然不了解京中传闻了,太子的未婚妻……是有这么个传说,但具体怎么回事,没人能说明白。” 丘安然气急败坏,狠狠问顾千柔,“你难道没问过太子殿下?” 顾千柔面露惧色,道,“自然是问过的,很早便问过了,但太子哥哥只笑而不答,但那脸色……却很难看。” 丘安然意识到自己吓坏了顾千柔,拉着顾千柔的手,笑道,“吓坏妹妹了吧,姐姐性格冲动了些,但却很喜欢妹妹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纯金雕琢的镂空小鸟挂件,“这个送给你,算是姐姐给妹妹的见面礼。” 顾千柔怯生生地收了下,“谢谢安然姐姐,是不是……千柔说错话了?” 丘安然笑得僵硬,“没有,妹妹乖,有什么都和姐姐来说,你刚刚说,太子殿下欣赏你姐姐,为何欣赏你姐姐?” 顾千柔道,“安然姐姐您不知道?我姐姐她治好了秦妃娘娘的病,还深得娘娘喜欢,此时更是陪娘娘看斗艺大会呢,就在隔壁的隔壁房间。” 顿时,丘安然更火了,“真是个贱人,一边声称自己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一边又像哈巴狗似得讨好厉王,难道她还想一女二夫不成?” 丘安然一句话,屋子里几个官家小姐也都发出嘲笑声。 顾千柔垂着脸,脸上满是忍不住的笑意,但却没吭声。 丘安然意识到面前的女子是情敌的妹妹,道,“你与你姐姐感情好吗?” 顾千柔抬起脸,苦笑一下,“安然姐姐,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善良的,我很想与姐姐交好,但姐姐却极不喜欢我与姨娘,屡次三番地陷害谗言,好在祖母英明,还算护着我们母女。” 极尽颠倒黑白。 丘安然冷笑一声,捏着顾千柔的小手,“你以后和她走远一些,人家没瞧得起你们母女,你也就不用巴巴地一口一个姐姐的喊她,不是人人都对得起姐姐这个称呼的,以后,我就是你姐姐。” “……”顾千柔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顾千雪,心中嘲笑不说,对拿捏丘安然更有把握了,毕竟,从前她可是把顾千雪捏在手心里玩的主儿。 正在这时,观景台外,那硕大的擂台一阵响亮锣声,紧接着有人高喝,“一个月一次的碧粼湖斗艺大会即将开始,本次擂主将获得由周大学士提供的奖品——前朝书画大师薛涌的字画一幅,此次大会的比赛范围是,吟诗作对,书画琴艺,请参赛的各位才子准备好。有请此次评委,周大学士、于大学士。” 紧接着,在众老少才子之中,周、于两大学士登场,坐上上位。 “安然姐姐您玩得开心,我得回去了,姐妹们还等着我呢。”顾千柔笑眯眯道。 丘安然一愣,“你就在这里看吧,三楼的视野好,也正好陪我说说话。” 顾千柔婉拒,“千柔与安然姐姐一见如故,但这次却不行,我与姐妹相约来此,万不能怠慢了姐妹。”实际上,她却知道丘安然是情敌,她心还没大到和情敌在一起,更懒得巴结丘安然这个莽妇。 丘安然点了下头,“也好,等回头你来找我罢,来人,送顾小姐回去。” 顾千柔走了,丘安然却对她印象极好,甚至对友人小姐们说,顾千柔虽为庶女,但仪态端庄,与嫡女没有区别,还说她重情义,不攀附富贵而轻视姐妹等等。 这些官家小姐们都巴结着丘安然,也自然顺着她的话说,但实际上对顾千柔如何评价,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顾千雪陪着秦妃闲聊,却不知,马上就要迎来丘安然的挑衅。 139,抱紧大腿 139,抱紧大腿 碧粼湖畔的赛艺场造型极为别致,那擂台呈微微的弧形,加之周围南北两大观景台,其与现代体育场有异曲同工之妙,有人在场中央说话,周围很远也能听清。 这个,是拢音。 一个月一次的碧粼湖斗艺大会本不算什么上规模的大赛,但因为秦妃娘娘的到来,比赛尤其激烈,所有参赛的人都使出浑身解数,以求夺得魁首。 “哇,这群人太变态了,出口成章,我原以为写诗什么的得花好大的功夫呢,现在看他们竟然手到擒来。”从前顾千雪在电视上看见那些才子只要眼睛一眨就能吟诗,认为太夸张,如今却眼睁睁看见……真的有人这么做,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个个都是。 顾千雪的夸张表情将秦妃娘娘和申嬷嬷都逗笑了,秦妃道,“这有何难?小儿从四岁起便开始背诵学习《童子对韵》,先从浅显简易的字词学起,而后经过大量由简到繁的练习,积累厚实的文字功底。便能熟炼准确的运用,随手拈来的作诗了。这作诗定要学好,否则公私聚会、宴饮游乐、年节礼俗中,不会作诗,岂不是被人笑话?” 顾千雪吓了一跳,“什么?聚会、宴席、新年、节日,都要作诗?女子难道也要作诗?”她突然想起看过的《红楼梦》隐约记得大观园里,女子们斗诗的场景。 完蛋了,她一个理科生,语文考试不跑题已是千恩万谢了,哪还会什么吟诗作对? 秦妃宠溺地笑了,“是啊,难道千雪不会作诗?” 顾千雪摇头,“不会,真的不会。” 申嬷嬷只觉得这顾千雪奇特,别人家的小姐,即便没有真才实学,装也得装个样子出来,但顾千雪却丝毫不在意如此。 秦妃回过头来与申嬷嬷交换了下眼神,应也如此想法。 突然,热闹又有秩序的比赛中断了一下,紧接着,只见一名身着红艳艳骑装的女子登上擂台,与高位上的周、于两大学士说了些什么。 两大学士对这名年轻女子极为尊敬,但听到她的话后,也是连连摇头,表示拒绝。 但那女子却不肯,反倒是高声道,“在座的各位,这碧粼湖斗艺大会月月都办,便是有才人,月月参加怕也是腻歪了,我们这个月玩个新鲜的如何?” 所有人哗然,众人交头接耳,却不知擂台上的女子是何人。 看那女子的穿着打扮,应是官家小姐,但为何一身骑装,难道是将门女子?若真是将门女子,有这种抛头露面的行为还算有个解释。 周大学士道,“安然郡主,这会坏了规矩的。” 众人再一次哗然,原来眼前这名骄纵的女子,就是传说中的安然郡主?本朝除了骁勇的将军们,有两位老帅值得人敬畏,一位便是远征大元帅、赵元帅,另一位就是眼前这安然郡主的爷爷、丘侯爷了。 “规矩?难道是皇上定下的规矩?还是哪位大家定的规矩?”丘安然高声道。 周大学士语噎,面色极为不好,“这是碧粼湖历代参加斗艺大会才子们立下的规矩,安然郡主既不是参赛者,还请回到观景台,好好观赛才是。” 丘安然笑道,“周大人的意思是,只要是参赛者,便能立规矩或是改规矩,是吗?” 周大学士对傲慢的丘安然很是厌恶,就如同文人一向讨厌莽夫一般,“安然郡主,这斗艺大会,可不比骑术。”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心中对莽夫的安然郡主已嘲笑不已。 房间里,顾千雪看着丘安然则是有了兴趣,“娘娘快看,有人挑战斗艺大会了,有好戏看了。”而后又自言自语,“这个小姑娘我喜欢,机灵泼辣,真是南樾国版的小燕子。” 与顾千雪的兴致不同,秦妃的眼色却看不出什么喜欢,眉头微皱,侧过头问申嬷嬷,“这是哪儿来的郡主?” 申嬷嬷道,“娘娘您有所不知,这位是丘侯爷的孙女丘安然,前些年在宫中得了圣上喜爱,圣上封她为安然郡主。” 秦妃眉头却未松开,“皇上也真是,一国公主、郡主乃国民女子之榜样,这等骄纵浮躁的女子,如何做郡主?若女子们都学了她去,还像什么话?” 顾千雪却不认为如此,秦妃如此温柔贤淑,仍被封建礼教束缚得如同木头人,相比之下安然郡主却如同一股清泉,如安然郡主真能扭转风气,想来女子地位也能提升若干。 秦妃发现顾千雪面露异色,便问,“千雪,你有什么意见吗?” 顾千雪赶忙摇头如拨浪鼓,“没意见,没有任何意见,娘娘说得太对了,这般浮躁,真不像话!” 她才不会为了一个什么郡主得罪这“大腿”,如果自己违逆了未来干娘,没人当她靠山了,怎么办? 秦妃自然能看出顾千雪有什么想法,却为了哄她而不说,只觉得可爱。“你呀,看着端庄,实际上却是个鬼机灵。” 申嬷嬷也道,“可不是嘛,不仅是个鬼机灵,还是个不怕死的,这全天下,也就顾小姐敢挑战咱们王爷了。” 秦妃道,“千雪,下回可万不能顶撞他了,若对他有什么意见,告诉本宫就是,本宫来教训他。” “是,是,就知道娘娘最疼我了。”顾千雪笑得谄媚,不愧是未来“干娘”,对她真好。但不知为什么,却觉得这话有一丝别的味道,到底什么味道呢?她一时间也捕捉不到。 擂台上,丘安然有一丝恼怒,但却未直接顶撞周大学士,“本郡主来自然不是比骑术,如比骑术,怕你们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是来比才艺。” “哦?郡主可有什么才艺?”周大学士问。 丘安然冷笑一下,而后道,“周大人先别问才艺,听我说。这碧粼湖斗艺大会每个月一次,月月如此没有什么新花样,而参赛人员嘛……几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先不说才子们月月都来如同应付差事,只说周大人这样的大学士来做这样循规蹈矩完全没有新意、更没有什么水平的斗艺大会,可觉得浪费时间?” 周大学士不解,“安然郡主到底想说什么?” 丘安然道,“月月如此比,实在无聊,今日本郡主参加,希望能立个新规矩——可自行选一对手进行挑战。”说着,一摇头,看向了观景台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不是别的,正是顾千雪所在的房间。 140,接受挑战 140,接受挑战 众人哗然,自行挑选对手? 周大学士道,“安然郡主,文人的擂台不若武者的擂台,不用分个你死我活,大家聚在一起虽是斗艺,但更多的是互相学习。” 丘安然却嗤了一下,“按照周大人说的,科举考试也不用分个状元榜眼,互相学习岂不更好?” 秦妃眉头皱得更狠,叹了口气,“丘侯爷忠君为国,却有了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女,真是家门不幸。” 顾千雪却忍不住道,“娘娘此言差矣,我倒觉得这郡主实在可爱,若人人都中规中矩,社会固然会向前发展,却按部就班。但若出现多一些安然郡主这样挑战世俗的人,岂不是能大大推进发展,使我们南樾国一跃成为最强大国?” 秦妃惊讶,“千雪的话,本宫怎么不明白?” 顾千雪扭过身子,对着秦妃坐着,耐心解释,“娘娘您这么想,这就好比我们乘船顺流而行,速度平稳,是不是?” “是。”秦妃答。 “如果此时来两个大浪,狠狠推船前进,这船走得会不会更快?”顾千雪道。 秦妃明白了顾千雪的意思,“千雪的意思是,这丘安然就是推船之浪?” 顾千雪道,“也不一定,如果安然郡主只是骄纵,那就不是浪,最多是个小水珠。但安然郡主在国体在律法甚至在兵法等等不畏世俗,提出新的建议,那便是推船之浪!”可以说,截止到目前,顾千雪对丘安然的印象都是极好的。 秦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怎么也不觉得丘安然能是顾千雪所说之人,却觉得,顾千雪她本人,正是那推船之浪。 擂台上,同为大学士的于大学士比周大学士可圆滑许多,于大学士知晓丘侯爷极其疼爱这个孙女,而丘侯爷也不好得罪,便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应该对安然郡主照顾一些。 “周大人,本官却觉得安然郡主所说有理,这大会月月举办,来来回回都是这些才子,早没了新意,还不如创些新的规矩,提一些兴致呢。”于大学士道。 周大学士毕竟身在官场,很快明白于大学士的意思,却依旧不解,“安然郡主既然想参加,我们自然无比欢迎,却不知,安然郡主想选谁成为对手呢?” 观景台,自从丘安然上了擂台,顾千柔就趴在栏杆上,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擂台,任何一场景都不肯放过,因为她知道,顾千雪要倒霉了。 周围有官家小姐道,“这安然郡主很是嚣张,却不知哪个倒霉鬼会被她选上。” 顾千柔心情更是期待了。 另一个观景台,秦妃对顾千雪的话题有了兴趣,便不断发问,而顾千雪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给秦妃讲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等等。 擂台之上,丘安然伸手一指北方观景台的三楼,“本郡主要找的对手,是顾尚书府大小姐顾千雪,此时就在那三楼观景台上。” 哗—— 正在为秦妃讲解各种船各种水的顾千雪一愣,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申嬷嬷大惊,“顾小姐,您认识安然郡主吗?为何她单点你成为她的对手?” 顾千雪一脸茫然,“我不认识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找我。” 周大学士皱眉,“安然郡主,您想找对手固然可以,但顾小姐却未参加大会,不能找她当对手。” “为什么不能找她?”丘安然高声道,“参加大会的是才子,观赏大会的都是文人雅士,既是文人,又为何不能当对手,难道她承认自己是草包?” 顾千雪目瞪口呆,“这安然郡主神经病吧,我也不认识她也没得罪她,她非和我过不去做什么?” 秦妃好笑地对顾千雪道,“你刚刚不是还赞扬她不畏世俗吗?”而后眼神阴沉凌厉地看向擂台上的丘安然,“申嬷嬷,你且下去,告诉她,本宫面前,岂容她放肆!” 顾千雪赶忙制止,“别,今日之事谁来帮我都行,唯独娘娘不行。如今娘娘看似没了危险,但那人定在暗中处处观察,娘娘绝不能行激烈之事!要韬光养晦!” 秦妃心中感动,伸手抚在顾千雪面颊,“好孩子,你是真正为本宫着想。” 顾千雪心里道,她肯定为秦妃着想啊,秦妃可是她未来的干妈,还靠着秦妃当护身符呢。 “顾千雪,你敢不敢迎战?你来观看斗艺大会而没有任何才艺,难道是附庸风雅不成?若传出去,岂不是让人嗤笑?”丘安然的声音本就洪亮,在这带着拢音效果的擂台上喊,更是清清楚楚。 顾千雪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是懵逼。 她快步下了观景台,从容步上擂台,“民女给安然郡主请安。”福了下身,而后起身道,“不知郡主为何单点民女?民女自然才疏学浅,登不上这斗艺擂台,入不得众才子之眼。” 丘安然却冷笑,“入不得眼?原来顾府大小姐是个扮猪吃虎的主儿啊,若真入不得眼,你怎么能伴随秦妃娘娘左右,陪娘娘来观赛?” 顾千雪不解,“我有没有才艺,和是否陪娘娘观赛,有什么联系吗?” “自然有联系。”丘安然高傲道,“既然秦妃娘娘用你来陪伴,你固有一身本事,既然有本事便展现给大家看吧,否则岂不是太过虚伪?” 顾千雪哭笑不得,“虽然我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郡主,但有一点算是看明白了,郡主今日是定要找我的茬了。” 丘安然道,“是,又如何?” 呵,好嚣张! 顾千雪的火气一下子被撩了起来,她从来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什么狗屁郡主,厉王吓不吓人?她不照样骂回去,哪怕是被打板子,哪怕被拍墙上当壁画。 “好,比就比,还怕你不成?”顾千雪道。 “这么说,你是接受挑战喽?”丘安然尖叫。 顾千雪冷笑,“没错,虽然你贵为郡主,但这斗艺的擂台上,可不是靠身份来比输赢,我顾千雪虽不会吟诗作对,但天生一副傲骨,可以打碎,却不会低头!” “好!”周大学士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众多才子们也早看不惯这嚣张的安然郡主,为顾千雪拍手叫好,暗暗希望顾千雪能赢。 顾千雪高声道,“那就麻烦周大人和于大人了,由二位大人命题,今日我就要与安然郡主比上一比。” 141,第一回合 141,第一回合 如今,裁判有两人,一人是周大学士,一人是于大学士。 周大学士为官公正清廉,而于大学士相对来说圆滑一些,于是,周大学士更喜爱顾千雪,而于大学士则是暗暗支持丘安然。 于大学士道,“这规矩既然是安然郡主定的,比什么,就听安然郡主的吧。” 丘安然也不含糊,上来便道,“刚刚本郡主说了,不比骑术,那咱们便比一门兵器吧。” 众才子哗然,纷纷指责。 顾千雪目瞪口呆地看着丘安然,“安然郡主,我见过嚣张的,却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这里是斗艺大会,什么叫艺?才艺!而不是武艺!刚刚开场那主持人也说了,人家比的是吟诗作对,是书画琴艺,你跑来比兵器,开玩笑也要有限度,众目睽睽之下,你就不怕人家笑话你无知?” 擂台之下,掌声如雷!叫好声此起彼伏! 过瘾!太过瘾了! 秦妃却无奈的摇头,“这孩子。” 申嬷嬷却道,“娘娘,咱们顾小姐说得实在是好,安然郡主实在无法无天,天子脚下竟如此嚣张。” 秦妃笑了,依旧温和,但眼中却是赞许。 另一房间,顾千柔也笑了——顾千雪你就骂吧,得罪了安然郡主,看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擂台之上,丘安然一个大红脸,气急败坏,“顾千雪,你凭什么用那口气与本郡主说话?” 顾千雪则道,“擂台之上难道比身份?若那样,这才艺也就不用比了,我认输,谁让我没入得了皇上的眼,没被封为郡主呢?” “你!”丘安然语噎,“好你个伶牙俐齿,好,今日不比武艺,我们就比才艺,出题吧。” 这一次,别说周大学士,便是于大学士也心中暗暗不爽,他们是朝廷命官,便是在朝堂之上,皇上也没这般指挥他们。 周大学士道,“好,那就先比诗歌,今日是秋日,便以秋日为题,二位各作诗一首,开始吧。” 擂台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气,心中为顾千雪捏着汗、鼓着劲儿,希望顾千雪的诗意能如同刚刚话语般犀利。 少顷,丘安然道,“我先来,你且听好。湖光山色两相应,碧粼湖若镜未磨。秋风未起树亦静,水畔少女着青罗。” 顾千雪狠狠吃了一惊——尼玛,这么嚣张的郡主,看似四肢发达头脑平滑的郡主都能出口成章,她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丘安然的诗,水平只能说是中等,朗朗上口,有灵活的画面感,但却毫无深意、意境不深,这等水平,擂台旁的才子们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比得过。 于是,才子们看向丘安然的眼神里满是蔑视,随后,便目光灼灼地盯着顾千雪,希望顾家小姐一鸣惊人。 顾千雪表示,压力很大! “顾小姐,该你了。”周大学士道,眼中也满是期待。 观景台上,申嬷嬷有些忧心,“娘娘,这可怎么办,顾小姐她若对不上来岂不是让那安然郡主得逞?您快去救她吧。” 秦妃却道,“你且放心吧,这小妮子藏拙得很,再说,本宫看上的儿媳,不会是无能之辈的。” 而顾千雪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就延续穿越老祖宗们的老梗——剽窃呗!祖国好诗千千万,不爱听这个,咱再换。 说是这么说,顾千雪脑子里存货不多,可不能随便换。可以说,作为理科生的顾千雪,除了九年义务教育语文书上的必备诗词,多一篇她都背不下来,好在,中国教科委极有先见之明,早就将中国五千年精华诗词一一编入教科书中。 有些诗歌早已模糊,但有一首诗,顾千雪这辈子不能忘,那便是——《山居秋暝》。 说来也是往事,她的高中班主任便是语文老师,最喜欢就是这首诗,特命令同学熟练背诵,高一背、高二背,就连准备进入高考考场也要背。 顾千雪必须感谢周大学士,如他命名其他题目,她还得想办法,但以“秋”为题,她实在太熟悉不过了。 于是,顾千雪装作苦思冥想,而后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顾千雪的声音清脆,背诵诗歌时抑扬顿挫,整个擂台死寂一片。 众人被这首巧夺天工的诗歌所震惊,那逼真的画面感,那幽深的意境,让众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好像已超脱凡世,来到那如画卷一般的场景之中。 王维的诗,画面能弱?那可是田园诗歌的代表诗人!那可是有名的画家!最擅长的,便是画面感和意境感! 好半晌,周大学士这才舒了口气,“美!太美了!顾小姐竟如此才华,令本官佩服!” “……”顾千雪只觉得面颊燥得很,剽窃别人的成果,真难受。 顿时,台下再一次掌声如雷。 这一次,不仅是擂台下的才子,便是那观景台上,贵人们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申嬷嬷不懂什么诗词,但也觉得这诗歌让人眼前一亮,她正要对秦妃说什么,却见秦妃依旧陶醉其中,便笑了一下,不忍打扰。 周大学士道,“我认为,诗歌比赛,顾小姐胜,于大人认为呢?” 于大学士很想偏袒丘安然,但擂台才子们呼声这么高,他却无法偏袒,若痕迹太过明显,也会坏了他的名声,而名声之于文人,如同命一般。 最终无奈,于大学士道,“本官也认为,顾小姐胜。” 一阵欢呼声! 第二场,比对对子。 顾千雪表示,这个——她真的不行!这辈子她就没对过对子,如果非要说对子,也就知道一个:“烟锁池塘柳,深圳铁板烧”。 就在顾千雪愁得不行的时候,丘安然道,“这一局我弃权,本郡主不会对对子。” 哗然,擂台下一片嘲笑声。 顾千雪惊讶地看着丘安然,丘安然面色一红,恶狠狠地盯着顾千雪,“你看什么看,本郡主在边关跟随父亲行军打仗,我怎么会对这种东西?难道就因为这对子,你就要嘲笑本郡主?” 顾千雪道,“不,我不嘲笑你,而是敬佩你,佩服安然郡主拿得起放得下,豁然大度,实乃奇女子是也!” 142,小心隔墙有耳 142,小心隔墙有耳 丘安然勃然大怒。“顾千雪,你在嘲笑本郡主?” 顾千雪很是无辜,“我为什么要嘲笑你?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虽然不知你为什么跑来针对我,不过我绝对没理由嘲笑你啊。” 丘安然狠狠对于大学士道,“还等什么,继续出题!” 这一次,连于大学士也愤怒了,这安然郡主太嚣张了,仅仅一个郡主,也不是当朝公主,竟对朝廷命官指手画脚。 “既然安然郡主弃权了,本局便算顾小姐赢。”周大学士道,心情愉快,“下一项,比琴艺,来人,上琴!” “……”顾千雪想哭,她确实不会弹琴,连五线谱都认不全,何况这种古琴。 两架上好古琴摆在顾千雪和丘安然两人面前,丘安然虽琴艺不佳,但到底会弹琴,坐下,酝酿了下气氛,便准备开始弹。 “等等!”顾千雪高声道。 丘安然愤怒,“比琴艺就比琴艺,你还有什么幺蛾子要搞?” “安然郡主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我只是想弃权而已。”而后对周大学士道,“两位大人真的抱歉,民女实在不会弹琴,扫两位大人的雅兴了。” 顾千雪想的很简单,刚刚是丘安然先弃权,这一次,她来弃权,也算还了丘安然的人情。 于大人心中不痛快,“好,这一局,安然郡主胜。下一局比字,来人,备下笔墨纸砚。” “……”顾千雪勉强会写字,但东倒西歪,实在拿不出手。 就在丘安然准备奋笔疾书时,顾千雪再次出声,“两位大人,我……弃权。” 众人哗然。 丘安然终于怒了,“顾千雪,你到底什么意思,你难道瞧不起本郡主?” 顾千雪哭笑不得,“我为什么瞧不起你?” 丘安然道,“那你为何屡屡弃权?” 顾千雪无奈,“我不会弹琴,字写得也不好,我不弃权难道还要当笑柄?” “胡说,你分明就是不屑与本郡主比!”丘安然气急败坏。 顾千雪只觉得六月飞雪,她比窦娥还冤,“天地良心,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每一局都狠狠赢你。” 见两人作势要吵起来,周大学士道,“二位请听本官一言。” 丘安然终于不吭声,狠狠地冷哼一下。 周大学士道,“比赛就是比赛,弃权就是弃权,请二位不要因对方弃权而心生愤怒,也不要故意弃权来戏耍对方,比赛虽小,但贵在互相尊重,还请二位切记。” 丘安然哼了一下,表示同意。 顾千雪点了下头,“周大人,民女定会好好比赛,尊重对手。” 观景台上。 申嬷嬷很是诧异,“娘娘,您说,顾小姐是在故意弃权侮辱安然郡主吗?” 秦妃淡淡笑着摇头,“不,这两样才艺,她确实不会。” “啊?娘娘您怎么知道?”申嬷嬷不解。 秦妃抬眼,隔着薄纱看向擂台,视线一直黏在顾千雪身上,“首先说起琴艺,若诗歌可有天赋,这琴艺却是实打实地苦练而出,下了多少功夫,一听便是。但是千雪的手指上无一丝薄茧,可见她是不会琴艺的。再来说书法,你忘了,千雪开出的药方吗?” 申嬷嬷恍然大悟,“对啊,顾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字写得太难看了。”记得第一次看见药方时就诧异,如此大家闺秀,怎么字写得这么丑。 秦妃笑道,“千雪的字,确实应该练一下。” 申嬷嬷也赶忙道,“是啊,顾小姐将来若成厉王妃,这字,可一定要练好。” 另一个观景台。 顾千柔恨得几乎揉碎了帕子,周围的闺秀们都跑过来追问,“千柔,你姐姐到底是真的不会,还是不屑与郡主比试?” 顾千柔强颜欢笑道,“我也不知道呢。” 有人道,“我觉得顾大小姐是故意戏耍安然郡主呢,谁让安然郡主那般嚣张?” “嘘,小心隔墙有耳。”另一人警告。 那人再不敢说什么。 周大学士见顾千雪依旧要定了弃权,也只能暗暗无奈,“好,如今,顾小姐与安然郡主,二比二平局,还剩最后一局,便是画!来人,备纸笔,备颜料。” 很快,刚刚那放着文房四宝的两张桌子上,很快换上一幅行当,以备作画用。 这种用软笔所绘之图,在现代被称之为国画,而顾千雪发誓,她不会画国画,但好在,她在美术方面还有那么一点点特长,她会画素描! 她一直学素描,从小学学到了初中,后来因为课业紧张,便扔了画笔。后来读了大学之后,为画笔记,她竟又捡起了素描。在所有才艺里,她最擅长的,便是绘画了。 但如今比的,却是国画,如果她画素描,大家会欣赏吗? 无论他人会不会欣赏,顾千雪都别无选择,对周大学士道,“周大人、于大人,既然安然小姐喜欢新规矩,喜欢新意,那么今日,我便画一个新奇的东西给大家看看,为大家增些兴致。” 周大学士和于大学士眼中有惊奇,“新奇的东西?” 顾千雪点头,“我希望二位帮我准备炭块和锋利的匕首。” 虽然不解顾千雪为何要这些东西,但两人还是派人去寻了。 东西很快就被寻到,湖上有游船,游船上的厨房用的是炭块,而匕首便更好找了。 顾千雪先是将炭块切成小条,而后用纸包住一边,以方便拿握,再用匕首削其尖头,不大一会,一个简易的炭笔便做好了。 紧接着,顾千雪又做了两只,一共三只,准备开始画。 “周大人、于大人,画作的题目没有要求吧?”顾千雪问。 实际上,顾千雪的问话带着一种暗示性,没问他们出什么题目,而是问是否没有要求,这一是一否之间,暗示性便已经多。 如果说于大学士之前还偏袒丘安然,如今也被这安然郡主激怒了,文人可以折腰,却不能侮辱。 “没有!”周大学士和于大学士异口同声。 顾千雪很满意,笑着看向丘安然,“安然郡主,请把。” 丘安然冷哼一下,而后在脑海中构思了辽阔的草原和奔腾的骏马,挥笔,不大一会,画作已见雏形,观者惊讶,原来无法无天的安然郡主在画作上竟有一手。 再看顾千雪,也思索了什么,而后低头画了起来。 143,晚节不保 143,晚节不保 一炷香的时间,丘安然已经画完,回头看向顾千雪,见她还在画,讥讽道,“你还有完没完,不会画就直接弃权,整什么幺蛾子?” 于大学士怒了,“安然郡主,既然您屈尊参加斗艺大会,便请尊重大会纪律,您逼迫顾小姐参赛却屡屡口出讥讽,若传出去,是否会有损丘侯爷的名声?” “你!”丘安然想咒骂于大学士,但擂台之下才子们却开始起哄起来。 “这就是丘侯爷家的家教?真是领会了,实在是奇葩。” “是啊,若不是明知道她是安然郡主,我还以为是谁家泼妇呢。” “别侮辱泼妇,便是泼妇也知道个羞臊,这安然郡主知道什么?” “丘老侯爷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若我是丘老侯爷,就这种货色,直接锁家里不让出门。” “是啊,丘侯爷晚节不保啊。” “如果一个郡主都嚣张成这样,那公主来了,岂不是把擂台都掀了?” “别侮辱我们公主,公主殿下芳容我曾在镇国寺远远目睹一次,极是优雅贤淑,哪是这种货色能比?” “……” 这些穷酸才子们,骂起人来,那嘴巴比街头老妇女还刁钻。 “闭嘴!闭嘴!本郡主要将你们都抓起来!”丘安然大叫,但才子众多,谁又知道刚刚是哪几个骂丘安然的?如果都抓起来,怕是要惊动皇上才是。 顾千雪终于将一幅素描画完,长舒一口气,而后道,“周大人、于大人,民女这幅碧粼斗艺图,还少题字,民女的字实在拿不出手,但素问两位大人书法了得,能否求两位大人为民女题字?” 啧啧啧,好大的马屁! 顾千雪穿越到南樾国,医术不见涨,马屁功夫如雨后春笋,蹭蹭地长。 周大学士和于大学士好奇前来,看了一眼顾千雪的话后,狠狠吃惊! 只见,那画作栩栩如生,生动到什么程度呢?几乎是场景再现! 国画讲求的是意境,是风骨,在外形相似度上,只能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素描却不是,素描和许多画法的基础,主攻便是相似度,好的素描画手,可以将画笔当照相机用,可见一斑。 周大学士和于大学士第一次看见这种画法,实在太逼真了,逼真到……若有颜色,他们这觉得画中人物能从画纸上走出来,而觉这画纸与其说是画纸,还不如说是铜镜!将这一场景映照! 碧粼斗艺图,顾名思义,其画作内容便是这斗艺场面,其中包括擂台,擂台之上的周、于两大学士和几名工作人员,还包括南北两座观景台,连观景台趴在栏杆上看热闹的人也入了画。自然,也包括了擂台旁的才子们。 顾千雪在素描上绝对算是有造诣,便是街头画素描头像的,速度也没她快。只要几笔,便能将一个人的神态捕捉,让人一眼便能看到画中人物是自己。 除了周、于两大学士很仔细地画出外,其他人都是寥寥数笔,但这寥寥数笔,却足够描绘此人的容貌以及神态,更有衣着动作。 “高,真是高啊!”周大学士惊叹。 于大学士也忍不住一看再看,“顾小姐真乃神人也,我于某人潜心画作多年,但今日,却真的自叹不如!” 顾千雪忙道,“于大人千万别这么说,在画作上,民女连您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如今也只是巧在了新奇,民女相信,若于大人用此画法练习几日,定比民女的造诣要高之许多。” “真的?”于大学士问。 “当然了。”顾千雪答。 于大学士这糟老头子真当真了,“好,好,回头顾小姐有时间,本官一定拜访顾尚书,顺便求教顾小姐。” 周大学士也不肯落后,“我也去,我也去。” 擂台下的才子们都急坏了,“周大人,于大人,快快题字,然后让我们也见见顾小姐的大作吧。” 周、于两大学士这才恍然大悟,抚着白胡子哈哈大笑,笑自己的失态,而后提笔开始题字起来。 周大学士题的是——“百里秋相应,碧粼湖畔,柳絮才媛。” 于大学士题的是——“潜心丹青五十春秋,影铺秋水扫眉别相求。” 而后,两人掏出了印章,哈了两口气,十分小心地印了上。再抬眼,两人对顾千雪,满是惊艳与尊重,哪怕从前的顾家大小姐声名狼藉。 再看安然郡主的草原骏马图,与这碧粼斗艺图相比,实在是平淡许多。 丘安然也跑来观看,大为震惊,知道自己这局怕是输了,但她却不想输,输了就定会丢脸,冥思苦想了起来。 周大学士让人取来一块画框,将顾千雪的画简易地临时裱在里面,以防损伤,而后让人举起画框,到擂台周围走上一遭,让才子们也见见顾千雪的大作。 顿时,擂台之下雅雀无声。 众才子翘首以待。 当第一批看见这画作时,发出了不小的震惊声,“太妙了!这画真的太妙了!” 又有人道,“看,这个是我!这个是我!这个人绝对是我!” 因为有了这个人的喊声,刚刚那看画之人又重新回去看,竟然在画中找到了自己。 “顾小姐真是神人,这么一幅画,竟然将我们都画了进去。”有人喊了出来。 赞叹声、惊叹声,不绝于耳。 拿着画框的人正准备离开到下一位置,但那些才子却不肯,“回来,快回来,我们还没看够呢!” 拿画框那人哭笑不得,“我已经在这停了很久了,那边还有好多人等着看呢,若按照你们的看法,便是看到天黑,这一圈也是走不完的。”说着,便移了步。 紧接着,下一处的人,发出同样、甚至更为响亮的惊叹声。 这群才子从前都是听过或见过本尊的,对顾千雪不屑一顾,但如今,却只觉得面前女子惊绝天人,再仔细看去,竟惊讶的发现,顾家大小姐何时出落得容貌如此美好? 顾千雪身穿一件桔色花瓣纹样偏襟纹路衫,逶迤拖地宝石绿蝴蝶纹绫裙,身披白墨仙鹤纹烟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金镶珠宝摺丝手镯,腰系碧蓝束腰,亭亭玉立,身材窈窕。 明眸琼鼻,樱桃小口,如瀑布一般柔顺乌黑的头发,如画中之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一战,顾千雪收获了多少青睐,自不细表。 只说,丘安然火急火燎,她发誓,一定要找一个巧妙的办法,找回脸面,赢回比赛。 144,千雪之妙计 144,千雪之妙计 好容易,拿着画的人终于绕着擂台走了一圈,整整用了半个时辰,因为才子们实在太喜欢这画作了,无论这画到哪里,才子们都看不够,更有一个乐趣,便是在画中找自己的身影。 如果可以,他们真恨不得将这幅奇画收入囊中。 这个感觉就好比,有人照了张大合影,洗出相片后,第一时间拿相片找自己的身影,看上不上相差不多。 周大学士笑道,“如此看来,这一局,当属顾……” “且慢!”丘安然厉声道,“由你们两位大人来决定输赢,恐怕有失公允吧。” 两位大学士怒了,周大学士道,“安然郡主,我们两人敬你郡主,你还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好歹是朝廷命官,是效忠皇上的朝廷命官。”效忠皇上,而非效忠丘侯爷。 丘安然发现自己描述的不对,赶忙纠正,“周大人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说,我祖父还有父亲常年在边关驻守,很少回京城,与二位自然谈不上交好。但顾千雪的父亲顾尚书却时常与二位大人相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就不信,你们不卖给顾尚书面子。” 才子们又开始纷纷指责,说什么的都有,丘安然咬牙忍者,只当自己听不见,发誓这一次一定要赢。 于大学士也生气,“安然郡主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京中朝廷命官众多,我们二人与顾尚书确实没来往,若这样点头之交的共事都要给面子,我们二人也不用出外行走了,到处给面子就够了。” 才子们哗然,心想着迂腐的糟老头子损人也是有一手。 “你们说是点头之交就是点头之交?何以证明?”丘安然质问。 顾千雪明白过来,原来想搞幺蛾子的是丘安然呀,“既然安然郡主提出疑问了,定然是想到对策了吧,直接说就行了,何必拉着两位大人兜圈子?” 很是不客气。 顾千雪有什么可怕?丘安然的家世固然是牛,但她的也不弱。大不了,她……她……她也学赵氏,也给外公写信,诉苦。 丘安然道,“本郡主提议,由在场里地位最尊贵之人做评判,她若说顾千雪赢,我绝对没意义。” 在场最尊贵之人是谁?答曰,秦贵妃。 在观景台的秦妃被摆了一道,心情略有不爽,“这个丘安然,还真是无法无天。” 申嬷嬷也是面色一沉,“娘娘,这可怎么办?” 秦妃道,“这一局,明显是千雪赢了,但丘安然却让本宫做评判。若本宫评千雪赢,丘安然便可以说是本宫偏袒千雪。但若评丘安然赢……本宫却没眼疾。” 申嬷嬷愤怒,“这个丘安然,真是放肆!” 秦妃抬眼,看了擂台上的顾千雪,“这算是给她的一个考验,若这个难题无法应对,她在沨儿身边,便也是危险。” 是啊,比起丘安然,厉王可是闯祸的行家,整个朝廷,没几个官员不烦他,不恨他。 申嬷嬷黑着脸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擂台上那抹窈窕的身影,狠狠捏了把汗。 擂台上下都是读书人,没傻子,立刻察觉出丘安然的阴谋,对其的卑鄙,咬牙切齿。 周大学士和于大学士也是如此,但却苦无办法。 顾千雪轻笑出声,“是啊,周大人和于大人与家父交好,安然郡主这么怀疑不无不妥,但安然郡主可能不知道,今日秦妃娘娘前来,是由民女随行伺候的,你就不怕秦妃娘娘偏袒?” 哗! 众人只觉顾千雪实在是高,与其想办法对招,还不如直接拆招。 丘安然笑得轻松,“那如此看来,没有能评断之人了?”这样也好,平局,她不会丢脸面。 顾千雪道,“当然有评断之人了。”说着,一指台下的才子们,“评断之人,便是他们。” 众才子欢呼,“顾小姐胜!顾小姐胜!” 丘安然讥讽,“闹了半天,你画他们,是为了讨好啊。可惜,我画的却是千里骏马,若骏马在,岂不是我赢?” “非也。”顾千雪道,“我们不用他们来做裁判,我们用他们荷包里的银子。” 哗! 银子? “什么意思?”丘安然问。 顾千雪答,“听闻我国南部正遭水灾,吾皇慈悲,大开国库,作为臣子的我们,自然也要支持皇上,捐款南部受灾地区,不是吗?” 人们议论纷纷,不解捐款与评断的联系。 “这一次,我们办一个义卖会,何为义卖?便是你我二人出画,让在场各位竞拍购买,价高者得,至于所卖银两,由周大人和于大人转交给皇上,这样,岂不是为我们碧粼湖斗艺大会平添了意义?”顾千雪道。 哗! 紧接着,掌声如雷,观景台上的人也纷纷叫好,才子们听说能购买这幅画作,纷纷摸自己的腰包,只求带够钱,别有人与自己争,势必要买下来。 这时,南面观景台上有一人高和,“顾小姐,我们主子让我问您,观景台上的人,可以拍您的大作吗?” 台下才子们默默两行泪——观景台上坐着的非富即贵,他们出手,只怕自己拍不过啊。 “自然可以。”顾千雪笑道。 那人又问,“既然可以拍,是否可将顾小姐大作送上观景台,让主子们看上一看,毕竟还未验货,无法买卖。”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这位小哥说得好,咱们就先验货。”说着,回头对周、于两位大学士道,“两位大人,您看这样行吗?” 于大学士道,“自然可以,来人,送顾小姐与安然郡主的大作去观景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两幅画作放在一起,那可怜的骏马图连个边儿都碰不到。 北方观景台上的某一房间,申嬷嬷恭敬问到,“娘娘,一会我们出钱吗?” 秦妃叹了口气,“若本宫不是与千雪同来,这幅画便是拍到天价,本宫也是要买下的,可惜,本宫若出钱,岂不是辱了千雪的清白?咱们,不出钱。” “是。”申嬷嬷遗憾道,却焦急等待,想知道,顾千雪到底画了什么,让大家如此惊艳。 145,狗急跳墙 145,狗急跳墙 这一转,又是半个时辰,待画作在南北两座观景台走了一圈,大家差不多都有了打算。 申嬷嬷惊讶道,“天啊,奴婢还第一次见到如此巧妙的画作,真是太妙了,与其说是画,还不如说是在照镜子。” 秦妃也是笑着惊叹,“是啊,千雪这孩子也真是怪,就喜欢这种歪点子,但又做得无比好。” 申嬷嬷灵机一动,“奴婢突然有个提议,等回头,让顾小姐为娘娘画一幅肖像画如何?这可比宫廷画师画得好多了。” 秦妃也赞同,点头,“好啊,待回头给皇上也……”话说了一半,又顿住,后半句话却化为无奈,时过境迁、物是人为。 申嬷嬷见此,没说话。 正在这时,擂台中央有人高和,“竞拍开始。” 因为这喊声,化解了申嬷嬷的尴尬,吸引了秦妃的注意。 “首先拍卖的是,安然郡主的草原骏马图,从一百两起卖。”拍卖官高喊。 鸦雀无声。 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即便才子能挤出来,也不稀罕买一个破骏马图的,就那种水平,才子们随手也能画出来。但若是顾小姐的斗艺图,别说一百两,再借个一百两,他们也买。 擂台周围许多人,却没人吭声,场面极其尴尬。 丘安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自己出钱,却又无法出手,心中暗道,无论是谁出了钱,她都感激那人。 终于,北面观景台有人高喊,“秦妃娘娘出资一百两竞拍。” 丘安然刚刚摆了秦妃娘娘一道,如今秦妃娘娘却主动为她解除窘境,可见其气度。 紧接着,便一片平静。 “一百两,还有要的吗?安然郡主的草原骏马图!”拍卖官高喊。 又平静了好一阵,就当拍卖官要尴尬的结束拍卖时,又有人道,“两百两。”那人是和丘安然一同来的友人小姐。 申嬷嬷问,“娘娘,我们还拍吗?” 秦妃摇头,“不用了,如今安然郡主的窘境解除,我们也不用操心。” 随后,又有几人拍了几次,直拍到七百两算是结束。 后面竞拍的,也都是和丘安然一起的。七百两不是小数目,闺秀们哪有那么多银子,想来,安然郡主是会给她们的。 丘安然挑衅地看了顾千雪一眼,她觉得,顾千雪的画根本卖不到七百两。 在众人期待中,拍卖官高喊,“下面,进行拍卖的是顾小姐的《碧粼斗艺图》,依旧是一百两起拍。” “一百两!” “一百两!” “一百两!” “一百两!” 只听擂台之下,才子们异口同声的喊。 紧接着,有人出了二百两、三百两,等等。 但毕竟都是年轻公子,即便是富家公子,兜子里装个五百两便算是顶天了,动辄上千两,那不是一般人能出得起的价钱。 北面观景台上,申嬷嬷激动地握住拳,“奴婢也想出钱。” 秦妃则是掩嘴轻笑,“算了吧,申嬷嬷养老银子都留下,若是平日,你想拍本宫便出银子让你拍,但今日却不行。” 申嬷嬷也了然。 “一千两。”终于,真正的拍卖开始了。 从南面观景台上,传来了第一个开价之人,众人都抬头望去,但观景台开价的,都是家奴下人,绝没有贵人自己出来喊价。 “两千两。” “三千两。” “四千两。” 以一千两为单位,价钱被迅速抬高起来。 一片喧哗!这个价钱,别说买什么名人字画了,便是买前朝名人字画,也是绰绰有余。 但拍价却未结束。 “一万两。” 终于,有个狠角色,喊出了远远高于之前价钱的数字。 人群刚刚寂静瞬间,立刻在有个声音,“两万两。” “三万两。” “九万两。” “二十万两。” 人群沸腾了,别说这群才子们,便是周大学士和于大学士都惊讶得失态,不断地向喊价钱的方向看去,很好奇到底是谁喊出这个价钱。 但从外面是看不见观景台里面的,因是京城,皇亲贵族极多,其保密性做得非常好。 其中一个观景台房间,一名衣着华丽又整洁的老年人,头发花白,精神抖擞,恭敬俯着身,对另一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道,“皇上,咱还加价吗?” 只见房间最中央坐着的中年男子年级大概五十上下,头顶玉冠,头发乌黑,面容刚毅,双目锐利,周身散发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其不是别人,正是南越国的皇帝,宫擎臧。 “顾千雪,呵呵,朕上一次见到她时还是个奶娃娃,却没想到,如今竟长成一位奇女子,顾家教得好啊。”皇上低沉又洪亮,声如洪钟。 而那头发花白的老奴才,也正是皇上身侧的大总管太监,康全,康公公。 “是啊,皇上,顾小姐这画画得实在妙,竟如那铜镜映人一般。”康公公陪着笑,捧着聊。 皇上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有人如此喜爱此画,又愿为国捐款,朕怎么能打击其积极性呢?派人打听下,是谁出了二十万高价。” “是,皇上。”康全对栏杆旁的侍卫点了下头,那侍卫便不再喊价。 擂台上,拍卖官重复了五次,见再没人加价,便高喊,“恭喜这位大人,您以二十万两银子之价拍得顾小姐的碧粼斗艺图,在下代表碧粼湖斗艺大会,也代表我国南部受灾的百姓,感谢您。” 紧接着,擂台上下,掌声如雷。 顾千雪也惊诧地看向那个方向,很好奇到底是谁花那么多银子买她的画。不过转念一想,也许人家是为了灾区百姓也说不定呢。 丘安然气得红了眼睛,想骂却又不知骂什么,伸手一拽腰间的鞭子,唰地一下抽了出去,二话不说便向顾千雪抽去。 人群沸腾了!有大骂丘安然的,有喊着让顾千雪小心的,周大学士和于大学士为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自身都难保自然无法保护顾千雪。 “顾小姐!”申嬷嬷高喊。 秦妃也是吓得花容失色。 这鞭子很是毒辣,而且角度尤其刁钻,那鞭子尖对着顾千雪的脸蛋便抽了过来,若真让它打上,绝对毁容。 如果说是从前的顾千雪,搞不好被打了,但如今,顾千雪可是被厉王揠苗助长练了武的人,只见她出手迅速如闪电,一把抓住飞来的鞭子,冷笑道,“丘安然,今日你还真是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一个词语——狗!急!跳!墙!” 146,扬名之战 146,扬名之战 真是千钧一发! 所有人都为顾千雪捏了一把汗,秦妃甚至都捂了眼睛。 顾千雪表示很无奈,这种刁难郡主或公主,动不动就抽鞭子的镜头,她好像在《还珠格格》里见过,在《刁蛮公主》里见过,还有无数小说电影电视剧,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有所经历。 突然有点想念厉王那个混蛋了,若不是厉王逼她练内力,她也不能有内力自保,若不是他动不动就一掌拍她上墙壁,她也不能养成一种时刻保持警惕的习惯。 “够了,安然郡主,别以为你是丘侯爷的孙女便如此无法无天,你记住,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你就不怕今日你的所作所为传出去,给丘侯爷丢脸吗?”顾千雪怒道。 丘安然脸上涨红一片,恼羞成怒,“你……你竟敢威胁我?” 顾千雪真受不了了,她一刻都不想和这个四肢发达大脑平滑的安然郡主说话,觉得两人在智商上有代沟,“我威胁你个屁!你自己看看擂台下多少才子看着呢,今日他们是学子,明日搞不好便是状元。再者说了,即便不是他们去说,你还真以为皇上高坐在金銮殿上,两耳不闻天下事吗?搞不好明日他就知道了今天之事,搞不好今日便知晓也说不准。” 观景台一个房间,皇上被顾千雪逗乐了,一向严肃的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丫头,哈哈,猜得还真准。” 康公公也陪着笑,“不是顾小姐猜的准,是皇上未卜先知,英明神武。” 皇上也不反驳康公公这露骨的马屁,“今日朕还真是来对了,看了一场好戏啊。”但说着,欢快的心情慢慢淡去,向对面观景台的一个房间看去,那个房间,是秦妃娘娘所在的房间。 没错,皇上便是听闻秦妃娘娘出王府来了这里,他便立刻微服到来,只为看秦妃一眼。 康公公见皇上眼神忧郁,也是默默唉声叹气,却又无计可施。 正在这时,门外有侍卫来禀,原来是将那拍得顾千雪画作人的身份打探出来。 皇上听了那个名字后,哈哈大笑,“原来是他啊。” 康公公见皇上分散了注意力,这才放下心来。 擂台之上,战火还在继续。 丘安然真是骑虎难下,若是收手,便好像自己怕了顾千雪。但若打下去,恐怕后果也很严重,毕竟,顾千雪是朝廷命官之女,更是赵元帅的唯一的外孙女。 “你!你知道本郡主的品阶吧,你竟敢以下犯上!”丘安然为自己找了台阶。 顾千雪道,“抱歉,民女只是正当防卫,即便是你品阶高,我也不能眼巴巴地挨打不是?” 周大学士和于大学士相视一望,两人虽为文人,但到底还是官员,自然不能学着才子们叫好,若两名女子谁有损伤,他们也说不过去。 “好了好了,一场误会,安然郡主、顾小姐,你们两人都收手吧,想那丘侯爷和赵元帅是老朋友,你们也不能损了自家长辈的面子。”周大学士道。 “对呀,有句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搞不好你们二人以后成为朋友也说不定。”于大学士道。 谁要和她成为朋友?丘安然刚想骂出来,但理智占了上风,深知自己骂出口,最后理亏的还是自己。 顾千雪一直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自己的优势,自然也不会表现得如何失态。 最终,丘安然先松了手,“算了,本郡主大人有大量,便原谅了你以下犯上之罪。” 顾千雪笑着松开鞭子,只笑笑没说话,却扭头问去,“周大人、于大人,到底是谁买了我的画,我太好奇了。” 周大学士道,“我也正好奇着呢,但那位神秘大人只留下银子取走了画便离开了,这是碧粼湖斗艺大会的规矩,观景台上贵人的身份,不得泄露。” 顾千雪有些失望,但却也觉得没什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罢了,再说那画,真不算是什么大作,她甚至觉得还不如两位大学士题字来得值钱。 观景台上的贵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即便后面还有比赛,却也没什么兴致,因为最精彩的部分已经过去了。 北面观景台的一个房间,闺秀们齐齐向顾千柔祝贺,“恭喜千柔了,你姐姐赢了,真是大出风头。” 顾千柔也是笑眯眯的,倒不是说她为顾千雪高兴,而是顾千雪算是彻底得罪了安然郡主,想想便觉得十分痛快! 另一房间,丘安然气呼呼地回了去,陪着她的友人小姐大话都不敢说上一句,但其中有一人沉不住气了,怯怯道,“安然郡主,刚刚拍字画的银子,是……我出的。” 意思是要银子。 丘安然回手一个大嘴巴便抽了过去,“放肆,还真以为本郡主会差你银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七百两银票,狠狠地砸在那女子脸上。“贱人!”骂了一句后,就转身离开。 这一次,丘安然身侧再也没有小姐们跟随。这里的小姐们,在家都是嫡女小姐,众星捧月的,虽然丘安然身份高,大家有巴结她的成分,但如今看见丘安然这般粗鲁无知,早就心生厌恶。 被打了的女子呜呜哭了起来,几名姐妹围了过去,“刘小姐别哭了,只当我们眼瞎,错把泼妇当贵妇。” “是啊,咱以后可与这个安然郡主离远点,否则被牵连了也说不定。” “我倒觉得顾小姐很好,你们觉不觉得刚刚顾小姐骂安然郡主时,实在过瘾。” “过瘾,过瘾!下回若再有聚会,我定是要与顾小姐结交的。” “我也要结交顾小姐!” 顾千雪怎能想到,莫名其妙,自己竟出了许多喜欢她的官家小姐。 碧粼湖斗艺大会算是落下了帷幕,再也没有人参加什么比赛,因为与刚刚那精彩的比赛相比,一切都失了颜色,待观景台的贵人们离开,才子们也恋恋不舍的离开,但都在讨论顾尚书的大小姐。 可以说,这一天,顾千雪算是扬了个名,即便没在整个京城扬名,也在文人圈子里扬,而众才子也没想到,那副传说中的画,日后,他们都有幸见到,这是后话。 147,母凭女贵 147,母凭女贵 顾尚书从宫中出来时,便见到迎面走来的周大学士和于大学士,见对方两人主动为自己作揖,他也赶忙道,“两位大人好,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啊?” 周大学士和于大学士赶忙道,“顾尚书,一会可有要事,若没其他安排,由我们做东,咱们去吃个茶如何?” 顾尚书一头雾水,他与两人素无交往,为何好好的请他吃茶? “这个……抱歉,两位大人,最近家母偶感风寒,顾某要回去看望老母。”顾尚书的缺点是胆子小,优点也是胆子小。因为胆子小,所以行事极为谨慎,这样毫无瓜葛的拉拢,他从不上当。 两人根本没想放过顾尚书,“最近秋寒,确实容易伤风,这样,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便登门看望老太君如何?” “……”顾尚书都快急哭了,这两人到底要做什么?他可不想站队,既不想支持太子,也不想支持厉王,更不想支持任何一个皇子,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当官。 但盛情难却,顾尚书还是带着周、于两位大学士回了家中,但到达府邸时,一颗心已放在了肚子里,因为从两人口中听说今日顾千雪所作所为,一方面,觉得这女儿是在为自己争气,但另一方面,却又害怕顾千雪得罪了安然郡主。 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到顾府,便碰见了前来发放圣旨的太监。 “奴才见过顾大人、于大人、周大人,请问顾千雪、顾小姐可在,咱家是来宣圣旨的。”太监道。 顾尚书赶忙请宫中太监进去,而后让人找顾千雪出来,却得知,顾千雪压根就没回府。 “这位公公真不巧,我那小女生性顽皮,这个时候了还没回府,想来是在厉王府陪伴秦妃娘娘,这圣旨该怎么办?”顾尚书问。 太监道,“那咱家自然是要到厉王府寻顾小姐,而后宣布圣旨的。” 顾尚书从袖子里掏出银锭子,塞到太监手中,“不知公公可知晓这圣旨为何下达给小女?” 太监收了银子,一下子亲切起来,“是喜事,大喜事,皇上封顾小姐为千雪郡主,随后还会专门为其在宫中开设皇家宴席。抱歉了顾大人,咱家得快去厉王府宣圣旨,回头还得向皇上复命。” 顾尚书只觉得被震得头晕眼花、目瞪口呆,倒是周大学士和于大学士反应的快,“恭喜顾尚书了。” “多谢,多谢。”顾尚书回礼。 宫中的太监没多带,带着人就去了厉王府,而周大学士和于大学士见顾千雪没在府上,便也告辞离开。 顾尚书依旧在震惊之中,好容易才缓过劲儿来,一回头却见到匆匆赶来的顾老夫人郑氏,便将那圣旨内容说了出。 郑氏又惊又喜,母子两人立刻跑到牡丹院去看望赵氏——别人都母凭子贵,赵氏却屡屡母凭女贵。 因为顾千雪很是露脸,也因为赵氏肚子里有顾尚书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儿子,顾尚书真是越看赵氏越可爱,只觉得胖乎乎的赵氏如同年画上的娃娃,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捏上一把。 顾尚书晚上留宿牡丹院自不用说,只说厉王府,顾千雪接到圣旨后也处于懵逼状态。 她就这么……当上郡主啦? 说实话,她对这些品阶称谓没什么喜好,但自己成为郡主后还是很开心的,这是不是就表示,厉王那混蛋以后不能轻易要她小命或打她板子了? 只说,芍药居。 顾千柔喜滋滋地和姐妹们聚会回了来,早已迫不及待见自己娘亲,将今日这好事告诉裴姨娘。 却见,裴姨娘面色阴沉。 “娘,您怎么了,谁得罪您了吗?”顾千柔问。 裴姨娘猛然想起,“柔儿,你今日是不是去那碧粼湖斗艺大会了?” “是啊,怎么了?” “顾千雪是不是也去了。” 顾千柔一下子来了兴致,眉开眼笑,“对啊,娘您快听我给您讲,今日顾千雪得罪了安然郡主,那斗艺大会成了她们两人的斗法大会,虽然顾千雪侥幸赢了,但可真把安然郡主得罪了。您可知安然郡主为何与顾千雪对上了吗?” “为何?”裴姨娘的面色依旧不好。 顾千柔脸上满是自负的笑容,“因为是我挑拨的,那安然郡主傻得可以,又喜欢太子哥哥,我几句话便让她恨死了顾千雪,所以她才公然挑战顾千雪的。” 裴姨娘算是彻底明白了,深深叹了口气,“柔儿,你呀,聪明反被聪明误!”说完,倍感痛心。 顾千柔懵了,“娘,您是什么意思,顾千雪得罪了安然郡主,难道这不是好事?” 裴姨娘冷笑,“是啊,她是得罪了安然郡主,她有什么怕的,因为如今她也是郡主了。” “什么?”顾千柔大吃一惊。 裴姨娘道,“如今下发圣旨的太监怕是已经在厉王府宣读完了圣旨罢,你呀你呀,你怎么总给别人做嫁衣呢?你煽动顾千雪推厉王下水,最后顾千雪竟然变聪明还治好了秦妃;你谗言柳姨娘去堵顾千雪的门,最后竟发现赵氏那个贱人有了身孕;你挑拨安然郡主对上顾千雪,最后竟让顾千雪成了郡主,你呀你呀!” 顾千柔茫然得不知如何回答,她心里知道,这些事大半都是裴姨娘授意或默许,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怎么办,怎么办?”顾千柔红了眼圈,往日里那工于心计的神情,一下子没落又茫然。 裴姨娘发泄完,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也心软了,将其搂入怀中,柔声道。“上一次娘便说过,顾千雪会倒大霉,让你别招惹你,你偏不听。” 顾千柔开始痛哭起来。 裴姨娘伸手抚顾千柔的发丝,“好孩子别哭了,也怪娘,当时对你直说了便好了。今日娘便告诉你,你一定要严格保守秘密,否则,别说你我承担不了后果,怕是连你宫中的姨母也要受连累。” 顾千柔狠狠抖了一下,声音有了颤抖。“娘,到底……是何事?” 裴姨娘放开顾千柔,直起身子,脸上有着阴险的笑容,“你可知为何为娘我一直在府中忍气吞声而不作为?难道为娘真的就这么甘愿成为个妾室?” 顾千柔摇头,“不知。” 裴姨娘道,“因为你皇后姑母拉拢赵家不成,而顾千雪那个贱人却与秦妃走得近,既不能得之便毁之,我们裴家准备对赵家出手了。” 148,原来是他! 148,原来是他! 顾千雪摇身一变成了千雪郡主,给她带来了无比荣耀,却也带来了许多麻烦。 如今,经常有官家女子投拜帖来探望她,约她一同去游玩聚会,而她一旦出门,便又引来不少才子跑来追随,如同膜拜女神一般的膜拜她。 也许这种生活是很多人的梦想,但她发誓,不是她的! 顾千雪的梦想是什么?是做自己有兴趣的事,陪陪母亲赵氏,陪陪秦妃娘娘,想尽办法将现代医学带到古代,做动物实验,找病例治病救人。 也许是职业病,探索医术和治病救人好像真的是顾千雪唯一的爱好了。 没办法,顾千雪只能用了好法子,把自己涂得如同刚从埃塞俄比亚来的非洲兄弟,穿着粗布衣服,从顾府后门溜出来,带着不情不愿的玉莲和玉翠上了马车。 玉莲有些委屈,“小姐,不是奴婢埋怨,试问谁家小姐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与姐妹聚会,只有您,擦的这么黑,还从府上后门溜出去,明明成为郡主了,但却总好像做贼一样。” 顾千雪笑着看玉莲,“聚会?聚会做什么?” “……”玉莲想了想,道,“可以聊天啊,可以一起绣花啊,还可以交换花样。”当然,真正的官家小姐聚会是不会绣什么花换什么花样的,她说的这些,都是小丫鬟们在一起聊的内容。 顾千雪无奈,“我与她们本就没什么交往,是以,没什么可说的。再说花样,我不会绣花,还换什么花样?” 玉翠道,“那可以和小姐们出外找好吃的啊。” 顾千雪伸手戳了玉翠的额头,“小馋猫,就你爱吃零食,如果我想找好吃的,不用带别人,带你就足够了。” 玉翠伸出小舌头笑起来。 “你们呀,真的不懂她们。”顾千雪无奈地摇头,“这个年纪的小姐们最关心的话题,可不是什么花样好吃的,而是自己的婚姻,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准备下车吧。” 说话期间,马车已经临近皓岚书院,在其后门停下,三人下了马车,顺着楼梯直上五楼凌霄阁。 顾千雪怎么也没想到,前些日子二十万两银子天价卖出去的画,此时竟挂在凌霄阁。 “这个画,竟然是你买的?”顾千雪惊讶道。 今日的苏凌霄,依旧是一身白衣。 最里面是纯丝里衣,外面则是套了几件薄如蝉翼的白纱衣,层层叠叠,如仙如幻,将其皮肤显得更为雪白,头发显得更为乌黑。 苏凌霄淡笑,“难道在下不能买?” ——真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顾千雪心中嘟囔,但脸上却笑眯眯的,“可以,可以,为灾区人民献温暖献爱心,苏公子境界不是一般的高。” “并非境界。”苏凌霄站起身来,亲自为顾千雪倒茶,“虽然这话说出来凉薄,但南方洪灾如何,是皇上和官员们需考虑之事,与在下无关,在下只是喜欢顾小姐的画作,仅此而已。” 顾千雪双手接下茶碗,“那也不用花二十万两啊,你喜欢什么,随后我再给你画就是,这可是银子啊!”说着,脸上明显的心疼和惋惜。 苏凌霄笑了,但那笑容带了一丝苦涩,“金银钱财于在下,无任何意义,便是金山银山又如何,只怕在下无福消受。” 一旁的苏掌柜叹了口气,深情没落。 顾千雪心中也是哀叹,苏凌霄也可算是天之骄子了,却得了这种病,若在现代该多好,几台手术,大不了放上支架,最起码能让他多活二十几年。 两人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加之苏凌霄花巨资买了顾千雪的画,这让顾千雪感动无比,对苏凌霄更是上心。 “其实……”顾千雪犹豫着要不要劝,又觉得自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算了,没什么。” 越是这样,越是勾引人。 苏凌霄本就喜欢猎奇,顾千雪这般,更是让他好奇了。 “还请顾小姐赐教。”苏凌霄道。 顾千雪咬着唇,最后决定自己就捉一把耗子。“苏公子,其实周容秋说得对,您应该寻一名心上人成家立业,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谈论过的话题吗?生物的本质。” 生物的本质,生存,繁殖。 苏凌霄笑道,“若没有心上人呢?” 顾千雪道,“找啊!” 苏凌霄又问,“若找不到呢?” “怎么可能找不到?”顾千雪一脸的惊讶。 “那顾小姐可否有心上人?”苏凌霄道。 “……”好吧,不得不说,对方真会蛇打七寸,顾千雪不得不承认,“……没有。” 苏凌霄的淡笑加深,“为何顾小姐不找?” “……因为觉得,没有兴趣。”顾千雪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逼你了,也许我们是同一种人吧。” 苏凌霄见顾千雪那无奈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苏掌柜见顾千雪也劝不了自家少主,只能无可奈何,“顾小姐,小的斗胆请问,您可有方法让少主吃些荤菜,我们少主自从上一次与您用了少量荤菜后,再也没动过一口。” 顾千雪扭头,质问地盯着苏凌霄,“不听话?” 苏凌霄无奈摇头,“真的没有胃口。” “把肉当成药吃,也不行?”顾千雪的音量提高。 苏凌霄却突然放下茶碗,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在膝上交叠,一双灰色的眸子带着笑意盯着顾千雪的面庞,“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若你能想到一道我从未见过的菜肴,那么,无论其是荤是素,你要求多少,我便吃下多少。同时,我还送你一个礼物,这个礼物,是全天下女子最梦寐以求的东西。” 顾千雪惊讶,“全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东西?难道……可以永葆青春?” 苏凌霄笑着点头,“一定意义上,确实可以。” 顾千雪来了兴致,“是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看看!”好奇心大胜。 苏凌霄却道,“是有条件的,你先想一道我未见过的菜肴才是。” 顾千雪上前,咪咪笑,“菜肴是要想的,但却需要时间,我们商量下,你的礼物先给我看看,了却了我的好奇心,才更能安心给你想点子不是?” 苏凌霄被顾千雪欢快的氛围传染,也破天荒的开起了玩笑,“想看?求我,我心动了,便先拿给你。” 苏掌柜大吃一惊,不仅因为自家主子的反常举动,还有,他害怕……顾小姐她恼羞成怒。 149,不是撒娇那块料 149,不是撒娇那块料 苏凌霄和顾千雪开起了玩笑,也许两个人没觉得怎样,但一旁的人却提心吊胆。 不仅苏掌柜,就连玉莲和玉翠都很是担心,她们小姐从来脾气刚直性格骄傲,何时求过人? 只见,顾千雪来到苏凌霄身边,半蹲着身子,大睁着眼睛,双眼呈现无辜状,双手则是握着空拳放在自己下巴两边,学着从前见过韩剧少女撒娇的模样,“苏哥哥,求求你让我看看嘛,人家真的是很好奇,苏哥哥送的礼物一定是天下独一份的好东西,好不好嘛。” 气氛凝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包括苏凌霄在内。他之前便猜想顾千雪不是那种拘泥身段之人,却没想过,尽如此“能屈能伸”。 顾千雪浑身抖了两抖,只觉鸡皮疙瘩都出了来,抬眼看向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难道这些人都被自己恶心住了?果然,她不是撒娇那块料。 实际上,顾千雪本人非但不鄙夷撒娇,还很欣赏擅长撒娇的姑娘。女人嘛,就要软一点腻一点,这样招人疼。而她这样的女汉子,别说在现代是个剩女,穿越古代也没找到爱。 好半晌,苏凌霄终于缓了过来,“苏康,去将地字一号柜的盒子拿过来。” 苏掌柜这才缓过神来,答应了一声,便赶忙转身去取。不大一会,便捧来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人还未走近,便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木香。 顾千雪有些紧张,里面是什么?是精致的珠宝,还是硕大的珍珠,对了,会不会是夜明珠?那东西好呀,镶在床上最好,可以当夜灯用。 苏凌霄捕捉到顾千雪脸上的期待,心底竟有一丝柔软,一伸手,做了一个敬姿。“不成敬意。” 玉莲和玉翠两人也睁大了双眼,盯着木盒,苏公子那么有钱,一定有价值连城的东西。 顾千雪颤巍巍地接下苏掌柜手中的盒子,而后慢慢扭开铜制的开关,再小心打开盖子。 只见,盒子里,鲜红色的丝绸上,摆放着几只大小不一的精致小瓷罐,瓷罐白底彩花,釉色细腻,形象的绘了或鲜花或美女,先不说罐中之物,单凭这罐子,就一定价值不菲。 玉莲和玉翠已经忍不住发出小小的惊叹声,“是落雁奁!落雁奁!”两个人很激动,压抑着嗓音惊叫。 “落雁奁?”顾千雪一愣,这个名字好熟悉。 细细地搜刮了本尊的记忆后,顾千雪知道了落雁奁是什么东西,原来这东西无比昂贵,出自北醴国,是一个被尊为神人的匠人做出。用的是冰山雪莲和千年珍珠,更有许多名贵中草药和更为神秘的材料,一年才出这么一两套。 传说用了落雁奁,老妪可以变为少女,少女可以变为倾城美女,无论是黑皮肤还是皮肤上有硕大胎记,都能消除,是世间女子最为追逐之物。 如果说从前的落雁奁是因为逆天的功效,如今的落雁奁却是身份的象征,一年只出一两盒,别说王公贵族,便是各国的皇后,也未必年年能用上。 苏凌霄真是好手段,南樾国皇后都弄不到的东西,他竟然弄来一套,还送给顾千雪。 但,就在所有人都惊艳的时候,顾千雪的脸上却掩饰不住的失望。 “你不喜欢?”苏凌霄问。 顾千雪尽量伪装得笑容满面,“喜……喜欢,只是和想象的有些出入罢了。” 苏掌柜心里道——顾小姐什么都好,就演技不好,脸上明显表现得不喜欢。 “这可是落雁奁!”苏凌霄强调了一下,生怕顾千雪年少无知,还特意解释,“你知道什么是落雁奁吗?” 顾千雪笑道,“自然是知道的,传闻去年皇后娘娘派人专门去北醴国等落雁奁都没等到,但一个东西是否有价值,并非看它价格如何,而是对人是否有用处,不是吗?就好比一个人快饿死了,你却给他一个金元宝,都不如给他馒头来得实惠。” “但那个快饿死的人可以拿金元宝去买馒头。”苏凌霄有异议。 “反正你都是送,为什么不送他更需要的东西呢?”顾千雪道。 “……”苏凌霄算是明白了,“若你不喜欢落雁奁,可以卖了,买你想要的东西。”说着,即便是温文如他,脸色也是略有不好。 顾千雪还算是能看人脸色的,觉得自己也实在过分,得了便宜还卖乖,赶忙嘴上抹了蜜,“落雁奁我确实不稀罕,但因为是苏公子送的,我却喜欢得紧!别说落雁奁,便是苏公子送我一块石头,我也会当宝贝似的收藏。既然是苏公子送的,我怎么能卖掉?便是给我金山银山也不换,只因这是苏公子的礼物。” 苏凌霄的脸色这才缓了过来,唇角带了淡笑,“是在下的错,顾小姐为在下诊病,处处为在下着想,在下竟连顾小姐的喜好都不知,随意找了样东西送去,确实缺少诚意。” 玉莲和玉翠眼睛都快直了——随便找了东西?妈呀,这是落雁奁好吗?连皇后娘娘没搞到的落雁奁。 顾千雪赶忙摇头,“不不不,很有诚意!” 苏凌霄的面色却有犹豫,“却不知,顾小姐喜欢什么?” 顾千雪心虚,她还能喜欢什么?喜欢银子呗。 倒不是说不喜欢这个世界的东西,实在是,无论是金银首饰还是器皿摆设,南樾国甚至是整个这个世界的宝贝,都不如现代那般精美。这不是主观的,而是客观生产力所决定的事。 包括这个落雁奁,它即便可以改善肤质、改变肤色、祛斑去皱纹,但它能让鼻梁变高吗?能让眼睛变大吗?能长出漂亮的下巴吗?这些在现代,一台手术都能实现。 顾千雪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笑眯眯道,“都说了,只要是苏公子送的,我都喜欢。”而后赶忙岔开话题,“我突然想到要给你做什么新奇的吃食了。” “哦?”苏凌霄好奇,“做什么?” 顾千雪卖起了关子,“说了你也不知道,你且等着,我一会便能做好。”随后,看向身后一众人,“玉莲玉翠,你们两人来给我打下手,苏掌柜我也借走,帮我找一些东西。” 苏凌霄道,“用我来做什么吗?” 顾千雪心道——你就省省吧,一身白衣服穿的和仙人似得,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加之,还是个病秧子,如果真安排了什么工作,半路病倒,最后吃亏的还是她。 虽然心里吐槽,但说出的话却温暖又亲切,“苏公子只管等着便好,毕竟,你若提前见了就没什么惊喜感了。” 150,这道佳肴叫火锅 150,这道佳肴叫火锅 顾千雪想到了什么?答曰,火锅。 这个东西,现代人基本都吃过,而南樾国却没有。若让她烹饪出什么鲁川苏粤四大菜系的名菜,还真是难为她了,她只会吃不会做。 至于烧烤,南樾国人肯定是吃过的,她也没把握能把蒙式烧烤和韩式烧烤做出来,于是,就火锅吧。 火锅的锅很好解决,虽然找不到最正宗的铜火锅,但苏掌柜找来了一个极为相似的铜锅,只不过没有中间镂空的部位,温度也许达不到铜火锅的热度。 下面架上一个炉子,炉子里燃的都是上好的木炭,短短的时间,火热的木炭便将那铜锅烧得火红,里面的汤汁沸腾翻滚。 汤汁用了鸡汤和牛肉汤,配之油、白酒、醪糟、生姜、大蒜、花椒、豆豉、冰糖、辣椒面、大葱。 为了调味,又放了白扣、草果、三奈、丁香、砂仁、孜然、桂皮、甘草、甘松、陈皮、香茅草、八角、香叶、千里香、小茴香。 底料如此,随后便是蘸料。 考虑到苏凌霄的身体状况,顾千雪没给他弄什么变态辣,采用了最经典保守的芝麻酱打底配腐乳、蒜泥、香菜、韭菜花的料子。 皓岚书院后院一大片宅子便是苏凌霄在京城居住的地方,名为无名居,虽然看似低调,但实际上占地颇广,这样的宅子,苏凌霄在每个国家的京城以及大城市都有那么一个。 而用餐地点,便设在了苏凌霄平日居住的宅子里。 宅子有地窖,地窖里有许多巨大冰块,顾千雪便让人将牛肉和羊肉放在冰窖里,不一会,那肉块便结了冰。再让刀工极好的厨子将肉片切得比纸还薄,而后精心摆在纯白瓷盘里,粉红的肉片呈一朵朵鲜花造型,旁边还有翠绿的菜叶做装饰。 除了基本的肉外,顾千雪还命人准备了许多可下锅的小菜,例如什么嫩笋,什么青菜,什么鱼肉,什么瓜片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顾千雪亲自操刀,做了鱼滑和虾滑,还未下锅,鲜嫩的味道便四溢出来。 “小姐,您怎么将锅搬到桌上来了?”玉翠好奇地问。 在南樾国,锅哪有登堂入室的道理,是要放厨房的。 顾千雪答,“这个东西名为火锅,要一边涮着一边吃,今日你们便别吃了,回头回家,我单独给你们做。” 玉莲连忙道,“小姐千万别这样,奴婢们本就不应该与主子一同用膳,之前是小姐对奴婢们好,但奴婢们不能忘了本分。” 顾千雪噗嗤一笑,“你误会了,我一直不认为一起吃饭有什么不对,但这个火锅是需要将筷子戳到锅里,人多了恐怕有些不卫生,何况苏公子身子弱,最好在卫生方面还是要注意一些。” “是。”玉莲和玉翠心中暖暖的,跟了这样的主子,她们这辈子算是值了。 将一切准备好后,顾千雪这才让苏掌柜将苏凌霄请来。 正厅宽敞,一旁博古架摆放了古董无数,中央摆放的圆桌也是沉木用料讲究,雕工精美,中央放着沸腾得铜锅,一旁摆放了各式菜肴。 苏凌霄看了一眼,淡淡一笑,“顾小姐这是打算亲手为在下烹制美食?” 顾千雪笑道,“说对一半,还有一半是——你自己也得动手。” 苏凌霄有些惊讶,君子远庖厨。 顾千雪一眼便看出苏凌霄严重的挣扎,走到苏凌霄身旁,夹起一片肉放到道锅里涮了一下,那薄如蝉翼的肉片立刻变白。而后将肉片放到苏凌霄面前的蘸料碗里。“让别人伺候不是不可以,却少了许多乐趣。” 苏凌霄惊讶,第一次见到这种吃法,这种……能吃吗? “看什么,尝尝啊。”顾千雪笑道。 苏凌霄犹豫,最后还是夹起肉片慢慢放到嘴里。 这种滋味,如何形容? 若说天上有地下无,实在是夸张,但味道却是极其鲜美,加之这做法实在新奇,浅尝之下别有一番风味。 苏凌霄淡淡看了一眼身旁的顾千雪,见她专注地将各种青菜放到铜锅里,待菜熟了,再将菜放到自己面前的蘸料碗,鼻尖仿佛能闻到她身上的幽香,轻轻一笑。 “味道确实鲜美可口。” 顾千雪也很高兴,“喜欢就好,喜欢就多吃一些,这些牛羊肉富含多种氨基酸,对人体十分有益,尤其是牛肉,你平时一定要多吃。” 苏凌霄点头,将一块豆腐皮蘸了料,放入口中。 “这个你一定要尝尝,是我做的鱼肉滑。”顾千雪想到她的大作,赶忙兴奋地拿来,“刚刚我试验了下,虽然不够地道,但也滑嫩,你尝尝。” 说着,用勺子挖出几小块放到火锅里,待熟了后,夹出放到苏凌霄的蘸料碗。“尝尝。”俏丽的面庞,被火锅的热气熏得微红,却别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娆。 “恩。”苏凌霄夹起,慢慢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确实不错。” “不错就多吃点。”顾千雪继续开始她滔滔不绝的解说,“鱼肉一定要多吃,有研究表明,每周吃几次鱼可明显减少因心脏病或其它相关疾病而导致突然死亡的危险。经常吃鱼的人因心脏病发作而突然死亡的机率比其他人低81%,鱼中富含的脂肪酸有助于心脏细胞在心脏跳动节奏过快时更为平静,所以,可以说鱼肉正对你的心脏病,即便别的肉不吃,鱼肉一定要吃。” “恩。”苏凌霄点头,再吃一块鱼肉滑。 “吃鱼肉的好处不仅如此,其他的不说,鱼肉里含有维生素A,你知道维生素A的好处吗?”顾千雪问。 “不知。”不仅不知,苏凌霄连听都没听过,但却未发出疑问,只是静静地听着,用他超人的理解能力迅速理解。 “维生素A可以维持眼睛表面结膜与角膜的健康,一旦缺乏维生素A,会引起干眼症、夜盲症等。”顾千雪一边讲解,一边再次将几粒鱼肉滑塞苏凌霄的碗里,“这些你听听就行了,我也懒得给你讲,你只要记得,像你这样经常看书用眼的人,经常吃鱼肉就对了。” “好。”苏凌霄来者不拒,眨眼间,又吃了许多。 苏掌柜终于忍不住了,急急道,“顾小姐,小的有罪,但小的一定要说!顾小姐可别让我们少主吃太多了,上一次在聚膳楼,少主就吃了太多,胃疼了好久!” 151,苏家的传家宝 151,苏家的传家宝 苏掌柜的话还未说完,却见自家主子眸光已变,平日里那温文尔雅的温柔,此时如同锋利粹着毒得利箭,狠狠射向自己。 外人不知道,但苏掌柜却知,自家主子要么不出手,一旦决定出手,不比那厉王心慈手软。 苏掌柜噗通跪下,“主子请恕罪,您想怎么责罚奴才都行,但奴才不忍看您受苦。” 顾千雪也赶忙道,“苏掌柜你怎么说跪就跪。”而后对苏凌霄道,“你可知,心脏病不能吃得太饱,这样会加重心脏负担。作为病人,你的任何情况都必须第一时间向我反应,我不掌握你的情况,如何为你治疗?” 顾千雪的声音略大,带着十足的责备。 苏凌霄未看顾千雪,却撇了苏掌柜一眼,道,“在下知道了。”声音隐含着冰冷。 而跪地的苏掌柜脸色却已苍白一片,表情一幅视死如归。 顾千雪忍不住感慨——当奴才难,当好奴才更难。 不得已,顾千雪柔下了声音,“苏公子,还请你别责罚苏掌柜好吗,他也是为你好。也许你觉得他违逆你了,也许你觉得他损了你的面子,但此时没有外人,你我是朋友,他才能大胆说出来的,不是吗?” 苏凌霄不语。 顾千雪继续道,“苏公子,你千万别像厉王那样无理取闹,身边有人关心你,你应该开心,千万不要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还有,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与对待厉王不同,因为苏凌霄从未伤害过顾千雪,所以顾千雪对他也是十分客气亲切。 苏凌霄依旧不语,但盯着苏掌柜的眼神,却暖了一些。 顾千雪见有所缓和,声音更是柔了下来,“苏公子,你博览群书,定然是知晓女性产子有多危险、多痛苦吧?”在古代,生孩子与过鬼门关没什么区别。 苏凌霄一怔。 “你想想,你的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将你生下,难道就为了看你不珍惜生命?”顾千雪下了狠药,说得更为动情。 果然,苏凌霄眼中的冰冷彻底消失,闭上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忧伤,“苏康,你起来吧。”算是原谅。 苏掌柜面色缓和,站起身来,眼神看向顾千雪多了感激。 就在顾千雪觉得气氛太过尴尬不知如何进展时,苏凌霄面色却恢复了正常,“顾小姐为什么不坐下一同用膳?” 顾千雪心道,她还真想一起吃,但刚刚那又是忠仆死谏,又是杀气四起的,她哪有心思吃饭?“因为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火锅,自然是优先你品尝,哪有我坐下大快朵颐的道理?” “火锅?这道佳肴叫火锅?”苏凌霄问。 “对,也可以成为铜火锅,还有一种鸳鸯锅。”顾千雪道。 “鸳鸯锅?”苏凌霄面露疑惑。 此时,偌大宽敞的厅室内伺候的奴仆成群,桌上放着沸腾得火锅,坐在桌旁两人,一人白衣飘摇如出尘谪仙,一人青衣俏丽如花间精灵,一男一女,男俊女俏,同享这火锅,加之这“鸳鸯锅”一词,让人忍不住遐想连篇。 玉莲和玉翠忍不住看向两人,觉得自家小姐和苏公子极为相配。虽然苏公子脾气看起来……也有些不好,但对自家小姐是好的。而且,苏公子的病只有自家小姐能治好,不是天造一对又是什么? 苏掌柜也是极为赞成两人,但也忍不住猜想,顾小姐是不是在试探少主? 顾千雪却浑然不知,“对,还有一种叫鸳鸯锅,并非这种。当然,也不是说情侣一起吃才叫鸳鸯锅,是因为同一个锅用两种锅底料,中间用档板隔开,两种底料一红一白,如相依相偎的鸳鸯,是以名为鸳鸯锅。”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却又忍不住带了些许失落。 “不知在下何时能见识下鸳鸯锅呢?”苏凌霄没再逞强的多吃,而是拿起一旁的清茶,清了清口。 “待你身体再强健一些,我便给你做红油火锅,辣辣的才地道。”顾千雪见苏凌霄吃完,自己才坐下,熟练地将肉和菜纷纷扔到锅里,夹起来吃。 “好。”苏凌霄笑了,那笑容无比温暖,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一顿火锅还算是愉快的用完。 “苏公子,我和你借个人如何?”顾千雪道。 “谁?”苏凌霄问。 “潘晓鹏。”顾千雪也不客气,“之前一直未当面为其诊病,只是开了些药。倒不是我怕被传染,而是怕间接传染给秦妃娘娘。如今娘娘已病愈,身体逐渐康健,我就没了许多顾虑,今日便想去亲自确诊下,潘母的病症到底是否有所恢复,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好。”苏凌霄道,“我与你一同前去吧。” 顾千雪赶忙拒绝,“别,苏公子你可一定要听我的,你身体的抵抗力实在太弱,别说在那痨病人身边,便是去人多的地方,都有被传染疾病的可能,你最好就是待在人少的地方。”想了一想,又补了句,“一定要多运动。” 无人发觉,苏凌霄勾起的嘴角带了一丝苦涩,“顾小姐,你觉得我会康复吗?” “必须的。”顾千雪自信地一捏拳,“都交给我吧,我能将秦妃娘娘治好,也能把你治好,但在此之前,你不许再轻生、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再不听我下的医嘱,否则的话,我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苏凌霄面色略微僵硬,而后忍不住轻笑出声,“好,我答应你。” “口说无凭。”顾千雪道。 苏凌霄也来了兴致,一向带着淡笑的面孔多了挑衅,浓淡相宜的羽玉眉微微挑起,“那如何你才信我?” 顾千雪下意识想说,咱们来个击掌立誓,但又觉得这个出现在各种电视剧里的桥段实在太恶俗,便咽了回去,“你拿一样最喜欢的东西压我这儿,回头你不听话,我便不还你,如何?” “好。”苏凌霄想也没想,从怀中掏出一块如羊脂膏般的细腻玉石玉佩,镂空设计,雕刻着仙鹤祥云,玉佩顶端和末尾,镶着纯金底座,整个玉佩,无论从成色还是造型,完美得毫无瑕疵。 虽然顾千雪瞧不起古代的工艺品,但不得不说,这个玉佩,即便拿到生产力先进的现代,也是巧夺天工的极品。 苏掌柜大吃一惊,鹤云佩!这可是苏家的传家宝!少主为何要将鹤云佩给顾小姐呢? 152,城南瘟疫 152,城南瘟疫 顾千雪自然不知道什么叫鹤云佩,也不知这个雕工精美的玉佩有什么意义、代表了什么,只知道,这东西值钱,怕是价值连城。 况且,再贵重的东西,她也没想过私藏,这玉佩只是个抵押,威胁苏凌霄爱惜自己罢了。 即便几十年后顾千雪回忆这一日所为,都觉得诧异,为什么会绞尽脑汁只想维护一个没多少交情的人的生命。她的理解是,也许是医生这个职业习惯,更也许是穿越来南樾国太过孤单,恨不得身边每一个对她不错的人,都能永远活下去,不轻易离开。 她更不会想到,因为这个鹤云佩,她与苏凌霄有了一世纠缠,这是后话。 借来了潘晓鹏,顾千雪便带着玉莲和玉翠跟随潘晓鹏到了家里。 南樾国京城的布局划分与中国古代极为想象。 城池最中央为皇城所在,而后以皇城为中心,京城化为分“东富西贵、北贱南贫”。 东富,指的是诸多富贾巨商;西贵,指的是达官贵人;北贱,指着是贱职,例如戏园子、例如青楼、更有许多杂物市场等等;而南贫,并非形容极其贫困,而是普通百姓们的生活区。 整个京城最大的区域便是南部百姓生活区,当然,在这生活区里,也有真正的贫民窟。 因为潘晓鹏的“高薪”工作,虽然母亲重病,但日子还算是过得去,家中房屋工整,院子也是收拾得干净利落。 潘晓鹏的家,房屋周围有石头砌的墙,正面为木门,入了木门便到院子。院子是土路,但从木门到两个房屋门口,则是有一条石头拼成的小道。 正中央的房屋有三间,两大一小。那大的便是居住用,小的是厨房和仓库。 其中两个居住用的房屋,一个是潘母住,另一个则是潘晓鹏住。 可以看出,东侧的房屋是潘母的,因为整个房子修缮得极为精细,窗户上贴着厚厚的窗棱纸,门的一圈也订了许多布条,可挡冰凉的晚风。 相比之下,西侧的房屋则随意许多。 顾千雪对潘晓鹏的印象更是好了些。 “顾小姐,您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着,潘晓鹏跑到东面的屋子,先是轻轻敲了两下,恭敬道,“母亲,我回来了。”而后推门进入,随后仔细关上了门。 顾千雪和玉莲玉翠便静静在院子里等着。 不大一会,潘晓鹏从屋子里出来,脸上带着感激,“顾小姐请进,家中简陋,还望您别嫌弃。” 顾千雪笑这点了下头,“没关系。”说着,便带了玉莲和玉翠入内。 进了房间顾千雪发现,确实如同潘晓鹏所说,极为简陋,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想来都是当了换药钱。但打扫得却极为干净,下午的残阳透过窗棱纸射入房间,配着药香,却别有一种温馨之感。 “奴家见过顾小姐……”潘母说着便准备下床,却被顾千雪拦住,又塞回了床上。 “伯母不要多礼,您身子弱,别轻易下床,若着了凉就不好了。”顾千雪柔声道。 潘母自然早早听潘晓鹏说起顾尚书家大小姐,在她这样的普通妇人看来,这种官家小姐高高在上就如同那庙里的雕像一样,却怎么也没想到,亲眼所见发现,顾小姐竟如此和蔼可亲。 “顾小姐对我们潘家的大恩大德,奴家便是做牛做马也无以报答,奴家就算是少活十年,也希望顾小姐一生平安吉祥。”潘母一边说着,一边落着泪,声音感激得颤抖。 顾千雪哭笑不得,“伯母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我这边正努力的为您医治,您却开口就要折自己寿命,这不是让我白费功夫吗?” 心中忍不住道,南樾国人还真是视死如归,一个个的都不稀罕自己的命。 顾千雪的一个玩笑,将潘母吓坏了,又挣扎着要下床见礼,“不不,顾小姐您误会了,奴家真……真没那个意思……” “……”顾千雪无奈,将潘母重新按回床上,“真正误会的是伯母您,我只是开个玩笑,潘晓鹏知道,我经常开玩笑的。”说着,向潘晓鹏使了个眼色。 潘晓鹏赶忙道,“是啊,娘,顾小姐是个大好人,亲切还没架子。” 潘母狠狠瞪了潘晓鹏一眼,“再没架子那也是贵人,咱们不能无礼。” “是,娘,您教训的是。”潘晓鹏立刻低头认错。 对于这种土生土长被封建礼教根深蒂固影响的南樾国人,顾千雪只能接受,“时间不多,伯母您躺好,我为您诊病。” 潘母听话的躺回床上,眼中却满是感激。 顾千雪先是切脉,而后用改良的自制听诊器为潘母听心声和肺声,少顷,面露喜色。 她摘下自己耳上的听筒,笑道,“伯母最近觉得呼吸如何,是不是比从前更顺畅了?” 潘母赶忙道,“是啊,托顾小姐的福,最近的咳嗽少了,已经整整三天没咳血了,从前晚上睡时常常憋醒,如今晚上竟能一觉睡到天亮,顾小姐的医术太高明了!” 潘晓鹏笑道,“娘,顾小姐的医术当然高明,连秦妃娘娘的病都能治好,何况您的病。” 潘母大为惊讶,“秦妃娘娘的病治好了?真的治好了?” 可见,当年秦妃娘娘患奇病广招天下名医,几乎天下人皆知。 潘晓鹏道,“是,娘,之前没和您说,虽然顾小姐一直不承认是她治好的,但我却用人头打赌,一定是顾小姐治好的,除了顾小姐,我没见过有谁的医术这么神!” 顾千雪道,“伯母别听潘晓鹏瞎说,实际上我的医术真就一般,您的病之所以好得这么快,还多亏了潘晓鹏一直用最好的药维持您的病情,刚刚我听了您的肺声,虽然您病的时间长,但肺部并未有太大损伤。当时若没那么多好药,这肺部一旦损伤,便终身不可恢复。” 潘母和潘晓鹏大吃一惊。 无论怎样,顾千雪还是十分雀跃的,因为青霉素终于有了效果。这也算是个体试验,若能找到个瘟疫发病区就更好了! 就在这时,潘母却有感而发道,“是我命好,遇见了顾小姐,却不知我那老姐姐一家如何了。” 顾千雪疑惑,“伯母,您的姐姐怎么了?” 潘母叹气道,“顾小姐有所不知,城南来了不少流民,现在正闹瘟疫呢,奴家的老姐姐,便在城南住,却不知是死是活。” 153,再见白马王子 153,再见白马王子 “瘟疫?”顾千雪惊喜。 顾千雪的反应让屋子里其他人吓了一跳,别人都谈瘟疫而色变,为何顾千雪听见瘟疫这么开心? “是啊,顾小姐您这是?”潘母不解。 顾千雪来了兴致,“潘晓鹏,快带我去城南瘟疫区。” 潘晓鹏大惊失色,“这可不行,这场瘟疫来势汹汹,甚至惊动了皇上,昨日甚至连太医都请来,也无法制止瘟疫。听说,最后一招便是将所有患病之人都清出京城。” 潘母听见此,低头抹了眼泪。 “都清出城?”玉莲和玉翠也是大吃一惊,“是将所有流民清出城,还是将患病的京城百姓清出城?” “包括京城百姓。”潘晓鹏道。 被清出去,便等同于让这些患病之人在城外等死。即便是派医生为其医治,也不会是太医等名医。 听起来残忍,但却是为保护京城秩序最后一招,若再不采取什么办法,病情在整个京城蔓延,问题便彻底严重了。 “既然如此,便更要带我去了,潘晓鹏,我们立刻就走。”顾千雪命令道。 潘晓鹏却噗通跪下,“不行啊,小的真不能带顾小姐去,若少主知道因为小的害顾小姐染了病,那就糟糕了。”随后又补了一句,“即便不是因为少主,小的也不能让顾小姐陷入危险。” 顾千雪笑道,“你以为,你不领着本小姐去,我就毫无办法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小姐出资十两银子,自然会有人引路的。” 潘晓鹏哭丧了脸,“顾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 “这一行确实有染病的风险,这样吧,你留下照顾伯母,我带着玉莲和玉翠去。”说着,转身就走。 玉莲和玉翠毫无迟疑,脆脆地答应一声,跟着顾千雪便往外走。 潘母大惊失色,潘晓鹏也赶忙跑去挡着房间大门,“顾小姐,真的不是小的怕死,是小的不想让您去!” 顾千雪挑眉,“这天下,还没人能阻止我呢。” 最终,潘晓鹏叹了口气,“罢了,既然顾小姐非执意要去,小的肯定是要引路的,小的的命不值钱,只求顾小姐千万别被染上瘟疫。” 顾千雪噗嗤一笑,伸手一拍潘晓鹏的肩,“放心吧,我能救得了你娘,自然能保住自己的健康。” 潘晓鹏与潘母告别,潘母也是叮嘱,“顾小姐,您可一定要注意,若发现头疼脑热,别硬撑,快快回来。” “好,放心吧。”顾千雪轻松道。 玉莲和玉翠两人从来都不怕什么染病,只要跟着自家小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们也是去的。 整个京城二分之一的区域,都是百姓所居住的生活区,而从潘晓鹏家里到疫情严重的京城南大门,坐马车得用一个时辰。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从非瘟疫区到瘟疫区,竟如同从天堂到了地狱。 即将进入瘟疫区时,顾千雪却命令马车停下,自己蹦了下来,“你们几人,在这等着。” 玉莲、玉翠和潘晓鹏吓了一跳,“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顾千雪笑笑,“意思很明白,我自己进瘟疫区,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让你们也冒风险。” 玉莲和玉翠两人自然不肯,“不行,小姐去哪我们去哪!” 潘晓鹏也道,“顾小姐,若我娘知道,我放着您自己进去,非揍我不可。” 顾千雪面色一变,脸色再无平日里那随和惬意,冷淡中带了威严,伸手一指面前的大石头。“你们谁能徒手砸开它,便能随我去。” 三人目瞪口呆,那么大的一块石头,谁能徒手砸?手上是肉又不是铁! 见三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顾千雪笑笑,走了两步,在丹田处聚集内力,而后屏住一口气,一掌挥向大石。 只听一声巨响,那直径一尺的石头竟生生裂开。 三人震惊,别说潘晓鹏,便是玉莲和玉翠,都不知自家主子竟会武功。 一掌劈开巨石,顾千雪却神情自若,“因为有武功,我的身体素质比你们任何人都好,我有把握不被传染,但你们不能。既然技不如人,便别逞能跟随,否则……”语调一沉,满满的威胁,“本小姐最不喜欢的,便是自不量力之人;而最厌恶的,便是不珍惜性命之人。你们应该都知道后果吧?” 玉莲和玉翠见过顾千雪劝苏凌霄,潘晓鹏见过顾千雪劝自己娘,三人都便知其认真程度。 最终,在顾千雪的坚持下,三人和顾府车夫只能留在瘟疫区的边界,提心吊胆地等顾千雪回来。 顾千雪拎着药箱,向瘟疫区而去,越走越深。 当确定自己已走出玉莲、玉翠、潘晓鹏三人视线后,顾千雪终于没忍住,端庄睿智的面孔一下子疼得扭曲,将药箱扔在一旁,开始揉自己的手起来。 “哎呀妈呀好疼啊,怎么有内力打石头还这么疼!我以为不疼呢,疼疼疼疼疼,好在没伤了骨头,好疼啊好疼啊!”顾千雪一边揉着,一边疼快要出了眼泪。 为了威慑三人,她想出了徒手劈巨石的点子,之前在电视剧里看到那些武功高手说劈就劈,还以为不疼呢,如今才知道原来这么疼。 为什么不允许三人跟随?自然因为怕他们三人被传染。而顾千雪肯定自己不被传染?答曰,也不能。 但她不允许因为自己的原因牵连无辜,毕竟只身跑到瘟疫区,在毫无防护措施的前提下,是十分危险的。 手稍微好一些,顾千雪拎着药箱向前,入目一片凄凉。 本就简陋杂乱的贫民窟,此时更是一片狼藉。低矮的泥土房子,屋顶的茅草掉了大半,碎石垒成的墙体,也荡然无存,只留一只光秃秃的木门立着,还有满地的碎石泥块。 如果不是明知这里是京城,顾千雪怎么也想象不到,这里竟与皇宫在一个城市。 因为有朝廷的介入,虽在房屋内隐约能听见病患痛苦的呻吟声,但路上却见不到病人或死尸,瘟疫不会传播过快,可谓万幸。 突然,顾千雪见到前方有一人,那人穿着一身藏蓝色衣服,身材修长高大,牵着一匹马,也正在观望。 顾千雪如此注意他,并非因为他长相俊美,而是因为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这人正是街上出手救卖身葬父女子的人,那个“白马王子”。 154,中毒性菌痢 154,中毒性菌痢 顾千雪对这名男子印象极好,看其穿着应是大户人家,看其尊贵的气质,搞不好出身权贵。 既是权贵,又不眼高于顶,过往之间便出手救人,这样的人,有谁不欣赏? 那男子牵着马,观望了好一会,浓眉微皱后,便准备继续向瘟疫区深处而去。 “公子,请等等!”顾千雪赶忙高喊。 男子听见了顾千雪的呼声,回身一望,却见一名“皮肤黝黑”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女拎着一只木箱向自己跑来。 “这位姑娘,您叫在下有何事?” 男子的声音儒雅,带着一种可称之为“家教”的优雅气质,虽然声音柔和如风,却有着明显疏离。 顾千雪喘匀了气,笑道,“是这样,我知公子古道热心,要去瘟疫区里一探究竟,但既是瘟疫,便带有一定传染性,您这样毫无防护措施地进去,若是染上可不好。”说着,她将木箱放在一旁路边破败的石桌上,掏出帕子,在木箱中取出一个瓷瓶。 瓷瓶打开,一股浓浓的酒味。 男子闻到酒味,目露疑惑,并未是惊讶少女随身携带酒,而是因为,这酒味比烈酒仍然醇香许多,这是什么酒? 顾千雪将酒倒在手帕上一些,而后又在手帕中间包了一些草药和纱布,这才将手帕卷好,递了过去。“公子将这个手帕绑在口鼻间,虽不敢保证一定能防止瘟疫传染,但也能防住大半。” 男子低头,却见少女“黝黑”的手指纤细,手型优美,其手上静静躺着帕子,散发着药香与酒香。 “刚刚用的是什么酒?”男子问。 顾千雪道,“就是酒馆卖的酒,只不过我买回去蒸馏提纯了一下。”实际上她说谎了,这些酒都是从厉王府找得,听说什么进贡的美酒。 本着拼命糟蹋厉王财物的原则,顾千雪硬生生将最昂贵的两坛子酒抱来,蒸馏成为酒精,以备消毒使用。 男子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而后伸手接过手帕,“多谢。”而后便牵着马离开。 顾千雪未阻拦,只是看着男子越发远去的背影。 她对男子的身份不好奇,也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萍水相逢罢了。“希望你能安然无恙。”顾千雪嘟囔了句,便从药箱取出最后一些纱布,为自己也做了一副防毒口罩,仔细带上,而后向瘟疫区深处而去。 越是向里走,房子便越破败,气氛也越死寂,别说见不到路人,连房子里那痛苦的呻吟声都没了。 已是傍晚,无半个人影的胡同就如同通往地狱之路一般,阴森可怕。 顾千雪有些害怕,却强迫自己勇敢,见一旁的房屋有一盏幽暗小灯,便进了去。“请问,有人吗?有人在吗?”轻声唤着。 院子里满是落叶,无人打扫,软绵绵地踩在其上,尽没有真实感。 就在顾千雪走到房屋门前,打算伸手推开那留了一条缝隙的破旧木门时,终于从门内传来一道嘶哑虚弱的女声,“姑娘,你……不应该……来这。”听声音,极为苍老,应是一名老妪。 顾千雪知道有人,便大胆将门推开,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到屋子里,“没关系,我是大夫。”扑鼻而来的是腐败刺鼻的味道。 那老妪听见是大夫,声音顿了下,而后声音带着惊喜,“老天保佑……” 顾千雪穿过小厅进入房间,见到一名年纪大概六十上下的老妪虚弱地躺在床上,衣服破烂不堪,脸上也略有肮脏,眼神暗淡失色,“老奶奶,您的家人呢?” 提起家人,老妪干涸的眼眶,再次涌出泪水,“家人……家人……都……死了……” 虽习惯面对生死,顾千雪依旧心情悲痛。 不再多语,快步来到老妪身旁,打开木箱,取出听诊器挂在耳朵上。“老奶奶别害怕,我为您进行一下检查,您先告诉我,您得的是流传的瘟疫吗,可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 老妪道,“对,我……得的确实就是瘟疫,这病太……凶险,得上便腹泻不止,还浑身……发热,只觉得浑身……使不上力气……” 顾千雪点了点头,先是为老妪听了心声,而后为老妪切脉。 老妪从前是没见过女大夫的,更没见过年纪如此小的女大夫,别说她手上诡异的物件的。 若是往日,老妪不会信任这个黄毛丫头,但如今老妪没得选,因为瘟疫猛烈,再没有大夫愿意冒着被传染的风险到瘟疫区,除了面前这个用纱布蒙着脸的女孩,老妪也不知再去指望谁。 诊断结束,顾千雪根据对老妪的诊断以及老妪所描述其他病患的状况来判断,这场瘟疫,与现代的中毒性菌痢极其相似。 但也有不同,现代的中毒性菌痢多发生在2—7岁的儿童身上,但南樾国的这种瘟疫,却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患了,便传染,得病率极高。 中毒性菌痢的表现为高热、意识障碍、抽搐。若不及时治疗,病情继续发展,便出现休克、昏迷。也可由于弥漫性血管内凝血而致全身皮肤和各脏器死亡,预后较差。 而中毒性菌痢最好的治疗方法是抗敏抗菌药物静脉注射,其次为口服。 病情来势凶险,而中草药的药性温和缓慢,更没有专门针对抗菌抗敏的药物,所以,别说普通大夫,便是太医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好在,有青霉素。 顾千雪立刻打开药箱,开始调制药物,将青霉素与有着抗敏作用的草药放在一起,找来水调匀,而后喂老妪喝下。 老妪喝了药,面色恐惧,“姑娘,我的病……能好吗?”对人生有着深深眷恋。 顾千雪柔下声音安慰道,“放心,您的病,我一定可以治好。这药是今天晚上的量,而余下这些,明天早晨你喝下,大概午时,我再来为你诊断。” “好,好,多谢……多谢姑娘了。”老妪眼角带泪,依旧要说感激的话。 “老奶奶,现在您最需要的是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躺在床上睡一会,醒来病就好了。”顾千雪一边安慰着,一边将老妪扶着躺好。 也不知是顾千雪给的心理暗示安慰的老妪,还是药效快速起作用,老妪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刚刚还略带人气的房间,一下子又是剩下死亡的味道。 顾千雪收拾药箱,转身欲走,那门口竟不知何时突现人影,如鬼魅一般,将顾千雪生生吓了一跳。 155,太子宫凌尧 155,太子宫凌尧 阴森恐怖的疫情区,空无一人的门口突然冒出一人来,把顾千雪吓了一跳。 当看清这人时,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自己胸口道,“原来是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在疫情区碰到的那名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嘴上带着顾千雪送的“防毒面罩”,深邃的双眼目光柔和中带着锐利,给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明明温柔的目光,却让人不寒而栗,满是威严,这个,只能用一词来形容,便是不怒自威。 “你给老妪用的是什么药?”其声音也与其气质相同,声音不大、语调柔和,但却让人肃然起敬。 “是一些抗敏的中草药和青霉素。”顾千雪如同回答领导问题一般,立刻将用药汇报出来,之后又不得不解释,“青霉素是一种抗菌药,能对抗痢疾。” 心中猜测,面前这年轻男子非富即贵,她可一定……要与他拉开距离。 也不能怪顾千雪,实在是,从她穿越到现在遇见的权贵男子,没一个正常人。自己父亲软骨头嫌贫爱富,厉王喜怒无常,就连那平日里看起来柔顺的苏凌霄,发起怒来也是要人命的。 “会有效果吗?”男子没问青霉素到底是什么,仿佛根本没什么好奇心一般,只关注结果。 顾千雪答,“按理说是有效果的,但具体如何,还得看这位老奶奶的恢复情况。” 男子点了下头,“明日你还来?” “是。”顾千雪答,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位公子,我们到院子里说话可好?”此时两人还站在房门口,声音大一些,便会影响到老妪的休息。 男子转身向院子里走去,一举一动,从容又优雅。 顾千雪跟随,在院子中,确认不会影响老妪后,这才开口,“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那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东。” 仅一个字,便说明男子不愿意透露身份,只用一字来代替,仅供称呼。 顾千雪自然能猜到这个不是面前男子的姓,也不是他的名,搞不好,这个字只是男子随意说的。“好,东公子。”顾千雪也没刨根问底的兴致,“听说,官府要将整个瘟疫区的百姓清出皇城,是真是假?” 男子点头,“是真。” 从这个回答中,顾千雪能肯定,面前男子一定身在仕途极有权势,“能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清除吗?” 顾千雪心中忐忑,因这个疫情区实在太过干净了!鲜少病人,没有死尸,甚至路上满是生石灰,说明官府已经打扫,只剩最后一步。 “明日。”男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告诉顾千雪。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好在自己今日来了,“东公子,民女有个不情之请,您能答应我吗?”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顾千雪……不,确切说应是本尊,日念夜念的口头未婚夫——太子宫凌尧。 明日便是将瘟疫区百姓转移出皇城的日子,虽是迫不得已,但也是残忍之举,即便是皇上,只要想到此事,在御书房也忍不住叹气几声。 作为太子,宫凌尧有必要前来一探究竟,却又不能将行踪告知下人,否则让其母后——皇后知晓了,定不会让他前来。 于是,宫凌尧带着几名随从说是在皇城溜达一下,随后甩开随从自己跑了来。 却不想,见到这名奇特的女子。 “你说。”太子道。 “我这青霉素减效极快,但作用再快的药,也最少两日才能有效果,您能不能想办法说服主管官员,再迟两日转移百姓?”顾千雪道。 太子微愣,却没想到是这么个问题。 顾千雪解释,“民女知道朝廷此举也迫于无奈,这个我也是赞成的,若朝廷真心软一时,待瘟疫蔓延整个京城,其损失便更大,其后果之严重,无法估量。但我只想向后拖两日,再给我两日,若青霉素真能起作用,也就少了许多人离开家园,更能救下许多无辜病人。” 太子侧过脸,看向老妪房间的窗子。 他的脸用手帕遮盖,但紧锁的双眉却泄露此时的心情,他在衡量,在挣扎,毕竟,他若是出手,便要承揽了许多风险,若因这两日瘟疫蔓延全城,许多人便会在此事上做文章,将其拉下本就岌岌可危的太子宝座。 顾千雪不知其身份,更不知面前男子的难处,只用一双水盈盈的大眼,满是哀求的看向男子。 最终,太子决定,“给你两天时间。” 顾千雪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只觉得面前男子如救难天神一般,对他的崇敬油然而生。“太好了,谢谢你,我一定会尽力。” “你叫什么。”太子问。 “寒。”顾千雪答,既然用代号,大家便都用。 千雪,谓之寒。 太子点了下头,“寒姑娘,明日你几时到?”也未刨根问底。 “巳时。”顾千雪答。 “好,巳时,我等你。”太子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 顾千雪看着男子的背影,心情激动——太好了,给她两天的时间,够了。 顾千雪怎么会知道,这短短的两天时间,太子宫凌尧要背负多大的风险!若她没成功,错过宝贵的迁移时间,瘟疫蔓延开来,太子第一个便被皇上治罪。 一炷香的时间后,骑着马的宫凌尧回到他甩开随从的街道,装作若无其事地闲逛。 侍从匡郢哲和梁贞快急疯了,找不到太子的踪影,又不敢惊动其他人,只能暗暗祈祷太子快点出现。 当匡郢哲见到闲逛的太子时,急忙跑了过去,面色惨白,“殿下,您去哪儿了,可让属下好找!” 太子神情自若,伸出修长手指一指旁边的茶楼,“就在里面喝茶,你们去哪找了?” 那茶楼,匡郢哲和梁贞进入数回,若太子在里面,他们自然能找到。虽是这么想,却不敢质问,只能暗暗叫苦。 太子微微一笑,“刚刚茶楼里说书的,讲的是前朝周将军排兵布阵,以少胜多抗击北醴,说得精彩,本宫便听了一会,可惜如今讲完了,不然就带你们进去继续听听。” 156,厉王血洗西临城 156,厉王血洗西临城 千里之外,西临城。 官府如今换了主子,之前的府尹成了阶下囚,衙门之上,坐着的是一身一品朝服的亲王。 如果说西临城从前乌烟瘴气,被贪官污吏压迫得民不聊生,如今的西临城虽没了贪官污吏,气氛却也欢快不起来。因为坐镇的,是修罗一般的厉王,其就如双刃剑一般,杀贪官的同时,也会牵连一些无辜。 时至今日,西临城百姓提起一个多月前的事,仍觉得像是做梦。 那一日,西临城门大开,说是当今皇上的长子厉王亲临西临城,官员们列队出外迎接,当晚便举行盛宴,鼓瑟吹笙,舞姬漫天。 百姓们见官员将那厉王伺候的极为周到,心中一边祈祷厉王不被贪官所迷惑,另一边则是质疑厉王之手段。 却怎么也没想到,第二日,衙门便变了天。 传说当晚晚宴接近尾声,厉王所带精兵立刻将整个衙门包围,紧接着将宴席上的所有官员杀了个干净,一个不留,将那头颅摘下,呈一字型摆放在衙门门口。 血流成河。 这还不够,天还未亮,厉王便亲自带人抄官吏的家,所有财物一律充公,所有男性当场斩杀,所有女性在搭建起的临时邢台上砍头。 这些还不算,其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 虽然百姓们恨透了这些贪官污吏,但当厉王下手时,依旧忍不住怜惜其家中的无辜。 还不会说话的婴孩有什么罪?还有那些在娘肚子里还未分娩出的,也跟着母亲,被砍了头,没看这花花世界一眼,便重新轮回。 但不得不说,厉王这招极为有效,根本不给对手喘气的余地,也不给他们调兵遣将的时间,擒贼先擒王,杀了官员,下面的爪牙立刻群龙无首。 可以说,厉王的胜利一个归功于雷厉风行的速度,另一个便归功于其狠毒。 城门大敞,有些从前拿了利益的人卷了细软、带了家人连夜逃出西临城,厉王只下令守城官兵不许阻拦,让其离开。 真的能离开吗? 君不见,那条条官道周围隐藏了许多兵士,待逃亡之人以为自己安全,却被这些兵士拦截,用花名册校对其身份,牵扯西临城贪污案的人,立刻斩杀,没有二话。 甚至,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而为何,厉王要如此做?答曰,分散其兵力,逐一击破。 若在城中便赶尽杀绝,这些亡命之徒势必会联合起来,但给他们一条生路,他们便以为自己可以侥幸逃脱,哪还有心思冒着生命危险纠结? 黄泉路上,一大批新鬼,并非战乱、并非饥荒,而是因为西临城厉王的到来。 这便是厉王在拿到案子后没日没夜查找卷宗的原因,也是处理西临城贪污案的关键。 是夜。 官府衙门后院宅子的灯光明亮,周围每一岗哨都立着威武的守卫,卷宗摞成山,厉王宫凌沨坐在桌案后,闭目养神,死寂的房内毫无声响,连一旁伺候的丫鬟都觉得压抑得无法呼吸。 忽然,门外传来君安的声音,“禀王爷,飞鸽传书到。” 厉王缓缓睁开眼,“进来。” “是。”君安手中拿着一只蜡油管,走了进来,双手奉上。 丫鬟们这才偷偷舒了口气,房内气压终于恢复了些。 厉王将那蜡油管打开,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纸上言简意赅的写着汇报的事。 微微皱眉,“京城那边的消息,你也接到许多吧?” 君安恭敬答道,“是,王爷。” “顾千雪成了郡主?”破天荒,厉王的声音带了疑惑。 “回王爷,是的,封号千雪郡主。”君安道。 那信中自然不仅仅是顾千雪被封郡主一事,待厉王看完后,闲适地将灯罩打开,而后在蜡烛上将信烧了。 “还有吗?”厉王淡淡道,末了,怕君安没听懂,又补了一句,“她的事。” 她,指的是顾千雪,即便厉王不追加解释,君安差不多也能猜到一些。 “回王爷,有的。”君安答道,“顾小姐陪秦妃娘娘到碧粼湖的斗艺大会被安然郡主指明挑战,后以一副碧粼斗艺图大胜,更是名声远扬,当天晚上,皇上便下圣旨将顾小姐封为郡主。” “斗艺大会?”厉王口中喃喃,两手交叠,玩弄起了自己的扳指,“既然母妃去了,想来父皇也去了,这郡主可不是说封就封,难道父皇是见了什么,而后封顾千雪为郡主?还是,父皇有什么目的?” 厉王的声音越发小,最后一句,甚至外人无法听清。 君安恭敬站在厉王面前,安静等候其命令。 “京城新派来的官员还有多久抵达西临城?”厉王道。 “回王爷,大概还有三天。”君安答。 厉王点头,“下去吧。” 君安见了礼,转身下去休息,而一旁伺候的邵公公则上前,笑声问道,“王爷,奴才斗胆,想问个问题。” “恩。”厉王站起身来,从容从桌案后绕了出来,向门口而去。 邵公公赶忙小跑着跟上,“王爷,西临城贪官已处罚,这城内百废待兴,难道就让君安自己慢慢处理?”邵公公不敢直说,其实他的潜台词是——王爷您砍了一堆脑袋后,就天天闭目养神? 确实,自从厉王以雷迅不及掩耳之势清理了西临城贪官污吏以及只手遮天的恶势力后,便一直在房内歇着,或睡觉,或闭目养神,或睡觉反倒是君安,带了一批随行官员处理西临城诸多事宜,忙得头晕眼花,目测已连续三天没怎么正经睡觉了。 为什么这么忙?还不是厉王将整个城的官员都杀干净了! 邵公公跟着厉王到了饭厅用膳,伺候着厉王用膳,心中却不免想——这世上,除了顾小姐外,怕是再也没人让王爷气得失态了吧,却不知,顾小姐最近可好。 那么,顾千雪到底好不好? 此时,顾千雪忙得很,脚上钉钉子便能当陀螺用,她调了厉王府许多人手,甚至连工匠都用上了,都窝在玉笙居,赶制青霉素。 157,奇药 157,奇药 第二日巳时,当顾千雪赶到昨日老妪那房子时,太子已站在门口。 “东公子,您来得这么早?”顾千雪有种迟到了的感觉。 “恩。”太子只是随意回答了下,很快便拐上正题,“劳烦寒姑娘去看看,老妪的情况如何了。” 顾千雪点了点头,将昨晚刻意命玉莲和玉翠缝制的防毒口罩带上,入了房间,却见,老妪正蹲在厨房的地上煮粥。 见顾千雪来,老妪喜出望外,“恩人姑娘,您终于来了,您真是活神仙啊!” 顾千雪见老妪脸上明显有精神,也十分高兴,“老奶奶别这么说,是您有福,今日感觉如何,还是否腹泻?” “不泻了,不泻了,今天早晨起来,我便是觉得手脚都有劲儿了。”说到这,老妪喜悦的脸上却爬上愁苦,叹了口气。“我那儿子和儿媳也是没福气的,若他们挺到姑娘来,就能保住命了,可惜了我未出世的孙儿。”说着,一只手捂住眼睛,呜呜哭了起来。 顾千雪一时语噎,心中也开始自责,为何之前不知道疫情?如果知道,她一定会早早赶来。 站在门口的太子将这一幕收入眼中,深邃的双眼满是惊讶的神色,“她完全康复了?” 顾千雪回道,“稍等,我为老奶奶诊断下。” 在不能化验的前提下,顾千雪只能通过听诊器和诊脉来进行诊断,经过诊断,她断定老妪病情好了大半。 实际上,老妪的家人病死而她未死,说明其身体抵抗力比常人要好,再加上对症下药,身体康复自然神速,若换一个人,怕是未必短短服两次药就能下床煮粥。 “是,老奶奶的病情差不多好了。”顾千雪道。 太子震惊,却未喜形于色,“你跟我来。”说着,转身离开。 顾千雪赶忙跟随。 顾千雪跟着太子到了老妪邻居家,只见家中一女子正在勉强做饭,看那神色也是极为疲惫憔悴,“你是……”忽然,那女子吓得打碎了碗,跑过去给带着口罩的顾千雪和太子跪下,“求求您,别拉走我的丈夫和儿子,他们没死!他们还活着!求求你们了。” 原来,是将顾千雪和太子认成了官府专门负责收尸的人。 顾千雪道,“大嫂别怕,我们不是来收尸,我们是来治病的。” 那女子一愣,而后向着太子磕头,“大夫,求您行行好吧,为我丈夫和儿子诊病吧,只要治好我丈夫和儿子的病,多少银子都给你,这个房子也给你,求您了!”不断磕着响头。 太子指了顾千雪,“这位才是大夫。” 那女子再次一愣,她原以为这器宇轩昂的男子是大夫,身旁的女子是大夫的随行丫鬟呢。 顾千雪忽略了女子眼中的怀疑,“大嫂,带我去看看病人。”说着,环顾了下厨房。 可以看出,虽然在贫民窟,但这一家的日子还是不错的,可惜了,一场瘟疫,却快要夺去一家人的生命。 顾千雪和太子随着女子来到房内,却见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父子俩。 顾千雪对女子道,“刚刚我在厨房见到你家有小米,你即刻熬制成汤,再在小米汤里加一些糖和盐。” 女子答应一声,便急忙跑去煮粥。 顾千雪见太子一直盯着自己,便解释,“小米汤有养胃止泻的作用,用糖可恢复能量,用盐是因为剧烈腹泻后电解质紊乱,那盐便是调节电解质的。”见男子皱眉难以理解,便道,“电解质是人体内保持体内血溶剂平衡,帮助神经传送,调节肌肉收缩,保持酸碱平衡的物质。如果电解质紊乱的话,会出现脱水情况,乏力、尿少,口渴等,如果体液量丢失过多就会出现休克症状。” 太子虽不解,但却不想深究,只点了下头,“你昨夜未睡?”这个,才是他刚刚盯着她脸看的原因。 顾千雪一愣,而后笑道,“是啊,我怕青霉素不够,昨夜特意让人赶制了许多。”好在,之前实验室成立,她一边为秦妃治,一边让几名助手继续带人制作青霉素,加上昨夜加班加点赶制的,手上青霉素已有一大批了。 “你也没睡?”顾千雪忍不住问,因为男子深邃的双眼下,也是淤青一片。 太子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视线便看向床上两人,“你要给他们服用青霉素?” “对,除了青霉素,我昨夜还制作了些止泻抗敏的药物。”说着,顾千雪到房间中央的桌上,拎了下茶壶,竟发现里面有水,水尚温,应是女子早晨为家人准备的。 拿了两只杯子,将青霉素粉末与草药粉末倒入,放入温水,调匀后,为病得奄奄一息的父子俩喝下。 少顷,女子气喘吁吁的捧来了小米汤,“大夫,加糖和盐的小米汤好了。” 顾千雪点头,“先放着,我为孩子喂一些,你将桌上的药吃了。” “不不,哪敢麻烦大夫?还是我自己喂。”女子忙道,一方面是客气,一方面是不放心,毕竟对方只是一名少女。 顾千雪将女人的心思猜了大半,笑道,“你听我的吧,你也是病人,虽然抵抗力比你丈夫和儿子好了一些,但随时可能病倒,再者说,两名病人都需要进食,我不喂你儿子,难道你还让我喂你丈夫?” 女子一个大红脸,“大夫息怒,我是粗妇没见识,我……我现在就喝药。”说着,将饭盆放在桌上,自己跑去喝药起来。 顾千雪将小米汤倒入碗中,而后将小男孩扶起,很是细心地为其喂汤。 女人喝完药,也盛了小米汤,喂自家男人。 最后的一碗汤,顾千雪让女人喝了,这才离开。 “青霉素针对病菌确实有效,但也需要很长时间,今天我带的药足够多,趁着等药效的时间,我去多为几位病人送药。”顾千雪道,而后疑惑地抬头看向太子,“东公子,你去吗?” 太子点了下头,“走。” 说着,率先出了院子。 有了这个东公子的陪伴,顾千雪有许多安全感,毕竟,她一名女子在这阴森的地方还是很害怕的。 顾千雪未带玉莲和玉翠等人,是因为怕她们被传染,至于这个东公子嘛……顾千雪是不在意他是否被传染,毕竟,大家也不熟,被传染了,也不干她的事。 158,告诉我,你是谁 158,告诉我,你是谁 皓岚书院。 苏凌霄正在晨练,自从被顾千雪责骂后,苏凌霄便开始认真练习起来。 结束了晨练的苏凌霄气喘吁吁,雪白的衣服已被汗水打湿,下人赶忙送来一件纯白色锦缎披风,为其披上,以防其伤风。 苏掌柜快步上前,道,“主子,果然被您说准了,顾小姐她今日又去了。” 苏凌霄点了下头,接过下人送上的温茶,慢慢喝了下去。 昨日潘晓鹏回来将顾千雪进入疫情区的一举一动汇报给苏凌霄后,苏凌霄便断言顾千雪会再次进入疫区,为此,他派出了十名武功高强的暗卫暗中保护。 “主子,同在疫区的还有一人。” “是朝廷的人吧。”苏凌霄慢慢饮茶,声音慢条斯理,有种惬意在其中。 苏掌柜回,“是太子。” 苏凌霄一愣,“太子?”将茶撂下,看向苏掌柜。 “对,但从两人的对话中能听出,他们两人并不知晓彼此的身份。”苏掌柜道,心中忍不住吐槽顾千雪的造型,明明是肤白貌美的姑娘,却非要打扮得和村姑一般。 苏凌霄点头,继续饮茶,“知道了,下去吧。” 苏掌柜恭敬退了下去,而苏凌霄也回了院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顾千雪与太子两人巡视许久,挨家挨户地敲门,见到病患便为其服药,甚至,有几家人全家病倒,顾千雪还亲自为其熬粥。 顾千雪心中大吐口水,因为无论她怎么忙碌,身边这名为“东”的男子就这么静静站着,冷眼旁观,别说帮忙,就是递她东西都不肯动上半下,大少爷的做派十足。 不知为何,顾千雪突然觉得这东公子与那厉王很像,说不出的感觉。 不过转念,顾千雪又否决自己的想法。无论东公子如何,人家最起码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哪像那个神经病厉王,动不动就打板子杀人。 这一忙,一上午便过了去,顾千雪和太子先是回到老妪的住所,却发现,老妪身子几乎全好,那老妪见到顾千雪便将她谢为天人。 再去第二家,那名女子的家里,发现,病情较轻的女人已完全康复,其丈夫和儿子也成功止泻。 随后又去了几家,发现确实有效果。 “寒姑娘,随我来。”太子道,说着,转身走到一个胡同转角处,那里有一个石桌和几只石凳,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顾千雪将木箱放在桌上,“不知东公子有何事?” 太子道,“我想要你青霉素的配方,你卖给我。” 顾千雪噗嗤一笑,而后道,“那还请东公子回答我个问题。” 太子见面前肤色黝黑的女子的笑容后,竟有一瞬间错愕,本不起眼的长相,却因为这笑容,顿生倾城之感。他甚至怀疑,若眼前的女子皮肤白皙,换上一身华服,稍作打扮,定会是位绝代美人。 “你问。”太子平静道,惊艳并未表露半分。 “东公子是朝廷的人吗?是什么身份?”顾千雪很好奇。 太子微微皱眉,“可以不回答吗?” 顾千雪噎了下,笑道,“可以,其实这个问题没什么特殊含义,只是我私人好奇心罢了。”无法得到满足,虽然好奇心被吊着,但也没有办法。“那你能告诉我,你拿到青霉素的配方,是救人,还是为了卖钱?” “救人。”太子道。 顾千雪依旧有些担心,“你确定救人?你发誓!” 太子双眉微皱,“本……我从不发誓,你只开价钱吧。” 顾千雪笑道,“我研制青霉素,从来没想过出售,只是希望多救一些病患罢了。这样吧,我信任你一次,青霉素的制作方法给你,只希望你能救人。若你真的用它做生意,我便将青霉素的配方传出去,让家家户户都自己提炼青霉素,如何?” 太子严重的疑惑更深,“为什么不要银子?” 顾千雪一摊手,“我并不需要银子,要那么多银子又有何用?” “这世间,竟会有人嫌银子多?”太子失笑,别说外人,便是他身在高位,也时常抗拒不了金钱的诱惑。 突然,太子竟好奇起面前这名女子的身份,“告诉我,你是谁。” 顾千雪笑眯眯的回答,“东公子还真是健忘,我叫寒。” “我问的是你真实身份。”太子问。 顾千雪挑眉,“你都不告诉我你的身份,我凭什么要说我的?” 太子何时被人如此懈怠过?但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貌不惊人的女子,他却气愤不起来,轻笑出声,“好,那我说我的身份,你别害怕。” “别。”顾千雪连忙制止,“还是别说了。” “怕了?”太子心情大好,有了逗弄女子之心。 顾千雪笑道,“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怕,我也没得罪你,有什么怕的?不想知晓你身份,是因为,我不想告诉你,我的身份。” 太子挑眉,“若我想知道,你以为能拦得住我?” 顾千雪无奈,“东公子,你我萍水相逢,为何非要知晓彼此的身份呢?难道以后还要有所瓜葛?” 一句话,将太子问住。 是啊,既然明知没什么瓜葛,为何要表露身份?而且他最怕的是,一旦她知晓自己的太子身份,定会纠缠不清。 女人,还不是一个模样? 想到这,太子收敛了刚刚那轻松的神情,重新恢复平日里那温文尔雅的疏离和威严。“你确定不要钱?” 顾千雪笑道“不要。”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药箱,里面有纸笔。 为了携带方便,顾千雪未带砚台,而是用一只密封性极好的瓷瓶放了些墨水,用笔时,打开瓷瓶,直接蘸墨汁便是。 刷刷刷,不一会,顾千雪便将青霉素的制法、提炼方法以及用途写好。 当太子见到顾千雪的字时,忍不住皱眉,毕竟从未见过如此丑的字,但随即却被其中内容吸引。 “做法这么简单?”有些目瞪口呆。 顾千雪早已猜到对方的反应,笑道,“对啊,就是这么简单。”如果不是这么简单,她也不可能成功提炼。 159,错失良才 159,错失良才 将提炼方法全部写在了纸上,随后顾千雪为谨慎,再次为太子讲了许多遍,确认对方完全掌握了方法,这才放下心来。 实际上,将配方交给男子,也解决了顾千雪一大难题。 顾千雪对当什么“天下奇女子”没什么兴趣,更不想承担什么拯救苍生的责任,她只想低调的过一生,没有大富大贵、杜绝大起大落,只希望平平淡淡,开开心心。 交出了配方,顾千雪顿时心情愉悦舒畅,还没回府,已经开始计划着培育下一种抗生素了。 太子手中拿着“药方”,却忍不住再问。“你真的不告诉我,你的身份?” “不告诉。”顾千雪回答。 “你也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太子问。 “不想知道。”顾千雪依旧回答。 太子摘下顾千雪送的防毒口罩,露出刀削般的面颊以及完美的五官,双目微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若我说,能给你许多荣华富贵呢?” 又觉得这个诱惑力不够大,补了一句,“不仅是你,还有你的父亲,你的家族,也许因为你,而飞黄腾达。” 太子知晓,没人能抗拒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诱惑。 顾千雪摇头,“不了。”伸手一指前方,“出了这里,你我便算是陌生人,你为贵人,我只是一介民女,相见虽是缘分,但未来不会再有交集,你我心知肚明,便别平添麻烦了。” 太子怎么也没想过,有一日会有一名女子拒绝他的身份,却只觉得,眼前这名看似村姑一般的女子,身上有种神秘感,让他忍不住探索。 “好,寒姑娘,我尊重你的选择。”太子斩断自己心中的好奇,淡淡一笑,本儒雅的面庞,俊美无比。“那我们便就此别过吧。” “后会无期。”顾千雪笑着,为太子做了一个万福,而后便向另一方向而去。 太子也未多看顾千雪一眼,骑上马,一声“驾”,马鞭扬起,很快便消失不见。 太医院。 几名太医或处理公务,或几人研讨着什么,一些年轻医官在一旁抄着药方,小太监配着药,整个大厅略微安静,到处弥漫着药香。 一声太监的吆喝打破安逸,“太子到。” 所有人停下手中活计,赶忙整理衣襟上前,候在门口,待见到衣着金黄色太子服的太子时,齐齐跪拜,“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诸位大人平身。”太子一反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很是匆忙,“你们可听过青霉素?”说着,到上位坐下,面色兴奋地看向众太医。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听过青霉素这种东西。 有一名身材微胖,胡子雪白的老太医拱手道,“太子殿下恕罪,青霉素老臣从未听说,还请太子殿下赐教。” 太子道,“青霉素是一种绿色的粉末,从白面馒头上提取,让馒头在阴凉处发霉,而后将那青霉刮下,用一系列方法提纯烘干,可将痢疾症立刻治好,有奇效!” 太医们惊讶,有一人道,“老臣还第一次听说这馒头上的青霉能治病,实在是……匪夷所思,太子殿下,您这是听谁说的?” 太子自然能听出来太医们的怀疑,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馒头上的青霉能治病。 于是,太子便将这两日的所见所闻细细描述,说完,还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精致的小瓶,里面装的,正是那神秘少女所留下的青霉素。 太医们恭敬接过瓶子,将那绿色粉末倒出来,闻上一闻,有的尝了一尝,即便是太子殿下说了,他们依旧是不太相信。 太子将手中几页纸拿了出来,“这是青霉素的提炼方法和用途,你们找人快些抄下,本宫即刻要拿这个见父皇。” 太医们不敢怠慢,甚至不信任那些年轻医官,两名太医自己跑去开始抄起秘方。一边抄写一边还心中吐槽,这字实在是太难看了,到底是谁写的,这人到底识不识字? 太医们抄好,太子也不多做停留,拿起顾千雪的药方,便一阵风地的离开太医院,向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 无人知,本应即刻转移瘟疫区百姓一事,是被太子硬生生向后拖延两日,而代价是在皇上面前立了军令状。 即便是十几年后,太子再回忆当时的一幕,都狠狠捏一把汗,连他自己也不知晓,为什么莫名相信那个只有一面之缘、貌不惊人的少女。 “父皇,儿臣今日偶得一方,这个名为青霉素的药物可以在短短两个时辰改善城南瘟疫病情,一天的时间便能让传染瘟疫者有明显好转。”太子极力按捺自己的兴奋,尽量平静地将这两日在疫情区的一切讲给皇上听。 皇上听后,也是震惊,“还有此事?世上竟有如此奇女子?” 不知为何,皇上竟突然想起,碧粼湖斗艺大会那一鸣惊人的女子。 “是。”太子道。 “那人在哪里?”皇上从御书案后站起身,也是略有激动。 太子一怔,“儿臣……不知她此时在哪里,连她的名字都不知。” 皇上再次惊讶,“那你怎么得到这个秘方的?” 紧接着,太子将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复述出来,“所以,那名女子便未收儿臣半两银子,将秘方送给儿臣。” 此时皇上脸上的震惊已十分明显,“这个世上,竟有不贪恋钱财权位之人?” 太子也是深有感触,“回父皇,若不是因为她,连儿臣也是不信的,但如今却是信了。” 皇上重新回到御书案后坐下,神色严肃,好似在思忖什么,“来人。” 康公公赶忙上前,“皇上,奴才在。” 皇上阴沉着脸,“你即刻去太医院下发朕的口谕,任何人不许将青霉素的配方泄露,若谁敢透露半点风声,立刻斩首示众。” “是。”康公公接了任务,赶忙快步离开,去了太医院。 太子也立刻明白自己父皇心中所想,暗暗自责为何不早一些想到,如此神奇的配方造福南樾自然是好,但若不慎泄露给别国,岂不是得不偿失? 更是深深后悔,他不应该错失那名女子,他应早早表露身份,如今,竟错失了良才! 160,夜半神秘客 160,夜半神秘客 御书房内,一片安静。 皇上和太子都未说话,各有所思,半晌,皇上才道。 “凌尧,朕交给你个任务。”皇上身子前倾,面色严谨,“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名女子找到!” “是,父皇。”太子垂着头,态度恭卑,声音随和,但被遮住的眸子却闪过一丝异样。 皇上看着太子,失笑,“你这孩子的优点便是耿直,缺点也是耿直,难道你就没想过,将那女子收为己用?” 太子垂下头,一脸恭敬,“让父皇说笑了,儿臣极为欣赏这名女子,正是因为欣赏,所以才愈发尊重。” 皇上笑着点头,“既有原则,又有慈爱之心,你做的很好。但你时刻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的所作所为并非只代表你自己,你是太子,无论任何一件事,首先要想到的是国家的利益,你记住了吗?” 皇上的声音不大,却有着十足的威慑力,更有一种责备的意味。责备太子当初碰见那名献出秘方的女子,并未留下。 “父皇教导,儿臣谨记。”太子恭敬回道。 皇上想了一想,而后道,“城南疫情一事,也交给你。”因为这个青霉素配方,他不想向外泄露,便只有太子能胜任此事。 “是,父皇。”太子依旧一板一眼的回答。 “若没别的事,便下去吧。”皇上坐回御书案,重新开始批阅奏折,结束了话题。 父子俩的交流简短无废话,太子早就习惯了皇上这般。 有时候他很好奇其他普通家庭父子两人的交流模式,会不会更为亲切,是否也是互相防备,他甚至十分羡慕自己的大皇兄——厉王。因为只有在厉王面前,父皇的眼神中,才能露出真正的温暖。 原因他知晓,不仅因为秦妃与父皇感情深厚,也不仅因为大皇兄是父皇的长子,更是因为,大皇兄身边没有任何人跟随,是父皇最为信赖之人。 已是下午,太阳偏西,风越来越冷。 太子的奴才们远远地跟着太子,不敢靠近,因为做奴才的都能看出太子心情不好,伴君如伴虎,虽然太子平日里温和有礼,但做奴才的也要学会看眼色。 太子突然停下脚,高大颀长的身材略显没落,一身金黄色的太子服在夕阳的映射下尊贵中却又孤寂。 他伸手捂上胸口,因为胸膛闷得喘不过气来,但几乎瞬间,他又将手放下,若无其事一般。深吸一口气,驱散胸中烦闷,不让人发现他的情绪。满是阴霾的深邃双眼,又重新恢复明朗和温和。 回到了东宫,太子屏退了宫人,自己在书房中,铺开画纸,将记忆中的寒姑娘画了出来。 太子画技极好,很是生动,但他毕竟画风有限,加之之前太子的注意力本就不在女子的容貌上,如今也只能画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别说形象,连神似都达不到。 太子看着画纸上的女子,想了想,又重新加了几笔,让那本就不像的画像,更不像顾千雪本人了。 是夜。 因青霉素在疫病上有了效果,顾千雪心情大好,这就说明自己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心满意足,所以睡得更香。 何况,前一夜,他真是丝毫未闭眼。 忽然,本宁静的房间一下子气氛骤然一变,变得诡异非常,桌上罩着灯罩的灯烛骤然熄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而顾千雪全然不知,依旧呼呼大睡。 香甜的睡梦中,顾千雪只觉得耳朵生疼,眼皮千斤重,她伸手摸上自己发疼得耳朵,却在耳畔摸到了一只温热刚硬的大手。 顾千雪猛地睁开眼。 “谁?”黑暗让顾千雪更恐惧,她出手毫不迟疑,向那人的方向袭去,但下一瞬间,耳上的疼痛消失,她的手却被人狠狠反压在床上。 剧烈疼痛顺着胳膊向浑身袭来,顾千雪根本不敢动上半分。“阁下是来劫财的?”顾千雪问。 那人不答。 “我猜你不是来杀我的,否则趁着我没醒就能下手。你也不是来劫我的,否则我也不会还安稳在自己床上。”顾千雪的声音镇定,不肯让心慌恐惧透露在声音里,“你要什么就说吧,只要我有,就会给你。” 那人依旧不答。 “今日无月,我看不清你的脸,放心。”顾千雪一边说着,一边尝试反击,但胳膊太痛,仿佛动上半下,胳膊就会断了一般。 终于那人开口了,声音清冷又傲慢,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睥睨之感。“传闻父皇派人到处找寻一名女子,那女子献了奇药秘方给太子,指的是你吧。” 顾千雪顿时震惊,却不是因为疫病区男子为太子身份,而是说话这人,分明就是……千里之外的厉王。 “你……回来……了?”那声音略微颤抖。 顾千雪别人不怕,只怕厉王宫凌沨,因为那家伙除了不讲理外,更不懂什么怜香惜玉,对女人也毫不犹豫地出手。 “回答本王的问题。”厉王的声音,带着隐怒。 顾千雪一下子火了,想发作,但她有种预感,只要自己有丝毫无礼,她这胳膊肯定是废了。“王爷,您先放开我好吗,您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先救下自己的胳膊再说。 顾千雪不敢喊,因为厉王既然能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便说明外面已经打点好了,她怕自救不成,倒成自伤。 “几日未见,你忘了本王的习惯?”厉王最讨厌的,便是一句话反复说上多次。 顾千雪只觉得本就疼得麻木的胳膊更加疼痛,疼痛刺骨,她甚至仿佛听到了骨骼轻微作响的声音。 “别……我说,我说。”顾千雪咬着牙道,“那青霉素秘方确实是我送的,但我不知那人是太子,我只是想救疫病区的百姓罢了。若再控制不住疫情,皇上便要下令将整个区域的百姓转移到城外了,那疫病传染力极强,我相信,那些病人若出了京城,便只能等死。” 厉王却冷笑出声,“顾千雪,别试图挑战本王的耐性,你敢说,你将青霉素秘方给太子,不是为了邀功,而……勾引太子?” 161,你是男人! 161,你是男人! “我真的不知那人是太子。”顾千雪疼得眼泪在眼眶打转,“虽然我隐约知晓那人出身富贵,但只以为是某个官员或者权贵,怎么也没想过是太子。” 黑暗中,厉王看着顾千雪颤抖着的轮廓,听其声音有了些许哽咽,将擒住其手臂的手微微放松,“本王要如何相信你。” 手臂不再刺骨疼痛,顾千雪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我也不想嫁太子,为什么要勾引他?” “你不想嫁太子?呵,你真以为本王好唬?”厉王的声音带着十足的讥讽。 顾千雪气得脸红,“那是之前的顾千雪而非现在的顾千雪!”忍不住大吼,但随着吼声的落地,周围依旧平静一片,她证实里心中猜想——外面人已被厉王控制。 “然后呢?”厉王的声音嘲讽意味更浓,将她的心思都猜了透彻。 顾千雪断了念想,“我现在只想低调的活着,从没想过做太子妃。” 厉王没说话,手上的力气却紧了紧。 顾千雪疼得一声尖叫,“你要怎么才信?我现在声名狼藉,满街上传的都是我和你的丑闻,如果我是太子,我也不会找这样名声不好的女人!” 厉王的手劲依旧没松,“所以,你就将青霉素送去,将功补过?” “首先,我不知道他是太子,我们甚至未互相交换姓名。其次,我当时是易容出现在他面前的,如果他知道我是谁,还用到处找吗,直接来顾府找我就是。”顾千雪很想骂厉王脑残,但却不敢。 “欲情故纵。”厉王薄唇微启,凉凉蹦出这四个字。 顾千雪眼前一黑,有种想昏倒的欲望,“什么都是你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随便说吧——啊!”胳膊再次疼痛。 “本王不信,你费尽心思做出来的灵药,就这样不求回报的送人。”厉王道。 顾千雪身上湿淋淋的,薄薄的里衣已被冷汗湿透。“有什么不信的,我的青霉素做出来本就打算救命治人,如果这算什么机密,也不会在玉笙居时将制作方式交给孙宇,别忘了,孙宇可是你的人。” 终于,厉王将顾千雪放开,走到桌旁,亲自点了灯烛。 顾千雪面色苍白,胳膊早已疼得没有知觉,甚至觉得自己胳膊被生生掰断,咬着牙,揉着胳膊。 “就算你之前不知晓他是太子,如今却知道了,你有何打算。”厉王在桌子一旁找了张椅,一撩衣摆坐了下,冷眸淡淡盯着顾千雪,手则是玩弄自己的扳指。 顾千雪的手臂有了些许知觉,她的衣服在房间另一侧的屏风上,因为疼痛的冷汗,里衣已湿成半透明状,她只能拿起薄被,小心将自己包裹住。 但明显,顾千雪此举是多余的,因为厉王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的身体上。 “从此不出现在他面前,以后再也不易容。”顾千雪道。 厉王微微挑眉,“真的,不肖想太子妃?” “真的。”顾千雪答。 室内气氛明显有了一丝轻松,“想要什么?”厉王突然道。 顾千雪一愣,脑子开始飞快运转起来,厉王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问她要什么?有什么阴谋?打一棒子给一甜枣?还是有什么目的?交易? 转瞬之间,几十种可能从顾千雪脑子里闪过。 显然,厉王不耐烦,“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千雪火了,“什么敬酒罚酒,你刚刚还质问我,现在又问我要什么?是个人都要考虑下你的用心好吗?”虽然愤怒,但顾千雪还不敢说很难听的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顾千雪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本王的意思是,你既然医好了母妃之病,本王自当奖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厉王的声音,高高在上。 顾千雪这才明白,眼睛转了一下,柔声道,“真的……我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那看是什么东西了。”厉王却不上当。 顾千雪本想激他一下,却发现失败,有些气恼,“当初我为亲妃娘娘诊病的原因,是推你下水。如今娘娘已清醒,我们两人也算两清,这个奖品我不要,只求以后与你两清,行吗?” “不行。”厉王回答得十分干脆。 “凭什么?”顾千雪终于忍不住大喊,别说胳膊还生疼,就是厉王那混蛋将她胳膊拧掉,直接要了她脑袋,她也必须和他说过明白。“厉王,难道你要出尔反尔?” “如果本王正要出尔反尔呢?”厉王未发怒,却笑了。 “你是君子吗?你是男人吗?”顾千雪大喊。 “不是君子。”厉王垂着眼,唇角的笑容邪恶,“本王从不在意那些虚名,若在意,早就被人拖入地狱了。至于是不是男人……” “你是男人!”还不等厉王说什么,顾千雪却帮他回答了,人生已经不易,不能再雪上加霜。如果这混蛋厉王真的要为证明自己“是男人”而动手动脚,她非呕死不可! “厉王殿下,咱们讲些理好吗?”顾千雪柔下声音,对于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她除了无奈,实在不知如何对待。 厉王一挑眉,示意让她把话说下去。 顾千雪差不多带了哭腔,“我推你下水有错,但为秦妃娘娘诊病也算是两清,你我毫无瓜葛,我没违逆你、辱骂你,你也不欣赏我,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要牵扯不清?还不如,你做你的厉王,我当我的顾千雪,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行吗?” “不行。”厉王拒绝。 如果此时顾千雪武功高强,她非打死面前这个不讲理的男人不可,即便武功不济,她也想与之拼个你死我活,大不了就被打死,长痛不如短痛。 想着,顾千雪翻身下床,也不顾身上只穿着里衣,双手狠狠握拳,“想拒绝,可以,给我个理由。否则……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厉王有了兴致,将身上那披风脱下,也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腕,“几日未见,又皮紧了?竟想与本王动手。” 顾千雪想也没想,将内力集中在手,猛地向厉王的肘部袭去,她自知没什么套路,便准备攻击其关节。 但她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面前哪还有人,她向右看去,却不知何时,厉王到了他身侧。 “女人的手,可不是用来打架的。”说着,厉王捏起了顾千雪的手腕,轻轻一捏。 伴随着清脆的骨骼响声,紧接着便是顾千雪的一声尖叫。 162,叫上我一个 162,叫上我一个 剧烈的疼痛让顾千雪的斗意瞬间转为零。 顾千雪不知是别人太过勇猛还是自己太过无能,为什么小说电视里对打时,受伤的都是越挫越勇,而她满脑子只有疼,疼得哭天喊地。 “说,是否还要与本王两清。”厉王看着鬼哭狼嚎的顾千雪,淡笑着,声音却越发温柔。 任何一个男人温柔的声音都会很动人,除了厉王。 他温柔的嗓音更如同一只催命符,让人越听越怕,越来越惊。 “你……你还想怎样?难道我必须时时刻刻围着你转?凭什么?”顾千雪捂着手腕大喊。 “本王问你,想要什么。”其意很明显,将顾千雪当成食客来养。 顾千雪敢拒绝?自然不敢。“但……但我终有一天要嫁人的,如今外面传言已经不堪,我再和你不清不白的,我还怎么嫁人?”虽然顾千雪不在意什么名声,但如果名声可以当成挡箭牌,她乐意用上一用。 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南樾国,顾千雪都未将结婚当成人生最大的目标,但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拿婚姻当成法宝。 “你认为,被这太子妃之事一闹,你还能嫁得出去?”厉王闲闲道。 “嫁不出去也得嫁,嫁不了做官的,我还不能嫁个做生意的?”顾千雪一边说着,一边疼得倒吸气。 厉王见她模样确实太惨,破天荒的好心,蹲坐在一旁,不顾对方挣扎,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另一只手捏在她纤巧的手腕上,只能一声脆响,那骨骼错位的手腕又重新安好。 “商贾?你甘心?”厉王问。 南樾国商贾地位虽不像中国古代那般处在最低等,但怎么也是不如仕途来得风光。 因为手腕被安好,剧烈疼痛消失,但依旧隐隐作痛。 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手被那只大手握得紧,“有什么不甘心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过不是一辈子?”一边说着,一边暗暗使劲。 但那只如同铁钳一般的大手依旧仅仅握着她的手。“喂,我都这么惨了,你还不放过我?你非要逼我悬梁自尽才开心?” 厉王松开手,道,“申嬷嬷说,母妃很喜欢你,既然母妃不回宫中的主意是你想的,你就要负责到底,每日去王府陪母妃。” 顾千雪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厉王脸上,只觉得自己不小心捅了马蜂窝。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真想将厉王直接塞水里活活淹死。 但话说回来,顾千雪还是很喜欢秦妃的,那种温柔善良的女子,美丽的面颊永远带着笑容,即便不是厉王要求,她也会找时间去陪,“只要我有时间,自是去陪娘娘,但却不是因为你的命令……啊!” 顾千雪的狠话还没说完,手却被厉王狠狠捏住,几乎要捏碎骨头一般。“宫凌沨,要杀要剐给我个痛快好吗?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这么折磨我?”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狠狠扒那只铁钳大手。 “就凭你随意呼本王名讳,足以将你凌迟。”话虽狠话,但厉王的声音却反常的轻松愉悦,听起来心情甚好。 “宫……厉王殿下,水有源树有根,如果不是你一再折磨我,我能直呼你名字?”顾千雪咬着牙,为自己申辩。“还有,厉王府我会去的,却不是因为你的命令,而是我喜欢秦妃娘娘,我自愿去的,你听见了吗?” 厉王一松手,放开了顾千雪。 顾千雪只觉得手骨完全被捏碎了,疼到麻木。 “想要什么?”厉王又问。 ——想要你死!这句话顾千雪只敢想想,却不敢说,最终,她垂下眼,“还没想好。” 厉王满意地勾唇,“很好,待想到了,告诉本王。” 顾千雪抱着自己发疼的手,可怜兮兮的蹲坐在角落,低着头,怜悯自己的命运。 “记住,易容后的模样,不许再在世人面前出现。”厉王好像心情大好,坐回椅子上,很有闲心的为自己倒了杯茶。 “废……知道了。”顾千雪想说废话,最终,没敢说。 “今日本王只是回来看望母妃,再过一个时辰便离京,这段时间,你多去王府,陪母妃。”厉王道。 “……”顾千雪很反感这种命令的口吻,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知道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本王听说了碧粼湖斗艺大会。”厉王的声音突然转淡,听不出喜乐,“以后这般抛头露面之事,不要多做。” “知道了。”顾千雪依照惯性回答,但末了,却又觉得自己冤枉得很,“不是我愿意跑去丢人现眼的,是那安然郡主指名道姓的点我好吗?再说,就算我抛头露面,关你什么事?” 话未落地,只见厉王冷眼一瞥,顾千雪刚刚平息的手臂再次疼了起来,下意识向后缩了下。 “当日你与母妃在一起,你抛头露面也将母妃推到众人视野。”厉王冷哼,见顾千雪一脸无辜又委屈,最终道。“至于丘安然,自有本王找她算账。” 顾千雪一下子高兴起来,“真的?你什么时候找她算账,叫上我好吗?”收拾贱人什么的,最好看了。 迎接而来的,却是厉王的冷眼,“本王何时找她,自有本王的打算,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听话就好。”说着,刷的一下,厉王站起身来,抓起椅上的披风,却未自己披上,而是扔给顾千雪。 沉重的披风正好盖在顾千雪的头上,待其手忙脚乱地将披风拽下来时,却发现房内早已没了厉王人影。 双手颤抖的抓着披风,顾千雪只想将其当成某人的替罪羊,狠狠地剪了,但一阵秋风顺着敞开的门吹入,本就浑身冷汗的顾千雪更是觉得透心凉。 她将披风披在身上,只觉得温暖舒适。 披着披风快步出了房间,却见守夜的玉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顾千雪赶忙上前查看,发现玉莲呼吸匀称,想来是被人下了迷药,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天刚刚亮,东宫便传来太监的高喝声。 “皇后娘娘驾到。” 紧接着,便是宫女太监们列队下跪为其请安,而皇后仿佛行色匆匆,连让众人平身的心情都没有,快步向太子的寝宫而去。 太子刚被宫女们伺候着穿戴好,却见来势汹汹的皇后劈头盖脸,“尧儿,你何时学会欺瞒母后了?” 163,追忆佳人 163,追忆佳人 晨曦照在太子俊逸的脸上,让其本俊美如玉的面庞更显惊才风逸。 “惹母后生气是儿臣的错。”太子面带微笑,将皇后迎入厅里。“儿臣多少能猜到母后为什么生气。”应该是,寒姑娘吧。 “听说你只身进城南瘟疫区了?”皇后边说着,一边将丫鬟们都屏退,只留了贴身的李嬷嬷在身边。 “不瞒母后,是的。”太子道。 皇后妆容精致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尧儿你疯了?那可是瘟疫区,本宫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若是被染上可怎么办?” 太子淡笑,“儿臣有皇家列祖列宗保佑,怎么会染上那瘟疫?再者说,如今已有了针对瘟疫的特效药,瘟疫已不可怕。” 皇后想起昨夜皇上在未央宫对太子的称赞,担忧紧张的心情一下子被浓浓的自豪所代替,她伸手拍了拍太子宽厚的肩,“尧儿,你是本宫的骄傲,你的本宫的命,你若是有什么闪失,让本宫如何活?” 太子笑得温柔,“儿臣谨记母后教诲,儿臣答应您,以后做事定会三思而后行。” 皇后的脸色这才缓和过来,眼中满是慈爱,“男子汉大丈夫,你既然答应,便不许违背。” 太子郑重点头,“是,母后。” 皇后笑逐颜开,“说说那个提供药方之人吧,本宫听说那方子甚是奇妙,是吗?” 太子知晓,自己母后消息灵通,若不是在父皇那里知道,便定是在太医院。“是,当时儿臣眼睁睁看着身染瘟疫的老妪一上午便康复。”紧接着,将在瘟疫区的所见所闻讲给皇后听。 皇后大吃一惊,“是名女子?” “对,是一名女子。” 皇后眼神闪了下,“穿着如何?”她有种预感,这名女子非富即贵,定出身名门,不为别的,只因女子见到身着华丽的优秀男子而不动容,只说明一件事——那名女子眼界极高。 若真是名门闺秀,岂不正好? 太子道,“穿着比较普通,只是百姓常穿着的粗布衣裙,倒是干净,皮肤黝黑,怕经常劳作,至于容貌……”太子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纸,展开后交给皇后,“容貌便是如此。” 皇后看见后,大失所望,口中喃喃,“怎么可能?寒门女子竟有如此清高的境界,实属罕见。可惜了,可惜了。” 太子垂着眼,带着微笑的面容别无动容,好像皇后的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一般。 皇后突然抬起眼,眼中闪过算计,“尧儿定要将此人收为己用。” 太子道,“她为一名女子,无法做官,如何收为己用?” 皇后道,“只恨那大皇子宫凌沨,一把年纪却不肯成婚,生生把弟弟们拖累了,尧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就连你父皇都问过本宫你的婚事。若这名女子出身官宦,纳来当侧妃也是好的,但其出身实在太低。如今你身为太子,为表率,除了太子妃和侧妃外,不好纳妾,你……” “母后。”太子温柔地打断,“大皇兄都不着急成家,儿臣为何要着急?再说,民间有句话说得好,先立业、后成家。” 皇后急了,“立业?你父皇身子骨还硬朗,你能立哪门子业?如今你身为太子,已算立业,应该成家了!早些成家,有了子嗣,太子之位才更为稳固。” “母后,儿臣今年才一十九岁,不急。”太子道。 “不急?你父皇在你这个年纪,别说大皇子,连二皇子都生了!” “所以,如今才尤其尴尬。”太子打断了她的话,“终有一日,皇上尚在,太子已老。”口吻中多了无奈。 李嬷嬷见母子两人谈到了这个话题,赶忙跑到门旁,趴着窗子向外张望,生怕有人偷听。 实际上,李嬷嬷多虑了,精明如皇后,怎么会在太子东宫留下细作? “本宫可不管那么多,这婚事,今年一定要定下来。”皇后一拍桌子。 太子叹了口气,笑道,“是,儿臣听从母后安排。” 太子可谓皇后的克星,他的孝敬和顺从,无疑是另一种以柔克刚,瞬间,皇后火气便无影无踪,“尧儿最孝顺了,母后知道,但,尧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太子道,“只要母后喜欢,儿臣便喜欢。”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顾尚书大女儿顾千雪,传闻她对你痴心一片,本宫也有意圆其心愿,可惜,那赵远征却是个油盐不进的,否则,以她那碧粼湖之才,以及千雪郡主之封号,也能勉强配得上我的尧儿。” 太子笑而不语。 现在皇后说得冠冕堂皇,但所有人都知道,即便顾千雪依旧平庸,但只要赵元帅答应与太子一列,皇后也能同意顾千雪成为太子妃。 太子倒了杯温茶,慢慢地喝了起来,随皇后如何说,绝不反驳半句,但却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一名少女的身影。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在城南遇见,贡献秘方的寒姑娘。 修长的手指慢慢把玩着茶杯,太子突然有些后悔,当时……应该追查她的身份的。 他如何能猜不到,少女大有来头? 拥有奇才且心怀天下,其心境之高,哪是一名普通女子所拥有?他甚至肯定,其心境,比一国公主还要高上许多。 但……他又不想知道她的身份,这样一名心怀黎明百姓之人,应是至极纯净,他不想将其卷入权利纷争的漩涡中。 “尧儿,你有没有在听本宫的话?”皇后见太子失神,很是不满。 太子淡笑,“母后刚刚说到顾千雪,她在在碧粼湖之大作,最终被皓岚书院的苏凌霄所拍得,此时挂在京城皓岚书院当中,传闻,如今的皓岚书院摩肩接踵,每日来参观那画作之人如过江之鲤,儿臣最近也想去看看,开开眼界。” “尧儿,别想岔开话题,你是本宫生的,你在想什么,难道本宫还不知道?”皇后想生气,但对着自己儿子,又是气不起来,“自打你十三岁后,便没见过顾千雪,母后办个宴席,让那顾千雪入宫与你见一面如何?想那顾千雪钟情与你,定会想办法说服赵元帅,让他成为咱们一派之人的。” 164,震惊的发现 164,震惊的发现 听了皇后的话,太子皱了眉头,温和的脸上有了些许厌恶,但厌恶转瞬即逝,立刻又恢复了一派平和,“一切听母后安排。” 对太子的反应,皇后很满意,“对了,我听说,给你药方的女子姓寒?” 太子道,“这个无法确定,我们彼此说的称呼,只是代号而已。” 皇后却不在乎这是否为代号,“若那女子有真才实学,定要收为己用,而收复女子之心,最好的方法便是婚姻。可惜她出身寒门,配不上尧儿,便在裴家族中帮其找个年轻才俊配了,她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太子的视线落在他自己画的画像上,虽是画像,实际上,画而不像。 太子很庆幸,当初将寒姑娘画得面目全非,如此,便不会找到她了吧,只希望,心怀疾苦的寒姑娘,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皇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不能随便配了,否则关系拉得远了,也不能在大哥家嫡子中配……对了,二哥家尚有一子未婚,正好!” 太子的思绪被打断,他慢慢抬起眼,“二伯家?” 皇后道,“对,你二伯家的嫡子虽有几名妾室,但未娶正房,若那寒姑娘同意,也算良缘。” “良缘?”太子的声音微冷,“母后,你可知,二伯家嫡子买了不少青楼女子回府,更在街上强抢民女。” 皇后却有些不高兴,“那些都是传闻,二哥他官位虽不高,也出身庶子,但到底在裴家长大,其子怎么可能那般顽劣?” 太子冷哼了下,“是否顽劣,我曾亲眼见过,前些日子在长安大街,若不是我出手,一名女子就生生被其掳走。” 皇后对裴老二家的嫡子自然是有所耳闻,刚刚所说也是粉饰太平,见太子竟见过,也赶忙换了口风,“尧儿你有所不知,民间男子头等大事便是开枝散叶,若你不是出身皇家,母后早就给你纳几房妾室进来了。” 太子收回之前略有嫌弃的面色,恢复常态。 “就算那孩子后院女子多,但正室就是正室,何况裴家再不济,也比寒门好上许多,入了裴家,便成了官家夫人,本宫相信,寒姑娘自不会拒绝。”皇后胸有成竹。 “是,一切都听从母后安排。”太子不去和皇后争辩,反正,照着这张画像,他们找不到寒姑娘就是了。 紧接着,皇后又与太子说了一些,太子只是哼哈答应,绝不反驳。好在今日时间有限,太子上午要先与太傅学上一会,下午又有公务要做,没太多时间,一炷香后,皇后便放过了太子,离了开。 宫女上前,“太子殿下,早膳一直温着呢,殿下用一些吗?” 太子看了一眼沙漏,“不了,没时间,不吃了。”随后,叫上随从,一行人便向上书房而去。 另一边。 顾千雪一边烧衣服,一边嘴里忍不住咒骂厉王。 “这人真是讨厌,朝廷在找我,告诉我就行了,难道我明知道被找还巴巴地跑出去让人发现?我是那种贪恋虚荣名声的人吗?如果我稀罕那些,就不会化什么名,直接告诉太子,我是顾千雪就行了,用得着他冷着脸来命令?真是讨人厌!” 玉莲和玉翠在旁边陪着。 玉翠忍不住小声道,“既然小姐不想泄露身份,而厉王又命令小姐不许泄露身份,这不正好吗,为什么小姐会生气呢?” 玉莲小声回答,“自己想去做和别人命令着去做,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你我天生是奴才,被人命令了也就罢了,但小姐那般尊贵的人,哪受得了看人脸色?” 玉翠恍然大悟,随后却突然笑逐颜开,“太好了,以后我们不用把脸擦得黑黑的,还不用穿那些粗布衣服了,姐姐你说是吗?” 玉莲也忍不住笑出来,点了点头,“是啊,咱们算是因祸得福。” 嘟嘟囔囔的顾千雪未发现自己丫鬟的交谈内容,好一会,才将衣服都烧了干净。 “走,和我去牡丹院。”顾千雪在一旁的盆子里洗了洗手,调整了下情绪,准备去看望赵氏,将不开心的直接抛于脑后。 两名小丫鬟赶忙跟上,心中暗喜着,嘴上坚决不提什么易容,什么粗布衣裳。 牡丹院。 酸梅汤确实起了一定的作用,但也只是开始的几天,随后赵氏又开始大吐了起来,吃不进多少东西,一段时间折腾下来,明显瘦了许多,那双下巴早就没影,平日里合身的衣服已经松松垮垮。 “娘,今天感觉怎么样?”顾千雪到牡丹院,丫鬟们将虚弱的赵氏扶起来,靠在枕头上再床沿上坐好。 赵氏瘪了瘪嘴,眉头皱了皱,红着眼圈就要哭出来,“我不要生娃娃了,我不要生娃娃了……” 顾千雪叹了口气,安抚赵氏,“娘,别说孩子话,娃娃怎么能不要?你再忍忍,再过几个月,娃娃就出来陪你玩了。” 紧接着,赵氏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不嘛,不嘛,我不要娃娃,我要给你外公写信,我不要娃娃!”说着,闹腾起来。 顾千雪吓了一跳,赵氏因过度害喜已经身体孱弱,如果情绪不稳定,别说对胎儿有影响,怕是对赵氏身体也不好。“娘,你听我说,丢沙包、踢毽子,你喜欢这些游戏吗?” 赵氏的哭声小了一些,“喜……喜欢……”带着浓浓鼻音。 “那这些游戏都是谁教给你的呢?”顾千雪柔声问。 “是……是……是我美丽可爱大方温柔的雪儿。”赵氏抽着鼻子道。 顾千雪嘴角抽了一抽,对赵氏实在哭笑不得,都耍脾气成这样,还记得说她那长得离谱的名头。“对啊,一个孩子都会教给你这么多玩的游戏,两个孩子会教你更多游戏,弟弟知道的游戏比我还多呢。” “真……真的?”赵氏毕竟心智不全,只有七、八岁孩童的智商,很快便忘了痛苦,惊喜起来。 “当然。”顾千雪对一旁丫鬟道,“拿盆子和毛巾来,我为夫人擦擦脸。” 这一段时间赵氏发脾气,没人敢上前伺候赵氏,已经几天没好好擦脸了,顾千雪永远想不到,因为她为赵氏擦脸一事,竟然有个震惊的发现,这个发现,在未来的某一时刻,竟救下她命,这是后话。 165,这……真的是赵氏! 165,这……真的是赵氏! 丫鬟很快打来了温水,顾千雪亲自将巾子用温水润湿了,为赵氏擦脸。 赵氏很乖巧,如一只小猫般任由顾千雪摆弄,不大一会,将其脸擦好,将乱糟糟的头发梳好,顾千雪却大吃一惊! 这……真的是赵氏? 之前赵氏一直吐了就睡,睡醒了又吐,有人招惹就直接发脾气,抓着惹了她的丫鬟就一顿打,久而久之,再没人敢勉强赵氏做什么,整日蓬头垢面的。 如今梳洗一下竟发现,赵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赵氏本就白嫩细致的皮肤未变,一双大眼深邃,眉骨高耸,竟有种异域风情之感,其鼻梁也是比一般女子要高挺,鼻尖不似南樾国女子那般略显圆润,十分尖,一张小唇略有苍白,但即便如此,毫不夸张的说,也是极有倾城之色。 短短一个月,顾千雪保守估计,赵氏最少瘦了快二十斤,尤其是脸,已没了胖态。 因祸得福! 顾千雪想起在现代很流行的一句话:每个胖子都是一支潜力股,正例如赵氏。如果赵氏减肥前后的对比图可以放在网上,立刻能成为减肥逆袭的网红一枚。 顾千雪相信,再过上几个月,将一身赘肉减掉的赵氏定会一鸣惊人的惊艳。 “我美丽可爱大方温柔的女儿,你在看什么?”赵氏不解,疑惑地眨着一双晶亮深邃的双眼。 顾千雪在回忆!回忆本尊外婆,也就是赵氏母亲、赵元帅夫人的信息,可惜,却一无所获。 赵氏的长相放在南越国,也许大家只会惊艳,但作为现代人的顾千雪却能看出,赵氏是十分典型的混血长相,从前太胖,加之行为夸张,大家的注意力都无法放在赵氏的容貌上,所以未发现。 顾千雪有种强烈的预感,赵氏母亲定另有身份! “雪儿,你到底在看什么?为娘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赵氏见顾千雪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赶忙伸手摸了摸。 被打断思路的顾千雪笑着摇头,“没什么,突然想些事情。对了,娘,这几天除了呕吐嗜睡外,还有其他症状吗?” 赵氏细细想了想,而后摇头,“没有了。” 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再次为赵氏细细把脉后,放下心来。 而后,顾千雪又陪着赵氏聊了一会,直到把赵氏哄睡了,这才离开了牡丹院。 厉王府,玉笙居。 因为之前连夜赶制青霉素,人们累得人仰马翻,顾千雪便干脆给众人放了假。 今日天气略凉,室外有阳光照射尚暖一些,房内却阴冷得很。 坐在桌旁的顾千雪一只胳膊撑着自己头,另一只手握着笔,望着窗外的枯枝发呆。 青霉素项目算是成功,那么接下来要开发什么药品?既要对百姓有用,造价也不会太高,更不用太多科技,感冒药?止泻药? 如果说之前发开青霉素一方面是兴趣使然,另一方面是为保护自己的生命,那么如今研发各种药物竟然成了顾千雪心底的使命。顾千雪知道当医生的都圣母,却没发现自己这么圣母。 那又如何?想到尸横遍野,想到病人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她就忍不住想去医病、想研发药物。 如今她也认了,反正在南樾国也没什么正事,就干脆当一把圣母吧。 正想得出神,门外响起玉莲和玉翠恭敬的问安声。“奴婢给秦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顾千雪赶忙扔下手中的笔,起身迎接秦妃。 顾千雪刚刚出门,便见到身着狐裘披风的秦妃,在宫女们的簇拥下进了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秦妃身材虽依旧消瘦,但白皙的面颊却红润健康,乌黑浓密的头发被巧手的宫女挽成美丽的发髻,上面缀着华丽奢贵的头面,步摇坠下的一颗颗水晶,随着秦妃的行动,婀娜的晃着,与秦妃剪剪秋水一般的眸子遥相辉映。 “千雪给秦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顾千雪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 秦妃款款上前,握住顾千雪的手,将其拉了起来,“好凉的手。”说着,一双峨眉微颦。 申嬷嬷赶忙道,“娘娘恕罪,是老奴的错,今日天气转凉,老奴应早些安排火盆子进来。”说着,脸上的带着愧疚,不容掺假。 顾千雪连忙道,“嬷嬷千万别这么说,您平日里照顾娘娘就很辛苦,怎么能让您操心呢?再说,我还真不觉得冷,若是冷,不等嬷嬷提起来,自己便派人去去勤务部找火盆子了。” 秦妃却不赞成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疼惜,“胡说,你若不冷,为何手这般凉?” 顾千雪笑眯眯答道,“娘娘还记得之前千雪为您讲的血液循环吗?因为刚刚我静止不动,所以血液循环缓慢,手脚这才有些凉,若我跑上几圈,立刻就热了。娘娘若是不信,我现在就跑给您看。”说着,巧妙地挣脱开秦妃的手,作势就要跑。 秦妃温柔笑着摇头,“你这孩子。”说着,再次抓住顾千雪的手。 “……”又被抓了实际上,顾千雪是刻意岔开话题挣脱秦妃的拉扯的,她总觉得秦妃实在是太过热情了,热情得……让她有些承受不起! 有句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然这句话难听了点,但话糙理不糙。 即便她治好了秦妃,但在“天下之大皆为王土”的南樾国,身为皇族的秦妃根本用不着感恩,却为什么对她那么好?秦妃看她时的眼神就好像是……长辈看晚辈,就好像是母亲看女儿一般。 突然,顾千雪有一种预感,难道……秦妃像拉拢她,更进一步两人关系,收她为义女? 事实证明,顾千雪猜对了一半。只不过,秦妃不是想收她当义女,而是看上她当自己的儿媳妇了。好在顾千雪暂时不知,否则非如见了鬼般跑出厉王府,再也不肯进来不可。 说话期间,早有那有眼识的宫女飞速将火盆取了来,两个烧得火红的铜制火盆放在房间两侧,没一会,屋子内便温暖如春。 “千雪,这次本宫来是有一件事征询你的同意。”秦妃笑道,眼中的慈爱更多,“你能猜到,是什么事吗?” 166,谁的义女? 166,谁的义女? 申嬷嬷将宫女遣了出去,连同玉莲和玉翠,房内很快就没了闲杂人等,除顾千雪和秦妃外,便只有申嬷嬷一人。 顾千雪见这架势,便意识到定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心中既兴奋又忐忑。 她对什么虚名没什么追求,也没什么虚荣心,如今所追求的权势,完全为了自保——谁让她好死不死地招惹了厉王那个毫不讲理的神经病? 虽然现在皇上封她为郡主,但除了皇上赏赐了一些财物,和在顾府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外,实在没享受到其他权利,尤其是能与厉王抗衡的权利。但,如果秦妃收她为义女,意义就立刻不同了,她就是厉王的妹妹了,厉王他敢随便要她小命? 就在顾千雪左思右想的同时,秦妃也在暗暗思忖——顾千雪会喜欢自己沨儿吗?当然,沨儿身为堂堂亲王,顾千雪哪有敢拒绝之理,但……如果沨儿不喜欢顾千雪怎么办? 可惜,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哪有能收回之礼? 顾千雪晶亮的眸子暗暗一转,巧笑已经在唇角荡漾开来,“千雪不才,能猜出一二呢。”既然决定了认秦妃当干娘,就是秦妃不乐意,她也要死皮赖脸地贴过去,再者说了,如果秦妃是她干娘,当今皇上就是她干爹,直接从郡主荣升为公主,何乐不为呢? 秦妃心中大叫不好,但却未表现出来,神态依旧雍容华贵,精致的面庞依旧是温柔的笑意。“哦?千雪说说看。” 顾千雪敛了些许笑容,认真道,“娘娘一向对千雪照顾有加,想来……娘娘会不会抬爱于千雪呢?” “具体说来听听。”秦妃的心,猛然一落。 “既然娘娘问了,那千雪便厚着脸皮说了,如果说得不对,还请娘娘别笑话千雪。”顾千雪脸上堆起笑,那笑容谄媚。“娘娘是否想与千雪……当亲人呢?” 秦妃的心漏了半拍,面色一白,“哦?什么亲人?” 申嬷嬷不解,厉王殿下与顾千雪之事,是娘娘筹划许久的,但为何现在娘娘神色这般犹豫,难不成是……后悔了? 气氛竟然一下子凝固,略微尴尬。 秦妃的双眉忍不住皱紧,暗暗思忖,若顾千雪真心仪沨儿,她该怎么办? 秦妃自知,今日最大的错误便是太冲动,应该先问问沨儿才是。 可惜,当人紧张时,再聪明的脑子也是钻了牛角尖,转不过弯来。 顾千雪将秦妃的反应收入眼底,理智告诉她,不能将话挑明,否则有逼人就范之感,但她实在不想放过这么个好几回。“娘娘抬爱千雪,刚刚郑重其事询问千雪意见,定不会是什么小事,定是大事。” “……”秦妃的心揪得更狠,“是什么大事呢?”甚至连声音都有了一些迟疑。 顾千雪一咬牙,用着头皮道,“娘娘是否想收千雪为义女?” “……”秦妃。 “……”申嬷嬷。 秦妃一直吊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好歹不是与沨儿有关,一切还有商量的余地。 但一个问题刚刚解决,却又有了另一个问题——她如何回答? 秦妃还是很喜欢顾千雪的,加之其出身官家,为人真诚,更是有奇才,收顾千雪为义女不为过,但,若两人成了母女,沨儿怎么办? 自私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一名母亲,只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留给自己孩子。秦妃不想见身怀奇才的顾千雪最终花落别家,如果沨儿同意,哪怕仅仅是不反对,她都会想尽办法将顾千雪纳入厉王府为厉王妃。 何况,皇后一直对顾千雪虎视眈眈。 皇后想什么,秦妃自然知晓。如果说从前秦妃单纯善良心怀天下的话,如今差点被害死,也将那善良磨去了一些,尤其是后宫中的女子,她恨不得要了她们的命。只不过,未表现出罢了。 “本宫喜欢你,怕是整个厉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晓,自然是想收你为义女的。”秦妃道。 顾千雪听这意思,就知道还有后文。如果猜的没错,后面肯定还有个转折。 申嬷嬷却不解起来——秦妃娘娘不是想让顾千雪嫁给厉王殿下成为厉王妃吗?怎么又说要收义女了? 果然,秦妃语调一转,“但,若本宫收你为义女,怕有个人要找本宫算账了。” 顾千雪一下子懵了,“这天下还有敢找娘娘算账的人?”摸不透。 别说顾千雪不解,连申嬷嬷也是一头雾水。 秦妃道,“实际上,今日本宫是来当说客的,确实有一人想收你为义女,却不是本宫,而是永安长公主。” “永安长公主?”顾千雪更懵了,赶忙紧急调动本尊那可怜巴巴的记忆,隐约记起永安长公主。 永安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妹妹,今年四十有余,性格直爽泼辣,与驸马举案齐眉,加之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同母妹妹,可以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人生顺风顺水,除了……没有子嗣。 没错,长公主她没有生育能力。 宫中太医自然为公主诊治多年,连那妇科圣手的马太医也是无能为力。 起初,长公主与驸马感情很好,驸马除了长公主外别说纳妾,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但随着年龄的增大,无子嗣的压力却越来越大,长公主作为一国公主、南樾国女子的表率,自然不能因自己的“狭隘”“自私”而断了夫家香火。 最后一咬牙,为驸马纳了两个妾室进来。 相传,那两名妾室都是庶女出身,都身子孱弱,用老人话说便是不好生养的,谁知道,两名妾室入驸马府第二个月就传出有喜的消息。 长公主如何不气? 长公主整日抑郁,而后干脆离开驸马府搬回自己的公主府,身子也越发不好起来。 别看长公主身居高位,实际上没什么真正的朋友,除了秦妃这个打小的小姑,与外人基本不来往。 当初秦妃得病,长公主到处奔走,后来秦妃病愈,长公主也很是高兴,特跑来看望秦妃几次。 却不知道为何,长公主突然要收她为义女。 167,争上一争 167,争上一争 虽然秦妃不能当干娘实在可惜,但长公主也是活生生一条大粗腿,岂有不抱之理。 当然,此时此刻也没有顾千雪拒绝的余地。 择日不如撞日,秦妃让顾千雪在前院稍作休息,自己则是在申嬷嬷的伺候下回房间换衣服,即刻启程去公主府。 南山院。 随着秦妃身体的痊愈,平日里朴质安静的房间已被重新装饰,变从前的素色系为紫红,多了华贵和生气。 丫鬟们挑选了衣服伺候秦妃换上,仔细为其梳妆,一旁的申嬷嬷尽心伺候,但眼底却依旧带着疑惑。 衣服换完,秦妃将丫鬟遣了出去,笑着对申嬷嬷道,“你定然不解,为何今日本宫说让长公主收顾千雪为义女吧?” 申嬷嬷恭敬道,“娘娘决定之事定然经过深思熟虑,奴婢怎会质疑?” 平整的铜镜中,有着秦妃的倒影。 她面颊消瘦,纤细的鼻梁高挺,与厉王宫凌沨极其相似的薄唇上,点着朱色,“原本本宫想直接询问千雪是否有意沨儿,但却突然想到,千雪有意又如何?本宫还不知沨儿的意思呢。” 申嬷嬷道,“娘娘怕是多虑了,这天下谁人不知,咱们王爷最是孝顺?” 想到自己的儿子,秦妃的脸上多了欣慰,“正是因为沨儿孝顺,本宫才不忍心让他为难,若沨儿喜欢千雪固然好,若是不喜欢,本宫自当为其找寻其他合适女子。” 申嬷嬷也恍然大悟,“娘娘的意思是,若王爷喜欢顾小姐,您便做主将顾小姐纳入王府为妃。但若王爷不喜欢顾小姐,更不愿让其入府,您便让长公主认其为义女,这样也拉近关系,是吗?” “正是。”秦妃回答。 申嬷嬷极其赞同,却仍有顾虑,“娘娘,听闻皇后要在宫中举行宴席,邀请百官女眷赴宴,会不会是……还惦记着顾小姐?毕竟,顾小姐在碧粼湖斗艺大会上扬了名,而且太子的年纪也不小了。” 秦妃温柔的笑意戛然而止,一向温暖的眸子顿时冰冷如霜,“惦记又怎样,若沨儿真喜欢千雪,别说是皇后,便是王母娘娘,本宫也不会让她得逞!” 申嬷嬷愣愣地看向秦妃,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但下一瞬间却又泪流满面。“娘娘,您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想通了“争”! 从前的秦妃为人随和大度,性格甚至可以说有些天真软弱,明明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在皇上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却一直未加以使用,是以,最终竟被人活活害了。 “娘娘,奴婢今日真的太高兴了,娘娘您终于想通了。”申嬷嬷强忍着自己不失态,但因为情绪实在太激动,已痛哭流涕。 秦妃却一滴泪未掉,只是冰冷的容颜有了些温度,声音柔和几分。“自本宫中了那毒,除了你与小福子,其他那些整日表忠心的奴才,却都不见踪影,世态炎凉,让本宫还如何自欺欺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不想通,害了自己便罢,若连累了沨儿,本宫宁可去死一万次!” 申嬷嬷心中十分赞同,却没说话。 “沨儿是多么好的孩子啊?他身为皇上长子,当年可谓独得皇上的宠爱,却从来不骄不躁,性格平和待人宽厚,而如今呢?却生生成了一个杀人工具!”想到自己的儿子,秦妃便心如刀绞,“什么家人,什么夫君,有谁靠得住?本宫倒了,沨儿便成了无人过问的孩子,为了沨儿,本宫也不能死,也要和他们争上一争!” 申嬷嬷也是目光坚定,“对,为了王爷,娘娘您一定要争!” 秦妃一双明眸微眯,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那柔弱和善的女子早已消失,如今有的,是一个面孔精致美丽,表情却狰狞可怕的女子。她眼中带着狠厉,口中银牙暗咬,如同一只濒临疯狂的母狮一般。 但下一瞬间,伴随着秦妃长舒一口气,神色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柔顺平和,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能将此时此刻的温柔女子与刚刚那满是仇恨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取笔墨来。” 申嬷嬷赶忙取来笔墨,秦妃执笔,言简意赅地写了一封信,“派人立刻送到公主府。” “是。”申嬷嬷接了信,也赶忙出了房间,唤来一名亲信,跑去送信。 秦妃慢慢踱步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任由深秋的冷风吹入温暖的房间,窗外满目凋零。但与这凄凉之景相反,秦妃的目光却越发坚定,越发沉着起来。 随着侍卫的开路,行人迅速闪到道路两旁,只因过去的是厉王府的车队。 厉王,谁敢惹? 纯黑色带着肃杀的车队一直快速行进到公主府才停了,那黑色锦绣马车帘子撩起,奴仆簇拥下,从庞大的马车上走下两名窈窕女子,一人如同牡丹般国色天香,一个如同春桃般娇俏可人,两个年纪,却同样引人注目。 正在这时,公主府内传来一些嘈杂声,紧接着便听到一名女子的声音,“晚晴,你怎么来了?”那人嗓门极大又高亢,带着兴奋和惊喜。 晚晴,是秦妃的闺名,而直呼秦妃闺名的,这世上有两人,除了皇上外,便只有秦妃的闺蜜,永安长公主了。 顾千雪是没见过长公主的,而本尊记忆力也仅仅是外人描述的模样。她扶着秦妃,不着痕迹地抬起眼,好奇地看去。 只见,一群奴仆簇拥中,一名又高又壮的女子穿着綄色缀金绣袍裙,从府深处快步走了出来。 顾千雪只觉得又见到另一版本的赵氏一般。 而永安长公主也确实和赵氏有些相像。相像之处,便是又白又胖,而却五官端正,可以说是一个美丽的胖子。不同之处,便是赵氏是一种虚胖,全身上下都是一种软软的肉,而长公主浑身的肉却很是紧实。 长公主有多高?放在现代大概能有一米七七左右,别说在南樾国的古代,便是在现代也算是女巨人。 而长公主有多胖?放在现代,大概少说得有两百五十斤! 不知为何,当顾千雪见到永安长公主时,脑海中竟用过一丝灵感,那奇怪的灵感转瞬即逝,她捕之不住。 168,敌意 168,敌意 “碧芙,你身体不好,就别出来接我了。”秦妃笑容满面,也快步前去,迎上自己的小姑兼闺蜜。 两人在公主府大门下的台阶汇合,双手交握,感情十分好。 “这几天你身体怎样,用不用我找太医来看看?”长公主紧张得上下查看秦妃。 秦妃则是笑道,“不用,我身子好着呢,何况身边还有千雪,你可不知道,千雪的医术比太医还要精湛。”说着,伸手一指自己身后的顾千雪。 顾千雪正要给长公主问安,却见长公主白皙的脸上,笑得如同月牙的双眼立刻迸发冷戾,那阴狠的目光狠狠看向顾千雪。 那目光中,有戒备、有厌恶、更有一种高高在上俯瞰地上泥巴一般的不屑。 顾千雪身体下意识一抖,而后赶忙恭敬请安。 秦妃自然察觉一切,捏了下长公主的手,温柔的声音带了些许埋怨,“碧芙,你柔着些,别吓坏了孩子。” 顾千雪低下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嘴角抽了抽。 长公主却冷笑,鄙夷地盯着面前低着头的顾千雪,“你叫顾千雪?本宫问你,你怕吗?” 顾千雪还能说什么?头都没抬,“回长公主殿下的话,民女不怕。” 长公主挑眉,眼中的鄙夷更重,“不怕?呵,胆子还不小啊。” “……”顾千雪很无语,这长公主和自己好似阶级敌人似得,哪像秦妃说的要收她当义女啊?现在可以选择吗,如果可以选择,长公主就是圣母娘娘,她都不愿和公主有什么联系。 秦妃也是十分尴尬,她在信里已说明,让长公主帮帮忙,圆了她的场,谁想到,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的长公主,见到顾千雪却如同被惹怒的猫儿一般。 同时,秦妃回过头探究地看向顾千雪,怎么看,这姑娘既漂亮又亲切,为何长公主却不喜欢呢? 长公主根本不想放过顾千雪,“你来回答本宫,为何不怕?难道你有秦妃撑腰,便有恃无恐?” “……”顾千雪无语。 秦妃一惊,赶忙小声道,“碧芙,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们之前见过面?” “说啊,哑巴了?”长公主恶狠狠质问。 “……”顾千雪真想转身一走了之,果然贪小便宜吃大亏,今天这便宜,她就不应该占!但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回长公主的话,民女不是哑巴,民女也不是不怕,而是对皇家威慑有些习惯罢了。” “呵,除了本宫,你还与哪个皇家人有接触?”长公主的语调满是不屑,因为她心中以为那人是太子,毕竟两人曾有过口头婚约。 “回长公主的话,是厉王殿下。”顾千雪道。 “是啊,从前沨儿与千雪打过交道。”秦妃也赶忙打圆场,“别在门口了,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 长公主这才算是放过了顾千雪,一行人向公主府内走去,顾千雪心中暗暗叫苦不堪,周围的下人们也小心谨言,生怕得罪了长公主。 公主府地域广阔,建筑风格也是极为奢华,小桥流水众多,亭台楼阁美轮美奂。 与公主府相比,厉王府却有些寒酸起来,虽然比顾府好了许多,但与公主府比,很是简陋。 正厅,长公主与秦妃聊着话,更多的都是家常,例如,京城发生了什么,例如,哪个官家女子与皇家订了亲,等等。 顾千雪在两人身旁伺候着,甚至连坐都不敢。 对于好友的反应,秦妃也是十分意外,实在不解长公主为何不喜欢顾千雪,绞尽脑汁地为千雪说好话。“碧芙,你可听过碧粼湖斗艺图?这是千雪画的。” “所以呢?”长公主冷冷撇了顾千雪一眼。 “……”顾千雪真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长公主,简直比窦娥还冤。 长公主的态度,将秦妃也弄的很尴尬,“所以……我想让千雪为你画一张相。”此时此刻,秦妃也不知道自己此举是对是错了。 只见,长公主冷冷地瞥了顾千雪一眼,“既然如此,那就画吧。” “……”顾千雪真想暴走了,如果不是看在秦妃的面子上,她就是顶长公主几句,又能怎样? 为了秦妃,顾千雪忍气吞声,“是,长公主殿下,但民女还需要一些特殊的材料,硬纸和炭笔。” 长公主很明显地哼了下,“还没画呢,事儿就这么多,去准备吧。”说着,不耐烦地对身旁伺候的宫女使了个颜色,那宫女便上前,引着顾千雪离开,准备材料去。 顾千雪走后,秦妃终于是忍不住了,“碧芙,你从前和千雪有过矛盾?” 长公主道,“没有,从前未见过。” “既然未见过,为何你这般?”秦妃急了,温柔的面孔上满是焦虑。 长公主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自己朋友,更是将矛盾的导火索顾千雪,恨在了心里。 但对朋友,长公主还是很友善的,一反之前的冰冷高傲,长公主的笑容满是和蔼春风,“我怎么了?平日里我不都是那样吗?” 秦妃凝眉摇头,“碧芙,你瞒不过我,你到底什么地方对千雪不满?若你实在不喜欢她,那收她为义女之事便作罢,由我来收。” 长公主见自己朋友不快,赶忙道,“晚晴千万别这么说,我和你实话实说就是了,我……”说着,长公主声音顿了下,目光忧郁地垂下头,“若我有子嗣,自然愿意收顾千雪为义女,但我却没有。这义女就如同一根刺,刺在我伤口上,让我无法再自欺欺人,所以,我如何能对她有好脸色?” 秦妃这才恍然大悟,“如此看来,是我的不是,我竟没从你的角度考虑,碧芙,我向你道歉,是我强人所难了。” “不不,晚晴别这么说。”长公主赶忙拉住秦妃的手,“错的人是我!你身子刚刚恢复,我竟让你生气,是我的不对,顾千雪我收了,真的,我收了。” 两人正争执不下时,顾千雪已随着宫女回了来,手中拿着找来的画具。 “既然拿来了,便开始画吧。”因为刚刚的一番话,长公主态度终于和蔼了些,“只不过不能只画本宫,将我们姐妹一同画进去。” 169,姑侄同性 169,姑侄同性 于是,这画一个人变成了画两个人。 大厅内的座椅重新摆设了下,将所有窗子都关了,更是遮了帘子,只将那门大敞。 而秦妃和长公主两人则是坐在大厅门前,侧着身子。 虽然天气略凉,但因一旁放着火盆,也不会很寒冷。 这种角度极有讲究,当光线从正面射向人的面孔时,没有任何美化之感,但若是光线从侧面射来,其眼窝和鼻梁等处便有阴影,显得很深邃迷人,这也是好莱坞式人像摄影的方法。 长公主和秦妃的感情确实太好了,两个即便是坐在一起,双手依旧仅仅交握,两人看向彼此的目光中,真诚热情。 顾千雪一边为两人画着肖像,一边竟暗暗嫉妒,她也想有这么个死党闺蜜,却是可遇而不可求。 真正的闺蜜,不会因你的成就而嫉妒,会因你的高兴而高兴,因你的悲伤而悲伤。至于那些抢男人的所谓闺蜜,那些人是婊子,她们的存在,便是对“闺蜜”两字的侮辱。 顾千雪一边画着,一边心中想着。 不大一会,画像画完,有宫女上前取来画作,捧给长公主和秦妃看。 两人惊艳,就连对顾千雪不屑一顾的长公主都忍不住对顾千雪另眼相看。 “太逼真了!甚至比宫中画师画得还要逼真!”长公主惊讶得连连称赞。 虽然秦妃之前在碧粼湖斗艺大会见过顾千雪的画作,但再看一次,依旧觉得甚是奇妙。 长公主淡淡看了顾千雪一眼,冷言道,“画技确实不错,本宫定是要赏你的。你且与本宫来。”当对着秦妃时,脸上的表情却又一变,随和温婉。“这孩子画得不错,我让她挑几个小玩意送她。” 秦妃自然知晓长公主这是有话要问顾千雪,虽是担忧,但还是点了头,“好,正好我好久没来公主府了,趁着阳光好,让人陪着去转转。” 顾千雪心中忍不住吐槽——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啊?对自己朋友就是如沐春风,对她这个陌生人就是冰如寒霜,长公主这也太憎恨分明了吧。 虽然心里吐槽,但顾千雪还是乖乖地跟着长公主一行人出了大厅,向后院的而去。 入了书房,长公主便在桌旁坐下,却未让顾千雪坐。 于是,顾千雪就如同个小丫鬟一般站在长公主面前。 “攀了秦妃还不够,如今却要攀附本宫,顾千雪,你野心不小啊。”长公主开门见山,瞧都不瞧顾千雪一眼,随手拿了身旁的一个本子,翻开浏览。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愤怒,尽量平静道,“回长公主的话,与皇家比,民女确实出身卑微,但家父有份差事,家母嫁妆颇丰,民女也算不愁吃穿,所以,不用攀附。” 顾千雪的一番话,在长公主或任一一个皇家人耳中,与挑衅没有两样。 “啪”的一声,长公主将本子拍在桌子上。“大胆,你知道在和谁说话吗?” 顾千雪叹了口气,“回长公主,民女错了,民女认罪。”无可奈何。 长公主见顾千雪脸上没有丝毫恐惧,更是气了,“自己掌嘴吧。” 顾千雪一惊,抬头看向长公主,道,“长公主,民女可以收回刚刚认错的话吗?” “你说什么?”长公主猛地抬起头,一拍桌子。 长公主本就膀大腰圆,力气怕是也不小,这狠狠一拍,那桌子震了三震。“顾千雪,你在挑战皇权?” 顾千雪也收回了之前恭敬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看向永安长公主,“天下之大皆为王土的道理,我是知道的,我敢用全家人的性命以及祖宗十八代来发誓,截止到此时,我都是尊敬长公主您的,更没想过攀附富贵。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至于您想掌我嘴,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些话,得先说明白,您听过后,若是还想掌嘴,那就叫来个宫女来打我,我绝不反抗。” 长公主怒了,这天下还没谁敢对她说这些话,大喊道。“来人!” 紧接着,从书房门外便冲进来几个宫女,“奴婢在。” “掌……”长公主才说了一个字,见到顾千雪脸上只有淡然的微笑,却没有一丝惧怕,便将那个“嘴”字吞了回去,“你有什么话,说吧。”对顾千雪道。 那宫女见主子的话还没谈完,用眼神征得长公主同意,便又退了回去。 顾千雪抬起头,一双睿目不骄不躁,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是从容。“回长公主,既然您问了,我便有什么说什么了,反正无论对错,您都是要打我的。” 长公主见顾千雪有恃无恐的模样,更是气了,咬着唇,却未吭声。 “首先,我自问没得罪过长公主,更不知为何您见了我便十分反感,如果从前我什么地方得罪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的告诉我,若我能弥补,定然想尽办法的弥补;若弥补不了,下回便尽量不出现在长公主面前。其次,您说我攀附富贵,是因为要认您为义母一事吧?我敢发誓,这件事我是无辜的,是秦妃娘娘突然说您要认我为义女,所以攀附富贵实在无从说起。再次,您若是觉得我对您不恭,或我长得太难看了吓到您,大可找人掌我嘴,如果不解恨打板子都行,但秦妃娘娘还在正厅等着您呢,您如何对她交代?听闻长公主与秦妃娘娘感情甚好,友情是个极其脆弱的东西,需要好好呵护,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裂痕了呢?” “你在威胁本宫?”长公主拍案而起。 顾千雪苦笑,“长公主殿下,民女愚钝,如果此时您是我,您会怎么做?” 说的都是错的,做的也是错的,问题是,作为穿越人士的顾千雪本人却没什么奴性,还不想被人莫名其妙的打。 长公主哈哈大笑,眼神恶毒,“你这等卑微身份,竟与本宫相比?” 顾千雪算是彻底无语了,厉王如此,他亲姑姑长公主也是如此,难道皇家人都这么蛮横不讲理吗?用人话沟通,真是无法沟通啊!“不比还不行?长公主殿下您也别废话了,赶紧喊人来打我吧,放心,出了大门,我肯定不说是您打的,脸上的巴掌印,就说我牙疼,自己扇的,还不行?” 170,敌意 170,敌意 长公主被气得冒了火,甚至想自己冲过去扇顾千雪嘴巴。 而事实上,长公主也真的冲了过来,粗壮的胳膊扬得老高。 顾千雪见状,赶忙暗暗将内力集中在面颊上,以抵抗疼痛。 这就是顾千雪有恃无恐的原因,她有内力,挨打不疼!否则,她可不敢没事找抽。 但最终,长公主的巴掌却没扇下来,只是将那手臂狠狠地撂下。“本宫虽没子嗣,却也不稀罕什么义女。” 长公主一句话,顾千雪却是醍醐灌顶——原来竟是这样! 长公主的莫名敌意,让顾千雪摸不到头脑,刚开始以为是本尊得罪了长公主,而后便以为是长公主所说的鄙夷她攀附富贵,但实际上,真相却是长公主因自己没有子嗣所以自卑! 人就是这样,越是在哪里自卑,便越在哪里敏感。 这个就好像,送一个矮子高跟鞋,初衷是好的,但那对身高敏感的矮子,却会火冒三丈。 对这样敏感之人最好的方法,便是刻意回避他的伤口处。 一直对自己没有子嗣而自卑的长公主怎么可能主动认她当义女?怕一切都是秦妃的好意吧。 顾千雪苦笑,秦妃啊秦妃,真是好心帮倒忙,义母没帮她找一个,倒是找了个仇人。 “公主殿下,其实……我也不太想认义母,要不然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行吗?”顾千雪尴尬地笑道,心中估计,长公主肯定又勃然大怒,搞不好得给她几巴掌。 却没想到,长公主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未动手。“无论是什么原因,既然晚晴提出来了,本宫便会答应她,你这个义女,本宫算是收了。以后你有什么想要的、要做的、想求本宫的,大可来求,但记住,没事千万别在本宫面前转悠,本宫的脾气不好,可保证不了让你毫发无损的离开。” 顾千雪忍不住苦笑,点头,“公主殿下您就放心吧,无论有事还是没事,我肯定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来人,把东西端上来。”长公主侧过头,对外面道。 “是,公主殿下。”随着房外人恭敬的声音,一众宫女捧着托盘入内。 十余名宫女入内,立刻将本宽敞的书房挤满,而每名宫女手上都有一只檀木托盘,托盘上面放置的都是各式宝物。有珍珠翡翠,有头面饰品,有水晶杯子,有白玉如意等等,更是有华丽的丝绸。 虽然顾千雪身边之人穿着绸衣,但实际上,百姓们别说穿上丝绸的衣服,便是见,也是很少见到的,那一尺绸缎,足够普通人家吃上几个月,可见不菲。 尤其是,宫女捧着的丝绸布料都是贡品,是在民间千金难买的。 “喜欢什么就拿去。”长公主轻蔑道。 顾千雪真的很想拒绝,不说赵氏有多少银子,便是她本人,若想赚钱,靠着现代知识,赚个金山银山根本不是问题,但,她若真的拒绝了这蛮横的长公主,怕算是得罪这人了。 看来这抱大腿,也不是什么好事。 顾千雪犹豫了下,最终选择忍气吞声下去,毕竟长公主说得对,认不认的都是给秦妃的面子,至于以后如何,大不了她尽量别出现在长公主面前不就行了? 但这礼品顾千雪知道,礼品必须得挑,若不挑,怕是不给长公主面子,出去后,也没法对秦妃交代。 想着,顾千雪再次长长叹了口气,视线将宫女们手中托盘扫了一眼,最终选了一只银发钗。 发钗虽是银的,但上面缀的碧绿翡翠却是价格不菲,这碧绿,却必须用雪白的银来衬托,若是金,则多了俗气。 “就这支吧,民女多谢公主赏赐。”顾千雪伸手将那只发钗轻轻拿了起来。 长公主看向顾千雪的眼神,少了些许鄙夷,“算你知深浅。”但随后,却又对宫女道,“将这些都打包。” 顾千雪一惊,她只是要了一只发钗,但长公主却将所有宝物打包,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看出了顾千雪的惊讶,冷哼道,“这些都是赏你的,虽然本宫不想认义女,但既然答应了晚晴,便一定会认。认了义女只送一根发钗成何体统?外人倒以为本宫小气。” 顾千雪继续苦笑,按照从前对待厉王的方法,她决定,尽量少回长公主的话,长公主说了她就听着,长公主做了她就忍着,回头不出现在长公主面前总行了吗? 说完话,长公主便带着顾千雪去了后花园,与秦妃汇合。 玉莲和玉翠两人也正跟在秦妃身边,陪着赏花。 见长公主回来了,秦妃笑吟吟的迎了过去,“碧芙,你们娘俩说什么悄悄话了,竟说了这么长时间?” 长公主热情地拉住秦妃的手,“我看那孩子打扮得实在寒酸,便挑了些东西,她娘也真是的,难道就穷到连个首饰都买不起?好好的官家小姐,打扮得和民间女子似得。”说话很是刻薄。 秦妃面色一僵,小心看向身后,好在顾千雪未跟过来,连忙压低了声音,“碧芙难道你忘了,千雪的娘是赵元帅的独生女。” 长公主这才恍然大悟,贵族圈里谁不知道赵元帅独生女是个心智不全的,从前在宫中赴宴闹了不少笑话,就因为这样,每次赴宴,别的官员都是携正妻赴宴,却只有顾尚书带着的是个姨娘——裴丞相的二女儿、皇后的妹妹,裴玉蕊。 若换个人,皇上定然震怒,毕竟这姨娘是上不了台面的。但顾尚书家中情况特殊,皇上便对他网开一面。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裴姨娘的出身,自是不提。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长公主的声音终于柔了下来,看向顾千雪的眼神多了一丝疼惜,叹了口气。 另一边。 玉莲和玉翠围着顾千雪,她们两人都发觉长公主不喜欢自家小姐了,虽然很疑惑其原因,但更多的是担心。“小姐,您刚刚没事吧?长公主会不会对您不利?” “嘘!小点声!”顾千雪赶忙让两人禁声,而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长公主的方向,叹了口气,“今天,我真是倒霉啊!” 171,血月楼 171,血月楼 不知是因为想起顾千雪的悲惨身世,还是因为不想理会这个便宜义女,长公主派人将那些打包好的礼品送去顾府,顺便把顾千雪等人也送了回去。 与其说送,不如说赶。 而顾千雪心中丝毫没有悲伤,立刻痛快、麻利、迅速地跑了。 公主府车队即将到顾府时,小寐的顾千雪睁开眼,撩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气得半死。 “停!”一声大喊。 车队领队的赶忙下了命令,马车队慢慢停了。 “小姐,发生了什么?”玉莲和玉翠两人不解,也赶忙掀开车窗帘子向外看。 “你们先回府,我出去找人算账。”说着,顾千雪将披风套在身上,系好带子,撩开马车帘子便跳下了马车。 玉莲和玉翠正要跟上,顾千雪却一边跑一边回头喊道,“你们回家帮我打理打赏的东西,毕竟家里还有财狼虎豹,这些好东西就是扔了,也不能让某人觅了去。” 不用顾千雪解释,玉莲和玉翠自然知道主子话里说的是谁——二小姐顾千柔。 夫人如今有孕在身不能帮忙打理,当然,即便是没有身孕也不会帮忙打理,而二小姐顾千柔经常跑去顺东西,若没有她们,小姐的东西少不得被顺了去。 最终,玉莲和玉翠只能眼巴巴地任由顾千雪扬长而去,直到顾千雪的身影消失在一个转角,两人相视一望,叹了口气,让车队继续前进。 房子的转角,顾千雪快步跑了过去,对着一名慢悠悠走路的年轻男子宽厚的后背,便是狠狠一拳。 “周容秋,你小子还敢回京城!” 没错,这名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外采药回来的周容秋。 这一拳不轻,但打在周容秋那满是肌肉的结实背部,却如同挠痒痒一般。 周容秋回过头,惊讶的看向顾千雪,“千雪,可算是找到你了,刚刚我去你们家找你没找到,去厉王府找你,却听说你和秦妃娘娘出了门。” 顾千雪却惊讶,“去厉王府找我?怎么找?” 周容秋道,“你别管我怎么找,肯定是有办法的,倒是你,你竟将秦妃的病治好了?”说着,周容秋脸上少了轻松,一下子严肃起来。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顾千雪又是一肚子气,捏起拳头,对着周容秋结实的胸肌又是狠狠一拳,“你还好意思说?你这家伙也忒不够意思了,之前在凌霄阁,我就是希望你能帮我一同为秦妃治病,你倒好,第二天就跑了!” 周容秋立刻摇头,“千雪你一定要听我解释!是这样,那天你来我家后,晚上我找了个泉子泡着,却突然想起一个方子,那是个传说中的老方子,可以解百毒,我赶帮找来书籍,却说需要一味药材。我想去找你,但京城戒备森严,我便想用轻功翻上去,但整个京城没有一处漏洞……” “停,你说重点好吗?”顾千雪对絮絮叨叨的周容秋表示很无语。 “行行,然后我就想快速找到那药材,当天晚上便快马加鞭跑到北方去了,不想却遇到麻烦!”即便过去许久,周容秋想到当时,依旧觉得棘手无比,“我被人掳走软禁了,为一个很神秘的武林人士疗伤。” 顾千雪顿了一下,紧接着,脸上忍不住荡漾出浓浓兴趣,“武林人士?” “对。”周容秋点头,“那个人中的是一种毒,病情极为凶险,我直到三日之前才算是彻底将那毒清除,昨日便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今天早晨到了京城就来找你了。” 顾千雪的心思却不在周容秋身上,而开始遥想传说中的“武林”了。 真正的武林是什么样子?与古龙金庸笔下的武林一样吗?她多希望自己也有朝一日如周容秋一般,习得武功闯荡武林啊。 想着想着,顾千雪愣神了。 “喂,喂,你在想什么?”周容秋伸手在顾千雪眼前摆了起来,打断了她的幻想。 顾千雪一把抓住周容秋的胳膊,“你赶路很累了吧?走走,我请你喝茶。”不容分说,将周容秋拽到一旁的茶馆。 此时正是下午,茶馆大厅坐了不少人,有说书先生讲着茶客们感兴趣的话题,人们听得津津有味,便没注意入内之人。 顾千雪让店小二找了个清净的包间,上了两壶好茶,以及美味的茶点若干。 对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顾千雪是没兴趣的,因为知道有水分在其中,倒是周容秋口中的故事,才是实打实的。 顾千雪亲自为周容秋倒了茶,“快说说,你被谁掳走了,又是给谁治病?” 周容秋欲言又止,一双浓眉紧锁,将那本就深邃的眼窝显得深沉神秘。 片刻,周容秋叹了口气,“此人极为凶险,你还是别听了。” 顾千雪却不肯,“怎么凶险?再凶险,还有那蛮横不讲理,杀人不眨眼的厉王凶险?” 周容秋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江湖上恩怨众多,既有仇恨,便杀戮。而有些人是明着敌不过对手,便选择使用另一种手段,于是,这江湖中就有一种见不得光的门派出现,便是杀手组织。” 顾千雪恍然大悟,“原来你被杀手组织掳走?” 周容秋吃了一惊,“你不怕?” 顾千雪道,“为什么要怕?” 周容秋彻底无语,“你到底是不是官家女子,不……你连女子都不是,否则,为何听到这些诸如杀人、杀手的,神情淡定。难道不应该满脸惨白的尖叫吗?” 顾千雪也发现自己表现得太淡定了,这不应该是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子的反应,只能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你也知道,我外公是镇远将军,所以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我很早就接触了嘛。” 这个解释还算有说服力,“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说说秦妃的病情,你到底是怎么将秦妃治好的?”周容秋问。 顾千雪却对那江湖话题更感兴趣,直接忽视了周容秋的问题。“这么说来,你是被杀手组织软禁了?那杀手组织叫什么?” 周容秋声音顿住,思索着要不要说出来,但看到顾千雪那双满是期待的晶亮大眼,到底还是没忍住,“天下第一杀手组织,血月楼。” 172,时代的差距 172,时代的差距 “血月楼?” 顾千雪喃喃自语,而后本就兴奋的神经再次被点燃,“快快给我讲讲这个血月楼是怎么回事,这些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难道真会飞檐走壁,杀人于无形?” 周容秋英俊的脸上满是一种见了鬼的表情,“顾千雪,你一个大家闺秀不好好研究女红,听这些江湖事做什么?” 顾千雪板下了脸,“个人兴趣不行吗?我真是不懂了,为什么大家闺秀就必须要研究女红?家里也不是穷的买不起衣服,想穿什么就去成衣店买,想要什么款式就找绣娘不就行了?” 周容秋被顾千雪顶得语噎,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反驳的理由。“但……别人家的闺秀,不都是苦练女红吗?以后亲手为夫君缝制件衣服,肯定能博得不少怜爱。” 顾千雪冷哼,“怜爱?呵,如果相爱,便是不送衣服也相爱;若不爱,就是化身为绣娘,也不爱。” 周容秋再次被顾千雪说服,张着嘴半天,不知如何反驳。 他很想告诉顾千雪别人家的闺秀都在做什么,但想来想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人家都在做什么,却知道,大家闺秀绝不会追着别人问江湖打打杀杀就是了。 “快给我讲!”顾千雪狠狠一拍桌子,却因为太过着急兴奋,情不自禁地用了内力,那结实的桌子有了一道小小的裂缝。 周容秋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桌子上的裂缝,“你……会武功?” 顾千雪一下子发现自己露了馅,眼珠暗暗一转,笑道,“不会武功,只会内力,这内力也是我外公教给我的。外公说,习一些内力,便能强身健体。” 周容秋脸上却满是警惕,“但之前你却没说过你会内力。” “你也没问啊。”顾千雪强词夺理。 并非顾千雪有意隐瞒,而是她不敢将厉王会武功之事说出去。 这内力,根本藏不住,否则顾千雪无法向他解释自己如何医治秦妃。 好在,周容秋是个典型四肢发达头脑平滑的人,想问题很少向深了想,便没发现顾千雪逻辑上的漏洞,“原来是这样啊。” “对,对,快给我讲讲血月楼。”顾千雪依旧兴致勃勃。 虽然周容秋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但却又是个基有原则的人,他认定了什么便很少能改变。“血月楼是天下最大的杀手组织,里面的杀手虽不敢说是高手,但在暗杀方面都有一套,我能说的只有这些,若你再问下去,我就走了。” 顾千雪见周容秋面色沉了下来,便也不再问。“这块桂花糕看起来不错,快尝尝。”说着,捏起了桂花糕,送入口中。 无论是武侠小说还是现实里的杀手,其本领也许不是最强,但不代表他不能完成任务。刺客,从来都是暗影中的胜者。 周容秋见顾千雪不再追问,阴沉的面色这才缓和过来,深深叹了口气,“你终有一日会明白,我是为了你好。”说话的时候,面色极为不好。 顾千雪心中暗暗吃惊,这一次相见,可以说周容秋与之前完全不同。 而为什么不同,怕是经历了什么可怕之事吧,因为周容秋脸上有着明显的后怕。 “说说秦妃娘娘的病情吧。”周容秋喝了一口温茶压惊。 于是,顾千雪便将一切都说给周容秋听了,包括在顾尚书那得到古书,发现毒药,再到肌无力症,最后突发奇想用内力做银针刺激肌肉等等。 周容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看向顾千雪的眼神满是崇敬。 “千雪,我突然有种预感,你将来医术上的成就,怕是要远远大于我。”周容秋的脸上有些失落,还有些挫败。 “谁说的,你们周家医术的底蕴,岂是别人说超越就超越的?”顾千雪连忙安慰。 周容秋抬起头,笑容无奈,但深邃的眼却好似秋日的暖阳,暖暖的将人包围。“真正的胜者并非常胜,而是能不断战胜自己。我却觉得,在此之前要正视自己,不能自欺欺人。我的兴趣一直不在医术上,有朝一日,我定会去闯荡江湖的,所以,你就不用安慰我了。” 听周容秋这么说,顾千雪的心才算放下。“人生短短百年,与其强迫自己做不想做之事、取得不期待的成就,还不如活得开心,对吗?” 周容秋苦笑,“即便我不向往江湖,但我也知道你我的差距,我真的……不如你。” 这一次,顾千雪没再安慰他,因为她知道,周容秋说的是对的。两人的差距与其说是两个人医术的差距,还不如说,是两个时代的差距。 周容秋是个大度豁然的,他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在另一方面,“千雪,你也给了我很大启发,若内力可代替银针,许多从前难以解决的病症都能迎刃而解。可惜了,我当时去找寻那方子,却只是个杜撰。” 顾千雪点了点头,这便是古代医术传承经常碰到的一个问题——信息真实性。 别说有许多人为了种种目的将某一味药材功用夸大,只说义务教育没有普及,百姓们很少受到正规教育,许多生活经验都是口耳相传,流传久了,定有多少失真,于是便有了许多传说,传来的信息也未必准确。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容秋在经历了被杀手组织掳走后,能活着回来,便是万幸。 顾千雪和周容秋,是志同道合的兄弟,更是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两人相识时间不长,却相见恨晚,这一次在茶楼中的交谈,直到深夜才结束。 当顾千雪回到顾府时,却见到一名丫鬟守在门口,这丫鬟顾千雪见过,是满福院的丫鬟香雪。 香雪见到顾千雪,赶忙上前,“奴婢给大小姐请安,老夫人在满福院等大小姐多时了。” 顾千雪不解,“等我?今日府中发生了什么?”一边说着,一边跟随香雪向满福院而去。 香雪恭敬道,“回大小姐的话,今天宫中传来皇后懿旨,皇后娘娘要在宫中设宴,宴请百官女眷。” 顾千雪点了点头,心中知晓,郑氏这么晚还在院子等她,怕就是因为这件事。 而顾千雪没想到的是,自己与那义母永安长公主真正的缘分,也是从这皇后晚宴开始的,这是后话。 173,再聚满福院 173,再聚满福院 满福院。 又是一个灯火通明,人满为患的满福院。 只不过,从前这一群人都等着看顾千雪的笑话,而这一次,都眼巴巴的等着巴结顾千雪。 自从顾千雪医好秦妃,又被皇上封为千雪郡主后,顾府后院的姨娘们便疯了似得涌向顾千雪,企图抱上大腿。 时不时的就有某个姨娘前来送补汤,美名其曰大小姐劳累,为大小姐补身子。 时不时,又有某个姨娘送来亲手裁制的衣服,说天凉了,为大小姐添件衣裳。 可惜顾千雪是个大忙人,经常外出很少在府中,这些姨娘小姐们想巴结却见不到人。 顾千雪刚入满福院,守着的下人们赶忙上前请安,毕恭毕敬。紧接着伺候在郑氏身旁的贴身丫鬟笑吟吟上前,殷勤地将顾千雪迎了进去。 “千雪给祖母请安,”顾千雪神情从容,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态度,款款下拜,福了身。“千雪今日回来得晚了,让祖母和各位姨娘久等,却不知有什么事呢。” 虽然这些姨娘们是墙头草,但从前的本尊也不是什么省油灯,加之身后有赵元帅做后盾,姨娘们也没欺负本尊,最多就是背后骂上一骂,讽上一讽。如今顾千雪虽得势,也犯不着为难姨娘们,对她们还算客气。 顾千雪话刚落地,角落里的周姨娘连忙道,“不久不久,大小姐是做大事的,咱们平日里在后院也没什么事儿干,多等一会就多等一会了。” 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周姨娘是个看不出火候的,满福院是老太太郑氏的地盘,即便郑氏不开口,那么多有子嗣的姨娘在,也轮不到她这个刚入府没几天的姨娘说话。 而周姨娘这般着急表现,实在是急坏了。 周姨娘还有一名王姨娘同柳姨娘一起,是为了顾尚书生儿子才被纳入府中的,柳姨娘貌美妩媚,床上花样繁多,深得顾尚书喜爱,加之暗暗投奔了顾千雪,背后有顾千雪的点拨,更是将本就不好女色的顾尚书迷得团团转。 王姨娘是一名酸腐秀才的女儿,兴趣在诗词画作上,对男女之事本就不在意,为人略有清高,也受顾尚书的尊敬。 只有这个周姨娘,出身市井,按理说是入不得顾尚书的眼。但她家姐妹五人,上面四个姐姐出嫁后生的都是儿子,于是周家姐妹便扬了名,郑氏听身边的老妈子说起,赶忙将周家最后一个女儿纳入府,只希望为顾尚书生个儿子。 可惜,周姨娘容貌只能算清秀,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加之入府一段时间肚子没有个消息,时间长便被顾尚书放弃了。 如今,周姨娘急了,因为算来算去,整个顾府后院,她算是姨娘们的最底层。 因为周姨娘越俎代庖的一句话,众姨娘看向周姨娘的眼光满是嘲讽和奚落,连郑氏都冷着脸撇了周姨娘一眼,将那周姨娘看得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自知自己说错话,低头不敢说话起来。 众人心道,大小姐那是何等人物,人家可是秦妃娘娘的心尖宠,皇上亲封的千雪郡主,今日更是被长公主殿下收为义女,其身价直逼皇家,用得着你这小姨娘招呼? “周姨娘别这么说,我平日里也是瞎忙罢了,哪是什么大事。”顾千雪笑吟吟地帮她解了围。 周姨娘的脸色这才逐渐恢复正常,感激地看了顾千雪一眼,无地自容起来。 说是姨娘,其实周姨娘年纪也不大,今年才十七岁,比顾千雪这一世的年龄大三岁,比顾千雪在现代时的年龄却要小上快十岁。虽是在早熟的古代,但也未必人人都能做到有算计、有城府的,例如周姨娘。 顾千雪回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郑氏瞪了周姨娘一眼,而后看向顾千雪时,面色一变,满是慈祥。“今日公主府送来一些礼品,却听说永安长公主要收你为义女?” 众姨娘火辣辣的眼神看向顾千雪,对其运气赞叹不已。心中忍不住猜想,大小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为何这一个个天大的好运气频频降临到她身上,实在让人羡慕嫉妒。 顾千雪道,“回祖母,长公主殿下确实有这个意思,但……具体如何,千雪也不知道,只是今日陪秦妃娘娘到公主府,长公主打赏了许多罢了。” 顾千雪不想将这件事宣扬开来,如果可以,甚至想默默将此事拖黄,长公主那个义母,她可消受不起。 郑氏见顾千雪肯定,老脸上的笑容更浓了,甚至可以用谄媚来形容,“长公主没有子嗣,若殿下真喜欢你,你要像孝顺亲母一般孝顺殿下,记住了吗?” “……”顾千雪无语,外人都以为长公主是因为没有子嗣而渴望子女,而事实上,长公主却因为没有子嗣而厌恶所谓义女。“是。” 郑氏怎么都没想到,从前那庸俗的嫡孙女如今竟成了众人争抢的香馒头,只能赞叹命运的神奇。“还有一事,今日宫中传来皇后懿旨,明晚在宫中设了晚宴,邀百官女眷赴宴。但皇后娘娘又说,明日不算什么大宴,也可以选择不却又。但如今,你母亲有身孕怕是不能参加,祖母便来问问你的意思,你去,还是不去。” 众姨娘等到半夜,竟然只是询问顾千雪的意思,可见,顾千雪在顾府已经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人群角落的顾千柔气得口中银牙暗咬,手中的帕子几乎被撕碎。“……这个贱人!”小声道。 一旁的裴姨娘捏了下顾千柔的手,摇了摇头,顾千柔终于忍了下去,低下头,不让人看见她脸上的恶毒和嫉妒。 顾千雪笑得温婉,“回祖母,千雪只是一介晚辈,哪能做什么决定,千雪听祖母的就是了。” 郑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实际上,今日也是试探。 郑氏对顾千雪有防备,虽然顾千雪说得好听,一切为了顾家,但到底当初在厉王一事上,顾尚书的做法欠妥,谁知道顾千雪是不是个记仇的,不得不防。“既然如此,那你明日便好好准备一下,去赴宴。” “是。”顾千雪道,她对是否赴宴没什么意见。 郑氏又道,“还有一事,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既然是专门为女眷准备的小宴,便不在人数上有限制,赵氏有身孕没法做决定,便由你来决定,我们家到底去多少人。” 顾千雪恍然大悟,闹了半天,众人眼巴巴地等她到大半夜,就为了这件事——去宫中赴宴! 174,挑衅裴氏 174,挑衅裴氏 郑氏说完,姨娘们便眼巴巴地盯着顾千雪,毕竟,这机会千载难逢。 在南樾国,姨娘是上不了台面的,某个官家办聚会宴席,姨娘能跟着去,那都算是有极大面子了,何况皇宫。 可以说,皇宫的宴席,根本没有妾室什么事儿。 当然,顾尚书府的裴姨娘是个例外。 顾千雪首先看向的,便是裴姨娘。 裴姨娘虽然处在人生低谷,但不得不说,她很能沉得住气。不若柳姨娘、周姨娘那般上蹿下跳,裴姨娘行事一直低调,让人找不到她的弱点。 越是这样,才越可怕! 如果可以选择,顾千雪真希望裴姨娘能冲到她的院子,扇她两个嘴巴,这样她才安心。但事实上,裴姨娘每次见到顾千雪时,脸上都是“温柔慈爱”的笑意,而后不发一语,不着痕迹的回避开。 暴风雨前的宁静! 顾千雪最怕的就是这个,她有种预感,裴姨娘要么不发作,若真发作起来,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 难道裴姨娘真的在暗暗谋划什么? 难道本尊还有什么把柄在裴姨娘手里? 顾千雪百思不得其解,却有一点可以肯定,裴姨娘绝不会这般忍气吞声的在顾府里生活下去。 “祖母,千雪还小,不懂宫中的规矩,不知这姨娘入宫,是否合适。”说着,眼神看向裴姨娘。 众人怎么都没想到,经历了厉王风波的大小姐一向待人和善,却在这关键时刻断她们前程,心中暗恨其伪善。 郑氏也与姨娘们一般,以为顾千雪是在记恨裴姨娘,“既然皇后娘娘的懿旨特意说明不限人物,想来应是皇恩浩荡,允许姨娘赴宴吧。何况,皇后娘娘还单独邀请了裴氏。”说着,带着祖母绿戒指的手指,随意指向裴姨娘。 ——看来,裴姨娘是非去不可了。 作为崇尚人权的现代人,顾千雪虽然接受不了自己未来夫君搞小老婆,却还谈不上鄙夷妾室,说到底,也都是男尊女卑的时代产物罢了。 若可以自由选择,又有谁愿意给人当妾而不是正妻呢? 刚刚这般,是为了试探裴姨娘。若裴姨娘眼中哪怕有一丝恼怒或一丝得意,顾千雪都会放心,但,裴姨娘的眼神十分平静,看向顾千雪那双眼竟有种名为“谅解”的东西。 顾千雪的心再次狠狠一落,她几乎可以肯定,裴姨娘定是有什么大阴谋,不发作则以,若发作,怕是要将她顾千雪一击致命。 “原来如此,是千雪心胸狭隘了,娘娘的心胸果然不是我等凡人可以度量,”顾千雪的话音却突然一转,“既然如此,娘娘不限人数,我们都去就是了。”说着,再次暗暗观察裴姨娘。 裴姨娘先是一愣,眼神有了一丝复杂,但下一瞬间,再次恢复了平静、淡然。 顾千雪自认自己比较“圣母”,她的生活重心根本不在什么后院争宠、什么良缘佳配上,她不相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裴姨娘比她还“圣母”。 呵,既然裴姨娘想装,她却偏要拆裴姨娘的台。 别说郑氏,便是所有姨娘都吓了一跳。 因为即便皇后娘娘不限制人数,但放在任何人家,也不能全家老小都跑到皇宫里露脸蹭饭吧,即便是入宫,也是选几个拿得出手的姨娘。 “这……人太多了吧?”郑氏为难。 顾千雪笑道,“所以说,这等大事千雪是做不了主的,祖母何苦等我回来呢?” 其意思很明显,便是——郑氏既然让顾千雪来拿主意,就要听她的,否则,下次也别这般虚伪了。 郑氏犹豫起来,听口气也能听出来,顾千雪赌气想让所有姨娘都入宫,但若真都去了,会不会成为笑话? 若允许了,裴氏定然下不来台;但若不允许,怕是就得罪了顾千雪。 就连郑氏也没意识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原本那几乎是透明人般的大小姐,竟成了可左右人们决策的一号人物。 姨娘们自然都想入宫,那可是皇宫!传说中的皇宫!别说普通女子,便是官家女子,又有几人真正进过皇宫? 姨娘们看向顾千雪的眼神满是哀求,尤其是那几个有女儿的姨娘,若此时让她们割掉块肉来换取皇宫晚宴的门票,怕是她们也在所不辞。 毕竟,这个宴席也许决定了自己女儿未来的姻缘。 郑氏犹豫,而顾千雪则是柔下声音,“祖母,可以说,在场各位虽是姨娘,但既然入了我们顾家的门,便是我们顾家的人。同样是姨娘,有人能入宫赴宴,却又有人不能入宫赴宴,这样会不会不公平了?”说着,挑衅的眼神看向裴姨娘。 裴姨娘的面色依旧是淡淡的笑意,刘海遮盖的额头却青筋暴起,袖子下面的双手,狠狠捏紧,那长长的指甲深陷手掌,也浑然不知。 顾千柔气得刚要张口大骂,却被裴姨娘拉住,最后只能忍着低着头,浑身颤抖得想要哭出来。 顾千柔虽为庶女,但从来都是比嫡女还要风光,何曾这般丢脸过? 顾千雪继续道,“家宅,求的是一个安宁,但安宁是建立在公平的基础上,若做不到公平,又如何安宁?” 话虽这么说,但所有人都知晓,这世界本就没有公平二字。 虽如此,姨娘们为了能入宫赴宴,却是拼命的点头。 最终,郑氏衡量了顾千雪和裴家对顾家的用处,最终决定站在顾千雪的一方。“你们,可有人反对千雪的提议?” 自然没人反对。 于是,郑氏笑道,“罢了,就听千雪的,你们且感谢千雪吧,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家也都去开开眼,热闹热闹。” 姨娘们不顾身份,纷纷跑来道谢,尤其是周姨娘,对顾千雪更是感激。 柳姨娘有些愤愤不平,因为她自认为是大小姐的人,自己对大小姐言听计从,其他人却什么都没做,有这么好的机会,凭什么人人都得? 但当柳姨娘发现大小姐对她使了个眼色,暗暗点头后,心却开了花儿一般。那种感觉就好像被皇上翻了牌子的妃嫔,更比伺候老爷一夜还要开心。 175,终究不同 175,终究不同 满福院散了场,几人欢喜几人忧。 为何这么晚了却不见顾尚书的身影,因为顾尚书去陪赵氏了。 虽然赵氏心智不全,但肚子里可怀着顾尚书第一个儿子,能不欢喜?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顾尚书不喜欢赵氏,也是极喜欢赵氏的肚子的。 当顾千雪带着丫鬟路过牡丹院时,忍不住深深看了那已暗了的窗子一眼。 她为赵氏感到悲哀,也为这后院里的女人们感到悲哀——当一个女人必须用肚子来留住一个男人和一段婚姻时,除了悲哀还能用什么词汇来描述? 想到赵氏,却突然觉得,心智不全的赵氏也许是幸运的,毕竟她感受不到这些不公。 耳边隐约传来女子的欢笑声,是姨娘们正回院子,见主子高兴,丫鬟们赶忙说着喜庆话,参谋着主子明日入宫穿什么衣服,佩戴什么头面等等。 “小姐,您在想什么?”因为顾千雪站在牡丹院门口站了很久,玉莲忍不住轻声问道。 顾千雪道,“玉莲玉翠,你们若是嫁人为正妻,夫君却想娶妾室,你们会怎么办?” 两人想了一想,玉翠道,“我肯定要好好管教那些姨娘,绝不会被她们抢了风头!” “……”顾千雪又问玉莲,“玉莲,你呢?” 玉莲比玉翠沉稳些,但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回小姐,我会好好把关,绝不允许那些喜耍手段的狐媚子进院子。” “……”顾千雪有些无语,“你们就这么希望未来夫君娶小妾?难道你们就没想过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两个小妮子如同见了鬼一般地盯着顾千雪,“小姐,您没事吗?”“小姐,您身子是不是不舒服?” 玉莲道,“男人三妻四妾,皇帝老爷都如此,何况其他男人?就连那农夫,地里丰收了攒了几两银子,都想着去买个小妾回来呢。” 玉翠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顾千雪深深叹了口气,“我与你们,终究还是不同啊。”她指的是,自己曾是现代人,曾生活在一夫一妻有人权的世界,让她改变,谈何容易。 “如果我说自己只嫁最爱的那人,那人这一生也只能娶我一个人,不许娶任何妾室,你们会不会觉得我白日做梦?”顾千雪问身后自己的两名丫鬟。 玉莲和玉翠两人尴尬地笑笑,“怎……怎么会呢?”“小姐怎么会……白日做梦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顾千雪能看出来,两人是善意的谎言。 最终,顾千雪叹了口气,“走吧,回去睡觉。” 玉莲和玉翠两人相视一看,不解今日小姐为何如此感慨,便只能跟着自家小姐回了听雪院。 顾千雪不知道的是,顾尚书顾庆泽趴在床上,侧着脸,借助微弱的月光看着赵氏的睡颜,心中却忍不住嘀咕——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为什么觉得赵氏这么漂亮呢?她明明是个心智不全的肥婆!但却……这么美?难道是很久没碰女人?不对,昨日刚从柳姨娘院子里过夜。 月光下的赵氏赵偌澜美得如同下凡的仙子,吹弹可破的白皙皮肤,比寻常女子更纤细高挺的鼻梁,深深的眼窝,以及浓密得如蝶翼一般的睫毛。 顾庆泽经历的女人也不少,后院姨娘们自然都被他宠幸过,也算是环肥燕瘦,但有这么一副深邃轮廓以及浓密的睫毛的女子,却还是第一次见过。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何况顾庆泽也才三十几岁,也算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在赞叹赵氏美貌时,身体却有了变化,呼吸沉重了许多。 赵氏正巧醒来,她慢慢睁开眼,深处白嫩柔美的小手揉了揉眼,一双眸子清澈不染凡尘。“夫君,你看什么呢?”声音呢喃。 顾庆泽越发难受了,恨不得化身为大灰狼一口吞了眼前的小白兔。 但顾庆泽不敢,因为赵氏还怀着他的儿子呢,如果儿子有个三长两短,顾庆泽非找把刀自残不可。 “没事,睡吧。”顾尚书的声音压抑。 “哦。”若是换一名女子,定能发现顾尚书的变化。但赵氏到底是心智不全,只答应了一声,便又沉沉睡去。 此时的赵偌澜,没有少妇的万种风情,也没有少女青涩娇羞,却有一种不染凡尘的仙子一般的懵懂无辜,最是这种女人,是所有男人的克星。 这一夜,注定了顾尚书一夜难眠。 第二日,别说顾府姨娘们忙了一整日,京中官宦女子们都在忙碌。 其原因,自是为赶赴皇后娘娘突然邀请的皇宫夜宴。 因为事发突然,有些女子没做新衣服,只能现跑到京城成衣店去购买,又因买衣服的人实在多,竟发生了几名女子为抢一件衣服大打出手的事情。 相反,顾千雪白日里却很闲,她跑到厉王府。 南山院。 “沨儿派人从西临城送来了特产的茱水茶,你尝尝。”秦妃声音温柔,如一只柔软小手般抚过人的面颊,很舒服。 申嬷嬷一边沏茶一边道,“顾小姐,清早这茶刚送到王府,奴婢便想为娘娘沏些尝尝鲜,但娘娘却说要等您来了一起喝,娘娘真是疼您疼到骨子里了。” “多嘴。”秦妃笑着骂了一句,而后耐心为顾千雪讲解,“别的地方,这茶都是在春季收获,唯有西临城的茱水茶,偏偏是深秋入冬收获,味道未必好,但胜在独特。” “多谢娘娘,”顾千雪双手接过茶杯,对着申嬷嬷挤了个鬼脸,吐了下粉色小舌头。“也谢谢申嬷嬷了。” 申嬷嬷被她逗笑,眼中满是慈爱。 在一众人的瞩目下,顾千雪亚历山大地慢慢饮了一口,皱了眉,不知如何评点,因为她对茶实在没有研究。 “如何?”秦妃笑着询问。 顾千雪组织了一堆形容茶品的词,临出口,却终于叹了口气,“抱歉,我实在对茶没什么研究,所有茶在我口中,都是一个味道,只比白开水好喝那么一点点。”说着,表情满是沮丧。 顾千雪的表情将秦妃和申嬷嬷逗笑得前仰后合。 接近了午膳时间,照例有一名丫鬟上前请示午膳事宜,而顾千雪却灵机一动。“秦妃娘娘,申嬷嬷,今日中午便由我来下厨准备午膳如何?” 176,抹茶千层蛋糕1 176,抹茶千层蛋糕1 顾千雪主动要求展现厨艺,秦妃自然是惊喜的。 顾千雪之所以献殷勤,是因为对秦妃的感激,虽然在长公主一事上,秦妃是好心办了坏事,但却不能抹灭她的好心。 厉王府的厨房,厨子们都闪到了一边,因为厨房被顾千雪和秦妃征用。 “申嬷嬷,真的不用奴才……打打下手?”负责厨房的管事守在门口,小心地向里面看着。 别怪厨房管事放不下心,实在是,别人家主子“亲自下厨”也都是装装而已,例如给男主子煲汤,都是丫鬟在煲,女主子在旁边看着;而勤快一些的主子,也都是让下人们打了下手后,自己将处理好的材料放在锅里炒。 但这个顾小姐却是真正的亲力亲为,哪怕是剥一根葱,切一颗蒜,都亲自来做。 最让王府下人们惊掉下巴的是,掌勺的是顾小姐,打下手的竟然是秦妃娘娘。 可以说,包括申嬷嬷在内的所有下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秦妃娘娘不小心伤了,哪怕是被溅了一个油星,他们怕都得掉脑袋。 申嬷嬷也是担心,“娘娘,您身子骨弱,要不然您在外面坐坐,由老奴为顾小姐打下手就好了。” 秦妃却笑着婉拒,“本宫身体已经康复了,活动下筋骨也是不错,算一算,本宫也已二十年没来过厨房了。” 顾千雪还真没注意到秦妃的人,她的注意力都在研究菜谱上。 在现代虽然也自己做菜吃,但炒的都是什么青椒土豆丝,什么鸡蛋西红柿的家常菜,基本上是个人都会炒,何况她厨艺也不高。 那么,不在手艺上致胜,便要在菜谱上。 秦妃喜欢吃甜食,尤其喜欢吃点心,听说当年皇上与秦妃情深意浓的时候,几乎收罗全天下的点心给秦妃品尝。 还有便是,秦妃喜欢喝茶,这也是厉王千里迢迢派人快马加鞭送茶的原因之一。 甜食甜心? 奶油蛋糕应该不错吧? 顾千雪想做奶油蛋糕,也想做泡芙等等,但又没有烤箱,连最起码的电饭锅都没有,怎么做? 突然,顾千雪想到了一个吃食——抹茶千层蛋糕! 可以说,抹茶千层蛋糕将蛋糕和茶完美的结合,最重要的是,不需要烤箱,只要一个蒸锅便能做了! 有了明确目标,其他的便很好解决。 “申嬷嬷,您能帮我找一些材料吗?”顾千雪道。 “顾小姐,您是要什么材料?”申嬷嬷赶忙问,这里是王府,要什么有什么,哪有找不到材料之理? 秦妃也是兴致勃勃,她十分好奇顾千雪要做什么好吃食,虽然还未做出,但她却有预感,顾千雪定能做出她前所未见的东西。 有时秦妃甚至有个冲动,想将顾千雪的小脑袋瓜劈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为什么总能想出外人想不出的点子。 “绿茶茶叶,还有鲜奶,牛奶和羊奶都可以。”顾千雪道,“还有,帮我找个工匠来,带着铁丝,还有新的药碾子。” 一旁的王府管事赶忙张罗开了,没用一会的时间,所有东西都摆在了顾千雪面前。 顾千雪有些尴尬地看向一旁的秦妃,“娘娘,是千雪考虑不周,这些材料应该提前准备的,您……现在肚子会不会饿啊?要不然先吃别的垫垫?” 秦妃笑道,“本宫还不饿,你也别着急,慢慢做,有句话说得好,好饭不怕晚。” 丫鬟们赶忙搬来了椅子,让秦妃坐下,顾千雪则是对着工匠等人张罗开了。 首先,她吩咐丫鬟找一口干净铁锅,将本就干燥的茶叶炒得更干,而后用药碾子细细研磨,研磨后的碎茶叶用细筛子过滤,只留下细如粉末的茶粉。 其次,让工匠将铁丝弯成一种特殊的形状,组合在一起好像一朵盛开的花朵一般,用木棒将铁丝固定好。 众人都暗暗称奇,不知这铁丝做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其实,这个东西现代人都见过,几乎人人都会使用,便是——手动打蛋器。 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后,顾千雪将袖子挽好,仔细洗过手,便开始操作了。 首先,顾千雪将牛奶放入一个封闭的瓶子里使劲晃动,令鲜黄油和牛奶分离开来,而后打开瓶子,将黄油小心地滤出来,放在一旁的碗中备上。 然后,在将鸡蛋打开,去除蛋黄只留蛋清,小心的将蛋清、蛋黄分离,蛋清放入到一个干净干燥的碗里,再用打蛋器打出鱼眼泡,加糖,继续搅打,很快泡沫变得细密,再加糖,直到蛋清打至硬性发泡,这奶油算是加工完毕。 厨房鸦雀无声,只有打蛋器铁丝时不时碰撞瓷盆的声音,不仅秦妃和申嬷嬷,便是所有下人们,也都不动声色地偷眼向厨房里看,希望学个一招半式。 顾千雪一抬头,发现许多人偷看。 偷看的下人们赶忙低下头,因为南樾国各行各业都有拿手绝活,有些更是不外传。 顾千雪恍然大悟,而后笑道,“大家不用拘谨,都可以来学,若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了就是。若这抹茶千层蛋糕真的合娘娘口味,你们以后也要做给娘娘享用。” 众人惊讶顾千雪的大度,心中对平易近人的顾千雪更是喜爱。 秦妃看向顾千雪的眼神,柔了又柔,眼神中带着赞许和欣赏。 顾千雪继续手中的活计,将面粉、茶粉和糖混合在一个盆子里,而后打入鸡蛋,同时用刚刚作出的打蛋器开始搅,一边搅,一边慢慢倒入牛奶。 搅合完毕后,加入之前准备好的鲜黄油,继续用打蛋器搅拌,直到均匀成糊后,再过筛,那面糊更是细腻。 “麻烦谁来将饼锅热好。”顾千雪道,她不会用柴生火。 下人们自然不敢让秦妃娘娘上手,厨房主管拨开众人,自己跑了进来,蹲在地上生起火,不一会,平整的饼锅便加热完毕。 顾千雪便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将面糊慢慢摊在饼锅上,直烙成一张张软软薄薄的小饼,奶香蛋香四溢,夹杂的,还有一种茶香。 众人惊艳不已,恨不得能尝上一口。 177,抹茶千层蛋糕2 177,抹茶千层蛋糕2 蛋糕自然还未做完。 顾千雪做了若干张小饼后,拿起一张放在盘子上,而后将之前准备好的奶油抹在其上,盖上第二张小饼,继续抹奶油,直到盖上第六张,这才放下抹奶油的工具,将小饼轻轻压好。 “这样,就算做完了。”顾千雪道,而后拿起一旁的刀,小心将圆圆厚厚的饼切开,取出一个三角蛋糕,放在精致的盘中,为秦妃端了过去。 “娘娘,这个糕点叫做抹茶千层蛋糕,您尝尝。”为做示范,顾千雪用精巧的小勺子,小心切下一小块,放在盘子旁边。 众人暗暗称奇。 秦妃拿起小勺,慢慢将蛋糕放入口中,一双美丽的眸子弯成月牙,“不错,奶香四溢,浓香可口,入口即化,最奇妙的是,还带着茶香。” 可以说,秦妃给出了十分高的评价。 众人也都十分兴奋,不仅因为学了一门手艺,更因为主子高兴。 在古代,手艺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可遇不可求,一门手艺或配方,只要做好保密工作,便可代代相传,作为祖传秘方,更能发家致富。 而不说别的,就说那黄油和奶油两个手艺,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顾千雪做出,众人便是想破头,也是想不到的。 申嬷嬷对这配方有些心疼,却道,“这糕点即便不是吃,光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绿的绿、白的白,夹杂一起,不像是吃食,倒像是玉石才是。娘娘,您说是吗?” 秦妃也点了点头。“是啊。”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动手用勺子切下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可见,秦妃是十分喜欢这个糕点的。 顾千雪看向期待又好奇的众人,对秦妃恭敬道,“娘娘,这蛋糕材料准备了不少,还能做上几块,我可以将材料做成蛋糕,给大家品尝吗?” 众人心中感动,因为主仆有别,做奴才哪有资格品尝主子的东西? 秦妃也是惊讶于顾千雪此举,双眉微皱。 申嬷嬷心中叹气——这顾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平易近人,竟没了主子的样子。 秦妃略微一想,便释然,“难得你有善心,就按你说的去做吧。”心中却暗暗打算,若沨儿真喜欢顾千雪,她定要好好教教,毕竟这是个人善被人欺的世界。 秦妃当年便是心善,最后落得个险些丧命的下场,她不希望顾千雪也走她的老路。但作为未来儿媳,她还是喜欢心地善良的女子。 众下人听见后,心中震惊又感动,打心底喜欢这个和蔼柔顺的顾小姐,甚至希望顾小姐能成为这个府的女主子,当然,他们也只敢偷偷想想。 “顾小姐,给我们下人的糕点就不用您亲手来做,奴才来做便好。”厨房管事上前。 顾千雪也点了点头,“麻烦大叔了。” “哪里哪里,折煞奴才了。”厨房管事赶忙将材料接了过来,按照刚刚学的方法,开始操作起来。 “申嬷嬷,您也尝尝。”顾千雪切下一块,双手递给申嬷嬷。 “这是为娘娘准备的,奴婢怎么能享用?”申嬷嬷拒绝,一旁的秦妃却道。“既是千雪的一番心思,你就别拒绝了。” 申嬷嬷这才谢过秦妃和顾千雪,品尝了一小口。 仅仅一小口,便觉得豁然开朗,那蛋糕绵柔的口感在舌上绽放,感觉实在美妙。 就在这时,有丫鬟匆匆赶来,和管事说了什么,而后管事又上前与申嬷嬷禀告。 申嬷嬷笑道,“娘娘,是长公主殿下来了。” “……”顾千雪有种想逃的欲望,心中叫苦不堪,早知道长公主能来,她今天绝不会到厉王府。 在顾千雪心里,这世上最蛮不讲理的人是厉王宫凌沨,第二个蛮不讲理的,便是厉王的亲姑姑,永安长公主。 秦妃因为闺蜜的到来显得十分高兴,“这个有口福的,千雪刚做了些好吃食,她便到了,难道长了一副猫儿的鼻子?”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申嬷嬷赶忙命人将还未动的抹茶千层蛋糕小心装在食盒里,提着食盒随秦妃去了整院子。 就连刚刚厨房管事做的千层蛋糕也被一起带走,众人眼巴巴看着那做好的美食插着翅膀飞走,默默地吞下口水。 前厅。 秦妃对外宣称失忆,就连对皇上也统一口径,唯独对长公主实话实说——秦妃根本没有失忆,只是不想回皇宫罢了。 若长公主生活顺风顺水,也许不会体谅秦妃,更不会帮她保守秘密。 但长公主因没子嗣深受打击,更是自卑封闭,不仅体谅秦妃的苦楚帮其保守秘密,与秦妃的感情更是亲密一层,大有一种抱团取暖的趋势。 于是,前一日秦妃刚刚去公主府,今天长公主就自己跑到厉王府来了。 还未进大厅,离得老远,便见到长公主那高大威猛的身躯,加之其穿着繁复层层叠叠的宫装,整个人如同一座大山似得坐在椅子上,让人忍不住担忧那椅子的寿命。 已是初冬,天气略冷,但长公主因身材肥胖却很热,她不耐烦地摇着团扇,一回头,看见秦妃娘娘一行人,赶忙笑着站起身去迎接。 “晚……”晴字还未出口,长公主就见到了秦妃身旁的顾千雪,本来满是笑容的面色猛然一冷。 顾千雪也是后背一紧,不知为何,长公主盯着她的恶毒眼神,为何有些像是看……情敌? 没错,就是情敌,满满的敌意。 秦妃也发觉长公主对顾千雪的敌意,却苦无办法,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不应该牵这个线,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了。 “顾千雪,你怎么又来了?”长公主态度极为不善。 “……”顾千雪随着众人上前为长公主请安,而后恭敬回答,“回长公主的话,民女来陪秦妃娘娘。” “哼,晚晴用你来陪?”长公主一下子抓住把柄,狠狠讽刺顾千雪,“你有什么资格来陪一国贵妃?” 顾千雪心中再次叹了口气,“民女谨遵长公主教诲,既然不需要民女陪,民女这就离开。”而后对秦妃道,“秦妃娘娘,千雪便先回去了,正好准备一下,今晚入宫参加皇后娘娘的宴席。” “皇后的宴席?”秦妃听后,目光一冷,眼中迸发阴戾。 178,公主吃蛋糕 178,公主吃蛋糕 秦妃眼中的狠戾转瞬即逝,面容也瞬间恢复平和,大部分人都没发现,但顾千雪却敏锐的发觉了。 秦妃根本放不下仇恨,从前只是掩饰罢了。 顾千雪十分能理解,别说秦妃放不下,若她是秦妃,也会想办法和下毒那人拼个你死我活。 被人害了还忍气吞声,那不是圣母,那是窝囊!失去所有却能做到云淡风轻,那不是看破红尘,那是傻逼! 秦妃从前确实是随和大度的,但差点被人活活害死,如同个活死人一般遭了十几年的罪,想来,那最后的善良也被磨灭了吧。 顾千雪突然有种预感,秦妃想报仇! 如果秦妃报仇,她该怎么办?助她一臂之力,还是…… “千雪,你在想什么?”秦妃温柔地问顾千雪,那声音比平时更柔和,若仔细听,甚至还有一丝丝颤抖在里面。 顾千雪在想什么?她在思考一个意义深刻的问题——到底是应独善其身还是选择队伍站定立场? 若秦妃真想报仇,她可以装无知,这样的话,秦妃败了,不会牵连到她,而秦妃胜了,她也没损失。这个,就叫独善其身。 但她也可以帮助秦妃报仇,这样,秦妃若胜了,定然少不了她什么好处。 “我在想……”顾千雪喃喃道。 突然想起那首刻在美国波士顿犹太人屠杀纪念碑上的诗: 当他们逮捕犹太人时,我没说话,因为我不是。 当他们逮捕共产党人时,我没说话,因为我不是。 当他们逮捕反法西斯盟军时,我没说话,因为我不是。 当他们逮捕我时,已经没有人为我说话了…… “娘娘,今晚皇后娘娘在宫中设下宴席,不知您去吗?”顾千雪含着笑意的声音清脆婉转,“那宴席一定十分热闹,娘娘若想去,千雪一定陪着您好好玩玩。” 皇后自然不会给秦妃下请柬,巴不得秦妃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秦妃若想去参加宫中宴席,自然不能不请自来,需要有个由头。 顾千雪就是给秦妃这个由头。 长公主暴怒,揭竿而起,“闭嘴,你是什么身份,一国皇妃的行程岂是你这种草民可以指指画画的?” 秦妃却掩口一笑,“碧芙,别把孩子吓坏了,千雪毕竟也是一番孝心。” 既然没拒绝,便说明秦妃有心入宫。 长公主一愣,“晚晴,你想参加这宴席?你之前不是不想回宫吗?” 顾千雪心中可怜长公主的智商和情商,难怪一国公主最后被逼回公主府守活寡,这般冲动无心机的脾气,哪能将男人掌握在手心? 长公主应感谢自己尊贵的身份,否则,她怕是要沦为炮灰了。 顾千雪猜测,秦妃并非真的不想入宫,而是不能入宫!从前秦妃得盛宠时候都能被下毒,如今十几年后,秦妃的势力早已消失不见,回了宫才真正是羊入虎口。 若想复仇,势必要夺回皇上的心,而最好的方法便是住在宫外,却时不时出现在皇上面前。 有句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秦妃就要做那个让皇上碰不到还心痒痒的那个。 秦妃对自己这没心计的姐妹很无奈,好在顾千雪为其解了围,“娘娘整日憋在王府实在太无聊了,应该到处走走,再说,即便是参加宫中宴席也是回去凑凑热闹,也不算回宫啊。” 秦妃眼中有了赞许,笑笑没说话。 长公主彻底怒了,“放肆,谁借你的胆子敢来顶撞本宫,来人,掌嘴!”话音刚落,又觉得让别人出手实在不过瘾,“本宫自己来!”说着,将广袖撸起,露出粗壮的胳膊。 顾千雪哭笑不得,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先是惹了厉王,现在又得罪长公主,难道她和姓宫的八字不合?不对啊,明明太子殿下那么温文尔雅…… 秦妃噗嗤笑了出来,“碧芙别闹了,这么一把年纪怎么还和个孩子似得,若千雪真想去,我们陪陪她又如何?” 长公主虽然火爆,但温柔的秦妃却好似她的克星一般,听秦妃说完,长公主也不情不愿道,“既然晚晴想去,那本宫也去吧,确实好久未回宫了。”说完,还狠狠瞪了顾千雪一眼。 “好了,这才晌午,时间还早,”秦妃安抚自己的闺蜜,“碧芙来尝尝千雪的手艺,今日千雪亲自下厨,做了抹茶千层蛋糕。” “蛋什么糕,还千层?哗众取宠,如果没有一千层,看本宫怎么收拾你。”长公主对顾千雪狠狠道。 顾千雪真想找一个角落画圈去了,她上辈子肯定是挖了宫家的祖坟。 秦妃也是苦笑,回过头来安慰顾千雪,“千雪别怕,你义母最喜欢开玩笑。” ——义母? 顾千雪欲哭无泪,秦妃怎么还没忘了这茬,如果可以,她真想当这件事没发生。 一众人进了正厅,有丫鬟泡来茶,顾千雪则是用刀子将抹茶千层蛋糕切来,分好,放在盘子里。 秦妃喜欢吃甜品,长公主更爱吃了! 不说别的,长公主庞大身躯上的一身肥膘,便是吃甜品的恶果。 长公主带着一种严肃批判性的态度用勺子切了快绿油油的蛋糕入口,一瞬间,世界仿佛静止了。 那是种何等美妙的感受?入口即化,绵柔丝滑,浓浓的奶香以及茶香,顿时充满了口腔,从口腔入腹,是一种满足的甜美。 长公主没说话继续吃,很快,一小块蛋糕已下了肚。 长公主虽然粗鲁莽撞又好吃,但却不会没礼貌地将所有蛋糕都吃光,只是将被脸上肥肉挤成一条线的眼竖了起来,一指顾千雪,“你,再去给本宫做上一些,不,多做一些。” “……”众人。 秦妃见顾千雪面色难看,苦笑道,“碧芙,千雪怎么说也是客人,怎么能说下厨就下厨呢?再者说,刚刚千雪已经将制作方法交给厨子了,让厨子来做便好。” 长公主却不干,“顾千雪,难道你连义母的话也不听了?” “……”顾千雪目瞪口呆地看向长公主,难道就因为一块破蛋糕,长公主就心甘情愿的收她为义女?但她不想要这义母,能拒绝吗? 179,要想俏一身孝 179,要想俏一身孝 最终,顾千雪又回了厨房,做了一些千层糕。 厨房本来是有现成的,是厨子做的,但长公主只随意尝了一口就扔了,只说难吃,非要吃顾千雪做的。 顾千雪很无语,她自认在厨艺上实在没什么天赋,长公主怎么还喜欢上她的手艺了? 就在顾千雪制作第二批蛋糕的时候,长公主将第一批蛋糕吃了个精光,秦妃除了刚开始吃的一块,多一口都没吃到。 第二批蛋糕刚做完,长公主就道,“拿来!” 顾千雪下意识回答,“有些热,可以再等等,凉一些口感会更好。” “让你拿来就拿来,什么时候吃、怎么吃,本宫用你来指手画脚?”长公主一声怒吼。 顾千雪赶忙乖乖地将蛋糕送了上去,而后便无奈地看着长公主一边吹着气,一边吃蛋糕。 秦妃也喜甜食,但此时的心思却已不在蛋糕之上,“千雪,宫中宴席是今天晚上吗?” “回娘娘,是今天晚上。”顾千雪回答得乖巧。 秦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知,这宴会为何而办?” 顾千雪道,“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一场不算正式的小宴席,更不限制人数。”想到不限制人数,顾千雪想到顾家浩浩荡荡的人群,差点没笑出来。赶忙转移了话题,“娘娘,我为您选一套衣服,如何?” 正埋头吃蛋糕的长公主在百忙之中抬起头来瞪了顾千雪一眼,“用得着你选衣服,再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眼皮子浅,进一次宫好像过年一样?” 顾千雪无语,低头不吭声。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秦妃知晓顾千雪是那种无的不放矢的人,既然顾千雪想帮忙选衣服,怕定是有一鸣惊人的主意。 “好,那就辛苦千雪了。”秦妃莞尔一笑。 顾千雪赶忙道,“不辛苦,不辛苦,秦妃娘娘陪千雪入宫赴宴才辛苦。” 于是,在顾千雪的陪伴下,一行人向秦妃的寝宫而去。 进了房间,顾千雪跟随丫鬟到一个单独的房间,偌大的房间相当于现代的衣帽间,里面满是秦妃的衣服,真可以用衣山衣海来形容。 上面是挂的,下面是叠的,一旁的箱子里还放着各式头面珠宝,用精巧的铜锁锁着。 就在顾千雪在衣帽间选衣服时,另一房间,秦妃却忍不住好奇地问长公主。 “碧芙,你当真不喜欢千雪?” 长公主对顾千雪经常大骂,连秦妃都听不下去了,只后悔因为她的临时起意,害了顾千雪。 刚吃完蛋糕心满意足的长公主却笑了一下,“起初以为她别有目的,确实不喜欢,但今天倒是很喜欢。”一边说着,一边暗想,回头定是要让顾千雪多多做一些甜点。 “既然喜欢,为何对她那般苛刻?”秦妃不解了。 长公主细细思索了下,笑道,“我也不知,但每次面对顾千雪时,我就忍不住瞪她骂她,如果非要说一个原因,应该是……想征服她吧。” “啊?”秦妃一头雾水,“征服?” 长公主笑道,“是啊,晚晴,我的性格你还不知?若我真不喜欢一个人,怕是理都不理的,越是喜欢便越要征服,只有征服了,才是我的。” 秦妃噗嗤笑了出来,摇着头,“人家都说沨儿性格像你,你们两人啊,我都是捉摸不透的。” 想到最喜欢的侄子,长公主骄傲地哼了下,“沨儿可比我这个姑姑有城府多了,”突然,脑筋一转,“晚晴,你的意思是,沨儿也在征服顾千雪?” “他……” 秦妃正要说什么,却见,顾千雪指挥着一群丫鬟抱着一套衣服从大门进来。 其中一名丫鬟捧着的,是一件用雪缎裁成的衣裙。 雪白的衣裙除了些许暗纹没有多少装饰,剪裁也没有过大的裙摆,线条简单却优美,如同一只高贵圣洁的古董瓷器一般。 长公主见到这白色裙子,忍不住皱起眉,“顾千雪,这次可不是本宫刁难你,你想让晚晴穿着这白裙子入宫?” 顾千雪点头道,“公主殿下,难道宫中有规定,晚宴不能穿白裙子?” “你年纪小还不懂,无论任何宴席还是聚会,那可都是争奇斗艳的地方,别人恨不得都越是华贵越好,你让晚晴穿白裙子?”长公主眉毛立了起来。 也许现代人不懂白裙的可贵,因现代纺织印染工业发达,只要色谱能做出的颜色,便有方法染出什么颜色,但古代却不是。 先不说些印染的持久性,只说这颜色,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许多人认为金黄色最是难印染,实际上,纯白才是最难的颜色。 因为无论是丝、棉还是麻,都做不到白如雪,最白也只能说是乳白,而从浅染深易,从深色变浅则难,尤其是雪白,需要褪色。 是以,这雪缎十分珍贵。 顾千雪道,“正如公主殿下所说,越是争奇斗艳,便越要独特、别致。千雪请问公主殿下,赴宴那么多女子,可以说将时下流行、颜色亮丽的衣服穿了个遍,还有什么颜色是她们所没想到的、没人穿的?” 一个问题,难倒了永安长公主。 长公主摇了摇头,“本宫想不到。” 顾千雪笑道,“恐怕,所有颜色都有人穿吧?既然她们将所有颜色都选择了,我们岂不可反其道而行,选一个没人穿的颜色——白色?” 长公主急了,“哪有赴宴穿白色?你这孩子,你亲娘心智不全,难道你们府上就没人教你穿衣服吗?” 秦妃吓了一跳,赶忙拉住长公主的手,神色焦虑地摇头。 顾千雪当然不生气,先不说她不是真正的本尊,对顾府没什么太大认同感。只说,赵氏确实心智不全,换个人也许觉得这是家丑,但在顾千雪这名医生眼里,心智不全只是一个疾病而已。 “公主殿下,您是否听说过一句话——要想俏,一身孝?神话传说里的让人崇敬的仙女,都是一身白衣,哪有穿得五颜六色如花蝴蝶般的道理?”顾千雪为其耐心解释。 “这……” 还没等长公主说什么,秦妃却说话了,“就听千雪的吧。”显然,秦妃被说动了。 180,紫禁城礼服 180,紫禁城礼服 永安长公主见秦妃同意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瞪了顾千雪一眼,“你小心着点,别让晚晴丢了人。” “……”顾千雪很无语,最终懒得和长公主争辩什么,“娘娘,您先试试这件衣服如何?” “好。”秦妃很顺从,站起身来,被丫鬟伺候着入了屏风,一件件罗裙解开,换上雪白的衣裙。 少顷,当秦妃从屏风后慢慢走出时,别说众人,便是长公主都吃了一惊。 “晚晴,你穿这条裙子,实在太美了,是一种出尘的美,”长公主对闺蜜从不吝惜赞美,“原本我以为你穿上这条白裙子会显得寡淡,但相反,却异常华丽,比金色更华丽!” 虽然是一条纯白色裙子,但却是他国贡品。将如此昂贵稀有的纯白色锦缎做成衣服,自然是要寻那手艺最精湛的裁缝来设计,其款式自然高贵优雅。 顾千雪在一旁耐心解释,“秦妃娘娘大病初愈,身材很是消瘦,若真穿上大红大绿,定然无法驾驭。但白色等浅色却有放大作用,娘娘穿上会显得丰腴一些,当然,若单纯这么穿,确实不行。” 说着,顾千雪从桌子上一字排开的物品中间抽出一匹丝绸布料。 这是一匹墨绿色丝绸,其上用金线绣着百花图案,华贵精美,丝滑的料子在阳光下发出优雅的光芒,满满的富贵之感。 顾千雪将那料子直接打开,因布料打理得好,即便从仓库里取出,也没有半丝褶皱。 顾千雪一扬手,将那布料披在了秦妃的身上。 所有人都不解,难道顾千雪要现场裁制衣服?但无论是多巧的手,一下午的时间,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衣服。 而顾千雪将布料搭在秦妃的身上后,便向后退几步,眯着眼睛上下观看,“不错,不错,有那个意思。”自己嘟囔着。 长公主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晚宴,就让晚晴披着布料出门?” 顾千雪点了下头,“对啊。” 实际上,顾千雪对服装设计没什么研究,术有专攻,她这个医生肯定不是什么美妆达人,但她有记忆啊!她还记得在现代时看过的各种经典的礼服。 其中就有这款类似的礼服——紫禁城。 紫禁城礼服是现代影星范冰冰参加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慈善晚会时穿的定制礼服。金晃晃的亮片抹胸裙如龙身的鳞片一般泛着水光,刺有中国莲花、城墙、海浪的斗篷赋予“镜花水月”的意境。 紫禁城礼服耀眼夺目,更有着庞大气场,当年范冰冰穿着这件礼服出场的瞬间,便引起轰动。 当顾千雪见到仓库里墨绿色的布料时,一下子便想起了紫禁城礼服,但南樾国皇族虽可以穿金色,却只有皇帝可以穿纯金色的衣服,其他人只能缀金。 于是,顾千雪退而求其次,选了这件纯白的衣裙。 长公主急了,“顾千雪,你疯了?晚晴贵为一国贵妃,岂能陪着你这小辈丢人?” 秦妃也是神色矛盾,有了一些动摇。 顾千雪让丫鬟取来纸笔,又找来府上的绣娘,紧接着快速在纸上将“紫禁城礼服”的款式画出来,交给绣娘,还重点提出了一些要求。“能做到吗?” 绣娘点头,“奴婢试试。” 顾千雪破天荒的耐心对长公主道,“公主殿下您别急,稍等等。” 绣娘接到了墨绿色丝绸,立刻开工,按照纸上所画款式开始缝制起来。 这个时间,顾千雪也没闲着,刷刷刷,不一会在纸上画出一个发型。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发髻,不似南樾国流行繁复发型,简单的好似乡村农妇干农活时随意挽的发髻。 “这个……能行吗?”长公主越发觉得顾千雪不靠谱了。 顾千雪笑笑,“一会试试不就行了?”说着,将图纸拿给一个丫鬟看,那手巧的丫鬟平日里便负责为秦妃梳头发。 “你会做这种发髻吗?”顾千雪问。 丫鬟看了看,恭敬点头,“会的。” 安排完发髻,顾千雪便开始张罗珠宝首饰了。 长公主在这边也没闲着,不断的试图说服秦妃。“晚晴,你可要想好了,顾千雪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能随着她胡闹,别成了后宫的笑柄。” 秦妃双眉紧皱,唇瓣抿紧,神色严肃地思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就听千雪的。” 长公主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太师椅上,庞大的身躯仿佛将太师椅压塌一般。 一炷香的时间,巧手的绣娘已经将墨绿色披风缝制完毕,整个披风呈一个钟罩的A字形,为防止滑落,在披风里面,更是缝了两根带子,而人就如同穿衣服一样,将双臂穿入带子里,那披风便牢牢披在肩上。 当秦妃穿上墨绿色披风后,众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柔美的秦妃,在这诡异的穿着下竟然无比端庄高贵,那墨绿色披风就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的元帅双肩上的披风一般,威风中带着女性特有的飒爽。 长公主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什么。 “为娘娘梳头发吧。”顾千雪道。 “是。”负责梳妆的丫鬟赶忙按照顾千雪设计,为秦妃挽发髻。 也许南樾国人觉得这发髻简单又简陋,但实际上,这发髻却在西方宫廷广为流行。 秦妃浓密乌黑的头发被挽成西式发髻,更显一种异域的高贵,而顾千雪则是拿出了一套珍珠项链。 这项链不是戴在秦妃的身上,而是戴在她的头上。 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正好圈在秦妃的发髻上,与雪白色的裙子遥相辉映,如欧洲宫廷贵妇一般,清纯却又美艳。 “热水准备好了吗?”顾千雪问。 丫鬟端来滚烫的水,却不知其故。“回顾小姐,准备好了。” 顾千雪将巾子卷成卷,在热水里烫好,而后将秦妃额前刻意留下的两束头发卷在烫手的巾子上,稍等片刻,后用宣纸将两束头发包好。 房内静悄悄的,包括长公主、申嬷嬷在内的众人满是好奇,不知顾千雪要做什么,只觉得顾千雪胸有成竹。 181,现代妆容 181,现代妆容 一盏茶的时间,包裹秦妃额前两束头发的宣纸打开,再将那巾子卸下,众人发现,秦妃那两束头发竟然……弯了! 两束头发,以一种束卷的形状优雅地垂在秦妃面颊两旁,顿时,端庄的秦妃变得妩媚。 没错,只是两根卷发,便改变了一个人的气质。 这种妩媚,与青楼女子的风尘不同,是一种不刻意而油然而生的妩媚。 “晚晴,这发型太适合你了!”连长公主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秦妃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也是惊讶得睁大眼睛。“千雪你这个鬼丫头,本宫真想敲开你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你为何有这么多奇思妙想,你还有什么,是本宫所猜不到的?” 顾千雪有些脸红,她哪受得起夸奖?这些东西都是她剽窃来的,没有她自己的发明。 “既然秦妃娘娘同意这样的穿着和发型,我们便开始上妆吧?”顾千雪道。 秦妃含笑看向顾千雪,“难道这妆容,你也有点子?” 顾千雪点头,“有那么一点。” “好,”秦妃心情愉悦,“今日,本宫重重有赏。” 顾千雪刚想拒绝,后来想想,人家主动给她的,为什么不要?虽然不缺银子,但谁还嫌自己钱多? 于是,甜甜回答。“千雪多谢娘娘了。” 长公主这回不再质疑,而是跑到秦妃身旁,连坐也不坐,只站着,眼盯盯等着“奇迹”的发生。 丫鬟先为秦妃净了面,而后擦了一些润颜膏,因为秦妃皮肤白皙毫无瑕疵,顾千雪便省了“发明”遮瑕粉底的功夫,将注意力都放在秦妃的眼妆上。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更是女子妆容的重点,眼妆画好了,整个妆容便成功一大半。 而在南樾国,女子虽用妆刀剃去多余的眉毛,但眉形依旧以自然眉形为主。 人的审美很奇怪,都喜欢不断“复古”,便是流行趋势到一定程度,便再次流行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前的东西。 道理很简单,物以稀为贵,款式就那么几种,大家看腻了这种,另一种便突然别致可爱起来。 就如同这眉形。 自然一字眉与精致得一丝不苟的弓眉一直在流行的道路上反复交替。当众人的眉毛浓黑自然的时候,弓眉以精致完美被大家所喜爱。而当所有人的双眼上面顶着如刀如刻的弓眉时,韩式自然一字眉又重新流行。 所以,顾千雪为秦妃修了一个现代十分十分老土的上挑弓眉,一丝不苟的那种。 “哇,这个眉形实在太适合晚晴了,现在才叫眉清目秀呢。”长公主惊讶道。 秦妃看见自己的双眉,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她却知道,是很美的。 长公主急了,“顾千雪,一会你也要给本宫修一个。” 顾千雪还能说什么,只能认命的点头,“知道了。” 接下来,便是眼妆最重要的东西——眼线了。 南樾国女子用眉黛来描眉,为了使用方面,工匠都是将上好的眉黛制成笔的模样,先是用纸包,然后用绢布包裹。看起来,与现代的眉笔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千雪先是用刀将眉笔尖削细,而后左手轻轻抬起秦妃的下巴,“娘娘,我接下来要为你画眼线了,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到您的眼睛,我让您做什么,您便做什么就好。” 有了顾千雪之前的惊喜表现,如今便是做出破天荒的事,也没人反驳了。 就连长公主,也是一声不吭地瞪着眼瞧着。 顾千雪为秦妃很快画好了眼线,又将之前修好的眉形重新描绘起来。 一旁的长公主再次惊呼起来,“晚晴,你的眉眼竟如那画中人一般精致!” 秦妃也是惊讶地看向铜镜,对自己的妆容很是惊艳。 南樾国人是不懂画眼线的,甚至连眉形,也从没修成如此精致的程度。 “娘娘稍安勿躁,我还要在您的眼皮上扑一些粉,否则时间久了,您的皮肤出了油,这眼线就要花了。” 南樾国的眉笔自然不是防水的,更没有防水眼线笔了,这眼线妆容看着是画好了,实际上,很容易花,而顾千雪也只能将粉当成定妆粉用。 好在秦妃是外双眼皮,如果是内双眼皮,顾千雪可真是苦无办法了。 扑了粉,打了胭脂,顾千雪还为秦妃画了一个咬唇妆,于是,一位如同从画中走出的惊艳美女便这么诞生了。 女人,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秦妃本就是绝色美人,如今有了现代化妆手段,更是美艳逼人。 顾千雪还没等好好欣赏自己的“作品”,就被长公主如同拎小鸡一般拎了起来,“顾千雪,给本宫也画画。” 顾千雪不知第多少次叹气,自己被姓宫的姑侄俩欺负得好惨,但人家比自己势力大实力强,最后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忍了。 顾千雪不得不承认,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赵氏如此,长公主也是如此。 修眉化妆后的长公主,虽然不能说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但比从前是真的耐看多了。 长公主表示很高兴,“顾千雪,你说本宫怎么打扮才漂亮呢?” 顾千雪心里默默地说——减了肥才漂亮。当然,这句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冷色系,颜色对比强一些的衣服吧。” “行,那你给本宫找上一身吧。”长公主兴致勃勃。 顾千雪差点没哭出来! 她哪会设计什么衣服啊,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她就是大夫一个,既不擅长化妆也不擅长穿衣,她真没办法将一个胖美人打扮得沉鱼落雁。 见顾千雪的面色很是难看,秦妃终于忍不住来劝,“今日怕时间紧张,待改日有时间,便让千雪为你好好选选衣服。” 长公主欣然同意,伸手一拍顾千雪的肩头,“好啊,今天就算了,来日方长,反正顾千雪是我闺女不是?” “……”能不能不当您义女?顾千雪心中哀嚎,但显然,长公主不会放过她的。 即将入夜,整个京城慢慢安静下来,但皇宫西门却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只因,文武百官的女眷前来宫中赴宴。 182,奉命找茬 182,奉命找茬 来宫中赴宴皆是以每一家为单位,因为皇后娘娘开恩,每一家都来了不少人,但再多,也就各家正室与两名姨娘带着家中女儿。 像顾家这般倾巢出动的,可以算是天下独一份。 当顾家车队停靠,姨娘们浩浩荡荡的下马车时,引来不少瞩目。 众人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鄙夷得很——顾家真是另类,一家主母怀孕不能来,嫡女竟也不来,倒让一群姨娘们来丢人现眼,可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顾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因顾老太太身有诰命,穿着规格统一的宫装,繁复又沉重,加之其年级大了,更显笨重,要几名丫鬟扶着,才敢慢慢走路。 紧接着是裴姨娘和顾千柔下了来。 宫中宴席,老太太们是没什么可比的,但夫人小姐们无不在穿着上下功夫。 裴姨娘保养得意,穿着暗红色缀着月白的长裙,挽着流云髻,上面缀着不少珠饰,一旁的顾千柔穿着淡粉色锦缎长裙,最外面还罩着一件缀着狐毛的小披风,富贵中带着俏皮。 女儿像父亲,儿子像母亲,而因顾尚书容貌俊美,所以顾家女儿容貌都很出众,加之顾千柔浑身上下披金戴银,更是璀璨夺目了。 紧接着,是一个个的姨娘们下马车。 刚开始的几位姨娘端庄又安静,说话细声慢语,一看便是出自书香门第,但随后的几个姨娘,叽叽喳喳,好似农夫进城一般,大声笑着叫着。 众人频频侧目,看向顾府周姨娘和柳姨娘的眼里满是鄙夷,顺带着,将顾家其他姨娘都鄙夷个遍。 顾千柔气得险些冲过去扇那几人嘴巴,“这些贱人怎么能拿上台面?真是丢死人了!” 裴姨娘的面色也是青一块白一块,因为身边有一个平日里还算说得上话的夫人,两人正要招呼,却因为柳姨娘和周姨娘的喧哗,那夫人看了看,便不着痕迹的离了开。 “那有什么办法,府中贱人当道。”隐忍的裴姨娘也忍不住咒骂出来。 顾千柔急了,压低了声音,“娘,您之前说的皇后姨母要陷害赵……” 顾千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氏捂住了嘴,“你疯了,这种事怎么能在外面说?如果真被人听到要坏大事的!” 顾千柔也赶忙苍白着脸闭了嘴。 倒是裴氏,开始真正琢磨起是否需要早些催促皇后姐姐着手此事了,因为她有种预感,皇后姐姐还在惦记着顾千雪,让其成为太子妃。 别怪柳姨娘和周姨娘大惊小怪,实在是,这是她们见到最大的场面,加之两人也才十几岁,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 “柳姐姐你看那宫墙好高,那些守卫兵士好威武!”周姨娘激动得大叫,“柳姐姐你快看,宫墙里面有个尖尖的屋顶竟然是金色的,会不会是金子造的?” 柳姨娘心里虽然瞧不起周姨娘,但却忍不住摆出高姿态,“你懂什么,那不是金子,是鎏金,就是外面包着金子。” 顾千柔最终还是没忍住,“你们几个闭嘴吧,没看见人家夫人小姐都是安安静静的吗,你们以为这里是菜市场还是你家后院,你们不嫌丢人吗?” 周姨娘对裴氏和顾千柔还是有些忌惮的,向后缩了缩,没敢说话。 柳姨娘却不怕顾千柔,更是巴不得找她吵架,因为只要她为难了裴姨娘和二小姐,大小姐就会给她许多好处。 “呦,我当是谁来教训我们呢,原来是二小姐呀,你都说了别人家的夫人小姐,但我们是姨娘,是拿不出手的姨娘,和你亲娘一样。”柳姨娘才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面子值几个钱?还不如来些实惠。 顾千柔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身份,也最恨自己出身,“你这个贱人!”说着,对着柳姨娘的脸便准备抓去。 柳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相比娇生惯养的小姐,柳姨娘可有力气。她一只手抓住顾千柔的手,另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拽住顾千柔的衣领,而后身子后倾,伪装成挨打。 撕拉一声响,将顾千柔的的衣领生生撕开。 本来打算无视顾家人的夫人小姐们立刻围了上来——笑话,谁不爱看热闹?尤其是这些整日无所事事的后院女子,更喜欢看热闹。 “啊——”顾千柔一声尖叫。 顾千柔身边的翠儿没想到自家小姐吃了亏,赶紧冲上去帮忙,“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一边大骂着,一边上手去打柳姨娘。 柳姨娘身边的丫鬟自是也不会瞧着,很快便参战。 顿时,四人打成了一团。 “住手!”裴氏慌忙冲了过来,脸都白了,一方面是自己女儿受欺负,另一方面是整个家族成了笑柄。 能不受欺负吗?入宫参加宴席,姨娘小姐可以多带,但却不能多带下人不是?尤其是顾家这种倾巢而出的,更是一人只能带一名丫鬟。 是以,顾千柔发挥不出人数优势。 “柳玉兰你有点眼力吧,你真以为这是我们家院子?”众目睽睽之下,裴姨娘不好意思骂出脏话。 柳姨娘瞪了裴姨娘一眼,“是你女儿先动手的,怎么着,我还能硬挺着挨打?呵,还真以为是官家小姐了,不就是个庶女吗?有本事,你从夫人肚儿里爬出来啊。” 周围一群夫人们都笑出声来,看向裴姨娘和顾千柔的眼神满是得意。 正室和妾室从来都是形同水火,这些正室夫人最恨的就是妾室姨娘,尤其恨裴姨娘这种出身高贵的。 平日里参加宴席聚会,她们这些正室不得不和裴姨娘平起平坐、谈笑风生,不是喜欢裴姨娘,而是忌惮她的家世而已,心中早就憋闷不已。 正和人寒暄的顾家老太太郑氏发现乱起来的人竟然是自己家的,气得老脸铁青,“裴氏,柳氏,你们给老身过来!” 这边正闹着,一队豪华霸气的皇家车队姗姗来迟,即便是天色渐黑,但那金色的帘子也是闪了众人的眼。 不知是谁喊了句,“竟是永安长公主,”话音一顿,紧接着是更惊讶的音调,“还有厉王府的马车!” 183,救下柳姨娘 183,救下柳姨娘 在宫外维持秩序的太监见是皇家马车,赶忙小跑了去,确定了身份,便高声唱和,“秦妃娘娘到,永安长公主到。” 百官家眷们赶忙整理衣襟,齐齐赶上来,为秦妃和长公主行礼问安,没人再围着顾家的热闹看。 裴姨娘拉着顾千柔在在人群末尾,问安后,趁机为其整理衣襟。 可惜,原本精心准备的裙子被柳姨娘扯坏,裴氏恨得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让柳氏生不如死。 柳姨娘和周姨娘也在人群末尾,和王姨娘一起,偷偷抬眼去窥视这些一辈子都没见过的贵人。 当众人见到秦妃时,偌大的人群齐齐发出惊叹声。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秦妃娘娘吗? 小姐们是没见过秦妃的,即便是从前见过秦妃的夫人们,也已经十几年没见秦妃了,只因秦妃昏迷了十几年。 如今一见,却真让大家惊艳。 时间仿佛在秦妃身上停滞,虽四十有余,但外表却如同二十几岁的少女。 消瘦却轻盈的身形,光滑又细嫩的皮肤,巴掌大的瓜子脸,一双媚眼炯炯有神,那眸子却如月下清泉般透明清冽。 她的穿着也是极为别致。 雪白色的锦缎长裙一尘不染,外面披了一件墨绿色金色勾勒花纹的披风,胸前佩戴着许多项链。 可以说,秦妃的打扮在南樾国算是破天荒头一份,不说别的,只说胸前的项链。 南樾国人追求简约之美,即便是戴了链子,也只戴一条,而秦妃脖子上的链子却又许多条,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有浅绿也有墨绿。 那么多项链同时佩戴,本应繁复累赘,但这些链子却在巧妙的搭配下,浑然天成,高贵又华丽,既是项链,又仿佛是固定披肩的带子。 除了这项链,另一个别致的便是秦妃的发型,那发髻简单,若放在别人头上,怕是如同村妇,但因为一条珍珠围绕在发髻周围,却异常典雅。 明明如下凡仙子一般清纯,为何还有一种妩媚之感? 全因其额头垂下的两缕卷发。 南樾国崇尚直发,有些天生头发弯曲的女子每日最大的心思便是将卷发弄直,但今日,众人才开了眼界,原来卷发也这么美。 顾千雪做梦都想不到,因为今日秦妃的闪亮登场,京城乃至整个南樾国都开始刮起了一阵卷发风,这是后话。 众人如痴如醉地欣赏秦妃,可以说,秦妃已经艳压全场。 夫人们心中自恼,为何同样的年纪,秦妃可以如何明艳年轻;小姐们也郁闷不已,她们如花一般的年纪,竟美不过一个半老徐娘。 柳姨娘和周姨娘看呆了,“乖乖,这秦妃也太美了吧,难怪皇上有三宫六院,却还念念不忘秦妃,如果我是皇上,我也喜欢秦妃。”柳姨娘小声道。 就在众人沉浸在秦妃的美貌中时,其身后悍然出现一座“大山”,紧接着那大山向旁边一闪,大家这才看出,原来是永安长公主。 永安长公主本来又高又胖,根本算不上美丽,如今站在纤弱的秦妃旁边,却比那莽汉还要粗鲁。 人群末尾,突然发出女子的笑声,可以听出,其不是刻意之笑,而是一时间没憋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那人在笑永安长公主。 永安长公主自然也能猜出,她从前虽胖,但不是很过分。自从驸马的两名妾室有了孩子,她便自暴自弃,胡吃海喝起来,最终胖得如山一般。 公主府已没镜子了,因为长公主只要看见镜子中的自己都会大发雷霆,最后干脆将所有镜子都毁了。 但自己嫌弃自己可以,别人若敢笑她,那便要掉脑袋。 “放肆,刚刚是谁在笑?”长公主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大,更不稀罕和人逢场作戏,直接大叫起来。 只见人群哗地一闪,立刻顺着那声音来源让出一条路来,而路中央,是因为自己失笑而懊恼不已的顾府柳姨娘。 柳姨娘见状,吓了一跳,也向旁边一闪,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她。 裴姨娘没时间对柳姨娘落井下石,带着顾千柔回了马车,换了身衣裳,心中却很是痛快。 “来人,将这个蔑视皇族的大胆狂徒拿下!”长公主伸手一指柳姨娘,立刻有太监上前将柳姨娘制服。 “公主殿下饶命,妾身冤枉啊,妾身不是在笑您。”柳姨娘惊慌地喊着。 这一喊,众人的注意力更放在“嘲笑”上了。 永安长公主一张比月亮还圆的大脸一阵红一阵青,若不是皇家威仪,恨不得上去亲手撕烂这个贱人的嘴。 “救命!”柳姨娘求救地看向四周,却见夫人小姐们闪开老远,只看热闹。别说陌生人,便是平日里和她一起的周姨娘也离得远远的。 “这人是什么身份?”长公主咬牙切齿道。 有太监回禀,“禀公主殿下,此人为顾尚书府的妾室。” 长公主更气了,自己竟被一个妾室嘲笑,“本宫可不管你是谁家的,来人,将此人杖毙,就在这打,给本宫狠狠地打。” “饶命啊,公主殿下饶命啊,妾身不敢了!”柳姨娘吓得屁滚尿流。 已有太监向宫内跑,去取板子。 柳姨娘用求救的眼神看向郑氏,却见郑氏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柳姨娘又看向裴姨娘,毕竟裴姨娘是皇后的妹妹,说话应是有用,但却见裴姨娘抱着哭啼的顾千柔,冷笑地看着她。 柳姨娘知晓,自己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虽然自知自己罪有应得,但蝼蚁尚且偷生,只要今日有人救她,她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恩人。 就在这时,在车厢里指挥丫鬟整理秦妃衣物的顾千雪从车厢里出了来,见车外死寂一片,气氛阴沉,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当顾千雪悄然跑到秦妃身边时,却见青着脸的永安长公主一脸杀气地盯着不远处被太监们压着跪地的妇人。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原来那跪地之人不是别人,而是柳姨娘。 顾千雪立刻询问申嬷嬷,得知了事情经过,咬了咬牙,最后用一种必死之人冲了过去,“长公主请息怒,民女斗胆,为柳姨娘求情!” 184,是敌是友? 184,是敌是友? 众人大吃一惊,永安长公主的脾气,大家都是知道的,如同一座火山般,若爆发,无人能挡,无人敢拦。 到底是谁敢虎口拔牙? 月光下,如下凡仙子般的秦妃身边,有一名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她柔顺乌黑的长发一半在头顶挽了个元宝髻,其余头发随意垂下,灵动而活泼。 没有太多装饰,只用了几朵粉色绢花,与粉色丝绸长裙相称,虽略显寒酸,却配合她那精致的面庞以及水盈盈的双眸,有了许多灵气。 如果说秦妃是一朵高贵无法让人亵渎的芙蓉的话,她身旁的粉衣女子却如同才露尖尖角的小荷,那般清新可爱。 这人是谁? 有些人认出了顾千雪的身份,但却又觉得今日的顾家大小姐与往日不同。 “公主殿下,千雪斗胆,这位是我们家的姨娘,刚入府不久,还请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饶她一命好吗?”顾千雪神色紧张的哀求。 永安长公主刚要拒绝,但话在嘴边却停下,因为之前无论她多么刁难顾千雪,顾千雪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如今却为一个姨娘求情。 “你和她关系很好?”长公主的语气满是高傲鄙夷。 周围夫人们也面露鄙夷,因为正室最是讨厌这些姨娘,恨不得她们都死光了才好,身为一个嫡女却为姨娘求情,实在丢人。 顾千雪道,“回公主殿下,私交谈不上,但她既然是我父的人,入了我们顾家,作为家庭的一员,我便是不能放任她不管。” 人群中,有些夫人对顾千雪另眼相看,因其身为嫡女的大度,没有小家子气,是个成大事的。 对于顾千雪的回答,长公主也比较满意,“但她嘲笑本宫,难道就这么算了?” 顾千雪道,“公主殿下,您误会了,公主殿下并未做什么失态之事,她怎么会嘲笑您?若不信,千雪帮您问问。”说着,一回头,对柳姨娘道,“柳姨娘,你刚刚在笑什么?” 柳姨娘出身市井,脑子活得很,虽然害怕,但为了活命脑子转得飞快,“公主殿下,刚刚妾身正与周氏聊天,正说到好笑处……妾身没读多少书,脑子也不好用,秦妃娘娘与公主殿下大驾,妾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顾千雪暗暗点了点头——这样就好,无论结果如何,最起码不能承认嘲笑长公主的体态,如今便是治罪,也不会是死罪。 当然,若不治罪是最好的。 想着,顾千雪对柳姨娘道,“在秦妃娘娘和长公主殿下面前失态也是大罪,柳姨娘,你可知晓?” 柳姨娘声泪俱下,“妾身知道,公主殿下请治罪吧,妾身知错了。” 秦妃见此,柔声道,“碧芙,既然千雪都求情,就算了吧。” 长公主这才冷哼一下,“这次便饶了你,下次有些眼色。” 押着柳姨娘的太监们放开柳姨娘,柳姨娘早吓得浑身瘫软,趴在地上,“妾身多谢长公主殿下,多谢秦妃娘娘。”不断感谢。 永安长公主看都没看柳姨娘,冷着脸,“走,我们进去。”说着,和秦妃娘娘连同顾千雪一同入了宫去。 秦妃身份特殊,长公主也是身份高贵,后宫就等于两人的家,自然不用和百官女眷们一起等着召见。 至于顾千雪,她十分想留下,但秦妃和长公主又能如何放过她? 路过柳姨娘身边的时候,顾千雪双眉紧皱,抿着唇微微摇了摇头。 柳姨娘马上领会其意思——大小姐让她不要太造次!刚刚确实是她的错,之前在非富即贵的夫人小姐面前失了冷静,竟异想天开的认为自己步入了上层社会,但如今看来,她仍是一只能让人随意碾死的蚂蚁。 柳姨娘虽读书不多,但聪明,经历了一件事立刻长了教训,更明白了自己身处的低位。 长公主一行人离开,入了宫门,人群中顿时如开了锅。 要知道,长公主性格暴戾,就是连皇上的面子也说下就下,能在长公主手下救人的不超过五人,其中就有一个顾千雪。 夫人小姐们议论纷纷,许多夫人、老夫人更是将郑氏团团围住。 “顾老夫人,您这孙女实在了得,竟能入长公主的眼。” “恭喜顾老夫人啊,顾家大小姐姿态丰怡,实属难得。” 一众人将顾千雪夸上了天。 郑氏自然也觉得飘飘然、很是有面子,但心底却越来凉,脸上堆着笑,眼神却越来越后怕——虽然顾千雪与秦妃有渊源,但今日是皇后娘娘举办的宴席,秦妃为什么非让千雪在其身旁,难道别有用意?会不会和……十几年前口头太子妃婚约有关? 柳姨娘一脸严肃,拧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周姨娘上前,“柳姐姐你没事吧?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柳姨娘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周姨娘,眼神冰冷冷的,“怎么没吓死你?” 周姨娘一下子僵住。 柳姨娘噗嗤一笑,“开玩笑的,看把你吓的。”心底却在说——患难见真情,如今她算是看清,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谁是看热闹的人了。 看着周姨娘好像与她亲热,但一旦出事,跑的比谁都快;大小姐平日里对她爱答不理,但却在最危难关头挺身而出。 柳姨娘心中记了顾千雪的恩情,又转眼恶狠狠瞪向裴氏母女。 这个仇,她也记下了! 时辰到了,有一队太监和公主出外,将女眷们迎接入宫中乾曦殿。 乾曦殿为南樾国皇宫专门用来承办宴席的宫殿,占地硕广,呈圆形状,举架甚高,中有圆柱撑着棚顶,因是夜晚,圆形大殿周围满是有满是宫灯,宫灯两层,将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灯火辉煌。 虽是皇后临时办的小宴席,但那座位也是有讲究的,正中央坐的自然是皇帝和皇后,周围按照等级坐着后宫嫔妃。 再向外延续的位置,才是百官女眷,女眷们也是按照夫家官位高低来排座次。 因为顾尚书为正二品官员,郑氏的诰命也不高,于是郑氏带领一帮姨娘的座位离正中央皇族位置稍远,但顾千雪却被安排在了秦妃身边。 185,再见太子 185,再见太子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参加古代皇宫宴席,从前只在电视剧电影里看过,尽管《满城尽带黄金甲》和《夜宴》这样的电影里描绘了古代宴席的辉煌,但真正置于其中才知道,这种盛大的场面,根本不能用屏幕来表现。 皇宫生活多舒服,从宴席便能看出。 这么一场大的宴席,来了如此多的人,但却依旧能做到一对一服务,所有人身边都站了一名举止得当的宫女,察言观色,细心伺候。 今日宴席是皇后办的小宴,皇上并未出席,但众人却惊讶的发现,太子赫然在座。 顿时,所有闺秀都如同打了鸡血,就如同那选手上台一般,神经抖擞,恨不得将最好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 秦妃并未与后宫嫔妃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长公主身边,顾千雪自然也被安排在了秦妃身边。 “今日也不是节庆,更没什么由头,怎么说办宴就办宴?”长公主不解,与身边的秦妃商量。 秦妃淡淡看向正位坐着的几个皇子,“怕是为太子的婚事吧,再过两个月便是皇上五十寿宴,膝下皇子却没有一人成婚,臣子们奏议,皇后定是也着急,趁这个机会,将女眷们都招了来,你应该能猜到用意了。” 长公主恍然大悟,“我许久未交际,竟然忘了这个,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沨儿才是老大,从前你病着,沨儿无暇分心在自己的婚事上,如今你病也好了,得早些为沨儿做打算了。” 长公主和秦妃在说悄悄话,顾千雪想用内力偷听,但刚想集中内力,却见到太子入了座。 这是她距上回在疫病区后,第一次见到太子,却没想到,“东”公子成了宫凌尧。 如今想来,“东”也许是东宫的意思吧。 东公子,“东宫”子。 事实上,顾千雪对太子的印象是极好的,无论是从前的东公子还是如今的宫凌尧,一贯的从容不迫、温文尔雅,一双温和的双眼却隐藏了许多睿智,看似如谦谦君子,实际上,却是胸有沟壑。 离得有些距离,是顾家的位置。 顾千柔的一条手帕差点被撕碎,“娘,我们为什么要坐得这么远?平日里我们不都受皇后姨母照顾吗?人家不要和这些贱人坐在一起。” 裴姨娘的面色也不好,但只能低声安慰自己女儿,“柔儿乖,你姨母有你姨母的苦衷。” “娘您就别骗我了,姨母能有什么苦衷?这也不是什么大宴席,只是一次没有人数限制的小宴席,竟如此下我们母女二人的脸面,别以为我不知,其实皇后姨母还是惦记顾千雪那个贱人!”顾千柔厉声道。 “小点声!”裴姨娘捂了顾千柔的嘴,“你就不怕被别人听到?” “哼!”顾千柔开始生闷气了,但生闷气又如何,皇后虽说是她姨母,但君臣之礼早已逾越亲情。 裴姨娘的心也是压抑得很,“放心,太子殿下看不上顾千雪的。” “娘,您快看!”顾千柔如同发现了什么危险似得,拼命拉扯裴姨娘的手。 裴姨娘顺着顾千柔的眼神看去,也是大吃一惊,原来,远处的顾千雪竟一直盯着太子看,那眼神仿佛如痴如醉一般。 裴姨娘笑道,“这有什么奇怪,从前顾千雪还未见到太子时便心仪,如今亲眼目睹太子的风采高雅,若不看痴就怪了。” 顾千柔却未因为裴姨娘的话而放下心来,依旧提心吊胆,“娘,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我……我怕……” “没什么可怕的。”裴姨娘轻蔑道,“你看看这么多名门闺秀,环肥燕瘦的,比顾千雪美的多得是,何况那贱人穿得和宫女似得寒酸,太子怎么会看上她?” 顾千柔点了点头,却不小心看到一个人,莞尔一笑。“娘,今天有好戏看了。” 裴姨娘不解,“怎么?”顺着顾千柔的眼神看去,却见到有一名女子一身纯红色戎装,在众柔弱的闺秀中间越显英姿飒爽,是安然公主。 裴姨娘自然知晓碧粼湖斗艺大会时,安然君子上台刁难顾千雪是自己女儿的手笔,“法子倒是好,就怕弄巧成拙,谁知道那贱人还有什么鬼点子。” 顾千柔道,“碧粼湖斗艺大会,那贱人胜在歪路上,若是琴棋书画未必能行,一会我暗示下,让安然郡主在这种传统才艺上比试,那贱人肯定不行。” 裴姨娘被女儿说服,看着顾千雪的方向冷笑着点头,“乖女儿,还是你聪明,去吧,小心着点。” “是,娘,您就瞧好吧。”说着,顾千柔离席,去了安然郡主的方向。 而与此同时,永安长公主也发现了顾千雪被太子“迷住”的画面,赶忙暗暗捅了捅秦妃,“你看。” 秦妃见到,也皱起眉。 长公主小声道,“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你想将顾千雪留给沨儿,但你可得抓紧了些,别让太子捷足先登,毕竟皇后还惦记着赵家呢。” 秦妃的面色越发不好。 顾千雪从神游中清醒,实际上,众人还真是冤枉她了,她并不是看太子看入迷,而是从两人相遇想到青霉素,又从青霉素想到下一个立项项目。 “娘娘,您怎么了,为何面色不好?”顾千雪问。 秦妃不着痕迹的转了个话题,“十几年没见,太子竟也成了堂堂男儿。” 顾千雪必然猜不到秦妃在想什么,只以为她感慨时光,便顺着她说,“但娘娘看起来却像少女那般年轻呢。” 秦妃笑骂,“你这个小马屁精。” 两人正说着,随着太监高喝,今日宴席的东家——皇后娘娘入了席。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亲见到皇后,不同于记忆中那雍容华贵的女子,真正的皇后虽端庄大气,衣着华贵,神态安详,却无法忽略她面颊上的沧桑。 与秦妃比起来,皇后年级虽比秦妃小,但看起来却像秦妃的长辈。 看来,在宫中的日子,并不是平静的。 皇后出席,所有女眷包括后宫嫔妃,也都赶忙走出座位,在礼官的带领下,为皇后请安,高呼千岁。 186,抢儿媳 186,抢儿媳 南樾国与中国古代在官位上有相同也有不同,相同的是,也有三省六部制,而不同,则是丞相一职的存在,以及除亲王外,也很少有爵位一说。 可以说,除了皇子王爷,裴丞相几乎便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裴丞相有嫡女两名,大女儿裴玉芳,端庄贤淑,便是如今的皇后。二女儿是裴玉蕊,妩媚俏丽,当年却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顾庆泽,成了姨娘。 裴玉蕊的婚事,在当年算是轰动,不仅因为新郎是出名的俊美多才,也不仅因为其正妻是赵元帅唯一的傻女儿,更是因为裴玉蕊的出身不亚于正室赵偌澜,好好的出身,却给人当姨娘。 裴玉蕊自然不甘心当姨娘,却又觉得正室是傻子只是个摆设,她和正室没什么区别,这些,也都过去,已成云烟。 裴姨娘只怪从前年幼无知太过天真,如今流的泪也都是当年脑子里进的水,自是不提。 “起来吧,”雍容华贵的皇后,柔美温和的声音却隐带威严,不怒自威,“今日只是本宫临时起意的小宴,大家别有拘束,只当串了门子便好。” 皇后说是这么说,但可没人敢当自己在串门子。 皇后很“意外”地看见秦妃,立刻迎了过去,“竟然是秦姐姐,身子好些了吗?在王府住得可习惯?” 秦妃娘娘笑着装出了一些虚弱,“多谢皇后娘娘了,臣妾一切都好,在王府住得也习惯。” 皇后这才好似放下心来,“那就好,若有什么需要,派人入宫知会本宫一声,本宫立刻派人送去。” 从头至尾,没提要秦妃回宫,好似忘了,这后宫,才是秦妃的家。 秦妃也全然不在意,只对皇后感恩戴德的模样。 皇后又看到了永安长公主,“碧芙也来了,看来本宫这场宴席极是成功,竟邀到了连皇上都邀不到的稀客。” 永安长公主是很少交际的。 “是啊,皇嫂的宴席,碧芙怎敢不来参加?”长公主对皇后,也是极给面子。 与长公主又寒酸了几句,皇后便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放在了顾千雪身上,“一晃,本宫已多久没见到千雪,一转眼,千雪却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顾千雪低下头,笑得羞涩,“皇后娘娘过奖了。” 众人都以为皇后只是客套性的说了一句,一语带过,但却没想到,皇后牵起了顾千雪的手,“一会你且在本宫身边,本宫要仔细瞧瞧这女大十八变。” “……” 有些贵妇笑着捧着,但心里却惊讶皇后的举动,更是暗暗猜测皇后此举隐含的意义。 因为皇后的举动,在其身后的太子终于将注意力放在顾千雪的身上,上下打量了顾千雪,却发现其与其他闺秀一般,便淡淡笑笑,而后收回了注意。 而后,皇后又沿着座位的次序慰问了一些贵妇,手上仍然牵着顾千雪。 顾千雪哭笑不得,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不仅挖了宫家祖坟,顺手也抄了裴家的,这辈子皇后如此恨她! 难不成上辈子,她是传说中的摸金校尉? 众目睽睽,如果视线可以化作刀剑,此时她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皇后越是对她好,其他人便越是恨她,一路上,女眷们的眼神刀剑狠狠射向她,几乎可以生吞活剥一般,尤其是年轻女子。 此时顾千雪还未意识到,年轻女子之所以尤其恨她,并非仅仅因为皇后的偏爱,还有便是未婚的太子罢。 永安长公主的眉头紧锁,虽然太子也是她的侄子,但到底与秦妃交好,更是偏爱厉王一些,“晚晴,看样子,你看好的儿媳妇被人盯上了。”压低了声音道。 秦妃脸上是笑的,但眼底却冰冷没有温度,“那也看她能不能抢走。” “你有什么好办法?”永安长公主问。 秦妃收回了视线,端起身前一只茶盏,幽幽饮了一口茶,“即便是大婚,也是长幼有序,我们沨儿还未成婚,作为老三的太子就成婚,也太没规矩了吧。” 永安长公主乐了,“对,咱们先下手为强!”但转而又想到一个问题,“话说,沨儿喜欢顾千雪吗?” 秦妃莞尔一笑,“沨儿脾气与你最像,你喜欢千雪吗?” 永安长公主一愣,皱着眉思忖了下,“应该是喜欢的,这丫头也是怪,身上就是有一股劲儿,让我忍不住欺负她,却又不是厌恶,而是愈发对她有兴趣,难道沨儿也这样?” 秦妃把玩起了手上茶盏,“沨儿到底怎么想,我也不敢说百分百猜到,哎,”秦妃放下手中的茶盏,“都怪我,这么多年没护好沨儿,让他养成了古怪的脾气。” 长公主见自己朋友陷入深深自责,赶忙安慰,“你就别担心了,沨儿自是有老天保佑的。” 另一边,安然郡主将汤勺狠狠捏碎,“贱人,本郡主一定要让她丢尽脸!” 身旁的顾千柔暗笑不已,但脸上依旧温婉,“安然姐姐别担心,看起来太子表哥不喜欢千雪姐姐。” 今日的太子一身明黄色太子服,腰间一条纯黑镶嵌乌玉的莽带,袖口和领口露出雪白的衬袍,显得其更是身材颀长,挺拔如竹。 他的头发乌黑束于镂空金冠,长长的鬓角直垂在面颊两旁,与他永远带着淡笑的乌眸辉映,加之其鼻梁高挺,以及永远含笑的薄唇,谦谦气度不正是闺中女子幻想中的情郎模样? 太子的视线未在顾千雪身上停留,而是静静陪在皇后身后,淡淡环顾一周,既有上位者的威严,又有年轻公子的礼貌,可以说,无论举止还是气度,堪称完美。 安然郡主松了口气,“太子殿下才不会喜欢顾千雪那个贱人,那贱人就是个从傻子肚里爬出来的。我要是有那么个傻子娘,非羞得不敢出门不可。” 顾千柔是极不喜欢安然郡主的,其自己比不过人家,却在人家家人上人身攻击,但脸上,顾千柔依旧一脸温婉,“是啊,太子表哥是不喜欢千雪姐姐,但看起来,皇后姨母是喜欢的。” “这可怎么办!”安然郡主急了。 顾千柔道,“安然姐姐别急,一会定是有闺秀才艺表演,只要你将千雪姐姐比下去不就行了?至于比的内容,你听我的就好了。” 187,似曾相识 187,似曾相识 就这样,皇后牵着顾千雪的手,将百官女眷都慰问了一遍,虽慰问时间有长有短,但却一一照顾到,顾千雪不知皇后累不累,只是她的脖子,已经很酸了。 终于,饶了整整一团后,皇后牵着顾千雪的手回了位置,随后宣布,宴会开始。 紧接着,宫女们如鱼贯入,手上捧着佳肴美酒,当送到女眷的面前时,又由专门伺候的宫女为其端上,布菜,一举一动仿佛丈量好,极为精准。 在宫廷乐师的演奏下,待菜色佳肴上得差不多时,便有舞师入内,翩翩起舞起来。 女眷们品着佳肴,与周围人先聊着,眼神不时往正位的皇后太子身上扫一扫,也算忙碌。 顾千雪却如坐针毡,脸上却不得不堆满笑。 “听说你母亲怀孕了?”皇后柔声问道,“马太医说,是个公子,真是替你们娘俩高兴。你母亲身子可好?”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承娘娘之福,母亲身体很好。”顾千雪恭敬回答。 “外面都传,秦妃的病是你治好的,你还会医术?”皇后捏了一块糕点,在口中稍咬一小块。 顾千雪答,“回皇后娘娘,民女从前读过几本医书,略懂些医理,实在不算会什么医术。而秦妃娘娘那里,我确实曾试着为其诊治,但也是看不出娘娘到底有什么病,最后竟莫名其妙的好了,民女也是一头雾水。” 顾千雪并未否定自己医术,虽然医治的过程无人见到,但她日日去厉王府,又为秦妃做推拿之事是有目共睹的,隐瞒不了。 皇后笑笑,未深入话题,顾千雪会医术,她也是不信的。 “听说你在碧粼湖斗艺大会以一副碧粼湖斗艺图夺魁,可惜本宫却未亲眼见到,实在惋惜。”皇后道。 太子听到皇后提到了碧粼湖斗艺大会,想起挂在皓岚书院的画,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顾千雪一眼。 只见,那一身粉红衣裙的女子略施粉黛,恭敬地坐在皇后身边,颔首垂眉,在垂下的乌发与粉色的衣领之间,露出一小段玉颈,竟如同嫩藕,惹人怜惜。 “回皇后娘娘,民女的画技一般,只胜在画法新颖上,夺魁算是侥幸。”顾千雪的回答不卑不亢,毫无溜须之感,只有诚恳之意。 太子忍不住多看了女子背影一会,身材窈窕如雨后刚拔嫩竹,姿态轻盈若湖畔杨柳之枝。 “哦?回头给本宫画上一幅肖像?”皇后笑着问。 顾千雪点头,“是,待娘娘有时间,召见民女,民女立刻来为娘娘画像。” 皇后好似很高兴的模样,伸出带着护甲的长长手指,“行,回头为尧儿也画一张。”指着顾千雪身后的太子。 顾千雪一时间没反应出“尧儿”是谁,顺着皇后的手指便看了过去,竟见自己不知何时,坐到了太子的身边,吓了一跳! 太子宫凌尧也看向顾千雪,两人四目相望。 只见,太子的双眉微微皱起,因为他只觉得面前这双眼睛十分熟悉,却不知道从前在哪见过。 那双眼,不大不小,不妩媚也不算清秀,公平来说,只算中上之姿,但与众不同的是,那明眸中却有睿智在里面。 不是那种犀利带有攻击的锐利,也不是害羞如秋水般娇柔,那种睿智好似能将自己的命运把握,好似有着强大的毅力一般。 在哪见过呢? 惊讶后的顾千雪匆忙对太子礼貌地笑了一下,而后转过身来,继续回皇后的话,好似身旁坐的是路人甲乙丙丁,而不是整个南樾国最值钱的单身汉一般。 皇后见顾千雪的反应,更是疑惑了——为何顾千雪与之前下人们的汇报差距甚大,若按照从前的资料,顾千雪应资质平庸,轻浮且虚荣才是。 “都读过什么书?”皇后问。 “回皇后娘娘,民女没读过正统书籍,倒是医书看了一些。”顾千雪实话实说。 皇后笑了,“看来你对医术很有兴趣嘛,师承何人?” 顾千雪心中滴汗,她在南樾国还没有师父,“儿时跟着府中先生识了些字,后来便自己看医书,并未系统学过,只是算是爱好。” 皇后的笑容淡了一些,眼中有了怀疑,“哦?随意翻翻医书,就敢为秦妃医病?” 顾千雪苦笑,“回娘娘,民女是不敢的,但厉王殿下却逼着民女为秦妃娘娘医病,若民女敢说半个不字,怕今日盛宴,就不会有民女的身影了。” 顾千雪的话,将皇后逗乐了,“看来,你是迫不得已了?” “不然民女这两下子,哪敢为秦妃娘娘医病啊?”提起厉王宫凌沨,顾千雪就咬牙切齿,眼中忍不住的憎恨之意。 “若是细细算来,你与本宫还是沾亲带故,本宫的外甥女与你是姐妹。”皇后故意跳过裴姨娘的身份,怕是连皇后,也过不去嫡妹当人妾室的槛。 皇后抛来橄榄枝,换个人,也许就顺着爬了上去。 “是皇后娘娘抬爱了。”可惜,顾千雪并不想爬,因为她知道自己被迫抱了秦妃的大腿,如果中途改道,怕是两头得罪。 皇后的眸子,冷了一冷。 一旁的太子却好奇地看向这不卑不亢的女子,心中忍不住回忆那双睿智的眸子,到底在哪里见过。 席下,安然郡主差点将桌子掀翻! “贱人,那个贱人竟敢勾引太子殿下!”安然郡主差点喊出来,好在被顾千柔拉住。 “安然姐姐小声些,隔墙有耳!”顾千柔面色一白,警惕地看向周围,好在周围人或听音乐,或欣赏舞蹈,或聊着。 “贱人!贱人!上一次本郡主怎么没抽死她?”安然郡主浑身颤抖,手拿着鞭子柄。 是啊,上次你怎么没抽死她?顾千柔在心里也问了一句,“安然姐姐,你还记得我刚刚说的了吧?我娘叫我,我得走了,以后再聊。”顾千柔的耐心已经用尽。 “恩,走吧。”安然郡主还在气头上,随意摆了下手,算是招呼了。 顾千柔气得七窍生烟,回了自己位置上,差点摔碗。“气死我了,那个草包,气死我了!” 188,两幅画像 188,两幅画像 顾千柔将刚刚在安然郡主处的交谈说给裴姨娘听,裴姨娘也是双眉紧皱,“这个安然郡主还真是目中无人,她以为这里是边关?” 顾千柔本就是强忍着反感待在安然郡主身边,却又像打发丫鬟似得被打发,能不生气? 要知道,在顾千柔心里,安然郡主才是第一号大情敌。 裴姨娘叹了口气,握住顾千柔的手,“柔儿乖,无论如何,娘都会圆你心愿。” “娘,我会嫁给太子表哥的,对不对?”顾千柔猛地抬起头,懊恼的脸上满是期待和哀求。 裴姨娘心如刀绞,点了点头,“柔儿你放心,你娘我窝囊了一辈子,绝不会让你走我的老路。” 顾千柔这才放下心来,贪婪地看向上位之上芝兰玉树的太子,一颗心都要从嗓子里蹦了出来。 不知不觉,宴席已到了高潮,再美的歌舞也没人愿意看,所有闺秀心中都绷了一根着弦,因为马上就要到了比拼才艺的时间。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闺秀们就为了宴会上的比拼,背后不知下了多大功夫。 不说能让皇后娘娘看上,便是被其他高门夫人看上,也能谋得一份好姻缘不是。 顾千雪无语,皇后是不是嫌她寿命太长了?先是将她拉到上位,坐在皇后和太子中间,现在又让太子招待她,顾千雪敢肯定,如果她被血月楼那样的杀手组织暗杀,雇主肯定是在座某位千金。 不行,便是为了活命,顾千雪也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皇后娘娘,民女不胜酒力,头晕气闷,想出去走走……”说着,顾千雪手扶了扶额头。 皇后放下顾千雪的手,却对太子道,“尧儿,你陪千雪去透透气。” “……”顾千雪有种哭的欲望。 “是,母后。”太子声音一贯的平稳温和,清澈又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顾千雪分明见到,太子双眉微皱,而后又放平。 就这样,顾千雪在宫女的陪伴下,起身顺着后门出了去,而身后还跟着太子。 “晚晴,你看!”刚刚回来的长公主眼尖的发现了一切,快速出声提醒秦妃。 永安长公主因很少出席交集,今日破天荒来了宫里,就被几名夫人缠上,应酬了一会,刚回来就看见顾千雪和太子离开,脸都白了。 秦妃的笑容依旧不变,“罢了,一切随缘吧。”眼神中多了提防。 顾千雪很后悔,她没想到皇后如此执念,早知如此,刚刚她就应该说去出恭,皇后不会派太子陪她尿尿吧? 太子却依旧从容走在她身旁,并未刻意搭话,也未表现出疏离,一阵晚风吹来,淡淡的龙涎香,是太子熏衣的味道。 顺着乾曦殿外汉白玉的走廊向北不远,有一个硕大的荷花池。 荷花池上已没有任何植物,夜晚天寒,荷花池上结了薄薄一层冰,在沿岸宫灯的照耀下,闪了晶亮的光芒。 顾千雪有些冷,她穿得本来不多,谁能想到大冬天的夜晚,还得跑出来“散步”? 偷看向太子,却见他不知在想什么。 是去还是留? 若现在就回去,时间太短,也实在敷衍不知如何解释;若再继续走,她也不知自己还要去哪,难道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吗?问题是,她冷! “太子殿下,是不是很冷?要不然……你回去罢。”顾千雪道。 刚说完就发现了自己的语病——天气冷,自己不回去让太子回去,那意思岂不是讥讽太子这个大男人还不如女人? 刚想解释,太子却道,“夜晚确实略寒,但……” 突然,太子的声音戛然而止,脚步也停了下来,双目大睁,好似想到了什么? 顾千雪的心,砰砰直跳。 “顾小姐,你听说过青霉素吗?”太子突然低头,看向身高只到自己肩的顾千雪。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顾千雪强迫自己镇定,而后道,“没听过,那是什么?是一种毒吗?”心中安慰自己,太子不会发现自己身份的,毕竟之前伪装的模样,亲娘都是看不出的,何况太子。 太子笑了一笑,“千雪,千雪。”像读诗一般念着。 “……”顾千雪的一颗心吊起,“那个……太子殿下,我有些冷,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好吗?” 太子却突然笑了,他的笑容,好似寒冷中的暖阳,璀璨更胜身侧宫灯。“随本宫来。”说着,竟向南方向而去。 “……”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顾千雪绝不会跑出来,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顾千雪提着一颗心,跟着太子走,根本不知太子要去哪里。 太子给她的感觉,是很神秘的一个人,怎样的神秘呢? 神秘分两种,一种是不知其身份,一无所知的神秘;另一种是,其人就站在面前,却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准备做什么。 而太子,便属于后者。 顾千雪跟着太子,身后还有一帮跟随的宫女,一行人,竟入了东宫,麒麟殿,太子的寝宫。 伺候的宫女为太子请安,却发现太子领回来一名女子,很是惊讶,不知如何称呼、如何请安。 太子根本没给她们请安的时间,直将顾千雪带入自己的书房。 顾千雪一头雾水,怎么也猜不出,太子到底是否猜出什么。 入了书房,太子将下人遣散,而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昏黄的纸,展开,上面画着一名女子像。 “这是?”顾千雪眼尖的发现,这女子竟与自己有三四分相似。 没错,只有三四分,剩下的,完全不像。 太子的书房外,两名宫女凑到了一起。 其中一人说,“今天殿下好像特别高兴,一直在笑。” 另一人则说,“太子殿下每天都在笑,你是不是傻了。” 那第一人道,“不不,我总觉得今天的太子才是真的笑,平日里,只是殿下的一贯表情罢了。” 第二人道,“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发觉了,今天殿下好像有些……兴奋。” 书房内,顾千雪拿着画像,“这是……?” 太子道,“父皇让本宫画出贡献青霉素配方之人的画像,这是本宫交给父皇的,”而后,又从抽屉取出一张,“这个,是未交的。” 189,原来是你 189,原来是你 顾千雪拿来另一张画纸,却发现,画中之人与自己一模一样。 虽然用的画法不似素描那般形象,但却十分神似,如果有人拿着这张画像找自己,怕是能找到。 “你的意思是,你没将我供出来?”顾千雪焦急道。 太子点了点头。“本宫认为,寒姑娘不是追求名利之人。” 顾千雪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心口,“还好,还好。”之前她只将皮肤涂黑,并未改变五官,若用这种只画五官的画法来画,确实很容易认出她本人。 太子道,“本以为寒姑娘只是一名超然物外的民间女子,如今看来,却更难能可贵,身在官家却像你这样不追求名利之人太少了。”感慨道。 好半晌,顾千雪才缓过神来,笑了笑,“太子殿下是从何时认出我的?” 太子低头看着面前娇俏的女子,视线放在其睿智的眸子上,“从第一眼看你,便觉得眼熟,却不知在哪见过。后来你说天寒,本宫才想起,你不正是寒姑娘?无论是你的双眼还是你的声音,更是你的容貌。” 顾千雪将画像放在桌上,却又觉得将自己画像留给一名男子实在尴尬,便叠起来准备踹兜子里带走,又觉得将一名男子的画作带走更是尴尬,一时间左右为难起来。 “无论如何,都要感谢太子殿下。” 太子温暖的双眼含着笑意,看着顾千雪的左右为难。“真正要感谢的,是寒姑娘……不,是顾小姐才是。不仅本宫要感谢你、父皇要感谢你,天下苍生都要感谢你,只因你青霉素的配方。” “哪里,制药的目的便要治病救人,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这张画,到底要怎么办呢? 太子终于忍不住帮她解围了,“比起顾小姐的画技,本宫的画却如同几岁孩童。” 顾千雪忙道,“哪里,刚刚就说了,画法不同罢了,但这幅画……如何处理?”顾千雪终于将烫手的芋头交给了太子。 太子笑道,“你的碧粼湖斗艺图,本宫看过了。” 顾千雪汗颜。 “却怎么都没想到,那画是你画的,寒姑娘。”太子见顾千雪的模样,竟有了捉弄之意。 又来……?顾千雪无奈,“画得不好,画得不好。”为什么有种被人捉弄的感觉? “帮本宫画一幅画像吧。”太子终于收回了捉弄之意,从书架上取出了一只盒子,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硬纸和炭笔。 顾千雪惊讶,为什么太子有画素描的东西?难道这一天他早有准备? 太子好心回答,“本宫前些日子曾微服到皓岚书院观看你的佳作,回来后久久难寐,便派人寻来画这种画的纸笔,模仿了几幅,却怎么也画得不好。” 哦,哦,原来是这样,顾千雪终于放心了。但下一瞬间,又想起一个问题。 顾千雪抬起眼,一双大眼明亮带着犹豫,双眉微颦,面颊红扑扑的,“那个……我有个问题,太子殿下若想回答就回答,若不想回答就算了。” “你问。”太子道。 “那个……从前,您去过皓岚书院吗?经常去吗?大概去的频率是多少?”这个问题,是顾千雪帮本尊问得。 “从未去过,前些日子是第一次去,怎么?”太子问。 “没什么。”顾千雪笑笑,心中却为本尊不值,更是恨顾千柔了。“既然有材料,我便为太子您画一张,您稍等。” 说着,顾千雪将桌上的灯烛搬到了一个桌案一角,而后将身后两盏大灯灭了一盏,顿时,房内昏暗许多。 “太子请坐。”顾千雪伸手示意太子坐在桌后。 太子依言,坐了过去。 顾千雪再搬来椅子到桌旁,拿起纸笔,闭上一直眼,将炭笔举起,在空中比量了几下,而后便开始勾画了起来。“与传统画不同,这种画法名为素描画。如果说传统画追求的是神的话,素描追求的便是形。而光线更是重中之重,因为有了光线才有阴影,有了阴影才能突出轮廓。” 顾千雪一边画,为减少尴尬,便一边讲解。 “恩。”太子轻轻答了一声。 不知不觉,顾千雪画入了迷,再没有之前男女有别的尴尬,也没有不窥君颜的臭讲究,就这样抬头看一眼,低头画一笔,当画完时,甚至都不知看了多少眼。 待画完后,顾千雪眯着眼,用手指在画纸上小心擦了几下,做了渲染,顿时,那栩栩如生的画作,多了一种梦幻的感觉。 画纸之上,一名男子,柔黑的长发在灯光下泛着优雅的光泽,笔直的鼻梁在光线的照射下,于鼻梁一侧洒下阴影,更显那面颊轮廓分明了。 太子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尊贵的气质以及优雅的风度,但真正跃于纸上,才发现,他容貌那般俊美。 太子接过画,垂目看了两眼,“你到底从何处来?” 顾千雪一惊,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抬起眼,看向顾千雪,两人四目相对。“寒姑娘,你到底从何而来?为何有这般旷世奇才?” 顾千雪不知如何回答。 太子却轻笑出声,“罢了。”一边说着,一边将画作叠好,小心放在盒子里。“至于本宫那副,便送给你了,还请寒姑娘别嫌弃。” 就这么,解决了一个尴尬事。 太子所画的顾千雪画像,即便是放在太子的书房,也是极为尴尬的,如同烫手的芋头。 到最后,连顾千雪都捉摸不透,太子让其帮忙画像,到底是想要画像,还是为解决那个尴尬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乾曦殿吧。”太子起身道。 “好。”顾千雪也赞成,随太子出了书房,向乾曦殿而去。 一路上,两人未有什么交谈,毕竟身后跟着宫女。 却在即将进入乾曦殿时,太子忽然说了一句,“真没想到是你。”而后,便回了上位。 一句话将顾千雪说得没头没脑,却头脑清醒地没跟着太子回去当视线箭靶子,偷偷溜回了秦妃身边。 秦妃一派的温柔,“怎么了?” 顾千雪道,“饮酒多了,刚刚有些头晕,出去走了走。”脸却红了,却有种,说谎的感觉。 而顾千雪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的期间,秦妃也离开了半晌。 而顾千雪与太子在一起,但秦妃去见了何人,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190,不讨厌 190,不讨厌 秦妃看了一眼太子,又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顾千雪,眉头皱了皱,而后慢慢放松,笑道,“喝一些茶解酒。” “是。”顾千雪立刻抱起茶碗开始喝,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长公主正在观看大殿中央,闺秀们的表演。 南樾国的宴席时间很长,其中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闺秀们表演才艺的环节,但这一环节却又是重中之重,若没有宴席的表演,众人如何知晓闺秀们的教养? 有人表演舞蹈,有人表演弹琴,有人唱歌、有人跳舞。 以顾千雪的眼光来看,这些闺秀的表演可以说——绝对是专业级的!甚至比现代看的那些表演还要精彩。 能不精彩吗?古代女子除了家世外,就靠这些本领找夫君了,在不用读书上学的前提下,更是牟足了劲儿的练习。 户部侍郎家的嫡长女上台,演唱了一段京城流行的《合欢辞》,用一种介于民族和通俗的唱法,声音轻快圆润,在高声区还用了假声,让声音层次丰满,意味无穷。 女子下台时,人们掌声如雷,顾千雪也是忍不住的鼓掌叫好。 拿着节目单的太监正要宣布下一个上场闺秀的芳名以及所表演节目,突然有一名穿着宫外服饰的丫鬟找上他,偷偷塞了一个荷包,又低语了什么。 太监眉开眼笑地点着头,一口承诺。 而后,太监调整了表情,来到场中央,高声道,“接下来上台的是安然郡主,所表演的是节目是,草原舞。” 丘安然? 一听安然郡主的名字,顾千雪只觉得心头万马奔腾——闹心死了。 “这就是上次和你过不去的安然郡主?”永安长公主却突然道。 顾千雪回答,“回公主殿下的话,也不算过不去,只是想与民女比试一下罢了。” 长公主白了顾千雪一眼,“你和谁学的这般虚伪,有什么说什么才痛快,再者说,你不都是本宫的义女了吗?别一口一个回公主殿下的话,你说着不嫌累,本宫听着还嫌累。” 顾千雪哭笑不得,“好,既然公主不拘小节,那千雪也恭敬不如从命,但还是忍不住先解释一下,不是我不直说,而是怕冲撞了你们这些贵人,最后吃亏的还是我。”说着,苦笑。 长公主也不是不懂,只是撇了她一眼,“以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冲撞了谁就报本宫的名号,就说本宫教的。” 听起来好像很痛快,但顾千雪是不敢这么做的。 因安然郡主跳的是草原舞,奏乐之人自然换了草原的马头琴。 顾千雪没想到,宫中乐师这般有才艺,刚刚还拉着二胡,一下子便有模有样的拉起了马头琴,厉害。 安然郡主的舞蹈铿锵有力,随着激昂的音乐,竟有种欧美劲舞的感觉,和其他闺秀柔和的舞蹈截然不同。 丘安然的眼神看向顾千雪?自然不是!她一直看的,是上位的太子。 温文尔雅的太子是多么美好的一名男子,含着淡笑,观赏着丘安然的舞蹈,那赞赏的目光,令丘安然心情飞扬,越发舞得卖力。 但太子却突然转过头去,与皇后不知说起什么,这一说,便说了整支舞的时间。 “尧儿,刚刚你们去了哪里?”皇后低声问自己儿子。 太子恭敬回答,“到了儿臣的麒麟殿,顾姑娘才艺了得,为儿臣画了一幅画像,儿臣也算是开了眼界。” “哦?”皇后心情很好,“你这孩子,明明是本宫提议让千雪画像,却被你捷足先登了。”开起了玩笑。 太子依旧神态从容,“儿臣向母后赔不是了。” 皇后笑了,伸手轻轻敲打了下太子,“在母后面前可不许说瞎话,也不许打马虎眼,你告诉母后,你对千雪的看法如何?”即便到如今,她仍然没放弃顾千雪,毕竟,赵元帅手中的兵权,是一大块肥肉。 南樾国拥有兵权的将领不少,但最多兵力的两人,便是赵元帅与丘元帅。 在两人之中,皇后更偏向于赵元帅,因赵元帅只有独生女一人,即便赵氏怀的是男儿,但还未出生,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 只要娶了顾千雪,便相当于拥有了赵元帅全部兵权。 但丘元帅却不是,他子女众多,光儿子便有五人。五个儿子便是五股势力,兵力分为五份,便没什么拉拢的价值。 是以,为了太子的前途,最好的太子妃人选,除了顾千雪,别无他人。 当然,从前传闻顾千雪资质平庸、容貌丑陋,更酷爱男色,嫁给尧儿确实委屈了尧儿。但如今,顾千雪性情大变,更扬名于碧粼湖,更是入了尧儿的眼,岂不妙哉? 皇后如是想着。 “顾姑娘多才多艺,为人踏实不轻浮,是一名好女子。”太子道。 皇后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本宫说的是,你喜欢她吗?” “谈不上喜欢。”太子道。 皇后不解,“既然你对她评价那么高,为何不喜欢?” 太子淡淡看了一眼在场才艺出众的闺秀少女,平静道,“才艺出众便要喜欢?若那般,宫中艺师,儿臣都是喜欢的。” “……”皇后被太子软软的顶了回去,叹了口气,“尧儿,你是聪明的,你知晓其中利弊,母后再问你一次,你喜欢顾千雪吗?” 太子挣扎了一下,而后幽幽叹了口气,“回母后,不讨厌。” 皇后心满意足,“好,不讨厌便好。”随后,便停止了谈话,将注意力放在了大殿中央正翩翩起舞的丘安然身上。 可惜,精彩的高潮部分早已结束,舞蹈已是尾声。 丘安然心中郁闷不已,却无从发泄,最终将愤怒安在了顾千雪的身上,发誓一定要让顾千雪下不来台。 一曲完毕,众人鼓掌,丘安然照理磕头为皇后谢恩,但却未马上下台,而后笑道,“禀皇后娘娘,安然听闻还有一人舞姿超群,特引荐那人上台表演。” 皇后不解,“何人?” 丘安然喜欢太子的视线放在自己身上的感觉,飘飘然,伸手一指一旁无辜的正在鼓掌的人,“顾千雪。” 191,挺身而出 191,挺身而出 顾千雪有种日了泰迪藏獒阿拉斯加的感觉! 她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丘安然,让丘安然一再不放过她?她真是费解到天际了! 顾千雪站起身,从桌子后饶了出来,对着皇后俯身施礼。“禀皇后娘娘,民女真的不会跳舞。” “胡说,”丘安然厉声道,“这天下女子哪有不会跳舞的?别说京中女子,便是我生在草原,都会跳上几支,怕是顾千雪你藏秀吧?难道皇后娘娘也没资格欣赏你的舞姿?” 顾千雪真想像丘安然一般如同泼妇似得争吵,但依旧耐着性子,“为什么要藏秀,如果我会跳舞,更是要在众人面前展示才是。” 丘安然冷哼,“你真的不会跳舞?” 顾千雪很认真地回答,“真的不会。”心中暗暗祈祷,这神经病似的安然郡主可一定要放过她。 丘安然如同想到什么一般,了然地扬眉,“哦,说来还是我的不对,顾千雪你会跳舞才怪,你娘是傻子嘛,傻子怎么会教女儿跳舞呢?” 顾千雪真的怒了,“丘安然,我敬你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别欺人太甚,要知道,论身份,我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论背景,我外公与你祖父同是元帅,你有什么资格这般趾高气昂?我倒是要劝你,京城与你们草原的风气不同,在你们草原打滚撒泼受欢迎,但在京城却恰恰相反,最是让人鄙夷,只不过大家有涵养,都不说出来罢了!” 顾千雪的话,一下子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丘老元帅的本意很好,让丘安然到京城来,结交一些闺蜜,沾染一些文气。 而事实上,丘家人也真是带去参加了不少聚会,但丘安然那骄傲的脾气,别说结交人,不结仇就不错了。 远的不说,就说当日碧粼湖斗艺大会,跟在她身旁的几名闺中女子,就被丘安然得罪,如今丘安然身边早没了所谓闺蜜。 丘安然环顾四周,却见到闺秀们都掩嘴笑着,眼中满是嘲讽。 而且丘安然敏锐的发现,闺秀们虽然不喜欢顾千雪,但更不喜欢她,因为所有人都在看她的好戏。 顿时,丘安然脸色涨红,“我说错了?难道你娘不是傻子?” 顾千雪不知如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这是身为医生的顾千雪第一次有打架的冲动,她不怕被人侮辱,却容忍不了对她亲人的伤害。 正在这时,却有一道慵懒又高傲的女声,从顾千雪身边传来,“她娘是傻子?呦,本宫怎么不知,本宫是傻子呢?”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永安长公主。 只见永安长公主白白胖胖的手随意捏着酒杯,凌厉的眼神从细长的眼角迸发。 众人不解其故。 长公主冷笑了下,道,“大家还不知道吧,本宫已收了顾千雪为义女了,丘安然你骂顾千雪的娘是傻子,不也顺带着将本宫也一同骂了去吗?” 丘安然即便嚣张却也知道,京城女眷得罪谁都不要得罪永安长公主,那可是撒泼的一个狠角色。 “公……公主殿下您误会了,安然怎么会骂您呢?安然真的不知公主殿下收顾千雪为义女,安然刚刚说的是顾千雪的亲母……” “怎么,骂本宫义女的亲娘就对了?在本宫面前辱骂本宫的义女,你是当本宫瞎还是当本宫是死人?”一声脆香,长公主直接将那酒杯摔在了地上。 音乐早就停止,众人被吓得不敢发出一语。 皇后惊讶于顾千雪入了永安长公主的眼,要知道,她这小姑脾气最是古怪、软硬不吃,如今却被顾千雪收服,不得不正视,顾千雪的手段。 宴席是皇后办的,在宴席上摔杯子便是与皇后过不去,敢这么干的人,除了当今皇上外,便只有皇上唯一的胞妹,永安长公主了。 丘安然既后悔,又不甘! 为什么众人都喜欢顾千雪,顾千雪那贱人明明虚伪又下贱,难道大家的眼睛都瞎了吗? 一时间,没人说话,更没人去帮丘安然说话。 永安长公主冷哼了一声,“跳舞?你刚刚扭那几下也叫跳舞?如果那种也算舞蹈,本宫养的咪咪也能跳。” 咪咪,是长公主养的一只猫。 丘安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如果有地缝,恨不得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旁观的女眷们恨不得拍手叫好,恶人自有恶人磨,论嚣张,谁能比得过长公主? 丘安然的脸红如灯笼,如果面前不是惹不起的长公主,她早就扑上去与之拼个你死我活。“既然顾千雪做了长公主的义女,更要多才多艺才是。”总算是找到了个噱头来指责。 长公主哼了一下,“一口一个顾千雪,顾千雪是你能叫的?你们丘家的家教就是如此?难道你们丘家家长都是傻子不成?” 一旁的秦妃暗暗拉了永安长公主的袖子,暗示长公主,话不能说得过了,丘家得罪不成。 长公主才不管不顾,只当没听到。 丘安然也疯了,“好,我们丘家都是傻子行吗?既然顾……千雪郡主认了长公主为义母,有长公主这般贤良淑德的人物来教导,想来定是才艺超群,那为何不来为皇后娘娘进献一舞,难道还有其他难言之隐?难道不愿意为皇后娘娘献舞?” 顾千雪急了,“喂,话都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而后赶忙转头对皇后道,“娘娘明鉴,民女是真不会!” “哼,本宫义女不是不献,而是要在皇兄五十寿诞上献舞,你懂个屁!”长公主直接喷了过去。 顾千雪的嘴张了好大,用见鬼了的眼神看向长公主,“长公主,我……” “闭嘴!”长公主对着顾千雪一声吼。 丘安然早没了理智,“好啊,既然千雪郡主要在皇上五十寿诞献舞,那我也献舞,就让文武百官们看看,到底谁舞得好!” “比就比,如果你输了,你得给本宫义女磕头认罪!”长公主大叫。 “如果我赢了,她来磕头认罪!”丘安然大吼。 “呵,你赢?你拿什么赢?就用你刚刚扭那几下?你要是赢,别说让顾千雪磕头,本宫给你磕头!”长公主立誓。 一旁无辜的顾千雪一脸茫然,“长……长公主,我……我真不会跳舞……”不是假的,是真的不会跳! 192,天大的难题 192,天大的难题 顾千雪真的很无辜,但此时此刻,却全然没有了她说话的余地。 永安长公主和丘安然郡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吵一架,之后立誓比舞。 因为这大闹,百官女眷只觉得这场晚宴没白参加,这可比茶余饭后的东家常西家短有趣多了,实在期待两个月后皇上的五十寿诞,定有好戏看! 无论是顾千雪输,还是丘安然输,哪怕是永安长公主丢脸,都是极为喜闻乐见的事! 自被皇后拒绝出面拉架后,太子便安然坐在位置上,淡笑着欣赏闹剧,双眼却一直盯着茫然的顾千雪。 唇角含着笑,心情止不住的愉悦。 只因顾千雪那尴尬无辜还焦急的表情。 想到在瘟疫区胸有成竹的少女,想到刚刚在书房,双目睿智的少女。一向对歌舞没兴趣的太子,却开始期盼顾千雪的舞姿来。 “好了,既然你们两人都是有孝心的,那这两个月便好好准备,本宫期待你们二人的表现。”皇后开口,将此事敲定。 “是。”便是再失去理智,却也得给皇后面色。三人为皇后福礼,而后入座。 宴会继续,仍有闺秀上台表演才艺,但,大家已全然没了观赏的兴致。 才艺再好,也没有刚刚的争吵来得精彩,众人已欣赏了安然郡主的草原舞,此时却期待千雪郡主的舞蹈起来。 坐回了位置,顾千雪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了空,双眼空洞地看向远方。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选择让丘安然狠狠骂上一顿。 宁可被骂,也不想跳舞,不是她愿意忍辱负重,是她真的……不会跳舞! 无论是从前在现代还是现在的南樾国,顾千雪一不会跳舞二不会唱歌,就连那广播体操也经常跟不上节拍。 想着想着,顾千雪更是沮丧,双手捂住脸,一片绝望。 秦妃很是担心,她伸手轻轻碰了碰顾千雪,声音温柔。“千雪别担心,在舞蹈上,本宫还是很有心得的,这两个月便住在王府,本宫亲自教导你舞技。” 紧接着,又有一人拍了顾千雪的肩。“顾千雪你给本宫争点气,一定要胜过那个丘安然。不就是舞技吗?有什么难的。” 顾千雪抬起头,哀怨地看向永安长公主,“公主殿下,您会跳舞吗?” 长公主道,“当然不会了。” “……”顾千雪有种想杀人的欲望,“您都不会跳舞,为何就认为我会赢?” “一会本宫就寻便天下舞姬,专门教你跳舞,无论花多少银子都在所不惜,”长公主一拍桌子,“顾千雪,你如果输了,本宫不会放过你!” “……”这一次,顾千雪不想杀人,想自杀。 虽是如此,但顾千雪却恨不起来长公主,反倒是心中满满的感动,只因刚刚长公主的挺身而出。 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只适用于朴实的百姓。像达官贵族这般人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生存准则。 若出事,便是亲戚都未必出手拉一把,生怕惹事上身,何况是陌生人。 顾千雪也自然知晓,通过今日一事,长公主和丘安然乃至丘家,算是结下了梁子,而长公主这般做,也是为了她。 最终,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不说为了长公主,就是为了自己,她这回也豁出去了!不就是学舞蹈吗?这具身子才十四岁,四肢纤长骨骼柔软,学舞蹈应该还不算晚。 与此同时,高台上位之上。 与一旁妃嫔聊了几句的皇后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尧儿,你在看什么?” 太子收回了视线,“看一个有趣的人。” 皇后顺着刚刚太子视线的痕迹望去,见到了垂头丧气的顾千雪,也是莞尔一笑,“遇到了长公主,她算是倒霉了,却不知皇上五十寿诞,她如何应付。” “她定会有办法的。”太子答。 皇后不解,“你知道些什么?” “不知,”太子答到,“但我却敢打赌,她定是能想出方法来应对。” 太子的反应令皇后惊很是惊讶,再继续问,太子却怎么不肯回话。 一场皇宫宴席,便在闹剧中结束。 顾千雪派人知会了郑氏一声,便跟着秦妃和长公主回了厉王府,可以说,全程都处在蒙圈的状态。 郑氏自然同意,更是巴不得这样,自从知晓顾千雪抱上了长公主的大腿,对顾千雪更是“疼爱”起来。 厉王府。 夜已深了,三人仍在南山院秦妃的卧室里。 “千雪别急,这样,本宫给你弹琴,你击掌打拍试试。”秦妃柔声安慰,而后命人将自己的琴取了出来。 顾千雪有些紧张,待秦妃布好了琴,很快,素手之下,一曲妙音于琴弦倾泻而出。 顾千雪努力找拍子,在节奏处击打,刚开始几下还算打上了拍子,后面则是越打越乱,越乱越打起来。 “停。”秦妃道,自己也停了下来,“后面为何乱了?” 面色苍白的顾千雪尴尬地咽了口口水,“我……太紧张了。” 长公主在旁边一直没吭声,实际上比谁都紧张,要知道,如果顾千雪真的跳不出舞来,最后丢脸的也是她。 秦妃点了点头,“好,我们再来一次。”这一次,她换了个曲子,曲风明快起来,因为节奏快,拍子更是好打。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一般开始打拍子,最后却与之前一般,在第五个拍子之后,便逐渐跟不上节奏。 长公主急了,“你怎么又打乱了?你到底长没长耳朵,要这么打才是。”说着,伴随着琴声开始打起拍子,十分精准,每一次击掌都在节奏之上。 “……”顾千雪无言,低着头,脸上满是懊恼。 秦妃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碧芙,这世上,便是有一种人,分不出节奏,”而后长叹一口气,“却没想到,千雪近乎完美,但她的弱项却在这里。”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害怕! 当时醒来发现推厉王下水,她没怕。为身患怪病的秦妃医病,她没怕。甚至碧粼湖被丘安然刁难比试时,她没怕。 这一次,她真的怕了,因为,接下来要做之事,远远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她心知肚明。 193,何去何从 193,何去何从 夜深了,南山院的丫鬟们却不敢入睡,都静静守着,向来气氛祥和的南山院,此时异常压抑。 房内琴声不断,时不时换个调子,伴随着,有击掌声,但那击掌声杂乱不堪,让人心生烦恼。 这样,持续了整整一夜。 长公主早躺在秦妃的床上呼呼大睡,秦妃叹了口气,将一双素手从琴上拿了下来,那指尖早已磨得通红。 她看向顾千雪,摇了摇头,“你在音韵方面确实毫无天赋,不仅如此,现在你太紧张了,越发的乱了。” 顾千雪低着头,第一次,这般无助恐惧,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其实也不短,我们还有时间。”秦妃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你的丫鬟昨日早被送回府里,你且在府中住下吧,就住在本宫的院子里,先睡一下,回头醒了,本宫继续陪你练。” 顾千雪摇了摇头,闷闷道,“不了,谢谢娘娘美意,我想回去看看我娘。” 茫然无助时,却想家,但家在哪里? 秦妃再一次叹气道,“这样也好,你现在需要的是放松,这样吧,你且在家放松两日,两日后再来,到时候是本宫指导你舞技还是长公主请舞娘,本宫也与长公主再商量一下。” “好,”顾千雪站了起来,想了一想,回头为秦妃弯腰行了个礼,用的不是南樾国女子的礼仪,却是现代时的鞠躬礼,代表深深的歉意。“那我先回去了。” 秦妃有些放心不下,“本宫派车送你。” 顾千雪却摇头,“不用,我想走走,顺便透透气。” “这样也好,这两日可以到处走走散散心,去把。”说着,秦妃站起身来,让丫鬟来送客。 待顾千雪离开,申嬷嬷这才过来。 “娘娘,顾小姐她真的……不行?”申嬷嬷担忧地问。 秦妃无奈地点了点头,“非但不行,在乐理方面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皇上五十寿诞时的舞蹈……怕是敬献不上了,就不知碧芙如何下得来台。”忧心忡忡。 申嬷嬷安慰秦妃道,“娘娘别担心了,还是注意身子,长公主身份高贵,谁敢那么没眼色的让长公主下不来台?便是顾小姐真的没跳出舞来,安然郡主也不会刁难长公主的。” 秦妃也知道申嬷嬷是在安慰她,只能叹了口气,看向自己床上睡得沉重的长公主,一张硕大的床被其高大肥胖的身子一睡,已没了位置。 “让人收拾一间客房,本宫去客房睡吧。” “是,娘娘。” 申嬷嬷立刻让丫鬟收拾了客房,紧接着伺候起居的丫鬟入内,伺候洗漱完毕后,再服侍其上床休息。 清早的街道,道路宽广、来往人员稀少,小二正在将沿街商铺档板卸下来,为开张做准备,而摆摊的人还没出来。 顾千雪是个死钻牛角尖的人,虽然秦妃安慰她让她放松,但她却根本放松不了。 一路走,一路回忆着秦妃弹出的节奏,一路拍着手。 好在路上没人,不然非以为谁家傻姑娘跑出来不可。 但脑子如同浆糊一般,如果说刚开始还能感受到节奏,如今却是真的感受不到了,一丝一毫都感受不到。 顾千雪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却不知是压力太大、情绪太紧张,还是整整一夜未睡,身子太过疲倦。 她双手捂着脸,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毕竟不能晕倒在大街上。 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身边传来,“顾小姐……您是顾小姐吧,您在这做什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是潘晓鹏的声音。 顾千雪缓过神来,却见到潘晓鹏正站在自己面前,手上还拎了个纸包,里面有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包子是肉馅,白白胖胖,热气腾腾。 咕噜一声,顾千雪的肚子响了一下。 这么一算来,从昨夜参加宫中宴席喝了些酒到现在,好像便没吃什么东西。 不是佳肴不合胃口,而是整个宴席人仰马翻,她根本没心情吃,如今折腾完了,却是饿了。 潘晓鹏是做店小二的,极有眼色,立刻将包子递了过来,“现在铺子都没开,顾小姐先吃这包子垫垫。” 顾千雪摇了摇头,包子一看就是潘晓鹏的早餐,她哪好意思去吃? 潘晓鹏道,“顾小姐你脸色实在不好,无论怎样先吃着,回头我再买就是。” 肚子又叫了一声,顾千雪默然地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包子,大大地咬了一口,顿时肉汁横溢,浓香扑鼻。 顾千雪就这么站在路边,当着来往人的面,默默将两只包子吃了进去,一声不吭。 潘晓鹏极是担心,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如此无助的顾千雪,平日里无论何时看见顾千雪都是神采飞扬,哪有这般失魂落魄过? 潘晓鹏犹豫再三,吞吞吐吐道,“顾小姐,您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碰见什么难事,要不然……与小的说说?” 因为两只包子下了肚,顾千雪不适感少了许多,想来是强大压力下,不吃不喝不睡眠而造成的眩晕。 顾千雪摇了摇头。 潘晓鹏仍没放弃,“小的知道小的没本事,但您可以找我们少主啊,平日里许多达官贵人奉上丰厚礼金找少主解决问题呢。” 顾千雪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迈开步继续向前毫无目的的走。 如今,潘晓鹏已经确定了顾千雪碰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了,“顾小姐,您要去哪?” 这个问题,将顾千雪问愣住了。 是啊,她去哪呢? 两个月期限很快就到,别说跳舞,她连最基本的节拍都听不懂,如何跳舞?开弓没有回头箭,长公主的狠话也已经撂下了,哪有反悔之理? 长公主为了她挑衅丘家,她又怎么能让长公主成为大家笑柄。 但……在歌舞上,她真的爱莫能助。 回顾府吗?回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顾千柔和裴姨娘见到她这般潦倒,怕是要笑掉大牙,郑氏见到她这般模样,怕又要将天平倾斜,她该怎么办? 194,苏凌霄的办法 194,苏凌霄的办法 无处可去的顾千雪最终跟着正准备上班的潘晓鹏到了皓岚书院。 见顾千雪失魂落魄的模样,连苏掌柜也是吓了一跳,甚至来不及通报,便将顾千雪直接带上了凌霄阁。 房内,青烟缭绕,门口火盆烧得劈啪作响,房内温暖如春。 刚刚晨练完的苏凌霄沐浴更衣后,穿着一身白色薄丝长衫坐在椅上,隔着桌子,对面椅子坐的是顾千雪。 “到底发生了什么?”苏凌霄面色严肃,一双如潭水般深不可测的眸子紧紧盯着顾千雪。 顾千雪低着头,“我是不是……很没用?”呐呐道。 苏凌霄双眉微皱,“顾小姐若是没用,这天下怕就再无有用之人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苏凌霄再次询问,声音柔和带着一种催眠似的感觉。“告诉我,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好吗?” 顾千雪抬起眼,看向苏凌霄,却发现,从前那枯瘦如骷髅般的男子,如今面颊有了些许丰腴,眼神也多了光彩,霞姿月韵,如此俊美。 苏凌霄的眼是浅灰色,不同于南樾国寻常人的眼睛,看似冷清,但却又仿佛满是智慧,让人信赖。 “昨日,皇后在宫中设下宴席,那丘安然再次刁难我,要与我斗舞。我不会跳舞,她却辱骂我母亲,这时永安长公主挺身而出,与丘安然设下了赌局,于两个月后皇上五十寿诞时我们二人献舞比赛,输的人要跪下认错,但问题是,我……根本不会跳舞。” 顾千雪越说,头越疼,却不知是因烦恼,还是因为一夜未睡。 苏凌霄静静的听着,而后道,“两个月的时间,请最好的舞娘悉心教导,勤练一支舞,以顾小姐的聪明才智,定能夺魁。” 顾千雪苦笑,“你就别安慰我了,我是什么水平,难道我自己不知?”说着,伸出两只纤长的手,手儿翻转,将手心露给苏凌霄看。 “昨夜,秦妃亲自奏琴让我打节拍,但我根本掌握不到节拍,连节奏都跟不上,又如何跳舞?” 说着,顾千雪的声音越来越小,眼角却红了。 并非她在意输赢,而是不想连累长公主。 苏凌霄略微思索片刻,而后点了下头,“用过早膳了吗?” 顾千雪呐呐回答,“用过了,刚刚将潘晓鹏的早餐吃了,倒是潘晓鹏,应该还饿着肚子呢。” 突然,苏凌霄笑了,嗓音清澈,爽朗的笑声洋溢于房间。 顾千雪抬起眼,“你笑什么?” 天已大亮,阁楼顶端的用水晶镶嵌的窗子透入阳光,光线将房间照得温暖,房内充满书墨香气,以及苏凌霄经常饮用的药茶香,温馨怡人。 “今日的你,很可爱。”苏凌霄道。 顾千雪苦笑,“不是可爱,是可笑吧,败兵一般。” “不,今日的你,才像一名寻常女子那般可爱,”苏凌霄道,“难道顾小姐不觉得,在低谷中挫败的人才可亲?” “是啊,人只有在低谷中遭遇挫折时,才会将软弱表露出来,给人以一种可亲的假象。”顾千雪道,而后抬起眼,看向身子康复许多的苏凌霄,“就如同你,之前病重倒没什么,如今康复了,总给人一种疏离感。” 苏凌霄却只幽幽看向她,“我不希望你我疏离。” 顾千雪噗嗤一笑,点了点头,“知道了,你用过早膳了吗?” “还没有。”苏凌霄答。 顾千雪一摊手,“我早晨没吃饱,可以再在你这蹭一顿吗?” “惠然之顾。”苏凌霄淡笑。 紧接着,有仆人端着丰盛早膳上来。不一会,佳肴摆满了桌子。 顾千雪抓起两只白胖胖的包子,笑道,“可以借包还账吗?潘晓鹏估计还饿着。” 苏凌霄笑着点了下头。 苏掌柜笑得和蔼,“顾小姐放心吧,刚刚小的已经领着晓鹏到厨房吃了,这些是您与少主的早膳。” 也许是盛情款待,也许是有个人含笑耐心听她倾听,顾千雪的心情慢慢转好了许多,“那就多谢苏掌柜了。” 紧接着,顾千雪便大快朵颐,而苏凌霄在顾千雪的带动下,破天荒的多喝了一碗粥。 苏掌柜见少主多吃了饭,很是高兴,心中暗暗祈祷,顾小姐可以经常到来,少主的身子一定会越发康健。 用了早膳,将早膳撤下,苏掌柜按了门旁的一个开关,墙体竟开了几个暗窗,清爽的空气顿时涌入房间,将那饭的味道冲了干净。 苏掌柜拿来了琴,摆在桌上,而后恭敬退到一旁。 苏凌霄伸手,只见那手指修长、骨肉分明,白皙完美得如同白玉雕琢一般。 双手轻轻放在琴弦上,随意拨弄几下,便传来妙音。 就连顾千雪这个十足的音痴都惊讶,“苏公子,你琴技了得!” 苏凌霄抬起眼,乌黑垂顺的长发随意披散在消瘦的肩上,“哦?你既不懂乐律,又是怎么听出我琴技如何的?” 顾千雪道,“未必一定要懂乐律才能听出啊,昨日在皇后宴席上也听了不少闺秀弹琴,但那音只是机械的发出,并不像你的或者秦妃那般有余韵。” “余韵?”苏凌霄唇角缓缓勾起,“这个词,用的好。” 顾千雪噗嗤,“再会用词又如何?我连拍子都打不好。” “再试试。”说着,苏凌霄的手指拂过琴弦,紧接着一支节奏感略强的曲子从指间流淌,“试试打出曲子的节拍。” 顾千雪严正以待,点头,而后十分认真地拍手。 顿时,房内充满了琴声和拍手声,静静的,无人言语,直到一曲终了。 曲终,苏凌霄的手指按在琴弦上,终止它的余音,而后抬起头,淡灰色眸子略带惊讶地看向顾千雪,竟没说话。 顾千雪低着头,心道,她还真是到处丢人。 一旁站着的苏掌柜则是双眉紧皱——见过不懂音律的,却没见过连最基本的拍子都打不好的人,果然是人无完人啊!但问题是,连节拍都掌握不好的人,如何跳舞?更别提在皇上寿宴上献舞了。 苏凌霄略微思忖,而后侧头对苏掌柜道,“取来一只鼓。” 顾千雪恍然大悟,直挑大拇指——还是凌霄公子有办法,她之前怎么没想过,干脆用鼓点呢? 195,羊蝎子 195,羊蝎子 很快,苏掌柜将一面小鼓取来,摆在琴的一旁。 苏凌霄从苏掌柜手中接过鼓棒,轻轻敲在小鼓上,立刻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样,我敲一下,你拍一下手,好吗?”苏凌霄先做了一下示范。 “好!”顾千雪还能怎么办,如今已是溺水之人,有块浮木便义无反顾地去抓,而那浮木,就是苏凌霄。 苏凌霄先是实验性的敲了几下,节奏很慢,而顾千雪则跟着拍手,节奏还算准确。 紧接着苏凌霄的鼓点越来越快,顾千雪一丝不苟的跟随,两人一鼓一掌却如同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少顷,苏凌霄的鼓点停了,而顾千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因太过紧张,击掌力气甚大,手掌红的发烫,更隐隐作痛。 顾千雪低着头,对着自己两只手心轻轻吹气。抬头,却见到苏凌霄看着自己,淡灰色眸子满是暖意。 “我是不是很可笑?”顾千雪皱眉道。 “不,之前我便说了,我觉得你很可爱。”苏凌霄答。 顾千雪苦笑,“好吧,就当你在赞扬我,但如果可爱能当武器就好了,我一下子弄死那个丘安然!” 苏凌霄轻笑出声,侧过头对苏掌柜道,“苏康,你来击鼓。” 苏掌柜立刻前来,双手接过鼓槌。 “接下来,你还是按照鼓点来拍手,切记,只听鼓点,不听音律。”苏凌霄说着,用眼神询问一旁的苏掌柜,苏掌柜恭敬点头示意已准备好。 紧接着,苏凌霄再次弹琴,美妙的音乐回荡。 而苏掌柜便跟着音乐的节奏敲鼓,顾千雪专心致志,双耳自动摒弃音乐,只听鼓点,而后拍手。 一曲完了,顾千雪竟一次未错! 别说苏掌柜惊喜,就连顾千雪心情也是飞扬起来。 “这一次,你不听鼓点,专心听我的音律。”苏凌霄又道。 “好。”顾千雪信心满满。 紧接着,再次演奏了一曲,苏掌柜继续敲鼓,但结果却与前一次大相径庭。 除了刚可以勉强跟随外,后面拍手再次乱了起来。 苏掌柜面色不好,顾千雪再次懊恼,用两只发热的手心捂在脸上。 苏凌霄双手离开古琴,淡淡看了一眼琴,又看了一旁的鼓,“问题出在哪,我应是猜到了。” 顾千雪抬头,惊讶,“问题出在哪?” 苏凌霄认真看向顾千雪,“你从前,是不是很少欣赏音律?” 顾千雪回想了下,在现代时,出身在应试教育非常严重的省份,加之医学世家,刚刚出生便被决定了未来从业道路,于是从小接触的便是中医和西医,很少接触音乐。 好容易通过高考这个独木桥考上名牌医大,但迎接她的是更残酷的繁重课业,紧接着入了医院,便倒班值班,连正常作息都无法保证,哪有心思欣赏那些高雅艺术? “是,虽然偶尔听过,但从未钻研。”顾千雪道。 苏凌霄了然,“在音律方面,这世间有三种人。第一种,是有天赋者,未受训练,但对乐感极为灵敏。第二种,是普通人,无功无过,但经过训练后,在音律上会有造诣。而你便属于第三种,毫无天赋。” 顾千雪很是沮丧,“对音乐没天赋,我早已预料,但两个月后怎么办?我丢脸不要紧,我不想长公主被我所连累?” 苏掌柜嘴上未说,心中却忍不住想——明明是顾小姐被长公主所连累。 苏凌霄道,“第三种人,可以通过刻苦训练,培养乐感。” “乐感?”顾千雪重复。 苏凌霄点头,“例子我便不举很多,方法只有一个,便是多听!多欣赏音律!” “我都听你的,只要能让我快速掌握音律,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顾千雪横下心来。 苏凌霄见她那般激动,安抚道,“别急,你且静下心来,抛开思想包袱,只听我所弹奏的乐曲就好。” 说着,苏凌霄便开始弹奏。 顾千雪不知苏凌霄弹的曲子是什么,但只觉得很好听。 她信任苏凌霄,便深呼吸将自己放松,而后清空大脑,慢慢闭上双眼,让美妙的旋律在自己耳畔静静流淌,用心去欣赏…… 顾千雪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当她醒来,却发现仍然趴在桌上,身上盖着一件披风。 披风带着淡淡药香,说明其主人长期服药。 乐曲在继续,叮叮当当,美妙无比。 顾千雪爬起来,“我竟睡着了,苏公子,你还在弹?” 苏凌霄这才收起双臂,淡灰色眸子定在顾千雪身上。“你睡了,本想将你移到小榻上,但凌霄阁和无名居唯一的侍女初烟却不在,便只能委屈你在桌上入睡了。” 顾千雪忙道,“不委屈,不委屈。”抬头看向那一圈天窗,却发现,夕阳西下,漫天晚霞。 顾千雪一惊,“苏公子,难道你一直在弹琴?” 苏凌霄笑而不语。 顾千雪更是内疚加感激,“我是清早来的,现在已是傍晚,难道你弹了整整一天?天啊,你……累坏了吧?手指会不会疼?”手碰到桌角,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肿了。 “不疼。”苏凌霄伸出自己手指在顾千雪面前,只见那雪白手指纤长如玉,没有红肿,更没有茧子,但这么一双白嫩的手,竟弹琴整整一天。 “那你中午吃饭了吗?”顾千雪又想起一个严峻的问题。 苏凌霄道,“还不曾。” 顾千雪内疚得叹气,却灵机一动,“既然如此,我亲自下厨为你准备晚餐吧,你不是喜欢罕见、从前未见的东西吗?我保证,一会给你做的菜肴,你从前从未见过,更对你身子有大补。” “哦?是什么佳肴呢?”果然,苏凌霄有了兴致。 苏掌柜笑眯眯在一旁,也是很是好奇。 顾千雪道,“羊蝎子。” “羊蝎子?”苏凌霄略微惊讶,“是一种带有毒物的昆虫?” 顾千雪笑着摇头,“不,此蝎非彼蝎!羊蝎子,顾名思义,便是羊身上的东西,是羊的脊椎骨,因为形状像蝎,故成为羊蝎子。你可别小瞧了这道菜,羊肉不仅适合在冬日实用,其骨中骨髓更富含多种营养成分,正适合你的病情。” 196,敌意的根源 196,敌意的根源 羊蝎子就是羊大梁,因其形状酷似蝎子,故而俗称羊蝎子。 羊蝎子常可用来做清汤火锅,味道鲜美,且低脂肪;低胆固醇;高蛋白;富含钙质。易于吸收,有滋阴补肾,养颜壮阳功效。 先把羊蝎子清净后,放入锅中,倒入可以没过羊蝎子水量的凉水,大火煮开后,煮五分钟左右,捞出羊蝎子,用水冲净浮沫,并倒掉锅中焯烫的水。 再在炒锅中倒入油,待油温五成热时,倒入葱、姜、花椒、小茴香、孜然、良姜、草果、香叶、桂皮、白胡椒粒,煸炒出香味后,放入焯好并清洗干净的羊蝎子,炒三分钟左右。 待羊蝎子炒出香味后,将羊蝎子和香料一起倒入一个大锅中,锅内倒入可以没过肉的开水,放入干辣椒。大火烧开后,将沫子撇掉,改成中小火,然后倒入酱油,盖上盖子炖一个半小时。 皓岚书院后的宅子名为无名居,名厨成了帮厨,顾千雪则是成了主厨,有条不紊地做羊蝎子火锅。 厨房中,肉香四溢,惹人嘴馋。 待到了时间,顾千雪将锅盖打开放入盐,搅了几下,盐匀了后,将羊蝎子捞出放在铜盆里,撒上香菜。 就这样,苏凌霄继上次火锅后,再次品尝了一种火锅——羊蝎子火锅。 一餐之后,酒足饭饱。 下人端来巾子和水盆供主子洗手,而后两人移步到了一旁的暖阁。 无名居暖阁,实际上便是地火龙。 在房屋的地表下面用砖块砌成管道的形状,一头引出室外装上烟囱,另一头接炉子,在炉中燃烧煤或柴,砌的管道实际上就是烟道,利用烟道辐射的热量来取暖。 地火龙,与现代地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有专人控制着温度,房内温暖如春,舒适宜人。 因为是男子的房间,房内没有阴柔的垂帘薄纱,布置简洁清爽,房间四角放置一人高的硕大灯烛,整个房间明亮无一丝萎靡,墙上挂着名画,室内满是药香。 “坐。”苏凌霄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来到苏凌霄的房间,虽然知晓这个不是苏凌霄平日里睡觉的房间,却依旧有些尴尬,“好。” 可惜,现在不是尴尬的时候,她有种预感,苏凌霄一定能让她掌握节拍的方法。 苏凌霄坐在离顾千雪不远不近的位置。不远,两人交流会很方便;不近,男女有别,少了尴尬。 “既然这舞必须要跳,你想好要跳什么舞了吗?”苏凌霄一边随意说着,一边随手拨弄琴弦,美妙的音律立刻流淌于房间。 顾千雪听得有些痴了,实在因为,苏凌霄的琴技太好,在其曲子中,竟如同能听出故事一般。 因为听得痴了,回答问题竟然延迟许久,好在苏凌霄并未催促。 “我连曲子都听不懂,哪懂跳什么舞啊?”顾千雪苦笑,“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从前我看人跳舞,不懂其表达什么感情,只是见舞者做了高难度动作便习惯性鼓掌叫好罢了。” 例如,一字马,在例如,下腰。 忽然,顾千雪灵机一动,“苏公子,我选择鼓舞如何?就是不用曲子,只根据鼓点来跳?那种舞蹈只要刚强少柔媚,只要摆了姿势怕就成功一半吧?两个月的时间,我便是天天练,也能舞得有点模样,你觉得怎样?” 苏凌霄手未停,依旧弹着曲子,“但安然郡主已经选择了草原舞,你再选择阳刚的舞蹈,怕不会讨到什么好处。” 顾千雪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那怎么办?” 苏凌霄抬起眼,淡灰色眸子满是笑意,“放松,听我弹曲子便好了。” 顾千雪点了点头,将一切烦恼摒除,专心致志地欣赏起来。 苏凌霄的曲子并非随意弹奏,而是有选择的,由浅入深。 时间慢慢逝去,顾千雪越听越入迷,就在顾千雪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恭敬的敲门声,一直守在一旁的苏掌柜前去开门,与门外之人低声交谈了什么,而后接过一张纸,再转了回来。 从头到尾,苏掌柜都陪在苏凌霄身旁,虽未言明,但顾千雪猜测,应是苏凌霄怕男女共处一室很是尴尬吧。 不得不说,苏凌霄真是一个东方绅士。 苏掌柜上前,“少主,查出来了。” 苏凌霄这才停下手中乐曲。 顾千雪不解,“查出什么了?” 苏凌霄拿过纸张,低头看了一眼,而后抬起头,淡灰色眸子有了一丝冷意,“查出丘安然为何一直对你有敌意。” 顾千雪激动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到底因为什么?我自认没得罪过她。” “丘安然为丘元帅嫡长孙女,虽身为女子,但从小酷爱骑射,其容貌性格也是极像丘元帅,是以,倍受丘元帅疼爱。”苏凌霄解释,“半年前丘安然回京,可以说,碧粼湖斗艺大会是你们第一次见面,而皇后宴席是第二次,这两次丘安然无比针对你,之间都发生了一件相同的事。” “什么相同的事?”顾千雪焦急。 “在丘安然挑衅你之前,你的二妹顾千柔都曾找到丘安然,屡次提出你太子妃的身份,”顾凌霄看向手中的纸,“丘安然倾慕太子。” 就在顾千雪在凌霄阁睡下之时,苏凌霄便派人去查明事情真相。 先重金收买丘安然身旁的下人,而后将两件事发生前丘安然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抽丝剥茧,得到线索。 “顾千柔!”顾千雪咬牙切齿,“她从前怎么害我,我都已经既往不咎,她竟然依旧阴魂不散,真以为我顾千雪是什么好欺负的人?” 苏凌霄道,“用不用帮忙?” “不用!”顾千雪道,“此仇不报非君子,这仇,我自己报!” 苏凌霄微微挑眉,眼中满是兴趣。 又听了一会曲子,顾千雪便告辞回了家,回了府上却发现,没一个人问她之前去了什么地方,现在她成了来往自如的自由人。 先是带着玉莲和玉翠去牡丹院看了赵氏,而后便去满福院,顺便,将所有姨娘都折腾来。 大家不是喜欢聚在一起开会吗?今天这会议,就由她来主持。 197,兴师问罪 197,兴师问罪 当姨娘们接到通知,放下手上的事儿赶来满福院时,见到的是一幅祖慈孙孝的画面。 “祖母,您在贵族圈交际多年,见多识广,多给千雪讲讲趣事吧?”顾千雪坐在郑氏脚下的脚凳上,一幅乖巧的模样。 郑氏自然也愿意多指导前途无量的嫡孙女,便将所知道的圈中趣闻、秘闻说给顾千雪听,顺便等待姨娘们赶来。 此情此景仿佛再现,似曾相识,却又全完相反。 从前,是一群姨娘们早就等在满福院,恨不得嗑着瓜子看顾千雪的好戏。而如今,却怀着忐忑的心情,不知大小姐有什么话说。 裴姨娘和顾千柔到来时,人员差不多都齐了。 郑氏是个人精,也能猜出顾千雪的想法,她抚摸顾千雪的头发,慈爱道,“孩子,你长大了,在外知道护着自家人、为顾家争脸,祖母倍感欣慰。” 顾千雪笑着回道,“祖母您言重了,这不是千雪应该做的吗?” 郑氏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抬头看向众姨娘,道,“你们要感谢千雪,若不是她提议,昨日你们也参加不了宫中宴会。” 一众人立刻开始纷纷感谢起顾千雪来。 “有什么想对千雪说的,便说出来罢。”郑氏继续道。 柳姨娘最是感激,“大小姐,昨日若不是因为您,妾身怕是回不来了。昨日也见到那么多夫人小姐,但真正能疼惜姨娘们的却是少之又少,您的大恩大德,柳玉兰没齿难忘,妾身发誓,只要大小姐的吩咐,便是刀山火海,妾身也在所不辞。” 柳姨娘言之恳切,绝无掺假,她是真的感激顾千雪。 “既然入了顾家的门,你们便是顾家的人,我顾千雪定会护你们周全。”顾千雪从脚凳上起身,站在郑氏身旁,“我娘待人宽厚,只要不是你们主动上门挑衅,她从未为难过你们,你们扣心自问,除了我们顾家,还有谁家后院对姨娘这么好?” 众人自然知晓,抛除正室夫人赵氏的心智,论宽厚,还真得数顾家。 一名许姓姨娘平日里很少说话,今日也是上前说出感言,“大小姐,我们也算是看您长大的人了,大小姐有所成长,既是赵姐姐的期望,也是我们顾家的福分,往后只要是大小姐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便尽管开口,只要我们能做到,自是全力帮我们大小姐。” 又有一名乔姓姨娘上前,“对,那个安然郡主真是嚣张,竟指名道姓与我们大小姐过不去,两个月后的比舞,大小姐可一定要赢,杀杀安然郡主的威风。” 周姨娘也忍不住道,“那个安然郡主真像个泼妇似得,永安长公主说得对,如果扭那几下就算舞蹈,天下是个人都会跳舞了。” 顾千雪心中无奈——扭几下,她也是不会的。 裴姨娘却不赞同道,“我看,还是别背后辱骂安然郡主了,若传出去,怕是要得罪人的。” 顾千雪挑眉,“传出去?谁传?” 顾千雪的语气让裴姨娘下不来台,却只能勉强笑着,柔声道。“大小姐你还年轻,不知什么叫隔墙有耳。” “还用隔墙吗?”顾千雪撇了一眼,“在座各位之中,便有丘安然的耳目。” 众姨娘大吃一惊。 郑氏也是不解,“千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千雪叹了口气,对郑氏道,“祖母您有所不知,我与丘安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今丘安然处处针对我,怕是有人挑拨。” “是谁?”郑氏追问。 众人也都闭了嘴,竖起耳朵听着。 顾千柔的心,猛地落了一下,与裴姨娘对视一望。 “自然是我的好二妹顾千柔了,”顾千雪道,“却不知二妹在丘安然身边说了什么,让丘安然这般针对我。” “你别含血喷人!”顾千柔立刻喊了出来,“安然郡主为何针对大姐,我们怎么知道?也许是大姐从前的作风让安然郡主不满也说不定呢。” “若不是你挑拨,为何安然郡主两次针对我之前,你都与安然郡主在一起?”顾千雪道。 “我没有!”顾千柔一口否定。 “没有?”顾千雪挑眉,“你众目睽睽之下跑到丘安然身边,难不成以为大家都是瞎子看不见?碧粼湖斗艺大会时,丘安然身边可是有不少京中闺秀。昨日宫中宴席,丘安然身边也不是没有人,你真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 众人发出不小的惊叹声,而后看向顾千柔的眼神各异。 郑氏立刻便明白过来,眉头紧皱,一张老脸拉得很长。 裴姨娘却笑道,“大小姐怕是误会了,柔儿与安然郡主确实有些交情,但并不能证明,就是柔儿挑拨安然郡主啊。” 顾千雪道,“不知二妹还否还记得自己在丘安然面前说了什么,如果你记不住,碧粼湖斗艺大会,与丘安然在一起的闺秀们怕是有记性好的。我这里有份名单,要不要将这几位姐妹叫来,咱们一边喝着茶,一边聊聊当日发生了什么?”说着,从袖中将苏凌霄给她的那张纸掏了出来。 柳姨娘娇笑了出来,“呦,裴姐姐真会教女儿,竟教出个胳膊肘往外拐的。难怪经常听人说,当娘的眼皮子浅,生的女儿也是个倒贴货。” 柳姨娘的话很粗俗,但却很贴切。 裴姨娘放着好家世不去做人家正室,偏要来巴着顾庆泽当姨娘,如今可好,生的是庶女,还帮着外人欺负自家嫡姐。 顾千柔听这话,眼泪便在眼眶里转悠,“住嘴,这里哪有你这贱人说话的份儿?” 柳姨娘笑声更大,更讽刺,“二小姐可别忘了,你娘与我一样,也是个姨娘,给人当妾的。你从妾的肚儿里爬出来,你怪谁啊?只怪你不会投胎,谁让你不投在大夫人肚子里?再者说,别总把贱人挂嘴边,知道的,说是小姐没教养;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小姐是青楼的妓子呢。” “闭嘴,”郑氏怒吼,“柳氏,这里是尚书府可不是你们市井,来人,给我掌嘴!” 198,拿捏顾千柔 198,拿捏顾千柔 郑氏的话刚说完,就有老妈子上前,捉住柳氏便左右开打。 刚打两下,顾千雪却道,“祖母,柳姨娘出身市井,说话确实不太好听,以后慢慢教就是了。”算是护下了柳姨娘。 “罢了,”郑氏卖了顾千雪的人情,瞪了柳氏一眼,“记住,这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柳姨娘也是怕了,赶忙点头,怯生生地看了顾千雪一眼。 顾千雪安抚地对柳姨娘微微点了下头,心中却道,一定要找机会教教柳姨娘,否则真容易当了炮灰。 虽然柳姨娘被教训,但郑氏却愤怒了,“顾千柔,你来解释一下吧。”指名道姓道。 顾千柔上前,跪在地上,“回老太太的话,千柔真的什么都没说。”说着,小声呜咽起来。 郑氏点了点头,对身旁顾千雪道,“千雪,祖母也是相信,千柔不会挑拨的,这其中,怕是有误会。” 人证物证都在,能有什么误会? 但顾千雪知道,郑氏这是要保顾千柔的。 不过她也可以理解,顾千柔便是再过分又能如何?人家娘可是裴家的人,打狗也得看主人。 再者说,顾千雪也没指望因为这一件事就把顾千柔整死。虽然在电视剧里,坏人从头跳到尾的剧情实在可恨,但因为一两件小事就把人弄死,这个也不太可能。 顾千雪叹了口气,道,“二妹,你我姐妹一场,我也不愿相信你胳膊肘向着一个外人。你虽然年幼,但下面也还有两个妹妹,你的一举一动完全影响妹妹的行为,毕竟,姐姐是妹妹的榜样。” 顾千柔嘴角抽了一下,妹妹?那些妾生的也配当她妹妹? 但随后又想起,自己的娘也是姨娘,顿时委屈涌上心头,真正嚎啕大哭起来。 “翠儿,将你们小姐扶起来。”顾千雪道。 翠儿上前,扶起顾千柔,暗暗瞪了几眼顾千雪。 王姨娘上前,道,“两个月后的比舞,大小姐可有什么准备,妾身倒是个法子,不知该不该说。” 顾千雪对王姨娘的印象还算好,“请讲。”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这些姨娘也都是出身书香世家,对音律舞技多少都有研究,如大小姐不嫌弃,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商量一下。” 面色铁青的裴氏见自己女儿被气哭,早就忍无可忍,她强压着脾气,没好气道,“王姨娘莫不是忘了,大小姐如今是千雪郡主,既是秦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又是永安长公主的义女,先不说秦妃娘娘当年才艺出众,只说以长公主的势力,便是寻天下第一舞娘也是能寻到的。大小姐会看得上我们的主意?” 王姨娘被堵得满脸通红,退回人群低着头不再言语。 郑氏也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姨娘们自是有才艺,但与长公主和秦妃比,却真的不在一个水平。 “裴姨娘你说错了,”顾千雪道,“无论秦妃娘娘和公主殿下如何,但你们才是我顾千雪的家人,有事岂能不与自己家人商量?” 众姨娘听了顾千雪的话,心中自是十分感动。 在别人家,姨娘也只比奴才好了一些,有些姨娘更是有卖身契的。但大小姐却将她们当成家人,如何不感动? 裴姨娘碰了个软钉子,嘟囔一声,“假惺惺。” 紧接着,大厅里热闹了起来,因为顾千雪的平易近人,姨娘们都纷纷出谋划策,例如跳什么舞,用什么曲,穿什么衣服等等。 就连顾千雪还未成年的两个庶妹都争着说她们喜欢看什么舞蹈。 声音越来越吵,郑氏直皱眉。 郑氏见不得这种没有嫡庶、没有主次的场面,偏顾千雪喜欢,最终无奈,郑氏便说自己累了,被丫鬟嬷嬷们扶着下去休息。 顾千柔也要离开,却被裴姨娘拉了住。“柔儿,难道你不想知道那贱人到底要跳什么舞?” 顾千柔狠狠瞪了被姨娘们围在中央左右逢源的顾千雪一眼,“不想,她能跳什么舞,还能美若天仙不成?” 裴姨娘噗嗤一笑,而后面色阴险,“自然不会美若天仙,但若是知道她准备跳什么曲目,提前告诉安然郡主,郡主也有个准备不是?” 顾千柔恍然大悟,“还是娘想的周到。” 裴姨娘怜惜的抚上顾千柔的面庞,“若是我柔儿比舞,定能夺魁。” 顾千柔也是忿忿不平,“娘,皇后姨母不是说要整赵家吗?为何迟迟不动手?” 在气头上的裴姨娘也顾不上其他,咬牙恶狠狠道,“可恶那贱人有个好外公,你皇后姨母又想拉拢赵家了。” “这怎么行?”顾千柔道。“娘,您快想想办法啊,难道我们要一辈子看那贱人的脸色?” 裴姨娘目光阴冷,“看来,还得从厉王那边下手。柔儿你还记得之前我们散布出去关于厉王和顾千雪的传言吗?” “记得,但这传言才传了几天就没了影,我们收买那些人,竟无故失踪。”顾千柔焦急道。 “那是因为,那些人被厉王杀了。”裴姨娘的声音平静,但若仔细听,能听出其中的一丝恐惧。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厉王最喜欢用的手段。 顾千柔吓了一跳,“啊?那……那……” “花重金,继续传!”裴姨娘咬牙切齿道。 “但那些发布谣言的人,会不会继续被厉王灭口?”顾千柔心惊。 “呵,”裴姨娘面色狠厉,“灭就灭,厉王灭一个人,我们便收买两个人,再者说,厉王现在不在西临城,我们不趁此机会把顾千雪的名声搞臭,更待何时?” 顾千柔也认同,“好,娘,女儿就靠您了!” 两人正说着,从人群方向,一个慵懒的女声飘来,“姨娘们正讨论得火热朝天,你们娘俩在商议什么,”是顾千雪,她的语调一转,好似开玩笑的口吻。“难道又在暗算什么?” 顾千柔急了,“你才暗算呢,我们没有。” “那样最好,”姨娘们让开一条路,顾千雪从中走出来,“刚刚姨娘们说,你的琴技不错,一会来听雪院,将你会的曲子都弹给我听。” 199,真痛快 199,真痛快 “凭什么?”顾千柔高声尖叫出来。 顾千雪微微一笑,“既然你那么不情愿就算了,反正顾府后院会弹琴的,也不是只有你一个。” 裴姨娘暗暗拉了顾千柔一下,顾千柔立刻想起之前两人的商量。 最终,只能忍气吞声,“……好吧。” 其他几名会弹琴的姨娘也要帮忙,却被顾千雪婉拒。 事情差不多敲定,姨娘们也都散了,临走时,更是对顾千雪十足的热情,只要顾千雪需要,她们便来帮忙。 顾千柔见到这一幕,口中银牙差点咬碎,在心中将姨娘们骂了个遍,只恨肚子里脏话太少,难解心头只恨。 顾千柔带着翠儿回去取琴,而顾千雪则是带着玉莲玉翠,回了听雪院。 走在路上,玉莲和玉翠两人十分不解。 “小姐,王姨娘和李姨娘琴技都很好,您为什么非要让二小姐来弹琴啊,何况二小姐居心叵测!”玉翠道。 顾千雪回头伸手点了下玉翠的额头,“笨蛋,你都说了顾千柔她居心叵测,我自然要为她创造些机会。” 玉莲明白过来,“大小姐的意思是,二小姐会将您的选曲什么偷偷告诉安然郡主?” 顾千雪点头,“百分之三百。” “那怎么办?”玉翠惊叫。 顾千雪撇了顾千柔消失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好办,将计就计。” 听雪院。 翠儿不情不愿地抱着顾千柔的琴,放在桌子上。 顾千柔在椅子上坐下,整理护甲,“姐姐想听什么呢?” 顾千雪换了一身舒适的软绵长裙,躺在小榻上,枕着一只柔软的靠枕,“我暂时还没想好选什么曲子,可你会的弹来听听。” 翠儿越听越不是滋味,怎么感觉,大小姐像小姐,自家小姐却像个丫鬟呢?不对,连丫鬟都不如,是个琴娘! 顾千柔按捺着脾气,“姐姐不是要跳舞吗?难道都不知自己选什么曲子?” “你不将所有曲子都弹出来,我又如何选?”顾千雪双眸半合,伸手用竹签叉了块苹果,放入口中慢慢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暗暗想着,南樾国苹果还未进行改良,难吃得很,等她有时间试试嫁接,如果没时间嫁接便研究下做些沙拉酱,沙拉苹果很是好吃。 顾千柔真想摔琴走人,但想到她娘交给她的任务,便忍辱负重的弹了起来。 顾千柔的琴技经过高人指点,自然不差,但比起苏凌霄的琴技,却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之前欣赏了苏凌霄的琴技,如今再听顾千柔的,实在难以入耳,但为了能早日掌握节奏,顾千雪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就这样,一曲接着一曲,直到顾千柔双臂酸疼,却见顾千雪躺在小榻上,舒舒服服地睡了去。 “你……”顾千柔刚想骂出来,却将怒气吞了回去,“姐姐怕是累了,那我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顾千雪便睁开眼,晶晶亮的双眸,哪有困倦?“没累,你继续弹。” “……”顾千柔忍着怒气,坐回了位置上,忍气吞声的弹了起。 这一弹,便弹到了深夜。 守在一旁的玉莲和玉翠打起了哈欠,翠儿靠在门框,也是直“点头”。 顾千雪早就呼呼大睡,顾千柔还在认命的弹琴。 当她发现顾千雪睡着后,忽地一下站起来,“你……” “二小姐,”而顾千柔刚喊出一个字,玉莲便过了来,“小姐睡了,二小姐请回吧。” 顾千柔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晕过去。她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她何时被人当成下人使唤过? 她自然不服气,“我弹了这么多,姐姐自然要选一首,我……” “送客!”玉莲的一声送客,紧接着,从外面进来两名做粗活的丫鬟,膀大腰圆,一人拽着顾千柔,一人拽着翠儿,硬生生将两人拖出了院子。 “你做什么?放手!”顾千柔大喊。 两名丫鬟才不听,直将两人推出了院子,“啪”的一下,关了院门,将两人关在了门外。 “放肆,你们这些贱婢!这可是二小姐!”翠儿大叫。 两名粗使丫鬟老实道,“抱歉翠儿姐姐,我们也是听命行事。”直接将责任推了出去。 翠儿急了,“我们小姐的琴还在屋子里呢。” 另一个粗使丫鬟的声音更是老实巴交,“翠儿姐姐放心吧,我们大小姐屋子宝贝多的是,不会贪下二小姐的琴的。” 这话好像是帮顾千柔说话,但听起来,怎么却有另一番意思? “你们不困吗?”说着,那丫鬟打了个哈欠,“二小姐、翠儿姐姐,你们都是金贵人,平日不用劳作,想来是不困的,那你们继续在这欣赏夜景。我们姐妹俩去休息了。” 说着,两个粗使丫鬟便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顺手将院子里的灯熄灭。 顿时,偌大的院子漆黑一片。 今日阴天,乌云密布,将星光遮了严实。 就在顾千柔气得想骂街时,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两名丫鬟的对话声。 “小红,你听说了吗,最近闹鬼呀。” “小蓝,你也听说了吗?听说那女鬼一身红衣,脸惨白惨白的,满嘴獠牙,见到人就咬,咬了脖子就吸血,好可怕呢!” “别说了,一会把鬼引来就坏了,那女鬼搞不好正找吃食呢,我们快回去吧,关了门就好了。” “对对,谁在外面晃悠,女鬼就咬谁。” 紧接着,便没了声音。 顾千柔和翠儿两人不寒而栗,隐约间,却听见脚步声。 两声尖叫,顾千柔和翠儿再也没心思管什么睡不睡、琴不琴的问题,疯狂向回跑去。 待两人的脚步声和尖叫声消失,听雪院的某个房间这才亮起了灯。 玉莲和玉翠满是奸笑,掏出两个小荷包,交给刚刚两名粗使丫鬟,“小红,小蓝,做的好,这是打赏给你们的。” 两名丫鬟接到赏钱,自是非常高兴,“玉莲姐,玉翠姐,即便是没有赏钱,我们也想好好骂骂这两人,平日里没少欺负我们院子里的人,恶人有恶报,哼。” 玉莲笑着摇头,“行了,你们快去休息吧,明早还得干活呢。” “是,玉莲姐,玉翠姐,你们也早休息。”两名粗使丫鬟退了下去,带着一肚子的痛快。 200,免费劳工 200,免费劳工 一夜无梦,安睡到天明。 顾千雪醒来吃好饭,便派人去叫顾千柔,继续听曲儿。 顾千柔带着柔儿和几名丫鬟,不情不愿地跑了来。 “姐姐,今日你可得说一个曲子来,我可不愿这么漫无目的的弹琴了。”顾千柔压抑着怒气,道。 顾千雪一幅惊讶的模样,“昨天我选出了曲子啊,正要和你说,我却不小心睡着了,你昨天倒数第三个曲子叫什么来着?” “……”顾千柔哪能想起来倒数第三个曲子是什么,再者说,她甚至都不知道顾千雪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不知道。” 顾千雪一摊手,“没办法,那你就得重新给我弹了。” 顾千柔咬牙切齿,“我……我……我手疼,不能弹了。” “哦,”顾千雪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那就算了,你回吧,玉翠,将王姨娘请来。” “是,小姐。”玉翠立刻快步走出去,请王姨娘。 玉莲端了一只盘子上来,盘子里面放着苹果块,“小姐,老夫人叮嘱,这苹果对身子有益,您一定要多吃些。”竟根本没让顾千柔吃。 “好。”顾千雪也听话,用竹签叉起苹果块便塞嘴里,一边吃一边回忆沙拉酱的原材料,少顷,她抬头看见顾千柔,“二妹,你不是说手累吗?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笑话,回去休息,又怎么知道顾千雪选了什么曲子? “姐姐,妹妹的手虽然累,但却可以留下来帮姐姐当个参谋啊,妹妹对舞技也是有所涉猎呢。”顾千柔道。 顾千雪却不同意,“不行,我这人听曲儿有个喜好,就喜欢房内只有我一人听,人多了,我集中不了精力。” “你……”顾千柔火了,“但昨日我给你弹琴的时候,房内明明还有玉莲玉翠和翠儿。” “所以啊,”顾千雪一摊手,“因为人多,我无法集中注意力,所以我就睡着了。” 胡说,明明是太累了,所以才不小心睡着的。 顾千柔气得浑身发抖,翠儿扯了扯顾千柔的衣袖,使了个眼色,最后,两人离了开。 出了院子,翠儿道,“小姐,您大可不必给她弹琴,她们不是让王姨娘来弹琴吗?回头我们去问问王姨娘,大小姐选了什么曲子,不就行了吗?” 顾千柔一听,也觉得有理,便随着翠儿回了去。 不一会,王姨娘被请了来。 与顾千柔的待遇不同,王姨娘在听雪院受到了热情款待,丫鬟们亲热的和王姨娘问安,更有人端上茶品和点心。 “王姨娘真是稀客,是第一次到我的听雪院来吧?”顾千雪将王姨娘拉了过来,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在王姨娘身边。 说是姨娘,实际上,王姨娘也仅仅比顾千雪大了五岁,今年十九岁。 顾千雪心底是心疼这些女孩子的,年纪小小嫁给老头子不说,还要被歧视。不过再转念一想,最后进府的几名姨娘家境贫寒,入了顾府,生活也比以前舒适了,也算是收获。 “大小姐是多么金贵的人物,更是秦妃娘娘和永安长公主身边的红人,若没有传唤,妾身是不敢前来叨扰的。”王姨娘怯生生的。 顾千雪笑道,“别这么说,抛开辈分,我们两人年纪相仿,定有很多共同话题可说,平日里只要我在府中,随时欢迎你来玩。” 王姨娘低着头,“是,妾身知道了,大小姐。”还是一副恭敬状。 顾千雪也不在虚礼上纠结,“回头我们两人再多聊聊,但今日时间紧张,就麻烦你帮我弹些曲子听听了。” 这便是苏凌霄为她下发的“家庭作业”,除吃饭睡觉外,都要听曲子,而且要认真的听,尽量熟悉每一支曲子。 刚开始顾千雪只觉得这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两天之内要熟悉每一支曲子,便是不吃不喝的听,也是听不完的。 后来发现,南樾国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十首曲子,不像现代歌曲繁多。不仅南樾国如此,古代中国也是如此,曲子是固定那么些首,却在词上下了功夫。 所以,宋词的词牌就那么些,所以,元曲的调子也就那么几折。 王姨娘也不含糊,坐下便开始弹了起来,一首接一首,不知疲倦。 不得不说,王姨娘的琴技还不如顾千柔,但顾千雪依旧认认真真的听。 一晃,到了中午。 王姨娘弹了整整一上午,也是累了,虽然王姨娘下午还想留下弹奏,却被顾千雪婉拒,因为,下午某个人还会回来当免费劳工。 王姨娘临走时,顾千雪让玉莲在库房里取出来一对玉石耳坠,当成谢礼送给了王姨娘。 王姨娘家境贫寒,虽有月钱,但很多都贴补给娘家了,自然没闲钱买首饰。当见到耳坠时,忍不住的喜欢,却不好意思收,“不……不行,大小姐,无功不受禄,便是最出名的琴师弹上一上午,也赚不到这么个坠子钱,这坠子妾身不能要。” 顾千雪笑了,“对啊,你都说了无功不受禄,我有事情要拜托你。”紧接着,她靠近王姨娘,耳语了什么,王姨娘点头应允。 临走时,王姨娘欲言又止。 “王姨娘还有什么事吗?”顾千雪问。 王姨娘最后一咬牙,红着脸,道,“妾身……妾身……妾身希望让老爷指点下琴技……妾身……” “知道了,王姨娘放心,三日之内,父亲自会过去。”顾千雪立刻明了,心中再一次感慨了这万恶的社会制度,一夫多妻,女人要见自己丈夫还得讨好继女。 王姨娘红着脸离开,顾千雪则是坐在位置上,闭上眼。 虽没人弹琴,但却觉得脑子里嗡嗡,依旧有琴声回荡一般。 “小姐,下午要请哪位姨娘来弹琴吗?”玉翠问道。 顾千雪睁开眼,狡黠一笑,“不用,免费琴师还会回来的。” 听雪院门外。 红着脸的王姨娘正美滋滋地向回走,却被顾千柔一行人拦了下,“喂,我问你,大小姐最后选了什么曲子吗?” 王姨娘恨死了这个趾高气昂的二小姐,“没有。” 顾千柔怎么会相信?“真的没有?敢骗我,你可知道下场如何?” 201,告状 201,告状 王姨娘不敢得罪顾千柔,有怒说不出,更加觉得大小姐的好了。“真的没有。” 顾千柔半信半疑,对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使了个颜色,立刻有婆子将王姨娘身旁的丫鬟控制住。 “给我搜。”翠儿的一声令下,紧接着便有两名丫鬟拽住王姨娘的手,有丫鬟去搜身。 “你们干什么?住手!我是姨娘啊!”王姨娘想挣扎,但本就是秀才女儿出身的王姨娘,怎是这些丫鬟的对手。 没一会,一对玉石坠子便被搜了出来。 翠儿将玉石坠子交到顾千柔手上。 顾千柔拿着坠子,狠狠瞪了王姨娘一眼,“眼皮子浅的东西,一对破坠子就把你收买了?”说着,双手狠狠一扯,用银链连接的坠子便被扯坏,将那坏了的坠子扔在王姨娘脚下。 王姨娘敢怒不敢言,眼眶里满是眼泪。 “没错,你是姨娘,你是签了卖身契的姨娘,换句话说,你就是个奴才。”顾千柔早已失去了理智,将这两日在顾千雪身上攒的火,一股脑地向王姨娘发泄了。 “你娘也是姨娘!”王姨娘没忍住地喊了一句。 “啪”的一声,顾千柔对着王姨娘巴掌大的小脸便是狠狠一巴掌,“贱人,我娘也是你能比的?我娘出身裴家!” 王姨娘也是疯了,“出身裴家又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当人姨娘?你就欺负我们有能耐,有本事你欺负大小姐去?” “闭嘴,你这个狗东西,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顾千柔亲自上手,抓住王姨娘的头发便打了起来。 翠儿有些犹豫,“小姐,直接动手打姨娘,这……不太好吧?” 顾千柔怒火中烧,“一个奴才而已,再说,你何时见过父亲去这贱人的院子里了?打!打坏了,算本小姐的!” 顾千柔的下人都知晓顾千柔的手段,不敢违抗,只能上前,将王姨娘和她的丫鬟拖入一处罕人经过的小路,打了一顿。 下午,顾千柔不放心这些姨娘,因为她怕姨娘们被顾千雪收买,只能认命地去了听雪院。 “姐姐,我来为你弹琴了。”顾千柔声音甜美可人,但心里的恨,只有自己知晓。 顾千雪装出一幅惊讶的模样,“妹妹你不是累了吗?怎么又来为我弹琴,将你累坏,我可担当不起呢。” “休息了一上午,妹妹已不累了。”说着,轻车熟路地在琴旁的椅子上坐下,顾千柔殷勤道,“姐姐,你到底选哪支曲子,我帮你多弹几次,你也好熟悉下。” “还没选好。”顾千雪一边回答,一边坐回软塌,准备继续完成苏凌霄交给她的功课。 “……”顾千柔愣了下,“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顾千雪面色诚恳,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怎么了?” 顾千柔哑然,“那……我给你弹什么曲子?”难道刚刚王姨娘说的是实情? “随意,还是从头到尾的弹吧。”顾千雪也不客气,躺下闭眼,继续听曲儿。 顾千柔咬牙切齿,这么一弹,就是一下午。 夜晚。 顾千柔本不想来听雪院了,最后被裴姨娘好说歹说地哄了来,闭上眼,认命的继续弹琴,心中只当是自己锻炼琴技。 正当顾千雪昏昏欲睡,靠着浓茶让自己清醒时,却听到屋外响起了不小的嘈杂声。 “禀小姐、二小姐,是老爷来了。”玉翠进来通禀。 顾千雪赶忙坐了起来,整理下自己的衣襟,而顾千柔也是停下了弹琴,准备向父亲邀功。 顾尚书怒气冲冲地进了来,面色铁青,好似憋着一股火一般。 “女儿给父亲请安。”顾千雪和顾千柔两人不约而同上前,顾千雪惊讶道,“父亲为公事劳累了一整日,为何不去休息?” 中午的时候,顾千雪已经巧妙地将王姨娘为她弹一上午琴的事送达到顾尚书那里。按照正常剧情的发展,顾尚书此时应该和王姨娘夫妻双双把家还才是。 顾千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身子抖了三抖。 “王氏,你进来。”顾尚书的声音就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按捺无比的怒气。 顾千雪一头雾水,王氏?王姨娘? 紧接着,王姨娘在丫鬟的搀扶下入了内,鼻青脸肿,头发也被抓了一块下去,而扶着她的丫鬟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肿得如同猪头一般。 “王姨娘,你这是怎么了?中午从我这儿走的时候还好好的!”顾千雪赶忙过去问,将王姨娘拉了过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为其验伤。 顾千柔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顾千柔,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尚书怒不可遏。 顾千柔抬起头,当看到王姨娘时表现得很是惊讶,“王姨娘,你的脸怎么了?” 王氏有些尴尬,拼命向后闪躲。 倒是王氏身后同样被打的丫鬟气得浑身发抖,“禀大小姐,今日中午奴婢随姨娘从听雪院出去后,便碰到二小姐,二小姐问姨娘说,大小姐选了什么曲子,而姨娘如实回答说大小姐还未选定曲子,二小姐便不信,还派人搜身,将大小姐送姨娘的耳坠扯坏,更打了姨娘,还请大小姐做主!”说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顾千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顾尚书愤怒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顾千柔面色苍白,但随即却笑道,“父亲,您千万别受这些贱婢挑拨,也许她们两人是被谁收卖,陷害女儿也说不定。” 顾尚书被气笑了,“被人收买?被谁收买?被千雪吗?” 顾千雪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不过却很好奇,顾尚书能做出怎样的决断。 顾千柔乖巧地跪了下来,“父亲明鉴,女儿可什么都没说。” 顾尚书慢慢俯下身,声音也低了些许,“千柔,在你心里,我这个做父亲的,就那么昏庸?” 顾千柔一惊,“没……没,女儿怎么会那么想?” “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抵赖,是什么让你如此有恃无恐?”顾尚书问。 顾千雪却突然觉得,顾尚书没有之前看起来那般无能罢。 202,顾尚书之怒 202,顾尚书之怒 有恃无恐! 对,就是有恃无恐! 无论是二姨娘裴玉蕊,还是她的女儿顾千柔,包括顾千雪自己都必须承认,所有人都有恃无恐。 而其根源,不还是因为顾尚书和郑氏两人欺软怕硬,踩低攀高? 顾尚书长长叹了口气,看向顾千雪,“千雪,也许当日你说得没错,如今我真的承认了,我顾庆泽位置再高,也永远融入不了权贵的圈子,我没立场、没原则,如今连自己的女儿都瞧不起我。” 顾千雪愣住了,她说的?她说什么了?仔细回想,才恍然大悟,还记得刚穿越来时,有一日她跟着周容秋去了城外,回来晚却被抓了正着,被顾千柔的贴身侍女翠儿无赖和野男人私奔。 就是那场“三堂会审”时,她公然指责顾尚书没立场、没原则,永远无法融入贵族的圈子。 是了,是了,就是那回。 她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却没想到,顾尚书还记得。原来,她随口编排打击顾尚书的话,却被其牢牢记住。 “没想到,我顾庆泽活了四十多年,却没有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想得清楚,”顾尚书苦笑,声音无比沮丧,“可悲,真是可悲!” 顾千雪下意识想安慰,但转念一想,顾尚书实在没什么可安慰的。一个大男人,为了点前途,瞻前顾后,连自己家都管不住。 “顾千柔,你抬头看我,”顾尚书的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镇定和悲痛,“我问你,在你心里,你到底是顾家人,还是裴家人。” 顾千柔一怔,艰难地吞咽了口水,“父……父亲……我,自然是顾家人。” “是吗?”顾尚书冷笑,“不,在你心里,你是裴家人,你从来都瞧不起我这个做父亲的,也瞧不起这个家,这里只是你的踏板。即便你有朝一日攀附富贵,在你心中,你的靠山也是裴家,不是顾家。” 顾尚书的语气是肯定的,不是问句。 房内死寂一片。 别说顾千柔,便是顾千雪,一时间也觉得大气不敢喘上一下。 这才是一家之主的威严!这才是一家之主在问责儿女时该有的姿态! 从前屡次三堂会审,顾千雪总觉得好像是在过家家,但这一次,她却感受到了家长的压力。 “最后问你一次,如果你还当我是父亲,”顾尚书的声音很慢,一字一句,却稳如泰山,“王氏,是你打的吗?” 顾千柔口中银牙暗咬,下定了决定,高傲一仰头。“不是,父亲便是问一万次也不是,王姨娘那个贱婢受人挑拨,否则的话,让她们找目击者来证明啊。” “啪!” 狠狠的一巴掌,顾尚书打在了顾千柔的脸上,将其直接打翻在地。 “啊……”一声惨叫,却不是顾千柔,而是从外面跑进来的裴姨娘。 裴姨娘冲了过来,狠狠推开顾尚书,将被打懵了的顾千柔抱在怀里,“柔儿,柔儿,柔儿你没事吧?” 好半晌,顾千柔才缓了过来,嗷地一嗓子便哭开了,趴在裴姨娘的怀中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大骂王姨娘是贱婢、贱人云云。 在裴姨娘身上,是紧跟着的郑氏。 郑氏年老,走不快,此时气喘吁吁,面色蜡黄。 “快扶祖母坐下来。”顾千雪吩咐丫鬟们伺候郑氏,心底却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情,继续看下去。 她想知道,顾尚书到底能发作到什么程度,那裴氏,可是不好打发的。 “老爷您疯了,柔儿可是您的亲生女儿,是您手心里捧着长大的亲生女儿,您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柔儿!”裴姨娘抱着顾千柔,大声指责。 顾尚书冷哼,“就是因为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才打,若是外人,你以为我会理?”而后对身旁下人道,“来人,去取家法!” “取家法做什么?柔儿何错之有?”裴姨娘从地上蹦了起来,如同护着小鸡的母鸡一般疯狂。 顾尚书没有暴跳如雷,只是阴着一张脸,冷笑着指着顾千柔,“就是你教育的好女儿,明明打了王氏,在人证物证都在的情况下,拒不承认。那是姨娘,是她的母辈,说打就打,这家里还有规矩了吗?” 郑氏也是面色阴沉地瞪向顾千柔。 顾千柔是真的怕了,她将自己身子缩到裴姨娘身后,她也后悔了,如果可以选择,她应该早早承认……不行,承认了还要挨打,更会被下人看扁,她不能承认! 直到此时,顾千柔都认为,有外祖父裴丞相为靠山,这件事最后还是会不了了之,就如同从前那许多事一般。 想着,顾千柔脸上的怯意少了许多。 顾千柔的一举一动包括面部变化,完全落入顾尚书和郑氏的眼,两人心情复杂。 裴姨娘沉下声音,“老爷,这中间肯定有误会,”裴姨娘自是有轻重,她审时度势,而后对王姨娘道,“王氏,当时是谁打的你?”虽然强做镇定,但声音却也在颤抖。 王姨娘只低头哭泣,不肯说话。 裴姨娘又道,“打你的是这些贱婢吧,但柔儿不在场,对吗?” 顾千柔低着头,嘴角勾起笑容,她就知道,娘永远是有办法的。所有姨娘都知道父亲不敢将自己怎么办,不看僧面看佛面,打了她们母女,外公不会放过他。 顾尚书仰天大笑,而后一把揪住裴姨娘的领口,将其狠狠拽到自己面前,“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你真以为她做的愚蠢事人不知鬼不觉?先不说那些在后院的兴风作浪,只说对千雪!” 顾尚书手指顾千柔,狠狠哼了一声,继续道,“千雪为何推厉王下水?为何千雪与周神医刚出京,便有人拐弯抹角跑到我面前说千雪和野男人跑了,为何外面有着千雪和厉王的不堪传言?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你真以为你们这些女人在后院兴风作浪,我们男人都不懂?不,我们只是念一份夫妻情义点到为止罢了。” 说完,顾尚书将裴姨娘的衣领松开,狠狠一推,将裴姨娘扔在地上,一声惨叫。 203,封建大宅门社会调研报告 203,封建大宅门社会调研报告 裴姨娘一声尖叫,紧接着便哭了出来。 顾千柔见自己娘都这样,更是吓傻了。 这时候,家法已经被搬上来了,是一条鞭子,带着倒刺,虽不若军中钢鞭,但这抽上一下,怕是也要疼许久。 郑氏吓坏了,“老爷,别冲动……别冲动!”她的潜台词是,便是要打,也得先看看裴丞相。 顾尚书不为所动。 郑氏又想到顾千雪,“千雪,你快拦着你父亲些,你父亲是最听你的话了。” 是啊,不知何时开始,只要顾千雪和顾尚书同在府中,顾尚书便叫顾千雪去他书房,两人随意聊上几句,而顾千雪的话,算是有些分量的。 顾千雪刚抬头准备说什么,却被顾尚书一句话顶了回去,“千雪你记住,人善被人欺,今日的我便是明日的你,你还想帮她们说话吗?” 顾千雪立刻乖乖地闭了嘴,何况她压根就没想怎么说,以德报怨这种高尚之事,她做不出来。 “祖母,今日天气有些凉,您回去早些休息吧。”而后抬头对满福院的丫鬟香雪道,“还不扶老太太回去?” 一旁丫鬟见状,赶忙半扶半拽地将老太太扶出了听雪院。 顾千雪在角落里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兴致盎然,想找来瓜子嗑嗑,却又觉得不太好,只能忍了。 “我最后你一次,人,是你打的吗?”顾尚书怒吼地质问顾千柔,面色狰狞。 顾千柔没了裴姨娘的靠山,早就吓得没了主意,“是……是……是我打的,她……她骂我……她……” “啪!”又是一嘴巴。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你还执迷不悟。”顾尚书怒不可遏。 这个时间,听雪院已经围满了人,所有姨娘们听到信也都跑了来。 顾尚书转头看向众多姨娘们,道,“你们对我,可有怨言?” 众姨娘自然不敢说什么,就是有怨言,也不敢当面提出来。 顾尚书继续道,“人无完人,我顾庆泽也许顾不得周全,但却敢承诺,我尊重你们每一人,不会因为你们是妾室便作践你们。除千雪外,我还有三个女儿,都在姨娘身边养着,你们可知,京中其他人家,庶子庶女都必须养在夫人身边?” 偌大的院子,众多人,却鸦雀无声。 这个是顾千雪所不知道的,自从穿越来,她便一直为了活命奔波,从未参加过聚会、混过圈子,自然不知道还有这种诡异的规矩。 顾尚书冷笑连连,“如今看来,是我错了,我心疼你们,不愿你们骨肉分离,但你们呢?将好好的小姐养成了什么样子?心思狭隘、无知无赖,哪有小姐的样子?” 顾千柔瘫坐在地上,缩成一团,不敢吭声。 裴姨娘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顾尚书俯下身,逼近顾千柔,“顾千柔,父亲来问你,你以后要给人做夫人,还是给人做妾?” 顾千柔一听是自己的婚姻大事,立刻打起精神,“父亲,您可是礼部尚书,我是您的女儿,还是……自然是要做夫人了。”她还想说,自己是裴丞相的外孙女,是皇后的外甥女。 顾尚书无奈地叹气,“这些道理,本应是夫人和你们说,无奈夫人情况特殊。我便是希望裴氏和你们说,但裴氏却也是个没脑子的,只能我来说。” 顾千雪竖起了耳朵,虽然交往了几次,但她对顾尚书的印象很一般,如今看来,顾尚书是个大智若愚的? “娶妻当娶贤,当夫人者,要会持家、善交集,更要大度、包容,这样才能让一家后宅繁盛安宁。而你现在呢?整日争宠好斗、无赖陷害,若让你当了一家夫人,岂不是将整个后院折腾得乌烟瘴气?这般模样,你真以为有好人家愿意娶你当夫人?” 顾千雪心中连连称是,对!顾尚书说得对!不行,她要找小本子都记下来! 顾千柔神色羞愧,声音更是呐呐,“他们……他们也不知道怎样,再说,我改……还不行?” “改?”顾尚书冷笑连连,“我告诉你,晚了!” 顾千柔大吃一惊,“什么?” “你以为别人家的夫人都像你似得和姨娘们过不去,整日争宠、每日只关注眼前针尖大的利益?告诉你,那些夫人早就将京中待嫁女子的底细摸了干净,无论是平日口碑,还是直接使银子收买下人来打探,你平日里的德行,整个京城的夫人们都了如指掌,你以为你能瞒得住?” 顾尚书说完,伸手捂住脸,越发觉得自己为人实在失败,试问,谁家老爷跑到后院给子女讲这些? 顾千柔将自己所作所为回忆了个便,深深后悔。“不……不会的……不会的……” 顾尚书伸手一指裴姨娘,“会与不会,你问问你姨娘便知了。” 顾千柔一把抓住裴姨娘,“娘,您告诉我,她们都不知道是不是?” 裴姨娘竟然哑口无言。 “不知道?你以为别人家的夫人也像你们这般废物吗?”顾尚书咆哮,“实话告诉你,到现在为止,从未有人和我拉过亲家!” 裴姨娘一声尖叫,大哭起来。 顾千雪真的找来了纸币,在角落里奋笔疾书,姑且起名就叫《封建集权制大宅门社会调研报告》吧。 “包括你,顾千雪!”顾尚书补充道。 顾千雪吓了一跳,差点没握住笔,“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冤枉的啊。”再者说,她压根就没想过嫁人。 顾千雪自己知晓,自己的名声怕是比顾千柔的名声更差吧。先是被皇后顶上,弄了个口头婚约,紧接着又和厉王牵扯不清,现在谣言四起。 别说那些讲求身家清白的古人,便是她自己作为男人,都不会找这种女子为妻。 “罢了,罢了,”顾尚书叹了口气,“这些我也有错,是我太放纵你们了,从明日起,除顾千雪外,千柔、千翎、千梓都送到满福院,由老太太亲自教养。” “不!”裴姨娘先干嚎了起来,“老爷,不能啊!” 门外看热闹的两个生育了的姨娘,李姨娘和叶姨娘也吓得噗通跪倒,连连哀求。 204,一字马的正确方法 204,一字马的正确方法 一场闹剧,终于在哀嚎满院之下结束了。 其结果,顾尚书最终还是没行家法,不仅因为裴姨娘的身份,还有便是因顾千柔年纪不小,若真抽打了成年女儿,那名声便更是难堪。 同时,顾尚书做了让步,念在顾千翎和顾千梓年幼,她们的姨娘李姨娘和叶姨娘很是本分的面子上,两名庶女未送到满福院教养。 只有顾千柔自己被送了去,十三岁的年纪,在现代时还是个孩子,但在南樾国,这个年纪若不懂事,已让人嗤笑了。 无辜的顾千雪被顾尚书责骂了一通,又是一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老道理,说若是顾千柔名声不好,顾千雪未来的婆家也不好找。 顾千雪很想吐槽,她压根就不想嫁人! 但同时,顾千雪开始佩服顾尚书了,原来这厮是装糊涂,因为顾尚书竟然看出来她在看热闹了。 当听雪院的人都离了去,已是后半夜了,顾尚书去了王姨娘的院子。 不知是因为这两天的集中训练还是因为换了一幅肉身,顾千雪对音乐的接受能力大大提高了许多。 一通闹剧后,顾千柔被丫鬟们押着去了满福院,她的琴却被留了下来。 顾千雪坐在琴前,带上护指,轻轻拨弄琴弦,找到了“哆来咪”三个音而后试着用现代唯一记下来的琴谱弹了几下,“1231,1231,345,345”。 玉莲和玉翠两个人围了上来,“小姐,您在弹什么曲子?很是活泼可爱呢。” 顾千雪笑道,听我给你们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哎呀。”玉翠吓了一跳,“这曲子怎么是在唱老虎,太吓人了,老虎跑得这么快,难不成是要吃人?” 顾千雪噗嗤一笑,“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后面的歌词你若是知道,非更惊讶不可。”一只没有脑袋,一只没有耳朵。 “是什么?”玉翠追问。 顾千雪站起身,“就不告诉你,让你急得睡不着,这样本小姐才能睡得安稳不是?”开起了玩笑,逗得玉翠撅了嘴,玉莲在一遍过掩嘴轻笑。 洗漱完,顾千雪上了床,困极了,很快进入梦乡。 她梦到了一个人,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他抱着她在厮杀,欲杀出一条血路。 这男子是谁? 当顾千雪再次出现在秦妃和长公主面前时,已是自信满满。 厉王府,南山院。 一身藕色锦缎百鸟刺绣长裙的秦妃坐在琴前素手拨琴,美妙音韵如流水一般从古琴之上静静流畅而出,顾千雪则是严正以待,在乐曲每一个节拍上拍手。 因为有了顾千雪的节奏声,本柔美的调子却有了一种激昂的味道。 待乐曲完了,一旁的永安长公主早已按捺不住了,“太好了,顾千雪,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嘛,两天的时间摸清了节奏,再来个几天,怕就能有模有样的舞上一曲了。” “……”顾千雪十分不自信,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今日永安长公主带了二十几名女子前来,除了随行的宫女外,剩下的便是乐师和舞师。 练舞之人很好辨认,其身形优美,骨骼绵软,气质尤佳,走起路来如同风吹杨柳枝一般,优雅柔美,赏心悦目。 “扶摇、桑榆,以后便由你们二人来教习千雪郡主舞技,记住,两个月后一定要胜过丘安然,若胜了,本宫定会大大嘉赏。”永安长公主道。 “是,长公主殿下,奴婢自当尽全力。”两名女子俯身,款款见礼。 两名女子,同穿水绿色长裙,但在款式上略有不同。 名字为扶摇的女子年方十七、八的模样,长了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峨眉颜色虽淡,但配其细长的双眼,别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她擅长水袖软功的舞蹈。 另一名名为桑榆的女子年级稍微大一些,二十左右,有着一张鹅蛋脸型,浓眉大眼,擅长节奏感强的舞蹈。 “她们两人是宫里最出色的舞娘,舞姿出众不说,更知晓皇兄的喜好,你跟着她们好好学,一定要胜过丘安然,否则,本宫可不放过你!”长公主对顾千雪狠狠道。 顾千雪叹了口气,她怎么这么倒霉,长公主对舞娘都还算客气,偏偏对她的时候很是严厉。 虽是如此,顾千雪还是觉得长公主是个亲切的人,因为在自己最为尴尬之时,只有长公主挺身而出。 秦妃将正厅收拾出来,专门为顾千雪练舞使用,因正厅房间最大,将桌椅搬出来后,便成了一处练舞场。 两名舞娘也不含糊,立刻进入了角色,扶摇从顾千雪的脖子顺着脊椎骨一直摸到腰部,来检查其脊椎骨是否完整健康,是否匀称有力。 桑榆则是蹲下身子去检查顾千雪的腿骨。 两人检验完毕,站起身来。 “长公主殿下放心,千雪郡主身子柔软、骨骼匀称,是一块习舞的好料子。”扶摇道。 长公主很高兴,“好,好,你们且用心教,若她敢偷懒,直接禀本宫就好,本宫自会让她好看。” “……”顾千雪无语,再次怀疑自己上辈子是否挖了宫家祖坟。 “千雪郡主,您会劈腿和下腰吗?”扶摇的声音温柔悦耳,态度也是十分恭敬。 “抱歉,不会。”顾千雪遗憾道。 扶摇微笑,“不会也没关系,奴婢教您。” 宽敞大厅,长公主和秦妃两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中间放着八仙桌,桌上有香茗,还有抹茶千层蛋糕,是王府厨子做的。 自从品尝了这个蛋糕,长公主早将之前吃的甜点都扔于脑后,恨不得天天吃蛋糕。一边“监工”,一边暗暗计划,一会再威胁顾千雪那小妮子,让她再做个好吃的来尝尝。 正厅地面是用理石铺成,上面铺了块地毯,以便顾千雪学舞。 原本顾千雪以为练劈腿只个十分艰难痛苦的过程,却没想到,扶摇是个有法子的。 只见扶摇双腿呈弓步,而后慢慢坐下,左腿在身子后面,右腿则是盘在身子前面。 顾千雪也随着坐了下来,这个姿势难度不高,很容易办到。 紧接着扶摇身子慢慢前倾,在右腿保持盘着的前提下,身子贴在了地上。 这个就稍微有点难度了,顾千雪调整自己呼吸,放松全身肌肉,没一会本就不严重的疼痛便消失,身子完全趴在了地上。 205,为公主做美味 205,为公主做美味 待身子已经完全贴在地面上,舞娘扶摇再次提高要求。 这一次,是左腿维持不变,右腿打开一点点,相当于左腿和右腿呈现九十度角。 刚刚消失的疼痛再次袭来,甚至比刚刚还痛上几分。 “会不会很痛苦?再坚持一下吧,”扶摇柔声道,“若郡主的年纪再小上一些,两个时辰便足以劈腿,但如今也不晚,郡主身子骨柔软,一天应是可以成功的。” 顾千雪惊讶——一天就成功?一字马,是她在现代时想都不敢想的动作,竟然一天可以成功? 因为有了刺激,顾千雪动力满满,调整呼吸,慢慢将身子贴在地面。 屋内温暖,琴师在一旁慢慢弹奏着舒缓音乐,顾千雪则是放松肌肉,半个时辰后,疼痛消失。 就这样,随着将右腿慢慢打开,一次次伏地,顾千雪竟然神奇的做到了一字马。 “太好了,不亏是千雪郡主,冰雪聪明、天赋凛异。”扶摇和桑榆两人给了顾千雪极大的鼓励,顾千雪本人也是很激动。 却不想,角落里传来长公主慵懒的声音,“这么大半天,才练好劈腿?真慢!” “……”顾千雪无语,不仅肯定了自己上辈子挖了长公主家祖坟,更有一种冲动,这辈子也去挖。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长公主家的祖坟那可是皇陵,有重兵把守的。 最终,顾千雪再一次敢怒不敢言。 扶摇和桑榆自然也不敢说话,连夸奖都不敢了。 稍作休息之后,换了一个方向,将右腿向后伸展,左腿弯曲,伏地。 大厅的角落里,长公主恋恋不舍地将最后一口蛋糕吃了下去,舔舔嘴唇。 秦妃看着自己直率地好友,无奈地摇了摇头,“碧芙,你明明那么喜欢千雪,便别再对她那般苛刻了吧。” 永安长公主却没马上说话,眼中些许阴郁,最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秦妃垂下眼,她应该也能猜到一些,是关于驸马。 终于,顾千雪练成了一字马! 平躺在地上,顾千雪浑身的衣服被汗湿透,但心情却是特别舒畅。她已经可以幻想自己翩翩起舞时候的美景了。 想着想着,顾千雪从地上蹦了起来,“扶摇师父,桑榆师父,我们继续。” 扶摇面色大变,惊恐道,“扶摇不敢,郡主乃千金之躯,奴婢只是贱籍,做不得郡主的师父的。” 桑榆也道,“就是,就是,郡主折煞奴婢。” 顾千雪只能作罢,“好,那就叫扶摇姑娘和桑榆姑娘,你们不收我当徒弟可以,但回头我送礼物给你们,你们要收下才是。”心中已经开始计划送两个漂亮姑娘什么礼物。 两人齐齐谢恩,“奴婢多谢郡主了,无论郡主打赏什么,都是奴婢的福分。” “嗤,还很会收买人心嘛。”长公主嘟囔句。 秦妃也笑着摇头,“碧芙,想夸奖就夸奖,我也不会笑话你,她是你义女,便是有一日成了名,你脸上也有光啊。” 永安长公主笑笑,不容知否。 一字马练完,便是下腰。 顾千雪不得不佩服两名舞者,确实有办法,在两人的巧妙办法下,顾千雪这个门外汉,竟在一天时间做到了一字马和下腰。 一晃,天色已晚。 “顾千雪,今天你就在王府住下吧,本宫也住下,你觉得怎样?”长公主提议道。 “抱歉长公主,我还是想回去看看母亲。”顾千雪道。 长公主一下子火了,“义母的话你敢不听?” “……”顾千雪想去挠墙,但对长公主,只能耐着性子道,“抱歉长公主,家母有孕在身,且害喜严重,我真的放心不下。” 长公主听见顾千雪一再强调自己母亲和身孕,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面色极为不好。 这是长公主的软肋。 秦妃连忙说起了软话,“你义母很少留人,你本应陪义母,但念在你一片孝心便原谅了你。但你得做道好吃食来赔罪。”一边说着,一边想顾千雪眨了眨眼。 顾千雪心领神会,脑子暗暗一转,便想起了之前为苏凌霄做的羊蝎子。 “公主殿下和秦妃娘娘能吃辣吗?”顾千雪眉开眼笑。 秦妃噗嗤一笑,“别说,本宫还偏爱吃辣,之前一直服药忌辛辣,可把本宫馋死了。怎么,你要做辣口的吃食?” 顾千雪点头,“正有此意,”而后问长公主,“公主殿下,您呢?” 长公主道,“你就做吧,做好了有赏,做得不好,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对永安长公主,顾千雪是十足的无奈,“好的。” 王府的厨房,被正式征用。 一回生二回熟,如果说上一次做羊蝎子还需要思忖,这一次顾千雪却十分熟练。 一个时辰之后,一锅香辣可口的羊蝎子火锅被端上了桌子。 扶摇和桑榆也被留了下来,心情忐忑地与秦妃和长公主一同用膳。要知道,两人是奴,而秦妃是主,她们何德何能与主子一桌?心中感激起千雪郡主来。 顾千雪兑好了调料,而后挑两块肉多的羊骨头盛在秦妃和长公主的碗里,转到了桌子的另一边,扶摇和桑榆两人战战兢兢地缩在离贵人很远的地方。 “扶摇姑娘,桑榆姑娘,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辣。”顾千雪笑着问道。 “可以的,多谢千雪郡主。”“奴婢多谢千雪郡主。”两人忙答。 顾千雪怕两人勉强,便在她们两人调料碗里加了许多麻汁,再将羊骨头放了进去。 “好好的羊肉不吃,非要吃羊骨头。”长公主撕下骨头上的肉,粘在料子里,一边品尝一边嘟囔。 但肉入口中,只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倒不是说多么天下无双的美味,但胜在独特,是她从前未吃过的味道,想着,又撕了一块入口。 喜欢辣食的秦妃却是极为喜欢的,“汤汁香辣,浓郁可口,这样处理的羊肉没有膻味以及腻味,确实不错。”给了很高评价。 扶摇和桑榆也是吃了下,两人未说话,但表情却是惊喜的。 顾千雪笑道,“公主殿下,这道菜叫羊蝎子,若仅食羊肉便没什么独特功效了,真正滋补的奥秘,在这骨髓里。” 206,厉王归期 206,厉王归期 “羊蝎子?” 果然,这个名字将所有人吓坏了。 顾千雪急忙解释,“此蝎非彼蝎,你们也见到了,这菜的主料是羊脊椎骨,因为形状像蝎子,所以名为羊蝎子。” “哦!”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钙是一种对人体尤其重要的微量元素,是我们骨骼的组成部分。人到中年后,就开始钙缺失,其结果便是骨质疏松,表现为容易断骨。当然,即便没有断骨,也会睡眠不好,盗汗以及许多症状。”顾千雪将火锅盖子盖上,继续用小火闷着羊骨头。 顾千雪的话很多都是现代词汇,众人是听不懂的,但在具体症状上却能听懂。 长公主到,“说得没错,本宫便是时常失眠,夜晚出冷汗,还掉了许多头发。” “这些虽然无法确定是不是缺钙症状,但多补一些也没坏处。”顾千雪道。“老年人补钙,能缓解骨质疏松;中年人补钙,能养颜美容;年轻人补钙,能健脑增高,可谓老少皆宜。” 众人对什么骨质疏松没兴趣,却将注意力放在了“养颜美容”上,如果这个菜真的可以养颜美容,她们一定要多吃点。 秦妃却道,“本宫倒是突然想起你为本宫化的妆,既无妖艳之色,又不寡淡寒酸,更能将本宫神采奕奕,想来,你对妆容养颜也是在行吧。” 顾千雪笑道,“在行算不上,但却有一套自己的法子。有一位友人送了我一套落雁奁,我曾经仔细分析其功效和用途,虽不知其具体配方,但先做到那功效,也不算难。” 顾千雪的话还未落地,只见桌上四名女子都满是惊讶的神色。 “落雁奁?”永安长公主的声音最大,“你确定是落雁奁?是真正的落雁奁?” 要知道,落雁奁是北醴国一个被尊为神人的匠人做出。用的是冰山雪莲和千年珍珠,更有许多名贵中草药和更为神秘的材料,一年才出这么一两套,今年,连南樾国皇后都没抢上一套,而顾千雪竟说她手上有落雁奁? 这一次,别说永安长公主,便是秦妃,也是不信的。 顾千雪也开始怀疑,“这落雁奁……我还真不知真假,是皓岚书院的苏凌霄苏公子送我的,呃……搞不好是假的。” 四人再次吃惊。 顾千雪竟然与凌霄子有交往? 要知道,皓岚书院遍布天下,各国京城都有皓岚书院,明面生意是搜集天下奇书,但实际上,经过数百年的积淀,其产业庞大,已没人知晓苏家到底处在什么角色。 秦妃最先缓过神来,“凌霄子喜云游,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听闻最近凌霄子旧疾发作,所以在我们南樾养病,这个是真是假?” 顾千雪皱眉,“若按娘娘的意思,苏公子的行踪是对外保密的,但娘娘既然问起,千雪也不好隐瞒。没错,苏凌霄正是在京城疗养。” 扶摇和桑榆只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不应该听的消息。 “看来,这落雁奁……应该是真的了。”永安长公主喃喃自语,却又想到了什么,“若皇后知道落雁奁在你手上,和你讨要怎么办?” 顾千雪很自然地回答,“那就送给皇后娘娘就是。” 长公主真想一筷子抽过去,“你这孩子是不是傻,这么好东西,说给人就给人?” 顾千雪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恍然大悟,“明白了,明日我便取来,送给公主殿下。” 长公主这回想扔勺子了,“本宫才不稀罕这些东西,只是觉得你轻易将落雁奁送人,岂不可惜。”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我自己不想使用落雁奁,但将落雁奁送人,那便是害人,还不如送给皇后娘娘呢。” 确实,南樾国的落雁奁,就如同烫手芋头一般。 顾千雪曾经想过将落雁奁送给秦妃,但秦妃与皇后关系紧张,若真送来,既得罪了皇后,又害了秦妃,实在不值当,所以,她一直将落雁奁藏在听雪院的库房里。 “公主殿下,秦妃娘娘,你们且放心吧,最近我便是抽时间做出一套护肤品,保证比落雁奁还好用。”说着,还回头对角落里的扶摇和桑榆道,“当然,也会多做一些孝敬两位小师父的。” 扶摇和桑榆满脸通红,从座位上起身便要下跪,被顾千雪拉住。 “二位姑娘费心教我舞蹈,公主殿下的赏赐是她的赏赐,我的谢礼是我的谢礼,这不冲突。” 扶摇和桑榆在惊喜的同时,心中无比感动。可以说,千雪郡主是她们平生见过最平易近人、最善良和蔼的人了,仅仅相处了一日,便倍感亲切贴心,只想留在其身边,尽心服侍。 “顾千雪,这话可是你说的,你要是做不出来,看本宫怎么收拾你。”永安长公主道。 “……”顾千雪无语,心道,这哪是义母,分明是冤家。 随后,顾千雪教四人如何品尝羊蝎子的妙处,以及食用骨髓,以及骨髓的奇妙用途,四人连连称奇,因为南樾国是从来没人吃骨髓的。 一天,就这么过了去。 当顾千雪回顾府的时候,已入酉时。 天色已晚,尘嚣落幕,街上行人早没了踪影,街道宽阔。 顾千雪独自坐在马车车厢中,因一整日的劈腿和下腰,只觉得身子每一处关节都生疼无比,却又别有一种轻松之感。 顾千雪坚持回家的理由不是瞎说,近几日赵氏的情况确实不好。 如果按照现代推算预产期的方法,赵氏怀孕三个半月接近四个月,已过了孕早期,按理说不应该孕反严重才是,但不知为何,那害喜依旧未停,每日除了吐就是睡。 虽然有一小部分人的孕反会持续整个孕期,但顾千雪仍然害怕是胚胎质量的问题。 可惜这里是南樾国,除了诊脉便只能找有经验的稳婆摸摸肚子,没有四维彩超。 赵氏的情况越是不好,顾千雪便越是担心,一方面是其身体状况,另一方面还必须对那些姨娘们有所提防,所以最后干脆将玉莲和玉翠留下照顾。 但突然一个想法涌入顾千雪的脑海——算一算时间,厉王是不是……要回来了? 207,两个要求 207,两个要求 此时的牡丹院,可以说是铜墙铁壁。 虽然如今顾府后院除了裴姨娘外,其他姨娘都对顾千雪表达了无比的善意和热情,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没了玉莲和玉翠的跟随,顾千雪却觉得自由了许多,心中吐槽自己这个现代人就是个贱命,有丫鬟却不习惯被伺候。 入了牡丹院,一众下人来请安,和下人们问了几句,便到了赵氏的房间。 顾千雪为赵氏诊脉听心声,可惜她的听诊器经过几代的改良,依旧与现代听诊器不能相提并论,否则,多多少少能听见胎儿的胎心。 “娘,最近几日,除了呕吐嗜睡,身子可有不舒服?”顾千雪柔声问。 经过数月的折腾,赵氏消瘦不已,如今虽不能说身材窈窕,但与之前的肥胖却已截然相反,用现代标准来衡量,其身高大概一百六十厘米,体重大约一百二十斤。 “没有。”赵氏有气无力地回答。 “肚子疼过吗?可有见红?”顾千雪问。 “没有。”赵氏摇了摇头,便将头靠在了软垫子上。 顾千雪这才放下心,却再次担心起来。 三个多月的时间,赵氏足足折腾下去四十斤脂肪,如果说脂肪也算人体对抗恶劣环境的一道防线,那赵氏的防线也快被攻破了。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想办法,不能眼看着赵氏身子垮下去。 虽然心中担忧,但不得不说赵氏越发美丽了。 面庞已经有了优美的轮廓,下巴尖尖、鼻梁挺翘,一双眼睛越发深邃,异域风情也越发浓烈。 顾千雪敢肯定,此时的赵氏若稍作打扮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一定为其惊艳。难怪,最近顾尚书来牡丹院是越来越勤了。 其他人都以为顾尚书来看尚未出世的儿子,但是顾千雪却猥琐地猜测,顾尚书被赵氏的容貌所吸引。 陪着赵氏聊了几句,赵氏便要休息了,玉莲和玉翠两人跟着顾千雪出了牡丹院回听雪院,却刚出院门就碰见了一人。 天已黑,院子里挂着灯笼,也算明亮。 来者一身暗紫色缎子衣裳,在黑暗中有一种哀怨之感。她面色苍白憔悴,未施粉黛,见到顾千雪膝盖一弯,便要跪去。 “求求大小姐开恩,妾身为您磕头了!”哀嚎的声音,竟是平日里一幅雍容华贵模样的裴姨娘。 顾千雪吓了一跳,甚至根本没时间联想这一切是不是阴谋,赶忙上前拉住裴姨娘,“裴姨娘,我是晚辈可受不住你的跪拜之礼。” 裴姨娘却挣扎着非要跪下,“大小姐,从前是柔儿错了,也是妾身错了,是妾身没教育好女儿,冲撞了大小姐,求大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柔儿吧,柔儿长这么大没吃过苦,如今自己在满福院可怎么办啊。” 顾千雪越听越不是滋味,见裴姨娘执意要跪,便不再拦她,只不过自己侧身到一旁,意思是没接受那跪拜之礼。 “裴姨娘这话就不对了,首先,二妹确实屡次陷害我,但我念在她是我妹妹的情面上从来没想过如何报复。”当然,不报复的理由不是不想报复,是实在没倒开空,后半句话,顾千雪没说。 “其次,二妹在祖母那是接受教养却不是在受苦,劝裴姨娘说话注意些,冤枉我不要紧,若伤了祖母的心,你们婆媳关系岂不是难相处?” 裴姨娘也不争辩,苦笑道,“大小姐既然愿把话挑明,那妾身也就不说那虚的。大小姐从前对柔儿的好,妾身都知晓,柔儿骄纵没分寸,所以酿成大祸。老爷是生气了才罚了柔儿,她……” “停!”顾千雪忍不住打断,她在裴姨娘身边蹲下,一脸无奈地表情看向她,“裴姨娘,你刚刚不是说好不说虚话吗?那你说话还拐弯抹角地做什么,我真的很困,你看看我眼皮子下面的黑眼圈。咱开门见山,有什么说什么好吗?只要你提出来,我都尽量去办。” 裴姨娘愣了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妾身……的意思是,只要大小姐能说服老爷和老夫人将柔儿放出来,条件……尽管提。” 也许是被顾千雪吓坏了,裴氏竟真的将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顾千雪莞尔一笑,伸手将裴姨娘扶起,“嗨,就这么点事儿还劳您兴师动众,派人说一声不就是了?” “大小姐真的肯帮忙?”裴姨娘满脸的难以置信。 裴姨娘并非认为自己没能力打动顾千雪,却没想到这么容易。 顾千雪挑眉,“真的啊。” 裴姨娘脸上的惊讶更深,“没有……别的代价?” 顾千雪噗嗤一笑,“裴姨娘年纪轻轻却怎么开始忘事,刚刚你不是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让我求祖母和父亲将二妹放出来吗?怎么突然又变成没有代价了?” 裴姨娘恍然大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好,大小姐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妾身有的,全给大小姐。” 顾千雪身后的玉翠拼命咬着下唇,真想前去坡口大骂,裴氏母女不要脸,屡次陷害小姐,现在还有脸跑来求情。 玉莲则理智许多,她却是惊讶小姐平日两袖清风,更是无欲无求,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诱惑着小姐与人谈条件。 顾千雪伸出两根葱白一般的玉指,“不多,只有两个要求。其一,是从前二妹从我这拿去的钱财珠宝,一一给我送回来,这个,你可同意?” 裴姨娘立刻点头应允,其心中却有鄙夷——闹了半天,大小姐却是贪恋这些财物,只要有喜好就好,投其所好最为容易。“从前柔儿从大小姐处借来的东西,本就应该归还。” 玉翠真想啐裴姨娘一脸,真是不要脸的母女。 “第二,”顾千雪笑吟吟地继续道,“裴姨娘女红刺绣可以说名震京城,而二妹的手艺更是青出于蓝,传闻曾送皇后娘娘一幅双面绣,连皇后娘娘也是连连称赞。” 裴姨娘未语,静静等着顾千雪的要求。 “两个月后我便要与安然郡主比舞,这件事裴姨娘怕是也知晓,”说着,顾千雪的双眉微凝,好似为难的神情,“我想请裴姨娘和二妹联手,用双面绣的绣法,为我缝制一件举世无双的舞衣,如何?” 208,原由 208,原由 如是从前,除了宫中的贵人,谁让裴姨娘和顾千柔绣双面绣,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但今天,裴姨娘已顾不得什么,立刻满口答应。“好,好,只要大小姐将柔儿从满福院带出来,我们母女即刻开始制作大小姐的裙子,妾身敢保证,这裙子定举世无双!” “好,就这么说定了。”顾千雪一口答应。“今天有些晚了,裴姨娘便先回去吧。” 裴姨娘哪肯,“不不,大小姐开恩,柔儿那孩子不能吃苦,虽然现在时辰确实不早,但还是求大小姐去救柔儿好吗?求求大小姐了。” 顾千雪沉思,其身后的玉莲轻轻扯了一下顾千雪的衣襟,生怕她心软答应。 裴姨娘赶忙道,“大小姐见多识广一定知晓,那双面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绣好的,当时柔儿送皇后娘娘的祥云孔雀翠峰双面绣屏风,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而舞裙虽不若屏风大,但还需要配合剪裁和款式,其难度更甚,别说两个月时间,便五个月也是绣不出的,大小姐若今晚将柔儿带出,我们今夜便开工,定抢出时间为大小姐裁好衣裳。” 顾千雪一听,也是十分在理,“好,就听你的,我现在就冒着冒犯祖母的危险,去满福院。” 玉莲和玉翠两人急得想喊,但自家小姐同意了,她们也是苦无办法。 说到做到,顾千雪即刻便赶往满福院,却发现身后裴姨娘正跟着自己。 “裴姨娘,我劝您还是回芍药居休息,若是知道你在,祖母定会认为是你逼迫我去带走二妹,到时候怕适得其反。”顾千雪道。 裴姨娘这才恍然大悟,“还是大小姐想得周全,那妾身便先回去,一切都麻烦大小姐了,妾身对大小姐感激不尽,妾身永远记得大小姐的恩情。” “都是一家人便别说两家话,夜深了,裴姨娘早些回去休息吧。”顾千雪关切道。 “是。”裴姨娘便也不跟了,带着下人们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去。 顾千雪和玉莲玉翠三人站在原地,目送裴姨娘一行人离开,直到不见人影。 见不到人影,玉翠终于忍不住了,委屈得几乎哭了出来,“小姐,您为什么……为什么……” “这么记吃不记打,是吗?”顾千雪笑着帮她说完了这句话。 玉翠刚涌出的眼泪一下子戛然而止,惊讶地看向顾千雪,“小……小姐,您知道奴婢想说什么?” 顾千雪好笑地伸手抚了抚玉翠娇嫩的脸蛋,顺便将那金豆儿擦下去,“你想说,为什么顾千柔屡次害我,我还要帮她,是吧?” 玉翠点了点头。 顾千雪回头,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玉莲,“你呢?你想的该不会是,我为何看中那一点利益是吧?” 玉莲被猜中了心思,满脸通红,点头,“奴婢……奴婢知晓不应该说这种话,但奴婢真是生气,若奴婢是小姐,便是裴姨娘和顾千柔的手艺再好,奴婢也不会用她们做衣裳,她们两人做的衣裳,脏!” “噗,”顾千雪忍不住笑起来,一只手抚玉翠的脸蛋,另一只手拍了拍玉莲的额头,而后收回双手道,“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慈大悲的告诉你们。”突然想起某个动画片里的台词,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 “首先,那些首饰。我曾发誓过,顾千柔拿走我的东西,我都会让她双手还回来,这是第一。”顾千雪耐心解释。 “其二,永安长公主为我请了宫中最棒的两位舞师教我跳舞,我哪敢不用心?最近在学基本功,也许还有些时间,但以后若真正练习起来,定是没日没夜,那样的话,怕是照顾不到我娘。虽有你们俩人看着,但裴姨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就怕一眼照顾不到,我娘有个闪失。” 玉莲瞬间明白过来,“所以,小姐便找了个十分耗费心神的事儿,将裴姨娘和二小姐牵扯住,是吗?” 顾千雪忍不住再次拍了下玉莲的额头,“小丫头倒是很聪明,本小姐正是这么想的。” 玉翠见小姐夸姐姐没夸她,有些不甘,“但裴姨娘和二小姐那般不要脸,小姐您就不怕,将二小姐从老太太那放出来,她们翻脸不认账?” 顾千雪笑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三点,”而后慢慢抬起头,眯眼望向裴姨娘一行人消失的方向,“她们母女两人定绞尽脑汁地害我,如果想让我在两个月后皇上寿诞上出丑,没什么比在服装上出问题更好的了,你们觉得,她们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玉莲和玉翠这才恍然大悟,“小姐您真厉害,原来您一切都了如指掌,您为何就未卜先知呢?小姐真乃神人。” 顾千雪挑眉,倒不是她未卜先知,实在是电影小说都这么演,她给了裴姨娘如此大的机会,若裴姨娘不在其中暗下手脚,才真是白活了几十年。 顾千雪解释完,玉莲和玉翠一反低落的情绪,立刻高兴起来,带着一种即将胜利的喜悦,跟着顾千雪去往满福院。 顾千雪见这两个毫无城府的女孩,越发喜欢,心中决定,定是要好好培养两人,适当为其灌输现代思想。 当然,不能一蹴而就,得慢慢来。 满福院。 当顾千雪赶到的时候,老太太郑氏刚躺下,听说顾千雪来了,立刻重新穿了衣服。 可以说,顾千雪面子极大,换一个人,除非天大的事,不然打扰老太太睡眠,可是大罪。 正厅里,郑氏贴身丫鬟香雪奉了茶,而后便站在顾千雪身旁,小心地陪着聊天。 聊天内容差不多都是关于郑氏的,起居、用膳、问诊、用药等等。 顾千雪一点点问,香雪一条条答,一幅孙女关心祖母的模样。 不大一会,郑氏便出了来,虽匆忙,但穿戴整齐,一头雪白的头发也包得一丝不苟。 “千雪为祖母请安,这么晚打扰祖母安眠,是千雪的错。”见郑氏出来,顾千雪立刻起身问安。 209,敬酒与罚酒 209,敬酒与罚酒 郑氏一脸慈爱,完没有被打扰睡眠而出现丝毫不快。 “这么晚了,难不成有什么事吗?” 玉莲和玉翠不免心情忐忑,担心小姐惹郑氏不高兴。 顾千雪刚刚还笑容满面的俏脸一塌,伴随着一声叹息,“刚刚从母亲那儿出来,便被裴姨娘堵了,求千雪来满福院为二妹求个情,让她回去。” 郑氏一听便怒了,狠狠一拍椅子的扶手,“荒唐,她以为老身还能虐待千柔不成?再怎么说,千柔也是老身的亲孙女、是咱们顾家的人!” 顾千雪未语。 一旁嬷嬷立刻小声劝郑氏消气,扶着郑氏坐在椅子上,香雪递了茶上来。 郑氏喝了好一会,这才缓过气儿来,“你们都下去吧。”对周围下人们道。 一众丫鬟,包括玉莲和玉翠在内,皆告辞离开,房内除了郑氏和顾千雪外,便只有郑氏的贴身嬷嬷,吴嬷嬷。 “千雪,既然你这个时辰来了,便是说明你想放她,”郑氏换了一幅面容,没有刚刚的愤怒,却带着一丝探究地淡淡笑意,“你不恨她吗?” 顾千雪自然早就料到,郑氏早晚会放人的。 莞尔一笑,“不恨,只是有时觉得厌烦罢了。”顾千雪实话实说。 “哦?”郑氏有了兴趣,“千柔从小到大,可没少哄骗你。” 原来这老太太都知道,看在眼里一直未说,顾千雪心中忍不住吐槽。 “那为何祖母从前不护着我呢?”顾千雪不答反问。 这个问题倒是将郑氏问倒了,郑氏思忖片刻,而后认真道,“即便是护,你也不懂。” 是啊,为了一个脑子拎不清的人,却得罪了拎得清的人,得不偿失。 顾千雪为郑氏续上茶,笑道,“祖母说得对,从前她们坑我骗我,我也不懂;如今懂了,便不会让她们占便宜了。所以,我对她们,谈不上恨。” 郑氏目光悠远地看向顾千雪,“你不是不恨,而是你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这后宅之中,换句话说,这小小的后宅,根本无法将你束缚。自从你落水后性情大变,老身便感觉到你变了,变得让人看不清,却又摸不到。” 顾千雪噗嗤一笑,“怎么摸不到,我人就在祖母面前,您若想摸,便摸个够呗。” 说着,将自己一双娇嫩柔软的手放在郑氏的手上,却发现,郑氏的手很凉。 对于这个祖母,顾千雪虽然好似很尊敬,实际上对她却无感,但手下的冰凉,一时间让她有了疼惜。 顾千雪握住郑氏的手,用自己手心的温度为其温暖。 郑氏依旧看着顾千雪,“好吧,即便你不恨裴氏母女,那你来说说,为何要放千柔。” 顾千雪摇头,“放?这不是早晚的事么。要么便是裴姨娘在我这求情,要么便是裴丞相在父亲那试压。既然早知结果,我们为何还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郑氏笑了,“你看的却是通透。” “其实世间万事就这么简单,人们看不透,是因不愿看透,很多情况都是想自欺欺人罢了。”顾千雪道。 “那对于你的婚事,你怎么看?”郑氏鲜少与孙辈聊天,今日却有了兴致。 顾千雪思忖片刻,认真道,“这件事根本成不了,先不说忠于皇上的赵元帅是否愿站在太子一派,只说尚壮年的皇上会允许太子势力太大?当然,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太子不是说废就废,还有个办法便是再培养个与太子势力相当的皇子。” 郑氏眯了眼,“这些,是谁和你说的?”厉王? 顾千雪道,“没人和我说,因为这道理太简单了。” 确实,道理简单,但却是针对信息发达的现代人而言,古人哪有那么多见识?见识从何而来?书本!但皇权集中的社会制度下,怎么可能允许这种“宫斗”“权谋”的故事广为流传? 南樾国与中国古代相同,用的多是愚民政策。 而在社会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百姓们更多的精力还在攒多少钱、娶多少个妾的程度上,自然不会将心思用在与自己生活丝毫不沾边的政事上。 是以,对于现代人来说很简单的道理,在南樾国却也只有为官之人才能想得明白。 郑氏眼中的震惊根本掩饰不住,她惊艳于顾千雪的蜕变,一方面窃喜,另一方面却又担忧,却不知这般的顾千雪,对于顾家,会是帮助还是惹祸上身的祸水。 顾千雪也不多说,只在旁边静静陪着,任由郑氏在思忖什么。 “好,就听你的,”郑氏对一旁的吴嬷嬷道,“去将顾千柔带出来。” 顾千雪有了好奇,“祖母,千雪还真的好奇,您会怎么教养二妹呢?”用什么法子能将她那嚣张和轻浮治好? 郑氏笑道,“教养年轻女子,便要磨其性子,没什么比抄女戒更好的法子了。” 顾千雪恍然大悟,而后一条大拇指,“还是祖母的法子好。” 祖孙两人其乐融融,吴嬷嬷在一旁也是陪着笑着。 不多时候,顾千柔在丫鬟的陪伴下入了门来,身边的丫鬟竟不是翠儿。 郑氏将顾千柔扣了下,却不让其身边的丫鬟嬷嬷在身旁,为了让其孤立无援,精神更容易崩溃,也更容易听话。 果然,顾千柔没了平日里那般骄纵的神色,目光都是怯生生的,“千柔给老太太……大姐请安。”声音也是颤抖的。 郑氏笑道,“这两日抄女戒,你可有感悟?” 顾千柔连忙点头。“回老太太,千柔有感悟,千柔之前不对,还请老太太原谅,请大姐原谅。” 郑氏看向顾千雪,顾千雪也从位置上起身,到顾千柔身边,牵起她的手,声音温柔道,“你我是姐妹,哪有什么真正的仇?你也别记恨着家人,家人都是为你好,出了那府门,可就没有这么对你真心实意的人了。” 这话,顾千雪是由衷而出。 顾千柔的头一直低着,“是,千柔记得了,多谢大姐教诲。”实际上,内心依旧憎恨和鄙夷。 郑氏道,“既然知道错了,念在这是第一次,老身做主,便放你回去,去把。” 顾千雪心中吐槽,论起卖乖,自己还是不如这郑氏老太太。 210,面膜 210,面膜 打发了顾千柔后,郑氏便在吴嬷嬷和丫鬟的伺候下回去休息,顾千雪和顾千柔出了满福院,后面跟着玉莲和玉翠。 两人并肩走着,却没说话。 夜已深了,往来的下人很少,偶尔有护院巡逻,静悄悄的。 已入冬,一阵寒风吹来,很冷。 顾千雪将身上的小披肩紧了紧,倒是一旁的顾千柔,抖了又抖。 “顾千雪。”顾千柔咬着牙,恶狠狠道,“别以为这么你就能收买我,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顾千雪则是撇了她一眼,“你以为我在对你示好?呵呵,你何德何能值得让本小姐对你示好?你个姨娘养的小庶女。之前你煽动我害厉王,你以为就这么过去了?要不是你姨娘跑来跪着求我,你以为我搭理你?” “你!”顾千柔想到自己娘向顾千雪下跪,只觉得丢人又气人。 “还有,”顾千雪补充了句,“黄鼠狼给鸡拜年确实是句谚语,但下回别把自己比喻成鸡了,不好。” 顾千柔刚要开口骂人,顾千雪伸手一指前面的路口,“前面是你的院子,难道你还想和我回听雪院?我们听雪院可不欢迎你,还有,最近听说有女鬼……” 话还没说完,只能顾千柔一声尖叫,紧接着连骂顾千雪都顾不上,疯狂地跑了。 待顾千柔没了身影,玉翠这才对着顾千柔身影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和我们小姐斗,哼!” 玉莲也道,“我们小姐是最厉害的。” 顾千雪噗嗤一笑,“我可没什么厉害,只能说是命好罢了。你们是没见过那厉害的,如果碰见个真正有城府的,怕是小姐我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玉莲好奇道,“真有那么厉害的女子?” “自然。”顾千雪带着两个小丫头向听雪院而去。 “是谁,小姐给我们讲讲,让我们也开开眼呀?”玉翠急急道。 顾千雪挤了挤眼,“秘密,不告诉你们。”难道她要说,那些厉害得上天入海的女子都是她看宅斗小说电视剧里的人物? 于是,顾千雪本尊从前被骗走的珠宝都一一还了回来,而顾千雪丝毫不给面子,每个院子的库藏都有账本册子,所有在那几年支出的宝贝都算在了顾千柔头上。 所以,除了顾千柔拿走的、当了的,还有一些算是被冤枉的也交给了顾千雪,可以说,哑巴吃黄连。 黄连不止这一个。 还有便是,顾千柔回了芍药居,母女俩抱着痛哭后,竟然得知要给顾千雪绣舞衣,还必须用双面绣,更是差点气死。 她自然是不肯绣的,但裴姨娘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顾千柔,而说服的方法,自然是两人可以在绣衣上手脚,云云。 这么一来,顾千雪终于一颗心放下了大半,可以全身心投入到练舞之中。 顾千雪本以为自己换了副身子,搞不好有些文艺细胞,但事实却是残酷的,她四肢协调能力仍然十分匮乏。 几个简单动作,硬生生练了两天,虽然扶摇和桑榆很是耐心温柔,但永安长公主在一旁早就跳脚,从头到尾破口大骂。 最后,顾千雪和长公主竟然吵了起来,秦妃拉都拉不住。顾千雪喊道让长公主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自己没本事跳舞就别瞎逼逼。 而长公主更是绝,摇晃着庞大健硕的身体便冲了过来,跟着顾千雪一起学舞蹈。 而更为残酷的是,长公主虽身材健硕,但四肢协调能力很正常,没一会便学会了,洋洋得意地回座位上吃点心看好戏顺便继续破口大骂,顾千雪只能认命的继续学舞。 就这样,整整一周的时间过去,顾千雪也只学会了几个动作,更别提各种舞种。 这一周的时间,无论出于看好戏的原因还是什么,秦妃和长公主都全程陪伴,偶尔还提提意见,这让顾千雪十分感动。 顾千雪一直想送些什么礼物表达自己谢意,终于有一日来了灵感,准备了礼品。 冬日的清晨异常寒冷,白日短、黑夜长,当顾千雪到达厉王府时,天才蒙蒙亮。 顾千雪拎着盒子赶到的时候,永安长公主和扶摇、桑榆早已经到了。 长公主直接大骂出来,“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懒,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以后就不怕未来公婆挑剔?” 秦妃无奈道,“碧芙,千雪她未迟到,是我们早了。” 如果这是十日之前,顾千雪会忍下去;如果是五日前,顾千雪估计会和长公主争吵起来;但如今,顾千雪早习惯了长公主的德行,直接充耳不闻,“千雪见过秦妃娘娘、长公主殿下,扶摇姑娘和桑榆姑娘早晨好啊。” 扶摇和桑榆也福身问安,“奴婢见过千雪郡主,郡主吉祥。” 顾千雪将手上盒子提起,“今日,我带了个礼物送给你们。” “礼物?”长公主一下子来了兴致,“难道是什么好吃的?” 顾千雪“选择性失聪”,“是一种名为面膜的东西,与热巾敷脸有些相像,但效果应比敷脸好上许多。”没错,这个便是顾千雪这几日研发的面膜。 “面膜?”秦妃很感兴趣,可以说,顾千雪的奇思妙想一直令秦妃喜欢。“有什么功效呢?” “可以让皮肤湿润,减轻细纹,更能美白皮肤,收缩毛孔。”顾千雪道。 “真的?”长公主道,面色带着怀疑。 顾千雪自然不会把自己的东西直接放秦妃和长公主的脸上,虽然昨夜已经在玉莲和玉翠以及自己脸上做人体试验,她自己对自制面膜十分自信,但为了让两人安心,还是决定找试验品。 “我可以让扶摇和桑榆两位姑娘先使用,长公主和秦妃娘娘看看效果,不就知道了?”顾千雪道。 扶摇和桑榆也是极为兴奋,经过几日的交往,她们两人对千雪郡主是既喜欢又信赖,加之之前听说千雪郡主能做出比落雁奁更好的妆品,早就眼馋得很。 扶摇和桑榆已经完全被和蔼又神奇的千雪郡主所收复,甚至连落雁奁这般大事,都没报告给皇后,毕竟皇后是急切盼着落雁奁的。 211,长公主的用心 211,长公主的用心 因为要做面膜,于是几人移步到南山院的一个客房,床上躺了扶摇,一旁的软塌上躺着桑榆。 用皂粉仔细洁面后的两人躺在床上,兴奋无比。 顾千雪打开盒子,从一个密封的陶瓷罐子里小心取出一张湿淋淋形状诡异的丝布。 这个形状放在南樾国很是诡异,就如同鬼面具一般,看着便很渗人。但是在现代却十分常见,这个就是面膜的模样。 面膜是用纯蚕丝制成,因为蚕丝里有一种氨基酸可以加快皮肤新陈代谢,所以用这个来做面膜布再好不过了。 至于用来做面膜的精华液便大有出处了,其中放入许多对皮肤有益的中药粉,更是放了她精心提取的玫瑰精油,此外,还有酒糟! 酒精这个东西对皮肤可以说是毁誉参半,许多人因为使用了含酒精的护肤品而皮肤干燥,但同样,酒精却有收敛毛孔紧致皮肤的作用。 那么为什么同样放入酒精,却又如此大的差别?那便是要看所放入的酒精含量以及酒精来源了。 现代大牌护肤品诸如SK2的酒精含量便是拿捏得十分准确,用SK2系列护肤品既可收缩毛孔,又能加速皮肤新陈代谢,十分受欢迎。 而顾千雪便是受此启发,从酒糟中提出一些精华加入到面膜之中。 南樾国的酒糟为纯粮制作,又因为酿造科技很落后,其酒精度数很底,用在面膜里便有了更多安全系数。 顾千雪将面膜小心敷在扶摇和桑榆的脸上,更小心为其挤出气泡,让整张蚕丝面膜布服服帖帖地贴好。 “敷上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了。”顾千雪将手上剩余精华液擦在手背上,而后点了一直计时用香。 “真的这么有效?”永安长公主凑到桑榆的身边,低头仔细看向桑榆脸上诡异的东西。 “效果自然是有的,这两日我用我的丫鬟做了实验,”顾千雪认真为长公主讲解,“这面膜用了玉竹、杏仁、珍珠粉、白芷、白蔹、茯苓,还用……” “闭嘴!”长公主却突然道,“你是不是傻?你研制的东西为什么要说出来告诉别人?难道你不知道人心险恶?” 顾千雪一下子气结,“我……我这不是告诉你吗?” 长公主冷哼一声,“本宫不想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身份得罪不起,顾千雪真想冲过去与她打了一架。 秦妃在一旁却忍不住笑了,“千雪,本宫有一样东西想送给你,你随本宫去取来。” “是。”顾千雪气得满脸通红,一边跟着秦妃出了客房,一边伸手抚了抚心口,她有种感觉,她最终会死于两种原因。 第一种是,被永安长公主气死;第二种是,忍不住把永安长公主掐死,而后被皇上斩首。 除了这两种死法,她实在想不到其他。 很快,穿过正厅和长长的走廊,便到了秦妃的卧室。 入内,便闻到一股茶香。 “坐。”秦妃好笑地看着气鼓鼓的顾千雪。“你觉得长公主如何?” 顾千雪听话地坐在一旁的小软塌上,“千雪不懂娘娘的意思。” 秦妃笑道,“怎么说,你也是长公主的义女。”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顾千雪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义女?我是长公主的义女?算了吧,我是长公主的仇人还差不多!” 秦妃被逗得哈哈大笑,哪还有平日里那般端庄的仪态? 笑了好半晌,笑得脸都红了,抽出帕子擦去眼角笑出的泪,“好了好了,不说笑了,本宫叫你来是想告诉你,永安长公主非但不讨厌你,相反十分喜欢你。” 顾千雪一下子愣住,“喜欢?”信了才有鬼! 秦妃笑着摇头,“是真的,你可知,先皇众多子女中,最喜欢的,便是永安长公主,因为长公主无论容貌还是脾气,都与先皇最为相像。” 先皇是暴君? 当然,这句话顾千雪也只敢嘴里嘟囔一句,不敢真正说出来。 “可以说,长公主才是真正衔着金钥匙出生之人,而非皇上,”秦妃遥想起往事,想起长公主当年意气风发的姿态,很是感慨,“当时的长公主,根本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用为任何人着想,因为南樾国上下所有权贵都围着她转,即便是如今深受打击,但长公主依旧是高高在上,骄傲的存在。” 秦妃说到这,侧过头,笑着看向顾千雪的双眼,“但是,她为了你,却屡屡破戒。” “破戒?”顾千雪不懂。 “是啊,”秦妃解释,“从前长公主才不屑维护其他人,因为以她的地位,眼中根本没几个人,便是有,那几个人也都是无比权贵,用不着人维护。但皇后宴席之上,长公主却破天荒的站出维护你,你可知,当日震惊了多少人?” 顾千雪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秦妃。 “还有,长公主虽然一直在骂你,但在她心里,却是在教养你,”秦妃继续道,“试问,整个南樾国谁有这份荣幸能被永安长公主亲自教养?京中其他闺秀,便是想挨长公主的骂,也是要排队的呢。” 顾千雪虽然心底有种不甘,但不得不承认,秦妃说的也许是对的。 按照秦妃的意思,长公主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目中无人的,之所以不教养谁或不维护谁,是因为那些人没资格被长公主教养。 “难道我应该表示很荣幸?”顾千雪哭笑不得,但她却有些不想要这份荣幸。 “可以这么说。”秦妃回答。 “……”顾千雪彻底无语了。 秦妃伸手轻轻抚了抚顾千雪的头,“长公主虽固执,却也不是不听劝的人,本宫平日再多劝劝她对你温柔点。” “……”顾千雪仍然想婉拒长公主的美意,“好吧,千雪知道了,娘娘唤千雪来,就是说这些吧?” 秦妃从梳妆台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只雕工精美的木盒,放在顾千雪面前,轻轻打开,却见,里面是整整一副头面首饰,颜色虽不是纯白,却也算纯净,纯银镶嵌,闪闪发光。 竟是钻石!这幅头面首饰镶嵌的竟是钻石! 212,万宝 212,万宝 “钻石?” 顾千雪惊讶钻石的出现,难道南樾国产钻石? 她一直以为自己所在的时空与中国是平行的两个时空,但如今看来,难道还是有区别? 秦妃也是惊讶,“你竟然知晓此物为钻石?” 顾千雪道,“这……从前在某本书上看过。”别说顾千雪本尊不学无术了,如果按照这样的发展,本尊定是博览群书。 秦妃也没在这个小问题上纠结,只是低着头,看向钻石头面的眼神里满是温柔和说不出的情愫。“这个原名确实叫钻石,来自很远的一个国家,价格昂贵,而且举国便这么一幅,先皇将它赏给了皇上,而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却送给了本宫,为之取名为万宝。” 万宝,万珍之宝。 却不知,是形容这昂贵罕见的钻石头面,还是说秦妃。 秦妃抬起眼,“这幅头面,本宫便送给你了。” 顾千雪本以为秦妃说送她东西,只是为了叫她出来谈话的借口,却怎么也没想过,要送她一幅钻石首饰。 虽然眼前首饰上的钻石,无论从纯度还是从切面技艺上远远不如现代钻石,但其意义却非凡! 顾千雪神色凝重,她看向秦妃,沉了声音。“娘娘,千雪懂你的意思,您放心,皇上寿宴上,我定会带着这幅首饰来跳舞,但只是借用,却不能收下。” 秦妃看向顾千雪的眼神带着满满的赞许,她就知道,顾千雪能明白她的计划。“本宫说送就送,难不成还舍不得?” “并不是说娘娘舍不得,”顾千雪叹气,“而是,这首饰对娘娘的意义非凡,怕也算是皇上对娘娘的定情信物,我真的不能要。” 秦妃明眸一转,却道,“是啊,正是因为它是定情信物,才一定要送给你。”这是她帮沨儿送给顾千雪的定情信物。 顾千雪一头雾水,却隐隐觉得秦妃定是话中有话,正要开口询问,秦妃却合上了钻石盒子,“说送你就送你,本宫虽不若皇上一言九鼎,但也是说到就做到的,你今日便将它带回家。” 顾千雪自知今日无法拒绝,但却也想到一个法子,巧笑道,“娘娘请听我说,万宝实在珍贵,若有心人来偷到万宝,凭顾府的戒备,怕是阻拦不得。这幅头面我收了,但却托娘娘保管可好?若我使用,会提前来取的。” 毕竟,王府戒备不是一般府邸能比。 “好。”秦妃当即同意,将盒子盖上又收了起来。 顾千雪右眼皮突然跳得厉害。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灵得很。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娘娘,您一定要回答我个问题,您刚刚说就是因为万宝是定情信物才一定要给我,是什么意思?” 秦妃却一把拉住顾千雪的手,“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我们速速回去吧,否则,碧芙又要骂你了。”说着,不由分说,将顾千雪拖了出去。 想到永安长公主,顾千雪更是无可奈何。 说气吧,长公主确实帮过她、令她感动,若按照秦妃的说法,长公主怕还十分喜欢她;但若说喜欢吧,长公主不断对她大骂、态度极其恶劣,她也实在喜欢不起来。 矛盾! 两人穿过长廊,入了厅,即将到达长公主所在的客房,顾千雪的右眼皮又狠狠跳了两次。 顾千雪一边揉眼睛一边想,这右眼皮,怕正是因长公主而跳。 顾千雪永远都想不到,右眼皮跳的罪魁祸首不是别的,正是那钻石首饰,当然,当她知道时,已经晚了,这是后话。 客房内。 香炉上的香已经接近尾声。 顾千雪来到扶摇身旁,伸手轻轻碰了碰扶摇脸上的面膜,她之前最担心的是精华的保湿问题,毕竟这面膜是百分百的天然无激素。 好吧,她还真想加入些激素增加护肤品的功效,无奈她是学医的不是学化工的,想破头也不知怎么搞激素。 好在,她用了精油。 将玫瑰花瓣蒸馏,会得到两种液体物质——纯露和精油。 而精油呈油性,不易挥发,便有了保湿的功效,所以这面膜可以持续一炷香的时间。 永安长公主焦急地等着,“顾千雪,这东西真的那么有效?” 顾千雪本不想理会长公主,最多敷衍一下,但想起秦妃的话,将敷衍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声音多了意思柔和。“长公主一会看看就知了。” 一炷香彻底烧尽,谜底揭露的时刻到来了。 顾千雪让两人将面膜揭开,两人脸上满是精华水,顾千雪又教着两人揉了一会,将皮肤吃进最后一滴水分,而后将剩余精华用清水洗干净。 当两人用巾子擦好脸后,秦妃和长公主大吃一惊——好霸道的功效! 只见扶摇和桑榆的面色很明显的白了一些,嫩了一些,晶莹剔透,就如同那润好了的百年古玉。 两人伸手摸了自己面颊,脸上也是忍不住发出吃惊的表情。 入手,冰凉滑腻,就如同冬日里无暇的冰块,让人忍不住摸了又摸。 秦妃和长公主也是好奇,伸手摸了两人的脸蛋,也是赞叹不已。 “千雪啊千雪,从前本宫认为你是奇女子,如今却敢肯定,这世上说你第二,绝没人有资格做第一,”秦妃吃惊得面颊微红,“前些日子你说会做比落雁奁更好的妆品,本宫只认为你在说大话,如今却真开了眼界,这面膜,确实比落雁奁要好上千百倍!” 连长公主也是忍不住说了句好话,“顾千雪,本宫真想看看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太奇了,太妙了。” 这面膜真的那么神奇,比现代名牌面膜还神奇? 答案是,没有的! 只不过南樾国人除了用热巾子敷敷脸,便没有其他类似护肤方法,而面膜的功效自然神奇,让她们惊艳。 至于扶摇和桑榆为何皮肤那么好?答案曰——两人本就皮肤好。 扶摇和桑榆年纪都不过二十,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加之两人为舞者,身体素质好,皮肤自然就好,加之有面膜促进,就将那优点更为突出了。 213,你可长点心吧 213,你可长点心吧 因为面膜在扶摇和桑榆身上发挥了神奇作用,作为爱美的女子,尤其是做梦都想年轻漂亮的中年女性,秦妃和长公主自然迫不及待地想尝试面膜了。 两人也学着扶摇桑榆的模样,长公主躺在了床上,秦妃躺在了软塌上,由顾千雪为两人敷了面膜。 之所以长公主躺床上是有原因的,因为长公主又高又胖,那专门为女子设计的软塌根本容不下她庞大的身材,所以只能躺床。 当然,这个时候,便是让长公主躺地上,她也是乐意的。 敷了面膜,长公主忍不住发出惊呼,“凉凉的,好舒服!” 顾千雪道,“不能说话,不然容易起皱纹。” 长公主立刻把嘴闭得严严的,两只眼睛也是狠狠闭着,不仅脸上一动不动,身子更是绷得笔直。 顾千雪差点没笑出来。 如此看来在,长公主还是很可爱的嘛。 不知为何,顾千雪在长公主身上却看到了赵氏的影子——同样很耿直不虚伪、同样脾气很暴躁,当然,身材也是很像的。 看着看着,顾千雪对长公主却也讨厌不起来了,想到其遭遇,竟有些疼惜起来。 虽然赵氏智力有缺陷,但在这个崇尚生儿子的社会,她怀了儿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相反,长公主却因不能生育,每一日看似幸福,实际却是煎熬。 突然,顾千雪有了一个疑问——为什么长公主不能生育?不孕不育症也是有些病因的,若将病因治好,不就可以孕育生命了吗? 想到这,顾千雪再次兴奋起来。 为什么如此兴奋,因为顾千雪又找到了下一个课题——不孕不育! 想着,开始兴奋起来。 在一炷香的等待时,顾千雪从大盒子里掏出两只精致的小瓷罐子,里面是南樾国女子常用的面霜,顾千雪又进行了一些深加工,加入了少许精油和酒糟提取物。 加入精油,皮肤更滑腻。加入酒精,收缩毛孔。 “扶摇姑娘、桑榆姑娘,之前便承诺过,一定会送你们礼物,”顾千雪一只手捧着一只瓷瓶,“迟来的礼物代表我的心意,多谢你们为我的比赛费心了。” 两人受宠若惊,赶忙跪了下来,“不不,郡主言重了,我们只是奴婢而已,受不起郡主的感谢和礼品。” 顾千雪将两人扶起来,“别这么说,实际上我是想认你们做师父的,但你们不肯,我也不好强求。再者说,我身份虽是郡主,也只是皇上随口封的,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身份诧异。” 说着,将瓷瓶塞入两人手里,“你们擦一下,试试感觉如何,这一瓶应该能用两个月左右,待两个月后,我再配制,托人送宫里给你们。” 两人激动地不知说什么了,“千雪郡主,您真的太好了。”“是啊千雪郡主,在您身边伺候的丫鬟太幸福,若我们也能在您身边就好了。” 顾千雪笑笑,只当两人在说客套话。 一炷香的时间结束。 扶摇和桑榆可以自己按摩面部,但作为贵人的秦妃和长公主自然不能自己动手。 于是,顾千雪教王府丫鬟按摩手法后,丫鬟帮两人按摩。 顾千雪将四片用过了的面膜收集起来,在瓷盒子里装好,准备洗洗再用,毕竟纯蚕丝的巾子不便宜,她虽有不少银子,也不能铺张浪费。 南樾国人身上穿的锦缎,都是丝和麻按照一定比例配置纺织而成。丝的含量越高,那锦缎便越昂贵,手感便越好。 秦妃和长公主两人洗完脸,对自己滑入蛋清般的皮肤爱不释手,在铜镜中看了又看。 顾千雪取出为两人配置的面霜,交给丫鬟,丫鬟为两人小心擦了面霜。 不得不说,因为皮肤滋润,面色提亮,两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千雪丫头,这面膜方子你可不许泄露出去,”长公主双眼立了起来,狠狠道,“你长点心吧。” 而后对扶摇和桑榆道,“你们两个,不许将千雪配置妆品之事泄露出去,听见了吗?” 两人连忙跪地道,“是,公主殿下,奴婢不会泄露。” 实际上,即便不是因为长公主的命令,两人也会帮顾千雪瞒着的,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两人知晓。 擦了面霜后,两人又擦了一些粉。 长公主再次惊叫,“千雪丫头的东西就是神奇,这做了面膜擦了面霜,连粉都擦得匀了。” 秦妃也忍不住点头称是,“是啊,平日里的粉挂在面皮儿上,今日却好似与面皮儿融为一体了一般,很是服帖。” 是啊,做完面膜上妆当然服帖,现代网红都是这么干的。 就在顾千雪以为大功告成时,长公主却再次抓住顾千雪不放,“千雪丫头,你之前答应本宫,为本宫上妆,今日是不是应该上了?” 顾千雪愈发觉得长公主像个孩子了,“好,千雪现在就为公主殿下上妆。” 永安长公主就如同一只穿山甲,外表坚硬无比,而内力却十分柔软纯净。 顾千雪用现代的化妆方法为长公主上了妆,长公主整个人竟精神焕发,就连秦妃也是连连称赞。 “香云,你都学会了吗?”长公主问身边的一个宫女,那宫女年级大概十五六岁,长相乖巧,双眼透着机灵,是长公主贴身侍女,专门为长公主上妆。 “回殿下,奴婢学会了。”香云恭敬道。 顾千雪又忍不住叮嘱,“那个面膜,我这一次做了二十张,除去今日用的四张,还有十六张,一会为秦妃娘娘和长公主分开,每人八张。三日用一次,回头我再做上一些。” 想了想,加了一句,“用过的面膜,用清水和胰子洗干净,回头再继续用。” 长公主道,“还用那么麻烦?几块丝巾值几个钱。” 顾千雪却不赞成的摇头,“长公主殿下,一块小小的丝巾对于您来说不算什么,但却足以让一家百姓过上一个月的生活,他们是您的子民,难道您忍心看着子民贫苦,而自己铺张浪费?” 顾千雪说完便后悔,她这种语气劝个富人,人家怕都不高兴,何况是堂堂公主? 却没想到,长公主竟没骂她,静思了半天,一声叹气,“好吧,就听你的。” 214,诊病 214,诊病 可以说,永安长公主破天荒的服软,打破了顾千雪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好吧,她从来都是这么容易被打动的人,当然,前提是,这个人对她没有恶意,从前未恶意害过她。 “长公主殿下,千雪有个不情之请,可以吗?”顾千雪小心翼翼问道,毕竟不孕不育,是长公主一辈子的伤痛。 长公主不解,“说吧。”对她的不情之请很是好奇。 顾千雪看了一眼周围,道,“能将下人们先遣出去吗?” 长公主和秦妃不约而同地点了下头,而后,包括扶摇和桑榆在内的所有下人都出了去,申嬷嬷走在最后,关了门,守在门外。 房内,只有秦妃、长公主和顾千雪三人。 “说吧,到底什么事。”永安长公主神色也是严肃下来,她心中估计,顾千雪定是要央求她对付丘安然的。 若是从前,长公主可没不稀罕管这些闲事,但却放不下顾千雪。 顾千雪道,“我想为长公主诊脉。” “……”长公主和秦妃两人吃惊,怎么也没想到是诊脉。 “本宫……本宫看起来身体不好?”永安长公主问。 顾千雪将不孕的病情深埋心底,“是,还请长公主恕罪,从长公主的气色上看,肝气郁结、湿气旺盛,再不多加控制,不多时日便会口舌生疮,面有痤疮之症。” 顾千雪这病情编得也是埋有心计。 如果说别的病因,长公主肯定转身就去找太医,但如果论起什么皮肤、美容,想来长公主更是信任她。 毕竟她刚刚研发了面霜和面膜不是?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没有什么比让女人毁容更加打击之事了。 是以,永安长公主立刻撸起来袖子,伸出胳膊,放在桌子上让顾千雪诊脉。 顾千雪切上了脉搏,细细听来,而后眉头越发皱起。 少顷,她抬头,伸手触碰长公主的下巴,将其轻轻抬起,而后将其脸扭到左侧,看了看;再扭到右侧,看了看。 一旁的秦妃的视线一直放在顾千雪的脸上,细细观察后,敛了眉,眼中有了沉思。 “请长公主将舌头伸出来。”顾千雪道。 长公主顿时不高兴,“你竟让本宫伸舌?还有何仪态可讲?” 顾千雪认真道,“公主殿下恕罪,有一种学说认为,舌乃人体内脏之延伸,我没有透视眼,无法透过你的肌肉骨骼看到你的脏器,但通过舌,却能窥豹一斑。” 长公主也是知晓一些医理的,思忖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尴尬地将舌头伸了出来。 顾千雪看到后,点头,“看到了。” 而后低头,将长公主本就撩起的衣袖再次撩高。 “喂喂,顾千雪,本宫对你稍加颜色,你便不知深浅了是吧?”长公主急了,用力缩自己的胳膊。 顾千雪却认真道,“公主殿下难道希望脸上长满疙瘩?” 永安长公主一听,立刻拼命摇头,“不想,不想,本宫不想,你看吧,你要什么就给你看什么,”而后嘟囔了句,“反正你也是女的。” 顾千雪噗嗤一下笑出来,越发觉得永安长公主可爱。 掀起袖子,观察她的胳膊,而后,顾千雪问,“公主殿下,我能看您的腿吗?” “……”永安长公主只想一脚踢开顾千雪,但想到从前满脸包的难看模样,最后还是忍了,双眼一闭,视死如归。“看吧,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好。”顾千雪也不客气,竟动手脱长公主的衣服。 “……”长公主后悔说那句话了,但身为一国公主,说话自是算话的,最后只能咬牙,让顾千雪看。 倒不是说长公主害羞,而是……不希望别人看到她身上的…… 顾千雪看完后,点了点头表示明了,“能打开公主的发髻吗?” “啪!”的一声,永安长公主伸手拍上桌子,面色通红,神情既恐惧又愤怒,就连一旁的秦妃也是吓了一跳。 “碧芙,你怎么了?”秦妃忙问,“有什么不对吗?” “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永安长公主差不多喊了出来,声嘶力竭。 “知道什么?”秦妃一头雾水,只觉得闺蜜发疯了似得。 顾千雪道,“公主殿下怕是有些秃顶吧。” “秃顶?”秦妃吓了一跳,眼神疑惑地看向长公主,“不会吧……” 只见,永安长公主浑身都在颤抖,庞大的身躯既是愤怒,又是无助,“本宫只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千雪笑容淡淡,视线诚恳,“自然是猜到的,刚刚我不是说了吗,我看出了长公主身有疾病,自然能猜出一些症状,而长公主若想治好,便应该让我看。” 长公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身上衣服还未穿好,只挂在身上,很是狼狈。 顾千雪静静地看着她,柔声道,“公主殿下,生病不丢人,要正视疾病,接受治疗,才能治好,对吧。” 房内一时间气氛压抑,秦妃紧张地握住永安长公主的手。 等了好一会,永安长公主这才泄一口气,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你说得没错。”说着,伸手开始拆自己发簪。 顾千雪道,“长公主不用拆了,我已知道了。” “不,本宫还是给你看吧,”不一会,长公主的发簪已全部拔下,乌黑浓密又刚硬的发丝散开,只见,本应乌黑的头顶,却见了皮肤的颜色。 秦妃吃惊地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震惊,又夹杂了心疼。 想到从前自己十几年遭的罪,不能动不能说话,活活等死,秦妃便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永安长公主苦笑,“千雪丫头啊,你还能猜到什么,本宫很好奇。” “我还能猜到,长公主的月事极为不规律,根本做不到每个月一次,怕是一年没有几次吧。”顾千雪静静道。 “对,你猜对了。”永安长公主道。“还有一点本宫主动告诉你,你说脸上有痤疮之症,本宫是时常有的,隔一段时日,便会复发一次。复发之时,本宫都闭不出门。” 顾千雪点了点头,她好像知道永安长公主到底是什么病症了,八九不离十。 215,不孕症 215,不孕症 待一切检查结束,永安长公主却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千雪随本宫走走,让宫女为碧芙穿戴。”秦妃道。 顾千雪便跟着秦妃出了房门,到了屋外。 有丫鬟上前为两人披上狐裘披风,小雪虽停,天却依旧阴着,让人心情压抑不得缓解。 “碧芙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出了门,秦妃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顾千雪笑了下,“果然一切都瞒不住娘娘的眼睛,您看出我为长公主诊的不是什么皮肤之症?” 见顾千雪变相的承认,秦妃一下子紧张起来,一把抓住顾千雪的手,紧紧捏住,“难道碧芙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千雪,你不许隐瞒本宫,必须要如实说来。” 顾千雪的手被秦妃抓得很疼,想来秦妃是真的怕失去这个闺蜜好友罢。“娘娘放心,长公主的病情虽严重,但却不会危及生命,您别紧张,我们到那个凉亭坐下再慢慢说。” 说话之间,两人入了花园,穿过长长的甬道,到了花园中间的小凉亭里。 南樾国地处偏南,虽下了雪,但那雪落地即化,也不会特别寒冷。 越是南方的人便越是喜欢雪,就例如京城人,尤其喜欢赏雪。一旦下了雪,一家人便穿得厚厚的跑到凉亭中,一边吃着热腾腾的茶点,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看雪。 凉亭内的石凳上早就被包了棉布,棉布之上放着用绸缎做的棉垫子,又软又暖,坐在其上,热乎乎的,哪能感受到丝毫寒冷? 何况顾千雪和秦妃身上还披着狐裘披风。 凉亭中央的石桌上放着热茶还有刚出炉的红枣蒸糕,更是有瓜果若干。 屏退了下人,只余申嬷嬷一人在旁伺候,秦妃这才开口道,“现在没外人了,你说吧,碧芙到底是什么病。” 顾千雪见秦妃这般着急,便也没卖关子,“是不孕之症。” 见秦妃发出惊讶的表情,顾千雪为其讲解,“这世间,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驸马的妾室有了孩子,便说明驸马的生育能力没问题,那便一定是长公主的身体某处有了病症,是以,无法怀孕。” “引起不孕之症的原因很多,单凭诊脉和临床无法一一看出,”还需要彩超腹腔镜等,顾千雪只能挑秦妃能听懂的语言来说,“所以,对于长公主的病症,我只能根据表象以及临床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无法做到百分百确诊,但即如此,按照我的治疗,最起码能达到调养身体的作用。” 顾千雪呼啦啦说了一堆,秦妃根本没听进去,却抓到了一个重点。“你是说,碧芙她可以有身孕?” 顾千雪点头,“从理论上来说,经过治疗,确实可以加大受孕的可能。” 秦妃激动地浑身颤抖,“但……马太医却说,碧芙一辈子都不会受孕。” 顾千雪笑了,“如果我猜得没错,马太医是按照月经不调来为长公主治病的吧,未治根而仅疗症状,如何能治病?” “根?何为根?”秦妃焦急道,“千雪你可万不能含糊,定要好好讲给本宫。” 顾千雪点头,神色认真道,“好,也许我说的很多东西,娘娘都听不懂,解释起来却很麻烦,娘娘且将就些。” “人体的众多激素中,有两种激素最广泛、有代表性,便是雌激素与雄激素,顾名思义,雌激素在女子体内起决定作用,雄激素在男子体内起决定作用,但这并不代表,女子体力没有雄性激素,男子体内没有雌性激素。” 秦妃点头,表示听见了。实际上,却没听懂,只能听一个大概。 “女子有女子的特征,诸如皮肤细腻,体毛轻,身姿婀娜等,是因为其体内雄性激素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只有雌激素起作用;相反,男子的特征为皮肤粗糙、体毛重等,原因是男子体内雌性激素少,而雄性激素多。” “如果,一个人体内本该起作用的激素缺少,而另一种本该偃旗息鼓的激素旺盛,势必会引起一些疾病和影响。” 秦妃很认真地听,认真的分析,当顾千雪说到这时,秦妃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碧芙体内雄性……什么激素突然旺盛起来,便造成了不孕,是吗?” 顾千雪点头,“是的。” 实际上,顾千雪推测,永安长公主患的是多囊卵巢综合征。 多囊卵巢综合征是生育年龄妇女常见的一种复杂的内分泌及代谢异常所致的疾病,以慢性无排卵、排卵功能紊乱或丧失和高雄激素血症、妇女体内男性激素产生过剩为特征,主要临床表现为月经周期不规律、不孕、多毛、痤疮,是最常见的女性内分泌疾病。 多囊不算罕见,在现代是不孕症中的常见疾病,分为遗传性与非遗传性两种。 而如果长公主真的确认为此证,治疗起来十分麻烦,即便是医疗极其发达的现代,除用试管婴儿技术外,其无法保证百分百受孕。 但事到如今,却不能因为困难而放弃,哪怕付出再多努力,即便是没有治愈,也是值得的。 “要怎么治?”秦妃立刻问道,声音激动。 顾千雪低下头,思忖许久,脑子里形成了各种方案,却一次次放弃,最后,选择了一种保守又简单的办法。 “先减少雄性激素,再增加雌性激素,”顾千雪抬起头,目光灼灼,“这个便是我的大体思路,具体操作全按照这个思路进行,到底能否治愈,只能说是听天由命。” 秦妃听到这个回话略有失望,但转念一想,她又实在强求顾千雪。顾千雪虽在医术上有奇才之资,但到底是人不是神,如何能做到手到病除? “我猜测,永安长公主的症状是先天性的,这就是她身材异常高大和肥胖的原因,当然,也可以说,正是因为肥胖,所以体内雄激素高居不下,所以想降低雄激素,首先便是要减肥。”顾千雪道。 “当然,即便不为治病,这肥胖也不是好事,”顾千雪一反之前那严肃沉定,俏皮地眨眼,“我相信,如果减肥成功,长公主搞不好还是个美女呢。” 216,食补与药补 216,食补与药补 顾千雪正和秦妃聊着什么,只见永安长公主在大批丫鬟宫女的簇拥下,过了来。 离得好远,在凉亭中的秦妃看自己闺蜜好友,都忍不住皱紧眉头,“碧芙她确实应该减肥了。” 顾千雪也顺着秦妃视线看了过去,看见长公主。 客观来说,长公主虽胖,却不是那种蠢胖,而是壮硕的胖,若放在现代,这种体型的人比比皆是。 但这里却是南樾国,先不说南樾国流行窈窕美人,只说在落后的生产力下,百姓们虽然吃肉无忧,但却也达不到顿顿吃肉的程度,更没有垃圾食品一说,所以大家也都是清瘦的身材。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便将本就肥胖的永安长公主,显得更是胖得吓人了。 “喂,你们做什么呢?”永安长公主好像忘了刚刚的坏心情般,一脸的尊贵高傲,她横了顾千雪一眼,“顾千雪,你是不是忘了你来王府的目的了?竟跑到这里偷懒不练舞,待皇上寿诞你跳什么?你丢脸不要紧,如果害得本宫丢脸,本宫可不放过你!” “……”顾千雪很无语,如今她能看出,永安长公主没什么恶意,但为何每每说这些讨厌的话?难道学刺猬一般,用刺保护自己? 倒是秦妃笑了出来,“碧芙,你就别担心了,其实千雪也是很喜欢你的。” 永安长公主一愣,眼中略带惊讶。 顾千雪道,“长公主殿下,刚刚我说的事,不知你是否同意,”怕她忘记,又追加了一次,“就是我帮你调养身体之事。” 长公主有了犹豫,在两人两人身旁坐下,低着头思索。 长公主的皮肤很白,因为低了头,几乎整张脸都埋在了披风衣领那华贵的狐狸毛领之中,垂着眼,却好似挣扎着。 顾千雪也不催,只是静静等着。 半晌,长公主这才抬头,“千雪丫头你知道吗,本宫很讨厌医病,也讨厌见大夫,本宫平日里头疼脑热,连药都懒得吃,若痊愈便罢,不痊愈就算了。” 顾千雪惊讶,心中却狠狠一顿。 对大夫充满失望、对医术充满失望,难道是因无人能医治秦妃?难道是因为无人能医治永安长公主的不孕之症? 是要经历多大伤痛,才产生如此大的失望啊。 随后,永安长公主的话算是肯定了顾千雪的猜测。 “那些大夫都没用,否则,晚晴怎么会平白病了那么多年;否则,本宫……”永安长公主的话,戛然而止。 秦妃却笑了,温暖的笑意如同融化周围的雪花一般。“都过去了,碧芙,都过去了。你也快从那阴霾里出来了,如今,我们有千雪,只有千雪在,一切困难都会烟消云散的。” “……”顾千雪心中感动,但同时,又觉得亚历山大,“秦妃娘娘、长公主殿下,只要千雪能力所及,定会竭尽全力。” 秦妃伸手抚了抚顾千雪的头顶,“好孩子,你来到本宫身边,是本宫的福分。” “娘娘别这么说,能在娘娘身边,是千雪的荣幸才是。”顾千雪客气道,略觉肉麻。 最后,永安长公主终于决定,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好,千雪丫头,本宫给你一个机会,这机会却……只有一次。” “……”顾千雪觉得压力更大,“多谢长公主殿下给千雪这个机会。”妈蛋,搞得她好像上杆子给人看病一般。 “本宫需要做什么?”永安长公主问道。 顾千雪点头,“长公主殿下的调养,接下来要从三方面入手:药补,食补,和减肥。” “减肥?”永安长公主大吃一惊,前两个她能理解,但却从没有大夫让她减肥的,再者说,大夫们可不敢提这两个字。 顾千雪让周围丫鬟取来纸币,而后对永安长公主解释,“很多肥胖能引起人体内分泌失调,而从长公主的外表特征来看,怕是雄性激素旺盛,若这样下去,定会……持续性有痤疮之症。”差点将难以受孕说出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顾千雪也不敢十分肯定,毕竟南樾国没有现代检测设备,无法抽血检验其体内激素等各项指标,便只能从体表特征等临床方面判断。 永安长公主正要说什么,秦妃却忍不住道,“碧芙,别人你不信,难道你连千雪都不信?若不是千雪,此时我还躺在床上活活等死呢!” 终于,永安长公主点头,“好,你说怎么做,本宫便怎么做。” 正在这时,丫鬟已将纸笔取了来,另有丫鬟将桌上吃食移开,在顾千雪面前留出了位置,将纸笔摆放好。 顾千雪开起了药方。 药补方面,顾千雪用的是桂枝、茯苓、大黄、水蛭、桃仁、虻虫、穿山甲、当归等药物。 这些药的作用可以活血化瘀、化痰散结、清热解毒、疏肝止痛,更可用于瘀血阻滞症所引起的子宫肌瘤、卵巢囊肿、子宫内膜异位症、慢性盆腔炎等症。 食补方面,顾千雪开出三种食物:白萝卜汁、乌骨鸡鸡血藤汤、归参炖母鸡。 其中,白萝卜汁的做法是将白萝卜切碎,用干纱布包好,绞取汁液。其功能可行气化痰。 主治月经稀发,或闭经、不孕,体形肥胖,晨起痰多,恶心欲呕,食欲不振,脘腹胀闷,口腻不爽。 乌骨鸡鸡血藤汤的做法是,乌骨鸡水煮过冷后,与鸡血藤、生姜、红枣同入锅,加清水适量,武火煮沸后改文火煲一个时辰,调味食。 其功能为补血活血,调理月经。主治月经稀发,经行量少、色紫红、时有血块,腹痛,面色萎黄,眩晕心悸。 归参炖母鸡的做法是,母鸡与当归身、党参、生姜同入炖盅,加沸水适量、烧酒少许,炖盅加盖,隔水文火炖两个时辰小时,调味。食鸡饮汤。 其功能为补气养血,调理月经。主治月经延后,经行量少、色淡质稀,面色萎黄,眩晕心悸或产后血虚眩晕。 写完后,将纸交给了永安长公主,长公主低头研读,“吃这些就行了?” 顾千雪道,“在第一阶段中,这些食补、药补都是辅助,公主殿下减肥才是正事,”忽而又想起一个问题,“长公主殿下,怕是您最喜欢的糕点,要禁食了。” 217,妙法 217,妙法 “什么?禁糕点?”只见,永安长公主的面色大变,“这怎么行,各色糕点是本宫的最爱,宁可少吃一顿饭,却不能少吃半口糕点!” 顾千雪道,“糕点糖分太大,无论是公主的肥胖还是病情,都必须控制糖分,不仅糖分,同时也要禁油腻、肉食,以及细粮。” “顾千雪!”永安长公主再次要大骂,却见到顾千雪神色不动、目光坚定,最后,竟将到嘴边的骂人的话又吞了回去,“本宫做不到。”声音带着赌气的成分。 这一下,秦妃真的怒了,“碧芙,未来一段时间你必须在王府,我来亲自监督你吃食,你吃什么、我便吃什么,若你明知自己病情还不听千雪的医嘱,那……那……那我只当没有你这个朋友!” 永安长公主大大的吃惊,而后恶狠狠地看向顾千雪。 顾千雪也不惧怕,一摊手,“长公主,您看我也没用,如果您实在讨厌我,我以后不来王府就是。” 最后,永安长公主认了输,低了头,“好……好吧,我按你们说得去做就是。” 秦妃的眼角湿润,“碧芙你是知道的,我不会害你,千雪也不会害你,千雪是你的义女啊。” “……”顾千雪很无语,她能不能不当长公主义女?两人哪是什么母女,分明是冤家。 永安长公主点头,“好,知道了,我一切都听你们的。” 这一次,永安长公主敞开心扉,多接纳了一人,便是顾千雪。 待永安长公主的病情沟通完,三人便回了南山院,那个专门设置的练武场。 经过一周的动作训练,今日,是扶摇和桑榆第一次教顾千雪整支舞蹈。 宽敞的大厅,乐师在一旁不知疲倦地合奏美妙的音乐,而场地中间,扶摇在前做示范,顾千雪在后跟着做动作,桑榆则是在一旁为顾千雪纠正舞姿。 “郡主殿下,您又做错了。”这已不知是多少次,桑榆发出无奈的声音。 顾千雪不协调的四肢尴尬地僵住,表情更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扶摇转过身,看着顾千雪的姿态,叹了口气,“千雪郡主,奴婢逾越忍不住说一句,郡主四肢修长、身材窈窕、气质端庄,哪怕是摆姿势都是极为优美,但为何动起来,却这般……” “不协调。”就在扶摇绞尽脑汁地想用一个词既不伤害顾千雪又准确的表达出意思而为难时,永安长公主开口说了。 顾千雪也没生气,只是苦笑,“不瞒大家,我一直都是这样的,音律不分,四肢不协调,连体操都做不好,何况是舞蹈。”越想越沮丧。 桑榆柔声安慰,“千雪郡主千万别这么说,您就是练得少,其实奴婢从前也是不会跳舞的。” 顾千雪却知道,桑榆是在安慰她。 整整一周的时间了,她依旧学不会,几个动作明明牢记脑海,但音乐一旦响起,便大脑一片空白,手脚不听使唤。 顾千雪收回自己发酸的手脚,侧过头,看向微窗的窗子——雪,又下起来了,房内好憋闷,憋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种巨大的压力再次袭击而来,甚至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乐师早就停止了奏乐,整个房间无人言语,在场所有人都知晓了那个赌约,心中担忧,永安长公主的面子……怕是丢定了。 顾千雪转过身来,对永安长公主弯腰行礼。 也许南樾国人认为只有跪拜之礼才能显出诚意,但在顾千雪的世界里,如果她真正觉得愧对一人,便会这般为其弯腰行礼致歉。 “永安长公主殿下,千雪感谢您在皇后宴席时挺身而出,但这一次,怕真的赢不过丘安然了。”顾千雪的声音低落。 众人心中也如此想着,别说赢过安然郡主,便是让千雪郡主跳出一支完整的曲子,也是困难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永安长公主会对顾千雪破口大骂时,却见长公主站起身来,将自己最外面那繁复的刺绣百花锦缎长对襟长褂子解开,脱下扔在了椅子上。 顾千雪惊讶地看向永安长公主,见长公主那庞大健硕的身躯向自己走过来,怀疑长公主是不是要狠狠揍她一顿。 却见,长公主活动了下胳膊腿儿,而后道,“本宫从小喜好射猎,并未跳过舞,如今有这好机会便也学学,”一边拉伸背部肌肉一边解释道,而后侧过头,看向顾千雪,“看什么看,你不是让本宫减肥吗?天天坐那能减什么肥,还不如来活动活动筋骨。” “……”一种名为感动的东西,在顾千雪心底涌动,她知道,永安长公主是来陪她练的。 “这两个月姑且跳舞,待两个月后,本宫教你骑射。”永安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压腿,“想一想,本宫确实十几年未沾骑射了。” “……”顾千雪心底更为感动,双全捏紧。不为别的,便是为了永安长公主,她也一定要练舞! 秦妃笑了笑,“要不然,我也陪着你们跳舞如何?” 只见,永安长公主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你是来陪我们还是来打击我们?京城谁人不知,当年的秦妃长袖善舞,惊艳四座?” 秦妃却苦笑,“碧芙,你也说是当年了,如今,我在病床上躺了十几年,别说长袖善舞了,能站起来走走,已是上苍保佑了。” 因为永安长公主和秦妃的对话,室内竟漂浮一种哀怨的气息,物是人非。 当年意气风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如今一个被险些害死,藏在王府;另一人则在公主府,逃避现实。一对姐妹俩,更是一对苦命花。 顾千雪谴责自己,与她们两人比起来,自己可以说根本不算遇到什么困难。 室内火盆烧得旺盛,因炭火消耗氧气产生二氧化碳,房内空气不算清新,有丫鬟悉心前去,将那窗子微微开大一些,屋外的小雪花顿时争先恐后地闯入屋内,却又因屋内的高温而烟消云散。 正例如,飞蛾扑火。 顾千雪将一切看在眼里,哑声道,“长公主,我有办法了。” 218,改变行程 218,改变行程 “什么办法?”永安长公主惊讶道。 秦妃心中却想,这顾千雪的小脑袋瓜就是机灵,却不知是什么好办法。 扶摇和桑榆也是竖起了耳朵,对千雪郡主的办法极其期待。 顾千雪眯起眼,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办法,一定可以不让永安长公主丢脸。方法很简单,这几日我们装模作样的练习,待还有十日皇上寿诞,我从房上跳下来,摔断腿不能参加比舞,这赌局不自然泡汤了吗?” “……”众人。 永安长公主终于还是没忍住,对着顾千雪的后脑便狠狠抽了一巴掌,“你这是什么狗屁主意?本宫就是那般胆小怕事的?你且好好练,便是输了又如何?呵,本宫还真要跪上一跪,就看他们丘家敢不敢受了。” 秦妃也是气坏了,“你这孩子到底傻还是聪明,如果不小心摔断了腿,再也接不上了怎么办?” “如果那样,我就设计一款轮椅,想去什么地方就让丫鬟推着呗。”顾千雪倒是想得开。 扶摇和桑榆也是忍不住了,“千雪郡主,您若是断了腿,还如何找夫家?” 顾千雪道,“找什么夫家?反正现在我是郡主身份了,到时候请皇上开恩,直接绞了头发当姑子,找个风景秀丽的山上建庵堂,再办义诊,每日欣赏美景诊诊病,那才是快乐似神仙呢。” “当姑子怎么可能快乐呢?”桑榆只觉得千雪郡主经受打击太大,竟然傻了。 永安长公主道,“行了行了,这丫头算是疯了,乐师奏乐,扶摇桑榆,你们继续教,便是没日没夜的练,本宫也得让她学会个几支舞。” 顾千雪揉着发疼的后脑勺,看着正在跃跃欲试的长公主,闭了嘴,不再说那些话,心底却是异常温暖。 一晃,整整一日,过去了。 到了晚间,乐师们已换了两拨,扶摇和桑榆开始轮班指导,永安长公主已经有模有样的翩翩起舞,却只有顾千雪依旧行动如同一只木偶一般尴尬。 陪在一旁的秦妃叹了口气,“碧芙,千雪怕真不是这块料。” 扶摇和桑榆心底早就对千雪郡主放弃,从两人到来到现在,前后算算快十日,先不说舞得如何,连一整支舞都跳不出,两人也是无能为力。 如果地上有地缝,顾千雪都不知钻了多少回,如果钻地缝可以跳出舞的话,她便是用手指抠,都要抠出地缝出来。 “罢了罢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秦妃想留顾千雪在王府小住,但也知赵氏身子欠安,便让顾千雪回顾府。 永安长公主恨铁不成钢的哼了许多声,“明日要更刻苦的练,知道了吗?”说着,用手指用力戳顾千雪的头。 顾千雪被戳了许多下,脑子却一片迷茫,“知道了,知道了。”声音也是无精打采。 本是傍晚,但因为下了雪天气阴,天色黑得仿佛深夜。 顾千雪婉拒了秦妃和永安长公主的晚膳邀约,乘坐马车回家。 因为没有丫鬟提前将火盆放入车厢里温着,乍一进入,车厢内冷如冰窖,顾千雪用披风将自己身子包好,缩在车厢角落,头无力地靠在车厢壁上。 吃饭?她哪有心思吃饭啊?如果能吃下去就怪了! 怎么办,她算是彻底完蛋了,别说两个月时间赢得赌局,这两个月怕是连一整支舞都跳不下来,怎么办。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皓岚书院屋后有一片硕大的宅子,名为“无名居”,低调却奢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但偌大的宅子,实际上却只有一个主人,便是苏凌霄。 此时,苏凌霄唯一的侍女初烟伺候着主子穿戴好,再将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披在苏凌霄的肩上。 有侍卫上前恭敬道,“主子,车队已准备好,可随时出发。” 一旁的苏掌柜确实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劝说。“少主,您虽身子恢复得不错,但这两日有风雪,到底天寒,您在无名居多住些时日再离开可好?” 身子养好了,一个南樾国、一个小小的京城,又如何能留住凌霄子? “北醴国之事刻不容缓,我在南樾国浪费了太多时间,必须即刻启程。”苏凌霄带上一只做工精巧的五指手套,一边对苏掌柜道。 苏掌柜自然知晓自己是拦不下少主的,老泪纵横,却不知,下一次见到少主是何年何月。“是,少主,老奴将顾小姐为少主配的药都整理好了,全在这箱中。”说着,将木箱拎来,交给正向马车中搬行李的下人。 当提到顾千雪时,苏凌霄竟停滞了下,幽幽地看向门外,一双淡灰色的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初烟退到一旁,苏掌柜也未再多语。 少顷,苏凌霄道,“我这样不辞而别,是不是欠妥?” 苏掌柜犹豫一下,而后瞬间知晓少主指的是什么。是啊,少主从来独来独往、来去如风,想走便走向留便留,何曾与人打过招呼,更没人有资格令少主专门打个招呼。 “少主且放心,明日一早,老奴便去顾尚书府,告知顾小姐您离开南樾国的消息。”苏掌柜道。 “好。”苏凌霄点了点头,将心底那莫名其妙的不适感狠狠压了下去,“出发吧。”淡淡交代了句,便大步向门口走去。 正在这时,有一名皓岚书院的书童跑了来,找寻苏掌柜。 苏凌霄心底猛地顿了下,停住了脚,“什么事?”直接问向那书童。 书童未想到少主直接问自己,既惊喜又紧张,“回……回……回少主,是……顾小姐来了。” 苏掌柜吃惊,顾小姐来了?这大晚上的,顾小姐来会不会有什么急事?但少主正打算出门,这…… “少主,老奴前去问问顾小姐所为何事,还是……您亲自……” 无人见到,苏凌霄的淡灰色眸子动了动,凉薄中多了温暖几许,“罢了,将顾小姐迎入暖阁。” 而后,对初烟道,“更衣。” 这是初烟跟随主子多年,第一次看见有人可更改主子的行程,甚至,连一句话都不用,只因出现,便让主子改了新心意。 219,无名居献舞 219,无名居献舞 暖阁早就少了地火龙,与室内放置火盆令人窒息的温暖不同,暖阁中的暖意,让人舒适无比。 顾千雪解开了披风,茫然地坐在椅子上。 她自然知晓,三更半夜来一名男子的家里实在不妥;她也知晓,苏凌霄是清冷之人,她前来叨扰过多不太好;甚至不知晓,她四肢不协调连自己这个医生都束手无策,为什么就认为苏凌霄会有办法? 但苏凌霄在她脑海中,就如同那大海中的一块浮木,可救命,又不得不抓。 当苏凌霄带着苏掌柜和初烟来到暖阁时,已换了一身衣服,哪还能看出,他刚刚准备启程远行。 “顾小姐,晚上好。”苏凌霄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作用。 茫然的顾千雪抬起眼,发丝因被淋了雪,此时湿漉漉的有些狼狈,却让人心疼。 “这么晚来叨扰……对不起了。”声音不大,怯生生的颤抖。 苏凌霄的眉微微皱起,“发生了什么事?”声音沉了几许。 顾千雪的嘴巴动了动,最后没说出什么,低下头,“其实……也没什么,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跑了来,但路过皓岚书院,我只想进来。” 苏凌霄微怔,下一瞬间唇角却漾起淡淡笑意,“用过晚膳了吗?” 顾千雪低着的头,摇了摇。 “初烟,传晚膳。”苏凌霄到。 苏凌霄的贴身婢女初烟惊讶地看了顾千雪一眼,而后便匆匆收回视线,“是。”转身出去传晚膳。 “你也没吃?”顾千雪抬头问。 一旁的苏掌柜却是震惊,很是好奇顾千雪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严重又可怕的事,将平日里自信又睿智的顾小姐打击得如此颓废。 “是,在下也未用晚膳。”苏凌霄笑得温暖,实际上,他很早便用过晚膳,准备出发。 顾千雪苍白的唇咧了开,笑了起来,“真好,难怪马车驶过皓岚书院时,我急切想进来,原来你也没吃饭。” 苏凌霄打量了下顾千雪,只见她微微颤抖,却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其他。“就在暖阁中用晚膳,好吗?” 苏掌柜惊讶,自家少主最是好洁,对气味也是极为敏感,这暖阁是少主冬季里的休息之所,又没有凌霄阁的通风设备,便从不在此用膳,今日却因为顾小姐破了例。 “好,”顾千雪点头,环顾四周,“这真是个好地方,好暖和。” “若是喜欢,可以常来。”苏凌霄道。 只要在苏凌霄身边,顾千雪的心情便莫名的平静,“只要你允许,不讨厌我,我就常来。” “好。”苏凌霄只回答了一句好,却不知针对顾千雪哪句话。 无名居厨房永远温着一些餐食,以备主子随时享用,所以,初烟去传了膳,很快便有下人将美味佳肴端了上来。 苏凌霄命人将桌子搬到了窗子旁边,透过敞开的窗子,可以看见院子里盛开的梅花。 桌子上摆着一盏灯,灯旁也有支插在瓷瓶中的梅花,梅花花瓣上的水滴,在灯光下,闪出晶晶光芒。 菜肴很简单,六菜一汤。 上了菜,顾千雪便低头吃起来。 苏凌霄见顾千雪没有交谈的兴致,便也未开口,只是静静陪着,偶尔抿一口汤,更多时候还是观赏窗外飘落的雪花以及寒梅,余光却在身旁之人上。 顾千雪吃饭很快,一盏茶的时间,便吃掉一碗米饭以及菜色若干。 因为胃里有了食物,身子也暖和许多。“你晚膳吃过了是吗?”开口问,也有些质问的意思。 苏凌霄很老实地点头,“是的,在下怕顾小姐不肯独自用膳,便谎称未吃,还请顾小姐原谅。” 顾千雪无奈地笑了笑,“大暖男。” “大暖男?”苏凌霄最喜欢的,便是顾千雪时不时冒出的一些新鲜词汇以及新鲜点子,他的兴趣便是知晓自己从前未听过、未看过的东西。 “暖男的意思是,可以带给身边人温暖。”顾千雪道。 “很奇妙的词语。”苏凌霄点头。 顾千雪抬起眼,看向苏凌霄,唇角动了动,而后道,“其实……我有求于你。” “我知道。”苏凌霄道。 顾千雪苦笑,“你什么都知道。” “还是因为那赌约之舞,是吗?”苏凌霄问。 顾千雪点头如捣蒜,脸上的表情除了无奈便是无奈,“除了你,我也实在不知再去找谁想办法了,长公主请来的两名舞娘都对我束手无策。” 苏凌霄了然,“不知在下可有荣幸,欣赏顾小姐舞姿?” 顾千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现在算是熟人了吧?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顾小姐,一口一个在下了?虽然周容秋那厮很不靠谱,但他身上的恣意洒脱也不妨是个优点,我们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应该学来才是。” 苏凌霄听后,笑笑,“有道理,在……好,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千雪姑娘。” 顾千雪摇头,“千雪。” 苏凌霄面色略微僵了下,“千雪。”声音略显尴尬,因从前从未与人这般亲密称呼过。 “好吧,就千雪姑娘吧。”顾千雪也被他那声音弄得十分尴尬。 “……”苏凌霄。 顾千雪站起身来,“我的舞姿,呵,看了你便是会笑掉大牙的。”苦笑。 “怎么会?”苏凌霄确实不信。 “恩,今日在你这儿,我顾千雪也不要脸了,跳给你看,大不了就被你嘲笑呗。”说着,顾千雪到房间中找了块空地,开始活动腿脚。 苏凌霄点了点头,对门口守着的苏掌柜和初烟道,“你们两人都到屋外去。” “是。”两人回答。 顾千雪赶忙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没关系的,让他们留下好了,我真的不怕丢人。” 苏凌霄未出声,初烟和苏掌柜已出了房间,更是关了房间的门,退到外间。 房内,没了外人,只有顾千雪和苏凌霄两人。 苏凌霄走到一旁的琴架旁做好,伸手一拨琴弦,一连串美妙的琴声涌出,“用什么曲子来伴奏?” “采菊欢。”顾千雪报上名字。 苏凌霄了然,很快,弹奏出白日里乐师们合奏的曲子,单单一只琴,却比诸多乐师合奏更有意味,而那双淡灰色眸子底,掩着期待的神情。 220,忘生阙 220,忘生阙 苏凌霄对顾千雪的舞姿是十分期待的,虽然他知道顾千雪连节奏都掌握不好。 他欣赏过不同国家有特色的舞蹈,也欣赏过各色舞娘的舞姿,就连那乡间村妇的舞姿也是见过,却第一次看见顾千雪这般的。 他永远温和的面容有了呆滞的表情,拨弄琴弦的手也险些忘了调子。 一曲完了,顾千雪再次想找地缝钻进去。 苏凌霄从琴后起身,面色严谨,“问题出在哪?” “处在……我四肢不协调,”顾千雪垂着头,如打蔫的茄子,“每一个动作,我都牢记于心,也练习得十分熟稔,但乐曲一旦奏响,我大脑便空白一片,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动作衔接起来。” 苏凌霄点头,却突然转身去了门口,“初烟,将忘生阙取来。” 忘生阙?那是什么东西?顾千雪不解。 “是。”初烟已经快步去找东西。 顾千雪睁着一双澄清的大眼,好奇看向苏凌霄,而苏凌霄也是看向她。 “在下……哦不,我也有个不情之请。”苏凌霄道。 “什么?”顾千雪问。 “初烟取忘生阙还需要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能不能说个从前我未听过的事或者告诉我一个从前未见过的东西,我最喜猎奇。”苏凌霄答。 对于苏凌霄的喜好,顾千雪差不多也知道一些,“你想听什么方面?” “什么方面都好,只要我从前没见过、没听过的。”苏凌霄眼里满是期待。 “哦,好。”有求于人的顾千雪,自然必须要满足人家这个小小的要求。“你来回答我,一加一等于几?” “二。”苏凌霄答,心中越发期待起来,总觉得,顾千雪会说出十分好玩的东西。 “二加九呢?”顾千雪问。 “一十一。”苏凌霄答。 “九加十二加五十六加四十三呢?” 这一次,苏凌霄做不到张口就答,但也不算困难,略微思索了片刻,“一百二十。” “一百二十加三百五十八加六百九十九加二百四十一加七百零三呢?” “……”这一次,苏凌霄算是真的难住了,“可以用算盘吗?” “不可以,但你可以用算盘以外的东西,例如纸和笔。”顾千雪笑道。 “……”苏凌霄思忖再三,终于轻笑摇头,“我认输,答案是多少?” 顾千雪一摊手,“数字是我随口瞎说的,答案多少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用纸笔算出来。” 不仅她能算出来,怕是小学三年级以上的孩子都能算出来。 “好。”苏凌霄亲自将一旁柜子里的纸和笔取了出来,滴水入砚台,亲自磨墨。 顾千雪展开纸,忍不住看向身旁的男子。 古代男子最喜欢的便是红袖添香,如此看来,确实有一定道理。学海枯燥,若有一名貌美异性在身边,确实别有一番韵味。 苏凌霄一身白衣,衣服的料子分辨不出,比丝绸更有质感,但比锦缎更细腻,加之合体的剪裁,令其更显得丰姿英伟、芝兰玉树。 他微微俯身,左手轻捏自己右手的袖子,右手则是细心磨墨,一举一动,竟带来一股特有的药香。 顾千雪看愣了,而后赶忙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别犯花痴。 很快墨磨好了,顾千雪拿起毛笔蘸了墨,思忖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苏凌霄问。 顾千雪抬起头,面色茫然,“我忘了……刚刚我出的题目了。”数字是随口乱说的,毫无规律,能记住才有鬼。 苏凌霄笑了笑,“一百二十加三百五十八加六百九十九加二百四十一加七百零三。” 顾千雪吃惊,“你竟能记住?” 苏凌霄点头,“我从小记忆力就不错。” 哪里是不错,分明就是惊人的记忆力好吗? 难怪那么多书,苏凌霄都看完,难怪苏凌霄被称为凌霄子,其有着超群的能力,其脑子和正常人便是不一样的。 顾千雪心中一边感慨,一边在纸上写出竖式,用的是阿拉伯数字。“结果是两千一百二十一。” 苏凌霄淡淡看了一眼,而后在柜子里取来一只用玉石珠子做成的算盘,轻松拨弄了几下,“不错,确实是两千一百二十一,却不知,你是如何算出来,这些奇怪的符号到底是什么。” 顾千雪道,“这个符号叫阿拉伯数字,分别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边读者数字,一边写下阿拉伯数字。 她敢肯定,在她说完后的一秒钟,苏凌霄便能将阿拉伯数字姥姥记住。 “若是十位,便是这样……若是百位,便是这样……”顾千雪继续教着阿拉伯数字,随后便教起了数字。 当初烟将忘生阙取时,加减法算式已经被顾千雪描述完,而苏凌霄瞬间便学了会。 “确实是我从前未见过的东西,”苏凌霄的双眼紧紧黏在纸上,眼中的震惊,甚至连他自己都未发觉,许久,他终于收回了视线,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顾千雪。 “千雪,你脑子里还有多少东西,是我未见过、未听过的?” 顾千雪俏皮地笑出来,“还有好多,好多!” 现代那么多科技、学说,岂是一天半天便能说完。 苏凌霄深吸一口气,他深信不疑,“能不能再多告诉我一些?”他连睡觉,都不舍得了。 顾千雪挑眉,眨眼道,“来日方长嘛,每次我来到你这里都会教你一些如何?这也能让我少一些叨扰你的内疚,”顾千雪一指着竖式,“除了加减法,还有乘除法,还有平方、立方,还有根号,更有方程式、函数,相信我,你会越来越感兴趣的。” “我相信你。”苏凌霄声音肯定。 顾千雪见苏凌霄从神奇的数学中无法走出,赶忙转了话题,“忘生阙到底是什么?”她看向初烟,只见初烟手上捧着一只精致的木制盒子。 苏凌霄点了下头,初烟便恭敬道,“回千雪郡主的话,忘生阙是前朝皇帝送给宠妃的一件舞衣,是由云丝所制成,质地轻盈,世间罕见。” 221,暗恋也不行 221,暗恋也不行 说起忘生阙,顾千雪在本尊的记忆里并未找到信息,但当说到云丝的时候,顾千雪却知晓了。 云丝是北醴国北部一座山上的一种野蚕,其吐出的丝轻如云烟,洁白如雪,故,被称为云丝。而那蚕,便也被称为云蚕。 北醴国本就在北方,气候严寒,而云蚕所在的那座云山,更是在极寒之地,故产量极低。北醴国人自然想过将云蚕驯化家养,但却怎么都无法成功,是以,云丝极为珍贵。 而云丝产量低,其又尤其轻细,是以,若用云丝纺线做衣裳,用量是普通蚕丝的五倍还多。 忘生阙便是用纯云丝制成的一件舞裙,可以说价值连城。 当顾千雪从木盒里将忘生阙取出来时,只见,整件衣服雪白晶莹,就如同云彩上沾了露珠一般,跟让人惊讶的是,无风自飘。 顾千雪忍不住对着层层叠叠的舞衣吹了口气,却见那层叠裙摆飞舞起来。 顾千雪吃惊。“太……太妙了,虽然没看过有人穿这件衣服跳舞,但我却能预想到,定然如飞天玄女一般美。” 苏凌霄道,“很快便有一名女子穿上它翩翩起舞的,那便是千雪郡主。” “……”顾千雪猛地抬头,“你是说,要将这件衣服借给我?” 与这件衣服比,什么双面绣,都土到姥姥家去了。 “不,”苏凌霄唇上挂着一派的淡笑。“是送给你。”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顾千雪想也没想的就拒绝,“非但不能要,我也不想穿,我觉得我会糟蹋了这么好的衣裳的,这么美的衣裙,应该让最棒的舞者穿才是。” “衣服是送给你的,至于你想让谁穿,是你的自由。”苏凌霄却道,“而且我送出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 “但是……”顾千雪低头,看着手上那件几乎没有重量的衣服,实际上,她是想要的。 “你可以穿上再跳舞。”苏凌霄一指暖阁另一个房间,“初烟,去帮顾小姐穿上忘生阙。” “是。”初烟依言,“千雪郡主,这边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千雪再次犹豫再三,最终觉得——试试吧,既然苏凌霄拿来送她,自然便是有送她的道理。 顾千雪随着初烟去了一旁房间,苏凌霄则是立刻又回了桌前,钻研起刚刚学到的阿拉伯数字和加减法。 另一房间。 顾千雪是现代人,在现代自然穿过短袖短裤,连两件式泳衣也穿过,除了不该露的都露过,但穿越到了南樾国,穿上这件轻如云的舞衣后,竟然十分别扭起来。 不愧是忘生阙,其重量可以忽略不计,穿在身上,除了一片凉爽外,竟丝毫感觉不到自己穿了衣服。 总的来说,有些别扭。 虽然忘生阙很轻很薄,但不露身上半寸皮肤,即便如此,却更诱人。 初烟道,“千雪郡主,容奴婢为您重梳一个发型吧。” 铜镜之前,顾千雪这才注意到自己这发型实在老土得很,没有任何造型,只是一个普通的发髻,下面用丝巾束着,发簪都没差上一根。 因为她不好穿,平日里衣服也是随便抓来便穿,这发髻倒不显得如何老气,但如今穿上这件如仙女一般的裙子,这发髻怎么看都觉得别扭起来。 “好,麻烦初烟姑娘了。”顾千雪道,坐到了梳妆台前。 初烟将绑在顾千雪发髻下面的丝巾取下,将其柔顺浓密的发丝用梳子小心梳理,而后慢慢擦上一种带着淡香的发油。 “初烟姑娘,我一直有个问题,你能帮我解答吗?”顾千雪问道。 初烟恭敬回答,“郡主尽管问,奴婢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千雪透过铜镜,看向身边那名姿色出众的妙龄女子,“为什么苏凌霄身边除了你便没有其他丫鬟伺候?”很是诡异。 “回郡主的话,从前是有一些的,但因为种种原因,都被放了出去。”初烟一边回答,一边再在手上蘸一些发油,轻轻擦在顾千雪的发丝上。 “什么原因?”顾千雪问。 “原因很多,少主经常往来各国,女子多有不便,这是其一;其二是,少主好静,身边不喜放太多人;当然,最多的还是因为第三点,因为她们对少主都暗生情愫。”初烟真的就如同她所说的那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千雪惊讶,“暗生情愫?那些丫鬟表白了?” “没有。”初烟答。 “也就是说暗恋了?”顾千雪道,“连暗恋也不行?苏凌霄是怎么看出来的?” 初烟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少主自是能看出来。” 关于丫鬟伺候的年轻俊美的少爷不会产生暧昧倾诉,顾千雪是不信的,毕竟心理是由生理所决定,但…… “暗恋他的丫鬟被赶出去,也没听说他娶老婆,难道苏凌霄想当和尚?”顾千雪突然猛然发觉自己发现了什么,“苏凌霄喜欢男的?不会是周容秋吧?难道是厉王?” 饶是淡定的初烟也停了手上的动作,脸上满是震惊,“我们少主没有龙阳之好,少主只是不喜被情爱所纠缠罢了。” 顾千雪能看出初烟的不快,尴尬地笑了两声,“初烟姑娘别生气,你们少主屡次帮我,也算是我的朋友了,关心则乱,所以我想得多了一些罢了。” 初烟将顾千雪的头发擦完发油,将头顶的几缕发丝编成辫子,盘在头顶,用卡子固定好,其余头发则是散开披在肩上。 顾千雪不知这发油用什么做的,只觉得瞬间被发丝吸收,头发变得垂顺闪亮,如同打了灯光特效的广告模特一般,而用手摸,却发现干爽没有一丝油腻。 忍不住感慨,苏凌霄这里满是好东西。 当顾千雪重新回到暖阁时,却见其已焕然一新。 窈窕如嫩柳一般的身姿被雪白晶莹的轻丝舞衣所包裹,层层裙摆如同被清风吹过一般微微摆动,在灯烛光的照耀下出点点光芒。 乌黑的发丝垂在肩头,柔亮光泽,三千烦恼丝竟每一根都有生命一般。 女子巧笑嫣然,双眸明亮,粉红唇角鲜嫩,惹人怜爱。“嗨,你在做什么呢?” 222,彼此研究 222,彼此研究 当苏凌霄看见顾千雪时,柔和淡然的面容上竟有一丝惊艳的神色。 顾千雪还算漂亮,却也仅止漂亮而已,但这种程度的姿色在京城中并不少见,更谈不上倾国倾城。 如果说从前的顾千雪是用那一双睿智晶亮的明眸将人吸引的话,此时此刻的顾千雪则是给人一种下凡精灵之感。 那般清新卓绝,那般一尘不染,与容貌没有太多关系,而是从内而外的气质所散发的卓然。 “很适合你。”惊艳后,苏凌霄诚恳道。 顾千雪愣了下,而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苏凌霄啊苏凌霄,你也太可爱了吧?之前一言不合就拍马屁,如今正是你发挥口绽莲花的好时机,你竟然只说了一句很适合你。” 苏凌霄被弄得有些尴尬,轻咳几下。 顾千雪嘲弄了苏凌霄后,那大笑声戛然而止,最终化作一声深深叹息,“话说回来,裙子倒是不错,问题赌约比舞可怎么办?难道我就用这忘生阙艳全场,然后让做场所有人都忘了我要跳舞这件事?” 苏凌霄走到琴边,对初烟点了下头,初烟立刻恭敬地福身,而后退了出去,关了门。 房内又剩下苏凌霄和一筹莫展的顾千雪了。 琴声响起,清脆美妙的音乐如涟漪一般从苏凌霄修长白皙的手指下奏出,“你学了什么动作?” 顾千雪叹了口气,“这样的动作。”说着,摆起了动作,虽不算舞姿曼妙,但也还算熟练。 “还有呢?”苏凌霄一边弹琴一边问。 顾千雪便在琴声中展示下一个动作。 当手臂慢慢舒展开时,顾千雪惊讶的发现,明明在房间里,但整件衣服竟在空中飞舞,随着她的动作,如同云彩般绽放优美的弧度。 简单来说,便是,因为这件神奇的舞衣,随便抬一下手,都没得让自己惊艳。 苏凌霄的琴声却突然停止,“苏康。” 立刻,门被从外面打开,苏掌柜进了来,“主子。” “去找一面大一些的镜子来,”而后看了一眼顾千雪身后空着的墙面,伸手一指,“放在那面墙上,越大越好。” 苏掌柜微微皱眉,这么晚,去哪找那么大的镜子? “还有,”苏凌霄继续道,“让车队散了吧。” 苏掌柜睁大了眼,脸上掩不住的震惊——少主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少主不离开南樾国了?这是他记忆中,少主第一次改变自己行程,难道是因为顾千雪? “是,少主。”苏掌柜带着惊讶,退了下去,想尽办法去寻硕大的铜镜去了。 苏凌霄又弹了好一会,顾千雪一直不断挥手抬腿,却忘了自己比舞一事,只是用学到的动作去欣赏这神奇的舞衣。 不知不觉,竟舞了一个时辰,而顾千雪的动作却从僵硬到柔软,从生疏到熟练,不知疲惫。 直舞到浑身是汗。 顾千雪停下,低头看着雪白的舞衣,“糟了,会不会弄脏?” 苏凌霄的琴声未停,“洗了就是。” “……”顾千雪心中嚎叫,这衣服如此珍贵,能说洗就洗? 苏凌霄看出顾千雪心中所想,“再昂贵,也只是一件衣服,若因为它的价钱便是不肯穿它,岂不失了衣服本身的意义?” “……”顾千雪心中暗道,果然就是有钱任性的人说的话,“苏公子,你也休息一下吧,弹了那么久,会不会累了?” “还好。”苏凌霄停下手中的琴,“千雪累了吗?” “有点。”顾千雪实话实说。 本以为能等到苏凌霄的安慰,却怎么也没想到,苏凌霄听说顾千雪跳舞累了,竟双眼猛地一亮,好似他耐心弹了一个时辰的琴,就为了这一刻似得。 “千雪,能教我用纸笔算乘数吗?”苏凌霄平静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名为热血的东西。 “……”加减乘除真的那么好玩吗?顾千雪不解,“好。”但人家都送给她如此珍贵的礼物了,她自然有义务教。 两人又回到了桌子旁,顾千雪为苏凌霄讲解乘除法,自然,也要教口诀。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二三得六。” 顾千雪将乘法口诀背诵完,却见苏凌霄在思忖什么,但下一刻,苏凌霄开口,竟将那口诀流利背诵下来。 顾千雪大吃一惊,“苏凌霄,我真想把你脑子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为什么那么聪明? 苏凌霄只是淡淡一笑,“彼此彼此,我也想知道你的头里装了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为什么知道如此多世人不知之事。” 顾千雪大笑起来,“要不然这样吧,我们两人都砸开脑子,彼此研究。” “这个主意不错。”苏凌霄也随着开起了玩笑。 一时间,本略显空旷的暖阁,竟满是笑声。 记住了口诀,乘法便迎刃而解,顾千雪为苏凌霄列出几道题,却没想到,苏凌霄即刻便答了出来,准确无比。 乘法之后便是除法,除法之后便是平方,立方,和次幂运算,根号,开根号等等。 两人就这么围着桌子,将那本枯燥无味的数字,玩得津津有味。 苏掌柜找到了镜子,那镜子虽不若墙壁那么大,但也有一人多高,丈余之宽。 经苏凌霄允许,下人们将镜子小心抬了进来,摆在墙边,再在四角放了档板,镜子算是立了住。 顾千雪惊艳镜中的自己,对着镜子翩翩起舞,一直到深夜。 第二日。 当顾千雪醒来时,发现了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便是——她竟然在陌生男子的家中过了夜。 怎么办?她该如何交代? 好在,前一日她将车打发回了顾府,否则她的名声算是完了。 在男子家中过夜,别说在南樾国,便是再现代,影响也不好! “千雪郡主早,奴婢给千雪郡主请安。”当顾千雪坐在床上,脑子还呈迷茫状态时,初烟进了来。 顾千雪见到初烟,心中总算是有了一点安慰,“初烟你真是及时雨,还好,无名居有你在,不然一群男人的话,我……等等。”顾千雪突然发现了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她昨夜跳舞累了,便跌坐在地上休息,却不知不觉睡着了,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将她搬到床上的? 223,名声臭了又何妨 223,名声臭了又何妨 无名居只有一个丫鬟,而初烟怎么看都是一名柔弱女子,是谁将她搬上床的?难道是初烟自己? 苏凌霄?不不,他是个病秧子,能搬几本书算多说的了,抱起一个大活人,累死他也是抱不动的。 苏掌柜?苏掌柜健康倒是没问题,问题是那么大的年纪有那么大的力气吗?当然,不排除老当益壮的可能。 难道是苏凌霄的侍卫?苏凌霄的暗卫? 顾千雪终于知晓自己错得多离谱了,怎么可以轻易在男子家中过夜呢,如今想来,很是后怕。 “回郡主,是初烟将郡主送过来的,而且郡主请放心,初烟在门外守了一夜,绝无外人靠近。”初烟看出了顾千雪的忧心。 顾千雪已经,“你送来的?”上下打量初烟窈窕的身材,“你怎么送的?” “自然是抱来的,”初烟答到,看出顾千雪的怀疑,初烟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而后轻轻一用力,那茶杯被捏得粉碎。“这样,郡主总该相信了吧?” 顾千雪目瞪口呆,“你……你会武功?” 初烟深情淡然,点头,“会的,不仅奴婢,少主身旁所有人都会武功。” “包括苏掌柜?”顾千雪道。 “是的,包括苏掌柜。”初烟肯定。 “……”真是卧虎藏龙!顾千雪不得不感慨,苏凌霄果然是人中龙凤,“初烟姑娘,这南樾国,不,只说整个天下,会武功的人多吗?会武功的女子多吗?”实属好奇。 “回郡主,会武功者不多,会武功的女子更是凤毛麟角。”初烟回答。 顾千雪松了口气,而后笑道,“多谢初烟姑娘了,若我有幸下次再来,一定给你带礼物。” 初烟依旧笑容淡淡,“郡主言重了,这是奴婢的本分,还有一件事,”初烟听出顾千雪话中的意思,应是下回不来无名居了。“奴婢私人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都会帮你。”顾千雪道。 初烟目光中有了哀求的神色,“少主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一条命都是少主给的,而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奴婢发现,只要郡主来到无名居,少主便异常高兴,所以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顾千雪猜到一些,“你希望我天天来?” “是。”初烟诚恳道。 顾千雪一下子乐了,“初烟姑娘啊,从昨天的接触我便能看出,你不是一般姑娘,怕是出自江湖吧。” “是的。”初烟回答。 顾千雪苦笑,“我听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京中儿女拘小节得很。昨夜留宿无名居,我已经很后悔了,如果传出去,我的名声算是彻底完蛋了。”而后嘟囔了句,“虽然我也没打算三妻四妾地嫁人,但好歹我也顾忌名声。” 初烟拧着眉,“那郡主可以五天来一次吗?” 顾千雪心中竟然有一丝感动,她能看出初烟是那种清高冷傲的女子,为了救命恩人的主子,却屈尊来求她。“我答应你,只要条件允许,我就会来。” 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反正已经声名狼藉了。 只见初烟淡然的面庞爬上了惊喜,对着顾千雪深深一拜,“若郡主有朝一日用上初烟,初烟必万死不辞。”声音掷地有声,好似诺言。 顾千雪噗嗤一笑,“初烟姑娘,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如此死板,丝毫没有少女的朝气啊?从前你是做什么的?” “杀手。”初烟道。 “……”顾千雪一惊,心中抖了三抖,“是……杀人的那种?你都杀了谁?”猛然想起周容秋所说的血月楼。 初烟的反应却十分平静,“接到的任务杀谁,我便杀谁。” “那你知道血月楼吗?”顾千雪忍不住问。 却见,初烟的神情微动,“郡主只是官家女子,为何知晓血月楼?” “听说书先生说的,”顾千雪笑道,右眼皮跳了下,十分想知道血月楼的消息,“方便和我说说吗?” 初烟垂下眼,“血月楼的消息,郡主知道得越少越好,那不是你们这些官家女子应知晓的,”而后,声音顿了下,仿佛有许多无奈,“若可以选择,初烟也是不想知道什么是血月楼。” 初烟的话,更是勾得顾千雪想探究下去,“初烟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既然血月楼这样的杀手组织在世界上存在,我们每一人便必须正视它而非逃避,谁知道,他们下一个单子是不是就杀我顾千雪。” 初烟依旧低着头,“郡主请放心,有少主在,定会护您周全。” 如果你们少主死了呢?——这句话,顾千雪没敢说出来,不然就凭初烟对苏凌霄的忠心,她相信自己立刻人头分家。 “那你之前是在血月楼吗?”顾千雪下意识地问了这句话。 初烟抬起头,那双幽暗无光的双眸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开口道,“郡主,请洗漱吧,奴婢为您端来热水了。” “……”顾千雪知晓,初烟是不想再说了。 难道……初烟从前真的在血月楼?如果她不在血月楼,应该直接否定才是。 是巧合,还是这世界太小?周容秋提起血月楼,而苏凌霄身边的初烟也与血月楼有关系。 是以,血月楼这三个字在顾千雪心中划下重重一笔。 顾千雪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用南樾国特有的牙刷蘸着洁牙粉刷牙,再洗脸。 初烟递过来干净的巾子,顾千雪伸手接过来,擦干净了脸,正准备出大门,却见初烟从梳妆台上端来一个盒子。 盒子在右下角,鎏金刻着三个字——落雁奁。 顾千雪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怎么又是落雁奁?不是说落雁奁珍贵到连皇后娘娘都求而不得吗,为什么落到苏凌霄手里,竟然成了大宝天天见?” 初烟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解释,好在,这一动作并未被顾千雪发现。 “算了,我不是很习惯擦这个东西,苏凌霄起床了吗?我得去厉王府了。”顾千雪摸了摸自己嫩滑的脸蛋——笑话,这身子才十四岁,满脸的胶原蛋白,她才不擦这些护肤品呢,早一日擦护肤品,皮肤便早一日有护肤品依赖症。 224,酸果橙子 224,酸果橙子 “郡主,少主这两日劳累,加之昨日风雪,今晨起来便发了热,刚刚喝了药汤。”初烟道。 正准备走出门的顾千雪一愣,停了脚步,“病了?他在哪,我去看看。”神色焦急。 “少主说了,看病就不用了,但早膳想品尝郡主的手艺,”初烟面容淡然道,而后又补了一句,“尤其是,从前未尝过的美食。” “……”顾千雪无语,“苏凌霄这厮,不就是想吃没吃过的东西吗,至于咒自己吗?他帮了我这么大忙,就是大夫变厨子,我也是乐意的。” 是啊,最近要么在无名居做饭,要么在厉王府做饭,她竟有一丝恍然,觉得上辈子自己是厨子。 殊不知,为了做出一些新奇的点心,她抓心挠肝、冥思苦想。 不过好在,厉王府和无名居还没达到信息共通,在厉王府相处的餐点,可以在无名居再做一次。 “回郡主,少主并不是诅咒自己,是真的病倒了,”初烟一双淡眉微微皱起,“今早苏掌柜问安时,听说少主病了,本要请郡主前去,但少主却只说想品尝郡主的手艺。” 顾千雪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苏凌霄这喜欢猎奇的死脾气。随后,对初烟柔声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厨房。” 初烟陪着顾千雪到了无名居厨房。 为怕小厨房材料不够,初烟特意将顾千雪带去了大厨房,这也是顾千雪第一次来无名居的大厨房。 硕大的厨房干净整洁,十几个大灶竟然同时工作,二十几名厨子各司其职,做不同口味的佳肴。 无论是厨房的规模还是厨子的人数,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居竟然比厉王府还要讲究许多。 顾千雪惊讶,“初烟,无名居的人很多吗?竟用这么多厨子。” 初烟看了一眼厨房,道,“回郡主,厨子多的原因并非无名居的下人多,而是这些厨子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域,所擅长的菜色也是不同,他们每日都要制作几十道佳肴供少主选择,少主挑选剩下的,便赏给下人。” 顾千雪更是吃惊,“每天都要几十道菜?我的天啊,这是不是比御膳房还要轰轰烈烈?” 初烟不答。 顾千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初烟姑娘,也就是说……全天下美食,苏凌霄是不是都吃过?” “是的,少主喜欢新奇之物,更是有许多下人在天下各处寻罕见之物或搜集罕见之事,定期汇报给少主。”初烟道。 顾千雪嘴角抽了一抽,“猎奇是个病,得治。” 初烟不再陪着顾千雪聊天,而后入了厨房,对厨子道,“各位师傅,少主有命,今晨便用千雪郡主准备的早膳,请师傅们将厨房交给千雪郡主吧。” 二十几个正在工作的厨子赶忙过来,排得整整齐齐,“是,千雪郡主。” 顾千雪赶忙道,“不不,各位师傅不用刻意给我让厨房,我也用不上这么大厨房,给我一个小灶就行,其余的,便是帮我准备一些材料了。” 她要做的不是别的,正是将永安长公主迷得“欲仙欲死”的抹茶千层蛋糕。 紧接着,顾千雪将需要的材料都列了出来,几乎瞬间,厨子们便将她要的东西准备好。 先不说顾千雪要的东西不算罕见,便是罕见的东西,只要这世界里有的,无名居差不多也都能找到。 虽然顾千雪说明不用让出厨房,但厨子们却十分好奇千雪郡主能有什么手艺,令少主着迷,齐齐围了过来。 顾千雪便有条不紊的做黄油、打奶油。 只不过,想到苏凌霄为男子,定对甜食不甚喜欢,便少放了许多白糖。 奶油、黄油准备好后,便开始揉面,而打下手的厨师则是将茶叶炒好磨成粉。 半个时辰后,抹茶千层蛋糕新鲜出炉。 因为材料充足,顾千雪做了一大一小两个蛋糕。 她将小的蛋糕推了过去,“多谢各位师傅的帮忙了,这个糕点名为抹茶千层蛋糕,制作方法你们也都看到了,这块小的是送给各位,请各位品尝。” 厨子们哪敢吃少主客人亲手烹制的食物,连连推却,何况其还是南樾国皇帝亲封的郡主。 “各位师傅别客气,你们品尝了味道,下次我不在,若苏公子或其他谁想吃,你们也可以做做嘛。”说着,切了一块递给初烟,“感谢你昨夜为我守夜,也感谢你今天早晨照顾我。” 初烟抬起幽暗乌黑的眸子,看着笑眯眯的顾千雪,一时间,身子一暖,就如同寒冷中,偶遇暖阳。 “多谢。”反常的未拒绝,接过来,用勺子挖了一勺,放入口中。 厨子们见少主的贴身丫鬟都品尝了,也忍不住来尝试。 紧接着,厨房里满是赞叹声,皆赞叹着糕点入口即化,口感绵柔醇香。 这个时候顾千雪却跑到厨房的一个货架上,货架硕大,上面满是奇珍异果,而顾千雪竟然在货架上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东西——橙子! 橙子不算罕见的东西,即便在中国也是历史悠久,因其果皮含有芳香气味,中国古人用它作薰香代品。 湖南省长沙市郊马王堆出土的西汉古墓文物中有本属植物的种子。据考证认为是香橙的种子,认为当时是用作薰香料陪葬并保存尸体完整的材料之一。 而南樾国,竟然也有橙子。 顾千雪伸手将橙子取下,放在鼻下闻了闻,久违的味道,竟让她鼻子一酸,想哭出来。 有一名厨子发现,赶忙来解释,“千雪郡主,此物名为酸果,味道酸涩,是用来腌制蜜饯的材料。” “知道了,谢谢。”酸果,好奇怪的名字。 顾千雪随手取来一只刀,割了一小块,放在口中尝了尝,果然很酸涩,但味道却比现代橙子还要浓烈。 “诸位,谁有办法将这个橙子的汁压出来?”顾千雪举起橙子。 众厨子虽然不明白千雪郡主拿酸果做什么,但还是有人主动请缨压果汁来。 顾千雪道,“这个酸果可是个好东西,其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可提高免疫力。”而后对初烟道,“免疫力便是抗病能力,正是苏公子最最需要的东西。” 225,苏凌霄的喜好 225,苏凌霄的喜好 当初烟端着早膳到暖阁时,却见苏凌霄披着一件纯白色缎子披肩从房间出了来,面色憔悴,伸手握拳在唇边,连连咳嗽。 顾千雪迎了过去,“苏公子,你怎么样了?” 离得进了,越是发现苏凌霄眼睛下面淡淡的淤青,心中内疚,“都是我的错,明知道你身子不好,还让你陪我熬夜。”身子亏虚之人,熬夜便会咳。 “千雪别自责,我也是乐在其中。”说着,眼角却向桌子上瞟了过去。 顾千雪噗嗤一笑,“苏公子,你实在太可爱了。”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苏凌霄越是尴尬,顾千雪便越是觉得可笑,笑得前仰后合。 苏凌霄面色窘迫,“千雪别误会,我并非那贪吃之人。”却有种欲盖弥彰之感。 顾千雪擦着眼角,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是吃货,所以才觉得好笑嘛,猎奇到美食上,也有你的。”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触碰苏凌霄的额头。 苏凌霄下意识想躲,但却见顾千雪神色平静,毫无窘迫促狭。与坦荡荡的顾千雪比起来,倒是显得自己促狭。 “确实有些发烫。”顾千雪扭头看了一眼抹茶千层蛋糕,犹豫要不要让苏凌霄吃,苏凌霄一眼便猜透顾千雪的心思,立刻急了。 “千雪,我真的……” 顾千雪笑着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为你专门准备了抹茶千层蛋糕,用了你们家最贵的茶粉,快来尝尝。”说着,对桌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凌霄只觉得略微狼狈,最后无奈地苦笑一下,到了桌旁。 守在一旁的初烟和苏掌柜都愣了下,而后开始憋笑——少主如此失态狼狈,真是千古难见,也许也只有在千雪郡主面前才能见到。 苏凌霄自然也发现了两位忠仆的变化,哭笑不得,但下一瞬间,注意力却被桌上那精致的糕点所吸引。 “抹茶千层蛋糕?”苏凌霄道。 只见,那圆形的糕点,白绿相间,绿的是那般翠意盎然,白的是如此晶莹可爱,便未吃,已被这颜色和外形所吸引。 “不愧是千雪,这世间也许只有你能给我带来如此多惊喜。”苏凌霄道。 顾千雪也忍不住回了句,“也不愧是凌霄公子,竟将我一个好好的大夫硬生生培养成了厨子。” 两人相视一望,忍俊不禁。 “这个又是什么?”苏凌霄看向蛋糕一旁的杯子,杯子里面装着黄色的水。 “是橙汁,”顾千雪道,“其实就是你们所谓的酸果了,但酸果这个名字不好听,让人只注意到它的酸而忽略了其他,还不如叫橙子。” 苏凌霄淡然一笑,“好,以后就叫橙子了,但却不知,这橙子汁水又什么用处,难道不会……酸涩?” “本来是酸涩的,但这个不是原汁。”南樾国的橙子未经过杂交改良,所以不若现代橙子那般酸甜味美,“我加了水和糖,虽然依旧有些酸,但你必须要喝。” “为何?”苏凌霄不解。 “因为橙汁里面富含维生素C,这个物质可以提高人体免疫力,也就是说,你补充了维生素C后,不容易生病了。”顾千雪道,“你的病情,最是需要补充了,当然,除了橙子外,其他水果里也有维生素C,只是含量不若橙子高。” 苏凌霄淡灰色眸子带着一丝惊讶,拿起杯子,皱着眉,犹豫着,而后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喝了一口,眉头竟慢慢舒展。 “并不酸。”苏凌霄道。 “因为我加了糖,”顾千雪答,“尝尝蛋糕。” 苏凌霄坐了下,接过初烟递来得勺子,轻轻切一小块放入口中,面色惊讶,“不愧是顾千雪,果然是我前所未见的美食,竟有糕点能做到如此软糯。”说着,忍不住又挖了一勺。 倒不是说苏凌霄多喜欢这个味道,还是那个原因——苏凌霄喜欢猎奇,与美味比起来,他更喜欢探索未知。 顾千雪见苏凌霄吃早餐,自己也坐下。 这时,有下人端来吃食,初烟立刻前去接了过来,而后放在顾千雪的面前。 苏凌霄看了过去,“这是你的早膳?” “对呀。”顾千雪点头,而后拿起大大的肉包子咬了下去,肉汁横流,很是满足。 两口吃掉一个包子,顾千雪只觉得身子也是暖洋洋的,而后大口地喝了一口粥,忍不住对挑起大拇指,“你厨子手艺真的好棒,这个粥我喜欢,可惜不是皮蛋瘦肉粥,不然就更赞了。” “皮蛋瘦肉粥?”苏凌霄又发现了新大陆,淡灰色眸子顿时晶晶亮。 顾千雪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别那么看着我,我知道了,回头给你做皮蛋瘦肉粥,回头就做。”而后夹起小菜,无奈道,“以后我就是厨子了。” 苏掌柜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初烟的面色也带了温暖。 笑着笑着,苏掌柜竟觉得鼻子一酸,眼圈炙热。他意识到,也只有和千雪郡主一起,少主才有喜怒哀乐,才不是一个机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早膳继续,顾千雪吃得很香,实在因为无名居厨子的手艺太棒。 倒是苏凌霄,喝着温热酸甜的果汁,吃着蛋糕,却怎么也觉得饥肠辘辘。 他抬眼看到肉包子,“包子有什么可吃,那般常见。” 顾千雪却道,“猎奇固然好,但奇的未必是最好的。你从另一角度想,为何大家都吃包子而不吃某个奇怪的糕点?因为包子比那糕点好吃,既然包子好吃,为什么你不吃?” 苏凌霄微微皱眉,却在思索顾千雪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这世间万物,并非以奇为好?” 顾千雪再一次差点喷粥,勉强将粥咽了下去。“我说苏凌霄,你这人累不累啊,即使哲学家也需要吃饭考虑点现实可行的东西行吗?一个包子的问题,你非要扯到世间万物,难怪你这么喜欢猎奇。” 一边说着,顾千雪一边摇头。 苏凌霄却怎么也吃不下了,他俊美的面色罕见的出现迷茫,“难道,我喜欢猎奇,还有原因?” 苏掌柜和初烟也是惊讶地看向顾千雪。 顾千雪端起一旁的清茶,清了清口。“因为你还没碰见真正喜欢的东西,所以便不断找寻新鲜事物,填补你空虚的内心。” 226,今晚,你还来吗? 226,今晚,你还来吗? “还未碰到喜欢的东西?”苏凌霄喃喃自语。 “是啊,就是因为还没碰见喜欢的,便要找啊。”顾千雪道,“要不然,你想想,你到底喜欢什么。” 苏凌霄思索。 “有喜欢的吃的吗?”顾千雪问。 苏凌霄摇头。 “有喜欢的娱乐吗?看书、弹琴、出游、或者去青楼喝花酒也算。”顾千雪问。 “……”苏掌柜和初烟无语,千雪郡主身为官家女子,怎么能说这种话? 苏凌霄依旧摇头。 “有喜欢的衣服吗?颜色也算。”顾千雪问。 苏凌霄略微想了下,“喜欢白色。” “对呗,”顾千雪一摊手,“因为你在颜色上有了固定喜好,所以你不会随便找一个颜色便穿在身上吧?” 苏凌霄点了点头,“是的,”而后抬起眼,神色认真,“千雪才是真正的有大智者。” 顾千雪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大智啊,我给你说,”顾千雪索性放下了筷子,专心致志地讲解了起来。 “这世上除了正常人,还有两种人。”顾千雪道。 “哦?哪两种人?”苏凌霄对这学说很感兴趣,一时间也是忘了吃饭。 “一种是大智若愚型,另一种正好相反,”顾千雪道,而后促狭地挤了挤眼睛,声音顿了半晌,吊了胃口,而后道,“是书呆子!” “书呆子?”苏凌霄微微皱眉,只觉得,这书呆子定然指自己。 “是啊,看书多了,想的东西多了,迷失了自己,便是书呆子了。”顾千雪一摊手,而后不耐烦道,“快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尤其是肉包子,凉了就腻了。” 而后,便不再理会苏凌霄,专心大快朵颐起来。 苏凌霄却静静坐在椅子上,身子靠在椅背,头微垂,乌黑的发丝从雪白的衣服上滑下,时间停止、岁月静好一般。 初烟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而苏掌柜则是心中担心,怕少主生气。 毕竟,被说成书呆子,是个人就会生气吧? 却没想到,少顷,苏凌霄抬起眼,淡灰色眸子满是认真,“如何,我才能不做书呆子?” 顾千雪正好将一个包子咽了下去,喝茶清了清口,一反之前那促狭,面色认真。“是不是突然发觉,没有喜好,人生十分茫然,更无聊。” “是。”苏凌霄肯定。 顾千雪笑眯眯道,“因为你思考的东西太多了,太抽象了,有句话说得好:高处不胜寒啊。” 苏凌霄将这几个字细细咀嚼。 顾千雪也未催促,一边喝粥一边慢慢等着。 “我该怎么做?”苏凌霄问。 初烟和苏掌柜震惊!无比震惊!震惊到,两人甚至忘了仪态,惊恐地看向了苏凌霄。 因为,这“我该怎么做”一句话,从来都是其他人来问凌霄公子,而此时,凌霄公子竟然询问顾千雪。 顾千雪道,“推掉你之前的工作,我听周容秋说,你的财富足够你挥霍几辈子,对吧?” 苏凌霄点头,“然后呢?” “然后,”顾千雪伸出手,手指纤细雪白,手心娇嫩可爱,她的指尖对着苏凌霄面前的抹茶千层蛋糕。“军国大事,让皇帝和臣子自己考虑;前途人生,让每个人自己把握。而你,从今以后为自己活,吃吃美食、游山玩水,享受生活。” 室内一下子沉静。 苏凌霄在思考。 苏掌柜猛然竟认同了顾千雪的话,笑着缓缓点了点头。 “这样……就行?”苏凌霄问。 顾千雪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苏凌霄抬头,“你呢?你的乐趣是什么?” 顾千雪哑然,而后苦笑,“我能有什么乐趣?我的人生都是被人逼着走的。之前是被厉王逼,现在是被丘安然,我真是邪门了,上一次皇后娘娘宴席,那是我和太子第一次见面,婚不婚约,八字还没一撇,丘安然怎么就这般刁难我?” 苏凌霄淡笑,“那你对这婚约有何看法?”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顾千雪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有呢?”苏凌霄追问。 “如果有啊……”顾千雪眉开眼笑,两只纤细的胳膊撑在桌上,撑着自己的小脑袋,好似在畅想未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顾千雪会希望自己成为太子妃时,顾千雪却道,“我不想嫁给太子。” 众人惊讶,包括苏凌霄。 “因为,我受不了男人三妻四妾啊。”顾千雪道,而后身子坐直,靠在椅背上,直视苏凌霄的双眼,“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便会希望得到回报、希望对方也喜欢自己,但如果自己的一颗心给了他,他的一颗心却分给了诸多女人,那么,得到的自然只有痛苦。” 众人对顾千雪的学说自是感触万千,似同情,但又似不赞同,毕竟男人就是应该三妻四妾。 “明知痛苦,为何还要爱?”顾千雪笑道,“所以,还不如早早封闭了自己的心,没有期待,便不会失落。” 苏凌霄听后,失笑,“我以为,你是快乐的。” “快乐,为什么不快乐?”顾千雪一摊手,“除了爱情和婚姻,人生还有很多好玩的事嘛。可以寻找美食,可以游山玩水,更可以闯荡江湖,”说着,一扭头,对初烟道,“回头给我讲讲江湖趣闻吧。” 若是以往,初烟怕直接拒绝,但这一刻,却反常道,“好,除了今晨的问题,其他的,初烟都可以讲给郡主听。” 顾千雪惊喜,忍不住给初烟一个飞吻,“宝贝儿,你最可爱了。” “……”初烟。 “……”苏掌柜。 苏凌霄却不知在思索什么,顾千雪道,“初烟姑娘,麻烦你让厨子按照我的食谱,再准备一份早膳。” 苏凌霄转过神来,“没吃饱?” 顾千雪笑道,“不,这一份新的是给你准备的,你可不许拒绝,越是生病的时候,便越要吃一些温热的食物。待我去王府后,你什么都别考虑,消消食再好好睡一觉。” “今晚,你还来吗?”苏凌霄下意识问道,但话刚出口,却发现极为不妥,轻浮,更是暧昧。 227,厉王归来 227,厉王归来 因为苏凌霄的一句话,本宽敞的暖阁,却平添暧昧。 顾千雪却浑然不知,“今晚来做什么?”恍然大悟,立刻喜上心头,“你是说,今天晚上你还要陪我练舞?” 苏凌霄道,“有何不可?” 顾千雪惊喜,忍不住握拳,“太棒了,苏凌霄你真是够意思,你这朋友我顾千雪算是交定了,我的老天爷,你就是我的及时雨啊!我相信有你坐镇,我肯定能跳出个什么舞的。” 尴尬的气氛因顾千雪的雀跃一扫而光。 人就是这样,心中坦荡荡,其言行便会给人一种阳光正面之感。 初烟见此微微一愣,而后神色安然,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很快,厨子又端上一份包子和粥。“吃吧,吃了饭身子才有抵抗力,饭后一炷香后准备吃药,之前我配给你的青霉素你也吃上一剂,还有要多喝水,喝热水。”顾千雪絮絮叨叨地叮嘱。 苏掌柜见桌上那肉包子,很是不解,“千雪郡主,少主正吃药,这油腻之物……是不是应该忌口?” 顾千雪挑眉道,“若按照理,肉包子确实不应吃。但我个人却认为,成年人这么高的个子,不吃些主食怎么会有体力,若没有体力,如何有抵抗力?能吃还是吃一些吧,若真是病入膏肓,怕是连包子都吃不进去了。” 苏掌柜又要说什么,却见苏凌霄一个眼神,便默默闭了嘴。 苏凌霄用筷子夹起晶莹的包子,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学顾千雪的模样,吃一口包子,喝一口粥,间或夹了一点小菜。 顾千雪坐立难安。 苏凌霄放下筷子,微笑道,“着急去王府?” 顾千雪点了点头,伸手摸了下右眼,跳的厉害。“是啊。”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为什么又跳? 或者说,自从穿越到了南樾国,顾千雪左眼就没跳过。 苏凌霄起身,“我送你。” “不……不用!”顾千雪忙道,“千大万大,吃饭是老大,你先吃饭,别忘了吃完饭消消食而后吃药,吃完药最好多睡一会。”顾千雪也跟着起身,还不忘叮嘱。 顾千雪为什么不用苏凌霄送?不仅仅是不想麻烦一个病号,更有一个原因,她想低调! 是啊,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夜宿别人家,不低调能行? 就这样,和过街老鼠似得,顾千雪偷偷从无名居后门十分警惕地出了来,见周围没什么行人,便嗖地一下跑了出去,向着主干道疯狂飞奔,直到上了长安街,她才慢慢停下脚步。 好在无名居选址很是巧妙,利用地形和胡同造成了一个死角,平日里极少有人来往,她的行踪也没被人发现。 天已大亮,街上铺子早已开门迎客,小雪刚停,天气还很冷,但为了生计奔波的商人却已经摆了摊,穿着厚厚的棉衣,开始吆喝起来。 无名居和厉王府离得不远,顾千雪步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看到敞开大门的厉王府,顾千雪右眼皮跳得更欢实了——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难道是…… 一时间,顾千雪竟没勇气踏入王府大门,藏在门口石狮子身后,手捂着心口,一颗心砰砰震得她胸腔生疼。 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厉王不在府里,厉王府都是大门紧闭的,下人们往来走侧门、后门,只有秦妃出门、永安长公主或她到来时,大门才打开,随后却又紧闭。 但此时大门敞开,难道是…… 就当顾千雪左思右想时,从她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男声。“千雪郡主,听闻您每日到王府练舞,既然您到了,为何不入府?” 顾千雪猛地转过身,看到身后那人一身藏蓝色劲装,腰侧带着佩刀的,面容清冷的年轻男子,尴尬一笑,“呦,君小哥,真巧,你怎么在这?” 君安道,“回千雪郡主,不巧,王爷今晨让属下去接您。” 顾千雪吃惊,“你是说,你去顾府接我了?”老天爷啊,这不是底儿了她吗?如果君安不去,估计顾府的人都以为她在厉王府过夜,陪着秦妃。但如果知道她不是在王府过夜,还不知道趁机能传出什么风声呢。 “没有,去的无名居。”说着,君安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 顾千雪俏脸一红,“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和苏公子是清白的!我去那是为了练舞。” 君安将质疑加鄙夷的目光从顾千雪脸上收回,冷哼一声,“是否清白,与在下没什么关系,郡主还是考虑下如何与王爷交代吧。” 顾千雪一下子火了,“我和他有什么交代的?我在哪过夜关他什么事?再者说,本小姐光明磊落,清清白白,我自己问心无愧。”说着,冷哼一下便大步向王府大门而去。 但还没走到几步,顾千雪的双眼猛地大睁,面色一白,迅速跑了回来一把抓住了君安的衣袖,“你老实告诉我,难道是宫……厉王回来了?” 君安将自己袖子毫不客气地拽了回来,“是啊。” 顾千雪捂住自己的右眼,哀嚎起来,“我的天啊,难怪我右眼睛一直在跳,这悲催的!” “右眼跳?”君安问道。 顾千雪头也没回,“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准得很。” 君安见她那挫败的模样,心底却忍不住有种想笑的欲望,赶忙轻咳了一下,“郡主快入府吧,秦妃娘娘和长公主殿下等您多时了。” “哦,哦,好。”顾千雪赶忙调整了情绪,深吸一口气,而后狠狠吐出来,快步入了王府。 南山院。 当顾千雪来到南山院那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正厅时,却见,除了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外,还有一名不速之客。 说是不速之客实在过分,因为此人才是王府的主人——厉王宫凌沨。 厉王永远一袭黑衣,其衣上没有明显花纹和繁复装饰,上好的面料、精湛的剪裁,泛着雅致光泽的锦缎乌袍穿在其身上只显得其本就消瘦的身材更显修长。 厉王永远给人一种文弱书生的错觉,无论是其白皙的肤色还是消瘦颀长的身材,但在这假象之下,却有着暴戾的性格和无比毒辣的手段,让人无不闻风丧胆。 228,相亲 228,相亲 “千雪,你终于到了,”说话的是秦妃,一边说着,一边招手。“快到本宫这里来。” 顾千雪右眼皮再次跳起来,为什么有种感觉,秦妃今日心情特别好,甚至于今日的表现大大的……殷勤? 要知道,秦妃一向举止从容、性格恬淡,根本不是这般热情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天右眼皮跳得实在猛烈,虽然极有可能是近日休息不好眼肌疲劳引起的痉挛性收缩,但她还是觉得,有厄运要到来。 想着,顾千雪看向了一旁的永安长公主。 却见,平日里风风火火的永安长公主此时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却不知在沉思什么。 “千雪给秦妃娘娘、长公主殿下、厉王殿下请安。”顾千雪不敢含糊,今日的屈膝见礼姿势尤其标准,屈腿的角度完全可以用角尺来测量。 她不敢去看厉王的脸色,便是看了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因为厉王那张长白山一般的脸上,除了鄙夷便只有鄙夷。 “快来。”秦妃再次招手。 此时此刻顾千雪已经十分肯定了秦妃定是有什么反常,难道厉王犯什么事儿了抓人背黑锅最后盯上她了? “是。”顾千雪低着头,慢慢到秦妃身边,秦妃便让其坐在了自己和永安长公主中间。 “昨夜沨儿回来,给你带了礼物。”秦妃道。 顾千雪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去——礼物?她可要不起厉王的礼物,只要厉王别再盯着她,没事把她拍上墙当壁画就行。 说话期间,申嬷嬷已将下人都遣了下去,早已当成练舞场的正厅,临时摆放了几只桌椅,一旁有邵公公和申嬷嬷亲自伺候着,君安守在门外。 因为顾千雪没抬头,于是便是没见到,厉王眉头皱得不耐烦。 邵公公自是早与申嬷嬷通了气,笑眯眯地从一旁端过一只木盒子,走到顾千雪面前,“奴才在这里先恭喜千雪郡主被皇上亲封,奴才从前就觉得郡主是有那大才之人,如今一看果然如此,郡主果然是寥若晨星、西赆南琛啊!” 顾千雪下意识伸手将那木盒子接了过来,眉头微皱,却不知在思忖什么。 邵公公一辈子做那伺候人的工作,自是十分会看眼色。一看顾千雪的面色,心中一凉,心想,坏了,怕不是拍在马蹄子上了!想着,面色一白。 申嬷嬷也是发现,尴尬地笑道,“郡主怕是在猜,王爷送的是什么礼物罢?”试探,又是一个台阶。 顾千雪这才发现自己走神,“哦,不不,我刚刚是在想寥若晨星和西赆南琛是什么意思,这两个词太深奥,我没听过。” “噗嗤!”永安长公主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顾千雪啊顾千雪,你出门可别说是本宫的义女,连寥若晨星和西赆南琛都不知道,那是在夸你呢,说你贵如珍宝。” 顾千雪嘴角抽了一抽,她是个学医的,也不是学中文的,她怎么懂这种艰涩词汇?“邵公公,千雪多谢您的夸奖,但下回能不能挑简单易懂的词语?例如说稀世珍宝、无价之宝、凤毛麟角之类的,当然,如果您不用成语就更好了。” “……”邵公公无语,千雪郡主这是侮辱他拍马屁的功夫。 秦妃也是笑得前仰后合,捂着唇,尽量不太失态,“千雪真是本宫的开心果啊,打开盒子看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顾千雪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双手抖了两抖。 厉王坐在永安长公主和顾千雪的对面,将顾千雪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抬起眼。 顾千雪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却见,盒子内是大红色的绒布,绒布之上,静静躺着一串珍珠。 雪白的珍珠,个个硕大圆润,色泽优雅,实属极品。 “在想什么?”秦妃问。 珍珠,性寒、味甘咸,入心肺经,具镇心定惊,清肝除翳,生肌解毒之功效。当然,顾千雪也只是想想,却没说出来,却堆出了笑脸,“千雪在想,这串珍珠才是真正的寥若晨星、西赆南琛。” 秦妃对顾千雪的反应很满意,点了点头,“这可是沨儿特意带给你的。” 厉王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顾千雪是不信的! “不信,你问问沨儿。”秦妃伸手一指对面坐着的厉王。 “……”顾千雪哪敢问?只是快速抬了一下头,赶忙点了一下,“千雪多谢王爷。” 厉王连理都没理,别说回应,便是声都没吭上一下。 “……”这下,就尴尬了吧? 永安长公主叹了口气,秦妃则是道,“本宫先回去换身衣服,你们在这等等本宫。”说着,对着永安长公主挤了下眼睛,长公主再次无声叹了口气,“陪着”秦妃离了开。 邵公公也走了,是被申嬷嬷叫走的。 宽敞的正厅,一下子便只剩下顾千雪和厉王两人。 顾千雪依旧端着木盒——她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干吧?于是,便将那珍珠串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事情发展到如今,顾千雪还看不出秦妃到底想做什么的话,顾千雪那就不是单纯而是单蠢了! 先是借机把单身男和单身女凑在一起,然后彼此夸上几句,随后便匆匆离开只剩下孤男寡女,这不是相亲,又是什么? 闹了半天,秦妃是想撮合她和厉王! 额的老天爷啊,秦妃她撮合谁不好?哪怕撮合个阿猫阿狗,也别撮合厉王啊,她还不想有朝一日,厉王气狠了,将她一巴掌彻底拍在墙壁上当永久壁画呢。 怎么办?如何拒绝?她应该和厉王说自己不喜欢他吗? 如果说了,厉王不高兴,会不会现在就拍她? 别怪顾千雪胆小如鼠,而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生活,她有了求生意志,想好好活,不想死了。 还有……厉王怎么想?他同意吗?他那么孝顺的人,如果真的同意,真的会让皇上赐婚?太子那边怎么办? 如果厉王和太子打起来,好像也挺好看的呢。 不知不觉,顾千雪竟脑补了许多画面。 而顾千雪面前不远,厉王则是悠闲地将身旁茶碗拿了起来,饮了两口,而后道,“武功,你练得如何了。” 229,不想嫁你 229,不想嫁你 “邦”的一声,顾千雪因太过惊吓,手一软,木盒子掉了地上,发出巨响。 因为这一动作,厉王冰冷的唇,竟淡淡勾起。 “几日未见,胆子竟然小了。”似嘲讽。 顾千雪尴尬地弯腰将木盒子捡起来,“因为这一个月经历了许多,发现了人生的美好,不想死了。” 厉王将茶碗放在身旁桌上,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顾千雪身边,“本王问你,武功练得如何了。” 不知是因为有了一段时间的缓冲,还是因为厉王的语调平静无戾气,顾千雪心底的无名恐惧竟少了许多,“武功?如今娘娘已康复,我也不用什么武功了,我……” “练下去。”厉王的声音不大,却有足够威慑力。 “为什么?”顾千雪惊讶地抬眼,正巧与厉王四目相对,却见那双乌黑眸子泛着冷意。 厉王慢慢眯起眼,毫无情绪的表情竟有一种不耐烦在其中,“这是本王的命令。” 顾千雪一下子又火了,语气却不敢太冲,只能极力压抑自己怒气。“我说英明神武的厉王殿下,您有话便好好说,别总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好吗?如果说从前我害了您、对不住您,但如今我也将秦妃娘娘的病诊好了,咱们算扯平了,你有什么立场,对我命令?” “你在挑战本王?”厉王道。 顾千雪失笑,“你是不是神经病啊,我挑战你做什么?”但声音顿了下,突然想起一件比吵架更急切的事,“等等,你老实回答我,在我没来之前,秦妃娘娘与你说什么了吗?” 厉王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却未回答。 顾千雪哭笑不得,甚至不知用什么词汇来描述心里的无奈,“王爷,请您大人有大量,刚刚是千雪冒犯您了,您别往心里去,”而后眼神有了哀求,“您就告诉我吧,秦妃娘娘她……”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母妃要本王娶你为妃。”厉王道,声音依旧冰冷无绪,丝毫没有任何尴尬之类的情绪。 果然! “王爷,您没答应吧?”顾千雪惊恐道。 这一次,厉王的面色也不再淡然,皱着眉,好似在思索什么问题。 “厉王殿下,您……您真答应了?”顾千雪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全国上下都知道,厉王除了心狠手辣,还愚孝,为了自己母妃,放弃皇位立府封王,寻遍天下名医,更是无心纳妃。 这样愚孝的厉王,怕是根本无法拒绝自己可爱伟大母亲的要求吧? 如果换个男人,只要顾千雪自己拒绝就可以了,但对方是厉王,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厉王,她敢肯定,如果自己拒绝得狠了,而厉王又要满足秦妃的要求,她搞不好要被…… 不说霸王硬上弓,也好不了多少! 想着,顾千雪伸手下意识捂了下自己衣领。 她的小动作落入厉王眼中,破天荒,引来厉王的冷哼。 “本王并未马上同意。”厉王道。 顾千雪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厉王殿下英明神武、武功盖世,就知道厉王殿下水准之高,定是看不上小女子的,小女子无德无才,上不会舞文弄墨、下不会女红厨艺,连寥若晨星和西赆南琛都不懂其意,是配不上厉王殿下的。” “你知道就好。”厉王道。 “……”顾千雪一时语噎,自嘲是一回事,被人嘲讽又是另一回事。 但想到自己即将脱离危险,顾千雪不排斥被人嘲讽,如果为了解恨,拍她上墙壁,她也可以咬牙忍。 可惜,事态并非永远向好的方向发展。 “本王会尝试拒绝,但如果母妃坚持,你最好提早准备。”厉王道。 “准……准备什么?”顾千雪惊讶道,声音微微颤抖。 厉王微微低头,看向身高只到自己肩头的顾千雪,“装糊涂?” “……”顾千雪摇头,“不,只是有点侥幸心思,想得到个肯定答案,毕竟南樾国文字博大精深。” “哼,”厉王冷哼了一下,撇了她一眼,“今后不准去无名居过夜。” “……那个……王爷,这件事我必须解释一下,我和苏公子是清白的,我去苏公子那里真的只是为了练舞,两个月后我与丘安然的比舞赌约,你应该也是听说了吧?”顾千雪道。 “本王不管你与凌霄到底是不是清白,”厉王冷冷道,“但若母妃坚持,便是不清白,你也得给本王清白。”意有所指。 “赌约怎么办?我只有在苏公子那里才能练舞,虽然我也不知苏公子到底有什么魔力,但两个月后若是我输了,按照赌约,永安长公主便要下跪道歉。”顾千雪道。 “道歉?”厉王却突然有了一丝笑意,白皙面庞本应因这笑容更为俊美,却让人不寒而栗,“她也得有命等到道歉。” “你要杀她?”顾千雪惊叫。 厉王两手交握,习惯性玩弄自己的乌玉扳指,“她不知死活,便怪不得本王。” “……”顾千雪无语,“丘安然可是丘元帅最疼爱的孙女,如果她死在京城,别说我有很大嫌疑,便是皇上也是很难交代的。” “关本王什么事?” “……”顾千雪再次哑然,这人真是任性。“不行,你不能杀她!” “为什么?”厉王撇向顾千雪的眼神,带着讥讽。 “你杀谁自然与我无关,但却不能因我而杀人,”顾千雪抬眼,面色严肃,目光满是警告,“也许人命对于你来说如同蝼蚁,但我却只想安静低调的过完一生,不想背负无辜人命。” “妇人之仁。”厉王扔下一句话,便不肯再就此话题交谈,而是做回椅子上,端起刚刚那未饮完的茶盏,“武功,你还要继续练。” “知道了。”这个节骨眼,顾千雪不想刺激厉王,与婚姻大事比起来,练武真是小而又小的小事,“但你答应我,你一定要拒绝秦妃娘娘,我……我……我不想嫁你!” “本王也看不上你。”厉王扔下一句,便低头品尝香茗。 “你……!”顾千雪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若不是对面那人惹不起,她早过去拼命。 好在,这个时候,秦妃回了来,缓解了尴尬,“沨儿、千雪,你们聊得很投机嘛。” 230,观舞 230,观舞 顾千雪险些吐血——投机?哪里投机了? 却见,秦妃已换了一身衣服,一袭乳白色丝绸长裙,上缀着粉红丝线绣着的花儿,加之修身的剪裁,不仅衬得秦妃端庄,更显得其面色康健。 “千雪昨夜休息得可好?”秦妃关切地问道。 顾千雪恭敬回答,“娘娘放心,千雪昨夜休息得很好。”笑容甜美,但……眼角却不小心扫到厉王。 只见,厉王狭长的眼角带了讥讽。 顾千雪顿时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咬牙切齿的同时,面颊也火辣辣地红了起来。 秦妃见到,伸手抚上顾千雪的面颊,“千雪的脸为什么这么红,难道是着了凉?” “……”顾千雪尴尬地笑道,“回娘娘,今晨路上风大,确实……是被风吹了。” 秦妃立刻极为担心,“申嬷嬷,快让厨房熬一碗姜汤过来给千雪驱驱寒,”而后声音温柔对地顾千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多穿上一些?哎,想来也是,你母亲正有身孕怕是没人照顾你,这可怜见的。” 关切绝不掺假,若外人,定会觉得两人是母女,更甚,也是婆媳两人。 想到“婆媳”,顾千雪的脸顿时又白了。 秦妃见到,更是焦急,“刚刚脸还红着,这一会怎么又白了?”说着,伸手抚在顾千雪的额头上,“肯定是病了,不行,申嬷嬷快拿本宫的牌子入宫请太医。” “……别,不用!”顾千雪连忙道,“娘娘,千雪没生病,真的,千雪自己就会医术,若真病了,岂能不知?” 秦妃见顾千雪额头不烫,这才放下心来,“你也是个孝顺的,将贴身丫鬟留下照顾你母亲,但你没人照顾怎么行?本宫送你两个婢女。” “不,不用,谢谢娘娘的好意了,”顾千雪连忙道,“真的不用了。” 今天的秦妃实在是太热情了,虽然平日里对顾千雪也是好的,但今日的热情却让人根本无法招架。 最后,连一旁的永安长公主都受不了了,“晚晴,千雪是来练舞的,你就要一直拽着她说东说西?本来跳得就不好,再这么浪费时间下去,咱也就不用比了,直接认输算了。” 虽然永安长公主说话直来直去不好听,但顾千雪却觉得,长公主说的都是大实话。 被永安长公主提醒,秦妃也发觉自己今天表现的太过殷勤了,别最后吓到了顾千雪,便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的神色,“是啊,时间不早了,那我们便开始练舞吧。” 申嬷嬷见此,立刻唤来丫鬟,丫鬟们如鱼贯入,快手快脚将桌椅搬到了正厅墙边,待客大厅又重新成为了宽敞的练武场。 “母妃,儿臣便告退了。”厉王道。 秦妃却未批准,“你父皇不是放了你三日假吗?你也先休息休息,别再劳累了,今日便留下来,陪千雪一起练舞吧。” “……”顾千雪想死,低着头在地板上看了又看——地缝呢?地缝呢?她要钻! 永安长公主噗嗤笑了出来,“你就不怕沨儿看了千雪跳舞,就不想娶……”咳咳,没什么。 差点说漏嘴。 顾千雪被永安长公主提醒,恍然大悟——对啊,她可不能表现得太好,不然那该死的厉王真娶了她怎么办?……当然,她想表现好,也是没那本事的。 秦妃和长公主见过顾千雪跳舞,自然知道是什么样子,不能刻意出丑,只要保持最早的水准便好。 想着,顾千雪心里有了主意。 厉王眉头微皱,下意识抵触,但下发命令的却是自己母妃,“是,母妃。”痛快答应了。 待练舞场整理好,扶摇和桑榆带着乐师入内。 众人见到厉王本人都暗暗吓了一跳,几乎低着颤抖之音行跪拜之礼。 顾千雪心中暗笑,今日发挥不出真实水准的,怕不仅仅她自己了。 厉王随着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坐在房间的一角,不得不说,厉王是孝心是有目共睹的。 平日里厉王冷言少语,但在秦妃面前,却不断讲述他在西临城的趣闻妙事,只为让秦妃解闷开心,就连那冷冷的眼神,都温暖的几许。 如果抛开厉王的性格和作风,单说宫凌沨这个人,是极其俊美的。 他的美,是一种刚中带柔的美,是一种介于成年男子与少年之间的清朗,更是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 顾千雪敢肯定,如果宫凌沨不是这般变态的性格,他肯定很受女子欢迎。 “郡主,您在看什么?”扶摇上前,顺着顾千雪的眼神看去,“您在看厉王殿下?” 扶摇的声音不大,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还是被厉王听见。 只见他下意识抬头,正巧与顾千雪还未收回的视线碰到了一起。 顾千雪赶忙撇过头,心里梆梆地跳着。并非是心动,而是兔子被狼盯上了的感觉。 秦妃发现了两人这小互动,抿唇一笑,低声道,“看来,千雪对你也是有意思的。” “……”厉王。 “唉,你呀,从前对千雪那么坏,还打过她吧?”秦妃问。 厉王本还算温和的眸子一冷,“母妃如何知道的?” 秦妃叹了口气,“自然是本宫自己听到的,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本宫昏迷不醒,但实际上,本宫是清醒的,一切都知道。”说着,眼神逐渐染了愤怒。 厉王也没好到哪去,乌缎衣袖之下,拳头捏得作响,“母妃放心,儿臣定会找到那人下毒的证据。” 秦妃苦笑,“找到证据又如何?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实力才是王道。”秦妃的声音咬牙切齿、掷地有声。 厉王的呼吸略微急促,却没说话。 秦妃的眼底闪过恨意后,慢慢恢复柔和,“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分清了敌我,也知道了对敌人的宽容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更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了千雪这个孩子。” 厉王目露疑惑。 秦妃一笑,“你应该知晓,千雪对刚开始对我用的推拿办法虽是有效,却极为痛苦吧?” 厉王垂下头,眼底内疚伴随着痛苦,周身衣物隐隐飞起,因极其愤怒,竟压抑不住内力在周身游走,杀气四溢。 231,万俟芸菲 231,万俟芸菲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母妃逼着你娶千雪吧?” 秦妃的话,吸引了厉王的注意力,隐隐飞起的衣物,慢慢下垂,如尘埃落定般。 秦妃一笑,“因为即便误以为我没有意识,但千雪每次实施推拿术前,都要诚恳向我道歉一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厉王轻轻摇了下头。 秦妃笑着叹了口气,“说明她是个真正心善的女子,而非表面。” 厉王垂着眼,无法探知其情绪。 秦妃伸手拍了拍厉王放在桌沿的手,“孩子,是母妃无能,没能保护好你。如今,母妃只是想找个真正的好姑娘伴你身侧,用一生,好好疼你、护你、爱你。” 厉王眼神更为复杂。 就在这时,音乐声响起。 永安长公主拍了拍秦妃椅子的扶手,“晚晴,你们母子俩别说悄悄话了,就这么把我扔在一旁,你们也忍心?” 秦妃却无奈地摇头道,“碧芙,连孩子的玩笑你也开?” 长公主撇了厉王一眼,“我告诉你臭小子,千雪是我的义女,若不同意你母妃则罢,若是同意了,你娶了千雪却又负了她,别说我这个当姑母大义灭亲!” 虽为亲戚,但这种话,怕是只有永安长公主敢说。 而永安长公主,也是宫凌沨最亲近的人之一。 “是,姑母。”厉王道。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交情笃深,当年秦妃被人下毒时,厉王年幼,也是长公主出手相互,包括后来立府,也是长公主的主张。 可以说,永安长公主便是厉王第二个母亲,厉王对长公主也是言听计从。 厉王垂下眼,略微沉思片刻,“好。”痛快回答长公主。 永安长公主神色凝重,“沨儿,姑母信你,”而后将视线从厉王身上转移到场中央正在翩翩起舞的顾千雪身上,当看到顾千雪时,神色更凝重,而后痛苦了叹了口气,“看来本宫给人下跪,怕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厉王一愣,而后抬眼望去,正好看见四肢僵硬的顾千雪在摆姿势。 对,就是在摆姿势,根本谈不上什么舞蹈。 就如同那街头艺人,就像皮影戏中四肢僵硬的皮影人一般。 “……”饶是镇定的厉王,也是目瞪口呆。 “千雪是初学舞蹈,进步已经飞速了。”秦妃赶忙道,生怕因顾千雪舞姿不美,被自家儿子嫌弃。 永安长公主一脸的万念俱灰,无奈地嘟囔,“是啊,进步确实飞速,前几日还不如今天呢。” “沨儿啊,千雪她……年纪还小,以后还有大把时间学舞呢。”秦妃小心翼翼地为顾千雪开脱,如今也后悔,应该将顾千雪的优点展示给儿子才是,怎么能展示缺点? 想着,秦妃补充道,“沨儿午膳想吃什么,母妃让千雪给你亲手准备,你有所不知,千雪手艺好得很呢。” “哦。”厉王淡淡地回答了句,而后皱着眉看了顾千雪的背影以及僵硬的舞姿,凝思,“母妃,儿臣手头还有些事着急处理,儿臣去去就回。”说完,不等秦妃反应,立刻站起便走,根本不给秦妃阻拦他的余地。 “沨儿……”秦妃下意识伸手去抓厉王衣袖,却扑了个空。 厉王腿长,没几步便出了正厅大门,出了大门时,瞬间面色神色一变,哪还有温和?唯有平日里的冷漠。 邵公公前来,小心翼翼道,“王爷。”听候主子差遣。 厉王神色未变,脚步未停,“万俟芸菲醒了吗?” 邵公公赶忙道,“回王爷,万俟姑娘在一个时辰前已经醒了,哭了好一阵子,还吵着……”没敢说下去,怕主子厌烦。 厉王带着邵公公以及几名随从侍卫向丝雨阁而去,“吵着什么?” 邵公公小心看向厉王脸色,而后小心翼翼道,“吵着……找王爷。” 厉王本平静的眉头瞬间皱起,“找本王做甚?” 邵公公苦笑着,“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嗨,他能不知道?他若是不知道,几十年的后宫怕是白混了,几十年的粮食也算是吃了狗肚子,不就是那万俟山庄大小姐万俟芸菲喜欢王爷了呗。 喜欢是正常,王爷为人虽然冷了一些、弑杀一些,但其身份尊贵、容貌更是俊美,多少女子梦想着称为王妃呢,何况是一名江湖女子。 哎,说来也怪,无论是民间女子、江湖女子还是官家女子,除了想当太子妃,便想当王妃,偏有那古怪的,竟躲着厉王走。说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家小姐顾千雪。 如今可是秦妃娘娘的意思,永安长公主做媒,只要顾小姐点头,这王妃之位便是铁板钉钉的,王爷根本不会违逆秦妃娘娘,但顾小姐偏不点头,邪门!真是邪门! 邵公公正想着,一抬头,却已经到了丝雨阁。 王府里有不少院子,按理说住的应是王爷的妻妾,无奈厉王后院冷清,便是空了下来。如今除了玉笙居给顾千雪做了实验室,便将这丝雨阁安排给了万俟山庄大小姐,万俟芸菲。 “奴婢见过王爷。”众下人们纷纷为厉王请安。 厉王充耳不闻一般,大步进了院子正中那间精美的木质阁楼。 丝雨阁本就是给女子设计的房子,更是给未出阁的少女女眷,其无论风格还是内部装饰,都透着一股少女的柔美与清新。 入内一层是会客厅,因为是少女的阁楼,便没有其他院子正厅那般严肃,没有太师椅以及八仙桌,倒是放了几只精巧桌椅。最中央的两张椅子中间的桌上,放着一盘精美糕点,以及时鲜水果。 万俟芸菲的房间在二楼,而听说厉王来了,万俟芸菲赶忙对着镜子检查妆容,确保自己妆容完美后,带着丫鬟静抒匆匆顺着楼梯下来,跑到一层会客厅。 “……王爷……”两字乍一出口,已是眼泪汪汪。 只见她梳着葫芦髻,头顶斜插着一支莲花簪。身着一袭水蓝色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外面披着一件乳白色缀这珍珠的半截披风,如同一株含苞待放的菡萏,缀着新鲜的露水,柔弱惹人怜惜。 232,令牌 232,令牌 一身黑衣的厉王坐在椅上,见万俟芸菲到来,放下手中的茶碗,拇指上带着的乌玉扳指,显得他手指更是修长、皮肤更是白皙。 万俟芸菲长相极美,虽出身武林世家,但却不会武功,有着一双如秋水般潋滟的眸子,以及不点自朱的唇,更被称为江湖第一美女,加之其父为武林盟主,引得众多武林少侠趋之若鹜。 但厉王见到万俟芸菲,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动,清冷的眸子里没有半点被惊艳的感觉,依旧平静无波,深不可识。 “多亏了王爷,若当时没有王爷在,芸菲……芸菲……芸菲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万俟芸菲噗通一声跪倒,跪在地上低声哭泣,如同雨打百合一般惹人怜惜。“王爷是芸菲的救命恩人,芸菲无以为报。” 邵公公在一旁心道——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呗,不过万俟芸菲虽出身民间,到底是江湖第一大山庄的大小姐,虽然万俟家族惨遭雪月楼屠尽,但势力仍在,只要万俟芸菲得人护佑和辅佐成为万俟山庄新的庄主,其影响力依旧非凡,若嫁给王爷,想来对王爷也是很有用途的。 “万俟姑娘起来说话。”厉王却未被梨花带雨所打动,依旧面容冰冷,平静坐在椅子上,语调如旧。 万俟芸菲却长跪不起,却好似等人再安慰几句一般。 可惜,厉王却只干坐着,不发一语。 万俟芸菲的贴身丫鬟静抒见厉王没劝慰的意思,赶忙上前将自家小姐扶起来,也不能一直跪在地上不是? 万俟芸菲被扶起,坐在离厉王有些距离的位置上,掏出手帕擦脸上的眼泪,“芸菲这一世,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再次强调。 厉王却未接她的话题,“本王在朝堂,自不懂江湖之事,但对江湖第一杀手组织血月楼也是有所耳闻,血月楼为何要屠你们万俟山庄?” 关于这一点,万俟芸菲也是想不通的,截止山庄出事之前,她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父兄溺爱,因为不愿习武,父兄便没强迫她习武,却没想到,那般疼她到骨子里的父兄,竟在一夜之间,离她而去。 想着,再次悲从心起,开始痛哭起来。 静抒守在自己小姐面前,提心吊胆,因为小姐在闺中没听过厉王,但她却听过。说起厉王,那是比血月楼还可怕的人物,血月楼只是接任务杀人,但厉王却可因一个人,屠尽其全家。 厉王是冷的,即便坐在他身边,即便在烧着火盆的室内,依旧忍不住颤抖,只因其身上隐隐散发的戾气。 万俟芸菲依旧在哭,别说邵公公皱紧了眉头,便是静抒都心惊胆战,她轻轻推了推自家小姐,希望她别惹怒了厉王。 果然,厉王没什么耐心,端起茶碗喝了两口,见万俟芸菲没有停止的意思,便要起身离开。 万俟芸菲发现,赶忙停止了哭声,“芸菲失态了,实在是……悲哀难当,还请王爷恕罪。” 因为万俟芸菲的话,厉王这才重新坐回了座位,“血月楼为何屠尽万俟山庄,难道你们中间有什么恩怨?” 万俟芸菲道,“回王爷,血月楼是最神秘的杀手组织,不接任务绝不现身;而我们万俟山庄为名门正派,从不做那雇凶杀人的勾当,我们万俟山庄与血月楼不会有任何恩怨,其原因只有一个,便是血月楼接到任务才……才……对我们下毒手。”说着,声音哽咽,又要哭。 “可怜我万俟家族一百多人,一夜之间……一夜之间……便只有芸菲自己了。”说着,再次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便是邵公公都鼻子一酸,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血月楼是接了任务,又为何找周容秋医治你?”厉王的音调依旧,丝毫没因这闻之动心听之落泪的惨剧而有任何情绪改变。 万俟芸菲也是不解,摇了摇头,“芸菲……不知。” 厉王低着头,双眉皱紧,“绝不会没有原因。” 万俟芸菲的情绪因为厉王的镇定而平静许多,也认真思索起来,半晌,她恍然大悟,“王爷,会不会是因为令牌?可以号召武林的武林盟主令牌!” 邵公公也觉得,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即便是因为令牌,但万俟傲然才是武林盟主,武林盟主已死,这令牌又有什么用?”厉王道。 万俟傲然,正是万俟芸菲的父亲。 万俟芸菲一反之前的柔弱,很认真道,“王爷您有所不知,武林大会四年一次,得武林盟主者便得盟主令牌,可统领武林,集结武林各路英雄,那令牌一出,无论令牌在谁手中,只要拿着令牌者便能行驶盟主特权,血月楼一定是来抢令牌的!” 话到最后,万俟芸菲竟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咬牙切齿,仿佛若她有武功,定会为家人报仇,定要与那血月楼拼个你死我活。 可惜,万俟芸菲只恨自己只是一名柔弱女子。 厉王眉头微微一挑,“如此看来,你依旧危险。” 想到那可怕的屠杀,万俟芸菲和静抒都吓得浑身颤抖,万俟芸菲更会扑过去,跪在厉王身前,“王爷救我,求求王爷救我!只要王爷救我并为我万俟家族报仇,这令牌,芸菲便双手奉上送给王爷。” 邵公公神色微动,能号召武林的令牌?眼中有了艳羡和贪婪。 厉王却道,“以本王的地位与权势,还需要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江湖人?” “……”万俟芸菲一愣,声音也不自信起来,“王……王爷……万俟家族有钱财无数,万俟钱庄遍布南樾,若王爷助芸菲报仇,芸菲便将这些产业都献给王爷。” 厉王却冷笑了下,“产业?本王还需什么产业?” 是啊,厉王身为亲王,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会贪恋那些江湖权势和钱财? 万俟芸菲再次有种痛苦的冲动,“王爷……您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芸菲被血月楼杀了?盟主令牌真的不能落到那血月楼贼子手里,若江湖动荡,朝廷怕是也要受到牵连。” 233,万俟主仆 233,万俟主仆 终于,厉王的神色凝重了些,想来是朝廷之事,打动了他。 只见厉王站起身来,“你且好好修养,血月楼之事别担心,他们不敢入本王的王府。”说完,便向大门而去,不多做停留。 万俟芸菲赶忙爬起来想去阻拦,“王爷,芸菲还有话未说完……” 厉王也顺势停下,却不是留下听万俟芸菲的话,而是再次问了句,“万俟家族,除了你外,真的没有任何活口?” 万俟芸菲痛苦地摇头,“回王爷,没有了。” “那万俟山庄怎么办,群龙无首,恐怕贼人趁虚而入。”厉王道。 万俟芸菲一介闺中女子能有什么办法,只是咬着手帕痛苦地摇头,但这一次,坚强地没有哭出声来。 厉王略微思忖,而后回过身子,颀长的身子在门口矗立,本冰冷阴戾的气质,此时此刻却给人一种十足的安全感。“你若信过本王,本王便派亲信过去代为管理,本王倒要看看,血月楼敢不敢动本王的人。” 万俟芸菲一听,惊喜万分,这是不是就说明,厉王会帮她了? “芸菲多谢王爷,王爷不仅是芸菲的救命恩人,更是芸菲的大恩人,芸菲发誓,定会倾尽所有报答王爷!” 这般忠诚信誓,却没让厉王多看她半眼,见她同意,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一会君安会来与你接洽。”之后,人便离了开。 厉王走了,万俟芸菲却仍然痴痴地盯着厉王远去的身影,直到贴身丫鬟静抒摇她,才将她唤醒。“小姐,您没事吧?” 万俟芸菲俏丽的脸,却一阵白一阵红,匆忙摇了摇头,转身快速上了楼,回了自己房间。 静抒入了房间,将门小心关好,这才快步来到万俟芸菲身边,却见万俟芸菲趴在软塌上,胳膊下面垫着软垫,面色粉红,却不知出神地想着什么。 “小姐?”静抒再次担心地唤了一声,而万俟芸菲这才惊悟。 “静抒,多亏了王爷,若没有王爷,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万俟芸菲想到前些日子遭遇的一切,忍不住的恐惧,声音也是颤抖起来。 静抒也有同感,“是啊,多亏了路过的厉王殿下,小姐,外面都传闻厉王殿下滥杀无辜、心狠手辣,但奴婢却觉得,王爷只是不善表达罢了,心地却是很好的。” 万俟芸菲点头,“是啊,经过这件事我也不得不怀疑从前对人生的判断,我们万俟家族如此遭遇,那么多名门正派竟无一人出手相助,但正是声名狼藉的厉王殿下,竟真正救了我,还派心腹帮助我们万俟山庄。” 想到厉王,万俟芸菲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厉害,脸也是红扑扑的,“而且我敢肯定,王爷不是为了那盟主令牌,试问以王爷的地位,用那令牌有什么用?” 静抒赞同地点头,“对,对,小姐说的对,别说那些名门正派没来帮忙,便是帮了,奴婢也觉得他们别有用心。武林盟主令牌,谁不想要?” 万俟芸菲想到厉王俊美的面庞,心跳得更厉害,想说什么,却又害羞,但更是忍不住和静抒谈起,“静抒,你觉得王爷他……”后面,竟不好意思说出来。 静抒能不懂自家小姐在想什么?立刻道,“小姐,奴婢猜,王爷定是对小姐一见倾心呢,要不然那般冷漠的厉王,怎么就对小姐出手相救了?” 实际上,万俟芸菲心底也是这般想,只不过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静抒见自家小姐那般怀春的模样,继续道,“一定是这样,王爷这般不计回报的帮助,除了喜欢,还有什么呢?” 万俟芸菲却因为静抒的话,担忧起来,“但……我出身江湖,怕是没资格做厉王的王妃吧?” 当说到“王妃”时,别说万俟芸菲,便是静抒都神色动了动。 那般高高在上的地位,那般尊贵的地位,哪有女子不艳羡? 什么武林盟主夫人?说好听了是夫人,且有一些钱财,但到底与那奴仆成群,出了门便被百姓们跪拜的王妃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静抒也是忧心,“小姐别妄自菲薄了,您可是万俟家族的大小姐,那是江湖第一山庄,便是……便是如今遭了难,但其地位也依旧存在,盟主令牌一挥,有谁敢不听?” 万俟芸菲也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本小姐是万俟家族的人,便是做了正妃,也是资格的。” 静抒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略微猥琐,压低了声音。“小姐,奴婢在外面听见一种传闻。” “哦?什么传闻?关于厉王的吗?”万俟芸菲立刻追问道。 静抒点头,“奴婢听说,虽然厉王不是太子,但却最得皇上宠爱,以后……搞不好会成为太子呢,若王爷成了太子,以后就是皇上了!” 万俟芸菲吃了一惊,精致的小脸上立刻满是惊讶与喜悦,“未来的皇上……那厉王妃岂不就是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了吗?母仪天下的皇后?”最后一句话,万俟芸菲是惊叫出来的。 静抒赶忙捂住了万俟芸菲的嘴,“小姐,小点声!这话若是传出去,那就是造反,会给王爷带来麻烦的。” 万俟芸菲点头如捣蒜,“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脸上哪还有失去家人的悲伤?却只有一步登天的兴奋。 一个王妃早已将她砸晕,若是皇后……万俟芸菲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如果真能嫁给俊美神武的厉王,以后能当上皇后,便是减她十年阳寿,她也是愿意的。 此时此刻,被美好的憧憬冲击头脑的万俟芸菲竟然有一种恶毒的想法——全家人惨死,自己定是最不幸之人,难道老天爷为了补偿她,所以让她遇见了厉王? 静抒看见一脸想入非非的万俟芸菲,心中是十分不屑的——她本来就瞧不起只知安然享受又虚荣无比的大小姐,万俟山庄大难时,她本来想趁乱逃走,但在最关键时刻,却被万俟芸菲拽了住,失去了逃走的最佳时机,而被血月楼找到时,万俟芸菲竟谎称她静抒是万俟山庄大小姐,这不是要害死她,又是什么? 234,再做厨子 234,再做厨子 如今被厉王迷得神魂颠倒,更是忘了血海深仇,呵,万俟家族有这么个大小姐,翻身无望。 虽然如此想着,但静抒却没表现出来。 不是因为忠心,也不是无法脱身,而是她认为,在厉王府不仅是万俟芸菲的机遇,又何尝不是她静抒的机遇? 王公贵族!这是她从前一辈子都不敢遥想的人物,甚至比那庙堂里的神仙还要虚无神圣,但如今,却触手可得,她如何会放弃? 主仆两人,一个人趴在软塌上满脸怀春,一个人站在软塌旁边诡计阴谋,可谓各怀鬼胎。 “静抒,”万俟芸菲一把抓住静抒,“你别在房间里闲着了,王府里下人那么多,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你去外面多转转,打听些消息回来,快去。” 静抒恨不得狠狠给万俟芸菲一计白眼,心中厌恶死了这个虚荣无能的小姐,但脸上却满是恭敬,“是,小姐,放心吧,奴婢定打听多多的消息出来。”确实需要打探消息,只不过,不是为万俟芸菲打探,而是为自己。 当然,这些,静抒不会说出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 南山院正厅的练舞继续。 一串串美妙音符从乐师们的手下流淌,扶摇和桑榆两人陪着顾千雪翩翩起舞,而在这宫中两大舞娘的悉心指导下,顾千雪的进步飞速,虽不敢说舞技了得,但却也算流畅,绝无僵硬之感。 顾千雪突然发觉自己喜欢舞蹈了,那种感觉用一句话来形容,便是——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舞蹈的乐趣,只有自己才能体味。 当一曲结束,顾千雪用一个玄妙的转身停止一段舞蹈时,猛地一抬头看见坐在秦妃身旁的厉王,脚下一滑,一个狗啃屎摔在厉王面前,正对厉王。 厉王身形未动,连头都未低下,只用冷冷的眼神扫了地上狼狈的顾千雪一眼。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吓了一跳,赶忙离座,亲自跑了将顾千雪扶起,“千雪你没事吗?摔没摔坏?”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摔破了脸怎么办?” 扶摇和桑榆也是面色苍白地跪在顾千雪身旁,因为贵人摔了,她们也有照顾不周的嫌疑,虽然千雪郡主为人随和,虽然秦妃娘娘和永安长公主殿下大度,但那如修罗夜叉般厉王却在场。 顾千雪爬了起来,喘着粗气想骂娘——挨千刀的宫凌沨,怎么和鬼似得无声无息又回了来?妈蛋,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真的可恶,真是讨厌。 心里骂着,脸上却挤出笑容,“娘娘、公主殿下别担心,千雪没事,真的没事。”膝盖疼,摔的。 被扶了起来,秦妃笑眯眯道,“刚刚本宫还与沨儿聊起千雪的手艺呢,今日午膳,便由千雪准备如何?” 虽是疑问句,但顾千雪却在秦妃的态度里听出了祈使句的意思。 她敢说不? 永安长公主却道,“千雪的手艺不错,本宫还是很期待的。”也算给了台阶。 顾千雪突然觉得,永安长公主的嘴也没有很毒,长公主永远在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上一把,最需要的台阶的时候给上一个。 “好,只要娘娘和公主殿下喜欢,千雪便是日日洗手作羹汤也是愿意的。”顾千雪笑得甜蜜的,但心底却吐槽,自己越发像厨子了。 用余光扫了一眼厉王,却见厉王的视线一直在门口,神态认真凝重,却不知在思忖何事。 厉王的侧面是极美的,是一种阳刚中带着儒雅之美,是一种阴狠中带着柔情的美。 丰满的额头,高挺笔直的鼻梁,其下一双薄唇永远抿着,没有一丝弧度。他的下巴消瘦却刚毅,从门外入内的光线,照在他的面颊上,留下一些阴影,却别有一种神秘,让人看不透之感。 宫凌沨他……在思考什么呢? 不知为何,顾千雪竟开始思索起这个问题,当发现后,只觉得自己好笑——那家伙爱想什么想什么,又关她什么事?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一会做点什么新奇吃食,给永安长公主打打牙祭呢。 永安长公主是真的疼惜顾千雪,见顾千雪神色犹豫着不知在思索什么,忙帮她解围,“上一次坐的羊蝎子火锅就不错,可以再做一次。”想来,顾千雪应是为菜谱发愁吧。 顾千雪皱着眉,摇了摇头,“千雪不想做那个,公主殿下和娘娘都吃过了,再做便没什么意思了。” 耿直的秦妃却道,“但沨儿却没品尝过啊。” ——他吃没吃过,关我什么事? 这句话,顾千雪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虚伪笑道,“但千雪想做出一道美食,既让厉王爷品尝,也让娘娘和长公主尝鲜啊。” 永安长公主的口水已经泛滥,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好孩子,你好好做,做好了本宫有赏。” 秦妃也道,“对,做好了本宫也有赏。”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厉王,却见厉王凝视窗口,却不知想了什么。 秦妃眼底隐藏着一丝厌恶,以为厉王回王府时带了两名江湖女子,她自然是听邵公公来报了,她曾经旁敲侧击地向厉王追问如何安排这两名江湖女子,但厉王却一直避而不答,怕是……看上那万俟芸菲的美色了。 不得不说,万俟芸菲很漂亮,但也仅仅面皮的漂亮而已,哪有官家女子气质那般高贵,若厉王真动了那心思,她绝不会同意。 便是要纳妾,也要等有了正妃……即便没有正妃,立个侧妃也可。但绝不能无妃便纳妾,更不能让一名江湖草莽女子成为王妃。 想着,秦妃的眼底有了阴霾,她一定要抓紧时间,促成沨儿和千雪之事。 顾千雪会的菜色不多,若是普通菜色佳肴,怕她的手艺还比不过厨子,便只能再奇上致胜!专门做南樾国没有的佳肴。 “我知道做什么了!”顾千雪一拍手。 “做什么好吃的?”永安长公主急急地问道,舔了舔嘴唇。 235,北京烤鸭 235,北京烤鸭 顾千雪笑眯眯,“北京烤鸭!”这个既简单又好做,照猫画虎不难,至于什么地道不地道……她管什么地道不地道,反正南樾国没人吃过北京烤鸭就是了,她做的就是最地道的。 “北京是什么?”永安长公主不解。 顾千雪笑道,“是一种独特的吃法,现在千雪卖个关子,便不给长公主多讲了,一会做出来便知道了。” “好,好,快去做。”永安长公主催促。 扶摇和桑榆听说能吃到新奇的美食,也是暗暗自喜,在她们两人心里,无论千雪郡主做了什么,定然都是好的。 简单的沐浴更衣后,顾千雪换了一身衣裳,更是被逼着打扮了下。 巧手的丫鬟为她梳着所谓堕马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空雕花的芙蓉珍珠玉翠发簪,穿了一袭桃色烟霞银罗花绡纱长衣,脚上穿一双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 人靠衣装马靠鞍,经过丫鬟巧手打扮后,平日里只算秀美的顾千雪,却美得逼人起来。 但美丽的外表,却丝毫无法替代她眼中的睿智机灵,而浑身透着这股灵巧自信的劲儿,是许多大家闺秀所永远无法拥有的,顾千雪最吸引人的地方非容貌,正是这种灵动。 王府厨房的厨子见顾千雪来了,赶忙为贵人们行礼问安,而后迅速放下手中的工作,将厨房倒了出来,同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在千雪郡主这里学艺。 厨子们是极喜欢千雪郡主的,不仅因为郡主厨艺高超,更因为郡主不藏私,每一次做出了绝世美味的餐食,都将方法悉心交给他们。 不仅厨子,包括曾在玉笙居工作过的工匠以及在南山院伺候、曾与千雪郡主学过“瑜伽”的丫鬟,都热爱敬爱以及喜爱千雪郡主,更在王府中有个传言,千雪郡主便是将来王府的女主子。 这传言自然不是空穴来风,下人们自有下人们独特的消息渠道。 当这风波在王府传开时,王府下人们都欢呼起来,当然,主子们都不知道,顾千雪自然也一无所知。 北京烤鸭是顾千雪最喜欢的吃食,没有之一!几乎跑遍了北京大店小店品尝各种烤鸭,经常发出“吾生有崖,而吃烤鸭无涯”的感慨,而不仅顾千雪,北京烤鸭也吸引了许多识货,更是有句话叫“不到长城非好汉,不吃烤鸭真遗憾”,是以,可以侧面反应烤鸭的美味。 因为秦妃的坚持,平日里忙于公事的厉王竟也被拽来,只为观看顾千雪做天下独一份的美食。 因为厉王那尊怒佛在旁,下人们战战兢兢,没有了平日里的欢心和雀跃,更是心中暗暗祈祷,快让千雪郡主嫁入王府吧,希望千雪郡主用智慧和美丽打动王爷,最好能改改王爷那阴晴不定又暴躁阴狠的脾气。 好在顾千雪不知大家正在想什么,如果知晓,非气得吐血不可——她没有丝毫把握改变厉王,但她有把握被厉王活活拍死!以她惹怒厉王的本领和频率。 闲话不多说,顾千雪开始专心制作起美食起来。 首先,便是烤炉问题。 顾千雪在纸上画出了烤炉的模样,虽然不像烤鸭店那般专业烤炉,但临时搭建一个却没有任何问题。 图纸画好,工匠们立刻开始着手做了起来。 而接下来便是准备材料了。 北京烤鸭有个独特做法,便是需要充气!顺着鸭脖子的刀口向内充气,将气打到皮下组织和结缔组织之间,使气体均匀地充满鸭身。这样的好处是为了皮与肉分离,以达到皮脆、肉香的效果,并且上色均匀。 这充气可以用气筒,也可以用胶管口吹,但为了卫生考虑,顾千雪还是找了一条管子,用厨房的手动风箱进行吹气。 厨房内外,鸦雀无声,大家都好奇又惊讶地看着顾千雪,因为众人第一次见到烹饪鸭子还需要充气的。 别说下人们,便是厉王也暂时忘却脑子里的事,专心看着顾千雪向鸭子里充气。 不一会,那处理好的鸭子便被吹得如同气球一般,鼓鼓的,本来褶皱的皮,也变得平整起来。 接下来,便是将鸭子用挂钩挂好,以沸水烫鸭全身,使气体更加膨胀,但力度一定要掌握好,否则便容易将鸭子烫烂了。 随后,将盐、酒和酱油和在一起,刷在鸭子身上,反反复复刷了五次之多,腌制一炷香的时间。 而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顾千雪也没闲着,开始制作鸭酱。 因为没有甜面酱,顾千雪便将黄豆酱稀释而后放入糖醋制成甜面酱待用。 将炒锅加油,待油热,将火转小,然后倒入甜面酱炒出香味,再加糖和水,继续炒至糖融化,起锅。起锅前洒了一些香油,顿时,整个厨房都是一股香甜的酱味,许多人更是忍不住发出了吞咽声。 永安长公主贪婪地闻了又闻香味,“千雪丫头,本宫认为你这北京烤鸭定然味道异常美味,先不说那诡异的鸭肉,只说这酱,已是美味。” 顾千雪查看了下腌制的鸭肉,却发现还未入味,时间尚有,便笑呵呵地回了永安长公主,“公主殿下说得没错,北京烤鸭是最好吃的东西,也是我最喜欢吃的,而且它不仅美味,更是对身体有许多益处呢。” “哦?什么益处?”永安长公主有了兴致,下人们也都兴匆匆地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顾千雪耐心为众人解释,“鸭肉中的脂肪酸熔点低,十分易于消化,所含B族维生素和维生素E教其他肉类要多很多。” 永安长公主问,“什么叫脂肪酸?什么叫B族维生素和维生素E?千雪丫头,你说话,本宫怎么听不懂呢?” 别说永安长公主听不懂,便是在场所有人都听不懂,但除了一人——厉王。 厉王对顾千雪口中奇怪的词语是有一些了解的,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当初他藏在凌霄阁屏风后,听过顾千雪与苏凌霄说起。 236,看本王做什么 236,看本王做什么 顾千雪笑道,“这些东西解释起来麻烦,就如同药理一般,说出来也是枯燥无味,但其功用确实十分简单,它除了能强身健体,还能抗衰老。” 众人惊呼。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也暗暗称奇。 “鸭肉中含有的丰富烟酸,是构成人体肌肉两种重要辅酶的成分之一,对心肌梗死等心脏类疾病有保护作用,”说到这里,顾千雪突然忍不住对坐在一旁的厉王道,“苏凌霄得的,就是心脏病,而这种烟酸对他的身体便极为有益。” 说完就立刻后悔,只怪自己嘴贱,真是闲的,竟对厉王这种非人类说这种话。 而顾千雪为何说这些,是因为她曾听苏凌霄说过,其与厉王为莫逆之交,更是有着发小之谊,便没忍住地问了句。 厉王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你倒是对他很上心。这句已到嘴边的话,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也是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之前两人知晓顾千雪时不时去皓岚书院,却不知,她与苏凌霄关系这般好,孤男寡女的,两人不会有什么吧?沨儿怎么办? 可以说,秦妃和永安长公主有了极大危机感! 这一切,顾千雪浑然不知,继续讲解道,“鸭肉性寒、味甘、咸,主大补虚劳,滋五脏之阴,清虚劳之热,补血行水,养胃生津,止咳自惊,总而言之,是个滋补的好东西,尤其对女子。” 一边说着,顾千雪一边查看,见鸭肉腌制好了,便继续开始做起烤鸭。 将调好的蜂蜜水浇淋鸭身两次,而后风干——让几个小丫鬟拿着大蒲扇,站在鸭子周围扇风,不一会,鸭身便干燥了。顾千雪再次无声的感慨,真是人多力量大! 将鸭子塞上木塞,灌入切好的水果,紧接着,便开始烤制起来。 王府工匠们早搭好了烤炉,王府厨子亲自在烤炉下点了火,而后将鸭子挂在炉子上的挂钩上,一边烤制,一边用烤炉最上面特制的摇杆慢慢摇,以做到烤鸭受热均匀。 摇动摇杆是顾千雪亲自来摇,她一边注意鸭身的颜色,一边慢慢摇动摇杆,当一抬头,看见所有人都眼巴巴盯着这一只烤鸭时,噗嗤一笑,“你们也别闲着,材料那么多,光鸭子就找来十几只,你们大可以自己试验着去做,回头多做出来几只,大家也能打打牙祭不是?” 若时平日,众人听见千雪郡主这般说,早就动手做了起来,但今天可不行,那尊怒佛坐在一旁,没人敢轻举妄动。 厨子们小心翼翼地看向厉王,厉王面色无喜无怒,平淡地点了下头,厨子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赶忙开始按照之前千雪郡主所教的方法开始做起来,不一会,便又做了几只鸭子出来,本来想等千雪郡主的鸭子烤完,而顾千雪见到,却噗嗤一笑。 “你们将鸭子拿来一起烤啊,烤炉这么大,若只烤我这一只鸭子,岂不是浪费?”说着,对着厨子们招招手。 千雪郡主随和无架子,若外日,厨子们早就将那鸭子拿了去,但今日,却忍不住再次看向那尊怒佛。 终于,厉王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听她的就是,看本王做什么?” 顾千雪忍不住白了厉王一眼,嘴里嘟囔着——看你?你以为大家都喜欢看你呀,还不是怕你这神经病又发起疯来? 当然,她只敢嘟囔句,不敢说出来。 就在顾千雪要收回视线时,却发现厉王也看到了她,两人四目相对。 厉王眉头皱起,而顾千雪则是惊恐地眼神不知道看什么地方好,因为她刚刚白了厉王一眼,也不知道对方抓没抓包,一会会不会拍她上墙壁当壁画。 两人的反应,看在外人眼中,却别有一种意味。 申嬷嬷对秦妃挤眼睛,秦妃也是笑得欣慰,低声对永安长公主道,“看,沨儿对千雪还是有些意思的。” 永安长公主看了去,而后点了点头,“是啊,希望如此,”而后又猛然想起那件事,“晚晴,沨儿真的将一名江湖女子带入府中?” 秦妃面色不好,“是这么回事,回头我问问沨儿。” 另一边,顾千雪见烤鸭快烤制好了,回头对一个厨子道,“张大叔,刚刚麻烦您烙的小饼可烙好了?”说着,忍不住吸了口口水,因为烤鸭实在太香了。 永安长公主见到,哈哈笑了出来。 “……”顾千雪赶忙闭了嘴,因为自己失态了。 众人未发觉,坐在一旁的厉王惯常抿紧的薄唇,微微勾起,因为这淡笑,让其身上的冰冷少了几分,异常俊美。 姓张的厨子立刻受宠若惊道,“千雪郡主真是折煞奴才了,您叫奴才老张就行。”这张大叔,他可当不起,“郡主交代的小饼烙了五十张,不知够不够。”当然,除了张厨子自己上手外,更是让许多厨子和婆娘一起。 “暂时够了,”顾千雪道,“接下来准备葱丝和黄瓜条吧,都切成一指长。” “是,郡主。”张厨子接了命令,赶忙去做。 这一时间,烤鸭已经烤制好了,顾千雪命人将那烤鸭从烤炉上端铁制挂钩上摘下来,只见,那油亮亮的烤鸭,竟如同挂了蜜糖的灯笼一般,便是看着,也是让人嘴馋。 永安长公主早就等不下去了,因为味道实在香,肚子竟隐隐饿了起来,“千雪丫头,这烤鸭接下来切开吃了就行,是吧?” 顾千雪摇头,“不,接下来,才是手艺活呢,只不过这个手艺我可没有,”而后问向厨房,“厨房的各位,谁的刀工最好?” 张厨子赶忙道,“回郡主小人的刀工,还算过得去,小人从九岁便开始帮厨,便从这刀工开始的。” 顾千雪见张厨子大概四十左右,若按照九岁开始,如今怕是已从厨三十年,便是说是手艺匠人,也不为过。“那就麻烦张大叔了,从这里下刀,切成这样的小条,尽量做到每一块肉上都带有一定的鸭皮,毕竟这脆脆的鸭皮才好吃。” 237,趣吃烤鸭 237,趣吃烤鸭 “是,郡主放心吧。”张厨子掏出一只平日里舍不得用的小刀,小心翼翼地比划了几下,而后便开始切了起来。 张厨子的手艺确实极佳,甚至比北京烤鸭店那些专门切片的工作人员切得还好。 “切好的肉,排列在盘子里,做鱼鳞状。”顾千雪继续道。 “是,郡主。”张厨子是厨房管事,自然知晓怎么将佳肴摆放美妙更有食欲。 不一会,这烤鸭便片好了。 “快快,拿来给本宫尝尝。”永安长公主早就忍不住口水了。 按理说,用膳已经去正厅才是,哪有主子贵人在厨房吃饭的道理?但规矩都是主子定的,永安长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没一会,丫鬟们将上好的雕工木桌搬了出来,同时搬出来的还有四张椅子,除了秦妃、永安长公主和厉王外,自然还有顾千雪一个。 厨房一旁是个小花园,因离主院甚远,平日里主子时很少来这花园的,倒是小丫鬟们喜欢来这里玩耍,而这烤鸭膳,便在这小花园中用了。 虽然是冬季,但南樾国的地处偏南,冬季也不是很冷,加之晌午太阳当空照,小花园中间平地四周又放了不少火盆,虽是室外,却十分暖和。 永安长公主和秦妃入了座,厉王坐在秦妃身旁,顾千雪则是被迫坐在了厉王身旁。 “因为在室外用餐,鸭肉凉得快,一会要快一点吃哦。”顾千雪一边叮嘱,一边用干净筷子将小饼放在秦妃盘子里和永安长公主盘子里,当轮到厉王时,她动作顿了下,最终,还是老老实实为厉王放了小饼,虽然极不愿意。 永安长公主很期待,却也没催促,就等着享用这新吃法。 紧接着,顾千雪将鸭肉为三人布下,而后是黄瓜条、葱丝,最后沾了些鸭酱,将那小饼包好,先递给了永安长公主,“公主殿下先尝尝。”笑眯眯道。 永安长公主伸手接下,放入口中,在其他人的注目下,嚼了几下,突然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味道真是太棒了!香而不腻,却又极其解馋,加之鸭酱甜美,真乃人间美味!” “真的?”便是对吃食不慎在意的秦妃,也好奇起来。 顾千雪为秦妃也卷了一个,秦妃吃了,也是如此,“味道真的不错,千雪,本宫一会定要赏你呢。” 厉王没等顾千雪帮忙包,倒是邵公公洗干净了手,为厉王卷了鸭肉,恭敬递给厉王。 厉王垂着眼,看了那诡异的吃法,眉头微微皱着。 接过鸭饼,薄唇微张,优雅地将鸭饼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后,慢慢咽下。 所有人都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向厉王,此情此景,顾千雪却突然想到了从前看过的一个电视剧叫《大长今》,一帮厨房的女子勾心斗角、抓心挠肝做出的美食,端给皇帝,皇帝吃完后赞叹一声好,什么尚宫什么厨娘都谢天谢地。 如今,和那情景不正像吗? 厉王吃下后,撇了顾千雪一眼,“也不过如此。” 竟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顾千雪真想大骂——妈的,你给老娘的鸭子吐出来,不许吃。 可惜,也只敢想想,不敢说出来。 倒是永安长公主看出自己义女的委屈,“既然你觉得不过如此就别吃了,”说着,将那鸭肉抢了过来放在自己面前,“本宫与晚晴吃就行。” “……”厉王。 早有丫鬟上前,学着顾千雪的做法,将鸭饼包好,伺候长公主和秦妃食用,顾千雪婉拒了身旁丫鬟的伺候,自己动手卷着吃,吃得十分享受。 邵公公偷眼看自家主子的神色,而后悄声过去,企图用筷子夹鸭肉,却被永安长公主制止,“沨儿不是不爱吃吗?既然不喜欢就别勉强,让厨子另做些饭菜就是了。” “……”厉王。 邵公公无奈,只能退了回来。 “……”厉王。 就这样,厉王看着永安长公主等三人吃。 顾千雪越发喜欢自己的这个义母了——坏人自有坏人磨!公主殿下好样的! 看着三人吃得开心,厉王却只觉得口中泛滥,舌头已经开始严肃抗议起来——要吃烤鸭!要吃烤鸭! 舌头抗议,厉王的面色自然不会好。 邵公公小心翼翼上前,“主子,您……有什么想用的膳食吗?奴才吩咐人去做。” “没有。”厉王的话,从牙缝里挤出。 最终,还是厉王的亲娘——秦妃看不过去了,叹气道,“沨儿还是吃一些吧,怎么说,也是千雪的一番心意。” 顾千雪心中吐血,哎,亲娘就是亲娘,秦妃饶是平日里对她好,但还是偏袒厉王更多些。 不过,她也不会记恨秦妃,毕竟这才是母爱,再说,也给了厉王台阶下不是? 顾千雪不敢不给厉王台阶,如果把厉王惹急了,确实没她什么好果子。 “好,”这一日的厉王,异常顺从。 邵公公见此,赶忙拿来鸭饼,卷了鸭肉和葱丝黄瓜条,为主子狠狠挖了一大勺鸭酱,递了过去。 厉王接过鸭饼,在食用前,特意撇了顾千雪一眼,“就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勉强再吃几个。” “你……咳咳咳咳!”顾千雪正想大骂,但却忘了自己正在咽鸭肉,一下子卡主,满脸通红。 丫鬟赶忙递了茶过去,永安长公主更是一把抢来茶,亲手喂给顾千雪,“你这孩子,都多大了,吃个饭都能噎住。” 厉王心情大悦,竟然觉得这鸭饼更是好吃,连着吃了三只未停,一边吃一边笑着看一旁又是喝茶又是敲背的顾千雪,好像真正美味的不是鸭饼,而是顾千雪出丑一般。 永安长公主狠狠瞪了厉王一眼,“你也是,好好的吃你的饭就行了,非要逗她。” “……”厉王收回了眼神,低头吃饼。 秦妃轻笑出声,甚至都不敢再吃了,生怕也重蹈顾千雪的覆辙,实在是,面前这三个人好像三个活宝一般。 许久,秦妃竟忍不住发出感慨,“荣华富贵如过眼烟云,本宫只希望,你们三人永远在本宫身边,这一生便足矣。” 238,甜的还是辣的 238,甜的还是辣的 顾千雪喘过气来,笑道,“只要娘娘不嫌弃千雪,以后千雪定会经常来陪伴娘娘的。” 秦妃意味不明地看了过来,“千雪定要将这里当家才是。” “好,千雪听娘娘的,就当这里是家。”顾千雪捧着聊着,但越说越发觉……不太是滋味。 厉王看了秦妃一眼,又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若有所思起来。 一顿快乐的午膳,算是结束。 顾千雪这一盘鸭肉自然是不够的,好在厨子们没停,紧接着又不断的制作,直将所有鸭子都做成了烤鸭,才停炉。 而光长公主等人这一桌,便吃了足足五只,其中,长公主和厉王吃的最多。 剩下的鸭子,由顾千雪提议,悉数分给了王府下人。 这一日,就如同过新年一下,王府所有人都喜气洋洋,不仅因为吃到了北京烤鸭这么美味的吃食,更因为秦妃娘娘高兴,将府中上下打赏,众人都暗暗祈祷,千雪郡主一定要嫁入王府称为王妃,这样的话,在王府工作,岂不是如在天堂一般? 顾千雪没想到的是,这北京烤鸭的方法自厉王府不胫而走,最后竟在民间传开,不少烤鸭店至此开张,而无论烤鸭店的店名是什么,这招牌菜都是一样的名字——郡主烤鸭! 这是后话。 只说,因为烤鸭油腻,顾千雪又熬制了酸梅汤为众人解腻,永安长公主只恨不得将顾千雪掳走到自己府上,天天给自己做美食。 下午,依旧是顾千雪的练舞时间,只不过厉王并未在场,毕竟厉王还有许多皇上交代下来的公事。 就在顾千雪在扶摇和桑榆陪伴下练舞时,永安长公主拉过秦妃,道,“晚晴,你就庆幸我没有儿子吧。” 秦妃不解,“此话怎讲?” 永安长公主认真道,“哼,若我有儿子,千雪能轮上沨儿?便是抢,我也得将千雪抢回去。” 秦妃噗嗤笑道,“如此,我还得感谢上苍了才是,”突然,她想起了顾千雪之前说过的话,便是关于治疗永安长公主不孕症的,她现在还不好说什么,只能隐晦道,“碧芙你也别灰心,也许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说不定。” 永安长公主只是笑笑,却未反驳,但眼中没有半丝希望。 一日,便这么过去。 虽然厉王不允许顾千雪去无名居,但顾千雪偏偏去了。 就连顾千雪本人最后也分辨不出,自己去无名居到底是为了练舞还是为了气厉王,反正,她是去了,不仅去了,还在做烤鸭。 夜晚的无名居,重复白日厉王府的故事。 只见偌大的厨房空无一人,来自山南海北的厨子们都齐齐围在临时搭建的烤炉旁边,好奇地看着顾千雪为鸭子充气,刷糖水,步骤与在厉王府时的步骤一样。 苏凌霄也在人群中,好奇地看着。 角落处,苏掌柜对初烟道,“初烟姑娘,你觉不觉得,每次千雪郡主来,少主都很开心?” 初烟笑而不语。 苏掌柜早习惯了初烟的沉默寡言,只自言自语道,“真希望千雪郡主每日都来,因为郡主,咱们整个无名居都多了人气,不是宅子,而是一个家。” 初烟闻言,远眺看向兴致勃勃的众人,再看向平日里冷清萧肃的宅子此时灯火辉煌,满是欢声笑语,终是忍不住地回了句,“是啊。” 人群中,顾千雪将鸭子挂在烤炉顶端的铁钩子上,一边摇动手柄,一边扭头对厨子喊道,“周大叔,鸭饼烙好了吗?孙大叔,鸭酱做好了吗?别忘了切葱丝和黄瓜条。” “好嘞,千雪郡主您就瞧好吧,整个南樾国谁不知我‘糕点周’的手艺?这鸭饼绝对烙得又薄又软。”周厨子笑着大喊。 与压抑的厉王府不同,无名居平日里虽然也不热闹,但到底还算民宅,大家没那么多拘束。 “好,那千雪便等着品尝周大叔的手艺了。”顾千雪笑着叫道。 “……”苏掌柜只觉无语,那‘糕点周’是南樾国数一数二的糕点师傅,被少主高价聘来,为的是做那世间罕见的糕点,如今却成了烙小饼的,烙小饼用的着那么大的师傅嘛?他苏康也会烙啊! 明明大材小用,但却没人埋怨,只觉得有千雪郡主这般带头做出美食,本身便是一件极为兴致的事情。 “苏公子,你喜欢吃甜一些的还是辣一些的?”顾千雪一边摇着转炉手柄,一边高声问。 苏凌霄很认真的思忖,而后道,“只有这两种选择,可有其他选项吗?” 顾千雪道,“没有。”拒绝得十分干脆。 苏凌霄不喜甜食,只能道,“辣一些的。” 顾千雪却挑眉道,“你正吃药呢,辛辣解药,你不能吃辣的。” “……”那你还问我?苏凌霄无语,最后只能无奈的笑笑,“那就甜一些的。” “好嘞,一会肯定给您做得甜甜的。”顾千雪咧嘴一笑,口中洁白整齐的牙齿尽显。 “……”苏凌霄再次无语,他可以不吃吗? 所有人都能看出,自家少主是被千雪郡主消遣了,却无伤大雅,只觉得气氛更是融洽热闹了。 “李婆婆,您那边的烤鸭做好了吗?”顾千雪继续扯脖子喊,“一定要多做一些啊,咱们人这么多,不能饿肚子啊。” 李姓厨房婆子早就笑着应了,“郡主您就放心好了,今日的鸭子,咱们要多少有多少。” “好嘞,那今儿咱们可一定要放开肚子吃,最好一口气将苏公子吃穷!”顾千雪哈哈大笑道。 一群人也捧着哈哈大笑。 苏掌柜早就笑得前仰后合,别说初烟,便是苏凌霄自己,都忍不住的笑了又笑。 终于,烤鸭烤好了,顾千雪特意找了刀工好的厨子削鸭肉,其刀工之精湛,比之厉王府的厨子,丝毫不差。 因为夜深了,室外寒冷,这用膳便不能在室外进行,所有人便齐齐跑到厨房里吃。 好在无名居的厨房又宽敞又干净,一张张小桌子摆在地上,每张桌子上都放着鸭肉、鸭饼、葱丝黄瓜条以及鸭酱。 顾千雪教大家吃烤鸭的方法,自然得到了称赞连连。 239,好看多了 239,好看多了 只不过,无名居的主子较之厉王府主子和蔼许多,更是赏了下人们美酒,一时间,厨房内除了烤鸭的香甜味,还有美酒的香气。 与众人寒暄后,顾千雪回到为首的桌子,“怎么样,好吃吗?”顾千雪笑眯眯地问苏凌霄。 苏凌霄已经吃了两块,“确实美味,世间难得。”回答道,依旧温文尔雅。 “刚刚开你玩笑,你生气吗?”顾千雪马后炮地准备道歉。 苏凌霄笑着摇头,“不生气,反倒心情很好。” 顾千雪吐出粉红小舌头一耸肩,“刚刚是我得意忘形了,下回不会轻易开你的玩笑了,我错了,就原谅我一回吧。” 苏凌霄面色多了认真,“在下真的没生气,放心吧,”而后岔开了话题,“这烤鸭,味道不错,只是在下有种预感,你不会无的放矢。说吧,这鸭肉,是不是对在下身体有益?” 顾千雪挑眉,“苏公子,有句话难道你没听过?看穿不说穿方能成大事!” 苏凌霄愣了一下,而后面色立刻严肃道,“好,下回在下一定不会多嘴了。” 顾千雪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喂喂,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啊?我开玩笑的,你平日里该拆穿还得拆穿,若不拆,我定会以为你身体不适呢。话归正传,这鸭肉,对你身体好得很。” 说着,便将白日里在厉王府说的鸭肉的营养价值重新复述出来。 苏凌霄听后了然,眸子却若有所思。“千雪,你……很想让在下活下去?” 顾千雪一听,顿时怒了,“废话,我冒着被厉王揍的危险频频来无名居,你以为我想让你死?” 苏凌霄坐在小凳上,矮桌矮椅,坐在其上本没什么形象可言,但苏凌霄却依旧风度翩翩。“在下知晓千雪的好心,在下也知,便是为了你,也要活下去,但……”说着,苏凌霄将视线放到门旁,看向门外熟悉的夜景,“在下却依旧认为,生无可恋、死无可惧。” 厨房火热非凡,众人吃着可口的佳肴,喝着美酒,或划拳、或聊天,好不热闹。 但顾千雪却猛然觉得,苏凌霄的周身,却有一层孤寂的屏障,将他自己包裹在其中、隔离在自己的世界,与外界分开,不受那花花世界的渲染,那般寂寞、了然。 顾千雪最终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双手支在自己双颊,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明眸闪烁,“真是苦恼啊,怎么才能将你从神坛上拽下来呢?” “神坛?”苏凌霄疑惑。 “是啊,”顾千雪道,“我总觉得,你脚下有个大大的神坛,正是因为这个神坛,将你与红尘隔开,让你变得这般出尘,同时,又有着一些厌世。” 苏凌霄陷入沉思。 “你知道这世上最看淡生死的是什么人吗?”顾千雪问。 苏凌霄摇头。 “是和尚和道士。”顾千雪道,“他们整日吃斋念佛,有信徒奉养,不用操心温饱花销,时间长了,便远离红尘烦恼,最后看淡了生死。相反,那些整日为温饱生存奔波之人,却对红尘有着无比眷恋,所以,我想将你拉下那个神坛。” 这些话,若换个人,怕是不懂。但好在,苏凌霄理解能力超群。 “如何拉?”苏凌霄神色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顾千雪欣慰一笑,“你问了这样的问题,便说明你还想活。” “不,”苏凌霄依旧十分认真,“在下只是单纯的好奇。” “……”顾千雪无语,但很快便想开了。“你先吃完这些烤鸭,今夜开始,我要对你进行集训!” “好。”苏凌霄很是期待,与求生欲比起来,他更是喜欢顾千雪诸多的奇思妙想。想着,便认真吃起了烤鸭,“甜而不腻,香而不厌,实乃美味。” 顾千雪已经完全将苏凌霄当成了自己的病人,不仅是身体上的疾病,更有心里上的疾病,她打算,要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治好苏凌霄。 一边暗下决心,一边卷了许多鸭肉卷,放在了苏凌霄面前的盘子里。 而苏凌霄是极给面子的,顾千雪放了多少,他便吃了多少。 厨房飘满酒香,而顾千雪因中午在厉王府吃了不少烤鸭,肠胃里满是油腻,如今也是不饿,闻着酒香味竟还馋了,为自己倒了一小杯,尝试着抿入口中。 顿时,又辣又香。 南樾国的酒不若现代白酒,因工艺的问题,南樾国的酒为酿造酒,颜色浑浊、度数不高,却极有营养,口感也是无比香醇。 顾千雪尝试着适应着辛辣,眯着眼,再品了一口,发出了赞叹声,“真好喝啊。” 苏凌霄被顾千雪夸张的表情吸引到,也倒了杯酒,却被顾千雪拦了下,“你的病,不能喝。”严肃警告。 苏凌霄垂眼,见就被中流光秋影,“只喝一小口行吗?” 顾千雪见苏凌霄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也心软了,“只能喝一小口,不能多。” “好,就一小口。”苏凌霄竟学着顾千雪的语气与模样,轻抿了一口。 “好喝吗?”顾千雪赶忙追问。 苏凌霄笑了,不似往日那面具一般的淡笑,是发自内心的笑,“好喝。”唇红齿白,芝兰玉树。 厨房中聚餐的热情依旧高涨,大家喝得痛快,厨子们竟拿出了花生和腊肉,分到各个桌子上。有了下酒菜,大家更是喝得起劲。 而顾千雪和苏凌霄两人在角落中的小桌,竟然绝世而立一般。 顾千雪坐在小凳子上,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扭着头盯着苏凌霄看,一双明眸闪亮如桌旁灯烛,乌黑柔软的发丝倾泻,似瀑布一般。 “苏凌霄,你一定要多吃些。”语气却是认真无比,好似嘱托,而顾千雪的面色也是如此。 苏凌霄一愣,不解,“为了身体?”而后补充道,“千雪放心,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听你的嘱咐。” “不不,不全是因为身体健康,”顾千雪狡黠一下,“因为我发现,自从你面颊上多了一些肉,真的好看多了。如今是玉树临风,再这么下去,怕就是要倾国倾城了。” 240,拉下神坛 240,拉下神坛 顾千雪可不是随意吹捧着玩,是真的认为苏凌霄姿色绝美。 其皮肤异常白皙,双眸狭长,但其眸子却是灰色,带了一种神秘之美,鼻梁高挺,如同出自大师手下的雕塑一般,还有柔美的唇,以及唇畔的……鸭酱…… 顾千雪皱眉,觉得那鸭酱实在难看得要死,玷污了这美貌,便伸手将苏凌霄唇边的鸭酱擦了去,却不想,因为这动作,平添暧昧。 苏凌霄下意识向后退了一下,眸子里闪过复杂的眼神,似惊慌、似惊讶、似触动,种种神情糅杂。 顾千雪噗嗤一笑,“不好意思,我可能酒喝多了,竟动手动脚,该打!”说着,玩笑似得自己打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心,以后不调戏你了。”顾千雪放得开,毕竟是现代人,只要端正了心态,就不是很尴尬了。 倒是苏凌霄,雪白的面颊微红,愣了好半晌。 一顿酒,很快便吃完。 入夜,酒席散了,人们酒足饭饱。 顾千雪则是跟随苏凌霄到了暖阁,继续练舞,只不过今日顾千雪并未穿往生阙,因为怕把那么珍贵的舞衣弄脏,只是换了其他衣服。 顾千雪选了一件与往生阙很类似的雪白色裙子,裙摆很大,层层叠叠,如落雪一般。“苏公子,你这宅子除了初烟外便没有半个年轻女子,你备下这么多裙子做什么?”而后扭头看向初烟,“难道每天初烟还要舞上一曲?” “……”初烟不太习惯这种玩笑似的消遣,很认真的回答,“回千雪郡主,奴婢从不跳舞。” 顾千雪摸了摸鼻尖,总觉得自己碰了一鼻尖的灰,“知道了。”从不跳舞,只杀人。 “郡主别误会,我……”初烟以为顾千雪生气了,赶忙出声解释。 顾千雪咧嘴一笑,“知道了,初烟姑娘别担心,我没生气啦。” 初烟这才松了口气,她身旁的苏掌柜却道,“是啊,初烟别担心,千雪郡主定然没生气,难道你没发现吗?郡主她……醉了。” 初烟这才定睛一看,果然,顾千雪白皙的面颊上满是红晕,那眼神也是极为散漫,看样子,确实是醉了。 苏凌霄也发现,“千雪,今日你早些休息吧,我们明日再练习如何?”心中却暗暗叫苦,他怎么知道顾千雪的酒量这么差?明明只喝了几杯,却醉了。 “不不,今天就要跳舞,”顾千雪穿着雪白的舞裙在原地转了几圈,却美得引人瞩目,她停了下来,“今天我特别想跳舞,只觉得身轻如燕,想来是……”打了个酒嗝,“喝多了吧。” 苏掌柜无奈地摇头,“看来郡主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苏凌霄微愣,而后道,“好,今日无论千雪想如何,在下都奉陪。” 紧接着,琴声起,顾千雪翩翩起舞。 屋外,下雪了,落雪缤纷。 屋内,下雪了,千雪如同落雪一般,翩翩起舞,好一个雪字! 苏掌柜和初烟两人在门口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欣赏起来。“初烟,你绝不觉得,郡主跳舞也不是很差。” 初烟点头。 就这样,一曲一曲,不知疲惫,直跳到了深夜。 顾千雪大汗淋漓,初烟早已命人准备了热水,以供其沐浴。 苏凌霄的心情也是很好,虽然静坐弹琴,但额间略有薄汗,“千雪,今日便到这吧,你早些休息。” 因为出了许多汗,中途喝了水,顾千雪的酒意早就散了去,何况她本就没喝许多酒。 “你呢?”顾千雪问。 苏凌霄站起身来,已有下人将其琴收了起来,“难道千雪还有其他安排?”而后微微一笑,“难不成,想赏雪?” 顾千雪摇了摇手,“那种附庸风雅之事,是给闲人准备的。我每日忙得很,明天还要去厉王府,哪有心思赏什么雪啊?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睡一会呢,我是想拉你下神坛。” 苏凌霄惊讶,“拉我下神坛?如何拉?”一下子,又来了兴致。 顾千雪微微一笑,伸手一指正在整理的下人,“你,出去。” 下人一惊,茫然地看向苏凌霄。 苏凌霄点了下头,那下人便放下琴,退了出去。 顾千雪道,“人活在世,少想一些哲学系的大道理,应该自食其力,才能品尝劳动的成果,对吧?” “那在下要做什么呢?”苏凌霄好奇道。 顾千雪一指放在桌上的琴,“尝试着收拾屋子吧。” “……”初烟。 “……”苏掌柜。 大家都以为顾千雪是在开玩笑,就连苏凌霄也是愣愣地立在原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顾千雪用认真的姿态告诉众人——她没开玩笑。 苏掌柜上前,“千雪郡主,少主他怎么能做这种下人的工作?” 顾千雪摇了摇头,“苏掌柜你不懂,苏公子之所以对生命没有眷恋,是因为根本没品位生活,根本不懂生活的酸甜苦辣,又如何能热爱生活呢?有苦才有甜,有难才有易,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道理,苏掌柜是懂的,但依旧不赞同。 “苏康,千雪说的对,你先到一旁。”苏凌霄道,而后,真的上前开始整理琴起来。 先是将琴搬到一旁的琴架上,而后用琴套将琴好好套上,动作很是笨拙。 顾千雪心中竟有许多感动,“苏公子,你做这些,是因为觉得新奇吧?” “不,”苏凌霄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回过头来,神色认真。“是因为对你的信任。” 顾千雪怔住。 “我相信,你在认真帮我。”苏凌霄补充道。 好半晌,顾千雪才舒了口气,伸手隔空指了下苏凌霄,“好样的,我顾千雪就喜欢你这样的病人,你且放心,我会尽全力帮你,我发誓。” 苏凌霄笑了下,却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整理起琴架。 动作虽然笨拙,但却十分优雅。 整理好了琴架,顾千雪又让苏凌霄扫地。 别说苏掌柜,便是镇定的初烟,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目瞪口呆。 扫了地,顾千雪便让苏凌霄自己铺床——这些,可以说是苏凌霄从小到大都没做过的事。 在初烟的指导下,手脚笨拙的苏凌霄终于铺好了床。 本以为这样便结束,顾千雪竟又让苏凌霄去提热水。 241,有奴便用 241,有奴便用 一壶一壶的热水提来,放入浴桶里,再加上冷水,苏凌霄已是气喘吁吁,让苏掌柜心疼不已。 “这样沐浴,才更有意义,不是吗?”顾千雪道,却如冬日暖阳,温暖人心。 苏凌霄点了点头,“是。” 顾千雪耸肩,“好了,今日的‘治疗’便到此为止,本郡主就不留下欣赏美男出浴了,沐浴完就去睡觉,记得保暖,别着凉。”叮嘱完,顾千雪便带着初烟离去。 ——只要顾千雪在,初烟便成了顾千雪的丫鬟,而不是苏凌霄的贴身婢女。 回了苏凌霄为她特意准备的房间,顾千雪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好累啊,今天我才发现,跳舞是件如此累的工作,哦对了……我还做了两顿烤鸭,哎……越来越发现我是厨子了……” 初烟上前,“郡主,沐浴的水……是让下人来准备,还是您自己准备?” 顾千雪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下人准备了,我都这么累了。” 初烟不解,“原来如此,奴婢以为,郡主也想亲自动手呢。” 顾千雪伸手一揽初烟的肩,“有饭不吃、有衣不穿、有下人不用,这是罪过!” 初烟却道,“那郡主为什么偏偏让少主自己准备沐浴?” 顾千雪的手未松开,捏了捏初烟的肩,顺便吃了吃豆腐。“因为你们少主不想活,但是我顾千雪对生活有着极大热情呢,你是不知道,我被那狗屎厉王折腾得死去活来,但即便如此,都没泯灭我的求生欲望,我这样如此热爱生活的人,怎么不去享受生活?” 初烟点头道,“好,郡主请稍等,奴婢这就命人去准备。”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让顾千雪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成了别人的谈资。 丝雨阁。 在外打探一天消息的静抒回了来,立刻被万俟芸菲拽到了房间。“静抒,你可打听到那个千雪郡主到底是什么来头?秦妃真的喜欢她吗?王爷也喜欢她吗?你快说啊!” 静抒暗暗翻了白眼,心道,想知道自己去打听啊。 心里这么想着,但脸上依旧一脸的亲密,“小姐,我的好小姐,奴婢连口水都没喝呢,您倒是等等。” 万俟芸菲赶忙将一旁凉了的茶塞到静抒手里,“快喝,喝完了快说。” 静抒真想将这凉茶都泼万俟芸菲的脸上,此时此刻,她对这个曾经的大小姐一点眷恋都没有了,人能自私到这种程度,也是世间罕见! “好了好了,奴婢说就是了。”静抒将凉茶放到一旁的桌上,“秦妃娘娘是极喜欢千雪郡主的,不仅秦妃娘娘,这府上上下的下人都喜欢千雪郡主。至于千雪郡主的身份嘛……”静抒脸上满是不解,“传说,她是未来太子妃。” 万俟芸菲惊讶过后,脸上立刻满是鄙夷,“哼,这就是所谓的官家小姐?吃着碗里了倒是想着盆里的,既然是未来太子妃,如今来勾引厉王做什么?” 静抒赶忙捂了万俟芸菲的嘴,“我的大小姐您可小点声,厉王府上下的下人都爱死了这千雪郡主,您的话传出去,得罪了千雪郡主怎么办?” “得罪就得罪,能怎么着?我就不信,王爷喜欢那个下贱货。”万俟静抒想到有人和她抢俊美威武的厉王殿下,便愤怒难当。“王爷英明神武,定不会喜欢那个贱人的,明明有未婚夫却又勾引其他男子,不是贱人又是什么?” 静抒再次捂万俟静抒的嘴,“小姐,您就小点声、有点眼色吧,无论千雪郡主是不是贱人,但秦妃娘娘偏就喜欢她,咱们又能如何?” 万俟芸菲一把将静抒的手甩开,“哼,我会在娘娘面前揭露顾千雪丑恶的嘴脸!” 静抒心中冷笑,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别,千万别!千雪郡主和太子的婚约,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心中暗道,你便是自己找死得罪人,也别拉上我。 万俟芸菲不解,“不是那么简单?婚约就是婚约,难道还有别的?” 静抒点了点头,“传说,当年是在宫宴上,皇后娘娘提议的婚约,但是皇上没答应。” 万俟芸菲道,“提议婚约又没答应?那算是哪门子婚约?” 静抒也是搞不懂,“我也想不通,这些官场上的人就是这般没个痛快。” “你还没说,厉王殿下他到底喜不喜欢千雪郡主啊?”万俟芸菲追问。 静抒道,“下人们说,应该是……不喜欢吧,或者说,厉王好像没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子,连在他身边伺候的,都没有固定的丫鬟呢。” 万俟芸菲这才松了口气,“这样便好,我相信,无论是以我万俟芸菲的容貌,还是我们万俟山庄的势力,王爷都会喜欢我的。” 静抒心中嘟囔——你哪来的自信?但却没将这嘟囔说出来。 另一边。 永安长公主夜里便留宿在南山院,两名闺蜜更是躺在了一张床上,秉烛夜谈起来。 “那个万俟芸菲,到底是什么来头?沨儿怎么将一名江湖女子带入府中了,这影响……不太好吧?”永安长公主语气焦急道。 秦妃也是面色不好,“我也不知沨儿到底想什么,我派人留意那江湖女子的动向了,发现……不是个老实的。万俟芸菲倒是一直在房间,但她那丫鬟却一直在打探消息。” “打探什么消息?”永安长公主追问。 “自然是关于沨儿的。”秦妃道,而后忍不住咬牙切齿,“真是好不要脸,一个江湖女子,竟敢肖想堂堂亲王,若不是听说万俟山庄在江湖有一些地位,我早就将这人赶出去了。” “那沨儿的意思如何?”永安长公主问。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秦妃更是生气,“我一提这个话题,沨儿便岔开话题,后来我追问,他竟然跑了。” 永安长公主一听边急了,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难不成沨儿喜欢这个江湖女子?” 秦妃伸手拍了拍永安长公主的胳膊,“碧芙别激动,便是喜欢又如何?纳入府来当个妾,就算看在万俟山庄的份儿上,但别说正妃之位,便是侧妃,也是没她的份儿的。” 242,恨铁不成钢 242,恨铁不成钢 永安长公主这才躺了下,心头却依旧愤怒,“若不是看在沨儿的面子上,明日我便去见识下,是怎么样不要脸的女子,跑到男子府上赖着不走。” 秦妃再次拍了拍永安长公主的胳膊,“好了好了,沨儿年纪也不小了,便让他自己处理吧,只要千雪嫁入王府成正妃,其他的便随着沨儿去吧。” 这便是做婆婆与做母亲的不同。 秦妃是完全从厉王宫凌沨的角度考虑问题,而永安长公主随着与顾千雪的感情加深,却逐渐从顾千雪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了,两名闺蜜第一次同床异梦起来。 第二日,顾千雪从无名居后门溜出来时,一眼便见到门口停着的纯黑色马车,不是别的,正是厉王的千金车。 但今日赶车之人却不是君安,而是…… “邵公公,您怎么来了?”顾千雪惊讶道。 邵公公看见顾千雪果然从无名居后门出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郡主啊郡主,您放着厉王不要,怎么就……就……就和那病秧子勾搭一起了呢?若您不喜欢咱们王爷而喜欢太子爷便罢了,咱家却怎么也想不通,那病秧子有什么好,您若是跟了他,回头他死了,您便是寡妇了!” 顾千雪噗嗤一笑,“邵公公您以为我晚上和苏凌霄做什么呢?”说着,暧昧地眨了眨眼睛。 邵公公真想照着顾千雪的脑袋狠狠给那么一下子,但对方身份太高,他也只敢想想,不敢真的去做。“您……您……嗨,千雪郡主,您还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呢?” 顾千雪见邵公公是真的为她担心,赶忙认真道,“好了,不逗公公了,我和苏凌霄是清白的,他是我的病人。至于为什么晚上来无名居的原因,是因为在苏凌霄身边我能安心跳舞。” 一边说着,顾千雪一边跳上马车,坐在车厢口,透过那厚重的冬日马车帘与外面赶车的邵公公聊天,“说来也奇怪,那苏公子就是有一种魔力,他三言两语,便能安抚我的不安,之前我掌握不了节拍急得都快哭了,但您猜怎么着?到了苏公子这,他一下子就教会了我打拍子。” 邵公公也跳上了马车,一声吆喝,马匹慢慢跑了起来,千金车启动。 “但……但那也不能在无名居过夜啊,你们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好说不好听!”邵公公依旧不赞同。 “不是孤男寡女,无名居很多人呢。”顾千雪解释。 “但那些是下人啊。”邵公公道。 “下人难道就不是人?”顾千雪问。 “……”邵公公无语,“但即便是有下人,郡主是未出阁的女子,也不好在男子家中过夜的。” 顾千雪挑眉,“之前我还被迫在王府过夜呢,这个又算什么?” “……”邵公公再次无语,“厉王府……这个不算的!” “为什么不算?难道厉王府的主子——厉王,不是男人?”顾千雪挑眉道,眼神中满是促狭。 “好好好,咱家说不过郡主还不行?”邵公公败下阵来,不敢再说下去了,否则不定要将话题怎么拐呢。“但郡主,奴才不得不多说一句话,您在无名居过夜之事,最好还是别说出去。”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邵公公真是多虑了,我当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否则,我跑到后门做什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问道,“邵公公,是谁让您过来接我的?” 邵公公叹了口气,“还能是谁,王爷呗。”分明还记得王爷整张黑了的脸。 不提厉王还好,一提厉王,顾千雪便气不打一处来,“哼,若不是他,我名声也不会这般不堪。”说着,将那厚重的皮毛车帘狠狠甩了下,不再与邵公公说话。 很快,马车便到了厉王府。 今日在南山院,没有了厉王的监视,顾千雪可以很轻松的练舞。 永安长公主和秦妃依旧在旁陪着,长公主忍不住道,“晚晴,你觉不觉得,千雪进步飞速啊。” 秦妃也是发现了,点了点头,“是啊,千雪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聪颖有灵气。” 长公主却总觉得有种诡异,她细细想了想,而后道,“不对,千雪白日里进步却不大,难道她回去还要练习?” 被长公主这一提,秦妃也是发现了,“应该就是你所猜测那般,真看不出,这孩子是个勤奋的。” 随着扶摇和桑榆两人跳舞的顾千雪,自然不知秦妃和长公主的聊天内容,而是专心致志,将两名舞蹈师父所讲解的要领牢牢记在心里,努力练习,但真正要进步飞速,还是要在苏凌霄身边。连顾千雪自己都很不解,为什么定要在苏凌霄身边才会进步。 一日,便这么过了去。 一晃,秦妃和永安长公主陪顾千雪练舞快十日,早就腻了,两人中午用完午膳便去逛花园,逛完花园便去睡午觉,只留顾千雪和扶摇桑榆两人练习。 小雪未停,室内燃了许多火盆,温暖如春,吃了午饭,众人都是懒洋洋的,别说扶摇桑榆,便是乐师们的乐曲也都带着一股子慵懒的调子。 顾千雪自己也是困乏,毕竟白天晚上的练舞,是个人,都受不了,何况晚上她休息的本就少。 扶摇和桑榆强打精神陪着练舞,却见顾千雪停了下来。 “千雪郡主,您怎么停了,难道是累了?”扶摇道。 “郡主殿下若是累了便休息一下,这舞技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好的。”桑榆柔声劝道。 乐师们停下,憋着哈欠,等着贵人的吩咐。 顾千雪笑道,“是啊,我今日真的太累,想休息一下,你们便早些回宫休息吧。” 桑榆道,“奴婢们不能回宫,因还未请示长公主殿下。” 顾千雪摆手道,“公主殿下她午睡还不知什么时候醒,如今我做主,你们回去吧,若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乐师们大喜,放下乐器,纷纷为顾千雪叩头谢恩,随后在顾千雪的允许下,众人便出了厉王府,回了宫去。 243,快讲讲江湖事 243,快讲讲江湖事 一晃,顾千雪已经许久没回玉笙居了。 玉笙居,是厉王给她用来做实验室的宅子,因青霉素配方送给了太子,于是便停止了青霉素的生产,那些跟随顾千雪的工匠,也被她退了回去。如今,整个院子只留了两名丫鬟打扫,还有作为院子管事的孙宇。 天色虽大亮,但天空小雪未停,路上来往行人不多,玉笙居静静的坐落在小山之前,雪白的墙壁朱红的柱子以及琉璃瓦,在山石潭水一旁,美得如同画作一般。 顾千雪披着月白色毛皮披风,站在玉笙居门前,静静欣赏这一美景。 突然有种画画的欲望,但凭素描却无法描绘这岁月静好的意境,中国景致便要用中国的画法,此时此刻,再好的素描或油画,都无法将这感觉描绘。 玉笙居依旧干净整洁,但却如同空无一人般的萧条,遥想当初赶制青霉素时人仰马翻的盛景,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青霉素交了出去,心中竟空落落的,顾千雪深吸一口气,冰冷却带着淡香的空气入肺部,她暗暗发誓,一定要继续研发药物,造福百姓,救受难人们于水火。 顾千雪暗下决心,而后一回身,竟见身后有两名女子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两人四目盯在她身上。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万俟芸菲和其丫鬟静抒。 看对方的穿着便不是王府丫鬟,顾千雪暗暗惊讶,王府中何时有小姐出现?“你们是?”试探着问去,说不好奇是假的。 万俟芸菲离老远便见到一身月白的窈窕女子静立在玉笙居门前,在飘雪中亭亭玉立竟如腊梅,身上并无什么奢侈装饰,就连那发髻也不是精致造型,上面只随意插了几根发簪,但即便装饰如此简单,周身却依旧散发一种尊贵的气质。 万俟芸菲心中有些不舒服。 见顾千雪问了,万俟芸菲款款上前,调整好自己面部表情,将那不忿和嫉妒深深掩埋在心里,脸上只有谦卑又随和的微笑,“想必,这位就是千雪郡主吧。” “嗯,是我,你是?”顾千雪只见眼前的女子,梳着参鸾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绿雪含芳簪,身着一袭芙蓉色的云霏妆花缎织彩披风,披风边缘,露出其内同色系的刺绣衣裙,脚上穿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 女子有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一双淡雅峨眉下,是精致的双眼。鼻梁高挺,樱唇粉红,是个极美的女子。 “小女名为万俟芸菲,家父是万俟山庄的庄主,半个月前万俟家族落难,是王爷出手相救,王爷是小女的救命恩人。”万俟芸菲想起厉王那俊美的容貌以及冷冽霸气的气质,一颗心又如同小鹿乱撞一般。 可以说,女子的身份大大出乎顾千雪的意料,她本以为女子能是秦妃的亲戚,是厉王表姐表妹之类的,一般小说电影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却没想到十……万俟山庄?听起来十分威武霸气! 顾千雪瞠目结舌,随后一下子如同打了鸡血,“万俟山庄……你是武林人士?” 万俟芸菲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如今她自己都鄙夷自己的出身了,若可以选择,她才不想出身在什么山庄什么门派,她想当尊贵的官家小姐,“是啊。” 因为太兴奋,顾千雪未发现万俟芸菲脸上的尴尬,“外面冷,来来,你们两人随我去玉笙居,”说着,还亲切地一把拉住万俟芸菲的手,“女子最忌体凉,平日里别受冻了,下了雪怎么能在外面久站呢?鞋底那么薄,若是脚受凉了可不好。”絮絮叨叨。 倒不是说顾千雪多喜欢管闲事,而是觉得将两名女子拽自己院子也得有个由头,不然吓到小姑娘可不好。 留在玉笙居的两名丫鬟正在正厅里一边烤着火盆一边绣花,见院子主人千雪郡主突然进了来,赶忙慌张将绣花藏在衣服袖子里,生怕被抓着定个偷懒耍滑的罪名。 “奴婢给千雪郡主请安。”两人赶忙跪地请安,战战兢兢。 顾千雪眼尖发现,笑道,“你们继续绣,没关系的,这院子最近也没什么任务,你们打扫完毕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两名丫鬟面色雪白,只以为千雪郡主在说反话,跪在地上怎么也不敢起来。 顾千雪上前,将两人拉起来。“大冬天的别说跪就跪,膝盖受凉怎么办?”拉起两人,却发现两人浑身颤抖。 是啊,这是厉王府,所有下人最怕的就是犯错。若在别的宅子,错了最多打板子,但在厉王府,可是要掉脑袋的。 看两名小丫头吓得要哭出来,怎么安慰都没用,顾千雪只能将一个丫鬟袖口半露的绣品拽了出来,拿在手中看了看,是荷包。 “正巧我少几个荷包呢,这荷包绣完就送我吧,行吗?”顾千雪笑道。 那丫鬟惊恐地抬头,看到顾千雪脸上没有愤怒的神色,最终还是信了郡主没有生气,赶忙点头如捣蒜。“是,是,只要郡主需要,郡主要多少奴婢就为郡主绣多少。” 顾千雪噗嗤一笑,“就这么定了,暂时给我绣十个,当然不会白让你绣的。”顾千雪翻看了下用料以及绣工,“这个荷包放在街上大概能卖到十文钱,你们且绣着,回头我给你们银子。” 两名丫鬟哪肯要?但顾千雪却岔开了话题,“这位是万俟小姐,本郡主的客人,你们去泡些茶,拿些茶点吧。” 两名小丫鬟赶忙忙乎开了,一个人去提热水泡茶,另一人则是去厨房取点心。 “坐,”最中央有两个椅子,顾千雪坐了一个,伸手示意让万俟芸菲坐另一个,而后一反刚刚那端庄,脸上满是急切,“快给我讲讲江湖的事,你们万俟山庄是做什么的,多少人,你会不会武功,武功厉不厉害?” 万俟芸菲被问愣住了,她没想到一个官家小姐对江湖事竟如此热衷,心底竟隐隐有种不屑感。 官家小姐竟喜欢打打杀杀,还不如江湖女子呢。 244,我不是太子妃 244,我不是太子妃 站在万俟芸菲身旁的静抒也是很不屑的,她认为,当小姐的就得有小姐的架势,眼前的千雪郡主白瞎有了一个好出身,浮浮燥燥和那当丫鬟的又有什么区别? 女人之间便是如此,若将对方定为竞争对手,便很难看到对方的优点,只有缺点。 万俟芸菲将不屑埋在心里,脸上满是恭敬,“回郡主的话,芸菲虽出身武林,但却不会武功的,而万俟山庄就如同一座城池,庄内也有农户和商户,而庄主便是我爹,就如同一城之主一般……”讲到这,万俟芸菲却悲从心起,鼻尖酸了,眼圈红了,竟要哭出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顾千雪忙问。 静抒也捂着脸哭了起来。 一时间,本静怡的房间,愁云惨淡,满是哭声。 顾千雪双眉紧皱,一脸焦急,待两人哭了好一会,才继续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俟芸菲抬起头,用帕子将脸上的泪擦干,梨花带雨,惹人怜惜,“我们万俟山庄为南樾武林第一山庄,我爹更是在一年前的武林大会取得盟主之位,但半个月前,却被血月楼屠杀,一夜之间,万俟家族除了我,便……便无一人生还……”说着,继续嚎啕大哭起来。 顾千雪一下子懵了,“屠……杀……” 虽然顾千雪穿越南樾国,被厉王打得死去活来,被裴姨娘和顾千柔陷害,还去过城南瘟疫区,但却从未接触过屠杀。这是生在和平时代、长在和平时代的人,永远无法想象的。 房内气氛压抑悲伤,将顾千雪的情绪也感染许多。 顾千雪直觉得心中压抑得难受,但同时,一个信息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血月楼?天下第一杀手组织血月楼?”顾千雪追问。 万俟芸菲略微惊讶,为何一个京城官家女子竟知晓血月楼,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顾千雪很不解,“参加武林大会,夺得武林盟主,你爹的武功应该很高吧?你们万俟家族的武功应该都不错吧?为何这么一个大家族,竟被一个杀手组织屠门?难道那血月楼的杀手都会神力不成?” 提到这个,万俟芸菲便恨得咬牙切齿,“血月楼那些畜生,他们根本不是人,他们是畜生!他们先是在水井中下毒,而后趁着夜色……”不忍说下去,再次嚎啕大哭。 顾千雪瞠目结舌,在她的想象里,那种吊炸天的杀手组织不应用下毒这种卑鄙手段,如此看来,这个世界与武侠小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也就是说,如今万俟家族只有你自己了?”顾千雪轻声问,小心翼翼。 万俟芸菲用帕子掩面哭泣,点了点头,无比悲伤。 顾千雪深深叹了口气,“如此,也是万幸了,万俟小姐你别太悲伤了,人各有命,你大难不死,定然有后福的。” 万俟芸菲猛地抬起头,“不,血月楼那些畜生是刻意留下我的命,他们怕是想得到盟主令牌!” 有一条信息撞进顾千雪脑海——血月楼,半个多月前。 恍然大悟,“万俟小姐,你见过周容秋吗?神医周容秋!” 万俟芸菲也是一愣,“血月楼那些禽兽确实找周神医为我医病,但……郡主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听周容秋说起过此事,”顾千雪想起周容秋提到血月楼时恐惧的模样,看来血月楼确实是个惹不起的组织。但同时,却又觉得这世界太小,当初听周容秋说起被血月楼掳走救人,今日却碰见了他所救之人。 “我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血月楼为了盟主令牌而屠杀万俟山庄,却没找到那令牌,只能留下你为活口,但你伤势太重,于是血月楼掳了周容秋为你治伤,治好了伤,你被厉王救了,带回厉王府。整个过程是这样吗?” 万俟芸菲点头,“是的。” 顾千雪这才长舒一口气,“看来厉王那家伙,还是能做些好事的嘛,”嘟囔了句,而后继续道,“万俟小姐你放心吧,血月楼是不敢杀到厉王府的,无论人鬼,都不敢得罪厉王。” 万俟芸菲想到那俊美冷冽的厉王,面颊竟红了,点了点头。 顾千雪本来还想多问一些江湖趣闻,但听见人家家人都被屠了,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否则岂不是捅人痛处? 正在这时,玉笙居的两名丫鬟入内,一人送上香茗,另一人送上茶点,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尝尝这些茶点,”顾千雪伸手一指点心,看到万俟芸菲身旁的静抒,对静抒笑道,“这里没外人,你也坐下吧,”更是对自己身旁的两名丫鬟道,“你们再去取一些回来,回头你们两人也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 两人哪敢,但在顾千雪的一再要求下,便也从了,心中暗暗道——府中传闻千雪郡主是个和善的,果然如此,她们两人算是走运了,能在玉笙居伺候郡主。 茶点拿了回来,小雪也停了,天气更为晴朗,太阳竟也出奇的露了脸。 顾千雪和万俟芸菲坐在上位,让静抒和名为巧儿和月儿的两名小丫鬟坐在另一边的桌椅上,几人中间摆着镂空铜制火盆,火盆里烧着上好的香碳,房内暖暖的。 这回,变成了万俟芸菲来问顾千雪了。 “芸菲本在王府孤苦无依,好在上苍保佑,认识了千雪郡主,”万俟芸菲道,“从前便听说郡主才华横溢、贤淑善良,如今一见果然如此,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十足的恭敬。 顾千雪笑道,“那些都是虚名,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万俟芸菲娇笑讨好,声音脆生生的,“千雪郡主实在是谦虚,郡主事迹,这几日我也是听了许多,还听说……”说着,语音微微一顿,好似犹豫,“郡主是未来太子妃。” “……”顾千雪真无语,她和太子清清白白,但这太子妃的名头却怎么也甩不掉,“其实一切都是误会,我给你讲,当年我一岁时入宫参加宴席,皇后娘娘就随口玩笑了句,却被大家记住了,我根本不是什么太子妃。”赶忙解释。 245,谁喜欢厉王谁倒霉 245,谁喜欢厉王谁倒霉 万俟芸菲听说顾千雪否认,心中竟焦急起来,“皇后娘娘金口玉言,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顾千雪再次无语,无奈道,“皇后娘娘也是人,是人自然会开玩笑,便是说错了话回头后悔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郡主此言差矣,失之分毫差之千里,皇上和皇后乃一国君后,他们随口一句话便能决定民间百姓的命运,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开玩笑呢?”万俟芸菲十分激动。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呢。”顾千雪几乎都要被万俟芸菲说服了,想来也是,别说南樾国,便是现代各国的领导,也不是随口乱说话的,尤其是国家领导人,他们的态度,直接影响地方政策偏向。不过……为什么万俟小姐这般激动? “无论如何,千雪郡主一定要争取自己的命运!”万俟芸菲大声道。 顾千雪频频点头,“对对,这一点我是赞同的,人的命运自己争取,尤其是女人的命运。” 万俟芸菲见此,趁热打铁道,“千雪郡主一定要成为太子妃!” “……”顾千雪无语,“那个……万俟小姐怕是误会了,其实我对太子,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虽然太子容貌英俊,性格随和,体恤百姓,更是雄才伟略。” 听见顾千雪的话,万俟芸菲愣了下,她原本以为,只有厉王殿下才年轻俊美,若按千雪郡主的说法,太子殿下也是那人中龙凤。 但转念一想,她有厉王就够了,太子殿下还是便宜顾千雪吧。 “既然太子殿下容貌俊美、性格随和又体恤百姓,千雪郡主应该倾慕太子才是啊。”万俟芸菲略有疑惑。 顾千雪失笑,“太子确实优点诸多,但不能因此,我就倾慕他吧?欣赏是有的,但爱情、婚姻这种东西,不是优点可以决定,而是看两人的感情以及缘分。” 万俟芸菲心底更为不屑,不仅不屑,还认为顾千雪假惺惺。 她才不信,放着这么个英明神武的男子,顾千雪能不喜欢,除非…… 万俟芸菲有了危机感,“难道,千雪郡主喜欢……厉王?” 说到这的时候,本与小丫鬟聊天的静抒,也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顾千雪吓了一跳,赶忙摇手,“不不不,我才不喜欢厉王那家伙,就是全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便是喜欢个太监也不会喜欢厉王的!”说完后,发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隔墙有耳,如果有人将这话说给厉王,搞不好还得将她拍成壁画。 赶忙改了口,“呵呵呵呵,我的意思是……厉王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高大威猛、气宇不凡,我自知蒲柳之姿,是配不上厉王的。”这么夸,总可以了吧? “真……真的?”万俟芸菲不太信任。 “真的!”顾千雪斩钉截铁。 万俟芸菲的心,算是放了一半。“那还真是……可惜呢。” 顾千雪心底冷笑——有什么可惜的,谁看上厉王谁倒霉,那家伙自私武断,丝毫不会为人着想,从不处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谁嫁了他,真是倒了一百辈子的血霉! 万俟芸菲暗暗看了一眼静抒。 伺候主子多年,静抒自然知晓万俟芸菲的意思,其是希望自己带着两名碍眼的小丫鬟离开,好与千雪郡主说一些悄悄话。但静抒却不想离开,她也想听厉王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 万俟芸菲继续挤眼睛,而静抒干脆回过头来当做没看见。 如今,静抒对万俟芸菲已经没有任何忠心,从万俟芸菲将静抒推出去送死的瞬间,静抒便彻底对自己伺候多年的主子死心。从前主子私自又狭隘,静抒只当小姐娇惯,但如今却发现,这天下最靠不住的,便是她的小姐——万俟芸菲。 是人都有求生欲,在发现小姐靠不住后,静抒便决定靠自己,她相信,以她的姿色便是做厉王殿下的通房,也是行的。 万俟芸菲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道,“静抒,你带两位姑娘出去走走,赏赏雪不好?” ——大冷的天,有什么可赏的?静抒险些骂回去!赏雪不赏雪,都是小姐夫人们吃饱了撑的没事才干的,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每日要劳作,能休息会都是不错,谁有那闲心大冷天跑出去赏雪? 如果事到如今顾千雪还看不懂,那她真心白活两辈子了,闹了半天,万俟芸菲是有事求她!难怪刚刚如此愤怒的指责皇后娘娘,为她报不平! 顾千雪是很想帮万俟芸菲的,万俟山庄惨遭大难,只留这么个可怜的姑娘,自然要帮上一帮。“巧儿,月儿,你们带静抒姑娘去阁楼坐一会,带个火盆上去,再抓一把瓜子,阁楼视野极好,烤着火吃着瓜子赏雪才舒服呢。” “是。”巧儿和月儿得了命令,便笑着邀请静抒,三人带着火盆上了阁楼。 在临离开房间时,静抒暗暗瞪了万俟芸菲一眼——人家官家小姐就是官家小姐,贤淑又大气,哪是你这狭隘的女子可比?厉王要是放着千雪郡主不喜欢而喜欢你,那才是瞎了眼呢! 待丫鬟们都上了阁楼,厅里便只有顾千雪和万俟芸菲两人。 也不知是人少了的关系,还是少了一个火盆的原因,刚刚还热闹的大厅,一下子冷清下来,却别有一种严肃的味道。 顾千雪见万俟芸菲踌躇,便好心主动地问,“万俟小姐是有什么难处吗,若是有,尽管说出来,只要我能帮上的,都会帮你。” 万俟芸菲怯生生地看了顾千雪一眼,垂下眼,眼珠不安的转动,“我……我……” 顾千雪也不催促,耐心等待。 “我喜欢……厉王。”万俟芸菲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咬牙道。 顾千雪瞠目结舌! 没错,此时除了瞠目结舌,没有任何成语可以形容。这天下,竟然还有人喜欢……宫凌沨。 好吧,虽然宫凌沨长得不错家世好,但以他那阴晴不定又毫不讲理的脾气,即便是嫁了他,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家暴怕是妥妥的了。想来,万俟芸菲还是不了解厉王吧。 246,击掌为誓 246,击掌为誓 “万俟小姐你一定要听我说,厉王可没你想的那么好!”顾千雪苦口婆心,“你和他接触的时间短有所不知,他看着像个人,实际上根本不是人,是畜生!还是鬼畜!他打女人的!” 时不时地将她拍到墙上当壁画,不是打女人又是什么? 万俟芸菲抬起头,双眸晶晶亮,俏脸上满是懵懂,“那定是因为,那不懂事的女子顶撞了王爷。”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顾千雪回忆,每次厉王揍她,都是因为她的挑衅,该说不说,万俟芸菲说得还挺有道理……等等,重点不是这个! “那为什么女子会顶撞厉王?还不是因为厉王他专横又霸道,非逼着女子做根本做不到之事。”顾千雪奋起抗争。 万俟芸菲却道,“即便做不到也不能顶嘴不是?只要尽了力了,我才不信王爷会不体谅。” “既然明知别人做不到,他还非逼着去做,难道他自己就没有错?为什么在他面前,女子就要那般卑微?”顾千雪据理力争。 “这不叫卑微,这叫妻从夫纲。”万俟芸菲为其讲解。 四个字,将顾千雪瞬间堵了回去,她张嘴半天,不知如何用南樾国的理论来反驳万俟芸菲,“万俟小姐,难道你就不憧憬,将来自己与夫君互相尊重、举案齐眉?” 万俟芸菲摇了摇头,“女子理应顺从夫君,我们民间尚且如此,难道千雪郡主出身官宦,不是这般要求吗?” “……”顾千雪无语了,却也知道,没必要再和万俟芸菲辩论下去,人的观念是从小到大培养而成,不是一朝一日、更不是一句半句可以扭转,再者说,各人有各人的命,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好吧,我们顾家的教育还真的有些与众不同。”将硕大的帽子扣在了顾尚书的头上。 万俟芸菲心中鄙夷,但脸上却未表现,只是巧笑着溜须,“千雪郡主出自书香门第,自是有一套别具一格的家风。” 书香门第……顾千雪干笑两声。 “罢了,我不与你争论了,就算厉王还有一些隐藏得比较深的优点值得女子喜欢,你今日来找我有何事,直接说了罢。”顾千雪。 万俟芸菲眼神闪躲,“我……我今日来找郡主,只是谈谈心而已。” 顾千雪噗嗤一笑,“有什么就直接说了吧,我不会笑话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之,翩翩君子也因淑女青睐,没什么可笑的。”心道,小说里的江湖儿女不是性格爽朗、不拘小节吗,怎么面前的万俟小姐扭捏害羞得比官家小姐更甚? 万俟芸菲见话已挑明了,便也收起了害羞,“不瞒郡主,我喜欢厉王殿下,但听闻秦妃娘娘却希望郡主入府称为王妃,想来确认下。” “是有这么回事。”顾千雪肯定。 即便有心理准备,万俟芸菲仍然被狠狠打击了一下,“但……但千雪郡主不是不喜欢厉王殿下吗?”急了。 顾千雪无奈地摇头,“是啊,我确实不喜欢他,但他强迫起人来,可不管对方愿意与否,如果厉王真的愚孝听从秦妃娘娘的要求,那我便是不想嫁,怕是也得嫁了。” 万俟芸菲焦急,“厉王殿下真的会逼郡主?” 顾千雪一摊手,“刚刚我不是说了?厉王就是那种人,你还和我辩解了半天呢。” “……”这回换万俟芸菲无语,“但……但……但……” 顾千雪长舒一口气,“不过我不会坐以待毙的,这个你就放心吧,他想娶,呵呵,老娘还不嫁呢。” 万俟芸菲这才将一颗吊到嗓子的心落了回去。 “但,我好心提醒你,”顾千雪很认真道,“官家重视门第,尤其厉王可是亲王,其正妃之位,不是个权臣嫡女很难做上,虽然厉王很叛逆,但如今有了秦妃娘娘,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 万俟芸菲一下子急了,“那怎么办?怎么办?”而后如同大海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顾千雪的手,“千雪郡主,民间都传闻你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你一定要帮我!” 顾千雪当然知道万俟芸菲是在忽悠她的,“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甚至,顾千雪巴不得秦妃和厉王能喜欢万俟芸菲,只要能放过她。 “那我应该怎么做?”万俟芸菲道。 顾千雪细细的思索了下,而后双手一拍,“这么办,你从两方面入手,一个是秦妃娘娘那里,她是你的未来婆婆,定要好好讨好;另一个则是从厉王那里,双管齐下,便是不能捞个正妃,捞个侧妃也行啊。” 虽然万俟芸菲心有不甘,但她却知道,千雪郡主说的是真的。“我一切都听郡主的,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顾千雪想了下,而后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先回去,我去找邵公公和申嬷嬷问问厉王和秦妃娘娘的喜好,然后制定一个作战方案,到时候你严格执行就行,”顿了下,补充道,“你会什么才艺吗?京城闺秀都喜欢什么琴棋书画,你会吗?” 万俟芸菲赶忙点头,“会的会的。” 顾千雪心中大喜,“这样最好,你带着静抒回去,这几天别干别的,就专心练才艺!而后等我通知。” 万俟芸菲完全信任顾千雪,“好,我知道了。”随后,更是紧紧抓住顾千雪的手,“千雪郡主您这么帮我,我都不知如何回报你了。” 顾千雪笑道,“你先登上厉王妃宝座再说,我对江湖心驰神往,若以后真闯荡江湖,搞不好还真要你帮忙的。” 万俟芸菲立刻表决心,“千雪郡主且放心,别的芸菲不敢说,若在江湖之上,万俟山庄的影响力说是第二便没有第一,而且将来我就是万俟山庄的庄主,只要千雪郡主有什么要求,我们万俟山庄定会鼎力相助。” “好嘞,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顾千雪道。 万俟芸菲也是十分激动,没想到情敌竟然变军事,“是,我们击掌为誓。” “……”顾千雪之前就认为击掌为誓很是幼稚,但没想到,古人却是很喜欢这个嘛。 247,咱家都知道 247,咱家都知道 “啪”的一声,两名女子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清脆击掌,这件事便算是定了下来。 而后,两人兵分两路,万俟芸菲带着静抒回了丝雨阁,专心致志练习琴棋书画;而顾千雪则是跑去找邵公公,去打听厉王的喜好。 值得一提的是,万俟芸菲的贴身丫鬟静抒,因为没听到两人后面的谈话,十分不安,心中只恨万俟芸菲,更是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在厉王面前露脸,最好能吸引厉王的主意,但到底要如何做呢?是个问题。 顾千雪在王府稍加打听便得知,厉王在自己的书房。 南樾国喜欢将宅子内的院子、屋子都命上名字,文人喜欢雅致的名字、武将喜欢霸气的名字、商贾喜欢富贵吉利的名字,总的来说,南樾国人十分有生活热情,却除了厉王。 厉王府的院子名字,是搬进来时沿用原主命名的名字,只不过将秦妃所在的院子改名为南山院,寓意秦妃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其他的,便随意叫着,至于厉王自己的院子,干脆连名字都不起,包括书房。 厉王的书房很大,甚至比其卧室还要大上许多,除最基本功能的书房和休息室外,还有下人们休息的房间。 可以说,顾千雪是厉王书房的稀客,邵公公知道是顾千雪到来时,很是惊讶。 “奴才见过千雪郡主,郡主吉祥,”邵公公先是为顾千雪请安问礼,“千雪郡主请稍等,咱家这就进去为王爷通禀。” “等等,”顾千雪赶忙出声制止,“我来不是找他的,是来找您的,邵公公。” 邵公公伸手一指自己鼻子,“找咱家?千雪郡主找咱家有什么事啊?” 顾千雪笑眯眯的,一把拉住邵公公的袖子,将他拽出了房子到了院子,确定周围没人,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灿灿的金锭,塞到邵公公的手里,“有些事请邵公公帮忙,邵公公可一定要帮我啊!” 公公都贪财,即便是老熟人,但邵公公接了金子依旧喜欢得不得了,“哎呀,千雪郡主实在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这般见外的。”一边客套着,一边将金子塞兜里。 顾千雪也跟着笑道,“从前邵公公为千雪着想,千雪都是知道的,却不知公公喜欢什么,不然千雪也能投其所好,送些小玩意给邵公公玩玩。” 邵公公见客气得差不多了,便开门见山,“千雪郡主,您时间宝贵,不练舞却跑来找咱家,难道……您闯什么祸了?”别怪邵公公这般想,只因从前顾千雪从未主动找他过。 顾千雪赶忙摇头,“没没,没闯祸,今日实在是累了便歇歇,要不然您到我那玉笙居去坐坐?” 邵公公越发觉得紧张不安,“千雪郡主到底有什么事,便直说了罢,咱家能办的,都会办!”心里肯定顾千雪闯祸。 顾千雪停顿了下,而后如下定决心了一般。“邵公公,您能不能告诉我……厉王的事?” “王爷的事?”邵公公不解。 “是啊,”顾千雪道,“例如说,厉王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有什么喜好、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喜欢去什么地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小玩意?” 邵公公愣了半晌,心道,平日里这两人都是冰火不相容,今日为何…… 突然,邵公公恍然大悟,而后捏起了兰花指,隔空指着顾千雪的鼻尖,“呦,千雪郡主这是想开了!对嘛,千雪郡主那般冰雪聪明,怎么能看不出咱们王爷的好呢?何况咱们娘娘那么喜欢郡主,待郡主嫁入王府,定会幸幸福福、美美满满的。” “……”顾千雪一愣,“不,邵公公您误会了,我不是因为喜欢厉王才来打听他喜好。”赶忙解释。 邵公公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却是一副“我了解、我知道、我是过来人”的表情,“瞧郡主这害羞的模样,好了好了,咱家不说就是了。” 顾千雪急了,“邵公公,我不喜欢厉王。” “好好,不喜欢,不喜欢,”邵公公嘴上这么说着,但脸上却不是,末了,还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咱家嘴巴是最严的了!” “……”顾千雪彻底无语,不过转念一想,邵公公误会便误会吧,反正她不喜欢那疯子,谁也改变不了。“邵公公,我们找个房间慢慢谈吧,问题很多,我想用个纸记下来。” 邵公公笑眯眯的点头,“好,随咱家来。”说着,引顾千雪到了厉王厨房一处偏室,“还是个细心的。” “……”顾千雪不语,只跟着。 这是一间标准的下人休息室,靠窗子有一张简陋破旧的八仙桌,桌上放着茶壶茶碗,桌脚放了一只双层陶瓷的水壶。 八仙桌两边,有两张椅子,八仙桌下面,插了几个凳子。 再有,便是靠墙的地方有一张窄床,只容一人小憩,但床上的被褥却是极为干净的。 顾千雪入内,邵公公帮顾千雪找来纸笔,更是为其倒了杯茶。“千雪郡主,您要问什么且问吧,咱家都告诉你,详详细细的!”继续用兰花指点了一下,老脸乐开了花。 顾千雪决定不理会邵公公,只当看不懂那暧昧。“厉王在书房?” “是啊,”邵公公道,“要不要洒家去通禀?” “不不不,”顾千雪赶忙拒绝,她才不想招惹那个非人类呢,“他整日都在书房?” “除了上朝以及公事或者皇上召见,其他时间,王爷都是在王府,只要王爷在王府,大半的时间都在书房。”邵公公道。 “没有应酬?”顾千雪惊讶的问。 邵公公答,“极少有,本来宴请咱王爷的就少,经过前几个月在你们顾府的那件事,便更没人宴请咱们王爷了。” 因为顾府的什么事?自然是顾千雪本尊将厉王推养鱼池的事儿了,若没有这件事,顾千雪还不能穿越。而其他府上也有许多什么嫡女庶女、什么嫡子庶子,谁知道哪个儿子闺女脑子抽风,再推厉王一次。 是以,再没人敢邀请厉王应酬。 248,厉王的喜好 248,厉王的喜好 顾千雪却认为,厉王没被邀请的原因是因为没人缘。“那平日里,厉王都有什么消遣吗?” 邵公公十分仔细地思索了下,摇头,“没有。” “没有?”顾千雪惊讶,“他除了工作和睡觉,就不做别的?” “不做。”邵公公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吧,”顾千雪在纸上记下来,“有喜欢的食物吗?那种吃了心情就很好、几日不吃就嘴馋的食物。” “没有。”邵公公回答。 顾千雪疑惑地抬头,看向邵公公,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只能相信了,低头记录。“喜欢什么颜色?” “黑色。”邵公公道,“其实也不算是喜欢黑色……” “嗯?”顾千雪抬头,一脸疑惑。 邵公公回答,“王爷对衣着本是没什么挑剔的,但记得还是五年前,一次遇刺,王爷受了重伤,因恰巧穿了黑色衣服,能掩住血色,之后王爷就一直穿黑色了。” “遇刺?”顾千雪惊讶。 邵公公叹了口气,老脸上满是悲哀。“是啊,咱们王爷遇刺,那是经常的了,近几年才好了些。”因为该杀的都杀了,活着的都没胆刺杀厉王。 顾千雪转念一想,以厉王行事作风,没有仇家才怪,“好吧,那厉王有没有初恋情人?” “初恋情人?”邵公公惊讶道。 顾千雪生怕邵公公这个古人不懂什么叫初恋情人,连忙解释,“初恋呢,就是每个人的第一段感情,有的人是暗恋,有的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的初恋能够修成正果,有的初恋却终成遗憾。但无论怎样,初恋对每个人的意义都是独特的,”说着,顾千雪的眼珠子转了一转,而后又掏出一枚金元宝塞到邵公公手里,嬉皮笑脸道,“不知厉王的初恋是什么样子,年纪多大,容貌如何,性格怎样,是哪家的闺秀?” 顾千雪问初恋的原因很简单,如果知道了厉王初恋情人的类型,再让万俟芸菲模仿那个类型,岂不是事半功倍? 邵公公先是把那金元宝小心塞到衣服兜里,生怕被人抢,更好像怕被顾千雪收回去一般。藏好了,才回答。“咱王爷他……没有初恋情人。”郑重其事。 正咬着笔头的顾千雪一愣,“没有?不可能!” 邵公公一脸的诚恳,“真的没有,奴才敢发誓!” 顾千雪将那笔撂桌子上,“怎么可能没初恋情人?厉王今年有二十多了吧?不是听说,有钱人家的少爷在十几岁便有通房丫鬟开了荤?厉王二十几岁还是老处男,我是不信的。” 邵公公被顾千雪说得目瞪口呆,张着嘴愣了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一张老脸通红,是急的。“千雪郡主,您……您……您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说这种话?您害不害臊?” 顾千雪挑眉嗤了下,“有什么害臊的,人嘛,早晚都要走这一步,难道一辈子还能不成婚?”刚说完,顾千雪便后悔了,她忘了这里是万恶的封建社会,面前的邵公公,便一辈子无法成婚。 虽然顾千雪觉得尴尬,但邵公公却丝毫没觉得怎样。 顾千雪眼珠子转了下,笑嘻嘻道,“邵公公,要不然你也找个对食,好好的过日子吧。” 对食,是宫中太监和宫女形成的夫妻。 终于,邵公公被气着了,狠狠捏着兰花指,恨不得对着顾千雪的额头戳过去,“千雪郡主,这些害臊的话,您可不能再说了!在咱家这里说说就算了,若在外面说,被传出去,您这辈子算是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呗,”顾千雪嘟囔了句,随后整理了思路,继续道,“也就是说,厉王他之前没有初恋情人,那……总该有和他走得近的女性吧?”即便不是情人,却也可以通过平日里接触的人来判断厉王的喜好。 邵公公道,“有啊,永安长公主啊。” “……”顾千雪无语,脑子里出现永安长公主那又高又胖的形象。“除了永安长公主呢?有没有与厉王年纪相仿的女子?” “有啊,”邵公公道,用兰花指隔空一指顾千雪的鼻子,“不就是千雪郡主您吗?” “……”顾千雪。 “千雪郡主问这个做什么?”邵公公疑惑地问。 “等等,”顾千雪未回答,而是浏览了下纸上记录的信息——厉王宫凌沨,年龄二十一,性别男,喜好无,喜爱的颜色无,喜欢的食物无,初恋情人无。“这是一个多么无趣的男人啊。”喃喃自语。 邵公公也偷眼看了下顾千雪纸上的字,“千雪郡主,您叫咱家来,就是打听咱们王爷的事情?” “是啊,可惜,什么都没打听出来。”顾千雪沮丧。 邵公公用手指抚了抚自己的花白的眉毛,也是叹了口气,“咱们王爷,却是个可怜人呐。”紧接着,便准备将厉王从小的悲惨遭遇,掏心窝子地说给顾千雪听。 但邵公公的话题还未开头,顾千雪却站了起来,“好嘞,今天多谢邵公公了,回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千雪不会忘了您老人家的。”说完,一溜烟地就跑了。 “……”邵公公僵在原地半天,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找到声音,气的直跺脚,“这个千雪郡主……真是气死咱家了!气死咱家了!” 邵公公一边叹着气,一边出房门,一抬头却见到那门外站着一人,其浑身上下一片漆黑,孓然而立,表情也是冰然冷冽。 邵公公吓了一跳,而后赶忙跪地解释,“奴才该死,请王爷息怒,奴才刚刚擅离职守,是奴才的不是,奴才……” “她找你有何事?”厉王却打断邵公公的话,声音冷淡,听不出情绪。 邵公公赶忙回答,“回王爷,千雪郡主来是问奴才……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厉王又问。 “是关于王爷的,”因为没有厉王的吩咐,邵公公不敢站起来,便跪着回答,“千雪郡主问奴才,王爷有什么喜好,喜欢吃些什么,喜欢什么颜色,还有就是……初恋情人是谁。” 249,芸菲的手艺 249,芸菲的手艺 厉王平静的面色微变,他缓缓低下头,冰冷的眸子终于有了异样,带着些许疑惑,“初恋情人?” “是啊,”邵公公脸上哪还有惊恐,喜滋滋的,“郡主她还刻意为奴才解释,初恋情人就是第一次喜欢的人,奴才觉得呀,郡主问这些问题,肯定是……别有用途的。” 厉王万年冰霜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复杂神色,“你起来吧。” 邵公公起身,肚子里有千言万语,但厉王不问,他也不好直接说,毕竟他家王爷阴晴不定,也不知哪句话没说好便被打板子,在厉王身边伺候,最好的办法便是少说话、少做事。 房内安静,只有厉王和邵公公两人。 厉王站在原处,却不知在思忖什么。 邵公公想说,直等着厉王来问,只要厉王问他,他一定会将千雪郡主喜欢厉王的事儿说出来。 可惜,这般僵持半天,厉王竟转身离开了。 邵公公留在原地瞠目结舌,看着厉王逐渐远去的背影,捏着兰花指直着急,“哎呦,可憋死咱家了,王爷怎么就不问呢?”气得直跺脚。 另一边。 顾千雪一边走一边看那纸,纸上字寥寥无几,而且写与没写没什么区别,最后,一气之下竟将那纸撕了个稀巴烂,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好像那碎纸是厉王一般。 踩了几脚还不爽,直接跳上碎纸堆,狠狠地蹦。 终于,发了火,心里也舒畅许多。 一抬头,见两名小丫鬟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她,顾千雪赶忙调整了面色,挤出笑容,“别怕,别怕,姐姐是好人。”却越发像狼外婆。 两名丫鬟赶忙跪下,“千雪郡主息怒,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顾千雪赶忙将两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大冬天的,你们说跪就跪,若膝盖着凉,以后会落病的。”即便在南樾国几个月了,但顾千雪还是不习惯这种跪拜之礼。 “你们在这做什么呢?”顾千雪问。 两名小丫鬟吓得不敢说话,只将手上的扫把拎了起来。 顾千雪恍然大悟,“哦哦,抱歉,我不应该随地乱扔纸,我的错,我的错。”说着,弯腰开始捡刚刚扔的废纸。 两人吓得又跪下来了,“郡主息怒,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顾千雪无语,再次扔下手里废纸去拎这两个年幼的小丫鬟,“别跪了,我没生气,好好好,我不捡了还不行?你们来扫就是了。”恍然大悟,做主子的不能干活,否则便有讽刺奴才的嫌疑,换句话说,就是生气了。 两个小丫鬟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打扫。 顾千雪蹲在一旁,看着两名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你们多大年纪了?” 两名小丫鬟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认认真真回答,“回郡主,奴婢今年十岁了。”“奴婢今年九岁。” “……”顾千雪惊讶,怎么也没想过这么小的年纪就做伺候人的工作,但她心疼又能如何?南樾国社会便是如此,她不能改变,便只能尽量接受。 顾千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两人的头,“辛苦你们了,扫完废纸就快回屋子里休息,不要着凉了。” 两名小丫鬟一边害怕、一边惊喜,“是,千雪郡主。” 顾千雪转身离开,但走了几步,想了一想,又回了来,从包里掏出了两枚碎银子,塞给两人。“回头休息了,去街上卖些好吃的。”而后,对小丫鬟挤了挤眼。 两名小丫鬟惊喜,更是连连道谢。 顾千雪松了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走在宽敞整洁的长廊,顾千雪放慢脚步,仰头欣赏长廊天花板上精美的绘画,长舒一口气,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习惯。 在南樾国或者是中国古代,卖身为奴的小女孩便是从扫地烧火这样的工作开始的,即便心疼又如何?这便是命运。 即便如此说服自己,但心里依旧堵得很,毕竟,不到十岁的年纪,放在现代,怕是还在读小学,还在父母怀里当小公主罢。 一路上,路过的大小丫鬟见到顾千雪,都纷纷屈身请安,顾千雪也笑着点头回礼。 可以说,顾千雪在厉王府的口碑是极好的,下人们更是喜欢这个从不摆架子、为人和善的千雪郡主。 刚出长廊,再穿过一个小花园,便能回到南山院,顾千雪却被一人拦住。 “奴婢给千雪郡主请安,郡主吉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万俟芸菲的贴身侍女,静抒。 静抒的问安将顾千雪从思绪中唤醒,“原来是静抒姑娘,真巧啊。”顾千雪笑道。 静抒心中暗道,哪是什么巧,分明她在这里等千雪郡主很久了。“是这样,我们小姐刚刚做了几道拿手小菜,想请郡主过去品尝一下呢。” 顾千雪了然,点了点头,“好,正巧我也有些事找她商量。” 于是,两人便向丝雨阁而去。 一路上,顾千雪抓着静抒问了不少江湖趣闻,包括各门各派等等,静抒有一副好口才,将趣闻讲得绘声绘色。 到了丝雨阁,丝雨阁伺候的丫鬟们上前为顾千雪请安,而后便被引入了房间。 刚入房间,便闻到了一股子菜香。 虽然中午吃过饭,但顾千雪却不争气的又饿了。 丝雨阁入门便是正厅,正厅中央放了饭桌,上面摆满了不同菜色,而随着丫鬟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来后,万俟芸菲也一边擦着手,一边从门外进来,“千雪郡主,您来了?”脸上满是惊喜。 顾千雪笑眯眯的,“是啊,万俟小姐厨艺超群,离十万八千里便能闻到菜香,这不,我便顺着菜香寻了来,想着在万俟小姐这里蹭上一顿。” 万俟芸菲害羞地笑着,“千雪郡主说笑了,郡主是何等身份,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品尝不到?芸菲这里粗茶淡饭,只希望郡主不嫌弃罢了。” 有丫鬟入内,端着净手的盆子,顾千雪和万俟芸菲洗手。 “万俟小姐实在太谦虚了。”顾千雪入座,和万俟芸菲客套了几句,便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250,作战计划 250,作战计划 不得不说,万俟芸菲的手艺真心不错。 酒足饭饱,顾千雪摸了摸滚圆的肚子,“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然我今日吃了万俟小姐的东西,我顾千雪便要回报才是,”顿了下,面色却越来越难看,“不瞒你说,刚刚我去了趟厉王的书房,找伺候厉王的邵公公聊了聊……” 万俟芸菲和静抒两人都竖起了耳朵,听得仔细,哪怕是一字一句都不肯漏下。 顾千雪顿了半晌,叹了口气,“哎,怎么说呢,厉王那家伙实在没什么情趣,没有喜欢的东西、没有喜欢的颜色、不好吃、不好穿,连初恋情人都没有,平日里更从不与女子接触,真是……都不知如何入手。” 却见,万俟芸菲的面孔越来越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里亮晶晶的,几乎要飞出红心来,满脸的花痴。 顾千雪吓了一跳,“即便如此,你还喜欢厉王?” 万俟芸菲正色道,“喜欢!厉王没有初恋情人,那我来做厉王的初恋情人!” 顾千雪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万俟芸菲的肩,“姑娘,任重而道远啊,你可知,厉王绝不怜香惜玉,出手就打女人?” “知道,之前郡主为我说了。”万俟芸菲依旧表情坚定。 顾千雪见根本劝之不动,也放弃了劝她的念头,“好,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你切记,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若有一天被厉王揍了,或是受不了厉王那鬼脾气,你可赖不到我。” 万俟芸菲点头如捣蒜,“放心,我只会感激千雪郡主,怎么会怪罪呢?芸菲知晓千雪郡主最是有办法的了,你可有什么办法,让厉王喜欢我吗?” 顾千雪眉开眼笑,“办法自然是有,咱们得制定一个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万俟芸菲和静抒惊讶。 “当然,”顾千雪招了招手,“去拿纸来,咱们研讨出一个计划,而后严格照计划进行,无比做到——马到成功,手到擒来!” 无名居。 暖阁中,苏凌霄随意拨弄着琴弦,一下又一下,虽琴声悦耳,但懂琴之人却能听出,弹奏者心思根本不在这演奏之上,却仿佛是在……打发时间。 苏掌柜恭敬入内,道,“少主,晚膳已经准备好,少主还请趁热吃。” 琴弦上修长的手指未停,苏凌霄甚至都未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初烟入内,看向苏掌柜的眼色满是询问,苏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人退出了房间,且将房门轻轻关上。 “少主还是不肯用晚膳?”初烟问。 苏掌柜答,“是啊,我倒觉得少主好像在……等千雪郡主。”说着,看了一眼早已暗了的天色,“却不知,今天千雪郡主会不会来无名居。” 如烟也随着苏掌柜的视线看了眼天色,道,“我去一趟厉王府和顾尚书府,打探一下千雪郡主在何处,若千雪郡主在王府中,我便请她过来。” 苏掌柜似有难言之隐,面色踌躇,“……如烟,这真的好吗?毕竟千雪郡主与少主……” 如烟明白苏掌柜的担忧,冷漠的眸子却坚定,“我不管什么名声什么影响,我只知道,只有千雪郡主来,少主才会高兴。” “嗯,这话没错。”苏掌柜也认同地点头,“但……但还是……” 正在两人讨论时,却听不远处人声嘈杂,紧接着有下人高声道,“千雪郡主到。” 初烟和苏掌柜一愣,而后两人齐齐惊喜,顺着那声音望去。 只见,在沿途的路灯中,身披月白披风的顾千雪由远及近,姗姗来迟。 “晚上好啊,”顾千雪心情十分好,想到刚刚设计出的勾引厉王的严密计划便开心,只要那计划成功,会不会就转移了厉王的注意力,不让其针对她了?想着想着,更高兴了。“晚上吃了吗?我来蹭饭来了。” 无人感觉,那暖阁房间内,不知何时,琴声已经停止。 苏掌柜一脸喜悦,“没吃呢,咱们少主一直在等郡主。” 顾千雪面色却一变,“什么,这么晚了他还不吃饭,还要不要健康了?看姑奶奶一会怎么训他!”说话间,人就已经到了房门口。 顾千雪一抬眼,见苏凌霄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顿时汗颜——她刚刚大言不惭,只是说大话,她哪能想到苏凌霄能听见啊? “呵呵……呵呵……”顾千雪笑得心虚,“今天过得好吗?” 苏凌霄将她的窘迫看在眼中,唇角淡淡勾起,“在下今日过得很好,千雪呢?” 顾千雪也嘻嘻一笑,“很好,很好,我过得也好。不过,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吃饭?难道是在等我?” 苏凌霄一顿,眼神略有闪躲,“不……不是,在下没什么胃口。” 若苏凌霄老实承认在等顾千雪,也许就没什么事了。但此时却说没胃口,顾千雪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怎么又没胃口?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放屁?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按时吃饭按时锻炼吗?” “我……”苏凌霄竟然一时语噎,他确实没什么胃口,但也有等待顾千雪的成分。 顾千雪皱着眉抚了抚自己小巧的下巴,而后打了个响指,“我知道怎么来解决你这没胃口的病了。” “如何解决?” 别说苏凌霄,便是初烟和苏掌柜也好奇起来。 顾千雪笑眯眯,“就如上回我所说的,你不知人间疾苦,便不懂人生乐趣,没有苦便没有甜。所以,本郡主决定,今天的晚膳,由你苏凌霄来掌勺!” “……”苏凌霄。 苏掌柜吓了一跳,“千雪郡主,君子远庖厨!” 顾千雪撇了苏掌柜一眼,“君子按时吃饭,他按时吃饭吗?” “……”苏凌霄。 苏掌柜却依旧不同意,“少主那般尊贵,怎么能下厨?” “你们少主难道不是人?”顾千雪问,“虽然这世界把人分了三六九等,但总归是人吧?为什么同样是人,别人能下得了厨,他不能?” 苏掌柜有些急了,“因为身份!千雪郡主您刚刚自己都说,世界把人分了三六九等,既然如此,自然有些人能下得厨,有些不能下得!” 251,苏凌霄的炒鸡蛋 251,苏凌霄的炒鸡蛋 顾千雪挑眉,“身份?呵,那苏掌柜您来说说,我的身份如何?我父亲是二品大员,我外祖父是镇远元帅,我是被皇上封了郡主,如今又被永安长公主收为义女,我的身份是高贵还是卑微呢?我都能洗手做汤羹,为何苏公子不行?” “因为您是女子!”苏掌柜焦急争辩。 顾千雪一摊手,“若有朝一日,苏公子有了心上人,那心上人非要求苏公子下厨,怎么办?”随后,又促狭地眨了眨眼睛,“苏掌柜这个年纪怕是也成家了吧?您夫人若有一天想吃自己夫君煮的东西,难道您就一脸正色地说君子远庖厨?你夫人会不会伤心呢?” 众人未见,苏凌霄的眼角微微一跳,而后缓缓抬起眼,“千雪说得有理,这世界虽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但却依旧是人,既是人,便没有什么不能做的。”而后,对顾千雪淡淡一笑,“可惜,在下却不会厨艺。” “不会可以学啊,”顾千雪伸手一指厨房的方向,“就从炒鸡蛋开始!” “……”苏掌柜。 “……”初烟。 无名居的厨房,所有厨子在厨房外站得笔挺,战战兢兢,整个无名居灯火辉煌,在不远处,所有下人们都围了过来待命,只要主子一声令下,他们便上前伺候。 厨房内,站着顾千雪和苏凌霄、苏掌柜等四人。 可怜的苏凌霄,知天下事,却不会煮饭,站在厨房里很是茫然。 顾千雪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条绳子,“苏公子,你衣服的袖子太大,一会怕有所不便,用这个绳子捆一下。” 苏凌霄依旧一脸茫然,任凭顾千雪摆布。 只见,顾千雪先是将绳子搭在苏凌霄的脖子上,交叉一下,绕到其袖子下面,很巧妙地再缠上一下,而后在背后系了个结,这样,便将那宽大的袖子固定住。 顾千雪也处理了一下,刚要去架子上找鸡蛋,早有厨房管事将鸡蛋取了来,殷勤又恭敬道,“少主,奴才帮您打鸡蛋。” “慢!”顾千雪阻拦,白了那管事一眼,“是你炒菜还是他炒菜?” 管事犹豫。 “下去吧。”是苏凌霄的声音。 管事叹了口气,“是,少主,奴才就在屋外候着,您随时吩咐奴才。” “嗯。”苏凌霄答应道,伸手接过管事手中的鸡蛋,当转向顾千雪时,脸上哪还有茫然,淡笑道,“接下来要如何做呢?” 顾千雪从架子上取了两枚鸡蛋,拿过一只碗,“其实我的厨艺也不怎么好,但我与你炒菜,并非是为了美味,而是重在参与,不知你能否理解。” “在下理解。”苏凌霄道。 顾千雪抬起头,很仔细地端详苏凌霄的表情,见他的脸上却是没有厌恶和忍耐,这才放下心来,“先取出一只鸡蛋,在碗的边缘轻轻磕一下,将蛋壳磕出一条缝隙,而后演着缝隙小心掰开,将蛋液放到碗里。”一边说,一边做示范。 苏凌霄也是学得认真,一边看,一边动手操作。 顾千雪原本以为苏凌霄是男子,定会笨手笨脚,例如将鸡蛋壳打碎、例如将碎蛋壳掉到蛋液等等,但却没想到,苏凌霄的手极巧,只见他手指修长纤细,在他手上,一个打蛋的动作竟做得无比优雅。 “接下来呢?”苏凌霄问。 顾千雪这才缓过神来,自嘲自己竟看人家的手入了迷,“接下来,用打蛋器搅和,将蛋黄和蛋清搅成蛋汁。” 无名居有专门自制的打蛋器,是之前顾千雪做抹茶千层蛋糕时命工匠做出的,正好有两只,顾千雪和苏凌霄两人一人一只。 蛋汁搅完,便放了盐和葱花。 紧接着,便是烧锅放油了。 炒鸡蛋是入厨的初级菜,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的炒鸡蛋都新鲜出锅。 顾千雪很沮丧的发现,无论从色泽还是从鸡蛋的蓬松程度,苏凌霄的手艺好像都比她的好上那么一些,难道有天赋的人在各个领域都有天赋? 就在顾千雪盯着两盘炒鸡蛋来回对比的时候,苏凌霄早就在一旁水盆里洗了手,用胰子将手洗得干净,而后接过初烟递来的巾子,擦手。 当顾千雪回过神来时,苏凌霄洗好了手,将捆着袖子的带子解开,早已恢复了平日出尘的形象。 苏掌柜生怕顾千雪再起什么幺蛾子,逼着自家少主炒菜什么的,赶忙上前道,“千雪郡主,既然这菜已炒完,还请郡主和少主快快入席用膳,那灶上还温着厨子做的菜肴,若不食用,怕就浪费了呀。” “好,就听苏掌柜的。”顾千雪见好就收,她还没指望将苏凌霄培养成一代名厨。而且,凡事点到即止,逼着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下厨已让其为难,若再逼其烹制满汉全席,别说强人所难,怕也会引起人反感。 暖和的正厅,摆上了圆桌。 其上美味佳肴无数,其丰盛,甚至比宫中宴席更甚,原因是苏凌霄喜欢新奇,而他的厨子来自诸多国家,于是这菜色的丰盛上,无名居称第二,便没人敢自称第一。 只不过,在顾千雪和苏凌霄面前,却放着两盘……炒鸡蛋。 顾千雪戳了下自己炒的蛋,品尝了下,“好久没吃这种简单的菜色了。”是啊,穿越来便成了大小姐,整日锦衣玉食的,每道菜恨不得都做出诸多花样,最终,竟差点忘了这炒鸡蛋的味道。 顾千雪鼻子一酸,突然又怀念家乡了。 家乡——现代中国。 却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家乡,何时再见到亲人和朋友。 苏凌霄见顾千雪红了眼圈,淡然的神色染了惊慌,“千雪,你怎么了……难道……这些不合你胃口?” 顾千雪赶忙摇头,苦笑道,“不是,苏公子千万别多想,我只是想到穷苦百姓罢了,我们日日海味山珍,却不知有多少可怜人,连着炒鸡蛋都吃不上。”扯了谎。 别说苏凌霄,便是苏掌柜都忍不住插嘴道,“顾小姐是真善人啊。” 世上善人诸多,真善人却少。 顾千雪脸一红,她哪是什么善人啊?分明是为了搪塞苏凌霄。 252,荷包与情诗 252,荷包与情诗 赶忙转移了话题,用筷子戳了块苏凌霄的炒鸡蛋,放入口中,“不错,不错,软糯可口。”挑起了大拇指。 苏凌霄见顾千雪心情转好,便也放下心来,“多谢千雪的鼓励。”伸出筷子,却夹了顾千雪的。 “哪是什么鼓励,我说的是真话,不信让苏掌柜和初烟来尝尝,我们两人谁做的好。”顾千雪道。 “……”初烟。 “不不,奴才怎么有资格享用两位主子的手艺呢?”苏掌柜急忙道。 最后,初烟和苏掌柜还是被顾千雪硬拉着坐下,一起用膳。 夜晚,暖阁琴音美妙。 又是顾千雪的练舞时间。 苏凌霄弹琴,但双眼却在顾千雪身上。 “你今天,心情很好?”苏凌霄问。 顾千雪笑着舞着,“当然,因为尝了苏公子的手艺,所以心情自然好。” 苏凌霄轻笑出声,“在千雪的眼中,在下就那么好骗?” 顾千雪哈哈大笑,而后一个巧妙的转身,将那纯白舞裙转开如百合一般,人却如同在云中,一边转着一转来到苏凌霄身前,最后以一个菡萏跪坐式结束旋转,抬起头,俏皮地眨了下左眼。“天下事都瞒不过你,何况我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呢?今日我心情确实非常好,因为……” “嗯?”苏凌霄问,视线凝在面前那张水灵俏丽的面孔之上。 顾千雪抛了个媚眼,“你猜啊。”不是能猜吗? “……”苏凌霄一怔,“猜不到。” 顾千雪将摆着造型的手放下,站起身来拿起苏凌霄身侧的茶壶倒了一杯温茶,“我偷偷告诉你,厉王府里来了一位娇客,是万俟山庄的大小姐,万俟芸菲。” 琴声停止,苏凌霄慢慢将手从琴弦上拿开,“是一个月前惨遭灭门的万俟山庄?” “不愧是凌霄子,消息就是灵通,”顾千雪一只手端着茶碗,另一只手挑了大拇指,“没错,就是她。那可怜的姑娘,全家惨遭灭门,以后可怎么活啊?” 说着说着,顾千雪的脑海里出现万俟芸菲的身影,是今日下午,两人研究“攻略”时,万俟芸菲那兴奋又娇羞的模样。顾千雪忍不住皱起眉头,嘟囔,“但看万俟小姐的表情,好像也不是很伤心的样子呢,难道是将悲伤藏在心里?” “然后呢?”苏凌霄虽然问着,但眼中却有了一丝猜测。 顾千雪来了兴致,笑得兴奋,“然后,万俟小姐喜欢上了宫凌沨那家伙,哎……说那万俟芸菲也是可怜,没了家人眼睛还瞎,喜欢谁不好,喜欢厉王,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苏凌霄。 “……”苏掌柜。 “……”初烟。 “当然,我可是个善良的人,我已经苦口婆心的劝她了,”顾千雪继续道,实际上,却阴险地计划把万俟芸菲推坑了,自己好早日成功脱坑,“无奈情人眼中出西施,在万俟芸菲的眼里,夜叉也变潘安了。”说着,一摊手。 “嗯。”苏凌霄轻轻点了下头,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就为万俟芸菲制定了一个勾引厉王的作战计划,这计划可谓囊括海陆空三线作战,以循序渐进为原则,定将那厉王温水煮青蛙,狠狠的拿下不可!”说着,顾千雪做了一个捏拳的姿态,满满的自信。 却无人见到,苏凌霄淡灰色眸子伴随桌旁灯烛闪耀一下,复杂得令人难以揣摩。 顾千雪长舒一口气,“待神经病的厉王和瞎眼的万俟小姐在一起,这天下也就太平了,厉王就不用处处与我过不去、秦妃娘娘也不用天天想着撮合我和厉王,如此,生活才更美好!” 苏掌柜和初烟听了顾千雪的话,都很是吃惊。 秦妃娘娘撮合厉王和千雪郡主?那少主怎么办? 顾千雪满脑子都是未来的幸福时光,心情好便更有跳舞的兴致,“来来,我们继续练舞。” 琴声起,那抹如雪一般的身影,再次翩翩起舞起来。 第二日。 顾千雪早早来了厉王府,未去南山院,却先去了丝雨阁。 “东西准备好了吗?”顾千雪是来检查工作的。 万俟芸菲立刻将绣了整整一夜的荷包取了出来,“这……这个行吗?”而后呐呐道,“我怕这绣品入不得王爷的眼,昨夜绣了又拆、拆了又绣,依旧觉得不满意。” 顾千雪接过那荷包,只见荷包用的是纯黑色缎子料子,其上用金线绣了花边以及几只抽象方格的图案。黑色与金色搭配,低调又尊贵,而那简单的方格,却不若花花草草那般俗气,虽没有丝毫寓意,但就是给人一种高雅感。 南樾国人极喜欢在绣品上绣些花草鱼鸟,顾千雪是极不赞同的,便亲自设计了这图案。 “绣得不错。”顾千雪很诚恳地夸奖,而后看向万俟芸菲,“情书写好了吗?” 听见“情书”两字,万俟芸菲的面颊一下子火红火红的,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写这种东西,自然害羞得紧,“写……写……写好了……”飞快抽出一张纸,塞给顾千雪后,立刻如烫了手般将手收回。 与扭捏的万俟芸菲不同,顾千雪倒是十分落落大方,展开纸,细细研读其内内容。 万俟芸菲的脸越来越红,何种感觉,就好像被人看了隐私,脱光了衣服被人看一般。 但还能怎么办?没有千雪郡主,她对追求厉王殿下没有丝毫把握。 待顾千雪将最后一句话读完,双眉微皱。 “郡主,有什么……不妥吗?”万俟芸菲提心吊胆地问。 顾千雪正色道,“太含蓄,一点都不火辣!” “……”万俟芸菲的脸,已烧得如同那镂空铜制铜盆一般。 “罢了罢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让你写的太火辣,怕是也写不出来,”顾千雪体谅道,而后话音一转,“不过你这字写得不错。”字体娟秀,反正比她的字好。 “郡主过奖了。”万俟芸菲的面色终于恢复了一些色彩。 静抒在一旁,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暗暗发誓,终有一日,这些荣华富贵,她也要得!她静抒也要成为人中龙凤、人上之人! 253,送情书 253,送情书 这一日上午,顾千雪练舞十分勤劳,午膳过后,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便去了午休。 乐师依旧奏乐,顾千雪随着扶摇和桑榆练舞,到下午时,静抒却突然来到南山院。 顾千雪见到静抒,立刻停了舞,跑了过去。 “奴婢见过……千雪郡主,”因为是跑着来的,静抒喘着粗气,将顾千雪引到一旁无人处,“小姐……让奴婢来通知郡主,厉王殿下他从朝上回来了,此时刚下马车,马上就回……书房了。”因为刚刚跑得太急,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 “别急,先喘匀了气,”顾千雪道,“你们家小姐现在在哪?” “在余庆园。”静抒连忙回答。 余庆园是临近厉王所居住的主院的一个小花园,是厉王从大门到书房的必经之地,而选择在余庆园埋伏,也是顾千雪的主意。 顾千雪狠狠捏了下拳头,脸上满是兴奋,“好嘞,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到。” 打发走了静抒,顾千雪赶忙回去将乐师和扶摇桑榆解了散,顾千雪上午时练舞极为卖力,众人只以为其实累了,便跪安后,出了南山院回宫。 顾千雪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余庆园狂奔,离得老远便见到万俟芸菲和静抒两人藏在假山后面,探头探脑地向大门处偷看。 “怎么样,他到了吗?”顾千雪也将自己藏在假山后面,一边看向门口,一边问那两人。 顾千雪的话音刚落,却见到小径的尽头,出现人影,正是厉王带着邵公公和君安等人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向书房而去。 万俟芸菲立刻浑身紧绷,静抒大气也不敢喘,就连顾千雪也觉得紧张起来,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静,唯有她们三人心脏砰砰砰砰的声音。 “我……怕……”万俟芸菲紧张道。 顾千雪没理她,双眼紧紧盯着厉王,就在厉王距假山还有十米远的时候,顾千雪将内力集中在手臂,而后将那万俟芸菲一把推了出去,毫无怜香惜玉。 可怜的万俟芸菲一下子就懵了! 顾千雪小声道,“快过去,去厉王身边,快去!” 万俟芸菲是十分听顾千雪的,为了能称为王妃,一咬牙,手中捏着那藏着情书的荷包便奔了过去。 假山后,静抒目瞪口呆,她忍不住道,“千雪郡主,王爷还未走过来,您这么快就将小姐推出去,会不会……太早了些?” 顾千雪一耸肩,“抱歉,手滑了。”实际上,并非手滑,而是蓄意为之。 外人不知,但顾千雪却知晓,厉王武功高强。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若离得近了,便是从不远处的呼吸声,厉王都能猜到假山后还有人,她还不想暴露! 因为距离太远,顾千雪和静抒无法听见万俟芸菲和厉王的交谈,只能看见远处发生的情形。 只见,邵公公见到满面羞红、双眼含春的万俟芸菲捧着什么东西快步走来,花白的眉毛皱了又皱,而后与君安两人,带着下人向后退出数米,将厉王留给了万俟芸菲。 紧接着,两人好像有了交谈,一直是万俟芸菲再说,厉王在听,那面孔淡淡,虽谈不上厌恶,但也没有丝毫热络。 随后,重头戏出现了!万俟芸菲将绣好的荷包双手捧给厉王,而厉王微微低头,一双冷冽的眸子半垂,犀利的视线在那荷包之上,却未伸手接下来,好似在观赏荷包刺绣,更好像在为万俟芸菲难堪。 顾千雪和静抒的心,一下子揪了老高。 “郡……郡主……这可怎么办?”静抒胆战心惊,小声问。 顾千雪也是没什么主意,强作镇定,“别急,再等等看。” 终于,厉王伸手接了荷包,顾千雪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但危机还未接触,就在顾千雪以为两人还能聊上一会时,厉王竟然……拆!开!荷!包! 就这样在万俟芸菲面前,拆开了荷包,打开了情书,一字一句地阅读起来。 “……”看到这一幕,连顾千雪都觉得自己尴尬症犯了,她甚至都不敢想象万俟芸菲此时的面色,如果她是万俟芸菲,这个时候绝对找个地缝就钻进去,或者转身就跑。 但,平日里胆小怯弱者的万俟芸菲竟然只低着头,立在原地。 顾千雪一挑大拇指,“不愧是江湖儿女,有魄力!” 静抒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最后,厉王看完了信,将那信重折好放回荷包,对万俟芸菲点了下头,又说了什么,万俟芸菲便为厉王做了一个万福,转身离了开。 如此,应算是就成了。 顾千雪拽住静抒,两人赶忙从假山后面绕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丝雨阁,与万俟芸菲汇合。 丝雨阁。 将丫鬟们都遣了出去,房内只剩下顾千雪、万俟芸菲和静抒三人,顾千雪这才开口询问,“怎么样,你们说什么了?他接到荷包后为什么会打开?读完信后,又和你说了什么?”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万俟芸菲的心还碰碰直跳,那红红的脸蛋儿便一直未褪色。当回想起高大威猛且冷酷威严的厉王时,本来已红透了的脸,更是红得发紫。 “我……我……我……”万俟芸菲低着头,一副娇羞的模样。 顾千雪忍不住翻了白眼,“江湖儿女怎么那般扭扭捏捏?刚刚厉王当着你面读信时的勇气哪去了?拿出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静抒比较贴心,将巾子用冷水湿透了,递给万俟芸菲,而后者则是用那冰凉湿润的巾子贴在面颊上降温。“我……我就是对王爷说,昨日见王爷身侧少一荷包,便连夜为王爷制了一个,但求王爷别嫌弃简陋。” “嗯嗯,然后呢?”顾千雪见万俟芸菲闭口不提,催促道。 “王爷接过荷包,我又说,荷包里有纸一张,请王爷指点下芸菲的字。”万俟芸菲道。 顾千雪惊讶,一挑大拇指,“不错,不错,够隐晦,就这样继续加油。再然后呢?他看完后,又对你说了什么?”这个才是重点! 254,东公子之邀 254,东公子之邀 万俟芸菲微微皱眉,“王爷只说了……呵,很好。” “呵,很好?”顾千雪疑惑。 万俟芸菲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顾千雪的心却咯噔一下,右眼皮狠狠跳了两下,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除了这个,还有吗?” “没了。”万俟芸菲摇头。 难道宫凌沨他发现了什么? 顾千雪伸手捂住自己的右眼,右眼只跳了那么两下,紧接着便不跳了。左思右想,想不出哪里能露馅,而且按照厉王的脾气,若他真发现了,根本不会玩什么“宫心计”,怕直接跑来一掌将她打飞了吧? “千雪郡主,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为何面色如此苍白?”万俟芸菲惊讶道。 顾千雪赶忙摇了摇头,“没……没事,算了,今日这一战役算是成功了,咱们继续准备下一场。” 万俟芸菲极为兴奋,“是。” 下一场是什么?答曰,邀请厉王品尝万俟芸菲的手艺。 万俟芸菲想晚膳就邀请厉王,但顾千雪却否决了,因考虑到白日送了情诗,晚上邀请晚膳,攻击实在太过密集,就怕物极必反,引起厉王的反感。 最终,万俟芸菲被说服,决定晚上先入厨练习一下第二天准备的菜色,更是将顾千雪硬生生留了下来,理由是——有千雪郡主在,她比较有信心。 本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快点将神经病和瞎子凑成一对的美好原则,顾千雪留了下,陪着万俟芸菲窝在厨房,一边陪着万俟芸菲烹制美食,一边帮其品尝提些意见很花招,更是亲自上手,帮万俟芸菲烹制的佳肴摆设拼盘。 菜色全部做好后,顾千雪和万俟芸菲反复品尝和商量,最终确定了食谱,而此时也是下午接近傍晚,告别了万俟芸菲,顾千雪出了厉王府,准备回家看看。 一晃,已多日未归家,却不知母亲赵氏如何了。 因为顾千雪往返厉王府和无名居,虽自认光明磊落,但处在这个封建社会,便不得不瓜田李下。 不方便透露行踪,于是便没用顾府的马车和车夫。 出了厉王府,顾千雪便准备散步回去顾府,快步走,最多也就是半个时辰。 南樾国京城本就不大,从城南走到城北,也就半天的时间。若放到现代,便是打死顾千雪,她也不敢这么步行前进,不说别的,让她在北京城内的石景山区走到通州区,就能把她活活走死。 因今日时间还早,街上人头攒动,热闹得很。 顾千雪摸了摸兜里的银子,准备在街上买点什么小玩意,让自己开开心,毕竟,自穿越到现在,还没好好的消费过一次。 就在顾千雪从巷子里转出来,即将到了街上时,却突然从巷子口闪出两名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 “谁?”顾千雪下意识地摆起了防御的姿势,心中暗道,不会是碰见坏人了吧。 “千雪郡主勿怕,我们不是坏人。”两人赶忙出声解释。 两人年纪一个二十五六、一个三十上下,身材精壮、气息绵长,一看便是练武之人。两人都穿着藏蓝色衣服,虽款式低调,但用料讲究,看打扮,像是随从。 “不是坏人,总得报个名头吧?”顾千雪依旧防备着。 年纪稍长那人长着国字脸,无须,浓眉大眼,一脸的刚毅,对着顾千雪便一抱拳,“小人见过千雪郡主,小人名为梁贞,主子是东公子。” “东公子?”顾千雪吃了一惊,却没想到,竟然是……太子?“口说无凭。” 那年纪稍年轻的人皮肤白皙,笑道,“果然被主子料到的,千雪郡主确实谨慎。小的还没自我介绍,小的名为匡郢哲,这是我们主子的令牌。”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底金字的金属令牌,交给顾千雪。 顾千雪拿来令牌,只见上面有着东宫二字,下面则是刻着小龙。 虽不知太子令牌是什么样,但在南樾国,私刻皇家令牌那可是抄家之罪,若不是下定决心造反,是没人敢干这事儿的。 “东公子在哪?”顾千雪将令牌还给匡郢哲,问道。 “请郡主上马车。”匡郢哲向旁边一闪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顾千雪这才发现,两人身后,停着一辆十分低调的墨绿色车厢马车。 顾千雪微微皱眉,思索着应是否应拒绝,但最后还是顺从地上了马车。 梁贞和匡郢哲在马车外赶车,马车很快便顺着胡同小路,向城北而去。 马车内,别有洞天。 车厢虽小,但功能齐全,有书架和书、有柜子和毯子,马车中央的小桌上,还放着精巧的茶壶。 为什么顾千雪左思右想,最终上了马车?除了不想再得罪人外,还有便是对太子天然的好感。 没错,顾千雪对太子的评价很高。 那般翩翩风度,那般礼贤下士,那般为了民间疾苦可只身涉险进入危险的瘟疫区,这样忧国忧民的太子,又有谁不崇拜?不尊敬? 何况,顾千雪永远都记得,因为自己的一个请求,太子将迁移京城疫民的时间生生拖后两日,这是冒着多大的风险? 若太子只是一个普通官员,最多被革职查办,但那东公子却是岌岌可危的太子,其压力,根本难以想象。 想着想着,顾千雪便更觉得有必要赴约,再见见太子殿下了。 马车的速度不快,异常平稳,而路途好似有些距离,顾千雪跳了一天的舞,乍一歇息,便觉得疲倦排山倒海地扑来,想靠在车厢闭目养神一会,却不成想,不小心睡了去。 这一睡,便是一个多时辰。 顾千雪是被笛声唤醒的。 笛声灵巧又优美,不若琴音那般华丽磅礴,却如同一只长着尖嘴的小鸟一般,叫着跳着,唱着让人欢喜的调子。 顾千雪不知这曲子叫什么,但听着,便让人精神气爽,心情愉悦。 睁开眼,发现车厢里空无一人,在车厢门口,燃放了一只小火盆,车厢温暖。 她身上不知谁给她盖了毯子,毯子是从柜子里拿出的,柔软暖和,带着一股子檀香。 255,见你 255,见你 顾千雪将毯子放在一旁,弯腰到车厢门口,撩开帘子,却见到此时马车停在一片树林里,冬季的树林一片凋零,却别有一种悠远的意境。 已是傍晚,天际火红,却不太亮堂。 在离马车两三米远的一棵树上,挂着一只八角灯,将周围照亮。 而有人,披着一件淡灰色狐裘缎面长披风,在背对她的方向,吹着笛子。 也许是听见顾千雪发出的声响,笛声停止,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温雅而俊美的白皙面庞,“寒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声音依旧温柔且好听,仿佛能温暖这寒冷的天气一般。 顾千雪脸上忍不住绽放笑容,“是啊,又见面了,东公子。”说着,便要出车厢,却被太子阻止。 “寒姑娘等等,”太子道,“你刚睡醒,而车外寒冷,若你执意要出车厢,便将那毯子披在身上罢。” 顾千雪一愣,心中温暖一片,“好,你稍等我。”说着,回车厢去取毯子。 很少有人如此细心温柔,更别提那人身居高位,而这毯子,怕也是刚刚太子亲自为她披上的吧。 顾千雪披着毯子,出了车厢,却发现没有车凳。 太子的两名仆人不知踪影,周围只有她和太子两人,她怎么好意思让太子屈尊帮她找车凳?便准备从车上跳下去,虽然这马车确实很高。 就在顾千雪准备跳的时候,却见太子已伸出手来。 白皙修长的手指如玉石雕刻一般美好,顾千雪刚要将手递过去,却想起这不是现代中国,而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南樾国,何况她和太子之间还有一些烦恼又复杂的关系,这样……不好吧? 顾千雪犹豫之时,太子的手却依旧悬在半空,没有丝毫动摇,异常坚定。而其带着温和笑意的面颊,也是磊落大方,倒是显得顾千雪狭隘了。 将手放在太子的手上,却发现,他的手很凉。 顾千雪惊讶道,“你在车外等了很长时间?”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时间不长,寒姑娘别在意。” 顾千雪如何不在意?她跳下了马车,“天这么冷,这周围没有歇脚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将我叫醒,或者到车厢里等我?”说着,不着痕迹地将手从太子的手中抽回来。 太子笑了笑,“看你睡得那么香,实在不忍打扰。这几日定然忙于练舞吧?” 顾千雪点头,“是啊,不瞒您说,我从前真的没跳过舞,这回丘安然算是逼死我了,如今的我,绝对是赶着鸭子上架子,不得不为之!”唉声叹气,苦笑连连。 太子的笑容未变,“我却很感谢安然郡主呢。” 顾千雪猛然抬头,“你为什么感谢她?难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非要看我出丑不可?” “自然不是看寒姑娘出丑,而是想一睹寒姑娘舞姿。”太子认真道。“我相信,寒姑娘是深藏不漏、无所不能的。” 顾千雪有种想晕倒的冲动,“无所不能?你还真当我是神仙?” “你不是神仙,”太子十分认真道,语调却忽然一转,“但在我眼里,你却比那神仙,更神通。”说着,低头将笛子放入腰间挂着的一个专门装笛子的锦缎布袋,将那笛子装进去,系上带子。 那布袋设计得极为精巧,其为太子的笛子量身定制,大小尺寸自然合适,顶端是可以抽紧的带子,下面垂着玉珠子和穗子,与一旁的玉佩一起,成为装饰物。 “因为你能用青霉素救治疫区百姓,但神仙不能。”说着,太子搓了搓手,摩擦取暖。微微侧头,乌黑的发丝在晚风中轻飘,俊逸的面容却有了一丝狡黠,“告诉你个秘密,皇族每年两次到镇国寺祈福,每年一次祭天,我虽都参加,实际上却不相信神明能护佑什么的。” 顾千雪瞠目结舌,她惊讶地看向太子,却见太子脸上没有丝毫玩笑的模样,“你……你……你……实在太令人意外了。”天命皇权,处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不是更应该笃信神明吗?不仅古今如此、中外亦然。 太子微微挑眉,“是啊,所以每次要祈福或者祭天,我都愁得很,繁琐的礼仪、冗长的唱念,每每想起,都是折磨呐。”说着,脸上爬满了无奈。 顾千雪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知晓太子是故意说话逗她,但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东公子……哈哈,我还真没想过,你是这么风趣的人,我以为你是个书呆子呢!” 太子伸手摸了摸消瘦的面颊,表情好似尴尬,“书呆子,我像吗?” 顾千雪赶忙收敛了笑意,摇头,“不像,不像!”开玩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子脾气再好,也是厉王的弟弟,如果一个玩笑没开好,太子一掌将她劈树上怎么办? 不过……这大晚上的,太子找她有什么事吗? 太子就好像看出了顾千雪的想法一般,淡淡笑道,“这么晚找你确实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见见你罢了,”声音顿了下,“而实际上,自从那晚宴之后,我就一直想再见见你,只是没找到机会。” 顾千雪不解,“见我?为什么要见我?” 这个问题还真是极为棘手。 太子低下头,看向只到自己肩头高的窈窕佳人,“是啊,为什么要见你,这个问题,我也问了自己很多天。” 顾千雪垂下头,挤着眉毛,眼珠子乱转——太子不会对她一见钟情了吧?别别别,千万别这么想,做人最重在自知之明,太子那尊贵身份,什么环肥燕瘦见不到,用得着眼皮子浅到见一个爱一个吗?难道……是因为青霉素?但青霉素配方已经给他了,他还想要什么? “有些问题,既想不出答案,便别再想了,既是喜欢便别追究原因,只要顺从不就行了?”太子道,“人生不易,每日都要违背本意做许多事,那么何不在闲暇时间顺从自己,不考虑原因和后果,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呢?” “例如?”顾千雪顺着问道。 太子毫无形象可言的大大伸了个懒腰,而后低下头,对顾千雪轻轻一笑,“见你。” 256,太子的魔力 256,太子的魔力 “……”顾千雪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如果说从前没幻想过太子什么模样,那是假的。但却从来没想过,太子竟这么会……撩人。 没错,就是撩人!才说了几句话,便将顾千雪的小心肝撩得噗通噗通乱跳,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如果顾千雪在现代,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时刻监控着自己的内心以及感情,但在南樾国,她却必须要严格自控,绝不允许轻易将心丢了。 一段感情里,谁先丢了心,谁便输了。 在现代,最多输了一段感情,被渣男耍上一耍。但在南樾国,便会输上一辈子!不能分手、不能离婚、更不能改嫁,可以说整整一生不得翻身。何况,还有那三妻四妾…… 想到三妻四妾,想到自己未来老公如同种马一般到各个女人的院子,顾千雪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泼下,浇了个透心凉,本砰砰乱跳的心一下子平静如死水。 “是吧?那现在见到我了,东公子是不是就满足了?”顾千雪咧嘴大大一笑,露出贝齿,洁白整齐。 太子微微一怔,“不满足。” 顾千雪一摊手,“见了还不满足,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带你去看看?”又有了兴致。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有什么地方可去?顾千雪如是想着,但对方得罪不得,便也只能强装出兴致,“离得远吗?若是不远,便去看看呗。” 顾千雪的话音刚落,太子拍了两下手,顿时,一阵马匹嘶吼声,紧接着,本空无一人的树林,一下子从四面八方冲出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男子,来者都是青壮的年纪,个个精神抖擞、身材精壮,都是些练武之人。 顾千雪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太子这般身份,出门自然不能不带侍卫随从,刚刚应是等在不远处保护太子吧。 也就是说,刚刚顾千雪睡了多久,太子便在车外等了多久,而这些侍卫们也都等了多久……内疚啊。 “上车吧。”太子低头便要去拿放在车梯子上的车凳。 顾千雪吓了一跳,赶忙自己蹲下身子去找车凳,两人的手再次在车凳上碰在了一起,顾千雪下意识地收回了手,便见太子将那车凳从车梯上拿了下来,放在地上。 正在这时,太子的贴身随从梁贞和匡郢哲跑了过来,“太子殿下,奴才来做便好。”因为两人没骑马,所以跑来的速度稍微慢了些。 但太子却已将车凳放在了地上,“我扶你上车。”说着,那双修长又优美的手再次递了过来。 顾千雪哪敢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太子的手上马车,赶忙摇头拒绝,“不不,有车凳,我自己上车就行。”说着,扶着马车厢便登上马车,撩帘子进了车厢。 车厢里火盆依旧燃着,温暖得与室外犹如两个世界般,顾千雪捂着自己胸口,那颗心再次砰砰砰砰跳得厉害。可怜的顾千雪,上辈子和这辈子整整两辈子,就没被这般撩过,哪能抵抗着糖衣炮弹? 想到那尊贵又英俊的太子,亲自俯身为她放车凳的瞬间,作为女子,又如何不心动?先不说太子那高高在上的身份,只说这份细心与温柔,足以打动任何一个单身女子了。 顾千雪深呼吸,企图再次冷静,平息那颗骚动的心,但就在这时,车帘撩开,太子弯腰入内。 “……”本来被安抚得差不多的心,再次蠢蠢欲动地跳起来。 太子见顾千雪那很差的面色,“我是不是不应到这车厢里?”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也是……男女有别,我到车外去。” “别,回来!”顾千雪连忙道,因为想起太子那冰凉的手,“你刚刚站在室外太长时间,再冻下去,明日怕是要感冒了。” 正要离开的太子身形一顿,面色为难,“但你看起来,好像不太愿意与我共处一室。” 顾千雪尴尬,“不是说不愿意,而是……”雪白的面色,却忍不住红了起来,最后竟不知如何解释,“你快进来吧,若你坚持在车外,我也去车外。”说着,抓起了毯子。 太子轻笑,“你不在意便好,我进车厢。”说着,进了车厢。 车厢本就宽敞,但太子身材高大,因为太子的入内,车厢一下子显的拥挤起来,气氛也暧昧了许多。 “哎呀,好冷啊!出宫时,孙嬷嬷就说多穿上一件,但我想着,穿多了臃肿太难看,就没多穿,谁知道这么冷?早知道就听孙嬷嬷的了,肿就肿,总比冻着好。”一边说着,太子一边伸手在火盆上烤着,颀长的身子缩成一个团,恨不得将那火盆抱在怀里一般。 顾千雪见到,噗嗤一笑,“你和我想象中的太子,差距太大了。” 太子扭头,“哦?有何差距啊?别人家的太子难道不怕冷?” “并非不怕冷,别人家的太子就算是冷,也不会说出来。所谓有风度不要温度,打碎了牙吞肚子里,外表还要强撑着太子的气质。”顾千雪掩着嘴,憋着笑。 太子将那浓眉一挑,“如此看来,我还真是丢了广大太子的脸呢……不过,我真的冷啊!”说着,颀长的身子抖了三抖。 顾千雪终于是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抓着车厢内的小桌子。 车外,梁贞和匡郢哲正准备赶车,却听见顾千雪清脆的笑声,也是相视一望,眼中满是好奇。 车启动了,但在这马车前后,都满是黑衣侍卫。 好半晌,太子终于缓了过来,身子不抖了,面色也是红润了许多。“真没想到,当时的寒姑娘竟然是你,那青霉素是从哪来的?别和我说你从书上看的,我是不信的。” 短短的时间,两人之间的隔阂便已消失不见,却如同多年好友一般。 不得不说,太子身上有一种魔力,其能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让人在他面前忍不住放下提防,更想与之亲近。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顾千雪不想随意搪塞,这世人不傻,哪是那么一两句就能糊弄过去?若想让人信服,便要编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257,亦正亦邪 257,亦正亦邪 “很多医理,是从我母亲陪嫁的一本老医书上学到的,可惜,那时年幼不懂事,看完便将医书烧了,”顾千雪认真道,“至于这个青霉素,说来却有个故事。” “哦?什么故事?” 车队缓缓前行,速度不慢,却也不快,车内十分平稳。 已入夜,路上无人,周围安静,只有马蹄声以及隐约车轮碾在碎石上的声音。 顾千雪坐在马车厢的深处,太子则是坐在车厢门口,微微侧着头,乌黑的发丝随意垂着,昏黄的灯烛光下,太子那如玉般的面庞更显端正英俊,周身气质除了温和更平添亲切。 一双眸子乌黑,专注地看着顾千雪。 顾千雪的心,一下子又漏了半拍,干笑了两声,“别用这种期待的眼神看我,那故事绝不是什么刻骨铭心、魂牵梦绕的动人故事,只是我养了几只兔子,有一日兔子吃错了东西泻了肚子,丫鬟以为那兔子必死无疑,便随手将发了霉的馒头扔给兔子准备放弃它,谁知,第二天那兔子竟然康复痊愈。” 太子脸上有种了然的表情,点了点头,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便有种疑惑,是偶然还是必然?随后,我便做了实验,将发了霉的馒头扔给其他腹泻的兔子,却没想到,所有兔子都痊愈了。”顾千雪继续编了故事,但猛然想到,如果太子误以为吃发霉馒头便能治病,那就糟了,赶忙话锋一转。“后来有一次我自己腹泻,便尝试吃了发霉的馒头,却没想到腹泻没治好,更严重了。” 太子面色大变,“什么,你用自己做实验?” 顾千雪心虚地点头,“是啊,经过那件事后,我才知晓这种法子不能在人身上使用。后来又经过了许多实验,才得到将青霉提炼出来用来治病的办法,直到瘟疫一事,那是我第一次将青霉素群体实验,好在,成功了。” 却不知何时,太子唇角绽放了笑容,暖暖的笑容,融化寒冬。“记住,下一次不许再在自己身上实验了。”叮嘱。 顾千雪摸了摸自己鼻子,“哦,知道了。”但随即,却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不过太子殿下,您的胆子也忒大了些,你既不认识我、又不了解青霉素,便生生将转移疫民一事拖后整整两日,如果当时瘟疫真的不胫而走传遍京城,信不信皇上把你的太子之位撸了?” 顾千雪的话丝毫不客气,将太子逗笑了。 但片刻,太子收敛了笑容,如玉的面庞满是严肃,他视线咄咄,放在顾千雪的双眼,“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百姓们生离死别、流离失所,被驱逐出京城,他们便只能活活等死,若用我的太子之位可以换他们命的话,我愿立刻交出太子之位。” 顾千雪惊呆。 太子继续道,“别说是你拿着青霉素出现,便是一个孩童捧着糖豆,我也是相信的!只要能救下百姓,便是任何一个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这一刻,顾千雪被深深打动,并非因为太子的温柔、也非太子的撩人,而是这般认真、这般专注,这样的男人,对女人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再者说,”太子却突然一摊手,专注的容颜不再,换成惬意和嬉笑,“我的太子位置哪那么容易撸掉?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呢,今天高兴了封我当太子、明天不高兴了就撸了踢出皇宫?先不说父皇如何对母后交代,只说有许多大臣支持我的,”而后如放心了一般抚了抚胸口,“嗨,好在那些大臣支持我,如果不支持,我一天天的更是提心吊胆了。外人都说我拉帮结派,呵呵,我就是在拉帮结派,如果没有那些大臣,我岂不是天天都战战兢兢?” “……”顾千雪第一次见人将拉帮结派解释成小孩子打架一般,只觉得生动又好玩,却对那些结党营私的厌恶少了许多。“好像……还真是那个理儿……”几乎被说服了。 太子耸肩,“是啊,想要实现抱负,首先要拥有这个实力!而这世上本就不公平,许多人安分守己一辈子,最后却变得碌碌无为,何谈抱负?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自是难听,但不这般,我哪来的实力?若没有这实力,我如何拖延转移难民的时间,若不拖延,你的青霉素如何发挥作用?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好、没有绝对的坏,只看人心罢了。” 到最后,太子的语气却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悲愤。 顾千雪目瞪口呆。 太子发现顾千雪面色似有惊恐,赶忙缓和下来,“抱歉,和你说得多了,却忘了,你是名女子。吓到你了吧?” 顾千雪干笑两声,“没有,你说得很对,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至于什么拉帮结派,只是会叫的孩子有奶吃罢了。”不知不觉,竟上了太子贼船。 太子笑眯眯的,用胳膊撑着自己的脸,“寒姑娘体谅我,你人真好。” “……”顾千雪轻咳几下,“别这么说,咱们换一个话题吧,这个太沉重……我们说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太子便也没在这话题上纠缠,“一个很美的地方,是我发现的,偷偷买了下来。”说着,俊美的脸上有了得意的神色。 顾千雪道,“买?你是太子,看好什么地方,还需要买?” 太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当然了,你以为我身为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例如我看上你们家的那块地,不能直接抢来,要先给顾尚书编排个罪名,例如什么贪污腐败、什么勾结乱党,这样先抄了家,才能霸占地皮。”讲解得十分认真。 “……”顾千雪无语,“太子,您能不能别这么……耿直?” 太子轻笑出声,“耿直?这个词用的好,本宫好像从来都这么耿直。” 顾千雪再次被逗笑,“太子,你太好玩了,真的,实在是太颠覆了。” 下了官道,未修的小路上极为颠簸,马车也不似之前那般平稳。因为颠簸,那灯烛也忽上忽下,火苗闪动,而太子精致的面庞,被这闪动的灯光照得忽暗忽明,亦正亦邪。 258,除了你 258,除了你 “好玩?”顾千雪未发现,太子的面孔早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和温和,那无懈可击的表情就如同一个面具般戴在太子的脸上。“那你喜欢我这般吗?” “喜欢。”大笑的顾千雪想也没想就回答。 “喜欢就好。”说完后,太子脸上的淡然不见,却成了刚刚那副嬉笑。 两人正说着,能感觉到车速越来越慢,紧接着车外的梁贞道,“殿下,到了。” 太子将车帘掀起了一条小缝,向车外看去,眯着眼,“派人去准备。” “是,殿下。”匡郢哲接话,紧接着便叫来几名随从,吩咐了几句,那接令之人便一甩马鞭,甩开车队,冲了出去。 “准备?准备什么?”顾千雪疑惑。 太子将车帘撂下,“当然要准备了,否则天这么暗,再好的景致也是看不见的。”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车队彻底停稳到,已到了目的地。 太子先下了车,顾千雪继续披着毯子下车,车下已放好了车凳,自然是太子的随从准备的。 但太子却站在一旁,伸手,欲扶着顾千雪下车。 “……”千雪犹豫。 周围布满了太子的侍卫,众人虽然目视前方,但余光怕都集中在顾千雪身上。顾千雪眉头微皱,只能将手怯怯地放在太子手上,若拒绝,岂不是在众多侍卫面前不给太子脸面? 那只大手,已经恢复了温暖。 这一次,顾千雪下了马车,却抽不回自己的手,因为被太子牢牢捏着。 “你……”顾千雪惊恐地看向太子,而太子也正好测侧过头,淡笑着看着她。 “看前面。”太子用眼神示意顾千雪将视线远眺。 今日是上弦月,星光璀璨,但却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在那漆黑中,只听有人一声令下,紧接着几乎同时,地面上亮起一道灯火线。 原来是地上早已放置了灯,也有人守在灯旁,只等命令便点燃灯烛。 而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在灯的前面竟有一块硕大的镜子,竟那一线灯光倒映其中,形成倒影,一时间灯火辉煌、美轮美奂。 顾千雪不解,“你让我看的,就是这个?”一边说着,一边趁其不注意,企图收回自己的手。 可惜,太子却如同早有准备一般,紧紧握着,顾千雪逃脱行动以失败告终。 太子牵着顾千雪的手前行,“你离近来看看,这是不是镜子。”说话之间,已拉着顾千雪来到“镜子”的边缘。 顾千雪才发现,倒映灯光的不是镜子,而是水! 水有倒映,能映出光线不算什么新鲜事,但像这般如同镜子一样的倒映,其理由只有一个! 顾千雪蹲了下来,即便蹲下,太子依旧不肯放开她的手,更是陪着她一群蹲下,让顾千雪哭笑不得。 她伸手沾了一点小湖中的水,而后放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太子大惊,“你疯了?什么东西都敢尝,你不怕中毒?” 顾千雪哭笑不得,“哪那么容易中毒,最多就是坏肚子嘛,”坏肚子也不怕,她有青霉素,“我尝湖水的味道,是为了肯定我的猜测。果然,这湖水是咸的,从前这块地……怕是用来放置盐的吧?” 太子眸子微闪,“这天下之物,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顾千雪尴尬,“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只是……只是……水是咸的,但京城离海甚远,我便猜测,原本湖水下面是存放盐的地方。” 顾千雪自然不是因为尝了咸味才断定有盐的,而是她在现代去过一个地方——茶卡盐湖! 茶卡盐湖在青海省,距离西宁约三百公里的茶卡镇上,其被称为“天空之镜”。因为茶卡盐湖湖水含演量很大,会自然结晶称为一片白色的湖面,将天空、云朵和对岸的山都倒映在湖里,十分漂亮。 而脚下这片湖的规模与茶卡盐湖比起来实在太小,甚至可以说是小水洼,也只有曾经存放盐的地上,才能有如此高的盐含量。 顾千雪的说辞,太子是不信的,但却未拆穿,只是笑容中多了深意,“你猜得不错,这里原本是官府用来卸盐的地方,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盐厂迁移,这块地便空了下来。这块地在郊外,本应做耕地用,但因土中有盐,根本种植不得任何粮食。而有一日我来此游玩,恰巧下雨,我便发现雨水汇集在这片土地上却比那铜镜映人更清晰,便将此地买了下来。” 而后,太子牵着顾千雪的手,两人站了起来。“却不想,你看了一眼便猜到了,寒姑娘……不,应是顾千雪,你真是一名奇妙的女子。”本温和的双眸突然犀利,好似顺着顾千雪的双眼便能看穿她的内心一般。 顾千雪的心狠狠一顿,“不不,太子您真的误会了,我是因为尝了……” “我就这么好唬?”太子柔声打断了她,微微一笑,“你不想说,我便不问,若我真的刨根问底,当日在城南,我早已将你抓住,审问你的身份以及青霉素的来源了。” 顾千雪猛然想起当时在城南瘟疫区,太子曾追问她身份,她拒绝告知,太子便放弃了。 “我从来都不喜欢勉强人。”太子向小湖的另一边眺望,不远处的湖边,放置了许多灯烛,而盐湖将灯烛倒映,却如同并列放置两排灯烛一般。 ——不喜欢勉强人,还抓得这么紧?顾千雪再次努力抽回自己的手,试图挣脱。 “除了你。”太子狡黠一笑。 “啊?”顾千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除了……她?什么意思? 太子根本未给顾千雪反应的时间,却将她拉着前行,“跟我走。” 原来,在镜湖旁边,有一处用木头搭建的小房子。房子虽不大,但造型却别样精致,一看便是出自大师之手。 打开门,却发现,房子舒适又温暖,四角放置火盆,桌上有灯烛,更是有热水、茶点和水果。 此时为冬季,水果都是从南方运来,小小的果子堪比银锭价值,可见珍贵。 259,烤肉 259,烤肉 因房间温暖,顾千雪便将披着的毯子脱了下来,却猛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的侍卫呢?” 正在摘披风的太子一愣,“侍卫?他们自然守在门外。” 顾千雪一惊,“这么冷的天,他们一直在外面岂不是冻坏了?刚刚我睡觉,他们已经等了大半晌,如今还在外面冻着,这怎么行?” 太子的眸子一暖,声音温柔,“但房子太小,便是让他们进来,也是装不下的。” “那就燃篝火啊!”顾千雪灵机一动,“反正他们也是守着,还不如点起篝火,既亮堂又暖和,你说对吗?” 太子微微挑眉,一副惊喜的模样,“你说得对,就听你的。”说着,唤来梁贞,命人点了篝火。 很快,侍卫们除留下一部分保护太子,另一些人则到处寻柴去了。周围都是树林,柴火并不难找,不一会,便找来许多。 将那木柴堆成几堆,而后用火石生火,篝火燃燃烧起。 “那么,今日你叫我来,就是看看我,顺便让我来欣赏这镜湖?”顾千雪坐在桌旁椅子上,双手捧着杯子,杯子里是热腾腾的茶。 “自然不是。”太子道,而后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听说你厨艺不错,时不时有新花样,给我也做些尝尝?”说话之间,带来许多龙涎香味,华丽、富贵,更是带着男子气息。 顾千雪微微向后退了一退,无奈地皱起一张小脸。“喂喂喂,你们也忒过分了,一个个的都把我当厨子使了?”她明明是医生好吗?是医生!医生! 太子靠近她,“那你希望,我当你是什么人呢?”安静的室内,清朗的少年之声略有低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当……”顾千雪赶忙扔下杯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如遇到狐狸的兔子一般,跑到角落处,离太子远远的。“好好好,我做饭,我当厨子还不行?但厨房呢?食材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太子也站起身来,向房间的一侧而去,伸手拉开一个门。 原来那门隐藏在墙壁之后,不仔细看,只以为是普通的墙面。而拉开门,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厨房! 厨房设施齐全,大小灶台以及各种锅,一侧的柜子里放着新鲜的各式蔬菜肉食,应有尽有。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了?”顾千雪笑道。 太子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随后,顾千雪指出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然后,我就要做出这么几十号人口的晚饭?”说着,向门窗的方向努了努嘴。 太子的笑容戛然而止,“……这个……你只要烹饪出我自己的就行。”而后,还补了句,“还有你的。” 顾千雪噗嗤一笑,“那他们怎么办?”伸手一指门外。 “可以晚一些吃。”太子有些尴尬。 “也就是说,他们跟着主子出来,在外面冻了一晚上,眼巴巴地看着主子吃完后,饥寒交迫地半夜回家找东西充饥?”顾千雪道。 “……”饶是能言善辩的太子,也是不知如何说了。 顾千雪见太子纠结的模样,只觉得极为可爱,眼前这个男人,心思敏捷、能言善辩,也很体恤下人,若非如此,只要说上一句——那是下人的本分。顾千雪也不会再在人权方面与他争辩,但他却没胡搅蛮缠,而是用一种沉默的方式,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烧烤怎么样?”顾千雪提议道。 “烧烤?”太子不解。 顾千雪出了厨房,走到小屋的门口,打开门,却见门外一丛丛篝火冲天,“是啊,我看屋子里有不少肉和蔬菜,将肉稍微腌制一下,而后切成块,用棍子穿好,放在火上烤,自己想吃多少便烤多少,岂不是解决了大家的伙食?”随后又嘟囔着补充了一句,“如果能打一些野味就更好了。” 太子听后,却没马上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顾千雪那张明艳的小脸。好一会,才慢慢道,“你很吸引人,知道吗?” ——又……撩她? 顾千雪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太子是第一个这般直白白对她表达好感的男子,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一时间,她竟不知如何再回答,两人之间的气氛,暧昧又尴尬。 太子对她善意一笑,而后便出了屋子,唤来匡郢哲,吩咐了什么。却见匡郢哲用一种类似感激却又疑惑的复杂眼神看了顾千雪一眼,而后便接命,选了一些武功不错的留下,剩下的则是除出外打猎了。 顾千雪见状,便回了厨房,将那沉重的肉都取出来,拿出刀子,十分熟练的切割,而后放入盆子中,用香料和盐进行腌制。 腌制好了肉类后,便开始处理起蔬菜。 “这些菜也能烤?”在一旁的太子问。 顾千雪解释,“有些是能烤的,例如这个蘑菇,还有这个辣椒,但这些白菜和萝卜,我打算临时调一些凉菜。” 太子又问,“这么冷的天,吃凉菜?” 顾千雪道,“当然啊,烤肉吃多了不仅肝火太旺,胃里也不会好受,配一些凉菜吃才舒服呢。再者说,这里不是有酒吗?酗酒当然不好,但每个人喝上一些,也能暖身子不是?”一边说着,手上却没停,将菜切好放入盆里,加水加调料,制成在现代时经常吃的一种泡菜。 让顾千雪惊喜的是,她在柜子的最下面,找到了一些铁丝网。这些铁网被准备下来,应是为做一些精细的烤肉准备。 “太棒了,还不少呢。”顾千雪蹲在地上,将铁网都掏了出来。 “用这个又是要做什么?”太子也蹲了下来,低着头,顺着顾千雪的角度向柜子里面看。 确定将所有铁网都掏出来之后,顾千雪将一堆沉重的铁网搬起来,“哗啦”一下放在太子面前,“交给你个任务,将这些铁网拆了,我要里面的铁丝。” “……”太子何时干过这种活? 顾千雪见太子那皱眉的模样,恍然大悟,不知何时,她竟然将太子和苏凌霄同等对待了。这可不行,苏凌霄再神通,也是一介百姓;而太子再平易近人,也是太子! 260,还有什么所不知 260,还有什么所不知 “抱歉,还是让你的随从来做吧,”顾千雪赶忙道,却又觉得口吻太生硬,解释道,“铁网太重,怕伤了手。” “在你眼里,我就那般无能?”太子轻笑,而后立刻开始动手起来。 虽养尊处优,但太子的力气极大,面不改色便将那铁网拆成一根根略微弯曲的铁丝。 顾千雪见此一幕,心中已有猜测——厉王有武功在身,怕太子也是练过的。只不过这回,她可不作死的去给太子诊脉的,捅了一个马蜂窝已长了记性,再捅一个就是活生生的找死。 半个时辰后,所有材料便都准备好了。 几只大盆,盆里面装了不少肉,用油、葱、酒、酱、盐和各种香料腌制。另外几只大盆,放着泡菜。而铁丝洗好后,被钉在了长长的木棍子上。 此刻,侍卫们已将所有材料都搬出了屋子。 熊熊篝火旁,热闹非凡,因顾千雪的带动,侍卫们少了刚开始的拘谨,逐渐也放了轻松,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有人愿意来串肉吗?很简单,将肉穿在铁丝上就行。”顾千雪扬声道。 立刻有不少人应声响应,“千雪郡主,小人愿意。”“小人来串吧,千雪郡主。”“千雪郡主,我来!”大家抢着干活。 顾千雪笑道,“你们别急,工作多得是,不怕不够干,就怕没人干。” 侍卫们哈哈大笑,“怎么会呢,只要郡主一声令下,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兄弟们也是去得的,咱们兄弟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是啊,有什么工作只要郡主说,没人偷懒。” 火光照亮了每一人的脸,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满是笑容和欢乐。 “那好,再来两个人,将这些泡菜分到盘子里,一会一边吃烤肉一边吃泡菜,再来点小酒,保证你们美得连家都不认识。”顾千雪笑道。 一席话,再次引起一群人的回应,报名者无数。 顾千雪将工作交了出去,“你们先干着,我去看看那些处理野味的人。”说着,便起身向另一边而去。 太子一直站在顾千雪身后不远处,火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忽明忽暗,明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却无人能看透他心中所想。 “寒姑娘,我也去。”太子道。 顾千雪便于太子一同,到了正处理野味的侍卫身旁。 这里虽有个人工镜湖,但水中盐分太多,根本用不了。处理野味的几人中间有个大桶,桶里装了不少水,侍卫们便一边杀野味,一边用瓢将水舀出来清洗。 侍卫们应是打架的好手,杀人杀兽不在话下,但处理野味却十分粗鲁。 大刀一砍,野兔的脑袋就没了,而后想剥皮,竟将一只腿顺便拽了下来,总的来说……十分狼狈。 顾千雪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们让让,我来吧。” 众人回过头,惊讶地看向顾千雪,高贵如郡主,动手收拾野味?先不说如此血腥残忍,只说还有些兔子野鸡未死透呢,郡主如何处理?按照正常情况,官家小姐的正常反应不是应该捂着眼睛尖叫吗? 但主子的命令便是命令,哪怕十分令人质疑。 太子刚想阻拦,却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将那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所有侍卫站了起来,顾千雪在厨房的一排道具里找了一直最像现代手术刀的小刀。 顾千雪的刀工很好,虽然现代手术室早已摒弃了原始手术刀而使用高频电刀,但顾千雪的基本功却极为扎实,加之提纯青霉素实验宰了不少兔子,更是将一只小小的手术刀用得如火纯青。 只见,那刀在顾千雪的手里就如同长了眼睛、有了生命,唰的一下,将兔子腹部隔开,而后几个闪耀的刀光后,兔子的皮整张被剥了下来,而后去除内脏,再伸手拿瓢舀水,一只兔子便处理完了,可以说是一气呵成。 “蜂蜜和香料?”顾千雪道。 有人将料子都搬了来,顾千雪先唰了蜂蜜水,而后均匀撒上盐和香料。 “帮我把兔子串在棍子上。”顾千雪头也未抬,直接将处理好的兔子递给一旁的侍卫。 “是!”目瞪口呆的侍卫下意识接了过来。 顾千雪交代完,便伸手又拽来一只野味。 也是一只兔子,还没死透,顾千雪毫不犹豫,手起刀落,那兔子便是见了阎王,而后又是一套熟练的流程,很快,又一只处理好的兔子交给了一旁的侍卫,还补充了一句,“你们谁要兔子皮?这野兔皮别看长得丑,比家兔皮保暖多了,可以做个护腰或者护膝,垫在衣服里面,极为抗寒。” 那皮剥得十分完整,怕是专业皮匠,也就这般手艺了。 侍卫们很是心动,却不好意思去拿,顾千雪抬起头,笑对一旁的侍卫,“我没骗你们,这皮真的是好东西。”眼角却见到满脸震惊的太子。 尴尬…… “那个……我……是不是太血腥了?”顾千雪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碰了下自己的脸,白皙的小脸蛋儿上,立刻沾上血迹。 太子没反应。 顾千雪汗颜,该不会自己……吓到太子了吧?转念一想也是可以理解,如果她是太子,看见这么一个操刀分尸的女子,别说吓到,怕是吓死了!“那个……太子,没吓到您吧?我……” 太子却单膝跪在顾千雪身旁,与她并列,扭着头,脸上满是惊讶。他压低了声音,“顾千雪,你还有什么,是本宫料想不到的?” “啊?”一时间,顾千雪竟没懂太子的意思,是褒是贬? “本宫见过的女子无数,却唯有你,那般独特。”这句话,却是太子肺腑之言。 俊男美女,四目相对,这一刻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唯有彼此。 忽然,这唯美又诗意的画面却被顾千雪噗嗤的笑声打破,“抱……抱歉。”虽然嘴里说着抱歉,但依旧忍不住笑出声。 太子面色难看,一旁的侍卫见这情景尴尬,都默默向后退了几步。 “你笑什么?”太子的眼底阴暗不明。 261,你我非良配 261,你我非良配 顾千雪赶忙收敛了些笑意,低着头,“抱歉,我错了,我不该笑。” “本宫问你,你笑什么。”太子的声音低沉了些。 “我……”顾千雪怯生生地抬头,看到太子面色极为不好,“刚刚那画面实在太……狗血了,我忍不住就笑了。”所以说,平时应该少看电视多读书,看吧?这般浪漫的镜头看多了,不仅看腻更看恶心,以后自己经历这镜头都觉得想吐槽。这么下去,如何谈恋爱? “狗血?”太子不解,看了一眼顾千雪手上的兔子血。 顾千雪心领神会,“不是那个意思,狗血一词本意是狗的血,但却有衍生意义,那衍生意义……”说出来,怕是要得罪人了。“我不说……可以吗?” 最终,太子叹了口气,掏出自己怀中干净帕子,一只手指尖轻轻托起顾千雪小巧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是用帕子仔细为顾千雪擦拭脸上的红红的兔血。 本来逐渐平静的心,一下子又跳得厉害起来。 “你在躲什么?”太子轻声问,晴朗的嗓音,如同催眠曲一般,为人洗脑。 “我……大庭广众的,这样不好。”顾千雪赶忙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那些侍卫都无影无踪,怕是都离开,为主子让了位置。 “为何不好?”太子的眸色专注,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不喜欢本宫?” 这一刻,顾千雪真的胆怯! “喜欢,”顾千雪抬起头,双目直视太子的双眼,“但我更喜欢刚刚那随和又没心机的太子,不喜欢现在的太子。” “没心机?”太子轻笑,“若本宫没心机,你觉得会活着看明日的朝阳吗?” “……”顾千雪知道,不能。“我不喜欢被人逼迫,”而后又附带了一句,“这世上怕没人喜欢自己被逼迫。” “关于我们的婚约,你怎么看。”太子问。 顾千雪心中狂跳,下意识想闪开,但整个身子却如同被一个透明气场包围,根本动不了半下。“那婚约,根本是不能成的,难道你不知道,皇上他……”声音戛然而止。 “你说的对,若我娶你,父皇便不会安心,”太子道,声音平静如深潭,无一丝波澜,静得令人发指、让人胆怯。“你我,非良配。” 顾千雪本以为自己会放下心,但却有一种别样的哀愁。 她不知这哀愁是本尊在这幅身子里遗留给她的,还是因刚刚两人那和谐的相处,更或者,是女性特有的一种单纯的不甘心。 “无论喜欢什么样的本宫,可以说,你曾喜欢本宫,或……极有可能喜欢本宫,对吗?”太子又问。 白皙面颊上的血迹擦了干净,太子却未将手指离开她的面颊,反倒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带着一种别样的感觉,是其指尖的茧。 虽然穿越后好似拥有不平凡的人生,但实际上,顾千雪内心也只是一名普通女子,在现代,也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女孩。她向往被人疼惜、向往被人绅士一般的对待,如果真有一位这样的男子站在她面前,她愿意给他和她自己一个机会。 可惜,太子不是这个人。 顾千雪的眸子微微一闪,而后唇际绽放一抹轻笑,眼神却越发镇定起来。“抱歉,刚刚心弦确实被拨动,但此时却已经平静,殿下也知你我非良配,既然那样,何不当个朋友?” 太子淡淡看着他,手指从她的面颊划上她精巧的鼻梁,再到她柔软湿润的唇瓣,“确实非良配,但……” 一个但字,后面却戛然而止。 顾千雪静等后文,但太子却突然送她一个阳光的笑容,“本宫饿了。” “……”顾千雪一愣。 太子站起身来,顺便将顾千雪也拉了起来,而后便扔下顾千雪,向那篝火扬长而去。 “……”顾千雪无语,剧本好像不应该这么演吧?喂喂,前面的演员你回来,你的台词还没说完呢!说不完台词小心让你领盒饭。 可惜,太子却未再说下去,更好像将之前两人的谈话忘到了九霄云外一般,坐在篝火前面,看着侍卫们烤肉喝酒。 顾千雪回了来,再见太子,却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很诡异的感觉,痒痒的,很想揭开,对方却又不肯揭开。 “回来了?你回来了,本宫也可以开饭了。”太子笑道。 “你在等我?”顾千雪好奇道。 太子未说话,“尝尝烤肉吧,毕竟是你的手艺。”随后,对正在或烤或吃的侍卫们扬声道,“今日既出外游玩,便暂时放下尊卑身份,随意玩的开心罢。” 紧接着,是侍卫们的欢呼谢恩声。 这时,有一名侍卫上前,忍不住道,“禀千雪郡主,小人从小便在山中打野味烤着吃,却第一次吃过如此美味的烤肉。” 因为这侍卫的带头,有一名侍卫也道,“是啊,千雪郡主,这烤肉用了什么料子?小人也学学,回头回家给婆娘烤着吃。” 侍卫的话引起了不少人起哄,“老张和夫人真是恩爱啊,还烤肉给夫人吃。” “是啊,古有共剪西窗烛,今有为妻烤野味,可谓人生美谈。”不知哪个嘴快的贫了一句,紧接着,又引起了人们的哄笑声。 男人就是男人,被戏耍哄笑后只是一笑而过,也不甚在意,但这哄笑却将气氛调到最高。 “老张还真是没出息,学会了方子让夫人烤就行,男子汉大丈夫,还给夫人烤肉?”有人道。 顾千雪却坐不住了,“这位大哥的话真是令人诧异,张大哥为嫂子烤肉有什么不对,这叫夫妻恩爱!夫妻之间最重互相尊重、互相扶持,平等无高低。你们都以为养家糊口的男人累,但女人呢?上要侍奉公婆,下要教养孩子,若家中条件不好还要做家务,整日做饭、洗衣、打扫、缝补,根本不得一丝闲!别说烤肉了,便是为夫人洗脚又如何?你若是不理解这番话,便回想下自己母亲的辛劳,你若依旧不能理解,便幻想一下自己的女儿。你的女儿在你怀中千娇百媚的长大如掌上明珠,乍一出嫁,便从小姐变丫鬟,伺候一堆陌生人,更有可能被公婆刁难,那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生孩子就更别提了,若你心疼自己女儿,便要想想,你的夫人也是另一男子的宝贝女儿。” 262,最好的下榻之所 262,最好的下榻之所 顾千雪的话音落地,偌大的人群立刻鸦雀无声,安静诡异只有那篝火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众人不说话可不是因为被顾千雪这番刻骨铭心的话说得引起深思,而是,被这悚然听闻的学说惊呆了。 要知道,男尊女卑的南樾国,男人根本不用疼惜自己的母亲、妻子和女儿的,他们认为女人这般操劳都是天经地义,就好比人吃猪肉顺理成章一般。 相反,别说男人认为如此,便是深受《女戒》教养的女子也这般想。 而顾千雪作为皇上亲封的郡主,礼部尚书的嫡女、镇远大帅的外孙女,却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论,若是被外人知晓,名声定然扫地! 顾千雪见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奇异,心跳生生漏了一拍,难道她……说错了?是不是说得太夸张了?这个……好像确实不应该说,无论张姓侍卫是否给夫人烤肉,无论这些侍卫如何对待自己妻子,好像都与她没什么关系吧?她为何要这般强烈反应?只怪入戏太深! 正当顾千雪抓耳挠腮地想办法让自己脱离窘境时,太子却伸手拿起矮桌上一串还未烤的肉,放在篝火上烤了起来。 他抬起眼,笑看尴尬的众人,道,“本宫倒是觉得千雪郡主说得极为有理,我们男人为何要学武艺、抛头颅洒热血地捍卫江山,不就是为了保护老人、女人、孩子吗?既然本意如此,为何不对她们好一些?”说着,他侧过头,对顾千雪温柔道,“本宫为你烤。” “……”顾千雪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又撩?她的心才平静不久,他又撩? 但不得不承认,太子却帮她脱离了窘境,必须要感谢。“谢谢你。”她低声道。 太子一只手执着木棍,木棍顶端插着铁丝,铁丝上则是串着腌制好的肉块。肉块在火舌之上,不一会便传来一股浓郁的香气,惹人垂涎。 一伸手,太子拉住顾千雪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侧过头,轻声道,“男人们自有男人们的交流方式,你别太在意。别看他们一个个瞧不起女人的模样,在家里,少不得惧内,被夫人拽耳朵都是时常发生的。” “……”顾千雪的脸更红了,低着头,不敢抬头。刚刚自己确实……太幼稚了,这个时候,才发现男女性别之间犹如鸿沟般的差距。 “我刚刚……是不是很丢人。”顾千雪小声问。 太子笑道,“不丢人,我很喜欢。” “……”顾千雪觉得自己已经被撩的麻木的,她很想问太子,既然他们两人注定非良配,为何他却一再说这些暧昧让人心跳的话。但最终,她却没问。 她坐在太子身旁,双手支着面颊,痴痴地望着篝火,享受着一切。 此时此刻,在顾千雪的眼中,身旁那人不是太子,而是爱人。那个深爱她、呵护她,将她放在手心好好疼爱的爱人。 想着想着,顾千雪忍不住叹息——却不知,她生命注定的缘分在哪,爱人在何方?也许,这一生都没有那爱人罢。 太子将烤肉拿了回来,皱眉仔细观察,而后温柔地放在顾千雪面前,这一刻,画面却无比温馨。 甚至于,顾千雪有一丝彷徨,若面前为自己温柔烤肉的男人不是太子、或不是什么尊贵的身份,现在他追求她,她一定会同意。就这样,两个人静静坐在篝火前,他为她烤着肉,而后拿到她的面前。 想着想着,顾千雪便顺从自己的意愿,对着肉串咬了下去。 “……”太子道,“我是想问你,熟了吗。” “……”顾千雪愣了好半天,那粉红色世界泡沫般破裂。 将口中的肉吐到了手里,借着火光,顾千雪看了看,而后抬起头,表情木然,“没熟,还带着血丝儿呢。” “哦,那我在烤一下。”太子再次将肉串放到那火舌之上。 当这场镜湖篝火晚宴结束,已是夜半。 顾千雪纠结,是应该回哪里。 第一个备选答案:厉王府。那么,如何回答?说她回家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还是说她和太子出去游玩了?两个答案都不妥,此选项除去。 第二个备选答案:顾府。那么,如何回答?大半夜的从厉王府回来,和秦妃吵架啦?和厉王打起来啦?若好好的,为何大半夜回来?此选项除去。 第三个备选答案:无名居。她可以老老实实告诉苏凌霄,她走到半路被截了,跑去吃了一顿BBQ,现在回来蹭睡一晚顺便练练舞。答案正确,得十分。 车队正在行驶,顾千雪坐在微微摇晃的车厢中将晚上下榻之所想好了,神情便放松了许多。 同车厢的太子的视线,从头到尾都放在车窗上,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车队上了长安大街,太子收回了视线,温柔道,“送你回府上吗?” 顾千雪赶忙道,“不不,把我放到前面就行了。” 太子却不赞同,“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如果你想去厉王府,直说便好,我送你过去。” 开玩笑,这事儿如果被秦妃知道了,很容易被想歪好吗?“不不,我不去厉王府……我去什么地方你别管了,只把我放在今日我们相遇的地方就好。” 太子脸色却不好,“我将你带出来,自是有责任将你安全送回,京城内治安确实不错,但你身为一名女子,若半夜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顾尚书交代?” 顾千雪见他坚持,最后只能无奈道,“好吧,我和你实说,我去皓岚书院,这几夜我都在无名居过夜,苏凌霄苏公子指点我舞技。”那般不堪的舞技,除了苏凌霄外,她实在不知再找谁来指点。 却见,太子本就十分不好的面色更是铁青起来,他一把抓住顾千雪的手,力道之大,令顾千雪忍不住惊呼一声痛。“练舞?你一名未出阁的女子夜宿男子家中,能用练舞来解释?” 顾千雪拼命想抽回自己的手,无奈太子的力气甚大,“我说练舞便是练舞,我顾千雪虽是女子,但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不会说谎也用不着说谎。再者说,无名居也不是只有苏凌霄自己居住,他也有下人和婢女好吗?我在无名居,全程都有初烟陪伴的。” 263,拥抱 263,拥抱 “不行。”太子狠狠道。 顾千雪一下子火了,“凭什么?先不说我去无名居问心无愧,只说,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把握,你凭什么管我?你我又有什么关系?” 太子被问得怔住,终是不留心,被顾千雪挣脱而去。他神色暗沉,压低的声音满是隐怒。“顾千雪,难道你不知你在外的名声吗?你知道有多少人背后编排你和大皇兄种种,极为不堪。”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谣言,太子的拳便捏紧。 顾千雪一耸肩,“知道啊,连散布谣言的人是谁,我都知道。但那又如何?我相信,我未来的夫君明察秋毫,他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更相信我!” “若他不信你呢?”太子声音诧异。 顾千雪冷笑,“若不信我,又为何娶我?京城闺秀千千万,随意挑上那么一个两个,都比我顾千雪忠贞得多。” 太子真恨不得掐死面前的小女子,娇媚又聪明,却为何这般喜欢找死? 马车中,竟陷入一片尴尬的宁静中。 最终,还是顾千雪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我知道您为我好,为我的清白声誉着想,如果不是因为这该死的比舞,我也不会跑到人家男子家中睡觉,实在是……逼不得已。”而后苦笑,“逼不得已的事还很多呢,三个多月前我得罪了厉王,他逼迫我为秦妃娘娘诊病,否则便要了我小命。我来往厉王府,最后名声被毁,我又能如何?是我自己选择的吗?” 太子想到,那比舞确实是丘安然和长公主的约定,顾千雪最是无辜。 最终,太子的声音柔了下来,“你真的……不会跳舞?”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那笑比哭还难看,她伸出双手,手心洁白,“你可能想象不到,最开始时,我连音乐节拍都不会打,就如同这般。”说着,一边哼着京城流行的《合欢辞》一边跟着节奏拍手。“原本我是这样的。”紧接着,胡乱拍手起来。 太子脸上有惊讶,也有怀疑。 顾千雪道,“你别不信,当时秦妃和永安长公主都在,长公主是你姑母,想来不会骗你,你去问问就知道了。”一脸的无辜。 最终,太子还是相信了顾千雪,“以后若没人肯要你,怎么办?” 顾千雪摊手,“那就不嫁呗,不嫁人也不会死掉,我就女扮男装游遍天下,顺便悬壶济世,当个赤脚医生。” 太子侧着头,看着顾千雪,脸上却没笑意。突然,他扬声道,“到皓岚书院。” 车外梁贞等人自然疑惑,但还是听命,车队向皓岚书院而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皓岚书院门口。 “我送你进去?”太子问。 顾千雪撩起车帘,回过头,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天天来,苏公子怕是早就习惯了。” 就在顾千雪准备钻出车厢时,却只觉得腰间一紧,竟被拦腰带回了车厢。 随着一股龙涎香,顾千雪只觉得被揽在了一个温暖又宽厚的怀抱里,下意识想喊,但那贴着耳际的唇却道,“外面冷,穿上披风。”温热的气息在耳旁,痒痒的。但同时,却又好像一大包炸药猛地在脑海中爆炸。 就在顾千雪要反抗时,只觉得腰间的大手再次用力,将她又推了出去,只不过这一次,她身上披着太子的披风。 而后,顾千雪便这么晕头转向地下了马车,车队离开,她茫然地站在皓岚书院门口,身上还有那件狐裘披风。 顾千雪的心很乱,太子是什么意思?他明明说了两人不是良配,为何还对她如此暧昧? 而她自己呢?她自己的内心又是如何?明明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嫁人的准备,明明决定不将心交给别人,却又因为这示好,心情难耐、心烦意乱。 一阵冷风吹来,将顾千雪吹得清醒。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名普通女子,也渴望爱情,却可惜穿越到了这里,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一夫一妻、互相尊重扶持的婚姻了。 想到这,只觉得心如死灰,蠢蠢欲动的芳心,再次被寒冷冰封。 当顾千雪敲开无名居大门时,门丁是惊讶的,苏掌柜是惊讶的,初烟是惊讶的,包括平日里将一切看淡的苏凌霄,也是无比惊讶。 “今天发生了什么吗?”苏凌霄问,眼神却看向她身上那件男子披风。 披风为上等狐裘,配合宫廷进贡锦绣缎子,低调又华贵。 伴之龙涎香,让人忍不住猜测这披风的主人——一个男人。 厉王只穿黑色。 那人又是谁? “是太子。”顾千雪主动告之。 苏凌霄未回答,却吩咐初烟到厨房准备一碗老姜参汤。 若顾千雪不说,怕是苏凌霄不会出口相问。 暖阁依旧如初,舒适且安静,顾千雪只觉得刚刚的一切如同梦一般。“下午我从厉王府出来,本想回家,半路却被太子截住,带我去郊外一个盐湖。”紧接着,便将与太子从第一次相识到今日见面,简单却又完整的说了出来。 只不过她没说,自己被太子从背后抱了一下。 这个拥抱放在南樾国,怕是后果极其严重,与陌生男子拥抱,足可以毁了女子清誉。但顾千雪还是不太在乎的,毕竟她曾是现代人,而且她能分清,太子从身后拥抱她,虽有动情,却无猥亵。 苏凌霄静静的听着,待顾千雪说完,初烟已将老姜参汤煮好,端了进来。 “谢谢初烟姑娘。”顾千雪由衷道,却觉得,这里仿佛是家一般。 伸手接过姜汤,慢慢地喝了下去。 苏凌霄静坐在琴后的椅子上,表情淡淡,灰色的眸子半垂,却不知想着什么。 好半晌,顾千雪喝完姜汤平复了情绪,便极力轻松地站了起来,“苏公子,你现在累吗?” 苏凌霄抬起头,淡笑道,“不累,怎么?” 顾千雪一挤眼,“无论因为什么,既然我来了无名居,咱们就不能放过机会不是?既然你不累,就陪我练练舞吧,今日我学了几个新动作。” “好。”苏凌霄也欣然同意。 随后,顾千雪换了舞衣,暖阁大厅里便响起了美妙琴音,又是一场刻苦练习。 而顾千雪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另一地点,某个人听闻探子的汇报,却是勃然大怒。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厉王。 264,交易 264,交易 厉王府,书房。 厉王结束了公事正准备回房休息,却听见君安回报说,顾千雪未回顾府而是跟随太子去了城郊,一群人在郊外点了篝火吃着烤肉,当然,探子还如实汇报了太子和顾千雪两人并肩坐在篝火前,太子亲手为顾千雪烤肉,且亲自喂其吃下,可以说是极近亲密暧昧! 立在厉王对面的君安低着头,脑海中竟回想到顾千雪屡次称他为“君小哥”的轻浮场面,更觉得愤怒难当。 一声巨响,厉王一掌将桌子狠狠劈碎。 那是上好的铁木树制成的桌案,其木料坚硬如铁,却厉王含着内力的一掌劈开,可见其愤怒。 第二日,顾千雪精神抖擞地早早来到厉王府,却没去南山院,而先去自己的玉笙居装模作样的晃悠了下,便溜去了丝雨阁。 “听说今日厉王没去早朝!” 刚到丝雨阁,静抒便将她早晨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万俟芸菲和顾千雪都大吃一惊,“为什么?”好好的怎么不去上朝?再者说,这早朝,是你说不去就不去的吗? 静抒脸上也是莫名其妙。“下人们只说是王爷他……心情不好。”别说这个理由能不能说服万俟芸菲和顾千雪,便是静抒本人,也是不信的。 万俟芸菲瞠目结舌,顾千雪却相信厉王是有这般任性的,毕竟两人认识不是一日半日。 为了给万俟芸菲鼓气,顾千雪装出了一脸兴奋,道,“芸菲,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万俟芸菲不解。 顾千雪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这边是缘分啊!也许这便是上天的安排,你相信我,今日你按照计划进行,厉王绝对对你另眼相看,我有预感!” 万俟芸菲既激动又疑惑,她期待地看着信心十足的顾千雪,“千雪郡主,您的预感……灵吗?” “灵啊!”顾千雪一拍大腿,“十分灵,百分百的灵,这样的例子,我最少能给你举出三个。”右眼皮一跳,准出事儿。可以说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但无论好的坏的,总归是灵,她也不算是欺骗万俟芸菲不是? 万俟芸菲本半信半疑的心慢慢便落了下,“千雪郡主,若殿下真的……心仪于我,我便要送郡主一个好东西。” “是吗?什么好东西?”顾千雪心中却是暗暗想着,她最不缺的就是好东西,家里仓库里宝贝堆成山。有顾尚书给的、顾老太太给的、赵氏的陪嫁、皇上的赏赐、厉王的赏赐、长公主的赏赐更还有秦妃娘娘的赏赐。 赏下了这么多好东西,问题是顾千雪还很少出外消费,于是,这些财物便越堆越多了起来。 万俟芸菲神秘兮兮道,“是我们万俟家祖传的武功秘籍!” 顾千雪一愣,而后一下子打了鸡血,“你说什么?武功秘籍?真是你们家祖传的?”不得不说,这东西她喜欢,可比那满仓库的宝贝值钱多了。 万俟芸菲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 顾千雪却犹豫了起来,“不行不行,若是其他秘籍,我肯定是要了,但你们万俟家的祖传武功秘籍,应是传内不传外的,怎么能给我呢?”虽然她……真的很想要! 万俟芸菲面色却突转悲哀,声音哽咽。“有秘籍又如何?我的家人已经……已经……”说着,小声哭泣起来。 一旁的静抒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生怕不小心泄露了自己对万俟芸菲的鄙夷——真是个吃里扒外的,自家被惨遭灭门她不悲伤,却巴巴的非要高攀厉王殿下,万俟家出了个这么货色,真是悲哀。如今为了一个男人,却把自家的祖传武功秘籍送人。 顾千雪的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心中馋得很,但理智告诉她,这么珍贵的东西,她绝不能拿。 万俟芸菲是感激她,被冲昏了头脑,但她却不能,这种趁人之危拿人祖传之物,和刨人家祖坟没什么区别,是丧天良的! “你以后可以练嘛。”顾千雪在理智和贪婪之间挣扎。 万俟芸菲用帕子将眼角的泪擦干,轻轻摇了摇头,“芸菲自幼对武功便没什么兴趣,若想学,早就学了。” 顾千雪理智的冰山,崩坏了一角,“那……你可以让你未来夫君学啊,你嫁给了他,少不得要为万俟家族报仇的。”武侠小说不都这么写? 万俟芸菲的俏脸却一红,“若芸菲能成功,便是王爷的人了,王爷自不会习这种民间武技。” 静抒都快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见过白眼狼,没见过这么白的白眼狼!还没成人家的人呢,就嘲笑自家武功是民间武技,若真能入府为妃,怕都忘了自己姓万俟了吧。 顾千雪心中那理智冰山轰然倒塌,碎的连渣都不剩。她一把抓住万俟芸菲的手,热泪盈眶,“万俟妹子,你且放心,有我顾千雪在,厉王便是不同意,老子也把他洗干净脱光扔你床上!”为了武功秘籍,她豁出去了! “……”万俟芸菲心道,一个破民间武技,有那么好吗? “……”静抒心道,千雪郡主还真粗暴,以后郡主姑爷定然每日水深火热。 而近日有什么行动?答曰,设宴款待。 有句话说得好: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好在万俟芸菲有一副好手艺,连顾千雪品尝后都连连称赞,于是便定下了这个勾引方案。而菜谱,两人也早已研究好了,此刻又重新确定了一番。 “万俟妹子,你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顾千雪伸手拍了拍万俟芸菲的肩,有种首长慰问即将上前线战士的感觉。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整个大厅,竟有种十分悲壮的氛围,令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万俟芸菲既激动又期待,却又很疑惑——为什么千雪郡主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怜悯呢?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兵分两路,顾千雪去了南山院练舞,而万俟芸菲则是去厨房,开始大展身手,烹制一整桌的美味佳肴。 265,猴儿? 265,猴儿? 玉笙居屋后是水塔,水塔依山而建,而那山的西面,则是一处宽敞的场地。 场地极为隐蔽,易守难攻,周围隐蔽处布满了暗卫,可以说连只鸟都飞不过去。暗卫能把守周边,却看不到场地中央的情况,而场中央,厉王宫凌沨正舞枪。 长枪由精铁制成,重达百斤,而宫凌沨的武功套路却不是以外功硬功为主,挥舞着百斤重物极为吃力,却依旧愤怒地挥舞,仿佛,此时此刻不是为了练功而是发泄多余的精力一般。 深冬寒冷,宫凌沨衣襟却湿透,伴随着一声怒吼,将那百斤长枪狠狠扎入地中。 长舒一口气,宫凌沨浑身力气用尽,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看向天空,白云朵朵,而后从腰带中掏出一物。 是一枚荷包,用上好的纯色缎子制成,金线勾勒一些不规则的方形,看似毫无条理,但构成起来却别有一种雅致。 宫凌沨凝视那荷包许久,最终将那荷包塞回了腰带,闭上眼,让冰凉的地面冷却他浑身汗热。 邵公公捧着宫凌沨黑色披风颠颠地跑了来,一张老脸愁得快要哭出来一般,“哎呦,王爷啊,您不能躺在地上,这大冬天的别着凉了,您若是着凉有个伤风什么的,奴才怎么和娘娘交代呀,”说着,便企图扶厉王起身。 可惜,那高大修长的身躯却纹丝不动。 邵公公再次哀叹连连,“不是奴才怕被埋怨,即便娘娘不怪罪,奴才也会自责的。我的好王爷,奴才求求您心疼下自己吧,从小到大,您对自己太狠了。” 厉王却依旧双目紧闭,如没听到邵公公说话一般。 邵公公无奈,只能将披风盖在了厉王身上。 而厉王,却依旧平躺,若不是胸膛微微起伏,却如同那死人一般。 邵公公低声劝了一会,不外乎秦妃娘娘怎么担心厉王的身体云云。若是以往,便是厉王再繁忙,也会听之一二,但今日,便是搬出了秦妃,厉王却依旧充耳不闻,不知所以。 最后,邵公公干脆跪在厉王身边,只要厉王不起,他也不起。 南山院。 “千雪郡主,您又错了。”桑榆的声音满是无奈。 顾千雪尴尬地停下,然后十分诚恳地道歉,“抱歉,抱歉,我刚刚溜号了,重来重来,我这回一定好好练。” 桑榆赶忙道,“千雪郡主万不要对奴婢道歉,奴婢陪郡主练舞是本分。” 顾千雪摇手,“不不,即便这是你的工作,也不能因为我自己的失误而耽误你们的时间。” 扶摇在一旁柔声道,“郡主今日是不是有心事啊?” “……”顾千雪不得不承认,还真被扶摇说对了,她今日就是有心事。 几人正说着,永安长公主和秦妃从屋外进了来,秦妃愁容满面,永安长公主却在一旁安慰着。 “晚晴你别担心,沨儿那孩子从来都是这样,不高兴了就不去早朝,皇兄他早就习惯了。”永安长公主道,“皇兄从前都没怪罪他,今日也不会怪罪他。” 秦妃面色依旧铁青,“皇上不怪他,只会怪我。” “怪你做什么?”永安长公主问。 秦妃苦笑着摇头,“怪我没教好他,沨儿如此这般,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说着,声音带了哽咽。 永安长公主叹气,“你也不想得什么怪病啊,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一抬头,却见到顾千雪带着扶摇桑榆两人直愣愣地站在场中央,“千雪你过来,赶紧想个法子让晚晴乐呵乐呵。” “……”顾千雪无语,想法子让秦妃乐呵乐呵,闹了半天,当她是猴儿啊?不是猴儿也是耍猴儿的! 秦妃赶忙道,“碧芙,你别打扰孩子练舞。” “练舞?你都这样了,她还有心思练舞?”永安长公主冷哼道,“再者说,就她那德行,再练也就那么回事,我都做好下跪的准备了。” “……”顾千雪想哭,永安长公主怎么就对她这么没信心,不过转念一想,早早做最坏打算也不错,没什么期望便没什么失望。 但无论如何,秦妃心情这么不好,如果她还继续练舞,也确实太没良心了。 “今日我身体有些不适,咱们就练到这吧,”顾千雪对乐师们道,而后对扶摇和桑榆柔声说,“你们俩天天来教我跳舞也是累坏了吧,今天就放假半天,回去好好休息。” 郡主之命,众人自然听从,齐齐为永安长公主、秦妃跪安,随后便出了大厅。 顾千雪到秦妃身旁,她自然听到了秦妃因为何事愁眉不展,稍加思忖,而后柔声道,“娘娘别担心,想来王爷身体可能有些不舒服,今日我也不练舞,便去看看王爷吧。” 秦妃听后一喜,面色瞬间好了许多,“好,那就辛苦千雪了。” 顾千雪道,“娘娘别这么说,与忧国忧民的王爷相比,我去诊诊病算什么辛苦?” 秦妃拉住顾千雪的手,满眼慈爱地看着她,是越看越喜欢。 永安长公主翻了个白眼,“嗨,我这巴巴地劝了一上午,却没你这几句话来得有用。” “……”顾千雪不敢吭声,生怕又哪句话没说好,得罪了永安长公主。 就在这时,门外有丫鬟入内,与随行伺候的申嬷嬷禀报了什么事,而后申嬷嬷赶忙到秦妃身旁,道,“禀娘娘,今日万俟小姐在丝雨阁设宴,宴请王爷,”说到这,声音顿了下,“而后,王爷存有孝心,便想借花献佛,请娘娘和长公主一同赴宴,当然,还有千雪郡主。” 顾千雪一愣——厉王那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万俟芸菲邀请了,他要么就去赴宴、要么就不去赴宴,借什么花、献什么佛?里面定是有幺蛾子。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狐疑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以两人的对厉王的了解,她们才不信厉王借花献佛,里面定有故事。 但到底是什么故事,还得去看看再说。 虽然如此,秦妃的一颗心算是落了下。她刚刚口中虽然一直在责备厉王不上早朝,事实上,心中却更担心厉王出了什么事而不肯说出来,如今邀请她们赴宴,便证明厉王没受什么打击,便也放心。 266,厉王会感恩?! 266,厉王会感恩?! “娘娘、长公主殿下,那个……我突然想起今天下午有急事,我能不能……不去啊?”顾千雪小心翼翼道,因为右眼皮跳了! 永安长公主道,“什么急事不能吃完饭再去,你非去不可。” 顾千雪压根就没打算理会长公主的意见,因为长公主从来都是反着她来,便眼巴巴地看向秦妃。 秦妃笑得柔美,但实际心中却有数。毕竟母子连心,她有种预感,请她们是小,请顾千雪是大,这赴宴,怕与千雪脱不了干系。 “碧芙说得是,沨儿极少邀请人,既然今日邀请了咱们,咱们也不能折了他面子,对吧?”只要是将厉王和顾千雪凑在一起,秦妃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她就不信,以自己儿子这般俊美无涛,还吸引不了顾千雪这妮子。 “……是,千雪知道了。”顾千雪的声音,如打了蔫的茄子。 于是,各怀心思的一行人,便带着丫鬟宫女,浩浩荡荡地去往了丝雨阁。 当到丝雨阁时,厉王却还未到。 万俟芸菲邀请厉王未果,却见到了秦妃和永安长公主,赶忙和静抒两人跪地请安,战战兢兢。“民女见过秦妃娘娘、永安长公主、千雪郡主。” 为何两人如此恐惧,因永安长公主是极具威慑力的。 不仅因为她身材又高又胖,还有便是那皇族人与生俱来的威严。 永安长公主面无表情,高高在上地垂眼盯着跪地的万俟芸菲和静抒两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刑房里审视犯人的判官一般,犀利的眼神甚至可以穿透两人。 秦妃确实永远的优雅和温和,“起来吧。” 万俟芸菲和静抒在永安长公主的威胁下哪敢起身,两人偷眼去看顾千雪,顾千雪对两人愧疚地看了一眼——抱歉,她也不敢得罪永安长公主,你们俩便自求多福吧。 秦妃将几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对万俟芸菲和顾千雪之间有勾当已经了然于胸。“碧芙,别吓坏了孩子,”而后更是亲自上前,伸手将万俟芸菲拉了起来,“孩子,别怕,长公主她就是面相威严,实际上却是个极其和蔼的人。” “……”顾千雪无语,极其和蔼,她怎么没发现? 万俟芸菲和静抒战战兢兢地起身。 秦妃问道,“本宫听沨儿说起过你,你是万俟山庄的大小姐,家人却惨遭歹人毒手,是吗?” 说到这,万俟芸菲低着头哽咽地点了点头,悲痛得说不出话来。 秦妃跟着叹气,红了眼圈,但永安长公主双眉皱紧,看向万俟芸菲的眼神满是审视。 “是个可怜的孩子,”秦妃叹气道,“罢了,罢了,既然来了王府,以后便将这当成自己的家,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且要向前看。” 万俟芸菲心中感动,对温柔的秦妃自是十分喜欢。 顾千雪见永安长公主不再刁难两人,便放心来。她全程不敢与两人对视,生怕被别人发现她们之间有勾当。 秦妃温柔地拉着万俟芸菲的手,聊了聊江湖趣闻和风土人情,一时间气氛还算和谐。 就在这时,门外穿来丫鬟的声音,“禀秦妃娘娘、永安长公主,王爷到。” 万俟芸菲一听说是厉王来了,一下子浑身紧绷起来,激动又惧怕,身子微微颤抖,低着头不敢向门外去看。 而静抒却偷眼向门外看去,却见,一身黑衣的厉王殿下从容而来,其容貌英俊、身材挺拔,周身似带着一种冷冽气息一般,尤其那双眼,锐利如刀,让人见者生畏,却又吸引人忍不住看去。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 秦妃放下万俟芸菲的手,笑道,“沨儿,人家芸菲请你用膳,你邀请我们便罢了,自己却姗姗来迟,该当何罪?” 厉王先是冷冷撇了顾千雪一眼,而后恭敬回道,“回母妃,是这样的,今日万俟芸菲邀请儿臣赴宴,想来是感谢儿臣救她,儿臣心中感动,却颇有感触。万俟芸菲知恩图报,值得儿臣学习,于是儿臣便将母妃和姑母还有顾千雪邀请而来,一同赴宴。” 秦妃满脸的感动,永安长公主轻轻嗤了下,顾千雪则是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向厉王。 没错,就是见鬼了! 顾千雪很想说——厉王殿下,您这话自己信不?反正我不信的。 当然,顾千雪也只能想想,不敢说出来。 万俟芸菲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竟有幸将秦妃娘娘邀请来,她应该在未来公婆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而悲的是,却少了与厉王殿下的独处时间。 不过转念一想,千雪郡主为她定制的计划还有许多,后面还有机会。 “难得沨儿有孝心,”秦妃娘娘眼眶红了,欣慰地点了点头。 厉王对自己母妃和对外人截然不同,冷冽的目光温柔,永远如钢刀一般抿紧的唇微微勾起,本如同寒霜笼罩的面庞却如同春暖冰破一般,此时此刻,厉王好似不再是那人见人怕、杀人如麻的狠厉王爷,只是一名容貌出众气质翩翩的年轻公子一般。 万俟芸菲和静抒几乎看傻了眼,江湖中美男自然多,但皇家男子却别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这是江湖男子一生无法拥有的。 顾千雪看见了万俟芸菲,心中不免疼惜——可怜的小姑娘,家人没了又要跳火坑,厉王可不是什么好人,别被他那人模狗样迷惑了,以后成婚后也少不得被家暴的!厉王打起女人来丝毫不手软的! 当然,顾千雪也就想想,绝不会出口劝解——乖乖,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牺牲你一人,造福我顾千雪,何而乐不为呢? 永安长公主扫了一眼万俟主仆,脸上的鄙夷是赤裸裸的,却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感。 “菜呢?”厉王冷冷道。 被厉王迷得神魂颠倒的万俟芸菲赶忙回答,“回王爷,在厨房中温着,芸菲这就叫人端来。” 厉王微微点了下头,没有丝毫的感动感激,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就好像,万俟芸菲本就是王府的厨子似得。 267,掉了东西 267,掉了东西 顾千雪低下了头,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有深深的负罪感。 宴席就设在了丝雨阁厅里,秦妃和厉王坐在了正位,永安长公主坐在秦妃身旁,而顾千雪则是坐在永安长公主身边。 这位置是顾千雪暗暗安排的,若按照这个位置排列,万俟芸菲自然就能坐到厉王身边,为他们两人相处增了机会。 很快,侍女们如鱼贯入,将那精心烹制的各色菜肴一一端上,摆在了桌上。 这布菜也是极为讲究的,可以说是各有所好。 永安长公主面前的菜色,多以甜点女士菜为主,因其喜甜食。秦妃面前的菜色以素菜为主,秦妃喜吃素,厉王面前则放满了肉菜。 倒不是说厉王喜欢,而是因为实在打听不到厉王的喜好,但想来男子都喜肉食,便堆来了不少肉菜在其面前。 “秦妃娘娘、永安长公主、厉王殿下、千雪郡主,先容芸菲介绍一下这些菜色,”万俟芸菲恭敬巧笑道,“菜色自是不比宫中佳肴之美味,这些民间菜色,希望只为各位贵人尝个鲜。”紧接着,便将每道菜的出处、材料以及寓意慢慢道来。 一边讲解,一边亲自将每道菜夹一些放到秦妃等人的盘子里。 秦妃聆听得专注,面上一直有着温柔笑意,用眼神鼓励万俟芸菲继续说下去。 万俟芸菲心中感动,暗暗决定若真能和厉王殿下成婚,定是要将秦妃当成亲母一般孝敬。 但秦妃处如何暖如春季,厉王处便如何冷如严冬。 万俟芸菲每次将菜放在厉王身前时,却只觉得周身猛地一凉,看见面无表情的厉王时,有些胆寒,但为了能成为王妃,依旧暗暗咬牙鼓足了勇气。 “好了好了,你刚刚亲自下厨做了这么多,想来也是累了,便坐下歇息吧,”秦妃温柔拉住万俟芸菲的手,“好孩子,今日本宫也算是有口服了。” “芸菲不累,”万俟芸菲赶忙道,“能让娘娘、长公主和王爷、郡主品尝芸菲的手艺,是芸菲的荣幸。”而后,心情激动地慢慢坐在了厉王身边,却隐约感觉到,有一股无形之力,将她向外推开一般。 一张桌上,也只有秦妃面色好一些,那永安长公主和厉王姑侄两人的脸,拉得和长白山似得,好像别人欠钱不还一般。 顾千雪赶忙圆场,“我也得感谢万俟姑娘呢,万俟姑娘好手艺,这菜真不错,我尤其喜欢吃蘑菇。” 万俟芸菲感激地看了顾千雪一眼,娇羞道,“还请郡主多用一些。” “好的,”顾千雪笑眯眯的,夹了一块铁板蘑菇烤肉放在身旁永安长公主的盘子里,“您尝尝这个,宫中很少吃烤肉类的东西,但烤肉是真的好吃,我尤其喜欢。” 厉王的眉头猛地皱紧,突然想到昨夜君安的回禀。脑子里涌现出一副画面——太子和顾千雪两人坐在篝火前,太子烤着肉,更亲自喂给顾千雪,两人黏黏糊糊地挨在一起,你侬我侬。 “咔嚓”一声脆响。 原来是厉王将手中的筷子生生捏断。 “……”众人大惊。 “沨儿,你怎么了?”永安长公主问道。 顾千雪也是满眼的疑惑。 “没什么。”厉王将断了的筷子随意扔在一旁,身后有丫鬟赶忙送上一双新筷子。“太不结实了。”冷冷一句。 顾千雪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筷子——这筷子是竹子制成的,用了独特的工艺,将竹子加固,而外面则是烤了一层独特的漆,不仅颜色亮丽,更是巩固了筷子的坚固性。 狠狠捏了捏,根本捏不断,硬如钢丝。 顾千雪没在厉王的筷子上多想,总的来说,今日心情愉悦,因为厉王和万俟芸菲坐在一起,怎么看都怎么相配。不不,是绝配,简直就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 想到以后厉王成婚,最好快快再生几个孩子,便不会有精力再来刁难她了,心情豁然开朗。 人的心情一好,食欲便好,顾千雪紫只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紧接着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柔声说着什么,顾千雪埋头大吃,倒是厉王没怎么动筷。“顾千雪,王府平日里没给你饭吃?” 正准备将口中米饭咽下去的顾千雪一愣,紧接着捂住嘴向一旁咳了起来——妈蛋,差点没呛着她,这米粒进入气管可不是小事。 心中对厉王骂了一通,而后低着头,恭敬道,“给饭了,还给了挺多的。” “那你怎么如乞丐一般。”厉王冷哼道。 ——妈蛋,老子就是乞丐,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回王爷,我错了,我慢慢吃。”说完,顾千雪开始细嚼慢咽起来,却不抬头,也不看厉王半眼。 “……”厉王。 “……”秦妃。 “……”永安长公主。 万俟芸菲心中一惊,厉王殿下为何对千雪郡主苛刻得如同仇人一般?不过好在,厉王对她还算怜惜。 想着,万俟芸菲偷眼看了厉王那冰封俊逸的面容,心都融化了,“王爷,您尝尝这珍珠鱼肉。”说着,为其夹了鱼肉,更细心地为其将刺摘了去。 顾千雪低着头,夹了一块烤肉。 “咔擦”一声脆响,厉王又捏碎了一副筷子。 顾千雪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与厉王四目相对,那双冷眸,此时却是火热沸腾,怒火熊熊燃烧。 “……”顾千雪的心,狠狠漏了一拍,难道厉王发现她和万俟芸菲勾结了?别说厉王,便是其他人也都会讨厌自己被算计吧? 想着,顾千雪的头更低了。 “千雪丫头,你往桌子下面看什么看,难道掉了东西?”永安长公主问。 顾千雪灵机一动,“是啊,东西掉了,我去找找。”说完,如泥鳅一般钻入桌子下面,只为逃避厉王那杀人一般的眼神。 顾千雪蹲在桌子下面,抱着双膝,大脑飞速运转——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厉王真的发现了?如果发现了,该怎么办?厉王会不会生气?虽然现在厉王杀不了她了,但厉王会不会整她? 268,大姨爹 268,大姨爹 正想着,只见昏暗的桌子下面一只黑色靴子向她面门踢来,顾千雪下意识一躲,这一脚便踢在她肩上,差一点便……踢了脸。 顾千雪赶忙从桌子下钻了出来,一张小脸涨红,恶狠狠地瞪向厉王。 却见厉王,抿紧的唇角勾起一边,淡笑带着邪恶,更是挑衅。 “怎么了?”永安长公主抓着顾千雪问。 顾千雪有种周桌子的冲动,强颜欢笑,“没……没什么,让长公主担心了。”最后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就连秦妃,都狐疑地看了厉王一眼。 顾千雪眼珠子一转,道,“我……我吃好了,秦妃娘娘、长公主殿下,千雪可以先离开下吗?” 厉王舀了一勺汤,冷冷道,“提前离席,这就是你们顾家的家教?若如此,明日本王便召来顾尚书,亲自教教他,何为家教。” “你……”顾千雪忍不住想骂人,话到嘴边,但想到在这公然和厉王吵起来又实在不妥,让秦妃伤心不说,更是坏了大事。最终,顾千雪再次生生忍了回去,“千雪错了,如今想想,我还没吃饱。”低头,继续吃。 永安长公主算是看出来些苗头了,她靠近顾千雪,低声道,“你又怎么得罪沨儿了?” 顾千雪苦笑,“我也不知道,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晨也没见到他,便是得罪也需要碰面不是?谁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说完,又低声嘟囔了句,“可能是大姨爹来了。” “什么叫大姨爹?”永安长公主好奇问。 顾千雪赶忙摇头,“没,没,我说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但永安长公主却一下子来了兴致,低声问,“不行,快告诉我,什么叫大姨爹,不然本宫不放过你。” 顾千雪欲哭无泪,她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这永安长公主有时比厉王还难缠,“好,那我小点声告诉你,你别说出去。” “沨儿,这个笋子极是清脆,你且尝尝。”秦妃与身旁的厉王道。 面对母妃,厉王截然两种态度,赶忙双手捧起自己的碟盘,接了下来,“是,母妃。”随后很认真地咀嚼,“确实清脆可口。”附议道。 万俟芸菲见厉王夸奖了她,心里美滋滋的。 随后,秦妃便隔着厉王,与万俟芸菲聊一些民间趣闻,厉王也耐心陪着。顾千雪和永安长公主则是窃窃私语地咬耳朵。 “公主殿下,这大姨爹有点粗俗,不好讲。”顾千雪尴尬道。 “你就说给本宫自己听,有什么不好讲的?别吊胃口,快说!”永安长公主狠狠回道。 顾千雪的声音更低,“还是……不行,刚刚那词儿,是骂厉王的,您听了若扭头告诉他,我便死定了!”两人几乎脸贴脸。 永安长公主更是好奇了,“本宫以皇家的尊严起誓,绝对不说,你就放心告诉我吧。”越发感兴趣,好奇得抓心挠肝。 终于,顾千雪推脱不得,便只能讲了,“女子的月事,有另一种称呼名为大姨妈。” “为什么叫大姨妈?”永安长公主问。 “因为月事每个月都来,大姨妈也是时常来串门,当然……也就是一种说法。”顾千雪讲解,“那个大姨爹嘛……顾名思义,就是男人每个月一次。” “噗!”永安长公主偷眼看了厉王,而后捂着嘴,想笑。 因为永安长公主和顾千雪的声音极小,即便长公主身旁的秦妃也是没听见的,但厉王却听见了。 厉王习武有内力,他关注着顾千雪的一举一动,早就将内力汇聚在耳上,于是,刚刚那对话一五一十,一个字不漏地全听了去。 手指一紧,险些废掉第三双筷子。 但最后,厉王还是忍了住! 为什么忍住了?原因很简单,如果他此时捏碎筷子,顾千雪定然知晓他听见了两人对话,那便意味着,他承了她那污言秽语……大姨爹。 厉王用了好大力气,才忍住自己捏筷子的冲动;更用了好大力气,才忍住自己没将顾千雪拽着衣领揪出去狠狠揍上一顿的冲动。 这一生,惹厉王的人不少,但顾千雪无疑是最成功的一个。 因为永安长公主的哈哈大笑,秦妃也是好奇,“碧芙,你们母女两人聊了什么,说出来给我听听?” 永安长公主摇头,“不行,不行,刚刚我用皇族的尊严发誓绝不传出去,若违背誓言,宫家列祖列宗都不会放过我的。” 秦妃好笑地瞪了顾千雪一眼,“你这个鬼机灵,到底说了什么让你义母这么开心。本宫可不管,你告诉了你义母什么,便要告诉本宫什么,不能厚此薄彼。” 顾千雪赶忙点头,“好好,其实我就是讲了个笑话。” “笑话?”秦妃喝了一口茶,“讲来给本宫听听。” “这个……”顾千雪没想到秦妃这么较真,“那个……一会给娘娘讲吧,还是专心吃饭。” “不行,本宫现在就要听。”秦妃撂下茶碗,脸上佯装生气。 顾千雪无奈,只能将从前听过的笑话讲给她们听,“鱼说:我时时刻刻睁开眼睛,就是为了能让你永远在我眼中。水说:我时时刻刻流淌不息,就是为了能永远把你拥抱。锅说:都快熟了,你俩就别煽情了!” 笑话讲完,别说秦妃,便是永安长公主和万俟芸菲都被逗得哈哈大笑,一旁伺候的丫鬟也是侧过头,忍着笑意,因为这笑话实在太好笑了,心中暗暗觉得千雪郡主真是个可爱的妙人。 全程,厉王的脸上却无一丝笑意,更有一种可怖之感。 秦妃笑得腮疼,揉了揉自己的腮,道,“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快些吃吧,别浪费了万俟姑娘的一番美意。” 厉王冷冽的眼神狠狠扫了顾千雪一眼,那眼神收回时不小心落到身旁万俟芸菲身上,眉头微皱,却好似思忖什么。 下一刻,厉王执筷,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口中吃了起来,而后点了点头,侧过头,“手艺真是不错,你辛苦了。”声音出奇的温柔。 别说秦妃和永安长公主惊讶,便是万俟芸菲本人也是愣了住,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一下子本就羞红的脸更红了,“谢……谢……谢谢……谢谢王爷夸奖,芸菲受……受宠若惊。” 269,厉王的柔情 269,厉王的柔情 是啊,再换个人也会受宠若惊的。 顾千雪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厉王。 厉王暗暗扫了顾千雪一眼,伸手夹了些菜色,放到万俟芸菲面前的小碟子里,柔声道,“你这般劳累,应多吃才是。” “!”所有人震惊。 顾千雪更甚! ——这人,真的是……厉王宫凌沨?她不会是在做梦吧?那鬼畜厉王会这般温柔的对一女子?当然,除秦妃之外。 紧接着发生之事,却帮顾千雪证实了,这是真实而不是梦。 不一会的时间,万俟芸菲面前的小碟子便装满了各式菜肴。 顾千雪震惊得甚至忘了吃菜,比震惊更甚的是诧异!比诧异更甚的是不平衡,心里不平衡! 左肩隐隐作痛,那是刚刚厉王踢的一脚,虽然她来到厉王府是因理亏,但无论如何,她帮厉王治好了秦妃的病,更日日来陪秦妃。她也做了不少美食,什么羊蝎子、抹茶千层蛋糕还有北京烤鸭,当时厉王那厮也是吃了不少烤鸭,却如同哑巴一样一声不吭,从不赞美。 如今,别人做些菜,他便赞美连连,还为人亲自夹菜,更是语音温柔。 凭什么? 凭什么她做了这么多,他对她非打即骂,就在刚刚还狠狠踢了一脚,别说什么怜香惜玉了,若刚刚不是她躲得快,这一脚准把她踢了个满脸血。 心里不平衡!十分不平衡!非常不平衡!特别不平衡!天字头一号的不平衡! 厉王见到顾千雪脸色变了,只觉得心底异常愉快,更是掏出自己的黑色帕子,为万俟芸菲擦拭嘴旁根本不存在的菜叶,“别动,你这里脏了。”声音更是柔如水。 一声椅子的响动,好在伺候的丫鬟手疾眼快,否则永安长公主便活生生地从椅子上栽倒。 秦妃也是目瞪口呆,脸上哪还有平日里的淡然和从容。 顾千雪的心更是酸溜溜的——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穷而患不公!此时便是赤裸裸的写照! 顾千雪真想掐着厉王的脖子质问他,她到底是欠他了什么,为什么她为他做了这么多,却换来非打即骂;为什么人家就给他随意炒了一桌子菜,就被如此温和对待。凭什么?凭什么? 顾千雪的反常,永安长公主和秦妃都未发觉,因为后者早被震惊得几乎魂飞魄散了。 永安长公主最先缓了过来,她轻咳几下,道,“沨儿,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厉王淡淡道,“姑母,为何如此疑问?” 永安长公主伸手指着万俟芸菲,“你怎么会她……这么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边说着,厉王又狠狠夹了一筷子的菜,塞到万俟芸菲的小碟子里,“难道沨儿这么做不对吗?”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撇向顾千雪,却发现顾千雪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心中顿时别样痛快。 因为这痛快心情,厉王很高兴,继续往万俟芸菲的盘子里夹菜。 而万俟芸菲面前那小碟子,早已堆积如小山一般。 万俟芸菲在厉王面前,哪敢大快朵颐,都是小口小口地吃,说是吃饭,其实只是做做样子,试问谁家大家闺秀低头不停吃菜?……当然,千雪郡主除外。 生怕自己在厉王面前失态,万俟芸菲在准备菜色之前,早已饱饱地吃了一顿,可以说,现在一点都不饿。 别说不饿,便是饿上几日,只要厉王对她这般好,便是饿死,也是值得的。 想到刚刚那温柔的厉王,万俟芸菲的心跳得猛烈,恨不得从口中蹦出来,低着头,身子也不动声色地向厉王贴了又贴。 “倒不是不对,”永安长公主道,神色尴尬,“就是有点……奇怪。”厉王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却第一次见他对一名女子这般好。 秦妃疑惑地看向万俟芸菲,又看了看厉王,垂下眼,面上虽带着一贯的笑容,但实际上,浓密的睫毛下那眸子却有着复杂的色彩与沉思。 顾千雪暗暗深呼吸一次,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只要厉王喜欢上了万俟芸菲,以后就不找她的茬了! 这么想着,顾千雪终于心情平复了一些,低头夹起那烤肉,塞到口中,食如嚼蜡,难以下咽。 那烤肉明明嫩如豆腐,但她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秦妃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万俟芸菲一眼,那万俟芸菲却没发现,因为她全部注意力都在厉王身上。 吃不下,索性不吃,顾千雪拿起了一旁的清口的茶碗,饮了一口,那温热的清茶从口中顺着食道入胃,解了油腻,且冲散了郁结,呼吸也是舒畅了许多。 厉王却冷笑道,“顾千雪,你怎么不吃?难不成,还挑起芸菲的手艺不成?” 当亲昵的被称呼为“芸菲”,万俟芸菲差点没幸福地晕倒,猛然想起清晨时,千雪郡主曾说自己预感很准,还说今日定然马到成功。果然如此!郡主这般帮她,若郡主真对武功秘籍感兴趣,那武功秘籍她一定会送给郡主的。 但……万俟芸菲又有些疑惑,为什么厉王对郡主的态度那般恶劣呢? 不过转念一想,她便自己得到了答案。厉王对外人一向都是冷冰冰的,他的温柔除了对秦妃娘娘外,便是对她了。 想到这,万俟芸菲心里甜蜜蜜,高兴得甚至不知用什么言语来描述! 顾千雪猛然火了,“我吃多少,关你什么事?再者说,我挑不挑万俟姑娘的手艺,你又是如何得知?难道我吃的还少吗?”说着,拿着筷子狠狠敲了敲面前的几个盘子。 盘子中的佳肴少了不少,除了是长公主品尝一二,便全是顾千雪吃的了。 不得不说,在这午膳刚开始的阶段,顾千雪心情是很好的,胃口也好,吃了不少。 长公主却是火了,“沨儿,你也别太过分了,万俟芸菲做的也不是什么天下独一份儿的美味,难道还让千雪把所有菜都吃了才算不挑剔?” 顾千雪心中酸楚,心潮澎湃——虽然长公主几乎天天都在骂她,但每一次她真正遇到困难时,都是长公主挺身而出!感动,无比的感动。 270,作妖? 270,作妖? 这是多么强烈的对比啊,她明明为厉王做了许多,但厉王却一直刁难她、打击她;相反,她对长公主并无什么特殊的奉献,但一次次在她心里最难过最无助时,长公主却挡在她身前,为她挡风遮雨。 义母……虽是义,却为母。 自从穿越来了南樾国,她被迫接受了本尊的烂摊子,受了多少委屈和惊吓,她都没崩溃,但今日却莫名其妙溃不成军。原因为何?难道是因为厉王的不公平对待催发了她被迫穿越远离故土的委屈,还是因义母长公主在关键时刻的庇护而催发了心底的软弱? 顾千雪强撑着笑容,身子微微颤抖。 长公主却拉住她的手。 顾千雪的手很冷,但长公主的手却热,紧紧地握着,如同为其温暖一般。 “自然不是非吃光,”厉王道,“但姑母您瞧瞧她的面色,哪是情愿的模样?”心底越来越痛快,有种报仇雪恨的感觉! 长公主冷笑,“笑话,吃一顿破饭,你还想要什么反应?用不用我们几人对万俟芸菲三拜九叩感谢招待之恩?还是我们几人将桌上菜都一扫而光?” 永安长公主威严岂是一般人能承受?万俟芸菲下意识地想起身跪下,袖子却被厉王抓了住,很是……粗鲁。 “最起码,让顾千雪将面前那几个菜都吃光。”厉王心底越发高兴,脸上的笑容也邪恶起来。 “做梦!”永安长公主大吼一声,伸手一指万俟芸菲面前那如小山一般的碟子,“如果按照沨儿的逻辑,万俟芸菲自己都不吃自己的菜,难不成是挑剔自己的手艺不成?还是说,这菜色大有乾坤?” 大有乾坤,便是下毒! “长公主殿下,我……”万俟芸菲刚要解释,却直觉身旁两道冰冷目光如同两只匕首,狠狠扎向她,她顺着目光看去,却见到厉王俊美的面色布满寒霜,那半眯的双眸也满是杀气。 哪还有刚刚的温柔? 万俟芸菲身子狠狠抖了一下。 “吃。”厉王冷冷道。 “我……”万俟芸菲有苦难言,她哪吃得下去? “本王让你吃。”厉王的话一字一顿,虽平静却狰狞。 “是……是……我吃……我吃……”万俟芸菲早吓得魂飞魄散,低头猛吃起来,虽然肚子里饱饱的,但是还是强迫自己将诸多菜色都吃下去。 顾千雪见万俟芸菲那可怜的模样,却想到了同病相怜的自己。 可怜虫有一个就够了,不能伤害无辜了。“王爷,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顾千雪问。 厉王将万俟芸菲放开,就如同一只凶猛的雄鹰放下利爪中的野兔一般,“不怎么做,只是为芸菲抱不平罢了。” 这话说起来好像厉王一切为了万俟芸菲,但他双眼却一直定在顾千雪脸上,带着一种狠毒的邪笑。 顾千雪苦笑,“嗯,我知道了。” 万俟芸菲从食物中抬起头,“千……千雪郡主,没关系……”话还没说完,却又感觉到身旁那杀气,赶忙闭了嘴。 顾千雪对万俟芸菲甜美一笑,“你不用解释什么,我都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无论如何,今日都是个好日子。不是吗?”说着,对万俟芸菲挤眼睛,面上笑容狡黠。 是啊……应该高兴,但在这毒辣的视线之下,万俟芸菲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能战战兢兢地将菜都吃下去,好撑!好难受! “千雪丫头,你打什么马虎眼?”永安长公主问。 顾千雪笑着回道,“公主殿下,回头我再告诉你。”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好啊,我给你说……”永安长公主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扭身准备与顾千雪耳语,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肩。 顾千雪一声闷哼,面色苍白的捂住右肩。 ——断裂一般的疼痛,难道被踢骨折了?千万不要骨折,锁骨骨折无法接骨,且最难痊愈,顾千雪叫苦不堪。 “呕……”终于,万俟芸菲再也吃不下了,因为太急,竟有种想呕吐的感觉。她猛地站起身,跑了出去。 厉王也跟着站起身来,“母妃、姑母,儿臣也吃好了,下午还有要事,先走一步。”说着,不等对方回答,带着随从转身就走,几个大步,便消失在丝雨阁的院子里。 “……”秦妃。 “……”永安长公主。 顾千雪低着头,捂着自己的肩头,咬牙忍着疼痛,心中却后怕无比。 永安长公主好半晌才顺过气来,“岂有此理,沨儿这古怪的性子到底像谁?这宴席是他邀请的,把我们请来做什么?看他对女人展现柔情?看他作妖?”暴怒地大吼。 秦妃也是莫名其妙,摸不清头脑,却对万俟芸菲上了心。 顾千雪长舒一口气,心底压抑得厉害,甚至压抑到喘不过起来。她强撑笑容,“娘娘、长公主殿下,今日也许我扭到了肩,肩膀生疼,便先回玉笙居拿些我自己配置的金疮药擦擦。” 秦妃目光关切道,“千雪,本宫代沨儿向你道歉,他态度实在恶劣,真是太过分了,本宫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顾千雪苦笑,“我早已习惯了,没什么的。” 永安长公主面色阴沉,“走,本宫陪你去上药。” 顾千雪赶忙摇头拒绝,“别,别,公主殿下在减肥,这午膳后一定要出外走走,再者说,下午您还要与娘娘午休,我真的没事的,而且玉笙居有丫鬟能照顾我。” 永安长公主这才道,“那好,你去吧。” 顾千雪站起身来,为两人福礼,而后捂着右肩离了去。 一场宴席,最终演变成如此模样。 当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在下人的伺候下出了丝雨阁时,两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冬日的午阳温暖,两人披着暖和的狐裘披风,慢慢走在石板小路上,一边散着步,一边聊着天。 “关于那民间女子,晚晴,你怎么看?”率先说话的,是永安长公主。 秦妃一脸的费解,“那女子对沨儿有意,我是能看出来的,但沨儿的态度,我却看不出来。却有一点可以肯定,沨儿怕是有些上心的,不然今日不会那般对她。但……沨儿的态度却反复……”一时间,也是拿不定主意。 271,撕了干净 271,撕了干净 “哼,那怪脾气,也不知道像谁,真是气死人了!”永安长公主再次重申她的愤怒。 秦妃噗嗤一笑,“沨儿脾气像谁,你自己还不知道?” “……”永安长公主无奈,也不得不承认,侄子的脾气像自己,“算了,咱们说另一件事,如果沨儿真喜欢那民间女子,怎么办?” 两人慢慢前行,丫鬟宫女远远地跟随,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一阵微风,两人环佩叮当。 秦妃将视线远眺,温柔的眸子里迸发精明,“我派人打听过了,万俟芸菲确实是万俟家族唯一的幸存者,而那万俟家族在江湖中势力庞大,若是沨儿可以接受万俟芸菲,也不无不可。毕竟,宫中能拉拢的臣子都被裴家先下手为强的拉了,我们沨儿实在被动。” 永安长公主的注意力却不在厉王身上,“那千雪怎么办?你不是一直要撮合沨儿和千雪吗?” 秦妃噗嗤一笑,拉住闺蜜的手,“你呀,越发关心千雪了,放心吧,若沨儿真与千雪在一起,这正妃之位,定然是你义女的!”算是给长公主了一个定心丸。 长公主却依旧心里不舒服,想到那个万俟芸菲,她就烦得很,她实在不信,与自己脾气秉性十分相像的侄子能喜欢万俟芸菲。 另一边。 顾千雪捂者肩慢慢向玉笙居而去。 不是她想保持步子慢,实在是右肩太痛,每走一步,都仿佛能扯到痛处一般,而且是越来越痛! 本不算远的距离,却因为这痛苦,仿佛在二万五千里长征一般。 顾千雪低着头,慢慢地挪着步子,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慢慢踱到了玉笙居,而披风之下,衣襟里里外外都被冷汗湿透。 “千雪郡主,您没事吧?”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前传来。 本低着头艰难前行的顾千雪身子猛然一顿,抬起头,却见到一脸关切的邵公公,只见,邵公公的老脸上满是担心。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邵公公为何在玉笙居门前?邵公公在,岂不是厉王也在? 只见,玉笙居的院子外面,站着厉王的随从们。 顾千雪一下子明白过来,硬生生在痛苦中挤出了一丝笑容,“哎呦邵公公,我突然想起娘娘和公主殿下找我有事,我去去就回啊。”说着,想也不想便转身要走。 可惜,却被邵公公拉了住。 邵公公叹了口气,“郡主就别糊弄咱家了,咱们王爷说了,无论什么原因,只要郡主出现,便是绑,也要将郡主绑进去。” “……”顾千雪恨得咬牙切齿,“那个家伙又要做什么?难道伤我还不够?” 邵公公只叹气,却用了力气,将顾千雪半拽半扶,接入了玉笙居的屋子。 顾千雪哪有力气反抗?这一路上,她已累得筋疲力尽,后半程的路,全靠强大的毅力在撑着。 进了房间,邵公公便退了出去,更是将门小心关上,而后守在门外。 门窗皆闭得紧紧,南樾国没有玻璃只有窗棱纸,虽然窗棱纸是白色,阳光可以透出若干,但到底与那玻璃比不了,房内些许昏暗。 火盆被烧得劈啪作响,房内不冷,却透着一股令人胆颤的寒意。 这寒意,却是从一个人身上发出的。 随着伴有节奏的脚步声,顾千雪低着头,却见到今日将她踢伤的罪魁祸首黑靴子,顺便,见到他那可恨的主人。 顾千雪的脑子很乱,一幕一幕,如幻灯片一般鲜活地在脑海中重放。 宫凌沨对她横眉冷对;宫凌沨找她的茬;宫凌沨踢伤了她;宫凌沨为万俟芸菲夹菜;宫凌沨为万俟芸菲擦脸;宫凌沨为万俟芸菲抱不平…… 越想越难受,不甘、愤怒,以及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一种哀愁。 “很痛?”厉王的声音平静,既没有平日里的冰冷,又没有对万俟芸菲的温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关你什么事?”顾千雪狠狠道,没有丝毫尊重成分。 厉王伸手去拉顾千雪,但千雪机制地闪开了——废话,今日因为闪得慢了被踢得疑似锁骨骨折,若反正在慢一次,还不知道会挨多少痛呢。 厉王皱眉,脸上瞬间堆满了不耐烦,如闪电一把抓住顾千雪的右臂,而顾千雪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已被其打横抱在怀里。 顾千雪的心,狠狠一顿,挣扎。“你做什么?你放我下来!” 厉王居高临下,冷冷瞥了自己怀中那不断挣扎的女子,几个大步便走到顾千雪设在玉笙居的起居室,用脚踢开门,而后将她毫无怜香惜玉地往床上一丢。 “痛!”伴随着一声尖叫,顾千雪下意识地趴在床上,整个身子抱成一团,如一只受伤的小兽,缩在床的角落,瑟瑟发抖。 厉王一双冰目微眯,“那么疼?” 这一次,顾千雪根本没理会他,不是不想骂,而是疼得只有咬牙忍受的份儿。 厉王上前,将抓住顾千雪未受伤的右肩,稍一用力,便将她掀翻在床,却见,顾千雪面色惨白,脸上冷汗淋漓,双目紧闭,疼得牙关打颤。 厉王凝思,下一瞬间,便解开她披风,顺手撕开她衣襟。 胸前的冰凉让顾千雪从疼痛中瞬间清醒,她猛地睁开眼,低头一看,本惨白的面色更是毫无血色,“宫凌沨,你要做什么?”说着,也不顾疼痛,拼命向后退去,双手死死捂着自己裸露的领口。 “自然是验你的伤。”厉王道,说着,伸手拉开其双手,用一只手将顾千雪的两只手腕固定在其头顶。 这种霸道又无耻的镜头,顾千雪只在电视剧或小说里看到,就正常人的力道来说,其很难实现,原本顾千雪以为这只是戏谈,去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生生经历! 抓着自己手腕那只铁钳大手实在有力,即便她拼命挣扎却依旧纹丝不动,即便顾千雪不是因为伤痛而耗尽体力,怕是也挣脱不开。 将顾千雪的双手固定好,宫凌沨另一只手将顾千雪衣领拉开,因冬日穿得多,即便打开衣领,却依旧无法看清锁骨全貌,最后,他索性将其衣领处的衣服撕了个干净。 272,无耻! 272,无耻! 顾千雪终于不敢动了,因为即便不低头,她也知道自己左半身只有那自制的内衣岌岌可危的遮盖自己的身体。 内衣是吊带型,那肩带早已被毁,顾千雪敢肯定,只要自己再扭那么几下,定然露出不该露的部位。 “你……放开!”顾千雪委屈得红了眼圈。 厉王扫了她一眼,却没松手,“本王只是检查一下,若你觉得这是毁你清誉,本王便负责到底。” 负责到底,什么意思? 顾千雪马上明白过来,她恼怒非常,狠狠咬着自己的唇,眼泪却在眼眶中转悠。 负责,负责!负你妈的责? 刚刚还对一名女子又是夹菜又是擦嘴,现在撕她衣服要为她负责,呸!她便是去当尼姑都不用他负责,这个世界的男人都死光,她都不会考虑他宫凌沨! 厉王自然发现顾千雪那嫌恶的目光,却视而不见,他用手指慢慢滑过她的左侧锁骨,一寸一寸。 “没折。”终于,厉王定论。 顾千雪一愣,“真的?” 厉王点头,“虽没折,但伤得却很严重,这两日你最好别再练舞。”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只手指长的陶瓷小瓶,那瓶子精致,用软木塞着。 “放开我!”顾千雪只敢说,却不敢挣扎,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看着自己胸前,生怕那单薄的衣服滑落。 厉王没理她,只是用牙咬住瓷瓶上的塞子,将那塞子咬开,吐到一旁,再将瓷瓶里的黏稠的液体倒到顾千雪的锁骨处。 “这是国外进贡的疗伤圣品,不仅活血化瘀,更能瞬间中止外伤恶化,在民间,这一瓶可卖到万两白银,涂抹之后不能移动,否则会失效,动与不动,你自己衡量。”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将那冰凉的液体慢慢涂抹到顾千雪的左侧锁骨上。 为了更好的消肿止痛,其顺便将锁骨周围的皮肤也涂抹。 鼻尖飘过一种类似人参的药香,顾千雪一动不敢动,只觉得厉王那指尖带着火星一般,所到之处火燎炙热,让她呼吸沉重。 擦药的时间很久,因为了药效尽快作用,擦完药后,顺便为其轻轻按摩片刻。 “本王要松开你的手了,切记,不能动。”厉王的声音从顾千雪头顶传来,随即顾千雪才发现,自己竟被那浓烈的男性气息包围许久。 厉王终于松开了顾千雪的手腕,身子也站直,向后走了几步。 顾千雪一动不敢动,却是又恼又气。“宫凌沨,你还看什么看?滚出去!”骂完,顾千雪深深后悔,她如今已是垫板上的肉,为何还要惩口舌之快? 厉王却笑出声,“顾千雪,你信不信,若不是今日你有伤在身,本王定要将你剥光丢出门外?” “……”顾千雪赶忙闭紧了嘴,她相信,宫凌沨这个疯子绝对能干出来这种事。 两人僵持。 过了好一会,厉王也许是等得烦了,“怎么不说话?” 顾千雪想狠狠瞪他一眼,却又不敢,“……说什么?我怕我忍不住骂你,我也怕你把我剥光了扔出去。” 厉王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俯身,双手撑在床沿,“本王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这疯子神经病什么干不出来?这句话溜在顾千雪嘴边,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咬着唇,撇过眼,不肯与厉王对视。 “我能打你,能杀的,但不会将你剥光扔出去的,放心罢。”厉王的声音柔了些许,却极为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顾千雪听后,眼神闪了一闪,慢慢转过头去,看向厉王,“真……的?” 厉王点头,“千真万确。” 顾千雪的心,这才落下了一些,“看来,你还不是很丧心病狂。” 厉王勾唇一笑,“本王会把你剥光了,自己欣赏。” “……”顾千雪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无耻!”咬牙切齿道。 厉王一挑眉,竟伸手过来,“你可以再骂上两句。”再向前一寸,那大手便会触碰到她凌乱的衣襟。 顾千雪惊呼一下,便准备向后退,但下一瞬间,双手和身子却再次被固定住。 “别动,你当本王的话是吓唬你的?再动上两下,这药算是白用了。”厉王狠道。 顾千雪也不敢动了,但厉王的话半真半假,她不敢用自己的身体当赌注来验证其真伪,“我动,是因为你……吓唬我。” “今日……本以为你能躲开。”厉王两只手控制着顾千雪的身体,低着头,与顾千雪对视,两人的面孔,仅有寸余的距离。 顾千雪瞪了他一眼,“抱歉,让厉王殿下失望了。” 厉王直直地盯着她,眉头皱了又皱,“下次,别再做一些激怒本王的事。” 顾千雪一惊,“你知道了?”心里落了一拍,厉王果然知晓她和万俟芸菲勾结之事了。 想到屡次违逆自己、对自己破口大骂的顾千雪却与太子亲密地并肩坐在篝火面前,虽未见那场面,但那场景却一次次从宫凌沨的脑海中飘过,每一次,就如同一只千斤重锤狠狠砸向自己,闷痛。 顾千雪见厉王脸色不好,突然却有种负罪感,“你……真的这么在意?” 厉王口中咬着牙,咬牙力气之下,甚至发出了不小的磨牙声,“你说呢?” 顾千雪再也不敢看向厉王的双眼,眼神飘忽起来,“我知道……那样对你确实……有些不公平……我……我错了……”是啊,有些算计人的意味。 见顾千雪主动道歉,厉王的怒气竟然没由来的少了许多,“你知道就好。” “但……但是,我也是为你好啊。”顾千雪忍不住为自己争辩。 厉王一愣,“为本王好?”满是质问。与一个男人夜中私会,竟是为他好?真是笑话,如今他却想听听,顾千雪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口绽莲花、颠倒黑白。“呵,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为本王好的。” 说着,厉王松开了桎梏顾千雪的手,并非想放过她,而是他因为压抑着极大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将顾千雪活活掐死。 273,上心 273,上心 顾千雪依旧不敢动,眼珠子转了又转,“有句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今年也二十多了吧?京城男子这个年纪别说成婚,连孩子怕是都有了,你任性便罢了,你知道秦妃娘娘多着急吗?就算秦妃娘娘不着急,你就不怕人家背后说你有什么隐疾之类的不方便成婚?” “……”厉王的拳头咔吧作响。 顾千雪听见了骨骼的声音,发觉自己又不小心说了实话,干笑了两下,“刚刚那句话我收回,嗯……反正我的初衷是好的,万俟芸菲没有家人,如果你娶了她,万俟山庄便全是你的!还有那个武林令牌,哦对了,万俟芸菲说,他们万俟家的武功秘籍还在她手里呢,盖世武功啊……”顾千雪继续展开三寸不烂之舌劝说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厉王恶狠狠道。 顾千雪脸上满是讨好,“还能是什么?不就是想撮合你和万俟芸菲呗,这账你得好好算算,你娶了万俟芸菲真心是百利而无一害!” 厉王的视线,从顾千雪的脸上慢慢下移。 顾千雪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王……王爷,咱们有话好好说,我哪句话不小心惹到你了,你告诉我,我改!但……但千万别……别……” 从前,他说会让她后悔,于是,把她的丫鬟玉莲和玉翠打了板子。 从前,他说要教训她,于是,她也被打了板子。 从前,他说不要轻易惹他,于是,真的屡次将她一掌拍上墙。 从前,他说女人的手不是用来打架的,于是,便将她手腕掰断。 从前…… 经过这一次次的交往,顾千雪知道,这名为宫凌沨的可怕男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刚刚他说会撕她的衣服,她也相信,他真能干出这种流氓之事。 于是,顾千雪真的怕了,她忍不住求饶,“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我再也不给万俟芸菲出谋划策了,你爱娶谁就娶谁,你想什么时候成婚就什么时候成婚,我绝不瞎操那没用心,而且这些还真和我没什么关系。”害怕地闭上了眼,不忍看到惨烈的一幕。 厉王冷哼,“你以为本王要做什么?” 顾千雪偷偷睁开眼,“你……不是要撕我衣服吗?” 厉王的视线却凝在顾千雪的脖子上,“撕你衣服?哼,你想的还真简单,本王是想掐死你。” 顾千雪眨了眨眼,很认真地看向厉王的面部表情,发现那张长白山一般冰封面孔上唯有认真,这才长舒一口气,“嗨,原来是掐死我啊,吓死我了。”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厉王语气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鄙夷。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宁死不屈?我便是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你这种……呃,没什么。”顾千雪很想说,宁愿死也不愿被厉王猥亵,但话在嘴边,还是决定收回去了。 厉王便是不听完她的话,也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的。“呵,现在开始在意贞操了?” “一直都在意。”顾千雪瞪了他一眼。 最终,厉王转身离开,怕再多呆上一会,要么将真将她衣服都撕了,要么将她活活掐死。 少卿,在玉笙居伺候的两名丫鬟入内。 “奴婢为千雪郡主请安。”丫鬟见到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但衣不遮体时,吓了一跳,赶忙低头不敢再去看。 顾千雪长舒一口气,左肩上的药膏开始起作用了,火辣辣不说,几乎左边身子都麻木起来。 排山倒海的倦意袭来,“你们别担心,我没事,我先睡一会。”说着,闭上了眼,几乎瞬间,便沉沉睡去。 两名跪地的丫鬟互相看了一眼,也爬起来,到一旁柜子里取出被子,轻手轻脚地为顾千雪盖了上。 这一睡,便是整整一日。 当顾千雪醒来时,却已是半夜三更。 尝试着动了一动,发现左肩已没有丝毫痛意,惊喜!果然是好药,不愧是值万两银子的药水的,实在太神奇了,是怎么做到的?她回头一定要好好研究下。 顾千雪不知道的是,这瓶神药因为价格昂贵,即便是富豪权贵买了来,也是一点点用,一次只用上那么一滴半滴,但厉王却将整瓶一股脑地用在顾千雪的身上。当然,若干年后顾千雪再回想这一幕,只恨不得揪着厉王的耳朵骂他败家,这是后话。 顾千雪起身,那一直挂在身上摇摇欲坠的内衣终于滑落,春光倾泻,不过好在房间内没人,顾千雪用被子捂在身上,隐约见房间外有灯亮。“有人吗?”轻声呼唤。 按照常理,主子的屋外是有值夜的下人,以便能随时伺候。 很快,门开了,有一名丫鬟入内,是在玉笙居伺候的丫鬟月儿,见顾千雪醒了,赶忙请安,“奴婢见过郡主,郡主您终于醒了,之前王爷来了两次,前脚却刚走。” 顾千雪一愣,“他来两次?”出乎意料。 “是啊,”月儿道,“郡主您晚膳还未用,要不要奴婢传膳?” 顾千雪不是很饿,但很渴,“不吃了,帮我弄些热水来。” 月儿却道,“实在抱歉,千雪郡主,王爷刚刚安排说,您醒了便得喝一些粥,而这粥,也在厨房温了好长时间了。” “……”顾千雪无语,口吻不善道,“既然他早已安排了,你还问我传不传膳做什么?” 月儿吓了一跳,赶忙跪地,“郡主恕罪,奴婢有罪,奴婢罪该万死。” 顾千雪这才发现语气实在僵硬,赶忙柔了下来,“算了,你起来吧,刚刚我也有错,我不小心把对宫凌沨的愤怒发泄在你身上了,就听你的,传膳吧。” “是。”月儿起身小心翼翼。 就在月儿要离开房间时,顾千雪又道,“为我准备下沐浴。” 月儿转过身来,恭敬道,“回千雪郡主,沐浴水和换洗的衣服早已准备好,也是王爷的安排。” 顾千雪一愣,何时宫凌沨那家伙对她这么上心?不过转念一想,这伤本就是那家伙踢的,便是上心也是应该。“嗯,你去吧。”这么想,就放心多了。 274,无论什么时辰 274,无论什么时辰 没多一会,月儿端上晚膳,是厨子精心熬制的小米粥,里面放着枸杞和菇片,味道清淡甜美,配之还有一些爽口小菜。 喝完了粥,顾千雪起身,“拿下去吧,我去沐浴。” 月儿却又道,“抱歉郡主,王爷吩咐过,郡主用完晚膳却不能马上沐浴,要等一炷香的时间。” 顾千雪嘴角抽了一抽,“那家伙还吩咐什么了?” 月儿如实回禀,“回郡主,王爷还交代,水温不能太高,郡主洗的时间不能太长;因天气太凉,沐浴之后郡主不能随处乱跑,只能在房间里休息;因郡主有伤在身,这三日不能练舞,所以便不能外出;还有最后一句,便是郡主且好好在房内,王爷随时过来。” 月儿一张俏脸红扑扑的,眼中满是暧昧。 顾千雪将月儿的表情看在眼里,“喂,你这个小丫头给我老实交代,你在想什么?” “没……没,奴婢什么都没想。”月儿赶忙摇头如拨浪鼓。 顾千雪坐起身来,学着厉王的模样吓唬她,“哼,竟敢欺瞒本郡主,不怕打板子?” 月儿面色一白,脸上满是惊恐,连连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奴婢错了,以后奴婢再也不乱想了。” “那你老实交代,刚刚想什么呢。”顾千雪冷言道。 月儿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回郡主的话,奴婢……奴婢……奴婢是见刚刚郡主与王爷……呃……那个府中传言郡主是未来的王妃,奴婢刚刚便幻想真成为王妃就好了,咱们下人们最喜欢的就是郡主了。” 月儿的话,倒是将顾千雪弄了个大红脸,“好了好了,刚刚是与你开玩笑的,你快起来。”大红脸却不是因为和厉王的暧昧谣言,而是人家下人们那么喜欢她,现在她却学着神经病厉王的模样吓唬小姑娘。 月儿依旧战战兢兢。 顾千雪下了床,将月儿拉起来,见月儿那惨白的脸,噗嗤一笑,“真是吓唬你呢,若不这么吓唬,你能告诉我实情?你和巧儿的荷包绣好了吗,上回我不是说要你们给我绣荷包吗?” 月儿见顾千雪恢复了平日里的随和,这才放下心来,却依旧心有余悸,“回……回郡主,奴婢和巧儿绣了好多荷包,只要郡主想要,奴婢立刻取来。” 顾千雪伸手揉了揉月儿白皙的脸蛋,“别害怕了,我发誓,刚刚真是吓唬你了,我以后不吓唬你了就是。”说到这,却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哦对了,今日我……衣服被撕之事,有谁见到了?不会传出去吧?” 月儿赶忙起誓,“请郡主放心吧,这件事绝不会传出去的,只有奴婢和巧儿见到。”若真传出去,厉王怕立刻将两人人头分家的。 顾千雪这才放下心来,“算算时间,也快到一炷香了,你们去准备下沐浴水吧,我刚刚出了一身汗,现在难受死了。” “是,郡主,奴婢们这就去准备。”月儿恭敬退了出去,叫上巧儿,两人为顾千雪准备沐浴水去。 沐浴结束,换了一身衣服。 顾千雪惊讶的发现,这衣服极为合身,却如同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整套衣裙是天蓝色,用了上好的缎面料子,还有一层薄薄的棉花在其中,穿在身上既舒适又暖和,再在外面披上一件披风,便是天气再寒,也不会冷了吧。 顾千雪想溜出去,好容易支开了月儿和巧儿,却发现,整个玉笙居门外,站满了侍卫。 “……”最终,顾千雪只能折了回来,恨得咬牙切齿。 顾千雪想练舞,但却不知是沐浴后很舒适,还是因为大病初愈,竟再次沉沉睡去。 丑时,万籁俱静,整个王府出了值夜的下人,所有人都入了梦乡,而玉笙居门外,却传来了恭敬的问安声,是厉王带着随从进了来。 包括君安等侍卫随从都留在了玉笙居门外,就连邵公公也未入内,只有厉王自己入了玉笙居的屋子。 “奴婢见过王爷,王爷吉祥。”今日月儿和巧儿一同值夜,两人赶忙上前请安。 “嗯。”厉王淡淡回来了句,“她呢?” 她,指的是顾千雪。 “回王爷,郡主她沐浴之后,散了会步,如今又回房休息了。”月儿道。 厉王点了下头,而后大步上了进了顾千雪的卧室。 房内,一片安静,桌上放着一盏极暗的守夜灯,暗香涌动,带着一种刚刚沐浴后的清香,以及少女特有的体香。 宫凌沨来到床前,低头看向顾千雪平静的睡颜,天生丽质、活泼俏丽,睡着的时候安静如出尘的仙子,但醒来时,却有一万种方法将他的怒气激发,此时看着顾千雪的睡颜,宫凌沨一时间竟忘了白日里她那极其恨人的时刻。 月儿和巧儿也跟着厉王进了来,恭敬地站在门口,时刻等着王爷吩咐。 房内的气氛极其诡异,是一种暧昧?是一种旖旎?还是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月儿和巧儿守在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真恨不得凭空消失,两人总觉得一会要发生什么,王爷是不是忘了她们两人的存在,若一会发觉,会不会杀了两人灭口? 却见,厉王一直盯着床上熟睡的顾千雪,视线专注,少顷,他伸手,慢慢地掀开了盖在顾千雪身上的薄被。 月儿和巧儿狠狠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上半眼。 厉王将那被子掀开了一点,而后解开她的衣襟,精致的锁骨尽显。 依旧如同白日里检查她伤情的模样,他的手指顺着她的左侧锁骨慢慢滑过,当手指滑到顾千雪消瘦的肩时,那手指却顿了片刻,随后,收回了手,转过了身子。 月儿和巧儿吓得噗通跪倒在地,两人浑身颤抖,吓得几乎哭出来,因为两人认为,厉王定是要杀她们灭口了。 “帮她穿上,今日守好,若她有什么发热,即刻去主院通知本王。”说着,厉王便大步向房门而去,在即将出房门时,又丢了一句,“无论什么时辰。”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275,夜探 275,夜探 月儿和巧儿又跪了好一会,确定可怕的厉王离开,这才小心对视一眼,而后战战兢兢地起身。 “王爷……王爷不会杀我们灭口吧?”说话的是巧儿。 月儿也是很是后怕,“应该不会的,就算是……我想,郡主也会保护我们的。”想起两个时辰前,郡主揉她脸时的画面,只觉得郡主亲切随和,让人忍不住贴近。 巧儿点了点头,“对,郡主会保护我们的,郡主是我见过最好的主子了。” “别聊了,我们快去帮郡主穿衣服吧。”说着,上前,为顾千雪扣好衣襟,盖好了被子,两人轻声退出房门。 “巧儿你发没发现,刚刚王爷的声音很轻,好似怕吵醒郡主一般,”月儿回忆刚刚那一幕,而后有感而发,“我第一次看见,王爷那般温柔。” 巧儿也有同感,“我觉得王爷一定喜欢郡主的,绝不会有错。” 月儿喜上眉梢,“太好了,若郡主当我们王府的主子,那我们每一天岂不都会很开心?抹茶千层蛋糕你吃过了吗?听说就是郡主发明的,后来厨房几个嬷嬷经常偷偷的做来,有一次我吃了些,真的好吃呢。” “是啊是啊,甜甜的。”巧儿笑眯眯道,“多亏了郡主,咱们才能尝到贵人们才能吃到的好东西。” “哦对了,刚刚郡主醒来时问我荷包的事儿了。”月儿猛然记起。 巧儿道,“是吗?最近我们绣了不少,只等郡主要呢。不行,今夜我还要绣一个好看的,明日便献给郡主。” 月儿也是同意,“好,今夜我们一起来绣。” 一夜便这么过了去。 顾千雪睡得很香,实际上,这一段时间她一直疲于奔命,白日在厉王府学舞,晚上便到无名居练舞,昨夜确实托伤痛的福,忙里偷闲,睡得尤其香甜。 香甜到……对夜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清早,阳光明媚,处处都有一种冬日清晨的清爽。 当顾千雪赶到南山院时,却见到永安长公主也在,赶忙请安道,“千雪给秦妃娘娘请安,永安长公主请安,二位早晨好。”说着,给了两人一个阳光灿烂的大大笑容。 永安长公主一把将顾千雪拽来,从上到下仔细地检查,“千雪丫头你没事吧?听说你昨天伤得不清,傍晚的时候,本宫与晚晴去无名居看你,却被沨儿的人挡在门外,死活不让我们进去,怕打扰你休息。” 顾千雪吓了一跳,“真……真的?”连自己亲娘和亲姑母都拦?不对不对,剧情不对,按理说厉王那般愚孝的人,怎么可能将秦妃挡于门外呢? 提到这件事,永安长公主便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小兔崽子,连晚晴和本宫都敢拦,我们只是进去看看你,难不成还能不让你休息?” 顾千雪点头,“对对,公主殿下说得对。” “更让人生气的是,我们随后去了沨儿的院子,你猜怎么着?”永安长公主道,“那小子竟然拒不见客。” “……”顾千雪完全震惊住了,昨天厉王抽什么风了? 与永安长公主的气愤相比,秦妃却是十分体谅自己的儿子。 只见秦妃抿唇一笑,“碧芙,算了吧,你还和孩子一般见识?沨儿便是想到你会兴师问罪,所以才避而不见的,昨日从玉笙居出来时我便说了,别去沨儿那,你偏不信,这回信了吧?” “晚晴,我还不信了,我们治不了那个小子,”永安长公主一拉秦妃,“走,我们找那小子算账去!” 可怜的秦妃,本就是那如水岸垂柳般柔软的女子,却被孔武有力的长公主拽得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心中却越发羡慕两人的友谊,“不知公主殿下和娘娘用过早膳了吗,我好饿啊。” 秦妃立刻找到了理由,“本宫也饿,碧芙难道不饿吗?我们用过早膳再说吧。” 待早膳用完,永安长公主的火气灭了,去厉王那兴师问罪一事怕也就取消了。 “罢了罢了,吃饭吧,为了减肥,晚上你们不让我吃饭,这清晨早就饿了,”永安长公主也不是非去问罪不可,便也就顺坡下了,“今日早膳有千雪在,我们一起吃吧。” 说着,左手拽着秦妃,右手拽着顾千雪,如同拎着两只小鸡一般,永安长公主等三人去用膳的正厅。 虽同在王府,但厉王却很少到南山院与秦妃一同用膳,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吃,时间长了,众人对厉王独来独往的脾气也就习惯了。 早膳时,顾千雪一边品尝王府厨子的手艺,一边看着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心中越发艳羡,却也知道,这种挚友知己是可遇不可求的,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样的福分,可以交到这样的朋友。 早膳结束,顾千雪想练舞,但秦妃却死活不肯。 “千雪,这舞技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何况你还有伤在身。”秦妃安慰道。 顾千雪哪肯?“娘娘真误会了,昨天确实扭了一下,但伤势不重,今天已经一点都不疼了。”说着,还活动左臂,以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 永安长公主却道,“让你休息两天就休息两天,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顾千雪苦笑道,“公主殿下,如今已过了半个多月,我这舞技……你也是知道的。” 永安长公主想到顾千雪那僵硬的舞姿,想到一个半月后要在百官面前丢人,心中痛苦,“无论什么原因,这两日你都不能练舞,这可不是本宫的决定,是沨儿的意思,你若有意见,去问沨儿吧。”而后又无奈地嘟囔,“哎,真是屋漏天逢连夜雨,本来就跳得不好,现在连舞都没得练了。”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苏掌柜从外哈着冷气入暖阁大门,正巧碰见初烟拎着红泥瓷壶从少主的房间出来。 “少主他醒了吗?”苏掌柜问。 初烟脸上带着无奈,点了点头,“昨夜彻夜未睡,寅时刚刚躺下,这又起了。”在床上休息的时间几乎不到一个时辰。 276,大恩人 276,大恩人 苏掌柜站在外间,只等身上带的凉气散了才进去见少主,“北醴国的事务繁忙,如今只能靠着书信往来处理事务,这一来一去浪费了不少时间,更是增大了少主的工作量,再这么在南樾国滞留下去,真是担心少主的身子啊。” 初烟的眸子却闪了闪,“苏掌柜,我却认为,少主昨夜彻夜未眠并非因为北醴国的事务……当然,虽然昨夜少主真的整夜在处理公文。” “那是因为?”说到这,苏掌柜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少主在等千雪郡主?”脸上的表情用震惊也不足描述。 初烟无奈地点了点头,“我是这么认为。” 一时间,苏掌柜悲喜交加,喜的是,少主对一名女子上心,这会不会打破少主终身不婚的誓言?而悲的是,却不知千雪郡主是何想法,毕竟,千雪郡主集各种殊荣于一身,更是有着未来太子妃的名头,而且,厉王殿下也好像与其纠缠不清。 “苏康吗?”正在这时,从房间内传来苏凌霄的声音,清冷又淡漠,“进来。” “是,少主。”苏掌柜赶忙对初烟使了个颜色,恭敬入了苏凌霄的房间。 苏凌霄的房间满是药香,因刚刚喝过汤药,此时衣着单薄地坐在书案后,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衣。“这些账册都看完了,派人送走吧……咳咳。”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咳嗽起来。 “少主,您一定要好好休息,”苏掌柜焦急道。“这些公事也不是一日半日能处理完的,用不着这般熬夜来做吧?” 能不急吗?刚见着少主的身子见好,如今却又开始憔悴起来。 “正好睡不着。”苏凌霄道。 苏掌柜自知少主不喜欢下人们多言,但左思右想,却又忍不住开口道,“奴才自知不应该说什么,但却忍不住想说,还请少主恕罪,千雪郡主自然不能夜夜都来我们无名居,她也是有家要回的啊。”指的是顾府。 苏掌柜此番,已做好了被少主责罚的准备,但今日却一反常态,苏凌霄并未因此而生气。 “昨夜,她留在了厉王府。”苏凌霄却道,而后眸中带了担忧,“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别的我倒不怕,我只怕千雪的性子,惹了凌沨,而凌沨那脾气……”越发担心起来。 苏掌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少主并非彻夜等待盼着千雪郡主到来,而是担心郡主安危。 果然,少主对千雪郡主是上心的。 “昨夜我派人去打听了,只说千雪一直在玉笙居中,玉笙居外有众多侍卫把手,而凌沨那边,我却也不好多说什么。”苏凌霄的声音中满是担忧。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初烟恭敬的声音,“禀少主,厉王府传来最新消息。” “进来。”苏凌霄道。 初烟入内,“禀少主,终于打探来了最准确的消息,原来昨夜厉王殿下将千雪郡主踢伤,所以一夜未出府。” “伤得可严重?”苏凌霄声带焦急。 “应是不严重,今日清晨,郡主到南山院用的早膳。”初烟回答。 苏凌霄这才舒了口气,眼中的担忧少了许多,“好。” 初烟又道,“但还有一事,如今郡主因伤,被厉王管束了起来,不仅不允许练舞,未来三日也不许出王府,晚上……怕是不能来我们无名居了。”想到昨夜少主等了整整一夜,初烟只想杀了那厉王。 苏凌霄淡淡地笑了,“不能来便不能来,只要她平安,我就放心了。”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苏掌柜只觉得心酸,少主对千雪郡主是真的好,若少主的身子康健该多好。“主子,奴才听说您昨夜只休息了一个时辰,既然郡主无事,奴才求求您,再睡上一会吧。” 苏凌霄摇头,“不了,去取一些我还未看过的账册。” 苏掌柜道,“郡主安全了,少主您放了心。但若您病倒,郡主岂不会担心?”只能用顾千雪来劝少主。 果然,苏凌霄听到后,神态微微一怔,一双淡灰色眸子若有所思,而后缓缓点了点头,“罢了,就去躺躺吧。” 初烟赶忙上前,扶着苏凌霄去了卧室,苏掌柜却低头,抹了老泪。 厉王府。 不能练舞,也不能出府,顾千雪几乎被软禁了起来,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月儿和巧儿,丝毫甩不开,更是不敢甩。 因为厉王下令,若月儿和巧儿未看好顾千雪,立刻人头落地。 月儿和巧儿吓得半天没缓过神来,只要顾千雪说些想出府的话,两人便立刻跪地,一人抱着顾千雪一跳大腿嚎啕大哭。 可以说,厉王拿捏住了顾千雪的命门,不直接威胁顾千雪而用其身边的人来威胁,可以说,屡试不爽。 顾千雪只恨得直咬牙,暗暗发誓,如果宫凌沨那家伙站在她面前,她非狠狠咬死他不可。 永安长公主拽着秦妃出外赴宴,这些贵族圈子里的女眷,时不时办一些聚会,参加者非富即贵,而秦妃若想重回那个圈子,少不得要应酬。 加之,秦妃去赴宴,自是有她自己的想法和原因。 坐在玉笙居的顾千雪心头却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便是为万俟芸菲当军师勾引厉王的那件事。 她狠狠地回忆,厉王虽然踢伤了她,怎么想却好像不是因为万俟芸菲之事,换句话说,厉王好像根本未将万俟芸菲当成个正事,这能不能说明,厉王他不排斥? 但昨日厉王那般对待万俟芸菲,逼她吃菜直将万俟芸菲吃吐了,也不知万俟芸菲是否打了退堂鼓。 最后,顾千雪决定,在家里左思右想还不如直接去丝雨阁亲自看看,若万俟芸菲愿意继续计划,她也不放弃;若万俟芸菲真的怕了,这件事便也就算了。 于是,顾千雪便带着月儿和巧儿去了丝雨阁。 丝雨阁,依旧如往日,并未有任何变化。 顾千雪一到,便有丫鬟高声唱和通禀,在二楼卧室的万俟芸菲听说是顾千雪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绣品,用她平生最快的速度从二楼跑了下来,“千雪郡主,您终于来了,您就是我万俟芸菲的大恩人!” 277,重启计划 277,重启计划 正在思索如何与万俟芸菲交代的顾千雪一愣,下意识想转身跑。 ——这万俟芸菲是不是被厉王折腾傻了? 万俟芸菲冲到顾千雪面前,一把将顾千雪抱住,那拥抱热情洋溢,却如同离别多年的亲姐妹一般。 顾千雪更是懵了,伸手拍了拍万俟芸菲的背后,“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也发现厉王这里是个坑了?”心中暗暗祈祷,万俟芸菲可千万不要恢复“视力”,继续瞎下去挺好的。 万俟芸菲将顾千雪放开,眼角满是激动的泪,“千雪郡主,芸菲真是太感谢你了,这个送给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古书似得东西,塞到顾千雪的手中。 顾千雪低头一眼,只见古书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九转神功”。 “这个是……?”顾千雪不解。 “这个正是我们万俟家族的武功,郡主您是我的恩人,便是万俟家族的恩人,这书,便是对您的谢礼。”万俟芸菲激动道。 “……”顾千雪看着手中的书,却有种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的感觉。 她是多么缺德的一个人呵,明明是在害万俟芸菲,却装作帮她的样子,只欺负万俟芸菲脑子不好用。她的这种做法,却与那顾千柔有什么区别? 自责!深深的自责! 顾千雪双眉拧紧,脸色沉了下来,理智与贪念不断交战,而最终,理智战胜了贪念。 心中狠狠一痛,而后咬牙将书又塞回万俟芸菲的手中,“万俟姑娘,我不能骗你了,厉王真不是良人,虽然我很想要这本书,但无功不受禄,我若拿了书,良心何安?” 万俟芸菲身后的静抒却抬起眼,惊讶地看了顾千雪一眼,因为静抒有良知,自然知晓顾千雪的话是对是错。 可惜,万俟芸菲早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一看顾千雪拒绝,急得要哭出来,“千雪郡主您一定要帮我,您是不是觉得这秘籍不值什么钱?那我就将万俟山庄给你!” 顾千雪哭笑不得,语重心长道,“芸菲,你理智一些,为了一个男人,你将祖传之物给我真的不理智,你就不想想,待你百年之后在阴间与祖先相见,祖先得知你为了一己私欲而出卖了整个家族,你如何面对你父母?如何面对你们万俟家的列祖列宗?” 这些,都是顾千雪的心里话。 静抒语法觉得千雪郡主人还不错了,最起码,有良心。 但万俟芸菲却已经没有理智,“千雪郡主请您别拒绝我,求求您一定要帮我,再者说,百年之后列祖列宗却不会责怪我,因为只要我嫁给了厉王,我们万俟家族便算是脱离江湖,更是一种光宗耀祖!” 顾千雪一个头两个大,“万俟芸菲,你冷静点!”如果可以,她真想狠狠扇万俟芸菲一嘴巴,实在因为其真的失了理智。 万俟芸菲见无法说服顾千雪,一把抓住顾千雪的胳膊,面色凝重认真,“千雪郡主,我们万俟家族的仇,谁来报?” 这个问题,倒是将顾千雪给问愣了。 “我只是一名弱女子,不会武功、更没有城府心机,先不说我出了厉王府,血月楼会不会再找到我抢去盟主令牌,只说即便我如过街老鼠似得藏起来,三年以后,依旧有人来收回盟主令牌,到时候我怎么办?”万俟芸菲道。 “……”这个问题,顾千雪之前还真没想过。 顾千雪不由得在想,若自己当初不是穿越到顾府大小姐的身上,而是穿越到万俟芸菲身上,她会做什么? 身边再无人可依靠,也没有武功,随时被可怕的杀手追杀,却又背负了血海深仇。 当然,性格决定命运,以顾千雪的性格,怕会专心致志习武、用令牌调集武林人士,为万俟家族报仇吧。这些对一名受过现代教育的女子来说很难,对于一个柔弱“以夫为纲”的古代女子岂不是更难? “要不然,你……将令牌先寄存在别的门派里?或者用盟主令牌号召武林人士为万俟家族报仇?”顾千雪尝试提出方案。 万俟芸菲冷笑,“号召武林人士?呵,那些所谓名门正派,无事时吹大做英雄,有事时却如同缩头乌龟!若他们敢出手,我为何却被厉王殿下救下?再者说,如今这盟主令牌就如同一块烫手的芋头,谁敢接受?” 如此,顾千雪算是彻底哑口无言了。 “如今,只有厉王殿下能帮我!无论是因我心仪王爷还是因王爷能帮我报仇,我都要成为厉王妃!”万俟芸菲的声音异常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顾千雪彻底被说服了,“好,既然万俟姑娘你想好了,咱们就重新启动勾引计划,一定要将厉王那畜……将厉王拿下!” 万俟芸菲见顾千雪再次被说服,心中暗喜,而后将武功秘籍再次塞顾千雪手里,“千雪郡主,您必须要拿了这书,我才能安心。” 瞬间,顾千雪脑海里代表贪念的小人狠狠给了理智小人一个嘴巴,宣告胜利。顾千雪接过书,爱不释手,“好,好,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拿了你的好处,我一定尽全力的帮你!” 静抒恨得咬牙切齿,但却无法发作,她可不若千雪郡主那般好糊弄,万俟芸菲为私欲而卖祖宗,是事实! 说到便做到! 计划继续严格实施起来。 余庆园。 万俟芸菲精心打扮,梳着望仙九鬟髻,插着珍珠吉庆簪,穿着一袭樱红的团锦琢花衣衫,披着一件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小披肩,整个人俏丽又可爱。 她坐在余庆园中的小凉亭中,顾千雪和静抒则是藏在暗处。 余庆园是厉王从书房回卧室的必经之地,之前万俟芸菲送荷包情诗时便在余庆园旁的小道,而今日在余庆园里面,虽离那必经之路有些距离,但却足以吸引厉王的注意力。 万俟芸菲坐在凉亭中极其紧张忐忑,顾千雪藏在凉亭后面,“宫凌沨那家伙怎么还没出现,难道他晚上直接睡在书房?不对啊,邵公公说过,今日他回卧室睡觉,邪门了,还不回来?” 278,燃烧斗志 278,燃烧斗志 想着想着,顾千雪扭头对万俟芸菲叮嘱,“你在这也别闲着,先吊吊嗓子,别一会他出现了,你唱跑调,那就错失良机了。” 没错,她们守在余庆园,便是用歌声来吸引厉王的注意。 这个点子是顾千雪想的,回忆那么多宫斗宅斗电视剧,为了吸引皇帝注意,妃子们不都要一展歌喉吗?先不说刘晓庆演的年轻慈禧唱歌吸引皇帝注意,只说《甄嬛传》安陵容也唱歌。 好在顾千雪不用去勾引皇帝,否则以她五音不全的嗓子,只怕将皇帝活活吓死。 万俟芸菲对这千雪郡主虽然很是鄙夷,但却极为听她的,如此便开始咿咿呀呀的吊起了嗓子。 “来了,来了,厉王殿下他们向这边走过来了!”静抒从远处跑了过来,激动又焦急地通禀。 顾千雪心头大喜,“好,万俟芸菲加油,祝你马到成功!”郑重其事。 万俟芸菲被顾千雪煽动得也是热血沸腾,“是,芸菲一定加油。” 顾千雪拽着静抒便向后面的假山而去,小心的藏在假山之后,顺着假山石缝偷偷向凉亭看过来。 远方,是厉王宫凌沨一行人。 这一日,厉王本是要在书房歇息的,却听邵公公说,一个时辰前,顾千雪特意亲自跑来询问今夜他在何处休息,而邵公公便回答回主屋卧室。 直到现在,邵公公都以为顾千雪是要追求勾引厉王,而厉王自己却还知道,顾千雪做的一切,是为了万俟芸菲。 想到这里,厉王便恨得将那牙齿咬得直响,他知道既然顾千雪来问了,便说明余庆园有埋伏,本不想如她的愿,却又好奇她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最终,厉王还是回了主屋。 一路上,厉王面色铁青,但步伐却异常慢,好似给人留有什么机会一般。 在路过余庆园时,突然传来歌声。 少女的声音清脆婉转,一曲美妙的歌声却如那出谷夜莺般的动听。 邵公公好奇地顺着歌声的方向看过来,却见余庆园中央凉亭中坐着一名穿着精致的少女,那唱歌之人便是少女。可惜,这少女却不是千雪郡主,而是万俟芸菲。 纯黑色的缎袍袖子之下,厉王的双拳捏的咔吧直响,只想将顾千雪那白皙细致的脖子生生捏断。 “你们在这等着。”丢下一句话,厉王便向凉亭而来。 “来了,来了。”假山之后,顾千雪比凉亭中的万俟芸菲更激动。 随着厉王的靠近,万俟芸菲只觉得本就寒冷的天气,更是严冬刺骨了。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杀气冷风,万俟芸菲的歌声不再婉转,带着怯意,那声音也是微微颤抖。 顾千雪气得咬牙切齿,“万俟姑娘啊万俟姑娘,让你刚刚不好好吊嗓子,现在好了吧?走音了吧?” 静抒在一旁哭笑不得,小声解释,“千雪郡主息怒,小姐不是因为没吊好嗓子,而是因为……怕的。” 顾千雪恍然大悟,“哎,是吧,你也觉得厉王很可怕?” 静抒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顾千雪伸手摸了摸静抒的头,“好孩子,你是个三观正的,千万别和你主子学,你主子这是自寻死路。” 静抒一愣,不和主子学?心底,却突然有种感觉,她总觉得千雪郡主不像外表那般随随便便,实际却是很有原则的人,若有可能,她愿意和千雪郡主多聊上一聊。 顾千雪却没发现静抒的反应,而是继续趴在石缝上看。 厉王被吸引了来,和万俟芸菲说着什么。 为防止厉王发觉,顾千雪离得甚远,虽然将内力狠狠集中在耳朵上,却也是听不到。 但厉王只说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未多做停留,凉亭中只有万俟芸菲,痴痴地看着越走越远的挺拔身影。 待厉王离开,顾千雪和静抒这才从石头后面跑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你们说什么了?” 万俟芸菲的双眼空洞,她如无生命的玩偶一般转过头来,眼中满是泪水,“千雪郡主,王爷说……王爷说……歌声不错,但法子却老套又无聊,若下回再用这样低级的法子,便滚出王府。” 静抒大吃一惊,“厉王说让小姐滚出王府?” 万俟芸菲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委屈。 顾千雪心中疼惜不以,她掏出帕子擦去万俟芸菲脸上的泪,“是我的错,你不懂事,我却也鬼迷心窍,今日我应该拦住你的。对不起!”郑重其事的道歉。 但万俟芸菲却不断摇头,一把抓住顾千雪的手,“千雪郡主此言差矣,王爷并未拒绝我不是?王爷只是说着法子不好,下回咱们再想其他好法子不就行了?” 顾千雪直觉得要晕倒,“万俟姑娘,你到底是懂还是不懂,你被宫凌沨那家伙耍了!” “不,不,是我的法子不好,王爷留机会给我的。”万俟芸菲却死活不信顾千雪的话。 顾千雪长叹一口气,将怀中的武功秘籍掏出来,“虽然这秘籍我真的想要,但我为了秘籍继续下去,真的会良心不安。”说着,又要塞回顾千雪的手里。 万俟芸菲却怎么也不肯收,“千雪郡主,您拒绝收下,便说明不再帮我,那我……那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说着,便向一旁的假山撞去。 这桥段确实老土,顾千雪心知万俟芸菲是在演戏,但也表明了她的决心。 最终无奈,她扭头对静抒道,“静抒,如今你便是见证人,好的坏的我都说给你家小姐听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怪我顾千雪。” 静抒一愣,万俟芸菲却抢先道,“不怪不怪,我永远不怪郡主。” 顾千雪一双锐目射向厉王一行人消失的方向,“好,既然如此,之前我们定下的计划全部作废,你且回去先休息,给我一段时间好好想想,我一定要想到万全的法子。”如今,与其说是帮万俟芸菲,还不如说是对厉王发起了挑战。 万俟芸菲自然心生喜悦,她本就不是什么有心计的人,更是懒得去勾心斗角,若有军师是再好不过了。 倒是静抒,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眼神复杂。 279,我有了 279,我有了 万俟芸菲和静抒回了丝雨阁,顾千雪也回了玉笙居。 坐在玉笙居卧室的床上,那《九转神功》被随意扔在一旁,顾千雪却没心思练,盘着腿,专心致志地思索对策。 突然,门外响起了月儿和巧儿的声音,“奴婢见过王爷,王爷吉祥。” 顾千雪一惊,是厉王来了? 赶忙将秘籍找地方藏起来,因为时间紧迫,便藏在了枕头下面。 刚藏好了秘籍,厉王却推门进了来,紧接着门被关好,关门的是门外月儿和巧儿。 “你……你来做什么?”因为做贼心虚,顾千雪说话忍不住结巴,心中暗暗谴责自己,她所作所为皆为正义不用愧对任何人。 厉王如鹰隼般的犀利眸子扫向枕头下面,却很快收回了视线,“伤好了吗?” ——难道这家伙来就为了关心她的伤情?顾千雪心中隐隐一暖,但随后想到这伤是眼前这家伙踢的,还撕烂她的衣服,便将那小小的感激扔到了九霄云外。“你管得着?” 厉王向前走了两步,“你说本王,是否可管?” 顾千雪吓得后退,双手做了一个防御的姿势,“喂,你要是打伤了我,我更不能练舞了。” 厉王眯了眼,“让本王看看你的伤。” “……”顾千雪无语,“看伤?不方便吧……再者说,我已经全好了,不用看。”说着,赶忙摇晃左臂,以示她话的可信性,因为她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本王的时间宝贵,没空与你折腾。”说着,双手便向顾千雪的领口探来。 顾千雪一声尖叫,而后跑到了桌子后面,隔着一张桌子对厉王道,“别胡来!你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你我男女有别,如果这伤在胳膊或者腿上,给你看就看了,但在……虽然这个地方也没什么,但总归是不好!” “不长记性。”只听厉王的声音阴沉,一掌之下,两人中间那桌子已被劈碎。 顾千雪双手立刻捂在自己衣领处,“别……别……我自己脱!我自己脱还不行?”想哭,上一次侥幸没春光大泄,谁知道这回宫凌沨这家伙下手轻重,如果真的将她衣服都撕碎,露了什么不该露了,她非疯了不可。 与其让人没轻没重的撕衣服,还不如自己将衣领解开呢,反正露个肩膀而已。在现代,别说吊带,她连比基尼都穿过,一个肩膀算什么? 厉王左眉微微一挑,“识时务者为俊杰。” 顾千雪真想唾厉王一脸,却又没那胆子,只能将祖宗十八代的脏话深深埋藏在心底,而后……双手颤巍巍地解开领口的暗扣,将衣领拉开。 素手之下,那层层叠叠的衣领慢慢松开,却见少女若藕一般的白皙嫩滑的颈子,以及精巧得令人怜惜的锁骨。 小巧的肩头让人爱不释手,明明只露了一直肩,却有种别样的诱惑,甚至比那脱光更让人垂涎。 厉王的眸子,微微一暗。 “看见了吧?”顾千雪的脸羞红,没好气道,“你不会还要上手摸吧?” 厉王勾唇,“也不无不可。” “当然不可了!”顾千雪立刻叫了起来,赶忙将衣服拉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原来却是个登徒子。”小声嘟囔。 可惜,却被厉王听见。 “登徒子?”厉王伸手碰了碰自己完好的衣领,“本王不介意做一名登徒子。” 顾千雪大叫,“我介意,我介意,”而后对着外面大喊,“月儿,巧儿,快进来!” 可惜,没有厉王的命令,谁敢跑来打扰厉王的“好事”? 月儿和巧儿在门外瑟瑟发抖,爱莫能助,能做的,也只是在心底暗暗祈祷千雪郡主平安。 不过实际上,两人是很希望王爷能……宠幸千雪郡主的。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郡主定会称为王府的女主人,这是王府下人们梦寐以求的! 顾千雪一扭头,看见一旁的窗子,一下子冲了过去,将那窗子打开,“宫凌沨,你不许过来,你再过来,我……我……我跳下去!” 此时在二楼,跳下虽摔不死人,但也会摔伤。 厉王眉头微微一皱,“罢了,不逗你了,你且好好歇着吧。”说着便转身离开。 顾千雪没想到厉王就这么走了,她依旧站在窗户边,只要厉王敢回来,她就敢跳。 等了一会,却没见厉王回来,在玉笙居伺候的月儿和巧儿进了房间,这才放下心来。 两名丫鬟入内,见到顾千雪神色惊恐地站在窗边,赶忙双双下跪,“奴婢有罪,奴婢该死!” 顾千雪见两人进了来,也明白了她们为什么请罪,“算了,起来吧,你们刚刚没进来是对的,厉王就是个疯子,你们若进来,他怕是不会放过你们。”而后,又补充了一句,“那家伙不仅打了我贴身丫鬟,还打了我板子,你们信吗?” 两人大吃一惊,“王爷打了郡主板子?” 想起那件事,顾千雪气就不打一处来,“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且瞧着,有生之年,我顾千雪一定会报仇,狠狠报仇!我会让宫凌沨那家伙跪在我面前狠狠求我!” 月儿和巧儿自是不信的,只当千雪郡主在说气话。 顾千雪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厉王那个神经病不仅打了她,还对她动手动脚,那个……突然,顾千雪灵机一动,“我有了!”大喊一声。 月儿和巧儿吓了一跳,“有了?有什么了?”相视一望,两人的眼中先满是疑惑,而后竟是惊喜。 顾千雪有什么了?自然是有主意了!有帮助万俟芸菲的主意! 可惜,月儿和巧儿却仿佛误会了,而顾千雪正沉浸在灵感之中,却也没发现两名丫鬟惊喜的神情。“你们先出去,我要静一静,我必须要好好想一想。” 两人激动,点头如捣蒜一般。“好,好,郡主您静一静,您若是想吃什么喝什么便吩咐奴婢,奴婢立刻为您取来。” 顾千雪挥了挥手,脑子却开始飞速转了起来。 280,惊动秦妃 280,惊动秦妃 丫鬟离开,顾千雪关了窗子,从一旁柜子里取出纸笔,快速磨墨,而后开始写起计划书来。 “真没想到宫凌沨那畜生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不不,说他是羊真是侮辱了羊,他明明就是一条披了狼皮的狼,皮是饿狼的狼皮,内里却是个活生生的色狼!动手动脚、无视礼教,哼,你不是喜欢色情吗?现在老子就让万俟芸菲用色情勾引你,老子就不信,你不上钩!” 奋笔疾书! 下笔如同有神! 顾千雪不知道的是,月儿和巧儿离开后,左思右想,虽想为郡主保密,但此等大事若有什么差池,其后果她们承担不起!而后,两人立刻告诉了申嬷嬷。申嬷嬷自然是第一时间跑去告诉秦妃。 南山院,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刚刚从外归来,就听见了这么个好消息。 “你是说,千雪她有了?”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听见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 申嬷嬷道,“是啊,在玉笙居伺候的丫鬟亲耳听见郡主自己说的,但千雪郡主好像很……害怕,很犹豫,现在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秦妃惊喜地用手捂住唇,一时间竟激动地不知说什么是好。 倒是永安长公主很冷静,她双眉微皱,细细思量。“等等,本宫不太明白,千雪怎么就突然有了?便是真与沨儿有什么,也得有时间苟……咳咳,”那隐晦难听的词语,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平日里他们两人并无亲密接触,怎么说有就有?” 申嬷嬷眉开眼笑道,“回长公主的话,刚刚奴婢亲自找了月儿和巧儿两名丫鬟,有些内幕外人不知,但她们两人知。那两人本还想保密,但是奴婢搬出了娘娘的名号,两人便告诉了奴婢。”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惊喜来地太突然,秦妃一时间竟高兴得晕头转向。 “是这样,昨日咱们不是去了丝雨阁吗?当时王爷先行离去,而后千雪郡主说肩痛便离开,娘娘您猜,后来发生了什么?”申嬷嬷竟吊起了胃口。 秦妃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王爷先行离开,确实带着众人去了玉笙居,邵公公也是在的。”申嬷嬷用一种播报小道消息的口吻,“而后,王爷便将郡主留了下,当时下人们都在屋子外,没人听见屋子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随后月儿和巧儿进去伺候时,却发现郡主衣衫不整,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面色痛苦,但脸却是极红的。”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震惊! “而后,王爷一反常态,特意安排丫鬟为郡主准备爽口的粥和小菜,还叮嘱了沐浴水不能太热,沐浴后更不能外出,必须立刻休息。”申嬷嬷将今日在两名丫鬟处逼问来的信息一一道来。 衣衫不整……面色红而痛苦……爽口的吃食……不能过热的沐浴水……沐浴后休息…… 这不是那什么了,又是什么? 秦妃双手捂着唇,激动地热泪盈眶。 永安长公主一下子也是懵了,复杂的面色,却不知在想了什么。 申嬷嬷继续道,“随后,今天王爷又去了玉笙居,这一次,月儿和巧儿却在屋外伺候,里面发生了什么,她们大概都是能听到的。” “发生了什么?”永安长公主焦急地问。 “声音小的,她们听不见,但郡主却喊了一声,她们不会听错。”申嬷嬷道。 “到底喊了什么,你就别卖关子了。”永安长公主更急了。 申嬷嬷见长公主怒了,赶忙道,“千雪郡主喊——我自己脱。” 我自己脱? 脱……脱什么?自然是脱衣服,那么脱衣服后又要做什么……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都是过来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件事怕是……真是如此。 永安长公主却又发现了漏洞,“就算是昨日行房,今日便发现有孕,这不太可能吧?” 秦妃却道,“碧芙你忘了?千雪的医术那般高明,若有了,自然是比别人发现得早的,何况那还是她自己的身体。”越想越高兴,“哎呀,沨儿这孩子真是的,对女子怎么那般粗鲁?” 前一日将人家的衣服撕烂,第二日逼着姑娘家大喊“自己脱”,不是粗鲁,又是什么? 秦妃的嘴上好似埋怨,但那语气明明是洋洋得意。 永安长公主却道,“便是再医术高明,一日也无法诊断是否有孕吧,即便是宫中马太医也是做不到的啊?” “有些东西不是外人能诊断出,身子是自己的,自己怀没怀,自己是能感觉到的,”秦妃马上道,“当初我有沨儿时,也是比那太医感知的要早。” 这一回,永安长公主乖乖闭了嘴,因为她没怀过孕,没有发言权。 申嬷嬷却又补充了句,“长公主殿下,容奴婢说上一句,也许昨日,并非是两人的第一次呢?” “!”众人恍然大悟。 无论是秦妃误会也好,是秦妃自欺欺人也好,秦妃便咬准了顾千雪有身孕,却又不敢直接冲过去问,生怕吓到顾千雪,便只能先开始准备东西起来。 什么千年的人参、万年的灵芝,等等。 南山院如何热闹自是不提,只说顾千雪这边。 将计划书重新写好,而后叠好,带上月儿和巧儿,兴致勃勃地去了丝雨阁。 将下人都打发下去,顾千雪开始单独对万俟芸菲教导起来。 听完顾千雪的计划和实施细节,万俟芸菲惊呆了,她睁大了眼,张大了嘴巴,除了惊讶只有惊讶。“这……这……这……这能行吗?” “能行,我说行就行!”顾千雪的态度十分坚决。 万俟芸菲一张小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我……我……” “不想当厉王妃了?”顾千雪威胁道。 “想当!”万俟芸菲激动道。 “那就去做!”顾千雪一拍桌子! 最后,万俟芸菲也是豁出去了,“好,我去,我现在就去!” 一晃,已到傍晚。 厉王在房间无所事事,按理说,这个时间他在书房,但却因为好奇顾千雪的“阴谋”,早早结束了工作回了房间,此时倒是后悔起来,琢磨着是不是要再回书房。 却在这时,门外的邵公公恭敬道,“禀王爷,万俟芸菲姑娘求见。” 281,第一计 281,第一计 厉王双眉一皱,脸上满是嫌恶,刚想开口拒绝,但却又想到了什么,“让她到正厅”而后,长腿一迈,也去了正厅。 正厅,万俟芸菲在静抒的陪伴下紧张地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断回放刚刚千雪郡主教她的做法。 厉王入了正厅,万俟芸菲和静抒两人起身为厉王请安,而后,万俟芸菲便犹犹豫豫,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厉王立刻心领神会,“你们都下去吧。”遣散了下人。 万俟芸菲紧张的心砰砰直跳。 静抒恋恋不舍,与下人一同出了去,但心中却是想留下的,她也是好奇,千雪郡主到底为万俟芸菲想了什么法子,她想学学。 待所有人都走了,偌大的正厅只有厉王和万俟芸菲两人,万俟芸菲这才紧张地站起身来,而后学着顾千雪教的模样,先是给厉王抛了个媚眼,而后将一旁的食盒打开,“王爷,芸菲知晓您日理万机、忧国忧民,特带来了果子,千雪郡主说着果子富含丰富维生素C,对您的身体有益。” “嗯。”厉王随意答应了声,眼神却满是不耐烦和忍耐。 只见,万俟芸菲将食盒中的水果拿了出来,是一只苹果,而后,又从食盒中取出一只小刀。 厉王眉头瞬间皱起。刀?随身携带利器足以治罪,但厉王却依旧忍着,只看她能耍什么花样。 只见,万俟芸菲拿了苹果和刀子,坐到了厉王的身旁,亲手为厉王削起苹果来。 事实上,万俟芸菲也是怕的,后腰怕得直哆嗦,但为了能做厉王妃,她强忍着紧张和恐惧,按照千雪郡主教的套路进行。 厉王紧缩的眉头一直未放开,他双眼凝视万俟芸菲手上的苹果。 “啊!”突然,万俟芸菲一声惨叫,紧接着,手上的动作一顿,好似不小心伤了手指一般,她在等待,厉王的疼惜。 可惜,厉王纹丝未动,只坐在一旁,冷眼看着。 “……”万俟芸菲心道,千雪郡主说得果然没错,原本她以为厉王会疼惜她,最少也是拿来她的手瞧瞧,但千雪郡主却说厉王眉头都不会动一下,之前她是不信的,如今却是信了。 但没关系,重头戏还在后面。 紧接着,万俟芸菲收回了手,将那手指慢慢地……放入了自己口中。 “好痛……”那声音好似呢喃,却又好似娇喘,那手指在口中,轻轻吸允。 厉王紧缩的眉头松开了,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万俟芸菲——闹了半天,顾千雪就想了个这么法子?真是令他失望。 万俟芸菲也是不懂,为什么吸手指就能勾引厉王,但千雪郡主说得应该没错。 紧接着,那手指慢慢拿了出来,顺带着,还有万俟芸菲粉红色的舌。 但,厉王却依旧看着,未说话,更没有进一步动作。 “……”万俟芸菲很尴尬,却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就这么舔啊舔啊,将那手指不知舔了多少遍。 终于,厉王没了耐心,“还没好?” 万俟芸菲一惊,赶忙将手指从口中拿了出来,“好了,好了,芸菲继续为王爷削平果。” 厉王的眼底带着嫌恶,“苹果不用你削了,你出去吧,本王要休息了。”说着,转身就离开。 万俟芸菲一愣,“王爷……”但那抹冷淡疏离的身影,却未因此而停下。 偌大的大厅,便只有万俟芸菲一人,尴尬地坐在椅子上,手中还拿着那苹果。 少顷,邵公公入内,见到万俟芸菲,叹了口气道,“万俟姑娘,王爷让您走您便走吧,说句公道话,咱们王爷对您很好了,您可千万要知些好歹啊。” 邵公公是宫中的老人,后宫那可是女人的战场,女人们那些小心思,他可是见了多了。他早就看出万俟芸菲到底想做什么了,只觉得这民间女子不自量力罢了。 但邵公公这不算客气的话听在万俟芸菲的耳中,却另有一番意思。 “邵公公,您是说,王爷对我独特的对吗?我在王爷心中是特殊的,对吗?”万俟芸菲道。 “……”就连邵公公也不知再说什么了,有句俗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的脑子看起来还……有些欠缺。秉着关爱残障人士的原则,最终邵公公的话没说得太难听,“这个……就算是吧。” 万俟芸菲一下子高兴起来,是惊喜万分的那种高兴,将手上那昂贵的镯子撸下来,一把塞给邵公公,“谢谢您了邵公公,您也是个大好人!”塞完,便乐颠颠地走了。 “……”邵公公捏着那还有这温度的镯子,哭笑不得,“姑娘不坏,就是脑子……有点问题。”由衷的发出了感慨。 这一夜,万俟芸菲整夜都没睡好,将千雪郡主写给她的计划书看了又看,深信不疑。 终于熬到了第二天。 大清早,顾千雪没用早膳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昨夜我没过来,进展得怎么样?”顾千雪兴奋的问。 万俟芸菲满脸的娇羞,脸上是忍不住的惊喜,低着头,点了点,“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便是勾引成功的意思?如果真的勾引成功,按照正常的路子,不就应该…… 顾千雪的声音有些紧张,“你们……发生什么了?” 不知为何,顾千雪的心情却十分复杂,一方面,自然是希望成功;但另一方面,只要想到万俟芸菲成功了,顾千雪的心里却闷闷的,说不出的感觉。 万俟芸菲赶忙摇头,“没,没,我为王爷削完苹果,王爷便回了房间,想来是有要事在身吧。” 顾千雪的心,这才放了下。 “他吃了吗?”问道。 “没……没吃。”万俟芸菲低着头,脸上满是羞答答的笑容。 顾千雪便不太理解了,“你削了苹果,厉王还没吃,何来的一切顺利?” 万俟芸菲抬起头,脸上却满是自负的骄傲,“因为邵公公说,王爷对我是特殊的。” 282,第二计 282,第二计 “……”顾千雪的心再次狠狠地顿了一下,“特殊?哪里特殊?” 不知是顾千雪的问话有歧义,还是触动了万俟芸菲心底的敏感处,万俟芸菲却是微怒,“邵公公说特殊就特殊!邵公公说,王爷对我和对其他人不一样,难道郡主你没发现吗?” 顾千雪心里极为不舒服,但想到前日在宴席上,厉王温柔地为万俟芸菲夹菜,最终也是挫败道,“确实是……特殊。”心中却不停反思,自己为什么会不舒服?别告诉她,这是吃醋,她才不信,这不是什么吃醋! 最后,顾千雪给了自己一个答案——还是不平衡、不甘心吧! 明明自己先来的厉王府,既为秦妃诊病,又陪伴秦妃,而最后呢?得到的却是非打即骂。 反之,万俟芸菲被厉王救回府,像公主一般的供着。 即便她不喜欢厉王,但那种不公平感却依旧存在。 万俟芸菲发觉自己太激动了,现在还不是与千雪郡主撕破脸的时候,赶忙堆出了无害的表情。“千雪郡主恕罪,刚刚我太激动了,我……我……只要谈起王爷,我就忍不住的激动。”说着,低着头,一副内疚的模样。 顾千雪笑得勉强,“郡主别这么说,关心则乱,我可以理解。” 万俟芸菲赶忙转移了话题,“千雪郡主,我们还是来谈谈一会的计划吧?今日不是上朝日,王爷多半不会出府的,一会准是要去书房,我们再去余庆园?” 顾千雪彻底想通了,恢复了心态,“好啊,不过那道具服,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万俟芸菲扭头对静抒道,“去将本小姐昨夜交给你的衣服拿来。” 只见,静抒眼圈红红的,眼下是青色的,怕时一夜未休息。“是,请小姐稍等。”说着,去房间内将改了一整夜的衣裙取了出来。 顾千雪从静抒手中取来衣服,展开一看,笑眯了眼睛,“不错,不错,这件衣服是静抒缝制的?手艺不错嘛。” “郡主过奖了。”静抒笑着低头,心中却是恨的——凭什么小姐想勾引王爷,却让她做了整整一夜的女红? 这是一件顾千雪亲手设计的衣裙,说是衣裙还不如说是现代礼服,还是低胸礼服! 低胸到什么程度呢?其事业线毕露! 这衣服别说在南樾国算是极其暴露,便是放在现代,也不是一件保守的衣服,但却极有诱惑力。 将这衣服穿在里面,外面披上披风,外人看不出内里乾坤,但只要将那披风稍稍向外分开些,事业线便能被对面的人看见,对方如果自制力好,定是要多看上几眼;若碰见那自制力不好的,怕是要喷出鼻血来。 毕竟,与常年观赏姑娘胳膊大腿的现代男子相比,南樾国男子对这种诱惑可以说没有丝毫抵抗力。 万俟芸菲的房间,在静抒的伺候下,万俟芸菲躲在屏风后面换衣服,而顾千雪则是在屏风前面吃美味的点心。 不大一会,万俟芸菲从屏风后出了来,满脸娇羞得甚至不敢低头看自己。 “千……千雪郡主,我穿好了。” 正在吃点心的顾千雪一回头,看到了穿着“特制作战服”的万俟芸菲,一口点心差点没喷出来,还好反应能力快,闭紧了嘴巴,那点心却噎在了喉咙间。 “咳咳咳咳!”咳了好半晌。 万俟芸菲的面色极为不好,不懂顾千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她身材不好吗?口中银牙暗咬,但脸上却装出关切,“静抒,快去悄悄,郡主她怎么了。” 静抒赶忙过去,端了茶水,伺候着顾千雪喝下。 好半晌,顾千雪才缓了过来,她哭笑不得地对万俟芸菲道,“我说万俟小姐,这衣服亮点就是前胸,是为了用你的事业线勾引人,你穿着肚兜是几个意思?你肚兜就是再诱人,还有你的事业线诱人?” 事业线是何物,之前顾千雪已经说给万俟芸菲和静抒听了,两人自然也是知道。 万俟芸菲的脸红扑扑的,半天没说出来话。 顾千雪突然觉得自己正在逼良为娼……想一想,确实太过分了。“芸菲,要不然这一批计划都作废了吧,我确实有些激进,竟不小心走上了歪路。”没错,如果说第一批计划还算正常的勾引的话,第二批计划便主打“色诱”! 先是削平果,装作伤了口,舔手指。 现在准备直接用事业线。 正当顾千雪反思时,万俟芸菲却一把抓住顾千雪的手,“郡主息怒,我错了……我脱……我现在就脱……”只要能吸引王爷,她豁出去了。 “……”顾千雪更加有种逼良为娼的感觉,十分内疚。“别脱了,我重新想计划。” “不行!郡主辛辛苦苦的想出的计划,我们不实施却放弃,哪有这样的道理?”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机会,万俟芸菲都不肯放过,“静抒,走,本小姐豁出去了!” “……”就连顾千雪都热泪盈眶起来,心道,万俟芸菲真是个做大事的姑娘,不错,不错! 没一会,万俟芸菲从屏风后出了来,这一次,没有穿肚兜,那低胸的衣服,宽大的衣领中间,有着深深的事业线。万俟芸菲的肤色本来就白,皮肤细嫩无比,加之十分丰满,这事业线更是无比诱人。 “吸……”顾千雪赶忙将口水吸了回来,一挑大拇指,“真是一番美景,只要厉王那家伙不瞎,一定上钩。” 万俟芸菲也是狠狠一捏拳头,“千雪郡主,我会努力的!” 一旁的静抒将一切都牢牢记在心里,若万俟芸菲能成功,那以后她也弄一件这样的衣服来勾引王爷,就这么决定了。 于是,三人便连早饭都没吃,就匆匆赶往了作战地点。 而那余庆园,本来是个无人问津的园子,最近却成了热闹之所,万俟芸菲和顾千雪等人,经常光临。 “紧张吗?”假山之后,顾千雪一边盯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小路,一边问身旁的万俟芸菲。 283,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283,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万俟芸菲狠狠地咽了口水,“不紧张!” 顾千雪一挑大拇指,“好样的!你是个成大事的!” 两人正说着,却见厉王从主屋快步向外而去,今日未带许多下人,身后只跟着邵公公,两人一边走好似一边在说着什么。 “上!”顾千雪怕万俟芸菲勇气不足,将她推了出去。 万俟芸菲被迫,将外面那披风拽了拽,一咬牙,冲了上去。 静抒都看傻眼了,口中喃喃道,“千雪郡主,您真……狠。” 顾千雪笑道,“静抒你还小,一定要记住,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女人,就是要对自己狠点。” 静抒一脸崇拜地看向顾千雪,点头如捣蒜,“是,奴婢记住了!”简直便是人生导师! 却见,远方,厉王见到万俟芸菲小跑着过来,原本无视,但却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很快改变了主意,放满了脚步,眼中有种考究的的眼神。 紧接着,快到厉王身前时,万俟芸菲却被地上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紧接着身子便直愣愣地冲向厉王怀中。 无论是顾千雪还是静抒,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因为这便是计划的成功关键。 众人未发觉的是,见到万俟芸菲向自己怀中跌来,厉王下意识向后闪了一下,以厉王的反应能力,别说万俟芸菲一介不会武功的女子,便是身怀武艺之人,也是碰不到厉王衣角。但厉王不着痕迹地向顾千雪所在的假山石头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后,便改变了主意,身子未动,便被万俟芸菲撞了个满怀。 假山后,顾千雪吓了一跳,赶忙扭头问静抒,“刚刚厉王是不是向这边看了一眼?” 静抒道,“没有。” “真的没有?”顾千雪隐约捕捉到了那个眼神,但毕竟那动作太快,如今却不敢肯定。 静抒认真道,“真的没有,奴婢不会看错的。” 顾千雪这才松了一口气,“没发现就好,我确实是做贼心虚了,离得这么远,怎么可能发现?”而后,定睛向前看,却见,厉王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万俟芸菲,而万俟芸菲趁机双手轻轻扩张,那本盖得严严实实的披风,向两旁打开。 顾千雪和静抒两人狠狠咽了口水,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上,眼睛更是狠狠睁大,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只见,万俟芸菲的披风打开后,厉王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当看到顾千雪设计的低胸礼物时,表情很复杂。 对,厉王的表情只能有复杂二字来形容。 是错愕,是惊讶,是不齿,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厉王身后的邵公公也是眼尖的发现了,一张老脸也如同见了鬼一般。 万俟芸菲为了能吸引厉王,也是破釜沉舟了,何况几个时辰前,她被顾千雪洗过脑,知晓了许多国家后宫之事。与那些猥琐靡乱的后宫之事比起来,自己这暴露的衣服,简直便是小巫见大巫。 厉王的眉头狠狠皱紧,好似忍耐了极大愤怒、更好似忍耐了极大痛苦。 他将万俟芸菲扶正,“下回别再冒冒失失。”说话之间,竟好似喘粗气一样,而后一闪身,绕过万俟芸菲快步向书房方向而去。 邵公公在经过万俟芸菲时,眼中哪还有和善,毕竟这种为争宠不择手段的女子他见多了,“万俟姑娘,咱家有句话必须要告诫你,夜路走黑了,终会碰见鬼的!”说完,狠狠地哼了一声便向着厉王的方向快步走了。 万俟芸菲被邵公公说得一愣,本以为自己给了邵公公那贵重的镯子便能将其收买,却没想到被邵公公如此讽刺。 顿时,万俟芸菲俏脸一阵红一阵青,向着邵公公远去的背影狠狠唾了一口,“呸,没根的老东西,不男不女的,你懂什么?” 顾千雪见状,眉头忍不住皱起。 虽然她听不见万俟芸菲说了什么,但见其表情以及动作,便能猜到万俟芸菲在骂邵公公。 对邵公公的感情,万俟芸菲十分复杂。可以说,邵公公是顾千雪来到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人,而邵公公的声音也是顾千雪听见的第一个声音,记忆犹新!永生难忘! 而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邵公公对她是不错的,当然也不排除申嬷嬷的叮嘱。却无论如何,她很喜欢邵公公,见邵公公被骂,竟也觉得微怒。 “千雪郡主,您怎么了?”静抒在一旁小声问道。 顾千雪收回严肃的面色,叹了口气,“没什么,我们过去吧。”罢了,罢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顾千雪带着静抒前来,万俟芸菲用披风将自己紧紧包围,低着头,笑嘻嘻地好似在回忆什么。见顾千雪来,赶忙惊喜道,“千雪郡主,刚刚果然就如同你所料,王爷他……王爷他……”俏脸越来越红。 顾千雪一把捂住万俟芸菲的嘴,“你疯了吗?这是什么地方,在这乱说什么?有事回去再说。”说着,便是拽着神魂颠倒的万俟芸菲回了丝雨阁。 众人未见,厉王过了余庆园的一个拱门后,便停了脚步,好似隐含偌大怒气,对着一旁的墙壁便是狠狠一拳。 这一拳力道甚重,虽未将墙面击碎,但厚重墙面上的明显裂缝,却足以彰显其愤怒。“顾!千!雪!” 三个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如果狠狠咬在其纤细的脖子上一般。 邵公公快步跟上,“王爷,那万俟芸菲实在无法无天,竟敢……” “闭嘴。”厉王一声低沉的怒吼。 邵公公赶忙乖乖地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惊恐地盯着厉王。 只见厉王慢慢收回拳头,顺带落下许多砖石残渣,“呵,顾千雪,本王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那声音凶狠,如同地狱判官下发索命书一般。 邵公公一惊——这其中难道还有千雪郡主之事? 厉王离开,邵公公也跟了上,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心中暗暗想着,回头一定找机会将此事禀告给秦妃娘娘,请娘娘定夺。 284,虎毒不食子 284,虎毒不食子 另一边,丝雨阁。 “千雪郡主,什么都被您料准了,您简直就是活神仙啊!”刚入了房间,关了门,万俟芸菲便忍不住地大喊。 顾千雪懵了,“什么东西被我料准了?” 万俟芸菲的脸红扑扑的,双眼金光闪闪,“您之前说,男人都是被下半身控制的动物,当男人看见女子的事业线后,自然会有欲望,随之便会呼吸困难,口干舌燥,只想把女子拖床上……呃……那个行鱼水之欢。” 静抒的脸也是红扑扑的,毕竟,只要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子,谈起这个话题,自然都是害羞的。 顾千雪一愣,“你的意思是说,厉王他刚刚……” 万俟芸菲兴奋地点头,“绝对不会错了,我听见王爷沉重的呼吸声了。” “……”为什么顾千雪没有丝毫的高兴?倒不是说吃醋或者不公平,而是…… 顾千雪低下头,看自己胸前……虽然不算平坦,但照比万俟芸菲,还是差了一个罩杯。 因为前两日她被厉王撕了衣服时,事业线定是露出一些的,但厉王只随意扫了两眼,别说呼吸困难了连眉毛都没动上半下,但今日见到万俟芸菲的事业线却呼吸沉重,这是不是就意味着…… 她的身材不如万俟芸菲,魅力不如万俟芸菲? 顾千雪心中憋闷起来,很想揍人,就揍那个姓宫的,叫宫凌沨的那个。 一旁的静抒暗暗将此法子牢牢地记在心里,决定回头她去勾引厉王时,也用此招,一定要比万俟芸菲的衣领更底,事业线挤得更深。 “千雪郡主,我们何时进行下一步?”万俟芸菲焦急道。 顾千雪将对自己身材的失望深深埋藏在心底,叹了口气,“明日吧……” “不,就今天!”万俟芸菲却如同打了鸡血,一把抓住顾千雪,“千雪郡主,有句话说得好,打铁要趁热,您说是不是?今日王爷对我已经……我们是不是应该继续加把劲儿,也许今日王爷就宠幸我了呢?” “……”顾千雪竟然无言以对。 静抒也道,“对,对,千雪郡主,奴婢也是赞成小姐的说法的。”而实际上,顾千雪和万俟芸菲商量对策时,很多时间静抒都是将静抒支开,为此,静抒对万俟芸菲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催着进行计划,不是因为希望计划成功,而是想早日知晓计划的内容。 万俟芸菲对静抒,到底是心存戒备。 顾千雪见万俟芸菲坚持,想了一想,便也同意了,随后便和万俟芸菲商量起来,将时间定在了晚上,并开始安排起了细节。 顾千雪去南山院,是被月儿唤去的,说是秦妃娘娘找顾千雪有急事。 当顾千雪到达南山院时,却见了那个让她咬牙切齿的人——厉王宫凌沨! 因为厉王的命令,三日之内顾千雪不得练舞,南山院那临时练武场便是重新布置回了大厅的模样。撤下了地毯,桌椅重新摆了回来。 见顾千雪到来,秦妃立刻上前,拉住顾千雪的手,便将其温柔地塞到了椅子上,“千雪快快坐下,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身子都这般了,还不心疼自己。” 顾千雪一头雾水,茫然地看向厉王,见厉王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又看向永安长公主,却见长公主脸上也满是担忧。 难道是因为她左肩上的伤?不对啊,这伤也不是一天半天的,如果说担忧,昨天应该更担忧而不是今天痊愈才担忧,还是…… 顾千雪再次将视线投到厉王身上,而厉王正在气头上,一双如刀子般的眼神立刻刺向顾千雪,“看本王做什么?”语气毫不客气。 永安长公主一下子就怒了,冲了过去,对着厉王的脑袋便是狠狠一拳,“你这小子,千雪的身子还不是你害的,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责任心?” 这一拳,结结实实。 顾千雪一下子惊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差点喊了出来。 她很替长公主担心。 但顾千雪担心之事,到底还是未发生,厉王对永安长公主是敢怒不敢言。 顾千雪觉得心里痛快极了,已经开始计划如何在永安长公主面前陷害厉王,恶人自有恶人磨,厉王那家伙,就应该永安长公主来治他。 厉王被揍了一拳,脑子却清醒起来。“等等,母妃、姑母,你们刚刚说顾千雪的身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都……知道了?” 厉王伤了顾千雪一事,对外是保密的。 永安长公主差点又要揍厉王,“你这小子,真是气死本宫了!本宫那么费劲心思的教导你,怎么就教出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而后秦妃内疚道,“晚晴,你怨我吧,是我辜负了你,把这个小子教得如此没人性。” 顾千雪内心叫喊着——打!打!再狠狠揍那家伙,永安长公主万岁! 厉王却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顾千雪身前,危险地眯着双眼,居高临下地盯着坐在椅子上的顾千雪,“你都说了?”那声音冰冷带着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顾千雪摇头,“没说,我什么都没说。”而后,又怕对方不信,“我发誓!”说着,举起了右手。 这回,连秦妃都生气了,“宫凌沨,你……你……你……你太让本宫失望了……”说着,一时间情绪激动,竟哭了起来。 永安长公主那一拳,未将厉王怎么样,但秦妃的眼泪却立刻让厉王慌了。 “母妃,您听儿臣解释!儿臣有错!”噗通一下,跪在秦妃面前。 厉王的孝心,是有目共睹的。 秦妃一边哭着,一边心疼地看向自己面前跪着的那永远桀骜不驯的儿子,“沨儿你没错,错的是本宫,是本宫没教好你,更是因为本宫,你的的性子变得如此古怪,千雪明明怀有你的骨肉,你对她依旧如此冰冷苛刻,虎毒不食子,但你却这般!” 时间一下子凝固。 顾千雪愣了一下,而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秦妃面前,“等……等等,秦妃娘娘,您刚刚说什么?” 285,都是误会 285,都是误会 秦妃美丽的面孔梨花带雨,她伸手拉住顾千雪的手,“孩子,让你受苦了。” 厉王也是目瞪口呆,一反之前的冷戾,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震惊,“母妃,您刚刚说什么?” 秦妃还带着泪花的眼睛狠狠瞪了厉王一眼,“你这个没良心的,千雪明明有了,你还对她这般?” 秦妃的话音还未落,厉王却如一阵黑风般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顾千雪的脖子,将她生生拎起很高,“顾千雪,你作何解释?”愤怒的吼声从牙缝中挤出,嗜血一般。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尖叫,申嬷嬷等下人吓得跪了一地。 “沨儿,快放开千雪,千雪她有身孕!”秦妃眼圈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永安长公主是个行动派,抡起拳头便砸向厉王,但永安长公主虽壮如牛,厉王虽看起来瘦弱,但这拳头砸在厉王身上,却如同敲在铁板上。 “你这小子,你放手!”永安长公主大叫,“你就是不心疼千雪,千雪也是本宫的义女!” 事情来得太突然,顾千雪一下子都懵了,还未理解秦妃什么意思,已被厉王捏了脖子。 她双手紧紧抓住厉王那铁爪,拼命挣扎,“宫……凌沨,你这个……疯子……你放……开!” “放开?呵,”厉王额头青筋暴起,“你的演技不错啊,当时装得多么冰清玉洁?” 虽然顾千雪将厉王气了无数次,但之前只能说是生气而非愤怒,像今日这般青筋暴起的愤怒,却是第一次见。“冰清……玉洁,老娘本来就是冰清玉洁!”说着,趁厉王不注意,将内力迅速集中在手指上,而后狠狠掰开脖子上的桎梏。 当得到自由后,顾千雪一下子从空中摔落,因为太过愤怒甚至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 “宫凌沨,你这个神经病,你凭什么又掐我脖子?”一边喊着,顾千雪一边躲到了秦妃身后。别怪她怂,因为她太了解宫凌沨了。 厉王见顾千雪躲在秦妃身后,无法下手,只能狠狠冷哼一声,“凭什么?就凭你淫荡污秽、水性杨花,你即刻滚出王府,再不许踏入半步。” 顾千雪却一下子笑了,“嘿,不来就不来,你还真以为我愿意来?无论中间是有什么误会,我顾千雪都感谢这误会,从此我就脱离苦海了,哈!哈!哈!哈!” 厉王站在大厅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呵,那你滚啊?” 顾千雪才不上当,她紧张地拉着秦妃的胳膊,“那你先让开,我再滚。你让我用什么姿势滚,我就用什么姿势滚!” 秦妃被夹在中间,瘦弱的身体被当成了挡箭牌。“你们……你们别吵,你们两人为何总吵架呢?有什么事不能好好的说?” 永安长公主却听出其中的问题了,她眯了眼睛,“沨儿,你的意思是说,千雪所怀的孩子,不是你的?” 厉王的面色更是难堪,“哼,你问她自己。”说着,恶狠狠地瞪向顾千雪。 秦妃也听出了其中罅隙,错愕地侧过头,“千雪,这是……怎么回事?” 顾千雪一头雾水,“秦妃娘娘,我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怎么好好的,我就有身孕了?我没有男人,哪来的身孕?” “……”厉王。 “……”秦妃。 “……”永安长公主。 秦妃转过身来,惊讶的看向顾千雪,“你是说,你没身孕?”眼神中说不出的失望。 而就在同时,厉王上前,一把抓住顾千雪,如同老鹰抓小鸡似得将其捉到一旁。 “秦妃娘娘救我,长公主,救命!”对着永安长公主和秦妃便大喊道。 但这一次,厉王却被掐顾千雪的脖子,只是捏住她手腕上的脉搏,凝眉诊断,少顷,他疑惑地看向顾千雪,“你没有身孕。” 若面前换一个人,顾千雪一个大嘴巴就能扇过去,“废话,我连个男人都没有,如何有身孕?”自然是不肯扇嘴巴,因为这一嘴巴过去,厉王怕是要十耳光还回来。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相视一望,眼中也满是疑惑和失望,“没有喜?为什么会没有喜?千雪,不是你自己说了自己有了吗?” 顾千雪一头雾水,“我自己说有了?什么时候?” 正在这时,月儿和巧儿被下人押了过来,噗通跪在大厅中央。 两个低着头,瑟瑟发抖,怕得连问安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月儿、巧儿,是你们两人对外造谣说我有身孕了?”别怪顾千雪草木皆兵,实在是经历了顾千柔后,她已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我平日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如此陷害我?” 月儿和巧儿对着顾千雪便磕头,“郡……郡主饶命,不是……我们造谣,是……是……是……” “是”了半天,却没说出什么。 顾千雪走到两人跟前,俯身蹲在两人身边,柔声道。“你们别怕,有什么便说什么,若中间有误会,我保你们。” 月儿和巧儿感动得热泪盈眶,早就后悔当初将事情说出来,如果可以选择,她们当初即便听见什么,也坚决不说。 巧儿道,“郡主恕罪,事情……还要从那天王爷从玉笙居离开说起,王爷离开后,我们便入内,便见到您站在窗边面色难看,我们正想劝您,您却突然说——我有了。” 顾千雪仔细回忆了一下,“嗯,是有这么回事,但……”而后哭笑不得,“但难道我说我有了,就一定要是有孕了?” 月儿道,“还有……前些日子,就是郡主受伤那天,您与王爷在房间里,您大喊,我自己脱……”月儿的声音越来越小。 顾千雪恍然大悟,原来那件事竟让大家误会。 哭笑不得,“秦妃娘娘、永安长公主,这个我一定要和你们解释一下,当时我肩上的伤,是他踢的!”说着,伸手一指厉王。为了洗刷冤屈,她也顾不得了,实话实说罢。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一愣,惊讶地看向厉王。 厉王微微点了下头,表示承认。 286,先滚为敬 286,先滚为敬 而后,顾千雪继续道,“他要为我检查伤势,但那伤却在……呃……左肩,不太方便,他却要撕我衣服,我才说,我自己脱的。若我不这样说,他非像当初为我擦药时撕碎我衣服不可!”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好半天没说出来话,“然后呢?你又为什么说你有了?”长公主问。 顾千雪答,“我说我有了,并非有身孕了,而是有别的方法了。” 事情澄清,秦妃和长公主两人极为失望,她们多希望两人做出什么不应该做的,怀了什么不应该有的。 秦妃眸子却一转,“也就是说,沨儿看见你的身子了?”计上心来。 顾千雪若再看不出,那便是傻子!“没,没,就看见了左肩,其他地方都没看到,我发誓!”即便是看了,她也坚决不说。 秦妃是不信的,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向厉王。 却见,厉王面色复杂,见母妃询问自己,便点了下头,表示顾千雪说的是真的。 秦妃却道“什么叫其他地方都没看到?女子的肩难道还不算隐私?别说肩,便是看了胳膊,也是不妥的。”说着,一把拉住顾千雪的手,“千雪你放心,沨儿他会负责的!” 顾千雪心中呐喊——她不需要厉王负责!“不不,秦妃娘娘,他巴不得我滚出王府,刚刚也是说了,我这就滚!当然,即便我滚了,以后我们也能见面,娘娘若想我了,咱们找个地方喝喝茶聊聊天,或者去公主府也行啊。”说着,对厉王挤眼睛。 顾千雪的意思,厉王看懂了。 其让厉王表态,让顾千雪“滚”,这样便不用再看见她这个碍眼之人了。 厉王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却发现天花板上的壁画极其精致,可以研究一二。 “……”顾千雪无语,“喂,你倒是说话啊,让我滚啊?” 厉王继续研究天花板上的壁画。 秦妃对自己儿子的反应十分满意,笑眯眯地拉着顾千雪的手回了座位,“千雪的伤好了吗?本宫这里有灵药。” 顾千雪想哭,她只想滚!“回娘娘,好了,但我……” 顾千雪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秦妃截了去,“伤好了就行,这两日好好休养一下,过两日继续练舞。” 月儿和巧儿却依旧跪在地上,心知自己闯下大祸,怕得浑身抖得厉害。 “不不,秦妃娘娘,刚刚王爷下令让我滚,我必须要滚啊!”为了自己将来的幸福,顾千雪决定一定要把握机会,“要不然这么办吧,今日便到这里,我就先滚为敬,待我伤好了,我自己想办法练舞吧。” 秦妃却将顾千雪的手抓得很紧,“这怎么行?那扶摇和桑榆毕竟是宫中舞师,因你义母的要求,只能到王府来,其他地方是去不得的。”想尽办法的留人。 顾千雪道,“没关系,没有扶摇和桑榆我也是行的,回头我找一些民间舞娘,虽然民间舞娘的技法不如宫中舞娘,但却有民间的特色,也许皇上没见过民间舞蹈最终我出奇制胜也说不定呢。” 永安长公主狠狠瞪了厉王一眼,“哼,你赶的人,自己来留吧。” 顾千雪嘟囔了句,“他留我干什么?” 而厉王,却依旧立在大厅门口,冷冷地瞥了顾千雪一眼,“姑母放心,她不敢走的。” 顾千雪一愣,愤怒地看向厉王,“不敢走?呵,我凭什么不敢走,我就走给你看!”说着,挣脱秦妃的手,向门口就冲了过去。 厉王也不拦,只是伸手一指正在跪地的月儿和巧儿,“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月儿和巧儿一听,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下子瘫倒在地。 若换个主子,两人定是要求饶的,但面对的却是厉王,她们自知没有生还的希望,却只求,别牵连家人。 毕竟如鬼厉般的厉王作风,从来都是杀人杀全家,不枉杀无辜已算谢天谢地,又如何指望他能免了两人的罪? 已经一只脚迈出门槛的顾千雪却突然停了下,她在挣扎。 她知道,宫凌沨那个畜生在用月儿和巧儿的命来威胁自己;她也知道,若她离开,月儿和巧儿定然没命;她更知道,若自己留下,月儿和巧儿便不会丧命。 是去,还是留? 顾千雪是想离开的,只要离开了这大门,她这辈子都不想与这姓宫的有任何牵连。但……那两个丫头怎么办? 这两日,月儿和巧儿对她用心服侍,每日临睡为她铺被子,放暖袋暖被窝;早起为她打洗脸水,一边夸着一边为她梳妆;吃饭的时候,将膳食从厨房拎来,用心布菜……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然,除了宫凌沨。 顾千雪回过头来,气急败坏地瞪向厉王,“你不是说让我滚吗?” 厉王微微挑眉,“是啊,本王就是让你滚。”趾高气昂,哪有求人、留人的态度? “既然你让我滚,为何还要治她们两人的罪?”顾千雪一指瘫在地上的月儿和巧儿。 厉王却冷笑,“这两人随意编排主子,在王府散布谣言,即便不是在这里,换一个府邸,难不成就无罪了?” 一句话,将顾千雪堵住。她知道,别说在厉王府,便是在顾尚书府,这样的人下场也不会好。 月儿和巧儿两人回过头,看向顾千雪,眼中满是绝望。 顾千雪的脑子很乱,各种情绪交战于一团,月儿和巧儿照顾顾千雪时的情景却时不时出现,想到再过一会,这两条鲜活的生命、两名如花蕾般的少女将要香消玉殒,心情压抑竟无法呼吸。 最后,顾千雪还是将那本就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她慢慢走向厉王,距离他很近,压低了声音,“你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法留我?”百思不得其解。 厉王却笑了,微微俯下身,将就了顾千雪的身高,“本王何时留你了?”声音也是不大。“本王明明让你滚,你倒是滚啊?” 两人几乎面贴面,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287,荷包、鞋底和情书 287,荷包、鞋底和情书 顾千雪用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去狠狠给厉王一个耳光。“我留下,你不许治她们的罪!”她妥协了。 顾千雪有种预感,她最后一定会死在自己心软的弱点上。 厉王挑眉,“求本王。” 顾千雪拳头捏了捏,她想将厉王那白皙的面皮狠狠剥下来,看看里面到底长了什么鬼的模样。“求你?做梦!” 厉王勾唇,“那这两个奴才就得死。”声音轻快,还带着一丝惬意,哪像决定人生死?“再加上孙宇的命,孙宇是玉笙居管事,理当连坐。” 顾千雪气得都要疯了,她终于是没忍住,两只手猛地揪住厉王的衣襟,“宫!凌!沨!”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别说下人们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里,便是永安长公主和秦妃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秦妃一脸俏脸雪白,用帕子狠狠捂着自己的嘴。 即便是地上的月儿和巧儿,都忘了自己的安危,吃惊地盯着揪着厉王衣领的千雪郡主。 “郡主怕是……也要没命了……”月儿喃喃自语。 巧儿也不由得道,“看来,我们阴间还能伺候郡主……” 但让所有人惊讶的是,厉王却没有立刻发火,便这般俯身,任由顾千雪揪着衣服,“你知道这种行为的后果吗?” 顾千雪的手却没有丝毫犹豫,咬牙切齿道,“你应该庆幸我的武功不好,否则,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弄死你。” “弄死本王?”厉王一挑眉。 最终,顾千雪的手还是松了下,“你……要如何才放过她们?”冲动是魔鬼,如今这么揪了厉王衣服后,怕是两个小丫鬟算是死定了。 厉王直起腰身,“求本王。”眼中满是戏谑。 最终,在自尊和两条活生生人命上,顾千雪选了后者。“求求你,放了她们吧。”声音不大。 厉王垂下眼,盯着自己褶皱的衣襟。 顾千雪心领神会,心底恨得要死,但还是伸手,为厉王抚平了衣襟。“那荷包,是你想的点子。” 荷包?自是万俟芸菲用来装情诗的荷包,上面的图案,是顾千雪设计的方格。 “……嗯。”顾千雪心中抖了抖,厉王会不会借机禁止她帮万俟芸菲出主意,若那样,她怎么和万俟芸菲交代? “明日午时之前,本王要你亲手做一个荷包,”厉王扫了地上跪着的两个丫鬟,“本王高兴了,也许就饶了她们了。” 顾千雪急了,“我……我……我不会刺绣!”别说刺绣了,连现代流行的十字绣都不会!她的手拿手术刀很灵活,但拿起针线,便笨拙得很。 “你会与不会,与本王无关。”厉王道。 “你……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子吗?”顾千雪急得想哭。 她最近怎么这么倒霉,先是被人逼着跳舞,现在被人逼着做荷包,她会做什么荷包啊?为何就没个人和她比治病或解剖呢? “鸭子?很像。”厉王肯定。 “……”顾千雪无语,“咱们商量下,再换一个要求吧,好吗?我给你做一道菜,保证你之前没吃过。”这名医生已经正式改行做厨子了。 终于,顾千雪的讨价还价引起了厉王的反感,刚刚还算平静的面容,一下子却狠戾起来。厉王回过身,冷冷看了地上的两名丫鬟,高声道,“来人,拖出去打死。” “绣绣绣!我绣还不行?”顾千雪赶忙大喊,“不仅给你绣荷包,还给你纳鞋底,行了吧?”反正两样东西,她都不会做。 厉王一听,面色又恢复了一些,“好,加一副鞋底。” “……”nozuonodiewhyyoutry?顾千雪的脑海中涌现一句半英文,翻译成中文便是——不作死便不会死!顾千雪想哭,鞋底……妈呀,那玩意怎么弄啊?鞋子她买了不少,但纳鞋底却一次没弄过。 终于知道那些影视剧里坏人都是怎么死的了,都是因为话多! “厉……厉王殿下,我……我不会纳鞋底,我就……给您绣荷包行吗?”顾千雪可怜巴巴地求饶。 厉王面色微冷,“你以为,本王会与人讨价还价?” 顾千雪心底无比后悔,“但……我……” “荷包里面加个东西,是什么,你知。”厉王道。 是什么?是情书! 让她给厉王写情书?她宁可去亲一只癞蛤蟆! 虽然心里愤愤不平,但她坚决不会说出来。于是,一张俏丽的小脸满是谄媚,“就鞋底吧。”不就是绣吗?她学还不行? 书山有路勤为径,苦海无涯苦做舟。 一切困难都是纸老虎!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不,荷包、鞋底、信,一个不能少。”厉王慢悠悠道,“你确定,还要讨价还价下去吗?” ——不确定!顾千雪不敢再讲价了,她发现,面前这男人根本不会心软,只会变本加厉。 顾千雪低下头,如一只斗败了的小公鸡。 “记住,明日午时,荷包和里面的东西,缺一不可,”厉王道,“至于那鞋底,给你十日的时间。”说完,便不再南山院停留,转身大步离开大厅。 紧接着,整个大厅一片死寂,十几号人,竟鸦雀无声。 秦妃最先恢复了理智,“千雪快过来,哎,你这孩子,没事和他斗什么脾气啊?” 顾千雪点了点头,乖巧地到了秦妃身边。——是啊,没事和宫凌沨那神经病斗什么脾气啊?神经病有什么理智?和神经病能讲出什么道理? 紧接着,月儿和巧儿从震惊中缓了过来,月儿轻声问到身旁的巧儿,“我们……是不是……不用死了?” 巧儿艰难地咽了口水,眼中也满是不可思议,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永安长公主笑了,“罢了,你们俩起来吧,你们要感谢的是你们的好主子。”随后,长公主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向顾千雪,“刚刚沨儿让你给他做个荷包,你做了就是,还那般扭扭捏捏,别说沨儿不高兴,便是换了本宫,也要狠狠罚你。” ——所以说,你们姑侄俩一个脾气嘛。顾千雪也就敢想想,不敢说。 288,重视 288,重视 “绣荷包?”顾千雪哭丧了脸,“让我绣荷包,还不如让我去跳舞呢。” 永安长公主想起顾千雪跳舞的姿态,脸也白了,“你从小到大真的没缝过东西?” 顾千雪很认真的想了一想,“缝过,缝过人皮。”每台手术都要缝合,这个应该……也算吧。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只当顾千雪被吓傻了,开始说胡话。 秦妃叹了口气,“那怎么办,要不然……本宫帮你做吧。” 顾千雪苦笑,“别了,厉王的脾气,娘娘应是知道的,若真是让别人帮我来做,其后果怕是更可怕。今天晚上我去做就行了。” 月儿和巧儿看向顾千雪的眼神满是感激,眼中含泪,更是暗暗发誓,今天晚上便是不睡觉,也要教会郡主做荷包。 “既然你不会,那可怎么办?”永安长公主担忧。 顾千雪一摊手,“长公主放心吧,厉王并不是真的想要什么荷包,只是想法子整我,我做一个就是,管它是否难看,反正算是交差了。” 永安长公主放心地点了点头,“也是,不过你还是尽量弄得雅致些,不然把沨儿惹怒了,怕是又要整你。” “知道了。”顾千雪点头。 一场闹剧,便算是结束。 永安长公主和秦妃自然不敢再耽搁顾千雪的时间,毕竟明日午时那荷包就要交出来,时间紧迫。 回了玉笙居,刚一入房间,月儿和巧儿便对着顾千雪噗通跪下。 顾千雪一惊,“喂喂,你们别说跪就跪好吗?有事说事,如果认为错了,就诚恳承认错误,跪地磕头能弥补什么?” 月儿道,“千雪郡主,虽然您只是王府的客人,但从今以后,奴婢就是你的人了。” 巧儿也道,“奴婢也是,奴婢这条命就是郡主的了。” 顾千雪将两人从地上拎起来,“你们有时间在这表忠心,还不如快点把你们的针线包拿出来,平日里你们不是绣荷包的好手吗?考验你们的时刻到来了!”如同集结令一般。 月儿和巧儿相视一望,立刻跑了出去,冲回自己房间,去取那针线包。 顾千雪瘫坐在椅子上,双眼茫然地盯着屋外凄凉的风景,而此刻她的心情,也和那枯枝烂叶一般。 就在这时,玉笙居管事孙宇回来,“小人见过千雪郡主。” 顾千雪道,“你肯定是从厉王那里来的,说吧,他又起什么幺蛾子了?” “……”孙宇自动屏蔽了千雪郡主那大逆不道的话,“回郡主,王爷交代,荷包的布料和针线,要用这些。”说着,将手中的袋子交了过来。 顾千雪打开袋子,却见到一块黑色的布料,以及金线。 黑色布料与万俟芸菲用的料子截然不同,虽同为黑,但其手感绵柔,表面光泽,若没猜错,这是宫中贡品,民间是买不到的。而那金线,是真正的金线,虽内有棉麻,但却加入金丝。 宫中布料众多,但贡品每年却只有那么几十匹,大部分都分给后宫嫔妃,只有一小部分赏赐给下面臣子。 而贡品布料之中,所有黑色布料全部赏给厉王,可见皇上对这名大皇子的偏爱之心。 顾千雪心中却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原本她以为,缝荷包是厉王用来刁难她的,但若真是刁难,为何却送来布料?送来这种昂贵布料……难道厉王要戴在身上? 一时间,脑子里竟乱了。 顾千雪还未思索出原因,却见月儿和巧儿急匆匆从外跑了回来,每人手上都拎着一只小篮子,里面放了针头线脑的,南樾国女子都有这么个专门做女红的小篮子。 两人跑得很急,喘着粗气,“郡主,我们……回来了。”却见到,千雪郡主手中拿着一块黑色的料子。 做女红之人自然都是识货的,何况她们两人在王府伺候多年,立刻明白了其中意思。 顾千雪低头看着手上的料子,“看来,我还是真是敷衍不得呢。”说着,她有了灵感,“你们去将纸笔取来。” 月儿赶忙放下篮子,取来纸笔,“郡主,纸笔到。” 顾千雪接过纸笔,将纸张在桌上铺开,“荷包应有许多款式吧?你们来给我说说,男子一般用什么款式的荷包。”十分认真。 月儿和巧儿便为顾千雪讲起了款式,而顾千雪根据两人的描述,将各种款式描绘在纸张之上,“是这种吗?” 两人惊讶的发现,郡主的画工竟如此好,只寥寥数笔,将那荷包画得栩栩如生,若郡主能画些花样子,怕是更好吧! 当然,此时大难当头,月儿和巧儿还不会有闲心的让千雪郡主画花样。 顾千雪凝眉,仔细观察几种荷包,而后素指指向一直竖长方形的荷包,“就绣这种。” 巧儿道,“这种荷包虽然款式简洁,但却极难配花色,因为可用面积太小,却不知绣什么花好。” 顾千雪噗嗤一笑,“一个大男人的荷包花花草草的,多难看?还不如用一些几何图形来的帅气。”说着,便在荷包上画了两根线。 一个横线、一个竖线,两条线在荷包的左上角交叉。 好似随意勾勒的线条,但却别有一种感觉。 月儿惊讶道,“郡主,难道您就想绣这么两条线?” “不好看吗?”顾千雪笑道。 月儿赶忙点头,“好看好看,真的好看!若王爷的荷包上有花花草草,才很怪异呢。” 是啊……那般阴晴不定的厉王,若带着个绣花的荷包,就如同抠脚大汉捏绣花针一般诡异。 有了设计,一切就都好办了。 月儿和巧儿教顾千雪缝制的方法,没一会,顾千雪便开始实际操作起来。 因不用刺绣,只单纯缝合的话还难不倒顾千雪,毕竟,她还做过手术不是?做过手术便缝过人皮,缝过人皮便会缝布,只把那布当成人皮来缝了。 这一做,便到了傍晚。 静抒前来找寻顾千雪。 关于白日里南山院的闹剧,对外是保密的,无论是当事人还是所有知晓事情微末之人,都守口如瓶。 289,第三计 289,第三计 笑话,谁敢泄露半分?被不小心卷入此事已经是提心吊胆了,此是别说再提,只恨不得自己压根就不晓得此事。 而万俟芸菲和静抒两人,自然不知这件事。 “千雪郡主,我们小姐邀您过去。”静抒道。 月儿和巧儿对静抒极为厌恶,“郡主,您晚上可没有那闲工夫。” 顾千雪笑道,“乖,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和万俟姑娘约好也有要事要做,稍后我就回来。”说着,在月儿和巧儿的肩上安慰性的拍了一拍。 “走吧走吧。”顾千雪催促静抒,两人便匆匆离开玉笙居,去了丝雨阁。 以为顾千雪这就放弃了万俟芸菲的勾引大业?正好相反!她反倒觉得,让万俟芸菲勾引厉王是迫在眉睫之事!她算是看明白了,厉王是不打算让她离开王府,那怎么行?难道她一辈子的幸福就这样丧在厉王府里? 不!坚决不! 要勾引!更要狠狠的勾引! 而顾千雪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有一名下人行色匆匆地赶到了厉王的书房,与君安恭敬的说了什么,而后君安入内,“禀王爷。” 厉王正在批阅公文。 既为王,便有封地。 而因为种种原因,皇上却不允许厉王去自己的封地,而将其留在京城,但那封地却属于厉王。 于是,从封地源源不断的书信往来,案件卷宗,便成了厉王处理自己封地事宜的方法。 “进来。”厉王的声音淡淡,毫无情绪。虽好似说着,但手上的笔却未停,奋笔疾书。 君安入内,“禀王爷,下人来报,千雪郡主随万俟芸菲的婢女静抒,正匆匆赶往丝雨阁。” 厉王的笔猛然一停,而后,慢慢抬起头,俊脸上的表情却是讥讽和微怒,“哦?” 君安心中暗骂千雪郡主,为什么一再挑衅主子的怒意。“主子,小人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厉王今日心情很好。 君安面色阴沉,“那万俟芸菲定又要骚扰王爷,既然万俟山庄的事务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便将万俟芸菲送回去罢。” 厉王却笑着摇了摇头,“君安,你年轻,你不懂一些乐趣。” 君安一愣,他自小跟随厉王,以为极其了解厉王,但在这件事上,确实看不懂。 厉王没等君安问,便主动讲解,“有时候,女人也像只野兽,需要男人去征服。而你不觉得,猎杀一只野兽远没有驯服一只野兽来得有趣吗?” 君安更是不懂了,女人?野兽?什么意思?王爷的意思是千雪郡主是野兽,还是万俟芸菲是野兽?……好像是千雪郡主,但女人又如何与野兽相提并论?女人明明十分麻烦。 愣头青的君安额头都是一堆黑线。 厉王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子背上,双手抱臂,唇角勾着,眼神却是极其邪恶,“君安,你还年轻,有你知道的那一天。” 君安更是一头雾水。 “下去吧。”扔下一句话,厉王收敛了杂念,继续专心致志地处理公务起来。 “是,王爷。”摸不到头脑的君安,恭敬退了下去。 书房内,竟有一种焦急,好似厉王要迅速处理完手头事务,而后去看瞧瞧顾千雪弄什么幺蛾子一般。 是夜。 晚膳刚过,静抒便前来通禀,说自家小姐邀请厉王散步,顺便有一个十分重大的机密告知厉王,其是关于武林秘闻的。 邵公公恨得直咬牙——什么武林秘闻,什么重大机密,想说什么机密难道万俟芸菲不会自己来告诉王爷,还假惺惺的让王爷去散步,散什么步?一个民间女子邀堂堂亲王散步,岂有此理! 但让邵公公惊讶的是,厉王竟然欣然同意。 邵公公和君安都目瞪口呆。 丝雨阁。 即将进入房间的静抒却对邵公公道,“抱歉邵公公,我们小姐说了,因为这机密事关重大,只能让王爷自己听,所以还请邵公公留步。” 邵公公气坏了,暗暗咬牙,差点将牙咬坏。 “民间女子就是民间女子,懂不懂什么叫规矩?”邵公公愤怒地捏着兰花指,狠狠一指静抒。 静抒垂下眼,眼帘盖住眸底的阴线,“呵,民间女子确实不懂什么叫规矩,但却知道什么叫奴才,若邵公公不知,可以去问问我们家小姐。”狠狠地反驳回去,赤裸裸的讥讽。 静抒与邵公公无仇,为何还要如此辱骂邵公公?原因自是,她在陷害万俟芸菲。 她一名丫鬟与人吵架,最后这仇都会被记在主子的头上,何况,如今她还明晃晃将主子的名头搬了出来。 静抒是个记仇的,当初在血月楼,万俟芸菲如何陷害她于凶险,她如今便要回报其多少危难! 厉王的眸子瞬间涌上微怒,但下一瞬间,却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杀气消失,“你们都在这等着。”说着,自己推开门,大步进入。 静抒见厉王要中圈套,心中焦急,她恨不得万俟芸菲的勾引计划失败。最终无奈,她也只能装成一个忠仆,将门好好的关上,守在门前,想尽办法的挑起战火。 她相信,总有一日,这府上的贵人会与万俟芸菲算账。 门内。 房内无人,桌上放着倒好的香茗,以及茶点瓜果。 厉王冷眸扫视房内,眉头微微一皱,唇角勾起一抹外人察觉不到的弯度,是笑容,那笑容带着兴致和淡淡讥讽。 没一会,从里间便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若没料错,是兵器相交。 厉王想也没想,向着那二楼的房间便冲了上去,直冲入那半掩门扉的房间。 “啊——”一声尖叫。 那尖叫声音不大,语气说是被惊吓的尖叫,还不如说里面带着一些娇嗔。 只见,房间正中央放着一只沐浴用的木桶,桶里有人,竟是香肩半露的万俟芸菲。 热腾腾的水汽蒸腾出无数氤氲,睡眠上飘着粉红色的花瓣,将万俟芸菲白皙的皮肤映得白里透红。乌黑的发丝垂下,一些垂在木桶之外,一些则是漂在桶中。 整个画面,香艳刺激。 290,出!来! 290,出!来! “王……王……王爷……”万俟芸菲的声音颤抖,虽然她野心勃勃,但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何时在男子面前沐浴过?此时已羞得无地自容。 厉王见到这一幕,下意识想走,刚转了身去,却又转了回来。 “原来,万俟姑娘是还未准备好见本王。”竟为其找了理由,“看来,是本王来早了。”声音哪有愤怒,那语调平淡,听不出其中情绪。 万俟芸菲浑身颤抖,声音也是颤得不行,“王……王……王爷……是……是……民女的……错……”因为身子颤抖,那水面涟漪不断。 “你不是说有江湖秘闻吗?说吧。”厉王竟站在离浴桶两尺远的距离,淡淡问道。 “秘……秘……秘闻?”万俟芸菲哪知道什么秘闻?当初她和千雪郡主商量的时候,剧本是这么描述的——二楼突然有了兵器碰撞声,厉王循声而上、冲入房间,却见无辜少女沐浴在浴桶之中,我见我怜。电闪雷鸣之间,厉王立刻转过头去,但那惊世之美却已经深深刻入脑海,无法泯灭!厉王立刻下了楼去,人走了,但心中那佳人形象,却镌刻,时时想起。 如果按照千雪郡主的剧本,厉王应该立刻转过身去才是,但……厉王为何直直地站在浴桶前面,问什么江湖秘闻。 万俟芸菲哪想到是什么江湖秘闻啊?她之前很少理会江湖中事。 厉王自然知晓,此时顾千雪正藏在他身后的屏风后面,因为那急促的呼吸因出卖了她的行踪。 他倒要看看,顾千雪还有什么把戏可耍。 可怜的万俟芸菲,因紧张,大脑更是一片空白,“江湖秘闻……江湖秘闻……”机械的重复这四个字,但再重复又能如何,她又怎么知道要说什么江湖秘闻? 屏风后的顾千雪也是着急,如果浴桶里的不是万俟芸菲而是顾千雪的话,便是编也能编点秘闻出来,可惜……有时候顾千雪对这些古代女子也是恨铁不成钢,骗人还不会? 最后,顾千雪眼珠子转了一转,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用口型告诉万俟芸菲。 ——出!来! 万俟芸菲看见了,也读懂了,目瞪口呆。 出来? 出来? 怎么出来? 她现在没穿衣服啊! 顾千雪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现在只有从浴桶里跳出来才能解决这尴尬的境地,厉王就是再不要脸,也不能看人家女孩子的身体不是?不出来,难道指望着万俟芸菲那呆鹅一般的脑子想出什么江湖秘闻? 再者说,万俟芸菲做不就是想勾引厉王吗?那么,要将厉王勾引去何处?还不是勾引到床上!既然早晚上床,就跳出来,也许厉王会一下子相中了这身子,就上了呢? 于是,顾千雪再次坚定的用口型告诉万俟芸菲——出!来! 厉王自然知晓身后的顾千雪在指挥着万俟芸菲,此时更是用一种看好戏的心情等着,他就想看这顾千雪能想出什么法子。 同时,厉王也知晓,若没有顾千雪,万俟芸菲便是在浴桶里呆上一辈子,也想不出什么奇妙点子的。 同为女子,竟差距如此之大。 万俟芸菲的脑子虽然狭隘又蠢笨,但却很有冲劲儿! 想到顾千雪之前为她定的计划一项一项都成功,对顾千雪是极为信任,最终,万俟芸菲一咬牙,唰的一下,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厉王的双眼一丝错愕,却在万俟芸菲站起的瞬间,转身离开。 屏风之后,顾千雪拍了拍心口,“好悬、好悬,太吓人了!心脏跳得好难受,不行,下回不能这么玩了,再这么下去非得心脏病不可,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站在浴桶中的万俟芸菲却是一脸的迷茫,“王爷他……怎么走了?”很是失望。 就在万俟芸菲准备葱浴桶里出来时,顾千雪连忙道,“先别出来,等等!”说着,急忙跑到窗户边,将那窗户开启一个小缝,而后偷眼看去。 少顷,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危机解除了,太好了,万俟芸菲你出来吧,穿好衣服,别着凉。” 此时,还在裸着身子的万俟芸菲的脸确实一阵红一阵白,“王爷他……为什么会走?”声音,带着隐隐质问。 顾千雪耸肩,“不知道,也许那家伙不好色吧,难道有龙阳之好?” 万俟芸菲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郡主,为什么王爷没按照你的剧本走?” 顾千雪扭过头,“我的剧本只是一种假设,那是按照正常男人的反应来假设的,但你看上的却是非正常男人,不按照剧本走,这不是很正常吗?” 万俟芸菲被堵得哑口无言,“那……那你为什么让我从浴桶出来?难道是为了看我丢脸?”语气带着十足的质问。 顾千雪有些纳闷,“万俟芸菲,你长点脑子好吗?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看你丢哪门子的脸?你丢脸就那么好看?你问我,我为什么让你从浴桶里出来?呵,你不出来,他能走?你蹲在浴桶里能想到什么武林秘闻?你有时间质问我,还不如好好质问下你自己,身在江湖,连两个秘闻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万俟芸菲气急败坏,“既然千雪郡主这般料事如神,那剧本里为何不干脆写两个江湖秘闻?”不知不觉,竟恶狠狠地喊了出来。 顾千雪被气笑了,“写江湖秘闻?拜托,我只是尚书府的一名大家闺秀,我一不会武功二没闯荡过江湖,我去哪找江湖秘闻?万俟芸菲,你长点脑子好吗?首先,我不欠你任何东西,我帮你,一是看你可怜,二是因为你送我武功秘籍,难道我就拿了你一本秘籍,就成了你丫鬟了?告诉你,成功的女人有劲儿都向自己身上使,平时多读书多思考,充实自己。如果真没那个能力,想指望别人,就学会礼贤下士,就你这样儿的,多亏没生在官宦人家,不然能被人活活挤兑死!” 顾千雪狠狠地骂了过去,却不知,这愤怒是从何而来。 是因为生万俟芸菲的气,还是生厉王的气,不得其解。 291,顾千雪的情诗 291,顾千雪的情诗 刚刚发泄完,顾千雪却有些后悔——万俟芸菲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平日里被娇生惯养,未接受什么开放式教育,思想自然狭隘,而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却如此要求她,实在是强人所难。 另外,她也察觉到,有种借机发火的感觉了。 “算了,刚刚我也有不对,计划没有考虑周祥,”顾千雪声音柔了下来,“你们万俟家的武功秘籍,我本就不应该拿,是我贪心了。你且快些穿上衣服,别着凉了。回头我给你送秘籍。” 说着,便向门外走,却被万俟芸菲拉了住。 “千雪郡主,您别生我的气,我刚刚……我刚刚是太着急了,”说着,万俟芸菲呜呜的哭了起来,“不仅着急,我也是……太害怕,毕竟……我刚刚……让一名男子看了身子……” 因为万俟芸菲的哭泣,顾千雪的气,消了大半。 万俟芸菲继续道,“虽然刚刚我的话不对,但我万俟芸菲却发誓,我是听郡主的,当时郡主说让我出来,我……我……我就这么出来了。”说完,跑到床上,将被子裹在身上,大哭了起来。 顾千雪的气彻底消了,她也可怜的万俟芸菲,身负血海深仇却无武功,只能用自己纯洁的身子来抱大腿,以求报仇。 想着,顾千雪幽幽地叹了口气,走到床边,伸手安抚性的拍了拍万俟芸菲的背,“刚刚也是我不对了,你做得很好,真的!你是个勇敢的姑娘。” 不由得再想,若自己是万俟芸菲怎么办? 如此想来,她已经很幸福了! 万俟芸菲见顾千雪重新“上钩”,哭声中止了一会,“千雪郡主,您……还帮我吗?”这个,才是目的。 “帮!”顾千雪斩钉截铁,“但你们家的秘籍,还是要还给你的。” “不不,那个秘籍说送给郡主就是送给郡主的。”万俟芸菲却道,“你若是非还给我,便是侮辱我,我……我……我……”说着又哭了起来。 顾千雪心中感动,觉得万俟芸菲虽然性子优质纯苯,但却不是坏人。“好,我不还给你就是了。” 万俟芸菲这才止住了哭声,转过头来,拉住顾千雪的手,“千雪郡主真是个好人,若郡主是男子,我定要嫁给郡主。” 顾千雪噗嗤一笑,“多谢万俟姑娘抬爱。” 万俟芸菲见将顾千雪哄好,这才小心道,“那咱们下一个计划,什么时候实施?” 顾千雪凝眉,道,“明日吧。” 万俟芸菲却有些不赞同,“今日……可以吗?”小心翼翼的问。 顾千雪却摇头,“今天不行,今天我有要事在身。”有何要事,自然是为厉王做荷包,当然,还有那个情诗。 想到情诗,顾千雪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万俟芸菲很焦急,恨不得今日便实施那计划,但见顾千雪不高兴,也不敢太过强求,毕竟刚刚不小心得罪。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找你。”顾千雪与万俟芸菲道别。 “好,郡主您慢走,芸菲便不送了。”万俟芸菲光着身子裹着被子。 顾千雪转身离开,待顾千雪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万俟芸菲刚刚还无辜可怜的小脸,立刻布满了阴狠和狰狞,“顾千雪,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不就是被封了个郡主吗?还不是你会投胎,投了个好人家?哼,等我万俟芸菲成了厉王妃,待厉王成了我的裙下臣,看我不狠狠的整死你!哼!” 正在这时,静抒上了来,却正好见到万俟芸菲咒骂。 万俟芸菲吓了一跳,以为是顾千雪回来,见到是静抒后,更是狠狠骂了静抒一通,自是不说。 只说,顾千雪回了玉笙居,开始专心致志地做起了荷包。 因为图案简单,即便顾千雪不会刺绣,也做得有模有样,到半夜时,荷包便做好。 月儿和巧儿将剩下的金线编织在一起成了金绳,而后还做了流苏穗子。 同时,顾千雪却在纸上写写画画。 月儿好奇道,“千雪郡主,您在写什么?”说着,神脖子去看。 顾千雪咬着笔头,“是厉王要求写给他的东西,你们若是看了,厉王搞不好要挖你们眼睛的。” 刚伸了脖子的月儿面色一白,赶忙缩回了脖子,“奴婢没看见,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巧儿更是连看的不敢向这个方向看。 顾千雪依旧很努力地在写,写了又划,划了又写,直到后半夜,才写好。 第二日,天还未亮,顾千雪还在温暖的被窝里美美的睡觉,就听说厉王来了。 顾千雪一惊,看了一眼天色,心中暗骂打扰人好眠的人都不得好死。 还未诅咒完,房门便被人踢开,紧接着,一身朝服的厉王冲了进来,“荷包呢?” 顾千雪依旧在被窝里,她目瞪口呆的看向厉王,“你不是说……午时才要吗?” 厉王眉头紧皱,“本王只问你,做好了吗?” 顾千雪见他身上的穿着,便猜想厉王即将入宫上朝,应是赶时间,伸手一指梳妆台,“左边数第二个抽屉。” 厉王二话不说,转身就去找,果然,却见一枚长形的荷包静静躺在抽屉里,那荷包上面没有花鸟也没有鱼虫,只有两条交叉的金线,但就是这两条金线,却将这纯黑色的荷包显得不俗起来。 厉王的眼神带着满意,将荷包从抽屉拿出,打开,见里面有一张叠好的纸张,唇角微微一勾,将荷包捏在手中,转身就走。 于是,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的厉王,又风风火火而去,未带走一片云彩,却带进来不少冷气。 顾千雪穿着里衣,坐在床上,低着头,却不知想着什么。 “郡主……”守夜的巧儿入内,犹豫道。 顾千雪将那被子狠狠向头上一捂,“睡觉,睡觉!”继续沉沉睡了过去。 为何厉王早早便来要荷包? 因为今日上朝,他怕午时回不来,却又急切想要这枚荷包。 不仅想要这荷包,更是想看里面的信。 292,厉王是狗 292,厉王是狗 随后,厉王的千金车准时从厉王府正门出发,去往皇宫的皇上。 因清早天气寒冷,而邵公公年纪又大,厉王便特许其与自己同乘千金车。 待千金车完全启动,厉王这才从腰带间掏出那黑色荷包,却未马上打开荷包,一双冰眸少了平日里的冷漠,那乌黑的瞳仁里,却如同有燃燃烈火一般。 邵公公不解,心道,王爷怎么又拿了个荷包?难道这个也是万俟芸菲送的?万俟芸菲那女人除了轻浮不知好歹外,这荷包设计得却是不错,造型别致不说,那图案却丝毫没有娘气。 厉王自然是发现了邵公公偷偷飘来的眼神,若是以往,只当看不见,但今日却破天荒道,“是顾千雪做的。” 顾千雪这才恍然大悟,“却没想到,郡主这么早就将荷包做完了。”若他没记错,两人的约定应是今天午时时交工,但随即,邵公公却谄媚道,“想来是郡主熬夜做的,郡主对王爷,还真是上心呐。” 厉王未语,如磐石一般的唇角却微微上翘了也许,外人察觉不出。 他打开荷包,将里面的纸张抽了出来,而后面色微沉。 邵公公好奇地看了过去,却见,纸上有着歪歪扭扭的字迹。他认得,这字正是千雪郡主的,虽然写得极其认真,但字却是十分难看,只见,那纸上写的——船头风浪声愈厉,巫山何日梦襄王。东望山阴何处是,董龙何足方鸡狗。 虽然诗歌很怪,但邵公公还是习惯性的夸奖,“呦,好诗啊,郡主转成为王爷写诗,真是有心呐。” 邵公公本以为厉王会高兴,但去见到厉王本还算不错的心情,一下乌云密布起来。“你将每一句尾的字连起来。” “啊?”邵公公一愣,而后赶忙再次看向那纸,读了出来,“厉,王,是,狗……啊!”紧紧地捂住嘴,一张老脸雪白没有颜色,浑身颤抖得厉害。 一串冷笑,从千金车厢中传出,那笑声却如同千年恶鬼从地狱中发出。 邵公公更是怕了,如果可以选择,他直想赶紧逃出这车厢。 邵公公本以为厉王会将那纸撕碎,却见他将纸叠好,重新放回了荷包里,再塞入腰间。而后双手交握,紧接着传出嘎嘣的骨骼脆响声。 “好,好,顾千雪,做得一手好诗。” 声音很平静,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邵公公浑身抖得厉害,而这一日,所有上早朝的臣子,包括皇帝在内都知晓——厉王心情很不好。 顾千雪睡到了日上三竿,月儿和巧儿入内伺候其梳洗的时候,道,“郡主怕昨日做荷包荷包累了,今日睡得很香甜呢。” 顾千雪却冷哼,“昨夜睡得自是不早,但每一夜我都睡得不早,今天这么久起床,是因为被某个家伙打扰了睡眠。”某个?就是今早的那个,厉王。 刚刚梳洗结束,静抒又来了玉笙居,来找顾千雪。 巧儿很讨厌万俟主仆,不耐烦道,“那两人真是没眼色,若无聊便找个花样绣绣,整日来寻郡主做什么?难道郡主这等尊贵的人,还要日日陪着她不成?” 月儿也道,“就是就是,咱们郡主还得陪秦妃娘娘和永安长公主殿下呢。” 因为昨日之事,顾千雪也有些反感,但既然答应了人家,便必须做下去,只能柔声安慰两个丫鬟,而后便一同去了丝雨阁。 丝雨阁。 月儿、巧儿和静抒被留在了一楼大厅,顾千雪则是在二楼、万俟芸菲的房间。 “这个……真的能行吗?”万俟芸菲手上捏着一个纸包,纸包不大,叠得仔细,从外面隐约能看出,那纸包中包着的是灰白色的粉状物。 “这药是你的,我不知效果,但只要这药有效,这法子便定然有效。”顾千雪斩钉截铁的说,说完后,依旧忍不住追问。“话说,这药没有什么副作用吧?例如说,服药后,在多少时辰之后不同房便会血脉逆流而死?”武侠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没错,这纸包里的药不是别的,正是春药? 万俟芸菲嘴角抽了抽,“春药而已,最多就是难受,血脉逆流是不会的,哪有那么夸张?” 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抚了抚自己心口,“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万俟芸菲却道,“这药要给王爷吃,也不是给郡主吃,郡主为何这般担心?”难道在担心王爷? 顾千雪苦笑,“你有所不知,我从刚刚开始,右眼皮就一直在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每次右眼跳都有坏事要发生,我担心……”虽然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却一直在担心。 “别担心了,也许没睡好呢。”万俟芸菲安慰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但愿吧,希望一切顺利。” 随后,两人便埋头研究起今日的计划,一晃,便到了傍晚。 下午的时候,顾千雪陪了秦妃和永安公主好一会,晚上便回了玉笙居,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月儿领回了晚膳,“郡主,您有什么事吗?” 顾千雪尴尬道,“我表现的那么明显?” 月儿点了点头,“是啊,总觉得郡主在盼着什么一般。” 巧儿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色一一摆放在桌上,也跟着笑道,“是啊,郡主现在的模样,就如同等在产房外的孩子爹一般。” 顾千雪一愣,而后一挑拇指,“不错啊巧儿,这比喻十分形象,你可比我的丫鬟玉翠聪明多了。”是啊,她如此不正如同等在产房在的父亲一样,焦急等着消息。 等什么消息?自然是万俟芸菲那边的消息。 巧儿听见千雪郡主提起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眼中满是艳羡,“之前便听说玉莲和玉翠两位姐姐,真心羡慕两位姐姐能伺候在郡主身边,定是上辈子积来的福分。” 顾千雪噗嗤一笑,“积福?积福还能当丫鬟?早当小姐是了。要我说啊,那两个丫鬟跟了我,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她们因为我,被厉王打过板子。”想到这件事,只恨不得将宫凌沨那家伙挠死。 293,第四计、春药 293,第四计、春药 巧儿一惊,月儿却道,“若能让奴婢今后跟着郡主,便是现在打一顿板子,奴婢也认了。” 顾千雪瞪了她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随后,三人便嬉笑着用起了晚膳。 玉笙居只有她们三人,这晚膳便一同用了,虽月儿和巧儿起初不同意,但拗不过顾千雪坚持。 晚膳后,顾千雪在房间内踱步,正思忖着,要不要去丝雨阁看看,或派人到厉王的书房打探一下消息,却见有人来传唤,那传唤之人不是别人,是邵公公。 “禀千雪郡主,王爷有令,命郡主速速去书房见他。”邵公公道。 顾千雪的右眼皮狠狠跳了两下,“去书房见他?邵公公,您知道是什么事吗?” 邵公公还记得早晨在马车里,看见那“厉王是狗”的诗,心中是暗恼的,“不知。”声音也是疏离得拒之千里。 在邵公公看来,厉王对顾千雪好,顾千雪便是耍小脾气也要有些分寸、适可而止,怎么能直白白的骂王爷是狗?多亏王爷对顾千雪还算不错,若是以前,怕是早就让其人头分家了罢。 顾千雪也发现了邵公公对她态度很冷漠,心有疑惑,却又不好询问,“知道了,我这就去。”说着,便带着月儿和巧儿出门。 “等等。”邵公公却道,“王爷有令,只让千雪郡主一人前往,不能带下人。” 顾千雪不解,“为什么?” 邵公公撇了顾千雪一眼,而后哼了一下,“这是王爷的命令,咱家怎会知道?” “……”顾千雪可以肯定,邵公公肯定是生气了。 最后,顾千雪回房间取了些东西,便随邵公公离开了玉笙居,去往厉王的书房。 邵公公走路很快,根本不理会身后紧跟的顾千雪,一张脸冷得和长白山似得。 身后的顾千雪小跑跟着,心中却不是滋味。说句良心话,邵公公对她一直不错,但今日却这样,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邵公公请等等。”刚下了长廊,如了一处小园子,顾千雪出声。 邵公公停下脚步,“郡主有何事?咱家可事先说好了,王爷在书房等着呢,若等久了却不见人,发起脾气来,可没人能制止住。” 顾千雪点头,“那就让他发去呗,最多就是把我杀了,如果他能抄了我们顾家,也算是能耐。厉王,我是不怕的,但刚刚我百思不得其解,却不知何处得罪了邵公公,邵公公大人有大量,便是不原谅我,能不能告诉我,我错在哪了?我肯定改!” 说着,顾千雪笑嘻嘻的将手中的金链子塞邵公公的手里。 邵公公的面色这才缓了下来,爱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顾千雪极给他面子。 虽然心中的气消了大半,但邵公公却依旧端着架子,“千雪郡主这是折煞咱家了,咱家只是个奴才,但郡主却是主子,主子哪有看奴才脸色的道理?”面上依旧没有半丝笑容。 顾千雪陪着笑,“别这么说,邵公公和申嬷嬷,在我眼中是长辈,既是长辈,长辈不高兴了,作为晚辈的千雪,自然要问问呀,谁欺负你们了只管告诉我,看我不收拾那人。”说着,一拍胸脯。 邵公公终于绷不住了,一下子垮下了脸,满脸的无可奈何,“千雪郡主啊,您让咱家说你什么好呢?您这小嘴儿多甜呐,有哄咱家这时间,为何不去哄哄王爷呢?不哄就罢了,还写诗骂王爷,这不是找死吗?”说着,忍不住用兰花指狠狠点了顾千雪一下。 顾千雪一愣,“邵公公看见那诗了?” 邵公公气得跺脚,“你还提那诗?” 可以说,整个南樾国……甚至说整个天下,也只有顾千雪敢这么骂厉王了,其他也有骂过的,都死了。 顾千雪挠了挠头,“这个不怪我嘛,那家伙实在太过分了,非让我给他做什么荷包,还让我给他写情诗,我就……我就……” 邵公公最后叹气,“罢了罢了,咱家也不知如何劝郡主了,之前好话说了千千万,最后郡主依然我行我素,咱家只最后叮嘱一句,郡主以后万不要做这样的事了,便时郡主视死如归,却也要想想郡主身边的人,言尽如此罢。”说着,转身向书房而去。 但这一次,邵公公的速度却不若刚刚那般快了。 顾千雪跟随其身后,叹了口气,而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都不会与他硬着来了。”邵公公说得对,若厉王真的发怒,月儿和巧儿,定是留不住的。 邵公公赶忙纠正,“不是硬着来,而是以后不要与王爷作对了,听见了吗?” 顾千雪点了点头,但心中,却自有打算。 在即将临近厉王书房时,顾千雪的右眼皮开始跳起了霹雳舞,“等等!邵公公,厉王叫我到底有什么事?” “具体什么事,咱家也是不知的,但刚刚万俟芸菲却去过王爷的书房,好像是送什么参汤。”邵公公的语气,带着十足的鄙夷,毕竟送参汤这般的手段,在后宫实在太普遍了。 顾千雪一把抓住邵公公,不让其继续前行,“然后呢?难道送了参汤就没了?万俟姑娘在厉王书房里呆了多久?” 邵公公道,“呆了有那么一会,之后就被厉王赶走了。” 赶……走……? 顾千雪一下子懵了,不知道失态如何发展。 若按照原计划,今日顾千雪要为厉王送参汤,那参汤里有烈性春药,然后陪着厉王聊上那么一会,待春药发作,两人便……嗯嗯嗯嗯……之后事情就算是成了!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猜测情况一:厉王没和参汤;猜测情况二:厉王喝了参汤,但还没发作,就将万俟芸菲赶走了;猜测情况三:厉王喝了参汤,发作了,却不愿意与万俟芸菲嗯嗯嗯嗯,所以将其赶走。 那么,如果真的喝了,少不得要找个女人来泻火,难道厉王真能洗冷水澡,一个成年男子自律性那么强,她是不信的,也不是和尚。 294,危机 294,危机 “千雪郡主,您在想什么,快走啊,您这般拖延,王爷会更生气的。”邵公公道。 “不不,等等!”顾千雪道,她需要想想,需要好好像想。 无论什么原因,她都不能去,虽然她还没自信到让厉王抓了泻火,但如果真的抓她泻火,她怎么办?她可不要一辈子呆在火坑里! 想着,只见顾千雪的面色一边,“哎呦!邵公公,我的肚子好疼啊,搞不好是刚刚吃坏了肚子,我要去上厕所!”趁机跑掉。 邵公公也是一脸的惊讶,“肚子疼?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肚子疼啊?王爷还等着呢。” 顾千雪道,“他等着也没办法,我想上厕所,如果跑到他书房里没憋住,将他活活熏死怎么办?” “……”邵公公算是服了顾千雪了,这等不上台面的话,应该是一国郡主说的吗?就算不是郡主,也不能是一名女子能说啊。“算了算了,你快去吧,但一定要快,咱家在这里等你。” 顾千雪心中一乐,就在准备转身逃之夭夭时,却见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名男子,那男子身材挺拔颀长,一脸的生人莫近,老熟人。君安! 顾千雪心中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奴才,主子冰冷冷、奴才也热乎不起来。君安也是个傻子,和谁学不好,和厉王学,再这样下去,怕是说不上媳妇喽。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但脸上做戏却不敢停,“君小哥,我肚子疼,我要去厕所。” 君安一把拽住顾千雪的胳膊,那手如同铁钳一般。“王爷有令,无论千雪郡主有什么理由,都要将其迅速带往书房。” 顾千雪挣扎不开,虽然她有武功,但君安的武功却更高,何况顾千雪那点功夫还是君安教的。“我要上厕所,我……我……我要拉裤子里了!” “……”如果可以选择,君安真心不想碰这不上台面的女子半下,“那就拉吧,说着,便将其拽想书房拽。” 顾千雪被迫前行,无可奈何。 厉王的书房。 当顾千雪被丢进来时,厉王在桌案上正处理着公文。 顾千雪赶忙抬头,仔细的观察厉王的脸色,却见其面庞如玉,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如同蒲扇一般改在面颊之上,冷静得可怕,绝无中了春药那迷离。 顾千雪这才放下心来,“呵呵……呵呵……王爷,您找我……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却听见厉王书房的门被人关上,紧接着是锁链的声音,最后“咔吧”一声,上了锁。 隐约听见门外邵公公的声音,“君安,你这是做什么?” 君安道,“这是王爷的命令……你们几个,过来将窗子锁上,王爷有令,无论窗子还是门,都必须锁得严严实实的,若中途有阿猫阿狗跑出去,拿你们是问。” “是!”侍卫们回话的声音激昂。 顾千雪愣了好半晌,“阿猫阿狗……为什么有种说我的感觉?”随后,惊觉事情的严重,“我说厉王,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锁门,难道你要自焚?喂喂,你自焚也别拉上我啊,我还没活够呢,我人生还十分美好呢!” 厉王的眉头众人皱起,抬起眼,“找死?” 伴随着一声声“咔吧”响,上上下下的窗子门都被锁得严严实实,顾千雪没理会厉王,一下子冲到门旁,狠狠地去撞门,但厉王书房结实,哪是她说撞就能撞开的? 而后,顾千雪调集内力在手掌,低着那门便是狠狠一掌。 “嗷——”一声惨叫,随后,便见那门旁缩着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一般,抱着自己的手。 厉王干脆不处理公事,抱着双臂,靠在椅子上,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顾千雪。“过来。” 好一会,顾千雪手臂上的疼痛才缓了许多,她继续在门旁蹲着。 “本王让你过来,”厉王的声音刺骨严寒一般,“难道让本宫亲自去捉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这么一个密闭的空间内,自认打不过厉王又没有被虐倾向的顾千雪只能顺着厉王的意思,站起身来,向那桌案而去,一边走,娇俏的小脸上一边堆满了笑,“王爷今儿的心情好像很好呢。” 厉王唇角勾起,却不是笑容,“哦?本王怎么不知,自己心情好?” 顾千雪眨着无辜的大眼,“因为今天王爷特别帅气,貌比潘安!人家都说面由心生,既然王爷这么帅,一定是因为心情好。”谄媚道。 厉王微微挑眉,从腰间拿出荷包,而后将里面的诗朗读了出来。 “……”被说邵公公劝她,如今顾千雪也后悔了,没事写这种骂人的诗做什么?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但事到如今,打碎了牙也得咽下去,“王爷,千雪写的诗是不是不好听?实在抱歉哦,千雪没读过几本书……”说着,学那无辜的模样,撕扯起手帕来。 十五岁如花的少女,娇嫩得如同掐出水来,无助的揉着帕子,那模样,我见我怜! 可惜,厉王的声音却越来越冷,“是吗?那这四句末尾的字,却又是什么意思?” 顾千雪一脸的懵懂,“末尾的字?呀,我还没注意到末尾什么字呢。” 厉王将那纸扔到顾千雪面前,“你来为本王读读,末尾四字是什么?” ——当然是厉王是狗了!顾千雪心里道,更认为这首诗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好的诗了,没有之一!“呀!为什么会这样?天啊!误会,都是误会!”拿到纸后,顾千雪一不做二不休将那诗撕得稀巴烂,而后开始表忠心,“请王爷恕罪,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我……我……” 说着,用帕子捂在脸上。 厉王几声冷笑,“顾千雪,本王是第一天认识你?” “……”顾千雪怯生生地抬起眼,“不是,所有我们两人应该有交情嘛。” “既是有交情,你还写诗骂本王?”厉王质问。 ——还不是因为你逼着写?顾千雪心中想着,嘴里却恭敬的说,“真的是误会嘛,凑巧,绝对是凑巧!” 295,参汤 295,参汤 厉王挑眉,伸手一指桌上的碗,“既是凑巧,你将这喝了,本王便原谅你。” 顾千雪看了一眼那专门装参汤的碗,心中已猜到这便是万俟芸菲送来的加料参汤,原来厉王没喝。 不知为何,顾千雪心底竟然有种放心的感觉,但这感觉很微弱,很快便消失不见。“这碗里装的是什么?”声音满是无辜。 “在与本王装糊涂?”厉王挑眉。 顾千雪见实在瞒不过去了,只能道,“抱歉,这参汤是万俟姑娘专门煮给王爷的,我不能喝。” 厉王真想将手旁的镇纸狠狠砸向顾千雪,却咬牙忍了,“哦?原来你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竟知这汤是万俟芸菲送的,呵。” “……”一不小心,上套了。 “本王最后说一次,喝了这汤,那信之事便算了,否则,”厉王的眸子微微眯紧,无比危险,“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顾千雪巧笑,“嗨,不就是一碗参汤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喝就喝呗。”说着,大步上前,端起参汤便准备喝。 但说时迟那时快,顾千雪却一个失手没抓住参汤,一声脆响,那汤碗摔在地上裂成几块,汤汁撒了一地,满室香气。 顾千雪一摊手,“真是抱歉,手滑了,可惜我无福消受。”摔了,难道厉王还能让她趴在地上舔了? 厉王自然是不用她舔的,但却伸手,从桌子后面又端上一碗参汤。 “既然那碗摔了,就喝这碗。”说着,重重放在顾千雪面前。 “?”顾千雪一脸懵逼,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有一碗?万俟芸菲难道怕药量不够,送了两碗来?不对,这不符合逻辑,那么,到底哪碗才是万俟芸菲送的? “怎么,不喝?”厉王冷笑,而后微微侧头,“来人,去将玉笙居两个丫鬟的头拎来给本王,记住,本王不看人,只看头。” “不!”顾千雪一声尖叫。 厉王挑眉,“哦?那你喝吗?” “喝!喝!我什么都喝,我毒药都喝,行了吧?”顾千雪捧起碗,咕咚咕咚,没几口便将那汤喝了干净。“收回命令,快!快!”苍白了脸。 厉王冷笑着点了下头,“罢了,刚刚那命令收回。” “是!”门外,侍卫们高声回答。 房内,一片死寂。 厉王也不再处理公务,而是坐在椅子上,一边把玩自己手上的乌玉扳指,一边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向顾千雪。 顾千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心中百转千回。 到底哪碗才是万俟芸菲送来的?她喝的那碗,到底有没有春药?怎么办,她怎么办? 她会失身了? 应该不会吧,好女子千千万,厉王就是想要女人,也不用找一个天天骂他的吧?除非厉王是受虐狂! 厉王见顾千雪不断变换的面色,心情却越发开心起来。长臂一伸,竟从桌后又端了一碗参汤,慢慢的喝了起来。 “……”顾千雪无语,“我说……你到底准备了几碗参汤?” 厉王笑道,“十碗。” 顾千雪吃惊,“也就是说,若我将第二碗也摔了,你还会给我拿出来参汤,对吗?” 厉王没理她,算是默认,慢悠悠的品尝参汤。 顾千雪的心,这才算是放回了肚子,“你在吓唬我是吗?”因为刚刚太过紧张,一时间竟然觉得浑身无力起来。 厉王把一碗参汤喝完,将碗放在了桌上,“是不是吓唬,一会便知晓了。” 顾千雪却觉得,厉王肯定是吓唬她,毕竟,没人能猜到她能打碎几只碗,对吧? 想着,浑身无力的顾千雪便自从找到旁边的一个作为,坐了下来,因为受到惊吓,浑身冒出冷汗,“那个诗……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你,你想打我就打吧,想骂我就骂吧。”说着,低了头去。 厉王却道,“哦?这可不是你往日的作风。” 顾千雪头半抬,只露一只眼睛,“做错了就是错做了,那样的诗别说是给你,便是有人给我,我也会生气的。” 此时,顾千雪无假装,但却无比可怜,如小动物一般,一只小兔?一只小鹿? “但你却应该知晓,做错,便是付出代价。”厉王无丝毫心软。 顾千雪耸肩,“所以,我说了,你想骂我就骂我,想打我就打我,我绝不还手。”而事实上,她也没那实力还手。 厉王低下头,用大手撑着自己的脸,低低地笑了,那笑声未停,越来越大,最后竟变成了哈哈大笑。 顾千雪不解,“你笑什么?” 厉王逐渐收敛了笑容,白皙平静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打你?呵,还真是便宜你了。” “那你想怎么做?”顾千雪突然想起月儿和巧儿,赶忙道,“喂,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气都发在我身上,不许对我身边的人出手!” 厉王挑眉,“你有什么本事来阻止本王?”满满的挑衅。 顾千雪咬牙,“呵,你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我不想对付你,只是我有人格罢了,若我真想让你一生痛苦,也不是做不到。” “说来听听。”厉王心情愉悦,从桌子下面又掏出一碗参汤,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顾千雪挣扎,事实上,她不愿将事情弄得太僵,“罢了,我不说,那件事,我也不会做的。” 厉王立刻明了,顾千雪指的是自己母妃之事,而这天下,只有母妃才是他的弱点。“本王也知晓,你不会做。” 顾千雪用奇异的眼神看了厉王一眼,道,“那你接受我的道歉吗?或者说,你狠狠的打我一顿……你……你到底打算用什么法子来惩罚我?” “你喝下那碗参汤。”厉王道,突然一笑,因为那笑容,本就俊美的面容,更有倾城之感,“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出了许多冷汗,现在却愈发燥热了?” 顾千雪如见鬼一般睁大了眼,“春……”刚吐出一个字,便狠狠捂住自己嘴巴。 厉王讥讽地笑了笑,“是啊,刚刚你喝那碗,便是万俟芸菲送来的一碗。而本王却认为,以万俟芸菲的心智和胆量,不敢给本王下这种污秽之药,能想出这见不得人点子的,也只有你了。” 296,中春药 296,中春药 顾千雪捂住嘴,“但……你怎么知道我会摔了第一碗喝第二碗?” 厉王挑眉,“若你这点小心思都猜不到,又如何将那么多该死之人通通致死?你真以为,本王只会杀人?” 身上越来越热,顾千雪再也坐不住了,“我……我要上厕所,你该不会让我在你书房解决吧?告诉你,我真能!” 厉王伸手一指书房深处,“那里有恭房。” “……”顾千雪没想到,厉王这里竟然有室内厕所,眼珠子一转,又上一计,“我想喝水,我要渴死了。” 厉王微微点头,“恭房旁边便有水,用你的话,应叫水龙头。” 顾千雪一愣,“水龙头?你将我玉笙居后面水塔的水引过来了?” 厉王挑眉,算是承认。 顾千雪的心中,与其说是愤怒,还不如说是惊讶,她原本以为,在南樾国发明水塔就是多此一举,富贵人家有的是下人,贫苦人家门前有井,未来几十年,京城也做不到人满为患,根本用不上水塔和自来水。 却没想到,厉王却用上了。 停!现在不是赞美厉王的时候,顾千雪想也不想地冲入了恭房一旁的房间。惊讶的发现,那恭房比想象中的要干净,甚至可以与现代洗手间相媲美。 因为有了水塔的引入,便可解决水箱问题,而厉王竟无师自通地发明了马桶。没错,便是坐式的马桶!下面接了管子,却不知最后排向何处。 不不,这不是重点! 顾千雪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热,精神也是越发无法集中。 虽然自来水不会太干净,但与春药相比,她更愿意来一次痛痛快快的腹泻。 从一旁拿来水舀,顾千雪接了水便狠狠喝了下去,一舀接着一舀,即便喝不下去,却依旧逼着自己去喝。 厉王一惊,冲了过来,将那不知第几舀的水舀截住,“你疯了?你这是做什么?” 顾千雪拼命想抢回,但厉王的手却如同铁钳一般,牢不可破。“我……我……” “说!”厉王再次逼问。 顾千雪只能道,“我在拼命喝水,因为喝下春药的时间太长,药物如了血液,呕吐法怕是没有太大的用处,只能加大饮水量以稀释血液中的春药含量。”说着,腿竟然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厉王抓着水舀的手狠狠一捏,那水舀立刻四分五裂,冷水溅射两人身上。而同时,他揽住了顾千雪的腰。“喝这么多冷水,你就不怕伤了脾胃?” 顾千雪苦笑,“现在脾胃算个屁,再等上一会,老子就要失身了!” 这话可不是瞎说的,因为药物作用,顾千雪不仅觉得浑身燥热,更觉得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敏感无比…… 一边想着,那窈窕的身子却如同水蛇一般缠上了厉王。 这一切,都不受大脑控制。 当顾千雪惊醒时,竟发现自己几乎挂在厉王身上,一声尖叫,赶忙蹦了下来,却更为空虚。 厉王一动未动,无论是刚刚两人拥抱,还是如今两人分开,只是用一种看耍猴儿一般的眼光看着狼狈不堪的顾千雪,唇角邪恶地勾着,满是讥讽。 “你……你……你不会趁人之危吧!”顾千雪紧张地抓着自己衣领。 厉王冷冷一笑,“本王就那般饥不择食?” 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谢谢你。”由衷道。 但厉王见顾千雪那般放心的模样,却觉得不高兴了,“但若你实在主动,本王也可以勉为其难。”说着,还有模有样的松了下自己的工整的衣领。 “!”顾千雪有种想哭的冲动,“我不会主动的,你放心好了,你出去!” “你要做什么?”厉王问。 “你管不着?”顾千雪咬牙道,看着面前翩翩美男,顾千雪甚至忘了平日里厉王那可恶的模样,只想扑过去,与之纠缠。 不得不感慨,这春药真是霸道,却不知用了什么草药!若能将这配方拿到现代,一定会赚死!其效果怕是伟哥的几百倍! 忽然,顾千雪清醒——糟,必须要采取一定的手段了,神志越来越不清楚,再这样下去,后果……很难想象! “你若不说,本王便不出去。”厉王道。 顾千雪都快哭出来,她无助地抓着厉王的袖子,“求你了,出去……我求你了……” 厉王一愣,一反之前的讥讽,“你到底想做什么?”声音沉了下来。 顾千雪只能回答,“我想冲个凉水澡,我有些害怕,我……” “不行!”厉王却想也不想就回答,“这是什么天气,这是冬季!你想死吗?”说着,揪着顾千雪的衣服,如同拎一只小鸡一般将她拎入了房间。 顾千雪努力挣扎,但本就不是厉王对手,如今更因为春药而浑身虚软,哪能反抗?“宫凌沨,你到底……想做什么……” “惩罚你!”厉王冷冷道,“屡次挑战本王,念在你为母妃诊病的面子上,本王一直在忍。你却变本加厉,竟写诗骂本王,不杀你,已经不错了。”说着,将顾千雪如同一只玩偶一般塞到椅子上。 顾千雪抓着椅子的扶手,浑身颤抖,“但……这代价太大了吧,我……我是一名女子,没了……清白,比……死了还惨……” 厉王本就没打算将顾千雪怎么样,正如他所说,只是狠狠地惩罚她而已。 一边回到桌后,厉王一边道,“只要你不扑过来,本王不会碰你。”心情大好,竟将之前懒得看的经济类卷宗翻了出来,想趁着这愉悦的心情,啃掉难啃的硬骨头。 “真……的?”顾千雪的问话,带着喘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只见,厉王抓着卷宗的手,顿了一下,好一会,这才缓过神来,将卷宗打开,“真的。”拿起一旁的朱笔,开始批阅起来。 顾千雪自是不会发现,但熟知厉王之人便知晓,其批阅公文的速度较之平时,慢了许多。 得到了厉王的保证,顾千雪将心放下许多。 297,自救 297,自救 在不能喝水不能冲凉水澡的情况下,除了生生挨着这折磨,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顾千雪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日竟会受这种罪。从前曾嘲笑人发情,以后在不敢嘲笑,原来发情是这般痛苦,明明应该可怜那人才是。 突然,顾千雪有了一个灵感。 ——刚刚喝了足够多的水,那么,除了发汗外,如何继续增加稀释血液浓度的速度,让更多的汗排出体外,已达到消化春药的目的。 运动! 想着,顾千雪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书房正厅。 厉王停下了笔,看向场中央的顾千雪,眼中满是好奇。 只见,顾千雪双手上前伸平,而后蹲下、站起,蹲下、站起,蹲下、站起,以此反复。 “你在做什么?”厉王忍不住问。 顾千雪没理他。 做了好一会,顾千雪却觉得运动量实在太小,决定换一个运动方式。 于是,双手背后,蹲在地上,向前跳跃,落地却不起身,再次跳跃,如同一只青蛙一般向前跳着走着,这就是俗称的“蛤蟆蹦”,这个运动是锻炼腿部肌肉最有效的方法之一,更是除了跑步之位,消耗体能最快的有氧运动之一。 跳了没几下,顾千雪就觉得腿酸得很。 但为了春药,顾千雪咬牙撑着,继续跳,直到最后,身子没有一丝力气,趴在地上。 “发疯了?”厉王忍不住问。 趴在地上的顾千雪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回答了,“不,我在运动以加大流汗量,只有将汗溜出去,那春药才能稀释成功。”说完,再次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蛤蟆蹦。 厉王看了很久,最后没了兴趣,便低头继续处理公文。 宽敞的书房,两个人,一个奋笔疾书,一个低头猛跳,两个人各忙各的,互不干涉。 蛤蟆蹦是有效果的,虽然身上依旧燥热,但顾千雪却觉得,身体的渴求却少了许多,不再像刚刚那般总想着做那种少儿不宜之事了。 若可以,她想用蛤蟆蹦一直跳到天明,但最终,她却没有一丝力气。 躺在地上,顾千雪将自己炙热的身体完全贴在地面上,用那种冰凉让自己镇定。让顾千雪愤怒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上那种诡异又羞臊的感觉也来越强烈,可惜,她却实在没力气爬起来了,两条腿如灌了醋似得,又酸又疼又沉重。 不过这样也好,她没有力气扑向厉王,最起码能保住自己的清白——顾千雪无奈地想着。 厉王看似专注的处理公文,但实际上,余光却不断地扫向地上那抹窈窕的身影。 “嗯……”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顾千雪痛苦的呻吟出声。 厉王的笔,顿了一下,双眉微皱。 顾千雪发现自己的精神越发涣散,精力更为不容易集中。为了集中精力,顾千雪开始思索起这春药的作用机制。 周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顾千雪从没想过,有一日她竟会出这么多汗。冬日里,里里外外衣衫穿了四层之多,其中有一层还带着薄薄的夹棉,即便如此,那汗却依旧湿透了整整四层衣服,触碰自己的袖子,只觉得那袖子几乎能拧出水来。 却不知,是衣服上的水,还是手心的汗。 “嗯……”一波炙热再次袭来,顾千雪再次忍不住出了声,虽然她已经咬着牙,发誓不出一个声响。 终于,厉王将那笔拍在桌上,“顾千雪,你可知错?” 顾千雪用最后一丝力气点了点头,“错……了,我错……了。” 厉王终叹了口气,从那桌案后出了来,向顾千雪走来。 “别……别过……来!不许……过来!”顾千雪战战兢兢地抓着椅子,那纤细的手因为用了太大的力气,骨节发白。 厉王神情带着不耐烦,几步上前便将顾千雪拎了起来。 但如今,顾千雪浑身虚软,没有一丝力气,若单凭拽衣服,也只能将其在地上拖着前行。 厉王垂眼,看见将身子贴在地面上以降温的顾千雪,终是眉头紧皱起来,俯身,将顾千雪拦腰抱起。 顾千雪惊恐地看着与自己零距离的厉王,却不知是否因为药物的关系,这一刻,顾千雪对厉王竟没有什么反感,反倒是莫名想与之贴近。 她的头紧紧靠在厉王的衣襟上,甚至能感受其身上的炙热。 虽是冬日,但顾千雪能感觉到厉王穿地并不多,除了外面一层黑衣之外,怕是里面只有一件里衣,因为她能感受到其紧绷的皮肤,以及肌肉的纹理。 情不自禁,顾千雪伸出手竟触碰那结实的肌肉,口干舌燥。 厉王眉头皱得更深,大步向书房后门而去。 推了几下门,那门却紧闭,这才想起,他刚刚下令命下人将书房的门窗用锁锁紧。 那带着炙热的小手在他身上慢慢移动,如同将他的肌肉也一同燃烧一般,口中咬紧了牙齿,厉王运了内力,一掌将门劈碎。门碎了,那锁还摇摇欲坠的挂在中央,紧接着又是一掌,那铁链被扯断。 书房的屋后,无侍卫把手,平日里也极少有人往来,因这里有一个池子,无论春夏秋冬,皆有热泉,带着淡淡硫磺味道,是温泉。 而厉王劳累过后,时常在这温泉里泡上一会。 顾千雪抬起眼,看见那泉水,疑惑地看向厉王,“你……想要……做什么?” 厉王却勾唇一笑,“你不是喜欢沐浴吗?如今便让你沐浴个够。”说着,将顾千雪扔了进去。 温泉水极热,而顾千雪因刚刚出了许多汗,温泉中更能消耗体能,顾千雪只觉得从烫人的池水中爬出来,便头晕目眩。 好容易抓住了温泉旁边的石头,顾千雪稍微喘了气,下巴却被人捉住,狠狠上提——是厉王。 298,我还要 298,我还要 “你要做……”话还未说完,便见厉王手中拿着一只碗,对着顾千雪的嘴便灌了进去,入了口,顾千雪才发觉是温水。而原本的抗拒却变成了渴望,如同大海中抓到浮木一般,两只手狠狠抱着厉王的手臂,贪婪的喝起碗中的温水起来。 刚刚几口,那温水却喝了干净。“我还……要。”顾千雪抬起眼,看向自己头顶的厉王,眼神中满是哀求,那一双微红眼圈的潋滟大眼,此时已满是氤氲。 顾千雪没发现的是,厉王的眉头,从头至尾都未松开,更是艰难地咽了口水。“你等着。”说着,甩开顾千雪的手,去取水来。 这一次,厉王亲自提了一只水壶出来。 “我要……”若还有力气,顾千雪非扑过去不可。 厉王无视其痛苦,慢条斯理的将水壶里的水倒入碗中,再用碗喂顾千雪喝水。 这样,一碗又一碗,直将一整壶水都喝了干净。 “我还……要……”顾千雪舔了舔肿胀的唇,红艳艳的唇,那般妩媚、娇艳、如刚采摘的樱桃一般,惹人垂涎。 “……”厉王。 本以为在温泉中能消除顾千雪的痛苦,却没想到,根本没什么明显的作用。厉王的耐心也是很有效的,准备用最原始和最有效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 他一只手拽住顾千雪的衣领,轻轻向上一提,而后,右手对着顾千雪的后脑一个手刀。 就见刚刚还在痛苦呻吟的顾千雪,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软了下来;刚刚还吵闹的温泉,瞬间一片死寂,只有些许水声。 “早知如此,刚刚本王就应这么做。”厉王嘟囔了句,紧接着,便像捞一条死鱼一般,将顾千雪从水中捞了出来。而后抱起,上了书房里的起居室。 厉王有洁癖,虽对顾千雪很特殊,但也是有一定限度的。 在将顾千雪扔上床之前,先将其身上的衣服剥了几层下来,只剩下能遮羞的里衣,这才扔了上去,而自己身上,也湿了出多。 厉王走到书房门口,命侍卫将门锁打开,而后唤来邵公公。 “王爷,”邵公公入内,一边佯装镇定地请示,一边用余光焦急的找寻顾千雪,一抬头,惊讶的发现,厉王竟未穿外衣,只着一层里衣,那里衣略湿润,仿佛沾了薄汗。 关于这个画面,邵公公是十分熟悉的,在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太子的皇上与秦妃娘娘在一起时,也时常如此,若他没看错,厉王应是刚刚欢爱。 欢爱? 邵公公低着头,一双老眼大睁。房内只有王爷和千雪郡主,如果欢爱……邵公公的心颤了又颤,却不知是应高兴还是悲哀。 王爷对千雪郡主是独特的,但怎么看都不像喜欢。千雪郡主那边更直接,刚写诗骂王爷是狗,也不会喜欢王爷。 难道……王爷是用强的? 还记得年幼刚入宫时,代他的老太监说过,要征服一名女子,就要征服她的身体,难道……王爷他征服了郡主? “本王的话,你听到了吗?”厉王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和微怒。 邵公公惊醒,一下子跪地,“王爷恕罪,奴才……奴才刚刚……”在王爷面前走神便是照顾不周,理应治罪。 但厉王却并未想治其罪,“去将玉笙居伺候的两个丫鬟叫来。” 邵公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句,“叫她们做什么?” 厉王道,“来为顾千雪换衣服,她现在应是起不了床。” “!” 邵公公不知自己是怎么去出了书房,怎么去的玉笙居,又怎么将两名丫鬟叫来。 当月儿和巧儿来到书房时,厉王已回了房间,书房里只有顾千雪一人。 邵公公守在房门外,依旧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暗暗琢磨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秦妃娘娘,但同时,又怕像上回一般闹个乌龙,思来想去,竟犹豫不决起来。 房间内。 月儿和巧儿被邵公公唤了来。 这是她们在王府伺候多年,第一次进入王爷的书房。在她们乃至所有王府下人的眼中,王爷的书房是一个神秘又可怕的地方。 神秘,是整个王府除了王爷本人外,便只有君安和邵公公等少数几人入内,便是打扫,都是不允许丫鬟进来的。 而可怕,自然因为这书房里有厉王。 厉王如同阎王,而厉王所在之处,便如同那阎王殿一般。 厉王的书房,以黑白色调为主,地面是黑色理石,所有桌椅等家具,则是用铁木梨制成,色调偏暗,偏偏那墙面却雪白无丝毫装饰,甚至连衣服名人字画都没有。 若非要说装饰,便是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弓箭而那箭头上带着血渍,虽已干涸,但依旧让人触目惊心。 正中央的硕大桌案上,放置了许多卷宗册子,而桌案后面,则是耸立了如墙一般的书架,书架纸上依旧放满了卷宗和册子,以及寥寥书籍。 同样的书房摆设,但别人的书房也许有儒雅文隽,但厉王的书房却带着一种让人压抑的狰狞,虽这狰狞让人找不出出处。 如了厉王的书房,月儿和巧儿便只觉得呼吸困难,连走路都是战战兢兢。 终于,两人到了厉王的休息室,却闻到一股淡淡硫磺的味道,紧接着,便见到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千雪郡主。 只见,那窈窕纤细的身材上只有一件湿淋淋的里衣,如今贴在身上,早已呈半透明装。透过半透明的里衣,能见到顾千雪身上月白色的吊带肚兜。 乌黑的发丝凌乱,湿淋淋的,而那双颊则是带着涨红。 月儿和巧儿相视一望,眼中皆是震惊,浑身发抖起来。 “怎……怎么办?”月儿的声音抖得不像样子,“千雪郡主她……她……会不会被王爷……” 巧儿艰难咽了口水,很仔细地观察了床上的顾千雪,犹豫道,“应该是这样吧,从前我听嬷嬷隐晦的说过。” 月儿道,“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通禀秦妃娘娘?” 巧儿赶忙摇头,“不行,咱们刚谎报了一次,托郡主的福,我们没被怪罪,若再来这么一次,便是十个郡主,也救不了我们的小命了!” 299,腿好酸 299,腿好酸 月儿拿不定主意,“那我们……该怎么办?” 巧儿略微思忖了下,“这样,我们什么都不说,秦妃娘娘或邵公公问我们什么我们便说什么,多一句都不要说,也不要枉加自己的判断。” 月儿也是极为赞同,两人便达成了共识,将从玉笙居带来的的衣服,为昏迷的顾千雪换上。 顾千雪昏迷,而月儿和巧儿未顾千雪换衣服,自是要折腾一番,当衣服费力气的换好,顾千雪却清醒了。 当睁开眼时,顾千雪只觉得重新穿越了一次,若不是睁开眼见到月儿和巧儿两个认识的人,她非以为自己被活活折腾死了不可。 “郡主,您醒了?”月儿和巧儿惊叫。 顾千雪愣了好半晌,确定自己无论身心都再不受药物控制后,点了点头,“是啊。” “您……”月儿和巧儿犹豫半天,很想问千雪郡主是否已经被……,却又不能问出口。 顾千雪想起身,却发现浑身如同被卡车碾过一般,每一寸骨节都生疼。但同时心情又十分轻松,毕竟摆脱了那可怕的春药,却不知,是因为喝了大量水而后运动的原因,还是厉王书房后面那温泉的原因。 “郡主,您感觉如何?”巧儿小心问。 “扶我起来。”顾千雪道。 月儿和巧儿将顾千雪扶了起来,坐在了床上。 “我们回去吧。”顾千雪挣扎着要下床。 月儿却道,“郡主,您的身子这般虚弱,要么再休息一下吧?” 顾千雪失笑,“就是休息,咱们也得分地方不是?这是什么地方啊?这里可是龙潭虎穴!本郡主被折腾得勉强留了一条小命,哪还敢再呆。快走,便是走不了,爬也是要爬回去的!” 被折腾得……? 月儿和巧儿再次相视一望。 两人不敢多言,生怕再惹祸上身,秉着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的原则,一个为顾千雪披上披风,另一个则是蹲下为其穿鞋。 穿戴好了之后,左手搭在月儿肩上,右手搭在巧儿肩上,顾千雪一咬牙,站了起来。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邵公公的声音,“千雪郡主,您穿戴好了吗?” “穿戴好了,邵公公进来罢。”顾千雪将月儿和巧儿当成拐杖,努力向前走,但每走一步,都困难无比。“我的腿……” 邵公公道,“郡主,您的腿怎么了?” “腿好酸,根本用不上力气。”顾千雪道,想来,是之前蛤蟆蹦的后遗症。 邵公公惊讶的睁大老眼,眼珠子转了两转,“其他呢?除了腿疼,可还有其他不适?” 顾千雪道,“除了累点就没别的了,放心吧,死不了,我身子骨结实着呢。” 说着,便在月儿和巧儿的搀扶下,慢慢向玉笙居而去。 邵公公一溜小跑,向着南山院飞奔而去,一路上不敢停歇,当到达南山院时,已是呼哧带喘。 刚入院子,小丫鬟们为邵公公问安,邵公公连回答都没时间,便入了屋子。 永安长公主和秦妃在房内,听见邵公公匆匆有急事来禀,赶忙来了大厅。 “奴才见过秦妃娘娘、永安长公主殿下,”邵公公跪地问安,“刚刚……刚刚……” 秦妃道,“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你且喘匀了气再说。” 邵公公点了点头,少顷,尽量平静的将刚刚在厉王书房发生之事前前后后都说了。 秦妃正要惊喜,却被一旁的永安长公主泼了冷水,“刚发生了乌龙,咱们还是问清楚再说话吧,”而后问向邵公公,“王爷现在人在何处?” “回公主殿下,王爷这个时候,怕是在自己卧房吧。”邵公公赶忙回道。 “去将他叫来,”秦妃道,却又觉得焦急,一把抓住永安长公主的手,“我们去沨儿那里瞧瞧吧。” 永安长公主虽看起来冷静,实际上,心中也是焦急难耐。“也好。” 事不宜迟,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便带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杀向了厉王的起居室。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无名居。 苏掌柜手握着一摞的拜帖,从皓岚书院匆匆向无名居而来,到了暖阁,入了大门却未直接进入正厅,而是稍微站了一会,待身上的凉气没了,这才恭敬的敲了敲紧闭的房门。 苏凌霄惧冷,加之身子孱弱,入了冬,无论其起居还是书房,都搬到了暖阁中来。 而暖阁中的正厅,平日里便做了书房使用。 “进来。”门内,传来苏凌霄清朗的声音。 声音不大,带了些许疲惫。 当苏掌柜进入正厅时,却见正厅中央的桌案之上,苏凌霄一只胳膊支在桌上,头则是靠在那手臂上,好似小憩,别有一种慵懒的美感。 “禀少主,京城春福记的徐老板以及通臻商会的刘会长等人送来拜帖,一共一十七封,拜帖都在这里。”说着,将那手中一摞拜帖举起来。 “嗯,放下吧。”苏凌霄双眼微阖,淡淡道。 “是。”苏掌柜将那拜帖放在了硕大桌案的一角,而那里,早已堆积了许多各式拜帖。在桌子下面有一只编织的篮子,里面的拜帖也是堆积得犹如小山。 苏掌柜欲言又止,挣扎了好半晌,终是忍不住问道,“请问少主,您还去北醴吗?”若那风雪夜没有千雪郡主的突然造访的话,这个时候,少主怕是快赶到北醴国了。 闻言,苏凌霄慢慢睁开眼,浓密的睫毛半垂,其下是淡灰色的眸子,却未说话。 苏掌柜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道,“请少主恕罪,奴才逾越了。” 苏凌霄抬起眼,淡淡了看了苏掌柜一眼,慢慢开口,“罢了。”而后慢慢起身,踱步到窗旁,将那窗子微敞开,看向窗外的冬色。“苏康,我此举是不是欠妥?为了一人,却改变了行程。我时常反思自己,这样做的原因。” 苏掌柜忙道,“不不,少主取消行程一事,奴才是十分赞同的,毕竟少主病体未愈,而如今……”声音顿了下来。 苏凌霄转过身,“如今,应是启程了,对吧?” 300,单纯谈心? 300,单纯谈心? 苏掌柜终一咬牙,说出了心中所想,“不,奴才却认为,少主可以继续停留一段时日,即便不为身体考虑,但这一段时间少主却过得十分快乐,不是吗?” “快乐?”苏凌霄喃喃自语,好似将那两个字细细咀嚼一般,“每一日都在盼望夜晚的到来,因只要入夜,她就会来。弹着琴,看着她翩翩起舞,时间飞快。夜难寐,却不是因思绪,而是不舍入睡,想来,这个便是快乐吧。” 苏掌柜心中哀叹,心疼少主。 苏凌霄再次询问苏掌柜,“苏康,你的生活快乐吗?” 苏掌柜答,“回少主,快乐。” “为何会快乐?”苏凌霄问,而实际上,他很少与人交流这个话题。 “皓岚书院运作正常、少主身子康健、奴才家人平安,便觉得十分快乐。”苏掌柜认真答。 苏凌霄眉头微皱,“若国泰民安,你快乐吗?” 苏掌柜道,“自然也是快乐吧,但这种快乐却离小人的生活甚远,不足以让小人整日高兴。” 苏凌霄的眉头微微放开,“也许顾千雪说的对,我脱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过遥远,便很难快乐。” 苏掌柜忍不住道,“少主,但只要千雪郡主在,您就快乐,不是吗?” 室内一瞬间平静下来,苏凌霄并未马上回答,转头看向窗外,眺目许久,方才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对,最近今日我心情很好,许就是快乐吧。”想到顾千雪在时的欢声笑语,却见到偌大暖阁中的空旷,竟成鲜明对比。 苏掌柜见少主被说通了,鼓起了勇气,“少主,您不妨拜访一下厉王府吧,厉王殿下自西临城回来便未来皓岚书院,这一次少主去探望?”与其说是去探望厉王,还不如说肩见顾千雪。 苏凌霄摇了摇头。“她会来的。” 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便不再多言,而是将注意力放在窗外风景之上。 苏掌柜知晓,少主这便不想再多谈,很知趣的退了下。 刚出门,却见到初烟站在门外愁眉紧锁。“初烟,你都听见了?”苏掌柜问。 初烟抬起头,一双幽黑无底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苏掌柜,我这就去一趟厉王府,便是将郡主抢也抢回来。” 苏掌柜被初烟逗笑了,“初烟,这里是京城而不是江湖,不能用那一套江湖作风,否则,先不说能不能达到目的,只说,少主往后如何在面对厉王?”见初烟不语,苏掌柜继续道,“别着急了,若少主与郡主有缘分,终还是会碰面的,我们只要照顾好少主便罢。” 虽是冬季,阳光却无比温暖,但整个无名居却如同阴沉密布一般,没有丝毫暖意。 另一处,厉王府。 “禀王爷,千雪郡主已被丫鬟接回了玉笙居。”君安通禀。 而厉王也换了一身干净衣袍,依旧是一袭黑色,“嗯,再回书房。”说着,便准备出门。 却在这时,邵公公一声高和,“秦妃娘娘到、永安长公主到。” 厉王眉头微微一皱,便赶忙整理了下衣襟,快步出外迎接,“见过母妃和姑母,你们怎么来儿臣这了?”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面色各异。 秦妃自然是满脸笑容,一双大眼温柔如水,一旁的永安长公主则是狠狠刮了厉王几眼,将厉王弄了一头雾水。 “沨儿,我们进屋再说。”秦妃帅先入了屋子,永安长公主紧随其后。 入了房间,申嬷嬷便立刻将下人们都谴了下去,除了三位主子外,便只有申嬷嬷和邵公公在房内。 申嬷嬷关上了门,永安长公主则是环顾一周,而后道,“沨儿,你这屋子够寒酸的。” 确实寒酸。 厉王的房间若不是刻意说明,根本没人能相信这是一国亲王的居所。 房间虽干净整洁,却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就连那博古架上,也随意放了些装饰,绝无名贵的古董玩物等等。 对永安长公主,厉王也是十分恭敬,“姑母教训的是。” 秦妃早已按耐不住激动,“好了好了碧芙,你回头在教训他,咱们先谈大事!” 大事?厉王疑惑地看向邵公公。 “沨儿,你老实交代,两个时辰前,你和千雪在书房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是自己儿子,但说起这种话题,秦妃依旧觉得难以开口。 说来秦妃也是无奈,别人家的儿子到了这个年纪,不说妻妾,便是通房丫鬟就有许多,当家主母少不得叮嘱儿子将精力放在正事上,而她呢?独子二十有余,身边非但没个女子,便是固定丫鬟都没有几个,更令人担忧的是,其对女子没表现出过丝毫兴趣。 有一阵子,秦妃更是仔细盘问邵公公,只问厉王在男女喜好上,到底如何。 毕竟,他身边的随从君安年轻俊俏,也是刁身一人,不得不防。 后来邵公公指天发誓,王爷绝对正常,秦妃这才放心。 喜欢顾千雪是一回事,但自己儿子对一名女子上心却又是一回事,秦妃做梦都希望顾千雪能让厉王想通,早早娶妻生子。 “回母妃,将顾千雪叫去谈了谈心。”厉王面不红心不跳,随口扯谎道。 秦妃能信?“谈心?若是谈心,为何将书房的门窗都用铁锁锁上?” “怕外人进入打扰。”厉王继续道,十足的淡定。 “……”秦妃的千言万语,被厉王堵了住,“若单纯谈心,怎么还怕别人打扰?” 厉王道,“母妃若有一日与姑母谈些私语,难道希望被打扰?” “但若你下令不让人靠近,还会有人违背命令硬闯书房?”秦妃继续逼问道。 倒是一旁的永安长公主没了耐心,“晚晴,你先等等。”而后对象厉王,“宫凌沨你小子老实回答,你到底把千雪怎么了。别说什么谈心,丫鬟进去的时候千雪只着内衣昏迷不醒,醒来后腿软得走不动路,你真当我们什么都不懂?用民间的一句老话,本宫与你母妃吃的盐比你小子吃的米都多,就这么容易被你糊弄?” 厉王微微低着头,双眉紧缩,却不知如何回答。 301,喜欢,发生了 301,喜欢,发生了 厉王如何回答,难道就说——顾千雪帮万俟芸菲想了歪点子,送了掺了春药的参汤,为了报复,他将参汤逼着顾千雪喝了? 永安长公主要继续逼问,却被秦妃拦了住,“碧芙,你也先等等。”而后走到厉王面前,柔下声音,“孩子,母妃本不应说这些,但男欢女爱并无错,何况你未婚千雪未嫁,若你们真情投意合,母妃便立刻入宫求你父皇为你赐婚。” 厉王依旧未语。 秦妃却以为厉王有所顾忌,幽幽叹了口气,“沨儿,你怕是在顾忌千雪的婚约吧,那件事……确实是棘手。”想到这个,秦妃眼底便闪过仇恨,这仇恨的对象自是皇后。 当提到顾千雪的婚约时,宫凌沨的唇角不着痕迹的抽了下,脑海中想到一副令他想杀人的画面——篝火旁,一男一女并肩而坐,男的烤肉、女的娇笑,其乐融融。 想到这画面,衣袖下,那拳便捏紧,拧得咔吧作响。 这么大的响动,众人自然是发觉了厉王的愤怒,而秦妃心情复杂,“沨儿你放心,你想要的,母妃便是舍出命,也会帮你争!” 厉王眼中的阴霾消散,“母妃,儿臣想要的,儿臣自会都得到,却只希望母妃能一生平安。” 见儿子这般孝顺,秦妃只觉得眼眶红了,声音哽咽,“沨儿,是母妃对不起你,若不是当初母妃的天真,你也不会……这般。” 厉王面向秦妃身子微微前倾,双目直视秦妃双眼,声音沉着镇定,“母妃,儿臣只问你一次,你真的喜欢顾千雪吗?” 这问题被厉王问得太过严肃,本张口就能回答的问题,秦妃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沨儿,你呢?你喜欢千雪吗?”若厉王不喜欢却因为她而被迫选择,秦妃定也原谅不了自己。 “母妃若喜欢,儿臣就喜欢。”厉王答。 “……”这算是什么回答?秦妃依旧无法判断自己儿子的心思,“该说这句话的是本宫才是,若沨儿喜欢,母妃就喜欢。” 厉王垂着眼,乌黑的眸子中百转千回,一时间竟无回答。 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厉王,包括申嬷嬷和邵公公,两人都忘了尊卑,只等着答案。 “喜欢。”厉王道。 “啪嗒啪嗒”,是一众心脏落地的声音,提心吊胆,终于放下。 “那……你们……”秦妃的俏脸微红,虽然面前是自己生的儿子,但问出这样的话题,依旧难以出口,“你们……” “发生了。”倒是厉王,落落大方。 永安长公主、申嬷嬷和邵公公三个人张大了嘴巴,无比的震惊。 真的……厉王和千雪郡主真的……? 永安长公主冲了过来,对着厉王的后脑便是狠狠一下,“你这臭小子,竟敢碰本宫的义女!”虽然两人天作之合,但婚前却有接触,实属不妥。 秦妃赶忙拉住永安长公主,“碧芙,你冷静些,我们沨儿也不是不负责的人?放心吧,我以后定会对千雪好的。”在两人之间,秦妃是毅然决然站在自己儿子身边的。 厉王垂着眼,面无表情,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申嬷嬷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惊了。 邵公公则是很高兴,因这几日万俟芸菲那个小贱人千方百计勾引王爷,他就怕不谙情事的王爷上当,但如今知晓王爷喜欢的是郡主,便放心了许多。 顾千雪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上了”,最后还闹得满城风雨。 厉王宠幸了千雪郡主一事,如大石狠狠砸向了深潭一般,别说阵阵涟漪,可以说是引起了惊涛骇浪! 整个王府都沸腾了!下人们见“该办的事都办了”,认为千雪郡主称为厉王妃之事便是铁板钉钉的了,整个王府如同过新年一般,笼罩在一片喜气祥和的气氛中。 更是有不少下定决定下了当值之后,去喝酒庆祝。 这消息从厉王府不胫而走,短短半天的时间,几乎整个京城人也都知道了,只不过京城人对这消息不是很惊讶,毕竟从前厉王和千雪郡主的风声便穿得很邪乎,如今只是盖棺定论了而已。 试问,厉王手段那般毒辣独断,这种消息有人敢传? 是的,从前是没人敢传的,但这今日这消息却不一样。 厉王府书房。 厉王依旧在处理无穷无尽的公文——涵盖几座城的封地,无论大事小情,官员们处理后都要如实禀给王爷,却因王爷不在封地而在京城,本两句话能汇报完的事情,却要洋洋洒洒的说上几页纸,以保证描述的全面,官员们叫苦不堪,却又苦无办法。 官员们痛苦,厉王也不轻松,但他却从不抱怨,只是抓紧了一切时间处理公事。 只要不是皇上亲命他处理什么事情,他便推掉一切应酬,将所有时间都用来处理封地事宜。 当然,先不说厉王是否能推掉应酬,只能,整个朝堂敢邀请厉王的少之又少,除了一部分官员已归顺太子一派外,还有很多行事都不干净,生怕被厉王追查。 只有几个月前,礼部尚书顾庆泽邀请了厉王,而那一日厉王自己也不知什么原因竟答应了,于是,便有了被推下养鱼池之事。 也许,这便是所谓的缘分罢。 厉王想到了去顾尚书府的宴席,又想起了第一次与顾千雪见面的情形,竟不小心走了神,坐在椅子上执着笔,不知在想了什么。 “属下见过王爷。”君安入内,见礼。 厉王抬起头,点了点头,“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王爷,消息已经全部发了出去,如今半个京城都知晓,再过个一日半日,怕这件事便能传出京城。”君安回答,但心中却是疑惑——王爷极重隐私,为何却在顾千雪之事上,非但不守秘密,更要大肆宣扬,不解!十分的不解! “做得非常好,下去吧。”厉王道。 “是。”虽然一肚子不解,但君安却没打算询问,毕竟,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302,厉王承认了 302,厉王承认了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顾千雪自回了玉笙居后便狠狠的睡了,睡得昏天暗地,当醒来时,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更是发疼。 顾千雪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在确认了没发烧的情况下,她自诊,定是——睡多了。 人的睡眠分为深睡眠与浅睡眠,而人类睡觉时,便是深睡眠与浅睡眠交替进行,而深睡眠的时间固定,若一味延长睡眠,其延长的往往是浅睡眠,浅睡眠时大脑皮层活跃,需要大量氧气,但人入睡后血液循环减慢,便造成了轻度脑缺氧,而结果便是头疼! 解决这个头疼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是进行运动,吸入更多氧气。第二个方法更直接——吃去痛片。 南樾国自然是没有去痛片的,顾千雪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出外走走。 月儿和巧儿不知去了何处,屋子里的火盆即将熄灭只有余温,说明月儿和巧儿出去多时。顾千雪起身,到柜子里找了一套衣服换上,随意整理了下发髻,再找水洗个脸,便准备出外散步呼吸新鲜空气了。 正在这时候,月儿和巧儿回了来。 “郡主您醒了?”月儿的脸红扑扑的,“郡主您身子可舒服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顾千雪点了点头,“有,头晕,不过没什么,出去走走就好了。” 月儿赶忙道,“不不,秦妃娘娘交代,若郡主有任何不适,都立刻去宫中请太医!” 顾千雪一愣,“伤已经好了,还请什么太医啊。” 巧儿却道,“郡主,我们说的不是您的伤,是……是……” “是什么?”顾千雪问。 月儿和巧儿都是黄花大闺女,年纪也都十几岁,哪好意思说那种房事?两个人、两张大红脸,但嘴巴却都是闭得严严实实。 “喂,中间……不会又产生什么误会了吧?”顾千雪道。吃了一次亏,如果不长记性,那岂不是记吃不记打? 月儿摇头,“不不不,这回绝对没有任何误会,因为王爷都承认了。” “承认什么了?”顾千雪问。 月儿再次闭嘴,哄着脸却死活不说话。 “……”顾千雪无语,“别害羞了,咱们都是女的,有什么可害羞的,快告诉我啊。”右眼皮没跳,是不是说明,不是什么坏事? 就在巧儿鼓足了勇气准备开口说的时候,只听门外有下人唱和,“秦妃娘娘到,永安长公主到。” 巧儿赶忙闭了嘴,和月儿严正以待,以伺候贵人。 顾千雪整理下衣襟,快步出了房门,去了正厅。 当顾千雪赶到正厅时,秦妃和永安长公主正巧进来。 秦妃见到面色略有苍白的顾千雪,赶忙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你怎么起来了?身子不舒服便要继续躺着,最近不用练舞,你要多休息才是。” 顾千雪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的伤已经好了,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觉得有那么一件大事,你们都知道却只有我一人被蒙在鼓里?终于,那准确无比的右眼皮开始跳了。 “你这孩子,我们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秦妃将顾千雪扶到了椅子旁,将她硬塞入了椅子,“来和本宫说说,你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有什么恶心头晕之类的不适吗?想吃酸的吗?” 想吃酸的? 作为医护工作者外加看过许多影视剧小说的顾千雪立刻敏锐的有了预感,“娘娘,您不会又以为我有了吧?我真心没有身孕,我和王爷也是清白的。”清清白白,比那豆腐还清白着呢。 秦妃笑道,“不用瞒着本宫了,沨儿都已经和本宫说了。” “说了什么?”顾千雪一头雾水。 秦妃笑得更是暧昧,“千雪也不用害羞,咱们都是女子,是女子便早晚会经历这么一步,本宫与你义母,都为你高兴呢。” 顾千雪扭头看向永安长公主,“长公主殿下,这其中肯定有误会,秦妃娘娘是关心则乱,但千雪知道公主殿下最是冷静英明了,我和厉王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你们千万别瞎想。” “关心则乱?在你心里,本宫就不关心你?”永安长公主冷哼。 顾千雪赶忙嬉皮笑脸,“不不,公主殿下自是十分关心千雪,您就别咬文嚼字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别卖关子,快告诉我,若有误会,我们也早日澄清不是?” 申嬷嬷将无关的下人都遣散了下去,随行伺候的除了申嬷嬷和永安长公主心腹嬷嬷,还留下了月儿和巧儿。 永安长公主也是开门见山,“刚刚沨儿已经老实交代了,你们有过肌肤之亲了。” 顾千雪愣住,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公主殿下明鉴,这肯定是误会,真的!” “顾千雪你聋了还是傻了,本宫说了,沨儿已经承认了。”永安长公主厉声道。 顾千雪再次愣住,缓了好半晌,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厉王他……承认?他亲口说的?亲口在你们面前承认的?” 永安长公主狠狠白了顾千雪一眼,“是啊,就是沨儿他亲口在我们面前承认的。” “承认……什么?”顾千雪的心,猛地漏了一拍。 永安长公主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顾千雪,“你是不是装糊涂,沨儿承认,你俩有过肌肤之亲了,你就不用否认了。” “不不不!否认,我一定要否认!”顾千雪大叫,“我是清白的,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 月儿和巧儿狠狠低着头,因为害羞。 秦妃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便是发生了又能怎样,作为长辈的我们都不责怪,沨儿也会负责,你为何还矢口否认?” 顾千雪一脸的认真,“秦妃娘娘您一定要相信我,王爷他怕是为了捉弄我,他……您是知晓的,整天最大的爱好就是让我生不如死,却没想到他能用清白来害我。”说着,咬牙切齿。 “用清白来害你?你以为沨儿是什么人,是那种纨绔子弟吗?”永安长公主怒了,“先不说沨儿堂堂亲王,根本犯不着用清白来编排你,只说,你不是昏迷过吗?你们之间做了什么,你难道一定会知晓?” 303,你想娶我吗? 303,你想娶我吗? “!”一句话,顾千雪直觉得一盆带着冰块的冷水将她从头到尾的浇了个透! 是啊,她昏迷了很久,难不成是厉王那畜生迷X?不不,以她对厉王的了解,厉王应该是不屑做那种事的,若厉王真想,估计会直接用强的。 那么……难道是那霸道的春药未全解开,昏迷之后的她主动勾引,而后厉王终还是没控制住? 越想,顾千雪的面色越白,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冲到月儿和巧儿面前,“你们为我换衣服的时候,在床上看见血了吗?”如果真发生了,定会落红! 月儿和巧儿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连摇头。 “没看见是吗?”顾千雪惊喜。 巧儿很尴尬道,“回郡主,不是没看见,是没留意。” 月儿和巧儿从前只是在外室伺候的二等丫鬟,不用亲自上前伺候主子,加之年纪不大,自没有嬷嬷教她们男女之事。虽然懵懵懂懂的知晓有落红什么的,但却没有经验,发生了事后,并未第一时间关注那床单。 顾千雪直觉得命很苦,“你们再好好回忆一下,那床上有没有红色的,红色那般显眼的颜色,若是有,你们肯定会留意到的。既然没看到,肯定是没有,对不对?”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搜锁定在月儿和巧儿身上。 尤其是永安长公主,那双眼睛和要吃人似得。 月儿和巧儿浑身颤抖,她们是真的没留意,谁能想到会……那个嘛。 在千雪郡主和永安长公主之间,她们怕的是长公主,毕竟柿子挑软的捏,那长公主怎么看都不软。 最后月儿一咬牙,抬起头,表情满是视死如归。“回郡主,奴婢好像是……见到了!” 巧儿见如此,也道,“是的,被月儿提醒,奴婢也记起来了,见到了,不大,只有半个巴掌大。” 顾千雪只觉得眼前一黑,说着,便要晕倒——人生如此不易,为何还要雪上加霜?为什么!她上辈子到底挖了多少人家的祖坟,这辈子要如此报复她? 秦妃听见这个消息后,惊喜得无以伦比。 永安长公主也是舒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定了的感觉。 顾千雪一咬牙,没晕! 笑话,她可不是那种视节操于生命的古代女子,她是现代人!不就是那……什么吗?就当被狗咬了。但下一瞬间,顾千雪却凝眉,“你们等等,我回房间一下。”回房间做什么,是自己检查。 却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了邵公公的声音,“厉王到。” 或悲或喜的人一愣,原来是正主来了。 顾千雪恨得咬牙切齿,眼圈红了——妈的宫凌沨,她要和他拼了! 门开,厉王入内,一袭黑衣剪裁得体,更显那身材修长挺拔。其身上带着一种肃杀之气,不怒自威,而因厉王的入内,刚刚火热朝天的室内,一下子冷却了许多。 “你们都下去吧。”说话的是秦妃。 申嬷嬷便带着所有下人恭敬退出,房间只有当事四人。 顾千雪控制自己,没一下子扑上去厮打厉王,“宫……厉王你来得正好,你告诉他们,我们是清白的,对吗?”不扑过去撕打不是因为顾千雪包容心,而是因为实在打不过人家。 厉王道,“不清白。” “……”顾千雪急了,几步跑到厉王面前,“喂,你别闹,这种大事不是儿戏。”说着,背对着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使劲对厉王挤眼睛。 厉王垂着眼,冷冷撇了顾千雪一眼,“你是主动的。” “!”顾千雪的心,算是彻底凉了。 厉王继续道,“本王原是想推开你,但你却说本王是胆小鬼,还说本王不是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本王自是要证明一下正身。” 秦妃只恨不得拍手叫好——沨儿好样的。 永安长公主跌坐在椅子上,伸手捂着自己的脸——顾千雪你这下没的说了吧?不作死就不会死,从前你就作,如今算是自食恶果了。 虽然顾千雪一时间万念俱灰,但作为现代人、更是医护工作者的顾千雪决定,还是要检查一下。“娘娘、公主殿下,还有……王爷,你们三人先等等,我……我突然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做。” 说完,不等三人反应,已经飞快地跑回了房间,而后插上了门。 心脏砰砰跳得厉害,那颗心甚至要顺着喉咙跳出口,手脚都冰凉,脸色惨白惨白的。 顾千雪做了三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振作精神,脱了外衣,准备为自己做一下检查。 本尊是处子之身,她虽未亲自检查过,但却接收了本尊的记忆。本尊虽然天真又幼稚,但却也是受封建礼教的洗礼,不会与人乱来。当然,本尊心里只有太子,便是想乱来,太子也不会与本尊乱来的。 少顷,顾千雪狂喜—— 也就是说,宫凌沨那个家伙还没禽兽到趁人之危,但……为什么?为什么宫凌沨会一口咬定两人有了肌肤之亲?难不成,是有什么阴谋? 就在顾千雪疑惑不解时,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那脚步声从容,说明其主人自信;脚步声又十分轻,说明其身怀武功。 是厉王? 顾千雪赶忙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就在那脚步声到达门口时,顾千雪刚把衣服整理好。 还未等顾千雪决定是否为厉王开门,便听见一声巨响,厉王竟一掌将门劈开。 顾千雪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他,而厉王则是如无事人一般,抬腿迈过门槛,进了房间。 “为什么?”顾千雪惊诧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谎称我们有过……那个?” “不为什么。”厉王答。 顾千雪双拳狠狠捏紧,恨不得对着厉王的眼睛便狠狠一拳,但却只能狠狠控制住,因为她知道,与宫凌沨这般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野蛮人动拳脚没有好处,其会狠狠地揍她。“厉王殿下,咱们……好好讲道理好吗?你可知晓,你如此说了,将来怕是要娶我的,难道你想娶我吗?” 304,打着打着就爱了 304,打着打着就爱了 “不想,”厉王回答得干脆,还未等顾千雪继续劝说,又道,“但母妃却想。” “啊?”面对愚孝的厉王,顾千雪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至于你说那肌肤之亲,也是母妃想听的,为了让母妃高兴,本王便承认了。”厉王继续道。 顾千雪只觉得喉头一股甜腥,有种想喷血的欲望。 她扶住墙,干咳了几声,“宫凌沨,这可是你的终身幸福,你不能娶一个你不爱的女人,这是对婚姻的不尊重!” 厉王却抬起眼,“你又如何知晓,本王不爱你?” 若换一个人,换一个场景,女人被如此霸道总裁的表白,势必会心跳加速,小鹿乱撞的。 但面前却是厉王宫凌沨,顾千雪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你若爱我,会打我?” 厉王面色认真,“虽然现在还不爱,但也许,本王打着打着,就爱上你了。” “……”顾千雪终于没忍住,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为了保证自己不坐地上,顾千雪扶着墙,艰难地挪到了床边,坐在了床沿上,手捂着心口,大口喘气。 打着打着就爱了? 呵呵,就算宫凌沨是虐待狂,但她顾千雪却不是受虐狂! 不行,她要反抗,她一定要反抗!虽然这穿越的人生极为诡异,虽然她也没指望着在南樾国找到一夫一妻相濡以沫的爱人,但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嫁给一个虐待狂。 先不说死不死的问题,挨打也很痛好吗? 是人谁愿意痛? 想着,顾千雪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不行,我得告诉秦妃娘娘真相。” 但顾千雪眼看着冲出门外,却见一只修长结实的胳膊挡在了自己面前,紧接着只觉得胸口一疼,头晕目眩,整个人却如同一只沙袋般被拎起、摔向了床上。 后背剧痛,顾千雪连叫都叫不出来,紧紧闭着嘴,忍着疼痛。 这次,顾千雪更坚定了与厉王拉开距离之心,她会被活活打死的! 过了好一会,后背的剧痛才舒缓了些,她睁开眼,却见如同修罗杀神一般的厉王背着手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睥睨,一双乌黑的眸子狠狠地盯着她。 “顾千雪,你在逼本王。”厉王冷冷道。 顾千雪一惊,“没……没有,我只是想告诉秦妃事实而已。” 厉王慢慢俯身,一双长臂压在床上,将浑身瑟瑟发抖的顾千雪困在其中,那双眸眯着,透露着无数危险。“事实?你说的对,本王确实应将那件事变为事实。”说着,视线从顾千雪的脸上慢慢下移动,扫视她玲珑有致的身体。 顾千雪狠狠一抖,想退却无路可退,想推开两却又没那个实力。“王……王爷,我……我错了。”男子汉能屈能伸! “知错了?”厉王左侧唇角勾着,那永远如笼罩冰霜的俊美面庞,竟有一丝说不出的邪魅。 厉王身上有一种香气,这种香气不是皇族人喜爱的龙涎香,也不是权贵们喜欢的檀香,更不是花草药香,是一种说不出的香气,很淡,却让人神经气爽,好似香茅和橙子的混合,却没有单纯香茅那般刺鼻。 关于厉王衣物所用的熏香,顾千雪曾听申嬷嬷说起过。 只说,几年前,厉王刚刚接手为皇上处理贪官污吏,得罪了无数人。有些人更雇佣了江湖人来刺杀厉王,那一时间,厉王甚至连夜里休息都衣不解带,大小刺杀甚至如同吃饭一样平常。 在被如此频繁的刺杀之前,厉王的衣服颜色也是多种多样,但却发现,黑色最能掩盖血色,而刺客无法依血迹判断目标伤情,便不会舍身赴险。毕竟,刺客与死士不同,若条件与自己无利,便会撤退,再寻机会。 而正是因为厉王坚持穿黑色衣物,便有了许多次侥幸逃脱。 至于这香气,也是用来遮盖血腥味的。 此香气一旦与血腥味融合,便会减淡,直至无味,同样,那血腥味也便消失不被人察觉。 若干年之后,几乎所有乱臣贼子都被厉王杀光,刺客没了雇主,自然也就不再行刺厉王,但厉王多年的穿衣习惯却保留了下来,依旧是这黑衣以及独特的香气。 香气很淡,淡到若不贴身,无法感觉。 “我……我……我知错了。”顾千雪双手抵在厉王的胸膛,暗暗用力,试图拉开两人距离。 “好,那本王且问你,本王与你,有过肌肤之亲吗?”冰冷的声音,说出这般暧昧的话,却绝无半点旖旎,好似公事公办一般的口吻。 “……”顾千雪咬牙,点头,“有过。” “如何有的?”厉王却好似在捉弄。 顾千雪口中银牙暗咬,恨不得将牙齿咬碎,“我……我主动的。” 厉王的唇角勾起,“记住,无论对谁,都要这般说。” 顾千雪撇过眼,不肯说话。 厉王的身子却突然压了过来,顾千雪赶忙大叫,“知道了,知道了,我发誓对任何人都说是我勾引你的,行了吧?” 被那浓郁的男性气息笼罩,顾千雪整个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忍不住的抖了起来,双手更是用尽全力地抵在厉王结实的胸膛,虽然这抵抗毫无意义。 “记住,只要本王听见一丝风声,就会把你抓来立刻办了,”厉王的声音慢悠悠的,却满是威胁,“而且,你对谁说了实情,本王便杀了谁。” 顾千雪浑身狠狠一颤,她知道,只要厉王说了,便会做。 “知……知道了,我……对谁都不说,你……你放开我。”顾千雪侧过头,不肯接受近在咫尺那男性气息。 少顷,只觉得身上一轻,那如大山一般的男子已起身离开。 厉王未语顾千雪多说什么,只是背着手,如同散步一般,从顾千雪的房间出了去。 背后微微疼痛告诉顾千雪,刚刚发生的一幕不是噩梦,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从今以后,她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无论对任何人,她都不能说出实话,只能暗暗的认了。 305,想通了 305,想通了 欲哭无泪,但却别无办法。 顾千雪起身,整理了下略微凌乱的衣襟,深深悔恨——若时间可以重来,她一定会在水中便将厉王狠狠掐死,一定!一定! 当再次回到大厅时,厉王早已离开,室内除了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外,申嬷嬷等下人已回了来。 秦妃见顾千雪归来,亲自起身牵着顾千雪的手回来,“千雪丫鬟,你且放心吧,沨儿不是那般不担当之人,待皇上的五十寿诞结束,本宫便请求皇上赐婚,以后你就是厉王妃了。” 顾千雪只觉得自己不是身处玉笙居,而好像是在法庭,那秦妃细声慢语,却好似冷面无私的法官,正式宣布——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死刑,即刻执行。 顾千雪侧过头,看向窗外,平日里一脑子鬼点子的她,此时此刻竟头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去办。 天大地大,她往哪里逃?逃到其他国吗?先不说厉王会不会抓住她,只说,她的家人怎么办?虽然她对顾尚书和顾老太太没太大的好感,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两人对她也算不错。 她那便宜娘怎么办?便宜娘肚子里的弟弟怎么办?外公怎么办? “便先赏赐这些,回头本宫让人送去。”秦妃已说了一大串的赏赐名单。 可惜,顾千雪都没听见。 秦妃见顾千雪那失魂落魄,想起月儿和巧儿说在厉王书房看到了落红,便心知顾千雪定然一时间无法接受事实。 是啊,每一名女子走过这一关后,都会彷徨。 于是,又轻声劝慰了几句,秦妃便和永安长公主告辞离开。 顾千雪被月儿和巧儿扶着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直直地看向床帐顶端的帐布。布上绣着鸳鸯戏水,如今看着,极为刺眼。 月儿终是没忍住,“郡主,为何您心情不好呢?” 顾千雪道,“我为何要心情好呢?” 月儿道,“王爷喜欢您,秦妃娘娘也喜欢您,娘娘更说待皇上五十寿诞后,便请皇上赐婚,可以说郡主从今往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您为什么会不开心呢?”犹豫着,又补了一句,那声音怯生生的。“若奴婢是郡主,怕早高兴得不知所谓了。” 巧儿也道,“是啊,整个京城的闺秀,怕是最羡慕的,便是郡主您了。” 顾千雪依旧面无表情,“成了王妃,好像真的不错,但我却不喜欢厉王啊。” 月儿和巧儿震惊,两人相视一望,巧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奴婢斗胆,想问郡主,郡主您若不喜欢王爷,喜欢谁?” 顾千雪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喜欢的人。” 巧儿道,“但郡主却已到了该嫁人的年纪,难道仅仅因为没喜欢的人便终生不嫁?” 顾千雪语噎。 巧儿继续道,“反正郡主也没喜欢的人,还不如就嫁了王爷呢,奴婢的娘曾经对奴婢说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子嫁给谁都是过日子,除了夫君对女子好外,便要看公婆了。多少女子出嫁后入不了公婆的眼,处处被刁难,公婆时不时地娶姨娘到家中,那日子才难熬呢。但秦妃娘娘对郡主这般好,将来定会事事顺着郡主,那样的话,日子岂不是很舒服?” 将巧儿的话听完后,顾千雪如死鱼一般的眼珠子突然有了灵动,她一下子翻身坐起,一只手拉住巧儿,一只手拉住月儿。“你的意思是说,反正我也没有喜欢的人,嫁给谁都一样,挑夫君不如挑公婆,只要公婆对我好,以后日子就幸福,对吗?” 巧儿点头,“是啊,是啊。” 顾千雪也是恍然大悟,“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顾千雪是无法接受一夫多妻的,也没指望真能找个一夫一妻对她好的人,她的打算是——要么当一辈子的老姑娘,要么随便找个人嫁了,只当形婚! 当一辈子的老姑娘,有些不太现实。那种特立独行,违背时代规律而逆天存在的女子,只在某些穿越小说里才能出现,而现实是残酷的,哪容你这般? 那么就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形婚! 形婚,全称形式婚姻,在现代是有的,往往是同性恋为了减轻社会压力、对自己父母有个交代,所以找人假装的婚姻。 她顾千雪虽然不是同性恋,但找个人形婚不是也行?她当正妻,责任便是帮夫君纳妾顺便管理小妾,井水不犯河水各得所需,与其说是婚姻还不如说是合作关系。 这样,既解决了她不得不面对的婚姻问题,又成全了厉王的愚孝,何乐而不为呢? 但,和厉王形婚却有个缺点——厉王家暴! 但万俟芸菲却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厉王每次揍她,都是因为她顶撞厉王。以后不顶撞不就行了?厉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绝不多嘴;厉王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尽量为之。 当然,她会勤勤恳恳的帮厉王纳妾的,没事就召开什么相亲大会,走在大街上也会留意过往年轻女子是否貌美。待美女如云后,厉王应该就会沉迷在温柔乡里无法自拔,自然慢慢也就忘了她吧。 想着想着,顾千雪就想开了。 与其说是自己想开,不如说是被迫想开。 是啊,她便是想反抗,又如何去反抗? 嫁太子却是个好办法,但她若决定嫁给太子,外公便也被迫加入太子一派,蝴蝶效应,后面发生之事,怕是她也再无法控制。 太子那里,也是个火坑啊! “郡主,您在……”月儿想问,郡主在想什么。但话刚说了一半,却被巧儿拦住,巧儿对月儿摇了摇头,将其拉到一旁。 “让郡主好好想想吧,我相信以郡主的聪明才智,很快便能想到该怎么做。”巧儿的年纪稍大一些,比之月儿也聪明一些,“咱们还不如去厨房取些粥回来,郡主还没用膳呢。” 月儿同意,两人便悄声出了去。 顾千雪一直在衡量利弊。 若厉王和太子之间选择,她定会选择厉王,原因无他——因为太子对她有着不容忽视的吸引力。 306,委屈做妾 306,委屈做妾 太子诙谐又温柔,没架子接地气,还会撩妹!才私下见那么一次,就给顾千雪以不可磨灭的印象,若再见上那么几次,顾千雪不敢保证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若丢了心,她便完蛋了! 无论是太子还是厉王,或者随便一名南樾国男子,已注定了三妻四妾。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丢掉心,若她爱上那个人,那个人却妻妾成群,对她而言自是整日活在痛苦之中。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如此想来想去,顾千雪却觉得厉王是良人了!只不过,此良人非彼良人! 当月儿和巧儿带着饭菜归来时,却见顾千雪面色恢复,心情大好,两人自然也是皆大欢喜,将粥和菜都布下,陪着千雪郡主用膳起来,顺便,还兴致勃勃的聊一些家长,自是不说。 一晃,入夜。 顾千雪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正准备读几本医书,这些医书是永安长公主从宫中取出的,也是极为珍贵。 却听见门外响起了嘈杂声。 “万俟姑娘,奴婢还没通禀呢,没有郡主的同意,您不能入内。”月儿道。 “放肆!你只是个小小的奴才,竟敢拦本小姐,”万俟芸菲一反平日里的细声慢语,愤怒得如同一只小狮子般。“本小姐可是王爷的贵客,让开!” “谁管你是不是贵客,这里是玉笙居,说不能进就不能进,你们若再如此放肆,小心我去通禀王爷!”是巧儿的声音。 “你以为拿王爷就能威胁本小姐?哼!”万俟芸菲气急败坏,“静抒,狠狠打这两个小贱人!” 顾千雪赶忙扔了医书跑了出去,“住手!” 万俟芸菲和静抒是两个人,月儿和巧儿也是两个人,本势均力敌,但因月儿巧儿毕竟是王府丫鬟,不敢还手,左躲右闪却不小心挨了静抒的几巴掌。 顾千雪见月儿的头发乱了,巧儿的面颊有一只大大的巴掌印,早就生气。 “万俟芸菲你发什么疯,你真以为本郡主好欺负,竟跑到玉笙居来撒野!”顾千雪用了一些内力,拽住静抒的胳膊,狠狠一甩,便将静抒摔飞,撞到了墙上。 万俟芸菲见此,也知晓千雪郡主不是个善茬不好得罪,赶忙将刚刚那凶恶的嘴脸收了一些,硬生生挤出了委屈,“撒野?芸菲怎么敢来撒野?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我只是一介百姓,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想什么骗我都行,你想怎么欺负我都可,我怎么敢撒野?” 嘴里这么说着,但其实际行为不就是撒野? 顾千雪自知理亏,声音也柔了几分,“你应该也是听见那件事了吧?”什么事?自然是厉王宠幸……呸呸呸,真难听,就是厉王和她发生关系的事。 万俟芸菲暗暗咬着牙,说话不阴不阳的,“郡主真是厉害,为我出谋划策,最后竟自己爬上了王爷的床。只管我太天真,错把坏人当好人,如今,只是自作自受是了。” 这话听起来很别扭,但顾千雪却觉得,若两人换个位置,自己是万俟芸菲,怕也会如此想吧。 这个就好比,一个人的闺蜜帮忙追男神,最后追来追去,闺蜜和男神竟然搞在一起了。防火防盗防闺蜜,这是个真理。 顾千雪有苦难言,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当那见鬼的闺蜜。 “万俟芸菲,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好吗?我发誓,从主观上来说,我真的没背叛你。”顾千雪的声音无比认真。 万俟芸菲是不信的,用怀疑的眼神看向顾千雪。 顾千雪苦笑,“我没必要骗你,至于你那本秘籍,也不是说练就练的,我一次没练过,一会便给你拿回去罢。但同时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万俟芸菲冷笑,“好,那还请郡主给芸菲一个解释。” 顾千雪点了点头,将万俟芸菲拉到了自己卧室,关上了那道被厉王劈碎了的门,深吸一口气再狠狠吐出,调整了情绪道,“事情是这样,我为你出谋划策一事被厉王知道的,他很生气,于是你送了掺了春药的参汤后,他将我叫了去,使计让我喝了。我中了春药,之后……之后……”顾千雪想说,之后她想尽办法解药,但却又不敢说出来,否则以她对厉王的了解,其怕是不会放过她。 最后,顾千雪只能呐呐道,“之后,就那个了呗。” 万俟芸菲面色大变。 顾千雪几次三番都想澄清,她没有被“那个”,但最后左思右想,还是将话无奈地吞了回去。 一时间,房间内竟愁云密布起来。 安静的房间,有万俟芸菲低声的哭声,还有顾千雪的唉声叹气声。 过了好半晌,万俟芸菲抬起头,眼睛红得如兔子,“那你准备嫁给厉王吗?” 顾千雪想了想,很认真道,“若他真是坚持娶我,我便是不嫁也必须嫁。但若他可以宽容大量的放我一马,我是绝对不嫁的!” 万俟芸菲瞠目结舌,她见千雪郡主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忍不住道,“若王爷不娶你,你却没了清白,还怎么嫁别人?” 顾千雪噗嗤一笑,“那就不嫁呗,在家当个老姑娘。”说着,挤了挤眼。 万俟芸菲沉默了。 顾千雪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若我是你,那个身后充当军师的却捷足先登,怕是连杀人的心都有。”说着,苦笑道,“但我可以向你发誓,我是迫不得已的,不信你自己去问问厉王。就凭秦妃娘娘对我的感情,若我想嫁厉王,早就嫁了,至于如今,便算是……自食恶果罢。” 万俟芸菲终还是相信了,即便不相信,又能如何? “却不知,千雪郡主能容下芸菲吗?”万俟芸菲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你的意思是,你做厉王的妾?”顾千雪一惊。 万俟芸菲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愤怒、也有哀求,十足的矛盾,“不做妾又如何?秦妃娘娘喜欢郡主,如今郡主和王爷又有了夫妻之实,我也只能认命。” 307,痴心妄想 307,痴心妄想 其实顾千雪心里想的是,即便没有她顾千雪,万俟芸菲也是当不了厉王的正妃,不说别的,只说秦妃娘娘就不会允许。 当然,她自不会说出来。 “好,咱们就这么定了,”顾千雪一拍手,“若厉王以后不娶我,你还有当厉王妃的希望;若厉王真非不要脸的娶我,我就帮你当侧妃,怎样?” 万俟芸菲心中却是不甘心的,但又苦无办法,“好。” 解决了这一大难题之后,顾千雪竟心情好了起来。 就这样,在厉王宫凌沨不知晓的情况下,两名女子就这么将他瓜分了。 万俟芸菲思忖后,道,“郡主,若厉王喜欢了……别人,你怎么办?”想说喜欢她万俟芸菲,但话到嘴边,却是没说出来。 顾千雪道,“喜欢就喜欢啊,关我什么事?你难道忘了,我嫁厉王是迫不得已,我才不喜欢他呢。” 万俟芸菲又道,“这么说来,郡主是准备接纳王爷的妾室了?” 顾千雪点头,“是啊,不仅接纳,还会帮他娶一堆妾侍回来,妾侍越多我越安全,嘿嘿。” 万俟芸菲却吓了一跳,“那……那可不行,王爷的后院还得是知根知底的女人才行,否则……” 顾千雪噗嗤一笑,之后便哈哈哈地笑开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说……万俟姑娘,你代入感别这么强好吗?你这种口气却好像我是正妃你是侧妃,正研究给那家伙找什么妾一样。”而后,笑容戛然而止,满脸的哭丧。“如果那家伙能放过我多好,别说嫁给他了,这辈子我都不想和他有丝毫瓜葛。” 万俟芸菲心里自是不高兴的,但她还不是完全丧失理智,她知晓,即便厉王喜欢她,这正妃之位怕也是坐不上的。 别说正妃,以她万俟家身在民间无一官半职的条件,便是侧妃也是做不上的。但她却知道,只要千雪郡主做了正妃,她就能做侧妃。 女人了解女人,万俟芸菲也能看出千雪郡主不喜欢厉王,若正妃不喜欢王爷,王府后院不就成了侧妃——也就是她万俟芸菲的天下了吗? 可怜的万俟芸菲,思想简单,竟犯了当年顾尚书府裴姨娘的错误,这些自是不提。 “千雪郡主您也别太担心了,女子出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几人婚前是喜欢的,待婚后慢慢的就喜欢了,”万俟芸菲安慰道,但说着说着,又不希望千雪郡主真的喜欢厉王,便又补了一句,“即便是不喜欢,公婆宠着、夫君敬着,日子也不会难过。” 顾千雪无奈道,“知道了,多谢你的安慰,我没关系的。” 万俟芸菲眼球转了转,道,“千雪郡主,王爷他……” 顾千雪见万俟芸菲的话题还在宫凌沨身上,只觉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打断,“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万俟芸菲见主人下了逐客令,也只能强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而后出了玉笙居。 玉笙居外,万俟芸菲气冲冲地走在小路上,面色极为难看,静抒却十分想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巴不得千雪郡主能下了万俟芸菲的面子。 最终忍不住好奇,静抒忍不住问道,“小姐,您和千雪郡主聊了什么,为何面色这么难看?” 万俟芸菲本就在气头上,被静抒一问,更是生气了。“小姐们之间的事,你这个奴才有什么资格知道?做奴才就要守好本分,记住了吗?” 静抒被噎了半天没说出话来,低着头,只恨不得和万俟芸菲厮打。 当初血月楼屠杀万俟山庄,静抒早将卖身契偷来放在身上,可以说,她若想离开,随时都能离开。如今继续留下,也是因为想借机攀上厉王殿下,也希望麻雀变凤凰,哪还有从前那恭卑之心? 万俟芸菲骂了静抒,心情也舒畅了许多,随即想到,她身边没有个贴心人,往后打探消息,少不得需要静抒,不能与其闹得太僵,便又柔下了声音,“静抒妹妹,刚刚姐姐的话太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姐姐也不想如此,要怪就怪顾千雪那个贱人,明明拿了我的好处还自己巴上了王爷,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狠狠咒骂。 静抒依旧生着气,没说话。 两人正说着,便到了丝雨阁。 万俟芸菲将静抒拉到了房间,“静抒妹妹还生姐姐的气呢?刚刚我真是气糊涂了,你我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但感情更胜姐妹,我从来都是把你当妹妹来疼的。” 静抒低着头,脸上满是浓浓的鄙夷——当妹妹疼?呵,若真当妹妹,当年在血月楼,又为何将她推出去当自己的替死鬼。 但静抒不想将关系弄得太僵,便将那恨意藏了去,抬起头,面容楚楚可怜。“静抒也是担心小姐,并未生小姐的气,不过,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俟芸菲见状,这才放心,“别提了,我费尽心思却被顾千雪那个贱人捷足先登,更让人生气的是,那贱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竟说自己不想做王妃!呵呵,真是够了,在她身边多呆上那么一刻,都是生生的折磨,我真想撕开她的皮,看看这贱人到底有多虚伪!” 静抒虽然和千雪郡主没什么交情,但最起码的良知还是有。无论她怎么看,都是万俟芸菲求着千雪郡主办事,当面时装可怜地哀求、背地里一口一个贱人的谩骂。论虚伪,万俟芸菲第二,便没人敢当第一。 白眼狼,纯正的白眼狼。 “也就是说,郡主和王爷之事是真的了?”静抒问,心情却好了起来。 静抒想留在王府,但却极有自知之明,她知晓自己没资格做王妃,以她的出身,怕是连侧妃也是不够格的。但若让她选择,她只希望千雪郡主成为王妃,以郡主的大度涵养,后院的姨娘们日子应该好过许多。若万俟芸菲当了正妃,少不得后院鸡飞狗跳。 当然,静抒也知晓,以万俟芸菲的出身,也是没资格做厉王妃的。 308,准没好事 308,准没好事 万俟芸菲咬紧牙关,脸上满是恨意,“看来是这样,不过本小姐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以那贱人的虚伪,明察秋毫的王爷定不会喜欢她!” 静抒心中冷笑连连,但却未表现出来,只听万俟芸菲愤怒的骂着。 而另一边,顾千雪在房间转悠几圈,冥思苦想如何能摆脱厉王,但平日里还算聪明的小脑袋,却是怎么也想不出办法。 也许,当顾千雪穿越到南樾国第一次碰见厉王时,命运的齿轮便已缓缓启动,缘分的红线将两人缠在一起,分之不开,这是后话。 就在顾千雪以为自己暂时平安时,却听见门外传来月儿恭敬的声音,“禀郡主,主院的邵公公到。” 顾千雪一听,赶忙整理了下,去了正厅,正好看见入内的邵公公。 邵公公笑容满面,“奴才给郡主请安了。”十足的恭敬。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其意是,你要见宰相,必须要通过这看门人通传,少不得要花钱讨好,何况是邵公公。 邵公公可不是一般的奴才,不仅因为他伺候的是厉王殿下,更因为他是从宫中出来,从前是伺候秦妃娘娘,更与皇上身边的总管大太监交好。别说是百姓,就是那当官的,见了邵公公,也要塞些银子过去,恭敬的唤一声邵公公。 从前邵公公见顾千雪,不太像是奴才见主子,却好似平等的朋友。但今日,却是毕恭毕敬,倒是让顾千雪有些别扭。 “邵公公别一口一个奴才,在我眼里,你就是长辈。”顾千雪认真道,“大晚上的,邵公公来我这,是有什么事吧?” 虽然同样是客套,但邵公公这种人精却能分辨出,谁是假客套真鄙视,谁是真客套。而顾千雪的态度,便是后者,真客套。 是人都想得到尊重,哪怕是太监。而顾千雪如此尊重邵公公,邵公公的心里也是希望顾千雪能好的。 “回郡主,这大晚上的,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王爷找您。”邵公公眉开眼笑。 而为什么邵公公今日这把毕恭毕敬,是因为,从今日起,邵公公不再像对客人一般对千雪郡主,而是拿她当厉王妃尊敬了。 “他找我?”与邵公公的喜气洋洋不同,顾千雪则是如临大敌,“他找我做什么?肯定没好事!” 邵公公一听急了,捏着兰花指,“看郡主说的,怎么会没好事呢?你们都已经……与那夫妻没什么不同了,这晚上自然是……” “停!”顾千雪大喊一声,“邵公公您可别越扯越下道了,我和那家伙……”很想说,两人并没发生什么,但那真相又不能说出口,只能嗨了一声,“反正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没你们想的那么好,我敢保证,他叫我过去准没好事!” 邵公公白了顾千雪一眼,“郡主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但王爷有令让您过去,您到底过去不?” 顾千雪无奈,“过去……当然过去了,我敢不过去吗?” 邵公公见顾千雪这般,也是心疼了。 两人出了玉笙居向厉王的主院而去,因为邵公公特意叮嘱不带月儿和巧儿,顾千雪更觉得心里直突突,连走路都开始深一脚浅一脚的了。 邵公公忍不住道,“千雪郡主,不是咱家多嘴,王爷对您确实过分了些,这些别说咱家这些奴才,便是秦妃娘娘和永安长公主也是能看出来的,问题是,您就不能改改自己的性子吗?姑娘家家的,脾气那般冲那般烈,别说是咱们王爷,换个男子也是受不了的。” 顾千雪低着头,没吭声。 邵公公只当顾千雪听进去了,继续道,“虽然万俟芸菲那个民间女子实在让人讨厌,但您还是应该和她学学,对王爷柔和一些,奉承一些,看王爷的眼神要含情脉脉的,带着一种崇拜,就像这样……”一边说着,邵公公放慢了脚步,回过头来,有模有样的做起了示范。 只见,邵公公那带着皱纹的老脸,下眼袋垂得不像样,一双老眼还如触电一般抛媚眼。 “……”顾千雪无语,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做不出这样的动作。即便是真作了,也不会对厉王做。 “看见了吗?”邵公公问。 顾千雪点头,“看见了。” “学会了吗?”邵公公又问。 顾千雪点头,“学会了。” 邵公公见孺子可教,很是高兴,捏着兰花指向顾千雪隔空一点,“对嘛,咱家就知道千雪郡主最是冰雪聪明了,一会到了王爷的书房,您就这么做。” “再说吧。”顾千雪道。 “嗨,你这孩子……”邵公公也是无语了,一边摇头,一边赶路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到了主屋。 顾千雪摸了摸右眼皮,见眼皮没跳,有些放心——应该没什么大事。 但顾千雪刚进入厉王那硕大的书房,身后的门便“绑”的一下关上。 顾千雪赶忙回头去撞门,却听见了门外熟悉的上锁的声音。“……” 厉王依旧在桌案后批阅公文,那如小山一般的公文,根本不比皇上的奏折要少,厉王勤勤恳恳处理,但一批处理完毕,又一批快马加鞭地送来,无边无际、无休无止。 顾千雪的心梆梆跳着,她回过头,警惕地看向厉王,见对方压根就没多看她一眼,好似未发现她入内一般,便决定继续缩小存在感。 于是,顾千雪干脆缩在门旁,蹲下来,如一只小松鼠般。 终于,等了好半晌,没见顾千雪靠近,厉王抬起头来,双眉紧缩,“你在那蹲着做什么?” 顾千雪干笑,“我见你忙着,怕打扰你,所以……” “过来。”厉王打断顾千雪的话,好似懒得听她解释。 顾千雪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站起身,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满脸警惕,“你叫我来,到底……做什么?”慢慢地向前蹭,短短的一段路,竟走了许久。 却只见,厉王冰封俊颜上一丝邪笑,将手上的笔放下,身子惬意地靠在椅子背上,“把这个穿上。”说着,伸手一指桌案一角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309,自食恶果 309,自食恶果 顾千雪不解,看向那衣服,是一件桃红色丝绸面料的衣服,材质上层、花色鲜艳,看着有些眼熟,但因为是叠着的,看不出其款式。 宫凌沨这家伙是送她衣服?啧啧啧,果然是神经病,正常人永远猜不透他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其中肯定有幺蛾子! “多谢王爷,但我身上的衣服没破没脏,就不用换了。还有,若王爷坚持要送,千雪也是感谢王爷的,一会走的时候肯定带走。”顾千雪想也不想就拒绝,但却又不敢拒绝得狠了,下了对方面子。 “本王让你穿上,听不懂人话?”厉王道,平静的调子,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肃杀。 顾千雪一头雾水,“你为什么突然送我衣服?就算是你想送,也得有点原由吧,送得实在是莫名其妙,我不敢收。” 厉王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容满是讥讽,“送你衣服?本王还真是闲的,你且看看这是哪件衣服。” 顾千雪一愣,几步上前,将那衣服拽过来,离得厉王老远,将衣服拎起来,其款式毕现。 “竟然是……”顾千雪瞠目结舌! 难怪刚刚看着花色很是眼熟,原来这件衣服不是别的,正是她亲自设计、静抒连夜赶制,万俟芸菲曾穿着勾引厉王的战袍——低礼服。 这礼服怎么出现在厉王这里了?为什么厉王让她穿?这是什么意思? “记住,别在本王这里耍花招,你耍的所有花招,本王都会让你自食恶果。”厉王唇角喊着邪肆的笑容,慢悠悠道。 厉王的话,顾千雪自然是相信的,“我……我现在承认错误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厉王回答得直截了当。 顾千雪看着这低胸的衣服,明明自己在现代时穿过吊带还穿过比基尼,这低胸礼服实在不算什么,但却死活不想穿,因为这代表了一种耻辱! “你想看我身材?”顾千雪眼珠子一转,令有一计。 既然和宫凌沨那家伙正面说不清楚道理,那便反着说,用激将法。 果然,厉王下意识想否认,话到嘴边却又溜了回去,勾唇一笑,“你以为本王会上当?” 顾千雪一脸的无辜,眨着潋滟大眼,“我就知道厉王殿下不会用这种见不得人的鬼点子趁机占我便宜的,这衣服还是别穿了,影响不好。” 一句话,差点将厉王气吐血。 “本王再说一次,本王会将你耍的鬼点子一一报复在你身上,”厉王咬牙切齿,狠狠道,“别以为用激将法,本王就会上当。本王若想占你便宜,还能留你到今天,何况你自己低头看看你那贫瘠的身段,哪里值得本王占便宜。” 顾千雪下意识地低头,“这身材多好啊,毕竟才十四岁,怕是刚入青春期没几年,女子要发育到二十岁呢,你们这些古人啊,就是不识货。”嘟囔着。 “你真以为本王身边没女人?”厉王却觉得,自己只要在顾千雪面前,便丝毫压抑不住怒气,这顾千雪便是有一万种法子将他激怒。 顾千雪将视线从自己身材上收回,一摊手,“口说无凭,你说你身边有女人,人呢?人呢?我在你家呆了也一段时日了,除了万俟芸菲,还真没见什么年轻女人。”而后,眯上眼,眼神透了一股子猥琐,“你该不会是对王府的丫鬟下手吧?虽然兔子不是窝边草,但既然你吃了,好歹也给人家名分呀,对不?” “啪”的一声,厉王手中那名贵瓷器镇纸被捏碎。 好在厉王捏碎了镇纸,否则下一瞬间,怕是要将那镇纸扔过去,砸死某人。 “本王最后说一次,要么你自己穿,要么本王帮你穿。”厉王一字一顿,“本王可没有什么耐性。” “……”顾千雪是了解厉王的,既然那家伙能说出来,便能做到。思前想后,顾千雪还是决定穿了! 屏风后,顾千雪去换衣服,厉王则是继续批阅公文。 少顷,衣服换好,顾千雪从屏风后款步上前。 却见,一袭桃红色的修身衣裙穿在少女高挑曼妙的身材上,玲珑有致,如同一只造型优美的瓷器一般,其曲线令人叹为观止。 尤其是V字型的领口,几乎一直延伸道了脐部,皮肤白皙,深深的沟渠带着诱人的光晕一般,只消一眼,便让人无法移目。 在现代穿过比基尼的顾千雪虽然觉得这衣服实在没什么,但穿上后却有一股无法忽视的害羞感以及羞耻感。 忍不住,双手想将那胸前的衣料扯上一扯。 顾千雪却突然佩服万俟芸菲起来——她这个现代人穿上这件衣服都别扭得很,何况万俟芸菲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虽然其没什么武功,但却有魄力,不说别的只说这魄力,顾千雪是佩服的! 正在批阅公文的厉王听见声音,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那眼神却一怔,好在顾千雪未发觉,他快速垂下眼,再次将注意力投放到公文上。 这抬头低头只见,好似一切未变,实际上却变了,只不过一直在整理衣襟的顾千雪未发觉罢了。 “穿了,你看吧。”顾千雪压抑下羞涩,硬撑出毫不在意,道。 厉王却微怒,他抬起头,“顾千雪,你身为一名女子,还有廉耻之心吗?” 顾千雪冷笑,“喂喂喂,衣服是你让我穿的,我自己不穿你就要帮我穿,如今我穿了,你又说我没廉耻之心,你靠点谱行吗?” 厉王一个不留心,将那朱色笔掰断,“顾千雪,别在本王面前装糊涂,这衣服不是你设计的?” “不是!”顾千雪矢口否认。 “你再说一次?”厉王怒。 “不是。”顾千雪依旧道,“为何王爷一口咬定是我设计的?没错,点子是我出的,但我却没设计出这衣服,难不成我设计衣服的时候,你在旁边瞧着?” 厉王不语。 顾千雪变本加厉,“人呐,说话得讲证据,不过我可以原谅你。有句老话说得好,嘴上没毛、说话不牢。”说着,用一种嬉笑的眼神看向厉王那光滑的下巴。 310,即刻纳鞋底 310,即刻纳鞋底 厉王的下巴很尖,是男子少有的瓜子脸,这样的脸型本应有娘气,但长在厉王身上,非但没有什么阴柔,反倒有着一股阳刚。 却见,厉王冷笑,紧接着从桌案下面的抽屉里掏出一张纸,狠狠扔在顾千雪面前,“证据?呵,本王就给你证据。” 纸张飘过到顾千雪面前,捡起一看,顾千雪震惊,因为这张纸不是别的,正是当初她画给静抒的设计图! 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代表着……静抒成了奸细,投靠了厉王? 但顾千雪却不敢轻易判断,毕竟万俟芸菲和静抒住在丝雨阁,那丝雨阁除了两人外,里里外外都是厉王的人。也许是那些人从静抒那里偷来的呢?不得不防。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厉王道。 顾千雪自然不能再否认,毕竟一个人的画风很难改变,眼珠子却转了一转,“这画确实是我的画的,你也知道,女孩子自然有做设计师的梦想,设计个衣服又有什么不可?” “你不是说,你不会女红吗?”厉王很快找到话中漏洞。 顾千雪尴尬,轻咳两下,“我可以设计出想要的款式,让别人来裁制嘛。” 厉王懒得与顾千雪因为这件小事上折腾,却冷冷道,“如此说来,你很想穿这件衣服了?” 顾千雪赶忙否认,“不不不,你不懂。这时装设计,有一部分是日常穿着,有一部分是概念性的,概念性的时装不是用来穿着,而是表达设计师的一种创作理念以及创作意图,更有许多概念性时装只是设计师的一个作品,用来表达某种思想的。” 顾千雪可不是瞎说,每年什么巴黎时装周、纽约时装周,都有许多让人看不懂的衣服招摇在T台上。 “那你设计这件衣服想表达什么?”厉王眉头微微一挑,“表达你心底的淫乱吗?” 顾千雪真恨不得上前去抓花厉王的脸——你才淫乱呢,你全家都淫乱!当然,除了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不……不是,我就是随便画着玩的。”只敢小声反驳。 “也就是说,这件衣服是你设计,但却没给万俟芸菲?”厉王道。 顾千雪赶忙摇头,“没给,没给。” “不见棺材不掉泪?”厉王眯眼,眼神危险。 “……”顾千雪终于屈服了,“好吧,给万俟姑娘了。” “用途?”厉王追问。 “用来勾引……”顾千雪的声音越来越小,“……你。” 厉王本以为自己会发怒,但见到战战兢兢的顾千雪,心中的怒气竟然荡然无存,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过来,为本王磨墨。”说着,便不再追究,而是低头继续处理公文。 顾千雪松了口气,慢慢走到厉王身边,撸起袖子,为厉王磨墨起来。 南樾国人用的砚台,滴水入内,而后研磨,便成墨汁。但即便是墨好的墨汁,放置一段时间,水分蒸发,便不能使用,而需要在磨。 这便是大少爷书房俏丽丫鬟红袖添香磨墨的原理,这墨,要一直磨,慢慢的磨。 厉王用沾着朱砂的红笔写完,又换了黑笔,习惯性地探向那砚台,余光却不小心触碰到了某人某处白皙的皮肤。 无人发觉,厉王的眉头微微一皱,手中的笔尖一顿。 但这一停顿却是瞬间发生,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将那笔尖放入砚台,沾了墨,开始书写。 顾千雪磨了墨,又呆了好一会,百无聊赖,便散步到两身后的硕大书架上,想找几本有趣的书来看。 顾千雪喜欢两种书,一种是江湖志异,另一种便是医书,可惜,书架上都没有,倒是兵法有几本。其他的,便全是文字艰涩的论辩书。 抽出兵法,努力的翻看了一会,却发现,文字寥寥,只有含糊不清的原理,却没有有趣的例子,看了一会便打盹,只能将兵法又塞回了书架上。 厉王的书房很大,也很空旷,四角摆放着取暖之物却不是房间的火盆,而是一种圆柱形的炉子。 炉子是纯铜的,镂空雕着花鸟瑞兽,里面燃的是上好的金丝炭火,没有一丝烟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于是,顾千雪又蹲在这特质的高火盆前研究了好半天。 “你很无聊?”厉王双眼未从纸上移开,口中问道。 顾千雪背对着厉王,蹲在火盆面前,狠狠地瞪了火盆一眼,好似将火盆当成了厉王。“还好。”不敢将话说得太极端,生怕厉王再有什么幺蛾子。 厉王放下笔,扬声道。“来人。” 厉王的声音刚落,便听门外响起开锁的金属声音,紧接着门被推开,邵公公快步上前,“王爷,奴才在。” 这书房,除了邵公公和君安两人,便没有下人敢轻易入内。 厉王撇了蹲在墙角的顾千雪一眼,眸底带了戏谑,“取一些布料和针线来。” 顾千雪一愣,取布料和针线做什么? 邵公公也是不解,“回王爷,不知这布料和针线……有何用途?” 厉王看向那身影,忍不住的笑意,“千雪郡主答应为本王纳鞋底,如今见她百无聊赖,便让她即刻开工。” “!”顾千雪猛地转身,惊悚地看向厉王,“您说什么?” 邵公公发现千雪郡主身上的衣服,赶紧低了头去——那胸口太暴露,辣眼睛! 厉王慢悠悠地回过头,“本王说,让你即刻开工,纳鞋底。” 顾千雪本以为那鞋底就是厉王随口说说的,却没想到真的让她纳,顿时目瞪口呆,“我……我不会纳鞋底。” “不会可以学。”厉王随口应了,而后转向邵公公,“申嬷嬷应该会吧?” 邵公公道,“会的,会的。” “将申嬷嬷请来,教她。”说完,便将手上的册子合上,从一旁取来一只新的。 “是。”邵公公退了出去。 顾千雪愤怒地转过身来,见厉王压根没有理她的意思,却气不打一处来,最后一转身见到那火盆,下意识想踢一脚,但那鞋差点踢上火盆,想到将脚烫伤了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理智地又将脚收了回来。 311,让你嘴贱? 311,让你嘴贱? 正在认真工作的厉王抬眼撇了一眼,又垂下眼投入工作之中,只不过那唇角,勾了一勾。 一盏茶的时间,申嬷嬷已带着纳鞋底的布料赶来,因为走得太急,气喘吁吁。 “奴婢见过王爷。”申嬷嬷见礼。 厉王对申嬷嬷的态度是十分温和的,虽没抬头,却淡淡道,“麻烦申嬷嬷教她纳鞋底。”丢了这么一句话。 “是。”申嬷嬷屈膝一礼,笑吟吟地回过头看,正巧看见从火盆处转身的顾千雪,自然也是见到她那低低的衣领。“啊!啊!” 啊了老半天,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用颤抖的手,指着顾千雪白花花的领口。 顾千雪低头一看,面色一红,“申嬷嬷一定要听我解释,这衣服不是我想穿的,是厉王他逼着我穿的,我是冤枉的!” 正在处理公文的厉王眉头微微一挑,难得的宽宏大量了一次,并未反驳。 申嬷嬷只觉得自己老了,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了,原来现在年轻人喜欢这么玩。“呵……呵呵……郡主的裙子,好生……别致。” 脸红得和灯笼似得顾千雪狠狠瞪了厉王一眼,恨不得咬死那人,却又苦无办法。“这么晚麻烦申嬷嬷了,教教我纳……鞋底吧……” 顾千雪很后悔,可以说着鞋底绝对是她嘴贱的后果,如果当初她贫嘴的提上一嘴,如今也不会被迫纳鞋底。 吃亏涨教训,顾千雪发誓,以后绝不多嘴! 见过大风大浪的申嬷嬷缓了下来,面色已十分平静,没有丝毫诧异、只有恭敬又温暖的笑容,“好的,郡主虽说是纳鞋底,但这送鞋底却是乡下人做的,京城中却不能只送鞋底。” 顾千雪的表情就如同见了鬼一般,“那申嬷嬷的意思,该不会我还得给他做一双鞋吧?” 申嬷嬷笑眯眯道,“是啊,那鞋底都纳了,与做一双鞋也没什么区别了。” “真是日了狗了!”顾千雪忍不住咒骂。 “日狗?是什么意思?”申嬷嬷疑惑。 顾千雪叹气,“没……没什么。罢了,做鞋就做鞋吧,也怪我嘴贱,只当一个教训了。” 申嬷嬷伸手轻轻怼了一下顾千雪的胳膊,偷眼看了一下书房深处书案后正在专心工作的厉王,压低了声音,“郡主您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在王爷面前,你要学得乖巧,这样男人才会疼你。” 顾千雪低着头,点了点,实际上,心中却不稀罕厉王那家伙的疼惜。 申嬷嬷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讲解起来。“那出外穿的官靴和打猎用的皮靴是极难做的,咱们便做一双在家里穿的便鞋吧。这做鞋子,首先要剪底样,然后填制千层底,之后便是纳鞋底。待鞋底纳完,要切底边、剪鞋帮,最后绱鞋、楦鞋。”说着,申嬷嬷便开始讲了起来。 待将程序大概其的讲解一遍后,申嬷嬷道,“不知郡主可听懂了?” 顾千雪点头,“听懂了。” 申嬷嬷笑道,“既然听懂了,那咱们便开始做吧,就从剪鞋底开始。” 顾千雪自然是申嬷嬷说什么便听什么。 “画样子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是找一双从前的旧鞋底照着描,另一种便是直接照着脚来画,若说穿得舒服,还得是用后一种,毕竟每个人的脚形都是不一样的。”申嬷嬷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而后扭头问向邵公公,“邵公公,能不能麻烦您取一副他的旧鞋?” 邵公公笑眯眯的刚想同意,但却敏锐的发现厉王的面色不太好,极为了解厉王脾气秉性的邵公公便立刻心领神会,“千雪郡主,这个……您得问王爷的意思。” 申嬷嬷也是一头雾水起来。 顾千雪不解,“还用问他做什么,这纳鞋底是他的命令。” 邵公公低着头,不语。 申嬷嬷也是不懂邵公公为何这种反应。 顾千雪站起身,走到厉王面前,“喂,你不是让我给你纳鞋底吗?倒是找一副旧鞋来啊。” 厉王没理她。 顾千雪压抑住想周他桌子的冲动,语气更好了一些,“王爷,能否借您一副旧鞋?” 厉王这才停了笔,抬起头,挑眉看了顾千雪一眼,而后竟起身,从桌案后绕了出来。 顾千雪不解,“难道你要亲自回房间取?”这个……不太可能吧,怎么看,厉王都不像那么好心的人。 “你认为呢?”厉王的声音满是讥讽,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而后竟伸出了脚。 顾千雪立刻明白过来,猜想厉王肯定是羞辱捉弄她,却又苦无办法。最后认命的从申嬷嬷那里取来硬纸和炭笔,趴在地上准备就用厉王脚上穿着这双鞋来描底子。 厉王一低头,正好居高临下看到顾千雪那低胸礼服的领口,只见一片白皙春光,不由得勾唇一笑。 一旁的申嬷嬷早就瞠目结舌,她从未见过厉王殿下这般……色眯眯的模样,从前她甚至担心过厉王殿下有龙阳之好,如此看来,便也算放心了,待回去一定要给秦妃娘娘讲讲。 不过,申嬷嬷不得不承认,厉王他真会玩! “王爷,请您抬起脚,踩在这纸上。”顾千雪只低着头,因为懒得看头顶那张让人憎恨的俊脸。 厉王却未抬脚,道,“这鞋不合脚,重新给本王画个样子。” 鞋不合脚,重新画样子? 顾千雪眨了几下眼睛,随后瞬间明白过来,她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厉王,“你的意思是,让我直接照着你的脚去画?” 厉王挑眉,“对。” “……”邵公公和申嬷嬷在一旁,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却又对接下来一幕极为期待。 申嬷嬷发誓,一会回南山院定要将今日发生之事讲给秦妃娘娘听,这可比戏台子好看多了。 顾千雪想抗议,但又抗议不得,只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王爷,”顾千雪较劲脑子,“不是我不帮你重新绘制鞋底,实在是我不会,这鞋底的形状若画不好,怕穿着也不舒服。”顾千雪耐心的为其解释。 312,发生过吗? 312,发生过吗? “若不舒服,重做就是。”厉王声音轻松,更是惬意。 顾千雪想杀人,咬牙切齿,“但我不会啊,因为我不会做鞋,便是做再多,怕也做得不舒服。” “不会,那便一直学到会,以后每日晚上,你便来本王的书房练习,终有一日练出手艺。”厉王道。 顾千雪想哭——难道她好好的一个医生,改行当厨子还不够,如今还要当鞋匠? “好吧,知道了。”顾千雪的声音带着一种哭丧,如打蔫的茄子。 厉王心情愉悦。 申嬷嬷和邵公公在一旁偷笑看热闹。 在厉王疑惑的目光中,顾千雪起身,到屏风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了一只帕子,而后将那帕子折了几折,呈三角形,随后…… 在申嬷嬷、邵公公以及厉王的震惊中,顾千雪将那三角形的帕子盖在了鼻子上,而后在头后面打了个节。 邵公公惊讶道,“千雪郡主,您这是做什么?” 顾千雪道,“准备画鞋底。” “但画鞋底,您系帕子做什么?”邵公公道。 顾千雪撇了一眼厉王,道,“自然是怕他脚臭,熏了我。”人之常情。 “!”申嬷嬷和邵公公的面色一白,心中暗道——完了,千雪郡主又要挨打了。同时心里也是哀叹,这千雪郡主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惹厉王,惹了厉王之后就挨打。 厉王自然也是满脸的愤怒。 顾千雪才不管这些,“我说厉王殿下,您让我做荷包,我做;您让我纳鞋底,我也纳;您让我直接照着您的脚画鞋底,我也画。但您不会让我冒着窒息的危险来做这些吧?” 厉王的面色更难看,一阵青一阵紫。 顾千雪摊手,“到底要不要画,给个准信。” 厉王一咬牙,“画。” 顾千雪耸肩,而后低头,“鞋呢,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你说呢?”三个字,从厉王的牙缝里挤出。 顾千雪很知趣地伸手,为厉王脱鞋子,而她敢发誓,这是她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第一次给人脱鞋,尤其是男人。 厉王的脚自然是不臭的,他穿着的鞋不说精良的做工,只说那料子,都是贡品。但顾千雪却表现得极为嫌弃,好像厉王的脚臭得能熏死人一般。 厉王很愤怒,愤怒到没了闲心欣赏顾千雪胸前的美景,只咬牙切齿地用理智控制自己,别一时冲动将面前那细细的脖子捏碎。 终于,将鞋底画完,顾千雪将鞋底放到申嬷嬷身边,而后先去洗手,用那带着香味的皂粉狠狠将手洗得干干净净,这才将脸上的面巾摘下来,长长的吐一口气,“终于弄完了,来来,我们继续吧。”邀请浑身僵硬的申嬷嬷。 邵公公看了看面色铁青的厉王,又看了看一脸不忿的顾千雪,却只觉得两人是绝配。 一个有一千种方法捉弄对方;一个有一万种方法激怒对方。 不是绝配,又是什么。 一晃,入夜。 顾千雪回了玉笙居呼呼大睡,虽然自己憋了气,但想到厉王那难看的脸色,心里也平衡了许多。 厉王回了房间,被丫鬟伺候着沐浴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本如同熟睡,不一会,唇角竟勾起,好似想起了什么有趣之事一般。 —南山院— 申嬷嬷将晚上发生之事讲给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听,两人则是哈哈大笑,笑得差点岔了气,更是决定,下回找机会便将两人凑在一起,就看他们斗法。 是啊,厉王和顾千雪斗法,真的比唱大戏还要好看。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早起的顾千雪活动筋骨,确定左肩锁骨完全痊愈后,兴匆匆地赶往南山院。 在出了一个小花园,准备转上长廊时,却突然感觉到有一只石子似的东西砸了过来。赶忙闪身,眼疾手快地抓住那“石子”,却发现,是一个纸团。 顾千雪下意识向周围看去,除了远方正在行走的王府丫鬟外,哪还有半个人影? 顾千雪想了想,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将纸团展开,却见上面写着——少主病发。落款:初烟。心中猛地一落——苏凌霄的心脏病发作了?这可怎么办? 如果可以,顾千雪真想立刻请假去无名居,但今日是重新练舞之日,不仅秦妃和永安长公主陪伴,更是从宫中借来了乐师和舞师,这么浩浩荡荡的一帮人马,岂是她说请假就请假的? 顾千雪紧张地看向四周,犹豫再三,还是高声喊了句,“初烟姑娘,你在吗?” 平静无人。 顾千雪不死心,再次准备喊,但刚刚开口,却只觉得眼前一阵黑影,紧接着便见到初烟如瞬时出现在眼前一般。 顾千雪吓了一跳,“初烟,你轻功这么好?” 初烟依旧面容平淡,一双眸子乌黑无光,“刺客杀手的轻功都很好。” 若情况允许,顾千雪少不得要抓着初烟聊上一聊,但如今事态紧张,她便没在轻功上与初烟纠缠,“苏凌霄情况如何了,最近也没变天,为何会病发?” 提起主子,初烟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愤怒的情绪,“少主情况暂安,当日病发便为少主服用速效救心丸。”速效救心丸,是顾千雪专门配置而留给苏凌霄使用的。“至于病发……”初烟垂下眼,却没继续说下去。 “初烟姑娘,你倒是说啊,因为什么病发?”顾千雪追问。 少顷,初烟慢慢抬起头,双目直盯顾千雪的双眼,“千雪郡主,我们先不说少主的病情,初烟只想知晓外界的传言是否为真。” “什么传言?”顾千雪问。 “关于你和厉王。”初烟道。 顾千雪一时语噎。“传言……传言……” 初烟却没耐心等待,问得直截了当,“我只问你,你和厉王发生过肌肤之亲吗。” ——够直接!别说在古代,便是在现代,抓住人问:你和XXX滚过床单吗这个问题,都很犀利。 顾千雪差点脱口而出的否认,却又想起了厉王的叮嘱——她若是真说出去真相,而这真相不小心传到厉王耳朵里,她怕就会真的被“办了”! 313,最近您瘦了 313,最近您瘦了 最终,顾千雪委屈地点了下头,“嗯。”这辈子,没这么屈辱过。 只见初烟的双眼顿生恨意,恨不得一掌向顾千雪拍去,却生生的忍了,“千雪郡主,本来我初烟认为你是天下难得的奇女子,却没想到,看走了眼。” 顾千雪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我……我……”我了半天,不知说什么。 初烟最后狠狠地瞪了顾千雪一眼,“记住,不要再出现在少主面前,否则我便杀了你。”说完,身形一闪,那如闪电一般的身影已跃上了树枝,紧接着几个纵身,便飞去了远方。 被初烟这么一闹,顾千雪直觉得胸口堵堵的,难受得很。 委屈说不出,却被人当成了水性杨花。 是啊,在现代婚前性行为都不是被每一人所接受,何况是封闭的古代? 顾千雪跌坐在长廊一旁的座位上,心情郁结,只觉得自己无比的倒霉,尤其的倒霉,她自问没做什么缺德事,为什么人人都如此对她。 不知坐了多久,却听见身后有一名女子的声音。 “郡主……千雪郡主?奴婢给千雪郡主请安,千雪郡主您快去南山院吧,娘娘和公主殿下找您都找疯了。” 顾千雪一回头,却见到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看着眼熟,而后恍然大悟。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南山院跟着顾千雪学瑜伽的少女。“是你呀,你怎么来这了?” 这里地处偏僻,很少有人往来。 那丫鬟急急道,“回郡主,奴婢自然是来找您的!因为您未去南山院练舞,公主殿下便带着下人到玉笙居找人,却得知您早早就离开玉笙居,却不知哪儿去了。如今,不仅是南山院的下人们在找您,几乎所有王府的下人都在找您。” 小丫鬟的话却成了顾千雪的耳旁风,她看着面前少女那张稚嫩如能掐出水般的面庞,自言自语道,“其实做丫鬟也挺好,主人家命令什么便做什么,没有后顾之忧。” 丫鬟一愣,心想郡主是不是傻了?“回郡主,奴婢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做奴婢一点都不好,做奴婢的并非恪守本分就平安,有很多时候都是被人连带着遭殃。不说别的,只说在玉笙居伺候的月儿姐姐和巧儿姐姐,若郡主真的失踪了,她们两人怕是也要治罪了!” 顾千雪一愣,恍然大悟,“治罪?谁治她们的罪?”又是厉王那个畜生? “是永安长公主!”丫鬟道,“月儿姐姐和巧儿姐姐已经挨打了。” 顾千雪一听,再也坐不住了,撒开腿便开始跑。 ——是啊,她真是吃饱了撑的无病乱呻吟,她的处境比这些可怜的少女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不就是清誉没了吗?别说只是一个名声,便是处女之身真没了又能如何,也不能死掉! 与无病乱呻吟的自己相比,月儿和巧儿,还有身边这些可怜的小姑娘才悲惨,她顾千雪有什么资格悲天悯人? 穿过长廊和花园广场,一口气便跑到了南山院,当到了南山院时,却见到月儿和巧儿正跪在正厅中央。 见顾千雪回来,月儿和巧儿痛哭流涕,“郡主,您回来了,奴婢就放心了。” 顾千雪终还是忍不住愤怒地对永安长公主咆哮,“公主殿下,她们只是下人,我是否带着她们出门或我去什么地方,她们根本管不着,可以说是完全无辜,为什么您一定要惩罚她们?” 本来为顾千雪担忧的永安长公主一下子火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本宫这还不都是为了你?本宫大清早的火急火燎,你以为本宫是吃饱了撑的?” 虽然心中感动,但顾千雪依旧无法平息怒气,“长公主对千雪的好,千雪知晓,但还请长公主理智一些,无论发生什么请别伤害无辜,若您也用那连坐之法,又与厉王有什么区别?” “呵,就是与沨儿一般,又如何?”永安长公主丝毫不让,根本不顾身边秦妃的劝住,从椅子上蹦起来与顾千雪吵了起来。 “公主公主,公众之主,皇权朝朝,众人敬您爱您,其目的是希望得到您的保护以及爱护,”因为月儿和巧儿被打,顾千雪已经失去的理智,“就如同您的子女、您的兄弟姐妹,他们爱您敬您,是希望您能保护他们,没有人的爱是单方面无条件付出的,而您呢?您为他们做了什么?” 什么皇权,什么天赋人权,都滚蛋吧!这些东西只能欺骗那些百姓,顾千雪却知道权力的根本。 皇家?领袖?呵,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当权者不仁,早晚有一天被民众推翻。 朝代是如何更替的?旧国如何覆灭?新国如何崛起?路易十六是如何上的断头台? 永安长公主自不是那种不讲理的混人,她张着嘴半天,硬是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好半晌,才道。“顾千雪,你今天是不是疯了?” 顾千雪摇头,“不,没疯,正好相反,今日的我才是最清醒最理智的!您是我义母,既然认下了,我便会对您负责。您虽然霸道但您善良,我不能眼睁睁见您走上厉王那被人唾骂之路!” 就在顾千雪慷慨激昂的话音落地瞬间,只听一旁传来咳咳两声轻咳。 顾千雪顺着那咳嗽声看去,却看到有人坐在角落。 那人身材修长,一袭黑衣,不是厉王,又是谁?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就像,在背后说人坏话,却被人抓包一样。 再看正厅中央跪着的月儿和巧儿,也是一脸如同见了鬼的表情,顾千雪心中冷汗滴滴地落下。她刚刚看见月儿和巧儿再次被打,丧失了理智,竟没好好将这偌大的正厅看上一看。 如今一看,才悔不当初。 原来正厅里坐了不少人,除了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外,还有厉王,而厉王身边,竟坐着……万俟芸菲。 “……”顾千雪怂了,她怯生生地扭头看向永安长公主,却见长公主那脸铁青一片。“嘿嘿……嘿嘿……”顾千雪谄媚地上前,挽住永安长公主的手臂,“义母,我发现一件事,最近您瘦了!” 314,又要打? 314,又要打? “……”众人无语,这又是哪一出?这顾千雪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 永安长公主狠狠哼了一下,“你这义女,本宫可要不起,没事便训本宫一通。” 关于刚刚那一番话,顾千雪却是不后悔,她面色认真下来,“长公主殿下,即便在厉王面前、即便您生气,但刚刚那番话我依旧坚持!您若真是恶毒之人,我定不会让您佯装善良。但您善恶分明、秉性纯良,为何还要装那恶人?人活脸树活皮,谁不希望让人喜欢、受人爱戴?我只希望,您是全天下人最敬爱的永安长公主。” 永安长公主咬牙,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顾千雪,仿佛要将她撕碎一般。 秦妃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永安长公主的手臂,缓缓叹了口气。 别人不知,但秦妃最是了解长公主宫碧芙。二十年前的永安长公主最是英姿飒爽,备受皇上宠爱、受百姓尊敬,更时不时微服出巡惩强除恶。 什么京中恶霸,什么强抢民女之辈,没少被永安长公主严惩。 而从何时开始,永安长公主变了? 也许从有了驸马,也许从诊出自己不孕,也许从驸马的几名妾侍有孕开始吧。 长公主逐渐成为了一只刺猬,用跋扈和嚣张来威慑旁人,以保护自己自卑之心。 秦妃看向顾千雪,想训几句,却又无从下口,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千雪,你真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一国公主,容你轻视?”一旁,传来厉王的声音,那声音缓慢,但却饱含怒意,满是杀气。“来人,将顾千雪拖出去,重大三十……不,五十大板。” “不行啊,沨儿,你不能冲动!”秦妃第一个出声制止。 一旁伺候的下人们也都跪地,月儿和巧儿更是趴在地上,心中内疚不已。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一般。 整个大厅,却有一人心情愉悦,险些高兴得笑出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厉王身边的万俟芸菲。 万俟芸菲微低着头,用眼角扫视整个场面,唇角微微抽搐着,因为在努力控制笑意——顾千雪,让你高高在上、让你趾高气昂,挨打才活该!最好狠狠的打,便是打不死你,也要打残你! 万俟芸菲只恨自己来王府时间太短,否则将下人们都买通,让打板子的人下手狠一些,将顾千雪活活打死才解心头之恨。 顾千雪恶狠狠瞪向厉王,“好,来打啊,最好打死我,打不死我你就不是人!” 邵公公都快气晕过去了,心想千雪郡主这小姑奶奶真是个找死的,怎么看,王爷都是在气头上随口一说,她若是求求情也就过去了,这家伙……不求情就算了,还激王爷,以王爷那脾气,定是会打死千雪郡主的。 万俟芸菲怯生生道,“王……王爷请息怒,千雪郡主定不是有意的,还请王爷宽宏大量原谅郡主,”说着,对顾千雪道,“千雪郡主,您就服一回软吧,否则王爷要严惩您的。” 前一句倒是像劝人,但后面对顾千雪的话,却怎么听都别有意思。 为怕惩罚就服软,若换个胆小怕事的也许就被劝了,但顾千雪是什么人?那可是宁死不屈的找死专家,这句话若对顾千雪说,便如同激将法,有那煽动的嫌疑。 果然,气头上的顾千雪上了钩,“服软?呵,如果因怕惩罚就服软,那还真不是我顾千雪了。” “你们就少吵两句吧!”柔弱的秦妃在一旁干着急,苦无办法。 万俟芸菲躲在角落,恨不得拍手叫好,心中对顾千雪和永安长公主两人却是十分鄙夷的——如泼妇骂大街似得吵架,还身份尊贵呢,呸! 厉王恨得咬牙切齿,双拳捏得咔吧作响。 倒是永安长公主,一把将顾千雪如小鸡一般的拎了起来,“你是说,本宫瘦了?” “……”众人再次无语。 不得不说这“母女”两人真是如出一辙,刚刚顾千雪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如今永安长公主却没头没脑的又接了一句。 顾千雪道,“当然了,您可以用尺量一下。”不过转念一想,“用尺量还是不太准,应该用秤!用秤来称体重,是体现体重变化最快最准的方法了。” “是吗?”永安长公主很感兴趣,“那秤应该去哪找?” “厨房应该有,”顾千雪道,“厨房有专门用来称重物的大秤,用来称体重应是可以的。” “真的?走走,我们去厨房找!” 于是,永安长公主就这么拉着顾千雪离开了…… 正厅内一片尴尬…… 跪了一地的下人们疑惑地抬起头——什么情况?刚刚王爷不是要打郡主板子吗?人呢? 别说下人们,便是厉王本人,也是嘴角抽了又抽——是啊,人呢?就这么走了? 万俟芸菲气得差点撕烂手中的帕子,她很想出声提醒一下,别让顾千雪那贱人跑了,但又怕人发现她暗中挑拨,只能生生的忍了。 最后是秦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你们都站起来吧,”而后看向门外那逐渐消失的身影,笑道,“这两母女,还真是越来越合拍了呢。” 一场闹剧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落下了帷幕。 厉王自然没想真的打顾千雪毕竟,他的鞋底还没纳完,便是打,也得等拿到新鞋再说不是? 而顾千雪呢?也是心里捏了一把汗。 乖乖,谁愿意挨揍?也怪她死要面子,否则真就如万俟芸菲所说,服软就算了。好在后来永安长公主提议称体重,她便接着长公主的引子跟着跑了。 从厨房回来,永安长公主和顾千雪慢悠悠地走着。 “感谢本宫吧?”长公主挑眉,道。 顾千雪伸出粉色小舌头,“是,千雪感谢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之恩,千雪没齿难忘!若不是公主殿下,今日我怕是要屁股开花了。” “你还知道要屁股开花?本宫还以为你是那混人,什么都不懂呢。”永安长公主白了她一眼,“以后且少和他正面冲突。” 315,报恩 315,报恩 “好。”顾千雪也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很痛快的答应了。 两人慢慢向前走,却各有所思。 就在即将回到南山院时,永安长公主突然道,“以后,本宫也不会责罚那些下人了,她们也都是可怜人。” 顾千雪惊讶地回过头来,看向永安长公主认真的面庞愣了好一会,而后眉开眼笑起来,“我就说嘛,我没看错,长公主是好人,而好人定会有好报的,我敢发誓,长公主定会有心想事成的一天。”由衷道。 永安长公主笑着瞪了她一眼,“你呀,将你那小甜嘴留给沨儿吧,哄本宫做什么?”完全未放在欣赏。 南山院厉王正陪着秦妃,而秦妃见到两人回来,笑道,“你们母女两人实在太任性了,就这么将我们这一群人扔下了?” 永安长公主兴匆匆道,“晚晴,我真的瘦了!” 秦妃道,“自然啊,这些日子,你严格按照千雪给你开的清单进食,不仅饭后散步,还过午不食,能不瘦吗?”说着,伸手一指永安长公主身上的衣服,“这些衣裳也都不合身了,回头再做几套新的。” 永安长公主却道,“回头找人改改就是,不用做新的。如今南樾南部遭灾,皇兄从国库拨来了不少银两过去,我也不能铺张浪费。” 秦妃的笑容满是欣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顾千雪的眼神中,带着赞许。 “闹了这么一通,竟忘了问,你早晨到底去什么地方了?”永安长公主问。 顾千雪自然不能说见了初烟,只道,“回公主殿下,这几日未练舞,我总觉得身子骨僵硬许多,便绕着王府跑了一圈,却忘了时间,是千雪的不对。” 永安长公主了然,“既然如此,那便开始练舞吧。”说着,对身后的宫女道,“将乐师等人都传来。” 宫中来的乐师和舞师,此时都在南山院一处房间等着贵人传唤。 永安长公主一扭头,见万俟芸菲还在一旁,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你在这里做什么?” 万俟芸菲赶忙上前恭敬道,“民女回永安长公主的话,民女是来……陪千雪郡主的。” “陪?”永安长公主眉头一挑,她却想起刚刚这民间女子说的话,却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 万俟芸菲赶忙点头,“是,郡主对民女有恩,之前民女不知郡主比舞赌约一事,如今知晓,自是要来,只求郡主有如要民女之处,民女便是赴汤蹈火也要报答郡主对民女之恩。”一脸的诚恳。 永安长公主不解,“哦?千雪对你有恩,有什么恩?” 万俟芸菲却是一脸的耿直,“回公主殿下,有……” “哎呀,扶摇师父、桑榆师父,好久不见了,这几日不见,我真是好想你们两人啊。”顾千雪赶忙夸张地喊了一句,以打断万俟芸菲的话。 乖乖,她能不打断吗?如果万俟芸菲真说出来,那刚刚消火的厉王肯定再次发作,到时候搞不好她真是要挨板子了!打断,打断,必须打断。 扶摇和桑榆一惊,赶忙道,“郡主万万使不得,奴婢哪有资格做郡主的师父?” 顾千雪道,“在我心里,你们已经是师父了,来来,我们开始练舞吧。”而后回过头来,却见厉王竟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秦妃娘娘、长公主殿下,这练舞马上开始,是不是需要……清场啊?” 闲杂人等一律清出场外,而整个室内,唯一的闲杂人等就是厉王。 秦妃自然也是猜到了,对身旁的厉王笑道,“沨儿,今日你公事不忙?” “不忙。”厉王道。 “……”顾千雪无语,不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要在这看她练舞? “那要不要陪母妃到园子里走走?”秦妃自然知晓顾千雪在想什么? 顾千雪感动得热泪盈眶——秦妃,真是好人呐!人美心更美! “脚疼。”厉王道。 “……”顾千雪想呸到他脸上。脚疼?呸!昨天还臭不要脸的脱鞋让她画鞋底呢,今天怎么就脚疼了? 秦妃神色略慌,“脚疼?好好的为什么会疼?要不要唤太医过来?” “母妃别担心,儿臣在这歇歇就行了,”厉王恭敬道,而后一扫顾千雪的方向,“再说,若真是疼痛无法缓解,这里不正是有个大夫吗?” 顾千雪想吐血,但却不敢造次了,毕竟大清早差点挨打。 只低着头,暗暗恨着。 顾千雪的一举一动都一一落入厉王的眼中,却见厉王那冰封一般的俊颜,微微融化,唇角的笑带着迷人。“从前顾千雪为母妃诊病时用的按摩手法很好,若是一会儿臣的脚还疼,可以让顾千雪来为儿臣按按。” 顾千雪差点一口老血喷在厉王脸上——让她给他按摩脚?做梦!丫的要不要足疗?要不要大保健? 永安长公主却一扫万俟芸菲,“你不是要报恩吗?怎么报?” 万俟芸菲一脸恭敬,道,“回长公主殿下,民女愿陪郡主一同练舞。”对自己的舞技,万俟芸菲是十分自负的,江湖第一美人的舞技,从来都是艳惊四座,如今就要先和顾千雪比一比,谁的舞蹈更好! 永安长公主想想,也释然,“也好,难得你有一份知恩图报之心。” 顾千雪道,“万俟姑娘,你不用这么客气,再说,虽然之前我帮你,你不是也送我礼物了?” 万俟芸菲却道,“千雪郡主,这意义是不同的,您对我的帮助,岂是一本武功秘籍便抵消?” 厉王眉头微微一皱,武功秘籍? 这一折腾,已快到午时,可以说浪费了不少时间。 秉承着不能浪费扶摇等人的宝贵时间的原则,顾千雪认认真真的练习起来。 乐师齐奏,妙音悦耳,扶摇和桑榆两人翩翩起舞,一时间偌大的厅室如同天宫一般美妙。 顾千雪舞得认真,虽然依旧没什么看点,四肢勉强能跟上节奏,却没有什么优美可言,不过,好在十分认真。 316,急探无名居 316,急探无名居 但一旁跟着翩翩起舞的万俟芸菲却不同,她为了今日舞蹈穿了一身飘飘如仙般的舞衣,加之其舞姿曼妙,举手投足之间,舞衣如云彩般飞扬,那舞姿较之扶摇桑榆丝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永安长公主和秦妃不由得被万俟芸菲的舞蹈所吸引,“真没看出来,这民间女子倒是有些本领。”永安长公主小声对身旁的秦妃道。 秦妃也是点了点头,“是个有内秀的孩子。” 永安长公主和秦妃想法截然不同,若非要比喻,前者便是娘家妈、后者是婆婆,在一夫多妻的社会里,当婆婆的自然“海纳百川”,只要对自己儿子有用、自己儿子喜欢的女子,婆婆也自是喜欢。 也就是说,秦妃对万俟芸菲,最起码是不反感的。 万俟芸菲见身旁的顾千雪舞姿僵硬,心中更是得意了——不就是出身好吗?除了出身,顾千雪还有哪一点比得过她万俟芸菲? 倒是厉王,手中拿着一碗茶,慢慢地品了一口,而后将那茶放回桌上,眼神却依旧在顾千雪身上,未离开。 顾千雪的舞蹈机械无灵魂,除了因舞技不佳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早晨发生之事。 苏凌霄病发? 因为什么病发? 为什么初烟对她态度这般? 若说正经女子因为她的名声臭了所以不屑与其交往,那也实在说不通,因为……她顾千雪的名声从来都是臭的,好像就没好过。 百思不得其解! 用过了午膳,秦妃和永安长公主照例去午休,厉王也回书房处理公事,而因为厉王不在了,万俟芸菲自然也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下午时光,慵懒疲惫,人们昏昏欲睡,用浓茶强打着精神。 顾千雪却没有丝毫困意,心中依旧放心不下。 “各位,”一曲终了,顾千雪道,“今日便到此为止,辛苦你们前来,还请你们回去歇息吧。” 桑榆道,“天色尚早,郡主真的不再练上一练了吗?” 顾千雪淡笑着摇了摇头,“不了,虽然我也着急,但欲速则不达,不能一蹴而就,一晃几日未练,今日先恢复下,待明日在好好练舞吧。” 扶摇和桑榆一听,也是很有道理,加之众人只是奴才、郡主才是主子,奴才自然没有不听主子安排之理。 于是,为千雪郡主跪安后,众人便离开了王府。 为防止被厉王拦住,顾千雪连玉笙居都没回,直接从王府后门跑了出去,雇了个一顶轿子便向皓岚书院而去。 一晃,已到下午。 太阳偏西,随之而来的便是越来越凉的天气。 顾千雪未穿披风,只穿了一件夹棉的长裙袄,在轿子里冻飕飕的,那轿子速度不如马车快,很是后悔没自己跑步前进。 终于,下了轿子,到了皓岚书院门口。 依旧是那纯木质的建筑,不大的门面,来往之人都是衣着不菲之人。 顾千雪却想起苏凌霄心脏病发作,此时怕是在无名居养病,便从皓岚书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转了去,没走上一会,便到了一处封闭的死胡同,这里,是无名居的后门。 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打开门。 无名居下人见到是顾千雪时,神情变了一变,眼神极为复杂。“原来是千雪郡主。”语音犹豫。 顾千雪道,“苏公子可在?” “少主是在的,但……”下人迟疑。 “但是什么?”顾千雪担心,催促道。 无名居的下人也是极喜欢这没架子的千雪郡主,不为别的,就说那烤鸭盛宴,便招待了无名居所有下人。但,今非昔比,是否让千雪郡主入内,是个问题。“初烟姑娘交代,若郡主前来,便……便……” “便将我打出去,是吗?”顾千雪问。 下人点了点头。 顾千雪更是着急,因无名居上下都是听苏凌霄的,但下人们直接听命初烟,只有一点可以解释——苏凌霄的病情十分严重,怕是连走出房门的能力都没有。 “你若是想打我,待一会我为苏公子诊病完再打可以吗?”顾千雪焦急道,“要不然,你去将苏掌柜找来,我与他说。” “好,千雪郡主实在抱歉了,小人真的做不了主,多谢郡主体谅。”那下人说完,便关了门去。 门外顾千雪心情却越发忐忑,她不知苏凌霄的病情到底严重到何种地步,让初烟能亲自潜到厉王府。突然,十分自责,若前些日子没惹厉王就好了,那样她每日晚上来无名居,若察觉苏凌霄又什么反常便立刻进行治疗。 但说什么都晚了,苏凌霄已经……病发了。 无名居这下人竟一去不回一般,不知不觉,却已是傍晚。 顾千雪就这么站在门外,时而来回走走,回忆一下心脏病非手术的救治办法,时而抬头望望天,无神论者却在向上苍祈求,希望她的朋友苏凌霄能够度过难关。 虽然两人初相识时,顾千雪救治了心脏病发作的苏凌霄,但接下来,每一次都是苏凌霄帮助她。 恩德无以回报,却换来了他病发的消息。 南樾国的冬季虽不算严寒,但到底也是冷的。一直等在门外的顾千雪早已浑身凉透,尤其是脚上穿的鞋子,是千层布底的绣花鞋,本就不是外出的鞋子,却生生在外站了许久,那鞋底染了冻土,被体温融化,如今鞋面上看不出什么,鞋底早已湿透,冰凉凉如同踩在了冰水里。 但顾千雪却浑然不知。 如果用她的痛苦能换得苏凌霄的平安,她立刻去换,毫不犹豫! 终于,在太阳几乎落山时,那无名居后门这才打开,开门之人却不是苏掌柜,而是初烟。 这是一日中,第二次见到初烟,顾千雪见满脸杀气的初烟,不由得目瞪口呆,“初烟姑娘,本不想惊动你,我……我是来看看苏凌霄的病情,我……” “既与厉王苟合,为何还来无名居?你可知,无名居是何等纯净之地,容你这等淫妇玷污?”初烟的声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恨意。 317,告知真相 317,告知真相 顾千雪先是愣了半晌,而后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初烟姑娘你真是有趣,无名居不就是苏凌霄的家吗,只是一处宅子而已,算什么纯净之地?再者,按照你的话来说,和尚庙更纯净,里面男人都不近女色,难不成已婚之人还不能进去烧香拜佛了?如果我没记错,苏掌柜也是成家有子之人吧,为何就能在无名居?” “你还狡辩?”说着,初烟伸出一掌便向顾千雪劈来。 顾千雪却悍然不动。 “你为什么不躲?”初烟的手掌,只差一寸便击中顾千雪的面门,却见顾千雪纹丝未动。 顾千雪却看向初烟的双眸,正色道,“因为我从前醉酒,你照顾了我;因为我在无名居时,你彻夜不眠为我守夜。还有之前我们两人的交情,也许在你眼中不算什么,但对我而言,你已是我的朋友。这一掌,我不躲,只是还你的情。一掌之后,我们之前的交情也算是一笔勾销了。” 初烟凝眉,悬在半空中的手抖了抖,很想继续这一掌。 初烟对自己武功很有自负,只要这一掌下去,顾千雪便是不死,也绝不好过。但最后,这一掌还是未打下去,因为脑海中时不时涌现两人聊天交往的场面,却不忍心。 顾千雪真的不躲吗?不是的,而是顾千雪浑身冻僵了,便是躲也是躲不开的,何况初烟的功夫高深莫测,她更没有躲开的把握。 躲也是挨打、不躲也是挨打,还不如干脆不躲,还显得有面子。 初烟一掌,劈在身旁的木质门框上。 却见,那结实的门框立刻被劈得粉碎,甚至连那砖石的墙体都哗啦啦地掉下无数。 顾千雪看到那一幕,脸都白了,不敢想象这一掌若真劈她脸上结果会怎样,即便不死也定然会毁容。 “为什么?”初烟面露痛苦,“我初烟一生敬的人很少,你顾千雪算一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千雪一头雾水,“我到底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了?” “你为什么和厉王苟合!”初烟声音不大,满是羞耻之感。 顾千雪苦笑不得,“初烟,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哎,这件事说来话长,”一提起这件事,顾千雪便满肚子苦水,“你相信我,事情真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虽然我发过誓不说出去,但今天我一定会告诉你,但在此之前,我必须要看看苏凌霄。” 初烟一双幽黑的眸子狠狠盯着顾千雪,好似在挣扎,最终,她一咬牙,挡在门前的身子一闪,“你进来吧。” 顾千雪迈开腿,却发现双腿已冷得没了知觉。 迈着麻木的双腿向暖阁而去,这一路上,下人们看顾千雪的目光都满是复杂,顾千雪见状,越发觉得疑惑。强把疑惑压了下去,快速入了暖阁,而那湿哒哒的绣花鞋里,因冻了又热了,只觉得双脚火辣辣的,又痒又疼。 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两人初见面时,面色苍白的苏凌霄静静躺在床上,不像死人,却像一尊白玉雕成的塑像,静静地躺着,无声无息。 时间在苏凌霄身上仿佛停止,房间药香还在,但那主人却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因为没随身携带听诊器,顾千雪便找来了一个竹筒,将苏凌霄的上衣拉开,将那竹筒扣在他心口之上,而后她则是趴在竹筒上听。 苏掌柜不知去往何处,只有初烟带着两名下人站在苏凌霄卧房的门外。 房内安静,落针可闻。 少顷,顾千雪抬起头,又进行了诊脉等一系列诊断,便静静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双眉拧紧,盯着苏凌霄苍白的面颊看。 却见,苏凌霄浓密如蝶翅般的睫毛为了了动,而后慢慢张开,露出那双久违了的灰色眸子。 “很严重?”他淡淡问道,声音虽虚弱但很平静,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更没有对生命的眷恋,无波的眼神,令人疼惜。 顾千雪身子微微前倾,“不是很严重,放心吧。”声音很轻很柔,好似怕打扰对方。 苏凌霄淡淡一笑,“却可惜,不能陪你练舞了。” 顾千雪苦笑,“你都这样了,还想着陪我练舞?你呀,应该好好为自己着想,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何发病?” 苏凌霄凝视着顾千雪的双眼,好半晌,才淡淡开口,“我也不知,也许是……累了吧。” 顾千雪叹了口气,“心脏病最忌劳累和压力,虽然不知你的产业,但隐约也知晓你家大业大。但赚再多的钱是为了享受,你若没了命,如何享受?岂不是失了赚钱的初衷?” 苏凌霄闭上眼,闭目养神一般,“千雪教训的是。” 面对这样的苏凌霄,顾千雪竟连教训的话也说不出,只能为他盖了盖被子。 虽然苏凌霄虚弱,但顾千雪却仍然觉得两人相对无言,她很想多陪上他一会,但苏凌霄闭目养神,她却干坐在一旁又实在尴尬,最后只能起身,出了房门。 “他现在用了什么药?”顾千雪小心关上房门,而后问初烟。 初烟犹豫半晌,掏出药方,交给顾千雪。是周容秋开的方子,顾千雪见了药方,这才放心下来。 “刚刚你说过,要告诉我真相。”初烟道,声音满是冷漠。 顾千雪苦笑,“好,我们找个地方,我给你慢慢讲。”这真相是有代价的,厉王那家伙若知晓她说出去,还不知如何对付她呢。如此,也只能祈祷初烟是个嘴巴严的好姑娘了。 暖阁的客房为数不多,这暖阁是苏凌霄冬日所居住之所,别说客人,便是普通下人也是不允许入内的,而这珍贵的客房中,有一间最为豪华的,却属于顾千雪。 入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顾千雪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一些——好在苏凌霄的病情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 但若不是那般严重,为何初烟清早跑到王府,为何刚刚入无名居后门时,那下人的神色那般犹豫……还有,一路上下人们的眼神都很奇怪。 318,被打断的真相 318,被打断的真相 顾千雪衣着单薄的从厉王府出来,站在无名居门外生生冻了两个多时辰,早冻得如同冰棍一般,如今入了暖阁,却如同那冰棍化了,面颊通红炙热不说,一双腿又疼又痒。 顾千雪入房间时,初烟却不知去了何处,待顾千雪等了好一会,初烟才端着一只托盘入内。 “将这个喝了。”初烟毫不客气地将那温热的碗塞给了顾千雪,竟然是姜汤。 顾千雪笑眯眯的,“就知道你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姑娘。”说着,低头喝姜汤起来。 姜汤的味道不好,若有感冒药,便是打死顾千雪也不会喝这个东西的!但在没有特效药的南樾国,若真是发烧感冒,搞不好要丢半条命出去,在命和味觉之间,顾千雪乖巧地选择了前者。 将姜汤塞给顾千雪后,初烟便又转身离开,当再次回来时,双手捧着一只木桶。 “这是?”顾千雪不解。 初烟未言语,而是蹲在顾千雪脚下,为其脱鞋。而那木桶中,则是放着泡着姜片的热水。 顾千雪赶忙道,“不用你帮忙,喝完姜汤我自己来。”乖乖,她哪好意思让人家帮忙洗脚?虽然身边有贴身丫鬟,但最多也就让丫鬟们打打洗脸水叠个被子,抱着一种提供就业岗位的想法,但洗脚,从来都是坚持自己洗的。 “你在门外站那么久,是我的意思。”初烟却冷冷道。 顾千雪这才明白过来,“初烟,我想其中定然有误会……罢了,先给你讲讲我和厉王的事吧。” 在初烟的坚持下,最后顾千雪还是让初烟帮忙烫了脚。 一双白嫩的小脚冻得发紫,早已没了知觉,若没有有效的刺激和按摩,轻则生冻疮难以走路、重则落下病根。 顾千雪为初烟讲了万俟芸菲,又讲了为万俟出主意勾引厉王,一直讲到被秦妃等人误会,以及,厉王的威胁。 初烟静静的听着,低着头,看不到其表情也不知其想法,但为顾千雪按摩的手却逐渐温柔起来。 当将所有讲完,顾千雪长长舒了口气,“这回你知道了吧?不是我不想澄清自己的清白,是若我真澄清了,怕是就不会清白了。”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初烟依旧低着头,为顾千雪按摩完双脚,而后取来一直瓷瓶,将带着香气的膏体慢慢擦在那双如玉般白皙精致的小脚上。而后,她抬起头,脸上满是认真,“这一次算我欠你的,以后定会还你。” 顾千雪噗嗤一笑,“别每一次都整得这般苦大深仇!我可不是那些高不可攀的贵人,身边人一句话说错了便要掉脑袋。在我这里,说错了做错了都是很正常的,误会澄清,大家还是好朋友。”顿了一下,那笑容变成了苦笑,“话说回来,即便是误会也不怪你。别说你初烟姑娘,便是你们那料事如神的主子,怕是想破头也猜不到厉王府这些闹剧吧?” 初烟认真地端详,而后疑惑道,“千雪郡主,为何发生这般大事,您依旧能笑得出来?” 顾千雪一愣,“大事,什么大事?” “……”初烟无语,“如今京城里里外外都知您与厉王那不堪,难道您就丝毫不在意?” “在意又能怎样?”顾千雪将自己的脚收回来,却不知初烟用了什么法子,刚刚还痒痛难耐的双脚,如此暖呼呼的还很舒服。“人这一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首先要反抗,反抗不成便调整心态当享受。” “享受?”初烟不解。 顾千雪将脚插在被窝里,一副满足的表情,“说享受夸张一些,但还不是得努力活着?再说,名声臭了就臭了呗,总比死要好吧?经历了生死才知道,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顾千雪虽没真正死过,但她穿越了,与死而重生没什么区别。 若干年后再回忆,穿越前她在飞机上睡觉,醒来时就到了南樾国,也许,她死了吧……也许飞机失事还未等她感觉到,便已经魂归西天了。 而初烟,却是真真正正经历过死亡过程之人,虽然最后被苏凌霄救了,但死亡的记忆却依旧历历在目。 “千雪郡主您说的对,只要活着,便有希望。”初烟慢慢道,“与死亡比起来,什么名声、什么清誉,都不算什么。” 顾千雪伸手拍了拍初烟的肩,“对吧,对吧,理解万岁。”随后又想到一个问题,“不过,苏凌霄为什么突然发病?为什么他发病,你却跑到厉王府去找我,这口气却好像是我将苏凌霄气病似得,中间有什么误会吗?” 提到自己的主子,刚刚情绪转好的初烟却一下子面色阴沉起来,“千雪郡主,难道你感觉不到?” 顾千雪愣住,“感觉到什么?” 初烟犹豫着要不要说,毕竟这些也只是她自己的猜测,若她猜错了,少主会不会怪罪她? 顾千雪道,“喂,你说话别说一半,到底感觉到什么?说啊。” 初烟最后心一横,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心里,“难道您没发现,少主他……”初烟正要说,但瞬间又闭了嘴,“有人正向这边匆匆赶来。” 顾千雪一愣,心想着,有内力真是好,仿佛开了雷达似得,一旦有人靠近立刻发出警告。 虽然心里很好奇,但顾千雪还是耐着性子等了下去,只希望那人只是路过,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之后自己能继续听下去。 可惜,顾千雪的希望落空,那人速度极快,到了两人门前便道,“初烟姑娘,主子急唤你过去。”是苏掌柜的声音。 “苏凌霄醒了?”顾千雪焦急想起床,却发现自己的鞋子已被初烟拿了去,无鞋可穿。 “好。”初烟对着门外的苏掌柜答道,而后扭过头来,“请千雪郡主稍等,奴婢去去就回。”说完,也不等顾千雪反应,直接大步出了房间。 “喂……初烟,你就是着急也不差这一句话的功夫吧?”顾千雪想阻拦,但初烟的脚程太快,如一阵烟云似得消失在房门口。 319,不能说 319,不能说 顾千雪想不到的是,因为这突如其来之事,初烟便再也不肯继续之前的话题了。 暖阁另一房间,满是药香。 房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比死寂更可怕的,是一种压抑的感觉,没有半丝生息。 床上静静躺着一人,消瘦的身材以及苍白的面色,若不是身上那微微起伏的微弱呼吸,却如死人一般。 房外守着不少下人和大夫,没人敢入内,也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初烟上前,停在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打扰主子。 “进来吧。”就在初烟犹豫之时,房内的苏凌霄开了口,虽未睁眼,却如同知晓门外发生的一切一般。 “是,少主。”初烟道,而后入内。 苏凌霄一双灰色眸子单单看向床顶刺绣帐子,“不该说的,不许说。” 初烟一惊,不该说的?难道少主他知道她想说什么?虽然如此,但她依旧想告诉千雪郡主,尤其是知晓千雪郡主不与厉王没什么苟合之后,她相信,千雪郡主若知晓少主心意,一定会愿意与少主在一起的。 但同时,初烟却又不敢肯定少主是否喜欢千雪郡主,一切也都是她的猜测。 苏凌霄的眸子微冷,瞥了一眼初烟,“有些你认为该说的,也不许说。” 初烟焦急,“少主,郡主与厉王之间并非向外界传言那般!”此时,她也无法兑现诺言,为千雪郡主保密了,若千雪郡主真的同少主在一起,少主自是有办法保她! “他们之间如何,与我有何干?”苏凌霄冷冷道,“话已说完,你出去吧。” “……”初烟哪甘心? 苏凌霄将视线收回,慢慢合上眼,“若你觉得非说不可,便离开无名居、离开皓岚书院,你想去哪儿说,便去哪儿说。” “少主!”初烟心如刀割。 “出去。”苏凌霄最后说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初烟也知晓,自家少主看起来性子随和,实际上却异常倔强,少主决定之事,无人可反驳。 最终,初烟只能叹了口气,而后退出了房间。 同一时间,另一房间,顾千雪焦急的等着初烟,但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一转眼,第二日。 不知是那碗姜汤的功效,还是初烟独特的足底按摩手法,更或者是顾千雪的身子骨如小强一般屹立不倒,其竟没感冒,早晨起来,活蹦乱跳。 穿好衣服,却见初烟端着温水入内,“初烟你来得正好,你昨天的话还没说完呢,吊了我整整一夜的胃口!” 初烟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抱歉郡主,昨日想说什么,奴婢忘了。” 顾千雪急道,“你昨日想说,苏凌霄因为什么生病。” 初烟将水盆放下,垂下眼,“也许因为最近几日变天罢。” “……”顾千雪也不傻,自然能看出初烟不想再提那话题,虽然心里好奇得紧,但对方不想说,她也不能再逼迫。“苏凌霄今日如何?” “回郡主,少主依旧在养病。”初烟一边说着,一边将昨日顾千雪那双鞋子取来。 而顾千雪今日所穿的衣物和鞋子,在晚上时便被初烟洗好烘干,待将那衣物取来时,满是清香和温暖。 顾千雪穿上了鞋子,却依然无法放下昨日的话题,就在初烟准备溜走时,她一把将初烟拽住,“初烟,告诉我吧!” 初烟侧着身,却未回头,“……我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顾千雪焦急,“昨天能说而今天不能说,只能说明一件事,便是——苏凌霄不让你说!” 初烟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唇,点了点头。 顾千雪松了口气,“这个好说,我自己去问就行了。”说完,在水盆里洗脸,整理头发,而后颠颠地准备出去。 初烟知晓自己此举定会惹少主不快,但她依旧希望千雪知晓那个原因。 暖阁因为功能性的原因,只有一层而没有阁楼,但占地面积却很大,设有许多房间。 暖阁中两之最,最大的房间为无名居主人——苏凌霄所用。而最豪华别致的房间,却给了顾千雪。 出了房门,穿过一个小厅,左拐右拐便到了苏凌霄的房间。 房门外,依旧守着无数下人与大夫。 “早啊,”顾千雪停了脚步,刚刚兴致勃勃的兴头也收敛了许多,“苏公子的情况如何?” 众人的眼神复杂,府外大夫们看向顾千雪的眼光是探究,而府内下人们的眼神却带着愤怒以及鄙夷。一时间,竟没人回她。 跟在顾千雪身后的初烟冷冷道,“千雪郡主问你们话,你们哑巴了吗?” 顾千雪赶忙安慰初烟,“算了,算了,没什么的。大家讨厌我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可以换个身份,我巴不得第一个就换。” 见初烟发怒,众人再不敢言语,大夫道,“想必这位便是千雪郡主吧?回千雪郡主的话,苏公子的心疾复发极为凶险,却好在苏公子身边有一味特效药,所以苏公子暂时无性命之忧。”恭敬回答。 顾千雪点了点头,自然知晓救了苏凌霄命的是她配置的速效救心丸,“那他醒了吗?” 一时间,气氛再次尴尬。 少顷,有一名下人小声道,“回郡主,咱们也不知少主他是睡是醒,就这么一直躺着。” “早膳用了吗?”顾千雪又问。 这回别等下人回答,初烟却答了,“千雪郡主,少主他自从发病便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 “不吃东西怎么行?”顾千雪一下子急了,却见周围下人们都低着头,也想到,这是尊卑分明的南樾国,若碰见个倔强的主子,下人们也是苦无办法的。 猛然想起之前月儿和巧儿每次求她劝她,都是跪着求,可见一斑。 顾千雪轻声入了房间,却见苏凌霄如同一个死人一般躺在床上,比当初中毒的秦妃还像死人! 秦妃虽无法动,但却给人一种想活的欲望。但苏凌霄却好,明明四肢完好无性命之忧,全身上下竟笼罩这一种绝望的气息。 320,心肺同源 320,心肺同源 床的一旁有一只椅子,是昨日顾千雪用过的。 整整一夜依旧放在床边,说明,床上那主人不允许有人靠近,更不许有人打扰。 顾千雪叹着气坐在椅子上,俯着身,双手支在腿上,小巧的脸蛋便搁在手上,一双无奈的大眼盯着床上双目紧闭的苏凌霄。不说话,就这般静静的看着。 房门外,人们不解——按理说千雪郡主不是应该劝少主用膳吗?为什么就这般看着? 而顾千雪真的就不说话,瞪着眼睛盯着。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一晃,已是一盏茶的时间。 即便是闭着眼,苏凌霄依旧能感受到自己身上那火辣辣的目光,他想忽视,却无法忽视,更何况,因为这双眼的注视,苏凌霄却觉得浑身暖洋洋,心情愉悦了起来。 “喂,还装睡?”顾千雪十分不客气,“呼吸声音都没节奏了,差不多就别装了。” “……”被这么一说,苏凌霄却不知自己应睁开眼还是干脆不理会她。 顾千雪却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一扭头对门外的初烟道,“初烟姑娘麻烦你一件事,你帮我跑个腿到厉王府,就说我今天不去练舞了。” 初烟一愣,“那郡主准备做什么?” 顾千雪伸手一指床上的苏凌霄,“这家伙装睡多久,我就蹲在这看他多久,我就看是他的定力足,还是我的腚力足。” “……”所有人都无语。 一声轻叹,苏凌霄缓缓睁开眼,看向顾千雪的眼神满是无奈,他苦笑。“千雪,我到底要拿你怎样才好呢。” 顾千雪挑眉,“瞧这你说的,这话明明应该我说才是,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苏大少爷不绝食呢?” 苏凌霄再次叹气,“我没绝食。” 顾千雪点头,“对,没绝食,只不过不想吃饭罢了。” 对顾千雪,苏凌霄却真是苦无办法,不知如何拒绝,或者说根本不舍拒绝,只觉得自己深陷了一个美丽的泥潭,无法自拔、更是不想自拔。 苏凌霄想起身,但刚起来,却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顾千雪赶忙上前,扶住他,一只胳膊揽住他的头,另一只则是从一旁抽来一只贵妃枕,靠在苏凌霄身后。“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一顿饿得慌。你倒好,大病初愈竟然不肯吃饭,怎么,不想活了?” 苏凌霄垂着眼,却没回答。 “你若死了,我就不用教你函数曲线平面几何立体几何了,我也不用帮你研发什么牛排意大利面可乐鸡翅泡椒凤爪了,”顾千雪的声音一顿,那狡黠的调子却突然消失,声音沉静却认真,“在这个世界上,我本就没几个朋友,你若死了,我去哪找你?” 苏凌霄一愣,抬起眼,却见,顾千雪的双眼早已红了,晶莹的泪似那叶子上的晨露,摇摇欲滴,惹人怜惜。 “我死了……你伤心吗?”苏凌霄问。 “我不想你死。”顾千雪垂下眼,笑了一下,因为眼帘交碰,潸然泪下。 苏凌霄的心,也随着那滴下的泪猛地一跳,却因为这跳动,胸腔刺痛。 “你怎么了?”顾千雪不敢大喊,只能尽量平静地询问,但心中很是焦急。 只见,苏凌霄面色发紫,一只手吃力的支在床上,另一只手则是捂在自己左心口。 ——难道是心脏病再次发作?顾千雪很害怕,在没有发达的医疗技术和精密仪器的前提下,对于心脏病这种大病,顾千雪直觉得越发无力。拼命让自己冷静,因对心脏病人、尤其是正在发作的心脏病人首先要做的便不能再让其受到刺激。 见苏凌霄如此,门外守着的大夫便要入内。 顾千雪一个手势将其制止,有几个大夫执意要进入,却被门外的初烟拦住。 初烟有武功,别说面前的是几名颤颤巍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大夫,便是几个青年壮汉,也是敌之不过的。 就在顾千雪准备急救时,却见苏凌霄的面色逐渐缓和下来,他虚弱的喘着粗气,好似窒息者重吸入口气,好似奔跑者刚停下脚步。 “别担心。”苏凌霄道。 顾千雪无奈,“能不担心吗?你快躺下,你是不是觉得呼吸困难?” 苏凌霄无力地点了点头,听从顾千雪的法子,重新躺会床上。 因为本就体弱,加之未用膳,苏凌霄只觉得周身冰凉如入水潭,明明室内温暖,但他艰难吸入鼻腔的空气却凉得镇肺。 顾千雪略微思忖,而后对门外的初烟道,“初烟姑娘,麻烦你将所有人都请出去,将门关上,而后你守在门外,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让任何人进来……不,最好是请苏掌柜守在门外,你进来,跟着我一同为苏公子疗伤。” “好。”初烟无丝毫迟疑,对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有大夫不赞同道,“初烟姑娘,苏公子的病……” “千雪郡主的话,你们听不懂吗?”初烟冷冷道,周身本还算恬静的气质,一下子满是杀气。 初烟曾是踩在刀尖上的杀手,若将周身杀气释放,立刻让人不寒而栗。 无名居下人知晓初烟的手段,见初烟怒了,匆忙跑了出去,而大夫们见无名居下人们都出了去,也都不敢坚持,纷纷跑了。 初烟找来苏掌柜守在门外,自己则是入内,将门关得紧紧。 苏凌霄的情况依旧不好。 初烟见苏凌霄如此,一双乌眸急得布满血丝,“千雪郡主,少主他怎么办?” 顾千雪双目紧紧盯着苏凌霄,双眉皱紧,“苏凌霄的心脏病怕是心脏瓣膜病,这种病症多是狭窄或关闭不全,很可能会妨碍正常的血液流动,增加心脏负担,从而引起心脏功能损害,导致心力衰竭。” 初烟更是焦急,“郡主,您说的这些我不懂。” 顾千雪点头,“这些话我不是说给你听的,是说给苏凌霄听的。” 果然,苏凌霄缓缓睁开眼,看向顾千雪,那眼神带着一丝了然。 顾千雪继续道,“心脏消耗的氧气来源于肺,心肺同源!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吸氧,但在没有高压氧的前提下,我准备对你肺部进行刺激,已达到增加肺活量的目的,减小心脏负担。”一边说着,俯身开始为苏凌霄脱衣服起来。 321,美男穿衣图 321,美男穿衣图 没一会,苏凌霄的上衣被脱了精光,下半身外裤被脱,只留了一条亵裤。 “抱歉,占你便宜了,我也是情非得已。”顾千雪道,而这也是她让初烟清场的原因。 南樾国民风保守,虽然苏凌霄是男子也是不妥。她顾千雪的名声已经扫地扫地再扫地,却不能再让苏凌霄也走自己的老路了。 顾千雪的话,却将苏凌霄逗笑,虽然苏凌霄那薄唇已青得发紫,却依旧勾起一下。 一旁的初烟早就瞠目结舌起来。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将丹田内的内力凝聚,而后伸出右手,捏了一个剑诀,慢慢将内力转移到了指尖之上。 “接下来,我要用内力代替银针,刺激你的几处穴位,也许会很难受,稍微忍忍。”顾千雪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带着内力的指尖点在苏凌霄的内关穴上。内关穴在腕横纹直上两寸两筋之间,其“关”是关口,意指经气由此而入,故名内关。 这是初烟第一次见到有人用内力治病,但与这内力治病更让她震惊的是,顾千雪竟然会武功? 从前她只以为顾千雪是一名普通的官家小家,虽然顾千雪屡次追问她江湖趣事还有血月楼,但却怎么也没想过顾千雪会武功,而且这内力却……十分深厚! 初烟为何判断顾千雪的内力,是因为输内力是极其费力痛苦之事,即便是她为外人输内力都极为吃力,所以她断定顾千雪的内力一定不再自己之下! 猛然想起昨夜无名居门外自己那一掌,如此看来,千雪郡主本是能躲开的,却未躲。 实际上,初烟还真是误会了,顾千雪武功真的不行,内力也不够深厚,如今可以连绵不断的输入内力是因为她自己创造的一种呼吸内力法,自是不提。 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在内关穴输了内力,苏凌霄的面色未有明显改变,顾千雪却不急,继续输内力。 第二站是肺俞穴。肺俞穴位于第三胸椎棘突下旁开一寸半处,最是接近肺部,为肺脉经气转输之处,故名肺俞。 肺俞穴输完后,又在尺泽穴、檀中穴和孔最穴输入内力。 可以说,这五个穴位是直管肺部的五处大穴,而刺激此五穴,是快速增加肺活量最好办法。 治疗完毕,已是一个多时辰。即便是使用呼吸法的顾千雪也觉得吃不消了,无力地瘫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喘着粗气。 却见,苏凌霄的面色几乎完全恢复,刚刚青紫色的脸,如今已经白皙如玉,甚至还带着一些红晕,令初烟惊讶。 “从前奴婢便听闻千雪郡主妙手回春,如今一见,果然如此,初烟真的佩服您。”初烟诚恳道。 顾千雪噗嗤一笑,“这算什么妙手回春啊?刺激肺部五大穴之法,门外那些大夫都是会的,只不过他们不会内力罢了。有内力的人都可以为苏凌霄治病。” 初烟见顾千雪面色苍白的模样,不忍心道,“若有内力便能医治,千雪郡主应让奴婢来做,不应劳累自己。” 顾千雪摇头道,“不不,你虽然内力深厚,但没掌握平稳输入内力的窍门,再多的内力,一股脑也会用光,所以只能我来。”而后扭头看向床上的苏凌霄,“觉得舒服一些了吗?” 顾千雪只觉得周身暖意洋洋,舒适无比,“你……受累了。” 却见顾千雪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汗水在其额头汇聚,而后称为一条小溪似得流下。 苏凌霄只觉得心疼,不知不觉竟伸手去,纤长的手指抚在顾千雪的面颊,为其将那汗水擦去。 “……”顾千雪有些尴尬,毕竟对方是男子。即便自己是现代人,但在现代,一名男子用手为她擦脸上的汗,也是难为情的。但却不能说话,因苏凌霄心脏病发作,不能让其刺激。 现在苏凌霄需要的,是绝对的平稳,不仅仅是声音上、行动上,更是其心理上。 苏凌霄却对行为浑然不知一般,更可以说,他刻意回避自己的认知,只当不懂人情世故,让自己顺从心思一次、任性一次。 初烟见此一幕,侧过头去,避嫌只当未见到,但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的。 顾千雪将尴尬深深压在心底,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和笑容自然。“早晨想吃什么,我亲手为你做。” 苏凌霄却道,“你如此疲惫,我怎么还能让你劳累?” 顾千雪笑道,“好啊,我不做,你来做。” “……”苏凌霄将手收回,“我来做?” “对啊,上回你炒的鸡蛋,都是我吃的,意犹未尽啊。”说着,还撒尤其是的舔了舔舌头。 粉嫩的小舌在晶莹的唇瓣上,赏心悦目,更是引人垂涎,苏凌霄一时间竟看呆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好,我为你做炒鸡蛋。” 说着,便准备起身,却尴尬地发现,除了一条亵裤一丝不挂。 苏凌霄低头看向自己消瘦得肋骨分明的身子,“是不是瘦得如同骷髅一般?” 顾千雪噗嗤一笑,“如果骷髅都像你这么好看,那我就搬家到乱坟岗,天天看美艳的骷髅,可谓人生赢家。” “……”初烟差点笑出来,心中嘟囔,千雪郡主真能扯。 果然,苏凌霄也忍不住笑出来,“谢谢你。” 顾千雪道,“不用谢,穿衣服去给我做炒鸡蛋吧。”顾千雪身子靠在椅子上,一双眼却笑吟吟如月牙,毫不害臊地盯着没穿衣服的苏凌霄。 良心话,此时的苏凌霄除了脸上能看看,身子实在没有看头。虽然骨骼纤细修长,那又如何?用苏凌霄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具好看的骷髅,说好听了像人体标本,说句不好听的,就像那晚清吸大烟的烟鬼。 虽然如此,顾千雪依旧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装得“如饥似渴”,以表达苏凌霄的身子很!好!看! 初烟想上前帮苏凌霄穿衣服,却被顾千雪拦住,“初烟姑娘你若想让他活得久,以后就别伺候他!什么事儿都帮他做了,所以他就每天闲着胡思乱想,谁知道想到什么不该想的,一下子心疾发作?来来,坐在这,咱们一起看美男穿衣图。”说着,身子向一旁移了移,硬是在椅子上挤出个空,留给初烟。 322,凌霄牌炒鸡蛋 322,凌霄牌炒鸡蛋 “……”初烟哪好意思看?偏过头去。 顾千雪支着下巴,继续观赏。 苏凌霄穿着衣服,最后竟被盯得满面通红,“千雪,你为女子、我为男子,你这样看我穿衣……不妥吧?” 顾千雪却道,“刚刚说我嫌弃你,现在又说我看你穿衣服不妥,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是不是这样?”说着,伸手捂住眼睛,但手指只见的缝隙硕大,别说露一只眼,便是露一对都是绰绰有余。 “……”最后苏凌霄无语,抓了衣服跑到屏风后面穿了起来。 即便到了屏风后,苏凌霄依旧觉得手忙脚乱,白玉面颊红彤彤如灯笼,更觉得身上依旧粘着那双炙热的视线,却不知是喜是悲。 紧接着,屏风外响起了女子清脆的笑声,那前仰后合的笑声与淑女一词没有丝毫联系,却给人带来无比的欢悦之感,有着极强的感染力。 初烟是不想笑的,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笑、不能笑,但最终还是笑了出来。 当苏凌霄从屏风后走出来时正好看见初烟忍俊不禁的模样,道,“近墨者黑。” 顾千雪挑眉,“难怪初烟这么黑,原来因为在你身边太久了啊。”而后起身到初烟身边,勾起初烟的下巴,“以后跟着姐姐混,教教你什么叫近朱者赤。” “……”初烟。 苏凌霄道,“好,初烟便送给你了。” 顾千雪吓了一跳,“别,我就说说而已,你别当真。我身边混吃等死的丫鬟多了,我养不起了。” “……”初烟无语,第一次听人把贴身丫鬟比喻成混吃等死。 苏凌霄也没在此事上纠结,而是开了门,出了房间。 “等等,”顾千雪大叫,从后面追了上来,“外面天寒,你穿上披风。”说着,亲手为其披了披风,当披上披风时,却觉得这东西有些暧昧,给苏凌霄穿披风应该是初烟来做,而不是她。“那个……好容易把你弄好了,你可别又病了。” 苏凌霄自然知晓顾千雪故意如此说,也不生气,却向厨房而去。 守在暖阁门外的大夫们见苏凌霄面色红润地走出来,都齐齐吃惊,再看向其身后跟着的顾千雪时,只把顾千雪当了神人! 是啊,能不是神人吗? 这些大夫都是京城中最有名气的,被苏掌柜用重金雇来,而他们自然都为苏凌霄诊过脉,知晓其病情之严重,根本药石难医,但眨眼之间,千雪郡主便将苏凌霄治好,只能说太神奇了! 入了厨房,苏凌霄轻车熟路,打了蛋,热了锅,炒蛋。 顾千雪在一旁也没闲着,顺手的功夫,为苏凌霄做了一道素炒香菇。 粥和包子是厨子们准备好的,包括冷菜热菜准备了许多。 一张圆桌,中央满是各色佳肴,琳琅满目之间,让人无法选出最美味的一道,但却能轻易选出两道最差的。 这两道最差的菜肴不是别的,一道是炒鸡蛋,一道是素炒蘑菇。 素炒蘑菇倒数第二,炒鸡蛋倒数第一。 顾千雪喝了一口粥,实际上,她是真的不想吃苏凌霄炒的鸡蛋。那炒鸡蛋旁边的盘子一个是扇贝溜虾,另一个是水晶饺子,看得她馋得死去活来,却又不得不吃那破炒鸡蛋。 苏凌霄今日炒的鸡蛋很奇妙,说它没熟吧,但蛋却干巴巴带着糊印;说它炒老了吧,还有着一股子腥味儿。 当顾千雪将苏凌霄的炒鸡蛋塞嘴里后,只恨不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但为了鼓舞苏凌霄的生活热情以及烹饪兴趣,她还是屏住呼吸象征性的嚼了几下,而后吞下去的瞬间,夹了一只虾吃。 当虾入了口,顾千雪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妙了。 于是,整顿饭顾千雪的节奏是这样的——一小口炒鸡蛋,配许多美味佳肴,再来一小口炒鸡蛋,继续品尝美味佳肴。 相比之下,苏凌霄的口味却很单一了,他从始至终都在吃素炒蘑菇。 在用早膳期间,初烟已去了一趟厉王府送信,只说皓岚书院苏凌霄心疾发作,千雪郡主前去医治,并未提到其在无名居过夜一事。 好在时间还尚早,宫中的乐师等人还未出发,永安长公主赶忙叮嘱了人去通知,不用那些乐师和舞师过来。 南山院用早膳,一直安静用膳的永安长公主终是没忍住,道,“我看,我这给人跪地请罪算是铁板钉钉了,本来千雪就四肢不灵,而可用来学舞练舞的时间就短,然后呢?最近几日竟天天出现状况,要么是千雪被沨儿伤了,要么是苏凌霄老病发作。你说说,苏凌霄死不死关我们千雪什么事?真是讨厌。” 秦妃也是无奈,只能叹了口气,“碧芙别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心中却忍不住吐槽,当日在大殿之上可是你与丘安然打赌,和千雪是没什么关系的。 秦妃担心的却是另一回事——那凌霄子与自家的沨儿关系甚好,千雪前去医治,以后千雪早晚是沨儿的人,而为凌霄子医病更能拉近两人的关系。但同时却忍不住担忧,若凌霄子有妻妾或哪怕是年纪大一些都好。若没记错,凌霄子与沨儿的年纪相仿,又没成家,与千雪这般孤男寡女的会不会…… 吃着吃着,秦妃便有些吃不下了。 也好在,早膳到了尾声。 秦妃从来都是吃得少,而永安长公主的饭量虽大,如今为了减肥,也被秦妃监督着随意吃上几口。如此,秦妃见永安长公主吃得也差不多了,便拉着长公主匆匆赶往主院。 厉王府的主院未正式命名,便一直以主院相称,住的是厉王宫凌沨。 当秦妃和永安长公主赶到时,厉王刚用过早膳,准备去书房处理那数不尽的公文。 “秦妃娘娘到,永安长公主到。”有下人高声唱和。 厉王立刻亲自迎接,将两人迎入了正厅,丫鬟立刻上了香茗茶点。 “母妃和姑母这么早来,怕是有什么急事吧?”厉王开门见山问道。 永安长公主未说话,秦妃却是反常的急道,“今日千雪不来练舞,被凌霄子请去治疗旧疾,沨儿可知晓?” 323,探病 323,探病 厉王点头,“知晓。”垂下眼,乌黑的眸子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只不过掩饰得极好,未被人发现。 秦妃也在努力掩饰着焦急,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满脸慈爱的笑道,“从前本宫听说沨儿你与凌霄子的感情甚好,你挚友旧病发作,难道你不应去看看?” 本垂着眼的厉王猛地一抬眼,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薄唇微动几下。 是啊,他多久没去凌霄阁了?从前只要苏凌霄在南樾,少不得两人见面闲聊上几日,但一晃,他却屡次过凌霄阁门外而不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有一日清晨在皓岚书院门外将顾千雪抓到厉王府开始。 只要他去皓岚书院,苏凌霄定然热情欢迎,但为什么他却一直未去?是真的忙碌无暇抽身,还是……不想见到苏凌霄和顾千雪相谈甚欢的场面? “母妃教训得时,儿臣确实应该去看看凌霄,”厉王双目微眯,眸中目光坚定,“儿臣现在就去看看。” 秦妃略微一想,道,“本宫也去。” 别说厉王,便是永安长公主都惊讶得很。毕竟,秦妃好静,平日里不喜外出,能不出去应酬,恨不得整日在府中。这一点,这对母子倒是极为相像。 秦妃发现自己反应实在过激,赶忙尴尬地解释,“从前本宫便听闻你们交好,却一直病于床榻,虽然按理说应是等待小辈问安,但凌霄子的情况特殊,本宫岂能等在府中?今日正好你们都在,本宫也去探望下吧。”说着,扭头吩咐申嬷嬷准备礼品。 永安长公主也了然,“怕是苏凌霄的病情勾起了晚晴的共鸣了吧。” 秦妃笑道,“有千雪在,凌霄子一定可以康复的,本宫有预感。” 在一旁的厉王却一直默不作声,见母妃执意要去,也命人备上礼品,安排车辆,带着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一同前去。 因为厉王等一行人的到来,往日冷清的无名居一下子热闹非常。 当下人们通禀厉王府来人时,顾千雪和苏凌霄两人趴在暖阁的桌子上研究正弦函数曲线的问题。 “什么?除了厉王,秦妃娘娘和永安长公主也来了?”顾千雪听见通禀,大吃一惊。 别说顾千雪,便是苏凌霄也是略有惊讶,若秦妃只是一名普通贵妇,得知自己爱子之友旧疾发作前来探望是有情可原的,但秦妃身为皇帝宠妃,亲自前来之意义就不同了。 加之,还有永安长公主,两人的突然造访令苏凌霄忍不住沉思,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南樾皇帝是否对自己有所需求,淡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正要出外迎接的顾千雪见苏凌霄也跟了来,赶忙道,“你就在暖阁中吧,这与去厨房不同,从暖阁到无名居大门快走也要一盏茶的时间,何况你还不能快走。大病初愈若再染上风寒,便是我,也会很棘手的。” 初烟也有此意,却不能直接说出,很感激地看向顾千雪。 苏凌霄淡笑一下,“好,那便辛苦千雪,代我将客人引入暖阁。” 若是外人见此一幕定会惊讶,但初烟和苏掌柜对此早已习惯,这世上也许只有顾千雪能让苏凌霄如此言听计从。 天寒外出,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两人穿得十分厚重,除了身上的狐裘披风外,每人手上还带着精美的手笼,手里捏着暖手的手炉。 入了无名居大门,永安长公主四处张望道,“本宫还第一次来到无名居,听说凌霄子并非我们南樾国人,这样的落脚宅子也有许多,本以为只是随意之所,如今一看才知别样雅致。” 秦妃道,“那凌霄子不是普通人,别说是皇上,便是先皇对上一代的苏家家主也是尊敬十足。” 永安长公主笑道,“如此还要高看沨儿一眼,怎么就和凌霄子有了私交?”说着,便看向厉王,却惊讶的发现,厉王面色阴沉。 明明是白皙的面颊,却阴云密布一般,不知是被谁得罪。 秦妃也疑惑地看了过去,“沨儿?” 厉王缓过神来,收敛了怒气,恭敬道,“回母妃、姑母,儿臣与凌霄结交也是一次偶然,相遇后相谈甚欢,于是便结交。”只将两人过往轻描淡写。 说话期间,三人在王府下人以及无名居下人们的簇拥下向无名居暖阁而去,无名居虽是民宅,但周围摆设以及院内装饰,从布局到细节皆几近完美,甚至于厉王府比都没有丝毫寒酸。 穿过花园,绕过亭子,永安长公主也有些不舒服,“这凌霄子也太过嚣张了吧,既然知晓我们前来,为何不出门迎接?旧疾发作,什么旧疾能重到不能外出?” 厉王道,“是心疾,当年周老神医在世时曾经断言,凌霄活不过十八岁,其心疾极为严重,如今这世上,怕是也只有顾千雪才能救他。” “千雪的医术竟如此高超?”毕竟永安长公主没见识过顾千雪诊病,加之顾千雪也没什么架子,平日里任由她骂,时间久了,她也只把顾千雪当成了普通女子,最多就是聪颖一些。“她是怎么救凌霄子的?” 厉王却突然想起之前听闻顾千雪对苏凌霄口对口施救,那种伤风败俗的救人方式,他也被其用过一次,再想到顾千雪与苏凌霄口对口……不知不觉,那滔天怒意再次涌上心头,他只想将顾千雪捉住,狠狠打一顿板子。不,要他亲自来打。 “沨儿你怎么又生气了?”永安长公主不解。 厉王将怒气狠狠压了下去,“只是想到了一个棘手的公事,让姑母担心了。” 正说着,却见到顾千雪领着初烟和几名下人匆匆赶来,老远便见到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只觉得倍感亲切。不知不觉竟小跑了起来,“千雪见过秦妃娘娘、长公主殿下,”顾千雪为两人见礼十分欢悦,但当见到一旁的黑衣黑脸的厉王时,声音却顿了下,“见过厉王殿下。” 324,爱屋及乌 324,爱屋及乌 有句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同时,也有一句话,叫热脸不贴冷屁股。 黑衣黑脸的厉王就是冷屁股,顾千雪才懒得去贴。 于是,随意打了个招呼后,便不再理会厉王,如小蜜蜂似得围绕在秦妃和永安长公主身边。 秦妃敛眉,举目远眺,道,“为何本宫在这无名居见不到婢女?无名居的婢女很少?”除了顾千雪身后那名冷着脸的婢女。 顾千雪面色一囧,道,“是这样,无名居这里……咳咳,除了初烟外便全是男的。”和尚庙! 如今想来,也难怪初烟会说她顾千雪不纯洁,原因是这无名居过分纯洁!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两人瞠目结舌! 秦妃努力让自己不失态,先是笑了笑平息震惊,而后道,“若没有婢女,那苏公子的女眷又如何照顾?” 顾千雪道,“没有女眷。” “没有女眷?”永安长公主惊讶。 “是啊,苏公子的父母皆不在人世,也没有其他兄弟亲属,可以说刁身一人,加之其往来各国,携带婢女多有不便,于是无名居便没有婢女。”顾千雪解释。 “苏公子没有妻妾?”永安长公主的面色沉了下来,若是无名居真这般,绝不能让千雪再来。 “没有,”顾千雪道,“只有初烟一名婢女,还是因为初烟武功高强。” 见秦妃面色不好,顾千雪连忙解释,“苏公子旧疾复发,情况特殊,加之我来无名居,初烟姑娘便彻夜不睡为我守夜,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顾千雪话的重点是后半句,武功高强的初烟彻夜守夜,但这话听在秦妃耳朵里,重点便成了前半句——苏凌旧疾复发。 心疾在南樾国虽不算多发病,但在上了年纪的人中,也不算罕见之症,秦妃是见过心疾复发的,想来,既然发了病,自然不会和顾千雪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于是便放了心。 好在顾千雪不知晓秦妃在想什么,若是知晓,非呕得吐血三升不可。 一行人顺着蜿蜒的小路,去了暖阁的方向,而那暖阁门口,苏凌霄早已等候多时。 “草民见过秦妃娘娘、永安长公主、厉王殿下,为各位贵人请安。”因人数众多,苏凌霄未在礼节上有累述,淡淡的问安,不卑不亢,而后便将众人迎入了暖阁。 入了屋子,永安长公主和秦妃都惊讶于房间的温暖,永安长公主更是夸张道,“不愧是凌霄子,连这屋子都是极为独特。” 苏凌霄依旧那般淡然的模样,却不会给人失礼之感。“也不算独特,只不过在地下挖了沟渠,燃了木炭。” 永安长公主道,“这设计真是太巧妙了,房内既温暖,还没有那呛人的烧炭味儿,回头本宫也将公主府改个院子当暖阁。”而后道,“苏凌霄,你且将图纸送到公主府。” “……”顾千雪很无语,自己这义母的情商怎么就如此低,也不会看看脸色?都说了苏凌霄的暖阁很独特了,就说明人家有专利,既是专利,怎么说给你就给你?若你非想要,也得表现出点诚意不是? 说着,顾千雪偷偷地看向苏凌霄的脸色,见其面色依旧淡淡,根本看不出情绪。再偷眼看厉王,却见厉王微微皱眉。 既然无法从苏凌霄脸上得到答案,顾千雪便指望厉王的面色,因两人有私交,搞不好厉王了解苏凌霄也说不定呢。 一时间,苏凌霄只是淡淡笑着,却没回答。 苏凌霄虽然只是一介平民,但以苏家的地位和凌霄子本人的身份,他若不想见客,便是一国皇帝也是要闭门不见的。 顾千雪有些担忧,自己这没情商的义母会不会得罪苏凌霄,赶忙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永安长公主的手臂,“义母啊,您想要这暖阁的图纸实在是小事一桩,就别麻烦苏公子了,回头我给你画,顺便还给你配一个水龙头。” 永安长公主惊讶,“苏公子把暖阁的制作方法告诉过你?水龙头又是什么?” 顾千雪道,“就是一个装置,拧开了装置水就能自动流出来,义母您别急,回头我还给你做个马桶,以后不用出门就能在室内上厕所,主要还没异味。”可以说,顾千雪算是下了血本了,只为将永安长公主的求暖阁图纸的心思打消,别为难了苏凌霄。 果然,永安长公主道,“你这孩子,有好东西不早说,枉本宫平时疼你。” “疼……?”顾千雪嘴角抽搐,如果没事就骂她算是疼的话,永安长公主确实是很疼她。 苏凌霄本是微怒的,若是平日,要么干脆不理这无理之人,要么称自己身子不适,委婉送客、以后终身不见此客。但听说永安长公主是顾千雪的义母,心中的微怒便消失了许多。“公主殿下要图纸,回头苏某人派人送去就是。”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你,我随便给我义母画一个就是。”听了苏凌霄的话,顾千雪总算是放下了心,知晓苏凌霄没生气。 从前苏凌霄听说了永安长公主欲认顾千雪为义女,但却隐约听说长公主对顾千雪非打即骂,以为那义母一事作取消了,却不成想,原来两人还是相认了的。 爱屋及乌,因为有顾千雪这一层关系,苏凌霄也觉得莽撞的永安长公主直率可爱了起来。 秦妃笑道,“千雪心中只有你义母,本宫可是会吃醋的,本宫自问平日里对你也是不薄。” 顾千雪无语双行泪,哪是不薄啊?秦妃对她就是第二个亲妈!但亲妈呦,现在您就别掺和了,有好东西还能少了您不是?“娘娘放心,有您的份儿。” 苏凌霄见顾千雪这模样,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觉得只要有顾千雪的地方,便欢声笑语不断。 就在所有人都心情愉悦时,却有一人心情十分不好,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厉王。 只见,厉王白皙的面颊乌云密布,仿佛随时电闪雷鸣——顾千雪和苏凌霄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暖阁的图纸为何会给顾千雪?若说从前认为两人是清白的,如今却不敢保证了。那么,从前顾千雪夜夜前来,真的没发生什么? 325,蹲着还是坐着 325,蹲着还是坐着 顾千雪一抬头,却见厉王双目如鹰隼一般盯着她,那种感觉就好比看着一只肥美的野兔。忍不住抖了两下,为什么她觉得厉王在算计她? 随后,众人便在暖阁聊了一会,不外乎关心病情,以及让苏凌霄讲讲外国趣事为两位贵妇人听听新鲜等等。 大概坐了一个时辰,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便决定离开了,毕竟无名居是一名男子的居所,那男子又没女眷能招待她们,她们呆久了也确实不好,于是便告辞离开。 “千雪,如今苏公子的情况看起来大好,你跟着我们回去吗?”秦妃问道。 就在顾千雪犹豫之时,却发现厉王那如吃人一般的目光,赶忙道,“回秦妃娘娘,千雪暂时就不回去了,一会回家一趟,家里有要事。” 秦妃也只是顺嘴问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一众人又被顾千雪等人送了出去。 刚刚热闹非常的房间,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归来的顾千雪却觉得心中突突直响,脑海中不断闪过厉王那吃人的眼神,很是……后怕。 “千雪,你是从哪得到的暖阁图纸?”苏凌霄问。 顾千雪从恐惧中惊醒,一抬头,却见苏凌霄带着暖阳般的笑意看着自己,“我没得到图纸,但猜也能猜出来的。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在房子下面挖空,烧上火,确保那碳火温而不灭。”顾千雪道,“其实还有一种办法,是用热水来取暖。”这便是现代集体供暖的暖气原理。 “热水?”苏凌霄好奇。 顾千雪道,“热水和炭火原理一样,既然你用炭火便不用热水了,毕竟用热水取暖需要人力来不断填煤烧水,若是同时大面积为许多房子供暖还算划算,但如果只供着一两间房子,就很赔了。”她知道苏凌霄好奇心强,生怕其追问下去,她得被迫设计一整套集体供暖图纸,赶忙转移了话题。 乖乖,她已经够忙了,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比舞,已经焦头烂额,她可实在没心思搞什么供暖了。 “那室内抽水马桶,你要一个吗?”顾千雪问。 “室内抽水马桶?”苏凌霄淡灰色的双眸一亮,他最喜欢这种新奇的东西了。 顾千雪就知道苏凌霄能喜欢,“来来,取纸笔,反正我也是要画图纸的,干脆就在你这里画了。” 苏凌霄赶忙亲自去取了纸笔。 暖阁中的文房四宝都是苏凌霄平日常用的,都是贡品级别的好东西,不说别的,只说那巴掌大的砚台,用的是北醴国最负盛名的瑰墨,一块砚台甚至于同体积黄金一般价钱。 苏凌霄亲自磨墨,顾千雪展开了纸,而后准备开始画。但画之前却严肃思考了一个问题——现代有蹲式和坐式两种,她应该用那种呢?想着,便问苏凌霄,“你解决如厕问题是蹲着还是坐着?” “……”苏凌霄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顾千雪这才发现有些侵犯人隐私的嫌疑,哈哈一笑,“那我换一个方式,大部分人都是蹲着还是坐着呢?” 苏凌霄干咳两下,缓解尴尬,“蹲着多一些罢。” “但久了腿会麻,而且若是室内卫生间的话,蹲式可能会有些异味。”顾千雪认真反驳道,“就设计坐式吧!” “……”苏凌霄无语,既然坐式好,为什么还要问他? 于是顾千雪便按照现代坐式马桶的画了一个图纸,除了那外形,尤其在下面那防臭管道上画了细节。“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顾千雪为苏凌霄解释,并详细讲解了马桶的原理以及下水设计的原因。“你听懂了吗?” 却见,苏凌霄双目明亮,面颊微红,满是兴奋,“妙!实在是妙!” 顾千雪道,“如今的设计只能说是完成一半,抽水系统还没设计,实在是……没闲心搞这个了,毕竟一个月后我就要去宫中丢人,马桶再好,我也不能顶着马桶一举夺魁不是?”说着,忍不住苦笑。 想到顾千雪的舞姿,苏凌霄也是一筹莫展,但表面上还必须要为顾千雪增加自信,“千雪的舞技进步飞速,一个月的时间定可以得胜的,别太担心。”这是苏凌霄有生以来说过最假的一句话,说话期间,他自己也是心虚的。 顾千雪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苏凌霄嘴角略有僵硬。 却见,顾千雪一双水盈盈的眼笑弯如同月牙,粉嫩小唇咧开露出洁白贝齿,那灿烂笑容如同阳光,将一切照亮、将一切融化。 苏凌霄也被顾千雪这洋溢的笑容感染,周身温暖舒适,微笑出来。“家中有要事?”清朗的男声悦耳,那是柔和得如微风一般。 顾千雪老实道,“家里哪有什么要事?便是有,我也不知道的,毕竟我已经半个多月没回答了。”说着,苦了脸。 “那一会早些回家?”苏凌霄又问。 顾千雪一摊手,“有件事比回家更着急,我已经连续许多天没练舞了,怕是将从前的那些舞技都忘了罢。” 苏凌霄只愈发觉得面前女子娇俏可爱,“这个好办,再练就是,我去取琴。” 顾千雪就等这句话,眉开眼笑,“好嘞,念在今日苏公子大病初愈,我便勉为其难穿忘生阙练舞,我去去就回。”说着,便颠颠的跑去穿忘生阙。 苏凌霄怎会不知顾千雪是眼馋那件舞衣,平日里不舍得穿,如今忍不住去穿。只是,笑了笑未拆穿,取了琴,开始细心调音起来。 忘生阙自上一次穿着后,便被初烟洗好,更是熏了香,小心存放。 顾千雪兴高采烈地穿上,初烟又为其梳了个精致的发型。 初烟的手很巧,顾千雪只觉得在初烟一双纤长素手之下,自己的头发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如同能跳跃起来。 看着不苟言笑的初烟,顾千雪忍不住打趣,“我说初烟,你觉得梳头发容易,还是杀人容易呢?” “杀人。”初烟回答。 顾千雪一惊,“杀人怎么可能有梳头发简单?” 326,混血儿 326,混血儿 初烟认真道,“只要将人杀死便是算完成任务,无论是用什么方法。下毒也好、刺伤也罢,但梳发髻却不行,必须要挽成固定的发型,还要拿捏力道,否则容易将头发撕下来或发乱了发髻。”说着,初烟少见地叹了口气,“杀人便简单多了,丝毫不用顾忌这些。” “……”顾千雪无语,当初烟的手指再次略过她脖子时,忍不住地缩了下——乖乖,谁知道这双优美的巧手曾经捏碎了多少喉骨?一定不能得罪初烟,就这么定了! 初烟垂着眼,看向顾千雪缩脖子的模样,也是忍俊不禁。 一晃,又到了傍晚。 练舞之后的顾千雪疲惫的回顾府,刚入牡丹园,就有两个身影冲了出来。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小姐,奴婢好想念您!”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千雪的贴身丫鬟玉莲和玉翠。 顾千雪笑道,“别弄得和生离死别一样好吗?我只是忙着练舞,也不是去鬼门关?”不过想到厉王府,却觉得和鬼门关没什么区别。 鬼门关有什么可怕?对于一个穿越时空的人来说,不也算是走过一回鬼门关吗? “夫人情况如何?还呕吐吗?”顾千雪将挤在自己怀中的两个小丫头拽出来,问道。 玉莲道,“回小姐,您放心吧,夫人最近情况好转许多,不再呕吐了,只不过依旧嗜睡,大夫也来过,说夫人一切正常。” 顾千雪大喜,“真的?我去看看。” 说着,进了去。 却见,一众丫鬟嬷嬷都守在卧室门外,卧室里只有赵氏找偌澜沉沉睡着。 顾千雪悄声进了去,当看到床上熟睡的赵氏时,惊讶得险些发出声来。 床上这人真的是赵氏?真的是她穿越来南樾国被迫接受的便宜母亲?真的是经常用美丽大方可爱温柔善良此类名头来称呼她那蠢笨的女人? 眼前的女子,静静地睡在床上,皮肤白皙娇嫩、吹弹可破,如匠师手下雕琢而出的精致面颊,轮廓分明优美,双眉淡扫,以一种最优美的形状伏在其眉骨之上,深邃的双眼凹陷,那浓密的睫毛竟如同好莱坞影星一般……不,比好莱坞影星更夸张,如同粘了假睫毛! 鼻梁高挺却没有粗鲁之感,纤细得惹人喜爱,还有一张微微上翘的唇,晶莹得如同刚采摘的樱桃。 故此,顾千雪更加确定赵氏是混血了!这种深轮廓以及异域风若不是混血,她顾千雪就直播吃屎! 赵氏的母亲传说是镇远元帅救下的孤女,而镇远元帅又常年在把守边境,搞不好那孤女是类似现代西方人的外国人也说不定。 看着看着,顾千雪心情竟有些沮丧起来。 刚穿越来时,见赵氏胖乎乎的,而顾尚书年轻俊美,顾千雪一度还庆幸本尊这幅肉身长得像父亲而不是蠢笨的母亲。如今一看悔不当初!若这身子长得像母亲就好了!那样她搞不好也是个四分之一的混血儿,绝对的倾国倾城。 可惜了,可惜了……顾千雪扭头看了看梳妆台上的铜镜里自己的模样,再看了看床上沉睡的赵氏,真想钻赵氏肚子里让其再生一回,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她就不出来。 却在这时,玉翠轻轻进了房间,“小姐,老爷有请。”用极小的声音通禀。 顾千雪一愣,顾尚书找她有什么事? “知道了,我这就去。”顾千雪整理下衣襟,便在玉翠的陪伴下,向顾尚书的书房而去。 虽然对顾尚书有了些许改观,但是顾千雪对顾尚书依旧没太大的好感,无法轻易逆转,因为她深刻认同一句谚语——狗改不了吃屎! 至于顾尚书找她的原因,顾千雪也认为,多半是听说了她和厉王那“龌龊事”准备骂她一顿或者警告一顿吧,嘿嘿,她一会只当吹风,不理会便是。 一路上,顾千雪问了玉翠尚书府的情况,以及裴姨娘和顾千柔的情况,听说两人一直窝在院子里为其绣舞衣很少外出,便稍微放心了些。 说着说着,两人便到了顾尚书的书房,玉翠在外等着,顾千雪则自己进了去。 顾尚书府的书房不大,与厉王那气派的书房形成反比,但略微狭窄的房间却用书柜和书籍装饰得书色书香,不大的书桌上有一盏灯烛,光线昏黄。 当看到正在昏暗灯光下阅读的顾尚书时,忍不住担忧其视力,但转念一想,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千雪见过父亲。”顾千雪道,“不知父亲唤千雪前来,可有何事?” 顾尚书将视线从书本上收回,极为复杂地看向顾千雪,直将顾千雪看地有些发毛。 ——看这样子,怕真是要骂她了!顾千雪忍不住想,如今她声名狼藉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便是骂她,也改变不了事实啊。 “坐吧。”顾尚书伸手一指书桌旁的一直小椅,自己则是站起身,从书桌后绕出来,亲自去关了门。 顾千雪坐在椅子上一头雾水,难道不骂她?如果骂人,应该不会让她坐下才是。 顾尚书未马上坐回书桌,而是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而后叹了口气,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顾尚书年纪不大,虽女儿已十四岁,但顾尚书也才三十出头。男人三十与女人三十是绝对不同的概念,女人三十便是容貌与智商的顶峰,顶峰过后,便开始衰落。但男人不同,三十岁,正是成熟英俊的时候。 顾千雪不得不承认,顾尚书容貌很帅气,加之身上那浓郁的书卷气,别说在古代南樾国,便是在现代的中国,也是男神级别的帅哥,难怪将众多姨娘们迷得死去活来。 不过……这么神秘兮兮的找她,到底有什么事呢? “千雪,你老实回答父亲,你真的……”顾尚书双眉皱紧,那清秀优美的双眼里,一瞬间竟糅杂了沧桑和无奈。“你真的,与厉王他……有什么关系吗?” 顾千雪点头,“有的!” “……”顾尚书没想到女儿这般理直气壮的回答这问题,若是以前,他定会大骂,但却不知为何,此时他没有丝毫责骂的心情,脑子只有一句话——怎么办?怎么帮女儿善后? 327,父爱的包容 327,父爱的包容 顾千雪微微挑眉,等着被骂,她都想好反驳的词儿了。 却不成想,顾千雪等到的只有沉默。 一时间,书房内无声,顾千雪竟发现自己不了解这个用裙带关系抱大腿的便宜父亲了。 “你们之前,谁主动的?”顾尚书又问。 “我。”顾千雪答。 “……”顾尚书眉间的褶皱又深了几许,“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顾千雪如实回答。 “既然不喜欢,为何发展到如今的地步?”顾尚书的声音却是越发纠结起来。 顾千雪表面恭敬,但心里却有着一个叛逆少女般,“咱们顾府后院那么多姨娘,难道父亲您每个都很喜欢?” “……你!这意义不同!”顾尚书急了,“你若是男子,怎么搞,为父都是不管的!” 顾千雪一摊手,“抱歉,谁让您当年不争气?生男生女主要看男的,XY遗传基因我就不给讲了。” 一句话,差点将顾尚书气得背过气去,明明三十几岁的壮年,自己却有种老态龙钟之感。想责骂几句,但想到面前这件事,最终又是一声叹息,“如此看来,你是准备嫁入厉王府了?也罢,待回头,为父想想办法。” “不一定嫁,”顾千雪很认真的回答,“若厉王坚持娶我而我无法抗拒,也只能嫁了。但若他不娶,或者我可以拒绝,那我就不嫁。” 顾尚书未有什么反应,而是沉思片刻,抬起眼,专注地看向顾千雪,道,“别这么阴阳怪气,你好好回答为父,你到底想嫁还是不想嫁!” 顾千雪却嗤笑了下,“无论想与不想,和你说能解决什么问题?若厉王不想要我而我非要嫁,你有什么好办法?若厉王非要娶我而我却不想嫁,你又能如何救我?” 说着说着,顾千雪突然想起刚刚穿越来时,顾尚书的大义灭亲。 顾尚书愤怒地抓着椅子的扶手,若其有武功,非生生将其抓碎不可。少顷,情绪平稳下来。“若你想嫁厉王,我立刻入宫求皇上赐婚,若此番也无法伸张正义,这官做起来也没意义,干脆辞了罢。” 顾千雪怎么也没想到顾尚书说辞官,内心觉得不太可能,毕竟顾尚书为了爬上去,娶了一堆官家女子回来。“真的?” “真的。”顾尚书目光诚恳,声音掷地有声。 顾千雪姑且相信,“那如果我不想嫁呢,你又有什么办法?” 顾尚书深深叹了口气,声音没了之前的激昂,很是颓废。“我手下有几名后生尚未婚配,出身虽略有贫寒,但人还是上进有才学的,你若不想嫁厉王,我便将几个后生唤来给你看看,你挑个顺眼的喜欢的,连夜办了婚事,就算厉王再跋扈,能抢婚不成?” 顾千雪却怎么都没想到,顾尚书会真的为她的终身着想,语气中的顽劣不知不觉淡了许多,“厉王不会善罢甘休。” 顾尚书一下子怒了,“不善罢甘休?他还想强抢民女?哼,若他真敢抢,我便去大殿前面跪着,我倒要看看皇上如何纵容他,我倒要看看百官们如何看待这样的皇上、王爷!”顾尚书是急了,一番话几乎是喊着说出的。 顾千雪听完,微微一愣,突然噗嗤一笑,“我真没想到,您会如此决定。” “在你眼中,我会怎么做?”顾尚书问。 顾千雪一摊手,“在我的想象中,您会骂我不知廉耻不要脸,然后逼着我去嫁厉王。” 顾尚书的俊脸不自然的抽搐,面色极为难看,“在你眼中,为父就是这般的人?” 顾千雪挑眉道,“几个月前,我将厉王推下湖中,你不就大义灭亲一次?有了前车之鉴,我还如何对您有期望?” 顾尚书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面色疲惫,“是啊,从前是我的不是。” 顾千雪这个人有个毛病,吃软不吃硬!若是对她跋扈,便是凶残如厉王,她也是屡次找死的顶嘴。但若面对之人是弱者,她却怎么也硬不下心肠。 若不是因为这个臭毛病,又怎会一次次被厉王制得死死的? 见顾尚书如此,顾千雪的心逐渐软了下来,“父亲,关于厉王一事,您就别太操心了,我不是那种毫无主见的闺中女子,未来之路如何,我自己可以把握。您若有心,倒是应该好好培养下子女,不仅是儿子,便是女儿也要用心培养,若再这么下去,您怕是要培养出一群赔钱货了。” “……”顾尚书无语,堂堂男子被自己女儿如此教训,心中自是有不舒服,但他又如何反驳呢?对方说得确实有理。 顾千雪见顾尚书面色更加难看,叹了口气,声音柔了下来,“爹,从前的一切都过去罢,孰是孰非又能如何?我相信您也决定改变自己了,从前之事我便永远不提,至于厉王一事,您就别担心了,女儿自有办法。” 顾尚书见顾千雪面容诚恳,不由得目光坚定,“千雪你说得对,我若再不管管后院,这些孩子怕都废了。”声音沉重。 顾千雪知晓,顾尚书是可怜的,没有一个贤内助,本在贤内助位置上那人却拿不起事,如今,也只有自己操心这本不该男人操心的家务事了。 随后,两人又说了些闲话,不外乎是顾千雪在厉王府的生活如何、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待她如何,等等。 两人说了大概一个时辰的话便散了,顾千雪回自己的听雪院,美美的睡了一觉,却连做梦都想不到,第二天厉王会做那么一件事,让她只恨不得与之拼命,但,也因为那一件事,让两人的人生纠缠不休、无法分割。 第二日,在玉莲和玉翠的依依不舍中,顾千雪陪着赵氏聊了几句,便准备出发去厉王府。 却怎么也没想到,刚出顾府大门便见到驾着千金车等候的君安。 “君小哥,你怎么在这?”顾千雪惊讶道,随后惊悟,“难不成厉王监视我?” 君安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小人见过千雪郡主,请千雪郡主上车。”说着,低下头,挡住脸上那明显的鄙夷。 328,是不是暗恋? 328,是不是暗恋? 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监视,顾千雪只觉得像吞了个苍蝇一般难受。 她踩着车凳上车,但就在即将钻入车厢时却再次惊悟一件事,“君小哥,今日不是上朝日吗,千金车来接我,难道那家伙坐了其他马车?”那家伙,指的自然是厉王,而她敢肯定今日是早朝日,因为大清早顾尚书便出门了。 君安的耳朵自从过滤了“那家伙”三个字,道,“回千雪郡主,王爷今日未上早朝。” “为什么?”原本还指望着厉王那家伙不在王府,她能舒服一天,只要想到自己和厉王同在一个宅子,她就难受得很。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君安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无声地催促顾千雪快上马车。 顾千雪也只能钻入了马车,怀着一颗忐忑又反感的心,到了厉王府。 下了马车,君安将车交给了门丁停靠,自己跟着顾千雪入内。 顾千雪的右眼皮跳得厉害——她这好的不灵坏的灵的乌鸦右眼皮! “君小哥,你跟着我做什么?”顾千雪停了脚步,见对自己寸步不离的君安,不安道。 君安帅气稚嫩的面颊上满是掩饰不住的鄙夷,“并非小人跟着郡主,只是顺路。还有,王爷有令,郡主在去南山院之前,先去一次主院。” “去主院做什么?”顾千雪立刻提起了防备心理。 君安白了她一眼,“这是王爷的命令,难道郡主想违背?” 顾千雪失笑,“呵,一口一个王爷倒是蛮崇拜的吧,难道……”说着,眼神猥琐又促狭,更压低了声音好像说秘密一般。“君小哥,你对女子这般爱答不理,对你们王爷如此崇拜听从,该不会是……暗恋他吧?” 君安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暗恋?千雪郡主难道您瞎,小人是男的,为何会……”瞬间明白过来,一张俊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说话也是咬牙切齿起来,“千雪郡主,请别……消遣小人!” 顾千雪也学着那鄙夷的模样,白了君安一眼,“谁消遣你了?你每次看见女人都如同看见苍蝇一般反感,不是龙阳之好又是什么?放心吧,你喜欢你们王爷,我会帮你追他的,如今看起来,您们一个鬼畜攻一个傲娇受,蛮配的嘛。” 虽然不知什么叫鬼畜攻什么叫傲娇受,但君安知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气得将那拳头捏得紧紧的,“千雪郡主,请别侮辱小人。” 顾千雪双手臂,勾起一边的嘴角,邪邪的,“就是侮辱你又如何?别忘了,你一口一个小人的自称,但这架势还是很大人的,本郡主再卑微也是郡主,你再牛气也是一个奴才,狐假虎威的东西,有什么可得意的?” 君安的脸色气得青紫,“小人……不敢。” 顾千雪眯着眼,“你当我瞎还是傻,每次见面你都一脸鄙夷的看我,你好歹是个爷们,敢说却不敢承认,”顾千雪垂下眼,掩住某种的阴谋,“既然这么瞧不上我,若你是个男人就别出现在本郡主面前,哼!” 狠狠的冷哼一声后,顾千雪便不理会君安半下,转身便快步离去。 当转过身的刹那,顾千雪之前那淡定完全消失,双眼惊悚地撇向身后,越发加快了脚步。 虽然每次君安发出鄙夷的表情,顾千雪都心中不爽,但还没到吵架的程度,毕竟鄙视她顾千雪的人太多了,如果一个个吵架,她整日也就吵架度日了。 顾千雪为何找茬吵架,自是有原因。 厉王府很大,从大门到南山院,快走需要一盏茶的功夫,而如今顾千雪几乎是一溜小跑。 眼看着快到南山院,却觉胳膊一疼,被人生生拉住。“千雪郡主,王爷请您过去。”是君安。 顾千雪内心叫苦不堪,刚刚她刻意找君安吵架,不为发泄愤怒,只为分散其注意力,接着空挡跑到南山院寻求庇护,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捉住。 “君安,但如今我已到了南山院,怎么也得先去给秦妃娘娘和永安长公主问安不是?”顾千雪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南山院大门,“要不然这样,我先去南山院站上那么一脚,和娘娘她们说两句话,之后再去找厉王,行吗?” 君安皱着眉,在思索。 “你站在南山院门口等我,我进去说几句话就出来,”顾千雪的笑容满是诚恳,心中却道——她说几句话就出来才怪,她绝对抱着秦妃娘娘的大腿,死活不肯离开的。 君安险些动摇,但最后却一口拒绝,“抱歉,王爷有令,千雪郡主到王府后即刻去见王爷。” “就是王爷有令,我也得先去南山院为秦妃娘娘请安不是?便是有天大的事,还有秦妃娘娘重要?”说完,甩开君安便准备撒丫子跑。 还没跑出两步,只觉得右臂手腕中央巨疼,原是再次被君安抓住,更是扣住了脉门,“千雪郡主得罪了,王爷早就猜到,论诡计多端,小人不是郡主的对手,于是王爷叮嘱,小人无法反驳千雪郡主,便直接扣了脉门带回来。” 顾千雪不知君安用了什么手法,只觉得手腕中央被扣住后,被扣之处剧痛无比,连带着全身酸软使不出力气,“你放手,我……我去见厉王就是。” 君安却一本正经道,“千雪郡主对不住了,小人怕您再跑了。” 顾千雪真想狠狠给君安一拳,“你有武功,我没武功,我怎么跑?你再这么扣下去,我这胳膊怕就要废了。” 君安松开手,“王爷说得果然没错。” 顾千雪愤怒地揉着手腕,“那家伙又说什么了?” 君安道,“王爷说,对千雪郡主不用手下留情,千雪郡主最是疼惜自己,绝不会搭上性命。” 顾千雪只觉得一口老血喷在喉咙间。 无奈,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顾千雪只能乖乖地跟着君安去了主院,心中却暗暗发誓,定要将万俟芸菲给她的武功秘籍练上一万遍啊一万遍,不敢说能打得过厉王,最起码要吊打这傲娇的小君安! 329,守宫砂 329,守宫砂 此时此刻的顾千雪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她真的将九转神功练得出神入化,更因为这九转神功引发了杀身之祸,这是后话。 只说,出乎顾千雪意料,她本以为厉王会在书房等她,却不成想,竟然在卧房。 卧房!卧房!一句卧房平添多少暧昧? 顾千雪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房间,小心翼翼,却见厉王坐在房间中央的圆桌旁闭目养神,一派悠闲的模样。 “请……请问,您这大清早的叫我来,所为何事?”顾千雪也不想这般低三下四,实在是身在狼窝,若出言挑衅怕是自寻死路! 厉王慢慢睁开眼,白皙的面颊表情淡漠,让人看不出其情绪,他站起身来,“过来。” 顾千雪听见这句话,向后退了两步,额头滴落两滴汗水,“呵……呵,咱们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你站在那里别过来。” “同样的话,本王不喜欢重复,”厉王的声音带着些许不耐烦,“过来。”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而后转身就跑,但还没跑出两步,只听“砰”的一声,那本敞开的门扉猛地关闭,如同闹鬼一般。 顾千雪知晓,厉王又是用内功了。 不过,关了门她还可以打开,顾千雪未放弃逃跑,继续向门口冲去。 可惜,就在顾千雪的手指碰到门的瞬间,只觉得腰带一紧,紧接着人被狠狠地拽了回去,摔在床上。 “你……你要做什么?”顾千雪的后背很疼,但经过与厉王的多次交手,顾千雪早已习惯了身上的大伤小伤,这种疼,完全可以忍受。比疼更重要的是,她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双手下意识拽住自己领口的衣服。 男人都有征服欲,尤其是面前那女子露出惊恐的表情以及喊着“不要”时,这画面与情景便如同催情剂一般,足够点燃男人心底的野性。 还未等顾千雪看清面前男人的身影,只觉得眼神一黑,那人身法快得竟如同一道黑影,瞬时出现在顾千雪的面前,紧接着大手抓住顾千雪的衣领。“撕拉——” 顾千雪只觉得脑海空白一片,种种感觉荡然无存,唯有的是绝望。 ——难道她的清白就这么……丢了? 顾千雪是个悲观主义者,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到这一日发生时,她依旧觉得难以接受。“不……不……我没说出去,我没……”声音越发小了,因为她自己知晓,她说出去了,与初烟。 顾千雪不知厉王是如何神通广大的得知,只能认命的闭上眼。 反抗不成当享受,说出来容易,做出来难! 身前的衣襟消失,一片凉意,顾千雪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没有丝毫想哭的欲望,却是紧紧咬着牙关。 却不成想,她所预料的情景并未发生。 五秒钟过去,除了胸前的衣服被撕破,厉王没有任何举动。顾千雪一愣,难道厉王那家伙是在吓唬她?想着,她偷偷睁开了眼,却见,厉王单膝跪在床上,双眉紧皱,注意力都放在手上一只小盒子里。 那是一只精美小瓷盒子,却见厉王左手捏着盒子,右手用一只银针模样的东西,在盒子里面搅和。 顾千雪想用衣服遮住自己胸前裸露的皮肤,却发现宫凌沨这厮将一整块衣服撕得稀碎。她赶忙将裙摆拉起来,遮在胸前。好在是冬季,裙摆下面还穿着裤子。 ——他在……做什么? 少顷,厉王将那银针拔了出来,乌黑的双眸紧紧盯在银针之上,那眼神带着怀疑,随后,将眼神投在顾千雪身上。“希望我将你衣服都撕烂?” 顾千雪一愣,“不……不希望,当然不希望!你……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厉王左手修长的手指捏着那精致瓷盒,轻轻转了转,“这个东西,叫守宫砂。” 拎着裙摆遮在胸前的顾千雪惊讶,“守宫砂?”这等神秘又奇妙的东西,她从前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过,难道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原理是什么?为什么在胳膊上点那么一个点,就能检测到处女膜? 妙!妙!这东西真是妙! 一时间,顾千雪竟忘了恐惧,拎着裙摆凑了过去,伸手将两手上的瓷盒接了过来,低头研究。 “……”厉王虽然下意识将守宫砂交给了顾千雪,但却是无语的,因为按照他的判断,这个时候顾千雪不是应该抗拒吗? “这东西是什么做的?”顾千雪问。 《汉书》卷六无颜中注:“守宫,虫名也。术家云以器养之,食以丹砂,满七斤,捣治万杵,以点女人体,终身不灭,若有房室之事,则灭矣。言可以防现淫逸,故谓之守宫也。今俗呼为辟宫,辟亦御杆之义耳。” 意思就是,将用丹砂喂壁虎,待喂到了一定大小后,将壁虎捣碎,用那朱红色之物点在女子的身上,只要行了房事,那朱红色的印记便会消失。 虽然有史料记载,但顾千雪却是不信的,一者是,她作为医生,从前各种小昆虫都是研究做过实验,从生物学原理上根本解释不通这守宫砂。二者,壁虎是吃昆虫的好吗?壁虎压根就不会吃朱砂好吗? 当然,科学也解释不了穿越时空这件事,于是顾千雪便对守宫砂抱有一丝疑问,如今碰见了,少不得要实验一下。 那么,用谁来做实验?当然是她自己! 顾千雪低头研究完朱红色的守宫砂,抬起头,一只手拎着裙摆捂在胸前,一只手捏着瓷盒极为滑稽,但那扬起的精致俏脸,却满是无辜和纯净,“你能回答我,这守宫砂是用什么做的吗?”声音诚恳温柔,因为不耻下问。 “……”厉王眉头皱得更紧,“这东西用什么做的,本王怎么会知道?再者说,这守宫砂是道士秘制,配制方法不外传!”声音竟然带着一丝愤怒,连他自己都不知在愤怒什么。 顾千雪点头如捣蒜,“那你准备将这东西用在我身上吗?” 330,疼,忍着点。 330,疼,忍着点。 “……”厉王再次有揍人的欲望,“你说呢?”咬牙切齿道。 顾千雪尴尬一笑——是啊,房内除了她就只有厉王,不用在她身上,难道用在厉王身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用在她身上就好,今日就让她来亲自体验一下,传说中的守宫砂。 说着,将那守宫砂瓷盒恭恭敬敬地又放到厉王手上,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细细的胳膊从残破的衣领处抽出来,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捏着裙摆,防止自己走光。“来,来,点这里,点这里。”一边说着,一边将胳膊递了过去,那种感觉不像点守宫砂,却好像在扎疫苗针。 “……”厉王无语,“顾千雪,你是傻了吗?” 顾千雪一愣,“没傻啊,你大清早的把我弄来,不就是要点这个守宫砂吗?快点弄,弄完了我还得去练舞呢。” “……”厉王真恨不得一银针戳顾千雪的头上,冷笑道,“你就心甘情愿被点上守宫砂?” 可以说,此时此刻点守宫砂,就如阉割一般,带着耻辱。 “心甘情愿!”顾千雪表情诚恳,“来,来!”废话,不点守宫砂,她怎么能体验如此神奇的东西? 却没想到,厉王却未将那针尖点在顾千雪的胳膊上,而后身子微微上前,“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本王却不点你的胳膊,而是……”说着,眼光向顾千雪的胸前袭来。 顾千雪赶忙将裙摆捂得更紧,“这守宫砂难道还有什么独特的使用位置?” “没有。”厉王的笑容带了一丝邪恶。 “那你为什么非要……点再那里?”顾千雪声音带着颤抖,“你不会要占我便宜吧?” 厉王险些将瓷盒摔在其头上,“若本王要占你便宜,还给你点什么守宫砂?” 顾千雪一想,好想也是那么回事,“难道你要趁机……看我身体?” 厉王手抖了又抖,用全部理智控制自己没将面前女人的脖子拧掉,“若本王对你身子有兴趣,不会仅仅看看而已的。” 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早说嘛,吓死我了。”而后小心翼翼地将裙摆往下拉了些许,露出锁骨,“这里可以吗?”伸手指着自己锁骨之间稍下的位置。 却见,少女皮肤白皙光滑,泛着一种淡粉色的光芒,那精致的锁骨引人垂涎,让人忍不住向欣赏其下美景。 厉王只觉得口有些干,“可以。” 于是,顾千雪便瞪大了双眼,盯着那银针针尖,十分庄重地见证这神奇一刻的到来。 因为顾千雪表情的夸张,厉王竟对点守宫砂没了兴致,甚至想放弃。 但最终,那针尖还是点在了顾千雪锁骨下面的皮肤。 顾千雪只觉得皮肤上火辣辣的疼痛,人都说十指连心,但她却觉得这针扎比十指还痛,“……好痛!”忍不住低喃出声。 厉王的手微微一滞,“很疼?” 顾千雪点头,“疼!”但却见厉王好像要收手,“没关系,我可以忍,继续点!” “……”厉王一丝茫然,按照他的预想,顾千雪此时不是应该挣扎、反抗、怒骂吗? 点守宫砂的银针极粗,但即便如此粗细,针刺皮肤也不会流太多血,但这沾了守宫砂的银针却是十分诡异,不仅令人剧烈疼痛,还流血不止。 只见那血一滴一滴,慢慢从伤口涌出。 顾千雪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回事?” 却见,厉王不慌不忙用指尖沾了那守宫砂泥,而后按在其伤口上。 按压了大概两分钟的时间,而后抬起手,却见血流止住了。 顾千雪捂者胸口跳下床,跑到铜镜前,发现锁骨下方有手印。她用裙摆小心将手印擦了擦,却见,那白皙的皮肤上有一粒小小的红色,如小米粒大小,若不知是守宫砂,却只以为会是一颗红痣。 “这就……成了?”顾千雪道。 厉王憋闷不已,总觉得事态与他想象的不一样,他将银针和守宫砂瓷盒顺手扔在一旁的纸篓里。“嗯。” “别扔,别扔!”顾千雪赶忙跑了过来,“既然不要了,还不如送我,回头我研究研究这东西的原理是什么,为何如此神奇。” “……”厉王。 顾千雪将装守宫砂的瓷盒从纸篓里掏了出来,蹲在地上用裙摆擦了擦,“真是的,说扔就扔……看吧,撒了不少,好心疼!” “……”厉王。 将瓷盒擦拭干净,用那小盖子好好的封好,顾千雪站起身来,却见她裙摆被高高撩起捂在胸口,下面露出穿着裤子的双腿,以及一只赤裸的胳膊还留在外面,那样子滑稽又狼狈。“你这人也真是的,不就是点个守宫砂吗,多大点的事?你不是长嘴了吗?既然长了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上来就动手?” “你在教训本王?”厉王本就不爽,声音更是阴狠得厉害。 顾千雪赶忙陪上笑脸,“不不,我只是提出个合理提议,那么……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说着,一只手捏着守宫砂瓷盒,另一只手拽着裙摆,转身便准备跑。 “你就打算这么出去?”厉王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那阴沉的声音仿佛要将人撕碎。 顾千雪心中苦笑,扭过头,“不然呢?” “屏风后面有衣服。”厉王扔下一句话后,便开了门,扬长而去。 “……”顾千雪发誓,如果自己武功高强,一定不会这么窝囊,回头那九转神功必须要狠狠练起来,她发誓! 一边狠狠地发誓,一边跑到屏风后,却见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衣裙。竟是一袭莲青色的真丝绡麋曳地望仙裙,外面搭配一件半身同色系缎子夹棉小披肩,更是还搭配了一双宝石蓝色的轻巧绣花鞋。 顾千雪一边心中骂着厉王,一边换衣服。 当穿上这一套衣服看见铜镜中的自己时,却忍不住惊艳。 无论从大小肥瘦,还是剪裁上,这一身衣服极为合身。而若除去那披风,这大裙摆的裙子却如同舞裙一般,摇曳生姿。裙子的腰身极高,紧紧勒在肋骨稍下的部位,让人身姿更显挺拔,若穿上这条裙子舞上一曲的话,怕更为美妙。 331,另有妙计 331,另有妙计 低头一看,却见那青色的裙摆之下,宝石蓝鞋面若隐若现,如万绿从中一点红一般。 如果这一身衣服是厉王挑选的话,顾千雪就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眼光绝对的好。 换了衣服,顾千雪将瓷盒小心装好,而后便不敢怠慢,一口气跑到了南山院,准备继续练舞。 当顾千雪到达南山院时,宫中乐师和舞师扶摇桑榆刚刚到王府,她也算是没迟到,而让她更惊讶的是,万俟芸菲竟然也到了,美其名曰陪她练舞。 是否陪她练舞,顾千雪是不在乎的,因为她知道万俟芸菲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厉王和秦妃身上。无论以后她是否嫁给厉王,都不会将心交出去,也不会同房。既然如此,她也就没理由妨碍别人的求爱之路,于是,顾千雪便也没反对,任由万俟芸菲留在南山院守株待兔地等待厉王。 只不过从今日开始,顾千雪发誓不再受任何杂事影响,定要疯狂练舞,不求得胜,只求输得被太难看。 另一地点,厉王书房。 “奴才见过王爷,”脸上满是谄媚笑容的邵公公恭敬入了书房,“奴才刚从南山院回来。” 厉王点了下头,“她在做什么。” 她,指的自然是顾千雪。 “回王爷的话,郡主在练舞,今日练得尤其认真、进步飞速,那宫中的桑榆姑娘和扶摇姑娘对郡主连连称赞呢。”一有机会,邵公公便拼命的说顾千雪的好话,而今日虽有吹捧的意思,但实话居多,因为今日顾千雪确实舞得尤其出色。 “哦。”厉王却只当邵公公在说好话,“其他呢?”又怕邵公公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追加了一句,“可有身体不适?” 初点守宫砂的女子,有少部分难免有所不适,会出现发热呕吐的现象。 邵公公自然不知厉王亲手给千雪郡主点了守宫砂,“回王爷,郡主身子健康着呢。”心中甜丝丝地想,王爷从来都是面冷心热,其实是很关心郡主的嘛。 “嗯,下去吧。”下了逐客令,而从头至尾,厉王都未将视线从公文中移开。 “是,王爷。”对于厉王的冷漠,邵公公早就习惯了,但就在转身离开时,他扭头又补了一句,“王爷,一会咱们还去南山院看看郡主吗?” “不去了。”厉王道,这一次却抬起了眼,身子靠在椅背上,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若本王去,她怕是就没心思练了,从今日起直到父皇五十寿诞,本王都不去南山院。” “是,王爷。”邵公公高兴道,准备将这件事告诉申嬷嬷,回头让申嬷嬷委婉地告诉千雪郡主,要让郡主知晓,他们王爷对郡主是十分上心的。 可怜的万俟芸菲,就这么白白练了十几日,直到后来顾千雪从申嬷嬷口中得知厉王打算时,万俟芸菲才停下这守株待兔,心中愤恨,却未马上离开,又“守”了几日,见厉王真的没有来南山院的迹象,这才不甘心的离开南山院,再也没来过。 这一晃,整整一个月就过了去。 这一个月的时间,顾千雪每日早早赶到厉王府,在南山院挥汗如雨的练上整整一天的舞蹈,晚上又来到无名居,在苏凌霄的陪伴下练舞。 而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宫中乐师和扶摇桑榆没再来王府,毕竟皇上五十寿宴,宫中舞师也要进行紧张排练。永安长公主便花重金请了民间知名乐师与舞师对顾千雪进行悉心教导。 而令人惊讶的是,舞师们舞技超群,但对顾千雪的帮助却不大,最多是教导一些新的舞姿。而苏凌霄不会舞技,却每每能犀利的指出顾千雪的不足之处以及想到改进的办法。 也就是说,顾千雪舞技中百分之八十的进步,都是在无名居进行的,她对苏凌霄也愈发感激起来。 一个月时间过去,一晃便还有七日是皇上的五十寿诞,也是顾千雪要正式上场丢人之时。 这一天,结束了一整日的练舞,顾千雪来到无名居,窝在暖阁大厅里。 可怜的无名居暖阁,好好的待客大厅兼书房,却与南山院的正厅一般,被生生改成了练舞场。 苏凌霄几乎不待客,但若真有推不开的客人,便只在其他地方招待而非暖阁。 “今日为何不练舞,是累了吗?”苏凌霄随意弹奏了一曲,却见顾千雪窝在椅子上,好似沉思着什么。 见苏凌霄开口询问,顾千雪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抬起眼,却对着初烟的方向,“初烟姑娘,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拍着自己的良心回答我。” 初烟点头,“郡主您且问吧。” 顾千雪道,“不知你从前看没看过其他人的舞技,你认为,我的舞技如何?” 这个问题,倒是难倒了初烟。初烟本身舞技超群,她自小便被训练刺杀,而女刺客的琴棋书画也是需要有所涉猎,可以说,初烟的舞技比顾千雪不知高了多少。 见初烟沉默,顾千雪失笑地叹了口气,“初烟姑娘还真是个不会说谎的耿直姑娘啊,那苏公子,你说呢?”将问题扔给了苏凌霄。 苏凌霄略微思忖,道,“应该是中等吧。” 顾千雪道,“别安慰我了,我却知道,我的舞技连中等都算不上,而是中下等。”虽然认清事实,但顾千雪却不沮丧,毕竟一个人的能力如此。“还有七天的时间,若我继续自欺欺人的练下去,七日之后定会让众人笑掉大牙,我不能坐以待毙!” 苏凌霄自然也知晓问题的严重性,“千雪,那你打算怎么办?” 初烟却焦急道,“千雪郡主,让奴婢去杀了丘安然吧。”如果说平日里初烟是冷漠的,此时此刻,更是冷静得可怕。 顾千雪摇了摇头,“初烟姑娘你要知道,用死亡无法真正战胜一人,要战胜一人,靠的是实力!” 苏凌霄的唇角却慢慢绽放了笑意,“如此看来,千雪心中有打算了吧?” 顾千雪向门外看了一眼,见门外无人,便面容严谨,点了下头。“对,有。” 332,婆妈? 332,婆妈? 此时暖阁中,只有三人,在苏凌霄和初烟惊讶的眼神中,顾千雪便站起身,轻车熟路地去一旁的柜子里取了纸笔。 暖阁正厅已成了练舞场,除了放着琴的桌子,再也没有其他桌子可用。顾千雪则是将纸铺在地上,用笔画了起来。 “我想到了一种舞,可以将轻功和舞蹈结合起来,看起来就如同在仙女在空中飞舞一般。”顾千雪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寥寥数笔,画了一个正在飞舞的女子。 女子未详细描画,未画五官,只是修长的四肢以及舞姿。 穿的是忘生阙,那纯白色轻盈如烟的衣服,头发也未梳成发髻,只是散开,乌黑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勾勒出美妙的曲线,如同下凡仙女一般。 “在空中翩翩起舞?”苏凌霄眼前一亮,他就知道顾千雪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想出一个妙招出奇制胜,果然! 想着,苏凌霄抬起眼,深深地看了正专注勾勒画作的顾千雪一眼,眼神带着欣赏、惊艳,以及许多说不出的情愫。 因为目睹顾千雪之前为苏凌霄输内力,初烟是以为其有武功的,便认真思索了下这种所谓空中仙女舞的可行性,“用轻功自然可以跳得很高,或从高处跳下,却不能悬在空中,这舞蹈如何进行?”若能停在空中跳舞,那便不是轻功,是腾云驾雾的飞翔了。 顾千雪道,“所以,中间要有这么个东西。”说着,在画中女子上扬的手中,画了一条线。“可以是一根钢管,也可以是丝带。” 没错,顾千雪想做的是现代无重力钢管舞或无重力丝带舞。这种舞蹈的重点在舞者的手臂上,舞者一只手或两只手抓住中央的钢管或丝带,身子做出许多造型,给人以一种无重力漂在空中的感觉。 苏凌霄和初烟算是勉强明白,却因未亲眼见过,无法想象。 顾千雪略一沉思,道,“可有结实一些的丝带?没有丝带,绳子也行!” 无名居什么没有?可以说无名居应有尽有!即便是没有,苏凌霄也能派人速度找到。初烟立刻起身,离开了暖阁,去找寻那结实的丝带,而顾千雪也没闲着,开始构思起舞蹈的细节起来。 少顷,初烟回来,丝带未找到,却找了一根结实的绳子,“郡主,您看这个可以吗?” “可以,”顾千雪起身,接过绳子,却发现暖阁天花板没有能固定挂绳子的东西,“我们去院子里,初烟姑娘,你为苏公子穿一件厚实些的披风,不要着凉,我到院子里找个树去。”说着,也不等两人的反应,立刻向院子里跑了去。 “等等……”苏凌霄想叮嘱顾千雪也穿上披风,但眨眼之间,那人却如同一阵风,冲出了房间。 初烟道,“少主请放心吧,千雪郡主有武功在身,身子强健得很。” 苏凌霄想到之前的一段时间,顾千雪日日为自己输内力以治病,便也将心放下一些,“初烟,我最近是不是婆妈了些?”是啊,从前清冷的凌霄子何时婆妈到叮嘱一名女子加衣? “不,少主并非婆妈,而是关心郡主罢了。”初烟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无名居虽在京城不起眼,但这宅子却有百年积淀,当初苏家也是从人手中高价购得,院子里的树木皆是参天大树,找寻一颗能挂绳子的树十分容易。 当披着狐裘披风的苏凌霄出了暖阁来到院子时,却见顾千雪将那绳子挂在树枝上,“初烟,来帮我上树给绳子打个结!”离得老远,顾千雪便对着初烟喊了起来。 初烟看向苏凌霄,见少主用眼神批准,便提起一股内力,助跑几步,随后身子如一只燕子般飞了起来,准确落在挂着绳子的树枝上。 “初烟姑娘,太棒了,太棒了!”如此近距离观察如此精妙的轻功,尤其是身材纤长的女子,只觉得如见了仙女一般,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初烟见树下的顾千雪这般夸张又激动,双眉忍不住皱起,但唇角微弯,却泄露了愉悦的心情。 初烟用自己体重试了下树枝的结实程度,确保这树枝可以承受一人的重量后,便将那绳子在树枝上牢牢打结。打好扣,再次确认了一下坚固程度,这才从树枝上跳了下来。“千雪郡主,能用了。” “多谢初烟姑娘了。”顾千雪咧嘴一笑。 身着纯白色狐裘披风的苏凌霄已缓步走来,抬起头,看向系着绳子的树枝满是考究的眼神。“你的意思是,在绳子上跳舞?” 顾千雪道,“对,原理就是在绳子上跳舞,但为了美观,待正式上场时要用华丽的丝绸,就像这样。”说着,将内力集中在右侧手臂上,右手抓住绳子,身子腾空而起。 因为手臂的力量足够大,身子并未竖直垂地,而是与地面有着一定夹角,加之其轻松的表情,整个人却不似抓着绳子僵直在空中,却好似气球一般漂在空中只用那绳子固定住一般。 苏凌霄恍然大悟。 顾千雪微微一笑,“原理就是如此,漂浮只是假象而已,再结合一些舞蹈动作……”说着,紧抓绳子的右手不变,左手微微扬起,双腿在空中慢慢交迭移动,却如同脚踩浮云慢慢奔跑一般。 这样还不够,“但若只在原地做动作也太过乏味,可以再加上一些动作。”说着,分出一部分右手内力道左手,身子绕着绳子凭空一转,左手抓绳,右手松开,慢慢舒展右臂,就在这右手转左手期间,身子却不着痕迹地向上移了些许,却给人一种漂浮而上之感。 “动作我还没想好,若是一个多月前,便是想到法子也是做不出什么动作的,好在,这一个月多我也多少也学会了些舞蹈基本功。”顾千雪一边说着,手上未停,双腿交迭不断做出一系列动作,如脚踏云彩,如跨越飞星,而两只手则是交替,身子绕着绳子蜿蜒向上,就如同一朵烟云缓缓升空。 333,凌霄阁的新用途 333,凌霄阁的新用途 初烟目瞪口呆,忍不住喃喃自语,“妙,太秒了!真的如同在空中飞舞。” 苏凌霄也一反平日里的淡定,一双淡灰色眸子睁得硕大,眼中满是惊艳。 说话期间,顾千雪已从地面一边飞舞一边不着痕迹地攀上绳子的尽头,伸手抓住树枝,一个闪身便跃上了树枝,蹲在高高的枝头与地面上的两人说话。“七天的时间,足够我自己编排出一套美妙的舞蹈,从地面上慢慢腾空,在空中飞舞,而后再慢慢落下,即便舞姿不太优美,但那丘安然的舞蹈也就那么回事,不出意料,我应是能得胜的。” 苏凌霄仰头道,“如果要我来做裁断,现在便宣布胜者是顾千雪。” 顾千雪噗嗤一笑,“是啊,如果你是裁判就好了。”说着伸手抓住绳子,而后头猛地栽了下去。 苏凌霄大吃一惊,“千雪!” 初烟也是吓了一跳,刚想冲上去救人,却发现顾千雪并未失足掉下,而是抓着绳子,接着,又是一套美妙的动作,却比之前的动作更娴熟优美。 初烟算是大开眼界的,难怪少主那般不染尘嚣的高人都会心仪千雪郡主,原来郡主竟有如此妙想,总能给人以耳目一新以及惊艳。 忽又想起千雪郡主的直率与诚恳,连初烟都不得不承认,若自己身为男子,怕也会喜欢千雪郡主罢。 暖阁的院子里极少有下人,便是零星几个下人,也都是极未信得过的,此时守在暗处。而这空旷的院子中,几乎悄然无声。 没有音乐、没有灯光,不具备任何舞台的条件,但却在顾千雪的飞舞中,一个无形的舞台逐渐形成。 只见女子巧笑倩兮、衣决飘飘,配之天上皎洁的满月,竟如同从月宫中翩然而至的仙女一般。 此处无声胜有声,此处无曲更胜曲。 顾千雪落了地,苏凌霄却依旧沉醉在令人震惊的视觉享受之中,久久难以自拔。 与披着狐裘入迷观赏的苏凌霄不同,顾千雪却觉得十分寒冷。她双手抱着手臂,搓着胳膊,“好冷啊,好冷啊,这大冬天的……难道就要这样在室外练舞吗?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没被丘安然刁难死,我也先冻死了。” 初烟看着顾千雪那滑稽的模样,低下头,忍俊不禁。 倒是苏凌霄笑了笑,“这个好办,我们找个室内之所就好。” “说得容易,还有七天就上台了,去哪找?”顾千雪无奈道,“哪个房间有如此高的天花板可供我练舞?” “自然是有的,”苏凌霄双眼微眯,那淡灰色的眸子比星光更为璀璨,温柔的笑容,却别有一种倾城之美,“凌霄阁。” 顾千雪恍然大悟,狠狠击掌,“对呀,凌霄阁!”凌霄阁本就是一个阁楼式样,整个房间呈圆形,室内足足有三层楼的高度,甚至于那宫中大殿天花板有一拼!在凌霄阁练舞,最合适不过了! 不过…… 顾千雪有些心虚,“还是……不妥吧?我已经够麻烦你的了,先是把你暖阁改成练舞场,现在又要改你的凌霄阁,这种恩情,我根本难以报答,不行,不行,我再另想办法。”摇着手拒绝。 人间世事就是很奇怪,抛除个人情感,将人的恩惠理所应当接受之人,往往会引起人的反感;相反,待人客气深知感恩之人,却让人忍不住一再对她伸出援助之手。 当然,即便顾千雪未拒绝,而直接理直气壮地用凌霄阁,苏凌霄也不会反对,原因不用明说。 “什么恩德能比救命之恩更大呢?你两次救我,难道就不给我一个机会报答你?”苏凌霄道。 顾千雪开始挣扎起来,脑子里两个小人打架——一个名为贪婪。贪婪道:反正你是苏凌霄的救命恩人,不用白不用,再说,你现在除了苏凌霄外也确实指望不上别人。另一个名为理智。理智说:人家苏凌霄日日陪你练舞,难道还不足以回报救命之恩?从前你在医院救治的人多了去了,不回来找你医闹已经谢天谢地,还指望人家感恩? 苏凌霄不忍见顾千雪矛盾挣扎,直接对初烟道,“你去找人即刻改造凌霄阁,将所有书都搬出去,在天花板顶部悬一绳……不,找一结实的丝带吧,如寻不到丝带,便找人连夜赶制一条,务必要华丽,更要结实。” “是,奴婢这就命人去做。”初烟立刻领命。 苏凌霄略微思忖,又道,“要白色的,质地尽量与忘生阙一般。” “是。”初烟道,而后见主子没有其他安排,便快步离开。 “不……不用这样,这样……这样我多不好意思?”顾千雪却害羞起来。 苏凌霄却笑着摇头,“千雪别有什么负担,我如此做也不全是为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也想欣赏一支精彩的舞蹈。”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想着——半个月前,南樾国皇帝五十寿诞曾亲自书写请柬给他,他却将请柬不知丢到何处了,如此想来,应该再找到才是。 两人回了暖阁,却没闲着,顾千雪继续完善图纸。 一支好的舞蹈,除了有舞师高超的舞技以及别出心裁的编舞外,还需要音乐和灯光。 音乐先放放,虎头再好好琢磨,只说这灯光。 皇宫专门用来承办宴席的宫殿名为乾曦殿,之前皇后举办宴席时她曾去过一次,两侧虽有灯光,但是因为大殿硕大,房屋举架又高,即便有上百盏灯,但依旧略有昏暗。 在没有电灯的情况下如何做到聚光的效果?顾千雪趴在地上细细思索,手上开始画了一只扇形的容器,就如同老式手电筒的灯罩。 苏凌霄看见图纸,立刻心领神会,“这个是用来聚光的器物吧?” 顾千雪抬起头,惊讶地看向苏凌霄,“对,你能理解这原理?”心中感慨,不愧是苏凌霄,果然博学多才。 苏凌霄点头,“可以,这个器物你便别再操心,剩下的,我帮你来完善。” 334,酸溜溜 334,酸溜溜 顾千雪感激得几乎五体投地,“谢谢,谢谢,苏公子你可帮了我大忙了。”还有七天便是皇上五十寿诞,一个献舞已经搞得她焦头烂额,实在没时间和精力弄什么发明创造了。 随后,两人又关于选曲方面做了一些讨论,这一讨论,便到了深夜。 第二日,顾千雪到厉王府,却是有任务在身。 南山院,正厅。 “什么,你是说,接下来的几日你都不来练舞了?”听了顾千雪的请求后,永安长公主惊讶道,“你是不是疯了,最后几日才是练舞的关键时刻,难道你要前功尽弃?” 顾千雪摇头道,“公主殿下放心吧,我不会放弃的,我会在家练习,只是不来王府罢了。” 是啊,还有六天就要登台了,她除了需要舞技外,更需要的是体力和精力。这一个月的时间,白天早早起床去厉王府练舞,晚上又在无名居练舞,她早已是咬牙坚持,若再这么下去,不到登台,她就要累趴下了。 最后六天的时间,她一定要好好调整作息,养足精神和体力。 “不行,你这孩子万不能任性,这几日你一定要来!”永安长公主不肯。 顾千雪苦笑,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公主殿下,这件事你便听我的吧,如何迎战,我已有了计划。” “什么计划?”永安长公主追问。 “说起来麻烦,待六日之后你就知道了。”顾千雪道。 永安长公主依旧不肯,“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本宫!” 本就身心疲惫,顾千雪终是没耐心与之纠缠,她抬起眼,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不耐烦,“长公主殿下,我知道您关心我,但同时也需您尊重我,我不是那种无主见的闺中女子,我也受不得太多束缚,之前一直顺着您,全因您是我义母,既然认下便要负责。还请您体谅我,我已经很累了,再没精力照顾你的情绪了。” “本宫……”永安长公主语噎,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竟诺诺道,“本宫知道了,本宫也是担心你。”竟没了底气。 一旁的秦妃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你们母女俩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永安长公主满是委屈,“哪里好了?这丫头竟然蹬鼻子上脸的教训义母,这还叫感情好?” 秦妃却道,“这不叫教训,母女之间便正是这样互相包容、互相体谅。碧芙,你是为千雪好的,而千雪也是为你好。” 永安长公主翻了个白眼,“为我好?呵,没发现,我只觉得为了这个义女,我算是操碎了心。”实话实说。 “……”顾千雪有种无语对苍天之感,还操碎了心?明明天天骂她骂到不亦乐乎! 但同时,顾千雪也知晓永安长公主对自己的好,心中满满的感动。虽然永安长公主任何跋扈丝毫不考虑她的处境和心情,但却无法磨灭永安长公主时时刻刻为她着想的心意,两人本无血缘,却可以用如此的心境来相处,不为别的,只为了这心意,顾千雪却真的将永安长公主当成了母亲对待,就如同那赵氏。 永安长公主的话将秦妃逗笑,秦妃捏着帕子掩在唇边,笑声清脆,“你不知道,实际上千雪一直在为你……”治病两字刚要说出来,但想到之前答应顾千雪保密,便又咽了回去。 “帮我什么?”永安长公主问。 “帮你减肥。”秦妃灵机一动,“难道你没发现,自己最近瘦了许多?不说别的,就说这衣服,都改了多少回了?” 不得不说,永安长公主真的瘦了,短短两个月,瘦了最少三十斤! 虽然瘦身的永安长公主没有赵氏那般惊艳,但毕竟永安长公主个子高,虽然从体重上减少了三十斤,但从视觉上,却减少了五十斤不止。 如果说从前永安长公主如一座山似得难以入目,如今却可以勉强观看,虽然依旧还是胖了些。 永安长公主扯了下嘴角,“瘦了又如何?呵。” 秦妃欲言又止,一方面是答应了顾千雪不说出去,另一方面却因这个病连顾千雪本人都无法保证治好,实在不忍心再给永安长公主希望了,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顾千雪看见永安长公主那苦涩的模样,心里也是不是滋味,但多囊症必须从体质上一点点改善、内分泌方面一点点调整,根本急不得,何况不孕病症本身就是有一种运气成分。当然,光如此调养也不行,最后还需要服用一些雌性激素补充孕酮以及促排卵。 至于之后用什么药,顾千雪还没想好,待皇上五十寿诞后,她便立刻开始正式着手永安长公主的病情。 在这之前,当务之急却是与丘安然的比舞。 秦妃将顾千雪拉了过来,让其坐在自己身边,一双温柔的眼中满是担忧。“千雪,本宫知晓你是个足智多谋的孩子,既然你决定不在王府练舞便定有你的打算,但无论发生什么、有什么需要,都即刻来王府找本宫,本宫便是拼尽所能,也会帮你。” 顾千雪心中满满的感动,点了点头,“千雪记得娘娘的话了,娘娘对千雪的恩情,千雪也永远记在心里。” 秦妃却一直捏着顾千雪的手,“傻孩子,咱们都是一家人,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一家人?自然是顾千雪和厉王之间那乌龙事。 顾千雪只要想到厉王,便觉得整个人生都黑暗了,但整整一个月未见厉王,却忍不住再想……他在忙什么? 是为皇上办事,还是处理封地的事务,更或者是……与万俟芸菲在一起? 每次想到厉王和万俟芸菲,顾千雪便想到厉王在餐桌上未万俟芸菲温柔夹菜时的情景,心中酸溜溜的。 关于厉王,她曾在宝贵的时间中勉强抽出十分钟思索过,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为什么看见厉王对万俟芸菲好,就觉得吃醋,但她却知道自己不是喜欢厉王,若追究起来,也许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心理吧。 335,离别 335,离别 陪着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在南山院用过午膳后,秦妃便雷打不动地陪伴加监督永安长公主饭后散步,这也是顾千雪的要求。 没了吵闹的丝竹乐曲,没了翩翩起舞的舞娘舞师,南山院正厅却别有一种萧条之感,让人心情失落,空空的难受。 这种感觉就好像高考之前自由复习的几天,回到那空空的教室,回忆之前紧张的备考生涯,以及忐忑的揣摩即将来临的严峻考试一般。 到最后,顾千雪竟觉得更加失落了——到底是因为南山院的空荡,还是因为厉王……呢? 这一个月的时间,月儿和巧儿日日伺候顾千雪,全然将自己当成了千雪郡主的随身丫鬟,如今却得知千雪郡主要离开王府,一下子就如同没了娘的孩子般,哭得稀里哗啦的。 玉笙居,顾千雪本是回来与两人道别的,却没想到无法脱身。 “郡主,奴婢舍不得你!”月儿趴在地上,死死抱着顾千雪大腿。 巧儿也是,坐在另一边,抱着顾千雪另一条大腿,“求求郡主了,别抛下我们姐妹两个。” 顾千雪很无语,她真不知道月儿和巧儿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么个抱人大腿的坏习惯,好像是从那一次被厉王威胁开始了吧。“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别说我们之间,便是兄弟姐妹,也有分别的一日不是?再者说,我也不是不回来了,回头我回王府看望秦妃娘娘,也会顺便看看你们二人的。” 月儿却死活不肯,扬起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娘娘那般喜欢郡主,郡主何不向娘娘求得我们二人?娘娘一定会同意的。” “……”顾千雪虽然知晓她开口秦妃会同意,但却又觉得跑到人家府上要丫鬟,实在不妥,何况她这个不习惯人伺候的现代人,身边有了玉莲和玉翠已经认为人多了,怎么还会增加人手? “你们非要跟着我走,不仅仅因为喜欢我吧?”顾千雪眸中闪过狡黠,视线犀利地扫向两人,“实话实说,机会只给你们一次呦。” 月儿和巧儿的哭声小了许多,相视一望,交换眼色。 终于,巧儿小声地说了出来,“奴婢们说了,但郡主别生气。” 顾千雪道,“不生气,你说吧。”其实心中已猜到几分。 巧儿道,“若是从前,我们并未着急出府,但最近几次王爷和长公主发落我们,都是郡主帮忙求情。若以后郡主不在了,我们两人岂不是死定了?” 果然被顾千雪才对了,顾千雪噗嗤一笑,“你们俩真是傻,你们再好好想想,你们为什么被厉王打?还不是他用你们当来威胁我?” 两人一听,也觉有理。 顾千雪继续道,“厉王那家伙卑鄙得很,他最喜欢拿捏人的弱点加以威胁,他发现我在意你们,便将你们当成人质来威胁我,你以为我要了你们,秦妃娘娘同意,厉王也会同意?不,他非但不会同意,反而会立刻将你们扣下,成为威胁我的工具!” 月儿和巧儿恍然大悟! “如果想安全,就要与我拉开距离,而我也要表现得对你们爱答不理。相反,若你们称为了人质,若哪一日那家伙真的失去理智,你们两人怕是就要小命难保了!”顾千雪并非危言耸听,说得是事实。 月儿和巧儿的小脸白了又白,两人自然也知晓千雪郡主不是在骗她们。 月儿又哭了,“郡主您别误会,我们不仅是因为王爷,我们想追随郡主也是因为真的想伺候郡主。” 顾千雪笑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也很舍不得你们,但种种原因,我却不能带你们走。不过我向你们保证,以后每次来王府,都来看你们。” 月儿和巧儿这才想通,放开顾千雪的腿,给了顾千雪自由。 告别了月儿和巧儿,出了玉笙居,顾千雪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她最讨厌这种离别的场面了,刚刚她说的话,一半是骗两个小丫头的。 顾千雪有预感,秦妃早晚要回皇宫,只不过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她定会回宫报仇,也会为厉王争得一切,毕竟为母则刚!而秦妃若回了宫,她应是再也不会来厉王府了吧?却不知,何年何月再能见到这两个可爱的小姑娘。 一边情绪低落地想着,一边慢慢向厉王府大门而去。顾千雪做梦都想不到,有一日她重回王府,却与这厉王府有割舍不断的千丝万缕,这些都是后话。 只说,就在顾千雪即将到达大门时,却见路边有一人等着她——邵公公。 从感情上,顾千雪是很喜欢邵公公的;但从理智上,顾千雪是不想碰见邵公公的!因为,只要邵公公找她,多半就是厉王在找她。 果然,邵公公上前,老脸上满是殷勤的笑,“奴才见过千雪郡主,郡主,咱们王爷在书房等着您呐。” 顾千雪很想夺路而逃,但心底却又有想看一眼那家伙的想法,毕竟已经月余未见。 “哦。”随意回答了句,便跟着邵公公去了厉王的书房。 一路上,两人先是沉默,好半晌,顾千雪却忍不住扭头看向并肩而行的邵公公,“邵公公,您知道未来几日我不来了吧?难道您就没什么要叮嘱的?” 邵公公笑眯眯道,“奴才没有什么叮嘱的,因为奴才知晓,郡主已有了万全之策。” 顾千雪惊讶,“却没想到,邵公公如此了解我?” 邵公公道,“伺候人一辈子,拎着自己脑袋提心吊胆地看着主人家的脸色过活,若看不清你这个丫头片子……哦,郡主恕罪,若不了解郡主您,那奴才真是白活一辈子了呢。” 听了邵公公的话,顾千雪却满是心酸,“邵公公是好人,好人有好报,您以后定会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的。”由衷道。 再一次感谢命运,即便穿越了时空,即便穿越后面对诸多困难,但她的命好竟碰到许多帮助她的贵人。若她真穿越到青楼里当永不见天日的妓女,若她穿越成了一个如邵公公般提心吊胆过活的太监,或干脆穿越成一个渣男的小妾,她都不知还如何度日。 336,邵公公的良言 336,邵公公的良言 如此,她要感谢命运,更要感激身边所有对她好的人。 想着,顾千雪再次道,“邵公公真的考虑一下对食吧,要不然您可以娶一个老寡妇,女人到这个年纪一般就不在乎男的到底能不能行房了,两个人互相照顾着安享晚年,再领养两个孩子也是好的。” 邵公公气得老脸一阵红一阵青,“千雪郡主!您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怎么一口一个对食,一口一个行房?在咱家这里说说便罢了,出了这个大门可万不能这么说!”气得直跺脚。 顾千雪挑眉一摊手,“您还真以为我爱多管闲事啊?也就是您吧,我帮着操操心。不过邵公公您若是改变主意随时告诉我,我派人到乡村地头找个老实巴交的老寡妇……” “别说了别说了!”邵公公快气得跳起来,“郡主什么都好,就是爱开玩笑,哎,到了王爷的书房了,您也别开咱家的玩笑了,去见王爷吧。” 两人说话期间已走到厉王的书房。 即便要如厉王的书房,顾千雪依旧没放弃,扭头道,“邵公公您一定要记得,我没开玩笑,真没开!”说完,便入了房门。 邵公公捏着兰花指甩了许多次,这才平息了怒气,走到书房门前守好,却深深地看了一眼房内,别有深意。 书房内。 厉王很反常的未处理公文,而是背着手站在窗前,好似专程等待顾千雪一般。 “千雪见过厉王殿下。”顾千雪恨死了南樾国这问安制度,乍一开口,已矮人三分。 厉王闻言,转过身来,依旧是一身黑衣黑着脸,明明白皙俊美的面颊,却很少有喜悦的神色,仿佛永远沉浸在怒气之中。“你未来几日都不来王府了?” “是。”顾千雪提心吊胆,她怕眼前这可恨的家伙不允许。 却没想到,厉王只是点了下头,“衣服脱了。” “啊?”顾千雪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厉王危险地眯着眼,“你知道,本王要看什么。” 顾千雪恍然大悟,“你知晓未来几日我要在无名居?你是怕我和苏公子……”心中却不免在想,这家伙是抽什么风,非让她守贞。 虽然她没有和人乱搞关系的想法,但自制和别人强迫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厉王浓眉微皱,“顾千雪,你又忘了本王的脾气?” 脾气?什么脾气?不喜欢重复说话的脾气。 顾千雪咬着牙,恶狠狠地瞪向面前那面无表情的人,最后她……妥协了,开始伸手解衣服扣子。 ——能不妥协吗?若她不自己脱,面前这可恨的家伙就要动手撕了,这脱衣服和撕衣服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脱衣服是在可控范围之类,不该露的不露,将需要露的露出一点点就够了。而撕衣服……谁知道这禽兽的手有没有分寸。 顾千雪未将衣服脱下,只是将暗扣打开,将衣领拉开,白藕一般的颈子下面是精致诱人的锁骨,而两道锁骨中央稍下部位,则是有一颗小小的朱色,却如同那世间最美的玛瑙一般,引人垂涎。 厉王看了一眼,点头,“可以了。” 顾千雪又懊恼地将衣服穿好,“我可以走了吧?”说着,便想转身离开。 厉王见顾千雪那嫌弃的眼神,十分不悦,“站住,本王还没允许你走呢。” 顾千雪只能又转了回来,咬着唇,尽量不将心底的不忿表现出来。“不知王爷还有何贵干?” 厉王撇了她一眼,“没事了,你可以滚了。” 顾千雪顿时怒了,“你说什么?” 厉王挑眉,“你想留下?” 顾千雪赶忙摇头,“不,不,我滚!我立刻滚!”乖乖,能跑不跑才是傻蛋!在厉王这个神经病鬼畜面前,面子值几个钱?尊严值几个钱?都!不!值!钱! 只要能离这个神经病远远的永不瓜葛,别说口头的滚,便是真躺地上滚,顾千雪也是愿意的。到底想看横滚还是竖滚,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顾千雪如同屁股后面有只疯狗追一般的跑了,火急火燎,厉王的书房却一片压抑的死寂。 老半天,邵公公小心翼翼地入内,“王爷……要不要派人跟着千雪郡主?” 殊不知,厉王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未离开顾千雪的背影,直到那倩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方才缓缓收回。“不用了,将暗卫都撤回来吧,凌霄的人会保护她的。” 邵公公急了,犹豫了半天,而后噗通一声跪下,“王爷,难道您不认为,最危险的人就是那苏凌霄吗?”这句话,是邵公公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说出来的,却是实在忍不住了方说出来的。 却没想到,一向暴戾的厉王却未生气,相反,声音少见的柔和。“不认为。” 邵公公一愣,他自然知晓王爷和那苏凌霄交好,却又觉得王爷可能不懂他所指,再次纠正了一次,“王爷,那苏凌霄攻于心计,若苏凌霄真的喜欢千雪郡主而设计攻陷了郡主的芳心,您怎么办?”如此犀利直白的问题问出来,邵公公便没想着全身而退,按照厉王的脾气,便是不砍头,也少不得打几板子以示惩戒。 邵公公伺候厉王多年从未被打板子,一方面是因为厉王对邵公公特殊的感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邵公公从来不越雷池一步,今日却破了例,实在是不忍心千雪郡主花落别家。 虽未动怒到惩罚邵公公,但厉王的脸色却很难看。 因为厉王不语,整个书房死寂一片,让人压抑得难受。 终于,厉王开了口,“若凌霄喜欢她,而她也喜欢凌霄,本王就成全他们。毕竟,凌霄的病只有她能诊,也许这便是天意。” 邵公公哪肯善罢甘休?“王爷,今日奴才就是拼了一颗脑袋也要说,王爷您还年轻,不知这男男女女的道道!奴才虽是太监,但在后宫几十年见得多了,什么情啊爱啊,不都是设计出来的?争出来的?装出来的?王爷您可万不能相信戏台子上的什么缘分天注定,那都是狗屁,事在人为!” 337,给东公子的谢礼 337,给东公子的谢礼 厉王垂下眼,却好似沉思什么。 既然豁出去了,就不能考虑后果,定要达到目的。邵公公打算一鼓作气说服厉王,却在即将开口时,厉王出了声。“你出去吧。”那声音平静得可怕。 邵公公一愣。 厉王却一反常态,撩袍蹲在跪地的邵公公身前,直视其双眼,“若换一名女子,本王便是干脆杀了,也不会让她称心如意,但顾千雪却不能。”说完,也不等邵公公反应,站起身来大步离开了书房,不知去向。 跪在地上的邵公公彻底懵了——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从前只以为王爷对千雪郡主感兴趣,却不知……难道王爷真的喜欢千雪郡主?但千雪郡主却诊好了秦妃娘娘的病,会不会是王爷对千雪郡主感恩?到底是怎么回事? 邵公公百思不得其解。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丝雨阁。 万俟芸菲刚派人从万俟山庄送来了许多贵重的衣物首饰,此时正对着镜子一件一件的搭配试穿,本就容貌绝美,在这一件件精雕细琢的衣裙衬托下,更是美如天仙。 万俟山庄虽遭受大难,但因有厉王这强有力的靠山,万俟山庄的产业竟未受到多少影响,如今厉王的心腹选了不少能人为其管理山庄产业,只等万俟芸菲回去接手。 但万俟芸菲怎么能回去?先不说没了厉王府的庇佑会不会再次遭遇血月楼的追杀,只说,她还想攀上厉王,成为厉王妃呢! 如今万俟芸菲彻彻底底品尝到了权力那诱人的味道,血月楼算什么?在厉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血月楼杀手曾多次试图潜入王府刺杀万俟芸菲,却都被厉王府那些出神入化的暗卫抵挡。有那么一段日子,那些让人闻风丧胆的血月楼杀手,屡屡死伤在厉王府。 厉王府如同铜墙铁壁,任何江湖人士都无法撼动其半分。 而同时,因血月楼的追杀,万俟山庄一度成为人人避之不及的帮派。但却因为厉王的插手,那些明哲保身的所谓武林人士竟然频频投诚,代为管理的厉王心腹送来不少投诚信笺,而厉王连理都未理,直接命人送到丝雨阁。 如此这般,万俟芸菲如何不憧憬成为王妃?如何不幻想霸占厉王。 万俟芸菲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成为厉王妃,而在此之前,她死都不会离开王府半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她是知道的。若她真的离开了王府,还去哪儿找厉王? 就在万俟芸菲喜滋滋的试衣服的时候,角落里的静抒却勾起了唇角,眼中满是鄙夷。 因为万俟芸菲做梦都想不到,静抒已经投靠了厉王,成为监视万俟芸菲的眼线,别说万俟芸菲的一举一动,便是说出的一字一句,转眼间都会通过静抒汇报给厉王。 出了厉王府,顾千雪便准备去无名居,却不成想,被人截住。 那人不是别人,而是许久未见的东公子——太子宫凌尧。 依旧是那个老套路,在胡同即将转到长安道的角落,太子的两名随从等候。只不过与上次不同,这一次是将顾千雪的马车拦住,而太子的随身侍卫梁贞前来请人。 顾千雪听说是太子,喜出望外,“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之前还纠结去哪寻东公子,却不想东公子主动来找,东公子真是及时雨啊!”说着,打发了车夫,顾千雪颠颠地跟着梁贞跑向了太子的马车。 依旧是藏蓝色的马车,低调却带着一种质感的奢华,拉车的是四批良驹,两黑两白。顾千雪想也不想地跳上车,撩帘子钻了进去。“东公子你来得太好了,我有事要求你!” 却见,车厢深处,一身银灰色的的太子正端着茶慢慢品着,神情安逸又淡然,一双剑眉之下桃花眼略有狭长,忽明忽暗的眸子,闪动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哦?有事求本宫?”太子却未问顾千雪所求何事,却直接道,“虽然本宫有求必有应,但却不知寒姑娘要如何回报呢?” 入了车厢的顾千雪在马车门口的横凳上坐下,笑眯眯道,“我想一个你从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如何?”这一招可谓是对苏凌霄的必杀绝技,在这“新奇之物”的诱惑下,苏凌霄可谓被吃得死死的。 太子眉头微挑,“本宫从来都不是好奇心强之人,难道寒姑娘忘了?” 顾千雪这才想起,这太子与苏凌霄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一个没什么好奇心、另一个有着极强的好奇心。当初在城南瘟疫区,她拿出了那么神奇的青霉素配方,太子竟然不追问她的身份,如今想想,太子还真是没什么好奇心的人。 “那你想要什么?”顾千雪问,倒成了她好奇了。 是啊,是人都有好奇心,只听说好奇心强的人,却极少听说没好奇心之人。 太子带着淡笑的视线一直在顾千雪身上,却慢慢的品了品茶,“本宫帮你忙,你来回报本宫,这回报之物若让本宫自己来选,岂不是失了那谢恩的心意?” 顾千雪顿时如同打蔫的茄子,双手支在腿上,小脸满是无可奈何,“好吧,我想想啊。” 紧接着,马车外一声吆喝,马匹逐渐飞奔起来。 最近顾千雪练舞都快练傻了,哪能想到什么奇思妙想?什么奇思妙想,什么鬼点子,都是吃饱了撑的才能想出来的,而不是现在疲于奔命。 不过想到太子以后要成为皇帝,当皇帝最需要的是帝王策!然而……顾千雪不会什么帝王策,而且她有种感觉,说起这种当帝王的什么什么窍门,太子怕比她懂得多得多。 那么……顾千雪想到了火药! 而且顾千雪敢保证,若她将红衣大炮造出来,没有人会拒绝,哪怕是好奇心不强的太子! 但随即顾千雪又打消了念头,因不想提前将热兵器带到冷兵器时代,无论哪国的国民遭殃,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她虽不做救苦救难的菩萨,却不想因她的原因许多无辜者丧失性命!于是,火炮便被排除在外了。 设计一套衣服?太子好像不缺穿的。做一道美食?太子好像也不像永安长公主那般嘴馋。告诉太子一个天大的秘密?然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秘密可说。 难道她就对太子没有丝毫办法? 338,东公子索吻 338,东公子索吻 顾千雪是真没办法,但却又想求太子。 “有想去的地方吗?”太子放下茶碗,带着淡笑看向一筹莫展的顾千雪。 顾千雪抬起眼,那眼神怯生生的带着哀求,“如果我说出我想去的地方,你就答应帮我忙好吗?” “不好。”太子想也不想就拒绝。 顾千雪开始准备耍赖皮了,她一摊手,“既然你不帮忙,我就不说我想去什么地方。” 太子轻笑出声,那磁性的声音很带着一种诱人之感,“不乖。” 顾千雪将头微微一侧,一脸的小痞子的模样,“偏就不乖。”能拿她怎样? 太子挑眉,一脸的满不在意。“好啊,那就让车队绕着京城转着,直到你说出想去的地方罢。” 顾千雪哼了一下,心里却认为太子是在吓唬她。 却不成想,太子真的对车外扬言,“就绕京城转着。” “是!”车外梁贞恭敬回答,随后便隐约听见车队的传令官重复这命令。 顾千雪略有惊讶,“就这么转着?”突然发觉,温柔又会撩人仿佛花花公子的太子,此时此刻竟与那厉王有莫名的相像,不愧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都是那般……令人无奈的霸道。 “这么绕,马儿会累的。”顾千雪俏脸上满是疼惜,对太子的做法哭笑不得。 太子将茶碗撂下,“只要不是寒姑娘累就好,只有寒姑娘不累,才能继续想用何物来回报本宫,对吧?” “……”顾千雪彻底无语了,如果说厉王是凶狠的狼,那么太子便是阴险的狐狸,总的来说,兄弟俩没一个好东西!“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你的身份去酒楼茶馆是不是不方便?” 太子点头,“确实很麻烦。” 顾千雪叹了口气,“那就去上回你带我去的镜湖吧。”因为她要求太子之事,必须要在一个安静之所为其讲解。 “这才乖,”太子笑眯眯的,而后微微抬头,对着车外扬声道,“去镜湖。” “是!”车外梁贞恭敬回答,而后只听一声号令,马车一个转弯,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因为这转弯,毫无防备的顾千雪险些一个狗啃屎,好在太子伸手将其拦了住,“来车厢后面坐。”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 顾千雪尴尬地笑了两声,“不行,孤男寡女的……” 太子伸手一指车厢旁边,“车外都是人,你放心吧,本宫还没胆大到当着一众侍卫,在马车里做孤男寡女才做之事。” 一句话将顾千雪弄了个大红脸,“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两人靠得太近,影响不好。 “既然不是那个意思,便坐过来。”说着,太子伸手,抓住了顾千雪的手。 顾千雪想收回手,却发现那太子那力度掌握得实在太好——既不会捏疼她,又不会让她挣脱。 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只见顾千雪笑眯眯道,“那如果我坐过去,就算是对你的回报之理可以吗?” 太子挑眉,很无辜的眨了眨眼,“这孤男寡女的,若不做点什么,侍卫们怕会轻视了本宫吧?”说着,那捏着顾千雪的修长手指,竟探入她的手心,轻轻的擦了两下。 顾千雪吓了一跳,再次收手,而就在其惊慌失措之时,只觉得手臂一紧,一股强有力的拉力将她拽了过去,紧接着便跌入那满是龙涎香的温暖怀抱。 顾千雪赶忙挣扎,但还未开始挣扎,已被塞到太子身旁的位置上了。“现在可以想想,送本宫什么了吧?” 顾千雪只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更是被耍了,略有微怒,“东公子,我以为我们有交情、是朋友,却未发现你是这种登徒子!既然你不尊重我、不想交我这个朋友,那以后便井水不犯河水,只当从未认识过。停车,我要下马车!” 太子略有惊讶,“寒姑娘,你生气了?” 顾千雪生气了吗?肯定是生气的,但另一方面,她想借机“将”太子一下,让他深知自己错误,而为了弥补错误,便不计回报的帮助她。套路,一切都是套路! 顾千雪依旧在努力演戏,一张俏脸上可谓怒气腾腾。“哼,既然你没有交友的诚意,那便算了。” 太子皱眉,“寒姑娘真的误会了,本宫很有诚意,而为了表达诚意,本宫决定尊重你,”随后,对着车厢外大声道,“回皓岚书院。”说完后,又扭过头来,俊美的脸上满是诚恳,“那么,寒姑娘是想去皓岚书院还是去顾府,或者是去厉王府?” 顾千雪僵住,“你就……这么送我回去?” 太子一脸的认真,“是啊,作为朋友,理当尊重寒姑娘才是。” 顾千雪垂下头,伸手捂住脸,一脸的痛苦——妈蛋,这太子为何不按套路走?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焦急地哄她吗?为什么说放她就放她?难道不帮她忙了吗?妈蛋,如果不用太子帮忙,她真的不想麻烦太子,问题是,那件事却只有太子能做到! “寒姑娘,怎么了?”太子依旧认真询问,但那脸上的表情却让人恨得几乎咬碎牙。 终于,顾千雪认输了,她自认还算是个聪明的人,但再聪明也是玩不过狐狸精的!对,面前这男人绝对是狐狸精!无论是其狡猾的脾气,还是多变的性格,或者他那一双时不时向她放电的桃花眼! 将手从脸上拿下来,顾千雪一脸的无奈,“哪都不去,还是去镜湖吧,我有件事非要求你不可,但实在想不出用什么礼物来回报你,你且提一个要求吧,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做。”随后,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能太过分的,差不多就行了的。” 太子见顾千雪如一只斗摆的小公鸡模样,只觉得其愈发可爱起来,竟哈哈大笑。 太子的声音极美,带着磁性和清朗,爽朗的笑声更是有感染力。“寒姑娘……不,顾千雪,你真是本宫的开心果,太有趣了。” “……”顾千雪内心痛苦,“别扯了,快说吧,到底要我做什么?” 太子慢慢收敛了笑声,用一只手撑着光滑的下巴,侧着脸,眯着桃花眼,薄唇微启,“很简单,只要你的……吻。” 339,狡猾狐狸 339,狡猾狐狸 “吻?” 顾千雪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捂住嘴,但当看到太子那喊着笑的桃花眼时,便觉得自己被耍了。 她懊恼地将手从嘴上拿下,“东公子,这样戏耍人的行为是不对的。” 顾千雪一直唤太子为东公子,因为只有如此称呼,才觉得两人没有身份上的差距。 太子立刻收敛了笑容,“本宫没开玩笑。” 顾千雪嘴角尴尬地抽搐,“一定是开玩笑,东公子您就别逗我了,还是说一个靠谱的要求吧。” 却见,刚刚笑容满面的太子,面色逐渐暗来了下来,“要求本宫已说了,无论靠不靠谱却已经定下,寒姑娘若希望本宫帮你,就来履行。” 顾千雪急了,“你都不问问我要求你做什么。” 太子道,“本宫说了,无论你要求什么,本宫都能办到。” “你……”顾千雪咬着唇,“东公子,你为何要逼我?” 太子却噗嗤一下笑出来,抬起眼,如狐狸一般的桃花眼中笑意盈盈,“本宫既未问你求本宫做什么,也未让你做一些根本做不到之事,何为逼?” 顾千雪再次忍不住将太子和厉王相比较,是啊,太子要求她做的都是她能做到却不想做的、但厉王要求她做的都是她愿意做却做不到的,兄弟两人,都一样的可恨。“哼,那我便不求你了。” 太子挑眉,“好吧,既然你不求本宫了,那本宫也不要求你亲了,”随后换了一个面色,温柔无邪,“今日本宫携了御厨,不用你动手准备膳食了,你想吃什么,本宫让御厨去做。”再也不提什么要求什么请求。 顾千雪咬着唇,却发现,太子比厉王更难对付,“我……还是想求你办事。” 太子一摊手,“不是本宫不帮你办,而是你不肯拿谢礼,这有来有往方是交往,只来不往,不合道理。” 顾千雪急得想砸车,“但是之前我不是将青霉素配方送给你了吗,我一两银子都没要,难道就不能换来你的一个帮助?” 太子的回答慢悠悠的,惬意又悠闲,“别这么说,寒姑娘的配方是献给朝廷的,和本宫无关,若寒姑娘愿意泄露身份,本宫回宫便告诉父皇是你贡献的配方,想来父皇定会重重赏你。”而后,用手指无辜地刮了刮高挺的鼻梁,“父皇的本事比本宫大,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求求父皇试试。” “……”顾千雪不得不败下阵来,她自然不能去求皇上,更不愿透露自己身份,但这件事除了太子外,确实再无人能帮她。终于,顾千雪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太子那张泛着邪气的俊美面容,“亲一下,亲哪里都行,是吗?” 太子却微微摇头,“这里。”说着,那修长的手指点在自己的薄唇上。 顾千雪满头黑线,只觉得一只只乌鸦从眼前飞过。“这个……不妥吧,影响……不好吧?” 太子用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马车里只有你我两人,别人看不见,所以无所谓影响不影响。”声音更是压低了几许,好像说悄悄话一般。 顾千雪依旧觉得为难,“这……这是我的初吻,我……我……”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这真是初吻。 却没想到,太子眼底闪过阴霾,“初吻?” “嗯。”顾千雪点头如捣蒜。 几乎可见,太子的情绪一下子阴沉起来,“但就本宫所知,几个月前,在顾尚书府,你曾当众吻过大皇兄吧?” 大皇兄?厉王! 顾千雪却想了起来,连忙解释,“您误会了,当时厉王溺水,我真没吻他,那个叫人工呼吸!因为人遇意外时,呼吸停止,这个时候若按压心脏部位催动心脏跳动,或者口对口人工呼吸以让其呼吸系统重新活动,是能救人一命的,那个与吻不是一个东西!” 如果人工呼吸也算是吻的话,那她还真是吻了不少人。 “都是唇和唇相碰,有什么区别?”太子面色虽有缓和,但依旧不好。 顾千雪叹气道,“当然不同了!人工呼吸是向病患嘴里吹起,而吻是要加深的,所以……”越说越觉得别扭,到最后更是说不下去了,满脸通红起来。“所以,东公子,您再选一件别的事行吗?” “是不是觉得,难为情?”太子道。 顾千雪赶忙点头,“是啊,是啊。”理解万岁。 “难为情没关系,本宫帮你。”话音刚落,顾千雪直觉得自己眼前一暗,太子穿着银灰色袍子的修长身躯已经压向了自己,她刚想挣扎,却被抱住,紧接着那含着一丝邪笑的薄唇便向她压来。 顾千雪睁大了双眼,她就这么……被人亲了? 虽然被厉王刁难过,也被厉王撕过衣服,但她却知道,厉王从未真正猥亵过她,没占过她一丝便宜,就连之前那撕衣服,也未真正泄露春光,却不知是厉王手下留情,还是她自己幸运。 来到这个世界上,顾千雪为厉王宫凌沨做过人工呼吸,为苏凌霄做过人工呼吸,却怎么也没想过,却是被太子亲吻。 如果本尊还活着的话,被太子亲了,会不会异常高兴? 眨眼之间,顾千雪竟想来了这么多,更是惊讶的发现,太子的唇……是冷的。 不是那种微凉,而是冷!几乎刺骨的冷! 如果不是亲自体会,她不会相信一个人的唇竟可如此冷,尤其是男人! 即便是厉王,那般冰冷如霜的男人,他的唇是热的。苏凌霄温雅而孱弱,他的唇是温的。但太子……看起来那么阳光热情的人,为何他的唇这般冷? 就在顾千雪胡思乱想的时候,却感觉到,那冰凉的唇中,一条舌滑入她的口。 “!”顾千雪脑海中警铃大作,猛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一推,竟不小心用了内力,将太子狠狠推开撞在车厢上,发出了不小的响动。 车外立刻传来梁贞的声音,“殿下?” 顾千雪捂住嘴,心中哀叹——糟了,她没控制好力道,若太子伤了,帮不上她的忙是小,若时撞伤了,她算是死定了! 340,冰冷的唇 340,冰冷的唇 “没事。”太子双眉紧皱,怕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撞击,背部疼痛,但依旧第一时间对车外的随从报了平安,却不是让其安心,而是保护顾千雪。 顾千雪心中感动,“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太子身子前倾,一只手撑在凳子上,一只手背过去捂在自己背部,“你有武功?” 顾千雪心存愧疚,小声解释,“算是……有一点点,我只练过一些内力,用来为人治病的,其他的没学过,一招半式都不会。” 太子抬起头,却笑了,“本宫放心了。” 顾千雪一愣,放心?放什么心?“东公子,即便我有武功,也不会伤你的,刚刚真的是我下意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觉得有口难辩。 太子见顾千雪那焦急的模样,竟哈哈大笑起来。 “喂……你没事……吧?”顾千雪担忧,是不是这一下子把太子打傻了?难道撞头了?撞击造成脑淤血压迫到某根神经所以神经失常? 太子长臂一探,竟将顾千雪搂在里怀里,“没事,本宫没事。”拥抱甚紧,让其挣脱不开。 顾千雪更加确认太子傻了,“放……放开!”拼命挣扎,好半天方才挣脱开。“东公子,你傻了吧?你放心什么?又为什么大笑?” 太子丝毫不生气,反倒是将之前那剩下的半碗茶一饮而尽,而后又倒了两碗,其中一碗递给顾千雪,“本宫放心的原因是,你还是清白的,和大皇兄的谣言为假。” 顾千雪目瞪口呆,“为什么?”虽然惊讶,但却激动地想哭,因为这世界上终于有人相信她是清白的了,哪怕是之前相处多日的初烟都认为她不检点,但太子却相信她的清白,怎会不高兴? “从你刚刚的反应,”太子好心情地饮茶,“若你曾与男子发生肌肤之亲,怎会那般激动,甚至下意识连武功都用上?” 顾千雪恍然大悟,“闹了半天,你在试探我?” 太子挑眉,“一部分吧。”另一部分是真的想亲她。 不知为何,得知太子亲她只是为了试探,刚刚那沉重的心情竟轻松了许多,“嗨,可吓死我了,你有什么问题直问就是,我定会告诉你的。”因为心情放松,这才发现刚刚太过激动而口干舌燥,捧着太子递来的茶碗便喝了起来,只觉得入口清香,茶汁略在舌尖略甜馨,猜想如此佳品定然是贡品。 “也许,你说谎呢?”太子问。 顾千雪笑道,“检验有没有与男子发生关系的方法太简单了,不是有守宫砂吗?”当提到守宫砂,顾千雪的声音一顿,因为联想到了自己守宫砂的位置。 ——厉王这个家伙!顾千雪终于知道厉王为什么要将守宫砂点在那种位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竟点了守宫砂?”太子惊讶。 在南樾国,守宫砂点在穷苦人家的女孩子身上,或点在青楼清官的身上。这种受到良好家教的官家女子,是不屑用守宫砂,也用不上这守宫砂的。 顾千雪赶忙摇头,“没,没,我没点过。”笑话,如果太子知道她点了守宫砂,非要看,怎么办? 太子眯着桃花眼,笑得似知非知,慢慢品着香茗。 顾千雪却觉得后脊梁一阵冷,有种感觉——太子猜到了。 但无论猜到还是没猜到,太子都未问下去,而正在这时,车队已到了上一次两人烤肉的地方——镜湖。 虽名为镜湖,但实际上这里却不算是湖,说白了便是个人工水坑,只不过与上一次见面时不同,在中间那座木屋旁边,又搭建了许多小房子,房子虽小,但工整别致。 当顾千雪见到众多小房子时,小小的吃了一惊,却不得不承认,有了这些错落有致的小房子,这镜湖的景致真是越发的好了。但同时顾千雪却意识到,这些小房子怕是为侍卫们准备的,因上一次她曾说不想侍卫们受冻。 是真的体恤下人,还是为两人独处创造条件? 太子先下了马车,随后伸手去扶顾千雪。 顾千雪哪好意思让太子扶自己下车,先不说身份地位的差距,只说男女有别,刚刚两人更是……如今别说拉手,便是视线相碰,都觉得臊得很。 但太子却依旧坚持扶她,却是与上次一样。 无奈,为了不在众多侍卫面前下了太子的面子,顾千雪只能将手放在太子的大手上,却发现——太子的手,依旧是冷的! 冰冷刺骨,如同他的唇。 顾千雪猛然想起上一次两人相遇,太子的手也是冷的,她只以为太子再外冻得时间久了,却没想到,即便再温暖的车厢中,太子的手依旧很冷。 “怎么了?”太子见顾千雪面容上有所诧异,问道。 顾千雪赶忙挤出笑容,“没什么。”说着,下了马车。 手冷的人,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但一旦爱上却极为致命!手冷的人,几乎都是偏执狂,决定了一件事便义无反顾,坚持做到底,即便会错,也不会中止。手冷的人,对生活很迷茫,找不到出口,但对未来却又充满希望。 入了木屋,侍卫随从们恭敬送上茶点和瓜果后离开,整个房子便只剩下顾千雪和太子两人。 “现在来说说,你求本宫的事了。”太子道。 顾千雪沉思一下,“是关于六日后,我与丘安然的比舞。” 太子神情有了一丝了然,“比舞的裁判是父皇,当然,父皇应也会参考百官的民意,但……”太子却意味深长的笑了,“你最好想些让世人惊艳的点子,否则你定然是要输的。” 顾千雪不解,“为何?” 太子伸手放在顾千雪的手上,玩弄她纤细的手指,“因为丘安然的祖父丘侯爷以及丘安然的父亲、丘将军于昨夜赶回京城,但赵元帅却未回京,与此情况,父皇都不能下了丘侯爷的面子,话已至此,你能听懂吗?” 顾千雪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听懂了。”太子的意思很简单,若用“打狗看主人”来形容的话,丘安然的主人在,而顾千雪的主人不在,是以,若挨打,肯定是她挨打。 341,暖暖手 341,暖暖手 同时,顾千雪却不解,“皇上五十寿诞可谓大事,为何外公不回京?之前我得到的消息,外公应该会回京才是。” 手中那滑腻的触感消失,太子面露遗憾,意犹未尽,“楚炎国近日频频骚扰我南樾边境,边防大急,而东关城的驻守将领正是赵元帅,是以其无法赶回京城参加父皇五十寿诞,”而后,太子眉头微微一皱,却好似思忖什么,“上阵莫过父子兵,只可惜,赵元帅身下却无一子共同力敌。” 顾千雪见太子那复杂的神色却未多想,“是啊,就是因为这一点,我尤其尊敬我的外公,因为他的爱只给一人。” “给一人?”太子问道。 顾千雪却摇了摇头,“情况紧急,今天不说这些没用的话题,咱们来说说比舞吧,我来找你就是针对这比舞!你一定要帮我的忙!” 太子目露好奇,“如何帮?” 顾千雪道,“我这有一份图纸,”说着,从怀中将图纸套出来,“我的舞蹈需要一些道具,这些道具必须提前准备,但却不想被外人知晓,我想来想去,能偷摸进入大殿的,也只有你了,所以只能拜托你。”说着,开始说起了细节。 太子脸上满是惊讶,看向这诡异的图纸也一脸的疑惑,当听完顾千雪说的细节后,不仅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让本宫亲自爬到这么高的地方给你挂圆球?” ——是啊。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顾千雪却没敢说出来,“可以让你身边的人啊,什么太监、侍卫,愿意爬梯子也行,愿意用轻功跳上去也可,挂上就行。” 太子挑着眉,“之前本宫可不知是如此高难度的嘱托。”那语气,带着一股子加价的感觉。 顾千雪下意识抖了两抖,“那个……不仅仅是天上的球,还有下面也要摆东西,不过这个东西就不用东公子了,待六日后上场前,找人搬过去就是。” 太子笑眯眯的,桃花眼眯成了一个月牙,“如果让下人来做,搞不好会传出去风声呢。”那意思是,只能自己去办。 顾千雪突然感觉自己只一个可怜的小兔子,面前是一个笑眯眯的狐狸!没错,就是一直尖嘴巴的狐狸。“东公子英明神武,一定可以做好!”紧拍马屁。 “如果不小心掉下来,会摔断腿的。”太子步步紧逼。 顾千雪自然知道太子想“加价”,但如果是给些银子,她很乐意太子加价,问题是太子要的价钱恐怕是……“拜托了。”说着,满脸的祈求。 太子步步逼近,慢慢靠近她,“这一次,不许躲。” 顾千雪的心砰砰直跳,摇头,“不行,只有这个不行。”连连后退。 太子挑眉,“你不同意,本宫便不帮你的忙。” 这下子,顾千雪真的怒了,“太子殿下,原本我以为您和厉王那家伙不同,您不会趁人之危,如今看来,呵呵,还真是一丘之貉。” 太子点了点头,“大皇兄是本宫兄长,与兄长相像,有什么不对?” “……”顾千雪咬着牙,脑子开始拼命转动起来,将所有认识的人都考量一下,看除了太子,自己还能嘱托何人。 可惜,顾千雪认识的人实在太少,能自由进出宫殿的却只有太子一人。永安长公主毕竟已出了宫,如果再回乾曦殿会不会引人注目?厉王虽然出宫入府,但两那么任性的,就是回宫转悠一下追忆童年时光应也说得通对吧? 就在顾千雪百转千回时,太子却眯眼道,“大皇兄是最不能帮你之人,别说他如今出了府,便是从前在宫中也不经常去乾曦殿,他过去,怕是更会露陷。” 顾千雪没搭理太子,却白了他一眼。 太子哈哈大笑起来,“罢了罢了,不逗你了,本宫帮你就是。” “真的?”顾千雪看向太子的眼神充满怀疑,不是很相信。 太子伸手,拉住顾千雪的手,“自然是真的。”见手中那温热的柔胰不停向回收,笑道,“不让亲,难道连拉拉手都不行?” “当然不行,这不合乎礼教!”顾千雪发誓,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发现封建礼教这般可爱,可以当成一个完美的拒绝借口。 如狐狸一般的太子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那帮本宫暖暖手总可以了吧?天气这么冷,本宫穿得这么少,手好凉呢。” “……”这一次,顾千雪没找到理由,只能任由着自己的手被拉着,心中却忍不住吐槽——你这手冷和穿着没什么关系,是特殊的体质造成,再者说,谁让你穿这么少的? 当然,也就在心里想想,却没说出来,毕竟还在求人办事。 太子的手特别冷,可以说是刺骨的冷,如果顾千雪不是眼见活生生的人以及摸到其脉搏,非以为面前的是个死人不成。即便温了这么久,那冰凉的手最多暖了一点点,却未彻底热起来。 房内只有两个人,双手交握,太子笑眯眯的不说话,顾千雪也只觉得难为情未开口,房间内竟平添暧昧。 这暧昧越发浓重,到最后,顾千雪竟觉得压抑得口干舌燥起来。 “我有个好法子,能让你身子暖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抽手,却发现,对方将她手握得更紧。 “用你的身体来暖?”太子慢悠悠道,见对方的小脸顿时雪白,这才补充了一句,“你在瞎想什么,本宫只是抱着你取暖罢了。也不知你平日里吃了什么,这小身子却暖呼呼的。” 顾千雪道,“我很想继续为你温手,但你的手实在太冷了,冷得我胳膊疼。” 太子一愣,赶忙放开,“你怎么不早说?” 顾千雪心头一喜,是啊……早知道这招好用,她就早点说了!不过话说回来,为何太子的体温这么低,难道是有什么疾病吗?即便如此好奇,顾千雪也不敢再轻易探太子的脉了,谁知道他会不会也有什么秘密。 “我来想办法,”顾千雪一边搓着自己发凉的手,一边绞尽脑汁,“你等我。”说着,起身跑到身后的一面墙,轻车熟路地拉开隐蔽的门把手,如同现代推拉门似得厨房门被打开。 342,终于热乎了 342,终于热乎了 “我来想想,做一个什么汤比较好呢?”厨房的货架子上,早就准备好了各色新鲜食材,可以说应有尽有。当看到羊骨头时,立刻有了主意,“对啊,我怎么忘了,这种大冷天没有什么比吃羊蝎子更舒服的事了。”说着,便将那整扇羊肉骨头搬下来,拿起斩骨刀,开始处理起羊蝎子来。 羊蝎子火锅她已经做了两次,一次在厉王府,一次在无名居,如今算是第三次,可谓轻车熟路。 斩骨刀飞舞,一瞬间,连顾千雪都觉得自己肯定是厨子穿越南樾国才是。 不知什么时候,太子竟来到她身旁,“用帮忙吗?” 顾千雪吓了一跳,好在太子没学那些肉麻的段子,从后面抱住她,否则她怕自己不小心回手用斩骨刀给对方一下子。“不用,你去房间里休息就好。”她能指望高贵的太子殿下下厨? 太子却道,“那本宫便在这陪你解解闷吧。” “好。”顾千雪也不阻拦,继续准备火锅,“你能吃辣吗?”问向太子。 “可以。”太子道。 “那就多放辣的。”顾千雪多抓了一把火红的辣子,为了驱寒。 一个时辰之后,羊蝎子火锅已经做好,端到桌子上,“来来,尝尝我的手艺。”拿了碗调了酱汁,招待太子吃了起来。 就如顾千雪所预料,太子品尝后赞不绝口,甚至略有夸张,顾千雪忍不住失笑——这羊蝎子也不是什么美味,最多就是吃个新奇,但太子这般夸奖,她还是很高兴的。 吃完了肉,在顾千雪的建议下,太子还喝了不少火辣辣的汤,顾千雪也是喝了一碗,只觉得又辣又热,加之她本来穿的就不少,如今却是浑身冒汗起来。 少顷,见太子喝了整整一碗,顾千雪伸手去探了下太子的手,却发现——依旧很冷。 哭丧了脸,“难道你不觉得热吗?喝了这么一碗辣汤!” 太子摊手,“不热,不信你摸摸。”将那双修长的大手伸了过来。 顾千雪扔下碗,却没放弃,“走,我们跑步去!” “跑步?”太子略微惊讶。 “是啊,你体温低喝了辣汤依旧不热,搞不好是血液循环得太慢,运动运动准会好的。”顾千雪站起身来,“我们一起跑步,我陪你。”就如同当初陪苏凌霄快走晨练一般。 太子纠结了,“这个……” 于是,却看,镜湖附近的树林里出现一高一矮两个慢跑的身影,加之,周围还有一队队人马保护。 顾千雪心中暗暗较劲,她就不信这么折腾还折腾不出太子的汗来。跑啊跑啊,跑得腿都酸了。 与气喘吁吁的顾千雪相比,太子一直轻松的慢跑,连大气都不出一下。他回过头,看向娇俏的小姑娘,见其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而后回过头来,双眸微眯,提起了内力,“不跑了,不跑了,本宫累了。” 顾千雪听见这句话后,这才如释重负,若再跑下去,她也要崩溃了! 听见太子叫停,她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哎呀,可累死我了。”用袖子擦了头上的汗,“你出汗了吗?” 太子微微一笑,“当然,衣服都快湿透了,不信你试试我的手。”说着,伸了过去。 顾千雪握住太子的手,却发现其手心虽炙热,但无比干爽,心中纳闷不以,“手心如此热,为什么还不出汗呢?” 太子道,“本宫从小就不大出汗。” 顾千雪接受了这个解释,“也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说着,却手抽回来,却发现再次被那人握紧。 “拉你起来。”太子一用力,将顾千雪从地上生生拽了起来,“冬日地凉,你流了汗再坐在地面上行,容易着凉。” 顾千雪笑着点头,“好,知道了。”说着,终于成功地将手抽了回来。 太子也没坚持,而是两只手背着,“天色也不早了,本宫送你回去吧。” 这一折腾,却也是傍晚。“嗯嗯,那就麻烦你了。”虽然认为太子时不时的调戏她外加占便宜,但总的来说,太子还是个不错的人,最起码还帮了她不是? 太子的车队从镜湖出发,在顾府门前停了下。 顾千雪即将下马车之前,指了指顾府的方向,“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你姨母和表妹?”不禁在想,若顾千柔知晓她是被太子送来的,太子更是想方设法牵她的手,不知会不会气死。不,想来顾千柔不会气死,会将她活活的咬死吧。 “不了,宫中还有要事,”太子微笑道,而后挤了下眼睛,“难道你忘了,还有千雪郡主交代的十万火急的大事要办!” 顾千雪心中感动不已,“大恩不言谢!” 太子挑眉,“可以不言谢,只要亲一下。”说着,将自己的俊脸凑了过来。 顾千雪哭笑不得,“算了,还是表示感谢吧,谢谢你!”果然是贪小便宜吃大亏。 道了谢,生怕太子反悔,顾千雪连车凳都来不及踩,急匆匆地跳下了车,然后火急火燎地跑入了顾府。 太子的车队没有任何标志性的象征符号,加之太子不经常大队人马的出宫,所以顾府的门丁是不认识这车队的主人的。有门丁上前,小声询问车队末尾的侍卫,但那侍卫并未理会门丁。 车内太子下了出发命令,紧接着威风凛凛的车队再次启程,没一会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有门丁好奇地问顾千雪这车队是谁人的,好能汇报给顾尚书,顾千雪直说是厉王的——笑话,她敢说着是太子的?若顾千柔知道,还不挠死她?她是不怕顾千柔的,却不想激怒起顾千柔的仇恨,最起码在赵氏有孕期间,不能让裴氏母女来找事。 马车渐行渐远,而马车内的太子见车队远离了顾尚书府,这才将两只手掌翻转,一提气,再将手掌对向车厢地板的方向,而后猛一发力,将却见那手掌方向生生喷出许多冷气。 冷气之多,车厢地板之上凝结了一层薄冰。 343,看脸的世界 343,看脸的世界 太子面无表情地将手掌翻转过来,垂着眼凝滞自己略微发红的手掌,活动一下僵硬的指头,那刚刚还温热的双手重新恢复刺骨的冰冷——这才是太子宫凌尧本应有的温度。 就在车队出了小路拐上大路时,只见太子唇角勾起,如同想起了什么开心之事一般,低低的笑了。 在下人们的问安声中,顾千雪入了牡丹园,还未走入房间,却见大着肚子的赵氏小跑出来,“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雪儿,你终于回来了,娘想死你了!”说着说着,还挤出了泪花。 如果是从前的赵氏做出这般幼稚的动作,只会让人生厌。但如今赵氏美得让人心惊,即便动作蠢笨,但却别有一种呆萌在其中。 顾千雪不得不承认,无论中外、纵观古今,这世界都是个看脸的世界! 长得丑的人,再努力也是东施效颦;长得美的人,哪怕是摔个跟头,也是赏心悦目。 “娘,你别跑,你怀着身孕呢。”顾千雪伸手接住赵氏,见赵氏显瘦,只觉得疼惜,但再看她那张比张柏芝更精致的脸,却又觉得可恨——谁让赵氏没把这基因传到她顾千雪的身上,否则自己不也是一个绝顶大美人了? “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你为什么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从前你日日都回来的,”赵氏崛起了嘴,那梨花带雨还有粉嫩嫩嘟起的红唇,赏心悦目。 顾千雪将赵氏扶了进去,“因为我正在准备皇上五十寿诞的献舞啊,别急,再有六日,我就自由了。”忽然又想起刚刚太子对她说的话,“娘,外公不回来了,你知道吗?” 想到这件事,明显看见赵氏的面色垮了下去,“知道,你外公来信了,他说正在给偌澜找很多好玩又好吃的东西,要好一阵子才能回来呢,但偌澜只想要你外公。” 两人入了房间,顾千雪让赵氏小心地坐在铺着柔软垫子的椅子上,“娘就别急了,回头外公找到好吃的怕就是来了。”至于东关城之事自然只字不提,有时候却觉得,赵氏真的很幸福,因为不用考虑许多烦恼忧愁。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片熙攘声,因是冬季,门上挂着厚重的帘子,屋外的声音被挡得严严实实,即便如此,依旧能隐约听见下人们问安的声音,紧接着那厚重的帘子猛地一撩,“偌澜,看为夫给你带了什么?” 顾千雪一愣,抬起头;而同时,一脸兴高采烈的顾尚书手里举着一个面人,正好看见房间内的顾千雪。 父女两人相视一望,略有尴尬。 “呵……呵呵,千雪也在啊?”顾尚书尴尬地笑了两声,而后轻咳几下,企图恢复平日里做父亲的威严。 “嗯……正打算走来着。”顾千雪也有些尴尬,有种捉奸在床之感,但转念一想,顾尚书和赵氏是夫妻,本就应该如此恩恩爱爱,但哪里不对劲儿呢? 估计是赵氏的智商吧。 “娘,你跟父亲玩,我先走了。”顾千雪安慰赵氏道。 赵氏虽然不舍得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但看到自己最爱的亲亲夫君以及手里的面人,早高兴得不知道北了,“嗯嗯,你走吧,你走吧。”说着,一双眼一直黏在顾尚书……手上的面人看。 “……”顾千雪有些吃醋了。“爹,那我先走了。” 顾尚书早恢复了平日里那装模作样的样子,“好,还有六日便是皇上寿诞,你且要好生准备。” “是。”顾千雪一低头,钻出了帘子,紧接着便听见房内赵氏的惊喜的尖叫声,再次感慨,这真是个看脸的世界,只要长得漂亮,什么智商不智商都是浮云!浮云! 带着玉莲和玉翠出了牡丹园,顾千雪心中沉甸甸的,有种“吾家女儿初长成”的感觉,心酸又欣慰,但转念一想,赵氏非但不是她女儿,应该是她母亲才是。 “小姐,我们回听雪院吗?”玉莲恭敬问道。 顾千雪转念一想,“不,咱们去芍药居。”芍药居,是裴姨娘的院子,而这个时候,那双面绣的舞裙应该已经完工了吧? 芍药居。 顾千雪和玉莲玉翠来得很突然,而就在顾千雪进院子,一群丫鬟老妈子问安的时候,却见一个十分面生的丫鬟从房间匆匆出了来。 顾千雪深深地看了那丫鬟一眼,低声问身后的玉翠,“这人是府上的吗?” 因为之前玉翠被顾千雪下令调查各个院子丫鬟的底细,如今却对院子里的人员极为熟悉,“回小姐,奴婢敢确认不是。” 正在这时,裴姨娘领着顾千柔出了来。“竟是大小姐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来看看那舞裙,妾身和你妹妹真是绣了足足两个月的日夜,赶在大小姐上台前一定能收尾!” 顾千雪脸上佯装的惊喜,“真的?快给我看看,”说着,便于裴姨娘亲密的并肩入了屋子,还捧了句,“我还没见过双面绣呢。” 顾千柔对顾千雪的敌意少了许多,因为也是听说顾千雪和厉王那不堪的勾搭,从前是她传出的谣言,但如今这谣言可是从厉王府传出来的,她派人打听了许多回,甚至花钱买入了厉王府,得到的结论依旧如此。 既然和厉王狼狈为奸了,自然就不能玷污她圣洁的太子哥哥,如此,顾千柔看顾千雪自然也可爱许多。 但虽然没了竞争感,却依旧讨厌,因为顾千雪还占着嫡女的名头。想着,顾千柔暗暗白了顾千雪一眼,嘟囔了句,“一个双面绣而已,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与此同时,顾千雪却在房间里捧着那绯色绣着双面绣的舞裙,连连称赞,“太棒了,这双面绣太神奇了,正反两面竟然是两种图案!” 裴姨娘嘴里更是如抹了蜜,“这件舞裙定会为大小姐如虎添翼的,大小姐定会赢得比舞!虽然还未完成,但大小姐先穿上试试?” 顾千雪自然是不试的,只是笑道,“裴姨娘和二妹的手艺,我自然信得过,若弄脏了就不好了,这几日还得劳烦二位,待赢得比舞,千雪定会有重礼感谢的。” 344,兴趣所在 344,兴趣所在 “大小姐言重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大小姐赢得了比赛,自然我们脸上都有光,还用什么重礼了?”声音诚恳,脸上的笑容也满是温柔。 若不是还记得从前裴氏母女做过什么,顾千雪几乎都要信了。“多谢裴姨娘,也多谢二妹了。”她回过头,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的顾千柔。 顾千雪赶忙挤出了一抹笑容。 又寒暄了几句,顾千雪便领着玉莲和玉翠两人回了自己听雪院。 回去的路上,玉莲和玉翠两人很是憋气,玉翠道,“小姐,您可千万别被她们母女骗了,那两个人最是会演戏,谁知道她们下回还会不会害您。” 玉莲也着急道,“是啊,小姐您可一定要记得,当初那母女是如何编排小姐的。” 顾千雪噗嗤一笑,“记得,当然都记得,怎么会忘,”而后,慢慢停下了脚步,遥遥望了芍药居的方向,“她们还真以为一个双面绣就把我惊艳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呵,比双面绣更精美绝伦的东西,我不知看了多少。”先不说现代的诸多布料,只说那忘生阙,却比这笨重的双面绣不知珍贵几百倍。 玉莲和玉翠两人见顾千雪没中那糖衣炮弹的当,这才松了口气。 玉莲心思细密,很是担忧。“小姐,关于这舞衣,您可一定要早有打算,奴婢就怕她们故意拖着舞衣的进度,待皇上五十寿诞她们不肯拿出来。” 顾千雪摇了摇头。“不会的,她们一定会在我上场的前一刻拿出舞衣。”说着,收回了视线,带着淡淡笑容向自己的听雪院散步走着。 “前一刻?”玉莲好像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是前一刻?”玉翠年纪尚小,却想不明白。 玉莲为玉翠讲解,“因为只要裴姨娘在小姐上场的前一刻拿出来,即便舞衣有问题,也没有时间修改了,只能将就着穿,裴姨娘若真有心,一两天的时间怎么也能提前赶出来舞衣。” 玉翠恍然大悟,“那一对贱人母女!” 顾千雪却不赞同的摇头,“玉翠,以后不许一口一个贱人的骂别人,只有没实力的人才只会张口骂人,”而后顿了一下,本不想与两个小姑娘说,但还是说了,“至于那舞衣,我另有安排,你们且放心,只要保密便好。” 两人点头如捣蒜,“小姐您放心吧,我们谁都不会告诉的。” 顾千雪眯起眼,“我敢打赌,这两个人只希望我穿上双面绣的衣服,待上场后大出洋相,你们还记得那眼生的丫鬟啊?” 玉翠道,“记得。” “立刻去查一下,那丫鬟是哪个府上的。”顾千雪唇角勾起一抹讥笑,“现在就去。” “是。”玉翠接了命,立刻转身便小跑了去大门找门丁。 玉莲想到裴姨娘和二小姐时时刻刻想方设法坑害自家小姐,只恨得牙痒痒。“小姐,您为何一直只守不攻,难道您就一直要被裴姨娘那母女迫害吗?奴婢知晓小姐睿智英明,真希望小姐想个办法,将那可恨的母女狠狠致死!” 两人慢慢走着,冬日里的小路上没有玩耍的丫鬟,加之玉莲声音不大,外人无法察觉。 顾千雪噗嗤一笑,“这个问题,如何解释呢?”说着,搓了搓发凉的手。 玉莲见自家小姐直视这个问题,十分高兴,屏住呼吸等待小姐能“回心转意”。 “首先,我确实没有时间来收拾他们,从前为秦妃诊病,如今要应对丘安然的比舞赌约,与裴姨娘母女的偷鸡摸狗小打小闹比起来,这些才是掉脑袋的大事,其次,”顾千雪的声音顿了下,“之前曾和你们说过,但你们却无法理解,我再强调最后一次,你听好了……” 玉莲竖耳倾听。 “人的眼界投在何处,何处便是其舞台。她们将心思都放在这后院内斗纸上,便注定了她们一辈子只是争宠的姨娘,”顾千雪道,“而我不是,总有一日,我要离开这碍手碍脚的府邸后院,做我想做之事。” 玉莲惊讶,“做小姐想做之事?小姐想做何事呢?小姐的眼界又投放在何处呢?”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顾千雪给问愣住了。如果在现代,她可以说,她的理想是好好工作治病救人,好好生活孝敬父母,抽时间旅游享受生活,但在南樾国,她又要做什么呢? “小姐?”玉莲小声询问,很是好奇。 顾千雪从沉思中醒来,眯眯一笑,“我也不知道,哈,不过我的兴趣不在这后院争宠就是了。” 玉莲也是不喜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便道,“是,小姐的决定便一定是对的,无论小姐以后去哪,奴婢都要跟着。” 顾千雪伸手摸了摸玉莲的头,“好的,小丫头,以后姐姐走哪就把你们带到哪,扔在这里,姐姐还不放心呢。” 玉莲心中惊喜不已,连连感谢。 第二日,距离皇上五十寿诞倒计时五日。 凌霄阁内,只见那呈圆柱形的阁楼,高耸的顶部悬挂下一条纯白色的丝带。 那丝带用料极为考究,用了麻料和丝绸为基本用料,在编织时更是加入了银丝。 麻料耐久、耐磨性极强,丝绸有着华丽的质感,而那银丝却在灯光的照射下若有若无的发出银色的闪光。 凌霄阁用的是顶部水晶窗的自然光,光线优雅,照射在白色丝带上银光闪闪,却见那银色丝带纸上,一身白衣的女子翩翩起舞。 整条丝带一直荡在空中,而手握丝带的女子也在空中飞舞,裙摆翩翩,就如贵妇人发髻上名贵的步摇一般,闪耀得恍人眼,美得让人心惊。而随着荡起的丝带,女子展现一系列舞姿,时而张开手臂,双腿呈交替摆动,而是整个身子蜷缩呈一个C字型,却如同那漂浮在空中的仙女,那丝带却也如同洁白的云彩。 当入凌霄阁禀告事宜的苏掌柜入内时,却看呆了——这是千雪郡主吗?或者说……这是凡间女子吗?这真的不是飞天仙子? 345,不想知道 345,不想知道 顾千雪已舞了一整天,苏凌霄和初烟早从惊艳到习惯,如今正凝目为顾千雪寻些不足加以改正。 苏凌霄见苏掌柜入内,便收回了视线,“找到了?” 苏掌柜赶忙收敛起恍惚的眼神,道,“回少主,请柬找到了,在这里。”说着,双手奉上。 只见苏掌柜手中有一只纯金色的请柬,翻开,却见龙飞凤舞之字,下面有着落款和印章。 印章是南樾国皇帝印章,虽不是玉玺之印,但其功用与玉玺没太大区别,虽然那字未必是皇帝写的,但却印了皇帝私印,更是单独送上请柬,可见那受邀之人独特高贵的身份。 苏凌霄翻看了下,而后点了点头,唇角的笑意加深,“好。” 这个请柬是南樾国皇帝五十寿诞的请柬,只发出十几份,除了各国君王,外,便只有苏凌霄这个一介百姓了,苏凌霄或者说苏家,便是如此独特的存在。 “少主,既使参加皇上的寿诞,这礼品该如何准备?”苏掌柜恭敬的问。 苏凌霄随意将请柬递交给苏掌柜,“你看着办吧,随便准备一份便是。”语意神态极为随意。 若是换个人说这种话,要么其是傻了,要么是要掉脑袋,但苏凌霄这般随意,是因为——在苏凌霄的仓库中随便拿出一个物件,皆是罕见珍宝,确确实实是随便准备一份便是了。 确定了请柬和礼品,苏凌霄便不再理会苏掌柜,而是再次剧目观看空中那舞蹈,唇角漾着淡淡微笑,与平日里的面具似的笑容截然不同。 “这个……”苏掌柜欲言又止。 苏凌霄微微侧目“还有其他事?” 苏掌柜面露难看地点了点头,“此地怕是……不方便说,关于千雪郡主与太子之事。”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凌霄的眸子微微一愣,面庞上的淡笑也少了几分,而后转身出了房间,苏掌柜跟上。 皓岚书院五楼的一个小房间,堆满了原本放置在凌霄阁内的珍贵书籍资料,虽随意一本价值千金,但此时堆放得却如同一堆废纸。 苏掌柜恭敬道,“这是千雪郡主与太子第二次到京郊的池塘,池塘那块地本是盐场卸货之地,后卸货地搬迁,而那喊盐高的地寸草不生,便被太子买了下来,浇上水,成了一个可以映人的池塘。” 苏凌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太子是愿意帮助千雪了?” 苏掌柜欲言又止,“应该……算是吧,太子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苏凌霄面色越发沉了下来。 苏掌柜张了嘴,不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是……是要吻千雪郡主。”心中也是惊讶,太子与千雪郡主一直被传有婚约,但为何从前太子对千雪郡主未表现出什么青睐,却在这个节骨眼做这种事。 听完苏掌柜的话,苏凌霄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虽不若厉王那般冷冽,却别有一种刺骨寒心之感,“难道太子终于对赵家军有了兴趣?”从前,对赵元帅感兴趣的一直只有皇后一人。 所有人都以为皇后与太子都属太子一派,但苏凌霄却知,母子两人却并非完全一派,或者说,只有皇后自己才误认为自己与太子一起,实际上,太子从来都有自己的主张。 苏凌霄陷入沉思,苏掌柜并非打扰。 少顷,苏凌霄的面子恢复了几许,“好,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苏掌柜惊讶,“少主,您难道不想知道太子与千雪郡主到底亲还没亲?” “不想。”苏凌霄神色未动。 “……”苏掌柜急死了!他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打探出来太子和千雪郡主相处时的内幕,也知道太子的强吻,为什么少主却不想知道呢?少主明明对千雪郡主那般上心! 可惜,苏凌霄却转身离开,只剩下苏掌柜急得抓心挠肝。 凌霄阁内。 顾千雪编排了一系列动作,从地面上飞舞到天上,在从头天下舞到地上。当站在地面时,别说那舞姿飘飘欲仙,连顾千雪自己也觉得头晕眼花、神魂颠倒,“初烟,你觉得如何,在什么地方能再改进一些?” 初烟道,“回千雪郡主,郡主的舞蹈若是一般人来看,应是毫无破绽,但有武功者却能看出郡主轻盈不足,”初烟皱眉,犹豫着问出口,“难道千雪郡主习武时未练轻功?” 顾千雪噗嗤一笑,“我哪会什么武功啊,最多会一些内力,还是为了给秦妃娘娘诊病才赶鸭子上架子才习得的,算上一算,我这内力也就练了四个多月罢。” 初烟惊讶,“郡主习武四个月就有如此深的内力,郡主真乃武学奇才!” 顾千雪哈哈笑着,浑汗如雨之后,心情豁然开朗,一把搂住初烟的脖子,如同好兄弟一般吊在初烟身上,“什么武学奇才?对内力有天赋是真的,但谈不上内力深厚,只不过我自己研发了呼吸法,在呼吸输内力,在吸气时将一半内力再收回来,所以给人一种有着连绵不绝的内力一般。” 初烟不太习惯与人亲密接触,从前的职业更是令她养成了亲近必杀的习惯,如今被顾千雪搂着,有些不习惯,却咬牙忍着,“即便如此,郡主也可谓武学奇才,那么多武功高强之人都无法新创招式,但郡主却可以信手拈来。” 顾千雪哈哈笑着,“初烟,你和你家主子学点好的行吗?这拍马屁别学,失了你这清冷佳人的气质。” 就在顾千雪哈哈大笑的时候,苏凌霄正好回来,听见两人的对话,眉头紧皱,却未说话。 初烟见到,不动声色地将顾千雪从自己身上推开,顾千雪则是嬉皮笑脸道,“哎呀不好,被抓包了,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感觉真不好。” “……”苏凌霄。 “不过话说回来,初烟姑娘你说的太对了,我这无重力丝带舞糊弄一般人还行,若有武功之人看见,非笑掉大牙不可,这可怎么办?”是啊,这种舞蹈在一个没有内力、轻功的世界,绝对可谓绝技,但在南樾国,还真不算什么。 346,学轻功 346,学轻功 这个问题,倒是将初烟难住了。 初烟从来都是一个很好的执行者,可以将一个任务准时准确的完成,却不是一个决策者。 顾千雪见初烟那愁眉不展的模样,便知在初烟这里没戏,转而问向苏凌霄,“凌霄子。” “……”苏凌霄。 顾千雪笑道,“别人不都是叫你凌霄子吗?” “……”苏凌霄哑口无言,“那名字不是我自己起的。” 其意,便是外人送的别号,是一种尊称,以及对其能力、地位的肯定。 顾千雪赶忙收敛了嬉笑,板下神色,“苏公子帮我想个办法好吗,如何能糊弄住有武功之人,让他们也能惊艳。”如果她和一般女子比舞,差不多也就罢了,但丘安然是有武功的,虽不知其会不会轻功,但不得不防。 因刚刚的“调戏”,苏凌霄心底也有种捉弄的想法,于是,便道,“要我帮你想法子,你要回报给我什么呢?” 这场面,似曾相识。 ——你该不会也让我亲你吧?想着,顾千雪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随后又想到面前的是苏凌霄而不是太子,一颗吊起的心又放了下,“回头给你做KFC。” 苏凌霄不知KFC是什么,但他也不是那贪嘴好吃之人,便是喜欢猎奇,也是能分清场合的。 只见苏凌霄略微沉思,而后道,“还有五日的时间,如今无论是舞衣、舞曲以及道具都准备妥当了,倒不如让初烟教你轻功。” 初烟惊讶,“少主,先不说这五日能学多少轻功,只说千雪郡主难道不再练舞了吗?” “舞自然是要练的,但初烟你却忘了本末,”苏凌霄敛眉,淡灰色的目光悠远,“如若单凭舞技,千雪只怕无法胜出,千雪制胜法宝是这独特的舞种,自然是要在舞种上下足了功夫,五日,便是做不到精通轻功,但也能学到皮毛。” 顾千雪恍然大悟,“对,我也赞成苏公子的,我舞技已成定局,便是再练,也没什么提升空间,还不如在这丝带舞上下功夫,初烟你教我轻功好不好?” 初烟见两人都坚持,便点头,“好。” 于是,最后的五日,却成了顾千雪学习轻功的日子。 时间飞逝,五日几乎在一眨眼之间过去,这一日,正是南樾国皇帝五十寿诞,宫中设下盛大宴席招待文武百官、国外使臣,更是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天还未亮,几乎所有京城要员府中都折腾了起来。 官员们起床,整理着装,府邸后院当家主母若有那诰命在身便穿上诰命服准备相应着装,若没有诰命在身,则精心打扮。尤其是府中年轻人,无论男女都打扮得精神抖擞,男的俊美帅气,女的端庄贤惠,谁知道入了宫能有什么奇遇不是? 顾府,听雪院。 天还未亮,顾千雪便被玉莲和玉翠早早的拎了起来,开始梳妆打扮。 玉莲为顾千雪挑选了不少显眼的衣服,但都被其摒弃,只选了一件葱绿色的香菊轻罗古烟纹碧霞罗衣和五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再披上一件月白色狐裘披风,算是完了活。 “小姐,您就梳个正经的发型吧,这反绾髻怎么能拿得出手啊?”玉莲都快急哭了。 顾千雪笑道,“我却觉得这发髻不大,用的发簪不多,干净立正还精神,不喜欢那种罗里罗嗦的发型,头上叮叮当当的插满了各种什么发簪什么头花,你们可见过乡间卖杂货的走货郎?” 玉翠道,“自然是见过的,怎么?” 顾千雪伸手一指自己的头顶,“若真的将头发弄得和孔雀开屏似得,再插上一堆叮叮当当的东西,与那走货郎手上的招牌还有什么区别?” 玉翠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小姐说的对,被小姐这么一说,奴婢也觉得那些人的头顶如同走货郎一般……哎呀。”话还未说完,便被玉莲狠狠地敲了下头。 “小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不行,一定要梳个好看的发型,否则被一群贱人……”刚骂出口,却想起之前自家小姐的教训,赶忙改了口,“被那些夫人小姐比下去怎么办?” “比就比呗,我也不是和她们争奇斗艳去了?”顾千雪作势就要走。 玉莲却噗嗤一下跪下了,“小姐若不好好打扮一下,奴婢就不起来了!” 顾千雪见地上那一脸倔强的玉莲,哭笑不得,“你这丫头……真恨不得揍你一顿,你怎么学会了某人那威胁人的手段?”心中却惊讶,玉莲平日里柔顺乖巧,今日怕真的急了罢。 玉翠也低着头,低声哀求,“求求小姐,您就听姐姐的吧,姐姐说的不会错的。” 顾千雪白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蠢丫头,真以为我不懂你们想的什么?我要和你们说几次才懂,我不想跑去招蜂引蝶,我这般安安静静的还丘安然记仇,若我真出风头,还不知得罪多少人呢。再者说,别将你们的思维强加在我头上,便是大家都喜欢的金龟婿又如何,三妻四妾的,待成婚后天天和她小老婆掐架,想想也是够了。我只希望一夫一妻,哪怕对方丑点穷点。” 玉莲和玉翠听得目瞪口呆,先是惊讶于一夫一妻,而后惊讶与自家小姐的择偶观。 别人家姑娘都要找好姑爷,而她们家小姐倒好,要找那些丑的穷的。 顾千雪用了一些内力,将玉莲从地上拎了起来,“各人有各人的路,你们也别勉强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本小姐能做的最大让步是多加上两根发簪,你们若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算了。” 玉莲和玉翠无奈,便又为顾千雪加了一根发簪。 这个时候,听雪院院门外传来满福院郑氏身边李嬷嬷的声音,“奴婢奉老夫人命来看看,大小姐准备好了吗?” 玉翠扬声道,“小姐准备好了。”紧接着,便跟着顾千雪出了房门。 当李嬷嬷见到顾千雪这“朴素”的打扮时,生生一愣,“大小姐,您这一身……” 347,入宫 347,入宫 顾千雪道,“这是我自己的意思,与旁人无关,祖母可准备好了?” 李嬷嬷是知晓大小姐不是一般的女子,是有自己的准主意的,便也没多言,“回大小姐,老夫人准备好了,这个时候怕是要上马车了,大小姐您还得紧着些。”口中虽是催促,但脸上却是喜气的笑容。 顾千雪点了点头,“好,我也准备妥当了,这就过去,”而后回身对玉莲道,“东西都带好了吗?” 玉莲在脑海中细细将携带之物的清单核对一下,而后道,“回小姐,带好了。” 这一次入宫,顾千雪带了玉莲,因其较之玉翠细腻缜密性格沉着,玉翠因此不开心了许久。 即将出顾府大门时,却见了姨娘们守在门旁。 这种宫宴席按理说是不能携带妾侍的,裴姨娘可谓是从古到今的例外,其他姨娘们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但还是大清早跑来为顾千雪等人送行。 见顾千雪来了,姨娘们忍不住围住她,有的祝福,有的叮嘱,因为她们都知大小姐是个好的,不鄙夷姨娘,也不排挤姨娘,处事大方、心胸宽广。 应酬完众姨娘,顾千雪在即将出大门时,忍不住将柳姨娘叫了来,压低了声音,“柳姨娘,我有事要嘱托你。” 柳姨娘立刻心领神会,“大小姐是不是让妾身照顾夫人?” 顾千雪点了点头,面色严肃,“我和老夫人不在府中,虽然裴姨娘和顾千柔也一同入宫,但顾千柔贴身丫鬟翠儿却没跟去,柳姨娘是最机灵的,可一定要看好着翠儿。”翠儿入不得宫,也是顾千雪的手笔,但一切却不得不防。 “大小姐您放心吧,今日我柳氏便是生生守在牡丹园门口,也会守住夫人的。”柳姨娘言之凿凿。 若换一个府邸,姨娘们巴不得有身孕的夫人出点什么事,但顾千雪对柳姨娘有救命之恩,柳姨娘却从心里往外希望夫人能平平安安,否则,不仅因为报恩,还有不想见裴姨娘那贱人得志的画面。 顾千雪放了心,与姨娘们告了别,出了大门。 因为今日入宫人数太多,每家每户最多可使用两辆马车,顾尚书早一步入宫,而其中一辆马车被裴氏母女占了,顾千雪出了门便见到李嬷嬷招呼她上郑氏的马车。 顾千雪被玉莲搀扶着上了马车,却见一身沉重庄严的诰命服的郑氏正笑吟吟地坐在车内,“千雪还未给祖母请安呢。” 郑氏拉住顾千雪的手,将其拉到自己身边,脸上满是慈爱的笑,“来,坐祖母身边,今日打扮的确实素了些,但这样也好,你身份与那些普通官家小姐不同,皇后与秦妃之争迫在眉睫,你定要将自己藏好了,别被牵连遭殃。” 顾千雪点了点头,“千雪记得了。”心中道——姜还是老的辣,别看郑氏这老太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是一直关注着外面信息。 马车摇晃几下,紧接着慢慢走了起来。 郑氏继续道,“与安然郡主比舞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回祖母,我已尽我的全力,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顾千雪道。 郑氏叹了口气,“那个丘安然也实在过分,无奈其祖父丘侯爷得罪不得,哎。” 顾千雪笑道,“祖母就别担心了,若不出所料,我应该会赢的。” 郑氏见顾千雪这般自信,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没看出来,你这丫头也有夸海口的一日,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谦虚呢。” 顾千雪挑眉道,“是谦虚还是自大,也得分对象不是?若对方是个懂道理能听懂人话的,便与她客套客套、谦虚谦虚,显得我有家教。但若对方是个听不懂人话、出门没带脑子的,我若是谦虚,对方也只会当我没那实力,便没必要在谦虚。” 郑氏被顾千雪逗得哈哈笑,“这话说的对,有些女子还真是听不懂人话、出门没带脑子,可白瞎了那么好的出身了,倒不如一些贫苦人家的姑娘。” 祖孙两人越来越起劲,从不指名的吐槽到京城贵族圈子里的八卦花边新闻,硬生生一路聊到了宫门口。 马车停下,还未出马车,便听见车门外有太监指挥车辆的声音,这场景顾千雪曾见识过一次,但当她撩起车帘准备出马车时,依旧被震撼! 只见,还未升起朝阳的青紫色天际,连绵不绝如画作一般的宫殿屋顶黑影如同背影,青色的空中东侧是即将升空的朝阳、西侧则是即将落下的椭圆月。 苍穹之下、宫门之外,满满的车辆如同海洋一般,而与此同时,比车辆更多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些人群可不是普通人群,皆是整个南樾国最为尊贵的权贵以及家眷,加之家眷身上的香粉以及熏香,即便是萧条的冬日,也如同那春末夏初一般随风香气飘荡。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车如流水马如龙! 顾千雪想起了从前的一句诗。 这一次参加宴席之人数比上一次皇后的私宴不知多了多少人,上一次私宴,许多夫人都是明白皇后的心思,一些家中没有适龄女儿的夫人便没出席,而这一次却不是,不仅京城官员以及家眷出席,就连从其他各地赶来的有一定品阶的官员也携带家眷参加。 顾千雪看着这攒动的人群,忍不住喃喃自语,“乖乖,不知今日皇上会收多少礼,这不是赤裸裸的敛财又是什么,皇上肯定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个时候,郑氏在丫鬟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你这孩子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呢?” 顾千雪笑道,“回祖母,我是说,今日可真热闹,可惜了柳姨娘她们不能来瞧瞧热闹。”说着,伸手扶了郑氏的胳膊,亲自搀扶。 郑氏看着面前那娇俏水灵的孙女无奈地摇了摇头,“千雪啊,你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个主人家该有的架子,若你出嫁了还对姨娘这般友善,早晚是要吃亏的。” 348,苏凌霄的马车? 348,苏凌霄的马车? 顾千雪笑笑没说话。 裴姨娘和顾千柔上了前,“大小姐,妾身本要将舞衣送去听雪院,但您早晨走得匆忙,便只能带了来。”说着,将手上的丝绸做的包袱递了过来。 “多谢裴姨娘了,也多谢二妹。”顾千雪接过包袱,便递给了身后的玉莲。 裴姨娘略有惊讶,“大小姐不打开看看?” 顾千雪道,“不需要打开看,我相信裴姨娘和二妹的为人,你们办事一定牢靠。” 顾千柔一直低着头在裴姨娘伸手,脸上虽然是温柔的笑意,但眼底却隐藏着狠毒——顾千雪,一会有你好看的,呵! 突然,人群中传来了不小的惊呼声。 那惊呼如同水中涟漪,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散,紧接着所有人都被震惊,齐齐看向宫门的对面。 只见,一辆纯白色的马车缓缓向宫门口而去。 马车车厢通体雪白,车身较之一般的马车要长上许多,拉着马车的八匹马也是纯白良驹绝无一丝杂毛,昂首阔步,千里良驹。这都不算什么,那车厢四角垂着铜铃,即便马车声音如此大,即便人群熙攘,但依旧能听清那铜铃的清脆,虽然那铜铃声音并不刺耳。 顾千雪一头雾水,“那是谁的马车,这般招摇?” 说话期间,惊讶的众人让开了一条路,紧接着那马车旁若无人的进入了宫门,何等的大摇大摆。 顾千柔用一种见鬼了的眼神看向顾千雪,“连凌霄子的马车你都不认识?”那语气,何等讥讽,何等的高高在上。 郑氏狠狠瞪了顾千柔一眼,裴姨娘也是恨铁不成钢的看向顾千柔,只恨自己女儿怎么也是沉不住气。 顾千柔面红耳赤,“老夫人、姨娘,我……我没别的意思,而是从前姐姐经常去皓岚书院,我以为她能认识凌霄子的马车才是。” 顾千雪没理会她,心中却暗道——苏公子实在也太骚包了吧,不仅平日里穿着一身白,连马车都是……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苏公子不是做官的怎么也来参加皇上寿宴?而且看起来,其待遇比以前亲王更甚。 纯白色马车呼啸而过后,便是纯黑色的千金车驶来,也如同刚刚一般,未有停留,直接进入宫中。 一白一黑,白的无尘、黑的无暇,既是鲜明对比,又相得益彰。 顾千雪猜测,千金车里坐的应该不是厉王而是秦妃娘娘,因为千金车之后,是公主府的马车。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 人群中还未停息,紧接着又是一队一队豪华车队,是特来参加南樾国皇帝五十寿诞的国外诸侯贵族。 待所有人马停息后,又过了好一会,宫内传来了响亮的钟声,紧接着便便有太监在宫门口高喊着什么。 因为顾家来得稍晚,站在的地方离宫门较远,是听不清的,却也能猜到,是太监下令百官女眷进入宫门了。 紧接着,攒动的人群开始动了起来,纷纷想宫内而去。 从宫门到乾曦殿距离甚远,便是常人走也要走上个一炷香的时间,可怜了那些身有诰命的老夫人,在家人的搀扶下一步步向前挪着走。 郑氏身体还算康健,但身上的诰命服却很重,走起路来也很吃力,叫苦不堪。顾千雪在旁边搀扶,忍不住低声吐槽,“这宫宴实在不科学,这么多老人家入宫多遭罪啊?还不如让老人家在家歇着,让年轻人来折腾应酬呢。” 郑氏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傻丫头,别说走上个把时辰,便是走上一日,所有人也是愿意走的,这代表了一种荣耀。” “……”顾千雪乖巧地点头,未反驳,但心中却认为其死要面子活受罪。 好在人们来得甚早,离正式寿诞庆典还有很长的时间,当庆典开始之前,所有人都确保到了场。 今日的乾曦殿比上一次见到时更为豪华气派,想来是为了这五十寿诞,内务府组织大批工匠进行了修缮以及装饰,只要视线可见的地方,都有鎏金的红色,既喜庆又贵气,因那金色,更是彰显了皇家的尊贵。 大殿伸出正中央坐着南樾国的君主,皇帝以及皇后,在皇后一侧,坐着的是品阶高的嫔妃,皇上的一侧,坐着的是皇子等,而两人身后,则坐着的是后宫或大或小的妃子。 顺着中央最为尊贵座位的两侧,则是按照地位排着座次,依旧是外国贵族以及使臣,而后是太师太傅一品大员、二品大员等等。 依旧是男女分列,皇后一侧是女眷,皇上一侧是官员以及其儿子等等。 庆典开始,先是有礼官唱和,紧接着宣布前来庆祝的外国使臣以及贵族,更是将一堆贵重的礼物抬了上来,引起众人的观看以及议论。 那些礼物不外乎什么珍珠,什么翡翠,什么珊瑚,什么字画等等。喜爱财物以及有收藏癖好之人自然认为今日如同过新年一般的开了眼界,但对于顾千雪这样对什么古董宝贝没兴趣,更没机会出外消费花钱所以被迫是金钱如粪土的人来说,这一环节便无比无聊透顶。 再者说,顾千雪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确认。 想着,便抬起了头,看向那大殿高高的天花板。 只见,大殿中央天花板上有着精美的笔画以及雕刻,在灯光的映射下如同立体一般的生动,而最别致的,还要数正中央的一只硕大的陶瓷球! 这球,正是顾千雪交给太子,由太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安在天花板上的,而这球也正是她无重力丝带舞的关键所在。 天花板很高,目测要达到四米,顾千雪不知太子是如何将那球按上去的,只心中佩服得紧。想着,视线便穿过那硕大宽广的中央场地,看向皇上的身边。 皇上的一侧坐着皇后,另一侧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宫凌尧。 两人相距甚远,顾千雪以为自己这偷偷一眼不能被对方察觉,但当她看向太子时,却见太子极其敏锐的发现,而后回过头来,与之对视,那桃花眼眯着,抛给了顾千雪一计小小的媚眼。 349,北醴国 349,北醴国 “……”顾千雪赶忙回过头去,后背冷汗都出了来——太子这家伙胆子也忒大了,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抛媚眼?太子知不知道现在在场多少闺秀的视线都在他身上,若被人发现了奸情……呸呸呸,若被人发现两人狼狈为奸,怎么办? 就在顾千雪准备转移视线时,却感受到一道冰冷冷的目光出现在自己身上,虽未看去,但下意识的汗毛竖起。顾千雪小心顺着那视线看去,却见到太子身边的厉王。 只见厉王身子微微侧着,一只手搁在桌子上,一双冷戾的眼不偏不正地瞪着她。 被厉王那眼神瞪着,顾千雪只觉得有一种被鹰隼盯上了的兔子的感觉,浑身抖了两下。 今日非早朝,厉王并未穿着朝服,与一身金黄太子服不同,厉王穿着黑衣,只不过在破天荒的在黑衣上有着金色图案,以表示其皇子的身份。在厉王身旁,坐着的各色衣服的年轻男、少年的衣服上也都有金色图案,顾千雪猜测,这些都是皇上的儿子。 顾千雪的视线不小心被一道白衣身影所吸引,是苏凌霄。 只见苏凌霄坐在南樾国皇子与外国贵族中间,说明其身份甚至比国外贵族还要尊贵,或者说,比国外贵族更受到南樾国皇帝的礼遇,而苏凌霄正与身侧之人交谈。 “那些是北醴国人。”郑氏发现顾千雪的视线所在,低声解释了下。 因为顾尚书的是二品官员,所以顾千雪等人的座位虽在第一排,但离正中央的位置很远。俗话说,山高皇帝远,描述的差不多就是顾千雪的位置罢。 在这么个山高皇帝远的位置,便是偶尔窃窃私语,也是没人管着的。 “北醴国面积很小,百姓也少,但其最善技艺,北醴国几乎人人都是能工巧匠,所以这天下的好东西,大半都是出自北醴国。”郑氏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这些信息,她也是知道的,不用看什么书,在本尊的脑子里搜刮一下就有了,却没想到郑氏这般热心。 而实际上,郑氏却是误会顾千雪看那北醴国人稀奇才出口解释的,“北醴国人有个特点,眼睛是灰色的。所以你若看见灰眼睛的人,要么是北醴国人,要么便有北醴国的血统。” 顾千雪一愣,“灰色的眼睛?”苏凌霄竟是北醴国人?即便不是,也是有北醴国的血统!难怪苏凌霄将那落雁奁掏出一盒又一盒,原来是北醴国特产! 郑氏笑得慈爱,点了点头,伸出手指一指另一个方向,“看见那边的人了吗?那些人身材高大,高鼻大眼,是楚炎国人。”压低了声音,“你外公未回京,也是因为东关城不太平,却没想到这楚炎国如此厚颜无耻,一边骚扰我南樾边境,一边假惺惺的来为南樾国皇帝贺寿,哼。” 顾千雪差点笑出来,因为突然觉得平日里势利眼的祖母也有可爱的一面,其倒是憎恶分明嘛,还挺爱国的。国与国之间,有的只有利益往来,哪有什么真有意?国与国之间没有真正的和平或者战乱,只有互相试探以及侵犯,这些,哪是几句话能说得清? 好容易过一次五十岁生日的南樾国皇帝得面对着敌国谈笑风生,还真是难为他了,皇帝也是不好当的。 顾千雪一边想着,一边看向那传说中的楚炎国人。 却见,楚炎国人虽然头发和眼睛是黑色,但轮廓却极深,若非要用现代人种来打比喻,就如同中东人和西方人糅合的特征——白皮肤、高鼻梁、燕窝深邃、眼裂大。 突然,顾千雪想到了赵氏那混血的容貌,心中有了一丝了然。赵元帅一生挚爱的女子、也就是赵氏的圣母,怕正是楚炎国人!驻守边关刚正不阿的英俊将领和异域女子,却不知,当年演绎了何种魂牵梦绕、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报完外国贵族、使臣名单和礼品名单,紧接着便是臣子们的贺礼礼单。 与外国贵族相比,国内臣子的礼品就普通了许多,当临近顾尚书时候,顾千雪竖起了耳朵,很是好奇便宜爹给皇上准备了什么礼品。 而结果是——一本书,还是杂书!只不过是孤本而已。 “……”顾千雪捂住脸,只觉得好丢人!别人家都送什么宝物,他们家就送一本书!这便宜爹也真是的,前一阵子抓到点屁大的事儿便找茬对她三堂会审,而皇上寿诞如此重要之事竟然自己闭门造车,哪怕与她商量商量也行啊,她库房里许多宝贝东西呢。 但出人意料,皇上得到这本书竟特别高兴,还让太监立刻将书送上来,翻了两页。 顾千雪目瞪口呆。 郑氏的笑容有些得意,“没想到吧,皇上对你父亲极为器重。” 顾千雪继续目瞪口呆,茫然地点了点头。皇上对那用裙带关系上位的顾尚书器重?这皇上眼得多瞎啊? 郑氏声音压低,“你看厉王殿下身边的皇子吧?这些皇子最大的是二皇子,今年整二十岁,小的七皇子,今年五岁,母族皆是非富即贵、大有势力,每一人……咳,我不说你也明白吧?” 顾千雪赶忙点了点头,“明白。”郑氏想说应该是,每一人都有推翻太子自己成为太子的机会,也可以说当皇帝的机会,身边自会有不少臣子跟随。 郑氏继续道,“皇子中,唯一不拉拢朝臣的便是厉王殿下。而朝臣几乎或明或暗与某个皇子走得近,但你父亲却是极少中立的臣子之一。你父亲不喜应酬,性格温顺又不争锋,皇上最是欣赏。” 顾千雪也明白过来——是啊,如果她是皇帝,也喜欢这种毫无威胁感的人。 冗长的礼单终于读完,用了整整三个时辰! 礼品在大殿上如走马灯一般过一遍,而后被搬入了仓库,庆典正式开始。伴随着丝竹乐曲声,舞技们如一尾尾美丽的锦鲤,从大殿的后台“游”了进来,紧接着曼妙的舞蹈呈现出来。 350,撕舞衣 350,撕舞衣 “哇,竟然是扶摇!”顾千雪小声惊叫,而后看见身旁郑氏疑惑的眼神,便为其解释,“祖母,您看正中央领舞的女子,她叫扶摇,还有一名女子叫桑榆,她们两人正是永安长公主为我请来的舞蹈师父。” 郑氏惊讶,“永安长公主竟为你请了这两位!” 扶摇和桑榆,是宫中最出名的舞师,也难怪郑氏吃惊。 “是啊。”顾千雪道。 郑氏慢慢收敛了惊讶,语重心长道,“永安长公主对你真的不错,你且好好孝敬公主殿下吧。” “知道了,祖母。”顾千雪恭敬的回答,即便郑氏不说,她也会对永安长公主好的。 一曲完了,舞师们纷纷下场,而后皇上端起酒杯,感谢了远道而来的国外使臣,再感谢为其贺寿的文武百官以及家眷,所有人站起,离席,端起酒杯恭祝皇上寿诞。饮下这杯酒之后,宫女们便开始上菜,午膳开始。 时间掐算得刚刚好。 随后的安排便与宴席相同了,有敬酒,又歌舞欣赏,等等。 酒过三巡,宴席到了尾声,顾千雪却没吃几口。倒不是说饭菜不合胃口,也不是不饿,而是等着那重头戏。 果然,皇后与皇上笑谈身上,而后太监示意,整个大殿的人都停下手中之事,齐齐看向台中央,皇后笑道,“诸位国外使臣,我们南樾有两位郡主出类拔萃,她们二人都是出身将门却蕙质兰心,更是在本宫的一场宴席上定下了赌约,要在皇上五十寿诞时献舞以定输赢,那么接下来,咱们便来欣赏她们二人的舞姿可好?” 众人立刻喝彩。 虽然当日只有女眷目睹了约赌的过程,但在场所有南樾国人却都知道这个赌约,更是期待目睹这比舞场面,可以说,丘安然和顾千雪的甚至夺了皇帝五十寿诞的风头,但皇上却不恼,也兴致勃勃,满脸期待。 皇后继续道,“不过大家还是别急,两位郡主需要时间准备一下,在这之前,一些闺秀也是要将才艺献给皇上以贺寿,我们便先来欣赏下她们的才艺罢。” 众人再次拍手叫好。 紧接着,又回到了闺秀献才艺上,名门闺秀们都拿出了看家本领,或者唱或跳,或拉或弹起来。 “祖母,那我也去准备一下,换上舞衣。”顾千雪轻声对郑氏道。 “好,去吧,一切小心。”郑氏回道。 顾千雪便带着玉莲,在宫女的指引下,去了乾曦殿的休息室换衣服。 一路上,顾千雪能感受到身上无数道视线,有人是幸灾乐祸,有人是担忧,也有人是看热闹,自是不说。在准备离开大殿正厅时,顾千雪看向了皇后的方向。 秦妃未坐在皇后身边,甚至坐在很靠后的位置,丝毫不引人注目,依旧梳着上一次顾千雪为其设计的卷发,整个人柔弱却妩媚,极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而这造型也是成功的,皇上虽谈笑风生,却时不时地偷眼撇向身后,这五十寿诞,却被皇上过得心猿意马。 “千雪郡主,这边请。”宫女柔声恭敬道。 顾千雪点了下头,便入了休息室,不再为秦妃担心。 当入了休息室时,却见到了那个死对头——丘安然。 只见,丘安然早就穿好了舞裙,依旧是火红的颜色,只不过不像上一次那般是短打裙装,这一次的裙子设计极其精妙,竟有女子的柔美,又有一种飒爽。而丘安然身旁,则是站了不少身着水绿色一群的伴舞女子。 万绿从中一点红? 经过扶摇桑榆培训的顾千雪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伴舞女子都是跳柔舞的,众柔而一刚,更是凸显丘安然。 原来没人是混吃等死,都是攻于心计。 之前两人约定比舞,按理说应是独舞,却被丘安然钻了漏洞,即便是群舞也挑不出什么理,只因丘安然参加。但同时,因为有了陪衬,便是丘安然舞姿一般,也能通过队形以及视觉效果进行弥补。 顾千雪敢肯定,如果自己不是用无重力丝带舞,那便是妥妥的输! “小姐,裴姨娘送的舞衣在这里。”说着,玉莲将那包袱送了上来。 却见,丘安然脸上满满的讥讽,若仔细看去,眼底还有一丝阴险以及得意。 顾千雪自然知晓,丘安然和顾千柔依旧勾结着,当时从芍药居出去的面生丫鬟,正是出自丘侯爷府上。 将包袱打开,取出那件舞衣服。 客观的说,双面绣更适合静物摆设,例如屏风、扇面或是手帕,在舞裙这种非静物上,双面绣丝毫体现不出它独特的魅力,而顾千雪之所以让裴姨娘绣这双面绣,也是为了牵扯她们精力,别去找赵氏麻烦罢了。 顾千雪拿起舞裙,层层叠叠的裙摆绣着碎花,确实很美,可惜与忘生阙却有着云泥之别。 伸手拉扯舞裙,尤其是背部以及腰部,一寸一寸,慢慢的找寻破绽。 “喂,你怎么还不穿上?若耽搁了时辰,皇上怪罪下来,你以为你能担当得起?”丘安然催促道。 “撕拉”一声,顾千雪终于找到了那陷阱之处。 只见,舞裙背部的接缝处极为薄,若不用力拉扯,根本发现不了这破损,但一旦用力,那破损处便如同劈竹,好好的一件衣服很快成了两半。 顾千雪挑眉,若她穿着这件衣服上场,遇到大一些的动作,怕衣衫开裂,失了清誉罢。 虽然之前顾千雪已猜到并告诉了玉莲,但当玉莲亲眼见到这破裂的衣裙时,依旧气得咬牙切齿,一张小脸阴沉沉的,若裴姨娘母女在她面前,只恨不得冲上去与之拼命。 丘安然见裴姨娘母女绣的舞裙还未被顾千雪穿上便破了,心中暗恨不以,“千雪郡主好狠的心,人家母女日日夜夜绣了两个月的裙子,你说撕就撕。” 顾千雪抬起眼看向丘安然,眼神冰冷冷的,“哦?你怎么知道这裙子是母女绣的?” “我……”丘安然语噎。 顾千雪将裙子翻转过来,又撕衣襟,却听“撕拉”一声,衣襟部位也破裂。 351,打起来了 351,打起来了 刚刚还是一件完整的裙子,转眼间却成了一块无法遮体的废料。 丘安然又讥讽道,“舞裙没了,难道你就穿你身上这寒酸的裙子跳舞吗?呵,若是平日就算了,今日那么多国外贵客以及使臣,你别有失我们国容才好。” 顾千雪嗤了声,“真懒得和你废话。”说着,开始脱衣服起来。 丘安然一愣,“你这不知廉耻的,就这么明晃晃的脱衣服,也不怕进来人看见?” 顾千雪将外面衣服脱下,露出了里面的忘生阙,“坦坦荡荡的人,便是光着也是光明磊落。偷鸡摸狗的人,便是穿得再严实也是丑态百出。” “你说谁呢?”丘安然面色一红,被人捅了痛处,大喊一声。 顾千雪淡淡撇了她一眼,“你这么着急承认做什么?” “谁承认了?”若不是身旁的宫女拦着,丘安然差点冲过来与顾千雪厮打。 “谁气急败坏,谁就承认了,”顾千雪慢慢转过身来,“有个词说得好,四肢发达头脑平滑,怕说的就是你丘安然吧。你不用和我撕扯,便是打赢了我又如何,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是知道的。” “你这个……”丘安然正要骂,但视线却滞住,因为被顾千雪身上的忘生阙所吸引。 那是怎样的一条裙子啊,晶莹无暇的洁白,缀着晶晶点点,那料子比纱还轻,光泽比丝绸更美丽,穿在身上却如同穿着了一片云,那硕大的裙摆捏着细细的褶皱,只要一丝丝的风,裙摆便随风飘动。 丘安然惊呆了,她甚至可以想象那裙子飞舞时的美丽。 “顾……顾千雪,你这裙子是哪里买的?”丘安然的眼睛都要红了。 顾千雪挑眉,“借的。”心中道,这丘安然还挺识货嘛。 “借的?和谁借的?”丘安然的声音几乎变了音,满满的贪婪,眼睛也血红血红的。 顾千雪看向丘安然,竟突然有种感觉——若自己有个女儿一定要好好教,否则就如同面前的女子一般。明明花样的年纪、容貌俊俏,但性格轻浮生性泼辣,哪还有少女的模样?“和谁借你,又关你什么事?” 丘安然的双眼贪婪地黏在忘生阙上,根本离不开,“顾千雪,若裙子是你借的,你告诉我它的主人,回头我去寻她买了。若是你买的,开个价,无论多少,我都买了。” 正准备整理头发的顾千雪冷笑着摇了摇头,实在不想和丘安然再多说一句话了,有种大学生碰见小学生的无力感,更是决定以后绕着她走。 玉莲将顾千雪的发髻打开,将那浓密如海藻般的长发梳开。 “喂,你说话啊,哑巴吗?”丘安然叫嚣着。 此时别说是在一旁伺候的宫女,便是丘安然雇来的舞女都纷纷认为在千雪郡主面前,安然郡主如同一只跳梁小丑般,只不过将这份鄙夷深深埋在心底,不说出来罢了。 丘安然见顾千雪不理她,气地从一旁的桌上一把抓来鞭子,对着顾千雪的背便狠狠抽了过去。 却一听玉莲一声尖叫,同时转身挡在顾千雪身后,将自己的身子当成肉盾。 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一道青色身影如鬼魅一般冲入屋子,伸手一把拉住丘安然的鞭子,而后将内力注入鞭子,狠狠一抖。丘安然只觉得胳膊一麻,顺势松开了手。 玉莲惊讶地转过身来,却见到一名身着青色衣裙的女子,面容清冷,浑身散发疏离淡淡疏离。 顾千雪也扭头看去,“初烟姑娘?”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苏凌霄的贴身婢女初烟。“奴婢见过千雪郡主。”初烟恭敬问安。 顾千雪道,“刚刚一定要感谢初烟姑娘,若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应付着疯狗呢。” “你说谁是疯狗?”丘安然红着脸大叫着。 顾千雪挑眉,“你猜。” 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疯狗是谁,只要不瞎不傻,大家都能看出来。 “你这个贱……”还未咒骂出口,丘安然的身子猛地一顿,因为发现了那依旧拿着她鞭子的女子,只见那女子的目光如毒一般冰冷毒辣,被这可怕的目光盯上,竟有种不能动上半下之感。“你……你是谁?”丘安然问道,气焰竟小了许多。 初烟却未理会她,“千雪郡主,少主有命,令奴婢在此伺候郡主直至上台。” 顾千雪不得不钦佩苏凌霄的未卜先知,今日休息室之事怕早被苏凌霄料准了吧。“好,那就多谢初烟了,也得感谢你们少主。” “你们几个,上去给本郡主狠狠抽这个大胆的奴婢。”丘安然伸手一指初烟。 顾千雪扶着玉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从前我只以为有娘生没娘教是骂人的话,如今见了安然郡主,我算是明白了,这句话不是骂人而是描述事实,丘安然,你亲娘是不是死了,到底是什么极品才把你教成这个德行?”既然对方想骂大街,她就陪着骂,她顾千雪从来都是这般“接地气”的人。 什么,没教养?呵呵,她顾千雪没直接骂上一句“X你妈”就已经算是有教养了。 “你娘才死了!顾千雪,本郡主今日非撕了你不可。”说着,丘安然便要扑过来。 一旁伺候的宫女都吓傻了,宫中口腹蜜剑、华丽藏到的贵人们骂架她们见多了,却没见过这般直白白骂架的,还是两位皇帝亲封的郡主,真是……开了眼界。 初烟冷冷撇了丘安然,而后拿起其鞭子,将深厚的内力集中在双手之上,紧接着一声不小的响动,那鞭子竟被扯碎成若干段。 丘安然的俏脸吓得雪白,伸手指着初烟,“你……你……你……”竟然会武功,这名女子尽然会武功。 要知道,习武本就不易,并非人人都能习得,而会武功的女子绝对可谓凤毛麟角,何况这名女子的武功竟如此之高。 初烟淡淡道,“刚刚已有宫女将这里发生之事如实禀告给皇后娘娘,若安然郡主希望自己丑态被皇后娘娘知晓,尽管撒泼。” 352,故意激怒 352,故意激怒 “你说谁撒泼呢?”丘安然声嘶力竭的大叫。 “大胆,是何人在乾曦殿大呼小叫?”却听见,门口一名冷面的嬷嬷入了来。虽是个宫中奴才,但那压人的气势却比一般当家主母更甚。 立刻有小宫女道,“千雪郡主、安然郡主,这位是皇后娘娘身旁的李嬷嬷。”皇后的心腹。 “奴婢见过千雪郡主、安然郡主,”李嬷嬷虽是为两位贵人见礼,但膝盖都没弯上半下,一张老脸更是不冷不热的,“娘娘有话交代给两位郡主,今日是皇上的五十寿诞,外国使臣更是不少,两位郡主且要好生准备,若出了什么纰漏,别说你们两人承担不起,便是丘侯爷和顾尚书,也是要治罪的。” 顾千雪道,“是,千雪谨遵娘娘教诲,李嬷嬷请放心,千雪绝不会造次。” 丘安然便是再不懂事,如今见皇后的心腹在,也生生的忍了,所在角落处,未说话。 李嬷嬷冷冷扫了两人一眼,却又见到初烟,那老脸立刻换了一般。“初烟姑娘,您怎么在这呢?” 初烟也收敛了周身的杀气,道,“少主有令,命奴婢保护千雪群主不受闲杂人等的骚扰。”声音不卑不亢。 李嬷嬷一愣,看向顾千雪的眼神多了一丝疑惑,但却未表现得太过明显,“好,初烟姑娘辛苦了,我便先退了,初烟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宫女知会我一声。” 初烟轻轻颔首,“多谢李嬷嬷。” 随后,李嬷嬷便转身离开了休息厅。 “……”顾千雪突然觉得很悲哀,她和丘安然明明是郡主,但好像很卑微的样子,李嬷嬷和初烟却像是主子。 丘安然气急败坏,双全拧紧,“你叫初烟?你的主子是谁?”这一次,少了许多气焰。 初烟连看了未看丘安然一眼,“我家少主姓苏。” 丘安然立刻了然,眼中有了惧意。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如今的顾千雪算是彻底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了!她顾千雪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外公是镇远元帅,但有这么一大堆名头有什么卵用,还不如一个百姓混的好,哎…… 初烟上前,只扫了玉莲一眼,玉莲只觉得一股强大压力将自己生生推开,而初烟则是从她手中接过顾千雪的头发,拿出那独特的发油,十分娴熟地为顾千雪弄起了头发。 初烟的手十分巧,而在她的巧手之下,顾千雪的头发竟如流水一般顺畅垂柔起来,在灯光的照耀下,光泽迷人。 顾千雪的如水的乌黑发丝大半都顺着肩头流淌在腰间,只有头顶被盘了一只小小的发髻。 玉莲赶忙将盒子取来,将那盒子打开。 顿时,整个房间几乎闪了起来。 是钻石! 是秦妃送给顾千雪的“万宝”! 当初烟将整副钻石头面为顾千雪佩戴上,顾千雪从梳妆台站起,转过身来,休息室立刻发出不小的惊呼声,却见宫女们都看呆了,环肥燕瘦的美人她们见多了,但这般闪如星辰、靓如精灵的女子,确实第一次见。 只见豆蔻少女身材窈窕挺拔,纤细的身子穿在纯白色闪着点点光芒的如烟裙中,纯洁却曼妙。纯黑色的发丝每一根若有了生命,如流水一般垂下,这纯黑的发丝和雪白的裙衫,更显得女子皮肤白皙如雪、吹弹可破。 但最妙的还是其带着的头面首饰,无论是发间还是耳上,无论是手腕还是玉颈之下,都闪着耀眼的光芒,直耀得人睁不开眼一般。 别怪众宫女少见多怪,而是钻石这种切面闪耀的宝石,若在自然光下没什么稀奇,但若放在灯光下尤其是白炽灯下,那真如同闪瞎人眼一般。再者说,这钻石是极为稀罕之物,南樾国人最多的是见一些有色宝石或者针对,哪有这般闪耀的?是以,惊艳得瞠目结舌。 丘安然也被其惊艳,但同时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若可以,她想用她的鞭子将面前这可恨的女子抽上几千下,将那脸抽花,可惜,前面这人竟有高手护着,而她的鞭子也被扯断。 “哼,穿得再美又有什么好,比的是舞技也不是打扮,”丘安然狠狠道,随后,又觉得骂得不过瘾。“这世上就是有些贱人,喜欢以色侍人,与那青楼里的妓子有什么区别?” 就连丘安然的贴身丫鬟都觉得这话说得太难听了,皇后娘娘的人都来警告,自家主子还不收敛。 顾千雪噗嗤一笑,而后回过身来,学着小S摆出一个妩媚的造型,而后抛来一个飞吻,“听说太子殿下就喜欢美女,最讨厌的就是男人婆,你知道什么叫男人婆吗?” 丘安然吓了一跳,竟一下子懵了。 顾千雪继续道,“就是那种不懂礼仪为何物,不分青红皂白便破口大骂,说是男人婆都是文明的,其实是泼妇。” 玉莲也是尴尬——今天小姐也好像吃错药了似得,不停的讽刺丘安然。 初烟皱起眉,压低了声音,“千雪郡主喜欢太子?” 顾千雪摇头,很认真的回答,“不喜欢,我这么骂她除了因为想骂她,更是因为……”阴险地眯眼,声音压得更低,“我想着,将丘安然再激怒一些,一会我胜算能再大点。”声音很小,但因初烟有武功,顾千雪不怕其听不清。 初烟这才稍稍放心,点了点头。 而事实上,顾千雪真的做到了,丘安然几乎被气疯了,就在即将破口大骂时,却听见门外传来李嬷嬷的声音,但这一次李嬷嬷却不是来传话的,“两位郡主,为皇上献舞的时间已到,不知你们二人谁先上场?” “我我我!”李嬷嬷的话音还未落,顾千雪便着急叫到。 丘安然一愣,随即大骂,“顾千雪,你要不要脸,凭什么你先上场?” “不凭什么,难道你想先上场?”顾千雪一副焦急的模样。 丘安然理都不理她,直接走了出去,“李嬷嬷,本郡主先登场。”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其身后的伴舞也只能快步跟了过去。 353,万宝再现 353,万宝再现 初烟道,“千雪郡主,要不要奴婢拦下她?”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气。 顾千雪笑道,“拦什么拦,我就是让她先上场嘛。” 初烟似乎明白其意,点了点头。 顾千雪哭丧了脸,道,“初烟姑娘会不会认为我很心机婊啊?我也知道自己挺卑鄙的,但我也是迫不得已,这比舞……我真特么是无辜的啊!是她和永安长公主打赌,和我无关,我只是个局外人啊。”欲哭无泪! 初烟却一本正经道,“不卑鄙,千雪郡主光明磊落。” 顾千雪一挑大拇指,“好样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初烟。 在门口的李嬷嬷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而后便离了开。 顾千雪是没时间看丘安然的舞蹈的,因她的舞蹈需要许多道具,不仅是那丝带和天花板上的瓷球,还有地上的灯! 不得不说苏凌霄之能力,短短几日,便设计出一种灯箱,与现代手电筒原理一样,琉璃水晶背面镀了纯银,前面放置了不少小巧的蜡烛,那蜡烛是深海一种特殊的鱼类凝脂制成,燃火难灭,光亮还尤其大。 灯箱是密封的,属于半一次性用品,顶端有个小开关,扭开开关,便释放了麟粉,麟粉的燃点极低,立刻燃烧,而灯箱中的特质蜡烛便被点燃,灯箱开始工作。同时,还有另一个开关,扭开开关,便喷出含有特殊物质的水,那火光遇水,立刻熄灭。 在没有电流的古代,能巧夺天工的做出这种灯箱,顾千雪已经十分惊艳了,同时,她更是确定苏凌霄与北醴国有着不小的渊源,更对那技艺之国的北醴国,心驰神往。 就在安然郡主舞蹈的同时,顾千雪最后一次掏出图纸,与宫人确定位置,待那舞蹈结束,宫人便会将灯箱搬过去。 少顷,音乐声停,顾千雪知,自己上场的时间到了。 说不紧张,那是吹牛!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而后面容绽放淡然的微笑,缓步上前。 宫人们也没闲着,早将那四个硕大的灯箱搬了去,按照图纸的要求,搬到了特定的位置。 顾千雪不知道的是,她确实成功的激怒了丘安然,丘安然因不平稳的情绪,发挥失常,若其是独舞,定会显露出来,但好在她有许多舞技高超的伴舞,便没出洋相。 当顾千雪缓步进入乾曦殿中央时,人们将惊艳的目光投注在其身上。 这样还不够。 顾千雪走到了四个灯箱中央,高声恭贺皇上寿诞。 与此同时,席位中顾千柔和裴姨娘大吃一惊。 “她怎么没穿我们准备的舞衣?”顾千柔低声惊叫,因为按照她们母女两人的计划,顾千雪穿上舞衣起舞后,那衣服前襟和后背设计了两道暗缝,一旦用力过度,衣料便立即撕裂,顾千雪自然丑态百出。 为什么顾千雪没穿舞衣? 裴姨娘立刻明白过来,狠狠咬着牙,“这个贱人,她耍了我们!” 顾千柔狠狠将手中的杯子扔在桌上,“狡猾的贱人,气死我了!”因为动作太大,引起了周围女眷们的侧目。 而顾千柔正在气头上,哪还顾得上什么眼光,即便裴姨娘不断的拉扯提醒她。 周围官员女眷们议论纷纷,不外乎什么姨娘就是没规矩,姨娘教出来的女儿也是上不得台面等等。裴姨娘听了,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口中牙险些咬碎,如果时间可以重回,她发誓定不会做人妾室。 高台之上,太子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双目紧盯在场中央那抹白色身影之上,唇角缓缓勾起,而后将那美酒饮了一口,眼神却是别有深意。 苏凌霄虽然见过顾千雪穿着忘生阙,却未见那“万宝”头面,只能说,世间珍品汇集,竟然迸发出惊人的效果。但珍宝再美,却不如穿戴它的人美。 也许许多人会认为顾千雪的美是因这周身耀眼的打扮,但苏凌霄却认为,顾千雪比那钻石更闪耀、更绝世无双。 苏凌霄身旁的北醴国的爵爷唐暄啬转过头,想针对场中央的女子发表一些感慨,却见,一向万险不惊、永远淡然出尘的凌霄子竟看呆了,那一双淡灰色的眸子里不仅有惊艳,更是有许多描述不出的情愫。 因苏凌霄的瞩目眼神,唐暄啬再次将视线盯在场中央的女子,却觉得美则美矣,实在找不到其能让凌霄子侧目的原因,暗暗疑惑。 太子桌子旁侧,是厉王宫凌沨的桌子,他的视线却不在顾千雪身上,而是隔着几张桌子看向苏凌霄,见苏凌霄那专注的神情,厉王的从来凌厉的眼神却暗了一暗,垂下眼,不知在思忖什么。 顾千雪这珍贵的行头可以说是柄双刃剑,若其舞技足以令人惊艳,这行头便必会如虎添翼。但若其舞技平平,这行头只会成为东施效颦! 许多懂行的女子连连摇头,心中认为顾千雪定是要输了的,因独舞如何能胜过群舞?从视觉冲击力上,独舞便已经输了! 是啊,在现代有着灯光音效烟气和背景强大的包装下,独舞都无法让人惊艳,何况在南樾国。 皇后从李嬷嬷处听说了休息室发生的一切,看向顾千雪的眼神多了一丝鄙夷,因早已认为顾千雪只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女子。都是皇上,很高兴的鼓励了顾千雪几句,那眼神中带着十足的期待。“如此,朕便期待千雪的舞技了。” 顾千雪羞涩一笑,“千雪定会竭尽所能,将最好的舞姿献给皇上,再一次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而后,对着守在四个灯箱处的宫人点了下头,那四个人同时拨开灯箱开关。 顿时,却如同那舞台灯瞬间打开,这耀眼的光亮将忘生阙和万宝照亮,尤其是万宝,闪出的光亮甚至让人看不清顾千雪本人,更放入顾千雪本身便是一盏明灯一般。 顿时,安静的大殿顿时发出不小的惊呼声。 皇后却恍然大悟,“竟是万宝!”一颗心,几乎从胸口中跳出来。 354,义母来帮忙 354,义母来帮忙 万宝是什么,其他人也许不知、也许淡忘,但皇后却还记得,那是当年还是太子的皇上送给秦妃的定情信物,因为秦妃生性低调不张扬,收到万宝后便一直藏在库里,从未拿出。 为何今日万宝出现了?这代表了什么? 虽然知晓顾千雪和秦妃走得近,但皇后却知道太子与顾千雪两次外出,她对顾千雪或者说赵家军一直有奢望,但在这一刻,她彻底断绝了拉拢赵元帅的心思,更是暗暗发誓,即便赵元帅前来投诚,她也不会接纳顾千雪了。 想着,皇后狠狠地咬了牙。 皇上自然早就看出了万宝,只是一直隐忍不说,如今在灯光的闪耀下,那亮如星辰的万宝一下子勾起他那年少回忆一般——当时他还不是皇上,巧遇柔顺的秦妃,而秦妃一开始是拒绝他的,只因其身份为高高在上太子。但在皇上的锲而不舍下,出身小官家庭的秦妃终于答应,而为了表达爱意,皇上便送了万宝。 皇上知晓,秦妃对他的爱是无私的,并非因为他的地位,而是真正的爱他这个人。 可惜,后来秦妃身患怪病,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与秦妃竟慢慢疏远。 想着,皇上忍不住侧过头,看向秦妃的位置,但却发现作为空无一人,还有永安长公主正惊艳地看向场中央。 秦妃人呢? 皇上只觉得再一次感受到了痛失所爱的痛苦,那种感觉,就好像秦妃本就未醒,那一切都是梦一般。 皇上找不到秦妃,心中慌得很,想立刻离席去找,但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能失了礼节和威严,更是没时间命人去找寻。 顾千雪巧笑倩兮,“皇上,千雪还有一请求,请皇上准许。” 皇上勉强挤出了笑容,“说吧,朕许你。”实际上一颗心却都在消失的秦妃身上。 顾千雪道,“千雪曾听闻,我们南樾国有一名奇女子,其不爱女装爱戎装,虽不善琴棋书画却擅长骑术射猎,因为有她的存在,才验证了巾帼不让须眉这一俗语,千雪便是想请这位女子帮一个忙。”说着,对着旁边点了下头。 玉莲赶忙小跑上前,将一只镀银镶嵌水晶的弓拿了上来。 在灯光的照耀下,那弓也耀眼异常,却如同那天兵天将所携带的兵器一般。 在场所有人哗然,奇女子?不爱女装爱红妆?擅长骑术射猎?巾帼不让须眉?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安然郡主,但却不知,两人之前交恶,为什么千雪郡主突然示好,难道是变相的认输求情? 座位上的丘安然冷哼一下,“求本郡主帮忙,想的美!” 皇上也是不解,“朕准许你,但这奇女子是谁?” 顾千雪微微一笑,眼神一扫大殿,而后却落在了后宫妃子的席位,“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永安长公主。” 哗! 众人再次发出不小的惊讶声,因为实在没想到那奇女子竟不是安然郡主,不过转念一想,永安长公主当年骑射精于男儿,屡屡被先帝称赞,自然也是担当得起这个称号的。 永安长公主吓了一跳,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己身上了?顾千雪这死丫头有什么决定为什么不提前与自己商量下? 满身银光如同一尊水晶雕像的顾千雪向永安长公主缓缓伸出手,有邀请的意思。 永安长公主只想狠狠揍自己这讨厌的义女一顿。 皇上笑道,“碧芙,你义女需要帮忙,你还不去?” 永安长公主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走上了场。 人群中再一次发出惊呼,只不过这一次的呼声不是很大,全因他们竟一时间没认出永安长公主。 在众人的印象里,长公主是又高又胖如同一座小山一般,表情也是跋扈凶狠,身上名贵首饰带着满满当当,但此时的永安长公主却只穿了一件蜜合色的云雁细锦衣裙,虽华却不奢,加之其略为丰腴的身材,以及眉间的英气,竟有种别样的美感。 若不是知晓这人是永安长公主,没人会相信,这个人真的是嚣张泼辣的永安长公主。 到了场中央,势必就要进入那灯光打成的灯阵,永安长公主的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容,但眼神确实狠狠瞪着顾千雪,低声道,“死丫头,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这是什么场合,你玩这一套,如果出现什么差池,别说你,便是本宫也不知如何收场。” 顾千雪抬着头,看向永安长公主的表情却是尊敬和憧憬的,至少外人眼中是如此。但若离得近,就能听见顾千雪低声说道,“呵呵哒,我就是死也得抓个垫背的,咱们母女情深,到阴间才能再续母女情缘。长公主殿下,您这身材瘦了,难道胆子也小了?” 却见永安长公主的面容更显慈爱,“呵呵,本宫的胆子就是切八瓣也是比你的大,你以为你这是胆大?你这是愚蠢!蠢到在皇兄寿诞上玩,若真下不来台,本宫倒要看看你外公怎么帮你。至于你那父亲……你就别指望了,那点小官,罢官抄家都没什么意思。” ——小官?顾庆泽怎么说也是二品大员好吗?顾千雪忍住吐槽翻白眼的欲望,“难道咱们两人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展现母女感情?说认真的,我要求长公主用这弓箭射中头顶的瓷球,你有没有把握?这么多年,你不会将骑射的本事就饭吃了吧?” 永安长公主手心痒痒,并不是勾引起了什么骑射的瘾头,而是想拧断面前义女的脖子。“本宫就是闭眼睛,也是能射中的。” 顾千雪笑着将手中的弓箭交给了永安长公主,“别在这射,瓷罐掉了,砸了头。” 永安长公主一把夺过弓箭,“用你教?” 随后,在众人的鸦雀无声中,两人到了一旁,而后永安长公主十分娴熟地搭箭撑弓,抬起头,双眼直视顶端的瓷球。 所有人的视线包括皇上在内,也都看向天上那瓷球。 皇上和皇后都暗暗称奇,两人原本以为这瓷球是内务府工匠专门设计,却不知,原来是顾千雪的道具。 355,惊艳丝带舞 355,惊艳丝带舞 “嗖”的一声,那箭射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射中瓷球中央的红心。却见,那瓷球裂成两半,虽裂却未破,呈两个半圆挂在顶端。随后,从那两个半圆中央快速下落一个卷轴的模样,卷轴打开,竟是一条闪着银光的丝带。 因为时间紧急,这圆球被苏凌霄命人连夜制造出来后就交给了太子,顾千雪以为射中后会破碎,还特意跑到一旁以防砸了头,却发现一切的一切,苏凌霄早已想了周全。 若碎裂,砸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碎片上翩翩起舞,十分危险。 顾千雪忍不住将视线投向苏凌霄,却见苏凌霄端起了酒杯,微微一举,就好比预祝顾千雪马到成功一般。 厉王见到两人视线上的互动,用了全部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手,若不控制力道,那酒杯被捏碎无疑。心中酸溜溜的,却不知其故,虽早已做了一个最坏的打算,但当这一刻到来时,依旧难忍怒气以及……哀伤。 “好!”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紧接着,掌声如雷。既是为这新奇的道具鼓掌,更是为永安长公主的身手鼓掌。 这一环节是顾千雪刻意设计出的,她想借用皇上五十寿诞,令永安长公主重拾自信。 是的,永安长公主一直是自卑的,其他人不知,顾千雪却知。而这一举动,若成功了,永安长公主被众人叫好,一扫自卑。但若失败了……呃,她不敢想象失败。 无论如何,成功了。 顾千雪侧过头,看向思绪万千的永安长公主,微微一笑,“义母英姿不减当年,千雪佩服,待皇上寿诞过去后,一定要麻烦义母教我骑射。” 永安长公主缓缓舒了口气,眼神复杂,面容凝重,“去吧,好好发挥,便是输了也没什么,一切有义母在。” 顾千雪心中满满的温暖,为永安长公主十分标准的行了个礼,而后缓缓上前。 可以说,新奇一波接着一波,几乎目不暇接,大殿之上几百人竟鸦雀无声,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中央的顾千雪,对其接下来的舞蹈十分期待,包括皇上在内。 灯阵中的顾千雪,就如同一尊完美的水晶雕像,在灯光下,闪耀非常,她将双臂微微抬起,柔若春柳,而后右手放在丝带之上。 震惊中的人,有些反应快的却惊讶的发现——没有音乐! 没有音乐,何来舞蹈? 千雪郡主难道另有安排? 顾千雪好似在无声起舞,实际上却是在……检查这丝带是否结实。她非常怕自己上去后,“吧嗒”一声再掉下来,那样就尴尬了。 这一动作糊弄住了许多人,但高台之上的太子却看出了她的意图,狐狸一般的俊美面颊满是笑容,薄唇微启,露出尖锐的牙齿——竟敢质疑他?便是皇上也对他的能力赞叹不已,而这个黄毛丫头竟质疑他?好,好!这个猎物,他看上了。 确定了那丝带结实程度后,顾千雪对着一个角落点了点头,紧接着,一曲古琴妙音缓缓流淌。 众人顺着那音乐看去,却见一名气质高贵的貌美女子席地而坐,将那琴放在腿上,素手轻拨,乐曲若天籁一般。 有些人认出来了,这人竟然是——秦妃娘娘! 皇上也是怔住,竟是秦妃! 思绪再回二十几年前,他中意秦妃,但其却拒绝身为太子的他,两人经历了不少波折终在一起,他送了秦妃万宝,而作为回礼,秦妃竟为他奏一曲。 那般圣洁之人,不染凡尘,就在世人花尽心思找寻珍宝以当礼物时,秦妃却用琴声当成礼物。那一时刻,他只觉得自己身上满是世俗,那精心准备的万宝,也蒙了尘。 思绪回来,万宝出现了,她竟然用同样的姿态弹奏同一曲子,这曲子好似在为顾千雪伴舞,但却又好像是弹给他一人听。 皇上的心,复杂难忍,不仅仅是爱恋,更是一种情怀。 当皇上终于从思绪中清醒,将视线放在场中央时,去发现,那若水晶雕像一般的妙龄女子在空中飞翔。那般轻盈,那般纯洁,如一片羽毛一般,如一朵雪花一般。 偌大的大殿,几百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那场中央光线汇集处,跟随着飞天仙女而行。 这已不是舞蹈了,而是一个奇景! 从地面上慢慢舞上了顶端,那琴声却突然一转,变之前的娴雅为热烈,却好似终于敲开一名女子的心扉,得到她炙热的爱一般。 伴随着琴声,飞天少女的舞姿也越发热烈起来,其左手绕着丝带,右手向下垂着,整个身子如无重量一般在丝带上绕着大殿旋转,她明眸迷离,那眼神却好似看向每一个,却又好像未专注看向某一人。 当随着丝带飞来的仙子来到自己上空时,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伸手,欲回应那女子的热情。 可惜,傻傻的伸出手,那女子却已经离开,如云如烟,如绯梦一场。 从头至尾,苏凌霄的双眼都在顾千雪身上,根本不在意身边人的视线。而实际上,此时此刻也没人再关注苏凌霄,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场中央飞舞的女子身上。 厉王双眉拧紧,眯起的乌黑眸子带着肃杀,狠狠地盯着顾千雪。相比之下,太子的却一杯接了一杯饮下酒,眼中的欣赏是赤裸裸的。 再美妙的舞蹈,也有结束的一刻。就如同再绚丽的梦境,也有醒来之时一般。 当顾千雪从丝带上飞跃而下,众人只觉得梦了一场,意犹未尽。 输赢如何,已见分晓,哪有偏袒的余地? 死寂了许久的大殿,待顾千雪缓缓退场,待那丝带被有武功的侍卫卸下,待四个灯箱被宫人搬走,这才醒悟过来,掌声如雷。 外国贵客以及使臣纷纷打听翩翩起舞之女子的身份,自此顾千雪美名远扬,更是不小心踏入了舞蹈大门,这些自是不说。 只说,皇后脸上满是端庄的笑容,但眼中却满是憎恨和恶毒,如果可以,她真想宣布顾千雪输,丘安然赢。虽然她也不喜欢丘安然,但却总有种感觉——顾千雪之胜,便意味着秦妃之胜。 356,厉王酸溜溜 356,厉王酸溜溜 顾千雪虽已下了场,但掌声依旧久久不息,臣子女眷们交头接耳,讨论着这丝带舞,就连那外国使臣也都好奇地询问身旁南樾国官员,这千雪郡主是何许人也,舞技竟如此高超精妙等等。 一群同僚们顿时将顾尚书围了住,“庆泽,你竟是个不老实的,郡主如此风华绝代,你竟将郡主深藏府中。” “是啊,顾尚书这就是你的不对,你还有什么稀世珍宝,都拿出来让大家瞧瞧吧。” 尤其是周大学士和于大学士,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千雪郡主于碧粼湖畔大战安然郡主的盛景,以及顾千雪那神乎其神的画技等等,一时间,顾千雪竟成了那千古难见的奇女子。 顾尚书刚开始有些拘谨,想要谦虚外加吹捧同僚,但想到从前顾千雪的叮嘱,赶忙调整了心态,与同僚们的应酬也不卑不亢起来。 周大学士道,“顾尚书上回可是说好要与我们喝茶,从前你推脱,难道如今还要推脱?” 顾尚书赶忙道,“不不,能与周大学士喝茶为庆泽之荣幸,明日下朝之后,由庆泽做东,咱们以茶代酒一醉方休。” 于大学士也道,“顾大人这可不行,上回相约还有我呢,难道你们两人便不带我了?” “怎么会?”顾尚书尴尬道,“是庆泽考虑不周了,于兄多担待。” 一群官员们也附和开了,纷纷加入以茶代酒聚会。 顾尚书顾庆泽怎么会想到,就因为顾千雪这一舞为契机,他交往了几位大人,这是后话。 只说,千雪郡主之舞后,再无舞蹈! 名门闺秀们继续贡献才艺,但都纷纷避开舞蹈——废话,千雪郡主的舞蹈天上有地上无,她们怎敢东施效颦?于是,吹拉弹唱,唯独无舞。 丘安然早已坐不住了,虽然女眷们皆有教养,不会落井下石,但丘安然却能感觉到身上一道道火辣辣的或嘲讽或奚落的目光,她委屈的小脸通红,愤怒的咬破了唇瓣,只恨不得某一日顾千雪落在她的手里,她一定要用一万种办法将顾千雪弄死! 正在这时,有丫鬟上前,悄声道,“禀安然郡主,丘侯爷传话说,郡主千万别轻举妄动,输了便输了,万不能任性而丢了脸面,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丘安然回手便狠狠给了丫鬟一个嘴巴,“放肆!” 那丫鬟连忙跪下,低着头,“郡主息怒,这些都是侯爷的原话,奴婢不敢瞎说。” 因为这一巴掌,不少女眷都频频回头看向这边。 丘安然马上将杯子不动声色拨到地上,“大胆奴婢毛手毛脚,你若是在府中将杯子打破便罢了,这可是宫中的杯子。”一边装模作样的训斥,一般偷眼看向周围女眷。 丫鬟立刻心领神会,连连磕头,“郡主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女眷们脸上有着“了然”的表情,但心中却都是明明白白,只不过嘴上没说罢了。 最后,丘安然将这仇,再次记在了顾千雪的身上。 许多女眷都围住了郑氏,纷纷赞美,自是不提。 只说,顾千雪的一舞,竟将皇上弄得神魂颠倒,但却不是迷上了顾千雪,而是勾起了年少时的一段感情,与秦妃。 秦妃回了位置上,永安长公主立刻一脸的埋怨,“晚晴你实话实说,那死丫头的计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秦妃一脸的无辜,赔着笑,“碧芙别生气,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而且千雪说万不能被你知晓,否则便没有了惊喜。那孩子,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惊喜?哼,唯惊没喜罢?”想到刚刚那情景,永安长公主都捏了把汗,“我都十几年没碰弓了,刚刚手都在抖,如果射不中怎么办?失我南樾国威,回头我便是死了也无法面对宫家列祖列宗。” 秦妃笑着安慰自己的闺蜜,拍了拍永安长公主略凉的手,“这个问题,昨天我也是想过,但千雪说她相信你。” “相信我?”永安长公主指着自己鼻子,“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正在这时,一群妃子涌了过来,开始聊起了刚刚的曲子以及千雪郡主的舞蹈等等。 可惜,秦妃和永安长公主一问三不知,她们虽找人教顾千雪跳舞,但也是才知道这丝带之舞,如今也正沉浸在震惊中呢。 酒过三巡,按照南樾国的惯例,一些外来宾客诸如国外贵族以及使臣便告了辞回去休息,将剩下的时间都留给南樾国官员们,包括苏凌霄在内,婉拒了皇上的挽留,纷纷离了宫。 顾千雪眼巴巴地看着苏凌霄那白色的身影离开,却觉得自己的保护伞没了一样,直把高位上的某人气得半死。 宴会到了尾声,也没那么多拘谨,包括皇上在内都离了席,官员们更凑在一起敬酒聊天,那闲适热闹的感觉却如同现代的公司年会酒会一般。 有些官员鼓了半天的勇气,结伴端着酒来到上位,想与厉王攀谈。 但黑衣黑脸的厉王只冷冷地扫了一眼,那眼神杀气十足,几位可怜的官员立刻打了退堂鼓,转而与二皇子聊了起来。 厉王不想与任何人说话,一双鹰隼似的眼睛紧紧盯在离自己有些距离的顾千雪身上,见她的眼神随着苏凌霄的身影离开,只觉得一口气憋着喘不过来。他用了全部精力才控制住自己没将杯子捏破,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企图平息心头那股无名怒火。 但不知为何,今日的酒却是酸溜溜的,入口的是酒,喝下的却是醋。 厉王正要愤而起身将顾千雪抓到一旁问个究竟,却被身旁的二皇子缠了住。 二皇子名为宫凌安,其母锡兰妃也是皇上宠妃之一,因锡兰妃身有楚炎国的血统,便也有混血儿的特质和美感,在一众妃子之中,精致的面颊十分出众。 而宫凌安比顾千雪要幸运,因顾千雪容貌像顾尚书,脸上没有丝毫混血的痕迹,但宫凌安却有四分之一楚炎国的血统,有着比南樾国人更深的轮廓,他一双浓眉稍平,于高高的眉骨之上,之下便是一双异常大而美的眼以及浓密得如蒲扇一般的睫毛。 357,绝美二皇子 357,绝美二皇子 二皇子宫凌安的双眼比女子更甚,棕色的眸子带着异域美感,不同于厉王的冰冷以及太子的亦正亦邪,二皇子的双眸是灵动的。 在众多皇子中,六皇子宫凌裕只有五岁、五皇子宫凌肃十一岁年纪太小,不在闺秀们的追逐幻想之中,四皇子宫凌申十五岁,也没到婚配的年纪。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厉王、太子和二皇子身上。 厉王生性古怪,且杀人如麻,在南樾国中口碑不算好,但凡家中有些势力的闺秀们都不会主动考虑厉王,虽然厉王深得皇上器重。 太子和二皇子便是最热门的人选。 其中,太子的优势自不用说,今日的太子便是未来的皇帝,只要是女子或其家人,没人不被这可一步登天的权利所诱惑。 而二皇子的优势则是俊美,二皇子的美是咄咄逼人的美,是让人惊艳得无法移目的美,甚至女子们的花容月貌在二皇子面前也是相形见愧。 虽有一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实际上,翩翩君子也能引得女子疯狂,无论古今,都是一个男色时代,不说远的,只说当年的以貌惊天下的顾尚书,不也是将裴姨娘迷得神魂颠倒,最后放着好好的正室不做,跑来做人家姨娘受了一肚子委屈?可见一斑。 顾千雪也是看到二皇子的容貌了,心中那个很呐——同样是四分之一混血,看看人家长得,再看看自己长得。再回想一下赵氏那张惊艳的脸,只恨不得让赵氏再生自己一回,一定要像二皇子那么好看! “大皇兄,我好像发现了你的秘密。”二皇子捧着杯子,挑着浓眉,对厉王挤了一下眼睛。 这抛媚眼的动作,引得女子们一阵面红耳赤,虽然这媚眼不是抛给她们。 正在气头上的厉王只是淡淡撇了他一眼,“本王没有秘密。” 已有那好心的官员轻轻拽了拽二皇子的衣摆,提醒二皇子离厉王远点,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厉王此时心情不爽,厉王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在早朝朝堂上呆烦了转身就走的人物,皇上也是气得直吹胡子,却也苦无办法,何况是二皇子? 但二皇子却依旧不知死活地凑趣,“怎么没有?刚刚我就看你一直在盯着千雪郡主,难道这不算是秘密?”说着,还扬起了一脸灿烂的笑容,张嘴露出一整排洁白的牙齿。 厉王终于将视线收回,放在了二皇子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眼神却唯有嫌弃,“然后呢?” “然后……”二皇子的笑容僵住,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应该贿赂我,让我保守秘密不是?” 厉王冷哼一声,“全京城人都知道顾千雪是本王的女人,这算什么秘密?” 正和官员们应酬的太子随意撇了一眼厉王和二皇子,而后便不再理会,只专心应酬,但那眼神带着淡淡不屑。 厉王一句话把二皇子堵得死死的,张着嘴半天不知说什么,“但……但……谁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厉王难得的好心,平日里除了皇上,他很少与人说一些废话,尤其是这贫嘴的二皇子。 不仅二皇子瞠目结舌,连周围官员们也是惊讶得很,他们自然也都知晓京城中的流言蜚语,但只觉得不太可能,如今却从厉王口中得到证实,这个……顾千雪还挂着一个未来太子妃的名头呢,虽然当年只是皇后提了那么一嘴,但上一次宴席,皇后表现得十分明显,对顾千雪还惦记着…… 想着,眼神纷纷看向太子。 于此同时,另一边。 顾千雪也被一群闺秀包围了。 “千雪郡主,我叫宋沁潼,我父是兵部侍郎,当时您在碧粼湖夺魁时我也在,早就想与您结交了,却不知千雪郡主愿意交沁潼这个朋友吗?”一名身着淡紫红绣兰花缎裙的娇俏女子道,声音甜美,话儿在她的口中说出,竟如同唱歌一般。 许多人不知,宋沁潼正是当初与安然郡主结交,一同到碧粼湖观看斗艺大会的几名闺秀女子之一,当时被安然郡主的嚣张跋扈气坏了,早就想与千雪郡主结交了,但随后的几次聚会都没见到千雪郡主的身影,为此还专门办了一场聚会,送了请柬,却也不见千雪郡主来。 即便是如今前来相交,宋沁潼心中也是忐忑的,因为在她的幻想里,千雪郡主是无比清冷高傲之人。 实际上,宋沁潼还真是误会了!先不说顾千雪是否愿意去应酬,只说她一直疲于奔命,就没清闲过。 见宋沁潼来与自己结交,顾千雪也是十分高兴的,“当然愿意,宋姑娘的声音美得如同天籁一般,别说结交,便是天天听宋姑娘说话,那都如同生活在天宫呢。” 宋沁潼没想过千雪郡主竟这般平易近人,还对她声音有如此高的评价,一张小脸羞得通红,“只要郡主愿意,沁潼天天唱歌给郡主听。”要知道,闺秀之间明着互相友爱,但实际上除了那真正要好的几个,其他都是暗暗比着,哪会开口夸奖。 何况顾千雪较之周围闺秀身份更是高贵,只有旁人对她吹捧的份儿,哪有她去赞扬别人的道理? 众少女见到千雪郡主这般多才多艺,却又平易近人,更是喜欢了。“千雪郡主,我叫孙丝雯,我会刺绣。”“千雪郡主,我叫孟菡麟,我会做点心。”一时间,顾千雪一旁挤得水泄不通。连她身旁桌子的郑氏都受了牵连,不得不苦笑着向旁边坐了坐,但心中却是高兴的。 “千雪郡主,我叫刘君宁,我……我……我没什么特别好的才艺。”一道少女的声音怯生生的,声音也是老实巴交。 循声看去,却见到一名面颊圆圆的女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带着羞涩,缩在角落,想冲上去却又不敢,怕胆子是极小的。 顾千雪噗嗤一笑,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女子粉嫩嫩的脸蛋,“你这小脸儿和红苹果一样可爱,看了就开心。你只要有这张可爱的小脸儿就好了,不需要才艺。” 358,救她还是害她 358,救她还是害她 众女子哄笑起来,刘君宁小脸更是红了,哪像苹果,却像是灯笼,但心底却是甜滋滋的,暗暗决定,定要交下千雪郡主。 顾千柔见到这一景象,气得几乎要掀桌子,因为这些闺秀平日里眼高于顶,都是很少搭理她或是干脆敷衍的,只因为她的庶女身份。 裴姨娘不知第多少次悔恨自己当初的选择,自是不提。 只说,丘安然走了过来,在离众人不远的地方冷哼到,“一群马屁精,你们以为巴结了贵人、攀了高枝,就有了面子了?哼,忘了当初如何捧着本郡主了?” 一众女子尴尬,想反驳回去,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因为安然郡主说得是实情。她们这般结交贵人,并非是缺朋友,还不是为了长脸面? 这些,顾千雪怎会不知?巴结领导、拍上司马屁的事儿,她从前也没少干,张着嘴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刘君宁咬牙切齿,一方面是与丘安然的旧恨,另一方面是急于在千雪郡主面前表现。她鼓起了勇气,“千雪郡主您一定有件事不知,当日在碧粼湖斗艺大会,出钱买安然郡主画作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有些女子了然,有些女子哗然。 没错,当时出八百两银子拍下丘安然的骏马图之人正是刘君宁,而后刘君宁向丘安然要银子,那丘安然非但不感激其为自己解窘境,还给了她一巴掌,更是将银票扔在她脸上。因为这件事,刘君宁哭了整整三天。 “你这个贱人说什么?”丘安然大喊,冲过来就要打刘君宁的嘴巴。 顾千雪一下子挡在刘君宁身前,伸手接下丘安然的胳膊,“别一口一个贱人,你是市井泼妇还是你家姨娘,怎么丝毫素质都没有?你可知这些守在一旁的宫女回头要将我们一举一动回报给皇后娘娘的,你不怕给侯爷丢脸,难道就不怕你这德性传到太子的耳中?”见到丘安然面色苍白,顾千雪勾起了唇,“你不是喜欢太子吗?若太子不喜欢你,可就……尴尬了。” 她顾千雪,从来不是吃素了,从前是懒得和丘安然计较,若计较起来,只怕丘安然吃不了兜着走。 刘君宁见千雪郡主护着她,心情好地很,更是用挑衅的眼神瞪向丘安然。 其他闺秀倒不至于得罪丘安然,但她们不说话,眼神中的鄙夷已经透露了自己的心境。 “你……你……你别胡说八道!”丘安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便是脸皮再厚,也是恨不得找地缝钻了。 顾千雪挑眉,“我胡说八道?这么说,你不喜欢太子殿下了?”而后还“好心”地提醒了下,“大家都在听着呢,若你真不喜欢太子殿下,回头大家便将信儿传过去,省的太子殿下误会。” “你……你……”丘安然的胳膊还被捏着,想抽回来却无法抽回。 裴姨娘和顾千柔看得津津有味,更是暗暗叫好,恨不得丘安然和顾千雪两人当场撕起来,两个人都丢了大脸,那才好呢。 正与人应酬的郑氏发现,吓了一跳,她自然知道顾千雪不是个肯吃亏的,就看之前在对待顾千柔的态度便能看出来,但这可是皇上的五十寿诞,若在这里闹起来,没人能承担得了。 “千雪,你在做什么?”郑氏大声道,声音严厉。“还不放开安然郡主?” 顾千雪一把将丘安然一拉,往怀中一搂,“祖母别担心,我们俩感情好着呢,你瞧。”暗暗用内力将其桎梏,将其挣脱不得。 丘安然被紧紧搂住,拼命挣扎却丝毫推不开她,恨得几乎要唾顾千雪的脸,“谁和你感情好?你放开,你这个贱人!” 顾千雪无奈,对丘安然道,“丘大小姐你可长点心吧,这是什么地方,你真要闹起来吗?” 丘安然一时语噎,竟不知说什么话来。 一群闺秀小姐们也都帮忙圆场,“是啊,安然郡主和千雪郡主是闹着玩呢,大家都是知道的。”“对,对,安然郡主和千雪郡主的感情最好了。” 顾千雪笑得恣意,丘安然面色青紫。 而另一边,太子从宫女的口中得知这边的情形,双眉微皱,他知道顾千雪那倔强的脾气,生怕两人真闹起来,赶忙让宫女来唤顾千雪。 就在顾千雪强硬搂着丘安然时,却见一名身着高品阶服装的宫女款款上前,到顾千雪的身前停下,而后规规矩矩行礼,“奴婢见过千雪郡主,太子殿下请您过去。” 太子? 所有人都惊讶。 顾千雪也是一脸的茫然,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太子的方向,却见正与两名年轻官员说话的太子侧过头,对着她微微笑了一下,那狐狸一般的桃花眼好似在说着——快来,本宫救你。 顾千雪有种想哭的欲望,这特么是救她还是害她,因为太子这个死狐狸,她已经成了千夫所指,如果怨念可以当箭用,她现在都被射成筛子了。 但不得不说,太子这个时候让她过去,还真是变相的救了她。 顾千雪将丘安然放开,“要不然,咱们一起过去?”伸手一指太子。 丘安然恨得咬牙切齿,“本郡主才不去!”赌气的大喊后,便转身跑了。 一众闺秀或看不惯丘安然的、或从前被丘安然欺负的,见丘安然愤怒的跑了,只觉得心中无比痛快。 顾千雪对郑氏道,“祖母,那个……我要不要过去?”将这个难题直接扔给了郑氏。 郑氏眼神复杂,看了一眼太子的方向,又看了顾千雪,最终叹了口气,“既是殿下要你过去,怕有要事,你去吧。”太子要人,她能阻拦? 顾千雪告别了闺秀,便去了太子的方向。 顾千雪使了个心眼,在不得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她极力降低了引人注目的程度——她从大殿最末尾绕过去,希望最好少一些人发现她和太子之事。 上位之上,厉王看似闷头喝酒,实际上眼神一直在顾千雪的身上,他眯着一双危险的鹰眼,盯着顾千雪的一举一动,周身的杀气越来越胜。 359,越来越喜欢你了 359,越来越喜欢你了 “原来是真的?大皇兄真有你的,我宫凌安从小到大最佩服的人就是你,连喜欢女人都这么干脆,那你什么时候将千雪郡主娶进门,让我也有皇嫂啊?”二皇子笑嘻嘻的说着,一抬头,却看见了顾千雪,正向这个方向走来。 “大皇兄,皇嫂来了!皇嫂来了!”二皇子起哄。 但让二皇子惊讶的是,顾千雪走到了太子的席位竟站定,未继续过来。 “大皇兄,这是怎么回事?皇嫂没来找你,怎么跑去找三皇弟了?”二皇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一计眼刀,狠狠射向二皇子,“你闭嘴。” 二皇子伸手捂住精致的薄唇,“哎呀,大皇兄生气了。” 厉王微微一笑,因那抹笑容为冰封的面颊增添了绝色,一时间竟能与以美貌著称的二皇子平分秋色,“宫凌安,你是不是最近很清闲?” 宫凌安只觉得后脊梁一阵发凉,“呵呵……呵呵……别,大皇兄,刚刚皇弟我开玩笑呢,你别生气,我自罚三杯。”说着,端起酒杯就要喝。 但那酒杯还未举起,便被厉王按着杯口压在桌上,“自罚三杯?真是便宜了,”而后扭头对一旁的宫女道,“取三坛酒上来,要最烈的紫虹醉,立刻去取。” 二皇子一听,脸都白了,“大皇兄,皇弟我真错了,我向您道歉,我……我立刻消失行吗?” 刚要跑,手腕却被厉王握住,“宫凌安,你知道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你若是想挑战本王,大可一试。” 二皇子都快哭了,哭丧了脸,“大皇兄,小弟我对您十分了解,连做梦都不敢挑战您,但这三坛酒会喝死小弟的,要不然您换一个惩罚?” 厉王眉头微微一挑,点了点头,“好啊,你脱光绕场跑一圈。” “……”二皇子,“我还是喝酒吧。” 说话期间,宫女已将三坛子酒搬了上来,厉王将二皇子放开,注意力则放到了不远处的顾千雪身上。 却见顾千雪站在太子的对面,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 “顾千雪啊顾千雪,你竟然不信任本宫。”太子闲适地靠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酒,即便这姿势不甚端正,但因为太子身上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却显得整个人无比优雅。 顾千雪一愣,“太子殿下这话是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不信任殿下了?”一头雾水。 太子微微一笑,“在舞蹈刚开始时,你用力拽了拽丝带,以确保丝带的结实。这不是不信任本宫,又是什么?” 顾千雪暗暗惊奇,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竟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她已经将这动作伪装得十分完美了,只能说,太子的观察力实在惊人。 虽然事实如此,但顾千雪也不能承认啊?她干笑了两声,“嘿……嘿嘿,太子殿下误会了,什么拽丝带,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啊?那些都是舞蹈动作啊?” 废话,如果再来一次,她依旧要拽丝带,不然如果上去了又掉下来,丢脸尴尬就算了,丘安然和顾千柔会笑掉大牙的! 这牙齿可是个好东西,如果没了牙,怎么吃东西?顾千雪用一种医者父母心的圣母情怀,拽了拽丝带。 太子也未在这问题上与她纠缠,其本意也只是点到为止,“本宫只问你,这丝带挂得好不好。” “好,非常好!”顾千雪不吝啬夸奖,一挑大拇指。 “既然是好,”太子的尾音微挑了一下,“是否应该有些奖励?” “……”顾千雪真想将桌子掀起来砸太子脑袋上,奖励奖励!奖个屁励?见过贪得无厌的,没见过如此贪得无厌的!但心里想着,嘴上却是说着,“呦,这话让太子殿下说得,您这地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家里有一些破铜烂铁,太子殿下怕也是瞧不上的呀。” 太子用余光微扫了一下身旁的厉王,声音压低了几许,“亲本宫一下,如何?”这声音拿捏得正好,既不让其他人听见,又确保厉王能听见。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太子殿下还有没有别的事了,若没有,我就回去了。” “等等,本宫还没让你回去呢,”太子忙到,“顾千雪,你这过河拆桥的习惯可不好啊。” “没,太子殿下,我只是在卸磨杀驴。”顾千雪小声道。 太子一愣,失笑,“你在骂本宫是驴?”说着,面色微沉了下来。 顾千雪一见对方面色不对,赶忙纠正,“不不,太子殿下别误会,我只是……找个近义词以彰显我博学多才,我哪敢说您是驴啊?先不说我敢不敢骂,只说这天下若有太子殿下这么帅气的驴,有多少我要多少,我都买了!” 用驴皮熬阿胶,滋补得很,女子应该多吃吃。 当然,顾千雪不会将驴肉的食用价值和药用价值说给太子听,只是让太子以为她不是在骂他罢了。 无论太子信不信,但他听见顾千雪夸他的容貌,还是很开心的,“不过话说回来,这还是本宫见过最为出色的舞姿,却不知是谁给你想的,是凌霄子吗?” 顾千雪道,“对,就是他!”一只大帽子,恶狠狠地压在苏凌霄的头上。 枪打出头鸟,顾千雪不想当这出头鸟,于是就让苏凌霄当了背锅侠。 太子了然的点了点头,“为了祝贺你这赌局成功,你想要什么?本宫送你。” 顾千雪惊讶道,“赌局成功?但皇上也没宣布我成功了啊。” 太子失笑,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丘侯爷还在呢,你还真希望父皇宣布你赢了安然郡主?若真这样,你们顾家和丘家还真算是结仇了,最好的法子便是不提此事,只当一个玩笑。但即便父皇不宣布结果,那结果已在每人心中。” 顾千雪了然地点了点头,“是啊,如果丘安然真的跑来下跪,我还真不知怎么下台,就这样挺好,反正我也没想着如何赢她。” 太子微微偏着头,一双桃花眼满是欣赏的笑意,“顾千雪,本宫发现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360,厉王的宣战 360,厉王的宣战 顾千雪吓了一跳,“别,太子殿下,你我非良配,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食言!” 太子挑眉,“本宫就要食言,你能拿本宫怎么样?” 顾千雪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不要啊,我们真不适合。” 太子的眸中却闪过凌厉,“在本宫这里,只有想与不想,没有适合或不适合。”声音却突然大了,不似之前的小声,好像专门给某人,或某些人听的。 二皇子已喝了整整一坛子酒,虽然这酒很烈,但三坛还放不倒二皇子,毕竟宫家人酒量都好,上到皇帝,下到几位皇子,便是那最小的六皇子,也是能喝上一些的。 二皇子放下酒坛子,凑近厉王,“大皇兄,三皇弟是什么意思?顾千雪不是你的女人吗,难道三皇弟要抢?” 厉王不悦地瞪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子赶忙伸手摆了摆,“大皇兄,我喝,我喝,我这就喝。”说着,捧起了酒坛子开始喝了起来。 “顾千雪,过来。” 就在顾千雪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拒绝太子时,厉王却让其过去。 顾千雪敢发誓,她这辈子都没如此感谢过厉王,越发觉得这冰冷冷的家伙无比可爱了。 想着,颠颠地跑了过去,“厉王殿下,您叫我什么事?我给您倒酒。”不说别的,只说厉王帮她逃离窘境,这酒便理应敬。 “你让他做什么了?”厉王淡淡道,那口吻虽然平静,但若仔细听来,却带着隐怒。 顾千雪心虚,“没……没什么,王爷快喝酒,这酒凉了就不好喝了……”呸呸呸!酒本来就是凉的,越是心虚,便越说错话。 一旁的太子干脆侧过身子,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瞧着顾千雪和厉王两人。 一众官员都是察言观色的人精,早就发现了这边情况不对,虽然没围过来看热闹,佯装应酬拼酒,但实际上人人都留了个心眼,不断地瞧着这边。 厉王扫了太子一眼,而后死死瞪着顾千雪,“几日未见,忘了本王的脾气?” 什么脾气?一句话不喜欢说许多次、一个问题不喜欢问第二遍的脾气。 顾千雪见识过厉王的各种手段,对其还是有所畏惧的,只能老老实实的答了,“那个……就是那个球,我是麻烦太子殿下帮我挂上去的,因为想一鸣惊人,就提前不能传出去消息……”声音越来越小。 厉王的心情越发不好,“为什么不和本王说?” 顾千雪眼神忍不住扫向一旁,不肯接受厉王那无形的眼神责问。“因为太子殿下说,您在宫中时就不常到处乱窜,如果反常的跑来挂球,定会引起人的注意。”正好看见了二皇子,却见那美得惊人的二皇子正捧着一坛子酒喝。 二皇子见顾千雪看向自己,赶忙放下了酒坛子,“皇嫂好!”打招呼。 顾千雪一愣,赶忙反驳,“不不,二皇子您误会了,我不是您皇嫂,我和他没什么关系。”说着,伸手一指厉王。 太子的笑意加深。 “哦?”厉王的语调微微一挑,竟带了一些魅惑般,“没关系?” 顾千雪尴尬地扭头,心中暗道——厉王这家伙不会丧心病狂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描述的动作吧? 众官员都看出太子那挑衅的眼神以及厉王的隐怒,也知道两人正在争抢一女,但外界传言厉王和千雪郡主已经发生了那种……那种事,即便如此,太子也要抢? 顾千雪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王爷,我……我错了。” 二皇子用一种可称之为怜悯的眼神看向顾千雪,好像两人同病相怜一般。 厉王却突然笑了,即便是同朝为官多年,众官员都没见过厉王这种邪魅的笑容,那原本冰封的面容,却好似闪过一丝绚色,让人惊艳不已——若不考虑厉王阴狠的手段,其本身确实容貌俊美,与其母妃秦妃,极其想象。 厉王笑了,顾千雪非但没被魅惑,却腿软了——完蛋了,这家伙要做什么?太恐怖了,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顾千雪,你不是要为本王敬酒吗?”厉王眯着眼,浓密的睫毛交迭,带着十足的魅惑,“来。” “来?”顾千雪一愣,“去哪?” “过来。”厉王道。 顾千雪心中警铃大作,双脚往前只磨蹭了一点,“那个……王爷您喝了这酒便吃好喝好,我祖母找我有要事,我……啊!”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胳膊一紧、眼前一花,已被厉王狠狠拽了去,摁在了其腿上。 顾千雪脸白了。 太子的笑容僵了。 二皇子张着嘴,手上的酒坛子却依旧斜着,那美酒就顺着他的薄唇流下,直将衣襟打湿。 群臣也惊吓到,连佯装的应酬都不应酬了,瞠目结舌地看了过来。 有些反应机灵的,赶忙看向皇上的位置,却见皇上和皇后不知何时已经离席,不知去向。 顾千雪的大脑一片空白,因为她就这么众目睽睽坐在了厉王的腿上,头靠在厉王的身前,一只手被厉王捏着,另一只手还傻傻地端着酒壶。 喧闹的大殿,渐渐平息下来,众人都看过来。 “倒酒啊,怎么不倒?”将一只手捏着顾千雪的手,另一只手则是顺着她的肩膀慢慢向下,直搂在其腰间,更是手臂用力,将她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 顾千雪浑身僵硬,手腕稍动,几乎能听到关节的脆响,“王……王……王……王……王爷,您……您……您干什么……”大脑一片空白,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 太子的面色越发不好,他自然知晓厉王在做什么,在用行动警告他——离顾千雪远一些。 有趣,真是有趣。 从未想过,两个人还未争夺王位,先争了女人。 “不是敬酒吗?”厉王垂着眼,虽然两人动作暧昧,但那眼中却没有半丝旖旎。 顾千雪的心砰砰直跳,“是不是……敬了酒,您……您就放过我了?” “看心情。”厉王道。 361,喂本王 361,喂本王 被群臣围着的顾尚书拧紧了眉,看着自己女儿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一名男子腿上,原本他以为自己会觉得丢脸,但此时却只担心顾千雪。 郑氏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一张老脸面色苍白。 如果地上有个缝,顾千雪一定会跳,不跳不是人! 她不敢回头看看雅雀无声的大殿中,那几百号人在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在看她的热闹。 ——她的清誉,可怎么办啊? 她的头被迫靠在厉王身上,闻着他身上的淡香,感受他紧绷的肌肉,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将脸埋在其胸膛,把端着酒杯的手举起来。“王爷,请喝酒。” “毫无诚意。”厉王道。 顾千雪没抬头,“我已经很有诚意了。”心中把厉王骂了三百六十遍。没诚意?什么叫有诚意?现在她坐在他大腿上,能表现出诚意才怪! “您自己看看,你有没有诚意。”厉王道。 顾千雪偷偷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却见,自己手上端着的杯子正好在厉王鼻尖前面,几乎再有个两厘米,这酒杯就能怼厉王的鼻子上。 顾千雪心惊,赶忙将手收了回来,“抱歉,抱歉,我没看到。”而后硬着头皮,将酒杯递过去,压低了声音。“王爷,您倒是接酒杯啊?” 厉王却冷哼一下,“喂本王。” “啥?”顾千雪下意识抬起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厉王却被她逗笑了,“喂本王,你若再磨蹭下去,或许本王就会改变心意了呢。” “改……成什么?”顾千雪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厉王如刀刻一般的坚硬唇角勾起,低下头,将自己脸靠在顾千雪的脸旁,两人几乎面贴面一般,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本王若改变了主意,就让你用嘴喂本王。” “!”顾千雪吓了一跳,她丝毫不怀疑厉王的胆量以及脸皮,赶忙道,“不不不,我喂!我现在就喂!厉王殿下您大慈大悲可千万别改变主意,说着,忽略周围那些各种颜色的眼神,坐直了身子,将那酒杯小心地放到厉王的唇边,十分小心地将那琼浆玉液倒入厉王的唇中。” “这样……可以了吧?我能走吗?”顾千雪的请求声音很小,可怜兮兮的。 太子的面色越发不好起来,可以说铁青一片,而厉王的面色却好了起来,带着一丝淡笑,“菜。” 顾千雪想骂娘! 众人暗暗发出小小的惊呼,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厉王的笑。当然,从前偶尔发出的冷笑不算。 人的脸皮是种很有趣的东西:若说薄,一张脸皮能将一个大活人活活逼死!若说厚,习惯了、慢慢的也就厚了。 顾千雪已经破罐子破摔,反正之前在京城的名声臭,如今在朝堂上的名声臭,不就是臭名声吗?臭着臭着就习惯了。想着,少了之前的窘迫,拿起厉王搁置在一旁的筷子,夹了菜肴,放入厉王的口中。 若以为顾千雪就这般忍气吞声、委曲求全,那就大错特错了。她会反抗的,虽然不敢明面上反抗,但却可以偷偷的、暗地里的。 例如说,这一筷子下去,菜色没多少,辣椒不少。 ——辣死丫的!辣得你生活不能自理!辣的你得痔疮!辣的你一进茅房就哭爹喊娘! 厉王将菜嚼了几下,咽了下去,“酒。” “……”顾千雪想抽回自己被厉王抓着的手,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太大,根本不放过她。“喂,你不放开手,我怎么给你倒酒?” “就用一只手倒。”厉王喜欢捉弄她,从来如此。 “……”顾千雪就这么用一只手倒了就,喂了进去。 “菜。” “……” 就这样,一口酒一口菜,在南樾国文武百官极其家眷的众目睽睽之下,顾千雪便坐在厉王腿上为其喂饭,当顾千雪被赦免时,几乎感受到了生无可恋。 她浑浑噩噩地回了去,迷迷糊糊坐在位置上,情绪却怎么也调动不起来。 裴姨娘撇了顾千雪一眼,冷哼道,“柔儿可不许学这种放荡的淫妇,真是丢了顾家的脸面。” 顾千柔早笑得开心,“是,娘您且放心,柔儿才不是这种人呢。” 丘安然也看见了全过程,比一般人更迷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顾千雪不是一直喜欢太子殿下,勾引太子殿下吗? 晚宴结束,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 那么,皇上和皇后去了哪里? 皇上自然是寻秦妃去了,秦妃弹完琴后,就回了原本的永贤宫,这里是她曾经居住的宫殿,自从中毒被厉王接出府外后,永贤宫便大门紧闭,贴了封条,如今萧条破败,与那冷宫没有什么两样。 “晴儿!”皇上缓步上前,情不自禁地呼唤出口。 康全带着一众奴才,在不远处守着,随时上前伺候。 秦妃回过头来,一阵晚风冰凉刺骨,她竟想起自己中毒后躺在床上时所听见的一些话。 所有人都以为她陷入昏迷,在她床前便少了忌讳。 “你说,娘娘还会醒来吗?” “不会了,我觉得娘娘是死定了。” “啊?娘娘要死?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想办法用银子贿赂总管太监,将我们调到别的宫里呗,便是皇后那里去不得,但锡兰妃那般平易近人,定愿接受我们的。” “你说的对,我们得快些贿赂总管,别让人捷足先登了。对了,火盆快灭了,我们续了炭火再走吧。” “续?续什么续?我们一会要离开,娘娘也成了活死人,这炭火续给谁用?给鬼用?” “嗯,你说的对,我们走吧。” 秦妃永远记得,那一夜也是这般刺骨的寒风,火盆灭了,再无人续,房间越发的冷了。她很冷,却不能动,只能生生的挨着,用尽全力想大喊,自己还没死,自己还能感受到冷暖,但可惜,却无人能听见。 平日里嘘寒问暖的宫女太监,如今露出了真正面目,势力、狠毒,没有一丝同情心。 那一刻,秦妃是冷的,不仅是身体的寒冷,更是心冷。 362,“重生”之秦妃逆袭 362,“重生”之秦妃逆袭 从那一刻起,她知晓了从前的宽容大度、从前的体恤下人,原来都是不值钱的。人死如灯灭、人去便茶凉,自古之道理。 她用一片热心与善心,感化不了每一人,也许那些人是好的、是善的,但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毫无血缘之人,终有一日,他们的善心用尽,剩下的便是这般。 也从那一刻起,秦妃才知道,靠人不如靠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不要相信任何人! 好在有申嬷嬷和邵公公在,否则,她怕是自己不被毒死,早早就饿死。 当然,还好在沨儿在。 当秦妃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宫凌沨时,只觉得心中满是感动和愧疚,感动是因为,在全世界都放弃她时,只有儿子没有放弃她。而愧疚是,因为她的疏忽,儿子小小的年纪却不得不独自面对危险与困难,好好的孩子硬生生成了杀人工具。 “晴儿,你在想什么?”皇上又问了一遍。 威严得眨眼便决定人生死的皇帝,就这般柔声的、小心翼翼的秦妃说话,若换一个妃子,怕是早感动得五体投地,但秦妃却记得,从前自己全身心所爱的男人,却也逐渐放弃了她,更是如同没有她秦晚晴这个人曾经存在一般。 心中满是不屑和失望,但秦妃的脸上却带着一丝柔和的笑容,“皇上,真没想到,妾身还有等到与皇上重逢的一日。”声音几近颤抖,饱含着激动的神情。 不远处的康全叹了口气,拿帕子抹了眼角。 皇上激动上前,将秦妃紧紧搂在怀中,“晚晴,朕的晚晴,你受苦了。”满是疼惜。 秦妃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掩住不屑,“不,妾身不苦,苦的是皇上,”而后,抬起眼,伸手慢慢抚在皇上那略显苍老的面颊上,“是妾身失职,妾身没能照顾皇上。” 皇上看不出秦妃的变化,只以为她还像从前那般,深深叹了口气,“晚晴,经过这几十年,朕明白了一件事,这世上只有两人是不计代价、不求回报的为朕好,一个是朕的母后,另一个便是……你。” 与皇帝的动容比起来,秦妃的内心却是十分平静,她怕皇上发现端倪,干脆扑入皇上的怀中。内心却十分清明—— 是啊,曾经这两个女人不求回报的为他好,一个是太后,如今却是死了;另一个是她,也是死了……心死! 她对皇上十分失望,即便当年她为了皇上不计较一切,那么换来了什么?换来了她中毒在身,他却逐渐失去了耐心,广纳妃子、频频选秀,别说新人多少,便是那皇子也是诞下一个又一个。 她不想回宫,只要回到这宫中,她便能回忆起那无助痛苦又漫长的时光。 但她又必须回宫,一者是要报仇,另一者是为了儿子、她的沨儿,沨儿是她的命! 想到自己那可怜的孩子,秦妃的心更为坚定,眼神却是更加柔和。 她从皇上怀中抬起头,微笑着看着皇上,吐气如兰,“妾身回来,只是看看曾经的永贤宫。如今见皇上身子康健、活力年轻,妾身便放心了,”而后,轻轻推开皇上,“那么,妾身便告辞了,皇上保重。”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轻,加之身后那萧条的永贤宫,却有一种下凡仙女历劫后,准备重返天宫一般。 皇上有一丝错觉,好像秦妃即将飞天。 “不,不行,晚晴你不能走!”说着,一把拉住秦妃,将其狠狠抱在怀中。 秦妃垂下眼,埋在皇上衣襟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为什么呢?” 皇上惶惶不安,双臂颤抖,“你是朕的人,你不许走,你若是走了,还有谁来爱朕?” 秦妃道,“皇上万不要这么说,后宫女子们无论品阶,都是皇上的人、都是爱皇上的,皇上这么说,她们怕是要伤心了。” “朕不管,朕只要晚晴你一人。”皇上根本不放开手,“今天你便不许走了,这皇宫就是你的家,你有家不回,要去哪?” 家? 秦妃的心中苦笑,她挨冻时,她饥饿时,“家”里可没人管她! 想虽是这般想,但有些事要拿捏分寸,做得过了,便失了效果。 秦妃抬起眼,“皇……” “不许再说了,朕说你不许走就不许走,难道你不爱朕了吗?当年你曾说过,你在朕身边不为任何回报,只要守着朕便好了,你忘了吗?”皇上焦急道,那种感觉却好似没了奶的娃娃一般。 秦妃轻笑出声,“妾身怎么会忘呢?妾身永远都不会忘,即便是再宫外,妾身也日日祈祷皇上身体康健、万事如意的。” “不许你在宫外祈祷,必须在宫中陪着朕,”皇上越发焦急,“今日你便不许走,就留在宫中。” 秦妃的视线看向萧条的永贤宫,“妾身若不走,住在哪?” 皇上着急,“朕将福宁宫送给你可好?” 福宁宫,是曾经太后的宫殿,意义非凡。 秦妃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不合规矩。” 皇上有道,“那就……” “妾身若回宫,只想住永贤宫。”秦妃道。 皇上听说秦妃愿意回来,欣喜若狂,“朕即刻让人修缮永贤宫,用最好的东西,要将永贤宫修得最好,”而后,又生怕秦妃后悔一般,赶忙召了康全来,“康全,你快去内务府下令,即刻修缮永贤宫,快,现在就去。” “是,奴才这就去。”康全看出皇上着急,也赶忙跑了去。 “这样行吗?你别做了!”皇上着急得像个孩子。 秦妃摇头,“今夜妾身是不能留的,因永贤宫便是修缮,也需要很长的时日,这段期间,妾身住哪呢?” “住乾清宫,与朕一起住。”皇上道。 秦妃再次缓缓摇头,“这也不行,不合规矩。”眼神却微微显露得意。 皇上紧抓秦妃不放,“晚晴你从来都是这般死板,从前这样现在也这样,却经常教训朕。”说到这,却再次感慨,“自从你病了,便没人再这般教训朕了。”声音低沉,带着颤抖。 363,一切都是计划 363,一切都是计划 此时的皇帝哪还有平日里那威风凛凛的形象,却如同一个孩子,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 宫人们都狠狠低着头,不敢窥视皇上此时无助的模样,自然看不见秦妃背对着皇上冷冷的表情。 秦妃只恨自己从前幼稚,还以为皇帝爱她,如今看来,皇帝爱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不过,秦妃却不觉得心里不平衡,因为她也不爱皇帝了,如今她爱的,只有她的儿子宫凌沨一人。 “答应我好吗?”皇帝紧紧抱着秦妃,根本不放手,哀求道。 秦妃点了点头,“好,若十五日的时间永贤宫能恢复成从前的模样,妾身便重回永贤宫,在此之前便暂住在乾清宫。”瑰丽的眸子闪过算计,“但若十五日无法修缮永贤宫,皇上便别再为难妾身了,妾身便是死,也要是出去的。” 皇上惊喜,但面容却也有担忧,“但晚晴,即便永贤宫十五日修缮完毕,却也是不能住人的,这宫内久未住人,定然潮湿阴冷,需要通风,更要用火盆烘上月余。” “即便不能住,这十五日也必须修缮完毕。”秦妃的声音依旧娴雅,但却隐隐有撒娇的成分。 “好好,十五日定能修缮,朕保证。”皇上欣喜若惊,再一次将秦妃紧紧抱在怀中。 伏在皇帝的衣襟上,闻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龙涎香,秦妃的思绪却回到了一日前,顾千雪来寻她时的情景。 顾千雪刻意背着永安长公主与秦妃交谈,除了让其弹琴外,更有便是这十五日修缮永贤宫,因为顾千雪说——男人和女人有两个深刻又致命的特点。女人的特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男人的特点是,容易得到的永远不珍惜! 这是自古难变的真理,若重回宫中的秦妃想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更高,便一定要想办法刁难他。 但这刁难还不能刁难狠了,凡事有个度,在这个“度”之内便能让人接受,而在“度”之外,只因引起人的反感。 果然,皇上非但不生气,反倒认为老天爷给他留了一道门,兴高采烈的命人做了起来。 另一边。 未央宫。 “你说什么,秦妃在永贤宫门前?皇上也过去了?”皇后发现皇上不见了身影,便在大殿坐不住了,找不到皇上的去向便回了寝宫,令人去找。 “回娘娘,是的。”宫人道。 皇后缓缓闭上眼,表面平静下来,实际上心头却是恨得很的,“这个秦晚晴,从来都是个会装模作样的!当年她装的那般清高圣洁,让皇上对她言听计从,后来病了便说是失忆不肯回宫,本宫竟相信了。如今想想……呵,本宫真是天真,怎么会相信什么失忆?什么不回宫?她之前是在吊着皇上胃口,如今见成功了,便回宫争宠罢。” 皇后身边的李嬷嬷将下人们都遣了出去,小心翼翼道,“娘娘,那我们怎么办?” 皇后狠狠地咬牙,缓缓闭上眼,“没有办法,秦晚晴在皇上心中有着独特的位置,此番怕更甚。”突然,皇后如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睁开眼,“但那又如何,当年秦妃不是身染怪病吗?她回了宫,搞不好就再染病一次呢?” 李嬷嬷欲言又止,道,“娘娘,有些人都暗暗的传,说秦妃的怪病是您做的,这可怎么办?” 皇后失笑,“本宫做的?本宫倒是想做,没那个本事!若本宫真有那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染上怪病,早就治死她了,还容她在此兴风作浪?”说着,伸手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唇角的笑意越发可怕起来。“如此说来,她回来了,本宫就安全了。” 李嬷嬷惊讶道,“娘娘此话怎讲?” 皇后将手指从太阳穴处拿下,抬起头,一双眼晶亮,那容貌与裴姨娘相似,但其双眼却比裴姨娘睿智许多。“这天下都认为本宫与秦妃争宠,若秦妃有了什么闪失,便是他们不说,心中也认为是本宫的手笔。但他们不知的是,如果秦妃的怪病真是人力所为,那秦妃一死,接下来遭殃的便是本宫。” 李嬷嬷惊讶,“难道这就是娘娘让奴婢严格把控膳食的原因?” 皇后点了点头,“秦妃一病,本宫也派了不少人打探秦妃的病因,更是求父亲找了许多名医,都找不到怪病的根源。虽然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秦妃命中的劫数,但本宫却怎么也安心不下来,却总有种预感,这怪病没这么简单。本宫还有种预感,待秦妃死了,过了几年,那人便要对本宫下毒手了。” 说着,皇后的双眸眯起,眼中迸发恨意。 如果说,皇后对秦妃带着厌恶和提防,那么面对这背后黑手,皇后则是带着恨意和恐惧。 她看过秦妃发病时的模样,怕自己也有朝一日那个样子。 李嬷嬷赶忙安抚,“娘娘别自己吓唬自己,也许秦妃只是自己病了呢?” 皇后冷笑,“病?如果真是病的话,那老天爷对某些人也实在太善待了!秦妃怪病,所有人都以为是本宫搞的鬼,如果皇上真的信了、再来一些人的谗言,怕是本宫难保后位。秦妃没了、本宫没了,某些人岂不是白捡了后位?” 李嬷嬷恍然大悟,“难道是锡兰妃?锡兰妃有楚炎国血统,那楚炎国最是善弄蛊毒迷术……肯定是锡兰妃!” 皇后失笑,“嬷嬷别确定得太早,这世间之事若是一加一得二那般简单就好了,就好比外人都认为是本宫做的手脚,而真相却是另有其人。别着急,纸里包不住火,总有一日会露马脚。”想到这,皇后又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这么想来,秦妃回来本宫应高兴才是,如果有黑手,从前是本宫查,如今是秦妃自己查,本宫清闲了。” 皇后未说出来的是,也正是因为外界对她的怀疑,才让她加紧了拉拢朝臣的步伐,一者是为了自保;二者却是为了太子。说来说去,大半也是为了独子罢了。 364,下毒之人 364,下毒之人 本来李嬷嬷很是担忧,但听皇后这么一说,竟然也释怀起来,“无论秦妃回不回宫,只要娘娘有利就行,奴婢只是怕……皇上以后……” “怕皇上与本宫有隔阂?”皇后伸手抚了一下服帖的鬓角,抬起眼,眼中满是意味深长的笑意。“若秦妃不回来,本宫与皇上的隔阂才大呢,也只有秦妃回来,本宫才能洗脱冤屈不是?以后本宫要待秦妃好,比亲姐妹还好,皇上定能释怀。” 李嬷嬷只点头称是,实际上脸上依旧有着不解。 皇后苦笑,叹气道,“李嬷嬷你不懂,本宫早已过了那争宠的年纪,如今最在乎的可不是皇上是否雨露均沾,而是太子的位置是否稳固,外界所有人怕是都以为本宫最怕宫中诞下子嗣,实际上恰恰相反,皇子越多,本宫和太子便越安全。” 李嬷嬷惊讶地看向皇后。 皇后拿过身旁桌上的茶碗,遮了遮热气,“皇子越多,那些妄想一步登天不长眼的妃嫔才离那梦中的位置越远,试问,若皇上没有六位皇子而只有两位,那么……另一位皇子的母妃会如何?”看向李嬷嬷,慢慢饮了一口香茗。 李嬷嬷好像明白的皇后的意思。 “若只有两名皇子,那妃嫔哪怕认为这太子之位唾手可得,怕是更疯狂地争宠暗害才是,”皇后的神态慢悠悠的,面容虽然与裴姨娘好似,但那周身气质却是稳重贵气,哪是裴姨娘能比?“有些时候,皇子越少越好,但有些时候,皇子越多越好。” 李嬷嬷算是彻底明白了,是啊,就例如说此时皇上没有那么多皇子,只有皇后和秦妃,只要太子遇难,那厉王便是太子,若秦妃想争太子之位,就会全力以赴地残害太子。但同时,皇上出了太子和厉王还有其他四位皇子,即便将太子弄下了位置,秦妃依旧要提防其他几位皇子,是以,慢慢地便打击其斗志。 李嬷嬷心中对自己的主子十分佩服,却依旧另有一个问题,“娘娘,那顾千雪之事……” “尧儿很喜欢她,”说起顾千雪,皇后也觉得愤怒,若可以,她第一个让顾千雪生不如死,但在理智面前,却不能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有利因素,做大事者,必要能忍耐。“秦晚晴不是喜欢顾千雪吗?她如了宫见不到顾千雪怕心里难受得很,那本宫就干脆接顾千雪入宫陪秦晚晴好了。” 李嬷嬷顿时豁然开朗,愁云散去,“娘娘好计策,近水楼台先得月。” 皇后冷哼一声,“若知看本人,本宫是丝毫瞧不上顾千雪的,无奈太子喜欢,其又投了个好胎在赵元帅独生女的肚子里,本宫便是瞧不上,也得必须瞧上。”而后想到什么的一挥手,“罢了,本宫便不去了,你且去瞧瞧永贤宫那边有什么需要,即刻安排人手去做,务必把事情办妥了。” “是,娘娘。”李嬷嬷恭敬退了出去,唤宫女进来伺候。 此时此刻的皇后是不知大殿里发生了什么,若知道了顾千雪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厉王的腿上,还不知要如何呕死。 只说,从宫中回来,顾千雪早已穿上来时穿的衣服,缩在马车里,将头埋在两个膝盖之间。 一路上顾家十分沉默,因为上上下下都能看出来老夫人心情不好,顾尚书的心情也是不佳,裴姨娘和二小姐很是得意,平日里的大小姐却一直低着头,好像见不得人一般。 是啊,就是见不得人,刚从厉王的腿上下来,鼻尖好像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淡香,脸都丢到姥姥家了,心情能好吗? 虽然顾千雪是不怕郑氏的,觉得郑氏拿自己没什么办法,但她还是依旧觉得提心吊胆,狭小的马车车厢让她喘不过气来,就这么一路到了顾府。 下了马车,裴姨娘和顾千柔刻意放缓的脚步,只为了看顾千雪那羞愧的模样。 顾千雪下了马车,想脚底抹油地溜了,却被郑氏一把抓了住,“想跑?” 顾千雪干笑了两下,一抬头看见裴姨娘和顾千柔站在一旁看好戏的眼神,从心底冒出一股子逆反心理,随后腰杆子挺直了,“回祖母,千雪不跑啊,千雪是要去看母亲。” 提到赵氏和肚子里的孩子,郑氏的心情好了一些,但依旧无法平息她的怒气。“看你母亲?哼,你还有脸去看你母亲?你母亲虽然……但却是个守妇道之人,怎么养出个你这么个不知检点的女儿!” 顾千雪噗嗤一笑,眯了双眼,“呦,之前都是去祖母的满福院再刁难千雪,如今刚进了大门就忍不住了?之前找了一群姨娘们当观众,如今祖母是觉得观众太少,拉着整个顾府的下人们当观众?” 郑氏被顾千雪这么一提醒才想到,此时还是在外面,无论发生什么,被下人们看到不好。“哼,还不去满福院跪着去。” 顾千雪从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茬子,何况是郑氏这种毫无血缘毫无感情的势利眼亲戚,若好好的演个祖慈孙孝,她便陪着演了,但若是想让没事骂骂她打打她出气,抱歉,她可不伺候。 “凭什么?”顾千雪一下子冷笑出来,“老太太您可想好了,现在下人们都在,人多嘴杂,若您不在乎以后传出什么风声便想说什么说什么,至于着去满福院跪着,我是不去的。” 郑氏气得恨不得上去给顾千雪一巴掌,“你……你……” 顾千雪笑容灿烂。 裴姨娘和顾千柔在角落,看得津津有味,心中解气得很,恨不得郑氏将顾千雪一下子弄死,虽然知道这个不太可能。 “我?我?我和厉王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不是到处疯传我和他怎么怎么样吗,您当时怎么不发作,现在发作会不会太后知后觉了?”顾千雪道。 “我若知道那些是真的,还容你猖狂?”今日的郑氏没拿拐杖,只能狠狠跺脚,“来人……我还真不信了,我治治不了你。” 365,火力全开 365,火力全开 一众下人们犹豫着不知是否要上来拿下顾千雪。 顾千雪笑道,“祖母,您真的要让下人拿我?如果我没记错,我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按照品阶,怕是比您还高呢,您今日拿了我,回头您怎么向皇上交代?当然,皇上不会拿您一个老太婆怎样,只会撸了父亲的官,让顾家老小搬出着院子回乡下种菜养猪。”而后又觉得不过瘾,补了一句,“来南樾国一遭也不错,既感受到了官宦人家,也要感受一下乡下人生活,也算不枉此生。” 裴姨娘可吓坏了,赶忙上前,“老太太息怒,郡主说得对啊,可不能……” “啪”的一声,裴姨娘的话还未说完,郑氏这憋了很久的一巴掌便甩在了裴姨娘的脸上,“你真当老身不知?从前千雪与厉王殿下的种种不堪风声,还不都是你们母女俩所为?”最后闹得都分不清真假了。 顾千雪噗嗤一笑,心中道,这还真是活生生的狼来了的故事。 郑氏一个老太太,便是用了全身的力气,那巴掌也是不重的,但这巴掌打在裴氏脸上不是痛,而是羞辱。 一时间,裴氏却觉得自己比顾千雪还要丢脸。 顾千柔见自己的娘被打了,心中恨着,但又不敢得罪老太太,便继续缩在角落。 巴掌打出去了,气也消了一些,郑氏终于发现自己此举实在不妥了,毕竟这还是在院子外面,被下人看见是要传出去的,“千雪,去满福院。”声音柔了一些。 “不去。”顾千雪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你……你还要作什么妖?”郑氏只觉得要被气死。 顾千雪一摊手,“我可没作妖,之前你们这群后院的老女人们随便编造点的事儿便将叫到满福院三堂会审,每次都没说出个道道,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是人都会烦,我就没说烦的权利?”而后,语气一转,道,“再者说了,每次都是你们理亏,被啪啪啪打脸难道不难受?如今我不去满福院,可是帮你们呢。” 郑氏差点没被气死。 周围偷偷看热闹的下人也是吓坏了,从未见过大小姐这般不讲理的画面。 没错,顾千雪又火力全开了,就如同刚穿越来时一般。 让她委屈求全?如果说以前没个靠山委曲求全就算了,如今她抱上了秦妃大腿,更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她还委曲求全个屁!她自认自己不是抖M! 场面尴尬得很,郑氏气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只觉得下不来台。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一群丫鬟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郑氏。 “你……拿家法……”郑氏的老手颤抖着指着顾千雪。 顾千雪噗嗤一笑,“平日里看您老很精明,今日怎么总犯糊涂,刚刚我说了,我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有品阶的,您认为顾家家法打在我身上,合适吗?” 一旁的顾千柔气得要死,急急低声道,“娘,就让那个小贱人那般嚣张?” 裴姨娘冷笑一声,“嚣张又能如何?她得罪了老太太,早晚有一天好受的。” 顾千柔皱着眉,却没说话,她却有种预感,老太太现在都拿顾千雪没有办法,以后怕是也没有办法。 正在这时,顾尚书回来了,他刚一进大门,却见到一群人站在门口,自己的母亲郑氏却一脸的气急败坏,不禁惊讶道,“母亲,这天寒地冻,你们不回房间,在这做什么?” 郑氏冷笑着,伸手指着顾千雪,“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儿,真是好啊!” 顾尚书面露疑惑地看向顾千雪。 顾千雪今日算是豁出去了,与这群不拿别人的人生当回事、自私自利的人算是拼了,但刚要发火,却想到顾尚书之前说过,要将她嫁给自己的下属,又想到顾尚书与赵氏那般亲热的模样,便将火力暂时收敛了一些。 “父亲,今日千雪在大殿之上是不是为您丢尽了脸?”试探着。 提到今日之事,顾尚书面色铁青,双眉皱紧,沉思了好一会,而后道,“你也是受害者,厉王那般,即便不是你换一名女子,也是无法反抗的。” 顾尚书的反应让众人都惊讶,尤其是郑氏。 顾千雪的心,猛然一暖,怎么也没想过顾尚书会体谅她,原本以为顾尚书会直接不废话的上家法。 郑氏道,“庆泽,你……你没搞错吧,顾千雪在大殿之上与厉王搂搂抱抱,丧尽了咱们顾家的门风!” 顾尚书叹了口气,对着郑氏深深作了一揖,“母亲当时的座位离得太远,具体发生了什么您怕是不知,千雪和厉王之间……是厉王强迫的,千雪是无辜的。” 顾千雪唇角勾起,看向顾尚书的眼神多了暖意——这才像话嘛,她是被迫的如果还受谴责,这世上可还有道理可言吗? “老爷竟然也帮着这贱人!”裴姨娘气得浑身发抖。 郑氏惊讶过后,愤怒依旧难耐,“庆泽,她没有礼教,难道你也没有?” 顾千雪挑眉,“礼教,礼教是什么?礼教就是一名女子走路上被歹人强暴,最后要浸这可怜又无辜女子的猪笼?” 此时别说郑氏,所有人都觉得这话刺耳的很,试问,谁家正经姑娘开口闭口是强暴这般羞人的事儿?寻常家的女子听见强暴两次,怕是吓得花容失色了罢。 不过转念一想,大小姐说得又是十分在理,如果按照大小姐说的,她被厉王殿下强迫,那大小姐确确实实是受害者,不应该被责罚。 “你……你……你……”郑氏眼前一黑,正要晕倒,却听见身后传来邵公公的高喊—— “厉王殿下到。” 顾千雪等人一回头,却见到穿着一身镶嵌金纹黑色锦衣的厉王入了顾府大门,他未穿披风,入内之时竟生生带了一股寒气。 厉王的威严是不容人抗拒的,加之其手段毒辣,虽未正式上过战场但双手却已染满了献血,因这一条条或无辜或罪有应得的人命,使厉王身上带着无法忽视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厉王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惊呆的众人。 邵公公叫道,“还看什么看,看见王爷还不下跪,该当何罪?” 366,狠狠一耳光 366,狠狠一耳光 邵公公这一嗓子之后,所有人都赶忙跪倒请安,就包括颤巍巍的郑氏在内。 若换一个王爷或者官员,哪怕是皇上自己,见眼巴前有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太太给自己跪下,只要那老太太不是罪大恶极或在特殊场合,怎么也会让其赶忙起身,但厉王是何许人也?他能有这等慈悲好心肠? “顾千雪,你为什么不跪?”厉王的语气虽然满是严戾肃杀,但面色却没有丝毫不快。 顾千雪道,“我跪可以,但让我祖母起身。” 冬日的地面很冷,虽然路面是石板拼成没有积雪,但依旧冰冷刺骨,郑氏年纪大跪下已实属不易,膝盖碰见这冰凉凉的地面,只觉得小腿都麻了。 挑战强权以保护自己,是个人都会感动,即便铁石心肠怕也能溶成铁水,何况郑氏本性不坏,最多就是自私势力一些。 因为顾千雪为了郑氏挑战厉王权威,郑氏一方面胆战心惊,另一方面却很是感动,已后悔刚开始对顾千雪的苛刻。 厉王却冷哼一下,“挑战本王?” 顾千雪闭口不语,挑战又能如何? 厉王挑眉,“本王突然发现,顾尚书府大门风景实在是好,不如在此欣赏下夜景罢。”说着,还真是观赏起周围夜景起来。 厉王是否观赏夜景不重要,重要的是顾家老老小小都跪在地上呢,那地面冰凉,主子们在石板的路面上还好,下人们跪在一旁的土地上,衣袍都已被积雪和泥土混合物染了脏色。 “喂,宫……厉王,您便是看风景,也让祖母他们起身吧?”顾千雪急了。 “本王如何做,用你教?”厉王眼中满是戏谑的笑意,即便顾千雪急了,他却依旧不让众人起身。 “祖母,父亲,你们站起来,他若敢怎么样,我就入宫求皇上评理。”顾千雪蹲下身拉郑氏起身。 郑氏哪敢?别人不知道厉王的手段,但郑氏却依旧记得从前厉王抄家的场景,死活不敢起来,“千雪,你就别激怒王爷了,你……你求求他。” 顾千雪瞠目结舌,“我……我……”如果是几个月前,她还能说出个“凭什么”三个字,但如今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厉王做事从来都不用“凭什么”肆意而为。试问,在早朝朝堂上可以转身离开的人,还怕什么? 厉王带着淡笑,看着面前那焦急的小人儿。 顾千雪犹豫再三,终于站起身,咬着牙,“虽然我想求你,但……我讨厌你!” 郑氏听见顾千雪的话,眼前一黑,彻底晕倒。与对厉王的态度比起来,顾千雪刚刚对她还算温和。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样了?” 虽然叫喊声一片,却没一个人敢起身去扶,毕竟那杀人不眨眼的厉王在面前,便是多喘一口气都不敢,何况是去扶人。 顾千雪上前扶住郑氏,虽然平日里屈服了很多次,但这一次却再也不想屈服,哪怕是厉王真将她的家抄了。“宫凌沨,你要是有种就把我杀了,就在这杀!有种就把我们顾家抄家,立刻抄!晚了一刻,你就不是爷们!” 噗通!噗通! 包括顾尚书在内,又有几人接连晕倒在地。 小丫鬟们低声哭了,心想她们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虽然很喜欢大小姐,但也不得不承认,落在大小姐手里,她们算是倒了血霉了。 邵公公急了,也噗通一声跪下,“王……王爷息怒,千万别……王爷您想想秦妃娘娘,娘娘很喜欢千雪郡主啊!”就怕一不小心,气头上的厉王真的将顾千雪咔吧了。 厉王生气了。 眨眼之间,脑海已涌过几十种酷刑,一一加在顾千雪身上,只为将她那倔强的表情磨没。 但想到将顾千雪绑在柱子上用带着倒刺的铁鞭沾着辣椒水抽打,厉王心底竟然有阵阵隐痛。“顾千雪,你真不想活了?” 顾千雪双拳捏紧,“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人固有一死,或重如泰山或轻如鸿毛。如果再这么委曲求全,要么被你打板子,要么被直接被你打,要么被你用家人威胁,那还不如直接死了呢!如果用我的死换你的死,别说重如泰山了,让我死一万次我都乐意!” 噗通,噗通,又有许多人加入晕倒的行列,认为觉得自己别说看见明日的太阳了,便是今夜的月亮,应也是见不到的了。 厉王慢悠悠地走上前,一把将顾千雪的下巴抓了起来,“顾千雪,你真是胆大得很。” 顾千雪突然一笑,那笑容灿烂绚美,虽不知是否倾国倾城,但那美丽却让厉王惊了一下。 但更大的震惊还在后面。 只听一声响亮的耳光声,顾千雪趁人不备,给了厉王一下子! 因为用力太猛,顾千雪只觉得右手疼得发麻,那手心也是火辣辣的怕是肿了。 而与此同时,厉王那白皙的面颊带了一个十分明显的手印,红的,五指分明。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全倒了,最后还屹立不倒的不超过五人,绝对是纯爷们。 “顾……千……雪!”三个字,从厉王的牙缝里挤出来,“挑战本王,你很成功,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顾千雪勾唇一笑,“有啊。” “说。”厉王狠狠道。 “首先,打你嘴巴真爽,还有,”顾千雪的声音没有丝毫怯意,带着无比的痛快,“你真丑!” 噗通……这一次,晕倒的是邵公公。 “好,就让你看看本王到底有多丑!”说着,伸手抓住顾千雪的衣领,狠狠一甩,便将其扛在了肩上,那粗鲁的模样没有丝毫美感,却如同扛着一头死猪一般。 “你们都起来吧。”扔下一句话,厉王便扛着顾千雪向听雪院而去了,而身后紧跟着其众多随从侍卫。 “……”厉王走了,一时间顾府大门口一片死寂。 这是什么情况? 有些身子底子好的,慢悠悠的醒来,抬眼看向那天空中的晚霞,只觉得恍如隔世,他们死了吗?是不是到地狱了?为什么地狱看起来这么眼熟? 367,你很失望? 367,你很失望? 最后坚守的几人好半天才喘匀了气,赶忙上前先将郑氏和顾尚书扶起来,而后将晕倒的丫鬟们都拍醒,让其赶紧将主子们扶房内好好休息,却不知……大小姐有什么下场。 在震惊中的众人却没想到,为什么扛着顾千雪的厉王不用下人指路便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听雪院,众人自顾不暇,哪有闲心注意到如此细节? 那么,厉王为什么能找到听雪院?自然是因为,厉王从前来过。 不过那一次不是大白天走正门进来的,是夜里从墙上跳进来的。事情还要追溯到三个月前,厉王在西临城时,自是不提。 只说,见到一身黑衣铁青着脸的厉王扛着挣扎的顾千雪进入听雪院时,守着的下人们惊呆了,还未等明白过来,又被厉王的随行赶了出去,战战兢兢地站在院外,整个院子都由厉王的随从把守,围满了院子。 房间内,厉王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顾千雪的房间,将其狠狠向床上一扔。 果不其然的听见顾千雪疼痛的尖叫,“宫凌沨,你要做什么?”刚忍着痛从床上跳起来,脖子却被掐住,再次被按在床上。 “你刚刚不是说,不杀了你、不抄你顾家,本王就不是爷们吗?本王暂时不想抄家,只好用这种方式体现以下本王是不是爷们了。”说完,不顾顾千雪的尖叫,低头便吻了下去。 双唇相碰,顾千雪下意识拼命挣扎,但此时此刻却深刻体会到了男女体力上的差距,而即便她用了内力,却依旧无法抗拒,毕竟在武功之上,厉王比顾千雪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不……”顾千雪刚喊出一个字,便赶忙死死地闭了嘴,就如同关了城门,死活不许外来侵略者入侵一般。 对待强吻,顾千雪十分有经验,紧咬牙关。 她有种预感,她在这一世的贞洁怕到此为止了,虽然作为现代人的她不在乎什么处女之身,但被这样夺去,依旧有着愤怒和不愿。 强占了身子又能如何?反抗不成当享受,宫凌沨这畜生虽然怎么看都不像人,但因其武功想来身材好,就当嫖了一只鸭,一会事儿后少不得要打赏一些银子。 但强暴归强暴,顾千雪却死也不肯让他吻。 却只听压在身上那人低声冷笑,“你以为这样,本王就拿你没办法?” 顾千雪无声地白了一眼——呵呵,老娘就觉得你没办法,有本事掐死她捡尸啊? 厉王的手却不再掐着她脖子,唇依旧在她唇上,那修长的手指却捏在她的下颚骨两边的关节之上。 食指按着左侧关节,拇指按着右侧关节,而后缓缓使力。 顾千雪双眸猛地一睁,因为她意识到厉王这畜生想要做什么——他要卸了她的下颚骨,她是大夫,很了解人体骨骼和关节的作用,这下颚骨的关节一卸,别说疼痛无比,连嘴也是闭不上的! “别……我……”怕了,真的怕了。 “这样才乖。”那施力的修长手指放开,十分顺利的攻占了城池,而且带着挑衅地逗弄她的舌。 “……”顾千雪真的想哭,她到底招惹了个什么样的怪物?怎么有这么多办法让人生不如死?她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说之前顾千雪脑子里都是如何杀死厉王的一万种办法,如今脑子里却是如何自杀的一万种办法。 深吻继续,即便如此反感,但顾千雪却依然被这热情带动,抗拒不得、更是不敢抗拒,只能努力偏过头,却依旧是徒劳的。 除去人工呼吸,这是顾千雪上辈子加这辈子第一次与人接吻,无丝毫反抗的余地,只能节节败退,到最后,竟弄得自己气喘吁吁。 不知何时,衣襟冰凉一片,自己的衣服竟被解了。 顾千雪慌了,大脑一片空白,双手抵住压在自己身上那宽厚肩膀,想用内力将对方推开,但现不说内力无法积聚,便是双臂也是软得无法反抗。 厉王的唇慢慢移开,竟到了顾千雪的颈部。 他的吻用了很大力气,让顾千雪忍不住皱紧了眉,却不知自己身上那人是在亲还是咬。 此时此刻,顾千雪知道了什么才叫无助,即便当初被迫为秦妃医病,即便被丘安然叫嚣比舞,她都没有如此无助过。她想过大叫,但大叫又能如何?整个顾府,根本没人能阻止他。 咬舌自尽?从生物学原理来说,咬舌自尽是不会死的,如果未及时止血便能失血过多而死,但如果她被救活了,以后却成了没舌头的哑巴,那才是生不如死。 顾千雪的思绪不自觉云游,也没注意到,厉王的吻从她的颈子到她的手臂,最后又亲回了她脸上。 所到之处,痛痒难耐,如同酷刑一般。 顾千雪默默的煎熬,却突然,这痛痒消失,见厉王直起身子。 闭上眼,咬着唇,准备经受最后致命一击,却等了半晌,只觉得眼前一亮,之前压在自己身上那人离开。 顾千雪一愣,睁开眼,却见厉王正在整理自己略有凌乱的衣襟,而后半眼都未看她,而是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查看自己红肿的侧面,一双浓眉紧紧皱着,如果人的皱纹可以夹死苍蝇,那厉王眉间的纹路,能夹死一排。 厉王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小瓶,将那瓶子中的液体倒在自己的手上,而后侧过脸,仔细擦在自己脸上的红肿处。 顾千雪眨巴了两下眼睛,“你……你在做什么?” 确保自己红肿的侧面均匀沾了药水之后,厉王转过身来,撇了顾千雪一眼,“自是擦药,本王还是要见人的。”无论从声音语调还是从面部表情上,看不出愤怒的痕迹。 顾千雪一时间懵了,“你……不生气了?” 厉王失笑,“可能气着气着,本王的肚量也就大了。” 顾千雪才不信,她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衣服散开,赶忙拽了一旁床头叠好的薄被护在胸前,“你……你……不那个啥了?” “你很失望?”说着,厉王轻笑一声,竟向顾千雪的方向而来。 368,厉王柔情 368,厉王柔情 顾千雪赶忙摇头如拨浪鼓,“不不,我不失望,我十分满意,多谢宫……不,多谢王爷,谢谢,谢谢!”虽然这处女之身不值钱,但若是能保住,还是一件好事的。 厉王见顾千雪那谄媚的模样,却突然笑了,笑容中没有阴冷也没有暴戾,淡淡的只是一名年轻男子心情愉悦的笑容。因这笑容,顾千雪不得不承认,厉王那家伙若品行正常些,真的是一名美男子,赏心悦目。 当厉王走到顾千雪的床沿,坐了上后,却见顾千雪浑身发抖,“别怕,本王给你擦药。”说着,换了一个小盒,打开,顿时出了许多芳香,沁人心脾。 顾千雪很好奇面前这家伙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不强暴她了,虽然好奇心很强,却不想开口询问,否则多尴尬? 厉王修长的手指沾了芳香的膏体,先是为顾千雪的面颊慢慢涂抹,“你为何总出言激怒本王,你明知道本王不会杀你,更不会抄你顾家,你这样做,很是让本王下不来台。”声音低沉温柔。 不得不承认,厉王若柔下声音,其声线磁性又优美,只用这声音,便可以吸引一群少女的倾慕。 顾千雪暗暗的想,这种声音怕就是现代众人口中所说的“男神音”吧。“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杀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抄我家。” 厉王情绪未有波动,手指上的药膏用尽,再次在小盒里沾了一些,“本王不会。”一边细心擦拭,一边为其解答。 虽然毫无根据,但顾千雪却认为厉王只要说了出来,便一定能做到,厉王说不会杀她便不会杀她。“哦。”想出言讽刺几句,但见到面前那眼神专注,为其涂抹药膏的年轻男子时,顾千雪最后将讽刺的话咽了回去。 擦好了脸蛋,厉王将那小盒放在一旁,左手指尖轻轻抬起她的小巧的下巴,就如同触碰一件名贵的工艺品般小心翼翼,另一只手为其擦拭颈上的青紫痕迹,“下回不许在外人面前让本王下不来台了,若你真恨得紧了,回头找个地方,本王让你狠狠打上一次。” “……”顾千雪怎么也没想到那般高高在上更喜怒无常的厉王会低声下气地说这些话,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这是斯德哥尔蒙症候群心理,但心中依旧忍不住感动,再大的愤怒也成了哀怨,再硬的刚也成了绕指之柔。“祖母年纪那么大,天又那么冷,你让她跪那么久,若长了病怎么办?” 少了平日的凌厉,顾千雪的声音也柔了下来,少女轻柔的嗓音如那靡靡之音,让人陶醉又沉迷。 “本王习惯了被跪拜,确实忽略了顾老夫人的年龄,下回定会注意。”厉王道。 “不是注意的问题,那么大的年纪,本就不应该跪的!”顾千雪焦急道,但话说出口却发现在这封建皇权制度下,这句话多么可笑。 “好,下回本王便免了顾老夫人的跪拜之礼。”厉王的双眸依旧专注在顾千雪的脖子上,伸手擦那颈上痕迹,声音轻松却好似闲聊,更好像未深思熟虑而随意说出。 “真的?”顾千雪有些不信。 厉王放下她的下巴,伸手拿过小盒,右手食指十分熟练地沾了药膏,“真的。”继续涂抹。 ——你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顾千雪心底有这么一个问题,但理智告诉她,不能问!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突然来我们家做什么?” “救你。”厉王道。 “救我?”顾千雪疑惑。 “大殿之上那件事,本王料到你会被家人为难,特来救你。”厉王一边涂抹一边回答。 “……”顾千雪哭笑不得,从刚刚发生的一切看来,厉王哪是来救她,分明是来折磨她家人的。不过心底却隐隐有种暖意,他的初衷却是好的。“你还敢提?好好的,为什么在大殿之上让我丢脸?”提起这件事,顾千雪心底那恬淡就消失,化身成为一只被激怒的小猫。 “太子在打你的主意,你不会不知道吧?”说话期间,整个脖子都已擦完,他拿起了她的手臂。 那纤细的手臂在他的大手之上,更显精巧,如同把玩的珍玩一般。 顾千雪这才发现,自己手臂之上满是吻痕,她恍然大悟——闹了半天,厉王这家伙正在为其擦药,而他擦的位置应该有不少吻痕,刚刚他确实将她弄得很疼…… 想到这里,顾千雪的脸顿时红了,火辣辣的热着。 她甩了甩头,企图甩开那窘迫的羞涩,两人刚刚除了接吻比较过火,其他的根本没发生什么,厉王甚至都没摸她的身体,她不用觉得这么脸红。 但脸红不红,却不是理智可以控制,越是想刚刚火辣辣的吻,那俏脸却越发的红了。 顾千雪侧过头逃避这种既尴尬又旖旎的画面,“知道。” “你若答应太子,赵元帅会很难办。”厉王表情淡淡,声音却略带柔和,为其擦手臂上的吻痕。 顾千雪低着头,看着厉王修长的手指慢慢在自己手臂上按摩,“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我没想过给太子机会,从前那次交往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那该死的比舞,我也不会求到太子身上。我以后……尽量避开太子就是。” 厉王点了下头,“本王那般做,也是断绝太子打你主意之心,本王就不信,众目睽睽你与本王行为那般,他依旧能接受你。” “那我的清白呢?”顾千雪无奈地惊叫。 厉王抬起眼,直视顾千雪的双眼,严肃又认真,“你年纪还轻,不懂男女之事,更不会应付太子这种攻于心计之人。聪颖如你,应能看出皇后和太子的想法,若你真是上了勾,将赵元帅和顾尚书卷入权力纷争,那时可就不是一名女子的贞操能解决的问题,而是腥风血雨了。” 顾千雪一时间竟语噎,垂下头——是啊,她和太子也谈不上什么非君不嫁,还不如压根便断绝开始的念想,毕竟,若真与太子一起,付出的代价便太大了。 369,拿什么和本王拼? 369,拿什么和本王拼? 顾千雪低头不语,却听见厉王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本王上一次来这里赴宴吗?”厉王道。 顾千雪一愣,抬起头,“你是说,我将你推下养鱼池的那次?”说完这句话,顾千雪下意识后脊梁冒出冷汗——厉王会不会想起从前那仇恨事?虽然现在看起来十分温和,但顾千雪可深知厉王是个什么德行! 却不想,厉王却未生气,闲适地为顾千雪擦拭手臂上的淤痕。“对,就是那一次。” 顾千雪缩了下脖子,艰难咽了下口水,“哦……哦。”小心翼翼的,那眼神也是偷偷看向厉王,生怕对方生气。 “本王是从不赴宴的,但顾尚书投来请柬,本王却前来,算是暗示顾尚书吧。”厉王的声音平静闲适如同平日里的聊天一般,当然,如果厉王曾经聊过天的话。 “暗示父亲?”顾千雪的眸子转了一圈,而后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你在暗示父亲他所选择的路线是对的,不应该投靠任何势力,而应该忠于皇上,是吗?” “嗯。”厉王表示肯定。 顾千雪瞠目结舌,“这么说,你是……和皇上一伙的?我不太懂你们这些皇子在想什么,当皇帝有什么好,当王爷又有什么不好,有吃有喝有玩有乐还不用操心国事,若是我,我真愿意当个闲散王爷。” “所以,你做不成皇子。”厉王道。 “……”顾千雪无语,“你在讽刺我呢?” 厉王不回答,将顾千雪一只胳膊擦好了药,又去擦她另一只胳膊,用沉默做了肯定。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顾千雪小心翼翼道。 厉王垂着眼,“本王没有想法。” “啊?”顾千雪不解,“没有想法……又是什么意思?”若厉王真是那种没追求的人,怕真就当了闲散王爷,问题是,无论从厉王刚刚讽刺她的态度还是从他那残忍杀戮,厉王都不像是毫无作为之人。但若有作为,成为皇上手中的一把刀也会得罪群臣,便是皇上再喜欢厉王,将皇位传给厉王也不太可能,毕竟没人愿意未来的皇帝是个暴君。 没错,以厉王现在的表现来看,他若成为皇帝,定然是个暴君无误。 既不是碌碌无为,做皇帝的希望又很渺茫,更是得罪了众多皇子,那厉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一时间,顾千雪竟捉摸不透起来。 “当年,本王九岁,”厉王的声音平静,语调低沉,“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顾千雪这才恍然大悟——秦妃母家本就不是什么权臣家族,而唯一能靠得上的母亲秦妃却中毒瘫痪,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大皇子、太子的亲哥哥,他的地位是多么尴尬、多么危险。 若秦妃未中毒,或秦妃母家势力庞大,更或厉王不是太子的哥哥而是弟弟,其生活……怕是恣意许多吧。 顾千雪也彻底明白了厉王刚刚话的意思——他没有想法。 不是不屑去想,而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同时,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顾千雪低着头,看着正在为自己擦药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心中竟然隐隐难过,从前厉王那般虐待她的场景竟然逐渐淡化,虽然谈不上有多喜欢厉王,但对他的厌恶却也不知不觉少了一些。 “现在……”顾千雪斟词酌句,“秦妃娘娘醒来了,更是被皇上留在了宫中,你可以做你想做之事了吧。” “本王没有想做之事。”厉王平静道。 顾千雪略微思忖,“你有爱好吗?琴棋书画或者练武?你不是有武功吗,我送你一本武林秘籍如何?”不用想,那秘籍便是《九转神功》,万俟芸菲送给她的。 “练武只是为了保命罢了,”说着,厉王唇角勾起,本是一抹苦笑,但却也融化他冰封的面容,若春暖雪融一般,“本王没有喜好,若硬要说一个喜好,应该就是让你挑战本王权威罢。” 顾千雪一愣,“我屡次激怒你,你还很高兴?”难道这个货是个抖M受虐狂?不对啊,明明每次被揍的都是她。 厉王抬起头,淡笑着看向顾千雪,“是啊,你激怒了本王,本王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你了。” “……”刚刚那恬静的气氛顿时消失,顾千雪想将自己手臂抽回来,却发现被对方握得很紧,“放开手,我不用你给我擦药,谁知道你给我擦的药还是毒,你……” 话还未说话,唇再次被封住。 这一次,厉王的吻却温柔无比,没有之前那热烈的侵犯感,却仿佛是在安抚她的情绪一般。 顾千雪愣住,她突然有种感觉……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肯定早早晕了,然后做了一场梦。先是春梦,厉王险些强暴了她。然后是柔情梦,厉王和她谈心。现在又梦见厉王这般温柔地吻她。 不对,不对,这肯定是在做梦! 顾千雪一把推开厉王,而后对着自己大腿狠狠掐了一把。 虽然没试验过,但人家不都说做梦的时候没有痛感吗?问题是,很疼…… “你不是在做梦。”厉王好心告诉她。 顾千雪猛然抬起头,“如果这不是梦,就一定是阴谋!” 厉王挑眉,唇角微微勾起。 顾千雪直觉其中定有什么不对,但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她努力静下心来,将刚刚之前两人的对话重新回忆一遍,而后僵硬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你刚刚给我擦的……是什么?” 显然,厉王对顾千雪敏锐的思维十分满意,“是一种让你身上淤青没有一个月不会消失的药。” “啊——”顾千雪一声尖叫,紧接着从床上猛地站起扑向了厉王,“宫凌沨,我和你拼了!”双手恶狠狠向厉王的脖子抓住。 但下一瞬间,只觉得手臂一疼,两只手都被人捉住。 “拼?你拿什么与本王拼?”一只手握着顾千雪的双手,另一只手竟十分惬意地将药盒塞入腰带里,一边说着,眼神随意地向顾千雪的身上看,唇角的笑意更深。 370,不按套路出牌的强吻 370,不按套路出牌的强吻 顾千雪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低头一看,却见自己衣襟大敞,原来是因太过焦急,竟未将衣服拉上。 “放开我!”虽未露点,但却比之前那低胸礼服,更香艳刺激。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仿佛历历在目一般。 顾千雪大喊着,却不敢动上半下,生怕自己衣襟不小心因为挣扎而滑落,那样岂不是……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一幕。 没错,顾千雪又怂了,她挤出一抹讨好的笑脸,“那个……王爷,咱们有话好好说,先放了我行吗?这大冬天……怪冷的。” 厉王勾唇,“放你,行啊,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顾千雪那乌鸦嘴的右眼皮跳了下。 厉王眉头微挑,“亲本王。” “……”顾千雪再次想起那句话,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只不过,这一次厉王却是与太子一般……无赖。“不。”想也不想地回答。 厉王笑了下,明明轻佻的笑容在他俊美的脸上,却丝毫让人厌恶不起来。顾千雪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却见,厉王一只手捏着顾千雪的双手,本用来将盒子装入口袋的另一只手空闲下来,便探了过去,随意撩了下顾千雪那岌岌可危的衣襟。 “不要!”顾千雪尖叫,“我亲!我亲!我真的亲!” 那手已经碰到了衣襟,却因为顾千雪的喊话而停住,紧接着听见厉王一声叹息,却好似失望一般,松开了手。 顾千雪的双手得到自由,第一件事便是穿衣服。 她敢发誓,这是她这辈子穿衣服最快的一次,虽然穿得不甚整齐,但最起码无论怎么摇晃都不会衣襟大开就是。 厉王站在床沿,双手闲适地抱着手臂,脸上带着少有的微笑。 或者说,今日的厉王一直在微笑。 顾千雪最终无奈,上前,对着厉王的唇轻轻亲了一下。 本以为其会再次强迫她,但这一次,厉王却未动手。 顾千雪再一次开始对面前这人进行怀疑,实在是,今日的厉王的行为诡异得很。“喂,我这……痕迹,真的一个月消不掉?”顾千雪怯生生地问,心中祈祷,一定是厉王在耍她。 “真的。”可惜,回答却是残酷的。 顾千雪哭丧了脸,“宫凌沨,我上辈子是你杀父仇人吗,你这辈子要如此折磨我,我到底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一边带着哭腔说着,一边用手揉胳膊上的吻痕。 厉王却慢悠悠走到了梳妆镜前,侧过脸,查看自己脸上的巴掌印痕迹。那药奇效,很短的时间,巴掌印几乎已看不出。“本王这么做,并非折磨你,而是救你。” “又救我?”如果自己武功高强,顾千雪真想狠狠揍死面前可恶的男人,“你让我见不了人,算什么救?” 厉王慢慢转过身来,不屑的目光撇了顾千雪一眼,“女人,你做事说话前能不能走走脑子?” 顾千雪一怔,“你是什么意思?”而后火大起来,“你才不走脑子呢,你全家都不走脑子,外面谁人不说我千雪郡主冰雪聪明,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只有面前这个家伙不识货。 厉王冷笑一声,“他们说什么你都信?外人看的只是表面。” “外人看表面,难道你看的就是深刻的内涵?”顾千雪讽刺道。 厉王却反常的未动怒,“你我是有肌肤之亲,你知本王知,太子也知。” 顾千雪一愣,“太子……你……你……你知道什么?”眼神忍不住飘忽起来,因为想到之前在那马车厢中,太子强吻她,她下意识用内力反抗,太子便肯定她还是清白的。 不用细问,便是看顾千雪那虚心的表情,厉王便猜到了一切,“就你这榆木脑袋,连本王都骗不过,还幻想骗宫凌尧?你太小瞧宫凌尧了。” 顾千雪张嘴想反驳,但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因为厉王说的对,太子那个狐狸实在是太过狡猾了,让她防不胜防。“但是……只要皇后认为我是残花败柳不就行了啊?皇后反对,难道太子还敢硬娶我?” 厉王听见顾千雪说“残花败柳”四个字时,只觉得十分刺耳,不禁双眉皱起。“之前本王就与你说过,皇后与太子,并非一路,难道这么快你就忘了?” 顾千雪眨了眨眼,回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为什么不是一路人?皇后就太子一个儿子,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太子吗?” 厉王听见顾千雪将问题如此理想化,只是冷笑了几声,那模样,仿佛懒得与她继续交谈一般。 “喂,你倒是说啊,给我讲讲,”顾千雪急了,见厉王真的不理她了,也只能气得咬牙。“既然不想说,那就可以跪安了。”赌气说道,这“跪安”也是从前在宫斗戏里学来的词汇。 “你说什么?”厉王双目大睁,满是震惊,“你让本王对你跪安?” 顾千雪见厉王生气了,顿时心情很愉悦,笑眯眯道,“不跪安也行啊,换个词语,你可以滚了。” 却见密闭的房间里顿时隐风吹过,是杀气,厉王真的生气了。 顾千雪向床角缩了一缩——没错,顾千雪只是口头英雄罢了,折腾半天,还没机会和勇气跳下床去。 本以为接下来的是狠狠一掌将她拍墙上当壁画,但却忐忑地等来一个吻,狂风暴雨一般的吻。 顾千雪惊慌失措的反抗,心中暗骂不已——宫凌沨这混蛋,不是应该一掌拍她吗?为什么要亲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可惜,历史重演,无论从顾千雪的体力上还是内力上都是下风下风下下风,一方面反抗不得,另一方面却又不敢咬紧牙关,谁知道宫凌沨那个疯子会不会真的卸她的下颚骨,人体关节就如同机器一样,坏了一次,即便是修好以后也会经常坏。她可不想以后和人聊天,聊着聊着下巴掉了。 被迫接受这吻,顾千雪只努力的让自己没反应,最好化身为尸体,让压在自己身上这变态有种捡尸的感觉,但呼吸却是乱了,到最后竟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371,不长脑子 371,不长脑子 而顾千雪惊讶的发现,原本压在自己身上那人呼吸平稳,此时也是越发沉重,尤其那高大的身子,更是火热。 虽然不经人事,但顾千雪在现代也是见识过岛国爱情动作片的,什么姿势体位各种花样都见过,别说与古代女子相比,便是古代青楼女子都要甘拜下风,她自然知道身上那家伙有了什么反应。 “喂……我错了……我不让你跪安了,也不让你滚了,你……能不能先……离开一会?”平静平静。 厉王低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真是乖乖地离开了。 虽然安全了,但顾千雪却一肚子疑惑。宫凌沨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如果说真想要她,屡次三番她反抗不得,怕是早就得手了;但若是不要她,为什么还这般亲她?如果只擦枪不走火,顾千雪敢保证,男人比女人要遭罪。 想着想着,偷眼去看厉王,却见他垂下的眼角带着微红,虽然表面平静得很,但略微紊乱的呼吸以及紧锁的浓眉能泄露他的烦躁。 顾千雪是个正常人,是个人都有好奇心。 想了一想,顾千雪还是忍不住道,“那个……厉王殿下哈,”语气十足的客气,“有个问题您能不能回答我?当然,我先保证我不会欲求不满也不是欲拒还迎,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你问。”厉王干脆到了梳妆镜前,继续看他的侧面,却见白皙的面色上无一丝痕迹。 “您……到底是……”顾千雪斟词酌句。 “什么?”等了半晌不见回答,厉王问。 顾千雪一时间脑子竟然卡主,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语描绘,情急之下,只能实话实说,“您到底想上我吗?” “……”真是个尖锐的问题,厉王未回答,只轻咳了两声。 顾千雪却突然有种预感,厉王不回答便算是默认了,赶忙伸手抓紧了领口的衣襟,这一动作却引发厉王的冷笑。 “若本王现在就上你,你以为你能反抗?”那声音满是讥讽。 顾千雪摇头,“不能,不能,厉王殿下您大人有大量,俗语有云,亲王肚里能撑船,您一定要原谅我,我今年才十四,还小,不懂事,很傻很天真。” 可惜,若是现代,十四岁真算是半大的孩子。但在古代,已能当娘了。 厉王见顾千雪那担惊受怕的样子,竟真的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了她,他之所以赖在听雪院不走,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面颊上红肿未消,如今消了,便准备离开了。 见厉王要走,顾千雪赶忙喊道,“你别走啊,话还没说完呢!” 厉王刚要推门,听见顾千雪的话后,竟挑了眉,“你想留下本王,上了你?”说完这话,便觉得实在粗劣不堪,若他平日里绝不会说这种话,此时竟不知不觉顺着顾千雪说了,就不知道顾千雪在哪学了这种污言秽语。 顾千雪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王爷您误会了,我只是有问题,刚刚您说太子和皇后不是一路,为什么不是一路?”一边说着,一边跳下了床,低头穿鞋子。 床是罪恶的根源,她可不能再在床上呆着了,谁知道宫凌沨那家伙什么时候擦枪走了火,她岂不是连哭诉的地方都没有? 厉王撇了顾千雪一眼,随后走到一旁小厅的桌旁,“倒茶。”也是不客气。 “是,是。”顾千雪忙道。 因为顾千雪回来得突然,房间里没备好茶,加之听雪院的下人都被赶出院外,更没有下人送茶的可能。 好在房间里有暖瓶,双层红泥瓷瓶与现代双层不锈钢保温壶有异曲同工之妙,虽不能保温太长时间,但一两个时辰是没问题的。 从柜子里拿出茶叶,拎来双层红泥瓷保温壶,顾千雪开始沏茶起来。 她是不会沏茶的,毕竟穿越后成了大小姐,别说沏茶这种小事,便是吃饭问题,玉莲和玉翠都恨不得喂她,她哪会沏什么茶?从前在现代,她喝咖啡更多一些,提神醒脑,茶是顶不过咖啡的。 “放这些茶叶可以吗?”顾千雪将装着茶叶的茶壶斜着给厉王看。 “……”这是厉王从小到大、有生以来听见过最幼稚的问题,他本不想回答,但因为刚刚种种活动口干舌燥得很,又不想屈尊自己沏茶,只能不耐烦地撇了一眼,“再多一些。” 顾千雪用指尖捏了几根进去,“这样可以吗?”依旧是小心翼翼地问。 “再多。” “哦。”顾千雪又捏了一些,“这样呢?” 话音刚落地,那茶壶已经被抢了过去,却见厉王十分不耐烦的拿起一旁的茶勺,将茶叶放入茶壶中,再将茶壶摔在顾千雪面前,“倒水。” “……”顾千雪有怒不敢言,“摔什么摔,会捏个茶叶就了不起了?”当然,这些话都是小声嘟囔的。 倒了热水,顾千雪便将茶壶往厉王面前一推,紧接着乖巧地坐在凳子上,双手支着下巴眼神晶晶亮地盯着厉王,“现在可以说了吧?”那架势,有种等听八卦消息的感觉,若身边有瓜子,非要抓来一把不可。 厉王面色略黑,因为沏茶后第一壶水是不喝的,倒入后立刻倒出,名为洗茶。 最终,厉王无奈,自己为自己斟了碗,吹了两下,将就饮了一口,“皇后有什么势力,还不是指望着裴家?而裴家所作所为难道会只为一个外姓人牟利?这么浅显的道理,也就你这种不长脑子的人不懂,太子会不懂?” 顾千雪语噎——不长脑子,这句话还真是耳熟,好像是她从前骂顾千柔的话,却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会被骂。 哀怨地嘟囔,“我才不是不长脑子,我哪有时间考虑那么多?先是治病,后又跳舞,每一件事都让我疲于奔命,晚上有睡觉的时间已经谢天谢地了,哪有闲心考虑你们这些道道?” 厉王却一一听了,未反驳。“所以,你即便骗过皇后的眼睛,却骗不了太子之眼。再者说,宫凌尧这个人本王十分了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即便你真是有过男人,只要他想要,也不会顾及外界的眼光。” 372,宫凌沨你个王八蛋 372,宫凌沨你个王八蛋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明明是你……”等等,顾千雪被另一个信息点震惊,“只要他想要,连残花败柳也能接受?” 厉王冷哼,“只要你有这个价值。” 顾千雪目瞪口呆。 厉王只是慢慢饮茶,不理会她,让她自己消化这震惊的信息。 顾千雪缓了好半晌才道,“既然太子连残花败柳也要,你把我弄成这样做什么?”说着,伸出一双胳膊,只见那藕一般的白嫩的手臂上,满是吻痕,又因为独特的药物,吻痕竟红艳艳的,如同汉白玉上飘落了花瓣一般。 “给父皇看的。”厉王道。 顾千雪越听越迷糊,“给皇上看的?先不说原因,只说我也不进宫,皇上怎么能看见这些东西?”她原本以为厉王是那种喊打喊杀的莽夫,不若苏凌霄那般运筹帷幄,也不像太子那般攻于心计,但如今看来,厉王却不仅仅擅长弑杀而已。 “别急,最晚明日,便会有人召你入宫。”厉王道。 “会有人召我入宫?难道是……秦妃娘娘?”顾千雪一边问,一边为自己也斟了碗茶。 厉王未看她,只是专注品茶,“不,是皇后。” “皇后?”顾千雪彻底懵了。 厉王见话已说完,便起身不再理会顾千雪,向房门而去,只扔下一句话,“用你那榆木脑袋将整件事前前后后想几次,你就知道答案了。” 这一次,厉王未折回,开了门便离了开。 这是顾千雪穿越来南樾国第一次有人骂她脑子不好用,不知是不是被骂的原因,顾千雪平日里聪颖的脑子一时间还真的卡主了。即便厉王离开,她依旧平静不下来,哪有心思去思忖皇后什么初衷、太子什么意思,脑海里不断涌现两人接吻的场面。 一时间面红耳赤。 顾千雪狠狠摇了摇头,而后为自己倒了碗茶,狠狠喝下去,企图用这香茗浇灭自己的郁闷,却忘了那水是滚烫的。 “哎呀……”一声惨叫,舌头被烫伤了。 因为厉王离开,封锁听雪院的随从也撤走,下人们赶忙跑了进来。而因为顾千雪的惨叫,玉莲和玉翠想也不想地冲入了屋子。 当进入屋子看见顾千雪时,两人猛地停住了脚,时间仿佛一下子凝固住。 顾千雪伸着舌头,用手当扇子煽着,“你们俩怎么了,为什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白马王子,也许是唐僧;伸舌头的不一定是吊死鬼,而是舌头烫伤了。”一边扇风,一边打趣道。 好半晌,玉莲和玉翠才缓过神来,紧接着两人齐齐尖叫起来。 顾千雪吓了一跳,赶忙将舌头收回了嘴里,“我伸舌头就那么可怕吗?好好好,我不伸舌头了,你们再叫便招来狼了。”只觉得自己两个丫鬟实在少见多怪。 玉莲第一反应便是回过身将门狠狠关了上,而后喘了粗气。 玉翠一只手指着顾千雪的脸,“小……小……小姐,你的脸,你的脸!” 顾千雪一愣,“我的脸怎么了?”说着,伸手摸了下面颊,却觉得略微有点疼痛,是被厉王那个疯子吸的。 吸…… 顾千雪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睁大了双眼,紧接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飞奔到梳妆台前。 世界仿佛静止了。 “宫凌沨,你这个神经病!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挨千刀的!老娘和你拼了!”一声尖叫,顾千雪如疯了似得向门外冲过去,玉莲和玉翠赶忙齐齐抱住顾千雪。 “小姐,您冷静……您冷静……”玉莲声音略有恐惧,“厉王殿下还未走远,您若是声音太大,厉王会听到的。” “听到就听到,老娘就是让他听!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这个王八蛋!”顾千雪的喊声声嘶力竭。 原来,顾千雪不仅仅胳膊和脖子上,连脸上也满是吻痕! 大大小小的吻痕全是暧昧的模样,别说那些有过男女经验的人,便是玉莲和玉翠这样的小丫鬟,也是能看出来这东西是怎么来的。毕竟没被别人亲过,但小时候都吸过自己的手臂,那种带着唇形的淤痕不会有错。 正慢悠悠在听雪院外的厉王听见顾千雪声嘶力竭的骂声后,轻笑出声,而后那股想笑的冲动再也遏制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在厉王身侧伺候的随从们吓得忍不住缩了缩——厉王这般高兴,怕是又有人要遭殃了吧。 心满意足的接收到了顾千雪的反应后,厉王也不在顾府留恋,带着随从出了顾府,浩浩荡荡的王府车队便离去。 整整一晚上,听雪院的咒骂声就没断过。 玉莲、玉翠,包括听雪院下人们都震惊了,他们从没想过一个官家小姐能骂得这么难听。刚开始还骂了“神经病”“王八蛋”,后期也许觉得实在不过瘾,更是骂了“X尼玛”,“MLGB”等等,可以说这一晚上,听雪院就如同再现泼妇骂大街的场面,十分惨烈。 而一整晚,听雪院也忙碌非常,一会取药,一会拿热水,一会又拿冷水等等,外面的下人不知大小姐到底怎么了,只听说要将淤青褪去。哪来的淤青?结合大小姐的骂声,众人多少也猜到一些。 这一折腾,就到了深夜。 可以说,顾千雪是在骂声中睡的,声音都已经哑了,却依旧在骂,最后骂着骂着就睡着了。 骂声终于消失,玉莲和玉翠这才松了一口气。 玉翠道,“姐姐,大小姐可算是睡了,我还第一次看见大小姐这般能骂的人呢,我敢说,大小姐便是去了我们村里,骂街也是一等好手。” 玉莲道,“唉,也难怪大小姐这么生气,厉王实在太过分了,便是喜欢咱们小姐或想折腾小姐,往身上……那个啊,怎么能亲脸呢?”不自觉幻想厉王和自家小姐的缠绵画面,玉莲羞红了脸。 玉翠道,“却不知厉王到底用了什么药,这淤青却怎么也弄不掉,鲜红鲜红的。” 玉莲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是啊,小姐现在的模样实在……唉,罢了,咱们出去吧,让小姐好好睡一觉。” 就这样,一夜过去,日上三竿。 373,遮羞四件套 373,遮羞四件套 玉莲匆匆赶往满福院,入了院子,为等候多时的老夫人郑氏请安。“奴婢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康健。”一个标准的福礼。 “千雪还没醒?”郑氏焦急道。 玉莲摇了摇头,“回老夫人的话,大小姐还没醒呢。” 郑氏眼中满是不悦,但却想到了昨日顾千雪为了她挑战厉王的场面,心头一软,脸上的不悦便慢慢消失,“罢了,昨日那孩子为皇上献舞,应是累了,”而后,想到了什么一般,对身旁的周嬷嬷使了个眼色,周嬷嬷便立刻让伺候的丫鬟们都下去。 房内只留下郑氏、周嬷嬷和玉莲。 “昨日在听雪院,厉王殿下和千雪……”郑氏犹豫道,“真的有肌肤之亲?” 别怪郑氏这般询问,实在是被裴姨娘那狼来了折腾得多疑了。 郑氏虽是妇道人家,国事不是很了解,但这男女之事却是懂得,昨日在皇上寿诞宴席上,太子亲自派人来请顾千雪,还有两人那谈话,以及太子迷恋的眼神,郑氏不会看错。 既然顾千雪与厉王那般不堪是真的,太子为何还会招惹顾千雪?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传言为假。 玉莲的眼神闪烁了下,不解老夫人为何这般问,也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虽然老夫人掌管顾府,理应如实禀告,但玉莲却认为自己的命是小姐给的,她应听命于小姐。 郑氏自然将玉莲的反应看在眼中,当了一辈子主子,若连下人们的眼神都看不出来,那还真算是白活了。 虽然略有不悦,但郑氏想到顾千雪是真心为她,也压了怒气,“老身是千雪的祖母,难不成还能害她?当日赴宴,你也是在的,太子和厉王明摆着正在争抢,你若不说实情让老身与你们老爷早一些做决断,难道等着你们小姐成为他们两皇子争夺的牺牲品?” 玉莲一惊,赶忙道,“老夫人,是奴婢的错,奴婢的错。”说着,连连磕头。 郑氏厌恶地摆了下手,“你若真认为自己错了,便快些将听雪院发生的事说出来,有什么说什么,若少了什么,老身不责罚你,你们小姐若有什么万一,你便自己想想后果吧。” 玉莲早被郑氏吓唬得满脸苍白,更是狠狠磕头,“老夫人,是奴婢的错,奴婢全说!奴婢虽然没亲眼见到厉王与小姐……但小姐满身都是吻痕。” “吻痕?”别说郑氏,其身旁的周嬷嬷也是觉得窘迫——现在的年轻人,太没轻没重了。 “是啊,不仅脖子上、胳膊上,连脸上都有,”玉莲道,“而且,厉王竟然还给小姐擦了一种特殊的药,擦了药后,小姐身上的吻痕非但一个月内不会消退,更鲜艳得好像……好像刚刚弄上。” 郑氏皱着眉,细细思索,虽然大殿之上厉王恣意妄为,但她却隐隐有种感觉,厉王不是那般毫无章法之人。“身上呢?你们为千雪沐浴了吗?” 玉莲点了点头,“回老夫人,奴婢伺候小姐沐浴了,小姐的身上却没有任何痕迹。” 郑氏闻言,眼神愈发深邃。少顷,她道,“可留下避子汤?” 玉莲红着脸,她曾听嬷嬷说过,只要服了避子汤,恩爱后便不会有子嗣。“没有。” 郑氏的面色这才放松下来,“罢了,你回去吧,小心伺候你主子。” 玉莲隐隐认为老夫人知道了什么,却无法开口问,最后也只能退了出去。 玉莲走了,周嬷嬷上前,恭敬道,“老夫人,您的意思是,厉王殿下与大小姐并未……?” “做给人看的。”郑氏斩钉截铁道,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千雪这孩子真是命运多舛,可惜,可惜。” 另一边,顾千雪醒来后,看见自己脸上鲜红的吻痕,想死的心都有了。 谁说铜镜映不出颜色?别的颜色没映出来,这红色的吻痕却清楚得很。 “小姐,快到午时了,一会是用早膳还是午膳?”玉翠小心道,尽量低着头,不去看小姐那张满是吻痕的脸。 早膳和午膳的食谱不同,所以得详细问问。 “不吃。”顾千雪扔下一句话,又跑到躺着去了。 玉翠焦急道,“小姐,不吃饭怎么行呢?会饿坏的。” “饿死算了,”顾千雪赌气道,“你出去,一会谁也不许进来。” “小姐……”玉翠又要劝。 “怎么,不听本小姐的话是吗?”顾千雪翻身而起,她需要时间细细想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虽然厉王那家伙嘴毒得很,但却说对了,做事要过脑子,要未雨绸缪而不能临渴掘井,如果她现在松懈下来,待皇后真的召她入就糟了。 虽然还无法确认皇后会不会真的召她,但厉王既然说了,定八九不离十。 玉翠以为小姐生气了,低着头眼圈红着准备离开。 “等等,回来。”顾千雪又将玉翠叫了回来,自己则是下了床,跑到书桌旁,将纸张抽了出来,开始画了起来。 这一场景,玉翠十分眼熟,知道小姐又有了“灵感”,一会指不定让她们拿着图纸做什么,于是便也没多问,默默的守在一旁。 这个时候,玉莲回了来,见到这一场景,很是疑惑,“小姐,您在画什么?” 顾千雪刚好画完最后一笔,“口罩,雷锋帽,脖套和手套。”好在现在是冬天,如果是夏天,其后果实在不敢设想! 将图纸交给玉莲和玉翠,“这是图纸,你俩现在即刻找布料开工,越快做完越好,如果觉得时间紧迫,就在府内寻两个手艺好的,最好两个时辰……不,最好一个时辰就做出来!要快!” 玉莲和玉翠赶忙道,“是,小姐您放心吧。”说着,两人便跑了出去。 交代完这些遮羞四件套,顾千雪却突然有些饿了,摸了摸肚子,从柜子里掏出一块巾子,围在脸上,“来人,去拿饭和菜,本小姐饿了!” 顾千雪怎么会想到,这未雨绸缪的好,因为遮羞四件套刚刚做完不久,宫中便传来了让顾千雪入宫的消息。 374,后宫炸了 374,后宫炸了 后宫炸开了锅! 南樾国皇帝虽五十,但因保养得宜,无论从外表还是从身体机能绝无老太,若外人来看,只以为其四十出头。 后宫雨露均沾不说,前些年还刚刚选秀了一次。 南樾国与中国古代不同,不是几年一次选秀,但却也是有皇帝选秀的。 但自从皇帝五十寿诞一过,竟接了秦妃入住乾清宫,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 乾清宫是皇帝居住、办公的场所,而皇上更是很少允许妃子在乾清宫过夜,但如今却让一名妃子直接住下,众多妃子岂不慌张?尤其是平日里皇上极为宠爱的四名妃子——锡兰妃、应妃、宜妃和沐妃。 大清早,未央宫便挤满了大小嫔妃。 平日里众妃到未央宫为皇后请安后,若皇后有心情,般将一众人留下聊上一会,若皇后没心情,请安后便散了众人,但今日,即便是皇后要赶人,众人也是不想走的。 “皇后娘娘,虽然秦妃娘娘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但留宿乾清宫却是从来未有过的先例,这样下去会不会……被朝臣们议论?”柔妃道。 皇后端坐高位之上,看着下面的莺莺燕燕,却见众人或镇定或焦急,心中却淡然无比。“柔妃妹妹多虑了,无论是否有妃子留住乾清宫,也都是咱们皇家的家务事,岂容外人非议?再者说了,秦妃姐姐的永贤宫正在修缮,不住在乾清宫,难道住你那?”语气轻松的打趣。 在后宫,这姐姐妹妹可不是能乱叫的,其不仅仅是按照年纪排位,更多的是按照品阶等级,年纪再大、若品阶低,也得对品阶高的恭恭敬敬,若愿意,便唤上一声姐姐。 皇后娘娘为后宫之首,自是没有当妹妹的道理,但如今却恭恭敬敬称呼秦妃为姐姐,可见一斑。 静坐不懂的应妃略微思忖后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但柔妹妹说得也没错,暂住的话,秦妃姐姐应来未央宫才是,在乾清宫,只怕扰了皇上公事。” 皇后笑道,“应妹妹你错了,秦妃姐姐大病初愈,皇上自是十分牵挂。从前秦妃姐姐在厉王府中,皇上不能经常出宫,因这挂念,生生瘦了一些,如今秦妃姐姐回来了,在皇上身边、每日被皇上瞧着,才能让皇上安心不是?” 宜妃道,“便是安心,也不用在乾清宫吧?在未央宫难道就不安心?皇上忙完公事来未央宫,既看望了秦妃姐姐,也看望了皇后娘娘,岂不是两全?” 其意很简单,暗暗说服皇后近水楼台先得月。 皇后掏出帕子,掩口轻笑,既是雍容、又为优雅,但晶亮的双眸却好似将宜妃的小心思看穿一般。“是啊,本宫也是想着两全,但若真如此,便是初衷再好,也会落一个费劲心机的骂名,本宫理当避嫌才是。” 锡兰妃笑了,因为有着楚炎国的血统,锡兰妃的美艳咄咄逼人,深深的眼窝、高高的鼻梁,用小扇子来形容其浓密的睫毛绝不夸张,其五官的精致以及美艳,是后宫任何一个妃子都无法比拟。若非要找一个在容貌上与之旗鼓相当的对手,也许只有那因孕瘦身的赵氏、找偌澜了。 人是视觉动物,尤其是男人,有惊世美女如此,自然博得不少皇上怜爱。 “若真被人误解,那些人也是心存恶念之人,妹妹却认为秦妃姐姐理应在未央宫,想当年秦妃姐姐与皇后娘娘情同姐妹,又娘娘来照顾秦妃姐姐,是最恰当不过的了。”锡兰妃不仅人美,便是声音也是清脆如银铃一般。 皇后笑着摇头,“算了,算了,你们心中在想什么,难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真的不想让皇上误会,而且秦妃姐姐在乾清宫最恰当不过。” 紧接着,众妃急了,或者积极觐见,或互相议论,整个未央宫如同开了锅一般。 皇后苦笑着伸手揉了揉耳朵,“好了好了,各位妹妹都静一静,容本宫说一句话。” 皇后发话,有人敢不听?虽然众人看起来姐妹情深,不拘品阶礼仪,但一切都是表面,皇后心情好了便一切都好,若心情不好,一群除了几位宠妃,该跪也得跪着。 很快,刚刚还沸腾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皇后神态安详和蔼,带着微笑的面颊让其周身都散发一种亲切之感,虽如此,但其皇后威严却不减,“你们的心思,本宫知晓;你们的意见,本宫也接纳了,所以,你们就别在这吵得本宫头疼了,本宫这就去乾清宫还不行?不过丑化可说在前面,本宫也就去提那么一嘴,成与不成,可不是本宫能说话算的。” 一众妃子赶忙连连答应。 “既然如此,你们便跪安吧,本宫这就去乾清宫,你们也就别念叨了。”皇后笑着摇头,眼中满是宠溺。 众妃这才放下了心,为皇后问安后,恭敬的离去。 皇后也回了寝室,在身侧李嬷嬷和贴身宫女的伺候下重新打扮。 宫女拿来了一件芙蓉色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这颜色最是衬面色,能将白皙的面颊衬托得若桃花一般,配合纯金珍珠头面,让人看着便觉赏心悦目。 皇后扫了一眼,便摆了下手,“去找一件素净些的。” 宫女们不解,却也没敢多问,便去找衣服了。 将宫女们遣了出去,李嬷嬷这才忍不住道,“娘娘,您一会真的要将秦妃娘娘接到未央宫吗?” 皇后轻笑一下,那笑容里满满的讥讽,“接到未央宫?接来未央宫做什么,姐妹情深还是给自己添堵?如今的秦妃却是烫手的芋头,大病初愈的若再有个头疼脑热,难道让本宫来负责?”声音里满满的不屑,更是对秦妃孱弱的病体带着隐隐鄙夷。 李嬷嬷的心这才放下一些,“但娘娘,难道您就不怕秦妃霸宠?” 皇后挑眉,“有什么怕的,本宫早过了争宠的年纪,让那些小姑娘争取吧,”而过回过头来,保养得宜的容颜却有了一丝狡黠,“本宫一会去乾清宫,连提都不提接秦妃的。” 375,皇上的弱点 375,皇上的弱点 李嬷嬷是皇后的奶娘,而刚刚那一瞬间,李嬷嬷竟仿佛又看见皇后年轻时活泼的模样,心酸的点了点头,暗暗地叹了口气。 但那狡黠一闪而过,下一瞬间却在皇后的面容上找之不见。“以后本宫会对秦妃关怀备至,比亲姐妹还亲,呵,看好了吧。” 乾清宫。 皇后的到来在皇上和秦妃的意料之中。 为皇上请安后,皇后未坐皇上身边,却直接来到秦妃身边,“秦妃姐姐能回宫实在太好了,以后我们经常见面,就如同从前的时光一般。”紧接着,却好似回忆往昔,“还记得从前我们在太子府,我刚入府一切茫然,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什么,都是秦妃姐姐一手打理,我在母家无姐,如今想想,便是有亲姐也不过如此吧。” 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皇上本以为自己接秦妃在乾清宫,皇后会生气吃醋,却没想到皇后绝无一丝醋意。 在高位上几十年,皇上自认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不说将那人都看透,但看透一个女人心思的本领,却是有的。皇上能看出,皇后是由衷善对秦妃。 秦妃笑容一直温和平淡,就如同几十年前一般。“是啊,好像又回到从前的时光了。”从前那错把他人狼心当良心的时光。 “乾清宫想来东西是全的,我可不敢质疑大总管的能力,但吃穿用度我还是备了一份,只供姐姐挑选,若觉得我的东西好,便用我的;若觉得皇上的东西好,就用皇上的。”皇后却真如同回到从前时光一般,在皇上和秦妃面前欢乐得如同少女。 李嬷嬷上前,恭敬的将清单双手奉上。 康全刚要接来读,却被皇后拿了去,轻了轻嗓,亲自朗读了起来,一边读还一边解释。 “被子是要用细蚕丝烟如意水缎的,这种缎子皇上不喜欢,但对咱们女子的皮肤却是好的,暖炉是要用金珐琅九桃,造型别致,还能放入熏香,这熏香嘛,就用我那里一名巧手宫女调制的香,”皇后拉着秦妃,一一解释,绘声绘色,“我那里有这么个妙人,入宫前,家里是做香料生意的,从小对耳濡目染,对熏香很有见解,调了几个香,被后宫姐妹们喜欢,一会我便让那丫头过来,为秦妃姐姐调一个。” 秦妃柔和的笑容加深,“怎好麻烦皇后娘娘?” 皇后赶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再者说,姐姐也别一口一个皇后的叫我,就叫玉芳罢,从前你也是这么喊我的,我很喜欢芳妹妹这个称呼呢。” 皇上见两人姐妹情深的模样,也不插嘴,只是静静听着,跟着笑着,一时间本肃穆的乾清宫,满是欢愉的气氛。 秦妃一直是听的多、说的好,偶尔顺着回上几句,虽然温和,但却谈不上亲切。 皇后自然能感受到秦妃不动声色的隔离,却也不着急。“不过说起妙人,未央宫那丫头却完全不如秦妃姐姐身边的人妙。” 秦妃了然,眉头微微动了一下,而后瞬间又恢复常态,“皇后娘娘谦虚了。”一直称之为娘娘。 皇上却有了兴致,“晚晴身边的妙人,是谁?为何不一同入宫?” 目的是为更好的陪伴秦妃,换句话说,让秦妃更高兴罢。 皇后道,“那个妙人,皇上也是知晓的。” 皇上一愣,而后道,“是顾千雪?” “对啊,就是顾千雪。”皇后笑眯眯的,这才是她来的目的。不让顾千雪入宫,怎会为太子创造机会?顾千雪确实不堪,她是瞧不上的,但却十分看好镇远元帅赵远征的兵权。 赵远征无子,只有一个傻女儿,更是对傻女儿百依百顺,傻女子又一切听顾千雪的,换句话说,只要顾千雪想要的,赵远征便不得不从。赵远征手握兵权、为人刚正不阿,可谓软硬不吃,但是人就有弱点,皇后却拿捏了赵远征的弱点。 皇上想到了碧粼湖斗艺大会时顾千雪画的画,更想到前一日寿诞上的的献舞,“是啊,顾千雪确实是个妙人,如进行想来,朕随手封了她个郡主,却未还欠她一份封赏宴。” 秦妃只是笑着,未发一语,但衣袖之下的双手却越发拧紧,眼底带着厌恶和恨意。 皇后道,“皇上您也许不知,那千雪郡主不仅有着妙手回春的医术,民间更盛传千雪郡主能让人永葆年轻、长生不老!” “!” 秦妃的拳,猛地捏紧,眼底迸发狠厉!皇后想做什么,她早猜到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会用这个来诱惑皇上。没错,如果说每个人都有软肋,那么皇上的软肋便是长生不死! 果然,皇上的神色明显滞住。 秦妃慢慢开口道,“皇后娘娘言重了,千雪哪有你说的这般能耐?若她能让人长生不死,岂不是神仙了?若真是神仙,也不至于被安然郡主逼迫不得不学舞,为了为皇上献舞,千雪可吃了不少苦头呢。若皇上和皇后不信,大可将技坊的扶摇桑榆叫来问话,或者是技坊的乐师们。” 皇后噗嗤一笑,“肯定不是真的,刚刚我不就说了,那只是民间传说。民间传说十个里能信九个就算不错的了,若千雪真有那本事,何不命其令皇上长生不老?皇上长生不老了,咱们南樾便能永远昌盛下去,有朝一日更是能统一天下,不是吗?” 皇上笑道,“玉芳,你太夸张了,朕哪有这等能力?”眼底闪现失望。 皇后知晓掐住了皇帝的命门,“只要皇上能在位几百年,这统一天下是一定的。” 皇上忍不住道,“别说几百年,再给朕一百年也好。” 秦妃恨死了皇后,却又知晓已拦不住,此时她若开口,只会让皇上生厌。 皇后却道,“不知秦妃姐姐可否知晓,凌霄子的病也是千雪医治好的。” 顾千雪治了苏凌霄之病,秦妃自然是知道的,“这件事却是真的,但我听千雪说,凌霄子的病无法根除,她能做的也是尽帮凌霄子调养身体罢了。”秦妃不能隐瞒,因这件事不算是什么秘闻,皇上耳目众多,怎会不知? 376,没脸见人 376,没脸见人 “是啊,当年周老神医断定凌霄子活不过十八,但却一次次被千雪续命。”皇后点到为止,但说这么多,已经足够。 续命一词,用的十分精妙,狠狠地戳中了皇上心头最软之处。 不得不说,皇后这一战十分成功,不仅打消了皇上对其的猜忌,更是为皇上献上良策。 秦妃的笑容渐冷,却知已无回天之力。 皇后再接再厉,“臣妾想着,平日里皇上国事繁忙定然无法时时陪伴秦妃姐姐,而乾清宫与其他宫殿还有些距离,冬日严寒,即便姐姐想找我们叙旧也是要不少路程的,若着了凉便不好了。何不干脆将顾千雪召入宫中,为姐姐做伴呢?” 今日皇上惊讶的发现,皇后十分贴心,虽然平日里也是顺着他说话,却没有今日这般让他无比顺畅。“晚晴,你看呢?”征询秦妃的意见,可见对秦妃的尊重。 皇后笑眯眯在一旁也不插嘴,但心里却是恨得要死。 秦妃心中无奈,她能阻挠?“皇后娘娘想得真周到,既然盛情难却,便让那孩子入宫吧,”既然没有办法阻拦,便用另一个法子开战,“碧芙前阵子还说,想与她义女住一段时间,让碧芙也入宫如何?” “好啊,康全,即刻召她们二人吧。”皇上愉悦,心花怒放起来。 午膳便在乾清宫用了,皇上将皇后也留下,皇后更是殷勤的伺候皇上,也兼顾照顾秦妃,若是个外人,还真的会实打实的喜欢上贤惠周到的皇后了。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当遮羞四件套做好后不久,顾千雪刚带着遮羞四件套到达牡丹园,却听见宫中下来旨意,命顾千雪即刻进宫陪伴秦妃,不得延误。 顾千雪气得直跺脚——陪伴陪伴,有什么可陪伴的?秦妃自己也不是没儿子!虽然秦妃对她一直很好,但她也有自己的家人需要照顾,她去陪伴别人的母亲了,那她自己的母亲怎么办? 最终无奈,接了圣旨,本想打发公公,但那公公却非要等顾千雪一起走,顾千雪也只能取了一些东西,带着遮羞四件套,与下发旨意的公公一起入宫。 顾千雪入宫是不能携带丫鬟的,这是南樾国的规矩,若时赴宴这样的临时性往来,可携带一名丫鬟,但若是顾千雪这般小住,便一人不能带,于是顾千雪便只身一人前往。 这是顾千雪出了皇后晚宴和皇上寿诞外,第一次入宫,也第一次能细致观赏精美的建筑、连绵不绝的琉璃瓦屋顶,以及巍峨的大殿。 应顾千雪的要求,宣旨引路的公公这一路上,为其讲解所见的宫殿以及其主人和用途,顾千雪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当她知道自己要去乾清宫时,心跳是噗噗噗的。 南樾国皇宫不若北京故宫有些相似也有些不相似,围墙之间的道路宽阔不似故宫那般狭窄,但每个宫殿院落,也都围着朱红高墙,这一点又与故宫相似。其建筑虽辉煌磅礴,却又有一种灵秀在其中,若非要打个比喻,南樾国皇宫就像是北京故宫和大明宫的糅合体。 冬日,树叶凋零,枯枝交错更与一种古老的年代感。地面是石板拼成,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连灰土都很好。 绕过一堵围墙,忽的豁然开朗,却见广场之大几乎一眼望不到边际,入目都是雪白的汉白玉石,无论是地上路还是一旁的栏杆,而那从前只能在电视上或影视城中看的巍峨大殿,竟真真正正的出现在顾千雪面前。 站在乾清宫面前,看着一旁肃穆守卫的兵士,即便自认不是南樾国人的顾千雪也不由得肃然起敬,更加紧张起来。 “这就是上朝的地方?”顾千雪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 那公公恭敬道,“回千雪郡主,这里便是每日早朝的地方,皇上住的地方后面,请随奴才来。” 一路饶过了那巍峨的大殿,带着顾千雪到了皇上平日里居住的宫殿。 伴随着宫人们的问安声,顾千雪被引入房间,却见不算大的房间内,皇上和皇后两人坐在正中,两人中间有个八仙桌类的桌子,皇上的一侧则是坐着秦妃。 顾千雪上前,怀着忐忑的心情为三人问安。 皇后却噗嗤笑了,“这孩子还真是个知冷知热的,竟然做了个这么精巧的东西带着,看着便暖和。”指的是顾千雪带着的遮羞四件套。 此时的顾千雪,头上带着月白色锦缎改良雷锋帽,嘴上捂着口罩,脖子上套着层层叠叠的脖套,双手也是带着五指手套,加上身上披着她那件月白色狐裘披风,整个人被包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机灵地暗暗打量四周。 可以说,顾千雪现在与“漂亮”没有丝毫关系,整个人包得和木乃伊一样。 皇上也被逗笑了,“千雪,今日外面阳光不错,你就这么怕冷?” 顾千雪刚想开口说她感冒了不方便摘帽子,但宫中有种讨厌的生物名为太医,她说感冒,怕皇上就要召太医来,那就露馅了。骗人不可怕,骗皇帝才可怕,如果顾千雪没记错,骗皇帝是欺君之罪。 最后,顾千雪只能垂下头,实话实说,“回皇上的话,千雪……不冷,只是没脸见人罢了。”如打了蔫的茄子。 各种闺秀,皇上算是见多了。有端庄的、有灵动的、有美的、有丑的,但像顾千雪这般让他好奇的,却实在是少。“没脸见人?哈哈,朕到第一次听说有人没脸见人便这般打扮,你来说说,你怎么就没脸见人了?” 秦妃抬起了头,看向顾千雪。 而即便顾千雪不说,三人心里都有猜测——应是前一日在大殿之上,顾千雪被迫坐在厉王腿上为其喂酒之事吧,那件确实算是破天荒,经过那件事后,可谓真的名声扫地。 三人怎么也没猜到,顾千雪的“没脸见人”,比大殿之上的举动更“丢脸”!更无法出门! 377,厉王真会玩 377,厉王真会玩 皇上一生见过无数妙人,但像顾千雪这般让人做事完全不按照常理的人,却实在是少见。 皇上不是个风趣的人,或者说他性格过于沉稳,但看着面前用头巾包着脸的女子,却忍不住一再笑了出来。“顾千雪,没脸见人只是一种比喻,难道你把脸捂住就能见人了?” 皇上的话,逗得皇后和秦妃都笑了起来。 顾千雪叹了口气,“皇上您误会了,我不是心理上的没脸见人,是身体上的没脸见人。”不用想也知道,皇上怕是想歪了。 “身体上的没脸见人?”皇上不解,“哈,那你来说说,怎么个身体上的没脸见人?” 口罩下,顾千雪咬着唇,满脸通红,“皇上,千雪真的是没脸见人,不能让你们看见。” 皇上失笑,“这天下还没什么事能瞒得过朕呢,你敢在朕面前藏秘密?” 顾千雪急得都要哭出来,眼圈通红的,“不是秘密,是真的不能让外人看,要是传出去,我……我……我就去上吊!” 秦妃也是一头雾水,“千雪,你是永安长公主的义女,若论下来,也能唤皇上一声舅舅,在自己亲人面前,有什么不能见人的?难不成我们一把年纪了,还能笑话你这个小丫头不成?”一方面为顾千雪解了窘境,另一方面则帮顾千雪攀了亲。 顾千雪明白秦妃的意思——吊胃口差不多就行了,皇上不比一般人,若吊得狠了,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千雪无奈,她哪是吊什么胃口啊? “皇上,千雪让您看看秘密也行,但周围人却不能留下,这秘密除了你们三人,谁也不给看。”故意加了少女的语调,反正这身子才十四岁,有着先天的优势,不用白不用。 皇上的好奇心早就被吊得老高了,“好,你们都下去。” 康全赶忙将所有下人都遣了,而后便恭恭敬敬站在皇上身后。 “他们都下去了,你为什么还不说?”皇后问道。 顾千雪难为情地瞧了皇上身后的康全一眼,“康公公还没走呢。”小声诺诺道。 康全一愣,他年纪与皇上仿佛,精瘦的身材,一双眼满是精明,虽是太监,在宫中也算是威风凛凛的人物,如今却指着自己的鼻子,“千雪郡主,奴才平日里是寸步不离皇上的。”一方面是伺候,另一方面更是保护。 秦妃也道,“千雪,康公公不是外人。” 顾千雪却犹豫,她真的怕这件事传出去。 “康全,你也下去吧。”皇上道。 康全最后无奈,也只能为贵人们行个礼,离了开。他绝不想承认,自己也很想知道千雪郡主的秘密的。 终于,所有人都走了,顾千雪还亲自跑去关了门,查看门旁有没有人、什么屏风后屋子角落里藏没藏人,见确实是真的没人了,这才放下心来,慢慢走到皇上等人面前。 “皇上,皇后娘娘,秦妃娘娘,我让你们看了,你们必须要承诺,一不能笑话我,二不能将此事传出去。” 皇后失笑,“你这孩子,你可知道我们三人的身份?就以我们的身份,用得着去嚼舌根吗?” 顾千雪摇头,“回皇后娘娘,千雪倒不是怕嚼舌根,只是怕你们把我当笑话讲了。哎……多说无用,您看看就知道了。”说着,鼓足了勇气,低头先将自己手上的五指手套摘了去。 却见,那雪白纤细的手背上,满是红艳艳的痕迹。 皇上等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痕迹是怎么来的,大吃一惊。 “我……我……我是无辜的,我反抗了的。”顾千雪低着头,真不想将这些东西给别人看。 皇上目瞪口呆,若换一个人,怕早就因轻浮不检点被赶出去治罪,但在顾千雪身上,却只有无辜惹人怜惜以及……滑稽。 没错,就是滑稽。 男子便是再爱一名女子,恩爱时弄星星点点的痕迹是有情可原的,但却没留有亲在手上,唯一能解释的便是——男人在捉弄女人。 说着,顾千雪又将衣袖向上挽了一些,却见,那雪白锆腕上,也是鲜红的吻痕。 秦妃一下子就猜出这些是谁的杰作,一边暗暗气愤,另一边又心疼顾千雪。 皇后的脸色早就铁青起来,若不是顾千雪的外祖父的兵权,她怕是第一个将顾千雪拖出去乱棍打死。还未成婚便与男子这般,何止是不检点,简直就是轻浮淫荡! 皇上也是愣了好半晌,“这些……都是谁弄得?” “厉王。”顾千雪咬牙切齿道。 皇上点了点头,“这种事,怕也只有沨儿能做出来。”指着顾千雪的手,对着秦妃笑道,哪有生气的模样。纵容!唯有纵容二字可以形容。 顾千雪叹了口气,就知道皇上不会帮她伸张正义。 “若是这样,带着手套便好了,还带着这奇怪的帽子做什么,难道……”皇后仿佛猜到了什么。 顾千雪叹了口气,一口气将剩下的遮羞四件套都摘了下来。 紧接着,房内便传来皇上如雷的笑声,那哈哈哈的笑声无比畅快,皇后心中恨着、秦妃心有惭愧,但两人硬着头皮陪着皇上笑着。 门外,康全听见房内皇上的笑声很是惊讶,毕竟皇上不是那种容易被逗乐之人,对顾千雪那“见不得人”的原因,越发好奇了。 顾千雪低着头,无奈地叹气。 笑了好半晌,皇上这才喘过气来,那般严肃霸气的男人,竟然笑红了眼圈,“别担心,这痕迹过两天就消了。” 顾千雪摇头,“消不了,宫凌……厉王他不仅弄了,还强迫给我擦了一种诡异的药膏,想来那药膏之原理是有固血的作用,这痕迹一个月内非但不会消失,反倒颜色更为鲜艳。” 皇上心中也忍不住钦佩,自己儿子真会玩。 “那你就打算戴着这些东西,戴上一个月?”皇后伸手一指那遮羞四件套。 顾千雪老实点头,“回皇后娘娘,只要这痕迹不消,千雪便永远戴下去。” 378,皇上的健康顾问 378,皇上的健康顾问 无论心中多厌恶,但皇后的脸上却满是宠溺,“问题是,戴着这东西,可不漂亮哦。”好似打趣。 顾千雪暗暗咬牙切齿,“摘了更不漂亮。”不仅不漂亮,还成了别人的笑柄。 皇上道,“那正好,这一个月你就在宫中吧,一是陪秦妃,二是养伤。你且放心,在朕这里,沨儿是不敢乱来的。” 顾千雪忍不住一挑大拇指,“还是皇上厉害!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种大腿才是真真正正最强有力的大腿呢!有句话说得好,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粗腿细腿,只要能制得了宫凌沨便是好腿! 顾千雪的话再一次将三位南樾国最尊贵的人逗笑得前仰后合,皇上却道,“万岁万岁万万岁,这话都是糊弄朕的,又有谁是能真正做到万岁?” 顾千雪哪知这句话有套?几乎沉浸在抱上大腿的喜悦中,想也不想道,“虽做不到万岁,但若好好保养身体,健健康康的多活几十年是完全没问题的。” “哦?那要如何做呢?”皇上便顺着这话问了下去。 秦妃和皇后立刻闭了嘴,两人都知这是皇上最关心的话题,怎敢插话? “运动!”顾千雪道,“人体的衰老是因为脏器的老化,也可以称之为氧化,而若想永葆年轻和长寿,便一定要减缓脏器老化的过程,只要人五脏六腑健康年轻,人自然也是年轻的。” “运动?”皇上还第一次听到这种学说,若这个问题去问太医,太医少不得要开出许多补药等等,却第一次听说用运动来永葆青春。“什么又是氧化呢?” 顾千雪心中哀叹,难道她要给皇上来一节初中化学课? “氧化解释起来很麻烦,但若是用一个东西来比喻,皇上会马上领会其意,”说着,顾千雪伸手一指皇上与皇后座位中间桌子上的果盘,“皇上,我能要一个苹果吗?”又解释了一下,“我不是要吃苹果,而是为了以此举例。” 皇上笑了笑,竟亲自拿了一颗苹果,给顾千雪扔了过去,“说得好像朕舍不得你吃果子似得。” 房内没有刀具,刚刚康公公离开时,将那刀具都收了起来,以防无人保护的情况下,顾千雪行刺。 顾千雪将苹果掰开,露出了白亮的果肉,“皇上应该知晓,苹果果肉在空气中久了,果肉就会变得褐色吧?这个就是氧化,而为了苹果能保持新鲜,要么保留果皮,要么便用不透气的东西贴在果肉表面,换句话说便时要隔离空气。但人体的防氧化与苹果的防氧化正好相反,需要加大氧气供应量,而加大氧气供应量最直接的办法,便是运动,有氧运动。” 这一番话可以说是破天荒的,皇上从未听过的一种学说,但见到面容严肃的顾千雪时,皇上心底却莫名有一种信任,虽然这信任来得莫名其妙。 此时的顾千雪,表情严谨、神态认真,散发一种不容人抗拒的说服力,这种气质来自其专业性所带来的自信。而因为这自信,即便顾千雪满脸的鲜红吻痕,外人也不觉滑稽。 所以人都被顾千雪的专业性说服力所折服,早已忽略了其容貌。 “你说的这些,朕确实不理解,但朕却是相信你的,”缓了好一会,皇上才道,“你的意思是,只要保持了你说的有……什么运动,就能永葆年轻?” “有氧运动,”顾千雪补充,“合理安排饮食和运动,别说才五十,便是一百岁,依旧健步如飞犹如壮年。”原理是这样的。 皇上笑着点了点头,“那么,有氧运动到底是什么?” 房间内的气氛,竟少了之前的轻松惬意,有了种压迫。 顾千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闹了半天,皇上是请她来做“私人健康顾问”。高兴吗?不,一点都不高兴!非但不高兴,顾千雪还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她开始后悔刚刚自己的口无遮拦。 别说伴君如伴虎,如今她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不过转念一想,要抱大腿就要付出行动,当初她抱了秦妃大腿,不也是用为其诊病为代价? “有氧运动是一个范畴而不是某一运动,有氧运动必须要满足两点:第一,强度在中等以上;第二,持续一定时间,最好一炷香的时间以上。”顾千雪道,也不像挤牙膏地说,一口气都说了出来。“有氧运动最好的方法就是跑步,尤其是速度均衡的跑步,再有,便是游泳!” “游泳?”皇上问道。 “对,不知皇上是否会游泳,水不仅有一定浮力还有一定阻力,在水中运动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加之游泳时需要换气,可以说游泳是调节心肺功能最好的运动了,”顾千雪道,“而在饮食上,荤素搭配、多吃素菜更要每日都喝一杯酸果的果汁。” 顾千雪说的是橙汁,富含维生素C,不仅能提高人体免疫力,更是抗氧化的良品。而在南樾国,橙子又被称为酸果。 皇上点了点头,“朕听说,你会医术?” “回皇上,医术真心一般,只不过喜欢研究这些奇门易道的医术。”顾千雪答。 皇上笑道,“那你来看看,朕的身体情况。”说着,伸出了手臂。 皇后和秦妃都知晓——皇上心动了! 皇上的脉可不是一般人有资格诊的,即便是太医院,也没几名太医真正为皇上诊过脉。而皇上主动让顾千雪诊脉,只能说明其对顾千雪的信任以及期望。 皇后知晓,她成功了。 秦妃垂下眼,心中冷笑连连——顾千雪确实是皇后引荐给皇上的,但那又如何,顾千雪早是她的人。 顾千雪入宫之前是带了一些物品的,其中便有她的医药箱。也许是职业习惯,不拿着医药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从顾千雪入房间时,皇上便看到她带着的一个不小的皮箱子,只以为里面都是衣物,但当见顾千雪打开时,却见里面除了一件衣服和一双鞋,其他都是盒子,难道盒子另有玄机? 379,瑜伽和护肤 379,瑜伽和护肤 顾千雪将医药箱打开,从中掏出了脉枕,手中捏着听诊器,却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 皇上来了好奇心,从椅子上起身,来到顾千雪的箱子旁边,“你手中拿的是什么?”一个金属的物品,形状实在是诡异。 因为皇上起身,皇后和秦妃也只能跟着过了来。 顾千雪蹲在地上,抬着头,一张小脸明艳又纯净,“回皇上,这个叫听诊器,用这听诊器能听出人体心脏等一些症状,例如说苏凌霄苏公子的心疾,便少不得这个听诊器。” “拿来给朕瞧瞧。” 顾千雪乖乖地将听诊器交了出去。 秦妃和皇后虽然不说,但心中却惊讶于皇上的表现,今日的皇上如同变了个人一般,不似平日里的阴沉,却好似一个普通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普通男子。 皇上自然是看不懂听诊器的,翻来覆去看了几次,最后又还给了顾千雪。 将脉枕放在桌上,顾千雪为皇上诊起脉来。 少顷,将手从皇上手腕上拿来,顾千雪道,“皇上的身体十分健康,没有任何问题,若非要说出个什么,那应该就是失眠了。” 不仅是南樾国人,包括中国的古代读书人都懂医理,因为医理是学识的一部分,许多药方本身就是一篇文。不说远的,只说清朝皇帝康熙,也著过一篇关于医理的文章。 顾千雪毕竟不是专业中医,便没用什么沉脉、结代脉或散脉来吊书袋,若说错了反倒是暴露了自己三脚猫中医的本质,倒不如直接说出病情来得简单暴力。 “继续说。”皇上道。 顾千雪继续道,“想来,皇上失眠症太医也曾诊断出,而按照中医来解释失眠,往往是气血衰、肌肉枯、气道涩、五脏之气相搏,营气衰少而卫气内乏。而这些症状,皇上都没有!” 皇上浓眉微抬,“若朕不是因此而失眠,却因为什么?” “千雪来用最简单最直接的语言来描述吧,”顾千雪打算不讲那些原发性、继发性以及大脑边缘系统及周围植物神经紊乱这些东西,“失眠有生理原因与心理原因两种,以皇上的脉象来看,皇上的失眠怕是属于后者。那么我们便将每日的运动分为体力运动和脑力运动两种,而皇上大概也是属于后者。” 实际上,皇帝的身体调养得非常好,除了先天性体格康健之外,顾千雪将这么好的身体素质归结到习武之上,习武便必须要练内力,而内力是通过呼吸来凝聚,是以,练武之人心肺功能都非常好。 “若想睡得香,便要将体力和脑力两种运动结合起来,是以,又回到了那个话题上——运动。”顾千雪道。 皇后却忍不住了,“运动有那么神奇吗?若真如此,那乡间农夫,岂不是各个长命百岁。” 顾千雪摇了摇头,“回皇后娘娘,劳作与运动是两种概念,就比如说绣娘往往眼浊而指粗,但平日里喜欢绣花女红的闺秀们却没有这些职业病。农夫确实每日运动,但为了生存和发展,他们必须要超负荷运动,凡事都有一个量,超了那个量,便成了劳作,对肌体就有伤害了。” 秦妃对皇上道,“皇上,千雪的这个说法,臣妾是听过的,她正在帮永安长公主调养身子,用的正是这运动之法。” “哦?”皇上想到寿诞宴席之上,见到自己那瘦身的皇妹,不仅其身材上改变、连精神面貌都有了很大改善,可以说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也是跑步?” 秦妃回答,“不仅仅是跑步,千雪为长公主定制了一份长长的清单,饮食上荤素搭配,每日更是要喝一些蔬菜果汁,运动上除了慢跑外,还有许多运动……哦对了,还有瑜伽功。” “瑜伽功?”皇上有了兴趣。 秦妃笑道,“是啊,那瑜伽功十分了得,不仅碧芙练了,连臣妾也跟着练了,只要十日的时间,这面色便红润许多,皮肤也细腻了。” “……”顾千雪心中抖了三抖,瑜伽可以调节女性内分泌和盆腔血液循环,确实是个好运动,但还没有秦妃说的那么神吧?哎,帮她吹吹牛是好,但风大闪了舌头,最后吃亏叫苦的还是她。 皇后十分感兴趣,“真的?千雪,那你有时间也教教本宫。” 顾千雪哪敢拒绝?“好,千雪定会好好陪着娘娘练的。” “这么说来,千雪也要为朕列清单了?”皇上笑道,面容上是罕见的和蔼。 顾千雪表情诚恳,“若皇上信任千雪,千雪定然竭尽所能为皇上调养龙体,那瑜伽功分男女两种,若皇上愿意练,千雪便制定一个方案,编入清单之中,专门针对皇上的身体情况。” 皇上却是乐了,“朕练瑜伽做什么?难道也要皮肤更好一些?”打趣了起来。 顾千雪连忙摇头,“不不,有句俗语叫筋长一寸寿延十年,这个筋,指的是肌肉组织。而做一些运动以拉伸肌肉,肌肉就会保持弹性和年轻。肌肉有力,运动才会事半功倍,更能延年益寿。”说完,顾千雪又补了一句,“而且千雪认为,皇上确实应该皮肤好一些,不是为了美观,而是为了国之发展!” 皇上却又忍不住乐了出来,“你的意思是,朕容貌好,咱们南樾便风调雨顺?”平日里接触之人说话千篇一律早已乏味,要么便是歌功颂德,今日听顾千雪一番话,却是觉得稀奇可爱。 “风调雨顺不敢说,但最起码是国泰民安,”顾千雪的表情却是十分认真,扭头对秦妃和皇后道,“皇后娘娘、秦妃娘娘,千雪请你们二位幻想一下,如果你们为男子,更身为朝臣,若有机会可以选择所效忠的皇帝:第一位是年少皇帝,冲劲十足胆经验欠缺;第二位皇帝正当壮年,既有谋略又有胆识;第三位皇帝暮年,虽身体孱弱胆却有积累一生的阅历。你们如何选择?” 这个便是俄罗斯总统普京微整容的原因,她穿越到了南樾国,却不知,俄罗斯总统还是不是普京大帝。 380,原因 380,原因 这还真是个尖锐的问题。 皇后和秦妃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矛盾和试探。 “既然是千雪提出的问题,你们便有什么说什么,不许有私心。”皇上的音调虽然还算和蔼,但若了解他之人便能听出,这问题是十分严肃的。“皇后,你先说。” 皇后心中暗骂不已,面孔一贯的贤良,“回皇上,虽然这三位皇帝都各有所长,但臣妾若是人臣,更愿意选择中年皇帝。” 见皇后说完,秦妃也道,“皇上,臣妾与皇后娘娘的意见一样。” 皇上的表情未变,那眼神闪了一下,让人无法揣摩其心思。“千雪,你继续说吧。” 顾千雪点头,“是,皇上,但答案已经出来了。”见三人依旧有所不解,顾千雪继续解释,“实际上,少年皇帝未必莽撞、老年皇帝未必没有那冲进,即便千雪不将这些特点说出来,臣子们也会依靠自己的生活经验根据皇帝的年纪打上这个年纪所共有的特点,这也是皇上需要保养皮肤的原因。无论皇上的年纪如何,但您的外表一直年轻健康,臣子们便对皇上更为信赖而不会有其他顾忌,官员们干劲十足,又如何不能国泰民安?” 皇上轻笑,点了点头,“皇后说得对,千雪确实是个妙人,这些,朕从前竟从未考虑过。” 顾千雪心中暗道,她也没考虑过,只不过普京大帝为了标榜铁汉子的形象做形象维护,这件事不算是秘密。 皇上是何等人?被顾千雪这一点拨,立刻联想到了许多其他事,例如…… 皇后和秦妃见皇上陷入沉思,便沉默,静静的陪在一旁,各有所思。 秦妃幽幽叹了口气,伸手召了召,将顾千雪叫到自己身旁,拉着她的手,眼中满是复杂。深深担忧顾千雪未来的命运,如此被皇上看好器重,却不知是福是祸。 皇后也是看着顾千雪那满脸的鲜红吻痕,心中有些后悔。无论从顾千雪的见识还是背景,都应拉入她的阵营,只可惜下手晚了,竟被秦妃抢了个先。但转念一想,现在也许还有最后一丝机会,若顾千雪真的能弃暗投明,她可以不计前嫌,否则……那件事,已安排妥当,只等她一声命令了。 顾千雪也没闲着,开始思索起如何帮皇上“返老还童”。做一个拉皮吗?拉皮是最有效的办法——最基本、最原始、也是最简单的手术手法是,在其发髻线割开,而后将皮肤向上提拉,再缝上。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如果手术不成功或是手术感染,顾家被抄定了! 好半晌,皇上这才继续道,“这些,也要被列在清单里吗?” 顾千雪笑眯眯,“只要皇上愿意做,便列在清单里。” 皇上呵呵笑了几声,能看出心情愉悦,“如此说来,千雪可算是大功一件,想要朕如何赏你呢?” 想要如何赏?想要抱大腿呗。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顾千雪依旧假惺惺的满是忠诚,“皇上之前封千雪为郡主,无功不受禄,如今算是千雪回报皇上,咱们本账了,就不用皇上另外封赏了。” 如今顾千雪回想一下,依旧认为皇上只是心血来潮封她郡主,不然怎么这郡主出了好听一点,不疼不痒的啊。不过再转念一想,她一个在深闺中的女子要权力也没什么用,这郡主虽然来得儿戏,但最起码和丘安然平起平坐,不用见了她三拜九叩了。 皇后失笑,“别人都巴不得皇上多赏赐,就千雪丫头你不要赏,再者说,和皇上算账的,你还是第一人。”口吻很是亲昵。 顾千雪很认真道,“回皇后娘娘,人都有贪婪之心,千雪也不敢标榜清高,不过我是实在不知要什么东西。既然开一回口就要说在点子上,找不到那要点还不如不开口,就比如千雪现在,一口咬定不要赏赐,肯定让皇上对我另眼相看啊。”说着,一摊手。 一席话,将三人逗笑,尤其是皇上,笑得前仰后合。 “顾千雪啊顾千雪,朕五十年还第一次碰见你这等妙人。”指着顾千雪的鼻子道。 顾千雪赶忙谦虚道,“皇上过奖了,千雪只是父母娇惯不懂礼数罢了。”是啊,你之前没碰见过穿越的,自然是没见过这样的“妙人”。 三人正说着,就听门外传来康全的声音,“禀皇上,永安长公主到。” 顾千雪听见,赶忙手忙脚乱的开始穿戴遮羞四件套,她可不想被这义母看见,不然指不定会说什么呢,这义母有两大特点:脾气爆、嘴巴毒。 若换一个人,怕是等皇上回话后才恭敬的推门进入,但永安长公主是什么人?那是连皇上都要给面子的天之骄女。康全话音未落,那门便被推开,永安长公主大步进了来,“碧芙给皇兄、皇嫂请安。”虽是请安,压根就没有行礼,嘴上说说而已。 看到了正在戴帽子的顾千雪,虽然其背对着她,但两人太过熟悉,便是化成灰长公主也是认得的。“顾千雪,你又作什么妖?你带那东西做什么,怎么,没脸见人了?” 康全见那混世魔王来了,眼珠子一转,也顺势进了房间,将门关好便退到一个角落——皇上那般高兴之事他一定要知道,这才能更好的伺候不是?为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顾千雪心中暗暗骂着,加快手上的动作。 永安长公主如同拎小鸡一般将顾千雪拽了过去,再伸手将改良雷锋帽拽了下来,自然是看到其脸上慢慢的鲜红吻痕。 不仅永安长公主看见了,连康全也看见了。 康全目瞪口呆,好半晌没回过话来。 这是什么痕迹,他自然能看出,却不知千雪郡主是被谁弄成这样,都弄成这样的怎么还能面圣? “啊!这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永安长公主尖叫,“到底是谁,告诉本宫,看本宫不收拾他!”虽然跋扈,虽然对义女非打即骂,但永安长公主是十分护犊子的。 381,送给皇后之礼 381,送给皇后之礼 顾千雪低头不语,秦妃叹了口气道,“还能是谁,沨儿呗。” 永安长公主转念一想,也就她们家沨儿能做出这种事儿了,“千雪你放心,本宫不会放过他。” 顾千雪摇头道,“公主殿下还是算了,对他……我早就习惯了。”而实际上,厉王的初衷,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后笑着站起身来,“既然碧芙来了,暂时便陪陪秦姐姐吧,”而后对皇上道,“皇上,臣妾那里有去淤的好药,虽然不知能否解决千雪这淤痕,但可以去试试。” 皇上也是难得的体谅,“好,你们去吧。”他也正好要好好问问自己皇妹,那瘦身清单的内容以及感受。 就这样,一场丢人的尴尬结束,顾千雪穿戴好了遮羞四件套跟着皇后出了乾清宫。 顾千雪的皮箱由宫女拎着,她只跟着皇后前行,两人虽并肩,但顾千雪却刻意比皇后稍慢了一步,一方面显出恭敬,另一方面则是想与之拉开距离。 虽然秦妃和皇后没明着打起来,但两人根本谈不上朋友,顾千雪认为既然自己抱了秦妃大腿,便不能与皇后太过暧昧。 况且,皇后还是裴姨娘的姐姐。 顾千雪讨厌的人不多,裴姨娘算是一个。 经过了乾清宫前的广场,一众人浩浩荡荡入了周围红色高墙的甬道,若将皇宫比作城市,此时俨然进入了居住区。而是每个高墙院子便是家家户户的宅子,甬道也如胡同一般。 皇后侧过头,看向包得严严实实的顾千雪,“千雪这幅头面,可有名字?”皇后的声音十分美,柔下声音只如同春水一般暖人心,带着一种让人忍不住靠近的亲切感。 顾千雪一板一眼回到,“回皇后娘娘,叫遮羞四件套。” 皇后噗嗤一笑,“这名字可不怎么雅致,不过还是很实用的。回头给本宫也做一套,待寒日可以保暖。” 顾千雪苦笑,“娘娘就别笑话千雪了,如果不是因为按个混蛋,我才不戴这个东西。” “辱骂亲王,可是要治罪的。”皇后笑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千雪知道,那我也要骂他,要骂死他!” 皇后再次笑了起来,可以说,满面笑容一直未减。“放心,本宫会帮你保密的。” 顾千雪也神秘兮兮的一笑,“就知道皇后娘娘最好了,所以千雪特意单独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连皇上都没告诉的。” 皇后面露好奇,“礼物?千雪的礼物定是别有心裁,本宫很期待。”心中却是暗暗不屑的,身为皇后若收礼,那定是价值连城,哪稀罕一个小姑娘送的东西,平日里都是她来打赏。 顾千雪伸手一指被宫女们拎着的皮箱,“就在里面,一会到了皇后娘娘的未央宫,便献给娘娘。” 皇后轻笑,“但现在去的可不是未央宫。” 顾千雪一愣,“不去未央宫,那是去哪?” “麒麟宫。”皇后的视线从顾千雪的脸上收回,远眺前方,只见不远处重峦叠嶂之中,一处比周围房屋更为高耸的屋顶,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高傲和尊贵。 “麒麟宫?”顾千雪有种自己上套了的感觉,自己就这么被皇后送到太子那里?这……可怎么办?虽然决定和太子拉开距离,但也不想让太子看见她满脸吻痕的模样。 心中再次对厉王恨到了极点。 “是啊,本宫那里没什么好药,倒是太子那里有一些,也不知是否能用上。”说着,一众人在十字路口右转,却见麒麟宫大门。 这是顾千雪第二次来到麒麟宫,上一次是皇后的宴席中场,她跟着太子来,还为太子画了一副画像,却怎么也没想到,第二次竟然用这种方式登门。 上一次是夜晚到麒麟宫,虽然院子里有宫灯,但也看不清宫殿全景,如今白日来看,却发现在高高的红墙里面,别有洞天。 因麒麟宫在后宫群的边缘,其占地广阔,虽在宫内,但也可以与顾府有一拼。亭台楼阁自不用说,那小桥流水也是精巧雅致,入门便是汉白玉蒲城的路面,紧接着是大气的宫殿,伺候的太监年龄机灵,宫女们娇俏可人,放眼一望,赏心悦目。 宫人们见皇后来了,自是齐齐问安。 皇后今日格外和蔼,“太子可在?”早晨时,她便命人将太子留了住。留虽留,但自己儿子不听话也不是一日半日,不敢保证此时太子是否在宫里。 好在,这一次太子还算听话。“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在书房。” 皇后放下心来,“走,我们过去。”伸手拉住了顾千雪的手。 一众宫人十分好奇皇后热情牵着的是谁的手,虽然女子身材窈窕纤细,但头和手是包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一双水盈盈的大眼。 当皇后牵着顾千雪的手到达太子书房时,太监高和了声,“皇后娘娘驾到,千雪郡主到。” 正在看书打发时间的太子一愣,扔下了书,赶忙出了去,甚至连披风都未穿上。 太子刚出书房,却见皇后带着一众宫人已入了书房的小院子,笑盈盈的对太子道,“尧儿,看母后将谁带来了?” 太子的表情平静,但那眸底却是火热,当看到皇后牵着抱着头脸的女子时,愣了半晌,伸手指了过去。“她是……顾千雪?” 皇后笑道,“是啊,天冷,别在外面,进去说话。”说着,便牵着顾千雪入了内,从始至终都未松开手。 顾千雪狠狠低着头,绝不抬起来。 入了书房,宫人们将顾千雪的皮箱放下后便退了出去,房间里只有太子等三人。 太子不解,“母后可有要事相谈?”而后看向顾千雪,“你就这么怕冷?” “……”顾千雪不知如何回答。 皇后忍不住笑了,“千雪,你不是说要送本宫礼物吗?” 顾千雪点了点头,像哑巴一样只字不说,闷着头去开箱子,先是将自己的医药箱拎出来,却见那医药箱下面,有个用红布包裹的木盒。 382,亲自验身? 382,亲自验身? 皇后略微好奇地看着顾千雪将包着红布的木盒拿出来。 却见,红布拿下,带着优雅条纹的木盒显露出来,木盒是原木色,上面抛光打了亮油,锁扣处是纯银打造,造型精致,而在木盒的右下角写着三个字——落雁奁。 落雁奁? 皇后的吃惊根本掩饰不住,“千雪,这落雁奁……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顾千雪道,“回皇后娘娘,是苏凌霄苏公子送给我的。” 皇后激动地浑身颤抖,她可以说是落雁奁最忠实的拥护者,不仅她,这天下贵妇都推崇这可以返老还童一般的妆品,但北醴国的落雁奁每年才出那么几套,别说南樾国皇后,便时北醴国国君的妃子,也是得不到的。 “因为千雪曾侥幸为苏公子医治,他便送了落雁奁作为谢礼,但千雪却觉得用了这名贵的妆品实在浪费,还不如孝敬皇后娘娘来的值得。”实际上,她是不稀罕这些护肤品。 太子瞧着顾千雪那眼神的恭敬和虔诚,竟低低的笑了出来。 顾千雪惊恐——难道她露陷了?不可能啊,这恭敬的表情她对着镜子练了好久的,太子为什么笑?……应该,不是在笑她吧。 皇后早就狂喜起来,那种喜悦溢于言表,若再夸张一些,怕就要用“手舞足蹈”来形容。 “千雪你这孩子真有孝心,你且好好想想你想要什么,回头本宫定然重重赏你!”说完,也不管其他,抱着落雁奁便匆匆向书房门而去,“尧儿你好好招待千雪。”扔下这句话后便扬长而去,哪还有刚刚那股子亲热劲儿? 顾千雪欲哭无泪——皇后娘娘您回来啊,您不能不管我啊,您难道就不应该介绍介绍咱们所来目的? 可惜,皇后早带着一众宫人离开,喜滋滋的,如同过了年一般,只留下尴尬的顾千雪,和眯着一双狐狸眼的太子宫凌尧。 皇后等人走了,房门又关了上,房内一片尴尬。 两人便这么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 太子故意不开口说话,就笑眯眯地看着顾千雪;而顾千雪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启这尴尬的话头。 好半晌,顾千雪才鼓起了勇气,“那个……太子殿下,是这么回事……我在寻找一种可以消除淤青的药物,皇后娘娘说您这里应是有,这个……这个……能不能送我一些。” 太子眉头微皱,“这就是你戴着这诡异帽子的原因?难不成被人打了?” 顾千雪的嘴角抽了一下,“如果是被人打了,就好了。”即便被打成猪头,她也是能出门的。 太子好奇心起,“那是怎么回事?”说着,伸手便要去拽顾千雪的改良雷锋帽。 顾千雪如同一只碰见猎豹的羚羊一般赶忙跳到一旁,“不能看!” 太子越发好奇,“淤青分很多种,而药物也是多种多样,若你不让我看看你的伤,我怎么为你选药?”太子的声音不大,更未用“本宫”自称,满是温柔。 顾千雪语噎,“虽然这要求是在过分,但太子殿下您能不能……将您所有的妙药都拿出来给我看看,我自己会选药。” “不能。”太子摇头,拒绝得十分干脆。 “……”顾千雪就知道,太子不会如她的意。叹了口气,“罢了,给你看就给你看吧,来到了这里便说明我走投无路了,不求你不笑话我,只求太子殿下别说出去就行了。” 于是,就如同在乾清殿时一般先摘了手套。 当看到顾千雪手上那一块块如落花般的鲜红吻痕时,太子立刻就明白其意,“是大皇兄弄的吧?” 顾千雪点了点头。 却见太子的眸子猛然一冷,如同前一刻还是剩下艳阳,一下子变冰天雪地一般。“大皇兄是知道,本宫很中意你了?” 顾千雪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摇摘雷锋帽,但还未等摘下,却见太子上前,抓住她的双手,“别动。”扔下一句话后,便伸手欲解顾千雪的领口。 顾千雪哪会同意?惊叫欲甩开太子的手。 “本宫不会对你怎样,”太子的声音极冷,却不带愤怒,好似其本身便这般,“你若再挣扎,接下来发生什么,本宫便不敢保证了。” 顾千雪叹了口气,“我自己脱,可以吗?”这话,怎么似曾相识呢?难道姓宫的男子都喜欢强迫人做这种事? 顾千雪的顺从并未让太子的心情转好,他只是冷冷地将她放开,虽表面平静,但紧皱的双眉却彰显内心的烦躁愤怒。 顾千雪见太子松开了手,眼珠子一转,趁其不备便转身向书房门而去——笑话,她才没那么老实,让脱衣服就脱衣服呢,虽然随便起来不是人,但她可不是随便的人。 如果太子和厉王之间,她必须要被一只猪拱的话,她想也不想的就选择厉王,哪怕冒着被时不时揍上一顿的危险。 自从顾千雪和初烟学了轻功后,即便做不到飞檐走壁,但将内力集中在下盘,步伐也轻盈许多,如果以她冲刺的速度回到现代参加奥运会的话,她有把我能得个金银牌。 但可惜,就在顾千雪眼看着到达房门时,却只觉得眼前一阵灰影闪过,紧接着却见到太子突然出现在房门口,那身法却如同一阵风一般。 顾千雪赶忙努力地停下,差一点点便直直扑入太子的怀中。“你……你会武功?”知道的秘密越多命越短,如今顾千雪已经能感觉到脖子带着一丝丝疼痛了。 太子挑眉,往日永远淡笑的脸上面无表情,“本宫会武功,从不加以掩饰,父皇也是知晓的,聪明如你,应该知道本宫想看什么。” 顾千雪自然知道,她停下脚步后向后走了几步,心中却陷入挣扎。 要承认还是否认?理智告诉她,必须要早早断了太子的念想,否则便要牵扯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另一种声音又警告她,将厉王当护身符,怕出了虎口又入狼窝。 太子的唇角勾起,带着一丝邪魅。“顾千雪,难道你让本宫亲自为你验身?” 383,擦药 383,擦药 “我老实说行吗?我……我喜欢厉王!”顾千雪咬牙道,“身上也有,所以你就别看了,至于那去瘀的药我也不要了,你放我走总可以吧?” 如果再被太子拔了衣服,顾千雪非呕血到死不可。 裴姨娘和顾千柔一口一个“贱人”“荡妇”的骂她,骂着骂着,她也有一种感觉自己是荡妇了。若不是荡妇,怎么接二连三的被人扒衣服? 太子听见顾千雪的话后一愣,“你说什么?” 顾千雪将怯意收回,想到错综复杂的皇室纠纷,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我说,我喜欢厉王,我和厉王之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说的是认真的。” 见太子依旧不信,顾千雪便将那雷锋帽索性摘了去,指着自己脸上的星星点点,“这个,还不能证明?” 太子的面色越来越不好,压低了声音,“顾千雪,宫凌沨有什么地方好,值得你这般?” 顾千雪心中道——是啊,厉王那家伙有什么好?找来找去,出了长得还像个人,其他实在没什么优点。但想虽这样想,却不能说出来,毕竟还得用厉王来做挡箭牌,挡住太子的烂桃花。 想着,垂下眼,顾千雪装出了一脸的无奈,“也许这就是缘分罢,虽然他脾气不是很好,但缘分来了却挡不住。”说着说着,鼻尖一算,眼圈红了,有一滴泪流了下来。因为她回忆起厉王将她的丫鬟打了,然后又打了她的板子,更回忆起厉王一掌将她拍到墙上,卸过她手腕骨,更险些卸她的下颚骨。 她流了泪,更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报仇,她要将宫凌沨那个混蛋狠狠拍在墙面上当壁画,抠都抠不下来! 虽然此时此刻顾千雪发誓,但心中却是没底的。她永远都想不到,有一日她真的将厉王打得吐血三日三夜,险些丢了命,那些是后话。 室内气氛一阵僵持,太子也是有脾气的人,但当看到顾千雪那倔强眼神时,愤怒的眸子却一转,噗嗤一笑,缓解了尴尬。“我也喜欢你。”直白的表白,更是没用自称,拉近了两人距离。 灼灼视线捕捉顾千雪的眼神,让其有些尴尬,本来就心虚,更因为这咄咄逼人的视线,更不知怎么回应了。 “我这里有有一种药,名为真莲露,为北醴国进贡极品药水,可以止血化瘀,”太子放开了顾千雪,转身走到自己桌旁的一个柜子,将抽屉打开,取出了一只褐色的瓷瓶。“这药水所用材料及其神秘,便是断骨也能让其迅速痊愈,在民间,这一瓶药万两白银难寻。” 这瓷瓶顾千雪见过,从前厉王在她身上用过,锁骨受伤的那一次。 却不想,原来太子这里也有。 “来。”太子对顾千雪招了招手。 顾千雪才不打算过去,“太子殿下要是有诚意,便将药水给我,我自己擦。”而后又补了一句,“这药水多少银子,回头我给你钱。” 太子却未因为顾千雪的话而动怒,只是笑笑,“我看起来,是那么缺银两的人吗?” 顾千雪心中道——应该缺吧,毕竟以后搞不好要反你老子,招兵买马不都是钱吗?心中如此想,但嘴里却不能说,“那你这瓶先借我,回头我再还你一瓶,总行了吧?”苏凌霄那里搞不好会有。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那个画面,苏凌霄与北醴国使臣相谈甚欢,加之苏凌霄那灰色的眸子,顾千雪确认苏凌霄一定有北醴国的血统,搞不好还是北醴国的人。 ——苏家国籍一直是个谜,好像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却又好像与每个国家都有不解渊源。 “如果我拒绝呢?”太子将那瓷瓶捏在手里,抱着双臂,头微微偏着,一双桃花眼满是戏谑却无恼怒。 顾千雪哭丧了脸,“太子殿下您又是何苦呢?从前您说我们不是良配,现在我和厉王已经少儿不宜了,您还不放过我?再者说,我这种姿色的女子比比皆是,实在不值得太子殿下这般强求外加带绿帽子,咱们就当个朋友好吗?” 太子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瓶子,“好啊,那朋友要为你擦药。” “……”顾千雪再次无语,刚刚一堆话算是白说了。 太子又道,“这药如今在南樾国只有两瓶,一瓶在大皇兄手上,另一瓶便在我手上。大皇兄是不会给你用的,不然早就给了。我这瓶嘛……你若拒绝,我便摔了。”说着,做了一个摔东西的姿势。 “别别,这东西贵着呢,不能摔!”顾千雪心疼得小心肝砰砰跳,有种预感,太子说到就能做到。 心中却很惊讶,这珍贵的药水原来只有两瓶……不,现在南樾国也只有太子这一瓶了!因为厉王那瓶,早就给她擦锁骨了。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让我帮你擦,”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小药瓶颠了一颠,“要么,我便干脆摔了。” “为什么我不用,你就要摔?”顾千雪只觉得无力,“这药价值万两,有钱也不能糟蹋不是?” “因为摔了,你就心疼了,”太子倒是老实,“你心疼,就会不得不让我为你擦。” “为什么你一定要为我擦呢?”顾千雪再次失声问道。 太子眨了眨桃花眼,眸子晶晶亮一脸的诚恳,“因为我想摸摸你啊,若不借擦药之机,实在是找不到其他机会,难道要我……”声音顿了一下,眯起的眼满是暧昧,更是压低了声音,“难道要我来强的?” 顾千雪赶忙摇头如拨浪鼓,“别,别,别来强的!” 太子挑眉,“所以嘛,为了满足我的私欲,便也只能用它当个威胁了。”说着,还做了一个摔瓶子的动作。 顾千雪哭笑不得,“这世间这么直白白承认私欲的,也只有你了,不过我还是想不通,我有什么好?”眼珠子转了两圈,“难道是为了外公的兵权?” 如此说,顾千雪下意识相信太子会反驳。 384,一夫一妻 384,一夫一妻 可惜,太子一摊手,“差不多吧,赵元帅的兵权确实十分诱人,但这不是全部。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你有趣,我很喜欢。这也是我这般上心的原因。” “……”顾千雪不得不承认,太子他够老实!连贪恋兵权这件事,也可以大大方方承认。 “这个年代,像本宫这般老实的男子少了,和你说话都是掏心窝子的,难道你还不心动?”说着,太子竟抛了两个媚眼。 太子的长相本就魅惑,如今一来,更像狐狸了。 “你老实?”顾千雪干笑,“那这世上便没有老实人了。”如果这宫凌尧是女子的话,绝对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太子也不反驳,把玩着小瓷瓶,“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你到底让我为你上药还是看我将这药摔了,全凭你的意思了。” “……”又将这个尖锐的话题扔给了顾千雪。 太子将那瓷瓶捏在手里,慢悠悠地走到一旁,为自己倒了杯茶润喉咙,一副准备长期作战的模样。 一旁的顾千雪却犹豫再犹豫,她知道若自己拒绝,太子一定会摔瓶子,只能暗暗惊叹太子这个狐狸将她吃得死死的。 好半晌,只听顾千雪叹了口气。“那就麻烦太子殿下了。” 正在品茗的太子立刻笑弯了狐狸眼,“这才对嘛,不过,你为何不唤我东公子了?” “因为这是宫内。”顾千雪有种挫败的感觉。 太子了然的点了点头,“好,那下回我们宫外见,你再唤我东公子。”说着,便要牵顾千雪的手。 顾千雪眼疾手快地闪开,干笑了两下,“好。”心中道,还想和她在宫外见?呵呵,不见!不见! “不许躲。”太子有武功,若真想捉住顾千雪,岂容她闪躲?很快便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将其捉住。 却见,太子将带着浓浓药香的药水倒了两滴到右手手掌,左手则是握着顾千雪的纤细柔胰,开始细心为其擦拭起来。 顾千雪心中哀叹——上辈子长得也不差,别说没有男朋友,连个追求者也没有,围在她身边的男人除了病人就是病人。也许老天爷为了弥补她,如今竟给了她这种男神级别的桃花。 太子极其认真,而那药确实奇效,即便是顾千雪的淤痕是药物所致,但被这真莲露擦拭后,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淡化。顾千雪发誓一定要找到这药的配方。 一只手被太子捉着,另一只手则拿了药瓶,放在鼻子下面轻轻闻了闻,一股浓浓的人参鹿茸和老生姜味儿,都是活血妙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花香,顾千雪猜测这花香便是奇效的根源。 太子将手伸在顾千雪的面前。 “做什么?”顾千雪不解,问道。 太子轻笑,“药用完了。” 顾千雪这才恍然大悟,赶忙用药瓶滴了一滴,“够吗?” “再来一些。”太子道。 顾千雪略有心疼,“这药贵着呢,应该节约着用。” 太子笑道,“若没了,再想办法去寻便是,你再这么拖下去,这一滴真莲露便要干了。” 顾千雪赶忙又滴了两滴,而后太子为顾千雪按摩手腕。 幽幽叹了口气,顾千雪心中也是矛盾得很。太子明确表示喜欢她了,但她若选择了太子,就明摆着成为皇上的眼中钉了,谁不愿意找舒服的日子?所以,既然知道不是良配,就连机会都不能给。 想着,顾千雪的心墙又筑高了几分。 但同时,看着认真为其擦药的太子,想到太子变着发的撩她,顾千雪又心头感动,最后只能长长叹气一声——如果太子只是一名普通男子就好了,哪怕是出身农户,她也是愿意的。 可惜,可惜。 顾千雪百转千回,太子却一直为其擦药,却不知是他对一切浑然不知,还是早已发现却佯装不知。 “太子殿下,我有个问题问你,你老实回答我行吗?”顾千雪犹豫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太子抬起头,“我从来都是老实的。”双眼静静亮,如同猎手发现了猎物,又如同垂钓之人发现那鱼漂动了,准备收线一般。 顾千雪的心砰砰跳得厉害,但脸上只有认真没有嬉笑。“你发誓,你一定要回答我真话,而且说到就要做到!” 太子见顾千雪认真了,也将戏谑的心思收起,“你说。” 顾千雪下定了决心,“若我真的选择了你,你能为了我,不纳妾吗?”虽然安安稳稳的日子是她所追求的,但如果一个身居要职的男人可以为了她不纳妾,一辈子一心一意只有她一人,她也敢下定决心跟了那男人。 不就是兵权吗?兵权算什么,一千个兵不如一只红衣大炮,若她男人真要争天下,那她便是违背良心,也要将大炮造出来的! 只要,他真的爱她!真的可以对她一心一意,真的可以放弃三妻四妾。 太子怎么也没想过是这样的问题,神色滞了半晌,“不纳妾?” 顾千雪点头,“侧妃也不能有,除了我,不能有任何一个女人。即便是应酬,也不能沾女人半下,什么逛青楼喝花酒嫖妓,是更不允许的,你能做到吗?” 太子越发惊讶,“你可知,以后本宫是要登基为帝的。” 顾千雪点头,“知道,如果你真娶我,后宫嫔妃一个不能纳。” “你疯了吧?”太子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没疯。”顾千雪答,“若你可以发誓今生今世只娶我一个女人,只碰我一个女人,我今天也豁出去了,答应你了。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免谈!” 太子伸手,将手放在顾千雪的额头。 顾千雪也未动,就这么让他感受她的体温,以证明自己没发烧,更没说胡话。 额头温凉,绝无高烧的迹象,但太子却在震惊中久久不能自拔。“虽然无法答应,但本宫可以承诺许你后位,也可以承诺本宫在嫔妃中最喜欢的是你。” “我不要那些承诺,我只要我男人一心一意对我。”顾千雪道。 385,一口黑锅 385,一口黑锅 “……”太子沉默了。 顾千雪竟失笑了起来,手里捏着药瓶,“所以说,你我非良配。”趁着太子沉浸在惊讶中,顾千雪将药液倒在手心,自己擦脸起来。 房内一片安静,太子皱着眉,在反复思忖什么。 就在顾千雪将脸擦完,准备擦脖子时,太子又道,“难道,大皇兄可以?” 顾千雪哑然,而后道,“他和我说他可以。” “你相信?”太子惊讶。 顾千雪笑道,“他说,如果自己食言便是乌龟王八蛋。”反正太子也不会找厉王那家伙对证,她自然是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太子僵了好半晌,“我不信。” 顾千雪挑眉,“他是这么说的。”一口黑锅,背在厉王背后上。 太子不再淡定,“千雪,难道你不觉得自己这要求太过无理?” 因为知晓太子不会一心一意,顾千雪刚刚那“疑似”心动已经荡然无存,一边用昂贵的药水擦着脖子,一边耐心道,“无理?为什么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便必须从一而终?你也许会说,礼教如此!是啊,礼教就是这般不公平,只许男人朝三暮四的找女人,女人稍微出轨便是要浸猪笼。我顾千雪改变不了礼教,但我可以选择自己找什么样的夫君。” 说话期间,已经将脸和脖子都擦了一遍,而那珍贵的药水也用了大半瓶。 顾千雪小心翼翼地将塞子重新塞上,趁太子依旧沉浸在震惊和挣扎中,便将瓶子偷偷揣到怀里。 “太子殿下,若没别的事,那我便先走了?”顾千雪一边说着,一边再将遮羞四件套带上。 不是真莲露不好用,而实在是厉王那固血的药膏实在霸道,她虽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痕迹如何,但却能看见手上依旧留有痕迹,不过她预计,明日再擦上一次,这痕迹便能去了大半。 真莲露剩的不多了,好药用在关键处,便只擦脸儿不擦脖子和手,顾千雪暗暗计划着。“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不打扰太子殿下了。”顾千雪拎起自己的皮箱便脚底抹油地跑了。 太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顾千雪离开,双眉紧皱,却不知在想什么。 顾千雪是被皇后送到麒麟宫,回去时却单身一人。 虽然路途不远,但那高耸的宫墙却如同迷宫一般,她打听了好多宫人,才一路摸到了乾清宫。宫人虽然给顾千雪指路,但却是认不出顾千雪的,毕竟她脸上包着遮羞四件套。 当回到乾清宫后面的寝宫时,却见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在下棋解闷,皇上不知去向,想来应是去正殿。 见顾千雪只身回来,秦妃忍不住皱眉,“难道皇后娘娘没吩咐个宫人送你回来?” 顾千雪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实话实说,“回秦妃娘娘,刚刚我去的不是未央宫,是麒麟宫。”纸里包不住火,既然选择了抱秦妃大腿,便不能对她进行隐瞒,否则传出去,她便里外不是人了。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惊得连棋都不下了,“什么,去了麒麟宫?去麒麟宫做什么?” 顾千雪将皮箱撂下,“要来了这个。”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小瓷瓶。 秦妃和永安长公主惊讶道,“竟然是真莲露!” 秦妃面色很难看,长公主的脸色也不好看。“为了拉拢你,皇后和太子算是出了血本。” 顾千雪心中感慨,听太子说这真莲露在南樾国只有两瓶,竟然还都用在她的身上,做人到她这个份儿上,也算是值了。 秦妃挤出的笑容,招了招手,“过来给本宫看看。” 顾千雪乖巧的过了去,秦妃禽兽将顾千雪的改良雷锋帽摘了,看着其脸上淡淡的痕迹,“真莲露果然奇效,沨儿这般对你,你恨他吗?” 顾千雪想到刚刚自己询问太子是否愿意一夫一妻时,太子那震惊和为难的模样,很决然地摇了摇头,“不恨,王爷是为我好,他用自己的清白之身帮我挡了烂桃花。” “……”秦妃,永安长公主。 秦妃听见顾千雪这般说,算是放下心来,欣慰地点了点头,“千雪是个明智的姑娘。” 顾千雪心中失笑——如果秦妃知道自己不选择太子也不会选择厉王,还会不会赞赏她?怕是骂她也是有可能的。但现在还不能说,等她抱上皇帝的大腿,她才能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将一切杂念摒除,顾千雪决定一定要为皇上好好调养身子,成功抱上大腿。 “话说回来,”永安长公主道,面容严肃。“你打算怎么为皇兄调理身体?皇兄可不比本宫,你必须要提起一万个心,宁可做少也不能做错,否则,别说你们顾家,便是你外公来,也是救不了你的。” 顾千雪点了点头,“公主放心,千雪一定小心制定个完美调养计划。” 如果说永安长公主为皇上着想,秦妃却的心思却都在厉王身上。她牵着顾千雪的小手,道,“在麒麟殿,太子可与你说什么了?” 顾千雪道,“说的都是一些闲语,例如平日里吃什么做什么,还有我医术和谁学的,我的画技和谁写的,我那舞蹈谁帮我想的。” 秦妃听顾千雪说的合情合理,也就放下了心,却又想到了舞蹈,“那舞蹈,真的是凌霄子帮你想出的?” 顾千雪狠狠点头,“是真的!” 秦妃见顾千雪肯定,这才放下心。 而顾千雪从没想过,秦妃对苏凌霄放心而对太子担心的原因是,苏凌霄是个病秧子。没错,若放在南樾国,只要是个前途光明的官家女子,是绝不会让自己嫁给病秧子,随时当寡妇的。 “行了行了,你别在这陪我们了,有那时间还不如去想想到底如何为皇兄调养,”而后一指身后的两名宫女道,“这两个宫女是皇兄吩咐下来伺候你的,高的叫香菊、矮的叫香棋。” 两名宫女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站在顾千雪的身前,“奴婢见过千雪郡主。” 顾千雪点头,“好。” 永安长公主的视线重新回到棋盘上,对着顾千雪挥来了挥手,“你随她们去休息吧,好好制定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晚间皇兄来,少不得要问的。” 386,逃避也是一种办法 386,逃避也是一种办法 顾千雪确实也有好多需要准备,便没客套着陪秦妃和永安长公主,“那千雪先失陪了。” 秦妃温柔笑着,点了点头,也转身到棋盘上,继续与永安长公主博弈。 带着两名刚刚分下来的宫女,顾千雪恭敬的出了这个温暖安逸的房间,在临出门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却见秦妃和永安长公主淡笑着低声聊着什么,心中艳羡不已。 如果可以,她也想要这么而一个闺蜜,真正为自己的忧而忧,为自己的喜而喜,可惜,这种闺蜜挚友确实可遇而不可求的。加之,她现在身陷的是什么破事啊,乱糟糟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自己被坑着便罢了,就别拉扯一个无辜的姑娘了。 想着,再次叹气。 就这样,一路上,顾千雪不知叹了多少气。 在乾清宫伺候的宫女,不说万里挑一也有百里挑一,不仅容貌端正懂礼仪,更需是一朵解语花,尤其是被分给顾千雪的两名宫女,香菊和香棋。 香菊柔声道,“千雪郡主,奴婢逾越,却不知郡主为何事如此忧愁?若郡主不方便表达,奴婢们可以委婉禀明圣上。” 冬日的暖阳正好,照在身上极为舒服。 顾千雪也卸了那遮羞四件套,虽然脸上依旧隐约能看见星星点点,但旁人只以为是皮肤上的痕迹而不是吻痕,阳光照耀在她白皙剔透的面颊之上,只显得那皮肤吹弹可破,水嫩嫩的如那未采摘依旧挂在枝头的果子。 “并非有什么不方便表达,而是羡慕秦妃娘娘和永安长公主的闺蜜情深罢了,却不知,我顾千雪有没有这福气,拥有这样一个朋友呢。”顾千雪叹气,除了赵氏和苏凌霄,她竟觉得自己朋友很少。未入宫还罢,入了宫才发觉自己的孤独。 香棋赶忙恭敬道,“郡主真是言重了,以郡主的才华和身份,愿与郡主殿下结交的闺秀怕是如同过江之鲤呢。” “我要的不是那种酒肉朋友,”顾千雪叹了口气,“罢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说话期间,已出了皇上与秦妃所居住的寝宫,穿过广场,过了小桥,入了与其斜对面的一座小阁楼里,离皇上寝宫不远也不近,安排甚是巧妙。 秦妃可以住在皇上寝宫,毕竟是夫妻。但顾千雪可就不行,虽然年纪尚小,但毕竟男女有别。 这小阁楼,竟与厉王府的丝雨阁差不多,想来是为未出阁的女子准备的,院子不大,院门口有个小牌匾,上面写着“千雪阁”。 顾千雪噗嗤一笑,指着那招牌,“原来皇上早有准备。” 香菊笑道,“回郡主,皇上对郡主十分期待的,连夜命内务府将阁楼清扫干净,更是赐了名字。” 顾千雪挑眉,该说不说,无论皇上对她怎样、能不能成功抱上大腿,这种备受尊重的感觉就让人心头暖呼呼的,就为这重视和尊重,她也要好好调养皇上的身体,而且…… 不知不觉,顾千雪竟陷入了沉思,她瞧着那“千雪阁”的小匾,一种灵感竟不断涌入脑海。 “郡主,您在想什么?”等了好半晌见千雪郡主只站在门外而不入,香菊和香棋忍不住小声问道。 顾千雪收回了那突来的灵感,抿唇一笑,“如果说,香菊你和香棋是仇人,各自手拎宝剑准备厮杀,又没有办法彻底解除你们的仇恨,而我却想阻止你们厮杀,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呢?” 香菊和香棋面面相觑,而后摇了摇头。 顾千雪伸手指了下香菊,“如果我把你送到皇宫的东边,把你送到皇宫的西边,”又指了下香棋,“这样会不会暂缓你们的厮杀呢?” 香棋不解,“但皇宫东边到西边最多也就走上一个多时辰,早晚能碰见厮杀起来啊?” 顾千雪笑眯眯的,“若我将你们一个放在南樾国的东边,一边放在南樾国的西边呢?” 香菊道,“那怕是要数个月见面才能厮杀吧?” 顾千雪又道,“若将你们放在整片大陆的东边和西边呢?” “……”两人无语,“若是相见……怕要几年吧……” “如果距离更远,让你们几十年也见不到呢?”顾千雪道。 香棋想了想,而后摇头,“若几十年后相见,怕那恨意也消了许多罢,也许会厮杀,但之前的仇恨定然多少忘却。” 顾千雪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有时候逃避也是一种解决方式。”而后便转身入了千雪阁。 香菊和香棋两人依旧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只能一脸迷茫地跟了进去。 南樾国这种待嫁闺秀的小阁楼布局差不多,一楼为可以当成会客厅的厅室,二楼则是小姐贵方。布置也大同小异——木质地板、雕花精巧的家具以及时不时垂下的粉色纱账,置身其中,便是顾千雪这种女汉子也有种怀春少女之感了。 上了二楼,入了房间,见房间中央有一张雕工精美的圆桌,桌上摆着一套茶具以及两小碟茶点。 顾千雪先是将皮箱塞到一旁角落,蹲下打开皮箱整理东西,那样子就仿佛到了酒店先整理随身携带的物品一般。 香菊见状,赶忙上前,“千雪郡主,这些杂事让奴婢来做便好。” 顾千雪笑笑,“你们不知我的习惯,我不太喜欢事事都让人伺候,再者说,我的习惯你们也不了解,有吩咐你们的功夫,我都做完了。你们别担心,我不会怪罪你们失职。”说着,将衣服拿出来,放到床旁的柜子里。 顾千雪的东西不多,一件衣服一双鞋,剩下的便是几本书和药箱。 两名宫女只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尊贵的小姐自食其力,不由得对其更为恭敬。 这种自食其力和怯场的唯唯诺诺不一样,两人知觉得千雪郡主无论做什么,都透着一股自信。 “有笔墨吗?”顾千雪收拾妥当后,坐在窗前的小桌旁,扭头问道。 房间内温暖干燥,层层粉色纱账中若隐若无带着幽香,加之桌上暖洋洋的阳光,顾千雪心中忍不住感慨这宫中的房子就是舒服,回头也定要按照这个房子造一个舒舒服服的小阁楼。 387,皇上知其奥秘 387,皇上知其奥秘 “回郡主,有的。”香菊道,赶忙跑到一旁的小房间里去取。这个小房间装有各式各样的杂物,应有尽有。 顾千雪接过纸张放在桌上,香菊将笔墨镇纸一一为其摆放好,香棋则是沏了一壶茶香茗,摆在顾千雪身旁。 茶香伴着墨香,再晒上这暖暖的小太阳,顾千雪狠狠伸了个懒腰,而后打起了精神,“好嘞,我准备工作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两宫女哪肯?“千雪郡主,奴婢不累,奴婢留下伺候郡主。” 顾千雪噗嗤一笑,“都是血肉之躯哪有不累之理,你们安心下去休息,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外人打扰,待我需要你们,定然扯嗓子叫你们就是。” 两宫女只觉得千雪郡主体贴又风趣,十分恭敬认真的给顾千雪行了个礼仪,便悄声退出去,下了楼。 就在顾千雪专心制定皇上的锻炼计划以及饮食清单时,另一边,乾清宫。 一轮大臣在乾清宫侧殿与皇上研究了边关危机后,跪拜退下,康公公则是恭敬上前,到皇上桌旁轻声道,“皇上,香棋到。” “让她进来。”皇上伸手揉了揉双眼之间的穴位,缓解自己的视疲劳。 从千雪阁而来的香棋恭敬进入大殿,对大殿内的摆设及路线十分熟悉,因她与香菊本就是在乾清宫伺候的宫女。 “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皇上未睁眼,依旧自顾自按压眼部穴位,“郡主可安置好了?” “回皇上,千雪郡主已经在千雪阁安顿下来,此时正在为皇上钻研调养身子的计划书。”香棋不似刚刚伺候顾千雪时的天真烂漫,清秀的面容很是干练。 “可有说什么?”皇上将手从穴位上移开,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两口。 于是,香棋便将从寝宫出来后,发生的一举一动、顾千雪说的每一句话,原原本本、一字不露地复述出来。 “逃避也是一种解决方式?”皇上喃喃重复,若有所思。 便是干练的香棋也是不懂,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寓意。 而后皇上竟哈哈大笑起来,“这个顾千雪,真是个妙人啊!可惜,可惜,竟被碧芙捷足先登,否则这义女,朕也是想要的了。” 康全见皇上高兴,也跟着笑着,时不时还捧了千雪郡主几次。 香棋禀告完顾千雪的从动,又被遣了出去,康全上前为皇上斟茶。 “康全,你信不信,这顾千雪便是想破了头,也会想尽办法地为朕调养身子、延年益寿。”就在康全以为皇上重新开始处理公事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很是没头没尾。 康公公赶忙奉承道,“奴才相信,奴才相信,千雪郡主最是重孝道之人,不论是其父顾尚书还是其外祖父赵元帅,那都是两袖清风的忠臣,如此家教……” “不不,”还没等康公公说完,皇上便打断了他,“为朕调养身子可不是为了孝敬朕,而是,不想见厮杀罢了。”说完,便翻开一本奏折,阅读起来。 康公公虽然一肚子不解,却不敢打扰皇上公事,只能憋着自己想。 结合香棋所言,想来想去,康公公还真是想了通透。却见一张精瘦的老脸笑开了花,精明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一转眼,便到了傍晚。 顾千雪洋洋洒洒写了许多页纸,条条框框,黑的黑、红的红,若忽略上面歪歪扭扭如同幼童学字的笔迹,却是个十分完美的计划书。 香菊上楼,轻轻敲了敲门,“郡主,秦妃娘娘邀请郡主共用晚膳。” “进来吧,”顾千雪扔下笔,伸懒腰,活动下僵硬的脖子和肩膀,刚站起来准备下楼,却如想到了什么一般,“一起用晚膳的有谁?”虽然这么问着,但心中却想,不外乎是皇上、秦妃和永安长公主罢。 香菊答,“回群主,一同用晚膳之人众多,除了皇后娘娘外、秦妃和永安长公主外,还有锡兰妃、应妃、宜妃和沐妃,此外还有太子殿下、厉王殿下,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三公主、四公主、五公主。” 正转身去吃饭的顾千雪一愣,“难道这是皇上的家宴?怎么好像所有人都出席了?”大公主和二公主已经出嫁。 “回千雪郡主,确实应该算是……家宴吧。”虽然这家宴两个字用在皇上身上有些诡异。 顾千雪大惊,“快快,把大灯点上!” “是。”虽然不懂千雪郡主为何突然这般着急,但香菊还是赶忙点了房间里的两盏大的灯烛,一瞬间,房间亮如白昼。 顾千雪跑到梳妆镜前,仔细看自己的脸,却见白皙的面颊上依旧隐约能见到星星点点的痕迹,心中忍不住再次将厉王骂了一万遍。但却也知道,即便真莲露再神奇,身体也有一个痊愈的过程,现在便是将所有真莲露都用了,也是无法掩盖这些淡淡淤青了。 怎么办?难道要丢人了? “有水吗?我洗脸。”顾千雪焦急道。 刚上楼来的香棋赶忙下楼提了桶水上来,“郡主,水在这里。” 顾千雪点了点头,跑到皮箱,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小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瓶瓶罐罐。 外人不知,这木盒虽然无论从名气还是从静止程度都与落雁奁没得比,但功效却不比落雁奁要差,若不从护肤的角度只从彩妆的角度,甚至比落雁奁的功效还要精湛! 这个木盒,正是顾千雪专心为秦妃和永安长公主研发的彩妆,仍在试验阶段,却没想到自己先用上了。 将脸用花瓣粉做的皂粉细细洗干净后,顾千雪皱着眉端详自己的面部皮肤,而后默默摇了摇头,“香菊,将剪子给我。” 香菊不解,还是将剪子取来,“郡主,您要剪子做什么?” 顾千雪伸手接了剪子,那剪子是做女红用的,虽小巧但很是锋利。 在香菊和香棋的不解中,顾千雪先是将头发解开,如云的浓密头发倾泻。而后用梳子在额头部位梳了几下,捏出了一把,“咔嚓”!一剪子剪下。 388,第一次上妆 388,第一次上妆 香菊和香棋见顾千雪剪了头发,大惊失色,“郡主殿下,您为什么要剪头发?” “郡主,您别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南樾国之人轻易不剪头发,便是真要修正头发,也是要找专门的嬷嬷。若真是自己拿剪子剪头发,那多半是决定要当尼姑的,这一点与中国古代很相似,都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信念。 宫女就是宫女,比家里丫鬟出息! 顾千雪默默地想,因为香菊和香棋虽着急,但只是耐心地在旁劝慰,若在家中,那几个丫头怕是噗通噗通跪一地。 “我脸上的痕迹用遮瑕霜能挡住,但额头的怕是不行,”顾千雪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将那厉王再次狠狠骂了一万遍,“你们别这么惊慌,我只是要剪个齐刘海而已。” 她敢保证厉王是在捉弄她,如果真的让人知难而退,便是真的迫不得已在脸上弄些痕迹,弄几枚不就行了?用得着将她亲得如金钱豹似得吗?厉王那个混蛋安了什么心,她能猜不出来? 这黑油油的头发,顾千雪是心疼的,将这份心疼狠狠记在了厉王身上,发誓一定要血债血偿、发债发偿,而后一咬牙,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出了一个齐刘海。 顾千雪的手极稳,虽不做女红,但从前做医生时曾经练过一种功夫。 为了上手术而手不抖,许多医生都曾经练过,手托一直装满水的水杯,半个小时的时间而不许洒出一滴,其原理和古人练字时手绑沙袋差不多。 这样长期练习下来,不仅造就了一只强有力的稳手,更是拥有一颗天塌不惊之心。 齐刘海剪完,顾千雪对着镜子看了许久,很是满意,而后又咔吧两剪子,将两旁的鬓角也剪了。 香菊和香棋两人虽然没跪倒,但眼一黑,几乎要晕厥,她们急得都快哭了,不知一会如何和皇上交代。 “你们两人谁会弄头发,帮帮忙。”顾千雪却笑眯眯的,如同旁观者一般。 香菊上前,抖着手,“郡主想要什么样的发髻呢?” 此时此刻的顾千雪发型就如同江户川时代的日本人,一层一层阶梯式,放在现代便走了一股日式风,但在南樾国确实破天荒的,从未有人试过的造型。 刘海和两处鬓角留下,后面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扎个辫子,下面编上,上面……随便弄个发髻,别太夸张,最好精巧可爱一些。 “是,郡主。”香菊手很巧,先是将其头顶的头发分成几束,而后将每一束都编成辫子,最后将这些辫子盘于头上,只微微比头顶高上一些。 顾千雪很是满意,“香菊的手艺真不错。”挑起大拇指。 乌黑带着光泽的发丝被编成辫子再盘成发髻,未用发簪和簪花点缀,便已经以各种角度泛了乌发特有的光泽,本怪异的发型,如今一看却越发觉得好看,让人过目难忘。 大片大片的乌发衬得面颊雪白,而雪白的皮肤更显得头发乌黑,可以说相得益彰。 “千雪郡主,您的发型如此看来,却也很别致。”香棋忍不住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这种发型视觉冲击力大,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头发上而不是皮肤上,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可以遮盖额头的痕迹。”说着,开始摆弄起她的瓶瓶罐罐开始。 按理说,上妆前先敷一片面膜能让皮肤更是滑嫩服帖,但折腾了这么久,若被皇上一家老小久等就不好了。于是,便拍了一些收敛水。 香菊和香棋对顾千雪的行为十分不解,为什么郡主刚刚洁面,又弄了些水在脸上拍? 收敛水用了精油和酒糟制成,其灵感来自于现代曾用过的一种护肤品叫SK2神仙水,酒精有收敛毛孔的作用,尤其是南樾国饮用的都是度数低的酿造酒,将其稀释用在妆品里好了。 本来顾千雪的脸上就没什么毛孔,如今用了收敛水后,皮肤更是紧致得如同一块玉石。 紧接着便是乳液,擦完乳液便出现了重头戏——遮瑕霜。 用打磨得极细的粉兑在乳液里,再加上一些有着延展性的胶质,便制成了最简单的遮瑕霜,虽与现代彩妆没法比,但在南樾国确实头一份。 先将遮瑕霜倒在手臂上,而后取了一只干净的细毛笔蘸取一些,小心翼翼地点在脸上的淡淡痕迹上。 香菊和香棋依旧静静守在一旁未说话,但当顾千雪将整张脸都处理好后,忍不住惊讶出声,“千雪郡主好神奇,怎么就如同变了一张脸一般。” 顾千雪将笔放下,用帕子将手上残留的遮瑕霜擦去,而后拿出粉底,轻轻涂抹起来。“女人的脸最重要的就是皮肤,若皮肤好了,便是不上妆也赏心悦目,但若皮肤不好而斑斑点点,便是再精致的妆容也觉得不堪。并非我变了张脸,只是皮肤上的斑点没了罢了。”说到这,顾千雪将牙齿咬得嘎吱响,因为又想到了可恨的厉王。 上妆便是如此,擦了粉底便要画眉毛,画了眉毛便是要画眼线,画了眼线便要擦口红。要么不化妆,要么化全妆,否则便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不知不觉,当顾千雪结束了来到南樾国第一次化妆后,转过身来,再次听见两名小宫女的惊艳声。 “千雪郡主,您……您真是太美了,之前便美,如今更美!” “是啊是啊,郡主是奴婢见过的第二美人了!” 顾千雪噗嗤一笑,“有那么夸张吗?若你们见过我母亲,便知道我这容貌只能说勉强关上了。再者说,第一美人是谁?”在顾千雪的眼里,南樾国最美的人是赵氏找偌澜,没有之一。 香菊道,“是二皇子。” 想到二皇子那惊艳绝绝的容貌,顾千雪再次无声叹息,同样是混血,她就没混到正地方。 香棋看了又看,而后低声道,“千雪郡主恕罪,但奴婢却怎么感觉,郡主与二皇子很像呢?虽说不出具体什么地方像,但就是很有种神似之感。” 顾千雪一饿那个,回过头看。 却见,灯烛下,铜镜中,少女褪去了青涩,精致的妆容将那立体的五官凸显,纤细高挺的鼻梁以及红艳艳的唇瓣,竟真的与南樾国人略平的面颊不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异域美感。 389,家宴暗斗 389,家宴暗斗 看了铜镜中的自己,顾千雪了然。也难怪香棋认为她和二皇子神似,因为两人都是四分之一混血,脸上都有种异域风情。只不过二皇子的更浓郁一些,她的混血特质隐藏得比较深。 若是不施粉黛,她的容貌与南樾国人没什么两样,但一旦上了妆,轮廓便显得深邃起来。 正在这时,楼下有丫鬟的声音,“香菊姐姐、香棋姐姐,不知郡主准备好了吗,秦妃娘娘那里已派人来催了。” 香菊扯嗓子答道,“准备好了,你且回去禀秦妃娘娘,郡主随后就到。” 顾千雪也最后对着镜子照了照,见脸上痕迹再看不出来,这才松了口气,而后跟着香菊和香棋下了阁楼,去赴宴。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赴皇上的家宴,略有紧张,当到达时,却见到厅内人满为患。 与民间的家宴不同,皇家家宴自然不能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桌,皇上与皇后以及几位妃子一桌,皇子公主们一桌。说是家宴,实际上也是分等级的,先不说那些身份卑微的妃子能不能出席,只说,即便是勉强出席了,所坐位置也是按照等级划分。 皇上左手边是皇后,右手边是秦妃,除了永安长公主挨着秦妃坐着,其他妃子们的座次安排也很是有序。 顾千雪自然是要与皇子公主们一起,一抬眼,便见一片莺莺燕燕红红绿绿之间,一身黑衣的厉王宫凌沨正坐其中,面容冷俊,一身肃杀,那挺拔的身姿已经一丝不苟的外表,根本不像参加一场家宴。倒是他身边的二皇子,靠厉王很近,对顾千雪笑眯眯的,更是旁若无人的伸手打招呼。 “……”顾千雪下意识不想与这花容月貌的二皇子有什么牵扯,试问,一个连厉王都不怕的人,还会怕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二皇子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太子坐在厉王的另一侧,而其他皇子公主则是以此排列。总的来说,谁胆子大,座次便靠近厉王多一些,胆子小的,离得远远的。尤其是几位年幼的公主,见了厉王却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 当快速将家宴座次研究明白后,顾千雪猛然一惊,而后连忙向道歉,“皇上恕罪,我迟到了,实在抱歉,实在抱歉。”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点头鞠躬,那齐刘海和鬓角发随着她的低头鞠躬如小扇子一般飞来飞去,却别有一番趣味。 室内一片安静,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人都盯着顾千雪看,好似从前不认识没见过她一般。 是啊,今日的顾千雪剪了一个南樾国上上下下都没见过的发型,更是上了妆,别说皇上等人认不出来,便是顾千雪本尊的亲妈——赵氏在这,也会狠狠认个一段时间。 皇上这才缓过神来,“千雪换了发型,朕险些没认出你来。” 皇后也后知后觉地笑道,“是啊,刚刚臣妾还在想,这是哪儿来的灵巧仙子,如今一见竟是千雪。”而后转头向顾千雪,“你这丫头怎么就有这么多鬼点子,之前秦妃的发型也是你想的吧?” 顾千雪低着头,手捂了下刘海,“回皇后娘娘,真不是千雪哗众奇宠,而是最近几天吃得太辣,额头长了些许……疙瘩,又怕惊吓各位娘娘,便干脆剪了头发已遮羞,还望娘娘恕罪。”而后抬起眼,用眼神告诉那知情的几人——你懂的。 皇后自然是懂的,永安长公主忙道,“算你有孝心,记得下回少吃几口辣。”算是帮顾千雪圆了谎。 顾千雪无语两行泪,慢慢的感动——上阵莫过父子兵,原来真枪实干的时候,还得自己义母靠得住。 而皇上、皇后、秦妃和永安长公主自然是知晓顾千雪在遮掩什么,只淡笑不语,其他几位娘娘和皇子公主,只以为顾千雪真是额头长了疙瘩。 坐在角落里一身黑衣的厉王闻言,缓缓勾起了唇,带着些许戏谑。 “大皇兄,你这笑怎么意味深长啊?有什么内幕,快快讲给皇弟听听。”二皇子赶忙凑了过去,挤者精致的眼角。 厉王从头至尾都没理会二皇子,连那眉毛都没动半下,仿佛身边的是空气一般。 太子扫了顾千雪一眼,而后又几不可闻地留意身旁的厉王,复杂的眼神若有所思。 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早就对着跳出绚丽飞天丝带舞的女子感兴趣了,扭着身子,看得仔细。 几位公主则是窃窃私语,不外乎是千雪郡主的发型云云,尤其是三公主,因刚进入青春期,额头长了不少青春痘,见顾千雪这发型灵机一动,仔细思忖着自己要不要也剪个这样发型。但若这么盲目跟风,会不会落下笑柄,自是不提。 锡兰妃却也笑了,“今日的千雪郡主真所谓明艳动人,竟比之前皇上寿诞献舞时打扮还要精致,女为悦己者容,难道在座的皇子中,有郡主心仪之人?”说着,那眼神似有似无的向太子和厉王身上扫了两圈。 顾千雪心惊了,锡兰妃这是什么意思? 永安长公主却生生白了锡兰妃一眼,“人都说杂种聪明,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啊。”指的是锡兰妃有楚炎国血统。 “皇上……”锡兰妃面色一变,立刻面对皇上梨花带雨。 永安长公主冷哼,“想装弱鸡就装的像一些,刚刚出言挑衅,现在又楚楚可怜,人家说扯谎还得打个草稿,你这变脸都不会铺垫一下?” “……”顾千雪彻底无语了,在她的想象里,后宫争斗不是应该话里藏针吗?永安长公主实在破坏画面了,分分钟出戏的节奏。不过同时,又觉得长公主这话说得实在给力,在心中为任性跋扈的义母狠狠挑起大拇指! 皇上也是对自己这暴躁的妹妹很无奈,但妹妹过得不好,又不忍在苛求她,只能叹了口气道,“这是家宴,都少说两句。”锡兰妃的道道,皇上哪能听不出来。 后宫妃子们都有消息来源,自然都能听出锡兰妃话里话外的意思,其意很简单,挑起太子和厉王的矛盾,自然也就能让皇后和秦妃早一日掐起来。 390,红颜祸水 390,红颜祸水 顾千雪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当红颜祸水,说心里不高兴,那是假的,但想到一个个红颜祸水的下场,心底又是一片凉。 心中暗暗祈祷皇上是明事理的人,别因为她是皇上两个妃子、两个儿子的争抢目标,最后就直接将她毁了。不过再次转念想想,如果皇上将她直接赐婚给外人,是不是就能救她于水火呢? 顾千雪怎么会想到,以为自己这灵机一动,后面出了许多故事,这都是后话。 就在顾千雪尴尬地站在门口不知怎么办时,秦妃莞尔一笑,柔美的面颊上笑容却若融冬之春一般,白皙的柔胰召了召,“千雪,来这边。”解了她的窘境。 但顾千雪还是委婉拒绝,“多谢娘娘的好意,但千雪为晚辈,还是与公主们坐在一起吧。”笑话,秦妃和皇后都快白热化了,她才不去当炮灰呢。 果然,皇后也跟着笑道,“这只是个家宴,分什么辈分,千雪过来吧。”那语调更是温柔。 “……”顾千雪欲哭无泪,难道真的要当炮灰? 此时此刻,除了几名年幼的皇子和公主外,所有人都看出来秦妃和皇后的拉拢。 皇上却也开口道,“千雪随意坐。” 众人的惊讶溢于言表,只因皇上那亲切和蔼的态度,平日里皇上是个性格沉稳严厉的人,很少这般。 顾千雪却觉得后背满是冷汗,为什么觉得自己越发有危险了?如果可以选择,她只想低调的生活,并不想引人瞩目,更不想称为争抢的目标以及……炮灰。 皇子公主的桌子,正对着她有个空,左右是两个小萝莉公主,白白净净粉粉嫩嫩,顾千雪一看便觉得十分喜欢,“是,皇上。”回了皇上之后,想也不想地便向这个空位而来。 却在这时,厉王一把揪住二皇子的衣领,可怜的二皇子还没叫出来,就别扔在了一边。“顾千雪,过来。”冰封一般的嗓音,不容置疑。 顾千雪再次僵在原地,看着地上那花容失色的二皇子,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只不过两人也有不同,她是被迫的,但二皇子却是犯贱地凑上去。 锡兰妃见自己儿子被扔在地上,下意识要发怒,但看那一脸冰霜的厉王以及全然不在乎的皇上,最后只能将恨意狠狠地吞了回去。倒是秦妃急了,“沨儿,你怎么这般对待你二皇弟?” 还没等厉王说话,二皇子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秦妃娘娘别担心,儿臣没事儿,人家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大皇兄这是对我好呐。” 顾千雪震惊地睁大了双眼——难道二皇子是断袖? 再看向其他皇子和公主,见众人都见怪不怪,说明两人平日里的相处模式便是如此。顾千雪心中恶毒的想——二皇子您加把劲儿啊,最好把厉王那混蛋掰弯了,最好让厉王有恐女症,见到女人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碰见女人就如同摸了屎一样才好。 “还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厉王淡淡道,但那语调却满是威胁,“难道让本王去拎你过来?” 顾千雪欲哭无泪,“我……我能不能挨着那两位可爱的公主?”伸手一指两个小姑娘。 却见,两个小姑娘立刻面色苍白如纸,战战栗栗。 厉王点了下头,一扫原本坐在二皇子身边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你们去将她们换过来。” 四皇子和五皇子立刻如过电似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是,大皇兄!”赶忙逃也似的跑了去,与抖得不成样子的四公主和五公主换了位置。 “……”顾千雪见两个小姑娘吓得要哭出来的样子,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害了两位公主。 顾千雪不敢再造次,谁知道一会那混蛋还会怎么折腾这些无辜者,便闷着头,无奈地走了过去,坐在厉王身边。 当坐下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与厉王靠的那般近,原因无他——二皇子那厮将椅子靠厉王很近,她只是按照椅子的位置坐下,于是便成了她紧紧挨着厉王了。 心中狠狠吐槽不已——二皇子这个死断袖,没事靠这么近做什么?但她没勇气站起来将椅子搬开,也只能默不作声地将屁股向公主一旁挪了挪,尽量离厉王远一些。 太子低着头吃吃地笑着,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语,那狐狸眼带着一种洞若观火,却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妃子都在留意皇上的举动,见皇上对厉王所作所为充耳不闻,只能暗暗叹气,皇上对厉王依旧纵容。 “好了,孩子们愿意怎么坐就随他们吧,只是一场普通家宴。”皇后无比善解人意,而后便宣布上菜。 因为没与皇上等人坐在一起,皇子公主们少了一些拘束,当然,出了顾千雪身边的四公主和五公主,两个小姑娘一边吃菜一边偷偷看厉王的脸色,很是害怕一般。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顾千雪对两个小姑娘很内疚,对两人便好了一些,更夹了两块排骨到两人的碗里。“二位公主还在长身子的时候,一定要多吃瘦肉。这排骨上的瘦肉所含氨基酸尤其多,不仅能让个子更高,还能让脑子更聪明。” “真的?”五公主只有六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虽然听不懂顾千雪的话,但却是十分相信的。 顾千雪点头,“当然,多种多样的食物富含不同的营养成分,能为身体各个部位的成长提供帮忙,尤其是你们这样长身子的女孩子,一定不能挑食,这样长大后才能聪明又漂亮。”很是喜欢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为其讲解的时候,更是耐心。 五公主赶忙咬了一大块排骨,吃得满嘴流油,极其可爱。 顾千雪的心都快融化了,这种萌萌的小美女,给她多少,她也是不嫌烦的。更是掏出了帕子,为五公主擦了嘴角的油。 四公主也啃了一只排骨,而后偷眼看向顾千雪,小声道,“千雪郡主,您的眼睛很亮,怎么才能像您的眼睛那么亮呢?” 391,营养师 391,营养师 顾千雪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道四公主面前的小碟子里,“若想眼睛亮,便要多吃鱼肉。鱼肉里富含维生素A,可以治疗干眼症改善视力,因为眼睛里面水润润的,自然就亮晶晶了。” 一旁的宫女们有些担心,因为京城在南樾国内陆,人们普遍不喜欢吃鱼,尤其是四公主。 但让人惊讶的是,四公主只皱着小眉头盯着小碟看了看,最后一咬牙,将鱼肉塞到嘴里,恶狠狠地咽了下去,又喝了许多汤。 顾千雪惊讶道,“鱼肉真的那么难吃吗?”说着,夹了一块到口中,却发现,这清蒸鱼很腥,别说四公主不爱吃,便是她也是难以下咽。“若不喜欢吃便别吃了,待回头我给你做鱼,保证一点不腥,而且酥脆香软。” “真的?”四公主惊讶道,一双大眼睛满是好奇和惊喜,“你能把鱼肉做得好吃?” 顾千雪挑眉点了点头,“当然,我已经被人培养成厨子了。” 听到这,永安长公主哈哈笑了起来,“是啊,云绮别不信,本宫可是尝过千雪的手艺,以千雪之手艺,便是入宫做御厨,也是绰绰有余的。” 皇上却惊讶道,“千雪还有这本领呢?” 永安长公主道,“当然,不说别的,抹茶千层蛋糕就是千雪做出的,之前皇妹不是送来给皇兄尝过吗?” 抹茶千层蛋糕?皇后虽未表现,但心中却惊了下,因为她也尝过这点心,却是妹妹裴玉蕊送来,更说那点心是顾千柔做的,但到底是谁做的? 永安长公主又道,“不仅是抹茶千层蛋糕,还有火锅、羊蝎子火锅,皮蛋瘦肉粥……很多美食呢,哦对了,还有北京烤鸭,那北京烤鸭的美味真是让人回味无穷。”说到这,永安长公主沮丧,“可惜,千雪却让本宫减肥,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吃北京烤鸭了。” 想到北京烤鸭的美味,永安长公主竟觉得这一桌子精致佳肴平淡无味,扔了筷子,只喝茶起来。 顾千雪噗嗤一笑,“长公主殿下请放心吧,会有那么一日可以品尝的。” “什么时候?”永安长公主追问。 顾千雪道,“待您的体重减到标准体重之时,饮食便可以恢复正常。”这便是减肥的一个通病!无论是用何种办法减肥,都要减肥到标准体重,若体重在标准体重之上,极其容易反弹,因为脂肪颗粒依旧存在,更处在半饱满状态,只要有多余的热量,那脂肪颗粒立刻便膨胀起来。 所以减肥这个东西,要么不减,若决定减肥,便要一鼓作气减到标准体重! 永安长公主惊喜,“真的?那我的标准体重是多少?” “……”顾千雪不知如何回答,这屋子里满满的都是人,难道就听她两个人一唱一和? 秦妃无奈道,“碧芙,这个问题回头再与千雪商量,先吃饭,若菜凉了就不好了。” 永安长公主从来都是任性跋扈的,连皇上都拿她没办法,她哪会考虑其他?“凉就凉吧,与千雪的手艺比起来,这些菜色不吃也罢。”说完,更干脆撂了筷子。 顾千雪无语两行泪,她这辈子最倒霉的两件事,一件事认识了厉王,另一件事便是认识了永安长公主。厉王自是不说,时时刻刻折磨她,那永安长公主却是对她好的,却有事没事帮她拉些仇恨。 妃子们嘴里说着赞扬的话,实际上心中却是不屑的,倒是皇上有了兴致,“千雪还有这等好手艺,回头也为朕做上一做,就要那个……北京烤鸭。” 顾千雪恭敬道道,“是,皇上。” 太子一边慢悠悠喝着汤,一边笑道,“千雪别忘了,还有本宫的份儿。” 顾千雪正要回答,却见厉王夹了一块排骨塞到顾千雪的碟子里,“吃。”淡淡一声,好似命令。 被这么命令来命令去,心底很不是滋味,但却自知玩不过厉王,最终顾千雪也只能将满肚子牢骚狠狠咽了回去,狠狠咬了一口排骨,好似那排骨是厉王本人一般。 家宴继续,皇帝那桌自有话题,皇子这桌却没人说话,所有皇子公主们都在暗暗观察这千雪郡主。 却见,十三岁的三公主宫云绯眸子闪了闪,叫来贴身宫女,耳语了几句。 那宫女点头应允,而后到顾千雪的耳边将三公主的话带了过来,顾千雪了然。原来是三公主额头也长了不少疙瘩,很是苦恼,如今却是来问,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 十三岁正是女子刚入青春期,一方面饮食必须清单以防痤疮等影响容貌,另一方面若饮食太过清单,又会令本在发育猛涨的身子得不到足够的营养。 “四公主,您就别再食用辛辣刺激性的食物了,其他的都可以吃上一些,今天晚上你若没什么事可以来我这,我帮你做一次深层清洁便会改善许多。那个……短时间内无法根治,只能保养,但最多五年,便能痊愈。”五年后,三公主便十八岁,过了青春期或青春期末期,青春痘自然不会再长。 南樾国女子不懂什么毛孔和封闭性粉刺,长了痘便拼命擦粉以盖痘,最后便形成了恶性循环。 四公主抿唇一笑,点了点头,“本宫信你。”因为两人年纪相仿,对顾千雪的亲近便油然而生。 从四公主的角度,认为两人年纪差不多可以成为好友,而从顾千雪的角度,只把四公主当成一个半大的孩子罢了。毕竟,她穿越之前,也二十好几的人了。 三位公主都得到了顾千雪的“照顾”,十一岁的五皇子宫凌肃和五岁的六皇子宫凌裕焦急了。 尤其是五皇子宫凌肃,“千雪郡主,你可知怎样才能生得人高马大?”他双目咄咄,因为生母沐妃天生娇小,五皇子生来便比别的皇子公主小许多,如今十一岁了,更是比他的伴读矮了一头,看起来却像七八岁的孩子,为此,他和沐妃都着急,太医几乎隔几天便去一次沐妃寝宫。 392,长高妙方 392,长高妙方 顾千雪笑道,“知道,首先,你要加大饭量!” “加大饭量?”宫凌肃吃惊。 顾千雪点了点头,伸手将盛放米饭的碗拿了起来。宫中的碗自然是贡品,釉质均匀剔透,上面的绘画栩栩如生,“这个碗太小,里面的米饭别说你这个正长身体的大男孩,便是我,最多四口就吃完了。如果你想长个子,最少得吃十碗。”说着,笑眯眯的颠着巴掌大的小碗。 “十碗?”宫凌肃惊讶的张大嘴,根本难以置信。 顾千雪点了点头,“是啊,若想个子高,便要是正常人饭量的两到三倍,”而后扭头问向太子,“太子殿下,你能……” 话还没说完,就见厉王又夹了一块排骨塞顾千雪的小碟子里,“吃。”依旧是平淡的语调,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顾千雪急了,“我……” “你不吃?”厉王慢悠悠的打断,那眸子里满带着些许怒意以及警告。 “哼,我吃就是了。”说着,顾千雪只能低头吃排骨。不说别的,人家二皇子母妃还在呢,这可怕的混蛋就将二皇子拎着衣领扔在一旁,她这种没有靠山还没有地位的,厉王还不知要怎么整她呢。 五皇子焦急等待,只等顾千雪将那大排骨啃完继续回答他的问题。 倒是二皇子,风情万种地捏着酒杯,慢慢饮了一口,道,“千雪郡主还不懂大皇兄的意思?他是不许你和太子说话的,有什么问题来问我也行呀。” 顾千雪抬起头,看了那姿容绝色的二皇子,还有他柔媚与英气完美糅合的容颜,心中暗道,没见过金庸笔下的东方不败到底长什么样,但想来,也就二皇子这个模样吧。“那便有劳二皇子了,请问二皇子平日里吃几碗饭?”顾千雪小心翼翼问道。 果然,正如二皇子所言,厉王并未阻止顾千雪与二皇子交流。 二皇子捏着这巴掌小碗,“若不饮酒,八九碗应是一定的了。” 顾千雪心底忍不住想劝二皇子年纪尚轻,真不适宜过量饮酒。但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皇子如何关她什么事?再者说了,就厉王这种过剩的占有欲,她若真与二皇子多说几句话引起误会,厉王不知还要怎么整她呢。 太子依旧笑着,但笑容多灿烂,其心底便多憎恶。 得到了二皇子的回答,顾千雪笑着对五皇子说,“听见了吧?所以说,你吃十碗,不算夸张。” 五皇子一张俊美的小脸垮了下来,“但……但……但我吃不下啊。” 顾千雪道,“吃不下也要吃,吃完后不要立刻休息,慢慢的走走。只有饭量提上来,才能保证营养的充足或是过溢,五皇子的个子才能飞快长起来。” 提到个子,五皇子狠狠地点了下头,“好,千雪郡主,本皇子信你,这十碗饭……我……我……我吃定了。”说着,低头开始啃饭起来。 看着这倔强的小正太,顾千雪只觉得太可爱了,真想伸手摸一摸他油亮的头发,“增大饭量只是其一,还要配合一些运动,”而后眸子转了转,想起现代的蹦床,灵机一动,“回头我做一个增高利器送给五皇子,既好玩又好用,保证五皇子有个高大健硕的身体。” “真的?”五皇子从饭碗里抬起头,脸上满是惊喜。 “自然是真的,我从来不说空话。”顾千雪笑道。 “太好了!那本皇子就多写千雪郡主了,”五皇子眉开眼笑,一反之前那刻意装出来的老气,带着孩子特有的稚气和欢脱,“千雪郡主喜欢什么大可和我说,便是我找不到,我母妃也会想办法的。” 皇子这桌热热闹闹,皇上妃子那桌倒是显得冷清,千篇一律的话题也不甚有趣,最后竟然都不吭声,只听皇子这桌的谈话。 五皇子的身高一直是沐妃的心头病,而她对千雪郡主的能耐早有耳闻,如今见她对五皇子的身体打了包票,早就激动起来,“千雪郡主,若肃儿真能如你所言,那本妃定会好好谢你。” 顾千雪道,“沐妃娘娘且放心吧,五皇子的个子不会矮的。” 四皇子宫凌申今年十五岁,也忍不住道,“那本皇子若多吃一些饭,也能长高吗?” 顾千雪点头道,“男子十一岁到二十岁,女子九岁到十八岁,这一期间只要增大饭量自己进行特殊的训练,身高都会大大超过其原本身高。”这一期间便是青春期,而女性青春期无论开始还是结束,都比男性早两年。 二皇子却挑眉,“本皇子今年正好二十,你的意思就是,本皇子再多吃,也不会长高了?” 顾千雪严谨回答,“回二皇子,个子多少还会长,但却没有二十岁之前长得快了。过了二十若盲目加大饮食,不会长高倒是会长胖。” 一时间,顾千雪竟成了大家的营养师,为众人解答各种关于饮食的问题,众多皇子公主对顾千雪深信不疑,更是将其当成了文曲星一般,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都要来问。 只不过顾千雪从头至尾都不与两个人说话——太子和厉王。 对太子,是不能说话,因为只要与太子提起话头,厉王便向她面前碟子里塞菜肴,更是逼着她吃下去。与厉王……是顾千雪不想与厉王交谈,多和厉王说一句话,顾千雪都觉得浑身难受。 皇后恨死了厉王,但是皇上对那大皇子却无比包容,她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秦妃依旧一派的温柔,但眼底却满是得意。 随后,顾千雪又被皇子公主们抓住问来问去,顾千雪便笑着回答,一边回答还一边提醒小萝莉和小正太们多吃饭,不能耽误了吃等等。 虽然被提醒,但皇子公主们早就懒得吃这千篇一律的膳食。宫中御厨手艺自然是好,但若从小到大一直吃那些菜肴,早有吃够的一天,小公主们舔着粉嫩嫩的小舌头,追着顾千雪问还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口水哗哗的流。 一顿皇家家宴,就在欢声笑语中结束,最后皇上竟然发话说,命内务府造一个硕大的桌子,以后家宴都凑一张桌子吃。 393,丢沙包 393,丢沙包 夜晚,皇上并未追问顾千雪为其定制的调养计划,怕是给顾千雪留有足够的时间,而后者也是松了口气。 只不过这口气松了还没多久,另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原来小公主小皇子们饭后也不肯回宫,缠着顾千雪玩游戏。 当顾千雪见到小公主们拿出女红包,见到皇子们拿出书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南樾国皇宫还不如中国古代,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连玩耍都没有,小小的年纪绣什么绣,就不怕将眼睛累坏? 因为被公主皇子们缠住,顾千雪只能被迫留在乾清宫后殿,皇后等人也没走,都等着看这千雪郡主还有什么花样玩。 顾千雪无语,她有种称为机器猫的感觉。 “千雪姐姐,听说你画技十分了得,也会画花样子吧?”四公主和五公主刚学刺绣,还在绣最基本的花花草草。 顾千雪十分心疼,左手摸着四公主的头,右手摸着五公主的头,“你们喜欢女红吗?” 两个小萝莉互相看了看,眨了眨水盈盈的大眼睛,迟疑了半天,而后偷眼去看皇上等人的方向,而后偷偷摇了摇头。 是啊,这么小的孩子如果喜欢女红才怪! “我教你们丢沙包好吗?”顾千雪搂住两个小萝莉,小声道。 五公主俨然成了顾千雪的忠实追随者,加之年纪尚小,听见有好玩的早就扬起了手,“好啊好啊,我要玩,我要玩!” 五皇子和六皇子听见后也挤了过来,“你们要玩什么?带我们一个!” 顾千雪偷偷去看皇上,却见皇上带着淡笑看向她们这边。 宜妃是六皇子的母妃,听说顾千雪要带几位皇子和公主做游戏,下意识地想拒绝,但却也知这千雪郡主是皇上的心尖宠,更在皇后和秦妃那里既有面子,便不敢反驳得太过明显,只是柔和道,“裕儿,你年纪还小,那些游戏都是给年纪稍长的皇子公主们玩的,裕儿乖,道母妃这里来。” 六皇子今年才五岁,身子小小的脑袋大大的,加之皮肤白皙,如娃娃一般可爱。六皇子平日里十分听话乖巧,但见其他兄弟姐妹在顾千雪的带领下玩游戏,却怎么也舍不得去母妃那里,他也想和大家玩。噘着嘴,眼中慢慢蓄了泪水。 皇子就是皇子,与普通孩子不同,从小便学会隐忍,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转悠半天,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这小模样,将顾千雪这个还未当娘的黄花闺女弄得母爱泛滥,恨不得将六皇子抱怀中狠狠糅上一揉。但人家的娘都发话了,她也不好强留。 皇上却道,“宜珂,既然千雪说让裕儿玩,便有她的道理,咱们何不听听她的解释?”说着,将问题又丢给了顾千雪。 顾千雪汗颜,因为这场面看起来好像皇上对她的信任,但她怎么总觉得皇上实在考验她,给她出难题呢? 但既然出了,她也只能接下,“回宜妃娘娘,有个词语叫心灵手巧,还有个词语叫心拙手笨,这两个词语完全可以反应人的头脑和四肢是有联系的。而反过来,手巧则心灵、手笨则心拙,尤其是六皇子刚刚五岁,正是头脑发育的黄金时期,更应通过一系列活动激发其头脑法发育了,这样其头脑才更为聪明。而这一时期训练其四肢协调性是促进头脑发育一个有效的方法,丢沙包这个运动正是培养儿童四肢协调能力以及反应能力的一个活动,寓教于乐,既让六皇子玩得高兴,又锻炼了其肢体和头脑的协调,可谓一举两得。” 宜妃依旧不信,但碍于皇上的面,却不好发作,只能硬挤出了一些笑容。 “母妃……”六皇子一双大眼中满是哀求,他也对这千雪郡主喜欢得紧。 最后还是永安长公主有办法,她笑道,“本宫还记得,皇兄小时候尤其顽皮,上树摸鸟窝也是做过的。” 想起儿时的记忆,皇上忍不住笑了,“是啊,当年那上树,碧芙比朕爬得还高。” 皇上都表态了,宜妃赶忙迎合道,“那裕儿便跟着郡主玩吧,且小心着些,别伤了。”若再反驳下去,怕皇上也会不高兴了。 六皇子见自己严厉的母妃允许了,高兴得跳了起来。 其他几位妃子见状,也将那反驳的话咽了回去,只顺着皇上的心意。 “丢沙包是什么意思?”五皇子问道。 顾千雪笑眯眯,“首先,我们要有一个沙包。” 别说五皇子、六皇子、四公主和五公主,便是太子和厉王等人也都留下。 太子一直笑眯眯地盯着顾千雪的方向,眼底带着宠溺,一则对其好奇,另一则几乎要将其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深深记于脑海一般。 厉王坐在角落,手中捏着一直空茶碗,好似把玩着,冰冷的眼神时不时扫过来,眼中却是警惕和不屑。那不屑的眼光是丢给顾千雪的、不屑的眼光是看向太子宫凌尧的。 二皇子则是依旧坐在厉王身边,唇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断地看向太子和厉王之间。 此外,未围着顾千雪的还有四皇子和三公主。 四皇子宫凌申已经十五岁,容貌与其母妃应妃很是相似,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周身正气,虽然身子骨还是少年的清瘦,多少稚气未消,却也有故作老成之感。 三公主宫云珊坐在四皇子不远处,与四皇子为同胞兄妹,此时对顾千雪的“丢沙包”也有兴趣,但毕竟十三岁了,再过两年便到了出嫁的年纪,不能再同弟弟妹妹一般疯玩了。 应妃名为应诗韵,出身书香门第,其爷爷更为帝师,可以说,应家桃李满天下。应妃为应家嫡女,更是才华出众,在十二岁那年便以一篇奇文征服文坛,而其更有一方面远远在众妃、甚至在皇后之上,便是——其子嗣的数量之上。 四皇子宫凌申、三公主宫云珊和五公主宫云绯均出自应妃,除应妃外,其他妃子包括皇后、秦妃在内,或只有一子、或只有一女,绝无例外。并非应妃好运,而因其更得圣宠。 394,死基佬 394,死基佬 皇宫自有皇宫的行为准则,皇帝雨露均沾的同时,却又严格控制子嗣的出处,除皇后位居后位、秦妃对皇帝意义独特的妃子外,不是每个伺寝的后宫女子都可以孕育皇上子嗣,承恩后少不得要服避子汤。 即便是受宠如沐妃、宜妃、锡兰妃,不仅承恩的时间、时长记录在册,甚至大多数时间都要服用避子汤,否则便是以妃子们养尊处优的身子以及皇上习过武的体魄,其皇子和公主绝不会只有这十一位。 妃子们大部分承恩时都服用避子汤,只留下若干次机会,可以说怀有子嗣的机会少之又少,但在这种渺小的几率之下,宜妃竟然能育有一位皇子和两位公主,可见其受宠程度。 “千雪姐姐,那到底要怎么丢沙包呢?”五公主奶声奶气的问。 顾千雪微微一笑,“这个需要一个道具,道具做起来很快,你们稍等。”而后回过头,对伺候自己的香菊和香棋道,“你们二人谁会女红?” 两人回答,皆会。 顾千雪点头,“那就麻烦香菊姑娘将针线包取来,香棋姑娘则是去厨房要来一些米粒,先拿来两斤吧。” 除了看热闹的皇子和公主外,皇上带着一众妃子或品茶或吃水果,也都好奇地看向顾千雪这边。 香菊和香棋两人去取东西之时,顾千雪便讲了游戏规则。 这个游戏可以说是顾千雪母亲赵氏最喜欢的游戏之一,当初其将游戏教给赵氏,也是为了让赵氏运动减肥。 游戏规则很简单,虽然南樾国无人知晓,但在现代中国可以说人人都会。 参加人员分成两组,其中一组为输,专门丢沙包。另一组为赢,在中场跑来跑去接沙包,接到一次沙包便多了一次机会,而若未接住沙包却被击中,则被迫下场。 这个游戏对于输的一组的难点在于,如何既击对方的人又不被其接到沙包,考验其臂力以及角度。那沙包的角度刁钻,对方自然很难接到,同时还有一定的技巧在其中,例如诈丢。 而对于在场中央那赢的一组来说,难点则是判断。角度刁钻的,避之;角度安全的,接之。当然,除了这些技巧之外,还要考虑体力的问题。 双方各有难点,各有重点。 顾千雪将规则说完之后,却见皇上眯了双眼,点了点头,将顾千雪刚刚说的四肢的协调能力心领神会。 妃子们多少也想通了,虽然认为身为皇子公主玩这“民间”游戏有伤大雅,但见皇上都不反对,她们便也只能隐忍不说。 香菊将针线包取来,顾千雪从中找到了布料,用剪子裁开若干,三公主跑来,问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顾千雪便毫不客气地将其中一只缝制任务交给了三公主,另一只则是扔给香菊,自己一个不留。 一脸妖媚相的二皇子也挤了过来,“顾千雪,你自己怎么不缝?” 顾千雪耐心回答,“回二皇子,因为我女红手艺不好,缝制速度极慢,这沙包让能人来缝制,眨眼间就能缝好,但若换了我,则需要个把时辰。”心中却道,虽然二皇子是断袖,但咱们也不能歧视同性恋不是?不仅不歧视,最好让二皇子加把劲,追上厉王,来一段可歌可泣的动人耽美爱情故事。 二皇子一双黛眉微锁,偏过头,“为什么本皇子有种预感,你在想龌龊之事呢?” 顾千雪的面颊微热,有种被抓包之感,“没有,没有,缝一个沙包而已,有什么龌龊的?”还好今日粉擦得足够厚,不会露馅。 二皇子撇了一眼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厉王,以及与四皇子坐在一处不知说着什么的太子,再次阴险一笑,“大皇兄身上的荷包,是你做的吧?真别致。”那声音不小,整个房间里的人都能听见。 所有人顺着他的声音都下意识看向厉王的腰间。 却见,一枚纯黑色镶着金边的荷包静静挂在其腰带上做装饰,与女子娟秀的元宝形荷包不同,是长形,朴质简单线条刚硬,虽只是荷包,但挂在厉王的身上,却比玉佩更合身。 长形的荷包上用金丝绣着几根线,此外便没有任何装饰,但就这几条竖线,将荷包显得高雅而神秘。 要知道,这个国家无论男女老少或携带玉佩、或携带荷包香囊、或携带玉佩加荷包香囊,那荷包都刺着花花草草、鸟鸟兽兽,这般用几只线条勾勒的图案却是少见。 顾千雪下意识想否认,但见到厉王把玩着自己的黑色扳指,眼神看向她,双眼微眯满是警告,便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轻轻地点了下头,“嗯。”声音不大,生怕自己引人注目。 虽然顾千雪已经十分低调,但二皇子依旧不依不饶,“那么好看,为我也绣一个好吗?” 顾千雪能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射向她,包括太子和皇后在内,只恨不得伸手挠花二皇子那张国色天香的脸——死断袖,好好搞你的基吧,在这当什么屎棍子? 顾千雪敢发誓,若不是皇上在跟前,她真能骂得出口。 两只荷包很快就缝好,香棋从御膳房拿了米回来,顾千雪也赶忙嚷嚷着灌米,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她自然是没发现,太子与厉王隐隐怒火碰撞。 缝制好了沙包,便开始游戏。 虽然想到丢沙包这个游戏,但顾千雪敢发誓也只是为了哄孩子们玩,谁能想到皇上吃完饭不去工作或休息,妃子们吃完饭后不回各自的宫殿,都在这守着看着,弄得她头皮发麻。 一会若某位小皇子或小公主摔了怎么办?若小皇子和小公主打起来怎么办?顾千雪真后悔了,早知道还是静静的给孩子们讲讲故事就好了,或者弄一些安全的游戏。 太子坐在门旁,明亮的灯烛光在其面颊上洒下些许阴影,但那双眼却是明亮,勾起的唇角带着微笑如春。 骑虎难下,顾千雪也只能认了。因年纪尚小,男孩与女孩的体力区别不是很大,便不用考虑性别因素只考虑年龄因素,顾千雪将五皇子和六皇子分为一组,分别是十一岁和五岁,再将四公主和五公主分为一组,分为是七岁和六岁。 石头剪子布之后,公主一帮赢,游戏开始。 395,皇帝的失望 395,皇帝的失望 乾清宫后殿的院子里满是尖叫和大笑声,好不欢快。 那沙包飞来飞去,或击中目标或被目标接下。皇子公主们从起初的生涩试探,到后期的熟练灵巧,很快便喜欢上这疯跑的游戏——疯跑本就是孩子的天性,只不过作为皇室成员,再天真浪漫地天性,也别压抑得死死。 四皇子和三公主见皇弟皇妹们玩得如此尽兴,只恨自己年长了几岁,自是不说。 身为人母的妃子们顾不上聊天暗斗争宠,一双眼睛都死死盯在院子中央,生怕自己那金贵的孩子磕了碰了,周围的宫女太监们也是战战兢兢地守在一旁,最后还是皇上哈哈大笑,“孩子们便是摔了又有什么?谁家孩子不是摔着长大的,身为皇家人更要了解民间百姓的生活百态,便是朕,当年也曾从树上摔下来过。” 妃子们赶忙唯唯诺诺。 玩了大概一个时辰,皇子公主们也累了,游戏结束,一旁守着的宫女赶忙将厚重的裘袄披风为小主们披上,哪怕对方因为浑身热汗而不愿,也劝着捂着,生怕主子们着凉。 一场延时许久的家宴宣告结束,顾千雪也松了口气,发誓以后再不起这种幺蛾子,今日侥幸皇子公主们没摔着,不然那些妃子不活活挠死她才怪。 顾千雪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一场晚宴和游戏,她成功“俘虏”了四个孩子,俨然成了孩子王,更让四皇子和三公主也对她侧目,皇上更是如获珍宝,对顾千雪有了一个新要求,这个在几日之后便会显现。 直到顾千雪回了千雪阁,太子依旧未与她说上一句话,而她自然也是不想理厉王的,包括那个“基佬”二皇子,与皇上、秦妃问安后,便回了去。 泡了一个澡,顾千雪全无睡意,挑灯夜起,投入工作。 第二日为上朝日,皇上整整忙碌一日未召见顾千雪,厉王未进宫、太子也未来寻她,倒是几个小公主跑来做客,自是不提。 直到第三日,清晨起床便听香菊说,秦妃邀她前去共进早膳,想到皇上怕是也在,便将那忙了一日一夜的图纸和计划书带了去。 乾清宫后殿宽敞无比,来来往往的宫人众多,但真正享受的,也只有皇上和秦妃两人。 即便来了数次,顾千雪依旧忍不住吐槽统治阶级的奢华和铺张,转念一想,也许她就是这种穷命一条,享受不得吧。 当到达前厅时,见那菜肴已经上了许多,虽是早膳,但菜肴也是种类繁多。 顾千雪为皇上、秦妃屈膝问安。 “千雪,快来。”秦妃亲切地招了招手,皇上则是注意到了顾千雪手中的纸。 顾千雪上前,见皇上目有询问,立刻道,“皇上,这是千雪为您定制的初步计划,您身体健康良好,没什么需要治疗之处,这些计划都是以加强锻炼为主的,至于饮食方面,考虑到个人口味以及饮食习惯,也没有什么改动,只是辅以一些对身体有益的餐食罢了。” 如果说之前顾千雪准备大刀阔斧地做什么,但通过前两日前提心吊胆领着小皇子小公主们游戏,顾千雪却即刻转变了思路。 伴君如伴虎,若出了什么意外,即便皇上不责备,但怕是有人等着抓她的把柄呢。 她承认自来到南樾国好运气不断,但她却明智的知晓这好运气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总有一日好运用光。 做人不能将自己捧得太高,否则摔下之时便是要粉身碎骨!所以说,之前定制的计划早已推翻,如今的新计划温和得不能再温和。 皇上听见计划出炉,好奇得立刻就要看,却被秦妃温婉制止,先专心用早膳。 顾千雪一边拘谨地吃饭,一边心中暗暗惊讶,秦妃实在有手段,以柔克刚竟然哄得皇上服服帖帖,自己一定好好学习,也许……万一可能或许她会嫁人,也说不定。 皇上对秦妃是宠溺的,不仅因为秦妃对于他意义非常,带着少年青涩的记忆,还有一个便是失而复得,自是不说。 用完早膳,皇上终于如愿以偿展开顾千雪的计划书翻看,但见到不外乎是什么跑步、游泳等基础运动以及早吃好中吃饱晚吃少等老生常谈外,别无其他,却是满眼的失望。 转念一想,他对这孩子的期待值太高了,再新奇,也只是一名普通女子罢了,难道还指望是天外飞仙? 秦妃看了计划书,也是一脸的不解,总觉得顾千雪的能耐不限如此,但见顾千雪那一脸笃定的模样,也是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香菊恭敬入内,先是为三位贵人屈膝问安,而后道,“禀皇上、秦妃娘娘,三公主、四公主和五公主,以及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到了千雪阁,来寻千雪郡主。” 皇上的眉头下意识皱起,“虽然今日是休学日,但却也不能只想着玩耍。” 秦妃娘娘则柔声道,“皇上息怒,皇子公主们自然是勤于功课的,但千雪毕竟初来宫内,孩子们怕是新鲜得很,所以休学日早早前来,再者说了,千雪有许多好法子让孩子们寓教于乐,何不听听千雪的意见?” “……”顾千雪再次无语两行泪,为何身边人一个个都在逼她?难道就不能让她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永安长公主帮她拉仇出风头便罢了,如今秦妃也帮她立军令状,这日子还能过?这日子还要怎么过? 因为“计划书”一事,皇上对顾千雪的期待值已经大大跌落,便顺着秦妃的话道,“好,就听晚晴的。”而后转向顾千雪,“千雪,你对皇子们的教育,可有什么看法?” 顾千雪立刻道,“没什么看法,太师们太傅们因材施教应是十分稳妥的。” 果然,皇上只是笑笑,便未接话,倒是秦妃急了,“千雪,你的点子何其多,在皇上面前可不能隐瞒,你想想那黎明百姓,若因为你的某个主张而得福,却比医多少病、发明多少药还要来得直接、得当。” 396,穿小鞋 396,穿小鞋 顾千雪一惊,她怎么也没想过自己的心底竟不知何时被秦妃看了通透,只能说,秦妃在皇上眼中地位特殊,却不是偶然。 想到当时城南瘟疫区百姓险些流离失所,想到那幸存的老妪哭诉痛失儿子儿媳一家三口的场面,顾千雪的心便抖了三抖。蛇打七寸,而她的七寸便是医者父母心,秦妃说得对,若她用几句话或几件事能够改变皇上的一些看法,岂不是比她诊病制药来得更为直接有效。 这便是蝴蝶效应的道理! 顾千雪的心跳加速,最后心一横,正色道,“回皇上,太师太傅们的教育更为宏观,是从人生哲理及世界观方法论方面教导、指引学生的学习方向,但千雪却认为,有些微观的东西更能培养皇子公主们体恤民情的能力。若要打比方,就好比皇上去买纸,首先要知晓物价,而后才能判断商家卖给皇上的纸是否值这个价钱,若是值得,便可掏银子购买,或不值得,更不能被砸了个冤大头。” 皇上挑眉道,“民间生活,自是有专人讲给皇子们听。” 顾千雪道,“只听听根本不够,如同隔靴挠痒。” “那要怎么办?”皇上又来了兴致。 顾千雪不知为何秦妃非让她在皇上面前表现,但她自有她的初衷,“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千雪认为皇子们应该加以实践,方才能将这判断与准则深深印于脑海。” “你的意思是,让皇子们到民间去?”皇上问。 顾千雪道,“若真能微服私访更好,但在微服私访前,可以先在宫中进行一些实验性尝试,而有初步了解。” 皇上和顾千雪一答一问之间,香菊却有些为难——几位皇子和公主还在千雪阁里等着呢,难道就一直等下去? 秦妃见顾千雪听话,便放了心,“皇上,四皇子等人还在千雪阁,何不将四皇子等人唤来,一同听千雪的意见?” 皇上欣然同意。 顾千雪没想到的是,除了四皇子的人,太子和二皇子也颠颠地跟了来。 一瞬间,除了厉王和已出嫁的两位公主外,皇子公主们再次全员集合。 为皇上和秦妃跪拜,“坐下吧。”皇上大手一挥,便与秦妃一同,坐在正厅的主位上。 皇子公主们从小便是学规矩的,自然知晓自己按照排位应该坐在哪里,很快便纷纷入座,眼巴巴地等着顾千雪还有什么好游戏玩。太子和二皇子也是如此,尤其是太子,眼中的笑意便未停过。 “千雪,你继续说吧。”皇上命令道。 面前围坐一圈的是南樾国身为最尊贵或未来身为最尊贵之人,顾千雪自然不能像茶话会似的聊天,站在人群正厅中央,如做报告似得一一道来。 “不知各位皇子和公主可知,咱们南樾国的主要粮食作物是什么。”顾千雪又怕年纪小的听不懂,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百姓们三餐吃什么粮食。” 太子和二皇子这种年纪大一些的皇子自然用不着抢着发言,何况顾千雪的眼神却是看向极为年纪尚小的皇子和公主。 五皇子道,“不就是米吗?我们日日都吃的。” 四公主也发言,“还有馒头。” 六皇子也积极补充,“饺子好吃。” 六皇子方才五岁,虽然平日里装模作样的读一些“之乎者也”,但到底年纪还小,自然想不到什么深层次的东西,见大家踊跃发言,他也不甘落后。 皇上立刻对顾千雪刚刚说出的题目心领神会。宫中确实有专人交给皇子公主们民间生活百态,但却是用典故或故事来描绘,尽量一边让其了解民间生活、一边授其道理,却没有这种具体到百姓饭桌上吃什么、用什么。 但皇上依旧不解,让皇子公主们知晓百姓们吃什么用什么,又有什么用处? 顾千雪的目的自然不仅仅如此。 她将问题直接丢向了二皇子宫凌安,“请问二皇子,您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太子低下头,笑了下,因为他多少猜到顾千雪的小私心了。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际上却难,若未深入了解民间生活之人,怕是答不出来。而若打错之人年纪小,可用年少无知来解释,若年纪大的,则便是无知加无能了。所以顾千雪未将这个问题丢给四皇子、三公主或者是他,她这是给众人留脸面。 至于为什么把难题抛给二皇子呢?自然是因为二皇子屡次当中挑拨。 回答这个问题可谓费力不讨好,若答对了,那是正常不过;但若是答错了,丢人不说,怕是皇上也要责罚。 太子想到了,二皇子也想到了,面色一变,“顾千雪,你这是给本皇子穿小鞋呢。” 秦妃掩嘴一笑,连皇上都忍不住淡笑一下,顾千雪没想到这厮竟然直白白地挑明,窘迫得连忙解释,“二皇子别误会,千雪只是打眼看见您了,就顺便问问。”心中有些汗颜,却不知皇上发现她捉弄二皇子,会不会发怒,毕竟那是人家的儿子。 二皇子生气了吗?没有,非但没生气,还笑得花枝烂颤,“打眼看到本皇子?是不是觉得本皇子长得最好看呀?” “凌安,认真回答问题。”这次,连皇上都看不过去了。 父皇发话了,二皇子自然不敢贫了,认真道,“民间谷物分五中,稻、黍、稷、麦、菽,其中稻最昂贵、麦次之,而后依次是黍、稷、菽。而正是因为稻与麦的美味及昂贵,在百姓们的饮食中所占比例不大。那官员与商贾自是不说,城中百姓勉强能吃到一些,至于一些贫苦乡下,也只有节日等重要日子才能吃到纯米纯面,其他时候都是与杂粮或菜叶混合着食用的。而若时乡下里的穷户,怕是一年到头,也是吃不到一粒米的。” 四皇子和三公主一颗心一直吊着,生怕顾千雪向他们提问而打不出,那不是在父皇面前丢脸? 不得不说,顾千雪略有惊讶,原本以为二皇子是那种游手好闲的闲人,却不想,其只是表面顽劣。原来龙生九子,虽各有不同,但却皆不是等闲之辈。 397,三个问题 397,三个问题 顾千雪点了点头,道,“二皇子说得没错,米和白面,并非人人都能享用,千千万穷苦百姓们吃的是野草、菜叶以及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当看到目瞪口呆的四公主和五公主时,笑道,“相信我,这些东西拿到你们面前,别说吃了,便是看都是懒得看。” 皇上了然,原来顾千雪是想告诉皇子们民间疾苦。 但不仅如此,顾千雪下一个问题又问了出来,“田地有什么种类,而普通百姓一家能有多少田地?二皇子你来回答。” 二皇子哭丧了脸,“怎么又是我?” 皇上不悦地撇了一眼过去,二皇子立刻激灵一下挺直了身板,“田地分两种,官田与私田。而官田有供贵族、官吏、功臣使用的赐田;供官署使用的公廨田;供驿站使用的驿田;供军政使用的屯田四种。我南樾的私田采用均田制分配于众,平均下来,普通农户一家能分到一百亩左右。” 为什么顾千雪这般逼迫二皇子,还不是因为其屡屡针对她?“普通农户一家平均多少人?” 二皇子答,“我南樾一般三世同堂,按照有四儿算,大概十五口左右,而平均下来,每个人能得六亩左右。”想到顾千雪回继续追问他,他不问自答的还算了个平均数。 “一亩田能产多少粮食?税收又是多少?”顾千雪没打算放过二皇子。 二皇子幽幽叹了口气,“一亩田若风调雨顺无洪涝虫灾,能产一百斤粮食,而所有税收加起来差不多三分之一。” 顾千雪再次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也就是说,除去税收,一亩田能剩下六十六斤粮食,一百亩便是六千六百斤,分给十五口人是四百四十斤,相当于每个月每个人能吃三十六斤六两粮食,更相当于每天每个人能吃一斤二两粮食,按照一日三餐,每个人能吃到四两粮食。当然,这仅仅是吃的粮食,不包括菜也不包括肉!”说完,顾千雪转头去问年纪最小的六皇子。“六皇子殿下,您觉得百姓们过得好吗?” 六皇子才五岁,他低着头算了算,而后抬起头,眼里都是迷茫,“千雪姐姐,四两粮食是多少呢?” 顾千雪道,“大概八碗米饭。” 六皇子惊讶道,“千雪姐姐,难道百姓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粮食,还不够吃饭?”因为昨日他听说顾千雪建议五皇子吃十碗饭,以这十碗饭来衡量。 顾千雪点了点头,“是啊,若单吃粮食是吃不饱的,但百姓们都勤劳能干,除了粮食外,他们还种一些菜,除了制成炒菜外更是加在饭和粥里。南瓜、红薯也可以当成饭来吃,更会饲养一些鸡鸭鹅猪,除了食用一些蛋外,更是拿到集市上出售,卖了钱财换一些生活必须品,此外更要攒一些银子,先不说红白喜事,便时生病寻大夫拿药,也都是要钱的。” 六皇子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百姓们勤劳能干,本皇子便放心了。” 顾千雪见五岁的六皇子硬装出大人一般说话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但却也忍不住打击他,“刚刚我说的一切都是风调雨顺、无灾无难的情况下,而事实上,这些灾难平均两年一次的发生,发生了灾难轻则吃不饱肚子、重则颗粒无收。” 别说六皇子,几位年轻的皇子公主都急了,“那怎么办?吃不饱饭怎么办?” 皇上见到皇子公主们焦急的模样,眼神一暖,欣慰地点了点头。 秦妃将一切收于眼底,唇角也泛起一抹笑容。 顾千雪不敢想象那些灾民苦难的画面,她知道自己同情心泛滥、圣母癌晚期,但她却认为,只要一个有良知的人看见无辜人受苦,都会是她这样的反应。而现代人因受过良好教育,其慈善之心更盛,不说各个基金会,只说一些众筹软件,即便明知许多是假的,但善良的人们仍然忍不住伸出援助之手。 “卖儿卖女,易……”易子而食这个词溜到嘴边却被咽了回去,顾千雪觉得还是别将吓坏了孩子们。“你们可以将自己想象成他们,试着找到存活的办法。” 太子和二皇子默不作声,四皇子和三公主两位年纪稍大的人,幽幽叹了口气,倒是几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皇子公主开始挠着头思索起来。 皇上含着一抹笑,端起身旁桌上的香茗,品了品,却觉得这一堂课意义深刻。 而皇上自然想象不到,这才是刚刚开始。 顾千雪道,“即便风调雨顺,但百姓们的日子也不甚宽裕,一文一文的攒下钱财,既要日常开销,也要防范未然。而我今日说这些,并不仅仅让皇子公主们知晓民间疾苦,而是留有三个问题。” “三个问题?”众人不解。 “第一,皇子公主们可询问身边之人,一斤粮食能卖多少钱,若是税收上升一毫或下降一毫,对百姓们的意义有多大。”顾千雪认真道,“第二,税收乃国之根本,若无税便无国。不说远的,只说皇子公主们吃的、住的,都是百姓们纳税而来,若盲目下降税收,百姓们不饿肚子了,你们就要饿肚子了。” 六皇子赶忙道,“我不要饿肚子!” 四公主和五公主一脸的紧张,连连摇头,“我也不要饿肚子!” 沦为观众的皇上和秦妃忍不住笑起来,他们还第一次见到这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皇子公主们怕饿肚子的画面。 顾千雪一摊手道,“别说你们,官员们的收入也是从税收而来,包括我父亲给我的月钱,若真降低了税收,我也要一起饿肚子,”而后音调一转,“那么,第二个问题出现了,如何在不降低税收的情况下,让百姓们吃饱饭,最好还有一些结余呢?” 众小皇子小公主们开始着急的想起来,四皇子却道,“那就要想尽办法的风调雨顺,兴修水利,对吗?” 顾千雪正色给予肯定,“对,却不全对。” 398,产子之痛 398,产子之痛 一时间前厅内安静,落针可闻,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人都在等顾千雪的答案。 顾千雪道,“当然,我也没想过你们能讲全面,而是让你们带着问题去学习,用一个月的时间,来找到答案。” 太子有了兴致,“那么,第三个问题呢?”不同于太师太傅们深奥的道理,顾千雪的问题简单直接,引人深思,可谓深入浅出,即便是年纪最小的皇子都能听懂其想表达的思想,而每个问题没有花哨,直截了当、一针见血。 “第三个问题:这天下并非只有我们南樾一个国家,还有诸如楚炎国、诸如北醴国等,种的粮食不够吃是每个国家都会遇到的问题,那么,他们又是怎么处理的。”顾千雪说完,而后轻松一笑,“当然,我不是太师也不是太傅,斗大的字,我虽然认识几筐,但也是仅此而已,我没资格为各位皇子公主们留作业,而只是提出三个问题供大家茶余饭后想着玩罢了。” 皇上却道,“不,这三个问题不能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聊,民与税对于国家来说重之又重,你们作为皇室成员、也是未来南樾国的统领者,必须要了解这三个问题。就如千雪所说,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将这三个问题答出来,交给朕。” “是!”包括太子在内,大大小小的皇室兄弟姐妹们赶忙打起了精神,严正以待。 皇上笑着指者顾千雪,“你这主意好,将这些民之根本的问题扔给他们,从今以后待他们手握权力时,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决定,都会直接用粮食多少来计算,好,好,好。”连说的三个好。 顾千雪摇头,“不,千雪不赞同皇上的看法。” “哦?又怎么不赞同了?”皇上对顾千雪十分好奇,真想打开其脑子,看看里面到底在有什么奇思妙想。 顾千雪眼珠子转了下,“就比如说……算了,还是不说了,这问题对皇上而言不合适、不庄重。” 皇上的胃口被成功吊起,“你且别将朕看做皇帝,有什么想法直接说,”怕顾千雪不说,又补了一句,“今日这里没有君臣,畅所欲言。” 这个问题,顾千雪是想说的,却懒得用什么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况且那些大道理真心如同隔靴挠痒,费了半天劲没法说到点子上。就如同同样的脏话,“尔母,婢也!”远不如“X你妈”来的简单暴力。 见皇上上钩,顾千雪便直接了当了,“皇上,您觉得女人生孩子疼吗?” “……”别说皇上无语,连秦妃、太子、二皇子等所有人都无语了,只有几个年纪小的,好奇地看向皇上。 可以说,从古到今、从国内到国外,顾千雪是第一个敢问一国国君这个问题的。 先不说这个问题无关大事国事、没营养没意义,只说,在重男轻女的年代,君子远庖厨,更何况是产房? 秦妃凝眉,觉得顾千雪这孩子玩笑开大了,怎么问这种问题?暗暗用责备的眼神看向顾千雪,让其快快道歉。 顾千雪接受到了秦妃的暗示,却假装看不到,硬生生挤出了一脸“懵懂”无辜,“皇上,千雪刚刚说了,这问题不合适、不庄重,但您非让千雪说。”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她才不管皇上生不生气呢,要么什么都不说只歌功颂德、要不然就将所有问题剖肉露骨彻底提出来,顾千雪很讨厌那种费力不讨好的行为,达不到目的不说,还将自己累了个半死。 皇上的脸黑了一会,而后很快便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来套子在这里,罢了,朕便回答你,女人产子自然是痛的。” 顾千雪嬉皮笑脸道,“有多痛呢?皇上来打一个比方吧。” 皇上思忖片刻,“万箭穿心?” 顾千雪一摊手,“恕千雪不觉得万箭穿心有多痛,别说一万根箭,便是一根箭直入心脏,那人必死无比,死人哪还能痛?请皇上用从前体会过的疼痛来形容。” “……”皇上无言。 别说秦妃,便是太子眼神也是不赞同,认为顾千雪实在咄咄逼人了些,皇上可不是常人,真得罪了皇上,随意安一个冒犯圣上之罪,就足矣将顾千雪砍了脑袋。 也许因为从前并未有人逼问过而倍感新鲜,皇上并未生气,反倒是绞尽脑汁地联想。好半晌,却道,“还记得朕为太子的一次,陪先皇狩猎,那马儿惊了窜入树林,林中枝叶茂密,朕被生生摔于马下至肋骨断裂,在榻上整整修养三个月,想来女人产子之痛,也不过如此吧。” 伤筋动骨一百日,在没有X光的古代,一般骨伤都要求卧床三个月。 顾千雪点了点头,而后问二皇子,“二皇子,您认为女人产子有多痛呢?” 二皇子早就料到这个难堪的问题最终还得落在自己头上,心中暗道唯女子小人难养也,“本皇子腿断过,疼得死去活来,应该和那个差不多吧。”以后可不敢得罪顾千雪了,这女人是个疯子,生孩子的问题竟然能问皇上,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顾千雪没在二皇子身上拖延,又换了目标,“太子殿下,您认为呢?” “……”太子以为顾千雪为难了二皇子便是能说出答案,却没想到自己也要回答这个问题。“本宫习武,有一次与武师对招时不甚伤及五脏,应该就那么疼吧。” 因为太子的话,顾千雪却猛然想到了厉王,忆起邵公公曾经说,早些年厉王屡次被追杀,鲜血将衣袍染红……赶忙甩了甩头,为什么要想那个神经病。“四皇子呢?”问向四皇子。 四皇子十五岁,正是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的年纪,一下子弄了个大红脸,“我……我没受过太重的伤,却有一次得了肠疾,疼得冷汗淋漓,应该就是这样吧。” “五皇子呢?”顾千雪不依不饶。 五皇子十一岁,“我与四皇兄的意见一样。” “六皇子呢?”顾千雪道。 399,夜中美人 399,夜中美人 六皇子仅仅五岁,“我摔过跟头,疼得想哭,但母妃却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我便忍了,摔跟头应该就是最痛的了。” “三公主呢?”皇子问完,顾千雪竟将矛头指向了三位公主。却见三位公主战战兢兢。 二皇子都要晕倒了——顾千雪这疯子,到底要做什么? 三公主认真道,“云珊未习过武,也很少受伤,不过听母妃和嬷嬷形容是极疼的,但具体怎么疼,却是想象不到。” 顾千雪磨刀霍霍地向最后两个小萝莉,“四公主和五公主认为呢?” 四公主一双小眉微蹙,“有一次云绮的手被窗子挤了,整个手指尖乌黑,那指甲都连根脱落,十指连心,应算是最疼的了吧。” 五公主道,“学女红时针扎手指也是很疼的。” 就这样,一个看似十分离谱的问题,顾千雪竟将这姓宫的一家子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问了个遍。但顾千雪却没给出一个最终的答案,而是莞尔一笑,“看吧,同样的一个疼痛,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评判标准,想象力是最不靠谱的,主观性极强。”最后将这问题扔给了在场唯一有过生育经验的秦妃,“秦妃娘娘,您认为呢?” 秦妃尴尬一笑,而后若有所思,幽幽地叹了口气,“那种疼,根本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可以说痛入骨髓,当时便是捅本宫一刀,怕也是麻木的。” 顾千雪点头道,“除了秦妃娘娘,若将皇子公主们的母妃请来,得到的答案应与秦妃娘娘差不多,因为她们都曾经历过,她们所说之言是客观的,而诸位因未曾经历,所以想象里为主观的。先不说这因人而异的主观判断是否准确,只说,今日皇子公主们知晓了百姓之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感触也会慢慢淡忘,只有亲身经历,才永远铭记于心。” 众人恍然大悟,皇上与秦妃等人立刻明了顾千雪之初衷,而年纪小的皇子公主们也是不明觉厉。 “好,”皇上又狠狠追加了一个好,“皇后说得对,千雪果然是个妙人。” 皇上的话肯定了顾千雪的猜测,将她接来皇宫,果然是皇后的手笔。皇后依旧想拉拢赵元帅,而将她弄宫中来,隔离了厉王,却与太子拉近了距离,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问题是……她到皇宫已经几日,太子并未寻她!以太子那般堪比情圣的撩人手段,为何迟迟不行动,难道还有其他计划? 倒不是说顾千雪有多期待,反而心中有一种后怕——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秦妃笑着,“千雪你这孩子,绕了一大圈,你到底想说什么?”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如果说从前大家对顾千雪好奇,今日开始,却对其另眼相看,一些年纪小的,甚至还开始崇拜起来。 顾千雪终于将自己的想法与主张说了出来,“就如同将粮食作物当成一个衡量标准尺度一般,千雪认为,年幼的皇子和公主可以真正体验一下耕种,将付出的劳动与收获相比较,将这份标准铭记于心,而后做出的每一个决定,便一定是掷地有声。” “好!”皇上再次拍案,“你的意思朕已经知晓,就按照你说的来做。” 秦妃惊了,“皇上,皇子和公主们还年幼,真的让他们耕种?” 皇上笑着点头,看着秦妃,“自然,不仅他们要耕种,朕也去开一块地,耕种一下,”而后破天荒的打趣道,“女人产子,朕这辈子怕是体会不到了,但耕种却可以。” 秦妃哭笑不得,但皇上做了决定,便只能顺其意了。 几个小皇子和小公主不知耕种之辛苦,听说可以种地玩,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心中早就欢呼起来。毕竟,每日跟着太师太傅学习,实在乏味得很。 二皇子没什么意见,他这种游手好闲的皇子本就不受皇上重视,若不是母妃坚持,他也想学厉王的模样封王立府,总比老大的年纪赖在皇宫里强。 太子却笑得意味深长,桃花眼眯成的月牙,那眼神虽未在顾千雪身上,但却又好似一直在其身上。 一板一眼的四皇子见父皇都对千雪郡主的提议十分赞同,也暗暗决定要向千雪郡主学习等等,自是不表。 只说,皇上是行动派,当即召来内务府总管,让其选地,供众人耕种,而因此时正值冬季,御花园的主管太监特意将几处边缘的温室空出来,供皇上等人耕种,待春季再将温室的墙壁拆开就成了室外耕地。 后宫娘娘们很无聊,到御花园赏花算是无法剥夺的乐趣,于是这占地半亩的温室足足有十几个。如今被皇上等人生生占领了十个,大批名贵花朵被可怜巴巴挤在剩余的几个温室里。随后的日子,后宫妃子听说皇上爱好了耕种,为了投其所好,也开始研读起来了农业书籍,准备将自己的寝宫院子开辟出来一处种些萝卜白菜自是不提。 半亩地听起来不大,实际上却也不小,皇子公主们心中狂喜,顾千雪心中却道——别急,有你们哭的时候。 忙碌的一日,便这么过了去。 夜晚,顾千雪沐浴后准备好好的睡上一觉,毕竟陪皇子公主们折腾开荒也是累极了,但刚刚入睡没多久,却觉得温暖的房间一下子冷风入侵。 因为从前被厉王这么折腾过,那捏断手腕之痛历历在目让其永生难忘,乍一遇冷,立刻下意识地睁开眼,困意全消。 却见,房内的守夜灯烛不知何时已熄灭,房内漆黑不见五指,但窗子却被打开,明月皎皎从窗外射入,也将蹲在窗子上那抹修长身影凸显。 顾千雪大吃一惊,想也不想就要扯嗓子喊,但连第一个字都未喊出便见那黑影如鬼魅一般瞬移到她面前,冰凉的手指紧紧捂在她的唇上,力气之大让她连半个字都喊不出来,但却丝毫不疼,甚至能感觉到那冰雕一般的手指带着些许温柔,一股淡淡龙涎香撩过鼻尖。 借着月光,顾千雪看清了那人的长相——消瘦却精致的面颊,一双浓淡相宜的眉上扫,桃花眼带着妖媚的笑容,若柳叶似得薄唇轻启,嗓音却如月之仙子般令人沉醉。“过早入睡岂不无趣,本宫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如何?” 400,赏月 400,赏月 这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几日都未露面的太子宫凌尧。 顾千雪想也不想的就要拒绝,但那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却见太子将身后那纯黑披风哗啦一声甩过来,将只穿着衣的顾千雪包得严严实实。 那披风看似普通,里面也是上好的皮毛制成,虽然略有笨重,但却是十分保暖的。 以为面前的是太子,顾千雪便没开口喊人,反倒是压低了声音,“喂,大晚上的来这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这里离皇上的乾清宫有多近吗?若是被人发现,别说你,我也死定了。” 太子微微一笑,“放心,我将一切打点好了。” 与顾千雪独处的时候,太子很少用那端着架子的自称,有效的缩短了两人距离,却如同挚友一般。 “不行,你发放开我!”顾千雪不知太子用了什么手法,一个披风竟然如蚕茧似得将她包得严严实实,根本挣脱不得。“我们有什么话明天说,我发誓,明天我主动去找你。” “话是可以明天说,但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却只有夜晚才能去,”说着,将顾千雪拦腰抱住,“别担心,我便是摔了我自己,也不会摔了你。”说着,轻巧地跃上了窗子,紧接着猛地跳了出去。 顾千雪险些尖叫,她紧紧闭上眼,一再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有轻功!轻功!但耳边呼啸的寒风以及忽高忽低如同过山车一般的感觉却让她无法放下心来,毕竟,这可比过山车刺激多了。 双手双腿被包裹在披风中,无法动,轻微强迫症的顾千雪咬牙忍住这种不适,闭着眼,开始回忆初烟教给她的轻功,若真发生意外,却不知自己在披风中能不能使出来。 披风中柔软的狐毛贴在她身上,如同小火炉般暖呼呼的,因为身上的温暖,脸上那本如刀割的刺痛也缓解许多。不知过了多久,能感觉到从空中急速掉落,那种失去重心的感觉让她有种想呕吐的欲望,紧接着身上那两只有力的臂膀突然一紧,身子猛然一顿,眩晕结束,深夜飞行也停止。 “睁开眼看看。”太子的声音很轻,伴随着略有声响的晚风,却若糅杂为一体般。 顾千雪缓缓睁开眼,抬眼却见到硕大的圆月,依稀可见夜云如纱,当扭过头看身旁的景色时,差点尖叫了出来。 庆幸自己的胆子大,顾千雪将那尖叫生生咽了回去,原来此时两人正站在一个无比庞大雄伟的建筑物上,而抱着她的太子正站在琉璃瓦的屋脊之上,面前是倾泻向下若瀑布般的房檐,左右有着镀金瑞兽,如果她真的不慎掉下去,连施力点都没有,定是顺着光滑的屋檐掉下去,摔死或者半死罢。 因为顾千雪将尖叫生生吞了回去,太子对其另眼相看,“我以为你会叫。” 顾千雪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可叫的,想召来人?明日堂堂太子与礼部尚书女儿在屋顶行那不可描述之事的新闻就传出去了,你死不死的不关我事,我还没活够呢。” 太子低着头,笑道,“放心,我比你惜命。” 顾千雪再次白了他一眼,“惜命?呵,若真惜命,能大晚上跑去将我掳来?哪怕你让我穿件衣服也好,被抓了也能编个理由咱们在赏月。如今倒好,穿着里衣……你见过穿内衣赏月的吗?”随后又嘟囔句,“好在南樾国的传统要穿着厚厚的衣服睡觉,这若是……穿着暴露,被抓到了就更糟了,跳进黄河洗不清。” 太子笑得开心,“若你穿着暴露,我就不将你掳出来,直接在你房内过夜……哦不,赏月。” 顾千雪本以为南樾国男子受封建礼教的感染,不会做那种下流事,但听见太子的话后却警觉——狗迁到哪里都是狗,是狗就改变不了吃屎的本性。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顾千雪拼命扭着。 太子看似消瘦,但力气却是奇大,即便是顾千雪拼命扭动,他依旧稳如泰山,“你在怕什么?” 顾千雪咬牙切齿,“我说我怕摔下来,行吗?” “放心,我不会让你摔的。”太子信誓旦旦。 顾千雪狠狠瞪了一眼,“别废话快放我下来!” “你是怕我对你做什么?”低沉磁性的嗓音满是挑逗和诱惑,他低下头,慢慢靠近她的面颊。 顾千雪将头扭得远远的,生怕太子这家伙趁人之危,真亲她吻她。但没有吻,接下来却是哈哈大笑的声音,那声音笑得好不畅快。 “你……你笑什么?我的样子很好笑?”咬着牙,顾千雪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太子终于发善心,一弯腰,将顾千雪放了下来,让其自己站在屋脊上,又将那带着暗扣的披风解开,解放了她的四肢。“若我说不好笑,你信吗?放心吧,众目睽睽之下,我不敢对你怎样。” “众目睽睽?”顾千雪一愣,而后看向四周。 除了那枯枝被晚风吹起的沙沙响,便是乌鸦时不时的底叫几声,此外足可以用万籁俱静来形容,甚至连建筑物下面往来的下人都没有、侍卫更是没有。 “你找不到他们,是吧?”太子一只手隔着披风搂着她的药,微微俯身,让两人的头在一个水平线上,而后伸手指向东偏南的一个方向,“那个树后,你仔细看。” 顾千雪将内力集中在双眼,就如同带上一个低度数望远镜一般,却见一颗苍天大树后有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偷偷探了个头,两人四目相对,那树后的暗卫吓了一跳,赶忙将头缩了回去。 顾千雪目瞪口呆。 “那里。”说着,太子再次指了一个方向。 顾千雪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石制宫灯后面,黑色的脑袋慌慌张张地缩了回去。 “那里。” “那里。” “还有那里。” 今日,房前屋后的暗卫们算是倒了血霉了,太子殿下发现他们行踪就算了,还指给千雪郡主看,这明明是对他们业务能力的质疑! 顾千雪哈哈大笑,“太好玩了,好像打地鼠!”谁探出头,就指谁。 太子也噗嗤一笑,“哦?什么是打地鼠呢?” 401,金銮殿顶 401,金銮殿顶 寒风潇潇,虽然身上的披风很暖,但顾千雪的双脚却是赤着的,踩在那琉璃瓦上冰凉凉的,有种心里苦说不出的感觉。 不过好在南樾国地处偏南,如果像中国东北那么冷,其后果无法想象! “你带我来就是让我看暗卫的?”顾千雪将披风紧了紧。 “什么是打地鼠?”太子却不答反问。 顾千雪白了他一眼,“懒得给你解释什么是打地鼠,你快给我个回答,否则本小姐可不在这陪你吃冷风。” 太子挑眉,一脸的满不在乎,“我若是不回答,你还能从这跳下去?” 却见,顾千雪呵呵了两声,而后将那披风摘下扔到太子身上只着雪白单薄的里衣,就在太子欲开口时,却见那雪白纤细的身影倾然一跃,如黑空中的风筝似得向下飞去。 别说太子,便是暗卫们也都吓坏了,离得近的暗卫已经开始思忖要不要去救,而太子则是想也不想地便跳了下去,将即将落地的顾千雪生生又拽了回来。 “顾千雪,你疯了吗?”太子一反之前的柔情,恶狠狠地怒道。 顾千雪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吓的!她原本以为自己和初烟学了轻功,也如同那些有武功的鸟人一般,可以飞来飞去,但当即将头撞地面的一瞬间,她心中却忘了什么轻功,只有恐惧害怕。 见顾千雪苍白着脸吓得半天没说话,太子也没再责备她,只是将披风重新为她包裹好,更是从怀中抽出帕子,垫在冰凉的屋脊,“踩上。” 顾千雪十分听话乖巧地踩上,将披风紧紧围住,温暖一片。 为防止眼前的小女子找死,这一次太子未松开手,而是轻轻扶住她的背。 好半晌,顾千雪从惊恐地缓了过来,怯怯地看向身边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男人,“说吧,你带我来这到底要做什么,我才不信是赏月还是观景呢。” 太子道,“你猜呢?” “难道还是为说服我?”顾千雪叹了口气,“我之前的话难道你听不懂吗?先不说我们有没有感情,只说你身份特殊,我若真嫁了你定有不少麻烦。加之,我受不了一夫多妻,不想和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我说得已经如此直白,难道你还不明白?待你解决了这些问题,再说其他可好?” 顾千雪话说的决绝不留情面,连一丝一毫的委婉都没有,虽然许多婚姻都是一笔买卖,但顾千雪的“买卖”却更直白。 这般直白,换一个风花雪月的男子怕是要嫌弃的,但太子却越发觉得顾千雪可爱起来,“既然你喜欢开门见山,那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说。顾千雪,你可曾想过,你的青霉素为何能解救城南受灾百姓?” 顾千雪一愣,“是因为……”瞬间明了太子之意,“你是说,权力?” 太子笑着点头,“聪慧如你,自然明白我想说什么。若当初你没遇见我,或者我手中没有权力,又如何将驱逐灾民一事生生向后拖了两日,你的青霉素再有奇效,也是发挥不出作用的。” 这一点,顾千雪早就想过,也深深明了,更是陷入沉思。 太子一手揽着顾千雪,另一只手指了指脚下的屋顶,“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何带你来这里吗?就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为何要兴师动众地掳你前来,为什么更要深夜前来?” 顾千雪点了点头,看向太子的眼神带着疑惑。 “你脚下的大殿,名为皇极殿,更被众人称为金銮殿,”太子忽视顾千雪的惊讶,远眺前方,“南樾三日一次上朝日,文武百官就从那条路排队入内,”说着,手指西侧的一个方向,“而就在这皇极殿里,决定了千千万万人的生死、改变千千万万人的命运。只要你掌握了这里,不说那城南百姓,你能救下更多南樾国所有受苦受难的百姓。” 顾千雪没想到太子竟将她带到了金銮殿来,更做梦都没想到,有一日她能将一国行政中心踩在脚下,在明月暮色之中,吹来的晚风似乎也沧桑了许多,呼啸的风声却好似诉说这金銮殿无数或喜或悲的故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怕也就如此感触罢。 “先不说男子只娶一妻是否现实,只说,你顾千雪会那般碌碌无为?不,你有你的抱负,也许你现在还未感知,但若你真是那种毫无理想只安心嫁人的女子,就不会化名易装到城南,”太子见顾千雪沉默,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顾千雪,人重在自知,难道你就不能直视你的内心?现在且还有能选择的余地,而这选择机会也许一生只有一次,劝你万不要做出将来后悔的选择。” “我……”顾千雪刚要解释,却被太子打断。 “确实,你选择了我便会被迫卷入一些纷争当中,但你有没有想过,纷争的根源是什么?”太子问。 “纷争的根源?”顾千雪一时间无法理解太子其意。 太子正色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张与利益,当主张相碰、当利益相触,便有了纷争,今日我与某人的纷争便是因为利益,正是因为我权力不够大、实力不够强,所以才有了纷争的存在,若我真登上了那个位置,你认为,还会有这样的纷争吗?”说着,侧过脸,那白皙的面颊虽带着淡笑,但表情却无比庄严。 顾千雪洗洗细细想来,对太子的见解也有了感悟。 是啊,只有实力相当的两人或者多人的利益发生矛盾或见解出现抵触时,便有了纷争,若其中某一人的实力突然凌驾于众人之上,这种纷争便结束,剩下的便只有命令与服从。 “你今日不选择我,选择谁?大皇兄吗?他如今有父皇的纵容,自有不少权力,但你应该知晓,父皇为何纵容他,”太子淡淡道,“因为有我。” 顾千雪抬起眼,看向太子,心中却突然怜悯起来。 父亲要如此防备儿子,儿子要如此威胁父亲,这是家人吗,是父子吗? 太子将视线收回,冷冷地看向远方,“我若是没了,大皇兄便是第二个我。” 402,天大的诱惑 402,天大的诱惑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当听到太子说完这些话后,顾千雪脑子里却只有这么一句话。意外是因为,她没想过太子会这么直白白地将皇家父子残酷的关系讲给她听,而情理之中是……不仅南樾国如此,便是中国古代许多朝代皇家父子禁忌,不都是这般吗? “你……”顾千雪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出口。 太子侧颜,见顾千雪那凝眉矛盾的模样,倒是来了兴致,“想问什么直问就好,这一刻,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顾千雪也侧过头,看向太子那带着淡笑但实际上却没有丝毫喜悦的容颜,压低了声音,“若皇上真的忌惮你过甚,你会不会反?”虽然周围无人,但为了确保身怀武功的暗卫听不到她的话,她还是将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太子的笑容加深,“不会。” “真的?”顾千雪意外,却又怀疑。 太子自然是发现了顾千雪怀疑的神色,“自然是真的,我宫凌尧刚刚已承诺,这一刻,我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和欺骗。” “如果皇上真的施加手段要你下了那太子之位,怎么办?”顾千雪急了。 太子的眸子流光转动,“若我能轻易下了那位置,还用得着如此费心经营?” “你是说拉拢朝臣?”顾千雪问。 太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却没有丝毫风度,此时此刻的太子抛开平日里那让人捉摸不透,竟如同一名普通的大男孩一般,笑得畅快,没有阴霾只有阳光,“那个是母后的事,和我无关,和我无关。”连连摆手。 顾千雪一个头两个大,却想起之前厉王说的种种,“也就是说,皇后娘娘拉拢朝臣不是为了你?或者说,皇后娘娘以为是在为你稳定太子之位,但实际上,你却另有手段而未被皇后知晓?” 太子的笑容慢慢收敛,轻轻点了下头,“这件事,整个南樾国知晓的,不超过五人,如今却也包括你一人了。” 如果面前不是太子而换一个男人,无论其身份和年龄,顾千雪绝对会说——你丫中二病犯了吧?你丫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借东风运筹帷幄?但面前的是太子,她却莫名的相信太子有这种手段,哪怕太子从来没在她面前表现过自己多么阴沉城府,甚至还刻意屡屡卖蠢。 没错,太子之前许多次都在卖蠢。而卖蠢与真蠢之间,差距甚大。 顾千雪对太子的好奇心油然而生,甚至忘了此时自己正在寒风凛凛中接受“求爱”,“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背后还做什么了?我发誓不告诉别人,真的,我要是说出去,天打雷劈!”说着,右手还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 太子勾起唇,一张俊脸越发有狐狸的狡猾感,“我们大婚之夜,我便是荒废了那洞房良宵,也详尽的告诉你,如何?” 好大一个诱惑!顾千雪庆幸自己的好奇心不像苏凌霄那么强,否则就凭这被吊得高高的胃口,她怕是也要同意求婚了。 却见,顾千雪的眸子暗暗闪了一闪,灵巧如同银铃般的嗓音夹杂了一丝谄媚,“太子殿下,要不然咱们这么办:您先告诉我您的计划,之后我好好考虑下嫁给您是否合适,行不?”虽然不像苏凌霄那般好奇,但正常人的好奇心还是有的。 在这个宫凌尧身边,顾千雪却有种正在翻阅一本悬疑小说之感。 太子挑眉,“你确定要知道?你若真想知道,我就真告诉你,甚至连花名册都给你看。” 还有花名册?顾千雪瞠目结舌,越发觉得神秘又好奇了。花名册是什么?那就是太子的同谋、赞助者,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以后太子被诛罪,花名册上的人也都能抄家! “你……有什么条件吗?”顾千雪还没那么天真。 太子道,“没什么条件,对妻子交底没什么不对。但若你听了计划,便一定要嫁给我。如果你不嫁给我,即便我放过你,很多人也不会留你活口,毕竟,整件事关乎的人命可不是几百几千条。” 太子语调缓慢,但一字一句却别有一种沉重压抑。 “不不不,我不想听了,你别告诉我了!”顾千雪吓了一跳,赶忙捂住了耳朵。老天爷啊,她还记得几个月前切了厉王的脉,她屡次生命危急。如今她可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跑来招惹太子。 太子见顾千雪这般惊恐的模样,便笑笑未坚持,实际上,即便顾千雪真要听,他也不会说。 寒冷刺骨冰凉,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之后,顾千雪赶忙将披风拉近,将自己包裹得如同一只正在睡觉的蝙蝠。 太子的面容却逐渐严肃了下来,“你知道吗,下面的暗卫,有一些是我的,有一些是父王的,也许……还有其他人的,例如大皇兄。” 正在拉着披风抖抖嗖嗖的顾千雪一下子僵住,侧过头,惊讶地看向太子,却见那侧面在皎洁的月光下,越发白皙俊秀,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知道我掳你来,也知道我对你说了什么,但他们却拿我没办法,”太子的话语带着骄傲,但面色却没有丝毫喜悦,“这便是实力,这便是权力,而这只是我的第一步。顾千雪你且记得,不要相亲什么轮回什么转世,人生只有一次,如何度过你这宝贵的一生直接决定你临死之前的心境,是死而无憾还是抱悔终生,你可曾想过?” 顾千雪垂下眼,双眉紧锁。 “如果你想碌碌无为,你为何会出现在城南?你为何会费尽心机地制作青霉素?你为何又要将青霉素无偿捐赠给国家?”太子道。 顾千雪连忙解释,“那个只是凑巧,你相信我,我真没你想象中那忧国忧民的报复,我……我……”抓耳挠腮,该怎么解释呢?难道解释她是个穿越女医生,将青霉素带到南樾国正处在试验阶段,当知晓有地方发生瘟疫后,没考虑太多就跑了去做实验? 403,心动? 403,心动? 那最后无偿捐赠青霉素又要怎么解释?好吧,她承认自己圣母癌晚期,但却从未想过到忧国忧民那个程度! 太子只扫了她一眼,那凌厉的目光却好似将她的心思看穿一般,“如果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名男子能承诺只娶你一妻而你终身不嫁,你未来的路怕是难走得很。先不说对顾尚书等人有何影响,只说你过了二十五岁后,便是出门也会被指指点点,府内府外满是流言蜚语,甚至你连顾府的大门都不能再走出半步,即使你身怀医术治病救人,但无论你救活了还是救死了,你得到的就是骂名,你真的可以承受?” “……”顾千雪惊了,她还没天真到以为自己真可以潇潇洒洒的一生,毕竟中国古代一个个贞节牌坊可不是摆设,动不动就有浸猪笼,可不是传说,这是残酷的事实,这是封建礼教迫害女性残酷的事实。 “也许你刚开始觉得无所畏惧,有句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斜,但长久以往呢?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伤害,你能保证永远保持一颗轻松无畏的心态?”太子又道。 “……”这些,顾千雪自然早就想过,她咬了咬下唇,将自己心中想法吐露出来,“我可以找个老实、没什么势力的男子嫁了,只当形婚,他给我一个合法身份、我允许他纳妾帮他发展产业,只当一个合同伙伴。” 太子挑眉,“为何不选在下?” 顾千雪失笑,“那种仅仅是个合作伙伴,甚至连同房都不会,我又为何要自找麻烦卷入你的纷争中呢?即便你说,当你权力大到一定程度便不会有纷争,但我完全可以找个老实人平平静静过一生不是?” 可怜的老实人,再次躺枪。 太子笑道,“小笨蛋,你这不又是绕回来了?我这里有纷争,难道你就确保其他人没有纷争?别太天真了,越是没有权力之人,其麻烦便越多、烦恼便越多,别搞不好你没平平静静的过一生,却要被迫为人操劳一生了。” “……”顾千雪也有了这种预感,贫贱夫妻百事哀,越是社会底层的人民,其烦恼怕是越多。“但……” “让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还不如把握自己的命运,你觉得呢?”太子说完,却仿佛不愿再坚持这个话题,反倒是转过身来,双手捧住顾千雪的脸,“我的手凉吗?” 顾千雪这才惊觉,太子穿得十分少,虽然穿着外衣,但她敢打包票,那夜行衣下,除了里衣绝无他物! “凉。”说着,下意识将那冰凉凉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虽然她穿得也少,只披了一件披风,但想着,怎么也比太子穿得多吧?再者说了,这披风本来也是人家的。 太子勾唇,那唇角却没有狡猾,只有淡淡的温暖,“你是这天下唯一给我暖手之人。” 顾千雪噗嗤一笑,“放心,以你的容貌和身价,如果你愿意,这天下立刻有千千万的姑娘为你暖手。”不仅暖手,还暖床。 “但我想让你暖。”太子却道。 顾千雪语噎,低着头,“抱歉了,也许……要不然这披风还给你……”说着,便松开太子的手,准备去脱披风,但随即,手却反被太子抓住。 “其实你的手也不暖,我来帮你暖。” 太子的话音刚落,顾千雪却觉得那包括自己的一双冰凉大手却越来越热,慢慢的竟如同火炉一般。“你这是……难道也是武功?” “你真聪明。”太子道,“虽然为我暖手的人可以有千千万,但我这一生只会为你一人暖手,你且记住。” 当顾千雪抬起头看见太子那认真的神情以及紧紧盯着自己的双眼时,心狠狠一顿,紧接着满脸燥热、红得厉害,“我……我累了,我要休息,送我回去好吗?” 本以为太子还会找理由拒绝,却没想到,太子只是将她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抱着她用轻功飞离皇极殿顶,向千雪阁而去。 当回到千雪阁房间时,顾千雪竟觉得惊梦一场。 两个人从窗子离开,又是从窗子进来,对顾千雪交还的披风,太子未拒绝,也未对穿着里衣的顾千雪动手动脚,只是叮嘱她将他的话好好思索,便离开。 关了窗子,房间内的火盆温温的,房间内略有凉意,顾千雪便所在棉被里思索太子所说的话。 不得不说,太子说得很有道理,如果她嫁人的话,未必能找到愿意一夫一妻的,如果只找个形婚的搭伙过日子,免不得有许多烦恼,搞不好还成了男人的免费管家,抛头露面更不用说了,哪有当姑娘时的自由? 如果终身不嫁人……谁知道这条路能不能行得通? 再者说,就算是形婚男同意搭伙过日子不管她的生活,但她后半生要做什么?便是打发时间应也找一些事儿做吧,但无论做什么都牵扯到了权力,有权力在手定然是事半功倍,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当顾千雪猛然惊悟时,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上了太子的贼船,赶忙甩了甩头,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忘记,把头狠狠塞在被窝里,睡觉!睡觉! 原本顾千雪以为自己会失眠,却没想到,因为刚刚在皇极殿上一吓一冷,竟然头碰枕头便呼呼大睡。 顾千雪更没想到的是,那些暗卫分属许多势力,此时此刻正将他们所见一一禀告其主子们,自是不说。 第二日,天气阴冷,看样子却要下雪。 听宫女说,今日永安长公主早早入了宫,后宫娘娘们结伴到乾清宫,秦妃娘娘怕是要忙于招待众妃嫔,也没召见她,于是便闲了下来。 顾千雪很讨厌清闲,因为只要一闲下来,昨日与太子发生的一幕一幕都在脑海中浮现。顾千雪敢打包票,如果太子不是太子而是一名普通公子哥,或者是个农家男子,她怕是都心动了。 毕竟,来到南樾国,太子是第一个对她表示好感的,一名单身女子接受一名男子的表白示爱若不心动那是假的,先不说以后适不适合在一起,只说就是交往也是幸福的。 404,三公主造访 404,三公主造访 可惜,太子的身份还有他所处的位置太敏感可怕,顾千雪发誓不淌浑水。 挣扎、矛盾,让顾千雪烦躁不安。 香菊上前,恭敬道,“千雪郡主,您是不是很无聊,奴婢陪您说说话吧。” 顾千雪点头,“好啊,好啊,来,坐坐。这个千雪阁不是有很多宫女姐妹吗,她们要是没事干,都进来坐着聊天,再找个人去御膳房搞点点心水果吃吃,咱们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她怎么把这么多妹子忘了?聊一聊不就是忘了烦恼了? 香菊和香棋也是十分开心,心中最喜欢这毫无架子的千雪郡主了。 御膳房的点心也是分种类的,有的能分给宫女点,但大部分做工精致的、御厨亲自做的,是要给宫中贵人的,她们便是想吃,也要等主子们吃不完了打赏下来,哪是说吃就吃的? 女子都好吃,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去拿些点心来吃,更待何时? 香菊去召其他小宫女,香棋则是亲自待人去御膳房拿点心,众宫女妹子们正计划着借着千雪郡主的引子打打牙祭,但美味的点心刚刚拿回来,却见到三公主带着五公主来了。 顾千雪能看出宫女们的面色都是失望,尤其是一些年纪小的宫女的小脸几乎都要垮下来,只觉得可爱好笑。 众宫女为两位公主请安后,便准备退下来。 “香棋,你回来。”一边说着,一边挑了两盘看着精致的点心,指着其他点心。“今日阴天欲雪,大家难免昏昏沉沉,手上不重要的事就都放到明天去做,泡上壶热茶,拿着点心找地方休息休息,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别说香棋和众宫女,便是三公主和五公主以及其身侧的宫女也都惊讶——这千雪郡主真是随和也没架子,在她身边实在幸福得很。 香菊和香棋将点心分给小宫女们,两人自然是留下,她们是皇上吩咐来伺候郡主的,岂能擅离职守? 小宫女们纷纷跪地谢恩,而后欢天喜地的拿着点心离开,顾千雪则是将两位公主带到了自己二楼的房间,将宫女们都留在了一楼。 到了二楼,顾千雪隐约能闻到淡淡的龙涎香,是昨夜太子带进来的,她有些紧张,赶忙偷眼去看两位公主,好在两人并未察觉,顾千雪也松了口气,却不知自己是不是心理作用。 三公主宫云珊十三岁,比顾千雪小一岁,五公主宫云绯六岁,两人同十五岁的四皇子宫凌申为应妃所出,与其母妃应妃一般,三人都是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五公主年纪还小自是表现不出,但三公主无论从气质打扮还是一举一动,都可以称为大家闺秀的典范。 宫云珊个子很高,也不知宫中饮食如何搭配,竟将十三岁的少女养成十七八的模样,若顾千雪不说,她还以为宫云珊比她这本尊身子年纪还大,却见三公主愁云惨淡。 “三公主,您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顾千雪问得小心翼翼。 宫云珊脸上满是厚厚的粉,犹豫不决,“千雪姐姐,我也想剪你的发型。” 离得近了,顾千雪能看到宫云珊额头的疙瘩,那疙瘩即便被厚厚的粉覆盖,依旧能隐约能见到其上的红色。 这种东西在南樾国不算常见,因为南樾国没有现代那么多垃圾食品,饮食上也多清单少油腻,更不会过早接触到一些激素,所以女孩子即便是青春期,脸上也是光光整整的,像三公主这般严重,除了饮食上的原因便是病症了。 虽然还未为其确诊,但青春痘痤疮这种东西,治疗起来少不了维A酸和水杨酸,如果能提炼出这两种药物的其中一种,皮肤问题便能得到快速缓解,毕竟用药比用什么面膜食补靠谱多了。 但顾千雪转念一想,三公主的脸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里是皇宫,做多了未必得到感谢、但做错了便要治罪,何况那日晚宴时见过应妃,应妃虽然看起来端庄随和,但第六感却告诉她,应妃不是个好相与的善茬,应该怎么办呢? 最后,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好,我帮你剪,顺便帮你设计几个发型。” 虽然不是全能,但好歹在现代见多识广,随便再纸上画一画的能力还是有的,若真让她动手盘,她怕是爱莫能助了。 顾千雪很想为三公主剪一个空气刘海,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和她自己一样,弄了一个直直的奇刘海,“三公主,你的脸上的疙瘩都集中在额头,面颊虽然也有几个,但很小,便不用这种鬓角来遮盖了。” 南樾国的发型比较单一,更没有刘海一说,三公主剪了齐刘海后只觉得怪怪的眼圈略红,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 “姐姐,你不要哭,不要哭,以后就没人看见你的疙瘩了。”五公主赶忙安慰。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起来,三公主眼中的金豆便劈了啪了的往下掉了起来,止也止不住。 “三公主您别哭,别哭!”顾千雪赶忙抽出了帕子,而为其擦眼泪,“这种青春痘过了几年就会痊愈了,只要忍过这几年就好了。” “我……我不信!太医也说以后会痊愈,但难道这几年就不去见人了?千雪姐姐你不知道,去年新年,我们去镇国寺上香,还未下车时便隐约听到车外有年轻男子猜测公主们的容貌,都是有所期盼,但当我出了马车,那些人便马上闭嘴,更是转过身去不肯看我,我……我……我真恨不得死了才好。”说着,哭得更激烈起来。 顾千雪瞠目结舌得不知如何安慰,能在皇家车队旁边的绝不是普通百姓,怕也是贵族公子,性格乖张、行事任性的比比皆是,衔着金钥匙出生的人自然也都懒得去伪装,就这么将一名花季少女伤害。 顾千雪幽幽叹着气,为三公主擦泪,拿起了帕子,却见帕子上满是脂粉。 “三公主,若你信我,这粉,以后就不要用了。”顾千雪依旧忍不住道。 405,丘疹性痤疮 405,丘疹性痤疮 “不用粉……不用粉我如何见人?”三公主嚎啕大哭。 五公主着急,抱着顾千雪的大腿,“千雪姐姐你最厉害了,快帮帮我姐姐,千雪姐姐你一定有办法,连父皇都堆千雪姐姐另眼相看呢。只要你帮了我姐姐,我便将母妃送我的金鱼翡翠头面给你,那金鱼活灵活现,眼珠子还会动呢。” 顾千雪哭笑不得,“我不要你的头面。”能听出,这是五公主最喜欢的宝贝。 “只要你帮我三姐姐,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五公主即便受过良好皇家教育,但毕竟年纪小,在最激动的时候便忍不住发挥孩子常用的手段,抱着大腿不松手。 三公主听自己妹妹这般对自己,欣慰地笑道,“云绯,姐姐有你这样的妹妹,便是长了张鬼面,也是值得了。” “姐姐才不是鬼面,姐姐长得最漂亮了!当年父皇都说过,姐姐长得像母妃,最是有韵味。”五公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因为五公主的大哭,三公主哭得更凶,两姐妹抱在一起哭得昏天暗地。 这可把顾千雪吓坏了,却怎么劝也劝不住两人,心中也是想哭得很——若应妃和皇上看见两位公主在她的房间里哭得悲惨,定以为她欺负两人呢,会不会治罪? 劝了好一会,两人依旧在哭,顾千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心中将水杨酸和维A酸的提纯方法想了个遍,再结合厉王府已有的工具,对能提取的成功率没有多少把握。“三公主,你且先将脸洗洗,让我好好看看。” 三公主的哭声缓了下来,“千雪姐姐,你能治好我的疙瘩吗?” 顾千雪无奈道,“即便是不能治好,但应该也有办法,咱们试试可好?” “好!好!”回答的不是三公主,却是五公主。 紧接着,顾千雪让宫女抬来水,更是从御膳房要了一些盐、糖,虽然宫女们不解其故、一头雾水。 三公主先是用温水洁面,把脸上所有的胭脂香粉洗了个干净,顾千雪惊讶的发现三公主一瞬间竟年轻了许多岁。原来是因为这香粉,将活生生的水嫩少女打扮成了个小少妇。 三公主的皮肤白皙细腻,属于油性肤质,在青春期分泌物旺盛时候极易起一些痘痘,不过好在其年纪还小,怕是刚起的时间不长,还没落下什么痘印之类的。 “太医曾经给三公主开一些清热解毒的汤药吧?”顾千雪让三公主平躺在床上,从药箱里取出了刚刚研制还在试验阶段的卸妆油,卸妆油是植物油和精油调制而成,加了一些蒸馏水,用之前需要摇晃。 “太医的药我都喝了,但没有任何作用。”三公主看着顾千雪摇晃瓶子的模样,既好奇又紧张,但更多的还是期待,心中暗暗祈祷,千雪郡主一定要将她的疙瘩治好。 先使用卸妆水的原因,是将其毛孔中的粉彻底卸掉。 南樾的香粉对比现代粉底、散粉有一个好处,其完全提炼至植物,纯天然无重金属,要知道现代粉底为了能美白增白少不得放一些铅等物质,只不过大品牌的少放些、小品牌的多放些罢了,用久了卸妆不彻底,皮肤便会铅中毒。 而南樾的粉虽纯天然,打磨的不够细,但因为没有一个卸妆概念,很多人的皮肤依旧毛孔堵塞。 三公主和五公主就见到顾千雪将那香香的油放在手心里,在三公主的脸上打圈的按摩。 顾千雪自然不会什么美容手法,不过好在她大学寝室的某个土豪妹子曾经请她去美容院护肤几次,便是照猫画虎,也是画了一些。 少顷,当再一次用清水将三公主脸上的油洗净时,五公主眨着眼睛道,“姐姐,为何我觉得你的面皮更亮了,干净又剔透。” “真的?”三公主也是高兴,但才刚刚高兴,却想到自己额头上的疙瘩,便笑不出来。 这一期间,顾千雪将一块纱布放在小筛子上,而后用来筛糖。那糖粉本就成细碎,被顾千雪这筛过后,那糖粉便更细了。 这糖粉自然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去角质的。 将糖粉抓取一些放在三公主的脸上,细细揉搓,少顷,用清水洗干净。 最后从木箱中掏出一张还未用过的蚕丝面膜,浸泡在温盐水中,而后轻轻敷在三公主的脸上。 这一折腾,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三公主躺在床上,顾千雪坐在床头一侧的木凳上,五公主则是直接坐在床前的脚凳上,双手支在床上,好奇地打量顾千雪的一举一动,“千雪姐姐,这样的话,我姐姐的病是不是就好了?” 顾千雪耐心道,“不会根治,但会改善许多,实际上三公主额头的痤疮本没那么严重,却是这香粉生生堵塞的毛孔,将病情加重,如今更是有发炎的迹象。” 一盏茶的时间,顾千雪将三公主脸上的面膜摘下,仔细检查其额头,见那额头的痘痘小了些许不再发红,便知晓见了一些效果。 五公主惊喜的拍手,“姐姐,你额头的疙瘩不红了,如今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了呢。” 三公主也是惊喜的去铜镜前,激动地不能自已,“千雪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手到病除。” 顾千雪噗嗤一笑,“这算是什么手到病除?只是将你毛孔中的残粉彻底清除,顺便用盐水为你消炎罢了,只能说治标而不治本。”见三公主垮下脸,赶忙道,“你先听我给你讲,只要按照我所说的好好保养,这痤疮会减轻很多,回头我出宫了再为你调制一些软膏,你这痤疮应该能得到很大改善。” 宫女们见三公主眉开眼笑,也跟着笑了起来,手脚轻快地收拾了杂物。 顾千雪则是从桌旁的柜子里取出纸笔,“你们来,我画给你们看。”说着,在纸上描绘起来。 “我们的皮肤看似平的,实际上却有许多毛孔和这些毛孔是为了排除代谢废物而存在的。”顾千雪一边讲,一边画。 406,要拜师? 406,要拜师? “什么叫代谢废物?”五公主问。 三公主生怕顾千雪不耐烦,道,“云绯,母妃不是教育过你,不要打断别人的话吗?” 五公主委屈道,“我知道了……” 顾千雪却不生气,反倒是将这些在现代耳熟能详的知识讲给她们听。 皮肤看似只有一层,而实际上是由表皮、真皮和皮下组织组成。皮肤最外层的便是表皮,可以不算新生,去角质以及平时所说的皮肤代谢,往往都是表皮层;真皮主要由胶原纤维以及弹性纤维组成,真皮的结构直接影响皮肤的老化程度;皮下组织便是所说的肉了。 而五公主口中所说的“疙瘩”,是一种皮肤病,看似相同的“疙瘩”实际上却有不同的类别、不同的形成原因,更是有针对这原因使用的不同方法。 总的来说,痘痘分为四种,丘疹型、脓包型、囊肿型和结节型四种。其中丘疹性病发与表皮,再往下是脓包型,再下分别是囊肿型和结节型。 而三公主所患的是丘疹型的痘痘,因其为红色有发炎态,成因往往是毛孔堵塞以及一些黑头、白头。而处理方法便是杀菌、消炎以及疏通毛孔。 脓包型的痘痘比丘疹型的要大,里面还有黄色和白色的液体,其黄色和白色液体除了油脂外,便是人体白细胞和细菌争斗后的产物。处理这样的痘痘,便需要消炎和催熟,待痘痘爆发后,便可以消炎善后。 而丘疹型和脓包型的痘痘可以说不算危险,只要处理得当便能治好,囊肿型和结节型若处理不好,便会留下疤痕和痘印,只因囊肿型和结节型并不是发生在表皮,而是在真皮层,其范围大、深度广,除了消炎和抗菌外,还需要一系列药物。 顾千雪一边讲着,一边画着,三公主目瞪口呆,五公主不明觉厉。 当顾千雪一边讲解一边举例子,这么一讲便是半个时辰,直讲得口干舌燥,一旁的香棋赶忙送上热茶为其润喉。 好半晌,三公主才缓过神来,“看似普通的疙瘩,竟有这么多学问,却不知,千雪姐姐是师从何人而学来的呢?” 顾千雪正喝着茶水,听见这问题差点被呛住,连连咳嗽——这些人也真是的,讲给她们听就老实听着呗,你管什么师从何人,难道把老师拎出来,你们还能让他亲手医治不成?先不说南樾国和中国不是一个位面上的国家,便是一个位面、一根时间轴上,这个时期,她所就读的医大校长怕是还没出生呢,其祖宗还不知在哪呢。 但三公主既然问了,她也必须要回答,却不能再用赵氏的嫁妆书籍当挡箭牌了,若传出去,赵氏那嫁妆书岂不是成了百科全书,更是天外神书了? 顾千雪眼珠子一转,“自然是和苏凌霄苏公子学的。” 三公主了然,“听闻凌霄子知晓天下所有事,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呢,看来千雪姐姐是师从凌霄子了?” “……”顾千雪不知如何解释,“算是吧……那个,三人行必有我师嘛。”师父无处不在,人人为师,这般理解。 五公主扬起了头欢呼着,“那千雪姐姐收我当弟子吧,千雪姐姐不是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吗?我们三个人,姐姐不是我的师父,那便千雪姐姐就是了!” “……”顾千雪再次汗颜,无论五公主多么可爱多么伶俐,她都不会收五公主为弟子的!不说别的,她就发现这群姓宫的每一个好对付。先不说厉王如何,那太子也是难缠得很!三公主才十三岁便迂腐得如同老夫子,还不知道五公主以后是什么样呢。 顾千雪暗暗发誓,离姓宫的远点!远点!再远点! “哎呀,三公主的的痘痘几乎都平了呢!”顾千雪“惊讶”道。 果然,五公主和三公主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紧接着便是三公主感动的嚎啕声,自是不说。 一天,就这么过了去。 本来顾千雪想为永安长公主瞧瞧病,待长公主减肥成功后,便能进入下一阶段的治疗,谁知道跑来了三公主和五公主。整整一天,三公主缠着她追问美容秘笈,五公主缠着她要拜师学艺,后来四公主也跑了来,非要抓着顾千雪玩丢沙包,短短一天的时间,顾千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哭笑不得。 因为四公主的坚持,顾千雪也只能陪着玩丢沙包,不仅她上了场,连三公主也“被迫”上场了。 实际上,三公主早就想玩了,当时四公主等人玩丢沙包,她眼馋得很,无奈自己的“年纪太大”,也只能忍着在旁观看皇弟皇妹们的欢声笑语。 十三岁,在南樾国虽然可以结婚生子,但从生理年龄来说,也只是一个刚入青春期的孩子,在现代中国,怕也只是一名初中生罢了,最是喜欢跑跑跳跳的年纪。 但顾千雪就可怜了,她虽然有着十四岁的“妙龄”,但内心却是个二十几岁的老家伙,就这么拖着老胳膊老腿跑来跑去,跑了一身臭汗。 总算是把小姑奶奶们都送走,顾千雪还没喘过气来,洗了个热水澡准备美美的吃上一顿,她都想好菜谱了,什么梅菜扣肉、什么粉蒸肉、什么红烧肉,只要是补能量的大鱼大肉都狠狠地来个几盘!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顾千雪饥肠辘辘的前胸贴后背时,得到一个消息——皇上回来了,不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反正心情很高兴。因为皇上很高兴,所以今天晚上吃北京烤鸭,让顾千雪亲手去做。 顾千雪有种想晕的欲望——她已经很饿了,却让她做烤鸭。 可惜,人家是皇帝,南樾国人家最大,她也只能胡乱塞了几块干巴巴的点心,跑去做烤鸭。 好在秦妃想得周到,自皇上回宫提出吃烤鸭时,秦妃便遣了人马不停蹄地到厉王府搬烤鸭炉。当顾千雪到御膳房在众御厨面前、众目睽睽把鸭子处理好时,那烤鸭炉也搭建成功。 全程顾千雪的脸都是火辣辣的,有种鲁班门前弄斧之感。 饿了半死,弄了烤鸭,皇上吃得满嘴流油,顾千雪却没有丝毫食欲。好容易爬回了千雪阁只想美美的睡一觉,但只觉得双眼刚闭上,便被人从暖暖地被窝拽了出来。 不用想,便是太子。 顾千雪仰天长啸——她上辈子到底怎么得罪姓宫的了,这辈子竟要如此抱负,苍天啊! 407,第二个理由 407,第二个理由 睡眼朦胧的顾千雪想骂娘! “是你自己起来,还是我抱你起来?”太子磁性的嗓音如同催眠曲一般美妙,比轻纱幔帐更暧昧横生。 顾千雪挣扎着起身,“你又来做什么?” “自然是带你去一处好玩的地方。”明明是温暖的笑意,但绽放在太子那狐狸一般的面孔之上,却让人不寒而栗。“顺便,说服你。” 顾千雪对自己的人身安全不是很担心,因她知晓太子不是那种喜欢动手动脚的人,换句话说,厉王也不是。她要感谢南樾国“保守淳朴”的民风,如果真的开放如现代中国,其后果很难想象。 “说服?昨夜不是说完了吗?”顾千雪一头雾水。 “昨夜只是第一个理由,一共有三个理由,”太子不急不缓,“听完这三个理由,你再做选择也不迟。” 顾千雪愣住,“你就不会一次性将三个理由都说出来?” “自然不能,”太子自行到顾千雪床旁的柜子,打开,却见里面孤零零的只有两套衣服,不禁双眉微皱,“你的衣服为何这么少?”女子的柜子,不是应该堆满五颜六色的衣服吗? 顾千雪道,“身子只有一副,每天也就穿一件衣服,要那么多做什么?先别纠结衣服问题,你先回答我,除了昨日的理由,另外两个理由又是什么?”倒不是说多么期待,而是抱着一种快听完快打发的心情。 太子从两套衣服中挑了一件月白色,因在他的脑海中,顾千雪时常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也最适合这般清冷不失高贵的颜色,“说得多了,只怕你听不懂。”每日一个理由,再给其一日的时间吃透。 顾千雪正要说什么,却见太子一扬手,将那衣服扔了过来,“你是自己穿,还是让我帮你穿?” 赶忙将质问的话吞了回去,顾千雪抓起衣服便冲到了屏风后面,飞快穿起来。 待顾千雪穿戴好,刚刚转出屏风,还未追问太子那第二个理由是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阵黑影,黑色披风再次包裹住她,腰间一紧,紧接着再次头晕目眩地被带着跳出了房间。 闭着眼,耳边冷风飕飕,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她死死地抱着太子的腰,那腰虽细,却结实有力。此时此刻她不能睁眼也不能开口,真想大骂出口——难道就不能让她自己走吗?就算是她轻功太差不能飞檐走壁,但可以弄条绳索从窗子顺出去总可以了吧? 当耳边的冷风消失,两人落地时,顾千雪却觉得脚下不断摆动,却好是在……船上。 赶忙睁开眼,果然,自己与太子两人正在一叶扁舟之上。 那小船狭窄,几乎吃不了多少水位,仅能容纳两人。 “你这是?”顾千雪不解地看向太子。 却见,太子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只竹篙,捏在手中,慢慢地撑起船来。 载着两人的小舟在水中慢慢游走,除了夜空一只硕大的圆月,周围没有任何光亮。 万籁俱静,耳际只有树枝的微微摆动声以及缓缓水流之声,身旁俊美男子专注撑船,船儿平稳,却好似沿着小河驶向不知名的远方。不知远方为何处,但正是因为这不解,才让那地方带了梦幻的色彩。 一时间,顾千雪不想追问太子第二个理由是什么,只想安静享受这难得的静怡。 突然,小河边燃起了几处光亮,是烛光。 顾千雪想起之前在镜湖前,太子曾命侍卫在湖边点燃蜡烛,心中了然,怕是太子又要营造气氛。 但那烛光却慢慢的飘了起来,慢悠悠的,好似气球一般。“孔明灯?”顾千雪惊讶道。 “许愿灯。”说着,太子将竹篙放下,从腰间解下他的玉笛,放在唇边慢慢的吹奏起来。 笛曲灵动、箫声沧桑,但太子却一反这乐器的特点,吹了一首优美略有抒情的调子,那调子听着耳熟,顾千雪很快便认了出来,竟是当日在皇上五十寿诞上,她跳无重力丝带舞时,秦妃所弹奏的曲子。 那是一首定情曲,带着奏乐者无尽的爱意。 南樾国没有孔明,这灯被称为许愿灯,而随着太子吹奏笛子,那许愿灯竟越来越多的燃放起来,一时间,昏黄的许愿灯如同一只只闪着光亮的风筝,齐齐向空中慢慢飞去,似乎载着无数美好愿望,更似乎载着放飞者无尽的倾慕爱恋。 顾千雪抓着身上的披风,仰起头看着万千许愿灯在皎皎明月的映照下若繁星一般,被这华美又壮观的场面的震撼了。 这种震撼是从电影屏幕、从电视机屏幕观赏完全不同的视觉体验,哪怕是见过北京奥运开幕式那般壮观也无法代替这种身临其境的感官享受。 就在顾千雪放下了心理防备,专心观赏孔明灯云时,太子却结束了笛曲,道,“我希望你嫁给我第二个理由,是对你一个承诺。” “承诺?”顾千雪将视线从灯上收回,好奇地看向太子。 “若我宫凌尧未处在太子之位上,我定为你只娶一妻,在这个位置上却有我不得不行之原因,但我可以向你承诺,”太子面容严谨认真,双目盯在顾千雪的双眸之上,“我只允许你自己怀有子嗣。” “啊?”顾千雪吓了一跳,差点从小舟上翻了下去,“你说什么?”好在太子及时抓住了她。 太子的淡笑带着一丝冷意,“帝王想控制自己子嗣的方法太多了,若你愿意成为太子妃,成为未来皇后,我许诺,只有你一人育有皇子公主,你的地位永远凌驾于任何人之上。” 顾千雪想起了拥有一皇子两公主的应妃,再想起皇上对秦妃的依恋,实在搞不懂男人……尤其是身为帝王的男人的心思。 说不触动是假的,但……“还是不行。”顾千雪摇头,脑子里却乱得很。 太子双手拉住顾千雪的双臂,虽未拥抱,但这动作却暧昧亲昵。他靠近她,声音不大,“我可以承诺只有你一个女人,这个,你可能听懂?” 408,震撼 408,震撼 太子的话让顾千雪震惊,她惊悚地抬起眼,“你的意思是……” “我也有许多办法,入嫔妃之宫而不宠。”太子的眼神,没有丝毫玩笑的迹象。 顾千雪顿时明了,一把推开他,“你太卑鄙了!那么多女子的幸福怎么办?难道这天下只有你是人,其他人都不是人?她们怀着对人生的美好愿望嫁给你,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独守空房?” “她们嫁的并非是我,而是权力。”太子慢悠悠地纠正。 “呵,你昨日还用权力诱惑我,今日便鄙夷苛求权力的女子?”顾千雪甩了甩头,向后退了两步,企图与面前这可怕的男人拉开些许距离。 “你用权力来做什么,她们又是用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不懂。”太子咄咄逼人的反问。 顾千雪一下子哑言。 “但……你也不能那么对她们,她们既然将一生托付给你,你不能负了她们。”顾千雪呐呐道。 太子却笑道,“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今日的太子并未花心思说一些甜言蜜语,但每说出的一句话,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击顾千雪的心扉。说不心动是假的,被一个男人、尤其是可一步登天的男人这般宠溺、如此承诺,别说对方是一名还未成亲的俊美男子,便单就这些话语,便足够满足虚荣心了。 女人怎么可能没有虚荣心? 顾千雪低着头,脑子很乱,却不知在想什么。 “先抛开烦恼,我为你吹支曲子吧,你想听什么?”太子温柔道。 顾千雪没理会他。 太子却未恼,也未催促,只是笑了笑,而后拿起了笛子,将修长的手指指尖按压在笛上,“我先随意吹奏,待你想到想听的曲子,我再吹给你听。”说着,便再次吹奏起秦妃那首定情曲。 一叶扁舟顺着缓缓的流水在小河上漂着,那绵连不决的孔明灯依旧在被人点燃放飞,每一只孔明灯上都画着情投意合的画面,每一只都承载了诺言。慢慢升空,直到与天际融为一体,成为夜空的一部分。 已回到千雪阁多时,但顾千雪依旧在床上辗转无法入睡,脑子里都是金銮殿顶那磅礴的气势、唾手可得的权力,以及畅游长河时满目漫天的孔明灯,以及男子那郑重其事的承诺和小心翼翼的宠溺。 顾千雪的心越发乱了,想睡却睡不着,耳旁依旧回荡笛声,眼前依旧是越来越多的孔明灯。 顾千雪更想不到的是,这便是皇后的本意,让其入宫远离外界,慢慢将她隔绝、将她控制、将其洗脑、将其说服。太子只是用了皇后为他提供的有利条件而已。 同一时间,另一处。 宫外,厉王府。 夜已深了,一身纯黑锦袍的厉王坐在书房的椅上,翻看着如小山高的公文,他的工作效率奇高,但今日却捏着一本公文反复细读多次。并非这公文之事繁复,也非其上词汇艰涩,而是因阅读之人心不在此。 他仿佛在等什么人,连一旁的邵公公都提心吊胆的陪着。 邵公公多次想提醒王爷早些休息,但当见到厉王那白皙俊美的面容带着隐怒时,又将话乖乖地咽了回去。 细想一下,王爷是多久没这般压抑不住怒气了? 正在这时,有暗卫快马加鞭赶回来,而后对门外守着的君安耳语,君安恭敬入内,“禀王爷,宫中的消息传出来了。” 厉王狠狠捏了下公文,直将纸张捏碎一般,而后松开,“进来。”声音平静。 君安入内,“王爷,暗卫来禀,今夜太子带着千雪郡主游宫内护城河,大批侍卫在河边燃放许愿灯,一时间许愿灯如云,甚至宫中嫔妃都纷纷外出欣赏灯云。” 邵公公心中感慨——啧啧啧,太子果然好手段啊,对女人花样就是多,如果他们王爷也懂这些,不就早拿下千雪郡主了?不至于大半夜的憋书房里生闷气。 厉王将公文放下,生怕一不小心撕碎一般,“说了什么?” “回王爷,靠近船两旁的河岸有太子的暗卫把守,我们的人无法靠近。”君安如实禀告。 紧接着,室内一片死寂。 邵公公提心吊胆,小心想看面无表情的厉王,再看向愣头青的不懂事故的君安,心中忍不住感慨——君安这孩子怎么四肢发达头脑平滑呢?个子长得不矮,一点男女之事都不懂,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要安慰一下王爷啊? 邵公公向君安拼命的挤眼睛,君安自然是发现了,一脸的不解。 邵公公背对着厉王,一边用眼神暗示一边道,“君安啊,太子一定是强迫千雪郡主,千雪一定是万般反抗,对不?” 君安道,“这个到没有,暗卫说,太子一直在吹笛子,而千雪郡主一边聆听笛声一边欣赏漫天的许愿灯,很入迷。” “……”邵公公真想抽死这愣头青,提心吊胆地回头看向厉王,果然,厉王的脸上愤怒越来越烈,心中无奈——哎,千雪郡主看着机灵,实际上怎么这么笨呢?太子殿下那般油嘴滑舌,今日能给你吹笛子,明日搞不好就能给其他女子吹笛子。而他们王爷多好?他们王爷虽不会给千雪郡主吹笛子,也不会给任何女子吹笛子,因为……王爷他根本不会吹笛子。吹拉弹唱,他们王爷什么都不会,多省心? “你们都出去。”厉王声音看似平静,实际上却隐含杀气。 邵公公知晓,再在王爷面前转悠下去,肯定落不到什么好。想着,便拽着君安的袖子,将愣头青拖了出去。 出了厉王书房,邵公公二话不说,对着君安的后脑子狠狠抽了两下,“你这个愣小子!你这个傻小子!难道你就看不出王爷的心情吗?” 君安被打得一头雾水,“邵公公,属下能看出王爷心情不好,但也要如实禀告。” “你是不是傻?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虽然事实如此,但你就不能说他太子逼迫郡主,郡主寡不敌众?”说着,又给了君安几下子。 409,挣扎 409,挣扎 君安出身武林名门,家教甚好,就硬撑着被邵公公打。“但顾千雪却未反抗,再者说,早些断了王爷的念想不是很好吗?那顾千雪何德何能,值得王爷对她如此上心?” 邵公公一愣,将抽君安的手臂收了回来,“你小子……是因为不喜欢千雪郡主?” 君安哼了一下,“顾千雪容貌不算绝美,性格不够温柔,更是轻浮,属下自然不喜欢她。”实际上没说实话,君安如此讨厌顾千雪的原因是,顾千雪总称他为君小哥。 邵公公眯起了老眼,“呦,也有咱家看走眼的时候?咱家之前以为你是个愣头青呢,没想到你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那你来说说,咱们王爷应该找什么样的女子当王妃呢?” 君安听见这个问题后立刻严肃了下来,“属下认为,王爷雄才伟略、英明神武,这天下任何女子都配不上王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一般。 邵公公不解,“就算是配不上,咱王爷也得找个女人吧?” 君安摇头,“女人既麻烦又见识短浅,为何要找女人?” 邵公公愣住,“你的意思是,王爷这辈子就一个人过?” 君安点头,“是啊,一个人潇潇洒洒、轻轻松松,岂不妙哉?” 却只见,邵公公弯腰脱鞋,紧接着操起自己鞋底便狠狠抽向君安,“妙个屁股妙!你这个愣头青自己要当光棍别拉扯咱们王爷当光棍!我抽死你这个愣头青!别跑,今日本公公就要抽死你!” 君安见邵公公脱了鞋,早就跑了,哪是只穿一只鞋的邵公公能追的上的? 另一处。 皓岚书院高耸的凌霄阁中,如海一般的名贵书籍依旧未搬进来,宽敞的凌霄阁空荡荡的,顶端悬挂一根用料上层的雪白丝带,此时随着从顶部吹来的微风轻轻摆动,好似在等待佳人前来翩翩起舞。 可惜,佳人不在,那练舞时的挥汗如雨以及笑语欢声也仿佛离去许久,寂静的凌霄阁竟如同梦一场般,萧条、寂寞。 高耸的架子上,却见一名身着白衣的苏凌霄静静坐在其上,手中端着一只单筒望远镜,顺着那开启的水晶琉璃窗向外望,所望的方向,正是皇宫的方向。 若离皇宫近的人就能看见,皇宫某一处天上飞满了许愿灯,炫目灿烂。 突然,那望远镜从其消瘦的手中掉落,价值连城的物件伴随着一声脆响被摔得粉碎。 “少主!” “少主,您没事吧?” 守在一旁的初烟和苏掌柜焦急道。 却见,架子上的苏凌霄消瘦的身子蜷缩一团,乌黑的发丝散落,苍白的面孔埋在衣襟中看不出其表情,左手抓着架子顶端的扶手,右手紧紧捂住胸口痛苦不堪。 初烟神色一凛,立刻伸手按下操纵架子的按钮,“苏掌柜,您速度去取少主的药箱。” “好!”苏掌柜立刻跑去,将苏凌霄备在凌霄阁的药箱取来。 那架子还未彻底落下,初烟便用轻功飞起,将骨瘦如柴的苏凌霄带到一旁的小榻上,接过苏掌柜递过来的速效救心丸,喂入苏凌霄口中。 苏掌柜幽幽地叹了口气,初烟面无表情,两人紧张地守在一旁,直见苏凌霄面色逐渐红润,这才放下心来。 凌霄阁一时间,气氛凄惨。 初烟抬起眼,看向那飘起的丝带,却十分怀念千雪郡主在此练舞的时间,那时候这里整日都有欢声笑语,少主脸上的笑容便未停过。如果……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候,该多好? 却可惜,时间如流水,无论如何挽留,却依然逝去。 翌日。 千雪阁。 因为顾千雪不喜欢有外人突然闯入她的房间,所以没有她的召唤,哪怕是香菊和香棋都是不能轻易入其房间的。 但今日时辰已不早,更是过了早膳的时间,香菊和香棋两人对依旧“沉睡”的千雪郡主担心不已,最后两人决定,还是去瞧瞧,别郡主有个头疼脑热而未发现。 当她们悄声上楼时,却见顾千雪穿着完好坐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的,平日里灵动的大眼此时呆滞,眼下青了一片。 “郡主,您……您没事吧?”香菊小心翼翼道。 顾千雪叹了口气,而后点了点头,“没事,一转眼天都亮了。”一夜未睡。 香菊和香棋这才想起还未为郡主请安,赶忙恭恭敬敬屈膝请安,而后吩咐宫女们将打上水来,洗漱打扮。 “郡主,虽然已经过了早膳的时辰,但您用一些早膳吗?”香棋小声问道。 好半晌,沉浸在思绪中的顾千雪才缓过神来,点了点头,“好,用一些。”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用完了早膳,心情却依旧忐忑。 “千雪郡主,您真的没事吗?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用不用奴婢禀告秦妃娘娘?”香菊小声问。 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今日千雪郡主的魂不守舍,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往往是直着眼睛的,一会皱眉紧锁,一会唉声叹气,一会又眼中带着幻想的模样。 果然,过了好半晌,顾千雪这才缓过神,“什……什么?秦妃娘娘?哦哦,不用,不用,我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摆了摆手,“我去睡觉,你们谁也不许打扰我。”说着,自己哒哒哒地跑上了楼去。 就在所有人以为顾千雪睡了,却听哒哒哒的声音,顾千雪又下了楼,“香菊、香棋,你们可知永安长公主在不在宫中?” 两人不解,但依旧回到,“回千雪郡主,长公主今日在宫中,此时正在寝宫陪伴秦妃娘娘呢。” “好,你们稍等下,我收拾东西后,咱们就去乾清宫。”说着,又跑上楼去取药箱了。 乾清宫。 当顾千雪到达秦妃暂时住的寝宫时,却见到秦妃正在绣着什么东西,而永安长公主则是在旁边陪着。 虽然短短三个月,但永安长公主在顾千雪的严密安排下,却是瘦了好多。虽算不上身材窈窕,但最起码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了。 为秦妃和永安长公主问安后,顾千雪开门见山,说想为永安长公主诊脉。 秦妃眼中满是惊喜,她从前听顾千雪说过,碧芙之症状并非无药可医,一切都看几率,但首先要瘦身。如今瘦身成功,是不是就要使用千雪所说的特效药了? 秦妃期待十足。 410,雪蛤 410,雪蛤 永安长公主一无所知,虽然伸出了胳膊,但嘴里依旧在抱怨,“诊脉,诊脉,整天没事总诊什么脉?便是没病,也被你诊出病来了。” 不得不说,某姑侄两人总能将顾千雪的脾气撩起来。 听了永安长公主的话,顾千雪便一肚子的火,“别说达官贵人,便是富足的百姓,还时不时地请大夫来诊平安脉,何况您身为公主。再者说了,投胎一次成为公主容易吗?您可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您这投胎技术?既然成了公主,便要好好珍惜健康和生命,才不枉此生,难道不是吗?” “……”一旁的秦妃很是无语,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劝人的,不过也是算奇特。 永安长公主冷哼一下,“当公主有什么好?难道公主就不用生老病死,难道公主就一定会无忧无虑?呵,都以为这是好差事,你能理解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万众瞩目的痛苦吗?”永安长公主的声音比顾千雪还大,越说越激动起来,“好的便罢了,只要有个芝麻绿豆大的缺点,都会被传为丑闻!人吃五谷杂粮,谁能无病,怎么她们可以生病可以有种种缺陷,本宫就不可以?这种公主,不做也罢!” 秦妃急了,赶忙上前安慰。 顾千雪也突然理解了永安长公主的苦衷。 永安长公主在南樾国就如同影视明星在现代,受众人追捧的同时,更是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只不过现代人可以毫无顾忌的谩骂明星,哪怕只是为了单纯泄愤成喷子,南樾国人不敢明着讥讽,但背后却少不得要说上几嘴。 天下没不透风的墙,这些闲言碎语飘入永安长公主的耳中,便成了凌迟她的刀,而长公主即便知晓背后说她之人是谁,又不好真的去追究。 另一方面来说,顾千雪也感动,因为永安长公主真的把她当自己人了。若非如此,以长公主隐忍的能力,她即便是发脾气,也不会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 永安长公主隐忍? 没错,永安长公主是个忍耐力极强的人。 虽然外表看似暴躁纨绔,但真正涉及到关键敏感的话题,从不会乱说。不说别的,只说永安长公主瘦身的速度,便能看出其意志力。 在订制饮食运动计划之初,顾千雪是认为长公主馋嘴懒惰无法按照计划进行的,为此还对秦妃千叮咛万嘱咐,定要严格监督。 但实际上,永安长公主一旦答应人之事,便义无反顾地去做,短短三个月的时间,瘦了最少六、七十斤,整个人焕然一新。 实际上,练武学习骑射之人,忍耐力、意志力都比一般人强上许多。 “义母您放心,以后再无人会嘲笑你。”顾千雪的声音不大,用了那鲜少使用的称呼,说出之话更是如同承诺一般。 秦妃继续小声安慰着永安长公主,顾千雪则是掏出一只陶瓷勺子状之物,“长公主殿下,请张嘴,我要看看你舌苔。” 舌苔乃人体脏器的眼神,从舌苔中能看出许多东西人体信息—— 顾千雪点了点头,放下勺子,“长公主殿下,您这三个月可来过月事?” 永安长公主一愣,而后道,“前些日子刚刚来过。” 顾千雪了然,“方便看看您的头发吗?” 永安长公主的面色变了变,她知道顾千雪要看她头顶秃了的一块,最后咬牙点了点头。 三人移步到房间,由永安长公主的公主守着门,秦妃亲自为其拆开发髻,顾千雪仔细观看,而后做了记录,点了点头。 秦妃焦急,“千雪,碧芙她……”欲言又止,因为答应了顾千雪为其保密治病一事。 仅仅五个字,顾千雪便了然,她笑着点了点头,“娘娘放心吧,长公主恢复得不错,如今没有太大的起色是因为还未用药。” “用药?用什么药?”永安长公主不解。 秦妃只笑着不说话,顾千雪则是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而瓶子里的东西,南樾国人不知,现代人却知——雪蛤。 雪蛤、蜂皇浆、羊胎素,是三种耳熟能详的女性补品,富含大量雌激素。 羊胎素需要提纯,不如雪蛤和蜂王浆来得简单直接,但就这雪蛤,还是顾千雪托苏凌霄去寻到的。当初她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对苏凌霄描述了雪蛤的外部特征以及其生长环境,毕竟是中国东北的土特产,谁知道这个时空有没有。 却没成想,苏凌霄竟帮她找到了。 雪蛤,学名“东北林蛙”,是一种珍贵的蛙科两栖类动物,以野果和昆虫为食,因其在寒冬中可冬眠长达五个月之久,因此得名“雪蛤”。 其药用和食用的雪蛤实际上就是雌性蛤蟆的输卵管。每只林蛙肚子里有一粒胶囊,似膏似油,里面储存着能量,冬天,当雪地里找不到东西吃时,林蛙就靠肚子里的胶囊维持生命,这只活命的胶囊原来是输卵管。 自明代,雪蛤便被列为四大山珍(熊掌、林蛙、飞龙、猴头)之一。从清代起作为贡品。林蛙油中含有4种激素、9种维生素、13种微量元素和18种氨基酸及多种酮类、醇类、多肽生物活性因子。 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林蛙油具有“解虚劳发热,利水消肿、补虚损。尤益产妇。”《中药大词典》指出:林蛙油具有“坚益肾阳、化精添髓、泽润肺脏,胃虚寒,气不化精之药”。《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林蛙油的功效是“补肾益精,养阴润肺。用于身体虚弱,病后失调,精神不足,心悸失眠,盗汗不止,劳嗽咳血”。 雪蛤油的主要有效成分为蛙醇,具有“补肾益精、润肺养阴”的功效。专治肾虚气弱、精力耗损、记忆力减退、妇产出血、产后出血、产后缺乳及神经衰弱等症。中医认为,可治疗“小儿赤血、肿疮脐伤、止痛、气不足、去劳劣、解势毒、利水消肿、虚痨咳嗽”,具有养肺滋肾之功效。 但尤其需要注意的是,雪蛤是药而不是补品。 411,第三个理由 411,第三个理由 在现代,有些女性为了保养皮肤,使皮肤又细又白,滥用雪蛤,几乎将雪蛤当成燕窝一般天天喝,最后造成了乳腺炎、乳腺癌以及卵巢囊肿、子宫肌瘤等等,这便是雌激素过剩的后果。 顾千雪为永安长公主定制的治疗方针是“先降后升”,降的是体内的雄激素,通过减肥以及汤药等实现;后升,便是使用药物提高雌激素的水平。 若在现代,便直接用注射口服黄体酮来实现,但在南樾,便只能用雪蛤、蜂皇浆这种食补来进行。 将雪蛤和蜂王浆取出,顾千雪写了一道配方,更是亲自叮嘱永安长公主的心腹为其用心煲制,其他的……便碰运气了。 受孕这种事,确确实实是一个几率问题。 夫妻双双健康,未必受孕。夫妻双方各有一些疾病,也许还受孕,即便是结扎了都有可能失效,所以说,一切靠运气。 不得不说,忙碌起来便忘了烦恼,从顾千雪亲自带着长公主心腹去煲汤,到眼看着长公主喝下去,这一折腾,一上午便过去了。 中午用完午膳,又陪着秦妃和长公主逛了会花园,两位贵人午休去补美容觉,她也回了千雪阁。 顾千雪本以为这一下午的时间备受煎熬,正准备找一件事打发时间,却没想到,因为一夜未睡,如今开始昏昏沉沉起来。头刚刚碰到枕头,便呼呼大睡起来。 而正是因为狠狠地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才精神抖擞的等待太子前来阐述自己的第三个理由。 当太子轻车熟路地跳上千雪阁的窗户时,却见到房间里坐在窗户对面椅子上的顾千雪,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瞪得老大,再加上脸上迷之笑容,特别像活动在夜晚里的某种禽类——猫头鹰。 房内昏暗,连一盏小油灯都未点,皎皎的月光照在顾千雪光洁的面庞上惨白惨白的,再加上那溜圆的眼睛以及勾起的红唇,太子凝视了片刻后,一时不被竟差点又掉下了窗户,还是被顾千雪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披风衣襟。 “跑什么跑,不是说还有第三个理由吗?”顾千雪道。 太子手撑住窗框,先是楞了一下,而后勾魂一笑,“顾千雪,你真是个有趣的女人。”说完不再废话,将那纯黑的披风将向顾千雪身上一缠,紧接着两人便向麒麟宫的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另一处。 严寒的夜风很冷,但一抹黑影周围更是冰冷无比。 那种冷是带着些许阴戾之气,杀意隐藏得很好,只有武功高强之人才能体会,但就是这些隐隐杀气却让周围武功高强的暗卫侍从们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愣头青的君安知晓自己主子生气,却不知因为什么生气,反倒是他的心情很好。因为举目远眺,正好能看见麒麟宫后面一处小山涧里,顾千雪和太子两人正在其中不知“愉快”的聊着什么。而厉王带着一群武功高强之人,正站在山顶向下俯视。 顾千雪有了心理准备,心墙被筑起老高,冷眼瞧着太子,只看他能再耍出什么花样。 太子发现顾千雪的戒备心,只是低头吃吃地笑了一会,而后抬起头来,那面容满是无奈,“我那么阴险?” “不是,”顾千雪否认,“但有句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要小心为妙的。” 太子只是笑着摇头,未说话,慢慢走到一颗矮树旁,“你知道什么叫雾凇吗?”说着,伸手捏住垂下的树枝,因是冬季,那树枝上没有树叶,光秃秃的只有一根杆,萧条又可怜。 “知道。”顾千雪点头。雾凇不就是树挂吗?低温时空气中水汽直接凝华,或过冷雾滴直接冻结在物体上的乳白色冰晶沉积物,虽不算罕见却也不常见,每年冬天都有那么一两次。还记得从前大学时,还未醒来,便听见寝室同学大喊着雾凇,紧接着便穿好衣服冲出去照相,“南樾国地处偏南,温度太高,应该没有雾凇吧。” 太子慢慢抚摸那树枝,“你若是想看,便有雾凇。” 顾千雪不解,“我要怎么做?”是用化学药剂吗? 太子回头,对顾千雪嫣然一笑,而后将内力凝结,右掌心猛然喷出许多烟雾。 即便是来自现代见多识广的顾千雪都惊呆了,这可比电视里那种拙劣的特效让人震撼多了。 没一会,那树枝上便满是雪白的雾凇。 顾千雪却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之前你手心冰凉,都是因为你的武功套路?” “真聪明。”太子欣然赞赏。 “……”顾千雪真想狠狠抽了眼前这人——妈蛋,练这种冰凉凉的功夫,让装模作样让她暖手!他一发功把树都弄得挂了冰,就是打死她,她也暖不了的啊! 想到从前那种小感动,顾千雪只想将眼前这男人活活咬死。轻咳了几下,“太子殿下,你大半夜的找我来就是看雾凇的?” 太子点了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顾千雪捏了捏拳头,“别闹了,第三个理由呢?” “什么第三个理由?”太子装起了糊涂。 “自然是说服我当太子妃的第三个理由。”顾千雪道。 太子吃吃地笑了好一会,才道,“没有第三个理由,当日我说理由有三个,只是想多制造一个机会与你见面罢了。” 顾千雪一愣,而后哭笑不得,“我才不信,如果说只是为了多见面,你说三个理由岂不是太少,可以说三十个。” “那可不行。”太子神色认真地为其讲解,“若我早早便说三十个,你便直接拒绝我了,做人,一定要有度。在这个度之内,被人所容,若出了这个度,那便适得其反了。” 顾千雪不得不承认,太子这个人实在会拿捏人心,但却依旧认为他不会真的仅仅是为了多见一面。 敌不动我不动。 顾千雪还真是慢悠悠地走到那满是雾凇的数上,伸手轻轻触碰那与整整雾凇没有任何区别的冰块。“第三个不用言明的理由,是尊重吧。” 412,信 412,信 太子微怔,半垂的桃花眼带着潋滟,“此话怎讲?” “第一个理由是权力、第二个理由是重视,我实在想出还有什么可以作为第三个理由,但你不是无的放矢之人。”顾千雪将那雾凇握在手心,慢慢融化成水,“若每次都强掳我来,又灌输以强辞,难免咄咄逼人,反之,好似随意看些风景说说情话,却可以以退为进,更是将对第三个理由的操控权送给我,这不是尊重又是什么?” 太子抿着唇,虽有笑容,却不回答半句。 顾千雪也未在有言语,只是将雾凇一点点攥在手心,再一一融化。 远方的山顶,虽距离甚远,哪怕是武功最高强之人都无法发觉山顶有人,但几十号人,却无一人发出半声声响,甚至连大气都不喘。 与之前那般杀气暗涌不同,厉王却无比平静。 这种平静并非表面,而是从内向外,平静得若深藏洞底无波无澜的水潭,平静得若一望无垠白纸一般的雪原。 “君安。”厉王突然道。 “是,王爷。”君安立刻恭敬回答。 厉王双目一直紧紧盯着远方的山涧,若非内力深厚之人,根本发现不得远处比蚂蚁还小的人影。“如果再也无法挽留一个女人,该怎么办?” 周围心腹侍卫有些无语,这个问题怎么能问君安这个毛头小子?这毛头小子根本不懂男女之事,甚至还鄙夷女子。 果然,君安铿锵地回答,“回王爷,那就不挽留了,让她滚!” “……”众侍卫。 厉王微抬下巴,浓密若蝶翼的睫毛盖住幽黑不见底的眸子,纤细高挺的鼻梁以及刀削的侧面让人倍感孤寂,“是啊,应该让她滚的。” “……”周围侍卫们急坏了,心中暗暗呐喊——王爷可不要听这个黄毛小子的,王爷来问问我们把! 没有厉王的问话,众人不敢贸然插嘴,但厉王却未询问他们分毫,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 顾千雪又失眠了整整一晚! 一整晚,千雪阁二楼房间的灯光明亮,顾千雪则是撑着下巴坐在窗前的桌子上冥思苦想。 她很乱!十分乱! 她不知道未来应该怎么办,事情应该向什么方向发展,太子那般咄咄逼人的勾引,让她忍不住动摇。但内心里却依然有一种声音告诉她,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要的生活是平平淡淡,每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事,让自己开开心心,不要勾心斗角。 这么难吗? 一个撑脸的姿势,顾千雪竟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之久,直到天际泛白,有了朝阳的影子。 长舒一口气,若此时在宫外就好了,最起码还能找个人谈谈心。不过转念一想,即便再宫外,她又能和谁谈心。闺蜜朋友吗?她没有!对自己无条件宠爱的家人?还是个傻子。 突然,顾千雪猛一醒悟——她怎么将一个人忘了?自来到了南樾国,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事、为难事,她都去找他吐槽、诉苦,而他都会带着温暖的笑意帮助她,代价却简单得很,只要她想出什么他没见过的新奇事物。 没错,就是苏凌霄! 苏凌霄好啊,人生导师! 想着,顾千雪便从椅子上跳下来,从柜子里抽出一沓纸,快速磨墨,而后便准备开始写信提问。 但那蘸了墨水的笔尖刚刚碰到纸上,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墨点,她却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信要如何写?信要如何送? 没错,她根本没有送信之人!即便是托付宫女们送信,这信的内容也会被想看者看见。宫内能一手遮天的人,太多了。 一阵风吹过,将窗棱纸吹得沙沙响。 在灯罩中的烛火也受了些许影响,因为烛火闪动,整个房间的光亮也明明暗暗。 顾千雪咬着笔头,狠狠地思忖好半晌,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而后在纸上慢慢写下六个字——“如何坚定信念。” 横平竖直,顾千雪敢发誓,两辈子里,写的最用心的便是这四个字了。 就这六个字,能看懂的人便懂、不能看懂的人也是看不懂,随缘罢,却不知苏凌霄能不能看懂。 一边想着,一边将那带着六个字的信笺塞入信封,未封口未落款,连收信人的名字都没写。只等第二日,找人送出信去。 因为想到了办法、写了信,顾千雪一下子放下了沉重的心理包袱,而因为没有心事,竟困倦疲惫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将那些有的没的烦恼事狠狠地忘记,而后脱了外衣,爬上床,美美的睡了一觉。 翌日。 当顾千雪被秦妃叫去的时候,顾千雪却发现,不仅永安长公主在,皇上在,连皇后娘娘也在。 顾千雪恭敬入内,为四位贵人请安。 皇后看到顾千雪手中捏着的信封,柔声道,“千雪这是写了信?”她自然是对太子所作所为知晓,如今来是看着顾千雪。 顾千雪落落大方,“回皇后娘娘,是的,人都说凌霄子通天下事,如今千雪有心中有个烦恼,想来与苏公子还算有一点交情,便准备问问苏公子。” 皇上挑眉道,“哦?千雪这般聪慧,也会有问题?” 顾千雪笑着将上前,双手将信封奉上给,“皇上您打开信看看,就知道千雪想问什么了。”反正这信早晚也是要给皇上过目的,咱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主动一些,还显得有诚意。 皇上没想到顾千雪竟主动奉上,刚刚得知其写信给凌霄子时,他还想安排人探求那信笺的内容。“朕可不能看你的信,之所以为信,便是仅有两人之沟通,怎能让外人看?” 顾千雪一脸诚恳道,“皇上误会了,只是个问题罢了,本来千雪是想求问皇上的,但皇上日理万机,千雪却怕叨扰了皇上。”装!谁不会? 果然,皇上龙颜大悦,“好,那朕就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天大的问题,将千雪难住。”说着,接过信笺,将信纸从信封中抽出,展开。 皇后眼底闪过精明,心中暗道,好在自己来了,否则这顾千雪,还不知要起什么幺蛾子。 413,去信 413,去信 皇后亲眼见到顾千雪的信上没什么玄机,这才放下心来,皇上却笑道,“千雪的字,可得练练。”直言不讳。 顾千雪尴尬道,“回皇上,千雪年幼时顽劣,误了练字的黄金时期,现在也静不下心来,怕是这辈子也写不出好字了。” 皇上却也不恼,道,“写不好便写不好吧,你义母的字也不好。” 一旁无辜躺枪的永安长公主却道,“皇兄您这就不对了,怎么说我也是长辈,您怎么就如此在晚辈跟前下我的面子?”嘴里虽是抱怨,但实际上未与其斗气。 一阵说笑后,皇上将信笺重新放回信封里,更是交给来了身侧的康公公,命其立刻快马加鞭,将顾千雪的信送去。 而另一边。 无名居。 暖阁中满是浓重的药味,时不时的传来苏凌霄的咳嗽声,不咳还好,一旦咳起来,便要猛咳上好一会,那声音骇人,竟给人一种命入膏肓之感。 实际上,也确实是病入膏肓。 京城名医来了个遍,虽然那“速效救心丸”保了苏凌霄的命,但却无法让其身体康复。众医心知肚明——苏公子之病症,其根源在心,却不知苏公子为为何如此伤心伤身。 众人只认为凌霄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对让凌霄子也解决不了之事,十分好奇。 “少主,您的身子已经如此孱弱,万不能动身回北醴!”苏掌柜苦劝,老泪纵横。 今日,是北醴国使臣归国的日子,使臣更是前来相邀,与苏凌霄同去。 苏凌霄靠在床上,房内的如春温暖无法暖他的身,那纯白色的衣衫半挂在他消瘦的身型上,却好似薄雪积在玉雕上一般,让人看之心凉。 苏凌霄合着眼,纤长的睫毛微动,而后缓缓睁开,灰色的眸子若繁星缀空,带着说不透的无奈桑沧感。 “早晚都要走,为什么还要拖着?”苏凌霄道,声音停顿半晌,却微微笑了一下,“难道你还认为,我的身子有痊愈的可能?” 一句话,将苏康说得心酸无比。 站在门旁的初烟面无表情,冷漠的目光一直眺望远方,那方向正是皇宫的方向。 苏凌霄见苏康再无话可说,再次慢慢闭上眼,却好似带着失望一般,“去整理行李吧,勿让北醴使臣久等了。” 却在这时,门外有下人捧着一封信急匆匆赶来,见初烟守在门外,恭敬道,“初烟姑娘,刚刚宫中一位公公送来信说,千雪郡主有个问题想询问少主。” 初烟一惊,却说不出心中是喜是悲。喜的是,这封信无论内容如何,少主都会十分高兴;而悲的是,她有一种预感,因这一封信,怕是又要动摇少主离开之心。 初烟接过信,心中交战不已,不知自己是否应将这份信毁了。只要少主不知千雪郡主的信,便能离开南樾国,若离开了南樾国,便算是离开了苦海了。 想着少主能抛弃情殇回北醴国,而北醴国的能人异士众多,定会有人能医治少主之病症,初烟便下定决心,撕了信、毁了少主的念想。 那下人怕是看出初烟的想法,面色一白,赶忙道,“初烟姑娘,宫中的公公看穿着品阶不低,在正厅等着少主回信呢。” “……”初烟正要撕信的手僵住,心中狠狠骂了一句狗皇帝,最终无奈,只能将信递了进去。因为她知道,南樾国皇帝心机深沉,早能猜到少主与北醴国使臣同去,若等不到信,怕是连使臣都是不允许回国。 “少主,宫中传来千雪君主的书信。”初烟冰冷冷道。 苏凌霄合上的眼,再次睁开,灰色的眸子却带着一种异样色彩,“拿来。” 苏掌柜背对着苏凌霄,用眼神质问初烟——为什么不将信撕了,为什么还让少主与千雪郡主牵扯不清? 初烟垂下眼,很是无奈。 苏凌霄展开了信,见到那六个字,微微一愣。 六个字都不小,别说一旁的苏掌柜,便是站在信纸背面的初烟都看得清楚。 “少主,千雪郡主这是什么意思?”苏掌柜忍不住问道。 苏凌霄眉头动了又动,挣扎不已,少顷,唇角微微勾起,“拿纸笔。”却未回答苏掌柜的问题。 苏掌柜赶忙将一旁的木质雕花可以摆放在床上的小桌抬上来铺上信纸,将笔蘸了墨,恭敬递上前。 苏凌霄在纸上只回了四个字:以攻代守。 苏掌柜和初烟一头雾水,却又不好追问。 顾千雪的一封信堪比一剂汤药,苏凌霄顿时精神抖擞的不少,虽不能说药到病除,但整个人的气质与刚刚一团死气截然不同。 正要将信放入信封中,苏凌霄却又将那信拿了出来,另在一张纸上写下——如何打发无聊。 写完后,两张纸并在一起,折好后放入信封交给初烟,“宫里的公公还在等着罢?”虽然初烟未禀情况,但其已猜到。 初烟丝毫不感到意外,“回少主,是的。” “回了信别忘了赠些银子,公公们最喜钱财。”交代了一句话后,苏凌霄便示意苏掌柜将小桌撤下,慢慢躺回床上。 苏凌霄既不是南樾国人,又准备离开南樾国,为何还要使钱财打发太监?不是因为钱多,而是因为顾千雪,这银子是为顾千雪送的。初烟最终心底叹了口气,而后拿着信出了去。 苏掌柜见少主又躺了回去,有些疑惑,“少主,奴才还用不用收拾行李了?” “不用,近日天凉,待天暖后,再回北醴吧,”苏凌霄淡淡回道,“你们都下去,我睡一会。” “是。”苏掌柜为苏凌霄盖好了被子,心中便叹了几口气,恭敬退了出去。 顾千雪没想到的是这么快便收到苏凌霄的回信,这速度,可不比顺丰快递要慢。却怎么也没想到,皇上派的人就在无名居等着回信。 皇上为什么这么做,自然是想看回信了。 而苏凌霄那般聪明的人,见到顾千雪的信未封,回信便也未封,早已猜到这信没什么私密性。 414,回信 414,回信 于是,顾千雪的信不仅她自己看了,一群人也是看了。到底是有教养的人,还没看着人家的信,让人家分析往来信的内容,只是看看笑笑便罢了。 皇上却对苏凌霄提出的问题有了兴致,“如何打发无聊?难道凌霄子很无聊?” 顾千雪忙道,“高处不胜寒,苏公子所说的无聊,想来是心理的无聊吧。”赶忙杜绝了皇上的私心,虽然皇上未必会狭隘的找事去叨扰苏凌霄。 皇上兴致未减,“你准备如何回信?” 别说皇上,便是所有人也都等着看顾千雪的回信,与那摸不透的凌霄子比起来,眼前的十四岁小姑娘,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顾千雪细细思忖,而后有了主意,取来了纸笔,在上面写下一个阿拉伯数字题——“1234=0、2345=0、3456=1、5678=3、7890=4、6890=5、8887=6。问:6678等于几?” 这可彻底让皇上等人不解了,“千雪,你写的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为何朕看不懂?” 顾千雪自从将一切疑而未解的问题推到苏凌霄身上而觉得轻松妙义后,如今一旦碰见懒得编故事的东西,便直接推给无辜的苏凌霄。“回皇上,这些符号是数字,是从前苏公子教给我的。”紧接着,将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数法大略的讲给众人听。 众人也都是学过数学的,只不过南樾国的数字也是用字来表示而非符号,加减法出了简单的可以用口算,其他用算盘。 “也即使说,这些数字的中间通过未知的加减乘数而得到结果,最后找到规律后,得到最后一个式子的结果?”皇上拿着纸,脑子里开始飞快的运算了起来。 “回皇上,千雪什么都不能说,若说了,这道题就没什么意思了,”顾千雪道,“如何算不重要,打发无聊时间才重要,您说对吗。” 皇上哈哈大笑,“对,对,打发时间才重要,”笑过之后,眼珠子却转了两下,“不过,朕还是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无奈,人家是皇帝,人家是老大,顾千雪只能道,“好,那千雪讲给皇上听。” “不不不,朕不听了,朕要试试,到底是朕先算出来,还是凌霄子先算出来。”皇上脸上满是兴奋。 顾千雪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皇上以为顾千雪在嘲笑他。 顾千雪连忙收敛了笑容,“回皇上,千雪笑是因为……觉得皇上不像是五十岁,倒像是十五岁,那般争强好胜,但又是生机勃勃。” “真的?”皇上问。 顾千雪诚恳地点头,“真的。” 皇上龙颜大悦,皇后道,“是啊,皇上您怎么和少年一样固执倔强?” 此时无论说南樾国皇帝如何英明神武、如何雄才伟略,都不如说起年轻活力来得有用,因为皇上此时最大的心愿便是年轻以及长寿。 一众人见皇上开心了,也跟着这个话题聊了些许,一时间室内满是欢声笑语,只不过顾千雪未参与。 她冷眼瞧着皇后、秦妃对皇上小心翼翼的吹捧以及暗中较劲的场面,只觉得心累。实在不解这两名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华有才华的女子为什么会选择与她人争抢一个男人的不归路。不过随后又忍不住叹气——即便是明知不归路又能如何,找一名真正愿只娶一妻的男子谈何容易?若真终身不嫁,其困境又有多大? 说着,低下头,看着纸上那沉静虚淡又行云流水的四个字,脑子飞快的运转了起来。 无名居。 苏凌霄这一觉睡了差不多一日,醒来时,天已全黑。 在其床头不远有一只姿态别致的根雕小架,架子上放着一盏昏暗优雅的灯,幽幽散发着鹅黄色的烛光。因这烛光的颜色,满是药味的房间少了顾忌的悲凉,极为恬淡闲适。 守在一旁的初烟见苏凌霄睁开了眼,赶忙盛了一小碗温了许久的药膳汤过去,为主子止渴。 但初烟刚将那汤碗递了过去,却听苏凌霄道,“回信了吗?”虚弱的声音夹杂着焦急。 初烟心头一酸,“回了,少主稍等。”说着,赶忙将药膳汤放到桌上,将另一侧的静躺的信封拿了来。 苏凌霄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却见到纸上没有半个汉字,满怀期待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虽然那纸上有一道奇特的题目。 若是从前,苏凌霄看见这种题,定然如饥似渴地开始钻研,但却不知从何时起,这种猎奇的东西,再无法占据他全部心扉。 初烟发现少主神情的低落,以为纸上诡异的符号代表了什么,心中暗恨不以。如果说她最恨的人,除了顾千雪那便没有其二!少主对顾千雪之人,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若顾千雪真对少主有意,便于少主在一起,不说荣华富贵,已少主的财力权力,即便是顾千雪挥霍一生也是挥霍不完。但若顾千雪对少主无意,那便别招惹,这般算什么? 越想越生气,初烟暗暗咬着牙,心中发誓,若少主因为顾千雪而有个三长两短,她一定要杀了顾千雪!不仅要杀了顾千雪,连带着整个顾家,以及厉王,她都不会放过! 苏凌霄发现自己心竟不受控制,赶忙用理智摆正了心思,开始钻研起题目来。 “1234=0、2345=0、3456=1、5678=3、7890=4、6890=5、8887=6。这代表了什么呢?有什么规律吗?”喃喃自语。 初烟小声道,“少主,您两日未好好吃饭了,奴婢求您吃上一些,好吗?”苦苦哀求。 却不知是拿着顾千雪亲手写下的信笺还是因为这独特的题目,苏凌霄只觉得心情有了寄托,点了点,“好,传膳吧。” 初烟大喜,匆忙下去,命正在厨房候着的厨子们速度生火,烹制出几十道各国美味佳肴,以供苏凌霄挑选食用。 同一时间,另一处。 因为有了苏凌霄的指点,顾千雪一下子有了兴致。 用过晚膳,顾千雪刻意打扮了一下,唤来了香菊和香棋,带着两名宫女跑去串门子。而所去的不是别处,正是皇后的未央宫。 415,拒绝 415,拒绝 千雪郡主不是和秦妃走得近吗,到未央宫去做什么? 香菊和香棋两人面面相觑,满眼不解,但还是跟着顾千雪去了未央宫。 皇后没想到顾千雪的到来,听了宫人禀报,满面笑容地坐在前厅,唇角的笑意却带着一种势在必得。太子虽不算听话的,但做事却让她很放心。 直到如今,皇后依旧对顾千雪心存芥蒂,或者说,这是最后一次给其机会。她实在想象不到,顾千雪的脸皮是有多厚,与那厉王风言风语,更是当众行为不端,如今却一脸的无辜懵懂,好似发生哪些事的都不是她一般。而另一方面,却又惊讶这个女子的诡计多端,别说阴晴不定的厉王,便是皇上,都被其收得服服帖帖。 “千雪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顾千雪入内,规规矩矩的行礼,恭敬为其问安。 “起来吧,”皇后的仪态雍容华贵,“用了晚膳,本宫正觉得心中闷得慌想找人聊聊,你却来了,你还真是个贴心的小人儿啊。”声音亲切热络。 顾千雪垂下眼,对皇后的热情和招揽心有歉意,“请皇后娘娘恕罪,千雪前来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千雪有话问皇后娘娘、问太子殿下。” 锦袖之下,皇后的手捏成了拳头,一再告诫自己为了太子的势力、为了赵家的兵权,要忍!如不是因为镇远元帅赵远征,就凭顾千雪这种趾高气昂的态度,皇后便早命人将其拖出去打上几十板子。 皇后强挤出笑容,“无事不登三宝殿,却有兴师问罪之感,难道尧儿得罪你了?有什么委屈大可与本宫说,本宫为你做主。” 顾千雪面容严谨,脸上没有笑容,“回皇后娘娘,不算得罪,只是有问题想问太子殿下罢了。” 皇后遣了宫人去唤太子,而后笑着对顾千雪道,“来,到这坐。”说着,指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哪笑意不达眼底。 顾千雪自然是看出皇后的怒意了,却只当没看见。 室内略有尴尬,皇后斜斜地撇了一眼顾千雪,高居高位的她从来都是被人追捧奉承,何时要主动讨好谁。但最可气的是那人竟不领情,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千雪也不主动说话,只静静坐在椅子上,不发出任何声响,却好似房间里没这个人一般。 不大一会,太子便前来,也许是听说顾千雪来了,连衣服都未换,还穿着白日里的太子袍,急匆匆地赶到。风尘仆仆,俊美的容颜满是掩饰不住的期待。 见到太子,顾千雪便起身为其问安,皇后只暗暗白了一眼,让嬷嬷将宫人们遣散。偌大的前厅只有太子、顾千雪,以及皇后和其贴身伺候的心腹李嬷嬷。 “你决定了?”太子双眸含着邪邪的笑意看向顾千雪,桃花眼更是闪了又闪,权力以及独宠,他不相信这世上有哪个女子能够拒绝。 顾千雪点头,“太子殿下是个很懂女人心的情圣,而且我也不得不承认,你那三个理由让我说心动不已,心动到……左右为难。” 太子眸底的得意逐渐消失,“然后呢?” “然后,”顾千雪心中对太子说了声抱歉,而后道,“我还是不同意,原因我从前已经说过——我想要的生活是平凡平淡的。权力固然诱人,但为了一个权力抛弃自己想要的生活确实不值得。人生自有无可奈何,即便是身为太子您、或者皇后娘娘,更甚至是皇上,怕都有烦恼。若说拥有权力便再无烦恼,那不太现实,而为了摆脱这些烦恼去追求无限的权力,怕是忘了初心。权力与烦恼,这本就是一个伪命题,烦恼无处不在,只看人如何处理罢了。有句话说得好,难得糊涂,正谓其意。将烦恼与乐趣协调好了,这便是所追求的人生,不是吗?” 太子面上再无笑容,“如此说来,你便是准备拒绝本宫了?”声音冷了几分。 顾千雪摊手道,“若真拒绝,会得到两种结果。第一种,太子殿下不甘心,要么继续找理由来说服我,要么使一些手段。第二种,便是彻底得罪了太子殿下,不说撑为不共戴天之仇敌,只说,以后太子定不会让我有什么好果子吃就是了。” 太子一愣,怎么也没想过顾千雪竟这么直白露骨。 “顾千雪,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皇后的怒气早就到达了极限,如今彻底爆发了起来,“你真以为,这天下女子只有你一人?你有什么资格和脸面趾高气昂地与当今太子说这些,你不过是残花败柳罢了!”愤怒到达顶端,一伸手将桌上茶碗拨下,脆响过后,那上好的青花瓷碗四分五裂,温热的茶水溅湿了顾千雪的裙角。 顾千雪见皇后如此,垂下眼,声音也温婉了许多,“千雪对皇后娘娘的错爱心有惭愧,但有些话却必须说明白了,不明不白只会产生许多误会。再者说,”语调徒然一转,“皇后娘娘从前对我热情亲切是真的喜欢我?还不是看在我外公兵权的面子上?如果您想要我这个人,自然要求我多才多艺、冰清玉洁;但您要的是兵权,就别嫌弃我是不是残花败柳了。兵权也要、人也要,这天下哪那么多两全其美之事?” 顾千雪本来对皇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既不是喜欢又不讨厌,但却因为刚刚那句话真的生了怒气。 没人天生有奴性,何况顾千雪这个从现代来的人。她自认还没到攀着一个男人的地步,而且明明是皇后母子死皮赖脸的要她做什么太子妃,如今她拒绝,却又辱骂她。皇后又如何?皇后若惹了她,她也绝不干休。 李嬷嬷见顾千雪顶了皇后,一声“放肆”便冲了过了过来,对着顾千雪的嘴巴便要打去,但那巴掌还未轮下来,却被顾千雪挡住,嗤笑了下。 “本以为皇宫的女人就高贵,如今看来,和民间女人也没什么两样。这位嬷嬷穿着华服,却和我们后院赵嬷嬷差不多。”做了一个思索回忆的姿势,而后继续道,“也许你不知是哪位赵嬷嬷,好心告诉你,是裴姨娘裴玉蕊的贴身嬷嬷,搞不好你们还都是老相识呢。” 416,再次火力全开 416,再次火力全开 皇后和裴姨娘是亲姐妹,两个嬷嬷都是奶娘都出自裴府,自是认识。 李嬷嬷的手腕被顾千雪捏得紧,怎么也挣脱不开,脸上满是见了鬼的表情,“顾千雪你是不是疯了,你可知这里是哪?你刚刚对谁顶嘴?这是未央宫!这位是皇后娘娘!” 顾千雪依旧没放开李嬷嬷的手腕,更是紧了两下,让其吃痛,“我顾千雪可不管什么皇后不皇后,若想得到我的尊重,很简单,首先要尊重我!既不尊重我,便是我的敌人,我对敌人从来都是这样,我就信,皇后娘娘没听她妹子裴姨娘说起过我。” 皇后早气得浑身发抖,可以说,这辈子第一次敢这么面对面争吵的除了顾千雪,别无二人。 顾千雪继续道,“裴姨娘和她那脑残女儿屡次三番陷害我,我便是菩萨也生气了,而皇后娘娘和裴姨娘的姐姐,我本来对皇后娘娘就没什么好感,如今却发现,不愧是从一个娘肚里爬出来的,果然就是一个德行。怎么,你以为你们对我垂青,我就要感激涕零?你们还真以为太子妃之位很诱人?别说什么太子妃,便是皇后这个位置,我也是不稀罕的,笼中鸟、金丝雀,华贵的衣衫下是一颗怨妇的心灵,每时每刻都要勾心斗角的和一群女人抢夫君,这种日子你们喜欢,我不稀罕。这太子妃之位,我不要!” 一口气将心里话说完,顾千雪狠狠一甩手,将那李嬷嬷狠狠摔倒在地。 顾千雪好歹是有内力之人,内力集中在手上,便比强壮汉子的力气都大,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婆能抵抗得了的? “来……来……来人!来人啊!拿下这个逆贼!”皇后的声音气得发抖,好半晌才醒悟过来,命人来捉拿顾千雪。 顾千雪冷笑两声,“拿?你拿什么权力拿我?香菊和香棋此时还在门外呢,她们可是乾清宫的宫女,我被皇后拿下了,难道她们不去找皇上?” 李嬷嬷正要冲出去寻人,却被一旁看好戏的太子拦住。 “什么权力?呵呵,你以下犯上,还需要本宫说明什么权力?”皇后大喊道。 顾千雪挑眉,“证据呢?” “证据?”皇后一愣,“什么证据?” 反正已经挑破了脸,顾千雪便干脆破罐子破摔了,“皇后娘娘不是说我以下犯上吗?我怎么以下犯上了?捉贼捉赃,那么脏呢?谁能证明我说了什么,太子殿下吗?李嬷嬷吗?”顾千雪一摊手,“恕我直言,在皇上的眼里,你们都是一条船上的,秦妃娘娘刚回宫,你便无赖秦妃娘娘最喜欢的我,知道的便知道你想收拾我,若那些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你在杀鸡儆猴,针对秦妃娘娘呢。” 顾千雪拿出了当年在顾府嘲讽裴姨娘的本领,却不知,她和这些姓裴的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怎么妹妹和她过不去,姐姐也非来整她。 “本宫堂堂正宫皇后,用得着无赖你?你以为皇上会相信你?”皇后的喊声带着些许歇斯底里。 实际上,顾千雪心底有些害怕,如果皇后和太子真在此处把她“咔吧”了,她也只能和阎王爷吐槽诉苦了。但让她屈服,她却也是不愿的。“皇上相不相信我,我不知道,但我觉得皇上不会相信皇后娘娘的。” 皇后只觉得气得胸口发疼,用手狠狠捂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错,皇上怕是不会相信她。或者换句话说,即便相信了,也会狠狠打击她,不因其他,只因皇上等她的把柄等太久了!这顾千雪,确实是个烫手的芋头,碰不得! “滚!你给本宫滚出去,今生今世都不许再踏入未央宫半步!”皇后伸手一指大门,大喊道。 顾千雪看着皇后愤怒的模样,心底轻轻说了声抱歉。得罪皇后而与太子划清界限,也算是没白得罪皇后一场。可怜的皇后,被她这么一气,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消气,这个年纪确实不宜情绪激动。 不过转念一想,皇后也不是什么好鸟,回头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她呢。 这么一想,顾千雪便觉得心里平衡了许多,转身便准备颠颠的离去。 却就在顾千雪转身准备开跑时,一直被冷落的太子却慢悠悠的说了话,“等等,你把本宫找来,还没说你的用意呢。”惬意的语调闲适,哪有半丝生气的模样。 顾千雪一愣,转过身,瞧了瞧气急败坏的皇后,再看了看心平气和的太子,很怀疑这对母子到底是不是亲母子。如果有人这样惹怒她顾千雪的亲妈,她肯定冲上去将那人挠得连他亲妈都不认识。 “用意?”一时间顾千雪竟一头雾水,摸不到头脑。 太子笑着点头,“是啊,你叫本宫来,就为了说你拒绝本宫?” 顾千雪噎住,“那个……对啊……” 太子缓缓摇头,“不对吧,凌霄子给你的回信,可不是让你直接拒绝。” “……”顾千雪这才想起,无论是她的去信还是凌霄子的回信,都不算是什么秘密,皇后更是亲眼见了,定然与太子说了。她问了什么、凌霄子答了什么,其他人不知,但太子定然知;其他人也许不解,但太子却了如指掌。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顾千雪有些心虚,“我惹了皇后娘娘生气,你难道不生气吗?”按照正常剧本安排,太子应该冲上来,给她几个嘴巴才是,她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怎么能不打呢?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千雪已经成了挨打专业户,集挨打、扛打为一体,好像是……自从认识名为厉王那个人。 “从前本宫便告诉过你,本宫与母后,不是一派的,你这个小笨蛋却总是忘。”太子很耐心、不厌其烦地纠正,“刚刚你对本宫说,你若直接拒绝,会有两种结果。那么,你的言外之意便是,你不会直接拒绝,而会开出条件。那么,本宫想知道,你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417,心寒的事实 417,心寒的事实 当顾千雪听到太子说“小笨蛋”三个字,身子忍不住哆嗦一下,有种兔子被狐狸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尧儿,你还和她有什么说的?”皇后震怒。 太子只是淡淡地撇了皇后一眼,“母后,儿臣自有儿臣的打算。”只肖这一眼,却带了让人无比抗拒的压抑感,那气势竟让勃然大怒的皇后生生说不出话来。 当再看上顾千雪的眼神时,却带着由衷的笑意,“顾千雪,你真是个有趣的女子,本宫开始对你有兴趣了。” 顾千雪一愣,“有兴趣?你的意思是,从前镜湖之交到皇极殿上的种种,你只是随意逗着我玩,或者说是……勾引我?” 太子只是挑眉未说话,但这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种毛骨悚然更让顾千雪后背发凉——她真真切切的发现自己的幼稚,只把人想得太过简单直白,原来从前的一切却都是做戏。 心中冰冷冷的,再看向太子那双桃花眼时,才发觉从前的自己是多么天真。她以为太子那略有痞气的眼神是顽劣,但今日才知道,原来是凉薄。太子看似对她呵护,但实际上却一直将她看做一个玩物,或者说一种砝码。 相对来说,厉王看似对她非打即骂,却是将她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对待。 想到这,顾千雪苦笑着摇了摇头,“皇上也是眼拙,还说我是什么奇女子什么妙人,如今想来,却是一个单纯的傻子罢了。”而后看向太子的眼神多了冷漠,“本来还想开出什么苛刻的条件刁难你,现在却觉得没有必要了。别说你给我权力或者独宠,你便是让我当皇帝,我也不想理你,真是不想与你有任何牵扯和瓜葛。” 太子双眉微皱,“说这句话时,你可想好了?”依旧是那磁性的声线、温柔的调子,但却冷若冰霜,带着疏离。 顾千雪点了点头,“想好了。” 太子慢慢踱步,一身太子服的金色却有着比冰更冷的冰凉,他姿态优雅的端起一旁的茶碗,却未饮用,只是随意把玩。少顷,他抬起眼,“顾千雪,本宫如今真的对你有了兴趣。” “但我对你没兴趣。”顾千雪想也不想就回绝。 “要知道,你并不能一辈子指望你外公,”太子的话中有话,“这天,早晚是要变的。” 被耍了这么长时间,内心挣扎了这么久,最后竟得知自己被套路了,顾千雪本以为会愤怒,但意外的,却没有多少愤怒,有的只是说不出的轻松。“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既改变不了,便试着接受它。再者说,民间有一句话,老天爷饿不死穷家雀。”说着,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却好像能透过天花板看到天空一般,“变就变吧,总有办法继续生活下去,不是吗?” 太子竟哈哈笑了起来,笑声清朗无比,“本宫越爱越想把你弄到手了。” 顾千雪唇角抽了一抽,转身怒视太子,“记住,我不是一个物件,你也弄不到手的。”而后,转向一旁早已怒不可歇的皇后,为其福身一礼,“皇后娘娘,我顾千雪对我今日说的话没有丝毫悔悟,若时间重回,我依旧会这般说。想得到别人尊重,首先要尊重别人,哪怕您身居高位。这世上没有真正的贱人,即便那些人敢怒不敢言,但我敢发誓,他们早在心里将您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想要做一个真正受人爱戴的国母还是面上被人尊重,背后被人骂的皇后,还请娘娘三思。” 身为皇后,哪被人如此教训过,“来人!来人!拿下这个放肆的” 门外宫女听见,立刻推开门冲了进来,而顾千雪却静静站在原处,面容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恐惧。 太监们刚要将顾千雪拿下,皇后却喊了声,“且慢!” 众人疑惑,赶忙停下,退到两旁。 “你为什么不怕?”皇后收回了歇斯底里,面容铁青,但姿态还算淡定雍容,“你以为本宫拿你没办法?你真以为本宫不敢治你的罪?” 顾千雪笑了笑,道,“请问娘娘会不会直接将我砍头或者杖毙?” 皇后一愣,“自然不会。”若是一般的宫女,便是给个罪名杖毙了又如何,何况其出言顶撞皇后,并非无辜。只不过,顾千雪为朝臣之女,更是元帅之外孙女,自然不敢不问圣意直接将其杖毙。 顾千雪道,“若娘娘不立刻处死千雪,回头皇上提问,千雪定不敢欺瞒皇上,将这几日发生之事以及刚刚在未央宫交谈之事一五一十说给皇上听。” “你敢?”皇后怒了。 顾千雪平静地看向怒发冲冠的皇后,“千雪刚刚说了,只是将事实说给皇上听罢了,放心,不会添油加醋。” 皇后气得浑身颤抖,“你……你……” 太子却轻笑出声,“让她走吧,她不会说给父皇听的。” “为何?”皇后却不信。 太子微微侧头,精致的眼角带着深意,“如果她想说,早就说了。” 顾千雪不容知否。 “本宫问你一个问题,”太子道,“你恨本宫吗?”紧紧盯着对方的双眼,其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 顾千雪摇了摇头,“不恨,非但不恨,还要感谢太子带给千雪的许多美好回忆,可惜太子殿下动机不纯,否则若端正了态度,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也说不定。” 太子双眉微蹙,他自诩眼力极佳,知晓顾千雪并未说谎。“真的一点都没心动?” 顾千雪却笑了,转身面向太子,“若您不处高位,只是一名普通男子,放心,我会花尽心思把您搞到手的,而且我的花样,不会比您少。” “吸!”一群人倒吸一口气,直白白地要将太子搞到手,好大的口气!好厚的脸皮! 皇后也是目瞪口呆,却愈发觉得面前女子是个疯子。 太子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本宫第一次有种成为普通男子的欲望。” 418,不许 418,不许 “可惜,殿下却是太子,只能说相见不如怀念了。”说着,为太子和皇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千雪告辞。”丢了一句话,而后便转身走出了未央宫前厅。 众人目瞪口呆。 待顾千雪的身影消失在未央宫,皇后这才缓过神来,怒不可歇,“放肆!真以为本宫拿她没办法?” “不许。”太子却轻飘飘地丢了句话,端起那略凉的茶盏,慢悠悠的品尝,明明茶凉少了茗香,但表情却好似津津有味的享受一般。与轻松的语气不同,两个字却带着说不出的威严,这威严甚至在将皇后的气势狠狠压住。 太子鲜少这般对皇后,即便两人不是一派,但对皇后该有的尊重以及孝敬,太子从来不会少上一分。可这一次,却一反常态,那冷厉煊赫的气势,竟压得皇后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尧……尧儿,母后是为你好!”不知不觉,皇后的声音软弱下来。 太子的头轻轻一点,“儿臣知晓,儿臣也知您要做之事,但那件事……不许。”却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尧儿……”皇后背后一层冷汗,却发现不敢直视自己儿子凌厉的双眼。 室内的气氛压抑诡异,好半晌让人喘不过气来,太子却端着茶吃吃地笑了起来,“真想看看,她用什么花招将本宫搞到手,可惜,可惜。”一边摇头,一边低喃。 与此同时,另一边。 顾千雪带着香菊和香棋向千雪阁而去,两名宫女能伺候在皇上跟前,都不是一般奴婢。一边走,两人一边交换着眼色,用眼神无声交流。 香菊点了点头,香棋领会其意,换上一副可人的面孔,“千雪郡主,您心情好像很好呢,有什么好事吗?”刚刚在未央宫,两人明明看出皇后面色很难看。 顾千雪放缓了脚步,伸手一指笑容满面的脸,“能看出我心情很好?” 香菊和香棋齐齐点了点头,“能。” 顾千雪哈哈笑了起来,“因为终于从泥潭里脱身了罢,情啊爱啊,果然不适合我。这辈子,我怕是要孤老终身了,不过想想便罢了,我本来就没打算找个如意郎君,单身一人也很好嘛。” 香菊和香棋惊讶,“郡主怎么会单身一人?郡主既有落雁之姿又有惊世奇才,追求郡主之人定如过江之鲤。” 顾千雪摇了摇头,却收敛了笑容,眼底带着些许没落,“即便不谈情说爱,人的一生也可以有许多追求,不是吗?” 两人又要劝什么,顾千雪却挤着眉毛道,“你们两个小笨蛋,是不知道我在宫外的名声有多臭,还追求呢……那些青年才俊不骂我就不错了,”却见两人又要劝慰她,赶忙道,“咱们聊些别的吧,你们吃过千层蛋糕吗,今天本郡主心情好,晚上亲手做千层蛋糕给你们尝尝,保准你们吃掉舌头。” 两人知晓郡主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赶忙也跟着转了,“是,奴婢多谢郡主。” 随后,顾千雪真的做了千层蛋糕,甚至带着香菊、香棋以及千雪阁所有想学做蛋糕的宫女们一同,做了许多。不仅够千雪阁宫人们品尝,更是送去给各位皇子、公主,便是太子的麒麟宫,也送了一些。 因为忙碌,打发了闲暇时光,当将蛋糕送走时,已是深夜。 欢声笑语中,顾千雪沐浴更衣,而后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了。见顾千雪睡熟,香菊和香棋这才齐齐松了口气,卸下脸上天真的表情,恢复干练。两人退了出去,一个未其守夜,另一个则是速度到乾清宫,将夜晚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给皇上,自是不说。 房内一片安逸,灯烛昏黄,那温馨的灯光照在床上熟睡女孩的容颜上,更显其恬静柔美。 吹弹可破的皮肤,浓密的睫毛,高挺可爱的鼻尖,以及粉嫩嫩若滴着露珠的樱桃一般的唇瓣,好一副美人图。 却突然,那浓淡相宜的双眉动了动,眼未睁,却叹了口气。“你怎么又来了?咱们今天不是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吗?再者说,我和皇后娘娘已经闹翻了,咱俩没戏了。” 虽然其看似熟睡,但实际上却无丝毫睡意,只是闭着眼,且当成睡去罢了。 本温暖的房间一下子摄入冷风,这一幕十分熟悉,已经发生了三次,算上这一次是第四次了。 “起来,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只不过,这一次来者却没有太子的温柔,并未蹲在窗口含情脉脉,而是一把撩开顾千雪的被子,抓着其衣领便将其拎了起来。 顾千雪赶忙睁开眼,却见到一身黑色锦袍的厉王,像老鹰捉小鸡一般将拎在半空中。 “你……你怎么进来的?”顾千雪手忙脚乱的挣扎,但还未挣脱开,便被那厮扔回床上。问完话,却觉得问了一句废话。就凭皇上对厉王的纵容以及疯子一般的厉王的任性,入宫潜入千雪阁简直比走在平路还要容易。但这不是重点,“你要带我去哪?”不会也学太子那一套,大冷天的带她去皇极殿顶吧? 厉王目光犀利,只肖一眼便好似将顾千雪看了个透彻,“本王可没那风花雪月的兴致。” “嗯,我觉得你也没那层次。”顾千雪讥讽道。 “你说什么?” “没,没,我的意思是,王爷日理万机,怎么有闲心玩那些过家家?” 好在反应的快,不然就凭厉王那令人胆裂的眼神,顾千雪敢发誓厉王能将她一掌拍出皇宫大门。 厉王见顾千雪识时务,冷哼了一声,没理会。 顾千雪却疑惑,狗腿道,“那个……尊敬的厉王殿下,您要带我去哪?皇极殿和护城河还有麒麟宫后面的山涧我已经去过了,咱换一个新鲜的地方逛逛?” 厉王瞪了她一眼,“自然不是这些地方,你若想这么出去,本王也不拦着你。”说着,那鹰爪瞬间抓去。 顾千雪赶忙蹦着躲开,“别,别,等我换一件衣服,小女子自认身材不好,如果因为这贫瘠的身材将厉王殿下的狗眼闪瞎……不不,是鹰眼看瞎,那就真是罪过了。” 419,夜会厉王 419,夜会厉王 顾千雪跑到一旁的屏风后面穿衣服起来,而厉王自然是听到“狗眼”二字了,铁拳捏了捏,只恨不得将那条纤细的脖子捏碎一万次,重重的哼了一下,不再言语。 顾千雪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转回来,看见背着手在窗前状似看风景的厉王,忍不住道,“我说……对面就是乾清宫,你确定要站在窗边吗?你是不是害怕皇上瞧不见你啊?”自然知晓厉王此番是避嫌,正是因此,她才好心的提醒厉王。 只不过两人积怨已久,便是再语重心长的劝慰,在顾千雪嘴里,也成了阴阳怪气的讥讽。没办法,习惯使然。 厉王只是冷冷扫了顾千雪一眼,“能跟得上本王的轻功吗?” 那意思就是——自己飞。 顾千雪目瞪口呆,“厉王殿下您太瞧得起我了,还让我自己飞?我的轻功最多就是跳得高一点罢了。”因为在皇上五十寿诞上使用了轻功,练武之人自然能看出顾千雪会轻功。 当说完这句话时,顾千雪却猛然发现一件事,“等等,”一把抓住正准备跳窗的厉王的袖子,“你会武功,皇上知晓?” 厉王撇了她一眼,“自然知晓。” “其他人呢?”顾千雪的声音抖了三抖。 “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厉王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向顾千雪。 顾千雪心底有种被耍的感觉,“那你从前为什么一副被我抓住把柄,要杀我灭口的模样?我在水里探了你的脉搏,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你竟用这个要挟我这么久?” 厉王勾唇,“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此时,别说厉王的眼神好像看白痴,顾千雪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白痴。 顾千雪整个人如同石头一般僵硬,而后一块块裂开,“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厉王俊颜依旧冰冷如常,但若仔细看去,眼神却带着愉悦,或者说,眼底这愉悦一直未褪去。 “耍我是不是很好玩?”顾千雪甩开厉王的袖子,狠狠道,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讨厌别人耍她,无论是太子还是厉王。难道坦诚相待那么难?难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的模式必须要耍与被耍? 甩开了厉王,顾千雪推开,与厉王拉开了不少距离,眼神中更是许多厌恶。 厉王依旧静立在窗前,皎皎月光从窗外射入,为其挺拔的身姿镶嵌了银边一般。幽暗的眸子一直盯在顾千雪身上,见她发怒了,浓眉皱起。“过来。” 顾千雪没理会。 “本王让你过来。”清冽的声音加重,带着些许戾气。 顾千雪是真的生气了,她怒视厉王,咬牙切齿,“我就不过去,你能怎么着?” 厉王的浓眉紧锁,“你不过来,本王就过去。”说着,真向顾千雪走了来。 厉王的反应,让顾千雪愣住,双眼更是警惕,因为她感觉,这厮肯定要收拾她,难道用什么葵花点穴手,还是用什么分筋错骨手?反正肯定不舒服就是了。 却见厉王的鹰爪一把的大手猛地伸了过来。 “……”顾千雪一头雾水,盯着在自己眼前的手,却见那大手修长,虽然带着薄茧,但却丝毫不妨碍那美感。这一只手,若放在现代,若其只是一名普通男孩,应该很适合弹钢琴吧。 顾千雪就这般呐呐地想着。 “看什么看,切脉。”厉王冷冷道。 “啊?”顾千雪懵了。 厉王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向顾千雪,“本王让你切脉。” “我为什么非要给你切脉?”顾千雪的逆反心理猛增。 “你不是一直想知晓本王的脉象吗?”厉王道。 顾千雪向着天花板瞪了一眼,“神经病,谁想知道你的脉象?知道你的脉象难道能得金子吗?” 厉王一忍又忍,“让你诊,你就诊。” “我偏不。”顾千雪心里一句呵呵哒,连皇后和太子都拿她没办法,被她指着鼻子骂,面前这傻X怎么就这么有自信她就听他的? 厉王紧锁的双眉微展,而后挑了一下,“才进宫几日便胆子肥了,信不信本王将你剥光了扔出去?” 下一秒,顾千雪一只手抓住厉王的手,另一只很仔细的切脉起来,神态无比认真。 别怪她孬,实在是太了解面前这疯子,他说到定能做到。 当真正了解厉王的脉搏时,顾千雪双目猛地睁开,惊讶地看向面前冷面男子,“你……为何脉象如此紊乱?虽然主脉铿锵有力,但却又有许多杂音,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脉象?不是应该只有一个脉象吗?” 厉王并未着急抽回手,而是依旧让其握着,“你医术虽奇特,但却不精,杂乱脉象是因武功尽废,而另有一有力脉象是因本王重新习武。虽然调养了若干年,但经脉只恢复了六成,任督二脉本为一体,为了能重新使用武功,本王封任脉而用督脉,这便是有两条脉象之原因。” 顾千雪一头雾水,若按照中国中医的理论,任脉主血、督脉主气,就如同血液循环和呼吸循环,是人体作用平行的两个循环,不呼吸得死,血液凝固也得死,根本无法分开。但中国中医又无法解释这个时空的武功一说。 将中国中医搬到这个时空来套用,就如同厉王所说,“医术奇而不精”吧。但无论如何解释,任督二脉都不应该分开的,而若强制分开,抑一而扬一,其代价怕是很大。 “谁废了你的武功?”顾千雪惊讶,甚至忘了面前这人是如何阴晴不定。 “不是废,武功尽失是本王受伤过重竭力而拼的后果。”厉王道。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顾千雪却能想象到当时场面的惨烈! 她曾听邵公公谈起厉王为何只穿黑衣与用一种可掩盖血腥味的熏香的原因,是因当时厉王时时刻刻都在危险之中,被刺客刺杀可谓家常便饭。刺客防不胜防,连那武林盟主的万俟家族都能屠,何况是厉王? 当时,若厉王不用全部功力拼死一搏,怕如今便没有厉王这个人,没有皇上手上的一柄刀了吧。 厉王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依旧被顾千雪握着,毫不怜香惜玉的抽了回来,“谁准许你握本王的手?”说着,还用帕子擦了擦。 420,去处 420,去处 顾千雪大吃一惊,“神经病吧你,谁愿意摸你的手了?”说着,也十分嫌恶地在自己裙摆上擦手。 如果说之前还有淡淡的忧伤,如今见到厉王,什么狗屁的哀伤失落都没有了,只想狠狠揍死可恨的男人。可惜,她还没那个实力。 几不可见,厉王的唇角勾起一抹外人发现不了的弧度。 “也就是说……”顾千雪压低了声音,“外人知晓你会武功,但知道的确实从前的而不是新练的,是吧?” 厉王点了下头。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外人不知你武功的高低?”顾千雪又问。 厉王点头。 “你之前也并非完全耍我,对吗?”顾千雪道。 厉王却未理会她,“话说完了,走吧。”说着,便向窗口而去。 顾千雪一把抓住厉王的衣襟,“等等,你依旧没洗脱骗子的罪名,我确实切了你的脉,但我根本不懂什么经脉错乱,你为什么屡次用这个威胁我?” 厉王撇了被顾千雪紧抓的衣襟,在纯黑色的衣料衬托下,其纤细手指更显白皙,竟有种晶莹剔透之感。“本王怎么知道,你医术如此拙劣?” “……”顾千雪无语,“算了,不说这个话题了,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可以不去吗?” “你说呢?”厉王不答反问。 顾千雪后脊梁流汗,“我去,我去还不行?不过我轻功真的做不到飞檐走壁,但我又不想你拎着我飞。”声音越来越小,竟有种哀求的调子。 厉王从窗口转身回来,“走。” “去哪?”顾千雪不解。 厉王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你不会轻功便只能从门走,难不成你还指望本王抱着你?” 顾千雪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谁稀罕你抱?我自然可以走门,难道你也能?如果你可以大大方方的从门走,还用如过街老鼠一样跳窗子?”说这句话的时候,顾千雪是抱着一颗必死之心。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尊严故,两者皆可抛! 本以为厉王会揍她一顿,或卸了她某块关节骨,或一掌将她劈上墙当壁画,最次也瞪她一眼,用眼神杀死她。却没想到,厉王只是扔下一句话,便是开门大步迈了出去。 “你可以看看,本王能否走正门。” 顾千雪一愣,赶忙伸手抓住披风跟了过去,“喂,虽然我已经没有名声可言了,但你都出宫立府了,这个时间还在后宫实在不妥,你就不怕秦妃娘娘为难吗?” 当顾千雪追到一楼时却惊讶的发现,宫女值夜的小房间里,香菊和两名小宫女睡得香甜。 “你对她们用药了?”顾千雪惊讶,伸手轻轻切在香菊的脉搏上,见那脉象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厉王未回答她,打开千雪阁房门,冷烈的夜风涌入房间,“走。” 顾千雪将披风穿上,赶忙跟了上,刚走出房门,又做贼心虚地折了回来,小心关了房门。 夜晚的皇宫,没有白日里的往来的宫女太监,安静中却有种毛骨悚然之感觉。 一路上除了来往巡逻侍卫,却没见到厉王的随从,顾千雪猜测,暗处定然也藏了不少人。但令顾千雪惊讶的是,巡逻的侍卫们见到他们时,只是错愕了一小下,瞬间如同见了索命的黑白无常一般扭回头,跟着队伍大步离开。 ——这人是有多嚣张?比这厮更嚣张的,整个南樾国怕也只有皇上一人了。 明月呈椭圆形,洒下月光,隐约可见周围几颗忽明忽暗的星,虽不算明亮,但好在黑夜的宫中有不少路灯。 但这种路灯根本无法与现代的电子路灯相媲美,最多就是能看清脚下的路,再多的光亮是没有的。 顾千雪就这么闷着头跟着厉王左拐右拐,好半晌才在一个偌大的院落停下。顾千雪抬起头,眯着眼仔细看那大门上的牌匾,还未等她看清,那门却开了。门内宫人早接到了命令,如今见厉王殿下到来,迅速开门迎接。 门开了,太监们排成排,跪地为厉王和顾千雪问安。 “你还等什么呢?”发现身后女子依旧傻愣愣站在门口,厉王停了脚步,侧过身,脸上满是不耐烦。 顾千雪赶忙进了院门,“没等什么,只是想知道这里是哪里,就算是被你害了,回头阎王爷找我训话,我也得知道自己的出事地点不是?”与厉王交谈,话里便忍不住的夹枪带棍。 一旁守着的小太监吓坏了,战战兢兢,生怕狠厉的厉王在收拾这不知死活的女子时,顺便挖了他们的眼。 让众太监惊讶,厉王却好似未生气,“这里是太医院的仓库。”虽回答了,但口吻却不善。 “太医院?”顾千雪一愣。 “这里有药,更有许多医书古籍。”说话期间,正对面的房子大门被两旁太监恭敬打开,一身纯黑锦袍的厉王抬腿迈入房门,“虽然凌霄那里孤本不少,但并非大宗医术便不精妙,即便是周老神医也说过,世事不可猎奇。你医术那般拙劣,在这里找几本书看看。” “我医术拙劣?”还未等欣喜起来,却被那可恶的男人狠狠打压,顾千雪指着自己鼻子惊叫,“我医术要是拙劣,秦妃娘娘怎么会醒?”满是不忿。 厉王依旧未因她不算恭敬的话而动怒,只是接着房内灯光,在满是书架的书上抽出一本书,拿在手中翻看。“这里伺候的太监都是太医院的人,本王可无法保证他们守你的秘密,你若是想喊,尽可以喊。” 顾千雪一把捂住嘴,因为之前她对外说她不会什么医术,秦妃娘娘的病是奇迹般的痊愈,和她没什么关系。此时她却自打嘴巴,若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不说欺君之罪,只说以后皇上知晓真相后逼问秦妃娘娘的病因,会不会牵连了许多麻烦? 厉王将视线从医书上收回,带冷笑着撇了她一眼,“你会做的,本王早就意料到了,放心,不会出事。” 421,心灵鸡汤? 421,心灵鸡汤? 顾千雪吊着的一颗心这才缓缓放下——是啊,厉王是何等人物,那可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其能力自不用她担心。“看来,他们都是听你的。” 厉王看向顾千雪的视线带着满满的讥讽,而后更是懒得去瞧她,重新阅览手上的书籍,“你耳聋?本王说过,他们不是本王的人。” 顾千雪一头雾水,“既然不是你的人,你又为什么让我放心?” “因为再过两个时辰,他们都是死人。” “……” 却听,噗通噗通,跪地声如下饺子,小太监们面如死灰,想求饶,却心知在厉王跟前根本没有“饶”字一说,也只能面露惊恐地磕头,却不是给厉王磕,而是给老天爷磕头。只希望老天爷开恩,让厉王殿下回心转意。 顾千雪也是吓了一跳,“你是不是疯了,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说杀就杀?就算是皇上纵容你,你也不应该拿人命当儿戏,难道你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不怕。” “……”顾千雪见周围太监们低着头,甚至连磕头都放弃了,心中震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如果中国历史纣王和隋炀帝真的那般暴戾,怕也不过如此了吧。“算我求你,放过他们好吗?他们愿意传出去就传出去吧,不就是被皇后知道么,反正我已经和皇后闹翻了。” 太监们目瞪口呆,千雪郡主是什么意思,和皇后娘娘闹翻? 厉王挑眉,唇角略微勾起,“真的不怕?” “真的不怕。”顾千雪一口咬定。 厉王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那眼神中竟有些许愉悦,只不过外人很难发现。“还不滚出去?”这句话,是对周围太监们说的。 一众太监们赶忙连连谢恩,而后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那么,太监们真的敢将顾千雪的话传出去吗?答案是否定的。宫中权贵虽多,但唯一不讲道理的,怕只有厉王殿下一人。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大家都是懂的。他们宁可被其他贵人治罪,也不想被厉王盯上,因为厉王的手段从来都是斩草除根,连坐抄家。 很快,刚刚还守了十几名太监的庞大仓库,一下子便只有顾千雪和厉王两人。 房内气氛诡异,厉王站在房内的一个书架旁,旁若无人的翻阅着医书,却好似津津有味一般。 顾千雪站在房门口抽搐,十分不愿和眼前这个疯子同处一屋檐下,但她却知道,这疯子随时会拿这些无辜的太监当要挟而威胁自己。 最后,顾千雪衡量利弊,还是硬着头皮进了来,将注意力都放在仓库内。 太医院的的仓库硕大,分为几个区,有存放医书的、有存放药物的,更有后宫皇帝妃嫔的病卷等等。 顾千雪打算将注意力转移到对专业知识的求知若渴上,忘了身边还站着的那个讨厌的人。于是乎,便专心致志的找医书,尤其关于经脉方面。 这个诡异的时空有内力,人体各项机能怕是与中国人不同,所以无论是医理还是药理,她需要重新涉猎。 很快,从浅入深,顾千雪找了许多医书,抱着厚厚一摞医书到桌上,准备一本本开始钻研。 好在这些医书惜字如金,一本书最多万把个字,若像现代用语以及书籍那般,便是给她一个月,也是看不完的。 顾千雪投入研读之中,厉王抽出基本医书看了看,却觉索然无味,重新将一本本医书塞了回去。 房间内一片安静,只有时不时翻书的声音。 却在此时,突然从不知何处,传来了笛声。 声音不大,却悠扬婉转,若出谷黄鹂,若树枝间的一只活泼小鸟。 全神贯注的顾千雪闻此笛声,浑身一僵,下意识看向房间门口的方向——是太子? 厉王慢慢踱步到房门,将门推开,寒风入内,将他纯黑色的披风吹起,“想去?” 顾千雪摇来了摇头,“不去。”说着,再次低头钻研医书,只不过却无法完全集中精力。 背对着顾千雪,厉王冰冷的唇角勾起,双目远眺房门外那笛声的方向,“人的一生,有许多抉择,而无论如何抉择,无论选择何种道路,都不能忘记自我。当人失去自我时,便会沦为他人的附庸、踏脚石。”平淡的语调,没有丝毫情绪,却隐隐比平日里的冰冷多了温度。 顾千雪愣住,扭头惊讶地看向门前那挺拔的背影——疯子也能说心灵鸡汤? 就在顾千雪准备洗耳倾听疯子牌心灵鸡汤时,门旁的人却不再言语,静悄悄,好似欣赏笛声一般。 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心灵鸡汤继续,顾千雪垂下眼,双眉皱了皱,而后不再等待厉王再说。有些话,点到为止,剩下的便靠个人感悟。 一百个人有一百个哈姆雷特。 笛声继续,但顾千雪再也没有分神,专心致志的翻阅起医书起来。 白日里还算明媚,刚过三更,天气却骤然变冷。 之前天际那椭圆的明月也被乌云遮住——要变天了,最迟第二日清晨便能飘起雪来。 风起云涌,寒风刺骨,刮得房外噼啪作响。 好在已是半夜,除了行走京城的更夫以及守城兵士外,整个京城早已堕入梦乡。 乌云闭月,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无名居却灯火通明。 暖阁内依旧温暖如春,安详静逸,与狂风大作的室外却如同两个世界一般。 苏凌霄一身白衣靠在小榻上,小榻一旁有一张小桌,桌上满是厚厚的纸,地上也满是写满了字迹的纸张,有些更是被划得厉害,更有些直接被揉成团。 初烟入内,在前厅的房门外稍等片刻,待身上的寒气散得差不多了,才拎着食盒入内。进来后也不说话,将食盒轻轻撂下,端出精神煲制的参汤,用勺子舀出几滴滴在手背上,确认温度适中,这才擦了手,将参汤端了过来。 “主子,请喝些参汤。” 苏凌霄头也不抬,右手握着笔,左手接过参汤便大口喝下。三两口喝了汤,将碗又递了过来,初烟接下,放回食盒。见主子再次全神贯注投入到计算中,便拿着食盒退了出去。 422,脑筋急转弯 422,脑筋急转弯 门外,正巧苏掌柜前来,“少主喝了吗?” 初烟点了点头。 苏掌柜放下心,“无论如何,自从有了这古怪的题目,少主不再抗拒汤药和补汤,这也算是收获,如果千雪郡主可以……”话说一半,最后再次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郡主能和厉王做那苟且之事,在我的印象里,郡主冰雪聪明、思想独立,与那些无主见的女子不同,谁想到……哎。” 初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因为她知道,千雪郡主是清白的。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也有个人与苏凌霄一般失眠。 乾清宫。 秦妃暗暗打了个哈欠,强撑着温婉的笑脸,“皇上,时辰不早了,还请皇上早些休息,保重龙体。” 桌上,茶碗茶壶和古董摆设早被搬到一旁,桌上只有许多纸,也是写写画画。“这些数是怎么得来的?中间又有什么规律呢?”平日里严刑峻法的皇帝一边挠头计算,一边嘟囔,却未理会秦妃。 秦妃见依旧如此,便叹了口气,吩咐宫女将御膳房烹制的补汤端来,自己也喝了杯浓茶提神,一边陪着皇上,一边也拿起纸算了起来。 第二日大清早,顾千雪刚用过早膳,便被皇上叫了去。 乾清宫人满为患,妃子皇子公主们围了一群,皇后依旧笑意盈盈的坐在皇上身边,却不见太子。 顾千雪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皇后的神色,见其神色自然,想来其并不想与她撕破脸,便放了心。虽不撕破脸,但也没什么好面色,每次撇过来的眼神,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嫌恶和阴毒。 顾千雪耸耸肩,志不同不相为谋,她不是人民币要求不了每个人喜欢。尊重她的、喜欢她的,她自然会亲切相待;但不喜欢她甚至不问青红皂白便上来指手画脚、恶言相对的,呵呵,只送他们十个字——有他妈多远,滚他妈多远! 皇子公主们来是因为“务农”功课。此时的皇子公主们可没有之前的兴高采烈,因为皇上可是来真格的,每个人分了半亩地耕种,周围宫人只教耕种之法,绝不会上手帮忙,哪怕是一桶水,也需要自己去提。 如果说第一次耕种因为新鲜而有动力,那么第二次便咬牙强撑,第三次开始便是生不如死了,正如同现在。 皇子公主们看向顾千雪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怨念,没有从前那般前扑后拥。 顾千雪笑得尴尬,低着头,心中道,自己怕是得罪了一群南樾国未来权贵了吧。 但皇上召见顾千雪可不是因为耕种,而是一封信。却见,一身便装的皇帝手中拿着信,“千雪你且看看,凌霄子信上的内容。” 信没封住更没署名,顾千雪不信皇上没看过,怕是着急想知道结果罢。 “是,皇上。”接过信,将信展开,看了信后却忍不住笑出声——原来,苏凌霄也没算出来。 “还不回信?”皇上催促道,其实是想知道结果。 “是,皇上。”顾千雪恭敬回道,一旁的康公公早亲自将纸笔摆放在桌上,顾千雪则是将之前的题目重新写下——问题是:1234=0、2345=0、3456=1、5678=3、7890=4、6890=5、8887=6。结果:6678=4。 一张桌子围满了人,自是有想知结果的皇上,更有好奇的皇子公主。 皇上疑惑,“这题目的最终结果就是四?” 顾千雪点头,“回皇上,确实是四。” “如何得来的?”皇上追问。 顾千雪便为其讲解,“这不是一道寻常的算数题,这是一道找寻规律的题目。而规律便0,换句话说便是圆圈。1里没有圆圈,2没有圆圈,3、4、5也没有,6有一个圆圈,7没有圆圈,8有两个圆圈,9有一个圆圈,0有一个圆圈。是以,1234等于零,因为没有圆圈,而3456等于一,因为其中的6有一个圆圈,7890等于四,因为8有两个圆圈、9和0有一个圆圈。最终的结果6678等于四,因为两个6有两个圆圈。8有2个圆圈,一共是四个圆圈。” 皇上目瞪口呆,“……这也可以?” 顾千雪尴尬地点了点头,声音略有委屈,“还请皇上别生气,本来千雪是用来刁难苏公子的,谁知道……”谁知道皇上能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算题玩啊。 皇上又愣了好半晌,才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这算是朕碰见最有趣的问题了,千雪丫头,你可还有如此有趣的问题吗,快来说给朕听听。” “……”顾千雪无语,皇上看起来严肃沉稳,怎么一下子和老顽童一般,放着那么国事不去处理,跑来玩脑筋急转弯,脑筋急转弯有什么可玩的? 皇后看向纸上的题目,眼中忍不住的鄙夷,“哗众取宠。”却未说出来,但明眼人却能从那轻轻的口型中看出。 “皇上想听,千雪便说给皇上听听罢。”秦妃柔声道。 一旁的妃子们也巧声劝着,整个房间内莺声燕语,吵吵嚷嚷。 “……”顾千雪骑虎难下,开始搜刮脑子里的脑筋急转弯来,心中叫苦不堪。别人穿越,要么什么辅佐前朝遗孤推翻逆党建朝历代,要么参与宅斗宫斗每日勾心斗角到昏天暗地,最次也穿越成个农家女用现代知识发家致富,她这算什么?跑来给人出脑筋急转弯? 但皇上是老大,人家愿意听,她又能怎么办? 轻了轻嗓子,“好,请听题:冬瓜、南瓜、西瓜、黄瓜都能吃,但什么瓜不能吃?” 皇上带领着南樾国一群土著开始苦苦思索起来,有什么不能吃呢? 并非南樾国人脑子没有现代人聪明,而是南樾国的教育皆以传统大义为主,整日考虑的问题不是诗词歌画也便忠孝之道,这种脑筋急转弯类的诙谐话题都是拿不上台面的,只有乡下人才玩,书香门第都对之鄙夷,何况是帝王之家?此时此刻若不是皇上带领,其他人是不敢表现出些许热衷的,而正是因为没得到这种“歪才”的训练,众人的思路无法开阔,很难想到歪才的结果。 423,思乡 423,思乡 果然,众人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到底是什么瓜不能吃。无论生的熟的、何种做法? 应妃出自大智之家,已聪慧著称,见皇上冥思苦想,她便绞尽脑汁为皇上分忧,“千雪郡主,是不是因某个瓜有毒而不能食用?” 顾千雪面露遗憾,摇了摇头,“回应妃娘娘,不是的。现在的题目是不考虑后果,若不考虑其危害,毒瓜也能吃。只要能入嘴咀嚼的,都算能吃。” 应妃再次陷入苦想之中。 皇上忍不住道,“那到底什么瓜不能吃?” 顾千雪道,“傻瓜。” “……”众人无言,随后几个年纪小的哈哈大笑起来。刚笑了几声,被各自母妃狠狠瞪一眼,赶忙又闭上嘴。 皇上回味好久,才笑出来,“对,对,傻瓜不能吃。再来再来!” “……”顾千雪哭笑不得,很想提醒——皇上,虽然今日没早朝,但您还有许多正事需要做不是?听说有很多奏折呢,便是奏折都批完了,您不还要带着众皇子公主种地去吗?虽然想着,但不敢劝,想了想,道,“盆里有七只苹果,被在场七位皇子公主们分了,但最后盆里还有一只,为什么?” 一众人再次陷入苦思。 甚至连皇后,也暂时忘了对顾千雪的厌恶,开始琢磨起来。 而结果,众人自然是猜不出来的。“七个人分了七个苹果,为什么最后盆里还有一个?”皇上疑惑地问道。 顾千雪道,“回皇上,因为最后一人连苹果加盆都拿走了,所以盆里还有一只。” 皇上哈哈大笑,只觉得新鲜有趣。 皇后心底满满的厌恶——如果最后一人只拿苹果不拿盆,你又如何解释?再者说,在乾清宫的都是什么人物,乡下俚语没有半丝高雅,真实拿不上台面。却无奈,皇上喜欢。 不喜欢这些脑筋急转弯的不是只有皇后一人,可以说喜欢之人没有几个。 应妃眉头微皱,将嫔妃们打量一遍,看了看顾千雪,再看向皇上,见皇上满面笑容,垂下眼思忖片刻。当再次抬起眼时,满脸笑容,哪还有半丝鄙夷? 秦妃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却道,皇上是否喜欢这些俚语笑话不重要,为什么喜欢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对顾千雪重视。但到底是对其人的重视,还是对其背后兵权的敏感,可就不一定了。 “还有吗?”皇上又问。 “……”就连顾千雪都觉得尴尬了,这脑筋急转弯甚至都戳不到她的笑点,为什么皇上却这么喜欢?“老王每天都要刮四五十次脸,但老王的脸上依旧有胡子,请问是什么原因?” 五皇子立刻道,“是不是因为老王的胡子长得太快了?”这个问题较之前两个问题简单,五皇子争抢回答以彰显自己的聪明,好能得到父皇的重视。 可惜,顾千雪摇了摇头,“抱歉,老王之是个正常人,别人的胡子如何长,他的胡子就如何长。” 四公主道,“因为老王有眼疾!” 顾千雪摇头,“老王的视力非常好。”两只眼裸视1.2。 “因为老王刮脸的技术不好。”这一次,是二皇子。 顾千雪摇头,“不,技术很好。” 最终,众人依旧没想出来答案,“到底是因为什么?”皇上不解地问。 顾千雪答,“因为老王是个剃头匠,他每日刮脸几十次都是为别人刮脸,自己的脸是不刮的。” 众人一愣,而后才恍然大悟。 就在皇上打算继续让顾千雪出时,顾千雪反应极快,“皇上,您将众皇子公主召来不是为了种田吗?再不去,一会怕就要午时了。” 皇上这才如同想起一般,中止了脑筋急转弯,一群人浩浩荡荡向御花园的温室而去。 今日妃子们来了不少,尤其是极为皇子公主的母妃,都跟了过来,除了太子和厉王以及两位出嫁的公主外,其他人都算到齐,在皇上的威胁之下,开始种地,连年纪最小的皇子也不意外。 妃子们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宝贝孩子做这种苦力活,心中心疼不已,有些更是暗暗抹了眼泪,心中将顾千雪恨得要死。 一日便这么过去。 一晃,已是傍晚,皇帝劳作之余心情愉快,更是将众妃子皇儿们留下用晚膳,顾千雪则是以身体不适而告辞,先行离去。 出了乾清宫,还未到千雪阁时,顾千雪便停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阴沉了一天,一会怕是要下雪了。 也不知是因为阴天的缘故还是因看着皇上享受天伦之乐,她心情却十分不好。 宫里再奢华舒适又如何?妃子们再温柔美丽又如何?这里不是她的家。 有时候顾千雪也在纳闷,自己是不是命犯孤星,怎么时时刻刻有家不能回?现代的家早已成为遥远的回忆,古代好容易有一个不算温暖的家,却被迫流落到厉王府。如今秦妃的病也好了,事情也了解了,她却又被弄到皇宫里来了。 想到皇宫之行,顾千雪就想呕血。 千雪阁,千雪阁?皇帝到底什么意思,竟用她的名字命名了一个院落,难道这是有长期软禁的打算? 一声冷风吹起,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雪花终于落了下来,小小的雪花夹杂在风中,如小刀子一般割人皮肤。 顾千雪穿得不多,好在有披风,忍不住打了哆嗦。 香棋连忙道,“郡主,下雪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否则着了冷风可不好。” 顾千雪摇了摇头,挤出了一抹笑容,“咱们南樾的雪本来就少,好容易下雪,应该好好享受雪天,不是吗?”实际上是不想回千雪阁。一想到那个院子是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便觉得束缚的很,有种身在牢笼之感。 “这个……”香棋犹豫,“但是天太冷了,若是伤风了怎么办?” 顾千雪拽了拽身上披风,“不冷,我有披风,倒是你们两人穿得少回去吧,我自己走走。”打发香菊和香棋。 424,张婕妤 424,张婕妤 两个宫女哪敢扔下主子,自己回去烤火盆,“郡主若真想到处走走,奴婢们便陪您。”香菊道。 顾千雪也没为难她们,“你们回去穿上厚衣服,而后带我在宫里转转,也算我没白来一次。”如果这个世界与中国一样发展的话,以后这宫殿可是要收门票的,她权当旅游景点逛了。 两人面面相觑,怕被顾千雪甩开,只让香棋自己回去取衣服,香菊留下,说是陪伴,其实是监视。 顾千雪了然,却不点破,就在原地等着,一边伸手接雪花,一样愣愣地看着天空。 香菊不解,“郡主,这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您在看什么呢?”说着,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顾千雪道,“在品味从前的回忆。” 香菊一愣,“郡主想家了?” 顾千雪笑容苦涩,点了点头,“你呢,想家吗?” 香菊语噎,也闷闷地点了点头。 阴天最是能勾起人们心底悲伤的回忆,是一种情愁,挥之不去。 随后,两人就这般沉默着。 当香棋回来见到两人默默站在原地不说话时,吓了一跳,“香菊,郡主怎么了?”小声问道。 顾千雪将对现代生活和家人的眷恋狠狠吞了回去,一下子欢乐了起来,“快穿上披风咱们走走,这皇宫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有趣的地方,你们都带我去看看。最好是有闹鬼的凶宅,阴天探险最是好玩了。” 香菊和香棋吓得差点尖叫起来,闹鬼的地方也敢去,千雪郡主到底还是不是女子? 于是,顾千雪在香菊和香棋的陪伴下顺着后宫东侧开始逛起,目的地是一处有着温泉的园子。 后宫中的居所按照品阶安排,最低等的宫女住大通铺;地位稍上的宫女则是住几人一间的屋子;若是有刚入宫的小主,则是集体住在一个宫院,只不过每人一桩房子;地位再高点的婕妤等住小一点的宫院;至于那些受宠的权妃,则是住在奢华的宫殿。 当再朱红色的宫院墙中间,顺着石板拼成的路面前行时,隐约却见到前方有女子的声音,却不是吵架,而是苦劝。 “娘娘,奴婢求求您了,您身子重,天还下雪了,若是着凉就糟了,奴婢们便是有千百颗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 “是啊,娘娘,您便是不为自己的身子考虑,也要为小皇子考虑考虑啊。” “娘娘,奴婢求您了。” 却见,四名宫女带着两名太监围在一个身着宫装的孕妇身旁,苦苦哀求,可惜,那孕妇却不为所动。 “正是为了他考虑,本宫才必须不停走动,”孕妇的声音带着焦急,“马太医说这几日本宫就要生了,但本宫的情况只怕……子逆难产,本宫可以不活,但皇子必须要平安。” 顾千雪放缓了脚步,子逆?转念一想,怕就是现代医学的胎位异常吧。在现代若出现胎位异常的情况,便会实施剖宫产,但在南樾国怕是…… 人都说女人生一次孩子就是闯一回鬼门关,这话绝不夸张! 现代医疗科技发达还好,在古代,女人产子绝对是万分凶险之事。先不说产妇安危与否,便是那生下的孩子,也未必个个存活。 此时已是傍晚,因雪日天色阴暗,顾千雪看不清楚不远处孕妇的身型,但隐约可见其身子不高但肚子硕大。 “前面的是张婕妤。”香菊轻声为顾千雪介绍,“张婕妤的父亲为明嵩县知县,听说为官清廉,而张婕妤因怀有龙子才刚刚被升为婕妤不久。” 顾千雪点了点头,却不知是因远离故土心底的悲凉还是因这天气的压抑,竟忍不住心疼。 那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听她的声音却是个刚硬要强的,如今却要去鬼门关走一回,而听宫女的话,这张婕妤的还胎位异常,却不知其安危。 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对香菊和香棋道,“算了,我们回去吧。”虽然千雪阁压抑,但与这命运未卜的女子比起来,她也算是幸福,只能说知足者常乐了。 却不想,张婕妤发现了顾千雪的存在,伸手拨开挡着视线的宫女,“是千雪郡主吗?前方那位可是千雪郡主?” 顾千雪听见人家指名道姓,也只能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千雪见过娘娘。” 张婕妤不顾周围宫女的搀扶,快步走了过来,“你竟真是千雪郡主?本宫在皇上五十寿诞上见过你的舞蹈,只觉郡主的舞蹈精妙,听说郡主入宫陪伴秦妃娘娘,可惜无缘相见,今日却意外的见到郡主本人,真是惊喜啊。” 顾千雪尴尬,“千军见到张婕妤也是很荣幸。”她还成了名人? 张婕妤二十有余,身材纤细,个子不高,若放到现在,也就勉强一米六的身高,但这肚子却是既大,即便是隔着厚厚的衣服,依然隐约能见到那尖状。 “该说荣幸的是本宫,既然到了本宫这里,便进去坐坐,有好茶好点心招待。”说着,便拉了顾千雪。 皇后和秦妃自是不说,其他妃子或活泼或端庄或贤惠,却极少有这般直率莽撞的,顾千雪被拉地受宠若惊,却又不敢挣扎,毕竟面前女子未孕妇,只能一脸尴尬地被硬生生拽入了张婕妤的宫院,繁絮宫。 张婕妤的品阶虽不低,却也不算高,这繁絮宫虽名为宫,其实也只是一个院子,没比厉王府的南山院大多少。 入内便见到一桩最为华丽的房子,这房子便是张婕妤的寝室,周围还有两幢小的,怕是宫人太监们所居住的房间。 繁絮宫伺候的宫女太监见张婕妤终于肯回来,暗暗叹了口气,为千雪见礼之后十分用心的伺候,手脚异常麻利、步伐异常轻盈。 顾千雪尴尬地坐在正厅的椅子上,脚旁放着噼啪作响的火盆。 “这下雪天的,千雪郡主要去哪里?”张婕妤好奇地问,而后却一拍大腿,“哎呀,你看看本宫这脑袋,都没问问郡主有何要事就将郡主拽了进来,本宫没耽误千雪郡主的时间吧?” “……”顾千雪只觉得画风扭曲,这真的是后宫娘娘? 425,赵医女 425,赵医女 在顾千雪的想象里,后宫娘娘应该像甄嬛传里那样勾心斗角,说句话都思忖再三,这样莽撞的性子应是死绝了个濒危保护动物才是。 但当看到张婕妤那大大的肚子时,却忍不住皱紧了眉。 张婕妤现在没死,以后却不知道会不会死。 不知为何,顾千雪却想起了她那便宜娘——赵氏,心中更加烦闷不已。什么皇恩浩荡,狗屁!有家不让她回,有自己家人不陪,非让她陪着秦妃,还弄了个狗屁千雪院,也不知何时能放她回去。 想到秦妃,心情更是复杂。原本因秦妃的病情而可怜秦妃,而后因秦妃温柔的性格以及对其关爱而喜欢秦妃,但如今呢?将她圈禁在皇宫,其目的又是什么? 无论皇后还是秦妃,从头至尾都是将她当成了一个物品、一个势力,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整个南樾国,真正将她当成一个人来对待的,怕是只有赵氏了。 但如今,却不知赵氏的情况如何,临进宫是,赵氏因害喜呕吐不止,虽然如今到了孕中期趋于平稳,但赵氏那种异常的情况,谁又能保证能平安? 张婕妤口若悬河的表达她对在皇上五十寿诞有着惊艳舞蹈的千雪郡主那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的崇拜之情,却惊讶的发现千雪郡主在愣神。 “郡主?郡主?”张婕妤伸手在顾千雪面前晃了晃,成功将顾千雪从思绪中唤醒。 顾千雪发现在与人交谈时分心,很是惭愧,“抱歉,我刚刚走神了,主要是……这几晚上没睡好。” 张婕妤却是个十分热心的,“什么,没睡好?是不是被子不够软、屋子不够暖?”说着,扭头对身旁的宫女道,“彩霞,一会你将刚从内务府领来的新被子给千雪郡主送去。” 那名为彩霞的宫女一惊,“娘娘,这……这……您就要生了,咱们宫里得备上一些被子。” 张婕妤却挤了挤眼,“笨蛋,先送过去,回头皇上来看本宫时,本宫再说没被子用,让皇上再赏一些。” “……”顾千雪无语,觉得面前这个张婕妤脑子怎么有点……缺呢? 人家见了皇上一面,要么陪皇上下棋,要么为皇上亲自下厨烹制美食,最次也是陪着聊聊天。张婕妤倒好,竟然趁机和皇上要被子。这些被子才几个钱,为了几个被子而放弃邀宠的机会,张婕妤是不是傻? “娘娘别太担心,千雪那里有被子,没睡好是因为初入宫中,有些认床罢了。”顾千雪而道。 张婕妤也是深有体会的点头,“是啊,是啊,本宫换一个地方也是睡不好。当初入宫就别说了,搬到繁絮宫也失眠了好几晚呢。” 身旁的宫女彩霞记得都快捂张婕妤的嘴,“娘娘!娘娘!”急得干跺脚。 顾千雪也是无语——承圣恩,升了妃位,搬到了大一些的宫殿,却又说因为认床失眠,这若是被有心人传到皇上耳边添油加醋,张婕妤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张婕妤却依旧我行我素,“我告诉你个好方法,就是……” “等等,”顾千雪赶忙打断了她,想办法岔开话题,“娘娘,外面正下着雪呢,您有孕在身为什么还要在外面散步?” 提到这个,张婕妤便深深叹了口气,“别提了,马太医说……”正要诉苦,却想起顾千雪年纪尚小,道,“嗨,本宫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还未嫁人呢,待嫁人后就知道了。” “……”顾千雪无语,因为张婕妤怎么看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若按照她穿越前的年纪,张婕妤还没有她大,“虽然我没嫁人,但我却略懂医术,刚刚我听见娘娘说……子逆?” 张婕妤点了点头,“咱们还是别说这些烦心事了,本宫给你说……”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娘娘确实胎位异常,却真的不能逃避,否则待分娩时再做错事,可就晚了!”顾千雪焦急道。 张婕妤被戳了痛处,神色一滞,“道理本宫都懂,但连马太医都没有,本宫又能有什么法子?”说着,苦笑起来。 顾千雪双目微眯,神色凝重,“马太医叮嘱过不能过多活动吧?” 张婕妤一时语噎,倒是其身后的宫女彩霞激动地连连点头,“郡主英明,马大人正是叮嘱娘娘不宜过多活动,但娘娘她却不肯听,娘娘总说,她了解未出世的小皇子,小皇子让她多多活动。” 张婕妤面色不好,回头瞪了多嘴的彩霞。 顾千雪道,“若我没猜错,马太医说的是让娘娘多多休息,最好能拖延一段时日吧?” 彩霞不敢说话,但脸上满是激动的表情,因为太过激动,面颊通红,狠狠地点头。 张婕妤也无奈地点头。 顾千雪继续讲解,“胎儿在母体内并非静止不动,月份小时,胎儿如同一条小鱼在母体内游泳。待月份大了,没了活动空间,胎儿便只能做踢腿这样的小动作,随着临近出生,胎儿慢慢扭转胎位。若我是马太医,在胎位不正的情况下,绝不允许你多做运动,若处在异常胎位的情况下提前分娩,别说孩子,便是大人怕也是保不住的。” 顾千雪尽量用平白生动的话来描述孕程,甚至有种冲动将胎儿位置的改变用笔画下来。 这种在古代十分神秘的知识,在现代根本不算神秘,三维和四维彩超,即便是孩子未出生都能显像出来。只不过顾千雪不敢科普,不然被追问师从何人,怕是还得将苏凌霄拉下水一次。 “等等!”顾千雪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马太医是如何通过诊脉发现你胎位异常的?”惊讶问。 张婕妤回答,“自然是宫中的医女诊断的。” 顾千雪了然,“那马太医对你有什么医嘱吗?” 张婕妤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医嘱,只说静养,但……但本宫哪能坐以待毙,本宫的性命不要紧,但小皇子必须要安全出生。”说着,却激动了起来。 顾千雪赶忙安慰,“娘娘先别激动,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在想什么?在想剖宫产的可行性。 426,膝胸卧位操 426,膝胸卧位操 很多人误以为中国古代没有剖宫产,实际上却是有的,往往在最后关键时刻问产妇家人,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便时隐晦地询问剖宫产的意图,只不过有碍于道德伦常,不会真正说出来。 若产妇家人说保孩子,那便立刻事实剖宫产。 先不说手术能否在无菌条件下进行,只说止血和输血便是问题,还有羊水如何引流,若羊水处理不好,栓塞后产妇必死无疑。即便是再现代,产妇羊水栓塞的死亡率也高达60%,何况古代? 想着想着,顾千雪摇了摇头。剖宫产还是算了,她做不了拯救万物的圣母,虽然她很喜欢张婕妤,但若因为给张婕妤做手术而牵扯了更多麻烦,她还是做不到的。 那么,除了手术还有其他法子吗?可惜,她不是妇产科医生,否则一定有好的措施。 别说张婕妤和繁絮宫的宫女太监,便是香菊和香棋都疑惑不解——千雪郡主到底是怎么了,如同中邪一般。要么频频走神,要么不知思忖什么,一会摇头一会皱眉。 顾千雪突然灵机一动,“我有办法了!” 张婕妤不解,“郡主有什么办法了?”心中竟隐隐期待,虽然根本信不过面前的十几岁少女。 “娘娘请将之前为你诊病的医女请来,我想知道你的确切胎位。”古代没有彩超机,孕妇的胎位全靠经验丰富的医生的一双手摸出来的。 张婕妤还在犹豫,身后的宫女彩霞却催促道,“娘娘,您就听郡主的吧,郡主的能耐,娘娘不也听说过吗?” “……”顾千雪无语,她的能耐?心中感叹,外界还不知在怎么传她呢。 张婕妤终是动心,点了点头,“你去将赵医女请来吧。” 彩霞得了准,拿着张婕妤的牌子快步出了宫,想太医院而去。 医女虽有“医”称,但实际上无论是从医术还是地位都赶不上太医的。南樾国男尊女卑,许多行业都不允许女性从事,而后宫情况特殊,便设了医女一职,但医女的医术最多学徒差不多。 没多一会,专门为张婕妤诊病的赵医女来了。 赵医女穿着太医院统一的藏蓝色衣服,年纪大概四十上下,身材消瘦,容貌中等,脸上带着恭敬和干练。“奴婢见过婕妤娘娘和千雪郡主。” “起来吧,”张婕妤道,“这么晚让赵医女来,是因为千雪郡主想知道本宫的情况,辛苦了。”说着,示意一旁的彩霞,送上了丰厚打赏。 赵医女谢过打赏,但脸上却是没有笑容,满脸愁容,“娘娘客气了,伺候娘娘是奴婢的本分。”笑不出来,是因为知晓张婕妤情况的特殊,这种胎位,怕一尸两命。 随后,几人入了卧室,房内摒除下人,除了张婕妤心腹彩霞和明珠外,还留了香菊和香棋两人。 留下香菊和香棋是顾千雪的意思,换句话说,无论做什么,她都将两人带在身边。两人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人,也是一柄双刃剑,一方面,两人将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如实禀给皇上;另一方面也可以作为证人,使她撇除许多嫌疑。 张婕妤平躺在床上,脱了外衣,只穿了一件可以忽略不计的薄纱衣。 赵医女则是站在床边,伸手在抚在张婕妤高挺的孕肚上,按照顺时针慢慢的触摸,一时间房内安静,落针可闻。 大概五分钟后,赵医女直起了腰,细细指出其胎位,顾千雪了然——臀位! 按照张婕妤的的情况,此时胎儿应该是头位,便是头向下以便顺利生产,臀位便正好相反,这种情况无比严重,若放在现代,立刻手术根本不含糊。 不得不说,顾千雪吓了一身冷汗。 赵医女见顾千雪苍白的脸,也放心了些许,毕竟传闻中的千雪郡主再神通广大,也只是豆蔻少女,她如何能信过一名十几岁的女孩? “针对张婕妤这种情况,马太医可有什么措施?”顾千雪严肃地问赵医女,声音沉着冷静,哪还有十几岁少女的稚嫩柔美。 但这种严谨的语调却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回郡主,马太医的医嘱除了命娘娘静养外,还用艾灸疗法。” “艾灸疗法?”顾千雪疑惑。 “对,”赵医女道,“通过炙热的药草来刺激身体的重要穴位,具体方法是,在靠近小脚趾的穴位点燃艾草以刺激胎儿增加活动量,最终改变胎位。” 顾千雪略有惊讶,“这个法子……可靠吗?”虽然直觉告诉她不可靠,但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之事,她已经对自己的知识有了深深的怀疑。 赵医女挣扎片刻,最终选择了说实话,“回郡主,这法子只能改变些许,但像娘娘这种情况怕是……”言外之意已十分明了,“当然,也改善了一些的。” 顾千雪点了点头,心已了然。她看向张婕妤,却发现张婕妤只是静静的听着,泪流满面,更是面色若死灰。 她终于知晓为什么即便是冰天雪地,张婕妤依旧坚持活动,母体活动可促使胎儿胎动频繁,若按照马太医的说法以及艾灸的原理,只要胎儿频繁活动,胎位便有可能摆正。 听起来有些道理,但实际上,却和重感冒多喝水一样,远水解不了近渴,弄不好还适得其反。 “张婕妤,若你信我,从今天开始便静养,不要盲目出外散步了。”顾千雪道,“若真的提早分娩,其危险性你应该自己清楚。” “那要怎么办,难道本宫就坐以待毙?”张婕妤手捂着腹部,在宫女的帮助下起身,随后又了然一笑。“罢了,最坏的打算本宫也已做了,只要小皇子平安,本宫怎样都无所谓。” 最坏的打算,便是保小舍大。 顾千雪摇头,“不,我教你一套体操,看能不能扭转局势。” “体操?”张婕妤一愣,赵医女也好奇地看向顾千雪。 “拿纸笔来,”顾千雪对宫女道,用纸笔将体操的姿势画出来,而后又对赵医女道,“我再教你一套按摩手法,虽不保证一定奏效,但我我们可以试上一试。” 427,原来如此 427,原来如此 香菊和香棋面面相觑,香菊心有担忧,香棋却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皇宫是个复杂的地方,势力错综复杂,而身在宫中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偏偏千雪郡主她不会。也许很多人认为千雪郡主正承圣恩,但君心难测,谁知道今日的圣宠明日又会便得如何? 但同时,香菊和香棋又暗暗祈祷千雪郡主可以鸿运一生,毕竟这般随和又热心的人少之又少了。 却见,顾千雪在纸上画了一个孕妇趴在床上,胸膝着床,臀部高举,大腿和床垂直,胸部接近床面。可以说,姿势诡异。 顾千雪并未打算对这些人进行科普,只是拿着画给赵医女讲了讲,却见赵医女茅塞屯开一般,连连称好,“千雪郡主这招奇好,若是外人怕是不懂,但奴婢的手摸过少说百余肚子,对那胎位变动了如指掌,奴婢认为定能扭转胎位。” 张婕妤远远看着纸上那诡异的姿势,虽然这姿势既奇怪又尴尬,但为了小皇子的安全,便是再诡异的姿势,她也会去做。“千雪郡主,本宫愿意一试,是不是要用这种姿势到生?”说着,便转身准备趴着。 顾千雪连忙道,“不不,这膝胸卧位操,每天早晚各一次,每次一盏茶的时间,连续做七日,而后让赵医女在来检查胎位。” 张婕妤在思索。 顾千雪继续道,“我知张婕妤为了小皇子愿意吃苦,但有些事却是欲速则不达,既相信医生便一定要尊医嘱,切记。” 张婕妤表情坚定,“好,本宫谢你,若小皇子平安,郡主便是小皇子的恩人,小皇子会记郡主一辈子的恩。” 顾千雪摇头,“别那么夸张,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而后又对赵医女道,“我教你一套手法,这套手法也是我听过却没具体操作过,方法交给你,但具体如何操作,只能靠赵医女来钻研了。” 她交给找医女的办法名为胎位外倒转术:在现代,若孕期到37周时,胎儿还是臀位,医生便会建议进行胎位外倒转术,试着把胎儿倒转过来,增加顺产机会。 具体做法是:用手在腹壁上摸到胎儿的头后,把胎儿的头慢慢转到骨盆腔里,再把臀部推上去。当然做这种治疗必须由经验丰富的专科医生来做,不能乱来,否则有可能会导致脐带绕颈或发生胎儿早剥。 但这种方法却不是适用于所有情况,假如胎儿的臀、足已经伸入骨盆,倒转困难,或者在倒转时胎心有变化,就不能勉强。 若干年后,张婕妤再次回忆此时的场面每每感慨,好在她遇见了千雪郡主和赵医女,否则怕根本保不下她的命来。千雪郡主有着极为有效的妙法,而赵医女不仅经验丰富,更是胆大心细,最主要的是两人对医术有着矢志不渝的执着,这也是最终能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关键。 而正是因为张婕妤之事,顾千雪与赵医女有了一段不解之缘,赵医女也正是因为这段奇缘,成了产科鼻祖类人物,这是后话。 最后,张婕妤包了两大份礼给赵医女和顾千雪,顾千雪本是拒绝的,但拗不过张婕妤坚持,也只能收下。 虽然顾千雪金银财宝不断,甚至比张婕妤还富有,但张婕妤送的都是宫中贡品,也是难得的宝物。拿了这么多宝贝,顾千雪却实在高兴不起来——她根本没有花钱的机会!甚至连私人时间都没有。 当走出繁絮宫时,已经是半夜了,雪越发大了起来。 鹅毛大雪纷纷飘落,顾千雪的心情却突然豁然开朗,也不知是落雪的痛快还是因为找到自己人生的乐趣和目标。 三人在路上疾行,香菊和香棋两人默默跟在其身后,低头不语。 顾千雪抬起头,却惊讶的发现大雪飘落的同时天空竟隐约明月悬挂,这雪怕是要停了。 果然,三人刚穿过冗长的甬道,进入乾清宫的地界,雪真的停了,皎皎明月,天空如洗,正如顾千雪轻松的心情。 “香菊,将张婕妤送我的东西给我。”顾千雪道。 香菊不解,“郡主,还未回千雪阁呢。”那意思是,回去再慢慢把玩也不迟。 顾千雪笑着伸手要来精致的小盒,打开,却见两只昂贵华丽的发簪静静躺在其中,一只是翠绿、一只是鹅黄。“你们站着别动。”发号了命令后,她将翠绿的戴在香棋的头上,鹅黄的戴在香菊的头上,而后歪着头欣赏。“不错,不错,正适合呢。” 两人一愣,“这发簪是要赏给奴婢的吗?”香棋问。 顾千雪点头,“是啊,你们戴着正适合,便戴着吧。”反正钱财太多,她也是没机会消费的,还不如直接送人了。 香菊和香棋自是感谢,香菊终是忍不住了,“千雪郡主,原本奴婢是不想无礼多嘴的,但如今奴婢是忍不住说了,宫中看似太平,实际上也有出事的,您与那张婕妤本就没什么交情,没必要为了她涉险!”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何况顾千雪对香菊和香棋本就不薄。 香棋也是叹了口气,道,“是啊郡主,虽然皇上如今看重郡主,但……” 顾千雪却道,“下雪不冷融雪冷,咱们快回去吧,不然一会怕是要冻坏了。”说着,便嘻嘻哈哈地拉着两人向千雪阁而去。 两人见千雪郡主无声的坚持,最终也能作罢,叹了口气,跟随其而去。 回了千雪阁,狠狠地泡了一个热水澡,之后在床上做了许多仰卧起坐,把自己折腾的异常疲惫,这才躺下,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 却怎么也没想到,夜半竟有客到。 更没想到,那客,竟是秦妃! 因为秦妃的到来,顾千雪手忙脚乱。“千雪见过秦妃娘娘,娘娘吉祥,但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皇上呢?”忍不住脱口而问。 秦妃笑容依旧温柔,“虽然本宫住在乾清宫,但也是暂住,皇上怎么会独宠?今日皇上在应妃那里。” 顾千雪尴尬——这个……皇上找小老婆去了……不对,秦妃也是小老婆。哎,这话题要怎么接呢? 虽然顾千雪纠结,但秦妃却无一丝愁容,甚至那眉头都未动上一下,“虽然召你入宫的是皇后,但即便没有她,本宫也是要召你入宫的,你可知原因?” 顾千雪下意识道,“娘娘是希望我为皇上效力?” 秦妃摇头,面色严肃,“不,本宫是让你来找证据,当年皇后对本宫下毒的证据!” 顾千雪的心,狠狠一落,她终究要被……卷入后宫纷争了吗? 她原本以为,她会如此平平淡淡的下去。 难道……? 428,计划中 428,计划中 本来美丽的心情,再次阴郁。 “你会不会恨本宫?”秦妃的笑容依旧温柔,声音若春水一般柔软,但却没有丝毫温度。 顾千雪叹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不恨,如果我是娘娘,有人害了我失去一切甚至差点葬送了性命,我也会不择手段地查出那人,除之后快。只是却没想到,娘娘如此看得起我,您怎么就认为我可以帮上您?我没您想的那般神奇。” “不,你一定可以!”秦妃略有激动。 顾千雪摇了摇头,“娘娘,您现在是有病乱投医了。” 秦妃冷笑道,“若没有今天晚上之事,本宫也许真是乱投医,但如今却能保证,你一定能帮本宫。”声音停顿了一下,语调一转,“而且,即便你不帮本宫,你也被卷入其中了。” 顾千雪不解,“娘娘为何这般说?” 秦妃穿了一件祖母绿色的丝绸披风,与之前顾千雪为其设计的款式相似,那披风披在肩头,既奢华又霸气,磅礴的气势一反秦妃给人温婉贤惠的形象,但若仔细看去,那感觉却又与之融为一体。 此时的秦妃,才符合顾千雪想象里那宠妃的模样——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宠妃。 秦妃却好似将顾千雪的心思看穿,“并非本宫设计你,而是你自己找了上去。” “自己找了上去?”顾千雪心惊,当想到之时只觉得后背一冷,“娘娘的意思是,张婕妤?” 秦妃缓缓点了点头,脸上似笑非笑,慢慢踱步到窗旁的桌上,伸手将顾千雪从太医院“顺来”的医书翻阅几页,“你可知,为何一个刚入宫不就的答应突然得了圣宠,更是怀有龙子成为婕妤?” 顾千雪摇了摇头,“不知。”难道不是因为皇上喜欢张婕妤吗?张婕妤年轻可爱,性格直率耿直。 “张婕妤的父亲名为张励谨,虽仅仅是一名知县,但却是清流一派,更曾是应太傅的得意门生,本宫说这些,你懂了吗?”秦妃的声音轻轻的,背对着顾千雪,手上翻阅着医书,竟好似随意闲聊一般。 顾千雪一时间竟对秦妃无比陌生,好似那纤细的背影是一个陌生人一般,“不懂……” 对顾千雪的反应,秦妃未吃惊,连视线都未离开,素手翻阅了一张书,“裴家一家独大,皇上势必要找能与之抗衡之人,既要得势,又不能成为第二个裴家,更不能从武将中选拔,如此,便只能选择清流一派。若说清流一派,当属应太傅,这也是应妃有三名子嗣的原因。皇上扶植了多年,都没多少起色。”说着,秦妃冷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阵阵讥讽。 顾千雪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经历政党纷争,从前只觉得自己离那个世界遥远。 想着想着,艰难地咽了口水。 秦妃将医书合上,转过身来,“裴家的势力越发的大了,皇上的屡次打压,非但没成功打压裴家的势力,太子却借势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却是迫在眉睫了。本宫说到这,聪明如你,应该也明白了吧?”语调中,讥讽的意味更浓,不仅实在讥讽烂泥扶不上墙的应太傅,更是讥讽皇上。 顾千雪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面容绝美的女子,从前她认为这世上若真有一名柔情善良的女子便是秦妃,但如今,却发现,她太低估女人了,尤其是处在仇恨中的女人。 “如果千雪没猜错,皇上见扶植应太傅一人无法与裴家抗衡,便准备多扶植一些人,这些人称为清流一派,以对抗裴家、皇后以及太子,对吗?”顾千雪道。 秦妃点了点头,“聪明,当你插手张婕妤一事的同时,便已站了队伍,即便你不想承认,但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你站在了皇后的对立面,而皇上,应该会十分高兴罢。” 顾千雪早已紧张局促,她最怕的就是被卷入这些政党之中,她如何不要紧,但她身后还有赵元帅以及顾尚书,“我……我……”她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已是惨白一片,“秦妃娘娘,那你呢?你相信我吗?” 秦妃轻笑一声,“本宫自是相信你的,你是本宫的人。” 当听见这句话时,顾千雪心底却是慢慢的反感,但反感又有什么用?当初是她主动依附秦妃。“娘娘,我……我也许没这个实力……” “没有,也得有。”秦妃的语调肯定。 “我要出宫。”顾千雪心中越发紧张,因为她可以预见,皇后一定会对张婕妤下手的。 这种感觉完全不同,之前虽然得罪皇后,但看在顾尚书和赵元帅的面子上,皇后不会直接害她。但如今,却不是,别说张婕妤,便是她的命都怕是保不住。 “本宫说了,一切都晚了,”秦妃冷笑道,“你已经脱不开身了,于是日夜担忧自己的性命,还不如想尽办法保下张婕妤,顺便搜罗皇后谋害张婕妤的性命,为本宫报仇呢。” 见顾千雪低头不语,秦妃又淡淡补了一句,“你可曾想过,这些,也是皇上的意思?” 顾千雪不解,猛地抬起头,“但今日是我无意中碰见的张婕妤,并非是皇上的意思。”越发觉得,一切没有表面那般简单。 “路是香菊和香棋领的,你怎么就肯定是无意呢?”秦妃残忍的揭露事实。 顾千雪终于无力地跌坐到了床上,双眉紧皱,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没明白。“也就是说,皇上也许知晓秦妃娘娘真正的病因,更知晓娘娘的毒是我解开的,对吗?” 秦妃笑而不语。 顾千雪也是失笑,“难怪……千雪阁。当初我入千雪阁时便有种奇怪的感觉,却未多想。如今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是阴谋,都是皇上计划好的。”冥冥之中竟化为猎物,撞入早已织好的网中。 “是啊,一切都在皇上的计划中,无论是本宫还是你,入宫都不是偶然。”秦妃道。 429,皇帝其人 429,皇帝其人 顾千雪抬起头,盯着秦妃清丽绝美的面容,“您恨吗?”发现自己真是幼稚得很,从前只以为秦妃心死是因为那病情,如今才明白,病情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却是皇上根本无情! 青梅竹马的爱人身中剧毒,他放任其生死,如今毒解病愈,却立刻抢来当工具。皇上……根本就没有情!无论是秦妃还是皇后,无论是应妃还是张婕妤,都是工具,是他统治以及掌控南樾的工具。 真是一个自私可怕的男人! “恨?呵,他也配?”秦妃毫不犹豫的回答,更是狠狠讥讽,“他就是一个无能的废物,更是一个自卑的小丑!” “……”对这突如其来的辱骂,顾千雪一头雾水,“娘娘?” 秦妃转过身,看向窗外,那是后宫的方向,更是皇上此时所在应妃寝宫的方向,“若他不废物,怎么会让裴丞相和太子有机可乘?若他不自卑,为何一再打压有能之士,独独器重那些烂泥呢?” 顾千雪下意识伸手捂住嘴,这些……都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从前她确实是将这世界想得太过简单了,真以为以自己的几个现代发明,医治了几个人后,便呼风唤雨、顺风顺水。如今想来,单纯的她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 秦妃见顾千雪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轻笑一声,“难道你还不了解你父亲顾尚书是什么样的人?朝廷那么多能人志士不受皇上器重,却独独器重顾尚书,这些,你都没想过?” 顾千雪了然,“从前……我只以为父亲不依附任何一派,却从来没想过……竟是这个原因。” 秦妃深深吸气,“如今唯一有能力与太子抗衡的,却只有沨儿,但皇上却惧怕沨儿壮大势力,呵,这个畜生!将沨儿变成这般模样,去还忌惮他、防备他。” 顾千雪不知应说什么,因为这一晚上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几乎颠覆了从前的世界观。无论是皇上,还是秦妃。 秦妃未说话,顾千雪陷入沉思,一时间房内竟死寂一片。 好半晌,秦妃叹了口气,“刚刚你问本宫是否恨皇上,那如今本宫问你,你恨本宫吗?” 顾千雪垂下眼,“抱歉,我也不知道。” 秦妃听见顾千雪的回答,竟轻笑了起来,没有之前的讥讽,也不似那冰冷,好似回到在厉王府时,那温和柔顺的模样一般。“你这孩子却是个诚实的,若你说不恨,本宫是不信的;若你说恨,本宫却又会觉得你有城府。” “……”顾千雪脑子更乱了,心中空落落的,有种失落之感。 那种明明很信任很喜爱的人,却突然变了,即便知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秦妃如此变化是因命运的逼迫,但依旧难以接受。 秦妃见顾千雪跌坐在床上失落的模样,慢慢走上前,将手轻轻放在其头顶,好半晌没说话,最终深深叹了口气,而后转身离开。 一夜无眠。 第二日是早朝日,顾千雪窝在床上未起身,太医来了不少,连赵医女也跟了来。 “是伤风,但郡主底子好,喝上几副汤药便行了。”太医隔着床帘子为顾千雪切脉,随后开了方子。 值得一提的是,太医发现了桌上的医书,太医院所藏医书都有独特印记,所以太医一眼便看出是太医院的医书,却只当没看见,留下药方便离开。 太医离开,赵医女则是上前,“郡主千金之躯,定要保重,”而后压低了声音,“千雪郡主,张婕妤的病情不能没有您,您便是为了张婕妤、为了未出世的小皇子,也要保重身子,奴婢求您了。” 顾千雪让香菊将帘子撩开,她则是一只胳膊撑在床上,面色不解,“赵医女有张婕妤可有渊源?”声音不大,算是私密问题。再顾千雪看来,宫中大大小小的婕妤妃嫔几十人,宫人对某一妃嫔上心,定是有缘由。 但让顾千雪意外的是,赵医女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回郡主,奴婢与张婕妤没有任何渊源,在马太医带奴婢为张婕妤问诊时,也是奴婢第一次见到张婕妤。” 顾千雪双眉微皱,紧紧盯着赵医女的脸,尤其是赵医女的一双眼。 赵医女的眸子乌黑,如孩童一般,黑到甚至分不清虹膜和瞳孔,如那婴孩一般。这样的双眼,最是纯净,若忽略赵医女的面孔而只看其眸子,却给人一种勃勃生机的少女之感。更是一位充满理想和梦想的少女。 顾千雪肃然起敬,她坐起身来,“是因为医学吗?”沉稳的声音,带着一种庄严。 赵医女也是十分认真地点了下头,“回郡主,正是因为医学,家父便是大夫,奴婢从小便是在医馆中长大,对医术更是耳濡目染,但可惜这世道却不允许女子从医。后来奴婢选秀入宫,机缘巧合能到太医院,转眼便过了二十余年。” 顾千雪无焦距的双眼逐渐凝聚,那灵活的双眸也如获新生一般。“赵医女,谢谢你,你帮我重新找到了自我。” 赵医女不解。 顾千雪笑了一下,将身上的被子撩开,守在一旁的香棋边开阻拦,希望其继续休息。顾千雪则是笑道,“我的伤风并非天冷,而是心冷,可谓心病。如今心病除了,伤风自然也就好了,打些水来,我洗洗脸。” 香棋依旧犹豫不决。 顾千雪道,“虽然宫中有太医和医女,但我本人也是一名医生,难道还不了解自己的情况?你且打水去吧。” 香棋被说服,转身去打水。 “每次都唤你赵医女,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顾千雪一边自己穿衣服,一边问道。 赵医女赶忙恭敬道,“回郡主的话,奴婢名为赵兰贞,来宁县人,师从马太医,专攻女子妇产病症。” 顾千雪了然,能直接为怀有龙子的妃子问诊,其地位定然不低,原来是马太医的弟子。“以后若有什么疑惑,可以来问问我,虽不保证有问必答,但我们也能一起讨论一下。” 赵医女却正色道,“是,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顾千雪穿好了衣服,系腰带,“什么不情之请?” 赵医女的白皙的脸上略有红色,“奴婢想请示马太医,若太医同意,奴婢想拜郡主为师。”说着,跪了下来。 430,未变 430,未变 顾千雪吓了一跳,“别,别,别这样,我还没本事当赵医女的师父呢。再者说,我年纪还小,哪有资格收弟子,会被取笑的,马太医才厉害,诊脉就能知晓我娘怀的是男孩女孩,便是打死我,也没这本事。”说着,把赵医女拉了起来,“以后我就叫你赵姐姐了,咱们一起研讨医术。” 怎么看,赵医女都比周容秋靠谱多了,周容秋那家伙绝对是背负着神医世家的名声怀揣闯荡江湖的梦想,不靠谱,不靠谱! 赵医女哪肯,反驳多次,最后顾千雪坚持,这件事便算是黄了。 顾千雪不知道的是,因为赵医女的出现,改变了她的思想,也改变了她的命运,这些是后话。 赵医女离开后,顾千雪便将太医院的书仔细看了,详细做了笔记,最后在香菊和香棋的陪伴下,亲自将“顺”来的书大大方方地送回了太医院。 当顾千雪出现在太医院的库房里时,掌管库房的官员一头雾水,却不知千雪郡主何时借了书。有几名当晚在场的太监却是苍白着脸,怎么也不敢提当晚之事情。 脸皮厚吃个够,那掌管库房的官员正纠结着如何询问时,顾千雪已大大方方走进去,又挑了几本书出来,搬到了官员的桌上。“这位大人您瞧一眼,没问题我就带走了,等看完就送回来。”紧接着,还没等那无辜的官员看清楚,顾千雪便捧着一摞书扬长而去。 还未出太医院的地界,顾千雪扭头对同样捧着书的香菊和香棋道,“嘿嘿,我的面子还是很大的嘛,你们发没发现,那官员对我又敬又怕,”而后又叹了口气,“这权力,真是好东西。难怪那些离退休老干部一旦没了权力,就如同没了浇灌的花朵,瞬间枯萎。” 顾千雪还在感慨,香菊和香棋两人面色却尴尬,“郡主请恕奴婢直言,这其中……怕是有其他原因。”香菊道。 顾千雪心情愉悦,抱着书转过身子面对两人,倒退着走,“还能有什么原因?哦对了,这种后退着走路而已治疗腰椎病,因为倒走需腰身挺直或略后仰,这样脊椎和腰背肌将承受比平时更大的重力和运动力,使向前行走得不到充分活动的脊椎和背肌受到锻炼,有利于气血调畅。中老年人慢性腰背痛,若倒走后便会感到腰部舒适轻松,更能治疗腰痛。青少年发育时期采用倒走,不仅有益于躯干发育,还能减少鸡胸驼背的发生率。” 一边倒着走,一边是为两人科普。 “郡主,等等!”香棋面色大变,因双手抱着书,也只能出声提醒。 顾千雪笑道,“你们别不信,这些都是有科学依据的,不信你们也到着走一个时辰试试,明日早晨醒来,脊椎骨旁的两条肌肉会酸疼,便说明这活动奏效了。你们知道那两条肌肉叫什么吗?放在人身上叫竖脊肌,放在猪身上叫里脊肉,软炸里脊肉沾点精盐芝麻孜然味道特别棒,诶?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话刚说完,顾千雪却生生撞到一人身上。 为什么是说人而不是树呢?因为太医院外有一个小广场,石板地面平整,绝无磕磕绊绊,她这才敢倒着走的。 “哎呀,抱歉,我没看路撞到你了。”顾千雪一边说着,一边扭头一看。 不看还好,一看到那人的脸,吓得把书扔了一地。 “书!我的书!”顾千雪连忙趴下捡书。 一旁的邵公公赶忙上前,“奴才见过千雪郡主,咱们王爷找等郡主多时了,这书就让奴才来捡吧。” 香菊和香棋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太医院官员欲言又止更是战战兢兢,原来他怕的不是千雪郡主,而是厉王殿下。 是啊,别说宫里人怕厉王,整个南樾国,就没几个不怕的。 两人赶忙抱着书,给厉王请安。 顾千雪也意识到刚刚自己十足的狐假虎威,面有窘色。 “过来。”冷冷扔下一句话,厉王便向小广场一侧而去。 离太医院大门不远,有一个小园子。说是园子,却无花草,只有几棵从北方移植松树。虽未冬季,其他树木落了叶子光秃秃一片,但这一小片松树却依旧郁郁葱葱,虽那如针的叶上无雪可挂,但融化的雪水却将其枝叶洗刷了一般,绿得可爱。 松树林子里有一只小凉亭,却很少有人前来,石凳石桌,上面没有后宫惯用的锦缎包垫那般华丽,却别有一种古朴的质感。 “一切,你都知道了吧?”厉王背对着顾千雪站在亭子一侧。 顾千雪知晓厉王指的是秦妃一事,点了点头,“知晓了。” “以后,本王不会再勉强你做任何事,更不会碰你,你放心吧。” 顾千雪惊讶地看向厉王穿着朝服的挺拔背影,“你从前做的那些,让我屡屡不堪下不来台面,是因为早就知晓内情?”心中竟有了些许感动,这感动莫名其妙的。 厉王慢慢转过身,只冷哼一下,但眼中的淡淡讥讽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其实你非但不喜欢我,还很讨厌我,是吧?”顾千雪抬着头,看着比自己高上整整一头的高大男子,疑惑地问。 这个问题还真把厉王为难住了。 若说不喜欢,却是有些违心;但若说喜欢…… 顾千雪眨了眨眼,好奇地盯着厉王的脸,“你是在脸红吗?” “……”厉王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再次背对着顾千雪,“信不信本王拔了你的舌?” “好好好,我错了,我说错了还不行?”顾千雪赶忙捂住嘴,却又忍不住道“你知道吗,从昨天到今天,我想的最多的人就是你。” 几不可见,厉王挺拔的身姿僵了一下。 顾千雪垂下眼,看着那凉亭中央的石桌,“变了……变了……我周围的人都变了。本来我还以为自己足够聪明的看透一切,但如今才知,我只是一叶障目的傻子罢了。如今未变的,只有赵氏和你了。” 厉王一双剑眉皱眉,他侧过身,惊讶地看向顾千雪,那眼神中却带着些许担忧。 “虽然从前你很可恶,但是,”顾千雪抬起眼,唇角勾起一抹笑,“你却一直未变,依旧是那般讨人厌。” 431,危机(上) 431,危机(上) 话刚落地,便见那抹黑色身影突现,铁爪更是狠狠向其脖子袭来。 顾千雪早有准备,赶忙向旁一躲,“看吧,说你没变化你就没变化,连反应都是一样的。你除了掐脖子打板子这种暴力手段,你还会什么?”与初烟习得轻功后,她虽不能飞檐走壁,但身法却比以前轻松许多。 就在厉王要说什么时候,顾千雪又道,“我说,现在可是太医院门外,来往宫人官员众多,你要是真敢打我,我就敢闹到皇上那去。”虽然话说得硬气,但身体的反应却是下意识的,说话期间已经躲到了石桌另一边。 但令顾千雪意外的是,厉王只是冷冷地撇了她一眼,“武功有进步。”伸手摆弄其墨玉扳指。 顾千雪一愣,“还有呢?” “记住本王的话,”厉王缓缓放下双手,脸上没有愤怒,或者无任何情绪,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顾千雪,“武功可以保命,若你想活,便不能荒废武功。” 顾千雪双手紧紧抓着石桌边缘,却越发疑惑,“你为什么一直让我习武?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同,你屡次被暗算不代表每个人都要血雨腥风,我要么在家里要么在宫里,难不成还能被暗算?” 厉王的面色逐渐阴沉下来。 顾千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喂,你这人也太霸道了吧,我一没打你二没骂你,只是说出我的意见你就生气。难不成,别人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了?” “朽木不可雕。”扔下一句话,厉王便越过顾千雪,向亭外而去。 顾千雪吓了一跳,以为厉王要来揍她呢,赶忙隔着石桌躲到一旁,却发现厉王直接离开,不解地看向那抹黑色身影。“果然是神经病,正常人是无法理解神经病的心理的。”说着,放开了石桌边缘,拍了拍手上的细微尘土,也出了凉亭,找寻香菊和香棋。 随后的两日,顾千雪便摒除一切杂念,投入到事业当中。 事业?自是医学事业。 这一点她是受赵医女启发——与其迷茫烦闷、庸人自扰,还不如按照自己的兴趣与追求,越加努力。 两日的时间,顾千雪阅览了许多太医院关于妇产科目的图书,更是回忆从前在学校里学的内容,努力将中医系结合,努力将中国与南樾国的医学结合。 而这两日,她也日日去繁絮宫,与赵医女一同,为张婕妤的胎位异常问题做各种实验和探索。 清晨,香菊悄声入内。 “千雪郡主,是起床的时辰了,”但当香菊看到房间内满满的书籍以及顾千雪床头放着一本翻阅一般的医书时,忍不住劝道,“还请郡主恕奴婢多嘴,张婕妤固然重要,但郡主的身子也重要,郡主再这般熬夜费心,身子怕是吃不消。” 顾千雪艰难地将千金重的眼皮撑开,挤出一抹笑容,“放心,本郡主身子健康着呢,而且我这人就是贱命,日子过得舒适了反倒整日无病乱呻吟的迷茫,还是忙一些好。”说着,一咬牙,翻身起床,顺便将书签夹在翻阅一般的书中。 “洗漱,吃饭,去看张婕妤。”一边嘟囔,一边从床上跳了下来,顾千雪感慨自己还是比较适合这种没日没夜的忙碌日子。 香菊又要出口相劝,但香棋却拉住她的衣角,摇了摇头。 将劝话吞了回去,香菊暗暗叹了口气。香棋的用意她怎么会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便是任由千雪郡主行事,她们只管悉心伺候以及事无巨细将郡主之事回禀皇上,其他,不允任何置喙。 少顷,香菊将飘着花瓣满是馨香的温水端上来,伺候顾千雪洗漱。 当低头准备洗脸的瞬间,却见,慵懒的眼神顿时皆无,一双明眸视线犀利,但只是一瞬间,便闭了眼,将满是香气的温水慢慢泼在脸上——两名宫女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顾千雪。 洗漱用完早膳,顾千雪准备出发,目的地是繁絮宫。 不得不说顾千雪的方法有奇,在体操和按摩的双重作用下,张婕妤的胎位有了很大改善,再这么坚持个几日,将胎位扭正也极有可能。 “最近怎么频频阴天?”一边行走在路上,顾千雪一边是抬头看向略有阴沉的天际。 明明是清晨,却如同即将入夜一般,天色压抑得紧,人的心也不由得压抑。 一声冷风,顾千雪忍不住紧了紧自己的披风。 香棋道,“回郡主,因为快新年了,所以天气不好。” “新年?”顾千雪吓了一跳。 香菊点了点头,“是啊,难道郡主没发现吗,越是临近新年,便越有雪,很多年都是新年当天鹅毛大雪的。” 顾千雪汗颜,她哪知道南樾国的天气,她穿越来不到半年,却是第一次见到南樾国的新年呢。“被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如此,可惜了新年这么好的节日,却要在阴天冰雪中度过。” 香棋笑道,“郡主说得是,但奴婢却觉得,即便是天降大雪,也浇不灭新年的好心情呢,因为每年新年,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会为宫人发额外的赏钱,去年的赏钱比一个月的月俸还多,今年不知会不会更多,大家伙都期盼着呢。” 顾千雪点了点头,“宫人们整整辛苦一年,发些年终奖是应该的。” 说话期间,三人已出了小广场入了宫巷。 但就在即将到达繁絮宫时,迎面匆匆而来一名宫女,见到顾千雪便为其请安,而顾千雪还未说话,却见那名宫女快走几步压低了声音,“郡主,秦妃娘娘在前面的花园,有十万火急之事与郡主商量。” 顾千雪一愣,仔细看向那宫女,却是个面生的,最起码不是在乾清宫伺候。 猜想,乾清宫是皇上的地盘,怕是也满是皇上耳目,说话多有不便。而上一次秦妃与她私密交谈,也是趁着夜色到千雪阁,如今白日里便寻她,难道真发生了什么急事? 顾千雪凝眉,用余光扫了下身后。 香菊和香棋是皇上的人罢,既然秦妃娘娘私下找她,怕不方便带着两人,必要打发了才是。 顾千雪怎么会想到,等在前方的却不是秦妃,而是灭顶之灾? 天更凉了,阴风呼啸,鬼戾齐鸣。 432,危机(下) 432,危机(下) 不得不说,前来通信的宫女既有办法,快速低声和顾千雪说完后,便道,“千雪郡主,奴婢是太医院的宫女,赵医女今日无法前来,特命奴婢陪同郡主前往繁絮宫。” 因为距离问题,香菊和香棋并未听见宫女私下的话。而秦妃私下找寻,顾千雪自然要将两人打发了。 打发的理由也很简单,一个是“忘记”带书,随后又“突然想起”忘带听诊器。 香菊和香棋并未多想,加之千雪阁和繁絮宫路途不算遥远,便匆匆赶回去取东西,顾千雪则是跟着那名宫女向另一方向走去。 皇宫很大,南樾国的皇宫也如此,说是一座宫殿,还不如说是一座小城。 不知转过多少宫巷子,穿过多少长廊广场,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是个破旧的院子,破败的建筑依稀能看出从前的奢华风采,如今却成了枯萎杂草中一部分,如同乱坟岗里的一只残破墓碑一般。 在屋子后面,有一个比房子更为破败的园子,园子枯萎的杂草几乎齐腰高,杂草中间更是横着一些废弃的石凳石桌。 “这里是哪,秦妃娘娘会在这里见我?”顾千雪心底警铃大作,质问走在前方的宫女,更是在丹田内积聚了内力。 那宫女却不急不缓,伸手一指远方,只见一抹披着披着淡紫红色披风的背影,披风带着帽子,无法看清那人的发型,又因有些距离加之杂草覆盖,根本无法判断出那是不是秦妃。 “还请千雪郡主见谅,但宫中人多眼杂,没人能保证那条便是谁的眼线,前几日娘娘深夜探访千雪阁依旧被皇上知晓,这一次不能再贸然行事。郡主海涵,奴婢不能暴露身份,便先退下了。”说着,宫女为顾千雪福礼后,转身而去。 宫女的话将顾千雪的疑虑打消了大半,毕竟知晓秦妃深夜入千雪阁者,应是秦妃的人。 想着,顾千雪便向那人影而去。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狂风吹过,周围林地满是飒飒鬼啸之声,大风卷起了枯草以及灰土,顾千雪赶忙闭了眼,用袖子盖住自己的脸。 但下瞬间,只觉得周身一紧,竟有种被网子罩住的感觉,一股强大的力气将她向前快速拖去。 糟! 在这强大的拖力下,顾千雪跌倒根本没时间爬起来,眨眼之间便被拽道紫红色披风人的身前,“你是谁?”她抬头看去,却见那紫红色披风中哪有秦妃?只有一名身材矮小精瘦的男子,男子皮肤黝黑,五官诡异的集中,一双老鼠眼中满是狠厉。 “我是谁不重要,郡主如此多管闲事,就不怕有报应吗?”那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旁边的木盖踢开,那厚重的木盖下面,竟是一口井。 顾千雪顿时明白男子想做什么,她试图用武功挣扎,但却发现在这网子中根本使不出力气,网子就如同有弹性一般将她紧紧捆住,“你是谁的手下,你主子给了你什么荣华富贵不妨告诉本郡主,她给多少,本郡主便给你十倍。”说这话是为了拖延时间,实际上却不报任何希望。 那男子发出一身冷笑,冷笑声比林间鬼厉风声更阴森恐怖,“郡主还是个识时务的,早知如此,早些为何还要得罪贵人?可惜,一切都晚了,主子交代,今日你非死不可。” 顾千雪试图站起来,但诡异的网子却越发收紧,别说站起来,再挣扎几次,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男子踢开了木盖,拖着网子,欲将顾千雪连人带网扔下井口。 “等等,你再听我说两句话,”顾千雪的头再拖拉中撞了石头,从额头慢慢流下温热的液体,有种被蜘蛛网束缚的恐惧感,但顾千雪还是用尽理智平稳自己的声线,“我手无缚鸡之力挣脱不得,而凭你刚刚的力气便知你有武功,在你强我弱的情况下,你便是听我说两句话又如何,若对你有利便赚了,若对你无利,你再扔我下井也没损失。” 就在顾千雪被扔下井的前一刻,男子听见这话时顿了一下,而后便发出一阵尖笑声,“嘿嘿嘿嘿,主子曾交代,千雪郡主伶牙俐齿能将死的说成活的,从前我不信,如今却是信了。”说着,将顾千雪狠狠扔了下去。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伴随着强大的失重感后,背后的剧痛依旧如同裂开一般传开。 从始至终顾千雪都未喊,因为尖叫没用不说,还容易咬了舌头。在失重的情况下,而没有什么比紧咬牙关更能保护自己的了。 这是一个枯井,不算太深,大概三米,而井底略软,除了杂草外,顾千雪还摸到了衣料以及骸骨。 顾千雪皱眉,从前便听说古代的妃嫔最常用杀人灭口的手段便是将宫女扔进井里,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遇到。还好这这可怜的女子,否则三米的高度,便是摔不死她,也定落不到什么好。 但现在不是悲天悯人的时候。 顾千雪抬起眼,装出惊恐的模样看向井口那人。“你……你为什么扔我下来?难道你就不听听我要说的话?”因为在井底的原因,声音竟折出许多回音。 那男子又是一阵奸笑,“千雪郡主在井底说不就行了?” 顾千雪冷静下来,“有人想灭口,定是我无意中做了什么侵犯了她利益,我顾千雪也不是混人,犯不着将事做的这么绝,你可以回报你主子,她想要做什么,我来帮她。” 男子哈哈笑了之后,“千雪郡主还是别白费口舌了,你差点将我们主子气死,哪还有合作的余地?你说我们主子做事绝,其实最绝的是你自己。若千雪郡主早点想开,也落不到今日这种下场。我们主子还说了,无论你如何花言巧语,都不能信,更不能一刀捅死你,要让你体会生不如死的绝望后,痛苦死去。”说着,竟从身后掏出一只麻袋,那麻袋不断蠕动,里面却好似装有什么活物。 顾千雪心惊。 男子狂笑后道,“这是两条剧毒毒蛇,名为销骨蛇,中了销骨蛇毒不会马上死去,而会在三天内全身溃烂至死。今日,郡主便能与这蛇好好玩玩。”说着,将袋子解开,袋口一道,紧接着却见两条通体碧绿带着金花的长蛇从袋中掉落,入到井中。 433,人善被人欺 433,人善被人欺 “啊——” 一声尖叫,顾千雪真的怕了,并非怕蛇,也并非怕身子下的尸骸,而是怕在这种情况下真的中蛇毒怎么办。 冰凉的毒蛇掉到她头上,顺着头掉落她的肩头,顾千雪一动不敢动,默默感受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炳然,希望这蛇千万别咬她,最起码在男子走之前别咬。 可惜,那蛇在麻袋中早就焦躁不安,如今又掉落到井里,其中有一条扭头便在顾千雪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甚至能感受到毒液注入时火辣辣的痛感。 “是皇后吗?”顾千雪抬起头,冷冷问道。 男子嘻嘻笑了一阵方才回答,“到了阴曹地府你就知道了,慢慢享受吧,千雪郡主。”说着,却见男子吃力抬起一块巨石,狠狠地砸上井口。 顿时,井内一片漆黑。 两条蛇在顾千雪身上爬行,偶尔擦过手臂,那种冰凉的滑腻感从毛孔中顺着神经末梢涌入脑海,是恐惧以及恶心。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睁开眼,眼睛适应了黑暗,虽依旧看不见什么,但已舒适很多。 若此时此刻其身侧有人,则会惊讶的发现,刚刚还面带惧色的容颜上,只有面无表情的冷静,没有丝毫恐惧可言。 又等了好一会,确定那男子离开,顾千雪这才慢慢活动未被蛇缠住的手臂,网中出了一人两蛇,还有其随身携带的医药箱。 也许那男子没注意到顾千雪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但顾千雪却记得,但在男子离开前,她不会做出任何让男子发现医药箱的行为。 她动作缓慢,因怕再次惊动毒蛇。 毒蛇毒牙中的毒液并非取之不尽,也需要一定的积攒时间。所以短时间内,她不用担心再次中毒,何况被咬一次与被咬两次没什么区别,只要这毒不会马上发作就好。 打开了药箱,药箱里面有一套特质的手术刀和手术剪,是从前在厉王府利用厉王的资源,用了最好的铁,寻了最好的铁匠打造,不说削铁如泥,但隔断这网子绰绰有余。 “咔擦”几剪子,网子被剪开,将剪子放回原位,伸手又捏起一支锋利的手术刀。 手术刀为精铁打造,外表镀银,即便再黑暗的井底,仿佛也有银光一闪而过一般。 医药箱是顾千雪亲自设计,里面瓶瓶罐罐以及各种刀具都是顾千雪亲自摆放,从来不加他人之手,跟了她半年,便是闭着眼睛,也知何种药在什么位置,什么刀在哪个角落。 顾千雪右手捏着手术刀,左手则是轻轻抚摸一条蛇的蛇身。 如果没记错,这条在她手臂上爬行的蛇正是咬她的蛇,另一条还未动嘴的舌正缠着她的腿。 轻轻抚摸着蛇背,却感觉这蛇有一种亲切感。亲切感何来?因为这蛇给她的感觉就是皇后!内心阴毒,手法卑劣。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可笑得紧,竟与皇后明着撕破脸的争吵,却根本没想过真正伤害皇后。 有一句话说得好,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而她顾千雪,怕就是后者。 越想越沮丧,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世界观起来。她的世界观是基于现代和平年代的世界观,最多就是撕破了脸老死不相往来,却从来想过真正置于一人死地,但如今来看,却是可笑。 从前屡次嘲笑丘安然,而结果呢?她竟还不如丘安然。 丘安然平平安安的在侯爷府,她却孤独在枯井之中,守着尸骸和毒蛇,慢慢等待死亡。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这句话狠狠刺痛了顾千雪的心,却不知是否因为她的愤怒还是不小心催动的内力,刚刚逐渐冷静下来的毒蛇再次被激怒,就在顾千雪手中毒蛇准备扭头再次发起攻击的瞬间,顾千雪左手捏住毒蛇的七寸,右手手术狠狠插入蛇身,紧接着内力将那手术刀掷出,一声脆响,钉在上方的枯井石壁之上。 掏出第二支手术刀,摸到惶惶不安的另一条毒蛇,很快,井壁上又多了一条挣扎的蛇身。 如果男子说的是真的,这销骨蛇毒怕是慢性毒,好处是不会致命,坏处便是在无法提炼血清的情况下不知如何解毒。虽然全身溃烂而死很可怕,但最起码还给她了回旋的余地。 深吸一口气,将愤怒与恐惧狠狠压抑于心底,黑暗中,将掏出几只瓶子,瓶子里面有药粉。 托为秦妃诊病的福,她箱子里解药许多,更有之前为秦妃配制的解药。 顾千雪斟酌着药量,将药粉倒入口中。 口腔用药是继静脉用药最有效的方法,其见效快、吸收彻底,却可惜了没有水。若有水的话,可以清晰伤口,更可以拼命喝水以稀释血液中毒素,加快新陈代谢减少毒液带来的危害。 用药之后,顾千雪这才放下心,将伤口中毒液吸出一些,而后包扎。 在没有水源的情况下,切忌大量放血。中国中医认为,血津同源,当然人体缺血时,体内水分便自动转为血液填补,反之,若水分少,血液也会转为津液补充。人饿死需要五日,但渴死却快,她要尽量争取时间,想出办法逃离此地。 同一时间,另一边。 香菊和香棋取了顾千雪交代的书后,却发现其并未到繁絮宫。更让她们惊讶的是,未见到千雪郡主的身影却看见了赵医女,恍然大悟,原来全是圈套。 两人不敢怠慢,赶忙回乾清宫将此事回禀皇上和秦妃,皇上勃然大怒,立刻命人守住宫门,更命康公公遣人寻找顾千雪,同时将宫中所有宫女召集起来,让香菊和香棋两人指认,一时间后宫人仰马翻。 相比之下,秦妃虽面如死灰,但心中却冷静无比。 比冷静更多的是,心凉。 乾清宫内一片凄凉,皇上不在,除了贴身伺候的宫女,其他人都跑出去找人,房间内只有秦妃与申嬷嬷两人。 申嬷嬷止不住的颤抖,“娘娘,千雪郡主她……” 秦妃慢慢走到窗边,伸手将紧闭的窗子打开,任凭冷风夹杂着雪花狠狠砸在自己的脸上,“申嬷嬷,本宫是不是错了?” 申嬷嬷犹豫,“娘娘,您……没错。”虽然这般安慰,但实际上,声音飘忽没有半丝肯定。 434,皇帝怒 434,皇帝怒 “那孩子……”秦妃垂下眼,眼角微红,“那孩子看起来聪明机灵、爱憎分明,但实际上却天真单纯,极像从前的本宫,若她真的被那人害了,本宫如何原谅自己?”想到自己曾身中奇毒,再想到顾千雪,只恨得咬牙切齿。 申嬷嬷也是心如刀割,想起从前与千雪郡主交往的点点滴滴,却如同失去一名亲人一般。 突然,申嬷嬷猛地抬起眼,“娘娘,这件事怕是王爷还不知,如果是王爷,一定有办法!” 秦妃即将冲出眼眶的泪水也戛然而止,“对,沨儿!沨儿一定有办法,本宫命宫女……不,申嬷嬷,你亲自去吧。” 申嬷嬷赶忙道,“是,奴婢这就去,娘娘别担心,郡主吉人天相,王爷一定能找到郡主。”说完,便急匆匆而去。 亲自将申嬷嬷送到门口,秦妃狠狠咬着牙,心中只恨不得将皇后碎尸万段。 未央宫。 “太子殿下到。” 通报的太监声音未落,却见身着明黄色太子服的太子大步入内,面色阴沉,入了未央宫见到皇后甚至连问安都没有,开口便质问,“母后,您将顾千雪藏到哪了?” 李嬷嬷见太子来势汹汹,赶忙将宫人遣了出去,厅内出了自己亲自伺候,不留外人。 皇后本来看见太子前来是高兴的,但听见太子说这些话时,却嗤笑出来,“尧儿何时学得这般善良?那顾千雪不肯归附你,你还为她担哪门子忧?” 太子听皇后这般说,精致的双眸猛地眯紧,“如此说来,确实是母后所为了?” 皇后冷哼,“是本宫如何,不是本宫又如何?那顾千雪不识时务,又狂妄嚣张,想整死她的又何止本宫一人?”说着,不再理会太子,悠闲地坐在了椅子上,端起香茗慢慢品尝。 李嬷嬷见母子两人红了脸,赶忙上前,“太子殿下息怒,您误会娘娘了,娘娘一心为殿下,怎么会做让殿下不高兴之事呢?” “一心为本宫?”太子冷哼,抿着唇角笑着,“是为本宫,还是为裴家?” 皇后勃然大怒,将那茶碗重重撂在桌上,“裴家裴家,本宫与你说了多少次,裴家不是你的敌人。” “但本宫却是裴家坚固势力的工具,”太子慢慢走向皇后,“母后,本宫若是太子,裴家的势力如何与本宫没有关系,但本宫若真登基,权势却不如一个丞相,其结果,你不会想不到吧?” 皇后挤出笑容,“尧儿,无论是母后还是你外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本宫也不姓裴,你们为了本宫?”太子大笑了出来,“这话,母后自己信吗?” 皇后自然是不信的,她被太子犀利的问话逼的软了口气,“尧儿,我们与裴家,一定可以用某种方法达成共识和共赢,难道不是吗?” “狼与羊有共赢?”太子收敛了冷笑,面色铁青,“母后如何幼稚,儿臣不管,但还请您交出顾千雪。” 皇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那个贱人拒绝了你,还辱骂本宫,你为何还护着她?” “这个与母后无关,若母后真不交出,或顾千雪有什么闪失,”太子的语调低沉,一字一句好似承诺,“本宫保证,会让整个裴家为她陪葬。” “你……”就在皇后急火攻心时,却听门外传来太监的唱和的声音—— “皇上驾到。” 皇后一愣,太子却冷哼一声,“儿臣如今却要看看,母后如何圆场善后。”随后,便闪到一侧,不再理会。 皇后指着太子,气得浑身发抖,李嬷嬷上前劝慰,却被其一手拨开。 正在这时,门开了,皇上推门而入,那面色,不比太子好多少。 太子和皇后为皇上请安后,却见皇后讥讽一笑,“皇上也是和臣妾要人的吧?” 皇上面色阴沉,“既然你知道,就将人交出来。” 太子虽然对皇后愤怒,但到底是他母亲,垂下眼,思忖顾千雪这么一个大活人会被藏到什么地方,若真能找到,他定要提前一步善后,减轻皇上对皇后的怒意。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本宫,皇上不相信便罢了,连太子也不相信……” “因为宫中只有你与顾千雪有争执。”皇上直截了当道。 “争执?若顾千雪不以下犯上的冒犯臣妾,臣妾会与一个黄毛丫头有争执?”皇后歇斯底里。 皇上只是冷冷瞪了皇后一眼,“事故缘由,顾千雪为何会对你不敬,难道还让朕来提醒你?来人,搜!” 一声令下,身后跟随的御林侍卫如鱼灌入,进入未央宫,开始搜起人来。 皇后苍白着脸,咬牙强撑着摇晃的身体。她自然不怕这些搜寻,因为便是将未央宫搜得底朝天,也没有顾千雪,但皇上公然派人搜未央宫,却是历朝历代都没有之事,更是赤裸裸的羞辱。 她身为一国之后却被如此对待,将来如何见人?如何面对前来问安的嫔妃?怕是过了今日,她便成了宫中上下的笑柄了吧。 想到这,皇后只将满腔恨意记在了顾千雪的头上,却不知到底是应该希望她死,还是希望她活。 若顾千雪死了,她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在这时,太子道,“父皇息怒,儿臣敢保证千雪未在未央宫里,父皇还是先将侍卫撤了,儿臣亲自带人去找,而且儿臣向父皇下军令状,一日之内必找到顾千雪。” 皇上淡淡看向面色沉重的太子,又瞧了一眼满脸绝望的皇后,对身旁康公公摆了摆手。 康公公一声令下,正准备散开搜人的御林侍卫又齐齐退了出去。 “尧儿,朕相信你不是同流合污之人,”说话之时,皇上盯着的却是皇后,“朕等你的好消息。”说完,便带着一众人转身离开未央宫。 另一边,一片昏暗。 虽然井口被大石压住,但当视力适应了黑暗后,却能隐约能看清石头缝中透出的光线,虽然这光线淡之又淡。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已两个时辰了,顾千雪也试过许多求生的方法,诸如爬上去双手撑在井壁上,用背将大石顶开,或者大喊叫人,但却无果。 突然周身剧痛,顾千雪心惊——难道蛇毒开始发作了? 435,枯井 435,枯井 强烈剧痛让顾千雪跌倒,蜷缩成一团蹲在枯井的角落。 枯井中阴森恐怖,墙壁上挂着两条毒蛇的尸体,井底有着不知名女性尸骸,地上满是枯草以及白骨,还有许多干涸的血液。 这些血不是别人,却是顾千雪的血。 强烈的痛意从胃部蔓延到全身,本就两个时辰未饮水,因为出了不少冷汗,如今口渴得厉害,短短两个时辰,唇瓣便已经干涸开裂,“多亏刚刚未放血,否则便是没毒死,先渴死!”顾千雪嘟囔着,但也不知是蛇毒的原因还是体力尽失的原因,她根本站不起来。 蹲在墙根,顾千雪一伸手,竟摸到了头骨。 若换一名女子,怕早尖叫出来,而顾千雪虽然没尖叫,心底却也毛骨悚然。 她伸手将头骨捡了起来,摸了摸,隐约能确定,这是一名女子的头骨。 犹豫激素刺激骨骼生长,于是男女骨骼略有不同,一般男性骨骼较粗、大、厚重,相反女性骨骼短小、纤细、轻盈,但从头骨上正了解大概,真正能判断男女要从骨盆以及耻骨链接处判断。 顾千雪对头骨主人的性别、身份没什么好奇,不外乎便是被害了的可怜虫罢了。她双手捧着带着长发的头骨,却越发觉得自己是傻甜白,最可笑的是,明明是傻甜白还以为自己是心机婊。 顾千雪将头骨轻轻放下,对头骨起誓,这辈子在也不做傻甜白! 胃部再次剧烈疼痛,顾千雪深吸一口气,将药箱里的解毒药粉拿出,按照她的估计,这些药粉还能在吃两次,但问题是,她缺水严重,便是吃了药粉,却没有足够的唾液分解药粉。 再次深呼吸一口气,顾千雪咬紧牙关扶着井壁站了起来,将井壁镶嵌的上毒蛇拽了下来。 用手术刀将蛇头切去,汩汩蛇血涌出,低头将蛇血喝下去。 腥臭难闻的蛇血滋润了干涸的口腔,一时间竟能品出一股干红的香醇。喝完了蛇血,顾千雪只觉得浑身舒畅了许多,又用手术刀挖出了蛇胆,皱着眉挣扎了一下,而后将蛇胆扔嘴里嚼了。 苦涩难咽,但对于一个经历痛苦和口渴的人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蛇胆未必能解蛇毒,但却又明目止渴的效果,顾千雪生吃蛇胆一方面因为饥饿,另一方面是为了报仇。蛇让她死,她就让蛇死,更要吃它的肉、饮它的血,将蛇挫骨扬灰。 不仅仅是今日的毒蛇,暗暗发誓,从今日开始,任何害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口中重新有了津液,顾千雪第二次服药,而后瓶子里只有最后一次服药的量。 却不知疼得麻木了还是因为药效有了作用,浑身的疼痛竟逐渐消失,消失后整个身子飘飘然起来,困倦难当。顾千雪想到即便现在强撑也没有体力周开巨石,与其再做毫无功效的无用功,还不如先小睡一下,积攒体力。 想着,顾千雪便躺下,伸手将那头骨取来,枕着当枕头,而后沉沉的睡了去。 行凶的男子做梦也没想到,顾千雪并非毫无措施,在即将被扔下井之前,其故意拖着男子说话,在男子未注意之时脱下了手腕上的镯子,藏在长草里,希望有人能发现。 想着想着,顾千雪再次叹气。 ——镯子能被人发现吗?即便有人捡到镯子,会意识到井下有一个人吗?想着想着,虚脱的顾千雪便沉入了梦乡。 此时的未央宫。 “母后,儿臣最后问你一次,顾千雪在哪里。”太子的声音冰冷,平日里满是邪魅笑意的面庞如被寒冰封住。 太子对皇后极其孝顺,从来都是柔声哄着,今日是第一次如此横眉冷对。 整个未央宫仿佛笼罩在阴霾之中,压抑的气氛仿佛随时电闪雷鸣。 皇后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没站起来,“尧儿……尧儿……你……你为何不相信母后,母后是这天下唯一不会害你的人!”浑身颤抖,更是心凉。 太子冷冷地看着她,“若母后不是裴家人,或母后能看清楚利弊,儿臣自会相信你。” 皇后幽幽叹了口气,“尧儿,你可知,本宫一直想用某种办法达成平衡,既让裴家义无反顾的支持你,又让你真正接纳裴家……” 皇后的话还未说完,太子便打断她,“后宫嫔妃众多,愿依附母后的后宫女子也如过江之鲤,母后可否能接纳某个人,真心将她扶植成宠妃呢?” 皇后语噎,而后尴尬地摇了摇头,“尧儿,君臣之间与后妃之间不可相提并论,宠妃恨不得陷害本宫失去后位,但裴家势力再大,也永远是臣子。” “哈哈哈哈,”太子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这笑声,少了之前的冰霜,“母后,您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没有女子不想为后,没有男子不想为皇,只不过没有机会罢了!不说儿臣如何,便是裴家若势力大到一定程度,直接反了父皇也说不定。” 皇后被太子的话吓得面无血色,“尧……尧儿……别乱说,若被有心之人传开,怕会给你外公一家带来灭顶之灾!” 太子冷哼,“母后您且记住,不管您是不是这世上对儿臣最好之人,但儿臣敢发誓,这世上对您无私之人并非裴丞相也并非母皇,而是儿臣。也许母后将来还会有子嗣,但儿臣今生却只有一位母亲,事实如此,母后自己衡量吧。”说着,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正厅。 皇后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的惭愧以及懊悔。 就在太子即将推开紧闭的大门时,再次停了脚步,“还有一事,母后您听好了。” 皇后惊恐地抬起头,无助地看向那抹明黄色身影。 “如果顾千雪真不是您藏起来的,那您便要提起十二分小心,”太子声音少了冰冷,多了些许温柔,“宫中势力错综复杂,您与顾千雪吵翻之事只要有些势力的人都会知晓,若顾千雪现在死了,你根本逃不了干系,母后行事还行谨慎小心。”说完,便要推门而去。 436,镯子 436,镯子 “等等!”皇后终于大叫一声,好似心里崩溃。 太子神色未动,却等在原地,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住眸子,让人无法窥其心底。 “本宫却是讨厌那个顾千雪,但这件事真不是本宫做的!”皇后声音悲痛。 太子缓缓转过身,抬起眼,一双犀利的眸子紧紧盯着皇后的双眼,好似从她双眼一直看透其心一般。“母后说的都是真的?您若是有半句隐瞒,父皇追究下来,儿臣怕是再救不了您。” 没错,刚刚若不是太子,侍卫冲入未央宫,皇后便彻彻底底成了笑柄,在后宫再抬不起头来。 皇后低着头,眼泪簌簌,“是真的,本宫发誓是真的。” 太子见皇后崩溃的模样,脸上没有半丝怜悯以及所谓的孝心,半垂的眼眸带着浓浓的讥讽,但这讥讽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模样,声音也是温柔无比,“母后,儿臣信您。” 皇后猛地抬起头,若在海中抓住救命之浮木一般,“尧儿……母后……母后……” 太子自然知晓皇后想忏悔,“母后不用解释,无论您做什么儿臣都能体谅,因为您是儿臣的母后,”声音顿了一下,严肃起来。“有一件事母后定要如实告诉儿臣,您从前处理逆反宫人都在何处?” 皇后愣住,极力压抑惶恐不安,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尧……尧儿在说什么,本宫……” “别与儿臣打马虎眼了,儿臣生在宫中长在宫中,后宫的污秽龌龊如何不知?从前不提只是懒得提罢了,如果人真不是你藏的,便定有人在害您,也说明那人对您的行动了如指掌。如果您是想栽赃陷害之人,会将人杀在何处?”太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虽然手上鲜血不少,但实际上皇后依旧希望在太子心目中有慈母形象,却不知,儿子早将自己摸了底。 “母后您再不说出来,待顾千雪死了,这人便算是您杀的了。”太子声音骤冷。 “我说!我说!”皇后赶忙将她平日里处理宫人的枯井说了出来,刚要解释,却见太子早已转身推门而去。 皇后自然不知,出了未央宫,太子疾步而去,浓眉紧锁,面色铁青,那嘲讽的冷哼甚至连太子身边的宫人也都听见,自是不提。 只说,此时的井底。 顾千雪幽幽醒来,不知睡了多久,好在这一觉身体轻松了许多,身上的虚汗也止住了,只不过衣衫冰凉,加之冬季,若非井下温暖,便是没毒死,怕也会重感冒。 再次口渴。 顾千雪抬起头,二话不说将另一条蛇从井壁上拽下来,将蛇头去了,开始吸允蛇血。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顾千雪突然想到儿时吃的旺仔碎碎冰,若忽略了味道,口感还是很像的。 也许因不是很口渴,也许是味觉恢复了,当喝完蛇血,顾千雪狠狠咽了好多次,才勉强没吐出来。 喝血是为了补充体液,才有利于再次服药。 如果说刚开始配药还有些章法,道最后一次,顾千雪已经乱吃起来了,无论好的坏的,凉性药热性药,只要不是毒药泻药,她都一口气的吃了。腥臭加苦涩,那酸爽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第二块蛇胆,顾千雪鼓了好大勇气也没吃得下去,心中感慨野外求生的贝爷不是那么好当的。 乐观的自嘲完,顾千雪双眸眯起而后猛地睁开,凌厉尽显。 她在地上摸了一根骨头,是人的腿骨。而后又摸了一些骨头,塞入腰带里,紧接着双手双脚撑着井壁,爬到了井口后,将内力集中在那根白骨之上,在井壁两端狠狠地击出两块凹槽以做着力点,双脚踩在着力点里。 确定固定好自己的身子后,顾千雪便将内力输入白骨里,利用杠杆原理,用白骨顺着巨石缝隙插进去,试图撬开巨石。 顾千雪不得不感激她从前发明的呼吸内力法,否则以她这点微弱的内力,用上两次便全部耗尽,道时候别说内力,便是力气也没了多少。 可惜,巨石太大,人的骨骼酥脆,没一会骨头便断了。 一切都在顾千雪的意料之中,断了一根骨头便是扔下,从腰带里再抽出一根插入石缝。 等骨头插入石缝的同时,脑海中却突然涌起一个人的声音——“想要保命,便要练好武功。”“武功不能荒废。” 这些话,都是厉王叮嘱她的。 从前她不理解,如今却是真真体会了。 如果真的能出去,她发誓,一定要好好练武! 咬紧牙关,专心致志地将内力输入人骨中,断了!再换上一根! 也许是求生欲望、也许是心有触动,厉王的声音以及厉王的话语不断在顾千雪脑海中回放缭绕,挥之不去。从声音到面容表情,越发清晰起来,甚至有种厉王就在她眼前的感觉。 或者说,她多么希望厉王能出现在她眼前。 “来人,搬石头。” 就在顾千雪抓起腰带间最后一根白骨时,却隐约听见井外人的声音,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厉王。 顾千雪的手顿了下,而后苦笑了,“难道我胡乱吃药出了幻觉?怎么总能听见那个疯子的声音,幻想谁不好,为什么要幻想那疯子,难道冥冥之中,我就是个抖M?” “是,王爷!”人生嘈杂了起来,是一群侍卫喊口号的声音。 顾千雪因为那巨石微微晃动,有灰分掉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抬着头,紧紧盯着石缝,即便灰土落在她眼中也不肯眨眼。如果这真是乱用草药后的幻觉、如果这真是一场梦,那愿意在这美梦里永远不醒来,却好似只要闭了眼,美梦便能惊醒一般。 石缝越来越大,外面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顾千雪依旧愣愣的抬着头,手里捏着一根白骨。 终于,在侍卫们一声齐齐怒吼中,巨石被推开,眼前豁然开朗! 突如其来的明亮晃得顾千雪睁不开眼,就如同从地狱重新爬回人间,而那出现在井口的男子绝美的如天人,周身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顾千雪咬着下唇,坚强的心墙逐渐崩塌。 厉王的目光依旧冰封冷漠,伸手举起了一只镯子,通体碧绿。 “你怎么……知道这镯子……是我的?”顾千雪呐呐道,依旧有种不真实感。 厉王双眉微皱,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顾千雪,“因为这镯子,是本王送你的。” 437,尸骸 437,尸骸 与其说这镯子是厉王送给顾千雪的,还不如说这镯子是赏给顾千雪的。 可以说大有渊源。 当初第一次为秦妃医病见了起色,厉王便赏给顾千雪宝物,这镯子便是其一。镯子为宫中贡品,固然珍贵,但对于顾千雪这般不喜打扮的女子来说,却如同绝世古琴之于牛。 而顾千雪一直戴在手上也有原因——当年得到镯子后,回顾府和顾千柔吵嘴,为了拿出太子来气顾千柔,便随便从兜子里掏出一只镯子戴上谎称是太子送的。看顾千柔气得半死的模样实在享受,顾千雪便忍不住多戴几日、多快乐个几天,却没想,习惯成自然,这镯子便一只戴在她的手腕上。 时间久了,连顾千雪都忘记,这镯子是厉王送的,却不成想,厉王记得。 如果没人发现这个镯子,或者说,如果发现这镯子的人不是厉王,也许……她会死吧。 当再邵公公带领下的侍卫上前看见狼狈的顾千雪时,差点大喊鬼来了。 只见平日里那清秀可人的女子此时头发散乱,满脸是血,手上还举着一只人的腿骨,那模样就如同吃人的夜叉一般,若不是在场所有人都是男性,怕是要尖叫昏倒才是。 “你终于来了。”顾千雪只觉得无比委屈,嘴唇颤抖起来,手一滑,那腿骨滑落重新跌回井底。 “嗯。”厉王对顾千雪的狼狈视而不见一般,俯下身,双手握住其腰,稍稍用力便将女子纤细的身子抱了起来。 重回人间,那种感觉用语言无法描述,似激动?似彷徨?似惊喜?种种情绪交杂,顾千雪终是嚎啕大哭起来,本来脸上便有灰土鲜血,被这泪水冲刷,竟成了一个大花脸。别说漂不漂亮,比刚刚的模样更像女鬼。 “你怎么才来?”顾千雪一股火却不知对谁发泄,嚎啕一声,话音末尾却带了些许埋怨。 厉王对顾千雪的惨样视而不见,只是将她抱住,固定在怀中,“嗯。” 顾千雪双手紧紧抓着厉王的衣襟,依旧是纯黑色,依旧是绵软的质感,紧紧抓着不松手,好似只要这样就不会在这场得救的美梦中惊醒一般。 厉王一反常态,就任由她抓着。 周围人都惊呆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厉王亲手抱着一名女子,更让那女子抓着衣襟。 在众人记忆中的厉王,厉王殿下可是任何人都无法近身的,或者说,没人敢近身。 突然抱着顾千雪的厉王转身,却见到从远处带着一队人冲过来的太子宫凌尧。 当太子看见厉王抱着顾千雪时,眼底闪过狠厉的杀气,但那杀气却一闪而逝,换成平日里的翩翩风度,更是夹杂着慢慢的担忧。“千雪,原来你竟在这里,多亏了大皇兄。” 厉王撇了太子一眼,“回去告诉那个女人,若她再对千雪动手,本王可不顾忌她是什么地位,什么靠山。” 虽未指名点姓的说出皇后的名称,但众人却都知晓厉王所指,心中冷汗淋漓——怒发冲冠为红颜,难道厉王殿下要为了千雪郡主与皇后娘娘以及裴家公然作对?虽然厉王殿下有皇上的无限纵容,但裴家势力之大、皇后身居后位,可不是一个猖狂的厉王能对付得了。 厉王是皇上的刀,但若有一日皇上要放弃这把刀,厉王又该怎么办? 顾千雪抬起眼,却第一次从下向上近距离观察厉王,隐约能感受到他强烈的男子气息以及周身隐忍不发的怒气。 她的世界彻底颠覆,从前认为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中,如今却发现这世界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美好。从前一直对她和善的,却随时要拿她性命。从前对她非打即骂的,却在她遭遇险境时第一时间出现。 就在众人以为太子会勃然大怒时,却见太子依旧面色如常,连那声音也是温和平稳。“大皇兄怕是误会了,这件事与她无关。”这个“她”未点名,但所有人都知晓指代的是谁。 好半晌,顾千雪终于从恍惚的“幻觉”中清醒,接受了她被拯救的事实。而当众被一名男子抱着,别说在南樾国,便是在现代,她也是接受不了的。 想着,便挣扎着示意下来。 厉王瞥了一眼,“别动。” 两个字,足以让顾千雪僵硬不动。不为别的,只因为两人打交道多次,她实在了解违逆厉王所带来的代价。 见怀中女子乖巧得如同小猫一般,众人未察觉,厉王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冰冷的声音也柔了几分,“不是最好,你回去告诉她,她拥有的足够多了,如果再贪得无厌,便是本王不出手,她也得不到好处。”说完,抱着顾千雪转身而去。 宫人侍卫们都惊呆了,眼前一幕是倾权厉王与太子殿下的直接交锋,短短几句话,风驰电掣一般,两人之间仿佛碰撞无数电火。 若此时此刻换另一个人被厉王如此讽刺,怕早就勃然大怒,但让众人更是惊讶,太子非但没生气,反倒是低头吃吃的笑着,笑了好一会,抬起脸,精致的容颜哪有愤怒,却是笑得惬意,“大皇兄啊大皇兄,你说母后拥有的足够多了,而你呢?难道大皇兄你拥有的还少?” 周围侍卫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太子不小心自言自语出声,而他们窥听太子心声,会不会被灭口发配? 但实际上,太子并非不小心说出,而是随意感慨毫无顾忌,“位置越高、摔得便越痛,无论母后还是大皇兄你,更或者是本宫,皆是如此罢。”对着厉王逐渐消失的背影,将所有话都说完,便抿了下嘴,转身离去。 这件事完了? 不!这件事还没有完! 皇上因此事十分震怒,更是命人将那井底之物捞出来,出了看见带着金花的毒蛇尸体,更看见了宫女的尸骸。 宫女是未央宫的,处理宫女那人也许是粗心,竟将宫女的腰牌遗落在井中。 而这个宫女更是唤醒了皇上的回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438,愚蠢的母后 438,愚蠢的母后 十年前,病重的秦妃被厉王接出皇宫,皇上时不时想起秦妃种种,而偶然一次到未央宫竟发现一名宫女与秦妃神似,甚至连琴技与舞姿都也秦妃有几分相像,皇上便与她多说了几句话。 虽然与秦妃神似,但皇对秦妃也不是非卿不可的程度,从未想过收入后宫或宠幸,仅仅是多说了几句话,更在宫女面前回忆从与秦妃种种,谁知后来去未央宫便没见到此女。当时皇后的说辞说女子生病正在修养,皇上便信了,没过多久便将这宫女彻底遗忘。 却不想,宫女竟在如此枯井中香消玉殒。 若说皇后无辜,皇上是不信的,皇上也是长在后宫之人,后宫龌龊怎会不知?但皇后这一次是真的激怒了皇上,试问,皇后敢屡次对皇上中意之人下毒手,谁又敢保证有朝一日,皇后不会对皇上下毒手? 无论哪个国家、无论历朝历代,皇帝都是最惜命之人,只要发现某人对其不利,便立刻除之而后快,若遇到无法立刻除去之人,也拉开距离。 从今往后,皇后若再想得到皇上的怜爱,难了! 后宫权妃消息灵通,第一时间便知晓了事情内幕,多少心灾乐祸,多少审时度势自是不说。 只说,顾千雪被救,老老实实的躺在厉王的怀中,不知是其怀抱太温暖还是身心疲惫,竟沉沉的睡了去,这一睡便是一日一夜,更是高烧不止。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跑了来,切脉的切脉,开药的开药,但高烧却是怎么都退不下来。 秦妃一直守在床边以泪洗面,自责不已,厉王也一直留在宫中未出去,最后连顾尚书都被唤了来,为“见女儿最后一面。” 值得一提的是,顾尚书见到顾千雪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竟忍不住心如刀割一般崩溃,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有一日竟会如此在意一个女儿,不知是因女儿对他的触动还是使他的改变,纵然女儿屡次讥讽嘲笑他,但当他看到女儿即将香消玉殒时,强烈悲痛竟让他想冲去与皇后拼命。 顾尚书自然无法与皇后拼命,但他却做了一件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顾尚书长跪在皇上面前时而嚎啕大哭,时而悲愤抹泪,将悼词讲得惊天地泣鬼神,让听者伤感、闻者落泪。顾尚书文采本就斐然,如今更是发自肺腑、声情并茂,甚至连皇上都忍不住红了眼圈,盯着天花板不知叹了几次气。 被顾尚书这么一搅合,皇上更是不待见皇后了,更是下令将皇后宫人撤了大半。美名其曰内务府人手太忙,在未央宫借人,康公公亲自前去“借人”,皇后哪敢不同意?这便是活生生打脸。 偌大的未央宫,一下子人稀萧条,有种逐渐衰败之感。 皇后闷在房中,摔了东西,也大哭了,求见皇上被拒,气得要拆了未央宫一般,直到太子被人李嬷嬷亲自请来,才安静下来。 太子本不想来的,李嬷嬷亲自去请了许多次,好坏软话多了一堆,最后才勉强前来。 皇后瘫在小榻上,精致的妆容不再,面容憔悴,头发也是十分散乱。“尧儿……尧儿你来了,母后只有你了……只有你了。”那声音没了尊贵,一下子若衰老了十几岁。 太子入内,眼底的讥讽被掩饰得很好,芝兰玉树的俊容依旧温和孝顺,“母后别怕,儿臣在,儿臣永远在您身边。” 皇后心中对独子愧疚,在李嬷嬷的搀扶下挣扎起身,“尧儿,本宫该怎么办?” 太子却未坐,只是静静站在皇后面前,“在告诉您应对措施之前,儿臣先问您一个问题。枯井中的宫女,是母后所为吗?”一双眼紧紧盯着皇后,咄咄逼人。 匆忙逃避太子的眼神,皇后而后点了点头。 皇后本以为太子会批评嘲讽她,但太子只是垂眸思索,“这件事经手之人是谁。” 十年前的事,皇后几乎要忘了,思忖了好一会,倒是李嬷嬷想到的,“娘娘、殿下,恕奴婢插嘴,若奴婢没记错,十年前经手之事是王玉福,玉公公。” 皇后这才恍然大悟。 “王玉福?”太子疑惑地问向李嬷嬷。 李嬷嬷立刻领会其意,开始讲了起来,“回太子殿下,那王家是裴家的家奴,跟了三代老爷,对裴家从来忠心耿耿。而王玉福更是王家推选出来随娘娘入宫伺候的。十年前那件事,动手的整是玉公公。” 李嬷嬷的话音未落,皇后却好似听懂了什么,赶忙道,“小玉子忠心耿耿,其中定有误会。” 太子一愣,而后低头笑了,一只手捂着脸,修长的身型因为这笑意浑身颤抖着。 皇后被太子笑得发毛,“尧儿,你笑什么?你为什么笑?” 太子又笑了好一会,直到自己笑够了,才缓缓抬起头,因为眼角的微红以及面颊的绯色,一张精致的脸竟有妩媚的神色,“母后竟然问儿臣为什么笑,难道母后” 太子垂眼,少顷,“母后请稍等,儿臣去去就回。”说着,便转身离开了皇后的房间,寻心腹侍从。 而因有太子的撑腰,皇后也比之前振作了精神,趁着太子离开的时间,李嬷嬷唤来宫女,为皇后重新梳妆打扮,当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太子归来时,皇后已没了那憔悴无助,恢复典雅稳重。 太子归来,手上拿着一个册子。 皇后见此,疑惑道,“尧儿,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太子只是淡淡地看了皇后一眼,那眼神中带着淡淡讥讽,“这个册子里面记的都是裴家上上下下人的动作,上到裴丞相,下到裴府一个开门的家丁。” 皇后这才知晓原来自己儿子一直在监视母家的一举一动,心中略有不悦,“尧儿,你为何要如此防备裴家,裴丞相可是你的外公,他还能害你不成?” 太子冷哼一下,“母后别急,待您听完儿臣的话再说什么也不急。”而后打开册子,“王玉福属王家,自从十年前,王玉福的胞兄弟便突然置办了田地,母后你懂儿臣的意思吗?” 皇后面色苍白,眼中有惧色。 太子声音依旧平淡,没有丝毫愤怒,“十年前,王家把您卖了,愚蠢的母后,早成了他人的网中之鱼却还沾沾自喜,可笑。” 439,去势之人 439,去势之人 太子的话如晴天霹雳,事到如今,皇后也一下子明白过来,“这……这不可能,这根本说不通,王家的人怎么会出卖本宫?王家世代效忠裴家,裴家更是为王家带来无数富贵荣耀,他怎么会出卖本宫?” 可以说,皇后仍然不太相信。 太子见皇后失魂落魄的目光,本想讥讽,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母后,你不了解男人,更不了解去势对于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 去势,便是阉割做了太监。 皇后恍然大悟。 “如果说王玉福从前因为家族利益对裴家忠心耿耿的话,随着时间的流逝,忠心热血的消退,便只剩下悔恨在漫长的岁月里如影随形了。”太子一边慢悠悠的说着,一边翻着册子。 皇后彻底没了气焰,“本宫……应该怎么办?” 太子合上册子,“先将王玉福扣押,将他之前做的事一五一十逼问出来,最起码母后应知道,有多少把柄掌握在别人手中,把柄都抓在谁的手里。” 皇后慌张地点头,“对,尧儿你说的对,李嬷嬷,快派人抓王玉福。” “别急,”太子道,“你就不怕他来个死无对证?” “那本宫应该怎么做?”皇后的声音颤抖。 太子将册子随意扔在身旁桌上,端起茶碗,慢慢饮了一口,“等等。” “等等?”皇后不解。 虽然皇后和李嬷嬷一头雾水,但太子却不再说话,只是专心饮茶,真的好似等待。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门外有太子的心腹梁贞求见。 皇后和太子移步道前厅,梁贞入内请安,而后道,“禀太子殿下,王玉福的父母、兄长一家、弟弟一家,以及妹妹一家全部二十九口人全部扣押,王玉福也已经抓到。” 皇后急了,“不能让那逆贼死了!” 太子笑道,“放心,他不敢死。” 皇后多少也猜到,“尧儿的意思,是用王玉福的家人威胁他?” 太子看向皇后,“不然呢?太监无后,本就无所顾忌,除了他的家人,还有什么能威胁得住他的?”而后看向梁贞,“他招了吗?” 梁贞道,“回主子,起初不招,见他兄长之子的人头落地,就招了。” 虽未详尽说明,但一句话已能说明那场面的血腥。 皇后急了,“那个狼心狗肺的奴才,他到底被谁收买了?” 梁贞未回答。 太子道,“说吧。” “是,主子,”梁贞这才回道,“收买王玉福之人的身份,连王玉福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个身材不高的男子,每次见面那男子都蒙着脸。” “那这怎么办?”皇后急得如火上的蚂蚁。 太子测过头,声音温和下来,“母后稍安勿躁,虽然王玉福不知那人身份,但细细审问也能找到线索,母后便别操心了,这件事交给儿臣吧。” 皇后点头,“尧儿,本宫的好尧儿,本宫只能靠你了。”如同抓到救命的稻草。 “好,母后便放心吧,”说着,太子从位置上站起,“既然事情发生了,现在忧心也是晚了,母后还不如好好调养身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是有办法的,儿臣先告退了。” 皇后赶忙站起相送,“好,尧儿也保重身体。” 就太子准备离开时,却突然回过头来,“这段时间母后不妨想想,这世上,到底谁才靠得住。”说完,便头也不回,离开了未央宫。 皇后看着太子逐渐远去的明黄色背影,表情无尽迷茫。 出了未央宫,夕阳的余光洒在太子明黄色的太子服上,锦衣明明闪着金光,但却又给人一种不知名的阴郁感。 梁贞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说了一句,“主子恕罪,属下实在忍不住想多嘴说一句,主子的用心,终有一日能被他们感受到的。” 太子却未生气,也没做其他反应,只淡淡的回了一句,“但愿吧。” 另一边,乾清宫。 秦妃整日以泪洗面,皇上也是倍感心疼,更是将顾千雪留在了乾清宫治疗。 不仅秦妃衣不解带的照顾,就连厉王也留下,并未出宫。但最可怜的还是要数太医院的太医们,上到太医下到抓药的小太监,全部进入警备状态,别说出宫了,便是休息,也是很少休息。 顾千雪高烧不止,体温烫得吓人,整张脸诡异的红,就如同红灯笼,但下一瞬间却又如同纸样苍白,一阵红一阵白,面色渗人,浑身的冷汗更是止不住的涌出。 “王爷,您都两日两夜未合眼了,别熬坏了身子。”邵公公小心翼翼地劝着,却见厉王双目赤红,一旁放着顾千雪的药箱,手中拿着一只空了的药瓶,放在鼻下闻了闻。 “周容秋还没找到吗?”厉王的声音不似平日的冷漠,语调中的焦急所有人都能察觉。 “回王爷,没有,周神医不知又去哪云游去了。”邵公公擦汗,心中埋怨,好好的神医不在京城诊病,到处跑什么跑。 “太医院对药理最有研究的是蔡太医吧。”厉王将那药瓶闻了又闻,一双浓眉紧皱,神情好似实在猜其中配方。 “对,是蔡太医,”邵公公道。 “将他叫来。” “是。” 不大一会,邵公公便将蔡太医唤了来。 蔡太医年约五十,身材微胖,因为几日未回家守在乾清宫,保养得宜的面部略有憔悴,听说是厉王传唤,战战兢兢,比对面对皇帝时还要小心翼翼,“微臣见过厉王殿下,厉王殿下……” 蔡太医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塞来一只陶瓷小瓶,“里面的药粉有什么。”厉王道。 蔡太医赶忙接过小瓶,闻了闻,思忖一下,而后将里面药粉配方一一说了出来。 厉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一指,木质药箱,“里面所有药瓶的药,重新再做几分。”交代完就转身离开。 蔡太医一头雾水,却不敢违逆,只能抱着那药箱准备开始配药,但当见到药箱里诡异的金属器械时大为不解,拿着物件摆弄半天,研究起用途。 乾清宫某一房间静悄悄的,皇上不在,前来探病的妃子都离开,秦妃也被申嬷嬷扶回去休息,除了悄声守着的宫女,便只有床上昏迷不醒的顾千雪。 “你们都出去。”厉王道。 众宫女自然不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但接收到厉王身上的杀气,便立刻乖乖地离开,绝不废话。因为所有人都深知,得罪厉王没有好下场。 440,毒之烈 440,毒之烈 宫女们离开了,房间内只剩下厉王和顾千雪两人。 厉王先是将盖在顾千雪身上的被子掀开,抓其手腕,为其细细诊脉,而后将那手又放了回去。 那么,为何厉王将所有宫女都遣出去?原因是其想将顾千雪唤醒,那么如何唤醒?既是要刺激其最疼的穴位。 人体最疼的穴位名为涌泉穴,在脚心中央,在南樾国,女子的足与身体一样为私密部位,当众被男子窥足或触碰便为受辱,考虑到这一点,厉王才将宫女遣散。 左手捏着其纤细的脚腕,右手指尖食指积聚内力,而后对着涌泉穴狠狠一碰——紧接着便是顾千雪下意识的一声尖叫。 门外宫女们自然都听见千雪郡主的叫声,却没人敢进入。 剧痛中的顾千雪被迫清醒,她勉强睁开千金重的眼皮,当看到捏着她脚腕的厉王时便明白了一切。周身骤热骤冷让她十分难受,咬着牙说道,“宫……凌沨,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放过我?” 厉王见有效果,便将她脚部的被子重新盖好,俯下身,双眉紧皱、双眸怒瞪,“你知道那蛇叫什么吗?” 顾千雪一愣,原来厉王用这种狠毒的招数强迫她清醒,原来是问这个,“碧身金花,名为销骨蛇。”随后,将受害当日经历的一切简单描述出来,既在这两分钟的时间,再次被炙热和冰冷折腾了一次,冷汗阵阵。 厉王静静的听着,掏出自己纯黑色的帕子,为顾千雪擦了擦汗。 那黑帕上有着厉王身上独特的熏香,淡淡的,若隐若现,但却又极其醒脑,不知因为呆在厉王身边不寒而栗还是因为这醒脑的香气,顾千雪竟觉得头脑轻快了不少。 “宫凌沨,答应我一件事好吗?”轻声问道。 “你说。”厉王的声音比他想的温柔,但此时此刻,已经没人再在意他的声音。 “如果我真死了,你帮我……保护我母亲好吗?”再次经受一阵炙热,那种感觉就如同生生被火烤,但见到厉王那挣扎的模样,顾千雪依旧怒从心起,“我医好了秦妃,为此得罪了皇后,而我母亲赵氏身怀六甲,而裴姨娘阴险毒辣,难道你就不能看在秦妃的面子上帮我一次?” 厉王见顾千雪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即便顾千雪不求他,他也是会保下赵氏的,但……“本王看起来像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呵,”收回了帕子,却见到顾千雪愤怒的模样,终还是没忍住,柔下了声音,“为了赵氏,你也要咬牙撑下去,本王去找苏凌霄想办法,切记,你一定要撑下来!否则,本王便杀了赵氏。” 说完话,也不等看顾千雪的反应,厉王便转身离去。 顾千雪躺在床上,细细琢磨了厉王的话,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宫凌沨那个家伙,明明就是在帮我的,但狗嘴里怕是……永远吐不出象牙……”喃喃自语之间,再次进入昏迷。 宫女纷纷入内,悉心照顾,自是不提。 无名居。 当厉王赶到时,苏凌霄伏案写字。 “凌霄,以你的耳目,应该知道宫中发生什么了吧?”厉王开门见山。 苏凌霄好像在写一副药方,当两的话说完,他也正好完成最后一个字,抬起笔。 “销骨蛇为天下第一毒蛇,并非因毒之烈,而是毒之阴险,知道它阴险在何处吗?”苏凌霄抬起眼,看向厉王。 厉王面露震惊,“连销骨蛇的名字你都知晓,苏凌霄,你在南樾宫中到底安插了多少眼线?”即便两人有交情,但想到自己的国家的信息时时刻刻都在一个外国人手中,依旧心惊胆战。 苏凌霄勾起苍白的唇,“放心,为了你,我也永远不会对南樾国出手。” 厉王凝眉,但见到苏凌霄孱弱的身体以及极其不佳的精神状态,还是叹了口气,“无论怎样,先保重身体。你写的是销骨蛇的解药吗?” 苏凌霄放下笔,将笔迹未干的纸递了过去,“不,这只是一味解毒十分有效的方子,却解不了销骨蛇的毒,最多能延缓其性命,”见厉王面色铁青,苏凌霄幽幽叹了口气,“千雪郡主的毒,你也别太着急了,若她能活,如今已经解毒成功;若她此时毒未解,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的命。” “凌霄,你把话说清楚。”厉王焦急道。 坐在椅子上的苏凌霄仰头看着厉王,愣了好半晌,“看来,你是心动了。” “……”厉王微窘,欲言又止。 苏凌霄垂下眼,“我真是羡慕你,有健康的体魄,有心爱的女人。” 厉王看不得自己挚友如此失落的模样,“你不是也有……” 但话还未说完,就被苏凌霄打断,“可惜我没有健康的身体,越是爱一个人,越是想守护她一生,既然做不到守护她一生,还不如将她托付给信得过的人,你说不是吗?” 厉王内心交战,“凌霄,你的话太过偏颇,我……” “我们来说一说销骨蛇毒吧,”苏凌霄适时打断,也不知是因着急下一话题,还是不忍心见挚友为难,“为何说销骨蛇毒是天下最烈的蛇毒呢?并非是其瞬间发作而死,相反,其却是慢性毒。秦妃娘娘的毒你也见了,最可怕的毒并非一下子置于死地,而是让人生不如死。何为销骨?是因,这种蛇毒中了不会立刻毒死,而是慢慢浑身溃烂至死,当溃烂到最后,甚至连那白骨都不剩,是以销骨。” 破天荒的,厉王眼中带了惧怕,艰难地咽了口水,“解药呢?难道销骨蛇毒无解药?” “自然是有解药的,但那解药却是中毒时第一条蛇的蛇血和蛇胆,这也是我所说其毒最烈的又一个原因,即便一个人前后被许多销骨蛇咬,要么解药只有第一条蛇血和蛇胆,此外绝无第二解药。”苏凌霄道。 厉王闭上眼,将在枯井中找到顾千雪时的情景细细回味,想到那没有蛇头的蛇身以及顾千雪满脸血的模样,缓缓睁开眼,“如果我没猜错,蛇血应该被顾千雪喝过了。” 441,一次次食言 441,一次次食言 苏凌霄震惊,“你是说,千雪喝了蛇血?” 厉王唇角勾起,不似之前的紧张,多了惬意,“如果当时她脸上的血是蛇血的话。” 好半晌,苏凌霄才回味过来,轻笑出声,“不愧是千雪,竟连解毒之法都能猜到,这世间最奇之人,除了千雪还会有第二个人?” 厉王也道,“应该不是猜到毒药是蛇血,仅仅是渴了吧,”即便如此,也放心一些,“但现在顾千雪情况非常不好,身上一阵热一阵冷,这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知晓顾千雪喝了蛇血,苏凌霄的面色也好了许多,面颊有了红晕,“应该是解毒时的反应吧,若真能解毒,千雪可谓因祸得福了,因为销骨蛇毒终身免疫,只要解毒一次,这一生便是再被多少销骨蛇咬,都不会再中毒。” 厉王点头道,“如此想来,这销骨毒绝对可以称为天下第一毒。只要将蛇毒提取出来,将蛇身毁掉,再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就永远不会有解药,中毒者生不如死。但若真这样,岂不是防不胜防?” “确实防不胜防,但销骨蛇极其难寻,更无法人工饲养,那蛇毒从蛇身中取出,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失效,下毒的条件也是十分苛刻,”苏凌霄听说顾千雪也许已解毒,放松了心情,与厉王多聊了几句,“下毒之人的身份,你可查到了?” “暂时还没有,顾千雪中毒,我哪有心思去找下毒人的身份?”想到顾千雪垂死病危的模样,厉王忍不住将拳头捏的嘎嘣作响,“最好别让本王找到是谁下的毒,否则,本王定要他们全家血流成河。” 苏凌霄淡笑着点了点头,话题却猛然一转,“这么说起来,凌沨许久没来我这里了,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你我竟生疏了。” 两人自小要好,同病相怜,但若说起两人的隔阂,却应该是……顾千雪的出现。 这一点,两人虽不点破,但却又心知肚明。 苏凌霄抬起眼,看着挚友,“放心吧,我不会和你抢的。” 厉王目有惊讶。 “很难理解吗?”苏凌霄笑得温暖,苍白的面色、消瘦几乎脱相的容颜,但因为这温暖的笑意却依旧有倾城之感,“虽然你我交好,但你我更是了解彼此之性格,拱手相让非但不会被对方感激,反倒是一种蔑视的侮辱。但……千雪这件事除外,理由,刚刚我已经说了。” 苏凌霄的坦荡荡更是显得厉王小肚鸡肠,“凌霄别这么说,顾千雪不是曾说过,你的病还有救吗?最坏的打算便是手术,只要顾千雪说出方案、提出所需条件,以你我之实力难道还寻不到所需物件?如果顾千雪没有把握,那我便找来人试,直到她有把把握了,再为你手术。” 苏凌霄挑眉道,“你认为,千雪会同意人体试验?” “……”厉王无语,是啊,顾千雪怕是不会同意。“无论怎样,你不许放弃自己。” 苏凌霄点头,“好。” 厉王欲言又止,想提某个话题,但那话题到唇际,终究是未说出口,“如果顾千雪真的饮用了蛇血,这药方还要用吗?” 苏凌霄神色凝重,“不仅要用,还必须大张旗鼓的服用。” 厉王思忖片刻,“你的意思是,麻痹那下毒之人,让其以为顾千雪毒药未解?你觉得这毒会是谁下的,是皇后吗?” 苏凌霄点头,“聪明如你,立刻便能猜出我之想。至于那下毒之人,我却有种预感。” “什么预感?”厉王问。 苏凌霄慢慢站起身,消瘦的身材略有摇晃,初烟欲前来搀扶却被拒绝,“销骨蛇只在传说中,很少人能找到,知晓解毒方法之人更是少之又少,那人搞不好也不知解毒的方法,否则不会将蛇留下……当然,这推断也不知对判断下毒人的身份有没有帮助,至于那下毒之人的身份……我毕竟是外国人,不好插手你们南樾之事,便只能说爱莫能助了。” 厉王点了点头,神色动容。“凌霄,你帮我的已经足够多了,事实上,自从我们十几年前相识至今,一直都是你在帮我,如果没有你,也许我早被奸人所害,哪还能立府救下母妃。你……可有什么愿望?只要你说,我这条命都可以拱手相让。”说这话时,厉王的声音抖了又抖,却有种后怕之感。 苏凌霄自然察觉,笑得温暖,“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呢?如果说是愿望,我只希望,你与千雪可以长命百岁,毕竟我身边的可以称为朋友的,实在太少了。” 最终,厉王如同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咬紧牙关,“你想要她吗?我让她名声扫地,你恨我吗?” 苏凌霄摇头,“让她名声扫地也是另一种保护,我不会恨你。至于另一个问题……”苏凌霄垂下眼,唇角刚要勾起,却又落下,“如果我像你那般健康,即便你不拱手相让,我也会与你争得你死我活,绝不留半点情面。但可惜,既然我照顾不了她一世,又为何让她伤心?” “我……” 正当厉王要说什么时,苏凌霄打断其道,“带着药方回去吧,你要做得还很多。况且,你是了解我的,一旦决定之事,没有人可以改变我。”而后对身侧道,“初烟,送客吧。” 初烟了然,款步上前,“厉王殿下,请。” 厉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那我先行一步,待事情解决,我再回来看你。” 苏凌霄道,“好。” 初烟送厉王离去,而苏凌霄便站在无名居暖阁门口,静静目送挚友离开,却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初烟归来,才小声打断。 “主子,天气阴冷,您还是回暖阁中吧。”初烟轻声道。 苏凌霄点了点头,转身慢慢进入这温暖的房子。 跟在其后的初烟双眉微颦,道,“主子,我们何时启程回北醴?” 苏凌霄愣了一下,表情的一丝尴尬随即巧妙掩饰,“近日天阴多雪,明年开春再说吧。” 初烟哑然——刚刚主子还说,自己的决定无人可改变,但却因为某人一次次食言。 442,陪我 442,陪我 在进入暖阁的前一瞬间,初烟停下脚步,而看向京城的方向。如果老天有眼,如果千雪郡主真的英明,你们且要看到主子一片真心,只但愿老天能给主子看见的身体、千雪郡主能给主子温暖的爱情,但愿…… 另一边,厉王快马加鞭回了皇宫,命人速度拿药煎药,为顾千雪服下。 顾千雪彻底苏醒时,已是三日三夜之后的事了。 当她醒来看见周围站着满满的人,上到皇上皇后、下到顾尚书,还有她最讨厌的厉王,却没其他反应,而是着急道,“皇上,请问张婕妤生了吗?” “……”终于无语,这顾千雪真是怪,自己险些丢了性命,还去关心别人。 秦妃赶忙上前,抹了眼泪,“千雪这孩子真是孝敬,刚从鬼门关里闯回来,还惦记着皇子,真是让人心疼。”这话,是说给皇上听的。 皇上也是心有感触,亲自上前道,“千雪放心吧,张婕妤还没到日子,倒是你,先操心自己的身子吧。” 顾千雪这才松了一口气,“请皇上、各位娘娘和诸位皇子公主放心吧,我身体底子好,没什么的。”而后又道,“皇上,你们都在这可有什么事吗?”说着,看向秦妃和皇后等妃嫔,却见到众人的眼角还带着泪珠,一头雾水。 秦妃道,“傻孩子,你可吓死我们了,刚刚我们都以为你……罢了,恢复了就好。” 顾千雪怎么会想到,就在她苏醒的前一刻,整个乾清宫都快翻了天,因为经过三天三夜突冷忽热的折磨后,突然一瞬间顾千雪呼吸脉搏皆无与死亡一般,所有人都齐齐跑来,顾尚书都嚎啕大哭了。 顾千雪浑然不知,只觉得浑身舒服,就如同美美的睡了一觉一般,“我真的好了,而且现在我不重要,张婕妤才重要!我病了这么久,却不知道张婕妤的情况如何,我的法子有没有效。” 皇上不解,“千雪,你与张婕妤非亲非故,为何那般紧张她?” 众妃心中暗道,这个时候不正是表忠心的好时机?为何对张婕妤如此上心,定是说为皇子上心,为皇上分忧,难怪这千雪郡主平步青云,好生的手段。 可惜,顾千雪却让众人失望了,她却道,“回皇上,千雪与张婕妤确实非亲非故犯不着这么担心,只是好奇这种逆转胎位的手法是否可以见效,若真见效便可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这样能减少更多女子产子的危险,仅此而已。” 皇上立刻明了,“好,若这方法确实有效,你也算是为我们南樾做了极大贡献,朕会重重赏你。” 顾千雪摇头,“皇上对千雪已经够好了,不为别的,只为皇上的恩典,千雪也理当为皇上分忧。”顾千雪是从来不吝惜好话,如果几句好话便能起到硕大作用,何乐不为? 就这样,在顾千雪的感谢中,众妃子都散了去,秦妃也被众人扶回去休息,经过刚刚顾千雪“诈死”,她也是吓了一身冷汗。各位妃子离开,也顺便将自己的儿女拽了回去,即便极为小皇子小公主想留下。 “千雪,你真的没事了?”太子上前,低声问道,俊美的脸上满是担忧,桃花眼中少了平日里的戏谑,其诚恳显而易见。 顾千雪道,“真的没事了,让太子殿下担心了。” 太子面色忧郁,“会不会恨我?” 顾千雪噗嗤一笑,“害我的也不是太子殿下,我恨您做什么?” “但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母后所为。”太子道。 想到这,顾千雪摒气,面容上少了笑容,“太子殿下都说了一个‘以为’二字,如今还没确定呢不是吗?假的真的不了,真的假不了。”意味深长。 “如果真是母后,你会怎么办?”太子又问。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顾千雪摊手,而后面露不悦,“太子殿下逗我好玩吗?” 太子一愣,“为何这么说?” 顾千雪慢慢收敛了笑容,“太子殿下既然问出口,便说明您曾调查过皇后娘娘,其得到的结果是否定的,不是吗?” 太子好笑,“你就这么相信本宫?” “并非相信殿下您的人品,而是相信您的能力。”不是不相信太子,而是十分十分不相信,太子狡猾像个狐狸,无论他表现出什么样的性格都不能相信。不过,顾千雪对这些不以为意,因为太子无论怎样都与她没什么关系,既然没关系,便不用放在心上。 所有人都惊讶顾千雪经历了大难却满不在乎,实际上正好相反。 经历了生死,顾千雪更看清了人生的真谛。除了不能畏手畏脚的称为人善可欺的软脚虾外,更要找到自己生活的乐趣,珍惜活着的每一日,便是面对无法抗拒的死亡时,也算是值了一回。 听完顾千雪的回答,太子思忖了好半晌,才失笑道,“你到底在赞在本宫,还是在骂本宫?” 就在顾千雪纠结如何回答时,却听身旁一个冰冷冷声音响起,“话说完了吗?千雪大病初愈,不能太过劳累,还请太子先回。”是厉王,语气没有半丝客气,却好似维护自己的私有物一般。 “既然你说千雪太累,为何你还留在这?”太子谈不上生气,却只觉得其可笑。 厉王撇了太子一眼,而后看向顾千雪,“千雪,你希望本王留下吗?” “……”顾千雪无语,她看向厉王,用眼神质问——你们两人争斗关她什么事? 厉王暗暗瞪了顾千雪——斗?还不都是为了你? 顾千雪皱眉,微微摇头——别扯她身上,她是无辜的。 厉王目露凶光——再废话?再废话下去,别怪本王不客气。 这一下,顾千雪怕了,赶忙收回了目光,轻咳几下,面颊竟忍不住绯红,“我有些累,太子殿下若无其他要紧的事,便麻烦先回去吧,毕竟殿下怕是公示繁忙。” 太子也不勉强,实际上他确实忙得很,他当务之急要调查出皇后到底被卖给谁了,又卖了多少。 “本王呢?”太子虽未追问,厉王却追问起来。 顾千雪恨得咬牙切齿,却碍于某人淫威不好发作,“麻烦……厉王殿下留下。” “留下做什么?”厉王依旧不放过她。 顾千雪牙齿咬得咔吧作响,“陪……我。” 443,你把奴家弄疼了 443,你把奴家弄疼了 太子走后,厉王将伺候的宫女也遣了出去。 见没了人,顾千雪终于忍不住吐槽道,“宫凌沨你太过分了,你逼着我书这种话能得到什么好处,为何非要这么损人不利己呢?” 厉王因为心情愉悦,没追求顾千雪直呼其名的罪责,“逼着你说这种话?本王逼你说什么了?” “你装什么无辜?将太子赶走而留下你,除了说陪我,还能怎么说?本来你我的关系已经不明不白,还屡屡这般,你真要娶我吗?”顾千雪怒视。 见顾千雪如抓狂的小猫,厉王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除了说陪你,还有许多理由,例如说——有要事和本王商量。” 顾千雪一愣,哑言。 “还有,不就是娶你吗,你以为本王不敢?”一边说着,厉王竟玩弄起扳指。 相处了这么久,顾千雪实在知晓厉王玩弄扳指代表了什么——下狠心。 杀一个两个人,用不着动扳指;抄一两个普通官家,用不着动扳指……如果这么算起来,那娶她好像是一件十分难以抉择的困难事?不不不!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宁可绞了头发当尼姑也不想和这厉王有什么牵扯。 “不……” 顾千雪刚喊出一个不字,却见厉王再起话题,“本王去了无名居,从凌霄那里得到销骨蛇的信息,这销骨蛇为天下第一毒蛇,你可知其解药是什么?” “不是你送来的药方?”浑然昏迷,但也断断续续苏醒,隐约知晓这药方是厉王拿来。 “不,是第一次咬你那条蛇的蛇血和蛇胆。”紧接着,厉王将从无名居得到的信息一五一十为顾千雪描述。 千雪听后捏了一把汗,“果然是天下第一烈毒,并非因为毒之恐怖,而是解药之刁钻。不过也能说明一个问题,”她抬起眼,看向厉王,“害我之人根本不懂销骨蛇的毒性,即便是害人,也害得十分牵强。” 厉王点了下头,“你觉得,下毒之人与害母妃之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不得不说,顾千雪还未想到这一步,“共同点是,同样使用慢性毒。也有不同点,之于秦妃娘娘,下毒者带着一种决绝,但这一次却好似刻意将销骨蛇留下,有种提醒之感,是吗?”说着,顾千雪抬起头,看向厉王。 却见厉王神色凝重,“被你这么一说,本王也有如此此感。” “苏公子说过销骨蛇的分布吗?一般什么地方产销骨蛇?”顾千雪追问。 厉王摇头,“没人知晓这销骨蛇从何处来,其十分罕见,便是我们南樾也有这种蛇类分布,但即便如此,也如此不为人知。” 顾千雪陷入苦思,“如此说来,也只能通过抓我那人来判断了,”猛然灵机一动,“那名来通风报信的宫女可曾找到?”香菊和香棋两人都见过那宫女,她相信皇上定派两人去寻了。 “找到了。”厉王道。 “那宫女是哪个宫的?”顾千雪焦急道。 厉王面色难看,思忖着说这些话会不会吓坏顾千雪,斟酌着用词,“你失踪后,父皇便将所有宫人都集中起来让你的两个宫女指认,却都寻不到人。随后父皇便派人掘地三尺的在宫中寻找,最后……” “最后在哪找到了?”顾千雪见厉王半天没说,焦急道。 “在污物车里。”厉王道,“而且是肢解的状态,若不是找寻的细心,根本发现不了其竟然是个人,又因在污物里,尸块腐烂,六扇门的仵作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顾千雪捂住嘴,并非因为恶心,而是震惊,“到底是谁,心竟然这么狠,将人碎尸后扔污物车里运出宫外。”污物车,自然没人能去寻找。而如此看来,那男子也是找寻不到了,要么用轻功离开,要么被害。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好半晌,顾千雪才长吸一口气,“算了,当务之急不是幕后黑手,而是张婕妤的事,我在皇上面前夸了海口,就得负起责任。”自己装的比,跪着也要装完。 说到这,厉王终是忍不住表达他的不解,“顾千雪,你为何那般多事?” 顾千雪毫不顾忌的瞪了厉王一眼,“多事的岂止我自己?我的事,你管得着吗?” “你!”这一次,却把厉王气到了,“顾千雪,你以为本王不敢对你怎样?” 顾千雪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两只手掐腰,“你想怎样尽管来啊,是想揍我一顿还是想强暴我?揍我,我是不怕死的。至于强暴,如果你不介意在秦妃娘娘面前演一出春宫戏,那我也不介意。”一摊手。 顾千雪算是彻底想开了,厉王这家伙虽然招人烦,但无论从脸到身材都不错,便是上了,她也不吃亏。 厉王僵住。 从前稍加威胁,顾千雪便吓得如同小兔子一样,可以说屡试不爽。但今日怎么这般结果? 厉王双眼微眯,“好啊,本王也不介意。”他认为顾千雪没有这等胆量,一定是虚张声势。 顾千雪点了点头,“好啊,”说着便走了过来,伸手去解厉王腰带,“我穿的是里衣,不用再脱了,倒是你,穿这么多一会活动起来多碍手碍脚?王爷别躲啊,今日便让奴家好好伺候伺候您,保证让您销魂蚀骨,”将闪躲的厉王拎着腰带拽了回来,还扯嗓子喊起来,“秦妃娘娘您在吗?快来看好戏,厉……捂!” 话还没喊完,嘴已经被两捂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顾千雪便被抓着双手,如被警察叔叔抓住的小偷一般被反手按在了床上,“顾千雪,你是不是疯了?”厉王的话从牙缝中挤出,恶狠狠的。 顾千雪疼得咬牙咧嘴,“哎呦,好疼,王爷轻点,你把奴家弄疼了啦。”声音不小,配合其大病初愈那略有嘶哑的声音,让人遐想连篇。 厉王面色大骇,“闭嘴,顾千雪是不是中毒中疯了?”虽然秦妃和皇上听不到,但门外的宫女们一定会听到。 顾千雪咬着牙忍着痛,“宫凌沨,你再不放手,更暧昧的我也能喊出来,你要不要试试?” 444,去提亲 444,去提亲 终于,厉王怕了。 从前被无数顶尖刺客追杀,厉王没怕。 从前被无数官员弹劾,厉王没怕。 如今却是真的怕了。 “本王放了你,你不许再喊了。”说着,厉王将其放开。 顾千雪双手得到自由,揉了揉自己胳膊,“对呀,咱们有事说事,总动手动脚的不爱好。别以为只有你威胁别人的份儿,我告诉你,把我惹急了,我让你今后没脸活下去。” 厉王早少了平日里的冷静杀伐,“没脸活下去?本王倒是很好奇,你如何让本宫没脸活下去。” 顾千雪轻蔑地白了他一眼,“很简单啊,我就告诉大家,知道厉王为什么那般弑杀吗?人呀,生理上有缺陷,就决定了他性格上的缺陷。例如前朝有一个皇帝便生性暴力,原因呢?呵呵,不举。” 厉王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也许是经历了生死,顾千雪真是豁出去了,“难道你听不懂?我说你不举。” “顾千雪!”说话期间,厉王铁爪已向顾千雪袭来。 顾千雪也不是吃素的,她猛地向旁边闪开,而后扯嗓子喊道,“厉王他不……”举字还没说出来,嘴边被人捂住。 于是,原本那准备抓起脖子的铁爪,狠狠的捂住其口鼻。 顾千雪赶忙拼命挣扎——好歹将鼻子给她露出来。 “顾千雪,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厉王眯起双眼,通红的眼睛满是杀气,咬牙切齿的声音也极大。 顾千雪耸肩,“呵呵,怪谁?还不是怪某人不给我活路?既然如此,咱们就同归于尽。”这一次,顾千雪真是抱着必死之心了。 却没想到,厉王听了顾千雪的话,却放了她,“你以为别人会信你?” 顾千雪揉了揉自己下巴,“为何不信?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有过肌肤之亲,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有什么生理缺陷,最有发言权的不是太医,而是枕边人的我啊。” 当说到“枕边人”三个字时,揉下巴庆幸自己下巴是原装货的顾千雪未察觉,厉王却察觉出了些许暧昧。比暧昧更甚的是,一种淡淡的温暖,因为这温暖,厉王一向凌厉的眼神稍微柔和。 同样的不堪咒骂,厉王却不是很气了,反倒是开始与其斗嘴,“本王可以多找几个女人,来验证本王是否康健。” 顾千雪冷哼一声,“你随便找几个女人,大家更不信了,谁知道是否被你淫威所威胁啊?除非你找比我品阶高的女子,我帮你算算啊,”说着,真掰了手指掐算的模样,“南樾爵位很少,更没有异姓王爷,你虽然很禽兽,应该也不会对你们自己宫家女子下手吧?那比我地位高的只有丘安然了。” 厉王在隐忍。 “丘安然四肢发达头脑平滑,跋扈嚣张,”说着,顾千雪用眼神上下打量厉王,“别说,之前没发现您们相配如今觉得你们还真是天造一对呢。” 想到丘安然,厉王眼中忍不住嫌恶,但眸底一阵沉思,突然却转变了态度,“既然你认为本王与丘安然相配,便如你所愿,本王派人即刻派人提亲。” 顾千雪一愣,“呵呵,你以为我信?” “不然呢?”厉王睥睨地瞧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顾千雪。 顾千雪一下子来了兴致,“你要是真去,我便服你,这辈子就认你当老大。”说着一挑大拇指。 倒不是说顾千雪有多想圈拢两人,只是她认为,厉王如果真提亲娶了丘安然,就不会在捉弄自己了,到时候她另有一套说辞。 但不知为什么,想到厉王会娶丘安然,她心里竟然闷闷的难过,连她自己都找不到原因。 最恨的男人和最讨厌的女人相结合,以毒制毒、臭味相投,明明是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一幕,但心头却依旧是闷闷的。 “你还站这做什么?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去提亲!”顾千雪道。 厉王勾起唇,点了点头,“好,本王就提亲给你看。”于是,转身走了。 就这么……转身……走了。 顾千雪目瞪口呆看着那黑色身影毅然决然而去,张了半天嘴没说出阻拦的话。她终于知晓为何心中难受了,因为有一瞬间,她竟好似见到枯井之上那被阳光闪耀得如同神仙下凡的画面。 “他……真的会去吗?”虽然对厉王谈不上喜欢,却怎么也不想厉王与丘安然在一起,就好比这块蛋糕她不想吃,却也不愿意仇敌吃一样。 但仅仅十一块蛋糕吗? 顾千雪伸手抚住自己空落落的心口,那种惶惶不安便是自己也说不明白。 狠狠摇了摇头,决定将这些杂念都摒除,还有一件尤其重要之事,“来人。” 几乎瞬间,小心守在门外的宫女便快步进了来,“奴婢见过千雪郡主。” 顾千雪点头,“麻烦你们帮我准备沐浴,再准备一套干净衣服,要快,哦对了,我的药箱呢?” 很快,顾千雪的药箱被端了上来,“回千雪郡主,这药箱刚被太医院的人送回来。” 顾千雪一愣,太医院?她也没带药箱去太医院啊,不过随后决定不在这种小事上纠结,还是办正事要紧。 宫女很快将沐浴水准备好,顾千雪沐浴过后,梳了一个简单发髻,用发夹将之前遮挡吻痕刻意剪的刘海和鬓角梳了上去,这样处理后,整个人精神十足。 洗漱完毕后,顾千雪便拽着药箱准备出门,这个时候香菊和香棋赶来,“奴婢见过千雪郡主,奴婢护主不周,请郡主宽恕。”说着,两人噗通跪倒。 当顾千雪见到鼻青脸肿的两人时,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话说了一般,却如同瞬间明白过来,“这个苦,是你们代我受的,我记得你们的好,回头我一定会亲自送上谢礼。”顾府仓库那些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 “不不,奴婢闯下大祸,郡主能原谅奴婢已经万幸,怎么还能让郡主赏赐?” 顾千雪无奈地扯了嘴角,“是非黑白我是懂的,我不知道在别的地方如何,但在这里我却是错了。因为我丧失了警惕性而害人害己,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445,神器 445,神器 最终,香菊和香棋又回到顾千雪身边伺候。 在前往繁絮宫的路上,顾千雪感慨万千,事情好像重新回到了起点,但实际上,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却足以改变许多人。 繁絮宫。 见顾千雪前来,伺候的宫人们都震惊,齐齐跑来为其问安。 被宫女彩霞扶着强迫散步的张婕妤也是惊喜,激动地眼泪都快出来,“千雪郡主……千雪郡主……你没事吗?这几日真是担心死我了,如果你真的遭遇不测,我非恨自己一辈子不可。” 彩霞吓得暗暗直掐张婕妤,小声焦急道,“娘娘,您都要分娩了,可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再者说,郡主吉人自有天相。” 张婕妤不乐意,“别说什么吉人自有天相,那都是糊弄人的,这个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千雪郡主这般好的人却被人害,但幕后黑手逍遥法外,这公平吗?” 不为别的,就为张婕妤这些话,顾千雪都对耿直的张婕妤满是欣赏。 “娘娘也别太极端,虽然祸害遗千年,但我却坚信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咱们好人,只要问心无愧便好。”顾千雪道。 张婕妤十分赞同的点头,“郡主说的没错,我平生自认没做过什么缺德事,这不,在我面对波折时,老天爷却将郡主赏给了我,助我度过难关。” 顾千雪这才想起,“娘娘,您的胎位正过来了吗?” 张婕妤兴奋地频频点头,“正过来了!正过来了!那几天郡主不在,赵医女只说这是医学奇迹,是老天爷的恩德,连皇上都来了呢。”随后又追问彩霞,“赵医女还没到吗?”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赵医女的声音,“奴……奴婢见过张婕妤娘娘,见过千雪郡主。”因为是疾跑而来,气都喘不匀。 顾千雪笑吟吟道,“赵医女,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赵医女见到那晴朗如月一般无暇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盈盈而笑,永远那般从容、永远那般恬淡,只觉得眼眶热了,“知晓您平安无事,奴婢就放心了,奴婢愿用阳寿二十年换取郡主平安。” 顾千雪噗嗤一笑,“那些妇孺便罢了,你说说,你这个医护人员怎么也搞封建迷信,这是不行的,既然选择学医,便注定要脚踏实地的追求科学,毕竟你我都知,靠求神拜佛治不好病。” 赵医女窘然,“郡主教训的是。”因为被千雪郡主严厉的批评一顿,更是有真实感了。 倒是一旁的张婕妤不乐意,她笑着用手指指顾千雪的鼻子,“千雪郡主,您这可就不对了,您怎么觉得妇孺就一定信鬼神?”说着,指自己鼻子。 顾千雪笑道,“妇孺信不信鬼神我可不管,但这反面教材是要树立的。” 因为有了顾千雪的打诨插科,刚刚一片院子里那愁云惨淡的悲壮气氛一扫而是,欢声笑语,轻松愉悦。 顾千雪松了口气,只要不让她煽情的说来说去,怎么都行。 “好了,现在不是咱们聊天说笑的时候,一折腾四天过去,我得查看张婕妤的身体情况。” 张婕妤也点了点头,神情满是信任,亲自将顾千雪迎入堂屋。 摆好了脉枕,先是为张婕妤诊脉,而后又用听诊器为其做了一系列检查后,顾千雪点了点头,“从脉象和心声、体表特征来看,一切顺利,”而后问赵医女,“我对产科方面知识匮乏,赵医女认为娘娘情况如何?” 赵医女一改之前的动容,面色严肃干练,“回郡主,这几日马太医也是日日前来,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都说说。”顾千雪见赵医女紧张的模样,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好消息是,娘娘的胎位几乎已经纠正,就连马太医都惊叹郡主之妙计,但坏消息是……”说着,看了一眼张婕妤。 顾千雪也觉不妥,许多严重的病情,尤其是关乎到女子分娩,大部分都要瞒着病人的,否则怕是有心理压力。 张婕妤爽朗的笑了一声,“郡主见谅,原本赵医女是不想告诉本宫的,却是本宫追问,本宫认为,无论发生什么、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都要告诉本宫。即便是死,本宫也要明明白白,不是吗?” 顾千雪哑然,僵了半晌,而后问赵医女,“坏消息是什么?”第一次碰见这么猛的病人。 赵医女道,“小皇子的头太大,怕是分娩困难。” 顾千雪了然,“所以,马太医的医嘱便包括让张婕妤多走动加快发动,是吗?” 赵医女点头。 顾千雪看向张婕妤,见其浓眉大眼,眉宇间带着隐隐英气,若换一名女子,此时怕是吓得花容失色,但在张婕妤脸上,却唯有斗志。 这样的女子,不知是不是男人的最爱,但顾千雪却是十分欣赏。 “娘娘放心吧,老天爷定会保佑小皇子顺利出生的。”顾千雪安慰道。 赵医女的眼神哀怨——刚刚还批评我医者不能迷信,如今郡主您又扯什么老天爷? 张婕妤也是哈哈笑了起来,“对,对,老天爷保佑了郡主,如今定会来保佑小皇子的。” “……”被张婕妤笑得浑身发毛,又聊了几句,便拽着赵医女离开。 在千雪阁,顾千雪和赵医女关于张婕妤分娩情况做了详尽计划,分娩措施还是以南樾国传统方式为主,只不过顾千雪在细节以及卫生条件方面加以补充和改善。 两人这一聊,便聊到了傍晚。 晚膳,顾千雪是和秦妃、皇上一同享用,便是在饭桌上,也是若有所思,全部精力在张婕妤的身上。 见顾千雪有心事,秦妃便没多留,用了晚膳便让其回了千雪阁。 顾千雪在想什么?她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但不知是经历了枯井销骨蛇还是三天三夜的昏迷,脑子却懵懵的不听使唤。 就在准备躺下入睡的瞬间,顾千雪才一拍大腿,“对呀,那个特别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忘了,我应该将那个分娩神器做出来,不仅可以帮张婕妤,便是对便宜娘,也是有用的!” 446,遗憾 446,遗憾 那么,到底是什么分娩神器? 答曰:产钳。 产钳对现代人不算什么秘密,但在古代中国或是古代西方,这绝对是一种神秘的神器,其发明者甚至用其狠狠赚了一大笔钱。 1569年,一个名为尚伯朗斯的男性助产士家族为躲避宗教迫害,从法国逃亡到英国,并将姓氏改为钱伯伦,而产钳正是这个家族的发明。 产钳如同一只带有两片叶子的剪子,至于其功用便不用解释,即便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在必要的情况下,也要使用产钳。 至于钱伯伦家族用产钳发财也是一件真事。 他们虽然发明了产钳,却不对外公开,只在家族中秘密使用。在使用中,将分娩中的妇女蒙上眼睛,其他人禁止呆在室内。更用撞击声在敲木棒和摇铃掩盖金属产钳的声音以保护秘密。 而产钳的使用方法简单,但操作起来却需要相当熟练的手法以及足够的细心,否则不仅对产妇有害,更会伤害胎儿。 当生产时,胎儿先露出头部,产钳有两个扁平的叶片,稍稍弯曲,与胎儿的头形相吻合。当产钳的叶片被锁住后,能轻柔而牢固地牵引头部。一旦胎儿的头部露出后,身体的其他部分就很容易顺势产出。 大四、大五实习时,顾千雪曾被分到医大附属医院的妇产科,虽然没真正上手操作,但见习时却一直跟在医生身后,那产钳也在模型上实验过多次。 将灯罩里的蜡烛换了一只粗的,点燃后房内一片明亮,再将灯罩妥善罩好。 摊开纸,拿起笔,一边回忆从前在医院的辛苦时光,一边讲产钳画了出来。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这一次设计与之前截然不同,如果说从前的设计允许误差的话,这一次却决不允许任何误差!因为即便有着一毫米的误差,搞不好就会对胎儿有所伤害。 清晨。 金色晨阳从窗子射入,将薄且坚固的窗棱纸映得黄灿灿,当香菊和香棋悄声上楼时却发现,顾千雪还穿着前一日的衣服用尺子在反复量着什么。 “奴婢见过千雪郡主,却不知道郡主在做什么?”香棋道。 香菊一下意识到什么,“郡主您不会一夜未睡吧?您大病初愈,不睡觉怎么行呢?” 且看地上,满是废纸,有的被撕烂,有的被揉成团,有的甚至随意折了几下就躺在地上,上面的画作都被勾勾抹抹严重。 “今日是早朝日吗?”顾千雪问。 “回郡主,今日正是早朝日。”香菊答。 顾千雪一把抓起设计图,焦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皇上出发了吗?不不,这么形容不对,应该说皇上乾清宫了吗?”说话期间,已经从二楼跑到一楼,在众千雪阁忙碌宫人的惊讶中,疯狂的跑去。 香菊和香棋两人追得辛苦,“郡主您慢点,这个时辰,皇上还没出乾清宫呢。” 好在,乾清宫和千雪阁中间只隔了一个小广场,当顾千雪跑到乾清宫时,正见秦妃亲手为皇上整理着装。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看见皇上穿龙袍的模样,从前便是见到,也是穿着便装。 南樾国皇帝的龙袍与中国古代有异曲同工的相似处,但也有不同,金闪闪做工精致奢华的龙袍穿在皇上高大的身材上,散发一种令人肃然起敬之感,顾千雪生生屏住了呼吸,而后跪地请安。 皇上见顾千雪火急火燎的跑来,满眼的不解,但当看见她手中拿着的设计图时,疑惑更多。可惜,却没有时间深究,“顾千雪,朕正要去早朝,有什么事等朕回来再说吧。” 顾千雪点头,“好,但千雪有一事求皇上。” “你说。”皇上道。 “能否请皇上批准,将内务府里的能工巧匠借千雪一些,千雪要加紧打造一些器物,而且千雪可以保证,这器物无比重要,若真能发明成功,便可大范围投入使用,千雪毫不夸张的说,最少能从鬼门关前救回一半女子。”顾千雪严肃道。 皇上微惊,毕竟顾千雪很少夸下如此海口。 秦妃在一旁也是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听后,对着身旁的康公公点了点头,康公公立刻从怀中将皇上的牌子拿了出来,“千雪郡主,请。”双手奉上。 顾千雪见那纯金牌子上面雕刻的怒龙,呼吸窒了下,却觉得那牌子千斤重,更好像拿了牌子便要做出一番贡献一般。 顾千雪倒吸一口气,而后伸手将那还带着康公公体温的牌子拿在手中。 “千雪多谢皇上,那千雪就不打扰皇上宝贵时间,祝皇上早朝愉快。”说着,便转身准备跑。 “等等,回来。”皇上却将其叫住。 顾千雪回过头,“请问皇上,叫住千雪还有什么事要嘱托吗?” 却见双上一双深棕色的眸子似沉海,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朕来问你,你可知拿了朕的牌子意味着什么。” 秦妃略有紧张,一只手轻轻捂在唇上,另一只手则是下意识拽对袖子,暗暗咬了下唇。 顾千雪道,“回皇上,差不多知道吧。但说实话,我未必能成功,只能说竭尽所能。” “你可知晓,多做恐多错的道理?”皇上问道。 顾千雪点头,“知道,但即便如此,千雪还是想将心中所想之事都做出来,”顿了下,而后道,“四日之前,千雪在枯井中被蛇咬,被巨石封住无法逃脱自以为必死无疑时,千雪便问了自己,难道这一生就这么完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先不说是否流芳百世,只说,对得起自己吗?” 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人都一愣。 顾千雪笑了下,继续道,“在死亡面前,活着就如同一场美丽的梦境不想醒来。死之前,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开心的事、做过什么好事什么功绩,只有满脑子的懊悔,诸如——如果当年的那件事,我不那般做就好了;如果当初的某事,我采取了另一种法子,会不会更好?总而言之,可以用遗憾二字来总结罢。” 447,将来的事业 447,将来的事业 顾千雪没具体描述面临死亡时的或恐怖或迷茫的心境,甚至也没对那绝望的氛围做过多的渲染,只是将心中最强烈的想法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 皇上听后笑了,“不仅仅临死之时,朕却是时时刻刻都在检讨曾经,也一再想过如果当年朕那般做,会有怎么样的结果。原来,这种感觉却叫遗憾。” 秦妃垂下眼,心中阴冷的想——是啊,遗憾,当初她就应该想办法将皇后置于死地,她有许多次机会都能弄死她。可惜…… 康公公隐隐叹了口气,说起遗憾,他也有诸多遗憾。 一瞬间,众人却都在反思过去。 “既然生命继续,朕且问你,”皇上虽面带笑意,但犀利如鹰隼的双眼中唯有冷静认真,“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顾千雪抬起头,看向身前高大的皇帝,“回皇上,在南樾国或者说这个天下、整个世界,男子生病有大夫来医,那么女子生病怎么办?” 皇上一愣,“自然也是找大夫来医。” 顾千雪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什么头疼脑热一般的体表病,而是难以启齿的病呢?不说别的,只说这产子,宫中尚有经过特殊培训、医术高明的医女,那么宫外呢?宫外的女子便只能靠着稳婆,稳婆虽有经验但到底不懂医术,很多产妇并非难产而死,而是生产时感染以及后遗症、并发症而死。既然皇上问千雪了,那么千雪便认认真真的回答,如果生命继续,我愿培养一批民间医女,为天下女子医病。” 秦妃惊讶,连身侧伺候的宫女们也十足动容,便是在皇帝面前不应表露个人情感,仍旧忍不住向千雪郡主投去赞扬以及感激的目光。 皇上听后,眼中也有赞许,但依旧问,“难道你一生就钻研医术?钻研医术有什么好玩的?” 顾千雪眨了眨眼,“除了钻研医术外,还有什么好玩的吗?” “女子的乐趣,自然是结婚生子。”皇上道。 顾千雪想笑,却硬憋住,“皇上请恕罪,千雪真不觉得结婚生子有什么乐趣,便是这辈子不结婚生子,千雪也是乐意的。” 皇上无奈,“你年纪尚小。” 这句话,顾千雪却不认同,“千雪有句话,说出来皇上怕是要生气的,但皇上想听吗?” “你说。”皇上却好奇起来。 “首先,男女都是人,便别区别对待。其次,”顾千雪声音停顿了下,压低了调子,“如果皇上有朝一日不做皇帝了,还有什么乐趣?” “大胆!”还没等皇上表态,康公公现责出口。 秦妃也是不赞同,紧张的眼神紧紧盯着顾千雪,缓缓摇了摇头——帝位的玩笑开不得,千雪,你得意忘形了。 却没想到,皇上丝毫没生气,“你这丫头,被你这么一说,朕也是恍然大悟了。好,念在你一片忠心上,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朕支持你,”而后对康公公道,“走吧。” 其意是,要去早朝了。 顾千雪连忙跪地,恭送皇上。 秦妃福礼,周围宫人跪地一片。 少顷,待皇上走了,顾千雪刚想去内务府,却被秦妃一把拉住,“你这孩子,刚刚真是吓死本宫了,和皇上开玩笑怎么那般胡来?” 顾千雪却笑眯眯道,“正好相反,千雪却认为和皇上说话别有心计。” “……”秦妃无语,“倒不是说用心计,而是不该说的不说。” 顾千雪收敛了笑容,“娘娘的意思千雪明白,今日我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今日说的一切,都是可以说的。千雪自认头脑平滑没什么心计,加之皇上研究了一辈子人心,与其被人一眼看穿,还不如直接坦荡荡的将心中话说了明白。” 秦妃哑然,“那你……真想做什么女大夫?” 顾千雪点了点头,“人活一辈子,总得有点追求,到死的时候才不能遗憾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真正的亲人、没有爱人,可以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如果再不为自己设立一些目标,她怕永远迷茫下去。 秦妃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道,“罢了,皇上都准了,本宫也不说什么话泼你冷水了,你去吧。” “是,秦妃娘娘,那千雪便先离去了,待回头陪伴娘娘。”说完,为秦妃恭恭敬敬的行礼,离开。 待顾千雪离开,申嬷嬷上前。 “秦妃娘娘,郡主这样,会不会有所不妥啊?” 秦妃看着顾千雪远去的背影,缓缓摇了摇头,“本宫也不知道,就随她去吧。” 顾千雪拽着图纸,带着香菊和香棋两人直奔内务府,可谓争分夺秒。 南樾国的内务府与古代中国内务府有相同也有不同。 相同之处是,都是管理皇宫内务诸事。 但不同之处,与中国古代内务府总管官拜正二品下设七司比起来,南樾国内务府规模却小了许多,基本便是管理皇宫事宜。 毕竟,南樾国的国土规模连古代中国国土一半都赶不上,那皇宫占地虽广,却不若古代中国细节繁琐、人员众多、错中复杂。 当顾千雪到内务府时,总管大人为顾千雪见礼,但当看到皇上的令牌时,一反之前的懒散,立刻紧张了起来。“下官不知郡主是奉皇上之命,多有怠慢,还请郡主恕罪。” 顾千雪哪在意这些细节?“麻烦大人将内务府最顶尖的铁匠找来,”随后,又如同想到什么,“将珠宝匠也找来,尤其是专门为皇上镶嵌什么头冠的能工巧匠。” 内务府总管大人心中疑惑,但想来应该是千雪郡主又有什么新发明吧。一边是恭敬答应着派人找工匠,一边心中嘀咕: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会发明创造也能得到皇上赏识。 说话期间,工匠已被找来。 人不多,铁匠三人,珠宝匠两人,就如顾千雪所要求,是皇宫乃至整个南樾国手艺最精湛的工匠。 这些顶尖工匠也是有品阶的,虽然品阶不高,但若放在小存小县,那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五人进来后便磕头见礼,顾千雪焦急道,“各位师父免礼,快来看看这个东西,你们能不能做出来。”说着,将图纸递了过去。 448,换香 448,换香 虽然无名顶尖工匠不懂千雪郡主要做什么,但还是寻了上好的材料,用精铁打造了。 值得一提的是,工匠们对千雪郡主的图纸赞叹有加,因简单的一份图纸,竟从各个角度画出那诡异的圆头钳子,更是在钳子的每一处标记了尺寸和角度,极其详尽,还未动手开始制作,只肖看一眼那图纸,纸上之物便已跃然于众人脑海中。 顾千雪也惊叹工匠们的精湛手艺。 那火红的铁丝在铁匠手中竟如同一根线般柔韧,工匠的钳子在空中转了几下,产钳的圆头便完美呈现。 待铁匠将产钳做好后,从冰镇的冷水中取出,随后便仔细打磨,将本就精细的金属打磨得更为滑润。 这还不够,打磨好的产钳又交给了珠宝匠,珠宝匠为其镀了一层纯金。 为何要镀金,并非因为什么美观什么尊贵,而是因为,金、银为元素稳定不容易发生反应,虽然产钳不需要长时间使用,但既然有条件精益求精,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心理,便还是镀了金。 在等待的过程中,顾千雪还托工匠们做了一个大大的皮球,其内充气,令众人不解其用途。 实际上,这皮球是顾千雪仿造现代瑜伽球而做的,瑜伽球在对产妇开宫口有一些促进作用。 这个瑜伽球也没什么太大必要,依旧是本着不做白不做的原则。 东西做好后,顾千雪狠狠感谢了工匠们以及总管大人,直将众人谢得坐立不安,这才带着东西跑回了千雪阁,命人将赵医女请来,还特意制作了一些模型,一边为赵医女讲解产钳的用法,一边一次次在模型上使用,无比让自己的手法娴熟起来。 赵医女大呼神奇,虽然没试过,但从原理上讲,这产钳可谓分娩之利器,也专心的学习练习起来。 顾千雪不知其间还有一个小插曲。 御书房,皇上专心批阅奏折,连续工作了两个时辰,脖子酸了,口也渴了,康公公赶忙奉上热茶,还细心的为皇上捏肩膀脖子。 “禀皇上,千雪郡主的物件做完了。”康公公道。 刚端起茶碗的皇上顾不得喝茶,“哦?做的是什么,拿来给朕看看。” 康公公停下为皇上捏肩,赶忙从袖子里将设计图掏了出来,“回皇上,那物件被郡主带走了,但图纸在这,请皇上过目。” 皇上干脆将茶碗撂下,拿起图纸,也是惊叹其绘制的惊喜详尽,但……虽然看明白了,却不知这物件到底是做什么的。“康全啊,此物应该是个钳子吧?但开口如此大,还镀了金,到底是用来夹什么的?” 康公公也是不懂的摇了摇头,“皇上恕罪,别说奴才看不懂,便是见多识广的工匠也是不认识。” “是吗?呵呵,朕还真不知道这顾千雪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怎么就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皇上一边看设计图,一边笑道。 康公公也跟着笑,“千雪郡主的奇思妙想可害苦了皇子公主们,如今小主子们一到上农日就愁眉苦脸,这耕种田地固然能了解百姓之辛劳,但小主子们毕竟为千金之躯,只怕累坏了。” 皇上一下子板下脸,“才半亩地能累坏?就朕所知,务农的百姓平均每人都要耕种快十亩,康全你也都说他们是小主子了,既为主,将来就要对百姓、对这天下负责,如果不知轻重、不了解民生疾苦就轻易做出什么决定,被人耻笑便罢了,搞不好会能得民不聊生。其后果,便就严重了。” 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太监自然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康公公立刻承认自己目光短浅,赞扬皇上高瞻远瞩,而后,话题一转。“奴才愚钝,一直有一事不解,不知当问否。” 皇上笑骂道,“康全啊康全,你怎么也学会那些人虚伪的一套。” 康公公阿谀地笑道,“请皇上恕罪,奴才真不是学着虚伪,而是不知该不该问。就是……关于千雪郡主为皇上定制那延年益寿的计划,虽然跑场已平整,但皇上为何不开始练呢?” 皇上眸中有了淡淡不屑,“你还真是老糊涂了,就跑那么几圈便能延年益寿,你也信?” 康公公了然,“是奴才愚钝了。” “至于跑场平整,只是给那孩子一个面子,”皇上道,“不过顾千雪还算懂事,没追着朕来练,哈哈。” 康公公不好说什么,却听说连那苏凌霄也按照郡主的安排日日训练。话题一转,“皇上,既然千雪郡主所要的东西已做好,是否应该将令牌收回?”毕竟,皇上那令牌一直交由他保管。 “暂时先放她那吧。”皇上丢下一句话,便端起茶碗,其意是不想在说下去。 康公公立刻明了,也不再攀谈,而是细心为皇上捏起了肩膀。 这番交谈只是一个小插曲,顾千雪不知。 一晃,一日又这么过去了。 这几日,顾千雪可以说是往返于千雪阁和繁絮宫之间,期盼着张婕妤生产,只要张婕妤能顺利诞下小皇子,便说明这种扭转胎位的手法切实可用,接下来便可以在皇上的允许下,进行全国范围的推广。 繁絮宫。 “娘娘,今日您的感觉如何?”顾千雪为其诊脉结束,又听了心声,严肃问道。 虽然距离预产期还有四天的时间,但预产期这种东西,能有十分之一的人准就不错了。 临近预产期,而且知晓自己即便胎位顺正依旧面临胎儿太大的难题,若换一名女子怕早就惊慌失措,但张婕妤却越发激动勇敢。 顾千雪越来越喜欢张婕妤,她从来都喜欢这种勇敢的女子,甚至怀疑,张婕妤的父亲应该不是什么文官而是武官罢。 “还没什么感觉,听闻女子临生产前行动不便,但我却觉得身轻如燕,真是奇了。”张婕妤欢乐道。 赵医女笑道,“那是因为婕妤娘娘怀的是皇子,若怀的是公主,可就没有这般轻巧了。” 顾千雪暗暗一惊——呀,怀男怀女还有这么多讲究?回头她可得多偷师一些知识。 突然,一阵幽香钻入千雪的鼻子,并非突然,从她刚入繁絮宫便闻到了。“娘娘,繁絮宫换熏香了?这味道很淡很甜。” 张婕妤不解,“并非换香,郡主怕是闻错了。” 顾千雪一愣,未换香?怎么可能? 449,险情 449,险情 明明就是有一股甜腻的香味,虽然很淡。 张婕妤道,“郡主怕是闻错了吧,或者是哪个宫女擦了什么胭脂。” 顾千雪又闻了闻,方才隐约的香气消失了,却好似梦境幻想一般,而后发觉自己实在可笑。张婕妤都要生了,别说张婕妤的情况特殊,便是个正常产妇,生孩子也不是一件小事,她还有闲心操心一个胭脂的味道。 “是啊,也许是谁擦了胭脂。”顾千雪接了话,而后与赵医女一起,再次对张婕妤进行了产前培训。 出了繁絮宫,顾千雪和赵医女并肩而行。 顾千雪却突然有了个问题,“赵医女紧张吗?”虽然赵医女为了练习医术曾在宫外为几十名产妇接生,但为普通女子接生和为皇上的妃子接生完全是两回事,后者搞不好可是会掉脑袋的。 赵医女却笑道,“回郡主的话,奴婢不紧张,”而后语调一转,“如果是从前,奴婢定会紧张得几日无法安睡,但如今有了郡主,奴婢相信天大的难题在郡主面前,也会迎刃而解。” 顾千雪表情一滞,傻了眼,“是啊,你有精神依靠了,我亚历山大了。” 赵医女窘迫,忙道歉,“是奴婢得意忘形了,请郡主恕罪。”说着就要跪。 顾千雪赶忙将赵医女拉住,“开玩笑的,既然你拿我当精神依靠了,我也拿你当精神依靠好了,咱们互相依靠。” 赵医女永远干练平静的面容沾染了绯色,“奴婢多谢郡主抬爱。” 两人又围绕着分娩之事聊了一些看法,还未走出那被红墙围绕的甬道,却听身后传来人急促的奔跑声,一边跑一边喊,“千雪郡主!赵医女!不好……不好了,不好了!”竟是彩霞的声音,因为猛烈奔跑,说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顾千雪听见彩霞的声音,心就狠狠一沉,“彩霞怎么了,难道是张婕妤出什么事了?” 赵医女也是十分紧张。 彩霞停住,大口喘气,“是……是张婕妤……”随后,将张婕妤突发情况说了出来。 赵医女这才松了口气,“彩霞姑娘别担心,这是正常现象,说明婕妤娘娘要生了,这是喜事。之前我们不是开出清单且将东西准备好了吗?今日便要派上用场了。” 赵医女的声音很平稳,很温柔,快速的抚平了彩霞的焦虑。而实际上,顾千雪也是紧张得不行,见赵医女的沉着自信,也是暗暗放下心。 紧接着,一众人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彩霞回繁絮宫,将之前准备妥当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有太监跑去未央宫和乾清宫通禀,毕竟婕妤生皇子这么大的事情要第一时间告知皇后和皇上。而后赵医女回了繁絮宫,顾千雪则是跑回千雪阁取器物。 张婕妤的产房安排在了繁絮宫中一个闲置的小房子里,那房子早就被赵医女下令修整完好,打扫干净,更是接连两日被顾千雪下令每日消毒。 当顾千雪紧张的带着药箱前来时,却见到繁絮宫已经挤了满满的人,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以及医女也都赶来。 张婕妤提前了预产期三天,而按照彩霞的描述来看,应是破水了。 产妇进入第一产程有三种情况,其中一种情况就是先破水。如果按照正常发展,在24小时之内便会出现阵痛情况,紧接着是开宫口以及分娩。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在没有剖宫产和催产素的情况下是极为危险的,如果只破水不开宫口,当羊水流干之时,便是胎儿窒息而死之时,但好在,南樾国也有一些促使发作的药物,与催产素有相同作用。 虽然接到了通禀,但皇上和皇后还是没有前来,并非不重视,而是张婕妤毕竟还没开始生,待真正要生了,作为夫君和一国之君的皇帝,与后宫之主的皇后当是要前来的。 先不说第一产程也许持续几日几夜,毕竟,不能指望着一国皇帝和普通丈夫那样一直等在产房外面。 但好在,不到一个时辰,张婕妤便开始阵痛起来。 刚开始的阵痛不是很强烈,一炷香时间一次,随着阵痛越发剧烈以及时间频率频繁,便证明快要分娩。 张婕妤还算顺利,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开始剧痛起来。 顾千雪本以为自己会紧张,但让她意外的是,真正“上了战场”,她反倒是冷静下来,与赵医女两人一个理论一个实际操作,两人配合得默契十足。 因为先破水,张婕妤被安排在了床上了,喝了开宫汤,等待开宫。 但两个时辰过去了,却依旧未开宫。 “郡主,情况不对啊!”赵医女沉着的脸上多了一丝苍白,她压低了声音,“按理说这个时辰,再难产的女子也能开了些,但婕妤娘娘没有丝毫开宫的迹象,更糟糕的是还先破水,如果这羊水流进……”后面的话不敢说了,如果张婕妤有个好歹,她定是要人头落地的。 顾千雪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听着张婕妤痛苦的苦吟声,咬了下苍白的唇,拳头捏紧,“那个开宫汤你检查过了吗?确实是真的?”她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宫汤被掉包。 ——在这积怨已深的后宫,什么情况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检查过了,还检查了许多遍,奴婢确定那开宫汤没问题。”赵医女低声道。 顾千雪的拳头捏得更紧,“你之前在宫外练习时,可遇到这样的情况?” “从来没有过。”赵医女答道,“郡主,这种情况能用产钳吗?” 顾千雪摇头,“未进入第二产程,根本不能用产钳。”在这种落后的医疗条件下,更不能实施剖宫产。 但同时,还有一点需要解决。“郡主,太医方面……是否要如实通禀?”此时整个太医院都出动,全部等在繁絮宫中。 顾千雪犹豫不决,此时如果告知情形,被有心人利用不说,还有可能直接接手张婕妤的情况将她驱逐。但不如实通禀,又对张婕妤的生命不负责任。 450,农夫与蛇 450,农夫与蛇 这一点,赵医女自然也是考虑到了,也是揣着一颗惶惶不安的心紧紧盯着顾千雪。 顾千雪思忖了一分钟,最后深深叹了口气,抬起眼,眼中带着释然。“去通禀吧,将情况如实说了,包括之前我们如此做了胎位逆转法。” “但,郡主……” “去吧。” 顾千雪只是笑了下,便拿着帕子到张婕妤身边,为其擦汗陪伴。 赵医女挣扎了下,最后转身出了产房,与门外太医们说了情况。 顾千雪怎么会想到,赵医女将一切如实通禀后,太医们直接炸了锅,因为此事太过严重,更是命人将皇上以及皇后请拉来。不仅两人,宫中能叫得上号的妃嫔也都到齐,太子和二皇子也跟了过来。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再去在意太子和二皇子所来是否符合礼教。 皇后面容满是焦急,但内心却阴狠的得意。 马太医在向皇上禀告清醒,突然,谭太医上前,“禀皇上,臣自知此时不应该插嘴,但情况紧急,臣有一事必须禀明!” 谭太医名为谭志平,也是出身杏林世家,与马太医一样专供妇病,就妇病方面俨然为太医院第二把交椅。其四十有五,身材健硕皮肤略黄,眼中时不时闪过精明。 “你说。”皇上即便面色铁青,但依旧沉着冷静。 谭太医得意的暗暗撇了马太医一眼,而后道,“皇上恕罪,情况紧急,臣便直说了。臣认为张婕妤之事,千雪郡主和赵医女必须付全部责任,她们未通禀圣上便擅自使用民间邪术,至后宫混乱乌烟瘴气,更害了七皇子和婕妤娘娘。” 如果千雪郡主被定罪,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后娘娘;若赵医女被定罪,其恩师马太医便脱不了干系,可谓,一矢二鸟! 说完,暗暗与皇上身侧的皇后交换了眼色。 皇后的唇角带着一丝冷笑,眼中是赞赏的神色。 皇上凝眉,却未发表什么态度。 太子淡淡地看了皇后和谭太医一眼,立刻心领神会,但当看见皇上的神色时,便决定不说话。 他太了解自己冷血的父皇了。 换句话说,血脉流传,在某些方面,太子与皇上更有许多相像。 马太医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赶忙道,“皇上,千雪郡主与赵医女的法子在与原理上不无不妥,何况其确确实实扭转了胎位,如今之情形与胎位绝无关系,皇上不能将两件事混为一谈啊!” 胎位逆转法马太医自然是听赵医女禀告了,更是将每一日的胎位变化记录在册给马太医看,马太医虽未与千雪郡主深入交流,但却也是有些惺惺相惜之感。无论是赵医女会牵连他还是千雪郡主,马太医希望都能将保下来。 “混为一谈?”谭太医冷笑,“有源必有根、有因必有果,马大人行医这么久,难道连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知?下官在儿时初学医术时,便被恩师如此叮嘱——学医者,且不能抛因而求果。” 这一次,谭太医直接在医术方面质疑马太医。 “你……”马太医被激怒,而后转身给皇上噗通跪倒,“皇上英明,臣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冷眼一扫两人,自然能看出其中道道。 抬起眼,遥遥看向产房的大门,“看看再说。” 皇上发了命令,两位太医自然不敢在争吵。 皇后柔声道,“皇上,这女子生产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生完的,皇上未国事操劳,还是多多休息吧。” 皇上摇了摇头,“不,朕就等在这。” 秦妃道,“那皇上到正厅休息吧,天气寒冷,皇上喝上些热茶,别让天下百姓担忧。”未直说皇上会伤风而耽误公事,只说百姓担忧,极尽技巧。 皇上的脸色缓和了些,“好,就听爱妃的。” 很快,康公公便命人将繁絮宫厅堂重新打扫,迎皇上与众妃入内。 秦妃陪在皇上身旁,垂眉颔首,柔顺至极,其他妃子也都闭口不语,只静静陪在一旁,却只有皇后愤怒,她愤恨地看向众妃,眼中鄙夷但却也不敢表现,只能暗暗冷哼了声,入了厅堂。 厅内中央两张椅子,坐着皇上和皇后,众妃按照自己品阶都顺着找位置坐下。 皇后睥睨众妃子,心中道——一个个解语花又能如何?坐在皇上身侧的除了她还有二人?“有真龙天子的圣上坐镇,婕妤妹妹一定会顺利诞下皇子的。”柔声道。 皇上点了点头,“嗯。” 锡兰妃与如妃交换了个颜色,应妃则是远远看了产房方向一眼,又收回视线看了暗中较劲的马太医和谭太医,幽幽的叹了口气。 又是一个时辰,张婕妤已经疼得几乎失了意志。 整个产房内伺候的都吓得快哭出来,因为张婕妤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们绝对没有好下场,只恨千雪郡主好心帮倒忙,这一下,便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还是不行吗?”顾千雪焦急地问刚刚为其检查的赵医女。 赵医女面色铁青,神色凝重的缓缓摇了摇头,“依旧……”未开宫口分毫。 顾千雪眼前一白,一瞬间竟无法呼吸。“去……外面通禀吧。”而后转身到张婕妤的身旁。 赵医女已遣见习的小医女出外将产房内的情况如实禀告。 顾千雪到张婕妤身旁,见床上那勇敢的女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冷汗已经将身上所有衣服都湿透,发髻也因挣扎杂乱不堪,此时被黏黏的粘在面颊之上,若不是那紧皱抽搐的双眉,甚至有种死尸之感。 “婕妤娘娘,您恨我吗?”顾千雪低声道,有一瞬间,她真想直接手术! 但不行……根本没有手术条件,如果羊水引流不善造成羊水栓塞,在南樾国这种医疗条件下,死亡率别说是百分之一百,可以到达百分之一万!除了引流,还有麻醉输血等等一系列的困难。 即便是问话,但实际上,顾千雪却没指望张婕妤能回答,甚至一瞬间认为其已经陷入了昏迷。 但让她惊讶的是,过了三分钟的样子,张婕妤竟艰难地睁开眼,还挤出了一抹微笑,“不恨,我……知道郡主一片……好心,我张……廷絮怎么能做那……农夫之蛇?” 451,庇护 451,庇护 听了张婕妤的话,顾千雪的眼圈却是红了,但她却狠狠咬着自己的唇不哭出来,虽然学医者不信鬼神,但此时此刻她却怕沾了晦气,更希望真有神仙下凡,救下这名善恶分明勇敢的好女子。 “糟,婕妤要昏迷。”赵医女大叫。 顾千雪根本来不及去找银针,直接将内力集中在指尖,向张婕妤的人中位置狠狠压去。赵医女则是命宫女熬稠红糖水以及参汤,整个产房混乱一团。 产房之外,繁絮宫正厅,也是人仰马翻。 “臣请皇上下令,将千雪郡主和赵医女抓捕吧。”谭太医见皇上略有慌张,赶忙道。 秦妃也急了,但却不知如何阻拦。 皇后暗笑——今日不愧是个大喜的日子,一下子除了四个逆贼,打击了三方势力,真是可喜可贺。 “皇上再不下令,七皇子怕是……”谭太医下了一剂狠药。 却就在这时,从门口传来一道与此时慌张的氛围完全格格不入的冷漠男声,“拿下顾千雪和赵女医,张婕妤便由你接手?如果你下军令状曰,张婕妤与七皇弟遇难,你谭家上下五百口为其陪葬,不用父皇,本王现在就派人去捉你。” 众人大惊。 如此嚣张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的,除了厉王,南樾国上下便没有第二个人。 “儿臣给父皇请安,给皇后、众妃请安。”未下跪,只是双手抱拳一下,十足的傲慢。 没人挑厉王的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都习惯了,连皇上见厉王来,都松了口气一般。“沨儿你来了。” 厉王点了点头,一身黑色修身锦衣带着肃杀,即便其面容白皙俊美,依旧掩饰不了其周身携带的戾气。“抓了顾千雪和赵医女,烂摊子总要有人来收拾吧?谭太医你愿意收拾吗?” 谭太医一下子没了气焰,低着头不敢说话。 厉王冷笑,伸手把玩着另一只手拇指上的乌玉扳指,“放心,南樾一般抄家、斩首、流放这些血腥之事都是本王来做,念在你对父皇一片忠心的份儿上,本王会让你们全家死得痛快一点,绝不在天牢里加重刑。”而后又嘟囔了句,“虽然加刑是本王的乐趣。”语气是嘟囔,但音量却不减分毫。 众人一下子出了冷汗。 背地里,厉王还有个外号名为“鬼厉”,鬼厉与鬼吏同音,意思是其手法狠毒阴险,凌迟在厉王手上都不算什么毒刑,还有灌铅剥皮等等,足以让人生不如死,只恨出生一次。 谭太医吓得也不顾皇上,转身就给厉王狠狠扣头,“王爷恕罪,王爷恕罪,是下官的不是,下官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皇后急了,“大胆厉王,陛下还在此,你就这般放肆?” 厉王冷冷的撇了皇后一眼,“放肆?本王哪里放肆了,本王说的明明都是实实在在的话。无论张婕妤生死,顾千雪还在医治,你们却在这想着如何为人定罪。这姓谭的老混蛋挑拨离间,你们这些多人竟没一个说句公道话,本王读书少,你们读书也少?” 自秦妃发病,便没人督促厉王功课,虽有皇上偶尔过问,但厉王十几岁便成了皇上手中的一柄刀。既为刀,便不能被“仁义”消了锋芒,皇上便是以停止太傅对厉王的教习。 “你……”皇后有怒无处使,刚喊出了一个“你”,就不知如何接下,随后暗暗向角落里看好戏的太子使眼色。皇后知晓,以自己儿子的智慧,只要开口,定能驳倒厉王。 可惜,太子却柔顺地笑笑,并未说话。 皇上眼底带着得意——不愧是他的沨儿,这正是他要的效果。有些他不方便说的,沨儿来说;不方便做的,沨儿来做。厉王是一个骄纵的王爷,而他永远是圣明的君主、宽厚的父亲,足矣。 厉王环顾四周,“还有人要去抓捕顾千雪吗?提出来,只要有人提,本王现在就去抓,如果你们觉得不解恨,现在本王就亲自操刀,让其丧命。” 没人敢说话,整个房内一片死寂。 “但,”厉王慢悠悠地说了一个“但”字,“还是那句话,这烂摊子谁接?谭太医,你接吗?” 谭太医惊恐地抬起头,而后立刻又低头,慌张地摇头。 “皇后,你吗?”厉王却问向皇后。 皇后也赶忙摇头,“本宫哪会什么医术?” 厉王如同懒得理会皇后一般,还未等皇后的话说完,便转对于人窃窃私语的锡兰妃,“锡兰妃,你看起来颇有心得,要不然你来试试?” 锡兰妃没想到战火一下子烧到自己身上,赶忙惊慌拒绝,“不不。” 应妃依旧是一派睿智聪慧的模样,语重心长道,“皇上,臣妾……” “原来应妃想为父皇分忧。”厉王却将其话截住。 应妃赶忙摇头,“不不,厉王误会了。” “那就少说几句,”厉王不冷不热道,“这个节骨眼,能人异士就站出来,父皇赏罚自然分明,至于不疼不痒的话,就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应妃一向得圣宠,其出身书香大儒世家,从来都是皇上的解语花,刚刚本想安慰皇上,谁想到却被厉王这个疯狗咬上?赶忙苍白着脸低下头。 皇上还是宠爱应妃的,见应妃委屈的模样,便忍不住为其说话道,“沨儿,妇孺懂什么,你别吓坏了你应妃。” 厉王也不违逆,“是,父皇,”而后转身对应妃俯身,“应妃娘娘,是本王无礼了。” 苍白脸的应妃赶忙挤出了一抹笑容,“不不,厉王所言极是,是本宫多言了。” 厉王点了下头,给皇上以及应妃十足的面子,而后对向皇上,“父皇,您且先等等,儿臣去看看千雪那边的情况。”称呼十足的亲昵,对众人众势力宣告他的立场以及庇护。 “去吧。”皇上道。 皇后真是恨死了厉王,恨死了秦妃,也恨死了应妃,所有的人她都恨。她恶狠狠地瞪向太子——你看看人家的儿子,谁不维护自己的母亲? 452,依靠 452,依靠 太子挑眉,眼神带着十足的无辜——母后,让儿臣如何帮你?如果张婕妤出事,您的收益最大,此时您不赶紧避嫌偷着乐,还非贴上去,难道还觉得日子过得太乐呵? 厅堂内如何明争暗斗不说,只说厉王走到产房门前。 因为这一身黑衣的男子出现,太医们都不敢再随意发出什么言论了。 “将顾千雪叫出来。”厉王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客气。 产房内,张婕妤再次陷入昏迷,顾千雪刚要用内力刺激其人中,赵医女却连忙制止,“千雪郡主别唤醒婕妤娘娘了,娘娘的体力透支太严重,现在羊水流失不算特别多,还是小睡一下恢复些体力。郡主的面色也不好,还请郡主出去走走,缓解下心情。” 顾千雪苦笑,“我也知道应该放松一下,我的大脑都已经僵硬了,但……我怎么能放下心?” 却在这时,小医女入内,通禀厉王命顾千雪出去问话。 “郡主,您正好缓解一下,去吧。”赵医女柔声道。 顾千雪最终点了点头,向外走去却只觉得头昏沉沉的,头重脚轻如同踩在了棉花上——因为长时间站立,腿部血液早不流通。 当推开产房大门,呼入新鲜空气,却觉得从炼狱回到人间一般,更仿佛一场噩梦惊醒。但理智告诉顾千雪,噩梦未醒,她也不能逃避,必须面对。 想到那坚强的姑娘,顾千雪只觉得鼻子一酸,有种想大哭的欲望。她的死活没关系,但她希望张婕妤能顺利诞下孩子。 “顾千雪。” 突然,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顾千雪抬眼,却见到冷着脸一袭黑衣的厉王就站在距离产房门口不远的地方。 周围太医还低声劝着,“王爷……王爷……离门口远一些,晦气……晦气!”但厉王却根本不理会,如同听不见一般,傲然而立。 顾千雪见到厉王时,百感交集。从前认为这世上最艰难之事不外乎在厉王身边,但如今却猛然发现,厉王对她虽严厉,但却未真正伤害她,即便屡次好似毁她清誉,仔细回想,实际上厉王却未占丝毫便宜。 黑色的身影笔挺消瘦,却无形中如同一柄通天大伞,将她紧紧护在羽翼之间。 顾千雪出了门,厉王就站在门外,两人身距咫尺。 忽然,顾千雪一阵眩晕,眼前一黑,身子就不听使唤的向前扑去。 预期的疼痛未到来,却跌入一个坚强有力的怀中,入鼻,是淡淡独特的香气,提神醒脑、沁人心脾,虽疏离,却不花哨,给人一种可以依靠之感。 太医们一个个闭了嘴,也不说什么距离产房门口太近沾染晦气什么的话了,因为两人在产房门口搂搂抱抱,暧昧比无,换一个人怕最少乱棍打上百下,但对上厉王,却没人有这胆量。 虽然意识模糊,但顾千雪却能听清周围的悉率,“放开我,这样……影响不好。”说着,想推开,但只觉得那消瘦的身子如同一堵墙,根本推不开。 “放开你?放你躺地上啃泥?”厉王少有的幽默,虽然只是他自认为的幽默。 顾千雪思想挣扎了片刻,最后决定就闭着眼睛享受一下保护吧,她真的无助和恐惧,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不是什么女超人,根本做不到临危不惧。女强人让别人来做吧,此时此刻她只想做个小女人。 虽然,依靠的这个人好像有些不靠谱。 “怎么不挣扎了?”厉王挑眉,火烧眉毛依旧有闲心挑衅。 顾千雪苦笑,“虽然你这个人讨厌,但是你的怀抱……却很温暖。”她的声音很小,低喃一般,除了当事两人,外人根本听不到。 闻言,厉王的眼中多了一丝惊讶的神色,片刻后,垂下眼,再不说话。 太医们十分尴尬——这是什么情况?张婕妤还处在危险之中随时丧命,这两人怎么在产房门口搂搂抱抱、亲亲我我起来了? 经过了片刻休息,顾千雪恢复了力气,视力也逐渐清晰,她手扶在那双坚实的臂膀上,抬起头,目光幽幽,“圣上震怒了吧?是不是想杀了我?” 厉王垂着眼,盯着面前苍白精致的面庞,“没有,别多想。”声音少了平日里的狠厉,却夹杂了一丝柔情。 这种柔情,与之前装出的温柔截然不同,如果说装出的温柔只是柔化了调子,此时的温柔,却带着一种怜惜与宠溺。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摇了摇头,“原本一切都好好的。” 厉王见到顾千雪快速恢复冷静,眼神中有了赞赏——他从来都欣赏这种坚强冷静的女子。 “本王一生也碰见许多怪事,想知道本王如何应付吗?” 顾千雪心中失笑——一生?厉王也就二十岁出头吧,在现代,正是宅在宿舍玩网络游戏的年纪。“不知。”但面对厉王,同样的年龄,顾千雪却无法因为其尚轻的年纪而轻视他,也许是因屡屡经历腥风血雨,厉王周身的气质根本不像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 厉王眯起双眼,乌黑的眸子迸发冷戾,“遇见这种事,本王从不会纠结如何处理,而是细细回想出现了什么线索。本王讨厌盲目行动,更喜欢从源头致敌于死地,俗称——釜底抽薪。” 顾千雪了然——原来如此,难怪每次厉王都将她吃的死死的,因为他将她的弱点和心中所想都被其掌握了,难怪所有人都怕厉王,并非厉王弑杀,而是厉王掌握了每一人的弱点。 顾千雪想离开厉王的怀抱,但那坚实的臂膀却紧紧抱着她,让她挣脱不得。 此时也不是计较什么名声清誉的时候了,毕竟她早就没什么清誉可言。 顾千雪闭上眼,将第一次见到张婕妤到发现胎位不正,从枯井得救到制作产钳,事无巨细,如电影放映一般在脑海中展现。 众太医和宫女太监们都吓坏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两人竟然在产房门口抱起来了,这种亲昵的动作,不是应该关了房门在自家屋里玩吗? 453,相护 453,相护 顾千雪缓缓睁开眼,双眉逐渐蹙紧。 厉王的唇角勾起一抹赞赏的笑意,“想到了?” 顾千雪抬起头,对上厉王那双含着柔情的黑眸,“嗯。”顾千雪的眼神却越发深思以及恐惧起来。 “是因为什么?”厉王问。 顾千雪思忖片刻,而后踮起脚,凑到厉王的耳畔,“之前我闻到了一股香气,当时我只觉得香气莫名熟悉,却想不出香气从何而来,如今却是想起来了。” 厉王闻到怀中少女身上固特带有草药的馨香,耳旁感受略有湿润的温热,只想将怀中女子紧紧抱了一生,再不放手,“是什么香气?” 顾千雪口中的牙咬了下,“是为秦妃娘娘熬制的解药,那解药中有一部分是毒药以毒制毒,我有种预感,张婕妤是中类似僵肢散的毒了。” 却见,厉王的双眼猛地大睁,瞳孔迅速缩小,而后将顾千雪放开,俯下身,面色铁青狰狞,“你确定?” 顾千雪也是面色严谨,“人命关天,我不会瞎说,你能帮我出宫吗?我家里有本书正是关于僵肢散的,恐怕也有这种药,我必须回去翻书。”深深后悔,书到用时方恨少,当初找到秦妃病症后,她就再没翻开那本书,书籍最后一半内容,竟一直没看完。 “跟我来。”说着,厉王一甩披风,向正厅而去。 正厅,皇上皇后以及众嫔妃焦急等待。 当顾千雪出现在正厅时,一众妃子面色各异,有幸灾乐祸的,也有高傲不屑的,但表面上却都装成温顺贤良带着怜悯之心。 为皇上皇后和众嫔妃问安后,顾千雪道,“皇上,千雪有个不情之请,千雪必须即刻出宫回家一趟,因为我家中有一件对婕妤娘娘极有帮助的东西。” 皇后道,“派人去取,难道不行?” 顾千雪摇头,“抱歉皇后娘娘,不行,这个东西只有我才知晓位置。” 宜妃平日里与皇后走得近一些,自然能看出苗头,立刻道,“原来千雪郡主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顾千雪刚要反驳,厉王却冷冷道,“陈家不可告人的秘密更多,宜妃想不想知道?” 宜妃名叫陈宜珂,而厉王口中的“陈家”,正是宜妃的母家。 此时在场的各个贵人,谁没有一些秘密?在宫中当妃子可没什么油水捞,尤其是宠妃,为了打点上下,更是入不敷出,必须要靠母家的支援才可在宫中立足。那么,母家又是如何敛财?答曰权力!权力何来?宫中贵人的关系。这是整个天下未曾言明的潜规则。 宜妃面色一白,赶忙挤出的一抹笑容,“厉王误会本妃的意思了,本妃的原意是想说,千雪郡主深藏不漏。” 厉王冷哼一声,再没理会。 众人的眼神看向宜妃时都带着各色眼镜,心中暗道——不长眼色的,现在是你争风吃醋抱大腿的时候吗? 这种小动作,皇上是懒得理会的,见厉王当面得罪了宜妃和陈家,非但不生气反倒是更高兴了些。厉王树敌越多,他才越发放心。“千雪,去吧,记住,朕信任你。” 天大的恩德。 顾千雪认真地点了下头,“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千雪愿以死谢罪。” 厉王听见顾千雪的话,眉头却不耐烦地皱了下。 “先别想这么多,凡事要全力以赴,去吧,”皇上为其打气,“沨儿,你陪千雪。” “是。”厉王道。 于是,两人便是转身向门外而去。 顾千雪没带宫女,厉王身后却跟着邵公公和君安。 越发着急,顾千雪忍不住跑了起来。邵公公跟在后面,“呦,小姑奶奶你慢点,太快了,哎呦,累死洒家了。” “邵公公对不住了。”顾千雪扭头喊道,但脚步却未停。 顾千雪的话音还未落,只觉得身侧一道黑影袭来,紧接着自己腰间一紧,紧接着便被人抱了起来。不仅仅抱了起来,身子一轻,双脚更是迅速离开了地面。 原来厉王竟带着她用轻功向宫门外飞。 顾千雪惊讶地看着身侧的男子,却见其未看自己,神情专注、目视前方,眨眼之间,便跃出数丈。 若是平时,顾千雪少不得叫着让其放下自己,但今日情况紧急,她张着嘴犹豫半天,最终轻轻道,“谢谢你。”不仅因为现在,更是刚刚。她做梦都想不到,平日里极力虐待自己的禽兽,今日却化身称为保护神兽,用黑色巨大羽翼将她庇护。 厉王未理会,只是加快了脚程。 不到五分钟,原本走路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便已经赶完,尤其还负重她这么个大活人。 即便是厉王身强力壮、武功高强,顾千雪也能隐约感受他疲惫的喘息声。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顾千雪见他抱着自己穿过宫门,守卫宫门的兵士看似目不斜视、实际上用余光惊骇地打量他们,一张小脸涨红,“他们都看着。” 厉王冷冷地撇了一眼过去,兵士们立刻变为真正的目不斜视,有些为了避嫌,更是直接把眼睛闭了。 “……”顾千雪无语,但同时又觉得想笑,很开心。 最终,顾千雪还是没笑出来,更是谴责自己——张婕妤生死未卜,她在这边犯花痴,实在不应该。于是,重新调整了心态,开始回忆起那本志异书放在了什么位置。 厉王腿长步子大,在宫外便没用轻功,很快到了自己的千金马车处,将顾千雪放在马车上,转身一看,见君安不知何时已跟了上来。 “主子,属下来赶车。”君安道。 “嗯。”厉王点下头,便上车入了车厢。 君安赶车,轻车熟路地向顾府而去,至于可怜的邵公公,跑不动了便一屁股坐在了宫中地上自是不提。 车厢内两人无话,一路马不停蹄到顾府,下了马车,三人直接入了府邸。 守着的众人见杀气腾腾的厉王都吓坏了,急忙跪地请安,但厉王却未理会,脚步匆匆地向听雪院而去。 454,事情没那么简单 454,事情没那么简单 到了听雪院,正偷懒的下人们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嗑瓜子,看见顾千雪突然回来,赶忙慌忙跑来请安,但当看见其身后的一身黑衣的厉王时,吓得战战兢兢,恐被治罪。 然而,没人在意他们,两人直接入了顾千雪房间。 君安未进去,毕竟其为未出阁女子闺房,主子进去没关系不代表他进去妥当,便如同一尊门神似得站在门口守着。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在书柜里。”顾千雪跑了过去,开始翻书柜。 这不是厉王第一次进顾千雪的房间,无人可见,厉王唇角挂着一抹笑意,心情愉悦。 “在这里。”顾千雪一把将书抽了出来,“宫凌沨你快看,就是这本书。”说着,将封面给厉王看,示意其看上面的书名。 厉王并未在意顾千雪连名带姓的直呼他,撇了一眼,“封面是后换的。” 顾千雪一愣,低头看书。 厉王伸手将书夺了过来,将第一页翻开,一直压到书页底下,顾千雪这才发现,中间并非是用线穿成,而是用胶,不仅如此,还是用了两种胶。旧的胶痕是当年粘贴旧的封面,而新的胶痕是为粘贴新的封面。 换句话说,换了封面是迷惑顾千雪——难道这书还有其他秘密?换封面的是谁,难道是顾尚书? “现在不就是计较书名的时候。”厉王提醒。 顾千雪匆忙点头,“是,稍等。”紧接着急忙翻书。 少顷,翻到其中一页,“这里便是。”说着,拿给厉王看。 厉王伸手接过书,“僵肢散,蜈蚣毒为引,败灵草、舛枯草……”低声读了出来,却不是心平气和,缓慢的语调几乎掩饰不住其主人的杀意。 顾千雪可以理解,因为这种阴毒的毒药差点将秦妃害死,更害得秦妃活活遭受了十几年的罪。 “可以把书还给我吗?”顾千雪小心翼翼道,如果是平时,在这个杀气肆意的节骨眼上,她可不敢讨书,但今天却不行。 令顾千雪惊讶的是,厉王只是深呼吸后,便将书还给了顾千雪。 顾千雪松了一口气,接着快速翻阅。 房内静悄悄的,唯有翻书的声音。 玉莲和玉翠听说自家小姐回来了,匆忙从牡丹院赶了回来,却被君安挡在了门外,不敢喊叫也不敢硬闯,只能在门外干着急。 房内,当顾千雪翻到其中一页时,双目猛地睁开,“这里!” 厉王伸手接过书,快速浏览。“腐肌散?” 顾千雪点头,“因为有僵肢散为先例,我认为这本书所记载之物的真实性很高,如果真如书中记载,肌无张力而无感,不正是张婕妤的症状?尤其是那香味,当初我秦妃娘娘亲自熬药那么久,绝不会闻错的。” 厉王双眸冰冷,若有所思,“此时没有时间辨别真伪,但那解药去哪找?如果本王没记错,其中几味药材极为罕见。” 顾千雪神秘一笑,“上回为秦妃娘娘配置解药,还剩下许多,就在这里。”说着,转身去另一个客房的柜子里,找出了一个木箱,木箱里面放着瓷器瓶罐。 厉王了然,“蛇血怎么办?” “这个也好办。”顾千雪道,从柜子里又找到一个空的瓷器罐子,而后抽出一把刀,伸出胳膊便对着手臂一割。 厉王双眉拧紧,“你的意思是?” 顾千雪疼得直咧嘴,她抬起头,“因为我被销骨蛇咬了,但我饮用了蛇血,既然我解毒成功,便可以得到一个假设——我的血里有了血清抗体。而你说过,销骨蛇难寻,不可能在宫中谁都能拎出两条销骨蛇,我们在打一个假设:为张婕妤下毒之人和害我之人是一个人,用的也是同一条销骨蛇。如果假设成立,我的血就能替代销骨蛇血称为引子。当然这一切也都是假设,可除了这些假设,我也是别无他法。” 因为太过激动,一下子割得深了,那罐子装满了血,但依旧血流不止。 厉王立刻捏住顾千雪的手腕,另一只手用内力为其封穴止血。 “绷带,卧室里有。”顾千雪伸手一指她的卧室,但下一瞬间,却见厉王掏出手帕为其包扎。 纯黑的手帕在其修长白皙的手指尖飞舞,似有了生命一般,服帖的绕上顾千雪纤细的手臂,就连那结扣都十分完美。 就在顾千雪惊讶时,厉王好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淡淡道,“被追杀惯了,包扎对于本王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顾千雪偷眼去看,却发现厉王垂着眼,睫毛却长且浓密,鼻梁高挺,唇瓣竟是粉红色的。 却有种今日是第一次才认识这个男人一般。 不知不觉,脸红了,一颗心也是砰砰直跳。 顾千雪猛然发觉,而后认为自己实在太离谱了,她的病人生死未卜,她倒好,在房间里谈情说爱……不不不,怎么能叫谈情说爱呢?应该叫……应该叫……想了半天却没想到恰当的词语,却把自己弄了个大红脸。 厉王给顾千雪包扎完毕后便冷眼看着半敞的门,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顾千雪见厉王没笑话她,这才松了口气,将木箱小心盖好,抱在手里,“我们快回去吧,不知张婕妤的情况怎样了。” 厉王从沉思中清醒,点了下头,却从顾千雪手中接过木箱,亲自抱着。 “我来抱着就好。”顾千雪哪敢劳烦厉王这般金贵的人物? “你有伤。”却未交还给她。 顾千雪尴尬的点了点头,心底有种怪怪的感觉,“那本书呢?是不是应该带入宫中?” 厉王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瞧了顾千雪一眼,“你觉得宫中很安全?” 顾千雪尴尬,立刻明了,“好,还放在家中。” 厉王见顾千雪小心翼翼藏书的模样,眉头皱了皱,神情矛盾,“既然这本书被换了封面,其中怕是定有渊源,待今后找到机会私下里询问顾尚书,在这之前,万不要打草惊蛇。” 顾千雪点头,“知道了。”低头看向毫不起眼的封面,突然有种预感,不仅张婕妤,搞不好连秦妃的毒,在这本书上也能找到线索。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宫凌沨那疯子刚刚在做什么?在和她解释?还是在安慰她? 455,厉王对上便宜娘 455,厉王对上便宜娘 虽然心中嘀咕,但顾千雪却只答应了一声便没再追问,毕竟现在可不是追求细节的时候。 “藏好了,”未将书放回书柜,而是平日里自己藏私密药品的箱子里,“若是有人问起来,我便说回来取药?” 厉王点头。“回宫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守在门口的君安见主子抱着药箱,瞪了顾千雪一眼,“王爷,让属下来拿着药箱吧。”伸手准备接药箱。 “不用。” 却不成想,厉王未接受君安的建议,依旧自己抱着药箱。 顾府的下人们推到两旁,别说上前,狠狠低着头,连头都不敢抬。 从听雪院到顾府门口要经过牡丹园,正是因为如此,之前在牡丹园伺候的玉莲和玉翠两人才快速得到消息,而出顾府便定会再次路过牡丹园。 顾千雪怎么也没想到,匆匆而行的一行人竟碰见了顾千雪最不想遇到的人。 并非老太太郑氏,也非裴姨娘或二小姐顾千柔,而是顾千雪的便宜娘赵氏。 只见,身材纤细的赵氏挺着一只巨大的肚子趁周围顾尚书以及周围下人手忙脚乱时,如同一尾灵活的鱼,从院子里窜了出来,直接站在石板路中央,十足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模样。 当见到赵氏时,顾千雪直觉得从心底不断涌出一种莫名的感情,是思念、是依恋,连她自己都不知,这种感觉是因本尊与赵氏的血脉相连还是因为自穿越,赵氏是第一个对她施以关爱的人。 “娘,您快回去,我……等回头我回来陪您。”顾千雪十分紧张,因为赵氏一看便气鼓鼓的,她怕得罪了厉王。 毕竟,厉王这家伙如同一条疯狗一样,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外人? 紧随其后的玉莲和玉翠赶忙捂住了眼睛,心中暗暗祈祷夫人千万不要冒犯厉王殿下,她们两人可是实打实挨过板子的,那厉王根本不管无辜还是有罪,说打就打。 慢了一步的顾尚书也是提心吊胆,赶忙为厉王下跪请安。 赵氏不听顾千雪的话还好,听了就更生气了。 只见,赵氏双手掐腰,“陪我?你还知道陪我?我听说你进宫陪别人的娘了,你自己的娘不陪为什么要陪别人的娘?难道那个人断子绝孙了吗?” 顾尚书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顾千雪也是吓得面色惨白,“娘,咱们有什么话回头说!” “回头,回头,总回头,”因为太过想念女儿,赵氏真是急了。而赵氏的脑子有些问题,智力相当于七、八岁孩童,虽不算弱智,但依旧看不出什么火候。“你先是去给人家的娘医病,现在又去陪人家的娘,你自己的娘不要了吗?” 顾千雪鼻子一酸,“要,当然要你,是我不对,我和你承认错误,但现在……真不是我想回就能回的。” 赵氏一抬眼,看着捧着药箱的厉王,“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我夫君挖你的眼睛出来?” 顾尚书欲哭无泪——他哪敢挖厉王殿下的眼睛,厉王挖他的还差不多。 顾千雪也腿一软,“厉……厉……厉……王殿下,我娘她……她这里有点……毛病,您就……大人有大量吧。”这是这辈子,顾千雪对厉王最尊敬、恭敬以及崇敬的时刻。 厉王确实在看赵氏,却没生气,他侧过头,“她与楚炎国人有关系?”问向顾千雪。 在书籍文字的描述中,楚炎国人与中国新疆人或犹太人有些类似,虽黑发黑眸,但白皮肤深轮廓,与纤细的南樾国人有着明显的区别,只要是有见识的人,一眼便是能看出端倪。 顾千雪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老实招了,“我也不知道,我外婆是一名孤女,没人知晓其国籍,也许……我娘有楚炎国的血统吧。” 厉王的眸底闪过一丝沉思,“锡兰妃也有楚炎国血统,为什么你容貌……”说着,皱了皱眉,没再说下去。 顾千雪自然知晓厉王的意思——同样是四分之一混血,为什么人家二皇子那般倾国倾城,她的长相只能用小家碧玉来形容。“我怎么知道?你以为我不想漂亮?”顾千雪嘟囔,而后低声道,“我娘她脑子真的不好,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厉王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嗯。” 竟然回答了? 顾千雪惊讶,顾尚书惊讶,君安惊讶,所有的人都惊讶。 可惜,赵氏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厉王后,恍然大悟,伸手一指厉王鼻子。“你是不是厉王?” “……”顾千雪。 顾尚书赶忙上前拽自己妻子,“偌澜,咱们回去说,咱们回去……”因为赵氏月份大了,顾尚书也不敢使劲拖拽。 厉王点了点头,“正是本王。” “你自己不陪你娘,为什么非要我的千雪陪?”赵氏大叫。 清晰可见,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女儿能入宫陪伴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之一,换一个人怕是巴不得女儿天天留在宫中。这赵氏,终归是傻的。 顾千雪咬着下唇,紧张地盯着厉王。 却见,厉王微微低着头,看着赵氏,“母妃大病痊愈初回皇宫,父皇怕母妃不习惯,特邀令爱入宫陪伴。至于本王为何不亲自入宫相陪,是因本王已成人出宫立府,而宫中皆是父皇之女眷多有不便,所以只能辛苦令爱了。” “……”顾千雪无语。 顾尚书感动的眼圈都红了。 能不感动吗?那杀伐决断、心狠手辣、阴晴不定的厉王定然认认真真的回答一个心智不全的妇人的问题,足够令他感动。 周围下人心有疑惑——从前只听说厉王种种,如今一见,厉王却温文尔雅、爱民如子,加之气质尊贵、风度翩翩,为何名声那般不堪? 玉莲和玉翠两人吃惊的下巴都要掉地上。 赵氏哪肯罢休,“就算是这样,你母妃不会自己生一个女儿陪自己吗?” “……”众人。 厉王点了点头,“关于夫人的建议,本王会回禀给母妃的。” 什么建议?自己生个闺女。 就在所有人惊叹厉王的好脾气时,赵氏又不知死活的提出不满,身侧的顾尚书已不知多少次有晕倒的欲望,岌岌可危。 456,有效 456,有效 赵氏虽然傻,却也不是不讲理,见人家客客气气的回答了,火气也消了大半。“那……那……那我也想我女儿啊,你们什么时候放她回来。” 厉王道,“这个本王无法保证,但本王可以向夫人承诺,会极力劝说父皇以及母妃的。” 柔和的语调以及温柔的语气,令厉王那骇人的嗓音显得低沉磁性,十分悦耳。 顾千雪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向身侧的厉王,同样震惊的还有顾尚书。后者偷偷捏了自己大腿,想知道眼前这一幕是不是梦境。 腿部的疼痛向顾尚书证明,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赵氏眨巴了几下那毛嘟嘟的大眼睛,想了想,而后扭头对顾千雪说到,“千雪,厉王也没你说的那么人憎狗厌、人见人烦吧?您为什么一直叫他疯子呢?” “……”顾千雪无语两行泪——这真是她的亲娘啊,先是帮她惹祸,惹祸不成直接把她卖了出去。 噗通一声。 顾尚书终于晕倒了。 赵氏一声尖叫,“哎呀,夫君,你怎么在这睡觉呢?地上凉,快起来!来人来人,扶我的亲亲夫君回屋子睡觉。” 紧接着,一群尴尬的下人赶忙一拥而上,将装晕的顾尚书五马分尸一般抬进了牡丹院,赵氏也没再理会厉王,也跟着进了去。 刚刚还人满为患的牡丹院门口,一下子门可罗雀起来。 更尴尬了…… 顾千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那个……你听我的解释,我……那都是从前……现在……” 厉王低头撇了她一眼,只哼了下,便迈开长腿前行,“快走,张婕妤还等着呢。” 顾千雪这才恍然大悟,赶忙小跑跟上了厉王。 顾府一行就如同一个小插曲般,有些人很快便忘于脑后,有些人则是深记脑海;有些人宽容,有些人感动,云云。 厉王的千金车一路基本,只在宫门外停了那么一下,厉王出示了令牌,而后那千金车便长驱直入,飞奔入宫。 繁絮宫。 当顾千雪感到宫门口时,还未进产房,便听见了张婕妤的疼痛嘶吼声。 顾千雪一把从厉王怀中抢过木箱,“宫凌沨,大恩不言谢。”扔下一句话,便跑入产房。 周围等候的太医和伺候的宫人吓坏——如果他们没听错,刚刚千雪郡主如何称呼厉王,宫凌沨?郡主真是不要命了,厉王的名讳也能让她叫? 但更惊讶的发现,厉王竟然没生气,面无表情的不知在思忖什么。 产房内。 顾千雪抱着抱着木箱,“大家久等了。” 张婕妤依旧躺在产床上上,宫女用热水为其擦身,赵医女则是为张婕妤检查,发现宫口依旧未开分毫,无奈的摇了摇头。 听见顾千雪的声音,赵医女回过头来,却发现其面容满是冷汗,脸色更是苍白铁青,一个时辰,竟如同老了十岁。“没有很久,是郡主辛苦了。” 顾千雪也不废话,直接将木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而后打开药箱开始配置解药起来。 赵医女一愣,将张婕妤交给了一旁宫女,自己则是走了过来,“郡主,这是?” 顾千雪道,“一种独特的开宫药,算是对症下药。”虽然说得这么肯定,但实际上,她心里十分惶惶不安。 毕竟,她的血与蛇血不一样,更不知道她吸血的两条蛇,与腐肌散用作药引的销骨蛇是不是同一条。 但无论如何,此时已没有退路。 配置要了解药,顾千雪端了上前,为张婕妤喝下。“娘娘,千雪知晓这味道十分不好,其中加了狗血,狗血为至阳之物,可以有效提高血液含氧量,提高血糖成分,喝了这个药,小皇子就有了力气,他有力气才能出生。”顾千雪紧张的喂药,一边胡乱说着,连她都不知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 早已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张婕妤睁开眼,一双眼却没有丝毫死气,如太阳一般炙人,“本……宫……相信……你……”说着,一咬牙将那又苦又腥的药汤狠狠饮下,一滴不落。 “躺好。”顾千雪胡说八道在安慰张婕妤,但她自己却知道,再不立刻开宫口,小皇子绝对没有生还的希望。 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顾千雪集中丹田内力,将内力移在指尖上,在张婕妤的三阴交、血海、合谷、曲池、足三里等几大穴位进行刺激,以达到药物快速成效的作用。 在旁伺候的宫女嬷嬷们早就开始抹眼泪,她们认为张婕妤怕是死定了,她们也活不了了。 守在顾千雪身旁,默默支持陪伴她的,只有赵医女。 一盏茶的时间,赵医女艰难地吞咽了口水,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未饮水,又因精神太过紧张,体内津液骤减,咽下的口水却如同刀子一般割着她的嗓子。 嗓子骤痛,赵医女忍不住咳嗽起来,而宫中规矩,宫人在贵人主子面前伺候,别说咳嗽,便是打了喷嚏也是不行的。 为了掩饰自己失态,赵医女赶忙转过身装成为张婕妤检查。 世界仿佛一瞬间静止,下一瞬间,赵医女忍不住激动地浑身颤抖,“开了……开了……开了!” 顾千雪也是惊喜,“开了多少?” “开了一分!”赵医女用全部理智控制着自己不狂喊出来。 顾千雪的心也是一送,低头对张婕妤道,“听见了吗?喝了狗血,小皇子开始努力了,娘娘也要加油。” 张婕妤想给顾千雪一个笑容,却没力气勾起唇。 顾千雪靠到赵医女身旁,压低了声音,“羊水还有多少?” 赵医女双手在张婕妤的肚子摸索,表情一僵。 “所剩无几了?”顾千雪的脸,一下子失了血色。 赵医女神色凝重,缓缓点了点头。 “让开,我来。”顾千雪将内力集中在指尖,在张婕妤的会阴穴施力。 再次进入艰难的等待时间。 十分钟后,“赵医女,来检查。” 赵医女立刻上前,“郡主,开了六分。”声音颤抖着,却不知应该惊还是喜。 “好,稳住,张婕妤和小皇子一定安全。”顾千雪再次施内力。 十分钟后,“赵医女,来检查。” 赵医女揣着一颗惶惶之心上前,当检查完后,声音竟带了哭腔,“开了!十分!十分!宫口全开了!” 457,生还 457,生还 顾千雪抬头,却发现张婕妤情况不对。“来人,喂红糖水,塞参片。彩霞,你到张婕妤耳旁一直说七皇子,快去。” “是!” “是!” 宫女们一阵手忙脚乱。 紧接着,便是赵医女和顾千雪的工作了。 赵医女正式开始接生,顾千雪见张婕妤已彻底没了力气,心知再也指望不上产妇用力了,便到一旁开始消毒产钳。 顾千雪怎么会想到,自己这好的不灵坏的灵的乌鸦嘴,做了产钳却真的用了上。 如果可以选择,顾千雪多么希望张婕妤不用遭如此大罪,可以顺顺利利将孩子产下! 产房外。 太医们依旧讨论者,因为无法回太医院,管理书籍的官员便几乎将太医院的关于此方面的书籍都搬了过来,一些太医们开方子,讨论,驳倒,修正,再开方子。还有一些则是蹲一旁翻阅古籍等等。 马太医和谭太医彻底闹翻了,两人互不说话,僵在两旁。 正厅,皇上带着群妃依旧等待,双眼一直看向产房的方向,却不知想着什么。 同样陷入苦思的不仅有皇上,还有守在产房门前的厉王。 突然,从产房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婴孩的啼哭,紧接着那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 七皇子竟平安出生了! 产房外的所有人都愣住,就在所有人都表情各异看向产房时,却唯有厉王缓缓闭上了眼,松了一口气。 产房外顿时闹哄哄一片,有人跑去为皇上报喜,报喜哈哈大笑,而后带领群妃从正厅出来。 一些妃子更是将腿坐麻了,因刚刚大厅里气氛实在压抑得吓人,别说站起来活动一下,便是换一个姿势都不敢。还有一些内急的,也赶忙趁机跑出去接手。 产房外,无论太医还是宫人,齐齐跪地恭喜皇上,跪了一片。 产房内,皇子出生了,但大家却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一桶桶血水依旧向外拎,一桶桶热水依旧向产房里送。 “会不会大出血?”顾千雪紧张的压低声音,问向赵医女。 赵女医用滚水擦干了血迹,仔细观察后,摇了摇头,“暂时来看,应该不会大出血。”声音很小。 在古代,即便是能拼死产下孩子,却也有许多可怜产妇死在大出血中。在医疗发达的现代,遇到大出血的情况便立刻摘除子宫以保命,但在古代无法进行剖宫手术,产妇也只能听天由命。 血染被褥,再看孩子最后一眼,最后失血而死。 听说张婕妤不会大出血,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却听一个宫女大喊,“不好了!婕妤娘娘没气了,婕妤娘娘薨天了!” 顾千雪急忙看去,却看见张婕妤面色青白,确确实实没有了生气。 赵医女听见那宫女的话,一下子火了,“闭嘴!” 赵医女为人虽然严肃,但脾气却很好,嫌少生气,今日突然这般难道……顾千雪恍然警醒,张婕妤生死未卜,现在说她活也行说她死也行,但如果被有心人听见加以什么鬼神之说陷害便糟糕了!后宫这些污秽之事,无论哪个国家什么朝代,都是层出不穷的。 想到这,顾千雪狠狠的给了那宫女一个大巴掌。 巨大的耳光声响起,“滚出去,在房门外跪着。”顾千雪低吼。 宫女也是懵了,第一次见到和善的千雪郡主这把冷戾,再看千雪郡主,已经开始为张婕妤做起来了心脏复苏术。 “郡主的话,你还没听到?”赵医女冷冷道。 那宫女终还是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出产房,在门口跪下。 因为有了内力,顾千雪此时使用的可以说是改良后的心脏复苏术,“赵医女,将我药箱左上角的小瓶子拿出来。”里面放着的是准备为苏凌霄送的速效救心丸。 在没有强心剂和电击的情况下,顾千雪只能将希望拜托在速效救心丸上。 虽然下着命令,但手上未停,源源不断带着炙热提问的内心通过顾千雪的手心传入张婕妤的胸膛。 “找了,郡主。”赵医女准确地拿出瓶子。 “捏碎,用参汤泡了,为张婕妤喂下。”顾千雪道。 虽然没有电击,但顾千雪认为自己带着内力的双手足可以顶替电击。 不知不觉,顾千雪已经用了许久的内力,从指间到两指,再到此时的手掌,便是配合了呼吸法,但却一直在使用内力,体内内力早就亏空,只是用毅力咬牙坚挺着。 赵医女不敢怠慢,找来参汤,将药粒捏成粉搅拌匀。 顾千雪停止心脏复苏术,开始喂参汤,喂了些参汤,顾千雪再用内力按摩几个穴位已达到迅速吸收的作用。 终于,张婕妤一阵呛咳,恢复了呼吸。 顾千雪松了一口气,赵医女不敢停下,继续喂参汤,周围宫女嬷嬷们瘫了一地,有不断喘粗气的,也有低声哭的,众人皆有一种劫后重生之感。 顾千雪为张婕妤诊脉,发现脉象虽弱但好在平稳,“恭喜婕妤娘娘,母子平安。”顾千雪的唇绽放笑容,温柔道。 所有宫女嬷嬷这才缓过神来,齐齐跪拜,大声恭喜。 张婕妤愣了好半天,这才醒悟自己活了过来,刚刚那一刹那,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皇……子,我的皇子……呢?”声音虚弱。 立刻有嬷嬷将擦洗好的小婴儿用金黄色的锦被包裹送了过来,“娘娘,在这呢,七皇子睡了。”小婴儿哭过洗过,此时沉沉睡去。 张婕妤眼神满是温柔,看向小婴孩时几乎能柔出水一般。 顾千雪虽然自己没生过孩子,但也是十分感动,心中仿佛有一股气顶在喉咙之间,不敢松懈,因为她知道,只要一松懈,她怕是就哇的一下哭出来。 看过了小婴孩,张婕妤抬起眼看向顾千雪,“千雪郡主,你对本宫……的救命之恩,本宫……永远记得。” 顾千雪赶忙道,“娘娘严重了,是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张婕妤笑意加深,“那个……话骗不得我……我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你做了……什么,我都知晓。” 458,相拥 458,相拥 张婕妤的声音极为虚弱,必须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 顾千雪点头道,“好,那娘娘便是为了我的努力,你也要好好休息。” 张婕妤艰难点了下头,而后便闭了双眼,沉沉睡去。 赵医女见张婕妤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到其鼻下,感受到了温热的呼气,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顾千雪轻声道,“郡主,您也累了,休息一下吧。” 顾千雪点了点头,“我有些呼吸困难,我出外走走。”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竟然浑身无力,呼吸困难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内力透支的原因。 “郡主……”赵医女欲言又止之时,顾千雪已经迷迷糊糊转身离开了产房,推门而出。 “天已经黑了啊?”顾千雪抬头看向看空,却见空中繁星点点,弯月如弓。今日的时间过得好快,真是刺激紧张又充实感动的一天。 门外的太医们和宫人们都吓坏了,因为……千雪郡主竟然浑身都是血! 没错,因之前情况太过紧急,未出世的胎儿在母体憋闷太久、羊水几乎流干,顾千雪也顾不得什么感染什么细菌,未换衣服便开始接生。甚至忘了她根本不会接生,甚至连产钳都没实际操作过,就这么接生了、使用了。 如今想来也有后怕,张婕妤和七皇子平安,真是上苍保佑。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后,眼前彻底一黑,便跌落到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之中,那胸膛明明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坚硬,但又如同春阳一般温暖,尤其其熏香用的香气,独特的淡香,将她周身的血腥味一扫而光,为她驱散阴霾一般。 厉王见顾千雪险些跌倒,赶忙两步上前,将其抱在怀中。 大概三分钟的时间,顾千雪头脑清醒,体力也恢复了一些,“今天谢谢你了。”她未睁开眼,贪恋地汲取这安全感。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有这么一个人为她遮风避雨。 也许别人认为她顾千雪的生命精彩,但这种胆战心惊的恐惧,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 她不是女超人,只是一名普通现代女子,却真的希望有这么一个臂弯,让她停靠,让她安眠。 “嗯。”厉王只淡淡地哼了一下。 顾千雪失笑——宫凌沨这个家伙,看起来凶巴巴的,也会打人,但他打板子也是虚张声势,如今帮了她的忙也不远承认,想一想,还是很可爱的。 想着,她抽出了双手,下意识地抱住身前男子结实窄瘦的腰身。心底嘟囔句——这家伙身材还不错,小蛮腰手感不错。 厉王低下头,平日里冰冷淡漠的双眼大睁,惊诧的看着怀中之人,怎么也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 顾千雪还没体会够这小蛮腰的手感时,耳边却听到齐齐的倒吸气声,人数众多,几十人一同吸气,声音也算无比壮观。 顾千雪一愣,浑身一僵,赶忙睁开眼扭头一看。 却见还算宽敞的繁絮宫院子里,挤了慢慢的人。 有伺候的宫女、太监、嬷嬷,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们以及他们的助手、学生、在太医院做事的太监。 顺着人群的一角向中间看,却见到衣着华贵的妃嫔们,以及她们所携带的宫人,再慢慢看去,却是眼熟的几大宠妃以及秦妃、皇后,还有……皇上。 顾千雪大吃一惊,一把将厉王推开,“你起开!” 却见,众人围了一个圈,中间留一个圆形的小空地,而刚刚,她就和厉王在这小空地上忘我拥抱……夭寿啊!老脸都丢光了! 同时却也见到,繁絮宫四处都挂了红彤彤的灯笼——这是宫中诞了皇子的象征,而顾千雪的脸,却比红灯笼还红、还热。 “千雪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顾千雪匆忙屈膝,低着头,如果地上有一条地缝,她绝对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太丢人了,这和野战被捉有什么区别?实在是……太丢人了! 皇上看出了顾千雪的窘迫,再见其白皙的脸蛋红彤彤的,只觉得越发开心起来,“哈哈哈哈,起来吧,今日还真是双喜临门。” 其中一喜自然是七皇子的诞生,但另一喜是什么,顾千雪不知道。直觉和自己有关,但又不敢问。 顾千雪偷眼看了身旁的厉王,却见厉王依旧表情淡淡,俊颜一贯的白皙,神情一贯的冰冷疏离。 ——这丫的,脸皮堪比城墙。 人群角落里的太子淡淡看向人群中央的两人,唇角虽然是笑着,但眼神却透着杀机。 他对顾千雪确实有兴趣,但还谈不上喜欢,本就是外热内冷之人,但看到眼前的一幕却依旧内心不舒服。 二皇子就在太子身边,虽然比太子年纪大但也就大了一岁,加之二皇子性子顽劣,平日里便是那令人惊悚的厉王也调戏一下,何况是表面温和的太子? “嘿,三皇弟,喜欢就去抢啊,不然就别人捷足先登了。”二皇子用肩膀轻撞了一下太子。 太子挑眉看向二皇子,“本宫不懂二皇兄的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在宫中也是如此,这种事哪是自己能做主的?” 二皇子奸笑,“呦,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话说得真像女人,”见太子眼色发冷,赶忙改口,“不不,三皇弟说的对,不愧是一国太子,真是万民之表率。我刚刚的意思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重要,但自己的幸福也要自己争取嘛。” 其实是希望太子和厉王打起来,他好蹲在一旁看好戏。 谁能想到倾国倾城如同神仙下凡的二皇子,乐趣无比低劣,最爱看好戏,踹落水狗。 太子会上当?“大皇兄和二皇兄还未定下婚事,本宫着什么急?若本宫抢先,外人怕还以为二皇兄依旧日日见太医呢。”话中有话。 南樾国上到皇家、下到百姓,家中兄弟亲事都是从大到小,很少跨级。 那么,太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何二皇子不成亲却日日见太医,既是见太医便是身患疾病,而不成婚,怕是因为隐疾,那种男人无法言之的隐疾。 459,永贤宫前 459,永贤宫前 二皇子面色一变,“嘿嘿……嘿嘿……三皇弟说的对,大皇兄还未成婚,本皇子怎么可以逾越?”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太子懒得理会这贫嘴的二皇子,转过眼不搭理。 二皇子却不善罢甘休,精致完美的双眼眨了眨,将那浓密的睫毛眨得如同发电机一般。“仔细看看,这千雪郡主长得还真是水灵呢,难怪大皇兄喜欢,如今本皇子看看,也是怦然心动。啧啧啧,如果刚刚那双纤纤小手抱住的是本皇子的腰多好?” 二皇子的话固然是为了气太子的,但太子听了这些话,不怒反笑,“既然二皇兄有此雅兴,本宫自然要助二皇兄一臂之力,一会本宫便将这些话说给千雪郡主听,顺便告诉大皇兄,劝其成人之美。” 二皇子一下子哭丧了脸,“别,别,三皇弟别闹,我真说着玩的,那顾千雪既漂亮又能干,你们来吧,别算我的份儿,我不掺和。”他只是想看个好戏玩罢了,一个是杀神、一个是腹黑,他可不想淌浑水将自己搭进去。 太子只是笑了下,便没再理会。 另一边。 产房内已经被收拾妥当,血迹洗刷干净,换了新被褥,先是在空中喷了柠檬水,将血腥浊气散去,再点燃熏香。 将一切收拾妥当后,赵医女便带领宫女们出了产房,正式为皇上道喜。 皇上大喜,带领群妃入内探望张婕妤自是不说。 顾千雪和厉王却没跟进去。 “与本王走走。”厉王扔下一句命令,便转身出了繁絮宫大门。 顾千雪嘴里嘟囔了句,“靠,凭什么你说了,我就要去做?象征性的征求下我的意见不行?”嘴上抗议,但身子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里厉王身后。 出了繁絮宫,厉王一直顺着甬道向西而去,脚步不快不慢,好似在赶路却也好似在散步,正好能让顾千雪跟上,却又令其无暇说话,只能闷头跟着。 越过亭台穿过长廊,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厉王停在了一处崭新的庞大宫殿之前。 宫殿刚刚修缮结束,无论是屋顶的琉璃瓦还是红彤彤的圆柱,皆是奢华尊贵。宫人们往来穿梭,有条不紊的忙碌,看样子却是在布置宫殿,有的在搬家具,有的在搬被褥锦帘。 这个宫殿是繁絮宫的几倍大,如果说繁絮宫只是个大院子的话,那么这个建筑绝对可以称之为宫殿。 顾千雪见厉王停了脚步,好奇地抬起头,见头顶硕大牌匾写着——永贤宫。 “这是母妃的寝宫,也是本王出生成长的地方。”当看向华贵的宫殿时,厉王一贯凌厉的眼神却柔和了下来,目光悠远,好似视线穿过宫殿,看到温柔慈爱的秦妃拎着幼小的皇子一般,那是其心底最柔软的一块记忆。 顾千雪正要讽刺几句,但看到厉王的眼神时,将那些冷言冷语都吞了回去,“哦。”除了一声哦别无他话。 她有种预感,她马上要称为一个最合格的倾听者,而身侧这个如同阎王一般的男人马上就要向她倾述最悲惨的身世。 然而,厉王语调却一转,“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本王继续调查销骨蛇的出处,你回顾府追查这本书的出处以及来源,本王明日去顾府接你回宫时,你要给本王一个答案。” “……”剧情不应该这么发展吧,说好的煽情呢?顾千雪也只敢在心底嘀咕一声,“问题是,我今日能出宫吗?皇上连千雪阁都准备好了,他会放我出宫?”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厉王道。 顾千雪又想到一件事,忍不住一下子抓住厉王的袖子,“喂,你答应我娘的事,可不许反悔。”指的是说服皇上和秦妃让她回家的事。 厉王低头撇了顾千雪一眼,“本王从来不会食言。” 顾千雪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些宫人发现了门外站着的两人,吓了一跳,因为千雪郡主浑身都是血,而厉王殿下周身则是散发一种“生人莫近,格杀勿论”的气息。 有些宫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请安,但被其他人拽住,示意其仔细观察厉王的神情,却发现厉王双眼一直盯着永贤宫,复杂的眼神一阵迷茫一阵肃杀,最后还是乖乖的摸了摸鼻子,哪儿凉快去了哪儿。 顾千雪几次想开口,但见到厉王那神情,最终还是没打断他的思绪。 正好身旁有两名太监吃力的搬着一个太师椅,顾千雪伸手召了下,小声让太监将太师椅放下,她歇歇脚。厉王在一旁,小太监哪敢不从?赶忙放下,还贴心的拿了一条毯子为其改腿,毕竟晚风寒凉。 顾千雪没想到的是,自己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缩在太师椅上,在毯子下面缩成一团。 顾千雪更没想到的是,厉王发现她睡着便试图将她唤醒,无奈高强度精神刺激加之体力内力流失严重,顾千雪睡得深沉,便是摇了几下也没摇醒。 至于厉王命宫女前去乾清宫禀明皇上顾千雪被他送出宫外休息,更是厉王亲自抱着走出皇宫之事,顾千雪自然也是想不到的。 此事在皇宫引起了极大波澜,消息在后宫迅速传开,而后无论是官员还是宫女太监,再看顾千雪的眼神都是极暧昧的。 厉王倒是没有这种待遇,因为众人不敢招惹厉王。 而顾千雪永远都不会想到的是,接下来再次发生了一件事,让其名声彻底扫地,这是后话。 当顾千雪幽幽醒来时,已是清晨。 睁开眼,入目是熟悉又陌生的房内装饰,火盆还带着余温,房间内带着一股药箱——是她的房间。 顾千雪猛地坐起了身,心中惊骇道,她怎么回家了?是怎么回家的? 拼命搜索记忆,最后一段记忆却是在永贤宫前,命小太监将太师椅放下供其歇脚。 起身,到床旁的衣柜中拿出一套干净衣服穿上,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用保暖瓶里的水漱口洗脸后,披着一件绯色的披风便推开房门。 460,更大危机 460,更大危机 现在不是她休息的时候,无论她怎么回来的,再过几个时辰厉王便会来顾府问她那书籍的情况。事关紧急,顾尚书便是在被窝里,她也能把其拽出来。 推开房门却见到玉莲和衣躺在外室的软塌上,身上盖着毯子。 因为声响,玉莲醒来,赶忙起身,“小姐您醒了?” 顾千雪点头,“你可知昨夜尚书住在哪个院子。” 玉莲道,“在牡丹院,自从夫人月份大了,老爷便一直住在牡丹院。” “……”顾千雪惊讶又无语,“好,我这就过去。” “小姐,奴婢陪您。”玉莲这就要跟上。 顾千雪凝眉,“找件厚实的披风披上,晨起别着凉了。”叮嘱道。 玉莲眼圈一红,点了点头,快速找披风,而后跟着出了听雪院。感动是因为,小姐永远是小姐,那个对她们疼到骨子里的小姐。 当顾千雪带着玉莲出了房门时,天蒙蒙亮,别说各院的主人们,便是等级高的丫鬟都没起床,只有打杂扫院以及烧火的丫鬟老妈子们手脚麻利的干活。 见到顾千雪,众人齐齐为其见礼。 顾千雪一一应过,而后便径直去了牡丹院。 到牡丹院时,赵氏和顾尚书自是没起身,顾千雪遣了丫鬟去将顾尚书叫了起来,简单梳洗后,两人便去了顾尚书的书房说事。 有丫鬟送上了点心和热茶。 “坐吧。”虽然不知道所为何事,但清早命丫鬟来请他,顾尚书便知晓此事非同小可。 顾千雪开门见山,从怀中掏出几本书,这几本书正是当年顾尚书交给顾千雪的书。“父亲,您从始至终都知晓秦妃所患是毒非病,是吗?” 顾尚书神色凝重,“不知,只是猜测。” 顾千雪见顾尚书的神色不像是说谎,便继续道,“那我现在告诉您,秦妃娘娘中的是僵肢散,正是在这本书上记载。您不要否认,既然我将书拿到您面前,便不是听您编故事,我要知道的是实情。” 顾尚书神色犹豫。 顾千雪扯了下唇角,“当初推厉王下水,您毫不犹豫的准备将我推出去,如今想推第二次吗?” 顾尚书面色窘迫,深深叹了口气,“当时情况紧急,除了退你出去,实在找不到其他办法。也许是我把整件事情想简单了,我以为……你有镇远将军护着,以及与太子的口头婚约,不会有事。” “好,我顾千雪发誓,今日是最后一次提当初那件事,从今日开始我再提,便天打雷劈。”顾千雪如此表态,旧事不提,算是与顾尚书彻底谈合。 顾尚书面色更是难看,“不,你可以提,当初为父做错了,做的离谱。” 实际上,顾千雪对顾尚书的感情也是十分复杂。如果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女人的通病,顾千雪也是承认的,尤其是顾尚书如此疼惜赵氏,仅凭这一点,顾千雪也是认了。“父亲,告诉我这本书之事吧,秦妃的毒,张婕妤的毒以及我被销骨蛇所伤之毒,都记录在这本书上。我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若您不说,我就如同一个失去兵器的兵奔赴战场,您忍心吗?” 听了顾千雪的话,顾尚书面色大变,“毒?你是说张婕妤中的是毒?” 顾千雪点了点头,“若不是这本书,现在张婕妤死了、七皇子死了,我的命怕是也留不下了。” 顾尚书狠狠一拍桌子,“到底是谁,连我女儿也要害?” 顾千雪不语。 书房平静好半晌,顾尚书深吸一口气,将愤怒与恐惧平息,这才道,“这本书,并非封面上的名字,事实上这本书本就无名,是你娘的嫁妆。” “……”顾千雪窘迫,这个理由……听着还真是耳熟。 世界很大,世界却又很小,谎言千千万、理由万万千,最后竟撞在了一起。 “你娘有楚炎国血统,而楚炎国是一个盛行蛊毒巫术的国家,国内大小门派众多,其中最有影响力更被封为国教的是噬魂幽冥教,简称冥教。这些书籍我也看过,无论从毒药的配方以及解药的构成都十分详尽,为了检验其真伪,我更是到皓岚书院找相关书籍,却没找到。我有种预感,如果这书上内容属实,此书定是与那冥教有所关系。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顾尚书说完,端起热茶引了一口,嘴唇有了苍白,心有后怕。 顾千雪未打断和追问,只等顾尚书缓过来再继续讲。 少顷,顾尚书继续道,“至于我为何一直强调冥教,却不是凭空猜测。皓岚书院藏书众多,便是楚炎国各教派擅长之蛊毒,便是没有详尽配方,也是能提个只言片语,但此书上面的毒却根本搜索不到,我便有两个猜测。其一,便是书是假,上面的毒物皆凭空捏造;其二,便是冥教!只有冥教的东西才严格控制。” 顾千雪忍不住插嘴,“如何控制?” 顾尚书幽幽地看了顾千雪一眼,“一旦发现冥教之秘密外泄,不仅追杀泄露之人,更会将所有沾染之人灭口,一个不留。手法之阴毒,几百年来竟没人知晓冥教内部情况,这也是我立刻将此书换了封面,亲自藏起来的原因。” 顾千雪依旧有不解之处,“您难道没问赵元帅此书出处?” 顾尚书点了下头,“自然是问过,赵元帅说这书是你外婆留给你娘的,其他便没说。” 顾千雪的一颗心马上吊了起来,“父亲,如今从秦妃和张婕妤身上可以验证,这本书确实是真,如果真的是冥教之物,那……” 顾尚书紧张道,“千雪,无论如何你不能将此事说出去,连提都不要提。” 顾千雪愣了半晌,“父亲,怕是已经……晚了。” 是啊,便是顾千雪矢口否认,但对解开秦妃之毒是巧合,张婕妤之事又如何解释?如果那人害人不成却将火引到顾千雪身上,本着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冥教,顾千雪又有多少胜率? 顾尚书呆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也许……我从最开始便错了,在厉王一事上我便不应心存侥幸的将你推出去,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461,前尘往事 461,前尘往事 顾千雪心中也是苦笑,是啊,她穿越来南樾国好像就摆脱不了被追杀的命运,刚入宫的那阵子,她真误以为自己会平平安安一生,如今想来,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父亲放心吧,如果我真的引火上身,绝不会牵连到顾家的。”顾千雪道。 顾尚书面有惭愧,“千雪你误会了,为父不是……不是那般怕事之人。” 顾千雪失笑,“父亲自然不是怕事之人,但我更要保护的却是母亲和未出生的弟弟,如果牺牲我一人便能拯救全家,我不介意牺牲。” “厉王呢?”顾尚书突然道,“厉王的意思如何?” 顾千雪不解,“关他什么事?” “你们之间不是……?”顾尚书疑惑。 顾千雪噗嗤一笑,“别看那疯子将我的声誉毁得干干净净,但实际上我与他是清白的。” 顾尚书愣了半晌,面色却多了了然,“为父更加确定厉王对你的心意了。” “啊?”顾千雪没听明白。 顾尚书笑了下,“也许以前为父看不懂,但自从有了心爱的女子,便明白男人保护自己女人的眼神。” 顾千雪整个人懵了,“你的意思是,厉王他对……我?”用手指来回比划着。 顾尚书点头,笑而不语。 顾千雪的脸腾的一下红了,结结巴巴,想辩解,却不知道为何,伶牙俐齿消失。好半晌,才想起另一个话题来岔开尴尬,“您能老实回答我一件事吗?为何您答应娶母亲?毕竟她心智不全、身材肥胖,当初赵元帅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顾尚书道,“此事说来话长了。” 原来,顾家本不是什么大官家族,祖上最高只是一名员外,便是顾尚书的父亲也是一名小吏。 顾尚书自由好学,竟畅通无阻地通过童生、秀才、举人考试,被同一批考生的宦官子弟暗恨在心。在考进士时,出了贡院便被地痞流氓狠揍一顿,而这些流氓便受那官宦子弟的指使。 举人便可做官,地痞流氓自不敢夺举人老爷的性命,但却准备将其腿打折,只要折了腿,便永不能入朝为官,毕竟南樾国律法规定,四肢不全有残者,没有为官的资格。 就在顾尚书绝望之时,却被回京述职的赵元帅相救。 顾尚书面临巨额药费以及瘸腿的危险,又是赵元帅入宫请了最好的太医,用了珍贵的药材将其腿医好。养病的期间,顾尚书更是住在元帅府养病,是以,赵元帅对顾尚书有救命之恩。 此后,赵元帅派人查明真相,抓捕了地痞流氓,严刑逼供出了背后指使,为顾尚书报仇雪恨。虽报了仇,却也得罪了某些官宦,顾尚书虽中进士,但那些官员从中作梗,又是赵元帅上下打点,为顾尚书谋得了一个好差事。 顾尚书学识高加之年轻俊美,不想,在元帅府养病期间被尚在闺中的赵氏看见,便非君不嫁。 赵元帅对顾尚书如此,完全是爱才之心以及怜悯其出身寒门,而在此之前,其早为心智不全的独生女做好了打算,欲将其嫁给忠心耿耿的部下。 期初赵元帅对赵氏的迷恋采取打压政策,但赵氏一辈子听赵元帅的话,却唯独此事不肯听赵元帅的话,寻死觅活。 最终没办法,赵元帅这一生第一次与人低头相求,甚至以下跪和身家为代价,哀求顾尚书。知恩图报的顾尚书自然不用赵元帅如此,很快便答应了此事。 毕竟,顾尚书当时没有喜欢的人,换句话说,当时的顾尚书心思根本不在男女感情之上。被官宦子弟欺压后,年轻的顾尚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做官、做大官、做永远无法被人欺负的大官。 顾尚书一举成名,加之其风度,立刻被京城闺秀们追逐,其中包括了裴姨娘裴玉蕊。 顾尚书不仅娶了赵氏、纳了裴氏,更收了许许多多女子,只要女子出身官宦、在仕途对其有所帮助的,他一概来而不拒。 但真正爬上了那个位置,顾尚书却发现自己根本不适合做官。可惜,一切都晚了,这也是后期他唯唯诺诺、举步不前的原因。 顾尚书慢慢将,顾千雪静静听。 当顾尚书说完,顾千雪终于了解了一切,前前后后想起来,只有一句话可以概括——原来如此! 世间万物,因果关系。 顾尚书拿起茶碗,碗中香茗已温凉,他却依旧端了起来慢慢细品,好似将往事重新咀嚼一番一般。 顾千雪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心情竟彻底轻松下来,最后一丝对顾尚书的厌恶荡然无存。如今真的可以坦坦荡荡称其为父,不再有所反感。“刚刚您说,你现在有了心爱的女子,千万别说是我娘,我不信!”赵氏的心智,她实在接受不了。 顾尚书俊脸一红,轻咳几下。“有什么不信的?” “为什么?”顾千雪惊讶。 “这个……这个……很复杂,不是一句话半句话可以说得清。”顾尚书开始窘迫尴尬起来。 “因为母亲长得美?”顾千雪也承认,那个容貌便不是个活人,是个雕塑放在家里也是赏心悦目的。 顾尚书脸红,“不……不仅仅因为偌澜美……” 不仅仅,就是有一部分了?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鄙视!“难道因为母亲马上要生儿子?” 顾尚书的脸色更红,“不……不仅仅因为偌澜为我生儿子……” 也就是说,生儿子也是因素之一了?男人果然都很可恶,再次鄙视!“出了容貌和儿子,还有什么?” 顾尚书再次咳了几声,强做镇定,而后大口喝了茶,面色恢复了一些,慢慢道。“为父年轻时经历了人心险恶,而后经历了纸醉金迷和虚荣华贵,上了年纪更看透了人心,却才发现,这世间最纯净的女子只有你娘,绝无二人。” 顾千雪一愣。 “是不是无法理解?”顾尚书看向顾千雪,温暖地笑道,“我在其他女人身上能看出许多,或为钱财或为利益,唯独你娘,只为了她心中所爱,不是吗?” 462,厉王喜欢你 462,厉王喜欢你 大清早,皇上便去繁絮宫陪伴刚刚诞下七皇子的张婕妤,秦妃则是在申嬷嬷和一群宫女太监的陪伴下去了永贤宫。 永贤宫已经彻底修缮完毕,家具装饰都已搬了进去,旺旺的火盆烧了一夜,将刚刚修缮的房屋中的阴湿烘干大半。 秦妃含着淡笑一边慢慢走着一边环顾四周,还抬起头看向圆柱上的雕花。 与秦妃的随意不同,跟在其身后的申嬷嬷则是十分紧张,生怕娘娘勾起伤心事,“娘娘,这宫中还有些潮湿,咱们还是回乾清宫吧。” 秦妃将视线收回,声音温柔似水,“回?乾清宫不属于本宫,为何要用回这个字眼?” 申嬷嬷见情况不对,赶忙将身边宫女遣了出去,只留两个信得过的。“娘娘,奴婢多嘴,您……别怨……”怨谁?自然是怨皇上。 秦妃笑着摇头,“本宫并未怪罪你,但确确实实心中再无波澜,关于这点你就不用再劝了,”伸手摸索过垂下的水绿色纱帘,“也难为了内务府,还记得本宫的喜好。” 正说着,却听见门外有宫女大声禀告。 申嬷嬷快步过去,这才知,原来是厉王来了。 听闻自己的儿子来,秦妃一反之前那满脸的讥讽,心情愉悦,便是眼角都是带着笑意,“快让沨儿进来。” 申嬷嬷松了口气,快步将厉王迎了进来,自己则是守在门外。 厉王为秦妃请安,还未等秦妃嘘寒问暖,便道,“母妃,儿臣刚从顾府回来,便第一时间来寻母妃了。” 秦妃见厉王面色阴沉,也收敛了笑容,“难道是张婕妤之事?” 厉王点头,“昨日多有不便,儿臣将顾千雪送出宫便未折回,确实是张婕妤之事,而张婕妤也并非难产,而是中毒。” “又是毒?”秦妃惊诧,“难道……与本宫的毒有关系?”声音隐约颤抖,却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厉王再次点头,“不仅与母妃之毒有关,连前几日咬上顾千雪的毒蛇也是大有关系。”紧接着,便将在顾府听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如今可以大致确定这毒与楚炎国有关,但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厉王继续道,“至于那书的出处以及书的内容,顾千雪却怎么也不肯说。” 秦妃急了,“她为什么不说,对我们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厉王忙道,“母妃请息怒,千雪这般也是为了我们。” “为了我们?”秦妃不解。 厉王双眉紧皱,面色阴沉肃穆,“如果儿臣没猜错,那本书应与楚炎国的冥教有关。固然楚炎国和冥教不算可怕,但那冥教最是阴毒,被其缠上便永无宁日被其骚扰,防不胜防。这天下人恨不得与冥教撇开干系,生怕被牵连,儿臣认为这正是千雪不肯言明的原因。” 秦妃恍然大悟,“真是苦了千雪这孩子了,但楚炎国……难道是锡兰妃?整个宫中有楚炎国有关系的只有锡兰妃。” 厉王也点头道,“如果不是冥教而是其他,锡兰妃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嫌疑。但那冥教秘毒之法不外传,若没有楚炎国血统绝不会知晓其法,儿臣接下来会仔细排查。” “沨儿,你准备如何做?”秦妃道。 厉王敛眉,“从锡兰妃过去二十年的宫中往来以及宫内外往来开始排查,所有她接触过的人以及往来之物,儿臣就不信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秦妃松了口气,“还有沨儿有办法,”而后却忍不住流下泪来,“还好本宫有沨儿,否则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留恋。” 厉王听了秦妃的话却是面色不好,“这种话以后母妃不要再说了,您活着便是对儿臣最大的心愿。” 秦妃破涕而笑,“好,好,以后本宫再也不说了,以后便是为了沨儿,本宫也会坚强的活下去。” 另一边,顾府。 送走了厉王,顾千雪心中放了大半,回到家中只觉得浑身轻松,心情也是无比舒畅。 猛然想到昨日赵氏对厉王咄咄逼人的模样,当时她真是捏了一把汗,谁知道厉王那畜生会不会对孕妇下毒手?而事实上,厉王却耐着性子哄了赵氏好一会,不得不说,厉王也有可爱的一面。 想着想着,便开始思念起便宜娘了。 因为七皇子的诞生,皇上大喜,给文武百官放假三天,顾尚书全力以赴陪赵氏,直将后院姨娘们气得鼓鼓却又无奈,谁让人家是正室夫人还怀有子嗣呢? 顾千雪到了牡丹院,赵氏听说顾千雪来了,赶忙扔下棋子便跑来看女儿了。毕竟,她不喜欢下什么棋,还要被迫陪亲亲夫君下棋,如今有了噱头赶忙跑了出来。“女儿,我最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 “……”顾千雪脚一滑,差点摔一跟头——真不知这赵氏到底是心智不全还是记忆里太好了,这么长的名头连她自己都忘了,赵氏却还记得呢。 不过,听见这名头,顾千雪心中却慢慢的温暖,更是暗自发誓,一定要保护找偌澜。 “娘,您慢点。”顾千雪扶住赵氏,却看到紧随其后的顾尚书,一脸无奈担忧加吃醋嫉妒的模样,噗嗤一笑。“最近怎么样?大夫来看过了吗?” 赵氏挺起尖尖的肚子,“很好,你弟弟经常踢人呢。” 顾千雪小心翼翼摸了一下赵氏的肚子,“再过几个月,我就有弟弟了,想想就开心。” 赵氏眨了眨眼睛,“你不是也要生了吗?” 顾千雪一愣,“我生?”她生什么? 赵氏眼神无辜的点了点头,“对呀,前几日你祖母来,说希望你也早有厉王的子嗣,原本我是不愿意的,但昨日看见厉王那么喜欢你,我也就放心了。” 顾千雪愣住,僵硬的脖子看向周围下人,却见下人都眼神暧昧的偷偷看过来。 面色一窘,赶忙将赵氏推入房中,“外面天凉,我们有话进去说。”她可比窦娥还冤啊,她明明是清清白白的,连那守宫砂还在,这群人就开始盼着她生孩子了,太可怕了!再说,她和厉王……怎么可能? 猛然想到厉王白皙俊美的面容以及淡漠中隐带温柔的眼神,顾千雪竟心慌意乱起来。 463,顾千雪的请求 463,顾千雪的请求 刚进了房间,顾千雪便急急对赵氏说,“娘,下回那种话不要再说了,我和厉王……八字没一撇呢。” 赵氏眨着水漾大眼,很是疑惑,“但你祖母说,你与厉王已经羞羞过了。” 顾千雪心中大骇——郑氏怎么这么老不正经,抓着赵氏说这些话做什么?“咳,此羞非彼羞,你误会祖母的意思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心中突然感谢赵氏是个弱智,如果换成智力正常亲娘,怕是捡根木棍就揍她了。 不信,去看顾尚书的脸。 只见顾尚书站在角落,一张俊脸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为娘很喜欢厉王呢,你从前怎么说他像魔鬼?”赵氏继续不解。 顾千雪干咳两声,从前她确实在赵氏面前说过厉王的坏话,“这个……昨天他心情好,你是没见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说打人就打人,说杀人就杀人。” 赵氏却笑了,“反正,厉王不会打千雪,不会杀千雪。” 呵呵哒,没少打吧?“娘为什么这么说呢?” 赵氏一脸的认真像,伸出纤细雪白的指头,抵在面颊旁边。“因为他喜欢你啊,他眼里都是你,为娘不会看错的。”这般矫情的动作若换一个女子来做,怕是令人作呕,但赵氏来做,却只觉得天真可爱。 顾千雪不得不感慨,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只要颜值高,随便一动都美若天仙;如果颜值不高,再小心翼翼也被说成东施效颦。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赵氏说……“娘,你看错了,他……他不会喜欢我的。”一颗心却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母女两人正在争执,却听门外有丫鬟通禀,说宫中的太监前来,接千雪郡主回宫。 所有人一愣。 顾尚书面色复杂地看向顾千雪,脸上表情严肃,“千雪,张婕妤已平安诞下七皇子,秦妃娘娘的永贤宫也已修缮完毕,皇上为何还要你入宫?” 赵氏也一下子急了,“那个厉王说话不算话,为什么还要你去陪别人的娘,”而后对顾尚书发起脾气,“你去告诉皇上,千雪有自己的娘要陪!” 顾尚书愁眉苦脸,他哪敢啊?“夫人息怒,请听我说。” 赵氏才不听顾尚书的解释,“你要是不敢,我就给我爹写信!” 顾尚书哭笑不得——赵元帅也不好要求皇上的。 顾千雪忙到,“娘,厉王并不是说话不算话,昨天我还未见到皇上呢,待见到皇上再说这件事。娘您好好写字,女儿去去就回。” 之后,好说歹说,将赵氏哄住了,还叮嘱顾尚书一定要平稳赵氏的情绪,孕妇且不能情绪波动。 安排好了一切后,顾千雪便随宫中太监回了皇宫。 刚入宫门,便见到香菊和香棋两人在宫门口等候。 “奴婢为千雪郡主请安。”两人齐齐道。 除了两名宫女,更是备了一顶软轿,“禀郡主,皇上担忧您太过劳累,特赐软轿一顶。”香棋说着,便上前相扶,伺候顾千雪上软轿。 顾千雪面色不好,犹豫再三,最后坐上软轿,软轿起,四名抬脚太监腿脚轻快,向乾清宫的方向而去。 “我们这是去哪?”顾千雪问。 香菊笑道,“恭喜千雪郡主,郡主为张婕妤医病有功,如今皇上与皇后娘娘在乾清宫备下盛宴,专门宴请郡主的。” 顾千雪干笑了两声,却没答话——这是喜事吗?为什么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为什么皇上还不放过她?难道是青霉素?还是因为……? 软轿前行,顾千雪却开始担忧起来。 如果皇上真知道青霉素或者其他,会如何?最起码有一点肯定,平静的生活便是荡然无存了。 乾清宫。 当顾千雪到达时,却见大厅里坐已有不少人,除了皇上和皇后外,更是有众宠妃,此外皇子、公主们,便是永安长公主也是到齐了。 永安长公主身边坐着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不高,长相中等,但周身却散发一种儒雅从容的气质,定是学识渊博之人。 能出现在后宫的男性本就少,而这人又坐在永安长公主身边,顾千雪便猜测其正是传闻中的驸马。而从永安长公主和驸马的表情和气氛上,顾千雪猜测,驸马对长公主有感情,而长公主也是深爱驸马,但无子嗣却成为一道沟壑存在于两人中间,最起码是在永安长公主面前。 是啊,如果永安长公主有生育能力,能多生几个孩子,相信驸马不会纳妾的。如果不纳妾,那是多美好的生活啊。 想着想着,顾千雪的心里酸溜溜的,因为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顾千雪规规矩矩为在座的各贵人请安,而后脸上挂着笑容,实际上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 皇上道,“千雪不用多礼,今日朕要好好表彰你,因为你,张婕妤和七皇子才能平安。”产房中发生的一切,皇上已经全部治疗,不得不说,对顾千雪另眼相看。 顾千雪道,“皇上言重了,婕妤娘娘和七皇子是有上苍保佑,千雪只有绵薄之功。” 皇上笑着点头,“你就谦虚了,朕定是要重赏你的,你且想想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嘛,无论是什么,朕都允你。” 在场所有人都暗暗吃惊,怎么也没想到皇上对顾千雪如此重视,要知道,这种空头承诺非同一般,如果顾千雪敢狮子大开口的要上一块免死金牌,皇上也未必不赏。 顾千雪却摇头,“为娘娘诊病只是千雪尽忠尽孝罢了,怎么能居功?再说,皇上对千雪够好了,千雪不能贪得无厌。”她确实没什么想要的东西。 皇上眯了眯眼,“怎么会没什么想要的呢?如此良机千载难逢,”顿了一下,而后轻松的声音带了意有所指,“你的年纪可不小了。” 赐婚? 所有人震惊,皇上为何会提这个? 皇后和秦妃两人惊讶的看向顾千雪。 与两人相比,太子和厉王则是沉稳许多。太子依旧是一贯的笑意,厉王的脸上永远冷漠。 顾千雪被皇上点醒,她面容收敛了恭敬,俏脸上满是认真,“回皇上,千雪确实想到一件事,求皇上恩典!” 皇上挑眉,“何事?” 顾千雪道,“如果皇上同意,千雪希望能增设女医官一职,以救广大民间女子于水火。” 464,女医官 464,女医官 顾千雪的提议,让众人始料不及,女医官? 顾千雪自然猜到众人不了解,便耐心解释道,“宫中自然有医女,但在民间,别说医术高明的医女,便是稳婆的技术都只能算是一般。她们没经过系统培训,抛开技术不说,只说卫生条件,许多稳婆的手都没洗干净就为产妇接生。就我所知,许多产妇最终不是死在难产上,而是死在产后感染上。” 众多妃子中,一些有过孩子的妃子听后,忍不住皱起眉,因为知晓其中之利害。 顾千雪见皇上若有所思,继续道,“如果按照一个郡有两百万人口来算的话,其中女子便有一百万。在民间,死于生产的女子可占两成,其中产后感染而死的可占一成,那么就是十万女子死去。我们南樾有三十七个郡,如果一个郡有十万女子死于生产,那么南樾国就有三十七万名女子死于分娩。三十七万人……足可以组成一支军队了。何况这些都是壮年女子,按照一名女子平均能生下四个孩子来算,随着这三十七万名女子的离去,我们南樾便是损失了一百四十八万孩子,这些孩子如果能活下来,能成为千万甚至更多的人口。” 皇上的双眸猛然大睁,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此事是真的?”这个问题,不是问顾千雪,而是问身旁的皇后。 皇后虽然恨死了顾千雪,但在这件事上,却不得不肯定其看法。“回皇上,确实如此。”尤记当年自己生太子时,也是危险无比。 皇上彻底被说服,如果单说死多少女子,他虽觉遗憾,却也不算痛心。但想到南樾国损失了千万人口,比挖他一块肉还痛苦。 各国纷争激烈,人口才是强盛国家的基本保证!没有人口,便没有足够的劳力,便没有足够的人开垦田地,缴纳赋税,更没有足够的人服从徭役,参军卫国。 太子双眸紧紧盯着堂中央肃穆而立的顾千雪,仿佛再次见到城南瘟疫区那无偿贡献配方的神秘女子。双眉紧皱,眼神却是越发悠远,不知陷入何种回忆中。 厉王却一直目视前方,好似未听到顾千雪的话,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你的意思,朝廷培养医女成为女医官,下放到各个郡县工作?”皇上缓缓坐回位置,开始细问起来。 顾千雪摇头,“回皇上,百姓太多了,便是朝廷源源不断的培养医女,也是不够用的。千雪的意思是,将南樾国所有稳婆进行集中培训,更记录在册,由女医官统一培训及管理,更每年进行一次考核,若考核不过,便剥夺其官方稳婆的资格。” “官方稳婆又是什么?”皇上问道。 “回皇上,经过培训和考核的稳婆称为官方稳婆,千雪希望朝廷能每年拨出一笔款项专门为这些稳婆补贴。”顾千雪答,“如果官方稳婆能做到免费服务,那就更好了,如果不能做到,也希望能少收百姓一些银子。” 皇后道,“顾千雪你说得轻松,你随口一句每年拨银子,你可知南樾三十七个郡所有稳婆就算是每人一年十两银子,加起来有多少银子吗?”口吻中隐含着轻蔑。 所有人都能听出来,皇后对顾千雪的敌意。 听了皇后的问题,太子则是淡笑着看着顾千雪,期待其回应。 “回皇后娘娘,就千雪所知,咱们南樾是按照人头纳税,无论男女,从五岁起便开始纳税。”这种纳税方式一般针对农户家庭,而封建制度的南樾国,农户人口超过九成,其他不到一成的情况便忽略不计。“如果人死了,便少了最少两份税收,这些税收按照三十年计算,早就超过了给官方稳婆的补贴,实际上国家根本没损失一毫一厘,甚至还赚了许多,这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 “说得对。”皇上道,极为赞赏。 皇后见没刁难住顾千雪,口中牙狠狠咬着,脸上却撑着端庄贤淑的笑容,“既然千雪考虑得如此周全,那本宫还有一事要问,那些未通过考核的稳婆怎么办?是不是不再允许她们从事稳婆这个职业。”心生一计。 顾千雪道,“回皇后娘娘,没通过考核便不能成为官方稳婆,就说明没有补贴和认证,但可以来年再考。至于是否从事,这世上允许女子从事的职业本就少,还是为她们留一条生路吧,何况国土广阔、郡县繁杂,定要避免矫枉过正。” 皇后心中诡计就这般被化解,还化解得光明正大。 她原本想在这考核上做文章,让那些过不了考核而无法从事稳婆的女子恨上顾千雪,散布顾千雪的恶闻以及骂名,众口铄金,便是用唾沫也将顾千雪淹死。却不成想,没成功。 皇后不甘心,“如果女医官徇私枉法,收受稳婆好处,让其都通过,怎么办?” 顾千雪道,“与其他官员一般,女医官也有政绩考核。每年每郡每县都按照产妇人数比例确定一个指标,若产妇死亡人数超过这个指标,所辖女医官不仅丢了官位,更要追究其刑事责任!” “好。”不得不说,通过今日一事,皇上对顾千雪另眼相看。 不说其他,只针对今日,顾千雪的提议以及细节比金銮殿上的大半朝臣都要详尽以及周密,更是一针见血。看似简单的政策,却可以有效增加人口,制止无谓的死亡。 “顾千雪,这件事便交给你来做。”皇上道。 太子看着皇后吃瘪的模样轻轻一笑,对自己这急功近利的母亲也是别无他法,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轻轻侧过头去看厉王,却见厉王依旧维持之前的姿势以及表情,如雕塑一般。太子不禁思忖,厉王到底在思考什么。 “皇上恕罪,恕千雪不能接受这项差事。”顾千雪连忙道。 皇上不解,“你既然提出了,便说明你心系此事,既然如何,又为何不接受?” 顾千雪自然不能提那冥教一事,心中依旧后怕,她怕自己目标大到引起冥教的注意,不得不防。“皇上,我……我……我还小,还得嫁人呢。”最后思索半天,却只想到这么一个理由。 厉王终于从神游中惊醒,犀利的双眸盯着顾千雪。 嫁人? 465,两日一次 465,两日一次 话题绕来绕去,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点。 原本皇上就是暗示顾千雪可以求得如意郎君,不成想却扯出了什么女医官,但最后好像又绕了回来。 顾千雪尴尬症都要犯了,刚刚那种情况,她能看不出来?只是装糊涂罢了。 干咳了两声,趁皇上还没刁难她,赶忙又转了话题,“皇上,千雪虽不方便担当此任,但却推举一人。” 皇上还真想刁难下顾千雪,越是见顾千雪这般运筹帷幄,便越是想见其害羞慌张成普通女子一般的模样,“哦?是谁?”但女医官一事却更为心动。 “回皇上,是赵医女,”顾千雪认真道,“千雪推荐赵医女并非因为与之曾经有过接触,也非她精湛的医术,而是她热爱医术的态度!赵医女出身杏林世家,本能顺利出嫁一生无忧,但却选择入宫成为医女终身不嫁,可见其对医术的热爱。千雪认为,为官与行医不同,行医需要的是精湛的医术,但为官需要的却是强大的责任心。” 皇上略微沉思,而后道,“好,这件事就交给赵医女,先给其五品官职,归于户部。” 众人惊诧,五品不算底了,不说外的,只说科举到进士,怕也就是五品官职,而顾千雪这一开口两句话便为赵医女讨得了个五品官职,实在了得! 紧接着便是皇上下令拟旨,在这一过程中,顾千雪踌躇不安。 秦妃贴心道,“千雪可还有什么其他请求?” 顾千雪狠狠感激秦妃一番,她刚刚正愁怎么将此事提出来呢。“回秦妃娘娘,千雪确实有事求皇上帮忙。” 皇上有了兴致,“哦?什么忙,说来听听。” 顾千雪心一横,道,“是这样,我……我想回家。” 看热闹的众妃一下子静了下来,用一种看好戏的眼光看向顾千雪。众人都知晓皇上根本不打算让顾千雪出宫,连千雪阁都准备好了,若不是顾千雪年纪尚小加之其外祖父为赵元帅,怕真是有纳其为妃的心思了。 “宫中住的不舒服?还是下人不好使唤?”皇上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笑意不达眼底。 太子心中猛地一紧——难道父皇知晓那青霉素是顾千雪的手笔了? 顾千雪连忙道,“不不,皇上误会了,千雪阁住得很舒服,一切用具应有尽有,香雪和香菊也贴心勤快,但宫中到底不是我的家,我想家人啊。” 皇上笑道,“朕也不是永远留你在宫中,多住些时日吧。”就这样,将问题推了出去。 顾千雪却一刻都不想在宫中了,“皇上见谅,我娘她快生了,我……放心不下。” 皇上了然,点了点头,“好,康全,”微微侧头唤来总管大太监,“从今日起,马太医三日去一次顾府,另派一名医女常驻顾府,直到顾夫人生完。” “……”顾千雪无语,再一次被皇上堵住。心中暗暗思忖,要不要直接撕破脸皮?但皇上和皇后不同,与皇上撕破脸皮绝没好处,这可怎么办? 将顾千雪留在宫中,皇后自然不爽,但见到此时顾千雪挣扎的模样,心情却豁然开朗了起来。“千雪,难得皇上想你留下热闹热闹,皇子和公主们可舍不得你走呢。”说着,向皇子公主们的方向示意一下。 一群半大孩子接收到了“命令”,立刻道,“是啊,是啊,千雪姐姐,你不要走,我们不要你走。” 皇后暗忖——留下才好,看本宫如何一点点收拾你。 顾千雪面色略有苍白,声音颤抖,“但……我想亲自陪在母亲身边,看着弟弟出生,求……皇上恩典。” 皇上神色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愉悦,“待顾夫人生产前,你便提前十日出宫吧,足够了。”声音满是不耐烦。 就在顾千雪挣扎着要不要撒泼时,却见厉王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正厅中央,对皇上见礼后,认真道,“儿臣请求父皇准许顾千雪两日出宫一次。” 不知为何,当厉王走出的一刹那,顾千雪紧绷的紧张却慢慢放松,而后如同一片羽毛一般,轻飘飘下坠,最后稳稳的落地。直到此时,顾千雪才发现自己对厉王的信任以及依赖,当厉王立在她身旁时,她竟没出息的只想藏在其身后,让他为自己遮风避雨。 对这种思想,顾千雪自己也无法理解,她自认自己不算弱女子,但为何屡次有这种依靠心呢? 皇上见是厉王上前,怒气消了一些,“哦?是因为什么?” 厉王从容道,“回父皇,儿臣自认洁身自好,只有这么一个女人,两日一次已经是儿臣的极限,还请父皇体谅儿臣,放顾千雪出宫。” 哗! 如果下巴可以掉地上,此时地上已经有了不少下巴。 如果眼睛可以掉地上,此时地上已经无法行走。 别说众妃,便是皇上和皇后而是目瞪口呆。 本来还在身处感动中的顾千雪腿一软,差点没跪地上,“宫……” 还没喊出来,却见厉王侧过头,狠狠一计眼刀,“闭嘴。” 顾千雪这才反应过来,厉王这是为她争取出宫的机会。虽然做不到出宫而不入,但两日回家一次,已经算是皇上的底线了。但……但……但就算是帮她,也别把她的声誉……算了,她声誉早就没了,只不过这次是明明白白打脸罢了。 顾千雪低下头,与之前的红脸不同,她的脸皮已经成为铜墙铁壁般坚固了。 皇上没想到当着众人的面,自己器重的儿子就这般将房事大咧咧说出来,是因为读书少吗?转念一想,确实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早早便让其辍学,如今想想,还是应该读些书的。 皇上张着嘴,半天没说出来话。 厉王见此,道,“儿臣刚刚多有冒犯,父皇恕罪,如今想来,不能因为儿臣一人私欲而强迫父皇,是儿臣的不对。” 皇上的面色这才缓和过来,“好啊,沨儿有这般孝心,朕甚欣慰。” 皇上的话刚说完,厉王却不急不缓的继续道,“所以,儿臣不用顾千雪两日出一次宫了,儿臣两日进一次宫,夜宿千雪阁就行了。” 466,太过分了 466,太过分了 哗! 众人再次哗然。 顾千雪眼前一黑,险些晕倒,但当眼疾手快地看见厉王伸出手臂欲将其揽入怀中时,一个激灵又精神过来,瞬间跳到一旁,拉开距离。 皇上平日神采奕奕的脸上突现桑沧,“罢了,罢了,就听你的,千雪两日出宫一次吧。”感慨自己果然是老了,年轻人都这么玩了。 厉王微微侧头看向顾千雪,那冰冷的眼角闪着得意——快感谢本王。 顾千雪咬牙切齿,很想瞪他一眼——感谢你个屁! 正在这时,门外太监大声通禀,原来是马太医和赵医女前来。 顾千雪也在众人火辣辣的视线中硬着头皮走向与厉王相反的位置。 乾清宫大厅客人位置不少,如今在座的嫔妃也不是悉数到场,来者都是得宠的、品阶高的,至于那种名不见经传的答应、常在、贵人却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来乾清宫的,于是,留下的位置也是不少。 当顾千雪在角落里找到一个位置准备坐下歇歇脚时,一转头却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吓得跄踉一下,“你……你怎么跟过来了?”不是厉王,又是谁? 厉王面有愠色,“不可吗?” 这是人家的地盘,顾千雪哪有说不的权力?“自然可以,但……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坐吧。”明明没有什么名声了,何苦还要计较,破罐子破摔吧。 厉王还真是大大方方地坐下,抬眼看向正厅中央,马太医和赵医女为皇上、皇后以及众妃嫔跪拜,而后是接圣旨、听宣,赵医女直接愣在了当场,还是马太医提醒,赵医女才恍然大悟,连连磕头。 “臣女惶恐,得皇上如此器重,但臣女却怕没有担当此任的能力,还请皇上三思。”赵医女叩头不起。 皇上见赵医女谦虚诚恳的反应,心中已经对顾千雪的提议十分赞同,“起来吧,就如千雪刚刚所说,行医需精湛的医术,但为官却需要一颗为百姓造福之心。只要你有这颗心便足以,其他不懂的地方,自有其他官员来安排,何况千雪也会帮助你。” 听见千雪郡主可以协助自己,赵医女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而实际上,赵医女对这五品官职还真没什么兴趣,与其相比,她更希望将自己关于妇产方面的医术发扬开来,解救千千万万产妇于危难。 “臣女接旨,臣女赵兰贞发誓,定当竭尽所能,尽忠皇上。”赵医女又郑重其事地磕头。 皇上又笑着叮嘱了几句,便遣了两人下去。 赵医女和马太医离开后,气氛便轻松了一些,皇上宣布设宴,如何吃吃喝喝,自是不说,但值得一提的是,在席间,皇上竟定下了新年狩猎的确定时间,便是在大年初二。 饭后,厉王随便一个理由将顾千雪拉出去“散步”,多少人眼神暧昧自是不说,只说顾千雪也已经大萝卜脸不红不白了——破罐子破摔。 邵公公和香菊、香棋离得很远,只有顾千雪和厉王两人在傍晚的御花园中随意散步。因为许多温室被改成了菜地,没有足够的花朵,汉白玉铺成的小路周围光秃秃的,只有几只宫灯孤零零的立在本该满是花朵的地上。 “新年狩猎是什么意思?”顾千雪确实是第一次听说,本尊脑子里的回忆只有吃喝玩乐,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 厉王目光悠远,道,“南樾地处偏南,风调雨顺,自古富饶,与工艺精湛的北醴国不同,与擅长毒蛊的楚炎国不同,与马背上的国家鹰沙国不同,也与以彪悍著称的澋海国、巴奎国不同。南樾国人自古温良儒雅,擅长耕种以及经营,是这些虎狼国家垂涎的一块肥肉,于是从南樾立国以来,先祖皇帝便下令鼓励百姓习武骑射,而皇家作为一国表率,更是要用身先士卒。于是各大几日都要有狩猎活动,而皇家最大的狩猎活动便是新年狩猎,在新年狩猎上夺魁之贵族子弟有丰厚奖品,若官员夺魁,更有可能加官。” 顾千雪听后点了点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也就是说,南樾武官匮乏?” “匮乏?”厉王点头。 “也就是说,兵力也是十分珍贵?” “对。” 顾千雪恍然大悟。“难怪皇后死活要拉拢我外公,原来如此。” 厉王冷眼撇了身后香菊和香棋,有邵公公看着那两人,不怕偷听,“本王只是向你确认,那书是否有冥教有关系。” 顾千雪惊讶地抬头,而后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不说,真的是为你们好。” 厉王眸底飞快闪过一丝炫彩,声音也温和了些,“放心,本王自有分寸,但宫中有人害母妃,本王却对这些信息一无所知,如何防范?难道要求神拜佛祈求上苍?” 顾千雪被厉王暗讽了下,恼怒,“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行,你不是不怕死吗?那我就告诉你,确实与冥教有关,我怀疑是冥教秘传毒药之法,而外界传言冥教追杀人的手段十分阴毒,不将所有知情人杀光誓不罢休,既然你不怕,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防范。” 厉王冷笑,“追杀?本王经历的多了。” 顾千雪一愣,想起从前厉王也是血雨腥风,“和你经历的追杀可能不同,毒药杀人于无形,根本防不胜防。” “你又如何得知,本王从前未经历过毒杀?”厉王撇了顾千雪一眼,而后看向远方,“本王只是与你确认那毒的出处,至于书籍出处以及如何落到你们顾府,本王不问,你且放心。” 顾千雪松了一口气,厉王不问就好,“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会骑马吗?”厉王却突然问道。 顾千雪知晓他是想岔开话题,厉王不问她书的出处,她也不应问厉王接下来的行动,“不会。” 听见顾千雪的回答,厉王却好似很高兴的样子,“这两日你先在宫中,两日后本王教你骑马。” 两日……顾千雪恍然大悟,拜宫凌沨这无赖所赐,两日一次,她算是丢尽了脸了!“宫凌沨,你今天真是太过分了!”越想越生气,忍不住狠狠向厉王的腿踢了去。 467,周婕妤风波 467,周婕妤风波 这一脚结结实实,却见厉王纯黑浸泡下摆上有着一只小巧的脚印。 不远处的香菊和香棋吓得腿都软了,若不是互相扶着,怕真就瘫坐了下来,邵公公惊讶得长大了嘴,但好歹是之前见多识广,嘴巴动了动,便喘匀了气儿。 见身旁两名宫女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邵公公好心道,“你们尽管放心,郡主不会有事,自多被咱们王爷揍一顿。”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要郡主不被要了命就好。 别怪两人如此惧怕,实在是过去的几年内,朝臣没少被厉王抄家斩杀。她们自然是没亲眼见那抄家的惨烈场面,却亲眼目睹投过厉王严惩靠皇后的周婕妤。 那件事还要追溯到四年前,一次皇家晚宴上,周婕妤讽这世上有一种人,明明阳寿已尽却贪婪繁华,死活不肯离开,其集阴气与丧气,克夫克子。虽然没点名是秦妃,但众人却也心知肚明,这些话怕是皇后想说的,只不过经由周婕妤之口。 当时的晚宴厉王并非参加,但这件事第二天便被传到厉王耳中,厉王即刻入宫到周婕妤寝宫,虽未直接对周婕妤动手,却将其寝宫上下所有宫人打了半死,更挑断手脚筋。 周婕妤颜面扫地不说,险些吓死,连滚带爬的跑到乾清宫告状,但却未想到,皇上只是口头责了厉王几句,又赏了周婕妤一些财物以做安慰,便算是平息了。残废了的宫人自然不能再用,被送出了宫,内务府又分了一些宫人去伺候周婕妤。但更令人吃惊的事出现了,厉王再次入宫,这些无辜的宫人再次被挑断了手脚筋。 那一段时间,是整个后宫的噩梦,所有宫人胆战心惊,生怕被派到周婕妤寝宫,更有一些命不好的宫女被派过去,立刻举刀自毁容貌,毕竟毁容也比成为一名废人强上许多。 最终,周婕妤寝宫再无人伺候,比那冷宫还凄凉,连膳食都要周婕妤自己去御膳房去取。即便如此,众宫人也是如同躲瘟神一般躲避周婕妤,一些被险些被牵连的宫人不敢埋怨厉王,却恨上了周婕妤,暗中使坏自不在话下。 不知过了多久,人们逐渐忘却周婕妤的存在时,周婕妤却疯了。 那一段时间,朝中还有一些看不惯厉王所为的官员,朝堂上更有人直接弹劾。而厉王只是淡淡道——这世上本就有一些阳寿已尽却贪婪人间繁华之人,克夫克子。 最后发生了什么,是个谜,周婕妤的寝宫被封了,传闻周婕妤被皇上赐了毒酒。 从那以后,厉王的大名在后宫中比恶鬼还可怕,众宫人便是宁愿遇见红衣厉鬼也不想遇见厉王。这也是香菊和香棋两人看见千雪郡主踢了厉王一脚后吓得要死的原因,毕竟如果郡主被杀了,她们也有伺候不周之罪。 但听邵公公说厉王不会杀千雪郡主,两人便放了心。不死就好,不死就好,从前认为在郡主身旁伺候是个幸福的差事,如今才知道,却是个随时能送命的危险差事。 顾千雪也见到那鞋印了,但她不后悔,便被拍一掌也不后悔。 厉王垂眼,看着自己衣摆上的鞋印,“本王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 “救我?你信不信,我以后就是皇宫上上下下的笑柄了?你若不提这两日一次便罢了,你还敢邀功?”顾千雪一肚子火。 “那你想一个法子听听。”厉王慢悠悠将视线从衣摆上收回,目光依旧冰冷冷的,却没有杀意。 顾千雪僵了半天,最终也没想到什么法子。 厉王剑眉微微一挑,“既然你愿,那本王立刻回禀父皇,说本王不想洁身自好了,你不出宫,本王就去青楼坐坐。” 邵公公瞪大了眼睛——去青楼?王爷能去青楼,他是不信的。 香菊和香雪心中暗道——厉王去青楼,会不会将青楼女子都吓死?那些可怜的姑娘沦落风尘就够惨了,碰见厉王,却更惨。 顾千雪咬牙切齿,“你在威胁我?” 厉王一摊手,“本王说的都是实情。” “……”最终,在回家的欲望上,顾千雪输了。“算了,在宫外,盛传我和你乱搞。在百官面前,我坐你腿上喝酒。在后宫,我两日出宫满足你的兽欲。我已经没有名声一说了,再折腾下去也是矫情,就这样吧。”说着,也懒得和厉王再散什么步,转身就要走。 厉王将其像小鸡一样拎了回来,“本王要教你骑马那件事呢?” 顾千雪甩开厉王的手,气急败坏的整理衣领,“即便是皇家鼓舞全民骑射,也不能人人都狩猎吧?我就不信皇后她们也要骑马打猎。” “已婚女子自是不用。”厉王道。 顾千雪瞪了厉王一眼,“就我这臭名声还能算未婚女子吗?我要是真和人家黄花大闺女一起骑马才被笑话呢。”那便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说着说着,只觉得自己无比委屈。 厉王也不勉强,“好,那就不骑,但你可别后悔。” 顾千雪冷笑,“后悔?只要能离你远远的,我永远不后悔。”说完,也不等其反应,转身飞快的跑了起来。 邵公公见顾千雪走了,这才掏出帕子,急忙跪在厉王脚下,用帕子擦拭其衣摆上的脚印。一边擦一边还哭丧着脸嘀咕,“哎呦,这小姑奶奶的鞋上有泥,可不好擦呦。” 香菊和香棋两人相视一看,而后飞快为厉王问安后,跑去追赶顾千雪,自是不说。 随后的两日,顾千雪在宫中过起来了一国公主的生活——有自己的院子,按照规格有六名宫女四名太监伺候,时不时陪秦妃说说话,陪皇子公主们种种田。 值得一提的是三公主脸上的青春痘经过顾千雪的调理,真是好了许多,大小虽然未变,却不是通红的颜色。加之与赵医女一同起草《南樾国生产妇女保健机制》细则,也算是充实。 两日之后,便是顾千雪出宫的日子。 早早的出了宫回了家,与郑氏说了话,陪了赵氏,下午时,顾府竟来了一个顾千雪的老熟人——邵公公。 468,寒 468,寒 邵公公是来接顾千雪的。 顾尚书还未下值,顾府官家在正厅陪着邵公公说着话,一脸疑惑的顾千雪赶来,听到邵公公来意,气得差点破口大骂。 “我为什么要去厉王府过夜?今天明明是我的休息日,我不去!”顾千雪气急败坏。 邵公公也是一脸无奈,“但千雪郡主别忘了,当时皇上答应郡主两日一出宫是为了满足……呜!”话还没说话,被顾千雪狠狠捂住了嘴巴。 一旁伺候顾府官员一头问号,“?” 邵公公老眼笑成了个月牙,待顾千雪将手松开后,道。“好,好,好,咱家不说,但郡主可想过,您的一举一动瞒不过圣上的眼睛,一个搞不好,便是欺君之罪呢。” “……”顾千雪咬牙切齿,“知道了。”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 就这样,和赵氏短暂的告别后,顾千雪便随着邵公公,去了厉王府。 顾千雪没想到的是,刚入厉王府,还未见到厉王的人,却等来了一个老朋友——万俟芸菲。 “邵公公,我与万俟姑娘是好朋友,好久不见了,我先去叙叙旧哈。”顾千雪和万俟芸菲自然算不上什么好友,但如果可以找个理由离厉王远远的,她求之不得。 邵公公花白的眉毛一皱,正要反对,顾千雪连忙道,“我已经进了厉王府了,总不算是欺君之罪了吧?” 邵公公笑眯眯的,压低了声音,“但王府中的一举一动,也未必能瞒得过皇上呢。”京城各大府宅,少不得有皇上的耳目。 顾千雪面色难看,“那……那……那我晚上再去见厉王总可以了吧?虽然我出宫的目的是……呃……但也不能一直……呃……会出人命的。” 邵公公见顾千雪认了命,高兴起来,“千雪郡主早就该如此了嘛,好,那郡主先与万俟姑娘叙旧,晚一些咱家去丝雨阁接郡主。”而后,为顾千雪见了礼后,便扭着离开了。 今日的万俟芸菲,青丝被挽成了如意髻,插着一支金镶翠挑簪以及金丝翡翠蝶步摇,星星点点配着小巧的珍珠。面若桃花,双眸若纯水,鼻如水滴,唇似花瓣,配合那吹弹可破的娇嫩皮肤,便是放在宫中,也足以令人经验。她身着一袭羽蓝色的如意云纹衫,淡蓝色的裙摆下面若隐若现露出镶嵌着血红宝石的鞋面,整个人如同从画中仙境走出的仙女一般。 不得不说,万俟芸菲越来越美了。 顾千雪想到自己只算是漂亮的脸,与那惊艳绝无半点联系,便气馁了起来。 赵氏美的惊天地泣鬼神,顾尚书当年也是貌比潘安的人物,她为什么就不能倾国倾城?如今见万俟芸菲也美了起来,如果南樾国有玻尿酸什么的,她绝对毫不犹豫给自己来几针。 “千雪郡主,您好久没来王府了,芸菲好想您呢。”万俟芸菲的嗓子柔柔的,模仿京城闺秀的强调,在末尾上扬。 顾千雪越听这句话越不对劲儿,怎么有种女主人的感觉?“你爬上厉王的床了?” 万俟芸菲和丫鬟静抒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千雪郡主在外面便大咧咧的说这种不上台面的话,“郡主,咱们有话还是……回去说吧。”说着,便拉着顾千雪向丝雨阁而去。 丝雨阁,依旧未变。 再回来时,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厉王府占地虽大,但人却很少,从前秦妃在时还好,如今秦妃回了宫中,厉王府也跟着冷清下来。 回了房间,万俟芸菲的完美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千雪郡主,我该怎么办?千雪郡主一定要帮我,嘤嘤嘤。” “你别哭啊,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你和厉王吵架了?难道那家伙上了你却不负责?不会是有了吧?如果真有了,还真是大喜事啊,有什么可哭的?”顾千雪说着说着,心底却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略有不爽。 万俟芸菲用帕子擦掉眼角挤出的几滴泪珠,“如果王爷真上了我……不不,是王爷宠幸了我,就好了。”心中翻了个白眼——千雪郡主说话怎么如此粗俗?自己咳千万不能和她学。 “还没上?这么长时间,你都做什么了?”顾千雪惊讶。 万俟芸菲的俏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我……不是我愿意,而是一直未见到王爷。” 顾千雪一愣,“这么长时间,他都没回府?” “王爷日日回府。”万俟芸菲咬着红艳艳的下唇。 “你是不是傻?去主院外面的小路守着啊?之前我不是教你了吗,唱曲,偶遇,送荷包,送情诗,穿低胸衣服,不行就送带着春药的参汤亲自拜访。”反正她也不在王府,就算是厉王想报仇也是抓不到她的不是?万俟芸菲是不是木头啊,这么简单的动作,她怎么就做不出来? 万俟芸菲脸色通红,“郡主您有所不知,王爷的院子改名了,还修了墙,更是有许多侍卫把手。说之前王爷丢了份重要机密,所以……” 丢了机密?谁信? “改名?改名叫什么?”顾千雪疑问。 “寒,改名只有一个字,寒,寒冷的寒。” “……” 顾千雪做贼心虚,不知道此寒是不是彼寒,如果真是的话……他怎么知道她和太子之间的称呼?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郡主?”万俟芸菲见顾千雪愣神,连声呼唤。 顾千雪连忙缓过神,“也就是说,自从我离开了厉王府,你就一次都没见到他?” 万俟芸菲委屈的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顾千雪心底竟然高兴了起来,真是怪,太怪了。“万俟姑娘,其实……强扭的瓜不甜,天涯何处无芳草?人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你想高嫁,我是十分赞同的,要不然这样,我回头问问父亲,京城还有谁家青年才俊尚未娶妻,虽然你不是出自官宦世家,但在南樾也是有影响力的,如果碰见有缘分的,也许……能成呢?” 顾千雪的声音有些虚,因为南樾国虽不像中国古代那般重视门第,但官宦家族若非实在拮据的过不下去了,是不会娶一名民间女子,就算是娶,也不会是正妻。 469,又到厉王府1 469,又到厉王府1 想到这一夫多妻制,顾千雪就无奈。 永安长公主是何等人物?本以为能成为南樾国少有的一夫一妻榜样,最后呢?因为长公主不能生育,驸马最终还是纳了妾,连对妹妹宠爱的皇上都无可奈何。 “不,我只喜欢王爷,”万俟芸菲一把拉住顾千雪的手,握得紧紧的,“千雪郡主,我知道你人最好了,你一定要帮我!我知道王爷喜欢你,但郡主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和你争的!” 如果说从前听见万俟芸菲的话,顾千雪会仰天大笑哈哈哈,但今天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他喜欢我?怎么可能?” 为何这般敏感,却不知是因在繁絮宫最危急时刻,厉王挺身而出,还是因为赵氏的话。 不知为何,她十分相信赵氏的话,因为她知道所有人都有可能因各种原因和苦衷说谎,但只有赵氏不会,其心智不全如孩童,童言无忌。 “喜欢啊!王爷他一直喜欢你,只不过你自己没发现罢了。”万俟芸菲说完就开始后悔,如果千雪郡主知晓王爷喜欢她,会不会就不帮自己追王爷了。想着,赶忙纠正,“但即便郡主真当了厉王妃,以王爷的身份,后院定是少不了女人的,我会帮郡主斗那些小贱人的!” 头脑中的旖旎立刻被万俟芸菲的话冲散,顾千雪十分尴尬——刚刚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啊,厉王便是对她好又能如何?最终也是妻妾成群罢。 “放心吧,我还是会帮你,一会我见到厉王就会帮你美言。”顾千雪平静道。 “用不用我准备什么?”万俟芸菲焦急道,妆容精致的小脸立刻红扑扑的,因为想到那低胸的裙子。 顾千雪摇头,“暂时不用,如果需要,我会提前告诉你。” 万俟芸菲却嗅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郡主,您……不高兴了?” 顾千雪赶忙扯开嘴角,挤出了笑容,“哪有什么不高兴?只是累了,最近在宫中疲于奔命。” 万俟芸菲眼底却闪过嫉妒,赶忙垂下眼,“郡主真是辛劳,如果芸菲能帮郡主分忧就好了,郡主入宫如果身边没人,芸菲愿意贴身伺候郡主。”皇宫……她之前想都不敢想,如果能入宫,最好能讨好皇上皇后,直接要一个赐婚岂不是更好? 角落里的静抒狠狠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小姐去伺候人?呵呵,连被子都不会叠的人,还能伺候人,真是笑话。 “那怎么行?万俟姑娘也是千金小姐,哪有伺候我的道理?”顾千雪连忙婉拒,心中怜惜为了能追求男神而要委身为婢的万俟芸菲,“我在宫中有几名宫女伺候。” 万俟芸菲内心嫉妒得要死,心中恶狠狠地想着——凭什么!这顾千雪论容貌不如她,论学识也不如她,她的出身虽在江湖,也是武林盟主世家,凭什么她就要求着嫁入王府,而顾千雪却是天之骄女?她连丫鬟都没几个,顾千雪却可以用宫女来伺候。待她嫁入王府,王爷会知晓她的好,所有应该属于她的,都会夺回来。 顾千雪却有一事不解,“万俟姑娘,你为何非要在这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厉王条件确实不错,但京城中年轻才俊也有许多,难道你就不考虑考虑其他?” 青年才俊?青年才俊能当王爷吗? 在万俟芸菲的心里,整个南樾国比厉王更好的选择便只有太子,除非嫁给太子,否则不会断了对王爷的念想。 想虽这么想,却泫然若泣,“千雪郡主您误会了,芸菲真的不是贪图富贵的女子,若论富贵,万俟家族虽不若皇家这般气派,但也是衣食无忧的,我……我……我根本走不出厉王府啊!只要我出了厉王府,便会立刻被血月楼的杀手索命,我……我……总归是不想死的。” 顾千雪恍然大悟,拍了拍万俟芸菲的肩,“万俟姑娘你放心吧,我会一直帮你的,我发誓!更向你承诺,只要我顾千雪有这个能力,一定会让你入厉王府。”信誓旦旦。 万俟芸菲立刻便要下跪,“郡主是芸菲一辈子的恩人。”说着,既要下跪。 顾千雪抓着万俟芸菲不让其跪,“别行这种大礼,如今天寒,膝盖若是冻坏了,怕是落下病的。”越发觉得难受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回头再说。”说着,逃也似得跑了。 “芸菲送郡主。”万俟芸菲追赶。 顾千雪急忙道,“不用,我腿脚快,你们跟着也是累赘。” 待顾千雪彻底没了身影,却见万俟芸菲将那卑微的神情逐渐收回,换成厌恶,“哼,不知廉耻,虚伪至极!她还以为自己冰清玉洁?做那了荡妇之事却一脸清纯无辜,我呸!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了,所有人都得被其拯救,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的德行。”紧接着,平日里美艳动人的万俟芸菲便将顾千雪活活骂上了半个时辰,直到口干舌燥才罢休。 万俟芸菲永远都不会想到,她所有的言行随后皆被厉王知晓,而告密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身侧的丫鬟静抒。 顾千雪一口气跑出去好远才放缓了脚步,好在厉王府本就人少,没几人看见她的失态。 遥遥能见到主院,如今已改名为寒院,坚墙高耸,时不时更有侍卫巡逻守卫。 他在想什么?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要护着她?是因为秦妃一事还是因为冥教之毒,或者…… 就在她的心扉逐渐打开时,她却用万俟芸菲的话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喜欢上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男人,除非他起誓真心实意且一心一意的待她,否则,便是再惹人垂涎的怦然心动,她也会狠狠扼杀其与摇篮。 调整了好一会,这才深呼吸一口气,而后想寒院而去。 无论是南樾国还是其他国家,无论是富贵还是官宦,求得一个仕途达通,一个富贵满堂,什么穷、寒、贫等字眼都是设在黑名单里的,很怕沾染了晦气。而以“寒”为院名的,普天之下便只有厉王府了。 当顾千雪在下人们的请安众进入寒院时,却见厉王依旧在书房批阅封地公文,专注认真的厉王,却越发摄人眼球、让人不忍移目。 470,又到厉王府2 470,又到厉王府2 君安见顾千雪来了,只撇了一眼,没理会。 顾千雪很无语,因为她能看出君安是厉王的忠实粉丝,其极力模仿厉王的一举一动,不说别的,只说刚刚那“冰冷冷”的眼神,便是出自厉王的习惯动作。只不过这眼神放在厉王身上是凌厉冰冷,但在面有稚气的君安脸上,唯有“傲娇”两字来形容。 邵公公瞪了君安一眼,而后快步跑到顾千雪身旁,谄媚道,“千雪郡主,咱们王爷等您多时了呢。” “等我做什么?”顾千雪下意识的反抗。 邵公公笑眯眯道,“自然是用晚膳啊,郡主您看,都这么晚了。”说着,指了天色。 顾千雪这才意识到,夜晚到了,“之前我的膳食不都在玉笙居吗?” 邵公公依旧笑着,“郡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是用什么理由出宫的了?如果皇上知晓你出宫而不……咳,怕下回不允许郡主出宫了呢。” 提到那莫名其妙的皇帝,顾千雪恨得咬牙切齿,“凭什么,他凭什么软禁我!” 邵公公面色大变,想伸手捂顾千雪的嘴,又怕逾越,紧张的看向周围,“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呦,您小点声,别被有心人听了去。” 顾千雪如泄了气的皮球,“好,我不说了。就算是晚膳在这里,难道我还要睡在这?” 邵公公点了点头。 顾千雪的身子僵了下,“不会……要和他一个房间吧?”伸手指了下透过半敞门能看见的厉王身影。 邵公公眯了眼睛,“千雪郡主怎么还害羞呢,您不早就是王爷的人了吗?再者说,最好还是在一起,否则皇上那边……不好交代。” 顾千雪狠狠一咬牙,“睡就睡,有什么可怕的?”妈的,她一个现代人什么俄罗斯大转盘,冰火两重天都是耳闻的,还怕一个睡?睡谁不是谁?再者说,她有种预感,厉王不会睡她。 几步过去,将那半敞的门大咧咧推开,“喂,吃饭了。” 邵公公吓了一跳,跑到顾千雪身旁小声哀求,“小姑奶奶,您温柔点,不然王爷他又要……揍你了。” 顾千雪唇角也抽了抽,是啊,如果厉王揍她怎么办? 却不想,厉王听到顾千雪的话,只是将笔放下,抬起头,伸手按住后颈,摇了摇,“嗯。”许久未起身,颈骨竟然咔吧响。 顾千雪一愣,邵公公见厉王没动怒,松了口气,而后殷勤入内,“王爷,晚膳准备好了,都是您和郡主喜爱之佳肴。” “我喜欢吃什么?”顾千雪问。 “……”邵公公真想学君安的模样白顾千雪一眼,这孩子说话怎么就专给人添堵呢,就不会说点软和话? 却不想,厉王依旧未生气,站起身,走了出来,“好。”处了门,越过顾千雪,便向厅堂而去。 南樾国用膳设有专门的餐厅,一般都在堂屋偏室。 入了房间,顾千雪本想离厉王远点坐,却发现硕大的桌子旁只有两只椅子,虽不算是挨着,但离得也不远,若想为彼此夹菜,距离足够。 厉王已入座,顾千雪本想不动声色的将椅子搬远一些,却发现椅子沉重,如果非要拖走,怕是姿势要狼狈。心中暗骂着,破椅子到底是什么料子做的,怎么这么重? “是铁柏。”厉王慢悠悠道。 顾千雪做贼心虚地坐了下,尴尬地笑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正在琢磨这椅子到底是何种料子吗,本王告诉你,是铁柏木,”接过下人端上来的铜盆,在其内一边净手一边慢悠悠道,“铁柏在极寒之北方生长,五年方长一毫,所以木质若铁般坚硬,可惜其颜色灰暗更有许多木节,加之价格昂贵,便很少用于制作桌椅,一般都用作房梁木。” 顾千雪也在铜盆里洗手,“那你为什么用铁柏木做椅子?” “练功。”只说了两字便闭口。 顾千雪知晓,厉王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多半又是什么保密内容,赶忙转移了话题,“我才发现,你身边的丫鬟呢?从前你这里多少还有几名丫鬟,今天怎么一个都没看见。” “遣了。”厉王道。 “为何?”顾千雪惊讶。 “没有原因。”厉王语调冰冷冷的。 “……”顾千雪发觉和身旁这个男人根本没法交流,便默默闭了嘴。 厉王等了好久也不见顾千雪说话,不动声色地看去,却见顾千雪趴在桌上数木节玩,双眉皱了皱,想开启下一个话题,一时间却又找不到。 正尴尬期间,下人如鱼灌入,端着各色佳肴,不大一会,前一刻还空荡荡的圆桌,一下子被摆满。 因为是冬日,虽然室内燃着碳炉,但盘中菜肴依旧容易冷,所以冬日和平时的盘子略有不同,稍小,待吃完后下人立刻添上新菜。 这还是顾千雪第一次在小厮们的服务下吃饭,身前身后身左身右都是男性,那种感觉十分不和谐,便是无名居,好歹还个初烟。 却不知,苏凌霄最近如何了。 想着想着,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引来厉王侧目,最后两人的晚膳,便在沉默中结束。 夜晚,到来。 厉王的房间宽敞,因其身材高大,便是那床也比常人的床大了许多。 白日里有外人在还好,到了晚上就异常尴尬起来。 “你晚上也不用丫鬟伺候?”顾千雪小心翼翼地问。 “嗯。”厉王答。 邵公公指挥下人送上了热水,一桶一桶抬到一旁的小房间,水与木桶撞击发出声音清脆悦耳,从那原木色浴桶上冉冉而起的水气氤氲,将装饰雅致的小房间弄得如云雾仙境,更有旖旎之感。 “王爷,郡主,沐浴水奴才已经准备好了,一应用具也都在房间里,奴才退下了。”邵公公恭敬道。 “下去吧。”厉王道。 “是。”邵公公带领一众人下人恭敬退了出去,临出门前,对着放着浴桶的房间努了努嘴,而后暧昧的挤了挤眼睛。 门关上,顾千雪疑惑地道那房间,立刻瞠目结舌。 却见,狭小的房间内地上铺着的是厚厚的花瓣,花瓣散发着幽幽清香,而花瓣之间有两只浴桶齐齐冒着热气,没错,就是两只浴桶。 471,同睡? 471,同睡? “宫凌沨!”如触电一般,顾千雪冲了回来,指着小房间的方向。“你是什么意思?” 厉王面有不解,快步走到偏室,见到被装饰得如同情趣旅馆似得小房间,双眉中间几乎能挤出一个“川”字。 杀气骤起,“邵世波!”一声低吼夹杂着些许内力,整个房子几乎都震了两下。 邵世波?顾千雪马上明白过来,应该是邵公公的名字,难道这些不是厉王的安排,而是邵公公偷偷…… 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而后房门被小心推开,面如死灰的邵公公战战兢兢的进了来。这是他伺候王爷多年,第一次被如此称呼,自然是能看出王爷动怒了。 邵公公了解厉王,就如同顾千雪了解厉王一般。 想也不想,顾千雪冲了过去,将即将瘫跪在地上的邵公公拽起来推出门外,动作麻利一鼓作气,“邵公公没您的事,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回房间睡觉吧,乖,听话。”说着,狠狠将门又摔上,力气之大,若只是一般门板,怕是被震裂了。 关上了门,顾千雪呼出一口浊气。 却听门外没有脚步声,想来邵公公定是不能回去休息的,顾千雪沉下声,“邵公公,我向您保证,这里没什么事,而且厉王也没生气,您若是信我便回去休息,若不信我,我也没办法。” 房门内外一阵沉静,好一会,邵公公这才颤巍巍道,“好,奴才信千雪郡主,王爷与郡主早些休息,奴才退下了。”话虽这么说,但却没有脚步声。 顾千雪回头瞪了厉王一眼。 厉王不语,从博古架上随手拿下一直内雕古董花瓶把玩。 “咳!”顾千雪干咳了下,以示提醒,更是催促,瞪了厉王一眼。 终于,厉王勉为其难,“下去吧。” 门外的邵公公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便是脚步声。 顾千雪也是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如果刚刚不是她拦着,面前这阴晴不定的人怕就要对邵公公下毒手了。虽不致命,但便是打板子,以邵公公的年轻也是吃不消的。 “你怎么说生气就生气?邵公公是太监,本来就没有什么人生乐趣,如今对你忠心耿耿,即便是做了什么天大错事你也应该网开一面,你倒好,屁大点事儿就对邵公公大喊大叫,多么让人寒心?”顾千雪一肚子的火,“两个浴桶怎么了?满地的花瓣怎么了?你撕我衣服的时候怎么不说正直呢?我知道,你肯定要说,你讨厌别人违背你的意思啪啦啪啦的,但你身边人出发点不都是为了你好,难道你要成一堆臭狗屎,让所有人对避而嫌弃你才开心?” 顾千雪的声音很大,可以说是指着厉王的鼻子骂。 厉王凌厉的眼神刚刚射过去,却被其最后一句话刺痛心底,眉头深皱。“本王是怕你生气。” “呵呵哒,”顾千雪一声嗤笑,“当初你撕衣服时候,怎么不考虑考虑我的心情?”还有强吻。 想到两人的吻,即便是在气头上,顾千雪也觉得尴尬起来。 厉王鲜少被人如此质问,一张白皙俊美的面庞一阵青一阵紫。 时间过去许久,就在顾千雪认为厉王会狠狠的给她一掌的时候,却见其已转身入了那房间,“本王先洗。” “嘭”的一声,房门被摔上了。 顾千雪愣了一愣,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伸手掐了下自己胳膊,却在怀疑此时此刻是否在做梦。若不是梦,厉王怎么就乖乖的听她教训?若不是梦,平日里不要脸没节操的厉王怎么突然当起了正人君子,不仅反对鸳鸯浴,还迁怒下人? 说实在的,顾千雪已经做好了洗鸳鸯浴的准备了——这幅肉身本就不是她的,看就看呗。如果随后要发生点什么,反抗不成就当享受呗。她一个现代人怕什么?别把她逼急了,否则了真将中国四大发明剽窃到南樾国,和皇上换一个公主当当。 嫁人?呸,嫁什么人,直接收面首!弄百八十个俊美男子在后院,即便是被戳脊梁骨又如何,即便被唾沫星淹死又如何,便是下场悲惨也算是值了,没白穿越一回。 如此想着,顾千雪心情平静许多。 厉王沐浴的时间很快,顾千雪还没将博古架上的古玩摆设通通玩一遍,就见其从房间里出了来。 摘了金冠,乌黑的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少了白日里的霸气威武,多了一种略有青涩的少年感。因为面颊的碎发,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得润泽,尤其是沐浴后双颊的粉红。 虽然这些词汇不应该用来形容一个男性,但顾千雪的脑子里却只有这些词语。 “该你了。”说完,便入了卧室。 不真实感越发强烈,却有第一次认识厉王之感。顾千雪甩了甩头,只当自己在做梦了,这样诡异的厉王也总比平日里非打既骂的厉王好许多。 于是,带着一种侥幸心理的顾千雪入了氤氲四起的浴室,一边警惕地看向大门,一边脱了衣服,跳进浴桶里泡了一会,而后再一边警惕着看着大门,一边从浴桶里爬出来,还没等身上擦干,火急火燎的套上衣服,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慢悠悠的擦头发起来。 当顾千雪回到卧室时,却见厉王侧卧在床上,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像是信的模样,借着床头一盏立式罩灯,读得仔细。 青丝若涛,目若烟月。 此时此刻便是那以美貌著称的二皇子在旁,就美色来说,厉王也不会落败,卸下白日里的暴戾,其身上竟有一种若夜空一般神秘。 “我……睡哪?”顾千雪小声问。 厉王眼也没抬,“自己想办法。” 听厉王这么说,顾千雪总算是松了口气,因为厉王这么说就代表不会睡她了,虽然她早想开,也对未来婚姻不抱希望,但睡能保证,以后命运突然眷顾她,让她碰见那个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又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绝世好男人呢? 472,关心? 472,关心? 弄张床还不容易?将两只硕大的太师椅对上不就是一张床了?虽然有些狭小,但总比睡地上或者被人睡要舒服许多。 顾千雪很无奈,因为厉王卧房里的太师椅也都是铁柏木制成,异常沉重,花费了九牛二虎智力方才搬动了椅子。 待勉强可以谓之为床的东西准备好后,顾千雪看向厉王,却见他换了一本书躺着看着。虽然《美男卧阅图》确实赏心悦目,但顾千雪依旧想说,“喂,躺着看东西会把眼睛累坏,要看就坐起来看。” 厉王悍然不动。 “你侧躺的时候,双眼晶体施力不匀,不仅可能引起近视眼或者斜视,何况灯太暗,”顾千雪说了一半,却觉得自己真是多管闲事,赶忙闭了嘴,嘟囔了句,“算了,坏就坏吧,反正也不是我的眼睛。” 厉王将书缓缓放下,眯了眼,盯着顾千雪。 后者脊梁一凉,暗骂自己得意忘形,今天厉王吃错了药脾气好了,她也不能蹬鼻子上脸啊,如果厉王真的回过味儿来给她一掌,就是不死,也要疼半天。 想到这,顾千雪赶忙变换了语调,“不过王爷周身紫气环绕,又有龙光护体,应该没事的。” 厉王微微挑眉,将书放下,坐了起来,“识相。” 顾千雪暗暗嗤了下——狗咬吕洞宾。 一切落入厉王眼底,虽不知其想什么,但多少也能猜出一二,“本王改变主意了,到这里来睡。”说着,一指身侧。 顾千雪连忙拒绝,“多谢王爷的厚爱了,但……我不习惯与人同床,而且我睡相极为难看,如果在梦里给你两巴掌,那多不好?” 厉王唇角的笑意加深,“听你这么说,本王更想试试了。” “……”试试?她也只敢说说,哪敢真打?“我说……天都这么晚了,咱们就好好睡,别开玩笑了好吗?” 厉王一双修长的手臂缓缓交迭,“本王是开玩笑的人?” 不是。 顾千雪的面色变了变,“真的要……一起睡?”越发毛骨悚然。 厉王挑眉。 顾千雪狠狠咽了口水,最后心一横,踢掉鞋子便爬上床。 好在,这床硕大。 厉王府的夜晚十分安静,尤其是无风的冬季,既没虫鸟鸣叫、又无风吹树叶响,静得落针可闻,静得整个房间都满是砰砰的心跳声。 厉王的床只是样式简洁毫无繁复雕刻的架子床,只不过比普通规格大了许多,或者说,这整间卧室里的装饰都略有朴素,便是顾尚书府也比这里豪华许多。 顾千雪挤在床的一侧,双手拎着被角,小心翼翼地撇向身旁的男人。后者重新躺下,依旧侧卧着借着烛火翻阅文件。 两人中间隔了半张床的距离,但如此远的距离依旧遮盖不了暧昧的味道。 顾千雪紧张得呼吸紊乱起来,越是想表现的平静毫不在意,越是静不下心来了,但身旁那人呼吸却依旧绵长,是不是还发出翻阅纸张的清脆声。 这种各忙各的的情景,竟如同结婚十几年的老夫妻一般。 当想到“老夫妻”这三个字,顾千雪连忙将被子蒙在头上,差点将自己尴尬死,她怎么能和宫凌沨那个疯子是老夫妻呢?女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虽然只记得当初挨打,却不记得到底有多疼了。 被子是新的,经由下人浆洗,有一股独特的清香干爽味儿,藏在被子里的顾千雪就这么尴尬着睡了去。 当混乱的呼吸逐渐平静,厉王看完信笺最后一个字后,将信放下,转过身看见躺在自己身侧的娇小女子,一贯冰冷淡漠的眸子竟出现一丝恍惚,随后浓密的睫毛垂下,掩住眸中的柔光。 他犹豫片刻,而后伸手将蒙在顾千雪头上的被子轻轻拽了下来,小心掖住,而后回到自己位置上,修长手指隔空一弹,却见灯罩轻微一震,而后灯罩内的蜡烛便熄了,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黑暗之中,某人却未入睡,枕着自己的胳膊,双眸盯着身侧的方向,其视线末端,少女睡得香甜。他看得津津有味,却不知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是否真的能欣赏到佳人倩影,与其说佳人在眼前,还不如说佳人在心头。 四更,正是人一夜中睡眠正香的时候。 别说风吹草动,便是屋外狂风大作,香甜沉睡中的人也是一无所知的。 随着一如同叶落屋顶的声音,本应酣睡的厉王瞬间睁开眼,眸中满是冰冷和警惕。 屋顶有人,且极为小心,使用精湛的轻功落于屋顶后却未立刻行动,待确定无一人发现后,这才开始行动。 紧接着,便是瓦片轻动的声音。 厉王眼中闪过不耐烦,悄声坐起,而后将手臂挡在身侧女子身上。 但那瓦片还没被掀几个,就听另一股势力跃上屋顶,紧接着便是打斗声。 声音惊动了沉睡中的顾千雪,她伸手揉了揉眼,“什么声音?”因为还未睡醒,略有嘶哑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性感。 黑暗中,厉王眸色一暗,“猫捉老鼠。” “猫和老鼠?你骗谁呢,谁家老鼠能跑到屋顶?”说话期间,顾千雪便准备爬起来。即便是睡得迷迷糊糊,她也知道打起来了。刺杀厉王的杀手数不胜数,但她却以为随着厉王恶名越来越盛,逐渐便没人敢刺杀他了,却不知,原来刺杀依旧在进行。 “很……频繁吗?”不知为何,头顶便有一群人打斗,顾千雪却丝毫不怕,只有满满的担心。 厉王垂下眼,勾起唇,“还好。”黑夜将他的欣喜掩饰住,不为人知。 顾千雪慢慢坐起身,抬头看向床顶,似乎透过那承尘和天花板,能看到双方打斗的场面一般。“随时有被行刺的危险,会不会心神不安?” 厉王也坐起身,两人便靠在雕花床围上,“不会,偶尔觉得麻烦。” 虽然厉王说不会不安,但顾千雪是不信的。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何况那些刺客可比贼可怕许多,“你那么神通广大,一定有方法制止这些杀手吧?” 厉王听见顾千雪的夸奖,稍一愣神,而后笑容加深,就连那语调,也有了温暖,“本王可不可以如此理解,你在关心本王?” 473,骑射 473,骑射 “当然不是!”这回答,顾千雪脱口而出不需要任何犹豫。 室内仿佛静止了一般,随着几声惨叫,屋顶打斗声也小了许多,床上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瞧着。 “看什么看,不是就是不是。”想到自己不明不白的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她就闹心。这算是什么事儿啊?如果他喜欢她,就表白、就求亲;如果他贪恋她美色,就上了她;而现在呢?既不发生什么实质关系却又要时时刻刻给外人以暧昧的假象,不是耍猴又是什么? 当顾千雪发现自己的想法时,狠狠吓了一跳,她赶忙低下头,捂住自己的嘴,黑暗中一双幽黑大大眼满是惊悚——天,她这是欲求不满吗? 厉王冷哼一声,已表达微怒,而后翻身下床,“房间里很安全,你别乱走,本王去看看。”紧接着,在屏风上拽下披风,出了房门。 待厉王离开,屋顶突然发生了不小的响动,顾千雪本来平静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惊悚地看向屋顶,生怕真像从前看过的武侠片一样,打着打着从屋顶掉下一刺客,见到床上柔弱无助的女子,一把将其抓住当成人质,临走时再顺便在其脖子上抹上一刀。 虽然顾千雪不怕死,但如果是这种死法,却略有窝囊。 好在,屋顶很快平静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门才打开,一袭黑衣的厉王进入,带了许多寒冷。 顾千雪依旧瑟瑟发抖地缩在床的一角,尽量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祈祷千万别被什么不长眼的刺客抓住。 当灯烛点亮,厉王见到顾千雪一脸警惕的模样,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本王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顾千雪放开被子,“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厉王摘下披风,随意搭在屏风上,“那你是想重于泰山,还是想轻于鸿毛?” 顾千雪嗤了下,“什么都不想,我压根就不想死。” 厉王闻言,轻笑出来,“不想死?从前你屡次挑衅本王时,本王可丝毫看不出你怕死。” 顾千雪白了一眼,“你是不是傻?如果我不怕死,我早骂死你或想办法毒死你了。” 若换一人这般说,厉王根本不会给其见到明日朝阳的机会,但听顾千雪的话,只是笑笑,在床上躺下侧卧,面向床外,拉上被子。“那些不长眼的今夜应不会来了,睡吧。” ——就这么睡了? 顾千雪惊讶地看着自己面前修长的背影,少顷,又抬头看了看已毫无声音的天花板,再低头看向厉王的声音,心底竟有怜悯。 重新躺下,被子里早已冰凉,不得不将被子掖了又掖,心中思绪万千,甚至连最后怎么入睡的都不知道。 一夜过去。 当清早醒来时,房间里没有厉王,却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安静守在一旁,见其醒了,立刻上前,“奴婢给千雪郡主请安,郡主您醒了,奴婢终于又见到郡主了。”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前伺候顾千雪的月儿和巧儿,自从顾千雪离开了厉王府,两人一直被安置在玉笙居。 顾千雪从床上爬起来,看向窗外,天刚蒙蒙亮,“他呢?” “回郡主,王爷早朝去了。”月儿和巧儿眼圈红红的,声音也带着重重的鼻音。 顾千雪见到两人时,噗嗤一笑,“看吧,我说我们总会见面,你们当初还生离死别。” 月儿道,“郡主英明。” 巧儿道,“郡主,奴婢好想您,您一定要时常回来。” 顾千雪叹了口气,“放心,两天就能来一次。”而后心中哀悼,如果可以选择,她一辈子都不想踏入这里半步。 月儿伸手拉扯了巧儿的衣襟,用眼神示意其别说废话,如今两人眼睁睁见到王爷和郡主同床共枕,郡主入王府成为王妃的日子还远吗? 巧儿乖巧点头,两人一个为郡主拿衣服,另一个为其叠被打扫,悉心照料自是不提。 只说,一个时辰之前,去往皇宫的一辆马车。 周围两名骑马侍卫随行保护,赶车的是君安,君安身旁坐着打着哈欠的邵公公,而马车中坐着的自然是厉王。 天还未亮,宽敞的路上只有厉王一行人。 车外的邵公公打完哈欠,眼神却复杂犹豫,他挣扎地回头看了看晃动的车帘,理智不允许他开口,但想到耿直的千雪郡主以及昨夜郡主救他之恩,最终邵公公咬牙,起身钻入马车中。 君安疑惑。 车厢中,邵公公入内便跪在地板上,不说话先磕头三个,而后道,“请王爷恕罪,但奴才认为寒院太过危险,不应该让郡主留宿,若想瞒过皇上耳目,自有其他法子。”心中早已有了准备,搞不好王爷定会责罚他。但为了郡主,他也是豁出去了。 却没想,摇晃车厢中闭目养神的厉王未第一时间回应,似乎是思忖好半晌,才慢慢道,“本王自会保护她,出去吧。” 邵公公一愣,后背一层冷汗,却是有惊无险。他再也不敢多言,若真惹怒了王爷,便是秦妃娘娘也是救不下他的。 出了马车,坐在君安身旁,却依旧闹不明白,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否可以如此理解——王爷宁可想尽办法保护郡主,或令郡主冒着被刺伤的风险,也想拥其入眠? 如今朝野内外盛传王爷玩弄郡主的谣言,但邵公公却认为,他们王爷是真的喜欢郡主。 寒院。 顾千雪梳洗完用了早膳,便在月儿和巧儿的依依不舍中出了厉王府准备入宫。 当看到王府门口停着的马车时,吃了一惊,“千金车?他没乘坐千金车?” 赶车的侍卫为顾千雪请安后,恭敬道,“回千雪郡主,王爷只命小人亲自将郡主送到宫中,其他一无所知。” 月儿和巧儿也是吃惊,因为王爷从来都是乘坐千金车的,看来王爷是真的宠爱郡主呢。两人暗自祈祷郡主早日嫁入王府,这样自己就能日日跟在郡主身旁了。 顾千雪也不纠结,自然给用千金车,她就老老实实的用。 入了宫才知晓,秦妃娘娘已经搬入了永贤宫,又火急火燎的跑到永贤宫,正见永安长公主同在。 却见,今日的永安长公主一身水蓝色的骑装,手中握着马鞭子,“顾千雪,本宫今日是专门来等你的。” 顾千雪心中已猜出一二,怕是来教她骑射。 快要新年了,而新年过后就是皇家狩猎,永安长公主真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474,腿玩年 474,腿玩年 “真的吗?”顾千雪惊喜。 若是以往,以永安长公主那小暴脾气,怕是一马鞭子抽过去了,但今日心情好像很好,只是笑笑,“认了你当义女,本宫自然要尽些义务的,我们南樾从来都重视骑射,更设了皇家狩猎的传统,你若不善射猎便也罢,若说不会骑马,会被人耻笑的。” 顾千雪点头如捣蒜,“长公主说的对,千雪什么都听长公主的,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秦妃在一旁笑道,“距离新年还有十日,你着什么急?” 顾千雪自然着急,“娘娘见笑了,千雪笨啊,有句话叫笨鸟先飞。” 实话说,顾千雪对骑术十分在意。古代的骑术就如同现代的驾照,看着不起眼,在紧急时刻却缺之不可。 “还很自知之明嘛。”永安长公主捏着马鞭,双手抱臂,笑着对顾千雪道。 “……”顾千雪叹气,这姑侄俩难道就是她的宿命?“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我用准备骑马装吗?” 秦妃道,“这个你就别担心了,你义母早就帮你准备好了。”说着,对宫女示意,宫女立刻将一旁的箱子打开,捧出一件芙蓉色对襟短打骑马服。其款式简洁大方,但仔细看,在袖口、领口以及腰带处,用朱红色的丝线绣着碎花,将中性的衣服显了柔媚,还未穿上,却已让人仿佛见到少女婀娜的身姿。 这件衣服是顾千雪来到南樾国见到最喜欢的衣服,没有之一。 从前衣服再美,都是养在深闺的衣服,不能挑不能扛,连步子大了,那层层叠叠的裙摆都是个累赘。而顾千雪虽有小姐的身子却没有小姐的命,四处颠簸,被人非打即骂,时间久了,也不喜欢这种徒有其表的华服了。 永安长公主一眼就看穿了顾千雪的心思,凉凉的泼其冷水,“这件衣服只能在狩猎场穿,如果走在外面,那可是伤风败俗。”毕竟女子的双腿不能被外人窥视,便是穿着裤子也是不好的。 农妇除外。 顾千雪哀怨地看了永安长公主一眼,用眼神说——一日不打击我,您是不是心中不痛快? 秦妃见两人的交流,早就笑得前仰后合,只觉这两人是自己的开心果,有这两人在跟前,什么烦恼之事都没有了。 不瞧还好,一瞧却吓了一跳,“长公主,您什么时候这么瘦了?”之前永安长公主穿着层层叠叠的宫装,加之是冬季,虽然能看出去其减肥成功,但今日穿着短打才发现,长公主已经很瘦了! 长公主的瘦,非骨感之瘦,也非柔弱之瘦,而是一种修长、一种健美,加之其个子比一般男子还高,穿上别致的骑马装,却有种T台模特之感。尤其是一双腿,又直又细。 永安长公主忍不住皱起眉头,“不知不觉就这样了,顾千雪,你盯着本宫的腿做什么?” 顾千雪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掏出帕子擦了下唇角,“腿玩年。” “什么?”众人不解,这是什么词语。 顾千雪赶忙一本正经的解释,“没什么,长公主的腿实在太美了,就应该时常穿着裤装,既帅气又不失女性魅力。” 永安长公主用马鞭子轻轻碰了碰顾千雪的额头,“顾千雪你是不是傻了?女子的腿哪能让外人看?别废话了,快去换衣服去跑马场,人家三公主等人早就去了,如果狩猎时你连个马也不会骑,某些人会笑死你的。”某些人的身份,自不用表明。 顾千雪答应了一声,拿着骑装立刻去换衣服去了。 人走了,秦妃和永安长公主相视一笑,而后随意找了个话题,聊了起来。 少顷。 顾千雪从屏风后绕出来,已穿上了骑装。 没有那层层叠叠繁复的裙摆,顾千雪只觉得走路都轻快许多,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迷恋裤装,从前在现代,明明没机会穿裙子而珍惜每一个穿裙子的机会来着。 “不错,英姿飒爽。”秦妃毫不吝惜夸奖。 “多谢秦妃娘娘,是长公主的衣服好看。”顾千雪也认为自己穿骑装很帅气,但怎么也得谦虚一下。 “那是当然,这一套衣服花了本宫两百两银子,就是把碎银子挂身上,也是好看的。”永安长公主道。 “……”顾千雪欲哭无泪,这姑侄俩生存目的就是来打击她了吧?虽然心中略有不爽,但她心中却知晓,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这对姑侄俩也首当其中的保护她。 这世界就是如此诡异,嘴巴甜待人温柔的,许多都是口腹蜜剑;而那种丝毫不给人颜面,却有可能是苦口婆心。 “好,那下回麻烦长公主殿下给千雪点银子,千雪挂身上给您看。”顾千雪厚颜无耻道,如果长公主真给她银子,她就收了,这世上还有人嫌自己钱多吗? 而另一边,秦妃私下与警告永安长公主说话温柔一点,刚刚长公主话出口后便后悔了,如今看顾千雪不在意,也算是放下心来。“行,就这么定了,回头本宫给你送去一箱。” “那千雪就提前谢谢长公主殿下了。”想想能收钱,顾千雪心里也平衡了一些。 秦妃道,“行了,你们母女两人也别贫了,快去跑马场吧,一会皇上下朝,搞不好也去看看呢。”唤来宫女拿好什么茶壶水杯帕子药膏等杂物,太监跑去领马,一众人便向着跑马场而去。 宫中的跑马场设在后宫西北部,类似现代运动场的模样。周围是一圈跑道,中间则设有休息的石凳石桌,不过中间广场的位置也是甚广,可用来作为教学的场所,如今三公主、四公主和五公主以及五皇子和六皇子各占据一块地盘,由专业骑射师父教其射猎。 离跑马场不远,有一只不小的亭子,亭中坐了不少后宫女子,一边观赏皇子公主们学习骑射、为其鼓气,一边闲聊着,毕竟后宫实在无聊,找了个噱头聚在一起也不容易,便是没几句真心话,打发下时间也是好的。 见顾千雪来了,一众皇子公主们都跑了来,俨然是其追逐者一般。 475,赛马1 475,赛马1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公主,三公主依旧梳着顾千雪设计的齐刘海和齐鬓角的发型,没有了厚重的脂粉掩盖,娇嫩的皮肤显露,终于有了少女该有的甜美纯净,“千雪姐姐你来了?你也来学骑射吗?” 六皇子急道,“千雪姐不会骑射?我以为千雪姐无所不能呢。” 四公主和五公主见到顾千雪也是欢呼着,“千雪姐姐,我们来丢沙包吧,骑射没有丢沙包好玩。” 旁观的应妃、宜妃和沐妃都吓坏了,生怕顾千雪再变出个什么好玩的游戏,让自己的宝贝孩子玩物丧志,还有十二日便皇家射猎了,若取得不了傲人的成绩,如何被皇上另眼相看? 顾千雪先是回答了五皇子的问题,“五皇子,我是人不是神,自然不能无所不能啊,例如骑射,我没学过自然不会。” 五皇子却问道,“但千雪姐为何会医术?” “自然是从书上学来的。”顾千雪道。 “丢沙包难道也是从书上学来的?”五皇子追问。 顾千雪笑道,“也是在书中得到的灵感,所以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一点,顾千雪可不是忽悠人,看书的益处不说增长知识,只说无论看什么书都能沉淀思想,哪怕是不靠谱的言情小说,读者也能通过书中人物的言行进行一次次判断,而这些判断聚集起来,便可用一个词来形容——阅历。 五皇子笑道,“千雪姐这话倒是与太傅很像,还是别对我们说教了,咱们来骑马吧。” 顾千雪噗嗤一笑,看来便是一本正经的五皇子,心底也是有对学习的逆反。 永安长公主拿着马鞭掐腰道,“快到皇家狩猎了,你们若再不好好练习骑术,到时候小心你们母妃生气。” 几人想到远处监视自己的母妃,也急急回去练骑术,“是,皇姑姑,那我们去了。”只不过五公主临走时还扭头对顾千雪挤眼睛道,“千雪姐姐今日真好看。”说完后,便蹦跶哒的跑开了。 被这个小萝莉夸奖,顾千雪竟略有脸红起来。 “走,你的骑术,本宫亲自教。”永安长公主一边说,一边示意太监将她早已准备好的马牵来。 顾千雪不知道的是,因为皇上五十寿诞上她求长公主射中彩球令长公主重拾信心,如今更是牟足了劲儿要教顾千雪骑射,为此还刻苦训练十几日,这也是长公主看起来消瘦修长的原因之一。 太监牵来了两匹马,一匹棕色的,一匹纯白毫无杂毛瑕疵。 顾千雪立刻严正以待,准备好好利用这个珍贵的“学驾照”机会。 “这个马名为无尘,是一匹千里良驹,本宫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永安长公主将白马的缰绳塞入顾千雪的手中,“就为了本宫的银子,你也得给本宫好好学。”对这名义女,连永安长公主自己都不解为何这般慷慨。 顾千雪赶忙将缰绳推了出去,“不不,我不要无尘,我就要那匹马。”指着棕色马。 长公主摇头,“这匹马虽然也不错,但实在太普通了。” 顾千雪忙道,“就是因为普通,我才要骑呢。”笑话,实力强的人骑这种扎眼的马才叫夺人眼球;如果她这种骑术垃圾的骑一匹绝世好马,那叫丑人多作怪! 长公主拗不过她,最后只能将棕色的马交给了顾千雪。 “你先看本宫来骑。”说着,永安长公主做起了示范。 却见,永安长公主拽了下缰绳,那无尘马却仿佛知晓自己即将奔赴跑场,开始躁动不安的踢了蹄子起来。而后却见永安长公主一只手抓住马鞍,脚踩马镫,修长的身影如一道闪电般跃于马上,双脚踩在马镫上,身子前倾半抬,那一马鞭子下去,那无尘马立刻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顾千雪忍不住鼓掌,“太棒了!永安长公主真是太棒了!” 一旁伺候的太监忙道,“回千雪郡主,长公主殿下当初绝对是南樾骑术第一女子。” 顾千雪双眉微皱,面色有些不好,“当初?那如今的第一人又是谁?” 太监刚想说是安然郡主,但猛然想起安然郡主和千雪郡主不共戴天,面色一白,赶忙心虚地笑道,“自然……自然还是永安长公主了。” 顾千雪撇了太监一眼,也没打算与其深究。 永安长公主骑马转了一圈,回来便开始教顾千雪骑马起来。 “永远不要站在马的后方和侧后方,防止被踢。” “上马前一定检查一下肚带是否系紧,系紧后才能上马,肚带不系紧容易转鞍,这是最危险的。骑行中每隔一段时间也要检查一下肚带的松紧程度。” “脚前半部踩蹬,上身直立坐稳马鞍,这是小走的姿势。快走和快跑时,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用力夹马,身体前倾,臀部和马鞍似触非触,跟随马的跑动节奏起伏。” “上马时脚尖内蹬,下马时先左脚脚尖内蹬,然后松开右脚,然后下马。上下马脚尖内蹬很重要,一旦马受惊或拒乘而跑开,人至多摔一交,如果全脚套在蹬内,就会拖蹬,这是非常危险的。” “不要在林区边缘赛马和快跑,一旦马受惊或驾御失控,就会窜入树林,情形很危险。” “不要在马上脱换衣服,尤其是鲜艳衣服,马容易眼生,你换衣服时马受惊跑动,人一下就摔下来了。” 永安长公主教得认真,顾千雪学得也是十分认真。 学东西便是如此,若带着一定抗拒或者敷衍来学,其学习速度自是非常慢;而若求知若渴,不仅学得快、更学得扎实。正如同此时的顾千雪。 永安长公主为其讲解完,更一步一步教给方法。在急切“考取驾照”心里的作祟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顾千雪便能稳稳坐在马鞍上了。 虽然皇上推崇骑术,但南樾国传统便以儒雅为尊,尤其是女子,性格多内敛,是以像顾千雪这般喜欢骑术的女子实在太少,一炷香能轻松骑马的更是凤毛麟角。 永安长公主发现自家义女竟在骑术上有如此天赋,大喜过望,心中竟想——不愧是本宫的女儿,果然有骑术天赋。却忘了,两人哪有什么血缘,可谓八竿子也打不着。 476,赛马2 476,赛马2 却见,跑马场上,年纪稍大的五皇子骑马奔跑,偶尔能在马上举起弓箭,但因骑术不精,也只能撑起个样式,根本谈不上骑射一说,若想打猎,以他的能力只能停下马转身射箭,毕竟才十一岁。 七岁的四公主、六岁的五公主因为年纪小加之是女子,也勉强能让马小跑,一旁还有太监跟着跑着。 一群皇子公主中年纪最大的要数三公主宫云珊了,她十三岁,已参加了许多年的皇家狩猎,即便不算精通骑术,也是十分熟稔,但却依旧放不下那仕女的身价,骑得扭扭捏捏。 与众人相比,顾千雪进步飞速,如今已进入快跑阶段,手握缰绳,双脚踩在马镫上,身子离开马鞍,棕色的马如同一道炫光般飞驰向前。 永安长公主很是激动,更被带着眼馋起来,一下子跨上白马,喊道,“顾千雪,咱们赛一场如何?” 顾千雪听这话险些从马上摔下去,心道自己这义母好不要脸,她才学了几个时辰,长公主就要与她赛马,这不是欺负人吗?虽然心中如此想,但飞驰的骏马以及迎面的狂风却刺激她的激动神经,“来啊,谁怕谁。” 永安长公主没想到顾千雪真能迎战,也来了兴致,“呦呵,胆子肥啊!”说着,跨上无尘马便飞奔而去。 跑马场一旁的亭子里不知谁来了一句“永安长公主和千雪郡主在赛马”,一群闲无聊的妃嫔们立刻都拥过来观望,秦妃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在申嬷嬷的搀扶下到亭子边缘官网。 永安长公主在追赶,顾千雪赶忙摒除杂念,将内力集中在腿部,一双纤腿立刻比钢铁还要坚固,稳稳地踩在马镫上,身子半蹲着双目向前。她有她的优势,便是她有内力,别看她内力只有那么一点点,但因为呼吸内力法,她的内力输出可以说既稳定又长久,便是一般高手在她面前都不是对手。 棕色的马虽不如无尘马,但能在宫中,也是宝马良驹,接收到命令信号立刻严格执行,如果那命令信号不甚准确,它就思考分析后,履行它认为最可能的命令。 是以,虽然顾千雪是初学者,但在永安长公主的追逐下,竟不落下风。 永安长公主到底骑术高超加之马匹优良,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便追赶上,“顾千雪,你行啊,本宫真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顾千雪勾唇一笑,却不敢回答,她怕自己不小心泄了劲后会从马上摔下去,以这种狂飙的速度,便是没摔死,也会摔个粉碎性骨折。 两匹马继续绕着跑道狂奔,经过妃嫔的亭子时,不少妃子都在为两位加油,太监宫女们再主子们的示意下高喊。 皇子公主们也没了骑马的兴致,跑来观望,对千雪姐姐更是无比崇拜起来。 突然,从跑马场来了一行人,以穿着金黄龙袍的皇上为中心,身旁跟着太子、皇子们以及几位大臣。 当看到两人两马飞驰,皇上也忍不住叫好,“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好!”他最欣赏的便是骑射好的英武女子,这也是从前封丘安然为郡主的原因。若不是他亲眼在碧粼湖斗艺大会上见到丘安然那般嚣张无知,也许会一直欣赏丘安然。 曾几何时,皇上因为永安长公主的脆弱以及丘安然的无知轻浮,对习武女子有了偏见,但如今见到顾千雪的英姿,又重新燃了欣赏之意。 当太子见到与永安长公主并驾齐驱的人是顾千雪时,刚开始是惊讶,而后便目带欣赏。 二皇子道,“没想到千雪郡主真是能文能武,却不知这朵奇花最后花落谁家。”说着,笑眯眯地看了看太子,又回头看了看厉王。 却见,厉王阴沉着一张脸,别说什么欣赏,连半分喜色都没有。 “大皇兄你怎么了,我还以为你能为郡主高兴呢。”二皇子嘴巴十足的欠。 厉王双眉越发紧了,“她不会骑术。” 二皇子自然是不信的,他挤了挤精致的眼角,“我还以为,大皇兄十分了解千雪郡主呢。”潜台词便是,千雪郡主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枕边人。 厉王冷哼一声,“她会不会骑术,本王怎会不知?一会你问问她就是。” 太子听了厉王的话,再也笑不出来,再次看向顾千雪的眼神中满是担忧。 二皇子也是震惊,“你是说,今日是顾千雪第一次骑马?怎么可能,从没有人第一次骑马就骑得如此好。” 刚刚可以随皇上一同上朝旁听的四皇子对顾千雪练练称赞,皇上道,“如果千雪是一名男子就好了,可惜了。” 一众大臣立刻纷纷称是。“千雪郡主若为男子,皇上便多了一个左膀右臂,国家又多了一个栋梁之才。”“如果千雪郡主为男子,搞不好还能接下赵元帅的担子,为南樾守卫边疆。”云云。 说话期间,站在皇上右侧的一名男子也是附和笑着,但眼神却是阴森森的。 这名男子年老,年纪在六十上下,身材消瘦须眉银白,脸上满是深深的褶皱,但一双半垂的眼却时不时透露出精明的寒光。这个人名为裴谨孝,不是别人,正是皇后的父亲,当今的国丈,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裴丞相听了皇上的话,脸上是笑得,但笑意不达眼底,随意附和了几句,便与身旁的人交换了眼色。而与之交换颜色的人,却是刚回京参加皇帝寿诞以及述职的丘侯爷。 丘侯爷与赵元帅本就是南樾两大举足轻重的武将,更是手握兵权,关系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如今关系更是僵硬了。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顾千雪公然让丘安然下不来台面。 “本来让你们看朕新得来的宝马良驹,如今却见到另一个奇景,走,咱们都去看看。”说着,带着一群人向跑马场而去。 众人刚要迈步,却听见一旁有太监通禀,“启禀皇上,安然郡主到。” 裴丞相和丘侯爷不动神色的相视一望,眼中有了阴冷的得意——在跑马场上,就看顾千雪能耍什么小聪明赢过丘安然。 477,厉王的玩笑 477,厉王的玩笑 一众妃子见到皇上来了,急忙在宫女的帮助下整理着装,务必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皇上。 而下一刻,却又见到赶来的丘安然,一下子明白了其中道道——怕是有人料到了皇上会来跑马场而早早得知千雪郡主在跑马场,所以将安然郡主找来,其目的怕是要刁难千雪郡主,让其下不来台吧。 妃子们避开秦妃,笑得阴险,因为一会就有好戏看了。 与丘安然相同,皇后也是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锡兰妃。 后宫妃嫔的消息是很灵通,本来妃子们跑来看热闹,而太子和二皇子跟着皇上早朝,皇后和锡兰妃便懒得前来。如今听说皇上去了跑马场而太子和二皇子也跟来,两人自然也是急急赶来。 安然郡主见皇上等人,立刻快步跑来,恭恭敬敬为皇后请安。“安然见过皇上,皇上外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的丘安然依旧穿着火红的骑装,乌黑的发丝编成许多小辫子,更是将那火红的发绳一齐编了进去,再在头顶盘了个发髻。远远看去,却好似一团火焰在头顶燃烧一般,给人以无比朝气。 即便是对丘安然不算欣赏的皇上,见其朝气蓬勃的模样,也觉得心情大好,“起来吧,这孩子永远生机勃勃的,让人看着就高兴。”这话是对丘侯爷说的。 丘侯爷听见皇上对爱孙如此评价,惊喜万分,“皇上抬爱了,微臣的孙女安然顽劣不堪,是皇上宽宏仁爱,丘家上下感恩不尽,自当效忠皇上、肝脑涂地。” 皇上笑着摇了摇手,“丘爱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此时非朝上,朕只是与爱卿们前来观赏朕刚得到的宝马,你却非要谈什么感恩不感恩的,这样岂不拘束。” 丘侯爷道,“皇上教训得是,是微臣之错。”话虽这样说,但丘侯爷却知晓他并未说错,皇上最喜欢将自己处在一个天神施恩的高度,更是喜欢下面人对其感恩戴德,虽然其从不承认。 丘安然见此一幕也是十分高兴,“禀皇上,安然从前未见到皇上时,听说皇上是位十分严厉的人,后来亲眼见到才知,皇上十分和蔼可亲。但皇上如此和蔼却被人传言严厉,安然思来想去却认为,这便是所说的龙威吧,” 丘侯爷也道,“是啊,恩泽天下,威严慑天,此乃龙威。” 一群大臣自然也跟着一一附和,直将皇上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皇上心情愉悦得大笑连连。 丘安然喜滋滋地抬眼去看太子,却见太子脸上也有些许笑意,心底更是美开了花。 突然,人群中竟有一道冷漠的男声传出来,“儿臣也赞同父皇,今日一看丘安然,确实国色天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厉王。 人群中各种笑声、各种吹捧声戛然而止,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却见厉王睥睨地瞧着丘安然,神态高高在上,唇角也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厉王殿下也对安然郡主有了兴趣?厉王不是单单喜欢千雪郡主吗? 不过安然郡主确实美得如同一团火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厉王如果真对安然郡主有意思也不为过,但……难道厉王殿下要将皇上面前两大红人郡主都拿下? 丘安然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厉王,却见厉王微微抬起了眉,赶忙低下头去,后背一层冷汗。 客观的说,厉王的容貌比之太子殿下不差多少,五官端正俊美,身材修长笔直,但与太子的温文尔雅不同,厉王却总给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之感。 太子听见厉王的话,似笑非笑地看向厉王,桃花眼中带着促狭。 厉王则是回给其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两人竟在众人面前打了哑谜。 裴丞相见此场景,眼底越发冰寒,而丘侯爷的脸都青了,因为他刚刚与裴丞相在某方面达成了共识。 皇上依旧是不吝啬对厉王的宠爱,“沨儿与安然一冷一热,朕还真想见见你们两人碰撞的场面,一定极为有趣。” 厉王道,“既然父皇想看,那儿臣自然愿为父皇表现一番。” 丘安然是吓坏了,“皇上,不要啊,皇上,求您了。”说着,竟跪了下来。 丘侯爷眼神警惕,揣摩着圣意,思忖着是否要阻止。 厉王却冷冷道,“本王是开玩笑的。” 众人艰难地咽口水——厉王开玩笑?厉王何时开过玩笑? 虽然这般想,却没人敢直接说出来。 皇上也笑道,“安然别怕,沨儿是逗着你玩呢,起来吧。”说着,一旁的宫女上前搀扶丘安然。 丘安然面色苍白一片,她有一种预感,如果厉王真的表现出对她的意思,就怕皇上真能顺了厉王的意,将她指婚给厉王。 首先,厉王为大皇子,婚姻大事长幼有序,理应厉王先成婚,何况厉王早就过了大婚的年龄。 其次,众所周知厉王与太子分立两级,而爷爷之前偷偷向她泄露丘家与裴家的合作,也就是说,以后丘家便算是太子一派,若被厉王知晓,想打破这合作最直接的办法便是抢了亲事。无论和亲失败会不会影响裴家、丘家的合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便是她丘安然毁了! 最后,便是皇上对厉王的宠爱,如果厉王开口,怕是…… 这时候皇后和锡兰妃带着宫女款款向前,笑道,“不知皇上在聊什么这般开心,能否也为臣妾讲讲?” 皇上笑着摇头,摆了摆手,“只是个玩笑罢,朕带他们来看看朕刚刚得到的金焰,走,一起去看看罢。”说完,也不再提刚刚话题,只向跑马场而去。 离得老远,永安长公主就见到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扭头对顾千雪道,“我们得过去,皇兄来了。你切记,别一下子勒缰绳,马儿极易受惊,尤其是奔跑的马儿,如果真受惊把你甩下去,有你好受的。” 顾千雪双眼直视前方不敢移动,“知道了。” 随后,顾千雪尽量平静心情,双腿依旧牢固踩在马镫上,一点点收缰绳,而马儿也接受了信息,慢慢放缓了脚步,从狂奔到小跑,从小跑到慢走,最后喷着浓重鼻气,停在了一抹纯黑色修长身影之前。 478,金焰马 478,金焰马 在马儿减速时,顾千雪就看见了某人,心中竟有种莫名其妙的念想,希望马儿停在那人身前,却不成想,真的实现了。 她表情略有惊讶的看向厉王,却见厉王也仰着头看她,两人四目相望,心底却有种踏实感。“你怎么来了?” 厉王神色平淡,“父皇得到一匹名为金焰的烈马,来自国外一名皇商进贡,今日父皇心情大好,便带着几名臣子来观赏金焰,”而后看了看顾千雪的棕马,眉头微皱,“原来你会骑马。” 顾千雪赶忙解释,“不不,我真不会骑马,是刚学的。” 说话期间,永安长公主已溜着马折了回来。 永安长公主胯下的无尘马是宝马良驹,而这种宝马有一个特点,就是必须要溜。除了平时每天都要奔跑外,每次奔跑后要小溜一圈,否则马匹发达的肌肉得不到缓释极其容易抽筋。相比之下,顾千雪骑着的马,虽然跑得不是特别快,但却很好打理。 “千雪确实是刚刚学的,本宫教的,怎么?”永安长公主难得的主动为顾千雪说话。 厉王自然相信,“原来如此,是皇姑姑教的好。” 永安长公主噗嗤一笑,“今日太阳从西方升起吗,沨儿竟然也会拍马屁了。” “……”厉王。 顾千雪对着厉王冷哼一下,“他哪是拍长公主的马屁,明明是为了打击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明明是她学的快,掌握的方法精准。 永安长公主挑眉,噘着嘴小心看向厉王,以她对自己侄子的了解,顾千雪那个嘴欠的小妮子落不得什么好。 却不成想,厉王却瞪了顾千雪一眼,便伸手从其手中接过缰绳,“父皇来了,你也快过去。”说着,之手捏着缰绳,另一只手伸向顾千雪。 后者刚想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却猛然发现两人动作太过亲密,那种感觉就好像老夫老妻一般,腾的一下脸红了,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让其帮忙下马。 可惜,周围下人们早跑开了,或者说,见到厉王前来,没人敢凑上去。 永安长公主挤了挤眼睛,“本宫什么都没看见。” “……”顾千雪对自己喜欢落井下石的义母表示无语,“长公主殿下,能不能麻烦您扶我?” 永安长公主耸肩,“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孝顺,本宫老胳膊老腿儿的,你就不怕本宫累着?” “……”顾千雪再次无语。永安长公主虽然快到四十岁,但身材健身、四肢修长,怎么看也才三十出头,与老胳膊老腿根本不沾边。 永安长公主很想一走了之,但又想留下来看热闹,便下了马,牵着雪白的马匹在周围绕着,眼神却有一下没一下的向这边撇着。 如果没有长公主,顾千雪真的也就让厉王扶着下马了,毕竟两人同床共枕,如今拉一下手还害羞,那真是穷矫情。但永安长公主一双视线如同小刀,她实在是拉不下脸。 好在,之前长公主曾经教给她下马的姿势,便一边回忆姿势,一边手捏马鞍上的扶手铁环,想下马。 无奈,棕马腿太长,她几乎一字马也是碰不到地面。 厉王撇了顾千雪一眼,伸手拽着她的裤带便将其拎了下来,“磨磨蹭蹭,其他人都过去了,就你在这,也不怕被怪罪。” 被拎了下来,顾千雪扭头瞪了厉王一眼,而后趁其不备,狠狠踩了其鞋子,随后跑开。 厉王盯着自己的鞋面,却见那纯黑色镶嵌金边的长靴上有着一只小巧的脚印。 永安长公主也看见了,嘿嘿一笑,就牵着马快步离去。 另一处,顾千雪赶到时,皇上身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顾千雪松了口气,而后准备找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将自己藏起来。但刚刚如同鼹鼠一般钻入人群,却听见皇上说,“千雪的马术也不错。” 顾千雪苦笑,立刻上前,为皇上、为众娘娘请安,而后认真回答,“回皇上的话,是长公主殿下教的好。”树大招风,她不能剪自己枝叶,但尽量收拢,不引人瞩目。 眼角红艳艳的刺眼,扭头一看,竟是丘安然。 却见丘安然明艳的小脸满是娇笑,但射向顾千雪的眼神确实毒辣辣的,恨不得用眼神将其撕碎。 顾千雪挑了挑眉,没理会。 永安长公主前来,道,“皇兄,千雪这丫头骑术天赋真不错,臣妹一教就会,一匹普通上等马,也能骑出不错的速度。” 皇上略有意外,“千雪竟是刚刚学会,如此看来,千雪却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丘安然见皇上夸奖顾千雪,心中焦急得很,“皇上,既然千雪郡主骑术了得,安然便于千雪郡主赛马一场,为皇上助兴如何?”比画画她不行,比跳舞她不行,但骑射,她绝不会输! 顾千雪吃惊,“安然郡主怎么如此喜欢比试?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非把我拎上台比诗词歌赋;我们见第二面,你要和我比舞蹈;我们见第三面,你要和我比赛马。做人这般争强好胜,真的好吗?” 丘安然被说得满脸通红,她心中慌张,生怕给皇上、皇后以及太子留下鲁莽激进的印象,毕竟她若嫁给太子,那便要母仪天下,“你……你胡说,我何时争强好胜了?” 正在这时,丘将军咳了几声,示意丘安然闭嘴,而后道,“臣斗胆插嘴,还请皇上恕罪。”而后对顾千雪道,“千雪郡主应是误会了,实际上安然是喜欢千雪郡主的。安然在通南城长大,而通南城比邻澋海国,民风彪悍淳朴,在通南城,喜欢一个人便要与之比试,越是比试感情便越深,有个词语说得好,叫惺惺相惜。”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丘安然的父亲真是武官吗?怎么比文官还能颠倒黑白?人家爹都出头了,她爹呢?想着,便向人群中找寻,却不见顾尚书的身影。转念一想,顾尚书下了朝怕是火急火燎地赶回去陪赵氏了吧。 就在顾千雪纠结着要不要顶回去时,却听见身后的厉王慢悠悠道,“原来澋海国还有这种传统,澋海国屡次三番侵扰我国,闹了半天,原来是喜欢我们南樾,不是吗?” 479,老少白莲花 479,老少白莲花 丘将军的话看似朴实和善,但实际上夹枪带棍。其意是:丘安然在通南城长大,性格更像澋海国人质朴没心计,对顾千雪屡次三番挑战实际上却是示好,秉承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却被顾千雪连连打击。 对于顾千雪的行为,浅表的意思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而深层意思却暗讽其争强好胜,处处不给人留有情面。 可以说,顾千雪活活吃了个哑巴亏,因为无论谁帮她辩解都行,唯有她不行,首先不说她一个十四岁小姑娘同丘将军争辩会落得一个不敬长辈之罪,只说明明人家一脸“坦诚”模样,她再强辩会给人一种强词夺理的假象。 顾千雪咄咄逼人,对方自然就委屈清白,好一朵老少白莲花。 丘将军见厉王为顾千雪出头,心中暗惊,所有人虽都知晓厉王和千雪郡主暧昧不明,但更多的却认为厉王只是玩弄千雪郡主,毕竟如果真心喜欢一名女子,怎么会众目睽睽之下让其声誉扫地? 难道……厉王真的在意千雪郡主? “是是是,厉王殿下说的是。”丘将军赶忙转变了风向,毕竟厉王也是惹不起的。 一时间,无论时丘安然还是丘将军、丘侯爷都处在尴尬境地,一众人敏锐嗅到了火药味,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没招惹千雪郡主。千雪郡主不可怕,厉王才可怕。 就在顾千雪即将心中感动时,厉王却话锋一转,道,“不过丘安然虽然骄纵跋扈,但个性确实直来直往、爱憎分明,是本王喜欢的类型。”说着,对丘安然淡淡一笑。 哗! 便是在皇上面前,臣子们也掩饰不住的惊讶。 却见,丘安然面色苍白,丘将军和丘侯爷面色阴沉。“厉王殿下,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说话的是丘侯爷。 厉王罕见的正视丘侯爷,一向孤傲的表情却突然变成尊敬,“侯爷教训的是,小王谨记。” 哗! 众人再次哗然! 这是什么意思?目中无人的厉王殿下先是对安然郡主大家赞赏,更是表露喜爱之心,随后又对丘侯爷如此尊敬,此乃破天荒,难道厉王殿下对安然郡主也有了兴趣?难道厉王殿下准备将两大红人郡主皆揽入怀中? 丘安然的俏脸惨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一向要强骄纵的她,此时此刻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浑身更是颤抖无比。如果说刚刚的安然郡主如同一团火焰般夺人眼球,如今却如同迎面浇来一盆冰水,衰败的废墟中残留火苗点点。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用外人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却不敢让外人听见。因为她知道,如果他们丘家得罪了厉王,便是有皇上护着,也落不得什么好。 同样面色苍白的除了丘安然却还有一人——顾千雪。 顾千雪刚刚敞开的心扉早已关闭,心房内只有痛苦和愤怒。 宫凌沨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明明对她那般温柔,为什么转眼又说喜欢别的女人?喜欢别人也就算了,还喜欢丘安然……自己之前果然是自作多情了,她竟天真的以为厉王真的喜欢上了自己。 呵呵,徒留耻笑罢了。 是的,此时此刻,多少人看向顾千雪的眼神复杂无比。 有怜悯的,有不耻的,更有落井下石的。 南樾国民风虽不算保守,但公然坐在男子腿上喝酒,婚前便行鱼水之欢的行为还是要受人鄙夷。从前众人不敢对顾千雪表现出什么,是因为有厉王的护佑,如今厉王却玩腻了千雪郡主,转而喜欢火焰一般美丽热辣的安然郡主,众人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皇上静静观赏眼前一幕闹剧,复杂的眼色却一下子愉悦起来,“沨儿还是没改掉喜欢开玩笑的习惯,哈哈。” 厉王喜欢开玩笑?众人汗颜,他们从前怎么没发现厉王殿下喜欢开玩笑。 丘安然急了,一下子冲到厉王面前,苍白着脸道,“厉王殿下,我……我不是爱憎分明,实际上我刁难任性,而且我……我没什么优点,我琴棋书画不如千雪郡主,我跳舞不如千雪郡主,就算是骑射略胜一筹,但以千雪郡主之资,稍加练习,便能超越我许多,厉王殿下千万别喜欢我。” 厉王耐心听完丘安然断断续续的一段话后,刚刚还稍有一丝温度的面颊立刻冷若冰封,“本王喜欢还是憎恶,用你指手画脚?”平静的声音隐含杀气无数。 一旁的太子一言不发,怕是早看出厉王的目的,眼底带着浓浓讽刺的看向丘家吓得失魂落魄的一家人,当抬眼看见面色尴尬的顾千雪时,神情一滞,目光中带有紧张。 坐帐军中、手握千军万马的丘将军只觉得膝盖一软,差点没跪下来,好在身后丘侯爷轻轻拍下其肩。 “皇上,臣听闻金焰马的母马烈焰马周身皮毛火红善良,而产下的马驹中,唯有金焰继承了其母特色,有一身油光晶亮的皮毛,但毛色却是金黄,故名为金焰。如今这天下奇马被奉于皇上,此乃顺应天命也。”丘侯爷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了赏马上。 皇上本还想再看看好戏,可惜丘侯爷却转了话题,便笑道,“是啊,这匹马与朕有缘,但性子却烈,无人能降服。” 有什么马能不被人降服?并非马儿太烈,却是因为其太过珍贵,没人敢去冒着伤了马的风险去驯马,一个搞不好便会掉了脑袋,最后便成了无人能驯服。 皇上继续道,“天下第一奇马,自有它独特的性格,也是没办法的事。”说着,便引领者众人向马棚而去。 养马的马倌自然不能让皇上亲临马棚,早已将马牵了出来,一同牵来的却还有另一匹烈马。 那匹马毛色火红,本是一匹让人震惊的宝马的,但在金焰的身旁,却如同鱼目之余珍珠,黯然失色。 只见,传闻中的金焰马通体金黄,周身毛发不长,却是油亮油亮服帖的贴在马身上,离远看,却不像是一匹马,而是一只纯金打造的雕像一般。 480,大和小 480,大和小 所有人叹为观止,即便是见识过英伦骏马的顾千雪也忍不住惊艳。 离得近了,顾千雪见到不仅金焰马,连一旁的红马眼神中也呆着桀骜不驯的野性,如同野兽一般,不被人驯服。 皇上为众人讲解道,“这批红马名为火焰,与金焰是同胞马,继承了烈焰的毛色,可惜却未继承其光亮。” 一众人也纷纷赞扬火焰马,实际上众人并非溜须说好话,那红马虽外观上没有金焰美丽,但无论从流线型的肌肉线条还是宽大的鼻翼都能看出,火焰怕是比金焰跑得更快、耐力更强,性情也是更烈。 皇上道,“可惜了,却没人帮朕驯服此马,如果有那能人异士能驯服,朕定有重赏。” 厉王却道,“父皇,儿臣知晓有人能驯服。” 众人惊讶,看了过来——厉王殿下这又是要害谁?驯马没什么难,哪一个武将不会驯马?但一旦有差池便多少会伤了马。如果真伤了金焰,皇上便是碍着颜面不让那人人头落地,但也定然落不得什么好。 二皇子惊叫道,“大皇兄,谁得罪您了,您直接说,那人肯定会为您赔礼道歉的,您别这么整人啊!” 厉王只瞥了二皇子一眼,“放心,不是你。” 二皇子一咧嘴,“原来不是我啊?嘿嘿,那行。”对向皇上,“父皇,大皇兄举荐之人一定十分能干,有那等奇人在,金焰马定能被驯服。” 众人心道——二皇子缺不缺德啊,听说倒霉鬼不是自己,就这般落井下石。 即便厉王陷害之心昭昭,但一向宠溺厉王的皇上却依旧纵容,“哦?沨儿可有人选?说来听听。” 厉王微微一笑,“回父皇,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安然郡主。” 哗! 丘安然满脸的迷茫,她根本搞不懂厉王的意思,如果说厉王讨厌她,为何刚刚说夸她?如果说厉王喜欢她,如今又为何害她? 同样不解的还有顾千雪,但顾千雪却心中冷哼一下,不再理会——宫凌沨这个疯子如果喜欢丘安然也好,让丘安然也体会一下水深火热的感觉,想一想还有点小兴奋呢。 ——兴奋个屁!心中闷生生的疼! 皇上依旧一无所知的模样,“哦?安然驯马有一手?” 还没等丘安然等人反驳,却听厉王悠哉道,“那是自然,刚刚丘将军不是说了吗,通南城比邻澋海国,而澋海国乃是马背上的国家,人人会驯马、人人驯烈马。丘安然既然受澋海国人的影响,不会人家长处没学会,学了一身粗劣陋习吧?” 粗劣陋习?指的正是屡次挑战顾千雪的行为,与文明儒雅没有丝毫干系。 皇上微笑着看向厉王,好似在疑问。 厉王见状,自然解释,“父皇见谅,实际上,是儿臣想看安然郡主之英姿,父皇是了解的,儿臣自幼不喜欢什么诗词歌赋,只喜欢这种打打杀杀。” 这句话,却好似讽刺。 讽刺皇上对厉王不加以培养,将好好的一个皇子变为杀人机器。 一旁的秦妃听见厉王的话时,眸子闪了一闪,闪过阴戾和恨意。 皇上哈哈笑了起来,“好,好,既然沨儿喜欢,朕定是要顺了沨儿的意。”而后看向丘安然,神情多了命令,“安然,你可别让朕失望啊。” 丘将军想抵死求皇上开恩,却被丘侯爷紧紧拉住,眼神愤恨地瞪向厉王。 裴丞相欲言又止,垂下眼,眼底带着沉重思忖。 太子则是挑眉,满脸的兴致。 与太子一般兴致勃勃的自然还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二皇子。 几多欢喜几多愁,却没人敢上前说上几句,不怕皇上,怕的却是厉王。 皇上是要载入史册的,其言行受到多因素制约,便是心中恨死了谁,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但厉王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他讨厌谁便直接打击,他恨谁便随意抓点把柄大下杀手,没人敢阻拦。 因为,没人敢确定下杀手到底是厉王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丘安然目光惊悚的看向厉王,面前这个一身黑衣如同杀神一般阴晴不定的男人,如果可以她一辈子也不想招惹,但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主动招惹她。是因为顾千雪吗?“厉……厉王殿下,安然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您?从今往后安……安然再也不针对千雪郡主了还不行?” 厉王却剑眉微挑,“安然郡主何出此言,本王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不过你以后还真要与千雪好好相处,毕竟她为大,你为小。” 哗! 这一次,丘将军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上前,“厉王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厉王撇了一眼道,“武将就是武将,连句话都听不懂,徐太傅,你来解释下给丘将军听。” 徐太傅自然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唯厉王是从,也不敢直接得罪,便小心翼翼地询问皇上的意思。 皇上笑道,“好了,别逗安然了,既然沨儿想看安然驯马,安然你就驯给沨儿看罢。要知道,朕这儿子可是很少当众赞赏某一女子的。” 一众臣子见风使舵,顺着说了些好话,顾千雪心中酸溜溜的,有一股气堵在喉头死活吐不出来。她隐约发现厉王看向她的位置,但她却不想回应,低着头,只当没看见。 丘安然自然能听出厉王什么意思——厉王真的看上了她,怕是回头就要请旨赐婚,更可恨的是,顾千雪是正她是侧,顾千雪是大她是小。 “好,既然厉王殿下想看,那安然就驯给殿下看,”丘安然也豁出去了,“但烈马有两匹,只让安然驯马也没什么意思,臣女有个提议,让千雪郡主与臣女一同驯马为皇上助兴,如何?”要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丘安然自然能看出厉王所作所为是为了顾千雪,她不敢与厉王作对,却不会放过顾千雪。 顾千雪一惊,她哪里会驯马?“皇……” 丘安然抢道,“厉王殿下不会厚此薄彼吧。” 厉王眼中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哪怕是对顾千雪,只是冷笑道,“不会,正好一人一匹,你先挑。” 481,疯了 481,疯了 顾千雪惊呆了,她诧异地瞪向厉王。 厉王却看向她,“你有什么意见?” 高高在上,孤傲鄙夷。 ——难道这就是有了新人忘旧人?顾千雪默默的咬了下唇,“没有意见。”如今想想从前的自己真是可笑,竟因为他人的庇护而欣喜,却忘了,这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便是人。 太子眉头皱紧,“父皇,儿臣认为不能将千雪郡主和安然郡主相其并论,毕竟千雪从前从未接触过骑射术,这样强人所难又有何意义?” 太子给人感觉一直温文尔雅,与厉王是两个极端,从来不公然违逆皇上,甚至连一句质疑都没有。 知情人却知,太子表面顺从、背后违逆;而厉王,而是表面我行我素,背后却是皇上最得力的一把屠刀。 “强人所难?”还不等皇上说话,厉王又道,“太子不问问顾千雪,却又如何得出强人所难这个结论?” 一下子,所有问题都扔给了顾千雪本人。 顾千雪的答案若否定,便倾向厉王;答案若肯定,则是倾向太子。 皇上哈哈笑了起来,“今日真是有趣,朕好久没这么期待了,那么,千雪到底想不想为朕驯马呢?” 永安长公主却道,“宫凌沨你这家伙,你是要把千雪逼死?千雪的骑术是本宫教的,难道你认为有假,是不是不信任本宫?” 事态越发热闹了,谁人不知厉王最尊重之人出了皇上和秦妃,便是他的皇姑姑? 果然,厉王讥讽的神色略有收敛。 顾千雪冷哼一声,“不就是驯马吗,有何难?” 众人哗然。 这一日,大家不知第多少次被震惊。 顾千雪的回答别说让其他人惊讶,连厉王也是惊讶起来,他原本以为…… 顾千雪狠狠地瞪了厉王一眼,伸手一指两匹马,“丘安然,你先挑。”再无什么柔顺谦和,周身散发一种令人肃然起敬。 丘安然被顾千雪突如其来的强大气场惊呆,愣了好一会才道,“我……我挑火焰。”一向自信的声音抖了又抖。 顾千雪冷哼一声,“你和宫凌沨,还真配!” 就这般指名道姓的鄙夷厉王,直呼其名讳。 所有人倒吸气,太子面色一愣,而后双眸竟闪了闪,笑容加深。 二皇子凑到太子身旁,笑得妖娆。“二皇弟,我发现这顾千雪真有趣啊,如果将这小妮子放在身边,未来的日子肯定不会无聊。”说着,舔了舔嘴唇,一双眼紧盯着顾千雪。 太子撇了二皇子一眼,“你确定要和我们抢?”一次,彻底改了口。 本以为二皇子还像从前那般唯唯诺诺,谁知,也只妩媚地深深看向顾千雪一眼,“如果她真能驯服金焰,便是得罪了你们,我也愿意一试,毕竟……”眼神扫了两人,“你俩都不是她的好归宿。” 太子也有了兴致,压低了声音,“她的名声可不太好。” 二皇子道也小声回道,“我有种预感,她是清白的,我预感往往很准。” 另一边,丘安然选择了火焰马,顾千雪便别无选择,“好,我选金焰。既然你先选了马,那就你来先驯。” “凭什么?”丘安然直觉这是个套,当初碧粼湖斗艺大会就是她先来,皇上五十寿诞比舞也是她先,如今又让她先。 顾千雪心底剧痛,但表面却依旧装成满不在乎,“既然你发起了挑战,那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既要挑衅又不想当先,便宜都想你占了,难道这南樾国,是你家开的?” 所有人听见这句话都震惊了,丘侯爷更是大怒,“千雪郡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还请慎言,我们丘家世世代代效忠南樾,岂容你诬赖?” 顾千雪冷笑道,“效不效忠,皇上知晓。现在知道怕了?有句话说得好,养儿不好如养虎、养女不好如养猪,可惜了丘家世代忠良,竟养出这么个蠢笨如猪,却又时时刻刻挑衅他人的孙女,呵,本郡主不发脾气,你们丘家以为本郡主好欺负?”不就是疯吗?她也发疯一次,让这些人知道她可不是好欺负、好糊弄的。 人群一下子死寂一片,大家被惊呆了,可以说,今日一行真是高潮迭起。 厉王惊讶的看向顾千雪,太子则是险些没忍住笑出来,二皇子摇头晃脑喃喃道,“奇女子,奇女子。” 丘安然最先反应过来,“顾千雪,你骂谁呢?” “骂你呢。”顾千雪直言不讳。 皇上也是愣了半晌还缓了过来,干咳两声,“千雪,这就是你的不对,怎么可以攻击朝中大臣?” 顾千雪道,“皇上教训的是,千雪知错了。”但神情,哪有认错的模样? ——今生今世再不等他人庇护,靠得住的,永远只有自己!顾千雪心中狠狠地发誓着。 “求皇上明断,丘家怎容这等黄毛小儿侮辱!”丘将军上前,噗通给皇上跪下。 顾千雪真是疯了,“省省吧,你们丘家祖孙三代联合起来欺负我顾千雪,真当我们顾家没人,我们赵家没人了?我顾千雪敢发誓,从来没主动针对丘安然,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们敢发誓吗?丘安然,你敢发誓吗?” 丘安然浑身抖了两下,嘴巴长了几下,没敢说话。 毕竟,南樾国人还是比较迷信的,这种毒誓没人敢发。 顾千雪冷笑,“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道理我真真正正体会到了。正好今日皇上作证,我顾千雪发誓,从今以后再不让人欺负,委屈了自己得意了他人,谁让我下不来台,我便让那人下不来台,谁欺负了我,我便加倍欺负回去。”说着,转身给皇上跪下,“今日的一切解释千雪被逼无奈,惊扰圣驾,若皇上有任何责罚,千雪绝无半丝怨言。” 皇上垂着眼看着顾千雪,好似一无所知,实际上却心如明镜,“起来吧,一切都是误会,你们都是国之栋梁。” 委婉的肯定了顾千雪的说法。 丘安然的面色一阵白一阵青,今日的她真是胆怯的,因为她认为顾千雪疯了!这世上最可怕之人就是疯子,厉王如此,眼前的顾千雪也如此。 482,道具 482,道具 听完皇上的话,丘侯爷和丘将军相视一看,两人眼中皆有惶恐。 ——难道,皇上知晓了他们与裴丞相的交易? 丘安然面色依旧不好,顾千雪则是狠狠瞪了厉王一眼,便走到金焰马身边,站在马头斜角,凝视金焰,脑子疯狂运转起来。她在回忆,将在现代时看过的所有知识都想一遍,立正找到驯马的窍门。 没错,除了窍门这种旁门左道,顾千雪知晓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太子快走几步到皇上身边,忧心忡忡,“父皇,如果皇姑姑说得不假,千雪郡主便真不会任何骑术,哪怕天资聪颖,但驯马可不是能靠小聪明解决的,若千雪郡主真有闪失,便是顾尚书不怨,但赵元帅那里怕是……” 皇上深呼气,缓缓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是朕考虑不周,但……还是走走看吧。”随后,再不理会,而将注意力放在两名郡主身上。 太子沉思,不知皇上到底什么意思,是在试探还是探底,到底是在试丘家还是厉王,或者是……作为太子的他。 却见,丘安然先是深呼吸几次,摒除杂念,而后猛然睁开眼,一双浓眉大眼中炯炯有神,娇小的身子仿佛蕴含了硕大的气力,周身散发的气场也不容小视。丘安然从来都是有实力的,南樾国骑射第一女子绝非浪得虚名。 她走向红色的火焰马,双目与火焰马直视,首先在气势上便要压制住马匹,不可退缩。 顾千雪的视线也从金焰马身上收回,看向丘安然。 虽然不说,但她知道,丘安然选的火焰马要比金焰马难驯服,若驯服好,那火焰马比金焰马更强悍,这些可不是乱说的,相马也是一门学问。 首先,马头要高昂、面部要消瘦,耳朵要小。耳小便意味着肝小,而肝小的马更通人意;耳朵紧凑、短小的马,反应更为灵敏。 其次,鼻大。鼻大便说明肺大,而肺是肺活量的保证,无论是人或是马匹,肺活量越大、其速度便越快,耐力越持久。 第三,眼大。眼大便说明心大,心大的马匹勇猛不易受惊;眼下肉不丰满,是性情凶恶的标志,凶马有利有弊,弊端自然是暴躁不易降服更有可能咬人,而利处则是凶马更为彪悍,普通马不敢跑之地它敢、普通马不敢做之事,它敢做。勇士降凶马,书生骑老马,自古名言。 第四,便是其四肢。四蹄要像木桩一般结实稳健,从远处看好似高大,但离近看却觉矮小,这样的马最是肌肉发达、结构良好。总的来说,好马便要口色红而鲜明润泽,胸脯直而挺出,胸前肌发达,颈头骨大而肉少,颈顶鬃毛浓密柔顺又整齐,而且微微向额前倾下。 从这几点来看,火焰马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而金焰马之所以被世人瞩目,怕时因为那油亮的毛皮和金色的寓意了吧。 若论难度,火焰马更难驯,但丘安然选择了火焰,却是因为金焰马太过珍贵罢了。 却见丘安然手抓缰绳,而后身子一跃而起,稳稳落在火焰的马背上,火焰自是不愿,开始疯狂的蹦跳起来。但无论火焰如何蹦跳,或高高抬起前蹄,或狠狠踹后蹄,丘安然都悍然不动,咬紧牙关,将身子俯低,调整角度稳坐马背。 驯马,除了高超的马术外,更要的是耐力和恒心。 换句话说,驯马便是人与马在毅力上的交战,谁坚持到最后,谁便是赢家。 火焰嘶鸣震天,见自己这般折腾还将身上那人甩不掉,便开始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武将们更是拍手叫好——安然郡主好俊的马上功夫! 此时的丘安然却没有平日里的嚣张轻浮,精神依旧高度紧张,面容冷静沉着,见火焰马飞奔起来,心中也是松了口气,知晓她已经过了驯马的第一阶段,准备第二阶段。 在这一阶段里,虽不用之前那么多技巧,但却也不能让马儿乱跑。因为先不说马儿乱跑踩踏了无辜路人,只说如果马儿真窜入树林等地,最遭殃的便是骑手。若说前一阶段用的技巧属于粗狂型,那么这一阶段用的便是细致型技巧,要在马儿狂奔的同时,潜移默化的改变马儿的奔跑方向,让其绕着跑马场狂奔,直到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消耗干净。 就这样,丘安然便操纵着火焰马一圈又一圈地在跑到上狂奔。 顾千雪收回了视线,双眼盯着金焰马。 丘侯爷和丘将军眼中满是骄傲,对丘安然的表现早就有所预料,而将视线投放到了顾千雪的身上。 他们原本与赵元帅便是面和心不合,如今又有裴丞相有某种交易,再加上顾千雪狂妄的宣战,两人更是恨死了顾千雪,恨不得一会金焰马摔死顾千雪才好。 从始至终,厉王都没看丘安然,视线一直定在顾千雪身上,眸色冰冷,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其心中所想。 与厉王相同,太子也是一直盯着顾千雪看,神色担忧。 在裴丞相的示意下,一名官员道,“禀皇上,那火焰马非普通马匹,其无论耐力还是体力过胜,怕是短时间内无法驯服,若真等安然郡主驯完,怕是时间太晚,能否让千雪郡主也开始驯马,以节省时间?” 皇上眉头微微一皱,而后对顾千雪笑道,“千雪丫头啊,驯马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稍有不慎怕毁受伤,你若是驯服不了便算了,有朕在,没人敢为难你。” 顾千雪恍然大悟,原本便觉得纳闷,为何皇上如此痛快的同意让她与丘安然比试驯马,如今看来,原来皇上想借机让她欠其应人情。 “多谢皇上体谅,但千雪想试试。”顾千雪道。 便是厉王,也犹豫起来,太子更是欲言又止。顾千雪能看出,精明的两人又如何不知?一直未阻拦,也是为顺皇上之意。 皇上惊讶,“你当真要驯马?” 顾千雪点了点头,“回皇上,千雪确实要驯马,却需要一些道具。” 483,驯马(上) 483,驯马(上) 提起驯马,便不得不提起一个故事,武则天武媚娘的故事。 传闻唐太宗有一匹烈马名为狮子骢,无人能驯服,武媚娘却放言她能驯服,但需要三种工具:铁鞭、铁锤、匕首。 首先,烈马不服,便用铁鞭抽打,若烈马依旧不肯驯服,便用铁锤狠狠锤马头。但如若再不服,就用匕首割下马头。 顾千雪自然不会效仿武媚娘来揍金焰马,先不说这方法是否好用,只说,她打了金焰马,皇上怕是要治罪于她的。 更何况,这件事是在《资治通鉴》记载,由女皇之口倾述,换句话说,便是吹牛的。但若真用此方法驯马,千里好马都会被打死,而驯服的也都是一批孬马。 原因很简单,武媚娘企图令马儿恐惧,但有一点却要注意,宝马再通人性也只是只畜生,同时,越是好马、烈马脾气越大,其宁死不屈的劲儿比人更甚,只有软弱的孬马,才会因恐惧而投降。 真正驯服宝马,要用实力征服,让马对驯服者既惧又爱、无法离开,真心诚意归顺,方才能达到驯服的目的。 顾千雪要来了一些道具,有木板,有铁钉,还有从御膳房送来一袋又一袋的米和黄豆。 人群中鸦雀无声,都盯着顾千雪和一群工匠,不解其到底想做什么。 只见,顾千雪先是指挥工匠挖了几个坑,而后将木板深深埋了进去,四块木板围成了四面墙,只留下一道窄窄的门。 而后,填土,再将四块木板用铁钉钉好,再在外面又钉了几层木板。没一会,一个屋顶的小木质房子便拔地而起,因为里里外外数层木板,整个房子异常坚固,甚至比砖石更甚。 顾千雪亲自测试了木屋的坚固性,而后点了点头。“麻烦将金焰马牵进来。” 众人哗然。 马倌不敢轻举妄动,向皇上示意。待皇上点头应允,这才将金焰马牵入小木屋。 工匠又在顾千雪的指挥下钉了一个木板在门口。 “好了,倒入豆子吧。”在检验了门板的解释程度后,顾千雪道。 工匠们不明所以,还是询问皇上,皇上道,“千雪怎么说,你们便怎么做。”说话之间,精明的眸子闪过阴沉。 工匠开始倒豆子。 “千雪郡主,您这是做什么?”在裴丞相的示意下,一名官员问道。 顾千雪也认真回答,“是在驯马,这位大人稍安勿躁,等一会您就知道了。” 金焰马丝毫不在意,不仅没有任何危机感,甚至还低头吃豆子,吃得好不欢乐。 人群中有些官员发出嗤笑,是一群武官。 武官们对骑射尤其重视,更是敬佩安然郡主这般实打实的功夫,对千雪郡主这种投机取巧的方法非但没有任何赞同,还无比鄙夷。 顾千雪听见了冷笑声,充耳不闻,只静静等待填充黄豆。 当黄豆填了木屋的一半,将金焰马四肢淹没时,金焰马终于有了危机感,想挣扎,却发现四肢根本动不得,开始不安的嘶鸣起来。 “停,等下再填。”顾千雪道。 工匠们退到两旁,静观其变。 顾千雪静静站在金焰马面前,金焰马也仿佛知晓一切都是面前这少女的诡计,对着顾千雪疯狂嘶吼起来,还伸出脖子,想咬她。 顾千雪便站在马的正前方,确保不被马咬到,同时还让马有一种触手可及的错觉。 金焰马咆哮声越来越疯狂,皇上也是担忧了,他怕顾千雪真的伤了这匹马,这金焰马可绝对的千载难逢的良马,“千雪,朕看还是算了,算你赢还不行?”他以为,顾千雪是在用苦肉计逼他。 顾千雪道,“皇上,麻烦您来我这里,如果我的方法奏效,此马会成为皇上专属的金焰马。” 皇上一愣,最后耐不住好奇,真的走了过去,站在顾千雪身旁。 因为皇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真龙部分用金丝绣着,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比身旁芙蓉色衣着的顾千雪更为显眼,以至于皇上到来后,金焰马不再对顾千雪呼喊,而是对皇上咆哮。 那咆哮声声嘶力竭,如同濒临死去,这可把皇上心疼坏了。 “千雪,算了吧,金焰它太痛苦了,朕算你赢还不行?”皇上紧张地看向金焰马,虽然不能骑,但没事看看也是赏心悦目,实在不忍心毁了。 顾千雪道,“皇上请放心,伤不到马儿的。”而后扭头对工匠说,“现在开始,填米。” 这种驯马方法,不是顾千雪凭空想象,也不是顾千雪发明,而是从前在现代偶尔看过的一则新闻。一个西方人正是用这种方法驯马,其原理是令马匹愤怒消耗体力,最后再用黄豆挤压让其呼吸困难,在马匹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令马儿对饲主产生一种依赖,与常规驯马方法原理相同,只不过用了一些心机。 马是畜生,所以看不出自己受害的罪魁祸首,也知晓谁救了自己,便被狡猾的人类钻了空子。 “皇上别担心,真的不会伤了它的,您稍等。”顾千雪说话期间,见米已填入与豆子齐平,便让工匠停止。 因为细小的米粒将黄豆间的缝隙填满,刚刚只觉得被埋的金焰马因为呼吸不畅越加恐惧起来,疯狂的甩头,试图用头将木墙撞烂,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甩头都无法碰到墙壁,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它口渴了。 马最怕的不是饥饿,而是口渴,再次挣扎了一会,金焰马终于没了力气,停止挣扎,低头喘粗气起来。 顾千雪将一只铁盘拿了过来,倒入一些清水,“皇上,您来喂金焰一些水吧。” 皇上阴沉着脸,看了看那盛了一些水的铁盘,又看了看顾千雪,眉头紧皱。少顷,他接过铁盘,递了过去。 金焰马见有了水,挣扎了一小下,终究是耐不住口渴的欲望,低头喝水起来。 铁盘上的水很少,别说是马,就是一个口渴的大汉都不够喝。 喝干了水,金焰贪婪地舔盘子,最后盘子被舔得干干净净却依旧口渴,便用眼神向皇上祈求。 皇上见状,大喜过望,“快!快拿水,用桶来盛!” 顾千雪却道,“不行,还要用铁盘。” 484,驯马(下) 484,驯马(下) 皇上也是有见识之人,结合驯马常识,瞬时明白顾千雪的用意。 不仅皇上明了,在场所有人,除妃嫔和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外,都明白过来。 “不用桶,用盘子。”皇上沉声道。 马倌也赶忙双手奉上铁盘,皇上屏住呼吸用铁盘饮马,一时间人群没人敢说话,怕惊扰皇上驯马大业惹皇上不快。 就这样饮了三盘子,皇上一脸严肃,轻声道,“这样可以吗?” 而事实上,皇上年轻时也是个骑射的好手,如果放在三十年前,他绝对不屑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法子,直接骑马背上训来了就是。而如今不能驯马也并非怕金焰马受伤,更多的却是怕自己受伤。 人,一旦到了一定高度拥有了无上权力,便开始惜命起来,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可以延寿,都是毫不犹豫的同意。 顾千雪见金焰马的眼神略略打蔫,思忖了下,“来人,放金焰马出来。” 立刻有马倌和工匠开始拆钉子,将那木门卸掉,黄豆和米粒如同泄洪一般涌了出来,金焰马得到了自由,开始欢快的踢了蹄子。 “皇上,您牵着金焰马随意走走,看它是否排斥。”顾千雪道。 此时此刻,可以说皇上对顾千雪言听计从。 在一众人的瞩目和期待下,皇上亲手牵了金焰,饶了一个小圈,走了一会。 金焰刚开始是没什么力气的,但宝马就是宝马,不大一会便恢复了体力,眼神重新桀骜不驯起来。 顾千雪见状,挑眉道,“小样,还不服?”而后恭敬道,“皇上,咱们再来一次。” “……”皇上略有犹豫,心情这代表身份与尊贵金灿灿的马,“要不然今日便歇歇,改日再继续?” 顾千雪道,“臣女认为,要做便要一鼓作气,否则驯马不成,怕伤了马的脾气。”怕众人不解,又补充道,“马儿与人一样,有大脑有思维,偶然一日遇难,他会乖巧,但如果时不时遭受挫折,怕折损了其傲娇的性子,最后宝马变成了胆小的孬马就糟了。” 众人恍然大悟。 皇上立刻道,“好,就听千雪的。”说着,将缰绳毫不犹豫的交了出去。 就这样,金焰马又遭受了一次黄豆酷刑,而用时更久,还将那黄豆一直淹没道马脖子,金焰马彻底败下阵来。 这一次自由后,金焰马对皇上有了深深的依赖,在恢复了体力后,第一时间竟没恢复那桀骜,而是低下头,用自己金色庞大的头颅拼命蹭皇上的胳膊,直将皇上喜爱得不行。得亏金焰马不会花钱,否则皇上怕是要赏下黄金万两也说不定。 人群中的一些出身寒门的大臣见状,心中也忍不住感慨——这世道,人不如马。 顾千雪确定了金焰马被驯服,便命人套上马鞍。 金焰马的马鞍也是为其量身打造,靠近马身上的地方是用手感最好的锦棉,再向上是极品皮革,而皮革之外有一层镀金,在阳光的照耀下,金闪闪的,整个金焰马如同一具金色的雕塑一般,神奕非凡、光耀夺目。 所有旁观者连连称赞,几个太师太傅更是忍不住当场作诗自是不提。 皇上也很高兴,双颊微红,眼神明亮,“好,千雪你且好好想着,你要什么朕便赏你什么。” “……”顾千雪还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毕竟她什么都不缺。如果非要提,那就是她想出宫,但理智告诉她,这个要求就别吭声了。 突然,又想到了一个要求,那就是——离厉王远远的,如果可以,她愿一辈子不与厉王有丝毫纠葛。 不远处,厉王看见顾千雪垂头没落的模样,双眉忍不住皱起。 太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了顾千雪身上,视线悠长,若有所思。 就在皇上准备上马溜一圈时,却被顾千雪阻拦住了。 皇上略有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般折腾,金焰马还没训好?” 顾千雪道,“回皇上,驯定然是驯好了,但千雪想给您一个惊喜。” “惊喜?”皇上疑惑且期待。 顾千雪勾唇一笑,用手指轻轻一点马首,“多的臣女先不说,皇上可以先让一名武官上马试试。” 便是心有沟壑的皇帝,也是懵逼不解,但知晓顾千雪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一抬眼,却看到了丘将军,道,“丘爱卿,你来试试?” 丘将军敢拒绝?赶忙恭敬上前,“是,末将愿为皇上效劳。”末了,还隐隐瞪了顾千雪一眼,猜想这妖女定然有什么手段。 丘安然抓住马缰,翻身上马,其动作之纯熟自是不说。 但那金焰马却如同受惊了一般,开始疯狂踢打起来。 如果换一匹马,丘将军肯定开始着手驯服,但却不敢轻易动金焰。没人敢去制服金焰,最终无奈,丘将军从马背上硬生生跳了下来,虽有武功不会摔坏,但这一下也是老脸惨白,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干净净。 本来顾千雪没想到让丘将军丢脸,但谁能想到皇上点名丘将军?如此算来,也算是恶人有恶报了,“金焰怕是又渴了,皇上不妨喂其水,安抚它一下。” 皇上点头,身旁马倌早熟练的端来了盘子。 金焰饮了水,重新平静下来。 顾千雪道,“皇上,您上马试试?” 皇上凝视顾千雪好一阵,神色凝重,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表示自己没勇气驯马,心中竟略有恼怒。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上了马。 让人意外之事发生了,当皇上骑在马背上的时候,金焰马竟然只动了动蹄子,并未反抗。 众人恍然大悟。 真正的宝马,只认自己的主人,不容外人染指分毫! 皇上虚荣心暴涨,加之男人的征服欲,让皇上兴奋得犹如回到三十年前青春年少,立刻策马扬鞭,驾着金焰马飞奔起来。 而就在皇上骑金焰马刚刚离,却见从远方驯服了火焰马的丘安然风尘仆仆的归来。 只见,丘安然一身本火红火红的精美骑装已经满是尘土,别致的发髻也杂乱不堪,整个人也狼狈不堪——毕竟刚刚驯服一匹烈马。 客观的说,丘安然本事了然,一名女子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驯服这等罕见烈马,也算是女中豪杰,可惜…… 顾千雪见到众人怜悯的眼神,心中咯噔了一下,“你们……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爷爷、父亲,发生了什么吗?” 485,欢心 485,欢心 就在丘安然摸不清头脑时,顾千雪却是淡淡撇了其一眼,“回来了?”慢悠悠的来了一句。 丘安然气不打一处来,但同时却心有警惕,“顾千雪,你又耍了什么花招?” 顾千雪笑靥如花,走到臣子身旁,道,“人家见安然郡主回来很是高兴,热情的打了招呼,你却这般咄咄逼人,真是好怕人呢。”一脸的假惺惺。 顾千雪自然不屑装什么白莲花,脸上讽刺赤裸裸,但同时也将丘安然粗鲁显露出来。 丘侯爷轻咳了两下,狠狠压抑愤怒,“安然去梳洗一下,千雪郡主已经驯服了金焰马,此时皇上已去遛马了。” 丘安然几乎是从火焰马上跌落下来的,她满脸的惊恐,“爷爷……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整个南樾国绝对没有女子的驯马术能强过我!”当看到顾千雪穿戴整齐,芙蓉色的骑装洁净,整个人明艳动人后,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歇斯底里,“顾千雪,你到底耍了什么花招?” 顾千雪只是笑吟吟的,“安然郡主慎言,你我品阶相同,都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本应互相尊重以礼相待,你却一口一个顾千雪的称我,明白之人知晓你是没礼貌,不明白之人怕还以为你藐视皇权,对皇上分封的品阶表示不满呢。” 丘家人大吃一惊,丘侯爷忙道,“千雪郡主恕罪,本侯代安然赔不是了,还请郡主看在安然从小与家人守卫边疆甚少被大儒指教的面子上,原谅安然吧。”心中暗骂,顾千雪好毒的心,明明是两名小姑娘较劲,却要牵扯到皇权之上。 顾千雪本是个尊老爱幼的新时代好女性,但人品好却不代表好欺负,愿意受那窝囊气。 “原来这样啊,”顾千雪的语调阴阳怪气,“所以说,本郡主还是奉劝丘侯爷,女孩子家家的别整日打打杀杀,若真能当个女将军、女元帅便罢了,没那能耐还要标榜彪悍,最后嫁给谁?京中好男儿千千万,口味也是多种多样,环肥燕瘦自有人喜欢,唯独没人喜欢母老虎,不信您问问太子殿下。” 说着,暗暗坑了太子一把。 还在看热闹的太子一愣,心中竟然好笑起来,抬起眼看了顾千雪一眼,而后咳嗽几声掩饰笑意,这才道,“千雪郡主说的是,女子还要贤淑文静的好一些。”说完,对顾千雪眨了下眼,用眼神问——本宫这么回答,你满意吗? 还别说,闹了这么一出,顾千雪心情还真放晴起来,对太子眨眨眼睛——满意,十分满意! 厉王的眉头皱得更深,狠狠瞪向顾千雪。 顾千雪察觉,直接冷哼出来,“哦对了,刚刚我还真说错了,确确实实有人喜欢这种女中豪杰,”而后伸手一指厉王的鼻子,“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正是厉王殿下吗?想想还真是和谐美满的一幕呢,两人大婚以后,一个杀人一个防火,此乃南樾国最佳夫妻,别无二家。” 疯!疯!疯!今天顾千雪就是要发疯! 她平日里老实本分的,一个个都拿她当柿饼子捏,今日她就让这群不长眼的瞧瞧,她顾千雪到底是不是柿饼子! 秦妃急了,急切上前,生怕自己儿子一个愤怒要了顾千雪的命,却被申嬷嬷强拽着,暗示此时不宜出头。 皇后等人挑着眉等着看好戏,更多的人则是提心吊胆,为千雪郡主担心。 太子道,“千雪,本宫突想起一事,你与本宫走一趟。”实际上,却是要保护顾千雪。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厉王会勃然大怒、大开杀戒时,厉王却哈哈笑了起来。 与平日里的阴笑不同,今日的大笑却是无比畅快,发自肺腑。 顾千雪见他笑了,却是生气了,“神经病!”狠狠咒了句。 “千雪,你是不是疯了?”永安长公主见事态越发僵持,上前一把将顾千雪如拎小鸡一般拎了回来,护在自己身后。明着,她实在训斥,暗里,却是保护。 本来丘安然是愤怒的,但当听说顾千雪将她和厉王捆绑一起,吓得小脸雪白,一下子跑到丘侯爷身后,恐惧的轻摇头,喃喃道,“爷爷……我不要,我不要厉王……爷爷……我不要……” 丘安然虽然鲁莽却不傻,她深刻知晓丘家不会轻易得罪厉王,如果厉王真的要她,爷爷怕真能将她嫁给厉王。 至于与裴丞相的交易却能依旧进行,毕竟丘家并非只有她一个女儿。不说她自己家的庶妹是否有资格成为太子妃,只说几位叔叔还有嫡女,她的那些堂妹也是丘家正统小姐。 厉王是个疯子,顾千雪也是个疯子,而她如果真的不幸嫁给厉王,便在这两个疯子手下永无出头之日,想想那人间炼狱一般的生活,丘安然便吓得没了主意。 正在这时,皇上骑着金焰马归来,身后还跟着几名骑马的侍卫。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帝骑在金光闪闪的金焰马上,由远及近竟如同天神下凡一般令人膜拜。 皇上心情大好,勒住了缰绳,用马鞭一指顾千雪,“千雪,今日你有大功一件,说说你想要什么,今日必须要说。” “……”顾千雪知晓今日还真地说出个名堂。不能太大,什么免死金牌什么的便是喊出了口,也会引起皇上反感;至于出宫,皇上怕不会轻易允许;但如果随意要个什么器物,又实在敷衍。 少顷,顾千雪仰着头,看向被阳光映射金光的皇上,“回皇上,可以将那批棕色的马儿赏给千雪吗?”说着,她一指之前永安长公主与无尘马一同牵来的棕色马匹。 这是一匹小母马,性格柔顺,一双眸子也是温柔如水,虽然品相不算极品,但能入皇宫,也不是普通马匹可比。 永安长公主却不乐意,“无尘要比那匹马好。” 顾千雪摇头道,“不,千雪就喜欢这匹。” 皇上哈哈大笑,“好,就将这匹马送给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顾千雪看向那马儿,却见那马儿也正温柔的看着她,“欢心,臣女给它起的名字就叫欢心。” 486,笑柄还是美谈 486,笑柄还是美谈 为何名为欢心? 也许是自己不欢心,却憧憬欢心吧。 皇上了然,点了点头,“好,欢心,好名字。”而后话题一转,“诸位爱卿,你们日日为国事忙碌,想来也鲜少练习骑术吧。再有十几日便是皇家狩猎,择日不如撞日,你们也挑选一匹马,在这里练练骑术如何?” 群臣哪敢拒绝,今日下朝赶来,不就是为了陪皇上解闷的?今日情形众人都看出来了,皇上这是太过高兴,生了瘾,想多骑上那么一会,也让他们陪伴助助兴。 于是,皇上下令,马倌赶忙将养在宫中的宝马牵出,任由大臣们挑选。 南樾国男女大防不算特别苛刻,妃子们和大臣们站在一处还不算有伤风化,但时间久了也是不好。于是,大臣们陪着皇上起码,妃子们则是回到凉亭,为众人加油自是不说。 丘安然失魂落魄,不知去了何处,顾千雪则是牵着刚刚得到的马儿欢心在一旁慢悠悠的走着。 跑马场周围设了一圈类似长廊的建筑,既可供人游玩观赏,又可做跑马场的围墙。 顾千雪不想骑马,心中闷生生的难受而,只想牵着她温柔的小母马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没发现,有人已尾随而至。 “千雪。”那人在其身后轻声呼唤,声音温柔。 顾千雪停下脚步,回首却见到了一个熟人,“太子殿下。”垂下眼,心中难堪。 ——以太子的精明,怕是早已看穿了这出闹剧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顾千雪也就释怀了,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存在已成为一个笑话。名声扫地,文武百官前醉卧男人膝,如今也是众目睽睽之下对其他女人公然示爱。 一次比一次笑话,一次比一次不堪,一次比一次痛苦。 太子见到顾千雪越来越苍白的面孔,神色更是担忧,“你没事吧,面色十分不好。” 顾千雪点了点头,“多谢太子殿下的关心,但是您最好还是离我远一些,否则搞不好也要沦为笑柄。” 太子却笑道,“你想得太多了。”说着,走到顾千雪身旁,伸手示意其前行,两人便这般肩并肩,漫步徜徉。 “上到朝堂,下到街头巷尾,都没有笑柄一说,”太子悠然远眺看着远方一群臣子或策马扬鞭,或遛马小跑的身影,“只有实力强弱,只有地位高低。若你地位高高在上,无论你做什么荒唐之事都是是美谈一桩,何来笑柄?”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顾千雪手中的缰绳接了过来。 顾千雪自然觉得让太子帮自己牵马不太好,不说什么阶级什么地位,只说这种行为也实在暧昧。但太子的手伸过来,若她没松开缰绳,两人怕是就要碰了手。 于是,缰绳脱手,落入太子手中。 一男一女一马,男的君子风度,女的柔媚可人,入画一般。 “聪明如你,本宫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太子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地位才是一切。”不说南樾如此,便是在现代,不也这样?“从前我还不解,为何我声名狼藉、声誉扫地,你却还敢招惹我,如今才知晓,原来是心有沟壑。” 太子笑着摇头道,“你错了,本宫从前接触的,从来不是顾千雪,而是寒姑娘。” 顾千雪站定了脚步,若有所思,她抬头看向太子,表情认真严肃。“宫凌尧,你对天发誓,你……喜欢我吗?” 太子微微挑眉,而后肯定回答,“本宫欣赏你。” 喜欢与欣赏,虽是同义词,但却截然不同。 听了太子的话,顾千雪终于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不喜欢就好,不喜欢就好,不然我的负罪感太强了。不知为何,便是明知你是个好人、是个好归宿,我却偏偏无法喜欢你,连我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 太子面色尴尬,心中却了然——因为你心中有一人,自然无法容纳其他。只不过,他不会说出来。 “虽算不得喜欢,但本宫却可以发誓,整个天下本宫欣赏的女子绝不超过三人,你是其中一位,”太子的表情含着笑意,一张俊美面容无比纯净,就连那桃花眼也满是诚恳,“本宫从记事起便是太子,身在这个位置上,便无法将心意、信任轻松托付给一人,除非对其有十足之把握。若本宫只是一名普通男子,怕早就非你不娶了,但……本宫也许会慢慢喜欢你,也说不定。” 就在顾千雪纠结如何委婉回答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男声,“你没机会了。” 还没等顾千雪反应过来,只觉得腰间一紧,已被身后一双坚实的手臂拉入怀中。 “你……” 还未等她说出口,唇已经被狠狠封住。 入鼻,是一阵独特的熏香。 太子一惊,他内力深厚却未发现厉王靠近,厉王的武功不是几乎尽废了吗?当他看去的时候,却见到两人拥吻。 “大皇兄是否应该询问千雪的意见。”太子扔开马缰,神色愤怒。 厉王这才轻轻放开一些,紧紧揽着顾千雪的纤细腰肢,而另一只手则是固定在其脑后,冷眸微撇,唇角勾着讥讽笑意,“你管的事还不少,有时间操心对你没什么兴趣的女人,还不如去问问你母后与裴家如何将你卖了。当然,本王知晓一些都在你掌握中,但你怎么就认为,万事都顺势而行?也许……中间有股逆流也说不准。” 太子面色铁青,想上前将顾千雪抢下,但正巧身后有两名大臣远远观望。厉王可以无所顾忌,但他不行,身处在那个位置,必须要无懈可击。 “多谢……大皇兄提醒。”眨眼之间,太子已调整了心态,含着一抹淡笑瞧着面前俊男美女相拥的美景。 顾千雪惊讶。 厉王道,“既然太子称本王为一声大皇兄,这当兄长的便好心提醒你一下,裴丞相和丘侯爷一同骑马,却不知在聊着什么,两人早将你的眼线甩开了,如果本王是你,现在可不会争风吃醋,而是立刻排布眼线,你说,不是吗?” 487,第二次耳光 487,第二次耳光 厉王的话中满是讥讽和嘲弄,若换一个人,怕真会忍不住发火,但令顾千雪惊讶的是,太子非但没发火,还好生感谢厉王,而后又轻声安慰顾千雪,这才转身离去。 太子走了好一会,顾千雪还没缓过神来。 厉王并未放开她,而是将固定她脑后的手放在她下巴上,狠狠捏着,左右晃动强制其清醒。“本王奉劝你离他远些,你玩不过他的。” 当顾千雪缓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扬起手狠狠给厉王一个耳光。 这计耳光可谓卯足了劲儿,直将顾千雪手上虎口震得发麻,“放开我!” 远处看热闹的两名官员吓坏了,赶忙骑马跑了。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千雪郡主竟然不怕死的打厉王殿下,千雪郡主不怕死但他们怕死,厉王的手段从来都是杀人杀全家绝对的斩草除根,谁知道厉王会不会找个茬杀了他们为灭口。 顾千雪心底有着一丝惧意,但更多的是愤怒和……委屈。 厉王慢慢放开她,伸手碰了碰面颊。 却见,那如刀削一般紧致白皙的面颊上,有一只大大的巴掌印,红的,肿的,“打上瘾了?”声音平静无波澜,但其中隐含的杀意却无法忽视。 是的,这是顾千雪第二次打厉王。 顾千雪咬紧牙关,狠狠地瞪着面前杀气四起的男人,心脏跳得越发剧烈,浑身竟忍不住颤抖起来。 厉王一把捏住顾千雪的脖子,其力气之大,竟隐约能听见骨骼脆响。 呼吸困难,脖子疼痛,但顾千雪依旧怒视厉王不发一语。 就在顾千雪因为窒息而眼前一黑即将昏迷时,脖子上的铁爪松开,那手却扣在了她脑后,紧接着一口空气被逼入顾千雪的口中——人工呼吸。 遥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也是人工呼吸,却是她对他。 “顾千雪,你打了本王还敢装死,你就不担心你那还未出世的弟弟吗?” 顾千雪猛地睁开眼,“你这疯子,除了用家人威胁我,你还会做什么?”她想再甩上一巴掌,但想到怀孕的赵氏,还是生生忍了。 是啊,在厉王面前,竟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却不成想,厉王笑了起来,爽朗小声一扫阴郁,“本王还能强迫你。”说着,将她推到长廊的立柱上,而自己则是压去,紧接着便是风暴一般的狂吻。 长廊不是什么隐蔽地点,周围多少有人路过,何况跑马场还有许多妃子大臣。 偶尔有人路过却看见两人身影,好奇地看过来,但刚看清那男子是厉王,赶忙捂住嘴跑了,自是不说。 顾千雪毫无反应,管他多少热情、多么主动,她不敢死也不敢挣扎,当一块木头总可以了吧?何况这种程度的凌辱和之前那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何况此时的强迫对于心中的疼痛也不值一提。 厉王俯起身,看到顾千雪红肿的唇瓣时,心情刚刚大好,却当看到其木讷的表情,愉悦的面容立刻冰冷下来。“这天下敢打本王耳光的,除了你没有二人,你还有什么不高兴?” 顾千雪没理会,继续当一块木头。 厉王恼怒,面颊更是热辣辣的红肿,却拿面前的小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结。 突然,厉王剑眉一挑,好似想到了什么,面容冰封逐渐融化。 他俯下身,与顾千雪同高,双眼好似蹿着一小撮火苗,“你在吃醋?” 顾千雪周身一僵。 “本王说喜欢丘安然,你吃醋了。”这一次,其确实用肯定的语调。 顾千雪愤怒地抬起头,“没有,我就是出门吃一王八的醋,也不会吃你的醋。” 厉王咬牙切齿,双手捏得咔吧响,“顾千雪,你还真以为本王不敢收拾你?生不如死的办法,本王多的是,只是不忍心罢了。” 顾千雪嗤了一下。 “不说其他,只说这耳光,你认为已本王的武功能躲不开?” 顾千雪垂着头,长长睫毛掩着眸底精光,屏住呼吸,而后猛然抬头对着厉王的脸就打了过去——既然某人犯贱自己找打,她不打也说不过去。 但牟足了劲儿的一下却根本没打到人,未集中目标就算了,又因用力过猛闪了自己的胳膊。 顾千雪闷闷地叫痛一下,狠狠瞪了得意的厉王一眼,低头揉手臂。 却听头顶上方一声叹气,“顾千雪,你虽看着聪明,实际上却很傻。”说着,将其摔痛了的胳膊轻轻拽了过来,为其捋顺扭到的筋脉,“很多事情,都不是你眼看的那般简单,你应多思考。”厉王的声音越发温柔。 顾千雪低着头,享受被按摩的舒适,其指尖的温度,仿佛能透过薄面的骑马装,触碰到皮肤上一般。 “不说远的,只说太子。在你眼中的太子是什么样?在你的想象中,他是否应与本王争执,甚至大打出手?”厉王慢慢道,循循善导,“而事实上呢?事实上,你在他心中根本不算什么,连他太子大业的百分之一都不如。” 顾千雪想到刚刚那一幕,太子听说裴丞相和丘侯爷甩开眼线秘谈时大变,以及前后截然不同的反应,面颊火辣辣的。“我没指望他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厉王听见她如此说,唇角勾起,愉悦十分。“如果你还抱有一丝幻想,你可以打太子试试,看他愿不愿意被你打耳光而不躲。” “……”顾千雪看到厉王白皙的面颊上火红的手印,心中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我为什么要打他?他对于我来说只是路人甲一枚。”嘟囔着。 厉王唇际的笑容更是欢愉,轻轻放下顾千雪的手臂,“下回别再用力过猛了。” 顾千雪活动了一下,却不知厉王用了什么高妙的手法,胳膊竟然不疼了。抬头,偷偷看去,“你的脸……怎么办?要不然你直接出宫吧,反正你从来都是任性,皇上都懒得管你。” 厉王撇了顾千雪一眼,“难道本王飞出宫?便是出宫的路上,也会被人看见,不肖半个时辰,便能传遍皇宫内外。” 488,只能你打 488,只能你打 顾千雪闻言,也是陷入苦思,“那怎么办?” 一时间,竟有些后悔动手狠了,下次真的不能再向他脸上招呼了,不顾忌他的面子,只怕有人对顾尚书不利。 却见,厉王从怀中掏出了一只药瓶,这药瓶眼熟,顾千雪从前看过,里面装着的是止血化瘀的灵药。 ——是啊,宫凌沨虽然可恶,但却也可怜,时时刻刻都要经受刺杀的危险,连止血药都随身携带。顾千雪心中暗暗自责,更是决定,以后无论厉王说什么可恨的话,她都要斟酌,只把他当肝癌晚期患者对待。只有心……她不准备交出去了,断了念想,不再被他抽风一般的温柔打动。 厉王冷眼扫了顾千雪,很容易便读懂她的心思,“如果有人刺了本王一剑,你觉得以如此小瓶,能够用?” 顾千雪疑惑地看去,小瓶大概只有5毫升的容量,如果真是用以剑伤,好像还真不够用。何况一般外伤不是用金疮药粉吗?粉状更容易止血。 “这是本王专门用来擦巴掌印的,”厉王冷哼,“自从上次被你打,本王就有预感此事还会发生,便干脆将药随时戴在身上。” “……”顾千雪无语。 就在厉王准备将小瓶中的液体倒入手中时,扫了一眼顾千雪挣扎的表情,却将瓶子盖好扔了过去,“为本王涂抹。” 顾千雪下意识接住小瓶,“你是不是神经病,扔之前就不会先说一声,如果我反应慢,岂不掉地上摔破?”刚说完,却发现有矛盾点,“等等,我为什么要帮你涂抹?”便是说破了天,眼前这可恶的家伙也是自作自受。 “因为没有镜子。”厉王在长廊的长椅上坐下,抬起头。 顾千雪真想将小瓶再甩他脸上,但见到那火红的掌印,到底还是没忍下心,叹了口气。“人善被人欺。”说着,便将液体倒入手心,为其仔细涂抹按摩起来。 当半个时辰后,厉王和顾千雪牵着欢心马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厉王红肿的面颊已经消肿,皮肤白皙,看不出丝毫痕迹。 皇上见两人归来,也是心情大好,“有沨儿亲自教导,千雪骑术定然突飞猛进罢。”虽然骑着金焰马跑了好一会,却依旧无法平复欣喜的心情,加上周围官员们口绽莲花的吹捧,此时皇上心情堪比过了大年。 “……”顾千雪不知如何回答。“回皇上,还……还好。” 厉王依旧面无表情,在外人面前,便是一个虚伪的笑脸,他也是懒得摆的。 突然,群臣的视线开始暧昧起来,有些怕是想笑却又不敢笑,最后只能用干咳来掩盖。 “?”顾千雪一脸懵逼。 最后还是皇上有些看不过去了,压低了声音,“沨儿,你的唇,有些脏了。” 顾千雪面色一白,赶忙扭头看去。 却见,厉王抿紧的唇角沾染了一些红色,这个红色十分眼熟,正是她在永贤宫时,长公主逼着她用的口脂! 顾千雪懊恼的要死,因为之前她的注意力都在厉王的面颊上,怕被人发现他红肿的脸,而忽略了唇!两人刚刚亲那么久,便是防水口红怕也要掉色了,何况是南樾国这种用料原始的口脂,这可……怎么办? 众人却见,厉王表情冷漠,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反倒是千雪郡主,一张俏脸通红,低着头仿佛在找地缝钻。 一旁永安长公主急了,“还不擦擦?”对着厉王吼。 南樾国上下,敢这么对厉王公然吼的,怕也只有眼前这位长公主了。 厉王也是很听长公主的话,从怀中掏出帕子,扔给顾千雪,“擦。” “……”顾千雪捏着纯黑色锦棉帕子,只觉得烫手无比,心中将厉王骂了一万遍——你不要脸,我还要。 厉王撇了一眼,“还不动手?” 最终无奈,顾千雪只能拿着帕子为其擦拭,更是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用什么鬼口脂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刚刚厉王和顾千雪发生了什么,但也只暧昧的看上几眼,没人再提,很快便有能人提出了别的话题,众人复议过去,这也让顾千雪松了口气。 待一切平静,却忍不住想起太子的话——没有权力便沦为笑柄,拥有权力却成为美谈一桩。 就在所有人复议着皇上时,顾千雪忍不住走神地看向远方,深深的叹了口气。 突然,不远处两个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却见,驸马站在永安长公主身旁,柔声道,“碧芙,你最近如何?我递了许多帖子入公主府,你怎么从不回应,是不是还在怨恨我?” 驸马个子不算特别高,身材消瘦,但身姿挺拔,周身散发一种儒雅气息,一看便是饱读诗书之人。 夫妻两人站在一起,两人几乎同等身高,却一文一武,给人一种十分和谐之感。而且顾千雪能看出,驸马对长公主十分尊敬,不仅仅是地位上的差距,这些从神态上都能感知一二。 “怨你做什么?”与驸马的温柔比起来,长公主的声音却是硬邦邦冷冰冰的。 驸马叹了口气,“怨我纳妾生子,但……我心中也有你。” 永安长公主失笑,“呵,如果你心中有本宫,便是没子嗣又如何?既然纳妾生子,还来假惺惺问本宫,是来嘲笑吗?是来耀武扬威吗?是怜悯吗?无论你用哪种可笑的理由,都省省吧,本宫没了你也照样活得好好的。” 驸马表情痛苦,频频摇头,“碧芙,我和你忏悔,我……我鬼迷心窍,那时候族人天天向我灌输无人可悲的思想,我……我竟没扛得住压力,我是懦夫,我有罪,碧芙你原谅我行吗?” 永安长公主苦笑,“你没有罪,男人纳妾生子天经地义,有罪的是本宫。善妒、无子……罢了,这些话来来回回也说了几年,老生常谈,便是不累也是腻了,你还是做你的驸马,本宫依旧住在公主府,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更好?” “不好!”驸马越发急了,“今日我来找你也并不是给你添堵心烦,我……我做了一个决定。” 永安长公主本欲转身离去,终还是心有不忍,“什么决定?” 儒雅弱不禁风的驸马将心一横,“我要休妾!我……我只要你!” 489,公主与驸马1 489,公主与驸马1 当顾千雪听到这句话时,心中却狠狠揪了一下,矛盾得很。 如果驸马真能将妾休掉,而后与永安长公主安安心心过日子应是更好,但同时却又怜悯那些可怜的妾侍。 听说驸马的几名妾侍都算是本本分分之人,不本分又如何?再闹能闹得过一国公主?别人家后院妾侍猖狂是因为正妻势力弱小地位不稳,如果正妻娘家势力强悍,没人敢宠妾灭妻。 但下一瞬间,顾千雪又认为自己真是圣母心泛滥——那些当妾的女子怎样关她什么鸟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只需保护好自己人就行,世界那么大、可怜人那么多,她不是什么圣母菩萨更不能一一同情。 就在顾千雪以为两人能和好如初时,永安长公主却勃然大怒,“陆志远,你这么说还是人吗?那些女子嫁给你,将一生的幸福托付在你身上,为你生儿育女,而你呢?却欲将她们扫地出门,你让她们怎么活?” 驸马吓得浑身颤抖,“碧……碧芙你别生气,我……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吗?” 长公主冷笑连连,“为了本宫?呵,你在害本宫吧,你要害本宫于不仁!你赶走了那些女子,从今往后外人怎么评价本宫?说当朝永安长公主跋扈凶残,自己无法生育还逼迫驸马爷赶走妾侍,呵,陆志远,你还真会装啊,坏人都是本宫做,便宜都是你陆志远占?” 驸马听见这些话,本就瘦弱的身体更是瑟瑟发抖,“碧芙,你真误会我了,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当初皇上指婚,所有人都以为我攀附富贵,我们陆家老太君入宫已死觐见先帝拒绝赐婚,当时先帝是同意了的,自后我们为何成婚,难道你忘了?” 偷听的顾千雪悄悄拉着欢心马走到一处稍微隐蔽之所,继续偷听。 永安长公主听了驸马的话一怔,暴起的气焰顿时平息,幽幽叹了口气,“自然是记得,如果当时真的拒绝成功,本宫的名声怕是扫地,而被拒婚了的公主,还有谁愿意去请求赐婚?如今想来,从前本宫也是年轻气盛,得罪了不少人。” 驸马这才松了口气,“我说这些,也并非是用过去之事挟持你,只是向你表明,我不是那种无心的坏人,我陆志远虽不敢说顶天立地,却也是无愧于心。” 永安长公主终于肯正视驸马,其神色动容,眼中满是泪水,“你个傻瓜,当初陆老太君已拒婚成功,你为何又要娶我?当时我们连面都没见几次,更没说过话。如果你真的迎娶别的女子,怕此时早已儿女成群,而以你的才学,仕途也是无法估量,如今却……”那般刚强的女子,也开始哽咽起来。 顾千雪知晓,南樾国的规定,驸马是不能入朝为官的,只是挂了一个闲置。 不仅南樾国如此,中国古代也是如此。 驸马却笑着掏出帕子为其擦泪,“碧芙,你提这些做什么?虽然我学问不错,但为人却是软弱了些,不适合为官。” 永安长公主摇头,“不,你不是软弱,你是太善良了。” 驸马笑得温暖,这如暖阳一般的笑容,令本平淡的五官一下子夺目起来。 “我怎么会不知你对我的好?因为我,你却要将那些女子赶出去,我知道你即便是狠下心,将来也会一辈子深受内心谴责的。”永安长公主再次硬不下心肠,一时间那般骄纵的女子却哭了出来。 驸马依旧是淡笑,笑容中满是包容,“做错事自然要受到惩罚,那些便是惩罚我当年意志不坚定罢。” 永安长公主摇头,“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陆老太君如此,你已经……做得很好……”哭得说不出话来。 驸马道,“如果我做的好,碧芙又为什么会恨我?” 永安长公主伸手擦了眼泪,强做坚强的面容掩饰不住悲哀,“我恨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为了我,你放弃了仕途,背叛了最宠你的祖母,我却……我却不能为你生下子嗣……你知道吗?每次看到女子闯鬼门关一般的生孩子,我都羡慕不已。如果我能有孕,别说鬼门关,便是阎王殿我也不惧,我不怕疼、也不怕死。” 藏在暗处偷听的顾千雪忙捂住嘴,不知不觉情绪被长公主所感染,心底也是极尽悲伤起来,何况,今日她本就不开心。 就在永安长公主投入驸马怀抱,两人抱头痛哭时,顾千雪却见自她头顶悬了一枚手帕。纯黑色,锦棉材质,在四角用金丝绣着花纹,无比尊贵。 顾千雪连忙转过身,却见不知何时,厉王竟站在她身后。 “你……”顾千雪赶忙闭了嘴,怕两人交谈被长公主听见,一只手牵着马,另一只手拽着厉王,匆忙远远跑去。 不得不说,欢心马不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却是一匹乖巧通人性的马。即陪着新主人偷窥已久,也未发出任何响动,一动不动的陪着,地上的草也没低头吃上一口。 走了好远,确保不会被永安长公主所发现,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厉王垂着眼,用帕子为其擦泪,“本王一直站你身后。” “站我身后?为什么我刚刚没察觉?”顾千雪惊诧。 厉王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瞧着,“本王能让太子察觉不到,能被你发现?” “……”顾千雪一把抢了手帕,擦完了泪,更恶作剧的狠狠擦了鼻涕,而后将满是带着鼻涕的手帕塞回厉王的衣服里。 “……”厉王。 顾千雪冷笑,“怎么,嫌弃了?既然怕脏,就别假惺惺的递手帕啊,当婊子立牌坊的习惯可不好。” 厉王的脸一下子变了,“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看来本王不确实不应纵容你。” 顾千雪吓了一跳,想想从前那水深火热的生活,赶忙转移了话题,“那个啥,你给我讲讲永安长公主和驸马的故事好吗?”虽然现在厉王对她的态度也不算好,但总比刚认识时好了许多。 心底沾沾自喜,她相信,关于丘安然一事,厉王绝不是表现出的那般轻浮。 490,公主与驸马2 490,公主与驸马2 在这些尔虞我诈的政治上,顾千雪只能算是个单纯的人,但最起码的思考能力还是有的。 从刚刚厉王和太子的对话中,她隐约能察觉出端倪,她也能猜到厉王公然对丘安然示好定有原因在其中。至于原因如何,她不想深究,她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不想那般勾心斗角。 厉王自然是看出顾千雪想岔开话题,也未想深究,“不知。” “不知?”顾千雪惊讶。 厉王撇了她一眼,“皇姑姑和驸马成婚时,本王还没记事,而后来得知的一些也都是知情人透露,大致也就是你刚刚听的那般,难道还让本王给你重复?” 顾千雪忍不住瞪了厉王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嘟囔着。很是怀疑,同样是说话,说好听了也是说、说难听了也是说,眼前这个疯子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狗?你在骂本王?”厉王的声音满是威胁。 顾千雪连忙干笑,“不是,不是,你听错了,哈哈。对了,丘安然呢?”她再次转移了话题,但刚转,却发现方向错了。提了丘安然,她心情却糟了起来。 厉王冷哼,不与她一般见识,伸手指着另一方向,“那里。” 顾千雪远眺,却见丘安然和太子在一起,不知在聊着什么。 一个穿得火红,另一个则是一身素银,抛开嫌恶,这两人站在一起却也算是赏心悦目。 “看来,太子并不讨厌丘安然。”顾千雪喃喃道。 厉王听见顾千雪提太子,只觉心中一股憋闷,“毕竟有交易在先,与其说丘安然是一名女子,还不如说是丘家的兵权以及……一种态度。” “兵权?呵,皇后和太子看我的时候,怕也在我脸上看到兵权两个大字吧?”顾千雪自嘲。 “你们不同,”厉王道,“赵元帅不愿归附任何势力,但丘家却不是。丘家的兵权是自己的丘家军,而赵元帅……”说着,厉王停下,语调一下子嫌弃起来,“本王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就你那榆木脑袋,便是讲了,你也是不懂。”说着,竟伸手抚摸欢心的马头。 顾千雪一下子急了,“宫凌沨你是什么意思?你随便抓人问问,谁不说我顾千雪是天下奇女子,是顶顶冰雪聪明的,整个天下也就你说我笨吧,而事实上,到底谁是笨蛋还不一定!” 被直呼名讳,厉王却不生气,轻轻拍了拍马鬃,“聪明?如果某人聪明,刚刚就不会像个白痴一般疯狂吼本王,”而后瞥了一眼太子的方向,“在你眼中,本王眼光就那么低,随便出来个阿猫阿狗都能得到本王的喜爱?” 顾千雪一愣,已肯定刚刚自己的猜想,心底满满溢出一种甜滋滋的东西,这种美妙的感觉让她心情愉悦。“那你……”赶忙闭了嘴。她很想问——那你喜欢我吗。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面前男人阴晴不定,几乎猜不出其心思,如果她自作多情,那就真被人笑掉大牙了。 厉王冷笑一声,好似在嘲笑面前少女的小心思,拍了拍顾千雪的头,无论力道还是手法,与拍马一般,“女人,还是傻一些好,天大的难题,让男人去解。” 说完,将马缰塞到顾千雪手中,转身离去。 “喂,你去哪?”顾千雪追问。 厉王头也不回,“傻女人,快去安慰你义母,驸马被父皇召去了。” 顾千雪一愣,赶忙转身去看,还真见到驸马离开,永安长公主若有所思的留在原地的画面。心底对厉王吐槽不已——我义母,难道不是你姑姑吗?既然你看见了就去安慰一下,凭什么让我去? 虽然如此想着,人却已经向永安长公主的方向过去了。 永安长公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甚至没听见一人一马十分明显的脚步声,当顾千雪唤她时,生生一愣,“千雪?” 顾千雪面色一僵,眼神尴尬地四处乱转,“那个……长公主殿下,我……刚刚……不小心……听见您与驸马的对话了,抱歉……”毕竟偷听人谈话,极为不道德。 却没想到,永安长公主非但没生气,反倒是松了口气,“这样也好,本宫正愁不知与谁倾诉,不知如何开口。也许你听了,正是天意。” 顾千雪顿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如果能帮长公主分忧,也是千雪的荣幸,如果我说得有什么不对,您也大人有大量,只当小孩子不懂事罢。” 永安长公主点了点头,“如果是你,怎么办?” “……”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尖锐?顾千雪心中道,如果是她,就和离!就算是无法和离,也坚决不会把这个男人当爱人,哪怕他再善良、再美好,哪怕他从前对她付出了多少,她只能把他当成一个挚友一个知己,可以舍命却不能舍心! 但想归想,顾千雪却不能如实说,“长公主还爱驸马吗?” 长公主凝视远方,驸马离开的方向,过了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顾千雪了然,“我能看出,驸马也是爱您的,就如您所说,您与驸马避而不见如同仇人,并非您对驸马的怨恨而是对自己的怨恨,既然明确了真正的敌人是谁,那么整件事便于驸马无关了不是吗?” 如此说,并非是为敷衍也非搪塞,而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之余长公主为南樾国人的考虑。如果长公主与她一般是来自现代,接受一夫一妻制熏陶的人,她会直白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 永安长公主静默不语。 顾千雪微微一笑,“实际上,您随时可以接受驸马,不是吗?” 永安长公主一惊,猛地看去。 “因为您已经战胜了自己。”顾千雪解释。 永安长公主的面色复杂,“何以见得。” 顾千雪道,“从您直视自己,开始减肥、开始调养开始,也可以说,是从皇上五十寿诞,您在国外使者、文武百官面前亲手射下空中瓷球开始。如果说从前您沉浸在挫败感中,如今却重新发现了自己的价值。而实际上,女人的价值并非结婚生子不是吗?女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不是生孩子的机器,女人也是独立的人,有自己想做之事、需做之事。作为整个南樾国女子表率的公主殿下,您不是更应如此吗?” 491,妇幼院1 491,妇幼院1 顾千雪一番话掷地有声,这一番话若说给普通女子,怕是被耻笑,笑其不知天高地厚,但对永安长公主却不是。 永安长公主有足够的地位人格独立,也有足够的溺爱大胆畅想,换句话说,便是其为一名可以把握自己命运的女子。 顾千雪未再多说,将足够的时间留给永安长公主,心中却是再一次感慨,正如同太子所说,同样的一件事放在两名地位不同的人身上,其结果便是截然相反——真是个双标的世界啊。 远方的人们欢快的畅谈声以及马蹄落地、马儿嘶鸣声音如同另一个世界般,而顾千雪和永安长公主的这片世界却只有冬日暖阳照耀下风吹飒飒响。 过了好一会,直到顾千雪浑身凉透,直到不抱任何希望时,永安长公主却开口,“这一切,还要感谢你,千雪。” 顾千雪笑逐颜开,因为她知晓,长公主已战胜了自己,重新接受了驸马。“公主殿下言重了,我只是做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真正决定权,还是在您自己手中。” 永安长公主僵硬的面颊慢慢柔和,而后泛起温和的笑容,她伸手拍了拍顾千雪的肩,“本宫这辈子最幸运之事,便是嫁给了驸马;另一件幸运之事,便是认识了你。你便别推脱了,这件事,你却是一个大功臣。” 顾千雪笑而不语,心中却道——长公主最幸运之事便是投胎到了皇家称为先帝最宠爱的公主,否则如果只是一名普通人家的女子,怕就没有如此挣扎了。 抬头看向蓝天,湛蓝的天空少许白云漂浮,顾千雪长长的叹了口气——解决了永安长公主之事,她自己的前途又在何方?有时候却在想,愚民政策自有它存在的道理,人们在生活中无法反抗,还不如误以为自己很幸福。最可怜的,却是头脑清醒,不满足于现状,却又无法抗拒命运之人,正如同——她自己。 最终,永安长公主与驸马和好如初,而解决的方法便是驸马“接受到公主召见”便入公主府生活,其他时间,驸马回驸马府里生活。 这样既给永安长公主一个台阶下,两人重新在一起,又不用再去看那些妾室和孩子,心情能舒畅许多,毕竟难得糊涂。 至于这“召见”,只是说说而已,驸马爷是自由的。 也不知是因永安长公主战胜了自己,还是因为减肥调整身体状况的原因,永安长公主从外表到心性都有了极大的改变。容貌更为柔美,身材更为窈窕婀娜,脾气也收敛了许多,连她自己也是纳闷,平日里火爆的脾气,如今却生不起气来。 最主要的还是,永安长公主的月事开始逐渐稳定了。 在未调整之前,其月事最长时间一年一次,偶尔频繁也要相差三个月。但如今,虽然有几日拖延,但却勉强能保证每个月一次月事。 别人不知,但顾千雪却知,这是她的疗法起了作用。 但即便是降低了长公主体内的雄激素,增加的荷尔蒙水平以及稳定了月事,受孕这种东西,依旧是个几率问题,别说自然受孕,便是现代试管婴儿技术,也是做不到百分百成功的。 剩下的,便是耐心等待,以及……祈祷了。 随后,顾千雪在宫中的日子一下子充实了起来,除了时不时到永贤宫陪陪秦妃外,便是到太医院报道。 太医院专门独立出来一个院子,名为“妇幼院”,专门供赵医女等人使用。 顾千雪便日日夜夜泡在这里,与赵医女按照南樾国的郡县人口等信息,部署妇幼院一支系的行政部门结构以及选拔人才方法等等具体事宜。 妇幼院自然不会只有赵医女和顾千雪两名光杆司令,除了太医院的全部医女外,更是招了许多有学识以及热爱医术的女子,这些女子大半是太医们的女眷以及族人,可以说报名踊跃,更有一些官员的庶女或族女想进入妇幼院,一时间妇幼院成了最大的香饽饽。 毕竟,这个世界为女子提供的职业少之又少,而成为医女却又是有品阶,换句话说,那便是官! 进入仕途、谋得官位多么不易?不说别的,只说读书人十年寒窗考取功名,有些一辈子考不上秀才,有些一辈子只考上了个秀才,考上举人为官的每年也就百十来人,便是考了举人也未必为官,许多没有家势后台的只能一辈子做个没品阶的吏。 而医女,则是正正经经的官。 一些男子只恨自己身上多长了个器物,如果是女子再学习医术,那官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京城上下,甚至其他郡县消息灵通的达官贵族女子疯狂学习医术,甚至医馆里大夫都时常找不到,只因被请去教习医术去了。 短短几日的时间,给赵医女和顾千雪送礼走后门欲将族中女子送入妇幼院的官员贵族犹如过江之鲤,着实头疼。 但顾千雪依旧是高兴的,因为这一切都表示了皇上的重视,只要皇上重视了,妇科医术大范围推广下去,女子们的安全也就有了保障,这些,自是不说。 一晃,两日后。 又到了顾千雪出宫的时间。 因为繁忙,顾千雪直到下午才出宫回了顾府,而还有一个多月就是赵氏分娩的日子,与张婕妤比起来,赵氏健康许多。马太医时常前来探望,更有宫中派下来的常驻医女,可以说,赵氏一切正常,虽然身材消瘦,但可以说比九成的孕妇还要健康许多。 顾千雪不敢让赵氏太过激动,毕竟其心智不全,自控能力与成年人不同,陪着聊了好一会,便回了自己的听雪院。 在听雪院中,顾千雪详细询问玉莲和玉翠两人府中情形以及裴姨娘和顾千柔的情况,得知两人并未有太大举动,甚至根本没心思跑到牡丹院。其中一个原因是顾尚书和老太太郑氏盯得紧,另一个原因则是被众多姨娘牵制。 众姨娘们算是看透了,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前一刻还温软细语,下一刻听说有了儿子,便再不理会她们。 与顾尚书比起来,还是大小姐靠谱许多,大小姐左右逢源,更是在宫中得脸,为人也是爱憎分明,时常给她们些好处,更是帮她们解决娘家的烦恼事。而如何让大小姐开心?便是找裴姨娘的茬,裴姨娘越是不开心,大小姐便是越开心。 492,妇幼院2 492,妇幼院2 时间过得飞快,顾千雪刚在自己的房间里转了几圈,却听人来禀说,厉王府的邵公公来接他回王府了。 “回”这个字,暧昧丛生,也让顾千雪尴尬不已。 顾府正厅。 顾千雪乍一到来,刚刚还一脸高贵冷艳的邵公公立刻将茶碗扔在桌上,笑眯眯地跳下椅子,上前请安。 邵公公的热情将顾千雪吓了一跳,“邵公公不用多礼,咱们都是熟人了,而且您知道,我从来不在乎这些虚礼。”总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不安,而她,正是那个被拜年的鸡。 “呦,千雪郡主可千万别这么说,”邵公公捏着兰花指,亲昵的点了一下,“以后咱家可是要伺候您的呢。” 顾千雪又是一身鸡皮疙瘩,她自然能猜出邵公公的言外之意。皱了皱眉,“邵公公,今日……我必须去王府吗?您看看,我下午才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走,太伤父亲和母亲的心了,我相信厉王殿下应也会于心不忍吧?” 邵公公一副了然的模样,“王爷宅心仁厚,定然于心不忍的,那行,千雪郡主便留下,奴才这就回复王爷。” 说完,还真是给顾千雪行礼,转身要离开。 “等等!”顾千雪右眼皮跳得厉害,“邵公公,难道……厉王他之前便有所交代?”宅心仁厚能用来形容厉王?加之,邵公公是最了解厉王的,如果没收到什么示意,便是绑也会将她绑走。 快要到门口的邵公公停下,老脸上满是无辜,“王爷自然有交代,咱家临出来时,王爷便交代说,郡主如果不去王府,那他来尚书府过夜的。” “……”果然! “郡主您怎么了,面色为何这般难看?”邵公公明知故问。 顾千雪狠狠瞪了一眼,“没什么,我们走吧。”果然小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在脸皮薄厚上,顾千雪早已败下阵来。 邵公公一脸了然,“这就对嘛,郡主您有所不知,咱们王爷想您想得紧呢。” “……”顾千雪默默无语,在尚书府一众下人们暧昧的眼神中,跟着邵公公出了大门,登上了千金车。 马车缓缓启动,很快便奔跑开来,而顾千雪坐在温暖的马车中,透过半透明的帘子看向窗外,心情却是极为复杂的。 是厌恶吗?细想之下,好像还真对厉王没什么厌恶。尤其,心底似乎还有种……期待。 两日未见,不知他如何了。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无名居。 暖阁中浓重的药味弥漫。 苏凌霄刚刚将一整碗药喝下去,正饮清水。 初烟接过空碗,小心道,“主子的身子大有起色,大夫说,再喝上几副药,便能出门行走了。” “嗯。”苏凌霄随意答了句,便慢慢起身到桌旁坐下,随意翻开一本看了一般的新书,其书签既不是用名贵檀木制作,也不是金银所制,只是一张纸,纸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如孩童习字。 上面满是人看不懂的符号,名为阿拉伯数字。 初烟心中幽幽叹了口气,眼底却带着恨意。 ——主子博学而多才,虽不是亲王权臣,却也是富贾一方,顾千雪为何就不多看看主子?难道权势就那般诱人?但顾千雪却又不像是贪恋富贵之人。 说主子不喜欢顾千雪,她是不信的,如非眷恋,岂会将顾千雪那不堪字迹反复观赏视若珍宝,更是夹在书中? 如果顾千雪不喜欢主子便罢了,为何主子却非要苦恋? 这些,初烟也只敢在心中想想,却不敢表露出半分,只要她说半句顾千雪的坏话,主子怕是要生气的。 思绪万千又能如何?最终只能化成心底不敢表露的一声叹息。 少顷,苏掌柜从外进来,抱着刚从其他国快马送来的账册以及公文,“少主,又到了一批公文。” 苏凌霄点了点头,视线却未从书签那拙劣的字上移开,“放下吧。”随意道。 苏掌柜欲言又止,看了看初烟,艰难地咽了口水,面色一沉,决定将那个消息吞到肚子里也不说出来。 “说。”却没想到,已经被苏凌霄所察觉。 苏掌柜叹了口气,“回少主,是暗部刚刚送来消息,南樾宫中正在赶制一批名为产钳的东西,为千雪郡主所发明,专门用来女子分娩,传闻张婕妤产下七皇子便用了产钳,更有传言说,此物能将人从鬼门关活活拽回来,当然……这些也都是传闻。” 初烟面色不佳,她深深看了苏掌柜一眼,好似埋怨其为何要提千雪郡主。 苏掌柜无奈的回了一眼——他有什么法子?少主料事如神,即便他今日不说,早晚有一日少主能知晓。 按理说,苏家除苏凌霄外已再无族人,自苏家老爷死后,下人们便应改口称呼苏凌霄为主人,但苏凌霄本人却下令众人不许改口,依旧称呼为少主。也许,只有这样的称呼,才能减少他的孤独感罢。 苏凌霄听说拿到了顾千雪的发明,死气沉沉的面色一下子鲜活些许,“拿来给我看看。” “请少主稍等。”苏掌柜将公文放下后,很快便取来了一只精致的小木箱。 既然是朝廷官方出品,其配套便十分周全。 木箱正好一尺长,打开便能见到一张纸单,上面是使用说明以及图解。文字部分是顾千雪拟定,用雕本印刷印制,上面的图画既隐晦又形象,从笔法上,苏凌霄也能看出其是出自古顾千雪之手。 当看到这幅画时,苏凌霄的目光柔了又柔,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整个人一扫往日的孤傲,却如同沐浴在暖阳中一般。 初烟紧紧盯着苏凌霄,当见到其变化,赶忙低下头掩饰住心中所想,因为……她已经决定了某件事,今夜便去做。 “确实是一件神器。”好半晌,苏凌霄开口,平静的口吻中带了许多惊叹。 这般惺惺相惜的口吻听在苏掌柜耳中,却心酸无比,整颗心如同浸泡在冰凉的醋坛中一般。 即便苏掌柜和初烟默默哀叹,但苏凌霄本人确实兴高采烈,刚要伸手去拿那器物,但想到这是女人分娩用的东西,眉头抽了抽,最后还是没下了手。 493,你来选 493,你来选 夜色逐渐弥漫,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西方天际,却见厉王府高墙的某一角落,一名身材窈窕之人用精湛轻功跳了上去。 那人一身夜行衣,脸上带着黑色面罩,双手也带着一双纯黑手套,整个人只留一双冷漠的双眼在外,如一匹孤狼般绽着寒光。 身材高挑、玲珑有致,是一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初烟。 这是厉王府警卫最薄弱之处,初烟已绕着厉王府飞了几圈才勉强找到。但还未跳入王府,却见从四面八方涌出不少暗卫,将她迅速包围。 初烟无一丝慌乱,冷眸一扫,将人数和每人特点记入脑海,双手从腰间一摸,两只锋利匕首在握,摆出了应敌的姿势。 对方却开口了。 “初烟姑娘,我们不会与你同手,但主子交代,如果你执迷不悟便随你去,只不过别回来了。” 初烟一愣,黑色面罩下的面容一白,“你们是……主子的人?” “主子还交代,你若还想回去,便即刻认罪。”领头暗卫却没打算与之纠缠,“我们已将话带到,何去何从便由初烟姑娘自己决定。”说完,对周围暗卫一个眼神,所有人接到命令,嗖的一下消失在夜空之中,只留下茫然的初烟。 初烟颓然地放下双手,手上还握着匕首,她眼中带着憎恨,狠狠地瞪向厉王府主屋的方向,“我初烟对天发誓,若主子死,我初烟会用尽一切手段让顾千雪为其陪葬!”说完,便将匕首狠狠收入腰间,提了内力,向无名居飞去。 无名居。 依旧是一片死寂,温暖的房间弥漫浓郁药香,却不知是因为药香还是压抑的气氛,整个房间给人一种窒息感。 初烟回来了。 “苏康,你先下去吧。”说话之人将看完的公文随意扔在脚旁的箱子里,又拿出了一本翻看。 苏掌柜深深地看了一眼周身冷气的初烟,而后垂下眼,默默退了出去。 自从苏凌霄再次病倒,大夫叮嘱其不能轻易接触外人,恐被传染风寒。于是,无名居里除了苏凌霄外,便只有苏掌柜和初烟进出,再没有下人有资格入内。 初烟依旧一身夜行衣,见到苏凌霄后,噗通一声跪下,“主子,初烟错了,求责罚。” 苏凌霄未理会她,便任由初烟跪着,自己却慢悠悠的看账册,直将整整一本账册看完,才放下,“你既然甩不开无名居的暗卫,又如何有自信饶过厉王府的暗卫?”声音淡淡,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主子这般,初烟却越发认为不安,更恨不得主子直接骂她几句才好。 初烟未回答,苏凌霄却也没等她的答复,“也许你心中以为,厉王府只是个普通府邸,再严密,也就和皇宫差不多,对吧?” 初烟依旧跪地低着头,眼底却闪过不屑——正如苏凌霄的猜测。 苏凌霄不用看其表情,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厉王之势,远超你的想象。记住,远超。” 初烟惊诧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 苏凌霄不打算告诉她,却换了一个话题。“前些日子,厉王来过几次暖阁,你还记得吧。” “奴婢记得。”初烟答。 “那你可能猜到,我们的谈话内容?”苏凌霄一边随意问着,下意识却又将那本书打开。书页翻开,露出书签,还有书签之上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 当时厉王到来,无论是苏掌柜还是初烟都被遣了出去,只留两人密谈。 “回主子,初烟猜不到。”初烟如实道。 苏凌霄伸手如枯枝一般消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纸上数字,“凌沨他猜到我对顾千雪的感情,只要我同意,他便将顾千雪送来,更有方法让她死心塌地的喜欢我。” 看到初烟惊讶的眼神,苏凌霄苦笑了一下,“结果,你能猜到吧?” 初烟周身僵硬,眼神中带了惊骇,“主子是……拒绝了?” 苏凌霄点了点头。 “为什么?”初烟急了,不顾规矩,大声质问道。 苏凌霄却未恼,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初烟的面前,“难道你看不出吗?” 却见,那只手骨骼修长完美,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细长的指骨几乎没有指节。可惜,却因没有一丝脂肪,整个手干枯得犹如骷髅一般。 初烟的心狠狠一顿,只觉得一块巨石狠狠压在喉咙之上,“主子会……痊愈的。”几乎耗费了全身力气,才将话勉强说出。 苏凌霄却轻笑出来,“既已行将就木,何以自欺欺人?” 初烟失了冷静,歇斯底里起来,“不,顾千雪不是刻意救主子吗?顾千雪的速效救心丸明明有奇效!” “也只是维持罢了,”苏凌霄道,面庞的笑容却是不以为意,“我与你说这些,只是要告诉你,并非顾千雪眼中无我,如果我想要她,有千万种方法,别说一个厉王,便是百个厉王,我也不放在眼里。” 初烟颓然地跪在地上。 苏凌霄却是深深叹了口气,“初烟,你没真正喜欢过一个人,根本不懂那种感觉。我怕的不是得不到她,更怕的却是我死后,她怎么办。” 初烟自然不懂。 “与其因为我的死去而让她难过,还不如两人从未开始,”苏凌霄见初烟一面迷茫,轻笑道,“当你有了所爱之人便了解了,感情便是如此无私。” 初烟对自己主子从不质疑,但下一瞬间却又愤怒,“奴婢依旧气不过,主子您为厉王做了那么多,如果没有您,厉王怕早就遭遇毒手无数回,如果那厉王有一丁点知恩图报,就不会跑来与您商量。如果奴婢是厉王,直接将顾千雪绑来。” 苏凌霄再次轻笑,“他也喜欢顾千雪……个中道理,待你有了喜欢之人便能体会,感情有时,却是最自私的。” 既无私又自私,一时间将初烟绕迷糊了,心中的愤怒却逐渐消散,换成了悲哀失落。 “主子,为了顾千雪,您觉得值得吗?”初烟今日豁出去,不顾礼仪,直言不讳。 苏凌霄贪婪地抚摸着书签上的阿拉伯数字,“值,很值,非常值。” 494,试点城市 494,试点城市 厉王府,寒院,灯火通明。 一张大桌摆在前厅,平日子用来吃饭,今日里用来办公。 桌子两边坐着两人,都在努力工作,写写画画。 厉王自是不说,有源源不断的封地事宜有待处理,同时更有皇上分发下来的任务些许,可以说忙得几乎没有个人时间。 顾千雪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一方面要继续策划妇幼院的行政排布、定制大小条例,更是规划教程,两份教程,一份用来培训医女,另一份则是医女们用来培训稳婆。 两份教程各有用途,内容也不尽相同。 前者知识涵盖面更广泛一些,内容更深奥、严谨,不仅仅有妇科、产科的知识,更有呼吸循环、血液循环等等。 后者,则是言简意赅,先是规范了接生手法,而后在传统接生手法的挤出上,强调卫生消毒知识以及产钳的用法等等。 厉王公事繁忙,却有一习惯,每日工作到深夜,必喝一碗大补的参汤,否则这种强压力工作极易损耗元气。 而近日,厨房则是准备了两碗,由邵公公亲自端进来,笑眯眯的放在厉王和顾千雪面前,而后再轻手轻脚地离开,收在门外。 厉王拿起参汤,一饮而尽。 顾千雪拿起参汤,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好,但还是捏着鼻子喝了下去。抬眼,看到了邵公公靠在门框上打哈欠,眉头一皱,而后对桌子对面的那位丢了个纸团,“喂,喂。” 厉王头也不抬,右手握笔快速批复公文,左手则是轻轻一挡,将纸团拍向别处,“何事?” 顾千雪也不管厉王看没看过来,伸手一指门口的邵公公,轻声道,“邵公公年纪大了,你能熬夜,但他不行,你就行行好,让他早些去休息吧。” 厉王一愣,停了笔,看向门外。 果然见到一向笑眯眯的邵公公十分疲惫地靠在门框上,微胖的身子颓然无力,他从前还真是……未留意过这些。 “来人。”道。 正打哈欠的邵公公听见厉王的传唤,立刻打起精神,挤出了笑脸,“奴才在,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厉王眉头微皱,“以后用完晚膳你便去休息,晚间不用来伺候了。” 邵公公一听面色白了,吓得腿都软了,“王爷恕罪,奴才该死!奴才不应该偷偷打哈欠!” 顾千雪瞪了厉王一眼,用眼神骂道——宫凌沨你还是人吗?邵公公对你忠心耿耿,你就这般待他,寒不寒人心? 厉王眉头皱得更深,一肚子的委屈——本王哪注意到?并非苛待,是真的没注意到! “本王并没生气,相反,你的勤恳本王看在眼里,但你确实上了年纪需要多休息,下去吧。”厉王道。 邵公公哪肯,正要再说什么,顾千雪却道,“邵公公,他让你去休息你就去,你再犟下去,他可是要打你板子了。” 厉王愤怒地瞪了顾千雪一眼——在你眼里,本王就这么爱打人板子? 顾千雪也瞪了回去——呵呵哒,你说呢? 最后,邵公公还是被劝了回去,房间又恢复了一片宁静,两人重新投入工作。 但不知是因为少了邵公公还是因为刚刚的一段小插曲,房间内的气氛却不似之前的平静,别有一种隐隐的骚动。最起码……是在顾千雪的心里。 “喂。”顾千雪胳膊支在桌上,轻声召唤桌对面兢兢业业工作那人。 “何事?”厉王回应了她,但视线却没离开自己的工作。 顾千雪轻轻将笔放下,双手支在腮,一脸的娇俏可爱,“你现在处理的是封地事宜吧?你封地在哪?大不大?几个郡?有没有钱?税收多少?有多少人口?” 厉王依旧没直接理会她,“四个郡,分别是平临郡、五安郡、定江郡、明丰郡,其他自己算。” 顾千雪嘟着嘴,了然地点了点头,“四个郡,不少呢啊,”而后狡黠地挤了挤眼睛,“喂喂,咱们关系这么好,我给你走个后门怎样?” “什么?”批复了一本公文,拿来,又翻开一本。 “按照定下的规矩,每个县分派一名医女和三名从医女,一个郡有一名总医女和两名从医女,我给你封地多加四名总医女和八名从医女如何?”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比划着。 厉王冷笑道,“然后呢。” 顾千雪神色一僵,“你不应该感谢我妈?” 厉王终于肯给她一个正眼,放下笔,眯了眼睛,“本王对你怎样心中有数,至于你是什么样的人,本王也了解,彼此时间紧张,便别扯这些虚的了。” 顾千雪气不过,“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厉王剑眉微挑,“绝不是以德报怨之人。”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而后哈哈大笑,拍着桌子笑,“你还很自知之明嘛,闹了半天,你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德行啊!”笑着笑着,却觉得周身凉飕飕的。 暖炉烧得火热,门窗紧闭,房间里没理由突有冷风,唯一的理由便是…… 顾千雪缩了缩脖子,明显看出厉王发怒了,赶忙干咳了几声,“厉王殿下,咱们说点认真的,我给你加几名医女,你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厉王冷哼一下,也没打算与她计较,“说吧。” “我想用你的封地做试验田……不不,试点城市!”顾千雪准备展开三寸不烂之舌游说,“试点城市有很多好处,例如说可享受新政策,也能算你的政绩,还有……” “坏处,”厉王冷冷打断她,“本王不需要什么政绩,只问有什么坏处。” 是啊,厉王还需要政绩?早朝时,呆烦了转身就走了的人物。 顾千雪眨了眨眼睛,“其实……也没什么坏出去,大不了就是折腾呗。毕竟所有新政策或多或少都有不完善的地方,发现了便改正,即便是尽量将一切策划周全,但改个几次政策,百姓依旧会不耐烦,搞不好会质疑当地官员的权威。呃……最大的坏处,应就是这个。” 这也是找试点城市最难的地方,关乎权威,没有官员愿意如此折腾。 495,带话 495,带话 “好。” 顾千雪一愣,而后惊喜开来,“你这是答应了?” 厉王收回了视线,重新开始工作,唇角却若有若无的勾起。“嗯。” 顾千雪激动的开始拍手起来,“太好了,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昨天我还和赵医女头疼到底将试点城市选在哪里,今天这个问题却迎刃而解了,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信赖,我一定会将你封地的妇幼事业打理得好好的。” 听了顾千雪的话,厉王的神色一顿,眸中有荧光流转般,起身离开房间。 顾千雪直愣愣瞧着,“难道我说错什么话了?这神经病,如果我那句话说错了直说就是,一声不吭的跑出去,还学会生闷气了?” 人去楼空,只留下顾千雪一人,却怎么也静不下心继续办公,干脆起身跑到桌子的另一面,去看厉王到底在做什么。 却见,一本本如同奏折一般的公文,上面是封地官员工工整整禀明的事宜,之乎者也看着就闹心,长篇累牍半天也抓不到什么重点,加之厉王的恶名在外,这些官员战战兢兢,每一本公文开头都是大篇幅的赞美和溜须,而厉王却默默的忍受这些平白加重的工作量,想想也不容易呢。 公文下,如果厉王同意之事,便用黑笔写一个“准”,若是不同意,则是用朱笔写下处理办法,铁画银钩,字迹苍劲有力,内容言简意赅,却不知比那些官员强了不知多少倍。 顾千雪拿着公文研读,一头雾水,“奇怪了,这些官员不都是科举出身吗,按理说学问应该很厉害,宫凌沨那家伙从十几岁就被辍学了,实力反倒是比这些官员高的感觉?” 却在这时,厉王从外归来。 顾千雪见到正主,赶忙将公文放下,做贼心虚道,“那个……我碰巧路过,我不是故意看你东西。”心中砰砰跳,不知对方会不会发火,毕竟不经过人允许就私碰人东西,换了她也是不愿。 却没想到,厉王只是习惯性的撇了一眼,并未在意,“将这些看看。”说着,扔到顾千雪的桌面上。 顾千雪跑回位置一看,喜出望外,其竟然是厉王所管辖四个郡的地理志。 这几本地理志与市面上游记范畴的地理志不同,其数据更精确,涉猎范围更广阔,所反应出的问题更多,当翻到最后一本时,顾千雪竟然看见了四个郡的守兵排布图。 “宫凌沨,这么机要的东西你为什么也给我?”大惊失色。 厉王却神态安然,“哦,也许是拿错了。”说着,伸手接过排布图,随意扔在桌子的空位上。 “……”不知为什么,顾千雪有种感觉,厉王并非失手拿错,而是刻意给她拿的。 心中暖暖的,从来不知这样一个冰冷的人,能给人如此温暖的感觉。 夜晚,两人洗漱之后,再一次遇到老问题。 “要不然……我就睡椅子吧,反正再有几个时辰就起床了,我将就一晚?”抱着从另一房间拿来的被子,顾千雪可怜巴巴地盯着正准备就寝的某人。 厉王也未阻拦,“好。” 顾千雪惊讶,“真的?你……算了,没什么。”心底空落落的,竟然犯贱的希望某人威胁。 厉王躺下,依旧只睡在一侧,将另一侧广阔的位置留下,“只要你不怕刺客。” “……”抱着被子的顾千雪想到两日前屋顶的打斗声,面色紧了紧,最后还是乖乖的爬上了床。“让让,脚拿开。” 却不知,是因为某人的威胁,还是她本意便如此。 一夜好眠,伴随着那股独特的熏香,无梦至天亮。 转眼,新年。 皇上还未丧心病狂地将顾千雪强留在宫中过新年,大清早便将其放了出去,顺带了奖赏无数。 长安街往来百姓却见到,一个小型车队从皇宫外出,直向顾尚书府而去。 有些知晓内情的纷纷议论: “看,定然是千雪郡主,这人啊,命真是好,不仅是礼部尚书大人的嫡女千金,还是镇远元帅唯一的外孙女,如今又被皇上这般器重。” “这算什么?听说连厉王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什么?厉王?传言的事儿原来是真的?” “不是真的,还有假的?” “我原本还以为是谣言。” “别管什么谣言不谣言,杀伐武断的厉王殿下被千雪郡主拿下,却不知千雪郡主容貌如何倾城,手段如何高超。” “听说她长得不是那么惊艳,勉强算是漂亮吧。” “……” 随着车队飞驰而过,带起了百姓们的讨论声无数。 马车中的顾千雪却一无所知,只是趴在车床兴致勃勃地向外望去,却见长安街两旁的的商铺早已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有些大一些讲究的店面,还挂了长长的红布。 要知道,再南樾国挂红布可是赤裸裸的炫富,只因为布匹昂贵。 再看路上摊位,商户们卯足了劲的吆喝,因为这一天可谓营销额最高的一日,因为新年,大家都敞开了的花钱,将平日里不舍得买的心仪之物抱回家,孩子们更是得到了额外的零花钱,围着糖葫芦、糖人等摊位叫着笑着买这吃着。 街上往来的少女也穿上了新衣,发髻上插着新发簪,水灵俊俏,一走一过,笑声若银铃般可爱。 转眼之间来到南樾国小半年,顾千雪也有种习惯了的感觉。 固然思念故乡,但珍惜现有的生活,积极面对,才是人生的真谛。 很快,车队到了顾尚书府,门丁们纷纷跑来迎接大小姐。 短短的半年,顾尚书府的变化也是翻天覆地。 从前下人们对夫人和大小姐是阳奉阴违的,当面吹捧着,骗来打赏;背后冷嘲热讽,反正夫人和大小姐也是听不懂,反倒能讨了裴姨娘的欢心。 而半年后,下人们对裴姨娘和二小姐则是避之不及,生怕被大小姐误会他们是裴姨娘一派。 大小姐看起来乐呵呵的为人宽容,实际上却最是睚眦必报的,暗用手段将裴姨娘打压得紧,直将裴姨娘逼回了娘家丞相府,哭了许多遍,自是不说。 就在顾千雪准备指挥下人将皇上的赏赐送入府中时,却听见身后一身骏马嘶鸣声,“千雪郡主,我们王爷有句话命小人带到。” 顾千雪惊讶,回过头,却看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君安。 496,礼物的诚意 496,礼物的诚意 君安下马见礼,顾千雪疑惑道,“君小哥,你们王爷让你带什么话?” 君安听见顾千雪叫自己“君小哥”,略带稚嫩的脸闪过厌恶,而后道,“王爷说,有一件新年礼物要送给郡主。” 顾千雪面上未表露半分,但心底却是甜滋滋的高兴,“哦?送什么?” 君安道,“王爷说了,郡主喜欢什么直说就行,只要您说出来,王爷就会送给你。” 一盆冷水哗的一下浇灭了顾千雪的全部热情,“哼,回去告诉你们王爷,如果有诚意送礼,就自己揣摩本郡主想要什么,若没诚意就别送,本郡主家里金山银山,不差他那几个铜板。”说完,狠狠地瞪了君安一眼,直将其当成了厉王撒气,转身入了顾尚书府大门。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护送顾千雪回家的宫里的公公,吓得瞠目结舌。 千雪郡主这是找死吗?竟用这种口气对厉王殿下说话,老天爷啊,那可是厉王殿下!那可是心狠手辣、猖狂狠厉的厉王殿下啊! 君安是厉王的忠实追随者,可以说是厉王头号粉丝,厉王便是他最大的偶像,而如今,一名举止轻浮(称他为君小哥)的女子公然对他偶像侮辱轻视,他只恨不得提刀进去与她拼命。 君安的俊脸涨得通红通红,额头青筋暴起,手一直抓着自己腰间配刀的刀柄,散发的杀气令顾尚书府的门丁都开始堤防起来。 而最终,君安还是愤怒地跨上马,回王府复命,更是暗暗发誓一定要添油加醋的说顾千雪的坏话。 君安是否说了顾千雪的坏话自是不提,只说顾千雪指挥着下人将一箱箱财物搬入听雪院,而后与公众太监对了账册,这才打赏了宫中的人,更是亲自送公公们离开。 宫中马车离开,而守在顾尚书府大门旁假山的顾千柔则是立刻冲了出来,身侧未带丫鬟,只身一人将顾千雪拦了住。 玉莲和玉翠两人十分警惕地挡在自家小姐面前,“好狗不挡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二小姐不知?”说话的是玉翠,玉翠年纪小脾气火爆,更是恨死了裴姨娘和二小姐顾千柔。 如果不是这对阴毒的母女,她与姐姐又如何被陷害到厨房,险些被折磨致死。 “你这贱婢,和谁说话呢?”顾千柔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有大事在身,真想冲上去给贱婢几个嘴巴。 “谁承认就说谁呗。”玉翠才不管不顾,自从伺候了赵氏,更是心直口快了。 自从被困宫中,顾千雪对顾千柔的厌恶少了许多,虽也谈不上什么喜欢。“玉翠,闭嘴。”而后看向顾千柔,“不知二妹找我有何事?难不成又要造谣本小姐和野男人跑出城了?” 顾千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强挤出笑容,“姐姐,从前……确实是妹妹不对,咱们有误会在其中,真的是误会,”越说越急,急出了眼泪,“姐姐,你给妹妹一次机会,让妹妹解释一下好吗?” 虽然归心似箭想去看看便宜娘和未出世的弟弟,但还是耐下来性子,“好,我知道是误会了,原谅你了,请让开吧。” 顾千柔哪肯?她死死地挡住三人去处,也不管周围下人们的眼神,“姐姐,我们去一旁的花园聊一会好吗?妹妹已经好久没和姐姐聊天了。” 顾千雪耸了耸肩,“罢了,去吧。”最终,还是顺了心中的好奇,看看顾千柔这厮到底能不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将她的厌恶说成喜爱。 顾尚书府西侧的一个小花园。 说是花园,冬季却无一朵花,只有光秃秃的院子和凉亭。 玉莲和玉翠被赶出了亭子,只留下顾千柔和顾千雪两人。 “姐姐,你与厉王……是真的吗?”顾千柔忍不住问。 顾千雪似笑非笑,“你猜。” 顾千柔急了,“姐姐,从前是妹妹的不是,您就大人有大量的原谅我吧,何况你我一起长大,从前我们感情很好的呢。” “行了,别和我扯这些,之前的感情好不好我不知道,金银首饰被你骗去了不少。”顾千雪十分不耐烦,“自欺欺人真的有趣吗?当初你煽动我推厉王下水,这可是把我往死路上逼。” 顾千柔面色一僵,笑容勉强起来,“那个……那个……妹妹当时年纪太小,不懂事。” 顾千雪挑眉,“你不是年纪小,是脑残。” 顾千柔不懂什么叫脑残,但却也能猜到是骂人的话,“姐姐怎么这么说我?” 顾千雪一摊手,“如果说从前你说话框我就算了,如今我什么样你也知晓,还说这些满是漏洞的话,到底是在骗我还是骗你自己?说你是脑残有什么不对吗?” 顾千柔终于笑不出来了,红着脸咬牙切齿,“姐姐,怎么说我们也是姐妹,以后出嫁也要互相帮衬着,你这么赶尽杀绝真的好吗?” 顾千雪哈哈大笑起来,“赶尽杀绝?顾千柔你哪只眼睛看我对你赶尽杀绝了?即便你对我大下杀手我也从没主动对付你,你自己用你那脑残的脑子回忆一下,每一次我都在反击。懂反击这两个字的意思吗?其意思便是每次都是你和你那脑残姨娘在搞事情。” 顾千柔被顾千雪训得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半天的嘴,却不知如何反驳。因为她知道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你想当反面角色,也得有当反面角色的资本吧?要实力没实力、要智力没智力,每每当炮灰的感觉真的很爽吗?”顾千雪忍继续道,“你有那算计人的时间,都不如用你那脑残的脑袋多看几本书,增加一些见识,你娘放着好好的出身当人家姨娘那般脑残,你就别学她了,否则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最后痛苦的还是你自己。” 顾千柔低着头,心中恨着,但同时也知晓对方说得是实情,只能勉强将愤怒和憎恨隐藏心底。一咬牙,噗通跪了下,“姐姐,千错万错都是因为妹妹误会您喜欢太子殿下才酿下的大错,如今姐姐与厉王殿下琴瑟和鸣,看在误会的面子上,您就原谅妹妹一回吧。” 497,脑残就要多读书 497,脑残就要多读书 “误会?”顾千雪冷哼。 是啊,她穿越来占了本尊的肉身,便可以说是误会一场,但如果本尊还在,便不是什么误会。 这些,她自然是不打算说。 顾千柔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姐姐,您之前一直和我说喜欢太子殿下的,为何又突然和厉王在一起了呢?” “那是因为……”顾千雪犹豫,她还不想作死的招惹厉王,如果那家伙真的喜欢她,发现她喜欢过太子,那她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那是因为逗你玩的,谁知道你当真啊。”说着,一摊手。 顾千柔一下子懵了,“这种事也能逗着玩?” 顾千雪挑眉,“我想逗就逗,怎么,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顾千柔还能说什么?“姐姐,您还记得从前一次,您说太子殿下送您手镯吗?” “哦,那个啊?”顾千雪一伸胳膊,将袖子撩开,却见如嫩藕一般的锆腕上,一只成色上好的深色玉镯戴在其上。因为有了手镯的映衬,更显得白皙的手腕晶莹剔透,“宫凌沨给的。” “宫凌……”顾千柔赶忙伸手狠狠的捂在嘴上,面色比之前还白,因为如果她没记错,宫凌沨正是厉王殿下的名讳,“姐姐你疯了,怎么能叫厉王殿下的名讳?” 顾千雪失笑,“不小心就叫出来了,其实我心里都称他为神经病。” 顾千柔瞠目结舌,能感觉到顾千雪与厉王之间亲昵的感情,百炼钢成绕指柔,这句话却突然从心底漾起,“姐姐,妹妹好羡慕您啊,如果早知晓您喜欢的是厉王殿下而不是太子表哥,何苦我们姐妹反目成仇呢?”说着,伸手就要拉顾千雪的手。 顾千雪一下子闪开,“喂,咱们有事儿说事儿,别拉拉扯扯,再说,就算是没有太子,我们就算勉强称之为亲戚,也当不了朋友,毕竟有你那脑残姨娘在。” 顾千柔听人辱骂自己的母亲,心中不悦,却又不好发作,只能生生的忍了,“姐姐,既然误会解除,我们和好如初行不行?从前是我的不对,以后妹妹再也不敢了,以后妹妹什么都听姐姐的。” 顾千雪终于忍不住的伸手抚了抚胳膊,隔着袖子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扫了下去,“你知道我时间紧得很,关于这个问题,咱们就别墨迹了,我劝你有话快说,否则待我没了耐性,可不管你是什么妹妹弟弟的。” 顾千柔见状,赶忙道,“姐姐,我怎样才能嫁给太子表哥呢?” 对方反应一直都在顾千雪的预料之中,和对方绕了半天也终于绕到了正题上,“嫁不了,你死了心吧。”这句话,她早就想说了。 “为什么?”顾千柔急得快哭了,为何她厚着脸皮来找顾千雪,只因外祖母曾经隐晦的说过,那件事……不能成。“太子是我表哥,皇后娘娘是我姨母,我更是丞相的亲外孙女,为什么不行?” 顾千雪噗嗤一笑,“太子注定不会专一,太子妃也是嫁,侧妃也是嫁,除了这些,少不得什么妾侍,你想要哪种?” 顾千柔眼神闪烁,“自然是……太子妃了。” “你家太子妃的母亲是个姨娘?”顾千雪掏出帕子,在亭子石凳上擦了擦,而后坐了下。 顾千柔思忖好半晌,怯生生地抬起眼,“姐姐,你是痛快人,你说条件吧。”又怕对方听不明白,补充道,“怎样才能将我姨娘抬为平妻。” 坐在石凳上的顾千雪伸手支在石桌上,“很简单,你去杀了太子就可以。” 这一幕,似曾相识。 顾千柔脸上也火辣辣的,“姐姐,别开玩笑了。” 顾千雪终于认真了神色,“好吧,不开玩笑,抬裴姨娘为平妻——没门。” 顾千柔气得浑身发抖,“顾千雪,你在耍我?” 顾千雪翻了白眼,“脑残的脑补能力还真强,我耍你个屁!你们屡次害我都未得逞,现在斗不过我,还指望我出主意将你姨娘抬为平妻,不是白日做梦又是什么?实话告诉你,抬平妻的事儿你就别考虑,其他的你好好想想。”说着,站了起来,“记住,脑残就要多读书。” 说完后,也不再理会气得浑身发抖的顾千柔,千雪拍拍衣襟出了亭子。 玉莲和玉翠连忙迎了上去。 两人离得不远,将亭内的谈话听了个遍玉翠更是高声道,“小姐,您刚刚那句话说得太对了,脑残就要多读书。” 玉莲噗嗤一笑,并非反驳。 待三人离亭子足够远,玉莲才忍不住道,“妹妹,小姐说过让你经常读书,难道你也是脑残吗?” “姐姐,你怎么这么说妹妹啊。”玉翠气得直跺脚。 顾千雪看着打闹的两姐妹,叹了口气,“真羡慕你们这姐妹情深,如果我也有个一条心的姐妹就好了。” 玉莲道,“小姐很快就有了,少爷马上就出生了呢。奴婢相信,少爷一定非常听小姐的话的。” 顾千雪听了玉莲的话后,阴郁也是一扫而光,“几日未见,你这小丫头越来越能说会道了,好,本小姐有赏。”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荷包里面都是金叶子。 这些金叶子是宫中必备之物,在宫中生活便需要钱财打点。虽然顾千雪有皇命在身,宫人们不敢轻视,但随着顾千雪的钱财越爱越多却又没有花钱的机会,她也是着急得很。 最后她也学着那些土豪贵人,弄一袋子金叶子在身边,谁伺候得好、谁嘴巴甜,她就赏一枚金叶子。 先不说消耗了钱财心中多高兴,只说,看见这些背井离乡的宫人们欢喜雀跃,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小姐,这些太贵重了,玉莲不能要。”玉莲见到那满满一袋子的金叶子,赶忙婉拒。 顾千雪噗嗤一笑,“既然给你,你就拿着,我劝你拿着这些金叶子到京城买一间房子,哪怕是房子小一些,你与玉翠以后也算是有个窝了。顾尚书府再大,终归只是个工作场所,你们应该有一个家。”其实她没说的是,这里是首都,房子早晚涨价,有什么比炒房更稳妥的买卖呢? 498,裴姨娘出事了 498,裴姨娘出事了 作为还没有房地产概念的南樾国土著来说,玉莲和玉翠听完顾千雪的话后,心中激情澎湃,更是红了眼圈。 玉翠道,“小姐,您在哪,哪就是我们的家。” 顾千雪翻了个白眼,“所以说让你多读书,你怎么就这么天真?难道以后你还真不嫁人了?你们存的银子永远是银子,但如果将银子换成房子是会升值的!你们出嫁的时候,每个人带一个京城的房子,是多霸气的嫁妆,懂了吗?” 玉莲道,“小姐放心吧,我们姐妹听小姐的,小姐说什么,我们便做什么。待过几日休值,奴婢便出去寻觅房子去。” 顾千雪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玉莲的头顶,“这才是好孩子。” 说完,顾千雪心中也忍不住寻思道——要不然她也去买房子吧,以她现在的财富,说买半个城是夸张,但买下一条街是有可能的。等以后房子升值……想到这里,又无比哀痛。 升值又如何?她还是没地方花钱和消费,当没有了消费的欲望,赚钱的欲望也就消失不见了。 抬起头,看向苍茫的天空,顾千雪忍不住呢喃,“裴姨娘……还真是难办的差事呢,如果裴姨娘终于受不了跑了,那该多好?” “小姐,您说什么?”玉莲没听清,追问了句。 顾千雪笑道,“没什么,我们去牡丹院吧。” 忽然,凭空一阵冷风吹过。 玉翠道,“咦,这阵风怎么这么短,一下子就没有了。” 玉莲道,“没有还不好?大过年的,狂风大作才不吉利。” 顾千雪挠了挠头,却有种错觉——刚刚,有人用轻功飞了过去。 今天是新年,不仅街上满是喜庆,连顾尚书府里也是如此。 整个府内,所有房子都挂了登楼,树上还缠了红布,地上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下人们也穿上了府里发的新衣服,来来往往腿脚轻快面带笑容,心中更是盼着老夫人能多发一些新年红包。 毕竟,十五年了,顾尚书和老太太终于将第一名子嗣盼到了,虽然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出生。 按理说,这举家欢庆的日子应该再老太太的满福院度过,但因为赵氏有孕身子不便的原因,老太太便干脆将节日新年搬到了牡丹院。 老太太和顾尚书来了,姨娘们自然也得跟着来。 如果是别人家,就算是装,也能装出来一派妻妾和睦的美(虚)好(伪)景象,但赵氏是什么人?其心智不全只有几岁孩童一般,加之怀孕了被顾尚书宠上了天,如今更是脾气大得很。 想到这些女人都是和她抢亲亲相公的,气就不打一出来,挺着大肚子拿扫把亲自将一群人赶了出去。 如果是平时,顾尚书和郑氏怕早就训斥她了,但还有一个月顾家的嫡长子就出世了,他们哪还顾得上姨娘们怎样?连忙哄着赵氏将扫把放下,只有她们一家五口人好好庆祝佳节。 五口人?老太太郑氏、顾尚书、赵氏、顾千雪,以及赵氏肚子里男孩子。 房间内,郑氏详细询问顾千雪宫内之事,顾千雪一一答了,郑氏又叮嘱了一些,还说今天过完年,明日大清早就回宫,没什么比伺候皇上皇后以及后宫贵人们更重要的事了。 顾千雪听得直翻白眼,心中认为这老太太真是无药可救,自家孩子不在家呆着,非送别人家?她每天都挖空心思的出宫,老太太倒是好,还逼着她入宫。入宫,入宫,入哪门子宫,难道她还能把皇后挤下去当皇后不成? 与郑氏相比,顾尚书则是平静很多,只是静静听着,当听到郑氏让顾千雪回宫时,忍不住插嘴道,让顾千雪多在家几日,陪陪赵氏。 顾千雪心中暗道——这才像个人话,自己便宜娘不陪,陪那些陌生人做甚? 郑氏又要说什么时,顾千雪却问赵氏想不想吃北京烤鸭。 赵氏早就呆的不耐烦了,听说有烤鸭吃,立刻兴高采烈起来,连连拍手说要吃烤鸭,厨子们备下的点心加起来都没有自己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做的北京烤鸭好吃。 顾千雪找了个噱头,赶忙跑出去开始做烤鸭,这一做,便用整整两个时辰。 太阳偏西。 隐约听见府外传来鞭炮声,这是年末饭的鞭炮。 南樾国的规矩,傍晚时,要吃旧年的最后一顿饭,菜色丰盛不说,更要每道菜都留下许多,示意年年有余。而这旧年饭前,更要用鞭炮庆贺,寓意红红火火。 众人吃过了烤鸭,本就不饿,丫鬟们一边说着喜庆话一边将佳肴端上来,当佳肴摆满,就要开始放鞭吃饭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顾尚书吩咐下人放鞭时,却见一名惊慌失措的老妈子跌跌撞撞的跑了来,“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郑氏听见,面色刷的一下沉了下来。“放肆,今天是新年,喜庆的日子,你喊什么不好了?来人,掌嘴!” 郑氏话音刚落,心腹周嬷嬷便上前,抓住老妈子就要扇嘴巴。 老妈子道,“老太太等会在打奴婢,先等奴婢……把话说完……芍药居出大事了……” 郑氏一愣,“出什么大事了?” 顾尚书和顾千雪也是不解,赶忙看去。 那老妈子跑得急了,喘着粗气,深呼吸了两口气,而后道。“是这样,大小姐回来后,与二小姐在小花园聊了会,之后二小姐就失魂落魄去了芍药居,芍药居的下人们说,二小姐和裴姨娘吵了起来,虽不知吵了什么但吵得很凶,最后二小姐哭着跑了出来。” “然后呢?”郑氏急着问。 老妈子道,“然后,裴姨娘要来牡丹院陪老夫人、老爷和夫人过年,却被赶出去,回去后就说头疼想睡一会,便把所有人赶走,之后……之后……” “之后发生了什么?”毕竟曾是枕边人,顾尚书也是极为关切裴姨娘的。 老妈子犹犹豫豫,“之后,丫鬟见天黑了要吃旧年饭了,就进去问裴姨娘,却看见……却看见……” “到底看见什么了?”顾尚书的心,咯噔一下。 “看见裴姨娘床上有一个男人!两个人赤身裸体的躺在一起!” 499,通奸 499,通奸 “什么?一个男人?”郑氏急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周嬷嬷赶忙道,“老夫人别着急,可能是那些贱蹄子看错了,您先等等,奴婢先过去看看。” 郑氏慌张的点头,“好,你去看看。” 顾千雪也是吓了一跳,“玉莲,你也去看。”急忙吩咐。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说着,玉莲也跟着周嬷嬷小跑赶往芍药居。 本来还算欢快的气氛,一下子僵了住。 郑氏焦急,手指不断敲击桌面,满是皱纹的额头青筋暴起。顾尚书则是傻了,自认风流倜傥的他,却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其惊诧到不知如何面对,否则自己早冲了过去。 顾千雪坐在赵氏身旁,安抚的拉着赵氏的手,却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 到底哪里不对劲儿?裴姨娘的妾室身份可以是她的怨念,抱着这种强大怨念怎么会和男人通奸?而且,就算是通奸也不可能大过年的通奸! 再细细想想刚刚那老妈子的话,在此之前裴姨娘和顾千柔吵过,难道是…… 顾千雪伸手狠狠捂住嘴,瞠目结舌——难道是顾千柔的手笔?顾千柔确实阴狠,当初煽动她害厉王。难道今日她陷害裴姨娘与人通奸?但目的何在?事发后,裴姨娘不会被打死,看在裴丞相的面子上,要么顾尚书认同当绿头王八,要么将裴姨娘送回裴家。 裴姨娘是裴家嫡女,又是皇后的亲妹妹,裴丞相怕也不会下杀手,搞不好会将她再嫁人。 裴姨娘嫁人称为正妻的话,假设顾千柔跟着裴姨娘走便能成为嫡女,如果是嫡女便可以称为太子妃。难道顾千柔打的是这个主意?但还是有许多矛盾——南樾国非现代中国,即便裴姨娘被赶走,顾千柔也是顾家的人,必须留在顾家。 一时间,顾千雪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突发之事到底是什么。 榆木脑袋。 突然,四个字浮现于脑海,是厉王讽刺她时用的词语。 虽然心有不甘,但顾千雪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厉王在,怕很快便能得到答案吧。 房间气氛僵持,所有人面色都不好,只有赵氏还如同没事儿人一般打着哈欠,“还吃不吃饭了?不是说要吃就年饭吗?你们都在做什么?” 郑氏瞪了赵氏一眼,顾尚书却赶忙安慰,“偌澜你不是刚吃完北京烤鸭,又饿了吗?要不要为夫陪你再吃一些?”声音温柔,好像在哄孩子一般。 赵氏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向顾尚书,“我不饿,问题刚刚不是夫君你说,旧年饭不饿也要吃一些吗?说吃的也是你,现在不吃的也是你。” “……”顾尚书无语,赵氏还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反倒是聪明起来。 僵持的气氛因为周嬷嬷和玉莲的归来而打破。 “老夫人,奴婢回来了,”周嬷嬷的面色铁青,极为不好,“确实……是真的。” 郑氏狠狠一拍桌子,“什么?这个贱人真是胆大包天,那男子是谁?” 周嬷嬷道,“是薛旭峰。” 顾千雪一惊,薛旭峰?从前的薛管家。 对这个薛管家,顾千雪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她刚刚穿越来时,顾府由裴姨娘掌管,而这薛旭峰便是总管家,听说此人是裴姨娘的陪嫁,非奴籍,裴丞相门客之子。至于为什么顾千雪对此人印象深,是因为在裴姨娘的授意下,此人暗地里给牡丹院和听雪院使了不少绊子、挖了不少坑。 也正因为如此,顾千雪极为讨厌薛旭峰,老夫人郑氏接管了顾府后,顾千雪便暗示郑氏撤下薛旭峰管家一职,将其贬为一名小管事。 难道裴姨娘和薛旭峰真的有奸情? 赵氏的情况特殊,虽为当家主母,但势必是处理不了家中事务的,又因快分娩,众人也怕她激动而动了抬起,最后,便让其在房间里睡觉,众人去芍药居去解决。 顾千雪有些不放心,更是将玉翠留下,只带了性格沉稳的玉莲。 玉翠气得直跺脚,她恨死了裴姨娘和二小姐,巴不得看笑话,最后还是玉莲保证为她讲芍药居发生的一切,这才罢休。 芍药居。 一时间人满为患。 芍药居的正厅,正中央坐着面色铁青的郑氏以及一脸懵逼的顾尚书,周围则是围满了姨娘。 除顾千雪和顾千柔外,其他顾家小姐们都被丫鬟们看管在房间里,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事,不能被年幼的小姐们看。 大厅中央,裴姨娘和薛旭峰被五花大绑跪在中央。 “裴玉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氏大吼一声。 裴姨娘哭着大喊,“冤枉啊!老夫人,妾身冤枉啊!老爷,妾身冤枉啊!”说着连连磕头,又因为手臂被绑在身后,那姿势极为滑稽。 顾千柔一直苍白着脸,站在角落里,眼神中满是绝望。 “冤枉?人证物证都在,你有什么冤枉的?”郑氏狠狠道,而后伸手一指裴姨娘身旁的薛旭峰,“薛管事,老身本以为你是个老实本分的,原来却是个无耻小人。” 薛旭峰年约四十上下,身材匀称修长,极有气质,容貌也是端正秀气,倒不像是四十左右,只像三十出头。 他听了郑氏的话,缓过神来,冷哼一声,“老夫人何必如此假惺惺,若老夫人认为薛某老实本分,为何将薛某的管家职位撤下?” 郑氏一愣,却没想到对方还敢顶嘴,气得将那拐杖狠狠砸向地面,“大胆!来人!掌嘴!掌嘴!” 薛旭峰却冷笑,“被你们抓了,薛某就没想过什么好结果,想掌嘴就掌嘴吧,但掌坏了嘴,别怪薛某一会不能说话。” 一句话,差点将郑氏气得背过气去。 顾尚书却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扬手便狠狠给薛旭峰一耳光,其用力之大,却见薛旭光的嘴角慢慢留下血。 “你……你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和玉蕊……你和裴姨娘,到底有什么吗?”顾尚书气得浑身颤抖。 裴姨娘大叫,“老爷,你听我说,真的没有!真的没有!我是冤枉……啊!” 话还未说完,顾尚书已经回手狠狠打了裴姨娘,直将裴姨娘打翻在地,无法起身。 500,新年礼物 500,新年礼物 薛旭峰见裴姨娘被打翻在地,顿时疯了似得,“顾庆泽,你有什么资格打玉蕊,你这个软弱无能的懦夫,你这个靠女人上位的小白脸,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负心汉!玉蕊现在这般模样,都是你害的!” 所有旁观的姨娘们齐齐一惊,顾千雪也是吓了一跳——难道裴姨娘和薛旭峰是真的?两人不是被陷害的? 顾千柔狠狠低着头,不忍心看面前一幕。 顾千雪发现顾千柔的反应,心中的疑惑也渐渐尘埃落定。 “不!不!我是冤枉的!”趴在地上的裴姨娘不顾形象的挣扎,她扭过头,诧异地盯着薛旭峰,“薛旭峰,我裴玉蕊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般害我?到底是谁指使你,是不是顾千雪!一定是顾千雪!”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膝盖中箭的感觉十分不好。 薛旭峰却温柔地看着裴姨娘,“傻玉蕊,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啊。” 裴姨娘急了,“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老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薛旭峰则是嘲讽地看向顾尚书,“我与玉蕊青梅竹马,丞相对我父器重,更是对我许诺,只要我能考中进士以上,便将玉蕊嫁于我,但你却出现了。呵,顾庆泽,你应该不记得我吧,我们县试是一同考中的秀才,只不过你是案首,我没有名次。” 顾尚书一惊,仔细查看薛旭峰的容貌,却怎么都记不起这人是谁。 薛旭峰继续道,“你自然不会记得我,当年的顾大才子是多么引人瞩目、春风得意。我承认,我薛旭峰的学问不如你,但我却比你有担当,比你是个男人!我可以为了玉蕊放弃科举,终身不娶,委身在一个尚书府守着心爱的女人。你却为了自己的仕途娶一个傻子!玉蕊为了你甘愿做妾,你可要记得,她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嫡女二小姐!而你呢?你是怎么回报她的?连个承诺都没有,任凭那傻子生的女儿作威作福,你有良心吗?”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很想上去抽他几个嘴巴。什么叫傻子?什么叫傻子生的女儿?你薛旭峰聪明,既然如此聪明,为何喜欢上这么个脑残?真是驴不知自己脸长。 顾尚书心有惭愧,但眼神却无比犀利,“呵,比我有担当?你以为放弃仕途,在女人身边当管家就是担当?从我一个男子的角度看来,你却是一个满口仁义的登徒子,你守在她身边最后的结果呢?不还是毁了她声誉,行了苟且之事吗?至于你说放弃科举,呵,你可以骗这一屋子女子,能骗我?” 顾千雪见便宜爹这般强势,只想给他鼓掌。 “既然裴丞相对你寄予厚望,如果我是你,定当头悬梁锥刺股发愤图强,你一个县试都考不上名次,谈什么报复?这是其一,”顾尚书平稳了情绪,声音平稳沉着,不急不缓却掷地有声,“其二,如果你县试与我为一届,而我与玉蕊相识是殿试之后,中间隔了府试、乡试、会试,暂且算你过了府试,却定然过不了乡试,因为如果你过了乡试中了举人,便是你想舍弃功名做人家奴,朝廷也是不允许的,而我会试考了两次,也就是说,你最少有三次乡试没过。呵,如果你真有担当,这么多年怎么会连个乡试都考不过?哄骗没参加过科举的女子有什么能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为了她们放弃仕途,实际上却是根本没那考中的实力吧。” 薛旭峰的面色变了又变,满脸通红,“你……你胡说!你以为人人都能一举考下乡试?有多少人直到头发花白还只是一名童生?” “呵呵,”顾尚书再次冷笑出声,“你以为我顾庆泽是天才?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非但不是天才,资质远远不如你,你信不信?” 薛旭峰面色疑惑。 顾尚书继续道,“先说你,虽然从前我不认识你,但也能猜到你天资多么聪慧廪人,否则裴丞相不会承诺待你考取功名时,将玉蕊嫁给你。裴丞相这般,足够作为你资质的肯定。而我呢?家父只是一名员外小吏,家中有田三亩,宅子两间,铺子一个,一年全部收入最多百两,除了家中日常开销,还有一个庶弟弟两名庶妹要养,是家母省吃俭用,几年不买一件新衣、一件首饰的供我读书,我是背负了家母所有期望破釜沉舟的读书,至于如何寒窗苦读便不累述,你且想想你资质平庸的同窗吧,在你春风得意时,他们在做什么。” 薛旭峰沉默,饶是能言善辩,一时间也是说不出话来。 顾千雪几乎想鼓掌,顾尚书话锋犀利的反驳时,太帅了!真可谓男神般帅气! “最后一次,我问你,你与玉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顾尚书的声音突转冷静,冷静得可怕。 顾千雪看着地上趴着用恐惧的眼神盯着两名男人的裴姨娘,突然有种预感——裴姨娘是清白的。 裴姨娘与薛旭峰之中有暧昧,她相信,不说青梅竹马,只说薛旭峰的气质,即便人到中年依旧风度翩翩。但若发生什么苟合之事,甚至是大过年的白天迫不及待的发生,她不信。 到底是谁在陷害裴姨娘?顾千柔吗? 就在顾千雪疑惑时,只觉得身后腰带被人用手指戳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却发现身后除了几位姨娘,没别人。 见顾千雪疑惑的眼神,柳姨娘赶忙问得殷勤,“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顾千雪摇了摇头,“没有。”也许是谁不小心碰了她一下,不应该这么敏感的。 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摸了一下后后腰的部分,却发现了……腰带里有个东西,是个纸团。 顾千雪的心咯噔一下,将那纸团拿过来,偷偷展开,却见褶皱的纸张上一个熟悉的笔触写着四个大字——新年礼物。 顾千雪瞠目结舌,顿时后背一层冷汗。 闹了半天,这一切都是厉王的手笔!以厉王的阴险毒辣,想控制薛旭峰轻而易举,其眨眼之间可以平复一座城,更何况收拾一名小小姨娘。虽然这手法阴毒狗血,但不得不说……干得漂亮! 501,遣散姨娘 501,遣散姨娘 因为知晓是厉王的手笔,顾千雪原本还有一些疑惑和同情,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心中只有报仇雪恨的痛快。 却见,薛旭峰刚要说话,竟如同想到了什么,面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顾千雪猜测,他是受厉王的威胁。 “说!”顾尚书怒吼。 薛旭峰最后一咬牙,道,“尚书大人,请您看在玉蕊为您默默奉献这么多年的份上,放她自由,让她与我双宿双飞吧。”不用说得赤裸直白,却比直接承认苟合更有力。 裴姨娘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昏迷过去。 顾千柔见自己娘晕倒,想冲过去扶,但却生生忍住,恐惧的眼中隐隐带着一种狠心的决绝。 “还有脸晕?”郑氏愤怒的恨不得拐杖砸过去,“来人,用冷水将她泼醒!” 裴姨娘的陪嫁吴嬷嬷冲了过来,跪倒在地,“老夫人、老爷,此事绝对有问题,姨娘不是那样的人,姨娘深爱的只有老爷一人。” “不是那样的人?”郑氏气得直喘气,她也是第一次碰见这般事,“老身问你,那薛旭峰是不是从你们裴家出来的,他是不是裴丞相门生的儿子,是不是和裴玉蕊这个贱人从小一起长大。这些都不算什么秘密,寻了人去丞相府便能打听到,你且好生回答,若有半句瞎话,看老身怎么撕烂你的嘴。” 吴嬷嬷嬷嬷浑身一僵,声音平白也小了些许,“是……是一起长大,也是门生的儿子,但……但奴婢相信他们没什么。” “来人,掌这老皮子的嘴,狠狠的打!”郑氏手一挥,立刻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上前,一个抓住,另一个开始狠狠的掌嘴起来,声音震天响,没几下,便开始吐血。 郑氏颤抖着指着正在求饶的吴嬷嬷,“好啊,丞相府出来的人真好啊,当年不是我们顾家求着你们嫁,是你们上杆子非要嫁,嫁过来却还带着青梅竹马,如今被捉奸在床还说没什么。丞相府也太欺人太甚了,不就是丞相府吗?丞相府就无法无天了吗?如今我们顾家也不要脸了,就把这件事传扬开,看看还有谁家敢娶你们丞相府的姑娘,谁家姑娘还敢嫁荒淫无耻的丞相府!” 顾千雪吓了一跳,老太太还真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烈主儿,就这么和丞相府打起来,这可万万不行! 这时,顾尚书噗通给郑氏跪下,“母亲息怒,听儿子说几句话吧。” 几个丫鬟也赶忙去安慰气得浑身发抖的郑氏,小声说让老夫人保重身子,还有一个月就能见到孙子了,不能长病云云。 提到还未见面的孙子,老太太终于平息了一些怒气,“庆泽,你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吧。” 顾尚书却未起身,“母亲,儿子有一事求您,这件事关上门我们自家知晓便罢了,不能让外人知晓,若真如此,玉蕊以后怎么办?玉蕊身为官家嫡女,为了儿子委屈了一辈子,难道我还能让她后半生活不下去吗?这件事……”说着,深深看了薛旭峰一眼,“这件事,儿子自有安排,母亲便别插手了。” 郑氏追问道,“怎么,你还要原谅她?这天大的绿帽子,你要戴上?” 顾尚书面色严肃地轻摇头,“母亲您听我说,发生了这件事,我非但不生气,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顾尚书的话音刚落,一众姨娘们都满是疑惑,窃窃私语。 “玉蕊想要什么,我一直知道,只不过装糊涂罢了,我之前胆小懦弱,总想敷衍塞责、得过且过,玉蕊可以说受了十几年的委屈,”顾尚书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势示意下人将裴姨娘抬起来,“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干脆就给她自由吧。以裴家的势力,玉蕊便是再嫁也不难。” 殊不知,本“昏迷不醒”的裴姨娘,紧闭的双眼无声留下两行泪。 郑氏却急了,“这怎么行,咱们顾家是说来就来,说走就的?” 顾尚书却起身,“母亲,玉蕊是我的妾室,我有决定权,便是闹到皇上那里,也是这么个理。”第一次正面顶撞郑氏。 郑氏一僵,最后一拍大腿,“罢了罢了,你翅膀也硬了,老身管不住你了。”伸手一指跪着的薛旭峰,“他怎么办?” 顾尚书冷冷看了那人一眼,好半晌,这才泄了气,“也放了吧,他能为了玉蕊终身不娶,也算个痴心人。有他在,我也能放心玉蕊了。”在众人震惊中,又补了一句,“从前我也与薛管家打过交道,这人毅力不足但胜在心思活络,即便是无法考取功名,但如果踏实认真的做些生意,不说富贾一方也能家财万贯,玉蕊跟着他吃不了苦。” 裴姨娘猛地睁开眼,“老爷!”嘶吼了一声,带着无比眷恋。 顾尚书对着裴姨娘笑笑,“对不起玉蕊,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只能给你自由。而且,也要感谢你这十几年的陪伴以及上下操劳,你是个好女人,应该有个好归宿。” 裴姨娘想继续留下,但却也知晓,在顾千雪的打压下,她在顾尚书府也没什么好日子。 下人为小心翼翼为裴姨娘解绑,提着小心,怕裴姨娘冲上去与人拼命,但事实上,松绑后的裴姨娘则是对着顾尚书深深磕了个头,“谢谢老爷成全。” 顾尚书点了下头,而后冷眼一扫众人,“今日之事,任何人不许说出去,如果我发现有谣言出自谁的口,绝对让其家破人亡!” 众人一惊,赶忙纷纷表示不会说出去。 顾千雪却心中暗道,顾尚书怎么也学会宫凌沨那一套了? 不过话说回来,顾尚书的做法让她另眼相看,也许在南樾国人眼中觉得窝囊,但顾千雪却认为其是一个好男人,一个值得尊重的好男人。 如此想着,手中的纸条抓得更紧了,“新年快乐”四个大字,烫得她手心发疼,心中也是暖洋洋的,总有一股子想笑的冲动,却不是因为嘲笑裴姨娘,而是心底甜滋滋的犹如吃了蜜一般的甜笑。 后来又说了一些,事情仿佛已落下帷幕,顾尚书却突然将矛头直指顾千柔,“千柔,你可想好了你的未来吗?你是想留下,还是想随你娘离开。” 502,遣散姨娘2 502,遣散姨娘2 别说姨娘和丫鬟老妈子吓了一跳,顾千雪也是吓得不清——南樾国难道还有离婚孩子判给女方的先例? 穷苦人家确实是有的,为了能迅速腾出地方给新人生儿子,有些渣男便将糟糠妻和儿女一并赶出去。当然,其结果也是备受谴责,只是既然做出这种渣事,渣男往往都是不怕的。 问题是,顾尚书难道也不怕?为官者最怕的就是风评,如果传出顾尚书抛妾弃女,岂不是糟了? 郑氏急了,“庆泽,你说什么?” 顾尚书正色回道,“儿子是问千雪,她选择是去是留。” 顾千柔彻底懵了,她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而且……她也没想过,更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虽然在顾尚书府是二小姐,但在心里,她认为自己是顾家人,况且祖母和父亲待她不薄;再者,娘亲如果真的离开顾家而再嫁,谁知道会嫁到什么样的家族?便是外祖父身居丞相,但娘亲的年纪也注定再不会高嫁了。 顾尚书柔声问向裴姨娘,“玉蕊,你是希望柔儿与你一起走,还是留在顾家。” 裴姨娘也是矛盾不看,“柔儿……”实际上,她是舍不得自己女儿的。 顾千柔低着头垂着眼面无表情,无人能看出她眼底的精光一闪而逝——她决定留在顾家。在顾家,她还是官家小姐,但如果母亲真的嫁入商户,她还哪有地位? 顾尚书道,“我也是舍不得柔儿,但如果玉蕊你有个好归宿,或者干脆在裴家而不嫁,柔儿便不是庶女身份了,那样背靠着裴家,她的归宿也不会差到哪里。” 这句话,一下子将顾千柔提醒——她险些忘了,嫡庶之差别,如同云泥,更如同永无法跨越的鸿沟! 众人却见,顾千柔噗通跪下,对顾尚书连磕三个头,泪眼婆娑,“父亲,外祖母,柔儿虽想陪伴伺候你们,但到底舍不得娘亲,对不起了。”说完,再次磕头。 裴姨娘彻底忍不住心底的悲伤,大哭了起来。 顾千雪深深叹了口气,也有一些悲伤起来。 “这件事便这么决定了,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将你们母女连同当年的嫁妆一同送回裴家,只说你我和离,今后彼此婚嫁再不相干。至于柔儿,因为柔儿未上顾家家谱,便随你去了,将来若是想改姓,也是可以的。”顾尚书淡淡道。 可以说,顾尚书对裴姨娘十足的照顾,竟用和离。 夫妻之间才有和离一说,其针对的是正妻。至于妾室,男人们不想要了直接赶出去就是,有的无良男子更是将妾室送人或者卖掉。 “老爷,这样的影响会不会……”裴姨娘出身官家,自然了解其中利害。 顾尚书笑了笑,“男子汉大丈夫,被骂上几句又如何?从前对你们不负责,如今便负责一次。” 顾尚书的话音刚落,顾千柔则是冲过去与裴姨娘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不仅仅是这母女俩在哭,其他姨娘们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因为竟联想起自己可悲的处境。如今顾尚书独宠夫人,根本不入她们院子,她们虽没有登上夫人位置的希望,但不被夫君碰便注定没有儿女子嗣,将来便没有依靠,待人老珠黄,她们可怎么办? 尤其是柳姨娘、周姨娘和王姨娘,她们三人是顾尚书为了生儿子特意纳的,如今儿子的影还没有,却已失宠。未过双十的年纪,大好的年华,便注定在这院子里如无人注意的花朵般逐渐凋零。 冷艳旁观的郑氏细细思忖衡量了下,也接受了这样的结果。毕竟,一山不容二虎,裴氏和赵氏,一个丞相府小姐,一个赵元帅独生女,都是顾家惹不起的角色,从前胜在赵氏痴傻,天平的平衡偏向裴姨娘;而如今顾千雪却不是个省油的灯,裴姨娘才被冷落了几个月就开始耐不住寂寞了,留下也是个祸害。 裴姨娘走,相当于请走一尊大神,顾家后院也舒服太平许多。至于顾千柔那孩子着实可惜,却也没办法。 就在顾尚书准备结案时,人群中却有一人突然出声,“父亲,女儿有一个建议,不知父亲愿意听否。”竟是顾千雪。 顾千柔和裴姨娘浑身一僵,心中惧怕顾千雪起什么幺蛾子。 “千雪,你说。”顾尚书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走到正厅中央。“首先,女儿必须表达对父亲的崇拜之情,并非父亲的深明大义、也非父亲的忍辱负重,而是父亲的仁爱之心。当您说予裴姨娘自由时,女儿几乎要热泪盈眶,而同时,女儿也萌发一种想法。”声音顿了一下,因为她要丢一个震撼的深水炸弹,“父亲既然放了裴姨娘自由,何不询问其他姨娘,若不想留者,干脆放她们自由?” 说这话的时候,顾千雪心底是蹦蹦直跳的,人心隔肚皮,她也无法肯定顾尚书是真仁慈还是假虚伪。 郑氏一拍拐杖,“千雪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今日你父亲犯浑,怎么连着你也开始糊涂起来了?” 顾千雪低头不语,她只是提出一个建议,却不想道德绑架,最后如何决定,还是在顾尚书身上。如果顾尚书真的喜欢上赵氏,愿意守着赵氏好好过一辈子,将不喜欢的妾室遣散了又何妨? 众姨娘见状,也赶忙冲出来跪了下来,有的哀求不想离开顾府,离不开顾尚书,有些则是只跪着静观其变,却不发表言论。 顾千雪发现,哀求声音最大的是李姨娘和叶姨娘,她们两人有女儿顾千翎和顾千梓;哀求声音稍小的是柳姨娘等出身市井、家境贫寒的一些女子;而闭口不吭声的,则是一些既稍有出身,又无儿女无望之人。 顾千雪继续道,“当然,姨娘们的去留不仅仅是自己的选择,也必须要看父亲的意思。但我顾千雪承诺,诸位姨娘不会白伺候我父亲的,按照入府时间,我会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诸如柳姨娘等年轻的,我出白银五千两,而程姨娘这些入府时间久了的,我出白银万两!” 503,遣散姨娘3 503,遣散姨娘3 白银万两! 别说姨娘们震惊,就连顾尚书也是瞠目结舌,着手笔……也太大了吧! 京城一户人家在有房子的前提下,若不铺张浪费,一家人一个月五两银子就足够了!在乡下,一两银子都过得很好。府中的丫鬟一个月的月钱是二两银子,便是顾尚书一年俸禄也就是一百多两白银。 一万两一个人! 所有姨娘们都被这个数字砸晕了。 顾千雪不是瞎胡喊,除了顾府可以忽略不计的月钱之外,她手上有厉王的赏赐,秦妃的赏赐,顾尚书赠送的一些东西,还有皇上一车一车送的东西。而顾尚书有妾室九人,先不算有女儿的两人,其他七人中三个新人四个老人,按照新人五千老人一万来算,需要五万五千两白银,正好将她的这些东西卖掉本账。 而如果李姨娘和叶姨娘也想“买断工龄”的钱离开的话,便算一人一万二,一共两万四千两,从赵氏的嫁妆里出。反正赵氏拿银子也没什么用处,加之如果把所有姨娘们都赶走只留下赵氏自己的话,别说赵氏是个傻的,即使头脑清醒,应也是愿意的。 当然……如果赵氏不愿意,那她就先找厉王借钱,回头她赚钱了还给厉王就是。 千万别怀疑一个现代人的赚钱手段,随便发明点小东西卖卖,银子都是海海的入账。 老太太郑氏险些晕倒,被周嬷嬷掐人中救了回来,“千雪你是不是疯了,那些是……是你的嫁妆!以后你没嫁妆怎么嫁人?”心中想的却是,如果顾千雪自己不出嫁妆,难道要尚书府掏空了嫁她吗? 顾千雪道,“祖母你且放心吧,我做事不会不考虑后果,我自有办法。” 柳姨娘出身市井,早就算开了账——过了新年她才二十岁,五千两白银可是她娘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字,她拿着这些丰盛嫁妆找一个小康家庭嫁了,再给夫君买两个妾和几个丫鬟,新夫家一定将她供得和菩萨似得。她好好把持这些银子,买几个铺子,就如同买几只下蛋的母鸡般年年收益,先将小妾们压住,待生下三个孩子之后再允许妾室有子嗣,到时候自己的位置牢不可破。 “千雪郡主,妾身愿意!”想着,柳姨娘高喊出来,而后对顾尚书磕了个头道,“老爷,不是妾身不想伺候您,而是您不喜欢妾身,妾身永远记得老爷的好。” 顾尚书点了点头,“好,额外我再给你五百两。” 柳姨娘更是喜上眉梢,“多谢老爷,能伺候一回老爷,妾身也是没白活。” 紧接着周姨娘和王姨娘也纷纷表示,愿意拿钱走人。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发生了救命事件后,柳姨娘俨然是顾千雪的心腹,将其他姨娘们压得死死的,尤其是周姨娘和王姨娘,两人被柳姨娘压怕了,竟开始钦佩柳姨娘的手段。如今见柳姨娘愿意走人,更是深信拿钱走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九名姨娘就剩下了六名。 可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顾千雪从来都是相信金钱的魅力的。 在现代时,她便听过一个段子: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要用十元钱买他老婆,那人觉得可笑。后,说用一千元,那人依旧认为可笑。用十万元,那人说不买,自己老婆是无价的。用一百万,那人开始犹豫,蠢蠢欲动。当用一千万时,那人就决定卖老婆了。 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姑且如此,何况是妾室? 顾千雪才不信,这些妾深爱顾尚书到死去活来。 随后四名老妾也欣然同意,心中不免幻想,拿着一万两白银巨款离开毫无盼头的顾尚书府,找一个老实本分的好人家嫁了,认认真真的过日子,生几个孩子。 最后,连拥有女儿的李姨娘和叶姨娘也都心动不已,只恨生了个女儿。 确实,在南樾国若想巩固自己地位,光有女儿还是不够的,必须有儿子。两人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算一算夫君也几年没碰自己了,只觉得生活无望。 顾千雪道,“李姨娘、叶姨娘,你们两人为顾家开枝散叶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但众生平等,其他姨娘们可以选择,你们也可以。如果父亲同意,千雪再提一议。”说着,询问顾尚书。 顾尚书点了点头,“千雪你有什么意见,只管提吧。” 顾千雪很纳闷为什么顾尚书非要解散妾室,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无论顾尚书是冲动还是深思熟虑,她为了赵氏也要把握机会。今日赶走了妾室,以后如果再想纳……呵呵,就没门了! “千雪说一句公道话,裴姨娘能带走顾千柔的原因,是有裴家这个强大靠山,离开了我们家、摆脱了庶女身份,往往会有更好的归宿,但你们两人的娘家怕是没这个实力。”顾千雪实话实说,便是自私,也要问心无愧。“如果两位妹妹真的跟你们离开,便不是尚书府小姐的身份了,你们在考虑去留时,也要考虑两位妹妹将来的终身大事。” 蠢蠢欲动的两人只觉得一盆冷水迎头浇下,身心透心凉。 “千雪郡主教训的是。”两人的声音,也满是萎靡不振。 “接下来,便说说我的建议吧,”顾千雪认真道,“如果你们想留下便罢,但如果想离开,若带着女儿便每人赠与白银万两,但如果不带女儿,每人一万两千两,这些银子,从我娘的嫁妆中出,我来做主。” 一万两千两! 众人哗然,真阔气!大手笔! 别说顾尚书府这样的二品官员家族,便是皇家提起万两,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一名女子携带一万两千两嫁妆找婆家,那还不挑着找? 李姨娘和叶姨娘依旧无法选择,一方面是为了自己更好的生活,另一面却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前途。 顾千雪见李姨娘和叶姨娘的为难,能看出这两人还算是靠谱的母亲,“两位姨娘且放心吧,如果你们离开,两位妹妹依旧是顾尚书府的小姐,由祖母来教养,无论出什么问题,我顾千雪都不会对妹妹们不管不顾,将来妹妹们找婆家,也由我来亲自把关。”除了这个,她更是有个天大的打算。 504,再次搬救星1 504,再次搬救星1 除了将两个顾家女儿交给郑氏教养外,顾千雪更是决定,如果两名姨娘真的离开,再过一两年,她便让顾千翎和顾千梓过到赵氏名下,其也算是嫡女了。 在记忆里,顾千翎和顾千梓并未对本尊做过什么无礼之事,都是性情纯善的女孩,有她在,自然不会亏待了两个无辜的孩子。 当然,这个想法现在还不能说出来,先不说郑氏能不能同意,如果被顾千柔听到,赖在顾府不走就糟糕了! 对于厉王的这个“新年礼物”,顾千雪可以说是满意至极,虽然裴姨娘和顾千柔不是她的对手,但每每回来看见两人,她也是烦的,更要让玉莲和玉翠守在牡丹院,生怕这毒蝎母女对赵氏不利。还不如直接赶走了之。 至于其他姨娘,一方面是因崇尚一夫一妻,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这些花样年纪的女子留在顾尚书没盼头的活着实在悲惨。 是啊,花季女子!不说柳姨娘等人才二十岁左右,在现代只能算是刚成年不久的孩子。只说叶姨娘等人也才三十几岁不到四十岁,刚刚开始的人生瞬间凋零实在可惜。 李姨娘和叶姨娘相视一望,最终还是没敌得过对美好生活的渴望,选择了留下女儿自行拿钱离开。 短短两个多时辰,顾府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顾千雪和郑氏、顾尚书回到牡丹院时,赵氏刚刚睡醒,揉着眼睛问他们去了哪里,三人赶忙岔开了话题,随意闲聊了什么,便迎来了夜晚。 顾尚书府姨娘们在的最后一个新年,到底还是没在一起过,与牡丹院的热闹喜庆不同,其他几个院子则是忙得人仰马翻。因为姨娘们都在收拾行李细软,恨不得现在就拿钱走人。 顾尚书和郑氏陪着赵氏玩牌时,顾千雪则是出了院子,靠在柱子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寒风,细碎的雪花砸在脸上,让头晕脑胀的她逐渐冷静下来。 直到现在,她还不知,今日之举到底是帮了姨娘们,还是在造孽。只希望,无辜的女子们能得到好的归宿。 祈祷! 年三十过后,便是大年初一。 大清早,天还未亮时,顾千雪的车队便出发了。 浩浩荡荡的车一路向东,直到了无名居门口才停下。 顾尚书府小厮正要下车去砸门,顾千雪却火急火燎的叫住,自己跑去敲门。 大年初一,她来无名居做什么?答曰:求苏凌霄帮忙!帮她卖东西。 这个法子,是她想了整整一夜才想到的。而实话实说,顾千雪真的不太好意思再找苏凌霄的麻烦了,从前只要她遇到麻烦,都是苏凌霄帮忙解决,人家也不是欠她的该她的,实在是于心不忍了! 但除了苏凌霄,她还能找谁呢? 不大一会,有人开门,无名居下人见到是顾千雪后,愣了一下,“原来是千雪郡主来了。”喜出望外,更是连忙跪下请安。 还没等一头雾水的顾千雪询问原因,那下人已经乐颠颠的跑开去通禀。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初烟来了。 也许是为了新年多一个喜庆,初烟竟穿了一袭粉红色的衣裙,但在这般水嫩的衣着下,初烟依旧冰冷冷的,其冷艳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无法掩盖。 见了顾千雪,初烟规规矩矩的福礼,“奴婢见过千雪郡主,千雪郡主安康,更祝郡主新年快乐。” 顾千雪眨了眨眼睛,而后咧开嘴笑了,“为什么我觉得,初烟看见我很高兴呢?” 初烟一愣,赶忙垂下眼掩饰感情,“奴婢何时见到郡主都是高兴的。” 顾千雪伸出嫩葱一般的手指摇了又摇,“说谎是不对的哦,你平时见我,非但不喜欢更是带有一点点厌恶,但今天见我却十足的欢喜。”而后亲昵地拉住初烟的手,“我的好初烟,能告诉我,有什么喜事吗,让我也乐上一乐。” 初烟不着痕迹的将手收回,心虚得很。 正如千雪郡主所说,她这一次是不带任何厌恶的欣喜,从前对千雪郡主的厌恶是因其无视主子的好,但今天欣喜,是因为千雪郡主来了,主子定然会很高兴,不过…… “郡主,您是为何带了这些多东西,是……送给主子的?”初烟看向车队,心里话却是——主子最不缺的,就是钱。 顾千雪窘迫,“那个……让初烟姑娘失望了,新年礼物自然是有,但这些不是,这些是……我托苏公子售卖的。” “售卖?”初烟掩饰不住的吃惊,“郡主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如此多的银钱吗?” 顾千雪脸一红,“放我进去,我就给你讲,我们家发生大事了!天大的事!保证你听完会吓得半死!” “……”初烟真不知这千雪郡主的生活和那话本似得离奇,但不得不说,她很好奇千雪郡主又发生了什么。 将人迎了过去,由无名居下人帮忙,将一箱箱的器物搬到了暖阁的院子里,找了专人看管。顾千雪则是随着初烟入了暖阁。 一炷香的时间前,苏凌霄正穿着里衣慵懒地靠在床上随意看着账本,自从听说顾千雪来了,立刻打起了精神,即便大夫叮嘱他多卧床休息,他还是咬牙起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更是将暖阁所有房间门窗敞开,企图散尽药味。 这可把苏掌柜吓坏了,生怕主子着了凉,亲自伺候主子穿了一身新衣后,更是将银狐皮毛的裘袄披风为其披上。 顾千雪指挥着众人将东西放下,这才入内,却见苏凌霄站在门口,含着淡笑迎接。 乌黑的发丝随意披在肩头,发尾部分用一根银色带子随意束着,面颊两旁落了碎发,配合其银灰色的眸子以及周身的清冷,竟生生有了一股出尘即将羽化成仙的感觉。 如果说苏凌霄是天下下凡的神仙,顾千雪是信的,如果不是神仙,为何明明一个凡人却有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便是靠的近了,都恐将自己身上的污秽将其玷污的感觉,只敢远观不敢亵玩,说的正是面前的男子吧。 505,再次搬救星2 505,再次搬救星2 一时间,顾千雪竟有种想膜拜之感。 当然,苏凌霄出尘若谪仙的气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有求于人。 苏凌霄努力压抑心底的悸动,眉头微颦,目光关切道,“千雪,你怎么了?又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又……顾千雪听到这个字眼,只觉得自己很可悲。别人都是过日子,她每日的生活却是不断挑战难题。 “是这样,”顾千雪心虚地伸手一指暖阁门外的方向,“那些都是我的财物,有的是厉王给的,有的是秦妃娘娘赏的,有的是皇上赏的,反正五花八门,我想……找地方卖掉,但城内当铺都不敢收宫中之物,我估计着你往来各国肯定有路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卖,我给你佣金。” 苏凌霄却未在意她说话的内容,注意力在另一方面,“你需要钱?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虚弱的声音开始坚定严肃下来。 另一边,初烟也是好奇得紧,之前千雪郡主说出大事了,后来又说要在暖阁一起给大家讲,如今正是竖起耳朵听着呢。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便将昨日别人家过大年的时候,顾尚书府发生的荒唐事儿说了一遍。 暖阁中的听众除了苏凌霄和初烟外,还有苏掌柜,三人听到后都齐齐露出惊讶的表情。不仅苏凌霄面露诧异,连初烟都破天荒的瞠目结舌,“千雪郡主,这怎么行?顾尚书怎么可以没妾室姨娘?” 顾千雪一听初烟的话就火大起来,揭竿而起,“为什么他就必须有妾室姨娘?为什么男人就必须三妻四妾而女人必须要从一而终?凭什么?男人女人都是人,有相同的权力,你别说什么风气如此、规矩如此,女人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不说别人只说我,我是容不下丈夫三妻四妾的,谁爱嫁谁嫁,我是不犯那个贱,不惯男人那个脾气,便是皇上来也如此!” 吼完,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人,顾千雪连忙捂住嘴,心中暗暗谴责自己,怎么跑到别人家来撒野了?但身为一个女人,只要想到自家男人还碰别的女人,还怕别的女人的床,不仅愤怒,还有深深的厌恶恶心,最后……情不自禁的就吼了起来。 “咳咳,抱歉,抱歉,我太激动,”顾千雪双手抱拳,作了一个揖,而后柔下声音问初烟,“初烟姑娘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可以设想一下,你未来相公还有别的女人,你心里舒服吗?” 初烟眉头紧皱,思忖了半晌,才摇了摇头,“不舒服。” 顾千雪一摊手,“对吧,那如果你夫君有妾室,你怎么办?” 初烟严肃道,“初烟就没想过嫁人。” “……”顾千雪无语,一挑大拇指,“好样的,钦佩你。” 初烟依旧心有疑惑,“初烟这等下人不婚便罢了,但初烟却不信千雪郡主能一生不婚,如果真的有一天,郡主的夫君纳了妾室,您要怎么办?” 顾千雪咧嘴一笑,“好办啊,以后我和他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了,他愿意纳妾,我同意啊。非但同意,还帮他纳妾,什么环肥燕瘦,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还有青楼花魁,肯定都让他玩个遍。还会帮他弄几个青楼经验最丰富的妓子,让他爽一爽是小,染一些花柳病才好!最好让他那东西烂掉,让他看着美妾干着急,用血粼粼的事实告诉他一个深刻的道理——少年不知妻珍贵,老来看妾空流泪。” “……”苏凌霄。 “……”苏掌柜。 顾千雪正说得兴头,却隐约感觉到房间内气氛尴尬,这才发觉,房间内还有两名男士。 “咳咳,”赶忙用轻咳掩饰尴尬,“那个……家中突逢不幸,小女深受打击,胡言乱语,还请苏公子见谅海涵。” 苏凌霄忍不住低头笑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眼角微红,脸上满是笑痕,“少年不知妻珍贵,老来看妾空流泪。这句话说得好,说得贴切。” 见主子都夸奖了,苏掌柜僵硬的黑脸也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因为他家中就有老妾两名。 “所以说,你想将这些御赐之物卖掉,把钱给遣散的妾室?”苏凌霄问。 顾千雪点头,“对,越快越好,”而后垮下脸,“我也知道卖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卖掉,但昨天机会难得,我要是不说,鬼知道下一次机会再什么时候。”而后跑到苏凌霄面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苏凌霄被她盯得略有窘迫,从容淡定的眼神略有慌乱,“千……千雪,你在看什么?”说着,还伸手摸了一下面颊,生怕是脸上沾染了什么污物。 顾千雪笑眯眯的,“我发现苏公子越来越帅了!”求人办事,拍人马屁。 苏凌霄一愣,而后失笑,缓缓摇了摇头,“别闹了,我病得和鬼没什么两样,当不起你的夸奖。” 顾千雪一本正经道,“不不,最轻浮之人才看人外表,真正懂行的看的却是心灵美,外表美哪有心灵美这般动人?” 苏凌霄轻咳两下,几不可见,面颊微红,“好了,我帮你想办法,你且快回到位置上去,离我远些,别过了病气给你。” 顾千雪乖巧的回去,倒不是怕什么病气不病气,而是男女凑得太近也不好,马屁拍完就要避嫌了。 “一共是七万九千两白银,是吗?”苏凌霄确认数额。 顾千雪点头如捣蒜,一脸的讨好,“对对,给你一千两手续费行吗?我想多给的,但现在确实手头拮据,其中还有两万四千两是我娘的嫁妆,以后我还得想办法还上的。” 苏凌霄笑着摇头,“不用手续费。”而后对苏掌柜轻声说了什么,苏掌柜很快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顾千雪心底高兴得快疯了起来,“太感谢你了,苏公子,我都不知如何报答你了,要不然你说个要求,我来完成,如何?” 一旁的初烟欲言又止,却接收到了主子的警告的眼神,只能心痛的闭了嘴,不再言语。 506,再次搬救星3 506,再次搬救星3 苏凌霄不要,但顾千雪却不好意思不给,眼珠子转悠一下,“我再给你做一道新菜如何?” 苏凌霄笑着摇了摇头,“我确实很想品尝千雪的手艺,但最近却真的没什么胃口。” 顾千雪不解,“为何,身体不舒服吗?” 一旁的初烟终于没忍住,“千雪郡主,您难道看不出,主子才发病不久吗?”说完后,却接收到一个冷戾如刀的责备眼神。 顾千雪震惊,这才注意到,苏凌霄比从前更瘦弱了,往日苍白的面颊如今带着黑气。“抱歉,我刚刚只顾着讲自己家的事,竟然忽略了你,都是我的错,抱歉,抱歉。”一边陪着不是,一边匆忙上前,将苏凌霄的手腕拿起来,切脉诊病。 “没什么了,老毛病了,千雪别听初烟乱说。”苏凌霄依旧轻声安慰着。 他虚弱地坐在椅子上,顾千雪则是将其手臂放在一旁的桌上,为其细心诊脉。 顾千雪未见的是,她的身后,苏凌霄愣愣的盯着她的背影,慢慢的伸出手,几乎要落在她的发丝上。 但手还未触碰到时,顾千雪却梦地抬起头,“不行,诊脉法还是差了点事儿,初烟,我从前不是放在这里一个备用听诊器吗?你快去给我拿来。” 正憋着劲儿祈祷主子的手快落下的初烟一愣,眼中闪过失望,“好,请郡主稍等。”说着,转身去取。 顾千雪站直了身子,质问道,“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苏凌霄语气肯定。 顾千雪摇头,“你从前病情虽没有痊愈的迹象,但也没有恶化的趋势,肯定是发生什么了。”斩钉截铁。 一时间,苏凌霄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垂下眼,闭口不语。 “是不是我刚刚的口气太强硬了?我和你道歉,”顾千雪柔下声音,“你一次次的帮我,我却无以为报,难道你真的忍心看我内疚?你把你心中烦恼说出来,即便我为你解决不了,我也能做一个最好的倾听者不是吗?” 苏凌霄见顾千雪期盼的模样,薄唇动了动,险些真的说出来。 就在脱口而出的瞬间,初烟拿着备用听诊器,前者这才重新清醒,将秘密再次狠狠深埋心底。“听诊器到了。” 顾千雪叹了口气,接过了听诊器,拉开苏凌霄的衣襟,为其听心声。 少顷,顾千雪叹了口气,“却是有恶化的趋势,不过还在恢复了过来,说真的,你不能再有情绪波动了,有什么难办或者烦恼的,让我来解决好吗?” “好。”苏凌霄只淡淡笑着,消瘦的温暖无比。 “你现在服用的药方给我看看。”顾千雪收回听诊器。 初烟赶忙将药方双手奉上,给顾千雪过目。 “黄芪、党参、丹参、葛根、淫羊藿、山楂、地黄、当归、黄连、延胡索、灵芝、人参、甘草。”顾千雪慢慢读出来,点了点头,“这些药方没错,你现在的用药着重点是扶正固本,益气活血,行脉止痛。”而后又嘟囔,“只用中成药作用太缓慢,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弄一些曲美他嗪和辅酶Q片。” 但说得轻巧,她从前只开过这些药方,哪会制作?她学的是医学并非药学,苦恼,郁闷。 苏凌霄道,“千雪别烦恼了,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早就看开了。” 正在这时,却听见门外有人声,是苏掌柜指挥着下人搬什么东西进来。 少顷,苏掌柜入内,恭敬道,“少主,银两已经准备好了,八万两整。” 苏凌霄点了点头,转头对顾千雪道,“你的东西,权当我买了,除了七万九千两外,再多给你一千两。虽然我知你并不需要钱,但手中却必须留有一定周转资金,才用着方便。” 顾千雪哪肯受?“不行,这些东西我是要卖出去,不能卖你。” 苏凌霄摇头,“千雪无须烦恼,南樾国御用之物皆是珍品,若急着出售,怕卖不上什么好价钱,做生意切勿着急,也许我慢慢出售更能得一个好价钱,大赚一笔。” 顾千雪被说服了,“好吧,但那一千两我却不能要。” 苏凌霄失笑,“那就当我借给你的,你回头手头宽裕,可以还给我。” 顾千雪这才放下心来,笑逐颜开,“好,就这么定了。苏凌霄,你让我拿你怎么办?你人为什么这般好?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看你时,甚至不觉得你是个人。” 苏凌霄微怔,“哦?不是人,那是什么?” “是神!”顾千雪斩钉截铁,“你白衣胜雪,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又是什么?今日我见你第一面,竟有膜拜的冲动呢。” “……”苏凌霄苦笑,心中翻出酸楚。他若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就好了,可惜,他只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恨情仇的人,他有一个深爱的女子,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表露心迹,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比最爱之人在眼前触手可得,却无法伸手……来得悲哀? 顾千雪火急火燎的跳起来去房外,见到院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晃得眼睛都睁不开,却有种在梦里的感觉。 不仅顾千雪被晃了眼,便是见多识广的顾尚书府下人们也都惊呆了。 见过阔的,没见过这般阔的! 八万两白银,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丝毫不犹豫,就如同在兜子里掏出一颗花生米粒一般轻松,这凌霄子到底多富有? “等等!”顾千雪却意识到什么,转身又跑了回去,“苏公子,那个……那个……我可以再提一个要求吗?”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多事起来。 “你说。”苏凌霄淡笑回应。 “可不可以给我银票啊?毕竟一会这些银子要给一些妇孺,她们携带一箱箱银子,会不会被抢?”天子脚下,被抢的几率不大,但不得不防。 苏凌霄点头,“好,苏康,去吧。” 苏掌柜恭敬得令,转身离去,不一会,又拿过来一叠银票。 “……”顾千雪震惊得瞠目结舌! 她原本以为苏凌霄会将这些银子存入钱庄,却没想过,除了这些银子,还有许多银票。倒不是说这些金额巨大,而是这般轻轻松松拿出钱,只能说明此人实在阔绰。 顾千雪暗暗惊诧——我的老天爷啊,苏凌霄到底是多有钱啊? 507,再次搬救兵4 507,再次搬救兵4 想着想着,顾千雪便忍不住问出了口,“苏凌霄,这可是将近二十万两,你就这么轻松拿出来……你到底有多少钱?” 南樾国的银子是十分值钱的,按照顾千雪穿越钱的物价来衡量,南樾国的银子一两便相当于人民币两千元左右,那么院子里有八万两白银,苏掌柜手里有八万两银票,加起来就是十六万两,按照一两等于两千元算,就是三亿两千万元人民币。 当顾千雪算明白账后,有种要眩晕的感觉,轻轻松松就掏出来三亿多,怕是比尔盖茨也没这么阔气吧? 不仅仅是资金的多少,更吓人的是苏凌霄那轻描淡写的态度。 苏凌霄见到顾千雪见了鬼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多少钱你且不用担心,只要你说出一个数,我就能给你拿出来。” 顾千雪恨不得冲上去抱着苏凌霄的大腿叫“粑粑”!实在太有钱了!这大腿绝对粗壮! 苏掌柜暗暗叹了口气,低下头,不忍再看。 就这样,顾千雪解决了资金问题,怀中揣着银票,美滋滋的回了顾尚书府。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怕身带巨款被打劫,在顾千雪的要求下,竟劳烦初烟带了几名暗卫随行保护,一直送到了顾尚书府内。 待顾千雪离开,苏掌柜安排人手将八万两白银再抬回去,而后恭敬入了暖阁。 “禀少主,千雪郡主所带来的财物,如何处理?”刚刚苏掌柜粗略看了一下,发现那些东西根本不值八万两,有些东西虽然珍贵,但收藏人很少,换句话说,便是卖不出去。 “送入库里。”苏凌霄随意道,伸手取出一本外国新出版发行的书籍翻看。 “是。”苏掌柜答应后,离开。 就在苏掌柜即将离开时,却听苏凌霄道,“等等。” 苏掌柜赶忙回来,“少主。”静等下一个命令。 苏凌霄垂下眼,双颊闪过绯色,挣扎了下,低声道,“那些东西应该是她的全部家当了,你去看看,有没有她曾经所用之物。” 苏掌柜一愣,“是。”虽然满腹怀疑,还是按照少主的要求去查看。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苏掌柜归来。 “禀少主,这几个发簪和耳坠,奴才看着眼熟,应是郡主从前佩戴过的。”说着,将一只纯木托盘双手奉上,上面静静躺着几只女子所用的配饰。 伸手接下,“好,下去吧。” “是,少主。”苏掌柜这才转身离开暖阁,继续安排人手抬东西。却不直,暖阁之中,苏凌霄拿起一支顾千雪时常佩戴的发簪,爱不释手的抚了又抚。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顾千雪回了顾尚书府,却见一众姨娘们收拾好了细软,焦急的等在满福院,生怕顾千雪后悔一般。 裴姨娘带着裴玉蕊大清早就离了开,和那薛旭峰一起回了裴家,更是将其嫁妆以及嫁进来时的陪嫁下人一并带走。 见顾千雪归来,柳姨娘最先迎了过去,“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顾千雪好笑地看着柳姨娘,“怕我跑了不成?” 柳姨娘巧嘴道,“大小姐怎么能跑?妾身是怕大小姐太过辛劳!” 顾千雪对柳姨娘印象一直不错,其虽算不上聪明绝顶的姑娘,却是一个知晓自己想要的东西,努力把握命运的姑娘,“好,就冲你这甜嘴儿,先给你分钱。”说着,从一沓银票中抽出五千两银票。 柳姨娘接过这砸手般的银票,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周围姨娘们也都齐齐看过来,却见那银票上面有着通宝钱庄的大章,不会有假。 通宝钱庄不仅仅在南樾国,更分布在诸多国家,其背景之雄厚,便是各国国君都堆其忌惮且尊崇有加。 顾千雪没着急分银票,而是握住柳姨娘手,“柳氏,这么多女子中,我最欣赏的就是你。你聪明勇敢,有主见更有闯劲儿,但却也有个致命的缺点。” 柳姨娘不解,“什么缺点?” “读书太少。”顾千雪直言不讳,“也许你瞧不起那些之乎者也,但读书并不是一定要学会发财的本领,而是对你性格以及见识的一种沉淀。你看那些进退有度、行事不卑不亢、待物从容稳妥的,往往都是读书人、都是读书读得好的人。你回忆一下你曾险些得罪永安长公主,其原因何在。” 柳姨娘喜气的面色也很快收敛,诚恳道,“大小姐您是知道的,我从来都是听您的,您告诉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顾千雪点了下头,“这五千两,外加我父亲额外给你的银子,你先买几个铺子买一个宅子,万万不要回娘家,暂且挑梁自己过,我相信以你经商的手段养活自己并不难,而后,买书来看,若看不懂,直接雇个穷秀才指点下也是可以的。” 柳姨娘点头。 “如果确实看不懂,那就死记硬背,将所有字都深深刻入脑海,总有恍然大悟的一天。”顾千雪道。 柳姨娘拼命点头,“大小姐您放心,您说的我一定会做到,您永远是妾身的大小姐。” 顾千雪笑了笑,“好,如果娘家来抢你钱财,不要给,哭穷也不能给,如果自己处理不了,便遣人来尚书府找我,我来给你出头。” 柳姨娘终于不小心哇的一下哭出来了,“大小姐,您知我!”说着,跪下抱住顾千雪的腿。 顾千雪蹲下身,“我怎会不知?当年如果不是你父母贪图钱财,也不会将你卖入顾尚书府。如果说王姨娘喜欢我父亲,我是信的,但你不会喜欢读书人。”说着,拍了拍哭得和孩子似得柳姨娘,“好了,姑娘,要坚强起来,永远记住,宁做穷人妻,不做贵人妾。” 柳姨娘哽咽点头,“好,妾身永远记得,妾身便是一生不嫁,也不再做人妾了。” 顾千雪这才放下心来,站起身,抽出五千两银票,递给了王姨娘。 “这么多姨娘里,我最放心不下的却是你,你生性胆怯,”顾千雪道,“且好在,你有个好母亲。当初若不是因为你秀才父亲急需钱财科考,也不会将你嫁入尚书府。这钱,你不能交出去,若你父亲讨要,便说这是千雪郡主的命令,如果你父亲需要钱财,让他来尚书府做事,正好裴姨娘的裴家下人离开,府内有不少空缺职位。” 508,顾府大变1 508,顾府大变1 柳姨娘大哭,王姨娘哽咽,其他几位姨娘也是大哭起来。 一时间,竟有些后悔,犹豫自己是否不应该离开尚书府。 顾千雪继续道,“有些道理你不懂,但你父亲懂,你且这般对他说——这世间无论做什么都需要一个窍门、一个门道,为何同样是读书,权贵家族更容易考出名堂而贫苦家族考了一生亦无法中举?并非是暗箱操作,而是穷苦家庭的考生没有足够钱财聘请大儒来点拨。那些真正的大儒,可不是花钱就能请到,而我父亲却是当年的状元,如果他真的能入府,搞不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被我父点拨一二,胜过他闭门造车三年。王姨娘你也读过书,我说这些,你能理解吗?” 王姨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而后眼中满是钦佩,“千雪郡主,我王氏这辈子没佩服过谁,却是顶顶佩服您的,您深得皇上器重、更是吸引厉王殿下并非偶然,您是真正有大智慧者。” 这话夸的,顾千雪老脸一红。 她哪有什么大智慧,这些东西也是从前听苏凌霄说过的。 谦虚了几句,顾千雪放开王姨娘,又开始转战其他姨娘们。 没错!顾千雪十分了解所有姨娘,其中原因也是可笑—— 当初为了调查山楂暗害怀孕的赵氏一事,顾千雪命玉翠将府内所有院子从主子到下人们的情况调查了一个门清。后来她虽然不在府中,但玉翠却一直严格记录所有院子的动态以及各个姨娘所有举动言语,顾千雪每每翻开这些本子观看,自然是掌握了每一人的性格。 而为什么顾千雪要对这些姨娘们千叮咛万嘱咐呢?倒不是说她多善良无私,而是对这些被她煽动最后无家可归的女子们新存愧疚,尤其是两名已育有女儿的姨娘。 她这般行为,又与那些电视剧里拿着钱财逼着姑娘离开自己儿子的富家老太太有什么区别? 最后,将所有姨娘们都安慰一遍,更是将伺候他们的丫鬟顺便送给姨娘们,这才亲自将她们送出顾府大门。 大年初一,别人家一家团聚,但顾家却是四分五裂。 待姨娘丫鬟们离开,顾府竟然空落落的凄凉,如同刚被抄家一般。 顾尚书一直在牡丹院配赵氏,也不知是真的爱上了,还是因被自己曾经喜欢的女子戴绿帽承受不了打击,如今却是一心一意呵护赵氏以及……她腹中的孩儿。 从始至终,老太太郑氏都跟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事情尘埃落定,郑氏才冷冷道,“千雪,这件事老身不出声却不代表赞同。” 顾千雪亲自扶着郑氏回了满福院房间,“是,孙女感谢祖母的宽容和包涵。”实际上,她早已准备好和这个旧社会老太太吵一架,连速效救心丸都备好了,忐忑了两天被发现郑氏压根没找她的茬。如今郑氏主动与她谈论此事,她也算是放了心。 “老身不说话是因为……”郑氏眼圈红红地叹了口气,“为了你父亲。” 顾千雪看郑氏的表情便了然——昨日在芍药居,顾尚书曾经说起,郑氏为了他能考取功名,几年不买衣不添新首饰。受到的期待越大、背负的压力也就越大。想来,郑氏也是明白了吧。 顾千雪静默不语,不再说话。 还有什么可说的?郑氏为了顾尚书,而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时不时叫她美丽可爱温柔大方女儿的便宜娘赵氏。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守护的人,为了这个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就这样,顾尚书府变得一切太平起来,而顾千雪也一朝回到解放前,再没银两了,更可以说负载累累。 但与空荡荡的库房相比,心情却是一片清明。 与一片轻松惬意的顾尚书不同,另一名官员府上则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是别处,正是裴丞相府。 却见,裴丞相府主母范式的秋贤院大门紧闭,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守在各处,正厅一片哭声。 裴丞相夫人范氏抱着自己的二女儿,也就是被送回家的裴姨娘裴玉蕊,母女两人抱头痛哭,顾千柔也缩在角落里抹着眼泪,却一点不敢出声。 顾千柔心中非但不悲伤,反倒是十分高兴,因为自离开顾家的一瞬间,她就不再是庶女身份,只要不是庶女,就有可能嫁给心心念念的太子表哥。是以,她非但不悲伤反倒是兴高采烈,只不过得装出十分伤心。 装伤心是一方面,还不敢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她还顶着顾家的名头,还姓着顾姓,如果被外祖父迁怒,可就不好了。 范氏一边哭一边捶打着裴姨娘的背,“你这个不省心的丫头,你这是要把为娘的气死吗?当初为娘就不让你嫁顾庆泽,那个穷酸的货一看就不是什么良人,你偏偏不信,以死相逼的要嫁,现在呢?现在竟被人赶回来。” 裴姨娘能怎么办?只能哭着不作声。如今流出的泪,都是当年脑子里进的水。 裴丞相只坐在太师椅上,一只手放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死死按着自己的腿,身子前倾,双眉紧皱,一双老眼中满是毒辣,面色更是铁青发黑得紧,仿佛在思忖着什么。 范氏继续捶打,“你这孩子……你要是过不下去了和娘说就是,为什么要和人……哎!那不是坏了名节吗?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吗?你还年轻呢!” 裴姨娘终是忍不住了,大声辩解,“娘,您相信玉蕊,玉蕊真的没做什么!女儿承认每次心中不痛快时都与薛郎倾述,但女儿却做不出那种……事情啊!” “薛郎!薛郎!薛什么郎?够怪你父亲,非要做什么承诺,一个门客的儿子,你撩拨他做什么?现在好,出事了吧?”范氏埋怨起裴丞相,开始翻旧账起来。 裴丞相正在气头上,“当初薛旭峰想要做裴家官家,也是你同意的。” 眼见父母要因自己的事吵起来,裴姨娘赶忙道,“父亲、母亲,你们不要争执了,都是女儿的错,一切都是女儿的错,你们谁都没错。” 心存内疚的裴丞相和裴夫人听了,更是心疼的狠了,恨不得将那顾庆泽大卸八块,也不解恨! 509,顾府大变2 509,顾府大变2 “都别哭了,哭得老夫心烦,你们哭能解决事情不成?”裴丞相一声怒吼,“都起来,把泪擦干了,好好说话。” “是。”裴姨娘将掏出帕子为范氏擦泪,而后才回了位置上。 裴丞相沉声道,“玉蕊你老实说,你与薛旭峰到底有奸情吗?” 当听到“奸情”两字,裴姨娘的身子抖了下,因为心虚,声音也小了,“父亲,女儿不敢瞒着您,薛郎的情况您是知晓的,他为了我放弃功名,因为有他,我在顾府才能地位稳固。若不是那顾千雪,我也不会如此。我对薛郎愧疚,平日里少不得打赏,他却不肯要,我知道他对我是真心的。” “如此说来,他们不是冤枉你了?”裴丞相声音满是愤怒。 裴姨娘赶忙道,“父亲明鉴,我承认在失意时与其倾述,但过格的事我一件没做!那一日我与柔儿大吵一架后就头疼小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未穿衣服与薛郎躺在床上,我……我……我一无所知,我是冤枉的!”说着,再次大哭。 “柔儿?”范氏的眼中迸发阴戾,“柔儿,你为何与你娘争吵?” 顾千柔怕什么却来了什么,她知道自己身上有一半顾家的血脉,外祖母和外祖父对她虽好,也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 连忙冲过去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外祖母,事情是这样的,当日顾千雪回府后就把柔儿找到了小花园,与柔儿说了很多话,我……我……我沉不住气就找娘说了……柔儿错了,柔儿不该气娘。”说着,捂着脸呜呜的哭,拼命哭,希望因自己的哭泣引起母亲的疼惜,护着她,帮她说话。 “她找你说了什么?”沉声问这句话的是裴丞相。 顾千柔的眼珠子狠狠转了几圈,思忖如何说才将自己嫌疑抛开,“回外祖父的话,顾千雪叫柔儿自然是为了嘲弄,先是骂我,而后骂娘,最后连外祖父、外祖母也连着骂,甚至……” “甚至什么?”裴丞相追问。 顾千柔的眼底闪过阴狠,再次抬眼,却是泪眼婆娑,“还骂皇后姨母。” “啊?”不仅裴丞相夫妻,便是裴姨娘也是惊讶,“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 顾千柔哇的一下哭开了,“娘,顾千雪那贱人经常骂我,刚开始指桑骂槐,后来直接骂我是姨娘养的,还说姨娘脑什么残,说姨娘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官家小姐跑去当妾,生了个庶女没人要;还说皇后姨母不要脸,自己压制妃子却支持身为妾室的母亲争夺一家之权;说外祖母最没用,教出个倒贴女儿上杆子贴男人,见了男人就如同苍蝇见了肥肉;还说外祖父……” “够了!”裴丞相大吼一声。 顾千柔被吓得浑身一抖,跪坐在地上呜呜的哭。 裴丞相面色黑得和锅底一般,“你说的都是真的?” 顾千柔哭着点头,“都是真的,顾千雪还说,我是个野种,根本不是顾家的人,我……我……我也不好问姨娘,我的父亲到底是谁。”赶忙将自己与顾家撇清干系。 裴姨娘哀嚎一声,冲了过去将顾千柔抱在怀里,“傻女儿,这些话你为何不早点与娘说,你这傻孩子为何总是报喜不报忧?” 顾千柔心道,这些话如果放在顾府,她肯定不敢说啊,就顾千雪那手段,如果证明是她编造的,后果肯定不好。“因为女儿不想让娘伤心,只要娘开心,女儿就是挨骂挨打,又如何?” 裴姨娘紧紧抱着顾千柔,“傻孩子,本来娘还纳闷,好好的你为什么找娘争吵,如今才知道,你背负了太多。是娘对不起你啊……” “娘,别这么说,您就我一个女儿,我也就您一个娘,在顾家那般人吃人的地方,我们母女两人不相依为命,还能依靠谁呢?”彻底与顾家拉开距离。 裴丞相夫妻自然不知顾千柔瞎说,心中竟开始可怜这个懂事的好孩子。 “来人,将那薛旭峰提上来。”裴丞相一声命令。 不大一会,小厮便将五花大绑的薛旭峰拽了过来,狠狠一推,跪在地上。 裴丞相满眼的杀气,冷笑连连,“玉蕊对你那般信任,你却用这种腌臜的手段陷害玉蕊。说吧,到底谁指使的你,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说话之前,你且想好了,你父母弟弟可都在丞相府呢。” 用家人做威胁。 薛旭峰也是一狡猾的人物,可不是表面那般老实,正如昨日在芍药居被顾尚书点破,若不是顾尚书,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个未爱抛弃功名的情种。 但他自己却知晓,背负聪慧盛名的他连续考试失败,当传说打破的一刻,便是被拉下神坛之时。最好的方法不是继续考,而是用另一种大义理由弃考。 这般刁滑奸诈的人物,用了一日的时间,早已想好如何说更有利。 果然,只见薛旭峰一派从容,不卑不亢地磕头,而后道,“丞相大人,一切都是小人的阴谋,玉蕊冰清玉洁,一切都是小人陷害的,小人有负丞相以及夫人的信任,罪该万死,但请原谅玉蕊。”说着,再次磕头一次。 如果此时他求饶,非但不会得到宽恕,反倒会更为愤怒,反倒是这般光明磊落,却让人有种内有隐情之感。 果然,裴丞相道,“薛旭峰,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你快说出来。” 薛旭峰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对不起,丞相大人,我不能说!但请丞相大人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玉蕊。” 裴姨娘也是好奇起来,“薛郎,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快说出原因吧。” 范氏也是干着急,“薛旭峰,有什么就直说,别这么吞吞吐吐。” 薛旭峰再一次叹气,“哎,夫人您不懂,有些事情的危险,不是妇孺能想象到的。” 裴丞相将整件事前前后后的联想,而后眯起了眼睛,好似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厉王?” 薛旭峰见前戏铺垫得差不多,这才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低下头,沉沉地点了点。 510,顾府大变3 510,顾府大变3 厉王的名号一出,整个大厅的气氛一下子惊悚了起来。 范氏惊吓地问裴丞相,“老爷,咱们家何时得罪了厉王?” 要知道,厉王殿下可是南樾国上上下下大小权贵的噩梦,就是裴丞相家,也是如此。 顾千柔见状,赶忙插嘴道,“外祖母,柔儿可以说两句吗?” “你说。”说话的却是裴丞相。 顾千柔道,“因为顾千雪以色诱惑厉王已达到打击我们母女的目的,当日在花园中她就说,马上有我们母女的好戏,当时我放在心里,如今一想,怕正是那件事。” 心中阴毒地想——不能让顾千雪那个贱人脱离干系,便是与她无关,也要拉她下水。 “岂有此理!我们裴家被如此陷害,难道还能忍气吞声不成?”范氏愤怒,拍了几下桌子也不过瘾,将那茶碗狠狠扔地上。 顾千柔却道,“外祖母,如今即便是外祖父出面也没用了,顾千雪用我娘开刀,更是将所有姨娘们都赶走,她是有备而来的。” 裴丞相也点了点头,“确实,正如柔儿所说,顾千雪心思毒辣、手段阴狠,即便我们回去找其讲理,即便证明了又如何?事情越闹越大,玉蕊最后也成了笑柄。” 范氏几乎要疯了起来,冲上前去开始疯狂捶打薛旭峰,“薛旭峰,我们裴家对你有什么苛待之处,犯得着你这么陷害玉蕊!就算是厉王和顾千雪那个贱人是主谋,也是脱离不了干系。” 薛旭峰也不躲,只跪着默默承受挨打,“夫人说得没错,我该死,不想为自己辩解。但这件事我必须参与,因为厉王威胁,如果我不同意,他会杀我灭口后再找其他人,我可以保证不碰玉蕊,但我却不敢保证其他男人不真正毁玉蕊清白。与其那样,还不如我来,让我薛旭峰自己一人承担所有罪责,保下玉蕊,何况……那顾尚书府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范氏一愣,停止了捶打,深深叹了口气,“也是难为你了。” 房内再次响起了呜呜的哭声。 裴丞相眯着眼,“罢了,回就回来了,以我们裴家难道还安置不了玉蕊?倒是厉王,呵,本相不想与之为敌,无奈厉王却骑在本相头上拉屎,那就别怪本相反击了。” 就这样,顾千雪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扣了好大的屎盆子,自是不说。 另一处。 皇宫,永贤宫内。 永安长公主风尘仆仆的冲了进来,没时间理会下人们的问安,直接冲去找秦妃。 “晚晴,晚晴!你在哪里?” 秦妃正在亲手伺弄花草,见永安长公主这般,也猜到了所为何事,淡雅笑容如幽兰一般,“慢着点。” “嗨,这个节骨眼,你还弄这些花花草草的做什么?”永安长公主将秦妃拽到房间里,“你听说了吗,顾府之事。” 秦妃笑道,“自然是听说了,真没想到裴家二小姐做出这种事,那裴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呢。”对裴家,可谓不同戴天之仇恨。 永安长公主眯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手,“如果我也有这么个女儿该多好,为本宫出头,把那些妾室都赶走,那样本宫也就省心了。”说完,就惊觉自己的挚友秦妃也算是妾室,面色略有尴尬。 秦妃却丝毫不在意,“你也有一个好女儿啊,千雪不是你义女吗?回头你心烦了,就将千雪接到驸马府闹上一闹,将那些碍眼人赶走不就行了?” 永安长公主苦笑,“算了吧,我也就敢在你这里说说,如果可以赶走,还用得着千雪?本宫能把那群人折磨的后悔来到这世上,但后果呢?人们只会同情她们而嘲讽我,哎,有时候我还羡慕赵氏呢,是个傻子。” 秦妃笑而不语。 永安长公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晚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且认真回答我。” “好,你问。”秦妃答。 “如果千雪真的嫁给沨儿,以千雪这般不容人的性子,不让沨儿纳妾,可怎么办?”永安长公主的问题,略犀利。 秦妃面色僵硬了下,而后道,“至于妾室一事,自然是由沨儿自己处理。” 永安长公主能看出,秦妃是希望自己儿子多纳妾开枝散叶的,想想也是,处在母亲和公婆的角度想的问题,就是不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笑,因为她这一生不会有一儿半女,何苦操心别人家的事,还让自己挚友如此尴尬。赶忙转了话题,“别看千雪现在嚣张,咱们沨儿也不是好对付的主儿,搞不好回头被咱们沨儿吃得死死的百依百顺呢。还有一个问题,千雪将钱财散尽,就凭顾尚书那般木讷酸腐,千雪出嫁时,怕是没多少嫁妆了。” 听永安长公主这般说,秦妃面色这才好了些许,“如果她真嫁给沨儿,我还真不用她带一分嫁妆,所有嫁妆,我来出。” 永安长公主哈哈笑着,“那丫头的命真好,连我都羡慕了呢。” 随后,两人的话题又从顾千雪的身上,转移到了明日的皇家狩猎,聊了好一会。 整整一下午,顾千雪指挥下人送走姨娘们,外加将人去楼空的院子牌匾卸,再锁上大锁,贴上封条,忙得不亦乐乎。 到晚膳时,才到满福院去吃饭。 因为李姨娘和叶姨娘离开,顾千翎和顾千梓便留下,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如今正坐在餐桌旁等着顾千雪的到来,老夫人郑氏吩咐,待大小姐顾千雪来了才能用膳。 “大家久等了,我来了。”顾千雪兴高采烈,却见两名庶妹只挤出了一抹笑,便低头不言语。 是啊,娘亲走了,她们是没人要的孩子,没哭出来已算是坚强,哪能再笑出来? 一顿晚膳便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中进行,席间没人说话,郑氏也是很生气,喝了一小碗粥便说吃饱了回了房间,只留下三名姐妹。 顾千雪心底竟有一股浓浓的负罪感。 待见两人不吃了,便开口,“两位妹妹随我来,姐姐与你们说一些体己话。”说着,一手拉一个,将两人拉入了郑氏为两人准备的房间。 511,顾府大变4 511,顾府大变4 虽然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实际上,顾千翎和顾千梓一辈子与顾千雪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顾千雪未穿越之前,顾千柔百般挑拨她们之间关系,更是煽动蠢笨的顾千雪本尊去欺负两名庶妹,是以,两人对顾千雪怕得很。后来顾千雪穿越,也一直没机会与两个小姑娘接触,每一次见面,两人也都是怯生生躲在自家姨娘身后。 顾千雪将两人拉上了床,三个小姑娘脱了鞋袜,盘腿坐在床上。 为何这般做?因为要拉近三人距离,让两人放松警惕。 “在祖母这里,会不会不习惯?”顾千雪柔声问道。 顾千翎和顾千梓吓坏了,从前挨过欺负,后来见顾千雪每次都将高傲的顾千柔打击得死死的,自然对顾千雪很是害怕。 顾千雪见两人不说话,更是耐下心来,“如果有什么不习惯却不好意思与祖母说的,便遣人告诉姐姐,姐姐帮你们安排。毕竟咱们与祖母差着两代人,代沟是不可避免的。” 两人心中暗暗惊讶,今日的大姐怎么与平日不同。 顾千梓过了新年九岁,虽然隐约知晓了什么,但却依旧有孩子的懵懂。她鼓起勇气,伸手拉住顾千雪的衣角,“大……姐,我姨娘呢?我姨娘是不是不要我了?”说着,红了眼圈。 顾千雪伸手握住顾千梓软软的小手,“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姐姐先问你们两人一个问题,你们觉得,李姨娘和叶姨娘幸福吗?”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摇了摇头。 顾千梓道,“姨娘总是唉声叹气,还偷偷抹眼泪。” 顾千雪点了点头,“那你希望姨娘能开心吗?” 顾千梓和顾千翎两人齐齐点了点头,“希望。” 顾千雪伸手摸了摸两人额头,“真是好孩子,如今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姨娘离开这里、离开你们,去过真正幸福的日子,不再哭泣也不再叹声叹气,每日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另一个则是她们守着你们,却每天不开心,叹气哭泣,你们希望姨娘怎么办?” 两人沉默了,这个抉择十分困难。 一个是自己开心,另一个是姨娘开心。 最终,顾千翎抬起头,“大姐,我选择让姨娘离开,过想过的生活。” 顾千梓也抹着泪点头,“我和翎姐姐一样。” 顾千雪笑得甜美,“这也是我的选择,所以我放姨娘们离开了,让她们过想过的生活。但有一点你们且记住,无论她们走到哪里,是否有新的生活、新的家庭、新的儿女,你们依旧是她们最珍爱的女儿,她们永远是你们母亲。你们要每天为她们祈福哦。” 顾千梓哭声更大,“但是姨娘高兴了,千梓怎么办?千梓想姨娘。” 顾千雪道,“你们还有祖母、有父亲,还有我啊。以后不要叫我大姐,就叫雪姐姐吧,从今天开始,我便是你们的亲姐姐了。” 两人睁大了双眼,惊讶看去。 顾千雪对顾千翎道,“千翎今年已经十一岁了,你可知,你庶女身份代表了什么吗?” 顾千翎一愣,而后点了点头。 “那么,千梓知道吗?”顾千雪又问顾千梓。 顾千梓也低下头,点了点头,神情悲哀。 虽然两人年纪不大,但在南樾国这样的国度,所有人生下来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主子,还是奴才,是人上人,还是人下人,是拥有权力,还是被统治。 “等这件事再过去一些,我便建议父亲将你们两人过继到母亲名下,以后我母亲便也是你们的母亲,我是你们的亲姐姐,你们不再是庶女,而是嫡二小姐和嫡三小姐。” 两人瞠目结舌,一时间悲痛和惊喜交织,竟不知使用何种表亲来表达震撼的心情。 顾千雪拉住两人的手,继续柔声讲解,“我母亲赵氏,虽然略有天真幼稚,但人却是极好的,不会阴阳怪气的说话、也不会背地里偷偷害人。她喜欢一个人,便会用尽全力去爱;不喜欢一个人,就亲自拿扫把将那人赶出院子。但我母亲却能看出,谁是真对她好,谁是假对她好。只要你们真心去爱她,她也会爱你们的。” 顾千翎和顾千梓惊讶,“真的?” 顾千雪点头,“是啊,我母亲还喜欢玩游戏,丢沙包、打纸牌、捉迷藏还有老鹰捉小鸡,可惜现在正怀着咱们的弟弟不能玩,待生完弟弟,只要你们两人日日陪母亲玩,她一定会喜欢你们,疼你们的。” “好啊,好啊,千梓也喜欢玩丢沙包!”顾千梓毕竟孩子心情,拍手叫好起来。 如今,丢沙包这个游戏已经在贵族圈里传扬开了,更有在京城大肆传扬的趋势。试问,连宫中皇子公主们都玩的游戏,谁又敢去质疑呢?恨不得平日里苦练,以后有机会被贵人得眼。 “真乖,”顾千雪越发喜欢这两个乖巧的妹妹,也许是有了顾千柔的比较,她对庶妹的期待值本就不高,如今这情况已是惊喜了,“如果你们听姐姐的话,就日日陪伴祖母,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为父亲和母亲请安,陪着母亲玩纸牌,哄母亲开心。但有一点要记住,读书!你们年纪还小,一定要多读书,不能因为自己是女子而放松,回头姐姐可是要考你们功课的。” “是,雪姐姐,妹妹记住了。”顾千翎和顾千梓答应着,心情也有好转。 “李姨娘和叶姨娘会经常回来看你们,如果你们表现得好,姐姐也会带你们去看姨娘们,你们永远是母女,血缘无法阻断,”顾千雪继续讲解,“而且你们有了实力,才能为姨娘撑腰,姨娘们会过上更好的日子,你们懂吗?” 顾千翎年纪稍大,立刻明了其意,“雪姐姐,千翎明白了,我们就要像姐姐为母亲撑腰一般,对吗?” “对,千翎真聪明。”顾千雪赞扬。 姐妹三人又聊了好一会,直到深夜,顾千雪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走在路上,她还连连叹息,口中不断嘟囔着“夭寿”“造孽”等词汇。 但她想不到的是,更夭寿的事在后面的,大大的夭寿。 512,不速之客 512,不速之客 是夜。 万籁俱静。 忙了整整一日的顾千雪脱了衣服,爬上暖呼呼的被窝里,舒展了四肢,大呼舒服。因为太过疲惫,当头沾到枕头的一瞬间,便呼呼睡了起来。 忽然,一阵冷风。 顾千雪顿生警惕,猛地睁开双眼。 却见,本明亮的灯烛不知何时熄灭,房内只留下一盏暗得不能再暗的小灯。 “谁?”封闭的房间不可能有冷风,一定是有人进了来。 她现在胆怯得很,毕竟得罪了一堆人,谁知道哪个记恨她的会不会雇凶杀她。那个叫什么血……血月楼的杀手组织,连武林第一名门都能灭门,弄死她岂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想到在厉王府遭遇刺杀的情景,顾千雪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顾尚书府的几个侍卫也都是三脚猫功夫,哪有厉王府的暗卫那般武功高强,如果真有刺客冲进来,她可怎么办?如果要先奸后杀,她岂不是更惨?如果只奸不杀,她也受不了啊! 就在顾千雪抖得和风中落叶一般时,却听见一抹低沉邪魅却又熟悉的男声道,“早说让你练武,你非不行,遇事便缩在被子里,不当刺客眼都是瞎的?” 顾千雪听见那声音,身子一下子不抖了,“宫凌沨?” 三更半夜在自己卧室里听见厉王的声音,顾千雪也不知应喜还是应悲。 厉王听见顾千雪直呼自己名讳,剑眉皱了皱,最终还是忽略了这无礼。 他从暗处缓缓踱步出来,白皙的面颊带着微怒,“顾千雪,你可知错。” 顾千雪无奈道,“知错,知错,我知错还不行?问题是,我真没时间练武啊,你想,我被皇上骗去了宫中就不放出来,两日出来一次,晚上还得去你的王府,你倒是给我找个时间安安静静练武。” 厉王的脸黑了一下,“本王指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顾千雪眨了眨眼睛,看了过去。 厉王冷哼,“有需钱财,为何不找本王要。” 顾千雪一脸的无辜,“你有吗?” “……”厉王手痒,想掐某人的脖子,“你猜呢?” 顾千雪嘻嘻,“咱们伟大的厉王殿下肯定是有钱的,但问题是,我需要是现金你懂吗?就是白银或者银票,而不是什么珍珠啊翡翠啊玛瑙啊珊瑚啊。那些东西固然能换成银子,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有那么多现金拿出来吗?” 厉王一时语噎,他自然有这些银子,但确确实实不方便公然拿出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以后出了什么问题,只管问本王和凌霄,其他人不能去找。” 顾千雪失笑,“这话说的,好像除了你们俩,还有人能帮我似得。” 厉王眯眼,“胆子肥了?”说着,将两只拳头捏得嘎嘣作响。 “……”顾千雪脖子隐隐作痛,“没,没,我记住了,我这人别的不行就是记性好,有困难找民警……不,找厉王和苏公子。” 厉王懒得和她贫嘴,“新年礼物,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关于这个,顾千雪必须要一挑大拇指。因为有了厉王的手笔,以后她不在尚书府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心赵氏了,回府也不用担心被某母女两人膈应了,“万能的厉王殿下啊,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你抓住那个薛旭峰什么把柄了?” “本王做事,还用向你汇报?” “……”顾千雪无奈,“好嘞,小的知道了,知道了。”而后,眼珠子转了转,“话说回来,这大半夜的,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自然是睡觉。”厉王一边说着,一边解衣服的扣子,以证明自己准备入睡。 顾千雪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不行,这里是我的房间。” “也不是没睡过。”厉王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 “……”千万句反驳一下子噎在喉咙之间,对方说得太有道理,一时间她竟无言以对。“那个……我家不是刚刚出事吗?你在这不好,否则人家得以为咱们顾家人被下了降头不可,前一日姨娘和人通奸,后一日大小姐和人通奸。” “这个你就不用担忧,门外自有人把守,”厉王解开腰带,将纯黑色的外衣脱下,“而且你还未出阁,用不上通一词。” 顾千雪垮下脸,“即便不是通奸,但说出来总归是不好听的。” “没人敢说。”说话期间,厉王已将衣服脱了,只穿着一身细棉与缎子混纺的黑色里衣裤。未着急躺下,却在房间里转悠起来。“对于未出阁的女子来说,你房间太过简陋一些吧?” 顾千雪自然知晓没人敢说,别说晚上,便是大白天的厉王堂而皇之冲进来,顾尚书府上下也没人敢多嘴半句。“说得好像你见过许多闺房似得。” 厉王停下脚步,回过头挑眉看向她,“如果本王想见,你以为没机会见到?” “你敢?”顾千雪脱口而出。 一下子狠狠捂住嘴,倒不是怕厉王揍他,而是…… 却见,厉王依旧面无表情,但若仔细看去,那表情却带着一股子得意。 顾千雪的脸红扑扑的,生怕厉王追问,不知要如何回答。但好在,厉王并未追问,只是坐在床沿,脱了鞋袜,上了床。 却发现,床上只有一张被子。 在厉王府过夜,两人虽同床,但却是每人一张被子分开睡,何况那床硕大,与顾千雪的这张女子用的小床不同。 顾千雪甚至怀疑,厉王躺在这样的床上,会不会腿无法伸直。 因为共用一张被子,两人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尤其是顾千雪这般,只觉身侧犹如放置了一个人型暖炉,有着源源不断的热气从暖炉中散发出来,直将她灼得头晕目眩,无法呼吸。 “这被子真小。”终于,厉王也忍不住嘟囔出声,一翻身,竟将身侧娇小的躯体抱在了怀中。 “……”顾千雪还第一次与一个男人这般靠近,虽然两人曾经曾经擦枪没走火,但真正入睡时却是分开老远的。 暧昧滋生。 而往往,这种暧昧,比任何挑逗更煽情、更火辣。 513,不能乱摸 513,不能乱摸 男未婚、女未嫁,两人长得还都不丑,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说不想歪,那是假的! 虽然之前也一起睡过,然也仅仅是同床如睡,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这一次却是抱在一起。 暧昧丛生。 顾千雪心中暗暗道,今夜怕是真的逃不过了,搞不好真的就……哎,罢了罢了,早晚都有这一遭,她是来自现代的,很开放,不就是……那啥吗?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哺乳类生物都会有的行为。 如果没有这种行为,生命如何延续?世界如何发展? 就在顾千雪彻底想开豁出去时,却听见自己头顶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睡着了? 顾千雪抬起头,看见厉王呼吸沉重,确实真的睡着了。 “……”顾千雪有种冲动拽耳朵抠鼻子,把死死搂着自己的男人弄醒。 长叹一口气,只能按照规定姿势躺在其怀中,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 他,是不是很累? 时不时要接皇上各种刁钻的任务,回王府还要处理如山如海的封地事宜,夜晚更要提防随时到来的刺客,换一个人怕早就崩溃了罢? 别人都觉得厉王可怕,但她却认为厉王可怜,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的工作状态,她真的不信厉王会如此劳累疲惫。他不是在装睡,是真的累了,即便一个活生生的女人睡在身旁,也没精力做一些少儿不宜之事。 外人都以为厉王孤傲不喜交际,但顾千雪却觉得,他不是不想参加聚会应酬,怕是真没时间。 唯一一次破天荒的应酬,还被某个不长眼的女子推下养鱼池,还真是可怜。 想着,顾千雪竟忍不住笑出声——也许,这便是缘分罢。 大年初二,是皇家狩猎的时间。 睁开眼,顾千雪险些叫出来——妈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太阳都升起老高,怎么没人叫她起床?玉莲和玉翠哪去了? ——没错,顾千雪除了偶尔自己可以早起外,其他时间都要靠丫鬟叫醒服务,毕竟南樾国没有一种名为闹钟的东西。 更让顾千雪惊讶的是——睡前抱着她的男人,如今依旧紧紧抱着她,姿势都未变过。 抱不抱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早早离去吗?皇家狩猎可是南樾国皇家最重视的活动之一,作为皇族的一员而缺席,真的行吗? 无论顾千雪认为失态如何眼中,事实上的厉王却依旧堂而皇之的睡在床上,不仅没有醒来的迹象,还睡得无比的沉。 “喂,喂。”顾千雪着急,使劲推搂着自己那人。 即便如此,厉王依旧睡得纹丝未动,若仔细听,还能听见微微的鼾声。 顾千雪焦急之余,竟心底有种窃喜——这个在刀口上生活的人竟在自己面前如此放心安睡,是不是可以说明,他极为信任他? 回想之前在厉王府过夜时,有一丝风吹草动厉王便立刻清醒,说明其时刻都在警惕之中。 想到这,顾千雪便将准备把某人踹下床的脚又收了回来,再次伸手握住他的肩膀,推了推,“醒醒,醒醒,如果今日不是皇家狩猎,我还真就让你睡上一天,虽然皇上对你娇惯得紧,但你也多少支持你亲亲父皇的工作不是?醒醒。” 终于,厉王肯缓缓睁开眼。 浓密的睫毛中,往日锐利如鹰隼一般的眸子隐约带着一层雾气一般,却如同晨起时的芦苇池,泛着温柔的氤氲。 第一次看见厉王这般“懵懂”的眼神,顾千雪很是不习惯,声音也僵硬无比,“你快醒醒想办法,我们真的迟到了,按理说我们黎明应该先入宫,但这个时辰怕皇宫那边也快出发了,怎么办?”说着,又忍不住嘟囔了句,“今天玉莲和玉翠也不知怎么了,为什么没来叫我起床?” “不去。”睡美男呢喃了句,而后将本放在她肩上的手慢慢下滑,直放到其腰际。 这个动作令顾千雪狠狠倒吸了一口气,从内心里发出一种陌生的悸动,身子也突然变得十分敏感,好像所有毛孔张开,急切的接受这种舒服感。 “不去怎么行?”顾千雪的脸通红,甚至不敢抬起头,怕被他发现。“不……不能乱摸。”只要那只大手稍稍动一动,明明幅度不大,但给她的冲击却好似游离一般。 “本王说不去,就不去。”厉王闭上眼,低下头,将脸埋在怀中女子温暖的颈窝,贪婪的呼吸。 顾千雪只觉得心中无比慌乱,伸手拼命推开,“我说不行就不行!快去皇家狩猎,不管你去不去,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这种感觉与之前被强吻完全不同,之前如论他做的多过分,她都没什么感觉,说是被狗咬了也是差不多,但这一次却不是。 不过却终于可以肯定昨日的想法——昨日某男子不是不想动手动脚,却是是累了,如今睡好了,手就不老实了。 “理由?”浓重的鼻音,带着压抑的微怒。 ——理由?自然是不想这么下去,谁知道擦枪会不会走火?虽然不怕失身,但如果能保住还是要保的。“因为我答应了永安长公主了,长公主费心机的教我骑射就是希望我在皇家狩猎上不出丑,我怎么能不去?” 见厉王依旧没有同意的迹象,顾千雪急了,又加了一条理由,“还有丘安然,那人贱人恨不得我出丑,如果我不去皇家狩猎,她大牙都能笑掉了。” 终于,厉王从带着少女馨香的颈窝抬起头来,“你很讨厌丘安然?” “这不是废话吗?”顾千雪道。 厉王微眯的眸子闪过阴森,“用不用本王出手?” 顾千雪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还不想胜之不武。”毕竟,把丘安然留下当个挡箭牌也是好的,例如现在。 突然,顾千雪猛然想起厉王说喜欢丘安然的类型,还曾说要去追求丘安然。 虽然知晓厉王是为了故意气她,但心中依旧愤怒不已。“呵呵,你准备怎么出手?难道是娶了慢慢折磨?” 却见,厉王邪邪的勾起唇角,“慢慢折磨?也不为不可。” 514,本王的女人 514,本王的女人 听了厉王的话,顾千雪的火蹭的一下就窜起来了,“好啊,你去娶丘安然,我就嫁太子,当什么狗屁厉王妃哪有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来得风光……啊!” 话音还没落地,后腰就猛地一疼,原来是厉王好不怜香惜玉的狠狠掐了一下。 “本王的女人,没人敢碰。”声音从厉王的牙缝中挤出。 顾千雪用力将那只铁钳一般的大手扯开,“吹牛不怕闪了舌头,虽然你看起来风光,但太子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再说,他之前就说过,只要我点头,其他都交给他。”后半句自然是编的,只为了气某人。 “呵呵,顾千雪,你还是不了解本王,”前一刻还温柔摩挲少女柔软腰际的手,猛地向上,不轻不重的掐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本王的东西,若保不住,便直接毁了。” 顾千雪呼吸困难,心却是凉了许多,“那便说明,你只是一种占有欲,而非真正的喜欢。呵,闹了半天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你彰显占有欲的物件,既然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如此,那你便随意了,是娶了丘安然还是如何,都与我没关系。” “顾千雪,你是不是想死?”虽然话说得狠毒,但握着脖子的手却未加重力道。 顾千雪面无表情的冷哼,“我只是实话实说,和想死不想死有什么联系?宫凌沨你也差不多些,既然你不想付出,便别指望回报,虽然我做不到宁死不屈,但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犯贱之人。” “你是什么意思?”厉王道。 顾千雪冷笑,“果然是书读少了,人话都听不懂,字面意思,能理解就理解,理解不了就哪凉快闪哪去。”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厉王终于加重了手上力道。 瞬间,顾千雪白皙的面颊通红。她闭上眼,嗤了下,“真以为我好欺负?”说着,将早已暗暗提起的力量集中在右腿,猛地向某人胯下踢去。 厉王一惊,而赶忙放开她的脖子,身子迅速向后闪去,其凌厉的姿态如同离弦之箭一般。 “顾千雪,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厉王的脸白了,因为如果不是他闪得快,定然断子绝孙。 顾千雪冷笑依旧悠闲地躺在床上,“做什么?呵呵,只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罢了,我得不到的东西,便是毁来了也不便宜其他女人。” 下一瞬间,只见眼前黑影闪过,紧接着便被厉王压在身下,狠狠吻住。 好长时间,两人才分开。“顾千雪,本王就喜欢这种,什么假惺惺的举案齐眉、琴瑟齐鸣,远没有直接占有来得真实,如果你想毁了本王,自然可以,只要你有那个实力。”厉王没有丝毫愤怒,反倒是惊喜万分的模样,因为有了感情的渲染,本就俊美的面颊,更显咄咄逼人的极致。 顾千雪伸出手臂环绕在他脖子上,将俯在身上的身子拉下,在其耳际吐气如兰,“还记得楚炎国冥教的书吧?比僵肢散毒辣的蛊毒比比皆是,不过你放心,如果我向你下毒,不会用里面记载的毒,毕竟有记载就有解毒之法。我会在最毒辣的蛊毒基础上再加改善,保证没有半个解药。无色无味的毒让你防不胜防,中了之后你也不疼不痒,最多下面烂掉罢了。” “……”厉王浑身抖了一下。 “怎样,是不是喜欢这种毒蝎美人?”说着,顾千雪轻轻舔了他耳垂。“更毒的,我也能做到。” “……”终于,厉王败下阵来,“虽然本王没试过举案齐眉,但试一下也不无不可。” 顾千雪放开他,依旧不高兴,双眼直盯着面前一双冷眸,“如果你真正爱一个人,即便得不到,也会成全她,更是祝福她,这才是真的爱。” “真的爱?”厉王却猛然想起自己的挚友苏凌霄。 苏凌霄喜欢顾千雪,他是知晓的,但当他提出用计使顾千雪喜欢上苏凌霄时,后者却已身体不好而婉拒。 这难道就是顾千雪所说的真的爱? 顾千雪趁着厉王愣神瞬间,一咕噜到床位,如泥鳅一般的下床去穿衣服。 “如果想睡,你就继续睡吧,反正以你厉王威名,睡在哪里都没人敢拦,我去狩猎场。”顾千雪快速找到之前永安长公主送的芙蓉色骑装。 却见厉王也起身,“皇家狩猎,本王自是要参加的。”而后扬声道,“来人。” 待厉王的话音刚落,只见门开了,笑眯眯的邵公公守在门外,“奴才见过王爷,一切都准备好了,要伺候王爷与郡主起身吗?” “好。” 紧接着,便是玉莲和玉翠入内,身后跟着巧儿和月儿。 为厉王和顾千雪请安后,邵公公解释道,“千雪郡主是这样的,王爷怕郡主不习惯其他人伺候,便将玉笙居的巧儿和月儿带来了。”这么说,是为了帮主子讨好顾千雪。 顾千雪却隐约发现了一丝僵持的气息——玉莲和玉翠是一伙,巧儿和月儿是一伙,两伙人好像不太和谐,暗暗的互相挤兑。 “郡主,奴婢伺候您梳洗。”这句话却是玉莲和巧儿异口同声。 当两人发现撞活了后,一愣,而后互相瞪了一眼。 玉翠阴阳怪气道,“奴婢和玉莲姐姐才是郡主的正派贴身丫鬟,郡主早就习惯咱们的伺候,其他野路子,怕是习惯不了呢。” 月儿却道,“野路子?月儿和巧儿可是从厉王府出来的,受的是宫中嬷嬷的亲自调教,你这般开口野路子闭口野路子,难道是瞧不上王府?咱们王爷还在这呢。” “你……”玉翠发现自己说错话了,面色一白,怯生生地偷眼看向厉王。 玉莲马上道,“妹妹你又乱说话的,便是郡主最最宠你,也不能得乱说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壶有嘴儿、碗有口儿,总归是各司其职罢。受了宫中嬷嬷调教便去伺候宫中贵人,郡主还是咱们尚书府丫鬟来伺候吧。” 巧儿也不甘落后,“既是宫中贵人伺候得了,岂有伺候不了郡主之理?” 玉翠又道,“呦,不知这位尊贵的丫鬟是哪儿来的优越感啊,照您这么说,若宫中宫女出来,咱们民间也换还得给她跪地请安不是?” 515,床上床下两个样 515,床上床下两个样 “……”顾千雪越听脑袋越大,这四名丫鬟都被厉王收拾过,按理说见了厉王应该老鼠见猫一样,但现在竟然公然在厉王面前斗起嘴起来,还堂而皇之的将厉王当成噱头武器,她们疯了吗?难道争宠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她们连恐惧都忘了?一边偷眼看向厉王,一边劝架,“大家都少说一句,煮豆燃豆萁,何苦彼此刁难呢,何况劳动人民最伟大。月儿巧儿,你们俩去伺候厉王,玉莲和玉翠两人帮我梳洗就好。” 好在,厉王根本未在意丫鬟们的斗嘴,却在一旁若有所思,不知在思忖着什么,这也让顾千雪松了口气。 “郡主,王爷自是有邵公公伺候。”月儿恭敬道,声音中带着不甘。 顾千雪柔声安慰着,“邵公公那么大的年纪,你们忍心让邵公公劳苦吗?所谓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不,是南樾国的传统,难道你们忘了?” 月儿和巧儿自然不敢说忘了,也不能说压根就没停过什么南樾国的传统,只能依言,到厉王面前。“奴婢见过王爷,郡主吩咐奴婢伺候王爷梳洗。”没了刚刚吵架的冲劲儿,声音略有颤抖。 邵公公对丫鬟们的斗嘴早就见怪不怪了,自然也是卖郡主一个面子,靠在一旁倚老卖老起来。 “哦。”厉王被打断了思路,也未恼,只是十分顺从的让其伺候洗面等等。 顾千雪这边,快速梳洗后,命玉莲为其挽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发型,配上芙蓉色的骑装,英姿飒爽。“行了,什么胭脂口脂就算了,一会怕是要骑马,出了汗别成了大花脸,早膳准备好了吗?” “回小姐,准备好了。”玉莲道。 顾千雪见厉王那边早已梳洗好,便让下人端了早膳,快速用过之后,立刻出门赶往狩猎场。 值得一提的是,当出了房间大门见到浩浩荡荡的王府侍卫时,顾千雪险些喷血——闹了半天,昨夜厉王睡得那么实在并不是因为她在身边,而是部署的人多的缘故?再说,就这么堂而皇之将侍卫都安排在听雪院,至她的颜面何在?以后她还怎么回顾尚书府?她的清誉……罢了,她早就没什么声誉可言了。 赶往狩猎场的路上,顾千雪和厉王依旧坐在暖呵呵的千金车里,庆幸不用大清早盯着寒风骑马,却见厉王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顾千雪问得小心翼翼。 厉王只冷冷撇了她一眼,而后便闭了眼,闭目养神起来。 顾千雪瞠目结舌,只觉得愤怒从心底滋生,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厉王的人,好汉不吃眼前亏,顾千雪决定忍了,却又忍不住的嘟囔了句,“男人果然都是没良心的,床上床下两个样。”而后也不再看过去,也学着厉王的模样闭目养神起来。 听到顾千雪的嘟囔,厉王睁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皇家狩猎场在京郊南部,占地面积甚广,涵盖草原、沙漠、山峰以及湖泊,如同美国好莱坞地区一般。正是因为丰富的地表形态以及美好的自然景观,皇家狩猎场被选址在此。 而南樾国开国君主十分圣明,除了以身作则以皇家狩猎的形式鼓励骑射外,便是这狩猎场也只是在皇家狩猎前的三个月才封山,其他时间任由百姓上山砍柴以及狩猎。更进一步说,皇家狩猎在冬季,南樾国虽不至于积雪成堆,但到底是比不过春夏秋三季,冬季封山便对周围百姓们的影响可谓最小。 至于狩猎场的猎物,那都是封山的三个月里,皇家专门派人送去养的。 三个月的封山,给野生动物适应环境的时间,更能强健体魄,以加大皇家狩猎的难度,否则一年中经常有百姓进山打猎,哪有那么多猎物可打? 大概一个多时辰,车队便到了皇家狩猎场,而更诡异的是,车厢中顾千雪和厉王两人竟然未说一句话。 “王爷,郡主,狩猎场到了。”邵公公在车外恭敬道。 “嗯。”厉王只在鼻子里哼了下,就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顾千雪一愣,看着面前消失的冷漠背影,心底的无名火蹭蹭地窜了上来。“真是日了狗了,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冷热无常的人?就算变脸发脾气,好歹也有个理由不是?”一边愤怒的嘟囔着,一边撩帘子钻出车厢。 出了车厢,顾千雪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 原来,厉王早就骑马离开,连吵架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这……这世上怎么会有这儿过分的人?说他善变都是美化,分明就是神经病!疯子!脑子里装的是米田共!”顾千雪对着远去那黑色背影狠狠骂着,一旁邵公公则是陪着笑,无奈的安慰着。 “郡主息怒,郡主息怒,王爷是啥样的人您也知晓,脾气确实……呃……特立独行了一些,但王爷对郡主的心却是日月可表的,王爷心中只有郡主一名女子。” 正在邵公公耐心的哄的时候,却见远方永安长公主带着几名侍卫骑着白马而来。 长公主起的是无尘马,除了无尘外,还牵着另一匹棕色小母马,不是别的,正是顾千雪的欢心。 “千雪你怎么才来,快跟本宫过去吧,皇家狩猎如此重要你竟敢迟到?”永安长公主上来便劈头盖脸道。 顾千雪只觉得无比委屈又无力,“知道了,”伸手接下欢心马,“长公主殿下,问题是,皇家狩猎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能不能不参加?” 欢心也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委屈,低头在顾千雪肩头轻轻蹭了蹭。后者感受到了来自马儿的善意,看向欢心那双温柔的眸子,只觉得心都化了,愤怒委屈瞬间减少许多,伸手捋了捋欢心长长的马鬃。 “你说什么傻话呢?你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这是多大的殊荣?你可知京城闺秀们嫉妒你到了骨子里,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永安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实话说,皇兄对你十分纵容了,其纵容程度可与沨儿一比。你知道吗,晨起在宫中准备出发时,丘家一派又有人对你大做文章,皇兄只是敷衍了句,便过了去。” “丘家一派?”顾千雪大吃一惊,“我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又捅了马蜂窝?” 516,愤怒与委屈 516,愤怒与委屈 有时,顾千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她自问虽不算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坏人,为何处处招人恨?先是顾千柔,然后裴姨娘,丘安然又跑来BB,如今整个丘家也恬不知耻的为难她。 恬不知耻? 就是恬不知耻!一群快入土的老头子,和她一个小姑娘叫什么劲儿。 一边心中骂着,一边跟着永安长公主穿过戒备森严的狩猎场入口,到了一处满是营帐的地方。 这些营帐都是分给参加狩猎的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用来休憩用的,按照品阶、地位的不同,营帐的颜色和大小也是不同。 正中央的营帐最大也最为豪华,通体金黄不说,其门帘子更是用金灿灿的丝绸制成,一些金属装饰器物更是纯铜镀金,处处彰显着奢华和地位。这个营帐是皇上使用无需质疑,除了皇上外,还有皇后以及一种品阶高的宠妃。 硕大的金黄营帐两旁,是银色的营帐,其规模次之,但也算华贵。使用者则是太子、厉王以及诸位皇子公主。 金银营帐周围布满了灰色的营帐,其规模最小,虽也不简陋,但与金银营帐却没有丝毫可比性,这些都是臣子们使用的营帐。 虽是冬日,但却是少有的大晴天,浅蓝色的天空飘着几只如絮云彩,隐约还能闻到一股火烧木炭的味道。暖阳当空,若没有冷风吹过,还算温暖。 顾千雪被永安长公主领入金色营帐,入内却发现厉王早就入了帐子,冷冰冰站在一旁,与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正中央桌后,坐着以皇上和皇后为首的后宫贵人,这一众人下面,则是有太子等人以及几名权臣。 “千雪见过皇上、皇后娘娘、诸位娘娘以及而皇子、公主。”顾千雪福身请安。 “起来吧,不过皇家狩猎如此大事你迟了,自己说该当何罪吧。”皇上突然板下了脸,面色阴沉,让人看不透其心中所想。 一时间,在场众人有人担心有人幸灾乐祸起来。 顾千雪也是心中一惊,第一时间偷眼去看厉王,却发现厉王冰冷冷的根本未看向她。 与其说是怕,还不如说是怒。如果不是皇上等人在场,她非要和厉王说清楚不可——宫凌沨这个神经病到底对她是何种感情?为何她不在意他时却频频骚扰?为何就在她几乎心动时,他却又对她冷下来?难道拿她当成玩物? 不知不觉,强大的愤怒竟然冲散了对皇上责罚的惧怕,一时间顾千雪只低着头,咬着牙,未说半句话。 场面一时无比尴尬,皇上本以为顾千雪会立刻下跪认错,他也顺便拿捏一下这个小东西,却见小姑娘委屈得要哭起来,忍不住道,“好了好了,朕与你开玩笑呢,今日狩猎乃是一年一度的皇家盛事,你可不能哭鼻子啊。” 顾千雪点了点头,“臣女谢过皇上宽宏大量。”说完,便低着头闪到了永安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见此一愣,低声道,“傻丫头,皇上逗你呢,你不会真的害怕了?所有人都知晓昨夜你和沨儿在一起,如果皇上要责罚,沨儿怎么会安安稳稳的在一旁?皇上便是看在沨儿的面子上,也不会拿你怎样的。” 长公主不提厉王还好,一提厉王,顾千雪便再次愤怒起来,甚至气得浑身发抖。 皇上见在永安长公主的安慰下,顾千雪依旧战战兢兢的模样,也开始怀疑自己刚刚玩笑是否开大了,毕竟他平日很少开玩笑。 面色一窘,干咳两声,“千雪啊,朕要送你个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在皇上眼中,没有什么比拿到他赏赐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顾千雪压下心中的愤怒和委屈,抬起脸,款款上前,挤出了一抹笑容,“回皇上,臣女想不到。” 皇上见面前小姑娘终于笑逐颜开,也松了口气,将腰间缠着金线的御用马鞭掏了出来,“这个送你,喜欢吗?” 顾千雪也不是不给人面子的人,便是不喜欢也装出了几分喜爱,立刻跪地磕头,“臣女多谢皇上赏赐,臣女得此马鞭搞不好会如虎添翼,为皇上奉上最好的猎物也说不定。” 皇上被其逗笑,“小丫头口气还不小,如虎添翼?如果朕没记错,你现在才勉强能骑马,甚至还不会弯弓射猎吧?” 顾千雪老实点头,“回皇上,不会射猎。” 皇后在一旁却忍不住嗤笑了下,“既然不会射猎,却夸下如此开口,难道就不怕欺君?”皇上未将御用马鞭赏赐太子,却给了这么个假惺惺的顾千雪,如何看得惯? 众人未见,太子不悦地看了皇后一眼。 顾千雪面色未变,道,“回皇后娘娘,刚刚皇上开了臣女玩笑,臣女也想回皇上一个玩笑。但皇上能吓唬臣女,臣女却实在想不到什么来吓唬皇上,便只能夸个海口了,皇上圣明,即便臣女不解释,也是心如明镜。” 一番话,既让自己脱离“欺君之罪”,又无形中吹捧了皇上。 本来心情愉悦的皇上在听到皇后一番话后,面色一沉,“是啊,朕与千雪都在开玩笑,那么皇后此番又是作何解释?” 皇后见皇上质问,赶忙话锋一转,强撑了笑容,“臣妾也是在和千雪郡主开玩笑呢。” 皇上见皇后识相,便不再为难。 见顾千雪又要回到永安长公主身边,丘安然准备开口继续刁难。还未开口,便见到对面的丘将军对其使眼色,让她别在皇上面前造次,如今众人都能看出皇上护着顾千雪,连皇后的面子都下,何况是她丘安然。 丘安然咬着唇,心中不忿却也苦无办法,将“顾千雪是个狐狸精”这句话暗暗骂上几十遍,更是发誓一会定让顾千雪好看,这才吞下气去。 太子闲适的收回眼线,看向身旁的丘安然,本来他对男欢女爱并不热衷,没有特别喜欢的女子更没有尤其讨厌的女子。但自从认识了顾千雪和丘安然,情况却逐渐发生了变化。 说着,视线落在某名女子身上,眼神愈发挣扎起来。 517,真小人和伪君子 517,真小人和伪君子 皇家狩猎是南樾国一项重大节日活动,不仅是要彰显皇家对骑射的重视,还有一些祭祀活动。 而很显然,顾千雪错过了祭祀,便直接进入了第二个环节,便是真刀真枪的打猎比赛。 皇家狩猎活动并非只是意思一下的自由活动,在狩猎活动中得胜者是能受到皇上表彰的,其胜负判定由皇上来决定,一般规则是优先以奇致胜,在奇货等同的情况下,便以量致胜,而在质、量都相同的情况下,怕就是按照皇上的心情判定胜者了。 皇帝是明君,所以一般来说,判决还算公平。 而参赛者可以单人参加,也可以以团队的形式参加。 团队最后的评判也是将猎物平分到人头上,而既然形成团队,其定然有那么一两个领头人,同时,既然可以形成团队,便说明这些人的利益以及目的相同,若团队中谁想参加皇家狩猎的角逐,自然将最好的猎物归到那人名下。 总的来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但值得一提的是,皇族人很少与臣子形成团队,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其原因也是很简单——撇开结党营私的嫌疑。 顾千雪自然是和永安长公主一起,如果没有长公主,她怕是连一只猎物也打不到。她与其他皇子公主不同,她没有侍卫——不善骑射的公主们和年幼的皇子们身边都有侍卫帮忙射猎,打个一两只兔子或者一两只野鸡,成绩也不会太难看。 一身金黄骑装的皇上一声令下,便宣布狩猎活动正式开始。 顾千雪骑着她的欢心马跟在永安长公主身后,看着身旁一队队志在必得的人马飞奔而去,无力的笑了笑,“为什么大家看起来都无忧无虑?真羡慕他们啊。” 永安长公主检查手上弓箭,瞪了一眼过去,“你才多大的年纪就学会悲天悯人了,再说了,你不用羡慕他们,他们反倒是羡慕你才是。”而后转念一想,“千雪,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今日看你如此无精打采,难道是……沨儿又欺负你了?” 顾千雪连忙摇头,挤出笑容,“没有,没有。”不想自己心底的秘密被人知晓。 正在这时,从两人身后传来一声骄纵的女子声音,“原来是千雪郡主啊,怎么又穿这一身?难道现在你穷的连骑装都买不起了?”不是别人,正是丘安然。 如今京城上下都知顾尚书遣散了众姨娘们,只留下正室夫人,而那巨额的遣散费都是顾千雪出了,如今的顾千雪可以说是一贫如洗了。 但丘安然说这些话不仅仅是讽刺顾千雪穷,还有就是讽刺其无“妇德”。 顾千雪双眉微颦,“这件骑装是长公主送我的,意义非常,喜欢得紧,所以多穿几次。倒是安然郡主你,每日都是大红的衣裳,是有多恨嫁啊?你是不是日日夜夜做梦都嫁给某人啊。” 丘安然脸色一窘,“你别胡说八道。” 顾千雪耸肩,“话题是你引的,茬是你找的,你这么快就要败下阵来?” 丘安然自然不肯,眼珠子一转又计上心来。“父将说京城闺秀贤惠勤劳,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连皇家狩猎这等大事都能迟到,千雪郡主这是多嗜睡啊?” 永安长公主杏目一瞪,“丘安然,你说什么?” 对永安长公主的袒护,丘安然早已预料,气势没有半分退缩,“自记事起,爷爷与父亲便频频向安然灌输,女子要学永安长公主般飒爽英姿,而安然热爱骑射也是受此影响,可以说长公主殿下一直是安然的偶像,每每辛苦练习时,安然都想一想长公主之姿,便有了动力咬牙练习下去。后,入了京城,安然也是对长公主殿下膜拜崇敬,却不成想,长公主殿下是如此厌恶安然。”说着,苦笑了下,垂下了眼。 永安长公主愣了半晌,不知道这丘安然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南樾一直有人传言,“早有永安后有安然”,而丘安然却说是受自己影响而热爱骑射,一时间竟心中感动起来。想着,凌厉的语调也柔和了几分,“本宫并非厌恶你,而是你出口伤人,本宫听不下去。” 丘安然不卑不亢道,“长公主殿下请细细回想,安然真的出口伤人了吗?皇家狩猎迟到是何等大事,还用安然累述?是啊,皇上与长公主殿下都偏袒千雪郡主,但刚刚一番话也是我丘安然发自肺腑之言,若千雪郡主未迟到而我瞎说,那才叫含血喷人。” 永安长公主很想直言说她罩着顾千雪,但众目睽睽之下,身为一国公主的她却不能如此偏袒,“千雪迟到也不是她的本意,要怪就去怪厉王。”冤有头债有主,敢找厉王的茬,才叫真英雄。 丘安然双眉一皱,眼神中带着刻意的疑惑,“千雪郡主与厉王殿下还未成婚,这样同宿,影响真的好吗?” 就在永安长公主不知该如何反驳时,顾千雪又出声了,“影响好不好关你什么事?皇上与我义母偏袒我,有本事你对皇上阴阳怪气去,我知道你喜欢捏软柿子,但我顾千雪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不过有一点我却很佩服安然郡主呢。” 面对如此蛮横的态度和赤裸裸的炫耀和,丘安然被堵得一肚子火却又无话可说。她才不信顾千雪能佩服她,怕是又要起幺蛾子,便干脆闭口不答,只专心思索抓起何处弱点进行攻击。 顾千雪也不等丘安然回答,嗤笑道,“我佩服安然郡主屡战屡败却依旧不断挑衅的精神,这般永不服输的精神还真应该好好宣传一下,只不过永不服输也得带点脑子。” 丘安然急了,“什么叫带脑子?顾千雪你扪心自问,我说错了吗?你与男子还未成婚便拉拉扯扯,皇家狩猎你还迟到,你有什么可狡辩的?” 顾千雪冷笑,“是啊,我就是拉拉扯扯,我就是迟到,但皇上都不治罪于我,你急什么?我这人缺点很多,但优点却是光明磊落,如果我是真小人,你就是伪君子。” 518,去比 518,去比 “你才是伪君子!”丘安然尖叫地吼了声,发现周围人都看向她,赶忙压抑了怒气,换了表情,“千雪郡主,说话可是要负责的,我丘安然哪里是伪君子了?” 永安长公主也是疑惑地看过去。 就在这时,丘安然身后来了一人。 那人一身淡金色骑装,骑着一匹白色骏马,那马儿的额前有一小撮黑毛,竟如同额前头发一般,宽鼻长腿,千里良驹。 来者正是太子。 顾千雪道,“我与厉王虽然不清不白,但最起码还算光明磊落,却不像安然郡主。我听说昨夜某个聚会上,安然郡主可是当着一众闺秀说太子错爱,那太子妃之位并非你所愿,我没听错吧?”这些,都是大清早在邵公公那里听来的闲话。 邵公公虽是太监,却极为八卦,上到后宫秘闻下到京城权贵家里的小道消息,可谓门清,或者说,八卦是他平生最大爱好,就靠着强烈的八卦精神才活得有滋有味。 而今日清晨,邵公公见顾千雪心情不要,赶忙将其死对头的八卦讲出来哄其开心,便说了出来。 专心刁难顾千雪的丘安然未发现身后来人,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没想到你消息还很灵通嘛,虽然太子妃之位炙手可热,但我丘安然的志向却在辽阔的大草原上,鸿鹄岂做笼中雀?”说着,胸膛更是挺高了些许。 不得不说,长公主竟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因为她也是喜好骑射的女子,若不是身为公主,怕是要做一名女将军也说不定。 顾千雪撇了一眼丘安然身后,“这么说来,是皇后和太子强迫你做太子妃了?” 丘安然这番话自然是彰显自己的独特,她有自知之明,知晓论起诗词歌赋根本不是京中闺秀的对手,便用另一种方式包装,却不知不觉进入陷阱,“呵,要不是皇后娘娘盛情难却,我是不愿留在京城的,”而后话锋一转,趾高气昂,“你不是说本郡主是伪君子吗?今日你若不说出个道道,别说我将你告到皇上那里。”说着,用马鞭狠狠一指顾千雪的鼻子。 顾千雪耸肩,伸出纤纤玉指,“你看谁来了?” 丘安然回过头,见到太子骑着马面色深沉地站在她身后,尖叫一声,险些从马上摔下。“太……太子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 太子的深沉面色转瞬即逝,换成了温暖的淡笑,“从你说,志向在辽阔的大草原以及鸿鹄岂做笼中雀。” 丘安然彻底慌了起来,“不……不……太子殿下,安然不是那个意思,安然是说……若非太子垂爱,安然才要回草原的。” 本来永安长公主对丘安然生了些怜惜,但见到她翻脸不认人,立刻好感皆无,更是认同顾千雪的话——伪君子。 就在众人以为太子会刁难丘安然时,其却温和一笑,“原来如此,本宫十分荣幸。” 正要转身离开的顾千雪听见太子的话,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看过去,却发现太子的表情没有丝毫讽刺,若四月春风一般的眼神满是柔情和包容。 丘安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心中狂喜万分,而后对顾千雪道,“看见了吧,即便在太子殿下面前,我依旧坚持我的理想,至于刚刚你的诽谤,本郡主心胸宽广便不与你一般见识。”在太子面前,她愿意收敛嚣张的火气,毕竟自认以后要成为一国之母,该有的风度还是要有的。 “……”顾千雪只觉得一块骨头,狠狠卡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 抬眼看向太子,两人四目相对,而顾千雪的心情是难以言说的郁闷,有种吃了个苍蝇般的感觉。 太子暗暗对顾千雪眨眼,好似抛媚眼又好似放电,那桃花眼中的眸子却清澈无比,好似依旧在林中相见一般。 顾千雪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转身驾马离开。 永安长公主见顾千雪走了,也对着太子一点头,而后追了过去。 两人已经离开,但太子却依旧盯着其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殿下?”丘安然轻轻出声试探,“狩猎开始了,咱们也去找寻猎物吧?” 太子视线未收回,但表情淡淡、讳莫如深,“原来你不愿在京城啊,母后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丘安然面色大变,“不,不,安然愿意在京城,刚刚是安然说错话了,还请太子殿下原谅,太子殿下千万别告诉皇后娘娘好吗?”急得满脸通红,甚至想翻身下马跪地磕头,因为她隐隐知晓,之前厉王笑言说喜欢她时,祖父和父亲已经开始做两手准备,将她嫡妹和二叔家的妹妹纳入参考范围。 换句话说,如果太子说不喜欢她,她立刻失去家族的支持,转而支持其他丘家女子。 太子淡淡撇了一眼,直将丘安然吓得涨红的脸惨白,这才换了一副模样,重新恢复谦谦君子的形象,“本宫逗你呢,你着急的模样,真可爱。” 丘安然狂跳的心猛地漏掉一拍,惨白的脸一下子又红彤彤的,害羞地低下头,“太子殿下……您……您太坏了。” 太子抬眼看向早已消失的倩影,想到那双诧异的眼神,唇角的笑意竟加深,“听说你的骑射不错。” 丘安然刚想自信的回答,但瞬间理智占了上风,“回太子殿下,安然不敢夸海口,只能说略有小成。”声音谦虚温婉,模仿着京城大家闺秀的腔调。 可惜,太子根本没将其难得的谦虚内涵看在眼里,“如果你与顾千雪比赛射猎,谁能赢?” ——自然是我!丘安然险些脱口而出,但却强装内敛,“安然与千雪郡主各有长处,但如果比起来,应是安然略胜一筹吧,毕竟我从小便接触射猎,我……” “去比。”没等丘安然的话说完,太子淡淡笑道。 “啊?”丘安然一愣。 太子依旧笑得温柔,但那双清澈眸子里却深奥莫测,“你不是喜欢找她比赛吗?既然如此,为何不比骑射?” “……”丘安然早就懵了——这是什么情况?太子不是喜欢温婉内涵的女子吗?祖父千叮咛万嘱咐要让她收敛锋芒,为何太子却要让自己找顾千雪比试骑射? 519,珠联璧合璧联珠 519,珠联璧合璧联珠 自皇上猎到了一只鹿后,狩猎正式拉开帷幕,文武百官们各显其能,或入山林找寻奇兽、或在草原追逐野兔,如火如荼。 “千雪!”驾着无尘马的永安长公主很快追上策马狂奔的顾千雪,逼停了她,“刀剑无眼,狩猎场危险,你这样漫无目的的乱跑,就不怕被谁误射?”一边怒吼,一边将顾千雪手中的马缰夺了过去。 顾千雪抬眼遥望射猎欢快的人们,呐呐地回过头来,点了点头,“千雪知错了。” 长公主却看出来顾千雪的反常,“孩子,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和本宫说,本宫给你做主。”想到前一刻发生的一幕,顾千雪和太子两人的对视,又追了句,“便是本宫管不了,还有皇上为你做主呢。” 顾千雪心底温暖,不快瞬间消失大半,“让长公主殿下担心了,我没事。”回给以咪咪一笑。 永安长公主嗤了下,“本宫平日表现得大大咧咧,难道你还真以为本宫是缺心眼?是不是尧儿招惹你了?”虽然与厉王宫凌沨的感情最深,但太子宫凌尧也是长公主的侄子,自然是有感情的。 “不是!”顾千雪赶忙否定,但过急过激动的语气却多少暴露了心思。当看到永安长公主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后,千雪尴尬一下,“不瞒长公主,千雪从前确实与太子殿下打过几次交到,但他给我的感觉,却不是这样的。” “哦?怎样?”永安长公主不解。 顾千雪摇了摇头,“说来话长,况且也不重要,便不想浪费口舌。却有一个问题一直在我心底缭绕,无法解答。” “什么问题?”永安长公主难得的主动做知心大姐姐。 顾千雪叹了口气,抬眼看了天空缓缓游曳的烟云,“男人善变,是不是就证明他不爱那个女子?或者说……根本不在意那个女子,只把她当成一个玩物?” 永安长公主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你指的是沨儿还是尧儿?” 顾千雪甩了甩头,“就事论事,与他们无关。” 长公主细细思索,伸手在自己下巴上刮了刮,“其他男子,本宫是不知道的。但单就驸马来说,他从来都没变过,哪怕是当年纳妾,也是本宫的要求。”跳出了自卑的怪圈,长公主终于可以直面当年惨痛的记忆。 顾千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长公主疑惑,“你这孩子莫不是疯了?到底在笑什么。” 大笑过后,千雪慢慢收敛了笑容,狠狠呼一口气,仿佛将五脏六腑中的浊气呼出,“笑我自作多情的可笑,”见长公主一脸疑惑欲追问的表情,赶忙岔开了话题,“长公主殿下,今日千雪便占个便宜,搭顺风车与长公主一队行吗?我一没下人二没护卫,若长公主不管我,我也只能想办法捉几只老鼠应付皇上了。” 永安长公主噗嗤一笑,“你以为那老鼠好抓?” 顾千雪一摊手,“大老鼠找不到,我可以趴在地上找老鼠洞,搞不好可以抓一窝还不能跑的小奶鼠。” 永安长公主彻底被逗笑,“还真有你的,这种搬不上台面的招儿都能想到。罢了,既然认你当义女,本宫就不能坐视不管,走,我们去打猎,本宫负责打、你负责拿。” “好啊,走走。”顾千雪抽出皇上御赐的马鞭,也想学其他人潇洒的扬鞭,但到底还是没舍得抽打自己的小母马,摸了摸马头,“欢心,咱们走。” 欢心马极通人性,轻轻的叫唤两声,便准备跑。 却正在这时,由远及近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顾千雪,你等等!” 听见这招魂一般的声音,顾千雪头皮发麻,勒了马,扭过头,“丘安然,你怎么又找上来了,你到底有完没完?如果不是知道你喜欢你身旁那位,我还以为你喜欢上我,想搞百合呢。” 丘安然满脸的鄙视,“喜欢你?也不照镜子瞧瞧,本郡主能喜欢你?”不过,百合又是什么?“本郡主来找你,是想和你比试骑射,你敢不敢比?” “不敢。”顾千雪早就猜到了,直截了当的拒绝。 丘安然刚要得意的嘲讽几句,但想到身旁的太子正等着看好戏,赶忙道,“不比也得比。” 顾千雪白了她一眼,“神经病,”而后调转马头,临走时,对太子冷冷道,“从前千雪不知,原来太子殿下竟喜欢这般有竞技精神的女子,不过还是想善意提醒下——太子最好管管你女人,否则以后别后宫惨变竞技场,别的国家后宫莺莺燕燕欢笑一堂,你的后宫乒乒乓乓金戈铁马,传出去不好。” 太子由衷道,“金戈铁马?听起来也是不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好似能闻到一股醋味似得,只觉得比那名贵熏香更沁人心脾。 “顾千雪,你什么意思?”丘安然举起马鞭,指着顾千雪的鼻子道。 顾千雪也不甘示弱,将御赐金色马鞭握在手里把玩,“字面意思。骑马射猎自然可以陶冶情操,但读书还是很必要的,如果因为不读书连别人的话都听不懂,那就尴尬了。” 太子想到顾千雪那歪歪扭扭的字,轻笑出声。他敢打赌,顾千雪读的书绝不比丘安然多,医书除外。 顾千雪瞪了太子一眼,却未理会。 “你……顾千雪,你怎么知道我读书少?本郡主虽算不上学富五车,但也是师从名家的。”丘安然急得涨红了脸,一直偷眼去看太子,生怕太子误会她不学无术、没有内涵。 “好啊,那我给你出个对联,”顾千雪挑眉道,“听好,上联是——凤落梧桐梧落凤。” “……”众人无语,刚刚不是说要比试射猎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对对子了? 丘安然张嘴尴尬半天,“凤……凤……”一时间还真是对不上来,“哼,难道你能对上来?” “我出的对子,自然知道下联,你听好了,”顾千雪嗤笑,“珠联璧合璧联珠。” 520,斗鸡 520,斗鸡 “好对子。”顾千雪的话音刚落,永安长公主便叫好。 太子淡淡一笑,这对子不算太难,但胜在巧妙,更有一种闺秀用词的旖旎雅致。 丘安然满脸涨红,心中惊讶顾千雪还有对对子这一手,却也知晓自己在吟诗作对方面确实不行,“顾千雪,谁要和你对什么对子?本郡主要比的是骑射!” 顾千雪哭笑不得,“问题是,我不想和你比。” “不比也得比!”丘安然急道。 顾千雪嘴角抽了下,“神经病,我就是不比,有本事你杀了我啊。”说着,用缰绳调转马头,转身离开。 “你……”丘安然急得火烧眉毛,想大骂,但毕竟永安长公主还在一旁,她也不敢太过造次,“算我求你行吗?” 眯着桃花眼的太子看向从容不迫的顾千雪,又看了身旁急得跳脚的丘安然,只觉得“云泥之别”一词历历在目,更觉那一身火红的妙龄女子索然无味。 永安长公主也是没忍住,道,“安然郡主,本宫奉劝你还是收敛一些任性嚣张,这里不是你们丘府,更不是边关草原,先不说千雪与你是品阶相同的郡主身份,只说本宫还没瞎,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你欺负本宫的义女?” 丘安然百口莫辩,“长公主殿下,不是您想的那样,是……是……安然必须要比!”曾经挑战顾千雪是她的嗜好,这一次却成了负担,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找顾千雪比试什么了。 “呵,”永安长公主轻蔑地笑道,“不就是想找机会显示一下你的能耐吗?别急,本宫给你这个机会,这一次便由本宫和你比试。” 丘安然急得都要哭出来,差点破口而出——这是太子的意思。但太子就静静在一旁看戏,她没胆子说出来。“长公主殿下,安然发誓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无论如何我都要和千雪郡主比试骑射,算是……算是我求顾千雪了。” 就在永安长公主怀疑丘安然今日出门没吃药时,准备策马离开的顾千雪却深深地看了丘安然一眼,思忖片刻,“三千两。” “啊?” 别说丘安然没听懂,太子和永安长公主也是一头雾水。 顾千雪伸出三根嫩葱般的雪白手指,“三千两白银,我和你比试,立刻就掏银票,少一文都不行。如果你赢了就罢了,如果我赢了,你在给我两千两。” 输赢不重要,坑钱才重要。 此时某人穷的叮当响,为了遣散顾尚书府的姨娘们,她一朝回到解放前,顺便还欠着苏凌霄一千两白银呢。 出去创业?怕是没那闲工夫了,但不创业也有不创业来钱的道道,例如此时。 “顾千雪,你是强盗吗?”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三千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顾千雪撇了丘安然一眼,眼神中满是赤裸裸的嘲讽,“上杆子求比试的人可是你,条件我开出来了,你想比就掏钱,不想比别BB。” “……”众人再次无语,这种情况也能趁机敲竹杠? 丘安然很肉疼,但她能看出太子期待这一场比试,也十分想在太子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能。 最终,丘安然咬牙认了。“行,就这么定了,比试开始吧。” 顾千雪伸出白嫩嫩的小手,“银票呢?” 丘安然脸一红,“你以为本郡主会赖账?” 顾千雪也学了丘安然那高高在上的强调,“本郡主不信任你。” “你……!”丘安然恨不得将自己的牙咬断,“我压信物。”说着,掏出了一块代表其郡主身份牌子。 顾千雪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了另一块牌子,“抱歉,牌子太多了,兜里装不下。”这牌子不是别的,正是当初皇上交给她却一直未收回的皇宫帝王令。 “……”金闪闪的帝王令和黑漆漆不起眼的郡主令牌,后者自然相形见绌。 丘安然嫉妒得几乎要疯,“今日是皇家狩猎,我怎么可能随身携带那么多银子?” 顾千雪伸手一指远方,“你爷爷和父亲都在呢,你去找他们凑凑,没准能凑齐。如果凑不齐就叫家丁快马加鞭的回府取,放心,我很有耐心的。”说着,还免费赠送一枚大大的微笑。 毕竟,各行各业都要有职业操守嘛,顾客就是上帝! 丘安然目瞪口呆,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如此厚的,坑钱坑得理直气壮。 永安长公主皱眉道,“千雪,本宫知晓你手头缺钱,但没想到你这么缺钱,回头本宫给你送一些吧。” 看好戏的太子也是双眉微皱。 顾千雪大手一挥,十分正气凛然,“不用,这个钱,我要靠自己的双手赚回来。” “……”众人无语,她所谓的赚,就是这般敲竹杠? 就在丘安然左右为难,挣扎着是否要去找爷爷借钱时,几张银票递到她面前,竟是太子。 丘安然欣喜,“太子殿下,回头安然会还给您的。”春心萌动,认为太子定然是青睐于她的,否则不会救她脱离窘境。 “不用还。”太子声音温柔,但一双眼却是盯着顾千雪,好似这句话本就是对顾千雪说,而非丘安然。 丘安然发现,面色一青,最终不情愿地将还带着太子体温的银票甩给顾千雪,“拿去,但下回还请别那么寒酸,知道的便知你是郡主,不知道的,非以为你是乞丐不可。”忍不住讽刺。 顾千雪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地将银票揣入怀中,“这个好说,但下回也请安然郡主注意一些,别有事没事非和人比试。知道的便知郡主好斗,不知道的,非以为你是斗鸡不可。”一样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顾千雪,你说谁是斗鸡?”丘安然嗷嗷叫到,引来一众人旁观。 顾千雪对周围跑来看热闹的人温婉而笑,“都说了让你多读书,不然连人话都听不懂。” 谁胜谁负,已出结果。 丘安然咬牙切齿,“好,既然你拿了银票,那便开始比试吧,但有一点,你不许找帮手!” 顾千雪心中一窘,不找帮手?她连弯弓都不会,难道真去找老鼠洞?不过瞬间,狡黠的眸子眨了眨,计上心头。 521,妙计 521,妙计 顾千雪岂能束手待擒? “行啊,不找帮手,我们单挑,对吗?” 丘安然求之不得,“对,就我们两人单挑。”论起骑射,她有十足的把握取胜,别说一个顾千雪,便是十个顾千雪,她也是不怕的。 永安长公主略有担忧,靠近顾千雪压低了声音,“千雪你能行吗?本宫记得你连弯弓都不会。” 顾千雪对长公主投以一个安抚的笑容,而后对丘安然道,“为了避嫌,一会我们两人单独行动,身边绝不能出现第二个人,如何?”不着痕迹的挖了个坑。 丘安然信心满满,“好,就这么办,比赛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跳入了坑。 顾千雪狡黠一笑,“现在就开始。” 太子瞧着胸有成竹的两名郡主,却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顾千雪定还有后手,他十分期待。 就在永安长公主担忧时,丘安然一转之前的咄咄逼人,硬生生挤出了几许温柔,“太子殿下,我们走吧。” “慢!”果然,顾千雪出声制止,“刚刚我们不是才说好,不能找帮手,只能单独行动,甚至身边不能出现第二个人吗?怎么这么快,你就忘了?” 丘安然一愣,“太子殿下不是我的帮手,顾千雪你且放心,以我丘安然的实力,还用不上找帮手。” 顾千雪耸肩,“瓜田李下的道理你应该懂吧?太子和你一同狩猎,谁知道猎物是你射的还是太子射的?既然你想比试,那咱们便堂堂正正的比试,身边不能带人。” 丘安然自然不愿,毕竟皇家狩猎不仅仅是男子的活动,虽已婚女子不参加射猎,但未出阁的女子却可以参加。除丘家外,京城武官也是比比皆是,会骑射的女子算不上什么凤毛麟角。她不在太子身边,保不全会有什么专事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向太子身上扑,那她岂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再一次,丘安然对这比试产生了深深抗拒。 “你若是不信我,可以派人跟随以保证公平,”丘安然的语调带了一些祈求,“如果同一个猎物被太子殿下射中,即便猎物上有我的箭,也不算我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行。”顾千雪摇头。 两人讨价还价时,安静做看客的永安长公主和太子已经彻底明了。 永安长公主已下定论——顾千雪略胜一筹。 而太子的视线,从始至终都黏在顾千雪身上,捕捉她的每一丝狡黠,眼中的笑意浓浓。 终于,丘安然彻底败下阵来,“好吧,之前定的规矩我收回,咱们可以找帮手,总可以了吧?”她也是恍然大悟,不知不觉竟着了道,忘了自己的初衷,她压根就不想比什么狩猎,明明是太子的要求,她只想在太子身边培养感情。 “这规矩你说立就立,说收就收?没门,便是说到皇上跟前,咱们也是单挑比试。”顾千雪蛮横起来。 丘安然急了,“我……我……算我错了还不行?让我收回一次,以后再也不找你比试了,行吗?”从前无论输赢,丘安然从来都是趾高气昂,哪有今日这般低三下四? 顾千雪眨了眨眼睛,“以后再也不比试了?” 丘安然狠狠点头,“再也不比试了!” 贪得无厌的某人却依旧不知足,“但安然郡主,你这样会让我很为难的啊。”说着,双眉也是皱得紧。 丘安然的余光扫到身旁太子,见其面色略有不耐烦,心中更是焦急,“条件!你提条件吧!” 顾千雪等的就是这句话! 某人脸上的笑容甜蜜,就如同那向日葵捕捉到了阳光,急切地将自己的大脸转过去迎接艳阳一般。“你身上没有三千两银子,五百两总有了吧?” 丘安然心中大骇——这家伙又要钱?“……真的没有。” “有多少?”顾千雪问。 丘安然难堪,“……三百两。” “拿来。”顾千雪也不客气,再次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摊在丘安然面前。 太子终于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而后哈哈大笑。 永安长公主老脸都快挂不住了,“千雪,你就这么缺钱?” “是啊,就这么缺。”顾千雪也是老实,“但还是那句话,我不要你们的馈赠,只想凭借自己的双手赚来银两。” 太子坐在马上,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轻放唇际,“以本宫来看,你是想凭借双手雁过拔毛吧?” 刚坑了三千两不算,更要将丘安然身上的银子都刮光,不是雁过拔毛又是什么? 顾千雪深深看了太子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决定离这诡异善变的男人远一些,最好连话都不说半句。 就这样,丘安然的银子没了,规矩也没了,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就在永安长公主摩拳擦掌准备帮顾千雪猎个珍物赢得比试时,一大堆金闪闪的人风尘仆仆的跑来。这群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公主、四公主、五公主和五皇子、六皇子。这五名尊贵的皇子公主俨然成为顾千雪的崇拜者,尤其是皮肤越发见好的三公主,只将顾千雪当了知心大姐姐般亲近。 皇子公主们自然不能单独行动,身后都跟着众多侍卫太监,一下子顾千雪的队伍越发壮大起来。 相比之下,太子和丘安然虽带了侍卫,却也冷清。 一边热热闹闹有说有笑,另一边胆战心惊若有所思,极大对比,也让丘安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真想知道顾千雪到底给众人灌了什么迷糊药,其明明是个投机取巧、狡猾如狐的人,为何大家还都喜欢围着顾千雪转?她不服! 但不服又如何?丘安然在京城早没了闺蜜朋友,平日里没有任何往来,即便是她投了拜帖,对方也总是有各种理由推三阻四。 看着如众星捧月的顾千雪,再想想孤零零的自己,丘安然心底酸唧唧的,想发火却还发不出来,即便在太子身边,也全然没了兴奋的欣喜。 “干的不错。” 就在丘安然难过得几乎怀疑人生时,身旁带有磁性的清朗声音淡淡道,是太子。 522,狩猎1 522,狩猎1 丘安然下意识抬眼去看,却见俊美柔情的太子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本宫喜欢听话的女子。” 腾的一下,丘安然面孔涨红,之前的烦闷立刻烟消云散,心底只有被太子夸奖的狂喜,“多谢太子殿下夸奖,只要您下令,便是刀山火海,安然也是愿意去的。” 太子笑着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不远处被皇弟皇妹包围的顾千雪,眸底闪过阴险的精光,“走吧。” “走?”如同瞬间腾云驾雾直上云霄的丘安然还未反应过来,傻兮兮的问了一句。 太子却未恼,声音越发的柔了,“不是比赛狩猎吗?都说安然郡主巾帼不让须眉,今日本宫且想开开眼界。” 丘安然被夸得云里雾里找不到北,早就忘了刚刚被戏耍的情景,拍着胸脯保证,“殿下放心,安然会猎下最好的猎物奉给殿下!” 太子吃吃地笑了,“傻姑娘,皇家狩猎最好的猎物要献给父皇,而非本宫的。” 丘安然更觉得心中甜如蜜,“那安然就猎两只好猎物,一个献给皇上,一个送给殿下。” “好,那本宫便拭目以待。”说着,一扬马鞭,不等丘安然,太子已骑马决然而去。侍卫们也赶忙催动马匹,紧随其后。 丘安然被太子迷得神魂颠倒,愣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一双乌黑的眸子如同燃了火苗,催动马匹,斗志十足的追了去。 待太子和丘安然等人都走远了,永安长公主这才看着其背影叹气摇了摇头,“本宫身为长公主,按理说对待功臣之后时不应夹杂个人感情,但对她,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未指名道姓,但众人多少也是能猜到。 三公主道,“那个丘安然仗着自己是丘侯爷的孙女便目中无人,早就有人在我面前说起过,三皇兄怎么会喜欢那般轻浮的女子?”可惜了千雪郡主被大皇兄看上,其他人谁敢肖想? 想到大皇兄,三公主都默默抖了一抖。 四公主穿着一身银色缀金边的骑装,马术用具一应俱全,骑着一匹矮马,如同年画中让人欢喜的娃娃,“她没有千雪姐姐漂亮。”却是十足的墙头草。 “对,对,千雪姐姐最漂亮。”五公主也奶声奶气道,马屁精味儿十足。 五皇子和六皇子没插嘴,面面相觑、交换了眼神,虽然年纪小,但也从小被教导君子之道,自然不会背后评论女子的长相。 顾千雪伸手摸了摸自己娇嫩的面颊,“看你们一本正经模样,害得我险些信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丘安然长得还不错,浓眉大眼厚嘴唇,是一种极有辨识度的美,可惜不是你们喜欢的类型。”如果放在现代,这种长相是极受欢迎的,“除了张扬火辣的美貌,她的性格热情直率,放在不拘小节的草原上是可以,但如果真在京城生活,怕要吃许多苦头的。” 说完,又发现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丘安然的性格自然天真轻浮,但她顾千雪也不是什么有心计之人。如今走到现在,侥幸全凭医术和现代知识来讨巧,“罢了罢了,性格决定命运,她怎样与我们无关,我们还是管好自己吧,走走,打猎去。”说着,还刻意颠了颠背上背的弓箭,即便那沉甸甸的弓箭只是个装饰。 虽然顾千雪看起来好像整个集团的灵魂人物,但在实战方面,领导者绝对是永安长公主不二话。 “皇姑母,我们要去哪打猎呢?”问话的是最小的六皇子,骑着一匹专门培育的小矮马。按理说,以六皇子的年龄是不用参加狩猎的,但他却死活也要跟着大部队,紧紧跟随领头人、孩子王——千雪郡主。 永安长公主眺望后,沉思半晌,“你们是想玩乐,还是想好好狩猎?” 三公主道,“皇姑母,我们自然是要好好狩猎了,待我们猎到珍奇异兽,定要杀杀那丘安然的威风。”说着,还狠狠瞪了太子和丘安然离去的方向。 顾千雪噗嗤一笑,“珍奇异兽?你以为这是深山老林?此处为京城远郊,山上虽谈不上人来人往,但也时不时有人上山拾柴打猎,便是虎狼都没有,哪来的珍奇异兽?” 实际上,她对输赢看的还真的很开,至于和丘安然的比赛,全是全然没放在心上。 她拿了三千三百两银子,不仅给丘安然一个彰显特长的机会,更卖给其一个面子,两人心知肚明。 如果丘安然屡战屡败,还如何在太子面前争宠?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何况还是拿了钱的。 是以,周围皇子公主小跟班们急得火烧眉毛,顾千雪却依旧不慌不忙,骑在马上悠然看风景。 永安长公主笑了下,“千雪,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 不仅长公主这般说,就连其他小跟班们也是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 顾千雪眉头微动,好似发现了什么皇家秘密一般,抓住五皇子便问,“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许卖关子,快告诉我。” 五皇子摇头,“千雪姐姐,我不能说,母妃不让我说。” “你不说,就不带你玩。”对付小孩子,顾千雪还是有些窍门的。 果然,五皇子急了,“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之后策马走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皇家狩猎之前不是要封山三个月吗?为了加大难度以及皇家狩猎的乐趣,父皇便派人放了不少珍奇异兽,有孔雀、有银狐,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活物,只不过对外不说罢了。” 顾千雪了然,“如此说来,还真有好东西?” “有的。”这回说话的是永安长公主,瘦身成功的长公主身材高挑挺拔,一双长腿跨坐在白马之上,利落的打扮,威风凛凛。“因为今年七皇子诞生,皇兄尤其高兴,便下令放了更多活物,便是打来珍兽也不足为奇。” “我母妃说,今年有一批纯白色的鹿。”四公主也来献媚。 “纯白色的鹿?”顾千雪一愣。 四公主压低了声音,“嘘,千雪姐姐小声一些,这是我在父皇和母妃聊天时偷听来的,你们万不要声张出去。”而后又信心满满,“我一定要找到那匹纯白色的鹿,为千雪姐姐赢得比试。” 523,狩猎2 523,狩猎2 皇上不急太监急,此时此景正如此。 作为比赛人的顾千雪便是听说了白鹿也未放在心上,倒是以永安长公主带领的皇家一群小娃对其十分感兴趣。 “袁飞,公孙孟听命,”三公主一反之前的小狗腿形象,端庄威严机具皇家公主气势,而她呼唤的两人,为大内一等侍卫,平日里贴身保护在金銮殿,今日则是被分给几名皇子公主做随从。 “属下在。”两人上前,单膝跪地。 骑在马上的三公主严肃道,“本公主命令你们,一定要竭尽所能猎到白鹿,本公主自有丰厚奖赏。” “属下遵命,三公主殿下。”两名侍卫也不含糊。 除了三公主外,四公主五公主和五皇子六皇子也赶紧叫来分到自己身边的大内高手,下达命令,心中较着劲儿,务必要夺魁为孩子王千雪姐姐争脸。 一时间,不小的队伍气势高涨。 “这个……大家不用这么紧张,我真的不用赢得比赛的。”顾千雪尴尬道,心中为难要如何给大家解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何况树大招风,她这棵大树已经够碍眼了。 “皇姑母,我们要一起行动吗?”说话的是五皇子,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其已是人群主子里年纪最大的男子,一切都以男子汉标榜,稚嫩的声音也刻意装成冷静的模样。 顾千雪看见五皇子板着脸的模样,险些笑场,“你们别那么严肃,只当是郊游,就……” 还没等顾千雪说完,却被永安长公主高亢的女声盖住,“你们来看,不擅骑术的文官一般都在西部草原上,而草原上野兔众多。”说着,伸手指向西边的方向。 一群皇家小喽喽立刻扭动小脑袋看过去。 “真的不用……”顾千雪想插话,但显然是插嘴失败。 “再看南和北侧则是山,但武官们却几乎集中在南侧,是因南侧山势险要、山高林深,能藏匿大型野兽。既然要猎白鹿,便要去南面山坡。”威风凛凛的永安长公主如同元帅一般发布作战计划,皇家小喽喽们点头如捣蒜,心中暗暗较劲,一定要帮顾千雪赢得比试。 “好,那我们就去南面。”三公主道。 顾千雪见众人兴致高昂,自己也不好意思泼冷水了,便找了个角落躲着,心中暗想,以这个比赛当彩头,让大家玩个尽兴吧。 永安长公主摇头,“不行,如果我们的目标是猎到白鹿,就不能太过集中,我们的队伍越多,辐射面越广,找到白鹿的几率也就最大,所以我们要兵分几路!” 皇家小喽喽一下子鸡血沸腾起来,试问,他们从前只在宫中学习诗歌或兵法,哪有什么实战经验,但此时此刻却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壮士一般。 毕竟,过家家是从古到今,孩子最喜爱玩的游戏没有之一,如今的活动不正是另一种过家家? “我应该去哪,请皇姑母吩咐。”五皇子已来请缨。 四公主和五公主也不甘示弱,“皇姑母,我们要去哪个方向,只要皇姑母一声令下,我们一定能猎到白鹿!”稚嫩的女童音却一本正经的,可爱无比。 一旁的顾千雪笑得快出内伤——这群小鬼们能猎什么东西?还不是让侍卫帮忙? 永安长公主稍一思忖,双目微眯,眸子迸发冷厉,“本宫改变主意了,既然我们人多,便不应拘束在南面山坡。”扫了一眼众人,忽略几个皇家小喽喽,直接看皇上分给他们的大内侍卫。 “一会我们兵分三路,本宫与五公主一路,三公主与五皇子、四公主一路,千雪与六皇子一路。其中,本宫与五公主、五皇子和四公主去南面方向,而千雪和小六去北面方向,懂了吗?” 顾千雪瞬间明了永安长公主的安排——大人带小孩。 第一队为永安长公主领队,带着七岁的五公主宫云绯;第二队为十四岁的三公主宫云珊领队,带着十二岁的五皇子宫凌肃和八岁的四公主宫云绮;第三队算是彻底卖萌队,由骑射废物的她顾千雪领队,带着只有六岁六皇子宫凌裕。 当然,真正有实力的除了永安长公主外,其他皇家小喽喽都是白扯,可人家所携带的大内侍卫不是等闲之辈,长公主与其在调遣皇子公主,还不如说是在调遣大内侍卫。 至于六皇子,其年纪实在太小,他所携带的侍卫也只能保护六皇子,没有多少精力涉猎,就干脆放弃涉猎,转而多保护一个顾千雪。 大内侍卫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大家以听如此安排,便明白各自的职责。 六皇子虽然年纪小,但到底是从小受到精良的教育,也算半个人精,一下子便听出猫腻。 “皇姑母,您刚刚不是说北面的山矮吗,为什么还要我和千雪姐姐去北面?”奶声奶气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顾千雪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傻孩子,你还没听出来吗?人家是嫌弃咱们俩最累赘,况且北面人少,被误伤的几率就小,相对安全。 众人心如明镜,但长公主自然不能打击自己皇侄,郑重其事地一拍六皇子的小小软软的肩膀,“裕儿你不懂,奇珍异兽的思维往往与人背道而驰,更是需要敏锐的观察力以及极强的反应能力,而皇姑母认为裕儿的观察力最好,自然是把裕儿排遣到最难之处。” 顾千雪暗挑大拇指——不愧是她义母,就是能忽悠。 其他几名皇家小喽喽憋着笑,脸上一本正经地点头,“是的,是的,皇姑母说的对,六皇帝任重而道远。” 只有六岁的宫凌裕被大家忽悠得一愣愣的,小小的胸膛烈火燃烧,“皇姑母放心吧,裕儿一定会不负所望,找到白鹿的。” 就这样,六皇子被成功灌了迷糊汤。 兵分三路后,顾千雪跟着气势昂扬的六皇子等人向北面小山坡出发,却意外的看见一人——那人一身黑衣,白皙的面容冷厉锋锐,目光若鹰隼犀利,骑着纯黑骏马一闪而过,是厉王。 524,狩猎3 524,狩猎3 好心情因为看见不想见那人,顿时烟消云散。 如果说之前顾千雪还抱着闲适游乐的心态来对待皇家狩猎,如今却兴致全无,便是晴空湛蓝,云彩朵朵,也无法让她心旷神怡。 不仅不能神怡,更是憋闷。 带着随从的厉王一队人就这么从顾千雪眼前一闪而过,好似未发现旁边站着一个熟人一般。 六皇子哪懂男男女女之前的感情,只以为顾千雪和大皇兄是一队,见到人马冲过来还高举双手,“大皇兄,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 可惜,人家没半丝停留。 “千雪姐姐,大皇兄是没听见吗?”懵懂的六皇子扭头又在顾千雪的心坎上狠狠刺了一剑。 “……”顾千雪,“应该是吧,你大皇兄耳朵一向不好用,俗称聋子。” 六皇子大骇,“啊?大皇兄得了耳疾吗?那怎么办,父皇知不知道这件事?秦妃娘娘知不知道这件事?是否宣了太医?” 顾千雪白了六皇子一眼,“太医们巴不得他挂掉呢,咱们也得抓紧时间,否则被丘安然先找到白鹿怎么办?” 果然,提起了对手,六皇子瞬间将大皇兄不理人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抛于脑后,“走,走,我们去猎白鹿。”说着,便策马向北面的小山坡而去。 同一时间,另一边。 随着厉王勒住了马,众多侍卫也慢慢挺下,安静的等主子下发命令。 君安欲言又止,想提醒厉王刚刚看见了千雪郡主,但见王爷举目远眺、若有所思,便将那话又咽了回去,毕竟,他是不喜欢轻浮的千雪郡主的。 本来厉王一队人马的方向是向南方而行,但却因为见到顾千雪,生生停了脚步。 端坐马上的厉王眯着眼现实看了看险峻丛生的南面山峰,又回头看了眼山坡低缓的北面山峰,最终调转了马头,“去北面。” “是。”众人齐声回答。 大家都知厉王为何抛弃能隐匿猛兽的南山而选择低矮的北山的原因,心中略有不甘,但到底还是主子命令最大,一群人便掉头向北方而去。 同一时间,顾千雪等人已入了山。 说起来极悲惨,顾千雪愈发认为自己是个累赘了,尚为小娃的六皇子还有几名侍卫可用,而她除了一双眼一张嘴,便真是毫无用处了。 北面山峰不高,此时为冬季,到处都是枯枝,放眼一望灰蒙蒙一片。 “走,我们去那里!”六皇子伸手指向一个方向,侍卫们远眺见没什么危险,便听命的跟了过去。 凋零的山峰更让顾千雪心情压抑了,从前只在各种心灵驿站听说恋爱期间男朋友冷热无常,她还笑言,既然男朋友没有谈恋爱的诚信,便干脆将他变成前男友好了。 但事情真正落到了自己身上才发现,一切哪有说说那么简单?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厉王一直是那个德行,搞不好只是臭毛病发作,心底依旧喜欢她呢。 当“厉王依旧喜欢她”这个想法在耳中炸开时,顾千雪只觉得一股热火一下子烧在身上,直将一张脸烧得红彤彤的,甚至要热出汗珠起来。 她不断谴责自己,太厚颜无耻了!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太不知轻重了!当谴责了一万遍后,顾千雪这才想起她还和六皇子等人在一起,她这般反常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抬头偷眼一看,等来的不是六皇子等人,却是空荡荡无人影唯有枯枝迎风乱摆的凋零景象。 人呢? 顾千雪叹了口气,也不知是祸是福。 六皇子没看见她尴尬的丑态,算是福,但走失了却也算是祸。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算什么走失,最起码她还有她的欢心马儿陪她,而且在狩猎场,也不会走丢。 低头拍了拍马脖子,“我的小欢心,还是你最靠谱。” 欢心轻轻的叫了一声。 “哎呦,不好,”顾千雪浑身抖了两下。人有三急,她是嘘嘘!“还好六皇子等人不在,不然我这老脸可真丢定了,正好方便完再去找他们。”说着,翻身下马。 “欢心,你乖乖的在这里,我就不绑你了,如果看见白鹿,别忘了叫我哈。”拍着棕色小母马的脖子,还不忘开玩笑。 欢心马轻轻嘶鸣一声,算是回应。 顾千雪放开缰绳,开始物色方便的地方,既要隐蔽,还要安全干净,别嘘嘘时被蛇咬了就麻烦了。 好在,北山没别的好处,就是人少,她找了颗粗大的树当遮盖,扭头仔细查看,确定没人周围没人后,这才羞耻的嘘嘘。 虽然找了地方嘘嘘,但实际上嘘嘘得十分不愉快,提心吊胆十分仓促,具体情况请参照野外露天嘘嘘的感受。 就在顾千雪站起来提裤子系裙子时,却隐约见到不远处枯枝丛林之中有一个银白色的动物身影。 白马?不对,那身型比马要矮小,却比狗大,还是短毛。 白鹿? 当这两个字从顾千雪脑海中闪过时,便如同一卡车的礼花同时点燃。 即便没想过赢得什么狗屁比赛,但却依旧想抓到白鹿。即便是不抓到,摸摸也可以吧? 想的同时,人已经不知不觉的跟了上去。 但那白鹿却十分警觉,顾千雪觉得自己动作已经轻之又轻,但白鹿还是发现了,跑开了。 顾千雪着急,急忙追了过去。 一人一鹿就在距离两丈远的距离追逐开来。 白鹿是人工饲养,与野生之鹿毫无可比性,加之在毫无章法的树林中,根本无法发挥奔跑的特长。而顾千雪虽只有两条腿,却有些许内力,将内力灌注于双腿,立刻奔跑如风。 很快,距离越发近了。 “小鹿儿,你是跑不过我的,停下束手待擒吧,”顾千雪一边奔跑,一边叫着,“放心,我只摸摸你就行,绝对不杀你,还会放你走,我发誓。” 可惜,白鹿却没有欢心马通人性,因为听见顾千雪的喊叫,白鹿跑得更猛了。 就在即将抓到白鹿时,顾千雪隐约闻到一股呛人的味道。 她再也没心思追赶什么白鹿,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竟然大火燃烧,火苗前进速度肉眼可见,跟随顾千雪接踵而至。 525,山火1 525,山火1 山火? 当意识到发生什么后,顾千雪头脑如炸了雷一般。 来自现代的她自然知晓山火的可怕,这可不是普通的火灾,其火情根本难以控制,甚至是无法控制!现代先进的灭火设备都束手无策,何况是古代? 山火一来,别说树木和野兽,严重一些的,甚至连飞鸟都无法幸免于难。非烧死,而是被强烈的烟雾活活窒息而死。 山火之可怕,以现代1987年大兴安岭“5·6”特大森林火灾为例。其参加扑火的军民共5.8万人,其中解放军3.8万人,森林警察、消防警察和专业扑火队2100多人,当地群众、林业职工近2万人。出动汽车l600多辆,飞机1542架次,风力灭火机3600多台,干粉灭火弹16万枚,干粉灭火剂102吨,人工降雨飞机16架次,用干冰1000公斤,碘化银炮弹4000发,降雨面积2万平方公里。化学灭火飞机用化学灭火药剂82吨,还调用各种手工工具34512件,空运机降灭火人员2400多人。 即便在如此众多的人数以及先进的手段的情况下,森林大火也整整烧了二十八天。 如此,顾千雪只希望这火只是普通火灾,千万别是森林大火。 顾千雪尝试找到火焰的尽头,以便能绕过去,但随后便失望了——火焰线太长,便是奔跑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找到尽头,非但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火焰继续向山顶推进而来。 随着树木烧得噼啪巨响,本安静的山林也开始沸腾起来。 各种鸟兽疯狂向山顶跑去,便是那山鼠和狐狸同跑,狐狸也是没闲心抓捕身旁的可口美味。 鸟儿们的叫声更是凄惨,许多鸟儿试图高飞穿越火线,一些大型鸟类成功了,飞翔能力稍差的小鸟却被烧伤,惨叫着跌入火焰中。 一些小鸟见前方火线无法逾越,便尖叫着转身向山顶逃命飞去。 顾千雪也仅仅是愣神一瞬间,那火势便逐渐逼近,距离她仅有五米左右的距离。 强烈刺鼻的浓烟扑面而来,顾千雪立刻屏住呼吸,不敢怠慢,赶忙也随着鸟兽向山顶跑去。 不知是因精神太过紧张还是因为体力透支,内力却逐渐亏空,即便是用呼吸法,却也无法有足够的内力支撑她奔跑,何况,她本就没了体力。 两条腿如同灌了铅,顾千雪扶着一棵树大口呼吸起来,回过头,却发现火焰如影随形的跟随,那浓重的黑烟如同一堵墙,将人间和地狱完全隔绝开来。 她周围逐渐安静下来,鸟兽们早跑到了山顶,或者,越过山顶逃跑到别的山上也说不定。 但顾千雪却知道,她怕是逃不掉了。 体力已经完全亏空。 喘着粗气,口干舌燥,身后是炙热的夺命烈火。 难道她就要这么被活活烧死? 顾千雪想不明白,当初没被顾千柔害死,没被厉王打死,也没被丘安然刁难死,就这么被一场莫名其妙的山火烧死,真冤! 但再冤又能如何呢? 在强大的大自然面前,人又是多么渺小?何况顾千雪自认不是什么超人,只是一名普通女子罢了。 她试着在地上爬了爬,但却发现,手臂也没了力气。 无力的趴在被火烧的微烫的地面,顾千雪苦笑,今日怕真是她的死期了。哪怕是碰见一只老虎,哪怕是碰见群狼,也没有如此绝望。 闭上眼,被迫呛入的烟尘让她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一个人的声音却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要练武,武功才能自保。”是厉王的声音。 终于知晓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武到用时方恨晚,如果她早些习武能飞檐走壁,是否能如同小鸟一般,飞到山顶逃之夭夭? “没脑子的女人。”一句话在脑海中炸响,依旧是厉王的声音。 顾千雪苦笑,她临死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个可恨的男人,但那男人却阴晴不定,前一刻对她视若珍宝,下一刻却冰冷冷丝毫不待见她,她怎么还贱兮兮的想人家?真贱!真贱! “顾千雪,你没死吧?”又是那道熟悉的声音。 趴在地上无奈的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好吧,她承认了,她确实有些喜欢那个家伙了,但她发誓她不是抖M,更不是受虐狂,在宫凌沨那个神经病打她骂她时,她是不喜欢他的。 也罢,就伴随着美好的记忆去死吧,最好是将她烧得灰都不剩,她不想成为一具炭尸。 还未将自己的死相幻想完,只觉得领子一紧,紧接着便被人生生拎了起来,更是飞向了天空。 当离开地面后,顾千雪才发现那可怕的火焰已经近在咫尺,而就在她停靠之处的下一瞬间,一颗参天大树狠狠地砸了下来。 如果她不被人救,怕是被那树砸死。 救? 顾千雪这才缓了过来,短暂跳跃后落地的瞬间,顾千雪回头却见到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鼻尖一酸。 “你还知道来救我?”怨气十足。 厉王本以为经历生死之后的顾千雪会吓得惊慌失措,却没想到其还有闲心指责他。 “恩。”却也耐着性子回答了。 顾千雪双手紧紧抓住纯黑锦缎衣襟,狠狠晃了又晃,只觉得那魁梧修长的身子坚如磐石,根本摇之不动,“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神经病,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任何一个男人,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你是第一个!如果你不喜欢我,别招惹我,如果你喜欢我,就要好好待我!” 饶是冷静的厉王,瞬间也是懵逼了。 前一刻还在思索如何在这凶险的山火中逃生,下一刻便被表白,他从前只隐约猜测过顾千雪对他有好感,却从没想过就这般被表白。 因为太过震惊,甚至忘了此时还在火海中未脱险。 顾千雪见他不说话,眼泪更是奔涌而至,“你有什么目的?是征服吗?是玩弄吗?如果单纯的征服,好,我承认我喜欢你了,你征服我了,你的目的达到了!如果是玩弄,你想如何为所欲为我都依你,眨半下眼睛,我顾千雪就随了你姓!但求求你,征服我玩弄我后,请认真对我好吗?你到底对我是何种感情?” 526,山火2 526,山火2 大火熊熊燃烧,山下之人如何发觉、如何组织救火自是不说,却没人能想到,在重重大火包围中,某人竟有闲情逸致的吵架。 没错,这人正是顾千雪。 厉王依旧在懵逼的状态,刀削般的面颊满是惊讶,冷眸冰霜不再,乌黑的眸子里满是诧异、震惊以及各种说不出道不来色彩。 也许是没有存在的真实感,也许是看淡了生死,顾千雪竟没了顾忌,将憋闷在心头的愤怒一股脑倾泻而出,“宫凌沨,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什么?是杀了你全家,还是挖了你家祖坟,这一生要如此被你报复?你知不知道你在折磨我!我没有对不起你任何地方,与你也没有任何利害关系,你放过我好吗?或者你……对我好一点,好吗?” 两人之间,先爱上对方那人便是输的人。 顾千雪已经深刻理解了这句话,并用行动诠释。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多么清高的女子,是没有情爱依旧一个人过得很好的人,但真正喜欢一人却发现,她也可以卑微,也可以求着对方喜欢她、善待她。 说完这些话,顾千雪将视线恋恋不舍地从面前男子俊美的面庞收回,看向身旁滚着浓烟的熊熊火焰。 烧死吧!她真的想死了,这般卑微的女子不是她顾千雪,如果这般幼稚下贱的活着,还不如死。 曾几何时,她竟也如同顾千柔、如同丘安然一般,求着某个男人喜欢她,对子虚乌有的上祈求那男人对她好。 死吧,死吧,死也有个垫背的,何乐而不为? 就在顾千雪寻死之时,厉王却终于缓过神来,面庞依旧冰冷毫无表情,但乌黑眸中燃烧的火焰却比那山火更烈!比山火更艳! 天旋地转之间,顾千雪只觉得自己被拦腰抱起,跌入那个带着沁人心脾倾向的怀中。即便浓烟刺鼻,依旧无法掩盖那清爽的熏香。 失重感说明两人已腾空而起,倒退的树木飞快,也告诉顾千雪,两人正在向山顶飞奔。 顾千雪靠在那胸膛上,听着头顶那规律却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隔着上好锦缎衣袍而下、健壮躯体之中铿锵有力的心跳声,唇角缓缓勾起。 死前会不会将一生中最值得回忆的画面一一体会?电视剧中都是这般演的。 于是,顾千雪便开始回想自己刚穿越到南樾国的紧张情景,以及两人第一次见面的细节。 如此算来,宫凌沨却是她来到南樾国见到的第一个人,虽然是在水下。 她一边救人,一边抽风一般按了他的脉,却让他有理由威胁她,想想,还真是戏剧化。 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指,在面前坚实的胸膛上画圈。 或者说,她根本没意识到这锦缎黑衣之下不是一名活生生男子的胸膛,只是一堵墙而已。 正集中精力、吊着一口内力的厉王被这痒感骚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从半空中掉下去。 好在千钧一发之间,他足尖点了一旁的树干,再次借力腾空而起。 “顾千雪,如今生死攸关,你怎么还有闲心做这个?”厉声训斥。 顾千雪头都未抬,白了一眼,“我死也拉了一个亲王做垫背,为何没闲心?想想以后我顾千雪要名垂史册、千古流芳,我闲心更多呢。” 虽然理智告诉厉王别理会怀中发了疯病的小女子,但却依旧放缓了脚步,分出了一些精力,“千古流芳?怎么个千古流芳?” 顾千雪理直气壮道,“为民除害啊,死了我一个小女子,却杀了整个南樾国的公敌厉王,我比那打虎英雄还威风千百倍呢,你说对吗?” 厉王双眉狠狠皱了下,“信不信本王将你扔下去?” 顾千雪却双手抱住他,“扔啊,我死也不松手。” 厉王失笑,“你知道你这行为像什么吗?” “……”不用思索,顾千雪也知道没什么好话,却依旧不死心问,“像什么?” “王八。”厉王毒舌。 顾千雪翻了个白眼,“只有你们男人才觉得王八是骂人的话,我却认为做王八很好啊,有句话说得好,叫千年王八万年龟。如果我能活上千年,便是做王八,我也是乐意的。” 厉王冷哼了下,不再言语。 顾千雪却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喂,你知道皇上最想长生不死吧?你说,如果以千年寿命为补偿,让你父王当王八,他会不会愿意呢?” 厉王再次脚一滑。 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厉王决定不再与顾千雪说话,今日的顾千雪真是疯了! 厉王不言语,却不代表顾千雪不言语,反正不用她跑路,闲着也是闲着,“哎,也是邪门,我在你身上实在找不到什么优点,为什么偏偏有人喜欢你呢?” 那人,却不知指的是谁。 “可惜了,我见不到未出世的弟弟,我那便宜娘知晓我死了定然会伤心的,最好是告诉她我失踪了,或者说我变成蝴蝶飞走了,她心智不全很好骗,应该会骗过的,”顾千雪自言自语,“以后她有了弟弟,慢慢也就忘了我了。” “喂,宫凌沨,你知道我最得意之事是什么吗?”顾千雪问道,等了好半晌,也没等到上方那人的回答,也不恼,很自然的接了下去,“就是把我们顾府后院清理得干干净净,一个姨娘都没有,两个庶妹也是乖巧听话,但愿顾尚书有了儿子以后别脑子进水再搞一堆女人回来,弄得后院乌烟瘴气,勾心斗角的哪有家的样子?” “哎呀!”突然,顾千雪尖叫。 厉王一惊,赶忙问道,“怎么了?” 顾千雪面色一白,“我本来计划等过一阵子让两名庶妹过到便宜娘的名下,让她们当嫡女,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却没早早部署,以后我死了怕是也没人去部署这件事了,那两个乖丫头可怎么办啊?” “……”厉王无语,某人自己都命在旦夕,还有心思去筹划别人的出路?还是两名庶女,嫡庶形同水火,难道她不懂这个道理吗? 527,山火3 527,山火3 虽然惊讶,但厉王却未理会她,因为山火烟雾,能见度十分低,甚至无法看清距离山顶的距离。 厉王放弃目测,改用强大记忆力判断。 如果他没记错,此山本就不高,距离山顶多则十丈,少则五丈。 在短暂的挣扎后,顾千雪也想开了,继续自言自语,“罢了罢了,无论是嫡是庶,都是她们的命,可以我这姐姐做一场,没帮她们做什么,惭愧。不过话说回来,我顾尚书平日里待她们就不错,以后也不会刁难,至于便宜娘嘛,只要她们两人诚心待便宜娘,陪便宜娘玩耍,应该也会得到善待。” 厉王终于没忍住,“你身为女儿,为何对顾尚书直呼其称,还称你母亲为便宜娘?便宜娘到底什么意思?”越发觉得怀中的女子诡异得很,外人根本无法揣摩其思维,他甚至想拆开这小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为何顾千雪这般称呼?是因为两人本就不是她父母,从认识到现在也才半年,没有感情,如何诚心称呼父母? “你管不着。”顾千雪白了厉王一眼。 “顾千雪!”厉王的雪白的牙齿狠咬,好似咬的是怀中女子纤细的颈子一般。“还真是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信不信本王将你扔回火堆?” 顾千雪伸出消息手指戳了戳身旁坚实的胸肌,“信,您堂堂厉王什么不敢做啊?打女人这般没品的事儿都做了,扔火堆还算仁慈的了。” 厉王脑子一热,真想转身将她扔出去,但到底还是没舍得。 好在,谈话之间,两人已经落在山顶。 到达山顶,却发现一件更可怕之事——原以为山火从南面山坡燃烧而上,但实际上,北面的山火火势绝不比南面弱上半分,也就是说,整座山峰都在燃烧。 吞噬一切的山火从山脚逐渐向上蚕食,大火过后,寸草不生,觉无生还的希望。 厉王鹰目微眯,乌黑的冷眸迸发狠戾。 如果此时他还看不出这山火是有人蓄意为之,便对不起从前经历千百次五花八门的暗杀。 他低头看向依旧黏在他怀中的纤弱女子,细想这么个豆蔻少女到底会得罪什么人,让那人对其大下杀手。 他敢肯定,那人的目标是顾千雪而不是他,因为顾千雪先入山,火势最先包围的便是顾千雪,他是见到山火才用轻功冒险飞进来的。 好高明的手段! 不是暗杀,不是失踪,而是自然山火,外人只会认为顾千雪倒霉或是遭天谴,哪有人相信在皇家狩猎场、皇上的眼皮底下杀人灭口? 顾千雪依旧如同普通无知少女一般,双手环着身旁美男结实的窄腰,花痴一般的笑着。 顾千雪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真到不知死亡之可怕的无知少女吗?自然不是。 也许是经历了莫名其妙的穿越,此时此刻的顾千雪无比坦然,哪怕她求生欲望很强,十分尊重生命不愿放弃。 “顾千雪,你怕死吗?”厉王警惕地环视周围,手臂仅仅将那柔软少女娇躯揽在怀中,好似品味死亡前最后一丝柔情。 顾千雪闭上眼,勾起唇,“怕啊,谁不怕死?我也不是傻子,但有人陪着,心情能坦然一些。”尤其是有身旁这个人陪着。 厉王双眉微皱,低下头,“你老实告诉本王,你喜欢本王吗?” 顾千雪抬起头,抛开世俗、抛开羞耻,浓烟中一双水眸炯炯有神且又认真无比,“如果我不喜欢你,不会这般抱着你,我虽不算保守,但也不是水性杨花。” 听了这句话后,厉王终于面容柔和,有了一丝笑意。 “如果因为本王的选择,你会殒命,你愿意吗?”又问。 顾千雪嗤笑,“说得好像能活下去似得。” 冬季本就干燥,满是枯枝的山峰就如同一只硕大的天然柴火堆,加之今日风大,更是为其助燃,火势迅猛。 不肖多时,滔天火焰已经向山顶蜂拥而至,大有将整座山峰吞噬的架势。 硕大的火圈包围之中,风势更大,这不是自然界的风,而是冷热空气激烈对抗而形成冲天狂风,大风中夹杂着炙热、火苗,以及一些不知是树木残渣还是动物残骸的东西,不断向顾千雪脸上碰撞,一张脸被烤得火辣辣的,如果说寒风如刀的话,那么炙风却如同硕大的巴掌,狠狠砸向人的面颊。 顾千雪将脸深深埋在身旁那人的衣襟里,用其独特的熏香冲散焦烤的臭味,用其沉稳的安全感冲散自己心底的恐惧。 第一次感激上苍,在为难之时有人陪着她,更感激的是,她不用因这人被牵连而内疚。 于公,她算是为民除害;于私,这是两世中,她唯一喜欢过的男人。 临死之时才发现自己的自私,她可不愿牺牲自己,让所爱之人幸福的活下去,她要拉着所爱的人一起去死! 厉王忽略了她那大不敬的语言,拖着一直无尾熊般向一侧走去,一只胳膊揽着黏在自己身上的顾千雪,另一只胳膊用力挥动,企图煽开面前浓烟。 “此时浓烟太大,看不清路况,但如果本王没记错,在这座山的西侧有个悬崖,悬崖下面有一个水潭,我们跳下去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顾千雪惊讶,抬起头,“真的?”如果能活,她还是想活的。 厉王未看她,并非不想在生死攸关之时再看她一眼,而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不安。因为,水潭的位置他也记不住,那峭壁没任何遮挡,水潭还太小,稍有不慎怕是要粉身碎骨。 “真的。”声音却依旧坚定。 顾千雪自是对厉王极为信任,在她心中,这天下怕是在没什么事能难住那疯子。“在哪?我们快跳?”说着,放开环绕其身躯的双手。 当黏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离开时,厉王非但不觉得轻松,反倒是空落落的,伸手顺势抓住其手臂,“这里。” 与其说是引路,还不如说找了个借口解释自己行为的尴尬。 528,山火4 528,山火4 两人从前过格的行为不少,与那亲亲我我搂搂抱抱相比,此时拉着手可以说是绝对的小清新,但顾千雪的心依旧狂跳不止,面红耳赤。 她偷眼看向身旁表情坚毅的男人,唇角微微勾起。 “准备好了吗?” 就在顾千雪犯花痴的时候,却猛然听见这句话。 “好了。”顾千雪下意识回答。 下一瞬间,只觉得胳膊一紧,整个人被拽了下去。 强大的失重感让人心生恐惧,这种恐惧不是用理智或阅历可以弥补,甚至连尖叫都忘了,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宫凌沨这个疯子,难道就不给她缓释的时间? 火焰直逼山顶,处处浓烟,除了脚下几尺地面,根本看不见哪里有石头,哪里是悬崖。 顾千雪就这么被生生拽下悬崖,但让她安心的是,她的手依旧被厉王紧紧握在手心,温暖的温度以及强大的握力让她安心。她突然有种预感——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只要有他在。 紧接着,只觉得背部一阵刺骨剧痛,她竟跌在山崖壁突出的巨石上。 剧痛还未停歇,只觉得自己像一个沙包般不断在悬崖壁上碰撞,大伤小伤不断,各种疼痛加剧,直到眼前一黑。 就在疼晕的前一秒,顾千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何与小说电视剧演的不一样?剧情本不应如此发展! 无名居。 依旧是充斥着药味的暖阁,初烟从外入内,尽快将衣衫上的冷气散掉,把食盒放在桌上。 “主子,请趁热服药。”一边说着,一边将滚着热气的药汤碗端到桌上。 苏凌霄依旧是一身白衣,身上披了一件闪着银光的狐毛短披肩,“拿下去。”手中批阅着什么文件,头未抬,视线也未离开。 初烟心中郁闷不已,主子又不吃药了。 十次药,主子能拒绝五次,再这么下去,身体怎么能好? 初烟只恨自己没有一张巧嘴,不然花言巧语也要哄主子喝下药,如果千雪郡主能来就好了,有千雪郡主在,主子一定可以乖乖吃药。 想到这,初烟垂下眼,眸子飞速转了转,鲜少扯谎的她,因为接下来准备说的话忐忑不已,“主子,千雪郡主……交代奴婢,一定要看着主子吃药,按时……回禀郡主。”自然是子虚乌有。 苏凌霄眉头一皱,灰色的眸子刚闪过一丝怒意,但想到某个永远奇思妙想的鬼机灵,眉头重新熨平,“初烟,你不适合说谎。”说着,从面前托盘上端起药碗,先试了下温度,而后一饮而尽,“说谎时,不能结巴。” 初烟赶忙跪下,神情虽慌张,但异常坚定,“奴婢有罪,请主子责罚。” “罢了,我也不是糊涂之人。”苏凌霄淡淡道,算是原谅了初烟。 就在这时,门外有随从通禀,“禀主子,皇家狩猎场有十万火急。” 苏凌霄一惊,“进来。” 暖阁除了苏凌霄外,能入内的只有初烟和苏掌柜,但如今破天荒地允随从入内,可见苏凌霄对所通禀之事的在意。“皇家狩猎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如此在意?因有一人参加了狩猎。 随从入内,来不及见礼,赶忙道,“回主子,皇家狩猎场之玉兽山北山突然发生山火,火势巨大,整座山都被烧起来了,皇上立刻调遣大量御林军灭火,但山火却没有扑灭的迹象。” 苏凌霄心中暗暗祈祷,下意识伸手捂住左侧胸膛,“北山不大,地势平缓,树木枝叶疏稀却错中复杂,不适合狩猎,应该没人入北山狩猎。而北山是否有人,可有消息?” 那随从面色一青,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三分。“回主子,有。” “是谁?”苏凌霄捂着左心口的手越发用力,好似努力平息狂跳的心脏以及随之而来的剧痛。 初烟突然开口,“大胆,不知深浅的东西,出去!”心中恼怒,苏掌柜去了哪里,为何不拦下他?主子的情况,怎能再受刺激? 苏凌霄狠狠瞪向初烟,虽未说话,那眼神却如同锋利的刀子,将其千刀万剐。 “说。”苏凌霄的声音少了冷清,带着明显的怒意和杀气。 侍从抖了三抖,“是……千雪郡主,和厉王。” 听到顾千雪的名字时,苏凌霄面色猛然若初雪般苍白,双眸猛睁,但听到厉王时,勉强缓和了情绪。 “还好有他在,还在有他在,”深呼吸平息疯狂的心跳,虚弱的声音却泄露了重病的孱弱,“果然,把她交给凌沨,是对的。” 初烟再次忍不住开口,“主子怎么就肯定是厉王拯救郡主,也许郡主的厄运全因厉王!” 苏凌霄居高临下,冷冷地看向初烟,“皇家狩猎场玉兽山分南山与北山两座,南山山高林深,容易藏匿猛兽;北山地势平缓,多低矮树木,鲜少有猛兽。你认为以厉王之武功骑射,会去北山猎野兔山鸡?” 初烟恍然大悟,经主子分析便能推算出,一定是千雪郡主入北山而厉王搭救。 苏凌霄鄙夷地收回视线,“千雪怕是被暗算了。” 这个节骨眼,初烟自然不会没眼识地追问其原因,赶忙起身去寻“速效救心丸”,因千雪郡主曾叮嘱,每次苏凌霄情绪波动,无论是否发病都要吃上一颗,而后平躺静养。 “主子,请吃药。”初烟双手奉上,“奴婢不敢求主子原谅,但还请主子保重身体,更希望主子能允许奴婢带人去寻找,待找回郡主,再来请罚。” 苏凌霄接过药,从容服下一颗。 未立刻回答初烟,反倒是抽出一张纸,在其上写写画画。 “拿着这张图去找,”当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平淡,听不出怒气,但也不算愉悦,“这是玉兽山的示意图,如果我没猜错,凌沨会带着千雪从西侧悬崖跳下,悬崖下有一个水潭。从水潭向北三十丈开始寻找。去吧,将功补过。” “是,主子。”初烟用眼神是以那侍卫扶苏凌霄入卧室平躺,自己则是拿起图纸,却有疑惑——为何要向北寻找?为何是向北三十丈? 529,山火5 529,山火5 这一次,顾千雪是被疼醒的。 睁开眼,繁星点点,身上的衣服半湿不干,贴在身上很是难受,但这种程度的难受在刺骨的寒冷中可以忽略不计。 很冷! 好在,她被一个温热的东西包围,源源不断的温热从背部释放,让她维持体温。 否则以这个温度以及潮湿的衣服,再加上衣服半死不活遍体鳞伤的身体,她不是因伤而死,也是冻死。 不用回头,她也知晓正抱着她的是谁,那独特的香气泄露了身份,“你……没事吧?” 厉王见顾千雪醒了,这才松了口气,放开她,“本王无事。”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她躺下。 月亮不大,繁星点点,但周围却不算特别黑。 顾千雪躺下,随着意识清醒,疼痛开始缓缓袭来,直到蔓延全身,“好疼啊!” 厉王点了点头,“你伤的不轻,背部的伤还好,主要是左腿,但本王也尽量帮你避开致命伤了。” 从高高的山上摔下来还没死,顾千雪自然知晓自己不是什么狗屁主角光环环绕,而是有厉王帮助,“谢谢你,但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本王,累不累啊?” 厉王没理她,却单膝跪地整理着草甸子,让躺在其上的顾千雪能更舒服些。 “等等,”顾千雪突然敏锐的发现了什么,“你难道没受伤?” 厉王冷冷撇了她一眼,“没受伤。” “为什么你完好无损?”顾千雪惊叫。 厉王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自然是用武功躲开了,谁让你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躲避。” 这种口吻就好似一个男人对一个刚出车祸的女司机说——为什么出车祸的时候闭眼睛? 道理虽然简单,但遇到突发情况闭眼睛却是女性的惯例,便是冷静的女汉子也不例外。这个是激素和性别决定的,自然也包括了她。但……重点不在这里。 顾千雪用唯一一只完好的胳膊狠狠揪住厉王的衣襟,“既然你有武功能躲开,为什么不帮着我躲?”越问心越凉,深刻地质问自己灵魂,是要有多瞎的眼才能看上这么个混蛋啊。 除了混蛋外,实在没有其他语言可以形容面前冷血的男人。 她被他又搂又抱又亲又我,前一刻还表白,下一刻就置她不理,他还是人吗? 厉王瞪向她,“谁说本王……我没帮你躲开?如果我不帮你,你以为自己还有命如此质疑我?” 顾千雪浑身疼痛难忍,但剧烈的疼痛依旧无法压住她滔天的怒意,“你知道什么叫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吗?你武功那么厉害,全南樾国人都怕你要死,就不会让我少受点伤?” 实际上,她想说的是另一番话——从前看的小说电视剧里桥段都是男主为了保护女主自己伤痕累累甚至昏迷不醒,换来女主的感动热泪和满满爱意。她泪水和爱意都准备好了,但这厮竟不按剧本演! 厉王讽刺地瞪了一眼,“他们怕不怕我,和你受多少伤有什么关系吗?” 一句话竟将顾千雪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无声骂了几句。 “你在说什么?”厉王自然发现其小动作,伸手捏起顾千雪小巧的下巴,眯着眼,眼中满是危险。 “我……什么都没说。”自己伤成这样,顾千雪自然不会硬碰硬,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厉王眼神中的威胁越来越多,“几日不收拾你,胆子又肥了?” “你……!”顾千雪气得直咬牙,浑身痛疼,用尽全身力气将抓着自己下巴的手扯掉。 厉王上下打量了顾千雪的狼狈的惨模样,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她伤口最重的腿上戳了下,“说,还是不说?” “啊!”还没等厉王的话音落下,顾千雪早已嚎叫出来,“好疼啊,你这个疯子!大疯子!”疼得眼泪不受控制,疼得尖叫不用过脑子,她拼命用那只完好的手去打面前可恨的男人,但用尽全力的拳头放在那修长的身躯上,竟如同毛毛雨般的不疼不痒。 “最后问你一次,说,还是不说。”依旧是这句话。 “说,说,我说还不行?”顾千雪不怕死,怕的是生不如死!“我……我……”自然不能说她骂他祖宗十八代,咒他身边有五十个武功高强的基佬,被轮上一万遍啊一万遍。 厉王难得的耐心等着,但眼中平静的神色掩饰不住威胁。 顾千雪低下头,眼珠子转了又转,刚刚还带着怒意的声音忽然哀婉起来。“我以为……无论是君子风度还是你我的……感情,你都会为了我奋不顾身,不用说为了救我而丧命或重伤,哪怕有个小伤也行啊。” 紧接着,是厉王的冷笑。 顾千雪的面色先是一红,紧接着便又惨白。 下巴再次被捉住,硬生生提了起来,顾千雪不得不与那可恶冷血的男人面对面,两人面颊距离很近,近到几乎面对面。 男人的呼吸是温热的,但她却感受到任何温暖,越发冰冷。 “我再说一次,我已经尽最大的能力,帮你避开伤害了,无奈你像一只死母猪般动都不动还闭着眼睛,你让我怎么办?”厉王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 被打过,被嘲讽过,但顾千雪却第一次被骂,还是被骂死母猪。 “你!”顾千雪真想咬掉面前那人可恨的鼻尖,“但我伤痕累累,你完好无损,你还算是男人吗?你亲过我,还撕我衣服,就算你不喜欢我,就凭占我这么多便宜,为我受些伤又能怎样?” 越发觉得自己可悲,竟然要用身体争取关爱。 厉王被气笑了,仰头哈哈笑了半天,但当停止狂笑低下头时,千雪却发现,其面色铁青,“女人,我再说一次,下回能不能带着脑子说话做事?我们一同跳下山崖,你知道山崖下等我们的是什么?是害你的人还是野兽?是解饿还是被困?如果我受伤了,遇到猛兽,你打得过?遇到敌人,你杀得了?我保住自己的同时,难道不是在保护你吗?” 530,人肉 530,人肉 听完厉王的话,顾千雪愣了下,而后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试想一下,如果受伤的是厉王而自己毫发无损,她除了能帮他包扎疗伤外还真没什么能做的。 如果来一只狼她真是束手无策,如果来个武功高强的对手,她也没信心打赢。何况……就如同厉王所说,她身上大小伤口众多,但却没有一处致命伤,否则从那么高的位置摔下来,就是不死也要残废。从这一点也可以说明,厉王已经尽力了。 虽然这样的结果不够浪漫也没有什么感动,但却是最切合实际的。 厉王依旧冰冷着脸,眼里也满是鄙夷。 顾千雪干咳的几声,而后环顾四周,“那个……你不是说跳崖后有水潭吗?” 厉王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如果没水潭,你以为我们能活?” “你不是武功高强吗?”顾千雪的声音呐呐。 厉王冷笑,“见到北山起火时,火势便已很大,没人敢入内,我用了大半内力才冒险入山找到你,紧接着抱着你飞速上山,还要听你的不时刺激,到了山顶后带你跳崖逃生,本以为你能多少用些内力避开,谁知道你只死死地闭着眼,我在保住自己的同时又想尽办法帮你避开致命冲击,而最后你竟还晕了。入了水潭后,饶是有再多内力也亏空,我不敢再浪费仅余内力,将死母猪一般的你从刺骨寒冷的水里拽下来,却又怕放火之人在水潭追杀,我便又咬牙抱着如死母猪一般的你向北前进。跑出了一段距离,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但我们两人身上衣服尽失,我不敢生火怕引来追杀,便只能用最后内力烘干你我的衣服。” 厉王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柄刀子,狠狠扎向顾千雪。 顾千雪面红耳赤,为刚刚自己那天真可笑的语言而自卑,确实就如同厉王所说,她没带脑子说话做事。 如果受伤的是厉王而非她,她真的做不到这些,便是打死她也是做不到的。 “咳咳……”顾千雪干咳几声缓解尴尬,而后小声道,“然后呢?” 厉王撇了她一眼,“然后你就醒了,开始指责我。” “……”顾千雪低着头,面颊火辣辣的,恨不得在地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突然,却见厉王自靴子里抽出一柄锋利匕首。 “你要做什么?”顾千雪好奇。 此时此刻,顾千雪早已把厉王当成了野外求生的贝爷,只要厉王在她身边,她就有着满满的安全感。 厉王嘲讽地瞪了她一眼,“难道你不饿?” 不提还好,提了后,顾千雪的肚子便咕噜咕噜叫起来。 害羞地点了点头,“晚膳,我们吃什么?” 厉王突然笑了,是露齿而笑。这是顾千雪第一次看见厉王如此笑容,虽然其牙齿洁白整齐得可以做牙膏广告,但在此时此景的情况下,却又阴森无比。 看着,顾千雪忍不住艰难地吞咽了口水。 厉王没马上回答她,而是到顾千雪受伤最重的腿旁,拉开裙子,撕开裤管,“你这条腿受伤如此重,留着也是废了,还不如吃了。” “啊!”顾千雪再次尖叫,如同见了鬼,因为她知道面前这魔鬼说出来,怕就能做出来。 厉王冷冷瞥过去,“你再大些声,不把纵火之人喊来,也能引来许多土匪。我内力不多,打十几个可以,再多就无能为力,到时候也只能扔下你。” 顾千雪赶忙捂住嘴。 “如果你被抢去当压寨夫人,放心,我会带人救你,但中间发生什么,就要靠你自己想象了。”厉王难得的耐心解释。 一个妙龄女子如果被土匪抓住,中间发生什么?实在不敢想象。 “但……但别吃我的腿行吗?”顾千雪欲哭无泪,“从生物学上讲,人肉含有许多毒素,吃后对身体不好。从烹饪角度说,过了新年,我已经十五岁了,你平时吃的猪肉,养殖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年,否则肉质太老没有滑嫩的口感。我今年十五岁,肉肯定比那牛蹄子还硬,不好吃的。” 厉王本就是吓唬她玩,见她一本正经的解释,说得还很有道理,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傻女人,我要看看你伤口怎样,虽然已用内力点穴止血,但还是看一眼为好。”说着,低头为其检查伤口,而后将其撕破的裤子缠在伤口上,既是绷带,又可做保暖用。 好一会,两人竟有难得的安静。 包扎完毕,厉王却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十五岁的人肉,口感没你说得那么老。” “啊?”顾千雪一愣。 厉王直起身子,璀璨的星光下,他的表情却阴森可怖,“有时战场上,军粮匮乏时,吃人肉也是偶尔发生的。” 听了这句话,顾千雪沉默了,她自然不像那些真正的土著闺秀般惊讶、质疑或尖叫,“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可不是岳飞无病呻吟的抒情,那是真真切切发生之事。 别说战场,便是古代兵荒马乱、天灾人祸时,易子而食也是有所发生。 想到那些凄惨的场景,圣母心满满的顾千雪便觉得胸口窒息得紧,“你上过战场吗?” “你说呢?”厉王冷笑。 顾千雪点了点头,因为已听出了答案,“那你吃过人肉吗?” 厉王听了她的话,却视线远眺,未正面回答她。 顾千雪细细思索,而后道,“你是骗我对吧?如果一个亲王都沦落到吃人肉,怕是被围城了吧?便是有一点点军粮,也会给你吃,不是吗?” 厉王失笑,“你终于带了回脑子,但你错了。”一边说着,一边用残布擦拭匕首,“将士再勇猛,也是吃不下人肉的,这个时候,无论是亲王还是元帅、将军都要带头吃,只有大家都畅快吃肉,食人肉这件违逆人伦之事,才能被所有人接受。” 顾千雪捂住嘴,“原来,你也……” 厉王将匕首收回靴子里,“你也可以,问问你外公。”那声音带着促狭,顽劣十足。 531,得救 531,得救 “不问!”顾千雪想也不想就回答。 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了,若将一切都点名,岂不是尴尬? 厉王未在此问题上纠缠太久,站起身凝视远处的某一个方向。 身上的衣服本就半干,加之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顾千雪冷得牙齿直接打颤起来,心中无比怀念刚刚那温暖的拥抱。虽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但谁暖和谁知道,如果此时此刻厉王要抱着她,她绝对不拒绝。 可惜,一身黑衣的厉王却如迎风柏树一般屹立,周身凛气逼人,不怒自威,哪有半分旖旎?与黑夜融为一体,让人肃然起敬。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顾千雪找了个话题,试图忘记寒冷。 “等。”厉王未动半分,淡淡答道。 “等?”顾千雪不解,“会有人来来救我们吗?是不是你的人?”见厉王不理,继续猜测,“难道是皇上的人?不会是等对手吧?那山火真的是人为纵火?会不会是天干物燥而起火?” 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 厉王未立刻回答,一时间天地间除了呼号的晚风万籁俱静。 就在顾千雪忐忑自己是不是惹怒面前阴晴不定的男人时,厉王却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十之八九,为人为纵火。秋冬季确实天干物燥,但十日前却刚有降雪,树木没你想的那般干燥,而自然山火多是雷电造成,在没有人为的情况下,便是偶然起火,范围也不会太大。”停顿了下,又道,“你还记得吗,当我们到达山顶时看到,北面山坡不比南面山坡火势小,更是能说明,这火是多人同时在几个方向同时点燃。” 顾千雪恍然大悟,“会不会用油助燃?” “不会,”厉王回答,“若用油,会留有痕迹,那人既然想到用山火杀人,便不会笨到留下线索。” 想到那大火,心有后怕,除了好奇纵火人的身份,更是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那你知道是谁纵火吗?” 厉王未回答。 “……”气氛好像再次尴尬起来,顾千雪思索好一会,而后试探地问道,“你是不确定纵火人的身份吗?” “恩。”厉王答。 见他回答了,她心中这才好受了些,“你还没说谁来救我们呢。” 终于,厉王将视线收回,却未恼,只是疑惑,“今日你的话为何这般多?” “……”顾千雪再次尴尬,干笑了几下,一阵冷风吹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牙齿打了打颤,“没……什么,那你先等等,我睡一会。”因为被厉王用内力刺激了几处止痛的穴位,痛感减弱,只剩下麻麻的感觉。 “别睡。”厉王几步上前,到顾千雪身边,单膝跪地,俯身看向躺在草甸子上的娇小女子。“因为疼?” “啊……有点。”顾千雪乖巧地点了点头。 厉王了然,伸手将其轻轻拉了起来,而后坐在她身后,将她小小的身子放在自己的怀中,“睡吧。” “……”顾千雪心中道——你能坐怀不乱,我还做不到在男人怀中大大方方睡觉呢,“告诉我,你等什么人。”既然不睡觉,就闲聊吧,身后的男人怀抱干燥温暖,气味也好闻得很,她才不想离开。 厉王眉头微皱,实在不想在她面前提别的男人的名字,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苏凌霄。” 顾千雪惊讶,抬起头,能看见厉王的下巴,本白皙好看的下巴上,冒出了一点点胡茬,“为什么他知道我们在这?难道你们有什么独特的联系方式?” “没有。”厉王答。 千雪更是一头雾水。 厉王本不想多说,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我与苏凌霄交好多年,彼此性格十分了解,以凌霄之智,定能猜出我所想。” 在厉王怀中的顾千雪抬头,依旧好奇地看着他的脸。 他低头,两人的面颊近在咫尺,冰眸闪了闪,眸色一暗,赶忙别过脸,“那山火为人为,其必然定制了许多方案,而既然采取了在北山放火,早晚会注意到悬崖和水潭。如果纵火之人是我,会派人在水潭周围守着,跳下来者格杀勿论。我便是防止这样的情况,才远远离开……”话刚说了一半,却觉得少女身上散发的馨香不断缭绕在鼻尖,那气味从鼻子入内,慢慢游曳入肺,最后在心口挠痒痒一般。 因为这痒痒,浑身血液飞速流转,甚至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彼一时此一时,同样抱着心动女子,但前一刻其昏迷不醒,后一刻却醒来,灵动的大眼不断看来看去,自然感觉不同。 因为某种变化,厉王不能再抱着她,赶忙放开,站起身来。 人型暖炉离开,少了温暖,顾千雪很是不习惯,“喂,你做什么去?” 刚站起来的厉王又瞬间蹲下身,一把捂住顾千雪的唇,“别说话。”神色严肃紧张,双眼紧紧盯着远方晃动的人影。 顾千雪也看到了,她一把将厉王的手扯开,压低了声音,“会是纵火之人吗?” 厉王未立刻回答,过了好半晌,紧绷的肌肉才松懈开,“应该是凌霄的人。”彻底松了口气。 即便是初步确认,但两人依旧蜷缩在夜色里不敢动上半下。 终于,人影越来越近了,顾千雪这才也跟着松了口气,“是初烟。” 来者是一身夜行衣的初烟,没有带头巾,也露着脸,很好辨认。其身后跟着几名身材干练的蒙面男子,身子前倾,用脚尖走路,速度很快却没有声音,都是轻功高超之人。 就在顾千雪准备招手时,厉王却再次将其摁了回去,“你在这里等等,我先会会他们。” 顾千雪不懂,“难道你不认识初烟吗?初烟是苏公子的贴身侍女,忠心耿耿,不会有问题的。” 厉王浑身僵了好半晌,好似在承受极大努力,更好似经历硕大挣扎。他慢慢回过头,“顾千雪,平日看你很机灵,为何在我身边就这么蠢?人数众多,却只有那女子一人未遮面,即便初烟真对凌霄忠心耿耿,你又如何保证,她真的是初烟?” 532,初烟之恨 532,初烟之恨 厉王离开了,看着前方那道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挺拔身影,顾千雪也陷入深深的郁闷之中。 ——对啊,她那么机灵,怎么每次到厉王身边却显得有些笨呢?她自然不会承认很蠢,最多是笨。 却见,见到厉王的身影后,初烟身后的一众暗卫摆出了防备的姿势,而后厉王与初烟碰面,两人不知在说了什么。即便面对厉王,初烟依旧冰冷冷的模样,没下跪见礼也没有什么怯意,依旧面无表情。 顾千雪躺在草甸子上,侧着头,看了好一会见两人未打起来,便猜测初烟是真的初烟,他们来救他们。 更有种感觉,厉王和初烟性格还真是像,同样冰冷冷的面瘫,只不过一个冰冷冷的残暴,一个冰冷冷的淡漠。 很快,初烟面色一变,从之前的淡漠到焦急,而后便向顾千雪的方向看过来。 因是冬季,地上没有什么芦苇长草遮挡,躺在干草甸子上的顾千雪也只能靠着暗淡的夜色遮盖。她用仅有一直健康的手臂摆了摆,“好久不见了。” 初烟见到顾千雪浑身伤痛后,想到厉王完好后,双眉紧皱,眼神带着挣扎矛盾,而后好无迟疑,伸手将顾千雪抱了起来。“郡主,请随初烟回去疗伤。” 回去?自然是回无名居。 顾千雪想了想,自己这一身伤好像除了无名居没有其他去处,回府肯定引起不必要骚乱,赵氏这几天就要生了,不太方便。 于是,嬉皮笑脸的点了点头,“好啊,那就麻烦初烟姑娘了。” 初烟也随着点了下头,“我们的马车在这不远,初烟这就带郡主去。” 正要用轻功,顾千雪却忍不住扭头问了句,“喂,你呢?”问向厉王。 厉王的视线一直在顾千雪的身上,回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你随她去凌霄那,本王入宫。” “哦。”顾千雪见其又重新端起了王爷的架子,失望道。 紧接着,一群人便兵分两路,初烟抱着顾千雪,带着几名暗卫快速感到马车,而其他几名暗卫则是护送厉王入宫,厉王骑的是初烟来时的马。 无名居的马车虽不如外国进贡的千金车,但也是十分豪华,设施齐全。 小巧的封闭式暖炉有一只细细的烟囱,顺着车厢侧壁向上,而后巧妙的消失在车厢壁,整个车厢里温暖却又没有丝毫烟味,安逸又温馨。 因为是有备而来,车厢里有许多疗伤药物。 在马车行进的一路上,初烟已为顾千雪擦好了药,重新包扎好,又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 “郡主,还疼吗?”初烟轻声问。 顾千雪咪咪一笑,“今夜的初烟好温柔呐。” “……”初烟无语,“想来郡主是不疼的,否则也不会带着一身伤痛打趣奴婢。” 顾千雪笑道,“笨初烟,这个不叫打趣,这个叫调戏。今夜的你温柔似水、明艳动人,可惜了我是女儿身,否则非动心不可。” 初烟心中却想,如果郡主您是男儿身敢对她如此轻浮,此时已经被大卸八块了。“郡主的心情很好?”适逢大难,应该惊恐才是。 顾千雪点了点头,伸手一指桌上放着的茶点,示意要吃东西。“是啊,心情十分好。” 还有一段路程,作为一个合格的好婢女,初烟自然知晓自己有陪着主子聊天解闷的职责。将茶点端了过来,“不知郡主可否告诉奴婢,您心情为何如此好?” 顾千雪回味了一下美好的夜晚,头脑幻想某人抱着她狼狈的左躲右闪,而后又波折她飞奔逃命,而后用自己的体温和内力为她取暖的一幕,摇了摇头,“说起来就话长了,再说,说了你也不懂,等你有了意中人就知晓,总有那么几个夜晚,花好月圆的。” 初烟立刻就联想到了,想到无名居中一直担忧的主子,以及临行时,冷清的主子一反常态地不断叮嘱她携带杂物等的情景,心底酸涩无比,但面色未变。“奴婢愚钝,还请郡主为奴婢讲讲,往后若真遇到意中人,也许会另有体会。” “好,你听好。”女人在两种情况下需要倾诉,一种是特别高兴、一种是特别悲哀,而如今,顾千雪是属于前者,便抓着初烟开始絮絮叨叨讲解起来。 这么一讲,便讲了整整一路。 当顾千雪讲了一大半还未全部描述完事,已到无名居,初烟低头飞快道,“到了,请郡主稍等。”而后翻开帘子,冲出车厢。 昏暗的黑夜中,初烟的面容也是阴冷无比,表情更是狰狞。 如果不是主子,她非杀了厉王和顾千雪这对狗男女不可,她从未喜欢过一个人,也未经历过感情,但她却怎么想也认为主子更喜欢顾千雪,为何顾千雪就瞎子一般的看上厉王,厉王到底有什么好? 什么冷静!什么以大局为重!都是狗屁! 如果今日与顾千雪同时落崖的是主子,想来主子便会豁出性命也不会让顾千雪受丝毫伤害,为何顾千雪对主子的温情视而不见。 可恨! 同时,她也恨自己的主子苏凌霄,为何明明知晓那个女人有眼无珠,还依旧默默付出一片真心? 没人比她更知晓真相——主子每一次发病都因顾千雪,可以说,顾千雪害主子病情越发严重、身子越发孱弱。 别急,如果有那么一天主子……她一定会杀了这对狗男女! 车厢外的初烟扶着一颗参天大树,低着头压抑心底怒意,浑身更是忍不住颤抖,终于遏制不住怒意,对着身旁树干一掌,饶是那参天大树也是晃了一晃,树干上留有一只明显的手印。 最后,初烟深呼吸几次后,面上的狰狞终于逐渐淡化,而后恢复了一贯的淡漠,转身回车厢接顾千雪。 另一边。 皇家狩猎场出事,一年一度重大的皇家狩猎活动也被迫取消,毕竟因这场大火,一国亲王以及郡主失踪。 众人虽不明说,但大家都知,两人怕是在山中烧死,毕竟厉王随行下人都眼睁睁的看见厉王冲入火海。 若换个亲王死便罢了,唯独是皇上的大皇子、是厉王,皇上自然勃然大怒。 533,偶然 533,偶然 厉王失踪可是大事,整个皇宫都炸开了锅,几人欢笑几人愁。 永安长公主早就入宫,短短一晚上,秦妃已昏了两次,如今依旧在昏迷中,连同皇上和皇后在内,一众人都守在永贤宫。 太医院更是倾巢而出,全部守在永贤宫里。 皇上面色铁青,虽还算冷静,但也在疯狂的边缘。“什么,没找到尸首?”外室气氛死寂压抑,上到康公公,下到伺候的宫女,没一个敢喘大气,生怕被迁怒。 御林军侍卫统领跪地,脸上满是黑色的烟迹未擦拭,“回皇上,是的。” 皇上伸手狠狠砸在一旁的桌上,“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御林军侍卫统领接令,起身便飞快离开,准备继续找人。 但人刚站起来,便听见门外传来小太监满是惊喜的声音,“厉……厉王殿下到……”因为太多激动,那声音甚至有了破音。 众人一愣,皇后浑身僵硬,而后眼底闪过一丝愤怒和懊恼,却被遮盖得巧妙,伪装成了惊喜,“皇上,是厉王,本宫便一直认为厉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从前那么多腥风血雨都能闯过,何况只是这一次小小的山火?” 皇上被皇后所说的“腥风血雨”刺痛,心底对自己大儿子尤其内疚起来,却不知是因为对内疚从前对其的忽略,还是内疚他为其安排这条危险的人生之路,“快宣!”更或者……是失去一柄利刃时的慌张。 很快,一身黑衣的厉王大步入内,穿着的依旧是白日里的骑装,虽然厉王永远一派从容沉着,但衣服上的痕迹以及污垢杂草却表露出他经历了什么。 “儿臣见过父皇、皇后。”厉王一直对皇后如此称呼,皇上不追究,却也没人敢纠正。 皇上站起身来,冲上前去,双手抓住厉王的双臂,神色激动,“沨儿,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厉王依旧神色淡然,“回父皇,北山突然起了山火,儿臣见顾千雪还在山中便前去搭救,好在全身而退,儿臣无事,只不过顾千雪伤势严重,以后怕是不能经常入宫了。”顺便还达成了顾千雪的一个心愿。 幻想到某个蠢女人得知以后不用天天在宫中时的狂喜模样,厉王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永贤宫正厅气氛一片诡异。 下人们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一次,皇上失而复得的狂喜,皇后表现得也是十分激动,甚至掏出了手帕擦了眼泪,但正主厉王却一脸平静,更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之事一般,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皇上听厉王这般说,也算是放下心来,“沨儿,朕一直是相信你的,朕一直知晓,以你本事,根本不会有什么闪失。”说着,放下手,恢复了冷静,却因联想到另一件事,神色凝重。 厉王只微微挑了下眉,未接话,丝毫不客气。 “沨儿,你认为这山火,”皇上铁青的面容忽暗忽明,眼神中含着杀气,“是偶然,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因为皇上的话,气氛一下子更是僵持起来。 如果这山火真是有人纵火,其便有谋害亲王之嫌,那可是株连九族之罪! 皇后的眼神,闪了一闪。 厉王却道,“偶然。” 众人一惊。 “沨儿你确定吗?这火,可是很诡异啊。”皇上意有所指。 “回父皇,确实是偶然。”厉王语气肯定。 如果有人纵火,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朝堂势力会如何颠荡?会不会有势力钻漏洞做些什么?这些问题皇上自然也是想到,听见厉王的回答后,舒了口气,身后拍了拍厉王的肩,“好孩子,难为你了。” 有些事,不用明察却可以暗审。 “儿臣有罪,让父皇担心了。”厉王冷冰冰的语调却忽然有了一丝温度,“不知母妃可好?” 皇上点了下头,“你母妃刚喝了安神汤睡去,你快去看看,她看了你,才能安心。”心中已开始琢磨如何在秦妃这里弥补了。 厉王也不再客套,转身大步入了内室。 皇上和皇后自然也随着厉王入内,却有一些脑子好用的奴才心中纳闷——同时失踪的除了厉王还有千雪郡主,皇上为何从始至终都未提千雪郡主,甚至未问其具体情形?从前皇上不是十分疼爱郡主吗?想不通,果然是君心难测啊。 另一边,无名居。 作为无名居唯一的婢女,初烟亲自将顾千雪抱到了无名居,那间最大最豪华的房间。 无名居所有下人都知千雪郡主是暖阁的常客,但却鲜少有人知晓,暖阁最豪华的房间却不是少主使用而是千雪郡主,可见其在少主心中的位置。 之前使用的是内力刺激穴位止痛法,但这种法子却不能一直用,对伤口愈合以及止血没有太大好处。 下人们去煎药,顾千雪也在愉悦甜蜜中冷静下来,周身大小伤口开始疼起来了。 千雪躺在床上,因为疼痛低声呻吟,床旁椅子上坐着的白衣男子却面色担忧,“是不是太痛?那穴位止痛法再用一次吧,便是煎好了药也不能立刻止痛。” 面色苍白的顾千雪点了点头,而后可怜兮兮地看向初烟,“初烟姑娘,那就麻烦你了。” 初烟有武功还是女子,来实施穴位止痛的,也只有初烟了。 “郡主多礼了。”初烟上前,掀开盖在顾千雪身上的薄被。 苏凌霄则是艰难扶着桌子准备起身。 顾千雪自然知晓苏凌霄是为了避嫌,如果他是个健康人,她也不愿太过尴尬,但苏凌霄病孬孬的行动不便,她哪好意思矫情?何况她还穿着衣服呢。“苏凌霄行动不便就别走了,再说我穿着衣服呢,没什么怕看的。” “……”因为刚刚心疾发作,苏凌霄虽未言明,但实际上里衣早已被冷汗湿透,此时却因担忧而强撑身体,确实是无法行走。 初烟垂下眼,眼底闪过恨意,赶忙上前,“主子,奴婢扶您离开。” 顾千雪又道,“初烟姑娘别麻烦了,我知道苏公子担心,如果苏公子是去休息便罢了,但若是还回来,便干脆别走了,我穿着衣服,有什么可避嫌的?” 534,我是俗人1 534,我是俗人1 最后,苏凌霄留了下来,确实因其身体孱弱,便是站起来走上几步也喘得厉害,却又不肯用轮椅。 初烟将内力集中在指尖,按照顾千雪的指导一一进行点穴。 少顷,顾千雪面上苍白逐渐有了红晕,因疼痛而紧绷的肌肉也逐渐放松,“舒服多了,这比止痛针还好用啊。”嘟囔道。 从始至终,苏凌霄虽坐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脸却都是转开的,绝对未窥视一眼,“止痛针?” 顾千雪心中暗暗惊讶为何苏凌霄和厉王两人能搞在一起,两人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前者好奇心极强,遇见任何不懂的都要问上一问;后者好奇心可以说几乎没有,有时她故意吊其胃口,等着他来问,谁知道那人就用死鱼眼翻了翻就算过去了,再不提。 “就是一种针法,用来止痛的,效果不如内力。”敷衍过去。 苏凌霄自然是还想再问,顾千雪赶忙岔开话题,“哎呀,初烟,我的旧衣服呢?” 初烟道,“回郡主,还在马车里,那衣服破得厉害,不知郡主还要不要了。” 顾千雪道,“要不要都无所谓,但衣服兜子里有东西,快给我拿来,很重要!” 苏凌霄难免有好奇之心,“去帮郡主取来。” “是。”初烟接令,立刻快步出门。 房内便剩下两个病号,一个浑身外伤,躺着,一个心疾内伤,坐着。 两人都未主动开口,一时间房间里没人说话,尴尬气氛越来越浓。 终于,顾千雪道,“苏公子,这天下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了,你怎么就能想到我们逃跑的方向呢?” 苏凌霄淡淡一笑,“因为如果当时跳崖的是我,便会如此选择,那条线路已是最佳了。” “哦。”顾千雪点了点头,却再次找不到话题。 “听说你帮皇上组织了一个名为妇幼院的机构,专门管理待产女子?”苏凌霄问。 顾千雪纠正,“不是管理,而是为待产女子服务。”于是,再次将之前对皇上说过的“人口富强论”说了一遍,除了基本的人口富强论,还说了“少年强则国家强”的道理,直将苏凌霄说得频频点头。 “你说的对,少年强则国家强,实施基础教育尤其重要,”苏凌霄道,本病恹恹的面庞一下子神采奕奕,“这方法太妙了!成立监管部门,用医女来管理稳婆,提高官方稳婆的补助银子却又不打压民间稳婆,除了在分娩方面把关,更保护幼儿,如果这整套方法可以如实的实施下去,南樾国定会强大。” 顾千雪自然能听出苏凌霄的画外音——如实! 也就是说,法律条款定制得再好,也要有靠谱的官员严格的执行下去。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尤其是一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朝廷拨了款项下去,搞不好会被层层盘剥。 但那又怎么办呢?没有办法,也只能祈求上苍保佑,贪官少一些,胃口小一些,给百姓们留一些罢了。 “关于基础教育,你有什么打算吗?”苏凌霄一双灰眸发出熠熠光辉。 顾千雪噗嗤一笑,“虽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妇幼院还没搞起来,那基础教育更是没影之事,”说着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觉得,在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基础教育实施的一天了,即便皇上认可又如何?那可是一笔很大的款项!妇幼院的款项已在国库承受的极限,根本不可能再加基础教育一项,况且还要考虑到一些不必要的资金损失。”指的是某些官员的盘剥。 苏凌霄了然,点了点头,“千雪是不是会失望?” 顾千雪不解,“失望什么?” 苏凌霄略微惊讶道,“胸怀奇才而无法抱负,如何不失望?” 顾千雪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苏公子千万别这么说,我可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也不是载入史册的奇才,其实我这个人俗得很,我更喜欢吃吃喝喝过得快乐。” 苏凌霄却不赞同,“千雪太过谦虚,若你真是那般平庸轻浮之人,就不会匿名将青霉素配方献给太子,也不会承担极大责任风险构建妇幼院,实干而不显山露水,此为大能。” 顾千雪老脸一红,“别……别这么夸我,我惭愧得很。”被苏凌霄这般吹捧几句,竟忍不住轻飘飘起来,再大的俗人此时也开始清高了。 苏凌霄浓密的睫毛半垂,思索半晌,而后唇角勾起一抹淡雅的弧度,“若千雪想实现抱负,在下可以帮你?” “哦?怎么办?你入宫去说服皇上?”顾千雪好奇道,心中却想,如果苏凌霄真去当说客,以其三寸不烂之舌忽悠忽悠,搞不好皇上真能扎紧裤腰带挤点银子出来浪上一发。 苏凌霄摇了摇头,“我可以将你引荐给北醴国皇帝,我敢承诺,他一定会支持你的想法。” 顾千雪刚要拒绝,却突然有种错觉——苏凌霄怕是和北醴国皇帝熟得很。苏凌霄虽对南樾国皇帝十分尊敬,却带着疏离和冷漠,但对北醴国皇帝却不是这般,那种口吻却好似挚友一般。 “在皇上五十寿诞时我就看见,你和北醴国使臣一直在聊,那个使臣好像对你极为尊重?”顾千雪问道。 苏凌霄笑着点了下头,“我于北醴国出生。” 顾千雪了然,“那你和北醴国皇帝很熟了?” 苏凌霄眸色温柔而又专注,“无论熟与不熟,只要你想实现抱负载入史册,我便帮你,即便他不同意,那么实施基础教育的银子,我来出就是。”他,指的是北醴国皇帝。 顾千雪吃惊,“你出?你疯了?你知道如果在一个国家普及义务教育需要多少银子吗?你是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苏凌霄道,“大致能预测得出,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能因散尽钱财而名垂千古,也算是物尽其用,你说呢?” 顾千雪摇头,“你真是疯子,我才不要什么名垂千古呢,人死如灯灭,后世再说我救世界菩萨,我也活不过来,与其那样,还不如活着的时候快快乐乐,舒舒服服。” 535,我是俗人2 535,我是俗人2 苏凌霄又要说什么,顾千雪却摇了摇手打断他,“关于什么世俗还是高尚的话题,我们便别谈了,我还是十分自知之明的,我就是个俗人没那么大的抱负只想日子过的舒舒服服就行,那种惊天动地的大事还是离我远一些罢。” 毕竟赞誉越多,麻烦便越多。 苏凌霄也没追究,只是点了点头,“好,那我们便换一个话题。” 顾千雪心底暖呼呼的,一时间竟艳羡起苏凌霄未来的夫人起来,能嫁给苏凌霄且被其呵护的女子,上辈子定然拯救了整个太阳系罢,“你有多少钱?”这个问题从前问过一次,没得到具体答案,她一直好奇得紧。 苏凌霄神色未动,“只要你需要,多少钱我都拿得出来。” 呵!好大的口气! “你就不怕我借钱吗?”顾千雪追问道。 在现代生活过的人都知晓,无论有钱人还是穷人,最怕的就是被人借钱。不借的话面子过不去,借的话很难即使归还,最后只能自己暗暗上火,可谓借钱的都是大爷。 “自然不怕,更何况谈不上借,”苏凌霄表情有了一丝意味深长,“如果你需要,拿去就好,不用还。” 顾千雪瞠目结舌,“别人都说你聪明,我看你最傻,你是不是疯了?借钱不用还,你到底有多少钱啊?” 苏凌霄备顾千雪夸张的模样彻底逗笑了,甚至笑出了声,“实际上,我的钱不多,只不过因人口简单,没有什么可花费的地方,久之也就积少成多了。” 顾千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回我理解了。不瞒你说,之前我也是这般情况,如果不是因为要遣散顾府姨娘,我也是很有钱的呢。” 苏凌霄笑容加深,永远儒雅淡然的灰色眸子却闪过一丝促狭,“是啊,我的钱不算很多,买下三、四个南樾国还是绰绰有余。” 听了这句话,千雪险些从床上跌下去,“买三四个南樾国的钱还不多?”别人形容一人有钱都说富可敌国,其也有夸张成分,谁的钱多能真正能买下一国?何况苏凌霄的身家是富可敌三、四国,更是可怕。 如果换一个人说这样的话,顾千雪便是表面不说,心里也要嘲讽其吹牛皮。但在苏凌霄身上,她却知晓,其绝不会是吹牛的。 这是苏凌霄第一次向外人说起自己的钱财,换句话说他根本不在意这些身外物,但见到顾千雪那般惊讶得目瞪口呆的表情,却突然发现,钱多也是一件好事。 他十分喜欢看面前女子这般灵动,甚至可以说,十分着迷。 缓了好一会,顾千雪这才消化了吃惊。 “那个……我可不可以如此理解——你是这天下最有钱的人?”顾千雪怯生生地问道,尾音还有一些颤抖。 苏凌霄笑着点了下头。 顾千雪再次嘴巴张成一个“O”,足可以塞下鸡蛋。 她要疯了,这要是换成在现代,坐在她面前的可就是比尔盖茨!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太可怕了,这世界实在玄幻! 于是,顾千雪便重新消化一轮吃惊,苏凌霄伸手轻掩在唇旁,低声笑起来。 顾千雪觉得自己在苏凌霄面前像个白痴一样,虽然她和“女神”绝缘,但也实在不想做一个逗比。 干咳几下,让自己严肃下来,千雪转移了话题,“刚刚你说,如果你把我引荐给北醴国皇帝,他一定会同意,难道你和北醴国皇帝关系很好?听说北醴国皇帝很神秘。”不仅其皇帝神秘,整个北醴国就是个神秘的国度,鲜少与其他国家往来,民间往来更是少了,除了交易便只有交易。 顾千雪未发现,当她提了这个问题后,苏凌霄的眼底闪过一丝为难。如果换一个人,苏凌霄怕是可以送客了,但对顾千雪,他甚至连隐瞒都不愿。 就在这时,初烟归来。 “禀主子,郡主,奴婢回来了。” 苏凌霄暗暗松了口气,面色恢复平静,“进来吧。” 初烟入内,手中拿着顾千雪残破的衣服,依旧是永安长公主送的芙蓉色骑装,因坠崖时被崖壁上的石头撞击,破烂得已看不出式样。 “你看衣服里怀,帮我拿出来。”半靠在床上的顾千雪除了一直胳膊完好无损,其他满是伤,想自己动手也是没办法的。 初烟听命,摸了摸衣服里怀,而后从中找出一个纸卷,是银票。 顾千雪见那三千五百两银票揉成了一团,心疼得要死,“天啊,我的银票!”因为曾经落水,那银票也没水泡了,好在银票是一种特殊的纸质,书写完毕后为还做了封蜡防水处理,以防损坏和修改。 好在,只有银票的边缘渗了水,字迹却没有任何改变。 “这样的银票,还能用吗?”说着,可怜兮兮地递了过去。 苏凌霄忍着笑,接过来,“放心,可以用的。”若不能用,他也有自己的办法让“能用”。 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而后从中抽出一张一千两面值的递了过去,“上次感谢你救急,这一千两我还给你。” 苏凌霄一愣,“还我?” “是啊,”千雪点头,“你忘了吗,上次我为了凑钱散姨娘时,除了东西的钱,还与你借了一千两?” 苏凌霄这才恍然大悟,面容笑意却淡了下来,“但在下不是说过,这一千两是送给千雪的吗?”瞬间,语气也少了亲昵,多了疏离。 顾千雪见苏凌霄要发火,赶紧哄,“不不不,苏公子是这样,我这人有个毛病,要么占大便宜要么便不占便宜,这一千两我暂时不要,回头需要你的时候,怕是要你金山银山来填我这个坑呢。”因为怕其动怒,顾千雪满脸的焦急,双手更是忍不住作揖起来。 苏凌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少顷,算是平息了怒气,“好吧。”说着便伸手接下了银票。 顾千雪也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苏凌霄脾气好也好哄。 却万万没想到的是,苏凌霄接了银票却顺手将其撕碎,而后纤细的手指摊开,一堆银票碎末便飘落到地面,若深秋落叶一般。 536,倔强 536,倔强 顾千雪猜到苏凌霄不会像表现得那般随和,越是有思想之人,其脾气怕越是倔强,却怎么也未想过,能如此倔强。 苏凌霄将银票撕碎之举,令顾千雪和初烟惊讶,气氛一时间无比尴尬。 初烟自然了解自己主子的脾气,这样的事从前也并不是未发生过,但无论主子心中多么不快,都不会当面表现出来,往往都是送客,随后将其礼品毁掉,银两直接送庙里,却不会亲自动手撕银票。 苏凌霄见顾千雪震惊的模样,却轻轻叹了口气,“你休息吧。”说着,用眼神示意初烟来接他。 “是。”初烟依言道,心中却是暗恨顾千雪,她不敢想象主子会如何生闷气,更不知会不会加重病情。如今在她眼中,顾千雪已经是个祸事母的代名词,只要听见顾千雪的名字,便准没好事。 “等等,”顾千雪赶忙道,想用仅有的一只胳膊抓住苏凌霄,但距离太远,最后这一抓却变成了挥舞。“苏公子我错了,我忏悔,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好吗?我一定痛改前非,绝不会让你生气了。” 苏凌霄身子一顿,面色闪过一丝窘色以及仓促,“千雪误会了,在下并未生气,只是希望你好好休息罢了。” 顾千雪摇了摇手,“别骗人了,你心情好的时候都自称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自称在下。再说了,你面色极为难看,估计心中都气死了。拜托,给我一个悔改的机会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我只是还钱。”曾几何时,连欠债还钱都成了罪过,像苏凌霄这般诡异债主,顾千雪是不拒绝的,如果多多益善就更好了。 苏凌霄坐回了椅子,怒气彻底烟消云散,“我说了,我真的没生气。” 顾千雪眨了眨眼,“哦,那我就不用悔改了,是吗?” 苏凌霄最喜欢面前女子那般灵动的模样,尤其那一双水眸,眨眼之间却不知横生多少奇思妙想。而正是这些奇思妙想,却是他最喜欢的东西。“我改变主意了,如果给你机会悔改,你准备怎么做?” 顾千雪伸出了白嫩嫩的小手,将手心对准苏凌霄的眼睛,“那个啥,为了弥补刚刚我的失误,能不能和你再借点,先借一万花花,放心,我肯定不还!谁还钱谁是龟儿子,说到做到!”大胆的用钱扔她的脸吧,用肮脏的金钱侮辱她吧,她能扛得住! 苏凌霄愣了下,而后轻笑出来,刚刚还尴尬僵持的气氛一下子缓和,“好。”而后转头对初烟道,“银票。” “是,”初烟立刻从怀中掏出随时携带以备不时之需的银票,双手奉上,“主子。” 苏凌霄接了下来,而后又将一沓银票数也不数的交给顾千雪。 顾千雪接了银票,惊讶的发现,这一沓银票有一千面值了,有两千面值的,更是有三千面值的,一共加起来竟有五万两之多,按照南樾国与现代中国的物价对比,一两银子大概等于两千元人民币,这无万两银子便是一千万元人民币! 顾千雪艰难地吞咽了口水,说不激动是假的,虽然没处花钱,却不等于不喜欢钱。 “这里有五万两银子,但我……还是借一万两吧。”顾千雪怯生生道。 却见,苏凌霄眸色微冷下来。 顾千雪立刻又纠正,“不不,就五万,一万不够花,五万够了,多谢,多谢。”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见顾千雪收下了钱,苏凌霄的表情这才恢复了温和,换句话说,后一次的变脸,是他故意为之。 就这样,顾千雪从一贫如洗,一下子变成了腰缠万贯。 苏凌霄给了钱,便心满意足的离开,留下顾千雪捏着火辣辣的银票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却不知,此时应该用惊喜还是懵逼解释心境。 猛然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却如同做梦,好好的狩猎却遇到大火,坠落山崖却有惊无险。再次想到,丘安然那个傻子怕以为太子很大方罢?呵,咱们苏公子才是最大方的人。但发散性的思维不大一会便又回到了那个最可恨的人身上。 厉王……他怎么样了? 他回了宫中会不会雷霆大怒?会不会撒泼滚打?会不会找到背后的黑手,在皇上的纵容下要了其命? 虽然预测不了宫中发生之事,却能预测到,厉王那家伙不会大方的给她一沓银票的,那个……可恨的家伙。 将脑子里骂人的话通通骂了一遍后,这才沉沉的睡了去。 与此同时,永贤宫。 当秦妃苏醒见到的是自己的儿子厉王时,一时间激动地险些再次晕过去,先是上下检查其伤情,发现完好无损后,这才扑入其怀中大哭起来。 哭得悲痛欲绝,惊天地泣鬼神一般,周围人无不动容,便是与其一直不对付的皇后,都忍不住联想到自己失去太子,低头抹了眼泪。 即便是皇上上前劝慰,秦妃依旧无法止住哀愁,因太过激动,身子甚至剧烈颤抖起来。 皇上大惊,赶忙召唤太医前来查看,而得到的结论便是秦妃太过激动,这般大悲大喜要损耗身子,应静养。 于是在皇后的建议下,所有人都先离开。 但好说歹说,哭泣的秦妃依旧紧紧拉着厉王,好似一松手其便会消失一般。 无奈,厉王也只能留下。 待皇上等人离开,申嬷嬷也将其他宫女遣散,而前一刻还柔弱得如同雨打芭蕉一般的秦妃,几乎瞬间止住了泪,抬起眼,一双迸发杀气的眸子缀着泪珠,却又如同啼血一般。“沨儿,你老实与为娘交代,那山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王接过申嬷嬷奉上来的帕子,亲自为秦妃擦泪,“母妃身子孱弱,还是养身体罢,这等小事交给儿臣办就好。” 秦妃急了,直接吼了出来,“本宫险些失去你,这能叫小事?别告诉本宫这山火是偶然,呵,这天下哪那么多偶然?骗三岁小儿的话便别再来骗本宫了。” 537,弃子 537,弃子 厉王双眉微皱,有些为难。 “你说还是不说?”此时此刻,温柔若水的秦妃却如同一只咆哮的母狮。 厉王的眸子闪了闪似在挣扎,半晌做了决定,“回母妃,是人为。” “是谁?”本以为秦妃会惊吓,但实际上,秦妃非但没有半丝惊讶神色,却好似一切在她意料中。 “暂时还没确定下来。”厉王如实道。 秦妃也未追究,即便不追问,脑海中也是有几人的名字,“这次谋杀,是针对你,还是针对千雪?” 厉王道,“如果儿臣没猜错,应该是针对顾千雪,”顿了一下,而后又补充了句,“还有一事,儿臣猜测,加害之人并非早有预谋,而是临时起意,因为他们好像对北山地形并不熟悉,不知东侧悬崖下有一水潭,若其事先对地形了解而派人守在水潭,我们怕是再无法逃命。” 实际上,厉王却说了谎。即便加害之人在水潭守着,他凭借武功也能杀出重围,却保不下顾千雪,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情况真如最坏的预料,他能不能狠下心来扔下她。 饶是冷静若冰山,秦妃依旧面色白了又白,口中银牙暗咬。“本宫给你三日的时间,查到真凶。”虽如此说,但秦妃心中已如明镜。 顾千雪身为一名女子,不入朝堂也不争强好胜主动挑衅,能得罪的人本就少。而那人虽参加过皇家狩猎,对狩猎场有一定的了解,却不知北山山崖下水潭这般细节,说明那人身居要位却不经常回京。 那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儿臣遵命。”厉王严肃道。 秦妃双手狠狠捏紧了拳,双眸满是狠厉,“裴家与丘家的勾当,你知道吧?” “儿臣知道。”厉王回。 秦妃缓缓点了点头,“绝不能让其狼狈为奸,便是无法除之,也要断了其念想;便是无法拉开念想,也要为其增加隔阂。”而后抬起头,眼睛狠狠盯着厉王,一字一句道,“插一根刺,让他们永远互相猜忌!” 厉王浓眉慢慢皱起集中,点头,“儿臣知道了。” 秦妃眯了眼,“呵,知道?你打算怎么做?” 厉王僵住,大半晌未回答。 “聪明如你,真的想不到办法?”秦妃冷笑,“还是说,下不了那个决心?” 厉王面色略为难看,哑了嗓子道,“母妃放心,儿臣自当想一个妥善的办法。” “你知道本宫指的是什么。”秦妃狠狠道。 “……”厉王垂下眼,呼吸略为紊乱。 “怕她伤心?”伤了谁的心,秦妃并未点名,但两人却都知晓。 厉王依旧不语。 “沨儿,你从何时开始,这般妇人之心了?”秦妃失笑,眼中的讥讽渐渐淡了,而抬眼看向门外,失神地看着,好似在那紧闭的门扉上看见了什么一般。 两人都未说话。 好半晌,就连留着的申嬷嬷都十分尴尬,悄然无声地走到门旁,收起门来。 秦妃到底还是没忍心,叹了口气,“沨儿,本宫也知你喜欢一个人不容易,但裴家与丘家勾结昭然,不日便会求你父皇赐婚,本宫无论你对那位置有没有想法,但太子怕不会放过你,皇后也不会放过你,就如同……”声音一顿,收回了视线,幽幽地放在厉王身上,“就如同,当初不放过本宫一般。” 厉王浑身狠狠抖了一下,猛然想起自己孤苦伶仃的童年,危险重重的成长生涯,以及曾经日日饱受噩梦困扰的日子,还有便是,险些失去母亲的恐惧! “皇……后!”厉王狠狠咬着牙,几乎要将那牙齿咬断。 秦妃将厉王拉到自己是很旁,坐在床沿,而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其宽厚的肩头,将那尘土拍掉,柔下了声音,“沨儿你且放心,将来母妃会对她好的,母妃向你承诺。” 却见厉王明明乌黑的眸子,血色却若隐若现,血灌瞳仁一般,甚至整个人周身无形之火燃烧。 秦妃永远是厉王的逆鳞,即便今后人生再次遇到在乎的人、在乎之事,但害母之仇却永远无法泯灭甚至减轻半分,其已不仅仅是失去母亲这般简单,更代表了失去人生,从此人生之路步入荆棘险滩。 “好,儿臣能做到。”沉稳的语言,却如同承诺一般。 秦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好孩子,为母妃讲一讲到底发生了什么吧。”这才详细问经过。 厉王为其简单描述了,却未渲染,语调低沉,毫无情绪。 秦妃眸子闪了闪,内疚神色一闪而逝,瞬间便垂下了眼,“罢了,苍天护佑,逢凶化吉,你也去休息吧,本宫累了。” “是,母妃您好好休息,儿臣稍后再来看望您。”说着,起身,问安后便出了房间。 厉王离开了好一会,那门也被申嬷嬷关了好半晌,秦妃却依旧痴痴地盯着门扉,“本宫……是不是逼沨儿逼得太紧了?” 申嬷嬷赶忙道,“不,奴婢认为娘娘没有错!虽然王爷看似呼风唤雨,但所有人都知晓其代价是什么,或者说没人知晓皇上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被捧得越高,有一日便会摔得越惨,无论娘娘您是否愿意承认,但自从您遭遇不测的那一瞬间,王爷已成了皇上眼中的一枚弃子!” 尖锐却又赤裸裸的话语狠狠刺痛了秦妃的心,而其涣散的眼神却因为这句话猛地一亮,重新迸发锋芒。 “你说的对,这世界本就弱肉强食,沨儿若心软了,便成了豺狼虎豹的口中肉!”秦妃狠狠道。 申嬷嬷也点了点头,眼神满是担忧,“娘娘,您还是休息一会吧,身子要紧。您是王爷的支柱,不能倒。” 申嬷嬷说的却是实话,无论从前还是如今,秦妃都是厉王心中最巨大的支柱,便是当初秦妃中毒昏迷不醒,但只要尚有一口气在,厉王便是有个依靠。 秦妃点了点头,而后在申嬷嬷的服侍下撤了靠在身后的软垫,而后慢慢躺下,盖好被子,强迫自己睡去。 厉王出了房门,却见永安长公主守在门外。 “你小子真是命大,山火都烧不死你,”永安长公主一下子就乐了,双目咄咄盯在厉王身上,“不过,有些话却要说——沨儿,谢谢你,救了千雪。” 538,有孕 538,有孕 永安长公主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竟有一人会激发她的母爱,虽然这母爱少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当时事发,得知顾千雪失踪时,她却是真的慌了,想到那个小女孩在自己身边消失再无法相见,像个心空落落的,巨疼无比。 如今,得知两人都得以生还,这才放下心来。 厉王只是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永安长公主一下子火了,一把抓住厉王,“你这孩子是什么态度,本宫是你皇姑姑,你就这么敷衍?” 厉王眉头微动,叹了口气,“抱歉皇姑姑,但事情没你想的那般简单,我还有许多事需要做,失陪了。”说着,巧妙的挣脱,大步就要离开。 “宫凌沨,你……”永安长公主还未吼完,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便软了下去。 厉王手疾眼快,飞快跑回来,一把拉住永安长公主,“皇姑姑,您没事吧?来人!传太医!” 宫女太监们不敢怠慢,一拥而上,厉王更是亲自将其抱其,送到永贤宫的客房,而永贤宫本就守了几名太医,听见传唤赶忙跑了进来,“厉王殿下,下官在。”心中却暗想,厉王也真是的,对一直疼爱自己的姑母还这么无情。而永安长公主也真是的,厉王什么德行全南樾国人都知晓,犯得着气性这么大吗? 厉王见从小便疼爱自己的姑母晕倒,饶是有天大的事都抛于脑后,神情紧张地盯着太医为长公主切脉。 太医在厉王那如刀子一般的眼神下战战兢兢,但当切脉少顷后,又吃了一惊。 怕自己手误,一名太医把另一名太医拽来切脉,而另一名太医切脉后也是吃惊且惊喜,两人不敢唐突,跑到角落研究悉悉率率地小声嘀咕了什么,随后两人又频频点头,之后跑来再次为长公主诊脉。 厉王没了耐心,压低的声音隐带怒意,“诊病都不会,你们是废物吗?”却怀念起顾千雪来。 太医自然不是废物,但被厉王如此质问,两人只敢怒不敢言。 其中一名太医道,“回厉王殿下,如果下官没诊错,永安长公主是有身孕了,而刚刚那晕厥正是因为身孕引起的。” 这一次,别说两名不知是惊是喜的太医,就就连厉王也是惊讶得怔了半晌。 永安长公主不孕是皇家众人皆知的秘密,当初也引起暗涌无数,若不是因为这不孕症,凭长公主那刚烈跋扈的脾气,能允驸马纳几房妾室? 厉王伸手一把抓住太医的衣领,将那矮小瘦弱的太医生生拎了起来,一张脸更是严肃得可怕,“你确定吗?这种事可容不得闪失。” 太医吓得腿都软了,“回王爷,下官不会诊错的,正是因为谨慎起见,下官才让李太医来确诊,从脉象上来看,长公主确实是有孕了,这是奇迹,更是上苍的保佑啊!” 厉王松开手,将那太医放下,心中却知那根本不是什么上苍保佑,而是顾千雪的功劳。 顾千雪做了什么并未告知他,他也未问过,但顾千雪的一举一动却一直在他的掌控中。 先是调理长公主饮食,说服她减重,随后又进补一种名为“雪蛤”的诡异物品,于是才有了有孕一事。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厉王只希望顾千雪也在这里,与他一同沉浸惊喜与欢愉。 厉王深呼吸一口气,脸上狰狞不在,恢复了平静,乌黑的眸子也少了冰冷,“将此事禀告给父皇吧,再派人通知驸马,这是一件喜事。” “是。”两名太医齐齐回答,脸上也少不得欢喜,因为知晓皇上定会重赏,搞不好还能加官。 厉王亲自叮嘱宫女嬷嬷小心伺候,而后再次转身去了主屋,告知申嬷嬷。 秦妃还未休息,得知自己挚友长公主有孕的消息惊喜万分,心中阴霾少了大半自是不说,只说三日之后,却发生了另一件喜事。 顾尚书府夫人,赵氏找偌澜,顾千雪的母亲,终于生了。 确实如马太医之诊断,生了一个八斤二两的男孩。 在南樾国,由于饮食习惯和生活水平,一般民间初生儿在五斤左右,便是富贵家庭,最多也就六斤半,而顾家小少爷八斤二两的体重便是在现代也即将进入巨大儿的门槛,何况是古代南樾国。 分娩时,所有医女都提心吊胆,赵医女更是前来亲自接生。 却也不知是二胎的缘故,还是赵氏傻人有傻福,八斤二两的孩子放在其他产妇身上便是不死也要扒层皮,赵氏却轻轻松松地生了下来,前后没用上一炷香的时间。 无论怎样,其都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喜事,顾尚书乐得找不到北,郑氏更是在院子里便跪着向西天连连磕响头。 不得不提的一件事是,顾千雪遣散顾府姨娘之事,郑氏是不同意的,虽然拗不过顾尚书,但心里却不舒服,想找机会再为顾尚书纳几房妾么,但看到这么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后,这想法也暂时烟消云散了。 顾尚书长子名为顾元松,其中“元”为范字,“松”为顾尚书所选之名。一方面是因其为正月出生,寒冬腊月,另一方面寓意其坚韧不拔,如松般傲然。 因顾元松的出生,顾家如何喜气洋洋,如何大发赏钱,皇上赏赐了多少金银宝物自是不说,却有另一个地方,有人气得险些掀了房盖。 这不是别人,却是曾经的裴姨娘,裴氏。 顾尚书遣散后院姨娘在京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顾家沦为笑柄的同时,却有多少正房夫人表面嘲笑、心底艳羡得紧,她们也恨不得自己生出个混世魔王的儿女,将后院姨娘们都打发出去。 虽身在正室位置上,但没有女子愿意与其他人分享自己夫君。最终,将这疯狂的羡慕嫉妒化为动力,更是狠狠嘲笑顾家一番。 但嘲笑又如何?反正郑氏年纪大,不经常参加京中权贵聚会,赵氏心智不全,别说参加聚会,便是被人当面嘲讽,也是听不出的,顾尚书全然不在乎,无比的超然。 最后可苦了裴氏裴玉蕊,明里暗里被嘲讽无数,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539,再嫁1 539,再嫁1 裴丞相府。 自从裴氏和顾千柔回来后,便住在了林下居,裴氏日日以泪洗面,连门都不敢出,才几日的时间,已从那光鲜亮丽的妇人变得蓬头垢面。 至于顾千柔,则一反从前在顾府那般骄纵跋扈,一排的顺从贤淑,可谓夹起尾巴做人。毕竟她心知肚明,此番与之前回娃爱祖母家意义截然不同,如果她惹恼了裴家人,怕是会被扫地出门,毕竟她身上流有一半顾家人的血脉。 裴氏在房间闷闷不乐,顾千柔在旁小心哄着,“娘,今日天气很好,阳光也是暖和得很,女儿陪您去逛逛如何?” 裴氏摇了摇头,“不去。” “娘,您一整日都未吃饭了,柔儿亲自下厨为您炒一些小菜,好吗?”顾千柔的声音更是温柔,带着一种明显的讨好。 “不吃。”裴氏再次摇了摇头。 顾千柔已哄了好一会,但裴氏却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令她烦躁得要死,却又不好发作,毕竟如果裴氏恼了她,她在裴府就更待不下去了。 却在这时,听见屋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小姐,千柔小小姐,夫人来了。” 小姐,称的是裴氏,她和离后回了娘家,自然不能称夫人,只能叫小姐,至于顾千柔,便成小小姐。 顾千柔听说是自己的外祖母来了,立刻将眼底的厌烦隐藏得更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不大一会,在众丫鬟嬷嬷的簇拥下,一位衣着华贵披金戴银的老夫人从外慢慢入了来,虽少不得保养,但其依旧老态尽显,脸上扑着厚厚的粉,遮盖老年斑点。 “柔儿为外祖母请安。”顾千柔赶忙上前,规规矩矩的见礼。 裴夫人范氏只用眼角撇了一眼,“嗯。”不冷不热的答应了句,眼底是冷冰冰了,没有往日那和蔼外祖母的形象。 顾千柔紧张的汗毛竖起,战战兢兢。 “没好好劝劝你娘?”范氏的声音很慢,高高的调子带着一种高傲,气场却极大,直将顾千柔压得喘不过气来。 “回外祖母的话,柔儿一直在劝母亲。”顾千柔怯生生道。 “劝了为何还这般?”范氏直接将不满意放在脸上,“养了你十四年,连你母亲喜好都不知,劝都不会劝,要你何用?出去!” 如同训家犬一般。 顾千柔下意识向反驳,话到嘴边却又狠狠咽了回去,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她求救地看向裴氏,却见裴氏依旧萎靡不振地缩在角落,哪还顾得上她? “看什么看,不是让你出去吗?”范氏狠狠道。 “是,外祖母。”顾千柔不敢怠慢,赶忙转身离开,声音带着哽咽。 范氏却未被打动丝毫,还未等顾千柔出门,便嘟囔了句,“一家子的傻子,只配娶个傻子!”声音不小,所有人都能听见,而大家也都明白意思,范氏是在讽刺顾夫人是傻子,一家都是傻子。 下人们都是捧高踩低的,因范氏的轻蔑,众人对顾千柔自是没什么好脸色。 顾千柔终于没忍住,哭着跑了出去。 范氏余光撇着门口,冷哼一声,“上不得台面的,”而后扭头看向裴氏,眉头紧皱,“呵,跑娘家来折腾人了,你要是有辣气,为何不折腾折腾那傻子一家?” 裴氏没回话,只是肩膀抖了抖,无声地哭了起来。 到底还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见裴氏哭了,范氏便是铁打的心也软了下来,长叹了口气,“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要如此折磨我?”眼圈一红,也掉了眼泪。 裴氏见范氏哭了,咬着下唇欲言又止,而后噗嗤一声跪下,“梆梆”地磕起响头。 “你这孩子,这又是做什么?你是糟蹋自己还是嫌你母亲我命长?”范氏急了,对着周围丫鬟婆子便吼了起来,“你们都是瞎子?还不扶小姐起来?” 众丫鬟婆子赶忙冲过去将裴氏生生架了起来。 当范氏看见裴氏带着血的额头以及毫无生气的脸时,心疼得要死,“你这个傻孩子,你是嫌母亲的命不够长吗?要这般折磨母亲?”说着,便去捶裴氏。 裴氏哭着摇了摇头,“母亲,都是女儿的错,女儿有罪,女儿悔不当初。” 范氏掏出帕子,为裴氏擦眼泪,也小心擦了下她额头的血迹,“悔不当初的何尝只有你一人?当初你出嫁时,你父便骂我说,慈母多败儿,是为娘的错,为娘对你太过娇惯了。” 裴氏抓住范氏的手,“不,母亲没错,母亲是天下最好的母亲,是女儿不孝。” 多少愤怒埋怨伴随着一声叹息烟消云散,范氏为人刻薄强势,但唯独对其儿女心软得很,尤其心疼这小女儿,“玉蕊乖,还不晚,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好好的,对吗?”将裴氏抱在怀中。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哭了好一会才缓了下来。 范氏身旁的王嬷嬷将丫鬟们遣了出去,留下母女两人说起悄悄话。 “玉蕊,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范氏问道。 裴氏还能说什么?她摇了摇头,“不瞒母亲,女儿如今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从前不听母亲劝告,这一次却不敢再自作主张了。”由衷道。 范氏一阵心疼,“傻孩子,无论你做什么,为娘都支持你。” 裴氏再次摇头,“从今往后,您与父亲说什么,女儿便做什么?” 范氏伸手在裴氏头发轻轻抚了抚,“好孩子,实际上,为娘和你父亲商量过了,咱们走错了一步便不能再错,再找一家官宦人家,少不得被打磨,还不如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家,我与你父亲才好放心。” 裴氏憋着嘴,又有哭意,点了点头。 “当初你与薛旭峰也算郎才女貌,那薛旭峰为了你放弃仕途更终身未娶,也算痴心一片,”范氏道,“他没官职,咱们给他,他没钱财,咱们也给他,只要他乖巧听话、对你好,别说一个薛旭峰,便是十个薛旭峰咱们裴家也是扶得起来,你觉得如何?” 540,再嫁2 540,再嫁2 听了范氏的话,裴氏脑海中猛然想起当初在顾府时,顾尚书说的话。顾尚书说,薛旭峰陪嫁而来并非真正放弃仕途,而是预测自己仕途无望又不想打破神通传言,最后美其名曰报效裴丞相、照顾青梅竹马的裴府二小姐,这才到顾府当了官家。 裴氏刚想将这番话说给自己的母亲范氏听,但猛然想起上一段感情便是自己任性才酿成的悲剧,这一次万不能再自作聪明了,父亲和母亲永远是看得比她清的,更也许那顾庆泽是在胡说呢。 最终,裴氏将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女儿一切都听父亲和母亲的。” 范氏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裴氏的手,“好孩子,为娘会让你幸福的。” 裴氏哽咽着点头。 范氏却又想到一件事,“顾千柔怎么办?”声音冰冷冷的,没有多少温度。 裴氏知晓,范氏恨屋及乌,之前她心如死灰顾不上女儿,如今她自然不能放弃女儿,“母亲,我知母亲不待见柔儿,但柔儿身上也是流着裴家的血,柔儿是我的心头肉,当初在顾府时,都是柔儿在陪着我,我不能放弃柔儿啊。” 范氏收敛了神情,点了点头,“好。”眼角闪过精明,“留下也好,也许另有用途。” 裴氏听了范氏的话,一惊,“母亲……” 范氏安抚地拍了拍裴氏的肩,“别担心,为娘不会害她的,她不是一直喜欢太子吗?” 裴氏惊喜,“母亲,您是说柔儿有希望做太子妃?” 范氏白了一眼,“太子妃之位便别想了,无论才华、地位还是母家之势,她远远没那资格。如果不出所料,太子妃之位应是安然郡主,但便是做个侧妃也算是她的造化,毕竟太子可是未来的皇帝,那侧妃,将来也是宫中的娘娘。” 裴氏自然知晓道理,连忙点了点头,“母亲说的对,柔儿是本分的姑娘,她也懂的。” 范氏心知顾千柔可不是什么本分人,却未说出来,“回头你也安抚她一下。”顿了下,又将话题拐了回来,“如此说来,你是同意薛旭峰之事了,对吗?” 事到如今,裴氏早就没了主意,“全凭父母做主。” 范氏了然,道,“既然如此,顾千柔也要改姓,你同意吗?” 裴氏一愣。 范氏继续解释,“只有改了姓,她才有嫡女身份,否则以那庶女之资,如何入太子府?” 裴氏仍有担忧,“母亲,这……妥当吗?”这可不是小门小户的什么寡妇改嫁,牵扯了两个朝廷命官。 “那个,你就别管了。”范氏道,不想在其上过多纠缠,“既然你同意,如今应该见见薛旭峰,我看他痴心一片也是个苦命人,你们多聊聊吧。” 裴氏脸一红,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 范氏便未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不大一会,薛旭峰便被人带了进来。 薛旭峰与顾尚书年纪相仿,论容貌是不如顾尚书的,但好在气质还算沉稳,如今穿了一身华丽材质的衣服,也算是风度翩翩。 裴氏见到薛旭峰,无比尴尬,“你……来了?”从前虽然互诉衷肠,但并非过界,如今发生了那种事,便是清白,也多了扭捏尴尬。 “嗯,”薛旭峰淡定许多,一双眼咄咄,“玉蕊,你恨我吗?” 裴氏愣住,挣扎半晌,而后低着头摇了摇,“不恨,”顿了一下,而后又道,“原本是有一些的,但转念一想,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当初执意嫁给顾庆泽也许便是个错误,如今是清醒的时候了。” 薛旭峰极为激动,冲动地一把拉住裴氏,“玉蕊,我对你的心意,你一直知晓,我会对你好的,我也会对柔儿好。” 裴氏到底还是犹豫,努力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柔儿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句高攀的话,其感情就如同我的亲生女儿,”薛旭峰越发激动起来,“柔儿单纯直率,在顾府闯了不少祸,但只要她找到我或我偶然知晓,定会帮她,这些你也都知道。” 骄纵蛮横,直说成单纯直率。 人有软肋,而裴氏的软肋就是女儿。 “玉蕊你听我说,我可以继续默默守候在你身边,但你若再嫁人,那人便是接纳你也无法接纳柔儿,你我心知肚明,”薛旭峰语重心长,“只有我,我是看着柔儿长大的,我可以对天发誓能像对亲生女儿那般对她。” 终于,裴氏放弃了挣扎,说明其心中算是接受了薛旭峰。她抬起头,面色认真,“在此之前,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薛旭峰认真道。 “为了我,你会不纳妾吗?”裴氏眯着眼,视线犀利,咄咄盯住其双眼。“娶我可以,我父母应也向你许诺了高官厚禄以及光明前程,但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能否放弃纳妾,换句话说,我不接受任何妾室!” 薛旭峰怎么也没想到,曾做过妾室的裴氏却不接受妾室,犹豫不决。 裴氏冷笑着甩开他的手,“如今我也算是想明白了,若我出身贫苦人家,为妾便为妾、纳妾便纳妾了,但如今我有选择权,为何还要委曲求全?妻妾成群是你们男子的愿望,没有女子愿意与她人共享夫君!从前我没想通,如今算是想通了,再嫁可谓我浴火重生的新开始,我不想再委曲求全了。” 薛旭峰眼神略有闪烁,“但……京中除了遣散妾室的顾尚书外,却没人只娶一妻,这样恐怕不妥吧。” 裴氏讥讽地瞪了他一眼,“门当户对的话,自是不妥,问题是……你我门当户对吗?你们薛家是皇室勋贵还是富可敌国?你父本就是门客,你们薛家攀附我们裴家,你还想妻妾成群,哪有那种好事?” 薛旭峰眼神有了慌张,“但……即便是贵如永安长公主,也是允许驸马纳妾的。” “那是因为她不能生。”裴氏道。 薛旭峰又如同抓住一丝救命稻草,“玉蕊别急,如果你能为我诞下子嗣,我自然不会纳妾。” “呵,若想娶我,即便我不生,也没有你纳妾的份儿!”一声巨响,裴氏狠狠拍在身旁的桌上。 541,再嫁3 541,再嫁3 好半晌,屋子里没人说话,一片尴尬。 “怎么,怕了?”裴氏挑眉冷笑,“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放弃仕途,为了我终身不娶,既然可以不娶,为何又非要纳妾?难道里面还有什么猫腻?” 薛旭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否认,“没……没有猫腻,哪有猫腻?只是……事发实在突然,我只想默默守着你,从未想过能与你修得正果,如今只觉浑浑噩噩,头脑反应迟钝罢了。” 裴氏闻此,又仔细观察薛旭峰的表情,见其认真不像是开玩笑,这才相信,声音柔了下来,“也就是说,你可以为了我不纳妾,是吗?” 薛旭峰眼底闪过不甘,但想到将来美好的前程,还是咬牙点了点头,“我可以为你终身不娶,为何不能为了你只娶一人?能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永远是我的梦想,只要你愿意,我便是为你死了也是可以。” 裴氏刚被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夫君甩掉,可谓在情感的低谷期,本就无助孤独,如今听薛旭峰如此发誓,也感动起来,“旭峰,还好……有你。”说着,投入其怀抱。 薛旭峰拍了拍其背,“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你会是整个南樾国女子字羡慕之人的,我发誓。” 裴氏点了点头,“对,我一定要幸福给他看!” 那个“他”,指的正是顾尚书顾庆泽。 薛旭峰听见这句话,眼底闪过嫌恶,但却被掩饰得很好。 两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薛旭峰自然是甜言蜜语,裴氏终于逐渐被说服,自是不说。 只说,薛旭峰从林下居出来,又去裴夫人范氏院子里请安,细细回答了范氏的问题,这才走出裴丞相府,上了一辆一直在等候他的马车。 当上了马车后,之前那谦卑的模样荡然无存,温柔的表情不在,一副高傲。 驾车的跟班点头哈腰,“峰爷您回来了,咱们一会去哪?” 薛旭峰隔着紧闭的车帘子冷哼一声,“去别院。” “好嘞,峰爷。”驾车的跟班赶忙殷勤地驾车,马车一路向南,左拐右拐,一直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这才停下。 跟班狗腿的放下车凳,薛旭峰慢慢下了马车,而后双手背后,昂首阔步而去。 跟班敲门,没几下门便开了,开门的下人见是薛旭峰,也是赶忙请安,“小人见过峰爷,峰爷吉祥,峰爷快进来,巧娘和小少爷盼您好几天了。” 薛旭峰满意地点了点头,大不如内,而同时也有下人小跑了去通禀。 固然,薛旭峰入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便听见一声娇媚的女子声音,“峰爷,您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巧娘?巧娘和子轩都好想你。”这宅子本就不大,只有五间房,得到消息的巧娘自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却见,一名答曰二十出头的女子穿着一件朱红色的修身衣裙,那衣服服服帖帖在身上,显得那身段婀娜,不同于青涩少女,带着一种丰满的少妇韵味。而女子的容貌也是极讨巧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尖尖的鼻子,以及樱桃小口。她擦了粉红的腮红,显得气色很好,而左眼下的泪痣,却未整张脸添加了千娇百媚。 女子手上拉着一名两岁大的男孩,梳着时下流行的元宝头,虎头虎脑正是逗人的时候。 那孩子见到薛旭峰,立刻脆生生地叫了声“爹”。 薛旭峰见了孩子,也眉开眼笑,与之前那假惺惺的儒雅不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笑容,“子轩,我的好儿子。”几步上前,将男孩举了起来,更是举着转了几圈,将那男孩逗得哈哈大笑,而后才抱在怀中。 “猜猜爹给你带了什么?”薛旭峰笑道。 那男孩被巧娘教得很好,既会看人眼色又会卖巧,一把抱住薛旭峰的脸,吧唧亲了一口,“爹带什么,子轩都喜欢。”外人自然不知,这一动作被巧娘背后教了无数遍,更演练了无数遍。 薛旭峰更是喜欢得不了了,从怀中掏出了一包糖果,“好儿子,拿着吃去。” “谢谢爹!”薛子轩接了糖果,又亲了薛旭峰一下。 巧娘是被调教出的瘦马,被一名乡绅送给薛旭峰,极懂男人的心思,更是有许多小手段。 却见她抛了个媚眼,“峰爷会将子轩惯坏的。” 薛旭峰却道,“怎么会?我们子轩聪明伶俐,小小年纪进退有度,不会惯坏,”而后将子轩放下,把巧娘搂在怀中,“我见过孩童无数,看上几眼便能看出那孩子品性和前途,不说别的,当年我见那顾千柔便知其是个自大无知的愚才,如今怎样?不正是验证了我的话吗?” 巧娘伸出粉拳轻轻敲了薛旭峰胸膛,“峰爷最厉害了,慧眼如炬。” 薛旭峰放开巧娘,一手拉着巧娘,一手拉着子轩,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入了房门,丫鬟立刻恭敬奉上茶点。 “峰爷,今日之事谈得怎样了?”巧娘一边亲手奉茶,一边将心底的嫉妒和不甘巧妙隐藏。 薛旭峰接过茶碗,“裴夫人承诺,只要我娶了裴玉蕊,便许我正四品官位,一万两白银。”慢慢品了一口。 巧娘吃了一惊,“正四品?一万两?裴夫人好大方!”要知,她一辈子都没接触过正四品这样的高管,从前在乡绅家时,对有个县太爷都要毕恭毕敬。 薛旭峰也是很高兴,右嘴角勾起,“呵,还不是怕没人娶她那傻女儿。这些女人一口一个骂顾夫人是傻子,但裴玉蕊难道就是聪明人?丞相之嫡女跑去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京官当妾,如今又被人算计扫地出门,成了京城上上下下最大的笑话了罢。” 说到这,巧娘面露内疚,“峰爷,一切都是我的不对,如果不是我暴露行踪,也不会被厉王殿下找到,拿我们母子来威胁峰爷。” 薛旭峰摇头,将其雪白柔胰窝在手中,“傻丫头,厉王是何等人物?你真以为是你暴露行踪?即便你不出门、即便这别院的所有人都不出门,也逃不过厉王耳目。再者说,当时厉王找上我,我却是乐意与他合作,从裴玉蕊那贱人嫁给顾庆泽那一刻,从那贱人辜负我一片真心的那一刻,我就一直在伺机报复,哈哈,终于被我等到了。”说着,大笑了起来。 542,再嫁4 542,再嫁4 巧娘颔首垂眉,只是甜美的笑着,聆听着,却未插嘴。 薛旭峰想到当初的一幕,还心有余悸,“厉王实在太可怕了,但愿这辈子也不要与他有任何瓜葛,一丝也不要有!”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厉王,还未靠近便仿佛能闻到那人身上的血腥。那人一言不发,但周身的杀气足以让他不寒而栗。 那杀气,并非刻意为之,而是因杀的人多了,便形成的一股冤气。 巧娘见薛旭峰变了脸色,赶忙说好话缓和气氛,“但厉王殿下出手却是十分大方的,一下子就给了峰爷一万两白银呢。” 薛旭峰想到了银子,心情好了许多,“呵,对,厉王给了一万两,裴夫人给一万两,这件事值了。” 巧娘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峰爷何时与裴二小姐成婚呢?” “这个,我也不知。”薛旭峰端起热茶,喝了一大口,仿佛温暖发冷的身体。 巧娘眼神闪烁,而后起身,在薛旭峰面前跪了下。 薛旭峰自然知晓她想说什么,一把将她拉起,“有话好好说,跪什么跪?你知道峰爷我最喜欢乖巧的女子,巧娘这么乖,可谓我的心头肉呢。”说着,眼神贪婪地在巧娘玲珑有致的身材上下扫了几下,直将巧娘弄的粉面通红。 巧娘贝齿咬着红唇,没一会眼角就红了,哽咽道,“峰爷是了解妾身的,妾身无欲无求,只要能在峰爷身边就行了,但子轩不行啊,子轩可是峰爷的长子,不能这么……”随后便梨花带雨的哭起来,不再言语。 有些话,点到为止便最好,万不能过了这个度。 薛旭峰深深叹了口气,“巧娘,如果可以自由选择,我恨不得立刻娶你为妻,好好培养我们子轩!我绝对不会看错,子轩将来是个人才,我没那能力振作我们薛家,但子轩绝对可以。” 巧娘垂着头,未言语。 “有些事单纯如巧娘,你不懂,即便他子轩再聪明,即便我再努力培养,但朝中无人、家族无靠山,都是爬不上去的。即便是考取了功名,最多也是知县罢了,”薛旭峰怕巧娘不信,“你还记得从前我说过放弃科举之事吧?并非我没那本领,而是即便考上了也被迫离京,与其那样,还不如放弃科考。” 说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却不能细究。 巧娘也不是那般好糊弄之人,那一双丹凤眼闪了闪,“妾身大字不识一个是不懂的,一切都听峰爷的,却想起之前听过的一个传言。那传言说,如今的礼部尚书大人顾大人也出身寒门,却凭借可靠一举冲天,想来……是谣传罢了。” 巧娘从小便当成瘦马进行训练,除了有强大的隐忍力外,更会以柔克刚,便是天大的愤怒,表达也是委婉无辜,我见我怜。 薛旭峰面色窘迫一下,但随即却又有了另一套说辞,“没错,正是谣传。顾尚书的夫人是镇远大元帅赵元帅,这个你知晓吧?” 巧娘点了点头。 薛旭峰冷笑一下,“赵元帅唯一的千金,其心智不全,是傻子。” “啊?”巧娘大大的吃了一惊,“真的?” 薛旭峰道,“自然是真的,这件事不算秘密,整个京城都知道。你平日里鲜少出门,若你好奇,回头随便再街上找个消息灵通的问问就是了。” 巧娘算是彻底相信了,“原来如此,从前妾身还在想,为何那顾尚书就那般好运,既考中了状元还被赵元帅的千金看上了,便是那丞相千金也甘愿做妾,”声音顿了下,“不过妾身依旧不懂,赵家千金心智不全便罢了,那丞相千金为何……” 薛旭峰再次冷笑出声,“裴玉蕊心智虽全,却是有眼无珠,不提也罢。”心中对裴氏依旧是恨的。 巧娘乖巧,自然不再提,只是重新委屈起来,“子轩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唉。” 薛旭峰自然知晓巧娘指的是什么,想到和自己极像的儿子,薛旭峰面色逐渐狰狞起来。他一把将巧娘楼在怀中,“巧娘你放心,你再忍上几年,我可以对天发誓,待子轩正式考试之前,定会为他正名,也给你名分。” 巧娘心中狂喜,脸上却依旧懵懂的模样,“峰爷,妾身依然不懂,如何正名?” 因为巧娘的“无知”,烘托了薛旭峰的睿智,也让后者虚荣心爆满。他低头亲了巧娘娇嫩的面颊,眼角却闪过寒光,“小傻瓜,将一个人弄得生不如死还不难?曾有人找过我,只要我为他办事,他便给我一种秘方毒药,那毒药可以将人弄得痴傻任人摆布。你想啊,我在裴家深受信赖,裴玉蕊却因二嫁深受打击最后痴傻,裴家会傻到让她回去?那岂不是生生话柄?最后只能以指望我来照顾她,如此,裴玉蕊不就成了我手上不断要挟丞相府的王牌吗?” 巧娘心中狠狠一惊,虽然抱着自己的怀抱温暖,但她心底却是冰凉凉的——人都说女人心如毒蝎,但男人又何尝不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即便是曾经的青梅竹马,即便是未来同床共枕,依旧害她不误。 同时,巧娘又怕得很,今日薛旭峰可以如此对裴家二小姐,明日会不会如此对她? 薛旭峰发现巧娘面色不好,问道,“在想什么呢?” 巧娘马上冷静下来,恢复了往日模样,“没……没什么,只是妾身在想,这世上真有那种药吗?那人……靠不靠谱?” 薛旭峰伸手在巧娘鼻尖上亲昵地点了一下,“自然是靠谱的,那人可是宫中的人。” 巧娘惊讶,“宫中人?宫中的人为何会那般诡异的毒术?” 薛旭峰讥讽一笑,“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好地方?后宫是天下最肮脏最卑鄙之处,别说这种毒术,其他巫术蛊术数不胜数。” 巧娘虽然依旧心有疑惑,但熟知进退的她也知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便软绵绵的说起了情话,撩拨男人的心弦。 果然,巧娘的手段极为高超,没一会薛旭峰便呼吸沉重,将其抱起,大步向卧房而去。 另一边,顾千雪心情大好,不仅因为赵氏顺利产子,更是因为永安长公主有身孕,她认为这一年是大吉年,可谓开门大吉。 虽然担忧长公主,但却未去打扰,直到这一日,公主府有人来接,她才带了礼品前去看望长公主,却不想在公主府见到了他,厉王。 543,探望 543,探望 当顾千雪得知永安长公主有孕的消息时,着实惊喜了一番。 她知晓自己设计的调养方案奏效,却没想到能这么快!当得到消息的瞬间便想去探望,但考虑到长公主的情绪,便忍着未去。 孕早期切记情绪波动太大,无论是过度悲伤还是过度兴奋都是大忌,一切要保持心态平和,何况长公主的年纪已是不小了。 当到达公主府时,已近午时,长公主和驸马两人准备了一大桌子酒菜招待顾千雪和厉王。 不知是被爱情滋润了还是因为即将成为母亲,永安长公主身上竟少了许多破马张飞的鲁莽之气,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竟有贤淑的影子,令顾千雪十分别扭。 “千雪,本宫记得你喜欢吃鱼肉,这一道桂花脆鱼甜而不腻,你一定喜欢,本宫特意命人从城南盛宴楼买来的,你快尝尝。”说着,永安长公主亲自为其夹了鱼肉,还细心地帮她剔了鱼刺。 “好,多谢长公主了,您也……多吃一些。”顾千雪放下筷子,双手捧着小碟,战战兢兢。 永安长公主掩唇一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弯成了月牙,“这孩子,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顾千雪欲哭无泪,她这么害羞怪谁?还不是怪长公主本人!长公主的骤变让她受宠若惊,若不是长公主没“失忆”“装傻”,她非以为长公主这一晕倒,被人“穿越”了呢! 厉王头也不抬,闷头吃菜。 驸马一直静静坐在一旁,虽不发一语,但气质温雅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顾千雪岔开话题,“长公主殿下,我劝您趁着没开始害喜还是多吃一些,否则到了害喜时,你就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永安长公主的脸红了起来,“好,就听你的。” 驸马端起酒杯,对向顾千雪,“千雪,你是碧芙的义女,若你不嫌弃,也应该称在下为一声义父。但我这义父做得失职,未主动关心你、照顾你,却反倒受你照顾,真是惭愧,我先自罚三杯。”说着,便开始喝起酒来。 顾千雪赶忙道,“驸马言重了,高攀之人应是我才是,而且晚辈孝敬长辈天经地义,怎会要求您照顾?再者说,长公主一直在关心我,我是知晓的。” 永安长公主眼角微红,“傻孩子,本宫何时照顾过你?倒是给你平添过许多麻烦。” 顾千雪猜测,长公主是不是终于回过味来了,“哪有什么麻烦,我觉得生活很充实呢。”心中哀叹,长公主夫妻二人再这么客气下去,她真不知道如何接了,最怕这种煽情肉麻的场面。 厉王却好似猜到顾千雪的心中所想一般,放下筷子,淡淡道,“吃饭。”一下子打破了那煽情的场面。 永安长公主刚想大骂,但想到所谓“胎教”,马上将自己的脾气收敛了,故作温柔地对厉王道,“沨儿是吃醋了吧,放心,虽然我们疼爱千雪,但皇姑母和皇姑父也会疼爱沨儿的。” “……”厉王一口菜卡在嗓子处,想咳,赶忙端起酒杯灌了一口。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长公主是听赵医女讲过孕早期的注意事项吧?” 关于什么胎教,什么平心静气,都是她教给赵医女的。 关于胎教一说,虽然现代人很多都用手机或专业的胎教机对着肚子放音乐,但顾千雪个人却认为多此一举。胎儿在腹中就如同人在水中游泳,当头进入水时,外界声音立刻降低许多分贝,可谓另一个世界,所以胎儿是否能听见胎教音乐还是个谜。至于孕期要温柔,更是为了让孕妇平静心态,情绪起伏不要太大。 “是啊,本宫做得好不好?”永安长公主温婉一笑。 顾千雪诚实道,“做得很好,但长公主会不会觉得很憋闷?就是那种自己想表达的无法表达,想发泄的无法发泄的憋闷?” 永安长公主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自然是憋的,本宫从前闲散管了,如今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收敛几分,略有憋闷。” 顾千雪又问一旁的驸马,“请问驸马,长公主这般温婉贤淑,您是不是很高兴?” 驸马因连饮三杯酒,喝得有些急了,面颊微红,“谈不上高兴,只是希望碧芙她开心、舒服罢了。”虽极力压抑,但面容上依旧掩饰不出欣喜,说话期间,眼神不断向长公主脸上看。 顾千雪点头道,“既然如此,千雪还是劝长公主别刻意收敛,怎么舒服怎么来吧。孕期讲究的是一个心态平和,虽然温婉贤淑能收敛心性,但恐过犹不及。” 永安长公主噗嗤一笑,“本宫知晓你想说什么,但本宫也想借由此事收敛下性格,否则回头别人家都是慈母严父,我们家却成了慈父厉母。”说着,笑着看向驸马。 驸马也跟着笑了起来,“严父,我怕是做不成了,慈父也不错。” 虽然与驸马不熟,但顾千雪却十分喜欢驸马,她能感受到驸马心底的善意,他是一个真正心善温柔的男子,永安长公主好眼光,竟挑到了无价之宝。 随后,又说了一些闲话,用过了午膳不久,永安长公主便说困了,甚至困得眼皮直打架起来。 顾千雪本想让其散步消食,但见长公主困得坐着就要睡着,想到午膳公主也确实没吃多少,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驸马亲自扶公主回去休息,顾千雪和厉王也要告辞,但离开之前,永安长公主竟给厉王下了一个任务:京城远郊的白云寺在正月十五之前是不对外开放,只对皇家或京官家眷开放,相对来说清净安全,赵氏刚生了儿子,顾千雪可以去为其祈福上香,厉王的责任便是陪同保护。 交代好任务后,公主和驸马便离开。 出了大门,顾千雪乖乖地跟在厉王身后,她对上香祈福并不热衷,但却很期待与厉王外出,这算不算是……约会呢? 抬起眼,却见厉王神情淡淡,若仔细看去,见他双眉一直皱起,在眉间形成一个大大的“川”字,眼神满是阴沉。 心中狠狠一沉,顾千雪小心问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不想陪我去?” 544,入寺 544,入寺 厉王未回答,却不知是懒得回答,还是并未听见。 顾千雪抽了抽嘴角,脸上硬挤出的笑容十分难看,“应该是没时间吧?正好,我还得回去照顾我娘,我……走了,再见。”说着,便飞也似得转身就跑,生怕从某人脸上看到鄙夷类的表情一般。 厉王伸手抓住其胳膊,“本王有时间。” 顾千雪挣扎,“别太为难,我看你分明是……不愿陪我。”心中却责骂自己——什么上香、什么祈福,怎么表现得好像她主动似的,她明明是无神论者! “愿意陪你,”厉王平静道,乌黑的眸中倒映着顾千雪的慌乱,“本王手上有一件棘手之事,刚刚分神了。” “是……吗?”顾千雪略有怀疑。 厉王点了点头,放开她的胳膊,“走吧。”说着,便转身向公主府大门而去。 “……”虽然厉王已经解释了,但顾千雪心中却依旧十分难受,张开嘴,想干脆拒绝白云寺一行,但话溜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毕竟,这是她和厉王第一次外出,说不期待却是假的。 看着那抹挺拔的身影逐渐走远,顾千雪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笑开了——那男人对她虽然算不上多好,但也不坏,还记得两人刚认识时对她非打即骂,现在改善许多了,馒头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这般想着,心情终于豁然开朗,小跑的追了出去。 浩浩荡荡的厉王府车队向城郊白云寺而去,顾千雪随厉王坐在千金车内,车厢燃着炭火,热得让人出汗,只能将窗子微敞,既能感受到丝丝凉风,又能看见车外精致。 除了千金车外,还有一辆备用马车跟随,周围则是几十名威风凛凛的骑兵侍卫。 君安骑马在千金车一旁,顾千雪从微敞的车窗时不时看见其身影,邵公公则是年纪大了,被安排到了备用马车里。当然,这是顾千雪的提议,否则以厉王那僵硬的脑子,怕根本体恤不到。 出了闹市区,浩浩荡荡的车队入了山区,顾千雪猛然发现,春季悄咪咪的来了。 本灰色的枯枝上,隐约可见嫩芽,地上也是如此,虽谈不上绿意盎然,却到处透露这一股绿色,一丝希望。 马车在平整的山路上缓缓前行,一股泥土的清香入车厢,冲散了车厢内的熏香。顾千雪心情大好,深吸一口自然香气,转过身来想与厉王攀谈,却见厉王依旧愁眉紧锁,阴沉的表情透露其内心的挣扎。 顾千雪忍不住沉声道,“到底是什么难题,能说出来吗?” 厉王一怔,却未回答。 顾千雪又道,“如果是机密,你可以不告诉我,或者可以委婉地说出来。我虽不是足智多谋,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再不然……我做个倾听者也是行的。” 厉王一愣,缓缓抬起头,脸上的阴森不在,带着淡淡惊诧。 “怎……么了?”顾千雪心虚起来,心中暗道——这家伙不会误会她在打探机密吧?会不会一掌将她拍出车外?“如果不方便说,就别说了。”赶忙摇手道。 厉王僵硬的表情逐渐缓释下来,冰雕一般抿紧的唇线微微有了一丝弧度,“确实不方便,不过谢谢你。” “……”这是厉王第一次感谢顾千雪,即便是当初秦妃苏醒,他也未提半个“谢”字。扭捏了半晌,她不知回答什么,便答了一个“哦”。 此后,车内的两人再没对话。 白云寺因山得名,此山名为白云山,山虽不高,但常年有白雾,丝丝缕缕似云霞一般,故名为白云山。 一炷香的时间后,马车到达山顶,伴随着车队领队的一声口令,车队停下。 门外的君安道,“禀主子,到了。” 紧接着便隐约听见邵公公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骂着,“这个君安啊,伺候主子都不会?快撂车凳啊,哦哦还有,车内还有郡主呢,禀告时要带上郡主。” 顾千雪苦笑,看来之前她是真将君安调戏急了,如今君安是恨死她了,别说她是郡主,便是玉皇大帝,怕君安也不会给她面子。 而事实上,顾千雪误会了,君安对任何女性皆是如此,君安崇拜强者,鄙夷弱者。 打开马车门,撩起车帘,邵公公眉开眼笑道,“王爷、郡主,白云寺到了,可以下车了。” 厉王不似之前那般冰冷,声音带了温度,“你先下。” “哦。”顾千雪听话地乖乖下了马车。 在邵公公殷勤且无微不至的照顾下,顾千雪下了马车,踩在碎石拼成的路面上,碎石路顺着两旁树木一路延伸至远方,在那尽头,庄严气派的寺庙群若隐若现,加之那檀香与树木自然清香杂糅,便是作为理科生的顾千雪,也忍不住诗意大发起来。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自然,是剽窃的。 让顾千雪做诗,比杀了她还难。 邵公公听见,却大声赞叹道,“好诗、好诗,千雪郡主真是满腹才华、出口成章啊!” 顾千雪脸一红,“不不,这不是我做的,是我在外面听来的。” 邵公公却道,“是吗?但奴才之前却没听过这首好诗,不知如此佳句,出自哪位才子之口呢?” “……这个……”顾千雪赶忙胡诌,“当日在碧粼湖斗艺大会时听来的,也不知是哪位才子。” “这样啊……”邵公公略有失望。 厉王下了马车,淡淡远眺一眼远方寺庙,“天色不早,我们快去快回吧。” 本就用过午膳后来的,若再拖延下去,怕真是要到天黑才能下山。 顾千雪点了点头,“好。” 为表对佛祖敬意以及祈福的诚心,车队只能在寺外五百米处停留,剩下的便要香客步行前进。车队随行侍卫留了几人看守车辆马匹,其他人则是步行跟随入寺。 因是下午前来,香客少了许多。 诚心诚意上香祈福者,都是清晨上山,至于厉王和顾千雪这种,不用言说众人却也知晓——醉翁之意不在酒。 545,圆谎 545,圆谎 南樾国不比现代中国,情侣有很多打发时间、培养感情的地方,例如咖啡厅、电影院等等。 南樾国别说有没有适合的约会场所,更有许多男女在大婚前甚至都未见过一面,像顾千雪这种“自由恋爱”,可以说少之又少。 白云寺一行是永安长公主为两人特意创造出的条件,当与厉王并肩走在小路上时,顾千雪更是怀疑永安长公主将两人唤到公主府用午膳的目的便是如此,否则怎么吃完午饭来拜佛,这般没有诚心,怕是大和尚也会生气的。 这些,顾千雪想到了,厉王自然也想到了。 两人慢慢走着,散步一般,却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是花香。 “别去上香了,到那里走走。”厉王伸手一指不远处,灰色树木之中隐约露出一片淡红花色,遥知不足雪,为有暗香来,竟是梅花林。 “好。”顾千雪也是乖巧点头。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梅花林。 梅花与其他花卉不同,其冬季开花且花期短,在现代时,即便有羽绒服等保暖措施,但人们还是很少那闲情雅致在寒冬腊月外出欣赏梅花,何况在这个时节只有梅花这种单一花卉,培育起来后靠观赏门票等创收太难,久而久之,便没人培养。 最重要的一点,现代人没有古代人那种从容优雅,追求更多的却是即效利益。 顾千雪虽谈不上多么喜欢梅花,但物以稀为贵,看见如云一般的梅花林,依旧震撼感动。 厉王静静看着面露欣喜、甚至激动地几乎飞舞的顾千雪,收敛了心中因为某事的挣扎和厌恶,心情也愉悦了一些,“很喜欢梅花?” “一般吧。”顾千雪实话实说。 厉王一愣,“既然不喜欢,为何表现得如此欢快。” 顾千雪自然懒得给她解释节奏很快的现代,很少有这种真正拼“意境”的梅花林,只是道,“好心情是自己给自己,不是别人给自己的,人生在世谁碰不到一两件烦心事,如何排解便是心情好坏的关键了。” “你在嘲笑本王?”厉王的话虽然带着威胁,但语气却没有不悦。 顾千雪赶忙转过身,“没有,没有,者纯粹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没嘲笑你,如果你愿意诉说你的烦恼,我愿意与你一同想办法,共同面对困难。”那啥怎么说来着?夫妻要共患难! 呸呸呸!什么夫妻!她怎么如此饥渴,竟然开始幻想宫凌沨那个疯子? 厉王听了顾千雪的话后愣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顾千雪满脸通红。 厉王笑了好一会,才逐渐收敛,“谢谢你,但作为男人,却不能将难题推给女人。至于女人……只要安安静静被宠爱就够了。”说着,乌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顾千雪。 千雪被看得红了脸,因这一丝绯色,本就俏丽的面颊更显可人,竟比那花儿更娇艳。“但……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的烦恼。”安安静静被宠爱?听起来好幸福的样子。 怎么也没想到,平日冷冰冰没心没肺的厉王,说起情话来,这般煽情诱惑。 厉王挣扎片刻,还是岔开了话题,“关于梅花,你怎么看。” 顾千雪暗暗叹了口气,既然对方不愿说,她也不好勉强。 稍顿了下,而后慢慢道,“梅与松、竹被人们誉为岁寒三友,大半都歌颂其坚韧不拔,自古便有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诗句。不畏寒冷,生命顽强,当所有花儿凋谢,却只有梅花绽放。” 厉王静静聆听,看着那抹窈窕身姿的少女,见少女在梅林中,仿佛梅神一般。 顾千雪转过身来,而后一摊手,“其实我这这么想的。” “……”厉王只觉得吊了一口气,却被人打散,心底知晓被顾千雪耍了,“你说的这些,明明带着转折的口吻,你在吊本王胃口?” 顾千雪哈哈大笑起来,清脆的嗓音若银铃般悦耳,“没有,我是故意的,就是让你上不去下不来,生生难受。” 厉王眉头抽了抽,“呵,本王可不管你用什么花言巧语,必须给本王将话圆了。” 顾千雪如兔子一般跳着跑开,“我偏偏不圆,你还能咬我不成?” 厉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下子周身冰封瓦解,却如同春风入了那雪山,“那就看看本王敢不敢咬你。”说着,就起身追逐。 ——于是,梅花林中便出现追逐的妙龄男女,欢声笑语一片?不!这种美好和谐的情景根本未出现! 虽然顾千雪灵活地跑开很远,但以厉王的轻功,眨眼之间便追了上,伸手将顾千雪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抓了回来,搂在怀中。“从哪里咬起呢?”戏谑的视线在那张娇俏的面颊上游弋。 “鼻?唇?还是……”说着,那视线缓缓下移,在少女婀娜的身姿上徘徊。 顾千雪的脸猛地一红,随后又惨白惨白,“你……你别乱来,我们旁边还有人呢。”她相信这疯子说到就能做到,其脸皮比城墙还厚,不……应该说其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脸皮面子,即便是在乎,也没人敢嘲笑他,何况周围守着的还都是他的侍卫。 “圆,还是不圆?”厉王淡笑道。 “圆!我圆!”顾千雪赶忙道。 “那你来说一个,你赞赏梅花的坚韧却又不是花季为冬日的原因。”厉王揽着其背的手臂恶作剧的紧了下,很满意见到怀中女子惊吓的眼神。 “圆就圆,为什么还有要求?”千雪一边惊叫,一边暗暗挣扎。 “因为胆敢戏耍本王之人都要死。”厉王冷冷道,眉头皱了皱,又纠正了句,“最起码也要严惩。”说着,眼神又在怀中女子俏丽的脸蛋和玲珑的身段上撇。 “行,我圆!我圆还行?快放开我!”顾千雪的脸红彤彤的,不断向周围侍卫们看。 侍卫们矗立四方、纹丝不动,犹如一座座雕塑,但心底却是极尴尬的——王爷和郡主,还是这般火辣,辣……辣眼睛啊。 546,不喜欢 546,不喜欢 虽气候渐暖,但山中却依旧寒冷,侍卫们觉得眼睛火辣辣的,被人抱在怀中的顾千雪的脸却是火辣辣的。 “我圆还不行,你放开我!”顾千雪绝不是什么半拒半迎,而是用尽全部力气去推拥着自己的男子,却只觉那胸膛如同墙壁一样坚硬。 这是男人与女人之间不可忽视的力量差距。 厉王本还想调戏一番,但见顾千雪确实窘迫,便将她放开,“放心,本王的侍卫不会多嘴。” 顾千雪见那一本正经却做不正经事的男人,敢怒不敢言,“我不仅仅怕他们说出去,即便他们不说,看到了也不行。” “为何?”厉王“不耻下问”。 “他们见了我的丑态,难道不会嘲笑我?以后我如何能抬起头?”在厉王咄咄的注视下,顾千雪的愤怒却不知不觉化成了埋怨一般。 厉王了然,表情满不在乎,“这个好办,将他们发配边疆就好了,若你还担心,便直接处死。” 一众侍卫虽悍然不动,但双腿几乎软了下来。 顾千雪吓了一跳,“你是不是疯子,拿我身边人来威胁就算了,毕竟他们与你无关。但这些侍卫却是你的人,你却说杀便杀,说流放就流放,你有良心吗?” 厉王根本不为所惧,“没有。” 顾千雪早就料到这个答案,“宫凌沨,你就不怕报应吗?” 厉王却突然笑了,“报应是什么?顾千雪,你不会天真到指望苍天来为你报仇吧?愚蠢可笑。”那笑容满是赤裸裸的讥讽,并非嘲笑顾千雪,而是想到自己从前的遭遇——失去母亲的庇护,备受各方欺凌,却没见到什么报应! “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千雪咬牙道,“你就不怕这报应不在自己身上实现,而报应到你最在意之人?” 厉王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周围侍卫虽然得知自己安全,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开始担心起郡主安危。 王爷对郡主特殊,固然不假,但郡主这番口吻,却丝毫不给王爷留情面,何况是在众多下人面前。 不得不说,在不给彼此面子一事上,两人极其相似。 “这回怕了?”顾千雪嗤了下,鄙夷道。 厉王静静看着她,却未说话。 顾千雪见状,也发现自己过分,竟牵扯到了无辜人,“那……那个,我在开玩笑,刚刚的话我收回行吗?秦妃娘娘苦尽甘来,将来一定长命百岁,平平安安。”龙有逆鳞人有逆骨,而厉王的逆骨便是其母妃。 她可以理解,如果有人诅咒她的母亲,怕她也会恼火,开玩笑也不行! 厉王却深深看了她一眼,“本王也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顾千雪一愣,宫凌沨这疯子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除了秦妃外,她也是他最在意之人? 就在顾千雪愣神时,厉王的眉却缓缓松开,“今后,本王会尽量控制脾气,但你也不要再说什么报应。”刚刚欢愉活泼的气氛不在,比那窘迫的气氛更可怕的是,此时的僵持和尴尬。 顾千雪赶忙点头,“我不说了,不说了。”心中却甜滋滋的。 厉王容颜冰封,双眸也是毫无情绪,淡淡眺望远方,好似再次陷入沉思。 顾千雪心跳不止,“那个……你还要不要听我圆……圆那个什么?” 过了好半晌,厉王才答了句,“嗯。” 却全然没了兴致。 “你……生气了?”千雪小心翼翼的询问。 厉王轻轻叹了口气,将视线收回,放在她身上,“没有,只是想起一件烦心事罢了,”顿下了,语调虽不算兴致勃勃,但却反常的温柔。“说说,你对梅的看法吧。” 顾千雪浑身一僵,只觉得自己挖坑自己跳,如果刚刚她不提,估计就不用她圆什么了。 远眺层层叠叠、如云如雪的梅林,顾千雪慢慢道,“喜欢梅的大多是文人雅士,换句话说便是男子,那么女子为何不喜欢梅花,你能猜到原因吗?”偏着头,淡笑着看向厉王。 已是下午,太阳西下,慢慢隐藏在枯枝中,刺眼的黄色赶忙中缀着红色,冰冷冷的没多少温暖,洒在厉王纯黑色锦袍之上放入为其镶嵌纯金勾边,虽近在咫尺,又却带着一种疏离和看不见的隔阂。 “因为……梅花太过清冷,素淡,没有朝气,却好似垂暮,”厉王淡淡看着她,“对吗?” 千雪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南樾国婚姻制度为一妻多妾,无论是作为当家主母的正妻还是受宠的妾室,对丈夫和家庭都有深深的危机感,不怕吃糠咽菜只怕美人迟暮,因为如果自己老了、丑了,即便是为夫君拼死生下许多子嗣,也会失宠。地位低的妾室,怕直接无安身之所,便是那主母正室留有威严,但一腔爱意也付之东流,独守空闺。”这个,不是顾千雪危言耸听,而是真实发生的。 在南樾国,富有权势的男子妻妾成群,有那么多十几二十的妙龄少女如含苞待放的花朵,谁再去同四十几岁半老徐娘的妻妾同房? 却不能因此而责怪男子,若将权势一方换成女子,有年轻的美男子,也不会对老头投怀送抱。只能说,婚姻的底线太低,权势不均衡罢了。 厉王静静听着,未接话。 顾千雪继续道,“所以除了标榜才女的女子喜欢梅花外,鲜少女子喜欢梅,只要看到那清冷孤寂的梅便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感情,在强大的伦理伦常面前,人是弱小的,既然无法挑战世俗便也只能避而不见。女子们、尤其是婚后女子们不喜看梅,反倒喜欢怒放的芍药、牡丹,那般富贵、那般妖娆,她们也不断说服自己,为自己洗脑——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就足够,若有夫君宠爱便更为锦上添花,唯有如此,才能快活吧。” 一番话,却有一种悲壮的色彩。 厉王听出顾千雪心底的悲观,“你也不喜欢梅花?” 顾千雪抬起头,双目咄咄盯着厉王的眼,通过这一件事委婉表达她的婚姻态度,“不喜欢。” 此时此刻,早不是圆还是不圆话的问题,而成了另一种隐晦的交流。 547,求救 547,求救 厉王心里很乱,有皇上对他的暗旨,有秦妃对他的命令,还有顾千雪这般咄咄逼人的学说。 他闭上眼,长叹一口气,只觉得脑子群鸟杂飞,如果可以,他宁可带兵平定叛乱也不想处理这个问题,便是远征也是行的。 顾千雪未想放过他,“你觉得女子应该喜欢梅花吗?你如何看待……这件事?”哪件事?自然是一妻多妾之事。 就在厉王烦躁时,却突然听见远方传来侍卫们的质问声以及孩童少年的喊声。 “军爷们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我们要去找白云寺的静业大师,再晚一会,四妹就要死了,求求你们了。” “放开!放开!你们凭什么拦着我们,你们这些官员的走狗,白云寺是百姓们的,你们凭什么封了白云石。” “军爷们,你们要不要钱?我这里有钱,有好几个铜板。” 同时,也有侍卫们的声音,“你们这群泼孩,为你们好都不知道,你可知里面赏梅的贵人是谁?你就不怕人头落地吗?” “就是人头落地,我要进去找静业大师,否则四妹真的就病死了!” 顾千雪隐约听懂了,孩子们的四妹病了,白云寺的静业大师能为人看病,但因为皇上为皇室官员上香祈福方便,于正月里封了山,拖延了病情,这几个孩子怕是迫不得已绕道上山求助,谁知却碰到了前来赏花的他们。 厉王本就烦躁,听了嘈杂更是心烦不已,“拖下去。” 在厉王这里,拖下去是一个十分隐晦的说法,若深究,便是……处死。 侍卫们犹豫,毕竟对方只是孩子,又是为了救亲人才冒险上山。但侍卫们却不敢劝,因为众人深知厉王的性格和习惯,搞不好他们也会被牵连惩罚。 就在为难时,顾千雪却是一言不发的冲了过去。 “放开他们。”还未靠近,顾千雪便对着抓着三名少年男童的侍卫们大叫。 侍卫们抓着的三个孩子年纪除了一个大概在十岁左右,其他两人都是七、八的年纪,衣着褴褛,别说补丁,几乎连整块布都没有。 最小的孩子脚上穿着一双勉强称之为鞋的东西,稍大的那个脚上干脆缠着杂草和破布条编成的东西,那年纪最大、叫得也最凶的男孩直接赤着脚,冰天雪地,那双瘦得露骨的小脚冻得红得发紫。 侍卫们见是顾千雪来,深深松了口气,他们自然都能看出三个孩子是附近的流浪儿,但孩子们再过可怜,落在自家王爷手中也是一死,别说是孩子,便是那婴孩,自家王爷在抄罪臣家时也杀了不少。 为首年纪最大的少年双眼通红,看见顾千雪便伸手狠狠一指,“呵,老子还以为是什么贵人,原来是一个娘们,谁知道是哪个大官家的宠妾还是什么瘦马。” 侍卫们吓了一跳,重新将那少年抓住,狠狠捂了他嘴,“放肆,这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千雪郡主!”心中已经后悔,这几个败家孩子,就是找死。 想到除了三个孩子外还有一名女孩病危,顾千雪也没心思追究少年的冒犯,伸手抓住年纪最小,满脸惧色的男孩,“孩子乖,快带姐姐去找你们的四妹。” 三个孩子都愣住,事情不应该如此发展才是。 这些贵人衣着华丽,穿得如同天上下凡的神仙,但实际上一个个却是冷漠的魔鬼,吃人不吐骨头,唯有寺庙里的和尚才真正心善,尤其是白云寺的静业大师,医术高明,时常为穷苦百姓义诊,还免费发药。 “还愣着干什么?白云寺的敬业大师在最近几日怕是没时间,我会一些医术,快带我去。”顾千雪道。 侍卫将最大的孩子放开,那脾气火爆的毛头孩子刚被放开,立刻大叫,“哈,你也只是个半大孩子,还是个女的,你能会什么医术?” 刚放开孩子的侍卫哭丧了脸,再次将那小猴子抓了起来,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放开他了,不然这还在的嘴早晚给彼此惹来杀身之祸。 不远处的邵公公也颠颠跑了来,毕竟有了年纪,加上身材很胖,跑起来气喘吁吁,“放……放肆!大胆!咱们千雪郡主是在世华佗能医百病,便是那死人都能救活了,宫中太医都治不了的病,郡主能治,连皇上都按照郡主的建议调理饮食,你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顾千雪汗颜,她是什么在世华佗?别说在南樾国,便是在现代有先进的精密仪器,她也不敢说自己医术有多好。邵公公虽在为她辩解,但实际上也是顺便拍了马屁。 三名孩子被唬得一愣愣,那年纪小的一把抓住顾千雪的手,“郡……郡主大人,求求您救救四妹吧。” 邵公公见那孩子脏兮兮的小手拉着郡主的雪白柔胰,硬生生将郡主的手都抓脏了,就伸手想打,“放手,郡主是如何金枝玉叶,别脏了郡主的手。” 顾千雪急了,扭头到,“邵公公别添乱了,救人要紧。”而后对那孩子道,“乖孩子,我们这就走吧。” 邵公公“护主心切”却又被怼了一下,委屈的皱起了老脸。 顾千雪在三名少年的引路下,快速向山下跑去,却未注意到,厉王带着侍卫们也是紧随其后。在厉王的要求下,车队也远远的跟了去。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顾千雪便到了孩子们的“家”。 说是家,实际上只是一个破败的土地庙,土地庙本就不大,便是有人供奉时,也没有门窗,何况无人供奉而破败。坍塌了一面墙,屋顶也是可以忽略不计。 还未救人,顾千雪先吃惊,“天啊,这是危房,随时要榻,你们在里面住。” 孩子们没说话,不在里面住又能在哪里住呢?他们没有住所,在山下也是受乞丐们的欺负,只能在冒险在山上的土地庙了。 山上有狼,专叼小孩,为了保护年幼的四妹,他们三个年纪稍大的男孩从来不让四妹落单,还因为“家”里没有门,晚上的时候三人也轮番守着,生怕半夜来了狼。 548,宝宝 548,宝宝 顾千雪不是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名门闺秀大小姐,瞬间发觉自己的话实在可笑,正绞尽脑汁纠结时,转身险些撞上厉王,“你来得正好,你的车队离这里多远?备用车借我好吗?如果……如果你不想借,高价卖给我也行。”现在她有钱,有苏凌霄送给她的银子。 钱这种东西,不需要时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但真正急需钱时根本装不出清高,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厉王点了点头,伸手一指身后,“去吧。”却见,不知何时,那车队已悄然跟随而至。 土地庙从前香火不错,有百姓集资修的山路,也能通车。 “大恩不言谢,我记下了。”顾千雪由衷感激道,转身便要冲那破烂的庙里找人,却被厉王抓住。 “在这等着。”冷冷道,而后吩咐侍卫前去。 厉王怕什么,自然是怕那庙随时坍塌,将顾千雪埋进去。 侍卫们接了命令冲进去救人,不大一会,一名三、四岁左右的女娃被侍卫抱了出来。 孩子很瘦很小,瘦小到远远看去,只觉那侍卫抱着一团烂布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三个男孩紧张地盯着抱着女童的侍卫。 “麻烦,将她送到马车里。”顾千雪道,而后扭头对三名男童说,“你们也别回去了,那土地庙不能再住,否则……” 话还没说完,只听轰的一声,破败得岌岌可危的土地庙轰然倒塌。 顾千雪一愣,看向那还飘着烟雾的一片废墟,却好似真的看到一个慈眉善目、身材矮小的土地公对她招了招手,从前由土地公来保护孩子们,为他们遮风避雨,如今交给了顾千雪,他也可以放下担子一般。 一瞬间,顾千雪只觉得肩头沉甸甸的,满是责任,心中暗暗决定,定会照顾好孩子们。 几名男童看见“家”塌了,哭着冲了过去。 顾千雪一把抓住那个年纪小的,侍卫们拦住年纪稍大的。“别过去,那里很危险,难道你们还有什么东西落在里面?” 年纪最大的少年,即便是撑着坚强,但眼圈却红红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虽然没有值钱的东西,但那是我们的家,家没了,以后我们去哪?” 顾千雪道,“跟我走吧,我给你们找住处。”说完,也不等他们的反应,转身跑去马车里。 车厢温暖,有燃着金丝炭的暖炉缓缓烧着,本因为寒冷而一直蜷缩一团的女孩因为着温暖稍稍舒展,但室内的温暖依旧无法改善她的打颤。 顾千雪为其诊脉,检查体温而后翻看眼睑,几乎可以肯定女孩是重感冒引起的高烧。 “有药吗?”顾千雪问道。 千金车中备着药,很快便有人将药箱拿来。 药箱打开,里面是一个个药罐,有药粉、也有被制作好的蜜丸。药品虽然不全,但足以应付高烧、伤风、痢疾等等常见病。 “有水吗?要一些热水,再要一些冷水。”顾千雪一边对外吩咐着,一边解开女孩破烂肮脏散发着异味的衣服,将那些破布直接扔出车外,用车内上好锦毯将其包裹。 邵公公气得直跺脚,“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水?郡主先用随行带的水应付吧,咱家这就让人找水去。”说着,命侍卫将水拎来,又有一些侍卫跑去找山泉水,生起了篝火。 用热水将药粉划开,而后抱起小女孩,将药灌入女孩的口中。 女孩太过瘦弱,抱在怀中几乎没有重量,顾千雪心疼得很,怀抱再次紧了一紧。 药汤很苦,女孩忍不住皱眉了眉,正要吐,顾千雪却赶忙道,“乖孩子,将药喝了,喝了药病才能好,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吃很多号吃的。”用美食诱惑着,“有香喷喷的鸡腿,还有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乖,身体好了才带你去吃,所以这药必须要都喝进去呦。” 女孩没吃过鸡腿,也没吃过糖葫芦,但依旧嘴馋得舔了舔舌头,乖巧地将苦涩的药一滴不剩地喝了干净。 顾千雪笑道,“宝宝真乖。”她有个习惯,看见不知名字的孩童都叫宝宝,何况女孩也实在瘦小。 女孩突然睁开了眼,即便身子孱弱,但一双水盈盈的大眼却是炯炯有神,“娘……是娘吗?娘来……接宝宝了吗?” 顾千雪一愣,“啊?我不是你娘。” 但女孩却不听,“娘不要宝宝了吗?娘……不能抛弃宝宝,宝宝要娘……”说着,抓住顾千雪的衣服,滚烫的小脑袋不断向那温暖的怀中钻。 “……”顾千雪做梦都没想到女孩的名字就叫宝宝,后背冷汗滴滴,因为被人强认娘。 女孩一边是因高烧,虽然努力哭着,但几乎哭不出什么眼泪,“娘……宝宝的手坏的,但宝宝能干活,宝宝能摘豆子,宝宝喜欢干活。” 顾千雪一愣,赶忙将孩子的手从被子里掏了出来,而后大吃一惊——女孩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残缺手指就算了,还是严重畸形,好好的手却如同鸡爪一般勾在一起无法舒展。 心底被人狠狠戳了一下,疼痛无比,不知该为女孩庆幸还是悲哀。悲哀的是被抛弃,但庆幸的是,因为这残缺,不会被人卖到一些女孩不能去的地方。 突然,顾千雪有种十分强烈的预感——难道女孩的家人真的要将她卖到那种地方,却因此而没卖出去,恼羞成怒而将她扔掉? 如此猜测是有原因的,这般有明显残缺的孩子,伢子不会收,只能其家人亲自出售。 想到这,顾千雪心中更痛,声音也忍不住柔了下来,“宝宝乖,好好吃药。” “娘不会不要宝宝……是吗?”女孩依旧不依不饶。 顾千雪无奈叹了口气,“对,娘不会不要宝宝的,永远都不会。”温柔地抚来了抚女孩的额头,“你现在需要做的是休息,睡上一觉,不然娘会不高兴的哦。” 就在这时,车厢门被人打开,厉王俯下身看了进来,却被女孩发现。 女孩极为困倦,却依旧努力睁眼,“爹……爹……以后不要打娘了……行吗?” 顾千雪瞠目结舌,“宝宝闭嘴,你认错了,那不是你爹!”生怕被阴晴不定的厉王所厌恶,再扔出车外。 女孩却不依不饶,“爹……求求你别打娘行吗?宝宝会干活,要打……就打宝宝……” 就在顾千雪不知怎么办时,厉王却道,“知道了,你睡吧。”说着,放下帘子,出了去。 549,猴兄弟1 549,猴兄弟1 人已去,绣着祥云暗纹的锦质车帘早停了晃动,但顾千雪还直愣愣盯着那车厢门口。 好半晌,才清醒,“最近他怎么这么诡异?”说着,看向怀中女孩,却心中大叫不好,因为不知何时,女孩竟昏迷过去。 顾千雪不敢怠慢,立刻开始急救,自是不说。 马车外,三个少年男孩缩在一旁,三双眼睛紧紧盯在站在车厢外不远的厉王身上,浑身抖得厉害。 他们时常在京城乞讨,自然听说厉王威名,从前不知这些人是厉王的人,为首的猴大还顶嘴。如今是再也不敢顶了,不仅仅是自己不想死,也不想弟弟妹妹死,要知道,厉王对那些达官贵人都没有心慈手软一说,何况对他们?见那午门斩首之处,大半都是厉王抓来的,一家从老到小逐一砍头,没有例外。 民间传闻厉王是厉鬼所变,是阎王爷身旁黑无常转世成人,反正传言五花八门。 更有传闻说,厉王身高十尺,青面獠牙,头发是黄的、眼睛是红的,比那庙里的罗刹还可怕。但如今一见却发现,厉王长相非但不可怕,还很好看。 即便是皮相再好看,却依旧掩饰不了他身上散发出了戾气,三个孩子从小到处乞讨极会看人脸色,见那面善的便多讨要,见那面恶的不敢沾惹,如果三人在街上碰见厉王,怕第一时间会躲得远远的。 厉王与那种恶人有着明显区别,后者是面恶,将残暴放在脸上,实际上欺软怕硬。而前者厉王却不是,即便他不动不言语,但周身散发的杀气已说明一切。 年纪最小的孩子觉猴三,一边用脏得油亮的袖子擦眼泪,一边小声道,“大哥,二哥,怎么办?四妹会不会有危险?” 排行老二的猴二老实,头脑木讷,摇了摇头,“不知道。” 而期初辱骂顾千雪的十岁少年名为猴大,极为机灵,脏脸上却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仁不大却极黑,隐隐散发着狠劲。他飞快地打量四周,审视每一个看起来像管事的人,邵公公、君安以及厉王都被他偷看了个便,而后小声道,“最不好惹的是厉王,紧接着是那个年纪不大但是武功很高的人,至于那个老的……别看他嬉皮笑脸,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现在能指望的只有车里的千雪郡主。” 平日里猴大、猴二负责找食物或到京城乞讨,年纪稍小的猴三负责四妹猴四,与猴四的感情最深。 猴三年纪不大,也只有六岁,听见周围全是“坏人”,更哇哇的哭了起来。 猴大急了,一把捂住猴三的嘴,“别哭,小点声,如果惹怒了厉王,咱们都完蛋了。” 虽然猴大动作很快,但还是引起了厉王的注意。 厉王冷冷地看了过来,紧皱的双眉无声显示其心情极为不悦,却不知是因为其他烦心事还是因他们。“君安。” “是,主子。”君安上前,恭敬道。 “将那三个……”厉王的声音顿了一下,因为见三个孩子狠狠一抖,为首的少年瞬间用身子挡在两个男童前面,张开手臂遮挡着,好像为两人遮风避雨。“车里有衣服,无论大小先给他们穿上,脏衣服都烧了,本王看着心烦。” “是。”君安接令,而后大步向三名少年来,“跟我走。” 猴大依旧不放心,“走可以,先告诉我去哪,做什么。” 君安面色不悦,“王爷的命令,你们想反抗?王爷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猴大赶忙看向厉王,见其身上杀气淡了很多,这才放下心来,“好。”又扭头对两个弟弟道,“跟他走吧。” 厉王收敛了思绪,看那三个孩子跟随君安去取衣服,不知不觉勾起了唇角。从那为首的孩子身上,他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十年前秦妃中毒昏迷,他的年纪与那少年不正一样?周身都是敌意,不相信这世上的任何人,还有眼中的……狠劲。 在那之前,他也只是与普通孩童无异,时光若白马过隙,一转眼,已经十年了。 车厢内,经过了好一会折腾,女孩的呼吸终于平稳。 女孩除了伤风发烧外,更严重的是营养不良,而千金车备下的药都是针对富人的名贵药材,与普通草药不同,其药劲儿太大,只怕其虚不受补。 因为短时间找不到粥,顾千雪干脆将点心融在热水中,融化成甜甜的面糊,用勺子一点点喂女孩吃。 女孩半昏半醒,慢慢吃了几口面糊后,软糯的声音嘟囔道,“娘,好好吃,宝宝还想吃一口。”即便是没有意识,声音依旧带着满满的祈求。 顾千雪声音温柔,“好,慢慢吃,宝宝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女孩又美美的吃了一口,而后说,“娘,宝宝是在做梦吗?” “不是,这是真实发生的,永远不会梦醒。”一边说着,顾千雪又为其喂了一口。 “娘,不要扔了宝宝好吗?也不要卖了宝宝,宝宝能干活……”女孩一直闭着双眼,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顾千雪的心底疼痛无比,将女孩紧紧搂住,“宝宝放心,我发誓,这一生都不会扔下你的,会照顾你好好长大。” 女孩笑了,笑得甜美。 顾千雪为其又喂了一些面糊,便放下了碗。女孩长期饥饿,便是调养身体也要循序渐进,猛地多食,易伤了胃。 车外,三名少年穿上了新衣服,虽然孩子穿大人衣服如同唱大戏一般与合身丝毫不沾边,但三人依旧兴高采烈。 “大哥,俺还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哩,”木讷寡言的猴二高兴得手舞足蹈,忍不住道,“大哥,俺们的衣服被烧了,厉王大人不会再把衣服要回去吧?那样俺们就没衣服穿了。” 因为穿着新衣服,猴大也很高兴,但身为大哥的他自认必须要有威严,强做镇定,“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就算是收回去怎么着?咱们自己有手有脚,再去赚就是。”嘴里说得硬气,实际上,一双脏脏的小手不断摩挲着细致的布料,爱不释手。 550,猴兄弟2 550,猴兄弟2 年纪最小的猴三个子最小,穿衣服后连走路都费事,一名侍卫实在看不下去了,蹲下身子将其胳膊和袖子都挽了起来。 邵公公最是会看人眼色的,见厉王主动给三个小鬼衣服穿,也笑眯眯的过了来,“看着三个小家伙虎头虎脑的,穿个单衣肯定还冷吧?咱家给你们取一些毯子披着。”说着,去找毯子去了。 猴三好奇地问猴大,“大哥,那个老爷爷为什么没有胡子?为什么还称咱家呢?” 猴大也是不懂的,为撑着当家老大的威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你懂什么,我听说书先生说,有些奴才要为唱戏给主子听,留了胡子还怎么演花旦?至于咱家……呃,多半是方言吧,你二哥不也是一口一个俺们?” 猴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还是大哥懂的多。” 猴二脑子反应的慢,半天才明白猴三问了什么,小声道,“大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俺听说书先生说,宫里的公公都是没有胡子的,都是……” “闭嘴,”猴大面色一僵,狠狠骂了比自己小一岁的猴二一句,“你懂的多,还是大哥我懂的多?” 猴二赶紧点头如捣蒜,“大哥说的对,大哥说的都对。” 说话期间,邵公公已拿了三条毯子出来。 毯子很薄,但确实羊毛织成的,十分保暖。 一人分了一条毯子包在身上,便是猴大也忍不住露出了孩童该有的欣喜起来,不断的抚摸手感滑腻还带着香味的毯子。 马车帘子撩开,顾千雪从车子里钻出来,又小心将帘子盖好,将门关上,一抬头,却见到厉王站在马车旁。 厉王也看见了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而顾千雪也是下意识地将手交了过去,被其抱下了马车。 待下了马车,两人这才发现,这动作实在娴熟,却有些老夫老妻的模样。 顾千雪的脸红了,小心偷眼看向周围,发现除了邵公公贼贼地笑着外,其他人都未有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我想将他们带走。”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 “带哪里?”厉王问道。 顾千雪凝眉思索,“带回家吧,虽然我不能解救苍生、照顾所有的流浪儿,但既然我碰见了便做不到坐视不管,能管几个管几个。”语气肯定。 “如何安顿?做家仆?”厉王问道。 顾千雪摇头,“自然不,把他们养大,让他们读书,能考学便考功名,若不是读书的料子便交给他们一技之长,最起码能养活自己不会挨饿。” “如何对外交代?”厉王的语气凉凉,“突然将几个孩子带回家,外人难道不会猜忌?你以为你名声很好?”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顾千雪便一肚子的气,“宫凌沨,所有人都可以说我名声不好,唯有你不行!我名声扫地都是拜谁所赐?我那垃圾名声中的最恶劣男主角是谁?” 厉王闻此,心情竟欢愉起来,挑眉道,“本王没说不对你负责。” “用得着你负责?”顾千雪气得几乎跳脚。 厉王依旧反常的和颜悦色,“你不是有意将两名庶妹纳到顾夫人名下吗?如果你将这些孩子送到顾府,非但你自己名声扫地,你那两个庶妹也得不到好,你可想过?” 南樾国便是如此,无论做什么,靠的是一个诚信!生意如此,交往如此,连婚姻大事也是如此。 家中若有一名女子,尤其是嫡女的名声不好,众人便开始怀疑其家教,最后连带着其他姐妹的名声也不好,想找一个靠谱的好婆家,便比那登天还难了。 “哼,女人也要自己把握命运,我能如此,她们也可以。”顾千雪愤怒道。 厉王神色淡然,一摊手,“你大可以试试。” 最后,千雪自认失败,“那……怎么办?你给我指一条明路?”作为现代穿越女的她可以想得开,便是一辈子不嫁人也能扛得住压力,但不代表两个妹妹就可以。 人言可畏,足可以逼死人,尤其是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想用舆论逼死一名少女,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 厉王乌黑的眸子带着笑意,“送到王府。” 顾千雪一惊,“你是说……你愿意照顾他们?” 厉王嘴角忍不住一抽,他照顾人?“不,本王只是提供一个居所,是否照顾他们、教育他们,本王概不负责,至于住所,也住在你的玉笙居。” 虽然如此,顾千雪已经很满足了。“太谢谢你了,就这么办,宫凌沨,有时候想想你这个人也是很好的,谢谢,谢谢!”因为太过高兴,一把抓住厉王的手,狠命地摇了又摇。 最后,厉王和顾千雪一行人入了白云山却未上香也未祈福,却带了一车的孩子回了去。 因为孩子们“占领”了备用马车,邵公公便只能坐在车外。 归途中,君安实在是好奇,策马到备用马车旁,与邵公公并列,压低声音问道,“在下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邵公公可否赐教。” 邵公公披着一件厚重的披风遮挡寒风,下垂的白眉一挑,“哦?什么事?” “为何王爷如此反常?将流浪儿带入王府,这……是在不像王爷的作风。”君安青涩的俊容上满是不解。 邵公公用兰花指隔空点了一下君安,“说你毛头小子,你就是毛头小子,这些孩子尤其是那女孩子,让郡主惦念不忘难以割舍,只要将这群孩子圈禁在王府,还怕郡主跑了?” 君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错,用在意之事威胁人,确确实实是他们王爷的手段。 于是,君安和邵公公打了个招呼后,便策马离开,邵公公则是将披风紧了紧,半闭着眼休息起来。 一路,直入厉王府。 当孩子们进入厉王府时,惊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与那破败的土地庙相比,厉王府却如同人间仙境一般,那矗立威武的侍卫如同天兵天将,而俊俏温柔的丫鬟们却如同仙女,虽然王府侍卫多而丫鬟少。 551,猴兄弟3 551,猴兄弟3 猴四,就是生病的小女孩被顾千雪亲自抱着,下了马车向玉笙居而去。 月儿和巧儿得到通知郡主要回来,还带了几个孩子,早早在王府门口等着,更想伸手接下孩子,但那女孩即便是昏迷,只要别人抱,便不断挣扎着找娘,只有顾千雪抱着的时候,她才能安稳下来,安静休息。 无奈,顾千雪便只能抱着,好在女孩实在瘦得可怜,即便是一直抱着,也不会太过劳累。 月儿和巧儿面面相觑,不知这群孩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便跟着回了玉笙居。 到了玉笙居第一件事,便是给孩子们做饭。 虽然在车上已吃了不少点心,但猴大、猴二和猴三看见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后,依旧如同饿死鬼投胎一样疯狂地吃了起来,却正巧被端着白粥的顾千雪看见。 “你们三个慢点吃,别一口气吃得太多,容易撑坏了胃。”顾千雪提醒道。 猴大立刻对猴二和猴三使了个眼色,“别吃了。” 猴三年纪小,茫然地抬起头,面颊旁还满是鸡腿上的油腻,“为什么?” 猴大瞪了猴三,“别被人看扁了。” 顾千雪噗嗤一笑,“你叫猴大是吧?什么看扁不看扁,你们都是孩子,我们是大人,在大人面前不用撑着,随性一些,想要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做便是。” 猴三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顾千雪一眼,大眼睛里很快又要蓄上泪水。他已经很久没被人如此关心过了,自从他娘死后,舅舅一家抢了他的房子,就再不管他,甚至将他赶到猪圈里睡。 猴大也是心中不是滋味,却依旧强撑着,“哼,什么叫你是大人我们是孩子,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嘛。” 确实,顾千雪本尊过了年也就十五岁,但顾千雪的心理年龄却已二十好几,“大一岁也是大,难道猴二比你小一岁,就不用叫你哥哥了?” 猴大却不服气,“便是叫我哥哥,我也不是大人。同样,你比我大五岁,也不是大人。” 顾千雪觉得这孩子机灵,端着粥和他抬杠起来,“但我十五岁能嫁人,你十岁能娶妻吗?” 一下子,把猴大为难住了。 猴三眨了眨眼睛,“千雪郡主大人要嫁人吗?嫁谁呢?是不是嫁厉王大人呢?” 顾千雪冷笑,“嫁他?得看他的表现了。”说着,却见到猴兄弟们直愣愣看着她身后,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僵硬地转过头来,却发现厉王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跑到了她身后,用一种看不出情绪的眼神盯着她,如同鬼魅一般。 “啊!”一声尖叫,险些将手中的粥扔厉王的脸上,顾千雪赶忙抓住粥,“你……你……人吓人吓死人,你懂不懂啊?” 厉王只扫了她一眼,并未追问那个“嫁不嫁”的问题。 顾千雪一只手端着粥,另一只手抚着胸口,一回头,险些气死。 却见,以猴大为首的三兄弟都齐刷刷地站在桌子一旁,战战兢兢,哪还像刚刚那般狼吞虎咽外加与她贫嘴。 顾千雪很气!她好歹也是个郡主,虽然没什么实权,但百姓们见她也要跪地磕头请安,也是有威严的,这三个小鬼怎么不怕她只怕厉王?越想越生气! “你来做什么?”顾千雪不好意思和一群孩子发脾气,便将气发在了厉王身上。 “来看看猴四。”厉王老实道。 “什么猴儿不猴儿的?她是女孩子,她有名字!”总算是找打了发脾气的切入点。 厉王皱眉,面色不悦却未发作,“叫什么?” “叫宝宝。”顾千雪道。 “……”厉王叫不出口。 顾千雪冷哼一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嘟囔完就转身入了房间,为宝宝喂粥去了。 “……”猴大、猴二、猴三。 “……”厉王。 猴二狠狠抽了一下即将流出来的鼻涕,小声问,“大哥,千雪郡主大人为啥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俺们都是好人,俺们没做过缺德事。三癞子要教俺们偷东西,俺们都没学呢。” 猴大乌溜溜的黑眼珠子看了看厉王,有敲了敲千雪郡主消失的方向,“千雪郡主大人是在骂厉王大人,顺便把咱们带了进去。” 猴三的注意力却一直在四妹身上,“咱们吃肉,四妹喝粥,真可怜。” 邵公公见猴三冤枉郡主,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拎住猴三的耳朵,“你个小没良心的,你懂什么?四姑娘大病,若吃了油腻怕无法消化,郡主那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活菩萨,将你们带入王府供你们吃穿,你们非但不感恩还冤枉郡主,你们活该受冻流浪!” 三人低头忏悔。 猴二忍不住道,“爷……爷爷,你误会俺们了,俺没有不尊重千雪郡主大人,但俺觉得千雪郡主大人就像自家姐姐似得,没架子也不吓人,俺……俺……俺就是为了千雪郡主大人不要命都行。” 猴三也是吓得哇哇大哭,“爷爷我错了,我没冤枉千雪郡主大人,爷爷我错了。” 一群猴儿,也不知在哪学的称呼,一直称顾千雪为千雪郡主大人。 邵公公这才松了手,冷哼一声,“这才像话。” 厉王从始至终未发一语,冷眼旁观,却又好似在反复思忖什么,而后也转身去了猴四的房间。 三个猴儿想跟着,被邵公公拽住,“等等,水都备好了,快去洗澡,那么臭,熏到王爷和郡主怎么办?” 三人点头如捣蒜,在丫鬟的带领下准备去洗澡,但即将出门,猴三再次找到邵公公,“爷爷。” 邵公公老眼一瞪,“谁是你爷爷?”从前碰见的小太监、小奴才很多,最多尊称他一声公公,还真没人叫他爷爷。这三个猴崽叫他爷爷,新鲜之余,也很亲切,让他早冷冰的心柔了一些。 猴三又要哭,“爷爷,咱们……怎么才能留在这里?我……我……我不想回去,回山上要挨冻挨饿,晚上还有狼,那狼好大呢,比我还高,大哥和二哥去找吃的时候,我都很害怕,害怕碰见狼……” 邵公公深深一震,因为他在净身入宫前,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的哥哥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弟弟妹妹,活生生被狼拖走的。 552,猴兄弟4 552,猴兄弟4 那是一段埋藏五十多年的记忆,也是邵公公永远的阴影。 邵公公名为邵世波,原是绥县人士,祖上是猎户,适逢大旱,绥县当地官员又私加杂税,为了能活下去,邵家便搬到了深山里,以打猎为生。 邵公公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弟一妹。 邵家夫妇能干,在山中搭建宅子,圈出院子,不仅打猎,更在院中喂养鸡鸭种了青菜。本以为日子可以平静又快乐的过下去,却不想发生厄运。 有一日,邵家夫妇除外打猎,四个孩子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玩耍,却突然来了三匹狼。在邵家老大的带领下,孩子们爬上树,但最小的女孩却因年龄太小跌下了树,作为老大的孩子亦然跳下与三匹狼搏斗,一边搏斗一边命令邵世波将弟弟妹妹带回家中,锁上门窗。 当时的老大也就十岁大的样子,而年幼的邵世波知晓兄长凶多吉少,但为了弟弟妹妹,便狠下心带两个孩子回了家,更从厨房掏出菜刀冲了出去。 即便他已经做了最快的反应,却也晚了。当他赶回来时,兄长已被三匹狼活活咬死,就在邵公公的眼前,将其兄长拖走吃掉。 这是邵公公一生的阴影,而邵家夫妇回来后得知此事也是痛苦不已,便带了剩下的三个孩子出了山。 赋税依旧沉重,邵家夫妻依旧疲惫不堪,这时宫中突然来人说物色小太监入宫。 在南樾国,不是人人都可以当太监,首先要年纪适当,再来反应要机敏,最后还要命大!有将近一半的男孩子死在净身台上,但更重要的是,净身后就不是完整男人了,是以,只要还有活路,是没人能让男孩子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当太监的。 但邵世波却依然决然净身入宫,成了如今的邵公公。 如果说邵公公的兄长用生命保护弟弟妹妹的话,那邵公公便是用一生保护家人。 宫中的尔虞我诈,再加上秦妃一事,邵公公表面和善,但心早成了铁石。如今当听见猴三说害怕狼时,再次想起儿时最可怕的回忆,每每噩梦,依旧能清楚梦见那三匹饿狼将死去的兄长拖走。最终,一声叹息。 “孩子,你找爷爷,有什么事吗?”伸手轻轻摸了摸猴三那脏兮兮的脑袋。 猴三年纪小,没发现邵公公态度的变化,“爷爷,我们想留在这里,爷爷你是好人,你能教教我们怎么留下吗?我们想讨好厉王大人,也想讨好千雪郡主大人。”说着,再次不争气的要哭。 邵公公笑得和蔼,弯起的眉眼却闪过一丝精明,“傻孩子,咱们王爷是你永远讨好不了的人,想留下、想有地位,就要讨好郡主。” “那么,怎么讨好郡主大人呢?郡主大人喜欢什么东西,我们去找!”年纪尚小的猴三表情坚定。而猴大和猴二也紧紧盯着邵公公,想得到答案。 邵公公的笑容更深,“你看你们四妹怎么得到郡主心疼?” 猴三还是不懂,“四妹年纪小,以为郡主大人是娘,但我们不能认郡主大人当娘啊。”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认?”邵公公的笑容骤然消失,一脸的严肃,“这个世界残忍得很,要想活下去就要有实力!若自己没有实力,便要找强势之人誓死跟随,如果四姑娘真认准了郡主当娘,你们是她兄长,论辈分唤一声娘有什么不对?” 猴三和猴二立刻明了,狠狠点了下头,“爷爷,我知道了!”倒是猴大,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瞠目结舌,想到要喊那比自己只大五岁的少女为娘,一张脸就火辣辣的,心底发誓,别人喊是别人的事,他绝对不喊。 邵公公见猴三和猴二孺子可教,满意地点头,“行了,你们三个泼猴儿快去沐浴,洗干净了换一身衣服好去看四姑娘,记住,你们还小勿要逞强,在自己强大之前就要找到强大的靠山,男子汉能屈能伸才是生存之道。” “是!”三个猴子异口同声,而后急忙跟着丫鬟跑去沐浴了。 再说房间内。 当厉王进房间时,顾千雪等人正帮猴四擦拭完毕。 出了药汤外,顾千雪还未其喂食了青霉素进行消炎,用温水擦拭其身体为其物理降温,最后才将温热的粥为其喂下。 被这一折腾,猴四也醒了,虽然还是病恹恹,但一双晶亮的大眼却不断的打量顾千雪。 顾千雪笑道,“宝宝不认识我了?两个时辰前还拖着我叫娘呢。”逗弄着小女孩。 女孩的眼神闪闪,而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垂下眼,眸中的希望火苗瞬间熄灭。 “宝宝,来吃一些粥吧,”顾千雪用勺子喂其白粥,“别看这只是白粥,我让厨娘加了冰糖,甜得很,你尝尝。诶?宝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猴四缓缓摇了摇头,如同木偶一般张开嘴,吃下粥后,僵硬的咽了下去。 适逢厉王入内,见到此景,而顾千雪扭头看见厉王后,恍然大悟,“那个……你先出去行吗?” 刚进入的厉王一愣,不禁狐疑,“为何?”在丫鬟口中得知已为女孩擦拭完毕才入内,再者说,即便是正在擦拭又能如何,那女童才三岁,还谈不上男女有别吧。 顾千雪也是为难,犹豫道,“你吓到宝宝了,宝宝都不想吃粥了。” 厉王肚子里暗火丛生——什么叫他吓到猴四了?他分明刚进来,连句话都没说呢。 猴四见此,赶忙道,“不是,娘……不,不,是……”垂下眼,咬着唇,挣扎着。 厉王很想将那可恨的女人抓出房间,好好质问下,他怎么就吓到猴四了,他到底做了什么吓到猴四。但见顾千雪的急切,便生生忍了,大步走到床沿,就要看看这三岁的女童有什么要说的。 “宝宝,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和我说,我都给你。”为了哄孩子,顾千雪压低了声音,更是温柔无比。 女孩浑身僵硬了下,而后一把搂住顾千雪,“娘!娘!你当宝宝的娘好不好?宝宝知道你不是娘,但宝宝想要你当宝宝的娘,宝宝会干活,宝宝吃的也少,宝宝以后再也不吃糖了,宝宝也不吃粥,宝宝每天只吃一个馒头……不,宝宝只吃半个馒头,你当宝宝的娘好不好?” 553,猴兄弟5 553,猴兄弟5 顾千雪一下子懵了,“宝宝,等等……”想将女童拉开,却发现女童使了吃奶的劲儿抱着她,小小的胳膊青筋暴起。 已成年人的体力,拉开三岁的孩子固然轻松,但顾千雪却怕将她弄伤,“我知道你怕我不管你,宝宝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不管你。” 女童却依旧疯狂摇头,“娘!娘!你当宝宝的娘好不好?求求你了!” 厉王不禁烦躁,“呵,小小年纪竟如此有城府,来人,将这四人扔出王府。” 顾千雪吓了一跳,赶忙搂住猴四,“宫凌沨,你做什么?你吓到孩子了!” “吓?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是不是傻?难道你没看出来,这有城府的丫头想趁机赖上你。”厉王只觉得顾千雪傻得发蠢,如此碰瓷手段竟看不出来。 顾千雪将猴四护在怀中,“什么叫趁机赖上我,她才多大年纪,她才三岁!你仔细看看,她乳牙都没长全呢!她被家人抛弃,渴求母爱,有什么不对?” 厉王被气笑了,“女人,你真是白活了十五年,脑子竟没有一个三岁女童好用!”说着,便伸手抓住顾千雪的胳膊,想将她拽起来,把两人分开。 猴四看见厉王猛地伸手,一声尖叫,而后大哭起来,“你是坏人,你答应过不打娘的!你答应过不打娘的!你答应……”声音却戛然而止。 顾千雪一愣,匆忙看去看去,竟见猴四昏迷。 厉王冷笑,“小小年纪竟连这一套都会,装晕,本王就来看看你是真晕还是假晕。”说着,便伸手去提女童。 顾千雪赶忙用身子挡住,“宫凌沨,她还发高烧呢,你个禽兽,你出去!” 厉王也急了,“顾千雪,你是不是蠢?你再这么妇人之仁,真要被赖上了,如果她出去乱说自己是你的私生女,你怎么办?” 顾千雪扔下孩子,狠狠将厉王推离床沿,“赖就赖,别说这一个孩子,就是一百个,老娘也养得起!” 厉王气得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呵,以后想攀附富贵的方便了,只要往你身前一站,往你怀中一扑就喊娘,就成了当朝郡主的子嗣,哈。” “问题是,宝宝不是攀附富贵的人,她才三岁,又是被父母抛弃,她甚至连自己家在哪都不知道,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如何就叫攀附富贵了?如果那样的话,呵,那我也在攀附富贵。”顾千雪大叫。 “你攀谁了?”厉王暴怒。 “你!”说着,用手指狠狠戳了下面前坚硬的胸膛。 “……”这一次,厉王无语,“如何攀的?” 气头上的顾千雪失去理智,只想狠狠气死面前这可恨的男人,“我故意将你推下水,再捞上来救活,你懂不懂这叫欲擒故纵。” 厉王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笑什么?”顾千雪后背满是冷汗,因为她发现自己疯了,竟然胡言乱语了,如果厉王真的相信了,她……怎么办? 厉王笑了好一会,才逐渐收敛笑容,狂笑变成淡淡冷笑,“欲擒故纵,真会向自己脸上贴金,本王还记得当初你多狼狈。” 顾千雪本冷静下来自我检讨,却被厉王这一激,再次疯狂的口无遮拦起来,“呵呵,如果我没记错,当初有人双目紧闭的躺在冰凉的地上吧?论起狼狈,也不知谁更狼狈。”更是不怕死的学邵公公用兰花指隔空点了下厉王的鼻尖,“哎呦,真没想到厉王殿下还有这本事,闭着眼睛还能看见别人的模样。” 厉王和顾千雪吵得厉害,周围伺候的丫鬟都快急哭了。 到底该怎么办?两位权贵吵架一时爽,回头她们这些可怜的丫鬟怕是要齐齐陪葬!厉王殿下怎么会允许有人见过他丑态,按照王爷从前的行事手段,回头便会有人将她们偷偷处理掉,卖出去、赶出府都算是她们命大。 有一名丫鬟胆子小,小声哭了起来。 厉王正想不到词语讽刺顾千雪,却听见哭声,顿时火更大,“哭什么哭,来人,拖下去。” 顾千雪顿时无师自通这“拖下去”是什么意思,赶忙也喊了出来,“别进来,你们王爷闹着玩呢。” “谁闹着玩?”厉王吼道。 顾千雪心知自己算是被这疯子吃得死死的,论心狠和滥杀无辜,她这辈子都不如他。叹了口气,“厉王殿下,我错了行吗?是我错了,她们是无辜的,您高抬贵手放过她们吧。” “哦?”厉王心情晴朗起来,“刚刚和本王叫嚣的劲儿哪去了?” 顾千雪低着头,“只是不想看无辜的人因我遭殃罢了,如果没有她们,我就是和你吵上三天三夜,也是要吵的。” “你说什么?”厉王挑眉。 顾千雪赶忙道,抬起头,脸上堆笑,“我是说,厉王殿下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绝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儿而滥杀无辜,你说对吗?” 实际上,厉王还真没想到对这几个丫鬟怎样,或者说,自从认识了顾千雪,他心底无尽恨意少了许多,不知不觉没了杀人的喜好。 如今众人怕他,都是因他从前的余威,若仔细回想,他最近并未真正动什么杀机,杀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当然,秦妃的苏醒,也是一个很大原因。 猴四依旧在昏迷,半昏半醒之间听见两人争吵,用尽了全力喊道,“爹……爹……不许打娘……你答应了的……不许打娘……” 厉王一愣,心底对女童的反感莫名少了许多,也不知是因为第一次有人唤他为爹,还是因为顺带为自己找了个好娘。 顾千雪瞪了厉王一眼,而后回到床前,为女童诊脉。 丫鬟们齐齐缩在顾千雪身边,几乎拿她当挡箭牌一般。 “糟,好容易退下的高烧,又烧起来了。”顾千雪气得咬牙切齿,她狠狠一瞪厉王,“都怪你!” “本王……”厉王想要反驳,但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见顾千雪焦急也是心疼,最后,平生第一次吃了哑巴亏,闭了嘴,而后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伸手倒茶,一饮而下压抑怒气。 554,猴兄弟6 554,猴兄弟6 因为受到刺激,猴四再次高烧起来,顾千雪为其又是灌药,又是针灸,折腾了好一会,直累的浑身香汗淋漓。 在一旁饮茶的厉王有些心疼,“顾千雪,要不然你去休息一会,王府也有大夫,本王召来就是,若你还放心不下,去宫中请太医也好。” 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话,却换来顾千雪一计狠狠的眼刀。 “……”咔擦脆响,厉王将手中茶杯捏碎。 正好邵公公带着洗好的三猴儿进来,见厉王将茶杯都捏碎了,赶忙叫到,“哎呀,王爷小心伤了手!”紧接着,掏出帕子小心拽过厉王的手,为其擦拭手上的碎渣粉末。 顾千雪将用冷水浸了的巾子盖在猴四额头为其降温,看见孩子被烧得满脸红彤彤,更是一肚子火,“邵公公就别担心你们家王爷了,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凭这句话,你家王爷还有九百八十一年的寿命,死不了。” 邵公公都僵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千雪郡主这般直白白的嘲讽王爷。 “千……千雪郡主……”邵公公紧张得要命,如果王爷真失手把郡主杀了……便是不傻,打个好歹,他怎么和秦妃娘娘还有申嬷嬷交代呦,赶忙急中生智,挤出了干笑,“嘿嘿……嘿嘿……郡主怕是也过了病气,开始胡言乱语了。” 顾千雪本还想说——过什么病气?千年王八万年龟的道理不懂吗?但看到猴大、猴二和猴三瞠目结舌地站在门口,下巴几乎要掉了地上,便将更难听的骂人话咽了回去。 别说是厉王,换一个男人,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三个猴儿看见温柔和善的千雪郡主竟然敢指着鼻子骂阎王一般的厉王,而可怕的厉王却只坐在椅子上捏碎了茶杯却不敢轻举妄动,对千雪郡主的敬仰之情已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起来。 顾千雪轻轻一笑,“你们三个小猴儿,洗干净穿上合身的衣服,很好看嘛。” 却见,十岁的猴大有一张长连和高鼻梁,黄白净的肤色,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他的眼。他长着一双三角眼,瞳仁小眼白多,这种人精明、狡猾、私心重、占有欲强且心狠手辣。但同时却有另一个特点——对待亲情、爱情、友情十分极端。要么交不下来,要么便是生死之交。 六岁的猴二长得最可爱,还算白嫩的皮肤,一颗杏核眼圆滚滚的,眼中带着懵懂和期望。 与精明的猴大和可爱的猴三比,九岁的猴二实在普通得很,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木讷无比,看着便是一根筋,任劳任怨的小炮灰类型。 猴四睡得极为不稳,顾千雪干脆爬上床,将小小的猴四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听说你们叫猴大、猴二、猴三和猴四,这名字到底是谁取的,你们不是亲兄妹吧?” 后者是必然的,因为单从长相上,四人便南辕北辙,除了猴三和猴四还有点相似之处,猴大和猴二丝毫不相像。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猴三说话了,“千雪郡主大人,我们都是大哥捡来的,如果没有大哥,我就……饿死呃。” 顾千雪了然地点了点头,与现代不同,在南樾国,只有倒卖女孩子却很少有倒卖男孩子一说。因南樾国没有计划生育,只要想生,多少个孩子都是可以生的;虽然男尊女卑,但女儿生下来也能干活,更不妨碍继续生儿子。如果一个妻妾不能生,便多纳几个,总有能生的。 这里没有多少人贩子,即便是大户人家买下人,也要去伢子那里买有官府备案的人,没人敢来来路不明的人,没了买家,自然就没有卖家。 “以后你们别称呼我什么千雪郡主大人了,名头太长,叫起来费劲,”顾千雪笑道,因为想起自己家那用更长名头来称呼自己的便宜娘,“以后就叫姐姐吧。” 邵公公暗暗地看了三人一眼,三人心领神会,都没吭声。 顾千雪只当孩子们害羞,也未深究,“那么猴儿是怎么回事?” 猴大道,“名字是我起的,我怕他们记不住便直接用一二三四来称呼,我姓猴儿,从前乞讨的时候,老乞丐也一直叫我猴儿。” 顾千雪一愣,而后到,“你应该姓侯,也不是猴儿吧?算了,这些都不重要,如果这些孩子都是被你捡来的,你又是哪里来的呢?” 想到从前的日子,猴大一时恍惚,“我……我也是被人捡的,从我记事起,就跟着老乞丐到处讨饭,老乞丐说,我是被他捡来的。” 顾千雪更是糊涂,“既然老乞丐对你有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你为何又一口一个老乞丐,没有丝毫尊重?” 猴大急了,“不不,郡主你误会我,我一直想叫他爷爷,但老乞丐却不肯,他说……他说……”他低下头,神情难掩悲哀,“他说,他的孙子只有一个,却死了,没人能替代他孙子的位置,他非让我叫他老乞丐,其实我……我心里一直叫他爷爷的。” 顾千雪心中隐痛,芸芸众生,来来往往之人常被称为人间百态,有趣画卷,更如那清明上河图,却很少人想到,每一人都有他的故事,他的悲哀。 “那老乞丐呢?”顾千雪又问道。 “老乞丐死了,被其他乞丐打死了。”猴大说到这时,与其中是哀痛,不如说是憎恶,“京城乞丐都是分帮分派的,每一派都占据一块地头,但我们原本的地头没人占,突然有一伙人想来占。而他们的侧率就是打死两个软弱好欺的,其他人怕了,也就跑了。” 顾千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杀鸡儆猴。 猴大眼神闪了闪,“原本……他们想打死的是我,是老乞丐一直护着我,我才活下来。” 猴大的声音不大,语调很慢,好似开启尘封的噩梦一般。 整个房间内气氛压抑,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除了厉王依旧神情淡然,其他人包括丫鬟和邵公公在内都静默不语。 就在这时,猴四再次半晕半醒,“娘……娘……宝宝听话,不要抛弃宝宝……”说着,滚烫的额头再次向顾千雪怀中探了一探。 555,当娘 555,当娘 顾千雪将猴四额头滑落的巾子交给丫鬟,让其再次用冷水浸透。 “宝宝放心吧,娘不会丢下你的,以后你就安安心心长大,娘会好好照顾你的。”怀抱猴四的胳膊紧了紧,顾千雪温柔道。 丫鬟们心中暗暗惊讶,想来郡主是忍下这孤女了,却不知应感慨是千雪郡主心善,还是孤女命好。 厉王捏着茶杯,淡淡扫了顾千雪一眼,又收回了视线,专心品茶起来。 邵公公对其余三只猴儿拼命使眼色,三只猴心领神会,但猴大却拉不下脸,毕竟自己曾骂过千雪郡主,但最主要的是他只比千雪郡主小五岁,让他开口喊娘,他实在拉不下脸。 猴二从来都是听猴大的,见猴大按耐不动,也不敢动。 猴三却不管不顾,一下子冲了过去,噗通一声扑床上,“娘!娘!郡主大人也当猴三的娘好不好?猴三会孝敬你的,以后娘说什么猴三就做什么,猴三肯定乖乖听话,你当猴三的娘吧。”哇的一下哭了起来。 “……”顾千雪顿时焦头烂额。 这时,厉王再次看过来,但那含着笑意的冷眸分明满是幸灾乐祸,仿佛在说——看吧,赖上了吧? 顾千雪狠狠瞪了回去,一把将猴三搂在怀中,“好,也当你的娘,但可事先说好,我这个娘十分严厉,对外人不错但对自家人极为苛刻,我说什么你便要做什么,敢不听或阳奉阴违,立刻逐出家门。”吓唬道。 猴三点头如捣蒜,“娘你放心,猴三最听话了,猴三也最勇敢,猴三连饿狼都不怕!”实际上说谎了,他怕得很。 顾千雪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猴三的头。 厉王愣住了。 顾千雪得意地撇了他一眼——不就是认儿认女吗?老娘有的是钱,养得起!看不惯我,你有本事打死我啊。 本以为对方会暴跳如雷,冲过来一掌将她拍墙上当笔画,顾千雪却惊讶的发现,厉王非但没有动怒,反倒是笑的温暖。修长的手指执着青花瓷茶杯,杯沿轻轻搁在唇技,唇角的淡笑让其俊美的面颊有一丝妖娆之美。 顾千雪被小小惊艳了下,而后发现对方瞧见了她的失态,顿时脸红着瞪了过去——好好的大男人,那么风情万种做什么?你的人设是暴君不是什么翩翩佳公子,小心人设崩了。 厉王很满意看见顾千雪眼中的惊艳,取笑的意味更浓。 顾千雪冷哼——长得好看了不起?随后将视线收回,懒得再看那脸皮堪比城墙的男人。“你们两人呢?要认现在认,过了这村没这店。”对猴大和猴二说到。 猴二刚要跑去认娘,猴大却道,“我们不认,你比你才大五岁,当不了我娘。再者说,他们年纪小让你照顾情有可原,我们已经长大了,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明天我和猴二便出府。” 猴二欲哭无泪,低着头,他……也想找个娘哩,他才九岁,不算大。 厉王哈哈大笑起来,“好,本王喜欢你这样的性格,你们两人既然不当她儿子,便来做本王手下,自有人教给你们武功。” “不行!”顾千雪尖叫道。 “为何不行?”厉王疑惑。 顾千雪一手揽着猴四,一手搂着猴三,“他们两人一个十岁、一个九岁,都是孩子呢,学什么武功?虽然我不鄙夷打打杀杀的武夫,但该接受的基础教育不能少!只有读书才能建立正确的人生观,才能建立完整的人格!” “你的意思是,他们人生观不正确,人格不完整?”厉王火大,发现顾千雪这女人非逆着他来,他要收下两人是为什么,还不是看在这女人的面子上? 顾千雪道,“他们年纪还小,哪能如此完整?” 厉王又道,“本王也是十岁起便放弃读书,难道本王也不完整?” 顾千雪没马上回话,却用鄙夷的眼神盯着厉王,嘟囔道,“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自己的名声,说这话时,难道自己不脸红?” 厉王急了,“顾千雪,你找死!” 却在这时,猴大道,“请千雪郡主和厉王殿下别为我们争吵了,我想学武功,并非厉王的旨意,是我自己想学!经过这么多年的闯荡我看得很清楚,在这世界上,拳头硬才是王道,拳头硬别人才不敢欺负!我不要读书,不想当什么文人更不想当什么官员,我要打架、我要杀人!我要将这天下欺凌弱小的坏人都杀光!”到末尾,几乎是吼着说完。 顾千雪刚要劝,却见到豆大的泪从猴大眼眶奔涌而出,心中狠狠一怔。 如果没记错,这孩子即便是被侍卫做主,即便四妹生命垂危,也坚强的未流一滴泪,如今……怕是想起了自己悲惨的身世,以及如同亲爷爷一般存在的老乞丐吧。 这里不是和平的现代中国,这里是落后、野蛮的时代,如果背负满腔仇恨还劝人读书,岂不是太过圣母。 想着,幽幽叹了口气,顾千雪点了点头,“好,那就习武吧,但习武要下午,上午必须完成学业,以武为主、以文为辅。” 猴大见其同意,噗通跪下,开始磕头起来。 猴二木讷,看见猴大磕头,也赶忙跪下磕头。 厉王淡淡看着激动的猴大,视线却越发悠远,好似从他身上看到了别人的身影,好似牵起他许多往事回忆。 顾千雪还在床上抱着猴三和猴四,对一旁的月儿和巧儿使眼色,“快将两个抓起来,磕坏了头怎么办?” “是,郡主。”月儿和巧儿早已哭得眼圈都红了,上前将两名少年拽起来。 猴三见状,也忍不住道,“娘,我也想学武功。” 顾千雪二话不说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说什么?” 猴三赶忙摇头如同拨浪鼓,“娘,猴三什么都没说,猴三什么都没说。” 顾千雪噗嗤一笑,觉得这小家伙太可爱了,低头在男童额头亲了一下。 猴三害羞得脸都红了,心底却是甜蜜蜜的,如果这是梦,他一生都不想醒来,如果这便是天堂,他愿意早点死,早一些到“娘”的怀里。 556,侯全坤和侯永毅 556,侯全坤和侯永毅 一时间,不大的房间里气氛尤其好,气氛好到什么程度呢?大家甚至都忘了厉王这不合群的存在,包括丫鬟在内,都无比轻松。 猴四幽幽醒来,正巧见到顾千雪低头亲猴三,她也急了,哑着嗓子,“娘……宝宝也要亲……宝宝也要亲……” 顾千雪笑着低头,也在女童的额头亲了一下。 猴四虽然三岁,但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却只有一岁多些的模样,身高最多只有七十厘米,放在现代,妥妥的发育滞后。 不仅猴四,除了猴大的个子猛一些,猴二和猴三相比同龄孩子都要矮小需要,也是因为营养不良,顾千雪扫了一眼,便决定要为这四个孩子好好补补,女孩子娇小就罢了,男孩子可千万不能没个子。 男人的身高、女人的颜值,是最关键的两个问题。 突然,顾千雪玩心大起,笑吟吟地看向猴大和猴二,“你们要不要娘来亲亲?” 猴二刚想说要,猴大最快,却道,“千雪郡主是猴三和猴四的娘,不是我们的,我们是厉王殿下的手下。”而后,挺起胸膛,很是骄傲一般。 实际上,猴大确实十分骄傲,因为成了厉王手下,就不会挨欺负,更是威风凛凛、扬眉吐气。 顾千雪笑着点了点头,“好,好,你们不是我儿子,但以后也别叫什么千雪郡主,刚刚我不是说了吗?就叫千雪姐姐。” 猴大突然害羞了,低下头飞快点了下。 猴二也低头,幽幽崛起了嘴——他不嫌千雪郡主年纪小,他也想要娘。 却见,厉王不知道何时放下了茶碗,依旧坐在桌旁,一只手臂支在桌上,乌黑的眸子带着戏谑和一种隐隐流萤,无比魅惑,“本王也要,亲亲。” 丫鬟们瞪大了眼,见自家狠厉王爷这般,比看天塌地陷更惊悚。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呵呵,想要亲亲入宫找你自己的娘去。” 厉王挑眉,面对这般毫不客气的话,也没生气。 顾千雪懒得理会他,却想到一个问题,“话说,你们以猴为名,是不是不妥?要不要改个名字?” 猴大极为机敏,立刻道,“千雪姐姐,既然猴三和猴四成了你的儿女,就别姓猴了,随千雪姐姐的姓吧。”在这里,他使了一个小小的心眼,他认为千雪郡主也才是十五岁的半大孩子,认儿认女搞不好是一时兴起,图的是新鲜,就怕以后慢慢不喜欢猴三和猴四了,还不如改了姓,让她有些责任感。 邵公公立刻看出了猴大的心思,暗笑着深深看了猴大一眼。 猴大胆战心惊。 厉王也好似无意地扫了猴大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但也带着隐隐赞许。 顾千雪想了想,也同意,“也好,你们的名字太难听,现在年纪小孩好,如果以后成长为威风凛凛的将军,叫什么猴大猴二,却是难听了。”低头看两个越发喜欢的儿子和闺女,笑道,“他们俩就随我姓顾,你们两人呢?要不要一起随?”说着,促狭地对猴大挤眼睛。 最喜欢逗这种自以为是大人的小男孩了。 十岁的年纪,放在现代中国,怕只上了小学二、三年纪的模样吧。 猴二已放弃了挣扎,果然如同其所料,猴大道,“我们不随,我们还姓猴。” 猴二委屈地低头,其实他真的不想姓猴。 “好,那宝宝以后就叫顾宝宝,猴三叫顾灵瞳。”顾千雪道。 猴三惊讶,“顾灵瞳?好好听。” 顾千雪点了点头,“喜欢就好,宝宝呢?”说着,看向小女孩。后者也是拼命点头,“宝宝喜欢顾宝宝,宝宝不要叫猴四。” 猴大十分窘迫,因为自己起的名字,妹妹竟然不喜欢。 “你们呢?”问这句话的,竟然是厉王,而他问的却是猴大和猴二。 猴二真的开始思索起新名字起来,还是猴大机灵,一下子跪地,“猴大都听王爷的,王爷说让猴大叫什么,猴大就叫什么。” 邵公公更是认为猴大实在是个人才,小小年纪便如此机灵,既有傲骨能伸,又会献媚能屈,男子汉能屈能伸不外如此,将来定是有造化的。 厉王心中也如此想,“你就叫侯全坤,”而后伸手一指猴二,“他叫侯永毅。” 猴二连连点头,他最笨一直插不上嘴,但也知道在不献媚就晚了,赶忙道,“俺谢谢王爷,王爷起的名字果然比俺起的好听。” 顾千雪笑道,“哦?猴二……不,永毅原本想叫什么?”对着木讷的孩子,她也很喜欢,可以说这四个孩子性格南辕北辙,但她都喜欢得紧,也许这就是彼此的缘分罢。 侯永毅脸红了,他喜欢千雪姐姐温柔的唤他“永毅”,“俺……俺也没注意,不过如果让俺……俺起名,就叫猴冷,猴热什么的吧。” 侯全坤见自家二弟反应木讷嘴巴也笨,有些紧张,“千雪姐姐,您别看二弟笨,却尤其忠心,我们在京城讨饭时,只要我一声令下,对方就是再多人,他都敢冲,很勇猛!”生怕二弟被嫌弃。 顾千雪笑着点头,“知道了。” 这时,顾宝宝却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娘,我们……我们……”语言十分犹豫。 顾千雪温柔地抚摸其滑滑的脸蛋,“我们什么?宝宝别怕,想说什么说什么就好,我是你娘,不要见外。” 一旁看热闹的厉王冷哼一声——啧,进入角色倒很快。 顾宝宝受到了极大鼓舞,“娘,我们要不要认……爹啊?” “……”顾千雪。 “……”厉王。 “……”众丫鬟。 倒是侯全坤、侯永毅和顾灵瞳极为期待地看向顾千雪。 “这个……”顾千雪犹豫道,“还是算了,有娘自己疼你不就行了?” “哦,”顾宝宝很乖巧地点头,“知道了,宝宝最乖,宝宝不要爹爹,爹爹打娘,不要爹爹。” 顾千雪噗嗤一笑,“笨蛋,并不是所有家庭都有家暴,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打女人,有人的爹爹就很疼娘亲呢?” “真的吗?”顾宝宝不知道别人家的情况,但在记忆里,她的爹爹一直在打娘,虽然她早想不起爹娘的容貌,但那恐惧却永远记在心里。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厉王却开始做贼心虚起来,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他从前没少揍顾千雪,悔不当初。 557,吃孩子的醋 557,吃孩子的醋 “当然是真的啊。”顾千雪道,“娘的爹爹就不打娘亲的。” 顾宝宝点了点头,怯生生地看向厉王,“娘,他……是不是爹啊?” “不是。” “是。” 两个人异口同声。 说“不是”的,自然是顾千雪,而说“是”,却是厉王。 顾千雪震惊却又愤怒地看过去,却见厉王依旧闲适的坐在一旁,不知从哪抓了两只珠子把玩着,脸上的笑容也满是挑衅的笑。 顾宝宝和顾灵瞳一脸的雾水,看了看顾千雪,又偷偷瞧了瞧厉王。 厉王慢悠悠道,“有娘便有爹,不然哪来的孩子?若真说出去他们有娘没爹,搞不好被叫野种。” 顾灵瞳赶忙摇头,“灵瞳不当野种!灵瞳不当野种!” 顾宝宝还听不懂“野种”是什么,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娘,什么是野种啊?” “宫凌沨!”顾千雪咬牙切齿地低吼。 “直呼本王名讳,胆子不小,”厉王慢悠悠道,却勾唇一笑,“但今日本王心情好,赦你无罪。”果然就如同他之前的预测,有了这些孩子,顾千雪的把柄越发多了,他威胁她的资本也越发多起来。 很好,非常好! 侯全坤听见,刚想为顾千雪说几句话,但敏锐的发现厉王的威胁的视线,便赶忙将话咽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千雪姐姐别怪猴大不帮你,实在是厉王惹不起,你下回想招惹也好好挑挑,别挑厉王殿下这般难对付的。 顾宝宝依旧好奇地看过来,最后顾千雪无奈,“放心吧,你早晚会有爹的。” “是他吗?”顾宝宝问。 “……”房间很安静,大家都在等顾千雪的回答,顾千雪挣扎了下,“暂时不是。” “以后呢?”顾宝宝是个好奇的好宝宝。 厉王伸手摸了摸下巴,在想库房里有什么适合女童佩戴的首饰。这女童看起来虽然呆,但却也挺可爱的。 “以后……也许是。”说完后,顾千雪的脸红彤彤火辣辣的,觉得今日算是丢死人了。 终于,厉王哈哈大笑了起来,“顾宝宝,干的好,本王重重有赏。” 邵公公见厉王高兴了,也跟着乐了起来,“宝宝姑娘越看越招人喜欢呢。” 侯全坤也松了口气。 一晃,到了深夜。 也许因有了娘亲心情高兴,顾宝宝的病好得很快,热度很快便降了下来。病好了,身子舒服了,不知不觉就饿了,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顾千雪笑道,“宝宝饿了?” 顾宝宝点了点头,但又如同意识到什么,赶忙摇头,“不,不,娘,宝宝不饿,宝宝一点都不饿。”为了显示自己不饿,还舔了舔嘴唇。 顾千雪心疼得紧,“傻丫头,我是你娘,你饿了就要说,娘不会不给你饭的,记住了吗?” 顾宝宝大眼里蓄着泪水,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再喝点甜甜的白粥行吗?”顾千雪的声音更温。 顾宝宝眼神闪了闪,好似在挣扎,而后小声道,“娘,宝宝……宝宝……好吧。”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不吃白粥,你想吃什么?” 宝宝舔了舔嘴唇,“想吃鸡腿,宝宝好久没吃鸡腿了。” 宝宝这一提鸡腿,其他三个猴儿也开始咽口水起来,即便是不饿,也是馋得很。 顾千雪明了,抬头问一旁的丫鬟,“月儿,晚膳的鸡腿,厨房里还有吗?如果有,快些热热端上来。” “是,郡主。”月儿答应着,立刻就要转身走。 “等等,”顾千雪又叫住了她,“其他菜色也端上来,如果有剩下的就热热,如果剩的,就挑几个做起来快一些的菜端上来。” “是,郡主。”月儿快步退下去了。 顾千雪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被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包围着,“让娘站起来好不好,腿麻了。”说着,对两个小家伙挤了挤眼睛。 顾灵瞳赶忙从床上爬了下来,刚爬下来却又想到什么,跑过去为顾千雪按腿起来,“灵瞳给娘捏捏,捏捏后就不疼了。” 顾千雪感动得很,忍不住再次在顾灵瞳和顾宝宝额头上亲了又亲,一旁的厉王面色略有不好,好似在吃醋一般,“马屁。”声音不大不小嘟囔了句。 顾千雪瞪了一眼,“这叫孝顺!话说回来,你为秦妃娘娘捏过腿吗?” 厉王皱眉,“捏腿捶背自有宫女来做,还用本王亲自动手?” “呵,一点诚意都没有,算什么孝顺?”顾千雪讽刺道。 此时此刻,丫鬟们也不再一惊一乍,好似发现这便是王爷和郡主的相处之道,不像别人家那般举案齐眉,却是斗嘴斗来斗去。 平日里随和温柔的千雪郡主碰见厉王后,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咪;而平日里杀伐决断的厉王殿下,碰见郡主后却成了没牙的老虎——空有威风。 丫鬟们也很爱看这出剧,看厉王和千雪郡主斗来斗去,竟比看那戏台上的大戏更好玩。 厉王不服气道,“你为顾夫人捏过腿?” 顾千雪骄傲,“不仅捏过腿捶过背,还诊脉医病过,怎么着?” “……”厉王无语,憋了半天,道,“男女有别。” 千雪冷哼,“母子之间说男女难道不是矫情吗?你要是嫌弃母亲是女的,有本事让你父亲十月怀胎生你啊?” “噗。”一个丫鬟没忍住,笑了出来,因为幻想九五之尊的皇帝挺着大肚子,即将临盆生厉王,就想笑。但刚笑出来,就被邵公公狠狠瞪了一眼,赶忙低下头,不敢再发出声音。 厉王面色愈发不好,直接站起身,大步走到床前。 “你……你要做什么?”还未来得及下床的顾千雪向床内缩了缩,紧张地问,“喂,当着孩子们的面,你不能动粗,这样家教不,会给孩子留有心理阴影。” 厉王挑眉,“也不是本王的孩子,他们有没有阴影,与本王有何干系?” 顾宝宝见杀气腾腾的厉王,吓得直往顾千雪怀中钻,千雪将宝宝纳入身后,“今日不是你孩子,搞不好……明日就是?” 却见,厉王伸手一把抓起顾千雪的衣领,粗鲁地将她生生提起,“本王突然想起一件事,要私下问你。”说着,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她拎出门。 顾千雪紧张,“又什么事不能大大方方说……放开!你放开!”身子一轻,天旋地转,竟被那厮公然抗在肩头。 厉王侧过头,笑得妩媚,“与这些孩子比起来,本王更喜欢自己的子嗣。” 558,色欲误人 558,色欲误人 厉王的话无比暧昧,让顾千雪忍不住浮想联翩,难道他想…… “英明神武的厉王殿下,我错了还不行?快放我下来,一会宵夜就到了,我还得陪孩子吃饭。”顾千雪欲哭无泪,却又不敢激烈挣扎,谁知道这疯子又能做出什么?她做梦都想不到,前一刻还对她百般忍耐的男人,下一刻就拎着她衣领拎出房间,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厉王没理她,只是上了二楼,来到顾千雪的起居室,踢开门,整洁清新的房间好似等待主人随时归来一般,令人温暖。 顾千雪还未好好品味这种温暖,身子猛一失重,已被人扔上了床。 下意识捏住衣领,“你不会,真想……那个啥吧?”顾千雪瞠目结舌,说话也结巴起来,“就算是想……那个啥,好歹也分个时间,孩子们都在下面等着吃宵夜,咱们在这……不好吧?”呸呸呸,她在胡言乱语什么,怎么好像那个啥是十分理所应当之事一般,两人没成婚不说,宫凌沨这家伙也未正式追求表白,她怎么就巴巴的? 就在其自我检讨时,眼前一暗,那人已经压了过来。 却未吻她,喷着温热气息的唇从耳际闪过,轻轻啃咬她小巧的耳垂。 “嘶!”狠狠倒吸一口气,身体陌生的悸动让她害怕。 她怯生生地看着俯在自己身上的高大男子,心情复杂无比,却不知自己应该推开还是继续。 见顾千雪这般挣扎的模样,宫凌沨终于没认出,哈哈地笑了场。他翻身躺在她的身旁,笑得畅快淋漓。 顾千雪脸一红,“你笑什么笑?闹了半天,你耍我?你……你太过分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开这种有关声誉的玩笑?”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从前这种过分玩笑就罢了,如今我……我也是当娘的人了,如何建立威信?” 话音刚落,却被身旁那人搂在怀中。 “不是耍你,只是想和你单独呆一会。”他将脸埋入她的颈窝,汲取她身上的馨香,“看你搂着那两个小鬼,温柔地和他们说话,便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不是滋味,特别想把你从两个小鬼的纠缠里拽出来。” 顾千雪一愣,“你这是在……吃醋?” 千雪的衣襟里,厉王勾起了唇,“也许吧。” 顾千雪惊,面颊微红,再次结巴起来,“你……你吃他们的醋做什么?他们也只是……孩子。” “不知,就是心中酸溜溜的很。”厉王坦然道。 最终,顾千雪复杂的情绪终于被强大的喜悦所掩盖,她静静伸手绕在他背部,动作舒缓温柔,轻轻的拍了拍,好似安慰,却也好似鼓励。 厉王静静享受这一切,好半晌,才幽幽开口,“能拍本王背的,只有你。” 顾千雪心底再次窃喜,但嘴上却强撑,“胡说,我就不信秦妃娘娘没拥抱过你,还有你奶娘。难道你生下来就扔地上自己跑着玩?”她想和他平心静气的聊天,但斗嘴惯了,一张口便忍不住的尖酸刻薄。 “那都是十岁以前的事了,那些往事,本王早就忘了,”厉王并未因顾千雪的讽刺而动怒,声音依旧平静,“美好时光,却如黄粱一梦,有的仅是虚无的回忆,却无半丝温暖。” 言外之意,回忆是虚无的,但此时的拥抱却是真实存在的。 顾千雪长长舒了口气,想到四个孤孩,再想到自己怀中受伤的雄狮,却觉得与他们比,自己十分幸福了。 虽然被迫穿越,虽然便宜娘痴傻,虽然便宜爹小老婆成群,但穿越后不愁吃穿奴仆成群,痴傻娘爱她爱到骨子里,便宜爹也浪子回头,不是完美的人生又是什么? 低下头,如同对待顾宝宝和顾灵瞳一般,顾千雪在厉王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明显感觉到那如山一般的高大身躯深深一震,而后他从馨香的衣襟从抬起头,慢慢覆盖在她的唇上。 一个吻。 虽无缠绵,却温暖。 未深入,只是蜻蜓点水,他离开她的唇,“千雪,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一张俏脸被烧得通红的顾千雪点了点头,“你说。” 他直视她的双眼,满是严谨,认真无比。“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不要离开我,好吗?” 顾千雪点了点头,“好。” “真的答应我了?”厉王平静的神色中,带了欣喜。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真的答应你了。” 厉王一把将她搂住,狠狠地拥着,几乎要将其揉入自己身体里一般,“谢谢你。” 本温馨无比的气氛中,顾千雪却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种感觉一闪而逝,捕捉不到。 为什么会有不好的预感?她不知。即便是当初厉王没事揍她玩时,她也没有什么预感。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患得患失吧,当初未得到,便无所畏惧;如今得到了,便怕失去。 顾千雪伸手抚在厉王的头发上,却发现那乌黑的发丝刚硬无比,手感却滑腻又舒适,放在现代,就凭这一头长发,便是不打灯光特效也是能做发型模特的。 厉王依旧沉浸在幸福之中,顾千雪却觉得无聊起来,将另一只手也抽出来,忍不住玩弄起这手感甚好的发丝起来。 因为玉笙居为木质框架,虽也有强,但隔音不如真正的砖房,一楼孩子们的欢呼声二楼也是隐约能听见,何况是有内力的两人。 厉王突然翻身起床,“你要的宵夜已到了,难道不下楼陪他们?” 顾千雪也只能泱泱道,“好,下楼吧。” 于是,刚刚还缠绵的两人,灰溜溜地下了楼去。 顾千雪嘻嘻哈哈和孩子们吃起了宵夜,一边接受孩子们的亲近,一边提醒孩子们不能吃得太快太多,忙得不亦乐乎。 厉王却一直静静坐在角落,与热闹的情景不同,众人皆醉我独醒一般,与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因为玉笙居多了四个孩子,邵公公便调来几个丫鬟,由月儿和巧儿指挥着。孩子住一楼,顾千雪的休息室在二楼,原本各种实验室或存储室,又被重新改成了卧室。 更不知是因孩子的到来还是因为感情世界的充实,顾千雪原本那信誓旦旦造福全人类的制药大业被搁置,活脱脱的色欲误人也。 559,请旨赐婚 559,请旨赐婚 这一夜,顾千雪是在厉王府过的夜,对于她这种夜不归宿的行为,顾尚书府表示十分习惯,甚至都没人过问。 正主娘是傻的,祖母欺软怕硬,哄着其还来不及,唯一能过问的便是其父顾尚书,但顾千雪曾经明确警告顾尚书别管制她,最后她便拥有的自由之身。 不仅顾千雪留在玉笙居住宿,连厉王也留宿,丫鬟们习以为常,两人早已同宿多夜,不足为怪。 顾千雪本以为有了几个时辰前的“深层感情交流”,晚上会发生一些少儿不宜之事,最次也是擦枪不走火,而实际上什么都未发生,厉王只是单纯拥其入眠,一夜到天亮。 某女心情很复杂,却不知是期待还是失望,是侥幸还是庆幸,实际上,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将在现代看过的日本爱情动作片以及医学教科书上男女生x器结构图回忆了无数遍,最后竟……没用上。 当第二天醒来时,厉王已离开入宫早朝,顾千雪陪着四个孩子用了早膳又聊了好一会,才回顾府看她便宜娘以及可爱的弟弟。 顾千雪为孩子们留出了十天的缓冲时间,在这十天里,有人交给他们一些大户人家的常识以及礼仪,因为十日后便要接受雇来的名师教育。 顾尚书府,牡丹院。 当顾千雪到来时,却见赵氏侧卧在床上,绝美无暇的面容上带着恬静的笑意,静静看着床旁熟睡的男婴。 房间内装饰精美、美轮美奂,往来伺候的丫鬟也是动作轻盈、轻声慢语,无论是取暖用的铜质暖炉还是床旁放置的怒放花卉,都无法掩盖闲适躺在床上的妇人光芒分毫。 赵氏赵偌澜,美得令人触目惊心。 这是一个没有整容、没有PS、甚至彩妆水平一般的时代,在这里,美貌是一笔财富,而赵氏的美貌堪比千万富翁一般。 虽然早习惯了,但顾千雪依旧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为什么她好死不死的长相一定要像顾尚书?为什么不像赵氏?为什么没有倾城美貌?她也想试试美得惊心动魄是什么感觉! 可惜,顾千雪的容貌虽也算清秀漂亮,但和惊艳绝不沾边。 当赵氏发现顾千雪前,抬起眼时,却如同全世界的光芒都随之投放她视线所在的位置一般。 却见赵氏淡淡一笑,而后人设立刻崩裂,“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你终于来了,想死娘了,娘好想你,你最近去哪里了?娘问你爹,你爹说他管不了你,娘问你祖母,你祖母说你有大事情要做,你不在的时候,娘好无聊,你多陪陪娘好不好?”说着,还崛起了嘴。 这种弱智表情如果放在别人身上,那真是愚蠢至极,但在赵氏脸上,却无比蠢萌。 顾千雪仰天长叹——真是个看脸的世界啊! 将满腔哀怨狠狠咽回去,“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再者说,有爹和弟弟陪你还不够?”说着,到床边去看小奶娃了。 紧接着,顾千雪进行了第二次哀叹,因为——这还没出月子的小奶娃的容貌竟与赵氏极为相像,还未睁开眼,却已经能想象出十八年后的风华绝代。 顾千雪伸手抚了抚胸口,从科学的原理上可以解释“女孩像爸、男孩像妈”的现象,却实在不想承认。 赵氏道,“不行,你爹爹,你弟弟,还有你,一个都不许少。”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掰手指。 顾千雪心底暖烘烘的,因为知晓赵氏对她的爱是无私的,在这世上便是外人能抛弃她,也许赵氏也不会抛弃她。想着,她爬上床,小心躺在婴孩身边,伸手越过婴孩搂在赵氏的身上,“知道了,以后我会尽量陪你的。”定要好好保护这对母子的。 顾千雪刚刚躺下没多长时间,却听见屋外传来玉莲的声音,“李嬷嬷,我刚刚听说郡主回来后直接来牡丹院了,不知在不在夫人这里。” 李嬷嬷笑道,“是玉莲姑娘啊,郡主确实在里面呢,怎么如此慌张,有什么大事吗?” 玉莲听说顾千雪在,便放了心,“宫中来人了。” 李嬷嬷惊讶道,“什么?不是说郡主以后不用再去宫里了吗?怎么又来人了?” 玉莲急了,“不是宫里的太监,是三公主,是宫里的三公主大驾光临了,此时老夫人正亲自在前厅陪着呢。” 别说玉莲和李嬷嬷不解为何三公主突然造访,连顾千雪也是一愣。 她翻身下床,“娘,你先和弟弟躺一会,我去见见三公主。” 赵氏噘着嘴,十分不高兴。 顾千雪好说歹说,将赵氏哄了住,自己整理衣装,匆忙出了房间。 房门外,玉莲和玉翠正焦急地等着,“郡主,三公主好像很急的样子。” 顾千雪点了点头,“别慌,再急的事,也得我过去看看才知。”说着,便向前厅方便匆匆而去。在宫中时,她为三公主治疗粉刺,加之两人年纪相仿,还算谈得来,但三公主贵为公主,便是有事找她,只要派个太监来知会一声就好了,怎么还亲自前来,定是有十分重大之事。 难道是三公主脸上粉刺复发了? 一路猜测,便到了前厅。 却见,顾尚书府前厅,三公主端坐在正中央最尊贵的主人位,郑氏则是站在一旁,脸上堆满了恭敬,战战兢兢的陪着说话。三公主神色极为不耐烦,也是有一搭没一搭,两人说的话题大半围绕在顾千雪身上,因为时不时听见“千雪”二字。 与和顾千雪在一起时的态度截然不同,郑氏面前的三公主,端庄贤淑、气质尊贵,繁缛华丽的公主朝服以及微扬的下巴,无不彰显其身份。 对于二品大员的府邸来说,当朝公主确实是十足的贵客。 顾千雪到来,有丫鬟立刻通禀。 而刚刚还一脸不耐烦无精打采的三公主当听见顾千雪的名字时,一下子精神起来,从椅子上跳下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刚进门的顾千雪的胳膊,“千雪姐姐,你可算来了!大事不好了!” 顾千雪一愣,“大事不好?发生什么了?” 三公主一把将顾千雪的脖子搂住,趴在其耳边,小声更急促道,“今日早朝,大皇兄公然请旨,让父皇为他和丘安然赐婚。” 560,突变 560,突变 听见三公主的话后,顾千雪一愣,“你说什么?”惊悚地看向三公主焦急的面庞。 三公主环顾左右,除了郑氏外,周围还有许多丫鬟嬷嬷伺候着,“千雪姐姐,咱们去你院子慢慢说吧。” 顾千雪面色略有苍白,僵硬地点了下头,“好。” 两人手挽手的匆忙离开,剩下一脸茫然的郑氏以及一大帮前来伺候的丫鬟嬷嬷。 “你们听见三公主刚刚说了什么耳语吗?”郑氏问道。 丫鬟嬷嬷们都纷纷摇头,表示未听见。 郑氏回想起三公主那焦急的模样,也担心起来,“孙嬷嬷,你亲自去听雪院,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 孙嬷嬷立刻道,“是,老夫人。”接了命令,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去往听雪院的一路上,顾千雪心跳不止,震得胸腔发疼,而三公主则是一直小心查看顾千雪的情绪,绞尽脑汁的想安慰的话。 因为顾千雪为其治疗以及提供了不少专门研制的护肤品,三公主脸上粉刺已少了许多,只有淡淡痘印,被厚重刘海和鬓角巧妙遮盖,未施粉黛,却别有一种娇嫩的美感,就连她母妃也说她漂亮许多。 这些都是顾千雪的功劳,她记得顾千雪的好,却又不知如何回报。 送珠宝首饰?太俗,再者说,顾千雪深受皇上和秦妃、永安长公主的喜爱,什么样的宝贝得不到。于是,三公主便时刻等待着机会,报答顾千雪,不想今日却碰上了。 如果让三公主选择,她宁愿找不到途径回报顾千雪,也不想用这种方式。 两人入了听雪院,一直进入顾千雪的房间,将旁人遣散,只有两人。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千雪依旧心跳不止,但声音却强做镇定,若仔细听,能发现其声音微微颤抖。 三公主点了下头,“刚刚我在母妃的宫中,忽然有太监跑来,说朝堂上发生了大事,大皇兄公然请求皇上为他和丘安然赐婚,这……这……”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说,“虽然大皇兄注定要娶许多女子,但我认为最先赐婚的应该是千雪姐姐你啊,何况,即便是有侧妃或者其他,也不能是丘安然!整个朝堂谁人不知,丘安然和千雪姐姐不共戴天!” 顾千雪与其说是震惊,还不如说是疑惑,“这消息准确吗?会不会是太监传错了?” 三公主面色难看地摇了摇头,“当时母妃也是大吃一惊,赶忙又派了一人去打听消息,而得回的消息依旧如此。” “为什么?”顾千雪依旧是一头雾水。 三公主也道,“我也不知道,我问母妃,连母妃也说不知道。” 三公主的母妃为应妃,最是有才华、有心计的女子,也是后宫嫔妃中,唯一一个育有三名子嗣的妃子。说应妃猜不到原因,顾千雪是不信的,只不过不想对三公主说罢了。 顾千雪跌坐在椅子上,理智告诉她,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她必须要等厉王来解释。但情感上,却抑制不住的疼痛。 那心中的疼痛并非排山倒海,而是好似心底裂开一个小口,那口子越来越大,越来越疼,到最后竟如同将整颗心撕裂,巨疼无比。 顾千雪坐在椅子上,双眉紧皱、表情痛苦。 好一会,三公主等不到顾千雪的声音,有些担忧道,“千雪姐姐……” 顾千雪充耳不闻。 三公主怕顾千雪受不了打击,开始绞尽脑汁的安慰,“千雪姐姐,你是不是看不惯那丘安然?其实……其实……偷偷告诉你,后宫各个嫔妃之间,也有许多看不惯呢。不说别人,锡兰妃和皇后就不对付,表面太平实际上斗得很。那又能怎样?各人住各人的寝宫,互不干涉,要不然……要不然你以后和那丘安然也如此?” 顾千雪纹丝未动。 三公主左思右想,又道,“母妃曾教过我,女人的地位来自夫君的宠爱,所有人都能看出,大皇兄喜欢的人是你,最宠爱的人也是你,待入了门,只有你欺负她的份儿。” 顾千雪依旧未理会。 三公主越发急了,“千雪姐姐,那……那……那我们入宫,听说父皇只答应考虑一下,却并未答应,咱们快去阻止。” 顾千雪缓缓抬起了头,“阻止?为何要阻止?”平日里的温和的眼神,却冰冷无比,带着讥讽。 三公主一愣,“如果不阻止,父皇真的赐婚,那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顾千雪却笑了,笑容柔美中透着冷淡,眼神也是慢慢鄙夷,“为何要挽回?让他们成婚就是了。” 三公主半信半疑,“千雪姐姐,也就是说……你接受丘安然了?”爱屋及乌、恨屋及乌。因为喜欢顾千雪,她极为讨厌丘安然。 顾千雪终于平稳了心态,无论内心是否伤痛,但却不会表现出来。她轻挑柳眉,“我为何要接受丘安然?宫凌沨自己接受不就行了?同样,我和宫凌沨此后也再无关系,毫无瓜葛。” 三公主瞠目结舌,“千……千……千雪姐姐,你……你真不怕大皇兄?”实际上,她怕得很。 顾千雪对着厉王府的方向轻轻瞪了一眼,“怕他做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若眨眼半下,我就随了他姓。” 三公主伸手捂住自己的头,“疯了,疯了,千雪姐姐疯了,这可怎么办?”再也坐不住,在地上开始打转起来,“怎么办?怎么办?” 同一时间,郑氏也是急得打转,一直在正厅坐着未回满福院。 “老爷回来了吗?”郑氏抓住一名丫鬟便问道。 丫鬟恭敬回答,“回老夫人话,老爷还回来呢。” 郑氏放开丫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继续去大门等着,片刻不能离开。” 丫鬟赶忙道,“是,老夫人。”说完也不敢怠慢,匆忙向门口跑去。 郑氏又叫来一名丫鬟,“你,去听雪院打听一下,看孙嬷嬷探听到什么消息没。” “是,老夫人。”这名被指派的丫鬟也赶忙跑了出去。 整个前厅的下人被郑氏使唤的如无头苍蝇般,乱成一团。 561,证据1 561,证据1 顾尚书府一团乱,侯爷府也没好哪去。 自从宫里的人将消息偷报到丘侯爷府,就如同电闪雷鸣、五雷轰顶一般。 丘安然刚开始是不信的,以为一定是传信的人听错了,要么是太子请旨赐婚,要么是厉王请旨与顾千雪完婚,怎么可能是她和厉王? 却突然想起从前厉王曾经当众说过,喜欢她这样爽朗的性格,面色猛然一白,担心厉王早有预谋。难道直率可爱也是她的错?如果这也是错的话,她就学学顾千雪那般矫揉造作! 抱着一线希望,丘安然等来的却不是下人带来的好消息,而是面色铁青的丘侯爷,和丘安然的父亲丘将军。 侯爷府打听,若暴风雨前的宁静,隐约弥漫了硝烟。 丘侯爷一下子坐在主位上,面色难看,陷入沉思。 一旁有丫鬟奉上热茶,丘侯爷也纹丝不动,而一旁的侯爷夫人周氏却急了,“侯爷,刚从宫中回来怕是累了,先喝些茶吧,”将茶奉上后,才提心吊胆地问道,“侯爷,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丘侯爷未接茶,也未说话,依旧陷入苦思。 周氏又去问自己大儿子,“尤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丘将军面色也是十分不好,“回母亲,今日早朝本来一切正常,但厉王却突然奏明皇上,请旨赐婚,而赐婚的对象竟然是安然,别说我们,便是满朝文武没有不震惊的。” “啊?那是怎么回事啊?那厉王不是和顾千雪牵扯不清吗?”周氏面色慌张道。 丘安然的母亲、丘将军夫人焦氏一直揽着丘安然,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讥讽道,“何止不好?分明就是奸夫淫妇!” 丘将军吓了一跳,险些冲过去给焦氏一耳光,“闭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还用我教你?若你刚刚的话传到厉王耳朵里,别说是否牵连我们丘家,你们焦家定会遭殃。” 焦氏也是十分后悔,想到厉王手段以及恶名,吓得比丘安然抖得还厉害,“我……我……我胡说八道,我……我也是太过气愤……” 周氏也是狠狠瞪了焦氏一眼,“行了,别说了。” “是。”对自己的婆婆周氏,焦氏还是怕的。 丘安然哇的一声哭出来,“爷爷、爹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不想嫁给厉王,我害怕,听说厉王经常打顾千雪,我不要挨打。” 丘侯爷缓缓抬起头道,“安然别胡说,你从哪里听来的王爷打千雪郡主?他们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再者说,王爷是皇族人,我们丘家世代忠良效忠皇上,若能嫁给王爷是我们丘家的荣幸也是皇上的恩典,你休要瞎说。”痛惜的眼神带着一丝冰冷。 一瞬间,丘安然隐约察觉到祖父要放弃她的事实,她挣脱焦氏的怀抱,一下子冲入丘将军的怀中,“爹!爹!我不要!我不要!如果真要我嫁厉王,我宁可死!” 丘将军毕竟疼爱自己女儿,面色悲痛的长叹,“安然,人生在世总多愁,你……哎……” “爹,祖父要放弃我了,难道您也要放弃我?”丘安然哭着大喊。 丘侯爷道,“傻孩子,什么叫放弃?你以为如果你真嫁给厉王,我们丘家与裴家还能和睦相处?呵,即便是和睦,即便我们丘家全心全意,那裴家也会有所顾忌的。” 丘将军道,“父亲,您也觉得是阴谋?” 丘侯爷道,“不是阴谋又是什么?怪只怪,裴家太无法无天了,皇上且年轻力壮,他们便等不及的发展势力,将安然嫁给厉王,是对裴家第一步瓦解,也是对裴家的警告。” 丘将军虽未说出,但这些也早已想到,“父亲,我却不知,在皇上的眼皮底下,为何裴家无法无天?为何皇上不管?” 丘侯爷沉思片刻,缓缓道,“君心难测。” “难道是……”丘将军欲言又止,“瓮中捉……?”未说全。 丘侯爷摇了摇手,“不是说了吗?君心难测,你我别胡乱揣摩圣意。”嘴上这般说,实际上,满朝文武,有几人不去揣摩? “难道我们放弃裴家?”丘将军问。 丘侯爷冷笑地看了过去,“放弃裴家?如果若干年后,登上那位置的是太子殿下,怎么办?” 是啊,左右为难。 却在这时,严正以待的大厅外传来管家匆忙的跑来通禀,“禀侯爷、将军,厉……厉王殿下到。” 众人大惊,丘侯爷和丘将军相视一望,丘安然吓得一下子扑入焦氏的怀中,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所有人都起身,丘侯爷快步走出去,“还等什么,快去迎接厉王殿下。” 没错,厉王真的来了。 散朝后,厉王被唤到御书房与皇上说了什么,出了宫便直奔侯爷府。 刚入门没几步,便见以丘侯爷带领一众家人前来亲自迎接,一时间,主人加家仆浩浩荡荡跪了一地,“下官见过厉王殿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喊声震天。 若换一位王爷、哪怕是太子本人,此时都会快步上前,亲自将年岁已大的丘侯爷扶起来,毕竟即便不因对方是年老的重臣,也得顾忌以后两人的身份,如果厉王真与丘安然成婚,论辈分,也是丘侯爷的孙女婿。虽不用称呼,但关系不变。 可惜,此人是厉王,而非其他。 却见,穿着亲王朝服的厉王身披纯黑暗纹锦缎披风,披风的衣领与内里用最好的乌色貂毛,在阳光下熠熠,其身材挺拔修长,面容俊美清冷,眼神高傲睥睨,周身气质尊贵,无不彰显其皇族亲王之尊。 “请起。”字眼虽客气,但语调却冰冷毫无温度。 丘侯爷和侯爷夫人周氏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丘侯爷拱手道。 厉王依旧名无表情的,“恩。” “……”众人敢怒不敢言,这个时候不应该说一些客套话吗?为何就说了一声“嗯”,怎会如此无礼?但同时,众人又觉得厉王这般表现才是正常,如果厉王十分殷勤,众人才胆战心惊呢。 562,证据2 562,证据2 丘侯爷调整了心态,恭敬笑道,“下官备了茶水,还请殿下赏脸,入堂一叙。” 厉王点了点头,“侯爷客气了。”终于说了一句温和话。 于是,在丘侯爷的亲自陪伴下,厉王一行人去了大厅。 丘安然跟在人群末尾,当她见到这一幕时更是惧怕得很——女人在夫家都是靠娘家来撑腰,而厉王连她祖父都不放在眼里,又如何能善待她?再者说,厉王从始至终都未看她一眼,哪怕是用余光扫她一下都行,在厉王眼中,她与这些家仆没有任何区别,可想而知,若她真入厉王府,便生不如死、永无出头之日。 想到这,丘安然眼前一黑,要晕倒。 “安然!”焦氏赶忙将丘安然抱在怀中,“大夫,快去叫大夫!”对丫鬟喊道。 丘安然缓缓睁开眼,面色苍白如纸。“娘,别叫大夫,别声张,我……我没事。”站直了身子,“娘,您去前厅伺候吧,我……我就不去了,想来厉王也不会在意,我……我回房了。”说着便挣脱焦氏的怀抱,向自己院子跑去。 焦氏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最后叹了口气,去了前厅。 毕竟,女儿以后再哄,厉王却是得罪不得。 丘安然回了自己的院子,便大哭着喊王嬷嬷。 王嬷嬷是焦氏的奶娘,告老还乡后一直随儿子住在京城,后来丘安然被送回京城后,焦氏又将王嬷嬷找了回来,专事照顾丘安然,其疼爱丘安然也如同疼爱自己亲孙子一般。 上了年纪的王嬷嬷慢腾腾从房间内走出来,“这是怎么了?郡主您哭什么?别哭别哭,有什么事王嬷嬷给你想办法。” 丘安然见到王嬷嬷就如同在大海中抓到浮木一般,两人入了房间关了门,开始研究起来。 而另一边。 当焦氏匆匆赶到正厅,准备偷偷溜入人群时,正有一搭没一搭和丘侯爷闲聊的厉王却突然抬起头,道,“这位,便是安然郡主的母亲,丘将军夫人吧?”那声音没有恭敬,轻松平淡好像唤家里的阿猫阿狗一般。 但却没人敢追究厉王的口气,换句话说,恨不得钻地缝里当透明人,不被厉王发现。 焦氏僵在原地,神色窘迫,见到周氏瞪了她一眼,便从恐惧中清醒,强迫冷静,落落大方地上前,为厉王做了一个万福,道,“妾身见过厉王殿下。” 厉王淡淡一笑,“请问半个时辰前,将军夫人说本王是奸夫淫妇,对吗?” “哗!”众人面色大变。 是谁走漏的风声?即便是走漏,为何这么快的时间便传到厉王耳中?这厉王到底是人是鬼? 丘侯爷和丘将军吓得下意识站了起来,周氏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而焦氏也吓得魂不附体,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是妾身的错,妾身……妾身……” “起来吧,”还未等焦氏解释完,厉王便道,与之前的冷戾不同,却温和了许多,“你如何辱骂本王都无所谓,但本王却觉得,以后都是一家人,你辱骂了本王,岂不是也顺便辱骂了安然郡主和丘家?” 听了这话,焦氏更怕了。 丘侯爷和丘将军却对视一望,他们自然不相信厉王这般“通情达理”,如今这般,一者便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告诉他们,丘家是永远逃不过厉王的手掌心,无论丘家发生什么、某人说过什么,几乎瞬间可以传到厉王的耳中。 另一个原因,怕是……厉王还有其他用以。 “王爷,是妾身错了,王爷饶命!”焦氏虽不像男人们想的那么深,但女人的第六感却十分准,她能感觉到厉王恶意。 闻言,厉王却突然浓眉一挑,双目猛地一眯,“本王说的话,你听不懂?” 焦氏怔住。 丘侯爷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焦氏,你退下。” “是。”焦氏不敢怠慢,赶忙退到人群末尾。 厉王依旧冷冷地笑,也不主动说什么。 “你们,都下去吧,”丘侯爷一挥手,对下人道。 周氏和焦氏在丘侯爷的示意下留下,并未离开,下人接了命令,立刻纷纷退下,还将打听的门关了严实,官家亲自在外守候。 一瞬间,房内清冷了许多,除了厉王与其贴身伺候的邵公公,便剩下丘侯爷夫妻和丘将军夫妻。 丘侯爷一拱手,“下官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周氏和焦氏一头雾水,不懂发生了什么,丘将军也不全明白,只因为领会其意。 听了丘侯爷的话,厉王这才微微一笑,“侯爷非但不愚钝,还通透得很呐。” 丘侯爷听厉王如此说,面色更为拘谨难看,“王爷言重了。” 与严正以待的众人不同,厉王端起茶碗,未饮,双手捏着茶碗把玩着,“若仔细说来,从前本王与侯爷打过交道,那还是本王奉命镇压北部叛乱时,侯爷拨来援兵一万。本王还记得侯爷的恩情,也记得丘家军纪律严明、骁勇善战,实属难得,我南樾有丘侯爷这般忠心耿耿的臣子、丘家军这般堪比天兵的军队,实在是上苍之庇佑。” 一番话,可谓对丘家极大褒奖。 但随着厉王的话越是客气,丘侯爷的面色更是难看。 “王爷,就如您刚刚所说,待大婚之后,咱们都是一家人,别说安然和整个丘家,便是丘家军也是王爷您的,有什么话,便直说了吧。”丘侯爷道。 其他几人心中惊骇不已!侯爷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丘家军都是厉王的? 厉王唇角勾着笑,却冷冷的没有温度。他对邵公公轻轻点了下头,邵公公赶忙从怀中掏出信笺一般的东西,双手奉给丘侯爷,“侯爷。”恭敬道。 偌大的大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盯着那信笺,但丘侯爷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盛,不大一会,额头冒出冷汗汗珠。 他伸手将信接下,展开,当确认纸上内容时,不仅大叫一声。 厉王,依旧淡笑,捧着茶碗,津津有味的品了一口。 丘侯爷噗通跪倒在地,“王爷!这……这……这……” 厉王慢悠悠地接了下去,“这么多年,侯爷扣下如此多的军饷,想来,安然郡主的嫁妆定然颇丰,本王算是占了个天大的便宜呢。” 563,证据3 563,证据3 丘侯爷心领神会,“王爷放心,该孝敬王爷的,我们都会孝敬。” 其他人见此情形,哪还能坐得住,直接在丘侯爷身后跪倒一片。 厉王并未阻止众人跪地,而是嗤了一下,“刚说了侯爷明事理,怎么这么快便糊涂了?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孝敬不孝敬?”而后,傲慢的声音顿了半晌,放下茶碗,浓眉微挑,“丘侯爷不会以为,本王是来勒索吧?” 丘侯爷忙道,“不不,怎么能说勒索?” 厉王伸出修长手指,隔空点了一下那信,“这东西,可不是本王的,是本王从一个地方抄来的备份。” 丘侯爷大吃一惊,“备份?”面色越发白了,“那原件,在何处?” “丞相府。”厉王道。 丘侯爷和丘将军夫妻战战兢兢,“为何……为何……这不可能!” 厉王笑道,“本王犯得着骗你们吗?要不然,咱们打个赌如何,待本王与安然郡主成婚,最多三个月,这些原件便会落到父皇手中,至于独资嘛……就意思意思,一万两,如何?” 丘侯爷哪还有心思赌?“王爷,求王爷做主啊!” “起来吧,都是一家人,别动不动就跪,”厉王假惺惺道,“这个早就在丞相府了,随着侯爷的每一笔交易,这份单子都在随时补充。原本,本王是懒得管的,若父王问起来,心情不好就直接交出去;心情好就算了。但想到未来咱们都是一家人,想来想去,便找人抄了一份,也不知,本王是不是多此一举。” “不不,王爷的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说着,丘侯爷便开始磕头起来,其他几人也连忙跟着磕头。 别怪他们害怕,南樾国最忌讳的,便是官员徇私枉法、中饱私囊,尤其是武官! 武官与文官不同,多了一种忌惮,毕竟武官有兵权,而用军饷来控制军队是最好的方法之一,但若领兵的元帅私扣军饷,便有招兵买马的可能和嫌疑,更甚者,有可能领兵造反! 兵权越大,忌惮越大! 与镇远元帅赵元帅相比,丘家更被皇上忌惮,因赵元帅只有独女而无其他后人,皇上对其放心。但丘家却不是,丘家子嗣众多,人口繁盛,而正是因为皇上的逐渐忌惮,丘侯爷才不得不与裴丞相合作,却怎么也没想到,裴丞相竟早早便握了丘家的把柄。 裴丞相老奸巨猾,果然靠不住! 厉王使了个眼色,邵公公赶忙过去笑眯眯地将丘侯爷扶了起来,“侯爷年纪大了,要保重身体,以后与咱们王爷是一家人,若您老身子不好,咱们王爷也担心啊。”邵公公最擅长的便是嘴上抹蜜。 随着丘侯爷起身,其他三人也站了起来,越发战战兢兢起来。 丘侯爷想到裴丞相,内心暗恨不已,“难怪他主动找到下官,更要许安然太子妃之位,原来其目的在这里!真是阴险!待安然成了太子妃,他便用此来威胁,可恨!可恨!” 厉王笑而不语。 丘侯爷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厉王身前,“下官再一次感谢厉王殿下,下官承诺,丘家以后就是王爷的人了,王爷的大恩大德,我们丘家定必然赴汤蹈火予以回报!” 厉王站起身,这才第一次亲自上手,将丘侯爷拉起来,扶着入了座,“侯爷真是太客气了,本王说过,以后都是一家人,有本王在,丘家将必然日升月恒、繁荣昌盛。”铿锵若承诺一般。 丘侯爷狠狠点了下头,“王爷,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只要王爷有需要,我们丘家定然义不容辞。” 厉王点了点头,“彼此彼此。” 丘将军却犹豫道,“但……若丞相府真有这些证据,而我们丘家投靠了王爷,他们会不会干脆将册子交给皇上?” 厉王淡笑,“自然会。” 众人面色又变。 “不过将军放心,一切交给本王,一个月的时间,定让一切线索消声灭迹。”厉王容貌俊美,笑容倾城,但却因这句话,周身散发出强大戾气。 因为这戾气,竟生生将大厅内温度下降数度,让人不寒而栗。 四人都知,厉王出手,定当血流成河!但这却是最切实可行的办法,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四人又再次有了一种认同——当厉王这般杀伐残忍的人是对手时,便如同面对地狱罗刹!但如果他是战友,那便是最坚固可靠的靠山。难怪皇上离不开厉王! 又寒暄了几句,厉王道,“今日便到这里吧,侯爷与老夫人也早些休息,本王便不多留,毕竟,处理丘家贪污军饷之事,方法简单,但实施起来却麻烦,本王要早一些部署。” 丘侯爷赶忙道,“一切有劳王爷了。” 厉王点了下头,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去。 待全员将厉王送出侯爷府,几人回了大厅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无一例外。 四人未语,静静坐在位置上个子思忖。 突然将军夫人焦氏小声道,“将军,您说……厉王会不会是诈我们?那名单本就不再裴丞相那,而是在他那?” 丘将军摇了摇头,“外人看不出,但我与父亲却能看出,自从我们与裴家合作后,有过几次交易,但这些交易在名单上却被巧妙的回避了,若厉王耳目多能察觉交易的话,却有几笔我们自己都未记录在册的交易,除我与父亲,只有裴丞相自己知道!” 焦氏恍然大悟,“裴丞相好毒!” 周氏也道,“人人都说最毒妇人心,但男子若想毒起来,可不是女子能比得了的。” 丘元帅松了口气,“好在,有厉王殿下,如此看来,这一门亲事却是我们丘家之幸。” 焦氏又道,“厉王会不会是害我们?” 丘将军怒吼,“不懂就别瞎说,你可知厉王的本事?一个月便平定一城之人,用得着用这种手法害我们?” 周氏高兴起来,“真是佛祖保佑,丘家列祖列宗保佑,我一定要去佛堂去拜一拜。” 焦氏也心虚道,“母亲,儿媳也与您一同吧。” 于是,丘元帅与丘将军从长计议,周、焦两婆媳去了佛堂。 而与此同时,丘安然抓着王嬷嬷,“王嬷嬷,这……这样能行吗?” 王嬷嬷老脸上满是得意与阴险,“小姐放心,老奴保证,一定行。” 564,愤怒1 564,愤怒1 亲自通知了顾千雪后,三公主回了宫。 郑氏最终得知了这个消息,是从顾尚书的口中得知的。顾尚书下朝回家,自然是告诉了郑氏,却也碰见要出门的顾千雪。 “千雪。”顾尚书唤住顾千雪。 实际上,此时此刻的顾千雪真的不想与任何说话,但见顾尚书堵在路中央,避之不过。“是,您找我有事吗?” 顾尚书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跟我来,我们去书房说话。” 顾千雪摇头,“不去,有什么事在这说就行了,我一会还要出门。” 顾尚书未问顾千雪去处,但见她强撑的坚强,也是心疼。“好吧,我们到那边的空地说几句。”说着,自己率先过了去。 顾千雪让玉莲和玉翠两人守着,自己跟了过去,与顾尚书两人单独谈话。 过了新年,便是春季,初春的风虽依旧微凉,但湿润的土地里已有零星嫩草发芽,还有两人身旁的树枝偷偷发了嫩芽。一片生机,但两人之间气氛却沉沉死气。 “今日朝堂之事,你都知道了?”顾尚书首先问,因为知晓三公主匆匆来临,心中虽惊讶千雪何时与三公主交好,但也猜到三公主所来目的。 顾千雪点了点头。 顾尚书狠狠咬了下牙,面颊两旁的咬骨明显挣了挣,“从前为父的提议,你再考虑一下。” 顾千雪一愣,抬起头,“什么提议?” “从前为父便说过,厉王不是良人!虽然我们顾家根浅势单,但也不是任凭他欺负的!我有位十分有才华且人品出众的后生,你若同意,便连夜成婚。那厉王便是再嚣张霸道,还能抢人妻子不成?”顾尚书气愤道。 因为顾尚书的表态,顾千雪心情一暖。 在这个时候,没有比一个男人为自己撑起一片天更好的感觉了,而这个男人便是父亲。 她忍不住投入顾尚书的怀中,感受父亲的温暖,“谢谢您,能称为您的女儿,我无怨无悔。” 南樾国男女大防,女儿成年后便不方便与父亲过分接触,顾千雪不觉尴尬,但顾尚书却觉得扭捏得很。但想到自己被欺负的女儿,最终伸手在其背轻轻拍了拍,“孩子,别怕,一切都父亲在。” 不说还好,一说更是委屈,顾千雪哇哇大哭起来。 因为顾千雪的嚎啕大哭,周围下人们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就在顾尚书纠结如何劝慰女儿时,却见顾千雪猛地从顾尚书的怀中跳出来,用袖子狠狠擦了下泪眼,“哼,不就是赐婚吗?赐呗,王八与狗、天长地久,老娘还不稀罕什么宫凌沨什么厉王呢,爹,你先忙着,我出去一下。” 顾尚书一愣,“你去哪?” “厉王府。”顾千雪又用袖子粗鲁地擦了几下脸,将泪珠彻底擦干净,但双眼依旧红彤彤的。 “去厉王府做什么?”顾尚书再次疑惑。 “接我的儿子和女儿啊。”顾千雪理所应当道。 “啊?”顾尚书只觉得头懵了一下,一把抓住顾千雪的袖子,“你的女儿和儿子?难道……是厉王的?” “原本可以当他当爹的,”顾千雪想到当日那温馨场景,气愤之余,却也隐痛,“呵呵,以后便算了,我儿子和闺女便是认一只狗当爹,也不要宫凌沨那个神经病。”说完,推开顾尚书,脚下生风一般地飞快想大门跑了过去。 顾尚书眼前一黑——什么时候千雪竟与厉王有了子嗣,还有一儿一女,这……怎么可能?难道千雪第一次去厉王府时就被……他该怎么办?如何对妻子交代?如何对泰山交代? “老爷,老爷!”一旁的下人发现,一边喊一边跑了过来。 “快找大夫!”下人们发现顾尚书晕倒了,乱成一团。 顾千雪带着玉莲和玉翠两人乘坐马车飞速赶到厉王府时,却见君安守在大门口。 “千雪郡主,小人奉命在此等候郡主。”君安一板一眼道。 如果是平日,顾千雪怕是要逗上一逗这个愣头青,但今日却没有丝毫兴趣,“哼,真是个合格的狗腿子。”声音不小,专门喊给他听的。 外人以为君安只是一名普通侍卫,只有少数人知晓,君安来自江湖名门大派——名剑山庄。 名剑山庄从名气上不如万俟山庄,但底蕴十足,万俟山庄只能算是后起之秀,而名剑山庄才是真正的百年世家。其以铸造兵器见长,却非是军队用的常规兵器,而是练武之人用的精兵之器。 君安排行老五,全名为东方君安,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厉王,却被厉王的霸气暴戾所吸引,于是便隐姓埋名的跟随,顺便来江湖历练。 君安是贵公子出身,所以脾气略有傲娇任性,对厉王却是忠心耿耿。如今听见顾千雪的辱骂,更是火冒三丈,若不是因为自己主子,怕真的动手开打了。“郡主还请慎言,否则别辱了家教。” 顾千雪瞪了他一眼,“我家没家教,有本事你打死我啊?你家家教好,教没教你什么叫好狗不挡道?”因为君安与侍卫齐齐守在门口。 君安额头青筋暴起,“来人,拿下!” 顾千雪一愣,“拿什么拿?我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是个什么狗东西,还想拿我?呵,就不怕你家王八王爷治你罪?” 君安压抑自己打架的欲望,“王爷交代,若郡主来,便留住郡主一直到王爷回来,听王爷解释。” “解释他MLGB!”除了国骂,顾千雪不知用什么来发泄心中愤怒,“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王八配狗天长地久,我顾千雪在这里祝宫凌沨这个王八和丘安然那个狗和和美美,多子多孙,生一堆背着壳的狗!达尔文进化论说过,地理位置越远的两个个体基因链越完整。这种跨种族结合一定可以改变生态结构,既像王八一样长命百岁又像狗一样摇尾偷生,真是个完美的物种!”一边扯嗓子骂着,一边挣扎。 顾千雪有内力,在现代还学过女子防身术,如今将内力灌注四肢再用女主防身术的招式,对着君安的某处便是狠狠一踢! 565,愤怒2 565,愤怒2 顾千雪自然是踢不到的,毕竟君安有武功在身,若能让一个没习武的女子踢中要害,上乘武功也算是白学了。 即便没被踢到,却也是一身冷汗! “顾千雪,你……你是女人吗?”君安手挡在裆前,面红耳赤道。 顾千雪冷笑,“你妈是不是女人?” 从前虽被调戏,但却能感受到顾千雪的善意,与此时赤裸裸的人身攻击完全不同,令君安惊讶,“你……放肆,竟然辱骂我娘,欠揍!” 顾千雪冷笑几声,“打我啊,今日你若不敢打我,你真心不是男人!不过你也想好,打了我会不会招惹到你主子,别被你主子赶出去成了狗腿子变成丧家犬!” 顾千雪的声音甚大,吸引了许多来往路人,甚至连官员邻居都忍不住跑出来偷偷看热闹。 但顾千雪无所顾忌,依旧我行我素的想说什么说什么,她深刻的体会到,在愤怒的面前,什么笑里藏刀、什么口腹蜜剑是苍白又无力的,便是有效也只是远水不解近水,没有什么比这般大声辱骂更过瘾的了。 “你……你……”君安自然不敢,但见吸引来了路人,最后咬牙,从一旁侍卫手上接过绳子,没等顾千雪挣扎几下便将其绑了个结实,更掏出帕子塞入顾千雪的口中,直到其不能说话,才狠狠命令一声,“带走。” 紧接着,顾千雪便如同一个木桩子似得被一旁守着的粗实婆子抬了进去。 有侍卫上前驱赶路人,“走走走,看热闹也不分什么地方,厉王府门前的热闹也敢看,你想死,难道还要拉着全家老小陪你死?” 众人惊恐,赶忙四散,毕竟厉王恶名在外。 那些看热闹的官员邻居家眷们,也是吓得花容失色,赶忙跑了回去,而后将朱红大门关的严实。 玉莲和玉翠两人目瞪口呆,她们也想帮郡主打架,但……她们是真不会!她们想帮郡主骂架,但郡主的嘴巴毒得很,骂得堪比泼妇,她们都插不上嘴。而后来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郡主已经被捆走。 君安上前,对两人抱拳,“两位姑娘,刚刚在下对郡主都有得罪,但你们也见到,实属在下无奈之举。不过两位请放心,君安以项上人头保证,不会伤害郡主分毫,王爷也只是想与郡主解释一下。” 玉莲和玉翠两人点了点头,实际上,在她们眼中,郡主如此生气,是因为厉王请旨的对象不是郡主而是丘安然,何况郡主和丘安然一直不共戴天。 玉莲道,“这位公子可否允许我们入王府伺候郡主?” “进去可以,但暂时不能见郡主,抱歉。”君安道。 玉翠想骂人,但玉莲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你先回府,将今日发生之事禀给老爷,我入王府等待,就这么办。” 玉翠听姐姐的,便点了点头,“姐,你小心,也要照顾好郡主。” “放心吧。”玉莲回道,便随君安一同入了厉王府。 厉王府大门“傍”的一声闭上,玉翠也是担忧地跺脚,而后钻入尚书府马车,飞快回了去。 房门紧闭,这里是寒院,也是厉王的卧室。 顾千雪被绑着,却未塞住嘴。君安以为其能继续破口大骂,而实际上,顾千雪只是安静地坐着。 已是下午接近傍晚,明亮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天空渐红,如同血色。 一日中最后的残阳透过窗棱纸射入房间,烧着金丝炭的暖炉让房间十分温暖舒适,但坐在床上的顾千雪却觉得冰冷无比。面颊是冷的,双手是冷的,全身无一处不是冷的,但最冷的,却是心。 她低下头,看着这张床。 她曾经在此处安眠,与他一起,两人相拥而眠,两人曾亲吻过,曾牵手过,然而……一切本应美好的回忆却成了最刺骨的讽刺。 厉王请旨赐婚有什么缘由吗?是迫不得已吗?有难以言说的原因吗? 就算是有,关她屁事? 她才不管什么难言之隐,才不管什么迫不得已,她只知道,他负了她!她更知道,他失去了她! 想着想着,鼻尖酸了,泪珠拥挤了眼眶,最后滴落到丝绸锦被之上。 清楚听见房门外传来了下人们为厉王请安的声音,紧接着是十分急促的脚步声,厉王焦急得懒得回答下人们的问候,直接推门入内。 当见到顾千雪被绑着坐在床上的时候,愤怒涌上眉间,“是谁绑她的?” 君安上前,“回主子,是属下,除了绑住郡主,属下苦无办法。郡主非但不留下,还在王府门口破口大骂,引来不少路人为官,那些话……实在粗鲁不堪、难以入耳。” “本王让你绑她了吗?”厉王的声音很淡,但杀气十足。 君安面色一怔,“回主子……没有。” “领三十军棍。”厉王扔下一句话,便大步入了房,更回手狠狠摔上了门。 君安震惊地看向大门,他跟随厉王一段时间了,因为他的身份以及忠心,厉王待他一直不薄,今日是第一次罚他。君安知晓,主子是真怒了,却不知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其他。 君安叹了口气,转身去领罚自是不说。 房间内。 厉王慢慢走向顾千雪,靠在床沿,身子前倾,想去看其表情。 顾千雪依旧面容未变,若断线珍珠一般的泪滴滴答答,让人怜惜。 厉王只觉得心底狠狠一紧,那种紧,比身受重伤更痛,“千雪?”他试探着唤了下。 当听见他的声音,却见她的眼泪戛然而止,而后缓缓转过头来,“给我解开绳子。”声音冰冷冷毫无情绪,加之其无表情的面庞,却如同一只绝美的傀儡玩偶一般。 厉王赶忙伸手为其解绳子,“今日在朝堂之事,你怕是听说了吧。”声音低沉,却温和无比。 顾千雪未回答,只静静等他解开绳子,而后甩了甩手,因绑了好一会,手臂麻木。 待双手恢复知觉,顾千雪便翻身下了床。 “你要去哪?”厉王立刻抓住顾千雪的手。 顾千雪将其狠狠甩开,冷眼以对,“接我儿子和女儿,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566,愤怒3 566,愤怒3 “为何与本王无关,那也是本王的女儿和儿子。”厉王伸手欲将其揽在怀中,却被其狠狠推开。 “我自己认的女儿和儿子,何时成了你的?呵,昨日还说人家赖上我,今日你便如狗皮膏药一般的赖上人家,宫凌沨,你这人真是有趣啊。”顾千雪毫不留情的讥讽。 厉王还第一次被人这般当面嘲讽,下意识动怒,但一瞬间又将努力压了回去,“千雪,你听我说……” “说什么?”顾千雪看向他,“是那些人都听错了,你请旨赐婚对象不是安然郡主,是千雪郡主,对吗?” 厉王面露窘色,“不是……” 还未等他话说完,顾千雪便冷冷打断。“那是你自己口误,本想说千雪郡主,最后竟说成了安然郡主,是吗?” 厉王面色更难看,“也不是……” “既然不是大家听错,也不是你口误,还有什么可说的?”顾千雪讥讽程度更深,转身要离开,却从身后被他抱住。“宫凌沨,你想强暴我吗?” “……”厉王自然没想过,“不是。” “那你抱着我做什么?”顾千雪未回头,不屑见其面容,“毁我声誉便罢了,还装出要与我在一起的模样,而后公然请旨和另一名女子成婚,你是不是把我当猴耍了?你真当我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不,我从未将你想象成那般女子。”厉王语气仓促。 “那是怎样的女子呢?打过我、骂过我、轻薄过我、如今又要负我,”千雪笑了笑,本来平静的心情慢慢烦躁起来,从心底升腾一股气慢慢升腾,最后卡在嗓中,无法呼吸,“我原本以为自己爱憎分明、不畏强权,如今看来,我却是软柿子一个,人人拿捏。” “不……”厉王赶忙否认。 顾千雪挣扎,“如果你尊重我,就放开我。” 厉王一愣,挣扎片刻,最后慢慢放松的双手。 当感觉到一丝自由后,顾千雪的心也仿佛被掏空,无声苦笑一下离开,“我要接他们走。” “不行。”厉王却道。 “凭什么?”顾千雪猛地转过头,惊诧中带着愤怒。 厉王收敛了失态,拍了拍袖子上那不存在的灰尘,“本王的决定,不需要原因。” 顾千雪恍然大悟,她苦笑,“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你也永远改变不了威胁人的手段。昨日我还因为你主动收留他们四个而感动,闹了半天,竟也是将他们当人质来威胁我。” “是,又如何?”厉王干脆承认了。 “你!”顾千雪气急败坏,实际上心底却是希望对方否认的,可惜…… 厉王淡淡一笑,身子前倾靠近她,声音慢悠悠道,“只要他们在,你就割舍不下,你永远惦记厉王府,这样,就够了。” 顾千雪真想挥拳向面前那可恨的面颊,但却生生忍住了,却不知是因怕对方用孩子的性命相威胁,还是……自己不舍。 长吸一口气,顾千雪苦笑了下,“我很……贱吧?” 厉王神色一怔,眸子闪过疼惜,重新柔下了声音,“顾千雪,暂时……我无法和你解释太多,但你要相信我。” 顾千雪冷冷道,“我自然知道你有苦衷,也知道你身不由己,更知道这件事怕是皇上的手笔。皇家狩猎场时,我也见到裴丞相和丘侯爷眉目传情了,丘安然一直喜欢太子,没有什么比这联姻更好的交易合作方式了。裴家和太子都急需兵权,南樾国最强盛的两大兵权一个在我外公手上,另一个在丘侯爷手上,他们拉拢我不成便打主意在丘安然身上,我知道,我都知道。” 厉王惊喜,“这么说……你理解我了?” 顾千雪嗤笑地白了他一眼,“是啊,理解,你有权利选择效忠你父皇、用自己的婚姻瓦解裴家外戚强盛的阴谋,但我也有我的权力选择不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厉王依旧无法接受,“我有苦衷,便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但我的心在你这里,将来我也只宠你一人。”因为太过激动,竟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内心想法,一时间面颊微红。 顾千雪哈哈大笑起来,“伟大的厉王殿下,你误会了一点!我并不是怕你不宠爱我,而是接受不了自己夫君有其他女人,并非针对丘安然,而是指所有女人!懂吗?” 厉王瞠目结舌。 顾千雪也懒得给他解释,“最后说一次,我要带走他们。” 厉王对顾千雪刚刚那一番破天荒的话还未消化,却立刻否决,“本王不允许,看你如何带走。” “你……”顾千雪恨得咬牙切齿,“无耻!卑鄙!” 厉王挑眉道,“本王从未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从来都是本王的原则。” 顾千雪气急,最后反倒是平稳了下来,干笑了两声,“好吧,你不是好人行了吧?果然这世界就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既然如此,我也当坏人!那四个孩子,我……不要了!你就是将他们剁成肉馅包饺子吃,也与我无关。”咬牙说出违心话,呼出一口浊气。“何去何从,你自己斟酌,咱们后会无期。” 说完,便转身推门欲出。 “顾千雪!”厉王语气焦急,“你就不怕……” “不怕!”顾千雪转身喊道,“什么都不怕,无所畏惧,怎样?” 厉王神色复杂,而后缓缓闭上眼,“来人,请千雪郡主坐坐。” 话音落地,便有侍卫上前,将顾千雪控制住。 “宫凌沨,你还想怎样?我上辈子欠了你吗?你有你选择的权力,我也有我的自由,你没权力圈禁我!”千雪一边反抗,一边大叫。 “将那四个,带来。”厉王冷冷命令道。 顾千雪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面色苍白的狠狠盯着厉王。 ——这是她最怕的事!她怕厉王伤害他们! “宫凌……”顾千雪顿时只觉无力,“厉王殿下,你非要这般吗?” 厉王看了她一眼,未说话,只是举目远眺,眉间纹路越发深了。 567,愤怒4 567,愤怒4 侍卫们见顾千雪不再挣扎,便轻轻放开了她。 男人是了解男人的,侍卫们能看出厉王喜欢千雪郡主,更知道千雪郡主在厉王府是最特殊的存在,不说别的,只说那万俟山庄的万俟大小姐,一晃住在王府也几个月了,绞尽脑汁的与王爷见面,而结果呢?连王爷的衣角都是见不到的。 侍卫们如何为厉王抱怨自是不说,只说没多大一会,远方在丫鬟的陪伴下,四个穿着一新的孩子走来,猴四、也就是顾宝宝,是被丫鬟抱来的。 顾千雪的心狂跳不止,虽强做镇定,但面色却越发苍白,双手捏成拳,指骨几乎要从白皙的皮肤上显现出来。 面对如此强势又无耻的男人,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随机应变。 众人走近了,为厉王和千雪郡主请安。 厉王却一反之前的冰冷,神态柔和自然,“在府中住得可习惯?今日你们娘来看你们,但时间紧迫,就不能去玉笙居了。” 猴大心中哼了一下——谁的娘?可不是他的娘。 顾宝宝见到顾千雪便要哭,张开两只小胳膊,“娘!娘!” 厉王眼神示意,侍卫们立刻闪开,顾千雪一时间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宫凌沨这家伙到底有什么阴谋? “娘,你不要宝宝了吗?”顾宝宝极其敏感,生怕再一次被抛弃。 顾千雪没时间再去分析厉王的诡计,赶忙摆出最温柔的笑意,“怎么会?娘永远不会抛弃宝宝的,这不是来看你们了吗?”说着,走上前去,从丫鬟手中接过女童。 顾宝宝到了顾千雪怀中后,便将头靠在其衣襟上,“娘,宝宝好想娘。” 顾灵瞳小心翼翼地蹭了过来,而后也靠在顾千雪身边,偷偷抓住顾千雪的裙摆。 顾千雪伸手拍了拍宝宝的被,又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顾灵瞳的头顶,“为娘也很想你们啊,你们乖不乖?” “乖!”两小只立刻异口同声的回答。 “外面天寒,宝宝大病初愈,还是进来再说吧。”厉王反常的“贴心”,更亲切的唤顾宝宝的名字。 别说侍卫们惊讶,就连一直伺候他的邵公公和君安都惊讶不已。 顾千雪双眉紧皱,狐疑地看向厉王,却见其俊颜上没有丝毫冰色,虽也不至于慈爱,但却温和得如同常人。他……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不是苦肉计而是其他? 入了房间,顾千雪暗暗舒了口气——无论厉王的目的何在,只要不伤害这些孩子便好。 就在顾千雪沉思时,厉王竟伸出手来,将顾宝宝接了过去。 “喂……”顾千雪欲言又止,不好明显地抢回,更不好辱骂,因怕惹怒了某个魔鬼,而让孩子受到伤害。 顾宝宝对厉王有着天然的惧怕,就如同食草动物对食肉动物与生俱来的恐惧一般,她惊恐地睁着双眼,小小的身子拼命挣扎。 厉王却轻笑,“为什么挣扎?难道你不想要父亲吗?将来你在外受了欺负,不想父亲为你撑腰?” 顾宝宝顿时忘了挣扎,“那……你保证不打娘吗?” 厉王点头,“不打。” “真的?”顾宝宝半信半疑。 厉王挑眉,依旧点头,“真的。” “我们……我们拉钩好不好?大哥说,只要拉钩,就不会反悔了。”虽然惧怕暴虐的父亲,但顾宝宝却依旧渴望父爱,以及只有父亲才能带来的安全感。 于是,在所有下人的惊讶中,厉王真的伸出了小手指,与顾宝宝拉钩。 顾千雪更是瞠目结舌,甚至忘了怀疑。却不知是否因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她竟自欺欺人的希望厉王真的可以这般。 顾宝宝拉钩用的是完整的右手,而厉王放下其右手后,拉起其左手,“千雪,你听过封西镇的神医,封霜吗?” 顾千雪一愣,而后摇了摇头,“不曾听说。”却不知其用意。 “没听过也不足为怪,封神医并非载入正统医书医史,只是在当地有名气罢了。其医术主要专攻跌打骨科,其他门类从不涉及,是以,他的病人更多的是乡间农户或练武之人。养尊处优的权贵或文人很少骨伤,自然不用求医,也就没人为他立书做传。”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你的意思是?”厉王提到骨科神医,又在查看顾宝宝的左手,而后惊喜起来,“你是说宝宝的手还有治?” 厉王稍用力将顾宝宝的蜷缩的左手展平,而后轻声问怀中女童,“这样,疼吗?”语调极尽柔和。 顾宝宝点了点头,“有一点。”大眼睛却一直盯着厉王看,心底是希望有个疼爱她的温柔娘亲,和保护她的威武父亲。 厉王松开手,这才回顾千雪,“从前一次行军路过封西镇,有幸见到封神医,而本王预测,即便无法彻底治好顾宝宝的手,也比现在会完好许多。” 顾千雪心跳激烈,她挣扎不已,“你……你是想用宝宝的将来威胁我?”不得不说,厉王是威胁人的鼻祖,硬的不来来软的,而且,她竟根本无法拒绝。 “自然不是,”厉王道,而后将顾宝宝交给身旁的丫鬟,“即便你今日夺门而出,她的手,本王也是要找人治的。昨夜本王便派人快马加鞭赶往封西镇了,按照脚程的话,再过五日左右,封神医就会被接到王府。” “……”一时间,顾千雪竟不知说什么。 猴大是最激灵的,他精明的三角眼看了看厉王,再瞧了瞧顾千雪,小心翼翼道,“请问,王爷和郡主吵架了吗?” 就在顾千雪准备回答时,厉王却道,“没有,你想多了。”为表现两人关系很好,竟伸手将顾千雪的手抓住,“我们感情一向很好。” “……”顾千雪面色装得风轻云淡,但实际上手上暗暗用力,想不着痕迹地将其甩掉。可惜无奈,那人的手如同铁钳,刚硬无比。 厉王也是一副无辜的模样,扭头与顾千雪认真讨论道,“关于四个孩子的启蒙师傅,本王这里有几个人选,你来挑选一下?”无比的,假惺惺。 568,劫持1 568,劫持1 厉王在自然是在讨好顾千雪,做的一切都是为投其所好,而列出的名单也皆是南樾国的大儒。 顾千雪丝毫不怀疑厉王的面子,便是再迂腐的文人也不敢拒绝厉王,即便自己不怕死,却也担心自家老小的安全。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厉王真的击中了顾千雪的弱点,“你说的这些都是当世鸿儒,他们还小,没有必要请那么好的师父,只要请一个普通先生就行。” 厉王也未生硬反驳,循循善导,“千雪曾读过什么书?从前师从何人?” 顾千雪一愣,她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高中大学和硕士研究生,可惜在南樾国,她还真没读过什么,最后也只能老实地摇了摇头。 “读书最重要的便是基础,而启蒙师父的高度决定其教授基础的深度,个中道理,聪明如你,定然能想通。”厉王道。 顾千雪恍然大悟,按照她脑海中本尊的记忆,联想这个时代的学习内容,便了然——南樾国的启蒙教育如同为孩子构造一个框架,期初的几年都是学习框架的过程,而后随着学习的深入,空旷的框架也逐渐被填补。 这个就好比学习的目的性,若只是为了当个跑堂或记账先生,其框架不用太大太空,学一些切实可行的知识便可。但若学习之前便决定了预计高度,便一定要请鸿儒为其定制一个足够支撑一生学识的大型状况,且又要用巧妙的方法将这框架定制得扎实。 想着,顾千雪点了点头,声音也比之前少了一些冰冷,“一切,都听你的。” 对其反应,厉王很满意,捏着她的手也紧了紧,“既然孩子们都来了,你可以和他们玩一会。” 顾千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在你心中,我眼皮子就这么浅?给我点小恩小惠,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 厉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孩子们来了,难道就让他们站着?” “……”顾千雪也觉得场面很尴尬,“让他们先离开吧。” 顾灵瞳拽了拽猴大的衣摆,“大哥,爹和娘在说什么呢?” “……”顾千雪很无语,爹什么爹?谁是你爹?但却未反驳。并非认下了和厉王的关系,而是这一次见面也许是他们母子最后一面了,为何又要闹僵呢?若事态僵持,她可以一走了之,最后受苦的还是这群孩子们。 无论是为给孩子们留一个念想,还是为孩子们留一条活路,顾千雪都不能将事情做绝、将场面闹僵。 “好了,你们先回去,我和厉王还有要事要谈。” 顾宝宝自然不舍,“娘,宝宝想和娘在一起。” 顾灵瞳水汪汪的大眼也是巴巴地盯着顾千雪。 顾千雪只觉得心疼,真不想让孩子们伤心,“乖,娘这一次真的有急事,你们先回去,下一次一定好好陪你。”说着,伸手捏了捏顾宝宝的面颊。 猴大怕自己四妹不懂事惹怒了顾千雪,赶忙道,“四妹听话,郡主一言九鼎,难道还能骗你?” 顾宝宝见大哥命令了,也只能委屈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四个孩子被带来,又被带了回去。 当所有人都走了,房间内只剩下厉王和顾千雪两人,千雪这才狠狠瞪了一眼过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厉王淡笑道,“本王能有什么意思?你不是来接孩子们吗?本王也不是什么心狠之人,即便不能让你将孩子们带走,见上一见总要有的,再者说,本王这不是为他们找启蒙师父拿不定主意吗?” “……”这话,顾千雪越听越不对劲,“你不是心狠之人?呵呵。” 厉王只笑了下,忽略了其口中赤裸裸的讥讽。他伸手将她另一只手牵住,柔下声音,“千雪,只要你……本王愿一直这般疼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本王都会帮你得到。” 听了这番话,顾千雪鼻尖竟然酸了一下,而后苦笑,“如果没有丘安然该多好?如果你不娶其他女子该多好?如果没有一切的一切,你还这样疼我该多好,可惜……”语音突然一转,之前带着一种凄惨,转而却成了冷静,“可惜,是你自己选放弃我们可以发展的感情,就怨不得我了。” 说完,也不想再与其纠缠,抬腿便向门口而去。 “顾千雪,”厉王忍不住表露焦急,“如果不娶她,你会回来吗?” 顾千雪停下脚步,侧过头,眸子冷冷撇了过去,“呵,你说娶就娶,你说不娶就不娶,便是那丘家好欺负,难道皇上也任由你戏耍吗?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请旨赐婚,回头又说不娶了,真逗。” “本王只问你,如果不娶她,你回来吗?”厉王语气加重。 顾千雪刚要破口大骂——她不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但下一刻转念一想,如果她同意了,厉王拒绝了丘安然、得罪了皇上和丘家,而后她再拒绝厉王,岂不是很爽? 但答应的话语在嘴边却依旧溜不出来,千雪埋怨自己太耿直,“再……再说吧。” 厉王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顾千雪狐疑地看向厉王,很惊讶厉王是真的没看出她的阴谋吗?最后叹了口气,声音也满是无力,“我走了,你……保重吧。”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而这一次,厉王也未再阻拦她。 出了寒院,却见玉莲焦急的等待在门口,看到顾千雪出来后,惊喜地冲了过去,“郡主,您没事吧?厉王没对你怎样吧?”别怪玉莲害怕,实在是她曾被厉王打过板子,也见到厉王打自家郡主板子。 “没事。”顾千雪心中烦闷,即便努力幻想厉王被自己耍后的悲惨模样,依旧平息不了心中的哀痛。 “郡主,咱们去哪儿?”玉莲道。 顾千雪长叹一口气,“还能去哪儿?回家呗,我想见见父亲、母亲,还有弟弟。” “好,”玉莲赶忙道,“马车就在王府外。” 顾千雪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而千雪怎么也没想过,她顺利上了马车,却未顺利回到顾尚书府,而被一人劫持。 这人是熟人,不是别人,正是初烟。 569,劫持2 569,劫持2 顾千雪被劫持了,就在回顾尚书府的路上。 玉莲正要尖叫,千雪发现初烟眼中的杀机,赶忙将玉莲的嘴捂住,“别喊,初烟是我朋友。” 玉莲只觉得眼前女子容貌虽清秀与他人无异,但一双冰眸却是刺骨之寒,让人生畏,“小姐,初……初烟姑娘要带您去何处,奴……奴婢也去。”虽然声音颤抖,但却誓死与主子同进退。 顾千雪安抚地拍了拍玉莲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吧,初烟看着虽冷,却是个好姑娘,我们只是去叙叙旧。” 玉莲不信,“郡主,带奴婢一同去叙旧好吗?” 顾千雪面色微冷的摇了摇头,“你先回府,若其他人问起来,就说我在王府安然无恙,其他别多言,”见玉莲还要说什么,便干脆板下了脸,“不听话?” 最后玉莲无奈,只能点头应允。 顾千雪与初烟下了马车,左拐右拐,到了一处荒废的院子。 “进去。”初烟的口吻毫不客气。 顾千雪看着初烟欲言又止,而后叹了口气,便入了内。 这宅子许是荒废许久,不知什么原因,主人并未出售,即便宅子所处位置为闹市区,其价格不菲。 厅堂不大,门扉虚掩,只用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两人入内。 就在顾千雪环顾房内结构时,初烟已等不及了,“顾千雪,我找你来,你应该知道能猜到原因。” 顾千雪收回视线,转过身面对初烟,点了点头。 初烟一拳打在顾千雪头旁的柱子上,却不知因为房屋年久失修还是因为初烟灌注了内力,那粗大的木柱,竟被生生砸裂。“既然猜到,为什么还要像贱人一样扒着厉王?主子有什么不好?论权势,主子不比厉王少甚至比厉王的权势还要高!论财富,主子的财富远远超过你的想象!主子唯一欠缺之处怕就是身体情况,但你身为医者,难道还会因健康而嫌弃主子?顾千雪,你真是不知好歹!” 当拳头砸过来时,顾千雪自然下意识闪躲,她还做不到电视剧里刀锋拳脚而来不眨眼的地步,但随后,她便冷静下来,静静听了初烟的话。 确定初烟都说完,顾千雪这才缓缓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不与苏公子在一起?你是女子,你也可以做苏公子的伴侣不是?” 初烟未因她的话而害羞,依旧是一派磊落光明的模样,“从我记事起,我便是死士杀手,我不懂亲情、更不懂什么所谓爱情,但当濒死时我才知晓自己想活下去的欲望,是主子救了我,更帮我摆脱了死士的身份,是我今生的恩人,正是因主子的存在,我才知晓人生的温暖和人情!我的命都是主子的,何况是人?如果主子要我,我愿伴随主子一生。” 顾千雪了然,而后笑眯眯道,“果然好人必有好报,我也觉得你们两人很配呢。” 初烟狠狠捏住拳头,忍住杀人的欲望,她怕自己一个分神便将面前可恨女子的颈骨折断,“但主子喜欢的不是我,是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顾千雪怎会看不出来? 苏凌霄迷恋的眼神,以及有求必应的行为,无不彰显其心动。 她的眼神心虚的闪了闪,“初烟,我是不是很……卑鄙,明知道苏公子喜欢我,却又一次次的跑去求助。夜深无人时,我也反思过,从前我最讨厌这种拿好男人当备胎的婊子,却不知何时开始,自己竟成了这样的婊子。”垂着头,苦笑道。 顾千雪的话将初烟弄了一愣,在初烟的想象中,顾千雪应百般狡辩才是,却没想到如此坦白。 “但除了苏公子,我却真的不知再去找谁求助了,”顾千雪鼻尖一酸,“我不是女强人、也不是女超人,我爹原本只想要儿子,我娘心智不全,我处处被宫凌沨那个混蛋威胁,还挂着一个未来太子妃的名头被针对,我没有朋友也没有能靠得住的人,除了苏公子。”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选择和厉王?”初烟依旧不懂。 顾千雪抬起头,“初烟,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初烟一愣,而后摇了摇头。 “你爱苏公子吗?”顾千雪道,而后又补充了句,“不是感恩,而是爱,那种想与他同床共枕,想为他生孩子,想与他白头偕老,你幻想过吗?哪怕是一个念头也好。” 若换一名女子被这般质问,怕早羞红了脸,但初烟只是皱眉越来越深,认真思忖后,摇了摇头,“没有,我曾幻想过为主子赴汤蹈火,去没想过生儿育女。” 顾千雪点了点头,“所以,光有感恩,产生不了爱情。” 一时间,初烟无言以对。“但,如果主子喜欢我,即便没有爱情,我也愿意与主子在一起,哪怕是为了报恩。”而后一把揪住千雪的衣领,“如果厉王喜欢你,那便罢了,问题是厉王在朝堂上公然请旨皇上赐婚安然郡主,即便这样,你还不放弃厉王?” 顾千雪莞尔一笑,“已经放弃了。” 初烟一愣,而后惊喜。 “那为何不能给主子一次机会?哪怕是为了报恩!”初烟情急之下吼了出来,“什么爱情、什么感情,我是不信的!如果有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又如何会再纳妾?女人的心中只能容纳一人,为何男人的心中却可以容纳那么多人?与其追求那虚无的爱情,还不如追求长久的陪伴与呵护!你们这些大家闺秀只会悲天悯人,没有爱情就要死要活,你们可曾知道在许多地方,许多人连生的希望都没有?你们知道什么叫哀鸿遍野,你们知道什么叫易子而食吗?你们可曾知道,有些人为了活下去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与这些相比,爱情又是什么?” 顾千雪被抓着衣领,因初烟用的力气太大,她甚至觉得呼吸困难,她默默向后挣了挣,留出呼吸的空间,“你的话,大半……我也是认同的。” 终于知晓为什么初烟只有感恩没有爱了,经历了太多,看的太多,痛彻心扉,早就没了柔软的心。 570,劫持3 570,劫持3 听了顾千雪的话,初烟更是惊喜。 “你是说,你同意了?”因为太过激动,抓着顾千雪衣领的手更紧了。 “咳……”却见千雪面红耳赤,表情痛苦,但即便如此,依旧未挣扎、未反抗,如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初烟见状,赶忙松开了手。 缓了好一会,顾千雪才喘匀了气,赤红的面色逐渐恢复正常,“前半句,我是同意的,如果心中有一人,又如何能容下其他?但后一句,我却不全赞同,人活在世总要心存希望,不仅对其他人,便是对你——初烟姑娘,我也希望有朝一日你能遇见你命中注定的男子,拥有自己的爱情。” 初烟嗤笑,“我不需要爱情。” 顾千雪笑了笑,“拥有爱情是十分幸福的事,有时比吃饭、比喝水,甚至比活下去还幸福。也许你现在不了解,总有一日会了解的。” 初烟一愣,心中略有好奇,但想到自家主子,却生生将那好奇又压了下去,“顾千雪,我只问你,对主子,你怎么想?” 顾千雪垂着头,陷入挣扎。 “既然厉王要另娶她人,你就与主子在一起又如何?难道在你心里,主子就这般不堪,只配你一再利用?”初烟怒吼着,用全身力气压抑杀意,此时此刻,便是将面前可恨女人挫骨扬灰,也无法平息她平息她的愤怒。 顾千雪抬起头,双目清明,“恰恰与此相反,从前我将其百般利用,如今我被抛弃却又找上他,那才是真正的备胎呢!也许你不懂备胎是什么东西,但只要知道,这是对男子极大的侮辱就够了。” 初烟自然不晓得什么叫备胎,但隐约能理解其意,“难道你认为,主子连做备胎的资格都没有?” “不是没有,”顾千雪无奈,“而是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对苏公子了,如果我是个好人而不是婊子,应该做的是远远的离开,既然无法给苏公子想要的感情,便干脆不招惹他。” “顾千雪,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初烟对着顾千雪面庞的方向又是狠狠一拳,但那拳头在即将触碰到她面颊时,还是生生停住。 却见那捏紧的拳颤抖着,初烟一声绝望的怒吼,就在顾千雪认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却见初烟身子一软,跪在她面前。 “开条件吧,只要你能与主子在一起,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拿到,无论你想杀什么人,我都会帮你杀。”初烟的声音一反之前的凌厉,满是无力。 顾千雪依旧下意识向反驳,“我……” “你还想怎么样?”初烟气得浑身颤抖,“主子那般喜欢你,你也感恩主子,却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拒绝,别说你为主子好,你这叫虚伪!如果一个人真心为另一人好,便会满足他,而不是用”为你好“这样的可笑理由去拒绝!你以为主子的身体很好吗?你以为主子能长命百岁吗?如果说主子本来还有十年寿命的话,却因为你,生生缩短一半你知道吗?” 顾千雪想到每次见面时,苏凌霄明明身子孱弱憔悴,但却依旧未她绽放温暖笑意,以及提供无私帮助,说不心软是假的,说不内疚也是假的。 顾千雪抬起头,看那早已去往日华丽的天花板蛛网片片,挣扎不已。 是啊,他还在,她可以无条件享受他的爱和温柔,如果他不在了吗?留给她的只有内疚与怀念。 如果她有爱人,便应与他拉开距离,但如果她没有爱人呢? 也许是她错了,也许是初烟是对的。 “顾千雪,你说话!”初烟依旧跪地,眼中闪着杀意,倔强的泪水却不肯夺眶而出。 顾千雪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扶住初烟的双臂,“初烟姑娘,你说对,如果我真心为苏凌霄好,应该在不违背自己本愿的前提下满足他,而不是用一种幼稚可笑的原因伤害他。” 初烟惊喜,抬头一把抓住顾千雪的双肩,“你的意思是,你同意了?” 顾千雪点了点头,面孔上没有娇羞,却只有坚毅。 “太好了!顾千雪,从今日开始,我初烟的恩人,多了一人。”初烟已不知用何种语言表达自己的激动。 顾千雪无奈地笑了下,挣脱她的桎梏,伸手轻轻拭去初烟面颊上的泪痕,“笨蛋,我却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喜好、自己想做的事,以及,爱的人。从前你无自我,如今你为恩人而生,我希望有一日你能为自己而活。” 初烟却笑得轻蔑,“用不着,只要主子能开心就好。”而后站起身,顺便将顾千雪也拽了起来,“走,我们现在就走。”说着,就拉着顾千雪出了院子。 想到要去无名居见到那人,顾千雪全然没了之前的凌然,竟扭捏起来。“不……不着急。” “着急!”初烟却丝毫不以为意,适逢出大门见到一辆驿站马车回驿站,一把伸手将车夫拽了下来。那车夫刚要呼救,初烟却从怀中掏出五十两白银砸在他脸上,“银子和车,选一个。” 车夫早被银子砸晕,要知道,这一个马车和一匹马也就值不到十两银子,他还净赚了四十两,“菩萨,菩萨,您好走,这马车我不要了!要不然……小的亲自赶车送菩萨?” 初烟冷冷撇了一眼,“滚。” “好,好,菩萨别动怒,小的这就滚,这就滚。”说着,揣着银两乐颠颠地跑了。 “……”顾千雪的扭捏被初烟这一系列粗鲁的行径打散,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上了马车,不大一会,马车启动起来。 马车一路狂奔,驾车的初烟如同杀神一般,行走路人就是不小心被碰了,见到初烟那杀气腾腾的面容,也将骂人的话狠狠咽了回去,灰溜溜地跑了。 临近了无名居,顾千雪平静的心情却重新忐忑起来——怎么办?她怎么面对苏凌霄?会不会害羞?会不会笑场?苏凌霄是会因尊严而拒绝,还是会因太过惊喜而心脏病发作? 无论如何,她却知晓,伴随着她再一次走入无名居,她离厉王,却越来越远了。 571,注定?1 571,注定?1 厉王府,书房。 堆积如山的封地公文依旧如山一般堆积,厉王坐在桌案后,却不似平日里那般奋笔疾书,只是静静地坐着。 却见,展开的卷宗上面批复字迹十分潦草,带着一种明显的不耐烦,这是自控能力超强的厉王从前从未发生过的事,儿潦草的字迹上,却有一只纯黑色的荷包,长形的,里面鼓鼓的,放着一张所谓情诗。 而厉王便一直盯着那荷包。 就连厉王自己都不懂,为何明明在挨骂,却这般喜欢这个荷包和打油诗;为何顾千雪以挑战他威严为乐,他却依旧乐此不疲的供其挑战。 这时,门外传来君安的声音,“主子,消息到了。” 厉王从种种回忆中清醒,“进来。” 君安入内,为厉王见礼,然后认真禀报,“暗中保护千雪郡主的暗卫来禀,皓岚书院的婢女初烟将千雪郡主掳到一处空宅。” “掳走?”厉王的双目微眯,迸发危险。“听到什么了吗?” 而君安点头道,“回王爷,两人对话都听到了。”于是,将两人对话复述一遍。 厉王静静听着,表情逐渐变得难以捉摸,是悔恨、是内疚、是懊恼、是不舍。“你下去吧。”伸手拿起纯黑色荷包,想了想,还是收入怀中。 君安却未离开,“主子恕罪,但属下有一事不明,如果暗卫可以靠近探听到两人的对话,便说明那婢女武功不高,但若武功不高的话,为何千雪郡主不反抗?”他还记得在厉王府门前时,顾千雪对着他胯下那狠狠一踢。 将荷包收回怀中的厉王已平息了情绪,“初烟武功很高,便是四个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君安震惊,随即又面红耳赤,“王爷是在取笑属下吧,属下武功再不好,还能不如一名女子?”从来都鄙夷女性的他,如何能接受自己武功不如一名女子的事实? “暗卫能听见两人谈话,是初烟刻意为之,换句话说,那些话不仅是对顾千雪说的,更是对本王说的。”厉王语气虽心平气和,但若仔细听来,却有些不耐烦,“信不信由你了,去吧。”下了逐客令。 君安出了书房,青涩英俊的面庞火辣辣的,他心中暗暗发誓,定要与那初烟好好比试一次,更是要当着王爷的面比试,让王爷看看,到底是他武功高,还是那女人的武功高! 君安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真的与初烟比试了,惨败!这些,是后话。 当马车到达无名居时,顾千雪已经心跳如雷。 与顾千雪的忐忑不同,初烟却满是激动兴奋,平日里的风轻云淡荡然无存,只如同欢快的少女一般,“郡主,我们到了,您下车吧。”说着,而其放车凳。 顾千雪深呼吸一口气,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婆之感,然后掀开车帘,下了车去。 入了无名居,一路上,往来下人们并未有什么太多的注目,顾千雪自嘲的认为自己的闹剧还未被传来,一路畅行无阻,顺利到达了暖阁。 天虽暖和了,但因苏凌霄特殊的体质原因,暖阁中地火龙依旧未灭。也许一场伤风对于普通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苏凌霄来说确实致命的。 当顾千雪入内时,却见苏凌霄静静站在正厅,面对着一处博古架,好似在关注欣赏其上的某个真品古玩,却又像透过这些尘世俗物而看到其他。 “苏公子,”顾千雪本以为自己会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却发现,真正到这一刻时,自己无比冷静,“今日感觉怎样?” 与千雪的平静相比,苏凌霄却一反常态的紧张。 他慢慢转过头,灰色的眸子带着闪躲,“你……来了?” 顾千雪垂下眼,淡淡一笑,“是啊。”说了两个字,便不再语。 苏凌霄绞尽脑汁的,却不知如何将话题接下去。 可以说,这是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交谈最少的一次,平日里两人聚在一起,都有说不完的话题。要么是顾千雪碰见难缠之事,苏凌霄未其排忧解难;要么是苏凌霄缠着顾千雪说些“新奇之物”,顾千雪便将现代的小知识、小观点剽窃而来。 却每一次,这般尴尬。 苏掌柜将初烟拉到一旁,“初烟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少主如此反常?” 初烟却掩饰不住的欢愉,“英明如主子,定是早就猜到了。” 这回答更是令苏掌柜想不通,“什么早猜到了,猜到什么了?” 初烟却笑而不语,摇了摇头,“苏掌柜您看着就知道了。” 初烟的声音不大,除了当事两人,外人听不清,但当其话音落地的瞬间,却听见苏凌霄道,“你们都出去。” “……”苏掌柜欲哭无泪,他还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好奇得紧。 初烟笑着将苏掌柜拉了下去。 这是苏掌柜自从认识初烟开始,第一次见到其笑容如此多,“初烟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少主赶我们走,我看不到啊,你就快说了吧。” 初烟却依旧摇头,“别急,如果事情成了,不用我说,苏掌柜也会知晓的。” 房外苏掌柜如何焦躁自是不提,只说房间内,因为旁观者的离开,苏凌霄的窘迫也少了许多。 顾千雪不知是因自己脸皮厚还是因为不投入感情而少了扭捏,一片冷静,“苏公子这般局促不安,怕是早知晓发生了什么吧?” 苏凌霄面色微红,神经紧张,“我发誓,一切都是初烟自作主张,并非我授意!” 顾千雪一愣,而后哈哈笑了起来。 苏凌霄的脸更红,神情也更窘迫,“你……你笑什么?” 顾千雪笑得欢快,“我是在笑,与你们这些聪明人打交道真是烧脑,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的却是衍生问题,就好比我问你一加一等于几,你却回答我二加二等于四一样。我并非质疑初烟被你授意,只是单纯想知晓,你是否猜到我所来目的。” 苏凌霄干咳几声,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面颊的绯色却未平息,绝色又妖娆,“能……猜到,却不想勉强。” 顾千雪抬起眼,面色认真沉稳,“并非勉强,你且放心。” 572,注定?2 572,注定?2 苏凌霄的眼神闪了闪,欲言又止,却好似在挣扎。 顾千雪将苏凌霄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面部表情都捕捉在眼,而后却噗嗤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苏凌霄就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面红耳赤,“是不是……”很是窘迫,“笑在下很卑微?” 顾千雪赶忙摇手,“不不,苏公子别误会,你一点都不卑微,我对天发誓,绝没有鄙夷你半分,相反却觉得你很伟大、值得敬佩!” “……”苏凌霄。 顾千雪怕其不信,耐心解释,“人,都有追求自己心爱之物的权力,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看上我什么了,我长得并不出色,脾气也不好,不温柔,不会女红,不会吟诗作对……” “千雪不要妄自菲薄,这世上,你最独特!”苏凌霄急急打断,却发现自己竟说出这般肉麻的话,窘迫得几乎要找地缝。 顾千雪笑着,柔和若水,“所以我说,你很伟大,值得人敬佩。” “……?”苏凌霄依旧不解。 “当初我与他一起,你选择的并非放弃,而是默默守候、无私帮助,不是伟大,又是什么?”顾千雪耐心解释,声音不大,却若流水潺潺,“与你相比,我却无比狭隘、自私。他若专一,我便愿与他交好;他若另有所爱,我立刻转投他人怀抱,呵呵,我是不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人?忠贞一词与我无缘。” “不,千雪你万不要这么说,”苏凌霄急了,“我没你想的那般无私,从初烟听到消息夺门而出时,我就知晓她要去做什么,若我真无私,会阻拦他的,但我……” 声音戛然而止,原是因为苏凌霄情绪太多激动,而呼吸困难,一只手捂在左胸口,面色苍白。 顾千雪这才想起其病情,赶忙从一旁药箱中取出药物,为其服下。 自从顾千雪制出“速效救心丸”,就设计出了许多急救箱,摆放在无名居的各个位置,用以保证无论苏凌霄在何处发病,都在一分钟内拿到药物。 苏凌霄服了药后,面色冷静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激动。 “到床上平躺一会好吗?”顾千雪赶忙轻声问,“我唤初烟来?” 苏凌霄轻轻摇了摇头,“我坐坐就好,”而后自嘲道,“我的情况,你也是知晓,若我真无私,不会允许初烟将你带来的,毕竟……”他垂眼,看了一眼自己形同骷髅一般干瘦苍白的手,“若身体康健,我怎么会什么耐心守候?不敢将你留在身边,是因我的身子……却不知能陪你多久。明知你会痛苦,便不如从未开始。” 顾千雪又要说话,却被苏凌霄用手势制止,“听我说完。” 千雪点了点头。 苏凌霄缓了好一会,待胸腔中针刺一般的疼痛减弱后,才继续道,“原本我也以为自己会无私,就这么默默守在你身边,但得知那件事后,便再无法按捺私心,是我默许了初烟的所为。” 顾千雪笑着点头。 苏凌霄神情窘迫内疚,“会不会……很为难?” “为什么要为难?”顾千雪眨了眨眼,自嘲道,“有人喜欢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被人抛弃了却有人来接盘,还是被这般翩翩佳君子接盘,也许我上辈子拯救了银行系也说不定。” 关于顾千雪口中的一个个从未听闻的词语,苏凌霄是听不懂的,但多少能领会其意,也知晓那“接盘”二字并非褒义。“千雪不许这么说,你能给我机会,是我的荣幸才是,我……” “等等,”这一次,却是顾千雪打断,“肉麻矫情的话,我们都不说了行吗?无论你,还是我,咱们都不说。如果我没领会错你的意思,你应该是想和我在一起是吗?我同意了,我们在一起吧。”笑眯眯道。 苏凌霄微怔,而后缓缓苦笑出来,“千雪,原来你对我……竟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顾千雪惊讶,“你为何这么说?” 苏凌霄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奈,“有情人恨不得终日互诉衷肠,哪有你这般冷静?” 谎言被瞬间揭穿,顾千雪无地自容,“不……不是这样……你误会了,我真的是为你身体考虑!心疾最怕情绪波动,而再理智的人的情绪往往也受到外界影响,我可以继续煽情,但怕加重你的病情,最后喜事变丧事就尴尬了!再者说了,矫情千百遍,其结果不还是一样吗?我们在一起,怎么看都是我占便宜,我还欠你一万多两银子了,就不还了吧。” 苏凌霄轻笑出声,“好,在下知晓了,银子不用还。”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却觉后背一层冷汗,心中免不了嘀咕——与这些聪明绝顶的人打交道真是烧脑,每一句话都要深思熟虑再说,否则便容易被揭穿。和宫凌沨那混蛋在一起,担心的是受皮肉之苦;和苏凌霄这般聪明人在一起,担心大脑负荷太重以及心脏承受压力太大,此乃肉体和精神两种不同方向的压力。 突然,顾千雪愣住。 她怎么……又想起他了? 有时,她也反问自己,她喜欢宫凌沨什么。其对她非打即骂,用她身边人威胁她,霸道不给她留丝毫情面,将她尊严与名誉在脚下践踏,为何她还喜欢他? 苏凌霄见顾千雪的失态,凝眉刚要揣摩她的内心,但随即却又强逼着自己闭上眼。他不想猜透顾千雪的心思,正如同,他不想知晓顾千雪对厉王的感情有多深一般。 “饿了吗?”苏凌霄柔声问道。 别说,被他这么一提,顾千雪还真是发觉自己有些饿。 于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苏凌霄灰色眸子闪起光芒,“最近我与厨子学了几道菜,为你烹制如何?” 顾千雪想也不想,赶忙摇头如拨浪鼓,“别……你身体还不好,怎能劳你大驾下厨?吃厨子的菜就好,嗯嗯,我想吃鱼。”心中却道——人家失恋吃美食,她就算不吃美食,也犯不着折腾自己的肠胃啊。 苏凌霄这人什么都好,堪比完美,除了——厨艺。 573,注定?3 573,注定?3 用过晚膳,苏凌霄依旧处在兴奋之中,顾千雪好说歹说才将其摁在床上。 “千雪,”即便在床上,苏凌霄依旧不肯闭眼,“你不许走。” “……”顾千雪无奈,怎么感觉照顾一个生病的孩子?从前苏凌霄从来不这样,其永远进退有度,哪有半丝任性,“不走是不行的,我还得回去看我娘和弟弟,我娘的情况你也知晓,其心志如同孩童,如果见不到我会发脾气的。她还在月子里,最忌情绪大起大落,恐落病,所以我一定要回去的。” 苏凌霄知晓顾千雪不是在说谎,很是心虚,“那你能不能等到……我睡了再走。” “……”顾千雪越发觉得自己在照顾一个孩子了,但转念一想,却又很可爱。 她身子前倾,一双手臂支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从激动情绪中无法自拔的平躺着的苏凌霄,笑道,“从前的冷静,都是你装的,对吧?” 苏凌霄一愣,眼神开始闪躲,“与外人在时,不需要装。与你……有一些吧。” 哪是有一些?分明是一直在装! 顾千雪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你真是太可爱了,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如此可爱?” 苏凌霄皱眉,隐约知晓顾千雪不是在嘲笑他,却忍不住幻想——若他早一些表露心态,与她坦诚相处,她会不会喜欢自己。但想到孱弱的身体,苏凌霄又狠狠打断了这念头。 连自己都鄙夷,何况外人? “你的眸色好奇特啊,竟是灰色。”顾千雪研究起来。这种灰色与在现代时见过的俄罗斯人和北欧人不同,白种人的灰色眸子很少有这般纯正的灰,要么是灰色偏蓝,要么是灰色偏绿,但苏凌霄眸子的颜色,却是灰得纯粹。灰色的虹膜与黑色的瞳孔,竟如同一颗行星遨游在浩瀚神秘的宇宙中一般。 苏凌霄眉头再次皱起,“是不是很怪异?很……难看?” 顾千雪噗嗤一笑,然后拍着床哈哈大笑,“苏凌霄,你别这般患得患失好吗?你再这样下去,我真不知如何说话了。” “……”苏凌霄满面通红。 “很美,”顾千雪认真道。 “真的?”苏凌霄惊喜。 “真的,”顾千雪点头,“之前我没告诉过你吧?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是昏迷的,后来救醒后,当你睁开眼时,我真的惊艳了。很美,独特之美,神秘之美。”指的是他的眸色。 苏凌霄却再次尴尬起来,“千雪你所有不知,实际上……北醴国人的眸色皆是如此。” 顾千雪忍住笑的冲动,“虽然北醴国人人都是灰眸,但你却是独一无二的。” 苏凌霄目光悠远,将千雪的话放在脑海中反复咀嚼,仿佛将其狠狠烙印在心头一般,“谢谢你,千雪。” 顾千雪摇头,“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既然选择了在一起,就不能再见外了。” 苏凌霄勾起唇,微微点了点头。 顾千雪伸手,放在苏凌霄深凹的眼眶,“你的骨骼纤细,轮廓分明,如果身体康复一些,长上一些肉,一定很美。”这些话,可不是哄他,而是由衷而发。 在现代时,作为医学生的必修课,她精通解剖学。同时,她也选修了法医的一些课程,根据骨骼判断人的容貌以及各种信息。从种种迹象表明,如果苏凌霄不是因病脱相,一定是个出尘若谪仙一般存在的美男子。 苏凌霄安静的享受顾千雪的夸奖,他从前的容貌在北醴也算屈指可数,但他却不想说,说了又如何?再也回不去罢了。 “胖一些好吗?”顾千雪的手指,从他眼眶慢慢向下,划到面颊。 好半晌,苏凌霄才回话,“还能……回去吗?” 顾千雪点头,“能。” “如果能回去,我便胖给你看。”苏凌霄道。 顾千雪收回手,做回椅子上,“这样才乖,记住了,我只喜欢大帅哥,尤其是胖乎乎的帅哥,有手感。” 苏凌霄失笑,“多胖?” “越胖越好,”虽然如此说,但顾千雪却心知肚明,苏凌霄这种情况除非做手术,否则根本不会痊愈,但依旧语气轻松的与他玩笑,“你现在要做的事便是休息,休息好了身体才能康复,才能长胖,对吗?” 苏凌霄却依旧不肯闭眼,“舍不得。” “……”顾千雪。 苏凌霄表情认真道,“我真怕,一切都是梦,我睡去醒来后,梦就醒了。” 顾千雪心酸不已,强撑笑容,“不是梦,即便是梦,也永远不会醒。” 苏凌霄难得的放纵自己的任性,“依旧舍不得睡,怎么办?”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实在对这个任性的大男孩没有办法。不过,对付孩子自有对付孩子的妙招,她眯起了眼,“笨蛋,你现在休息好了有了体力,我们才能出去玩不是?我们先将京城里所有馆子都吃一遍,然后去名胜古迹溜达溜达,可以参加诗会也可以去看武林人士比武,反正你有花不完的钱,我们可以周游天下也说不定。你再这样不肯休息,那我们也只能窝在房间里吃吃喝喝,岂不无趣?” 苏凌霄被顾千雪设计出的人生陶醉了,“周游天下?”他去的地方很多,各个国家都留有他的据点,每一次辗转,有的只有旅途的疲敝,没有丝毫乐趣。 但情景换了,幻想身边坐着的是顾千雪,却觉得路途也充实起来。 “好。”如果说从前是苏凌霄自己构建的梦境,那么,随后便是顾千雪为其构建的幻想。 那般美。 苏凌霄依旧兴奋得无法睡眠,顾千雪很焦急,要知道,心脏病人最需要的便是休息,而睡眠对心脏可谓重中之重。 最后,顾千雪拿了一根细绳绑了一枚铜钱,放在苏凌霄眼前摇摆,逼着其视线跟随铜钱移动,用以催眠。 摇了大概一个时辰,苏凌霄这才缓缓闭了眼,睡了去。 顾千雪起身,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胳膊,直到出了房门而后又出了暖阁的门,这才敢长长的舒了口气。 初烟上前,二话不说就要下跪,好在顾千雪眼疾手快地将其抓住,“你主子可算睡了,第一次看见他如此任性,你也别给我增加负担了,胳膊还疼着呢。” 574,注定?4 574,注定?4 “怎么还跪?你真当我是大力士吗?”顾千雪使了吃奶的劲儿将初烟拎了起来,“给你主子晃了一个时辰的铜钱,回头你可以试试有多累。” 实际上,顾千雪是刻意说这些不着调的话,无论是在苏凌霄面前还是在初烟面前,她不想看见两人感激的神情,却不知自己在逃避什么。 与其说苏凌霄在梦中,还不如说顾千雪也在梦里。 ——事态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几个时辰的时间,她怎么就答应和苏凌霄在一起了?说苏凌霄任性……还不如说她自己任性!开始一段感情难道可以如此草率?难道可以仅仅因为同情和感恩? 直到如今,顾千雪也不知自己此举是对是错,更不知会不会后悔。 初烟站起身来,伸手将顾千雪的胳膊握住,为其轻轻按摩,“郡主永远有神计,将主子托福给郡主,奴婢便放心了。” 顾千雪道,“不算什么神技,只是一种催眠术罢了。心脏病人往往神经衰弱,因其心跳过速,情绪无法松懈,加之苏凌霄今日……更是激动了。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便是让其有精神寄托,再配合节奏,舒缓其情绪,达到催眠的作用。” 初烟淡笑着,“无论怎样,郡主对初烟的大恩大德,初烟是记下了。以后郡主便也是初烟的主子,初烟定衷心不二。”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你这傻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听听劝,为自己而活?” 初烟摇了摇头,“奴婢不需要为自己活,”而后却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神色严肃下来,“郡主,有个问题,奴婢不知该不该问。” “你问。”千雪道。 初烟挣扎片刻,“主子的病……有没有痊愈的可能?”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顾千雪难住了,一时间无法回答。 “郡主请如实告诉奴婢。”初烟态度坚定。 顾千雪点了下头,“好,那我说了,痊愈不了。” 虽然早料到这样的回答,但初烟依旧面色一白,“……真的吗?即便是千雪郡主,也……不行吗?” “我也很想彻底将他治好啊,如果有无菌手术台、如果有精密仪器、如果可以放置心脏起搏器,也许……”顾千雪叹了口气,“也未必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在早了十年,也许便痊愈了。”可惜,现在却不行了。 初烟浑身抖了几抖,而后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满是凄惨,“但即便主子不幸病逝,有郡主在身边,主子也是幸福的。” 顾千雪点了点头,胸口闷闷的,与其说心痛,还不如说是遗憾,就好比病房中一名坚强的病人病逝,更好比,她好友病逝。“我会尽量为他调养身体的,”仅从这一点,她便知晓自己的心意,心底到底喜欢的是谁。“药方我已经开好了,晚一些为其煎药,我先回去了。” “奴婢送郡主。”初烟亲自驾车将顾千雪送回顾尚书府,直目送其入府,方才离开。 回了顾尚书府,顾千雪反思这一日的所作所为,越发觉得自己可笑了。 “奴婢见过郡主,”离得大老远,玉莲和玉翠便冲了过来,神色焦急,“郡主,您没事吧?初烟没伤害你吧?” 顾千雪笑着摇头,“没有,初烟是我朋友,怎么会伤害我?今日府内如何,夫人和少爷如何?”一边说着,便一边向牡丹院而去。 两名丫鬟紧随其后,玉翠如实禀告,“回郡主的话,夫人和少爷一切都好,白日里夫人曾经吵着要郡主,后来老爷回来后,夫人便没找您。” “……”顾千雪无奈,这便宜娘还真会见色忘闺女,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过值得庆幸的一件事便是,因为府内没有其他姨娘,她便是不在府中,也是安心的。 入了牡丹院,在下人们的问安声中,千雪入了房间,却见赵氏和顾尚书正下五子棋,奶娘则是抱着小男娃在旁边笑着瞧着。 “偌澜,为夫赢了。”顾尚书。 “怎么会……哎呀,真的是这样,竟然五枚子连在一起了……不行不行,我不要下在那里了,要换一个地方下。”赵氏悔棋了。 “……”顾尚书早已习惯了,默许了其悔棋。 “哈,我下完了。”赵氏手舞足蹈。 “偌澜,为夫又赢了。”顾尚书。 “哎呀哎呀,怎么……等等,我再想想,刚才那一步不算。”赵氏将顾尚书赢棋的那枚棋子塞入顾尚书手中,继续悔棋。 可惜,无论如何,都阻挡不了顾尚书得胜的脚步。 “不玩了不玩了,不好玩!”赵氏正要耍赖,却发现顾千雪不知何时入了房间,一下子高兴起来,“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招呼一下?” 顾千雪微笑道,“刚来没一会,见你们玩得开心,便不忍打扰。” 不得不承认,赵氏并未因为生完孩子而恢复体重,依旧身材轻盈显瘦,五官绝美无暇,乌黑的发丝以及娇嫩白皙的皮肤,在一双若黑曜石般的璀璨双眼映衬下,美得震慑人的眼球。 顾尚书见顾千雪来,连忙道,“偌澜,为夫陪你玩好一会了,你休息一下,为夫与千雪有些要事要谈。” “不嘛,我也要听嘛。”赵氏不肯,在床上打滚起来。 这可把顾千雪吓坏了,“娘,别乱动,你还没出月子呢,你这样用力过猛容易内脏下垂,动作不能太过激烈!”赶忙冲过去,将赵氏扶住。 赵氏将眉眼笑成了月牙,浓密的睫毛下有一层淡淡光影,妩媚得如同好莱坞明星一般,“我要听你们说的话,我不管,我偏要听。” “……”顾千雪无语,无奈地看向顾尚书,“父亲想说什么,娘能听吗?” 顾尚书虽然也无奈,但更多的确实宽容,“自然,反正她也听不懂。”而后命令下人们都退了出去。 顾千雪将小男娃接了过来,抱在怀中,软软绵绵的触感让她喜欢得很,却忍不住想起了厉王府,她的义子与义女。 575,虚惊1 575,虚惊1 因为想到了义子义女,便又想到了可恨的厉王。 是恨吗?却又心中难过。 “千雪,关于为父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顾尚书开门见山问道。 那件事?自然是将顾千雪嫁给其门生已躲避厉王迫害一事。 顾千雪道,“让父亲担心了,但不用麻烦父亲,因为我有男朋友……呃,应该称之为情郎吧。” 赵氏一脸无辜地看向两人,顾尚书则是惊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情郎?” 如今女儿明白事理了,虽然从前的女儿糊涂,但也是对太子一心一意,哪有什么情郎?“咳咳……千雪,先不说这突如其来的情郎是否靠得住,只说,厉王殿下能容忍吗?” “他管得着吗?”提起那个人,顾千雪便觉得无比愤怒,一反平日里的温和冷静,气势汹汹起来。 顾尚书顿了下,“即便是你不怕厉王淫威……不不,是你不怕厉王殿下之威,也要为你情郎……不不,为那年轻人想一想,厉王殿下的手段你应知晓,若那年轻人因为你而毁了前程,岂不是罪过?” “是苏凌霄。”顾千雪面颊扫过一丝红晕,却不是娇羞,而是羞愧。 她依旧认为,自己将那般无私的苏公子推到了“备胎”的位置上。 顾尚书听见苏凌霄的名字时,微怔一下,眼中的担忧少了许多,“凌霄公子什么都好,就是那身体……”处在一个父亲的角度,自然不愿自己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 “我喜欢就好。”顾千雪道。 赵氏却突然插嘴了,“我喜欢厉王。” “……”顾尚书、顾千雪。 “为何?”顾千雪不懂,两人只打了一个照面,说了几句话,为什么赵氏就喜欢厉王呢? “因为他喜欢你,一定会对你好的。”郑氏少有的认真,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晶晶亮地盯着顾千雪,懵懂的面庞满是严肃的神色。 顾千雪苦笑,“是啊,对我好,对我十分好。”好到破坏了她的名誉后,再将她的颜面践踏。 顾尚书想到当时朝堂上的一幕,也是脸黑的很。 当时多少同僚对其幸灾乐祸,多少同僚用眼神询问,直到退了朝,一堆官员更是三八地追着他问事情缘由,便是他不在乎颜面,也是咬烂了后槽牙才撑着回到家中。 “千雪,你同厉王在一起吧,好吗?”赵氏依旧未放弃希望,说服道。 顾千雪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强撑着笑容,“娘,我有些累,你早点休息。”说着,想也不想就起身出了去。 “千雪!千雪!”赵氏依旧叫着,要去追,被顾尚书硬是拦住。 顾尚书见赵氏的模样,也不知如何解释,“偌澜别任性了,凌霄公子也是一名世间少有的青年才俊,千雪同凌霄公子在一起,不会亏的。” 赵氏却急得跺脚,“什么亏不亏的?厉王喜欢千雪,千雪也喜欢厉王,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 顾尚书不知如何解释,“你怎么就肯定,厉王喜欢千雪?” “自然是看的啊,”赵氏还理直气壮,“我有眼睛,就能看见。” 两人竟如此争执起来。 顾千雪未用晚膳,没有胃口。 泡了一个热水澡,便早早躺到了床上。 脑海中不断闪现赵氏那认真的模样——因为他喜欢你,一定会对你好的。 想到这句话时,顾千雪心底酸酸的疼,她翻身趴在床上,抱着被子,越发想哭起来。 但随即,又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为了一个神经病、一个畜生、一个人渣哭!她有大好的人生,有爱她守护她的人,她是幸福的,明明要笑才是。 脑海中又闪过顾尚书和赵氏下五子棋,顾尚书对赵氏十分包容,十分疼惜,难道真的是喜欢赵氏? 赵氏美则美矣,但如果追求一夜姻缘还能解释,真正过日子的话,还是需要两人性格的融合罢? 因为赵氏单纯?这个……便是顾尚书喜欢这一点,也无法完全解释。 如果赵氏的美貌与赵氏的纯真可以占百分之三十的份额,为顾尚书生了儿子占百分之二十的份额的话,那么余下百分之五十便是对赵元帅的知遇之恩了。 感恩……那般重要? 她是否也应该像顾尚书一般,因为报恩而爱上苏凌霄,最终与他白头偕老呢? 想着想着,却不知何时睡了去。 一夜无梦到天亮,顾千雪是被玉翠的叫声吵醒的。 “郡主,郡主!大事不好了!”玉翠的尖叫声将顾千雪生生从熟睡拽到现实。 顾千雪伸手揉了揉眼,“发生了什么?”好在她没有起床气,否则玉翠这丫头算是遭殃了。 玉翠道,“提亲……提亲……苏公子来提亲了……” “啊?”顾千雪吓了一跳,残存的瞌睡虫立刻消失。几乎是同时从床上蹦起来,顾不得穿鞋,就跑去找衣服。 正在这时,玉莲从门外快步进来,听见了玉翠的喊声,气得狠狠拧了自家妹子的胳膊,“你这蹄子怎么胡说八道,谁说苏公子来提亲了?我专门跑去与皓岚书院的管事打听,这些都是苏公子送给郡主的小……礼品而已。” 说到“小”字,连玉莲的声音也抖了三抖。 玉翠的胳膊被玉莲拧得生疼,龇牙咧嘴道,“但……但刚刚嬷嬷们都说是提亲,还说什么十里红妆呢。” 实际上,玉莲刚开始也是以为是提亲,毕竟没人送礼送如此多、如此贵重的东西,听说送礼的队伍从皓岚书院出发,队伍排头到了顾尚书府,队伍的末尾还没从皓岚书院走出来呢。 这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是,排头的车辆在将东西放下后,竟然立刻返回皓岚书院,说东西没运完,他们再去取。 穿好衣服,玉翠为顾千雪梳头发,玉莲则是将前院如火如荼的一幕如实禀告。而结果是,顾千雪顾不上洗漱,直接蓬头垢面的冲了出去。 前院如同打仗一般,人声鼎沸,冷清了许久的顾尚书府一下子人满为患。 而离得老远,顾千雪便听见一群汉子们齐齐喊着口号,“一二三,嘿!”、“一二三,嘿!”。而声音处,一堵火红火红的墙堵在顾尚书府大门,竟是名贵的珊瑚! 576,血珊瑚 576,血珊瑚 这是一堵火红珊瑚形成的珊瑚墙,别说是在南樾国,就是在现代、就是在电视里,顾千雪也是没见过的! 现代珊瑚珍贵,是因环境恶化,珊瑚越发难找。 南樾国珊瑚珍贵,是因为没有切实可行的海底打捞设备,一切都靠人工,加大了开采难度。 但无论如何,哪有这么大的珊瑚? 顾千雪真的很想见见采集这珊瑚的是何等神人! 因为珊瑚太大,高有三米,宽大概有五米,进入顾尚书大门成了难事。 十几名壮汉喊着口号小心翼翼地向内抬,至于为何如此费事的原因,并非是珊瑚太重,而是太过昂贵,可谓连城。 不是夸张的价值连城,是真正的价值连城。 顾尚书府的大门勉强三米高,所以珊瑚搬了一半,却发现搬不进去了。 别说顾尚书府的管家急得满头汗,亲自来送东西的苏掌柜也是大汗淋漓。 却见苏掌柜向后退了几步,抬头看向顶端,而后低头衡量了下,扭头问顾府管家,“拆了吧。” “啊?”顾府管家一时间没听懂。 “干脆将大门拆了,这门最多也就千两银子,回头我送五千两过来,”苏掌柜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不就是五千两吗?如果这绝世血珊瑚坏了那么一点点,哪怕是小手指大小的一块,最少就损失五万两银子。” 顾府管家腿早就软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能爬上礼部尚书家管事一职已经很牛哄哄了,却发现在皓岚书院掌柜面前,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五千两银子……他拿五千两都要亲自去顾尚书那里请示,还要详细说明这些钱财的用途,但在苏掌柜眼里,五千两银子却好似一贯铜钱……不,明明是五个铜板! “这个……这个……”顾府管家依旧犹豫不决,“苏掌柜,拆大门可不是什么小事,我得和咱们老爷请示一下啊。”说着,也忍不住擦汗,谁家大门说拆就拆? 苏掌柜哈哈大笑地拍了顾府管家的肩,“有什么好请示的,以后我们少主是你们府的姑爷了,都是一家人。” 顾府管家大吃一惊,“啥?您说啥?”千雪郡主不是未来的厉王妃吗?还有个传闻说是未来太子妃,什么时候成了天下奇人凌霄子的妻了?郡主这是一女配几夫啊? 苏掌柜将管家的心思看在眼里,冷哼一声,“我们少主与郡主才是绝配,郡主正是因为选择了少主才甩了厉王。” 管家是会看人脸色的,见苏掌柜脸黑了,赶忙道,“对对,凌霄公子英明神武,岂是厉王能比得了的?” 苏掌柜面色这才好起来。 当顾千雪将两人对话听在耳中时,只觉得后背一层冷汗,“苏掌柜,这是在做什么?”停住脚,伸手一指正在艰难往门里挤的血珊瑚。 苏掌柜见是千雪郡主,瞬间收回之前的高傲,变得殷勤又恭敬,“小人给千雪郡主请安了,是这样的,因为之前您将家当都送到了无名居,少主怕您手头紧张,便派小人送来一些小玩意。” 顾千雪看了一眼那价值连城、红彤彤、被一群壮汉喊着口号小心往大门里送的“小玩意”,“苏公子实在太客气了,前一阵子苏公子刚给我一万两银子的银票。” 顾府管家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妈呀,一万两银票!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别说他没见过,整个顾尚书府才值几个一万两啊? 苏掌柜却笑着摇手,“一万两太少了,少主怕郡主不够花。” 顾府管家再次咽口水——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一万两还不够花,郡主难道整日在家嚼银子玩吗? “怎么可能不够花?一万两银子很多,好不好?”顾千雪无语。 苏掌柜道,“郡主您有所不知,库房不能空着,这不吉利!”作为日日与南樾国达官贵人打交道的皓岚书院掌柜,苏掌柜自然是口绽莲花。 顾千雪不懂南樾国还有这种讲究,想来苏掌柜见多识广,也许是她孤陋寡闻也说不定,“那就麻烦苏公子将我送去的那些东西再运回来嘛。”反正也是不亏。 苏掌柜心中默默想起当初顾千雪拉了几马车的“破烂货”,那些东西别说少主,便是他也看不上眼。但看不上归看不上,嘴里说得却比唱都好听,“哦哦,是这样,那些东西嘛……少主喜欢得紧,睹物思人,郡主不在无名居时,少主就时常把玩那些名贵器物,所以……少主舍不得的。” 顾千雪怎么会想到面相忠厚老实的苏掌柜实际上精明狡猾得很,虽然心底有些怀疑,但大体还是相信了,“原来是这样,但……那个珊瑚墙,也实在太夸张了,便是将尚书府大门拆了,搬进来也是没地方放啊。” 谁家库房那么大? 难道先拆大门,后拆库房吗? 苏掌柜眼珠子飞速转了一下,“郡主放心,您别瞧着那东西大,实际上不值钱,撑场面的。” 千雪皮笑肉不笑,“你真当我那般不识货?” 苏掌柜赶忙解释,“不不不,郡主您误会小人了,小人的意思并非郡主不识货,而是有价无市,您想啊,谁能出那么一大笔银子买那个?” 顾千雪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古董珍玩这些东西,不仅以贵为好,更多的是观赏价值,摆在房间内赏心悦目。“但苏掌柜,这珊瑚……我们真没地方放!” 苏掌柜略微一想,“郡主的意思,小人知晓了,小人这就出门找能工巧匠,专门在贵府盖起一座能容下的仓库。” “……”顾千雪真是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顾府的宅子和无名居不同,这是皇上御赐的,换句话说,搞不好哪天还要收回呢,突然加盖那么大的库房真的不妥,我父亲无法与皇上交代、无法面对同僚。” 苏掌柜见顾千雪如此说,便也叹了口气,“郡主说得对,郡主英明睿智,关于那血珊瑚……”苏掌柜举目眺望,而后说了个让顾千雪更吐血的话。 却见苏掌柜伸手一指顾尚书府内门一侧的小花园,“血珊瑚就放在那里,当个假山,如何?” 577,仅仅是压箱底1 577,仅仅是压箱底1 顾千雪真的吐血了! 血珊瑚放在院子里当假山,这像话吗?她得派多少人手彻夜不眠的看着?别人家招贼都去库房偷东西,她家的贼都在院子里抠珊瑚,无名居有那么多暗卫,顾尚书府哪来的暗卫? “苏掌柜,您就别扯了,这么昂贵的珊瑚放在院子里结果会怎样,你比我更清楚,待一个月后再来看,好好的珊瑚怕是被挖得千疮百孔了。”顾千雪无奈道。 别看苏掌柜忽悠得欢实,实际上心如明镜,想了想,也叹了口气,“是小的考虑不周,尚书府为皇上御赐府邸,无论是拆大门还是盖仓库,在不经过皇上允许的情况下,确实不妥。” 顾千雪见苏掌柜如此,松了口气,“是啊,这血珊瑚放在尚书府,却是不方便,还有,”说着,伸手一指吵杂的门外,“这么多珍玩大张旗鼓地送来,你们是不是怕尚书府太平静了?也不知,以后能招多少贼呢。” “郡主你这个大可放心,关于这一点,少主早就料到了,不仅车上的器物都是送给郡主的,更是包括运器物的车以及车夫力士,”声音压低了一些,“车夫二十人,力士五十人,皆是有武功之人,力士其中三十武功尤其精湛,可做贴身侍卫、暗卫,或者死士。” “……”顾千雪突然发觉自己和苏掌柜无法交流,平日里那般沉稳的苏掌柜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极为不靠谱。“若你听我的话,就将东西暂且放下,我亲自去无名居一趟。”说着,便转身欲走。 苏掌柜追上去,急着问,“郡主去无名居做什么?” 顾千雪无奈道,“自然是将这些东西都退回去,你不用劝我,无论你再怎么口绽莲花,我都不会接受的。” 苏掌柜见千雪郡主主意已绝,也只能遗憾,却依旧有一事不明,“那郡主为何是向后院走?” 顾千雪转过身,伸手一指拥堵的大门,“我也想走正门,但我出得去吗?” 苏掌柜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哈,今日小人实在冒失,郡主且稍等,小的这就让众人将门口让开。” 顾千雪一把抓住苏掌柜的衣袖,“即便是让出大门,我也是走不得的,”而后神情尴尬,压低了声音,“我还没梳洗呢,也不能这副模样去无名居吧?” 实际上,苏掌柜不仅不会阻拦顾千雪去无名居,还恨不得其插上翅膀立刻飞去,去了就再也别回来了,“好,那小的便备车,令他们让开府门。” 顾千雪点头应允,而同时苏掌柜也按照说的那般吩咐了下去,顺便,还派人快马加鞭回无名居,让厨子重新烹制丰盛早膳,因为想来郡主还未用早膳的。 不得不说,苏掌柜的一举一动给顾府管家上了生动一课,顾府管家深深的发现自己的不足——同样是服务行业,看看人家“高薪阶层”是多么善解人意,考虑周全,他需要学习得还很多,嗯嗯,还很多。 顾府管家如何将苏掌柜的一举一动默默记在小本子上自是不提,只说顾千雪重新梳洗后,乘坐苏掌柜为其准备的马车风尘仆仆地去了无名居,见到苏凌霄时刚要表达自己强烈的不满,没想到等她的不仅有温柔出尘的病美人,还有一桌热腾腾的精美佳肴。 民以食为天,于是便将满腹怨言连同丰盛早膳一同咽了下去,待早膳用完,气也消了大半。 暖阁内其喜洋洋,便是初烟,疏离冷漠的面庞也一片喜气。 顾千雪刚要说礼品的事,但看到初烟的欢愉,便忍不住捉弄一番,“苏公子,我看初烟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应该为其相个如意郎君了?” 初烟一愣,惊悚地盯着顾千雪。 千雪只是单纯的开玩笑,但同样的话语在苏凌霄这里却被反复琢磨了几百遍。 刚刚还温柔似水的眸子瞬间便夹杂了冷静,深深看了一眼初烟,又瞧了一眼顾千雪,“千雪说得对,初烟的年纪不小,一直呆在我身边却是有些不方便了。” 却见,初烟前一刻还忍不住笑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垂下眸子,那眼神满是绝望。 千雪赶忙解释,“我错了,是我玩笑开大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哪个意思?苏凌霄定是以为她吃醋了呗,毕竟她早早就放话出去说,未来夫君必须一心一意不能纳妾了,“我真的只是在开初烟的玩笑,再者说,初烟如果不在这,那我才不方便呢,毕竟整个无名居除了初烟外,实在没有女子了。” 苏凌霄见顾千雪神色不像勉强,便放下了心,“好,一切你做主。” “……”顾千雪顿时倍感压力山大,“咱们要提倡自由恋爱,不能包办婚姻,懂吗?” “嗯。”苏凌霄淡笑着,一副受教的模样。 初烟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却以为是千雪郡主在惩罚她,毕竟当初她的行为实在大不敬。但如果时间重回,她依旧会那般做。 如果说早膳化解了她的冲劲,那么初烟一事将她最后的锐角磨平。 关于礼品之事,顾千雪开始忐忑了起来,“苏公子,咱们能不能商量件事?” 苏凌霄点头,“好。” 顾千雪心中列举出无数理由,快速整理一番后,道,“关于那些礼品,能不能不要送到尚书府?” “好。”苏凌霄再次点头。 顾千雪一愣,“你就……这么同意了?” 苏凌霄笑意加深,“是啊,所有事,都由你来做主,我不会多言。” 顾千雪再次愣住,心中满满的感动和内疚。 内疚?自是内疚。 苏凌霄对她这般好,金山银山不眨眼地送给她,更是对她百依百顺,为何她却对苏凌霄出来感恩却没有其他旖旎的情愫?而某个自大猖狂的家伙不断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对她更是非打即骂,而她却总时不时想他。 千雪眸子闪闪,心中了然,也许,这就是……贱吧。 除了“贱”,她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行径。 苏凌霄的笑容僵了那么一下,却好似,看穿了她的心一般。 578,仅仅是压箱底2 578,仅仅是压箱底2 前来送药茶的下人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初烟出门将茶品端了进来。 暖阁依旧不允许其他下人出入。 苏凌霄正要伸手将那茶端过来,中途却被顾千雪截了去。 凌霄不解。 顾千雪道,“从前你是我病人,我能做的只是提出建议,但到底要不要履行决定权在你,但如今,我决定要伴随你一生,为了不提早成为寡妇,有些事情却不得不管了。” 若换一个人,听见有人诅咒自己死,怕雷霆大怒,但苏凌霄却不会,非但不生气,反倒是十分开心。 “好。”千言万语,化为一个好字。 顾千雪闻了一下药茶,“虽然名为药茶,但实际上还是以茶为主,知道为什么茶略有苦味吗?” 苏凌霄不解,满是好奇,“不知。”茶是苦的,糖是甜的,这是固定的味道,哪有什么原因? 实际上,原因大大的有! “茶叶中有一种物质可以称之为多酚,而多酚类物质主要是儿茶素,儿茶素分为单体儿茶素和酯型儿茶素,其中酯型儿茶素约占70%,是影响茶叶苦涩味的主要成分。”顾千雪为其解释。 什么是多酚,什么是儿茶素?苏凌霄不解,更有着十足的兴趣,但去没立刻开口询问,因为他知晓这些东西解释起来怕会非常麻烦。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如果真想知晓这些奇妙的词汇,便要从头学起。关于学习,苏凌霄有的是耐心,何况是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便是苦事也是甜的。 “儿茶素又称儿茶精,茶单宁。无色结晶体;能溶于水,和咖啡因同属茶叶中的两大重要机能性成分,儿茶素可以通过血液循环进入全身,加强新陈代谢,增强脂肪的氧化和能量消耗从而达到抑制肥胖的作用。”顾千雪继续讲解。 关于新陈代谢和氧化这两个词语,苏凌霄从前听顾千雪提过,“也就是说,喝了药茶,我会更消瘦,对吗?” 顾千雪点头,茶可以减肥,还可以防龋齿,真心是个好东西,按理说人人都应喝,最好是喝半发酵或全发酵类茶,但苏凌霄这种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还是……别减肥了。 “非但会消瘦,还会使你体虚,”顾千雪言辞肯定,“刚刚说了,茶叶里两大重要有机成分,除儿茶素还有一种,你还记得吗?” 苏凌霄点头,他记忆力一向很好,可谓过目不忘,“咖啡因。” “对,咖啡因是一种黄嘌呤生物碱化合物,中枢神经兴奋剂,能够暂时的驱走睡意并恢复精力,更能加快血液循环。结合儿茶素,可以说喝了茶后,人体精神亢奋、血液循环加速、新陈代谢加快,而这种基础代谢需要庞大热量做支撑,你平日里不喜油腻,消化系统也孱弱,身体中没有那么多热量供这些过剩的基础代谢,有限的热量被用在不必要的地方,最后造成了热量不足,而结果便是体虚。” 苏凌霄略有惊讶,茶品使人消瘦并非无人知晓之事,但却没人将其中原理分析而出,更没人将体虚和茶联系在一起。 “苏公子,你而是会医术之人,体虚的表现我便不累述,你回想一下,是不是我说的道理?”顾千雪道。 苏凌霄却笑了,“是不是道理都不重要,只要你说的,我便去做,便是那砒霜,我也愿意品尝。” 被苏凌霄说得有些窘迫,千雪轻咳两声,“既然你听我的,从今日开始便不能再喝茶,改喝奶吧。” “啊?”这一次,苏凌霄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惊讶声。 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喝奶的习惯,孩童断了奶后,一生便不再喝奶。 “奶的营养丰富,虽然比不上合理搭配的膳食,但有一点却不得不推崇,便是其吸收力,”顾千雪道,“你可知,为何孩童必须喝奶人不是其他食物?” “因为奶更好吸收?”苏凌霄问道。 “对,”顾千雪点头,“孩童的肠胃还未发育完全,若提早喂食其他,无法消化极易造成肠坏死,同理,别看你人高马大,实际上脆弱的肠胃不比那孩童强壮多少,这也是你无论吃什么精致膳食都没什么滋补效果的原因。” 苏凌霄了然,但事实是这么个事实,真正让他去喝奶,还是需要强大的魄力。 千雪也知晓强人所难,别说身为男子的苏凌霄,便是当初为了给昏迷不醒的秦妃补身子家里奶,秦妃刚醒来时也喝了几次,后来身子大好后就再也不肯喝了。 “喝……什么奶?”苏凌霄的声音带着胆怯。 顾千雪噗嗤一笑,心中自然知晓苏凌霄怕的是什么,“放心吧,不让你喝人奶,就喝羊奶吧,羊奶更好吸收还不会生火。” 苏凌霄松了口气,“好,就听你的罢。” 饶是冷漠若初烟,看见这一场景,也几乎忍俊不禁,因她跟随主子这么久,能让主子这般胆战心惊的除了千雪郡主,怕是真的没第二个人了。 从旁敲侧击中,顾千雪终于证明了这轰动半个京城的“十里红妆”并非是什么下聘,而是一次普通的送礼活动,换句话说,就是苏凌霄怕顾千雪手头太紧了委屈着自己,派人送了些东西,为其压箱底。 顾千雪心中暗暗咋舌——只是随便给个东西压箱底已经这般声势浩荡了,如果真是下聘……啧啧啧,真是难以想象。先别说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最起码虚荣心上能得到百分百的满足。 如此想来,她也不亏,所谓丢了芝麻,捡了西瓜。 苏凌霄轻声问道,“千雪在想什么?”声音无比温柔。 顾千雪回过神,道,“苏公子,我知道你一片好心送我东西,但这个心意我心领了好吗?东西还是放在你这里,待需要时,我自会来和你讨要。” 苏凌霄了然,“东西送给你了,放在何处都听你的,只是,你若真需要,可不能因为舍不开面子而不开口。” 顾千雪皮笑肉不笑了两声,“呵呵,舍不开面子?你说的,确定是我?”别人是碰见困难找警察,她绝对是碰见困难找苏凌霄,没有例外。 579,假痴不癫1 579,假痴不癫1 事情比顾千雪想的还要容易,唇枪齿战没用上,还没等战役开始,便落下了帷幕。 怎么会想到苏凌霄这厮什么都听她的,百依百顺的那种,最后弄得她都开始自我检讨起来了。 她知道苏凌霄还是希望这些东西送给她,但如果这些东西真放在顾尚书府,府里还会安全?还会安宁?她之前花那么大的代价将姨娘们都遣了出去难道是为了帮赵氏夺得夫君的宠爱吗?不!是为了断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否则每日出门都要担心自己的便宜傻娘被人害了。 想到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顾千雪更坚定了信心。 为了让自己不再自责上彷徨,千雪打算转移注意力,“我们来下棋如何?” 苏凌霄欣然同意,“好。”却不知,是否看穿其小心思。 南樾国的棋,与中国围棋相类似,可惜,顾千雪在现代时连围棋的子儿都没摸过一下,更别提什么惊世绝学的残谱绝章了,“我教你一种叫做五子棋的东西吧。”还是这个好,简单易学,有那么几种套路,先不说她能不能当常胜将军,便是开头几盘能赢也是不错的,见好就收才是王道。 “哦?”苏凌霄听见这么个新奇的词语,自然是愿意尝试。“需要准备什么材料吗?” 顾千雪摇头,“就用你的棋盘。” 初烟立刻转身将棋盘取来,为两人摆好棋盘后,更是将棋盒摆在两人面前。 棋盒是紫檀木制,折页和小巧的卡扣是纯金打造,奢华又精致。 为了不表现出少见多怪,顾千雪只在心底暗暗咋舌了下,伸手打开,棋盒。当手指捻起纯黑色的棋子时,终于忍不住惊叫了起来,“这个……是不是乌玉?”如果没记错,厉王手上戴的扳指就是这个材质。 乌玉与玛瑙不同,虽同为黑色,但乌玉更晶透、光泽非实非虚,十分昂贵。 苏凌霄点了点头,“正是。” 顾千雪暗暗咽了口水,心中不忍在想,比尔盖茨怕也没这么夸张吧。一国亲王手上戴的扳指,他用来当棋子玩儿,真是……太有钱任性了,啧啧啧。 苏凌霄灰色的眸子盈光流转,“千雪若喜欢就拿去吧,这套棋不大也不显眼,放在顾尚书府不会太招摇。” 顾千雪一惊,“不用,多谢你的好意,但我对下棋真没什么兴趣。” 苏凌霄闻此,眸子闪过一丝失望,但隐藏得很好。“五子棋有这怎样的规则呢?” 顾千雪点头,“很简单,与围棋一样,每人一步但非围子吃子,而是五子连成一线为赢,例如这样,”说着,摆成横的一排,“也可以这样,”又摆成了竖的,“当然,斜着的,也可以。”说着,又摆了起来。 苏凌霄静静的听着,视线一直盯在其雪白柔胰上,却不知实在看手,还是在看棋。 “听懂了吗?”顾千雪问道。 苏凌霄点头,“好似是听懂了,可以试试。” 顾千雪心中暗笑,“好,来。”就下三盘就收手!保持全胜记录,见好就收。 因顾千雪拿着黑子,便先下一子,苏凌霄紧随其后。 没多一会,顾千雪就输了。 “……”顾千雪。 苏凌霄见顾千雪无语的表情,却心有担忧,不免猜想其是不是生气了,暗暗自责为何不放水。“再来一局如何?” 顾千雪点了点头,没吭声。 依旧是顾千雪用黑子先行,但这一次,战局明显延长了许多,而结果竟是顾千雪赢。 “好棋。”苏凌霄装模作样地赞叹。 “承让,”顾千雪伸手擦了擦汗,“咱们还是干点别的吧。”她不想再这么谋杀自己脑细胞了。 苏凌霄再次陷入沉思之中,在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将战局拖的太久的,早知道,应该早一些输才是,失策!“再来一局吧,我……好像是有些喜欢这个叫五子棋的东西了。”口吻略有焦急道。 顾千雪噗嗤一笑,“你是不是想让我赢得爽一次?罢了,我是什么水平自己清楚,在棋类游戏上,我确实没什么天赋。” 苏凌霄有些自责,“但千雪在数学方面确实无人能敌,尤其是当初在宫中给我出的那道题,实在经典。” 顾千雪没好意思告诉他,那是一道现代幼儿园的题。 两人正客套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下人的禀告声,初烟快步外出,顾千雪也好奇地停了下来。 没一会,初烟快步归来,“禀主子、郡主,有客道,是周容秋,还有他的家仆忠叔、忠婶。” 顾千雪一惊,“周容秋?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每次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每次风平浪静他就跳出来,这是哪门子的神医嘛。”一提周容秋,便满肚子的气。 苏凌霄轻笑道,“抱歉,是这样,他帮我去找一味草药,传闻那草药有起死回生之用。” “起死回生?你也信?”顾千雪不客气道,“如果是别人就算了,有病乱投医的道理我也懂,但作为万事通的你,怎么也相信那么天真的话?” 一旁的初烟听顾千雪这般毫不客气的职责主子,虽然知晓主子乐在其中,但依旧有些刺耳,“郡主请恕罪,奴婢想插一句嘴,有病乱投医之人皆是因走投无路,若有一线生机,谁愿意乱投医呢?”只不过语气委婉许多。 顾千雪道,“什么叫没有一线生机,不是还有我吗?当我顾千雪是死人吗?” 苏凌霄一愣,灰色的眸子闪了闪,笑意加深,“是我的错,我知错了。” 说完了夸海口的话,顾千雪便后悔了——完蛋了,牛皮最大了,如果兜不住怎么办,难道真让他做开膛手手术?先不说各种仪器输血设备根本无法解决外,即便是有器械她也不敢动手,毕竟她不是胸外科! 实际上,苏凌霄只说对了一半。 有病乱投医是真的,只不过他为何如此?只因仓促。 早已放弃的人生,却因为某个人的出现,重新拾起,燃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却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大嗓子从门口传来,“哎呀,千雪丫头好久不见了,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不是别人,正是忠婶。 580,假痴不癫2 580,假痴不癫2 什么事? 一时间,顾千雪竟然懵了,开始飞速回忆起来,从前她答应过忠婶什么事吗? 就在千雪考虑之时,周容秋主仆三人已进了来。 周容秋依旧是阳光俊朗,好像穿越南樾国的夏威夷大男孩一般,与从前比,更健壮了,皮肤也更黑了,便是有人相信其是码头扛粮食的力工,也不会相信他是个大夫,绝对没有半丝儒雅气质。 顾千雪多少也能猜到自己为何很少见到周容秋——其志向不在行医上,只要在京城,便有许多达官贵人慕名上门求医,拒绝谁都不好,最后便是干脆离开京城,闯荡江湖了。 忠婶见顾千雪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好心”提醒,“就是让你嫁给我们主子啊,听说你被那厉王小子抛弃了,不正好吗?” “……”顾千雪很无语,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消息都……传开了?” 周容秋又气又怕,他伸手拽了下忠婶的衣襟,示意其赶紧闭嘴,“千雪别多想,没传开,只是我们周家有特殊的信息渠道罢了。” 顾千雪噗嗤一笑,“不用这么紧张,忠婶说得没错,再者说这件事早晚会传开,只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忠婶从来鲁莽,众人早就习惯,但这一次,苏凌霄的眸色却反常的冷了冷,初烟周身杀气隐隐腾起,却被苏凌霄一个眼神制止。 顾千雪的反应令周容秋等三人惊讶,忠婶很仔细地观察顾千雪的面部表情,“千雪丫头,为何如此坦然?” 顾千雪俏皮地眨了眨眼,“我现在不应该坦然吗?” 忠婶道,“你现在的反应不是应该有两种吗?”说着,伸出两根手指,“一种是自暴自弃,另一种是不屑一顾。” 顾千雪笑着摇头,“自暴自弃?这世上,无论少了谁,太阳依旧照常升起,何况是人?为了一个阴晴不定的神经病而自暴自弃,我也太没出息了吧?何况他也配?”顿了一下,又道,“终于不屑一顾,那才是真正的虚伪。既然心动过,为何要否认?掩耳盗铃!若如此,便比自暴自弃更可悲了不是吗?” 忠婶咧嘴大笑,露出一口白牙,“所以,你干脆坦然处之,对吗?” 顾千雪点了点头,“我才不相信,少了某个人,另一个人就活不下了呢。” 初烟欲言又止,却被苏凌霄暗暗瞪了一眼,便只能将话狠狠咽了口气。幽幽叹了口气——郡主有所不知,没了郡主,主子怕真的活不下去了。 不深爱一人,又如何能体会其中滋味? “不愧是千雪丫头,别看忠婶我是个粗人,实际上我忠婶能看上的人还真是少,但你顾千雪却是头一号,”忠婶话锋一转,“你还没想起来答应忠婶什么事?当初你说过要认真考虑一下的。” 顾千雪摇了摇头,“真没想起来。” “就是嫁给我们主子周容秋啊,反正厉王也不要你了,你闲着也是闲着,嫁给我们主子多好?你们俩同行有共同语言,我们家上没有公婆需要你伺奉,下没有弟妹需要你照顾,宅子里有我们老夫妻俩,你和主子去江湖快活就行了。”忠婶道。 初烟终于忍不住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太婆,我若不是看在周公子的面子上非杀了你不可。” 忠婶勾唇冷笑了下,挑了一侧的眉毛,“小姑娘年纪轻轻不知好歹,你那点功夫,杀得了谁?” 顾千雪赶忙道,“停!停!大家都是熟人,万不要动手,”扭头对初烟道,“初烟别生气,从我认识忠婶起,她就这般神叨叨,习惯就好了。”而后又对忠婶道,“忠婶您也真是的,来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嘛,再者说,我已与苏公子在一起了。” 忠婶一脸的惊骇,“什么?你到底还是和这病痨子在一起了?你知不知道,他没几年活头了,我看呀,他最多活一年半。” 初烟终于没忍住,“你找死!”话因未落,便见其飞身出去,飞起一掌。 若是从前,顾千雪只以为是一巴掌,但自从自己习得内力后就会发现,初烟这一掌集了许多内力,若真拍在普通人身上,必死无疑。厉王那的巴掌与其比起来,实在是有着泥云之别。 说时迟那时快,前一刻还笑嘻嘻没个正经的忠婶也抬起了手臂,忽然面色一变严肃,刚刚还软趴趴的手臂瞬间绷直肌肉迸起,紧接着两掌相碰,引起不小的声响。 顾千雪捂住嘴,连惊叫都没敢。 两人竟旗鼓相当! 这全力一掌,两人皆有损伤,齐齐后退几步,面色都有苍白。 顾千雪赶忙上前,“别打了,别打了,苏凌霄这屋儿里东西都很贵,打坏了哪个都不好。”虽然这理由也很不着调,但却是实话。 忠婶哈哈一笑,“放心吧,咱们家赔得起。” “赔得起也不能再大,伤了和气,”顾千雪对这老小孩似得忠婶无奈,“在一起皆是缘分,不仅夫妻如此、朋友亦如此,听闻容秋朋友不多,苏公子算一个,难道你要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让容秋伤心?”说着,扭头对忠叔道,“忠叔,您老也别光看热闹,拦着忠婶啊。”这败家媳妇。 忠叔一脸无奈,“抱歉啊千雪郡主,咱们家老大是忠婶,老二是主子,老三才是老忠头我,”而后又小声补充了句,“不过,你忠婶这般做,肯定是有她的原因。” 忠婶笑道,“千雪丫头,你好好想想,你先是被厉王抛弃了,转嫁给苏凌霄,没个一年半载的,苏凌霄如果死了,你这名声便彻底臭了,便是带着金山银山都嫁不出去了,你可想好?” 这回,还没等顾千雪说话,终于有一人安奈不住,“忠婶,在下竟你是挚友家人便对你纵容,但做人要有底线,若你继续这般,念在容秋的面子上,今日你可以活着走出这里,但在下可保证不了你能见到明日的太阳。”竟是苏凌霄。 顾千雪惊悚回头,却见,一向平和安然的苏凌霄,竟如同杀神,气势汹汹。 581,假痴不癫3 581,假痴不癫3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看见苏凌霄动怒,即便从前知晓其不是什么好人,大半是装出的与世无争,但当一个人城府到一定程度,便是不再表露其情绪了。 别说顾千雪,连周容秋也是吓了一跳。 周容秋平日里是不敢惹忠婶的,不仅因为养育之恩,还因为他少不了忠婶。如果忠婶罢工,忠叔也不得不罢工,那样的话,神医周府就彻底没人打理了,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打不过忠婶! 忠婶是神医周府武功最高强的之人,当年更是叱咤风云的女侠,后来被忠叔拐了回家,从小到大,他和忠婶的儿子们都是在忠婶的拳头下长大的,忠婶的信条是——拳脚棍棒出孝子。 但今日周容秋便是明知挨揍也要阻止忠婶了,苏凌霄动怒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忠婶,咱们回家吧,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得回家。”说着,便拖着忠婶往外走。 忠婶哈哈一笑,伸手将周容秋如同拎小鸡仔似得拎回来,“你这小子懂个屁!”而后对顾千雪道,“千雪丫头,你没选错,忠婶支持你。” 顾千雪一愣,所有人都不解。 忠婶笑着伸手一指苏凌霄,“这凌霄小子呀,滑得很,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表露出来,高兴了也不说、生气了也不语,如果这小子能老老实实听忠婶的话,不敢保证其长命百岁,最起码能让他活到半百,如今呢?啧啧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而后一拍额头,“哎呀,说跑题了,忠婶想说,你这丫头单纯,跟这个滑头小子在一起,怕是被卖了还替人数钱呢。如今见他为了你而失态,忠婶便放心了。” 听完忠婶的话,顾千雪心底一时间百感交集,连自己都不知晓是感动还是内疚。 感动是因为,她与忠婶见了不过数面,其便如此为自己着想。而内疚是因为,她和苏凌霄在一起并非因为喜欢,而是……哎,不提也罢。 苏凌霄听忠婶这般说,怒气也消了许多,“在下与忠婶认识也非一日,但以后忠婶说笑,也请三思。” “三思,三思,忠婶三十思,”忠婶拍了拍手,“你这小子,从前滑头得很,今日脑子怎么就不灵光了?你明明知道忠婶我是激你的,容秋喜欢谁,难道你不知道?” 顾千雪立刻起了八卦之心,“周容秋喜欢谁?”女人都三八,这是基础属性。 “忠婶!”周容秋急了,窘迫的大喊,黑黝黝的面色因为面红,更黑了,眼神更是忍不住扫向一处。 顾千雪噗嗤一笑,“男子汉大丈夫,喜欢谁就直说,追求了才知有没有机会,难道还你要整少女怀春那一套?” 苏凌霄眼神不自然地向旁闪了闪,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初烟只是不屑地轻轻哼了一声。 周容秋很窘迫,“我……我表白过,她不同意。” “不同意就追啊!”顾千雪道。 “追了,也……没追上。”周容秋低下头,如同做错事的小学生。 “那就把她绑了,找个没人的山洞藏起来,天天给她背情诗,日久生情。”顾千雪咬牙切齿道。 “那个……我……我打不过她。”周容秋想哭的心都有了,如果不是看在苏凌霄的面子上,他心上人早就杀了他了。 顾千雪一愣,“那就尴尬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个大男人,梦想当武林盟主,怎么连个女人也打不过?” 周容秋欲哭无泪,“千雪你不懂,习武这东西,有时候靠勤奋是不够的,需要根骨!有些人天生根骨奇佳,事半功倍,例如……她。” “到底是谁啊?”顾千雪更是好奇起来,“说出来,回头我帮你去问问。” 忠婶实在懒得看周容秋那扭捏的模样了,“还能是谁,你未来相公的贴身婢女,初烟呗。要不是因为初烟,我家少爷能三天两头为这病痨子东奔西跑?” 周容秋真是生气了,“忠婶,你若再这般,我发誓我便是跳崖也不回京城了。” 忠婶怕了,道,“行了行了,忠婶不说了就是。” 这一次,苏凌霄并未生气,甚至连眼神都未动一下,换句话说,只要不涉及顾千雪,根本触碰不到他动怒的雷区。 顾千雪心中暗暗决定,找时间一定好好撮合下周容秋和初烟,一个是阳光少年、一个是冰封少女,多么绝配的一对? 提起初烟,忠婶就生气,口吻虽不大,但却嘟囔了句,“也不知道某人多大的脸,我们少爷没嫌弃她不能生,她有什么资本拒绝我们少爷。” 顾千雪耳尖听见,怕再次打起来,赶忙岔开了话题,“忠婶,刚刚你说,若苏公子听信你的话,身体不会这般不好,您曾经说了什么?”至于初烟能不能生,她回头自己诊断一下。 忠婶很上道的转移了话题,“那时候老爷还活着时,就接诊了苏公子,其病情还不算严重。咱们老爷说,只要苏公子修身养性、不做太过操劳之事,好好保养活到五十几岁不算难事,毕竟苏家的财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能叫个名儿便能弄来。之后我却发现,这小子……哦,当初他才九岁,才九岁的毛头小子却不喜形于色,城府太深,我便对他说,要想活得久,便别藏心事,没心没肺方长命百岁。” 顾千雪点了点头,“忠婶的话没错,先天性心脏病最忌劳累和操心。”但那又有什么办法,事情已经注定,苏凌霄如同形容枯槁。 忠婶笑眯眯地对苏凌霄道,“喂,凌霄小子,如今你也找到意中人了,忠婶我再问你一次,你还那般不要命的操劳以及将喜怒都藏在心里吗?”说着,一向嬉笑的面颊有了认真的神色。 苏凌霄面色柔和,淡淡一笑,“不会了。”而后,话音又转,“刚刚凌霄对忠婶的不恭,还望海涵。” “海涵海涵,”忠婶哈哈大笑,“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孩子,虽然你长这么大的个子,但在忠婶心里你依旧是那个孩子,忠婶大儿子比你年纪大,犯得着和你斗气吗?” 顾千雪心中感慨,假痴不癫,说的便正是忠婶这样的人吧? 582,初烟的秘密 582,初烟的秘密 顾千雪偷眼去看初烟,却见初烟神色淡然,面容冷漠,绝无半丝害羞,心中了然——初烟怕是对周容秋没有丝毫兴趣。 女人最了解女人了,对一个男人,别说喜欢,哪怕只要上心一点点,都会有所感触,而这种漠不关心的模样,别说喜欢周容秋,也许对男女之事就每个向往。 顾千雪暗暗地叹了口气,周容秋这般阳光的人,情路却要如此曲折。 关于主仆三人来的目的,周容秋的目的自然是汇报他找到了那灵丹妙药,却发现那药根本没传得那般神奇。周容秋不死心,还刻意找人实验了下,最后发现确实没什么特效,才心灰意冷的回了京城。 至于忠婶说来目的,自不用说,她已经表现出来。 忠叔嘛……是怕忠婶做出什么太过格的事,跟了来。 好在,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既然各自的目的达到,便要告辞离开,苏凌霄自然是想留三人用午膳。对周容秋为自己的奔波自是感激不说,与忠婶误会解除,也是感触颇深。 只是周容秋没心思留下,毅然离开。 待周容秋离开,暖阁才再次平静冷清下来。 过了好半晌,就在苏凌霄犹豫是否要除外走走时,却听顾千雪道,“折腾了这么久,你怕是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如何?” 凌霄哪舍得? 顾千雪见其双眉微颦,柔下声,“我们来日方长,你若病了就得不偿失了,先去休息一下,我一会去找你,”怕其还是不懂自己的暗示,立刻伏在他耳际,轻声道,“我想找初烟聊聊。” 话音落,佳人离开身旁,苏凌霄鼻尖那抹独特馨香越发远,心中只觉得空落落的,一刻不想分开。 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有些倦了。” 顾千雪笑眯眯道,“就知道你最体贴,但我也不是为了打发你,是真的希望你休息。”严肃道。 “我懂。”苏凌霄点头道,温和的笑容柔化了瘦骨嶙峋的面颊,有了俊美的模样。 千雪将苏凌霄扶回了房间,而后便拉着初烟回了她的客房——暖阁中最大、最豪华的房间。 初烟眉头微皱了皱,又松了开,对顾千雪的用意猜到了大半。 将门关好,将初烟塞到一个座位上,为其沏茶,香茗袅袅,倒了两杯茶,而后才捧着茶摆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初烟妹子啊,你今年多大年纪了?”笑眯眯,尽量温柔似水。 “二十五。”初烟道。 “……”顾千雪这肉身过了新年才十五,人家二十五,算一算竟比对方小了十岁。尴尬地笑了几声,“不像,不像。” 初烟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为了保持容颜,我们女杀手在十三岁左右便使用了驻颜丹。” “驻颜丹?那是什么东西?”顾千雪惊讶道。 “主料是麝香和鹿茸,还有一些其他草药,制成蜜丸,置在肚脐中,一个月便消耗干净,而后再放置一枚。连续两年后,容颜便永远停留在十五岁。”初烟解释。 驻颜丹……放在肚脐内……容颜常驻,顾千雪恍然大悟,这不是和中国历史上赵飞燕用的香肌丸一个原理吗?“是不是因为这驻颜丹,你不能生育?” 初烟点头,“正是。” 顾千雪深深震惊,本以为香肌丸是传说中的东西,却没想到,竟真的让她碰见了。“你不是杀手吗?杀手为何还要用这种东西?难道不是青楼女子才用吗?”不对,青楼女子都很少用。 一者是,这东西价钱昂贵,不能乱用。另一原因是,若青楼花魁极有可能被权贵赎身,搞不好摇身一变就成了官家太太,老鸨自然不敢轻易得罪。 便是那专门培训来取悦男人的瘦马也是不用,断了女人生育能力便是断了其后路,不能赶尽杀绝。 初烟神色依旧平静,“有时出使任务需要出其不意,貌美的女杀手更要伪装成妓妾献身,伺机动手。保持容颜便是多了一项利器,更有避子的作用,毕竟,若不幸怀孕,即便是堕胎,也有伤元气,对武功会有损伤。” 说来说去,还是一切都为杀人服务。 作为女人,自然希望青春永在,但看到初烟永远不老的容颜,顾千雪却怎么也羡慕不起来,最后只能化成了一声叹息。 “这也是,你不答应周容秋的原因?”千雪轻声问,语调带着淡淡伤感。 “自然不是,”初烟想也不想便回答,声音还带着一些嫌弃,“我看不上他。” “……好吧。”顾千雪心中默默为周容秋喊了一句安息,“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男子?说出来,我帮你留意一下。” “任何男子,我都不喜欢。”初烟一脸严肃道。 顾千雪也不能再强人所难,只能叹了口气,“罢了,总会有缘分到来的一日。”看来,她确实是帮不上周容秋了。 初烟挑了下眉,未言语。 见没什么缓和的余地,顾千雪便不再为难初烟,也躺床上小憩了下,接连几件事早已将她孱弱的神经冲击得几近崩溃,哪怕是她表现得平静,实际上心里却是不断发抖的。 太阳大亮,临近中午,世界开始喧嚣,但暖阁却愈发平静下来,两个房间、两个人,沉沉睡去。 另一处。 侯爷府。 德水居是丘安然所居住的院子,最近几日丘安然闭门不出,整个德水居如同下人们的人间炼狱,稍有不慎非打即骂。 不同于其他院子的小姐们,骂也就骂几句蹄子,打也是打几个巴掌。在德水居,下人们若落在丘安然手上,那便是生生一顿鞭子。 是以,没人敢轻举妄动,德水居如同一片废墟一般死寂沉沉。 直到王嬷嬷的到来,才打破了这压抑。 “禀郡主,王嬷嬷到。”丫鬟恭敬道,声音末尾微微颤抖。 王嬷嬷虽也算奴婢,但毕竟焦氏的奶娘,又早就告老还乡,如今是特聘回来照顾丘安然,所以也是半个主子。 在床上平躺着如同死鱼一般的丘安然听见王嬷嬷,赶忙翻身起来,“嬷嬷你总算回来了,那个法子,真的行吗?” 583,王之傲慢 583,王之傲慢 王嬷嬷的老脸满是阴森的笑容,“郡主放心,那法子,一定行。” 想到要做之事,丘安然的小心肝却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脸也是红彤彤的,“但……但人家害羞。” 王嬷嬷语重心长道,“郡主休要害羞,这都是女人早晚要经历的一遭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两本书,“这几日,郡主先将这个看了,回头嬷嬷找人专门给你讲讲。” 丘安然接过书,低头看了一眼,吓得惊叫,险些将书扔出去。 王嬷嬷被她那青涩的模样逗笑,“这个还是嬷嬷我托熟人,弄来最好的,是秘传册,外面买不到的。” 丘安然最后咬了咬牙,才红着脸,颤抖地翻开书页。 这书不是别的,正是春宫图。 却见,册子上,男女用各种别扭的姿势扭在一起,丘安然只觉得口中唾液增多,赶忙咽了,但那吞咽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无比突兀,更是尴尬。 王嬷嬷笑了,“行,那郡主就先瞧着,奴婢去打点些别的事。” “好,嬷嬷慢走。”丘安然站起身,将那春宫图册藏在身后,亲自送王嬷嬷出了院门。 可以说,王嬷嬷是丘安然除了家人外,最尊重的人了,只因为无论她发生什么,王嬷嬷都能为其出主意,包括这一次。 丫鬟们守在门外不敢进入,丘安然送走王嬷嬷后有了少有的好脸色,“本郡主暂时不需要你们伺候,都下去吧。”口吻也是柔和下来。 虽心中惊讶,但丫鬟们可不敢问安然郡主为何开心,赶忙脚底抹油的溜了。 将房门小心关好,丘安然红着脸,捧出册子,开始半推半就的钻研起来。她怎么会想到,同一时间,在京城最豪华的酒楼之一石膳楼,她的爷爷丘侯爷和她的父亲丘将军,对厉王俯首称臣。 石膳楼三楼,包间一派富贵荣华。 无论是地上的名贵地毯、所用金丝楠木桌椅,以及摆设的古董以及墙壁悬挂的名人字画,无不彰显场所的讲究以及来客的地位。 房内只有三人。 丘侯爷和丘将军父子两人从厉王手中颤抖的接过基本册子,忙不及翻看起来,带着激动和忐忑。 厉王则是面无表情地撇了两人一眼,眼底隐藏着鄙夷,从椅子上站起,端茶茶碗走到床边,隔着半透明的帘子观看向街上来往行人车辆,丝毫未将那些册子放在心上。 好半晌,丘家父子两人将册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狠狠地吐了一口浊气。 却见丘侯爷几步上前,对着闲适看景的厉王单膝跪地,“王爷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从今往后,丘家定然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丘将军也是跪在丘侯爷身旁,心服口服。 岂能不服?才短短几日,厉王竟将所有证据销毁,所有线索斩断,哪怕是隐藏甚深、间接接触此事的人,都杀了个一干二净,不留活口。 朗朗乾坤之下、黑幕暗影之中,用淋漓鲜血隐藏了丑恶的真相。 虽残忍,但作为受益者,却只觉计出万全、高枕无忧。 有这样的同盟,便犹如上苍伸出了一只幸运之手。 若换一个人,无论是抱着礼贤下士的姿态还是面对未来岳父和爷爷,都会立刻伸手相扶,好言相谈。但,厉王却连眼神都未转来,好似街上有什么极吸引他之事或人一般。 “本王从来不喜欢这些虚话,赴汤蹈火自是不用,是否尽忠也不强求,”厉王淡淡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仅此而已。”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句话或在帝王口中磅礴大气,或在得志小人口中吹了牛皮,却没人用厉王这种悠闲的口吻。 但口吻虽闲适,却一字千金,只因厉王真正能将这八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人偷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尴尬不已,却见厉王依旧被街上吸引,便不着痕迹的站起身来。 “是是是,王爷教训得是,尽忠之话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一边说着,丘将军一边斜眼顺着厉王视线的方向向窗外看。 却不知厉王是否发现,但却未理会。 原来,街上有一名女子,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裙,正在货郎处看一些女儿用的杂物。女子是背对着酒楼,于是众人只能看见一个窈窕的背影。 丘将军一看就火了,却被丘侯爷瞪了一眼,勉强压抑住火气。 “王爷,今日下官做东,咱们一定不醉不归!”丘侯爷道。 厉王却依旧贪婪地盯着那身影,“不了,本王一会还有事。”就这般直接拒绝。 丘将军本就生气,如今怒气几乎要憋不住了。 虽然已习惯厉王的脾气,但武将从来火爆鲁莽,尤其是丘将军这般不经常回京之人。与他相比,丘侯爷却沉稳能压得住气,“既然如此,那下官便不打扰王爷的宝贵时间了。” 听到这,厉王方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而后点了下头,“好,本王先行一步。”还没等两人反应,人已经大步离开,出了雅间。 待厉王的脚步渐远,丘侯爷这才道,“发生了什么事?” 丘将军虎目怒瞪,伸手一指依旧在货郎摊位前面把玩的女子,“本以为厉王只是个洁身自好的君子,但却也是个好色之徒。他还没和我们然儿成亲,就开始物色这堆花花草草,岂有此理!” 见丘侯爷不解,丘将军为其解释,“刚刚与我们说话爱答不理,原来在看那名女子。” 丘侯爷看去,也是皱起花白的双眉,眼中虽有不悦,但却耐心安慰,“罢了,王爷地位尊贵,又怎会拘泥于一两名女子?早晚姬妾成群,但无论如何,王爷先求旨赐婚,正妃之位是非安然莫属了。” 丘将军正气头上,“正妃有什么用?我们安然本应是太子妃!” 丘侯爷真想给自己这混账儿子一个耳刮子,“真是个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莽夫,你还惦记太子妃呢?裴丞相都开始设计我们丘家了,是太子妃之位重要,还是咱们丘家的基业重要?” 584,例如 584,例如 丘将军自然有理智,否则当时就发作出发。 他气呼呼的,鼻子下面乌黑的胡子被其愤怒吹起,“即便是姬妾成群,但别说皇子亲王,便是正经人家的公子都没有大街上看上姑娘的,那种街上调戏姑娘的都是什么人?” 丘侯爷道,“你急什么,王爷只是看了看,又没真去调戏。再者说了,你不是王爷肚子里的虫子也不是他的眼睛,你怎么就确定他看的是那姑娘?”说话期间,却见厉王从石膳楼出了去,丘侯爷也赶忙提起注意力,“到底是不是,一看便知。”说着,伸手一指。 丘将军也赶忙看了过去。 若真看上了某个姑娘,即便不是自己亲自,也要有亲信前去。 而以厉王的地位和容貌,只要站在那女子身旁,什么都不用说,令一名民间女子俯首也是手到擒来之事。 却见,厉王很低调,出了石膳楼便上了马车,除了周围零星几人惊了下,外人并未察觉,而厉王车队也很快离开,没有丝毫停留。别说厉王对那民间女子,就连厉王属下们的眼神都未向女子看上半眼。 待厉王的马车彻底离开,连那月白色的女子也离开了,丘氏父子这才收回视线。 “如何?”丘侯爷问。 丘将军一头雾水,却没了之前的愤怒,“难道我看错了?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前行的厉王府车队,邵公公骄傲十足地坐在千金车外,在路过货郎摊位时,斜眼看了眼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而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喃喃道,“千雪郡主也最喜欢穿月白色衣服了,搞得咱家一看穿月白色的女子便想起千雪郡主。郡主是个好姑娘,可惜了……可惜了……”只说可惜,后面的话在心中说了却未吐口。 邵公公在心中说了什么话?自是,身在皇家看似风光荣耀,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罢了。 一晃,十日过去。 十日的时间在漫漫历史长河中连一滴水都算不上。 天还是天、地还是地、南樾还是南樾,京城还是京城。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那高耸入云一般的城门,开开合合、合合开开。 却在无人知处,悄然发生了许多事。 例如,这几日顾千雪时常与苏凌霄在一起,还一齐拜访了公主府。 永安长公主一直未见顾千雪,因为心中内疚。秦妃可以昧着良心逼厉王娶丘安然,但永安长公主的心里却怎么也过不去那道坎,也许与她耿直的性格有关,毕竟她是南樾皇室最格格不入的公主;更也许,是因为她与顾千雪微妙的关系,虽非母女,却是母女。 见到顾千雪与苏凌霄在一起,永安长公主却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苏凌霄对千雪痴心一片,值得托付终身。悲的是,苏凌霄病得半人半鬼,好似活了今天没明天一般,便是真的肯托付终身,又能不能活过终身,还是个谜。 但无论如何,苏凌霄所携带的礼品却再一次轰动全城,依旧是各种珍珠翡翠,依旧是连绵不绝的车队。 那日,公主府。 “苏公子,你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会把公主吓坏的。”顾千雪。 “千雪多虑了,公主殿下身为一国长公主,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不会惊吓,再者说,这也是我第一次私下与长公主见面,除了帮你准备的礼品外,还有我个人的,所以不算多。”苏凌霄。 “怎么不多?两个人的礼品……便是十个人够了。”顾千雪。 “真的没关系。”苏凌霄,(温柔笑)。 实际上,永安长公主惊讶的险些失态——奶奶的,老娘在宫中这么久没见过这阵势,便是国库,也没比这些多多少吧? 驸马,“碧芙,冷静,冷静,别动了胎气。” 再例如,裴丞相府曾经的二小姐,裴丞相的嫡二女儿裴玉蕊再次出嫁了。 这一次大婚未大办,只是在夫妻双方家人吃了个便饭,毕竟在南樾国二婚虽不算丢人之事,也不是风光事,尤其是权贵家族,更可算污点一枚,所以不敢张扬。 而裴玉蕊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的“奸夫”薛旭峰,虽然其没有功名,但其为人圆滑做事周到,从小长在丞相府也算知根知底,其父亲更是效忠裴丞相几十年,这一次婚姻更是为府中门客们涨脸,拉拢人心。 至于顾千柔,如今已经改名为裴千柔了,成了裴家的小姐。 不合礼教?权力便是礼教!百姓们提起裴丞相,那便是一辈子都触碰不到的大官,况且外人也不知晓其中的腌臜事。至于权贵圈里,即便看不惯裴家所作所为又如何?得罪不起!也只能茶余饭后偷偷地嚼上一嘴罢了。 深谙内情之人不免猜疑,为何裴丞相会让顾千柔改为裴千柔,难道是因为太子的婚事? 太子的年纪不小,早已到了适婚的年纪,但却依旧未定下太子妃人选,而裴丞相府却没有与其年纪相当的嫡女,保不全,便是想将裴千柔当成裴家嫡女嫁过去。 再再例如,某一天,某对曾经的姐妹竟然碰了面。 顾千雪与苏凌霄下馆子,来到了聚合楼。 聚合楼也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楼之一,并非因为其菜色多么美味精致,而是以说书先生著称。聚合楼的说书先生,遣词造语高雅不低俗,妙语连珠更是擅长说一些当下最流行之事,或江湖轶事、或各地见闻、或各色故事。 为了听说书,顾千雪和苏凌霄刻意未去雅间,而是在一楼大堂找了个相对隐蔽的位置坐下。 就在听得津津有味时,却见到裴千柔带着嬷嬷丫鬟们入内。 裴千柔也见到了顾千雪,想到其给自己母女的难堪,只憎恨无比,再想到其被厉王玩腻了抛弃,又觉得十分痛快。她本来打算狠狠地瞪一眼顾千雪,让其惭愧,却发现对方只扫了她一眼,便将注意力都放在说书先生上,那眼神就好像看阿猫阿狗一般随意,顿时心生怒气,决定亲自过去,撕了顾千雪那虚伪的假面,让其下不来台,当众丢脸! 585,应战 585,应战 苏凌霄也发现了裴千柔的到来,眉头微微皱起,却见到顾千雪全然不在意,也缓缓松开了眉头。 “翠儿、红儿,还记得那老熟人吗?”裴千柔的声音不小,引起了周围一些食客的侧目。 有些不认识裴千柔的,见是一名貌美的少女,竟有些艳羡是谁能得到少女的青睐,顺着少女的眼神寻了去。而一些知道裴千柔之事的,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南樾国民风开放,在聚膳楼用餐的也都不是普通布衣百姓,能认出几个知名的少爷小姐并不奇怪。 “快看,”有人已小声说了起来,“那不是顾家两姐妹嘛,出着名呢。老大自不用说,千雪郡主,京城数一数二的风云女子,老二顾千柔的外公可是裴丞相。” “什么顾千柔,你消息实在不灵通,现在改名叫裴千柔了,和顾家没关系了。”另一人接话道,“裴千柔亏着出生在权贵家族,要不然在普通家,后脊梁都被戳破。” 裴千柔自是没听见,她满心思都是要顾千雪出丑。 红儿一向反应慢半拍,根本没明白小姐说的什么,翠儿却高声接话道,“回小姐,确实是老熟人,仗着当初巴结上厉王殿下,有厉王殿下撑腰,所以用不光明的手段将夫人陷害出府,还将其他姨娘们都赶走,好毒的心啊。不过老天爷开眼,这么快就报应了。厉王殿下在朝堂公然向皇上请旨赐婚,但却不是求婚千雪郡主,而是安然郡主。啧啧啧,听听都觉尴尬,这要是我啊,肯定是活不下去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憋死算了。” 众人哗然。 可以说,之前即便是厉王请旨赐婚一事,并非在民间传开,但今日却是生生传开了! 说书先生讲得再精彩,哪有此事来得精彩?何况当事人还在,更何况有人明摆着要去打擂台,众人都竖起耳朵听着呢。 别说食客们,本来正讲得口吐飞沫的说书先生发现众人的反应后,见到裴千柔,也立刻明白过来,恨不得自己不讲,专心看戏。 裴千柔自然是依旧装白莲花,“翠儿不许胡说,再怎么着,郡主与我也是姐妹一场,我只希望她幸福。” 翠儿虽然对自家小姐这般假惺惺心底不耻,但更很顾千雪。 因为顾千雪的挑拨,她被小姐好顿收拾,最后真相大白,她才含冤昭雪,“小姐,您不认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吗?小姐心地善良,如今守得青山见明月,成了裴家嫡小姐;而某人,机关算计,人财两空,真是过瘾啊!若那些被赶出府的姨娘们知晓,也定然也会欢呼庆祝的!” 这些话,自然也是裴千柔心中所想,想所想,却不会说,毕竟还要装纯善,“翠儿,本小姐不让你说,你为何还说?你再这般刁钻,本小姐可不留你。”红着眼圈跺着脚,一副软萌的模样。 而男人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善良娇柔的女子,一时间多少年轻公子蠢蠢欲动。 顾千雪好似没留意裴千柔,但实际上却将一切听在耳中。 初烟狠狠地盯着裴千柔主仆的方向,袖下两只拳捏得嘎巴响,却被顾千雪伸手拉住,“初烟别气,有些人就是喜欢演戏,喜欢指桑骂槐,但又有什么用呢?改变不了她娘和奸夫被捉奸在床、她被赶出府改了姓的事实。”声音也不小,一字一句,口齿清晰。 这一下,说书先生也不想再说下去了,专心致志地观战起来。 聚膳楼是个以听书为主的酒楼,本就不闹腾,如今更是鸦雀无声一般。 裴千柔面色不好,暗示翠儿,翠儿立刻心领神会,“你别含血喷人,什么捉奸都子虚乌有,是你们放出的风声!不就是想赶夫人走吗?” 顾千雪道,“如果没发生什么,只是单单的风声,裴丞相会信?你们这群女子幼稚,还真以为裴丞相与你们一样?呵,可笑。”语气转了下,“某些女人呐,天真不可笑,但将天真表现得理直气壮,更以为其他人也天真,那便是真的可笑了。” “你才天真呢?”翠儿大叫,“好,暂时先不说我们夫人,就说其他姨娘,那些姨娘难道也犯事儿了?你凭什么将可怜的一娘们赶出府?” 顾千雪拿起茶碗,抿了一口,“谁说我赶了?她们是拿着钱走的,全京城都知道这件事,更知道她们每一人拿的金额。如果你不信,我顾千雪今日便放话出去,所有离开顾尚书府的姨娘,除了和野男人通奸被捉奸在床的,都可以随时回府,只要交出当初拿走的银子,我顾千雪立誓欢迎每一人的归来。”而后笑了一下,“你且看看,有几个人回来。” 是啊,无论多大年纪的女子,有着几万两银子巨款作为嫁妆,多少男子都抢破头地提亲,怎么可能再回来当穷姨娘? 裴千柔只觉得面色火辣辣的,因为顾千雪有意无意一直提“捉奸在床”“通奸”的字眼,无不提醒众人裴姨娘被赶出府的原因。 裴千柔竟有了一丝悔意,她就不应该与顾千雪逞口舌之强,从前交锋多少次,她从来没占到便宜。 这顾千雪口才虽不算最好,但重在不要脸,丝毫不顾忌颜面,只说最关键、最难听的,比底线,她已经输了。 就在裴千柔准备说几句软化找台阶下离开时,翠儿却不服,“呵,被你们赶出府一次,便有第二次,姨娘们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回去,不过人在做天在看,昨日你赶走姨娘们让姨娘们无家可归,今日你就被厉王殿下抛弃,真是解气!” 这一次,别说初烟,便是苏凌霄也是怒了。 顾千雪却伸手,轻轻盖在其枯瘦的手上,而后温柔地拍了拍。 “你怎么就知道是厉王抛弃我,而不是我抛弃厉王呢?”顾千雪笑眯眯道,“厉王请旨赐婚一事,我早就知晓,但在那之前,我已经抛弃他了,因为我有更喜欢的人。” 苏凌霄一愣,灰色的眸子满是震惊,更是有,淡淡期待。 586,公开恋情 586,公开恋情 虽是民风开放,但无古今,光明正大在公众场合表白的女子还是少的,便是现代女汉子多少也有那么一点点羞涩。 顾千雪这般堂而皇之的“表白”,震惊了所有人,说书先生已经急得掏出了小本子,将顾千雪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记下来,甚至连其说话时的口吻和表情都描写得惟妙惟肖,只恨自己画工不好,不然真想画出来。 这是独家!能撞见千雪郡主和裴千柔当众吵架,那比走路上捡了五两银子还让人兴奋。 顾千雪等人的位置很隐蔽,但即便如此隐蔽,苏凌霄依旧戴了一副面具,纯银色雕工精美的面具将其大半张脸盖住,只留下刀削一般消瘦的下巴和薄唇,加上随意披下的乌色发丝,非但不觉得其病恹恹,反倒有种仙风道骨之感。 裴千柔早就注意到了这名男子,但大敌当前,却未深究男子的身份。 “哦?真是吹牛皮,厉王那般人物,是能被你抛弃的?你有什么资格?”翠儿依旧道。 顾千雪冷笑一声,“翠儿,你就别狗仗人势了,说你是狗都抬举你。狗还记得疼呢,你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忘了你主子怎么对你了?如果本郡主是你,可不敢再如此为靠不住的主子卖命了。” 话题很快便岔开。 无人发觉,苏凌霄面具下的灰色眸子期待少了几分,有了淡淡失望,但失望情绪很快便消失,当再看向身侧女子时,已被浓浓青睐爱意所代替。 翠儿恨死了顾千雪,咬牙切齿,“哼,我与主子之间的误会不全是拜你所赐?千雪郡主好手段,挑拨我们主仆、还设计陷害分,更是将姨娘们赶走,尚书府有郡主在,便永远乌烟瘴气!” 这是在诋毁顾千雪的名声,在座的众人都是传播体,尤其那说书先生,那便是一个移动的小喇叭。 换一名女子怕是早就急了,没有什么比女子的名誉更重要的事了。 但顾千雪却全然不在意,恶名最好传得远一些,这样便没人打她的注意,更没人敢打她便宜爹的主意,什么姨娘小老婆,来一个她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至于女子们最在意的婚事,顾千雪也不愁,有大备胎苏凌霄在。 呸呸呸!不对,苏公子已经不是大备胎了,转正了! “对,就乌烟瘴气,关你什么事?”顾千雪开启了嘲讽模式,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今日我挑拨你,你主子就狠狠的收拾你;明日搞不好再来个高段位的挑拨一下,搞不好你主子就将你嫁给阿猫阿狗了。你主子真是靠得住,你一定要好好孝敬你主子,为了你主子狠狠的得罪人,回头也许太阳打西边出来,你主子就保你了也说不定呢?” 周围一些世家公子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因为在京城传闻中,千雪郡主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其不仅文才卓然,更精通画技,如今一见这么这般……低劣不堪?千雪郡主和人吵起来,和那街头妇女吵架实在没什么区别。 虽然初烟觉得很痛快,但也是这般想,她低声对顾千雪道,“郡主,您……” “是不是应该注意点言辞啊?”还未等初烟说完,顾千雪便笑眯眯地回道。 初烟赶忙低了头去,“奴婢逾越了。” 顾千雪低声道,“你没逾越,我只是不想活得那般憋屈罢了。话里藏刀确实能保全颜面,凸显修养,但软绵绵的不过瘾!人生在世短短百年,求的是一个爽字。面前那几个贱人应该庆幸我还算有理智,否则老娘一刀一个,宰了丫的!” 初烟面色一怔,但随后便强忍笑意。“郡主说得对。” 顾千雪赶忙道,“喂,你可得悠着点,别为了一时爽跑去杀人。” “是,奴婢谨遵郡主教诲。”初烟面色严肃承诺。 看热闹的众人越发津津有味起来,太过瘾了!这才叫吵架嘛! 翠儿很想反驳,但却有了顾忌,因为她知道郡主说得对,自家主子根本靠不住。 裴千柔心中急得要死,心中暗骂这贱人这般会挑拨,只能亲自上阵。“姐姐,翠儿是个不懂事的丫鬟,有得罪的地方,姐姐定然会包涵……” 还没等她说完,顾千雪便凉凉的打断,“如果是那傻丫头得罪我,我肯定包涵,但如果是被什么人指使,就别怪我不包涵了。”而后莞尔一笑,“我这人有个怪毛病,就讨厌假惺惺的伪君子,反倒是尊重真小人。” 众人哪还看不出来其中的道道?一时间不觉千雪郡主粗劣,却觉得其直率得可爱起来。 同样,某爽灰色的眸子也是笑意越发深。 裴千柔面色猛地一红,声音顿了下,而后干笑,“姐姐说笑了,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哪家公子有这般荣幸,被姐姐所青睐,以至于不惜抛弃厉王殿下呢?” 实际上却是布了个暗桩,将那神秘公子与厉王对立起来。 顾千雪依旧是无所顾忌,不就是得罪吗?两人打起来更好,她还真想看看到底是苏凌霄厉害,还是厉王那混蛋厉害。 “哦,几日没见,妹妹的眼神越发不好了,”说着,伸手轻轻一点身侧的白衣苏凌霄,“就是他,他姓苏,全名叫苏凌霄。” 哗! 一瞬间,整个聚膳楼都轰动起来。 所有人都向这隐蔽的角落看过来,有些位置远的甚至站了起来,离得最远的说书先生恨不得跳起来看。 初烟见此情况,一个眼神,之前安排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全部现身,如同鬼魅一般从聚膳楼的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在苏凌霄桌前紧紧围绕,生生砌了一堵人墙,以保护主子的安全。 要知道,这可是传说中的凌霄子! 从前只有耳闻,哪有人真正见过? 这是皓岚书院的老板?天下几百座皓岚书院可谓天下读书人的朝拜圣地,但去过皓岚书院的已不易,却没人见过其背后的老板,凌霄子! 面对一道道炯炯目光,苏凌霄却依旧淡然,端起茶碗,隔着人墙对着众人敬了下,而后抿了口茶。 裴千柔气得险些跺脚——这顾千雪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传说中的凌霄子怎么也看上她了? 587,大智若愚 587,大智若愚 裴千柔便是再愤怒,心中再是酸溜溜,还是维持着端庄淑雅的假面,“妹妹从先怎么不知,姐姐与苏公子有交往?” 顾千雪叹了口气道,“妹妹你从前脑子就不好用,姐姐为你诊了这么多次,却还没痊愈,我很早就与苏公子认识了,难道你忘了?” 往其头上扣了个屎盆。 “你……”裴千柔刚要发怒,但还是忍了下去,面色极为难看。“大庭广众下,姐姐别开这种玩笑了,妹妹我从来都很健康,哪来的脑疾?” 顾千雪一挑眉,“你还知道这是大庭广众?既然大庭广众,你非大声嚷嚷家事,到底有何目的?罢了吧,快收收你的伪善贤淑,在场的都是有家有业有学识之辈,读过书、见过宅斗,你这种小手段只会让人笑掉大牙。人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实际上女人的见识不短,只不过女人的名声都被你这种见识短的糟蹋了而已。” 哄堂大笑。 可以说,顾千雪的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谁看不出来裴千柔大庭广众想破坏千雪郡主的名声?郡主机智又直率,见招拆招,让裴千柔没捞到丝毫好处。 表面看起来裴千柔优雅睿智,千雪郡主粗劣不堪,但实际上呢?一个自以为是,一个大智若愚。 事情发展到这里,苏凌霄也是看够了闹剧,将初烟召了来,低声吩咐了什么,初烟面目严肃,频频点头,而后转身离开。 “你……你别含血喷人,”裴千柔这一下真的急了,但从小在裴姨娘那里学了很多,自然不会像顾千雪那般破马张飞的大骂,而是瞬间一脸委屈,咬着唇,大眼里也蓄满了泪水,我见我怜。“姐姐,你从前便容不下我,认为我与你抢太子……” “停!”顾千雪真是听不下去了,“你快收收那副嘴脸吧,我求求你了,扣我屎盆子就算了,你还往你太子表哥身上引火?别自以为聪明了,看在姐妹一场的面子上,姐姐最后劝你一次——以后要少作妖多读书,别以为背后栽赃陷害或当众让对方下不来台就是多高明的手腕,记住了,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让对方遥不可及,让其越发嫉妒憎恨,却求而不得!这才是对敌人最沉重的打击!” 众人倒吸一口气,在这闹剧之中,竟听见这般至理名言。 “好!”有反应快的人,已经叫好起来。 就连那说书先生,也是一边捋着自己的山羊胡,一边是细细品味,“郡主说得没错,用自己的精彩打击对方的阴暗,让人自惭形愧,与其说是两个人的较量,还不如说是君子与小人的较量。” 在座都是读圣贤书的,最看不惯的就是背后捅刀、阳奉阴违那种人,风向从之前的看戏竟一下子齐齐偏向顾千雪起来。 有人更是道,“裴千柔你省省吧,装得累不累?你不累,我们就替你累,本以为是个柔弱小姑娘,实际上假惺惺的心思暗沉,与那深宅怨妇有什么区别?” 又有人道,“我家母亲说得对,姨娘们确实教不出好儿女,看,这不就是典型的例子?” “你……你们……你们……”裴千柔急了,想转身跑出去,却又觉得此时离开便是落荒而逃,岂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认输?“你们误会小女了……” 却在这时,初烟从二楼的方向下了来,扬声道,“诸位请静一静,本人要宣布一件事。”因为夹杂了内力,所以语调虽不高,但振聋发聩。 众人被这声音惊到,下意识的闭了嘴,顺着声音看去。 初烟面容淡淡,“今日,我家主子——凌霄子将聚膳楼包了下来,请各位吃好、喝好,一应花费,皆由主子买单。” 众人欢呼起来,纷纷端起酒杯向人墙中的苏凌霄敬酒。 苏凌霄也是含着一抹笑意,以茶代酒,隔空回敬了众人。 待一波敬酒结束,初烟这才继续道,“但我主子却不想邀请裴千柔裴小姐,还请裴小姐另换一家用膳。” 众人哗然!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既然吃了人家凌霄子的请客,众人更是向着凌霄子和千雪郡主,齐齐道,“出去吧!出去吧!”开始齐声轰人起来。 这一次,裴千柔算是彻底挂不住面子,面红耳赤地转身跑了出去。 初烟冷笑一声,也跟了上去。 被这么一闹,顾千雪和苏凌霄也不能继续用膳了,毕竟所有人的眼光都半遮半掩地向这边看。 聚膳楼的老板亲自到来,“小的不知是凌霄子与千雪郡主到来,未亲自迎接,还望二位贵人海涵,三楼有雅间一座,还请两位移步,自有本店招牌菜色招待二位。” 顾千雪看向苏凌霄,用眼神询问其意思。 苏凌霄却含着淡淡笑意,迎了千雪的目光,“一切都听你的。”话音温柔似水,满是宠溺。 刚刚铜墙铁壁一般的脸皮不在,顾千雪被弄了个大红脸,低声埋怨道,“别什么都听我的,你也拿一些主意嘛。” 聚膳楼老板忍不住笑眯眯道,“凌霄公子与郡主恩爱,真是羡煞他人啊。” 顾千雪的脸更红,娇嗔地瞪了过去,“你哪只眼见看见恩爱了?恩什么爱了?”说着,起身率先向楼梯而去。 苏掌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扶苏凌霄向楼梯过去。 待两人带着暗卫们离开,众人这才哗一下地聊开。 “今日是我第一次目睹千雪郡主芳容,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大智若愚、率直可爱,难怪天下第一智者凌霄子也拜倒在其石榴裙下,真是男才女貌、天生绝配!”一人道。 另一人道,“是啊,但你们可千万别被千雪郡主这不拘小节的外表欺骗,实际上千雪郡主是有真才实学的,其医术堪称世间一绝,还有一颗仁爱之心,那妇幼院,便是郡主的手笔!因为妇幼院的实施,从鬼门关救回了多少可怜女子?” “是啊,说千雪郡主是南樾第二才女,便没人敢称第一。” 讨论声越发激烈起来。 那么,初烟去了哪里?她默默跟着裴千柔一路,正是因为初烟,裴千柔这顿饭,到底是没吃上。 588,初烟的伤 588,初烟的伤 初烟去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 只是,默默的跟随裴千柔一行人,只要裴千柔去了哪个酒楼,初烟便直接找掌柜老板,巨额包下酒楼,在所有食客的一众欢呼中,面无表情地将裴千柔一行人赶出去。 就这样,持续了三个酒楼。 裴千柔也是个脾气扭的,这个时候若乖乖的回家吃,这件事便过了去,但她低估了苏凌霄的财力,以为自己多走几个大酒楼,狠狠的败坏其荷包,让其知难而退,自己就赢了。谁知道,初烟依旧在面不改色的包酒楼。 终于,在包下了不知第多少座酒楼时,裴千柔终于受不了了,出了酒楼便转身质问初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初烟面容淡淡,“包下酒楼,将你赶出去,不让你吃饭。” 翠儿骂道,“狐假虎威的贱人!” 初烟半眼都未看向翠儿,只是慢悠悠道,“说的是你自己吗?” 翠儿面色一僵,被戳了痛处。没错,她也一直在裴千柔身后。 今日,可以说裴千柔丢脸丢到家了,若是向下小饭馆就算了,但她走过的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用那些价格昂贵的酒楼用餐的都不是普通人,很快她的窘态就要在京城贵族圈里传开。 想到这,裴千柔只恨不得撕破顾千雪的脸,还包括面前这个初烟。 裴千柔面色掩饰不住的狰狞,对翠儿使了个眼色,便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套可谓老把戏了,翠儿立刻对主子的命令心领神会。她上前道,“贱人,若是识相就给我家小姐跪下认错,否则,今日便要你好看。”说着,招了下手,身后跟着的奴仆们上前。 瞬间,周围路人围上来许多。 初烟依旧是一副面瘫的模样,“请各位别废话了,大家时间宝贵,你们若是还要去哪家酒楼便快速,若确定不去,我便要回去与主子复命了。” “不知好歹,上!”翠儿一声令下,自己则是身先士卒,扬手对着初烟的脸便是狠狠打了下来。 周围路人有了不小的议论声——打架了,打架了,竟然是女子打架。 无论古今,路人甲乙丙丁都爱看热闹、尤其是看打架的热闹。 初烟未躲,脆生生的一个巴掌便打在初烟的面颊上,很快,白嫩的面颊便有了明显的巴掌印,但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翠儿暗暗使了坏,与其说是打过去还不如说是抠过去。却见,巴掌印上还有四条血淋淋的指甲印。 哗! 旁观的喧哗起来,一些正义的人喊道,“这丫鬟好毒的心,好好姑娘的脸却被抓花了。” “是啊,”还有人劝初烟,“姑娘你快跑吧,你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快找大夫看看。” 有人道,“什么小姐有什么丫鬟,丫鬟这么恶毒,那个当小姐的也肯定不是什么好货。” 裴千柔面色难看,翠儿却对着人群吼了一句,“吵什么吵,都滚开,不怕丞相府治你们的罪吗?” 百姓们一听是丞相府的人,赶紧闭了嘴,不敢再插嘴,一些胆小的干脆跑了。 初烟并非动怒,依旧面容淡淡,“时间宝贵,还请快些决定,若还要去酒楼,我便继续去包场,若不去了,我要回主子那复命。” 翠儿急了,“你这个贱人,看我不打死你,”看向周围的奴仆,“还看什么看,上啊!” 说着,再次扬手便准备抓初烟的脸,但初烟这一次却未让她得逞,伸手捏住翠儿的胳膊,唇角泛起一丝外人不易察觉的冷笑,紧接着便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并非脱臼,也非掰断骨骼,而是直接将手腕腕骨生生捏碎。 紧接着,便是翠儿杀猪一般的嚎叫声,“我的手!我的手!” 初烟依旧是面无表情,好像刚刚捏碎的不是一人的手腕,而是一块豆腐一般。“裴小姐,我再说一次,时间宝贵,还请你速速做决定,不过我劝你一句,以我们主子的财力,别说包下京城所有酒楼,便是买下,也不费吹灰之力,你还是放弃吧。” 裴千柔没想到初烟会有武功,她吓得花容失色,拼命躲在丫鬟红儿身后,“你……你……没有王法了!来人啊!拿下她!” 初烟微微侧过脸,露出脸上还在流着血的伤口,“先动手的是你的丫鬟,若闹到官府去,最丢脸的是你和裴丞相。你是否觉得裴丞相府还不够丢人?若我是你,便立刻离开,闹下去,对你没好处的。” 初烟的语调依旧平静,平静得没有丝毫人情绪,这种被毁容了依旧面不改色的人,令裴千柔心惊胆战。 “还……还等什么,走啊。”裴千柔拿红儿当挡箭牌,不断向后退,眼睛也是一直盯着初烟不放。 众奴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走?去哪?” “自然是回府!”说完,也不管不顾这些奴仆,抓着红儿便跑了。 可怜的翠儿,就躺在地上抱着手臂哀嚎着,很快,有其他奴仆扶起翠儿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初烟又补了句,“等等。” 一众人吓得面如死灰,“还……还有什么事?” 初烟依旧是面瘫的表情,血淋淋的伤口在面颊只觉得阴森恐怖,“她的手臂骨被我捏碎,接不上的,若想报名,就卸了整条手臂,话已至此,你们爱信不信。”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翠儿听说要卸掉自己一条手臂,嗷的一嗓子,彻底晕倒。 人群散去,多少谈资,自是不说。只说,初烟回到聚膳楼时,顾千雪正在桌上大快朵颐,“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一边说着,一边将美味的菜肴塞到苏凌霄面前的盘子里。 先不说顾千雪根本未换公共筷子而用自己的私人筷子,只说,如小山一般的菜肴堆在苏凌霄的面前,别说他现在病着,便是当初未发病,也是吃不下的。 但苏凌霄面色却没有丝毫抗拒,只是带着淡笑,将其刚夹来的菜肴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当顾千雪见到初烟时,一口菜险些卡在嗓中,赶忙喝了清茶,“初烟你的脸……是不是那贱人欺负你了?”摔了筷子,“妈的,看老子不去拆了丞相府!” 589,又当娘?1 589,又当娘?1 初烟只淡淡一笑,“请郡主放心吧,奴婢没被欺负。” 顾千雪哪里信?“若没被欺负,你的脸怎么被抓成这样?你……你……初烟,你可长点心吧,脸是女子的第二生命,你怎么这般不珍惜?” 初烟摇了摇头,“脸对于奴婢来说,什么都不算。” 顾千雪气得直翻白眼,也没了吃饭的兴致,“别动,我先给你处理伤口。”说着,便将其拉到一旁,将其血擦掉,当看到深深的指甲印时,又愤怒又心疼,“到底是谁抓的?你武功那么高强,为何不反抗?” 初烟心底一暖,道,“是裴千柔身边的丫鬟,奴婢必须要她们先动手,这样奴婢才能动手。那丫鬟的一条胳膊,保不住了。顾千雪猜到那人是翠儿,虽然也觉得痛快,但还是摇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和那个不知死活的丫鬟换伤,真的不值。” 初烟垂下眼,不再言语。 好在,苏凌霄这里灵药许多,未初烟清理了伤口后,擦上带着淡香的药膏,血很快就止住结痂。 顾千雪对初烟真是又气又怜,“我满足了你的要求,你却还未答应过我什么,”意有所指,“愿意对我承诺一件事吗?” 初烟抬起眼,目光坚定,“郡主您说,只要您说出来,奴婢便定然做到。” 顾千雪噗嗤一笑,“我不用你杀人放火,只要你给我一个承诺——从今以后,把自己当个人看,好好爱自己。好吗?” 初烟神情恍惚了下,到底多有未有人将她当人看,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了。 垂下眼,点了下头,“奴婢记住了。” 顾千雪这才放开了她,回了位置上,但满脑子都是初烟血淋淋的伤口,哪还有心思吃饭,“你还饿吗?”扭头问苏凌霄。 凌霄道,“你饿我就饿,你若不饿,我也就不饿了。”事实上,他早就吃好了。 顾千雪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所以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你以后也把自己当个人好吗?”弄得却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 苏凌霄笑着点头,“好。” 顾千雪起身,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然都吃饱了,就走吧,这些东西打包。” 苏凌霄不解,“为何要打包?” 顾千雪笑眯眯道,“自然是用处了。”说完,叫来小二打包。 到底有什么用处?随后便揭分晓。 众人出了聚膳楼,登上马车,顾千雪告诉车夫一个地址,那车夫表情奇怪,“郡主,那可是贫民区,蛇龙混杂,危险得很。” 顾千雪伸手一指周围骑着马的侍卫以及不知隐藏在何处,暗中保护的暗卫,“你在质疑苏公子的安保能力?” 车夫赶忙道,“不敢,不敢。”实际上,车夫也是有武功的,虽然其武功不如暗卫那般精湛。 “郡主想去何处,直接去就是。”车厢内,传来苏凌霄略有不悦的声音。 车夫不敢再质疑,赶忙驾车向顾千雪所指方向而去。 千雪入了马车,笑眯眯对苏凌霄道,“你这样,会宠坏我的。” 苏凌霄面颊闪过一丝绯色,“宠坏便宠坏罢。” 千雪挑眉,“你是没见过被宠坏的女人的威力,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马车启动,逐渐加速,苏凌霄伸手将顾千雪的披风紧了紧,更是亲手为其系好的带子。“你知道,我这人好奇心最强,如今却十分想知道被宠坏的女子是什么样子。” 千雪冷哼,“什么样子?是你承受不了的样子。” “哦?如此说来,我更期待了。”为了表示自己的期待神情,苏凌霄还刻意眨了眨眼睛,浅灰色的眸子在半明半暗的车厢中,发出一种优雅却又璀璨的光芒。 顾千雪身子前倾,手臂支在双膝上,眯着眼睛道,“你的眼睛真美,你知道看见你的双眼,我就想做什么吗?” “……”苏凌霄有了一丝窘迫,又好像是害羞,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闪了闪,“想……做什么?” 顾千雪恶作剧地一笑,“想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玻璃球玩。”再抽出你裤子皮筋做弹弓砸你家玻璃。后一句话,她没说。 “……”饶是听不懂玻璃球是什么,但从语境语义中也能听出,这绝对不是好话。即便被如此不敬,但苏凌霄却也气不起来,只能叹着气摇头。 顾千雪哈哈笑起来了,拍着身旁的椅子,“你这样真的好像老头子啊,如果配上山羊胡就更像了,就用刚刚说书先生那种胡子,”说着,还捉弄起来,“要不然我帮你贴个假的吧?我手艺非常精湛,假胡子我来出,我剪一段头发给你做,好吗?” “……”苏凌霄何时被这般捉弄过,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应对是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说剪就剪?” 顾千雪依旧哈哈笑着,“好好好,不剪,但就你那小下巴,我每日随意掉上几根头发就能做胡子了,别急,给我三天时间,肯定让你粘上山羊胡。” “……”苏凌霄彻底不知如何回答了,从前口才雄辩,今日哑口无言,无奈得频频摇头,心中却想——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车厢内,顾千雪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悦耳,带着极强的渲染力,便是周围面色严肃的侍卫,也忍不住勾起了唇。 紧随其马车的后一辆马车坐着苏掌柜和初烟,听见前方笑声,也是心中惬意得很。 苏掌柜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日的天气真好啊,换句话说,好久都没有这般好天气了,你说对吗?初烟姑娘。” 脸上缠着纱布,带着纱笠的初烟伸手拉起了轻纱,抬头看了一眼天际,“……是啊。” “初烟姑娘你快回车厢里,别让伤口受了风,否则郡主该伤心了,”苏掌柜笑道,见初烟乖乖地回了车厢,却依旧按耐不住愉悦的心情,“如果以后日日都是这般好天气,该多好。”感慨道。 那么,顾千雪到底让车夫将马车赶到什么地方?答曰,是一处流浪儿的聚集地,她从前听猴大说过的。 590,又当娘?2 590,又当娘?2 这是贫民区一处最为破败的地方,几间被荒废的屋子围成一个大院子,车辆刚走进,便能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苏掌柜见状,紧紧的皱着眉,面色矛盾。 而在所来的路上,顾千雪已经将猴大兄妹四人之事讲给苏凌霄听,后者表示对千雪所决定之事百分百赞成。 车辆停了,车夫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放下车凳,初烟上前服侍两人下车。 顾千雪下了马车,也是好奇打量。从前她听猴大说过,这是流浪儿最大的根据地之一,满是抱团的流浪儿,可惜却时常被成年乞丐欺负,更有没一些成年乞丐跑来抢东西,孩子们的日子很不好过。 一名穿着脏兮兮的小乞丐蹲在门口把风,当看见这些车队和侍卫时,吓得慌张向院子里跑,“快跑啊!来人了!赶紧逃命啊!”吆喝着喊开了。 顾千雪一愣,赶忙上前,“等等,别害怕,我不是害你们的。” 小乞丐哪里听?喊得更使劲了,紧接着之前还算安静的破烂房子一下子呼喊起来,有脚步声,有骂声,还有小孩的哭喊声。 苏凌霄的侍卫刚要上前,却被其主子用眼神制止,摇了摇头,而后抬眼看向顾千雪,眼中带着期待。 顾千雪急中生智,大喊,“你们认识猴大吗?” 依旧没人听她的。 顾千雪再次大喊,“别害怕,我是猴大的娘!” 这句话喊出来后,那通风报信的小乞丐愣了一下,而后扭过头,狐疑地看向顾千雪。 实际上说句公道话,人家猴大可没认顾千雪当娘,但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了,“是真的,否则,我怎么会知道这里呢?”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昂贵的衣服,“我来这里,难道还会抢你们不成?” 这回,小乞丐终于相信了,对着房子里喊了句,“都出来吧,是猴大的娘来了。” 猴大兄妹四人被贵人接走是大家都知晓的事,但具体被哪位贵人接走,大家却不知道,只是心中一个个艳羡不已,只恨贵人看不上自己。 说话期间,苏凌霄也被初烟扶着下了马车,双目警惕地盯着顾千雪,“保护郡主。”声音不大,但瞬间便用处许多暗卫,围绕在顾千雪左右。 却见,孩子们从破败的老屋中慢慢走出来,年纪大的如同猴大一般十几岁,年纪小的,也如同猴四一般走路还不稳。 顾千雪心中沉甸甸的,却不知这些孩子父母是死是活。若是死了便罢了,若是活的那便是要天打雷劈呢,好好的孩子,为何说抛弃就抛弃?如果养不了,当初为什么要生? 千言万语,满腹愤怒,最后化成了一丝哀叹。 见孩子们聚集得差不多全了,顾千雪温柔笑道,“你们好,我是猴大的母亲,你们可以叫我顾阿姨。这几日猴大在外地读书不能来看你们,我便代替他们兄妹四人来看你们。” 孩子们围了上来,依旧只看着不敢说话。 顾千雪笑眯眯地伸手将一个胆小的孩子从人堆里拉了出来,“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是个男孩,脸黑漆漆的,衣服破烂不堪,头发也打成绺。他没见过什么外人,此时虽然被顾千雪拉住,却不敢说话,摇着头向后退。 孩子的手很脏,很快便将顾千雪白皙的手染黑,初烟刚要上前,却见苏凌霄的眼神制止,又退了回来,静观其变。 千雪笑容更加柔和,“你告诉阿姨名字,阿姨给你吃好东西,好不好?” 那男孩一听有好东西吃,肚子咕噜咕噜地就叫起来了,他急切,张开嘴,嘴里却只有六颗牙,“我……我……我没有……名字……” 顾千雪忍不住皱眉,看孩子的模样,应有三岁了,但却只有六颗牙,这是发育不良的迹象。再看这孩子,头很大,但身子瘦小得可怜,活脱脱是一个小萝卜头。 她赶忙放开了孩子,转身问道,“初烟,刚刚我们打包的菜食和馒头呢?” 初烟上前,将一袋袋打包的饭菜拿来,“回郡主,在这里。” 香味传来,孩子们忍不住吞了口水,有些年纪小的,已经伸手想拿了,却被初烟冷冷一撇,吓得缩回手。 初烟是杀手,她周身的杀气,哪是孩子能受得了的? “你们手和脸都没洗,这样吃东西会坏肚子的,”顾千雪道,“谁的年纪大一些?去打些水来,所有人吃饭前都要洗手洗脸。” 很快,包括那防风的小乞丐在内,几个大孩子跑去井里提了水,分三个盆子装,孩子们也轮流将手和脸洗得干干净净。 顾千雪有撕了一些布带子分发下去,孩子们将脏兮兮的头发都扎了起来,这才拿到分下来的食物。 顾忌到孩子们饿狠了,千雪怕他们撑坏了肠胃,实行了按量分餐制,小一些的孩子分到四分之一的馒头和菜,最大的孩子分到整个馒头和菜,菜色秉承着荤素搭配,好在孩子们每人有一只碗。 一时间,院子里安静无人语,满是狼吞虎咽的声音。 “慢点吃,别急。”顾千雪轻声道,“人人有份,放心吧,吃完后再来领,但切记不要撑了肠胃,回头有时间,我还会送来的。” 突然,有一名女孩从饭碗里抬起头,一双大眼晶晶亮,“姨姨,你是猴大的亲娘吗?” 顾千雪一窘,她这幅身子才十五岁,猴大都十岁了,如果真是亲娘那就出事了。“不是,我是他们的养母。” 女孩的眼睛怯生生的,“那……那……你能当我的养母吗?” 女孩一句话,所有孩子们都放下碗,眼巴巴地看了过来。 “……”顾千雪也无语了,这……这可怎么办?艾玛,圣母情怀的结果是真当了圣母?“这个……抱歉啊,我已经收养四个孩子了,不能再收养了。” 那女孩哇的一下就哭出来。 紧接着,便是饿极了的孩子也不吃了,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顾千雪急得挠头,“小美女,你别哭了,我真的……哎,我还没嫁人呢,带一群孩子,谁还肯娶我啊?” 却不想,身后传来一人的声音,“我。” 591,又当娘?3 591,又当娘?3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凌霄。 顾千雪额头冷汗滴了下来,扭头道,“你就别添乱了!” 苏凌霄掩口一笑,一旁的初烟和苏掌柜都忍俊不禁,心底更是惊讶,平日里严谨的主子,竟也有如此恶作剧的一面。 因为苏凌霄的添乱,孩子们直接扑了过去,抱住顾千雪大腿,“娘!娘!别不管我们,娘!娘!” 很快,顾千雪月白色的裙子被抓了一只只小手印,只不过不是黑色的,是油乎乎的——很多孩子不用使筷子,刚刚吃饭都是用手抓的。 “孩子们,你们冷静一些,我答应你们会时常来看你们,给你们带吃的,但真的做不了你们的娘。”顾千雪一个头两个大,对这些可怜的孩子,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有一个机灵的,伸手一指苏凌霄,“爹都同意了,为什么你不同意?” “……”千雪险些跌倒,“孩子,爹这个东西,你们不能乱认。” 马车前的苏凌霄捂着嘴,已经笑得不成样子。 孩子们也不含糊,“但是娘刚刚说,你带着孩子没法出嫁,问题是有人要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要我们?” 顾千雪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一群孩子展开辩论,“他虽然说要我,但我还未必要他呢。” 刚刚笑得前仰后合的人,戛然而止,笑意还僵在脸上。 顾千雪感受到后背一阵浓浓的怨念,赶忙回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凌霄很“体贴”地点了点头,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误会。”而后对一众孩子说,“只要她同意做你们的母亲,我就同意做你们的父亲,父亲这里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哗! 如同一颗巨石狠狠砸向平静的水潭。 顾千雪发现,苏凌霄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坏!坏得很!满肚子的坏水!而且还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坏得让人猝不及防。 有了苏凌霄的纵容,孩子们更疯了似得向顾千雪身上挤。 千雪连哭的心都有了,突然脑海里冒出一个人的声音——如果他们赖上你,怎么办。 这声音不是别人的,却是厉王的。 在这个节骨眼,又想到那个令人倒胃口的人,顾千雪烦躁起来。她艰难地转过身,瞪了苏凌霄一眼,“你是什么意思?” 凌霄微笑,“字面意思。” 顾千雪刚要发怒,苏凌霄却继续道,“既然你今日来到这里,便说明你放不下他们,既然如此,为何不照顾他们?而我出资,只求一个冠名权。” “……”千雪彻底泄气,因为听起来好像……还不错,不是赔本的买卖。 苏凌霄金山银山数不完,拿出来养这些孤苦的孩子,总比和人赌气到处包酒楼的好。不说别的,今日的事顾千雪十分心疼,就为了争一口所谓的骨气,为难一下贱人,大把的银子就没了,真是……哎…… 却就在这时,突然从门口传来叫嚷的声音。 骂骂咧咧,满嘴的污言秽语,当那群人见到苏凌霄的车队时,愣了下,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进来。 孩子们发现了那群人,吓得疯狂向破烂的屋子里跑。 刚刚还被簇拥,顾千雪瞬间便成了光杆司令,只剩下月白色裙摆上一只只带着油脂的小手印。 也并非所有孩子都跑了进去,留了几名年纪大的,大概十几岁的男孩,战战兢兢地守在屋子的门口。若仔细看去,隐约能看到少年们的脸上带着淡淡淤青,是伤口未长好的痕迹。 顾千雪瞬间明了——这些人应该就是猴大口中的乞丐,他们平日里分帮结派,霸占街巷,欺凌弱小,偶尔还做那强盗小偷的角色。孩子为何那般害怕,死活也要认她当娘,不仅因为孤苦无依,更多的是惧怕这些恶势力。 就在一个贼眉鼠眼的乞丐探头探脑时,顾千雪伸手一指,“将他们都拿下。” 这群乞丐大概十五、六人,苏凌霄处在明处的随行侍卫只有五人左右,看起来乞丐好像更有优势一些。 那些乞丐本来见到衣着华贵之人,是有一些胆怯的,但见对方撕破了脸,立刻无所顾忌起来,“呦,哪来的小娘们,真水灵,正好大爷我们好久没开荤了。”说着便流里流气地走过来。 苏凌霄的侍卫二话不说,如一阵风似得冲了过去,眨眼之间便将十几个乞丐抓了起来,用绳子捆好,更是扔在地上狠揍了一会,一时间哀嚎震天。 顾千雪一动未动,依旧亭亭玉立于院子当众,笑吟吟的,“开荤?开什么荤啊?本小姐等着你们来开荤呢。” 乞丐们大叫着,“饶命啊!姑奶奶饶命啊,小的不敢了……不敢了……” 一旁的苏凌霄却冷冷道,“继续打。”那口吻带着十足的愤怒,顾千雪敢保证,若非苏凌霄自己身子不好,否则非亲自上来揍人不可。 又过了一会,连求饶声都没有了。 侍卫们停下,“主子,再打下去就打死了。” 苏凌霄面容依旧平淡,“这等败类,打死也就打死了。” 顾千雪赶忙道,“别……他们……好歹是人命。”别怪她圣母,是真的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死。 凌霄微微一笑,“好,知道了。”而后对一旁的空气道,“来人,将他们带走吧。” 很快,从四面八方闪出暗卫,每名暗卫抓起一名乞丐,不一会便消失。 顾千雪不知这群乞丐被送到了哪里,但她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怕是没命活了。虽然苏凌霄未表现得如厉王那般手段残忍,直觉却知,其也不是什么好人。 罢了,罢了,圣母当当就行了,认真就输了。这群乞丐也是罪有应得,便是留了命也是祸害。 这般想,顾千雪便心中平衡了。她走到苏凌霄身边,伸手一指从各个窗户、门探出来的小脑袋,“你揽的事,你来负责。” 苏凌霄笑着点头,“银子我出,但具体如何安排他们,却由你来负责,毕竟,你还挂着一个母亲的名头呢,不是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顾千雪真想一口老血喷苏凌霄的脸上——她不想当娘!这辈子都不想当了!别说这辈子十五岁,上辈子她也才二十几好吗? 592,又当娘?4 592,又当娘?4 见危机解除,孩子们冲了出来。 为首的小乞丐道,“娘,您认下我们了是吗?” “……”顾千雪无语,心想这群孩子入戏还真快,张口就喊娘,当初她刚穿越那会儿,做了好强的思想斗争才开口叫爹娘的。 她的裙摆紧了紧,竟然是刚刚那小女孩在轻轻的拉扯。 女孩大眼中满是泪水,小脸洗了干净,皮肤还算白皙,因为太过瘦弱,显得那眼睛大得可怕。 眼睛中满满的哀求,让顾千雪不知如何拒绝。 ——她本就有一颗该死的圣母心。 “认下你们也行,但却有条件。”顾千雪道。 小乞丐大声喊,“无论什么条件,我们都能做到。”随着小乞丐的回答,一众孩子也大声喊着,“能做到!”“能做到!” 顾千雪尴尬地回头看向苏凌霄,却见他已伸手摘下面具。 面具之下,憔悴消瘦的面颊谈不上俊美,但却别有一种温柔,尤其是那眼神,好似给她无限安慰以及支持。 顾千雪对着苏凌霄笑了下,而后回过头,对孩子们道,“要求就是——可以调皮,但不能放肆;可以玩耍,但不能荒废学业;可以有坏毛病,却不能走作奸犯科的歪路。永远虚心、知错能改。” 苏凌霄细细品味千雪的话,面容上的笑意更深。 苏掌柜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对初烟道,“郡主虽还未真正当母亲,但却有一颗慈母之心。” 初烟也是深有感触的点头,飘忽的眼神看向一众孩子。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流浪儿,却被组织收去,如果她当年好运,能碰见郡主这般善人来照顾,命运会不会大有不同?万般感慨,默默吞下肚,不让外人知。 “同意!同意!”一众孩子蹦着回答。 顾千雪到底还是个未婚的姑娘,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一个两个孩子她还觉得可怕,这如同下饺子一般的孩子,就觉得头疼了。 苏凌霄见顾千雪一筹莫展的模样,笑了又笑,对苏掌柜道,“你去帮帮她。” “是,”苏掌柜恭敬答应,却又想到一个问题,“少主,这些孩子安排在哪?无名居……不妥吧?” 苏凌霄的睫毛微微一闪,而后道,“全听郡主的。” “是。”苏掌柜无声叹了口气,哀叹少主实在太听从郡主的话了,但郡主再稳妥,毕竟也是十五岁的少女,只怕做事不周全。 苏掌柜前去安抚孩子们,将顾千雪解救下来,“郡主,这些孩子安置在哪?”提心吊胆的问,很想提醒一二,却又怕少主不高兴。 顾千雪思忖片刻,快步来到苏凌霄身边,低声问,“除了无名居,你还有其他宅子吗?” 苏凌霄灰色眸子微微一亮,“无名居足够大,能容下他们。” 顾千雪摇头,“不行,先不说你需要静养,孩子们的天性就是爱闹爱吵,只说你的身体尽量少与多人接触,否则一两个流行性感冒,你就要完蛋。” 话语十分卑劣不堪,换一个病人怕真是急了,但苏凌霄却轻笑出声,“是啊,你说的对,我在南边还有几个宅子,挑一个离无名居近的就行了。” 顾千雪猛然想到之前初烟威胁她,将她抓到一个空宅中,想来,那宅子应该也是苏凌霄的产业。 妈的!这病痨子到底有多少房子!放在现代,他在北京拥有这么多房子,妈呀,真不得了! 就这样,孩子们暂时归苏掌柜管着,考虑到苏凌霄的身体,顾千雪先陪着其回了无名居,而后便有车将孩子们接到准备安顿他们的房子中。 马车车厢里,见苏凌霄面色略有苍白,眼神疲惫,顾千雪赶忙为其倒了一杯热水,“喝一点。” 苏凌霄虚弱得浑身无力,接了热水,饮了几口,好半晌才有了力气,“我是不是……很没用?”语气带着挫败。 顾千雪身子前倾,胳膊支在膝上,笑眯眯道,“你是病人,病人怎么会没用呢?病人只需要养好身体就行了。” 苏凌霄苦笑,“我的身体,怕是养不好了?” 千雪微微歪了头,“原来你是骗子啊。” “呃?”凌霄一时不解。 顾千雪面容上没有丝毫笑意,只有认真,“你说要和我在一起,却又不肯养好身子,那以后我怎么办?你如何照顾我?为了照顾我,你也要养好身子不是吗?” 千雪的话本意是好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听在苏凌霄的耳中,却沉重无比。 “知道了。”他强撑微笑。 顾千雪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喂喂,你不会想歪了吧?”而后哭笑不得,“你这家伙,心思这么重,人家随随便便一句话你就要往深了想,你不得心脏病谁得心脏病?虽然作为医生诅咒病人不好,但你知道吗,我真想揍你一顿。”说着,还挥了挥拳头。 苏凌霄终于将心底的忧愁打散,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待我身子好一些,你可以揍一顿。” 顾千雪噗嗤一笑,“行,就这么定了。” 贫民区的路面不似正规街道那般平整,道路太窄、马车又太宽,来的时候因都是上坡,虽吃力但也算无小沟小壑,但回去时的下坡,可就不好控制了。 马车毕竟与汽车不一样,马匹和车厢是分体的,便是马儿停了脚,偶尔车厢也会惯性向前冲上那么一小下。 别小瞧这一小下,就因这一小下,险些给顾千雪来个狗啃式。 苏凌霄坐在车厢尾的正座,顾千雪坐在侧坐,下坡的马车越过一块大石时,整个马车几乎都颠了起来,却只听一声尖叫,顾千雪身子已经飞了出去。 但预期的疼痛却未传来,隐约能听到某人闷哼。 千雪尴尬,扭过头来,“你没事吧?”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苏凌霄身上。 若苏凌霄是个正常男子,千雪哪会如此忐忑?但那家伙瘦得皮包骨,顾千雪真把自己将其砸散了骨架。 “没事。”苏凌霄只觉得浓浓的香气,这香气是顾千雪身上的,平日里离得远,只能若有若无的捕捉。一个小车祸,竟让他觉得无比幸福。 593,传话1 593,传话1 因为马车失控地向前冲,车夫听到了车厢中顾千雪的喊声,心中大叫不妙,赶忙勒住马、刹住车。 不刹车还好,这一猛烈刹车产生了后坐力,本来即将要爬起来顾千雪重新扑入苏凌霄的怀中。 两人面对面,险些贴上。 心上人的红唇近在眼前,只要苏凌霄向前一寸怕是就能捕捉,强烈的思想挣扎引起了激烈心跳,而这心跳对其却是致命的。 顾千雪见苏凌霄表情痛苦,唇色青紫,吓得大叫,“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砸坏你了!你哪里不舒服?会不会骨折了?” 苏凌霄紧紧捂住自己左胸口,摇了摇头。 “难道是心脏病发作了?”顾千雪焦急问道。 苏凌霄点了点头。 顾千雪却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蹦一口气,赶紧从车厢里的急救箱将速效救心丸逃出来,为苏凌霄喂下,载让其喝水。 车厢铺着地毯,顾千雪也顾不得脏不脏,直接让其平躺在地毯上。 车厢外,车夫听说少主发病了,自裁的心都有。 车帘掀开,顾千雪见那垂头自责的车夫,安慰其道,“不是你的错,如果追究下来,来这里是我定的,责任在我,你别自责。” 车夫抬起头,见顾千雪神色不假,多少也宽心了些,“小人多谢郡主了。” 顾千雪点了下头,“如果可以,在这稍歇一盏茶的功夫,而后再慢慢赶回去,不用着急赶路,务必要平稳。” “是,郡主。”车夫道。 目送郡主回到车厢,车夫心中难免道——家中还得有个女主子,无论对少主好,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好的。 随后如何照顾苏凌霄,初烟也来照顾,自是不说。 只说,这一折腾,却也到了夜晚。 顾千雪回了顾尚书府时,天已经黑了。 玉莲和玉翠两人奉赵氏的命守在大门口,当见到顾千雪时,急急道,“郡主你可总算回来了。” 顾千雪一边低头扯着满是油腻小掌印的裙子,一边随意答道,“怎么,府中出什么事了?”而后猛然抬头,“难道是母亲和弟弟?” 玉莲赶忙道,“不是,郡主别担心,只是老爷一直在等您,老爷还说,无论多晚,您都去牡丹院一趟。” 一头雾水的顾千雪点了点头,回自己屋子里换了一套衣服,便去了牡丹院。 先是探望赵氏,与其聊了一会,又逗了逗弟弟,便被顾尚书叫到了客房。 “再过三日,便是裴丞相的寿辰,你说,为父应该准备些什么礼物?”现在顾千雪可谓是顾尚书的左膀右臂,连准备礼物都要问过千雪的意思。 顾千雪在房间里走了几圈,细细思索。 顾尚书和裴丞相无比尴尬,从前是女婿和岳父的关系,也勉强算是一家人,如今呢?顾尚书将裴姨娘赶走,本就尴尬。裴丞相与丘侯爷狼狈为奸,却被厉王那个混蛋从中搅和了,而她和厉王却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总的来说,顾尚书和裴丞相的关系很尴尬啊。 “不去。”顾千雪道。 “啊?”顾尚书一愣。 千雪站定身子,看向顾尚书,“我是说,不去!”而后一摊手,“去做什么?多尴尬?” 顾尚书不解,“但如果不去,会不会被人诟病?” 顾千雪噗嗤一笑,“父亲你真迂腐,你幻想一下,如果你不在场,大家还能装成一无所知的该吃吃该喝喝,一片太平。但如果你这活生生的人立在那里,大家如何去装?这不是明摆着让裴丞相下不来台吗?” 顾尚书一拍额头,“哎,看我这脑子,这么简单的道理竟没想到,还是千雪聪明。” 顾千雪皮笑肉不笑,“得了吧,你这小道道骗骗你那傻娘子还行,妄想骗我?直说吧,大晚上的,找我有什么事?” 实际上,顾尚书早就决定不去,但总归要找个借口将女儿叫来。 他轻咳几声,缓解了尴尬,“是……王爷让我带话给你。” 顾千雪下意识转身要走,被顾尚书拽住,“千雪,你听完再走。” 千雪狠狠瞪了过去,“听?还有什么要听的?我和他从今以后再没关系,他的一切我都不想听。” 顾尚书叹了口气,“知女莫若父,虽然你与凌霄公子在一起,但为父能看出,你喜欢却是厉王殿下。” 顾千雪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老爹,你是不是疯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那混蛋了?我和苏公子感情好得不得了,不说相濡以沫,也有举案齐眉了。” 顾尚书苦笑着摇头,“你去照照镜子吧。”说着,一指身旁的铜镜。 顾千雪一脸莫名其妙地过去,照了照,摸了摸面颊,又刮了刮鼻子,“挺漂亮的,怎么了?” 顾尚书自从忽略了其前半句话,“虽然你从前被厉王刁难,但整日却是精神饱满、脸色红润,但如今却是……满脸疲惫,死气沉沉。” 顾千雪一愣,赶忙再次看向镜中,却发现,脸上却是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倦意。 呵,这么明显吗? 从前和厉王在一起,整日疲惫不堪,或翻阅资料治疗秦妃的病,或赶鸭子上架学跳舞,以对付丘安然的刁难,其余精力便想着如何对抗那个混蛋。如此忙碌,竟依旧精神饱满不知疲惫。 而自从决定离开,她的日子很舒适,反倒是有了倦容。 相由心生,难道她的心,那般累? 也许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 “千雪,你开心吗?”顾尚书轻声问。 顾千雪道,“开心。” “但为何……为父却觉得你不对凌霄公子的喜爱非男女之间的喜爱?” 千雪长叹一口气,“能像母亲那般幸运,嫁给喜欢的男子,又能守得青山见明月的,毕竟是少。”话音一转,“还有什么事吗,若没有,我要回去休息了。” “等等,为父的话还没说完呢,”顾尚书焦急道,“王爷带话给你——若你信他,便等他,更他时间。” 顾千雪怔住,垂下眼,眼神带着惊讶。 “王爷还说,切勿被眼前假象所迷惑,有时你看到的,并非是真相。” “别说了!”还未等顾尚书说完,顾千雪便吼了回去,“我不管什么真相假象,我也不管什么真爱假爱,如果他爱我,便应呵我护我,让我不受伤害,而非逼着我忍辱负重!这世上没有受虐狂,我更不是!从今天开始,谁对我好,我便跟谁!爱情是虚无的,是靠不住的!我与苏公子在一起,即便没有爱,但还有他对我宠溺和呵护!但我若与厉王在一起,没有爱,我便一无所有了!” 594,传话2 594,传话2 顾千雪夺门而出,但刚跑出去,却又折了回来。 “父亲,您也帮我带个话,不仅把我刚刚说的给他听,更要告诉他,无论出于何种迫不得已的原因,他失去我了。” 话音很沉重,说完后,心中却更为沉重。 她跑出了大门,冲出了院子,双腿却越发沉重。 “郡主,您等等。” “郡主,您没事吧?” 玉莲和玉翠赶了上来。“郡主,您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玉翠焦急道。 顾千雪深呼吸,平稳了喘息,而后挤出了笑脸,“玉莲、玉翠,你们也是女子,若换成你们,一个是霸道王爷用强硬手段宠你入怀,另一个金山银海富公子默默守候,你们选择哪个?” 令人自然知晓顾千雪指的是什么,异口同声,“苏公子!” “好嘞!”顾千雪也狠狠一点头,“走,我们回去,来而不往非礼也,本郡主也得有点表示。”说着,大步向自己院子而去。 “郡主,您要怎么表示?”玉莲和玉翠是铁当当的“苏派”,苏凌霄的支持者,听见顾千雪要表示,两人十分兴奋。 顾千雪笑眯眯道,“女孩子表白,不外乎就是巧克力和情书呗。巧克力我是无能为力了,写一封热情洋溢的情书还是可以的。” “好,好,写情书。”玉莲和玉翠紧随顾千雪跑了去。 回了房间,玉莲兴匆匆将桌上面东西都搬走,玉翠挑选了最好的白板纸,平整的放在桌面上,玉翠在磨墨。 顾千雪刚要蘸,却灵机一动,“去将我的熏香粉拿来。” 玉翠赶忙去拿。 顾千雪将熏香粉倒了一些在墨汁中,又亲自磨了几下,闻了闻,满意地点头,这才开始书写。 这一次,顾千雪没写什么藏头诗,也没剽窃古典文学,只是用平白的话写着诸如吃好点、穿好点、睡好点、心情舒畅、身体好了咱们去哪哪哪玩、去吃什么什么东西、再研究个什么好玩物大家玩等等。 写完后,装入了信封,又想了想,在信封外面花了一个苏凌霄的Q版头像——乌黑的头发、消瘦的面颊、一双浅色的眸子,以及总是带着淡淡微笑的唇角。 封好了信,顾千雪特派人连夜送去无名居,交到初烟手上,更是叮嘱初烟保密,待清晨苏凌霄醒来时再看。 做好了一切,这才美美的跑了个花瓣澡,钻入了被窝。 与顾尚书一番话也并非白谈,顾千雪猛然发现了问题所在——她最近太闲了!她就是天生忙碌命,忙得睡不着觉才觉得人生充实,相反便觉得空虚疲惫,既然如此,忙起来不就好了? 想到便要做到,从床边书柜中抽出一本医书,翻看起来。 直看到半夜,眼睛酸痛,才丢开书,沉沉睡去。 一夜过去,春日的黎明,伴随着鸟鸣和草香,诗意盎然。 经过一夜的休息,雕刻着福寿四海图的床上,男子浓密睫毛微微动了动,缓缓张开,露出浅灰色的眸子,更露出了挫败和懊恼。 珍贵的相处机会,却被他孱弱的身体所破坏。 她……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他吧。 却在这时,初烟悄然入内,“主子,您醒了?” 苏凌霄眉间轻皱,带着不悦,“嗯。” 初烟连忙道,“主子,您有一封急信。” “不看。”苏凌霄想也不想就拒绝。 初烟强忍笑意,“好,奴婢这就回郡主,主子不想看信。” “等等!”苏凌霄一下子翻身起床,“你说什么?信是谁的?” “回主子,是郡主的信。”初烟微笑道,又补充句,“千雪郡主。” 苏凌霄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他还能不知道是千雪郡主?“拿来。” 初烟却有了戏弄的心思,“但主子刚刚明明说不想看信的。”却发现,主子好像真怒了,赶忙将信双手奉上,而后逃也似得跑了。 苏凌霄没心思理睬初烟的不敬,却被信封上的头像所吸引。 头像很怪异,明明不像人,但却别有一种可爱的别致,而且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他。 修长的手指在画像上抚了又抚,唇角的笑意加深,而后迫不及待的从信封中抽出信笺。 信纸抽出,带着一股熟悉的详细,让他忍不住深嗅,展开纸,读之,本气死的眸子重新闪亮起来,若死灰复燃一般。 一盏茶的时间,初烟再次入内,却见主子依旧在看。 就那么一张纸,上面最多也就百字,按照平日里主子的阅读速度,眨眼之间便看完,如今却生生读了一盏茶的时间。 “主子,用早膳吗?”初烟轻声问道。 苏凌霄放下信,“好。” 初烟见主子心情好,自己也是开心,“奴婢这就去准备。” “等等,”苏凌霄却将其叫住,“多准备一些,今日我胃口很好。” “是,主子。”初烟更是开心,转身去安排。 另一边。 早朝散去。 “厉王殿下,等等。”丘侯爷和丘将军一边喊着,一边快步追了上来。 厉王站定,侧过头,撇下的眼神依旧是高高在的睥睨。 即便是交往数次,但在阴晴不定的厉王面前,丘侯爷依旧不寒而栗,他试图在厉王眼中找到情绪,但无论发生什么、是喜是悲,厉王永远一个表情,那眸子更是冰冷得可怕,无温度、无情绪,好似毒蛇一般。 丘侯爷将颤意隐藏心底,“今日,下官多谢王爷了。”毫不避讳,为其鞠躬。 厉王淡淡看了一眼,便转身继续前行,“下回做事谨慎些,别被人捉了把柄。” 今日早朝,竟有几名官员举报丘将军徇私枉法,滥杀无辜,被厉王驳了回去。 “是……是。”明明是未来的亲家,但对方那高高在上的气势却压得他们无法喘息,偏偏又不容抗拒,因对方对他们的帮助实在太大。 两名南樾数一数二的武官,就这么灰溜溜的跟在厉王身后。 “请问王爷一会可有时间,下官备下薄酒,想招待王爷。”丘侯爷恭敬道。 厉王刚要答应,却又想到了什么,“谢过侯爷美意,本王下午还有要事,便婉拒了。” “是,是,王爷的要事要紧,要事要紧。”丘侯爷道。 厉王上了千金车,绝尘而去,在一处隐蔽的拐角,千金车停下。 却见那早有人等着,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尚书顾庆泽。 595,传话3 595,传话3 “尚书大人,请上车。”君安上前对独自等在角落的顾尚书道。 “好,有劳。”顾尚书依言,上了车。 千金车缓缓启动。 “下官见过王爷。”因在车厢中,顾尚书不方便见礼,只能坐在离车厢门口不远的凳上,对厉王拱手。 厉王冰封的面容,有了一丝温度,“顾尚书多礼了,此乃你我私下见面,不用多礼。” 顾尚书顿了下,不知如何描述顾千雪的话,因为那些话对于一名亲王来说,绝对的大不敬。 厉王眉峰微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本王已有心理准备,她嘴里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顾尚书汗颜,便将顾千雪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出来,提心吊胆的。 好半晌,没人说话,车厢内氛围压抑。 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厉王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能否麻烦顾尚书再帮本王带话。” 顾尚书还能说什么?“是,下官愿意代劳。” 厉王视线看向窗外,生机盎然,枯树抽枝。 但那话刚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罢了,不用带话了。” “……”顾尚书也不知应该怎么接话了。 厉王抬起眼,道,“本王送顾尚书回府吧。” 顾尚书哪敢劳厉王大驾?“不不,下官的轿子就在不远处,轿夫还在等着呢。” 厉王点了点头,“好。” 顾尚书又拱手见礼,这才下了千金车,消失在胡同角落。 两日后。 裴丞相寿诞。 百官云集,便是皇上和皇后,也是派人前来贺寿,送了贺礼。 整个丞相府张灯结彩,处处悬挂红绸以及寿桃模样的配饰。 丘侯爷与丘将军前来,带了贺礼,在礼官处登记后,与裴家人寒暄几句,便进了院子。 裴丞相见两人来,也是上前应酬,场面话说得无比客套,却也都是敷衍,说了几句,将两人引入酒席便转身招呼其他人。 丘将军愤怒难当,“真是个过河拆桥的好手,从前称兄道弟,如今却将我们如此打发,真可恨!” 丘侯爷比丘将军沉稳一些,道,“算了,没利益不往来罢了,别太深究。” “若仅仅不往来便罢了,这裴老贼不安好心,”丘将军愤怒得几乎压抑不了语调,“当初暗中搜集便罢了,前两日竟然还让人将此事举报给皇上,买卖不成仁义在,但裴老贼却要撕破脸!” 想到两日前大殿之上的危险和尴尬,丘侯爷的面色也不好,却害怕自己鲁莽的儿子真作什么过格之事,“裴丞相是怕我们投靠了厉王而害他,先下手为强,我们丘家人哪是那般不仁义之人?想来,还是厉王稳妥,虽看起来不好接触,但在最关键之时却愿意挺身而出,这可比那些明哲保身的奸人可怕许多。” 丘侯爷点了点头,“是啊,王爷也算半个武官,当年领兵平定叛乱,南征北战、金戈铁马,铮铮男儿怎么都比那老滑头靠得住。” 丘将军也随着频频点头,“父亲说的对,果然应了那句话,是福不是祸啊。” 两人正说着,太子代表皇上前来。 太子宫凌尧穿着淡明黄色的太子服,身姿挺拔,容颜温润,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尊贵气息,用其气势告诉众人——今日太子、明日吾皇。 见太子来,所有人起身,为其跪拜,也为其气度折服。 平身后,丘将军看向远处人群中的太子,叹了口气,“可惜,太子殿下也是位人物,文韬武略、气度俨然,哎……”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丘侯爷压低了声音,“再者说了,皇上还年轻,身体康健,太子何时登基还未定,而太子一派却被裴丞相立成了出头鸟,咱们跟着,未必有好处,怕只有坏处。” 却在这时,一身黑衣的厉王也紧随而至。 众人又起身,为厉王见礼。 却见,今日的厉王的衣上缀了不少金色,霸气之余,平添了皇室的贵气。但即便如此,厉王在众人印象中依旧是杀戮的机器,多少名门望族、多少权贵大臣,在厉王手上被抄家、被连坐、被斩首。 厉王与裴丞相说了几句话,便自行入了席,很不给其面子,裴丞相也是无可奈何。 太子为裴丞相找了个台阶,让其去招待他人,他自己则是走到厉王身旁坐下。 “大皇兄。”太子淡笑儒雅,“今日好像心情不好。” 厉王面色未变,“本王每日心情都不大好。” 太子依旧是笑着点头,“前几日忙于父皇交代的任务,还未与大皇兄小叙,本宫要恭喜大皇兄,觅得佳偶,”而后狡黠一笑,“咱们这些皇弟都得跟着大皇兄,只有大皇兄成婚了,二皇兄和本宫才能不打光棍不是?” 厉王撇了太子一眼,“若太子着急,可以先行成婚,本王不介意的。” “大皇兄不介意,本宫介意啊。”太子摇头道,“无论如何,都是好事,来来,皇弟敬你一杯。”说着,亲自为其倒酒,又为自己倒上,饮了一口。 厉王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太子,见其连饮三杯,却突然笑了,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官员频频侧目,不解厉王在笑什么,却觉得不寒而栗,不知谁家又遭殃了。 “大皇兄在笑什么?”太子低声问。 厉王那玩着酒杯,唇角冷冷的勾着。“那件事……有你的手笔吧。” 何事?自是皇上和秦妃施压,命其求婚丘安然之事。 太子眼底带着阴冷的笑意,但却一派诚恳,“什么手笔,本宫听不懂。” “罢了,早晚有这么一遭。”厉王斜眼撇了太子,而后一仰头,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本王就先多谢太子的用心良苦了,放心,本王会好好回报太子的。” “……”太子的表情一滞,但随后又恢复平常,“大皇兄实在客气,干杯。” 另一边,顾尚书称病未出席裴丞相的寿诞自是不说,只说顾千雪当机立断、说干就干。 却见,离无名居不远的硕大宅院,牌匾是新漆的,下人们正用绳子拉着牌匾。 “左边再高点,对对,再高,再高,”说话的是顾千雪,声音轻快愉悦,“行,挂吧。” 牌匾上有是五个大字——皓岚育儿园。 596,皓岚育儿园 596,皓岚育儿园 经过总结,顾千雪知晓自己是因为太闲了所以穷矫情,于是准备再次忙碌起来。 大手一挥,便将两件本来可以甩手的工作再次揽了回来。 一个,便是皓岚育儿园。 另一个,便是皇上交代的妇幼院。 苏凌霄有的是钱,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前一日还普通的院子,今日却改头换面,能工巧匠们忙得不亦乐乎。 亲自监工挂好了牌匾后,就有油漆工上前,恭敬道,“千雪郡主,油漆的颜色已经调好了,您来看看吗?” “好。”顾千雪拍了拍手,如同欢乐的小鸟一样跑去看油漆。 刚刚悬挂牌匾的两个下人从梯子上趴下来,看向顾千雪离开的方向,“真是怪啊,一个油漆还能有什么颜色?不就是那几种颜色嘛。” 另一人道,“哎,这种富贵人家讲究就是多,搞不好这些大官家里的颜色和咱们的不一样呗。” “肯定不一样啊,听说皇宫里一片都是金灿灿的,所有东西都是用黄金做的。” “呀!真的?不得了啊,那是不是随便从墙上抠下来块墙皮,都够咱们花一年了?” “是呗,还听说呀……” 顾千雪自然不知那两人怎么八卦,否则会哭笑不得,她的注意力都在油漆的颜色上。 “这个颜色不行,不够嫩。”顾千雪指着一个粉色的油漆颜色,“再加一些白进去。” 油漆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颜色,在他从前的工作中,要么是黑、要么是白、要么是赤红、要么是藏蓝、要么是墨绿,便是变化,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至于粉红色,制布匹的染坊应该有,但他们这种刷墙刷家具的,确确实实没有粉色。 一身白衣的苏凌霄上前,也是好奇看向木桶,“千雪,油漆墙面,为何一定要粉色?”而后又看了一眼粉色木桶旁边的其他木桶,“不对,应该说,为何一定要五颜六色?这样风格会不会太过……怪异?” 顾千雪站起身,“对于你们来说定然怪异,但你听我给你讲:眼睛,是孩子认识世界的窗户,也是组成这世界的重要元素。越是纯的、明亮度高的、饱和度大的色彩对视觉的刺激越强。如红、橙、黄、绿、蓝、紫等是视觉敏感色,容易引起孩子的注意。儿童,特别是学龄前儿童,对于事物的认识、辨别、选择多是根据对视觉有强烈感染力的色彩进行的。所以,育儿园的颜色越多,对孩子智力以及相关诸多能力的开发有着大大的好处。” 苏凌霄细细的听着,而后认真道,“不懂。” 一旁的工匠都惊呆了,不是传说凌霄子是天下第一智者吗?从来都是凌霄子回答其他人,却没有不知之事,但今日凌霄子怎么说……不懂? 顾千雪耸肩,“其实……颜色对孩子智力开发也只是锦上添花之物,但……我总觉得一定要五颜六色的才好看嘛。”说着,哀求的眨了眨眼,却好似怕苏凌霄否决一般。 苏凌霄被她这眼神逗笑,点了点头,“好,如果你喜欢这个颜色,便将整个无名居都漆成这些颜色吧。” “别!”顾千雪无语,“这些颜色适合孩子,不适合大人,咱们这些大人住的地方弄得如同幼稚园似得,像话吗?”二货嘟囔了句,“婴儿房还行,其他还是免了。” 苏凌霄静静看着顾千雪,眸色却沉了下,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孩子,他这一生怕也不会拥有孩子了吧。 从前,他对子嗣没有什么太大的渴望,但自从认识了她……他却不免猜测,若他们有子嗣,会像谁更多一些? 顾千雪未发觉苏凌霄的思绪,心思却都在房子的装饰上。 这几天她未闲着,设计了一整套皓岚育儿园的图纸,不仅将房屋进行改造,更是设计了壁画在墙面上。有大树、有云彩、有草地、有房屋、有山羊、有水牛。 除了这些壁画,还设计了一整套玩具。 有秋千、有滑梯、有独木桥、有双杠和单杠……只要她能想到的,事无巨细,都画了出来。 正在这时,却听见门外有人的寒暄声,听音色是一众老者。 顾千雪回头一看,果然,在门口出现了一堆老头,一个个仙风道骨、精神抖擞。 那几个老头被苏掌柜请进来,而后离老远看到苏凌霄后,显得十分激动,颤颤巍巍地就跑过来。 顾千雪吓了一跳,“别让他们跑,这么一把年纪了,摔了怎么办?” 苏凌霄但笑不语,当视线从顾千雪身上离开,移到老者们身上时,周身平易近人的气质淡了淡,多了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感觉。 众老者上前后,激动地面红耳赤,频频给苏凌霄拱手,“小老儿见过凌霄公子,能亲眼见到凌霄公子,实乃小老儿的荣幸。” 另一个老头更是夸张,抽出帕子在眼角擦了擦,“我徐成名今生有幸见凌霄公子一面,也算没白活,明日便是死了,也是死而瞑目。” “……”顾千雪无语,有那么夸张吗?见皇帝也就不过如此吧,苏凌霄的地位在这群人眼中怎么和神似得? 一众老头正表达其滔滔不绝的崇拜之情时,苏掌柜发现苏凌霄眼角的不耐烦,赶忙岔开话题,“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便是皇上亲封的千雪郡主。” 一众老头抬起眼看顾千雪一眼,全然没有什么尊敬憧憬,虽然众人纷纷给顾千雪请安,但实际上,脸上却只有一个字——哦。 顾千雪火大,若不是面前都是颤颤巍巍的老头子,她非要和他们打上一架不可! 她可是郡主!郡主!还是传闻中的奇女子!会医术会画画,哪里比不上这个病痨子了?哦对了,她还会跳舞!没错,她还会跳舞! 苏凌霄将顾千雪的心思捕捉在眼底,忍俊不禁,之前的不耐烦也荡然无存。 “今日有请诸位来,是有一事相托。”苏凌霄道。 众老头立刻纷纷表示,无论凌霄公子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甘之如饴,别说一件事了!便是一百件事、便是赴汤蹈火,他们也在所不辞。 597,国手画师 597,国手画师 就在顾千雪不解的时候,苏凌霄亲自介绍,“千雪,这些都是南樾国数一数二的国手画师,你不是要做壁画吗?我便将众位请了来。” 与对外人的冷清不同,当对上顾千雪时,苏凌霄的调子连他自己都未发现,柔和了许多。 顾千雪一愣,而后慌张的摇手,“不……不用!我要画的都是儿童简笔画,我自己慢慢画就行了,不用麻烦这么多著名画家的。” 有一位姓刘的画家上前拱手,“郡主这就客气了,能为凌霄公子效劳,是我们的荣幸。” “是啊,是啊。”一众老画家们都上前客气道。 顾千雪嘴里嘟囔——苏凌霄真是好大的面子,何时我面子也能这么大?一回头,却见到那双淡灰色的眸子一直看着自己,带着浓浓的宠溺,内心狠狠顿了一下,是内疚。 她急忙转过眼神,轻咳几声掩饰尴尬,“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各位了,这是图纸。”说着,将之前画的小猫小狗小王八的图纸递了过去。 众画家围了过来翻看,毕竟千雪郡主的画作也是在业内出名,虽然那种画法他们无法接受,但不妨碍他们对郡主的好奇。 当看到图纸后,众人现实愣了一下,而后勃然大怒。 “千雪郡主,你把我们召来,难道就是画这种小儿作画?” 顾千雪赶忙解释,“不是我召你们的,是他……”说着,伸手一指苏凌霄,很是无辜。 众老头竟然选择性失明,“郡主知晓我们的身份吗?我们随便一副画作,都能卖到万两白银,多少王侯将相亲自登门求画,你知道吗?” 顾千雪无奈地点头,哭笑不得,“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压根没想让你们帮忙,是他……”说着,又指苏凌霄。 还没等顾千雪说完,众老头便打断了她,依旧是选择性失明,“这位葛老,为先皇画过画像,更为当今吾皇画像,你知道吗?” 顾千雪点头,“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但是他……”无力地指苏凌霄。 再次被打断,“既然知道,难道就让我们画这种?” 顾千雪终于受不了了,对着身旁人就吼了过去,“我不管了,你自己惹的祸,自己去承担吧。”说着,从老头们手中将图纸一把抽回,去看木匠打磨滑梯去了。 顾千雪走了,众老头没了发泄的对象,却发现周围气温急速冷了下来。 苏凌霄不会喜形于色,但却用气场告诉众人,他不开心。“既然各位齐名并价,在下也不好强求,来人,送客吧。”说着,便转身向顾千雪而去。 众顽固老头见凌霄子生气了,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纷纷冲了过去挡在苏凌霄面前,谄媚道,“凌霄公子别生气,我们……我们……我们和郡主闹着玩呢。” “对,对,闹着玩。”一众人道。 离得老远,顾千雪也看到苏凌霄处发生了什么,她了解苏凌霄的脾气,其看着柔顺,实际上千金一诺,决定之事很少改变。赶忙也过了去,“苏公子别生气,他们确实是和我闹着玩呢,我也在和他们闹着,对吗?”说着,对老头们挤眼睛。 老头们还能说啥,纷纷称是。实际上,心底却也是感激郡主的宽宏大量的。 苏凌霄见顾千雪想原谅,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麻烦各位了,事后在下必有重谢。” 众人赶忙道,“不用不用,能为凌霄公子做事是我们的荣幸,不用什么谢不谢的。” 顾千雪无奈,便不情不愿的将图纸递了出去,还叮嘱道,“不用画得多用心、也不用多出彩,一定要像!最好和图纸上画得一模一样。” 老头们听后,更气飞了胡子。 顾千雪乖乖闭了嘴,笑话,这群老头一个个颤颤巍巍的,如果一个不留意把他们气死了怎么办?虽然苏凌霄有金山银山赔偿其工伤费,但她心里也会内疚的。 老头们气归气,但在作画方面还是很靠谱的,二话不说,拿起笔就开始画了起来,惟妙惟肖,在一些细节处理方面,甚至比顾千雪还强。 千雪监工了一会,也就放下心来。 “这个是什么?”苏凌霄一指滑梯。 顾千雪笑道,“是滑梯啊。”说着,伸手去摸了摸被木匠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梯面,“何时打蜡?”问向一旁的木匠。 木匠恭敬道,“回千雪郡主,这就打蜡,很快便好。” 顾千雪点了点头,对好奇的苏凌霄挤了挤眼睛,“稍等。” 木匠快速打蜡,将那蜡在梯面上停留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再用软毛刷擦了去。“郡主,滑梯已经按照您叮嘱的都做完了。” 顾千雪笑着拍手,“好啊,让本郡主来试试。”说着,就走向滑梯后面的楼梯。 苏凌霄好奇跟随。 却见,顾千雪脱了鞋子。 苏凌霄不赞成,“不可,女子怎可露足?” 顾千雪无辜道,“如果不脱鞋,没几下滑梯就会脏了,再者说,我这不是还穿着袜子呢吗?你能看见我的脚吗?”说着,将穿着袜子的脚抬了起来,还晃了晃。 苏凌霄面色微红,神情窘迫,“别闹,你这般哪有女子的模样?” 顾千雪耸肩,“知道了,看你年纪不大,倒是满古板的嘛。”说着,将另一只鞋也脱了,爬上了楼梯。 别说苏凌霄,所有在场的匠人以及正在作画的老画家都停下手里的活,齐齐看过来。有的人惊讶、有的人好奇、还有人小声议论伤风败俗。不用说,职责顾千雪伤风败俗的,就是这群画画的老头们。 顾千雪充耳不闻,爬上了楼梯,站在三米高的滑梯顶,“嗨,下面的朋友,让我看到你们挥动的手臂。” “……”苏凌霄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快下来,危险!”连忙喊道。 苏掌柜则是扯了玉翠和玉莲,“两位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两位姑娘能否回答在下疑惑?” 玉莲道,“苏掌柜请问吧。” 苏掌柜面色诡异,伸手一指滑梯顶端的顾千雪,“千雪郡主她平时也这般……疯疯癫癫吗?” 598,多少人跟踪她? 598,多少人跟踪她? 玉莲看了过去,而后摇了摇头,“不会,今日郡主心情好像特别好。” 苏掌柜了然,点了点头,“虽然与那些大家闺秀不同,但也别有一种可爱在其中。” 玉翠道,“今日郡主开心,定是因为能照顾那么多可怜孩子,我们郡主是好人。” 苏掌柜也符合道,“对,对,郡主是好人。” 众人再看过去,却见顾千雪在滑梯顶端挥完手,发完疯,身子一矮,坐在了梯面上,而后唰的一下滑了下来。 玉莲和玉翠一声尖叫,毕竟那滑梯很高,掉下来会摔坏的。 苏凌霄快步而去,神情紧张,“千雪你没受伤吧?” 顾千雪趴在话题低端,“当然没受伤,玩一个滑梯怎么会受伤?很好玩!不得不说,你找来蜡太棒了,无论是扶手还是梯面都滑溜无比,”而后眼球转了下,“要不然,你也来试试?” “……”苏凌霄,“不了。” 顾千雪却使坏地眯了眼睛,“来嘛,你也来试试,很好玩的。”她突然恶作剧的想看见如同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苏凌霄,脱了鞋玩滑梯的样子。 “……”苏凌霄面色一变,“真的不了。” 顾千雪哪能放过他?“来嘛,来嘛。” “……”苏凌霄很为难。 顾千雪来了一记狠招,“你不听话?那我不喜欢你了。” “……好……”苏凌霄面红耳赤。 “噗!”顾千雪终于没忍住,趴在滑梯口便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将那木质的滑梯拍得震天响,“哈哈,哈哈,苏凌霄你……哈哈……太可爱了,可爱到极端了,宇宙第一可爱,不行了,笑死我了,笑得我肚子疼。” “……”苏凌霄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歇歇,别笑坏了身子。” “我也不是纸糊的,怎么可能说笑坏就笑坏?”顾千雪慢慢收敛了笑容,倒不是怕笑坏身子,是怕笑岔气,“刚刚我逗你呢,不用你玩滑梯,你是个成年男子,玩这种幼稚东西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苏凌霄哀怨地看了一眼——你也知道会被笑掉大牙? 于是,顾千雪便仁慈地放了他一马。 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有勇夫,苏凌霄砸了大笔银子,小小的院子聚集了几乎京城所有能工巧匠,短短两天,顾千雪设计的所有玩具都被打造了出来。 此时,却见,宽敞的院子一周是粉刷得五颜六色的房屋,院子四角有立着苍天大树,即便是春季,但那树枝也是茂盛,可想而知,若剩夏,繁茂的枝叶会形成多么惬意的阴凉。 而院子正中央是一块硕大的木质台子,台子一周有围栏,台子中央,工匠们将打造好的玩具钉在木板地上。 两指宽的铁钉,十分牢固,便是那壮汉去拼命摇晃,也是纹丝不动的。 一上午的时间,玩具安装完毕,顾千雪十分激动,“太棒了,我真没想过在这里能见到现代幼儿园的玩具,奇妙,真的奇妙。”嘟囔着。 可以说,这一上午,顾千雪心情都十分好,而被她愉悦的心情渲染,整个皓岚育儿园都沉浸在喜悦之中,连那不忿画作儿童简笔画的老画家们,也忍不住回头笑着看顾千雪。 苏凌霄面孔的笑意一直未散去,“你喜欢就好。”温柔道。 “中午,想吃什么?”顾千雪从台子上下来,低头穿鞋。 苏凌霄前去帮忙,单膝跪在地上,拿起顾千雪的一只鞋子。 气氛,一下子就僵持,多了一丝尴尬的暧昧。 顾千雪急了,“不用你……不好……影响不好……”脸红彤彤的。 苏凌霄见千雪不愿,便放了下,“好。” 顾千雪这才放心,穿上鞋子,“回答我的问题,想吃什么?虽然大家拿了工钱,但那是你的表示而非我的,我也得有点表示。”说着,放眼一望,发现人还真不少。 苏凌霄依旧笑容淡淡,虽未帮千雪穿鞋,但低头将其裙子上的枯枝扔掉,“还是让下人准备吧,我不想你太辛苦。” “你不懂,这叫心意,下人们准备的佳肴虽然好吃,但却表达不了我的心意,”顾千雪突然灵机一动,“我们吃烧烤吧。” 是啊,没什么比烧烤更适合多人食用了,何况今日阳光明媚、温度适中,更是没风。 她对自己配置调料的手艺十分自负,当初在太子的镜湖,她亲手弄的佐料被大佳赞誉呢。 想到这,就忍不住想起太子,却不知太子如何了。本来订好的新娘却被某个混蛋抢了,活活的棒打鸳鸯,却不知不觉,她和太子同病相怜起来。 苏凌霄见顾千雪眼神黯然,眉头微微一皱,却好似看穿了什么,唇角抿紧。“千雪?” 顾千雪被叫醒,一拍手,“就烧烤!我决定了,”扭头喊人,“玉莲、玉翠,你们来,帮你家郡主做些。”说着,就开始张罗开了。 最终,在皓岚育儿园真的开了一个烧烤大会。 下人们去采购了各种肉类,洗好切好,而后用顾千雪调制的酱料腌制,穿了铁签子,在炉子上烤了起来。 下人们烤肉的时候,顾千雪则是再次办了凉菜,一种甜酸口、一种咸口,再来一种辣的,满足各种口味。 凉菜拌好了,第一批肉也出炉了,整个院子都飘扬着诱人的香气,便是那些画画的老头都被吸引了来,放了画笔洗了手,乖乖等着分肉。 从门口传来一阵叽叽咋咋的声音,是孩子们的潘小鹏领了来。 因为皓岚育儿园正在紧张装修,孩子们便被暂时转移到另一个小院子,由潘小鹏来照顾,同时,潘小鹏也成为孩子们的启蒙老师,教其知识,为其讲解道理。 按理说,潘小鹏只是皓岚书院的一名小书童,得罪了顾千雪已是工作不保,却没想到被其原谅,更是委以重任,对顾千雪感激不尽。如今顾千雪即将成为苏夫人,潘小鹏更是发誓一辈子效忠夫人自是不说。 当孩子来到焕然一新的浩然育儿园,看到五颜六色的房子以及各式玩具,惊呆了,更别提那好闻的烤肉香味。 苏凌霄靠近顾千雪,却道,“我为你烤肉?” 顾千雪一时间还没懂,“啥?” 苏凌霄笑道,“不是说,爱一个人就要为一个人烤肉吗?” 顾千雪怎么听这话怎么耳熟,而后恍然大悟,“你难道知道我和太子在镜湖……”捂住了嘴,面色惊骇。 苏凌霄点了点头。 顾千雪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她的黑历史怎么人人都知?每天到底有多少人在跟踪她? 599,强做欢笑 599,强做欢笑 用过午膳,欢愉气氛依旧未散。 虽然苏凌霄意犹未尽,但考虑到其身体情况,顾千雪还是早早将其赶回去休息。 众人对这美味的烤肉意犹未尽,称赞连连,就连几个老顽固的画家大师都忘了自己被大材小用的画儿童简笔画,一边对烤肉赞叹不绝,询问顾千雪那酱料配方,一边将自己平日里最鄙夷的鲜艳颜色向墙上刷去。 夜晚,顾千雪回了尚书府,这才发觉筋疲力尽。 “郡主,今日过得真好,奴婢到现在心情还很开心呢。”玉翠忍不住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沐浴水备好后叫我,我先去躺一会。” 回了房间后的顾千雪脸上没有白日里的嬉笑,却心事重重。 她平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盯着绣着繁花怒放的床帐顶,缥缈的眼神却好似从花纹看到了其他,就这么定定地看了好一会,甚至连眼都未眨一下。 伴随着一声叹息,她闭上了眼,微皱的眉间却泄露了她的心中的忍耐。 “郡主,”玉翠小声道,“郡主睡了吗?姐姐,郡主若睡了怎么办?” 玉莲道,“那就别饶了郡主了,咱们去拿被子为其盖上罢。” 玉莲的话音未落,却见顾千雪翻身骨碌一下跳下床,“没睡没睡,走走洗澡去,”脸上依旧是白日里阳光笑颜,“放花瓣了吗?放精油了吗?要放多多的精油,本郡主就喜欢那个味儿。” 玉莲笑道,“放了,放了,郡主就放心吧。” 伴随着少女们若银铃般嬉笑声,三人去了浴室,房内没了她们的身影,却只留下落寞。 另一边。 薛宅。 一身天青色丝绸长衫的薛旭峰扶着裴氏入了房间,“今日泰山大人寿诞,夫人亲自操劳,实在辛苦,快快歇歇。” 裴氏慢慢走入房间,坐在椅子上,“操劳是一定的,我欠父亲太多,更让母亲操碎了心,我……哎。”说着,垂下眼。 实际上她不用亲自上阵,但如此这般,是想看看顾尚书被刁难的模样,可惜,顾尚书却称病没来。 爱之深恨之切,到最后,裴氏竟不知是因为未见到顾尚书出丑而失望,还是因为没见到顾尚书而失落。 自从成婚,薛旭峰待她一直很好,与从前那般,但裴氏却总是找不到夫妻的感觉,依旧觉得是主子和奴才的感觉。如果时间可以重回……如果时间可以重回,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薛旭峰是个精明的人,从小就作为幕僚的家生子在丞相府成长,看人眼色的本领可谓与生俱来。加之,伺候了裴氏多年,更是将其了解到了骨子里。 他将裴氏的心理猜了七七八八,心中咒骂不已——这个不知好歹的贱妇,顾庆泽根本没拿你放在心上,你却心心惦记,而他薛旭峰尽心伺候,她却视而不见,真是可气! 好在,他也未将心思放在裴氏身上,裴氏总归只是他前进道路上一块踏板罢了。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老爷、夫人,养神汤到了。” 薛旭峰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冷,而后笑着放开裴氏,“夫人稍等,为夫为你取来。”说着,亲自从丫鬟手中接过汤碗。 裴氏不愿,“旭峰,我能不能不喝这个汤?这个汤总有一股子……怪味。”喝的时候没有感觉,但入腹一个时辰后,就直向往打嗝,那个味道实在难闻。 薛旭峰声音柔和,“夫人还是喝了吧,良药苦口!你最近一直心神不安,为夫真的很担心,喝了就能睡个好觉了。” 裴氏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接过碗,捏着鼻子喝了下。 夜深了,裴氏未留薛旭峰在房间内安睡,薛旭峰也未坚持,柔声安慰了几下,就离开了。 裴氏不留薛旭峰睡觉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喝了安神汤后,再过一个时辰就要打嗝,打嗝的味道实在难闻。但这不是最主要的,主要还是因为其二——她不想和薛旭峰同床共枕,虽然两人成亲,但她却依旧感觉薛旭峰只是她的家仆,主子和家仆安有同眠的道理? 何况,只要想到与薛旭峰同睡,就忍不住想起那被陷害的往事。 ——对于这桩婚姻,裴氏是不同意的,她也谈不上多喜欢薛旭峰。只所以同意,完全是因为上一桩婚事是自己任性而为,这一次不想再拒绝父母罢了。 另一边,薛旭峰出了房间,温柔的表情不在,面孔阴冷无比。 “老爷。”心腹管家赶忙上前,“老爷今夜是在书房还是……?”意有所指。 薛旭峰冷哼了声,“去别院。” “是,老爷,车在后门。”黑暗中,管家伺候着薛旭峰出了后门,上了小马车,一路向西。 别院。 巧娘刚要搂着儿子入睡,就听见下人来报说老爷来了。 巧娘赶紧将孩子交给奶娘带到其他房间入睡,自己穿了衣服,整理了妆容,出外迎接。 “老爷,晚膳用了吗?”专门培训过的瘦马巧娘自然能看出薛旭峰面色不悦,肯定不会追问其为何不悦,否则极易容易被迁怒,而是用其他话题,“子轩刚睡下,今日晚间怎么着都不肯睡,说爹爹会来,我还不信,没想到晚上老爷真的来了。人家都说母子连心,但咱们家却是父子连心呢。” 果然,提到儿子,薛旭峰心情好了不少,“子轩呢,睡了吗?” 巧娘忙道,“睡是睡了,但如果现在叫起来,子轩看见老爷,肯定很高兴。” 薛旭峰心情更好,伸手将巧娘拦在怀中,“罢了,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扰了睡眠可不好。” 两人进了房间,灯熄了,很快就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夹杂着巧娘的娇喘。 但没一会,正在努力奋战的薛旭峰却说,“心肝儿别急,你很快就能入府当姨娘了,那贱妇快不行了。” 巧娘一愣,“什么?” 薛旭峰阴险一笑,“那贱妇连喝了几日毒汤,身子越发虚弱,再过几日,便就爬不起来,到时候我派人放出风声,丞相夫人定然怕我抛弃贱妇儿主动为我纳妾,到时候就将你接入府,至于子轩,我也有其他安排。” 600,出事了 600,出事了 往往人做了坏事,便忍不住想与他人倾述一下,真正能将天大秘密憋在心里的人少之又少,就如同此时的薛旭峰。 巧娘听了薛旭峰的话,没有丝毫高兴,反倒是被泼了一盆冰水,身心冰凉。 今日薛旭峰能害裴二小姐,明日会不会害她?她知道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薛旭峰没发现巧娘的变化,倾诉了之后,心情舒畅,房事更为努力起来,但巧娘却强撑着,心中越生害怕。 一晃几日过去,顾千雪的日子过得充实无比。 除了在家中陪赵氏和弟弟,便来到皓岚育儿园陪孩子玩。 她为孩子们分了年级、制定了课表,还编了一套体操,更是亲自担任美术老师,教孩子们简笔画。 潘小鹏也是干劲十足,被调来皓岚育儿园,也算是园长,升职提薪,潘母高兴得让潘小鹏送了许多鸡蛋给顾千雪。 但也并非一帆风顺——苏凌霄病了。 正值冬季转春,冷热不定,也不知是受了凉还是跟着顾千雪操劳育儿园之事,苏凌霄竟伤风感冒了。 这伤风感冒来势汹汹,瞬间将其病倒在床,汤药吃了几幅,就是不见好。 顾千雪自然是好心安慰苏凌霄,说最近京城流行性感冒,已经放倒一半京城人了,大家都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并非他自己这般。 而实际上,顾千雪却知晓,苏凌霄身体免疫力实在太弱,严重体虚,这样的身体素质若想养好,实在是难啊。 下午的时光最是美好,苏凌霄睡了后,顾千雪来到皓岚育儿园,准备和孩子们疯玩一会,却在这时,潘小鹏从宅子外跑了进来,“郡主!大事不好了!郡主!你在哪里?” 正推孩子荡秋千的顾千雪挥了挥手,“这里,这里,潘小鹏你急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将孩子交给了玉莲和玉翠。 潘小鹏停下,喘得很,“千雪郡主,外面都闹疯了,最近妇幼院的接生婆不是开始接生了吗?接连十几个接生婆接生后的孩子都生一种病,全身溃烂!” 顾千雪大吃一惊,“全身溃烂?” 潘小鹏点头,“是啊,现在百姓们将妇幼院都包围了,也不知是谁说妇幼院是郡主您提议的,有些人竟然跑到尚书府去了,这可怎么办?” 顾千雪瞠目结舌,“不……不可能啊,若真发生病菌性传染病,被传染的孩子应该在一个地方出生,但产妇在各自的家中分娩,怎么可能传染?” 潘小鹏伸手将脸上的汗擦掉,急急道,“是啊,所有人都说是产婆的问题,还说这些都是郡主您的阴谋。” “阴谋?”顾千雪哭笑不得,“我图他们什么?他们孩子病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潘小鹏支吾不敢言语。 “还有什么,你快说。”顾千雪深呼吸一口气,平息愤怒慌张的心情。 “说……说郡主回头会卖特效药,是为了赚百姓的钱。”潘小鹏小声道。 听了这句话,顾千雪彻底疯了,“这些谣言到底是谁传出来了?这下好,我还不能诊治那些孩子了,还不能用药了,否则便是图利?” 潘小鹏低下头,不吭声,事实上正是如此。 初烟和苏掌柜也匆匆赶了来。 “千雪郡主,外面出事了。”苏掌柜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我听小鹏说了,除了这些,还有其他信息吗?” 苏掌柜一愣,而后摇了摇头,“今天上午才爆发的。” 因为大喊出事了,一群孩子围了过来,之前那个通风报信的小乞丐叫狗子,如今已被改名为苏健达,很是机灵。“母亲,我去外面打听打听吧,京城各个街道,我都熟得很。” “我也去,母亲,我也很熟。”一会的时间,又几名少年报名。 顾千雪知晓,这些孩子从前讨饭走街串巷,确实适合打探消息。“行,你们去吧,将所有能打探来的消息都打探出来,例如到底是谁家先爆发的病情,家中人口多少,都是从事什么职业,家中收入如何,有无债务,与京城混混是否有来往。” “是,母亲!”一众少年异口同声,早就想报效养母了。 “记住,两人为一组不许单独行动,如果遇到危险千万别逞强,能跑就跑,若真跑不了,便跑回一个通风报信也行。”顾千雪倒不是担心那些病患家属,而是怕成年乞丐再找他们麻烦。 “是,母亲!”少年们又道。 “去吧。”顾千雪道。 少年们跑了出去,其他孩子也跑了过来,“母亲,母亲,我们也要去。” 男孩也叫女孩也叫,叫得顾千雪头疼。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对潘小鹏道,“将孩子带回屋安顿,今日便别出来了,愿意玩就玩一会,不愿意玩就留一些作业。” 治理熊孩子,没有什么比作业更给力的了。 “是,郡主您放心吧。”潘小鹏立刻叫上两名助手,将孩子们领入了房间。 没了孩子的吵嚷,一时间院子里安静下俩。 顾千雪正要离开,却被初烟拉住,“郡主,现在您还是别露面,百姓们被煽动得失了理智,只怕暗卫也护不周全。” 千雪深吸一口气,“初烟你说的对,我现在确实不应露头,等失态平息一些再说。” “郡主,这件事是否应该请示少主?”苏掌柜道。 是啊,凌霄子通百事,便是王侯将相遇到难解之题都会想尽办法来问苏凌霄,顾千雪可谓是守着金山找银子。 但千雪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他病了,此时最需要的是静养,我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打扰他休息,他的身子要紧。” 苏掌柜和初烟毕竟与苏凌霄更近一些,从私心上,听从了顾千雪的安排。 “现在苏公子还在暖阁中吧?暖阁不允许外人进入,而你们两人也万不要将此事透露给他,”顾千雪道,“咱们要瞒着,这个不叫欺骗,叫善意的谎言。” 苏掌柜心中感动,但想到少主的身体,坚定点头,“但这件事,郡主打算怎么办?” 顾千雪走到装置玩具的木台,缓缓坐下,“别急,别急,让我想一想。” 601,妇幼院之灾1 601,妇幼院之灾1 太阳落下,京城褪去喧嚣,却注定了这是一个不宁夜。 已入夜,但妇幼院却依旧人声鼎沸,一辆马车低调地停在后门。 马车上一人快步下来,是一名女子,身材纤细高挑,披着黑色披风,走路之间露出月白色裙摆。 偌大的房间内吵嚷一片,皆为女子,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 推开门,黑色披风女子将帽子摘下,抬起头,略有苍白的面色带着倦容,“大家安静,稍安勿躁,咱们自己不能慌。” 声音不大,但沉稳的调子却别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功用。 吵得面红耳赤的女子们停下,向门口一看,而后匆忙上前跪地请安,“妾身见过千雪郡主,郡主吉祥康泰。” 顾千雪点了点头,“都起来吧,你们出一个人回报情况。” 有一人从人群中而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医女,“郡主,下官来说吧。”赵医女有了官职。 顾千雪走到正厅的正位上坐下,有丫鬟沏茶交给玉莲,玉莲奉上。“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医女道,“回郡主,我们妇幼院筹备多时,但真正开始开始为百姓服务,却是近五天才开始。虽然宣传工作做了很多,但真正上门需求接生的却不多,所以五天我们接生了十七位产妇,但自从三日前开始,所有接生的婴孩都陆续出现了感染症状,轻则皮肤发红,重则全身溃烂。” 相关情况,顾千雪早已通过育儿园的养子们打探清楚,这十七个家庭成员分布各个行业,小康水平,无论是官员还是地痞流氓并无来往,发病程度不一,并非同一时间发作。 “我想看见患儿。”顾千雪道。 赵医女叹了口气,“如今这般,已没有百姓相信我们,更不肯让我们接近孩子。” 顾千雪冷冷扫视在场所有医女和稳婆,沉声道,“你们都是京城人士吗?” 众人不解,一一回答,“回郡主,是的。” “京城就这么大的地方,百姓最多十几万人,托关系你们不会吗?关系拖关系你们不会吗?你们可以找人走后门进入妇幼院,现在本郡主要见一个患儿,你们说没办法?”一声脆响,已将盛满热茶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热茶飞溅,医女稳婆们低着头,不敢躲。 玉莲见顾千雪的手被烫得通红,想上前为其包扎,但见其雷霆大怒,最后还是没敢上前。 一些托关系进入的医女面红耳赤,原来郡主都知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而已。 “本郡主再问一次,”顾千雪的声音冰冷凌厉,“本郡主想见患儿,一个时辰之内。” “是。”这一下,医女和稳婆再也不敢互相推脱,为了自己乌纱帽,开始奔波起来。 还未等众人离开,却又听见顾千雪的声音,“回来。” 众人又呼啦啦的回来,战战兢兢地守着。 顾千雪道,“传下去,今夜来让本郡主差病的患儿,赏五十两银子,去吧。” 哗! 五十两,即便是在京城,五十两也是一个家庭整整一年的收入了。 待所有人都冲出去托关系找患儿后,赵医女缓缓走到顾千雪面前,噗通一声跪下,而后连磕三个响头,“下官有罪,下官有负郡主之托,这些事责任都在下官身上。” 顾千雪缓缓道,“从前你是医女,如今你是官员,现在你也应有所体会——什么是权力。它既能完成你的愿望和理想,又能为你招来祸端,而你需要的是衡量利弊,愁死薄茧、过关斩将。” 赵医女若有所思,而后猛然抬头,“郡主教训的是,下官作为官员,是失职的。” 顾千雪点了点头,“我已找人打探清楚,这十七户人家并无联系,与外界也没什么可以接触,那我来问你,你觉得问题出在什么环节?” 赵医女凝眉沉思,“如果并非接触外人,那便出现在我们自己人身上,”而后惊骇,“我们之中有内鬼?” “内鬼谈不上,”顾千雪道,“也许都是被利用了。你再仔细想想,我们的稳婆与其他稳婆最本质区别在哪里。” 赵医女细细想来,“在消毒设备上,我们所用的一应用具都是统一消毒。” 顾千雪点头,更近了一步,“那你现在应做的是什么?” 赵医女再次连磕三头,“多谢郡主教诲,下官知晓了,我不应该与她们一同争吵,我应该报官,以及找人调查。” “皇上知道这件事吗?”顾千雪又问。 赵医女摇了摇头,“暂时还没禀告皇上,但下官认为,明天定会传到皇上耳中。” “去将消毒的纱布以及用完未消毒的纱布都取来,”顾千雪从椅子上起身,面容严峻,而后对玉翠道,“我们去一下厨房。” 所有人都不解,这个节骨眼去厨房做什么? 虽然疑惑,却没人敢提问。 却见,顾千雪入了厨房,将值班厨子和烧火的老婆子遣了出去,挽了袖子,洗干净手,去菜篮子里取了一只紫色包菜出来。 众人围观,鸦雀无声。 千雪先是将紫包菜切成丝,而后用水煮沸,煮出来的水自然带了紫包菜的紫色。 从水缸中舀了冷水到盆里,将盛了紫水碗放入其中冰镇,不大一会,热的紫水便凉了许多。 这个时间顾千雪并未闲着,而是从厨房找了两只新的漏网,将两个漏网扣在一起,而后将紫水过滤。 所有人更是不解,千雪郡主到底是要做什么,看样子却好像不是在准备夜宵,再说,火烧眉毛了再准备宵夜,郡主才奇怪呢。 玉莲和玉翠虽然不知晓他们郡主在做什么,却知道郡主绝对不是在瞎闹。 随后,顾千雪将冷却的紫水小心装入瓶中,这才起身道,“走吧,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害我们妇幼院,用什么法子在害妇幼院。若我抓到这人,无论其原有如何,杀无赦!” 众人不寒而栗,眼前明明娇弱少女,一瞬间竟如同杀神一般慑人,竟有一人的身影——厉王殿下。 602,妇幼院之灾2 602,妇幼院之灾2 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许顾千雪也是如此。 她的冷戾一闪而逝,又换成了冷静沉稳。 众人只觉今日的千雪郡主与众不同,平日里,虽然挂着“奇女子”“神医”等等名号,但实际上,其给人的感觉却是一个毫无架子的邻家小妹,但此时此刻,其郡主气势却凌厉尽显,却将人压抑得无法喘息。 妇幼院里外都闹翻了天,千雪郡主却在厨房悠然的煮菜,所有人疑惑,却又不敢问。 当顾千雪回到妇幼院正厅时,却见回来了许多医女和稳婆,还带了两名襁褓中的婴儿,自然,还有孩子的父母。 另外,一位稀客令顾千雪惊讶,竟是马太医。 “下官见过千雪郡主。”马太医上前拱手见礼。 赵医女也来解释,“禀郡主,是这样的,下官恩师知晓妇幼院之事而放心不下,便连夜赶来。” 赵医女是马太医的关门弟子。 顾千雪了然地点了点头,“辛苦马太医了。”一反之前的凌厉,对马太医很是和蔼,毕竟两人有所来往,当初赵氏怀孕,都是马太医亲自来诊治。 虽然白日里跟着闹,但实际上患儿的父母见到气势凌人的千雪郡主时,还是怕的,毕竟民不与官斗。 几人齐齐跪地请安。 “起来吧,将孩子带来。”顾千雪伸手一指操作台,“将孩子都放在上面。” 放下了孩子,其中一个孩子竟哭闹了起来,另一个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千雪将襁褓打开,当看到孩子身上的溃烂时,也是于心不忍。 马太医前来,见到溃烂大吃一惊,可以说,他从前从未碰见过这样的情况,立刻伸手为婴孩诊脉。 马太医诊了一个婴孩,顾千雪诊了另一个婴孩。 少顷,两人抬起头,马太医道,“虚火过旺。” 顾千雪回道,“便是虚火过旺,也不至于全身溃烂,而且病症也不应如此急。” 马太医收敛了神色,“郡主的意思是,这是有人蓄意为之,陷害妇幼院?” 千雪道,“只是猜测,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妄下定论,”而后问赵医女,“东西呢?” 赵医女赶忙将消毒过和未消毒的一应用具用托盘端了过来,“郡主,在这里。” 马太医见状,明白过来,“郡主是人为,问题出在这些东西上?” 顾千雪点头。 马太医拿起洁白的纱布,放在鼻上闻了闻,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细细品了一会,而后摇头道,“并无不妥。” 医者因长期接触药物,其嗅觉和味觉异常灵敏,哪怕是一丝蛛丝马迹都能察觉到,便是那煮好的药汤端来,只肖浅尝一下,便能尝出几乎所有草药。 马太医这般行医多年的名医都察觉不出任何痕迹,差不多便说明,这些东西未动手脚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失望的叹气起来。 顾千雪不慌不忙掏出了一只小瓶,那瓶子正是之前放置紫色包菜汤的瓶子。 而后拿出一直干净的碗,倒入一些紫水。 众人不解,却没人敢插嘴询问,只能大睁双眼紧张地看着。 随后,顾千雪将雪白的纱布浸入,静静观察。 令人惊讶之事发生了,只见,那淡紫色的水逐渐变了颜色,紫中带绿起来。尤其是纱布周围的紫水,绿得尤其明显。 “难道有毒?”马太医惊道。 顾千雪回答,“如今不能确定是毒,但最起码可以证明这纱布被人动了手脚。”一边说着,又找了一个干净碗,倒入一些紫水,而后将自己帕子抽出来放入,众人定睛看去,却发现紫水的颜色没有丝毫变化。 千雪拿出了第三只碗,这一只碗明显比之前两个小了许多,依旧是倒入紫水,而后倒入清水。 她将帕子拧干,在其中一个溃烂严重的孩子伤口上轻轻蘸了下,放入紫水中。“这个变化不是很明显,所以需要你们仔细去看。”说着,将碗递给了马太医。 马太医接过碗,而后细细查看,“竟有变红的迹象。” 顾千雪点头,“没错,就是变红了。” 马太医将碗递给其他人,严肃问向顾千雪,“千雪郡主,这到底能说明什么?紫水又是什么?” 顾千雪叹了口气,“我要给你们讲的,也许你们听不懂,因解释起来很麻烦,暂时便不给你们解释了,你们只听着便好。”而后将紫水瓶子放在手中,“这里面,是紫包菜煮的水,也是自然界的天然PH试剂。世间万物有三种属性——酸性、碱性和中性,不同物质有不同属性,而属性不同其作用也不同。” 伸手一指变红的碗,“试剂变红,便说明其呈酸性,而皮肤溃烂绝大多数都是真菌引起,真菌只有在弱酸性环境才能存活,如果真是我们妇幼院的用具引起了传染,便说明我们的用具也有真菌、呈酸性,然而,”说着一指发绿的试剂碗,“我们的拥军却呈了碱性。” 马太医虽不懂,但极力理解,“那么,一般毒药是酸性还是碱性?” 顾千雪道,“碱性。” 哗! 一片哗然! 赵医女心思细腻,问道,“千雪郡主,您的帕子在紫水中并非有颜色变化,是不是证明,其不是酸性也不是碱性?” 顾千雪点头,“对,呈中性。” 但这些不重要,马太医脸色都变了,“这么说,是有人下毒,是吗?” “是不是下毒,实验一下便知道了,”随后对玉莲道,“将东西拿来。” 玉莲赶忙出外,不一会便拎了一只笼子,里面是一直皮毛雪白的兔子。玉翠搬着试验台,和拎着一只小木箱。 房间内鸦雀无声,大家对此时的千雪郡主十分陌生,却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将操作台清空,试验台固定在操作台上,而后顾千雪熟练地从笼子中将兔子抓住来,四只爪固定在试验台上。 马太医终于忍不住问道,“郡主,您这是?” 顾千雪打开木箱,众人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气。 因为,木箱内满是刀具,大小刀具锋利无比,在灯光的映射下闪着寒光,而顾千雪的纤纤玉指更是熟练地抽出一只小号手术刀,探向兔子。 603,妇幼院之灾3 603,妇幼院之灾3 一些胆小的医女捂了眼。 而实际上,顾千雪并不是要杀兔子,只是将其腹部的毛剃掉罢了,之后用碱性纱布浸水后敷上。 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了。 孩子们交给了其父母,也未让他们回去,也是安置在了妇幼院的客房内。 患儿和家属离开,其他人便留了下来。 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晓事关重大,哪有闲聊的心思。 夜深了,却没人打一个哈欠,而是紧盯着那兔子看。 顾千雪静静站在操作台旁,即便是玉翠为其搬了椅子,她也未坐,如同一尊雕像般站立。 而因为身为郡主的顾千雪都站着,自然没人敢坐,大家就这么硬生生的站了半个时辰。 突然,原本安静的兔子突然拼命挣扎了起来,便是四肢被固定,依旧疯狂的扭动身子,更是声嘶力竭地呼喊。 顾千雪立刻上前,伸手将纱布掀开,却见那粉嫩的皮上开始溃烂,“果然是这些东西有问题!”一边说着,操起手术刀,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已将兔子的皮割开。 兔子自然惨叫不已,便是那有经验的稳婆见此一幕也是吓了一跳,看那甜美的少女面若冰霜的活剥,更比那砍人脑袋的刽子手更阴森恐怖。 顾千雪见一些年纪轻的医女吓得捂了眼睛,便发了善心,未做活体解剖,而是一刀将兔子结束了性命,这才解剖。 “马太医,您看。”顾千雪将那块溃烂的皮割下来,递了过去。 马太医将兔皮拿在手中仔细观看,发现表面溃烂的皮肤,背面却血丝密集,一些毛细血管甚至爆裂。“这就是溃烂的原因?”而后又想起了一件事,“郡主您刚刚说,毒物都是碱性?” “碱性居多。”顾千雪道,而后指着兔子的尸体,“如果我没猜错,这种毒物的作用原理是增加血流速度,加大血压,促使末端毛细血管崩裂,随着毒性蔓延,最后侵入内脏致其死亡,而表现便是全身溃烂。” 赵医女却惊叫道,“郡主,这该怎么办,半个时辰就能中毒,有些孩子已经延续了几日,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没有时间应对?” 顾千雪也是面色不好,“你说的没错,我们没什么时间了,现在都来听我的安排。” 所有人打起了精神。 “赵医女,你现在去顺天府借调精兵二十。”顾千雪又对马太医道,“马太医,千雪有一事相求,太医院应该有精通毒术的太医把?不知您能将他们请来吗?” 马太医点头道,“郡主请放心,太医院的严太医最是精通毒术,其与下官私交不错,想来会卖下官一分薄面。” “那就有劳了。”千雪道。 赵医女和马太医接了命令,立刻匆匆而出。 “你们,”顾千雪伸手一指医女和稳婆,“立刻到去将其他患儿和家属接来,放话出去,乖乖来妇幼院,有五十两银子外加其他赏银,若拒绝前来,那便随意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是。”医女和稳婆们接受了命令,也跑出去做事。 房间内出了妇幼院的一些打杂下人,便只剩下顾千雪主仆三人。 房内依旧死寂,顾千雪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玉翠小心翼翼道,“郡主,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千雪未第一时间回答,好半晌才猛然睁开双眼,表情冷厉狰狞,“我们回尚书府一趟。”说着,便转身而去。 入了夜,顾尚书府也是安宁一片。 除了值班的下人或巡逻或首夜,整个宅子悄然无声。 顾千雪回了听雪院,命玉莲和玉翠守在门外,自己则是翻出了那本楚炎国冥教的神秘医书,快速翻看起来。 越翻越心惊,因为里面竟有相类似的毒。 当翻到其中一页时,彻底震惊。 “血竹妖?” 为何此毒名字如此诡异?只因其毒效诡异。 楚炎国有个传说,每个日食之夜都会出现一名妖女,其美艳无双、身着红衣、更是有着奇香。无论男女皆被其迷惑,只要触碰到妖女的衣襟,便会血液爆出,被妖女吸食,这妖女便是血竹妖。 而此毒以妖女的名字命名,是因为其不用服用,只要触碰便会中毒,毒越浓,其毒性便越烈,所携带的香气便越浓郁。 中毒者会血爆,十二个时辰之内未有解药,便会流血而死。 “好可怕的毒!”当看到这个毒性时,作为医者的顾千雪竟浑身颤抖,她实在无法想象南樾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这个时空到底是个怎样的时空。 有武功、有内力、还有这种可怕的毒药。 但现在却不是恐惧的时候,最主要的是解药! 将解药记下后,顾千雪便驱车去了无名居。 当初烟见到深夜来访的顾千雪时吓了一跳。 圆月当空,将银色光芒洒遍世界每一角落,而月下女子身着黑色披风,露出白皙面颊,表情清冷却严肃,一双黑色眸子好似燃烧着熊熊火焰。 “郡主,这么晚……”初烟很快便意识到,压低了声音,“是因为妇幼院之事?” 顾千雪点了点头,“此时深夜,京城门禁,我无法出城去神医周府,而整个京城内药物最全的便是无名居,所以我来寻药。” 初烟立刻将顾千雪迎了进去,更将其引入无名居硕大的药房。 “苏公子情况怎样?”行走间隙,顾千雪沉声问道,语带担忧。 初烟双眉紧皱,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起色,惧冷,咳嗽、浑身疼痛,但好在没有发烧。” 顾千雪点头,“没发烧便好,苏公子体虚严重,免疫力也弱,暂时还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静养,”想下了,再次强调,“这件事万不要被他知道,他不能劳神,而且其症状我已经了解,前来正是找解药。” “解药?难道有人在妇幼院下毒?”初烟问道。 顾千雪点头,说话期间已进入了药房。 初烟在药房值夜药童打了招呼,那人便离开,只留下顾千雪和初烟两人。 “郡主,到底是什么毒?难道妇幼碍了何人之路?”初烟焦急问道。 “那毒的名字,恕我不能说出来,”顾千雪一边回答,一边飞速抓药,当回答另一个问题时,顾千雪的手顿了一下,“那人怕不是针对妇幼院,而是针对我。” 604,妇幼院之灾4 604,妇幼院之灾4 危急当前,初烟知晓顾千雪危机重重,很想贴身保护,但却因怕苏凌霄察觉出端倪,只能作罢。 “郡主,奴婢有罪。”说着,初烟跪了下来。 顾千雪正在将一包包的药用纸包好,而后用纸绳捆住,“下毒的人也不是你,你有什么罪?” 初烟神色惭愧,“奴婢曾经立誓,赴汤蹈火也要报答郡主之恩,但如今郡主有难,奴婢却不能上前。” 顾千雪包好了纸,轻笑道摇头,“傻初烟,如今并非你不帮我,而是我不让你帮我。虽然有人暗中针对我,但与此相比,我更担心的是苏公子的身子,你一定要留下照顾好苏公子,我方能没有后顾之忧,知道来了吗?”说着,将初烟拉了起来。 初烟起身,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要不然,奴婢拨几名暗卫过去?” 顾千雪噗嗤一笑,“那些暗卫不是更听苏公子的?若是暗卫将妇幼院之事告诉苏公子,咱们这隐瞒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切记,什么都没有苏公子的身子要紧,他的身子……”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 即便千雪不说,初烟也知晓。 两人告别,顾千雪出了无名居的后门,上了马车。马车启动,向妇幼院而去,她则是抱着一大包药,坐在马车中陷入沉思。 当到达妇幼院时,已是黎明。 所有人都先一步到来,包括医女和稳婆用尽一切办法接来的患儿和家属,包括马太医以及精通毒术的严太医。 当下了马车,见到灯火通明的妇幼院时,抱着药物的顾千雪却愣在原地。 “郡主?”玉翠轻声唤道。 玉莲拉住玉翠,摇了摇头,不让玉翠打断顾千雪的思绪。 而此时,顾千雪在想什么? 她为妇幼院的患儿解毒,便将她推入悬崖。 如果这毒真是某人蓄意为之,那人定然与楚炎国和冥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冥教教规不允许毒术外泄否则便格杀勿论,她能解毒不就说明她知晓楚炎国的毒术? 如果下毒之人手段阴险一些,用计将她知晓冥教毒术之事泄露出去……那该怎么办?会不会被追杀? 即便这一次不泄露,但我在明敌在暗,下一次又如何防? 难道永远要这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更也许,这人压根就是在试探,毕竟她为张婕妤解毒在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要如何办? 越是思索,顾千雪便越是顾虑重重,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的生活看似宁静安逸,实际上却是危机重重,更仿佛前方有一张透明的蜘蛛大网,而她,正是隐藏在暗处某人的猎物。 不知不觉,一盏茶的时间就过去了。 有下人发现站在门外的顾千雪,上前请安,“奴才见过千雪郡主,郡主为何在外面?” 顾千雪双眼迷茫,苦笑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对那人道,“没什么,乘凉罢了。”说着,抱着药便进了去。 “乘凉?”那下人一头雾水。 玉莲狠狠地瞪了过去,“就你事儿多!” 玉翠也给了几计白眼,“滚开!” 另一边,妇幼院大厅的人吵吵嚷嚷,医女和稳婆正在商量着,严太医则是和马太医商讨着对策。 却见顾千雪前来了,众人连忙上前为其请安。 看见众人面孔上的疲惫,顾千雪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迷茫,这么多人的前程和人生都托付在自己身上,若她迷茫了,他们又能怎么办? 想到这,顾千雪深吸一口气,而后恢复了淡定的神色,与之前的冷厉严肃不同,此时的她更是淡淡的笑了出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马太医见状,惊讶道,“郡主如此自信,难道是找到病症了?” 顾千雪道,“虽未找到病症,但却想到了一个解决的法子,却不知能行还是不能行。”她自然不能公然说这是楚炎国的毒,而她拿到了解药。 围着的众人有医女有稳婆,还有妇幼院的一应官员,但却没人知晓,这些看起来无辜的人,到底谁才是眼线,谁是幕后黑手,或者说,是幕后黑手的探子。 所以,她绝对不能说出毒药的名字以及解药。 众人听千雪郡主这般说,也算是放了一半的心,他们相信奇迹会出现在郡主身上。 就在抱着药包的顾千雪准备进入大厅时,脚步却顿了一下,“天快亮了,大家也是忙碌了一夜,所有稳婆都回去休息,其他人留下。” 稳婆们不解,为何要她们回去休息,难道郡主怀疑她们是凶手? 顾千雪转过身来,睿色眸子几许温和,“因为明日,你们还要工作。” “工作?”稳婆们吃了一惊,心中暗道,郡主莫不是吓傻了,京城都闹成这样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找她们?况且,即便是来找,她们也不敢去接生,再出事,算谁的? 顾千雪看出稳婆们心中疑惑,耐心解释道,“即便是恶名远扬,但产妇不等人,没人生孩子还能憋住。因为有了妇幼院一事,其他稳婆自然是水涨船高,未来一段时间的稳婆红包怕是高得吓人。有些家境窘迫的,却也只能冒险来找妇幼院。如果我没猜错,明天你们清闲一些,后天开始,你们的工作量会持续增加。” 稳婆们了然,而实际上,她们也都后悔跑来妇幼院,原本她们都是好好的稳婆,也能赚到银子,但如今却趟了浑水。 有一人忍不住道,“千雪郡主,有人来找我们,我们就出工自是不说,但如果再出现婴孩溃烂,怎么办?” 顾千雪神色一凛,“你们现在回到家去,将身上的衣服都烧掉,一件不许留,若是不放心,将家中被子、衣服也都烧掉,一应用具,全部换新的,包括你们接生用具。至于消耗的银子,你们大可放心,都由本郡主来出。” 心中再次感谢苏凌霄,有了这个强大财团做后盾,顾千雪觉得脊梁挺直不少,“你们尽可放心,跟了我顾千雪,不敢保证你们平步升云,但绝对衣食无忧,富贵一生。” 605,妇幼院之灾5 605,妇幼院之灾5 顾千雪的话如同一剂定心丸,将所有人的不安打破。 稳婆们的神情安然不少,口吻也平和很多,“请问郡主,若我们再出工,是顶着妇幼院的名号还是私人的名号?若时顶着妇幼院的名号,接生用具是否还要消毒?” 顾千雪答,“自然还是用妇幼院的名号,依旧要消毒,我敢发誓,问题并非出在消毒之上,无论是接生还是其他医疗活动,首要的便是消毒!而你们买了新的用具后,就不用统一送到妇幼院来,自己在家中沸酒消毒便可。在妇幼院正式开张之前,我们曾经用此方法接生了二十例并未出问题,说明方法没错。” 稳婆们了然,齐声答应。 “好吧,你们去休息,”顾千雪缓缓抬眼,“但你们却要知晓一件事,妇幼院之事故,所有在妇幼院工作的包括赵医女和我顾千雪在内,都有嫌疑。” 本来放松的众人,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惴惴不安的互相瞧着。 “所以,你们要当心一些,更好防备好,因为再出什么问题,妇幼院可就不能背黑锅了。”顾千雪认为自己说得很明白。 稳婆们自然也是都懂了,纷纷表示,一定将郡主交代的事办好,随后才一一离去。 稳婆们已离场,但妇幼院的战斗方才刚刚打响。 来人,备浴盆,先准备五个。 很快,就有人搬来了专门为婴儿沐浴用的木质浴盆,这些浴盆也是顾千雪亲自设计,与现代婴儿浴盆没什么区别。 她打开纸包,将药粉逐一倒入,很快,干净的热水便散发一种独特的药香。 五个孩子被带来,这五个孩子是最早发作的孩子,也是病得最重的,全身溃烂不说,除了昏迷便不断大哭,其中有一个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浑身发紫起来。 患儿的家属被留在了房间,顾千雪怕其家属不忍孩子受罪而失控。 而实际上,顾千雪多虑了。南樾国没有计划生育一说,而每一家都有很多孩子,若夫人不生还有妾室来生,加之在南樾国儿童的存活率与现代无法相比,所以虽然患儿家属看着悲痛欲绝,实际上受到的心理创伤与现代父母无法相其并论。 当然,王侯将相的家族除外。 “再次确认一下水温,若水温合适便将孩子放进去吧。”顾千雪道。 直到哭闹的孩子被放入浴盆中,马太医这才上前问道,“郡主,这药是做什么的?” 顾千雪道,“可以抑制溃烂,去疮生肌的。”含糊的回答,而实际上,这些药物却是有这样的作用,但外用的药只是辅助,最重要的是内服的解药。 马太医和严太医闻了味道便差不多猜到其中配方。 顾千雪见天色越发亮了,便对两人道,“今日真是麻烦马太医和严太医了,扰你们一夜未休息。” 严太医道,“郡主客气了,可惜下官并未帮上什么,虽然郡主确定病因是毒药,但下官才疏学浅,却怎么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毒。” 顾千雪状似忧愁的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是隐约能猜到是毒,但究竟是什么毒、或者到底是不是毒,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说……这些孩子们命苦罢了,”而后再次看了一眼天色,“待事情过去后,千雪一定登门感谢二位太医大人,但今日却不能再留二位了,毕竟白日人多眼杂,实在不能将妇幼院的麻烦牵到两位大人身上。” 两人也是明白,他们趁夜前来,如果被人看见他们来妇幼院,只会麻烦。 于是,两人便告辞。 “玉翠,你去送送两位大人。”千雪道。 “是,郡主。”玉翠接了命令,便前去送人。 实际上,这汤浴根本不是什么解药,一切的一切都是做戏! 楚炎国的毒药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第一次见楚炎国的毒药是在秦妃身上,第二次是在张婕妤身上,能否做一个大胆的假设,那懂楚炎国毒术进而下药之人正是宫中人! 虽然第三次是在妇幼院、在宫外,但剑指顾千雪,其十之八九下毒之人依旧是宫中那人。 先不说妇幼院暂时未挖出来的眼线,只说马太医和严太医,即便两人与幕后之人毫无瓜葛,却不能排除被套话的可能,毕竟防不胜防。 “我来,”顾千雪来到病情最为严重的孩童的浴盆,将医女遣走,亲自为其沐浴按摩,宽大的衣袖浸在水中依然未发觉。 而实际上,这衣袖只是个幌子。 有衣袖的遮盖,顾千雪将之前配好的药丸塞入婴孩的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通过口腔便能吸收,但为了促进其吸收,顾千雪还是用内力为针,点了婴孩几个穴位。 待确定婴孩口中的药丸融化后,顾千雪才将婴孩交给了其他医女,自己则是处理下一个婴孩。 没一会,五名婴孩都被喂了解药,整个大厅,却无一人发现,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因为服用了解药,婴孩们少了痛苦,最严重的那个呼吸匀称,皮肤的紫色散去,有了红润的气象,所有婴孩都沉沉睡去。 “将他们五个送去父母那里,可以喂奶了。”顾千雪道。 终医女也是连连称奇,心中惊叹千雪郡主的医术。那妇儿圣手的马太医和精通毒术的严太医都没办法的毒,千雪竟然有办法,真可谓是神医! 五名婴孩被带去,下人将浴桶里的水倒了,换上新水,再次加入药物。 就这样,十七名婴孩都被喂了解药。 除了刚开始几名严重的需要再次味药外,病情较轻的婴儿已经完全痊愈。 顾千雪松了一口气,心头却是沉甸甸的。 她不能再这般坐以待毙了,她不怕人陷害,但却不想牵连无辜。 生活很美好了?日子很平静吗?不,一叶障目罢了,她为自己的无知和幼稚表示深深的忏悔,这些孩子中毒,与其说罪魁祸首是下毒之人,还不如说是无知的自己。 病情缓解后,顾千雪将医女们都散去休息。 她则是写了一封短信交给玉莲。 “玉莲,我身边办事最稳妥的便是你,你速度拿着这个信到无名居交给初烟,不得有误。” 606,妇幼院之灾6 606,妇幼院之灾6 就在玉莲去找初烟的过程中,顾千雪将十七名患儿的父母集合起来,开了一个小会。 如果说孩子还在发病,父母因为愤怒而理直气壮的话,此时却如同打蔫的茄子,浑身抖得和筛子一般。 顾千雪刻意端出一种姿态,一种神圣不容侵犯,一种高高在上引人膜拜的姿态,此时此刻,她不是顾千雪而是千雪郡主。有时候,单靠情理以及理智无法解决问题,最快的办法便时身份。 房内一片死寂,赵医女和玉翠两人如同左右护法一般站立在顾千雪两侧,顾千雪坐在椅子上用一种慵懒的神色慢悠悠的瞧着面前站立的三十四个人——那十七个患儿的父母双亲。 顾千雪未开口,便没人说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房内的气氛越发尴尬,那三十四人越发心惊胆战,腿都抖了起来。 终于有一人撑不住了,噗通一声跪下,“千雪郡主,草民错了!草民有罪!草民罪该万死。” 这便是心理战术。 顾千雪面容未变,唇际带着冷冷的淡笑,“哦?你怎么错了?本郡主怎么不懂呢?” 紧接着,又有两个人跪下了,这下跪如同飞速传染的病毒一般,很快,三十四个人都纷纷跪倒,一时间偌大的屋子被跪得没有下脚的地方。 那人的声音颤抖,“我……我们不应该……被煽动跑来闹事,我们……我们……” 确实,他们是被煽动的,但当时一时冲动,慌乱之余都不知到底是谁煽动的,百姓们没见识,却不愚傻,如今冷静下来大家都反应了过来。 聚众闹事,得罪了官府的人,得罪了千雪郡主、得罪了妇幼院,挑拨煽动的人转身就跑了,跑去闹事的人多势众,官府也不能拿那些人怎么办,最终遭殃却是他们。 顾千雪冷哼一声,“有病就要治,有误会就要解除,既然事情出在我们妇幼院的身上,我们自然会结局,该治病的治病、该赔钱的赔钱,然而呢?” 再次戛然而止。 众人更是害怕得浑身颤抖。 房内,再次陷入了死寂一片中,所有人都知晓,贵为郡主的千雪郡主想整死他们这些百姓,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 一名女子哇哇的哭开了,拼命磕头,“千雪郡主饶命!千雪郡主饶命!愚妇没读过书,什么都不懂,竟被那有心之人给利用了去。” 紧接着一群人开始拼命磕起头来。 赵医女暗暗心惊,如果未亲眼所见,她真的不信身旁严厉的女子是千雪郡主,在她心里,千雪郡主温柔聪明,体贴善良。 但即便有如此变化,赵医女非但不觉其刻薄,相反,对其崇拜之情更是油然而生。 顾千雪见吓唬得差不多了,便慢悠悠道,“好了,别磕了,磕破了头,搞不好又有人煽动你们说,妇幼院滥用私刑,那样我们还真是承受不起了。” 赶忙有人道,“不会,不会,草民便是再愚钝,也不会被人煽动了。” 一众人纷纷表示,定然不会再做那些围攻妇幼院之事。 顾千雪瞥了一眼身旁茶盏,玉翠立刻为其沏茶奉上。 顾千雪掀开盖子,慢悠悠地低头抿了一口,好半晌才抬起头讥讽地看了一眼,“觉悟了?” 众人纷纷答道,“觉悟了,草民觉悟了。” 顾千雪冷笑,“晚了。” 刚站起来的众人,噗通又跪下了,心道原来千雪郡主也不是善茬,这下算是糟了,彻底完了,他们肯定没有好结果了。 赵医女也开始担心起来,虽然她如今有官职在身,但医者父母心,却也希望这些患儿的父母能平安。“郡主,下官也求您能原谅他们。”说着,也陪着跪了下来。 顾千雪瞪了赵医女一眼,实际上心里却说——好样的,咱们总归得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她当了黑脸,总算出来个红脸。 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却未表现,等了好半晌,这才叹了口气,“罢了,都起来吧,”而后对着众人道,“今日看在赵医女的面子上,本郡主既往不咎,若有下次,本郡主定然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只让你们后悔出生到这个世上。” 顾千雪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咬得却真切,直让人心惊胆战。 不过无论如何,目的达成了。 赵医女和众人再次起身,所有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次。 顾千雪柔了声音,“这样罢,本郡主给你们一条路,看你们愿不愿意走。” 众人哪还有退路,“郡主尽管吩咐,草民都愿意做的。” 顾千雪点头,“你们出去后,无论谁问,都说你们的孩子只是起了疹子,根本不是什么溃烂,是你们对孩子护理不当,与妇幼院无关。” 众人赶忙点头,“是,是,草民知道了,草民知错了,草民什么都不说。” 顾千雪再次点头,从怀中掏出早准备好的十七张银票,每张银票一百两面值,交给了玉翠。 玉翠接了银票,上前去,将银票分发下去,一边发还一边警告,“我们郡主从来都是赏罚分明的,从不亏待任何人,但也从不放过每一个敢作对的人,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心中有数。” “是,是。”众人答应。 当拿了银子,众人一反之前或恐惧或怨恨,反倒是喜气洋洋了起来,孩子有惊无险,他们还有巨额赔款,这样的好事若是说出去,怕是人人都争破了头。 见众人拿了钱,顾千雪拿起茶碗抿了几口,“好了,本郡主也累了,你们下去吧,若孩子康复,便抱回家。” “是,郡主。”众人跪下千恩万谢,而后喜滋滋地离开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房门关好,顾千雪赶紧将碗扔在桌上,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开始拼命扭腰,嘴里还不断嘟囔着,“哎呀,可累死本小姐了,真不知道那些人整天端着身价是怎么撑的,好累啊,好累啊。” 赵医女一时间惊呆了,还没从千雪郡主那巨大变化中清醒。 倒是玉翠习以为常,“郡主,奴婢为您捏捏吧。” 顾千雪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椅子上,将腿扔到桌上,“好,用点力气,嗯嗯,不错,舒服,再大力一些。” 607,照顾某苏病号1 607,照顾某苏病号1 事情这就完了吗? 事情自然不会完! 顾千雪派玉莲送信,从初烟那里调集了一些暗卫,除了两人在妇幼院监视外,其他人都分开监视医女。 稳婆的嫌疑小一些,但进行集中消毒的医女嫌疑却很大,暗卫将每一名医女都严格监视,随时记录其行踪。 而因为这件事,顾千雪和赵医女也发现集中消毒的一个弊端——若被人盯上,后果很难想象。 却又不能因为怕人陷害而不消毒,稳婆们短时间自行消毒还好,但消毒工作繁琐,工作在第一线的稳婆们工作强度大,没多久怕就坚持不下去,若偷偷荒废了消毒,最后受苦的还是广大产妇。 最后,千雪与赵医女决定,在医女中选拔两人专门管理消毒,若再次发生什么问题,便追究两人责任。 别小看了“追究责任”这四个字,在现代,最多就追求一个人的责任,最多是死刑。但在南樾国,罪行严重者,有可能是诛九族,可谓非常严重。 于是在消毒方面,顾千雪也算是放下了心。 当所有事暂时告一段落,顾千雪这才觉得头重脚轻,疲惫非常。 “郡主累了吧,咱们快去休息吧。”玉莲道。 顾千雪笑了,“你们不是也一夜未睡吗?按理说应该请你们吃顿美食慰劳一下,但今日怕是不行了,改天。” 玉莲道,“郡主这样说真是折煞奴婢了,郡主都未睡,做奴婢的怎么能睡?”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真受不了你们的奴性,罢了,你们愿意怎么都行,这顿饭算是我欠你们而,”而后又对一旁的赵医女说,“当然,也有你的份儿,回头一起吃饭。” 赵医女叹了口气,“下官还哪有脸面与郡主一同用膳,奴婢闯下了大祸,连累郡主。” 顾千雪知晓赵医女在自责,她很想告诉赵医女说,下毒之人针对的不是妇幼院而是她顾千雪,却又不能说,最后点了点头,便离开。 顾千雪回了家便呼呼大睡,听雪院的下人们守在各处,不让人来打扰。 而千雪自然不知,某些想煽动患儿父母继续闹的人却发现一夜之间孩子们的病都好了,而孩子的父母死死咬定说,孩子得的就是疹子,是自己护理不当,还是妇幼院的医女医术精湛,为孩子们治好了疹子。 饶是那煽动之人再怎么巧言令色,被顾千雪打一棒子给以甜枣的患儿父母都不肯上当。 最后,煽动之人也只能泱泱离开,毕竟凡事做得太过只会暴露目标。 另一方面,正如顾千雪所预料,产妇生子不等人,京城及周边村落的人口虽不多,但也有将近百万,百万人中又有多少女子、多少产妇,自是不说。 因为妇幼院一事,一时间没人去妇幼院请稳婆,其他稳婆们伺机涨价,谁都想趁机狠捞一笔。 有钱人家自是不说,影响不大;一般家庭咬咬牙,也就请了;却哭了穷人的家庭。 日子还得过、孩子也得生,穷人家庭被逼无奈只能冒险请妇幼院的稳婆,心中暗暗祈祷一切真如传说那般只是疹子而非其他。 出乎人意料之事发生了,妇幼院的稳婆们态度非常好,手艺也十分精湛,不仅将初生的孩子们打理得干净健康,还留下了一些布匹,说是妇幼院的赠礼。 南樾国的布匹是十分昂贵的,耗损却非常快,除非新年和重大节日,一般很少做新衣,破了的衣服便打补丁。 而妇幼院赠送的布都是极绵柔的细布,正适合为孩子做衣裳和尿布,可以说是解了燃眉之急,拿到赠品布的百姓自然千恩万谢。 事情好像就这么平息了,没两天,人们好似将妇幼院之事忘掉一般,但妇幼院赠布之事却传来了,一时间,妇幼院的稳婆们再次成为香饽饽。 至于这布是从哪里来,自然是顾千雪出的。 而顾千雪的布是从哪里来?自然是从苏凌霄赠送的银子里出的。 算来算去,大家都没亏,只有苏凌霄亏了而已。 今日天气正好,春季越发浓了,温度也是越发暖了。 苏凌霄的病情,也终于有了一点点起色。 只有,一点点。 因为某人太过内疚心虚,这几天顾千雪都在无名居衣不解带的照顾苏凌霄。 暖阁依旧还在燃着地火龙,只不过比之前的缓了许多,天气暖,千雪便将窗子都打开了,花香飘过,惬意十分。 雕工精美的床上,昏睡的苏凌霄幽幽醒来,淡灰色的眸子还未定上焦距,却急急找寻某到倩影。 一旁正在削水果的顾千雪噗嗤一笑,“在找什么呢,难道房间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怕我拿了去?”故意逗苏凌霄。 苏凌霄一愣,而后淡淡一笑,他未说的是,这个房间、整个天下,最珍贵的便是她,别无其他。 “水果马上的削好了。”顾千雪低头,仔细将最后一块皮削掉。 苏凌霄点了点头,便撑着要起来。 初烟赶忙伸手将其扶起,用软垫为其垫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顾千雪将削好的苹果切开喂苏凌霄时,却见她举着苹果自己啃了起来,咔蹦咔蹦,声音无比清脆。 苏凌霄忍不住用一种疑问地眼神看去,顾千雪却依旧啃得理直气壮,而后一边嚼一边道,“看什么啊?” “这……不是应该给我吗?”很久没食用水果,近几日不是汤就是粥,苏凌霄口中淡得很。再加上见顾千雪吃得实在香甜,破天荒的自己要了吃的。 顾千雪撇了他一眼,“你身子未康复,这些凉的水果不能吃,如果你非想吃,那就煮了。” 苏凌霄皱眉,“煮过后,还会有水果的清香吗?” 顾千雪毫无形象地将苹果啃干净,“没有,但你就是不能吃,还是喝羊奶吧。” “……”苏凌霄想到那膻味,胃就在翻滚。 “不喝?”顾千雪大眼眨了眨。 “……”在某人的淫威一下,苏凌霄不得不从,“喝。” “这才乖嘛,”顾千雪一伸手,将苹果核扔到一旁的纸篓里,“初烟,去煮羊奶吧。” “是,郡主。”初烟快步出了门去,当出去后,这才终于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主子和郡主在一起的情形,太有趣了。 608,照顾某苏病号2 608,照顾某苏病号2 苏凌霄乖乖的喝了羊奶,顾千雪终于良心发现的压了果汁,用热水温了,确保不冰人,这才给苏凌霄喝了几口。 “先舒缓下肠胃,一会吃些饭,行吗?”顾千雪问道。 苏凌霄笑着点头,有某个魔王把关,他哪有权力说不? “这几日,你都忙了什么?”苏凌霄随意问,找了个话题攀谈。 一旁的初烟低着头,睫毛闪了闪。 顾千雪的神情也有一些尴尬,她……不敢说。因为苏凌霄太聪明了,她若是说真话,他会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发现妇幼院之事,而后插手来查。但若她说谎话,却又怕被拆穿。 初烟的顾忌,也是这个。 “我有什么可忙的,这几天不都是在这里陪你吗?”反正苏凌霄醒少睡多,在他睡觉的时候,她利用初烟和其暗卫调查了不少线索,顾千雪话音一转,“哦哦,对了,我想玩棋,我们玩棋吧,围棋五子棋都行。”赶忙岔开了话题。 苏凌霄的笑容未变,但淡灰色的眼底,却闪过了沉思,一闪而逝,不被人发现。 初烟将棋盘拿来,苏凌霄将黑子推给了顾千雪。 南樾国都是黑子先行,可以说是占了先机,苏凌霄永远是将便宜推给顾千雪占。 两人下了一会,虽然某人放水严重,但却防不住另外那人门外汉,最终,苏凌霄赢。 随后下了一盘五子棋,依旧是苏凌霄赢。 苏凌霄很惭愧。 顾千雪很愤怒。 “不行,不能再这样了,”顾千雪摇了摇头,“我必须要想到其他法子,这样一直输也不是办法。”一边摇头一边嘟囔着。 “……”苏凌霄也很无奈,实际上,他也很想输的。 千雪冥思苦想,要想一个不用脑还不用体力的游戏,实在是太难了。 女红刺绣?这个苏凌霄不会,但她也不拿手,而且她总有种隐隐的预感,两人同起点一起学一起练,她未必能胜。 见顾千雪忧心忡忡,苏凌霄本欲开口安慰,但最后却将话吞了回去。 连续病了数日,虽然日日与顾千雪在一起,但苏凌霄的天性使然,还是很想见见新奇的东西,而且他有预感,顾千雪一定能想到让他耳目一新的东西。 果然,眨眼之间,随着顾千雪一拍手,有了主意。 “初烟,我记得之前这里有硬纸板,白色的,是吗?”从椅子上跳开,顾千雪开始张罗起来。 “回郡主,有的。”初烟道。 “都拿出来,本郡主今日要做一副扑克牌!”顾千雪摩拳擦掌。 苏凌霄只是靠在床上,笑着看着,却未阻止,但心情却是无比欢畅,好似被其之兴高采烈感染了一般。 硬纸板取来,裁成纸片,再用笔花了图案。 没一会,扑克牌制成了。 顾千雪将扑克牌的玩法教给了苏凌霄,顺便让初烟也学了下,因为三人打牌而非两人,猜牌便有了一定的难度。 加之对规则的不熟悉,顾千雪还真是侥幸赢了几局。 可惜,胜利没维持多久,在第五局的时候,苏凌霄便摸清了套路,开始猜牌起来,不仅将顾千雪和初烟的牌猜地通透,更知晓两人即将要出什么牌,如何赢。 初烟幽幽叹了口气,果然如她所料,郡主是玩不过主子的。 顾千雪笑眯眯对苏凌霄道,“会玩了?” 苏凌霄一愣,而后尴尬地点了点头,“还……好。” 顾千雪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冷哼道,“再来。”说着,开始洗牌。 初烟眉头微皱,却想,郡主还真是越挫越勇,不服输,可惜,郡主是赢不过主子了。 三人再次轮流抓拍,但还未开始,顾千雪突然抽出了十张牌,扔在一旁。 “郡主这是做什么?”初烟疑惑道。 顾千雪噗嗤一笑,“笨蛋,他不是能猜牌吗?咱们就扔出去十张,看他怎么猜。” “噗!”初烟想到自家主子出丑为难,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发现失态,赶忙低头,止住了笑容。 “……”苏凌霄。 于是,三次再次打牌,这一次全凭运气,哪能猜得到? 可惜,打了大概十轮左右,苏凌霄再次摸清了路子,胜率上升起来。 初烟用祈求的眼神眼巴巴地看过来,顾千雪点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说着,起身,再次跑去猜硬纸板。 就这样,再次做了两套,而将之前一套旧的毁掉。 这不是最绝的,最绝的是,在制作好了新牌后,她看也未看,随机抽出了若干张,撕毁。 没人知晓到底抽出了多少张,更没人知晓撕毁的是什么牌。 “……”苏凌霄。 千雪笑得阴冷——让你丫的记牌猜牌,看你怎么记、怎么猜! 三人继续打牌,即便是撕毁了一些,但顾千雪还是又抽出了十几张。 就这样,苏凌霄如同阶级敌人一般,被顾千雪斗了一下午,也开心的玩了一下午。 用过了晚膳,顾千雪扶着苏凌霄在房内走了一会,聊了一会,便哄其入睡了。 待苏凌霄睡去,顾千雪和初烟走出房门,几乎瞬间,千雪脸上的轻松惬意立刻荡然无存,紧张道,“今日还没有消息?” 初烟道,“回郡主,半个时辰前刚有消息,有一名名为刘青儿的医女与宫中出来的太监接头,两人未说话,只是将纸条传给了太监,太监入宫后,暗卫无法立刻跟随,即刻通知了宫中眼线后却发现找不到那太监,其怕是易容了。” 顾千雪呼吸一滞,“那就没错了,刘青儿。”喃喃念出其名字,眸色越发狠厉,“初烟你照顾好苏公子,我先走了。” “是,奴婢送郡主,”初烟将顾千雪送到大门,依旧忍不住道,“郡主若有需要定要告诉奴婢,奴婢愿亲自保护郡主。” 顾千雪回过头,温暖一笑,“在我心里,你不是什么奴婢,即便是玉莲和玉翠也不是,你们都是我朋友。认识你们,是我的幸运。” 初烟一怔,依旧对这般亲切的话不习惯,眼神闪躲起来,“郡主注意安全。” 顾千雪点了点头,“你也是,苏公子那边,你费心了。” 随后,又叮嘱了几句话便离开。 顾千雪怎会想到,总是在最意想不到之时,遇到熟人。 马车被人拦截,有人走到车厢外,恭敬道,“小的给千雪郡主请安,我们家主子等候郡主多时,望郡主能赏脸一叙。” 609,熟人1 609,熟人1 顾千雪以为自己要被绑架,但光天化日之下的京城街道,若有人敢公然绑架,岂不是太无法无天了? 加之,那人声音略有耳熟,从前听过。 顾千雪将车窗帘子聊天,入目是一魁梧男子、随从打扮,“匡郢哲?” 来者正是太子的心腹侍卫之一匡郢哲,“郡主还记得小人的名字,实在是小人的之荣幸。想来,郡主也知晓是何人请郡主一叙吧?” 顾千雪是不想和太子有过多牵扯的,从前因为厉王,如今没了厉王的牵绊,却依旧不想,“今日我还有急事,只怕不能见他了,请帮我与他说一声抱歉。”心中略有忐忑,只怕太子强求。 匡郢哲皱眉,没有愤怒却语调低落几许,“郡主恕罪,小的一定要多嘴一句,主子等了您整整一下午了。” “啊?”顾千雪一愣。 匡郢哲解释道,“从您进无名居时主子便在门外了,小的想上前寻郡主,但主子却担心郡主与凌霄公子有要事,便在门外等待,已等了大半日。若郡主您说现在要要事不方便见面,以小的对主子的了解,主子不会强迫郡主前往,只是明日再等罢了。” “……”顾千雪无语,苦肉计? 如果太子真是派人来劫她,她还真是不怕,毕竟虽未带玉莲和玉翠,但身边不知潜伏了多少个初烟派的暗卫。但苦肉计……直戳她致命处。 心软是个病,圣母是绝症,顾千雪两病兼得,自知今日不死也活不长久。 挣扎了好一会,最后顾千雪叹了口气,“知道了,我去见见。” 下了马车,遣了车夫离开,回头看了一眼表面平静的街道,心中感慨这些暗卫真是隐藏的好手,而后深吸一口气,跟着匡郢哲去了街角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被装饰过,从外面看只是普通大户人家的马车,但若进入,别有洞天。 其设施已经豪华程度,与千金车有上一拼。 当顾千雪入内时,却见一身银灰色锦缎长袍的太子拿了一本书,迎着车灯的光亮默默的读着。 顾千雪下意识地开口道,“车内灯光昏暗,你这样看书会把眼睛看坏的。” 太子的视线这才从书本上离开,笑吟吟的看去,一双眸子清澈无比,宛如纯真少年。“为何得到寒姑娘的关心,在下竟有一种幸福感?” 顾千雪哑然,这家伙又开始提她那化名。 一句寒姑娘,她猛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太子时,他骑着白马救了卖身葬父的女子;第二次见到太子时,见他毫无防护措施,甩开了侍卫只身闯入危险的瘟疫区里。 那般绝尘拔俗、出世超凡。 同时,他又想到太子心机深沉、千面无常的模样,她能看出太子谈不上喜欢安然郡主,但因为裴家和丘家的关系,他却可以对安然郡主呵护之至,真是……毫无原则、毫无节操的一个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便是打死她,也无法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而事实便是这般残酷,圣洁与市侩,便如此融为一体。 “为何一直盯着本宫看,本宫脸上有什么不妥吗?”太子淡淡笑着,声音依旧平静温和,清澈的声音若溪流,滋润人心。 顾千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什么,想起往事罢了,不知殿下召我来,可有何要事?” 太子却未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问道,“刚刚你说车内灯光昏暗,但本宫却不能打开车窗,否则引来节外生枝。不知不觉翻了好一会书,只觉眼睛酸涩,你可有好法子,帮我治疗眼睛?” 再次戳中顾千雪的痛处。 这个就好比,画家见了美景就手痒、诗人奉事便忍不住吟诗作对一样。 有“病人”求医,哪怕对方十恶不赦,但她却怎么也无法拒绝。 “酸涩是因你用眼过度,眼部充血、分泌物不足,一是注意休养,或用温热的巾子热敷、或用微凉的巾子冷敷,每半个时辰休息一会;二便是多食鱼肉等海鲜之物,其内有维生素A,可促进眼部湿润。”顾千雪道。 太子的笑容俊美,一脸的“我就知你会告诉我”的得意。 “最近几日眼睛略有模糊,怎么办?”又问。 “……”顾千雪无语,心中只恨自己的职业病,“也许是假性近视罢,必须抓紧时间恢复视力,否则真正形成眼疾便终生不可逆,除了多休养、食补和按摩外,我教你一法。” 太子很是期待。 却见顾千雪拿起桌上一支未蘸墨水的笔,放在太子面前。 太子不解。 “你看笔上的黑珠。”千雪道。 南樾国的笔为了彰显名贵,除了用料考究外,更是做了一些装饰,或纂刻诗词,或镶嵌玉珠。 而顾千雪所拿的这只笔的顶端便镶嵌了一枚纯黑色的玉珠,当笔蘸了墨汁,便于顶端黑珠相辉映,华贵至极。 太子听话的看了过去。 顾千雪将笔缓缓拉远,而后又缓缓靠近。 太子只觉得眼球有一种说不出的不适,但随即又有一种放松之感。就好比长时间伏案后,打上一套拳,身子虽疲惫,但异常轻松。 因为笔拉地进了,太子的双指眼球盯着中央的黑珠,免不得对眼,顾千雪终于没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 “……”太子直觉尴尬,“你笑什么?” 顾千雪赶忙收敛了笑容,“没什么,殿下用眼半个时辰后就用此法往返十次,随后休息片刻,长此以往,视力便可恢复一些。”说着,她侧过头垂下眼,不肯再去看太子的脸。 无论其曲高和寡还是阴险狡猾,对上眼都是无比好笑,她满脑子都是太子无辜对眼的模样,总忍不住笑出声。 太子眯着眼,浓密的睫毛间,眸子闪着算计。 “你来做,本宫看看。”太子道。 “我不,”千雪想也不想就拒绝,她才不想让别人看自己笑话。 “你敢不听命?”太子威胁道。 顾千雪自然也不是好惹的,冷眼瞪去,“刚刚还一口一个寒姑娘,既唤我为寒姑娘,那你便是东公子;既是东公子,便别说什么命令不命令的。若你是东公子,我还愿意与你闲聊一会,若你是太子,那抱歉,本郡主忙得很,不伺候了。”说着,转身便要离开车厢。 610,熟人2 610,熟人2 就在顾千雪准备下车的瞬间,却被太子一把拉住。 “别走,本宫认错还不行?”太子的声音多了一丝焦急。 顾千雪拼命抽回自己手臂,“殿下还请自重,否则我就喊了。” 太子道,“本宫知晓,只要你喊上那么一句半句,便有无数暗卫冲出来救你,但你我何时这生疏?我们明明应该投缘才是。” 顾千雪一把将其甩开,“谁和你投缘?我最讨厌的便是你这种狡猾无常之人。” “狡猾无常?”太子重复了句,“你是说,与丘安然?” “呵。”顾千雪默认。 太子却突然笑了,“你在吃醋?” 顾千雪失笑,“呸,你愿意作践自己,我为什么要吃醋?” 太子挑眉道,“那本宫如何做?之前对你一片倾心,你的心思却都在他身上,因为身份,本宫无法与之一般任性,只能默默放手。既得不到心爱之人,便退而求其次追求权力,这样不对吗?千雪你来为本宫指一条明路,是不顾身份与影响的和大皇兄争夺,为你造成更多难堪;还是为你守身如玉,像无名居的主人一般守得青山见明月?” 顾千雪一时间愣住,被太子这么一说,却发现自己的自私起来。 是啊,培养了一个备胎,难道还要再多弄几个? 绿茶婊真是越当越上手,一发不可收拾。 赶忙甩开绿茶婊的心思,顾千雪轻咳几声掩饰尴尬,声音也柔和几许,“殿下误会了,我不是说让你为我守身如玉,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有幸能被殿下这般喜欢,只是觉得……殿下应该找一个喜欢的女子,而不是为了某些东西而……”说不下去了,声音越发小了。 太子笑了,“千雪,男人和女人不同。” 顾千雪也发现了自己的语病——却是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可以爱情饮水饱,男人若没有事业怕会被全世界瞧不起。何况太子还在如此尖锐的位置上,冷静下来,如果她是太子,怕也会…… 太子却未纠结这个话题,好似不想顾千雪难堪。 “不过本宫如今真的后悔了,”抬起眼,看向无名居的方向,“早知事态会如此发展,本宫应该再等等才是。” “……”顾千雪不知如何回话。 太子却突然眨了眨眼,“要不然……本宫这回舍了身段,与无名居那位争一下如何?” 顾千雪赶忙摇头,“不行!不行!我……我已经决定和苏公子在一起了,你不许捣乱。”虽然苏凌霄智谋过人,但她也知晓太子不是等闲之辈,两人冲突,吃亏的是身子不好的苏凌霄。 苏凌霄的病不能再有任何情绪波动和刺激,一定要静养。 太子叹了口气,“千雪,你到底让本宫怎么办?” 顾千雪沉默了,“对不起。”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什么? “现在重新等待,还来得及吗?”太子却突然道,神情认真,一双清澈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顾千雪窘迫,想夺门而出。 她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天涯何处无芳草,您才智过人、身份尊贵,喜欢您的姑娘怕是能排出京城,您……还是找个喜欢的吧,或者找个权臣之女更好,这样姑娘爹也能更加效忠你。” 太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刚刚还说,本宫毫无原则。” 顾千雪继续摇头道,“与事业比起来,原则是个狗屁,殿下只管大胆而行,反正这里一夫多妻,有这般有利条件,不娶白不娶。” 太子却来了兴致,“哦?你不是一直坚守,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顾千雪尴尬,“这个……我身为女子,自然不愿与其他女子分享自己夫君。但如果我是男子,咳,搞不好也想试试齐人之福的滋味。” 太子更是被其逗得哈哈大笑,“那本宫可否有个大胆的猜测,若有可能,身为女子的你,会允许多夫?” 千雪想也不想地猛烈摇头,“不不不,我没那么没节操,一个夫君就行,要那么多不好!至于我刚刚说的齐人之福,其实也是想想便好了,人嘛,活着就要有些白日梦,即便是理智知晓不能实现,却不能剥夺幻想的权力不是。” 太子笑了好一会,这才逐渐收敛了笑容,“千雪,你为何这般独特?” 灯罩中的火苗忽然闪动若干,车厢内忽明忽暗,而俊美的太子也仿佛被暗影吞噬,亦正亦邪。 “我……只是敢说罢了,我只是一名普通女子,我幻想之事,其他女子怕都幻想过,只是不说而已。”顾千雪道。 灯光重新稳定下来,车厢内恢复光明。 “关于妇幼院一事,本宫听说了,”太子突然转换了话题,“有什么需要本宫做的吗?” 顾千雪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有种预感,不能和太子牵扯太深,虽然太子在她面前表露得十分坦诚,但却总有种预感——太子心机深沉,不是自己这种凡夫俗子可以对抗的,若多加纠葛,却不知何时能将自己绕进去。 最好的法子,便是与之拉开距离,越远越好。 想到这,便决定速速脱身,“若殿下没别的事,那我便要告辞了,家中确实还有急事。” 太子也未阻止,“百忙之中占用千雪的时间,除了一睹而解相思之苦,还有便是告诉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本宫,本宫定帮你。” 说不感动,是假的,心中暖暖一片,更是无比愧疚。 “谢谢你了。”说着,就要下车。 太子轻笑,“着什么急,车还未到呢,”说着,掀开了车窗帘子,“刚刚你将车夫打发了,怕你回不去,便让人送你回府。” 顾千雪吓了一跳,刚刚车灯晃动便是马车开始前行,她能感受到车行,却未想到是太子送自己回家。 “到了。”随着太子的声音落地,马车缓缓停了。 透过车窗间隙,顾千雪见到了熟悉的顾尚书府大门。 “临幸之际,可以让本宫拉一下你的手吗?”太子突然道,眼神带着淡淡哀求。 “……”千雪想也不想,如同火烧屁股一般撩开车帘便跳了下去,飞也似的冲进了大门,不理会身旁与其问安的下人。 顾千雪永远想不到,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车厢中的某人卸下淡笑的面容,俊美逼人面颊满是阴冷。 611,等她1 611,等她1 忽略了下人们的请安,顾千雪疯狂地向府内跑,连路过牡丹院都未入,一口气跑到了自己的听雪院。 “奴婢给郡主请安。”玉莲先是匆忙请安,而后伸手扶住她,“郡主,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千雪摇了摇头,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喘匀了气,“没什么。”说着,便入了房间。 “郡主,您用过晚膳了吗?”玉莲屏退了其他下人,柔声问道,伺候了这么久,她了解郡主的性格,若非遇到天大之事,郡主不会这般失态的。 “没……”因为跑得太用力,一时间身上没了力气,瘫坐在床沿,随后又索性躺在床上。 此时太阳西下,天际渐红,最后一丝残阳透过窗棱纸入了房间,投注了梦幻的色彩。 “郡主,奴婢命厨房备下晚膳?”玉莲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然……奴婢为您在小厨房炒一些小菜,郡主有想用的菜色吗?” “暂时还不想吃,”顾千雪从床上坐了起来,静下来却发现,已是大汗淋漓,“弄些热水,我要沐浴。” “是。”玉莲连忙命人去准备,自是不说。 另一边,无名居。 前来通禀的暗卫找到初烟,耳语了什么,却见初烟双眉紧皱,眼神满是疑惑,疑惑中却有一丝不着痕迹的杀机。 并未对顾千雪,而是对另一人。 突然,从暖阁中传来一个清脆的铃声。 声音很小,一般人听不见,只有内力深厚之人才能听见。 “你去吧,无论发生什么都第一时间回报。”初烟冷冷道。 “死。”暗卫回应。 就在暗卫欲转身离去时,却又被初烟叫住,却见初烟微眯的眸子中杀气肆意,“下次,或郡主有半丝挣扎的迹象,都杀进去,无论对方是谁。”一字一顿,残酷无比。 “是。”暗卫回答铿锵有力。 待暗卫离开,初烟这才整理了表情,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无波澜,入了暖阁。“主子。”说着,将其扶起。 “扶我起来走走。”苏凌霄道,声音没了白日里的精神,多了憔悴。 初烟依言,为其穿了鞋子,披了一件衣服,而后将其扶着。 双脚落地,只觉踩在棉花上一般,苏凌霄忍不住皱眉,咬牙强站了起来,走了几步。 但简单数步,却周身冷汗淋漓,再没了力气。 初烟赶忙将苏凌霄又扶回了床上,心中猜到主子对自己的失望,安慰道,“主子,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不要太过着急,只要静心调养,身子定会康复的。” 苏凌霄甩开初烟的手,而且侧过头去。 初烟担忧不已,眼珠转了转,“这些话都是郡主交代的,郡主说,主子若情绪不好,就这般对主子说。”却是谎话。 果然,苏凌霄见提到顾千雪,心情好转不少,“她还说什么了?” 初烟头皮发麻,却害怕编得太过了,会被主子发现,毕竟主子太过睿智,“……没了。” 苏凌霄示意躺下,初烟上前帮忙。 他侧过头,看到满是红霞的窗子,“你们,是不是有何事瞒着我?” 初烟心狠狠一落,却依旧咬牙撑着,“回主子,没有。” 苏凌霄的眼神瞬间转移到初烟的脸上,眸色凌厉。但半晌,还是叹了口气,“罢了,出去吧。” “主子,晚膳……” “不吃。” 初烟知晓主子生气了,“但郡主曾经交代,主子不能不用膳。”再次搬出万能药。 果然,苏凌霄的睫毛微微动了动,“那便喝一碗羊奶吧。” “是。”初烟立刻道,转身去准备,自是不说。 厉王府。 寒院,书房。 堆积如山公文无人批复,一身黑衣的厉王站在窗边,窗子大敞,他则是愣愣看着窗外暗自凋零的迎春花。 有一批从厉王封地的公文运了过来。 “主子,有公文到。”门外的君安恭敬道。 房内没有回应。 好半晌,厉王才淡淡答了一句,“放下吧。” 君安指挥两名下人将公文抬了进来,新公文卸下,准备将处理好的公文带走,但找了半天,却没找到处理完的公文。 君安不解,从前主子无论什么都是效率极高,然而这三天,竟连一本都未批复。而再之前,工作效率也是极低。 从前往来公文,车不走空,运来多少、带走多少。但如今,运来的公文依旧如常,但带回的连一半都没有。 邵公公捧着热茶入内,看见君安还在翻箱倒柜的找,气得直跺脚,“你这个君小安呐,你是不是想把咱们王爷累死?整日要批复那些鸡毛蒜皮的公文,还要办皇上交代下来的任务,你真以为王爷是铁打的?” 君安被骂得一头雾水,“主子不是一向如此吗?” 邵公公只恨自己没武功,不然真狠狠揍君安一顿,他放下热茶,拽着君安的袖子将其拖到一边。“傻小子,从前王爷是单身,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但如今不是有……”说着,也是说不下去了。 有什么啊?未来厉王妃从千雪郡主换成了安然郡主。 厉王却缓缓转身来,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传令回去,以后本王只批复甲级公文,乙级可酌情处理,乙级以下不要送来了,让三城官员自行处理吧。” 邵公公立刻眉开眼笑道,“是,这样就对了嘛,王爷应该歇歇了。”而后对一头雾水的君安道,“还傻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公文啊,将甲级的留下,其他都送回去。”连一些乙级都包含在内了。 厉王自是听见,却未理会。 邵公公笑眯眯地小碎步过了去,安慰道,“王爷,春到迎春落,虽然迎春花凋零,但春来,更多花儿才能绽放不是?” 厉王用一种奇怪地表情看向邵公公,“邵公公以为本王在悲春悯秋?” “……”邵公公没想到厉王说得这么直白,枉他刚刚还是很隐晦。 饶是心事重重,但厉王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之人。 但厉王却未追究,“本王在等人。” “等人?”邵公公和君安都不解,在等什么人? 厉王突然反常的叹了口气,“今日,她怕是不会来了。”已等了整整三日。 612,等她2 612,等她2 大清早,赵氏便急匆匆的跑到了听雪院。 “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为娘来找你玩了,我女儿呢?”还没进院子,便开始大叫起来。“喂,你们都看什么看,我女儿呢?” 即便是已经许多日,但伺候在听雪院的下人们依旧没习惯赵氏的美貌,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被赵氏厉声询问,众人才缓过劲儿来,“回……回夫人,郡主她走了一会了。” 众人心中暗道,便是那从画中走出的仕女、那从天宫下凡的仙女,容貌也就不过如此吧。 难怪老爷将所有姨娘们都赶了出去,独宠夫人,那些个环肥燕瘦的姨娘们,加起来还没有夫人的一半美。 美,美,真是太美了。 不知不觉,大家又看呆了。 赵氏的心智还无法理解自己的容貌对众人的吸引,见周围人都直眼,气坏了,“你们这群只领薪水不干活的,这么大的活人怎么看不住?小心本夫人揍你们。” 正在屋子里收拾的玉翠赶忙出来,先是为赵氏请安,而后道,“回夫人,郡主用过早膳便外出,说有要紧事需要办,夫人请先等等,一会儿郡主便能回来了。” 见状,赵氏这才不情不愿的回了去。 另一边,顾千雪带着玉莲乘坐马车去了一个地方——厉王府。 玉莲欲言又止,“郡主,除了这条路……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厉王公然在朝堂上求婚丘安然,丝毫不将郡主放在眼里,郡主此番前来,会不会被拒绝?会不会被侮辱? 顾千雪道,“若还有回旋的余地,我也不会来到这里。苏公子病情严重,我不能惊扰他。其他人……我却没有这些权力。” 玉莲知晓自家郡主要做什么,也是叹了口气,“若厉王拒绝,怎么办?” 顾千雪眉头紧锁,隔着车厢,看了一眼陌生又熟悉的厉王府大门,“应该不会吧,便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诊好了秦妃娘娘,也不追究他败坏我名声,我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拒绝我。” 玉莲看着眸色死灰的主子,除了幽幽叹息也不知还说什么,她做梦都没想到,两人会如此。 虽然期初厉王暴虐,但有那么一阵子,厉王却宠郡主到骨子,她原本以为…… “你在车里等我,我自己进去。”顾千雪推开车厢门。 “郡主,奴婢也去。”玉莲怎放得下心? “不,你留下,我自己。”顾千雪语气坚定,“这是命令。” “……”主子这般说,玉莲也没了办法,“那郡主,您……定要小心。” 顾千雪点了点头,下了车,入了王府。 厉王府依旧如常。 袭遍大地的春色好似未感染厉王府一般,一派萧条肃穆,偌大的厉王府,往来人稀少。 顾千雪入内,没人阻拦,路过的下人们都习惯性为其请安,但偷偷将诡异颜色隐藏住——曾几何时,他们真以为千雪郡主就是未来厉王妃、厉王府的女主人。而且众人对其拥护,恨不得其立刻成为女主人才是,可惜……世事难料。 面颊火辣辣的,顾千雪自嘲地笑了几下,便将心中复杂情绪甩开,大步向寒院而去。 不远处,却见到邵公公一溜小跑的跑来,“奴才给千雪郡主请安,郡主您可算是来了,王爷他……”话音戛然而止,他才想起来,这话不能说,他不能告诉郡主,王爷等了三天了。“王爷他正在书房中的,您这边请。” 顾千雪未发觉邵公公的变化,只点了点头,跟随而去。 当顾千雪到达厉王的书房时,却见其奋笔疾书,正在批阅公文。 她凝眉,发现公文少了许多。 有下人奉上香茗,邵公公接下,亲自放在桌上,“王爷、郡主,那奴才便先退下了,”而后又专门对顾千雪笑眯眯道,“奴才就在门外,若郡主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 顾千雪艰难地笑了下,“多谢邵公公了。” “哪里,哪里,郡主客气了。”几不可闻,邵公公在离开时,担忧地看了一眼,而后才出了门。 邵公公离开,书房内便死寂一片,只有厉王衣袖在纸张上摩擦的轻声。 顾千雪却没想到,两人再次见面,这般尴尬。 更也许,只有她自己认为尴尬,对方丝毫未在意。 坐在了椅子上,端起香茗,打发时间也打发尴尬,慢慢的抿了一口。 在唇瓣碰到杯子时,抬眼飞快地看向桌案后的人。 那人依旧神色淡然,全神贯注的写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尴尬如同凌迟,让千雪无比难受。 她放下茶碗,“今日若厉王殿下太忙,我便以后再来叨扰。”说着,站起身,打算逃离这压抑的房间。 “有何事,你直说就是。”厉王头未抬,淡淡道。 “……”顾千雪更觉尴尬,若再有一条退路,她绝不会来到这里。“妇幼院之事,你知晓吧。” 闻此,厉王这才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眼神平静冷淡,看不出情绪,“然后呢?” “……”顾千雪口中银牙暗咬,“我想求你帮一个忙,行吗?” 厉王眉峰微挑,“说来听听。” “楚炎国冥教之书,你也知晓吧?还记得秦妃娘娘中毒之事吗?还记得张婕妤中毒之事吗?还记得我的蛇毒吗?如今那人的毒手伸向宫外,妇幼院的消毒设施中被下了一种名为血竹妖的毒,也是冥教剧毒之一。”顾千雪道。 厉王的眸子闪了下,点了下头,“继续。”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不怕死,但却不想身边无辜人被牵连,这下毒手之人,我必须要查到。”顾千雪狠狠道。 厉王若有所思,“嗯。” 顾千雪以为自己提到秦妃之毒,厉王会激动,却没想到,其异常平静。“你……”疑惑道,“罢了,我需要你的帮忙,我要找到宫中下毒之人,想来你也想找到吧。” 厉王抬起头,双眉紧皱,盯着她,“你想本王做什么?” 此时此刻,顾千雪很想夺门而去,如果面前换一个人,她都会直接好不顾忌的将她想要的说出来,却唯独对厉王不能,就连她自己都不知,是因愤怒还是委屈。 613,拒绝 613,拒绝 “远的我不说,近的,我要十年来皇宫内外所有物品流向清单,包括御膳房的食材配送以及太医院的药物配送,只要能查到的信息,我都要!”顾千雪压抑住内心酸疼的感觉,一字一句道。 她不断告诉自己,她与厉王没有私人交往,有的只是利益! 利益至上。 “你想通过这些物品流向,来分析下毒之人的身份?”厉王慢悠悠问道。 皇宫便是个这样的东西,无论是入宫还是出宫,哪怕是一针一线,都被记录在册。 顾千雪点头,“是的。” 厉王突然勾起唇,却不是笑。“如果说,本王不帮你呢?” 顾千雪倒吸一口气,“宫凌沨,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查出当年是谁害了秦妃娘娘?” “那是我的事,与你没有丝毫关系。”厉王的眸子乌黑,流离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光芒。 来到厉王府,顾千雪本就是憋着一肚子气,能不发火、能不伤心已经是她心大了,此时无论厉王出于何种目的,无论是否开玩笑,她都无法接受。 愤怒之间,已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宫凌沨,你说的是真的吗?” 厉王挑眉,“本王何时说过假的?或者……”唇角带着讽刺,“你以为本王和你开玩笑?” 顾千雪至今为止最后悔的便是今天,她根本不应该来!她根本不应来自取其辱! “宫凌沨,你记住,”因为强大愤怒,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只是我最后一次踏入厉王府,如果我再来,本小姐就跟了你的姓!”说着,抓起手边茶碗狠狠像地上一摔,茶碗四分五裂却好似将两人从前的交往砸碎一般。 守在门外的邵公公隐约听见房内争吵了两句,还没听清楚到底说什么,就见顾千雪冲了出来。 “千雪郡主,您这是要去哪儿?”邵公公跟了过去,“诶……郡主您怎么哭了?” 顾千雪挺住脚步,迅速擦去眼角眼泪,讽刺地笑道,“这叫迎风流泪,不叫什么哭,这么长时间多谢邵公公的照顾,但这一次怕是最后一次了,从今以后我与宫凌沨不共戴天,也不再踏入厉王府半步,邵公公请留步吧,否则某人迁怒到你身上,可就不好了。”威胁便,转身离去,无比决然。 “诶……?”邵公公一脸的无辜,更是一头雾水,他还真被顾千雪吓唬住了,如果两人真的因什么事吵起来,他再巴巴地跟过去,王爷搞不好还真会迁怒他。 目送顾千雪远去的背影,邵公公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小心翼翼地入了厉王书房。 却见,厉王依旧端坐在桌案后,右手的笔一直执着却未落在纸上,眼神也是直愣愣的发呆。 邵公公敢发誓,这是他自认识厉王后,第一次看见他发呆,哪怕是当初秦妃娘娘刚中毒发病,厉王也未这般失魂落魄过,“王爷……?”他小心翼翼的唤了声。 因为邵公公的声音,厉王很快清醒,“嗯。”低头一看,眉头却皱紧,因为那公文上让被他写满了乱七八糟的话,有些话是他的心声,有些话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会写出来。 厉王脸一红,扔了笔就将公文撕得粉碎。 “诶……?”邵公公僵硬在原地,他想说……那个公文十分重要,是甲等加急,就这么被撕了? 算了,王爷都撕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爷,郡主她刚刚好像是……”邵公公犹豫着要不要说,小声嘟囔了句,“哭了。” 因为邵公公的话,厉王的双眉皱得更深,眉宇间的褶皱加深,“嗯。” 邵公公终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王爷,您到底怎么想的?虽然郡主现在和苏凌霄在一起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郡主喜欢的是您,您喜欢的也是郡主,既然两情相悦,为何王爷还屡屡伤害郡主?直到现在,奴才都想不通,便是皇上、娘娘为您施压,以王爷的手段与睿智,定会有方法逢凶化吉,不是吗?” 邵公公的冒着生命危险的一番话,未惹怒厉王,也未引起厉王反思,只换来厉王一声叹息,“你下去吧。” “……”邵公公无奈,也只能退下。 邵公公前脚出了书房,便听见房内传来一声斩断坚实书案的声音。 他一缩脖子,发誓再也不乱说话了,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另一边。 顾千雪匆匆出厉王府时,却见到一个老熟人。 是万俟芸菲。 她本就不喜欢万俟芸菲,万俟芸菲打什么主意,刚开始她不懂,后来若再不懂那便是智障。 饶是被灭门很可怜,但事情也过去几个月,一直赖在厉王府不走非要勾引厉王,不是攀附富贵又是什么? 就连顾千雪自己都未发现,她对万俟芸菲的态度改变,并非对其人格的鄙夷,而是对厉王的心态不同。 最早不喜厉王,只想逃出其魔掌,自然希望有倒霉鬼可以吸引厉王的视线。到后来,自不同当初。 现在看见万俟芸菲,顾千雪有着鄙夷和厌恶,有种帮野女人勾引自己男人一般。但随即又失笑,“自己男人”?鬼的自己男人! 万俟芸菲跑了过来,“千雪郡主,您可算是来了,郡主快帮帮我吧,王爷他一直不见我,这可如何是好?” 顾千雪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也不知道,而且万俟小姐,你我缘分怕是到此为止了,以后我不会再来厉王府了,厉王府也马上要迎接真正的女主人了。” 万俟芸菲自然是听说了厉王求亲安然郡主之事,当时还偷偷对顾千雪好顿嘲笑,如今也是对其讥讽,只是未表现出来,“那怎么办?安然郡主这个人好相处吗?以后您真的不来厉王府了吗?” 想到丘安然,顾千雪竟然失笑了,“丘安然那人不好相处,脾气暴躁、性格善妒,动不动抽鞭子,你便自求多福吧。”说完,也不再理会,大步离开。 “哎……哎……千雪郡主?”万俟芸菲叫之不住,最后便干脆不叫,脸上冷笑满满的鄙夷,“呵,德行!就你那模样,王爷能喜欢你就怪了,滚了好,滚了眼不见心不烦。” 614,没带钱 614,没带钱 如今,万俟芸菲不像从前那般寒酸了,出了静抒外,又买了许多丫鬟。 静抒默默的粘在万俟芸菲身后,在万俟芸菲开口辱骂顾千雪时,她则是暗暗将所有的话都记在心里,怕是转身,这些话便会原封不动的传到厉王耳中,自是不说。 顾千雪出了厉王府,直接上了马车。 在车厢里正在绣手帕的玉莲吓了一跳,赶忙将未完成的手帕放在小篮子里,“郡主,这般快?”她以为会等上好一会。 顾千雪点头,“走,回府。”脑中一团乱麻,她真的不想劳烦苏凌霄,其身子真的受不住这种劳累。 车夫得了令,便赶车,玉莲见主子面色苍白,小心翼翼道,“郡主?”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让我再缓一缓,过一会再与你说。” 到底在缓和何种情绪,连她自己都不知晓。是因为被厉王拒绝吗?还是因为被厉王抛弃?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走到如此地步。 “是。”玉莲闭口不言,满是担忧。 此时天色已大亮,街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马车不能行走太快。 马车平稳,顾千雪侧坐在长椅上,抱着双膝,将身子蜷缩一团。 玉莲欲言又止。 就在准备下长安街道时,却听见车外车夫一声“吁”,马车停了。 紧接着,有人走到了马车车窗下,恭敬道,“小人见过郡主,我们主子等候多时,若郡主有时间,希望能见上一面。”是匡郢哲。 玉莲疑惑地看去,顾千雪刚想开口拒绝,但话在嘴边却停住。 她从抬起头,神色挣扎,过了片刻幽幽叹了口气,而后道,“好。”说着,就起身出车厢。 “郡主?”玉莲不解。 “你们先回去,不要等我,一会他会送我。”说完,便推开车厢门离开。 街角,一处不显眼的地方,那个被装饰地十分低调的马车静静停靠,往来自认没人注意到马车有什么不同,除了大了一些,比驿站马车豪华不了多少。 车夫立刻恭敬放下刺绣锦缎的精致车凳,顾千雪踩着车凳上车,掀开帘子,探了头去,“今日不忙?” 太子很乖,并非在这种昏暗的环境看书,而是闭目养神。听了顾千雪的话,睁开眼,一双桃花眼笑得略有妩媚,“忙完了一些,偷溜出来的。”清朗的少年音,谁能想到其主人心思暗沉? 顾千雪入了马车,脸上满是淡笑,但笑意不达眼底,“你猜到我来厉王府做什么,你也猜到了他的反应?” 太子道,“是啊,看我多诚实。”说着,一摊手,好不无辜。 顾千雪轻嗤了下,“和你们这群人打交道真的很累,你们明明聪明得几乎能猜透天机,但做事上却迂回无比,这样活着……痛快吗?” 太子挑眉,“不痛快,但有些事,却一定要这般做。” 顾千雪不想干涉别人的人生,便转了话题,“既然你都能猜出来,应该也知道,我找厉王想得到近十年的宫内外来往物品清单吧?不仅是各司各部,细到所有记录,我听说,便是宫女回家探亲,也有专门人搜身,而后将所携带的阴凉以及一应物品记录在册,对吗?” “没错。”太子道。 顾千雪忍不住紧张起来,“那你能帮我拿到记录吗?” “轻而易举。”太子笑道。 顾千雪依旧无法掉以轻心,“那你愿意帮我吗?” 太子的笑意加深,调皮的眨了眨眼,“你多少也要表示一下吧,难道让我白做?” 顾千雪想到之前的强吻,虽然没被对方占便宜,却依旧紧张起来,“请太子不要乘人之危。” 太子面色一僵,尴尬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俊脸,“哎呀,表现得这么明显?我刚刚是不是太过色眯眯了?”说着,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铜镜照了起来。 “……”顾千雪。 太子放声大笑,“看把你吓的,放心吧,我不会做轻薄你的,我还没那么急不可耐。”随后又眨了眨眼,“不过话说回来,从前你倾心大皇兄,我尊重你,现在好歹也得考虑考虑我了吧?算下来,你我还有渊源呢。”指的是口头婚约。 顾千雪猛然发现,太子今日姿态很低,完全没用身份,便是自称,也是“我”而非“本宫”。 “抱歉,我已经答应苏公子了,一女不嫁二夫。”顾千雪想也不想就拒绝,她不相信太子真喜欢她。 太子可怜兮兮,“为什么又没有我的机会?我原本就喜欢你,你非喜欢大皇兄,我想着尊重你的决定吧,退而求其次找了丘安然,大皇兄又请旨赐婚丘安然。被抢了女人,我有点窝火,不过我这人就是想得开,喝了几壶酒睡一觉就舒服了,之后就乐颠颠的来等你,想着总算是轮到我了吧?你又说答应凌霄公子了,那我怎么办?” 这世上便是有一种人拥有一种魔力,明明是人憎鬼厌,但却无辜得好似路便一只小奶狗,例如太子。 被太子这般诉苦,顾千雪险些没忍住笑出来,心中对其防备少了许多。 “还是……对不起了。”依旧不肯松口。 太子夸张地叹气,而后将铜镜伸手又塞了回去,“那这样好吧,我帮你这一次,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下一个必须轮到我,我不管你和苏凌霄怎么分手还是他干脆蹬腿翘辫子,反正下一个必须是我。” “噗。”顾千雪终于没忍住乐出来,“但你不许用什么手段。” 太子见顾千雪答应,很开心,“你太小看那病鬼了,如果他真急了,我和大皇兄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顾千雪点了点头,“好,事情敲定了,我就不打扰太子殿下的时间,先走了。” “别!”太子一把抓住千雪的手,“偷溜出来一次,你总归请我吃个饭吧。” 顾千雪慌张甩开太子的手,“这个……不太方便吧?”当看到太子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时,也觉得自己过分,摸了下兜子,“那个……我……我好像没带钱。” 615,说书 615,说书 “你没带钱,我带了,这顿算我的。”太子很高兴的摸了一把荷包,紧接着面色一僵。 顾千雪有种预感——太子也没带钱。 太子轻咳几声,“匡郢哲,梁贞。” “属下在。”很快,车外传来两人的铿锵的声音。 “你们,带没带钱。”太子底气不足。 两人先是一愣,很快道,“回主子,属下带了,不知殿下用多少。” 太子这才松了口气,“够一顿饭的就行。”而后笑逐颜开,“我们去哪里用膳?” 千雪道,“听太子殿下的。” 太子点了点头,对车外道,“随意找个酒楼。” “是。”车外车夫恭敬答道。 紧接着,匡郢哲和梁贞到前面开道,车很快就上了长安大街,开始寻觅酒楼起来。 太子说是随意找,但下人可不敢真随便,自要找一个安全、干净、有特色还上排场的酒楼才是。 车内,顾千雪低着头,不知是否应高兴,终于有人帮她了,但心底却是沉甸甸的。 顾千雪怎么会想到,匡郢哲和梁贞精挑细选,最后却选了聚膳楼。 “殿下,郡主,这个聚膳楼在京城极有特色,但凡有名气的说书先生,都会定期来这里说书,”匡郢哲道。 顾千雪扭头看到蒙在灯罩上有一块极为轻薄透明的白纱,伸手便拽了下来,往脸上一缠。 太子不解,“千雪,你这是?” 顾千雪道,“呵呵,呵呵……身为未出阁的女子怎好如何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还是围上好,围上好。” 南樾国虽民风开放,但也有一些老学究、老传统,不喜女子在外露脸,认为女子便是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太子只挑了挑眉,未询问出口,便先下了马车,又伸手去接顾千雪。 千雪哪能让太子去接?飞快地跳了下去。 “小心摔到。”太子轻笑着提醒,温柔无比。 顾千雪下意识离他两尺远,她觉得太子这人邪性,好像狐狸精一般。她虽然不喜欢太子、也觉得太子不是什么良人,但她也只是个普通女子,不敢挑战自己的未知的定力,否则失掉的,怕就是一生。 见顾千雪躲开了,太子也生气,只是淡笑几声,“请吧。”既有绅士风度的将其请了进去。 顾千雪头上罩着纱巾,自是没人认出她,门口的人只扫了一眼,便以为她是民风保守家族出来的大家小姐,精力再次集中在说书先生身上。 “各位客官里面请,”小二热情的招呼起来,“请问各位客官,是要在大堂听书用膳,还是想清静去雅间呢?” 太子道,“自然是在大堂,毕竟说书先生是聚膳楼的特色。” 顾千雪欲言又止,“我们……去雅间吧。” 太子耐心安慰道,“寒姑娘可以尝试听听说书,若不喜欢,咱们再去雅间。” 顾千雪还能说什么?难道说之前她来过,还和裴千柔吵起来当笑话了?最后,也只能乖乖地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太子坐在其身边,因为桌子不大,两人距离不远,太子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时不时的飘入千雪的鼻子里。 说书是一个很累的工作,一个说书先生最多是说上半个时辰,中间夹杂着大鼓或琵琶休息片刻,紧接着再换一位说书先生。 “菜上来了,千雪你摘了巾子,吃一些吗?”太子柔声道,“你不饿吗?” “不饿。”顾千雪立刻拒绝。 在众食客的掌声中,下一位说书先生上场,那先生五十出头,身材消瘦,带着一种仙风道骨的模样,儒雅有气质。 他现实念了一段开场诗,而后拍了下醒木,与现代相声形式很像。 大厅里的人声渐小,“今日在下应讲点什么呢?换句话说,各位客官想听些什么呢?”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突然角落有人喊了一嗓子,“就讲讲千雪郡主吧。” 顾千雪后脊梁一凉。 太子疑惑地看去,而后又回眼看向顾千雪。 实际上,这叫托儿!说书先生也不是江湖百晓生指哪儿打哪儿,他肯定是有想说的话题,若下面食客喊出来了,他就顺坡下,但如果食客们没喊,就由托儿来喊。 众人一听千雪郡主,立刻有了兴致,“好,说说说,就说千雪郡主。”一些当日未亲眼见顾千雪和裴千柔吵架的,更是嚷着要听当日发生之事。 “咱们……去雅间吧。”顾千雪低着头,将纱巾包得更掩饰。 但太子却双目炯炯有神,面色也是红彤彤的绽放一张说不出的妖艳,“不行,就在这听,”而后伸手抚了下自己光滑的下巴,“聚膳楼真是好地方,今日是谁选的聚膳楼,重重有赏。” “……”顾千雪欲哭无泪。 台上说书先生自不知还有这么段插曲,开始讲当日聚膳楼本如何如何平静,而后裴千柔如何如何到来,如何如何挑衅,千雪郡主如何如何还击,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等等。 顾千雪惊讶的是,说书先生好记忆,当日她和裴千柔的对话竟全部复述出来。 “你吵架这般厉害?”太子凑了过去,低声道。 顾千雪摇头,“别听他瞎说,没的事。”矢口否认。 太子却在顾千雪身旁,压低了声音,“待将来成了我的皇后,我在朝堂被人刁难,便派人通知你,你来帮我吵架如何?” 顾千雪一愣,“你的意思是,好人你来做,坏人我来当?” 太子笑眯眯,“我会对你补偿的。”一丝温馨、一丝暧昧。 千雪忽然发现事情不对劲儿,她如此接话,就好像是答应了太子的要求,“别扯了,我不当什么皇后,也不当你的皇后。”之后,便闭了嘴,不再说话。 顾千雪深深知晓太子是个诱人上当的高手,没几句话便将人拐下沟。 说书先生说完,食客中便有人高声道,“原来千雪郡主就是这般粗劣的女子,原本我还以为是奇女子呢,如今一听不过如此。” 太子的笑容戛然而止,顺着那人声音便看去,却见其是名年轻人,书生打扮,尤其是穿着,像是某个书院的服侍。 说书先生嗤笑,“人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位仁兄的头发也不短,但见识……呵呵,”随后,神秘兮兮对众人道,“前几日妇幼院之事,你们可想听?” 616,交心1 616,交心1 说书先生说了妇幼院一事,刚刚还有些讥讽声,一下子又平息下去。 所有人都知晓前几日被妇幼院稳婆接生的十七名婴孩全部全身溃烂,百姓们将妇幼院围堵起来,但第二天,婴孩的父母却咬紧牙关,只说孩子得了疹子,被妇幼院医好了,事情便不了了之。 越是神秘之事,大家越是想知晓。 太子将梁贞叫来,低声说了什么,还伸手指了一下之前说顾千雪粗俗的书生,却见那梁贞双眼微眯,迸发狠厉,随后便转身快步离去。 “太子殿下,言论自由,再说那人说得没错,你可千万别打击报复他!”顾千雪急道。 太子笑而不语,伸手指了说书先生,“妇幼院之事我还不清楚内幕呢,正好你在,你听听说书先生说的对不对。”岔开了话题。 说书先生道,“到底是传染之疾还是疹子,在下是不知的,但却有一点千真万确——诊断出病情以及威婴孩治好病情的,正是千雪郡主。” 哗! 众人哗然! “当日所有人一筹莫展,便是太医院也来人了,随后千雪郡主用了一个神秘的法子,”说书先生的声音不大,慢悠悠的,真好像是在讲秘密,而因为他的语气,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准备倾听这个秘密,“用了那个法子,郡主立刻知晓了那病因,更是配置出了一种药汤,为孩子们沐浴后,药到病除!” 哗! 众人哗然! “真的假的,难道千雪郡主医术那般高明,太医都诊不出的病,她能诊?”有人高声问道。 说书先生挑眉道,“在下说书,从不打谎语。” 这位说书先生的口碑,大家是知晓的,立刻信服。 又有人高声问道,“你说千雪郡主用了一个神秘的法子,是什么法子?你说出法子,咱们就信你。”实际上是激他。 说书先生岂能看不出众人的心思,笑道,“那你们听好——先是将那紫包菜切碎,而后煮成水,再用纱网细细筛了,留有紫水,而后某些东西放入紫水中,水变红,某些东西放入紫水中,水变绿,这样能判断出酸碱性,可以作为检测依据。” 顾千雪几乎要鼓掌了,不得不说,说书先生有这么强的接受能力,她以为一个古人、尤其是一个老古人,是接受不了这些东西呢。 太子一愣,侧过头,“真的?” 顾千雪瞪了他一眼,“装什么装,说书先生都能打听到消息,你能不知道内情?” 太子笑了下,“我问的是,是什么……酸碱性,情报里最有解释,但我依旧不懂什么算是酸、什么算是碱。” “是……”顾千雪眼珠子转悠一下,“你先把我拜托的事做好,我就告诉你。”这样,也不算欠他人情。 太子挑眉道,“告诉了我酸碱,等苏凌霄死了,你还会不会优先选择我?” 顾千雪很讨厌听太子说苏凌霄死,倒不是多爱苏凌霄,而是所有医生都不愿自己的病人死。也许很多人认为医生冷血,但顾千雪却知,真正抢救时,最最希望病人能活下去的人,便是医生!所有医生都抱着希望去抢救,在抢救过程中的每一人都不去想最坏的方向。 “不选。”顾千雪的脸色瞬间不好起来。 太子挑眉点头,“既然这样,我就不问酸碱了,毕竟我这人的好奇心不强,你是知道的。” 顾千雪敷衍的点了下头,便看向说书先生的方向。 有人大声问道,“酸碱性?什么是酸碱性?又怎么通过酸碱性来诊病呢?” 说书先生一吹花白的胡子,“呵,这位客官问得好,什么是酸碱性,又如何通过酸碱性来诊病。若在下知道,在下还说什么书?在下也去当那悬壶济世的神医去了。” 瞬间,大厅逐渐沸腾起来,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而话题都在千雪郡主身上。 人是种很诡异的生物,喜欢爱屋及乌,也喜欢恨屋及乌。 如果不喜欢某人,其稍微不规矩便被说成嚣张纨绔。但若是喜欢某人,其便是泼妇,也能说成爽朗的真性情,正如同此时对千雪郡主。 随后,人们再谈起千雪郡主,再没人说起和裴千柔骂架有多粗俗,只说裴千柔不知量力云云。 顾千雪听不下去了,“我们去雅间行吗?” 太子见说书先生关于顾千雪的话题再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便欣然同意,一众人上了三楼,到了雅间,自是不说。 日子,好似平静而过。 一晃,三天过去了,苏凌霄的身子好了许多,如今可以正式下床,也能在暖阁中稍稍走走,却不能太过劳累。 一夜春雨而过,满是青草的香气,迎面的微风如同丝绸一般温凉,舒适无比。 无名居,暖阁的房间内。 顾千雪和苏凌霄玩了一会纸牌,顾千雪看了看外面暖阳当空,道,“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苏凌霄微愣,他身子还未痊愈,这个时候外出……不过,瞬间决定,“好啊。” 初烟立刻取了披风,为苏凌霄披上。 对于顾千雪的决定,初烟从不违逆,更不提出丝毫质疑。 算下来,苏凌霄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出房间,接触到了生机盎然的大自然后,也不免心旷神怡,“千雪,谢谢你了。”忍不住道。 顾千雪道,“谢我做什么?谢我为你医病?” 苏凌霄摇了摇头,“不,谢谢你能伴随在我身侧。” 一句话,竟然将顾千雪说得不好意思,“你为我也做了很多,该说感谢的是我才是。” 苏凌霄伸出手,探到顾千雪面前,千雪反应了好半天,才醒悟,犹豫着,慢慢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苏凌霄的手冰凉,因为太过消瘦,在其手心里没有丝毫的充实感和舒适感,却有种岌岌可危,生怕其瞬间消失或羽化的感觉。“你很冷吗?”说着,两只手握住其冰冷的手,为其取暖。 苏凌霄低着头,唇角笑意温柔,“千雪有想要的东西、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实现的梦想吗?” 顾千雪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好像还真没有啊,我……活得实在没有目标。” 苏凌霄点头,“既然如此,待我身子好一些,随我去北醴国如何?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 初烟惊讶的抬头——难道主子要将神秘身份告诉千雪郡主?她知晓主子喜欢千雪郡主,却不知如此喜欢! 617,交心2 617,交心2 顾千雪听候,异常高兴,“好啊,早就听说北醴国工业十分发达,但闭关锁国却不接纳外国人随意进入,是个极其神秘的国度,能去北醴国实在太棒了!”由衷而发。 苏凌霄见顾千雪喜欢自己的故乡,十分高兴。“我会带你游遍北醴国,不,游遍天下。” “太好了,”顾千雪兴奋起来,“不过外界还有一种传说,说你虽然有北醴国血统,却不是北醴国,是真的吗?” 外界对苏凌霄的传言太多太多,顾千雪总结了一些传言最多的、听起来最靠谱的。 苏凌霄点了点头,“是真的,苏家对外放出风声说,苏家拥有天下各国的血统,灰色眸子只是北醴国血统的代表罢了。” 听到了八卦,顾千雪兴奋地频频点头,“哦哦,所以说,所有人都说你国籍成谜?” 苏凌霄点头。 “那你到底是什么国籍?”顾千雪越发好奇。 初烟微微皱眉,认为千雪郡主问得太过了。 苏凌霄却没有丝毫反感,“没有国籍。” 顾千雪吓了一跳,“真的?为什么没有国籍,是因为血统太多了,不知道入哪国的国籍了?”还可以这样?太诡异了。 苏凌霄道,“不,实际上,我只有北醴国血统,别无其他。” 顾千雪一头雾水,“我彻底糊涂了,既然你是北醴国人,又为何要放出风声说,你拥有天下各国血统呢?难道是故弄玄虚?” “却是有些故弄玄虚,这样做的目的,是不加入任何国籍。”苏凌霄解释。 顾千雪被绕糊涂了,“那又是为何不加入任何国籍呢?” 实际上,苏凌霄极喜欢看顾千雪这般迷茫懵懂的模样,而他也是故意绕着圈子说,到最后,还是不忍心起来,直说了,“自是有我的原因,”本不想说,但灰色的眸子闪了闪,突然正色问道,“千雪想知道吗?” “不想知道,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好奇心一点都不强。”顾千雪摇头如拨浪鼓。 事实证明,知道得越多命越短,如果当初她在水下没作死的切厉王的脉,很多后来的事便不会发生了吧? 长叹一口气,心中苦笑——落水,救人,医病,一切的一切竟如同梦中,如今梦醒了。 苏凌霄见顾千雪不追问,心情复杂,却不知是应清醒、还是失望。 初烟前来岔开了话题,“禀主子、郡主,午膳已经准备好了,不知何时用膳?” 顾千雪摸了摸肚子,对苏凌霄道,“我饿了,你呢?” 苏凌霄也点头。 “那就去吃饭吧,”千雪开心了起来,“我最喜欢无名居的厨子了,总能吃到新奇的美味。” 苏凌霄的声音满是宠溺,“好,喜欢便经常来,无论何时,只要你想吃,随时能吃到,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说得好像我很能吃一样。”一边说着,顾千雪一边伸手捏住苏凌霄的面颊,左看右看。 “怎么?”苏凌霄不解,就这么任由其蹂躏自己的脸。 顾千雪在想什么?她在想,苏凌霄温柔多金,身份听起来神秘得大有来头,无论从什么方面都比某人好上不知多少等级,她一棵歪脖树上吊死的话,实在太憋屈了。如果非要说不足,那就是长相了。 她仔细研究了下苏凌霄的骨骼和肌肉走向,撇开消瘦得脱相已经发青的病容外,她敢保证苏凌霄是个美人胚子……不,是美男胚子,只要调养一下,健康一些,再胖上一些,一定是个美男子。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胖一些会不会好看呢?”顾千雪不经心的回答。 苏凌霄的眸色复杂,却未表露在脸上,“抱歉,让千雪失望了。” 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她对自己的上心;悲的却是,自己这幅尊荣无法让心爱之人喜欢。 苏凌霄做梦都没想到,有一日他会嫌弃自己的容貌,从前他对外表从不在意,即便几年前有许多关于他容貌的歌颂诗词,他也是一笑而过并不在意。 顾千雪放下手,“放心吧,既然你是我的人了,你的健康什么的都交给我了。”谁不喜欢大帅哥,她也不是脸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她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塑造啊,何况苏凌霄的底子真不错。 “走走,去吃饭,”顾千雪道,“今日我要吃滋补汤,什么补吃什么,最近力亏得很。” 苏凌霄怎么能不知,顾千雪并非要滋补,而是让他来滋补罢了。他笑笑,并未点破。 膳食用什么不重要,重要的,和与何人用膳。 夜晚来临。 听雪院的某个房间却灯火通明。 顾千雪依旧在翻阅医术。 如今顾千雪这里医术可谓书山书海,不仅有皓岚书院的书,太医院的书,还有一些是笔记。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皓岚书院收书无数,但很多却是以奇为主,医学这个东西无法单纯求奇求异,往往越是耳熟能详的方子和方法才有真正好疗效,那种偏方古方,搞不好是哗众取宠,适得其反。 而且在古中医方面,书籍不重要,笔记才重要! 书籍上所记载的东西笼统格式化,许多更知医理药理,但若是大夫们的笔记,则是最切合实际的,满满的都是病例、方子以及经过治疗后不同阶段的表现等等,是最最宝贵的经验。 顾千雪手上的笔记是马太医从同僚以及师兄弟手中借来,千雪无比感激,更是熬夜阅览,许多地方更是临摹。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郡主?”询问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顾千雪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随口答道,“进来吧。” 玉莲和玉翠入内,“天色这么晚,郡主怎么还未休息?” 顾千雪道,“因为想明日将笔记还给马太医,这些笔记本价值千金,或者说比金银价值更珍贵,我白日里没时间看,拖延了数日,晚上便要抓紧时间……诶,你们怎么也没睡,刚刚我不是让你们先睡吗?”抬起头,惊讶地看向穿戴整齐的两姐妹。 玉翠道,“回郡主,奴婢本不想打扰郡主,但实在有急事。” 618,宫中相见1 618,宫中相见1 顾千雪放下手中笔,“什么急事?” 玉翠回答道,“有一名女子自称是东公子的婢女,前来为东公子传消息说,东西已经拿到,让郡主您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那女子还在等着呢。” 东公子,便是太子,而关于那消息,自是皇宫内外的物品来往。 此事才是重中之重,顾千雪立刻起身,拿起一旁的衣服披上,“人呢?” “回郡主,还在后门。”玉莲上前,帮其穿衣。 顾千雪未怠慢,穿好衣服便急匆匆而出。 顾尚书府后门,一辆黑色马车低调的停靠在路旁,马车旁站着一名穿着桃红色衣裙的清秀女子。 见到顾千雪,清秀女子立刻上前,“奴婢见过千雪郡主,郡主安详。” 千雪急道,“姑娘不用多礼,您是东公子的人?” 女子立刻从怀中掏出令牌,交给顾千雪。 千雪拿在手中一看,果然是太子令牌,心中了然。将令牌还给女子,却想到另一个问题,“既然拿到了东西,为何不送来?” 女子有备而来,不急不缓道,“回郡主,主子说此等机要之物不能离宫,否则若出了差池,没人能负起责任。” 顾千雪忍不住嗤了一下,她信了才有鬼! 东西机要?可以不拿原件嘛,便是没有复印件也有手抄版,找几个人抄一下不就是了?一个手抄本能有什么差池?太子那狐狸有什么心思,她能不知?不就是想增加一个见面的机会吗? 想到之前的强吻,又想到聚膳楼时抵挡不住的殷勤,顾千雪实在不想再与其单独见面了。 眸子一转,有了主意,“这位姑娘,您回去回给东公子,明日我适逢要事入宫,也许到麒麟宫拜访他也说不定。”妈的,在宫中,她就不信丫还敢怎样。 果然,女子一惊,“入宫相见?” 从女子的反应来看,太子定然也没料到她将见面地点选择在了皇宫,哎呀,古人诚不欺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妙哉妙哉! 想到这,顾千雪心情大好。 女子机灵,很快便反应过来,“奴婢知晓郡主是在照顾我们主子的时间,但郡主也有无数公事在忙,想来主子也是不想耽搁郡主,要不然,就定在宫外的什么地方,二位都不耽搁,如何?” 顾千雪摇头,“姑娘你错了,明日即便没有东公子之事,我也是要入宫的,既然他让我定地点,我就定在宫中了。” 女子见顾千雪态度坚定,也不好说什么,“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如此回禀主子,还请郡主早些休息。”说着,便屈膝见礼。 顾千雪点了点头,“姑娘慢走。”说完,也就转身回了顾府。 却见,千雪健步如飞。 “郡主,您有什么急事吗?为何走得这般快?”玉翠小跑的跟着。 顾千雪道,“当然有急事,我夸了海口说明日宫中见,但我笔记还没抄完,这可如何是好?我脑子真是秀逗了,说是见面,定在宫中见面,也不一定非要明日见,可以后天在宫中见嘛……完了完了,今晚算是没的睡了。”不过转念一想,她盼着这个结果许多日,焦心等待,怎会生生多等待一日? “什么事这般急啊?”玉翠问道。 入了房间,顾千雪将所有笔记都取了出来,“今天晚上我要将所有笔记都抄下来,给我备茶水,要浓得不能再浓的茶。”如果有咖啡就更好了。 玉莲和玉翠无奈,便只能取准备茶水。 而这一夜,顾千雪真如同自己所讲,一夜未睡。 当第二日玉莲和玉翠收拾妥当前来时,却发现顾千雪依旧奋笔疾书。 “郡主,您真的没睡?”玉翠惊叫。 顾千雪点头,“说到就要做到,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笔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整晚的劳动成果,心情豁然开朗,“还有几页就写完了,你们去将早饭端过来,我就在这吃了。” 玉莲叹气摇头,却又库无办法,她比任何都知,自家主子看起来随和,但若真正决定了,便无人可以撼动。 早膳端了上来,简单却又丰盛。 顾千雪囫囵吞枣的吃完,用将最后几页抄完,这才将太医们的笔记收好,用绸子小心包好,放入箱子里,伸了个懒腰。 “郡主困吗?”玉翠问道。 顾千雪笑了,“非但不困,反倒是精神异常亢奋。你知道吗,熬夜之人最困之时在午时前后,那个时辰才难熬呢,但愿今天我可以亢奋整日。”说着,站起身,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嘴里嘟囔着,“老了,老了,真是老了,去年频频熬夜也没觉如何,如今熬一夜竟然浑身酸疼。” 指挥这丫鬟送来洗漱用具的玉莲噗嗤一笑,“郡主您今年才十五岁,正值花季,何来的老?” 顾千雪点了点头,“是啊,十五岁还不老呢。”但她心理年龄可绝对不是十五岁。“一会再沏些浓茶,依旧是越浓越好。”这一日,她怎么也要熬下来。 “是。”玉翠道。 与此同时,皇宫内,麒麟宫。 与顾千雪的兴奋比起来,太子心头也不平静。 “殿下,您今日的心情很好?”伺候太子梳洗穿衣的宫女们一一退下去后,孙嬷嬷忍不住问道。 孙嬷嬷是太子的奶娘,随后便留在太子身边伺候,为人虽刻薄势力,但对太子却是忠心耿耿。 太子对孙嬷嬷也是不薄,“是啊,今日本宫便不去勤政殿了,因为一会有贵客到访。”见孙嬷嬷好奇却未开口询问,太子便好心情的主动告诉她,“是顾千雪。” 孙嬷嬷一惊,“千雪郡主?” 如果说从前千雪郡主来,孙嬷嬷怕是高兴的,但如今顾千雪在宫中可谓声名狼藉,先是被厉王坏了名誉,如今又被厉王抛弃,虽然众人不说,但对其都是鄙夷的。 “嗯,怎么?”太子问道。 孙嬷嬷欲言又止,思忖着是否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皇后娘娘。 太子随意看了一眼,便好似猜到其心中所想一般,“你对母后尽忠尽孝,说什么本宫不管。但若因为你的通风报信,母后前来让顾千雪难堪,本宫可不刚过你。” 619,宫中相见2 619,宫中相见2 太子很少与孙嬷嬷放这般狠话,孙嬷嬷顿时后背满是冷汗,犹豫着不知如何回家。 太子笑了一下,声音恢复平日里的温和,“若本宫是嬷嬷,现在便只装不知,待千雪离开你便第一时间去未央宫回禀。不知者无罪,母后还能拿你怎样?” “……”孙嬷嬷也是个人精,很快便明白远近轻重,“奴婢谨遵殿下教诲。” 太子笑笑,未说话,人却屋里屋外的走了几遭,“孙嬷嬷,你说本宫这里应该再添置些什么?” 孙嬷嬷知晓,殿下这是无比重视顾千雪,心中很是不解,那顾千雪声名狼藉又在皇上皇子那里哗众取宠,在公主皇子中人缘甚佳,后宫娘娘们却对其鄙夷,到底有什么魅力将殿下迷得神魂颠倒。 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全南樾国女子倾慕殿下确实夸张,但孙嬷嬷却认为,已太子殿下之姿,只要是见过殿下的未婚女子,只要不瞎不傻,都会喜欢太子殿下。 “回殿下,麒麟宫中确实没什么需要配备的了。”孙嬷嬷道,却发现太子面色落了下来,赶忙道,“要不然,换种熏香如何?” 果然,当听见孙嬷嬷的话后,太子微冰的面色好转,“熏香?” 孙嬷嬷殷勤道,“是啊,麒麟宫常年燃的熏香太过阳刚,怕是妙龄女子不会喜欢,之前皇商进贡了一种桃花腩伱香,听说民间万金难寻,几位公主都喜欢得紧,殿下可以试试。” 太子面色大悦,“桃花腩伱香?不错,本宫却是也听说过。好,就按照你说的,换熏香。” 一时间,麒麟宫忙成一片,将之前的熏香撤下,再将所有窗子门打开,从前的香气散去才能换上新的。孙嬷嬷亲自拿着太子的牌子到内务部领香,其他宫女太监则是拿着大蒲扇,在各个房间猛煽起来,以加速香气的消散。 麒麟宫如何忙自是不说,只说顾千雪去了太医院,将笔记还了回去,更是对太医们千恩万谢。 太医们从各个途径听说了千雪郡主的医术,更是从马太医和严太医那里听说了紫包菜水和酸碱性之说,对顾千雪更是奉为神明一般,死活也要将她留下做个临时授课。 顾千雪急忙婉拒,先不说在一群老者或长者面前卖弄现代小常识实在过分,只说她还有要事在身。 当到达麒麟宫时,已是上午。 南樾国皇宫有个明令,除非皇上或皇后特许,或入宫之前提前递交单子,否则不允许携带随从,以防止扰了宫中清静。 是以,顾千雪是只身前往皇宫的。 马太医派了一名太医院的小太监陪同顾千雪去麒麟宫,一路宫中美景无数。 湛蓝的天空,清透得若一眼望穿,嫩草抽芽,便是这石板路也阻挡不了其脚步,从石板之间的缝隙,冒出了许多,娇嫩又可爱。 顾千雪是第一次领略南樾国的春景,南樾国地处偏南,一年中除了两个月短暂的冬季没有花景,其他时间都花卉繁茂,正如同此时的宫中。 “哇,真的太美了,便是不吃不喝欣赏此美景,也算不枉来人世一回。”顾千雪忍不住道。 那引路的小太监也随着聊着,“是啊郡主,咱们南樾国是最美的国家了,其他国家要么天气寒冷,要么漫天黄沙,哪有咱们南樾国处处鸟语花香的好?算下来,今年的花还少呢,因为温室花窖都被皇子公主们种菜了,不然除了行走的小路外,满满的都是花儿,见不到土地呢。” “……”顾千雪乖乖闭了嘴,没吭声,她能听出小太监口中的埋怨,多亏小太监不知,那提出种菜歪主意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顾千雪。 小太监都如此抱怨,顾千雪可以想象,后宫娘娘们定然将她恨到了骨子里。毕竟,后宫无聊,除了宫斗,怕也就是赏花了吧? 想着想着,顾千雪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而后抬头,看见奋力向中空爬行的太阳,暗暗决定有事快办,好回家睡。 去往麒麟宫的路上,顾千雪打了一路的哈欠,自是不说。 麒麟宫,异常整洁,临时搬来的花儿郁郁葱葱,便是在宫外院中,都隐约能闻到一股香甜的香气。 顾千雪狠狠吸两下——这味道很好闻,便是与现代名贵的香水比,也不差多少。 她怎么会想到,这桃花腩伱香,无比珍贵。 早就守着的下人们见顾千雪来,自是上前恭敬问安,笑容满面。 顾千雪一一答了,有种VIP贵宾来到高档酒楼的感觉。 孙嬷嬷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奴婢见过千雪郡主,郡主吉祥,殿下还在书房中,郡主先歇息片刻,奴婢这就去通禀。” 顾千雪知晓孙嬷嬷的身份,客气的回了两句,便到入了厅室。 麒麟宫按照皇宫规格修建,无论是房屋的多少、宫殿的式样以及院子的大小,都是有明文规定。但如果非要说特点,便是麒麟宫的后院,有一座小山谷和假山,更是有一个小温泉。 之前顾千雪见过,那时还在冬季,太子更是为其上演了一幕人工树挂的奇景。 地上的地砖是墨青色,由一种特殊的石材制成,整齐大气,与朱红木色的桌椅相配。 顾千雪在主位下手边坐下,却见到门口有一个金光闪闪的香炉。香炉中燃烧着熏香,这熏香与其他不同,其烟雾竟然是一丝丝一缕缕好似现代用的干冰一般,那烟雾从镂空的香炉中慢慢涌出,便不闻香味,也极其赏心悦目。 一夜未睡,此时困倦难挡,心中不免抱怨麒麟宫下人们的工作效率实在太低了,便是随便找个饭馆,小二也第一时间送上茶水,但麒麟宫竟然没有……很困。 为了控制自己的困意,她开始努力找新鲜事物提起神儿。 很快,她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吞云吐雾的香炉上,趁着没人,便跑去蹲着研究。 将香炉的盖子拎了起来,顾千雪犹豫要不要将那香料捏出来瞧瞧到底是个什么神物,却听见一声女子喊叫,紧接着滚烫的热水,从头顶浇下来。 620,宫中相见3 620,宫中相见3 “啊——”一声尖叫,紧接着便听后背噗通的声音。 穿越南樾国,顾千雪对这膝盖跪地的声音十分熟悉,她屡次怀疑这般用膝盖怼地面的行为,会不会造成膝盖软骨的损伤。 还未等顾千雪回头,便听宫女慌张的道歉,“郡主饶命,奴婢罪该万死!郡主饶命,奴婢罪该万死!” 期初还未有什么感觉,但随后滚烫的热水透过头发和衣服渗到皮肤上,确实烫得火辣辣的疼。 “没什么……撕!好痛!好烫!”顾千雪忍不住喊道。 却就在同时,门外一声“太子到。” 顾千雪哪还顾得上什么太子太二的,双手拎着自己双肩的衣服,让滚烫的衣服离自己的皮肤远一些,更是低下头,期盼头上的热水不要烫伤头皮。 不得不感谢的是,她今日的发髻梳得够高,否则这一壶滚烫的茶水,绝对把她弄残。 太子见跪地的宫女以及满地茶水,立刻知晓发生了什么。 “千雪,你没事吧?”一下子冲了过来,顾不得男女大防,拉住顾千雪的双臂。 顾千雪摇头,“没……没事。”身上的衣服不是那般烫了,这才敢将衣服放下。 宫女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狠狠的磕,知晓自己闯下大祸了。 孙嬷嬷上前,对着宫女的后背便抽了一巴掌,“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千雪郡主是殿下的贵客,你知道吗?” 顾千雪连忙道,“孙嬷嬷别太责怪她了,都怪我。” 孙嬷嬷不解,“如何能怪到郡主身上?” 顾千雪见那宫女可怜,再者说了,伤都伤了还能如何,宫女没错,最多是毛躁罢了。“她刚刚端着茶过来,我绊了她一腿。” “……”孙嬷嬷。 “……”太子。 “?”宫女。 孙嬷嬷更是不解,“郡主您绊她做什么?” 顾千雪自然不能说是她蹲在门口,宫女自己毛躁撞上来的,否则大罪变小罪,搞不好还是要被罚的。既然开口一次,就干脆将所有责任都揽下来,反正他们也不能治自己的罪不是? 想着,顾千雪的眼神飘忽,“是……是……是绊着她玩呗,闲着也是闲着,找个小宫女调戏一下,多有意思?”说着,在孙嬷嬷等人看不见的角度,对宫女使劲眨眼。 宫女立刻心领神会,低下头去,心中暗暗感激。 孙嬷嬷依旧是一头雾水,毕竟没见过大家闺秀这般逗逼的理由,但太子多少了解顾千雪,却轻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笑什么?”顾千雪问道,惊恐地看去。 太子垂头看着一脸惊慌的顾千雪,其本工整的发髻被打乱,一缕缕发丝黏在脸上,配之无辜表情,更清纯可爱。 “没笑什么,只是觉得郡主好雅兴,喜欢调戏宫女。”太子本想一本正经的说,但最后还是没忍住的笑了出来,“孙嬷嬷,去将麒麟宫所有宫女都召来让千雪郡主挑选一下,看谁合眼缘就借她调戏几日。” “……”顾千雪无奈,“多谢太子殿下美意了,但咱们还有正事儿呢,待回头在调戏吧。”回头?待她知晓那神秘人的身份,才不会踏入麒麟宫半步呢。 太子点了点头,却见到顾千雪狼狈的模样,“孙嬷嬷,带郡主下去梳洗一下。” “是。”孙嬷嬷上前,“郡主,请随奴婢来。” 顾千雪很想让太子别注意这些细节,她整理整理头发就能谈正事的,但见太子的眼神一直躲避她的衣服,也明白怎么回事——衣服沾了水,贴在身上,被男子瞧了却是不太好。便也乖乖与孙嬷嬷去了。 闯祸了的宫女依旧懵逼地跪在地上,孙嬷嬷瞪了一眼,“还不起来尽心伺候郡主?” “是,多谢殿下开恩,多谢郡主开恩。”一一拜谢后,这才起身,跟着顾千雪而去。 孙嬷嬷等人领着顾千雪拐来拐去,竟到了麒麟宫后院,却见在精心排布的假山中央,一座小小的温泉若珍珠一般镶嵌在灰黑色的石间。离得近了,便能闻到逐渐浓郁的硫磺味道,夹在周围花香中别有一种独特。 顾千雪瞬间明白过来,“孙嬷嬷,难道你的意思让我在这沐浴?这个……用不着吧?我只要梳梳头发,将衣服熨干就行了。” 没有太子在身边,孙嬷嬷几乎要掩饰不住对顾千雪的鄙夷,皮笑肉不笑道,“回郡主,麒麟宫的温泉可是极其珍贵的,多少人想来沐浴而没资格?奴婢奉劝郡主,如今有机会便好好享受吧,下一次能在麒麟宫的温泉中沐浴,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顾千雪听出了孙嬷嬷的阴阳怪气,刚想发挥战斗力,但想到这不是自己的地盘,加之还托人家太子帮忙,关系弄僵了也不好。 “是啊,麒麟宫温泉珍贵,我更不能沐浴了,帮我熨干衣服就行。”顾千雪道,她没说的是,她对什么温泉确确实实没兴趣,在现代时,她若是想泡,花个几十元就能包下一个小间。 孙嬷嬷见顾千雪“给脸不脸”,更是掩饰不住的讽刺,“但奴婢为郡主熨衣服时,难道郡主便光着到处跑?” 顾千雪努力压抑着火气,“难道你们就一件衣服没有,找来一件借我披着不是也行?” 孙嬷嬷道,“抱歉郡主,这里是麒麟宫,只有太子殿下的衣服,你是要穿殿下的衣服吗?加之,郡主身份高贵,怎能穿我们奴婢的衣服?” 如此,周围宫女们都看出孙嬷嬷对千雪郡主的敌意了。 本就一夜未睡,刚刚又被热水烫了,如今和孙嬷嬷憋了一肚子气,一时间顾千雪竟觉得头重脚轻起来,“沐浴就沐浴,呵,本郡主不想麻烦太子殿下、也不想劳累你们,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你们愿意伺候人,那就来吧,本郡主让你们伺候个够!”未指名道姓对孙嬷嬷,连带着一群宫女骂了进去。 孙嬷嬷面色一变,想骂出口却又不敢,“奴婢们伺候主子,本就是职责所在。” 顾千雪抬起双臂,任由宫女们脱衣,“难怪有人生来是主子、有人生来是奴才,原来某些人就是那奴才命,不伺候人就会死。” 621,处女之身1 621,处女之身1 孙嬷嬷虽是奴才身,但在宫中时间久了,又有了不少权力,架子也就高了。 不说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便是皇后娘娘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的,何时被人这般讽刺过,若不是顾忌太子,孙嬷嬷真想带领一群宫女撕了这顾千雪。 众目睽睽之下脱衣服,顾千雪十分不习惯。 突然,顾千雪一阵眩晕,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郡主……郡主。”周围宫女赶忙呼唤。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扶了头,“孙嬷嬷我不和你闹了,今日我不舒服,不能泡温泉。” 温泉含有丰富的矿物质,此外,因其温度高,泡温泉之人必须身体健康、精神饱满,否则极易容易脱力而昏厥。 孙嬷嬷阴阳怪气的嗤了一声,“事儿还真多,长着殿下的偏爱就这般矫情,还不知以后起什么幺蛾子呢。” 顾千雪急了,“你说什么?” 两人几乎撕破了脸,孙嬷嬷连掩饰也不掩饰了,“咱们殿下本是一番好意,郡主一会推三阻四一会又说沐浴,岂不是婊子立牌坊?您这么折腾倒显得自己清高多俗了,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奴才,若殿下问起来,只以为咱们伺候不周。” 顾千雪真想狠狠和孙嬷嬷撕起来,“你……我何时婊子立牌坊了?我明明不想沐浴,我……”说着,又一阵眩晕。 孙嬷嬷冷笑,“说句不好听的,郡主还是别浪费了殿下一番美意,今日你是要沐浴便沐浴,不要沐浴也必须沐浴,来人,伺候郡主入温泉。” 宫女们自不敢违逆孙嬷嬷,齐齐上前,将头晕眼花的顾千雪扶入了温泉中。 温泉水很热,平均温度四十度,若不习惯温泉之人,是受不住这温度的。 顾千雪无力反抗,也只能祈祷自己别晕过去,毕竟她还有要事与太子相商。 至于孙嬷嬷,顾千雪虽气愤倒也没有恨意,毕竟奴才都看主子的面色行事,孙嬷嬷此时听从的不是太子而是皇后罢,毕竟皇后不喜欢她是公开的秘密。 为保存体力,顾千雪尽量静止不动,深呼吸,心态平静。 逐渐的,炙热的温泉水也不是那般热了。 过了一会,突然有一名宫女道,“孙嬷嬷不好了,郡主她昏过去了。” 孙嬷嬷急了,“这千雪郡主怎么这般矫情?”气愤地冲了过来,果然,见到面色赤红的顾千雪靠在温泉旁边的石上昏迷不醒。 孙嬷嬷正要伸手将其摇醒,当视线落在其胸口时,愣了一下,伸手欲将其中温泉拽出,脑子却飞快运转无法停下。 “孙嬷嬷?”一旁宫女不解为何孙嬷嬷愣在原地。 “别说话,让我想想。”孙嬷嬷道。 孙嬷嬷发话了,宫女也只能任由千雪郡主昏迷在温泉中。 突然,孙嬷嬷如同想到了什么,面色大骇,“来人,快,将千雪郡主抬到客房,一定要快。”急声吩咐。 众宫女不解,但还是听从孙嬷嬷的命令,众人用布子将顾千雪从温泉中裹住抬了出来,而后搬到了客房。 客房微凉,因为顾千雪的到来,隐隐有种硫磺味。 这味道在房间内无比诡异,但更诡异的确实孙嬷嬷的表情。 众宫女都是心思十分敏锐之人,众人心惊胆战,她们都在暗暗思忖——难道孙嬷嬷要趁机害了千雪郡主,这该怎么办? “你们都出去。”突然,孙嬷嬷下了命令。 刚刚被顾千雪救了的宫女一直对其感激于心,战战兢兢道,“嬷嬷,奴……奴婢留下行吗?” 孙嬷嬷阴冷冷地看了过去,“你要是嫌自己命长,可以留下。” 那宫女一惊,再也不敢造次。 一众宫女也是吓坏了,不等孙嬷嬷第二次赶人,都纷纷离开。 顾千雪离开,太子便一直在厅内等着,十分有耐心。 忽然,太子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而后缓缓来到门前的香炉处,他俯下身,将香炉盖子掀开。 却在这时,宫女入内,将之前奉上温了的茶换成新砌的热茶,而后无声屈膝礼后,又悄然退出,恐打扰太子雅兴一般。 还别说,太子觉得口渴,便放下香炉盖子,喝了一些茶。 待即将喝完一碗茶,却见孙嬷嬷匆匆而来,面色严肃透着一股诡异。 太子不解望去。 孙嬷嬷进了大厅,见周围没人,便将门关上,“殿下,刚刚奴婢发现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而后又补充了句,“是关于千雪郡主的。” “讲。”因为事关顾千雪,太子放下茶盏,神色紧张。 孙嬷嬷下定决心一般,狠狠点了下头,“殿下,千雪郡主她仍然是处女之身。” 太子周身一僵,“你说什么?” 孙嬷嬷道,“之前在温泉中沐浴时,奴婢见郡主胸口有一枚朱砂痣,却总觉得诡异,便怀疑是守宫砂,后来郡主在温泉中脱力晕倒,奴婢命人送到客房,随后奴婢反复检查,敢确定千雪郡主是处女之身。” 太子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面色复杂却不知如何作想。 好一会,封闭的大厅内一片死寂。 经历风雨的太子第一次碰见如此棘手之事,换句话说,无比震惊,是惊讶还是惊喜? 顿时更口干舌燥起来,他为自己倒了一碗茶,狠狠喝下,却依旧口渴,再次狠狠饮了一口。 他在借由饮茶来冷静。 好半晌,太子狂跳的心才平稳了一些,“她现在在哪?” “回殿下,还在客房中。”孙嬷嬷道。 实际上,孙嬷嬷的震惊不比太子少多少,她之所以如此对顾千雪反感厌恶,鄙夷憎恨,便是其水性杨花!既用身子勾引着厉王,却又八着太子不放,而且厉王和顾千雪的各种流言传得风生水起,更有确切消息说顾千雪在厉王府时与厉王同床共枕,这是不争的事实。 为何是处女之身?怎么就会是处女之身? 太子思忖的问题却与孙嬷嬷不同,他缓缓了过去,将门打开,回首看了看大厅内的某些角落,而后又向外张望了会,将随从梁贞唤来,低声询问了什么,梁贞回答了。 而后,太子的脸上多了讥讽,“将千雪郡主送本宫的卧房。” 孙嬷嬷一惊,“殿下这是……” 太子看向门外,瞧着远方的某个方向,“呵,某些人想看一些场面,那么本宫便给他们看就是,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622,处女之身2 622,处女之身2 卧房内,紫檀木床上的金色薄被彰显着房间主人尊贵的身份,而这一国上下只有极少数人可以使用的颜色,更让一只单纯用于睡眠的床用了另一种庄严之感。 床上的女子静静平躺,一丝不挂,金色的薄被盖在胸口,胸口之上的守宫砂无比妖艳,狠狠捕捉人的眼球,让人无法转开视线。 当太子走入自己熟悉的卧房、见到眼见这一幕时,瞬间滞了呼吸。 紧接着,满是桃花腩伱甜美熏香的房间顿时暧昧升腾,云烟好似从香炉中慢慢涌出,充满了房间一般,整个房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梦幻。 太子屏住呼吸,慢慢走向大床。 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好似会惊扰了梦境,梦境破碎一般。 直走到床沿,亲眼看着女子平静的睡容,这才将一口浊气吐了出来,但随即,又深吸一口,摒在胸口。 他依旧有种不真实感,目光从原本明晰的目的性,却越发复杂起来,到最后就连一向对人生十分明确的他,都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他在不断挣扎,理智与欲念! 他慢慢俯下身,伸手触碰女子依旧湿润的秀发。 修长的手指渐渐向下,扫过女子浓密的睫毛、高挺的纤鼻以及柔软的唇瓣,指尖一阵酥麻感,透过手指、手臂,直入心房。 本就紊乱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 原本只是如同猎奇一般触碰,随即便抚上她的面颊,是享受、是贪恋。 顺着她的面颊到她的玉颈,当触碰到胸前的金色薄被时,他猛地收回手,而后狠狠地咽了口水。 门外,孙嬷嬷和极为宫女伺候着,却见太子从色匆匆地出了门。 “殿下,您这是?”孙嬷嬷问道。 太子面颊通红,好似不愿被人窥视窘迫一般,“出去!”声音不小,几乎如同咆哮。 孙嬷嬷眼神闪了闪,立刻屈膝见礼,而后带着宫女离开。 没一会,偌大的太子寝宫,竟再无宫人。 太子站在门外,闭着眼,胸膛依旧上下起伏不断。 他的双眼满是血丝,挣扎无比。 就这么过去一炷香的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子本以为自己会平静下来,却不想周身血液倒涌,狂野奔流。 太子突然笑了,俊美的面颊上笑容邪魅、狰狞,“本宫真是……低估了你的魅力。”随后,眼神重新坚定起来。 当太子重回卧房时,却发现——床上女子醒了。 她依旧一丝不挂,颤抖的将薄被拉住掩在自己胸前,眼神也是如同一只小鹿般懵懂,当看见太子时,更是吓得险些惊叫起来,却立刻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来,左顾右看。 “你在怕?”太子轻声问道,一边问,一边缓缓前行。 她点了点头。 “你在怕什么?本宫从未害过你,恨不得将你时时刻刻捧在手心宠着。”太子走到床沿,俯下身,伸手捧住她的面颊。“你知道吗,从第一次见面,我便被你吸引了。” 她想低头,却被太子的手制止,“别低头,让本宫看着你的脸。” 她便只能抬起头,眼神一直是怯生生的。 “为何屡次拒绝本宫,本宫有哪里不好?”太子问道,拇指在她唇瓣摩挲。 她愣了半晌,而后闭上眼摇了摇头,“不……殿下哪里都好。” “想要太子妃位吗?”太子问。 她挣扎片刻,而后点了点头,“想要。” “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吗?”太子问。 她点头,“想。” “这些,本宫都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本宫都会满足你。”太子道,“为何从前却对本宫避而不见,屡次拒绝?本宫真不如大皇兄吗?他能给你什么?屈辱、轻薄,还有数不清的危险,难道你不怕被人追杀?” 她只惊恐地看着,却未回答。 “说话,回答本宫。”太子的手劲加大。 “痛……怕!”她赶忙回答。 太子的面颊慢慢贴在她的面颊上,“说,喜欢本宫吗?” “……喜欢。”她在闪躲,却被对方推到按在床上,无法动上半下,呼吸无比急促。 当听见这“喜欢”二字,太子发现自己无比雀跃,即便是知晓对方说的怕是谎话,但还是很高兴,“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宫从来都认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不喜欢本宫不要紧,以后本宫会让你喜欢的。” 她艰难地咽了口水,点了点头。 他低下头,慢慢靠近她,吻上她的唇。 与霸道的姿态和气势不同,他的唇十分温柔,却真的好似在对待自己最宝贵的珍宝一般。 “再过一会,父皇会和一些臣子前来捉奸,你害怕吗?”太子离开了她的唇,从唇角慢慢移到她的耳垂,而后再一路向下,在她的颈子上流连。 “什么?”她急了,想推开太子,却被太子捉住双手。 “呵,小傻瓜,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既然他们想看,就给他们看,本宫会给你一切,”太子慢慢道,“从前你说过,你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本宫虽无法许诺,但却能起誓给你独一无二的宠爱,你将是整个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最荣耀的皇后。” 太子一边说着,双手一边慢慢拉开隔着两人的薄被。 因为遮盖物没了,一丝不挂的她十分害羞,面颊红扑扑的,伸手想拉回被子,却被太子笑着阻拦,“别动,让本宫好好欣赏你,你很美,知道吗?” 见无法扭转这窘境,她干脆死死闭了眼,装看不见,装自己不在此处。 太子再次吃吃地笑了起来。 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她偷偷地睁开眼,却发现太子解开了腰带,脱了袍子,忍不住尖叫了一声,而后将薄被拽了回来,包围在自己身上,更是狠狠捂住了眼睛。 “小傻瓜,你躲什么,若我们成为夫妻,岂不是要日日这般赤裸相见?”太子声音惬意,“真是感谢上苍,你没被他占有,你没被任何人占有,你知道刚刚我的心情吗?那种狂喜,无法用语言描述。” 再次将锦被拿开,更是狠狠扔在了地上。 “记住,本宫是你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一个。”说着,温柔不再,与之代替的是他的野蛮和掠夺。 623,圈套1 623,圈套1 不知昏睡了多久,隐约醒了几次,再又不受控制的沉沉睡去,当顾千雪睁开眼时,却见窗外天色是黑的,房内灯盏明亮。 为何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断片了吗? 就在这时,月儿和巧儿入内,“郡主您醒了?您睡了两日一夜了。” 顾千雪见到月儿和巧儿时吓了一跳,因为有她们两人在,便说明是在厉王府。如果她没记错,她不是应该入宫了吗?就算是记忆有误,也应该回顾尚书府才是。 紧接着,大量记忆涌入脑海,香炉、温泉、刁奴、昏厥。 “想出什么了?”突然一道声音从门外慢悠悠传来,是男子之声音,低沉磁性又沉稳平静。 月儿和巧儿见厉王到来,立刻屈膝请安。 顾千雪依旧一片迷茫,“宫凌沨,你怎么在……我为什么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还未想明白,但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们下去,”厉王将丫鬟遣了出去,这才继续道,“在麒麟宫你碰到的熏香名为桃花腩伱香,香本无毒,但有人却在其中下了迷药。你因为掀了香炉盖子,直接接触了迷药,所以中毒颇深。” 顾千雪的记忆逐渐恢复,之前发生的一幕幕逐渐回放:她觉得熏香好闻便拎了盖子,正在这时有丫鬟进来将热茶泼到她头上,她必须沐浴,还未入温泉时就出现眩晕迹象,但孙嬷嬷那个刁奴依旧将她扔入温泉,最终昏迷。 她原本以为自己昏迷是因彻夜未眠体力不支,如今想来,原来是毒。 这糟心的世界,为什么频频被下毒? “你知道这迷药是谁下的吗?”顾千雪从床上猛地坐起,问向厉王。 “知道。”厉王好不犹豫的回答。 “谁?”顾千雪追问。 厉王依旧面无表情,“裴丞相。” “……”智商已逐渐恢复的顾千雪静下心来,极力压抑惊悚,沉沉地问,“也就是说,裴丞相下迷药之事,你是知晓的。” 厉王点头。 “为何不阻止?”顾千雪问。 厉王讥讽一笑,“既然他们布了陷阱,本王便将计就计。” 顾千雪面露惊骇,“陷阱?谁布的陷阱?是裴丞相还是何人?你快说!” 厉王也不卖关子,“父皇一直希望本王能瓦解裴家的势力,如今裴家和丘家结盟,父皇更是焦急,而太子却借此机会在宫中散布谣言,逼得母妃失去理智,非让本王求亲丘安然,于是便有了今日的一切。” 听到这里,千雪却不知如何描述复杂的心情,“也就是说,你本是不想娶丘安然的,是吗?” 厉王苦笑,“本王与她从未接触,为何要在朝堂上公然求亲?”见千雪低头未语,便继续道,“想瓦解一个阵营,破坏是最低端的手段,本王依旧让他们结盟,却在两人之中埋下钉子、印出缝隙,别小瞧了这些缝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早晚有一日他们回撕破脸而决裂。” 这也是厉王找出裴丞相把握丘家罪证,更亲手为丘家毁灭证据的原因。 顾千雪双眉紧皱,面色苍白,“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问你,我请你帮忙调查宫中物品走向,你是故意拒绝我,对吗?” 厉王未回答她,却从一旁的桌上拿来一本册子,递给她。 千雪伸手翻开册子,见其上日期、姓名以及各种物品种类,不是她想要的物品走向又是什么? 虽未回答,却已回答。 千雪讥讽而笑,“也就是说,你将我也算计在内,推向太子,对吗?” 厉王自然听出顾千雪的伤心,他俯下身,压抑的声音满是急促。“不是推向太子,而是只能稍微委屈你,若不这样,还能如何?” 顾千雪冷笑连连,“稍微委屈我?呵,是啊,我去求太子帮忙,而后中了迷药,接下来呢?接下来发生什么?若你与我没什么关系,你这般视而不见我不会难过,但我们……我们……却这样,你是可怜我顾千雪没人要而帮我找了如意佳婿,还是觉得你头顶不够绿,想增添一抹春色?” 被顾千雪指责,厉王面色难堪,“确实你中了迷药,太子也中了春药。” “春药?”顾千雪尖叫。 “千雪你先把话听完,”厉王连忙打断,“本王的人一直在麒麟宫监视,不会让他碰你的,更是借机将你接出来,将……丘安然送了进去。” 顾千雪一愣,险些喊出来,“丘安然?也就是说,后来……太子和丘安然……”紧接着,捂住了嘴。 提到这个,厉王心情愉悦起来,唇角泛过冷笑,“他能逼迫我娶丘安然,我便能设计促成他们的好事。而你不知道的是,从你入宫开始,一举一动便被人监控,裴丞相先在麒麟宫下药,随后便引了皇上过去,后面会发生什么,聪明如你,即便本王不说,你也能猜到了吧?” “我中了迷药,太子中了春药,裴丞相带皇上捉奸在床?我从未想过这种下三滥搬不上台面的手段,竟是一国丞相而为,”顾千雪依旧难以置信,“裴丞相为何要这般做?难道还是为了赵家的兵权?丘家兵权随着丘安然婚事已尘埃落地,他们拿不到了,便将主意放到赵家来,这般做奸在床一方面逼迫皇上指婚,另一方面也彻底坏了我的尊严,没有尊严的女子怕更任人揉捏吧。” 厉王未打断她,只是赞许的点了点头。 顾千雪坐在床上,哭笑不得,屈膝,双手紧紧抱着头,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般蜷缩,“裴丞相下毒,你将计就计趁机李代桃僵,我呢?我就是一个器物,一个被愚弄的傻子。” “你别这么说,就如同本王所说,这是唯一的办法,”而后厉王突然气急败坏,“父皇与母妃逼着本王娶丘安然,本王又有什么办法?本王想娶的人是你,这是天下皆知之事。” 厉王的声音很大,因太过激动夹杂了内力,振聋发聩一般。 顾千雪震惊了。 “娶……我?”从未想过,竟在这样的情景,听见这样的话。 624,圈套2 624,圈套2 如果十几日前听见这句话,顾千雪认为自己会开心得不能自已,但今日,除了刚开始的惊喜外,竟很快平静下来。 心中的复杂,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白。 “是啊,真是妙计啊,”顾千雪喃喃道,“太子设计逼你求婚,你索性答应,在裴丞相和丘侯爷之间插针埋雷,再将计就计在将丘安然换了回去。被捉奸在床,太子必须要娶丘安然,而裴、丘两家却亲密不在,真是一步好棋。” 厉王自然能听出,顾千雪不是在真心夸她。 “在这里,我恭喜厉王殿下诡计得逞、马到成功、心想事成了。”说着,翻身下床,拿起那本她需要的册子,“说起来,我也算帮了你,这本子便算报仇,你我二人扯平再无瓜葛,以后再不想相见了,就算永别吧。”说着,拿着册子便向门外而去。 此时的顾千雪光着脚,穿着一套干净的里衣裤,没有外衣。 厉王皱眉,将其捉了回来。 在强壮的男人面前,女人无力抗拒,这便是男女体力之差距,更是性别的鸿沟。 就这样,如同一直小猫小狗一般,顾千雪又被扔回了床上,“你……” 厉王横了一眼,“本王允许你走了吗?” 顾千雪冷笑,“天子脚下,你还想软禁我不成?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随后又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死死等着他,“怎么,还想打我?若你是男人,就打死我。” “找死!”厉王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恨不得将面前这个找死的小女子捏死。 “找不找死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顾千雪对其丝毫没有害怕,只有厌恶,“最后问你一次,打吗?若不打,我就走了。” 厉王一掌将身旁的桌子拍碎,手痒难熬,若是从前,真会一掌劈下去,便是不将其打死,也要让她长些教训,但今日,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最后,厉王竟用了一种最幼稚的手段,其幼稚连自己也不齿,“你穿的衣服是本王的,若想走,脱下来再走。” 顾千雪惊骇地看向他,完全没想到这个杀伐决断的男人竟用这种可笑至极的手段威胁自己,失笑几声,“好啊,给你就给你。”说着便开始脱衣服。 但雪白的皮肤刚刚露出,就被厉王亲自动手,粗暴的又穿了回去。 “顾千雪,你没有廉耻之心吗?” 顾千雪冷笑,“廉耻之心?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会舍弃廉耻之心?” 厉王面色掩饰不住的不耐,将顾千雪手中的册子拿来、丢走,而后将顾千雪扔到床上,用被子将其包裹得严严实实。 而后,令顾千雪最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却见厉王单膝跪在床旁,紧紧拉着她的手,表情痛苦。“顾千雪,你到底要本王怎么办?本王已经尽了全力,本王也是个人而不是神仙,如果可以释放法术便能逢凶化吉,本王也不愿害人、杀人!” “……”顾千雪。 随着一声长长叹息,厉王周身的凌厉顿时卸下,同时卸下的还是身为一国亲王的地位和尊严。 他柔下声音,用一种顾千雪从前从未听过的声音,低声道,“你知道,为何我会喜欢你吗?” “……”顾千雪心跳加速,虽然两人都彼此默认,但喜欢还是不喜欢,却从未言明,一时间,她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当初你我的处境是一样的,”厉王慢慢道,“不堪的名声、内忧外患,当初你执意诊治母妃之毒换取生存的机会,整日忙碌奔波,我一次次想放你离去,你又知道为何没放过你吗?”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而后摇了摇头,“……不知。” 厉王自嘲一笑,“在你身上,我看到自己的影子,我想放了你,是想放了自己。但却不想放了你,因我能放你谁又能放过我?与其自己在苦海中挣扎,还不如拽上一个,借以慰籍。” 不知为何,听了这些话,顾千雪本以为自己会生气,但相反,怒气却在急速下降,用一种自己控制不住的程度。 也许是因为,这是厉王第一次对她敞开心扉吧。 “为何不直接杀掉?”千雪问道。 厉王苦笑,“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天下最残忍之人,但千雪你不觉得,死却是一种解脱吗?最痛苦的是活着、是生不如死、是不敢死!你以为我不想死吗?但我若是死了,母妃怎么办?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有多少次都可以死吗?甚至有一次,我都仿佛到了黄泉见了彼岸花,但想到昏迷不醒的母妃,我又咬牙撑了回来。” “……”顾千雪从不知,他是这般。 “许多人说我残忍,抄家时连同不懂事的婴孩一同杀掉,但千雪你可曾想过,没了父母的庇佑、没了家族的权势和财富,那罪儿便是活着,也如同活在人间炼狱、生不如死?” “真是歪理、一派胡言,”千雪却如同想到了什么,“那如果……秦妃娘娘不幸……你是不是……会寻死?” 厉王失笑,“自然不会。” 顾千雪瞪了一眼,“闹了半天,你只是在煽情说说啊?” 厉王面色笑意未散,“若这世上没了母妃也没有你,也许会吧。”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顾千雪低着头,却深深指责自己,女人的劣性——好了伤疤忘了疼!但自知劣性,她不愿再犯贱。“虽然你说得恳切又可怜,但……还是不行,一切都发生了,即便你是被逼无奈,但苏公子是无辜的,我不能伤了他的心。” 厉王愣愣地看着她,本紧紧捏着她的手,不知不觉松了许多,“为何你会选他?” 顾千雪不解,“你什么意思?” 厉王最终挣扎了几下,而后苦笑地慢慢松开手,“如果换一个人,便是背负千古罪名,我也会将你抢回来,但对他却不行。” 顾千雪愣愣的看着自己被松开的手,手上因被大力攥住的红印尚存,心中却是空落落的。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至此,她也不明白。 625,圈套3 625,圈套3 关于苏凌霄和厉王之间的故事,顾千雪从前略有耳闻,虽不知细节如何,但也能知晓个大概。 秦妃倒下,更没有强势的外公家族,作为大皇子的厉王岌岌可危。 虽有永安长公主的庇护,但也仅仅是生存下去,连自己的生命都勉强保护,何况是自己的母亲秦妃。 皇上是个喜新厌旧之人,期初召集天下名医为秦妃医病,但却无人诊出病因。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夫妻,更何况秦妃还不是皇上唯一的女人。 秦妃之危在旦夕,永安长公主无法插手皇兄的家务事,而当时的厉王还不到十岁。 有幸,年幼厉王与年幼的苏凌霄结结识,苏凌霄比厉王小一岁,但两人心智早熟却既有共同语言,虽未结拜为兄弟,但感情上更是兄弟。 相比较来说,厉王对苏凌霄的感激之情更浓厚。 因为从年幼的厉王出宫立府,到未来的人生规划,都是苏凌霄加以分析和设计,可以说没有苏凌霄便没有今日的厉王。 但同样,厉王也为苏凌霄做了许多,为其打通南樾某些门路,令其畅行无比,更为其搜集珍奇异玩,甚至民间有一种说法,苏凌霄正是因为厉王所以才频频逗留南樾国。更有传言说厉王不近女色是断袖,两个男宠一个是苏凌霄、另一个是随从君安,总的来说,众说纷纭。 顾千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突然笑出声了,“真是虚伪。” 厉王不解。 待手上那红印慢慢散去,她的视线才离开,放在厉王的双眼上,满满的讥讽,“刚刚才说没了秦妃、没了我就活不了,如今又将我让给朋友,呵,宫凌沨啊宫凌沨,你还真是影帝。” 厉王不懂什么叫影帝,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毕竟你还活着。” 顾千雪一愣。 厉王神色认真,“当时母妃昏迷不醒,在外人眼中与死人已无异,许多人更是直接称其为活死人,但只要母妃一口气在,我便有活下去的动力,你也如此。” 顾千雪认为厉王疯了!也许他原本就是个疯子只不过装出了冷静的外表,为了其他人能放弃自己的生命,换做她,她做不到。 “也就是说,即便我嫁给苏凌霄也行,只要我活着就可以,是吗?”顾千雪问道。 厉王点头,“对。” 千雪干笑几声,“如果我死了呢?” “为你报仇。”厉王道。 千雪失笑,“病死。” “待你与母妃都死了,我也去死。”厉王认真回答。 顾千雪真想扬手给其一个巴掌,“宫凌沨,你正常点行吗?你的思维能不能别这么极端,你就不能找到自己生活的乐趣吗?” “例如?”厉王问。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住了顾千雪。 一时间,房内一片寂静,千雪低着头,因为心中的愤怒消失,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骂自己是个抖M,骂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但面对如同神经病一般极端的厉王,她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厉王确实不是正常人,杀人无数,暴虐凶残,不讲道理不说还屡次对她大打出手,直到现在她都不知自己喜欢他什么,除了受虐倾向外,她不知如何解释自己。 但实际上,她是不甘心的。 “好吧,就算是当初你的行为迫不得已,”顾千雪忍着怒意。“如果真的发生了意外,中了迷药的我和中了春药的太子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做?” 厉王眉头紧紧一皱,但随后又松开,“再想其他办法。” “如果已经发生了呢?”在“发生”二字上,千雪强调。 厉王面色难看,声音也沉重,“那就发生了,还能怎样?” 顾千雪真想狠狠给他一耳光,“然后呢?如果没有我与苏凌霄之事,我却失身,你是不是要……”是不是要放弃她,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 “不是。”厉王认真道,一字一句,铿锵无比,“只会更珍惜你,补偿你。” 顾千雪一愣,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什么,“疯子!神经病!”除了这两个词,实在找不到其他词语描述他。 房内好似再次陷入尴尬,两人一个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另一个单膝跪在地上,却各自陷入沉思。 “我和苏凌霄……”顾千雪欲言又止,“他是无辜的,我不能伤害他。” 厉王深吸一口气,两人心中所想正是同一人。“嗯。” “嗯是什么意思?”千雪不解,面露迷茫,“你会祝福我们吗?” “会。”厉王回答。 顾千雪双拳紧握,不知第多少次要打他耳光! “他对我很好,很温柔,很体贴。”她想尽办法,搜寻甜蜜词汇想打击面前这可恶的男人。 果然,每一个词语都如同一柄尖刀,厉王的面色越发难看。 有些事情,他知晓,却刻意不去想。 “嗯。”他回答。 “我要……和他拜堂成亲、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周游天下。”顾千雪依旧咬牙切齿的说着,双眼却盯着面如死灰的厉王。 “嗯。”他又回答。 “除了嗯,你还会说别的吗?”顾千雪喊道。 他慢慢抬起头,“祝福你们。” 终于,顾千雪再无法忍受,扬手便对其面颊打了下去。 内力是一种有趣的东西,极受情绪影响。 在情绪上升到一定高度,其总能发挥奇效,正如同此时的顾千雪。 手掌疼的发木,顾千雪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再看向厉王,却见他薄唇渗血,刀削的面颊顿时肿起很高。 “我……”顾千雪想解释,但却见厉王缓缓站起。 “你先梳洗,一会有人将你送到无名居,”他未擦拭唇际的血,声音中更没有半丝愤怒,有的只是疲惫和无奈,“宫中发生这般变动,凌霄怕是也得到消息,他定会担心你。” 连厉王自己都未发现自己声音的温柔。 顾千雪就这般愣愣的看着厉王转身离去,消失于门扉,随后又愣愣的看着面露惊骇的月儿和巧儿入了房间,捧着衣物和梳洗用具。 事情……为何会发展如此? 626,圈套4 626,圈套4 宫中出大事。 休沐日,南樾上下官员放假,皇上却没休假。 吏部尚书得一百年前名家真迹献给皇上,皇上大喜,高兴得放下手头上之事,反复欣赏,更是派人将几名对书画有心得的臣子叫来,共同欣赏研究。 突然有人提议说,太子殿下对书画极有建树,应也听听太子殿下的高见。 一时间众人纷纷响应,兴头上的皇上也是愿意的,便带着一群书画爱好者的臣子浩浩荡荡杀向麒麟宫,同行的除了几名文臣,更是有丘侯爷和丘将军,两人本与几名官员喝茶,宫中太监传唤了官员,自然也就将两人捎上。 丘家父子走在人群末尾,刻意与陪伴在皇上身旁的裴丞相离得远远的。 众人如了麒麟宫,却无比惊讶,因为宫内静悄悄的无人,甚至连半个宫人都没有,就这般空荡荡的。 皇上不解,好奇地入敞开的大门,一路向太子房间而去。 当推开门的瞬间,群臣几乎发出了不小的哗然声,因为——太子竟与一名女子睡在床上,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丘侯爷的爱孙,皇上亲封的郡主,安然郡主。 “尧儿!”皇上愤怒一吼。 而因为皇上的声音,太子睁开眼,当见到一群“捉奸”之人,却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儿臣见过父皇。”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床帐放下,挡住女子的身影。 丘安然也醒了,实际上她就没敢睡,但还必须装成沉睡。 她的脸埋在丝滑的被子之间,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也知晓自己此举会为丘家带来许多嘲笑,但为了太子殿下,为了自己不嫁给暴虐的厉王,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也是豁出去了。 皇上很快找到理智,将门又关上,只扔下一句话,“出来见朕。” “儿臣遵命。”太子答了一句。 待所有人都离开,太子翻身下床,从容穿衣。 床上装睡的丘安然依旧抖得不停,双齿之间不断打颤,那声音传遍房间每一个角落。 太子却仿佛未听见一般,依旧面容平静的穿衣,整理头发,用巾子擦了一下脸,而后用冷茶漱了漱口,在镜中确保自己的仪容整洁后,推门而出,随后又将门扉轻轻关严,好似心疼沉重的佳人,不忍心打扰其酣眠一般。 大厅内,气氛尴尬又压抑,皇上面色铁青的坐在上位。 太子前来,再次为皇上请安,跪地不起。 “尧儿,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安然是你皇兄心仪的女子吗?”皇上暴怒。 太子不卑不亢,先是磕了个头,而后直起身,“回父皇,儿臣知晓,但大皇兄请旨后父皇却未赐婚,也就是说,父皇也是不赞同此事或者暂时还未赞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儿臣与安然两情相悦众所周知,儿臣不愿公然违逆父皇,便只能如此。” 皇上更生气了,“呵,不敢违逆朕,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逼朕?” 太子依旧道,“不,若父皇仁慈而成全我们,儿臣一生一世感激父皇恩德,赴汤蹈火,只要父皇需要,便是儿臣的命也随时拿去。但若父皇怜悯大皇兄,儿臣也是无怨无悔,儿臣尊重父皇的决定。” 一番话,却将自己和丘安然说成了苦命鸳鸯,更是无论皇上做出何种决定,都是“仁慈”的表现,要么是怜悯太子,要么是心疼厉王,可谓将借口说得完美无缺。 这便是说话的艺术。 众人有些不知情的,还真是信了,唉声叹气,心疼这对苦命鸳鸯。 裴丞相和丘侯爷等人只觉太子令人叹为观止,这般临危不乱、转危为安之人若不成功,还有何人能成功? 皇上自然知晓厉王不喜丘安然,更知晓厉王在裴丞相和丘侯爷之间已成功埋下暗桩,可以说,从皇上的角度出发,太子与丘安然的结合,比厉王与丘安然更令人放心。 皇上有些不悦,并非因为太子如同一条泥鳅般令人拿捏不住,而是因为自己竟被厉王算计在内。 最终,皇上叹了口气,“罢了,朕也年轻过,懂你的心思,实际上沨儿请旨赐婚而朕一直拖着未下旨,正是顾忌此事。”停顿了好半晌,又叹了口气,“关于安然之事,你自己与你大皇兄商量吧,朕不管了,但切记,若因为一名女子而伤了兄弟之情谊,朕可不饶你们。” 太子面露大喜,匆忙为皇上磕头,“儿臣多谢父皇成全。”但当额头点地时,眸色却满满的杀气,那杀气一扫而过,无人发现。 事情,好像就这般尘埃落定。 好似平静得没有一丝风波,但知晓内情之人,却知道一切没这么简单。 最尴尬的却是裴丞相,在厉王请旨后,裴丞相手握丘家的罪证不幸泄露,而后便基本撕破了脸,却没想到最后竟是这般结果。 在民间,这是一场闹剧,但在皇家,被迫称为一桩美谈。 群臣不敢嘲讽,齐齐恭喜裴丞相和丘侯爷自是不说。 人群散去,太子回了房间,见在宫人们的伺候下,丘安然已梳洗好,战战兢兢的坐在椅上,低着头不敢抬起,更不敢看向太子。 “肚子饿了吗?”太子柔声问。 忐忑中的丘安然一愣,在她的想象中,太子不是应该责骂她吗?她知道一切都是设计太子的圈套,但她别无选择,她不想嫁给厉王。 却不成想,太子未生气。 她惊讶地抬起头,神色慌张地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轻笑,“傻瓜,饿了吗?用不用本宫传膳?”声音温柔,似清风拂面。 此时此刻,丘安然更加确信自己此举是正确的,她深爱太子,更有丘家兵权为强大后盾,加之太子生性善良温柔,一定会对她好的,她一定无比幸福。“回殿下,安然不饿。”想到那一夜发生之事,娇羞的低下头去。 “但本宫饿了,你愿意陪本宫用膳吗?” 低着头的丘安然怎会发现,太子眸中的杀气,以及俊美面颊上的狰狞? 627,圈套5 627,圈套5 用膳期间,太子与丘安然聊了好一会,随后,太子又派了自己的亲信送丘安然出宫回侯爷府,可以说呵护无比。 被一人之下万人上的太子这般呵护,无论是哪名女子怕都会沉浸其中,何况先不说今日的太子就是明日的九五之尊,只说太子的容貌与博学,已能吸引一干女子。 丘安然一直忐忑,她害怕太子问她如何入的宫,如何入的麒麟宫,她自然还记得在缠绵时太子不断呼唤顾千雪的名字,她隐约知晓发生了什么,自己只是这庞大布局中的一枚棋子,但她不敢细想、不敢询问,更不敢有一丝埋怨。只能将满腔委屈和恨意,加在顾千雪身上,一次次发誓若自己有了权势成为了皇后,定让顾千雪好看。 待丘安然被送走,太子这才将另一心腹梁贞唤来。 麒麟宫大厅,鸦雀无声,一片诡异。 太子端着茶碗却未饮,慢悠悠把玩着,“给了你三个时辰,你查出了什么?” 梁贞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回殿下,桃花腩伱香被人做了手脚,您的茶中也被下了春药,待您责令所有宫人退出时,有一伙武功高强之人从后宫入内,接走了千雪郡主,送上安然郡主。至于丘侯爷府,可以确定的是安然郡主的母亲、丘将军夫人焦氏的陪嫁王嬷嬷被收买,是王嬷嬷参与其中说服安然郡主布局。” 太子依旧津津有味把玩着茶碗,“布局?呵,布局之人的身份呢?” “回殿下,有两伙人布局,”梁贞道,“其一是裴丞相,千雪郡主入宫便落入裴丞相的布局中,包括桃花腩伱香的迷药和殿下茶中的春药,都是裴丞相的手笔。属下大胆猜测,裴丞相是想促成殿下与千雪郡主,所以才命吏部尚书献上书画,而后接近前来麒麟宫。” 太子冷笑,“心倒是好心,可惜脑子却不好用,偷鸡不成蚀米。” 梁贞接道,“是的,其却被厉王钻了空子,将安然郡主送了进来。”声音越发低落,因为他知晓太子对千雪郡主的动情。 他知晓,太子殿下对千雪郡主谈不上深爱,应是喜欢。但这种程度的喜欢已实属不易,殿下本就是不容易动情之人,这么多年来,身边也不是没有女人,但却无一人能进入殿下心扉,哪怕是一点点。 这般比起来,太子对千雪郡主的喜爱,可谓破天荒。 太子低着头,吃吃地笑,却不说话。 梁贞担心,“殿下,您……” “想问什么,直问就是。”太子道。 梁贞鼓起勇气,“殿下,咱们一定要报仇,将那厉王……” “不,”太子慢悠悠地回道,“报仇?报什么仇?大皇兄可是本宫的兄长,他这么做,也完全是为本宫着想,难道不是?” 梁贞一时不解。 太子耐心地为其解释,“虽然错失千雪是本宫的遗憾,但千雪思想独立、极有主见,她是伴随一生的最佳人选,却不是一柄可手的兵刃。” 梁贞好似懂了什么。 太子抿了一口清茶,不慌不忙的继续道,“裴家与丘家结盟,与本宫有什么关系?但如果他们两家不结盟,却能称为本宫的左膀右臂,或者说,丘家比裴家更忠诚,你如此想,此番还是祸吗?非但不是祸,更是福。” 梁贞恍然大悟,“殿下说得对。” 太子吃吃的笑了,“人都说苏凌霄通百事,但本宫却认为大皇兄的智谋亦是当仁不让,他利用裴丞相将计就计,不仅将父皇算计在内,更将本宫算计在内。此外,他给了父皇与本宫最想要的东西,令我们拒绝不得……或者说是不舍拒绝,大皇兄啊大皇兄,你这般手段,让本宫如何放过你呢?”说着,一声脆响,将那茶碗生生捏碎。 梁贞跪地不语。 “既然大皇兄为本宫这般机关算尽……不,是为本宫这般劳心劳力,作为皇弟的本宫,就别拒绝了皇兄的美意而让其失望了,咱们……走着瞧。”太子的声音越发冷了。 梁贞知晓,主子生气了。 “接下来怎么做,你都知晓,该处理的都处理了吧,”太子将手中最后一块茶碗残骸扔掉,“外人都认为最残忍的是厉王,本宫也实在不想再隐藏性子,演了这么多年戏,快憋不住了。” 梁贞急忙道,“殿下请冷静,别中了奸人之计!” 太子一愣,好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本宫还得忍,”再次长叹,“你下去吧,让本宫静一静。” “是,殿下。”梁贞起身,恭敬退了出去。 大厅内陷入可怕的气愤之中。 麒麟宫外,有一人也是恐惧无比、懊恼十分,那人是孙嬷嬷。 孙嬷嬷很自责,如果当初她不急着告知殿下顾千雪是处女之身,殿下会不会能避免上当?她清楚的记得,得知了顾千雪的处女身后,殿下几近疯狂,将那下了春药的茶悉数饮下,更因此中毒颇深。 太子自小便有计划性服用毒药,无论迷药还是毒药,剂量轻的便会直接免疫,正是因为失控饮了过多毒茶,所以才会中了圈套。 孙嬷嬷左思右想,决定入内请罪,即便是被乱棍打死,她也是罪有应得。 到了大厅外,隔着门,孙嬷嬷恭敬道,“奴婢求见殿下。” 孙嬷嬷以为门内人会暴怒或者直接不理她,但让她未料到的是,很快门内便传来太子平静的声音,“进来吧。” 孙嬷嬷入内,见太子态度平和,但脚下的残破茶碗却能显示出殿下愤怒的心境,正要下跪,太子却道。“去将扬了千雪茶的宫女带上来。” “是。”孙嬷嬷一头雾水,转身去寻人。 再一次回来,孙嬷嬷伸手跟着战战兢兢的宫女。 请安后,宫女颤微微的站这孙嬷嬷身后,低着头不敢抬头。 太子轻笑地走去,“本宫只问你,为何这般巧,你将茶泼到千雪郡主身上?” 宫女噗通跪了下去,“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是无心的,真的是无心的。”说着开始磕起头来。 还未磕完,脑袋却被太子抓住,“无论你是有心还是无心,都不可饶恕。”说着,却见其双眸猛地一冷,周身金色太子袍下摆被疾风吹起,紧接着见那惊恐的宫女瞬间成了冰人。 628,如何面对1 628,如何面对1 顾千雪被强迫送到了无名居,实际上此时此刻,她不想来。 强撑着微笑,内心已把某人骂了个遍,甚至将祖宗十八代都狠狠骂了。 敲开门,下人见是顾千雪前来,自然是恭敬热情无比,毕竟是未来的夫人嘛。 无名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包括苏掌柜在内,所有人都称呼苏凌霄为少主,而实际上,整个苏家除苏凌霄外再没有长辈,按照道理,其便是苏家的主人,俗一些便是尊称老爷,也是应该的。 但正是因为苏家人丁单薄,苏凌霄便示意继续称呼少主,以求家族昌盛,直到其娶妻才可改口。 所以对于这女主子,众人都是无比期待的。 将顾千雪送入无名居后,厉王府的马车便离开了,没有一刻停留。 千雪站在无名居大门口,看着那越走越远的马车,心中愤怒,却又别无办法。 苏掌柜快步迎了过来,“小人给千雪郡主请安,已是晚膳时间,不知郡主用过晚膳吗,若没有,正好与少主一起。” 顾千雪这才发现,已是傍晚。 火红霞光,本是热情无比的颜色,但顾千雪却觉得恍如隔世。 两日的时间,竟发生了这些多。 “没呢。”顾千雪强撑着微笑,尽量让自己若无其事。 苏掌柜道,“那这样正好,郡主里面请吧。”说着,前去引路。 院子中的花朵郁郁葱葱,是从花窖中移出来的盆栽,整个暖阁美得若世外桃源,霞光的映照下,画作一般。 那般出尘、那般精美,恍惚间竟给人一种错觉——生活这画景中的人,定不是那凡夫俗子,而是出尘谪仙一般的人物。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还未入暖阁,已经能听见叮咚妙音,原来是苏凌霄在弹琴。 而所弹奏的曲子不是别的,正是合欢曲,也是当时她与丘安然在皇上五十寿诞比舞所用的曲子。 丘安然的挑衅以及丘安然提出的比舞,明明是几个月前发生之事,但却又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时间之久,几乎令人忘记。 顾千雪知道自己心情压抑,不想将这压抑传给苏凌霄,调整了面容,努力让自己笑得更自然、更开怀。“苏公子,今日有什么喜事,让你这般雅兴?” 背对着门口的消瘦身影停止,抬起双手,“是千雪来了?” 顾千雪道,“是啊,闻到了饭香所以就跑来蹭饭,”说话之间,几步入内,绕道苏凌霄面前,笑眯眯道,“最喜欢你这里的厨子了,整个无名居的厨房里,除了一个姓苏的厨子,其他都不错。” 姓苏的厨子?自是在暗讽曾经屡次好心为顾千雪亲手做调羹的某人。 苏凌霄失笑,因为笑容,苍白发青的面容多了一丝丝绯色,“好,一会我便将姓苏的厨子赶走。” 顾千雪怕苏凌霄误解,“我说的是你,你可别赶错了。”若伤及无辜,可就不好了。 凌霄点头,“对,我说的也正是我自己,以后再不下厨。” 顾千雪眼珠子转了转,“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儿?你不会想歪了吧?我话都是直说的,玩笑也是直开的,一般不经过大脑分析,你别自己延伸出其他意义。” 苏凌霄笑道,“我能延伸出什么意义?” 顾千雪挑眉,“谁知道你延伸什么,喜欢猜别人心思的是你而不是我,我才懒得猜。” “想听什么曲子?”苏凌霄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顾千雪莞尔一笑,从一旁拖来一只木凳,坐在苏凌霄一侧,将手腕支在琴旁,“我哼一个曲子,你来弹,如何?” “好啊。”苏凌霄极有兴趣,“还没听过你的歌声。” 顾千雪挑眉,“虽不算婉转动听,反正不能跑调就是了。”说着,便将在现代时最喜欢听的《琵琶语》哼了出来。 当初烟入暖阁时,正见这样一幕—— 名贵古琴旁,白衣若仙的男子静静聆听,娇俏可人的女子双手支着下巴,哼着调子。那调子虽不算尤其婉转,也不算尤其飞扬,但却舒缓而好听。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少顷,整段曲子哼完,顾千雪歪着脑袋,“你记住了吗?要不要我再哼一次。” 苏凌霄笑了一下,本要伸手弹琴,但听了顾千雪后一句话,立刻将手又收了回来,一本正经道,“没记住。” 初烟噗嗤就笑了出来。 因为初烟的提醒,顾千雪立刻就明白上当了,狠狠瞪了苏凌霄一眼,“我发现你越来越不乖了,说好的过目不忘呢?” 初烟忍不住笑,正因如此。 苏凌霄不善开玩笑,见顾千雪追问,便收敛了玩笑的思绪,开始弹奏起来。 很快,古琴版的琵琶语流淌而出。 完美的编曲、精湛的琴技,让人叹为观止。 顾千雪甚至觉得,苏凌霄紧凭一直古琴竟然比现代各种特效的音乐更好听,抑扬顿挫,时而澎湃、时而若隐若现。 音乐停了好半晌,顾千雪才拍手鼓掌,“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绕梁三日了,好听,太好听了,回头我再多给你哼一些曲子你来弹,好不好?” “好。”被顾千雪渲染,苏凌霄心情也好了起来。 实际上,今日他心情低落。 忽然,凝视顾千雪的苏凌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目光灼灼却又复杂无比,双眉间的皮肤,越皱越深。 顾千雪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出现什么问题了吗?初烟,给我拿镜子来。” 初烟贴身照顾苏凌霄,对其也算了解,她目光闪烁了下,悄然退出。 顾千雪只当初烟去取镜子了。 苏凌霄身后搭在千雪的肩上,她一愣,扭头去看,但随即却被扣住头。 “……”顾千雪的眼睛多了惊恐,这种气氛与姿势,她仿佛能猜到接下来发生什么。 果然,接下来发生的全在顾千雪的意料之中,扣在自己脑后的手越发的紧,虽然不似其他男子力气大得无法抗拒,但却异常坚定。 她的呼吸乱了,无比挣扎。 既然是情侣,别说亲吻,便是发生什么进一步的事,她也是可以接受的。与节操没什么关系,而是在现代文化的熏陶下,她不像古代女子那般保守。 629,如何面对2 629,如何面对2 最担心的,还是发生。 苏凌霄扣着她的头,将她拉过去,而后慢慢覆上她的唇。 顾千雪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是屏住的。 他的手慢慢向下,放在她的背部,好似抚摸,却又好像不是。 少顷,他离开,“你在抗拒。” 顾千雪立刻摇头如拨浪鼓,“没有!绝对没有!我求之不得!” “你背部肌肉僵硬。”苏凌霄道。 顾千雪一本正经,“那是我怕驼背,时刻提醒自己挺直腰身,女孩子家家的如果驼背就难看了。” 苏凌霄笑了笑,便放开了她,眼神带着失望,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了然。 顾千雪慌了,她突然想到,从前她做的一切能瞒住苏凌霄,是因为他生病无法外出,但如今其身体康复能自由行走,自然是出了暖阁接触了下人以及暗卫,有些事怕是瞒不住了。 他知道了什么? 他为什么失望? 难道……她知道她对厉王…… 想到这,顾千雪不敢耽搁,还未等他离开,自己则是冲了过去,一把将其拦住,献上香吻。 别管她吻技如何,主要是要表达出她的热情洋溢。 苏凌霄的唇很软,温凉,口中略有药香。 而显然,苏凌霄并未料到这个吻,其结果是将其节奏打乱,呼吸急促起来。 “要我怎样,你才相信我的决心?”顾千雪干脆模仿其模样,双手搭在其肩上。 两人面颊靠得如此近,近到能呼吸彼此的气息。 顾千雪很怕苏凌霄又胡思乱想了什么,或者说是发现了什么,封闭自己、直接躲开她,她有这种预感,他一定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对她这般好,为她无私奉献,可以说毫无尊严的爱她、呵护她,她不应让他失望! 苏凌霄手握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努力挣脱,“千雪,你坐好,有些话……我应该说给你听。” “说给我听什么?”顾千雪质问。 “这几日发生了什么,我听说了。”苏凌霄一边挣脱,一边道,声音虚弱疲惫,带着一种颓废。 “听说就听说了,你消息那般灵通,如果没听说才怪,”顾千雪虽是女子,但身体健康,想控制常年疾病缠身的苏凌霄,不算难事,“对,我在麒麟宫上当了,被人下药了,险些失贞,你嫌弃了我是吗?” 苏凌霄顿时放弃挣扎,连忙解释,“怎么会?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 “但你现在要避开我,不愿与我亲近,不是嫌弃,又是什么?”虽然如此说,但顾千雪心如明镜,她知道他并非嫌弃而是其他,她胡搅蛮缠只想打乱其思路,让他放弃那种可笑的想法。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但……我却配不上你。”苏凌霄挣扎。 “呵,嫌弃就是嫌弃,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原本我以为你与众不同,你与那些虚伪的男人不同,如今看来,也是一丘之貉。”咄咄逼人道。 “千雪你真的误会了,你听我说,”苏凌霄挣脱不开,“你在前面的位置好好坐下,行吗?” “不行,我非要这么抱着。”顾千雪继续发挥胡搅蛮缠的功力。 见千雪如此,苏凌霄是又好气又好笑,“千雪,你让我对你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顾千雪冷哼,而后凑过去,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气,“你想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暧昧无比。 肉眼可见,从苏凌霄的耳垂开始潮红,那红晕逐渐蔓延,没一会便将其消瘦的面颊渲染,其神色更是慌张无比,“千雪……不要这样,不合礼数。” “礼数是什么?我们不是情侣吗?情侣就是未来的夫妻,你该不会以为相敬如宾的合礼数就能造出小娃娃吧?”顾千雪挑逗道。 苏凌霄侧着头想躲,但无奈身子却被其紧紧抓着,“自然……不是,但我们还没拜堂,何况……你……” “我什么?”顾千雪死活不让苏凌霄说下去,拼命打岔,“你是不是嫌弃我长得不美?没错,我确实长相一般,脾气还坏,生气起来就骂人,不体贴不温柔,除了会医术好像也没什么优点,但实际上我是有优点的,我保证,是你从前从未发现的优点。” 千雪的话还真是吸引了苏凌霄的好奇,何况其本就好奇心中,“什么……优点?”他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平息狂跳的心,抗拒她的挑逗。 顾千雪对他抛了个媚眼,而后压低了声音,“我身材好啊,你可以脱了我衣服看看。” “……”因为这句话,苏凌霄只觉得血液上涌。 “啊!你流鼻血了!”顾千雪突然尖叫,再也不敢再挑逗了,因为苏凌霄长期用药,毛细血管脆弱得很,这一次心脏虽抗住了压力,但毛细血管却败下阵来了。 因为千雪的呼喊,初烟立刻冲了进来,为其点穴止血。 顾千雪心中忏悔无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苏凌霄用帕子紧紧捂住自己的鼻子,“无碍,别放在心上。” 虽然对方这般说,千雪依旧懊悔不已,“你没事吧?头会不会晕?有没有恶心的症状?心跳如何?胸口疼吗?” 苏凌霄哭笑不得,“真的没什么。” “初烟,去提冷水来。”顾千雪道。 “是。”初烟转身去提了冷水。 又用巾子过了冷水,放在苏凌霄脸上敷了好一会,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实际上,血早就止住了。 苏凌霄带着淡笑,看着忙了一身汗的苏凌霄,胸口却满满的幸福,“谢谢。”道。 顾千雪想自杀的心都有,“别说谢谢了,我害得你流血,我是罪人才是。” 因为鼻血,苏凌霄雪白的衣襟沾了血色,一滴滴鲜红血液如雪中绽放的梅花一般逼人夺目。 “初烟,你出去。”苏凌霄却道。 顾千雪的心,一下子揪了老高。 初烟走了,顾千雪学苦笑出声,没了之前的戏谑,面色认真,“我这般使出浑身解数,你还没放弃吗?要怎养才能放弃你那可笑的想法?” “你知我想说什么?”凌霄略有惊讶。 顾千雪无奈地摇头,“不就是……认为照顾不了我,想抛开我吗?呵,你的脸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630,如何面对3 630,如何面对3 苏凌霄先是一愣,而后苦笑,“我表现得这般明显?” 顾千雪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纠缠,“苏凌霄你听好了,我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有自己的思想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我不能骗你说自己多爱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也别用什么可笑的理由将我拒之门外,因为离开你我也未必幸福。” 当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苏凌霄动容,半晌,轻笑两声,“好,我知道了。” 顾千雪松了口气,“知道就好了,知道为什么你身子孱弱、频频生病吗?” 苏凌霄不解,“为何?” 千雪摊手,“因为你人好呗,你没听过一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想要长命百岁,一定要坏起来。” 苏凌霄被逗笑,“真的?如此看来,还真不能做好人呢。”但随后却垂下眼,低声道,“实际上,我也并非你想象那般好。” 后面那句话,顾千雪未听到,因为这时初烟入内,先是恭敬鞠躬,而后道,“禀主子、郡主,厉王府送来几车册子,说是郡主的东西。” “册子?”千雪不解,从厉王府送来的册子,难道是近十年的皇宫物品来往记录?她从怀中掏出了那个本子递给苏凌霄,说出心中疑惑。 凌霄轻笑,“十年的物品往来,事无巨细皆要记载,哪是薄薄一本能记载得下?走,我们去看看。” 当顾千雪跟着苏凌霄走出暖阁时,却见无名居的孔武有力的下人们正将一箱一箱打包好的册子抬进院子,堆积成小山一般。 顾千雪彻底慌了,“妈蛋,我以为只在那个册子里找找就行了,谁想到能这么说?”想哭的心都有了,全然没有当初她要求厉王找东西时的霸气。 苏凌霄见千雪这般欲哭无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轻轻牵起她的手,“我们先去用膳,回头我陪你一起找。”后,又对正在指挥的苏掌柜道,“都搬到暖阁厅堂里。” 苏掌柜恭敬答应,顾千雪就被拽走。 晚膳在一片唉声叹气中度过,美食无数,但顾千雪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她好怀念电脑,怀念表格,怀念只要敲个命令就能自动搜索的一切东西。 “晚膳不合口?”苏凌霄轻声询问。 顾千雪道,“不是,不是,”慌张摇手,“是……是想到一会要翻那么多册子,我就好害怕啊!”无语两行泪。 千雪夸张的神情将苏凌霄逗得一笑再笑,“我不是说了,有我帮忙吗?” “问题是,你不也只有一双手,一双眼,和一个脑袋吗?”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拨了几粒米入口,机械的嚼着。 “放心吧,从前我每日接触的账册没比这少多少,何况还需计算,相比较而言,这些已是十分轻松了,”接着,苏凌霄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怕累,便看着我做,你陪着我说说话就好了。” 顾千雪哪那般不要脸,将工作推给别人?叹了口气,“算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吃饭吃饭,吃饱了就挑灯工作。”说着,赌气似得夹了许多肉吃。 苏凌霄淡笑着看着气盛的顾千雪,也是食欲大增,硬是多喝了一碗粥。 晚膳用完,当回到暖阁时,却见到了另一番景象。 从前摆设在大厅里的桌子椅子琴架博古架以及一些装饰用的柜子、立柱灯等等都被搬走,宽敞的大厅除了册子就是册子,书山书海,与那皓岚书院有一拼。 饶是吃饱了力气大,但见到这一情景,想到未来的工作情形,顾千雪还是双腿一软,险些坐在地上。 好在初烟手疾眼快地将其拉住,哭笑不得道,“郡主别怕,这些册子主子三天内就能翻完的。”虽然也心疼主子的身子,但也能眼睁睁看着千雪郡主晕过去不是? 虽然工作效率奇高,但没人是天生的工作狂,只不过逼自己罢了。 但这一次,苏凌霄却发现饶有兴致。 见苏凌霄走过去随手翻看,苏掌柜道,“禀少主,册子已按时间排放好了,从这里开始。” 苏凌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册子放下,走到苏掌柜身旁,拿起了第一本册子。 之前闲适的神情逐渐被严肃所代替,这是顾千雪所不熟悉的一面,她惊讶的看去。 好似浏览翻看一般,很快便将一只册子看完,苏凌霄这才想起身旁的顾千雪,抬起头,清隽的面容满是温柔,“方才想起,刚刚用膳,要不要陪你出去走走?” 顾千雪哪还有心思散步?“不走了,我们开始工作吧。” “好。”苏凌霄也同意,下人们端来桌子,两人便开始翻看其书山书海的册子起来。 一直到深夜。 当顾千雪回到顾尚书府时,已过了三更。 筋疲力尽的顾千雪正要休息,却见玉莲匆匆入内,“郡主,尚书大人到。” 顾千雪一愣,看了看外面即将放亮的天际,“父亲来做什么,难道他还没休息呢?”顾尚书很少到听雪院来,之前有事找她,也都是派人拦截,要么在顾尚书的书房,要么在牡丹院。 而此时却直接夜半亲自来了听雪院,听见事情的重大。 本还有瞌睡,但想到要发生什么大事,便一个机灵精神起来,穿好外衣匆匆去了前厅。 当到达时,见顾尚书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碗,若有所思。 千雪的心狠狠一落,“父亲,这两日我不在府中,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顾千雪的声音打断顾尚书的思绪,他愣了下,而后摇了摇头,“家中一切都好,平和安详,却是你。” “我?”顾千雪不解。 顾尚书将茶碗放下,严肃地看向她,“宫中传来消息,皇上否了厉王的请旨赐婚,这件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顾千雪神色紧张,挣扎过后,点了下头,“有。” “还有消息称,皇上要赐婚给安然郡主和太子殿下,这件事你知道吗?”顾尚书问。 顾千雪点头,“不知,但能猜到。” “那你知道皇上要将谁赐婚给厉王吗?”顾尚书声音沉重道,“看皇上的意思,怕是厉王和太子,一同赐婚了。” 631,宫中传闻1 631,宫中传闻1 厉王被赐婚?是谁? 顾千雪面色一变,闭口不言。 顾尚书见其面色不好,也叹了口气,“具体的人选,我也不知,皇上还未吐口,但却不是你。” “呵……呵呵……肯定不是我啊,我已经拒绝他了,我和苏凌霄在一起了,父亲您也不是不知道。”顾千雪牵强道。 她在想什么,是喜是悲,顾尚书哪会不知? 但便是知晓了又能怎样?“孩子,你虽聪明但却不懂上位人的思想,你代表的是赵家兵权,皇上会允许如此兵权落入其他人之手,尤其是非我南樾国人之手?” 一语点破,顾千雪恍然大悟。 “父亲你的意思是,我和苏公子之事,皇上会阻挠?”顾千雪惊叫。 “非但阻挠,他根本不会允许此事发生。”顾尚书声音沉重。 “凭什么?”顾千雪尖叫,“我想与谁在一起,我要嫁给谁,那是我的自由,婚姻自由连父母都无法管,何况他一个外人。” 顾千雪的声音不小,吓得玉莲和玉翠赶忙将窗子和门都关上,生怕被外人听见。 这是大不敬,会被砍头的! 顾尚书却未因为她的话而惊恐,只是目光更为沉重,“千雪,为父知晓你生性不羁,但在皇权上,你想接受也好,不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顾千雪猛地跌坐在椅子上,“是啊,这该死的……皇权社会。”第一次,顾千雪第一次痛恨自己穿越后的社会性质,也是第一次发现现代的国度自由平等。 随着千雪的声音戛然而止,房内无人说话,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一定还有其他方法的,”好半晌,顾千雪的声音才幽幽响起,“父亲,你贪恋权势所带来的荣耀吗?你能接受没有权势只当个普通百姓吗?” 顾尚书却笑了,“即便是我们顾家举家逃出过,你外公怎么办?难道你外公也离开?赵家军对于你外公来说便是生命,让他抛弃赵家军?还是说携大军离开?若真那般,其结果真就是无法挽回了。” “那还能怎么办?”实际上,顾千雪也知晓自己此举实在自私。 先不说赵元帅的问题,只说顾尚书。他十年寒窗苦读,如今兢兢业业,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平步青云、为了的加官进爵。 难道就因为她的个人问题而让身边人抛下最重要的东西? 之前她认为顾尚书自私自利,但如今想来,真正自私的人却是她自己。 她从未将顾尚书当成真正的家人,却心中暗暗希望顾尚书能为了她而抛弃最宝贵的东西、毕生追求。凭什么? 顾尚书也是陷入苦思,他也不知怎么办。 玉莲和玉翠在一旁也是心中不是滋味,玉莲低着头,小声呜咽——难道郡主历经磨难,眼看幸福可得,就这般化为泡影? “死呢?”顾千雪的声音飘忽,却好似不是这世间存在的声音。“父亲,如果我死,你们会不会受到牵连?” 赵氏有了儿子,顾尚书府没有其他姨娘,顾尚书独宠赵氏,她已经没了后顾之忧。 唯一需要牵挂的是苏凌霄,但苏凌霄的病情也没有长命百岁一说,早死晚死也都是死,如果这般想,她是不是就可以轻轻松松的离开了? 死是什么样?会投胎吗?还是会再一次穿越? 顾千雪不知。 “千雪,你不许这么说,你父亲还在呢,你母亲还在呢,你外公还在,天塌下来有我们大人顶着,你一个孩子别要死要活。”顾尚书见其有轻生的念头,厉声训斥。 顾千雪一愣,而后苦笑,“父亲,有你的这句话,我便是没白称呼您为父亲。”对于她这个穿越者来说,便是与赵氏有几分薄情,和顾尚书也实在谈不上感情。 “无论如何,为父不想再听你说什么轻生,记住了吗?”顾尚书真是生气了。 千雪冷笑,“那还能怎么办?”突然,恶作剧起,她眨了眨眼睛,“父亲,那我们造反吧,让你当皇帝,怎样?”让苏凌霄掏银子赞助军费,她研制一些火药枪弹招兵买马,再学吴广起义编一些什么神仙降世,若是阴险再搞一场大的瘟疫赐药,欲攻破一国也非难事。 什么冷兵器时代,什么热兵器时代,自己都活不下去还管他妈的苍生做什么? 她顾千雪不痛快,全天下都要跟着她不痛快! 顾尚书先写从椅子上摔下来,“顾千雪,你这孩子是不是疯了?” 顾千雪收起了苦中作乐,“好吧,刚刚的话我收回,父亲,从一个最客观的角度,你认为应该怎么做?” 而实际上,她也就只能幻想一下,让自己爽一把。 如果将战乱带给这个世界,也许她会良心难安,毕竟没心没肺的枭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顾尚书静静思索片刻,而后道,“听从皇上的旨意罢,为父有种预感,皇上也会给你赐婚的,而不是厉王。” 顾千雪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揉着太阳穴,无奈地摇头,“真是可笑,真是可笑,人活一世竟没有丝毫自由,连自己与谁成婚都要受到管制,这样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哪有人权可说,却好似人家圈养的家畜。” “顾千雪,你闭嘴,”顾尚书生气了,大声吼道,“你可知,对于许多女子来说,你已经够幸福了!外面关于你的风言风语那般多,换一个女子怕早就自尽!而无论是皇上还是我们家,谁对你有过半个白眼?你夜不归宿,拥有连男子都奢望的自由,你还想怎样?” 顾千雪被骂愣。 顾尚书从椅子上猛地站起,“说来说去,有罪之人却是我。” “你有什么罪?”千雪问。 顾尚书一拳狠狠砸在桌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几个月前,为父便突然有种预感,你定会是祸水命!正是因为,才与门生商量,将你嫁给他,只要你成婚,便不会再有风波。但到底还是没狠下心,如果当初狠狠心,怕就没有今日的一切了。” 顾千雪嘴角抽了一抽,“几个月前?狠狠心?你就不怕自己的脑袋搬家?” 但随即,她却失落下来。 从今以后,她与他怕是再无瓜葛了吧,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632,宫中传闻2 632,宫中传闻2 因为顾尚书带来的噩耗,顾千雪一夜未睡。 盯着一双熊猫眼,到了无名居。 还未入暖阁,便见到初烟,却见初烟欲言又止。 “初烟,你怎么了?”顾千雪疑惑道,“难道月事来了?为什么脸色这般难看?” 初烟撇了她一眼,用眼神否定了这无厘头的猜想,“郡主进去,便知晓了,”而后又补充了一句,“还请郡主劝劝主子。” 顾千雪一惊,赶忙加快了脚步。 当入了暖阁后,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苏凌霄,你是不是找死?” 却见苏凌霄坐在书案后,左手拿着册子翻阅,右手随时将可疑信息记录。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山如海的册子竟然少了整整四分之一,这说明什么?说明某人一夜未睡一直在翻。 苏凌霄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见顾千雪来,先是愣了半晌,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亮了。他尴尬地笑了几下,“千雪你听我解释,昨夜的茶喝浓了,有些失眠,我一会就去睡好吗?” 顾千雪皮笑肉不笑,“苏凌霄,你连撒谎都不会,你忘了你戒茶了吗?是不是还想说,喝羊奶喝多了失眠了?” “……”苏凌霄尴尬。 “你……”顾千雪冲了去将其笔一把夺了过来,“如果不是因为你身子不好,我真想揍你一顿。” 凌霄笑得温和,“即便是身子你好,你也可以揍。” 顾千雪翻白眼,“你够了好吗?你知不知道,你的免疫力和康复能力只有正常人的十分之一,一场感冒别人五天就好,你能昏迷一个月,即便如此你还这般折腾自己?” 越说越是愤怒,却不知是因为医生见到病人不听遗嘱还是因为昨夜的烦心事还未找到解决的方法,顾千雪只觉得浑身努力无从发泄。 她也学着一些人,用内力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 却不知是因为顾千雪内力不够还是苏凌霄的桌子太结实,一声巨响后,桌子纹丝不动,倒是她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千雪,你到底怎么了?”苏凌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从桌子后站了起来,伸手拉住顾千雪的双臂,低声问。 顾千雪侧过头,不想回答他。 “无论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吗?”苏凌霄轻声慢语的哄着,“我虽然没有你聪明,更没你见多识广,但即便想不到法子,也能给你启发不是?” 突然,顾千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凌霄,你在讽刺我吗?” 凌霄急了,“我怎么会讽刺你呢?” “人家都叫你凌霄子,说你通天下事,你却说没我聪明没我见多识广,不是讽刺又是什么?” 苏凌霄认真道,“但我确确实实是这般感知,我总有种预感,你来自一个神秘的国度,那国度比北醴国更精通手工业,有着遥遥领先的技术,所以你是独特的,不仅仅因为你提出了许多我前所未见的信息和意见,还有你的性格、你的见解,都与普通女子不同。” 顾千雪惊讶,她从未将自己穿越之事透露,虽然演技不佳,但也在极力掩饰,却被敏锐的苏凌霄发觉了。 苏凌霄叹了口气,“千雪,告诉我,你到底碰见了什么难题,好吗?” 千雪眸子微闪,看到面前疲惫又担忧的灰色眸子,心中沉甸甸的带着感动,她犹豫半晌,“昨日……我回去后,父亲便寻了我,说起宫中传闻。”说着,便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苏凌霄耐心听完,而后点了点头,“关于赐婚一说,我也听说了。” 顾千雪震惊,“你也听说了?你消息还真是……灵通。” 苏凌霄将其扶着坐下,让初烟去沏晨起刚千里送来的花茶,“因为这件事,你一夜未睡?” 顾千雪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向苏凌霄,“难道你认为这是小事?大哥,这是赐婚,皇上指不定把我塞给谁啊,天啊!” 苏凌霄轻笑,“此事很好解决啊。” 顾千雪不解,“解决?怎么解决?苏凌霄你是神仙吗,我一夜未想到结果,你却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 再次被其逗笑,凌霄道,“并非神仙,而是确实好解决,只要我入了南樾国国籍,不就解决了?” 顾千雪愣住。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皇上不想赵家兵权落入他国之手,回头我入宫一次,与皇上谈个条件,若将你赐婚给我,我便加入南樾国国籍不就行了?”苏凌霄道。 一旁的初烟和苏掌柜震惊,面色却是十分难看。 顾千雪察觉,“这样……真的行吗?”为什么她总有种预感,苏凌霄的身份不是那般简单,何况苏凌霄还说过他是北醴国人,如果真的加入南樾国,会不会引起许多风波? 但无论如何,听见苏凌霄这般说,顾千雪还是满心感动。难道上辈子她拯救了全宇宙,所以这一次遇见了苏凌霄? “自然,”苏凌霄道,“要不然,今日便递拜帖吧,想来皇上会第一时间召见我。” “……”顾千雪无语,“别,别,不着急,咱们从长计议。”她眼见的发现,初烟的面色越发难看,赶忙转了个话题,“你以为甜言蜜语就能弥补你的错误?老实交底,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说着,指着已经翻完的了册子。 苏凌霄顺着顾千雪的手,垂眼看着册子,“千雪,我有种预感……” “预感?预感什么?”千雪问。 凌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具体预感是什么,但那种预感却催促我快些将册子看完,找到幕后下毒之人。” 苏凌霄到底是真预感假预感,顾千雪没兴趣知道,却知道其本就孱弱病体还过度消耗自己健康,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说,只恨不得将这作者活活打死。“呵呵,那你有没有预感,你又要在床上像条死狗一样趴一个月?” “……”苏凌霄。 顾千雪讥讽地笑着,双手掐腰,“不知凌霄公子有没有预感,当务之急应该做什么呢?” “……应该用早膳和休息。”苏凌霄道。 顾千雪点头,“孺子可教,我也没休息,一会可以一起?”说着,促狭的眨了眨眼。 却见苏凌霄面颊腾的一下红了,“好……好。” 千雪哈哈大笑,“你想什么呢,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你以为还要一起?” 633,苏凌霄到底多富有1 633,苏凌霄到底多富有1 用过了早膳,稍作休息,顾千雪和苏凌霄两人不约而同的梳洗后在正厅集合,开始齐齐翻阅起材料。 不知是不是被苏凌霄吓唬,醒来后的顾千雪也有一种预感,一定要快速找到下毒人的身份,此事拖延不得! 整整一天就这般过去。 为了加快进展,不仅苏掌柜前来帮忙,最后连初烟也上了手。 四个人在厅内分四张桌子,由苏凌霄亲自发布刻意物品范围,凡在此范围中记录,都要被摘抄下来,而后四方汇总。 顾千雪悲哀的发现,四个人中,工作效率最低的是自己。 一般如此节奏:苏凌霄处理十本,苏掌柜处理五本,初烟处理三本,顾千雪勉强处理完一本。 不仅因为千雪对南樾国文字还不甚敏感,更有一种连她自己都解释不出的原因,总的来说就是——很慢。 暗暗加快着速度,却又怕自己有所遗漏,顾千雪忙得头晕眼花,而再抬头看向认真的苏凌霄,却见其从容不迫,好似不紧不慢,但实际上工作效率很高。 却见,桌旁的苏凌霄一身白衣似雪,左手悠然翻着书册,半垂的浓密睫毛间,灰色的眸子淡淡一扫,右手的笔便很快记下什么,一举一动,满是优雅。 那种感觉,就好像下午茶后,随意翻阅随笔,顺便记录一般。 但顾千雪却知,他全神贯注,即便自己这般盯着他,他都未发现。 顾千雪低下头,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劳烦苏凌霄,毕竟其还是病人。可惜……除了苏凌霄,她也不知还要去拜托谁了。 甩了甩头,将杂念摒除,与其这般磨磨唧唧,还不如提高自己时间的利用率来得实在。 想着,千雪便也集中精力,开始筛选信息起来。 傍晚时分,就在暖阁中四人如火如荼时,意想不到,玉莲和玉翠竟然来了。 之前顾千雪考虑到苏凌霄不喜欢外人进入暖阁,以及其免疫力低得种种原因,刻意未带丫鬟前来。 就苏凌霄的情况来说,其接触的人越少,便越少被传染病菌。 两人既然找到无名居,只能说明尚书府有了要事。 顾千雪离开暖阁,在初烟的陪同下见了玉莲和玉翠。 两人先是为顾千雪请安,而后道,“是这样郡主,奴婢本不想来打扰郡主,但刚刚宫里的公公来人传口谕说,皇上下旨明日邀请尚书大人全家入宫参加家宴,在家宴上,皇上有要事相商。” “要事相商?”千雪心跳加速,表情凝重更是压低了声音,“尚书大人可曾猜测过是什么事?” 玉莲和玉翠两人警戒地看向初烟,顾千雪道,“有什么直说就是,初烟姑娘不是外人。” 玉莲点头,面色难看道,“尚书大人猜到郡主定会如此问,大人说,有可能是……关乎你您的婚事。” 初烟听见后,两只粉拳捏得嘎嘣作响,将玉莲和玉翠吓得花容失色。 顾千雪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们两人回去吧,我或者今晚、或者明早,定然回去,放心。” 玉莲和玉翠两人答应了,为其屈膝问安后,便离开了无名居。 目送两人离开,顾千雪赶忙转身去哄初烟,“初烟乖,别生气,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即便苏公子不入南樾国国籍,也会有办法的。” 初烟周身杀气却未泄,“我要去杀了那狗皇帝。”咬牙切齿。 顾千雪苦笑,“宫中暗卫侍卫那么多,不好杀,你省省吧。”安抚性的轻抚初烟的后背,“初烟乖,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正是因为有磨难,人才有前进的动力不是?太平淡的人生毫无意义,带临终前发现从未经历风雨,是不是会遗憾啊?”从前自己都未发现,她也是编心灵鸡汤的好手。 初烟虽然听不懂,但因为得到了安慰,周身气焰小了一些。 回了暖阁,却见苏凌霄依旧在认真审阅册子。 在顾千雪的记忆中,无论是从前在皓岚书院、在凌霄阁还是在无名居,每一次她出现,苏凌霄的视线都会第一时间放到她身上,如今一见,今日的苏凌霄才是正常的嘛。 但顾千雪魅力还是足够大,即便是认真工作,苏凌霄还是抬起头,挤出了笑,“千雪,是家中有要事吗?要不然,你便先回去,这里有我便好。” 顾千雪扫了一眼苏凌霄身后如小山一般整理完的册子,再看自己桌角摞起来的一沓册子,她觉得苏凌霄的话不是在客套,而是事实。 整理册子的主力军是苏凌霄和苏掌柜,初烟都不算盘菜,她这点工作量更是来卖萌的。 顾千雪几步走了过去,将苏凌霄手中的笔抢了下来,“刚刚宫中公公传来口谕说,明日召我们一家入宫赴宴,更有要事,父亲怀疑是婚事?” 与顾千雪的焦急比起来,苏凌霄却一派从容,“那我现在递拜帖入宫?” 顾千雪却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不仅仅是南樾国皇宫,更是苏凌霄的事,“你真的……方便加入南樾国?”说着,却去看初烟。 只见初烟面色极为难堪。 顾千雪知晓,初烟一定了解内幕。 “方便。”苏凌霄淡笑着,温柔的声音却异常坚定。 千雪长叹了口气,将笔还给他,自己则是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为什么觉得……不甘心呢?” “不甘心什么?”苏凌霄问。 顾千雪再次叹气,“有种被人拽着鼻子走的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很不服气,很……你知道吗?”她坐正后,靠了过去,贴在苏凌霄的耳畔,“昨天我竟有种可怕的念头,你能猜到是什么吗?” 凌霄敛眉眯目,略微思忖半刻,也压低了声音,“你想直接反了?” 顾千雪拍大腿,“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凌霄,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猜到的?” 凌霄笑着未回答。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我知道不现实,因为不愿被赐婚而造反,即便是载入史册,想来其他人也会后人认错疯子罢。” 初烟和苏掌柜忍不住的惊讶——造反? 苏凌霄灰色的眸子闪过精光,一闪而逝,为其道了杯养颜花茶,“人生在世求得一痛快,这是你曾对我说的,无论你如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帮助你。” 634,苏凌霄到底多富有2 634,苏凌霄到底多富有2 在南樾国说造反,别说是开玩笑,便是说梦话喊出这两字,只要传出去,那便是要杀头。 苏掌柜战战兢兢,初烟却心情畅快。 但顾千雪到底还不是疯子,不能造反。“怎么办?除了加入国籍,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苏凌霄道,“有。” “什么?”顾千雪双眼闪亮,她终于知晓为什么那群人对苏凌霄膜拜了,为什么他有那般独到的见解以及无数妙计?这不是再世诸葛亮又是什么?别说那些达官贵族,便是她,也想膜拜一番。 “银子。”苏凌霄道,“我个人无偿捐赠南樾一些银两,想来是能换来你自由。” “真的?”顾千雪重新燃烧希望,“捐赠多少?” 苏凌霄伸出一根修长手指,“一百亿白银。” 千雪腿一软,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 她呼吸困难,口腔干涩,她知晓苏凌霄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急忙端来花茶喝了几口,压抑了震惊。“一百亿,你是不是开玩笑啊?你有这么多银子吗?”一百亿白银可不是一百亿人民币或美元那般简单,按照她摸索的南樾国货币和人民币汇率,一百亿两白银可以换成人民币便是二十万亿。 她隐约记得中国古代乾隆年间每年国库也才两亿两白银。 苏凌霄细细思索一下,而后道,“银子不是没有,但现钱也许不够,需要将分布在各国的产业珍玩变卖一下,最快两个月的时间能凑齐银子。” “……”顾千雪终于知道苏凌霄到底多有钱了,她从前曾暗戳戳的猜测过,认为苏凌霄最多也就和比尔盖茨身价差不多。 她穿越前,福布斯榜上比尔盖茨身价七百五十亿,换算成人民币便是五千一百七十五亿,这已经是他的所有身家,但苏凌霄的财富怕是远远超过比尔盖茨。 顾千雪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富可敌国了。 “如果我提出建议,想来南樾国皇帝会同意的,也会给我两个月的准备时间,”苏凌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若抓紧一些时间,也许用不上两个月。” 顾千雪终于受不了了,“凭什么把钱给那个自私虚荣又怕死的老家伙?如果真有一天他讹诈,我真就反了他!” 苏掌柜吃惊得已经闭不上嘴了,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少……少主,郡主殿下,小人打断一下,咱们能……小点声吗?” 虽然无名居暗卫云集,但谁知道会不会百密一疏,潜入南樾国皇帝的人? “咳咳!”初烟也是找回了理智,咳了几声。 一刻钟钱郡主不是还拉着她,不让她去刺杀南樾国皇帝吗?现在怎么变成郡主要造反了?无论她如何衡量,都觉得造反比刺杀要严重许多。 顾千雪抽出帕子擦了一下面颊冒出的冷汗,“除了加入国家和给银子,还有其他法子吗?” “有。”苏凌霄又道。 “还有?”与之前的两次比起来,顾千雪的吃惊已小了许多,也许是习惯了吧,“苏凌霄,你会不会有个小名儿没告诉我?” 苏凌霄不解,“小名?是乳名的意思吗?确实没有。”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你小名一定叫机器猫。” 苏凌霄更是疑惑,“机器猫……那是什么东西?” 顾千雪甩了甩头,“不和你扯了,还有什么办法,说说看。” “打通关系,让官员联名请旨,百姓联名请愿。”苏凌霄道。 “听起来好像……很麻烦的样子。”顾千雪伸手刮了刮翘起的小巧鼻尖,“还有吗?” “有。”苏凌霄道。 “说。”顾千雪准备今日便将苏凌霄榨干,而后从他众多劳动成果中找一个最靠谱的,行事。 这一次的法子不能仅用语言来描述,苏凌霄抽出一张纸,用笔蘸了墨,而后画了一个图,“千雪看这里,这个是南樾国,这些国家分别是北醴国、楚炎国、鹰沙国、澋海国、巴奎国,其中楚炎国、鹰沙国和巴奎国与南樾接壤,可以挑拨鹰沙国和巴奎国进攻南樾,这样南樾西、北两面受敌,南樾国皇帝势必调集大量精兵迎战,而楚炎国一直对南樾虎视眈眈、屡屡骚扰,见此机会不会不心动,搞不好也会进攻,但楚炎的进攻是试探性的,会审鹰沙、巴奎两国之时,度自己之势。也就是说,赵元帅不会有真正的压力,但在这个敏感时机,皇上却不敢逼你怎样,你可以趁机成亲。” 一边说着,雪白的纸已被苏凌霄熟练的化成了进军图。 顾千雪整个人处在懵逼的情况,“你别绕来绕去了,我也听不懂。简单地说,就是发起战争,皇上就不敢拿我怎样,我趁机成亲,是这个意思吗?” 苏凌霄微微一笑,“正是这个意思,千雪真是聪慧过人。” 顾千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真的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不想被赐婚,要么逼苏凌霄入国籍,要么奉献多得惊人的银两,要么将上下官员以及全国百姓收买个遍,要么发起战争。为什么别人家女主穿越想抗旨那般简单,到了她身上就这么麻烦呢? 苏凌霄见顾千雪的面色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略有担心,“是不是认为这个法子也不好?那我们再换一个,不妨……” “等等,”顾千雪赶忙制止,“今天先到这里,我头好疼。” 苏凌霄更是担心,“头疼?要不要唤大夫?” “不用。”顾千雪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罢了,现在头晕脑胀我也是静不下心来看这些,我先回去休息了,让我自己想想办法吧。” 苏凌霄幽幽地叹了口气,“也好,昨夜便未休息,今天一定要早些休息。” “你也是,”顾千雪扫了一眼还有三分之一的册子,“与什么赐婚比起来,我觉得这些册子也不重要了,你也别着急看了。” “好,”凌霄起身,“今日我送你。” 于是,苏凌霄亲自陪同其上了马车,直到送到顾尚书府大门,这才回了无名居。 顾千雪很烦躁,因为好的不灵坏的灵! 本还暗暗祈祷皇上抽风了找顾尚书全家入宫赴宴,但当看到与会人员的身份时,心,彻底凉了半截。 635,赐婚1 635,赐婚1 家宴设在了乾清宫。 若在皇后的未央宫,也许众人还不会太过拘谨严肃,但在皇上的乾清宫,却增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虽然皇上口口声声说让大家随意一些,只当在自己家,但那话却也只是说说,只是个客套话罢了。 却见,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处处盘龙吐云,那一条条龙如同活的一般,或在柱上、或在天花板,居高临下睥睨众人,给人一种敬畏与压抑。 厅内硕大的圆桌也是镶金,这是顾千雪从前未见过的,皇家事事讲究一个规格,不同场所、不同地位所配备的规格也不同,而动用这等尊贵的家什,怕因这一次的家宴更为正式。 房间内人满为患,除了皇上、皇后以及一些品阶高的妃子外,还有包括厉王和太子在内的皇子公主们。 臣子方面,除了顾千雪一家三口外,丘侯爷及侯爷夫人、丘安然一家三口也出席,更有应学士、夫人以及其年方十六岁的孙女。 应大学士是应妃的父亲,如今备受皇上器重,而应妃的侄女、应大学士的嫡孙女应薇宜为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无论琴棋书画还是姿容仪态,皆为万众如一的人物,其才气之名与顾千雪投机取巧的才名,截然不同。 自然,也有一些作陪的权臣。 应薇宜有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面颊,说是剥了壳的鸡蛋也毫不夸张,在那洁白如玉的面颊之上,细长的眉眼和小得不能再小的鼻尖,让整个人如同仕女图中活活走出的人物,带着一股子冷艳。 应薇宜不喜笑,那种高傲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即便是对皇上,也在见礼时动了动嘴角,而后便恢复清冷的本色。 而相反,皇上与众人却丝毫不觉应薇宜这般有失礼仪和家教,只认为其本身便这样,更是有一种其高贵不可亵渎之感。 应薇宜是不太参加夫人们的聚会的,平日里的宴席能推便推,所以顾千雪从前未见过她。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顾千雪本身也不经常参加宴席聚会,两个人都不喜交际,自然是没见过。 与顾千雪好奇地打量应薇宜不同,应薇宜只是用细长的眼睛淡淡看了千雪,便回过头,不看第二眼。 应薇宜出众吗?出众!高贵吗?高贵!令人忍不住膜拜吗?膜拜!然而,最整场最令人惊艳的却不是应薇宜。 只见,人群中,一名容貌绝美的女子轻轻揉了揉自己平摊的小腹,“老爷,什么时候开饭啊,好饿啊。”不是别人,正是顾千雪的便宜娘赵氏。 今日的赵氏穿得极为低调,身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裙,裙上用嫩绿色绣着柳枝叶,一片一片,郁郁葱葱。纯黑色的丝绸腰带下,吊着一只朱红色的小荷包。正如那万绿从中一点红,更如小荷才露尖尖角。 这样的穿着虽有内秀,但比起周围嫔妃们如同孔雀开屏一般夺目的穿着来说,已经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但即便如此不起眼的穿着,却掩盖不住其姿容的出色。 赵氏的面颊也是水润如玉,但比应薇宜的更白!其皮肤之白,仿佛无血色之白,却又不是苍白。一双眸子很大,水亮亮的,浓密的睫毛如同蒲扇一般,睫毛的数量比是正常女子的两倍,用毛嘟嘟来形容绝不为过。 挺巧的鼻梁,以及小巧润泽的唇,紧紧捕捉人的眼球,令人难以忍心移开目光。 包括皇上在内,皇上从前是见过赵氏的,但从前见到的赵氏蠢胖,从未想过其减肥后竟如此美。 厉王是见过变美后的赵氏,未多看一眼,冰封的俊容,一脸的面瘫。 太子心事重重,虽然脸上带着温和谦逊的笑意,但眼底却闪着狰狞。 二皇子也是极美的人物,可以说整个大厅,男有二皇子、女有赵氏,两人是铁铮铮的颜值担当。 却见二皇子眨着漂亮的眼睛先是看了看赵氏、再去看顾千雪,再看赵氏、再去看顾千雪,这样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而后眼神中多了疑惑。 顾千雪真想抽二皇子一顿——妈蛋,你以为我愿意长成这样?你以为我不想像你似得四分之一混血长得这么好看?我有选择权吗?只能说皇上的基因太弱,顾尚书的基因太强罢了。 皇后轻咳的几声,嫌恶的眼神不着痕迹地瞪了赵氏一眼,而后温婉道,“呵呵,许久未见,顾夫人依旧直率得可爱,那么既然顾夫人肚子饿了,皇上,咱们就传膳吧?” 说地好听,直率可爱,但在场每一人都知晓皇后的意思——赵氏是个傻子,从前傻,现在变美了还是傻,变美有什么用?傻子就是傻子。 顾千雪嘴角抽了一抽,心想这皇后到底是怎么爬上道后位上去的?从前以为裴姨娘太二,如今这姐妹俩都不聪明。 果然,裴家的家势太大了,随便整个女人就能捧上后位,难怪皇上忌惮,换成她,她也忌惮! 因为皇后发话,皇上这才从赵氏的美貌中清醒过来,“原来偌澜饿了,行,来人啊,传膳,”而后又柔下声音,专门轻声去问赵氏,“偌澜有没有而别喜欢的吃食,朕命御膳房去做。”十足的殷勤。 顾千雪幽幽看了看顾尚书头顶的官帽,却见那黑紫色的乌纱帽,不知不觉隐隐绽放着绿光。 赵氏是不懂什么皇上皇后什么的,见皇上问了,她就答了,“没有,我家老爷说不能随意挑食,对身体不好。” “……”皇上。 “……”众人。 “……”顾千雪心中道,别随意撒狗粮,这里还有几条单身狗好么? 心中最愤愤不平的应属锡兰妃才是。 锡兰妃有一半楚炎国的血统,换句话说便是混血,其容貌独特美艳,此前在皇宫中算是最独特之人。但同样的赵氏也是混血,而且比她混得美十倍、千百倍,自然心中不忿。 “见顾夫人的容貌,原来夫人的母亲是楚炎国人,”锡兰妃道,“呵,瞒得真是好啊,驻守关东城的赵元帅娶了敌国女子未妻,不知道的,非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不可。” 636,赐婚2 636,赐婚2 锡兰妃的话令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气,因为这话里面带着刺儿。 驻守边关的元帅如果与敌国有内情,那是什么?那便是叛国!皇帝最容忍不了的便是叛国,哪怕是玩笑也不行。 果然,皇上的面色铁青下来。 顾尚书急了,“娘娘还请慎言,赵元帅忠心为国,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您这番毫无根据便信口雌黄,恐伤了忠臣之心。” “信口雌黄?”锡兰妃一股火正憋着,见皇上陷入思绪,便猖狂起来,“赵偌澜的容貌摆在这,在座的只要没有眼疾,都能看出其血缘,用得着本妃信口雌黄吗?” 赵氏一脸懵懂,伸手扯顾尚书的衣角,“老爷,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血缘?” 顾千雪冷哼道,“但锡兰妃娘娘别忘了,容貌摆在这的可不仅仅是我母亲,还有娘娘您自己。如果娶楚炎国女子便是叛国的话,首先锡兰大人便先叛国的不是吗?” 锡兰妃一愣,却没想到竟将火引到了自己身上,“胡说,本妃父亲对皇上一向忠心!” 顾千雪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接话道,“说得好像全天下之忧锡兰大人忠心,其他人都不忠心似得。” “你……”锡兰妃没想过顾千雪敢打断她的话,“大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身份,有你插嘴的地方?” 顾千雪平静道,“锡兰妃娘娘误会了,千雪并不是插嘴,只是解释罢了。插嘴不是个好习惯,但不插嘴,怕是就要被人泼了脏水了。” 皇后见两人吵起来,心中乐都很。 “泼脏水?你在说本妃吗?”锡兰妃怒道。 顾千雪微微一笑,“如今说话的只有我们两人,难不成泼脏水不用开口?”直白白的嘲讽过去。 “放肆!”锡兰妃彻底暴怒,一下子就冲了过来,“皇上……” 还未等锡兰妃恶人先告状说完,一旁的秦妃却笑道,“果然是家宴啊,好不热闹。千雪你也别害怕,锡兰妹妹从来都是爱开玩笑的,刚刚应是逗着你玩的吧。” 顿时,许多明事理的臣子都纷纷附和了。 皇上暗暗瞪了锡兰妃一眼,但也未再沉迷赵氏的美色,“传膳。”命令下去。 康公公立刻安排下去,少顷,捧着美味佳肴的宫女们便如鱼贯入,端上精美吃食。 皇后娘娘对刚刚的争吵意犹未尽,还想听见狗咬狗,便笑着道,“虽圣人道,食不言寝不语,但这是家宴,既是家宴,便要随意一些,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虽然这般说,但却没人再说话。 紧接着,便开始敬酒阶段。 太子敬酒,二皇子敬酒,一众人敬了个便,厉王却依旧淡定自若,好似宴席与自己无关一般。 二皇子偷偷眯在人群中,低头猛吃,死活不抬头。 皇后却依旧想燃起战火,她端起杯子,道,“本宫今日却是想敬酒一些人,大家猜猜,本宫要敬给谁?” 众说纷纭,有说敬给皇上的,有说竟给秦妃的。 皇后道,“你们都猜错,”而后对皇上道,“皇上,臣妾要敬酒给锡兰妹妹和顾夫人而不是敬皇上,皇上会不会生气?” 皇上笑道,“自然不会,在皇后眼中,朕就这般小气。” 两口子竟在众人面前秀起恩爱。 皇后端起酒杯,“本宫要敬锡兰妃妹妹和顾夫人,因为正是有你们两人的绝色,这场宴席才更为出彩,整个乾清宫都仿佛有瑞霞绮丽,光芒万丈。” 赵氏在低头吃鸡肉。 顾尚书轻声道,“偌澜,皇后娘娘在敬你酒,你要端起来回敬,为夫在家如何教你,难道你忘了吗?” 赵氏赶忙扔下啃了一半的鸡腿,油乎乎的手抓起酒杯。“民妇多谢皇后娘娘。”说着,一仰头就喝了。 “……”众人无语,因为敬酒的皇后还未喝呢。 皇后见状,只是笑笑,“顾夫人痛快。”守着,也豪爽的喝了酒。 锡兰妃端着酒,极为尴尬,说是敬她,但人家两人都喝完了,她好像却是个多余的了。 顿时又是一把火。 顾千雪恨死了锡兰妃,好好的提什么楚炎国血统,而且便是其他人提也不能她锡兰妃提,真是损人不利己,愚蠢至极。 想着,端起酒杯,狠狠的喝了一口。 太子却笑道,“千雪怎么在喝闷酒?”声音一贯的温柔,眼神也是清澈如水、柔软如风。 顾千雪不知如何面对太子,虽然之前厉王的将计就计与她没什么关系,但她心底依旧有着内疚感,“回太子殿下,千雪口渴了,并非喝闷酒。” 太子笑道,“既然口渴,本宫来敬你吧,这样你可以趁机多喝上几杯。”说着,便端了酒杯。 顾千雪也匆忙斟酒举杯,“太子真是折煞千雪了,应该是千雪来敬太子殿下,是千雪没眼力了,先干为敬。”说着,不等对方说话,一仰头喝光。 太子笑着,慢悠悠的喝酒,但一双眼若有若无的一直黏在顾千雪身上,未放开。 丘安然急了,想发作,却被丘侯爷威胁的眼神狠狠地瞪了过去。 丘安然也知道,现在皇上对她的印象极为不好,最后只能将怨气狠狠地吞了下去,将仇恨再次转移到顾千雪身上。发誓只要自己成为太子妃,定要整死顾千雪。不,要整得生不如死,让她简直便是便宜她了。 酒过三巡,温馨的家宴到了尾声。 将饭桌撤下去后,众人移步到另一个更大的厅里喝茶。 皇上终于缓缓将此行目的说了出来,“此番让大家前来,其实不仅仅是办一场家宴,与大家聊聊天、叙叙旧,实际上还有一件要事。” 大家心中明镜,如今听见皇上这么说,也都是打起了精神。 皇上扭头对离自己不远的秦妃道,“秦妃,有件事朕对不住你和沨儿,今年沨儿已二十有二还未成婚,是朕之疏忽,也是朕之过。” 秦妃忙道,“陛下休要这么说,皇上日理万机,这般儿女情长之小事本就不应皇上来费心,却是臣妾的不是,若臣妾身子康健,也不能……哎。” 皇后如坐针毡,说来说去,却好像她这个当皇后的耽误了皇子们的婚事。 天地良心,她便是不考虑厉王,也要考虑自己的儿子太子,她屡次三番对皇上提起,都被驳了回去,她又能怎么办? 637,赐婚3 637,赐婚3 无论如何,皇上总算是吐了口。 “关于沨儿的婚事,皇后可有什么看法?”皇上问。 皇后赶忙咽下满肚子的埋怨,将前一日皇上的交代不动声色的“演”出来,“是,皇上。”而后笑着向众人扫了一眼,“皇上,臣妾思前想后,却觉得应大学士之孙女,应薇宜与厉王最是相配。先不说年龄适合,只说两人性格都好静,想来相处起来定会融洽。秦妃姐姐看呢?”说着,看向秦妃。 秦妃依旧是笑容端庄,看不出其情绪,“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众人哗然! 虽然之前大家看到不喜应酬的应薇宜前来,心中有所猜忌,但事情真正发生,还是忍不住的震惊。 被皇后这么一说,众人也觉得实在有道理。 厉王永远是一副面瘫脸,杀神一般的冷漠,而应薇宜应小姐孤傲清高,也是清清冷冷,两个人却是都是好静的。 顾千雪的笑容再也撑不住了,嘴角越发僵硬,不知不觉酸疼起来。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嘛,皇上将她叫来,就是让她见厉王定下婚事,而对她沉重打击?好吧,皇上赢了。她不得不承认,她被打击了。 虽然厉王那家伙不讲道理又暴虐,时常强迫她做不愿做之事,又屡屡动手打她,但……却也做了许多令她惊讶和感动之事。 她还记得在那枯井中自以为要死时,厉王从天而降犹如天神,那种从地狱重回人间的狂喜,即便是现在,也历历在目。更例如救治张婕妤时,厉王挺身而出,以自己作为担保,为她撑起了一片天,让她按照初衷去诊治中毒的张婕妤。 还有……他曾说,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便是秦妃和她的存在。 难道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吗? 顾千雪垂着头,她发现人人都是影后,除了她。 所有人都可以隐忍作戏,但真正打击降临在她身上时,却发现连勾起唇角都这般疲惫不堪。 是啊……梦醒了,她应该面对现实了。 厉王、厉王府、秦妃……终于是梦境,而她的现实便是好好珍惜苏凌霄,对得起苏凌霄的好,两人恩恩爱爱、平平静静的度过一生,游山玩水。 但即便是将美好的镜头反复在脑海中放映,却依旧高兴不起来。 所有人都看出顾千雪的失态,却不知有几人真正担忧、有几人幸灾乐祸。 最为高兴的定是要属丘安然了,她肩顾千雪低落,几乎要乐得跳起来。 应薇宜只撇了一眼,清冷的眼神中带着淡淡鄙夷,而后看向厉王。却发现厉王眸色冷厉,从头到尾都未看两人半眼,忍不住柳眉微颦。 皇上笑着对秦妃道,“爱妃若不反对,这门亲事便就定下来了。” 知子莫若母,秦妃之知晓厉王心中喜欢的是顾千雪的,而她也是喜欢这个毫无心计、善良耿直的姑娘,可惜,人生便是处处充满无奈。对于厉王和顾千雪的悲剧,秦妃也是爱莫能助,唯有遗憾了。 “回皇上,臣妾自然不会反对,因为臣妾知晓,皇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沨儿好。”秦妃柔声道。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有爱妃如此,朕再无求。”当即便令官员拟旨,赐婚厉王与应大学时家应薇宜。 当事人齐齐向前,跪地谢主隆恩。 虽然婚事定了下来,但具体的婚期却要钦天监来定制。 钦天监是一国专事研究天文地理以及风水命数的机构,反皇家大型活动、祭奠以及典礼的时间日期,都是由钦天监来计算,在赐婚方面,其依据不仅仅是良辰吉日,还有便是两位新人的生辰八字。 有些人碰上了,不到一个月就能完婚,但一些命不好的,能生生拖上快一年。 无论如何,赐婚便是定了婚事,厉王如何,再与顾千雪无关。 接下来,便是重头戏——对太子的赐婚。 所有在座的人,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有信息来源渠道,虽不敢嘲笑也不能议论,但心中都是有底。 关于太子和安然郡主的赐婚,进展的无比顺利。 皇上和皇后说了几句,皇后对丘安然夸了几句,随后写圣旨,宣圣旨,当事人纷纷下跪谢主隆恩自是不说。 随着时间的流逝,缓冲了心中的打击和疼痛,顾千雪终于可以好好的喘息,苍白的面色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赵氏昏昏欲睡,觉得无聊透顶,很想吵着回家,但一旁的顾尚书却一直提醒,经过顾尚书千叮咛万嘱咐的赵氏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突然,皇上道,“沨儿和尧儿之婚事便这么定了,诸位爱卿也是见证人,接下来,朕却真要做一个决定。” 众人摒气。 皇上的眼角闪了一丝寒光,“众所周知,朕曾亲封两名女子为郡主,一个,便是未来的太子妃,丘安然。另一个,便是顾千雪。” 众人齐齐看向顾千雪。 千雪也吓了一跳,抬起头,惊讶地看去。 因为捂住,她下意识地向厉王看去,因为从前无论碰见什么,都有厉王挺身而出。 而这一次,厉王却未与她对视,更将她的求助视若无睹。 顾千雪本来逐渐平缓的心,一下子再被揪起,生疼,生疼。 皇上继续道,“安然与千雪同龄,朕却单位安然赐婚,会不会有失公允?于是,朕也为千雪定了个良配。” 顾千雪苦笑,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 顾尚书很想为女儿说几句话,但他到底也没有太大魄力,纵然周身肌肉紧绷,浑身冷汗,却无法开口。 皇上笑着,伸手一指人群中的某个方向,“安儿,你出来。” 众人哗然,竟是二皇子宫凌安! 本来藏在人群末尾,从兜里掏豆子偷偷往嘴里塞的二皇子一愣,而后抬起头,漂亮的面颊一脸的懵逼。 锡兰妃吓了一跳,惊恐地看向皇上。 “安儿,你还不出来?你三皇弟都被赐婚了,难道你想单一辈子?”皇上被自己漂亮的傻儿子逗乐了。 虽然怒其不争,但不得不承认,皇上很喜欢老二。 “咳!”刚塞入口还未咀嚼的豆子一下掉到喉咙里,二皇子狂咳半天,险些没被噎死。 638,赐婚4 638,赐婚4 事已至此,便是傻如赵氏,也隐约知道皇上指的是什么。 顾千雪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将自己指给二皇子宫凌安,她从前与二皇子从没打过交道,只是听说二皇子顽劣,却人不坏,喜欢小打小闹,人缘不错。 “太医!快召太医!”锡兰妃见自己宝贝儿子被豆儿卡到,心疼坏了,大叫着太医。 皇上也是吓了一跳,“康全,宣太医!” 二皇子赶忙摇了摇手,“不……不……不用!”而后抬起头,狠狠地一伸脖子,将那豆儿咽了下去。 顾千雪不得不承认,颜值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如果这个动作放在普通男子身上,怕是已成了丑角笑料。但放在已美貌著称的二皇子身上,虽谈不上优雅,却也是可爱。 “父皇,这不行啊,不行!”二皇子冲了过去。 众人不解,二皇子虽然不学无术,但性格也算随和,很少直接拒绝别人。 皇上不解,“怎么?你是认为,千雪配不上你?” 二皇子叹气摇头,“父皇您听儿臣说,传闻千雪郡主有意中人。” 皇上充耳不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意中人一说?”而后冷言对顾尚书道,“顾爱卿,你说对吗?” 顾尚书本来就不是有魄力的人,这辈子最大的魄力便是在顾千雪的怂恿下将后院姨娘们遣散,将裴姨娘赶回娘家,此外实在没什么魄力可说。 顾尚书跑到皇上面前,点头如捣蒜,“皇上说的对,皇上说的对。” 顾千雪暗暗翻了个白眼。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皇上质问二皇子,压根就没问顾千雪的意见。 皇上是了解顾千雪的,其敢公然和安然郡主、皇后吵架,敢在他面前与锡兰妃对碰,还有什么她不敢?与其找不痛快,还不如直接忽略她的意见。 二皇子赶紧道,“有!有要说的!刚刚儿臣母妃和千雪郡主吵得不可开交,如果真将千雪郡主许给儿臣,以后后宫还有好日子过?儿臣夹在中间不被挤兑死?” 众人一想,有理! 二皇子促狭一笑,声音压低几许,“要不然……四皇弟怎样?四皇弟和千雪郡主同龄,最合适不过了。” 被二皇子这么一搅合,千雪心中的烦闷减了许多,相反是郁闷——她就这么不好?二皇子非将她推出去? 不过如果她是二皇子,也不会选这个女人当老婆的,其脾气不好、名声不好,和他兄长牵扯不清、公然举止暧昧,当然,二皇子提出的意见也对——还未成亲,未来婆媳就吵了一次,以后岂不是日日婆媳大战? 皇后笑道,“你母妃和千雪郡主逗着玩呢,你也信?不过二皇子不觉得,你与千雪最是有缘吗?” 二皇子一愣,“有缘?我何时和她有缘了?” 二皇子那无辜的样子,就好像明明是吃瓜路人,突然被推出来当主角似得,一脸的懵逼不情愿。 皇后继续道,“二皇子身上有楚炎国的血统,而看起来千雪郡主身上也有楚炎国的血统,那楚炎国本就不常与外国通婚,却一下子有了两名混血,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二皇子也意识到了,扭头看了看同样懵逼的顾千雪,来回打量了几次,而后道,“还真没看出来她身上有楚炎国血统,为何我觉得顾夫人只是容貌像楚炎国人,实际上不是啊。如果顾夫人真有楚炎国血统,为何在千雪郡主身上没有丝毫体现?” 一下子,将锡兰妃的论调否决。 不得不说,顾千雪是感谢二皇子的,他是至今为止,第一个公然帮她说话的。 因为二皇子的话,皇上严谨肃穆的表情有了动容,鹰隼一般的犀利目光打量赵氏,而后又看了看顾千雪,情不自禁地微微点头。 顾尚书和顾千雪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一旁的应妃柔声道,“皇上,臣妾也认为二皇子与千雪郡主为绝配,女才男貌,天生一双。” 人家都男才女貌,为何到了顾千雪这里就是女才男貌? 虽然在夸她的才气,但千雪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二皇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说的也是,”但随即又拼命摇头,“哎呀,差点上当!父皇,不行啊!要是儿臣同意,就是不被母妃和郡主夹成饼,也会被大皇兄弄死的!” 厉王却道,“不会。” “……”二皇子看向厉王的眼神极为幽怨。 顾千雪的心也是狠狠一落,深呼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却觉得腰后有人碰了碰。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记忆一下子又回到了在尚书府,裴姨娘被捉奸时的场景。当时裴姨娘莫名被捉奸,而后三堂会审,她就是后腰被碰了碰,随后腰带里便出现一张纸条。那纸条是厉王写的,上面写着“礼物”。 即便是时过境迁,但想到当时的场景,顾千雪依旧是欢心、雀跃,当时得知一切都是厉王的手段,只觉得痛快无比、酣畅淋漓。 她是从何时开始喜欢厉王的,她不知。 但她知晓,正是因为这一件件事情累积起来,才让她喜欢厉王无法自拔。 会是……纸条吗? 因为厉王突然的回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厉王身上,而顾千雪鼓起勇气,不动声色地将手探向腰带。 果然,是纸条。 她偷偷打开,却见上面有两个大字——同意。 龙飞凤舞的字迹、入木三分,是厉王的字迹,顾千雪认得的。 顾千雪幽幽地看向厉王,心中苦笑。 二皇子见厉王都拒绝了,再也想不到什么借口,绝美漂亮的脸上满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你们怎么都这样呢?我怎么得罪你们了?为啥要这么玩我?” 皇上怒了,“安儿,婚姻大事休要任性,是不是朕平日里太过骄纵你?” 千言万语卡在二皇子的喉咙里,比那花生豆儿还让他难受。 他突然灵机一动,对向顾千雪,“喂喂,千雪郡主,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也说一句话成不成?” 639,赐婚5 639,赐婚5 因为二皇子的问题,所有人的注意力又从厉王身上转移到顾千雪身上。 千雪隐约能感受到厉王的眼神,她也隐隐知晓厉王希望自己同意,心中苦笑连连——难道在他的眼中,自己就是某种女子扒着男人不放的女人? 心越发是疼了,这一场皇家家宴,却可称为顾千雪的凌迟。 顾千雪低着头,既不同意,也不拒绝。 厉王的剑眉皱得很深。 皇上眼中有了不耐烦,这个时候三公主却说话了,“父皇,儿臣有句话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惊讶,三公主要说什么? “珊儿你说。”皇上道。 三公主担忧地看了顾千雪一眼,“父皇很不公平,无论是应薇宜应姐姐还是安然郡主,之前便知晓今日父皇的决定,有了心理准备,偏偏千雪姐姐没得到消息,也没有心理准备。千雪姐姐到底是女子,哪那么瞬间能接受自己的婚姻大事?将心比心,如果父皇突然说要将儿臣指给谁,也要缓上好几日呢。” 可谓给大家找了个台阶。 众人再见顾千雪,只其低着头,看不见表情,虽未同意和谢旨,但却也未拒绝,便将其当成害羞了。 皇上也释然,“珊儿说得对,是朕粗心了,”破天荒,九五之尊竟对顾千雪道歉起来,“千雪丫头,是朕考虑不周,但朕是为你好,你要知道。” 顾千雪为何没第一时间回应,倒不是害羞,也不是惧怕,而是冷静下来,她认为此事有必要让苏凌霄来拿主意。 凡事最怕意气用事,如果失了冷静而做出什么错误的判断,以后再挽回,便真的难了。 锡兰妃气坏了,虽然儿子不学无术,但却身为尊贵的皇子、容貌又是天下数一数二,怎么就配了个这样淫荡的残花败柳?越想越气。 宴席用完,正事谈完,众人又山南海北聊了一会,后妃们回去休息,皇上难得心情好,拉着群臣聊天下棋。除了赵氏和顾尚书离开,其他人都未离开。 谁敢离开? 顾尚书是因为赵氏吵着要走,众人也理解赵氏的心智不全,皇上也就默许了。 顾千雪本也是要出宫的,毕竟她要将今日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告知苏凌霄,让其帮忙想个办法,但却被一人留了下来。 那人不是别人,却是曾经解毒接生帮助过的张婕妤。 繁絮宫依旧是繁絮宫,却不似之前的朴素而华丽起来。 因为诞下皇子,皇上自然赏银无数,更因其跻身拥有皇子的嫔妃之列,内务部急忙调集人手,对繁絮宫进行的返修。 却见,繁絮宫朱红的立柱上,有了鎏金的印刻,画着花纹,极其雅致美观。 到处垂着罗兰色的纱帘,整个房间暗香涌动。 顾千雪环顾四周,眼中有着惊艳。 张婕妤将所有宫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顾千雪一人,淡笑道,“这里的布置,如何?” 顾千雪点头,“漂亮,如同梦境一般。” 张婕妤神秘兮兮一笑,“所有人都以为皇上喜欢金色,但只有本宫知晓,皇上喜欢的是这个颜色。” 见千雪惊讶,张婕妤道,“皇上不喜形于色,也从不暴露自己喜好,怕被人揣摩,但实际上若真想探知,也不是全然没办法。” 顾千雪对张婕妤如何打探皇上喜好没兴趣,她的注意力在另一方面,“娘娘,您变了。” 张婕妤微微挑眉,原本英气的眉峰,此时添了柔情,“哦?变了?变成什么样了?” 千雪老实道,“从前的您不是这样的,虽然身在后宫,但却有自己的追求和性格,如今……却与其他妃子一般邀宠,这是为何?” 张婕妤神情多了一丝尴尬,但随后尴尬的神色却荡然无存,“因为祁儿,”而后看向东边的方向,那里是七皇子宫凌祁的房间,此时有奶娘一人、宫女两人悉心照料。“若我再像从前那般没心没肺,那祁儿不就成了第二个厉王吗?或者说,祁儿还不如厉王,秦妃与皇上的感情非比寻常,更是有永安长公主的庇护。千雪,你以为,这皇宫干净?” 顾千雪了然——为母则强。 但皇宫是否干净,张婕妤变成什么样,顾千雪不管,也没那个权力去管。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圣母,相反她很现实,她知晓此时此刻的张婕妤如果真的善良纯真,定会危险。皇后看起来脑残,锡兰妃也不是腹黑的角色,却不能因为这两个人智商不在线便低估其他人。 不说别人,秦妃就是个狠角色。 秦妃当初对皇上痛恨,现在却装出浓浓爱意,如果不是了解内情,顾千雪怕是也要被骗了去。 其他几位妃子,顾千雪总觉得……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皇宫之事暂且不谈,”顾千雪摒弃这些与自己无关的胡思乱想,“张婕妤将我留在宫中,可有要事?难道是七皇子之事?” 张婕妤笑着摇了摇头,“祁儿一切都好,将你留下是谈谈你的事。” “我的?”顾千雪一愣。 张婕妤点头,“千雪,你且记住,无论将来我怎么变化,在你这里,我永远是张婕妤、张廷絮。”一再表态。 顾千雪也认真道,“多谢张婕妤的信任,我顾千雪也是如此,只要你不变,我就不变。” 张婕妤松了口气,“千雪,其实我个人认为,二皇子人不错。” “……”顾千雪噗嗤一笑,“原来你这般兴师动众,就是告诉我这个?” “不仅仅这个,”张婕妤欲言又止,“不要太过违逆皇上,皇上对你、对赵元帅,都很忌惮。我知道你有聪明才智也许会躲避这次赐婚,但只怕聪明反被聪明误!” 顾千雪挑眉,“那也不能将自己的终身搭进去不是?” 张婕妤愈发着急,“女子嫁人,嫁谁都是嫁,二皇子虽然不学无术,但这样不是更好?你的身份太尖锐,正好可以用二皇子的混沌来弥补,在我看来,这天下最适合你的男子,便是二皇子。” 顾千雪要说话,张婕妤打断她,继续道,“首先,你不能与厉王在一起,皇上为对抗裴家所以培植应家,无论应妃还是厉王都是皇上的招揽对象;其次,太子不行,理由我便不累述。而且我听说,你与凌霄子关系亲密,凌霄子是最不可能的人选,切记!” 640,赐婚6 640,赐婚6 为何苏凌霄不行?因为苏凌霄不是南樾国人,便是强硬加入南樾国,皇上也不敢掉以轻心。 关于苏凌霄一事,顾千雪不愿多谈,想办法岔开话题,“娘娘多虑了,这世界哪有你想的那么危险?” 张婕妤无奈地摇头,“千雪你就别瞒我了,到底是否危险,难道我还不知?当初我被下毒,险些一尸两命,多亏你的出手相救。经历此人生劫难,我若再以为世界纯真可爱,那才是愚蠢之极。” 千雪吃惊,“你听说了什么?” “听说?”张婕妤叹气,“当时你喂我药,你以为我不知?” 顾千雪恍然大悟。 说到这,张婕妤眼圈一红,“我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实际上早就想找你,但我害怕下毒之人发现端倪,便拖到今天。今天我找你,外人只会以为我讨好皇上而当说客,不会太多虑。” 顾千雪叹了口气,“这般如履薄冰,累不累?” 张婕妤甜甜一笑,“只要是为了祁儿,就不累。” 千雪不解,“为了七皇子就不累?太夸张了吧,孩子的魅力这么大?” 张婕妤点了点头,“是的,自从当了娘,便觉得人生有了动力。” 千雪抽了抽嘴角,依旧是十分不理解的。她也当娘了,只不过是养母,虽然心疼那孩子,但却没有什么动力不动力的感觉。 张婕妤突然笑得暧昧,“千雪容貌清秀俏丽,二皇子却有天人之姿,你们两人的孩子,定然美得无与伦比,我很期待呢。” 顾千雪尴尬,“八字没一撇,你就开始畅想,会不会太夸张了。” 张婕妤挑眉,一反之前的端庄柔顺,“一点都不夸张,你想不想听夸张的?”那活泼的模样,竟有未生子时的几分色彩。 顾千雪耸肩,“说说看,我倒要看看有多夸张。” 张婕妤伸手一指东边的方向,“你要是愿意等,可以再等十五年,待我们祁儿长大了娶你。你是祁儿的救命恩人,祁儿定不会负你。” “噗!”顾千雪忍不住大笑起来,“还真有你的,救命恩人?因为为他接生,长大后就要以身相许?这般看来,稳婆也是一个福利很好的职业嘛。却只可惜,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说着,还像模像样的拽出帕子擦了眼角。 一时间,两人笑做一团。 但短暂的欢愉之后,两人收敛了笑容,表情再次沉重起来。 “千雪,我知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极有主见和原则,但今日我说的话你定要往心里去,”张婕妤一再叮嘱,“千万别因为一时幼稚,陷自己于险境之中,知道吗?二皇子真是不错的。” 顾千雪从椅子上起身,“好,我答应你,我会好好考虑的。”准备打道回府,因为再留下来,也是听张婕妤劝说。 一晃张婕妤已经几个时辰没看自己儿子了,早思念得火急火燎,见顾千雪要走,也就没留,“你也不是外人,我便是不送了,你路上小心。”扔下一句话,张婕妤便跑去看儿子了。 “……”顾千雪很无语,她实在无法理解孩子对于母亲的魅力。 顾千雪被张婕妤的贴身宫女殷勤送出繁絮宫,发现太阳已偏西,一晃又要到傍晚了。 再次叹了口气,在这条熟悉又陌生的路上慢慢走着,将脑海中的一切一切消化。 她在乾清宫不表态,是怕在情绪激动下做出什么错误的判断,她需要出宫问过苏凌霄方才放心。但厉王的纸条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怕她纠缠他而干脆将她推开? 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将心底的剧痛压抑,却突然听见一旁有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 声音清透好听,单就音色来讲,放在现代便是毫无疑问的男神音,可惜那语调却满是纨绔,就如同紫禁城脚下遛鸟儿没正事的八旗子弟一般。 “嘿,这不是千雪郡主吗?好巧好巧,你也在散步啊?” 顾千雪缓缓睁开眼,无奈地叹气,“是啊,二皇子好巧,但这条路是通往后宫深处的路,锡兰妃的寝宫好像也在反方向,天快黑了,二皇子连个下人也不带往后宫小巷钻,还真有雅兴呢。”因为心情不佳,毒舌得很。 二皇子一愣,急了,“顾千雪你是什么意思?后宫嫔妃都是父皇的,论辈分高我一辈,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千雪摊手,“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的。”说完,便饶过挡路的二皇子,准备离开。 “等等!”二皇子将其叫出,“顾千雪,我有话对你说。”说着,用自己颀长的身子再次挡住去路。 “什么话?”本想发脾气,但想到二皇子也是无辜的,便将肚子里的邪火咽了下去。 “你今天为什么不拒绝?难道你真想嫁我?”二皇子一脸的见鬼表情。 顾千雪瞪了他一眼,“不想。” “不想为什么不拒绝?”二皇子无奈的抓头发。 顾千雪欲言又止,最后干脆闭口不言。 二皇子气得直跳脚,“顾千雪啊顾千雪,平时看你快人快语,吵架比谁都厉害,怎么到关键时候成了闷葫芦?你倒是说话啊!” 顾千雪有苦难言,“今日咱们不谈这个问题,以后我会给你一个答案。”说着,再次准备绕开。 “不行,今天你不说出个什么,就别走!”二皇子上了拗劲儿,伸手拽住顾千雪的胳膊。 顾千雪急了,“放手!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别总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谁不是受害者?你以为我想被赐婚,你以为我想嫁给你?” 二皇子急得快哭了,“不是说你非要嫁给我,但事情总得解决吧?要不然咱们俩想个办法?你和大皇兄不是一向暧昧不明吗,你去求求大皇兄,便是当不了厉王妃,当个侧妃也是很威风的。” 本就烦躁的心,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顾千雪的面色都变了,“宫!凌!安!”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嘿嘿,我想的法子是不是好?”二皇子咧开嘴,一口整齐的牙齿在夕阳的照射下,白亮亮的。“本皇子就是聪明睿智。” “呵呵,”顾千雪皮笑肉不笑,“跟我来。”说着,便一个反手,拽住二皇子的胳膊。 “跟你去?跟你去哪?哎呦呦……你轻点!你吃什么长大的?明明是个女子,劲儿怎么这么大呢?”就这样,哀嚎着的二皇子宫凌安被顾千雪生生拽到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紧接着,便是一阵杀猪似得嚎叫。 641,不能拒绝1 641,不能拒绝1 顾千雪将二皇子拽入灌木丛中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胖揍而已。 “别打脸!哎呦,疼疼疼!都说了别打脸!”二皇子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脸,“哎呦,我如花似玉的脸啊!” 发泄中的顾千雪本要再踢上几脚,见二皇子这般惨,最后还是饶过他了。 “最后说一次,拒绝皇上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我并不是不想拒绝,而是在没有完全法子之前,不能轻易开口。”顾千雪道。 二皇子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满是无辜和迷茫。 顾千雪猛然想起从前有种说法“胸大无脑”,形容的是漂亮的女人智商低。如今她算是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不仅漂亮的女人智商低,漂亮的男人智商也不高。 “打草惊蛇,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千雪问。 二皇子白了一眼,“你当本皇子没学识吗?自然明白打草惊蛇是什么意思,但打草惊蛇又和你拒绝父皇有什么关系?” “……”顾千雪放弃沟通。 “喂!我都让你白打了一顿,你怎么还卖关子啊?”见顾千雪闷头走出了灌木丛,二皇子赶紧迈开长腿追着,一边追一边问。 顾千雪转过身,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向二皇子,同样的美貌同样的智商,越发觉得二皇子和便宜娘赵氏实在很像,难道她因为医生职业的原因,就总吸引脑科病人? “你……你为什么用这种色眯眯的眼神看我?”二皇子抓住衣领,向后退了一退,若仔细看,隐约能见到二皇子身上有顾千雪的鞋底印。“喂……喂,本皇子可不是随便的人,你……你可不能乱来!就是乱来,咱们也不能在荒郊野外吧?我知道个好地方离这不远……哎呦。” 顾千雪又踢了一脚过去。 深吸一口气,将鄙视压了回去。 人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这不同之处也太大了吧?厉王、太子和二皇子三人彼此相差一岁,厉王暴虐阴暗、太子多变腹黑,怎么二皇子就如此傻甜白? 果然对得起他的排行,够二! “关于拒婚一事,我自会想办法,你若也能帮忙……”顾千雪见二皇子死死抓着衣领的傻逼模样,叹了口气,“算了,你在家好好玩吧。”说着,再不理会,转身而去。 “喂!喂!”二皇子叫了几声,见顾千雪不理她越走越远,也未追赶,站在原地唉声叹气。 手上的纸条很热。 明明没有温度,但握在手心却觉烫人。 坐在马车中的顾千雪几次都想将纸条扔了,但屡屡伸手,却依旧又收了回来。 马车很快便下了长安大街,拐入一处幽闭的胡同,胡同小道用石头修整、干净整洁,两旁百年参天大树在春风中偷偷抽着嫩芽。 马车挺,无名居到了。 顾千雪下了车,谢过了皇宫马车,又打赏给车夫银子,便敲门进了去。 千雪没想到的是,开门的是初烟。 “初烟,这么巧?”千雪道。 初烟道,“回郡主,不是巧,而是奴婢奉主子命在此等候。” 顾千雪吃惊,“什么?那你在这瞪了整整一日?” 初烟道,“郡主别担心,奴婢只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也就是说,顾千雪的一举一动都在苏凌霄的掌控之中。那种心情很复杂,“苏公子在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和初烟一起入了院子。“在休息吗?” “不,主子也在等郡主。”初烟道。 “无名居发生了什么大事?”千雪惊讶,因为初烟的面色一直铁青的沉静,虽然平日里也这般冷漠,但今日却更沉重。 初烟发觉自己面色实在不好,努力扯嘴角笑了下,“有麻烦的是郡主才是,但郡主不要担心,一切有主子。” 千雪苦笑,原来闹了半天,大家都知道了。 转而一想,这样也好,不然她真的不知如何与苏凌霄说。 暖阁内,因天气还未热起来,地火龙依旧未停。 如山如海一般的册子全部看完,苏凌霄一边咳着,一边翻阅记录册。 “怎么好好的咳嗽了?”顾千雪惊,“是不是因为熬夜?”伤元气的人,最忌讳熬夜。 苏凌霄赶忙止了咳嗽,柔声道,“没有,今日午膳咸了些,并不是因为熬夜。” 到底是否因为熬夜而引起咳嗽,顾千雪心中有数,但这个关键时刻,她也是顾不得了。“苏公子耳目众多,宫中发生了什么应该有所耳闻了吧?皇上今日真的赐婚了,将应大学士之孙女应薇宜赐婚给厉王,将丘安然赐婚给太子,将我……赐婚给二皇子。” 苏凌霄点头,淡笑道,“今日千雪你做得很好,在当时的情况,无论应与否都不是上策,此事必须从长计议。” 顾千雪心中忐忑,“你会不会伤心?” 凌霄笑着摇头,“不愿却无可奈何,是以伤心。但我们还到走投无路之时,不是吗?” 顾千雪惊喜,“你是说,你有办法回绝这个婚事?太好了!但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一下,皇上的圣旨已经拟好了,虽还未发布,今日我刻意装傻避过了接圣旨,我未接是不是这圣旨就不算数?今日在乾清宫场面十分危险,我低头装傻,皇上几乎要发怒了,好在三公主出来帮我解围。”因为太过惊喜,顾千雪滔滔不绝。 猛然又想起二皇子,“其实二皇子也不是坏人,虽然有点二,但今天锡兰妃偏在皇上面前刻意说我外公赵元帅与楚炎国暧昧不清,倒是二皇子帮我说了句公道话。” 她是个善恶分明之人,二皇子好的一面,她不会忽略。 苏凌霄静静听着她的话,轻轻点头,灰色的眸子却是若有所思,并未说话。 顾千雪见状,也平静下来,小心翼翼道,“你说……我怎么拒绝?” 少顷,苏凌霄才从沉思中惊醒,发现顾千雪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等着回答,眉头忍不住皱起,“不能拒绝。” 顾千雪一惊,“你说什么?不能拒绝?怎么可能,难道连你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苏凌霄神色挣扎,叹了口气,“并非想不到办法,而是……哎,你看看这个吧。”说着,将整整三日总结出的册子拿了过来,递了过去。 642,不能拒绝2 642,不能拒绝2 顾千雪原本以为自己会暴怒,但事情发生了却发现,自己无比冷静。 她颤抖的手接来册子。 册子很薄,可以看出,这是最后的汇总册子,换句话说,就是从近十年皇宫物品往来记录筛选了三、四便得到的最后结果。 上面字迹十分简练,更用了顾千雪曾经教给苏凌霄的百分比计算法,用这种方式比中国传统的计算方式更直观简洁。 顾勤学收敛了思绪,仔细翻看。 少顷,她抬起头,面色震惊,“所以你的意思是,锡兰妃最有嫌疑?” 从前她是怀疑过锡兰妃的,毕竟这毒是楚炎国冥教的毒,而整个皇宫上下看起来与楚炎国有关系的便是锡兰妃。但她却又有一种隐隐预感,事情不是那般简单。无论小说还是电视剧,往往看起来最有嫌疑的人,却不是凶手。 难道她被误导了? 现实非艺术创作,就是这般简单暴力? “从物品流向上看,应是锡兰妃,”苏凌霄道,“锡兰妃无法自由出入皇宫,只能交代亲信携带零星之物,慢慢积少成多。楚炎国的毒药甚烈,锡兰妃不能轻易出手,但一旦出手便夺人性命。” 顾千雪想起之前自己被骗到冷宫的井中险些被毒蛇咬死,惧怕夹杂着愤恨,“也就是说,从前害我那人,也是锡兰妃?” 苏凌霄点头,“就这些数据来看,应该是锡兰妃。” 顾千雪火了,“我与她无仇无怨,她为何要下毒害我?” 苏凌霄不语,沉思。 顾千雪将所经历之事接连起来,细细思索,“难道是这样:锡兰妃对秦妃下毒,我治好了秦妃,所以锡兰妃记恨在心。后来锡兰妃再次对张婕妤下毒,于是她对我有了杀心?但锡兰妃为何要对秦妃下毒?便是害人,也是应该皇后来害,二皇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根本不是争皇权的人选,锡兰妃害了秦妃和厉王,又能得到什么?” 苏凌霄依旧不语。 顾千雪在房间内来回走着,“秦妃一事虽好像已过去,但也只是表面的平静,秦妃是要报仇的,即便是皇上不追究,其他妃子心中也多有猜测。而众人都在猜测是皇后害了秦妃,怕是秦妃自己也这般认为。如果秦妃和皇后真的因此事而对立,会不会两败俱伤?如果秦妃、皇后以及厉王、太子都不存在,接下来能得到皇位的便是……二皇子?” 千雪看向苏凌霄,见其闭口不言,便转而问初烟,“初烟,你觉得我分析得对吗?” 初烟细细思忖,而后表情肯定,“奴婢认为郡主分析的有理。” 顾千雪再次看向苏凌霄,挤了挤眼睛,苏凌霄没理会。 她不肯罢休,轻咳了两声为引起某人的注意,倒是初烟无奈了。 初烟叹了口气,道,“千雪郡主您有所不知,主子在未得到恳切结论时,从不乱猜测。”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什么知晓天下事,原来那精准的准确率是如此来的。 初烟见顾千雪翻白眼,有些急了,“郡主您有所不知,从前来拜托主子出谋划策之人都非富即贵,主子的一句话甚至有可能决定一国的存亡,主子这般是对天下黎明百姓负责。” 顾千雪噗嗤一笑,“初烟别急,看你,眼圈都红了,我就是找个话题消遣他,你看他平时老神在在的样子,难道你不想看他出糗?” “……”苏凌霄。 “……”初烟。 顾千雪收敛了欢乐的情绪,将册子合上,“苏公子,难道你希望我亲自做细作,探索锡兰妃的慈安宫?” 苏凌霄双眉紧皱,好半晌才缓缓道,“我不知如何对你讲。” “直说就是,再荒唐的言论我都能接受,放心吧,我的内心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是啊,都能接受穿越时空一事,还有什么无法接受呢? 苏凌霄直视顾千雪,面容深沉,点了点头,“虽然南樾国皇宫的资料和情报我能入手大半,但探子归探子,他们都是听命行事,而反馈最快的信息便是实时发生之事件,就好比昨夜皇上设下的非私密宴席等等。至于某些非事件的信息也并非探不到,只是需要时间和机遇,毕竟探子有着各色身份却又不能暴露,我说这些你能听懂吗?” 顾千雪点了点头,“能听懂,探子也是人,不是神。” 苏凌霄面容多了一丝缓解,他之前一直郁闷的便是此事。 他不想让顾千雪失望,更不愿在心上人面前丢人,比起各国元首的委托,他觉得心爱之人的委托才是让他压力甚大。 好在,顾千雪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 “我知千雪你想追究下毒之仇,若你能放弃报仇,也有办法离开。”苏凌霄未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诈死。只要你能舍弃现在的一切,无论什么手段都不如诈死来得直接,而且我有把我,皇上找不出任何端倪。” 顾千雪了然,垂下眼,看着册子。 是啊,只要诈死便行了,她就可以离开南樾国、离开京城,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但……她真的舍得走吗? 心底有着不舍,却不知是因为便宜爹娘,还是其他。 “不舍,对吗?”苏凌霄身子前倾,轻声问道。 顾千雪眼神闪躲慌张,“我……我想报仇!下毒之人险些让我死,我也不想让她好过。” 苏凌霄的视线一直在顾千雪身上,面色平静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虚无,“原来如此。” “你……相信我。”顾千雪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坚定。 而事实上,她还记得在枯井中的绝望和愤怒,确实想报仇,却又不是全部。 苏凌霄温和一笑,“相信。” 顾千雪心中无比内疚,面前男子虽一副病容,但一双灰色眸子却明亮无比,温柔的眼神却掩饰不住犀利,那种极致的光芒好像能穿透她身躯直窥她内心一般。 她有种感觉,苏凌霄早猜到她心中所想,却屡屡包容她。 想着,鼻尖一酸,走了过去轻轻将头靠在其单薄的胸膛上,伸手小心翼翼环住他消瘦的腰身。“苏公子,我……对不起你,但给我时间好吗?我发誓,我一定会……” 643,不能拒绝3 643,不能拒绝3 还未等顾千雪说完,苏凌霄便打断了她,“我都明白,我都懂,千雪不用再说了。” 顾千雪一愣,抬起头,去观察其表情,她想知道说出这番话的苏凌霄是愤怒还是失望,她不相信苏凌霄会高兴。 初烟见状,悄然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两人。 苏凌霄轻笑出声,伸手抚摸千雪的头发,“你平日里聪明,此时怎么就想不通呢?付出怜悯之心的是你,你与我在一起,委屈的是你。” 顾千雪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吃亏的是你,我声名狼藉,我……” “我们便别说这个话题了,”苏凌霄打断她,“实际上,做此决定,我也是无比挣扎。一方面自私的想带你走,但另一方面,却也知晓你不舍,这里有你的家人、你的家,你已经愿意和我这个病鬼在一起了,我又如何那般自私,剥夺你的所有?” “别……别这么说了……” “所以,我的决定是,先不要拒绝赐婚,”苏凌霄伸手将其轻轻揽入怀中,低头贪婪汲取她身上的馨香,“先入宫,找到下毒之人。” “但……难道我真的就和二皇子成亲?”她不解,轻轻推开他,让两人的距离多了一丝理智。 苏凌霄笑道,“成亲?哪那么容易?我已买通了钦天监,在未来的半年时间里,绝不会有良辰吉日,半年的时间,想来你也能查出一些头绪了,半年后再想其他办法。” 顾千雪突然觉得腰间炙热,是塞进去的某个纸团。 欲言又止,犹犹豫豫。 苏凌霄道,“千雪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带着玩笑的神情。 顾千雪伸手,将腰间的纸团取了出来,递给苏凌霄。 凌霄一愣,接了纸团展开,而后了然地叹了口气,“原本我还在想,他如何不知情?如今看来,是知情的。” 顾千雪恍然大悟,惊慌道,“你的意思是说,厉王他也从来往记录中顺藤摸瓜找到了锡兰妃,他不让我拒绝赐婚,也是希望我能去慈安宫调查?” 苏凌霄点头。 “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顾千雪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如山如海的册子,“难道他也将所有册子都看了一遍吗?” 苏凌霄顺着其眼光看去,叹了口气道,“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定然都是翻过了的。” 顾千雪心中震惊,因为这些册子是他们四人几乎不眠不休的翻阅才看完,即便是她的工作量忽略不计,即便初烟的也勉强不纳入考虑,但还有苏掌柜呢? 但厉王却没人帮忙,而且就厉王的性格,怕是也不会找人帮忙,也就是说,三天三夜的时间厉王做了两到三个人的工作量,而这三天的时间厉王还要处理封地事宜和参加早朝。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为了她,还是因为秦妃? 苏凌霄看着顾千雪犹豫的神情,挣扎片刻,却还是逃避了某些感情,选择了自私。 “时辰不早了,千雪在这用晚膳吧?”苏凌霄柔声道。 千雪依旧沉浸在思绪中,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哦……好。” 苏凌霄幽幽叹了口气,而后将初烟唤了来,安排晚膳自是不说。 用过了晚膳,顾千雪为苏凌霄做了一个尽可能全面的检查,然后换了药方,将药性调温,加了一些滋补的药。 苏凌霄饭后散步完,已躺在床上休息,因为三日几乎没怎么休息,面色十分难看。 “苏公子,要不然……这药方,让其他大夫看看吧。”顾千雪写完药方,却这么也放不下心来,毕竟她在中医方面只是个新手,比村子里的赤脚医生好上一点点,与名医实在沾不上边。 苏凌霄青紫深凹的眼眶动不动,缓缓睁开眼,灰色的眸子却是无比温柔,“我只想用千雪开的方子。” 顾千雪哭笑不得,“你的身子可不是献殷勤的工具,我医术有限,如果真将你诊了个好歹,便是你不怪我,我也会自责。还是……再给其他大夫看看吧。” 苏凌霄笑笑,挣扎着要起身,顾千雪赶忙上前扶起他,将软枕垫在他身后。 “拿来给我看看。”苏凌霄伸手。 千雪乖乖将药方递了过去。 苏凌霄一目十行扫了一遍,而后抬起眼,脸上满是淡淡的微笑,“这个方子没问题。” 顾千雪还是不放心,“要不然这样,我先入宫问过太医后,你再用这个方子怎样?” “千雪是不信任我的医术?”凌霄道。 “倒不是说不信任……”顾千雪知晓,以苏凌霄的医术,便是称一声名医也是不为过的,她并非对其医术的不信任,而是怕其因太过宠溺自己,拿自己的健康和生命开玩笑。 深深叹了口气,“苏公子,你对我这般好,我要如何才能报答你呢?” “报答”两字在苏凌霄这里极为刺耳,没有一个人能容忍自己所爱的人因为怜悯和报恩才选择和自己在一起,但这不悦却被其狠狠忽略,“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顾千雪给其一个大大的微笑,“就这么简单?那太轻松了,咱们就这么决定,以后我就当你的小尾巴,你走哪里,我去哪里,好吗?” “小尾巴?”苏凌霄将这个新鲜词汇在脑中细细咀嚼,而后发现很喜欢这个词语,“好,就小尾巴。” 见苏凌霄高兴,顾千雪也放下心来。 “那这药方……”顾千雪问道。 “我相信你,”凌霄道,“绝不是哄你开心,难道你未发现,我即便休息不好,但还可以与你散步半个时辰?” 顾千雪惊悟,“对呀,你不说我都忘了,你现在体力比之前好很多!是什么原因?” “羊奶。” “羊奶?” 苏凌霄点头。 不知为何,当苏凌霄提到羊奶时,顾千雪脑子突然灵机一动——如果羊奶有效的话,说明另一个东西也定然奏效!对啊,之前为什么没想过! 研发新产品的心再次蠢蠢欲动起来,甚至比从前研制青霉素更为热烈。 644,一夜的惊喜 644,一夜的惊喜 苏凌霄见浑身散发隐形火焰的顾千雪时吓了一跳,“千雪,你这是怎么了?” 顾千雪神秘兮兮道,“你先睡觉,我回家了,咱们明天见。”说着便快速将苏凌霄的被子盖好,命令其闭了眼睛,这才吹灯出了房间。 顾千雪不知的是,待她的脚步消失,黑暗中的苏凌霄再次睁开眼,灰色的眸子带着一种复杂的神色,让人无法揣摩。 顾千雪出了无名居便回了顾尚书府,简单安慰了顾尚书后,又让玉莲和玉翠两人打包了许多实验用具,偷摸找了马车去无名居。 却见,三更半夜,三名女子抱着、拎着许多大大小小诡异的器皿和简单仪器,下了马车,去敲无名居后门。 没错,是后门。 当无名居的下人打开门发现是顾千雪后,大吃一惊,刚要大声请安,就被其捂了嘴。 “小点声,别被你们少主听见了,初烟姑娘休息了吗?”千雪问。 下人点了点头。 顾千雪放开可怜下人的嘴巴,指着小厮的鼻子威胁,“去将初烟叫出来,切记,不能惊动苏公子,不然你废了。” 下人点头如捣蒜。 随后,顾千雪便带着玉莲和玉翠进了院子。 玉翠缩了缩脖子,小声道,“郡主,咱们为什么悄悄的?好像是做贼哦。” 顾千雪挤了挤眼,“因为要连夜搞研发,明天给苏公子一个惊喜。” 玉莲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就是郡主让我们带着实验用具的原因?但刚刚郡主怎么不告诉我们,只让我们跟着?” “因为说了你也不懂。”千雪道。 玉翠有些不服气,“郡主太坏了,您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不懂呢?郡主平日里无论去哪都不带着我们,分明是瞧不起我们。” 玉莲一听,立刻开始训斥妹妹,“玉翠你好大胆子,你这是指责郡主吗?郡主是主子,咱们是奴才,郡主愿意带我们便带,不带我们,我们也不能挑,这是本分!” 顾千雪无奈道,“还真不是我处处不带你们,这么给你讲吧,病菌是什么我给你们讲过,而我们虽然健康,实际上身上却携带了许多病菌,只是因为有免疫系统的抵抗所以没有生病。但苏公子身子孱弱,免疫系统低,如果带了你们,将病菌传过去,苏公子要是有个好歹,别说你俩,就是本郡主我,都会被初烟弄死!” 两人吃惊,“不会吧?” 顾千雪冷笑,“你们太小瞧初烟的愚忠了,为了她主子,她都想入宫行刺皇上呢。”而后低声嘟囔,“哎,我还是羡慕嫉妒恨,我怎么就不能睁开眼睛发现有个为了我要杀天杀地杀空气的手下?”别的穿越小说,好像都有那么一个半个的。 玉莲和玉翠刚要表忠心,顾千雪便凉凉的泼她们冷水,“你们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能力,否则先练武再说话。” 果然,堵住了两人的嘴。 顾千雪一回头,险些惊叫出来。 因为初烟正站在她身后,如同鬼魅一般,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 加之初烟雪白的面颊在皎洁的月光下惨白惨白,以及初烟习惯性的面瘫,说是诈尸,顾千雪也是信的。 “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顾千雪手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初烟,人吓人吓死人,你懂不懂?” 玉莲和玉翠之前也没发现初烟的身影,见如同鬼魅一般的初烟也是吓得险些尖叫。 初烟道,“惊扰郡主,奴婢有罪。”好像在承认错误,却没什么内疚的神色。 顾千雪眼珠子转了下,而后心虚地问,“我说初烟啊,你是何时过来的?”以此来探知其来了多久,听见多少她们主仆对话。 初烟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郡主请放心吧,只要您好好陪在主子身边,即便是主子走了,奴婢也不会杀您。” 顾千雪点了点头,“初烟是个好姑娘,还没丧心病狂。”不然等苏凌霄死了,初烟要了她命逼她陪葬,她哭都找不到地方。 初烟依旧认真回答,“原本奴婢想过让郡主在阴间陪伴主子,却被主子制止,说若时那般,主子会死不瞑目。” “……”顾千雪的脸,惨白惨白的,就如同那夜幕上悬挂的圆月。 而顾千雪身后还有两张惨白惨白的脸——玉莲和玉翠。 “郡主,您刚刚说的病菌是什么意思?是毒吗?为何健康之人身上也携带病菌?”初烟好奇问道。 顾千雪一边拍着自己的心口,一边慢慢解释,“病菌不是毒,而是能引起人疾病的一种细菌,无论是健康的人还是生病的人,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身上都有病菌,或者说,只要在这天地之间,便无法避免病菌。” 换一个现代人,应是可以理解,但初烟却不懂。“如何能证明病菌的存在?” “显……”顾千雪刚想说显微镜,但让她在南樾国造出一台显微镜,实在是要将她活活逼死。 略微思量,而后道,“初烟,你杀过人,曾观察人死后的情况吗?” 初烟点头,“观察过。” 玉莲和玉翠立刻抱在一起——老天爷,面前这冰冷冷的姑娘还杀人,好吓人! “人死一段时间后,尸体便会充满腐败气体,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且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腹壁紧胀、四肢增粗、皮肤呈污绿色、腐败静脉网多见,皮下组织和肌肉呈气肿状,有的手和足的皮肤可呈手套和袜状脱落,整个尸体肿胀膨大成巨人,难以辨认其生前容貌,这种现象被称为腐败巨人观。”顾千雪道。 玉莲和玉翠一边听便一边幻想,幻想到最后,只觉得无比恶心。 初烟点了点头。 “而巨人观便是人体携带病菌的的表现,原理是人死后,由于生命过程的终止,使得那些在生活状态时就寄生在人体内的腐败细菌,失去了人体免疫系统的控制而疯狂地滋长繁殖。这些数量惊人的腐败细菌产生出大量污绿色的腐败气体。这些腐败气体充盈在人体内,使得人体就像充了气的人形气球一样全身膨胀。” 645,一夜的惊喜2 645,一夜的惊喜2 玉莲和玉翠虽是女子,但也见过死尸。 与现代相比,在古代见到死尸实在太容易了,先不说兵荒马乱、天灾人祸,只说在看似一切太平的日子,只要运气足够好,村子里的田前山后小溪流也是能看见尸体的。 于是,两人开始干呕起来。 初烟除了面色多了一丝惊讶外,别无改变。 “原来如此,从前尸变见了许多,何时长尸斑、何时出尸水,我是知道,但却从未想过,为何尸体会腐烂。”初烟道,“竟是病菌的作用。” 顾千雪点头道,“人活着的时候,身体有免疫系统,可以对抗这种使人致病、或令机体腐败的病菌,但人死后,人体免疫系统消失,那些在生活状态时就寄生在人体内的细菌便疯狂地滋长繁殖起来。这些数量惊人的细菌可以产生出大量污绿色的腐败气体。由于腐败气体使腹腔内压增高,心脏受压而挤出心血,肺脏受压而使集聚在支气管和气管中与腐败气体相混合的血性液体流到喉头并经口鼻溢出;胃肠受压迫而使胃内食物溢出口腔之外,或者进入喉头、气管之内,称为死后呕吐;小骨盆底受压迫,使直肠内的粪便溢出,女性的子宫也可因受压而脱出;如果是怀孕女尸,子宫内的胎儿也可因受压而娩出,称为死后分娩、棺内分娩。” “呕!”终于,玉莲和玉翠受不了了,两人跑到角落,疯狂呕吐起来。 初烟了然,“这些信息连主子都不知,为何郡主会知晓,郡主明明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才是。” 顾千雪眯起眼睛,射出阴险,“其实,我有个天大的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连你主子都不知道,你想知道是什么秘密吗?” 初烟自然不知,摇头。 “想知道吗?”顾千雪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神秘兮兮。 初烟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老实说了,“想。” “有个条件,”顾千雪勾了勾手指,“只要你答应了,我就告诉你,绝对的独家哦!” 初烟直觉想拒绝,但不知为何,今日的好奇心却反常的多,“什么条件?”也不知道,是否因为面前是千雪郡主的缘故。 顾千雪嘿嘿一笑,“初烟姑娘你对你现在的老板满意吗?可曾想过跳槽?要不然炒了之前的老板跟我吧,待遇优厚、福利多多,你现在对苏公子多忠心,以后对我多忠心就行。” 初烟知晓顾千雪在开玩笑,若换一个人说这些话,她早要了那人之名。 即便是对顾千雪,初烟也不愿开这种玩笑,正色道,“抱歉,奴婢的好奇心一向不多,郡主的秘密,奴婢还是无福消受。” 顾千雪耸肩,“好吧,挖墙脚失败,”而后扭头对玉莲和玉翠道,“你俩吐完了吗?如果吐完就过来,咱要开工了。” 初烟不解,“郡主这是要开什么工?”说着,看向放在地上许多用粗布包裹的器皿。 顾千雪道,“今天晚上我想尝试分离乳清蛋白,给我们找个实验室吧,要求干净整洁,关窗密闭性好、开窗通风性好,最好再给我配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匠熬一个夜班,三倍加班费,我自己掏腰包。” “哦。”初烟淡淡道,“郡主请这里来。”说着,便引路。 因为玉莲和玉翠呕吐完身体虚弱,所有器具都是顾千雪和初烟来拎着,剩下两人则如同奄奄一息的死狗一样跟随。 千雪追问,“初烟,你刚刚嘀咕什么了?” 初烟一愣,“奴婢什么都没嘀咕。” “我说的不是你嘴里,是心里。”千雪道。 “……”初烟。 “快说啦。”千雪求着。 初烟窘迫,“真的……没有嘀咕什么。” “我不信!” “……” “难道是在骂我?”顾千雪惊叫。 初烟赶忙停了脚步,“没有,没有,奴婢怎么会骂您,只是心中抱怨了一下而已。” “哦?抱怨什么?”越发觉得逗弄这个面瘫姑娘有趣了。 初烟面色多了一丝窘迫,而后低声道,“方才郡主说,需要一名能工巧匠,工钱郡主出,奴婢便斗胆抱怨,郡主的钱从哪里来?还不是从主子那里。既然都是主子的钱,就别这般见外。” “噗!”紧接着千雪哈哈大笑起来,“好嘞,不见外,就是不见外,既然不见外,就配三个工匠,就这么定了。” 一时间,一行人欢声笑语,打闹不断,很快便来到无名居西侧的一个独立院子。 初烟掏出钥匙,将紧闭大门上的锁打开。 一层一层,一座偌大的房子,竟有三层铁门。 顾千雪惊讶,“初烟,难道你将我带苏公子的金库来了?” “回郡主,这里不是主子的金库,主子金库没这么小。”初烟认真回答。 “……”顾千雪不想与这种有钱人和仆人对话。 房间内是黑的,初烟提着的灯笼只勉强能看清脚下的一尺范围。 将灯笼放在地上,初烟掏出火石,对着一旁的灯烛点火,几下清脆的火石碰击声后,离她们最近的灯烛点亮。紧接着,串联这的灯烛便自动一盏一盏的点亮,如同燃烧的火线一般。 顾千雪惊讶,忍不住跑过去看,“这是怎么做到的?” 当贴近仔细观察,才知晓,原来将所有灯盏串联的灯线是一种特殊的材质,向一个方向有着倒刺。而一旦碰到火苗,那材料就燃烧,顺着刺的方向急速传递热源以致燃烧,随后又因为倒刺的结构,没有后续材料支撑,传递了热量便急速熄灭,俨然成了可循环使用的导火索。 “真是巧妙啊,”顾千雪喃喃道,当视线从灯线上离开,看向明亮房间的摆设时,几乎要惊叫出来。 却见,这哪是什么房间?分明就是一个半现代实验室! “天!竟然是蒸馏水器!”顾千雪冲了过去,惊喜得都不舍触碰那仪器。 “烘干箱,”继续惊叫,“打点计数器、扭称……这个……这个好像是……光谱仪?”此时的顾千雪如同发现了宝藏一般,欢心、雀跃。 646,一夜的惊喜3 646,一夜的惊喜3 没错,这里就是一个实验室,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实验室。 里面的所有用具,皆是从北醴国运来,即便是在北醴国,某些仪器也是国家机密。 北醴国拥有如此先进的科技,这也是北醴国虽封闭却富强的原因。 顾千雪突然有个念头,她怀疑北醴国的先祖是现代人?否则为何北醴国的科技远超时代?但当静下心仔细研究便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从设计方向和原理方向来说,与现代仪器还是大有不同的。 这些仪器再先进,却也无法与现代的精密仪器相提并论,如果非要对比,其相当于十八世纪四十年代,英国工业革命时的技术。 顾千雪突然觉得这世界实在有趣。 如果按照现代和这个时空相比,容貌最像西方人的是楚炎国人,但楚炎国却擅长蛊毒之术。反倒是长相酷似黄种东方人的北醴国人,最擅长工业科技。 初烟也是震惊的,因为她从未想过,竟有一个异国人、尤其是一个官家小姐、大家闺秀可以熟练的使用这些器械仪器。 最让初烟吃惊的是,有两件仪器是十日前方从北醴国运过来,更是最新研发,知晓这仪器功能以及使用方法的绝不超过五人,因为主子喜欢新奇,皇上才破例运来一座供其把玩,而这仪器便是苏掌柜都读了好久的说明手册才勉强弄懂的,但千雪郡主连说明手册都未看,直接熟练应用? 没错,如果说这个实验室的仪器远超时代的话,那么顾千雪正在摆弄的这台仪器又远超其他。 其竟可以发电! 虽然电流还不稳,电压不高,人手触碰只隐隐能感觉到滴滴滴滴电流流过,但却是整个时代的一个壮举。 压下对北醴国的好奇和震惊,顾千雪开始摆弄起来。 “牛奶。”顾千雪习惯性的对玉莲下命令,而从前她做的任何实验,玉莲和玉翠是助手。 玉莲将一只瓶口封闭的大罐子搬了上来,“郡主,在这里。” 紧接着,千雪便将牛奶放在加热的大型器皿中。 初烟刚开始还能静静观看,但后来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千雪郡主,您这是在做什么?” “给牛奶消毒。”顾千雪道。 初烟不解,“难道是要给主子喝的?但之前不是交代过,要喝羊奶而不是牛奶吗?牛奶的味道怕是太大。” 因为给牛奶加温消毒需要一段时间,顾千雪便为其讲解起来。“并不是让他喝牛奶,而是想提炼乳清蛋白。” “乳清蛋白?”初烟越发认为,千雪郡主比这整间实验室的仪器还要神奇。 “对,牛奶、羊奶中都有许多营养成分,而你知晓为何刚生下来的孩童不能吃饭只喝奶吗?”顾千雪打发时间的与初烟攀谈起来,又追加了一句,“并不是因为没牙。” 初烟虽没接触过孩童,但也是有常识的,“是因为孩童的五脏六腑过于娇嫩,无法消化饭菜。” 顾千雪点头道,“没错,孩童的肠胃未发育晚膳,但如果单单是无法消化还好一些,只怕滞留肠道而造成肠坏死,便会危及生命,所以刚出生或者一岁以内的孩童只能喝奶或清淡的米汤。” 初烟更是一头雾水道,“便是孩童无法食用膳食而必须喝奶,与主子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苏公子的肠胃与孩童的肠胃无异啊,”顾千雪微微一笑,“你没发现,无论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无论什么样名贵补品,吃入苏公子的口,都没有太大作用吗?并非补品不好,而是因为他长时间服药,肠胃已经极为脆弱了。” 关于这件事,顾千雪十分自责,因为她也是后知后觉,若非苏凌霄自己说因为饮用羊奶后体力增强了,她还真没想到乳清蛋白一事。 初烟照顾苏凌霄极为用心,自然早就发现其身子恢复,更是惊喜,“郡主的意思是,这乳清蛋白比羊奶更有效?” 顾千雪笑着点头,“对,如果论营养成分和效果,最丰富的膳食,但苏公子需要的并非是丰富营养而是好吸收,而乳清蛋白比原奶更好吸收无数倍。” 初烟只要想到能治好主子,便如同打了鸡血,“郡主您到一旁坐坐,让奴婢来吧。”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闹了半天,如果这东西不是给你主子准备的,你就袖手旁观是不?初烟你这样不对,实在太厚此薄彼了,会寒了人家家的心的。” 初烟虽知晓顾千雪在开玩笑,但依旧无比窘迫,“奴婢有罪。” 顾千雪连忙道,“行了行了,逗你呢,你别来这一套。至于分离乳清蛋白,还是我亲自来吧。毕竟从前只是听过原理,没实际动手操作过,搞不好会失败许多次。你先在旁看着,待实验成功了,以后这个工作就交给你了。” 初烟眸子晶亮,闪着感激,“多谢郡主。” 顾千雪笑笑没说话,心中不知第多少次艳羡苏凌霄,不知道苏凌霄那家伙上辈子救了几个太阳系,怎么就有这般忠仆?不行,回头她也得行走江湖,见快死的就要救,广撒网多捕鱼,谁知道哪个就是第二个初烟呢? 将牛奶消毒杀菌后,便将滚烫的牛奶带着铁锅一齐放到冷水中冷却,在冷却的过程中依旧不断搅。 “酵母。”顾千雪对玉莲吩咐道。 玉莲便将酵母取了出来。 南樾国人也吃发面的馒头,自然有酵母,但与现代用的细菌类酵母粉不同,而是上一次发面后剩下的面团。那面团带着菌类,放入面里,在适当的温度下,发酵菌繁衍,最后使所有面都发酵。 既然能发酵面,便也能发酵酸奶,只要配比正确。 说是配比正确,实际上多一些少一些不会致命,只不过口感不好或者发酵的效果不好罢了。 顾千雪用纱布将面团包好,放入牛奶中,等待发酵起来。 这么一忙,就是一夜。 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等待中度过。 一晃,天己放亮。 647,一夜的惊喜4 647,一夜的惊喜4 顾千雪已经将奶酪做好。 没错,就是奶酪。 乳清是奶酪的副产品,在发酵鲜奶时,牛奶凝结成凝乳块后分离出的呈绿色的、半透明的液体,便是乳清。 牛奶中包括百分之二点八的酪蛋白与百分之零点七的乳清蛋白。同酪蛋白相比,乳清蛋白的溶解性更好,同时含有质量更高的必需氨基酸。 在蛋白的世界里,乳清蛋白被称为是黄金标准,其他无论任何动物蛋白和植物蛋白都无法与其比拟。 折腾了整整一夜,实际上才做出了三碗乳清。 顾千雪取出其中一碗,掏出四只杯子,均匀倒入。 “初烟,玉莲,玉翠,你们三人每人一杯,”顾千雪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拿起一杯喝了下去。 有淡淡的奶味和酸味,顾千雪将乳清液含在口中,思忖着一会如何将这个诡异的东西变成美味,给苏凌霄当早点。 其他三人拿着杯子却犹豫起来。 玉翠道,“多谢郡主的美意,但这是郡主一夜的辛劳所得,苏公子还未尝呢,奴婢不能尝啊。” 初烟也道,“奴婢这份,能否留给主子?” 顾千雪险些喷她们一脸乳清,赶忙咽下去,“事实证明,你们自作多情了,我让你们喝可不是品尝,而是怕酵母剂量不对致乳清有问题,还有一个多时辰苏公子就醒了,你们快喝,一个多时辰后,咱们四个不坏肚子,我才敢给苏公子喝呀。” “……”众人无语,闹了半天,原来她们都是试验品。 于是,三人就赶忙喝了。 “接下来做什么呢?”顾千雪伸了个懒腰,“一夜未睡,咱们找个地方打盹吧。” 初烟道,“不知郡主是否还用工匠,三名工匠还在院中等候呢。” 顾千雪吃了一惊,“什么?工匠们等了一晚上?哎呀,罪过罪过!原本是要她们帮忙改造实验用具,谁知道这里实验用具这么齐全?快快,让三人去休息吧。”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钱财给玉莲,“你去打赏。” “是,郡主。”玉莲也匆忙跑了出去。 顾千雪继研发青霉素后的第二个科研项目——乳清蛋白,就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宣布初步成功。 因为发酵的时间不够,以及南樾国酵母面与现代生物科技的酵母粉无法相提并论,奶酪不是很凝固,提取的乳清蛋白也不是很浓郁,但到底也是提出来了,回头可以再想别的办法提些纯度高的。 当苏凌霄起床时,发现顾千雪在身旁,略有惊喜。 “千雪,你何时到的?”说着,便要起身。 顾千雪顶着浓厚的熊猫眼,笑眯眯道,“刚到不久,你先等等。”说着将一个杯子拿来,“先将这个喝了。” “好。”苏凌霄接过来,还在床上便开始喝起来。 千雪噗嗤一笑,“你也不问问这是什么,就不怕我毒死你?” 苏凌霄的唇搁在杯子的边缘,抬起眼,灰色的眸子带着满满的笑意,“如果能死在你的手中,我也死而无憾。” “……”顾千雪被弄得羞愧难当,轻咳了几下,“你快喝,一会凉了就不好了。” “好。”苏凌霄喝下,而后在口中品了品,“是橘汁?好像还有淡淡的奶香。” 顾千雪道,“没错,就是乳清和橘汁,我还加了一点蜂蜜。”紧接着便将乳清的功用为其讲解,“清晨起床时,人的肠胃苏醒,又因为肠胃空而没有其他食物,吸收能力最好,这种提高免疫力的维生素C和易消化的乳清,便是晨起做润腹功用的最佳饮品。” “好。”苏凌霄静静听着,慢慢品着,那享受的表情,却好似听的并非人语而是天籁一般。 初烟端着梳洗用具进入,插嘴道,“主子,乳清蛋白是郡主一夜未睡做出的。” 千雪急了,拼命对身后的初烟挤眼睛,示意其闭嘴。 苏凌霄惊讶,但下一瞬间,却笑意加深。 如果说从前苏凌霄对顾千雪还有一丝疑虑,此时怕是已荡然无存。 若真能公子与王子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便罢了,可惜对于像某人思绪冗深,却从一个顾虑跳到了另一个顾虑中。 初烟的眼神闪了闪,“主子,奴婢有错。” “什么错?”苏凌霄的眸子冷了冷。 顾千雪也是一头雾水,因为初烟一整夜都和她在一起,并没发现哪里犯了错。 “昨夜郡主突然前来,说要晨起给主子惊喜,便连夜研制乳清蛋白,考虑到郡主需要一应用具,奴婢便私自将郡主带入了奇思斋,所以……奴婢有罪。”初烟低头道。 苏凌霄惊讶地看向顾千雪。 千雪赶忙挡在初烟身前,“苏公子你别怪罪初烟姑娘,是我逼她的,要怪都怪我,”随后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而且那个破实验室确实也没什么机密,水电解机漏电,还给我电了两下。” 苏凌霄的心思哪在什么实验室上,却全在顾千雪身上,“整夜未睡?” 顾千雪点头,“是啊。” 苏凌霄嘴角动了动,“谢谢你。” 被其弄得无比窘迫,顾千雪难为情的摸了摸面颊,“呵……呵呵,别这么严肃的道谢,怪……别扭的,你为我连夜找宫中下毒之人,我为你熬上一夜有什么不对?和你比,我做得还太少。” 苏凌霄将手中的饮品一饮而尽,别说是味道诡异的乳清橘汁,便是鸠酒,他也毫不犹豫。“我喝完了,你也去休息一会吧。” “我不困。”顾千雪道,“我陪你去用早膳,再陪你走走?今日的天气好像很好。” 苏凌霄却反常的板下了脸,“不行,如果你饿了便少用些早膳,若不饿就即刻去睡。” 而实际上,顾千雪一夜未睡,之前靠着兴奋强打精神,如今眼看着苏凌霄将“惊喜”喝下去,兴奋劲儿没了,便也慢慢的倦了。 “好吧,那我去休息,有事回头说。”起身去了自己房间。 就当顾千雪迷迷糊糊快要睡时,却发现有人推门而入。 她撑着几百斤的眼皮看过去,发现竟是苏凌霄,“呃……有什么事吗?” 苏凌霄淡笑着入内,拉了张椅子坐在床旁,“睡吧,我陪着你。” “……”有你在旁边才睡不着呢,千雪心里苦,千雪说不出。 648,佛堂1 648,佛堂1 时间一点点过去。 房内宁静安逸。 能听见某人沉重的呼吸声,但时轻时重,根本不像酣睡的模样。 苏凌霄从始至终都静静坐在床边,十分有耐心。 装睡的顾千雪欲哭无泪,心中狂喊——苏大神您快走吧,要困死姑奶奶了,然而有你在,姑奶奶睡不着。 苏凌霄一直知晓顾千雪未睡,起身离开。 顾千雪刚要睁开眼感受一下独自在房间酣睡的美妙时,却发现其又折回来了,赶忙狠狠地闭了眼。 却听,苏凌霄淡淡地笑了。 “千雪,我知道你一直没睡,是失眠吧?” “……”顾千雪很想说,她这人心大,几乎不失眠,现在分明是没有入睡的条件。 “我也经常失眠。”苏凌霄道,手里拿了个香炉,“这个精油是容秋给我的,用火烛烘烤便会有一种安抚凝神的香气,你试试。” 顾千雪可怜巴巴地睁开眼,眼中血色满布,“多谢苏公子了,你点着后,就去忙吧,一个小小的睡觉,不想耽误你日理万机的宝贵时间。” 是啊,苏凌霄再呆一会,顾千雪怕是就要困疯了。 “我陪你……不好吗?”苏凌霄面色一凝,闪现失望。 顾千雪想哭的心都有,“好,好,非常好,来来,点香炉!” 就这样,点燃了熏香。 而顾千雪惊讶的发现,竟是薰衣草香! 躺在床上,闭着眼,突然想起之前去神医周府,看见成片薰衣草时的景象。薰衣草是周容秋母亲最喜欢的花儿,刻意移植而来,一晃过了数月,物是人非,她竟然与苏凌霄在一起了,诡异的命运呵。 却不知是薰衣草香气的原因还是其他,顾千雪竟沉沉睡去。 顾千雪想不到的是,苏凌霄一直坐在椅上陪着她睡,双眼紧紧盯着她的睡容。 更想不到的是,不知是顾千雪酣睡的感染还是因薰衣草香的作用,不知不觉苏凌霄也睡了,就这般蜷缩在椅子上。 最最连做梦都想不到的是,苏凌霄再次伤!风!感!冒!了! 顾千雪的感觉就如同曰了一万只哈士奇! 病来如山倒,这一场伤风感冒将苏凌霄再次击倒,顾千雪自然衣不解带的照顾,初烟也是十分内疚,这些不说。 整整照顾了三天三夜,苏凌霄终于苏醒,顾千雪也被召入宫中。 再一次见到了二皇子宫凌安,是在锡兰妃的慈安宫。 也许是受到锡兰妃楚炎国母亲的影响,也许是为了强调同其他妃子不同,与慈安宫这浓郁中式古风名字相反,其建筑却有一种异国色彩。 整个宫殿通体雪白,圆顶,在一些关键处还有鎏金的金属瑞兽。 如果非要形容,便有一种泰姬陵的感觉。 今日将顾千雪召来的,正是锡兰妃,美其名曰,是近日北方大旱,锡兰妃为皇上解忧,特与儿媳两人一同在佛堂祈福,祈求上苍保佑,风调雨顺、国泰安康。 顾千雪很想吐槽——就锡兰妃那浓妆艳抹的模样,哪像一个信佛拜佛的人?再者说了,春天旱夏天涝,这是自然规律,关你拜佛什么事?如果拜佛好用,就先给自己拜个皇后之位出来。 总而言之,后宫女人为了标榜自己独特,真是无所不用。 慈安宫偏室的一个独立房子,靠近便有无比浓郁的檀香,这是个佛堂。 佛堂有模有样,立着镀金佛像,有菩萨,还有一些叫不出来的神仙。 此外,还有两名年轻尼姑。 今日的锡兰妃穿得尤其素雅,雪白的衣衫,盘起的发髻未带任何发簪饰物,加之其分明的轮廓以及乌黑的瞳仁,离得远,竟真有种绝世而立的小龙女之感。 不得不说,锡兰妃是美的,不若赵偌澜那般懵懂清透的精灵之美,但其美丽也足以捕捉眼球。 顾千雪刚从锡兰妃的美艳中清醒,一回头又看见漂亮得如公孔雀一般的二皇子。 随后,默默的低下了头——好容易穿越一回,为什么她就不能长得好看点? 锡兰妃可不是将顾千雪叫来联络感情的,居高临下、满眼鄙夷的瞥了顾千雪一眼,“知道本宫召你入宫的原因吗?” 顾千雪老实回答,“知道,祈求上苍。” 锡兰妃冷笑着勾了勾唇,“知道就好,那还不去做?” “做?”顾千雪不解。 有尼姑上前,“千雪郡主,请随贫尼来。”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千雪一头雾水,下意识的跟尼姑过去。 “请郡主先上香。”说着,另一个尼姑双手捧了三支香上前。 顾千雪是不会上香的,她敢发誓,在现代时她没去过寺庙,在南樾国只去了一次白云石,却在桃花林转了转就离开。 两个尼姑本还算客气,但见顾千雪僵硬的姿势和生涩的表情,便知晓其没烧香拜佛过,立刻眼中充满了厌恶。 无论如何,顾千雪还是在尼姑的指导下燃了香,鞠躬拜了三下,而后插香又在蒲团上跪拜。 随后,两个尼姑就撤下,走到一旁。 顾千雪对着佛祖跪了好一会,却不见尼姑下一步指导,便回头去问。 不看还好,看后一口老血险些没喷出来。 却见,离大门口不远,一身雪白素服好似极有诚意的锡兰妃悠闲的品着茶,而她那好看的公孔雀儿子却翘着二郎腿嗑瓜子。 难怪刚刚听见一下一下的脆响,闹了半天竟是瓜子。 两名尼姑更是窝在一旁,小声的闲聊着。 ——赫,闹了半天,正经办事的只有她这个外来人啊。 这哪是拜佛?这哪是祈福?这哪是拉拢感情?分明是下马威! 如果换一名安守本分的柔弱女子,怕真就忍下下去,但顾千雪是什么人物?连皇后都不惧,何况一个锡兰妃? 想着,顾千雪就站了起来。 二皇子嗑瓜子声音戛然而止,瓜子还叼在嘴里,好奇地看过去。 锡兰妃也是愣了一下,将那茶盏重重地撂在桌上,“顾千雪,本宫让你来为国祈福,你这是不愿还是不满?” 顾千雪一摊手,“并非不愿也并非不满,但您的口谕说的是‘陪’您祈福,却没说过‘替’您祈福,不是?” 649,佛堂2 649,佛堂2 锡兰妃一下子就火了,“顾千雪,你说什么?” 顾千雪心中笑得欢快,如果锡兰妃笑里藏刀,搞不好还真把她算计了,她还就不怕这种暴躁无脑的。 千雪的脸上堆满了无辜,更是装模作样的眨眼睛,“咦?难道我听错了?不会把,即便是我听错了,我家人也不会听错啊,大家都以为我来陪锡兰妃娘娘拜佛。” 锡兰妃冷哼,“顾千雪,你在以下犯上,懂吗?” 千雪依旧一脸迷茫,“但从前我在乾清宫时就这般对皇上,皇上并未说我以下犯上,难道娘娘比皇上还厉害?” “你……大胆!”锡兰妃厉声道。 紧接着,瓜子的声音继续响起,二皇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津津有味的看两人吵架,那种感觉就好像晚饭过后打开电视看看肥皂剧一般。 “来人!”锡兰妃大叫一声,紧接着从佛堂外冲进来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和四个宫女。 顾千雪幽幽道,“不知娘娘想怎样对我呢?是掌嘴还是针扎?忘了告诉娘娘了,晚上千雪要回千雪阁过夜,毕竟与三公主约好,因为千雪阁离乾清宫不远,搞不好顺便去拜见皇上也说不定。” 锡兰妃只觉得自己手捏一个烫手芋头,捏着疼,还没法扔。 一脸凶神恶煞的嬷嬷和宫女上前,“大胆,竟敢如此同娘娘说话,别以为你是郡主便能在慈安宫撒野。” 顾千雪挑眉,“我哪里撒野了?只是好心告诉娘娘我的计划行程罢了,否则晚上带着巴掌印去见皇上,多尴尬啊。” “……”众人一愣。 千雪继续慢悠悠道,“当然,如果真发生什么也是误会一场,皇上不会怪罪娘娘,我也不会记恨娘娘,但某些人怕就是要遭殃了。便是不杖毙,打上个几十板子,那是肯定的。”说着,用食指刮了下滑嫩的面颊,“也不知道这被打嘴巴疼,还是板子疼呢?” 宫女嬷嬷们被顾千雪“好心提醒”,一下子失了气焰。 是啊,主子们无论做了什么,最遭殃的却是下人。 锡兰妃早就知道顾千雪不是个好整的,却没想到其胆子这般大,这么快就将下人威慑住了。而更可怕的是,顾千雪将她也吓唬住。 没错,如果顾千雪跑到皇上那里说上什么,皇上便是不怪罪她,却也多少会冷落,岂不是被其他宫的小婊子钻了空子? 就在僵持之中,一旁尼姑停了闲聊,赶忙上了来。 “千雪郡主您有所不知,佛堂的规矩便是如此,若是有晚辈在,长辈下跪便要折晚辈的寿,娘娘这般也是替您考虑。”虽是尼姑,但在宫中混的尼姑,也不是吃闲饭的。 顾千雪一愣,有这种规矩? 嗑瓜子的二皇子唇角勾起邪邪的笑,漂亮的脸上满是得意。 顾千雪余光看到二皇子的表情,立刻心领神会,心中道——真是个坑娘的二货,专拆他娘的台。 但也多亏了二皇子的二,否则她还真上当了呢。“原来娘娘是这般的顾虑,如此看来,是我误解娘娘了呢。” 锡兰妃装模作样,缓缓点了点头,一脸的高傲。“你能理解本宫的苦心就好。”说着,又回位置上捧着茶,准备看小媳妇罚跪的戏码。 顾千雪能乖乖被罚? 自然不能。 却见,千雪依旧眨着无辜大眼,伸手一指嗑瓜子的二皇子,“千雪虽是晚辈,但却是娘娘的晚辈而非二皇子的晚辈,千雪可以代替娘娘祈福,难道还要代替二皇子?”说着,对二皇子妩媚一笑,“千雪认为,二皇子为尽忠孝,也应该来诚心祈福才是。” “咳!”二皇子险些被瓜子卡主,眼神那叫一个哀怨,更是频频对锡兰妃挤眼求助。 锡兰妃接到二皇子求助的眼神,便暗暗示意那尼姑继续编。 尼姑便道,“哦哦,千雪郡主是这样的,请听贫尼讲,这个……这个祈福一般都是女子行事,没有男子祈福一说。” “哦——?”千雪慢悠悠的拉着长音,脸上满是盈盈笑意,但那口吻轻飘飘却带着淡淡讥讽。 本来尼姑信心满满的信口雌黄,瞬间便开始胆怯。 “既然大师是专业人士,那本郡主也没有不听之理,我认为大师不会乱说,也不会搞错吧?如果真将这么重要的规矩都搞错,那还怎么在后宫混呢?”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慢慢走向蒲团。 两个尼姑对视一眼,后背满是冷汗。 千雪郡主明着好像夸奖两人,实际上却是威胁。千雪郡主今日可以跪,但回头就装懵懂去问皇上,皇上明察秋毫定会治两人的罪。 杀鸡儆猴,打狗给主人看。 皇上治的是她们罪,目的是警告锡兰妃娘娘。但无论如何,她们的下场不会好。 两个尼姑后悔了,今日不应该帮着锡兰妃助纣为虐,今日的对手不好得罪。 就在锡兰妃得意的认为要收拾小婊子的时候,另一个尼姑狠狠捅了一下说话的尼姑,“静兰,你怎么记错了,那种规矩都是宫外穷苦人家的,在宫内不适宜,祭天祷告连皇上都要跪地呢。” 锡兰妃的笑意戛然而止。 顾千雪眼神告诉她们——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锡兰妃吃惊地看向两名尼姑,却见后一个尼姑一本正经道,“佛祖定能知晓娘娘的心意。” 另一个尼姑道,“娘娘,贫尼……对不住了。” 顾千雪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赫!这俩尼姑还开始一唱一和的唱红脸黑脸了,真想提醒她们一下,她们可是出家人!要四大皆空!为什么玩起宫斗比锡兰妃还娴熟呢? 而后看向锡兰妃的眼神越发怜悯,难怪长得这么美、早早生了儿子还不太得宠,水有源树有根,得在自己身上找毛病,俩尼姑都比她会做人、会办事。 二皇子毛嘟嘟的大眼睛转了转,将瓜子壳无声吐到手心,而后贴着墙角准备溜,可惜被顾千雪眼尖的发现。 “二皇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小样的,你娘整我,我整你,看谁倒霉? 650,佛堂3 650,佛堂3 二皇子马上就要溜出佛堂了,却又被这样生生叫了回来。 满脸的哀苦。 “二皇子到底要去做什么?”顾千雪再一次问道。 二皇子眼珠子转了转,“嘿嘿……嘿嘿,内急!” 顾千雪挑眉,“哦?正好,我也内急,咱们一起。”说着大大方方地跟了过去。 “……呃?”二皇子哑口无言。 “怎么?走啊。”顾千雪道。 二皇子如同打蔫的茄子,“我……我突然又没有内急了。” 顾千雪点头,“真巧,其实我也能再憋一会。” 二皇子一副见鬼的表情,“顾千雪你是女子,怎么说话这般粗俗不堪?” “啊!”顾千雪一脸的内疚,“难道宫中女子都不内急的吗?” “……”二皇子无语。 锡兰妃见自己儿子吃亏,心疼的要死,“顾千雪,安儿还有正事,你一个姑娘家别耽搁了男子的大事。” 千雪险些笑场,“人家都说懂子莫若母,但锡兰妃怎么就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呢?说厉王、太子,哪怕是四皇子有正事我都信的,您说二皇子……咳,也许会有人信吧。”最末尾的语气,带着一种闲闲的欠扁。 “顾千雪你那是什么口气?安儿是你未来的夫君,你知道夫为天吗?他就是你天!”锡兰妃怒道。 二皇子听见这句话,窝在锡兰妃伸手贼贼的笑,更欠揍。 顾千雪一摊手,“不是说皇上才是天吗?难道和二皇子成婚后,就要换天了?”语气慢悠悠的,带着一种威胁。 二皇子的笑脸戛然而止,锡兰妃便是再不靠谱,也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话,“别瞎说!这是在宫中,有些话不能说!你自己找死,别拉着我们安儿!” 顾千雪叹了口气,“好吧,我入宫不是与娘娘吵嘴架玩的,不是要拜佛祈福吗?娘娘是长辈自不能让娘娘辛劳,就由我们小辈代替吧,”说着,一伸手拽住二皇子的衣角,将其从锡兰妃伸手活活拖了出来,“二皇子,难道你不孝敬娘娘?” “孝!孝!谁说本皇子不孝敬母妃,小爷……不不,本皇子和他急!”二皇子跳着叫嚣。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二皇子分明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可惜这幅好皮囊了。 “既然二皇子孝顺,那咱们就替娘娘祈福吧。”千雪一只手紧紧拽着二皇子的衣角,另一只手一指蒲团。 最终,二皇子服软了,乖乖跪在蒲团上,两人十分虔诚的开始祈福起来。 无论心中是否虔诚,最起码看起来很老实。 随后,整个佛堂的气氛都变了。 之前是带着一种戏耍的感觉,无论是锡兰妃、二皇子还是两个尼姑,都站在一旁如耍猴似得虐待顾千雪。 但如今,却带着一种悲壮和小心翼翼。 两名尼姑深知得罪了锡兰妃,紧紧站在锡兰妃身后,大气不敢喘一下,战战兢兢,只希望过后不会被重罚。而其他宫女和嬷嬷也暗暗盯着锡兰妃的铁青的面容,生怕其突然发脾气,最后她们也受牵连。 没错,锡兰妃面色十分不好,不仅仅是因为对顾千雪的不甘和愤怒,还有便是对亲生宝贝儿子的心疼。 顾千雪已跪了好一会,双腿酸痛,她偷眼去看二皇子,却见跪在蒲团上的二皇子而是龇牙咧嘴、坐立不安,刚要扭动身体,却发现了顾千雪的视线。 “你……看什么看?”二皇子咬牙道,面色不善。 见二皇子不舒服,千雪顿时舒服了许多,莞尔一笑,“我在看二皇子漂亮的脸蛋啊。” 二皇子一愣,之后美滋滋的摸脸,“算你有眼光。” “……”顾千雪转回了头,心中默默将刚刚的话收回。 原本以为二皇子怎么也要说上几句谦虚的话,谁想到这么不要脸? 将内力缓缓灌注到双膝,促进了血液循环,增加了膝盖的力气,顿时觉得舒服许多。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二皇子终于受不了了,颀长的身子扭来扭去,好像躲跳蚤似得。 儿是母身上的一块肉,二皇子不舒服可将锡兰妃心疼坏了,急得直瞪眼,却又认为收回前言有失威严。“罢了,你们的诚意佛祖定会心领,你们起来吧,本宫也要去休息了。” 一旁的嬷嬷赶忙为其布置台阶,“是啊,是啊,娘娘这阵子为国祈福连续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娘娘快去歇息吧,累坏了身子,皇上是要心疼的。” 顾千雪也见好就收,因为她深知不能将人逼急了,否则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 但……苏凌霄说的简单,让她亲自进入慈安宫,配合无名居的探子找寻线索,问题是,她要如何下手? 宫女上前将二皇子搀起来,却没人管顾千雪。 锡兰妃匆匆离开,因她不想再看顾千雪一眼,哪怕是多一眼,都恨不得将其咬死。 二皇子出了佛堂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耐烦地将宫女赶走,自己则狠命揉膝盖。 顾千雪撇了二皇子一眼,向慈安宫大门而去。 “等等,”二皇子声嘶力竭的大喊,“你就这么走了?” 千雪停住脚,扭头一脸无辜地问道,“我不这么走,还怎么走?” “过来给小爷……不,给本皇子揉揉膝盖。”二皇子瞪了一眼过去。 “你自己不揉着呢吗?”千雪伸手一指他的手。 二皇子急了,“顾千雪你还讲不讲道理,如果不是因为你坑本皇子,本皇子用跪那么久吗?便是对父皇,本皇子也没跪那么久过。坑是你挖的,现在就过来自己埋。” 顾千雪噗嗤一下笑出来了,“你的意思是,我找个地方挖坑把你埋了?” 二皇子指着自己膝盖,“过来给本皇子揉膝盖。” 千雪自然不愿,“那么多宫女太监,随便拉个人都愿意为你效劳,为什么一定要我?” 二皇子装模作样的冷笑两声,“因为本皇子要让你知道,自己做的孽要自己来扛。” “呵呵,”被二皇子逗笑了,是讥讽的冷笑,“你这么惨,不正是验证自己说的话吗?如果当初不是你和你母妃暗算我,我会跑来跪佛堂?如果我不跪佛堂,自然也无法拉着你一起跪,所以说自作自受,便是你。” 651,佛堂4 651,佛堂4 二皇子着急却也没办法,论打嘴架,他是赢不过顾千雪的。 “顾千雪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本皇子?如果你想给本皇子当妃就老老实实的,如果不想当就赶紧去和父皇说说,你既对本皇子不好、还不去拒绝父皇,难道你的目的就是折磨本皇子吗?”在目的两字上,二皇子加重了语气。 不得不说,二皇子的无意之语,点醒了顾千雪。 ——是啊,她现在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入宫来玩耍?难道是来消磨时间?不,她身上还背负着苏凌霄交代的任务以及找出锡兰妃就是那母后黑手的证据。 想着,却见千雪面色一变,柔下了声音,“二皇子不要怪人家嘛,人家也是被逼无奈,不将你拉下水,锡兰妃娘娘如何能饶过人家?二皇子那般睿智聪颖,又如何看不出娘娘想刁难人家,人家还不是怕被刁难,而是跪坏了双腿,以后如何伺候二皇子殿下呢?” 只见二皇子浑身一激灵,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行了行了不用揉了,你好好说话,本皇子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千雪一僵,“刚刚我……很恶心?” “恶心至极。”二皇子冷哼。 “……”有种深深的挫败感,顾千雪抬起头,对着飘着朵朵云彩的蓝天唉声叹气,“我该怎么办啊,我哪会打探什么消息啊?”喃喃道。 “你说什么?”因声音太小,二皇子没听清。 顾千雪看了一眼身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二皇子,摇了摇头,“没什么,三公主约了我,既然锡兰妃娘娘不需要我陪着拜佛,我去找三公主。” “哦。”二皇子道。 如今,顾千雪对皇宫也算是半熟,几座知名的寝宫还是认识的。 三公主所住的寝宫名为燕萃阁,离应妃的寝宫不远。 为何名为燕萃阁,因为此地绿树成荫,还有许多雀窝,一道春季叽叽咋咋,最然很吵,却也别有一种生机盎然的味道。 顾千雪出了慈安宫,便独自一人溜溜达达地向燕萃阁而去,一路上碰见的宫女太监都一一为其屈膝请安,顾千雪微笑着回应。 就在那燕萃阁的建筑物隐约进入视线时,从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千雪,本王有话要对你说。” 不是别人,正是厉王。 顾千雪一愣,停顿了足足五秒,而后才是迟疑地转过来。 却发现,一身黑衣锦袍的厉王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一般。 他的面容依旧冰冷冷无情绪,甚至可以说带着暴虐的气质,但顾千雪却能看出,他心情不错。 关于这个诡异的特长,就连她自己都不知何时练就的,别人猜不透厉王的心思,她却能猜透。 但厉王心情好,却不代表她心情好。“什么?” “来这里。”说着,厉王转身,向距离不远的一个花园而去。 后宫处处是小花园,只要有一块空地,便被布置了花草和凉亭桌椅,毕竟不仅娘娘们需要休闲娱乐,便是下了值的宫女们偶尔也找个僻静的小花园晒晒太阳,聊聊天,绣绣花。 原本还有两个小宫女准备趁着天气好晒个春阳,却看见如杀神一般的厉王驾到,赶忙白着脸给两人匆匆见礼,之后飞也似的跑了。 随后,小花园便静悄悄的,即便没有侍卫,但也没人敢靠近花园。 厉王只低着头瞧着顾千雪,好半天没有任何言语。 千雪只觉得一颗心绷得如同鼓面,咚咚咚咚响得不停。 深呼吸一口气,她怒视而去,“尊贵的厉王殿下,你找我还有什么事?” “知晓本王为何让你同意赐婚了吧?”厉王不答反问。 顾千雪周身一僵,狠狠咬着唇,“我是否同意,不关你的事。” 厉王将她的不敬自动忽略,“你出现在慈安宫便是说明,凌霄的意见与本王一致,希望你找到毒物,以证明这毒出自锡兰妃之手。” 千雪刚想习惯性反驳过去,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呵,说得容易,但我具体要怎么做?我没学过侦查也没什么推理能力,当不了狄仁杰和福尔摩斯,难道你们还指望我假意投靠锡兰妃,打入敌人内部?”她实在不愿对锡兰妃低头。 “这倒不用,”厉王锐利的眸子环顾四周,“后宫有凌霄的探子,你只要负责给这些探子找机会或制造机会便可。” 顾千雪一愣,“制造机会?我哪知道怎样制造机会。”心中却是纳闷得很。 她可以肯定苏凌霄和厉王一直未见面,但即便如此,两人的思维方向却永远相同,思想也同步得很。 两人到底是怎样的情谊? “你不用知晓如何制造机会,也不用刻意讨好或惹怒锡兰妃,顺其自然,待有了时机,探子们自会行使自己的职责。”厉王道。 顾千雪不解,“真的假的?探子那么神奇?”因为惊讶,竟忽略了对厉王的排斥。 厉王本不想解释,但见千雪疑惑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慈安宫,有探子。” 顾千雪睁大了眼睛。 厉王撇了一眼四周,“我们周围,也有他的探子。” “真的?”顾千雪紧张的寻找了起来,“能……让他们出来给我看看吗?” “不能。”厉王想也不想就拒绝。 “为什么?”顾千雪不解地盯着厉王。 厉王轻蔑地瞧了一眼,“若你知道探子身份,只会坏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说她演技不好还沉不住气,“你太狗眼看人低了!” 若换一个人,敢说厉王是狗,怕毫不犹豫一掌劈来,但厉王却早已习惯了顾千雪的大逆不道,听顾千雪骂他是猫是狗是王八都十分平静,就好像说今日的天气很好一般。 因为厉王未回答她,千雪慢慢迷起了眼,“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厉王撇了她一眼,而后对着周围道,“丢个石子吧。” 紧接着,就看不知何处,一枚石子被丢出。 顾千雪悲哀的发现,即便探子已丢了石子,但她依旧找不出探子的藏身处。“罢了,也许我确实不是做细作的料,事情已经交代完了吧?那我走了。”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厉王出口,神情已不似之前的冷静。 “做什么?”千雪瞪了他一眼。 厉王犹豫好久,才叹气出声,“陪本王一会,好吗?” 652,相见1 652,相见1 春日暖阳下,微风吹过,嫩枝簌簌。 顾千雪未发现的是,在树叶响动的遮掩下,探子早已用精湛的轻功离开。 苏凌霄的探子自然想多探听一些厉王和顾千雪之间的对话,毕竟不希望自家主子被带绿帽子,但在离他不愿的外环,环着一圈厉王的暗卫,这也是厉王敢在花园公然谈话的原因。 探子不得不走,如果他不走,厉王的暗卫也会“请”他走。 当探子离开的瞬间,厉王撇了一眼探子离开的方向,这才收回了视线。 随后,两人就这般僵硬的站这,尴尬至极。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顾千雪终于被这种压抑的氛围逼得喘不过气来,跑去找了个石凳坐下。 厉王也走了过去,在顾千雪面前的石凳一撩衣摆坐下,与她隔着一张小小的石桌。 “阴魂不散。”顾千雪嘟囔了句。 厉王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却未反驳。 就这么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顾千雪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犹豫再三,呐呐道,“应姑娘美丽又贤惠,温婉又博学,与你相配,将来定会是个贤内助的……恭喜。” 厉王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欲言又止,最后却只用一个字来回答,“嗯。” “你……”千雪叹了口气,“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微风吹过,将千雪零散几缕的发丝吹乱,本春风温暖,却莫名泄着一股凄凉。 “本王也不知。”厉王如实道。 顾千雪抬眼看去,却发现厉王的双眼从始至终都是放在她身上,本冰冷的眸子安静,就好像雄狮趴在山崖旁沉思一般,虽是看着她,却又好像透过她在看其他什么东西、在想什么事情。 压抑下心底的酸楚,顾千雪站了起来,“三公主还在等我,我先走了,你保重。” 厉王从沉思中惊醒,静静看着千雪站起准备离开,“若遇到什么困难、棘手的问题,尽管来找我。” 千雪刚要狠狠的讽刺过去,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应该是不会找你,或者说不想再见你,只希望我们后会无期罢。”说完,再不留恋,转身而去。 她走了,却不敢回头,连她自己都不知在怕什么。 也许她怕厉王一直目送她的背影罢,但却更怕,厉王的视线根本未落在她身上。 女人,就是这般矛盾的动物。 燕萃阁。 听说顾千雪到来,那些忠诚小弟小妹们全员到齐,三公主、四公主、五公主不说,还有五皇子、六皇子,她俨然是个孩子王无误。 此外,令顾千雪惊讶的是二皇子也在。 “你怎么在?”千雪问。 如同没骨头的八爪鱼一般的二皇子瘫坐在太师椅上,一只手抓着苹果,另一只手提来了一串葡萄,“我怎么就不能在?这是三皇妹的地盘,我这个当皇兄的来看看妹妹,有什么不对?”说着,一口咬下三、四个葡萄,嚼了嚼咽下去。 葡萄是秋季才有,南樾国的暖房反季水果技术不若现代,这些反季水果都是从南方的暖房快马加鞭运来,十分珍贵。 三公主好容易得到一串,自己都舍不得吃留给喜欢的千雪姐姐,却被这个不要脸的皇兄拿去吃。 吃就吃吧,还牛嚼灵芝一般的吃。 “拿来,这不是给你吃的!”三公主毫不犹豫,从二皇子手中抢来葡萄。 二皇子一下子坐直,“喂,喂,三皇妹,你从前不是跟二皇兄我关系最好吗?” 三公主有些汗颜,因为二皇兄虽然不学无术,但对弟弟妹妹却是打心眼里的疼,从小带着一起玩自是不说,每次宫外有什么新鲜玩意,都第一时间弄来,分给弟弟妹妹们玩。 “二皇兄别生气……你……你听我解释,咱们在宫内经常能吃到葡萄,但千雪姐姐却很难吃到,所以皇妹想留给千雪姐姐。”三公主委屈道。 顾千雪噗嗤一笑,“三公主不用这般客气,我不喜欢吃葡萄。”为其解围。 二皇子一听顾千雪不喜欢吃,又从三公主手里抢了回来,开始大吃特吃起来,引得三公主和四公主、五公主气得直跺脚。 千雪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二皇子啊,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看见他,心中的烦闷竟少了许多,难怪皇上这般喜欢二皇子。 “二皇兄,连我们都能听出千雪姐姐是客套谦虚,你……你就给千雪姐姐吃嘛。”四公主气得原地蹦跶。 三公主急忙道,“四妹算了吧,沾了二皇兄的口水,千雪姐姐怕也不愿吃了。” 还未等顾千雪说话,二皇子就慢悠悠道,“沾了本皇子口水怎么?她是我未来媳妇,以后要吃我更多口水呢。” “你!”三公主十四岁,已被嬷嬷逐渐教导了男女之事,一下子脸红起来。“二皇兄,你别乱说话!” 四公主也仿佛懂了什么,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五公主和五皇子、六皇子则是一脸的懵懂,齐齐围上二皇子,“二皇兄,为什么千雪姐姐会吃你口水啊?” “够了!”千雪忍无可忍,几步上前,一把捏住二皇子的耳朵,生生将其从太师椅上拽了下来。 “哎呦呦呦,疼死我啦!反了你了顾千雪!哎呦……姑奶奶别拽了,好疼。”满屋子都是二皇子的惨叫声。 “看你还敢乱说?”顾千雪真是气坏了,“宫凌安你靠谱点行吗?他们都是你的弟弟妹妹,年纪这么小,你忍心荼毒他们吗?” 二皇子吃牙咧嘴,“早晚都要知道……哎呦呦,疼疼疼!” 千雪将二皇子的耳朵狠狠拽开,而后尴尬地对几个小萝莉正太解释,“以后是一家人了,就要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你们想想,大家都拿着筷子,夹同一只盘子里的菜,口水是不是就沾了菜上?是不是就互相吃了口水?” 皇家萝莉正太们恍然大悟,频频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吃了好多二皇兄的口水呢。”因为经常在一起吃饭。 “……”这一次,是让皇子面色异常了。 顾千雪瞪了二皇子一眼——自作自受! 653,相见2 653,相见2 与二皇子相同,三公主和四公主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顾千雪不忍心见两名少女对未来夫君的幻想就这么被不靠谱的二哥所破坏,赶忙岔开了话题,“我们来玩游戏好吗?我教你们打纸牌,十分好玩。” 果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为什么顾千雪能当孩子王?倒不是她多有吸引力,而是她总有好玩的游戏,孩子们最喜欢玩,自然都愿意跟着她。 三公主想到之前的丢沙包,有些委屈。 十四岁的年纪,在现代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在南樾国却被迫背负了成年人的重任,爱玩的天性却无法泯灭。“千雪姐姐,那个纸牌……我能玩吗?” 顾千雪笑道,“当然可以了,纸牌的话,咱们就要分成两伙玩。” 一群刚刚还叽叽咋咋欢呼的孩子立刻闭了嘴,竖起儿童听规矩。 千雪为其耐心解释,“这纸牌就如同下棋,需要一些心智,但三公主已经十四岁,但六皇子只有六岁,心智差距太大,所以咱们要分大龄组和小龄组,具体规则是这样的,但在这之前,我要先做道具。” 紧接着,便和三公主找了道具白纸板出来,顺便还做了两幅扑克牌、教了规则。 最后的分组是这般:顾千雪、三公主和五皇子一组。四公主、五公主和六皇子是一组,分成两伙来打扑克。 “喂喂喂,顾千雪,还有我呢?你将我忘了?”二皇子冲到了顾千雪面前,修长的手指、莹白的指尖,无辜地指着自己的完美的鼻尖,“我可是你未来相公,你怎么能将本皇子忘了?” 顾千雪瞪了他一眼,“哦,你去和四公主他们一起。” 三公主等人憋着笑,要知道,二皇兄已经二十一岁了,若放在民间,早已成了孩子爹爹了。 二皇子怒了,“顾千雪,你信不信本皇子收拾你?你竟然蔑视本皇子聪慧的头脑!” 却见,二皇子真是怒了,如玉般的面颊粉红粉红的,精致的眼角也红了,顾千雪暗香,面若桃花,也许就是这般吧。 心中惊艳归惊艳,但不妨碍她对二皇子的鄙夷。“说得好像你能打过我似得。” “……”二皇子顿时又如同打蔫的茄子。 别看二皇子人高马大、身材修长,但顾千雪到底还是有一丢丢武功内力的,想对付这么个纨绔公子哥,轻松加愉快。 二皇子很是哀怨,“顾千雪你别忘了,本皇子可是你未来的夫君。”无比委屈,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三公主等人自然挽留,毕竟是他们的皇兄,平日里关系十分亲密,比起冰冷冷的大皇兄、身负重任的三皇兄和一板一眼的四皇兄,他们更喜欢的是陪他们玩,和他们一起喜怒哀乐的二皇兄。 什么才学不才学又能怎样?身在皇家,一生衣食无忧。 见二皇子的模样,顾千雪无奈叹气——到底谁是小媳妇?相比较而言,二皇子才是真正的小媳妇。 “罢了罢了,回来吧,和我们一起。”道。 二皇子本哀怨落寞的背影突然如同打了鸡血似得挺直,连蹦带跳的跑了回来,“真哒?” “……真的。”顾千雪道。 “来来,你们几个都小心,二皇兄可不会手下留情呦。”说着,挽起了袖子,二皇子最喜欢各种玩具、游戏了。 顾千雪定下的规矩,不分伙,自己打自己的,输的人也没什么特别的惩罚,命下人熬了一碗浆糊,谁输了就用浆糊贴一张白纸条在脸上。 贴纸条不疼也不累,却是耻辱,尤其是女孩子,战战兢兢的不想贴条。 很快一个时辰便过去了,众人发现这扑克实在好玩,打着扑克竟时光飞速。 一个时辰过后,却见四公主那边,三个人平分秋色,脸上都帖着条,其中四公主的少上一些、六皇子的多了一些。 再看顾千雪这边,所有纸条都齐齐贴在了二皇子脸上。 之前那如同雕塑般的美男子见不到了,却出现了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翁。 “哈哈哈哈——”众人发出哄堂大笑。 顾千雪也忍不住爆笑起来,趴在桌子上,一边笑一边用拳头狠狠砸着桌子,直笑得眼泪出来,腹部生疼。 二皇子十分窘迫,“笑什么笑,笑什么笑,人家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本皇子这是被赐婚后遗症,”突然,几乎要痛哭流涕,“本皇子怎么办?本皇子也很慌啊!” 不得不说,顾千雪将之前的不快一扫而光,二皇子虽然很二,但绝对是开心果一枚! 见二皇子那垂头顿足的模样,顾千雪直觉得二皇子像哈士奇——长着一副精致完美的外表,却总干那些让二得令人发指之事。 众人正笑着,却听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到、秦妃娘娘到、锡兰妃娘娘到、应妃娘娘到……”就这么念了这么一长串。 皇上率先入内,道,“在笑什么呢,也给朕说说。朕就知道,只要你顾千雪在,就少了乐子。” 众人赶忙上前,为皇上以及众嫔妃请安。 皇上和众妃看见二皇子以及四公主、五公主还有六皇子脸上的纸条时吓了一跳,“千雪,你们这又是在玩什么?法师除魔吗?”秦妃不解地问。 还未等顾千雪回答,三公主一边擦着笑出的眼泪一边回答,“秦妃娘娘是这样,我们在玩千雪姐姐教的纸牌,这纸牌十分好玩,有输有赢,输的人便在脸上贴一张纸条,输的越多,贴的便越多。” 因为三公主的解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开始数众人脸上的纸条起来。 当看到二皇子脸上的纸条时,皇后眼中闪过讥讽和不屑,锡兰妃则是气坏了,美艳的面颊一阵青一阵白,“顾……”刚要怒吼,但顾忌皇上在旁,便生生吞了火气,“千雪,你与安儿未来也是一家人,怎么就这般欺负未来夫君?” 二皇子赶忙道,“母妃您误会了,顾千雪没欺负儿臣,是……儿臣技不如人!” 所有人都能看出,二皇子输得很惨。 皇上的面子也挂不住,毕竟是他的儿子,还是一个十分喜欢的儿子。 情急之下,顾千雪也顾不得和锡兰妃之间的纠葛了,“锡兰妃娘娘您真误会了,实际上二皇子是让着我们呢,是谦让,而不是真的输。”说着,对二皇子暗暗使眼色。 654,相见3 654,相见3 顾千雪此举算是为二皇子找了个大台阶,无论皇上以及后妃是否看出,二皇子脑子抽风似得明白过来,千年一遇的看懂了顾千雪的神色。 顿时一反之前那纨绔没出息的模样,装模作样的正经起来,“母妃,正如千雪所说,和儿臣一起打牌的除了千雪便是皇弟皇妹,儿臣怎好欺负他们?只能暗暗放了水,哄孩子们高兴罢。” 顾千雪也是暗暗松了口气,二皇子总算是靠谱了一回。 三公主和五皇子赶紧道,“是啊,是啊,父皇,二皇兄一直是让着我们的。” 皇上大为感动,走过去欣赏地拍了拍二皇子的肩,“安儿好样的,你有一颗仁心,朕深感欣慰。” 秦妃也笑道,“是啊皇上,就关爱家人这一点,沨儿虽年长二皇子一岁,但做得远远没有二皇子好,宫中皇子、公主们,哪怕是宫人太监,最喜欢的就是二皇子。”她这般说,实际上是为顾千雪解围。 千雪自然也是领会秦妃的帮助,但不知为何,对她的亲密却怎么都不如在厉王府时。 当初在王府时,她是真心喜欢秦妃,日日前去陪伴,绝无其他目的。 但如今……到底从何时开始的呢?是从秦妃违背心愿的入宫,还是从秦妃支持厉王求亲丘安然开始? 无论什么原因,从前那美好的回忆好似化成了泡影,只剩美丽气泡残破后剩下的水摊。 对秦妃那示好的眼神,千雪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走到二皇子身边,开始动手为其撕脸上的纸条。 “哎呦……”二皇子下意识道。 顾千雪压低了声音,“别喊,不然毁人设。” “毁人设是什么意思?”二皇子小声问。 “就是你刚刚的人物设置大义凌然,现在你这么鬼哭狼嚎,就没有那股正义的气势了。”千雪小声答。 二皇子恍然大悟,“对,要装到底。”说着,便板下了脸。 两人靠在一起,一个轻轻俯着身,另一个则是仰着头,男俊女美,加之窃窃私语,如同一幅画儿般登对,甜蜜又暧昧。 秦妃和皇上相视而笑,锡兰妃的火气小了许多,但看顾千雪时还是觉得不爽,开始计划怎么把这个不听话的小贱人弄服服帖帖了,否则自己的善良儿子定会被其欺负。皇后则是不着痕迹的嗤笑,一个傻子一个婊子,绝配。 三公主见到这一幕时,都要冒出星星眼了,喃喃道,“如果我也能找到个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就好了,我的如意郎君到底在哪里呢?” 四公主和五公主开始起哄起来,“呦,呦,三姐姐怀春了。” 三公主脸一红,瞪了两个小萝莉一眼,“先撕了你们脸上的纸条吧。” 另一边,顾千雪内疚的发现,当时给二皇子贴纸条时,恶作剧的多用了许多的浆糊。 宫中浆糊可外面不同,粘性更大,也不知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宫中的纸和外面的也不一样,因为造纸术还不算特别高超,做出如现代那般特别薄的纸张,要么是薄如卫生纸,一碰就碎,要么是厚实如同纸板。 而二皇子脸上贴的,就是后一种。 费力地撕二皇子脸上的纸条,很快,二皇子娇嫩白皙的皮肤一道一道的红色,好似撕其皮肤一般。 顾千雪内疚道,“是不是很疼?”实际上问了一句废话,不说别的,只看二皇子红肿的脸,也能预料疼痛。 却见二皇子义正言辞,瞪着一双通红的眼圈道,“不!疼!” 另一边,正撕纸条的四公主嗷的一声就喊出来了,紧接着哇哇大哭,“好疼,好疼,好疼!” 应妃瞬间冲了过来,心疼的抱住五公主道,“绯儿别动,让母妃看看!” 实际上五公主粘纸条用的浆糊还真不算多,只有一点点,但应妃看过后,急得都要哭出来,想怨却又一副忍着不怨的模样,“这个东西不能硬撕,否则易伤了面皮,面皮不能伤,伤了后轻则落斑、重则长疤。” 锡兰妃看向二皇子,惊叫一声也冲了过去,一把将顾千雪推开,“安儿,你没事吧?”说着想碰二皇子的脸,但又不敢去碰。 顾千雪开始内疚起来,她哪知道宫中浆糊这么霸道?这么厉害的浆糊,运到现代都能粘豆腐渣工程好么? 二皇子笑着安慰,“母妃别担心,一点不疼,皇妹皇帝皮肤还娇着,儿臣粗皮老肉,耐磨得很。”说着,还自己拍了两下。 皇上明察秋毫,早看出其中的道道,看着二皇子,欣慰地点了点头。 顾千雪心虚又惊讶地看了过去,她突然发现……二皇子非但不是坏人,还是个非常非常难得的好人。他善良纯真,既不势力又没野心,孝敬父母关爱弟妹,虽然娇气一些,但在紧要关头却明白事理。 二皇子确实是个良配,可惜她却没那个福气,只衷心希望,将来二皇子能遇见一个了解他的好、照顾他的女子,平安欢乐的度过一生。 应妃沉思半晌,道,“来人,取温水和巾子。” 立刻有宫女端来盛满温水的水盆,另外公主拿来洁白的新巾子。 应妃先是将巾子用温水蘸湿,而后轻轻盖在纸上,不一会,湿润,从五公主的脸上自动脱落。 千雪更为内疚地看向二皇子,却见二皇子也在哀怨的看着她,那眼神真如同委屈的小媳妇一般。 四公主的母妃是如妃,如妃就这般先看过应妃处理,确定不会有伤害后,这才也效仿地将四公主脸上的纸条撕下。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注意到如妃,却发现如妃看似柔弱胆怯,但实际上很能沉得住气,遇事冷静。 果然,除了皇上年少时所娶的皇后和锡兰妃外,其他妃子很靠谱,最起码有种后宫甄嬛传的感觉。 处理好了五公主的纸条,应妃领着五公主对皇上和皇后屈膝,“皇上请恕罪,臣妾失陪了,带绯儿去休息下。” 皇上点头应允,皇后关切道,“本宫那里有隋玉霜,一会让人送去。” 应妃回道,“多谢皇后娘娘了。”之后头也不回,带着五公主便匆匆离开。 655,相见4 655,相见4 随着应妃离开,皇上和后妃们也逐一离去,刚刚还欢声笑语的燕萃阁一下子冷清得尴尬。 “你还不走,等什么等?”锡兰妃对着二皇子吼道。 二皇子愣了下,而后点头,“哦哦,行,走了走了。” 顾千雪轻声和三公主告别,之后追了过去,跟在二皇子身后。 锡兰妃当着众宫人的面,直白白地瞪了一眼,“你跟着做什么?还嫌安儿伤得不够重?” 顾千雪道,“应妃娘娘说得对,二皇子脸上的伤一定要好好处理,伤口虽不深不会落疤,但极有可能因为表皮层损伤而留下斑点。” 二皇子一听会长斑点,虽未哀嚎,但脸上却别有一种悲壮。 锡兰妃急坏了,“顾千雪,你自己丑为什么还要拉着我安儿丑!你……你分明是嫉妒,你这个丑女!” “……”千雪无奈地叹气,“娘娘误会了,我真的不是嫉妒,我是真心想帮二皇子消毒。”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二皇子只觉得耳膜震得发疼,嘟囔着,“谁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明明两个女人足矣。” “安儿你说什么?”锡兰妃问。 二皇子赶忙满脸堆笑,一把抓住顾千雪的手腕,“儿臣是说,天下最美丽最漂亮的便是母妃了,母妃吉祥、母妃安康、母妃再见,咱们回头见。”说着,就拽着顾千雪飞也似的跑了。 “诶……诶……”锡兰妃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两人跑得只剩下身影,气得直跺脚。“这个狐狸精,气死本宫了!” 一名宫女上前,年纪大概十七八岁,容貌虽平平,丹凤眼、小鼻子、薄嘴唇,但排列起来却给人一种舒服感。“娘娘息怒,二皇子已走了,别外人看了热闹。”低声道。 锡兰妃这才醒悟,喘着粗气点了点头,“欣苑,你说得对。”而后狠狠瞪了一眼顾千雪的背影,“咱们走。” 一众宫人跟随锡兰妃,而这名年轻宫女欣苑,也走在锡兰妃的斜身后。 欣苑跟了锡兰妃四年,因为性格温顺细心,已成了锡兰妃的心腹宫女,锡兰妃对其十分看重信任,其就如同锡兰妃的左右手,无人能撼动其地位。 锡兰妃故作镇定地回了慈安宫,入了宫后便开始发脾气起来。 欣苑将宫人们都遣了下去,自己则是守在门口,也不相劝,就静静陪着锡兰妃发脾气、砸东西。 直到将整个房间里的珍玩都砸了个稀巴烂,锡兰妃本人也喘着粗气跌坐在床沿,这才赶忙沏了壶茶,端了上来,“娘娘累了吧?娘娘请喝茶。” 锡兰妃道,“本宫哪还有心思喝茶?都要被那个小贱人气死了!这世上怎么有这般无法无天又不要脸的小贱人?被厉王玩腻了甩了,还以为自己冰清玉洁?指婚给安儿就算了,毕竟人家投了个好胎,有权势的外公和宠溺的父亲,但她如果老老实实不就行了?天天整这些幺蛾子?我命苦的安儿啊……”说着,掏出帕子开始大哭起来。 欣苑端着茶碗,再未搭话,就陪着锡兰妃嚎啕大哭。 锡兰妃一边哭一边骂,“本宫上辈子到底造什么孽了,怎么就惹上这么个贱人?她不是皇后看好的太子妃吗?她不是秦妃拉拢的赵元帅孙女吗?她们倒是拉啊,怎么塞给本宫了?气死人了,真是气死人了。” 欣苑继续不语。 锡兰妃骂了好一阵,声音越来越小,“安儿虽然顽劣,但善良无比,陛下虽谈不上器重安儿,但论起疼爱,咱们安儿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凡宫中有什么好玩的、珍贵的,皇上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安儿,怎么就……怎么就给安儿指了个这个婚?” 欣苑待锡兰妃声音越发小了,滔天怒气转为哀怨,这才将温的茶递了过去,“娘娘消消气,先将这茶喝了润润喉,实际上皇上为二皇子指了个好婚。” “好婚?”正要接茶碗的锡兰妃勃然大怒,“欣苑,你也昏了头了?” 欣苑乖乖地摇了摇头,“娘娘您稍安勿躁,您喝着茶,奴婢为您分析一下。” 锡兰妃对欣苑信任,便接了茶,慢慢喝了起来。 “千雪郡主名声虽不堪,但在京城中的才名也不小,如今虽被厉王殿下抛弃,但您也应知晓,无论是厉王还是太子,都对千雪郡主无比宽容照顾,不得不说,千雪郡主的命就是这般有福,”欣苑不卑不亢的分析,“皇上宠爱二皇子众所皆知,厉王和太子虽未表现,却无法保证他们不嫉妒。厉王和太子一个比一个阴险毒辣,如果真的记恨二皇子,待皇上百年之后,二皇子怎么办?” 锡兰妃恍然大悟,“是啊,那……那怎么办?” 欣苑继续道,“所以,这个时候便要用上千雪郡主了,已千雪郡主的背景以及势力,没人敢轻易动她,二皇子自然也就安全。” 锡兰妃了然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但……本宫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欣苑又为锡兰妃倒了杯茶,“别说皇家权贵,只说民间,谁不是三妻四妾?夫君喜欢正室的情况少,喜欢宠妾的时候多。” 欣苑极会说话,一边了却锡兰妃心头的怨气,一边不动声色地哄锡兰妃开心。 锡兰妃虽贵为妃子,但自己心中也知晓,她的身份放在民间就是个妾,而欣苑所说“夫君喜欢宠妾而非正室”的话语,是她最爱听的。 “你说的对,”锡兰妃饮了茶,“好在本宫身边还有你这朵解语花,但……”语音再次迟疑,“难道就让顾千雪继续这么无法无天?” 欣苑笑着摇头,“千雪郡主就如同那双刃剑,虽锋利无比但极有可能伤到娘娘和二皇子,所以娘娘要做的,是将双刃剑变为之对外的单刃剑。” “你是说,驯服她?”锡兰妃问,“您说得容易,但到底要怎么驯服?今日本宫明明要她跪佛堂磨磨棱角,最后呢?竟逼着安儿一起受罪。” 欣苑道,“娘娘再好好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娘娘这般聪明。” 锡兰妃对欣苑无比信任,真的冷静下来,开始思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锡兰妃尖叫一声,“本宫有办法了!” 656,相见5 656,相见5 与此同时,另一边。 当顾千雪第一次来到二皇子寝宫,看见牌匾时,内心是崩溃的。 因为感觉自己穿越回了现代——摔!磅礴大气的宫殿,怎么叫欢乐谷啊! 欢乐谷?是北京欢乐谷、上海欢乐谷、深圳欢乐谷还是成都欢乐谷?二皇子不靠谱,皇上怎么也开始不靠谱起来了? 等等! 顾千雪心底突然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不叫别的而叫欢乐谷,难道? 再想到,按照道理,身为皇子应该拼了命的争夺皇位当皇上才是,而二皇子压根就不愿当皇上。难道……他也是个穿越的? 一种宫人为二皇子和顾千雪请安,就在二皇子准备大步走回家时,却被顾千雪拽了住。 “what is your name?” 二皇子疑惑道,“我的腰内?你腰内怎么了?” 顾千雪一愣,欢乐谷是现代的娱乐场所,而且义务教育普及,便是文盲都能喊出英文的你好再见。难道二皇子不是现代人?欢乐谷只是碰巧? 顾千雪鼓起勇气,轻轻道,“中、国?” 二皇子一脸的迷茫,“中国?是一个国家吗?诶?我听说过楚炎国、北醴国,没听说过中国啊。” 顾千雪不死心,“英、国?” 二皇子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不是鹰沙国?” “……”顾千雪的心算是彻底落下,但同时又是失落,不知为何,她心底是希望二皇子为穿越人士的,她想与人分享秘密,或者抓个同病相怜的人也好。“没什么,进去吧。” 说着,还没等二皇子走入欢乐谷,自己先进了去。 二皇子一头雾水,也跟着入了宫。 二皇子的宫殿极其简单,但却又令人无比舒服。 没有昂贵的古玩,没有故意摆设的器物,一切都以实用为主。 “喂,你还没回答本皇子呢,你跟来做什么,看本皇子的笑话?”二皇子一边照着镜子一边问,表情痛苦不已,心疼自己的花容月貌。 顾千雪没理她,而是交代宫女去取一些用具。 宫女听候又试探地眼神询问二皇子,得到批准后,转身去准备。 “自然不是,你的笑话用跑来欢乐谷看?早在燕萃阁就看够了,”顾千雪毒舌地回道,丝毫不留情面,“伤口虽不大,但必须要仔细处理,否则真落了斑就不好了。” 二皇子却突然笑了,“我丑一些,你是不是就不嫁我了?” 顾千雪噗嗤一笑,“搞得我好像真巴巴地非君不嫁似得,实话和你说了吧,我不会嫁你的,只是暂时还不能违逆了皇上。” “但早违逆晚违逆都是违逆,为何还非要等到良辰吉时?”二皇子虽然在回答顾千雪的话,但一双眼睛却盯着铜镜中自己俊美的倒影,“难道你在试探什么?难道你在打探什么消息?” 顾千雪顿时惊了下,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捉了马脚一般。 再定睛看向二皇子,发现其依旧一副挖玩世不恭的模样,绝美的面颊满是自己被毁容的痛苦。 “我能打探什么消息?”千雪警惕道。 二皇子挑眉,“既不是打探消息,为何不直接拒绝父皇?” “……”是啊,这个问题也难住顾千雪了,她要用什么理由?或者说二皇子知道了什么? 二皇子猛地转过身来,哈哈大笑,“顾千雪你就承认了吧,你暗恋本皇子、垂涎本皇子的美貌,你在拖延时间,想让本皇子爱上你,告诉你,本皇子聪明绝顶、智慧过人,如何看不出来?” “……”顾千雪。 正在这时,宫女端着顾千雪所需的物品入了房间。 千雪没理他,而是捏了一点盐放入温水盆里调制淡盐水,再将干净巾子蘸了淡盐水。 “过来坐下。”顾千雪道。 二皇子一脸的警惕,“你……你要干什么?你刚刚捏水里的东西是什么?呀!难道你无法得到本皇子就想毁了本皇子?”惊叫起来。 “……二皇子您脑洞真大。”千雪由衷道。 二皇子怎么也不肯过去,“本……本皇子不用你了,来人啊,去找太医。” 顾千雪冲了过去,将其一把拽了过来,“大男人的,怎么这么矫情?”毫无怜香惜玉。 紧接着,二皇子鬼哭狼嚎的叫声再次重现。 “哎呀!好疼啊!顾千雪,你到底在做什么?哎呀呀!好疼啊,是不是辣椒水啊?”二皇子如杀猪一般尖叫。 顾千雪为期用盐水消毒后,耐心解答,“不是辣椒水,是盐水,你听过一个词吗,叫伤口撒盐。” “哎呀,好疼啊!”二皇子喊着。 顾千雪翻了白眼,“有那么疼吗?这是淡盐水,再说你脸上表皮层确实有轻微撕裂,但这伤口肉眼都看不到,哪有你表现的那么疼?” 二皇子继续嚎,“谁能和你比啊?本皇子的皮肤娇嫩得和豆腐似得,一点点伤口都很疼的。” “……”千雪嘴角抽得厉害,“真想给你弄些辣椒水。” 但无论如何,自己的过失就要自己来承担,待估量消毒成功后,又用另一个帕子沾了冷水为其清理,最后将一只丝绸的帕子用剪刀剪成面膜的形状,浸了冷水后,为二皇子敷在脸上。 “躺着别动。”顾千雪将其临时面膜中的气泡轻轻推出去。 “这个是什么?本皇子会不会毁容?”二皇子惊慌的问。 “现在不会毁容,但敷面膜时若你再这般乱动乱说话,起了皱纹可就苍老。”千雪随口乱说的吓唬他。 顿时,二皇子一动不动,更一声不吭。 千雪无奈地摇头,她之前实在没见过这么爱美如命的男人,如果非要用动物来形容他,那便是公孔雀和哈士奇的结合体吧,美丽、自恋还很二! 入了宫,顾千雪便发觉了生活的繁忙。 本来打算回千雪阁好好睡上一觉,却被三公主请去了燕萃阁,死活也要将其留下过夜。 顾千雪可以理解闺蜜之间同床共枕的行为,也许三公主将她当成了闺蜜也说不定呢。 可惜,顾千雪却只将三公主当成了一个孩子。毕竟她二十几岁,三公主才十四岁,两人心里年龄相差太大,如果成闺蜜? 而令顾千雪想不到的是,就在她与三公主下塔的卧房,深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潜入三公主的卧房,当着沉睡的三公主,弄醒了顾千雪。 漆黑中,就在千雪准备大叫时,他捂住了她的嘴,“别怕,是我。” 657,相见6 657,相见6 黑暗中,顾千雪眼睛睁得硕大。 太子? 见顾千雪不挣扎,一身夜行衣的太子这才松开手,半蹲在床沿。 顾千雪惊呆了,她身子僵硬地回头去看窗内侧睡的是三公主,而后吃惊地看着蹲在床沿微笑着的太子,“你对三公主下迷药了?”用最小的声音问道。 当听到“迷药”二字时,太子的桃花眼顿时生了寒冰,但随即又消亡,恢复了笑意。“我没有迷药,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用另一种方法解释了之前的误会。 顾千雪的眼神闪了闪,“我知道……那一次的迷药不是你下的。” 突然,三公主突然说了梦话,“我赢了……我赢了……赢……了……” 顾千雪吓了一身冷汗。 好在,三公主喊了两句梦话,再次睡了过去。 千雪再惊悚地看向床沿,却发现太子依旧在,非但没离开,更一屁股坐在了脚凳上,笑盈盈的没有半丝惧色。 “你疯了?这是你妹妹的房间!她一会醒来看见你怎么办?”顾千雪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声音知小,怕是只有自己能听清楚罢。 “那就发现我们的事呗。”也许因为顾千雪的理解,太子心情竟然很好,之前还在烦恼如何向其解释。 顾千雪哭笑不得,觉得自己真是见了鬼了,怎么碰见这么一群疯子。 便是气急败坏,千雪也不敢大声指责,因为怕将三公主弄醒,“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吗?” “来解释的,”太子道,没了之前的笑容,面色严肃下来,“上一次在麒麟宫,你中了迷药,本宫中了春药,换句话说,我们两人都是受害者。” 顾千雪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啊,下迷药和春药的另有其人,但太子的目的也不纯,这些她都听厉王说了。“我……知道了,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只能这般。”她知道太子对她有兴趣,但有种直觉,太子对她的感情也仅仅是兴趣别无其他。 无论是兴趣还是什么,顾千雪都不在乎,她要离太子远远的,越远越好。 如果说厉王是一颗威力无比的导弹的话,太子便是一枚定时炸弹,不知是安全还是危险,不知何时会爆炸。 太子的眸色若有所思,“顾千雪,你保重,我们还会见面的。” 顾千雪匆忙点头,“你也保重,太子殿下快离开吧,否则被三公主发现了,就糟糕了。” 太子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千雪,而后缓缓站起身,慢慢后悔,不知不觉融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顾千雪不敢大意,睁大了双眼紧紧盯着,直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确定了房间内没了人,这才松了口气。 太子到底有何意图?是来解释那迷药不是他下的?但如果仅仅解释,又为何跑到三公主的房间,她知道若太子想找机会与她解释,随时都会有机会的,便例如白日里的厉王。 这个时候,三公主翻过身来,揉了揉眼,“千雪姐姐,刚刚有人说话吗?” 千雪再次一身冷汗,“有人说话?说什么?” “我也没听清说什么,就是好像有人说话。”三公主还没睡醒,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 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柔声道,“三公主怕是睡迷糊了,听错了。” “嗯,睡……吧……”三公主再次呼呼睡去。 千雪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心中暗骂太子,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哪有大半夜跑到妹妹房间里说事的,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被太子这么一吓,顾千雪能再睡着才怪呢,于是,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麒麟宫。 三道黑色身影如同夜色中的猎手,身手矫健,无声无息从夜空中滑入麒麟宫某个房间。 为首之人摘下黑色面罩,正是太子,另外两人是太子的两名心腹随从。 “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太子道。 “是,殿下。”两人也不推脱,转身便从窗子翻了出去,可见其执行能力。 太子未换衣服,而是推门出去,刚推开门便见孙嬷嬷在外急得走来走去,见到太子顿时大喜,“殿下您终于回来了,相爷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太子冷冷地撇了一眼,“怎么,他等得不耐烦了?” 孙嬷嬷被太子的眼神弄了一身冷汗,赶忙低头道,“回殿下,没……没有。” “哼,”太子冷哼一声,“某些人就是脸面给了太多,”声音骤然一冷,“便忘了,谁是主,谁是仆。” “是,是。”孙嬷嬷急忙附和着,她知道太子指的是裴丞相。 麒麟宫偏殿的一个会客小厅,房间不大,却奢华精致,满是琳琅满目的珍玩。 裴丞相大概一个时辰前就到了这里与太子密会,但却得知太子有事外出,只能干等着。 裴相在南樾国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谁敢让他久等?整个南樾国除了皇上外,怕是没有第二个人,如今却被自己的外孙如此怠慢。 太子并非见皇上,也非见皇后,那么大半夜的去何处? 裴相生生忍了,来了就等一会。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终于,太子来了,穿着一身夜行衣。 裴相见到一愣,夜行衣?之前的的愤怒消失,赶忙摒气,“太子殿下这是?”难道发生了无法预测之大事? 太子面色温和,唇角勾着淡笑,好似没事人一般,“裴相不用担心,本宫一切都好,刚刚是去见了故人而已。” 裴丞相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见故人要穿着夜行衣而去?还让他生生等了这么久? 但到底是裴相,心中愤怒却生生地压制住,“哦?是什么样的故人,能劳殿下大驾,这么晚还专程探望?” 太子笑了笑,“没裴相说得那么严重,只是个熟人而已,说起来与裴相也是大有渊源,顾千雪。” 实际上,即便太子不说,裴丞相也能猜到。 心中的无名火异常复杂,“难道殿下对千雪郡主依旧未死心?只可惜,皇上的圣旨已下,殿下还是收收心吧。” “死心?”太子突然笑了,随意坐在椅上,伸手将那滚烫的茶盏紧紧捏在手心,“本宫从来都不知,什么叫放弃,什么叫死心。” 658,相见7 658,相见7 裴丞相本就忍着火气,如今听太子这般说,哈哈大笑起来,“本相竟不知,太子的脾气变了,开始喜欢说大话了。”赤裸裸的嘲讽。 “说大话?”太子挑眉,“裴相何出此言?” 裴丞相冷笑道,“本相原本想助殿下一臂之力,在桃花腩伱香里下了些药,但殿下非但被厉王将计就计,更是中了春药,哈哈,殿下确实比以前纯真很多。”几乎撕破了脸。 太子目光猛地一顿,充满了杀气寒光,但也仅仅一瞬间,下一瞬间恢复了平和,“本宫今年二十岁整,便是天真烂漫又有什么不好?却没想到裴相设下的计谋被人参透利用,哎,裴相果然是老了。” “你!”上位者最怕衰老与死亡,他们恨不得长生不老、永葆青春,皇上如此、裴丞相也是如此。“太子难道忘了,本相是你的外公!” 太子吃吃地笑了,“好啊,那外公可否发了一个毒誓——裴家人永远不肖想宫家江山,哪怕只是肖想那么一瞬间,便立刻天打雷劈、暴毙而亡,裴家断子绝孙,永生永世不得翻身。外公,你敢吗?” 果然,裴丞相周身一僵。 古人与现代人不同,因为科技不发达很多问题难以解释,便极信天打雷劈之说,除非问心无愧,否则不敢发誓。 果然,裴丞相憋了个脖粗脸红,也未回上一句,“裴家这么多人,他们怎么想本相如何知晓?但本相敢说,我不肖想宫家江山。” 太子把玩着手中滚烫的茶碗,“裴相真是有趣,您多大年纪了?便是您想肖想,老天爷给你那时间吗?” 再次提了年纪。 裴相大怒,恨得直接夺门而出,恨不得与其不同戴天,恨不得与其扭打成一团。 但到底还是年纪积淀,便是再有滔天怒气,还是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压制了下去,语调也平和了不少,“太子殿下是刚刚遇到什么难题了,为何心情这般不好?”口吻中竟带了亲切。 太子笑着把玩手中的茶杯,那茶杯非双层隔热瓷杯,而是方便散热的单层。 因为杯内滚烫的茶水,太子的手已被烫得赤红,但其仿佛未察觉一般,依旧津津有味的把玩着。“看到了她,便想起了大皇兄,心情自是不快,但本宫却不能放手。如果说从前的顾千雪是个女人的话,现在便是本宫与大皇兄胜负的象征,就如同几十年后,争夺皇位一般。” 裴相恍然大悟,“但……事已至此,难道还有回旋的余地?” 却见,太子微微发功,从手心缓缓喷出冷气,刚刚还嚣张滚热的茶碗,立刻被冰住,碗中的茶水更是带了冰块。 太子掀开碗盖慢悠悠的品茶起来了,喝了三四口,这才缓缓开口,“难道外公看不出,宫中要发生什么?”抬起的眼神带了鄙夷和试探。 裴相眯眼,“太子殿下的意思是,顾千雪未拒婚,有其他阴谋?” “若无其他打算,便是千雪不拒婚,大皇兄会善罢甘休?”太子一边饮着冰茶一边慢悠悠道,“何况,还有那个身份成谜的苏凌霄。” 这些,裴相自然也是早试想过,但他却依旧不认为有什么办法可以抗旨拒婚,毕竟是圣旨,除非造反,哪有违逆之可能?“既然殿下有自己的打算,本相便不置喙,之前的不敬,本相要向殿下赔罪。”说着,便走到太子面前准备下跪。 裴相能真跪?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太子眼底带着讥讽,但口中却说得好,“外公别这般说,是本宫任性将你激怒,错在本宫。”说着,将其拉住。 裴相本就不想跪,见太子相扶也就顺势起身了。 “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裴相问。 太子笑道,“等。” 裴相一愣,“就这么干等着?” 太子缓缓摆了摆手,“本宫自然得等,但裴相还是有事要忙的。” 裴相知晓,这是太子要对他下发命令,“好,殿下请讲。” “之前你们不是在关东城做了手脚,意欲陷害镇远大元帅赵远征通敌叛国之罪吗?”太子慢悠悠道,口吻轻忽得如同谈天气美好一般轻松。 裴相一头雾水,“是,在顾千雪第一次明确拒绝殿下心意,执意与厉王沆瀣一气时,便已部署好。但……殿下不是屡次制止吗?” “因为从前认为,赵家军应该归本宫才是。”太子俊美的面颊逐渐冷下来,“既然如今已确定非本宫之物,为何还要留下?得不到的便毁掉,并非是大皇兄独特的喜好,本宫也很喜欢呐。” 裴相更是不懂,“殿下,但我不懂,您刚刚不是还说对顾千雪未死心,如今又说得不到要毁掉,这……” “从前本宫要得到的是赵家军,但如今本宫要得到的是顾千雪,区别在此。”太子挑眉道,“何况在父皇的眼中,顾千雪是个烫手的芋头,无法扔出去,拿在手中又烫得很,左右为难,只因其身后还有庞大兵权,左思右想塞给了对皇位毫无兴趣的二皇兄。既然如此,何不将烫手的芋头弄凉呢?” 突然,一声脆响,却见太子将手中的茶碗生生捏碎,未有茶水洒出,原来所有液体已凝结成冰,随着茶碗悉数别捏了个粉碎,“只要那芋头凉了,或失去了价值,还得知父皇用圣旨来约束吗?” 裴相恍然大悟,原来太子的想法是毁了赵元帅,将顾千雪的靠山摧毁,而后再去动手抢夺,成功率便大大提升,但……赵家病权,真是可惜。 “看来太子还真喜欢了千雪郡主,”裴相咬着牙,讥讽道,“千雪郡主好福气,当初在皇上五十寿诞上公然坐在厉王腿上调情,所有人都以为她定是厉王妃了呢。” 刻意提及此事,提醒太子即将戴上绿帽子。 太子不以为意,更不想将顾千雪的处女之身说出来,“裴相真是老了,记性愈发不好,本宫才刚刚说过,顾千雪是一个战利品,而非爱侣。” 裴丞相却突然想起某件事,刚刚那气焰顿时收敛了许多,“老臣有一事与殿下商量。” 刚刚还本相、现在是老臣,说明其有求于人,太子笑盈盈,“裴相客气了,请讲吧。”即便其不说,他也能猜出一二。 659,相见8 659,相见8 裴丞相道,“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事,若细究,只是个陈年旧事罢了,殿下应还记得您的表妹裴千柔吧?” 太子笑着点了点头,“顾千柔。”纠正了下。 裴相略有窘迫,却未表现出来,“确实是柔儿那孩子,她从前一直倾慕殿下,从小到大忠志不渝,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老臣和夫人为其看了许多京城才子俊杰的画像,她却连看也不看的发脾气,这……”等着太子接话。 太子只是笑着,却未接话,好似不懂。 裴相干笑了两声,“老臣有错,这等儿女私事不该占用太子的时间。” 太子依旧不说话。 裴相开始唱独角戏起来,“关于那个关东城一事,老臣立刻部署,且有一名既不在朝中为官,又十分稳妥之人,殿下尽管放心。” 太子这才开口道,“裴相费心了。” 裴相继续了上一个话题,“老臣自知不应在儿女私事上打扰殿下,但……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关于表妹之事,”太子终于接了话,“本宫自还是记得的,表妹聪慧可爱,才思敏捷,却是可人。” 太子的反应都在裴相的意料之中,但依旧装出了惊喜,“真的?殿下真是这般认为?” “自然。”太子道。 “那柔儿……” 太子点了下头,“若表妹不嫌侧妃之位委屈,本宫自然愿意。” 裴相大喜,甚至站起身来拜了下。 因为裴千柔之事,尴尬缓和了许多,接下来的谈话便轻松愉快,直聊了半个多时辰,太子才亲自将其送出去。 裴丞相刚出门,便有夜行衣随从上前,为其披上黑色披风,更是扣上帽子,将整个人掩在黑暗之中。 与黑夜和披风相同,裴丞相的脸色也是乌黑乌黑,未被人发现而已。 太子目送着裴丞相离开,直到不见了人影,白玉一般的面颊才爬上阴险的笑容,唇角的弧度极为邪恶,关了门,也将见不得光的勾当掩盖。 顾千雪一夜未睡! 第二天清早便找了个借口,早早出了宫。 本想尚书府,但在家门口转悠了一圈,又去了无名居。 本来即将熄灭的暖阁地火龙,重新燃烧,整个房子药香浓郁,时不时从某个房间还传来咳嗽声音。 顾千雪将随从的下人遣了,自己入了暖阁,却见房间里,初烟端着药碗,苏凌霄则是坐在床上靠着软垫,一边翻阅着账册一边咳嗽。 “病还没好,怎么又开始工作起来了?”顾千雪习惯性的责备,连她自己都不知从何时开始,喜欢教训人,“劳累伤元气,没元气如何恢复?还有,你就眼睁睁的看初烟在旁边端着药碗?说好的怜香惜玉呢?” “……”初烟心中道,主子的怜香惜玉只针对郡主您啊,如果是您在这端着药碗,主子第一时间去喝,“郡主别生气,奴婢刚端来药,主子正准备喝呢。” 顾千雪先在门旁的盆中洗手,擦净了才走过来,接过初烟手中的碗,“小初烟学会扯谎了,这可不是好事。”药碗明明温凉。 初烟窘迫,“……郡主您坐坐,奴婢还有事要忙。”说着,飞也似的跑了。 顾千雪看着初烟的背影唉声叹气,“完蛋了,那般耿直的姑娘也变成老油条了。” 苏凌霄忍不住轻笑出声,再无看账本的兴致。 千雪瞪了一眼,“你还有脸笑?” “……”苏凌霄。 将碗推到苏凌霄面前,“喝。” “唔。”凌霄乖乖地接了药碗,开始慢慢的喝了起来。 顾千雪拽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头,顺手将账册拿了过来,随意翻开,“这么枯燥的册子你也能看得津津有味,真是服了你了。”嘟囔道。 “习惯了罢。”凌霄一边喝药汤一边回答。 千雪将账册扣上,愁眉苦脸,“话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下去,一直要维持到什么时间?” 苏凌霄慢慢饮了一口,而后放下药碗,微笑道,“千雪要有些耐性,这才两日,你便等不及了?” 顾千雪惊讶,“你的意思是,为了一个机会,往往要等上很久?大概多久,几日、几月、几年?” “运气好的月余,运气不好则要用上若干年,但更有一种情况,便是永远都等不到。”一边说着,苏凌霄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药汤,“与其那般心急,还不如放平心态,静静等待时机的到来。” “你说得好像钓鱼啊。”顾千雪道,“如此说来,你是垂钓高手?” 苏凌霄笑了,“一次都没钓过。” “为何?”顾千雪不解。 “不得闲。” “……” 转念一想,苏凌霄整日都沉浸在读书、思考、生意以及接待各国政要贵人,哪有时间那般谋杀时间? “千雪喜欢?”苏凌霄却有了兴致,“你若是喜欢,我们可以去垂钓试试。” “好啊,就这么定了,待你身子好上一些,天气也暖和了,咱们就去钓鱼。”实际上,她还真是希望苏凌霄的生活可以闲适一些,那样对健康也有好处。 得到了肯定,苏凌霄便继续低头慢慢的饮药。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顾千雪又想起来,“如果一辈子找不到马脚,难道我就在宫中待上一辈子?还有,你便是控制了钦天监,也不能控制一辈子吧?以后我怎么办,难道真要和二皇子成婚?” 苏凌霄再次将药碗放下,却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静静思忖,好半天才抬起眼,“如果我说,我有预感锡兰妃很快会有所行动,你会不会信我?” 顾千雪刚要说不信,但想到对方是病人,还是别打击他。 长长叹了口气,“信,我信还不行?” “如果……”苏凌霄眼神有一丝慌张。 “如果什么?”顾千雪追问道。 苏凌霄本就苍白的面色更白了一些,“如果……罢了,没有如果,探子会保护你的。” “啊?哦,好吧。”虽然不懂苏凌霄想说什么,但顾千雪还是傻愣愣的回答了,注意力却跑到了那药碗上,“是我开的方子吗?我刻意未加苦药,味道还不错吧?” “嗯,味道不错。”苏凌霄刚回答完,药碗却被抢了去,“别……你别喝!” 660,傀儡术1 660,傀儡术1 苏凌霄提醒晚了,顾千雪已经尝到味道了。 “……”难以相信这是自己开的方子,明明没加任何苦味的药,为何这般苦?“苏公子,你的味觉出问题了吗,为什么这么苦的东西却喝得那般悠闲?” 苏凌霄笑道,“因为这是你费心思开的方子?” 顾千雪心中感动,脑子里却开始研究,要不要利用苏凌霄的实验室开始做实验,提炼西药。 虽然没学过药学,但基本药理还是知晓,可以尝试。 实际上,苏凌霄还真希望自己味觉出些问题,否则也不会这般难受。而如果不是因为药太苦了,他也不会磨蹭了这么久才喝了一半。 见顾千雪心中感动的模样,苏凌霄也只能认了,屏住气,而后一口将苦涩的药汤吞了下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慈安宫。 “什么,顾千雪清早便出了宫?”锡兰妃勃然大怒。 前来通禀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回……回娘娘,是的,燕萃阁的宫人说,郡主连早膳都未用。” “岂有此理!”锡兰妃气得想摔东西,但手头却没有,最后将桌上的果盘摔了。 一时间,名贵的水果被摔了个稀巴烂。 小宫女立刻跪地,狠狠低着头,生怕被牵连。 欣苑正巧入内,看了一眼情形便猜出一二,将宫女小声遣了下去,关了门,“娘娘请息怒,为了外人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得的。”柔声细语,听着便让人舒服。 锡兰妃道,“本宫如何不生气?顾千雪那个小贱人竟无视本宫,清早便出了宫,连知会都未知会一声,将皇宫当成了什么?将本宫当成了什么?” 欣苑也叹了口气,“是啊,千雪郡主确实目中无人了,但娘娘也可以往好的一面想,厉王与太子争夺的非顾千雪这个人而是其身后的背影,如今被二皇子偶然得到,好好加以利用还是不错的。” 锡兰妃冷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随本宫来。”说着,便入了房间。 在锡兰妃房间的隔壁有一个换衣间,与现代衣帽间相同,除了放置一人高的铜镜外,更有许多衣物和首饰,这样的换衣间,每名贵妃都有,但锡兰妃的换衣间却有一个天大的秘密,除了锡兰妃、欣苑和二皇子外,无人知晓。 却见锡兰妃坐在梳妆台前,将倒数第二个抽屉拉开,而后伸手进去,摸到开关后拧了下。 紧接着,一阵轻微的声音,却见某块地砖下陷,露出了一条窄窄的楼梯。 欣苑面色平静,早已见怪不怪,因为她跟随锡兰妃进入数次,窄楼梯能进入一个小房间,里面存放的都是锡兰妃几十年如一日搜集的各种草药、毒药。 “走。”锡兰妃将抽屉推了回去,便起身下了楼梯。 欣苑平静地跟随,当两人身影自楼梯口消失后,那地砖缓缓又恢复了原样。 地下室并非垂直,而是在后院小花园处,有数道通风口。 点燃了灯烛,很快漆黑的地下室有了光亮。 锡兰妃开口便说了十几道药名,“每味药都备来三两,等等……须归来一斤。”须归是一种基础药,为楚炎国特产,有催效之作用,几乎在楚炎国的所有药物中都有,无论毒药还是解药。 “是。”欣苑丝毫没有意外,手法熟练地开始配药起来。 可想而知,每一次锡兰妃摆弄药物时,都是欣苑在旁协助。 锡兰妃从隐蔽处掏出一本书,虽然书籍被其翻阅数遍,早已熟稔于心,但这次配药事关紧要,依旧再次确认了配方。 欣苑不解,“娘娘,您这次是要配置什么毒呢?” 阴暗中,锡兰妃抬起头,雪白的皮肤在阴暗的暗影中渗人无比,灯光自她头顶左侧射下,因其深轮廓以及高挺的鼻梁,于右侧面颊洒下大片阴影,如同鬼魅一般。“这次并非配毒,而是炼尸。” 欣苑吃惊,“炼尸?难道是……傀儡术,但炼制尸人的傀儡术只在传说中存在,近两百年来无人能炼制成功啊!” 锡兰妃冷哼,“别人未炼成功,不代表本宫炼不成功。” “……”欣苑依旧不看好。 “不管,反正本宫就是要用傀儡术,”锡兰妃任性道,“欣苑你想想,如果将顾千雪那贱人炼制成了尸人傀儡,便能听从本宫的命令,到时候安儿既能得到赵家兵权,又不会被欺负,何乐而不为?” 欣苑的眼神闪了闪,“若能炼制成功自是皆大欢喜,但为何奴婢觉得那傀儡术本身便是假的,是几百年前人的讹传,若说毒物可以害死人或将人害得生不如死,奴婢是信的,但用毒物控制人,奴婢却不敢相信。” 终于,锡兰妃没了耐心,“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这么多废话?” “是,娘娘。”见主子发火,欣苑再不敢言语,低头开始配置药物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度过。 锡兰妃将书合上,闭目静思了片刻,睁开眼,表情严肃,“顾千雪,你就等死吧!”而后又补充了一句,“不对,要生不如死!” 药物开始配置,傀儡术的作用原理是:先对目标下毒,让其对某种药引有依赖性,在未接触药引时,一切如常,而一旦接触药引,便失去心智。这一过程大概需要经历五副药到十副药的时间,且成功的几率很小。 但如果一旦成功,便是可进行下一步,便将丧失心智的目标,浸泡在须归汤中,进一步催发药性,这时才能做到完全将目标自己的个人以及引主的命令完美的融为一体,是以称为傀儡。 说是尸人,实际上那人却未死,如同行尸走肉。 最成功的尸人傀儡,哪怕是其家人都无法感知其被控制,而实际上对引主无比忠心。 傀儡术虽然无比可怕,但两百年间却从未有人炼制成功,最后,这傀儡术便成了个传说。 主仆两人正忙碌,却听见头顶传来响动,是石板移动的声音,紧接着是轻快的脚步声。 人还未到,声先到,“哎呦,母妃啊,您怎么还没放弃呢?从儿臣记事起你就在弄毒,没一次成功的,你咋就那么越挫越勇呢?” 661,傀儡术2 661,傀儡术2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 从二皇子的淡定和熟练能看出,其不是第一次来密室了。 他下了楼梯后,习惯性的关了机关。 欣苑为二皇子见礼,而后恭敬退到角落。 二皇子上前,开始摆弄起锡兰妃配置的草药起来,“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闻了一下,而后龇牙咧嘴。 锡兰妃吓了一跳,“安儿别闻,这些都是毒药,你……你这孩子是不是傻?” 二皇子无可奈何,“母妃呦,您就歇歇吧,您配的这些东西连儿臣都药不死,何况是别人呢?您不知从何处偷来一本书,就走火入魔的天天炼药,您这是病,得治!” 锡兰妃操起一旁用来搅和药汤的棍子,作势就要揍二皇子,“你这个混小子,哪有这般打击母妃的,看来你是皮紧了。” 二皇子赶忙左躲右跳,母子俩在狭小的密室里折腾起来。 锡兰妃是真的生气了,决定要教训下逆子,但二皇子毕竟是年轻男子,其反应敏捷,好半天竟未被那棍子碰上一下,最后先败下阵来的竟是锡兰妃自己。 “你……你……你这个混小子,气死……本宫了!”锡兰妃棍子杵在地上,另一只手则是掐着腰。 二皇子一摊手,“所以说,母妃你没事别在这密室药房呆着了,这里光线不好透气性也差,您身子都越发不好,才追了多大一会就受不了?要儿臣说呀,您有时间都不如找个空地跑上两圈,锻炼身体不说,还能发泄火气,对不?” “你!”锡兰妃再次操起木棍,疯狂地向二皇子身上砸去。 这一次二皇子却未躲,也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愿躲。 锡兰妃吓了一跳,她以为儿子会躲,她哪能狠下心打儿子啊? 就在棍子即将触碰到二皇子身上时,锡兰妃赶忙将棍子一转,砸上了试验台。 顿时,配置了好久的药物被砸碎。 “啊!本宫的药!”锡兰妃一声惨叫。 “真是……尴尬啊。”二皇子说完,趁锡兰妃还在悲痛中无法自拔时,转身就如泥鳅一般跑了,再无踪影。 “宫凌安!”锡兰妃喊得撕心裂肺,“你给本宫等着,本宫不扒了你的皮,本宫就算是白养了你!” 夜晚来临。 乌云笼罩天际,闷得令人无法喘息。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便是沉重的惊雷,几乎要将天地震塌一般。 正在批阅公文的厉王只觉得周身冷飕飕,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到书房门口有一人影站立。 其身材窈窕玲珑,十分眼熟。 “千……雪?”厉王疑惑为何此时顾千雪到来,试探性的问出了口。 人影未回答,靠在门框上静静地向书房看。 片刻,终于动了,她缓缓从阴影中步入光亮的书房,果然是顾千雪。 “千雪,你怎么了?”厉王抛开种种疑惑,将手中公文丢开,饶过桌案跑了过去,只因顾千雪面色苍白,一双乌黑黑的眼睛无神地看向他。 “你说话!”厉王命令道,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覆盖在其额头,却发现冰凉得如同死人一般。“千雪,你到底怎么了?” 未得到回应,却发现面前的娇躯直直地向他怀中扑来。 厉王心中大叫不对,一边将其快速揽在怀中,一边拿起其手腕,开始诊脉起来。 “没有脉搏?”厉王吃了一惊,但还未等他做出其他反应,只觉得指尖一阵滑腻,再低头一看,指尖下那精巧的手腕却开始融化一般。 雪白的皮肤如同初雪消融,紧接着便是红艳艳的血水以及森森白骨。 厉王下意识为其捏住那手腕,防止其继续融化,“千雪!” 但即便厉王紧紧抓住那伤口,却依旧无法阻止消融。 很快,上一秒还是妙龄少女,下一秒却成了一副沾着血水的森森白骨。 一道闪电! 一声雷鸣! 将那白骨映射得更为恐怖阴森,而厉王则是紧紧搂着骨架,大喊不止。 “王爷!王爷!”是邵公公的声音。 厉王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并未抱着顾千雪、抱着白骨,而是躺在床上,周身冰凉、冷汗淋漓。 “王爷,奴才临睡前照例巡视,发现您一直低声呼喊,便冒然进了来,”邵公公面色关切,“王爷是不是……做恶梦了?”试探着问。 要知道,厉王从不对人说自己的想法或者什么,便是对贴身照顾的邵公公依旧留有许多防备。 却没想到,这一次厉王只是点了点头,“是啊,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邵公公眼珠子转了几下,却又不知如何安慰,毕竟从前厉王从未说过自己做没做噩梦。 “将君安唤来,你去休息。”厉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则是捂在脸上。 “是,王爷。”邵公公立刻一溜小跑的往君安的房间里跑。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穿戴整齐的君安匆忙赶到,“主子。” 却惊讶的发现,厉王也穿上了一身夜行衣。“换衣服,带上几个暗卫,随本王出门。” “是。”君安虽满腹疑问,但还是立即执行。 又是一声电闪雷鸣,随后便是倾盆大雨。 打雷又下雨,最是睡觉的好时机,整个京城都陷入酣睡之中,便是各个宅子守夜的下人也是昏昏欲睡。 却无人知晓,有六个黑色人影翻入了顾尚书府院墙,熟练地向听雪院而去。 一阵青烟。 在外间值夜的玉翠只觉得香气入鼻,紧接着,又沉睡了去。 中了迷药的玉翠怎么会知道,她的床前公然站了五个穿了夜行衣的大男人。 好在她昏迷,不然非尖叫不可。 厉王入了房间,黑衣早被雨水打透。 沉睡中的顾千雪只觉得周身猛地一凉、湿淋淋的让如同掉入水中,马上睁开眼,却见到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冷俊面庞。 “宫……”还未喊出来,便被狠狠地捂住了嘴。 “别喊,本王只是来看看你。”厉王低声道,声音满是嘶哑。 顾千雪先是震惊,随后满眼迷茫。 她垂下眼,用余光能看见捂住她嘴的手,伸手拉住厉王的手,就在厉王已经其要拉开时,却没想到,她找准了他的手指,狠狠咬了下去。 662,初潮1 662,初潮1 这一口,实实在在,那力度绝对比啃排骨小不了多少。 很快,顾千雪便能感觉到一股液体不断向口中涌入。 腥的、略咸,是血。 而厉王的眉头都未动上半下,一双乌黑的眸子却仅仅盯着她,好似被咬的不是自己的手指一般。 顾千雪狠狠地吸了两口血,觉得痛快无比,但却迟迟未等到面前那人的暴怒,惊讶地抬眼看去。 她双眸大睁,因为从他一贯无绪的眸中竟读出了恐惧、无助的神色。 赶忙停止吸血,将其手推来,“宫凌沨,你犯病了吗,大半夜的不睡觉,湿淋淋的爬我床上做什么?” 因为顾千雪咬的伤口太深,手指上血流不止。 “呀!”千雪深深后悔,更发现自己犯贱似得心疼,“我去找绷带和止血药。”说着便准备跳下床,但还未坐起,又被按床上,确切的说是被某人紧紧搂在了怀中。 顾千雪拼命挣扎,“宫凌沨,你的手在流血,让我下床找药箱。” “不用,”厉王低声道,“不会死。”声音是从她的衣襟中发出,因为他的脸深深埋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任何暧昧,别有一种诡异和凄惨之感。 顾千雪一愣,好半晌,才醒悟过来,“是……发生什么了吗?” 厉王不答。 “告诉我,”顾千雪的声音逐渐冷静下来,摒除一切愤怒以及怨恨,“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 厉王却依旧不答。 顾千雪真是恨死了面前极端的男人,蛮横不讲理到极限,发起疯来无法用理智阻止,只让人恨不得将其活活掐死。 但同时,顾千雪却又心疼得很,不知道这可怜的家伙又经历了什么。 是母亲的离去、还是父亲的冷漠、或是兄弟的残害。 长叹一口气,她伸手将他依旧流血的手指紧紧抓在手中,将自己的手当成了绷带,为其止血。 刚开始顾千雪是被搂在其怀中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姿势却不知不觉变化,好似她拥抱他一般。 顾千雪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庞大身躯的男子缩成一团,不断地向她怀中拱,叹了口气。“宫凌沨,与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不是祈求、不是请求,而是命令的口中。 突然,怀中的男人气势一变,再也没有前一刻的无助彷徨,重新变得霸道嚣张。 他冷眼将自己依旧还在流血的手指从她手中抽了出来,而后蛮横地将她揽在怀里。“别吵,今夜本王要睡在这。” “……”顾千雪一愣,随后心底火气蹭蹭冒出来,“凭什么?” “你能阻止?”厉王随口道。 “我……”好吧,她根本阻止不了,按照从前的经验,整个听雪院怕都被其控制,而且即便未被控制,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厉王不会要她的命,但其他人,却不敢保证。 她想不通厉王此举原因何在,如果他喜欢她,为什么屡屡令她失望、令她受伤?如果他不喜欢她,又为何屡屡招惹她? 是因为美貌吗?如果他喜欢的是她的身份,又为什么每次擦枪不走火? 是因为兴趣吗?但前前后后半年多,饶是再好玩的玩具,怕是也没了兴致罢。 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她却觉得男人也是极难懂的生物。 “喂,你到底什么意思?”顾千雪问,某人不回答。 叹了口气,又问,“好好好,让你睡总可以了吧?我先把你手指包一下行吗?”顾千雪无奈道。 “不用。”厉王的声音低沉。 千雪翻了翻白眼,“第一,我怕你死在我床上。” “不会死。”厉王答,他曾经几乎将身体里的血全部流干,也撑了下来。 顾千雪再次翻了个白眼,“第二,你弄给我弄了一床血,明天我怎么对下人解释?” “那是你的事。”厉王答。 “……”顾千雪无语,难道说她大姨妈来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她自己都心惊胆战! 这幅身子十五岁了,她穿越来也有大半年的时间,却一次都没来大姨妈,这是怎么回事? 这身子不会……不能生育吧?就是传说中的石女。或者……还未到大姨妈的年纪? 正思忖着,却隐约感觉到头顶那人的呼吸逐渐匀称,千雪急了,“等等,你先别睡,喂喂,等等!你还没脱衣服呢,那个……我不是让你脱光的意思,但你浑身湿淋淋的怎么睡?” “闭嘴!”某人低沉的声音满是不耐烦和愤怒,好似被打扰了睡眠而心情不好。 “……”顾千雪欲哭无泪,她怎么这么倒霉?昨夜被强迫和三公主同榻而眠,半夜遇到三公主的变态哥哥,一晚上没敢合眼,今天晚上好容易可以睡个好觉,还被某人给打扰了,浑身湿淋淋的不肯脱衣服,他不嫌难受,她还嫌呢。 但嫌弃又能怎样?万千埋怨,最后化为一声叹气。 他睡了,呼吸匀称,即便是手指流着血,但却没有丝毫血腥味,因为他身上特质的熏香可以掩盖血味。 顾千雪在抽出床旁的帕子,小心为其包扎逐渐凝血的手指。 而后将被子从他身底下轻轻地、慢慢地抽出来,再为他盖上。 毕竟,烦归烦、怨归怨,也不能让他感冒不是? 为他盖好,也为自己盖好,这才我在他怀中。 明明浑身湿淋淋、明明胸膛冷冰冰,但她心中却是温暖、安全的,连自己都觉得诡异得紧,是因为他屡次挺身而出吗?还是因为他是她穿越来第一个打交道的人。 不解,无比不解。 就在不解中,缓缓睡去。 当顾千雪清早醒来时,周身的冰凉让她想起前一夜发生的事,而后迫不及待地睁开眼,却发现,那人已经走了。 被子安好地盖在她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床上的水,她甚至认为昨夜是梦一场。 “如果真的是梦,那该多好啊?”千雪无奈地低喃,如果只是梦,也许她便不会这般彷徨了吧? 房门外传来玉莲的声音,“妹妹,都日上三竿了你怎么还没醒?快醒醒,要伺候郡主起床了!” 紧接着是玉翠的声音,“……姐姐?啊!怎么都这么晚了,天,我睡过头了。” 顾千雪却知,玉翠不是睡过头了,而是迷药的副作用。 她闭上眼,装睡,心中却是酸酸的,难以解释。 663,初潮2 663,初潮2 “啊!郡主!” 只听顾千雪的房间,玉莲一声尖叫。 顾千雪被吓了一跳,“玉莲你鬼喊什么?” “郡主,你床上为什么有血?”玉翠也是被吓得满脸苍白。 顾千雪这才想起,昨夜厉王的手被她咬破,还不许她包扎,留了不少血。 她将被子拽来,发现上面的血也不算很多,松了一口气。 如果真血流成河,她还真的不知如何解释。但同时,却又开始担心厉王的伤势起来。 会不会失血过多?应该不会,她后来为其包扎了。会不会着凉?应该也不会,她记得将被子盖得很好。 “啊——”又是一声尖叫。 顾千雪再次被吓了一跳,“玉莲你今天是怎么了,从前很冷静的姑娘,今天怎么一惊一乍。” 玉莲十分开心,“郡主,您……您……您来初潮了!” “初潮?”顾千雪一愣,她也不是没经历过大姨妈的小女孩,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来没来初潮? 想着,将自己裙子拽了过来。 不看还好,一看没气死! 因为厉王那厮,抱着她的时候竟然将血都蹭到她里裤上了,雪白的里裤上面红艳艳的血,别说玉莲看见尖叫一声,连她自己都想尖叫。 “你们先等等!”顾千雪一声尖叫,而后将床帐拉上,脱裤子确认了下。 确定……不是大姨妈。 此时此刻,她还真希望来大姨妈,否则她怎么解释? 说厉王大半夜来了,将玉翠迷倒,而后抱着她单纯的睡了一夜,弄了满床血? 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玉莲和玉翠两人战战兢兢地守在床外,其他小丫鬟老妈子都在房门外不允许进来,所有人的耳朵都是竖着,想第一时间知晓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半晌,自认还比较伶牙俐齿的顾千雪也没了主意。 她将床帐拉开,而后神情沉重。 “那个……”顾千雪叹了口气,“我好像确确实实是初潮。” 随后玉莲和玉翠两人欢快起来,玉莲是最欢喜的,“太好了,郡主终于成为真正的女子了,太好了。” 顾千雪嘴一抽,“你什么意思,我之前是人妖?” “不,郡主您不了解,来了初潮,您才能生育子嗣,从前的您不算女子,只算女童。”玉莲一本正经地解释。 顾千雪的嘴角再次抽了一抽,她很想说——用你告诉初潮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她好歹给人接生过好吗?“话说,你们俩,都来初潮了吗?” 两个人一个比顾千雪小一岁,另一个小两岁,也就是说一个十四、一个十三。 两人羞涩地点了点头。 “……”顾千雪无语,暗暗发誓,回头有时间定要给自己来个全面体检,否则十五周岁不来大姨妈,这是病,得治啊! 初潮一事刚刚过了关,玉翠却发生了疑问,“郡主,您的床上为何……这般湿?” 顾千雪汗淋淋,难道要她说尿床了?她宁可把宫凌沨那疯子卖出去也不会无赖自己尿床的。 “这个……”顾千雪大脑再次快速运转起来。 玉莲和玉翠两人静静等待顾千雪的解释。 在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顾千雪只觉得被憋得冷汗淋漓,她伸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顿时有了灵感。 却见,她双眉紧皱,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是这样,我……痛经!昨天晚上就疼的打滚,这些……都是我的汗!” 玉莲吃惊,“天啊,流了这么多汗?” 顾千雪痛苦地点了点头,“那场景应该如何形容呢?挥汗如雨、冷汗淋漓。” 玉翠红了眼圈,自责不已,“郡主那般疼,为什么不喊奴婢啊?奴婢就在门外啊。” 顾千雪一脸的圣母玛利亚表情,“傻瓜,看你睡得那般香,我怎么忍心打扰你呢?”打扰也没用,你中了迷药。顾千雪心中补充了一句。 玉翠更是感动,“郡主对奴婢太好了,奴婢真不知如何回报主子。” 玉莲也是感动不已,“下回郡主再有不适,一定要唤奴婢,奴婢便是去熬一碗姜汤也是好的,郡主千万别生生挨着。”心中更是暗暗发誓定要好好照顾主子,主子实在是个善良的傻姑娘。 顾千雪拉住两人,“对了,你们一定要保证,这件事不能说出去!” 玉莲笑道,“郡主,初潮是件好事,您不用怕羞的。” 顾千雪点了点头,“好,初潮之事可以说出去,但这个不许。”说着,指着床上的水。 “是,郡主放心吧,我们定然不说。”两人保证。 顾千雪这才放下心来。 “郡主您现在还疼不疼了?”玉翠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顾千雪刚要否认,但想到痛经这种东西怎么能说痛就痛、说不痛就不痛呢?便是谎话,也要圆乎些不是?于是,瞬间改了口,“不怎么痛了。” 不怎么痛,就是还痛! 随后,两人分工合作,玉莲留下“善后”,伺候顾千雪起床,将染了血迹和水的被子褥子卷起拿出准备清洗;玉翠则是跑到厨房,熬制了一碗浓浓的红糖姜汤。 喝姜汤,顾千雪是可以接受的,虽然姜汤对痛经没有太大作用,其是暖身、暖胃良药,和子宫没什么关系,但她还是乖乖的喝下去了。 当玉莲拿了一条干净的带子,为顾千雪说明其用法时,千雪险些将嘴里的姜汤喷出去。 “郡主怎么了,是不是姜汤不好喝?”玉莲关切问道。 “没……刚刚嗓子痒。”顾千雪汗颜。 从前只在资料上了解了月事带,如今亲眼见,还要往身上用,实在是……难以接受。 “郡主喝完姜汤便用上吧,一直用布子垫着,行动不方便。”玉莲柔声道。 “啊……哦……好,知道了。”顾千雪闷头喝姜汤,眼睛却闪烁着,想着办法。 姜汤喝完,婉拒了有经验的嬷嬷,玉莲和玉翠两人关了房门,面色红扑扑的准备教导顾千雪带上这种令人羞涩的东西。 相比较之下,顾千雪本人却十分坦然,白皙的面颊上没有丝毫害羞的神色,她将裤子一脱,而后装模作样的惊叫一声,“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又没有啦?” 664,初潮3 664,初潮3 此时此刻的顾千雪怎么会想到,因为这“初潮”,竟会引发一系列哭笑不得的囧事。 顾千雪装得十分无辜,“怎么会?昨天晚上明明那么痛,明明流血了,为什么今天就没有了呢?” 因为顾千雪脱裤子,玉莲和玉翠两人都害羞地转过身去,听见了其惊叫,这才试探性的偷偷转身看,两张小脸都是红扑扑的如同小苹果一般。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都是女人,有什么害羞的嘛。这两个小姑娘都没经历过现代大学女澡堂的尴尬,当初她第一次去澡堂也是害臊得不行,后来经历了几年的磨炼,早抛弃了羞涩,毕竟再磨磨蹭蹭连淋浴头都是占不到的。 因为惊讶,两人的吃惊少了许多。 “为什么会突然消失?”玉翠脸上满是吃惊,“会不会是生病了?” 千雪忍住抽动嘴角的欲望。 玉莲一言不发的跑出去找嬷嬷去了。 不一会,不仅仅听雪院的张嬷嬷来了,连牡丹院李嬷嬷和满福院的孙嬷嬷也齐齐赶来了。 一群老妈子将顾千雪围在中间,仔细盘问昨夜到底是哪种疼法等等,好在顾千雪十分“懂行”,按照经验一一回答。 最后老妈子们商量后的结果是——初潮往往没有规律,很多女孩在初潮后的半年才等来第二次,也许千雪郡主属于一种特殊情况。 但无论如何,来了初潮也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一时间,听雪院挤满了人,除了上朝的顾尚书外,所有人都跑了来,包括满福院的老太太。 “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你终于有初潮了呢,嬷嬷说有了初潮的女子就能当娘亲了,你什么时候当娘亲?”说话的是赵氏,她眨着一双水盈盈清透的大眼,便是日日伺候的,按众人还是忍不住惊艳。 还没等其回答,赵氏又继续道,“哎呀,这么说来,我要当外婆了?外婆……外婆……外婆要怎么当?当外婆要准备什么东西吗?”赵氏越想越急,不一会竟急了个满头汗。 郑氏脸上的笑容僵硬,虽然赵氏生了顾家嫡长子,如今减了肥容貌也是倾国倾城,但到底还是改变不了其傻子的本质,每次看见赵氏犯傻,她都在心中吐血。 可以说,整个京城权宦人家,唯一一个不参加交际的便是他们顾家,按理说顾家的家室也是十分风光,但……却是是当家主母拿不出手。 从前勉强还有个裴姨娘撑场面,虽其身份是个诟病,但看在顾家和裴家的面子上,没人敢当面嘲讽。 但如今呢?说句夸张的,郑氏现在都不敢死,如果她死了就要面临办丧事,而家中红白事都是由主母来操办,他们顾家主母怎么上得了台面?会不会被京城权贵们笑掉大牙? 只要想到这里,郑氏心中郁结得很,暗暗发誓早晚要给顾尚书再娶个名门闺秀。 当然,现在还不行,顾千雪还在风头上,等顾千雪出嫁了再说,她就不信,一个出嫁的姑娘还能管娘家的事。 郑氏阴暗的想什么,众人不知,其他人还沉浸在欢乐之中,虽然顾千雪本人也不知她们在高兴什么。 但两个人引起了顾千雪的注意,是角落里的顾三小姐顾千翎和顾四小姐顾千梓。 两名姑娘虽然都在老太太郑氏那里养着,但郑氏心思都在孙子身上,甚至有时三天都不见她们两人。 两名小姑娘挤在角落里,怯生生的,想上前邀宠,却又不敢,可怜巴巴的拉着手,艳羡的看着一切。 顾千雪不动声色地穿过还在唾沫飞扬说吉祥话的老妈子,来到两人面前,毫不客气地将个小姑娘左搂右抱,“两个小美女,你们偷偷在玩什么呢,告诉姐姐好不好?” 两个小姑娘没想到能被突然“宠幸”,一下子激动又紧张,涨红着脸半天没说出来什么。 顾千雪皱着眉,心中大叫不好——这两个姑娘这么害羞胆小,以后如果成婚了,还不被婆家欺负死?如果说在现代能碰见什么好婆婆,她还相信一半,但在南樾国,婆媳关系和阶级敌对关系无差别,性格不泼辣、性子不坚强,根本混不下去。 “不着急,你们慢慢告诉我。”顾千雪柔下了声音。 顾千翎年纪稍大,已经十二岁,到底是年纪大一些,鼓起了勇气,“我们……我们想恭喜姐姐。” “噗!”顾千雪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东西有什么可恭喜的啊?只要是女子早晚有这么一天,你也会有的。”温柔安慰道。 顾千翎的面色更红了,粉嫩嫩的小脸惹人喜欢,她小声道,“姐姐,我……我已经有过初潮了。” “……”顾千雪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一种深深的自卑感席卷而来,她终于知道大家在欢欣鼓舞什么了。 如果她真的来了初潮,确实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但……但她还没有。 欲哭无泪,她又问向另一个妹妹,“千梓,你呢?”顾千梓今年才十岁。 顾千梓摇头,一脸的失望,“我……我还没有呢。” 顾千雪松了口气,好在,她还有一个能作伴的妹子。但为什么还是高兴不起来啊?人家才十岁没有初潮是正常,她十五岁了,难不成真是石女?不行,她一定找机会给自己体检,愿不愿意生是一回事,但能不能生又是另一种意义! 既然丫鬟老妈子都来了,好话喜话都说了不少,顾千雪自然是要打赏的,何况她现在靠着一座金山十分有钱。 于是,所有到场庆贺的下人,没人打赏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几乎赶上了她们的月钱,将众人美得欢天喜地又说了好多喜庆话。 到人群要散去的时候,顾千雪突然发了话,“祖母,千雪有件事想与您商量下。”口吻亲切但透着一股子认真,众人都能猜到,她要商量的怕不是小事。 本来要散去的众人立刻留了脚步。 “哦?你说。”郑氏问道。 顾千雪笑吟吟地伸手指着顾千翎和顾千梓,“我这院子冷清得很,很想有两个姐妹同住,能不能将她们两个留给我?” 665,初潮4 665,初潮4 所有人都没想到顾千雪要将顾千翎和顾千梓留在听雪院。 赵氏第一个就不乐意,“雪儿要是无聊想玩,可以去娘亲那里啊,娘亲总是找不到你呢。”带着满满的抱怨。 同样的问题听在郑氏耳中,便被揣摩了无数回。 郑氏在思忖,顾千雪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怕两人争宠?会不会怀疑她偏爱这两个丫头?留下她们是要报从前姨娘之仇? 但精明的郑氏自然不会因为两个庶女而得罪风头正劲的顾千雪,瞬间便满脸的慈祥,“也行,姑娘家家的确实需要个伴,既然听雪院的姑娘多了,就分几个下人过来吧。” “不用,”顾千雪道,“多谢祖母的好意了,但平日里我很少在听雪院,所以下人是够用的。”她这般要求,自是别有目的。 一众下人开始揣摩起来,要人而不要下人,哦~闹了半天,郡主这是要将两个小姐当丫鬟使,高!真是高! 顾千翎面色白了白,身子抖了又抖,顾千梓的年纪小一些,还不太懂。 就这样,欢庆过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刚刚还热闹非凡的院子,恢复了宁静。 两个小丫头拘谨无比,苍白着两张小脸互相瞧了瞧,完全没有之前的欢喜。 顾千雪站在两人面前,俯下身,“这一晃都倒了午膳时间,你们想吃什么吗?” 两人胆怯地看了一眼,紧接着低头,摇了摇头。 顾千雪直起身子,伸手在鼻子上行刮了刮,“整日在府中吃饭,再好吃的东西都没什么新奇了,咱们出去吧,下馆子如何?” 两人一愣,而后眼底有了惊喜。 “你们喜欢哪家酒楼的菜色。”实际上,顾千雪是试探的,女孩子,要么喜欢吃要么喜欢穿,首先进入她们心房便要投其所好,如果两人不喜欢吃,就带两人买衣服去。 顾千梓道,“大姐,千梓没去过酒楼。” “啊?”顾千雪一愣。 顾千梓道,“是真的,从前跟着姨娘时,姨娘说女孩子家家的不应出门抛头露面,即便是偶尔出门,也只是去庙里烧香。大概一年能出府一两次。” “……”顾千雪无语,这般养的女孩有见识才怪呢,如果没见识没独立的思想,不被人欺负才怪。 因为提到了姨娘,两个小姑娘顿时陷入了思念之中。 顾千雪心底内疚得很,“今日姐姐带你们去吃好东西,还带你们买衣服和胭脂,好不好?”一方面是带两人见见世面,另一方面也做补偿。 “好。”两人自然惊喜。 就这样,听雪院的奴仆们将两位小姐的行李搬来时,顾千雪却带了两个妹妹出了门,直奔京城最好的百珍楼。 百珍楼,是顾千雪和玉莲、玉翠最喜欢的酒楼,其正好比邻长安街,长安街是京城的主干道、也是最大的商业街。正值春日暖阳当空,百珍楼将临街的窗子大敞,便形成了一个镂空的大阳台。 阳光温暖、春风柔和,听着商人们的吆喝声,感受着京城的繁华,偶尔还有花瓣飘来,很是惬意。 顾千雪便正是选了这样的一个座位。 顾千翎和顾千梓是第一次在酒楼用膳,特意坐在最靠窗的位置,兴奋地看着风景。 “喜欢吗?”顾千雪问道。 两人赶忙点头如捣蒜,“喜欢,喜欢,谢谢大姐。” 顾千雪心中笑得阴险——小萝莉们,这是狼外婆的糖衣炮弹,先让你们吃一些甜头,回头会那排给你们功课的。狼外婆就不信,从狼窝能走出傻甜白。 虽然心中恶狠狠地计划着,但脸上却是一派的温柔。 除玉莲和玉翠外,顾千翎和顾千梓每人带了一个丫鬟。 那两名丫鬟也是守在主子身后,掩饰不住的欣喜,偷眼去看街上的繁华。 “你们也坐下吧,”顾千雪道,“我这里有个规矩,既然生活在一个院子里,既是主仆也是姐妹,既然是姐妹,就别我吃着你看着,坐下来大家一起吃,若不够了再点菜便是,差不得你们两个丫头两张嘴。”说着,对玉莲和玉翠使眼色。 两人也就顺势将两个丫鬟拽着坐了下。 没多大一会,上了菜。 百珍楼的美食自不用说,是玉莲和玉翠的最爱,何况顾千雪点的都是偏甜的女士菜,几个小丫头叽叽咋咋得开心十分开心。 本以为一切会这般顺利,顾千雪成功带着小萝莉逛吃逛吃,用糖衣炮弹打开她们的心扉,却没想到,竟遇见了熟人。 还是顾千梓最先发现的。 “是二姐!”指着门口正在进入酒楼的一行人道。 顾千雪也顺势看了去,果然是裴千柔,而陪在裴千柔身边的那人竟然是……太子。 顾千翎毕竟年长了一些,见顾千雪的面色变了,以为妹妹惹了大姐不快,赶忙批评,“什么二姐?哪来的二姐?人家都改了姓了,记住,我是你二姐,你是三妹!”一边说着,一边对其挤眼睛。 顾千梓多多少少明白过来,“哦,我错了二姐,你才是二姐。” 顾千雪有种吃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她肯定自己不喜欢太子,也不阻止太子与谁在一起,但作人好歹有最起码的底线不是?她便是大度,与裴千柔也不是一条船上的,如果太子真准备和裴千柔牵扯,为何大半夜的入燕萃阁找她解释? 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她突然很后悔当初为何不将三公主叫醒,让三公主看看太子是怎么个德行。 顾千翎和顾千梓见大姐面色阴晴不定,也不敢吭声起来。 酒楼嘈杂的人声掩饰了尴尬。 就在顾千雪准备低头用膳时,却听见某人的声音,“表哥,窗旁还有一个位置,我们过去好不好?”正是裴千柔。 面带微笑的太子顺着裴千柔的手指看去,视线却未落在空位上,而是惊讶的发现了顾千雪。 场面,更是尴尬。 桌子下面,顾千翎和顾千梓两人拉住了手,千翎小声道,“大姐,我们走吧,我……我们吃饱了。” 裴千柔斗了几次都没斗过顾千雪,如今见顾千雪身旁没有帮手,自己身边有太子,斗志再次昂扬起来。 666,交锋1 666,交锋1 “好,我们走吧。”顾千雪站起身来,只是单纯不想碍眼罢了。 顾千翎和顾千梓立刻齐齐站起。 裴千柔却道,“这不是千雪郡主吗?真是好巧,竟在这里相见。” 顾千雪答应了下,“哦,还真是巧啊,不过我们已经吃完了,你们慢用。”说着,领着两个妹妹便要走。 裴千柔哪能放过,“千雪郡主今日未与凌霄子一同用膳吗?哦对了,千雪郡主如今已被皇上赐婚,称为未来的二皇子妃了,却是不能与其他男子暧昧不清,对吧?不过我怎么听说郡主时不时的要去凌霄子的宅院呢?你们在一起到底在做什么,不会只是单纯聊天那么简单吧?” 哗! 瞬间,大家都不吃饭了,竖起耳朵听八卦新闻。 没什么比皇家丑闻更好听的小道消息了。 什么?千雪郡主被指婚给二皇子了?不是传说千雪郡主和凌霄子是一对吗?啧啧啧,权贵圈子真会玩,让人无法理解,如果这样朝三暮四的女子放在民间,别说众男争抢,怕都没人愿意接盘。 被裴千柔这般说,顾千雪还真是走不了了,如果落荒而逃,裴千柔所说便成了铁板钉钉,虽然这话却是实情。 “千翎、千梓,都回位置上做好,大姐我突然有饿了,再上些菜来。”便是准备拉开战场了。 顾千翎和顾千梓相视一看,虽然眼中有担忧,但还是乖乖回了位置上。 顾千雪将玉翠唤了来,低语了几句,而后玉翠点了下头,恶狠狠地瞪了裴千柔一眼,之后匆忙外出。 太子先是一愣,随后却又有了兴致,自己慢悠悠地走到了原本订好的空位上,任由随从倒茶,桃花眼中笑吟吟的视线一直在顾千雪身上未离开。 顾千雪对着裴千柔笑了笑,“你是……?” 裴千柔一愣,“我是谁,难道你不认识了?” 顾千雪摇头,“看着眼熟,但确确实实是想不起来。” “你……”裴千柔急了,“我是裴千柔!” 顾千雪一摊手,“我和裴家人一直没什么交往,不好意思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姑娘脑子不好就别胡言乱语,什么赐婚什么与谁在一起,如果皇上真下发了圣旨,定会昭告天下,如今未昭告,你这样瞎说会被抓的。”一本正经。 看热闹的众人也是一头雾水,千雪郡主说得却是有理,裴千柔会不会是记恨在心,胡乱说啊? “谁胡乱说?圣旨暂时还未公开,但皇上却已经下了!”裴千柔道。 顾千雪皮笑肉不笑,“呵,这位裴小姐权力还真大,皇上未昭告天下,您先帮皇上昭告了,您到底是哪家的小姐这般一手遮天?裴家……”说着,用手刮了刮面颊,“不会是裴丞相家吧?” 裴千柔面色一白,对啊,皇上的圣旨未昭告而她在公开场合说了出来,会不会被怪罪?说着,便下意识地看向太子。 不看还好,一看险些气着,原来太子的眼神一直在顾千雪身上。 “那你与凌霄子的关系如何解释?”裴千柔直接道。 “我与凌霄子的关系如何,与你有什么关系吗?”顾千雪道。 裴千柔冷哼,“是你不敢说吧?” “说不说是我的自由,为什么非要向你交代呢?”顾千雪道。 “自然不用向我交代,”裴千柔也不是好敷衍的,“但要对大家伙交代吧。”说着,伸手一指周围正在看热闹的时刻。 顾千雪噗嗤一下笑出来,“在座各位,我一个都不认识,为何要对不认识的人交代?” “你!”裴千柔刚要愤怒,但又忍住,“见不得人之事,自然不需要对别人交代罢?” “见不得人,何出此言啊?”千雪也学着裴千柔的语气和姿势,伸手一指正在看热闹的太子,“既然口口声声的交代,那你先来和大家交代一下,这人是谁,又是什么身份?” 瞬间,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看向太子。 太子的身份从未在外暴露,更是不想暴露,毕竟如果真的被大家认出来,以后行走便不方便了。 裴千柔自然也知晓太子的想法,“他……他是我表哥!” 千雪笑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哪知道你表哥是谁啊?难道……”说着,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撇向太子。 能在百珍楼吃饭的,也不是一般百姓,京城就这么大,如果细细找了关系,互相都能攀得上。 有些人认识顾千雪和裴千柔,有些人不认识,在事发的瞬间,不知情的早到处打听开来,如今也知晓了两人的身份。 裴丞相外孙女的表哥,难道是……太子? 太子在听到裴千柔说“表哥”的瞬间,面色一变,不似之前的惬意,冰冷冷的满是怒气。 裴千柔看出太子生气了,心中将顾千雪恨了千百遍,“不是!他不是!”喊道。 “不是?不是什么啊?”顾千雪的声音慢悠悠的,带着一种调侃的语气。 “他……他不是我表哥。”裴千柔的冷汗从后背滴了下来,因为这一次外出机会是她外公争取来的,她绝不能将机会砸了,她有种预感,砸了这一次,太子殿下不会再与她外出、甚至不会喜欢她了。 “呵,你这人真逗,刚开始冲出来不分青红皂白乱喷一顿,什么凌霄子什么赐婚,本郡主都不知的东西你就瞎传,难道皇上将本郡主和二皇子的赐婚圣旨发给你了吗?”顾千雪言辞道,“还有,在诋毁别人之前先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我知道你想指责我不检点,但你自己就检点了?光天化日之下与一男子出入酒楼,当然,我不是说不允许你同男子外出,而是你连他是什么身份都不知就这般出双入对,难道就不能对自己未来的人生负责吗?妹妹啊妹妹,你姨娘与官家私通被捉奸在床,你怎么不长长心呢?好的不学,学坏的?刚开始我不想与你相认,怕你尴尬,你捉住我狂喷,现在好了吧,让大家都知我顾家丑闻了吧?” 顾千雪抓住了太子不想公开身份的切入点,进行攻击,将裴千柔质问得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千雪也没打算放过太子。 只见千雪伸手一指太子,“妹妹,你眼睛是不是瞎了?这人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优点?明明是个小白脸、吃软饭!” 667,交锋2 667,交锋2 小白脸?吃软饭? 太子听候一愣,茫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他看起来像吃软饭的? 太子的两名侍卫匡郢哲和梁贞瞬时愤怒,冲上前去,却被太子拦了住。 众人看了看顾千雪、看了看裴千柔,在看了看太子,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纷纷打听这俊美男子的身份,却无一人知晓。 却见那男子穿着一袭银灰色锦缎衣袍,非富即贵,但京城贵公子大家怎么也都见过、听过,却没人知晓这人的身份。 再仔细看,这俊美男子面若桃花,尤其是那双桃花眼,随意眨眼之间如同媚眼无数,极为勾引人。 在百珍楼吃饭的不仅有男子,也有许多女子,在顾千雪和裴千柔吵架过程中,那些少女、少妇的眼神都偷偷扫在太子身上。 如今想来,这男子多半是靠女人上位的小白脸吧。 “顾千雪,你疯了?你怎么说……他是小白脸?”裴千柔颤抖起来。 顾千雪自然不是乱喷人,而是对太子的愤怒,“不是小白脸?那你倒是说他的身份啊?” 一回头,却见到两名侍卫剑拔弩张的愤怒,“你们两个也别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一者是你们不敢杀我,二者是你们也说不出他的身份不是?要不然……说出来给大家伙听听?” 别得罪她顾千雪,不然所有人都不放过! 匡郢哲和梁贞僵在原地,试探地用眼神询问太子。 却发现,太子除了之前的惊讶外,毫无愤怒的神色,此时正是支着自己的下巴,用一双桃花眼不断向顾千雪放电。 如果说之前众人对男子的身份有所怀疑,如今见到男子公然勾引千雪郡主,顿时完全信服起来。 而裴千柔之前说的什么赐婚、什么夜夜入凌霄子的宅子,自然就不攻自破,没人再去相信。 “顾千雪!”裴千柔愤怒地吼了起来。 顾千雪刚刚还一脸的戏谑,却突然面色一掉,“裴千柔,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本郡主名字?” 裴千柔一愣,“你……说什么?” “你?”顾千雪语调高高扬起,“本郡主有品阶在身,你却没有任何品阶,却直呼本郡主名字,真以为本郡主拿你没办法?” 裴千柔闭口不敢言,品阶这个东西,若较真起来,确实是需要下跪见礼的。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食客们开始起哄起来,“跪下!跪下!跪下!” 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墙头草,而且没有比踢落水狗更有趣的事儿了。 加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所有人都能看出裴千柔主动惹事,千雪郡主之事迎战而已。 “跪下!跪下!跪下!跪下!” 百珍楼里的喊声越发大起来,带着一定节奏型,别说店小二看热闹,就连掌柜的也跑来,津津有味的看起热闹起来。 掌柜一边看一边对身旁的小二道,“啧啧啧,之前便听说千雪郡主大败裴千柔,只可惜是在聚膳楼,我没看到,实在可惜。没想到今日竟在咱们店里看见大战,真是过瘾!如果千雪郡主和裴千柔天天都来店里多好?” 小二点头应和,“是啊,那咱们天天都有好戏看了,这可比戏台上的大戏好看多了。” 掌柜瞪了小二一眼,“别瞎说,咱们是热情好客。”但那肥胖胖脸上的贱贱表情却出卖了八卦的内心。 一时间,裴千柔不知如何是好,她求救的眼神看向太子,却发现太子的根本未理会她。 跪还是不跪? 有品阶之人要求见礼,如果不跪的话,若被传出去,她的名声便坏了;但如果跪了的话,又实在下不来台。 就在裴千柔左右为难的时候,一道刁蛮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呦,谁的架势这么大,公然逼丞相外孙女下跪?本郡主却要瞧瞧。”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安然郡主,丘安然。 那么,丘安然是怎么得信来的?答曰,顾千雪找来的! 在和裴千柔开战之前,顾千雪便寻玉翠通风报信去了。 丘安然喜欢太子,因为被赐婚称为太子妃,每日美得北都找不到。而太子未怎么理会丘安然,却约了裴千柔公然下馆子,这事儿如果被丘安然知道,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狗咬狗,一嘴毛。 裴千柔见丘安然来,一颗心放下打扮,但下一瞬间又提了起来。 从前丘安然喜欢她,是因为她身份是太子的表妹,但如果丘安然知晓她即将成为太子的侧妃,会不会…… 想着,便决定先下手为强,要率先煽动丘安然和顾千雪之间的争锋。 同时,顾千雪为何要将丘安然找来?还不是为了让其狗咬狗,想着,便准备开始煽动战火。 丘安然就如同一杆没有思想的枪,谁拿到谁就赢。 可惜,令顾千雪和裴千柔都没想到的是,丘安然见到太子后便立刻冲了上去,“安然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原来也喜欢百珍楼的菜肴啊。” 顿时! 整个酒楼一片死寂! 太……子? 刚刚他们嘲笑的“小白脸”“吃软饭”竟然是当朝太子! 完蛋了,惹祸了,早知道就站在裴千柔这边了! 肉眼可见,太子的面色越发铁青,因为身份被拆穿,更因为被众人见到他容貌,以后不方便行走京城。 顾千雪缩了缩脖子,趁众人发呆的时候,暗暗对顾千翎和顾千梓招手——快走!快走!再等一会咱们就遭殃了! 顾千翎和顾千梓还未反应过来,跟随千雪多时的玉莲最先反应过来,拽住两名顾家小姐便溜到了楼梯口,而后一群人如同泥鳅一般滑溜溜地溜了。 百珍楼后来发生了什么,顾千雪不知道,但她却可以肯定,以后太子不能轻易在京城溜达了。 悲哉!悲哉! 钻入了马车,所有人的心都砰砰跳个不停,因为害怕顾千雪得罪太子殿下。 与众人的心惊胆战不同,顾千雪却心情大好,因为这么发泄过后,竟将被戏耍的恶劣心情排空,“可惜了,百珍楼的美味竟没吃几口,那丘安然也真是的,上来就拆太子的身份,如果她稍微慢点,咱们是不是就能多吃上几口?” 668,药1 668,药1 “……” 众人无语,这个时候,千雪郡主怎么还想着吃啊?平日没看出来,郡主是个吃货。 顾千雪掀开车帘,对外面的玉莲和玉翠道,“咱们再找个酒楼吧,别找太大,弄个小一点的干净一些的,有雅间的就行。” “是,郡主。”得到命令,玉莲和玉翠立刻开始想办法找了起来。 一刻钟的时间后,一众人已经进入了长安街头的一家小店。 小店虽小,却有特色,是她们一路打听而来的。 这一次众人没在大厅惹是生非,而是直接到了雅间。 点了菜,上了茶水,顾千雪慢悠悠的喝了起来,“刚刚吓坏了吧?” 顾千翎和顾千梓点了点头,千梓道,“真没想到,那位竟是太子殿下,而从前听二姐……不不,听裴小姐耀武扬威的说了好多次,却未见过。” 顾千翎则是若有所思,面颊红扑扑的。 千雪笑道,“二妹是不是觉得太子很俊美,心中总是惦记着呢?” 顾千翎吓了一跳,本红红的面颊一下子白了下来,“没……没有……大姐误会了,没有。” 顾千雪伸手点了一下顾千翎光洁的额头,“笨蛋,我是你们的姐姐,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再者说了,喜欢就喜欢,他也不是你们姐夫,你们喜欢他关我毛事?” 两人点头,顾千翎的脸则是红彤彤的,终于知晓为何裴千柔当初那般喜欢太子了……不对,大姐不是应该也喜欢太子吗? “话说回来,你们年纪不小了,有些事情我这个当姐姐的还真得说一下,”千雪摆出了一副当家大姐的模样,“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你知道是什么吗?” 两名少女自然是不知,频频摇头。 玉莲、玉翠以及另外两名丫鬟也是竖起了耳朵,听起来了爱情心灵鸡汤。 “女人,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经历一些风雨而喜欢一个本不喜欢的男人,但男人……”千雪声音停顿半晌,吊着对方胃口,也是作为强调,“也许会接受一个原本不喜欢的女人,但那种感情,却永远不如他主动喜欢一名女子的感情来得深厚。” 说完这些话,顾千雪捂住脸,揉了揉太阳穴,“我今天真是疯了,为什么要对一群小萝莉说这些?” 玉莲赶忙道,“不不,郡主您继续讲。” 顾千雪看了一眼,一群女孩子们拼命点头,“对,对,郡主快给我们讲讲吧。”好似一群等待人生导师教授真理的学子一般。 “……”看着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顾千雪却觉得如果自己不说出个什么,实在对不起大家的期待。 于是,她便将在现代时,寝室夜聊会的内容给少女们讲了讲。 现代自由恋爱,大学男寝室不变的话题就是女神,大学女寝室不变的话题就是男神,基本没有例外,所以寝室里有那么一两个情圣,便能将爱情心灵鸡汤普及起来。 以至于顾千雪这样没谈过恋爱的,耳濡目染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南樾国则不然,民风淳朴保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人一生的幸福都捆绑在一个尚未谋面的男人身上,即便是有母亲、姐姐教育,也都是老实本分、相夫教子。 未成婚的少女们的爱情观、世界观尚未成型,对未来的爱情也十分好奇憧憬,对感情知识急切渴望。 顾千雪就这般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也就小二上菜时停了片刻,随后再讲。 当口干舌燥讲完时,却发现菜已凉了。 少女们都津津有味的听着,一边听,一边不住的点头。 “大姐说得对,与其看那些高高在上的男子,还不如好好留意自己身后,给追求者一个机会。”顾千翎道。 顾千梓也点头,“女人要爱自己多一些,连自己都不爱的女人,便再也没人爱了。” 玉莲也开始总结,“婚姻就像穿鞋,不要单单注意外表是否光鲜,合不合脚才重要。” 一时间竟成了总结大会。 顾千雪发现小萝莉们的世界就如同一张白纸,如何绘制渲染全靠她,一时间压力山大! “吃饭,吃饭。”千雪赶忙催着吃饭,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但萝莉们哪还顾得上吃饭,开始讨论起来。 顾千雪一个头两个大,额头青筋暴起,太阳穴无比疼痛起来。 但也多亏了今日的一出闹剧,拉进了姐妹的距离,也树立了长姐威严,从此以后两个妹妹对顾千雪马首是瞻,更在做人、处事、家庭、爱情观念方法上听从顾千雪,自是不说。 只说,因为丘安然在在百珍楼公开了太子的身份,令太子愤怒无比,当即便黑着脸狠狠瞪了丘安然一眼便愤然离席,从头至尾未理丘安然半下。 裴千柔见状,拉着丘安然疯狂挑唆,只说太子如此表现都是因为顾千雪的种种,丘安然将所有愤怒都加在了顾千雪身上,发誓与其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晃,第二日。 顾千雪被再次召到宫中,却是尴尬无比。 慈安宫。 却见,锡兰妃一脸的笑容,慈爱无比,生生将顾千雪弄得坐立不安,右眼不断的在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准得很。 “近日的身体如何?”锡兰妃上来便问。 顾千雪忐忑,“回娘娘,一切都好。” “你父母都好?”锡兰妃又问。 顾千雪再答,“谢谢娘娘关心,都好。” “你祖母也好?”锡兰妃笑得更慈爱。 顾千雪冷汗都快浸透里衣了,“祖母身体康健。”心中暗自琢磨,锡兰妃到底想要做什么,太……渗人了。 这时候,锡兰妃的心腹宫女欣苑端着一只托盘上来,托盘里面有一只煲补品的名贵瓷碗,“娘娘。”轻声道。 锡兰妃亲自起身,将那瓷碗端下,递给顾千雪,“千雪把这个喝了。” 顾千雪疑惑,这是什么?稍稍闻了闻,一股浓浓的药味。 “千雪你不是有初潮了吗?本宫特意让人熬了补药,给你补补身子,”锡兰妃道,“将身子养好了,才能早日为安儿生儿育女才是。” 顾千雪手一滑,险些将碗扔出去。 却在这时,二皇子入内,正好见到顾千雪端着药碗,眉头一皱。 669,药2 669,药2 “母妃,碗里是什么?”二皇子直接问了过去。 却见锡兰妃身子抖了一下,眼神多了惊慌,但下一瞬间又恢复正常。 她瞪了二皇子一眼,“是补药,千雪她来了初潮肯定要补补,女子的初潮直接决定以后生育子嗣的情况,你不懂就别多嘴。” “……”顾千雪现在一听初潮两字便莫名烦躁,虽然这是女性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但……能不能不这么不断的提啊? 二皇子也是吓了一跳,“初潮?”而后走到顾千雪身边,用一种看猴儿似得眼神看向顾千雪,“初潮啦?” 千雪面红耳赤,狠狠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说着,一仰头将那药喝了下去。 见自己儿子被骂,锡兰妃是不乐意的,但看到顾千雪将毒药喝了,之前不悦的心情也一扫而光。 “行了,药喝了本宫就放心了,回去好好歇着,别劳累别碰冷水,”锡兰妃的声音多了赴宴,“本宫也要休息了,你们出去逛逛吧。” “……”顾千雪无语,锡兰妃大老远的把她弄宫里就是为了喝一碗初潮后的补药?她怎么……这么憋屈呢?“是,娘娘好好休息。”不过也松了口气。 放人就好,放人就不会被刁难了。 出了慈安宫,顾千雪百无聊赖地溜达着,在想着此时出宫合不合适,是否要去永贤宫看看秦妃娘娘,但转念一想,她和厉王闹到这种程度,见了秦妃会不会尴尬? 厉王……宫凌沨那个神经病,到底抽什么风半夜跑到她房间里,二话没有抱着她睡了一晚? 就在顾千雪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听身后有一人的声音,“喂,在想什么呢?”将千雪吓了一跳。 顾千雪这才发觉,身后还跟着一个大活人呢。 千雪瞪了二皇子一眼,“你不惭愧吗?” 二皇子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惭愧?本皇子惭愧什么?” “厉王和太子深受器重,就连四皇子也频频被皇上夸奖,唯有你,整日在宫中游手好闲,你不惭愧吗?”顾千雪忍不住将火发泄在了二皇子身上。 “有什么惭愧的?”二皇子一摊手,“人生短短百年,过得开心就好。大皇兄喜欢杀人,所以就要不断的杀;三皇弟喜欢整日担惊受怕,那就日日与人勾心斗角;四皇弟喜欢一日只生睡两个时辰,那就天天苦读书呗,大家都在做喜欢做的事,这世界多么美好?” “……”顾千雪眯着眼,不忍怀疑二皇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二皇子目光如炬,无比犀利,为何不用在朝堂上?” 二皇子也学千雪的模样,白了一眼,“本皇子的话你听不懂吗?大家都在做喜欢的事,本皇子就喜欢这样闲着、每天逗个蛐蛐撩个猫儿,这才是人生真谛嘛。” 却不知,是二皇子隐藏得太深还是顾千雪道行太浅,看不出。 “对了,我有个问题。”千雪道。 “什么问题?”二皇子问。 千雪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慈安宫,“为何我的……呃……初潮,娘娘会知晓?” “你祖母说的呗,”二皇子伸了个懒腰,“自动父皇拟了圣旨,你祖母天天给母妃写信说你每日做了什么,出了多久的门,去了什么地方。” 顾千雪吃了一惊,“什么?”也就是说,她去无名居之事……? 二皇子哼了两下,“放心吧,你祖母还没老糊涂,母妃喜欢听喜欢、不喜欢听什么,她还是知晓的,有些事并非如实禀告。” 顾千雪脸红,“这么说,你也知道一些……咳咳,我的事?” 二皇子对着天空白了一眼,“拜托,你去的时候,既不是夜里,也没乔装打扮,就那般光天化日之下明晃晃的,谁不知道啊?本皇子从未刻意打听过,但总有一堆人跑到本皇子面前说你去了哪哪哪,以为他们告了密本皇子就会打赏,打……打!本皇子想打他们!绿帽子带了,龟壳都背上了,还打个屁赏!” 说着,对着前方空气狠狠踢了几脚。 顾千雪知道,二皇子想踢的是她。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不知还能说什么了。 她想解释,却不能解释。 二皇子却突然幽幽道,“我知道你不想嫁我,我也不想娶你。” “啊?”千雪一愣,因为二皇子说得太突然,声音也很小,她未完全听明白。 “因为本皇子最讨厌的便是麻烦了。”二皇子摊手。 “这句话听清了,上一句是什么?”千雪问。 二皇子笑吟吟地看着她,对她抛了个媚眼,而后伸手一指前方,“傻郡主,你看那人是谁?” 顾千雪一愣,赶忙顺着他手指看去,却发现一身黑衣的厉王站在不远处的前方。 “你们老情人叙旧吧,本皇子乖乖背上龟壳回避了。”说着,二皇子便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掉头走掉。 看着二皇子的背影,顾千雪竟有内疚。 二皇子与世无争,他是最无辜的,可惜…… 最后,顾千雪还是不得不面对厉王。 厉王静静等在前方,周围宫人们离得远的,都默默折回去换条路线,有些离得近的或不得不走这条路的,则是为其屈膝请安后,飞也似的跑了。 算上一算,自从认识了顾千雪,厉王很少再做抄家之事了,但余威依旧。 硬着头皮,顾千雪上前。 “跟本王来。”还未等她走到,厉王便转身引路,去往离小路不愿的个凉亭。 千雪凝眉,眼睁睁见那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无奈叹了口气,还是跟了过去。 有厉王的地方,便再无其他人影,就如此时。 “初潮?”厉王问。 “……”顾千雪就知会是这样的问题,“没有。” “那为何都在传?”厉王道。 顾千雪猛地抬头,“你说什么?都在传……是什么意思?都哪里在传?” 厉王不是八卦的人,自然懒得在这件事上纠结,“那初潮是什么意思?” 顾千雪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你忘了当晚发生之事?大清早我满床的血和水,我……我……除了初潮,也不知还用什么借口了。”声音越来越小。 厉王了然,“也就是说,初潮是假。” 千雪点头。 厉王眉头加深,“也就是说,你到目前为止,还未有初潮?” 670,药3 670,药3 “我有没有初潮,关你屁事?”顾千雪面红耳赤,强忍着愤怒低吼。 厉王却未生气也未接话,只是将身子转正面向她,“你十五岁还未初潮,不觉得很诡异吗?” 顾千雪哭笑不得,真想撕烂面前那一张假惺惺的脸,“宫凌沨你这个三八男,女孩子有没有初潮是你一个大男人关心的事吗?你还不害臊,你要脸不要?真是神!经!病!” 狠狠骂完,不等其反应,赶忙转身就跑。 骂完后,心情舒爽许多,生怕某人回味过来,将她抓住狠狠揍上一顿。 所以,按照从前的经验,走为上策。 无名居。 当顾千雪进入暖阁时,就觉得气氛不对! 那种感觉无比尴尬僵持。 怀着忐忑的心情,顾千雪入了房间,却见苏凌霄未躺在床上,而是坐在窗边。 窗户开着,阳光透过敞开的窗子直射到其身上,因为正午阳光的照耀,苏凌霄苍白的面色有了一丝红晕,额头也被晒出了点点汗珠,让本苍白黯淡的肌肤多了一种光泽和生气,淡淡的眸色加之雪白的衣衫,无比出尘。 但苏凌霄脸色却是极为不好,好似勃然大怒。 顾千雪很少见到苏凌霄生气,这一次愤怒尤其大。 “苏公子……”刚呼唤出口,视线下移,却发现苏凌霄脚下跪着两人,一个穿着青色衣衫,另一个穿着砖色,一个年轻,另一个年纪稍大。 这架势,却好似主子在教训奴仆一般。 暖阁基本不允许外人进入,而这一次在暖阁中教训人,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苏公子,发生了什么事吗?”顾千雪急切问道。 苏凌霄抬起眼,眼神竟一扫之前的冷厉,无比慌张,“千雪快过来。” “啊?”一头雾水的顾千雪快步而去,“到底发生什么了,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顾千雪还未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手腕却被苏凌霄抓住。 虽然两人的关系算是确定了,但因苏凌霄比较害羞,不像某人那般没羞没臊,平日里两人连拉小手很少。“你到底怎么了,你……”突然,千雪意识到,苏凌霄并不是因为无助而拉着她,而是在诊脉。 本来跪地的两人因为苏凌霄的动作齐齐抬头,额头冷汗淋漓。 顾千雪看了看下人,又看了看苏凌霄,乖乖地闭了嘴。 少顷,苏凌霄这才松了口气,冷眸转向两人。“你们自己说,应领什么惩罚。” 两人齐齐道,“属下愿以死谢罪。” “停!等等!”顾千雪尖叫出来。“你们俩先别急着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们可别说因为我死的,我不认识你们,这锅我可不背!” 苏凌霄冷冷瞪了他们,“既然千雪为你们求情,便免了你们的死罪,但……” “等等,你也闭嘴!”顾千雪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苏凌霄目光满是内疚和心疼,“千雪,是我没保护好你……” “你别拐弯抹角了,快告诉我吧。”顾千雪有种想哭的欲望。 却见苏凌霄深深地叹了口气,“今日你在慈安宫,是不是喝了一碗药。” 千雪一愣,他怎么知道?不过想到之前说的探子,便也了然,“是啊,怎么,锡兰妃说那药给我补身子的,难道……有问题?”顿时,她也意识到了什么。 紧接着,苏凌霄对旁使了个眼色,苏掌柜立刻端来一只小箱子,在顾千雪面前将箱子打开,却见里面有只精致的瓷碗。 这碗极其眼熟,顾千雪认识,竟是在慈安宫中用来饮药的碗。 撇开苏凌霄到底如何神通广大,竟在几个时辰将宫中之物带出来,只说这碗,既然苏凌霄费力气将其弄了出来,便一定有问题。 顾千雪伸手将碗取出来,掀开盖子,闻了闻。 “很明显的一味药吧。”苏凌霄道。 顾千雪的心狠狠落了一下,“是……须归?” 如此明显的药,为何在慈安宫中未发现?当时她全部心思都在初潮之上,满心都是诧异和羞涩,竟忽略了药。 “果然和我们的猜测有关。”须归盛产于楚炎国,虽然在南樾国也不算罕见,但因其药效强烈,除非是给病入膏肓开最后一剂药,否则很少有大夫加须归,物极必反。 如果单纯的补身体,绝不会有须归的存在。 “千雪,你的某些秘密并不需要告诉我,但如果你告诉我,对我判断的准确性会有极大帮助。”苏凌霄的声音很轻,更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口吻。 顾千雪面色白了白,僵持片刻,而后点了点头。 苏凌霄眸底带了淡淡惊喜,而后对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吧。” 顾千雪补充了句,“苏公子答应我,请别责罚这两个人好吗?当初那种情况他们根本无法阻拦,再者说,药是我自己喝的,与其他人无关。”语气肯定。 苏凌霄自是答应,“好,你们都下去吧,下一次谨慎些。”对顾千雪的要求,从未违逆过。 两人对顾千雪投注以感激的神情,而后匆匆退下。 待房间无人,顾千雪这才说到,“苏公子你周游各国,应该对楚炎国的冥教有一些了解吧?” “嗯。”凌霄点头。 “我手上有一本书,上面记载的种种毒药皆是冥教之毒,我怀疑书是从冥教传出。”顾千雪低声道。 饶是镇定如苏凌霄,也一下子坐起,“什么?冥教之书?”而后赶忙回过头向窗外看去,窗外一片花海,并无半个人影。 但苏凌霄依旧不放心,慢慢站起身来,将窗子关了。“随我来。” 说着,领着顾千雪出了卧房,去了另一个房间。 房间密闭,没有窗子,原本顾千雪以为这只是一间装书的仓库,如今此才知,原来别有用处。 关了密室的门,外面便是有人直接趴在门上,也是听不见里面说话。 “书是从哪得来的?”苏凌霄的声音无比谨慎。 “我母亲的陪嫁,”声音顿了一下,而后又道,“我母亲容貌变了,你应是没见过,虽然你未必信,但绝对出乎你的意料。而且我认为,我外公赵元帅的亡妻,也就是外祖母,她应是楚炎国人,更有可能是……冥教之人。” 671,药4 671,药4 “楚炎国冥教?”饶是镇定如苏凌霄,也是面露诧异。“你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紧接着,将秦妃所中之毒、张婕妤所中之毒、妇幼院消毒设备所下的毒以及自己在枯井中险些被毒蛇要死的一切说了出来。 苏凌霄的面色越发不好,竟拉住顾千雪的手,“千雪,是我无能,让你受苦了。” 顾千雪不着痕迹地将手收了回来,“苏公子别这么说,我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我能为自己负责。” “有些事我是知晓的,但有些事却不知道,”苏凌霄神色焦急,“为何不对我说?” “也许是我心大吧,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太记仇。”顾千雪实话实说,“我总认为,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何况是我先犯了人、损了别人利益,但……”语音突然一转,“有两种情况是我必要报仇的。” 苏凌霄点了下头,示意其说下去。 “第一,当众打我脸,这个不能忍;第二,把我往死路里逼,这个我也不能忍!”顾千雪道,“我这人比较自私,只喜欢扫自己门前雪,如果不小心损害了他人利益,便是被报复一两次,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当众让我下不来台或者蓄意要我命,我绝对会与其拼命!” 苏凌霄却突然笑了,“你这样不算自私,若真自私霸道之人,即便是涉了他人利益也会理直气壮。” “是不是发现我这人很现实、很势力?”顾千雪一摊手。 “不,很可爱。”苏凌霄微笑道,“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太天真了都不是好事。” 千雪脸一红,嘟囔了句,“真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赶忙甩甩头,告诉自己正在谈正事,不能被苏凌霄蛊惑,“这也是我让你调查的原因,我怀疑所有毒物都是一人所投,那便是锡兰妃。而如今锡兰妃直接对我下手,更是确定了其身份。” 苏凌霄面色严肃,“千雪,你不能再入宫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非入不可,我一定要将其佐证揪出来!”千雪语言肯定。 “可……” “没有可是,”千雪打断,“这是我决定之事。” “……”最终,苏凌霄没了办法,只能叹了口气,“我很担心,不仅仅是不知你喝下毒药的作用如何,更担心楚炎国冥教若知晓秘籍流落在外,会不会对你……” “追杀?”顾千雪说出了苏凌霄不忍说出的词语。 “嗯。”凌霄答道。 顾千雪噗嗤一笑,身子瘫在椅子上,“苏公子呀苏公子,你知道为何自己久病不愈吗?就是心思太重了,什么追杀不追杀都是以后发生之事,杞人忧天那么早做什么?有句诗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你说对吗?” 苏凌霄无奈地摇了摇头,无法苟同,但心中却暗暗决定,无论如何都会保下顾千雪,哪怕是付出所有代价。 “机密之事说完,其他的就不用掖着瞒着,我们出去继续谈吧,”千雪伸手指了房间,“这里没有窗子,透气性不佳,对你身子极其不好,不能久待。” “千雪,你过来。”苏凌霄招手。 顾千雪不解,走了过去,“怎么?” “让……我抱抱你。”苏凌霄迟疑地张开手臂,带着许多羞涩,却又异常坚定。 顾千雪愣了下,垂下眼,掩饰住尴尬,下一瞬间又是一脸的满不在乎,“你又胡思乱想什么了?真是!”说着,主动投怀送抱。 她不敢将自己全部体重靠在苏凌霄身上,毕竟其身体孱弱。 “千雪,我害怕。”苏凌霄轻声道。“为什么此时的你,好似虚无,没有实体?” 顾千雪惊讶,难道因为虚无感而拥抱?“我在这呢,触手可及,哪里虚无?”说着,又放了一些自己的体重靠了过去。 苏凌霄伸手,紧紧揽住她,示意其全部靠在他身上。 顾千雪噗嗤一声笑了,“别闹了,你身体不好,浑身除了骨头就是皮,若我真实实在在的趴在你身上,我是实体了,你就虚无了。”开了个玩笑。 但苏凌霄却丝毫没笑,将其轻轻推开。 顾千雪吓了一跳,“你生气了?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我不是……” “没生气,”苏凌霄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笑道,“我们出去吧。” “哦。”顾千雪只能答应,但她能看出苏凌霄是生气了,却不知为何生气。 是因为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吗?或者因为她开他身体健康的玩笑? 想想也可以理解,病人最讨厌就是别人说自己的身体不好了。但问题是,忠婶也经常说他是病鬼,他也没生气啊?哎,真是难以琢磨,不过无论如何,以后她避开话题,不会有错的。 至于苏凌霄,对顾千雪发了脾气后,十分后悔。 只要想到失去顾千雪,他整个人都痛不欲生,甚至希望死的是自己而不是她。 偏偏顾千雪还对自己生命满不在乎,所以他就火了。 随后的话题,不似之前的融洽,两人一个心里包着火气,另一个则是小心翼翼,聊了不到一个时辰,便不欢而散。 这是两人第一次吵架,虽然也不算吵架。 夜晚来临,顾千雪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将门窗死死关好,而后研究起来。 一只手翻书,另一只手则是拿着那药碗。 “不对,不是这个味道。”仔细闻了一下药碗,而后翻过一页。 “不对,也不是这个味道。”再翻一页。 “也不是这个。” 直到将书全部翻完,顾千雪也没找到对应的毒药。 “哪里不对吗?难道这药不是楚炎国的?还是说我手中这本书记录并不完全?”一边搜着,一边为自己诊脉。 却发现,无论是心跳还是其他皆正常,没有任何异常。 长舒一口气,“罢了,也许只是一份补药也说不定,毕竟我是她未来儿媳妇,她也不能直接把我弄死不是?”本来就心大,这么一想,就更放心了,藏好书,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没想到三日后,锡兰妃将她叫到宫中,灌了第二碗药。 672,药5 672,药5 南樾国地处偏南,春秋级极短,春季才刚刚浓情蜜语,便仿佛触摸到了夏日的柔胰。 踩着春日的尾巴,皇后在后宫御花园办了一场斗诗会,具体来说,京城闺秀们的斗诗会。 京中未出阁的闺秀悉数到场,盛装打扮,不仅仅是争奇斗艳,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传说各位太子以及皇子会出席。 虽然盛传厉王、太子以及二皇子已被皇上下旨赐婚,但若能入了皇子们的眼,做一个侧妃,也是极其荣耀之事。 自秦妃苏醒,厉王不再那般暴戾,性情和善了许多,加之皇上对其器重及栽培,俨然成了皇位继承者的热门人选。皇上还年轻,太子未必便是将来的皇上,所有人都知这个道理。 于是,本来夫婿候选人冷门的厉王,一下子排位急速上升。 却苦了二皇子,成了众矢之的。 二皇子年纪不小,长得好看,却整日游手好闲,皇上屡次交给其要务,他拒不接,要么就直接搞砸,时间久了,皇上也就任由他去了。 所有人都认为所有皇子里最没出息的是二皇子,是以,闺秀们也对二皇子没什么兴趣。 顾千雪入宫后先被叫到了慈安宫,二话不说灌了一碗药,之后打着苦苦的饱嗝,这才陪着锡兰妃到了御花园去。 一路上,锡兰妃一直在和欣苑说话,却好似心腹宫女才是未来的家人,而不是顾千雪一般。 后宫花园无数,但能被称为御花园的,却是离未央宫最近、整个皇宫最大的花园。 却见,百花齐放,扑面芬芳,小桥流水,鱼儿畅游。 小桥下,流水旁,不着痕迹的拔了细竹,为这春色增添了诗意。 御花园中央有个广场,周围围着长廊及大小凉亭,布置了许多垂纱,有些是粉色,有些是水绿,总的来说,嫩得可爱,整个御花园如同天宫一般梦幻美丽。 比花儿更艳的是女子,闺秀们红红绿绿,莺莺燕燕,漂亮得直叫人移不开眼。 太监高声唱和,锡兰妃到,千雪郡主到。 闺秀们齐齐为两人请安,顾千雪也随着锡兰妃为皇后等人请安自是不说。 锡兰妃到了宴会会场,便随意挥了挥手,“千雪你去找聊得来的姑娘吧,本宫这里不用你陪着了。”赶忙将其打发走。 顾千雪欣然同意,赶忙脚底抹油地溜到了一旁。 却见,闺秀们三三两两,都有相好的,顾千雪叹了口气,突然发现自己人缘真差,秦桧还有三友呢,她却没有。 就在这时,有四名女子快步走了过来。 “见过千雪郡主,您还记得我吗?”说话的是一名圆脸女孩,皮肤雪白,一双眼睛水盈盈的笑成了月牙,十分讨喜。 顾千雪看着其眼熟,随后恍然大悟,“是宋沁潼,宋姑娘吧?”其父为兵部侍郎,之前宴会时见到过。 此人正是宋沁潼,原本也算是跟随安然郡主的,在碧粼湖斗艺大会却被丘安然打了巴掌,便不再跟随,一直对千雪郡主有好感。 其他三人分别是孙丝雯、孟菡麟和刘君宁,本来心中忐忑千雪郡主会不会贵人多忘事的忘记她们,却没想到,郡主还记得她们,无比高兴。 刘君宁道,“千雪郡主,外界传言说,皇上将您赐婚给了二皇子,是真的吗?” 顾千雪也不隐瞒,“是真的。” “啊?为什么?郡主明明与厉王……”还未等刘君宁说完,便被孙丝雯狠狠拧了一下。 孙丝雯道,“二皇子最顶顶俊美的,之前在宴席上见过,比画中人还好看,郡主艳福不浅。” 顾千雪干笑,“是啊。”心中却道,宫凌安那家伙,除了长得好看,也实在没有其他优点了。 人到齐后,宴会便开始了。 所有人都纷纷入席,但若仔细看,却见应家闺秀应薇宜坐在秦妃身边,两人低声聊着什么,丘安然和裴千柔则是一左一右,将皇后据为己有。 锡兰妃和应妃聊得欢畅,哪有时间搭理自己未来儿媳。 闺秀们都是内宅的明白人,很快就知晓,千雪郡主并不得锡兰妃娘娘的心,不过也可以理解,千雪郡主名声那般不堪,谁娶了她便时带了绿帽子,谁能喜欢? 一时间,嘲笑无数,其中最高兴不外乎丘安然和裴千柔。 丘安然也知晓了内定裴千柔做侧妃之事,心中自是不开心的,但其母亲焦氏安慰,即便裴千柔不做侧妃,这侧妃也有人做,于是便也忍了。 何况,裴千柔极会拿捏丘安然的脾气,只要丘安然找茬,她便说上一些顾千雪的坏话,丘安然准忘了找茬一事,开始与裴千柔合伙骂顾千雪起来。 席间,百无聊赖,好在千雪还有这四名闺秀陪伴。 歌舞结束,自然就要进入主题。 皇后拍了拍手,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齐齐看去。 “既然今日是斗诗会,那自然要以斗诗为主,哪位闺秀愿意打着头诗?” 头诗,便是开场诗,往往有两种人来做。 第一个便是全场地位最高之人,可惜皇后的意思并不想入场斗诗,便作罢。 第二个是最有才华之人,换句话说,着头诗做得好便一鸣惊人,若做得不好被后面人超越,可就丢脸到了姥姥家。 丘安然自然不放过顾千雪,直接道,“皇后娘娘,咱们京城第一才女在此,自然要第一才女来做。” 所有人哗然,眼光都齐齐向应薇宜看去。 应薇宜性格虽冷淡,但才气斐然,就连皇上也赞不绝口。 可惜,丘安然紧接着便说,“京城第一才女,不是我们千雪郡主,又是何人?” 众人再次哗然。 顾千雪叹了口气,嘟囔了句,“这丘安然真是只苍蝇,甩都甩不掉,没招惹她,她非往我身上叮。” 宋沁潼赶忙低声道,“郡主千万不要上当,丘安然这是挑拨您与厉王妃的关系,虽然郡主有才名,但厉王妃的才气却被世人认可。” “厉王妃”三个字不仅刺痛了顾千雪的耳朵,更好像刺痛了她的心。她点了点头,“谢谢你,宋姑娘。” 673,药6 673,药6 “赢得了碧粼湖斗艺大会的千雪郡主,今日怎么谦虚起来了?”丘安然笑道。 顾千雪冷笑一下,“安然郡主怕是记错了吧,京城第一才女不是我,而是应姑娘。既然安然郡主从边关来到京城,更决定在京城发展,最好先是打听了解京城的情况,不然惹人笑话是小,如果不小心树敌,可就不好了。”说着,向应薇宜处看了一眼。 却发现,应薇宜一直在静静陪伴秦妃,既未理会丘安然也未理会她,好似将两人当成跳梁小丑一般。 这一刻,顾千雪深深意识到,应薇宜才是真正的古代大家闺秀,那种高高在上,那种不容侵犯的圣洁。 是啊,便是这样的贵女子方能与他相配吧,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越想心中越难过,但却拼命不表露出来。 顾千雪此举,却将锡兰妃气坏了。 “这个……哎,本宫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本还想为安儿娶一个才女为妻,怎么来了这种货色。”锡兰妃低声道。 一旁的应妃柔声安慰,“锡兰姐姐别这般说,妹妹却觉千雪郡主直率可爱,我那侄女,一天到晚说不得几句话,不招人喜欢那。” 锡兰妃道,“大家闺秀不正应如此?整日嘴巴絮叨个不停,那是农妇,不是贵女。” 应妃轻笑,继续安慰,“锡兰姐姐太夸张了,千雪郡主也不是那是非口舌之人。” “反正,本宫就是不喜欢。”锡兰妃咬牙切齿。 秦妃到底还是记得顾千雪的好,为顾千雪解围,便对应薇宜道,“薇宜,既然皇后娘娘找人来开场,你便去罢。” “是,娘娘。”应薇宜答应了句,便起身。 应薇宜款款走到广场正中央,淡淡看了看花儿,又环顾周围琳琅贵女,而后做了五步诗。 五步诗在南樾国正流行,何为五步,便是走一步作诗一首,连走五步便做五首诗。 这五首诗不能毫无关联,第一首诗的最后一个字,恰是第二首诗的第一个字。 五步诗出,顿时赢来满堂喝彩。 秦妃的笑意加深,这般才女,无人不喜欢。 锡兰妃恨的几乎要将牙齿咬断,羞愧难当。 皇后娘娘也是笑得温柔大气,但对身侧两个草包美人,再无兴致,心中忍不住感慨,若非裴家与应家势同水火,她真想将应薇宜讨来,这天下,也只有应薇宜这般才女才能配得上太子罢。 应薇宜技压全场,随后再没人愿意去挑战,就连丘安然也乖乖闭了嘴。 顾千雪能看出秦妃对应薇宜的喜爱,因应薇宜回了位置,秦妃便一直与其低声聊着,脸上的表情满满的柔情亲昵。 因为没人报名作诗,斗诗会便改成了斗艺会,但依旧没人愿意献艺。 皇后也能猜到缘由,一边安排歌舞,一边派人去请御书房的众人。 一炷香的时间后,重头戏来了。 皇上驾到。 所有人离席,为皇上见礼请安,刚刚还有些懒洋洋的闺秀们一下子打起了精神,眼神不断向极为即将成婚的皇子身上看。 集目光最多的自然是太子殿下,太子一身淡金色太子袍,穿在颀长的身上,儒雅又稳重,翩翩君子却又带着威严,容貌俊美,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几乎是收揽倾心的利器。 紧接着是一身黑衣的厉王。 厉王依旧面无表情的冰冷,身材高大挺拔,周身气势如同冰山一般压人,却又有一种禁欲沉稳。厉王这种人,当处在他对立面时,会被其压迫得无法生存;但相反,若与之站在同一条战线,却又能给人一种无比安全感。 再来就是二皇子,长得比较好看,紧接着去看四皇子。 没错,闺秀们的视线几乎不在二皇子身上停留。 能入宫参加皇后宴席的都不是一般女子,嫁人不是权臣也是品阶高的官员,自然不愁吃穿,她们的层面并非寻求一个平安的人生以及良配,要的是权势和发展。 是以,二皇子这种注定碌碌无为之人,完全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闺秀们的眼光一直在太子身上转悠,把丘安然和裴千柔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闺秀们集中起来,一刀砍死。 与两人相比,应薇宜则是淡然许多,问安后只淡淡扫了一眼众人,便颔首垂眉。 “千雪郡主,您在叹气?”刘君宁问道。 顾千雪苦笑道,“没有,你听错了。”也许,母仪天下的气质便是应薇宜这种吧,与她相比,自己也只是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 皇子、公主等人都坐在专门的位置,这也是三公主等人无法跑来找顾千雪的原因。 皇上入座后,说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话,更是将闺秀们夸了一夸,顾千雪未听进去半句,只是喝起来酒来。 因为酿酒技术的原因,越是价钱低廉的酒水,度数便越低,越是价钱昂贵的名酒,酒质越醇香、度数也越高。 顾千雪就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来。 皇上和太子等人的到来,为闺秀们打了鸡血,刚刚还不愿意献艺的众人,一下子开始纷纷献艺起来。 有人唱歌、有人跳舞、有人表演乐器,十八般武艺齐全。 就在所有人卯足劲的表现自己,以求被站在南樾国金字塔顶端的几位男子注意时,却有一人全然不关心,低头喝闷酒。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千雪。 顿时,御花园的广场如同春晚舞台一般,精彩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应接不暇,这些闺秀们足不出户,苦练才艺,此时得到了展示,便是那裴千柔和丘安然也献了才艺。 这可把锡兰妃急坏了,因为所有人都有才艺,就顾千雪闷不吭声。 后宫妃子们表面不谈论,实际上都很瞧不起锡兰妃,并非因为锡兰妃的容貌,恰恰相反,是因为锡兰妃长得太美了!这般美丽的人物生了潘安一般的皇子,却是个草包废物。 锡兰妃恶狠狠地瞪了正在喝闷酒的顾千雪,心中暗暗骂道——顾千雪,你给本宫去献才艺! 就在这时,千雪只觉得头一阵眩晕。 “千雪郡主,您怎么了?”身旁女子问道。 锡兰妃也有种奇怪的感觉。 但那种感觉随即消失。 锡兰妃看了一眼博得众人掌声的闺秀贵女,更是愤怒无比——顾千雪,你不是跳舞好吗?去跳舞啊!跳舞!给本宫争一些面子! 却见,本昏昏欲睡的顾千雪,猛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那姿势僵硬无比,双目也是无神黯淡。 674,药7 674,药7 因为顾千雪猛地站起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更因为顾千雪身份特殊,她站起来,皇上也就看过去,而其他所有人因为皇上的视线也都集中在顾千雪身上。 周围闺秀们吓坏了,压低了声音着急地问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郡主?” 但顾千雪却未理会她们。 未理会便罢了,直直地站着,就如同等待命令的机器人一般。 所有人都投注惊讶的神色,只有锡兰妃心中焦急得很——很好,快走上台,说要献艺,跳舞!好好的跳!一定要艳压全场!一定要给本宫争光! 当锡兰妃心中的念想结束,顾千雪却好似顿时得到了命令一般,饶过桌子,还未先向太监报节目名,径直走向广场。 秦妃惊讶,连应薇宜都抬起头,高傲冷淡的眸子带着些许疑惑。 厉王的双眼紧紧放在顾千雪身上,刚开始眉头越皱越深。 太子也是惊讶得很。 皇上笑了,“千雪喝多了?” 顾千雪未回答,噗通一声跪下,“臣女愿为圣上献舞。” 皇上笑着指顾千雪,对一旁的秦妃和皇后道,“这孩子确实是喝多了,”而后问道,“好,那你要为朕献什么舞?” “鼓。”顾千雪答。 皇上不解,“千雪不是要跳舞吗?怎么又是……鼓?难道想敲鼓?”等了半天不见其回应。 秦妃赶忙道,“去取鼓来。”生怕皇上不耐烦。 很快,太监带来一只小腰鼓。 千雪无神的眼睛看了一下腰鼓,“太小。” 太监一愣。 秦妃道,“千雪郡主不是说太小吗?换大的,还愣着什么。” 太监赶忙又去换了一些大的花鼓。 “太小。”千雪又道。 太监不敢怠慢,这一回也是发狠了心,唤了几个太监,将最大的鼓搬了上来。 这鼓之大,便是那魁梧的男性鼓手也要同时五名才能配合击响,平日里只在战场上用,虽宫中配备,却从未使用过。 硕大的红鼓被太监们齐齐搬了上来,顿时人声沸腾了起来。 皇上瞪着眼睛,半晌不语。 皇后急了,唤来身旁的太监总管,“大胆奴才,这是谁的主意,你们是想看千雪郡主出丑,还是本宫出丑?”毕竟这宴会是皇后办的。 秦妃也是后悔了,她一方面担心顾千雪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担心受怕,毕竟搬鼓是她的命令。 太子脸上微笑不在,不断地看向皇上,揣摩皇上的心情,想尽办法救下顾千雪。 厉王一张脸铁青,面色极为不好。 二皇子最干脆,长大了嘴,好像看到了天塌地陷一样。 锡兰妃突然意识到,难道是傀儡术有了作用? 今日的药量特别大,而且服药不到两个时辰,顾千雪喝了许多烈酒,会不会是烈酒催发。但……但此时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千雪自己找死便罢了,若激怒了皇上,连他们母子也没有好果子吃。 顾千雪啊顾千雪,真是个祸根! 因为锡兰妃意志不坚定,却见顾千雪的身子晃悠几下,有要倒下去的趋势。 锡兰妃吓坏了,赶忙集中了精力——顾千雪,去跳舞,一定要一鸣惊人!一鸣惊人! 傀儡术的药引,便是锡兰妃的血!是以,锡兰妃可以控制顾千雪。 因为锡兰妃意志的坚定,顾千雪本摇晃的身体顿时又站得笔直,紧接着却见她一只手轻轻抚摸鼓面,同时身子如飞舞的花瓣跃上鼓面。 哗! 人群再次哗然! 用身体敲鼓吗? 锡兰妃后背的汗都出来了,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顾千雪不会是个疯子吧?她如果控制了一个疯子,会不会连自己都毁了? 还未等太监上前询问曲目,却见顾千雪在鼓上慢慢飞舞起来。 这种舞,在南樾国很少见到。 南樾国的舞要么是传统以柔为美的舞,要么是丘安然那种草原舞,但顾千雪此时的舞蹈是以传统舞为基础,夹杂了一些看不懂的动作,这些看似诡异的动作编排在一起,却形成一种刚柔并济的舞蹈。 随着她跳跃以及转身,鞋子在鼓上敲出鼓点。 咚咚咚咚,极有节奏。 不仅皇上,连太子等人都看呆了。 因为这舞蹈太……妩媚了! 具体的说,有需要挑逗的动作! 这舞蹈放在现代,人们绝对有免疫力,因为韩国女团都这么一本正经的跳艳舞,但南樾国绝无先例。 某些动作,女子看不懂,但对男性却又极大的X暗示以及勾引里,有些入戏深的人,甚至口干舌燥起来。 太子的眸子越发深邃,眸底有着一种杀气般的光芒,这是男子的占有欲。 厉王面色铁青铁青,他只想拎着顾千雪的衣领将她揪走,最好摁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板子,警告她不许在外面跳这种舞,当然,如果跳,只能给他自己跳。 二皇子目瞪口呆,一把捂住身旁四皇子和五皇子的眼睛,“你们还小,不许看!” 无论如何,这一场舞,遵从了锡兰妃的命令、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曲完了,顾千雪对皇上诡异的鞠躬,之后下一瞬间身子一斜便栽倒在鼓下。 皇上从惊艳中惊醒,“来人,快看看千雪怎么了?” 鼓很高,足有两米,而顾千雪从鼓顶摔下,竟不慎跌破了头,汩汩鲜血从发丝里涌出。 “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千雪郡主晕过去了,还摔破了头。”宫女大叫。 摔破了头,还还得了? 一时间兵荒马乱,太医跑来了,宴会也办不下去了。 皇后恨死了顾千雪,不仅因为其搅乱了她办的宴会,还摔了,如果顾千雪死了,她也脱不了干系。 皇上也急了,如果顾千雪真在宫中出什么意外,如何对赵元帅交代?如何对顾尚书交代? 整个后宫,开锅一般的沸腾。 顾千雪被送到了慈安宫,由锡兰妃亲自照料着,对外则是宣称其喝醉了,并未说摔破了头。 而真实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无名居,苏凌霄接到消息后便发病,服用了速效救心丸后好一会才缓了过来。 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冒着将南樾国皇宫所有探子暴露的危险,一定要保下顾千雪。 675,真实的二皇子1 675,真实的二皇子1 慈安宫。 锡兰妃在大厅里不断踱步烦躁不安,“怎么办,怎么办?” 与焦急的锡兰妃不同,欣苑倒是安稳许多,“娘娘别急,郡主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太医不是说了吗,郡主伤得只是皮表。” “如果不醒呢?”锡兰妃急了。 欣苑道,“不会的,娘娘放心吧,奴婢保证郡主两个时辰内定然醒。” 锡兰妃急得跺脚,“本宫指的不是她的伤,而是……而是……”压低了声音,“傀儡术的毒!” 欣苑了然,“这不正是娘娘想要的?” 锡兰妃依旧一脸迷茫,“但是……但是……书上明明写,需要五次以上的毒才能控制,为什么这么快?” “也许和千雪郡主酒醉有关。”欣苑道。 锡兰妃跌坐在椅子上,伸手揉太阳穴,“接下来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这时,门被人推开。 锡兰妃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谁?!”几乎是尖叫起来。 门开了,一道修长完美的神影,以及纨绔慵懒的调子,“母妃,是我。”二皇子。 锡兰妃这才松了口气,“安儿,原来是你,你来做什么?” 二皇子挑眉道,“自然看儿臣的皇子妃啊,她都摔得头破血流了,如果我再不来看,那得多没良心啊?”而后压低了声音,眯着漂亮的眼睛,眼中带了暧昧,“而且母妃,儿臣发现,顾千雪也不是个大丑鬼,最起码跳舞时候挺好看的。” 锡兰妃冷哼出来,“告诉你安儿,你可不许被那个狐狸精吸引,她是个什么货色你还不知道?以后母妃给你娶个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 二皇子耸肩,“行行行,都听母妃的还不行?我先去看她了。” 锡兰妃也站起身来,跟了过去。 二皇子惊讶的转过身来,“母妃你干啥?别跟着我,我要和她说悄悄话。” 锡兰妃气得想揪二皇子的耳朵,“你!你!你个没出息的,这么快就被勾了魂?” 二皇子吃惊道,“这是父皇赐婚给我的媳妇,我还能不和她说话?难道洞房花烛夜,还得算上母妃一个?” 锡兰妃大怒,揪住二皇子的耳朵,“你个逆子,你说什么?” “哎呦呦,别揪,疼疼疼,别揪,儿臣错了,不仅洞房花烛夜,一会说悄悄话也带着母妃,以后干啥都咱们仨一起,人多热闹。”二皇子的耳朵被拽得走形。 锡兰妃狠狠甩开二皇子的耳朵,“懒得和你说话,欣苑,我们走。”便带着欣苑气呼呼的离开了。 二皇子愁眉苦脸地揉着耳朵,入了房间。 房间内,浓郁药香,除了正在床上躺着,头部缠着绷带昏迷不醒的顾千雪外,还有伺候的两名宫女。 二皇子见到床上躺着的顾千雪,绝美的脸一下子笑开了花,那眼神色眯眯的,还用舌舔了舔薄唇。“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答应,恭敬退了下去。 将房门关好,二皇子这才溜溜达达地来到顾千雪床前,拽了把椅子坐下,先趴在床上,伸手戳了错她的脸,而后叹了口气,“啧啧啧,本皇子原本以为你多聪明呢,原来也是这么笨,给你什么都喝,怎么一点防备心理都没有?”脸上哪还有半丝迷情,带着一股子讥讽。 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只小盒。 小盒是陶瓷的,做工十分精美,上面绘制花草不说,还有气孔可供换气。 这小盒是用来养蛐蛐的。 只不过,二皇子的小盒里没有蛐蛐,却有密密麻麻的金针。 修长手指划过,熟练地捏出七根金针,对着顾千雪身上的小海、曲泽、鱼际、阳陵泉、太冲、曲池、合谷七个穴位刺下,紧接着又捏出了六根金针,对着内庭、外关、支沟、耳尖、八邪、八风六个穴位下针。 埋好针后,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打开塞子,放在顾千雪鼻下。 紧接着顾千雪的眉头动了动,随后幽幽醒来。 当千雪睁开眼时,入目是二皇子将瓶子小心翼翼地塞入怀中,而后开始拔她身上的针。 “你……?” 二皇子挑眉,“之前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吧?” 顾千雪记得,她头脑眩晕,紧接着便无法控制身体,身子自己做主一般地走上空气,说要献舞……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做梦一般。 “你的舞蹈,很火辣嘛。”说着,二皇子轻佻地眨眼。 顾千雪却没有丝毫害羞或者愤怒,只是睁大了双眼,“是锡兰妃给我喝的毒,是吗?她控制了我!” 二皇子的眼中有了欣赏的神色,“还好,你还不是废物。” 此时此刻,顾千雪却不觉得锡兰妃多可怕,而觉得二皇子阴森恐怖。 虽然二皇子的容貌依旧倾国倾城,虽然二皇子依旧乐呵呵的好似无害,但她却发现其一个无底洞般无法探测,更如同幕后一只硕大黑手将她捏在心中,无法逃脱。 在这场阴谋中,二皇子又在扮演什么角色,是敌是友? “难道……你才是真正的幕后主谋?”顾千雪下意识向床内侧移了移。 二皇子轻笑出声,紧接着脸上无害笑容逐渐消失,“幕后主谋?呵,恰恰相反,我是救世主。” “啊?”顾千雪一愣,救世主? 二皇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眸色逐渐复杂,从椅上缓缓站起,未回答。 “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千雪问道。 好半晌,二皇子才收回了视线,“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顾千雪道,“知道?什么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二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若想合作,要付出你的诚意,没有诚意何来合作?” 顾千雪见对方想撕破脸皮,便也懒得装糊涂,“将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便是诚意?那二皇子你的诚意呢?你不是想听实情吗,那我就告诉你,锡兰妃对我下毒我是知晓的,包括今日临行前的毒,我也是自愿喝,只是没想过发作那般快罢了,是我失策。” 顾千雪的反应让二皇子惊讶,“自愿喝的,以身试毒?” “如果用诚意换诚意的话,轮到二皇子说了吧。”顾千雪淡淡道,“也许我顾千雪很好对付,但你相信我,我死了,你们母子绝对活不了。” 676,真实的二皇子2 676,真实的二皇子2 二皇子冷哼,“威胁我?” 整个房间气氛,顿时僵持,剑拔弩张。 顾千雪平静道,“不算威胁,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二皇子既然今日将我救醒,便想合作,大男人做事便痛快一些,难不成你也学会了后宫扭捏试探的一套?” 二皇子却突然笑了,哈哈大笑,“顾千雪,你真是在找死啊,如果本皇子是你,身陷险境时可不会将对方激怒,毕竟,生命只有一条。” 千雪点头,“男子汉能屈能伸,二皇子的做法令我佩服。如果二皇子换一个身份,我定然轻声慢语好生吹捧,但前一刻你母妃喂我毒药,操控我跳舞,下一刻就要我对你低头含腰,若我真做了,那心得多大啊?” 二皇子一愣,再次笑了起来,“果然如我所意料,是个有趣的姑娘。” 顾千雪却不想和二皇子扯这些,急急道,“但我实在想不通二皇子为何要救我。” 二皇子道,“母妃所决定之事,我不赞同,自然就救了。” 这一切,远远超出顾千雪的预料。 二皇子见其惊讶神色,便道,“我母妃手中有一本楚炎国冥教不外传的毒方秘籍,如今流落在外的秘籍有两本,一本在母妃手中,另一本应就在你手中吧。” 顾千雪更为吃惊,但在不明白敌我的情况下,只能闭口不言。 二皇子也未追问,“此事若泄露出去,不仅你会被追杀,母妃也会,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会保密。如此诚意,你还可满意?” 千雪了然,原来二皇子说这些,是为了套话。 “既然二皇子表现了诚意,我也不瞒着,”千雪道,“没错,我手中有一本秘籍,再多的,我不能说,毕竟二皇子的诚意只有一分,我便也表露一分,二皇子不泄露此事,我也没理由泄露。” 二皇子的面颊一直挂着淡笑,淡笑让其绝美的面颊无比妖娆,但却透露这一股子邪性,“十三年前,母妃曾对秦妃下毒,僵肢散。” 重磅! 顾千雪怎么也没想到,二皇子就这么直白说出此事,“二皇子你……”如果说之前还能把握此次对话,但此时,整个对话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掌控范围,二皇子实在不按套路出牌。 人家直白白的承认了,怎么办? 二皇子笑得邪恶,有种恶作剧的感觉,好像在说——本皇子就看你如何接话。 少顷,千雪深吸一口气,而后认真道,“首先,我佩服二皇子的快人快语,无论你是正是邪,都是个人物。其次,既然二皇子开诚布公,那我也就有什么说问什么了。张婕妤之毒,是锡兰妃下的吗?” “不是。”二皇子道。 “妇幼院之毒,是锡兰妃下的吗?”顾千雪问。 “也不是。”二皇子道。 “当日我被拐到冷宫枯井,险些被毒蛇咬死,此事是锡兰妃做的吗?”顾千雪问。 “不是。”二皇子道。 顾千雪冷笑,“你刚刚说过,这世上流传了两本冥教秘籍,锡兰妃那里一本,我这里一本,但张婕妤和妇幼院所使用分明是冥教之毒,你却矢口否认,二皇子不觉得打脸吗?” 二皇子耸肩,“先别断言这么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千雪双眼死死盯着二皇子,思忖再三,点了点头,“好。” 二皇子未坐椅子,而是在地上慢悠悠地转悠着,“母妃身上有楚炎国血统,这个不用我说,全天下都知,母妃的身世也没有保密的必要,其母是楚炎国冥教之人,算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情况,毕竟楚炎国人不与外界通婚,尤其是噬魂幽冥教。关于母妃的身世,我便不谈,毕竟与此事无关。”声音顿了一下,“事情,还要从秦妃之毒说起。” 顾千雪点了点头,她有种预感,二皇子所说一切都为真,虽也有其他可能,但直觉十分强烈。 “当时父皇还没登基,太子妃一直空缺,两个侧妃分别是秦妃和母妃。父皇偏爱秦妃,母妃便怀恨在心,对其下了僵肢散。南樾国很难收集到楚炎国的毒药,便是费心收集而来,药效往往也不如在楚炎本国,所以僵肢散的潜伏期本就长,这么一来更长了。长到连母妃以为下毒失败时,父皇登基有了皇后,才发作。” 二皇子一边踱步,一边慢慢地说着,清透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好像说的是别人之事一般。 “可以说,对秦妃下的毒,母妃是后悔的,因为秦妃倒了后,又有皇后、应妃,还有数不尽的权贵女子以及年轻秀女,但便是后悔也来不及,秦妃已经倒了,母妃书上只有制毒,却在解毒方法上寥寥数笔带过,”二皇子的声音顿了一下,回过头来,“如果我没猜错,你手中那本秘籍,侧重解毒吧?” 顾千雪点头,“没错,但二皇子这般说,是不是就表明,你不赞成锡兰妃下毒,既然不赞成为何不制止?” 二皇子笑了起来,“就喜欢看你一本正经的犯糊涂,当时母妃下毒时,我才五岁,怎么会懂?后来秦妃毒发时,厉王九岁,我八岁,秦妃昏迷时,厉王十岁,我九岁。一个偶然机会,我得知了真相。” 顾千雪摒气,她总觉得,事情到这里是个转机。 “我缠着母妃入了密室,得知了真相,我不愿母妃在邪路上越走越远,便学了拓印术,亲自将母妃之书做成一本赝品,进行了调换。” 顾千雪暗暗吃惊,“你改动了内容?” 二皇子转过身,眼神中带了赞许,“没错,我不仅将药量减少,更去掉了一些不起眼的药材。我曾经专门做过实验,确保这些毒再无法害人。” 顾千雪双手捂住嘴难掩惊讶,“当时你才……九岁?” 她猛然想起之前说的话——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例如基因突变的二皇子。 但如今,她却敢确认,无论是天赋还是心计,二皇子较之厉王和太子,绝不逊色分毫。 “你现在的不羁纨绔,也是装的吧?”顾千雪哑着嗓子问。 二皇子点头,“是啊,若不装得傻一些、放荡一些,母妃定会打那皇位的主意,我只希望母妃平安一生,不想她活在勾心斗角之中,仅此而已。” 677,真实的二皇子3 677,真实的二皇子3 因为二皇子的这句话,顾千雪对其再一次改观。 二皇子本就很美,但却因为这改变,越发夺目起来。 “我有个问题,”顾千雪忍不住道,“如果锡兰妃手中的书与我的书相似,哪怕是再厚上一些,最多也就几千字,翻阅月余也能熟记,你换了修改的赝品,便是再想象,难道锡兰妃也发觉不出?” 二皇子走到床旁的椅上坐下,“说起这个,就要说母妃有个弊端,便是时常疑神疑鬼,即便是自己肯定之事,也忍不住怀疑,越是重要之事其疑心便越重,赝品,我做了许多,每个本子我都稍微修改,从原本换到最后一版,用了整两年的时间。” 千雪的吃惊已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九岁的孩童便能做出一模一样的赝品,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思。好在二皇子志不在皇位,否则还不知南樾国皇宫有何等的血雨腥风。 但同时,顾千雪也是深深震惊,却不知古代孩子们到底吃什么长大的,与现代孩子几乎是两种物种。 成名要趁早,张爱玲的这句话在南樾国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从心理学上说,你在不断打击锡兰妃的自我认知,长此以往,她的强迫症会越发严重。”顾千雪道。 二皇子一摊手,“母妃不是母仪天下的料,若她真是攻于心计,我便是和厉王、太子斗上一斗,也不为不可。但她的性格天真单纯,还是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宠妃最好,皇后看似风光,但树大招风,裴家岌岌可危,裴家倒,皇后第一个就倒霉。” “……”顾千雪了然,点了点头,“后来呢。” “后来,”二皇子挑眉,“母妃对皇后下毒,对应妃下毒,对父皇宠爱的每一个女人下毒,都以失败告终。”说着,一摊手。 “……”千雪有种想笑的冲动,二皇子还真是坑娘。但她却知晓,二皇子用另一种方式保护着锡兰妃,“锡兰妃有你,是她的幸福。” “后宫看似太平,实际上明争暗斗自是不说,最起码楚炎国冥教之毒再未出现,三年前,慈安宫有年长宫女出宫,母妃亲自挑选了几名宫女,对其中一人十分看好,便是欣苑。”说到这的时候,二皇子眉头微皱,眸色微冷,“我不知母妃为何对其信任,甚至连制药密室都带她去。” 顾千雪脑海中闪现欣苑的身影,在记忆中,此女不苟言笑,无论何时相见,都冷静无比。“欣苑大有来头?” 二皇子未直接回答她,而是慢慢眯了眼,“我一直在想,书换了,原书被我毁了,为什么母妃会准确配置出那毒药?或者说,毒药到底是不是母妃配置?” “你确定,张婕妤之毒、妇幼院之毒不是锡兰妃所下?会不会是锡兰妃未告诉你?”顾千雪问。 “我确定,”二皇子答,“因为这两件事,连母妃都不知,何来下毒?” “会不会是除锡兰妃外,宫中还有人懂冥教之毒?”千雪试探着问。 “顾千雪,你曾设想过,为何两个毒案都与你有关吗?”二皇子依旧是不答反问。 顾千雪叹了口气,放弃自己的思路,跟随二皇子的,“与我有仇?宫中与我有仇之人也许只有皇后。” “不会这么简单,”二皇子眯着眼,修长的手指敲着椅子,“如果这毒是我下的,我便想通过此毒在宫中掀起硕大风浪,在乱世中,趁机将障碍一个个清除掉。” 顾千雪点了点头,“却是有可能,但受益者是谁呢?” “从前我一直没拿到她的把柄,但如今,应该是她露出马脚的时候了。”二皇子自言自语。 顾千雪无奈的发现二皇子思维的跳跃力实在太大,她跟得勉强。 或者说,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智商差距? 被苏凌霄智商碾压,她已经习惯了,难道要再被二皇子碾压一波? 既然跟不上节奏,那便不跟,千雪静静等着二皇子得出最后结论。 果然,与其说二皇子与顾千雪讨论,还不如说二皇子自己在捋顺思路,“顾千雪你知道吗,今日你被毒倒后,我多么开心。” “……”顾千雪。 “因为这便说明,我有机可乘了。”二皇子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笑容越发邪恶起来。 顾千雪心中狠狠一顿,右眼猛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是要试探欣苑吗?” 二皇子将视线放在千雪身上,勾起唇,“没错,但需要你的帮忙,”伸出了两根修长手指,“有两个忙需要你帮。” “你说。”千雪道。 “第一,你还记得给你喝两碗药的味道吧?若配方变了,你有把握发现吗?”二皇子问。 “有。”千雪肯定道。 二皇子很满意,“第二,一会欣苑会留下,我随母妃入密室配药,你有把握将欣苑留在这里吗?” 千雪迟疑,她与欣苑不相识,要用什么法子将其不动声色的留下?“我……尽量。” 二皇子笑意加深,“准备好了吗?” 顾千雪愣,“准备好?是什么准备好?” 还没等她的话音落地,却见眼前一黑—— “啊——” 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屋脊直入长空。 女子的声音满是惊慌,带着凄惨,“不要!救命——不要!” 适逢在欣苑的陪伴下,锡兰妃入了侧宫,却听见顾千雪的喊声,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快进去看看,千雪郡主若有个闪失,你们都要掉脑袋!” “是!”宫女们也慌了,赶忙推门冲了进去。 当锡兰妃进入房间时,看到的这么一幕——自己的宝贝儿子二皇子,趴在顾千雪的身上强行行少儿不宜之事,而顾千雪则是拼命挣扎,甚至连头上的绷带都挣脱掉,惊恐神色不容掺假。 “宫凌安!”锡兰妃大叫,“光天化日之下你在做什么,这是什么慈安宫,你眼里还有本宫,还有你父皇吗?”气急败坏,“你们这群贱婢,快拉开啊!” 锡兰妃真的疯了,她没想到自己儿子如此色欲包天,加之之前那妩媚的舞蹈,更加确定顾千雪是个狐狸精,千年狐狸精! 678,真实的二皇子4 678,真实的二皇子4 事发太突然,顾千雪还没准备好就便被扑倒。 很真实,真实到她的衣领被撕烂,下意识的尖叫。 发现好事被打扰,二皇子这才懒洋洋地从佳人身上坐起,一股子不耐烦,“母妃你烦不烦,婚都赐了,还差这两天了?儿臣我今年二十一了,放在民间都当爹了,和自己未婚妻亲热亲热有什么不对?” 锡兰妃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皇家不比民间,不可做出这种……下三滥之事!” 二皇子翻白眼,“男欢女爱怎么叫下三滥呢?再者说,太子和安然郡主不也同房了吗,也是下三滥?” 锡兰妃险些被气晕,“宫凌安,你是不是要气死母妃?” 见锡兰妃真的动怒,二皇子终于无奈道,“行行行,儿臣继续等着还不行?”说着就磨磨蹭蹭地下床。 包括锡兰妃在内,在场所有人看向顾千雪的眼神都是鄙视,就如同见那水性杨花的青楼女子一般。 顾千雪怎么也没想到二皇子会用这种方法,委屈、羞愧难当,扬起手便狠狠向二皇子的面颊打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却见,二皇子那紧致滑嫩的白皙面颊瞬间红肿起来,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巴掌印。 锡兰妃一下子就怒了,冲了过去,“大胆顾千雪,安儿是一国皇子,岂容你说打就打?” 顾千雪刚要与之争吵,却见肿着脸的二皇子拼命对其挤眼睛,便勉强将怒火忍了下去,挤出了一脸委屈,“我……我……我不知他是二皇子,我醒来时就发现有男子轻薄,就……” 二皇子也顺势劝道,“母妃息怒,确实不关她的事,是我太着急了。” 欣苑对锡兰妃暗暗使了眼色,锡兰妃心领神会——借着顾千雪在慈安宫养病的机会,再对其灌下一剂猛药,明日便可进行下一步,便大功告成了。 锡兰妃再次狠狠瞪了顾千雪一眼,“哼,你也不是省油的灯,最好给本宫放老实点,祸乱后宫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顾千雪心底窝火得很,为了二皇子的计划却只能生生忍着,“我要回家!” 锡兰妃冷哼,“回什么家,闯了这么大祸,你有脸回家?” “我不管,我就要回家。”说着,便是开始撒泼滚打起来。 锡兰妃心中大叫不好,如果顾千雪就这么出宫了,之前定下的计划岂不是破坏了?“好好好,等你伤好一些再回去,你且等着,本宫亲自看看药煎得怎样了。”随后又生怕顾千雪逃跑,又信不过其他人,便对欣苑下了命令,“欣苑,你陪着千雪郡主,切记,郡主伤势未好,不能乱走动。” “是。”欣苑道。 二皇子还“色眯眯”的盯着顾千雪,却被锡兰妃拎着耳朵拽出了房间,即便走出老远,依旧能听见锡兰妃的责骂声,以及二皇子哎呦惨叫声。 房间内,恢复平静。 顾千雪用被子将自己包做一团,缩在床角,浑身瑟瑟发抖。 房内没人说话,古代女子对“狐狸精”都有与生俱来的迷之鄙夷,于是房间里的宫女态度虽还算恭敬,但难掩眸底的讥讽。 就这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欣苑静静站在床旁,好似陪伴,但镇定的眸子时不时飘向门外,很是不放心。 少顷,欣苑终于开口道,“郡主情绪也稳定些了吧,奴婢出去一下,很快就回。” 顾千雪忙道,“不行,你不许走,你留下来陪我!” 欣苑耐心安慰,“郡主别怕,这么多宫女在,不会在出事了。” 千雪冷笑,“刚刚他跑进来时,难道宫女不在?” 被支出去的两名宫女略有惭愧。 “此一时彼一时,郡主真的不用再怕了。”欣苑道。 “你若是走,我便出宫。”千雪威胁。 “但娘娘不允许郡主出宫。”欣苑回道。 千雪暗暗挑眉,“那我就撞死在门前,宁愿死,也不愿再被轻薄。” “……”欣苑无奈,便再次留下。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锡兰妃的密室。 锡兰妃面色铁青的配置药剂,唇角勾着一抹邪恶的笑,“呵,不要脸的小贱人,竟敢打本宫的安儿,待你喝了药,本宫便让你生不如死。” 另一侧,二皇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只硕大的瓷罐上,从兜里摸了几个花生米吃,吃够了,还玩了起来。 玩的方法也简单直接得很,将花生米当弹珠,弹着玩。 左弹一下,右弹一下,有很多次差点弹锡兰妃脸上。 锡兰妃怒吼一声,“安儿你能不能安静一会,母妃正在配药!” 二皇子抛了个媚眼,“雪雪喝了药后,就会让我为所欲为吗?” 锡兰妃气得咬牙切齿,狠狠地瞪了一眼,但想到被控制后的顾千雪就是个行尸走肉,便是给儿子玩玩,又能如何?“对,安儿你乖乖的,待她喝了药,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二皇子脸上一脸的色眯眯,但眸底却一片冷静,“好啊。”眼看着锡兰妃配置成功,他便将花生米放置中指指尖,手心向上成禅指状,用了内力狠狠一弹。 那花生米却如同铁石一般急速飞了去,“啪”的一声,将锡兰妃手中毒药碗砸了个粉碎。 “宫!凌!安!”锡兰妃怒吼。 二皇子一脸惊讶的将嘴长成了一个“O”,“哎呀,母妃,儿臣不是有意的,真不是有意的,儿臣发誓这是最后一粒花生米了,真哒。”说着,将那随身携带装花生米的袋子翻开给锡兰妃看。 那袋子空空,果然没有半粒。 锡兰妃气得直跺脚,“安儿啊,这是母妃好容易配制的药啊,哎……你这孩子,让母妃怎么办啊?”虽然口中埋怨,但却又不忍心真的责骂儿子。 二皇子翻了翻白眼,心道,母妃还学会睁眼说瞎话了,毒药本就是半成品,只要倒进去搅和搅和就成了,还来个“好容易”配制。 不过却未表现出来,“母妃,您再陪一碗就是了呗。”这此是他的目的。 无奈,没有欣苑打下手,锡兰妃只能重新配制。 被二皇子算计了两年,锡兰妃的强迫症愈发严重,配制之前必须翻书,看了好一会,这才动手调制毒药起来。 679,事发1 679,事发1 锡兰妃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才开始动手调配。 阴暗中,二皇子坐在暗处,一双锐眸紧紧盯着锡兰妃,捕捉其一举一动。 灯烛闪烁只见,二皇子修长的身影也如同随时与阴暗融为一体一般。 锡兰妃配置毒药十分忘我,二皇子便如同一尊雕像,一动不动监视其配置。 一晃,一个时辰过去。 房间内,欣苑越发着急,虽然表面依旧冷静,但却屡次要外出,甚至连你尿遁的方式都用上。 顾千雪根本不给其机会,欣苑说要小解,顾千雪也跟着去小解,无比做到寸步不离,生生煎熬了一个时辰。 当锡兰妃亲自端着满是诡异药箱的药碗回来时,千雪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趁热喝了,身子好了才能出宫。”锡兰妃脸上带着刻意的笑容,亲自端了过去。 顾千雪“害羞”的垂着头,“让娘娘费心了。”说着,双手接过碗,低下头,不动声色地闻了一闻,尝了一尝。 锡兰妃焦急,“快喝,药若是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见目的达成,千雪便也不再与其纠缠,一摇头,将药喝了个底朝天,而后将碗交了出去。 递了碗后,却见顾千雪的双眼疲惫半合,“娘娘,我……我突然有些困倦……不,是特别困倦。” 锡兰妃和欣苑暗暗相视一望,眼中满是得意,“好,那千雪你睡一会吧。” 顾千雪点了点头,便在宫女的服侍下平躺,盖了被子,沉沉睡去。 锡兰妃瞪了她一眼,便领着二皇子要离开。 “母妃……内个……内个,你们先走,儿臣再陪她一会。”二皇子笑嘻嘻道。 “安儿……”锡兰妃气坏了,但最后还是应允,“罢了罢了,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说完便不理会,转身出了房间。 可以说,锡兰妃对二皇子无比溺爱,关于这一点,二皇子也是知晓。 锡兰妃等人浩浩荡荡离开,而二皇子才暧昧地伸手指着守在床边的两个宫女,“你们也下去。” 两人脸一红,皆猜到马上要发生什么,便是羞着退了出去。 出了房门,两宫女还在讨论者。 “真不懂千雪郡主在推拒什么,咱们二皇子身份高贵、容貌倾城,看上她是她的造化,真是不识好歹。” “是啊,这千雪郡主和厉王有一腿,当初皇上五十寿诞时两人当众搂搂抱抱,千雪郡主还坐在厉王腿上喝酒,啧啧啧,真是好生不要脸,咱们南樾国女子的脸都被丢尽了。” “可不是?被厉王甩了,还不乐意跟我们二皇子,给脸不要脸!” 两名宫女在门外窃窃私语咒骂个不停,门内,当门关上的瞬间,房间内的两人都变了脸色。 前一刻还昏睡的顾千雪猛地睁开眼,双眼清明若月,哪有困倦疲惫? 二皇子也是一扫之前那色眯眯的模样,绝美的面颊残留着一丝笑意,但笑意不达眼底,若深究,带着一种残忍之冷。 “药的配方,变了吗?” “变了。” 一切如同二皇子所料,他眯着眼,看向门外的方向,“欣苑,果然有问题,她会用冥教之毒。” 顾千雪心中震惊,“她的容貌,却是南樾国人的特征。” 二皇子若有所地点了下头,“这个女人深不可测,虽然今日断定她有问题,但我对她的怀疑并非今日才有。过去的三年间,我派人盯梢,竟抓不到丝毫把柄。” 顾千雪吃惊。“这么厉害?” 二皇子眸子越发冷。 “她的家人呢?”顾千雪问道,能入宫成为宫女的,都是身世清白的。 “都查过,没有问题。”二皇子道。 顾千雪瘫在床上,深吸一口气,“要不然,我出宫与苏公子谈一谈?” “你是说……凌霄子?”二皇子问。 顾千雪点头。 二皇子面色却十分不好,“千雪,我知你与凌霄子关系非同一般,但你要知道,你是南樾国人,这里是南樾国的皇宫,难道你要将一国机密悉数告知一个外国人?你不会不知道,凌霄子虽号称无国界,但实际上是北醴国人吧?” “……”这个,顾千雪是知晓的,虽然作为穿越人士对南樾国没什么归属感,但到底是自己的国家,确实不应该泄露国家机密,“我知道了,我一定不说。” 二皇子轻哼了下,“如果刻意隐瞒,怕也不妥,别主动告知便行了。” 顾千雪吃惊,“二皇子,有没有说过,你是个好人。” 二皇子一愣,“好人?” 千雪点头,“是,你是我在这里碰见最好的人了,用自己的方法保护母亲、爱护兄弟姐妹,还能体谅我这个外人,二皇子,你人真的很好。”这句话是由衷的。 二皇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绝美的面庞透露一丝邪恶,“我是好人?哈哈,真是好笑,希望我这好人可以做到底罢。” 顾千雪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只衷心希望二皇子真是好人,否则的话以其城府,真不知会掀出多大风浪。 想着,她忍不住看向紧闭的窗子。 窗子的方向是北方,越过窗子、穿过院子再出宫继续往北走,是厉王府。 在南樾国的时间越久,便越觉得藏龙卧虎,而他的身份敏感至极,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可谓走在刀尖上。 她不求他飞黄腾达、万人之上,只求他平平安安,再无风险。 “在想什么?”二皇子突然问道。 顾千雪惊吓,赶忙收回了视线,“没……我什么都没想。” 二皇子轻笑道,“这个方向……呵,你好好歇着吧,我走了。”说着,便也不等顾千雪回话,起身出了房间。 顾千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不知二皇子看出了什么。他那么聪明,也许…… 转身趴在了床上,她不断催眠,强迫自己接受新的身份。她是南樾国人,她是苏凌霄的女朋友,她的行为以及思想都要符合这个身份,要符合。 不知不觉,睡去。 当顾千雪再一次醒来,是被吵醒。 院子里有人哭喊声,有人大喊冤枉,有人喊着请皇上饶命,有人喊着请皇上恕罪,一时间人仰马翻。 这陌生又诡异的气氛令顾千雪恍如隔世。 从床上坐起来,头上被人重新包了绷带,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门扉大敞。 到底发生了什么? 680,事发2 680,事发2 房门外吵杂声音不断,更是听见有人的一声嚎叫。 那声音很耳熟,是锡兰妃! 顾千雪顾不得穿鞋,赤着脚便跑了出去,当见到慈安宫院子里的一幕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只见,偌大的庭院跪满了人,都是慈安宫的下人。 而跪在人群最前端的不是别人,正是锡兰妃。 与其说锡兰妃跪着,还不如说是趴着,能看出锡兰妃跪了很久,也求了很久,筋疲力尽,此时无力地趴在地上还苦苦哀求。 再看锡兰妃面前,皇上铁青着脸,愤怒无比,皇后也是一脸的震惊,好似根本不相信此事一般。 太子站在人群末尾,而两则是如同杀神一般立于一旁。 忽然,一队穿着黄马褂的御林军从慈安宫冲出来,手上拿着的全是制药工具,还有一些未完成的药物。 顾千雪眼尖的发现了大量须归,以及只有楚炎国才能生长的毒草。 她知道这一日早晚到来,却没想到这么快,这中间一定出现什么问题了。 想着,她便开始张望着找起二皇子来,连厉王近身都未发现。 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当顾千雪发现抱着自己的是厉王时,拼命挣扎起来,“不要,放我下来!” 厉王只是冷冷撇了她一眼,“伤还没好,为何不去养着?” 厉王此举如同一块大石砸向只有涟漪阵阵的水潭,顿时激浪四射,打乱了整个院子的气氛以及节奏。 皇上和皇后都吃惊地看向任性的厉王,顾千雪已被赐婚给二皇子,厉王却公然拥抱,实在不合礼教。 “你疯了?快放我下来!”顾千雪挣扎。 厉王冷冷地瞪着他,压低了声音,“你不应这个时候出来。” 顾千雪恍然大悟,锡兰妃东窗事发,作为锡兰妃未来的儿媳,她也会受到牵连,厉王重新将她纳入了庇护的羽翼,就如同当初张婕妤出事时,他挺身而出一般。 千雪垂下头,虽毫无表情,但心里却难以平息。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她喃喃道。 “什么?”厉王抱着她,走到一旁。 千雪苦笑,“既然我们注定没有缘分,你为何还要招惹我?看着我痛苦,你很开心是吗?为何你还不放过我?” 厉王竟顿时沉默,好半晌,才道,“那本王应该如何做?” 千雪抬起头,眸中决绝,“第一,将我放下来。第二,离我远一些,越远越好,再不相见,用时光冲淡彼此。” 一瞬间,顾千雪感受到了厉王的挣扎,因他周身肌肉绷紧,就是抱着她的双臂,都狠狠收了一收。 这一刻连她自己都不知心中想了什么,是在盼望他拒绝,还是盼望他放手。 少顷,厉王终于道,“你怕是误会了,本王是帮凌霄保护你。”说着,走到人群边缘,将她放下,“凌霄料到宫中会有变故,特派人通知本王,保护你。”在将其放下的瞬间,还顺势将一个纸团塞入顾千雪手中。 顾千雪愣住,苦笑了两下,握住纸团,“原来这样,辛苦你了。” “本王……” 还未等厉王解释,便听不远处皇上的怒声,“沨儿,这件事便交给你处理了。”说着,不顾锡兰妃撕心裂肺的哀求转身离去。 躲在人群边缘的顾千雪将纸团偷偷打开,却见上面写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心中惊讶,却毫无头绪,蝉指的是谁,螳螂指的是谁,黄雀指的是谁。 如果她是蝉的话,锡兰妃会不会就是螳螂,那个真正的神秘人是不是黄雀?欣苑在其中又扮演什么,是黄雀的帮手还是其本身就是黄雀? 欣苑看起来好像南樾国人,却懂楚炎国毒术,会不会与楚炎国有关,会不会与锡兰妃有渊源,会不会本身就是仇敌而前来报复的,但如果单纯的报复话,直接将毒下给锡兰妃便罢了,为什么还要借刀杀人,为何会针对她? 一切的一切,她想不明白。 但她却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人收手得极为迫切,想来也是怕顾千雪早晚追查道她身上,于是便早早斩断线索。 而事实上,再给顾千雪一些时间,她一定能找到幕后黑手,可惜。 一个强烈的念头猛地撞击千雪大脑——一定要保护锡兰妃,一定不能让其有什么闪失。 想到这,她抬眼找寻二皇子的身影,但神秘莫测的二皇子却凭空消失一般,按道理,他母亲受此磨难,他应该保护锡兰妃才是。 为何皇上让厉王来处理此事,除了厉王铁面无私做惯了这种伤天害理之事,还有便是这世上没人能收买厉王,交给厉王既是对锡兰妃的严惩又是对其保护。 厉王下令逮捕所有慈安宫宫人,只将锡兰妃和欣苑两人关在房间里,重兵把守。 顾千雪心中焦急,却不知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厉王叫来,便只能眼睁睁的看御林军行使厉王的命令。 很快,宫人们被御林军押走,锡兰妃和欣苑被关入了房间,顾千雪厉王带人前往皇上那复命,赤着脚的顾千雪正要不计代价地上前叫住厉王,却被香菊和香棋两人拦截住。 “郡主,皇上命奴婢接您入千雪阁,皇上交代,郡主受惊了,一会皇上会赐郡主奖赏。”香菊道。 顾千雪哪有心思要什么奖赏,“香菊,你入慈安宫陪锡兰妃,我怕欣苑对锡兰妃不利。” 香菊面色大变,“郡主,奴婢不敢啊,那可是厉王殿下的命令,您瞧,整个慈安宫被御林军守卫连只鸟儿都飞不进去,何况是奴婢?” “那我就自己去。”说着,顾千雪猛地推开两人,赤着脚向慈安宫中跑。 但还没入宫殿门口便被守卫森严的兵士拦截,“厉王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入慈安宫半步。” 顾千雪焦急,“让我进去,厉王会允许我进入的。”说着就要硬闯。 穿着黄马褂的御林军与一般兵士不同,他们都是有品阶、直接听令于皇上的,别说此时站着的是千雪郡主,便是朝廷命官,也丝毫不留情面。 顾千雪被推倒,因为冲力太大,手掌被擦破了皮,鲜血淋淋,但她已顾不上,无论用什么方法,她一定要进入慈安宫。 681,事发3 681,事发3 “郡主!”香菊和香棋两人冲了上来,将其搀扶,“求求郡主听奴婢们的吧,您先回千雪阁换一身衣服,再去找皇上也来得及啊。” 顾千雪咬紧牙,几乎被香菊和香棋两人拖了出去,她高声道,“我顾千雪拜托你们,一定要保护好锡兰妃,不能让锡兰妃被迫害,欣苑有问题!” 御林军一愣,最后负责看守的慈安宫的队长还是出了来,对顾千雪拱手道,“兵士执行任务没轻重,千雪郡主能见谅,属下一定保护好锡兰妃娘娘。” 顾千雪点了点头,实际上,她的话却不是说给御林军听的,而是说给苏凌霄的探子。 如果,苏凌霄探子还在宫中的话。 当顾千雪回到了千雪阁时,已十分狼狈,虽然脚上穿着一双香菊找来的临时鞋,但鞋不和脚,加之是新鞋无袜,竟将脚生生磨了两只水泡。 头发也是杂乱无比,手上还有血,身上随意披着一件衣衫,但也沾染了血水无数。 一路上多少人看见窃窃议论自是不说,只说顾千雪根本没时间留意自己的狼狈。 刚入千雪阁,便抓住香棋,“帮我去将厉王找来,就说我找,让他即刻来这里。” 香棋吓得浑身颤抖,要知道,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人们最不想接触的人便是厉王,何况刚刚还亲眼目睹厉王冷面若鬼厉般的处理慈安宫,周身肃杀令人不敢近身。 连专事砍头的刽子手都无人敢接触,何况是比刽子手可怕一百倍的厉王? 顾千雪又用了最原始的招数,“第一,你且放心,我与厉王有私交,他不会为难你。第二,事成之后,我给你五百两谢礼。”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见五百两银子,香棋终于心动呃,用一种豁出去的心态冲了出去,到乾清宫和御书房找寻厉王。 顾千雪仍然不放心,将香菊叫来,“你去帮我找二皇子,赏金也是五百两。” 香菊松了口气,与厉王相比,找寻二皇子却实在是个美差,于是,便跑出去寻找。 顾千雪留在房间,将门窗关好,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收敛思绪想找到事情的缘由。 突然,窗子被人猛地推开,几乎瞬间又被人关上,顾千雪只觉得一股强烈杀气从后背席卷而来,她知道不是厉王。 厉王的杀气从来不会针对她,这也是她屡次敢挑衅其的原因,但这人的杀气却直逼自己而来。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二皇子。 “顾千雪,事情如此,你高兴了?”清朗的声音虽低沉,却夹杂着愤怒。 虽未用剑指,但那种威胁之感,却比任何兵器更锋利。 顾千雪回过身,却见二皇子一脸的狰狞。 顾千雪凝眉,“二皇子请你冷静些,英明如你难道看不出,整件事与我无关,我便是将秦妃之毒解开,但从来追究过锡兰妃的罪责,屡遭下毒的是我,我是被害人,我……”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瞬间,二皇子铁爪狠狠捏住千雪的脖子,生生将其提起。 顾千雪将内力集中在手上,一边命令自己冷静,一边企图扒开二皇子的桎梏,“二……皇子,你……冷静……” 下一刻,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被二皇子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拎着跳出窗外。 二皇子用着轻功,顾千雪秉着一口气,她生怕对方突然放开她,让她从空中掉下去摔个半死,便集中精力做好随意被扔下去的准备。 好在,二皇子还未丧心病狂。 此时是白天,二皇子公然挟持千雪郡主用轻功在半空而去,引来宫人的一阵惊呼,消息传得很快,当二皇子和顾千雪到达慈安宫时,皇上等人已得到了消息,联通厉王、太子快速想慈安宫而来。 因为有顾千雪这个人质,进入慈安宫时还算顺利。 但当真正走入房间时,顾千雪却忍不住一声尖叫。 因为,入目并非哭天喊地的锡兰妃,而是两双脚。 两个人吊在屋梁,两具尸体早已僵硬,面色苍白发灰,舌头也是吐了出来——锡兰妃和欣苑。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上吊?顾千雪不相信锡兰妃是自己上吊,一定是被人胁迫,而当时房内只有她和欣苑两人,难道是欣苑?但欣苑也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仰天大笑起来,“我费劲千辛万苦,无比隐忍,放弃了所有,还是没保住母妃吗?我真是没用!真是没用!” 喊声将千雪从思索中惊醒,她看向二皇子,下意识地安慰,“二皇子别这样,我们应该冷静下来找到凶……”手字还未说出,便被二皇子一掌击出老远。 顾千雪无力趴在地上,对这一场景却熟悉无比,因为从前厉王也经常无故给她一掌,将她直接打飞撞在墙上。 但两者感觉完全不同! 厉王的打击看似威力无比,但实际上却未用一成功力,换句话说便是装装样子,这也是她被打后还能活蹦乱跳的原因。 但二皇子却是实打实的功力,如今的她根本难以呼吸,胸膛起伏之间有针刺的感觉,是肋骨断了,却不知断了几根。 趴在地上,顾千雪只觉得自己是抖M受虐狂,挨打了还记人家的好,连自己都唾弃自己。 门外嘈杂,随后便冲近来无数人,而顾千雪再次被二皇子挟持。 “安儿,你这是做什么快将千雪放开,”是皇上的声音,“朕知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切勿做出让自己后悔之事。” 二皇子扬天大笑起来,“后悔之事?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为何不早早把你们都毒死!” 众人震惊,皇上也是面色大骇。 “母妃是何等性格,父皇明察秋毫难道不知?你明知母妃收人陷害还如此对她,你对得起她为你生儿育女,对得起她对你痴心一片吗?”二皇子痛苦的嘶吼。 皇上道,“但她设密室下毒一事却有凭据,即便如此,朕也只是关了她让她冷静,并未……” 还未等皇上说完,二皇子便狠狠反驳,“母妃吊死在你面前难道你没看见,父皇啊父皇,你瞎了吗?” 682,事发4 682,事发4 皇上冲进来时的注意力都在二皇子和顾千雪身上,并非发现身旁还吊着的身体,当回过头来发现锡兰妃主仆吊死在房梁,这才惊吓得向后退出一步。 “这……?” 二皇子冷笑,将掐在顾千雪脖子上的手又紧了一些,“父皇难道见不到母妃上吊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 饶是皇上,也震惊了好半晌,而后颤抖地看向半空中悬挂的尸体,“锡兰……” 忽然从大门一阵狂风席卷,好似一阵黑风冲入,不偏不倚向二皇子杀来。 二皇子冷笑一声,将顾千雪向前一丢,那人见状匆忙收回力道,救下了顾千雪却生生自损五成,一口鲜血吐出。 顾千雪吃惊地看向将自己抱在怀中那人。 厉王? 太子也匆忙前来,见面无血色的顾千雪以及面色诡异涨红的厉王时,吃了一惊,“二皇兄!”他大叫。 二皇子冷冷撇了众人一眼,虽势单力薄,但却丝毫没有怯色。 他嘲讽地看向众人,冷冷道,“都到齐了,真是好一幕同仇敌忾。今日,我不与你们算账,但你们记住,所有牵连母妃死因之人,我宫凌安都不会放过。”说着,猛地一跳,手中金针飞出将悬挂之绳,绳断尸落,二皇子将锡兰妃的尸体小心抱入怀中。 倾城的容颜,冰冷的神色,却掩饰不了痛苦悲伤。 “来人,拿下他,拿下这个逆子!”皇上最先反应过来,狠狠指着欲从天窗脱逃的二皇子。 立刻冲出无多武功高强的侍卫以及暗卫,但同时却有另一波势力,那些人穿着一样的衣服,脸上带着面具,齐齐挡在二皇子身后,为其殿后。 很快众人缠斗一块,皇宫侍卫被杀得连连败退,只因二皇子的人实在视死如归,几乎用肉身去抵抗对方的攻势。 在这般几乎等于拼命的对抗中,再枭雄善战的侍卫也败下阵来,很快便被二皇子逃脱。 皇上震怒,“将这些贼子拿下,活捉!” 顿时,众侍卫从追击二皇子的任务变成了围剿面具人,因为活捉的命令,侍卫们死伤无数,也终于活捉了两个。 “摘下他们面具!”皇上愤怒地一指被摁在地上依旧不断挣扎的两人。 有人上前摘那人的面具,但却发现面具无比牢固,好似直接粘在那人的脸上一般。 侍卫吃惊,而后加大了气力。 “啪”的一声,面具被生生卸下,随后便是众人齐齐的吃惊喊叫。 原来那人的面具和面皮早已融为一体,随着面具被摘,脸皮也被撕下,露出纹理肌肉。但比肌肉更可怕的是,没有半滴血流下,相反还有许多尸虫在爬。 众人哪见过如此场景,一些没经历过风雨的侍卫直接干呕起来。 而因为面具被摘下,期初还在挣扎的死士却头一歪,栽倒地上再不动。 没人敢上前,便是摁着另一个挣扎死士的人都开始颤抖。 “摘下一个。”说话的是太子,太子面色苍白,但双目却咄咄,眉头紧皱得几乎成了一个喘。 侍卫们被震惊住,一时间没人动手。 太子亲自上前,夺过一旁侍卫的刀,用刀尖抵在面具人的面具旁,内力灌注后猛地一掀,而后便是呕吐声。 只见第二人的面孔比第一个人面孔腐败的更为严重,尸虫几乎喷涌而出。 皇上生生向后退了两步,面色也是铁青,“有谁能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愤怒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太子冷冷看着眼前一幕,将那刀凌空一甩,剑气将正在倒下的面具人劈开,却见尸体里更多尸虫涌出。 “楚炎国。”太子若有所思道,“回父皇,儿臣推断是楚炎国之秘术,全天下也只有楚炎国才喜欢用这种见不得人的玄术。” 皇上更为震怒,“又是楚炎国,当初朕真是鬼迷心窍,竟允一名楚炎国血统女子入宫,祸乱后宫!” 顾千雪很想说的是,真正祸乱后宫不是锡兰妃,而是另有其人! 如果二皇子说的都是真的,锡兰妃确实有害人之心,但后期都被二皇子搅和了,算不得锡兰妃害人。 顾千雪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抬起头看向厉王,低声道,“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 厉王依旧揽着顾千雪,唇角的血色未擦,薄唇上沾染着殷红,带着一种别样妖艳。“哼。”一个哼声,已有了回答。 果然就如顾千雪所意料,厉王冲入慈安宫中时刻意用足功力袭向二皇子,他料到二皇子会将她当成挡箭牌,用这种自损的方式救下她。 她真的不知如何面对他,每次被伤害要死心时,他却又做让她感动的事,也许他认为对得起自己良心,而她呢?生生被折磨。 有侍卫上前几下踩死了到处爬的尸冲,皇上只觉得愤怒无比又无比恶心,“来人,将锡兰家的人都收监!” “等等!”顾千雪赶忙大叫,胸口却剧痛得让她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太子上前,“千雪你怕是伤了肋骨,千万不要乱动,否则刺伤心肺便不好了。”说着,就要伸手欲从厉王手中接过顾千雪却被厉王阻止。 顾千雪知晓太子说得对,但这个时候已顾不得自己的伤,“禀……皇上,我想……验尸,求您……同意。” 众人不解,验尸?有什么尸可验? 顾千雪解释,“皇上,我怀疑……这个欣苑有……问题……” 皇上正要拒绝,太子却道,“皇上,儿臣也赞同千雪的话。” 厉王冷冷瞪了过去,因为太子说出他要说的话。 皇上见太子和厉王无形中都在帮顾千雪,心有隐怒却也不好发泄,“她都吊死在这里了,还有什么问题。” 顾千雪闭口不语,因为胸膛剧痛,只能静默恳求。 太子和厉王黯然不动,周围人也不敢造次。 最终,皇上只能闷声道,“不是想验尸吗?朕准了。” 有侍卫上去将欣苑的尸体从绳子上取了下来,平放在地上,而顾千雪也不得不承认此事的蹊跷,为何她和二皇子刚刚确认欣苑有问题,锡兰妃便被揭发,到底是谁揭发,是欣苑还是幕后黑手,如今死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欣苑。 683,竟是这样结果1 683,竟是这样结果1 锡兰妃对她使用的毒名为炼尸傀儡术,先是用药物将中毒者的大脑破坏,设置某种药引,那药引就如同开锁的钥匙,中毒者一旦触碰药引,便被其控制。 这种原理就如同现代的催眠术一般。 但这种针对药引被控制的毒是偶然性的、暂时性的,也就是说,并非每一次都能控制成功,即便是控制上,也无法掌握其被控制的时间和力度,也许能控制整整一天,也许只能控制五分钟,或者,根本不受其控制。 目前的书籍记载,这种偶然性与被控制者的意志力有关,若被下毒之人意志力坚强,那药物的作用便微乎其微。但若被下毒之人处在思维低谷,被控制的几率便大大加深。 天时地利人和,当锡兰妃无意中下达命令时,正是顾千雪思绪最为低落之时,加之其酒醉,便为操控形成一个温床。 但这只是炼尸傀儡术的第一步,最关键、也是最困难的却在第二步!炼尸! 此尸非彼尸,可以是死尸,也可以是正被操控的行尸走肉,若操控成功,便成了真正的傀儡。 这些信息,都是二皇子讲给顾千雪听的,毕竟二皇子拥有真正的冥教秘籍。 但同时二皇子也告诉顾千雪,这炼尸术在过去两百年从未有人炼制成功过。 控尸容易炼尸难,顾千雪怎么也没想到二皇子对楚炎国毒术如此有建树,但却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二皇子从九岁开始便钻研秘籍,开始对秘籍进行改造。 二皇子的话,断绝了顾千雪对欣苑被炼尸控制的猜想,还有一个猜想便是伪装! 如果真的是伪装,那则更为恐怖。 什么人可以伪装得连被伪装者的家人都认不出来? 尸体被放平,顾千雪企图挣脱厉王。 厉王却不肯放开,“太子的话你没听到?难道你想因为乱动而刺破心肺?”威胁道。 “我……”顾千雪道,还未说完,却见太子挽起袖子。 “千雪想如何,本宫来帮你。” 众人哗然! 千雪郡主多大的面子呵?有厉王的庇护,却又有太子的呵护。 好在此时没有什么嫔妃或闺秀,否则非嫉妒得恨不得将顾千雪碎尸万段。 皇上的目光却一再深沉,危机重重。 顾千雪很想拒绝,但胸口一再疼痛,疼得周身满是冷汗几乎昏阙,“我要知道……她真正的死因。” 太子等人对仵作之术都有所涉猎,很快便得到结论,“死于自缢。” 证据确凿。 顾千雪一愣,抓着厉王的手狠狠一紧,少顷,“剖开她的胃,我要知道她临死前最后一顿饭吃的什么。”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皇上指觉得恶心无比,“朕在外面等最后结论。”说着便转身离开。 顾千雪道,“太子……若……” 还没等顾千雪说完,却见太子已经冷静的剥开死尸的衣襟,手起刀落,剖开胸腹。 “五谷粥。”已有了结论。 许多兵士也觉得恶心,跑了出去,整个房间面色最正常的,除了太子外,便只有顾千雪和厉王了。 千雪点了点头,“派人去……询问,今日欣苑吃了……什么。” 有人不解,不是通过验尸已知了欣苑胃中物吗?为何还找人问? 但即便是怀疑,却也有侍卫跑了去。 很快,从被关押的慈安宫下人口中得知,欣苑死前最后一顿饭是米饭和肉炒嫩笋以及其他炒菜,却无五谷粥。 众人哗然。 顾千雪点了点头,“果然不是……”话未说完,人已昏厥过去。 当顾千雪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夜晚。 “郡主,您醒了?” “郡主您终于醒了,太医!” 一种嘈杂声。 因为见到了香菊和香棋,顾千雪知晓自己仍宫中,只不过见周围环境陌生,便知不是千雪阁。 秦妃匆匆赶来,“千雪,你可算醒了,本宫担心死了,你义母也在。”说着,永安长公主也快步赶来。 算一下,顾千雪已好久未见永安长公主,因为长公主有孕在身,更年纪太大,马太医叮嘱其定要在府内安养,尽量减少外出,于是其基本不出公主府。 “千雪,你怎么样了?”永安长公主声音满是担忧,还有哭腔。 千雪惊讶,永安长公主最是刚强之人,今天怎么还哭了?难道是孕激素的原因竟变了性子?“我一切都好,劳秦妃娘娘和长公主殿下担心了,但长公主殿下,您还处在孕早期,最好别有太大情绪波动,更不要哭。” 永安长公主叹了口气,“傻孩子,你被伤成这样,还担心本宫做什么?可恨那二皇子,锡兰妃是咎由自取,为何要伤你如此?” 顾千雪苦笑,“别怪他,他也是个苦命人,失去母亲无比痛苦,哪还有什么理智?能靠理智忍住的痛,都不是真正的痛。” 永安长公主想到当年的厉王,也是叹了口气,“可怜的安儿。” 太医上前,身后跟着的是忧心忡忡的赵医女。 太医为其诊脉后,写了房子,屏退了众人后,赵医女为其换药自是不说。 喝了药,顾千雪再次昏睡过去。 这么一躺,便躺了整整十日。 十日后,顾千雪被送出了宫,回顾府修养,依旧住在自己的听雪院,却迎来了稀客。 怎么也没想到,他能来。 苏凌霄。 因为凌霄子的到来,整个顾尚书几乎沸腾,其重视的架势,没比皇上亲自驾到轻松些许。 凌霄子出行也不是随意行之,周围侍卫无数,暗卫更是数不胜数,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听雪院而去。 听雪院的下人被悉数赶了出去,只留玉莲和玉翠在门外,整个院子守着的都是武功高强的侍卫。 顾府的下人们暗暗咋舌——见过气势大的,没见过这么大的,更没见过非皇亲国戚架势还这么大的。 房间内,只有苏凌霄和初烟两人。 因为肋骨骨折,顾千雪只能平躺不能动,生生煎熬。 她看向一脸担忧的苏凌霄,道,“几日未见,你气色很好啊。” 苏凌霄却面容严肃,“如果可以,我真想代替你受伤。” 千雪笑道,“可别,我身强力壮可以扛得住,如果是你这小身板,怕早就见阎王,给阎王当女婿了吧?” 684,竟是这样结果2 684,竟是这样结果2 南樾国皇宫,是南樾国最高政治中心,居住的也是全南樾国金字塔顶端的人物,这里不仅有着崇高、遥不可及的权力,更有最奢华的生活。 琉璃瓦屋顶连绵不绝若云端,绿墙红柱以及往来锦衣妙龄宫女,无论某一角落都能入画一般。 但再华丽的建筑,再明媚的阳光,都无法照亮这里的阴暗。 在某座宫殿的密室,一主一仆低声交谈着。 “娘娘,是属下无能,让那欣苑趁机跑了。”仆道。 昏暗的房间,华美的贵人伸出纤纤玉指,搁在瓷碗边缘随意划着,好似悠闲的打发时间一般,“跑就跑了,她的恩已报,留着做什么?先不说她留下只会平添马脚,只说,你留得住她吗?” 仆面容窘迫,“娘娘教训的是。” 贵人的声音很好听,婉转若夜莺,却冰冷冷没有感情,“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如果不是二皇子从中插一刀,待所有线索指向皇后时,便大功告成,只可惜……本宫到底还是忽略了二皇子。” 仆咬牙切齿,“早知道,奴婢就……” 贵人的声音不耐烦,“罢了罢了,二皇子隐忍这么多年,岂是你说害就害的,连欣苑都无法制成的炼尸术,二皇子却可以,虽然其成功的只是最低等的炼尸术,但功力已十分了得,便是在冥教,本领也是数一数二的。” 仆被打击,闷声道,“是。” 贵人陷入沉思,而仆也未语,一时间密室静逸,落针可闻。 “不过此事也不算全无收获,”贵人又道,“最起码,二皇子没了,顾千雪这烫手的芋头再次没了着落,呵,本宫倒要看看,皇上会如何安置顾千雪。” 仆立刻捧道,“娘娘说得没错,娘娘神机妙算。” 随后主仆两人又聊了很多,却与顾千雪无关,都是后宫大小嫔妃动向,云云。 同一时间,比皇宫简陋许多的顾尚书府,却是真正阳光明媚,春意浓郁。 听雪院的房间里,前来造访的苏凌霄一些扭捏。 “我今日前来,并非单纯的探望,是有要事。”凌霄道。 初烟幽幽叹了口气,心道,自家主子足智多谋,但一旦碰见千雪郡主,却屡屡口笨。 苏凌霄发现初烟的不赞同神色,连忙改口,“不,在下口误,不是什么要紧事,主要是来探望千雪。” 好在,顾千雪的心思根本不在此,“是不是宫中有变动?还是有什么新线索?”十日前,苏凌霄便派初烟来传话说,宫中之事不用她费心,自有苏凌霄帮忙查证。 苏凌霄偷偷松了口气,“新线索是有的,那个假欣苑已经离开皇宫了。” 顾千雪不解,“离开了?” 凌霄点头,正色道,“江湖上有一些能人异士,其中有人驯养一种独特的飞虫,这些飞虫能短距离内凭气味找寻目标,我委托一名驯虫师,已须归为目标进行寻找,细细查找了八日,最后得到结论为,再无人携带须归气味。” 顾千雪茫然,“这代表了什么,代表没了线索?” 苏凌霄心疼,“她走就走了吧,我会想办法将你接走,只要你……”舍得某人。后面的话,苏凌霄却未说出口。 顾千雪闭上眼,极力让自己平静,但紧皱的眉头却泄露了其心思。 “那人无论是谁,我一定会找到的。”顾千雪低声道,语调压抑,“锡兰妃有罪,但却不能被白白冤枉。” 苏凌霄见千雪坚持,便也顺着她,“你先养好伤,回头想做什么,我的人都会全力配合你。”而后想起了正事,尴尬道,“还有一件事。” 千雪睁开眼,神情已平静许多,“何事?” 苏凌霄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小瓶,“这个,是我寻到的一种药膏,虽没有名字,却又奇效,可以隔肌续骨。” “隔肌续骨?”对这种很玄乎的药,顾千雪是不信的,毕竟不能用科学来解释。 不过转念一想,这世界就是无比玄妙,她穿越时空又用什么样的科学来解释? 初烟心中道,此药是主子亲自调配,更调了整整十日。方子倒不算神秘,但其中所用药材却是珍品中的珍品,其中几味药材更是举世罕见,这一次用光了,下一次何时再碰见那药,却是未知数。 苏凌霄淡淡笑道,淡灰色的目光真诚,“虽然不能确保药效,但好在是外用药,不会有天大副作用,让初烟给你涂抹,我回避。”说着,便交给了初烟。 “……啊?哦,好。”顾千雪愣愣地回应。 没一会,苏凌霄出了房间,初烟为千雪解开衣襟,开始擦拭药物起来,一边擦拭,一边还说出这药物的配方,以及主子如何因配制良药而夜不能寐。 顾千雪听得瞠目结舌,“你说什么,巴掌大的珍珠?还削去外皮只留中央的珠心?巴掌大……那蚌要多大?如此大的蚌要在多深的海底?没有深海潜水设备的话,仅凭人体承压能力,如何潜入那么深的海底?” 初烟道,“郡主说得没错,奴婢跟随主子多年,珍宝见了无数,但那般极品的珍珠,也只见了一只,却被主子削了。” “……”顾千雪无比心疼,“真是暴殄天物!还有,那个什么千年雪莲花,真的千年?” “千年是夸张,”初烟道,“但那花儿却也不是常见之物,其只长在雪山顶,也只有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之人放能登顶,普通人必死无疑。即便是内力深厚,也随时有生命危险,说起为千年雪莲花是虚夸,但百年,却是名副其实。” 想到用了这么多珍贵药物才提炼的一点点药水擦在自己身上,千雪只觉得亚历山大。 将药擦完,初烟却欲言又止。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而后压低了声音,“郡主,主子对您鞠躬尽瘁,难道您丝毫不心动吗?” 顾千雪翻了个白眼,“瞧话让你说的,什么叫丝毫不心动,我不都非他不嫁了吗?我还得怎样表达我的心动,挖出来心肝给他看吗?” 初烟被怼了个一愣,而后面红耳赤,“奴婢逾越,请郡主恕罪。” 顾千雪悠闲地闭了眼,笑道,“放心吧,我会努力喜欢上他的,而且我发誓,只要他不主动放弃我,我绝不会变心,这样还不行?”说着,对初烟抛了个媚眼。 685,竟是这样结果3 685,竟是这样结果3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真有奇效,擦拭了药物后,顾千雪竟觉得皮肤上火辣辣的,那种辣从表皮顺着毛孔拼命向下钻,没一会,本疼痛的肋骨竟逐渐麻木起来。 也因为疼痛减轻,顾千雪有了开玩笑的兴致。 “初烟你一脸的感动,是不是突然发现我顾千雪是好人啊。”道。 初烟狠狠点了下头,“是啊,千雪郡主是这天下最好的人。” “既然我是好人,你真的不考虑叛变,投靠我麾下?”顾千雪继续抛媚眼。 “……”听其这么说,初烟便知晓,郡主又开始不靠谱起来了。“郡主的衣衫已经整理好,奴婢将主子唤来,请稍等。” “诶,别走,咱俩好好聊聊。”顾千雪笑着连声道。 说话期间,初烟已开了门,将苏凌霄请了进来。 这几日苏凌霄身体康复不少,虽然依旧弱不禁风,但好歹能独自行走,“千雪要与初烟聊什么,用我继续回避吗?” 初烟急了,“主子您误会了,我们什么都没聊。” 顾千雪却道,“回避回避,女人间的谈话还未结束呢。”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眼看着苏凌霄转身要走,初烟的眼神可怜巴巴,千雪这才松口,“开玩笑的,回来吧,我在逗初烟呢。” 初烟这才松了口气,苏凌霄道,“真的?” “主子,您去陪郡主吧,奴婢……突然想起来一件要事。”手完,初烟头也不回地跑了。 初烟的逃跑却引起床上顾千雪的哈哈大笑,但果然夜路走多遇见鬼,笑容戛然而止,因为本不疼的伤口再次疼了起来,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苏凌霄极为心疼,快步走了过去,“千雪,你别乱动,若肋骨伤了脏器便糟了。” 顾千雪有气无力,“知……道……了。”乐极生悲。 苏凌霄叹了口气,坐在床前,掏出帕子为其擦拭额间冷汗,“我差不多能猜到你们说什么,你若真喜欢初烟,我便将她送你。” “别!”顾千雪赶忙道,因为说得急了,胸口一阵疼,赶忙平静一会,而后慢慢道,“将她送人,这不等于杀了初烟吗?再者说,初烟跟在你身边与跟在我身边又有什么不同?” 苏凌霄大喜,“千雪,你的意思是……真的同意与我……”因为惊喜,一时间竟不知用何种语言描述。 顾千雪不敢大声说话,只能静止不动地翻白眼,“苏凌霄你们够了!虽然我不是什么枭雄只是普通女子,但也是一言九鼎的好么?与二皇子的赐婚,是你主张别拒绝,在这之前我明确表示过和你在一起,你如果想拜堂我也是随时恭候,为什么你们表现得好像我随时要红杏出墙一般?” 苏凌霄眼神闪躲,但掩饰不住的惊喜,“没……没有,但……你虽在我身边,却总有虚无感,一切好似美梦,随时幻灭一般。”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凭空抓了下,掌心空无一物。 千雪见苏凌霄这般患得患失,心存内疚,“凌霄,我也在努力……别的我无法保证,但我保证会全心全意对你。” 苏凌霄却笑意加深,“千雪,我知道你真正喜欢的是他,你也可以继续喜欢他。” 顾千雪吃惊,“不不不,我发誓会忘掉他的。哪个女子没碰过渣男?不碰渣男如何成长?也许我这人脑子拗,短时间还无法转过弯来,但你要相信我,早晚有一日我会弃暗投明的!” 苏凌霄被她逗笑,爽朗的声音若石上清泉一般清澈。 顾千雪用闪闪亮的眼神祈求地看过去,“你不相信我?” 苏凌霄终于收敛了笑声,摇了摇头,“相信,只是不想勉强你罢了。” 千雪这才松了口气,而后委屈道,“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我还不喜欢你,我得多没良心?”这句话与其是对苏凌霄说,还不如是对自己说。 苏凌霄的眸子闪了闪,好似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千雪拧眉,“你刚刚想说什么?” “呃?”苏凌霄。 千雪道,“你之前想说的绝对不是‘知道了’,快告诉我,坦诚相待不是彼此吗?我说出了我的心里话,难道你不应该说?” 苏凌霄点了点头,诚恳道,“实际上刚刚我想问的是,银子还够不够花,用不用再留一些。” “……”顾千雪总觉得苏凌霄开口应不是这般无聊之事。 苏凌霄的面容更为诚恳,“后来我也发觉,在这种氛围下实在不应提银子这等世俗之物,便改了口。” 千雪见苏凌霄神情肯定,半信半疑的,也就信了,“不够,再留一些吧。”反正金山挖不空。 于是,笑谈之间,一动不动的顾千雪枕头下面多了十万两银票。 半个时辰后,苏凌霄离开。 前一刻守卫森严的听雪院,再次恢复了常态。 玉莲和玉翠入内,见顾千雪双眼微阖,彼此用眼神提醒放轻手脚,勿惊了主子好眠。 但顾千雪张开了眼,双目清明无半丝睡意。 “你们两人过来,我有话问你们。”道。 玉莲和玉翠见主子面容沉静严肃,料到事关重大,赶忙快步来到床前,严正以待。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看向两人,“我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大概,如果你们是我,在厉王和苏公子之间,会选择谁。” “苏公子!”两人异口同声,这个问题,并非主子第一次问她们。 顾千雪苦笑一下,“知道了,你们忙去吧,我有些累,睡一会。”刚要合眼,又想起一件事,“枕下面有百万银票,你们收好。” 听见数额,两人腿软险些跪下来。 天啊,这么多银子?她们这辈子都没见过,非但没见过,连想都不敢想。 当玉莲颤巍巍地将银票从枕头下面抽出来时,声音抖得要哭出来,“郡……郡主,这银两数额……太……太大了,奴婢不敢收啊。” 顾千雪依旧静静闭着眼,“收吧,我信任你们,便是丢了,只怪我眼拙。如果想做我心腹,将来要碰的数额比这多更多,早晚要习惯。”是啊,如果真的嫁给了苏凌霄,要管理的账目,只怕一只算盘,也是拨弄不完的。 686,真正的疯子 686,真正的疯子 二皇子失踪,顾千雪没了赐婚对象,加之又被二皇子打伤,触动最大的要数顾老太太郑氏! 随着时间的推移,拥有孙子的惊喜已逐渐消失,贪得无厌的人类本性,在郑氏身上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自打顾千雪被送回顾府,郑氏便蠢蠢欲动,开始找冰人物色名门闺秀。 嫡女不行便找庶女,嫡长女不行就找嫡庶女,至于像裴姨娘那样眼瞎心傻的,郑氏是不指望碰见了,毕竟顾尚书也不是正值年少了。 因为郑氏开出的酬劳不少,京城冰人们一个接一个的跑到顾尚书府,几乎踏破了门槛。 每个冰人都带来不少女子的画像,有出身好但容貌一般的,有出身差一些但容貌好的,有容貌一般但有才学的,还有才学一般但能生养的,那送入满福院的画像堆积成小山。 总的来说,顾尚书依旧是个热门人选,先不说其官位不低,只说其容貌出众、才学斐然,加之正室是个傻子不会被拿捏,就算是到时候被赶出去,也能拿到大笔遣散费,有了这笔遣散费当嫁妆,再好好的嫁入一户好人家,不成问题。 怎么想,为顾尚书做妾,不是一个赔本买卖。 郑氏忙得如陀螺,画像看花了眼,却也不敢立刻松口。 她在等一个契机,或顾千雪出嫁,或其他。 另一边,苏凌霄出了顾尚书府,入了马车的瞬间,面庞上疏离淡漠的表情荡然无存。 他垂着眼,浓密的睫毛盖住冰冷的眸子,薄唇也是紧紧抿成一条线。 他修长的手指在马车中小桌上轻轻地瞧着,不规律的敲打声泄露了他内心的矛盾挣扎。 车厢传来初烟恭敬的声音,“主子,我们回去吗?” 车厢内却未传来回答。 苏凌霄好似未听见初烟的问话,实际上却是听见了。 好半晌,他才长叹一口气,“回吧,他应该也到了。” “是。”初烟眸色一转,恭敬道,她知晓,主子料到某位贵客会到,否则也不会将苏掌柜刻意留下。 车队很快启动,很快便在顾尚书府门前消失。 无名居。 他来了。 他从前一度是常客,但不知何时开始,却不再踏足半步。 从何时开始?好像是,从苏凌霄与顾千雪熟识开始。 两人心如明镜,但却齐齐缄默,默契的不提此事。 但当他再次踏入无名居大门,两人即将见面时却发现,没有彼此想象中的那般尴尬。 春末夏初,苏凌霄依旧住在暖阁,地火龙彻底熄了,但房内一应用具已经悄然换成夏季用品,看起来凉爽又盎然。 厉王静坐在正厅,愣愣看着墙角的琴架,以及被盖了锦帘的古琴,好似能看见他在弹琴、她在起舞一般。 苏掌柜被苏凌霄留下等待贵客,但贵客到了却闭口不言,周身散发着生人莫近、格杀勿论的气息。 这种僵持的气氛终在苏凌霄归来时消散,就如同暴风雨后,乌云褪去,阳光明媚得如同根本未有雷雨一般。 “你来了?”苏凌霄声音轻快,可见因为贵客到来,他心情舒畅。 厉王也从冰冷冷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意,“是啊,好久未来了。” 苏凌霄面庞僵了半下。 苏掌柜眼尖地赶忙道,“少主,茶凉了,奴才去换新茶。”说着,端起凉茶便离开。 苏凌霄的脸缓了些许,“一切可还顺利?” “封地顺利,父皇交代的任务也顺利,”厉王如实禀告一般,“你呢,身子还可好?” “嗯,一切都好。”苏凌霄回了。 随后,两人再次陷入尴尬的沉寂。 好半晌,厉王道,“关于千雪之事……不,是关于顾千雪之事,如今她在宫中的情形很不好,因失去锡兰妃和二皇子,父皇对她有些许迁怒,认为是她带来的不幸。” 苏凌霄即刻冷笑出来,“千雪带来的不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为何不反思一下子自己的无能和失职?” 即便自己父皇被人如此指责侮辱,但厉王却没有丝毫愤怒,或者说,从秦妃病倒后被皇上放弃,他心中早就没了父亲的位置,“关于宫中之事,即便顾千雪委屈,但我认为还是让她远离这是非地吧,她当初不应对死去的宫女尸检,应该让这个秘密沉寂下去。” 苏凌霄也是了然地点头,“是啊,看似揭开了一个秘密,实际上却引来了无数麻烦。不仅南樾国皇帝想粉饰太平,每个国家皇帝都如此,千雪此举,实在不妥。” 双袖下,厉王的双拳紧捏,挣扎无比,“凌霄,我想求你一件事。” 苏凌霄已猜出一二,心中更沉甸甸,“你我之间,何时用了一个求字?你想让我将千雪带走,离开南樾,是吗?” “对。”厉王呼吸紊乱,低头垂目,不愿让人看出他眸中神色。 苏凌霄干脆背过身子,不去看,也为挚友留了颜面。“你舍得吗?” 厉王一愣,周身僵持的肌肉松弛下来,更是失笑,“你是知道我的,在我身边不安全,这也是我将她推给你的原因。” 苏凌霄失笑,“推给一个随时能死的病鬼?” 厉王猛地抬起头,“千雪医术高明,更有远远超越南樾甚至是北醴的医术,有她在,我放心你。” 苏凌霄伸出手臂,却见那细得堪比女子的手臂,好似骨骼之上包裹了皮,没有丝毫肌肉。“我的命,只是在维持而已,已是油尽灯枯,便是神仙也救不了我,便别为难千雪了。” 厉王道,“你身边的人都未放弃,为何你要放弃生命,你死了,我会开心?千雪会开心?” 听了这些话,苏凌霄依旧高兴不起来,“正是因此,我才一直犹豫此事,我不希望有一日千雪会伤心,或者说,我希望她一直喜欢的人是你,却陪伴在我身边。”说着,抬起眼,灰色的眸子带着淡淡笑意,“我是不是很自私?” 厉王面容大骇,“苏凌霄,你是不是疯了?谁能忍受自己女人喜欢别人。” “我。”苏凌霄坦然道,“与死亡相比,活着的人才更痛苦,想想十几年前,你应深有体会才是。” 687,提议 687,提议 果然,因为苏凌霄的话,厉王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厉王面色大变,“两种感情性质不同,你别企图将我绕进去,你最擅长这个。” 苏凌霄淡笑道,“我没有绕你,是真的这般想。” 厉王低吼一声,“她总说我是疯子,但真正的疯子是你!” 苏凌霄叹了口气,“是啊,她的运气很糟糕,竟遇到两个疯子。”与厉王的沉重不同,其语调却轻松惬意。 厉王一拳砸在身旁桌上,可怜无名居名贵的桌子,便这么被一拳砸穿。 苏凌霄道,“你的脾气怎么还这么大?气大伤身。” “哼,”厉王收回拳头,用冷哼回应其打趣,“我的提议,你接受吗?” “不接受,”苏凌霄直接拒绝,“我永远不会拒绝千雪的要求,她若想查,我便查到底,她若收手,我便带她走。” “你……”厉王愤怒,却又别无办法,因为他知晓,自己挚友决定之事,便没有回旋的余地。“好吧,你在宫中探子传来了什么情报,我们交换一下信息。” 苏凌霄见厉王如此,便也收敛了打趣嬉笑,与厉王认真交换起信息来。 不得不说,苏凌霄的药十分有效,虽然那药与宅子一般,都叫无名。 五天的时间,顾千雪已经起身行动自如。 能行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皓岚育儿园,去探望小朋友们。 得到消息的苏凌霄自然也同去,当两人在侍卫们的簇拥下,下了马车时,一群孩子便冲了过来,“姐姐”“娘亲”“姨姨”各种各样的称呼叫成了一片。 但若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孩子们都围在顾千雪身旁,无人去围堵苏凌霄。 顾千雪很关爱小朋友,却谈不上多有母爱,但在孩子们面前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生疏,只能在滑梯旁边找了个凳子坐下,将身高降到与孩子们平齐,和孩子们亲切的聊天起来。 大概内容就是问,“吃了什么”“最近乖不乖”“会不会尿床”“功课完成得好不好”“在育儿园的吃穿用度适不适应。”孩子们回答得争抢箜篌,加之孩子们的声音清脆尖锐,一时间顾千雪竟觉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将目光投注在远方苏凌霄的身上,眼神带着明显的求助。 可惜,一向有求必应的苏凌霄却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毕竟他身子骨弱,孩子们没轻重,如果真将他冲倒来个踩踏事件,后果怕是无比惨烈。 顾千雪道没指望苏凌霄前来搭救,而是受不了其一脸的幸灾乐祸。 她一边安抚着激动的孩子们,一边用口型对苏凌霄道——你要庆幸自己身子不好,否则本小姐有一万种方法整死你。 苏凌霄一愣,脸上表情十分无辜,用口型和手势道——那我现在过去? 顾千雪赶忙摇头,制止其危险行径。 突然,有一个孩子因为太过激动哭了,因为被渲染,紧接着孩子们越哭越多,哭声一片。 顾千雪突然想起从前看过的某个镜头,朝X国元首金X胖视察,百姓们激动得哭泣。 她生生打了个冷战,而后回过头大声喊向潘小鹏,“你教孩子们什么了?”为何要用大声,因为孩子们哭声太大,有些是嚎叫,她若是声音不大,对方真的会听不见。 实际上,潘小鹏无辜死了。 潘小鹏本来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当伙计的话,这年纪不小,但如果教育孩子,他懂个屁啊? 整日里焦头烂额,这个哭了这个哄,那个哭了那个哄,如今大家都哭了,他鼻子一酸,也想哭。 “千雪郡主,我……我……我什么都没教啊。” 千雪见其惨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知道了。”大声回答。 心中暗暗算计着,把一群孩子塞给一个还未成亲、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个半大男孩,属实不负责任,应该找一些年岁大的老妇来。 突然,她脑海中有了人选。 以为她想起了当时城南闹瘟疫时,儿子和儿媳都死了的老妪,不知那场磨难后,孤寡老人会落下多少,还不如将没有儿女的老妪请来,照顾孩子,一举两得。 反正都是做善事,皆大欢喜岂不是更好? 远处的苏凌霄见到“群孩啼哭”中的顾千雪陷入沉思,便猜到其又有了奇思妙想,面颊上的笑意加深,若有所思起来。 顾千雪试图安抚孩子,但却头疼的发现,越安抚孩子们哭得越凶,最后便干脆放弃,从人群中挤出来,跑到苏凌霄身边。 孩子们虽不懂事,但却有天生的直觉,他们知晓顾千雪没有恶意,所以愿在她身边撒欢一般的玩耍、表达所有想表达的情感,但苏凌霄虽看似柔弱无害,却让他们心生畏惧,这种畏惧非头脑分析,而是直觉得知。 就如同小动物对猛兽的天生直觉一般,他们不敢靠近。 “你在笑什么?”千雪冲了过来,便气急败坏道。 凌霄收敛了笑容,“母慈子孝,我很欣慰。” “……”顾千雪无奈,“首先我不慈,其次这群小鬼头们哭得我头疼,哪里孝了?你又欣哪门子的慰?” 苏凌霄挑眉道,“非也,非也,千雪可知二十四孝?” 顾千雪点了点头,“听过,然后呢?” 却见苏凌霄灰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狡猾,“二十四孝分别为孝感动天、戏彩娱亲、鹿乳奉亲、百里负米、啮指痛心、芦衣顺母、亲尝汤药、拾葚异器、埋儿奉母、卖身葬父、刻木事亲、涌泉跃鲤、怀橘遗亲、扇枕温衾、行佣供母、哭竹生笋、卧冰求鲤、扼虎救父、恣蚊饱血、尝粪忧心、乳姑不怠、涤亲溺器、弃官寻母。” 千雪一边听一边点头,“嗯嗯,但这好像是二十三个吧?说好的二十四孝呢?” “此情此景,正是应了第二十四孝。”苏凌霄道。 千雪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是个坑,苏凌霄挖了等自己跳,“第二十四孝到底是什么?” “闻雷泣墓。”苏凌霄答。 顾千雪现实一愣,而后勃然大怒,“你个苏凌霄,你竟在咒我死,你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688,阴谋 688,阴谋 “闻雷泣墓”讲的是,魏晋时代的王裒,其母亲在世时性极胆小,畏惧打雷。其母死后,葬于山林中,每次遇到风雨,听到雷声,王裒就即刻奔向母亲的墓地,跪拜哭泣,并诉说:我王裒在此,母亲不要畏惧! 顾千雪不知在这个架空的时空怎么会有二十四孝,也不知南樾国的闻雷泣墓与中国古代的闻雷泣墓有什么区别,但从字面上就能看出,尽孝之人是哭的,被尽孝之人是死的,这些足够愤怒。 初烟见顾千雪扬言要揍主子,匆忙站到两人中间,恳切道,“郡主请息怒,主子身体欠安怕是扛不住揍,您若是生气,便揍奴婢吧。” 顾千雪一愣,随后更生气了,“初烟啊初烟,你这姑娘傻不傻,你处处拿他当恩人对待,他却把你当奴隶一般使唤,你怎么还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救他一两次就算扯平了,以后别在当人奴隶了。” 苏凌霄偷笑。 初烟窘迫,低声解释,“但奴婢没有机会救主子。”若真有机会,怕是豁出命也要报答主子的救命、再造之恩。 顾千雪翻着白眼,“你是不是傻,你没机会,我给你机会。” 就在众人不解时,千雪道,“如今我就要揍他,往死里揍,你帮他挨揍一次,随后就两清,回头别跟着他来跟着我,姐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如何?” 初烟低头不语,无声抗拒。 苏凌霄的笑声更大。 顾千雪而伸手戳初烟的额头,“你呀,你呀,你记住,早晚我会把你嫁一个比你还倔强的男人。”说着,就饶过初烟走向苏凌霄。 初烟又要拦截,被顾千雪挡住,“我不会揍他的,现在我和他的关系,他若是死了,我岂不就是望门寡了?” “……”众人无语,死字在健康人身上都有几分禁忌,何况对身体一向不好的少主? 但反观苏凌霄,却笑吟吟,甘之如饴一般。 顾千雪道苏凌霄身边,将之前想到的点子说出来,准备将灾难后无人奉养以及老无所依又不想改嫁的老妪都接来,老人既有了孩子、孩子们又有了长辈,只不过苏凌霄又得多出一份预算,多养一批人了。 苏凌霄自然立刻同意,“千雪高兴,便好。” 从来都是这么一句话。 众人无语,开始心疼少主的钱财。 少主金山银山,碰见个败家婆娘,早晚怕是也要光。 但他们担心又有什么用?苏凌霄却是喜欢得紧。 探望了皓岚育儿园后,两人趁着天气好,又跑到郊外玩了一圈,晚上找了家有特色的馆子美味一顿,这才被苏凌霄送回了顾尚书府。 而同一时间的另一地点,境况却截然不同。 本健康无比的某人,此时却奄奄一息。 薛府。 裴氏与薛旭峰成婚后便身体越发不好,半个月前更是直接瘫在床上,再无法起身,大夫来了无数,只说其日夜操劳、气血两虚,开了许多补药,但补药越吃越多,身子却是越来越衰败。 薛旭峰一身暗色衣服,在随从的陪伴下匆匆向外走,但即将出院子时却与匆匆入内的管家马文力正碰上。 薛旭峰神色一变,眯着的双眼闪过狡猾阴狠,使了个眼色。 马文力立刻将其他人遣了,随着薛旭峰来到院子角落的空地。 “怎么样,取到药了吗?”薛旭峰问,语气无比焦急。 马文力内疚的摇头,“回老爷,没有,宫中那位再也没有消息,任凭怎么打暗号都不出来,这可怎么办?难道他们要毁约?” 薛旭峰冷哼,“毁就毁,如今裴氏一天不如一天,半死不活的,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马文力不赞同道,“但……宫中那位会不会把我们卖了?毕竟咱们为他们打探了不少消息,而最后我们连他们身份都不知晓。” 薛旭峰哈哈冷笑,“不知晓?老爷我并非不知晓,而是不想知晓。如果本老爷想查他们身份,也不是查不到。当然,不动声色地查是没了办法,但如果他们真将我卖了,那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马文力知晓自家主子从来都是狡兔三窟,也就放心了,“老爷有准备便好,但这么晚了……老爷这是要去看姨娘?” 管家口中的姨娘,便是薛旭峰在外面的姘头云娘,此时虽还未有名分,但知情人都以姨娘称呼。 提到云娘便想到儿子,薛旭峰无比骄傲,“不,是相爷急唤。” “哦,那奴才送老爷?”马文力恭敬问道。 “不用了,”薛旭峰断然拒绝,“你还是在府里守着,记住,任何人不能去看夫人。” 马文力有些忧心,“老爷,那如果是小姐来……?” 小姐,指的是自然不是薛旭峰的亲生女儿,其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管家口中的小姐是随娘改嫁的裴千柔。 薛旭峰冷笑,“那个自私的倒贴货还能记得她的娘?她心里只有自己,如今有了太子侧妃的身份,只乐不思,哪有功夫搭理她这病娘?” 马文力点头,暗暗叹了口气。因为刚立府时,裴小姐确实时常来,但自从裴小姐被皇上赐婚为太子侧妃,来的次数就少了,而自从夫人病倒,裴小姐说来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如今一算,整整五日未来看她的亲生母亲了。 人都说男子感情寡薄,但说起没良心,真还不分男女。 就这样,薛旭峰快步出了薛府,马管家则是尽心守在院子里,自是不说。 丞相府。 当薛旭峰下了马车,快步进入丞相府时,脸上早换了一个表情。 哪还有阴鸷狡猾,儒雅的面庞一脸的忠厚老实,谦卑平和。 丞相府大门有管家守着,见到薛旭峰便将其直接引入裴相的书房。 入了书房,薛旭峰低头便拜,“小婿见过泰山大人,这么晚了未休息,还请泰山大人保证身体。” 裴相一脸沉重,点了点头,“玉蕊的情况怎样?” 薛旭峰叹了口气,“大夫说……还要调养,换了许多大夫,但都说是心病,从前经受了太大打击。”说着,低下头,无人能看见其脸上的阴险,以及唇角的残忍。 689,软禁1 689,软禁1 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境遇如此,裴相只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顾庆泽,顾千雪!老夫不会放过你们!” 薛旭峰静默不语。 “之前交代你做的,都做得很好,”裴相的声音很小,语调很低,透露着一种诡异,“接下来要你之事,才是最关键的。” “泰山大人尽吩咐,赴汤蹈火,小婿也在所不辞。”薛旭峰表态。 “这信,你亲自交到汪大人手里,”说着,从一旁的书柜抽屉里取出一封信。 薛旭峰表面虽镇定,但内心忐忑不已。 裴相所说的汪大人名为汪瑕,是楚炎国曲稚城的新任城主,也是与裴丞相有交易往来之人,而裴丞相的阴谋与这汪瑕有极大关系,正是因为汪瑕的配合,才能将一个个莫须有的罪名落在镇远将军赵远征的头上。 之前一段时间他为裴丞相做了不少缺德事,但更多的是指派下人,从未需要他亲自前往,这一次却…… 薛旭峰暗暗心惊不已,头脑转得飞快,一边揣摩裴丞相的心思,一边思忖是不是裴相发现了什么,送信是假,灭口是真。 心中百转千回,却未表现出来。 裴丞相交代完后,便让其回去,自己则挑灯工作起来。 薛旭峰就抱着沉重的心思回了薛府。 “老爷,您回来了。”管家马文力道。 “你随我来。”薛旭峰带着心腹管家入了书房,而后将发生之事都说了出来。 信,摆在桌子上。 马文力也是陷入沉思,“按理说,相爷对老爷这般信任,不会过河拆桥吧?” 薛旭峰死死盯着桌上的信,“别的不怕,只怕那老狐狸发现裴氏之病。” 裴氏不是病倒,而是中毒,这件事除了薛旭峰外,便只有马文力自己知道。 两人陷入沉思。 薛旭峰突然伸手拿起那信研究起来,“这信,我是该看还是不该看呢?” 马文力没有主意,不敢说什么。 薛旭峰眯着眼,手里揉搓着信封,“你出去吧,我要好好想想对策。” “是,老爷。”马文力便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有薛旭峰一人,一边翻看信封,一边细细思忖着。 薛旭峰怎么会想到,这封信本身便是个试探,只要打开信封,就会有一种物色的烟雾喷出来沾染道他衣服和皮肤上,肉眼看不出,但只要沾染了另一种物色烟雾,立刻显现,而且这种霸道的染料可以沾染月余。 好在,薛旭峰最后未打开信笺。 一夜噩梦连连。 各种各样的噩梦,有关于自己的,有关于赵氏的,有关于厉王的,有南樾国的噩梦也有现代的噩梦。 天还未亮,顾千雪已不知这是自己第几次被噩梦惊醒,周身冷汗淋漓,最后干脆起身,不再睡了。 虽不睡觉,但低落的心情却让她鼓不起任何干劲。 就这么直愣愣地,一直坐到清晨。 当玉翠悄悄进房间看到一脸面色难看、僵坐在床上的顾千雪时,吓了一跳,“郡主,您这是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千雪摇了摇头,“没什么,叫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玉翠依旧不放心,“郡主若身子不舒服千万别扛着,奴婢去找大夫。” “玉翠,你碰见过这样的情况吗,”千雪却道,“总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而事实上也未发生。” 玉翠细细地想了下,道,“是不是郡主最近没睡好?这些日子,郡主确实是受苦了。” 顾千雪也叹了口气,“也许是我疑神疑鬼罢。” 锡兰妃突然死去,实际上是那个神秘黑手斩断线索,加之二皇子也离开,顾千雪断定黑手在短时间不会再有行动,换句话说,这一段时间是安全的,她可以调整状态以及找寻线索。 但为何会频频噩梦? 很快,热水备好。 “郡主,要不然您先用过早膳后再沐浴?空腹沐浴怕会脱力。”玉翠小心劝道。 “不了,没胃口,早膳再说吧。”扔下一句话,千雪便赤着脚下了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可惜,前一句话未验证,却等来了后一句的厄运。 一夜未好眠的顾千雪昏昏沉沉的泡在浴桶中,却听见门外有嘈杂声,因为离得远,听得不是很清晰,但却隐约听见什么“皇上有令”,“不得违背”等等,总的来说,慌乱无比。 如果是从前的她碰见这样情况,怕是要从浴桶中跳出来,披衣服就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如今,却依旧悠哉悠哉地泡着,好似院子里发生的只是一般小事而已。 也许,经历了锡兰妃一事,再也没有什么能刺激她的神经了吧。 锡兰妃之事,给了顾千雪不小的打击,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却被害死,即便是经历许多死亡的医生,依旧心中难过。 会不会有一日,她也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 屋外是大内侍卫,亲自前来逮捕赵氏和顾千雪母女,穿好衣服外出的顾千雪大吃一惊——其罪名竟然是赵元帅通敌叛国?这怎么可能? 虽然下意识认为此事有蹊跷,但顾千雪也不好轻易判断,毕竟她未见过赵元帅。 刚刚出府的顾尚书听说此事又匆匆赶了回来,拨开人群挤进院子,对为首的武官道,“这位大人,在下是礼部尚书顾庆泽,匆忙归来,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是同僚,为首武官还算客气,回了礼。 “原来是尚书大人,下官奉皇上之名,请顾夫人和千雪郡主入宫。” 顾尚书急了,“关于赵元帅一事,在下有耳闻,在下认为赵元帅忠心耿耿,其中定有误会,但即便如此,夫人与千雪都是顾家人而非赵家人,与赵元帅之事无关!” 武官道,“尚书大人怕是误会了,皇上只是请夫人和郡主入宫,并非收监,再者说,从同僚的角度,下官奉劝大人一句,赵元帅一案事关重大,皇上震怒,夫人和郡主入宫能避嫌,百利无一害,大人放心吧。” 顾千雪依旧从震惊中未清醒,赵氏却哭着跑来了,“老爷,他们都是坏人,把他们都赶出去!赶出去!” 690,软禁2 690,软禁2 赵氏的心智只等同于不到十岁的孩子,但却有天生的敏锐感。 她冲过来大喊要顾尚书将大内侍卫赶出去,但下一瞬间,却被侍卫们团团围住,欲将其拿下。 顾府里下人见多了赵氏的美貌,多少有了免疫力,但从宫中来的侍卫们却未见过,如果换一个人,怕早被抓住,但众人只震惊于其美貌,所以只围却未捉。 顾尚书大惊失色,“快放开夫人!”说着,便冲了过去,却被为首的武官拦住。 “尚书大人,难道您要抗旨不尊?”武官沉声提醒。 顾尚书到底是读书人出身,手无缚鸡之力,从武力上占不到丝毫优势,而理智上也是被口谕压得死死的。 顾千雪为安抚赵氏,挤开了侍卫冲入包围,“娘,别害怕,有我在。”拉住赵氏,而后问向武官,“这位大人,皇上的口谕到底是逮捕我们,还是什么?” 那人惊讶于顾千雪的冷静,毕竟对方只是十五岁少女,便是顾尚书也是惊惶无比,“回千雪郡主,皇上只说将顾夫人和郡主请入宫中。” 千雪看向顾尚书,却见其除了焦急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暗暗叹了口气,“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走吧,辛苦大人和诸位将士了。” 顾尚书一愣,“什么?千雪,这怎么行?” 顾千雪无奈道,“不然呢?如今的情况父亲也见到了,皇上口谕已下,要么我们抗旨,要么如囚犯一般被捉入宫中,与其敬酒不吃吃罚酒,还不如遵旨入宫,皇上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说着,对侍卫们拦着的人群深深看了一眼。 在人群中的玉莲和玉翠立刻接到命令——去无名居求助。 玉莲点了点头,用口型表示——郡主放心吧。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大内侍卫们前来,带了赵氏母女,又浩浩荡荡的离开。 待尚书府平静下来,郑氏这才“姗姗来迟”。 “庆泽,人都走了,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回屋歇歇?” 是的,人已离开,但顾尚书依旧愣愣地站在听雪院的门口,魂不守舍。 “庆泽!”郑氏又大声唤了一声。 顾尚书这才回过神来,“母亲,您怎么来了?” 郑氏是故意等着赵氏母女被带走才来的,或者说,她巴不得赵元帅通敌叛国,最好将赵氏也弄走,这样她也能给儿子娶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做当家主母,顾家也不会被笑话。“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顾尚书依旧浑浑噩噩,跟着郑氏去了满福院,一路上母子无话。 到了满福院,郑氏美滋滋地让丫鬟将小山一般的女子画像搬来,“庆泽,你看看这些。” 顾尚书一头雾水,“这是?”说着,拿起一个卷轴,打开看,竟是女子的画像,立刻明白过来,“母亲的意思是,让我纳妾?” 郑氏道,“没错,庆泽你好好想想,你的官位越来越高,以后咱们顾家就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但京城哪个大户人家不参加个交际?咱们家自从裴氏走了,就再没参加过,这不行啊。” 顾尚书直觉地拒绝,“不,我不纳妾。” 郑氏道,“我知道你喜欢赵氏,以赵氏的容貌,别说男子看了心动,便是女子也忍不住多看几眼,但庆泽你要知晓,女人的容貌就如同那花儿,待过了花季也就败了,早晚有一日垂暮。再者说了,我也不是让你休了赵氏,只是想娶两个能拿得出手的而已。” 顾尚书静静地将郑氏的话听完,而后缓缓道,“母亲,我喜欢的并非赵氏的容貌、也非赵氏这个人,也许我喜欢的,是一种平淡的生活吧。我从来都不是有野心之人,朝堂上不喜争权夺利,家中不喜勾心斗角,从前我一直在逃避,自从千雪将姨娘们都遣了我才恍然大悟——人生之路都由自己把握,与其逃避,还不如面对。” 郑氏惊讶。 顾尚书笑了下,继续平静道,“人,食色性也。我也喜欢才女美人,但与平静安逸的生活相比,我还是选择后者。” 郑氏惊得瞠目结舌,因为这是顾尚书第一次直白的表露心迹,“但……但……但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要为千意想想。”千意,顾千意,便是而赵氏的儿子,也是顾家长子。 “若不是因为千意,我便想辞官。”顾尚书直接道。 郑氏更是大吃一惊,“庆泽,你是不是中邪了?庆泽,你到底怎么了?” 顾尚书无奈地叹气,他就知晓,母亲不会理解他。 “庆泽你万万不要冲动,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我们顾家发展到这一步也不容易,你若真辞官了,为娘便是百年之后在九泉下也无颜面对顾家的列祖列宗,”郑氏急了,“庆泽你定是最近累了,或者是赵氏被皇上带走,你打击太大。行行行,这画像先不看,纳妾之事先不想,你快回去休息。” 做了退步。 顾尚书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母亲休息吧,儿子还有公事,告退了。”说着,便离开。 顾尚书走了,郑氏越想越烦躁,又怕又气,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允许娶赵氏,心中更狠狠地想,赵远征最好通敌叛国,将那赵氏也拉出去斩了算了。 另一边,这一次入宫,顾千雪未被送到千雪阁,而是送到一处远离后宫嫔妃寝宫的地方,名为建宁宫。 建宁宫虽不是冷宫,但也如同一座豪华的监狱,周围满是荒野空地,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院子,房屋三座,除把守的重兵外,几乎没有往来宫人。 赵氏进了宫后,先是大骂,随后大哭,最后吵着要儿子,想顾千意。 顾千雪静静站在窗前,透过窗子看向院中守着的侍卫,脑子飞快运转,心中百转千回。 “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啊,你说怎么办啊,要不然……”赵氏也努力地思索着,而后一下子如想到什么一般,“我给你外公写信吧,你外公可厉害,一定可以救我们出去。” 顾千雪缓缓转过身来,表情平静却悲哀,“也许……以后外公再也收不到你的信了。” 691,软禁3 691,软禁3 顾千雪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赵氏吓得花容失色,粉红色的唇瓣惨白惨白,僵了白天未说话。 突然嗷地一嗓子再次哭开。 顾千雪却未拦着赵氏,赵氏哭得越惨烈,顾千雪的心便越冷静,保护欲油然而生。 她在赵氏的鬼哭狼嚎中找了张椅子坐下,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打坐,放空大脑,试图跳出这个重围,用旁观者的眼光冷静审视此事,找到方法。 赵氏哭着哭着就趴在床上睡着了,顾千雪依旧在打坐,脑子里不断涌出许多画面。 千雪以为自己在建宁宫会见到厉王、会见到太子,或者见到苏凌霄的探子,毕竟苏凌霄实在神通广大,但却没想到第一个等来的人会是皇上。 随着院中有太监吆喝声,皇上驾到,顾千雪停止打坐,起身将沉睡的赵氏摆放好,找了条被子盖上。 门外有开锁声,紧接着门开了,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大步入内。 顾千雪面容平静,带着淡笑,“千雪给皇上请安。” 皇上没想到顾千雪会是这样的反应,愣了下,“嗯。”说着,便向床上看去。 顾千雪道,“皇上恕罪,家母情况特殊,不能与正常人同等对待,就别吵醒她为您请安了罢,否则吵醒后又要闹的。”当看到皇上那惊艳的眼神时,忍不住皱起眉来。 有时女人的容貌太美,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想着,千雪走了过去,将帐子撂下,“抱歉,男女有别。”语调冷了几分。 皇上眯了眼,“朕是在看,她到底是不是楚炎国人。” 顾千雪这才放下心来,“回皇上,外祖母本就是孤女,何况已逝三十几年,国籍又代表什么?与其说人爱国,还不如说爱的是故土以及家人,但母亲的故土在南樾,外祖母又没有家人,母亲便是南樾国人!” 皇上冷哼道,“谁能证明,你外祖母已逝?” 顾千雪笑得无力,“关东城的百姓都知赵元帅孑身一人没有家眷,整个城的百姓都能作证,一个成家立业的男子几十年过独身生活,除了怀念爱妻还有什么?皇上也是成年男子,如果仅仅是为了利益,您能做到三十年只看着后宫娘娘们而不入后宫半步吗?” 一下子,将皇上说得哑口无言。 别说皇上,怕是一般男子都做不到和尚生活。 顾千雪又道,“锡兰妃娘娘是南樾国与楚炎国的混血,这身份早已确定,所以二皇子也拥有无比美貌,但请皇上看看臣女的脸,有一丝楚炎国人的模样吗?” 当说这些话时,顾千雪是忐忑的,因为以现代混血的经验来说,赵氏是混血已可以肯定,而侥幸她容貌像顾尚书,她只期盼这个时空的混血少、信息不流通,皇上误以为只要混血便要有容貌特质。 果然,皇上仔细地看了看顾千雪的脸,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顾千雪松了口气。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排除赵远征勾结敌国的可能。”皇上沉声道。 顾千雪直视皇上毫无退缩,“真金不怕火炼,我相信外公不会叛国,但臣女只求皇上派一个可靠之人来彻查,千万别让忠臣蒙冤,让小人得逞!” “这个你且放心,朕也不是昏庸之君。”皇上道。 不得不说,提前打坐是有好处,如果未跳出重围看问题,未彻底冷静下来,最后得到的绝不会是这般结果,搞不好事情会越来越糟糕。 而通过这件事,皇上也是对临危不乱、遇事冷静的顾千雪另眼相看,虽然,他确确实实不想见到顾千雪。 “将帐帘拉开,朕要再次确认一下。”皇上双手背后,视线一直在睡着赵氏的锦床上。 顾千雪还在犹豫,康公公已经快步上前,撩开帐帘。 看多了美女的康公公近距离见到赵氏的脸时,也是忍不吸气——这世间竟有如此美女。 可惜,却是个傻的,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康公公微微地摇了摇头。 顾千雪十分紧张,但理智告诉她,此时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欲速则不达,适得其反。 皇上的目光很复杂,似矛盾、似惊艳、似感慨、似怀疑、似惋惜……种种情绪纠葛。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皇上却一直盯着床上赵氏的睡颜,而赵氏好似今日哭狠了,即便房间里交谈声音不小,却依旧未醒,呼呼大睡。 就在顾千雪要出声提醒的前一刻,皇上终于收回视线,“走吧。” 直扔下两个字,便转身离开。 “是,皇上。”康公公跟着出了去,在临出门前,回头低声对顾千雪道,“郡主放心,殿下会有安排。”说完,就走了。 随着门关上,锁链声音响起,房间再次陷入死寂。 赵氏依旧睡得香甜,仔细听,能听见房内微微鼾声。 顾千雪的心却突发平静。 这是什么情况?皇上为何用那种眼光盯着赵氏,还愣愣的看了那么长的时间,而康公公说的“殿下”会有安排,所指的殿下又是谁,是厉王,还是太子? 她那个自穿越便从未见面的外公,到底是否勾结敌国? 她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深呼吸一口气,打算将纷乱的思绪捋顺。 突然,二皇子的形象出现在她脑海。 当初锡兰妃刁难她时,说赵氏是赵元帅与楚炎国的后代,二皇子好似无意之语说起她的容貌没有楚炎国人的特征,如今想来,看似顽劣的二皇子说得每一句话,都不是无意,而是刻意为之。 二皇子……他到底知道多少,他到底在想什么,如今,他又在哪里? 如今,顾千雪能做的,除了想所有事情捋顺想清,便是冷静下来等待救援了,她不知会救她的是谁,到底会是苏凌霄,还是太子,或者是……厉王。 矛盾又复杂。 既希望是他,却又不希望是他。 顾千雪无法预料未来,自然也猜不到她的这幅身体因为年纪小还未显露出混血特质,更猜不到若干年后,她四分之一楚炎国血统特质显露出来时容貌举世无双,引来列国纷争,这是后话。 692,软禁4 692,软禁4 直到傍晚,赵氏才幽幽醒来,看到陌生的环境竟哇哇大哭起来。 “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这里是哪里?哦对了,这里是皇宫!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我的千意怎么办?千意晚上有没有好好喝奶?老爷怎么办,老爷说过,晚上看不到我,他会睡不着的。” “……”顾千雪汗颜,顾尚书竟然偷偷说这种情话,这个老不要脸的。 但随后,更让她头疼的还是如何安慰赵氏。 她走到床旁,揽住赵氏,像对待孩子一般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别哭,就当我们出来玩了,天天和爹腻在一起他会不喜欢你的,距离才能产生美,你离开他几天,他会更爱你。至于弟弟,有奶娘照顾一定会好好吃奶,你放心吧。” “真的?”赵氏对顾千雪十分信任,虽然对儿子很想念,但为了能让相公更爱自己,短暂的分离也是可以接受。 “真的。”顾千雪道。 赵氏深信不疑,伸手揉了揉平坦的小腹,“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为娘饿了也渴了。” 顾千雪点了点头,“你在床上躺着别动,我去问问。” 随后到了门前,敲了敲,“外面的侍卫辛苦了,但我娘饿了,能否送来一些吃的和喝的?” 外面,没人回答。 顾千雪等了一会,又道,“你们是之前去顾府的大内侍卫吧?皇上的口谕是接我们入宫,并非监禁或虐待,还请哪位大人去问一下,若中间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最后怕是要连累你们了。” 顾千雪的话说得十分委婉,但门外之人也都能听懂——皇上如果真没降罪她们的意思,他们怕是要被问罪。 少顷,有人恭敬道,“多谢千雪郡主指点,请郡主稍等,小人去去就回。” “麻烦这位大人了。”顾千雪道。 床上的赵氏开心起来,“千雪,一会他们是不是会送来好吃的?” “……是的,你放心吧。”实际上,顾千雪却知晓,皇上就是抓她们来软禁的,兵士们也知晓,所以连个水都没送过来。 她一边安抚赵氏,一边祈祷奇迹的出现。 她怎样不要紧,却不想赵氏受罪。 就这样,一个时辰过去了。 赵氏口渴得很,再次嘤嘤嘤地哭起来。 顾千雪知晓,皇上怕是不同意送来吃食吧。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们的问安声,紧接着便发生了争吵,因为离得远,顾千雪无法倾听对话,却能听见有女子的声音。 终于,声音逐渐变小,应该是找到了一个解决的法子。 不大一会,门开了。 虽是开,却未全开,门外还挂着铁链,门扉只开出一尺长的缝隙。 顾千雪放开赵氏,快步走了过去,紧接着在门扉间,露出一张带有英气的妙龄女子面庞。 原来是她! 一个时辰前,顾千雪曾幻想过第一个来搭救她或来探望她的人,或者是秦妃,或者是永安长公主,或者是厉王,又或者是苏凌霄的探子,却未想过,是张婕妤。 张婕妤和颜悦色道,“皇上应还在气头上,郡主不要在意,侍卫们不允许送入吃食也并非虐待你们,而是另一种保护。” 说着,从宫女手中接来了食盒,放在地上,端出了一碗汤,“还请郡主别嫌弃,但这位关大人说,必须要我在原碗中试毒,才能拿给你。” 顾千雪顺着张婕妤的视线看去,竟是前往顾尚书府逮捕她们的武官,原来姓关。 武官一抱拳,千雪也点头致意。 随后,张婕妤不大不小的喝了一口,咽了下去,侧过头看向关侍卫。 关侍卫忙道,“可以了,娘娘。” 张婕妤点了下头,便将汤递给了顾千雪。 随后,又将所有饭菜都尝了一边,包括清茶。 顾千雪将菜肴一一端到桌上,赵氏便尖叫地冲过去吃饭。 张婕妤笑着看向门内,道,“顾夫人真是太美了,人都说后宫粉黛三千,但这三千粉黛加起来,都不如顾夫人一人的姿色。” 想到皇上惊艳的目光以及恋恋不舍的神情,顾千雪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暗暗思忖是否有必要将赵氏再喂肥,女人倾城容貌有时不是件好事,所谓红颜薄命。 “娘娘有什么警告我的吗?”顾千雪问。 张婕妤收回了惊艳的目光,“郡主聪慧过人,我没什么警告,只是告诉郡主,我张廷絮是感恩之人,我会用尽所有办法救你们的,且放心。” 顾千雪愣住,而后点了点头,“谢谢你。” 张婕妤也点头,“看到夫人有吃好我便也放心,今日不是闲聊的佳时,待郡主平安,我们再好好叙旧。” 顾千雪忙道,“娘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请娘娘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来,暂时与我撇清关系,我虽渴求帮助但我不想看我的朋友受伤。” 毕竟,后宫复杂,幕后黑手还未表露身份,张婕妤此举,无异于狼入虎口。 张婕妤眸子闪了闪,幽幽叹了口气,“你是我入宫后,第一个真正担忧我安危的,不过郡主您放心吧,怎么做,我心中有数。”说完,便转身离开。 顾千雪愣愣看着张婕妤的背影,脑海中想起从前发生的种种,竟恍如隔世。 张婕妤离开,门再次被关上,紧接着便是锁链和铁锁的声音。 赵氏一口气吃饱,风卷缠云,桌上竟没有多少菜肴。“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你在做什么,难道你肚子不饿、口不渴吗,快来吃东西吧。” 千雪深吸一口气换了副表情,笑吟吟地如同不是被软禁而是来做客般轻松,“好,我这就来了。” “千雪,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你先吃这个。”赵氏开始指挥起来。 赵氏瘦了,但饭量不小,虽然桌上只剩下残羹冷炙,但千雪还是装成吃得香甜,将忧心忡忡深埋心底。 好在,此事对赵氏的打击不大,夜里睡得安稳。 就在顾千雪担忧第二天的餐食时,第二日大清早却发现,香菊和香棋携许多宫人以及吃穿用度前来。 千雪不解,香菊笑着恭敬道,“皇上担忧夫人和郡主吃住不适,特命奴婢来服侍,郡主还是快些梳洗用早膳吧,今日皇上还要召见郡主呢。” 693,软禁5 693,软禁5 御书房? 随后顾千雪无论问什么,香菊和香棋都回答不出,只尽心伺候,而实际上,她们两人也确确实实不知皇上在御书房到底有什么事。 洗漱完用了早膳便开始等,直到接近午时,前来召见的太监方到,顾千雪将赵氏托福给香菊和香棋,只身一人跟随太监前往。 南樾国皇帝的御书房比故宫御书房还要大许多,与其说是皇上的办公场所,还不如说是第二个金銮殿、第二个朝堂。 摆设以及布置,与金銮殿大半相同,只不过规模上小了一些。 当顾千雪到来时,却发现御书房中站满了人,皆是一国权臣。 可惜,却没有顾尚书。 站在人群最左前端的是太子和厉王。 太监唱和,顾千雪入内,厉王只是冷冷撇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倒是太子,笑吟吟地示好,展现自己的善意。 太子的目光咄咄,顾千雪避不开,为皇上请安后,无奈只能对太子敷衍地点了下头。 但就这一动作,却被站在一旁的丘将军看见,鼻子里喷出一个鄙夷的哼字。 却不知是对太子、丘将军的示好,还是对落水狗的打击,其他权臣看向顾千雪的眼神里,也都没什么善意可言,讥讽之意浓重。 顾千雪发现,视线微冷。 她回过头,眯着眼扫视所有大臣,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所有人的容貌以及表情一一记在心中。 她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圣母玛利亚,今日辱她、鄙她的人,若有朝一日落入她手,绝不手软。 而可笑的是,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官员们,下一刻却在千雪锋利的视线中惭愧不已,一些官位稍低的、谨慎怕事的,干脆低了头,不敢回应。 厉王的眸底带了赞许,而太子的唇角则勾起了玩味。 皇上轻咳了两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齐齐放在了龙椅上。 “今日将诸位爱卿召到这里,是有个决定,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皇上道,声音铿锵有力,“关于罪臣赵远征一案,朕要交给太子处理,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哗然! 便是在皇上跟前,也忍不住互相议论起来。 那吃惊的神态不容掺假,而同样吃惊的也有顾千雪。 她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看向厉王,心中满满的担忧。 从前无论是惩治罪臣还是平复叛乱,都是厉王出手,出手审案铁面无私、果断卓绝,若对方无罪便罢,若罪名成立,等待他们的便是抄家问斩,厉王出手绝对寸草不生。 但今日为何会将惯常交给厉王的任务交给太子。 南樾国的风,变了! 而顾千雪为何会心情沉重,因为她知晓,厉王到底被她连累了。 皇上开始对厉王猜忌,却太子器重,或者,这根本是制衡,是帝王术? 太子未领旨,因皇上的意思是让大家讨论。 臣子们见状,都纷纷表示同意皇上决定,有些更是歌功颂德说皇上英明睿智云云。 与激烈的场面不同,却有三人无比沉静,冷眼旁观。 厉王、太子、顾千雪。 顾千雪幽幽叹气,无论如何,风向变了,皇上意识到来自厉王的威胁,不再对其无条件信任,但到底何时开始威胁?是因为她的存在,还是秦妃在宫中做了什么。 秦妃的改变,她能感知,秦妃看似悄然无声的在宫中,但她相信,秦妃不会像从前那般碌碌无为的。 无论众人内心如何百转千回,事情也这样敲定了。 关于赵元帅勾结敌国一案,交给太子处理,五日后太子便启程出发,这五日中,太子需将手头之事交接给其他官员。 而从始至终,厉王未发一语,顾千雪也是缄默不言。 就在尘埃落定,群臣准备叩拜离开时,厉王却突然开口。 “启禀父皇,儿臣也是赞成父皇将审理赵元帅一案交给太子,但顾夫人和顾千雪一直软禁在宫中,这样不妥吧。”口吻之中竟有种交易的味道。 所有人摒气,心中越发澎湃,难道厉王殿下要挑战皇威? 从前厉王没少挑战,但此一时彼一时,从前的厉王行为可以理解为任性,但今日却是生生挑战。 果然,皇上脸色微沉。 还未等皇上发话,丘将军已道,“厉王殿下此言差矣,赵氏是赵元帅的独生女,千雪郡主是赵元帅的外孙,如果在处理案件之时,她们从中扰乱,怎么办?” 厉王神色未动,“以赵氏的心智,能扰乱?丘将军驻守边关果然严谨,草木皆兵。” 厉王很少与人斗嘴,但却是字字嘲讽、句句诛心。 是啊,赵偌澜是傻子,为全南樾国人皆知之事,丘将军栽赃也不挑个健全的人? 丘将军的脸一阵红一阵青,“便是顾夫人不会扰乱,但千雪郡主呢?千雪郡主以才气出名,若真兴风作浪,怕是一般人无法制止吧?” 厉王瞥了丘将军一眼,“你的意思是,太子还不如一名女子?” 一句话,丘将军再也不敢多嘴。 不仅丘将军,在场所有人也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不小心将战火引自己身上。 厉王转身正对皇上,“父皇,儿臣认为,赵元帅一案还未审判,无法断定其真的勾结敌国,再者说,顾夫人和顾千雪已是顾家人,这朝野之事,不好牵连无辜妇孺吧?” 又有一名太子党官员道,“牵连无辜妇孺?厉王殿下牵连的无辜妇孺还少吗?” 趁机对厉王打击。 厉王连头也未回,直将此人鄙视如尘土,“本王牵连妇孺?呵,本王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谨遵父皇旨意。” 瞬间,将战火直引皇帝身上。 这一下,连那官员都不敢吭声。 皇上的面色更差,几乎是怒视厉王。 这种场景,从前是从未发生过的。 厉王,在威胁皇上! 顾千雪愣愣地看着厉王背影,她知晓厉王放弃与太子争权,只为保下她和赵氏。 她无以为报,只能心底默默说声感激。 但却又暗暗发誓,若赵元帅罪有应得便罢,如果有人从中加害,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人。 害她,她可以忍,但敢动她身边的亲人,必将其碎尸万段! 694,软禁6 694,软禁6 被厉王威胁,皇上有怒无从发泄,最后只能从了厉王,交换了条件。 审赵元帅一案,交给太子。 而交换条件,便是将赵氏和顾千雪放出宫。 已是午时,皇上本还想留下诸臣在宫中用膳,被厉王这么一闹,也没了心思。 口呼万岁,跪地叩拜,皇上离开后,群臣面色各异地纷纷退下。 顾千雪心思复杂沉重,刚走出御书房,却见一名面生的太监,“奴才给千雪郡主请安,是这样,秦妃娘娘欲请郡主入永贤宫用午膳,还请郡主随奴才来。” 千雪下意识拒绝,但想到赵氏有香菊和香棋照顾,也就安了心,随太监去了永贤宫。 太监是在御书房门口请人,除了群臣外,御书房的宫人也都看见,并未表现出异常,顾千雪也就放心跟着前方。 何况,她是去过永贤宫的。 永贤宫。 还未送膳,秦妃闲适的在院子里伺弄花草,柔美的面颊上有淡淡笑意,但若仔细去看,其笑意未达眼底。 明明在为花儿浇水,实际上却又好像在思忖着什么。 “千雪郡主到。”太监唱和。 秦妃一愣,眉头微颦,但这一动作在起身抬头时,却消失,换成了温柔的笑意,“千雪来了?” 那太监道,“禀娘娘,奴才已将千雪郡主从御书房带到,特来陪娘娘用午膳。” 秦妃心中了然,但表现得天衣无缝,“辛苦这位公公了。” 太监道,“娘娘折煞奴才了,若娘娘没有其他吩咐,奴才就退了。” “好。”秦妃说着,对一旁的申嬷嬷使了眼色。 申嬷嬷立刻上前,将装着银子的荷包塞到太监手中。 太监摸着沉甸甸的银子,态度更是恭敬,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而这个时候,那迟迟不来的午膳,却“恰巧”送来了。 因为天气晴朗,温度适中,这午膳便干脆设在了院子里。 秦妃伺弄了不少花儿,郁郁葱葱,满院香气,在如此院中享用佳肴,舒适无比。 “千雪,委屈你了,”秦妃温柔拉着千雪的手,入了席,“可怜的孩子,原本以为二皇子是你的好归宿,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你将来,有何打算?” 对待秦妃,顾千雪直截了当,“多谢娘娘关心,二皇子之事对我打击不大,毕竟我心有所属,那人不是二皇子。” “是……谁?”秦妃语言犹豫,实际上,她是知晓顾千雪与苏凌霄之事,但心底深处,却又希望顾千雪能嫁给厉王。 “那人的名字,娘娘知晓,其与厉王交情颇深,”顾千雪刻意提了两人的关系,“苏凌霄。” 秦妃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点了点头,“本宫也从沨儿那听说苏公子之事了,除了身子不好,确实也是良配,只是他的身份……哎,来用膳吧,不然一会菜凉了。” 千雪自然能听出秦妃欲盖弥彰的提醒,只当自己听不懂,开始用膳起来。 两人从前在厉王府时经常一起用膳,虽然有永安长公主时不时的打击挑衅,但总的来说气氛温馨,因为秦妃一直护着她。 可惜,此情此景却已变了味道,正验证了那句话——岁岁年年,人不同。 “申嬷嬷,你也坐下吧,咱们主仆一起用膳,”秦妃道,“本宫却是很怀念当初在王府的时光啊。” 申嬷嬷听命地坐下。 随后,一派的其乐融融场面。 秦妃说着叙旧的话,申嬷嬷也一再煽情,直将顾千雪说得鼻尖酸了、眼圈红了,但心底却依旧有种诡异不安感。 这种感觉微弱,但却不容忽视。 到底,问题出在哪? 秦妃亲自为顾千雪夹了一块滑嫩的蘑菇,“本宫记得千雪最喜欢吃菇类。” 顾千雪赶忙双手捧碟表示感谢,“是的,多谢娘娘了。” 问题,到底处在哪? 顾千雪一边不动声色地吃菜,一边打量秦妃和整个永贤宫。 “千雪多吃一些。”秦妃再次夹菜。 “谢谢娘娘,娘娘您也多吃一些。”顾千雪敷衍。 “哦对了,去将皇上问赐下的桃花酒取来,”秦妃对一旁的宫女吩咐,而后对千雪道,“那桃花酒,香甜可口,最为女子喜爱。” 突然,顾千雪的僵在原地。 皇上? 对,她怎么将皇上忘了? 为什么昨日连水都不给,今日却派香菊和香棋前去殷勤伺候? 为什么将她叫到御书房?看似群臣商讨之事与她息息相关,而实际上她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 她不相信皇上做无劳之功,一定有什么目的! 她静下心来,将整件事捋顺,从早晨一直捋顺道她来到永贤宫。 调虎离山? 当想到这四个字时,顾千雪后脊梁发凉。 “娘娘,桃花酒下次再品尝,千雪还是先回去吧。”顾千雪道。 秦妃疑惑,“啊?午膳还未用完,你有什么着急之事吗?” 千雪梨涡浅笑,“刚刚那位通禀的公公说,娘娘下午还有要事,中午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用膳,娘娘忘了?” 诈! 秦妃一愣,而后立刻笑道,“记得,还记得,瞧本宫的记性,哎……上了年纪却是脑子不好用了。” 申嬷嬷在一旁圆道,“娘娘还年轻,万不要这般说,是同郡主相谈甚欢,忘了罢了。” 千雪已心如明镜。 秦妃道,“那今日便到这吧,是本宫的不是,下回待时间宽裕了,本宫再请千雪。” 顾千雪笑道,“哪里,能来陪娘娘用膳是千雪的荣幸,娘娘您先忙,千雪先离开了。”说着,便在申嬷嬷的亲自陪伴下,出了永贤宫。 当离开永贤宫,顾千雪脸上的笑容却逐渐褪去,脚步更是匆忙起来,她必须要快快回到建宁宫! 申嬷嬷送顾千雪离开,回了永贤宫,“娘娘,今日中午,又是怎么回事?” 秦妃冷笑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便好了。” 另一边。 顾千雪几乎是跑回建宁宫的,当到达建宁宫时,不顾侍卫的拦截,直冲入房间。 却见,偌大的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华贵的餐桌,上面满是各式佳肴,香棋和香菊陪在一旁,而在桌上用膳的,除了赵氏找偌澜,还有一人。 皇上! 695,宫中眼线1 695,宫中眼线1 顾千雪最怕的就是这个——女人的容貌是利器,有时却也是祸根。 曾经她对赵氏的容貌艳羡不已,如今却暗暗庆幸,自己未遗传到那美貌。 康公公提心吊胆,走向顾千雪道,“原来是千雪郡主,不知郡主用过午膳了吗?刚刚夫人吵着要找郡主,香菊她们却找不到你,便直找到乾清宫去了。” 香菊立刻上前跪下,“郡主息怒,但刚刚情况紧急,奴婢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顾千雪心中暗笑,这个时空没演员这个职业,但却个个都是影帝。 对方不撕破脸面,顾千雪也开始装糊涂,“原来是这样,千雪谢谢皇上,刚刚臣女被留在永贤宫用午膳,午膳后臣女便回来了,劳皇上费心了。” 若还有遮羞布,她们还安全,如果真撕破了脸,那就不好了。 她不知道这个时空的历史,但以中国古代历史为例,皇上若看好某个女人,别说她是臣子的妻子,便是儿媳也是要抢的,例如唐明皇和杨贵妃。 乱、伦之事,更是屡屡出现。 皇上只是笑着未说话,赵氏喊道,“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快来吃,这里的东西比我们家里的好吃。” “……”顾千雪突然觉得,赵氏的智商也许连八岁都不到,悲哀。 她走到赵氏身旁,坐下,“娘要是喜欢吃,就多吃一些。”说着,用筷子夹了菜肴。 顾千雪看似在品尝菜肴,实际上在菜肴入口之前,仔细闻了一下。 在试毒。 皇上冷笑,“在千雪眼中,朕是什么样的人?” 顾千雪细细咀嚼,而后用香茗清口,这才回道,“在千雪眼中,皇上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是天下之表率,更是注定载入史册的传奇人物。”其意暗示,皇上千万要言而有信,千万别做出让众人嗤笑之事。 皇上受到威胁,面色越发铁青起来。 康公公捏了把汗。 赵氏听不懂两人对话中的交锋,抓着千雪的袖子猛摇,“我的雪儿,皇上说他能帮助你外公,能让你外公脱陷!” 顾千雪道,“是啊,皇上无所不能。”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有了千雪的肯定,赵氏张大了嘴,但如此愚蠢的表情放在赵氏惊世美颜上,非但不会令人反感,却别有一种呆萌的可爱。“真的?” “真的。”顾千雪平静道。 赵氏松开顾千雪的袖子,跳下椅子,几步上去将皇上的龙袍抓在手里,“皇上,求求你,救救我爹爹好吗?” 皇上铁青的面容平静下来,“如果朕救了赵元帅,你要如何报答朕?” 非感谢,而是报答。 这问题将赵氏问懵了,“……如何报答?” 顾千雪道,“娘,别这么无尊无卑,他是皇上,不许揪皇上的袖子。” “……哦。”赵氏依旧很听顾千雪的话,松开了龙袍,乖乖地回了桌子上。 皇上却同时起身,视线一直黏在赵氏的脸上,“不着急,你且慢慢想,如果想通了,叫人来找朕,便是将来出宫,也可以随时入宫。”说着,向大门而去。 香菊和香棋立刻屈膝恭送,康公公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便随皇上离去。 顾千雪眼神中的戒备却越来越多。 待所有人都走了,顾千雪将香菊和香棋遣了出去,赵氏问道,“我的雪儿,皇上真能帮你外公吗?” “能。”顾千雪回道。 “那我们直接找他不就行了?但要怎么报答呢?”赵氏问。 顾千雪很想说,报答?怕是要离开你的亲亲相公而入宫吧。但她不敢说,否则以赵氏的智商,非闹起来不可,“外公是无辜的,你要相信他。” 赵氏狠狠一点头,“好,我相信爹爹!”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未央宫。 皇后在后宫有无数耳目,而皇上接连两次去建宁宫,更是趁顾千雪不在时,亲自到建宁宫陪赵氏用午膳一事,几乎同时传入耳中。 皇后恼羞成怒,恨不得直接冲建宁宫撕烂赵氏的脸。 “气死本宫了!气死本宫了!”皇后愤怒得将茶碗狠狠摔在地上,好似将上品茶碗当成赵氏了一般。“母女俩没一个是好东西,都是狐狸精!” 李嬷嬷劝道,“娘娘请息怒,赵元帅都要倒了,那母女二人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再者说,皇上将审问赵元帅一事交给了太子殿下,她们母女的命运,还不是太子来掌握?” 皇后想起来,大喜,“你说的对,你快让人将尧儿叫来,快去!” 李嬷嬷答应了,赶忙去遣宫女。 很快,太子便来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太子虽然孝顺,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却不常来未央宫,即便是皇后派人去请,也很难请来,只说公示繁忙。 太子到来,皇后命人奉了珍藏的极品香茗。 遣了宫人,只留下母子二人和心腹李嬷嬷。 “尧儿,听说皇上将赵元帅一案交给你了,是真的吗?”皇后焦急问。 “回母后,是的。”太子道。 皇后试探着继续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太子淡淡一笑,本俊美的容颜揉了些许残忍,“如何做?呵,我得不到的东西,便是毁了,也不会让别人得到。”桃花眼中迸发阴鸷,悠远地看向紧闭房门,“而且,我决定要得到的东西,早晚要得到,我……有的是耐心。” 未央宫如何不表,只说建宁宫。 皇上未再为难赵氏母女,在傍晚时便有人接赵氏母女出宫,只是,却有条件——香菊和香棋跟随一同出宫。 香菊和香棋与其说是出宫伺候顾千雪,还不如说是皇上的眼线。 不过,顾千雪都不在乎。 顾尚书府。 两名宫女,一下子成了顾府下人们的标榜。 无论是气质举止,还有说话的强调,一下子成了顾府丫鬟们模仿对象。 香菊和香棋不是皇上送给顾府,而是临时前来“帮忙”,为了不亏待宫中贵客,账房还额外给两人出了份薪水,自是不说。 只说,顾千雪当务之急是去无名居,找苏凌霄想办法。 顾千雪发现自己越发依赖苏凌霄了,但却一次次承厉王的恩,矛盾、自责不已。 与从前那般只身前往不同,一行浩浩荡荡,除了眼线香菊和香棋跟随,还有玉莲和玉翠,却没想到,般路遇见一人——太子。 696,宫中眼线2 696,宫中眼线2 依旧是老套路,太子好像意料到顾千雪会第一时间赶去无名居,便令心腹匡郢哲在其必经之路守着。 “小人见过千雪郡主,我们主子有请。” 傍晚,街上人行色匆匆,除了大店面依旧开张,摆摊位的小商贩已经开始收拾货物。 除几个个别节日,南樾国没有夜生活的习惯,人们早早回家,家人团聚。 顾千雪丝毫没有见太子的心情,但想到太子即将审赵元帅一案,最终还是下了马车。 匡郢哲没想到的是,随着顾千雪下马车,后面还跟了两名丫鬟和两名宫女。 香菊和香棋自是不说,她们被皇上授意,寸步不离监视顾千雪,更要将顾府里发生的一切第一时间回报给宫中。而玉莲和玉翠,则是被千雪授意,监视香菊和香棋两人。 太子的马车被精心伪装,从外面看不出端倪,只以为是普通马车。 “郡主,请上马车吧。”匡郢哲恭敬道,根本不畏惧香菊和香棋。 而香菊和香棋见是太子的心腹,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应跟随,毕竟皇上的要求是千雪郡主每一步都要跟随。 却没想到,顾千雪只缓缓摇了摇头,学匡郢哲的模样,来到马车车窗下面。“好久不见。” 太子未撩开帘子,但从特质的帘子能隐约看清外面一切。 “为何不上车?”问道。 顾千雪笑了笑,“男女有别,再者说,我带的人有些多,怕车上挤不下。”按时香菊和香棋的跟随。 太子道,“不用顾忌她们,你只管上车便好。” 香菊和香棋有了怯意。 “她们只是下人,只是听命行事罢了,何苦为难她们?”顾千雪道。 太子知晓了顾千雪的意思,便也不强求,“没什么想对本宫说的?” “没有。”千雪答。 帘子里,太子挑眉,唇角勾着玩味,“难道不希望,我照顾一下赵元帅?” 顾千雪摇了摇头,双眼清明,“我相信外祖父是清白的,我也相信太子殿下定会秉公执法,如果我私下对殿下委托,岂不是有损殿下高风亮节?” 匡郢哲心中暗道,这千雪郡主还真会说话。 太子的桃花眼中闪过阴鸷,“这般相信本宫?” “相信。”顾千雪突然抬起眼,看向车窗,仿佛要透过那帘子捕捉太子的双眼以及神态。 可惜,帘子的材质,从外面却看不大里面。 太子垂着眼,审视面前女子清秀的面庞,竟有一瞬间,想将女子囚禁起来,不被外人接触。 “既然如此,本宫定不负郡主,”太子冷冷地瞪了一眼,薄唇再无丝毫弧度,“走吧。” 匡郢哲对顾千雪行礼后,骑上马,一声令下,车队离开,只留些许风尘,以及顾千雪一行人。 带太子车队彻底消失在长安街上,顾千雪这才收回了视线,“我们也继续赶路。”说着,上了马车。 马车前行,玉莲和玉翠却很高兴,玉翠忍不住道,“郡主,元帅有救了,太子殿下竟是如此好人。” 顾千雪静静坐在车厢后座,平静地看向窗外。“……是啊。” 玉莲和玉翠面面相觑,听出主子的敷衍,更听出主子不想聊天,便乖乖闭了嘴。 香菊和香棋也是缩在马车角落,严格行使皇上交代下来的任务。 实际上,顾千雪没告诉她们的是,太子的话,她连一个字都不信。 经过几次交道,顾千雪深深了解太子性格,其目的性尤其强,可以说不见兔子不撒鹰之人,这般在路上守着定有所图,绝不是好心。 她还记得自己在麒麟宫被算计,太子也被将计就计,即便被狠狠地害了、在皇上和臣子面前丢脸,太子却可以从容面对,不露出半丝马脚,可见其城府之深。 为了权势,他能娶丘安然,更能对裴千柔示好,这样无底线之人,怎么可能是善人? 如果太子真的“照顾”了赵元帅,只怕其提出的要求和开出的条件,他们给不起! 一路无言,到了无名居。 当顾千雪照例进入暖阁时,玉莲和玉翠两人很自觉地留在了暖阁门外,但香菊和香棋却执意跟随。 但两人一只脚还未踏入暖阁,却被初烟挡在门外,“暖阁内不允许外人进入。” 香菊道,“这位姐姐,我们奉皇上之命贴身伺候郡主,圣旨不可违。” 将圣旨搬出来,企图压制初烟。 初烟丝毫不留情面,“那就让你们皇帝过来治罪。” 香菊和香棋自然也知晓苏凌霄的大名,那可是皇上都巴结的人物,但若她们不监视,皇上还会怪罪下来。 苏凌霄从书房慢慢走出来,惊喜,“千雪?”而后看向门外,眉头微皱,“这是?” 顾千雪无奈道,“皇上的眼线。”而后对初烟道,“初烟姑娘,让她们进来吧,苏公子的身子已康复许多,如果环境太过单一、接触的细菌太少,也会适得其反。” 苏凌霄对初烟点了点头,示意其按照顾千雪所说的行事。 顾千雪对着苏凌霄摊手,“抱歉了,但如果不让她们进来,回头那皇帝还不知道怎么疑神疑鬼呢。” 苏凌霄淡笑,“听你的。” 于是,破天荒,暖阁接待了外人。 这是玉莲和玉翠第一次进入暖阁,也是香菊和香棋第一次到来,四个人几乎成了刘姥姥游大观园,被琳琅满目的珍品闪得目不暇接。 整个房间美轮美奂、价值连城,就连那冰冷冷的侍女都很美。 但香菊和香棋看见病得瘦如鬼的苏凌霄时,却心中暗暗遗憾——如果二皇子不离开就好了,千雪郡主便是嫁给二皇子,也别嫁给这般不人不鬼的凌霄子啊。 初烟发现两人的神色,周身杀气蒸腾。 苏凌霄对其暗暗使眼色,命其别轻举妄动。 顾千雪则是熟练地取出备用器械,开始为其检查身体起来。 诊脉,看舌苔,以及用听诊器听心声。 当顾千雪让苏凌霄脱去外衣为其听诊时,却见四名丫鬟齐齐转过身,一张张小脸红彤彤的害羞。 她看了下四人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苏凌霄,再次抬眼看向四人,顿时有了主意,他有办法只开香菊和香棋了,只是……怕是委屈苏公子了。 697,宫中眼线3 697,宫中眼线3 苏凌霄敏锐地发现顾千雪的神情,再次看向害羞的四个丫鬟,眯了眼,浓密的睫毛间,淡灰色的眸子闪亮。 简单体检完,顾千雪将听诊器收了回去,“苏公子最近是不是又熬夜操劳了?” 苏凌霄的面孔僵了半下,初烟道,“回郡主,是的,主子近日为了您的事,四处奔走。” 顾千雪心中感激,声音也柔了许多,“饭也没好好吃。” 苏凌霄刚要辩解,初烟道,“回郡主,是的,主子这几日都未正经用膳,便是勉强用一些,也是拿着公文。” 拿着的自然不是什么公文,自从与顾千雪确立了关系,苏凌霄几乎成了甩手掌柜,再不管生意,而初烟口中的公文,是宫内传来的情报以及关东城快马加鞭送来的信笺。 千雪长叹一口气,“晚膳用了吗?”声音不大,温柔得与平日里的干练截然不同。 香菊和香棋暗暗咋舌,第一次见到千雪郡主这般,难道千雪郡主真喜欢这个病鬼? 玉莲和玉翠也是心有惊讶,她们知晓主子坎坷的情路,如今想来,主子怕是真喜欢了苏公子罢。 “用了。”苏凌霄道。 初烟毫不留情的揭发,“回郡主,晚膳端上来了,但主子一共用了三口。” 苏凌霄终于没忍住,当着顾千雪的面狠狠地瞪了初烟一眼,那眼神满是凌厉。 初烟低头不语。 顾千雪失笑,“好吧,既然苏公子用膳了,那我就回去吃,我还没吃饭。” “……”苏凌霄焦急,“不,我还未吃饱。” 顾千雪眨了眨眼,伸手亲昵地在苏凌霄鼻尖上一戳,“你这样,不!乖!哦!” 玉莲等人的脸早红得火辣辣的,封建社会未出阁的女孩子哪见过这般打情骂俏的?她们算是开了眼界了! 同时,她们也是吃惊,怀疑眼前这病鬼真的是传说中的凌霄子吗?……应该不是吧! 先不说凌霄子为天下第一智者,连皇上都极为推崇他,只说,只要稍微聪明的男子怎么会被千雪郡主这般戏耍。 可惜,事实却打了她们的脸。 面前这个白衣胜雪却被耍得和猴儿似的男子,正是凌霄子——苏凌霄。 初烟也心有疑惑,因为千雪郡主虽与主子确立了关系,但从未这般亲昵过,只希望这样的画面可以永永远远下去,主子可以健健康康的活着,而千雪郡主,也能与主子白头偕老。 “今日我下厨给你做菜。”顾千雪笑眯眯的,声音甜得和糖一般。 饶是猜到其真实目的的苏凌霄也有些不适起来,苍白的面颊染了一丝绯色,“好。”却甘之如饴。 就这样,顾千雪下厨,为苏凌霄做了一桌丰盛的鲁菜。 玉莲等人看见无名居堪比御膳房一般庞大的厨房时,无比震惊自是不提,顾千雪选择鲁菜也是因为鲁菜在八大菜系中最为清淡,以清香、鲜嫩、味纯而著名。 一口气做了一桌子的菜肴。 如何亲手为苏凌霄布菜,如何亲手为其挑鱼刺、喂菜等等自不详表,但这一幕幕火辣甜蜜的场景、一盆盆狗粮,将丫鬟宫女们看得面红耳赤、春心荡漾。 便是初烟也是瞠目结舌,半天没说出什么。 今日的苏凌霄胃口大开,基本顾千雪为其投食多少,他就乖乖吃多少。 初烟有些担心自己主子,毕竟其肠胃脆弱,如果真的吃太多,会不会难以消化? 好在,顾千雪也算考虑周全,算着到了苏凌霄能接受的极限,便停止投食,开始自己专心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想着剧本。 众人皆醉我独醒,苏凌霄一边慢慢抿着清茶,一边用晶亮的灰色眸子看着顾千雪。 晚膳用完,香菊和香棋本以为千雪郡主会回顾府,却没想到,两人并肩散步后,又回了暖阁。 “凌霄,好久没画画了,我为你画一张肖像好吗?”千雪笑道。 苏凌霄的神色一滞,眼底闪过窘迫,“……好。” 香菊和香棋彼此瞧了一眼,用眼神交流道——郡主犯得着给凌霄子画像吗,他长得非但不俊美,还病得和鬼一般。 好在,无人发觉。 将纸铺在桌上,用上号丝帕缠好炭笔,房间里的大灯熄了,只留两盏灯小灯,一个放在身侧,另一个则是放在顾千雪身旁,房内湖南。 别说香菊和香棋,便是玉莲和玉翠都没见过千雪郡主作画,别人作画都要光线明亮,但郡主怎么偏偏喜欢在这么昏暗的地方,如此昏暗又如何能作画? 她们不知的是,素描画最重要的便是光线和阴影。 苏凌霄唇角虽然勾着,但却僵硬无比。 他很自卑。 他见过俊容冰雕一般的厉王,见过眉目桃花的太子,也见过倾国倾城的二皇子,与这些人相比,他的容貌只卑微入尘埃。 男子本不在意外貌,但却想最好的一面献给心爱之人。 顾千雪却全然不在意,专注地勾画起来。 这么一画,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夜,深了。 当暖阁正厅的几盏大灯重新点亮,顾千雪将画作拿给苏凌霄看时,却见,永远从容不迫的苏凌霄露出的震惊的神色,那神色带着动容、带着难以置信,还带着许多复杂难以言喻的。 初烟悄然走了过去,当看清画作上的人影时,也是惊讶地捂住了唇。 顾千雪笑道,“不知道画得像不像,我没见过凌霄从前的模样,但根据其骨骼特征来预测,若凌霄身体康复,稍微多长一些肉,应如此吧。” 是的,画纸上白衣胜初雪、出尘似谪仙一般的男子确确实实是苏凌霄,但却不是此时病入膏肓的苏凌霄,而是几年前身体健康、意气风发的苏凌霄。 消瘦修长的手指慢慢滑过那熟悉又陌生的容颜,苏凌霄慢慢绽放了笑容,带着许多苦涩和感动,“千雪,谢谢你。” 初烟深吸了一口气,闭了眼,忍不住鼻尖的酸涩。 顾千雪的心思却不在什么画像、苏凌霄从前的容貌上,而是毫不犹豫地将画纸抽了出来,扔给玉莲等人欣赏。 玉莲和玉翠接过画像,香菊和香棋也围了上来,震惊于纸上男子的气质,画作上根本不是凡人,明明是神仙才是。 但更让众人吃惊的是顾千雪接下来说的话。 “凌霄,天色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安歇了?” 698,感情突变1 698,感情突变1 初烟表现得神态自然,毕竟郡主不是第一次在无名居留宿,其有自己的房间,倒是在思索如何安置两名宫女和两名丫鬟。 她能看出宫女是皇上派来监视千雪郡主的眼线,按道理应该安排在暖阁,但暖阁的惯例是不允许外人进入,何况是留宿? 玉莲和玉翠在惊讶之余,也就想通了,自从她们重新伺候郡主却发现,郡主在家中住宿时间远远不如在外面。 香菊和香棋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但眼睛里却满是惊讶——还未成婚,怎能公然留宿? 然而,顾千雪就是要留宿。 顾千雪起身,轻轻挽住苏凌霄的手臂,却发觉那纤细的手臂僵了一下,“早些休息吧。”在休息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是暗示。 苏凌霄垂下眼,点了点头,“好。” 初烟刚要问,是否需为千雪郡主准备沐浴,却发现,两人竟一齐向主子的房间而去。 饶是镇定的初烟,也是惊讶了。 两人入了房间,香菊和香棋更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和尴尬,两人的脸略红,看向顾千雪背影的眼神也少了之前的尊敬。 入了房间,顾千雪这才放开苏凌霄的胳膊,眨了眨眼,“今日借宿你房间,可以吗?” 凌霄轻笑,“你亲手调羹、更装出亲昵,不就是因为此事吗?” 千雪无奈地摊手,“我有什么办法,皇上拍了两个眼线,寸步不离,连我去厕所都要跟着,睡觉时她们也守在门外,只要我有点声响便推门进去看,除了找男人睡觉,我实在想不到甩开她们的方法了。” 当顾千雪说到“找男人睡觉”时,苏凌霄苍白的面颊涨红一片,尴尬地轻咳了两声。 顾千雪脸上暧昧十分,“害羞啦?” 凌霄侧过头,用垂在面颊两旁的鬓发遮盖自己的窘迫,“……没有。” 千雪挑眉道,“别害羞,咱们俩如果在几百年后,绝对算保守的,”忽然,神色一变,一反之前的轻佻,严肃下来,“苏公子,我要怎么做?我想救外公!” 苏凌霄自然早就知晓,顾千雪坚持与他同屋而眠,只是为了甩开皇上的眼线而与他秘语。 “消息打探了很多,有好的也有坏的,你想听哪个。” 顾千雪面色一白,狠狠咬了牙,“先听坏的。” 先坏后好,先苦后甜,也许能更好接受一些。 苏凌霄点头,“坏消息就是,南樾国皇帝将厉王支开,为其交代了任务,在南樾西南,换句话说,厉王帮不上你。” 虽然没将希望放在厉王身上,但顾千雪的心还是狠狠落了一下。 没有他了吗?心中却是空落落的。 她早已习惯了厉王的挺身而出,如今,却要独自面对危险了吗? “不算坏消息,”顾千雪缓缓绽放笑容,语调平静,“我与他已无关系,却是不好再麻烦他。好消息呢?” 苏凌霄从床旁的柜子里拿出一沓册子,“好消息是,探得了许多关于关东城的消息,对你应会有用。” 门外。 因为初烟亲自安排人准备沐浴水,待下人将热水准备好后,她则是亲自拎着硕大的水桶从侧门进入沐浴的房间,未来得及安顿丫鬟宫女。 玉莲和玉翠前去帮忙,虽然初烟拒绝,但两人还是紧紧跟着,随着等候拆迁。 香菊和香棋却未帮忙,只在房间角落里等着。 一者是那硕大的水桶,根本不是她们能拎得动,一者则是身份使然。 两人是宫女,换句话说便是丫鬟中的高级丫鬟,自然不屑伺候一个民间人。 香棋道,“老天爷,那初烟到底有多大的力气?那么大的水桶竟然提得大气都不喘。” 香菊的声音多了讥讽,“这就是民间丫鬟,和宫中的自然不同。” 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香菊深深瞪了一眼苏凌霄房间的方向,压低了声音,“我开始讨厌千雪郡主了。” 香棋也能理解,一脸的赞同,“是啊,从前千雪郡主与厉王殿下便罢了,毕竟这天下没人敢拒绝厉王,但如今又是怎么回事?刚下了厉王的床又跳上凌霄子的床,真是不检点!不要脸!” 香菊冷哼,“我看呀,除了凌霄子这个病鬼,也没人会要千雪郡主了,毕竟都是残花败柳。” “是啊,是啊,真不想伺候这样的人。”香棋道。 初烟将所有水调好后,便去通禀,玉莲和玉翠两人也是议论起来。 “姐姐,我真是不喜欢那两个宫女,总觉得他们瞧不起我们。”玉翠道。 玉莲凭空瞪了一眼两名宫女的方向,“管她们做什么?想挤兑人,还不简单?” 两伙姑娘如何暗暗勾心斗角自是不说,只说房间内,顾千雪拿到了信息后,十分兴奋。 “苏公子,多谢你了。”千雪心底满满的感激。 “千雪不用这般客气。”见其开心,苏凌霄也是十分欣慰。 “主子,热水准备好了,请先沐浴吧。”初烟道。 “好。”苏凌霄起身,便准备去沐浴。 因为太过感激,顾千雪到处在找报恩的机会,“我帮你洗澡?” “……”苏凌霄,“……不……不用。” 千雪纳闷道,“暖阁中不允许外人入内,苏掌柜晚上还要回家不能夜夜留在这里,谁帮你洗澡?不会是初烟吧?” 苏凌霄刚要回答,但话噎在喉咙里,“……不是。” 十分平常之事,却有了羞耻感。 在南樾国,贴身伺候男主子的都是侍女,毕竟小厮粗手粗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也是许多男主子将随身侍女收房了的原因。 苏凌霄越发焦急,急着解释,“千雪不要误会,只要我身子康健,沐浴时不需人帮助,若身子不适,虽有初烟照顾,但……但……” 千雪噗嗤一笑,“但是你把重点部位挡得严严实实,对吧?” “……嗯。”苏凌霄面红耳赤。 千雪大笑起来,“就算是你被初烟看光光了,我也不嫌弃,放心吧,我没那么洁癖。” “真的没有!”苏凌霄手忙脚乱地解释。 顾千雪挑眉,“那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怎么擦身?” “自然是有其他男仆!”苏凌霄焦急道。 终于,门外的初烟忍不住了,刻意地咳了几声。 699,感情突变2 699,感情突变2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尤其是初烟这种内功深厚之人,站在门外十分窘迫,她很想冲进去对天发誓,她绝对没看什么不该看的,求郡主别难为主子了。 见苏凌霄真是急了,顾千雪尴尬地挠了挠面颊,“那个……我真的不介意,别说有人把你看光光,就是你之前有女人,我也不嫌弃,只要你现在没有就行……” “我没有!”苏凌霄难得地在顾千雪面前厉声说话。 “好好好,你没有,其实吧……我只是想报答你,”千雪叹了口气,“你对我这么好,我却无法报答,心里总是内疚,要不然……就让我帮你洗澡吧,我心里能舒坦一些。” 苏凌霄的脸依旧红得厉害,“不用,还有,你陪在我身边已是最好的报答。” 这话听在顾千雪耳中,却总觉得十分别扭。 无论是电视剧还是小说,无论是男主角还是女主角,最恨的就是对方因为报恩和自己在一起,如果按照惯常剧本的安排,苏凌霄说这种话的时候应该是讽刺的语意。 虽然顾千雪心底有着报恩的意思,但为了让苏凌霄高兴,却不打算表现出来。 “不不不,苏公子你千万别误会,我选择和你在一起,并非报恩。”顾千雪严肃道。 苏凌霄一惊。 千雪使出生平最大演技,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你不觉得,因为报恩而在一起,是对感情的亵渎吗?” 苏凌霄面色微变。 顾千雪见有了效果,更是变本加厉起来,“苏公子,你人这么好,对我也好,便是一块石头也焐热了,何况我的心是肉长的?你不信吗?”说着,顾千雪直视苏凌霄的眼睛,展现自己最大诚意。 这些话也许在南樾国还是个新鲜词汇,但在现代,基本耳熟能详,随口套一台词,十分简单。 在咄咄的注视下,苏凌霄竟眼神闪躲,额上冒出细珠一般的冷汗。 “我……不值得你喜欢。”苏凌霄的声音满是复杂。 是激动、是高兴,还是后怕? “为什么啊?”顾千雪惊讶道。 “……我……注定无法陪伴你一生……”满是低落。 千雪知晓,苏凌霄表面不介意别人称他为病鬼,实际上,却是对自己病情十分自卑。 “有我在呢,相信我,我能治好你!”说着,顾千雪便伸手想握住苏凌霄的手,被其躲开。 “我……我去沐浴。”说着,便起身去了专事沐浴的房间。 初烟要去服侍,却被赶了出去。 顾千雪凑上来,“嘿,初烟,我刚刚哪里说错了吗?明明说的很真挚,为什么把他吓跑了?” 两人的对话,初烟也是听见了的,摇了摇头,“回郡主,奴婢不知。” 千雪歪着头,看向初烟,“难道……他不喜欢我,从前是我们误会了?” 初烟面色大变,“不会,奴婢敢用项上人头担保,主子对郡主痴心一片,日月可表。” 顾千雪茫然地挠了挠头发,“是啊,我从前也觉得,他挺喜欢我的,怎么说变就变了?” 苏凌霄的态度为何大变,顾千雪自然不知,就连随身伺候的初烟也是不知。 沐浴间。 淡香袭人,角落里的暖香炉慢悠悠散出青烟。 苏凌霄在浴桶中,面色越发严肃起来。 难道顾千雪真的不喜欢厉王而对他动心了? 一颗心忍不住的狂跳,但又深深担心。 他痛苦的闭上眼,双眉皱紧,他绝不能被千雪喜欢上,否则有朝一日他离开人世,千雪该遭受多么大的打击? 也许,从前的计划必须要改变一下了。 一盏茶的时间后,苏凌霄沐浴完,房间内的浴桶被换成新的,而后再次注入热水,散了许多花瓣。 因为这一次换成了顾千雪洗澡。 再过一盏茶的时间,顾千雪也热气腾腾地从浴室里出了来,“苏公……”子字还未说,却见床帐撂下关的严实,而在距离床很远的地方,安置了一个小榻。 塌上铺好了软绵的褥子,枕头、被子一应俱全。 能看出,这是为她准备的。 ——顿时有种,被人嫌弃和拒之千里之感。 初烟入内,顾千雪用疑惑地眼神看着她,而后指了指小榻。 初烟也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本以为主子盼望这一日许久,却未想过,真正到来时,主子的态度却截然相反,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顾千雪扯出了笑容,“初烟的被子铺得真好,你也快去休息吧,虽然你体力好,但日日这般忙碌,也会累的。”一边说着,一边爬上小榻,盖上被子。 被子带着淡香,沁人心脾,而且华贵的面料贴在身上温凉,很是舒适。 初烟咬着唇,面色矛盾。 “还愣着做什么?”千雪笑道,“快睡觉去。” “是,若没其他事,奴婢便退下了,主子晚安、郡主晚安。”打好了招呼,则恭敬退了出去。 房内,只留顾千雪和“沉睡”的苏凌霄。 千雪趴在小榻,一脸不解地盯着床帐,想了想,而后轻声问道,“嘿,苏公子,睡着了吗?” 无人回答。 少顷,她又问,“真的睡觉了吗?” 依旧无人回答。 顾千雪颓然地叹了口气,“看来真是睡着了,邪门,他到底怎么了?”嘟囔了几句,却挨不过疲倦,很快便沉沉睡去。 千雪不知道的是,房内点燃的熏香有安神的作用,因苏凌霄惯常失眠,定要在香中才能入睡,而正常人在熏香中十分钟必睡。 千雪还不知道的是,即便点燃了熏香,苏凌霄依旧毫无睡意。 他侧躺在床上,透过特殊材质的帐帘看着她的面颊,眼神中满是眷恋和不舍。 苏凌霄在挣扎。 要么顺从自己,接受她的爱意,但待他死时,她痛不欲绝。 要么拒绝她,拉开距离,待他死时,她不会受到许多伤害。 人是自私的,苏凌霄也如此,他希望自己所爱之人也能爱自己,世人追求的不正是两情相悦? 但人又是无私的,正是因为深爱对方,所以在已知结局的情况下,宁可自己遗憾,却不想对方受伤。 一夜无眠。 700,感情突变3 700,感情突变3 玉莲、玉翠,香菊和香棋四个人被安置在暖阁的客房中,因为暖阁中客房有限,四人挤在了一个房间。 即便如此,四人还是暗暗咂舌,因暖阁的所有房间实在太豪华,便是比宫中,也当然不让。 所用的器具,堪比宫中的贡品,而所用的被子,比贡品还要奢华。 香菊和香棋,小声耳语——千雪郡主怎么这般好命,总能碰见举世罕见之人,能享这般福气,便是当几年寡妇,也是值了。 早晨起床,与精神抖擞的初烟不同,四人都打着瞌睡。 毕竟因为震惊,四人都没睡好。 但比起四人,失眠一夜的苏凌霄可就严重多了。 苏凌霄又感冒了。 大清早便开始咳嗽不断。 顾千雪起床来不及穿衣,便开始为其诊断,“从脉象看,是伤风,还好,不是病毒性感冒就行。”而后伸手放在苏凌霄的额头试温度,却不想,对方瞬间闪开。 千雪一愣,“你怎么了?” 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苏凌霄心底内疚,刚想解释,但想到昨夜做出的决定,还是冷下了声音,“不用你,我有专属的大夫。” 初烟面色大骇,顾千雪愣了下,而后对初烟笑笑表示安慰,“笨蛋,我就是你的专属大夫啊。”声音越发温柔,因为病人情绪波动的情况,并不少见。 一句话,几乎再次将苏凌霄的心墙瓦解。 “你出去!”苏凌霄紧紧握拳,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冷心,“如果不是因为你,在下能生病?” “……”顾千雪语噎。 初烟也是大为吃惊,但还未说话,苏凌霄却再次发话。 “初烟,将千雪郡主请出去。” “……”顾千雪尴尬,初烟也尴尬。 千雪笑道,“初烟别害怕,这样的病人我见多了,有些性情大变比苏公子还可怕,我这就出去。”而后跑过去抱着衣服,嘟囔着,“衣服都不让穿就赶人走,男人啊,真是下了床翻脸不认人。” “……”苏凌霄。 当顾千雪抱着衣服出了房间时,却见玉莲等人齐齐围着。 “你们看什么?别用那种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我还穿着里衣呢。”千雪开玩笑道,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穿衣服。 四人赶忙上前,为其穿衣。 千雪只以为苏凌霄是病情引发的情绪波动,并未多想,穿戴好、洗漱好便一边用早膳一边看苏凌霄给的资料。 香菊和香棋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看来千雪郡主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嘛。 另一边,房间内。 顾千雪离开,苏凌霄便颓然的躺在了床上,一双灰色的眸子无焦距,茫然地盯着帐顶。 初烟轻声道,“主子,奴婢去请大夫吗?” “你也出去。”苏凌霄道。 “是,主子,但大夫……” “我让你出去,你没听见吗?”一声厉吼。 初烟赶忙道,“是,奴婢遵命。”说着,退了出去。 厅堂内,顾千雪翻看资料,一边细细的查看,一边回忆与苏凌霄定制的方案,如果计划照常进行,苏凌霄会陪同她一齐去往关东城。 实际上,她担心苏凌霄的身子,想自己前往。 一晃,一日过去。 顾千雪未回顾府,一直呆在暖阁。 原因很简单——她不想香菊和香棋将顾府的信息告知皇上,尤其是赵氏的信息。 皇上那强烈的占有欲,无法忽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绝对要阻止皇上的想法,如今无暇分心,带赵元帅一事过去,她定要想个办法将皇上那可怕的念头扼杀。 初烟一直守在苏凌霄房间的门外,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 玉莲和玉翠安静陪在顾千雪身边,香菊和香棋则是有了一些幸灾乐祸。 下午时,千雪总是惶惶不安。 突然,顾千雪猛地合上册子,快步跑向苏凌霄的房间,“初烟,让我进去。” 如果按照主子的意思,定不愿任何人打扰,但初烟心一横,闪身眼睁睁地看着顾千雪进入。 千雪不看还好,一看立刻焦急起来。 “初烟,快拿我的医药箱,玉莲,你带人去准备冷水,速度去!”原来,竟是不知何时,苏凌霄发起了高烧。 众人见顾千雪神情焦急,也不敢怠慢,都忙乎开了。 面对虚弱得奄奄一息,浑身烫得滚热的苏凌霄,顾千雪急得满头汗。 就在所需物品都拿到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因为温度过高,苏凌霄竟开始抽搐起来。 “该死!”顾千雪道,很是自责,“刚刚我就不应出房间,发现他感冒,我应该守着才是!” 但罪过自责的是初烟才是,她深深发现自己愚忠的后果,即便主子不想让郡主诊治,她也应将大夫请来,却只愚蠢地守在门外,如果主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定要以死谢罪。 “郡主,苏公子为什么抽起来了?”香菊惊叫起来。 “这是高烧引起的,苏凌霄的体温怕是要接近四十度,如果再这么烧下去,造成器官功能性障碍衰竭便彻底糟了,”没有呼吸机、没有注射,甚至连西药都没有,顾千雪也是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 但她努力让自己冷静,无论苏凌霄病情多么危急,她却不能乱。 “备冷水和烈酒。”顾千雪道,声音冷静得可怕。 在初烟等人取烈酒时,顾千雪已快速写下了一张迅速退热的方子——板蓝根二两、全参二两、连翘五钱、陈皮两钱、陈皮三两、竹茹三两,水煎。 因为太过紧急,千雪并非将方子开得很杂、功效很多,所有药物全部针对高热,务必第一时间将体温退下。 苏凌霄本身身子孱弱,免疫力低下、脏器衰弱,若真这么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去煎药。”将房子扔给了玉莲,千雪接手香菊捧来的冷水。 用巾子蘸水,放在苏凌霄额头物理降温,而后将蘸了烈酒的巾子交给初烟,“为他擦身体。” “是!”初烟解开苏凌霄的衣襟,开始擦拭。 这时,顾千雪取出银针,分别为其埋在曲池、外关、合谷、大椎四处大穴。 想了一想,又取出一只最粗的针,狠狠刺入少商、十宣,直至见血。 701,水杨酸1 701,水杨酸1 香菊和香棋哪见过这种暴力的治疗手段,直接将人扎出血,眼中吃惊却也没说出来。 这种放血疗法在民间常见,玉莲和玉翠不算陌生,但却担心苏凌霄这种孱弱的身子能不能扛得住。 顾千雪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要能降温,就是将人折腾的半死也行,大不了回头再救。 这期间苏掌柜来了,发现苏凌霄高烧,几乎将京城名医都请了来,暖阁的厅里挤满了大夫,但所有大夫为苏凌霄诊病后,都是频频摇头,认为其活不过三日了。 毕竟,苏凌霄的身子本就虚弱。 高烧继续。 即便是不断擦身,即便是喝了汤药,依旧不行。 名医们讨论了整整两个时辰,一齐开出了一副方子,抓药、熬药、喂药,依旧无法缓解。 苏掌柜魂不附体,初烟也是颓然。 整个无名居彻夜灯火通明,所有下人都未回家,静静守候,因为这一日,也许便是主子的最后一日了。 整个无名居笼罩在一种悲痛的氛围中。 暖阁中,只有名医们的低声交谈,时不时有最德高望重的大夫入内,为苏凌霄诊脉。 玉莲和玉翠在角落里早偷偷的哭了,她们倒不是心疼苏凌霄,而是心疼自己家郡主。 郡主先是被厉王毁了清白,又被抛弃;被皇上指婚给二皇子,二皇子却失踪;如今与凌霄公子情投意合,但凌霄公子却…… 郡主的命,为何这么苦? 而顾千雪本人呢? 她未在房间内,却在暖阁大门口,愣愣地向外看着,没人知晓她到底在看什么。 一夜就这般过去,晨起,在淡金色朝阳的照耀下,深蓝色的天空逐渐变淡,最后失了颜色。 晨起的清风吹拂,吹乱了顾千雪的发丝。 守在暖阁院外的下人们看向顾千雪的神情,也多了怜悯和悲伤。 香菊和香棋两人缩在角落,香菊摇了摇头,“我看凌霄公子怕是熬不过来了。” 香棋也是赞同,“是啊。” 因为高烧,苏凌霄周身赤红,面容更是因高烧时红时白,初烟深吸一口气,压抑胸口中的剧痛以及杀人的欲望,静静走到顾千雪身边。 “郡主,去陪陪主子吧,陪他走完最后一程。”饶是冰女子,声音也有了哽咽。 顾千雪却突然笑了,纤纤玉指隔空一指,“初烟,你看,院子里的柳树长得多好啊。” 初烟苦笑,她还哪有心思欣赏什么柳树?“是啊,但郡主,还是去陪陪主子,今日不陪只怕……以后再无法陪了。” 千雪却充耳不闻一般,“初烟,你知道吗,柳树皮里有一种名为水杨酸的东西,水杨酸是一种脂溶性的有机酸,也是阿司匹林以及很多止痛药里的主要成分之一,在临床试验上用来降低糖尿病患者长期并发心脏病的风险。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主要的是,水杨酸是治疗高烧以及降温的的良药。” 初烟只觉得千雪郡主疯了。 是啊,郡主的经历坎坷,若换成一般的女子,怕早就疯了。 “其实水杨酸我早就想到了,却一直不敢提炼使用,知道为什么吗?”顾千雪问。 “奴婢不知,但千雪还请去陪……” 还没等初烟说完,顾千雪又自顾自的说起来,“水杨酸刺激皮肤、黏膜,因其能与机体组织中的蛋白质发生反应,所以有腐蚀作用。其有一定毒性,若大量服用能引起呕吐、腹泻、头痛、出汗、皮疹、呼吸频促、酸中毒症和兴奋。” “郡主……”初烟焦急。 “我之所以一直不敢使用,是只隐约知晓提炼方法,却不知具体用量,我怕害了他,”说完,顾千雪转过头,左手轻轻搭在初烟的肩上,“如今,我决定使用,如果他死在我的药上,你可以杀我,但请我救下外公再杀我,好吗?” 初烟惊呆了,“杀……不,我不会杀你,难道……”而后惊喜起来,“郡主,难道你有法子?你有救主子的法子?” 顾千雪脸上的淡笑越来越少,换成了严肃,“有。” 一旁的苏掌柜听见,也冲了过来,“郡主,老奴求求您了,无论有什么法子定要用,无论主子如何,我们不会怪您,求求您了。”说着,便跪下。 初烟也跪了,院外的下人们不明所以,却也跟着跪了。 顾千雪没心思扶他们,只是走到柳树前,伸手抚摸树干,“初烟,来帮我取柳树皮。” 初烟狠狠点头,飞身上前,纤手一转,变将袖中放置的匕首取出,三两下削了树皮下来。 一众下人不解,千雪郡主要柳树皮做什么? 名医们也齐齐跑到门口来看,他们都知晓千雪郡主在医术屡有奇招,却不知这柳树皮有什么作用。 “初烟,我能用实验室吗?”顾千雪又问。 这个时候,哪还有“能”与“不能”? “郡主请随奴婢来。”说着,初烟便向实验室快步而去。 苏掌柜站起身来,对着众名医道,“各位大夫,苏某人有一事相求,无论各位使出什么法子,都要让主子撑到郡主回来,只要事成,苏某人承诺没人万两赏银!” 众大夫一听,顿时疯狂! 万两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所有大夫振作起来,都使出了看家的本领,便是亲自去鬼门关,也要将凌霄公子拽回来。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实验室。 同去实验室的除了顾千雪和初烟外,还有玉莲和玉翠、香菊和香棋,此外,还有工匠若干名在门外守候。 顾千雪快速选出所用器具,而后将柳树皮洗好切碎、消毒,浸泡在水中并加热,直至沸腾。 一炷香的时间,趁热捞出残余的柳树皮,继续加热。 随着加热,液体不断蒸发消失,液体越发浓缩、体积减少。 初烟等人围着观看,整个实验室雅雀无声,连大气都不喘。 就在所有人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时,忙碌的顾千雪却突然抬起头,道,“你们都出去罢,剩下的,我自己来。” 众人不解,“郡主放心,无论我们看到什么,都会保密、守口如瓶的。”香菊只以为顾千雪是怕外人看见她的秘密。 千雪却道,“并非是保密的问题,而是接下来的步骤会有毒性会发,也许会对皮肤进行腐蚀、毁容,更有可能……失明。” 702,水杨酸2 702,水杨酸2 “毁容?”香棋尖叫起来,说着向后退了数步,捂住了脸。 不仅香菊和香棋,便是玉莲和玉翠也是面色大变。 但到底是顾千雪的忠仆,两人即便害怕,也强忍着,双腿打着颤抖。 “对,所以接下来由我自己来,你们都出去。”顾千雪平静道。 “郡主,奴婢留下。”说话的是初烟。 千雪摇头,“你也不能留。” 玉莲和玉翠道,“郡主,我们什么都不怕,我们要留下。” 顾千雪见状,略有思忖,而后道,“这样,玉莲玉翠、香菊香棋,你们四人都到实验室外面,无论发生什么必要有照应之人。” 玉翠刚要拒绝,玉莲却道,“是,郡主。” 玉翠不解,玉莲则是凑到玉翠耳边,“你信任那两个宫女?若实验室发生什么,我们能第一时间救下郡主。” 玉翠了然,点了点头,“好。” 四人退了出去,顾千雪对初烟道,“你在我身后两尺。” “不,郡主……” 初烟刚要反驳,却被千雪冷冷地瞪了一眼,“若你不听我的,这实验便停止。” 初烟无奈,只能后退两尺。 所有人都退开,千雪这才放下心来,掏出了帕子叠成一个三角,盖住口鼻,在脑后系了个结。 这个时间,加热皿的液体已全部消失,只留下了一种白色晶体。 这种白色晶体,便是在现代广泛应用的水杨酸。 水杨酸不仅是医药工业的原料,用于制备阿斯匹林、水杨酸钠、水杨酰胺、止痛灵、水杨酸苯酯、血防—67等药物。在染料工业用于制备媒染纯黄、直接棕3GN、酸性铬黄。用作橡胶硫化延缓剂和消毒防腐剂。还广泛用于化妆品中,用作化妆品的防腐剂,甚至是食品中的防腐剂。 但即便用途广泛,却无法忽视它的毒性。 水杨酸粉尘对呼吸道有刺激性,吸入后引起咳嗽和胸部不适。对眼有刺激性,长时间接触可致眼损害。长时间或反复皮肤接触可引起皮炎,甚至发生灼伤。摄入发生胃肠道刺激、耳鸣及肾损害。 无名居的实验室虽然远远超越同时代标准,但若放到现代,也许都不如一个重点高中的学生用实验室,更没有有效的通风、防毒设备。 这也是顾千雪将所有人遣散,只留自己的原因。 因成功提炼出了水杨酸晶体,千雪便停止加热,再用冰水为最后残余的一点点液体降温,随后更多晶体析出。 这种水杨酸不能直接使用,还要进行进一步的提纯,成为苯酚,而后通过盐酸和铁粉加热提纯还原出氨基苯酚,最终得到之物,便是现代日常用药——扑热息痛的雏形。 在只有常识没有剂量标准的情况下,顾千雪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即便勉强得到了实验结果,却也不知是药还是毒。 但此时,却没有退路,没有时间。 没有护目镜和防毒面具,顾千雪也只能尽量让自己远离药物腐蚀,但到最后,她也顾不得了。 一晃,一日过去。 暖阁中的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焦急,众人盼望千雪郡主速速归来,自己好顺利完成任务。 而实验室的人,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过了午时,顾千雪终于完成了实验,将最后得到的黄白色粉末装在罐子里,“走吧。”初烟道,眼前却一黑。 初烟赶忙将其扶住,“郡主!” 顾千雪强撑正睁开眼,“实验室里不能久留,我们速度出去,而后让人将实验室通风。” “是。”初烟见顾千雪行动不便,干脆将其懒腰抱起,飞奔了出去。 实验室外的人看见初烟抱着顾千雪跑出来,皆大吃一惊。 玉莲和玉翠最是害怕,扑了过去,“郡主!”带了哭腔。 顾千雪挣扎道,“我……没事,”而后急促道,“快去暖阁。” 初烟不敢怠慢,几乎是用了轻功,抱着顾千雪飞奔向前。 暖阁。 当见到千雪郡主归来时,名医们恨不得哭出来,甚至有种冲动给其跪下磕几个响头。 还好,还好,千雪郡主回来了,凌霄公子还没死,他们的巨额赏银算是拿到了。 只是……凌霄公子现在没死,不代表不会死。 就他们的行医经验来说,凌霄公子最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郡主,您的眼睛为什么红肿?”苏掌柜不解道。 “没什么。”顾千雪的眼睛被轻微腐蚀,火辣辣的酸疼,她知晓自己此时应用大量清水冲洗,但自己只是一双眼睛,苏凌霄却是一条命,她宁可失去双眼也要救下苏凌霄。 初烟放下顾千雪,千雪抱着罐子冲入房间。 初烟欲言又止,她自然知晓顾千雪的眼睛到底发生了什么,最终,自私使然,未说出来。 顾千雪入了房间,开始配药起来。 “初烟,将苏公子扶起来。”千雪道。 “是。”初烟立刻将浑身滚烫的苏凌霄扶着,身后放了软垫。 顾千雪将简易对乙酰氨基酚取出,斟酌了用量,而后兑了水,为苏凌霄喂了下去。 紧接着,又取出了青霉素粉,依旧是兑了水,喂了下去。 “我来为他继续擦身。”说着,千雪便取来烈酒。 初烟却将其烈酒抢下,“郡主,您去处理下眼睛吧,若主子醒来发现您的眼睛……他会自责的。” 顾千雪这才发觉,眼睛已疼得几乎闭不上。 “……也好。”于是,将任务交给了初烟,她则是在玉莲等人的帮助下,用清水冲洗眼睛起来。 当火辣辣的眼睛碰了冷水,顾千雪直觉得疼入骨髓。 “郡主,您怎么样了?”玉翠急了。 香菊和香棋也是着急。 却见,顾千雪的双眼更红,泪流不止。 “我没事,继续冲洗。”顾千雪强睁双眼。 玉莲抖着手,含着泪,为其再次浇了冷水。 却不知是顾千雪带来了新药还是其他,不知不觉,无名居中的氛围却变了。 少了之前的悲痛压抑,换成一种希望和轻快。 那种感觉,就如同暴风雨后的清风,更如同黑夜后的黎明。 突然,房间内的初烟疯了似得跑出来,神情激动难耐,“郡主!主子他……温度降下来了!” 703,水杨酸3 703,水杨酸3 降温了? 名医们沸腾了! 无名居也沸腾了! 顾千雪本还躺在小榻上,被玉莲等人轮流浇水冲洗眼睛,听见后也是咕噜一下翻身跳下,“真的?”飞快地冲了过去。 当进入房间,为苏凌霄诊脉以及用听诊器检查确定其真的退烧后,顾千雪竟激动得哇哇大哭起来。 本身眼角膜便受到轻微腐蚀,被眼泪刺激后更涌出大量泪水,而后在众人的眼中,就成了顾千雪跌坐在地上,如同孩子一般大哭不止。 “郡主,您别哭了,您的眼睛刚刚伤,若再哭怕时要坏了眼睛。”玉莲哽咽地在一旁哀求。 一整夜的劳累以及忐忑,还有体力、脑力的双重透支,化为一种极大的压力将其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经过这大哭,也是发泄了一些。 顾千雪点了点头,深呼吸几下,忍住哭意,而后接过初烟递来了帕子擦眼泪,却未想到,一抬头,发现床上那人已醒。 虽然刚刚经历生死,但那双灰色的眸子却纯若童真。 就安静地看着她,虽平静,却又好似夹杂了思绪万千。 一瞬间,好似整个房间中寂静,只有她与他两人。 顾千雪愣了半晌,而后反应了过来,“苏公子,你感觉怎样?”说着,起身跑了过去。 苏凌霄依旧看着她,却是盯着她的双眼。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两人,无论是初烟还是苏掌柜,无论是玉莲等人还是一群大夫老头。 千雪的问话,苏凌霄未第一时间回答。 过了好半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其不会回答时,他却抬起了手,慢慢覆在她的脸上,指尖划过她的眼。“……疼……吗?” 顾千雪笑道,“不疼,只是昨夜熬夜肿了而已,无大碍。” 苏凌霄却一直盯着,未回答,但明明是昏迷苏醒,却又给人一种洞悉通透之感。 千雪也有些心虚——他……知道了什么? 苏凌霄的手指再次划过顾千雪的眼,千雪下意识地闭眼,但此举却刺激得眼泪疯涌。 “初烟。”苏凌霄的声音很轻,满是虚弱。 初烟上前,“奴婢在。” “去取……庵闾子珍珠膏……” 初烟恍然大悟,“是。”转身去取。 另一边,苏掌柜见主子脱险,也是松了口气,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各位大夫辛苦了,请随我来,我为大家发赏银。”赏银数额不少,但对于苏凌霄来说,还不算什么。 苏掌柜和初烟身上随时都带有大量银票,随意支配。 这也是苏凌霄对两人的信任。 随着大夫们的离开,暖阁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玉莲也是很有眼力,将香菊等人一齐带出了房间,在门外守着。 房内只留下苏凌霄和顾千雪。 千雪舒了口气,“醒了就好,饿了吧?一会我给你亲手熬粥,你可定要多喝一些。” 苏凌霄的手指却从她的眼滑到她的面颊,“你为何……这般做。” 顾千雪失笑,“这般做?怎般做?你病了,我为你医病,有什么不对吗?” “我……”话语戛然而止,苏凌霄很想说的是,当时他做了拒绝她的动作,为何他还要救她。 若一般的医治便罢了,但他也懂医术,能看出她伤了眼睛,之前虽昏迷,却也是断断续续的昏昏醒醒,他能听到一些,更能猜到一些,她定是用损害自己的方法来救他。 “千雪,我问你一件事,这决定我们两人的将来。”苏凌霄的声音缓缓冷下来,无比认真。 顾千雪内心紧张,但依旧强做镇定,表现得自然,“你说。”胆怯、心虚,不知道自己是否再用谎言去欺骗他。 苏凌霄深吸一口气,“你爱我吗?想与我生生世世在一起吗?”声音虽虚弱,但却无比坚定。 这个问题,顾千雪早就猜到了,为了不表现出自己的挣扎和内疚,她几乎脱口而出,“我爱你!我愿意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我甚至可以发誓,如果我说的是半句谎话,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这个词只能糊弄住迷信的古代人,对于现代人来说就是个笑话。 哪个现代人被天打雷劈的发过几次毒誓?最后有最少一半的人违背誓言却未死。 顾千雪还在因自己的聪明而洋洋得意时,苏凌霄却是五雷轰顶一半。 他颓然地闭上双眼。 “苏公子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千雪慌张地反思自己是不是语调不诚恳,如果可以,她想重新来一次,保证用最真诚的口气说出最动人的话语,若有需要,她可以背诵一段徐志摩的情诗。 但,他却未给她重来的机会。 好了好半晌,苏凌霄缓缓睁开双眼,“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千雪一脸懵逼,满头的问号,“怎么做?苏公子你别打哑谜,告诉我好不好?” 初烟已回,静静站在门外,并非入内打扰。 苏凌霄伸手,爱怜地抚摸她的面颊,心疼地看着她红肿的双眼,“你去初烟那里上药,我再小睡一会,待我醒来,想喝你亲手烹制的粥。” 虽然心底有种怪异,但顾千雪还是听话地点头,“我知道了。”起身去了门外。 苏凌霄重新平躺在床上,即便躺了整整两日两夜,却未有疲乏,他苦笑,也许自己早习惯了病榻在床,也许已为长眠做好准备了吧。 他死了,她怎么办? 期初他被她的奇思妙想吸引,后来因为她的天真可爱,道最后因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 当恍然大悟时,已深陷情潭无法自拔。 但他注定是要死的,他死后,她呢?背负寡妇的身份?怀着痛苦的思念过完一生?她也只有十五岁。 十五岁……人生刚刚开始,却要陪着他将一生埋入坟墓吗? 若他不爱,大可如此,但如今,他却不狠不下心来。 房门外,初烟为顾千雪上药。 庵闾子珍珠膏虽然听起来只有两味药,实际上却有将近百种之多。 苏凌霄备下的药都是奇药,价值千金,而这种药可以改善视力,这也是苏凌霄过度用眼而不得眼疾的原因。 用法很复杂,既要涂抹又要熏。 初烟将药膏点燃,扣在特质的容器里,为顾千雪熏眼时,顾千雪终于没忍住地问道,“初烟,你绝不觉得,苏公子有些奇怪?为何我心情压抑得难过?” 704,五月五1 704,五月五1 初烟很认真地想了下,而后道,“回郡主,奴婢并无此感觉。” “……果然是我的错觉?”顾千雪仰着头,双眼上扣着熏眼陶瓷容器。 “应该是吧。”初烟道。 千雪压低了声音,“初烟,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要老实回答。” “郡主您问。” “你觉得我喜不喜欢苏公子?”她担心自己的演技不好,被苏凌霄发现,毕竟他实在太聪明了! 初烟道,“奴婢相信郡主是喜欢主子的,若非如此,您不会冒着毁容、失明的危险救主子的命。” “除了这个!”千雪焦急道,“你觉得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种……神态,能感受到我的爱意吗?” 初烟道,“抱歉,奴婢没喜欢过人,所以看不出来。” “……哎。”千雪叹了口气。 初烟见顾千雪失望,双眉紧皱,而后道,“但奴婢虽没喜欢过男子,却学过一些媚术。” “媚术?”千雪好奇。 “是,因为刺客杀人于出其不意,最常用的方法便是潜伏和伪装,而某些时候,女杀手便要用性别优势进行刺杀,用美色加以勾引,所以媚术也是我们训练的项目之一。”初烟道。 顾千雪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因为想起了现代时看过许多为了完成任务而失身的女杀手,她不希望初烟也被如此,“如果按照你学习媚术的经验,你觉得我喜欢苏公子吗?” “不喜欢。” “……” 顾千雪吃惊,“为什么?我觉得我表现得已经十分好了。” “……如果按照媚术的要求,主子的表现确实不是喜欢,最多也算是有好感不排斥罢了。”初烟老实道。 顾千雪急了,不顾反对一下子将双眼上的东西摘了下去,用诧异的眼神狠狠盯着初烟,“不可能,我表现得已经很好了!” 初烟道,“郡主说的是。”不再反驳。 千雪伸手拽住初烟,“好初烟,我错了,刚刚不应该太自信,你快告诉我哪里不对。” 此时此刻,顾千雪已经确定,苏凌霄拒绝她、生气的原因一定是她表现得不好,她的演技糊弄一般男子还好,但苏凌霄是什么人?那可是知天下事之人。 因为苏凌霄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开始拒绝她,一定是这样! “初烟,你教我媚术好吗?”顾千雪灵机一动。 初烟双眉微蹙,“媚术不是一两日可以学会,是从每一个眼神和动作开始,需要数年时间。” “数年?”千雪一下子气馁,苦笑,“我哪有那么长时间学习媚术?外公的事还不知结果如何,如果不是苏公子突然病倒,按照计划我们应该是在路上了吧,如今苏公子病了,却不知道何时启程。” 初烟欲言又止。 千雪发现,“初烟你想说什么?” 初烟犹豫,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明日是五月五。” “五月五?”顾千雪穿越来南樾国时去上一年的十月,一晃在这时空度过半年多的时光,很是感慨。 初烟点头,“五月五,是世间有情人的节日,这一日无论是已婚还是未婚男女都要庆祝一番。” 千雪恍然大悟,“竟是情人节!”赶忙从脑海中调取本尊的记忆。 本尊是个草包,记忆里含金量很少,加之顾千雪对南樾国逐渐熟悉,已很久未调取记忆。 五月五确实是这个时空的情节人,不仅仅是南樾国,还有其他国家都会在这个节日狂欢。 五月五的夜晚,长安街会有花市和灯市,灯分两种,一种是灯笼、一种是花灯。灯笼被女子买来拿在手中,既是照明,又有别的用途,因为男子会在花市买花儿送给心仪女子,无论对方身份,女子不得拒绝。 但接花不接心,如果女子对送花男子表示心仪,便将手中的灯笼送出去,这样才算接受心意。 至于花灯也分两种,一种是在水中放的许愿灯,另一种则是孔明灯。 总的来说,保守的古人在情人节做的事,比现代人还要开放,毕竟现代人只是情人过节非单身男女相亲,但南樾国的五月五既是情人节也是相亲节。 “你是说,明日我和苏公子一起过五月五,好好表现,让他发现我的诚心?”千雪也是有了灵感。 初烟道,“不,奴婢想说的是,明日是主子的生日。” “……生日?”竟没想到,苏凌霄的生日恰是情节人。 千雪陷入沉思——苏凌霄最近几天的反常,难道与五月五有关?想想也确实很讽刺,父母双亡、重病缠身,即将生日却又是单身狗,好容易有了个女朋友,但是女朋友却是从朋友那挖来,问题是不喜欢自己。 这个……换成她,怕是心情也不好吧。 想着,顾千雪扔了熏眼的陶瓷小杯,双手紧紧握住初烟的手,“初烟,为了我也为了你主子,一定要叫我媚术。就算不精通,最起码也不被人看出来……不不,我的意思是,要让苏公子相信我爱他!” 从顾千雪的话中,初烟听出了端倪,但她不愿细想,“好,为了主子,奴婢教郡主媚术,无论如何,请郡主对主子好一些。” 顾千雪点头如捣蒜,“放心,我一定对他好,我都天打雷劈的发誓了!快,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初烟也是松了口气,“只要郡主的眼睛舒适,我们随时开始。” “好,就现在。”说着,顾千雪亲自跑过去,对外面的玉莲等人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和初烟有要事相谈。”说着,紧紧关了门,跑去听讲。 香菊和香棋下意识要凑过去听听里面说些什么,但玉莲和玉翠却挡在门外。 两方有着不言而喻的较量。 一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日清早,顾千雪穿戴整齐跑去了苏凌霄的房间,见苏凌霄已经下了床,正在初烟的帮助下穿衣。 初烟见顾千雪来,暗暗使了个眼色。 千雪自然注意到初烟的眼色,“苏公子早,用过早膳了吗?” 苏凌霄面颊淡笑,但却是带着一种疏离,“还没,千雪很早。”说着,转过身去,拒人千里。 趁着苏凌霄背对,顾千雪对初烟无奈地摊了下手,但语调却未变,“今日是五月五,苏公子陪我过节,好不好?” 705,五月五2 705,五月五2 苏凌霄听后,灰色的眸子冷冷地瞥了身旁的初烟一眼。 初烟赶忙低下头去。 “初烟你出去,我帮苏公子穿衣服,”顾千雪脑海中将前一日初烟教的初级媚术回忆几次,而后胸有成竹道。 “是,郡主。”初烟也未等苏凌霄反应,飞也似的逃了,还顺便关了门。 房内便只有顾千雪和苏凌霄两人。 ——初浅媚术第一招,肢体接触。 男性与女性有着本质区别,女性注重精神享受而男性注重肉体感受,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想打动女子,甜言蜜语最为奏效;而想打动男子,再美的语言都不如牵牵小手,或一个浅浅的拥抱。 苏凌霄背对着顾千雪,浓密的睫毛掩饰着眼底的痛苦,他决心已下,很难改变,却又不想见其伤心,最终只能避而不见。 千雪上前,将头轻轻靠在其背上,瞬间,能感受到他消瘦的身体僵硬。 “刚刚高烧痊愈,今日便下床活动,身子吃得消吗?”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若春水一般。 苏凌霄紧张得周身紧绷,心头坚硬的壁垒逐渐融化、崩塌。 说话之间,她双手慢慢向上,环绕住他的腰身。 苏凌霄实在太瘦了,足有一米八几的颀长身材,腰身却比女子还细。 一时间,苏凌霄未回答。 顾千雪道,“不过起床走走也好,只要适当活动,对病情有益处。” 当提到了“病情”,之前逐渐崩塌的心墙,再次高耸起来。 ——初浅媚术第二招,肢体接触+撒娇。 女性的撒娇在男性眼中有极大杀伤力,只要开启撒娇模式,几乎等同开启金手指。 即便是很丑很胖的女孩,撒娇后无法立刻摇身变成貂蝉,最起码也能变为杨玉环。 女性对男性的撒娇就如同女性双腿在男性眼中的魅力一般,女性自己难以理解,但男性却很吃这一套。 “人家从来都没过过五月五,真的很想试一次,”千雪刻意将声音压低、变柔、语速放慢,“你就陪陪人家,好吗?” 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顾千雪发誓一辈子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苏凌霄再次挣扎起来。 “好不好嘛?”摇了一摇。 某人终于崩溃,“……好。” “真的?太好了!”顾千雪兴奋起来,顺势松开了手臂。 苏凌霄垂着眼,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腰间,却不知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顾千雪心中暗搓搓的想,苏凌霄的定力也不行嘛,初烟教给她的十招,她才用了两招就让他丢盔弃甲。 “初烟,你进来继续帮苏公子梳洗,”千雪对着门外欢快地喊道,而后扭头对苏凌霄的背影,“你先洗漱,一会我们一起用早膳,晚上我要给你一个惊喜。”说着,便是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初烟疑惑地看着其背影,入了房间。 苏凌霄转过身也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千雪有什么打算吗?” “回主子,奴婢不知。”初烟道。 苏凌霄的声音冷了几分,“你以为,你背后做了什么,我不知?” 初烟赶忙解释,“请主子息怒,但奴婢未做任何背叛主子之事,昨日郡主确实求教奴婢媚术,但奴婢未教,而且今日郡主要给主子什么惊喜,奴婢也是一无所知。” 好半晌,苏凌霄也叹了口气,“罢了,让她去吧。” “是。”初烟手脚轻快的为苏凌霄准备起了一应用具起来。 顾千雪去了哪里? 其去寻苏掌柜。 顾千雪浩浩荡荡带着两个丫鬟两个宫女浩浩荡荡一群人冲入皓岚书院,找到刚刚赶到的苏掌柜,“苏掌柜,帮我找一些东西好吗?今天您就别忙别的了,一定要配合我,我要给苏公子一个永生难忘的完美生日。” 苏掌柜听说是事关少主的,也立刻重视起来,“好,好,郡主别着急,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只要是这世间有的,小的都会找到。” 千雪笑道,“还真没什么稀少的东西,看我给你列清单。” 苏掌柜赶忙亲自取来纸笔,顾千雪奋笔疾书起来。 苏掌柜看着顾千雪写下的字,吃了一惊,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郡主的字,还真是没什么长进,依旧很难看。但为何要这么多月季玫瑰,还点名要红色的。 仔细核对了清单以及数量,又开始快速写起来了计划书。 当苏掌柜得知顾千雪策划的内容时,更是十分精细,“郡主,少主一定会喜欢的的。” “希望如此,”千雪松了口气,“苏掌柜,部署这些细节怕都要靠您了,所以说,今天您怕是一整日都要为我帮忙。” “郡主万不要这么说,这是小人的荣幸。”苏掌柜连忙道。 交代完了计划,千雪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暖阁。 早膳早已备好,此时都放在而双层瓷罩里温着,带着丫鬟跑回来的千雪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苏公子,是不是等烦了?” 苏凌霄道,“没有。” 初烟端来小巧的水盆,千雪净手,而后擦干,“我们用早膳吧,用完早膳,我们去镜湖看看。听说今日的镜湖白天便有不少节目,一直持续到夜晚。” “好。”苏凌霄的回应,依旧温暖包容,令千雪心中酸酸的。 用过了早膳,两人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向镜湖行进。 为何浩浩荡荡?因为玉莲玉翠和初烟是要跟着的,香菊和香棋更是要随行监视,侍卫暗卫们必不可少,更跟了两个背着药箱的小厮。 毕竟,苏凌霄孱弱的身子随时会病倒。 五月,是南樾国最好的季节。 温度适宜,百花盛开。 再往前,天气微凉;再往后,气候炎热。 只有这五月,美不胜收,又令人流连,也许正是因此,情人节便定在了五月初月。 到了镜湖,自然就有斗艺大会,才子们怎么会忽略这个展现的极佳机会?只不过,这一次顾千雪却不是以参赛者身份参加,而是,配合苏凌霄坐在观景台上。 细数时光,竟如玩笑,顾千雪做梦都想不到几个月前的某天,自己被逼在台上丢人现眼,最后是苏凌霄花巨额买下她的画作,让她扬名也脱离窘迫。 706,五月五3 706,五月五3 趴在观景台的窗子,顾千雪看着台上正在斗诗的才子,想象当初紧张的镜头,更是思绪万千。 她回过头来看向坐在椅子上,喝乳清蛋白补品的苏凌霄,笑了下。 “苏公子,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呃?”苏凌霄一愣,略有惊讶地看去。 千雪笑意加深,“字面意思,就是说,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一生一世。” “……好。”苏凌霄垂下眼,盖住眼中所想。 “你在想什么?”顾千雪离开观景窗,跑到苏凌霄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好奇道。 当苏凌霄再次抬眼时,淡笑道,“我在想,今日的斗艺大会不精彩,因为没有千雪的参加。” 顾千雪大骇,“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参加吧?我真的不会作诗,我发誓!” 苏凌霄点头,“好,那就不参加。” “你……很想听诗?”顾千雪开始犹豫起来,与赵元帅之事比起来,顾千雪觉得讨好苏凌霄才更重要。 虽然从这具身子的血缘上,顾千雪是赵元帅的外孙女,但实际上两人却未见面,完全没有感情。而苏凌霄却不同,他屡次帮助她,不计代价、不求回报,何况他身子越发不好,若再不珍惜时光,怕是…… 后面的,顾千雪不敢想。 何况,她能看出,苏凌霄不知又在疑神疑鬼什么。 “嗯。”苏凌霄道,关于她的一切,她都有兴趣。 顾千雪踌躇,“那……我剽窃的诗,你想听不?” “……好。”苏凌霄。 “……”一众人。 这世间可以理直气壮说剽窃的,怕也只有千雪郡主一人了。 顾千雪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好一会,她才想起一首诗歌,“你听好,”她轻了轻嗓子,“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叶里黄骊时一弄,犹松等闲,惊破纱窗梦。” 诗是好诗,问题是周围人实在不知如何夸奖。 难道要说——郡主剽窃得好吗? 最终,没人说话。 苏凌霄细细体会了下,而后轻笑出声,“是你做的吧?” 顾千雪连忙否认,“不不,是一个叫欧阳修的人做的,以我的水准,一首打油诗够我折腾一天。” “那角粽又是什么?”苏凌霄问。 “是……”顾千雪刚想解释是粽子,但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放弃了解释,“诗是剽窃来了,所以我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这下你信我的话了吧?” 苏凌霄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信了。” “……”众人更是无语,别人都千方百计证实自己没剽窃,但千雪郡主却想尽办法的证明自己剽窃,也真是邪了门了。 苏凌霄面色却微白,“千雪,我怕是……无法……陪你了……” 顾千雪的心,狠狠顿了下。 “苏公子,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焦急道。 苏凌霄的声音虚弱、外表憔悴,加之这样的话语,便是初烟也是吓得轻微抖了起来。 与其说苏凌霄从鬼门关归来,还不如说,依旧在鬼门关外徘徊。 说他康复,只是自欺欺人。 “我突然很困。”低声道。 一瞬间,顾千雪的眼泪险些奔涌而出,她强做镇定,拿起他的手腕诊起来。 少顷,松了口气,“还好,脉象平和有力,没有危险,你的疲倦应该是体力透支,”轻声问道,“是在这里小憩,还是在马车中?” “……这里罢。”许是太过困倦,饶是毅力如苏凌霄,也打不起精神。 观景台里没有床,只有一张长椅,顾千雪便将其扶到了长椅上,自己坐在一端,让其靠在自己的肩上。 斗艺大会胜负已出,观景台外有欢呼声、有庆贺声,加之今日是五月五,尤其热闹。 但窗外的热闹却与窗内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初烟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小小的观景台房间里只有顾千雪和苏凌霄。 苏凌霄的呼吸均匀,却很微弱,让顾千雪心底沉甸甸的。 这么一睡,就是一整日。 当苏凌霄醒来时,发现顾千雪也在睡,其靠着椅背上,他则是靠在她的身上。 身上有一个薄毛毯,将两人盖在一起,却好似另一种同床共枕一般。 苏凌霄的眸子闪了闪,碰巧,顾千雪也醒了,两人四目相对。 “你醒了?本来我想守着你来着,不知不觉我也睡着了。”千雪道,实际上,她夜里也没睡好,一边温习初烟教的媚术,一边策划今日安排的节目。 “会不会很累?”苏凌霄问。 顾千雪一惊,眼神有了闪躲,“累?什么累?”难道他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我靠在你身上,你会不会很累?”凌霄问。 千雪这才松了口气,“不累,一点不累。” 却发现,已是傍晚。 “我送你回去。”苏凌霄直起身。 顾千雪急了,“你不是答应我,陪我过五月节吗,怎么出尔反尔?”五月五、情人节,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是苏凌霄的生日。 直觉不想说出来,怕说了,他拒绝。 “……唔。” “我们出去吃饭,然后在街上走走,好吗?” “……好。” 就这样,一半自愿一半勉强,苏凌霄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观景台,入了马车。 当出观景台时却发现,斗艺大会会场一片萧条,偌大的场地竟没有半个人影。 苏凌霄脚步放缓,静静地看着,灰色的眸子在残阳的映射下冰冷又疏离,好像是在会场,却又好像不是。 “人们多半都在长安街吧,听说今天晚上长安街会有灯市和花市,”千雪不喜欢苏凌霄这种疏漠的神情,拼命活跃气氛,“他们都说你游遍列国,其他国家也过五月节吗?北醴国呢?今日的单身男女是不是也会上街相亲?” 却不知是方法奏效,还是提起了祖国,苏凌霄的面容柔了一些,“是的。” “我们找一家酒楼吃饭,吃过饭后就去逛灯市,好吗?”千雪道。 突然,苏凌霄停了脚步,好似最后一丝挣扎,“千雪,如果我说……让厉王陪你逛灯市,你会同意吗?” 707,五月五4 707,五月五4 不得不说,苏凌霄的话狠狠刺激了顾千雪一下。 却不知,五月情人节,他在和谁过。 是应家小姐吗? 想到当初应家小姐五步成五诗,实在太风光了,便是皇后那种眼高于顶的人,都连连赞叹。 顾千雪心底涌过一丝丝酸意,但看到身旁的男子白衣胜雪,便将醋意狠狠地压了下去——才女有什么用?长得好看学问好,但命却不好。 落在了那种神经病的手里,命运能好? 还是她的苏凌霄好,学富五车还富有,对人温柔还真诚,除了最近莫名其妙的耍脾气外,可谓完人。 是了,是了,苏凌霄比厉王好。 拼命给自己洗脑,醋意也少了几分。 “不,我只想和你度过五月节。”顾千雪将小心思深深压入心底,笑眯眯道。 苏凌霄淡笑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好,我们走吧。”说着,收回了视线,向马车方向而去。 “?”千雪一头的问号,心中暗忖,真不知道苏凌霄脾气什么时候闹过去,好好的叹什么气?叹得心慌慌。 最后,顾千雪便抱着一颗忐忑的心,随着苏凌霄入了酒楼用膳,席间,如何殷勤照顾自是不说,只希望苏凌霄能早早度过“大姨爹”便甚好。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还未出酒楼,就能看到街上点起了一盏盏花灯,有祥云形状、有鲤鱼造型,更有百合花、月季种种形状,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即便是见识过现代琳琅满目的霓虹灯的顾千雪,也忍不住惊叹其美丽。 与现代的灯光相比,南樾国的灯市少了一些浮夸,多了一种意境。 街上往来之人越来越多,有新婚夫妻,也有年轻夫妻带着孩子,但更多的还是未婚男女。 男子们采购鲜花,女子们挑选花灯。 不远处,兵士巡逻守卫,越是这种大型节日,便越要严正以待,防止混乱和受伤,更要防范一些小偷、强盗以及人贩子等等。 “快,快,趁着人还不多,我们快去逛花市。”顾千雪催促。 “好。”也不知是用了晚膳还是其他原因,苏凌霄的精神比白日里看起来好了许多。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长安街,从街道的一头向另一头慢慢地走了过去。 因为苏凌霄的身子弱,侍卫们将两人围住,铜墙铁壁一般,引起一些行人百姓的不满。 但不满也只是嘟囔几句,却不敢声张,毕竟京城官多官大,谁知道这看不清面容的的公子哥又会是什么皇亲贵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带着帷帽。 为了能最快的速度卖出货物,商贩们扯嗓子喊的欢畅,有的说吉利话、有的说顺口溜、有的干脆唱起了曲子。 在众多年轻力壮的商贩中间,有个特别小的摊位,顾千雪一眼就发现,“竟是那位老妪。” 苏凌霄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还记得城南瘟疫吗?青霉素救下的第一个人,便是她。”顾千雪道,“因为她儿子一家三口死于瘟疫,她老无照顾,我想让她去皓岚育儿园,寻过去时却发现她已搬家,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薄纱之下,苏凌霄双眸温和,“千雪的心肠真好。” “既然心肠这么好,你喜欢我吗?”顾千雪厚着脸皮笑眯眯地问道。 一旁下人大吐苦水——主子们能不能收敛些?本来五月节要当值就够闹心的了,还要在这吃狗粮,实在是有苦难言。 “……”苏凌霄。 未等其回应,顾千雪已经冲到摊子前,“这位大娘,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没有生意的老妪一愣,做生意不问价钱,问她住处做什么? 整条街上,生意最差的就是老妪的摊位。 卖花、卖灯图的是一个喜庆,谁脸上笑容多、谁看起来最喜庆,但老妪家人惧亡,能笑出来才怪。带着一副哭丧脸,人们离她摊位远远的,就连她身边的摊位商贩,都觉得晦气地向旁边挪一挪。 顾千雪道,“我看过你的画像,是一位寒姑娘给我看的,她在找你,但在城南却没找到你。” “……寒姑娘?”老妪听见这陌生的字眼后,突然哭了起来,因为想起悲惨的命运。 周围人笑,老妪哭,更为悲惨。 “大娘您别哭了,寒姑娘虽然不在京城,但寒姑娘将此事交付给我,想高薪聘您去照顾一些流浪的孩子,你可愿意?”千雪道,“工作地点供吃供住,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的薪水。” 无依无靠的老妪连房子都卖了,如今做花灯的材料也是借钱买来的,听说有薪水可拿,还有什么不愿意?“真的?” “自然是真的。”顾千雪道,而后看向稀稀落落的花灯,一数之下竟发现有六盏,“这六盏花灯,我都要了,多少钱?” 老妪还没反应过来。 初烟已经掏出二两银子塞到老妪手中。 老妪的花灯做工粗糙,能卖一两就不错,还有一两,算是赏银。 老妪拿着银子,只觉得还在梦中,“这位小姐,您说的是真的?可以吃住,还有银子拿?我去!我去!”说着,生怕对方反悔,竟将银子塞给顾千雪,“小姐,银子我不要,我要个安身的地方就好。” 顾千雪将银子推了过去,“放心,只要你尽心照顾孩子,育儿园会给你养老。”随后,让老妪收摊子,更是派了一名侍卫陪同老妪回家整理行李,直接去育儿园。 一群人围观上来,被侍卫们打发开。 老妪走了,留了孤零零的六盏灯。 顾千雪先挑了一个,而后对初烟等人道,“还有五盏,你们五个人每人一个。” 初烟、玉莲、玉翠、香菊、香棋,一行正好五名女子。 “五月节不挑灯,担心嫁不出去哦。”千雪出言吓唬她们。 玉莲等人吓得急忙开始挑灯。 最后,却只留下一盏。 “初烟,为何不拿灯?”千雪问。 初烟道,“回郡主,奴婢终身不嫁。” 顾千雪狠狠地翻了白眼,“相信我,拿了灯吧,当初我也想着终身不嫁的。如今回想,不是不想嫁,而是没碰见命中注定之人罢。” 拎着自己的鲤鱼灯,顾千雪嘟囔了句,“灯有了,可惜没人送花,真尴尬。” 一回头,却发现,白衣男子手执桃花一束。 白色薄纱之下,淡灰色眸子看着她,带着炽热柔情。 708,五月五5 708,五月五5 当看到桃花时,顾千雪生生一愣,“送……我的?” 苏凌霄却未言语,只是将花递了过去。 顾千雪愣了片刻,才僵硬地伸手接了花儿,“谢谢,好突然……哈哈。”却反思,明明等待这一日,为何当到来时,心底带着酸楚。 她将手中的鲤鱼花灯递了过去,“送给你。” 对方没第一时间接手。 这鲤鱼灯,却好似捆绑了一名女子的终身命运,那般沉重。 虽然侍卫们不断驱赶,但还有许多好事之人跑来看热闹,为女子尴尬不已。 男子送了花,女子接了回了灯,男子却不肯拿,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代表男子只是耍耍女子而不想负责? 玉莲和玉翠急了,如果苏公子再不接花灯,她们就要舍身护主了。 最终,苏凌霄伸手接了灯,“顾千雪,谢谢你。” “……”千雪觉得,这氛围有点诡异啊。 不过想想,苏凌霄是病人,此时疑神疑鬼、性情大变,无论从医生的角度还是朋友、家人的角度,她都要包容。想着,笑道,“你要用一生的时间感谢我哦,我也累了,我们回去吧。” 殊不知,人群中,几个易容之人隐在暗处。 为首之人一身黑衣,鹰隼般的双眼一直盯着人群中的两人,淡漠的眼神深不见底。 君安道,“主子,他们走了。” 另一边的邵公公幽幽地叹了口气,看了厉王一眼,又看了远处人群背影一眼,欲言又止。 “嗯,我们也走。”厉王说完刚转身,却又好似想起什么,“去一趟无名居吧。” 他知道无名居要发生什么,胸口闷痛,但还是想眼一眼,也许看了,也就死心了。 今年的五月节,注定不平静。 无名居。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来,在门口便看见了苏掌柜。 苏凌霄先行入内,苏掌柜便对着顾千雪挤眼睛——郡主,一切都按照您的要求,安排好了。 顾千雪对其打了一个OK的手势——好样的,苏掌柜辛苦了。 随后,快步跟了过去,小鸟依人一般。 苏凌霄摘下了帷帽,清瘦的面容温柔,“天色不早,千雪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顾千雪心中暗暗吐血——妈蛋,刚接了本小姐的花灯,现在就赶人,真没良心。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我还不累,苏公子你累了吗?你也没累吧,听初烟说,无名居有两个妙地,一个是暖阁,另一个是水榭。冬日睡暖阁、夏日住水榭,是吗?” 水榭,与暖阁在一个东西水平线上,是避暑之地。 人工开凿一条环形水池,而后引入活水,中间有一小岛三面环水,处处垂着轻纱,加之水上郁郁葱葱的荷花,美轮美奂如同仙境。 “是啊,千雪想去水榭?”苏凌霄问。 顾千雪拼命点头,“对对对,要去水榭,你带我去玩,好吗?”说着,星星眼地看向苏凌霄。 “……”被其模样逗笑,苏凌霄轻笑出声,“好,走吧。” 于是,一众人还没放下手中的花儿和花灯,又浩浩荡荡地向水榭而去。 当到达水榭时,众人吃了一惊。 原来不知何时,水榭环湖之上,除了抽枝芙蓉外,竟游满了许愿船灯。 一只只许愿小船上燃着灯烛,在夜幕中竟如同银河中的繁星一般。 一旁的下人将照明用的路灯全部熄灭,暮色中只余环湖上的密密麻麻的许愿船灯。 玉莲和玉翠被惊艳的捂住了嘴,双眼贪婪地盯着这美景,恨不得将这一幕深深印入脑海。 香菊和香棋在宫中见过许多盛大场面,本就与玉莲玉翠不对付,见两人惊艳的模样,翻了翻白眼,口中低声骂道,“乡巴佬。” 苏凌霄的心狠狠一动,侧过头,看向身高只到自己肩头的女子,“是送我的?” 千雪调皮的眨眼,“不仅仅是这些。” 这时,苏掌柜端着一个托盘,亲自送上来。 托盘上除了一只未拆开的孔明灯外,还有灯烛以及笔墨。 “写下你的心愿吧。”千雪笑眯眯道。 苏凌霄听话的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两字——欢心。 一生欢心。 顾千雪也拿了笔,在苏凌霄矫若惊龙的字迹旁边,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康健。 一世康健。 随后,将纸条放入卷筒,塞入孔明灯,燃起来蜡烛。 因为热气上升,孔明灯罩逐渐涨起,而后竟徐徐上升,慢悠悠地飞上天际。 “许愿灯燃放成功,我们的心愿一定会实现。”千雪笑着拍手。 苏凌霄半垂着头,温柔的眼神看着她,轻轻点了点。 却在这时,不知从何处,四面八方燃了许许多多的孔明灯,一瞬间,孔明灯竟如同天上的银河,与环湖里的许愿船灯遥相辉映。 “哇!太美了!”玉翠忍不住道。 侍卫们也都仰头看着天上越来越多的孔明灯。 “走,我们进水榭。”顾千雪拉住苏凌霄的手,将其拽上了雕工精美的红木桥,穿过灯海,向中央的华屋而去。 下人未跟随,初烟守在门口。 实际上,即便没有初烟,所有人也不会跟着入内的。 因为此情此景,有资格入画的只有面前这一对金童玉女,若再出现一个人影,怕都是对这画面的亵渎。 当走到水榭门口,还未进入房子,顾千雪却突然停了脚步。 苏凌霄不解,转过身来,正面面对她,“怎么?” 顾千雪神秘兮兮道,向岸边挥动三下。 众人不解,这是做什么? 却突然,伴随着几声响动,从四面八方绽放烟花。 烟花有大有小、有高有矮,五颜六色、造型多样。 夜幕中一朵朵盛开的烟花如同绣布上最精彩的刺绣,将夜幕照亮,美不胜收。 这一次,便是香菊和香棋也忍不住大叫起来,“太美了。” 湖上是一片游动的银河,天上是一片漂浮的银河,而在这两个银河之间,是五颜六色依次开放的烟火,将人的面孔也照射出斑斓色彩。 天地仿佛随着烟花绽放。 翠屏罗幕遮前后,映炉香紫髯冠佩。 宝烟飞焰万花浓,咫尺长醉曰今宵。 顾千雪微微一笑,“苏公子,你愿与我成婚吗?” 苏凌霄一愣,“呃?” 顾千雪一摊手,“我在求婚,你不会……让我单膝跪地吧?” 709,五月五6 709,五月五6 不远处,厉王静静看着磅礴精彩的一幕,面无表情。 五彩斑斓的烟花将他俊美的面容映射出不同颜色,却映不出他的思绪。 一旁的君安嗤之以鼻,邵公公却掏出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嘟囔道,“王爷为何如此命苦,这些明明都应是咱们王爷的。” 烟花的声音掩盖了邵公公的声音,却不知,一旁的厉王是否能听见。 他不言不语,面无情绪,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置身事外一般,幽黑的眸子如同冰潭上的死水,沉沉。 但是否真的置身事外而全然不在意,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水榭之中。 苏凌霄惊讶地双眸大睁,“你说什么?”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虽然我脸皮厚,但你这样,我还是会尴尬的。” 苏凌霄闭口不言。 “你……不同意?”顾千雪道。 苏凌霄仰头看着天际的孔明灯,“今日,我很开心,会一辈子怀念。” 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儿,顾千雪道,“喂苏凌霄,你该不会不要我了吧?难道你移情别恋,还是有什么其他矫情的理由?” “……”苏凌霄叹了口气,“赵元帅一事还未解决,你却因为我的生日而滞留,再过一天太子便出发,你若不提前到达关东城,待太子节案,赵元帅便再无翻身的余地。我认为,在此事之前谈论其他,是对赵元帅的不公平。” “……”顾千雪面颊火辣辣的红,“哦……我知道了。” 闹了半天,原来是自己儿女情长了。 见顾千雪低着头,如同打蔫了的茄子,苏凌霄双眉紧皱,长叹了口气,伸手将面前挚爱女子拥入怀中。 “哇!” 旁观一众人低声欢呼起来,即便是不看好苏凌霄的香菊和香棋,在如此煽情的情景下,也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远处,厉王抓着树干的手,狠狠一紧,那结实的树木,硬生生被抓掉一块。 “王爷……”邵公公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说道,“王爷,咱们将郡主接走吧,王爷明察秋毫肯定知晓,郡主喜欢的是王爷,对凌霄公子只是感恩而已!” 君安暗暗翻了翻白眼,未说话。 厉王将那树干捏得粉碎,“感恩的,又何止千雪自己?” “啊?”邵公公一愣。 “走。”说着,再不留恋,转身离去。 水榭之中。 顾千雪轻轻靠在苏凌霄身上,闻着他身上的药箱,缓缓闭上眼,告诉自己——经历了渣男的洗礼,如今她找到了一个安全温暖的港湾,要知足,是为他的机会,也是给自己的机会。 玉莲和玉翠热泪盈眶,忍不住捂住嘴,“郡主……” 顾千雪本以为,今夜会注定是个不平静之夜,甚至,她也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可惜,相拥了一会,苏凌霄轻轻推开她,“我们明日出发。”低声道。 顾千雪惊讶地抬头,“明日?好,就明日,对外说,我随你出游,但香菊和香棋怎么办?她们会将我的行踪汇报给皇上吧。” 苏凌霄垂下眼,眼底闪过了杀机,“这个你且放心,我有安排。” 顾千雪点头,“好。” 她对苏凌霄,是百分百的信任,便是她自己都承认,她是依赖他的。 “天色不早了,我让初烟送你回去,与家人好好告别,明日便出发。”苏凌霄道。 “好,”千雪笑眯眯的同意,“那今日便到这里,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嗯。” 就在苏凌霄以为顾千雪转身欲离开时,没想到她猛地回头,跳起来亲了他的额头,“生日快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完,转身颠颠地跑了。 苏凌霄看着其远去的背影,失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只想多要三十年阳寿,可惜,阎王怕是不给我呵。” 顾千雪离开了,带着两个丫鬟两个宫女,跑回去整理行李。 另一边,苏凌霄慢慢从水榭中走出,一路走,一路侧着头欣赏越飘越远的孔明灯。 烟花结束了,孔明灯飞远了,许愿船逐渐沉没了。 苏凌霄望着那道远去的窈窕背影,眉头越皱越深,他伸手紧紧抓住心口的衣襟,并非疼,却只觉得胸腔里空了,心没了。 离开她,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然而,却必须要离开。 当苏凌霄走出水榭,从桥上登上地面后,暗卫上前,低语。 苏凌霄听候,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一个方向,“他,也是个傻的。”顿了下,缓缓补充了句,“和她一样。” 初烟将顾千雪等人送到了顾尚书府,这才转身离去。 “明日我要陪苏公子出游,你们愿意跟随的便跟着,不愿意跟的便留在府中。”顾千雪道。 四人一惊,因为这消息实在突然。 顾千雪心道——并不是突然,而是之前不告诉你们罢了。废话,如果早早说了,香菊和香棋两个小婊砸岂不是禀给皇上,给皇上了阻拦的时间? 香菊道,“郡主为何这般匆忙?” 顾千雪摊手,“不是我匆忙,是苏公子匆忙,刚刚在水榭,我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他要的礼物便是陪他出游。” 香棋问道,“去哪里出游?” 千雪道,“我也不知,他只说不会离开南樾国境内,是一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香菊又要说什么,玉翠却骂道,“你们宫中就这么没规矩?到底郡主是主子还是你们是主子,主子要去哪里用得着你们批准?” 顾千雪心中拍手叫好,玉翠好样的,本小姐就喜欢你。但为了场面,却又不得不说,“玉翠不要这样,香菊和香棋也是关心我。” 玉莲早就对两人有意见,如今也是阴阳怪气,“呵,从宫中出来,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不就是个奴婢吗?” “你……”香棋要骂架,却被香菊拦住,最终两人未吭声。 “我要去牡丹院,你们乖乖的不要吵架哦,大家都是好姐妹嘛。”随意安抚了几句,顾千雪便快步向牡丹院而去。 此时已是深夜,顾尚书和赵氏已经休息,但顾千雪还是派人将顾尚书从被窝子里拽了出来,因为她有要事交代。 710,五月五7 710,五月五7 顾尚书被叫醒,听说是顾千雪找,赶忙起身穿衣服。 香菊和香棋破天荒的未跟随,而是守在院外,窃窃私语。 “这可怎么办,咱们怎么回禀皇上?”香棋问。 香菊想了想,“确实难办,即便咱们现在回宫,皇上也在休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惊扰皇上安眠。但如果是明天早晨……怕是他们就跑了。” 香棋道,“要不然,我们一人跟着去,另一人回宫?” 香菊道,“不行,如果只有一个人监视的话,很容易被打发开,没了照应,完不成皇上交代的任务。” 两人陷入沉思。 香棋突然有了灵感,“要不然这样,我们写一封信,让人送入宫中,这样不就能继续监视了?” 香菊也只能同意,毕竟事发突然,除了这个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两人怎么会想到,从此两人再也没回过京城,再没回过南樾国。 另一边是,牡丹院内。 顾尚书穿好了衣服,匆匆赶了出来,“这么晚,难道发生了什么急事?”神色紧张。 “父亲晚上好,”顾千雪心知道顾尚书胆小,最近发生之事已在他崩溃的边缘,也不想再难为他,“没什么急事,只是今日答应了苏公子,明日陪他出游,特此与父亲知会一声。” 顾尚书坐下,摇了摇手,“你便别瞒着为父了,是要去关东城吧?” 顾千雪笑笑,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顾尚书叹了口气,“元帅对我有恩,但元帅落难时我却毫无办法,我顾庆泽真是没用。”说着,颓然地狠狠砸了两下桌子。 千雪道,“父亲不要自责,您可以遣散后院独宠母亲,已是对外公最大的感恩。人非神,并非万能,只要尽了全力问心无愧便好。”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说句实话,以父亲的性格、交际以及职位,却是挺没用的。” 顾尚书吐血。 千雪调皮地伸了下舌头,“父亲别生气,刚刚是开玩笑缓和下悲痛的气氛。不过既然父亲将话挑明,我也就不瞒着,我确实是去关东城,与苏公子一起。” 顾尚书了然,“你与凌霄公子一起,为父也就放心了。” 想到苏凌霄,顾千雪心中便是满满的感激,“我可以在前方冲锋陷阵,但却要有人为我解决后顾之忧,父亲,您能做到吗?” 顾尚书虽然胆小懦弱势力,但却也是心如明镜之人,“你放心,为父会照顾好你的母亲。” “最近祖母那里,蠢蠢欲动啊。”顾千雪未将话挑明,语气冰冷带着讽刺。 顾尚书自然知晓其指的是什么,“你祖母确实有意纳几名妾室来伺候你母亲,但被我婉拒了。” 千雪挑眉,话被顾尚书说得还真好听,“如果外公之事落实,父亲打算怎么办?” 顾尚书一愣,而后陷入沉思,好一会才闷声道,“即便元帅真的涉案,我也会保下偌澜,你且放心。” “不。”顾千雪却突然拒绝,顾尚书不解。 千雪抬起眼,直视顾尚书双眼,“如果外公真的失势,你就休了母亲,让我带着母亲和弟弟离开。” 顾尚书大惊,“这怎么行?” 顾千雪淡淡笑着,纤细的手指打发时间似得划过椅子扶手,“相信我,如果没有外公的庇护,你根本保不住母亲,如果你真破釜沉舟,怕是连你自己也保不住。” 顾尚书原本以为顾千雪怕他纳妾,但被千雪这么一点,猛然想起另一件可怕之事,“你是说……皇上?”面色大变。 是啊,如果皇上要人,他根本保不住。 弑臣夺妻,在历史上并非没有过,只是被隐藏得很好,只在野史中存在罢了。 但任何事情都没有空穴来风之说,既然野史记载,便说明发生过或发生了一部分。 如果皇上真看上了赵氏,随便给他编排个什么罪名,抄家后赵氏“失踪”,也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越想,顾尚书的面色越白,转眼之间,后背已被冷汗淋透。 生与死,便是这么一瞬间之事。 顾千雪见顾尚书面色大变,知晓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回父亲知道利害了吧?外公若被冤枉,一切都好,如果外公罪证落实,便是父亲你也要如履薄冰,最好的方法便是与赵家撇开干系,连弟弟也不能留!” 虽然言辞恳切,但实际上,顾千雪却是有私心在其中。 她不信任顾尚书,如果真的没有赵元帅,她会带着赵氏母子离开南樾国,找一处僻静的世外桃源度过余生。 “……我不能答应你。”顾尚书的声音带着颤抖。 千雪一愣,“不答应?难道你还有其他法子?”有了讽刺的意味。 顾尚书颓然地摇了摇头,“没有,正是因束手无策所以更不能答应你,”声音突然深沉认真,“千雪,如果真有那么一日,为父和你祖母……也跟你离开。” “啊?”千雪大吃一惊。 “看似诱惑的权力,却暗桩重重,整日担惊受怕,时间久了竟没了生活的乐趣。” 千雪却觉得,并不是暗桩的危险高过权势的魅力,而是顾尚书这种胆小怕事之人根本不适合做官、做高官罢了。“算了,这件事暂且放下,走一步看一步吧,但在此之前,父亲一定要维护府内平静,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好。”顾尚书想也不想就答应,却忘了,这个府的男主人明明是他。 对于这个性情大变的女儿,顾尚书是信服的,即便细细反思觉得诡异无比。 但那又能如何?人生,难得糊涂。 又交代了一些事,千雪便告辞离开。 牡丹院,赵氏睡得香甜,顾尚书却一夜未合眼。 第二天,天还未凉,顾千雪已带着丫鬟宫女们从顾府后门离开。 门外,等着的是苏凌霄的车队。 顾千雪入了马车,迎接她的是恬淡优雅的苏凌霄,以及一桌丰盛的早膳。 “这么早,怕是没用早膳吧。”苏凌霄温和道。 顾千雪挑起一根大拇指,“贤惠!” “……”苏凌霄。 车外的苏掌柜一愣——贤惠?不是应该用来形容女子的吗? 711,五月五8 711,五月五8 让苏掌柜没想到的是,自家主子最后还是接受了这诡异的赞美。 “过奖,上车来用早膳吧。”说着,苏凌霄伸出手。 顾千雪心中大喜,无论如何,今天的苏凌霄没抗拒和自我封闭,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想着,将手放在他的手上,借着力气上了车去。 待一切准备好,玉莲等人已上了第二辆马车,车队缓缓启动起来。 当车队到达时城门口时,城门刚开,很顺利的便出了城。 这一段时间,马车中的两人已将早膳用完,苏凌霄将最新得到的情报交到顾千雪手里。 千雪翻看,而后与之讨论了起来。 “主子。”车厢外传来初烟的声音。 “进。”凌霄道。 初烟入内,“禀主子,两个眼线的情报,已到达宫中。” 两个眼线,说的正是香菊和香棋。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好。”凌霄道。 就在初烟准备出车厢时,苏凌霄却开口,“初烟你留下,我有事要交代。” 不知为何,顾千雪的右眼皮却狠狠地跳了一下,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知这预感从何而来。 初烟也是疑惑,但未发问,只是留下。 苏凌霄突然咳嗽起来,千雪内疚,“你大病初愈,身子还衰弱,让你陪我长途跋涉实在过意不去,要不然……你留下养养身体?” 苏凌霄垂下眼,盖住眼底的内疚。 顾千雪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或者说,他早已将其摸透,他不愿算计她,但…… “不……咳咳……”一句话还未说完,再次猛烈地咳嗽起来。 顾千雪着急起来,初烟更焦急,想劝主子停止行程,却又知主子不会同意。 终于,顾千雪道,“苏公子,要不然你再休息几日,资料我已拿到,我自己去就行。” “不行……”苏凌霄一直在咳,紧紧捂着心口,咳得面色发紫。 “不行也得行,”顾千雪发狠了心,“关东城的资料,我也看得差不多,我自己去足以。再者说,你可以养好了身子,随后再去。” 初烟焦急道,“主子,您就听郡主的吧,如果您病倒了,郡主要自责的。” “对对对。”千雪道。 又咳了好一会,苏凌霄缓缓抬起头,清隽的面容带着淡淡茫然,一双灰色眸子少有的慌乱,“你……会不会恨我?” 顾千雪一愣,而后摇头,“不恨你。你帮我是情谊,不帮我……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肯定是帮我的,只是现在身体确实不适,你可以当我背后军师嘛,无论关东城发生什么,我都第一时间写信告诉你。” 初烟也道,“是啊,主子。” 苏凌霄终于“动容”,“好吧。” 顾千雪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苏凌霄再次上来倔强,就如同初烟说的,如果苏凌霄有个三长两短,她无法原谅自己。“不过,这样的话,我们的计划就得改动了。” 苏凌霄微微点头,“车队继续行进,待侍卫将皇上眼线安排妥当,你和初烟便迅速离开车队,我给你们拨二十暗卫。” “皇上的眼线?”顾千雪疑惑。 凌霄淡笑,“你真以为,皇上的眼线只有两名宫女?我们从除了顾府,便被眼线尾随,一共四人,武功高强。” 千雪恍然大悟,“你要杀了他们?” “不,杀眼线只会打草惊蛇,我要让南樾国皇帝误以为你随我出游,别无其他。”苏凌霄对初烟道,“这件事,交给你安排,去吧。” “是,主子。”初烟接了命令,便出了车厢。 顾千雪知晓,他们主仆定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不用多问。反倒是另一件事,让她惶惶不安。“玉莲她们怎么办?” 为何她预感苏凌霄会杀人灭口? 他对她永远是温柔的,有求必应犹如神仙,但顾千雪还没天真的以为苏凌霄对每个人都这样。 “我向你承诺,保你两名丫鬟的平安。”苏凌霄道。 只保玉莲和玉翠。 “那香菊和香棋呢?”顾千雪追问,“虽然她们是皇上的眼线,但她们也别无选择,只是可怜人罢了。” 苏凌霄见千雪坚持,灰色的眸子微转,而后道,“好,我保她们不死。” 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她已经很努力的留下两人性命了,但对眼线最好的方法便是灭口,剩下的只看她们自己的造化。 苏凌霄在桌下面取出了纸笔,在上面画了起来,“这是附近的地图,你顺着这条路入山,山中有劫匪,不用担心人尾随,也不用担心劫匪,初烟自有办法解决,这条路线是最近的捷径。” “好。”千雪一一记在心中。 “今夜怕是要辛苦你们连夜赶路,明日清晨应能出山,山口有个小镇,你们找地方休息,夜里继续赶路。”苏凌霄继续画着地图,直将整条路线都交代清楚。“这张地图一会交给初烟,初烟自然能看懂。” 顾千雪点头,“好。” 说话期间,车厢外响起初烟的声音,“主子,皇上的眼线都被牵扯住了。” 苏凌霄却突然拉住了顾千雪的手,手心冰凉,“千雪,一路上……定要小心,保重。” “……”顾千雪无奈,怎么有种生离死别之感?“知道了,你也保重身体,我们很快便能见面。” 只觉,手被其狠狠捏一下,那种感觉很怪,怪到让顾千雪无法用语言描述。 “郡主,我们走吧,”初烟匆忙入内,“皇上的眼线被暂时性牵扯,留出的时间不多,我们要抓紧时间。” “好,”顾千雪出了马车,“玉莲她们怎么办?” “郡主放心,她们已被下了迷药。”初烟道。 “……”千雪无语,如果不是认识很久,她非以为苏凌霄和初烟本就是强盗不可,做这种害人的事实在是熟练无比,“苏公子一定要好好休息,下一次见面时,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好。”苏凌霄轻声答道。 随后,顾千雪便被初烟拽了去,骑上马,带着一众人向东而去。 苏凌霄的车队缓缓前行,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下一次面前?”苏凌霄愣愣看着窗外人影,“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712,血月楼1 712,血月楼1 顾千雪发现,在古代骑马就如同现代考驾照一样,用不上时如同废纸一张,但关键时刻,却能解决大问题! 可惜,骑马绝对没有开车那么舒服。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顾千雪到底还是会骑马的,否则与人同乘,因没有马镫的缓冲,非活活颠死不可。 一众人就这么向东部行进,骏马狂奔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停下歇息。 如果不是马儿需要休息,千雪相信这群不要命的疯子会继续狂奔的。 当从马背上跳下来,双腿打颤,整个身子如同还在颠簸中一般。 初烟拿出了干粮和水,递了过来,而千雪只喝了两口水,一口干粮都吃不下。 一炷香的时间后,再次出发。 当入山时,已是夜晚。 山上虽有山路,但走得深了,那山路却无比崎岖,未避免陷阱,初烟命令所有人都下马,牵马步行。 明月当空照,可惜在密林之中,月光却无法渗入。 一行人举了三个火把,本就诡悚的山中,突然响起了狼嚎。 一声接着一声,嚎叫成一片。 顾千雪心惊,“会不会是狼群?” 狼群十分可怕,在头狼的带领下,狼群厮杀起来几乎不要命。 “是狼群,”初烟道,“不过郡主不用害怕,我们有足够的火源更有炮竹,能赶走狼群。” “好。”千雪放下心来。 比狼群更可怕的是人,是山贼。 猫头鹰咕咕咕的叫声诡异又可怖,但突然这声音竟静下来,整个世界仿佛顿时宁静,初烟一摆手,众人停了脚步。 “各位好汉,小女名为初烟,我家主上凌霄公子,还请好汉们高抬贵手,让我们通行。”初烟将内力灌注如喉,明明音调不大,但那声音却振聋发聩。 顾千雪没想到苏凌霄的面子这般大,或者说,苏凌霄连南樾国山贼都有交情,实在可怕。 难怪他对外声称无国籍人士,否则以他渗透的功力,只怕各国帝王都不会容他。 而即便他无国籍,也无人容他,只不过有求于他罢了。 有人从树林里跳出来,膀大腰圆、面容狰狞。“若真是凌霄公子的人,咱们自然放行,但你们怎么证明身份?” 初烟掏出一张银票,因注入了内力,那银票竟如同飞镖一般向大汉飞了过去。 “嗖”的一下,斜着嵌入大汉穿着的皮马甲肩部。 大汉惊得后脊梁冷汗,要知道,如果面前女子想杀他,这银票怕是就能取他人头——好毒辣的功夫。 顾千雪知晓,无论初烟用内力喊话,还是如今送银票,都是在彰显武力。 初烟的行动激怒了周围潜伏的山贼,但同时也威慑了山贼们。 大汉忍着愤怒将银票抽出来,当看到上面的面值以及落款的名字后,立刻点头哈腰起来,“原来是初烟姑娘,嘿嘿嘿……嘿嘿嘿,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回头喊道,“兄弟们出来把,是凌霄公子座下的初烟姑娘,咱们得好好款待贵客。” 顾千雪猜测,那银票上面数额一定惊人,同时又感激苏凌霄。 “不了,我们还急着赶路,便先行一步。”初烟道。 大汉还没死心,“别啊,这大晚上的走夜路多危险,贵客们便到我们寨子里休息一夜,明天兄弟们送你们出山。” 初烟只冷冷地瞪了一眼。 大汉身后上来一人,拍了拍大汉肩膀,“算了算了,既然贵客们有要事,咱们便别耽误贵客们的时间。”说着,乌压压的山贼让开了一条路。 “多谢。”初烟抱拳,随着便一挥手,队伍继续前进。 彻底离开了寨子,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初烟,苏公子的银票上到底是多少。” “郡主别问了,这些都是主子的安排。”初烟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笑眯眯道,“刚刚我做了一个决定,初烟要听吗?” “好,奴婢洗耳恭听。”初烟道。 “我决定赚钱,”顾千雪甩了甩头,“虽然苏公子有金山银山,但我一直用他的钱,也过意不去。我要赚钱,我要帮他赚钱。” “好。”虽然回答,但初烟却是不信。 “你不信我会赚钱?”顾千雪感受到了深深的侮辱,“如果我想赚钱,可以‘发明’很多东西卖,例如说青霉素和水杨酸去热片!” 初烟了然,“郡主请息怒,刚刚是奴婢的不对。”表情诚恳。 “算了,原谅你了,不过总有一日,我会赚给你看。”顾千雪信誓旦旦。 而实际上,随后的日子,顾千雪真的因某些原因做起了生意,这是后话。 随后的一路,顾千雪便没开口,脑子里浮想联翩,满是赚钱的点子。 就这么,走了整整一夜。 天快亮时,出了山。 骑上马再跑了半个时辰,才发现苏凌霄口中的镇子。 “郡主,镇子到了,马上就可以休息了。”初烟神色担心,毕竟这般赶路,便是有武功之人都吃不消,何况是一名弱女子。 千雪长长舒了口气,“好。”实际上,已到崩溃的边缘。 镇子不大,人口不多,从东边到西边,便是步行也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镇上有两间客栈,一大一小,小客栈价廉,客人多一些;大客栈讲究但昂贵,客人少一些。 初烟选了大的客栈,一行人将马匹交给小二,用了些早膳便休息起来。 千雪没吃饭,连脸都没洗,入房间跌在床上的瞬间,便睡了去。 整整睡了一天。 当顾千雪幽幽醒来时,却周围漆黑一片,更是身侧有人,她刚要开口,却被人紧紧捂住嘴,“郡主别动,是我。”初烟。 初烟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戒备的严谨,顾千雪赶忙闭了嘴,竖起了耳朵。 突然,由远及近,满是兵器相击的铿锵声。 “黑店?”顾千雪将初烟的手拽下自己的嘴,压低了声音问。 却在这时,听见了初烟紧张的咽口水声音。 “……”顾千雪知晓,对方怕是得罪不起的势力。 对狼群,初烟不放在眼里;对山贼,初烟从容面对。 那么是到底对方是谁,让初烟有了惧怕。 “到底是谁?”顾千雪追问,“告诉我,让我也有些防备。” 初烟紧张地看着门外兵器相撞击起的火花,“……血月楼。” 713,血月楼2 713,血月楼2 当顾千雪听到血月楼时,生生一愣。 她自然没忘记,血月楼正是当初凶残屠杀万俟家族满门的杀手组织,是这个世界最可怕杀手组织之一。 记得当初她还问过初烟关于血月楼的信息,当初初烟便面色大变,也难怪其如临大敌。 血月楼……真的那般可怕? 顾千雪不敢再胡思乱想,全神贯注地盯着房门外。 突然一声巨响,厚实的木门被直接砸得粉碎,三名暗色衣服的人被摔入房间。 顾千雪吃了一惊,因为暗色衣服之人是苏凌霄的暗卫,她认识。 想着,便想冲出去查看三人伤情,却被初烟狠狠摁在床上。“郡主,别动。”压低了声音。 紧接着,黑衣人冲了进来。 苏凌霄的暗卫只有十人,除了房间里的三人,其他人想来被留在其他地方缠斗。暗卫武功高强,但血月楼的杀手也是一顶一的高手,何况对方人多势众。 暗卫三人,竟对对方将近十人。 “住手!”顾千雪猛地将初烟向床上一推,自己跳下床,“我顾千雪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你们要追杀我?难道是受雇?如果受雇的话,我出双倍价钱,不求你们停止任务,只买对方的身份,便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实际上,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顾千雪对那雇主身份没有丝毫兴趣,她这般拖延时间也是为三名暗卫争取时间,让三人有喘息的时间。 却见,其中一人伤最重,几乎成了血人。 初烟也如闪电一般冲到顾千雪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护着。 对方杀手根本没心思理会,举刀又要冲,顾千雪再次大叫,“等等,三百六十行,刺杀勉强也算是个正当职业,存在既合理,既然是职业,就要有职业道德,难道你们刚入行时没有经过任何培训?血月楼不会这般闲散吧。” “……”初烟等暗卫无语,闲散……说的是血月楼吗? 血月楼纪律严明,从没人背叛和怕死。 终于,为首那人冷冷道,“死到临头,你话还不少。” 杀气和血腥充斥了整个房间,除了顾千雪外,其他任何一人都是走在刀尖上之人,黑夜中的客栈却如同那地狱,而残存的一盏小灯,却如同奈何桥侧的长明鬼灯。 便是习惯血液的顾千雪也有作呕的欲望,“刚刚我已将话说得很明白,死,我也要当个明白鬼。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你们是刺客,就要有职业道德。”说着,伸手入兜里。 因为顾千雪的动作,杀手们险些再次冲上来。 还好,千雪早有准备,“我给你们掏钱啊,难道你们要免费赠送信息?” 为首的刺客怒道,“我何时要卖你信息了?” 顾千雪掏出了银票,“做生意挑挑拣拣可不好,看,白花花的银票。”说着,将那银票像扇子一样煽了又煽,极其诱惑。 杀手哪见过这种死到临头还耍贫嘴的人,为首那人突然嘶笑,“找死。”说着,便冲了过来。 却见,顾千雪猛地将拦在自己面前的初烟推开,而后右手对着黑衣人狠狠一扬,撒开白色粉末,同时瞬间扑倒在地,生生躲开这一刀。 虽没武功,但顾千雪却有内力,刚刚她将内力集中在双眼,比正常人要目明许多。 而杀手下意识闭气,动作慢了一分,所以没击中目标。 杀手们齐齐用手扇开白烟,顾千雪则是分扑过去,掏出三颗红色颗粒,“快吃解药!”说着,塞入离自己最近,也是伤得最重的暗卫口中。 其他两枚,迅速交给左右暗卫。 暗卫得到命令,毫不犹豫将药丸吃下。 为首杀手急了,要去抓顾千雪,却被初烟挡住。 千雪笑吟吟,声音柔软嗲腻,“这位杀手小哥,别用内力呦,内力用得越多,毒散播得越快。” 杀手一愣,一瞬间竟不知是进还是退。 “你下的是什么毒?”为首杀人狠狠道,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些解毒药物,塞入面罩下的口中。 顾千雪道,“你们听过噬魂幽冥教吧?” 包括初烟在内,所有人都一僵。 “这个毒,便是炼尸傀儡毒,你们可以杀我们,但用了内力便加速毒发,随后你们就成了疯子,杀我们便罢了,只怕会自相残杀哦。”说着,语调贱贱的上调,“要不然,你们别对我下死手,给我留下一口气好吗?我想看你们自相残杀。” 无论是装腔作势还是其他,顾千雪未表现出半丝畏惧,反倒是谈笑风生,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呵,黄毛丫头信口开河。”虽然放狠话,但为首杀手并非轻举妄动。 顾千雪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令牌,“这是郡主令牌,可以代表我身份,千雪郡主你们总听过吧?南樾国皇宫发生了什么,锡兰妃什么的、二皇子什么的,作为江湖人物的你们不会一点消息打探不到吧?” 一边说着,那眼神却满是讽刺。 锡兰妃、二皇子之事虽然被皇上捂得严严实实,但也只能瞒得住普通百姓和一些书呆子,江湖人物、尤其是血月楼这种专门做见不得光买卖的人,如何不知? 杀手们自然都听说炼尸傀儡毒,对顾千雪的话信了半分。 “呵,你以为我们会信?别虚张声势了。”杀手道。 顾千雪挑眉,“杀手小哥,你用面罩蒙着脸怕是闻不出什么味道,你摘了面罩好好闻闻,是不是有种须归的味道呢?”说着,白皙纤细的手指凭空搓了搓。 这一次,别说杀手,便是暗卫们也信了! 如果千雪郡主真的与冥教有关,接下来便是避开血月楼,也要身陷麻烦中。 “解……药!”两个字恶狠狠地从杀手的牙缝中挤出,却如同拼命爬向人间的地狱恶鬼般阴森可怖。 顾千雪一摊手,“就三颗了,都给他们了,不信你们搜身,搜到都算你们的。” “……”众人。 顾千雪眨了眨眼睛,笑得调皮,“男女大防,我不会用自己清白开玩笑让你们搜身占我便宜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呦。” 714,血月楼3 714,血月楼3 杀手只恨不得立刻劈了面前娇笑的妙龄女子,“你为何这般做。” 顾千雪摊手,“你们听过敬酒不吃吃罚酒没?说的就是你们。” “……”众人。 暗卫心中暗暗在想,千雪郡主还真不怕死,难怪与厉王相处那么久的时间而不死不伤。 “刚刚我说过,你们告诉我你们的雇主,你们偏不说,如今好,本郡主生气了,问题很严重。”顾千雪继续扯着,那语调带着满满的欠揍。 “你……”杀手虽不怕死,但如果能活,没人愿意放弃生命,“交出解药,我们放过你。” 顾千雪叹了口气,“我真的是没有解药了,要不然这样好吗?你们放了他们将我抓走,我给你们配解药?” “找死,你信不信我立刻杀了他们!”杀手剑尖指着地上伤情最重的暗卫。 初烟几乎要冲出去,却被顾千雪手快地拦住。 “我给你们解药,你杀我们;我不给你们解药,你也杀我们,左右都是死,为何不拉你们当垫背啊?”顾千雪挽住初烟的手臂,暗暗对其用力,不让她乱动。 杀手恨得要死。 却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道嘶哑的男声,“住手吧,你们输了。” 血月楼一众杀手听见那声音,立刻直立肃穆,满是恭敬。 顾千雪示意让初烟将重伤的暗卫扶到身后,却发现,不知何时,外面的打杀声已消失,却不知其他暗卫情况如何了。 心中忐忑担忧,但顾千雪还是强撑镇定,笑眯眯道,“可算有人说了句公道话,却不知,阁下是和何方神圣?” 室内死寂片刻,随后从黑暗处慢慢走出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身材高大结实,纯黑色没有半丝杂色的袍子将其身材勾勒得更为修长。 脸上带着的面具是特制的,便是双眼都没有留出空隙,面具的双眼处是暗色水晶,其一头黑发随意的束着,几缕垂在黑衣上,两者融为一体。 别有一种世外高人之感。 随着男子的出现,杀手们齐齐跪下,“主上。” 顾千雪等人狠狠的吃惊——主上?也就是说,这人是血月楼的老大? 男子未理会跪地杀手,只是淡笑道,“在下陆危楼,对惊扰了郡主一事,深表歉意。” 顾千雪心中已将这名为陆危楼的人骂了一万遍,但表面上自然不敢表露出来,“哦?听陆楼主的意思,今日一事是误会,你们追杀的不是我们?” “没错,”陆危楼的声音平静,虽然嘶哑,语调却是一种儒雅,“今日我们杀的是郡主所榻房间楼下之人,只不过血月楼有规矩,见者必杀,而我们出使任务时,郡主的暗卫动手,于是迫不得已,我们也只能杀人灭口了。” 顾千雪了然,“原来是一场误会啊?陆楼主尽管放心,我们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将今日碰见你们一事说出去。” 陆危楼微微点了下头,“如此甚好,那么在下就此别过了。”说着,便要转身走。 跪地的杀手却不甘心,狠狠磕了一个响头,“主上,属下有一事不解,为何您说属下输了?属下可以瞬间杀了他们!” 陆危楼却未因为杀手的话而有什么反应,无喜无悲,依旧一派平静。“若未输,为何刚刚不敢杀他们?” “因……”主上这般说,杀手也立刻明白过来自己上当,“但主上,属下虽犹豫,却也不信中的是什么炼尸傀儡毒。” 陆危楼笑了,即便语调无比优雅,但嘶哑的声音依旧带着阴森,“你可知,她为三人喂下的药丸是什么?” 杀手答不出来。 自己人被砍成重伤,顾千雪对杀手们是恨的,此时更是想狠狠嘲讽他们一番,“杀手小哥,我为他们喂下的,是生血丸,毕竟他们失血过多,要补血才是。” “……”所有人无语,包括受伤的暗卫。 顾千雪为何要嘲讽杀手?她想让杀手在自己主上面前丢大人,最好让陆危楼一怒之下将杀手弄死才好。 “那白色粉末……?”杀手心惊起来。 顾千雪一摊手,“是金疮药,毕竟他们伤太重,必须要止血才是。”当时她刻意站在伤情最重的暗卫身边,飞扬粉末,大部分金疮药都洒落在其身上,少部分洒落在其他两名暗卫身上。 这种扬药法自然不妥,但有药总比没有好。 杀手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主上在,非将顾千雪碎尸万段不可。 “这一次知道自己输在何处了吗?绝殇。”陆危楼淡淡问道。 杀手绝殇重重点头,“是,属下输了。” “走吧。” 扔下两个字后,陆危楼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黑暗中。 绝殇狠狠地瞪了顾千雪一眼,“走着瞧。”说完,也带着其他杀手消失。 杀手走了,顾千雪这才失力地跌坐在地上。 幽暗的灯光下,千雪面色苍白、冷汗淋漓,不仅仅脸,浑身衣服也被冷汗湿透。当初烟将衣服披在顾千雪身上时,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白色里衣,单薄的衣服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映出婀娜曲线。 但差点命丧黄泉,哪还有心思管走没走光? 好在灯光幽暗,没人注意到她的窘迫。 “初烟,拿我医药箱。”顾千雪十分庆幸自己随身携带医药箱的习惯。 初烟了解顾千雪,急忙将医药箱拿来,顾千雪跑到伤情最终的暗卫身上,取出剪刀,没几下便将其衣服都剪开,露出一道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最重的伤口,几乎露骨。 这些,都是为了保护她所留下的伤,千雪心中沉甸甸的,心中自责不已。 “伤口太大,最好的止血方法便是缝合,但没有麻醉的时间,我要对你生缝,你忍着点。”千雪柔声却快读道。 那暗卫早已疼得麻木,双唇干涸,“麻烦郡主了。” 顾千雪点头,立刻开始穿针引线起来。 线是特质的棉线,提前经过消毒,可以直接使用。 虽然卫生条件依旧不好,但却比一直流血的强。 千雪的手法极其熟练,虽然双手满是滑腻的血液,但还是用最快的时间将大小伤口缝合完毕。 715,关东城1 715,关东城1 “你们两人呢?让我看看伤口。”顾千雪快速道。 两人遮掩推脱。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我不希望你们死!”说着,将离她最近的暗卫扯来,几剪子下去剪开他的衣服,果然看到两道还在流血的伤口。 二话不说,开始缝合。 在尾声时,顾千雪扭头对最后一个暗卫说,“你还是自己脱衣服吧,毕竟动手剪衣服也是需要时间的。” “……”暗卫们。 这个时候,初烟快步跑上楼来,“郡主,还有三人重伤。”说话期间,肩上已架了一人。 “好,受伤不要紧,没死就行。”顾千雪查看一眼药箱中的线,好在线还够。 “……”初烟欲言又止,顿了好半晌,还是低声道,“其他四人……死了。” “……”顾千雪也是愣住,拿着剪子的手停下,“原来……这样……”呐呐道。 剪开断缝线,顾千雪闷头为第三人缝合。 “初烟,你用酒精为他们两人清创,之后用青霉素药粉和金疮药。”依旧声音闷闷。 “是。”初烟听令,开始快速处理起来。 直到将六人的伤情全部处理完毕,顾千雪才长长舒了口气,慢慢道。“逝者已矣,生者却更要珍惜生命。下回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管的别管,各人有各人的命运,你们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也不枉父母带你们来人世一遭。”声音顿了下,又道,“对我也是如此,如果有挽救的可能,可以来救我,但如果明知救不下我,就别再白白送命。”她想强调的,是后一句话。 习惯了生死的暗卫们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从小便经受训练,看着一批批的同伴死去,以为早已麻木,但今日却发现,依旧心痛。 初烟道,“郡主,暗卫们都是孤儿。” 千雪惊讶,“孤儿?”茫然看向受伤的六人。 “大半是孤儿,被专事培养暗卫的组织训练以及贩卖,”初烟道,“即便不是孤儿,也是被父母卖的,与孤儿无异。” 六名受伤暗卫不语。 千雪只觉心头沉甸甸压了秤砣一般,无法喘息。 她干笑了几声,“最近真是流年不利,没几件开心的事却总有烦心事,”而后抬起头看向那破烂的木门,“我们是否应该快些离开,否则明日官府找来就麻烦了。” 初烟道,“回郡主,一般江湖恩怨,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郡主说的对,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应该避嫌。” 被这么一闹,赶往关东城焦急的心情竟冲散了许多。 六名受伤暗卫,其中三人轻伤、三人重伤,初烟扶了一名重伤人离开,其他两人则是由其他暗卫扶着。 出了客栈,却发现整个镇子门窗紧闭,于漆黑的夜幕中,如同死城一般。 这样山脚下的小镇,怕本就不个太平的地方吧。 好在,血月楼杀人未越货,他们的马匹还在,更是捡了两辆马车,想来是死去客人的。 将马拴在马车上,初烟和其中一名暗卫将马车赶走,一路向关东城,直走到天亮。 离得老远就能看见,整个关东城守备森严,而南北两个方向,皆是高大城墙,虽不如长城那般恢弘,但在这个时空也能称为一种奇观。 西城门高达数丈,沉重的铁门不是人力可以开启,有铁锁和铁链控制,开城门和关城门时需要几十强壮兵士齐齐施力推动齿轮,也形成了一种防线。 若无战事,这沉重的城门是不开的,于城门左右两侧有两道小门,可容纳三人并行,作为百姓进出城门的通道。 与其说这里是居住的城池,还不如说是戒备森严的壁垒。 两道小门一南一北,北侧的门前排了长长的队伍,但南侧的门前基本无人。 “大小姐、二小姐,我们走哪个门?”作为头车车夫的暗卫回头问道,此时,他已有了新名字,姚振。 六名暗卫以及初烟和顾千雪皆易容乔装,更是编了个身份——躲避仇家的镖局小姐和镖师,镖师们的伤也是被仇家追杀以及与山里山贼搏斗后的结果。 初烟道,“走南侧门,快一些。” “是。”姚振接了命令,便驱车向南而去。 离得近了,便能见到,南门兵士威风凛凛、奋武扬威,一个个兵士挺直的身躯如同钢盾一般威猛。 见车队来,立刻有两名兵士上前查看,姚振将之前编号的说辞一一说了出来,但铁面无私的兵士却未让他们入内。 一身低级武官打扮的人上前,兵士立刻汇报,“报告校尉,这群人身怀武艺且重伤在身,身份可疑。”声音不小,连顾千雪都能听见。 校尉皱了眉,将两辆马车打量,“你们到底是何身份,如不从实招来,本官绝不许你们入城。” “郡主……不,二妹,你看这怎么办?”初烟问道。 千雪答,“使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 初烟跳下马车,冰冷淡漠的面庞立刻惨戚戚,“军爷请听民女解释,民女出身镖局世家,但爹和兄长时常管闲事,最终得罪了贼人,一夜之间贼人杀我们全家,所幸小女与二妹被这些镖师保护逃了出来,天大地大无处容身,也只能来关东城避难了。”说着,用帕子擦泪的瞬间,将银子掏了出来,要塞校尉手中。 校尉敏捷向后一闪,“请姑娘收回银子,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便是没银子我们赵家军也保你们平安;如果说的是假的,便是金山银山,也休想踏入关东城一步。”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顾千雪却对尚未谋面的外公肃然起敬——兵士如此,何况元帅? 她相信,赵元帅是被冤枉的,她一定要为赵元帅洗脱罪名。 虽然心中这般想,但面前的问题却无比艰难,编的理由没人相信,他们在关东城内也无人接应,如何入城? 却在这时,从一旁传来流里流气的痞音,“你们赵家军都是铁石心肠吗?姑娘都这么可怜了,还不放行,难道你们没爹娘,不是人养的?” “你!”赵家军兵士大怒。 顾千雪顺着声音看去,却见一白胖男子穿着官服,绿豆眼蛤蟆嘴,贼眉鼠脸的一直盯着初烟的手,或者说,是盯者初烟手中的银子。 716,关东城2 716,关东城2 顾千雪定睛看了南城门,又看了眼北城门,却发现,北城门出入之人无论衣着贫富都交了钱方才入门。 这时,有一名百姓过来,正要入门,赵家兵兵士上前盘问,却被那绿豆眼官员瞪了一眼。 百姓被那官员瞪得抖了抖,最后乖乖去了北城门,排队交钱入城。 千雪恍然大悟,原来是在挖墙脚,却不知对方是什么势力,关东城不是应该赵家军来管理吗? 这时,绿豆眼的官员发话了,“本官最是心软,听闻两位姑娘蒙难心疼得很,本官定要帮你们,走,本官亲自送你们入城。”说着,伸手一指北城门。 初烟暗暗询问顾千雪的意思。 如果是平日里,顾千雪怕要好好嘲弄对方一番,但如今却是身有要务又不方便表露身边,便轻轻点了点头。 初烟明了,立刻上前,将那银子塞入官员手中,“多谢大人了。” 绿豆眼官员摸着银锭眉开眼笑,“不用谢,姑娘家家在外不容易,本官最是助人为乐。”说着,还瞪了赵家军校尉,“看什么看,做生意都不会。”最后一句话,是嘟囔出来的。 顾千雪心中冷笑——生意?关东城是边境重镇,还成了生意? “大人,为什么那些赵家军凶巴巴,你们这些赵家军却和善呢?”顾千雪夹了个嗓子,装成不懂事的少女,懵懂发问。 此时众人都易容,顾千雪和初烟两人更是用了之前研发的黑油,遮住白皙的皮肤。 顾千雪本就年纪不大,穿上肥肥大大的衣服,还真如同那十一二岁的少女。 拿人手短,初烟给的银子不少,绿豆眼官员心情很好,笑眯眯地回道,“小妹妹,那里是赵家军,咱们这儿不是,咱们可是朝廷派下来的。” 顾千雪了然,却依旧发问,“是皇帝大老爷派来的?”装成咋舌的模样,“既然是皇帝大老爷的人,为什么还让凶巴巴的赵家军守一个城门呢?” 绿豆眼官员回道,“小妹妹你不懂这官场之事,夺权哪那么容易?如今的关东城分两区,南区是赵家军管着,北区是咱们管着。” 顾千雪了然,“姐姐,一会我们住哪啊?” 说话期间,胖官员已带着两辆马车靠近北城门。 胖官员对着立刻端出了官威,“让让,让让,这是贵人的马车,比冲撞了贵人。” 排队的百姓哪敢得罪?赶忙向后退。而北门的兵士能听出胖官员话里的意思——什么是贵人?银子就是贵,多拿银子的就是贵人,而胖官员亲自护送的贵人,说明拿了更多银子,一会连他们也有油水。 想着,兵士们也是一脸的嬉皮笑脸,“贵人慢走,小心磕着,今日风大,贵人快把车帘撂好。” 胖官员见少女们不懂事故,想多刮几笔,就立刻接了顾千雪的话,“自然是要住客栈了,小妹妹放心,本官和许多客栈老板都熟,给你们推荐一个最好最干净的客栈。” “……”千雪只觉得这官员好像黑导游,要领他们入黑店。心中虽想,但脸上却依旧懵懂,“大人,我不想住客栈,”之后对着初烟撒娇,“姐姐,小寒不想住客栈。” 住客栈容易被把握踪迹。 初烟了然,“请问大人,如果我们想买一个院子,要去哪里买?” 胖官员一听,心中暗暗高兴,“不瞒姑娘,本官手头就有几个房产,你们要买就便宜卖给你们。” 关东城本就十分敏感,来此经商做生意的多,但居住的人少,毕竟国境边城随时开战。 加之,因为赵元帅一事,关东城被分为两块区域,更是人仰马翻,许多有钱人见风头变了,恐开战,便赶紧卖了房产,准备随时跑路,而胖官员也趁机利用手段施压,抄底了一些房产等着升值转手贩卖。 至于胖官员说便宜卖,便也只能听听,实际上怕要远远高于市场价格。 “真的吗?大人您真好,咱们能碰见大人,真是幸运呢。”顾千雪故作欢快的拍手叫好。 胖官员也高兴,“小妹妹,你们打算买多大的房子?” 顾千雪道,“我们带了三百两,准备都买房子啦!” “……”众人。 见过傻姑娘,没见过这么傻的,怎么早早说出底线,回头还如何砍价?即便是没被砸冤大头,银子都买了房子,如何过活? 众人虽然无语,但胖官员却美得几乎跳起来,“小妹妹你放心,叔叔这里有许多房子,今天就带你们好好挑挑。” 顾千雪道,“大人叔叔,你不用当值吗?” 胖官员道,“不当值了,帮助你们才更重要。” “……”众人。 顾千雪强忍住翻白眼的动作。 初烟不解千雪此举的目的,但随后发生之事,她才恍然大悟,对千雪郡主无比钦佩起来。 原来,顾千雪将伤员留下,只带着初烟和姚振随胖官员选房子。 说是选房子,实际却将整个城而转了一圈。 此时关东城适逢敏感时期,如果一个陌生人招摇地到处逛,定被拦下查问,但有胖官员,所有问题便都解决了。 即便是到赵家军驻守的南城,多少也看了胖官员的面子,未查问。 这么看了一圈,便过了整整一天。 胖官员说得口干舌燥,有些烦躁,“小妹妹,你可有喜欢的房子?”连他自己都未发觉,为何不去问大姑娘而问小姑娘,即便小姑娘看起来什么都不懂。 顾千雪用手指戳着自己面颊,一脸无辜样,“我喜欢青藤街的房子,那个最大。” 青藤街在南区和北区的交界,确实是所有房子里最大的,但装潢却略有简陋。 胖官员一下子美起来,挑起大拇指,“小妹妹真有眼光,所有院子里,就那个院子最敞亮,本来准备卖四百两的,就算你们三百两好了。” 就在姚振担心千雪郡主上当时,顾千雪也拍手道,“好啊好啊,胖叔叔人真好,回头要经常来我家吃饭,姐姐的手艺可好了,酱肘子做得可好吃啦。” 初烟是不会酱肘子的,却接着顾千雪的话题,“是啊,小烟一定用拿手好菜招待大人。” 而顾千雪为何选择青藤街的院子,其大有原因。 717,关东城3 717,关东城3 青藤街是南北区的交界线,而关东城的监狱便正是设在青藤街上。 因为临近监狱,蛇龙混杂,百姓不愿住在青藤街、有钱人更远远的离开青藤街,是以,这里的院子尤其大却又便宜,胖官员当初用三两银子就买下了院子,如今转手卖了三百两,竟百倍之多。 胖官员名为陶利,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十分势力贪财,而通过旁敲侧击,顾千雪也得知,陶利是关东城新府尹的小舅子。 到衙门过了手续,拿了房契,给了银子,顾千雪等人便正式搬了进去。 简单买了一些被褥以及药物,顾千雪将所有人集中在正厅为伤者换药,“我知道你们对陶利很反感,但无论如何,定要笑脸相迎。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陶利没什么大权力,但却能给我们带来许多方便,事半功倍。” 化名为骆雄的暗卫道,“二小姐放心,属下定会遵从命令。” 顾千雪为吴飞检查伤口,“我自然知道你们忠心,但许多事情还是要交流,没有人是别人肚儿里的蛔虫,话不说出来,别人又如何知道对方想法?”而后柔声对吴飞道,“你的伤恢复得很好,伤得这么重竟没有发烧发炎,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吴飞立刻道,“是二小姐妙手回春。” 顾千雪笑笑未回答,为下一个暗卫诊伤换药。 暗卫们嘴上不说,但心中却是感动,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有主子亲自为自己疗伤。 将所有人的伤口都从新处理,而后顾千雪走到窗子,看向不远处一座青砖建筑,那里便是关东城大狱,也是关押赵元帅的地方。 “陶利的大腿,我们算是抱上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混入大狱。”顾千雪喃喃道。 初烟上前,“郡主,今夜我夜探大狱,可以吗?” 顾千雪担忧的初烟,“监狱守备森严,你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有把握。”初烟坚定。 千雪是见识过初烟轻功的,也知道其未说大话,“好,这份恩情,我顾千雪记得。”拉住初烟的手。 初烟略有窘迫,“效忠郡主是奴婢的本分。” 千雪道,“漂亮话我便不多说,但从今以后,你就是自己人了。” 初烟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与之前行使任务的平静截然不同。她努力平息心情,“郡主保重,奴婢去去就回。”说了,便去准备。 初烟走了,还带了姚振。 姚振二十有六,算是资格最老的暗卫之一,还有四年便退役,尤其擅长轻功。 而初烟离开,除了养伤的三人外,两名轻伤暗卫开始简单收拾起房子,这院子虽不算年久失修,但也久未住人,顾千雪一边在厨房准备晚餐,杂乱的思绪却不受控制一般乱撞,胡思乱想。 她想到赵元帅,想到赵氏,想到苏凌霄,也想到厉王。 洗好的米放到锅里,煮好,随后开始处理起买来的青菜。 关于暗卫,顾千雪在为伤员清理伤口时曾询问得知,确实如同初烟所说,暗卫们都是孤儿,或被父母贩卖还不如孤儿的可怜的孩子,他们或被暗卫机构收养,交于武功,再贩卖出去。或直接被一些专门组织收养留用。 但无论是何种方式,这些人的命运都十分悲惨,不仅任务艰难,更随时能送命。 即便武功高强,但没有几个暗卫敢叛变或逃离,毕竟其知晓了太多秘密,而且暗卫没有跳槽一说,即便是叛变了原主家,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容纳他们,等待他们的只有无休止的追杀。 暗卫最终的结果有三个:第一,得到主子的欣赏,身份由暗转明,最终成为心腹。第二,一直到退役,但即便是退役,主家抹掉其一切记录信息,但暗卫还是要极尽低调,甚至终身不用武功。第三,便是死亡。 可以说,百分之八十的暗卫最终得到的都是第三个结果。 想到客栈中死去的四名暗卫,顾千雪只觉得心底难受得紧。 因为心底难受,便化悲痛为力量,多切了一块肉炒菜,就算是给幸存的六名暗卫加加菜。 晚膳在拘谨中度过。 虽然顾千雪努力找话题,让气氛轻松下来,但众人却一声不吭,连饭都很少吃,千雪也只能随意吃了几口就跑到院子里,发誓再也不和他们一起用餐。 并非自己吃不饱,她认为吃不饱的是他们。 夜深了,偌大的院子空旷,更是显得皎洁月光明亮。 站在院中的顾千雪双眉紧皱,双眼一动不动盯着不远处的青砖建筑物,心中暗暗祈祷初烟的顺利和安全,也祈祷赵元帅的清白以及平安。 当初烟和姚振归来时,已是两个时辰后的事。 三人入了房间,初烟道,“郡主,大事不妙,赵元帅神智不清,被一名女子灌药。” “灌药?”顾千雪大吃一惊。 姚振也是面色不好,将怀中布条取了出来,“这是赵元帅衣服上沾的药,不知郡主能查出药方。” 顾千雪接了布条后,仔细一闻,而后大惊失色,一时间竟没说出话来。 初烟道,“具体情况是这样,奴婢与姚振潜入监狱,废了不小的功夫才找到关押赵元帅的牢房,当我们入内时发现赵元帅正熟睡,那牢房守卫森严,奴婢便放了心准备回来,却在这时,一名披着暗色斗篷的女子进入。若奴婢没看错,女子没武功,但与牢头勾结,女子取出药,狱卒将赵元帅弄醒,赵元帅虽然神志不清却极度反抗,被几个狱卒摁住,生生罐了药。” 顾千雪的面色更为难看,清秀的面容铁青,握着布条的手捏得响动。 初烟的声音顿了下,而后小心问道,“郡主,这药……到底是什么药。” “一种能控制人神智的药,”顾千雪道,“还记得在客栈时,我提到过的炼尸傀儡术吗?这种药便是傀儡术的第一层。” 她喝过这种药,不会搞错! 初烟和姚振大惊,“冥教?难道此事与楚炎国有关?” 718,关东城4 718,关东城4 顾千雪将布条捏在手心,展开手指凝视好一会,再次将其紧紧握住,好像要将布条温暖一般。 “关东城本就是南樾国和楚炎国的边境城池,十分敏感,却又传元帅与楚炎国勾结,如今出现了楚炎国的毒,难道都是巧合?”将牙齿咬得作响,“我不管什么楚炎国还是什么狗屁国,只要敢害了我亲人,我定不会放过他们。” 姚振暗暗叹气,可惜主子不在,如若主子在的话也许还有一拼,但没有主子,千雪郡主又如何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国家? “需要奴婢做什么,郡主只管吩咐。”初烟道。 顾千雪缓缓抬起眼,眼神冰冷若霜。“你们还能找到为元帅灌药的女子吗?最好是找到,只尾随切勿打草惊蛇,我要知道她的底细。” 初烟和姚振恍然大悟,他们竟忽略了如此重要之事。 按照惯常的做法,他们确实应跟踪,但近几日发生之事太多,两人的注意力都在赵元帅和千雪郡主身上,竟疏忽。 “郡主恕罪,这是奴婢失职,奴婢立刻就去。”初烟说着,转身便准备离开,却被千雪拦了下来。 “等等,初烟你留下,”千雪道,“姚振带着左罡去,找到那女子之后便让左罡留下监视,姚振回来。” 姚振立刻道,“是,郡主!”想来,郡主有其他任务交给他。 顾千雪点了点头,“如果没找到便罢了,如果找到,就快些回来。” 初烟忍不住道,“郡主可有要事,或奴婢来做也好。” 顾千雪却突然噗嗤一笑,没了之前的严肃阴鸷,恢复了常态,“让姚振回来,是因为你和他还没用晚膳呢,早点回来好吃饭啊。” “……”初烟。 “……”姚振。 “天大地大,吃饱饭才最大。”顾千雪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的监狱,“无论发生什么,咱们别自乱阵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初烟看着顾千雪,却发现此时此刻其身上拥有主子的影子,同样冷静、同样睿智,但更技高一筹的是,轻松与从容。 姚振和左罡如何外出找寻神秘女子下落自是不提,却说,顾千雪迎来了青藤宅第一批客人。 怎么也没想到,竟是白天在南城门见到的校尉以及兵士。 “开门,开门,例行检查!” 门外火光冲天,大门砸得响亮。 初烟刚将门打开,兵士们推开初烟便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开始翻箱倒柜的搜了起来。 初烟护在顾千雪身前,“妹妹,别过去。” 顾千雪依旧装得懵懂,“姐姐,他们在做什么?” 初烟冷冷撇了一眼,“没什么,兵痞罢了。” 校尉耳尖地听见初烟的话,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你说什么?兵痞?” 初烟丝毫不惧,“三更半夜,毫无缘由地冲入民宅,不是兵痞又是什么?怎么,想打我?如果不是兵痞,会打弱女子?” 顾千雪心中为初烟拍手叫好。 校尉最终还是没出手打,“哼,最恨你们这些身份不明的外来人,和狗官沆瀣一气,屡次污蔑赵家军。本将发誓,赵家军从不拿百姓的一个铜板,不占百姓一钱的便宜,如今来搜查,也是因为你们形迹可疑。” 顾千雪不解,“我们怎么形迹可疑了?” 校尉冷笑,“入城后就四处买药,你以为我们不知你们冥教的阴谋?最好别被本将抓到把柄,否则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顾千雪大吃一惊,从初烟身后飞快转了出来,“这位大叔,我不懂您的意思,什么叫冥教?我们不是什么冥教,我们买药是因为镖师重伤,不信你们可以去查看镖师伤情。”心中震惊无比,冥教,楚炎国? 校尉不再理会顾千雪,只是大吼着命令兵士仔细搜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院外,也是火光耀眼,包围院子的兵士手中的火把,将黑夜映如白昼。 初烟冷眼看着一切,顾千雪却在角落,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她俏丽的面颊却多了一丝阴暗。 好一会,搜索的兵士跑了出来,“报,搜到药物!” 兵士手上拿的,正是顾千雪白日派人在城中药店买的草药。 校尉上前查看,“请李大夫。” 不一会,一个清瘦的老者被请了过来,背着药箱。 李大夫拿了草药,逐一辨认,而后道,“大人,这些草药没问题,与药方开出的清单也没出入。” 校尉却依旧不放心,上前对初烟恶狠狠道,“你们最好与楚炎国别有什么关系,若有关系,本将绝不会放过你们!” 顾千雪未说话,暗卫们早已愤怒不已,初烟用眼神警告他们冷静。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又浩浩荡荡的撤离,只留院中一片诡异的平静。 院虽平静,心却不平静。 顾千雪咄咄望向关东城大狱青砖墙上,牙齿咬得作响。 半个时辰之后,姚振归来。 “有什么情况?”姚振刚刚进入屋子,顾千雪便问道,而正厅里除了初烟和顾千雪,其他暗卫也都在。 这是顾千雪的决定,她发布了命令,从今以后关东城大小事都一同讨论,没有尊卑,大家拧成一股绳。 虽然暗卫们很是不习惯,但还是感动无比。 姚振道,“回郡主,那女子应是南樾国人,却投靠了冥教,因为家中有神像以及教义。此外,她还有一个痴傻的妹妹,女子祷告之时口中不断念她妹妹的名字。” 千雪突然有种预感,“难道……” “难道什么?”初烟问道。 顾千雪眯着眼,头脑运转飞快,将现代的记忆以及种种信息汇总,“我突然有种预感,冥教人正是利用女子心怀妹妹病情而利用她、控制她,甚至是对她进行洗脑。”而后看向众人,慢慢道,“邪教布教往往如此,先从病人入手,利用有病乱投医的思想控制他们,许诺邪教可包治百病,而后由被洗脑病人说服家人信教,最后渗透给亲朋,套路而已。” 众人也是恍然大悟。 千雪想到赵元帅被灌药,只觉得心中愤怒得生疼,她闭上眼深呼吸几次平息愤怒,当缓缓睁开双眼时已没有暴怒只有平静,“这件事的切入点,就是神秘女子。” 初烟却从顾千雪眼中,第一次发现了杀机。 719,依岚教1 719,依岚教1 第二日,整个青藤宅一片平静,但实际却各有忙碌。 受伤的暗卫依旧在休息,未受伤的几人轮流巡逻,顾千雪则是将埋在院子里,从南樾国带来的药物挖了出来,调配着什么。 入夜,本平静的青藤宅更为宁静,配之陈旧的房屋,却有一种诡异感。 顾千雪静静站在院中,双目远眺。 好一会,姚振归来,“郡主,办好了。” 顾千雪点了下头,“好,我们走。” 左罡站在门口,为其开门,“郡主,请一切小心。” 千雪点了点头,便随姚振快步入门,消失在夜幕中。 关东城大狱在皎洁的月光下阴森无比,虽是夏日,但只要靠近几分,便能感受到森森寒意。 暗色衣服、披着黑色披风的女子拎着食盒从大狱中匆匆而行,出了大门就将披风上的帽子扣上,头也不回地小跑而去。 但刚转到街角,却见一名面容清冷的女子挡在她身前。 暗衣女子一愣,“姑娘,这是……啊!”还未说完,便被初烟捏住了脖子。 初烟连话都懒得说一句,便捏着脖子将其拽入了一处鲜少人经过的死胡同中。 如今关东城被分成南北两区,南区由赵家军把守,守卫森严,北区是朝廷官兵,腐败不堪更是大加搜刮,处于南北区交界的青藤街更是时常有钻空子的贼人,加之监狱设在此,入了夜便没人肯到这鱼目混杂之地。 到达了目的地,初烟将女子狠狠拽在地上,将女子推倒在地好半天没爬起,食盒打翻,空着的药碗滚出了食盒。 一股浓浓的须归味道。 顾千雪从暗处走出,俯身将碗拾了起来,放在鼻便闻了闻,而后用指尖沾了些许,放入口中。 女子惊慌,“你……你们要做什么?我……我给你们钱,不要伤害我。” 顾千雪垂着眼,面无表情,“你叫什么名字,是南樾国人还是楚炎国人,是谁指使你将药下给赵元帅的。” 女子面容更是惊悚,上头告诉她大狱里里外外也都被买通,她本以为天衣无缝。“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千雪点了点头,“不知?还真是不知者无畏呵。” 说着,初烟从角落里拽出一名挣扎的少女。 少女的双手被反绑着,嘴被塞得严严实实,想大喊却喊不出,想挣扎却被初烟控制。 女子见到少女后就大喊一声。“妹妹!” 却见,挣扎的少女眼神散漫,不像是心智正常之人,明明十几岁的年纪,但眼神却如同儿童。 女子刚要扑过来,但初烟却毫不犹豫地一脚将其踢开。 丝毫不留情,这一脚下去,女子在地上好半晌也未能坐起。 千雪垂着眼,视线放在空碗中,银白色的月光将其面容照得雪亮,明明恬淡少女,但周身却散发一种阴鸷的气息。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女子见初烟掐住了妹妹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饶命!求求你们饶命,我错了,我说……什么都说,你们别伤我妹妹……她是无辜的。” 千雪道,“只要你有什么说什么,我自然不会伤你妹妹。”说着,向初烟处看了一眼。 初烟将捏着少女脖子的手松开。 女子崩溃,“我……我叫彭璐,她是我妹妹叫彭珏,我……我是南樾国人,是……是依岚教教徒,我……我也不想害赵元帅,但……但她们说能治好妹妹的心智。” 初烟和一旁的姚振相视一望,果然就如同郡主所料,邪教从病人入手,却不知,依岚教是个什么东西。 顾千雪是不信什么依岚教的,毒是冥教的毒,更是机密,如果是她或锡兰妃这样偶然得到秘籍也就罢了,若是组织堂而皇之的使用冥教的毒药,她是不信的。 这依岚教,搞不好就是冥教的一张皮。 “既然你是南樾国人,也应知晓赵元帅对于南樾国、对于关东城意味着什么,为了一己私欲而置一国安危于不顾,你该当何罪?”顾千雪问。 彭璐只是一个和妹妹相依为命的弱女子,字都不识几个,哪懂什么国家安全?却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 “大人您饶了我吧,我……我错了,我真错了。”开始拼命磕头起来。 “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千雪道,“将你知道所有关于依岚教的信息都说出来,饶你不死,饶你妹妹不死。” 彭璐愣了一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还未落,只听“咔吧”一声脆响,初烟将彭珏的左臂生生卸下,更是将其扔在地上。 彭珏疼得满地打滚,但双手被绑不能动,嘴被捂住不能喊。 彭璐一下子就嚎了出来,“求求你们饶了我妹妹吧,你们问什么我答什么,求求你们了。”大哭起来。 “将她胳膊接上。”千雪道。 “是。”很快,初烟又将彭珏的胳膊接了上,其依旧呜呜哭着。 顾千雪上前,一把抓住彭璐的衣领,“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什么,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老实去做。否则,我会让你妹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是,是,我说,我都说!”彭璐崩溃。 夜,更深了。 彭璐拎着食盒,神色慌张,而一名少女跟着她,那少女皮肤蜡黄、身材消瘦,眼神散漫,脸上满是傻笑。 左拐右拐,到了一处毫不起眼的宅子前。 宅子很小,院门是黑色。 彭璐敲了敲门,而后门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一张苍白中年女子的脸,“今日怎么这么晚?” 月光照在中年女子的脸上,其深深的轮廓以及眼窝,被光线照的恐惧无比。“这人是谁?” 彭璐的眼神多了紧张,“丽莎户主,这……这是我妹妹,您从前见过一面,她……她今天非缠着我一起,我没有办法……” 可以看出,名为丽莎的中年女子面色一沉,声音也冰冷冷,“进来。” 彭璐入内,少女也跟着进去。 顾千雪的脸上挂着傻笑,摇头晃脑地好像漫无目的的乱看,无人发现,散漫的眼底却迸发冷戾——敲门无暗号证明对方戒备不算森严,但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中年女子是……楚炎国人。 720,依岚教2 720,依岚教2 顾千雪随同彭璐被引入了房屋正厅,却见厅内已有几人。 包括丽莎在内的两女四男,从容貌上能看出,都是楚炎国人。 楚炎国人的容貌放在现代便偏向阿拉伯人系,虽然毛发是黑的,但深轮廓与其他国人有着很大区别。 从位置和气势上,可以看出两名女子算是上司,而四名男子是随从。 “诺拉,今日彭璐竟带她妹妹送药,岂有此理。”丽莎狠狠瞪了彭璐一眼。 名为诺拉的女子眼中满是鄙夷,低声嘟囔了句,“南樾国的猪,”但却没大声说出来,“罢了,一个傻子,不足为患。” 虽然声音很小,但顾千雪却听见了,依旧装傻。 “两位户主大人,今天我的任务完成了,能不能……给我……解药?”彭璐小心翼翼道。 没错,即便彭璐入了依岚教,依旧被喂了慢性毒药,毒药很霸道,十二个时辰若不服用解药就会浑身疼痛,若再不服,疼痛便会越发加深,最后将人活活疼死。 丽莎冷哼一声,将一粒药碗扔在地上。 彭璐立刻冲了上去,趴在地上将药丸捡起来塞入口中。 顾千雪装成痴傻看向天空,心中忍不住哀叹——可笑的女人,即便关心则乱的被人坑害,却昧着良心残害自己国家的保护神,而最终呢?却被人称为猪,用药物控制。 可怜,又可恨! “如果两位户主没其他的事,我……我就先走了。”吃过了解药,彭璐声音平稳了些。 “走吧,记得明天准时,否则,别怪本户主不给你解药。”丽莎冷冷威胁道。 就这样,顾千雪跟随彭璐出老院子。 为何顾千雪这般有恃无恐?因为初烟一直在暗处保护。 有初烟在,顾千雪十分安心,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如此安心。 很快,两人又回到了那胡同。 “两……两位小姐,你们要求的,奴家都做完了,可以放奴家走了吗?”一晚上的惊吓,彭璐早已魂不守舍。 “走吧。”顾千雪道,“姚振,放人。” “是。”虽然心中有许多不解,姚振还是放了人。 就这样,彭璐拉着她真正的傻妹妹,跌跌撞撞的走了。 人影消失,初烟终于忍不住道,“郡主,难道就这么放她们走,那女人会不会向楚炎国人送信?” “不会。”顾千雪斩钉截铁道,“此人奴性极强,而且也没什么是非观,典型的小市民。这样的人追求的只是苟活,送信?呵,还真是高估她们了。” 初烟松了口气,“还好,奴婢以为郡主要心软。” 千雪冷冷撇了两人身影消失的方向,“心软也要分对象,如果对方没做伤天害理之事,便是错了也就原谅了。但她损人不利己,不仅坑害国家还害了我亲人,我不会放过。” 初烟和姚振依旧不放心。 待顾千雪回了青藤宅,姚振趁夜偷偷溜了出去,潜在彭璐家中进行见识,自是不说。 一晃,第二日。 城中发生最大之事,便是当今太子殿下到关东城,亲自处理赵元帅勾结敌国之案。 这一天几乎不分南北区,所有军民出来齐齐外出迎接,将整条主街围得水泄不通。 金黄色的太子车队威风凛凛,骑兵威武、步兵整齐,但任何宏大都无法改过太子本尊的风头。 太子穿着金丝软甲,骑着一匹棕色千里马,容貌绝色、气质卓绝,万里挑一的人物,引百姓们倾慕议论。 与热闹的关东城不同,青藤宅却是一片平静。 受伤的暗卫依旧在修养,轻伤的暗卫巡守,初烟外出采购以及打探消息,顾千雪则是一直窝在房中配置不知名的药物,一次次配置、一次次浅尝,随后再改进配方等等。 提着菜篮子的初烟归来,与巡逻暗卫交流信息,将菜篮子放下来到顾千雪的房间。 门没关,半开着,当初烟看见顾千雪正试药时,吓得冲了进来,“郡主,不要乱吃药!” 顾千雪笑得有些尴尬,“别紧张,我只是尝尝口感。” “……”初烟。 顾千雪放下药碗,将碗中药汤晃了晃,“该准备的,我都尽力准备了,但我毕竟未系统学过楚炎国毒术,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郡主一定会成功的。”初烟坚定道。 顾千雪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初烟,我的好姐妹。” 初烟一愣,略有精魄。 千雪起身,“菜和米买回来了吗,今天是我大展身手的好时机,走,厨房走着。” “是。”初烟赶忙跟随,准备打下手。 如今,青藤宅里,顾千雪是最大的头头,却也是厨子,因为除顾千雪外,没人会做饭。 初烟曾经试了一次,但菜色十分不理想,最后众人阻拦无效,顾千雪承揽了下厨的工作。 一晃,一日过去,入夜。 彭璐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确定没人后,这才溜了出来。 可惜,在转角处却见了最不想见的人——顾千雪和初烟。 彭璐是个贪生怕死的,受到威胁后几乎没有反抗便顺从了,于是,顾千雪就化名为彭珏,随彭璐一道去取药。 关东城大狱。 一路还算顺利,虽然之前约定的是只允许一人入内为赵元帅送“滋补身子”的药,但一个也是放,两个人也走,何况对方还给了不少银子,便放了行。 监狱十分压抑,与现代的监狱一般,没亲自进入之人绝对想象不到那绝望的气氛。 听见有脚步声,本死寂的监狱顿时沸腾起来,犯人们纷纷爬起来喊冤,一时间鬼哭狼嚎却如同地狱一般。 左拐右拐,终于到了最深处的一个牢房。 墙壁是坚硬厚实的青石砖,只有高丈余处有一个很小的气窗,因通风不甚良好加之周围照明用的火把不断消耗氧气,牢狱里令人窒息,何况气味本就不佳。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外公”,自穿越后就不断从赵氏口中听说“万能”的外公,听说可以成为最坚实后盾的外公。 在她的想象里,赵元帅是魁梧的壮汉、是顶天立地却又铁骨柔情的铮铮男儿,但真正见到时却发现,他也是一个老人。 721,依岚教3 721,依岚教3 虽然赵元帅未被用刑,但因在饮食上的苛待以及每日用药,整个人神情恍惚,魁梧的身体虚弱无力。 顾千雪狠狠低着头,用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杀了面前女子、杀了所有人的冲动。 那药她亲自尝试过,两剂下去她便被控制,但赵元帅却生生喝了半个月的时间,可见其意志力的坚强。 看管赵元帅的守卫是被重金收买,早已为了钱没有良心。 见到顾千雪一愣,问向彭璐,“彭姑娘,她是谁?” 彭璐紧张道,“她……她是我妹妹彭珏,她……她是个傻的,这几天也不知为何,缠着我一起来,我只能带来了。” 顾千雪依旧满脸傻笑,摇头晃脑的到处看,眼神散漫不像心智正常之人。 两个守卫便没多想,开了门进去,熟练地拉起赵元帅、扒开嘴,彭璐立刻上前,将碗中药物灌了下去。 因药物灌得太急太快,赵元帅被呛住,喷了出来。 顾千雪险些冲上去为其顺气,但情况不允许,咬牙忍了下来。 药被喷到一名守卫的身上,那守卫顿时大骂,紧接着想赵元帅身上狠狠踢去。 “别踢了!”彭璐鲜少出声制止,眼神不断飘向顾千雪,查看其神色,生怕被迁怒上身。 守卫哪肯?两人正闲着,便开始殴打起神志不清的赵元帅起来。 彭璐心惊胆寒,“药送到了,我们……走吧。”说着,头也不回地匆匆出去。 她很怕,因为她在名为高小寒的女子眼中发现杀气,她怕死。 顾千雪乖乖跟着彭璐出了去,但装傻的脸却带着僵硬。 待远远离开关东城大狱,顾千雪这才卸下装傻的伪装,却发现,因挣扎而浑身无力。 “小寒。”刚进入阴暗的胡同,初烟便从暗处走出,“大狱那边怎么样?” 顾千雪只紧紧闭着眼,脑海里满是赵元帅被灌药和殴打的场面。 “跟我来。”千雪缓缓睁开眼,月光下,双眼却如同深不可测的潭水,平静却隐含杀意。 一众人跟随顾千雪前行,一直走到小河边,停了脚。 周围无人。 初烟低声询问,“郡主?” 顾千雪冷冷撇了彭璐一眼,而后看向小河。 初烟立刻明了。 随后,眨眼之间,彭璐还来不及呼喊,便被溺死在河中,上半截身子在河沿,下半身飘在河中,就却好像溺水后挣扎爬上来,却不幸殒命一般。 “郡主,彭珏怎么处理?”初烟问。 “彭璐虽有苦衷,但罪有应得,彭珏无辜,只要不碍事便放了吧,最好远离关东城将她送走。”千雪道。 “是。”初烟接令。 顾千雪静静站在河边,从未想过自己这般残忍,年轻女子死在自己面前却也无法发泄怒火,脑海中不断出现赵元帅被殴打的场面以及鬼哭狼嚎的声音,“你们走吧,我想静一静。” “郡主……”姚振想劝说,却被初烟眼神制止,两人退到了暗处。 姚振继续暗中保护,初烟则是动身处理彭珏一事。 彭璐的家中。 傻姑娘彭珏趴在地上玩,见门开了就冲了过去,“姐姐,姐姐,姐姐,饿了,饿了。” 但等来的却不是彭璐,而是一脸冰霜的初烟。 “彭珏,你要感谢千雪郡主,她饶你一条性命。” 傻姑娘不懂,“……郡主?……性命?” 但下一瞬间,却被捏住了脖子,其力气之大,让傻姑娘难以呼吸,拼命挣扎。 “可惜,郡主饶你,我不饶你。”说完,只听咔蹦一声骨骼脆响,傻姑娘的颈骨被捏断,整个身子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夜深了,顾千雪蹲在河边,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着圈。 一行穿着黑衣,头部包裹头巾的人到处张望,当看到顾千雪时立刻停了脚步,跑了过来。 “彭珏?” 为首的女子将头巾打开,露出一张深眼高鼻的脸,是丽莎。 顾千雪回过头,歪着脖子,眼神迷茫地看着,看了几眼,又回过头开始玩泥巴起来。 丽莎上前,一把抓住顾千雪的衣领将其拎了起来,“彭珏,你姐姐呢?” 千雪装成反应迟缓,好一会才“恍然大悟”,而后伸手指向河边。 却见,映着弯月的小河静静流淌,虫鸣鸟啼,年轻女子的趴在河沿,已没了性命。 依岚教侍卫上前,将其翻过来查看,而后用浓浓的楚炎国口音道,“淹死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丽莎狠狠质问。 顾千雪道,“姐姐……姐姐脚滑……摔下去……不肯起来……” 哪里是不肯起来,明明就是死了。 丽莎气急败坏,松开千雪的衣领将其甩开,“南樾国猪,废物!” 顾千雪低下头,继续若无其事的玩泥巴。 侍卫上前,“户主,这可怎么办,明日的药谁来送?” 他们控制的南樾国人不多,胆子怕是又头脑蠢笨的更少。 当看到玩泥巴的少女时,丽莎眯着的眼中,射出阴险的目光,“面前,不争有一个?” 青藤宅。 姚振回来时,众人围了上去,“姚振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千雪郡主和初烟小姐呢?为什么你面色这么难看?” 姚振的脸色铁青,“郡主她……只身涉险,顶着彭珏的名字去了依岚教。”随后,将所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众人大惊。 “那可怎么办?若郡主有个什么不测,我们如何对主子交代?”左罡道。 骆雄道,“即便不是因为主子,我也不希望郡主被伤害。” 可以说,骆雄说出所有人的心声。 短短几天,顾千雪每日亲自为众人疗伤、换药,还在饮食上对众人细心照料,更是将他们当成朋友、家人,而非冰冷冷的上下级,众人感受到从未经历过的温暖。 此时便是舍命,他们也是心甘情愿。 “我们去将郡主救回来吧。”侯云天虽然有伤在身,但还是挣扎着起身,却被姚振摁了回去。 “不,这是郡主的命令,我们不能违背,”姚振道,“再者说,你们当务之急是养好伤,且不能冲动,否则便白费了郡主一番心血。” 722,依岚教4 722,依岚教4 众人感动,不语。 姚振叹了口气,“本来郡主的计划是依旧住在彭珏的住处,但彭璐的死怕是对依岚教打草惊蛇,依岚教不再信任,直接将郡主掳了回去,我们也只能在旁暗中保护了。” “原来如此。”众人答道,忧心忡忡。 “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伤情最重的吴飞道。 “对,”姚振回到,“你们三人依旧要养伤,我们连同初烟小姐编制成两班,倒替守着郡主暗中保护,切勿要保郡主安全。” “是。”伤情几乎痊愈的左罡和许光宣道。 青藤宅,开始密布安排起来。 同一时间,另一处。 顾千雪被领回了依岚教的秘密根据地,庆幸依岚教渗透不深,否则怕难以钻空。 丽莎将发生之事告诉一一告诉诺拉,“虽然彭璐死了,我们少个手臂,但却还有彭珏。以我看来,彭珏比彭璐更好控制,因为她是傻子。” 诺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彭珏,你过来。” 顾千雪装成不听话,最后被丽莎拽着衣襟拽了过来。 诺拉强忍着耐心,“你去过牢里吧?” 千雪迟疑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不解与迷茫。 “如果再让你去,你能不能找到位置?”诺拉又问。 顾千雪点了点头,“……能。”再次庆幸楚炎国人的容貌与南樾国截然不同,这几人不敢公然出现,否则若随身监视她,事情也是十分难办。 诺拉从包里掏出了一枚食指指甲盖大小的药丸,“把这个吃了。” 千雪心惊,她知道这便是彭璐口中所说的毒药,毒药十分霸道,十二个时辰不服压抑毒性的解药便会开始周身疼痛。“这个是……什么?” 诺拉的眸底闪过深思,“这是糖果,你不吃?” 千雪看出诺拉的怀疑,心一横,将那药丸抢下,塞入口中。“好苦,好苦,不吃……”刚要借机吐出,却被诺拉强硬塞回口中。 毒药吃了,诺拉和丽莎这才放下心来,“帕尔,把她带下去好好看管。” “是。”顾千雪就这么被侍卫带了下去,关入了柴房。 侍卫走了,柴房安静了下来,顾千雪蹲在地上玩杂草,却听见屋顶有响动。 不大一会,一束月光射入阴暗的柴房,随着光亮范围越来越大,紧接着有一人从屋顶跳了下来,是初烟。 “郡主,”初烟声音虽轻,但务必焦急,“郡主,刚刚我们要现身,您为何阻止?”就在诺拉拿出毒药丸时,初烟等人便要现身,顾千雪立刻扑过去抢食,正因为吃下了毒药,初烟等人才放弃了行动。 “不吃毒药他们不会对我放心,”顾千雪镇定道,“我服不服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安排交给你的任务,你且听好。” 紧接着,顾千雪便从容部署起来。 太子虽入城,但并未第一时间开审赵元帅一案,而是对关东城进行了协调和管理。 与其说是协调管理,还不如说,将赵家军的势力压到更小! 从前青藤宅处在南北区的分界线上,如今却完全划分到了北区,成为朝廷的管辖范围。 伴随着夜幕降临,人仰马翻的关东城终于平静了下来。 是夜,又到了送药的时间。 顾千雪把玩着丽莎递给她的食盒,手指塞在嘴里,一副垂涎的模样,“好吃……好吃……” 诺拉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傻子,”而后问向丽莎,“这真的行吗?她不会将食盒扔在半路吧?” 丽莎瞪了一脸傻样的顾千雪,“呵,如果她扔了食盒,就别想拿到解药,便是疼,也要生生疼死她。” 诺拉也阴险地笑了,“没错,这傻子如果真能送药,便说明有利用价值,用珍贵的解药养着也无妨;如果连送药这等小事都做不了,就死了算了。” 两人商量好,丽莎对顾千雪道,“彭珏,你还记得之前的叮嘱吗?” 顾千雪未第一时间回答,好像很认真的思索半晌,而后点了点头,“把这个送到……呃……监狱,然后再回来,吃好吃的。” 她口中的“好吃的”,实际上就是解药。 丽莎点头,“记住就好,去吧。”说着,对一旁的侍卫点头,侍卫将顾千雪送出了门。 夜,越发深了。 临近月末,那月牙无光,却衬得繁星点点。 顾千雪拎着食盒一蹦一跳的前行,还真犹如心智不全的少女,但当路过一个胡同时,却猛地一转,消失在阴影之中。 再次出现,面色沉静。 “初烟,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千雪道。 胡同拐角处,初烟早已等候多时。 “回郡主,奴婢准备好了。”说着,取出了一只小纸包。 纸包被包成了三角形,里面装着药粉。 千雪蹲在地上打开食盒,将药粉倒入药碗中,而后调匀。 药物准备好,便告别了初烟,顾千雪拎着食盒入了大狱。 因有人提前交代,千雪进入时未被阻止。 压抑的心情让她无法喘息,时间久了,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这压抑心情是监狱给她带来的,还是因亲人受害给她带来;是因为肉身的血缘关系,还是因为感动于一名对爱情忠贞、对残疾女儿溺爱的男人。 牢头看见是顾千雪来了,立刻招呼人开工。 此时的赵元帅虽然依旧神志不清,但实际上状况比之从前已好了些许,因前一日服的药便是顾千雪动了手脚之药,今日的药物依旧有改变,或者说从今以后的每一天,赵元帅服的药都不是毒药而是解药。 牢头和狱卒粗鲁地拉扯赵元帅,压制其反抗,再将药物粗鲁地将其灌下。 顾千雪干脆蹲在桌脚,用手指抠木头。 看似好像傻姑娘玩耍,实际上却用这种方式发泄愤怒。 顾千雪想杀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如今却有了杀人的欲望,因为某些人的死,却可以换来更多人的活! 因为狱卒们的粗暴,灌药速度很快,顾千雪很快便拿到了碗,抱着食盒逃也似的跑出监狱。 走在路上,当想到赵元帅被灌药时的情景时,只觉得咽部顶着个什么,除了大哭,却也想不到什么缓解的方法。 甚至,她真想让初烟等人直接劫狱算了。 但她不能这么做,为何监狱守备不算特别森严,为何狱卒如此容易被收买,这些绝对不是偶然! 723,依岚教5 723,依岚教5 在暗卫们的保护下,拿着空药碗食盒的顾千雪蹦蹦跳跳的回依岚教的秘密根据地。 丽莎和诺拉没想到这傻姑娘竟能顺利完成任务,虽然时间略有延迟,但还是放下心来。 而时间延迟的原因,除了前去监狱时的换药,归来时,也在空碗中做了手脚,以防丽莎发现换了药。 实际上,顾千雪多虑了,丽莎和诺拉也只是小小的户主,只有管理三十人以下的权力,根本触碰不到各种毒药的配方,根本发现不了几种配方的改变。 将药碗送了回去,拿了解药,被关入了柴房。 夜深人静,繁星点点。 柴房屋顶有了细碎响动,紧接着初烟跳了下来。 当看到顾千雪时,初烟生生一跳,“郡……抱歉,奴婢惊扰郡主了。” 正在打坐调息的顾千雪未第一时间回答,少顷,内力运转满一周天后,这才缓缓睁开眼,“初烟,你来看看,我内力调戏的方法如何,还有没有精进的捷径,存不存在某种窍门?” 初烟惊讶,“郡主要习武?” 顾千雪坚定地点了点头,“对,武功在这个世界太重要了!如果没有武功和权力,便几乎成为待宰羔羊一般。”想到赵元帅被牢头殴打,被狱卒压着灌药,心如刀割,“从前虽屡次决定习武,但却没真真正正感受到世界的残酷,如今已是不得不习,初烟,帮我。” 最后一句话,带着恳求的意味。 初烟见此,目光也沉静下来,“郡主,请将手递给奴婢。” 千雪伸出左手,初烟将指尖轻轻搁在其命门上,“郡主请施内力。” 顾千雪用了内力,却觉得脉搏处有一种很大的力气推她,初烟的指尖也明明轻点,她猜测是内力的对抗。 “郡主,可以了。”初烟道,“郡主,接下来也许会疼一些。” 话音刚落,千雪还未收内力,却觉得脉搏处炙热得刺痛,好似放置的不是初烟的指尖而是烙铁,皮肤被烫化了一般。 “好热……”咬着牙,却未挣脱。 少顷,初烟松开了手,“郡主,得罪了。” 顾千雪收回手臂,看向自己雪白的手腕,虽还有残痛,但却没有丝毫痕迹。 “奴婢第一次做的,是查看郡主如今的内力情况;第二次做的,是看郡主是否有习武的资质。”初烟道,而后细细解释,“郡主的内力虽不多,但却平稳,想来是与郡主自创呼吸内力法有关,而至于郡主的资质……”却迟疑着未说出来。 顾千雪笑笑,“初烟还真是不喜说谎之人,你说什么就说什么罢。” 初烟点头继续道,“郡主的根骨虽不算愚钝,但却也不是练武之才,加之起步已晚,即便勤加苦练,怕也成为不了高手。” 说顾千雪不失望,是假的。 “如果勤加苦练二十年,会有你现在的武功吗?” 初烟眉头紧紧皱了皱,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千雪了然,也未追问下去,“没关系,虽然遗憾,但武功对于我来说也并非必要之物,指点我的调息吧。” 初烟很仔细地观察顾千雪的脸色,见其确实没有怒意,这才放下心来,开始纠正顾千雪调息的不足之处起来。 夜越发深了,已是后半夜,便是而虫鸣也平息,天地间悄然无声。 柴房内的顾千雪却毫无睡意,苦练内力,初烟也在旁陪伴,一夜过去。 第二日,丽莎和诺拉前来,却发现顾千雪在睡。 “南樾国的猪!”诺拉毫不掩饰地咒骂,满是鄙夷。 丽莎也是瞧不起南樾国人的,“把她弄醒。” 侍卫上前,拎着顾千雪的衣服将其生生拎起。 顾千雪只觉眼皮千斤重,从前在现代,武侠小说经常说打坐调息后精神气爽,即便不睡觉都行,但她彻夜打坐的结果却是困得眼睛睁不开。 “你昨天没睡觉吗,为什么还睡?”丽莎讥讽地问。 被提着的顾千雪点了点头,“睡了……还想睡……在家……都这样……” “醒醒,起来干活。”丽莎嫌弃道。 原来是想抓个奴隶。 少顷,侍卫道,“户主,她睡着了。” 丽莎真想上前狠狠给顾千雪几个耳光,“算了,把她扔回去吧,真是个废物,猪!” 这样,顾千雪又被丢回了柴房。 顾千雪不是装睡,是真的睡着了,即便被人扔在地上也未发觉。 她怎么会知道,即便是停止调息,但一小撮内里依旧在从她丹田而出,顺着任督二脉周游全身,而后再次回到丹田,依次反复,所以疲惫困倦无比。 就这么,睡了整整一日! 第二天醒来时,饥肠辘辘,到处找饭吃。 丽莎原本是不想让她吃饭的,但其撒泼打滚说不吃饭就没力气出门,最后丽莎无奈,便让侍卫领着顾千雪去了厨房。 没想到的是,整整一大锅的饭,足够四个人的饭量,竟被顾千雪一人吃光。 吃饱了饭后,顾千雪也清醒了一些,拎着食盒高高兴兴的出门了。 待千雪离开,宅子内丽莎和诺拉开始商议起来。 “以后怎么办,难道一直养着这只猪?户长给的药量还有五日,五日之后我们离开关东城,这彭珏怎么办?是杀掉,还是带走?”丽莎问。 诺拉道,“杀。” 丽莎却不赞同,“咱们找一个靠谱的傀儡不容易,之前试了许多,消息险些泄出去,咱们也被迫搬了几次落脚处,杀了这只猪容易,但回头还能不能找到这么听话的猪了?” 诺拉沉思,半晌后点了点头,“好,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两人商量的内容,顾千雪不得而知,她拎着食盒蹦蹦跳跳地想关东城大狱而去,到胡同拐角处熟练地“消失”,改药,再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全程有暗卫在旁保护,确保其不被监视、不被跟踪。 关东城大狱,依旧是窒息的气息、难闻的气味以垂危的赵元帅。 但顾千雪却发现,趴在杂草上的赵元帅突然透过花白杂乱的头发,狠狠瞪了顾千雪一眼。 那眼神犹如鹰隼,致命且锐利,被其盯住竟好似被猎手选中一般。 724,天助我也1 724,天助我也1 因为这犀利的眼神,顾千雪手上的食盒险些脱手,好在最后握紧了。 傻笑着垂下眼,千雪的心情却好了许多,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愚蠢——如果赵元帅真是趋炎附势、中饱私囊之人,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有句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但如今,她却坚定了信心,赵元帅这个好人,她顾千雪定是要保了。 这一次,赵元帅依旧被粗鲁的灌药,但千雪却没有了前一日的恨意,只在心中暗暗低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赵元帅,你一定要挺住。 就在顾千雪以为一切顺利时,却听见门外有打斗声,紧接着有一伙受伤挂彩了的人冲了进来,看打扮竟是赵家军。 顾千雪大叫不好,心中暗暗祈祷赵家军可万不要冲动,否则赵元帅非但洗脱不了冤屈,还会将事情搞砸。 “元帅,我们来救您了。”说着,一群人噗通跪倒。 顾千雪赶忙藏在堆满牢房中堆满刑具的一角,光线昏暗,因火把光线集中,洒下大片阴影,也很好的隐藏了娇小的身躯。 “大胆,牢房重地,竟敢劫狱,你们无视王法吗?”牢头大喊,但声音也是颤抖着的。 暗处的顾千雪惊恐地看向牢狱里的赵元帅,冷汗从后背上流了下来。 如果赵元帅表现得清醒,那便真坏了她的大计!依岚教之人见毒药没了效果,搞不好会追查责任,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成功迫在眉睫,如果中途失败,她却不知下一次依岚教的迫害还会不会被她找到办法。 嘈杂的环境,赵元帅一双冷静锐利的眼却隐藏在散乱花白的头发之间,他趴在地上按兵不动,眼神却一直盯着暗处的顾千雪。 顾千雪不知用什么方法来传达她的意思,只能皱眉紧张的摇头,希望赵元帅装下去!一直要装傻! 而实际上,顾千雪心底是绝望的。 眼神示意有着单一性,最多也只能表达“是”或者“否”,再多、再复杂的信息,根本不能用单纯的眼神来交流,即便是某些特殊情况,也只是结合当时的场景进行按时。 但在这种毫无根据的前提下,如果赵元帅能猜到她想表达的信息,那才怪了。 然而,怪事却发生了,赵元帅低下头,装睡起来。 顾千雪一愣。 另一边,因为牢头的大喊,冲进来许多援兵,没一会便将前来解救的赵家军全部压制住,即便是如此,除了牢头重伤外,两名狱卒都死了。 一场劫狱就这么结束,顾千雪正犹豫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却发现赵元帅用眼神示意她另一个方向。 千雪一愣,却不知哪来的勇气,快速对赵元帅点了下头,迅速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顾千雪的目标是一扇门,中间却有不短的路程,便是个瞎子也能看见跑过一人。 却就在顾千雪闭着眼睛,抱着一个必死的决心冲过去的瞬间,赵元帅突然坐起来哈哈大笑起来,不仅大笑,还唱起了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赵元帅吸引,众人震惊又感慨——当初叱咤风云的任务,如今却这般疯疯癫癫。 赵元帅先唱了几句,随后仰天长啸,“出师未捷身先死!”喊完便开始打拳,不仅虎虎生威,还将那铁质栏杆踢得巨响。 也好在赵元帅这般牵扯视线,让顾千雪跑了出去。 直到冲出了大狱,顾千雪这才平静下来,想到之前的一幕,又想到赵元帅的嘶吼,眼泪止不住奔涌。 初烟从隐蔽处现身,“郡主,您怎么了?” 顾千雪笑了笑,抬起头,“没事,监狱光线太暗,外面光照太强,有些晃眼。” “……”初烟看了看天上的星光。 “监狱里发生了什么,你应该知晓吧。”顾千雪问。 初烟点头,“知道,赵家军此举实在不妥,怎么可以劫狱?如果劫狱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顾千雪拎着食盒向回走,“这也能说明一件事,关东城针对赵元帅的,有两伙人,这两伙人还未勾结。” “两伙人?”初烟不解。 “其一,便是依岚教,却不知依岚教受到何人指使,对赵元帅用毒,更不知他们要控制赵元帅做什么。其二,是赵家军,如果赵家军想反,也不会让赵元帅落了几日的牢狱之苦,想来赵元帅入狱之前定发话不允许赵家军搭救,但如今搭救只能说明有人背后谗言煽动,或者这些人根本不是赵元帅手下的赵家军。” “不是赵元帅手下的赵家军?”一时间信息太多,初烟竟无法完全理解。 顾千雪放缓了脚步,转过头,一双水眸清亮,“对,如果我没猜测,赵家军有内线!这些内线充当猪队友的角色,试图将赵元帅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猪队友?”初烟对千雪郡主时不时蹦出的诡异词汇惊讶,但结合前后语境,也可以理解。 顾千雪长叹一口气,“慢慢来吧,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毕竟也仅仅三日。” 初烟道,“郡主,您如何脱身?难道就这么一直在依岚教吗?若他们对您不利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千雪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便不再开口言语。 初烟幽幽叹了口气,再次用轻功回到了暗处,暗暗保护。 依岚教根据地。 顾千雪归来。 入了房子,丽莎焦急问道,“今日大狱发生了什么吗?” 千雪摇头晃脑,“发生……发生?发生了什么?” 诺拉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丽莎也是强忍着耐心,“是不是有很多人去劫狱?就是冲进去杀人?” 顾千雪眨了眨眼,好半晌才“恍然大悟”,“是的,是的,好多人冲进来,也没人和我玩,好无聊,我就走啦。” 诺拉和丽莎相视一望,点了点头。 她们已接到了信息,赵家军劫狱被制止,而比这个更令她们振奋的是,赵元帅疯了,彻底疯了。 也就是说,药效起作用了。 “你做的很好,回去吧。”丽莎掏出一粒解药,递给了顾千雪。 顾千雪拿着解药把玩起来。 诺拉忍无可忍,“南樾国的猪,傻子,快把解药吃了,不然一会就毒发了。” 顾千雪眨了眨眼,最后还是乖乖地吃了下去。 回了柴房,顾千雪将指尖放在鼻下,细细的闻了起来。 725,天助我也2 725,天助我也2 初烟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到来时没见到千雪郡主练功的样子,却在吃指头玩。 “郡主,您……”初烟面色一白,后背竟惊出了一身汗。 顾千雪抬起头,视线冷静明亮,“你以为,我也被毒傻了?” “……是奴婢的错,请郡主恕罪。”初烟道。 顾千雪将舔了下左手小指的指尖,“我在推测解药的配方,我每一天只有十次机会。”说着,将十根手指的指尖对向初烟。 初烟恍然大悟,她还记得今日依岚教人给千雪郡主解药时的情景,郡主把玩了好久才吃,原本她以为是郡主装傻,如今才知,郡主是留了一些解药在指甲里,以便慢慢琢磨配方。 却见,顾千雪左手的指甲已被舔得干干净净,右手指甲则是黑黑的,好像抠了泥土。 郡主好心机! 初烟内心暗暗钦佩,“不知郡主可否猜测出解药配方。” 顾千雪细细闻了右手指尖,好半晌才慢慢回答,“主要配方已心中有数,但关键的几味药却怎么也想不到。不过……这样已足以,如果我没意料错,我猜出的解药已可以保命,虽然活得痛苦些。” 说着,不再理会初烟,继续研究解药起来。 她先是将指尖放在鼻下嗅着,而后细忖半晌,再将手指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能帮我找到纸笔吗?”顾千雪突然问。 “是,请郡主稍等。”初烟回应后,便用轻功离开宅院。 顾千雪想到依岚教几名侍卫也是有武功的,却依旧感觉不到初烟的存在,可想而知初烟武功的高深,可惜……她却无法拥有了。 认命地叹了口气,便收敛了思绪,继续钻研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当初烟再次归来时,顾千雪已将十根手指舔得干干净净。 接了纸笔便开始写起了方子。 初烟静静看着顾千雪的背影,心中明了——难怪清高的主子会喜欢千雪郡主,其确实有令人叹服的一面,不论是实力还是城府,但最重要的一身正气。即便郡主多次坦诚自己是真小人,但初烟却坚定认为,千雪郡主是君子无误。 “所有配方,家中都能找到,”顾千雪开始为其讲解,“前些日子我摆弄药物,特意一一告诉你名称以及用法,却没想到今日能用上。制作蜜丸的方法,你可会?” 初烟赶忙认真回道,“回郡主,奴婢可以试试。” “好,辛苦了。”将配方递给了初烟,初烟便离开。 见初烟走了,顾千雪松了口气,开始打坐调息起来。 第二日,依旧是睡了一天。 第二天夜晚,顾千雪开始砸门起来。 侍卫将柴房的门打开,冰冷冷道,“今日不用送药,你在柴房继续呆着吧。” 顾千雪一愣,不用送药?是什么意思! 是赵元帅被转移走,还是赵元帅有了意外? 越想心越惊,开始撒泼滚打起来,“不嘛,不嘛,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玩!”紧接着,疯了似得在院子里乱闯,一会将水打翻,一会将院子里的花盆推翻,再一会跑到厨房,将碗砸了个稀巴烂。 “放肆!”诺拉冲了出来,却见到顾千雪在砸碗,“你是瞎子吗?快阻止她!”随着侍卫叫到。 几名侍卫这才恍然大悟地冲了上去,但对方人虽多,顾千雪却无比敏捷,一边躲闪,一边继续将整个院子弄得人仰马翻。 “打,给我狠狠的打!”诺拉大喊。 几名侍卫接了命令,立刻操起木棍,向顾千雪身上招呼来了。 什么叫疯子?真正的疯子不怕痛,即便疼得嗷嗷叫,但破坏力却更强了。 当顾千雪浑身是伤的被“打服”时,整个院子依旧破烂不堪。 房顶之上,姚振恨得咬牙切齿,几次想冲上去,却都被初烟狠狠拦住。“相信我,这一切都在郡主的掌控之中。” “难道郡主想的意思就是挨打?”姚振浑身肌肉紧绷,恨不得冲下去将这几个楚炎国人都杀了。 “嗯,”初烟若有所思的点头,“虽然暂时还不知郡主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你相信我,郡主的城府远超你的想象。” 最终,姚振被说服,狠狠闭了眼,不忍再看。 遍体鳞伤的顾千雪被扔入柴房,便开始打坐调息起来。 诺拉暴跳如雷,“丽莎,这种傻子、这种猪,为何不杀?你看看她将这里弄的,还有碗筷,我们费了好大事才买回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要杀了她!” 丽莎将其堪堪拉住,“诺拉你冷静,之前我们杀的南樾国人还少吗?这群南樾国人贪得无厌,险些将我们暴露!” “难道咱们就继续折腾?”诺拉怒吼。 丽莎思忖,而后道,“放她走吧。” 诺拉一愣,“放她走?” 丽莎点头,“对,她这两日送药后能回来,说明还能听懂人话。我们将她放走,交代她每日领药的时间便好了,毕竟,若不服用解药,她就会全身剧痛而死。” “如果她向官府告密怎么办?”诺拉问。 丽莎挑眉,“我们买通了一些官府的人,难道银子白花?再者说,傻子的话,有几人会信?” 终于,诺拉被说服。 一炷香的时间,顾千雪被塞了一粒解药,交代了每日取解药的时间,便被扔出了后门。 不远处的街巷拐角,初烟强忍着冲出去接千雪郡主的冲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其拖着伤体一步步的走过来。 顾千雪离老远便发现了初烟的行踪,不仅因为初烟刻意留下的线索,还有原因,便是曾经听初烟讲过苏家暗卫的培训过程。 “郡主!” 当顾千雪离开依岚教据点时,身子徒然扑向地面,被冲过来的初烟接住。 “郡主,您没事吧?”姚振也是无比心疼,做暗卫十几年,却第一次如此拼命的贵人。 因为被初烟触碰到了痛处,千雪疼得倒吸气,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郡主,我们回家,还是去彭珏的住处。”初烟问道。 “回家。”千雪道。 姚振忍不住问,“依岚教人会不会发现郡主消失?” 顾千雪咬牙站了起来,“不会,首先一个傻子即便是跑出家玩耍,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其思想没有逻辑。再者说,难道你没发现,楚炎国人因为容貌的问题而不方便外出吗?也正是如此,才有我钻空子的余地。” 姚振看见顾千雪晶亮锐利的眸子,却突然想起初烟的话——一切尽在郡主掌握之中。 726,天助我也3 726,天助我也3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体会到毒发的痛苦。 丽莎的解药,千雪并未当场吃下,而是捏在手中,而诺拉对其十分反感,不耐烦地让侍卫将其赶走。 而初烟和姚振将顾千雪接入青藤宅后不久,便开始毒发。 那种痛苦,难以用语言描述。 期初周身酸痛,与感冒症状相似,但一盏茶的时间后,疼痛开始加剧,好似有一根根的钢针,刺穿了皮肤扎向骨骼。 这也仅仅是开始,随后的疼痛更是令顾千雪疼得冷汗淋漓,在地上打滚。 与这疼痛相比,刚刚挨打的痛,几乎成了挠痒痒一般。 初烟急得满脸涨红,“郡主,奴婢求求您,吃解药吧!” 趴在床上的顾千雪却摇了摇头,声音无比虚弱,“不……我要……感受下……毒发……的……”程度两字还未说出,再一次疼痛来袭,打滚起来。 所有人都围在窗外,担忧地看向房间内打滚的顾千雪,包括受重伤的暗卫,恨不得这毒是中在自己身上。 众人受伤,妙手回春的郡主可为他们医治,但当郡主中毒,他们却是束手无策。 一种无力感和自责感,席卷全身。 顾千雪被疼晕过去,而初烟立刻按照其之前的交代,取出银针,扎入人中、少冲、百会、合谷、内关、十宣,六大穴位。 瞬间,千雪再次清醒,依旧是接受痛彻心扉的痛苦。 “解……药,”顾千雪咬牙挤出了两个字,“你配……的……”艰难地补充了。 初烟恍然大悟,郡主是在以身试药! 赶忙取出配制的药丸,颤抖的塞入顾千雪口中。 疼痛继续,顾千雪咬牙坚持自己不昏迷,努力体会自制解药在体内作用和变化。 因为服用了解药,疼痛缓解,但却依旧疼痛。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整个床铺都被顾千雪的冷汗浸透,房内的初烟以及方面守着的暗卫们鸦雀无声,紧张地盯着顾千雪,如果可以代替,怕许多人愿代替其疼痛。 又过了半个时辰,算上之前的一个时辰,换成现代的时间,已是三个小时。 一般西药的作用时间是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半个小时开始便开会药效,而药效的高潮在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 顾千雪未研究过中药,便以双倍衡量,这三个小时已是药效的顶峰。 “初烟,”因为疼痛减轻,顾千雪终于可以连续说出话来,“将依岚教的药,切一半给我。” “是!”初烟不敢怠慢,赶忙切了药,将一半药丸塞入千雪口中。 那药火辣辣的进入喉咙,随着好似燃烧了食道和喂,几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身上疼痛明显减轻,甚至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顾千雪将面色大骇,这种情况难道是……加了类似吗、啡类的药物? 最好不要是此类药物,如果如此,此毒怕是终身难解。 初烟噗通跪下,“郡主,奴婢有一事相求。” 千雪一愣,“何事?” 初烟抬起眼,冰眸早已蓄了泪,“求郡主别在以伤害自己的方式解救别人了,好吗?” “呃?”这个请求竟将顾千雪问懵了。 初烟苦笑,“上一次救主子时也是,您为了调制什么水杨酸,将自己的眼睛弄坏,虽然您不说,但奴婢却发现郡主眨眼次数增多。这一次也是如此,奴婢实在不想见郡主受伤!” 顾千雪了然,眼睛一事,她一直努力掩饰,没想到被初烟发现。 没错,她的眼睛受伤了,眼角膜被轻微腐蚀,除了视力略有下降外,还患了干眼症。 而为了应对,她改变了自己食谱,开始偏向富含维生素A类的食物,还经常热敷双眼,以加快血液循环,希望以年轻为资本自行恢复。 如今看来,效果微乎甚微。 “好,我尽量。”甜甜一笑。 屋外的暗卫也知晓千雪郡主为救主子的命儿冒着失明风险制作水杨酸扑热息痛之事,心中对其别样佩服,这是他们第一次佩服一名没有武功的弱女子。 千雪郡主虽无武功,但魄力和勇气,却比许多高手更甚。 “初烟,我答应你了,你总要站起来了吧,”千雪笑着歪头问,“我想喝一些热水,最好是红糖水。” “郡主请稍等,奴婢去去就来。”说着,从地上站起。 “等等,我后悔了,”千雪又到,伸出纤纤玉指,一指门外一群暗卫,“红糖水你们来熬,再烧些热水,初烟帮我沐浴上药吧。” “是。”暗卫们齐声道,随后四散忙开了。 顾千雪见初烟面色依旧自责悲痛,扬起了笑脸逗乐,“初烟你看我的脸,是不是没伤口?我给你说,那顿揍是必须挨的,不挨揍不能松懈他们的提防,也能更好的诠释一个傻子所为,但我却一直保护脸,所以我的脸还是完好无损的,快说,我是不是很机智?” “……”初烟无语,最终叹了口气,“郡主机智。” “初烟小姐姐,你这么严肃可不好,笑一笑十年少,你知不知道你的笑容很美?”看过去,却发现初烟的面色依旧不冷不热。 无奈,顾千雪耸耸肩,“算了,不笑就不笑吧,冷美人也很吸引目光,”语调突然一转,没了嬉笑,变得严肃,“昨夜赵元帅险些被劫狱,今日换了守卫,你可知,青藤街这里归谁管?”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初烟嗤之以鼻,“郡主您猜。” “啊?我哪猜得到!”千雪摊手。 “林明栋。”初烟道。 顾千雪更是一头雾水,“林明栋,是谁?”她伸手挠了挠头,“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开始忘事情了?” 初烟无可奈何,心道自家不长心的郡主,伤成这样还有心思开玩笑,“郡主可能是忘了,这房子,正是林明栋卖给我们。” “府尹的小舅子?”千雪惊叫,脑海中出现那个绿豆眼的胖官员。 “没错。”初烟道。 顾千雪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大腿竟然抱对了。” “大腿?”初烟不解。 顾千雪的嬉笑的面容收敛,面孔淡笑不打眼底,“对,快帮我沐浴,而后去关东城最好的酒楼买好酒好菜,本郡主要宴请林明栋,林大人。” 727,天助我也4 727,天助我也4 虽然初烟惊讶,但跟随这千雪郡主经历风风雨雨,早已对其十分折服。 这种折服虽比不上对自己的主子凌霄子,却也是排在第二的位置,若没有这折服,几个时辰前也不会将姚振拦住。 接到了命令,初烟便迅速安排人手去买酒菜,再派一人去买新家什和精致餐具,初烟则是帮助伤痕累累的顾千雪沐浴、上药、换衣、易容,自是不说。 也不知是房产老客户的面子,还是林明栋嗅到了好处,这绿豆眼的胖官员接到邀请后便屁颠颠地跑了来。 “几日不见,姑娘们可好啊,”林明栋端着官架,趾高气昂道。 初烟接受过刺客的培训,演技十分好,一反之前淡漠的模样,满面笑容,“大人好,今日大人能光临寒舍,是小女子们的荣幸,更是令这陋宅蓬荜生辉。” 顾千雪也道,“是呀是呀,大人是我们姐妹的大恩人,如果没有大人,我们都不知道在哪里落脚呢。” 林明栋新官上任,但城里百姓对他却不冷不热。 关东城的百姓一直在赵家军管理下井井有条,有其将便有其兵,赵元帅刚正不阿,不仅整个赵家军,便是全城百姓都带着一股子正气! 加之,官府对赵家军不断欺压,对百姓不断剥削,尤其是这林明栋狐假虎威,百姓们对其恨之入骨、嗤之以鼻,哪能客客气气地对他说话。 整个关东城对林明栋客气的百姓,绝不超过二十个,其中最客气还主动送银子的,怕就是顾千雪等人了。 是以,林明栋十分喜欢这姐妹俩,当然,更喜欢姐妹俩的银子。 “你们姐妹被仇家追杀甚是可怜,本官自然要助你们一臂之力,方才……这个这个……方才能名垂千古。” “……”众人无语,书读得少不可耻,但肚子里没墨水却硬要装出墨水,那才可耻! 顾千雪却道,“所以说,大人是好人,我们要请大人吃饭呀。” “小妹妹客气了。”林明栋说得客气,实际上却丝毫不客气,直接大步如了正厅。 林明栋为何如此肥胖?因为贪吃,而且他刚入院子便闻到了一股子香味,连官腔都不想打,欲直入主题——吃吃吃。 正厅中央一张圆桌,新买的桌子外加精致的餐具,将佳肴更是衬托得美味可口。 “别客气,别客气,来来来。”二话不说,自己先入席夹了一大块猪头肉塞入口中。 众人对其鄙夷,顾千雪却笑眯眯地跑到桌旁作陪。 “大人这么帮我们,我们无以为报,我突然想起娘临终前给了我传家宝。” 却见林明栋塞满的嘴,油亮亮的腮停滞,“传家宝?”眼睛放了金光。 顾千雪点了点头,随后从衣领中掏出一条挂脖子上的红绳,而后将其摘下,却见,红绳最前端挂着一只珠子,是一枚色泽雅致雪白浑圆的珍珠。 林明栋一下子就看上了,绿豆眼里发出贪婪的目光。 实际上,这珠子是一串,顾千雪之所以取出其中一只,是怕太过招摇,适得其反。 顾千雪将珠子递给林明栋,俏皮地眨了眨眼,“这个珠子送给大人,但大人能不能答应小女子一件事呢?” 林明栋早被主子闪瞎了眼,“能,能,本官只手遮天,无所不能。”几乎是将珠子抢了过去。 周围众人无比鄙夷,顾千雪眼底却闪过锐利冷静,“大人,您也看见了,我们将所有家底都买房子,虽然手上还有三两银子,也不能坐吃山空啊,您帮我们的镖师找个工作好不?” “找工作?”林明栋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这个没问题,小妹妹真是懂事,这过日子啊,就得有出有进,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本官身份,不过他们想找什么工作?”顿了下,道,“那就继续做镖师吧,也算是老本行,本官辖区之内,正好有几个镖局。” 顾千雪摇头,“大人,不做镖师行吗?做镖师的走南闯北,会不会碰见仇家先不说,他们走了,我和姐姐怎么办?没保护我们,有坏人来怎么办?” 林明栋也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但除了镖师,还有什么工作呢?该不会让她他们去做店小二吧?” 千雪微微眯眼,浓密的睫毛间,眸子诡异闪烁,“他们有些拳脚功夫,身子骨也好,如果能谋一份官差就更好了。” 林明栋恍然大悟,“没错,没错,去衙门吧,府尹大人是本官的姐夫,只要本官出马……那个那个,本官的姐姐出马,姐夫肯定同意。” 此时的顾千雪却如同逗鸡,撒一点粮食而后向后退一步,慢慢地诱敌前行,进入陷阱。“但,如果镖师们离家太远,我和姐姐也没有安全感,会害怕的。” 这问题还真难住林明栋了,他本就脑容量不大,“那怎么办?” 没人知晓千雪郡主打的是什么注意,皆静观其变。 “大人,监狱里可需要狱卒?”顾千雪终于缓缓说出她的阴谋计划,甜甜的声音却如同美丽的湖面之下,满是暗桩。“关东城大狱离家里最近,如果我和姐姐有什么需要,跑过去喊一声就可,镖师们也能照顾到家里。” 林明栋面色大变,而后摇了摇手,“小妹妹,本官和你说个掏心窝子的话,你们在本官这里买房子、还请本官吃饭,本官不想害你,那关东城大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前几天还死了不少人呢。” 千雪知晓,其指的是赵家军劫狱,却依旧装成吃惊的样子,“死人?怎么死人的?” “赵家军劫狱,把看守赵元帅的狱卒都是杀了,现在可没人愿意做狱卒。”林明栋甚至连菜都不吃了,压低了声音道。 顾千雪装成恍然大悟,“如果没人愿意做狱卒,大牢会不会给更多的薪俸啊?” “看管赵元帅的狱卒薪俸还真不少,但确实是危险,那可是用命换钱!”林明栋鲜少的好心肠,摇了摇手,“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死了可彻底没了,小妹妹你可要听本官的话。” 顾千雪怎会听? “问题是,我们急需钱啊,”顾千雪无辜地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而后叹了口气,“不过大人说得也是,既然那样,还是将这珠子卖掉吧。”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珍珠。 728,天助我也5 728,天助我也5 林明栋见顾千雪将那贵重的珍珠又拽了回去,心那个疼呦,比扯他的肉还疼? “哎呦呦,小妹妹说得对,本官才回过味儿来,现在吃饭都成问题了还考虑什么安全不安全,再者说了,镖师们一看就绝技在身,没问题的!没问题的!”林明栋一双绿豆眼一直盯着珍珠,“小妹妹你放心,大狱中最赚钱的就是看管赵元帅的狱卒,今日本官定然好好打点,让你们尽快上任。” 说着,伸手就要抢那珠子。 胖官员胳膊又粗又短,怎与手脚灵敏的顾千雪相比。 “大人真是太好了,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如果我们家镖师真的拿到美差,不仅这传家宝送给大人,以后好处也不会少的。”顾千雪笑眯眯道。 林明栋便是再蠢,也发现自己被威胁了,将那绿豆眼眯得更小,“小小年纪就会威胁人,这可不好。” 千雪继续无辜地眨眼睛,“威胁?什么威胁啊?大人的话小寒听不懂呢。如果镖师们有薪俸,传家宝定是要孝敬大人,但如果没薪俸,就要卖掉珠子过日子,否则岂不是让我们饿死?” 林明栋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叹气道,“罢了罢了,本官堂堂男子汉,又岂和你这小丫头斗气,就这么定了。”说着,就起身,“今日不早了,本官就不留,快快回去帮你打点,也好早一日拿上薪俸。”实际上是眼馋那珍珠,想着早一日办成,早一日拿珍珠。 顾千雪笑吟吟地捏着珍珠,“姐姐,咱们将菜肴给大人打包吧,大人为我们家的事劳心,连饭都没吃好。”实际上,这些菜被胖官员碰过,她也不想再要了。 林明栋眉开眼笑,“小妹妹真懂事。”拿一点是一点。 于是,众人上前将饭菜打包,更是送胖官员火急火燎地跑了。 待林明栋离开,顾千雪这才跌坐下来,露出痛苦的表情。 “郡主,难道那毒又发作了?”初烟焦急问道。 顾千雪笑着摇头,“哪那么容易毒发?是身上的伤口疼罢了,这些楚炎国人,下手还真狠。” 一群暗卫恨得咬牙切齿,只要郡主一声令下,他们便要去将贼人大卸八块。 姚振却依旧处在惊喜之中,“郡主之神机妙算,属下算是彻底服了!短短几日,我们不仅在关东城落了脚,摸清对赵元帅下毒之人的身份,更打入大狱内部贴身保护元帅,不瞒郡主,除了我们主子,属下最服的便是郡主您了。” 顾千雪摇了摇手,“太夸张了,我哪有什么神机妙算,都是走好运罢了,何况,我们还没真正摸清依岚教人的身份,更未真正进入大狱。虽然林明栋承诺,但事情没落地,便不算成功。”话音突然一顿,语调一转,“却不知,苏公子怎样了,身体好了一些吗。” 众人想到主子和郡主在一起男才女貌的美好景象,也都心情澎湃,恨不得立刻将赵元帅一事解决,主子和郡主也快快成婚。 随后,又有人出去买了饭菜,毕竟顾千雪浑身是伤,无法下厨,众人美美的吃了一顿。 虽不言语,却都很高兴,仿佛见到曙光一般。 夜晚来临。 顾千雪打坐调息了两周天,而后下了床,走到桌旁。 将桌灯点燃,掏出纸张,继续研究起药物的配方起来。 第二日。 顾千雪刚起床不久,刚想打坐调息,就听门外有砸门声。 有人开门,竟发现是林明栋。 “办妥了,办妥了!”人还没进来林明栋就扯着嗓子大喊,将众人都弄愣。 顾千雪眯眼,翻身下床,迎了上去,“大人好厉害,小寒崇拜大人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将那“官差”之事办妥,心中也激动起来。 “有好茶吗?最好再来点茶点,”林明栋吆喝起来,“小寒妹妹你可不知道,这肥差炙手可热,抢的人多了,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劲,给我姐夫买了一块极品好砚,姐夫才同意的,哎呀呀。”表情夸张。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美差?面临着随时劫狱、随时会死,哪来的美差?不用想也知道,林明栋肯定是用一副帮姐夫解决大难题的姿态推荐他们职位。 看穿却未说穿。 顾千雪道,“大人太厉害了,大人破费了。” “这个……”林明栋搓手指。 顾千雪也没吊他胃口,直接将珍珠递了过去。 这可把林明栋乐坏了,“哎呀,小寒妹妹你太客气了,反正择日不如撞日,大狱那里还需要三个人,一个牢头两个狱卒,三个肥差都给你们了,你们能出三个人吗?” “能,正好。”顾千雪道,“姚振,你来做牢头,左罡、许光宣,你们两人来做狱卒。” 千雪心中冷笑,经过劫狱事件,怕再没有人愿意看管赵元帅了吧,白日里的狱卒还算安全,赵家军便是再不要命,也不会大白天的来劫狱,夜晚的狱卒就很危险,而之前那三个空缺定是晚班的狱卒。 有了空缺便得调去人手,狱卒们叫苦不堪,这时候林明栋说有推荐之人,府尹怕乐死了,搞不好那砚台不是林明栋给府尹买的,却恰恰是府尹送林明栋的吧。 不得不说,顾千雪猜对了。 姚振等人也没拖拉,直接收拾一下,便跟着林明栋前去官府办理入职手续。 入官职是需要户口籍贯的,暗卫们自然没有,顾千雪便承诺给林明栋一半的薪俸做担保费,由林明栋担保其入职。 总的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 待姚振等人走了,初烟忍不住露出欢悦,“郡主,太好了,事情进展一切顺利,相信赵元帅一定可以含冤得雪!” 顾千雪却静静站在院子里,看向青砖墙的监狱,“希望如此吧。”话虽如此,为何她心中却惶惶不安。 “初烟,帮我弄热水,我要沐浴。”顾千雪突然道。 初烟一愣,“郡主,您身上的药昨日刚敷上,今日不能沐浴。” 千雪眸子闪了下,笑容诡异,“沐浴,洗的正是身上的药。”见初烟不懂,她解释一句,“伤要治,却不能全治,否则到依岚教怕是要露馅,毕竟一个举目无亲的傻子,没人会给她治伤,不是吗?” 729,天助我也6 729,天助我也6 沐浴是享受,但此时顾千雪的沐浴却遭罪。 本开始结痂的伤口,因为药物的消失和温水的浸泡,再次开裂,清透的温水中甚至有了血丝的迹象。 初烟用帕子小心为其擦拭着伤口上的药物,小心翼翼,好似触碰的不是皮肤而是气泡一般。 顾千雪笑道,“初烟,你杀人时也这么轻手轻脚?” “……”初烟无语,这个时候郡主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顾千雪身上明伤不多,多的却是没有明天伤口的内伤。 顾千雪也是怕死的,早就想好了对策,治内伤而不治外伤,至于前一日上药,也是为了防止感染。 如今没了感染的危险,她便对伤口直接忽略不计了。 穿好了衣服,重新易容,顾千雪便回了房间打坐调息,苦练内力。 下午时分。 姚振等人归来。 初烟将众人迎了进来,等在正厅,顾千雪也姗姗到来。 “入职手续办好了吗,何时开始当值?”千雪问。 姚振答,“回郡主,今夜便开始当值,我们三人专门夜值。” 顾千雪笑了,“正合我意,”顿了下,“如果我没料错,很快便会有人来收买你们的。” 收买是注定,但没人想到这般急。 “那个药,中途不能断,依岚教会用尽一切办法继续收买,搞不好今夜便继续送药。”因为对药效的了解,顾千雪十分肯定。 姚振问,“属下都听郡主吩咐。” 千雪点头,“他们收买,你们就让他们收买,表现得贪财好色一些,无论是金钱还是美女,照单全收!”伸手对三人隔空一点。 “……”暗卫们。 顾千雪笑道,“记住,水至清则无鱼,既要作戏,便要给对方下手的机会,万万被表现得一身正气。” 众暗卫从前也只是保护,哪接受过这样的任务,十分尴尬,却也接了命令。 随后,顾千雪又针对大狱中的情况交代了些许,却听门外有人砸门。 千雪莞尔一笑,“看,说曹操,曹操到。会有人请你们吃酒的。切记,尽量多喝却也不能喝醉,喝到了量后就装醉;有银子就拿,有女人就睡,万不要客气。” “……”姚振等人尴尬。 “我不方便露面,你们加油吧。”说着,带着初烟回了房间。 果然,来了几人,穿着官服,而砸门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明栋。 却见林明栋一反之前的官架,无比“和蔼可亲”,加之肥胖的身材,满脸堆笑得犹如吉祥物一般,“哎呀,姚老弟、左老弟、许老弟,今日闲来无事,有周大人宴请,咱们吃酒去。” 姚振等人立刻“受宠若惊”,“真的吗?这怎么好意思?各位能看得起小人,小人真是荣幸。”随后,一路客气,便出了青藤宅。 吵嚷的人群离开,宅子恢复了宁静,窗前的顾千雪笑着收回了目光,走到桌前。 初烟迟疑道,“郡主,姚振他们……会不会……?” “疑人不用,”顾千雪回答得坚定,“你是担心他们喝多了将我们的事泄露吧?”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药盒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药丸。 这药丸正是依岚教的解药,因为顾千雪自己配置了一些药,所以每天都能省下半粒解药,两天便剩下一枚。 初烟道,“是,他们与奴婢不同,经受的训练多是潜伏,很少有近身任务,所以奴婢担心。” 顾千雪用刀子小心翼翼割下一小块解药,闻了闻,再将自己配制的药丸拿起闻了闻,仔细对比差别,“无论是否经受训练,不都是从零开始,这次就当他们新身份的开始罢,即便是露陷又能怎样,咱们就直接劫狱,逃之夭夭。” “……”初烟无语,但随即却又笑道,“如果奴婢从前的教头像郡主就好了。” “别拍马屁,咱们要开工了。”顾千雪笑道,抽出了纸,“我现在再开一份药方,你帮我抓药,今天晚上再试试药性。” “……”初烟无比心疼,但最终,还是听话的去抓药了。 平静的午后,满室药香。 一直持续到傍晚。 姚振等人三醉醺醺地归来。 顾千雪放下手中正在搓制的蜜丸,“走,我们去看看。” 姚振等人是被扶着入大门的,对方还一再叮嘱他们回去喝茶醒醒酒,一会就要当值,之后才转身离开。 当青藤宅的大门关上瞬间,姚振等人立刻精神抖擞,哪有半分醉酒的模样? 顾千雪和初烟两人迎了上去,千雪笑着指三人,“看吧,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而实践才是良师。” “郡主您说的是。”初烟道。 众人回了正厅。 “情况如何,金钱美女,他们到底用了什么?”千雪的眼神带着打趣。 姚振等人脸腾的一下红了,不仅因酒醉,还有便是窘迫。“回郡主,他们……都用了。” “你们全接了?”千雪问。 “不不不,我们只拿了钱,”三人赶忙表明清白,“因为晚上还要当值,所以便婉拒了酒女。” 顾千雪了然点了点头,神色却一反之前的戏弄,沉声问道。“说吧,他们如何收买你们,收买的内容又是什么。” 于是,姚振等人便将下午酒席中发生的一切一一描述。 入夜。 姚振等人正式到大狱当差,而顾千雪也重新装成傻姑娘彭珏,蹦蹦跳跳的跑去拿解药。 衣服依旧是脏兮兮地带着隐隐异味,蜡黄的脸满是污垢。 关于衣服上的异味,顾千雪用了好大的心思,用了醋、酒,还有一些馊水,也只有这种难闻的味道才能掩盖身上的药香。 当顾千雪入了依岚教落脚地,丽莎刚走过来,就被顾千雪身上的味道熏得干呕。 “彭珏,你今天到底去哪了?”丽莎捂着鼻子,离她老远。 顾千雪眨了眨眼,摇头晃脑,“去……去……去找小白玩……” “小白是谁?”丽莎立刻有了警觉,因怕傻姑娘将他们的事说出去,若有必要,杀了那小白也是应当的。 “小白……小白是只猪……”顾千雪笑道,“昨天晚上,我……一直和小白睡……呢。” 730,天助我也7 730,天助我也7 如果说小白是一个猪的话,就说明彭珏昨夜是在猪圈中睡的。 丽莎更是连连做呕,诺拉直接咒骂出来,“南樾国的猪,也只配睡在猪圈。” 顾千雪傻笑着,“好吃的那?我要好吃的。”指的是解药。 丽莎忍着吐意,“今天有任务,完成任务后才有解药。” 顾千雪“哦”了一声,“好。”十分痛快。 丽莎不愿与猪圈中的傻子接触,让侍卫将食盒递过去,侍卫也是不情不愿地递,好像在躲瘟神一般。 顾千雪就拿着食盒高高兴兴地离开,去了关东城大狱。 大狱中,里里外外的狱卒都被收买,看见傻姑娘便顺利放行,而顾千雪身上的馊味也引起不少反感,大家都是努力离她远远的。 进入了关押赵元帅的牢房,却见姚振等人穿着狱卒的衣服,有模有样的执行公务。 姚振上前,压低了声音,“郡主放心,此处除了我们,没有外人。” 顾千雪点头,“依旧要谨慎。” “是。”三人接令。 随后,除了姚振在旁,左罡和许光宣两人则是把手在两个入口处。 顾千雪拎着食盒,在铁栏杆前蹲下,“赵元帅,我知道您现在是清醒的,我也知道您不信任我,您看看这个。”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去。 靠墙躺着装睡的赵元帅却未第一时间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顾千雪叹了口气,道,“赵元帅难道忘了,那一日赵家军前来劫狱时,是元帅的帮助我才能顺利逃出大狱,若没有元帅,我怕是在劫难逃。既然元帅当初是相信我的,今日为何不再给我一个机会?” 终于,这句话将赵元帅说服。 赵元帅睁开眼,花白肮脏又散乱的头发下,一双眼锐利得犹如锋利匕首一般。 他先是冷眼审视顾千雪和姚振,而后视线慢慢转移到顾千雪手中之物,当看到那东西时,猛地一惊,而后翻身坐起,快步赶了过来。 魁梧的身子却无比矫捷,哪有之前虚弱衰败的模样。 他将顾千雪手中的令牌抢了下面,这令牌是代表身份的,由皇家专门发下,使用一种皇家秘术,很难被仿制,而且做工极其复杂,有多处防伪措施。 所以说,无论任何人若丢了自己的令牌,都相当于犯了大罪! 却见,那黑钢鎏金的令牌上面铁画银钩地雕刻几个大字——千雪郡令。 前面是封好,后面是品阶等级。 “千雪……”赵元帅惊恐地抬起眼,便是那锐利如隼,也是无比动容,“你是顾千雪?” 顾千雪笑着点了点头,“外公,我们好久不见了。” 一时间,赵元帅难以接受一般,这惊喜来得太过突然。 赵元帅的呼吸乱了,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但稍后,却冷静下来,“千雪,关东城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你若听外公的,便速速离开!皇上不会对你父如何,你好好保护你母亲。” 千雪心中感慨,也许只有血浓于水的亲情,第一时间才不会顾及自己的安危,而为家人着想。 “外公且放心,应该做什么、需要做什么、要如何做,千雪都知晓。”镇定道。 赵元帅叹息摇头,“你一个女娃,才十五岁,你怎么能懂皇家这种腌臜事?听外公的,这里不是你能来的,你快走吧。” “那您呢?”顾千雪却问。 赵元帅再次深深叹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无论发生什么,我赵远征都无愧皇家、无愧天下、无愧我自己的良心!” 顾千雪噗嗤一笑,“就是因为你的愚忠,所以才会落到这种田地,外公你且记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们可以无愧天下、可以对人纯善,但我们不能当好人。” “你……这些都是谁教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赵元帅如何能接受? 顾千雪收敛了笑容,面容冷静淡漠,“我知道外公您的想法,但正是因为您的‘问心无愧’,所以给人攻击的机会;正是因为您的‘息事宁人’,所以软弱好欺。您那无愧的皇家正在做什么,您知道吗?自从母亲偶然瘦身,楚炎国的血统尽显,外公怕是很久没见过母亲了吧,我可以像您保证,她比您这辈子见过的女人,都美。” 毫无夸张,说的是实话。 赵元帅愣住。 顾千雪继续道,“皇上看上了母亲,险些将我们母女硬留在皇宫。知道为何没留住吗?因为他还在顾忌您,而若您没了,软弱的父亲能保住母亲?呵。” 一系列爆炸性的信息,超出赵元帅的想象。 在赵元帅的印象里,女儿还是痴痴傻傻,身材圆圆滚滚,日日写信将喜怒哀乐及时告诉他,却不知……竟变化如此。 “是……真的吗?”赵元帅的声音颤抖。 身为男子的他更知晓,作为男人的皇上之占有欲。 全国最美的女子,是皇家的;全国最罕有的珍宝,也是皇家的,这是定律。 顾千雪继续道,“外公以为,舍了自己的性命才能保护母亲,实际上正好相反!您倒了,母亲也就真正没了靠山,成了待宰羔羊!” 赵元帅沉默。 顾千雪道,“再者说,难道您就愿意这般含冤?您是铮铮男儿,怎么还学会女子那套逆来顺受了?”赤裸裸的讽刺。 赵元帅却未生气,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千雪,你还小,事情真的没你想的那般简单。” 千雪嗤笑,“只要是发生了,便简单,不知外公您听过一句话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而后,声音顿了一下,“外公一次次说起关东城很复杂,说的是不是有两股势力并存?” 赵元帅一愣,吃惊地看向面前毫不出众、身材瘦小的少女。 顾千雪笑吟吟地将药碗递了过去,“外公先将解药喝了吧,您应该也发现,最近心智清醒了许多,而为何会如此,您应该能猜到。”如果不是猜到,也不会在劫狱时,帮助顾千雪逃走。 赵元帅的眼神多了欣慰,伸手接过药碗,一仰而尽。 顾千雪道,“那么,现在便来说说两股势力罢,第一股,便是我所潜入的依岚教,更是毒害外公的势力,对吧?” 731,天助我也8 731,天助我也8 赵元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年仅十五岁的外孙女,竟能知晓依岚教之事。 不过却突然想起外孙女装成痴傻的模样送药,想来,是只身涉险,潜入依岚教为救自己吧。 不知第多少次叹息,却红了眼圈。 “与其说是依岚教,还不如说是冥教,我在依岚教落脚地看到了壁画上的神像,与冥教秘籍上的神像相同。”顾千雪的声音顿了下,想问赵氏亲生母亲一事,但还是忍住了。 时间有限,首先要解决最迫在眉睫的。 “外公,我认为冥教此时的潜入绝非偶然,定是有人收买指使。”顾千雪道。 赵元帅点了点头,“没错。” 顾千雪继续道,“依岚教背后主使虽还不得而知,但却能确定,这是第一股势力。第二股势力,是在赵家军中,如果我推测得没错,赵家军劫狱便是第二股势力所为,他们定通过风声得知您心智不清,企图劫狱来彻底落下您的罪名,但却被狱卒所扰,也正是因为劫狱失败,可以确定第一股势力和第二股势力还未勾结。” 赵元帅吃惊,“千雪,你在关东城多久了?” “六日。”千雪答道。 赵元帅脸上的惊讶无以伦比,“短短六日,你已查清这么多线索?” 千雪道,“外公不要惊讶,只是侥幸罢了。”随后,便将前前后后发生之事都说了出来。 赵元帅的面色却越发欣慰,虽然看似都是碰巧,但却也如同一个个机会摆在面前,与实力之人能把握,没实力之人,只怕会白白流失机会而束手无策。 “有你在,我也放心了。”赵元帅由衷道。 顾千雪忍无可忍地咆哮,“我真是受不了您,外公您的脑子是不是被这迂腐的文化腐蚀了?您在,我和母亲都好,您不在,我们依靠谁?靠顾庆泽?顾庆泽有什么出息,难道您还不知道?皇上给顾庆泽些压力,顾庆泽怕就将母亲交出去了,即便不交,他又如何与皇上对抗?联合群臣弹劾皇上吗?您想当甩手掌柜,一死了之,夸我几句就把烂摊子扔给我,我就是个女子,拿什么对抗皇上?好,外公你尽可以死,如果您死了,我便造反!妈的,炮弹机关枪,就不信整不死那狗娘养的,惹了本小姐,不让他做皇帝了!” 顾千雪的跑咆哮声不小,把姚振等人吓坏了,不仅因其大逆不道的话语,更害怕其引来其他狱卒。 左罡和许光宣吓得走出老远,查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好在,夜深人静,这些腐败的狱卒早就找地方偷懒打瞌睡,没人注意到。 赵元帅哈哈大笑,“不愧是我赵远征的外孙,果然流着赵家人的血,够血性,”而后话音一转,“与你相比,作为外公的我却惭愧,竟没有魄力。你说的对,我倒了,无论是偌澜还是你,都没了靠山。为了你们,我不能倒。” 顾千雪点头,“对,您这样想正确!” 赵元帅的眼光钦佩,“关于关东城一事,你可有什么打算?” 顾千雪道,“两方势力,我都要埋入眼线!如今大狱中有了姚振等人,我手上还有四人,三男一女可供调遣,其中一人重伤无法行动,还有两人也有伤,不过在没有可用人手的前提下,怕是要他们带伤上阵,我要这两人打入赵家军内部,外公可有办法?” 赵元帅道,“有,你且去找驻守南城门的一个校尉,名叫孔青昊,暗号上半句是:关东城、城关东;下半句是:城外黄花别样红。对好了暗号,你想做什么,他便会帮你。” “驻守南城门的校尉?”千雪惊讶,脑海中竟出现一个皮肤黝黑的校尉形象,那是他们刚到关东城时,第一个接触的人,儿正是因为那校尉的阻拦,才给了林明栋机会。 赵元帅道,“没错,孔青昊原本不是校尉,但我有预感关东城要大变,便与他商议演了场戏,他佯装犯事,我将他几次贬职,最后成为一名守卫城门的小校尉,以此隐藏实力。” 顾千雪惊讶,“也就是说,对于此劫,您早有准备?” 赵元帅笑着点了点头。 千雪有种被耍感觉,“既然如此,您刚刚为何又说不反抗,要去死?真是……耍我很好玩吗?” 赵元帅哈哈大笑,“所以我说,千雪你还太年轻,聪明有余、经验不足。实力是要隐藏,退路确实要留,但这退路却不一定会使用!若前来搭救我之人是可用之才,自要全身而退;但若前来之人没有胜算,在明知失败的前提下,我为何还要搭进去许多无辜性命,将赵家军毁于一旦呢?” 被说顾千雪,便是那三名暗卫,也都吃惊起来。 赵元帅继续道,“赵家军,听起来铜墙铁壁,实际上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上有父母、下有儿女。若有生计,定带着他们搏一场,但若只有死路一条,我赵远征愿自己去死。待我死后,赵家军被编入其他队伍,好好活着,岂不是更好?” 千雪只觉胸口遏制不住的澎湃和感动,“外公,刚刚是我无知,顶撞了您,千雪错了。” 赵元帅将手伸出铁栏杆,摸了摸顾千雪的额头,“好孩子,虽然你的变化令我吃惊,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偌澜是个有福气的人,竟有你这样的女儿,我很欣慰。” 赵元帅悲壮的情绪感染了顾千雪,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外公,我想问的问题还有很多,包括母亲嫁妆中的秘籍,包括母亲的血统以及外婆的身份,但今日却没有时间了,明日这个时间我再来时,您一定要给我讲个明白。” 赵元帅点了点头,“好孩子,你放心吧,只要你问,外公都会告诉你。” 得到了许诺,顾千雪便拿装着空碗的食盒,出了监狱。 当出监狱时,却发现,天空中的繁星逐渐少了,弯弯的月亮却越来越大了起来。 过了拐角,进入大狱看守无法发现的角度,初烟从暗处跳出,“郡主,您心情很好?” 顾千雪勾起唇,伸手指了下天空,“初烟,你看那是什么?” 初烟不解,“郡主指的是天空?” 千雪笑道,“守得云开见月明,不是吗?” 732,布局1 732,布局1 顺利回到依岚教的落脚地,拿了解药,在诺拉和丽莎的冷嘲热讽中,顾千雪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左拐右拐地去彭家呆了一会,再回青藤宅。 已是夜深,但沐浴换衣,打坐休息。 第二日,在大狱当值的姚振等人归来,顾千也为吴飞等人换药。 见郡主面色喜悦,侯云天忍不住道,“郡主,您今日很高兴,是不是有喜事?” 千雪点了点头,一边为伤员换药,一边将今日发生之事讲给众人听。 众人听候吃惊钦佩,心中对未谋面的南樾国英雄人物赵元帅无比崇拜。 “不愧是振国元帅!是我们所有人的标榜。”骆雄由衷道。 “有件事,我需要你们两人帮忙,”顾千雪指名道姓,“骆雄、侯云天。” 两人站起身就要跪,被顾千雪拽住。 “郡主万不要说什么帮忙不帮忙,郡主尽管吩咐,属下定然听令。”两人道。 千雪点头,“你们两人还有伤在身,按理说应继续修养,但现在我实在没什么人手,只能委屈你们带伤上阵。就如我刚刚所说,不仅大狱中要插入人手,赵家军那里也要插入,吴飞的伤太重不能行动,便只能拜托你们二人。” 两人赶忙道,“是,郡主!” 顾千雪继续道,“随后我会让初烟前去与孔校尉接头,我不方便出面,你们两人入了军营后便直接住在军营,除非有打探到消息,便要一直住在其中,甚至可以效仿外公的做法,对外说你们两人脱离我,以撇开干系。” 两人道,“一切都听郡主安排。” 千雪感慨,“我要谢谢你们,更要谢谢苏公子,如果没有你们,我真是束手无策了。”不知为何,提到苏凌霄,顾千雪便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心中空落落的。 想着想着,顾千雪突然问了过去,“你们觉得,我和苏公子相配吗?” “……”众人一愣,不是问题多刁钻,是因为话题转得太快,一瞬间众人没反应过来。而后赶忙齐齐道,“十分相配,金童玉女。”“天上一对,地上一双。”“独一无二。”啪啦啪啦开始夸奖起来。 顾千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那你们觉得,我喜欢苏公子吗?”问这句话时,她心中是忐忑的。 虽然在一颗歪脖树上吊死的是傻X,但她也不是朝三暮四之人。 或者说,她会回心转意,却需要时间。在此之前,她要装成喜欢苏凌霄,只希望苏凌霄看不出来罢了。 俗话说,做贼心虚,说的便是此时的顾千雪。 苏凌霄在她身边时,她还心安一些,而苏凌霄不在她身边时,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众人再次一愣,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郡主和主子自然是……两情相悦了。”有人试探着说了。 顾千雪一下子松了口气,“是啊是啊,没错。”说着,赶忙换了个话题,对初烟进行交代了起来。 初烟带着骆雄和侯云天离开,吴飞却犹犹豫豫。 “郡主,属下没用。”吴飞道。 顾千雪笑了下,“是觉得受伤了,所以没用?” 吴飞低头不语。 “伤还会好,后面的任务还很多。”顾千雪道。 吴飞惊喜地抬头,“真的?” 千雪站起身来,“放心,你们几个,我一个不会放过,你且好生养着,待你能用轻功时,便是你出使任务的时候了。”交代完,便出了屋子。 阳光明媚,顾千雪站在院子里好一会,端详大狱青石砖墙面许久,这才缓缓收回目光,回了房子,继续钻研武功和药物起来。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初烟找到了孔校尉,孔校尉做梦都没想到当日拦截满是伤员的马车、深夜跑来探查的宅子,竟是援兵! 也终于知晓,少女如成功大肆买药除了医治侍卫外,还有便是医治赵元帅,心中的激动难以自已,却也生生后怕,感慨还好未搜到什么,否则,岂不是坏了大事? 如果因为他的失误而害了元帅,便是自杀一万次,也无法弥补错误。 不过好在,少女机灵。 初烟归来,轻轻敲了敲门,而后便静静等在房门外。 正在打坐调息的顾千雪将内力运转归回丹田后,这才缓缓睁开眼,“进来。” 初烟入内。 “事情都办妥了?进展得是否顺利。”顾千雪问。 初烟道,“回郡主,事情进展一切顺利,我们的人已顶替了两名外招新兵进入兵营,按照郡主的吩咐,与孔校尉拉开了距离,更是按照郡主的吩咐,预支了一部分薪俸,去赌场赌钱了。” 顾千雪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得好,想打入敌人内部,首先要给人可乘之机,或赌或毒或好美色,必要沾上些许。” 初烟道,“是。” 顾千雪却一把拉住初烟的手,“初烟快来试试我的内力。” 初烟一愣,但还是将手指放在了顾千雪的手腕上,“郡主,可以发力了。” 千雪收敛了嬉笑,面色骤然沉静,而后开始运转内力。 初烟感受到后,吃了一惊,“短短几日,为何郡主内力有如此突飞猛进?” 顾千雪重新笑眯眯的,反手拉住初烟,将其引到了房间里,“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好,奴婢可以发毒誓……” 还没等初烟说完,顾千雪道,“别,别发什么毒誓。之所以不让你说出去,倒不是我藏私,而是毕竟这药效未经过临床试验,我自己冒风险吃吃就好,不能坑害别人。” “知道了,郡主。”初烟道,但也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何种灵丹妙药,竟能增强功力?” 顾千雪跳出一个小瓶,打开后,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冰片以及须归的味道,“算不上灵丹妙药,只能算是个辅助类药物吧。无论是何种运动,效果多少全靠血液含氧量以及心脏的收缩能力,换句话说,就是正常人体在接受一些兴奋剂后会发挥出远超技机能的效果,内力本身就好比一个兴奋剂,通过加速血液循环和扩张血管、增加血液含氧量来跳得更高、跑得更快、看得更远。这几天我就不断在想,既然功用相同,为何不能将药物和内力,同时进行呢?于是,就有了这个药。” 733,布局2 733,布局2 慢慢的,初烟便听出端倪,也知晓为何千雪郡主让她保密了。 “郡主,这药太危险,”初烟焦急道,“您还记得之前奴婢测试您的武学天赋吗?那项测试实际上就是探知您身体的承受能力,每个人身体的承受能力与生俱来,若无视承受能力而盲目练武,怕会五脏崩裂而死!” 顾千雪点头,“放心,我知道。” 不仅在南樾国练武如此,在现代也是如此。 同样是运动,正常人摔伤很少直接造成骨折,但运动员却容易骨折! 并非运动员身体素质不如普通人,而是人体肌肉强度可以练习,但骨骼却不能!当肌肉强度超过了骨骼的承受范围,骨骼便变得比薯片还脆,碰之则断。 南樾国的武功,也是如此。 “初烟你放心吧,我虽不是练武奇才,但也说明我不能承受太多的内力和强度,而如今即便有药物的辅助,我武功还是很弱,远远达不到身体承受上限,”顾千雪安慰道,“使用药物最怕贪得无厌,我不会如此的。” 初烟也放下心来。 入夜,顾千雪再次行动了起来。 还上满是臭味的衣服,跑到依岚教落脚地去取药,随后再蹦蹦跳跳地去了大狱,只不过,暗处的初烟也拿了一只食盒。 两人汇合,两个食盒也变成了一个。 今夜的大狱,与其说是灌药,还不如说是祖孙两人聊天。 却见,赵元帅的牢房内,放了两道小菜和一碗白花花的米饭。 千雪催促道,“外公你快吃,不然一会来人可就糟了。” 而赵元帅却笑眯眯、美滋滋地盯着地上的想到才,鹤发童颜,满脸的幸福。“这是外孙女亲手为我做的,舍不得吃,我再多看会。” “……”顾千雪无语,“算我求您了行不?快吃吧,如果您喜欢,以后我日日都做给您。” “真的?”平日里铮铮男儿的赵元帅,此时却如同老顽童一般惊喜。 “……真的。”顾千雪肯定地点头。 “好,那外公就开始吃了。”赵元帅这才拿起筷子,风卷缠云起来。 没一会,两碗菜和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甚至没一粒米残留。 “外公,难道他们依旧在饮食上苛待您?”顾千雪惊恐地问。 在一旁的姚振急了,“郡主冤枉,昨日老爷子还吃了酱猪头肉。” “……”千雪。 赵元帅哈哈一笑,“千雪放心吧,你的这些部下对我很好,但外面佳肴再丰盛,却不如家人亲手烹制的粗茶淡饭,你可记得,以后每天晚上都要给外公送你亲手炒的菜,否则我就不吃饭了。” “……”千雪有种捅了马蜂窝的感觉,“好吧,我尽量,只要时间允许,我定然送饭。”话音顿了半晌,还是耐不住好奇,“外公,可以给我讲讲外婆的事吗?她到底是不是楚炎国人,为何会有冥教的秘籍,而外婆到底在何处?” 闻此,赵元帅长叹一口气,“好,给你讲,外公给你讲。” 老顽童的感觉不再,当回忆起痛苦的往事时,赵元帅竟如同瞬间苍老了五岁。 “你猜测得没错,你外婆不仅是楚炎国人、与冥教有关系,当年更是冥教的圣女。” 顾千雪吃惊,圣女? “冥教的制度为两主四护法,两主为教主与圣女,四护法便是东南西北四护法。其中,教主之位世袭,而圣女则是在整个楚炎国选拔容貌绝佳、资质过人的女子,教主可以娶圣女为妻,也可以不娶圣女为妻,但圣女一生却只能有教主一人。若教主需要,圣女更是要为教主生子以继承下一届教主之位。” 顾千雪吃惊得很,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也能和什么神教扯上关系。 给她印象最深的,就是武侠小说里的日月神教,也就是明教,张无忌、周芷若等等。 而她这个也是冥教,同音不同字,全名叫噬魂幽冥教,但比明教更可怕的却是种种奇毒。 这个世界,真够玄幻的! 赵元帅继续道,“冥教圣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有权力却没有幸福,澜枝被选为圣女时,也幻想过与教主两情相悦,但那教主却另娶他人。教主夫人生性善妒,即便知晓澜枝对她毫无威胁,依旧从中挑拨,更装成小产而陷害澜枝。教主一怒之下,毁了澜枝的容貌,更毒瞎她双眼,扔下悬崖自生自灭,碰巧被除外打猎的我碰见,救了下来。” 千雪笑了,“英雄救美,最经典的桥段。” 赵元帅叹了口气,“实际上,她的真名是图兰朵,我为他改了南樾国的名字叫澜枝。虽然她被毁容,但我依旧愿保护她、呵护她,澜枝也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份,而因为澜枝的容貌尽毁,外人也看不出她的国籍。” 顾千雪狠狠倒吸了一口气,因为毁容而看不出容貌,绝非仅仅几道伤口这么简单,伤残程度必然可怕。 一方面心疼外婆澜枝,另一方面却钦佩赵元帅。 男人是视觉动物,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最喜欢女人的脸,说什么喜欢内在美,都是在没有被外界诱惑的前提下。 赵元帅可以喜欢一名毁容的女子,足可以看出,他是最后百分之一的男子。 “因为毁容而不被人发现身份和国籍,虽然不幸却也万幸,如今外婆在何处?母亲又为何变成这个样子?”千雪追问。 赵元帅再次叹了口气,“事情还要从三十几年前说起,虽然我喜欢澜枝,但家中已有女眷,澜枝是以妾室的身份在赵家。” 顾千雪吃惊的张大嘴。 “澜枝不介意,说只要我对她好,给她一个容身之处便可,”赵元帅面露内疚,“随后,澜枝有孕,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无论是我还是赵家,极为重视。但不巧,就在澜枝准备分娩的前几日,楚炎国大举入侵,当时我还不是元帅只是将军,只能随父帅出征,但回来时,却得知,孩子死了……澜枝走了……” “死了?”千雪惊道,“若孩子死了,母亲又是怎么回事?” “是的,原本我也以为孩子死了,但随后惊喜的发现孩子复活了。” 734,布局3 734,布局3 随后,赵元帅将当初发生之事原原本本描述给顾千雪。 原来,澜枝分娩的当晚发生了难产,赵元帅虽没有正妻但是却有赵老夫人塞入房的几个通房妾室,加之赵老夫人本就不喜欢身份不明还毁了容的澜枝,可想而知那一夜是多么惊魂动魄。 因为妇幼院,顾千雪和不少稳婆打了交道,更知道需要大宅门里的腌臜事。 例如,主母用银子收买稳婆,要了分娩妾室的命,或要了孩子的命,更或者既不要孩子的命也不要妾室的命,却让妾室这辈子再怀不了孩子。 这些,稳婆都能做到。 真的是难产吗?孩子真的是自然夭折吗? 其中定有故事。 顾千雪再次猜测,澜枝经受了非人折磨而生下孩子,却发现孩子死了。心理阴影再次尽显,永不相信男人,便一走了之。 随后,本窒息休克的孩子奇迹般复活,却因为缺氧过多、窒息时间过久而造成了不可逆的脑损伤,也就是脑瘫。 脑瘫是指,从出生后一个月内脑发育尚未成熟阶段,由于非进行性脑损伤所致的以姿势各运动功能障碍为主的综合征。是小儿时期常见的中枢神经障碍综合征,病变部位在脑,累及四肢,常伴有智力缺陷、癫痫、行为异常、精神障碍及视、听觉、语言障碍等症状。 产子的妾室走了,孩子是个心智不全的,赵老夫人更是拼命向赵元帅房内塞女人。 最后赵元帅忍无可忍,将所有女子赶出家门,更发誓终身不娶,只守着女儿。 因为此事,赵老夫人险些气死,但这又能怪谁呢? 顾千雪认为,如果赵老夫人没从中动手脚,赵氏健健康康的出声,澜枝安安分分地做妾,也许事情也不会变得如此。 也只能说,赵老夫人咎由自取罢了。 赵元帅对澜枝内疚,派人四处寻找却毫无消息,因为日日思念,便将女儿取名为找偌澜,以怀念心爱女子。 最终,心爱女子未找到,赵元帅将全部的爱倾注在爱女身上,也有了如今骄纵的赵氏。 顾千雪深深叹息。 人都说故事曲折,但比小说更曲折的,却是人生。 随着赵元帅描述的结束,众人陷入沉思之中。 无人说话,空气中隐隐流转一种悲痛。 好半晌,千雪道,“外公也别太悲哀了,也许这就是命运,再者说,母亲如今十分幸福,不是吗?” 赵元帅也强颜欢笑,眼神欣慰,“没错,因为有你,偌澜很幸福。” 顾千雪觉得还是换一个话题罢,否则被这话题压得喘不过气来,“外公,如今太子入城几日,却依旧不提审您,您认为其中会不会有诈?” “太子来者非善,”赵元帅道,“如果我没猜测,他不提审,便在争权!最近几日,他定是将关东城上上下下的官员换了个遍,换成自己的人吧。” 千雪钦佩,“外公连这个都能猜到?” 赵元帅道,“多活了几年罢。” 顾千雪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想——太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以太子等人步步为营的性格,接受关东城一案会不会根本就是太子的预谋?如果真如同赵元帅所料,太子欲拿下关东城的有什么阴谋? 一个又一个问题困扰,就连再次回忆太子的音容笑貌,都觉得带着一股子诡异。 二皇子的神秘与太子比起来不值一提。 最难的并非是隐藏身份,而是既要隐藏身份,又要伪装另一种身份行所需之事。 第二种,便是太子。 出了大狱,虽然装成傻姑娘一般的疯疯癫癫,但顾千雪心头却沉沉的。 她抬头看向逐渐大起来的明月,心事重重。 慢悠悠的过了拐角,超出监狱守卫的视线,千雪渐渐收敛了伪装的微笑。 初烟上前,问道,“郡主,您为何面色这般难看?” “没什么,我们走吧。”顾千雪道。 她在担心什么?她在担心一个人。 皇上多疑自私,太子诡计多端,二皇子身份成谜,他呢?厉王呢? 从前认为厉王冰冷可怕,强大得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但如今却认为,所有人当众,最可怜的便是厉王,最无助的也是厉王。 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厉王与应家大小姐有了婚约,想来应家定会支持厉王的吧。 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本以为布满暗桩的日子会平静些许,却没想到,第二天赵元帅便被太子提审。 好在,顾千雪曾经多次提醒赵元帅要装疯卖傻,除了不签招供书,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闹。 万幸的是,太子没用刑。 是夜。 顾千雪到依岚教落脚地取药,却意外看见一个人。 ——梁贞! 对于梁贞,顾千雪实在太熟悉了,其是太子的心腹,每一次在皇宫外与太子见面,梁贞都在一旁,便是化成灰,顾千雪也认识。 虽然曾幻想过一切,但真正发生时,顾千雪却依旧紧张得浑身发抖。 “这人是谁?”梁贞穿着一身暗色袍子,皮肤黝黑,眼睛不大却异常锋利。 那目光如同刀子,狠狠射向顾千雪。 千雪依旧摇头晃脑的傻笑,已不变应万变。 “她是我们的奴隶,”诺拉道,“虽然是个傻的,却很可靠。” “也就是说,为赵元帅送药的,都是她?”梁贞看向顾千雪的视线多了沉思。 千雪心惊,她仅仅知晓赵元帅被提审,却不知提审的结果如何,难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难道赵元帅露馅了?想到这,顾千雪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只见她摇头晃脑地走到梁贞面前,歪着头,一只手指伸入口中。 她对自己的伪装水平十分自信,加之身上脏兮兮满是异味,便是梁贞,也忍不住后退一步。 “我不是……他们的……奴隶。” 一席话,震惊了所有人。 “哦?”梁贞冷冷地撇了丽莎和诺拉一眼,“那你是什么身份?” 千雪嘻嘻地笑了起来,“我是南樾国的猪,我是南樾国的猪,她们经常这么说,啦啦啦,我是南樾国的猪。” 735,布局4 735,布局4 饶是合作关系,饶是梁贞和这个傻姑娘不熟,但听说“南樾国的猪”,依旧不爽得很。 此时已超越了利益,而上升道了国家荣誉。 “闭嘴!”丽莎气急败坏的大叫,“彭珏,你给我闭嘴!” 顾千雪安静下来,脏兮兮的小脸眨着晶莹的大眼,懵懂道,“诶……?不是吗?你和你,不是经常说我是南樾国的猪吗?”说着,伸手指了一下丽莎,又指了诺拉。 做贼心虚,两人立刻涨红了脸。“你胡说!” “诶?”顾千雪表现得十分迷茫。 从两人的表现,梁贞已看出了真相。 他冷哼一声,“二位最好还是放尊重些,楚炎国小民穷,也就一些蛊毒能拿得出手,何来的自信?” 丽莎和诺拉狠狠瞪了顾千雪一眼,但也知对方只是个傻子,“梁大人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我们可是你们请来的,真以为我们楚炎国上杆子管你们的破事?” 梁贞冷笑,“如果不是黄金万两,你们教主会派人来?还不是贪财。”说完,也不等丽莎反驳,就倒,“罢了罢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权当误会,在下也不再追究,但愿今后再别发生这样不愉快之事。” 在众人争吵时,顾千雪在做什么? 她跑到了桌角,蹲着用指甲抠桌角玩。 梁贞冷冷看了一眼顾千雪一眼,突然拔出剑,向顾千雪的背后刺来。 顾千雪感觉到身后一股杀气,正在犹豫要不要闪开。 经过几日的苦练,她有能力躲开这一击,但如果躲开便前功尽弃!这些人看出她是假傻,也会重新为赵元帅喂药。 想着,她狠狠地闭上眼,口中咬好牙,准备迎接疼痛。 但令人吃惊之事发生了,丽莎冲了上来,掏出流星锤猛地一甩,将梁贞的剑尖弹开。 顾千雪的心,一下子又落回了肚子里。 同样松一口气的还有潜伏在屋顶的初烟,刚刚她的挣扎比顾千雪更甚。 她看出顾千雪准备迎这一击,如果她凭空出现,只怕坏了其大事!但若不出现保护,如果千雪郡主受了伤或者殒命,她却不知如何向主子交代。 梁贞见对方护着傻子,便也放弃,“这傻子知道太多秘密,留不得。” 丽莎却道,“你都说她是傻子,怎么,你连傻子都不放过,以后是不是也要杀了我们?” 梁贞怒了,“丽莎户主,你们这种毫无诚意的态度,还如何合作?” 丽莎冷笑道,“合作?刚刚不是还说我们国小民穷吗?” 诺拉早就看不惯顾千雪,掏出飞镖便向顾千雪身上射去,“一个傻子而已,杀了就是。” 却再次被丽莎的流星锤弹开,“我说不杀就不杀。” “你?”诺拉怒道。 “罢了,就顺着丽莎户主的意吧,”梁贞眼神中满是讥讽,“若没其他事,在下便走了。”说着,便站了起来。 丽莎道,“梁大人慢走,不送。”依旧带着怒气。 梁贞在随从的陪伴下,向大门而去,但突然站住了脚,“还有一事,主子说,你们做得很好,回头重重有赏。”说完,再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贞走后,诺拉和丽莎便吵了起来。 “丽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看不出那南樾国的猪的嚣张吗?” 丽莎道,“你最好注意一些言行,如果不是你一口一个南樾国的猪,彭珏能说这句话?” 诺拉暴跳如雷,“你还敢提她?如果不是她,哪有这些麻烦?” 丽莎回道,“她只是个傻子,我们控制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除了这个傻子外,还有谁能做到被我们控制无外心?” 诺拉顿时哑口无言。 丽莎语调降低,平静了些许。“还有,为什么不能杀彭珏。难道你不觉得,让梁贞在我们面前杀了我们的人,才失最不大的耻辱吗?打狗还要看主人,他当着我们的面要杀彭珏,彭珏是个傻子不懂躲,难道我们是瞎子吗?” 诺拉彻底信服。 丽莎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还有一件事也许你没想过,我们楚炎国人容貌和南樾国不同,如今也只有彭珏一人作为我们和外界的联系,如果彭珏死了,我们也就孤立无援了。” “丽莎,你说的对,是我错了。”诺拉道。 丽莎走过去,还算温和地将顾千雪拉起来,“彭珏,之前我们说南樾国的猪,是我们的秘密,下回不能让外人知道。”说着,伸手在唇上做了一个禁言的动作。 顾千雪“恍然大悟”,也学着做了一个禁言的动作,“不让别人知道,不让别人知道。” “好了,你去送药吧,一切小心。”说着,将装着药碗的食盒递了过去。 顾千雪笑嘻嘻地接了食盒,便转身离开。 依旧是熟悉的路,但这种感觉却截然不同。 总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虽不知这感觉出自哪里。 大狱。 静悄悄的,姚振等人依旧守着。 见顾千雪前来,刚要而上前请安,却被顾千雪狠狠瞪了一眼,“老爷爷,老爷爷,老爷爷,吃药药,吃药药,吃药药。”说着,将食盒递了过去。 而赵元帅也是双目浑浊无光,毫无焦距,最后在姚振等人的“帮助”下,灌进去了药。 顾千雪一副傻姑娘的模样,一会玩玩桌上的油灯,一会玩玩墙上挂着的锁链,见药灌完了,就拿着食盒走了。 姚振几人几次要搭话,却见顾千雪全然不理,也就作罢。 顾千雪出了大狱,拐入拐角,见初烟还没出现,也就没吭声,装疯作傻地回去取药。 入了大门,在院子里还没到房间,丽莎便迎了出来,问道。“进展的顺利吗?” 顾千雪嘻嘻笑着,“顺利,顺利,好吃的,好吃的。” 丽莎将解药给了顾千雪。 在这时从房屋里有一人影出了来。 当顾千雪看见那人的脸时,手中的药丸险些掉到地上,脊背凉飕飕的,双腿也软了下来。 她感受到了自入城以来最大的危机。 那从房屋里出来之人,身材高大修长,穿着件细棉的衣服,极其低调。 但若仔细看,却能发现,细棉在纺织时加入了丝绸面料,既看不出华贵,又穿着舒适。 他为何要穿这种衣服?因不想引人注意。 桃花眼中闪着冷冷审视的目光,正是太子,宫凌尧。 736,布局5 736,布局5 对见到太子一事,顾千雪不意外,但当真正面对时,依旧胆寒。 太子会不会认出她来? 距离这么近,她虽易容但五官却未变,只是将脸涂黑了而已,与武侠片里改变无关的易容面具有着本质的区别,如果太子认出她了,怎么办? 如果是一个月前,顾千雪是不怕太子的,但今非昔比。 太子明明对她和颜悦色,还主动找询问是否需要在赵元帅一案帮助她,而转眼就勾结楚炎国人对赵元帅下毒。 太子,毒如蛇蝎! “东大人,这便是为我们送药的人,十分可靠。”诺拉道。 太子的面庞带着淡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凉凉的视线若冰霜一般扫向顾千雪的脸。 顾千雪赶忙如同傻子一般的挤眉弄眼,尽量将自己五官弄得扭曲。 太子的笑意加深,“你们是在哪,找到这么个妙人?” 顾千雪后背的冷汗越来越多——他看出来了吗?怎么办?到底是看出来了,还是诈出来了? 千雪尽量平息自己情绪,但额头还是忍不住有冷汗冒出。 时间仿佛凝固,整个世界仿佛静止。 丽莎和诺拉相似一看,她们不知“东公子”的身份,但也知道是个大人物。但这个大人物为何突然对彭珏有了兴趣。 太子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隔空点了一下顾千雪的鼻子,“这个妙人,与我从前认识个一个妙人,很像。” “妙人?”突然,千雪尖叫一声,紧接着流了口水,“美男子,你是不是喜……喜欢我?” 所有人一愣。 千雪的傻笑加深,十足的傻姑,“美男子,你长得……嘿……真好看,眼睛会放电似得……嘿嘿,我也喜欢你……”说着,磨磨蹭蹭地竟向太子走去。 太子眯起眼,却未动。 就在两人距离两尺远距离的时候,顾千雪一个箭步飞奔过来,身子若矫兔一跃,准确无误地窜上太子的身上,不仅窜上太子身,胳膊和腿如同八爪鱼一般狠狠抱住太子。 太子一惊,扑面而来浓烈的酸臭味儿,这味道十分呛人,而养尊处优的太子从前哪经受过这种气味。 “呕!” 因为干呕,太子第一时间竟没想到将身上这脏兮兮的女子甩开,而就在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美男子,你身上的味儿……真香!咱们香香一个。” 太子还没明白香香是什么意思,头已经被顾千雪的双手抓住,紧接着那女子脏兮兮的脸凑近,就这么……被!强!吻!了! 说是吻,其实只是两张唇碰在一起,或者是说,顾千雪的唇压在太子的唇上。 这么做,是为了恶心他! 顾千雪身上的味道十分难闻,花费了好多心思才调配成这样,当初顾千雪自己穿上时,都有很大心理障碍。 因为这个强吻,太子的面色苍白、甚至有了青色的迹象,连武功都来不及用,手忙脚乱的要拨开身上那恶心、散发着浓浓臭味的人。 顾千雪见状,知道效果奏效,准备再来点狠的。 想着,张开嘴、伸出舌头,对着太子唇,狠狠舔了下去。 对,就是舔! 就如同一个饥饿已久的人突然发现了美味,不忍心咬,先用舌头舔舔品尝滋味一般。 太子整个人僵住了。 顾千雪心中恶狠狠的笑了——这个家伙不是两面三刀吗?不是口服蜜饯吗?不是要坑害赵元帅吗? 今天,她就要给他留下深深的阴影,不咬死他,也要恶心死他! 想着,嘴长得更大、舌头伸得更长,将舌头贴在太子的脸上,从下巴一路舔到他的额头,重新找到儿时吃冰淇淋的感觉。 “找死!” 一声怒吼,紧接着顾千雪只觉得胸口一阵冷,接下来是碾压似的剧痛,身子已如落叶一般飞了出去。 口中甜腥,一张口,鲜血喷了出来。 先前便被趾高气昂的东公子压着,如今奴隶又被东公子打伤,丽莎和诺拉瞬间掏出了兵器,“放肆,东公子别忘了,我们是合作,你若是伤了我们的人,这合作怕便是要取消了。” 因为两人掏了武器,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几十名黑衣人。 小小的院子,竟瞬间被暗卫所包围。 这些暗卫武功高强、悄然无声,如同影子一般躲在暗处,但一旦主子有危险,便瞬间冲出来。 诺拉和丽莎胆怯了,因为以他们几人,根本不是众多高手的对手。 而太子呢? 太子根本没精力搭理两人,早趴在墙角呕吐了起来。 一名有眼力的暗卫掏出巾子,找水浸透,而后双手贡给太子,“主子。” 呕吐完的太子面色苍白,表情狰狞,愤怒将俊美的容貌扭曲。 他狠狠将巾子夺下,拼命擦自己的脸和自己的唇,直将那白皙的面颊擦得通红有了血丝,直将那薄唇擦得朱红无比妖娆。 “取消?呵,小小的户主开口便说取消合作,谁给你们这么大的权力?”太子将巾子扔了,又一个暗卫递上一块干净的巾子。 太子拿着巾子轻掩在唇边,远离自己刚刚呕吐的污秽物,与冰冷冷的眼神相同,周身都散发着隐隐冰气。 顾千雪很想躲起来,但胸口疼痛难忍,她知道自己肋骨断了。 突然口渴,想咳,她想忍住,但最终还是咳了出来。 又是狠狠吐了鲜血。 丽莎和诺拉也知道自己装大发了,对方具体什么身份虽不知,但总比她们两人身份高。 近几日被南樾国人如此压制,心底又是怨恨得很。 “我们没权力,但你们南樾国人一言一行,我们都会禀回教主!”诺拉输人不输势。 太子冷笑了几下,也懒得与这些喽罗再纠葛,今日他惶惶不安总有不好预感,所以亲自来到这里,却发生了如此恶心之事。 “禀回你们教主?呵,”太子收回视线,神态傲慢,“你们先顺利拿到解药再说吧。” 一群暗卫随太子前行,当走到门口时,太子又补充了一句,“如此崇拜你们教主,但实际上你们只是他的狗而已,也有可能……连狗都不如。”说完便扬长而去,只留楚炎国人愤恨不已。 737,布局6 737,布局6 太子走了,周围隐隐流转的杀气消失,顾千雪趴在地上吐血起来。 丽莎上前,“彭珏,你没事吧?” 顾千雪摇了摇头,“没……没事……那个美男子好甜……” 诺拉一愣,之后噗嗤下笑了出来,“美男子?那个算什么美男子?我楚炎国男子比他绝色得如过江之鲤,南樾国人五官平平,长得最丑了。” 诺拉指的是人种之间的差异。 这个就好比在现代,西方人没几个能欣赏东方人的美,而东方人也欣赏不了纯西方美一般。 丽莎心情也是少有的轻松愉悦,对诺拉打趣道,“怎么,对彭珏改观了?前几天不还说彭珏是南樾国的猪吗?” 诺拉道,“没错,但彭珏今天做得实在太漂亮了!这些南樾国的猪,趾高气昂给谁看?那高傲的劲儿,以为自己是王子吗?” 顾千雪心中道——没错,刚刚那位还真是王子!不仅是王子,更是即将登基为帝的王子。 想到刚刚顾千雪让端着架子的东公子呕吐,丽莎只觉今天的彭珏无比可爱,“既然你入了我们冥……依岚教,以后就是楚炎国的人了,再不是南樾国的猪,今天你做得非常好,本户主要大大赏你。”说着,除了解药外,更是给了五两银子。 顾千雪乖乖地拿来银子把玩,“咦……这个,这个,是不是能买糖糖?”她何时入了依岚教,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没错。”丽莎道。 顾千雪垂着眼,自然知晓丽莎如此示好不仅仅是因她为他们出气,还有一个原因是意识到他们孤立无援,也只有她能帮他们传递消息。 不过这样,足够,如果可以更加深入的进入依岚教,那就更好了。 “彭珏,我为你疗伤吧。”诺拉嫌少的主动示好。 顾千雪赶忙摇头,“我要去买糖糖,买糖糖……”说着,扶着墙艰难地站了起来,拼命地向大门而去。 “……”诺拉想将其留下,却被丽莎拦住,“就让她去吧。” 当顾千雪出即将出大门时,再次吐了口血,眼前一黑。 她不能晕倒,如果被丽莎等人发现她的秘密,就前功尽弃了! 想着,努力地出了大门,闭着眼,咬紧牙关拼命前行。 终于在拐过街角,确保出了楚炎国人视线时,再也撑不住,大头栽倒了下去。 预期的疼痛未到来,她已被初烟接住。 初烟小心翼翼将顾千雪拦腰抱起,趁着夜色便用轻功向青藤宅飞了去。 顾千雪伤得很重,太子这一掌,虽未打断顾千雪的肋骨,却将她内脏击伤,造成了内出血。 千雪口述药方,初烟煎药,加之包扎,这么一折腾,天已蒙蒙亮。 “郡主,奴婢有错。”初烟的声音闷闷。 千雪虚弱道,“你有什么错?” 初烟道,“刚刚奴婢应该出来救郡主……” 千雪轻声打断她,“救?怎么救?太子有那么多暗卫,如果你出来,我们两人必死无疑!再者说,我这不是没死吗?” 初烟依旧深深内疚,“好在,郡主用内力抵挡一击。” 千雪慢慢深吸一口气,“太子的一掌致命之处并非力道,而是其所练的派系,好在我提前知晓其练的是寒冰掌,否则今日怕必死无疑。” 想到这,顾千雪眼前一黑。 在临晕倒前,她忍不住想着——寒冰掌的作用原理到底是什么?难道是用内力瞬间压缩空气,与现代压缩机无霜冰箱的工作原理一样吗?如果真是如此,有制冷的一面就必须要有排热的一面,但刚刚抱着他,却也没发现周身什么地方发热。 奇怪,奇怪! 药效开始,顾千雪伤口的疼痛越来越淡,直到麻木,便是晕倒,也未想出个原因。 南樾国的武功,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想出真正的原因?这个世界就是有许许多多现代科学无法解释之事,武功,只是其一罢。 当顾千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除了窗前的初烟外,在屋外还有人影,不多不少,六个人。 “咳……”每一次咳嗽,都如同有匕首刺入胸膛,“初烟,让他们进来,他们怕是也十分担心。” “这样……方便吗?”初烟犹豫。 千雪苍白的唇角勾起,“有什么方便不方便,我还穿着衣服呢。再者说,我现在是病人,哪那么多讲究?” 于是,将六人请了进来。 如今顾千雪和初烟等人,与其说是上下属,还不如说是战友、是家人,感情隐隐滋生。 千雪伤,大家痛,这种感情无关忠诚,而是发自肺腑的关心。 顾千雪知道姚振等人是下了当值,“大狱中发生了什么吧?”虽是问句,但口吻却是肯定。 姚振立刻道,“回郡主,郡主明察秋毫,昨日属下还疑惑为何主子装傻,原来主子早就得知了大狱内潜了人,只不过未被我们发现。” 千雪道,“我没得知什么,只是猜到的吧,”缓了一会,继续慢慢道,“先是太子提审元帅,随后太子的随从出现在依岚教,这是巧合吗?其中必有联系。刚开始我一直无法解释却惶惶不安,随后才想起,猜疑!” 因为受伤,顾千雪的声音很轻,语调很低很慢,众人未催促,静静等在一旁。 过了好一会,千雪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不是猜疑我们,而是猜疑依岚教。正是因为猜疑,所以才出现,而昨日夜晚太子更是亲自去了,如果我没料错,以后的药,再不需要我送。” 众人大惊,“郡主,那怎么办?” 千雪闭上眼,唇角勾起冷笑,“既然不能在过程上做手脚,便在源头上做手脚。好在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改良药而非换药,否则,在楚炎国人眼皮底下日日换药,难度才叫大。” 众人静默不语,心中却对千雪郡主钦佩无比。 从来未想过,传闻中的千雪郡主竟然如此深谋远虑。 少顷,顾千雪缓缓睁开眼,“我且还能在这呆些时日,再过一阵子,怕时就要长期潜伏在依岚教了。” 738,布局7 738,布局7 “什么?” 顾千雪的一句话,犹如石落惊潭,众人皆惊。 “奴婢反对!”初烟第一个说话,“我们受了主子之命保护郡主,但如今却让郡主只身涉险、我们却碌碌无为,我们如何向主子交代?” “是啊,郡主。”姚振等人道。 顾千雪却笑了,“谁说你们碌碌无为了?”说着,看向姚振,“姚振三人,每夜要照顾我外公,若没有你们,我怎会放心?”再看向骆雄和侯云天,“你们两人潜在赵家军,吃喝嫖赌样样都要碰,今天翘班了吧?” 两人羞愧。 确实如此,郡主受伤了,他们还哪有心思呆在赵家军,也不顾郡主的命令,跑了回来。 却没想到,顾千雪非但没责备,还表扬起来,“做的不错,就要这样时不时的翘班开小差,所有违背纪律只是都要做,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首先你们要有缝儿,其次才能引来苍蝇,对吧?” 千雪郡主很少引经据典,但却言简意赅,时间久了,大家非但不觉得粗俗,再回想那些长篇大论反倒认为抓不住重点。 “是,郡主。”两人坚定答道。 所有人中,初烟是最内疚的,因为顾千雪被打伤时,她正在离院子不远的地方。 “初烟,你一直贴身保护我,这个情我记得。”千雪道,“我外出时,你保护我;我在家时,你当我的助手;我睡觉时,你帮我洗衣打扫,你做的够多了,是我对不住你,也不知如何报答你。” “……”初烟被这肉麻的话说得无所适从。 人群末尾,吴飞悄悄离开。 千雪道,“吴飞,过来。” 吴飞一愣。 姚振等人在大牢,骆雄等人在赵家军,初烟贴身保护,却只有吴飞在家中养病,如同废人一般。 职业使然,暗卫们根本接受不了废物一般的自己,出使任务才是他们实现自我价值的途径。 看吴飞黑着脸,千雪笑道,“还记得之前我说过,你且好好养着身体,待你能用轻功之时,便是你出使任务之时吗?” 吴飞震惊,茫然点了点头。 “本还想让你休息几日,如今看你这般消极,就提前给你安排任务吧。”千雪虽面色虚弱,但还俏皮地眨了眨眼,“如果我的设想成立,赵家军内鬼勾结,必有通信。而通信方式有几种:一,驿站,但很显然,他们不会去用。二,专人快马加鞭送心信,这个也许会用。三,飞个传说。” 吴飞恍然大悟,“郡主您的意思是,让属下抓捕往来信使?” “是的,”千雪道,“关东城有四个门,其中南北门常年封闭,如今开放的只有东西两门,出了东门便出了国境,想神不知鬼不觉再绕回南樾国十分困难,加之信笺的时效性,想来没信使会选择这么一条路。于是,信使定是走西门。”顿了下,喘了会息,继续道,“最大的问题不是找不到信使,而是怕其有一部分信笺直接用飞鸽传书的方式,需要轻功、飞镖和弓箭,这也是之前我说过,让你养好身体、待能用轻功时再行任务的原因。” 吴飞早已兴奋起来,“郡主,属下现在就能出使任务,属下极擅长飞镖、弓箭!” 姚振也道,“是啊郡主,吴飞是所有的人里,射术最好的。” 千雪轻轻笑道,“看来,我的名字起错了,你并非是吴飞,而应该叫单飞。”单字在做姓氏时,读音与“善”相同。 吴飞一下子红了脸,“郡主赐属下的名字,属下很喜欢。” 千雪深吸一口气,压抑了疼痛,而后道,“所有人里,属吴飞的任务最重,辛苦了。” 吴飞单膝跪地,“属下定会顺利完成任务。” 随后,顾千雪又针对关东城大狱和赵家军中的潜伏事宜做了安排和叮嘱,直到吃第二幅药,初烟便开始赶人了。 将所有人赶走,初烟柔声道,“郡主好好休息,奴婢就在门外守着。” 为了加快药效,顾千雪在方子里加了安眠的药物,此时已上了瞌睡,“不行,你在旁边睡一会吧,虽然……你有武功,但……还是休息一下……”声音越来越小,直到睡着。 初烟笑了笑,坐在杌子上,轻轻趴在床沿,也浅睡了去。 入夜,顾千雪拖着伤体去取药。 受伤不可怕,可怕的是身上有伤还要装傻。 因为有了“侮辱东公子”事件,顾千雪在依岚教受到的待遇越来越好。 就连平日里木讷不苟言笑的随从,面色都温和些许。 “彭珏,从今日开始,不需要你送药了。”丽莎道。 千雪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既然有了猜忌,就不会再信任她们,而同时千雪又忍不住地想,太子那般目的性极强的人,绝不会轻易与人撕破脸,之前如此愤怒以及高傲,怕也是为这一日做准备罢。 诺拉面色不好,“这些南樾国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顾千雪蹦蹦跳跳,“今天不用送药,今天不用送药。” 丽莎忍不住皱眉,“彭珏,你昨日被打伤,不疼吗?” 千雪装成懵懂,“有点……” 诺拉讥讽地笑开了,“当傻子也很好,最起码不知道疼。” 顾千雪也不等诺拉和丽莎的话说完,就到处跑开玩了起来。 是啊,当傻子真好,做事完全不用考虑合理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不会引起人的反思。 顺着药箱,千雪入了厨房,却发现有人在熬药。 熬药本就不是件轻松的事,要不断用扇子控制火力的平稳,火太大或太小都影响煎药的成果,这也是现代发明电磁炉煎药的原因之一。 “好玩,好玩,好玩,要扇子,给我玩。”说着,就动手去抢那扇子。 侍卫瞪了一眼,“傻子滚一边玩去,老子在煎药,如果药煎坏了,小心户主不给你解药!” 顾千雪哼了几下,“不就是煎药吗?谁不会啊?从前我给姐姐煎好多药,每天都要煎几次,哼,有什么了不起。” 那侍卫一听,惊喜道,“你会煎药?” “会啊。”千雪赌气高傲地抬起了下巴。 侍卫正愁没机会偷懒,很高兴地将扇子递了过去。“我不信,你煎给我看看。” 739,布局8 739,布局8 “哼。”千雪抢过扇子,坐在杌子上有模有样地扇了起来。 火势小了,便添一些柴,而后用扇子猛煽几下。 火势太大,便将气门关小,因为空气流动小、氧气少,火势也就小了下来。 可以说,将那一股火控制得熟稔无比、如火纯情。 侍卫高兴了,“行啊,以后你每天都要来煎药,听见了吗?” 顾千雪扔了扇子,“不要,我要玩!” 侍卫急了,论起了拳头,“揍你,你信不信?” 顾千雪赶忙地捡起来扇子,一副委屈的模样,“不要……不要揍我,我煎药……我煎药……” 侍卫见奏效,也懒得再在这闷热的厨房中呆着,跑出去乘凉偷懒了。 无人知晓的是,厨房中的古其顾千雪确认周围没人后,就将怀中的药投入药砂锅中,搅和搅和。 毒药,再次变为解药。 顾千雪坐回杌子上,愉快地扇着扇子,唇角勾着讥讽的弧度,“尊贵的太子殿下,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药刚煎好,就有人来取药,送去了关东城大狱。 而顾千雪拿了解药,也跑了出去。 “初烟,给你个任务,”千雪道,“跟踪送药的人,看他最后对谁复命,住在何处。” “是!”初烟接了命令,便离开。 千雪回了青藤宅,却见到骆雄等人。 “郡主您可算回来了!”骆雄迎了上去。 千雪立刻打起了精神,“难道今日兵营中发生了什么?”血液开始沸腾起来。 骆雄点头,“对,今日属下看到了一人,绝不会看错,那人郡主也认识,薛旭峰!” 千雪一愣,而后缓缓地勾起了唇,“这样才对,这样才对,我从前一直觉得少了些什么,有些信息无法串联在一起,如此一来,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说着,走向了正厅。 侯云天依旧守在赵家军中,只有骆雄回来汇报情况,连同吴飞,都随顾千雪入了厅堂。 千雪喃喃自语着,“如今信息已十分明了,赵家军是一派、朝廷是一派。赵家军群龙无首,如今被裴相把持、朝廷被太子把持,两人未合作,甚至是争夺的状态。” 争夺?骆雄和吴飞两人眼神诧异。 千雪见到,主动为其解释,“赵家军是一块肥肉,裴相想吃,但太子也想要,裴相的野心越来越大了。扶持太子、结党营私、如今将触手伸向军队,呵,看来是想将这南樾国改姓为裴了。” 两人了然。“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吴飞问。 千雪沉吟半晌,而后道,“我终于知晓外公说,关东城情况复杂的真正原因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确实不能轻举妄动,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无论是外公还是整个赵家军,都会成为两大权力争夺的炮灰!” 骆雄和吴飞两人点了点头。 “需要做什么,郡主尽管下令,属下赴汤蹈火也会完成郡主的命令。”两人誓言铮铮。 千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繁杂的思绪中跳出来,而后调皮地眨了眨眼,“所以说,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初烟那固执的家伙怎么也不肯跟随我,难道你们也固执吗?” “……”话题转换太快,骆雄和吴飞两人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心中暗暗吐槽——郡主的心可真大啊,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思开玩笑。 “你们好好休息,我也回去躺会,”千雪站起身来,揉揉自己发疼的手臂,“哎,可怜我拖着伤体还要熬药,好在喝药的是我外公不是被人,否则……姑奶奶我非狠狠吐几口口水解恨不可。”一边说着,一边出了正厅,去自己住的房子。 “……”骆雄和吴飞两人再次无语,在药里吐口水,却是够毒的!不过如果郡主真的与主子讨要他们,他们却是真的愿跟随郡主一生。 因为在千雪郡主身边,他们不再是一个工具,而是活生生的人。 一个时辰之后。 顾千雪在床上打坐,苦练内力,更是暗暗决定,找时间和初烟学个一招半式,如果一旦发生险情,自己也不会当老实的待宰羔羊。 却在这时,初烟回来了。 “郡主,奴婢回来了。”初烟入内,轻声道。 少顷,千雪收了功,道,“那些人去了太子之处吧?” 初烟点头,“是的。”实际上,初烟依旧心怀疑虑。 千雪笑着问道,“你是不是不解,太子与依岚教勾结,下毒陷害赵元帅已是人赃并获,为何我还让你追着去看一眼,对吗?” 初烟赶忙道,“不不,奴婢对主子的命令没有丝毫怀疑。” 千雪叹了口气,“我总有种预感,下毒的不仅仅是依岚教。” “啊?”初烟这回,是真的面露惊讶了。 “没头没脑的预感,毫无根据,”千雪苦笑,“无论如何,因为我的一个小预感就麻烦你跑了几个时辰,是我的不对。” 初烟道,“这种折煞奴婢的话,今后郡主不要再说了,好吗?” 顾千雪点头,“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来教我武功吧。” 初烟一愣,“郡主身上的伤还未好。” “没关系,教个一招半式,只要在遇到险情时发挥出内力就行。”顾千雪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穿上鞋子,率先入了院子。 初烟无奈,只能跟随。 骆雄和吴飞两人也跑来看热闹。 众目睽睽之下,顾千雪却是面若冰霜,认真无比,没有丝毫扭捏,认认真真的开始学习招式起来。 也是从这一日开始,顾千雪的日常,除了打坐练习内力、研究冥教控制下属所用的慢性毒外,多了一项——练拳脚功夫。 一日,繁忙中度过。 青藤宅的所有人各司其职,毫不停歇。 临近傍晚,顾千雪便穿上伪装,屁颠颠地去了依岚教落脚点。 虽然不需送药,但顾千雪承揽了煎药的工作。 依岚教众人已对这名为彭珏的傻姑娘失了戒心,见免费苦力来了,赶忙将手中活计交了出去。 而经由顾千雪的手,毒药再次成为解药。 顾千雪怎么也没想到,学到的招式,几乎转眼之间便用了上。 寂静的夜晚,没什么夜生活的边关城市家家房门紧闭,走在路上顾千雪却突然意识到,初烟未出现,发生了什么? 740,布局9 740,布局9 就在顾千雪忐忑时,突然身后一阵杀气,紧接着冷风来袭。 千雪不敢怠慢,匆忙旁一闪,那人手法犀利毒辣,当即再次发起进攻。 这时初烟出现,与那人交锋起来。 对方不是初烟的对手,没一会便败下阵来。 “郡主快走,这里杀手太多。”初烟压低声音快速道。 而顾千雪也是吓了一跳,难怪刚刚初烟未出现,一般有外人视线时,出现很少出现。 除非像此时——她有生命危险。 “不行,我帮你!”千雪道。 初烟怎肯?“郡主请听奴婢的,没有你,奴婢发挥得会更好,也会伺机逃走。” 千雪了然,“好,那我走了,你小心。” 现代时,武侠片或枪战片永远讲的是英雄搏斗的同时命令狗熊跑路,然而狗熊不肯,非要大义凛然的充当英雄的拖油瓶。 顾千雪知晓此时的自己是狗熊,却也要当个不拖后腿的狗熊。 但正当顾千雪转身准备撒腿就跑时,却发现身后涌出许多黑衣人,其穿着打扮与第一个人相同。 算上败下阵的黑衣人,顾千雪和初烟两人竟被二十几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别说是顾千雪,便是只鸟,都飞不出去。 顾千雪道,“各位,你们找错人了吧?” 为首一人道,“没找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姑娘还是别说废话了,若不反抗,我便给你个痛快。” “呵呵。”千雪知晓对方又是杀手,真是恨透了这个缺德的职业,“初烟,一会帮我抢来个武器,今天本小姐要大开杀戒。”低声道。 “……”初烟无语,郡主白天刚学的功夫,晚上就要大开杀戒,好在风不下,不然闪了郡主的舌头。“奴婢遵命。” 杀手没有废话,瞬间便冲了上来,而初烟也不负众望,第一时间在三招之内便刺伤一人,将武器夺下扔给顾千雪。 这是一把剑,当顾千雪拿起剑时,才意识到这是杀人的武器,如此沉重,作为初学者的她难以驾驭。 杀手非死士,虽同样是杀人,但前者却爱惜自己的生命。 第一个受伤的杀手迅速退出包围圈,其他人涌上。 初烟武功高强,身法利落敏捷,几乎一人挡住四面八方涌来的攻势,顾千雪却拿着宝剑直比划,派不上用场。 很快,千雪发现这些杀手的毒辣凶险。 他们并非一拥而上,而是暗暗用了车轮战,在逐渐消耗初烟的体力。 果然,一盏茶的时间,初烟的动作越发慢了起来。 而一柄剑找准了机会,刺向千雪。 千雪也不是白给的,这些套路在武侠片中早看得够够的,缺少的只是实践经验。 这一击,竟被顾千雪挡住,因用了内力,更是将那杀手生生震退几步。 初烟惊艳,“郡主,好样的!” 力是相互的,顾千雪只觉得虎口被震得生疼,便是宝剑都拿不住。 苦笑道,“谢谢夸奖。”实际上,后脊梁冷汗直流,因为她几乎要抓不住宝剑。 因为得知顾千雪有自保能力,初烟便是转守为攻,身法攻势立刻犀利毒辣起来。 初烟也是杀手出身,更是顶尖杀手,深知杀手们的套路和心理,没几个回合,已杀了一人、刺伤三人。 顾千雪疲于奔命,什么都不敢考虑,所做的一切都是拖延时间和保命。 很快,杀手们换了一种战术,几个攻势便将两人分了开。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突然从天而降另一批黑衣人。 顾千雪的余光看见,心中几乎已绝望。 一批还未对付,又来一批。 而出乎意料的是,第二批黑衣人与之前的一批并非一伙,两方人很快便厮杀起来。 初烟也不恋战,或者说,她也分不清哪伙是哪伙,退到了顾千雪身边,继续保护。“郡主,您受伤了?” 顾千雪这才发现,两只手臂上许多伤口,伤口中的血已将衣袖浸透。 因精神高度紧张,她竟没发现自己受伤,“……也许受伤这种事儿,伤多了就习惯了罢。” “郡主,是奴婢之过!”初烟忏悔。 千雪哭笑不得,“现在不是你检讨的时候,咱们还是趁机溜吧。” 但已晚了,几乎是瞬间,最多三分钟,两伙黑衣人已定了胜负。 第二伙黑衣人武功更高、下手更狠,而第一伙人已全军覆没,没一个活口。 初烟提剑,再次挡在顾千雪身前。 为首黑衣人对其他人点了点头,立刻人群中分出一部分人抬起尸体,快飞离开。 为首那人安排完,便伸手拉下了面罩,“千雪郡主,我们又见面了。” 千雪大惊,对方怎么知道她的身份?但当看到那人的脸时,再一次吃惊。 因为这人之前见过,是在城外客栈。 如果没记错,这人名为绝殇,是血月楼的人。 “你们为何会救我们?”千雪问道,她才不信血月楼会良心发现的补偿,与屠杀万俟一族的罪责比,杀了他们四个暗卫几乎算是微乎其微。 绝殇心中是恨着顾千雪的,正是因为顾千雪,他在主子面前丢尽了人。 “因为这是任务。”绝殇冷冷回道。 “任务?”千雪和初烟两人相似一看,眼中疑惑,“是有人出钱保护我们吗?那人是谁?” 绝殇愤怒,“千雪郡主别白费口舌了,我们不会说。” 顾千雪急切想知晓那人的身份,不仅仅是好奇心,而且对方竟明目张胆将她的身份表露,是敌是友难以区分。“请问陆楼主在何处?” 绝殇无比讽刺,“主上岂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千雪懒得理会这名为绝殇的杀手,实在不知这等智商情商的人如何占据要位,“陆楼主你在哪?陆危楼楼主!”竟扯嗓子喊了起来。 这可把绝殇吓坏了,“顾千雪,你别喊!”虽然路上无人,周围房屋也很少,但这么喊依旧能引来人。 血月楼见不得光,陆危楼的名字更是代表着天价悬赏! 见顾千雪要继续喊,绝殇急得挥剑而来。 初烟二话不说,与其缠斗。 其他杀手面面相觑,不知应如何做。 一个是隐主,另一个是任务需要保护的对象。 却在这时,一道嘶哑沧桑的笑声慢慢从角落处传来,“郡主不用喊了,本座在这里。” 741,陆危楼之协助1 741,陆危楼之协助1 这是顾千雪第二次看见陆危楼,但明知对方是个杀手头子,却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血腥和杀气,反倒如同从容的老者。 明明满头乌发,却给人历尽沧桑之感。 “陆楼主,”千雪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请您入寒舍,喝一杯茶如何?” “……”众人。 外人只要听说陆危楼之名、听说血月楼,都避之不及,那种感觉好比羊遇到狼一般,却第一次见有羊请狼吃茶的。 “好。”更令人惊讶的是,陆危楼竟同意了。 就这样,陆危楼带着绝殇几名杀手,去了青藤宅。 好在,青藤宅很是宽敞。 姚振等人在大狱当值,骆雄等人在赵家军中潜伏,只有吴飞在家,毕竟夜里城门关闭、鸽不夜飞。 当吴飞见到陆危楼时,也是狠狠一惊,二话不说便掏出兵器。 “吴飞等等,”顾千雪赶忙阻止,“陆楼主是我请来的,从前的恩怨暂且放下,就目前来说,是友非敌。” 吴飞放下了武器,却没放下仇恨,因他还记得血月楼杀他同伴,几乎要了他们的命。 绝殇狠狠瞪向吴飞,眼中满是讥讽。 陆危楼却好似未见到对方的敌意一般,入了院子。 “陆楼主,这边请。”千雪亲自将其迎入正厅。 随后,绝殇带着血月楼杀手站在一侧,吴飞和初烟站在另一侧,两方对立一般。 千雪哭笑不得道,“初烟,上茶。” 初烟这才应允,出外煮茶。 千雪率先道,“陆楼主时宝贵,我便开门见山了,您能否告诉我,到底是谁雇佣你们保下我?” 因为带着面具,看不到陆危楼的表情,其修长高大的身材若山峰一般屹立,挺拔不屈,“不方便说。” 这回答,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顾千雪也早料到,“要不然这样,陆楼主开个条件如何?我真的很想知道此人的身份,况且他既然雇佣你们救我而不是杀我,就说明此人是我的朋友,为何不能说?” “规矩。”陆危楼回道。 千雪了然,眼珠子转了一下,脸上泛起了甜笑,“那请问一下陆楼主,血月楼从前也接保镖的任务吗?” 陆危楼如实道,“不曾,这是第一次。” 血月楼从来只做杀人的勾当,这也是当血月楼出现时,初烟和千雪震惊的原因。 千雪为何明知故问,自是有原因。 她摊手,一副无奈的表情,“所以说,陆楼主之前的规矩也只是针对杀人的任务,这保镖任务算是破天荒头一回,所以老规矩不适用,咱们一起定制个新规矩如何?” “……”众杀手。 见过贫的,没见过和杀手头子贫的,就好比羊非要在狼面前跳个舞,找死! 也不知是任务的原因还是因陆危楼从前未碰见过如此不要命之人,竟有了兴趣,“那你说,如何定制?” 千雪眨了眨眼,“陆楼主您听我分析,看看有没有道理:既然某人花了银子雇了血月楼来保护我,就说明她和我是朋友。而雇佣杀人的话,不能出卖雇主的根本原因是怕被暗杀的人找雇主复仇,换句话说,你们血月楼的售后服务便是为雇主负责。同理,对于正能量的保镖工作,血月楼的售后服务也要为雇主负责,那么负责的内容便是让我感激那不知名的朋友,增进我们友谊,回头我也好报答她,您说对吗?” “……”众人有种被绕晕的感觉。 捧着热茶进入的初烟,也是一愣。 “好像是很有道理。”陆危楼儒雅却又嘶哑的声音平静,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对呀,就是很有道理,”顾千雪连忙再接再厉,“所以……那个人到底是谁?” “无可奉告。”陆危楼道。 这样的结果,早在顾千雪的意料之中,如果对方真的就这么说出来,哪还是血月楼,就是逗逼楼了。 然而,这只是第一步,换句话说,是铺垫。 “好吧,咱们各退一步如何?”千雪道,“既然换了工作内容,再行老规矩真的就不合适了,但既然陆楼主不愿改新规矩,咱们便中和一下,您告诉我,那人是在何处发的任务?” 这才是顾千雪想表达的。 初烟放下茶,退到千雪身后,冰冷的眸子也是审视血月楼一帮人。 陆危楼未第一时间回答,好似在思索。 千雪无比紧张,僵硬的笑着,等着。“拜托,看我恳求的眼神,行行好,别让我太过失望好吗?” 绝殇冷笑了,心中道——每一次任务,任务目标都在恳求,如果他们能被打动,也完不成任务了。 却没想到,陆危楼竟然破天荒的同意了。“京城。” 众人震惊! “京城?”千雪瞬间迷茫。 会是谁?苏凌霄还是……厉王? 血月楼素来只接暗杀行刺的任务,很罕见地接保镖任务只能说明,对方的面子够大! 论起面子大,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苏凌霄。 但却说不通!按照她对苏凌霄的了解,知晓暗卫损失以及人手不足后,第一时间会做的是增派暗卫,而如今连消息都来不了一个竟直接雇杀手组织。 加之,苏凌霄还有一个无人发现的特点,他很少信任外人。 例如说暗卫问题,许多人的暗卫是买来的,但苏凌霄所使用的暗卫皆是自己培养。 与其说是多疑,还不如说是倨傲,只信任自己而不信任外人。 这样的人,即便是雇佣了血月楼,却也不能分拨暗卫侍卫,将她的安全全权交给外人。 会是……厉王吗? 想到那个名字,顾千雪只深深叹了口气,而后甩了甩头,决定将那几个字挖出自己字典。 “雇主的要求,不仅仅是保你性命,”陆危楼突然道,嘶哑的声音缓慢,却掷地有声。“还有,便是听你差遣。” 哗! 别说初烟和吴飞吃惊,就连血月楼的杀手都吃惊了。 听人差遣? 血月楼何时执行过这样的任务? “如果陆楼主不说那人的名字,我如何敢接受?”千雪严肃道,“如果那人帮我是假、害我是真怎么办?” 陆危楼捏起了一只茶碗,因带着面具,根本不会饮茶,只是拿着把玩。“这个你且放心,这世上,没人敢利用、戏耍血月楼。” 742,陆危楼之协助2 742,陆危楼之协助2 关于这点,顾千雪是相信的。 但却依旧觉得别扭无比,“实际上,我确实需要人手,需要能人!”低声道。 初烟内疚,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完成郡主交代的任务。 陆危楼突然不知从哪掏出一只金制的小棍,其长短粗细,都如同成年女子的小手指一般,递了过去。 千雪不解,下意识伸手去接,“陆楼主,这个是什么?” “暗哨。”陆危楼答,“两端都可吹响,只要吹响此暗哨,血月楼的人就会出现。” 顾千雪心中暗道——这就好比中古警察用的哨子吧,把血月楼的人喊来,也能将对手的援兵喊来。 想着,她就放嘴边,吹了起来。 却发现没声,用了大力气吹,吹得脸红脖子粗。 终于,绝殇忍不住了,道,“千雪郡主别吹了,我们都听到了。” 千雪惊讶地抬头,“听到了?你们听到什么了?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而后回头问向初烟和吴飞,“你们听见什么了吗?” 吴飞老实回答,“回郡主,属下听不到。” 初烟却道,“传闻血月楼有独特联络方式,外人无法察觉,想来就是这暗哨吧。” 顾千雪惊讶的将小金棍在手中把玩,却怎么也找不到端倪。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她非要刨根问底问个清楚不可。 将小金棍揣好,千雪道,“无论血月楼此举是否受雇于人,我都感谢你们。” 陆危楼点头,“那么,今日便到这里,若遇急事,吹哨便好。” 千雪也知,对方要走了,起身相送。 走出正厅,还未到大门,却因为听见“嗖”的一声,陆危楼已不见人影。 绝殇等也用轻功离去,在黑暗的夜色中,却如同凭空消失一般。 顾千雪看着远去的身影,更是坚定了自己练武的决心,“初烟,你的轻功比得上陆危楼吗?” 初烟道,“回郡主,不能,陆危楼内力深厚、轻功几乎出神入化,便是奴婢再苦练二十年,也达不到他的程度。” 千雪深吸一口气,“这个世界……真玄幻。” 感慨后,便打发两人休息,自己也跑去睡觉,只等第二日,众人归来后再谈。 第二日上午,潜伏在兵营中的骆雄等人被召唤回来,在关东城大狱当值的姚振等三人也下了值,除了监控信使的吴飞外,七人齐聚正厅。 顾千雪将血月楼的事说了出来,姚振等人吃惊。 “郡主,一切都由您决定,属下只听从郡主的命令便好。”众人道。 顾千雪也知道,众人对血月楼的恨。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实在无人可用,她非但不会理会血月楼,怕是还要寻仇。 可惜,特殊情况、英雄气短。“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报仇。” 众人不解,“何种方式?” 千雪勾唇,“如今,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只要我想办之事,我才不考虑是否周全、是否安全,直接扔给他们办就是了。办成了,理所应当;办不成,算他们废物。其中任何伤亡,都是他们的事,整个血月楼都死光了才好。” 众人皆僵硬。 千雪的笑意加深,眯着眼闪着寒光,“这便是女子与男子的不同。男子有所谓的骨气和面子,宁可难死自己,也不弯腰。但女子不同,尤其是我这种女子,报复的方式千千万,条条大路通罗马,为何非要正面‘钢’?想玩死他们,有的是办法。” 众男只觉得脊背冰凉,不约而同想起一句话——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随后,千雪将自己的计划为众人说了,众人点头应允,这才做了定论。 吹了哨子,没人能听见哨音,血月楼的人却来了。 没有陆危楼,只有名为绝殇的隐主带着两名杀手。 因是在白日,众人未穿夜行衣,只着百姓最常穿的粗布衣服,然而,即便容貌平平,但杀手周身的冷意,依旧与百姓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别。 正厅内,硝烟弥漫、剑拔弩张。 唯一一个谈笑风生的便是顾千雪,“绝殇小哥又见面了,我有一事相求。” 绝殇脸上满是讥讽,“你说。” 顾千雪收敛了笑容,道,“赵元帅与楚炎国勾结,有人证、有物证,那物证便是来往通信,我要亲眼看看那信。” 绝殇浓眉皱起,“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偷信?” 千雪点头。 绝殇的眼神讥讽加深,“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毁了信就能洗脱赵元帅的罪名吧?” “我何时说过要毁了?”千雪也不恼,笑眯眯的,“我只是说,想看看而已,等看完后,你们还得送回去。” 绝殇一愣,“还要送?” 千雪把玩小金棍,“当然,你不肯接受任务也可以,我只当昨天陆楼主说了梦话,绝对不对外说——血月楼楼主陆危楼说话不算话的。” “你!”绝殇怒了。 “我怎么?”千雪眨了眨眼,“或者说,是你们办不到?当然,我不会嘲笑你们的。” 说是不嘲笑,但眼神中的讥讽又是什么? 姚振等人憋着笑。 愤怒的绝殇一把抓住椅子的扶手,狠狠一捏,竟将那扶手捏碎。 千雪伸手一指,“别放在心上,不用你赔。” “……”众人发现,千雪郡主实在有惹怒人的天赋。 顾千雪的话说完,绝殇也不再与椅子过不去,狠狠地松开手,“哼,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然答应了,我们血月楼就会做到。” 千雪嘟囔,“何时杀手也成君子了?” 众人忍笑。 绝殇几乎要暴跳如雷,“顾千雪,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信不信待此事之后,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初烟拔剑上前,千雪却摇了摇手,“初烟冷静,待关东城一事结束,咱们定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被杀、谁杀人,现在说还太早。” “好,那我们拭目以待,”绝殇冷笑,面孔狰狞,“说吧,信在哪。” 顾千雪道,“我哪知道信被藏在了何处?如果我知道,还用你们做什么,我召你来是卖萌的?” “你!”绝殇终于没忍住暴怒,拔剑而出。 初烟冷笑一声,与绝殇斗在一处。 终于,某个嘶哑的声音叹了口气,“如此看来,本座却是不得不来了。” 743,陆危楼之协助3 743,陆危楼之协助3 见陆危楼来,顾千雪便收敛了嘲弄。 初烟和绝殇两人停手。 “陆楼主,真抱歉劳烦您。”千雪道,口中带着歉意,心中一片坦然。 陆危楼却道,“罢了,城外客栈一事,是我们血月楼的失误,郡主便是怨恨,也情有可原。” 千雪眉头抬了抬——这杀手头子竟如此通情达理?邪了门了。 陆危楼却不知看出顾千雪内心所想还是没看出,“本座将亲自留在关东城,协助千雪郡主,放心。” 顾千雪吃惊。 陆危楼忽视众人的惊讶,“我们血月楼言而有信,至于那书信,郡主不提供线索,我们便只能兵分几路全城搜索,只是如此一来,怕是短时间找不到信,若郡主不急,我们大可慢慢来。” 姜还是老的辣。 顾千雪叹了口气,“在府衙,这些信都在太子的手里。” 这些信息,是之前初烟跟踪送药人,打探而来。 “好。”陆危楼点头,而后带绝殇等人离开。 陆危楼走了好一会,众人才缓过神来。 “郡主,您就这么将此事交给他们?可信吗?”骆雄问。 千雪苦笑,“你以为我想?如今我们几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实在分不出人手了,不然我用他们?再者说,无论行使什么任务,都有伤亡风险,我只想你们平平安安,如此而已。” 众人从未想过,自己的命有朝一日被人如此重视,感动溢于胸怀。 千雪叹了口气,“骆雄、侯云飞,你们两人速速归营吧,虽然在兵营还未有进展,但也要时刻准备。姚振、左罡和许光宣,你们三人刚下值,去休息,养足精神以应对未来突发情况。”交代完,起身。 终于,姚振好奇道,“郡主,您今日有什么打算。” 千雪笑眯眯地拉住初烟,“我要练武,我也要当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 顾千雪觉得人真是一种有趣的生物。 从前在现代时,不小心划破一个小口子都要消毒包扎,伤口稍大还要注射破伤风疫苗。 而如今,她浑身是伤,两只胳膊缠得如同木乃伊,竟然还活蹦乱跳的练武。 只能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这一日,她主要练习飞檐走壁。 因之前内力基本功扎实,学习起来不难,初烟在稍作指点后,千雪便开始练习。 整整一下午,却见青藤宅的院子里,某个人如同孙悟空转世,上蹦下跳、左窜右跳,忙得不亦乐乎。 一转眼,太阳西下,接近了傍晚。 千雪停止练习,亲自下厨为众人煮食物。 关于饮食方面,除非顾千雪不在或者实在没时间,否则都是顾千雪下厨,原因有二。 一,初烟的厨艺太差,千雪无法忍受。 二,若日日去酒楼打包,目标太大,极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他们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实际上,关东城百姓经常被盘查,但青藤宅一次次躲开皆是因为对林明栋的打点。 太子等人做梦都想不到,他的亲信竟然庇护着顾千雪。 刚刚做好晚饭,还未食用,血月楼之人已归来。 带着面具的陆危楼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郡主好厨艺。” 千雪笑道,“若楼主不嫌弃,可以一起用晚膳。”吃饭总要摘面具吧。 陆危楼苍老的声音笑了几下,“多谢郡主好意,本座用过晚膳了。”说着,掏出一沓信,“郡主所寻之物,是不是这个?” 顾千雪哪还有心思吃饭?“我看看!” 陆危楼却道,“本座有一个要求,不知郡主可否应允。” “陆楼主有何要求,提了便是。”顾千雪道。 “从今以后,所有郡主下发的任务,都要向本座说明缘由。” 众人不解。 顾千雪也不懂,“陆楼主是怕我坑你们?”难道是之前说的话,被他们听到了? “不,只是对郡主的心思,有兴趣罢了。”陆危楼直言不讳。 初烟等人提起了警惕。 千雪也是一愣,随后笑出声,“没问题,陆楼主百忙之中能亲自帮忙已让千雪感动,能如此敞开心扉的交流也让千雪惊喜,从今往后,只要我对楼主寻求的帮助,都会说明原因。” 声音顿了下,继续道,“让你们取信的原因,是想让赵元帅亲自鉴定信件真伪。” 姚振震惊,“信件真伪?郡主难道不信任赵元帅?” 千雪垂眼,“一切,皆有可能。” 一瞬间,厅内死寂。 少顷,陆危楼轻笑,“果然是个有趣的姑娘,好,那我们便今夜狱中见,告辞。” 千雪淡笑,“陆楼主走好,便不远送了。” 为何不远送? 因为血月楼之人还未出大门,在院子便飞走。 院中人影消失,顾千雪笑道,“来来,我们吃饭,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才最大。”决口不再提其他。 夜晚到来。 顾千雪就这么用蹩脚的轻功随初烟来到关东城大狱,却发现,陆危楼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千雪惊讶道,“难怪今日潜入无比轻松,原来是你们动了手脚?” 陆危楼点头,并未回答,只是回过头,看向狱中的赵元帅。 赵元帅一直在装睡。 千雪上前,“外公,您醒醒,这些人是血月楼的人,还算可靠。” 一听血月楼三个字,赵元帅一骨碌爬起来,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狠狠瞪向陆危楼,“千雪,你何时与血月楼有联系?听外公的,定要离他们越远越好。” 谁与这个第一杀手组织有联系,便是正派的公敌! 千雪点头,“外公我答应您,只要此事结束,我定远离血月楼,但如今血月楼是受人所托而帮助我,我也确实需要他们的帮助。”掏出了信件,“外公您看看这些,是否为伪造,到底是谁伪造。” 从始至终,陆危楼云淡风轻地欣赏大狱中的陈设,并未因两人的对话有丝毫情感波动,好似,两人说的话题与他无关一般。 赵元帅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陆危楼,这才收回了视线,接了信件。 这些信,顾千雪提前看了,大概便是楚炎国提供银两,赵元帅提供南樾国皇帝下发的指令以及关东城周围地形图等等。 突然,让人震惊之事发生了。 赵元帅仔细查看了每一封信,而后沉声道,“笔迹是我,元帅大印也是我的,这些信都是真的。” 744,审问1 744,审问1 众人大惊。 “什么,这是您的笔迹,也是您的帅印?”虽然之前持怀疑态度,但顾千雪心底是愿意相信赵元帅被冤枉的,“外公您再仔细看看,有些人的有模仿人字迹的能力。” 赵元帅再次仔细看了一遍,声音更沉,“我不会看错,这些确实是我的笔迹,况且这帅印不会有假,除了一些难以复制之处,更是有我们赵家祖传下的秘密,外人不知。” 千雪糊涂了,“也就是说……外公没被冤枉,确实与楚炎国……勾结,是吗?” 消息太过震惊,就连陆危楼都看向两人。 “笔迹和帅印为真,但我却不记得自己何时写下了。”赵元帅道。 顾千雪心中再次燃烧希望,“难道是外公被人控制?” 赵元帅缓缓点了点头,“不排除这种情况。” 虽然与赵元帅不熟,但千雪却莫名其妙地信任他,“如此霸道的毒,除了楚炎国之外,别无他处。而楚炎国的毒虽霸道,却有一个弊端,需要大量、持续性用药方能达到药效,也就是说杜绝了偷偷下毒的可能,都是明目张胆的下毒,就例如前些日子,那些歹人强迫外公服药一般。” 千雪为众人讲解。 众人这才稍稍放心,试问,如果楚炎国的毒真的霸道且防不胜防,那楚炎国岂不是早晚称霸天下? “所以,外公定要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千雪认真道,“事发之前,你可曾服药?药膳也算,只要是药物,便定要告诉我!” 赵元帅的面色,早就变了,却闭口不言。 “外公,这关乎您的清白,赵家几代忠心耿耿,千万别因为您一时的善心而抹黑赵家的名声!”千雪焦急道。 终于,赵元帅缓缓点了点头,“事发之前,我确实是在服药,因为年轻时征战留下了病根,一到换季腿疼得很,一位追随我几十年的老军医柴显安便为我开了缓解疼痛的药方。” “柴显安?”千雪眯眼,将这名字狠狠记在心中。“服药期间,可还有其他症状?” 赵元帅细细回想,而后道,“没什么症状,但有一次,眼前一黑,有种眩晕……难道……?” “没错,应该就是那药了。”顾千雪却突然感谢起锡兰妃为她下的毒了,若不是因为那次,她怎么会知晓这个世界还有如此诡异的毒?怎么会知道中毒后种种迹象。 “你是要去找柴显安吗?”赵元帅追问,“柴军医追随我三十余年,便是你母亲都是他看着长大的,绝不会是他!” 顾千雪面色沉定,“外公您放心吧,我不会错怪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坏人。”心中主意已决,“外公您好好休养身体,依旧是那般,太子提审您就装糊涂,便可。”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之夜。 一行人出了关东城大狱,回了青藤宅。 顾千雪不得不钦佩陆危楼,真不知其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令守卫森严的监狱一行几乎如履平地,但现在可不是关心这等无关紧要之事的时候。 掏出了一沓信件,递给了陆危楼,“多谢你陆楼主,无论您受何人委托,这个情我记下了,若有机会定当还青。” 陆危楼接过信,看了一眼,未回答,也没什么客套。 确认了信无误后,便交给了身侧的绝殇,“找人送回去。” 绝殇恨得咬牙切齿,只觉这千雪郡主把他们当傻子耍! 他们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血月楼! 但主上在上,绝殇也不敢造次,挑了两名武功好的知晓路线的,将任务分发下去,很快,两名如影一般的杀手就消失在院中。 “陆楼主,我还有一事相求。”千雪道。 陆危楼点头,“找柴显安?” “正是。”顾千雪回道。 “刚本座已吩咐下去,”说着,陆危楼看向院中,“再过一会,这些人应就能带来了。” 这些人?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正当顾千雪疑惑时,却见绝殇猛地向门外一看,而后对陆危楼恭敬道,“主上,属下去接应。” “去吧。”陆危楼也起身,慢慢走到窗前。 顾千雪、初烟和吴飞面面相觑,皆有种感觉——所有之事尽在血月楼的掌握,这真的仅仅是一个杀手组织那般简单? 或者说,这便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实力。 一盏茶的时间,一众人归来。 不仅有血月楼的杀手,更带了三人,一老二少。 三人被扔进屋子,双手双脚被绑,跪在地上,嘴里塞着的布被拽了出来,但眼睛依旧被蒙着。 顾千雪知,人的视觉是得到安全感最多的途径,若视觉受限,便会让人惶惶不安而容易屈服招供。 一个身上满是药味,看起来向药房掌柜的人刚得到自由,便要大喊。 但瞬间便被绝殇掐住了脖子,“这里荒郊野外,便是你喊,也没人能听见,但你喊一声,我就在你身上割块肉,看是你喊的多,还是你的肉多。”说着,狠狠放开手。 拿药房掌柜打扮的人咳了好半晌方才缓过神来,吓得差点失禁,“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不喊,我不喊。” 杀鸡儆猴。 有了第一个的屈服,后面两人自然也乖乖的。 陆危楼缓缓道,“这三个人,一个是柴显安,追随赵元帅的军医。一个是柴显安的徒弟,还有一个便是专门为赵元帅供药的药房掌柜。人都在这里,你们审吧。” 说完,则是踱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身材修长、一举一动优雅无比,哪像一个杀手恶魔。 千雪点了点头,看向战战兢兢的三人,“来人,柴显安留下,另外两个,一个关在厨房,一个关在柴房。” 吴飞自然上前,抓起其中一个便向厨房走。 初烟是不放心将顾千雪独自留在陆危楼身边的,安然不动,于是,就缺少个帮手。 陆危楼看向绝殇,绝殇心中暗恨,使唤了个杀手,去行千雪交代之事。 很快,房间内便只有柴显安一人。 千雪没很快开口,而是闭上眼沉思半晌。 陆危楼也静静坐在一旁,仿佛看看戏一般。 千雪缓缓睁开眼,她已想好了审问的方式。 745,审问2 745,审问2 在审问之前,顾千雪想委托初烟一个任务,却惨遭拒绝,拒绝的原因便是不愿将其单独留下。 无奈,只能再次委托陆危楼,而毫无疑问,陆危楼又交给了绝殇。 绝殇心有怨恨,却不得不从只。 柴显安五十有余,个子不高、身材偏瘦,头发花白,白多黑少,因被蒙着眼,显得局促不安。 顾千雪问道,“你便是跟随赵元帅多年的军医柴显安吧?听说在事发之前,你给赵元帅开了个方子,是吗?” 柴显安也意识到了什么,“这位小姐……该不会是方子有问题吧?我……我……我开的分明是去湿止痛的方子!这些都是有方子可查的。”但声音突然顿了一下,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柴显安的声音有了颤抖,“请问,是不是元帅因为那药……” 顾千雪纠正,“不是药,而是毒。” 为何千雪开门见山,是因为无论柴军医是敌是友,抓人来也就是撕破了脸,用不着躲躲藏藏。 柴显安大吃一惊。 “赵元帅通敌的信是真的,帅印也是真,却是因被毒控制而不知和谁写下,别告诉我,你不知情。”千雪压低了声音,虽缓慢却带着恨意。 柴显安声音更为颤抖,“真的……吗?是因为我开的药方……元帅被控制了……”随后,身子颓然一软,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元帅,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说着,不知哪儿来的劲儿俯身用头狠狠撞向地面。 初烟见状一惊,瞬时将柴显安拎了起来。 虽然初烟很快,但柴显安的头已经撞破,流了血。 顾千雪虽无法通过这一行为断定柴显安的清白,却也有所动容。“柴军医,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你想畏罪自杀,我怕如不了你愿,因自有律法制裁你。如果你想为元帅殉葬,暂时也不用,因为赵元帅还未定罪。” 柴显安被蒙着眼睛,不知顾千雪的方向,只想着声音的方向哭喊,“这位小姐是在世青天,定要帮元帅洗脱罪名,小老儿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元帅之事,但如果需要,小老儿的命随时拿去。” 千雪点了点头,拿起了药方看了看,“带下去吧,将柴显安的学徒拉上来。” 没错,三人中除了柴显安和药房掌柜,还有一人便是柴显安的弟子名为唐三七。 没一会,唐三七被带了上来。 唐三七年纪二十有余,模样看着清秀,一身书生气。 “我问你,你跟随柴军医学医多久了。”千雪问道。 唐三七没想到审问的是女子,愣了下,随后赶紧道,“十年整。” “学医十年,”千雪淡淡看着手上的方子,“各种药物都辨识吧?能根据药渣推药方吧?”这些都是基本功,大概在学医三年时能达到辨识,在学医五年时能达到据渣推药。 “能。”唐三七比柴显安震惊一些,许是年轻。 “听柴军医说,从拿方抓药、煎药,到最后为赵元帅送药,都是你一人来做?” 唐三七的背抖了三抖,片刻恢复了震惊,“对,都小人做的,药方是师父开的,药是掌柜抓的,小人煎药后送药。” “如果掌柜抓错了药,你煎药时候凭药味应该能发现些许吧?” 唐三七下意识咬了咬唇,而后道,“如果正常情况,小人能发现,但元帅事发之前正值换季,小人这鼻塞还打喷嚏,可能不太好用。” 顾千雪将唐三七的每一个表情变化捕捉在眼中,听完他的话后竟噗嗤笑了出来,“呦,还过敏性鼻炎?这鼻炎发作的还真是时候。” 唐三七不解什么叫“过敏性鼻炎”,却也有眼力的未追问。 这个时候,血月楼的杀手归来,背着一个包裹,看轮廓,里面好似裹着书籍。 “把唐三七带下去,换药房掌柜刘富贵。”千雪一边吩咐着,一边接手了包裹。 沉甸甸的包裹打开,里面一册一册,皆是账册。 少顷,刘富贵被拽了上来,跪在地上。 与之前两人比起来,刘富贵抖得最厉害。 顾千雪没理他,只是翻阅账册,就这么一页一页,翻阅了半个时辰。 整个房间里悄然无声,刘富贵吓得几乎要虚脱。 而即便半个时辰这么久的时间,坐在一旁的陆危楼却耐心十足,未表现出半丝不耐烦。 终于,顾千雪将账册推开,“来人,把柴显安带上来。” 众人不解——这是什么套路?问了柴显安,问了唐三七,难道不用审问刘富贵吗? 很快,柴显安再次被带了上来。 “将两人眼罩除去。”千雪道。 陆危楼好似要说什么,但随后还是未说出来,神态如初。 当柴显安和刘富贵看到这场景时,吓了一跳,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坐在正位审问自己的女子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纤细的身子、黝黑的皮肤,粗布粗衣,与借口百姓十几岁的女孩没什么两样。 这人是谁? 他们不敢造次,因为在他们身旁的位置,坐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那男人虽不言语也无动作,仅凭周身气势已压得人喘不来气。 顾千雪道,“刘富贵,唐三七已经招了,他说他全然不知情,你是主谋。” 刘富贵的胖脸瞬间一白,“什么?” 顾千雪笑道,“药方是柴军医开的,但抓药和煎药虽是唐三七,但他却说,何时药物被换,他不知道。” 众人知晓,千雪郡主定然是在诈刘富贵。 如果换一个没见识的妇孺,怕还真被诈了,但对于刘富贵这种生意人,怎会容易上当? 果然,刘富贵也意识到,“这位小姐,咱南樾国可是有律法的,您这样私设公堂,就不怕被问罪?” 千雪笑道,“呵,你还知法啊?既知法,为何还要犯法?”说着,将其中一本账册打开,“这些都是赵元帅事发前,你们药房的账册,何时入库药物、入库数量;何时售出药物、售出价钱,标注得很清纯。却为何,唐三七日日抓药,你们偏偏不记录唐三七所买的药材呢?” 746,审问3 746,审问3 众人大吃一惊! 原来郡主并非单纯诈,而是找了一个切入点,而后进行诈! 好阴险! 却又极高明! 果然,刘富贵一下子就懵了,但依旧强辩道,“我……我……应该是我忘了记了,我们……我们关东城上下百姓都对元帅感恩,几味药材而已,不算钱的,不算钱的。” “这么说,你没收钱?”千雪挑眉道,“柴军医,这位掌柜没收药钱吗?” 柴显安的眼睛里几乎发出杀人的光,他不顾头上的伤,瞬间扑上去,双手狠狠掐着刘富贵,“我掐死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你还有脸说元帅是关东城的恩人?既然是恩人,你为何又要恩将仇报?” 吴飞赶忙上前将两人拉开。 “柴军医你别冲动,”千雪的语调依旧平稳,“我之前说过,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先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药钱付了吗?掌柜收了吗?”这也是需要柴军医到来的原因之一。 柴显安愤恨地瞪向浑身颤抖,几乎要缩成一个肉团的刘富贵,“咱们元帅爱民如子,更不拿百姓的一针一线,别说付了药钱,更多给了几枚铜板,这刘富贵真是不要脸,瞪着眼说瞎话!” 刘富贵向后缩了又缩,“你胡说,你们没付钱!” “那唐三七把你供出来,你又如何解释?”千雪慢悠悠问道。 刘富贵赶忙在地上磕头,“大小姐啊……大小姐是大青天啊……是他们冤枉我,冤枉我!” 顾千雪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刘富贵,你还记得刚刚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刘富贵一愣,面色苍白的摇头,“小……小姐指的是哪……哪句?无论哪句,他们害赵元帅真的和我没关系!” “你刚刚说我私设公堂,你知道公堂里还有什么吗?”千雪笑眯眯的,仪容后的面颊黝黑将美貌遮住,但却依旧给人一种甜美的感觉。“大刑逼供啊。” 刘富贵大惊。 顾千雪对初烟道,“我记得从前你曾说过,你们的课程还有一项是严刑,对吧?” 初烟冷眸撇了一眼刘富贵,“是。” “这个刘富贵和唐三七有问题,我也懒得和他们胡搅蛮缠,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直收拾到他们招供为止。”顾千雪还没愚蠢到在南樾国照搬现代的民主,金手指该用就得用,留着还指望下崽? 从门外进来一个血月楼杀手,手里拎着箱子,箱子边缘隐隐渗出红色。 杀手将箱子交给绝殇,绝殇又到陆危楼耳边低语,后者点了点头。 绝殇面目表情的来到刘富贵面前,背对着顾千雪,将那箱子打开。 当刘富贵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眼中的奸诈顿时消失,面如死灰,随后疯了似得对着陆危楼磕头,“这位大人,小的召!小的都召!求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家人,求求大人了!”因手脚依旧被捆住,身子如同一只虫子一般扭曲。 顾千雪也瞬间明白过来,“陆楼主千万不要滥杀无辜,我求您了!刘富贵和唐三七罪有应得,如何刑罚他们我不管,但他的家人是无辜的。” 陆危楼却突然冷笑,本就声音嘶哑,冷笑后更是可怖渗人。 “无辜?你能保证他家眷不知他做什么勾当?你能保证他子女在他教训熏染下不会子承父业?” 千雪一瞬间僵住,“我……依旧无法接受连坐。” “你能接受行刑却无法接受连坐,只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区别罢了。”陆危楼的声音满是讥讽。 “五十步为情况所逼,但坚决不跨越雷池到一百步,这是人心、这是坚持!”千雪坚定道。 其他人不敢出言,没想到顾千雪和陆危楼竟僵上。 半晌,陆危楼起身,避开顾千雪咄咄视线,“绝殇,将三人带走。”说着,就要离开。 千雪心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连忙追了上去,甚至用了些许轻功,更是毫不犹豫地抓住陆危楼的衣袖,“陆楼主,您先等等。” 杀手们哗然。 主上最恨有人靠近,血月楼之人如此,何况外人? 靠近他身侧五寸,便必死无疑。 所有人都在为顾千雪捏一把汗,但陆危楼只是低头看看,却未有什么过激反应。 “您为何要带走他们三人?”千雪追问。 “你这里有地方行刑逼供吗?”陆危楼问。 确实,青藤宅虽然有林明栋罩着,但到底也是民宅,即便他们住在这里也是隐姓埋名,如果再放几个人,怕很容易露陷。 “你的意思是,愿意帮我关押他们?”千雪惊喜道。 陆危楼点头。 “太谢谢您了!”千雪彻底开心起来。 “……”众人。 这是杀手们第一次见到有人对楼主表达感谢,意外。 “但即便是关押审问,带走唐三七和刘富贵便好,请将柴军医留下好吗?”千雪有种预感,到了血月楼,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行。”陆危楼拒绝。 “为什么?”千雪道,“此事与柴军医无关,他是无辜的!” “因为他看见我们了。”陆危楼冷冷回答,“只要见过我们之人,都不能留。” 猛然想起城外客栈一事,千雪周身冰冷。 放开了陆危楼的衣袖,冷笑道,“我绝不允许你们带走柴军医。”说着,转身入了房间,挡在柴显安面前。 初烟和吴飞瞬间也明白郡主的态度,伸手探向腰间的剑柄,准备随时迎战。 绝殇热血沸腾,早就想杀了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人,“刷拉”一声,亮出宝剑。 但最后令绝殇吃惊的是,陆危楼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却道,“罢了,将那人留下,我们走。”说着,身形一动,消失在夜色之中。 见陆危楼放弃,顾千雪也松了口气。 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没有丝毫胜算,即便姚振他们都在,必输无疑。 就在绝殇的震惊中,陆危楼走了,虽然绝殇气不过想打一架,但主命不可违,也只能带着人,拎着唐三七和刘富贵离开。 唐三七和刘富贵在血月楼会有如何遭遇,不得而知,不死也要扒一层皮。 只说,青藤宅内,千雪亲自为柴军医松开绳子,“柴老,委屈您了。” 747,大小狐狸1 747,大小狐狸1 柴显安被顾千雪扶了起来,目露疑惑,“这位小姐,您是?” 千雪道,“是什么身份不重要,你知道我是来为赵元帅洗脱冤屈就好。你可以叫我寒姑娘。” 柴显安依旧惊恐不安,“寒姑娘,元帅真的中毒了吗?元帅如今的情况如何了?都怪我,我应该随时为元帅诊脉的,哎……”垂头顿足。 千雪安慰其道,“那种毒十分霸道,除非毒发,否则很难单纯从脉象上发觉。” 柴显安依旧内疚不已,“无论如何,此事因我而起,如果我没给元帅开方子,元帅就不会中毒,就不会蒙冤。”说着,老泪纵横。 千雪叹气道,“没有你,他们依旧会找别的方式下毒,请柴老暂且放下内疚之心,赵元帅还有洗脱冤屈的机会,我们还需要你。” 柴显安听说顾千雪需要他的帮助为赵元帅洗冤,顿时振奋起来。 “寒姑娘尽管放心,只要能用上我柴显安的,赴汤蹈火我都会办到。”信誓旦旦。 千雪点头,眼底闪过睿光,“听闻柴老在军中已有三十多年?” 柴显安道,“是四十二年,我从十几岁便入军跟随师父学医。” 千雪肃然起敬,“既然如此,柴老在军中定也有一些地位和路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将两名新兵神不知鬼不觉地提拔上去,最好能让其跟随张溍武将军。” 张溍武,从前追随赵元帅。如今赵元帅涉案被捕,军中一切暂由两派打理。 一派便是皇上派下来的太子,代表官府。 第二派,便是张溍武代理,代表赵家军。 如今裴相的乘龙快婿薛旭峰亲自到关东城,与其勾结的,郑氏这个张溍武。 而为何张溍武会突然倒戈,这件事顾千雪也能猜出一二:赵元帅无子,只有赵氏一个女儿,而赵氏当初也只有她自己这个女儿,说得直白一些——赵元帅无后!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无论是赵家军还是其他,都是子承父业,父为帅、子为将。 当赵元帅从自己父亲手中接过帅位后,便一直栽培张溍武,更是有意将赵氏嫁给张溍武。 张溍武为了前程也是愿意接受赵氏,然而,赵氏却偏偏喜欢顾尚书。 没了与赵氏的婚姻,张溍武本就放心不下,但因赵氏只有一女,时间久了,张溍武也就安心了。 让人意外的是,赵氏有了儿子,张溍武便认为,赵元帅再不会将赵家军交给他了。 于是,便有了倒戈! 顾千雪不知事实是否如此,但按照时间点,应该八九不离十。 柴显安在军中这么久,加之年纪和阅历,便是精心鱼医术,但也懂一些人情世故,“寒姑娘的意思是,张溍武有问题?”吃惊。 “不排除这个可能。”千雪沉声道。 柴显安握紧了双拳,“张溍武,最好别被老朽发现什么猫腻,否则,老朽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为元帅报仇!” 千雪道,“柴老放心,若张溍武真是害元帅之人,我定不会放过他,但之前我嘱托之事,也请柴老费心。” “寒姑娘,这个您放心,老朽定然做到!”柴显安目光咄咄。 随后,两人又针对一些具体细节进行了商讨,直聊到天快亮。 天亮了。 拂晓扫清一夜的阴霾,又是新的一天。 柴显安被送走,姚振等人下值回来时,顾千雪已将早餐准备好。 早餐时,姚振等三人听说了昨夜的惊心动魄,皆是一惊。“也就是说,郡主晚上还未休息?”许光宣惊讶道。 平日里很少说话的左罡也忍不住道,“郡主一夜未休息,还为属下准备早膳,属下如何承受得起。”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你们的关注点怎么这么歪,与外公一事比起来,我少睡一觉又有什么关系。”随后正色道,“如今情况有变,晚间不用我送药,你们三人也不用死守大狱,你们三人中谁心思最变通,便塞些银子,调到白日当值。” 三人了然。 这样的话,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赵元帅的情况都能被关注道。 而如果顾千雪等人夜探,两个人对付一个外来者,也容易很多。 一众人便这么一边吃一边聊了下去。 局已布好,接下来便等着收网。 就这么过了平静的两日。 顾千雪依旧每天下午去煎药,而后再疯疯癫癫地跑出去玩。 只不过她偶尔要去真正彭珏的家里转上一圈,以麻痹偶尔来监视的太子的人。 直到一日,双喜临门。 第一喜,坚守城墙的吴飞终于截获了第一个信件。 第二喜,骆雄和侯云飞被某个将军推荐给张溍武,其中张溍武的副将刚好负伤,而其对骆雄很是看好,便调到身侧栽培。 下午,青藤宅。 “郡主,又截获了一个信件!”初烟快步冲入院子,压低的声音掩饰不住激动。 千雪伸手取来信,笑吟吟道,“对嘛,女孩子家家就是要有喜怒哀乐,平时冰冷冷的像个面瘫,不好。” 初烟窘迫。 是啊,呆在顾千雪身旁多时,就连初烟也沾染了喜怒哀乐。 如果说从前的初烟是个杀人机器,吴飞等人都是保镖的机器,那么如今,众人都是活生生的人。 初烟易怒,如同炮仗一般,一点就着。姚振为人稳妥,喜欢吃牛肉。左罡注重养生,许光宣喜欢听曲儿。侯云天极有赌神的天赋,逢赌必赢,输赢尽控制在鼓掌之间。骆雄酒量好,千杯不醉,这也是张溍武喜欢其的原因。吴飞年纪最小,为人也比较幼稚天真,但很乖巧。 顾千雪取消初烟一会,拿了信便回房间细细研究起来。 初烟收敛了情绪,俏面严肃,“郡主,信里说的是什么。” 千雪的笑容诡异中渗着邪魅,“喜事,从信中的语气可以看出,太子一派和裴相一派争夺起来了,赵家军是快肥肉,没人不想要。” 声音顿了半晌,道,“裴相那个老狐狸,真够狡猾啊,太子虽也是狐狸一个,但怎么也不会想到裴相有这么一手。” 748,大小狐狸2 748,大小狐狸2 千雪的话勾起了初烟的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郡主能告诉奴婢吗?” 顾千雪将信递了过去,“如果按照我得到的所有消息推测,事情是这样的——太子和裴相本是一条船上的人,关于外公一事上两人共同配合进行,太子先勾结冥教对外公下毒,而后准备治罪,但这个时候,裴相却将触手伸向了赵家军,买通了张溍武,其中薛旭峰的到来便是证据,薛旭峰与张溍武称兄道弟,狼狈为奸。” 初烟看完了信,未打断,继续聆听。 “因为裴相伸了手,太子震怒,便开始打压赵家军的势力,这也是太子入城后第一件事不提审外公的原因,”顾千雪笑吟吟地伸手指着地面,“你还记得我们入住这里第一天,赵家军的孔校尉来搜药的事吗?” 初烟道,“奴婢记得。” “当初这块地界正好是南城和北城的交界,但随着太子的打压,赵家军的势力越来越小,所以便没有人来找我们麻烦了。” 初烟了然,手上信的内容,也是薛旭峰向裴相汇报赵家军被太子打压的惨境。 “郡主,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顾千雪幽幽看向窗外,夏意正浓,顿了半晌,“等着他们狗咬狗,呵,太子无论明面打压的程度如何,赵家军人数不少、军备不少,太子也只能干着急,那狐狸到底会做什么,我还真是好奇呢。” 初烟也是点了点头。 入夜。 装疯卖傻的顾千雪来到依岚教熬药顺便取解药。 经过这么多天的不断试验和改良,她几乎已经做出相似药效的解药了。 当然,也仅仅是相似! 即便是猜到了所有配方,但顾千雪做出的解药却依旧只是缓解不能代替,她推测其中有一味最关键的引子,她找不到。 熬着要,顾千雪一边扇着蒲扇,一边细细思索。 突然,丽莎进了来,“药熬好了吗?” 千雪装出傻笑,“熬好了熬好了,要给我好吃的吗?” 丽莎白了一眼,“有一件事比解药更重要,你一定要感谢我和诺拉。” 顾千雪心中微微一惊,“啊?什么事啊?” “你想治病吗?”丽莎的双眼闪了光芒。 “治病?”这个问题还真把顾千雪问懵了,她伪装的彭珏,除了傻外好像没什么病。 难道为她彻底解毒? 她不信!因冥教的所有人,入教后便服毒药,终身无法解毒,只是按时用解药压制。 “傻病!”丽莎道。 “傻病?”顾千雪惊呆,但下一瞬间发觉自己的失态,赶忙摇头若拨浪鼓,“我不傻,我不傻,姐姐说我最聪明了,我不傻!” 酒鬼从来不说醉,痴呆永远不说傻。 果然,丽莎瞪了一眼,“都傻成这样了,还说不傻!教主恩德齐天,愿意帮助你这个加入我教的他国人,你就偷着乐吧!等你彻底明白过来,会更加效忠我教的。”说着,转身出了闷热的厨房。 顾千雪继续扇着扇子,但脑子却懵了一片。 痴傻也能治疗?为什么突然给她治?是不是发现了端倪?她该怎么办! 这是打入楚炎国和冥教一个好的途径,她有种预感,得到楚炎国情报对彻底洗脱赵元帅冤情有帮助,但关东城怎么办?只身涉险能全身而退吗?入楚炎国,她根本就带不了初烟等人,这个就如同楚炎国人无法在南樾国潜伏一般,南樾国人也很难在楚炎国潜伏,这是两个人种的诧异。 如果她遇害怎么办?就这么死了,会不会太赔? 种种难题如战斗机轰炸一般,将顾千雪本明晰的思绪炸得没了头绪。 如何将药交出去,如何出了依岚教据点,她不记得了,只浑浑噩噩。 是去,还是留? 另一地点。 太子下榻的行宫。 经过一番交涉,楚炎国特使秘密离开,留下面色铁青的太子。 太子捏着巴掌大的精致茶杯,贴在自己的薄唇上,半晌未动。 一双桃花眼更是迸发冰冷的杀意。 他看向的是楚炎国特使离开的方向,那眼神几乎要将其背影狠狠撕碎。 送客归来的匡郢哲和梁贞归来,“主子。” 太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口中牙齿咬得作响,“这些楚炎国人真是贪得无厌,拿了银子不说,还要来关东城传教,可恶!” 梁贞也是愤怒无比,“信仰对百姓有着精神控制,难道这些楚炎国人有什么阴谋?” 太子冷笑,“阴谋?有什么阴谋不是明摆着了吗?” 匡郢哲犹豫地问道,“殿下会拒绝吗?” 太子脸上的怒容更烈,“如果能拒绝就好了!按照原本的计划,如今和冥教的合作已经结束,但裴相这个狗贼,竟然临阵倒戈,害的本宫延续合作,冥教之人怕也因此而威胁本宫吧。” 想到如今城内的两方夺势,匡郢哲和梁贞也是愤怒无比。 “薛旭峰那个吃软饭的,还真是拿了鸡毛当令箭,在关东城耀武扬威了。”梁贞恶狠狠的。 提到薛旭峰,太子却突然冷笑出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薛旭峰早晚是个祸根,本宫只希望薛旭峰能早些发作,让裴相自食恶果。” 突然,太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像联想到什么一般。 随后,铁青的面色逐渐缓了下来,精致的笑容带着诡异,“如果本宫没记错,薛旭峰在外有个孽种吧。” “回主子,是的。”梁贞道。“难道主子要……” “不,”太子冷冷打断,“即便知道有孽种,裴相也会装不知道的,孰轻孰重、如何对他最有益,他清楚得很。但如果埋刺呢?” 太子语调很慢,但越来越冷,到最后竟溢满杀机! 匡郢哲和梁贞意识到了什么,“主子的意思是?”说着,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太子笑着拿起杯子,慢慢品起茶来,脸上哪还有愤怒和懊恼,只有阴险的笑意,如同一只洋洋得意的狐狸一般,“怒而无从发作、恨而有口难言,有什么比埋刺更有效的了?既是孽种,消失便罢了。”说着,手指手紧,那茶杯应声而裂。 749,大小狐狸3 749,大小狐狸3 太子和裴相的交锋,已经开始。 是夜,顾千雪等人潜入了关东城大狱,陪同的,还有血月楼的楼主楼危楼。 关于陆危楼,顾千雪也是疑惑,却不知京城那位神秘的朋友花了多大的价钱将陆危楼本尊雇佣来。当然,她还没幼稚到以为陆危楼为了一个任务而全天十二时辰候着。 绝殇虽然一直守在她身边,但陆危楼也是时不时消失,想来,去处理其他事务去了。 因为之前顾千雪的命令,如今夜晚守卫赵元帅的只有姚振和左罡,许光宣被调到白天当值。 被调来的衙役本郁结,却发现,晚班的两个同僚极其热情,时不时请他吃酒吃菜还相谈甚欢,于是没几日便打成一片。 今日刚上值,便被请了一顿酒,如今正趴在另一个房间呼呼大睡。 酒中有什么?迷药! 赵元帅听完顾千雪的描述后,长叹一声,“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南樾国会争权如此、关东城会腐败如此,真没想到。”无比痛心。 千雪安慰道,“外公放宽心吧,历朝历代都有争权,只药有人的地方便有竞争、争夺、避之不开,我们能做的,便是尽全力拯救这个局面,无论结局如何,我们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作为现代人的顾千雪能想得开,但赵元帅却依旧难以释怀。 沉默半晌,赵元帅道,“千雪有什么打算尽管说吧,外公什么都听你的。”唯一欣慰的是,这个足智多谋的外孙女。 顾千雪道,“外公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呃?”别说赵元帅,周围人皆不解。 所有人中,也只有陆危楼气质沉定淡然,因带着面具,外人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变化。 “外公您放心,太子即便再提审您,也只是走个形式罢了,在没有下一步行动之前,他不会让您定案认罪。”千雪笑道。 赵元帅恍然大悟,“是啊,如果我现在认罪,兵权也落不到他手里,对吗?” 顾千雪点头,“为何裴相突然倒戈投靠皇上,真让人想不通,或者说,这些男人的心思……不过我也懒得猜了,他们狗咬狗却给我们机会,我们从中周旋,定有收获。” 紧接着,又详细叮嘱了一些。 当出了大狱时,已是夜半三更。 “陆楼主,我能占用您一些时间吗?”还未到青藤宅,行在路上的顾千雪突然问道。 周围人不解。 陆危楼身边,有绝殇为代表的几名杀手贴身保护,而实际上,以陆危楼深不可测的武功、出神入化的轻功,根本用不上其他人保护。 顾千雪身侧,则是有初烟和吴飞两人。 陆危楼低头看着她,好半晌,才答道,“好。” 千雪伸手一指远方街角的凉亭,“那里如何,我有些话,想与您私下交谈。”如果不选择室外,便要回青藤宅,孤男寡女不方便独处一室。 绝殇眼中反感,认为顾千雪丑人多作怪,但吴飞好似与其对上了,狠狠一眼瞪了过去。 两人剑拔弩张。 “好。”陆危楼苍老嘶哑的声音再次答道。 无视绝殇和吴飞,陆危楼和顾千雪便去了亭子,其他人在恰当好处的地方守着,既不让外人靠近,又确保听不见亭内两人的对话。 入了亭子,顾千雪挣扎如何开口,陆危楼也不急,站在亭子一角抬头赏月。 终于,顾千雪道,“如果真如依岚教人所说,再过些时日,我便要去楚炎国了。” 饶是镇定如陆危楼,也惊讶地回过身,“楚炎国?” 千雪点头,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在陆危楼身上,总能找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虽然对方是个恶贯满盈的杀手头子。“对,丽莎说依岚教教主开恩,要为‘我’……也就是彭珏医治痴傻之病,我看她不是说笑,也许是真的。” “冥教教主为何突然为你医病,”陆危楼缓缓道,直接撕开依岚教的伪装直击其真实身份。“此事绝非偶然,定有缘由。” 陆危楼虽未说什么信息,却给了顾千雪激发——如今的冥教教主不是别人,正是几十年前的教主!换句话说,便是纵容夫人迫害她外婆的那个教主,也许是上苍开眼,毒辣的教主夫人将教主身边所有女子坑害了遍,得到独宠,竟一辈子无子嗣! 也许,这便是报应。 先不说痴傻病是否可以医治,只说那教主为何突然为她医治,她才不信什么福泽齐天,什么菩萨再世,难道是因为知道她真实身份?难道因为她是前圣女的外孙女,所以…… 细思极恐! “你去,还是不去。”陆危楼看出了她面容的变化,缓缓道。 千雪抬起头,迎上陆危楼的视线,面容坚定,“去,一定要去!”不仅因为赵元帅的案情,还有元帅夫人的原因!她要看看是怎样的蛇蝎女子将元帅夫人害成那般,到底多么愚蠢的教主才不分黑白的伤害无辜人! 陆危楼对她反应并无意外,“所以,你想让本座陪你同去?” 没错,这正是顾千雪的意思。 “初烟等人我不能带,太危险,只能拜托你。” 千雪没意识到自己的语病——因为危险而不能拖累自己人,却拜托陆危楼。 但后者全然不在意,“好。” 顾千雪心中暗惊,不懂陆危楼为何这般好说话,难道因为京城那位面子足够大?还是因为陆危楼这等高处不胜寒的人寻求刺激。 但无论是原因,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有了陆危楼的应允,千雪多少放下心来,“多谢你了,陆楼主,虽然我们初相见时略有尴尬,但这一次的情,我先欠着,有朝一日你用我时,定然在所不辞。” 陆危楼冷笑了一声,“本座还未求过别人。” 千雪点头,“羡慕陆楼主的好运气,我们出去吧,免得路人走过节外生枝。”不想多谈。 “好。”陆危楼也不在意,便随着顾千雪出了凉亭。 回去的路上,初烟发觉顾千雪心事重重、好似挣扎,忍不住问道,“郡主,您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千雪笑着摇摇头,“没有,只是在猜测,太子那狐狸到底会用什么手段对付裴相。”时机未到,并未直说。 顾千雪没想到的是,狡猾多谋的太子,在第二日便采取了行动——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行动。 750,将计就计 750,将计就计 这一日,顾千雪在院中练武,却见许光宣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许光宣本同姚振和左罡在关东城大狱当夜值,自从被调到白日当值,一直安安稳稳,却很少见其这般冒失。 千雪停下舞剑,“光宣,难道大狱发生了什么?” 许光宣深吸一口气调匀了喘息,这才道,“回郡主,出大事!今天竟有人带着一名男子来认亲。” “认亲?”千雪疑惑。 许光宣道,“对,那男子说是赵元帅的亲生子,当初元帅遣散后院时,其中一名通房有身孕在身,离开后便发现,后来通房一生未嫁,独自抚养了孩子长大成人。” 顾千雪一听便觉不可信。 如果按照赵元帅所说,澜枝分娩之前,赵元帅便出兵讨伐,哪有时间与人同房有子? 不过在此细想,也许是真的呢?赵元帅毕竟生长在男尊女卑、一夫多妾的时代,说赵元帅守身如玉,除了毁容爱人外不碰其他女子,连顾千雪都是不信的。 “那男子多大年纪,容貌如何?”千雪问。 “三十有余,无论长相还是身材,与赵元帅都极其相像。”许光宣答。 顾千雪沉默。 初烟上前,“郡主,这怎么办?” “很难办!”千雪也是矛盾非常,“不能妄下断言,若他真是外公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怎么办?但即便如此,这私生子出现的时间也太过碰巧了吧,怎么外公‘疯了’,他就出来了?” 初烟冷笑一下,“这件事其实很好办。” 千雪一愣,而后道,“直接杀人灭口是吗?” 初烟挑眉。 千雪摇了摇头,“你越来越像残暴的某人了。”但突然想起,他如此、初烟如此,便是陆危楼也如此,却不知为何她身边激进分子这般多。 初烟就知道,郡主不会采取这办法的,无奈地叹了口气。 “光宣,谁带这名男子来的认亲的,如今这男子和元帅前妾室又住在哪里。”千雪问。 “回郡主,住在衙门。”许光宣答。 千雪挑眉,“是吗?如果这样,说他是真的,我就不信了。”但不信又能怎么办,如果证据确凿,假的也能成为真的。 “你回复继续当值,如果有时间就转告外公,”千雪甜甜的笑了,精致的面容上笑容阴险,“让外公,既不要承认,也不要否认。” 许光宣道,“是,郡主,那属下就先回去了。” 得到顾千雪的批准,许光宣离开。 初烟道,“郡主,为何既不要承认也不能否认?” “如果否认了,先不说外公会不会露馅,只说,岂不是成了另一方人的好事?”千雪对着南城的方向轻轻一点,那里,是赵家军驻地。 初烟了然。 “让他们撕扯去吧,咱们只要周旋平衡便好,直到两方杀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咱们再出手,放有胜算。”顾千雪重新开始练武。 初烟也收敛了思绪,继续纠正顾千雪的动作,以及教导新的招式。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某些人可没有顾千雪这般看得开。 “张将军,”薛旭峰大步进入将军府,对着张溍武拱手,神色却无比慌张,“刚刚监牢发生之事,您听说了吗?” 而此时,张溍武也正与几名心腹商量此事。 心腹中有一张眼熟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骆雄。 “薛大人来得正好,”张溍武面色铁青,但还是强颜欢笑,装成一副大义凛然的看模样,“我们正在商量此事,虽然元帅如此……但想到元帅能有后,张某也是倍感欣慰啊。” 薛旭峰心中冷笑,但脸上却未表现出来,“是啊,老天对赵元帅不薄,可惜赵元帅却走了歪路。” 一众人又商谈了一会,心腹们便被张溍武遣了出去。 “薛大人,”关了门,张溍武再撑不住脸上的淡定,“那赵思途到底是什么底细,您知道吗?” 薛旭峰道,“不知,但无论他是什么底细,都不能是赵元帅的儿子。” 张溍武也是狠狠地点了点头——笑话,如果赵元帅有儿子,元帅之位搞不好就要世袭,即便不是世袭,好处落在他手中也是大打折扣。 薛旭峰自然看出张溍武的小心思,奸诈地笑了两声,“那赵思途,多半是太子那边找来的傀儡罢了。”就如同张溍武对于裴丞相一般。 后半句,薛旭峰并未说。 “我们该怎么办?”张溍武问。 “我已派人调查了,当然你也别闲等着,”薛旭峰伸手一指关着的门,正是心腹们离开的方向,“考验忠心和能力的时候到了,你说对吗?” 张溍武也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平静的关东城,实际上剑拔弩张,硝烟弥漫。 一晃,两日过去。 刚入夜,薛旭峰刚回到下榻宅子准备用晚膳,有下人来禀,“薛大人,门外有一人求见,自称是您的管家叫马文力,还拿着您的信物。” 薛旭峰一愣,好好的,马管家怎么跑到关东城来了?“快让他进来。”哪还有用膳的心思,惶惶不安起来。 马文力风尘仆仆,苍老十岁了一般,见到薛旭峰就噗通跪倒,低头痛哭。 薛旭峰连忙将下人赶了出去,亲自将门关上,快步到马文力身边,“马管家,到底发生什么了?”心底竟隐隐有了一丝喜气,“是夫人她……病死了?” 马管家摇了摇头,“不是夫人,是少爷……” 薛旭峰一惊,顿时拽住马管家的衣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马管家痛哭声音更甚,“是少爷……偏院的的下人带少爷外出游玩,突然涌来一伙人将少爷夺去……” “报官了吗?”薛旭峰怒吼出来。 马管家心中痛苦——如何报官?偏院的巧姨娘和子轩少爷身份见不得光,如果真报官了,裴相能忍? “不用报官了,少爷他……他……”说不出话来。 薛旭峰心狠狠一落,将马管家猛地推开,“子轩他怎么了,你说!” “少爷他……遇害了。”马管家趴在地上,痛哭不起身。 薛旭峰只觉得眼前一黑,颓然跌坐在地上。 他自然也知,事到如今,便是报官也无济于事,人死不能复生,搞不好还能将偏院扯出来,“凶手呢?凶手查到了吗?” 马管家抬起头,“当时那伙人有人落下一物,那物是……丞相府之物!” 751,釜底抽薪 751,釜底抽薪 “裴相!狗贼!”薛旭峰仰天怒吼,捶地痛苦。 马管家也痛哭不已。 “裴狗贼,我薛旭峰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要赶尽杀绝?”薛旭峰嘶吼,“我带着绿帽子娶了你女儿,为了你女儿不敢娶妾,但我也是男人,男人怎能绝后?” 马管家也是叹了口气,心道自己主子命运太苦了,他为裴相做得太多了。 如果非说主子做什么伤天害理,也许便是对夫人吧,此时夫人早已昏迷不醒,如同活死人一般。 与薛旭峰处的悲痛截然相反,太子行宫却洋溢在欢愉之中。 今夜太子宴请而关东城百官,以慰其辛劳。 佳肴美酒,丝竹妙舞。 往来之人身着华贵、周室满是奇香。 太子从头到尾都面带笑容,这笑容发自肺腑,与平日里那般面具一般的笑容截然相反,既有渲染力。 有人敬太子酒,而后道,“今日太子殿下好像很高兴,却不知何事让殿下这般开心?属下也想陪着太子乐呵乐呵。” 太子将酒一饮而尽,“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却不肯继续说。 又有人来打圆场,“刘大人真是眼拙,太子心情好定因为这歌舞,要知道,这些女子的舞姿可是远近闻名啊。” 太子挑眉,神秘一笑,“非也,本宫见过比这更美的舞姿,极其……诱惑。”想到了某人,曾在鼓上起舞。 “……”众人不解,平日里形容舞姿不都用“美妙”“翩翩”这样的词汇形容吗,怎么能用“诱惑”? 不过转念一想,也许宫中流行的舞蹈风格不同呢,也说不定。 于是,宴会继续欢快地进行。 夜晚。 在随行宫女的伺候下,太子沐浴更衣。 梁贞求见。 遣了宫女,只有主仆两人。 “事情进展如何,薛旭峰怀疑了吗?”身着里衣的太子缓缓走了出来,乌黑湿润的发丝随意披散在肩头,如瀑布一般直垂到腰部。 “回殿下,薛旭峰之前是怀疑的,但如今不怀疑了。”梁贞道,“殿下的计谋实在高明,既让薛府人发现丞相府信物,却又不让其得到,更是将薛夫人……不,是裴二小姐的情况透露给了裴相,裴老夫人正在大闹丞相府和薛府呢。” 太子淡淡地笑了,拿清茶抿了下,“好在还有裴老夫人,否则以裴相的性格,便是搭了他女儿,怕是也愿意的。” 字里行间,却如同对敌手一般。 而实际上,裴相却是太子的外公;裴老夫人,却是太子的外婆。 皇家,无亲人。 “闹吧,闹吧,这样才热闹,不是吗?”太子笑得诡异,此时此刻,没有比这“釜底抽薪”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青藤宅。 上午,姚振和左罡下了值未休息,许光宣、骆雄和侯云飞也高了假,吴飞未去城外守信使。 总的来说,全员到齐。 自从来到关东城,众人各司其职,很少碰面,更很少这样齐聚。 众人知晓,千雪郡主应是要宣布重要的新战略。 如果是一个多月前,让这些暗卫听从一名十几岁少女的命令,怕还有质疑。 但如今,众人已对千雪郡主心服口服。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已经忽略了千雪郡主的性别、年龄,只将她当成一个主子、一个可以下达杀伐命令的指挥。 气氛一时间凝滞严肃,为了缓解这压抑的气氛,顾千雪特意在桌上摆上一些点心。 “各位别紧张,该吃吃该喝喝,咱们好久没聚在一起了,开个茶话会而已。” 谁信? 众人佯装放松,有些喝茶,有的吃点心。 顾千雪道,“首先要表扬的是骆雄,取得了张溍武的信任,更完成了许多传送假消息等工作。” 顾千雪自然不会让太子轻轻松松,她更是搜集了一些信息,通过骆雄传给了张溍武,使那赵元帅的“私生子”赵思途的身份更神秘,亦正亦邪、半真半假。 “郡主过奖了,做这些都是属下应做的。”骆雄谦虚道。何况,许多信息也都是顾千雪委托血月楼调查的。 “姚振、左罡和许光宣,你们也做得很好,你们将我外公照顾得很好,”千雪继续道,“将来若有机会,我定会好好感谢你们。” 三人十分扭捏,“郡主万不要这么说,这些也都是属下应做的。” 顾千雪点了点头,看向侯云飞,“听说云飞现在赌技大增,更被称为赌神啊?”打趣道。 侯云飞赶忙摇头,“郡主明鉴,属下绝不沉迷!一切都是任务!” 没错,赌场鱼目混杂,尤其有黑道人。 别小瞧了这些黑道人,即便是在以太子为代表的官府以及以张溍武为代表的军方,黑道依旧形成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势力。 尤其是在某些消息的打探上,甚至比探子还要灵通,准确率也奇高。 在赵元帅“私生子”赵思途一事上,侯云飞便打探到了许多外人不知的秘密。 而如今侯云飞算是彻底打入了关东城黑道内部,不仅因为赌术高超、武功高强和军队身份,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出手大方,身上有十两银子,都绝不藏下一个铜板,全部给“兄弟”们花。 混黑道,要的就是一个“仗义”,而有仗义兄弟如此,谁人不喜欢? 千雪见侯云飞急忙撇清干系,笑道,“沾染黄赌毒而不沉迷,云飞是真男人。”挑起大拇指。 一句夸张,将侯云飞弄得红了脸,本就身材魁梧,这大红脸只觉得更为尴尬,更是将周围暗卫都逗笑。 最后,轮到了吴飞,“想来想去,还是给吴飞改个名字吧,”千雪打趣道,“就叫单飞,如何?”单飞、善飞。 只因为了捕捉信息还有射猎信鸽,吴飞的轻功愈发的高超了。 终于,初烟忍不住了,道,“郡主,今日您破天荒的将我们聚在一起,可不仅仅是表扬一遍这么简单,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众人也静下来,齐齐看向顾千雪。 千雪尴尬一笑,而后道,“我也许要暂时离开你们了。” 众人大惊。 千雪继续道,“我,要去楚炎国,冥教,明日动身。” 752,颜融膏 752,颜融膏 “去楚炎国?”众人大吃一惊。 “不行,郡主不能去。”初烟喊了出来。 众人的反应尽在顾千雪的意料一种,“虽然知道你们担心,但我还是要去的,你们肯定是要问原因,我来给你们讲。” 顿了下,继续道,“首先,我想知道太子和冥教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冥教绝不会因为单单的钱财而提供毒药,虽然楚炎国和南樾国交锋不断,但冥教很少出手,其中定有原因。其次,是关于外公,我想知道当初与外公通信的那城主在楚炎国到底是怎样的地位、怎样的动机。当然,更多的是直觉。” “直觉。”众人不解。 千雪点头,“对,直觉。有种直觉告诉我,种种事碰在一起绝不是偶然,与其一叶障目,自欺欺人的佯装太平,还不如主动出击,看看那楚炎国、冥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依旧未回答。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是你们知道的,有些事情是不知道的。如今关上门就是自家人,我可要告诉你们秘密了。” 众人吃惊,一方面认为作为属下的他们不方便听郡主的秘密,另一方面,好奇心使然,没人能抗拒好奇心。 顾千雪也不管不顾,“秦妃当初不是病倒,而是中了冥教之毒;张婕妤不是难产,也是中的冥教之毒;我曾在宫中险些被毒蛇咬死;妇幼院出现婴孩皮肤溃烂,中的是冥教之毒;如今外公中的还是冥教之毒。” 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众人陷入沉思,郡主说的,却是都是秘密。 “这还不是全部。”千雪有些挣扎,如果说之前说的是秘密,如今说的,却是秘密中的秘密。 “我的亲外婆,是被冥教人迫害,被外公救下,两人才情定终身有了我母亲。”多少,还是有所保留。 但这些信息,已经如同平地惊雷,炸懵了众人。 初烟声音干涩,“郡主,这种机密,您不用告诉我们的。”毕竟,他们只是下属,只是暗卫。 千雪面容认真,“为何不告诉你们?你们为了保护我险些将命搭进去,如今又帮我,也许你们将我当外人,但我却把你们当成家人了。” 众人感动,实际上,他们早就将千雪郡主当成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先不说全权信任,只说,身在高位还日日为他们着想,为他们亲自疗伤、做饭,也只有千雪郡主了。 “我的原因说完了,可以说我的人生好像处处与冥教牵扯不清,即便我不去面对,但谁知道过几天会不会再有冥教之事找上我,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主动出击。” 众人了然。 “郡主,我们支持您的决定,属下可以随您去贴身保护吗?”吴飞道。 千雪摇头,“自然不能,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你们要贴身继续保护我外公才是。咱们都走了,我外公怎么办?” 一个问题,问住了大家。 “何况,我是以彭珏的身份随依岚教去楚炎国的,你们能在南樾国隐藏却无法在楚炎国隐身,原因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吧。” 因为人种问题,南樾国人和楚炎国人在容貌上有着极大的区别。 两个问题,彻底将大家说服。 “但我们也不能见郡主自身涉嫌。”初烟道。 “还有他们啊。”说着,千雪笑嘻嘻地掏出小金棍。 小金棍是暗哨,代表了血月楼。 “我们因为长相无法潜伏楚炎国,难道血月楼就有办法?”骆雄问。 千雪笑笑,伸手一指侯云飞,“云飞你来说。” 侯云飞点头道,“从前我们虽身在江湖,但却一直跟着主子,对江湖黑道之事不甚了解。就我如今在黑道得到的消息,如同我们主子没有国籍一般,血月楼也是跨国籍而存在的,他们在楚炎国,怕是也有所分布。” 换句话说,就是拥有楚炎国国籍的杀手。 众人了然。 初烟道,“不行,无论郡主怎么说,奴婢都要跟着郡主!” 顾千雪断然拒绝,“你要留下保护外公,没有你,我不放心!” “如果郡主有个闪失怎么办?”初烟几乎要喊出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顾千雪反驳,“就好比在城外客栈,我们第一次碰见血月楼,即便我们不去招惹,但命运如此,该来还是会来!难道单单因怕危险而固步不前?” 见初烟又要反驳,顾千雪猛然站起,“这是命令!” 最终一句话,镇压了所有人的反抗。 当顾千雪抛下一群人,出了正厅大门时,深深叹了口气。 “妈呀,真累,什么狗屁民主大于专制,都是放屁,只有强权政策才是王道。”顾千雪捏着拳头,自言自语道。 忽然,只觉后背猛地一凉,紧接着身后赫然站立一人。 身材修长高大,一身黑衣,带着面具无声无息。 千雪回头,却发现两人贴着,惊叫一声险些从房屋外的小楼梯上摔下去。 好在那人一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如同拎小鸡一样又将她拎了回来。 初烟等人刚要冲过去,却被绝殇拦住,两方再次对峙。 顾千雪惊慌未定,“陆楼主,我知道您轻功卓绝,但下回别在我身后秀轻功好吗?人吓人吓死人!”知道的,知道他是杀手头子陆危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黑白无常呢。 陆危楼虽然握着顾千雪的胳膊,实际上并未用力,见其站稳,便松了手。 “只能说,你警惕心不够。”陆危楼的声音依旧嘶哑,平静听不出情绪,好似一把有着桑沧的马头琴。 顾千雪向一旁走了两步,拉开距离,她不习惯和一个陌生人靠得如此近,虽然陆危楼能给她带来莫名的安全感。 “刚刚我们谈话,你都听见了?” “没有。”陆危楼道。 绝殇忍不住插嘴道,“主上还不屑偷听你们的谈话。”见陆危楼看向他,赶忙又闭了嘴。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无论如何,陆楼主的情,我记得,定会报答您。” 陆危楼点了下头,套出一个瓶子。 千雪惊讶,“这是什么?”难道陆危楼今日来,就是送这个东西? “颜融膏。” 初烟等人大吃一惊——颜融膏? 753,霸道之物1 753,霸道之物1 顾千雪不解,“颜融膏是什么东西?”为何初烟的神色这么夸张。 初烟疯了似得一掌拍开绝殇,冲了过来,“郡主,不能用颜融膏!” 千雪更是一头雾水,“你先告诉我,这是做什么的好吗?” “毁容!”初烟的声音有了嘶哑,面孔更是大为变色,就好像,“这是杀手组织为毁人容貌才用的东西。” 顾千雪也是大吃一惊,疑惑地看向陆危楼,“陆楼主,您的意思是……让我毁容?” 面具遮住陆危楼的脸,除了周身隐隐散发的冰冷,无人能看出他情绪。“若面容被公开而无法挽回,杀手便只有两条路。第一、死,第二、用颜融膏。” 千雪恍然大悟,“陆楼主考虑周到,如今我用的易溶物虽不易被水融化,但如果整日被控制,却是容易露馅。但……”千雪苦笑道,“但因为这个而毁容,是不是太夸张了,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她毕竟也是个女子,虽然不重视外貌……不不,她很重视外貌,如果可以选择,她也想要赵氏那样的脸。 初烟急忙道,“郡主,千万不能用,不能!” 顾千雪失笑,“初烟放心,我没这勇气的。”伸手尴尬地挠了挠脸,看向陆危楼,“陆楼主是不是很失望,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魄力和勇气?” “颜融膏能解。”陆危楼道。 顾千雪愣了下,而后放下心,“原来如此,能解就好。” “郡主,颜融膏没那么简单,您不能用!”初烟尖叫。 “若不信,你可以不用。”说着,陆危楼就要将握着颜融膏瓶子的手收回。 “我信!”千雪飞快从陆危楼手上抢过瓶子。 初烟也不怠慢,伸手便要抢顾千雪手中的瓶子,被其灵巧闪开,还笑嘻嘻对着身旁陆危楼道,“这一次,我防备心理强了吧?” “很好。”陆危楼少有的赞赏。 一只手捏着颜融膏藏在身后,另一手抓住初烟的手,“成大事者必须有些魄力,连这一点点的风险都不想承担,难道能在楚炎国全身而退?何况,陆楼主没必要骗我。” 初烟咬唇不语。 “初烟乖,帮我擦这个膏,我知道你一定了解用法。”顾千雪嬉笑道。 初烟见其坚持,最后也只能帮忙。 为了验证此物的神奇,顾千雪趁着陆危楼还在青藤宅的时候,便拽着初烟回了房间,关了门,开始涂抹起来。 颜融膏果然霸道,褐色的膏体擦拭在身上时有种火辣辣的热,但明明这般热,却流不出半滴汗。 “这么一滴就要涂抹整个手臂?”千雪忍着热,问道。 初烟道,“是的,郡主。”手上没停。 颜融膏是初烟心中的阴影,因从前在杀手组织时,她的姐妹正是因为未顺利完成任务,比上面责罚而用此毁容。 想到当初姐妹哭喊的声嘶力竭,初烟便咬着唇,手上的动作越轻。 没多一会,整个身体都被涂抹,“没有什么改变嘛,如果不是底层我自用的颜料,怕是连颜色都没有。” 没错,在用颜融膏之前,她未擦掉自制的易容物。 “郡主,您……考虑清楚了?”初烟的声音满是挣扎,“奴婢认为,郡主的脸不用擦。” 千雪噗嗤一笑,“谁家易容只易身体不易容貌?快来给我擦吧。” 最后,初烟只能将膏体擦在顾千雪的脸上。 盯着火热的面庞,千雪跑到镜子前,“什么狗屁颜融膏,哪有什么变化?你们一惊一乍,好悬被你们糊弄住。” 初烟起身,“郡主,这只是第一步。” 紧接着,拿出了数字,紧接着,在千雪额头横向轻轻一划。 令人震惊之事发生了! 只见,初烟轻划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条皱纹。 没错,就是皱纹! 顾千雪用手去揉。 “郡主不要!”初烟连忙制止,“初用颜融膏后的一炷香的时间,正是改变容貌的时候,这一个时辰千万不能乱动。” 千雪恍然大悟,所谓颜融膏,原理竟然如此。 一个人的皮肤虽覆盖在头骨之上,随骨骼形状而改变,但皱纹、斑点也是构成容貌的一部分。 如果说她从前的易容方式是用肤色和斑点来易容,这颜融膏便时利用皱纹和肌肉纹理。 知晓了原理后,顾千雪便有了灵感。 她拿起一根发钗,轻轻划向内眼角。 不同容貌特征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双眼间距宽的人,给人一种天真无邪之感。相反,双眼间距狭窄之人,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气质。 同样形象气质的,还有法令纹和泪痕纹和下巴等等。 在顾千雪的巧手之下,没一会,整个人的气质全然改变。 便是初烟,也是吃惊道,“郡主……为何奴婢看您的明明五官未动,但给人的感觉却变了?” “细节决定一切,”千雪眨眼,却突然有了灵感,“不对啊初烟,颜融膏哪里是毁容的东西,分明是美容的!只要擦了这东西,我就能将人五官调整成绝世美女你信不信?” 初烟却苦笑,“毁容,还未开始。” “啊?”千雪不懂。 “三个月后,若颜融膏未去除,皮肤便会开始溃烂,直到所有表皮全部烂掉结痂。” 千雪浑身抖了一下。 “那么……可怕?”千雪有些怕了,声音也抖了起来,“如果这样如何——两个月的时间将颜融膏去掉,稍候几日重新弄涂抹?”这样不就可以不断的用了吗? “颜融膏,每个人终身只能用一次,”初烟无奈地摇头,“即便两次之间间隔几十年,但只要皮肤再次沾染颜融膏,便立刻溃烂,无药可医。” “……”顾千雪终于知道,初烟在怕什么。 想着想着,千雪哈哈大笑起来,“冲动还真是魔鬼,不过无所谓,好汉不走回头路,我们继续。” 于是,拿着发钗,开始调整身上的皮肤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顾千雪整个人截然大变。 别说外人能不能看出她,便是其亲爹怕也忍不住她来。 当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吴飞终于忍不住道,“郡主……易容就易容,您将自己弄得这么丑做什么?” 千雪笑道,“女人的美,有时能招惹事端,还是丑的安全。”因为她想起赵氏那张美艳绝伦的脸。 754,混淆 754,混淆 话虽如此,但众人看见顾千雪此时的容貌,却心疼。 何况,如果稍有闪失未在限定的时间除去颜融膏,搞不好郡主的容貌就…… 陆危楼将另一只小瓶子递了过去,“这是解药。” 千雪摇手,“这东西放在我身上不安全,还是放在你那里,待我需要,会吹哨子联络你。” “好,”陆危楼将解药收回,又掏出一个有半个小指甲大的金属片。 顾千雪直觉这金属片绝对大有来头,“陆楼主,这又是什么。” “你拿的暗哨,名为子金,此为母金。” 这一回,别说顾千雪了,便是所有人都震惊了。 血月楼的暗哨是机密,外人根本不知血月楼到底靠着什么沟通,如果外人知晓了秘密,岂不是掌握了血月楼的动向? “主上!”绝殇忍不住大喊一声,以示提醒。 初烟等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回过头用眼神提醒众人,时刻提防,搞不好血月楼何时就要下毒手而灭口。 陆危楼却不为所动。 一时间,顾千雪也不知如何做是好。 “陆楼主,您……”千雪的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您到底有什么目的?”而后,抬起头,看向他的面具。 虽面具遮盖了面庞,但顾千雪还是试图在那张面具上看出什么。 整个房间肃静,鸦雀无声好似没人一般,只有房外风声鸟鸣。 终于,陆危楼开了口,“本座没有要求。” “对一个人好,对一个人提供帮助,总要有出发点吧?你我素不相识,就单单因委托而将如此机密之事告诉我,这根本无法解释。”千雪道。 “解释?与谁解释?”陆危楼嘶哑的声音淡然,“想做便做了,还需对人解释?” 顾千雪泄了口气,笑道,“罢了,既然陆楼主不愿解释就算了,但下回再说机要之事时,只与我自己说好吗?别牵连无辜。” 其意很清楚,秘密告诉她一个,回头灭口也只灭她一个。 “好,跟本座来。”说着,捏着母金的陆危楼走向顾千雪房间的方向。 千雪叮嘱初烟等人停下别动,自己则是快步追了过去。 陆危楼毫不客气地进了顾千雪的房间,环顾四周,好似参观一般。 千雪也不阻拦,她的房间没什么特殊布置,她也没什么奇怪的嗜好,无所谓怕人看。 扫视周围后,陆危楼道,“装上母金,方便联络。” 千雪犹豫,“陆楼主,我不是你们血月楼的人,装上你们血月楼联络用的东西,真的……合适吗?” “若你拒绝,便不勉强。”未回答她问题,陆危楼作势向门外走。 “不拒绝,不拒绝,”千雪哭笑不得的阻拦,干脆拽了其衣袖,“陆楼主认为合适就合适,反正吃亏的也不是我。”上苍保佑,人缘好也是一个金手指了罢。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总人帮她。 “有些疼,忍着。”陆危楼掏出母金,放在食指指尖。 “好。”千雪有了心理准备。 对于大小伤不断的她来说,疼痛和受伤,也许已有了免疫力,没什么畏惧了。 却见,陆危楼将手指摊上了顾千雪的耳朵,就在千雪不解时,只觉得一阵冰冷的痛,那种感觉,就好像厉器穿入皮肤。 千雪咬了牙未挣扎,心中了然——将母金镶嵌在耳廓中,可以捕捉子金的声响,却不知这母金和子金到底是什么材质。 当装好母金时,陆危楼的手上沾染了顾千雪的血,“可以试试。”说着,掏出一只银制的暗哨,轻轻吹了下。 顾千雪立刻感觉到了耳朵的震动。 几乎没什么声音,只有轻微嗡鸣,那种感觉就好像将手机调到了震动状态。 “神奇,真的好神奇!”千雪惊讶。 “先止血。”说完,陆危楼便离开房间。 顾千雪这才发现,自己耳朵还在流血。 陆危楼离开,初烟便快步入内,见千雪耳中流出的血低落在衣服上,赶忙拿出金疮药,为其上药止血,自是不说。 夜晚,顾千雪最后一次到来关东城大狱,看望了赵元帅,更是叮嘱一些事宜。 当将一切事情准备妥当后,便收拾了一些简单行李,去了依岚教落脚地。 却见,熟悉的院门前,停着两辆马车。 马车不大,也不豪华,极为低调。 见顾千雪来了,用头巾将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丽莎终于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你怎么才来?快快上车。” 今天,是出城的日子。 顾千雪想到身后隐藏的初烟等人,只觉得心中堵得慌,“好啊,哈哈。”最悲惨的是,即便心情难过得,却还要装嬉皮笑脸的傻姑娘。 就这样,就在准备上车的瞬间,只觉得耳廓微微震动了两下,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去捕捉那人的身影。 果然,在远处的屋顶之上,立着一个修长身影。 因背对着月光,看不清那人容貌,但她却知道,他是陆危楼。 从未想过她有一日竟与血月楼扯上关系,更没想过,血月楼的楼主竟是这样的人。 突然,眼前的身影竟与记忆深处的身影逐渐融合,因这可怕的念头,顾千雪竟睁大双眼。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诺拉不耐烦的声音,“慢吞吞的还不上车,你是猪吗?为了等你已经延误了不少时辰,如果出不了城,本户主抽死你,信不信?” 丽莎重新探出头来,“彭珏,你在看什么?”说着,顺着眼神看过去。 千雪吓了一跳,赶忙装出一副傻样,指着天上的圆月,“月亮好大……好像柿饼子……咬一口……” 其他人的注意力便被顾千雪的吸引到了天上。 “傻子就是傻子,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诺拉咒骂。 顾千雪用余光飞快想陆危楼的身影看去,却见远方连绵的屋顶之上再无人影,这才松了口气。 入了马车,装傻的顾千雪心中暗忖——怎么会将那两个人看混呢?她绝对不承认还对那个可恨的人念念不忘。 也许,是性格吧。 两个人周身都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杀气,一定是这样…… 755,面具借来玩玩? 755,面具借来玩玩? 见不到那身影,心底竟有种空落落之感。 甩了甩头,顾千雪决定抛开私人杂事继续“入戏”,争取脱离偶像包袱步入实力派,早点拿上小金人。 马车有两辆,丽莎、诺拉和顾千雪乘坐一辆,其余那辆是侍卫轮流休息以及堆放杂物。 四名侍卫,除了一人留下继续源源不断熬药害人,其他三人都跟着她们回楚炎国。 顾千雪不知发生了什么,关东城到底有什么变化,碍于自己“傻子”身份,也不方便问出口。 坐在马车中,千雪透过窗子看向天空圆月。 月是故乡的圆,只求关东城及其人民能平安无事吧。 两辆马车,就这么在半夜无人时,出了城。 按照律法,过了午夜除极特殊情况不能开城门,但千雪知道,他们能顺利通关是因为太子。 对关东城的贪官污吏,很失望。 对太子,更失望。 马车出了城,一路向西,驶向楚炎国。 夜深了,顾千雪缩在角落里装睡。 借着昏暗的油灯,丽莎看了看“熟睡”的顾千雪,“诺拉你发没发现,彭珏今天更丑了?” 诺拉瞥了一眼,冷哼,“南樾国人本来就丑,彭珏是丑中之丑。” 说着,两人奚落起南樾国人的容貌起来。 顾千雪没理会她们,依旧装睡,以避免装傻。 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近一年的时间对南樾国有了感情,她竟开始有了归属感,听见有人骂南樾国人就无比生气,她真想跳起来大喊——你才丑,你们全国都丑,高鼻大眼有什么用,皮肤粗糙的和爷们似得还有狐臭,在你们面前装睡真的好难,被毒气熏着真怕睡着睡着就醒不来了。 然而,智商还在线,顾千雪生生忍了住。 直到诺拉和丽莎睡着,顾千雪才幽幽叹了口气,睁开眼看外面的风景。 道路颠簸,没有路灯,只有天上一盏圆月。 黑色让人不安,圆月让人思乡。 内心的孤寂几乎将她吞噬,压抑得无法呼吸,她下意识捂住胸口,却摸到一个小拇指粗细的东西。 掏出来,是暗哨。 顾千雪眉头抽了抽,而后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将那暗哨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两下。 间隔了两分钟,连顾千雪几乎要忘了吹过暗哨之事,却突然觉得耳廓震了两下。 这是回应。 顾千雪一愣,眼底闪过光芒,继续吹暗哨。 两分钟后,只觉得马车顶发出微微震动,这震动与颠簸的马车融为一体,不易被人发现。 而正在赏月打发时间的顾千雪却觉得眼前一黑,窗子被一个人头遮住。 好在顾千雪自认胆大,如果换一个女孩,怕一嗓子喊出来了。 即便如此,千雪依旧提心吊胆,“陆……”而后紧张地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诺拉和丽莎,“太危险了,你不怕她们醒吗?”声音压到最低,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听见。 “回应暗哨,便说明有情况。”陆危楼言简意赅。 顾千雪方才想起,自己回应了暗哨,“哦哦……那个啊,我突然有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忍不住就再吹了一次暗哨,既然陆楼主来了,能否好心回答我?” 陆危楼带着面具,无人能看见他表情,但周身气势已经泄露他内心想法——找死! 千雪的坏嗜好复发,她不高兴也不会让别人开心,何况是陆危楼这个没人性的杀手头子,“陆楼主,刚刚那暗哨是你吹的吧?你带着面具怎么吹啊?是摘了面具吹完再重新戴上,还是把暗哨顺着面具出气孔塞进去,吹完在取出来?或者直接在面具下面内置了一个?真是很好奇,要不然,您有没有备用面具,借我一个研究几天?” 顾千雪还算聪明,一边说这话,一边暗暗向后挪了挪,生怕被陆危楼一个恼火将她顺着车窗拽出去,一顿胖揍绝对是少不了的了。 向后挪的好处就是离诺拉丽莎近,两人武功不低,虽然和陆危楼不是一个水平线上,但抓起来也能挡上一会。 说远了,她死前也抓两个垫背的。 说近了,也许陆危楼揍了诺拉和丽莎两人后,火气泄了,就不揍她了呢? 果然,陆危楼会周身杀气更甚。“你以为本座不敢杀你?” 千雪赶忙求饶,“不不,开个玩笑嘛,陆楼主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开不起玩笑?有句话说的好,笑一笑十年少,也许陆楼主还能年轻呢。” 伴随着一声冷哼,车窗重现光明,皎洁的月光盈满车厢。 顾千雪噗嗤一下,紧接着终还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大笑,将之前的孤独感、不安感一扫而光,兴致竟好了起来。 也因为这大笑,丽莎和诺拉被吵醒。 “彭珏,大晚上该睡觉不睡觉,你笑什么笑?”诺拉传来不耐烦的骂声,“你是傻子吗?” 千雪心中道——我就是傻子,还是要折腾你们不让你睡觉的傻子。 “啦啦啦,天好黑,月好圆,柿饼子吃吃……啦啦啦,马车马车晃呀晃,月亮不晃。”作势,顾千雪就在马车里折腾起来了。 诺拉想动手揍顾千雪,被丽莎拦下来了,“诺拉不行,教主指名道姓的传唤她,如果她受伤或者到教里胡言乱语,咱们搞不好被责罚!” 诺拉气急败坏,“那怎么办?任由她闹,我们还睡不睡了?” 丽莎无奈道,“就任她闹吧,反正也没几天了,照这个速度,再走个一天,就能入境,入了国境路就好走了,三天便会到京城。” 诺拉依旧气鼓鼓,最后还是算了,任由她闹。 以为顾千雪这么就放过她们了? 真天真! 顾千雪在狭小的车厢里手舞足蹈,“丽莎、诺拉,咱们来跳舞吧。” “……”丽莎,诺拉。 丽莎无奈哄着,“车厢狭小,没法跳舞啊。” 千雪道,“咱们可以坐着跳,就像这样。”说着,用手摆起姿势。 诺拉翻了个白眼,“不跳,我要睡觉。” 千雪心中阴笑,但面色依旧无辜,“你们天天说楚炎国的舞蹈美,原来是吹牛皮啊,竟然不敢跳舞。”激将法。 果然,诺拉急了,一下子从车厢爬起来,“跳就跳,来比赛啊!谁怕谁?” 756,冥教教主 756,冥教教主 随后,车厢里就热闹开了。 不远处的黑暗中,绝殇嫌弃地看向逐渐远行的车队,“主上,她们好像在……跳舞……”心内却想,这千雪郡主还真会起幺蛾子。 “嗯。”陆危楼冷冷答应了一句,便不再问。 车厢内一直闹腾,直到顾千雪累了,心中的愤怒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才趴下休息。 “喂,彭珏,你不是要跳舞吗?跳啊!”诺拉大叫。 可惜,顾千雪却不理会,呼呼大睡。 “……”诺拉只觉得自己被耍了,还是背个傻子耍了,作势就要把某人拽起来。 丽莎赶忙打圆场,“算了,她是个傻子,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们再忍忍,到了京城就好了。” 诺拉这才将抡起的拳头放下。 顾千雪一个翻身,横躺在车厢里,将车厢最平整的部分都占了。 诺拉又急了,“彭珏,你个傻子,给我起来!” 丽莎无奈地拽着,“诺拉,要忍,要忍!” 无奈,丽莎和诺拉两个人身材不算娇小的女子,就委委屈屈地缩在车厢一角。 听着顾千雪匀称的呼吸声,她们难以入睡,越想越气,但又能怎样?教主指名道姓要的人,她们也只能继续的忍。 接下来的两天,顾千雪算是彻底撒欢了的作。 见两人瞌睡,就拽两人跳舞,见两人精神大作,她就要睡觉。 最后一天,诺拉和丽莎忍无可忍,让侍卫跑来第一辆马车里休息,将顾千雪塞到满是杂物的第二辆马车。 好在楚炎国人对男女大防不是很在意,如果换成在南樾国,搞不好还坏了名声。 顾千雪自己靠在马车中,很是无聊,就掏出了暗哨,吹了吹,开始戏耍起陆危楼来。 可惜,无论她怎么吹,都没见到陆危楼的人,甚至得不到丝毫回应,整颗心,再次空落落起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时间过得无比快,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楚炎国的宗教首都——东圣城。 整个东圣城,肃穆神圣,到处都是高高的箭塔以及穿着宗教服饰的僧侣。 整座城也十分安静,车辆井井有条,就连来往行人说话也是低声慢语。 楚炎国有两个首都,一个是宗教首都东圣城,另一个则是政治首都盛京。 东圣城和盛京比邻,路途不算遥远,实际上,也可以将两座城想象成一个双子城,地位相同,并立共存。 东圣城中央,一座硕大的尖塔,尖塔后面则是一种有着哥特式风格的建筑群。 马车走走停停,因进了主教区,不断接受人的盘查。 从诺拉和丽莎恭敬的声音中,顾千雪知晓两人的地位并不高,最起码在这主教区内。 越走越深,顾千雪的心跳得厉害。 这种恐惧是自心底而出,即便周围无人,却依旧恐惧。 突然,久违一般的耳廓震动两下……陆危楼? 她想趴车窗看,却又不敢。 但不得不说,因为这震动,她的心平静了许多。 闭上眼,静静默念感谢二字。 无论从前两人初见面时多么不愉快,但她此时此刻,她仍忍不住感激。 不知停了多少次,不知经过多少道盘查,终于,马车彻底停下。 有人上前,在马车外,道,“教主有令,有请我们尊贵的客人。” 顾千雪知晓,这是在叫她呢。 但尊贵的客人? 她不是被召来医病的吗,怎么成了客人? 还没等她回过味儿来,车门已被从外打开,外面刺眼的阳光与车内阴暗形成强烈对比,但相反,顾千雪却觉得阴暗的车厢才是她的安全之所。 “教主有令,有请我们尊贵的客人。”车外,再次出现这样的唱和声。 顾千雪一咬牙,撑起了伪装的傻笑,紧接着出了马车。 当探头出马车后,顾千雪震惊了。 原来,马车一旁放着的是金闪闪的车凳,而车凳下面则是鲜红的地毯,这地毯一路铺到大殿入口,即便不知楚炎国的礼仪流程,却也知道,这规格是极高的。 不是教主主动为异国教徒医病吗?怎么…… 就在顾千雪发愣时,耳廓震动,再次提醒。 顾千雪不知道陆危楼到底隐藏在何处,但还是笑嘻嘻地跳下马车,“诶?丽莎、诺拉,我们跳舞,我们跳舞?”说着,便拽跪在一旁的两人。 两人脸都白了,“不不,我们不能跳舞,你要进去面见教主。” 别说顾千雪,便是丽莎等人也是懵逼的,这都怎么回事。 “彭珏姑娘,里面请。”刚刚唱和之人是一名中年男子,穿着纯白色的袍子,头上戴着一顶尖尖的帽子,帽子带帽檐,纯白色的纱顺着帽檐向下垂,只露出他高挺的鼻子和尖尖上翘的下巴。 顾千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之后顺着红地毯向金闪闪的大殿而去。 走了大概两三分钟,方才进入主殿。 但这也只是刚刚开始。 从大殿的门口到尽头宝座,还有二十几米的路程。 依旧是红地毯,红地毯两边是光滑的理石路面,簇拥着众多男男女女,都穿着统一的袍子。 千雪心一横,继续傻笑地跑了过去,而后站在楼梯下,抬头直视打量坐在宝座上的两人。 最大的宝座,上面坐着一名老人,老人身材消瘦,深深的眼窝内凹,让那双眼睛如同蛇眼一般,面颊内塌得严重,也许是掉了牙,薄唇被深深含在口中,配上金色的袍子,散发着一种诡异说不出的死气。 没错,就是气死! 人虽活着,但却又犹如死尸一般。 与教主相比,一旁的教主夫人则是充满人气。 教主夫人身材肥硕丰腴,皮肤白得发亮,拥有白种人的高鼻大眼,但那一双眼却充满了刻薄和阴险。 嘴唇被擦得鲜红,那种红色如同鲜血一般。 总的来说,这夫妻两人一个像死尸,另一个则像吸血鬼,扔到鬼片里几乎不用上妆。 “你就是,彭珏?”宝座上,老人的声音嘶哑,好似两片砂纸相摩擦,更如两块风干的石头碰撞,听着让人不舒服。 但比这声音更让人不舒服的,却是另一个王座上那人的目光。 教主夫人的目光,就如同一只盯上猎物的毒蛇,阴冷冷,好似随时扑上来,将顾千雪吞噬。 757,诡异的傻子 757,诡异的傻子 “是,我是,你是谁啊?”顾千雪仰着头,眨着一双伪装后的眼睛,一副痴傻无辜的模样。 “本座是冥教教主,”老教主并未因为面前女子的无礼而震怒,反倒是一副和蔼的模样,“你喜欢楚炎国吗?” 这个问题把顾千雪问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楚炎国?有什么好?”顾千雪道。 难道……这彭珏和楚炎国本就有联系?难不成……彭珏是这老头的私生女?不对啊,她见过真正的彭珏,完全没有楚炎国容貌特征。 “大胆!”教主没愤怒,一旁的教主夫人怒了起来,“我楚炎富饶昌盛,你竟问有什么好?” 听教主夫人的话,顾千雪险些笑场——富饶昌盛?算了吧,楚炎国这鬼地方,山多林多,满是瘴气,听说还有很大范围的沙漠,这里如果还叫富饶昌盛,那南樾国就是天堂了。 教主却道,“夫人莫怪,她还是个孩子。” 教主夫人震惊于教主的宽容,而此时已有礼官出声赞扬教主了。 “孩子,你喜欢什么,说出来。”教主声音更和蔼。 顾千雪更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按照赵元帅所说,这教主是个妻管严,唯夫人之命是从,甚至因为夫人莫名其妙的醋意,害了包括外婆澜枝在内的不少无辜女子,今天怎么公然反驳夫人? 难道……彭珏真的是私生女? “什么都喜欢。”千雪咧嘴大笑,露出两排整洁雪白的牙齿。 一众人无比议论纷纷,而“痴傻”“傻子”一些词语更时不时被顾千雪捕捉。 “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孩子,”教主威严的声音有着诡异的慈祥,“你且留在楚炎国吧,这里应有尽有,你喜欢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真的吗?”顾千雪歪着头。 她真的很想问,为什么要对她如此,但想到自己伪装的傻子身份,也确确实实无法开口。 “自然是真的。”教主笑呵呵的回答。 千雪余光扫了一眼面色青紫的教主夫人,很显然,这主意是教主私人的,并未与夫人商量。 “好,我要好多好吃的,还要好多好玩的。”顾千雪大喊,眼角一闪而逝的精明,伸手一指教主夫人,“我要她的帽子!” 哗! 一片哗然! 竟然要教主夫人的帽子? 顾千雪的耳廓,有了震动,但这震动却好似表达主人的笑意。 千雪真的很好奇,陆危楼到底藏在哪里,竟能见到她的一举一动。 有人已经冲了出来,“大胆南樾国女子,你知道上面那位是谁吗?” 顾千雪眨着无辜的眼睛,“谁?谁……?我不知道啊,但老头说什么都给我,我……我……难道说话不算数吗?” 哗! 再次一片哗然! 众人心道,果然是个傻子,不仅不尊重教主夫人,竟称尊贵的教主为老头。 顾千雪摇头晃脑道,“他们好可怕啊,他们要杀了我,你会救我吗?” 教主笑了笑,“会。” 但这问题,却不是问向教主,而是另一人。 果然,耳廓中有了震动。 千雪隐隐勾起了唇。 “你真是好人!”由衷道。 教主却以为对他说,“呵呵,孩子,下去休息吧。” 但有了陆危楼承诺,顾千怎会善罢甘休,再次伸手指向教主夫人的鼻子,“我要帽子,我要帽子,老头说话不算话。” 哗! 哗然声音时起彼伏。 “放肆!”教主夫人窘迫大怒,“来人,拿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众人刚上前,却发现教主眼有愠色,乖乖退下。 “教主……”教主夫人声色哀求。 教主侧过身子,冷冷看向教主夫人,“一个孩子,你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声有责备。 “……”教主夫人。 “帽子,帽子!”顾千雪再次不知死活的大喊。 教主阴冷冷地盯着教主夫人。 “教主……您该不会……?”教主夫人的声音带了颤抖。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顾千雪只觉得无比畅快。 她这么做,其一是为难教主,其二是探教主的底,其三便是为澜枝报仇。 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醋意,可怜的澜枝被教主糟老头毁容险些害死,只要有任何机会,她定让教主夫人下不来台。 教主未说话,却一直侧身盯着教主夫人,眼神越发冰冷。 庞大的大殿之上,约有几百人,皆是冥教、乃至楚炎国金字塔顶端之人。 可以说,教主夫人今天算是颜面扫地。 “夫人。”教主的声音坚定却带着威胁。 “我……不!”教主夫人怒吼,“教主,您清醒些,她是个傻子,她……” “来人。”教主坐正了身子,嘶哑的声音平静道。 紧接着,两个人影唰地一下冲上台子,跪在教主脚下。“教主。” “将夫人的帽子,取下交给彭珏姑娘。” 哗! 教主竟然动用影卫,只为了满足一个傻子! 影卫只有十几人,但武功精妙,杀人于无形,专门贴身保护教主,甚至只听令教主一人。 “夫人,得罪了。”影卫上前,迅雷不及掩耳,将教主夫人的帽子拽了下来。 前一刻还威严端庄的教主夫人,下一刻如同一只小丑般,花白的头发散乱在肥胖的身躯之上。 “……”顾千雪始料未及。 “帽子,帽子!”欢呼起来。 戏还继续,但心却不断下沉,忐忑不安。 影卫如同影子一般飘下台阶,将教主夫人的帽子双手奉上给顾千雪。 千雪拿到帽子,在大殿上蹦跳着,挥舞着,好似战利品。 教主夫人颤抖着,终没忍住,捂着脸跑了下去。 教主却更为慈爱,“还有想要的东西吗?” 此时此刻,所有人战战兢兢,因为他们知道,哪怕这个傻子要他们中某人的人头,教主都会给的。 却不知,教主为何莫名其妙对一名南樾国的傻女这般纵容。 底线已经探知,太过火的,顾千雪也不敢,便摇头,“没有了。” “那就下去休息吧,明天晚上,本座设下盛宴,邀请楚炎国君和皇后为你接风。” 赫! 竟然请来一国之君为人接风! 这傻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758,谜团 758,谜团 同样懵逼的,还有顾千雪本人。 即便是被安排到了一间奢华阔气的房间,她依旧没缓过神来。 不对! 事情绝对有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冥教教主对她这么好?是因为彭珏还是因为她的真实身份? 她才不信无缘无故的投缘,无缘无故的好心。 就例如说南樾国皇帝封她为郡主,期初的原因不得而知,但随后发生的一幕一幕都是皇上有预谋,对她加以利用! 无法解开的谜团如同心脏被小虫啃咬一般,麻麻痒痒,极为难忍。 因为难以解释谜团,她更觉得孤立无援。 下意识的摸到了怀中——暗哨。 为防止暗哨丢掉,也防止被怀疑,她将按照做成了一个项链挂在脖子上,如果有人问,她就说这是家中的传家宝。 暗哨制作极为精巧隐蔽,外人根本无法发现这是一个哨,只以为是一块金条。 她捏着暗哨,终还是没忍住而,放在口中,吹了一下。 在顾千雪所下榻的曼金宫屋顶,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藏着几人。 绝殇真是气坏了,压低声音狠狠道,“主上,这千雪郡主实在太过分了,一路上不断的吹暗哨,这不是戏耍人么?” “……”陆危楼。 陆危楼未第一时间回答,静思好一会,才道,“回复。” 绝殇无奈,主命难违,只能掏出暗哨,轻轻吹了两下。 没错,就是轻吹,因为主上交代,不能重吹,否则重罚。 绝殇很无奈,他们考虑到对方的接受程度每次都轻轻的吹,那个小妮子倒好,抓着暗哨就玩命的吹,每次接受信号时,耳朵都有种万马奔腾的感觉。 有一天那人吹的勤,即使晚上睡,绝殇依旧觉得耳膜在震动,苦不堪言。 曼金宫中感受到暗哨的顾千雪松了口气。 他在,真好。 只见,被伪装的俏脸上,嘴角大大的勾起,一股子坏笑。 既然有人收拾烂摊子,她就放心了,那她就准备折腾了。 但这之前,她需要休息。 要知道,一路上,她对丽莎和诺拉虽然采取主动,但也是很累的。 想着,扑上软软的床,呼呼的睡了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 顾千雪醒来,却惊讶的发现,床前守着两人。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丽莎和诺拉。 千雪勾起一抹大大的笑意,“丽莎、诺拉,你们来,真太好了,啦啦啦。”像个傻姑似得又唱又跳。 丽莎和诺拉都要哭了,“彭姑娘,以后由我们两人贴身伺候您了。”口吻满是恭敬,哪还有从前在关东城时的高傲。 “嘻嘻嘻嘻,教主真好,”千雪摇头晃脑,“教主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这辈子除了姐姐,没人对我这么好过。”试探着问。 “我们哪知道?”丽莎嘟囔。 “是啊,如果我们知道就好了。”诺拉口吻也不善。 “那你们准备怎么伺候我呀?”顾千雪侧卧在床上,笑眯眯的。 丽莎叹了口气,“还能怎么伺候,想吃什么带你吃什么、想玩什么带你玩什么,只要你喜欢的就给你找来。” 千雪瞬间蹦下床,满屋子蹦跳起来,“哦哦,太好了,带我出去玩,带我出去玩。” “不行。”诺拉道。 “你们是骗子,刚说想玩什么玩什么玩什么,你们就不让我出去,我要找教主,我要找教主!”躺地上打滚起来。 诺拉真想抽出鞭子狠狠抽她一顿,但又不敢。 这个时候,婢女入内,“彭姑娘,教主大人请您一同用晚膳。” 趴在地上顾千雪垂下眼,掩饰住眸子里一闪而逝的精明,而后翻身坐起,“好呀好呀,我们走。”她正想办法找教主,问清楚原因呢。 出了曼金宫,一路向南,便是教主所在烈火殿。 不得不说,与南樾国相比,楚炎国建筑的气势更恢弘,加之来往之人都穿着统一的宗教服装,更为这肃穆的建筑群平添一抹神圣、神秘的色彩。 当顾千雪道时,却见苍老的教主带着慈祥的笑容,“彭姑娘来了?赐座。” 在教主身旁,是面色铁青的教主夫人。 教主夫人的深邃的眼眶中,一双眼睛射出毒辣的光,恨不得将顾千雪撕碎一般。 千雪对其咧嘴一笑。 婢女将镶嵌黄金的座椅搬来,柔声邀请顾千雪入座。 长形的餐桌上面铺着华丽的桌布,上面放着新鲜蔬菜以及一些零食。 “只是一顿便饭,彭姑娘别客气,尽管用就是。”教主道。 顾千雪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就拿。 她是傻子,如果真的乖乖的遵守礼仪,那才假呢。 “放肆!”教主夫人忍不住吼出声,“教主还未动,你有什么资格先动手?” 顾千雪一副吓坏的模样,“但……但……哇……”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嚎了出来。 这一嚎不要紧,死活不肯停下了。 教主震怒,“夫人,彭珏只是个孩子,你与她一般见识做什么?” 教主夫人吃惊,“孩子?教主,她与我们非亲非故,她连楚炎国人都不是,您为何对她如此眷顾?教主您是不是疯了?” “滚!”一声滚,是对教主夫人的。“本座想对谁好,是你能管的着的?再不滚,本座就让你滚下宝座。” 滚下什么宝座?自然是教主夫人宝座。 教主夫人毕竟身经百战,虽然觉得丢脸还委屈,但还是忍了下来,“教主息怒,是娜其尔错了,想想这孩子无父无母没有亲人,还有痴傻之病,也是怪可怜的。” 教主见夫人“醒悟”,也就没再为难她,“那就吃饭吧。” 千雪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拼命的挠,她想知道谜底!想知道答案。 上了佳肴,大半都是肉类。 教主夫人肥胖,自是因为喜欢吃肉,但无论夫人用叉子取了什么,顾千雪都要抢。 “我要这个!”“我要那个!”“这个我也要!” 于是,晚餐进行大半,顾千雪吃得撑,教主夫人却几乎没吃上几口,气都气饱了。 但在离奇宠溺顾千雪的教主面前,夫人不敢发作,暗暗的忍着,准备回头收拾这个小贱人。 顾千雪是故意惹怒夫人的,她要从夫人当切入点,探得教主到底有什么阴谋。 759,谜团2 759,谜团2 用过了晚膳,教主没留顾千雪,直接让其回去休息。 回到房间,坐立不安,忍不住掏出暗哨,吹了两下。 隐蔽的某处。 “主上,她又吹了……”绝殇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 “回。”陆危楼却不厌其烦。 绝殇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掏出暗哨,轻轻吹了两下以作回应。 曼金宫中。 顾千雪感受到耳廓中的震动,舒了口气,因为有了靠山,唇角绽放了一抹坏笑。 丽莎和诺拉入内,“彭姑娘,夜深了,您还不休息?” 自然不能休息,因为一会还有客。 但千雪学傻兮兮地笑着,“不睡,不睡,我们跳舞。” “又跳?”丽莎等两人愁眉苦脸。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教主夫人到了。” 丽莎和诺拉一愣,赶忙整理衣襟,准备迎接教主夫人。 没一会,身材庞大肥胖的教主夫人就怒气冲冲的进了来,二话不说,抽出鞭子便要打顾千雪。 千雪怎么会让任由她打?东躲西藏,还跑到丽莎身后,更是干嚎出来,“教主大人,夫人要杀人啦!教主大人,夫人要杀人啦!” 夫人吓了一跳,赶忙收回鞭子,“喊什么喊,本夫人与你逗着玩,你闭嘴!” 顾千雪乖乖地闭了嘴,只不过还藏在丽莎身后。 见彭珏还算听话,教主夫人的怒气少了几分,“你,出来。”伸手指了过去。 顾千雪摇头,“不出去,你打我。” “你出来,本夫人保证不打你。”教主夫人道。 千雪也没墨迹,直接走了出去。 教主夫人真想狠狠抽她一顿,但却有更重要的事要问,“本夫人且问你,你与教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千雪心底暗暗翻了白眼,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好吗?“我不认识教主呀,第一次看见教主呀。” “真的?”夫人狐疑。 顾千雪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不信你问问她们。”指着丽莎等人。 丽莎和诺拉见教主夫人问,赶忙战战兢兢地跪下,“禀夫人,这个是真的,当初我们到南樾国关东城后,首先认识的是彭珏的姐姐彭璐,因为急切为妹妹治病,彭璐自愿加入我教,后来彭璐死了,彭珏才加入我教,为我教服务。” 教主夫人审视地目光扫向顾千雪,“也就是说,在此之前,彭珏与我教没关系?” “绝对没关系。”丽莎回答。 教主夫人看着痴痴傻傻的顾千雪,面色犹豫,“难道教主真的是想试验涅盘术?” 涅盘术? 顾千雪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词语。 “夫人,涅盘术是什么?好吃吗?”顾千雪仗着自己是个傻子,毫不犹豫的开口问道。 教主夫人白了顾千雪一眼,“就是能把你傻病治好的方法。” 千雪心中大吃一惊。 什么?治疗傻病?这种先天性弱智除了效果有限的智力开发,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教主夫人再次瞪了顾千雪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转身匆匆离去。 千雪猜测,夫人怕是去寻教主,确认猜测去了。 待教主夫人离开,顾千雪这才拉着丽莎和诺拉问,“到底什么叫涅盘术啊?” “是我教秘术之一。”丽莎耐心答道,“当初你姐姐答应加入我教,也是为了用涅盘术治好你的傻病。” 千雪更为吃惊,原本以为丽莎等人如同其他邪教那么忽悠彭璐,闹了半天,冥教真的有办法治疗弱智? 就当千雪准备追问的时候,耳廓轻轻震动两下,以示提醒。 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火了。 继续装傻,“我不傻,你才傻,你们全家都傻!” “……”丽莎,诺拉。 “丽莎你别拦着我,反正这里没人,让我揍她一顿。”诺拉抡起拳头。 丽莎自然是拦着,“别冲动,这傻子口无遮拦,回头若告诉教主,咱们都完了。” 顾千雪在房间里折腾起来,上蹿下跳,大呼小叫。 直到折腾累了,睡着了,丽莎和诺拉才松了口气,悄悄的退了下去。 是夜。 万籁俱静。 房间内除了离床头不愿的一盏幽幽小灯,一片漆黑。 伴随着一声轻轻叹息,顾千雪缓缓睁开眼,乌黑的眸子里,满是不解、疑惑以及疲惫。 她随意一回头,几乎惊叫起来。 好在她反应足够快,捂住自己的嘴,“陆楼主,人吓人能吓死人,尤其您还带着面具穿了一身黑衣,下回您出现之前先有点提示音好不好?” 陆危楼并未理她,“本座只是来提醒你,别再公然挑战教主夫人。” 千雪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不挑战她怎么惹怒她?不惹怒她,难道静静等着而那莫名其妙的教主按部就班行事?那老家伙一看就诡异得紧,如果他故意拖延时间,三个月一到,我怎么办?是灰溜溜的回关东城,将这三个月的努力付之东流,还是继续等着,等三个月后我皮肤溃烂?别忘了,我是冒着毁容的风险才来到这鬼地方。” 陆危楼一时间未回答。 顾千雪继续道,“教主夫人急,殊不知我更急!我恨不得下一刻就让教主或者夫人对我下毒手,是生是死给我个痛快,也比这般浪费时间的好。” “……”陆危楼,“顾千雪,你真的不怕死?” 千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事到如今,已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了。”声音一顿,抬起头,“那你呢?陆楼主,血月楼虽然只是一个杀手组织,但以血月楼的威名,你在江湖中地位也是举足轻重,为何你亲自潜伏保护我?原因呢?” “……”陆危楼。 “千万不要说,你受人之托,我不信。”千雪道。 陆危楼低下头,看向坐在床上的顾千雪,“为何?” 千雪莞尔一笑,“我才不信一个动辄将目击者都要灭口的杀手头子会做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行为,前者卑劣无下限,后者一身正气,然而,我在你身上没发现丝毫正气呢。” “……” 陆危楼缓缓俯下身,两人的面孔很近,甚至顾千雪能感受到丝丝凉意。 “信不信,本座现在就杀了你?” 顾千雪挑眉,伸手迅雷不及掩耳,抓上陆危楼的面具,“不信。” 760,天定圣女? 760,天定圣女? 就在顾千雪的手触碰到陆危楼面具的瞬间,却见他向旁猛地一闪。 如今千雪也不是吃素的,素手犹如水中灵动的鱼儿,顺着陆危楼身形的方向便窜了过去。 下一瞬间,只听咔吧一声脆响,千雪下意识地喊出来。 “唔!”还没等她喊叫,嘴已经被捂住。 “你不怕招来人?”陆危楼低声威胁。 顾千雪疼得眼泪都要出来,“我疼我还不喊,你以为我真的傻?既然害怕我喊,为什么要卸我腕骨?” “若不给你个教训,怕你忘了天高地厚。”陆危楼冷哼。 “我忘不忘,天还是那么高、地还是那么厚,”输人不输阵,顾千雪道,“有本事杀我,没本事卸下手腕算什么?” 面具覆盖他的面庞,无人知晓其内表情如何。 顾千雪也知道自己不知死活,也不敢再多言语,想自力更生地将手腕骨安上去。 “喂,手腕被你卸了,你还抓着不放做什么?”千雪气愤道。 “咔吧”一声,他又将她的手腕安了上去。 顾千雪只觉得手腕麻麻的,动了动还算灵活,有种自己化身为玩偶之感。 “下一次再找死,本座不会手下留情了。”陆危楼向后退了两步。 千雪面色苍白,嘟囔一句,“肯定是长得丑。” “……” 顾千雪确定自己手腕灵活后,心中再次有了一个问题,“陆……”但当吐出第一个字后,却发现,空荡荡的房间毫无一人。 “我还有问题没问完啊,”千雪无语,“虽然知道潜伏是对我的保护,但我换衣服洗澡怎么办?岂不是没有隐私?” 可惜,没人回答她。 千雪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掏出暗哨,猛吹起来。 另一边。 绝殇只觉得耳朵里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紧接着又一万匹草泥马纷至沓来,几乎崩溃,“主上……” “不用理会。”扔下这么一句话,陆危楼便用轻功飞走。 绝殇和几名留下保护的杀手面面相觑。 主上倒是跑了,不用被暗哨折磨,他们却惨了,耳朵震得好像要失聪一般。 “待这件事结束,我们定要将那女人弄死!”绝殇对几名杀手道。 杀手们杀人几乎是本能,不带任何情绪。 但此时,本应冷漠的杀手,眼睛却是血红血红的,纷纷点头赞成,“对!直接杀了都不解恨,要杀一万次!” 另一边,曼金宫内。 顾千雪努力吹了好一阵,也不见陆危楼回来。 无奈的放下暗哨,伸手揉了揉腮帮子。 “这么吹,会不会吹成肺气肿呢?”嘟囔着,“真应该找一个庙拜拜神,最近怎么总遇小人?先是蹦出来个陆危楼莫名其妙的保护我,而后又跑出来个冥教教主莫名其妙对我好,如果老天爷真觉得亏欠我,大可让我穿越回去,我还想回家呢。” 但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却不知是厉王,还是赵氏;是苏凌霄,还是一众皓岚育儿园的孩子。 “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就这样吧。”迷迷糊糊,终于睡去。 第二日,下午。 如云婢女入内,手捧着华丽衣裙以及金闪闪的配饰。 顾千雪在诺拉和丽莎的伺候下沐浴更衣,穿上价值连城的衣裙,带上精美绝伦的头冠。 诺拉啧啧道,“真是鲜花插牛粪,彭珏这么丑,生生浪费了衣饰。” 丽莎连忙提醒,“小点声,小点声。” 顾千雪只当没听到。 穿好了衣服后,顾千雪拖着长长的衣摆走到落地铜镜前,左看看右看看,而后点了点头,“说的没错,确实鲜花插了牛粪。”连她自己都认可。 今日,是冥教教主为顾千雪所办的接风宴,而这一次接风宴,除了冥教的神官,连楚炎国皇帝和皇后皆出席,场面盛大。 为了一个他国傻女而办这么大规格的接风宴,别说教主夫人不愿,怕是连楚炎国皇帝和皇后都懵逼吧。 出了曼金宫,上了精致的马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烈火殿。 还未靠近时,便感受到了一种类似节日的热闹气氛。 天空飘着彩色烟雾,其应是迎接楚炎国皇帝皇后的礼花。地上飘满了花瓣,所有下人也都精神抖擞,衣着讲究华贵。 有神官唱和,彭姑娘到了。 顾千雪挤出了一脸傻笑。 诺拉和丽莎两人暗暗白了眼,认为彭珏越发的傻了。 进了大殿,入了席,顾千雪自然是坐在教主以及夫人、皇帝以及皇后之后的第五个尊贵宝座,就是连楚炎国的皇子公主们,都得齐齐向后排。 歌舞、致辞、敬酒、碰杯。 与南樾国宴席无异。 顾千雪暗暗将所有人的脸记在脑海中,就低头猛吃。 楚炎国皇上和皇后一边应酬,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顾千雪。 无人想到,酒过三巡,冥教教主竟扔出了重磅炸弹。 “皇上一定不解,为何本座邀请皇上参加彭姑娘的接风宴吧?”教主笑道。 楚炎国皇帝道,“教主行事,定有教主的高瞻远瞩。” 教主点头道,“本教圣女之位一直空缺,今日本座夜观星象,得到一个惊人讯息,神定圣女已经出现,而方向正是,西方、关东城的位置。星象又道,此女非我国人,却能造福我楚炎国人。” “噗……”顾千雪一口奶茶,险些喷出来。 她到底开了什么金手指,这种无厘头的事儿也能砸到她的头上? 无论顾千雪认为这个梗多么狗血老套,但楚炎国皇帝以及冥教神官却是笃信的。 “教主的意思,神定圣女就是这位……彭姑娘?”皇上终于忍不住正视过去,因怎么看,都认为这女子分明就是个只知道吃和傻笑的傻子。 皇上和皇后自然不会认为教主在乱开玩笑,之前他们猜测,此女是教主在外的私生女,毕竟教主无后。 “现在还不是,”教主一脸神秘,“待治好她的病,她就是了。” 因为这一句高深莫测的话,众人终于相信。 没错,涅盘术! 虽然此术与炼尸傀儡术一般,百年内没人真正实现,但却是存在过的,在冥教的历史之中。 正在吃葡萄的顾千雪愣住,什么?涅盘术后就是圣女?这是怎么回事? 761,楚炎国美男子 761,楚炎国美男子 教主只提了这么一嘴,就再也没提。 皇上和皇后虽不解,却也不好深问,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教主夫人。 教主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看向顾千雪的眼神时,带了狠意。 顾千雪隐隐猜到教主夫人的恨在何处了。 试问,为何冥教一直没有圣女? 因为,圣女有与教主交合的权力,换句话说,就是教主不用言明的小妾,随意玩弄。醋劲儿猛烈的教主夫人怎能容忍妾室的存在?自然是出现一个弄死一人。 于是,冥教圣女之位一直空缺。 但如今教主却要大张旗鼓的设立圣女,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冥教需要圣女,还是教主……看上了谁。 一想到那么苍老的教主宠幸,顾千雪后脊梁直凉。 先不说那么老的教主到底还能不能……行,只说,她这幅尊容,如果还能下口,其口味得多么刁钻。 关于老教主和丑圣女之间的爱恨纠葛,顾千雪坚信不会发生,但教主夫人却不信,眯着眼,若有所思。 接风宴结束。 顾千雪被送回曼金宫。 不解与忐忑充满了大脑,顾千雪只求丽莎和诺拉快快离开,让她静一静。 但这一晚上,诺拉和丽莎却神秘兮兮的一直在小声商量着什么。 “好困啊,你们快出去,我要睡觉啦。”顾千雪直白白的下了逐客令。 诺拉和丽莎最后又小声商量几句,之后点了点头,就见丽莎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彭姑娘,你还记得之前在关东城碰见的东公子吗?” 千雪一愣,太子?这个时候提太子做什么?难道太子也来了楚炎国? “啊……嘿嘿,东公子好看……”傻姑装多了,装傻就成了一种本性,顾千雪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露出色眯眯的表情。 却见诺拉和丽莎两人的表情暧昧无比,“东公子算什么,咱们楚炎国比东公子俊美的男子比比皆是。” “……”顾千雪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是怎么回事?“不嘛,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东公子,我只要东公子。”说着,直接躺地上打滚起来。 诺拉冷哼了下,“所以说,丽莎你太幼稚了,和这个傻子商量什么,夫人的意思是直接找人将她……”说着,做了一个手势。 顾千雪恍然大悟——难道是圣女那件事? 如果说圣女是专供教主玩弄的女性,那么怕是就要求处女身。 难道教主夫人是要…… 说不怕是假的,虽然她对贞操这种东西看的很淡,但不明不白地丢在这种地方,依旧不愿。 这个恶毒的老女人,妈的! 无论心中如何咒骂,但不到万不得已,顾千雪不敢表现出来。 “我不要,我不要,我谁也不要!”顾千雪继续打滚。忽然一翻身,“教主老爷爷在做什么呢?我想找教主老爷爷玩。”说着,脚底抹油地向门口跑了。 但人还没跑出去,便被诺拉狠狠拽了住。 诺拉和丽莎是有武功的,对付“没武功”的彭珏可谓轻而易举。 诺拉不喜欢彭珏,早就想狠狠折磨她,如今有了机会怎会放弃?“丽莎,还等着什么,我将她捆住,你去喊人。” 糟! 顾千雪的心狠狠一沉,捆? 很快,丽莎便回了来。 只见,丽莎身后跟来五名男子,看穿着,应是教内侍卫,人高马大。 顾千雪不敢用武功,非到最关键时刻,她不敢轻言泄露身份。 她挣扎着大喊,“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捆我,你们是坏人,我要告诉教主,教主会打你们的!” 丽莎哄道,“彭姑娘乖,你不是喜欢东公子吗,他们长得可比东公子俊美多了。”说着,对五人使了眼色。 五名侍卫应是得到了教主夫人的命令,但到底有些扭捏,五人互相看了好半晌,这才犹犹豫豫的摘了帽子。 五名都是年轻人,有着白种人的高鼻大眼,身材也是魁梧高大。 也许是担心顾千雪将此事保密给教主,丽莎并不敢苛待,特意挑选了五名貌美的男子,以求顾千雪占了便宜乖乖闭嘴。 诺拉将顾千雪捆结实了,这才站起身,“接下来怎么做,你们都知道吧?”问向五人。 五人也是羞涩。 “这是夫人的命令!”诺拉道。 五人也赶忙道,“一定完成。” 顾千雪知道,不能再挣扎了,若再挣扎下去,自己怕就这么被捆着被“办”了。 下一瞬间,傻女更傻。 只见,顾千雪一脸的傻笑,“五个小哥哥长得……真好看。” “……”众人。 “果然比东公子好看。”千雪昧着良心说。 丽莎俯下身,蹲在顾千雪身边,“我说的没错吧?南樾国男子哪有我们楚炎国男子长得俊美?只要你乖乖听话,美男子要多少有多少。” 顾千雪忍住翻白眼的欲望,闹了半天,她被当成了花痴了。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便是当成花痴也是没办法。“你们捆我做什么?”她质问丽莎,“你们捆我,我要告诉教主老爷爷。” 丽莎连忙道,“如果不捆住你,你跑了,就看不到这么多美男子了。” 顾千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我现在看见了,你们不会捆我了吧?” 诺拉依旧不放心,“不能放,如果她跑了怎么办?” 丽莎道,“诺拉难道你就不想想,一旦出了事,教主不会把夫人怎样,但我们两人怕会成替罪羊。”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诺拉自然也知道,苦笑,“一边是教主、一边是夫人,我们的罪了谁,怕都落不得好处。” “所以,我们放开她,无论发生什么,与我们都无关。”丽莎眯了眼,眼中闪过阴险。 诺拉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做了。”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在解绑之前先问了顾千雪几个问题,“彭珏,我问你,这几人长得好看吗?” “好看!”顾千雪毫不犹豫的回答,还免费赠送了一个花痴小脸。 “好,我把你放开,今天晚上,他们就陪你玩。”诺拉压低了声音。 “好。”千雪眉开眼笑。 诺拉这才放下心,将绳子解开,又对满脸通红的侍卫们点了点头,而后与丽莎双双离开。 762,伪装 762,伪装 丽莎和诺拉离开,还将伺候的婢女都叫了下去。 离开时,众人的脸上都有暧昧的笑容。 楚炎国男女大防不算严重,婚前失身也是有的,虽不提倡,但也没有南樾国浸猪笼那种酷刑,可谓民风开放。 顾千雪一边将绳子彻底解开,一边思忖到底怎么办好。 “小哥哥们,你们好。”顾千雪对五人尴尬地招了招手。 此时,彭珏是下一任圣女之事还未传开,五人并不知情,只以为是来完成一个任务。 顾千雪神秘一笑,“小哥哥们,你们被人害了。” 正犹豫应该如何下手的五人一愣,因为觉得这傻女突然……不是那么傻。 “我是下一届的圣女,你们知道吗?”千雪将最后一节绳子丢来,将脖子上吊着的暗哨拿了出来。 “……”五人了然,闹了半天,这南樾国丑女果然还是个傻子。 其中一个人道,“兄弟们,这是夫人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还是快快完成吧。” 又有一人道,“你们不觉得这女子太丑了吗?” “不仅丑,皮肤还黑。”一人道。 “你们废什么话,任务就是任务,快快完成回去复命。”第一个人道。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一群傻子,即便你们完成了任务,教主夫人为灭口也不会留你们的。”顿了下,“当然,如果你们完不成任务,你们也活不了。只能怪,你们的命太苦。” “兄弟们,上。”有一人上来,伸手就要抓顾千雪。 却见千雪一个纵身,凭空跳起,身轻如燕。 她看了看关闭的门窗,判断不出血月楼的人会从哪里进来,同时将小金棍咬在口中,无声吹了下。 “她竟有武功!”一人大叫。 却在这时,只见屋顶几个角落发生砖瓦的响动,紧接着一道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跃下。 血月楼杀手轻功极佳,加之出其不意,几人分工几乎顷刻间便夺了楚炎国侍卫的命。 杀人手法熟稔、刁钻。 落下的瞬间,先用黑布蒙住人眼,就在对方失去视觉忘了呼喊时,锋利匕首已割开气管。 只割气管而不碰动脉,不会造成大量血液喷洒,仅有的血液也被那随后落下的黑布捂住。 不得不说,杀人也是有技巧的。 顾千雪见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五人转眼没了生命,幽幽叹了口气,闭眼默哀。 “你还知道害怕?”一道熟悉的嘶哑声音响起。 顾千雪自然知晓是谁。 她缓缓睁开眼,“虽然我不是杀手,但见过的死人也不少,谈不上害怕,而是觉得人的生命实在脆弱。” 血月楼的杀人买卖做的熟练,杀人不溅一滴血,尸体还未落地,便将热乎乎的尸体顺着曼金宫顶带了出去。 偌大空荡荡的房间,只留顾千雪和陆危楼两人。 “他们就这么在这世上消失,他们的父母怎么办?妻子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他们匆匆来世一次,还未感受完人生完整的过程,却匆匆轮回。”说着,顾千雪再次叹了口气。 “你认为,杀人不对?”陆危楼问。 千雪笑了下,而后表情认真地看向陆危楼,“我也不知道。” 处在这个乱世,若不杀人就要被杀,到最后,甚至连自己都失了做人的准则。这个时候,也许唯有宗教信仰,能成为安抚人心、自我救赎的方式了吧。 陆危楼看着顾千雪,“你很善于伪装,傻子装得不错。” 有调侃的意味,也可以理解为另一种的讥讽。 顾千雪颓然地走到桌旁,为自己倒了杯水,慢慢饮下,“你也很善于伪装,老人装得不错。” 话音刚落,便感受到冷冷杀气。 千雪噗嗤一笑,“至于吗?不说出来不代表心中不想,一叶障目,就能做到真的看不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陆危楼周身的杀气竟逐渐收敛,最后化为平静。 “从见到冥教教主开始,”千雪饮了一口水,平静心情,“教主是真的老了,他的嘶哑并未伪装,与他的相比,你的声音就略有刻意。” 陆危楼一顿,“如何刻意?” 千雪笑了下,“很简单,你的语调虽然苍老,但细听起来,音色却很……嫩。” “……”陆危楼。“你知道的,太多了。” 顾千雪耸肩,“知道又怎样,我也不会说出去。得罪你不说,如果我说出去,就凭你保护我的行为,我都会被你仇人追杀。”而后缓缓摇了摇头,“放心吧,对于你这样的人,我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陆危楼却一直盯着她。 “那五个人消失,你如何解释?” “我为何要解释?”顾千雪道,再次为自己倒水喝,“我是个傻子,我能解释什么?再者说,谁去追究他们的下落?教主夫人会以为是教主所为,教主会认为是夫人所为,丽莎和诺拉等人无论怎么猜都不会猜到我头上,总的来说,与我何干?” 说完,再次叹了口气,“生命真是,太脆弱了。” “这么说来,你就高枕无忧了?”陆危楼问。 “倒也不是,”千雪走向陆危楼,在这抹高大的身躯前,其娇小的身材显得无比娇小。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有匕首吗?借我。” 陆危楼伸手,却见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 千雪将匕首拿到手中,掂量一下,“没毒吧?” “没有。” 千雪点了点头,来到床前,先是将床弄乱之后脱了袜子。 陆危楼愣了下,而后侧了过去,刻意回避她的足。 顾千雪选了一个既远离主要血管、又不容易被人发现伤口的位置,割了一刀。 顿时,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 顾千雪开始为难起来,小声嘟囔道,“女人第一次到底会流多少血呢?啧啧,教科书上什么都有,就是没讲这个,流这些应该就可以了吧,如果再多……搞不好就是血崩了。嗯嗯,就这些吧。” 嘟囔完,按压止血。 “还给你匕首。”千雪将还带着匕首擦干净,又还了回去。而后不断看向床,“不错,很像,很像。” “……”陆危楼。 763,冰冷 763,冰冷 像什么? 自然是处子落红。 陆危楼也是看懂了。 当顾千雪欣赏完自己的杰作后,再回头看去,却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她哪有第二个人? “十二生肖属鬼的,来也要吓死人,去也要吓死人,啧啧。”一边嘟囔,一边走到房门前,竟发现没锁。 她推开门,见门外悄然无声,心中了然。 人,都被丽莎和诺拉支开了吧。 丽莎和诺拉也是傻的,竟不打听清楚夫人为何要这么做,殊不知,自己犯了大错。 不过,又关她什么事? 回到床上,将自己的衣服撕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边入睡。 无论发生任何事,睡眠绝不能缺,只有强健的体魄和充沛的精力,才是应对突变最好的方法。 一夜无梦。 清晨。 顾千雪是在丽莎和诺拉自责声醒来。 “怎么办,我们闯祸了,昨天真不应该听夫人的。”诺拉急得团团转,“谁知道这傻子竟是教主钦点的圣女?如今圣女失贞,不仅傻子要死,我们也要死。” 丽莎的声音也满是颤抖,“夫人一定是故意的,夫人怕教主宠幸圣女,但……夫人难道就不看看彭珏长的模样?只要是个男人都看不上她,何况是见惯了美女的教主。” “是啊,教主的年纪……何必呢?丽莎怎么办,夫人一定会将此事推到我们身上。”诺拉越想越后怕。 趴在床上装睡的顾千雪抽了抽嘴角——现在知道害怕了?平日不是很厉害吗,一旦碰见事就束手无策,纸老虎。 丽莎细细地思索片刻,而后道,“如今我们能做的只有两头骗,对夫人说彭珏失真,对教主说彭珏安然无恙。” “那侍卫怎么办?奇怪,侍卫呢?”诺拉又问。 “别管了,应是被人处理了,我们叫彭珏起床。”丽莎走上前,开始推顾千雪。 推了好一会,顾千雪才“幽幽醒来”,而揉着眼睛说身子痛。 拉开破烂的衣衫,身上青青紫紫,还有床单上鲜艳的血迹。 丽莎和诺拉面色苍白,迅速将床单换了,又叮嘱顾千雪不要将此事说出去,等等。 那么,顾千雪身上的青青紫紫到底是什么? 昨日半夜,睡梦中的顾千雪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思来想去,就爬起来找到一只茶碗,对着自己身上一些敏感部位狠狠刮了几下,造成某种假象,这才安安稳稳继续去睡。 权当刮痧。 顾千雪懒洋洋的走到桌上,上面有丰盛的早餐。 她一边吃早餐一边看向忙得满头汗的两人,挑了挑眉,“艳遇啊……啧啧啧,当初我从了就好了,真是,白瞎了五个美男子……” 一上午就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下午。 顾千雪再一次被引领入烈火殿。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去正殿而是偏殿,偏殿供教主休息办公所用。 当顾千雪进入时,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其中须归味道最浓,心中暗道,不愧是以毒物擅长的教派,即便是教主本人,也要时不时摆弄草药、毒物。 教主是真的老了,不仅皮肤如同皲裂的干涸河床,连眼神都一派死气,没有丝毫朝气可言。 顾千雪心中暗暗吃惊。 按道理说,教主比赵元帅大不了几岁,但即便深受折磨的赵元帅也没苍老成这幅模样,何况擅长医术之人更会养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因为无子的打击? 难道是得了什么顽疾? “小姑娘,将你的手给本座。”教主干瘦的手指一指桌面上的脉枕。 顾千雪脸上堆着傻笑,但心里却猛烈打鼓。 楚炎国冥教的医术到底如何玄乎?会不会发现她在装傻? “教主老爷爷,你也有手,我也有手,你用你的手就好,为什么要我的手?”既然装成傻子,还不如借着傻子的身份问个明白。 教主不恼,却也没笑,很是认真的回答。“本座要给你诊脉,用涅盘术治好你的傻病,只有你神志清醒了,才能登上圣女宝座。” “登圣女宝座?为什么要当圣女啊,圣女好吃吗?”千雪继续装模作样的问。 “因为你是天定圣女。”教主说这,又指了指脉枕。 顾千雪知道应适可而止,便乖乖将自己手腕放在了脉枕上,教主为其诊脉。 不诊脉还好,当老教主的手指放在顾千雪的手腕上时,她好像手腕碰到了一块冰般,险些将手腕收回来。 教主的手为何……这么冷? 这种冷,不是正常的体温低,而是一种刺骨的冰凉。 顾千雪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个世界就是有那么多诡异之事让她无法理解,例如太子的寒冰掌。 冥教教主会不会也练过这种邪门功夫,所以身子冰凉。 但如果武功高强便内力深厚,因内力提高血液含氧量,无论是人的内脏还是皮肤都达到延缓衰老的功用,教主外观为何又如此苍老? 矛盾!实在矛盾! 少顷,教主将手抬起,微微一笑,“除了心智不全,其他一切健康,很好。本座开始为你治疗,从今天晚上开始,便要哦按时服药,三日后再来复诊,下去吧。” “……”顾千雪正要接着傻子身份继续问,却已有下人来引她。 “彭姑娘,这边请。” 千雪无奈,也只能跟着离开。 曼金宫。 顾千雪傻愣愣的趴在桌子上。 这一次不是装傻,是真的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问题出在哪,为什么处处有诡异? 诺拉入内,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只药碗。 “彭姑娘,该喝药了。” 顾千雪笑嘻嘻的,“好不好喝?” “好喝。”诺拉哄着,“先把药喝了,之后可以吃蜜饯和点心。” 顾千雪端起碗,喝了一口,“果然好喝,”之后咕咚咕咚全喝了,更因为喝得太急太快,许多药汁顺着面颊流到了衣襟上。 诺拉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收回了碗,也不提蜜饯和点心,转身就出了门。 出门还不算,将门从外面插上。 待她离开,顾千雪掏出了暗哨,轻轻吹起。 无论从前发生什么,她现在需要陆危楼! 764,换药 764,换药 “主上,千雪郡主吹了暗哨。”绝殇无奈道,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属下认为,她应该是吹着玩的。” 狼来了的故事,被顾千雪演绎得无比生动。 陆危楼未答应,身形一动,人已消失。 曼金宫内。 顾千雪只觉得后背阵阵凉意,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陆楼主。”她站起身,转过身去,却见无比狼狈。 无论是嘴旁还是衣襟上,满是药汁,浑身也带着浓浓药味。 “太多矛盾,太多疑点了,”顾千雪捂住地摇了摇头,“我怎么也想不通,冥教教主为何会突然指定我做天定圣女,到底他指定是彭珏还是我顾千雪,到底有何阴谋!教主为何那种老态?难道是患病了吗?如果真的患病或者衰老,这个时候不应该操心下一届教主的人选而不是什么圣女吗?想不通。” “冥教教主的寝宫,无法潜入。”陆危楼道。 千雪惊讶,“陆楼主试过潜入冥教教主寝宫?” “对,但冥教教主寝宫满是毒气,我们的人险些无法全身而退。” 顾千雪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无法捕捉。“……谢谢陆楼主了,我没想到,您……能如此帮我。” 陆危楼未正面回答,只是看向她衣襟的药汁,“你今日喝的,便是涅盘术的药?” 提到这个药,顾千雪眉头皱得更深,“按理说是的,然而,这味道竟与……炼尸傀儡术配方一模一样。” “你是说,这个药根本就是炼尸傀儡书的药?”陆危楼问。 顾千雪摇头,“无法断定,首先我对冥教之毒并未系统学过,更多的是推测。其二,炼尸傀儡术本就分为两阶段,第一阶段是控制思维、第二阶段是操作躯体,以此类推,涅盘术搞不好也分为两阶段,更有可能第一阶段的药配方相同。” 还未等千雪自言自语一般的回答完,陆危楼打断,“难道你打断继续喝药,以身试毒?” 千雪抬起头,面容严肃,“是的。” “……”陆危楼。 房间一瞬间沉静。 “我很想知道涅盘术到底是什么,是否真的有用?”千雪的情绪掩饰不住的急促。 “是因为赵氏?”陆危楼直言。 被说中了内心,千雪尴尬地点了点头,“是的。” “就因为救一个傻子,你要试毒?”他向她走进两步,随之而来的,是骇人的压力。 “她不是傻子,她我的亲人!”千雪当仁不让。“难道你没有亲人吗?难道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如果你亲人重病,难道你会轻言放弃吗?” 陆危楼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微微侧过头去,“你若中毒,怎么办?” “所以我需要你。”千雪急促道,随后又发现自己的话很是不妥,“你别误会,我需要你的帮助。”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陆危楼毫无防备,甚至下意识地依靠。 先不说对方的身份,只说,两人还未熟道可以不求回报的施以援手吧。 “陆楼主,您为何这般帮我,”千雪道,“您这样,我很不安。” 陆危楼并未回答她,“本座需要怎么做。” 千雪见其不愿回答,也收回了不安,“药,我还是要吃的,但请楼主注意我每天的情况,如果情况不对,请您给我解药!”顿了一下,“最好每天还要对我病情做记录。” “……”陆危楼。 千雪心虚,“我是不是有些……太大言不惭了?” 根本没将人家当外人。 陆危楼深深看了她一眼,“好,随后有人送纸笔,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顾千雪赶紧摇了摇头,生怕对方不耐烦,最后依旧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谢谢你。” 陆危楼未回答,身形一动,人已跃上天花板。 顾千雪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随后收回视线,趁着房内没人,开始思索起未来的策略起来。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南樾国。 关东城大变! 并非兵变,而是在某种见不得光的交易下,在太子的纵容下,一个名为依岚教的教派在关东城迅速发展起来。 宗教无国界。 一时间,一些高鼻大眼的楚炎国人趁着传教的名义大量涌入关东城。 整个关东城处处弥漫着依岚教的传教士以及合唱团。 依岚教的做法分两种,第一种是为人医病,更是专门医治疑难杂症。第二种是为救济穷人。 穷人要钱,富人要命,很快,依岚教便将关东城百姓的民心一网打尽。 青藤宅。 侯云飞愤怒地归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自从顾千雪离开,初烟便坐镇军中,一方面统筹众人,另一方面料理家事。 “侯云飞,发生什么了?” 愤怒地侯云飞对着门旁的一块巨石狠狠一掌,那巨石四分五裂。“太子那厮,竟在买国!你知道吗,今天有人去衙门竟问如何脱离南樾国国籍进入楚炎国国籍,在这群愚民的脑子里,楚炎国什么都是好的,处处有黄金、遍地有美女,楚炎国日日都发银子、给粮草药物,真是气死我了!” 初烟看向天际,夜幕刚刚降临,五彩斑斓的烟花便放了出来,如同新年一般。 楚炎国人就是想尽办法、不计代价的为关东城带来欢乐气氛,这是另一种洗脑。 “别急,也不要冲动,我们要相信郡主。”初烟柳眉紧皱,叹息道。 侯云飞还能做什么?只能深深叹息。 “姚振他们到了?”初烟又问。 侯云飞值白日班,姚振和左罡是夜班,三人轮流保护赵元帅。 而因为太子和裴相争夺赵家军的兵权,赵元帅还算安全。 “是,我与他们交了班才回来。”侯云飞答。 初烟点了点头,“进来吧,晚膳还温着,我去给你盛。” 将军府。 张溍武领着心腹们商讨对策。 “将军,我们必须要想办法了,依岚教竟渗入我们军中,许多兵士都信奉了依岚教!”一人焦急道。 张溍武急得满头汗,“薛大人,我们都是武官,冲锋陷阵不在话下,但却不知如何应对歹人……不,是太子殿下,您一定要帮我们拿主意,否则我们如何面对赵元帅!” 薛旭峰摇着纸扇,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眼底冰冷冷,“将军别急,多行不义必自毙。” 765,喂药 765,喂药 如今的薛旭峰已不是从前的薛旭峰,他年近四十,同龄人在这个年纪别说子嗣,便是孙子都能有个一两个,而他却面临着……绝后。 他唯一的儿子被害,正妻是个破鞋,端着相府二小姐的架子不肯为他生儿育女,如今更是中毒如同活死人。 裴相夫人却又咬死了不允许他纳妾。 绝后这个词,时时刻刻刺激着他,让他无法喘息。 当年一个将计就计的高招,如今竟成了桎梏自己的牢狱。 薛旭峰恨,恨裴家的每一人,他恨不得裴相被太子压死,最好将裴家满门抄斩才能解心头之恨。 但如今,他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忍。 恨意越深,薛旭峰脸上的笑容便越深,“张将军放心吧,一切都在相爷的掌控之中,别看太子一派现在风光,但有他们吃不完兜着走的时候。薛某人多的不能透露,只能言尽于此。” 故意说得神秘兮兮、高深莫测。 果然,张溍武等人笃信十分,连连称是。 他们都以为如今是请君入瓮的计谋,做梦都想不到,这是薛旭峰的诡计。 薛旭峰奸诈,为人精明,一端瞒着张溍武,另一端瞒着裴丞相,却又不将话说明,信件写得模棱两可,又既有误导性,可谓滴水不漏。 人群中,潜入的骆雄冷眼旁观,将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转达青藤宅,自是不说。 只说,一晃,五日过去了。 这五日,与翻天覆地变化的关东城相反,楚炎国东圣城,一片宁静。 但宁静中,却阴云密布,暗桩重重。 顾千雪喝完了药,丽莎和诺拉便退了出去。 越发嗜睡,只觉眼皮有千斤重,顾千雪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掏出挂在脖子上的暗哨,准备吹响。 却在这时,方外有恭敬声,“属下见过教主夫人。” 竟是教主夫人来了。 来着不善! 顾千雪挣扎着起身,但却怎么也起不来。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暗哨又塞回衣服中,而后咬破了舌尖。 舌尖的剧痛以及血腥,让她清醒了一些,眼睛仍然闭着。 听脚步声,入内的并非教主夫人自己。 “她,就是彭珏。”教主夫人伸手一指床上的顾千雪,“教主保她,不能弄死,有什么办法吗?” “夫人别急,待老身先看看。”随后,老妪为千雪切脉。 诊完脉,过了好久,老妪方才若有所思地缓缓道,“药效……似乎已经发挥作用了。” 药效? 千雪后背隐隐冒汗,难怪最近几日她疲倦得很,原来是药!涅盘术的作用机制到底是怎样,服用药物后的效果以及副作用会如何?她急切想知晓,她希望赵氏能恢复心智! “教主到底有何目的,为何会对她下炼尸傀儡术?”教主夫人不解。 听到这句话时,顾千雪险些从床上蹦起来,原本还残留的睡衣,顿时消失。 炼尸傀儡术? 不是涅盘术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怪那毒的配方一模一样,原来闹了半天…… 老妪道,“回夫人,属下也不知,我教秘术甚多,便是属下也无法全部搞清楚。” “水牢中的那个贱人,会知道吗?”教主夫人的声音突然更为阴毒。 老妪摇了摇头,“属下不知,但属下却有个法子,从下一次喂药开始,夫人可以偷换药引,让彭珏服从夫人,岂不是最好?” “没错!”教主夫人惊喜,“就这么办!我们走。” “是,夫人。”老妪也随着教主夫人离开。 随着脚步越行越远,偌大的房间,没了人影,只留床上昏迷的顾千雪。 此时的顾千雪彻底渺茫——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说她化身为傻女彭珏,即便是本尊顾千雪,却也没有令堂堂冥教教主控制的价值,为什么是她?冥教教主到底要做什么? 想到那冰冷的手,以及毫无生气的脸,顾千雪越发的怕。 这种怕,是从骨子里的,是无法控制的。 无力的躺在床上,她想掏出暗哨吹,她只希望身边有人,无论是谁都好……但没有力气,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无助与恐惧,彻底吞噬了她,第一次,顾千雪无比绝望。 顾千雪不知道的是,当她陷入昏迷的瞬间,从屋顶跳下一人。 那人一身利落黑衣,将高大身材勾勒得修长。 脸上带着面具,手上捏着一只封闭的药碗。 他无声走到床前,伸手摇了摇她,又切了她的脉,神色微变。 他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打开药碗,要为其灌药,却发现她牙关紧闭。 他略微思忖,随后摘下面具,露出一双冰眸。 为难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药碗…… 如同大梦一场,却又说不出到底做了什么梦。 周身湿哒哒冰凉凉,满是冷汗。 顾千雪睁开眼,头脑懵懵地盯着天花板好久,许久方才缓过神来。 记忆如洪水,暴力涌入她的脑海。 炼尸傀儡术?教主的控制? 她坐起身,双手捂着脸。 这时,门开了,诺拉和丽莎入内,“彭姑娘饿了吗?晚膳到了。” 自从喂药开始,却不知是教主的吩咐还是两人有恃无恐,不在房间内陪伴,只送药送饭,其他时间将她自己关在房中。 身心俱疲的顾千雪甚至连装傻的力气都没有,“饿……了……”表情呆滞。 “饿了就吃晚膳吧,今天晚膳无比丰盛,”丽莎假惺惺地笑道,“吃完饭,还要吃药呢。” “……好……”顾千雪知道,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安排完后,丽莎离开。 顾千雪口中满是药味,如果她没品错,应是解药。 不用想也知道,是她昏迷时陆危楼为她喂了解药。心中对陆危楼的感谢,再记一笔。 晚膳一个时辰后,诺拉端着药进来。 “彭姑娘,吃药了,”随后看了看木讷的顾千雪,道,“想来涅盘术是真的有效,看起来都不是那么傻了。” 千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依旧如同机器人一般接过药碗,喝下。 诺拉离开,当空无一人时,陆危楼到来。 手中捏着解药的药碗。 “谢了。”千雪接过碗,一仰头,喝了个底朝天,而后苦笑道,“从前不知什么叫药罐子,现在算彻底了解了。一天三顿毒药加三顿解药,我不是药罐子,我是药缸!” 从始至终,陆危楼都看着她的唇,只是她未发现。 766,行刺 766,行刺 无论关东城弥漫的烟花气息多么浓烈,唱诗班吟唱多么热闹,太子所下榻的行宫却平静非常。 太子翻阅着一本书,关于楚炎国的风土人情。 忽然,有人求见,是太子的随从梁贞。 “禀太子,京城的消息。” “说。”太子视线未离开书卷,淡淡道。 “千雪郡主随苏凌霄周游南樾国,一直未回京,皇上的意思,怕也同意两人之事了。” 太子翻书的手一顿,眼底闪过阴鸷,“父皇同意,本宫却不同意,先让他们在外逍遥一段时日,待本宫回京再算账。下一个。” “是,殿下,”梁贞继续道,“从最近一些时日的表现来看,皇上和裴相对关东城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们皆以为殿下日夜审问赵元帅,而赵家军兵权已被他们掌握。” 太子的视线终于从书卷上移开,桃花眼里有了笑意,“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真没想到,无懈可击的裴相最终竟有了薛旭峰这个软肋,真是好啊,”而后道,“安排下去,关于姨母的病情也多加追查,本宫有个预感,裴家要有好戏看了。” “是。”梁贞收到命令,立刻着手去办了起来。 太子的行宫,瑶台琼室、翠围珠裹,不仅有南樾妙龄貌美的婢女,也有楚炎身材高挑热辣的美婢,但太子从始至终未多瞧他们一眼,脑海时不时闪出某人的倩影。 “真是招蜂引蝶,怎么就扯上那个病鬼?”太子的眉头微皱,眼底满是冷意,“小东西,再让你嚣张几日,看回京后,本宫怎么惩罚你。” 曼金宫。 无人之时,陆危楼从天而降,捏着药碗,如同天神。 顾千雪却愁眉苦脸地盯着他手中的东西,“诶,又要喝药?” 如果说从前对苦涩的中药打怵,如今已经麻木了,基本屏住呼吸,一口气就能将药汤喝得干干净净。 但即便克服了口舌的障碍,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担心,“话说,我这么天天喝双份药也不是个事儿,就算先中毒后解毒相当于没中毒,但双份药加重肾脏的负担,不幸得个尿毒症也够我喝一壶的。” 捧着热乎乎的解药,顾千雪愁眉苦脸的喃喃自语。 但不喝又能怎么办? 最后,屏住气,将解药喝了下去。 正好看见陆危楼面对着门口,不知在想着什么。 “陆楼主,您在想什么?” 陆危楼收回视线,转过身来,“伪装成被教主夫人控制,而后伺机行刺教主,这也是个方法,但你可否想过,若行刺成功怎么办?” 顾千雪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陆楼主啊陆楼主,你真以为人人都有你那样的武功?就凭我这点能耐,学武没几天就能行刺堂堂冥教教主,如果我学个几十年,岂不是一人单挑千军万马,横扫武林、称霸天下?” 陆危楼静立不动,因带着面具,无法窥其表情。 千雪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啥……您不会……生气了吧?我是开玩笑,而且我刚刚在夸你武功好。” 因为近几日两人天天见面,而陆危楼也未真正做什么伤害顾千雪的事,时间久了,便是老虎,也有种猫之可爱。 但虎永远是虎,即便它打着瞌睡,也不容忽视其利齿锋爪。 千雪尴尬地咽了口水,不怕陆危楼杀了她,就怕陆危楼转身离开再不管她,她怎么办? 如今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血月楼楼主,陆危楼了。 而事实上,陆危楼并未动怒。 “但愿如你所预料。”说完,拿了碗就要离开。 “等等!”顾千雪着急,一把抓住陆危楼的衣袖,“我话还没说完。” 陆危楼低头看了看顾千雪紧抓的衣袖,又看了看她。 千雪也是识相的,干笑两下,伸手放开,“不好意思,我不是动手动脚,是想向您借个东西。”说着,伸手指着他的腰间。 “你真要行刺?” “那还有假?” 千雪指着自己鼻子,“我看起来像那么喜欢开玩笑的人吗?把匕首借我,我有预感……” “嘘。”顾千雪的话还没说完,陆危楼立刻道,瞬间将腰间匕首掏出来塞了过去,紧接着身形若黑影,蹿上天花板,如凭空消失。 顾千雪还没明白过来,随后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说话,是诺拉,“神官大人,彭姑娘在房间里,您稍等。” 顾千雪蹲下,开始摆弄桌子腿玩。 天天装傻的结果,就是痴傻已经深入骨髓,可以随时随地装傻,随便拿一个道具就能装傻,不存在出戏或者不入戏的可能。 有时顾千雪都在想,如果穿越回去,不当医生,可以考虑当演员试试,专演傻子。 门开了,打断了千雪无厘头的思绪。 进来一队人,穿着冥教特有的神袍,为首一人的服侍最华丽繁缛,气势也是无比高傲,应就是诺拉所呼的神官了。 神官分两种,一种对外行使祭祀等事宜,另一种则是随行服侍教主和夫人,就好比,皇宫中的侍卫和总管。 如今到来的神官,属后者。 年老的神官走到顾千雪身前,看了看,皱眉,“彭姑娘,教主有请。” 顾千雪一愣,而后抬头傻笑,“教主老爷爷……嘿嘿……嘿嘿……” 只见,神官的眉毛皱得更深,配合本就有的皱纹,足可以夹死苍蝇。 “来人,带走。”丝毫不肯浪费时间,神官转身离开,而侍卫上前,将顾千雪如同小鸡一般拎了起来。 匕首被装在怀中,角度刁钻,不易被人发现,而顾千雪如同死狗一般被拖着,自然也没人怀疑其心智和动机,少了搜身的程序。 一路,到了烈焰殿。 靠近大殿,顾千雪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有人塞入顾千雪嘴里一粒苦涩的药丸。 忽然想起陆危楼曾经说过,烈焰殿毒气弥漫无法靠近,想来,这药丸应是解药。 遥看大殿之上,两个宝座。 最大的宝座,坐着的是教主。 稍小的宝座,坐着的是教主夫人。 千雪唇角勾笑——狗男女,今日这一刀,不是为了国仇,而是家恨。 767,教主的秘密 767,教主的秘密 除了宝座上的两位,周围自然还站了许多神官以及教派中的官员。 为了在教主面前彰显自己的大度和慈爱,教主夫人破天荒的挤出的笑脸,伸出戴满了名贵指环戒指的手,轻轻召了召,“孩子,你过来。” 众人疑惑,夫人今日怎么和平日不一样? 但教主却不为所动。 夫人暗暗观察,只认为自己的“诚意”不够。 虽然仗着教主的宠爱作威作福多年,但夫人却也是有自知之明,她知晓因为自己的善妒而让教主绝后,如今想要讨好教主,首先要改变自己善妒的形象。 加之,彭珏已被她控制,她没什么可怕的。 想着,脸上的慈爱竟多了几分,“还等什么呢,快过来,让本夫人瞧瞧,可怜的孩子。” 却只见,大殿之上,原本痴傻的“彭珏”如同中了邪一般,面容呆滞、身子挺直,直愣愣地盯着教主夫人,听完教主夫人的话后,很夸张地点了点头。 随后,就如同那僵尸一般,一步一步,走向前,到了楼梯,又一级一级,上了楼梯。 教主夫人大骇,不懂彭珏为何突然如此,心中暗忖,会不会是药物发作,彭珏听了自己的命令。 这个时候再收回命令,已来不及了,而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表现得失态,只能撑着笑容,等着彭珏到来。 宝座下众人议论纷纷。 彭珏如僵尸般前进。 教主夫人坐立不安,强撑微笑。 倒是教主本人,最淡定,一直是静静看着彭珏。 就在顾千雪上前,准备见礼时,却见彭珏突然眸光一冷,掏出匕首对着教主的心窝就狠狠刺去! 世界仿佛一瞬间静止,但下一瞬间沸腾起来。 影卫顿时冲了上来,其中有一人对着顾千雪便狠狠一掌,这一掌无比毒辣且内力十足,将顾千雪从台上拍到台下,落在台阶末端,还滚了几圈。 千雪暗暗用内力护体,有影卫上前将她摁在地上。 顾千雪是……懵逼的。 这就成功了? 她这就刺杀了冥教教主? 这也……太顺利了吧? 难道老天爷真给她开了金手指,横扫千军万马所向披靡? 虽然用内力护住了内脏,但皮肉伤是在所难免,被强迫趴在地上,周身疼痛。 “教主!”教主夫人声嘶力竭大喊,“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行刺啊!教主啊!” 众神官如潮水一般奔上高耸的楼梯,但人群即将拥住教主时,教主却突然缓缓抬起头,而后诡异一笑,“吓坏了吧?” “……”众人大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教主直起身子,“本座虽多年未练武,但还不至于被一个孩子刺伤。”说着,伸出手。 枯如树枝一般的手上,静静躺着一只匕首,那匕首锋利散发寒光,却没有一丝血珠。 教主突然冷笑两声,深凹的眼眶扫视一众人,而后视线落在了呆若木鸡的教主夫人身上。“本座是想借由此事,考验一些人的忠心罢了。” 教主夫人抖得更厉害,噗通一声跪在教主面前,“教……教主大人,臣妾……臣妾……” “起来吧,”教主淡淡道,“你做了什么,自己心中有数。” 话已至此,所有人也都明了。 所有人看向教主夫人的眼神都是带着憎恨的——若不是这夫人,教主何尝会绝后? 教主夫人面色苍白,战战瑟瑟。 “你们的忠心,本座都看到了,下去吧。”教主颓然地挥了挥手。 众人齐齐散了下去。 “放开那孩子。”教主又命令道。 影卫这才将顾千雪放开。 “教主老爷爷……嘿嘿……嘿嘿……”顾千雪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 “孩子别怕,你是无辜的,”教主嘶哑的声音温和对台下的顾千雪说,“今日之事,是因有人将你的药,换成了炼尸傀儡书的毒。” 与其说是告诉顾千雪,还不如说是告诉在场所有人。 众人愤怒的目光看向教主夫人,如果教主允许,他们只恨不得上台将教主夫人。这个祸国殃民的女人撕碎。 顾千雪看似痴痴傻傻还算平静,实际上整个心忐忑得要飞出来——教主他到底知道什么?既然知晓毒药被动了手脚,会不会也知道陆危楼一直为她送解药,会不会知道血月楼一直保护她? 她行刺时未用内力,别说有武功之人,就是个没武功但行动敏捷的人也能躲开。 但最让她费解的是,她的匕首明明捅了教主的心脏。 她是医生,从在医科大学接触解剖到在医院上班时候经历几十台手术,那种刀入皮肉甚至插入骨骼中的感觉绝不会搞错,甚至匕首与肋骨碰撞的触感也没有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趋于平静,教主缓缓地站了起来,“孩子,你跟本座来。”说着,就转身向旁的通道而去。 顾千雪一愣,在一旁神官的催促中,也装成痴痴傻傻地追了上去。 教主夫人瘫坐在宝座上,面色青紫青紫,双眼无神,一瞬间似乎衰老了二十岁。 而另一边。 顾千雪跟着教主一人经过长长的甬道进入,通过了两扇门,而后进入了一个房间。 那房间的门是石门,千斤重,即便是武功高强之人也很难凭力气推开。 老教主在门旁的石子墙上毫无章法地按了几下,就如同输入密码一样,很快,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 “孩子,进来吧。”扔了一句话,教主率先进入。 一股浓重的药味以及冷气扑向顾千雪的脸,在门外就能看见偌大的房间内满是毒药。 千雪腿软,她想吹暗哨,但还是忍住,跟着走了进去。 当她进入房间时,沉重石门自动观赏。 顾千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里。 老教主缓缓转过身来,拿着匕首,“千雪,你真的刺入心脏了。” “!”顾千雪吃惊,如同见鬼了一般,她转身就跑,但沉重石门挡住去路。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你行刺的时候为何不怕?” 突然,一道好听的男声响起,与教主嘶哑苍老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 顾千雪猛地回头,却见到,一人站在教主身旁,那人个子很高,消瘦修长,他的脸,精致绝伦,倾国倾城。 768,宫凌安 768,宫凌安 “怎么,不认识我了?” 那人见顾千雪僵硬没有反应,淡笑道,白皙修长的手指拍了拍老教主的肩膀,瞬间,老教主就如同失了支撑的骨架,颓然倒在地上。 没有一丝声响,就如同这本就不是个活人,而是尸体。 尸体? 当顾千雪意识到“尸体”二字时,脊背涌出冷汗。 炼尸傀儡术! 这五个大字,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 男子慢慢走了上来,离她越来越近。 顾千雪想躲闪,但两只脚却如同沾在地面上,一种无形强大压力将她压在原地。 动物世界经常看到,被毒蛇盯住的老鼠就如同傻了一般不知抗拒,只等被吞,而千雪此时也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是啊,好久不见。”顾千雪努力让自己声音不抖,“二皇子近日可好。” 没错,面前的男子,淡笑却阴鸷、貌美却致命,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一段时日的二皇子,宫凌安。 顾千雪怎么也没想到,宫凌安竟然来到楚炎国,更做梦都想不到,其竟将教主炼成了傀儡。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顾千雪颤抖的问,“炼制傀儡术,一朝一夕怕是完不成,你从何时开始炼制冥教教主的?” 宫凌安挑了眉,精致的眼角带着笑意,却若蛇般毒辣,“三年前。” 三年前,也就是说……宫凌安十八岁。 百年来无人成功的炼尸傀儡术,竟被一名十八岁的少年炼制成功。 顾千雪知道宫凌安在毒术方面的逆天天赋,从他九岁开始改写毒术秘籍便可见一斑,但却没想到竟能成功炼尸,更让人想不到其竟将堂堂冥教教主炼尸成傀儡。 顾千雪倒吸一口气,“你开始炼制之事,冥教教主是死是活?”忍不住问。 “当然是活,死了,如何灌药?”宫凌安笑道,伸手捏了捏顾千雪的面颊。 千雪用尽全力躲开,人也后退几步,脸虽然是向着宫凌安,但手却在墙上不动声色的抓着,希望如同影视剧里,不小心碰到机关,放她出去。 宫凌安未阻止,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手,“你胆子还真大,敢用颜融膏,颜融膏这东西,一个用不好便皮肤溃烂,救都救不回来。” 千雪绞尽脑汁,尽量拖延时间,“我不是也没有办法?如果我能像二皇子您一般神通广大,也不会冒险进到冥教了。” 宫凌安上前两步,捏住她的下巴,将其拽了过来,“别摸了,开门机关不在那,”声音顿了下,“不过你还真令我吃惊,只身一人来到楚炎国,已不能用单纯胆大来形容。” 只身? 顾千雪心中窃喜,是不是这就表示,二皇子不知血月楼。 想到今日神官靠近时,陆危楼第一个发觉,也能预估到他的警惕性。 “你从何时开始,知道是我的?”顾千雪问。 “我为何要告诉你?”宫凌安不答反问。 顾千雪伸手将捏住自己下巴的手甩开,却不知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了免疫力,还是对方放开了气场,她可以行动自如。“与太子勾结,是你的主意吧?无论如何,你是南樾国人,也不能做坑害南樾国百姓之事。” 宫凌安挑眉,“真看不出,你爱国。” “……”没错,顾千雪也不爱国,“咳,”用轻咳消除尴尬,“那你到底想怎样?” 宫凌安的眸子瞬间冷了,慢慢走到中央。 地板是理石,不同颜色的理石拼出华丽的花纹,优雅的色泽让简单的药室奢华。 在中央有四根细柱,柱上镶嵌着拳头大的夜明珠。 房内虽有屋顶水晶的光源,但也略有阴暗,四颗夜明珠便有了功用,散发住淡淡带着珠光一些的光芒。 宫凌安走到其中一根柱子前,手指在夜明珠上做了个手势,而后轻轻一压,紧接着整个房间微微晃动,且有轰隆轰隆的声音。 只见,房间正中央的理石凭空出现缝隙,紧接着中央一个台子缓缓升了上来。 伴随着台子上升,房间越发冰冷。 原来,那台子竟是一口冰棺。 本就阴冷的房间,因这冰棺,瞬间有种刺骨的寒。 冰棺中静静躺着一名女子,三十几岁的年纪,容貌美艳。 她擦着鲜红的口脂和胭脂,面色却依旧苍白死气。 “锡兰妃娘娘……”顾千雪喃喃道,“原来你将她带到这里。” 室内一片死寂。 千雪静静看着锡兰妃平静的仪容,想到从前发生种种,只觉恍如隔世,“你做的一切,是为了引来我,对吧?无论是陷害赵元帅还是和太子合作,你知道我不会坐视不管,你只等我到来,而后狠狠的复仇。”声音平静。 二皇子低着头,双目注视冰棺中的母亲,眼神悲伤,未发一语。 顾千雪继续道,“直到现在,你也认为害死锡兰妃娘娘的是我,我……也不知如何解释。从始至终,我都未想过帮秦妃娘娘报仇或者帮张婕妤报仇,我只是单纯为她们解毒罢了,我甚至都未将两人中毒一事宣扬开……” “闭嘴。”还未等她说完,脖子已被二皇子狠狠掐住。 声音不大,语调平静,满满的绝望。 顾千雪脖子被掐住,未挣扎,因为她知道挣扎也无用。 与其将力气用在毫无胜算的抗争,还不如想想,如何尽量保全自己。 “在外人眼中,我是个废物。”与暴怒的外表不同,二皇子的声音依旧平静冰冷。 顾千雪将内力转移到手上,试图掰开二皇子的桎梏,但两人实力差距甚大,根本难以抗衡。 她心中无奈地想——别人认为二皇子是废物,但她知道不是,试问,哪个废物在九岁的时候就可以不动声色的改写冥教秘籍? “对母妃,我竭尽所能保护;对父皇,我控制冥教教主以解其心忧;对厉王,无论其所作所为我皆回避;对太子,我从不表现丝毫威胁;对其他皇子公主也是如此。我处处与人为善、我问心无愧,却没想到,”二皇子垂下眼,再次痛苦地看着冰棺中的母亲,“……会是这样的结果。” 769,囚禁 769,囚禁 顾千雪被震撼,是啊,霸道的厉王、阴险的太子,为何最后受伤的却是竭尽所能与人为善的二皇子? 这个问题她也无法回答。 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二皇子,我知道……你很苦……”顾千雪的脸被憋得通红,还是努力说出,“你无辜却不代表锡兰妃娘娘无辜,如果当年……不是她下毒……也许就不会有蝴蝶效应了……” “……我给你讲蝴蝶效应,好不好……” 掐在自己脖上的手越发施力,呼吸也越发不通畅,顾千雪觉得自己要死了。 “放心,我不会杀你。”二皇子随意一挥动,就将顾千雪像一块破布般丢开。“我对蝴蝶效应没有丝毫兴趣,既然好人难为,那便做坏人罢了。” 顾千雪被摔在墙上,其力气之下,撞碎了整个药架,各种粉末、药汁洒了一身,一时间凌乱的角落满是烟雾弥漫。 二皇子则是趴在冰棺前,静静看着锡兰妃的尸体,不发一语。 顾千雪从废墟中爬出,此情此景,竟似曾相识。 只不过上一次是在厉王府,如今是在烈火殿。 是啊,一个个的都无辜,只有她是罪有应得,凭什么? 对命运质疑,对人性质疑,难道只有他们会? 失去母亲固然痛苦,难道这就能称为不辨黑白的原因? 顾千雪静静坐在角落,低着头,眸子却越发冷漠,就如同一只神潭,平静的表面无法掩盖汹涌破涛。 房内一瞬间宁静,二皇子以为顾千雪会想尽办法逃出,或与他拼命,却没想到,其一只静静坐在角落,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二皇子精致的唇角含着一抹冷笑,“怎么,足智多谋的千雪郡主竟也有落败的时候?” 顾千雪缓缓抬起脸,“那么二皇子呢?二皇子到底想如何,杀了我为锡兰妃娘娘陪葬?事情并非因我而起,但如果你非要找一个替死鬼平息心头愤怒,那么……就杀了我吧。” 二皇子挑眉,“认命了?” 顾千雪缓缓站起身,华贵的衣服上满是药渍,“不然呢?你将我引到这里,说明已有了完全准备,我有机会逃走?再者说……”她也来到冰棺,深深看了一眼冰棺中女子,“锡兰妃娘娘的死,对我也是打击,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我……我也没想过是这样的结果……当初我还设想过想办法掩盖锡兰妃的……” “闭嘴!”二皇子懒得听顾千雪的喋喋不休,“死,是一定要死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经过长时间装傻,顾千雪认为自己的演技越发如火纯青了,心中不断的忐忑和计划,但脸上却丝毫不表现出来。 二皇子缓缓走了过来,捏住顾千雪的面颊,危险的眯着眼。“等你被炼好。” 千雪惊了一下,“你要把我炼成傀儡?”想到离自己不远倒在地上的冥教教主,额头隐隐冒出冷汗。 难怪教主身上一直带着死气,难怪教主的手冷得和冰一般。 原来冥教教主根本就是个死人! “将颜融膏去掉,”口吻中带着命令,而后甩开她的脸,“这颜融膏果然霸道。” 原来,他两次揉搓顾千雪的脸,是为了见识颜融膏。 “我没有解药。”千雪诺诺道,脑子却飞快运转,她一定要想办法脱离险境,她绝不允许自己被炼成像冥教教主那样的傀儡尸体,如今她能依靠的,怕只有血月楼了。 忽然,十分想念陆危楼。 虽然两人不熟悉,但每次遇到危险,她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便是自己也是无法理解,何况其一直恶贯满盈。 二皇子冷冷瞪了顾千雪一眼,便向门的方向而去,“哑奴。” 几乎话音刚落,就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一处隐蔽的门打开,一名年轻女子恭敬地小跑过来。 女子没说话,在二皇子面前跪好,磕头。 “顾千雪交给你看管,先将她身上的颜融膏去掉。”说完,便转身离开,顺着另一道暗门。 女孩还是没说话。 二皇子走了,顾千雪偷眼看向名为“哑奴”的女孩,微微眯眼,衡量两人的实力,思忖如果控制了女孩会不会逃出去。 但无论怎样,她必须冷静行事。 哑奴上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顾千雪随她去侧门。 顾千雪猛地跃起狠狠推了哑奴一下,未用武功和内力。 哑奴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是,身材干瘦,皮肤虽然白,但五官平平。 那种平平并非丑,但比丑更可怕的是将其放在人群根本注意不到她,看她一眼随后就能忘掉而不会有什么记忆。 顾千雪推哑奴是为了测试其实力,而她的手还未碰到哑奴的身体,刚刚还木讷蠢笨的哑奴瞬间身子灵活翻转,而后握住顾千雪的手,一个巧妙转身,便将其反趴着摁在地上。 “好疼!住手,放开我,好疼!”千雪疼得龇牙咧嘴,心中冷汗都出来。 她不知哑奴有没有内力,但无论其反应能力还是力气,都惊人的可怕。 哑奴将顾千雪放开,随手抓来一只手腕粗的铁棍,双手抓铁棍而后轻轻一用力,那铁棍顿时弯曲。 千雪心中暗暗吃惊,看向那铁棍。 她即便用内力,费尽力气怕也不会将铁棍弯成这种程度,况且哑奴好似根本未用实力。 顾千雪试探了,哑奴也下马威了。 哑奴是个哑巴,除了偶尔着急会“啊啊”的喊两声,平日里是很安静的。 她再次用手指示意顾千雪跟她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千雪也了然,点了点头,跟了过去。 入了门,经过一条甬道,竟有了楼梯。 楼梯向下,说明她们所去的房间是地下。 顾千雪下意识伸手隔着衣服碰了下暗哨,忐忑的心也平息许多。 这是一处地下房间,虽在地下,但还算干燥舒适。 房间里有床有桌,有洗漱间,还有一个厕所,摆设虽简单却不简陋,与城里百姓家里差不多。 当然,除了没窗子和门外的铁栏杆。 每根栏杆不比哑奴掰弯的铁粗,顾千雪知道,她被囚禁了。 770,卸膏 770,卸膏 随着厚重木门关上,紧接着是关铁门的声音,再有就是上锁。 顾千雪开始巡视起房间来。 因为是在古代,所以不用担心摄像头以及监视器,况且连玻璃和镜子也没有,便也杜绝了秘密监视。 巡视完,顾千雪正犹豫要不要吹哨子时,又想起了铁门的声音。 是哑奴。 哑奴显瘦的身体搬着一只硕大的木桶,桶里是温水,手里还拿着一个布包。 千雪惊讶,让她洗澡? 将木桶放下,哑奴打开布包,用手比划,让其擦身体。 千雪了然,原来是卸颜融膏。 是啊,既然都露馅了,就早早的卸了吧,这东西实在霸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腐蚀皮肤,早卸还是有好处。 “哑奴,帮我去门口守着好不好,虽然……呃……你懂得……若有意外太尴尬。”顾千雪怕二皇子抽风似得跑来。 哑奴乖巧地点了点头,走到门口。 顾千雪也赶忙用巾子蘸药水开始卸颜融膏起来。 不卸还好,一卸真是吓一跳。 生疼生疼,几乎如同扒皮一般。 “嘶……好疼……哎呀。”千雪忍不住惨叫。 守在门口的哑奴好奇地看过来,用手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顾千雪,一双清亮的眼睛满是疑惑。 千雪噗嗤笑了出来,“暂时不用你帮忙,一会后背怕是要你帮。” 竟忍不住对哑奴有了好感。 明明其是二皇子的帮凶,为何对她有好感?想来想去,也许是因哑奴那双清澈的眸子吧。 原本顾千雪以为卸颜融膏就如同现代卸妆一样,哪知会这么疼?好容易才将左手卸好,整条手臂不是白色,而是红色,好像被脱了皮一样。 千雪欲哭无泪,心中将那陆危楼骂了千百遍——就知道杀手头子没个好心眼,果然是在害人。 但再疼再困难,也要继续卸。 当顾千雪将除后背外的所有地方都卸好后,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整个人就如同刚煮好的盐水大虾似得,红彤彤的。 “哑……”刚想喊哑奴,却觉得这个名字实在难听,有些不尊重人的意思,立刻换了个词语,“雅雅,你能来帮我弄背部吗?” 哑奴愣了一下,没反应出来“雅雅”是在叫自己。 随后醒悟过来,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哑奴的力气虽然大,但动手却是极轻,为顾千雪卸背部的颜融膏竟比她自己卸时,还要舒服。 再舒服,依旧疼。 彻底卸掉后,顾千雪疼得只想躺下。 浴桶中的水已浑浊不堪,哑奴抱起大浴桶,轻松的离开,离开后还细心锁了铁锁。 实际上,即便哑奴不锁,顾千雪也是没力气逃走的。 半个时辰后,铁锁响,哑奴又搬着浴桶回来。 顾千雪疑惑地起身,“雅雅,你是让我沐浴?”指着浴桶。 哑奴很喜欢自己的新名字,连忙点了点头,将浴桶放下。 千雪哭丧了脸,“不洗可以吗?我浑身疼得厉害。” 哑奴摇头,眼神中满是担心和祈求,她指了指水,而后从一个纸包里掏出细细的白色粉末。 披着一件床单的顾千雪下了床,凑过去看,“是盐?” 哑奴点了点头。 顾千雪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在这贼窝里竟能碰到你这样的好姑娘,你是担心我皮肤撕伤而感染,让我用盐水沐浴消毒?” 哑奴拼命点头。 顾千雪心中暖暖的,“谢谢你,我不会辜负你的苦心的。”说着,扔了床单,赤裸裸得如同一只熟虾似得下了水。 “哎呀……疼死我了……真是伤口上撒盐啊!” 下了水,顾千雪就疼得死去活来。 哑奴也着急,不断比划各种各样的手势,千雪虽不懂,但猜测其想说的是“在坚持坚持,一会就好了”之类。 一炷香的时间,顾千雪终于捡了最后的半条命从盐水里爬出来,跳到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再一次醒来,是疼醒。 这种疼,不是皮肤表面的疼,是深入骨髓的疼。 顾千雪知道,是冥教毒药发作了。 房间依旧明亮,因在地下,没有阳光全靠灯光,于是也就没有白日黑夜之分。 房间内无人,千雪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暗哨还如同项链一般挂在脖子上,她拿起吹了吹。 等了好一会,却没得到回应。 疼痛来袭,周身泛起了冷汗。 此时她的皮肤离远看依旧红彤彤,但离得近,却能看见白皙皮肤上一个个细小的伤口。 冷汗中带着盐分,而伤口沾染了盐分再次剧痛起来。 顾千雪强撑着,再次狠狠地吹了暗哨。 依旧,毫无回应。 “糟……”顾千雪疲惫地趴在床上,喘着粗气,心中冰凉——此时她在地下不知多少米,加之烈火殿是石质结构,信号更不容易传出。 “该怎么办?”比疼痛更可怕的,是心疼。 就这样疼了好久,疼累了昏迷,昏迷后疼醒,直到有人温柔的将她抱起,塞她口中解药,随后又喂了水。 勉强睁开眼,见到哑奴,于是又闭了眼,放心的喝下。 心中对哑奴的感谢,又加了一笔。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东圣城一处极为隐蔽的宅子,四处守卫之人皆白皮肤高鼻大眼之人,这里是血月楼在东圣城的分部。 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便有仇杀;有仇杀的地方,便有血月楼。 “主上,已经接不到信号,我们的人在圣殿的各个角落使用暗哨,却依旧没有回应。”绝殇声音急促,虽然主子没表现出什么,但整个分部的压抑的气氛已说明主子心情的不好。 陆危楼未说话,只将手中纯黑色的荷包捏紧了一些。 荷包用了上好的锦缎材料,长型,没有花草等图案,只用尽显勾勒的几根线条,雅致却又带着一种阳刚。 荷包里面放着一张纸,纸上有诗,具体来说是骂人的诗。 绝殇见主上没说话,等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追加一句,“主上,属下认为……冥教之人怕将千雪郡主转移走了吧?” 终于,陆危楼发话了,“将搜索范围扩展到全城……不,扩展道整个楚炎国。传令下去,血月楼除正在行使的任务外,暂停手上所有任务,速速赶来楚炎国。” 771,哑奴 771,哑奴 顾千雪知道,二皇子在给她下马威,故意断了她的药。 实际上她却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即便没有下马威她也会“乖乖听话”。 在没有全身而退的方法之前,打草惊蛇是最幼稚的方法,以卵击石,那卵得多傻? 但既然人家给了下马威,她也就顺坡下了。 经过此事,顾千雪趴在被窝里“哭”了好久,食欲不振,神情衰落,哑奴还特意跑来指手画脚的安慰自是不说。 这么多天,顾千雪坚持不断的吹暗哨,但却依旧没得到回应。 一晃,五天过去了。 顾千雪身上的伤口已经痊愈,本来红彤彤的肤色变为白皙,身上的肿胀已经消失。 因为没有镜子,顾千雪见不到自己的脸,不过容貌已经不重要了,再这么坚持下去想不到办法,她就要成一具尸体,还是一具被人操纵的尸体了。 想着,幽幽叹了口气。 铁锁响动,是哑奴来了。 关于门和铁锁,这几天趁哑奴不在,顾千雪曾偷偷去研究过。 先不说那铁门,只说木门,实际上只是包着木门的边,中间还是铁板。 木门外的铁栏杆,与普通的铁不同,应是一种独特的合金,她暗暗用内力试过,基本纹丝不动。 哑奴将食盒放在桌上,而后来到床前,伸手轻轻推了推顾千雪,小心翼翼的,是在叫她吃饭。 顾千雪越发觉得哑奴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可惜,却被二皇子控制。 她坐起来,对着哑奴小声说,“我不想吃饭,可以吗?” 哑奴摇头,用手势表示——不能不吃饭,不吃饭肚子会饿。 千雪笑了下,道,“雅雅,你也知道他要将我怎么样吧?我要上就要称为一具死尸了,哪还在乎饿还是不饿啊?” 哑奴缓缓低下头,好似在想办法安慰她。 突然,哑奴如同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用手比较脸,那意思是——即使你死了,也是一具漂亮的死尸。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我漂亮?” 哑奴拼命的点头,眼睛里满是艳羡。 千雪伸手抚了抚哑奴光洁的面庞,“我长得不丑,但确实不是什么美女,从前也从未因容貌被人赞誉。不过还是要谢谢你,雅雅,你是我临死前得到最后一丝安慰。” 哑奴还是摇头,急得“啊啊”叫,用手不断比划着——真的很美,很美! 之后,哑奴如同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神情没落。 顾千雪知晓,哑奴也很在意容貌,如果可以,哑奴也想变美。 “雅雅,我问你,”见哑奴单纯可爱,顾千雪忍不住逗弄起来,“我长得好看,还是你主子长得好看?”指的是二皇子宫凌安。 而实际上,这问题不用问也知道答案,当然是宫凌安漂亮。 顾千雪认为自己再穿越多少次,也没有宫凌安的容貌。 提到自己主子,哑奴雪白的小脸一下子红彤彤的,眼神闪躲,用手势表示——你们两个都好看。 顾千雪见状一愣,瞬间明白了什么,双眼迷紧,一个个恶毒的念头如雨后春笋般涌了出来。 但下一刻,赶忙又甩了甩头。 她放弃了。 哑奴是多么纯洁善良的孩子,哑奴一直小心翼翼地关心她,她却要算计哑奴,她这样,与那些歹人又有什么区别? 顾千雪虽然不想做好人,但却实在无法对哑奴这样单纯的孩子下毒手,想法被打消。 深呼吸一口气,顾千雪挤出了一抹笑容,道,“雅雅,我拜托你一件事好吗?” 哑奴点头。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最近几天我每次想到锡兰妃娘娘的一颦一笑,都内疚不已,我想为锡兰妃娘娘祷告,你帮我问问你主子,可否让我再瞻仰娘娘的仪容,好吗?” 如果说地下接受不到信号,地上总可以了吧? 哑奴犹豫。 顾千雪焦急,怕哑奴拒绝,毕竟再拖上几日,她真中毒了就彻底完蛋了。 “雅雅,你一定要帮我!你是我人生中最后一个姐妹了,再过不久,我就要称为一具行尸走肉,便是想表达歉意,也无法表达,我会……死不瞑目。”说着,还挤出的几滴眼泪。 哑奴终于被说动,点了点头,拉着千雪的手臂摇了摇,指了指顾千雪,又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其意是——你吃饭,我就帮你。 顾千雪心中暖暖的,对哑奴无比愧疚。 如果她能离开这里,真想将哑奴也带走,让她自由、追求自己的人生。 “好,我吃。”顾千雪到了桌旁,真的开始吃饭起来。 哑奴站在一旁,表情无比困惑,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便轻声离开了房间。 哑奴一离开,顾千雪便放下了筷子,开始细细部署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后,铁锁有了响动。 顾千雪赶忙将计划好的剧本重新在脑海中温习,而后酝酿气氛,准备开拍演戏。 门开了,小脸红扑扑的哑奴先进了来,紧跟着是二皇子宫凌安。 今日的宫凌安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衣服,改良式,既有南樾国服侍的内敛,在边缘处又有楚炎国的华丽。 看到白衣,千雪便想起了苏凌霄,却不知一别数日,其情况如何了。 同样是白衣胜雪,但与苏凌霄的清冷禁欲截然不同,二皇子宫凌安却给人一种妖艳神秘之感。 二皇子见到顾千雪时,也微微一愣,顿了半晌,才道,“顾千雪,你又有什么阴谋?” 顾千雪不解为何二皇子会停顿那么一下,但却未在意,“我能有什么阴谋?如今的情况,我身中两种毒,还被你囚禁于此,我只是想为娘娘祷告罢了,至于我的内疚……从见第一面,我便曾经说过,你以为我在说谎?” “不用你祷告。”二皇子瞬间拒绝。 “我想,娘娘九泉之下,应该想看我忏悔的一面吧,”顾千雪笑道,“娘娘生平最是睚眦必报……不,是爱憎分明,如果我是她,只恨不得仇人跪在面前日日忏悔,那才解恨。” “……” 二皇子缓缓走向她,俯下身,一双精致的眼满是阴鸷,“你会忏悔?呵,直说吧,你想做什么。也许我心情好,圆了你的愿望呢?” 772,画像 772,画像 “我要如何说,你才信?”顾千雪急了,一抬头,吼了出来。 哑奴吓了一跳,她怕二皇子对顾千雪不理,赶忙冲过来跪在二皇子面前,不断磕头。 当千雪见到哑奴举动时,心中更是感动,发誓无论如何离开时都要带走哑奴。 无论哑奴多么虔诚的求情,无论其磕头的声音多大,二皇子却连看了没看,一把抓住顾千雪的衣领,将其生生提了起来,“好啊,不是想忏悔吗?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忏悔。” 说完,便抬腿向门口而去,手上依旧抓着顾千雪的衣领。 顾千雪很狼狈,几乎是被人拖走的,哑奴则是匆忙站起来,跟在两人身后,不断对顾千雪比划——是不是很难受?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千雪笑笑,对她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将身体放松,顾千雪只当不用运动就能走路,也是不错,只是上楼梯时,腿被撞击得有些疼。 很快,上了楼梯、穿越了甬道,又到了那满是药味的宽敞房间。 按压了柱子,冰棺升了上来。 被丢在角落里的顾千雪这才爬了上来,趴在锡兰妃的冰棺前夸张哭喊了起来。 “锡兰妃娘娘啊……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啊,都怪我,当初您让我拜佛我就应该拜,怎么惹您不高兴?” “锡兰妃娘娘,我错了,不知您能不能原谅我……不过不原谅也没事,反正我也要死了。” “锡兰妃娘娘……” 终于,二皇子听不下去,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鬼哭狼嚎?我可以告诉你,你省省吧,此处石壁厚重,便是你喊破喉咙,外面也是听不见的。” “……”第一个念头,被狠狠的打击了。顾千雪赶忙调整面部表情,一脸的哀痛严肃,“二皇子您可以污蔑我,但不能污蔑我的内疚之心,无论如何死者为大,我便是再有什么心思,能在锡兰妃娘娘的尸体前说谎吗?” 顿了下,继续道,“二皇子您是个明白人,无论是南樾国还是楚炎国,如今你迁怒到我身上我可以理解,但你是知道,整件事错不在我。” “闭嘴!” 顾千雪的话还未说完,二皇子便狠狠吼了去。 双拳捏紧,因为愤怒,浑身微微发抖。 千雪见对方依旧无法理智,只能作罢,“二皇子有纸和笔吗?”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愤怒,“哑奴,她要什么,你就给她拿什么。” 哑奴赶忙点头答应。 二皇子悲痛地看了一眼锡兰妃,而后便转身离去。 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顾千雪和哑奴两人,当然,还有死去的锡兰妃。 哑奴取来纸笔,犹犹豫豫,用手势表达——您别生气,主人因为太过伤心…… 顾千雪笑着点了点头,“放心,我可以理解,如果死去的是我的母亲,我怕也会迁怒到许多人吧。”拿来纸笔,“雅雅,你会识字吗?” 哑奴摇了摇头,眼神低落。 顾千雪猜测,哑奴非但不识字,平日里接触的人有限,所以性格单纯。 “也许……我真会死吧,呵。”千雪打趣自己,想了一想,用笔蘸墨,纸上写了“雅雅”两个字。“这两个字就是雅雅,‘雅’是高雅、雅致的意思,放在女孩子身上,便时优美、气质同义。” 哑奴睁大了双眼,吃惊地盯着纸上的字,小脸微微红了,是兴奋。 随后,用手比划起来——你写字真好看。 “……”顾千雪无语,而后噗嗤一笑,“你是第一个说我字好看的人,我不擅长用毛笔,但如果是硬笔,我觉得我的字还不错。” 哑奴用手语问——硬笔是什么? 千雪解释道,“就是笔尖是硬的,可以书写的。” 哑奴恍然大悟,而后用手碰了碰顾千雪,自己则是转身跑去找硬笔。 哑奴离开后,顾千雪的心砰砰直跳。 她低头看着锡兰妃,而后呜呜的哭了起来,越哭越悲伤,最后竟手扶冰棺蹲了下来。 纤细的身材,蜷缩在冰棺一角,伴随着身体的颤抖,发出哽咽的声音。 真在哭吗? 确实在哭,只不过在隐蔽的角度,拼命的吹暗哨。 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伴随脚步声,哑奴回来了。 顾千雪一股子哭意真正涌上来,她将暗哨塞回衣服里,抱着棺材哇哇大哭起来,“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好好的,我推什么厉王,不推厉王就不会被她威胁给秦妃治病,不给秦妃治病,就不会招惹宫中那幕后黑手,我怎么这么惨?被蛇咬被下毒如今还要背黑锅。真正幕后黑手逍遥法外,我就要变成被人控制的僵尸,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这一次,顾千雪绝不是演戏,是真的发自肺腑。 是啊,如果不穿越,不就好了? 别人穿越吃香的喝辣的,她穿越怎么就这么倒霉? 越想越心里越不平衡。 这可把哑奴极坏了,她不断碰顾千雪的胳膊,而后轻轻推她的肩,引起她的注意后,就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来两粒用油纸包裹的糖豆。 顾千雪猜想,这是哑奴偷偷藏起来的,见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也不客气,直接拿了一颗,打开油纸,塞入口中。 “好吃。” 哑奴见顾千雪转哭为笑,这才放下心,也跟着笑了起来,还不断点头。 哑奴将另一粒糖豆塞到顾千雪手中,千雪则是将油纸打开,把糖豆塞哑奴的口中。 两人一边品尝糖豆的甜美,一边齐齐的笑。 哑奴笑是因为顾千雪终于高兴起来,她也安心。而顾千雪笑,则是苦中作乐。 刻意的哭喊喊叫,外面听不见。 不断的吹暗哨,得不到回应。 跑出去,有哑奴看着,她还打不过哑奴。 整日都在吃毒吃药,她也不知自己的毅力还能坚持几天。 也许……也许真的有一日,她再也醒不来也说不定。 当然,不能轻言放弃,也许血月楼的人此时不在这附近,更也许血月楼的人会碰巧来到附近。 想着想着,顾千雪深吸一口气,接过哑奴手中的硬笔,便在纸上写了“雅雅”二字。 哑奴高兴的手舞足蹈。 千雪见哑奴实在可爱,忍不住手痒,画了张小画在“雅雅”二字旁边,画的正是哑奴。 773,关键人物 773,关键人物 顾千雪的美术功底自不用说,寥寥数笔,便将哑奴绘制得形象。 哑奴长大了嘴巴,眼中满是惊艳和欣喜。 千雪拿起纸,双手奉上,“送给你的,希望你喜欢,雅雅。” 哑奴赶忙接了过去,之后前前后后看了好多遍,小心翼翼的爱不释手。 顾千雪苦笑道,“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我画给你。我们毕竟相处几日,待我死了,你也留个念想。” 哑奴听顾千雪这么说,欢喜的神情渐渐淡了,神情低落,眼中满是不舍。 如果是前几日,顾千雪一定会好好煽情,让哑奴帮她逃走,但经过这几日的接触,却怎么也不忍心起来。因为二皇子不仅是哑奴的主子,更是哑奴暗恋的男人,先不说哑奴背叛二皇子的几率,只说,一旦是背叛了,将是一生的痛。 逃跑的方式而千千万,不能踩着别人的良心逃走吧。 如果逃不走,也别怪别人,只怪自己无能。 哑奴挣扎不已,她没什么朋友,而顾千雪是她第一个朋友,想到顾千雪会死,她心就堵得难受。 顾千雪就看着哑奴挣扎,一会在原地转圈,一会抓耳挠腮。 忍不住轻笑出声,走上前拉住哑奴的手。“别纠结了,我是不会让你帮我逃走的。” 哑奴惊讶地看向她。 千雪笑道,“我死了,你会难受,我知道。但如果你换一个角度呢?人总归有一死,就算你主子不害死我,我也会生老病死。所以,你就幻想我不是被你主子害死而是自然的老死,不就行了?” 哑奴愣住,眨了眨眼,她简单的小脑袋瓜听着好像有点道理。 可怜的哑奴,被顾千雪直接智商碾压。 千雪的声音无比温柔,暖如春阳,“我们两人的感情不容杂质,只单纯的相处,这样不好吗?再者说,虽然我死了,但尸体还在,尸体更能活蹦乱跳,你寂寞了就拉着我的尸体聊天,我会静静的听着的。” 顾千雪不说还好,哑奴听完竟哇哇大哭起来。 “……好像不小心煽情了呢,”顾千雪窘迫地伸手挠了挠面颊,将哑奴抱在怀中,柔声安慰,“雅雅乖,别哭了。” 哑奴一边哭,一边又掏出了两个糖豆。 “……”顾千雪哭笑不得,拿了两颗糖豆出来,拨开,又一人一颗。 哑奴吃了糖豆,心情就好多了。 顾千雪突然又有实战厨艺的欲望了。 “雅雅,你在旁边休息下,我为锡兰妃娘娘写经文。”顾千雪道。 哑奴点头,将纸张、笔和经文都拿了过来。 顾千雪长吸一口气,便开始抄写起来。 房内瞬间平静,时间仿佛静止,幽幽凉意中绝色女子如同在冰棺睡眠,顾千雪抄写一会便手脚冰凉。 她放下笔,搓了搓手,余光扫了一眼哑奴,见其靠在一旁偷偷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极为可爱。 千雪莞尔一笑,但眸色猛然一变,变得冷静沉着。 她不知道二皇子会不会在暗处监视,不敢太过张扬,便跪在一旁的铺垫上,双手合十放在面前,拇指靠在唇旁,好似在诵经,好似在忏悔,而后低头拜了拜。 实际上,顾千雪在吹暗哨! 虽然知道石壁甚厚,但她依旧不死心。 也许这母金和子金特别敏锐,也许碰巧血月楼的杀手而靠近了房间听见了她的信号呢? 不到最后一刻,她永远不肯放弃! 就这样,顾千雪时而起身写经文,时而跪下忏悔,折腾了整整三个时辰。 千雪筋疲力尽,耳中的母金却未震动些许。 当回到被囚禁的房间,顾千雪没有一丝力气,靠在床上,眼神涣散。 就在顾千雪即将陷入迷茫时,哑奴冲了上来,抓起顾千雪的双肩便拼命摇晃起来。 哑奴力气硕大,将顾千雪摇得晕头转向,几乎要散架。 “等等,雅雅,雅雅……咱们有话好好说,别摇……再摇我就要吐了……到底发生什么了?”顾千雪废了好大劲儿才把话说全。 哑奴见顾千雪能说话,这才松了口气,伸手将额头的冷汗擦干。 “到底怎么了?”千雪捂住嘴,确实想吐。 哑奴犹犹豫豫,而后小心地看向门口,确定主子没来,这才比划——那个老教主就是这么眼神涣散,之后就死啦! 千雪恍然大悟。 猛然想起之前在宫中,她被锡兰妃偶然操纵的一次,当初也是因厉王之事深受打击,意志力薄弱,而后被控制。 是的,现在无论发生什么,她的思想不能被击溃!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而后睁开眼时已没有疲惫和失落,反倒是笑意隐隐,“雅雅,你喜欢吃甜的东西吗?” 哑奴拼命点头,用手比划——主子不喜欢吃甜的,我只能偷偷吃。 千雪拿起一旁的纸和笔,开始写起来。 “你瞧瞧这些东西能不能收集到。”纸上写着牛奶、白糖、面粉等等东西,材料不是别的,正是从前在厉王府时做的千层蛋糕的配方。 只不过并非抹茶千层蛋糕,改成更为甜腻的水果千层蛋糕。 哑奴拿了纸,兴奋地点了点头,飞快跑了出去。 顾千雪缓缓坐下来,微眯着双眼,眼中迸发锐利。 少顷,门开了。 “顾千雪,你很会收买人心啊。” 来者不是哑奴,却是二皇子宫凌安。 千雪缓缓抬起头,“二皇子,无论你是否恨我、无论锡兰妃娘娘之死是否与我有关,但难道你不想追查真正的凶手吗?难道你杀了我,就让真凶逍遥法外吗?”声音越发深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二皇子冷冷地笑了,“逍遥法外?呵,我已经懒得再去追究什么真凶,南樾国的所有人,我都不放过!” 千雪恍然大悟,难怪冥教弄了一个什么依岚教跑到关东城作威作福,原来二皇子的目标并非那么一两个人,而是为了灭国! 先传教后灭国! “不,锡兰妃娘娘之事,其中有一个最关键的人,你忘了,她也许……不是南樾国人。”顾千雪迟疑道。 “呵,真是个狡猾的女人,”二皇子眼中满是讥讽,“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阴谋。” “真的不是阴谋,只是刚刚我忘记了,”顾千雪叹了口气,“不知二皇子还记得,宫女欣苑吗?” 774,欣苑非欣苑 774,欣苑非欣苑 “闭嘴,”二皇子愤怒的声音冷冷从牙缝中挤出,浓浓的恨意几乎要咬碎顾千雪的脖子,“顾千雪,你还真能胡搅蛮缠,当时欣苑与母妃一起吊死了,难道你没看见,难道你瞎了吗?” 二皇子不愿提起当初的一幕,只要想到,他便恨得发狂,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杀了。 无论南樾国人还是楚炎国人,无论无辜还是有辜,统统杀死,一个不留! 顾千雪提高了音量,声音也激进了些许,“二皇子是不是将锡兰妃带走后再没打听南樾之事?在你们走后不久,我就察觉不对,对欣苑进行了尸检,尸检的结果是那吊死欣苑根本不是活动在宫中的欣苑,两人胃中的食物不同!” “真是口绽莲花,你以为我会信?”二皇子一把掐住顾千雪的脖子。 千雪不断反抗,“真正瞎的是你,你是个睁眼瞎!当时验尸并非我自己在场,皇上、康公公、太子、厉王,还要大臣都在,你随意去打听就是,还有,真正动手为欣苑尸检的不是我,而是太子!你若不信,去问太子!” 二皇子一愣,手上的力气松了一些,“为何你要尸检而不亲自动手?有什么预谋?” 顾千雪真想一口口水唾面前这睁眼瞎的脸上,“呵,我也是想动手,当初我伤得不轻,能撑下来就不错了,还动手尸检?” “……”二皇子面色铁青,眼中满是凶狠和震惊,“顾千雪,你敢发誓你说的不是谎话?” “呵,二皇子你真是个大傻逼!与其这样与我放狠话,都不如派人去查验一下……好好好,我发誓,我发誓如果我说的有半半句假话,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顾千雪面上满是讥讽,就连她自己都认为自己视死如归了。 二皇子又挣扎了好一会,将她放开,冷冷道,“顾千雪,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如果我发现你骗我半句,便将你们顾家上上下下都炼成傀儡僵尸。” 顾千雪冷哼,“有能耐你把全天下人都炼了。宫凌安,你自诩众人皆醉我独醒,现在呢?一叶障目、掩耳盗铃!南樾国宫中的种种事情明明疑点重重,你不去想办法查证,跑到这里玩我不听我不听我听,真是……不知道怎么评价你了。” “你找死!”说着,一掌就劈了过去。 因为动作太快,顾千雪毫无防备,还未等内力催动,那凌厉的掌风便过了来。 千雪心中暗道——完了,完了,让你丫的逞口舌之快,这下自食恶果了吧? 却在这时,只觉得面前一阵灰影,那掌竟没打在顾千雪身上。 是哑奴! 不知哑奴何时回来,竟飞奔过来挨了一掌。 二皇子未用全力,但这掌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哑奴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千雪吓了一跳,“雅雅,你是不是疯了?” 哑奴缓了好一会,随后两只手不断向二皇子作揖求情。 二皇子也是愣住,而后狠狠地瞪了顾千雪一眼,“真怀疑,你上辈子是个狐狸精。” “……”顾千雪哭笑不得,论长相,像狐狸精的明明是二皇子自己好吗?一个大男人长得那么漂亮,竟好意思说相貌平平的她是狐狸精。 但此时,她也懒得与他争执。 “雅雅,你别乱动,如果肋骨断了容易刺破内脏,我为你检查一下。”千雪将哑奴小心地放在地上。 哑奴还在不断地向二皇子作息求情。 二皇子冷哼一声,便摔门而去。 哑奴见二皇子走了,这才松了口气,而后用手势对顾千雪道——主子脾气不好,你别惹他,挨打了就不好。你身子弱,我身板硬,挨一掌没事的。 顾千雪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之后就忍不住哭了。 “雅雅你知道吗?自从我莫名其妙来到这个该死的时空,就挨了不少打,但真正用身体帮我挡的,只有你自己。” 哑奴笑得不好意思,用手比划——因为你对我好,你给我起名字,还给我画画。 千雪叹气道,“如今想想,楚炎国之行我的收获颇丰,收获了你。” 哑奴从小到大哪听过这种“甜言蜜语”,一时间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顾千雪将其放在地上,而后检查她的肋骨。 “这里疼吗?” 哑奴摇头。 “这里呢?” 哑奴摇头。 检查了许多未知,千雪这才放下心来,“还好,肋骨没受伤,刚刚你吐出的血,应是胃血,好好养养。” 哑奴用手语表示——我身体很强壮。 顾千雪笑着点头,柔声道,“强壮也要好好养伤。” 哑奴却一骨碌爬起来,跑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拿来大竹篮子,篮子里面都是顾千雪清单里的东西。 千雪失笑,“受伤了还惦记着吃?馋猫。” 哑奴更是羞涩,但心中却十分喜欢“馋猫”这个昵称,她一直幻想有一天有人这么亲昵地称呼她。 哑奴喜欢吃甜食,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顾千雪也想让哑奴吃上。 她希望哑奴开心,因她发现,哑奴的世界只有这几个房间,很少外出。 千层蛋糕,顾千雪做了很多次,熟能生巧。 一边打奶油一边调黄油,顾千雪将几种果子递给哑奴,“能将它们压成汁吗?” 哑奴欢乐地点头,而后一只手一个橘子,轻轻一捏,橘子捏碎,果汁流了下来。 千雪惊讶道,“雅雅,你的力气这么大,是用什么功夫练的吗?” 哑奴摇头,扔了橘子——是天生的。 顾千雪了然,而后便笑笑不再攀谈,脑子里飞快运转起来——二皇子会不会去南樾国查证?如果确定欣苑有问题、幕后黑手逍遥法外,会不会放了她?如果不放过她,她能怎么办?如果房子里无法接受信号,她如何出房子? 种种问题困扰。 哑奴带顾千雪去了所谓的厨房,那厨房也是在地下,但却有隐蔽的出风口,顾千雪一边烹制蛋糕,一边而揣摩那出风口是否能容人爬出去。 一个时辰之后,果汁千层蛋糕做了出来。 “雅雅,尝尝你喜不喜欢。”千雪收回了思忖和筹谋,与哑奴在一起时,她愿全心全意。 775,抄经文 775,抄经文 实际上,哑奴早在顾千雪思考事情的啥时候就偷吃了好几口。 软绵绵的奶油入口即化,吃上一口,哑奴只觉得自己都融化了。 而最后,见奶油果汁面饼融合在一起,切开后层层叠叠十分美妙,早就跃跃欲试。 “要这样吃。”顾千雪切开一块,放在盘子里,给哑奴递了过去。 哑奴好奇地吃了一口,将千层蛋糕进入有种,只见那一张小脸如同绽放了一般,奔平平的面容,因为面颊上的红晕,竟可以称之为可爱。 “好吃吗?”顾千雪问道。 当吃光小块蛋糕后,哑奴高兴的在地上蹦蹦跳跳起来。 用行动表达她有多喜欢蛋糕。 顾千雪也被她的情绪带动,“好吃就多吃一点,最近我不想吃甜食,你都吃了吧。” 哑奴用手语问——是真的吗? 顾千雪笑道,“真的。” 哑奴十分高兴,一小会就将蛋糕吃完,舔盘子。 “……”千雪感慨,真没想到,这小家伙还很能吃,于是,又做了一块给她。 总的来说,顾千雪和哑奴的相处十分融洽。 而到了夜晚,又有另一件意外之事。 当夜晚临睡前,哑奴来送药时,却发现只有日常解药,没有炼尸毒。 “为什么,只有这一种药?”顾千雪疑惑地问。 哑奴用手比划——我也不知道,主子只给了这一种。 而后,哑奴如同想到什么一般,将药放下,抓起顾千雪的手,又蹦又跳。 千雪不明所以,“你是怀疑,二皇子不会害我了?” 哑奴不断点头。 千雪失笑,“怎么可能?现在二皇子怕是回去调查了,在此之前,他还需要我意识清醒,所以暂时放弃迫害,待事情调查清楚,人还要害、尸还要炼。” 哑奴着急,手忙脚乱的比较——我去给主子磕头,不让他害你。 顾千雪摇头,“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去休息,我也要睡了,明天我要继续为锡兰妃娘娘抄写经文呢。” 哑奴点头——明天你一定要诚心诚意的抄经文。 千雪哈哈大笑,“好,好,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终于将哑奴哄走,顾千雪躺在床上,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掏出暗哨,放在口中,即便知晓外面接受不到信号,依旧孜孜不倦的吹着,直到熟睡。 第二日。 全天没见到二皇子。 到了下午,千雪忍不住问了,“哑奴,宫凌安呢?” 哑奴欲言又止——主子他好像出宫了,他不让我告诉你。 千雪心中暗笑不已,“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我们去为锡兰妃娘娘抄经文吧。” 两人去了正殿,顾千雪开始抄写经文。 刚开始哑奴还在旁边陪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因太过无聊,哑奴又跑到角落里偷偷打瞌睡起来。 顾千雪余光扫了哑奴,松了口气,放下笔,跪在冰棺前的铺垫上,开始祈祷。 说是祈祷,实际上只是只是借机吹暗哨罢了。 一日就这般过去,毫无收获。 第三日。 依旧如此。 二皇子不在宫中,顾千雪为锡兰妃抄经文祷告,不断的吹。 这么多天过去,从刚开始的期待,竟逐渐失去了希望。 祷告完,哑奴兴匆匆跑来将顾千雪拉倒一旁,指了指自己的嘴,而后是讨好的笑。 “想吃什么?”千雪问道,心情平静无波澜。 哑奴比划——什么都行,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哑奴的伙食一直不好,而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是嘴馋的时候,顾千雪可以理解。而这几天哑奴明里暗里的暗示,顾千雪因没心情都只装看不见,如今也有些愧疚了。 “今天给你做个美食,叫烤鸭。”一晃,已好久没做烤鸭了。 哑奴眨了眨眼,很明显,她想吃蛋糕。 但同时,又对烤鸭有兴趣,最后挣扎之下,决定试试烤鸭。 哑奴用手比划——需要什么材料吗? 顾千雪点头,随后开始写配料单子起来。 烤鸭的方法千千万,没有吊炉,可以用火烤,味道虽有差距,但也很好吃。 当顾千雪慢慢片下鸭肉,给哑奴尝的时候,哑奴高兴的在原地乱蹦起来。 但突然,从厨房门口传来某人的声音,“送上来。”竟是二皇子的声音。 哑奴虽然看见喜爱的主子很高兴,但对烤鸭还是留有不舍。 顾千雪可以理解,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嘴馋阶段,这个时候,美食比男人重要。 “雅雅,这样,你留下一些在厨房,剩下的送过去,待晚上没什么事,我再给你烤一只。”千雪小声道。 哑奴恍然大悟,之后如同发现一片新大陆似得,频频点头。 千雪手脚轻快的重新装了一盘,码好,放在托盘上。 托盘中除烤鸭还有鸭酱和香葱是不说。 能感觉到,二皇子风尘仆仆,一向整洁的他,袍子上竟有了尘土。 面颊略有消瘦,垂着眼,浓密的睫毛盖住疲惫的眸子,表情失落,但周身的气势却无比阴鸷可怕。 端着托盘的顾千雪看到这一幕,心中竟隐痛。 她突然十分怀念当初没心没肺的二皇子,那个不学无术、喜欢凑热闹、喜欢时时刻刻吃油炸花生米的二皇子。她还记得当初皇上赐婚下来,二皇子那懵逼的脸,如今想来如此懵懂可爱。 可惜,这一切再也没有了。 覆水难收。 “之前我在宫中做过,却忘了你是否尝过,也不知你是否喜欢。”千雪将托盘放在桌角,将各个盘子轻轻放在二皇子面前。 二皇子看着桌上陌生又熟悉的烤鸭肉,思绪万千,“从小试药,我的味觉早已麻痹,只对毒物才有感觉。美食的味道,我感受不到,却知道,母妃喜欢。” “……”震惊夹在着悲哀。 震惊的是,二皇子的味觉竟…… 也许成功便要付出超人的代价罢。 但悲哀却是真切能感受到的。 千雪扭头,看向另一房间冰棺的方向,幽幽道,“无论是锡兰妃还是秦妃,她们真的好幸福,作为女性的我来说,真希望有过这样的孝子,”但声音顿了顿,又道,“算了,还是别孝顺了,如果我死了,不希望他复仇,却希望他能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二皇子突然抬头,“你说什么?” 776,突病 776,突病 顾千雪被吓了一跳,“我说,如果我有儿子,即便我死了也不愿我儿子复仇,只希望他能好好生活下去。” 二皇子哈哈大笑起来,“顾千雪,你在想办法说服我?” 千雪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我可没说服你,你爱复仇就复仇,关我什么事?你一直在痛苦中活着才好。”说着,转身就要走。 “站住,”二皇子狠狠命令道,“回来。” 顾千雪怕再挨打,便是不愿,也停了脚步,“二皇子不怕我‘劝’你?” “我已不是什么二皇子,以后别再这么称呼。”二皇子用筷子夹起一块鸭肉,放入口中,无论那鸭肉味道如何,却不见其表情改变。 顾千雪猜想,如果真按照他所说,他应该品尝不出其中味道。 “那叫什么?”千雪问。 “名字。”事实上,正如同千雪所医疗,肥腻可口的鸭肉在宫凌安口中,没什么味道。 他垂着眼,慢慢咀嚼,品味的不是美食,而是回忆。 想起从前种种,心中复杂难以平复。 千雪等了好一会,见其不说话,便忍不住问道,“这几天,你回了京城吧?欣苑之事,调查得如何了?” 宫凌安未第一时间回答,室内一片死寂。 哑奴守了一会,见两人不会打起来,就偷偷溜走,到厨房偷吃烤鸭去了。 就在顾千雪认为其不会回答她时,他缓缓的回答,“正如你所说,死去的欣苑并非陪伴在母妃身边的欣苑,我将其尸体从坟中挖出,其手上未残留丝毫药物痕迹。炼尸傀儡术毒药中有一味名为天瘤,只要沾染,半年内遇胆草便会有紫色,尸体双手无丝毫变色,只能她未沾染天瘤。还有……” 二皇子的声音顿了下,“凡触碰毒物者,或多或少对身体都有伤害,例如我的味觉。尸体的骨骼雪白,说明她几乎不碰楚炎国的毒,而母妃身侧的欣苑时常陪伴母妃调制毒物或者试验,不可能做到毫无沾染。” 千雪再次吃惊。 她有些后怕——难道碰楚炎国毒药就容易有副作用?那她岂不是…… “你以后也少……”宫凌安的声音戛然而止,后半句没说出来。“你出去吧。” “哦。”千雪道,实际上,她也不愿继续陪着了。 走到中央作为正厅的殿上,发现锡兰妃的冰棺还在正中央,而锡兰妃依旧静静躺在水晶和冰块里,满脸苍白的气死却掩饰不住艳丽的容貌。 忍不住静静地看了一会,双手合十,第一次十分虔诚的祈祷。 “尘归尘、土归土,我也不知娘娘九泉之下会不会希望宫凌安报仇,但无论如何,忠心希望您转世到另一个世界。在那里,男女平等、女子也有自己的生活和地位,那里没有一夫多妻,只有恩爱的夫妻,即便不爱了也能自由离婚,再等姻缘。”说着,规规矩矩地行礼。 刚偷嘴完的哑奴出来,正好见顾千雪在行礼,正要问什么,顾千雪却抢先道,“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好吗?” 哑奴自然同意,赶忙点头。 顾千雪回了房间,真的沉沉睡去。 她做来了很多梦,梦见自己刚穿越来的情景,梦见了赵氏,梦见秦妃,梦见了张婕妤,梦见苏凌霄,也梦见了……厉王。 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被扶起来,而后塞嘴里一粒药丸,是解药。 扶她的人,骨骼纤细,是一名女子。 顾千雪知道,是哑奴。 哑奴不能说话,只是塞了药碗,喂了水,而后摸了摸她的额头。 轻轻将她放下,哑奴离开。 顾千雪继续做梦。 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却感觉周身浸泡在冰水之中,冷得她打颤,头疼得要命,眼皮怎么也是睁不开。 唯一的热源,是在左手手腕处。 因为一只温热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少顷,热源消失。 千雪下意识皱眉,想去寻其他热源,但那手却已远离。 “啊,啊。”是哑奴焦虑的声音,因为手语无法表达出她的焦急,干脆喊了出来。 “急火攻心,服药便没事了。”是宫凌安的声音。 哑奴这才松了口气。 “我开方子,你去煎药。”宫凌安的声音越来越远。 哑奴也随着出了去。 顾千雪再次陷入昏迷。 这一病,便是五日五夜。 因为房间没有窗子,顾千雪不知道日期,更觉时间的漫长。 五天之后,病症才好了一些,但未痊愈。 “雅雅,帮我烧一些热水好吗,我想洗澡。”几日不断出冷汗,只觉得浑身黏糊糊的难受。 哑奴上前,激动的比划——不行,主子说你现在不能着凉。 比划完,又指了下门口的暖炉。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那个蠢货,病人需要的是流通的空气,本来在地下呼吸就不顺畅,还弄来个暖炉和我争氧气,我的病能好才怪了!” 哑奴再次着急起来,急着帮主子辩解。 但哑奴还没比划明白,从门口就传来一道冷漠疏离的声音,“虽是地下,但通风良好,你久病不愈与房间无关,是你身体已经开始斥药。” 斥药? 顾千雪了然。 斥药便是抗药性,最近一段时日,她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不出抗药性,她自己都不信。 “哦。”千雪抬起头,面色苍白,“洗澡总可以了吧。” “最好不要。”宫凌安道。 千雪嗤笑,“我都快成尸体了,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再者说,趁着我身体虚弱不是更好的炼尸吗?” 宫凌安挑眉,“去烧水。” 哑奴不愿,她想顾千雪一直健健康康下去,可以帮她画画做美食,她不要顾千雪变成冰冷冷的尸体或行尸走肉。 可惜,主子要求,哑奴无声抗议了一会,只能以失败告终,灰溜溜地去准备洗澡水。 “欣苑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顾千雪强打精神,问道。“她的身份一定很特殊,当时锡兰妃对我使用的炼尸术的毒准确无误,而真正秘籍被你换了,只能说欣苑懂这种秘术,搞不好是教内之人。” “她的身份,我已经查到了,”宫凌安双手背后,面庞微抬,眼中迸发冷戾,“同时查到的,还有你口中的幕后黑手。” 千雪吃惊,瞬间坐起,“那人到底是谁?” 777,巫禁 777,巫禁 因为一声怒吼,本就虚弱的顾千雪更觉头晕目眩。 低头,险些从床上扑到地上。 宫凌安只是冷眼旁观,“欣苑的真实身份,是教内巫禁。冥教教主由护法和神官保护,圣女则是由巫禁服侍。巫禁多为老年女子,擅长教内毒术而自愿封宫……” “等等!” 顾千雪突然大叫一声。 宫凌安被打断,不悦地看向顾千雪。 千雪撑起身子,“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宫凌安有了怀疑。 顾千雪面色更为苍白,她双手抱着头,“你还记得当初我被一名面生宫女引入冷宫附近的枯井吗?在枯井中,我险些被销骨蛇咬死。我第一次见到欣苑便有种莫名的感觉,那种感觉诡异似曾相识,但我明明第一次见到欣苑。如今我才知道那种眼神是什么样的眼神……” “什么眼神?” 千雪抬起头,“你刚刚说了封宫,我才醒悟。” 封宫,是用一种极其残忍、残忍到令人发指的手段将少女子宫摘除,在中国古代也有这种刑罚,其比阉割太监更甚! 封宫后的女子可谓九死一生,经历了封宫后,女子不仅生理残缺,便是心理也变得不正常。 宫凌安不耐烦,微微付下身,眼中带着威胁,“顾千雪,劝你别装神弄鬼,有什么快说出来。” 顾千雪忽略宫凌安的威胁,深吸一口气,调整了思绪而后冷静道,“我怀疑,引我入冷宫枯井的人与伪装成欣苑之人就是同一人,虽然外貌不同,但周身的气质以及眼神却是一样。她们身上都有一种……超性别的冷静,眼神中都带着一种绝望。” 宫凌安听不懂,“超性别的冷静?” 顾千雪点头,“人,食色性也。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看见绝色的异性,即便是没有邪念、即便是有血缘关系,但惊艳绝不可少,这不是理智可以控制,而是生理决定,换句话说,由男性身上的雄激素以及女性身上的荷尔蒙决定。” 随后,顾千雪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宫凌安的脸。 “你的脸,真的绝美,即便你要杀我,有时我也忍不住被你所惊艳。”顾千雪严肃道。 宫凌安一愣。 “不说远的,只说雅雅。”话音一顿,千雪匆忙向门口看了一眼,见门口没有人影,才缓一口气。 “如果我没看错,雅雅很喜欢你。”顾千雪道。“换句话说,你的容貌对于单身女子来说,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即便不喜欢,但单身女子看见你时,瞳孔也会因惊艳而收缩,但欣苑却没有。” 宫凌安危险地眯着眼,视线紧盯着顾千雪,捕捉她面部表情的每一个细节,判断她是否在说谎。 “欣苑看见你时,眼神没有任何改变,其实我还在疑惑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做到真正的心静如水,如今才恍悟,应就是……封宫。” 宫凌安嗤笑,“就因为对我容貌没反应,所以就是封宫?” 顾千雪也知晓,这般推断太过武断。 她摇了摇头,“就算我推断错误,但假欣苑的眼神和那陌生宫女实在太像了,如今我的记忆里,即便忘记她们的容貌,却依旧清楚记得她们无欲无求的眼神,那种眼神绝不是年轻女性应该有的!” 虽然顾千雪的话是毫无根据的推断,但也引起了宫凌安的留意。 从小到大,身侧人见到他容貌时的反应历历在目,他知晓自己容貌出众,却从未将此事分析得如此透彻。 这就是男性与女性思维的区别。 “容貌的影响力,真的……这么大?”宫凌安的声音多了狐疑。 顾千雪点头,“我母亲的容貌你还记得吧?即便其心智不全,但皇上却……” 后面的话未说,但两人心知肚明。 痴傻如找偌澜,但也能单凭容貌令一国之君痴迷。 宫凌安的思绪却飘到了别处,意识到了另一问题。“也就是说,假欣苑有可能早就想加害于你,却不知是自己所为,还是受人指使。” “是,”千雪点头,而后语音焦急,“你先告诉我,伪装成欣苑的人到底是谁,还有宫中幕后黑手的身份好吗?” 宫凌安冷冷瞪了她一眼,“我为何,非要告诉你?” 却在这时,哑奴抱着浴桶归来。 若换一个人,往往都是先搬来空桶,之后慢慢提来热水倒入浴桶中。 但而哑奴劲儿大任性,直接将盛满温水的浴桶抱了来。 哑奴刚进来,放下浴桶,宫凌安突然凑上前。 哑奴吓一跳,一下子害羞起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宫凌安皱眉,回过头,看了顾千雪一眼。 千雪摊手,用肢体语言告诉他——看吧,我没说假话。 宫凌安若有所思,转身出了房门。 待其离开,哑奴一颗小心脏依旧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顾千雪撩开潮湿的被子,艰难下了床。 哑奴赶忙冲上来帮忙,扶着顾千雪下床脱衣,进了浴桶。 “雅雅,还有干净的被褥吗?能帮我换一床吗?”千雪柔声道。 哑奴连连点头,而后如同一阵小旋风似得出了房门,过了一小会,又如同小旋风似得回来,跑到床前,将被子、褥子还有枕头,一股脑的卷成卷,扛在肩上,如小旋风似得离开。 顾千雪将自己沉在浴桶中,头轻轻靠在浴桶的边缘。 如果她的推测成立,欣苑和诱她入冷宫枯井的是一人,欣苑又是冥教巫禁,巫禁曾经服侍圣女,圣女…… 千雪缓缓睁开眼。 因为她想起,这幅身子本尊的亲外婆、赵氏的母亲,正是当初的圣女。 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秦妃?不可能。 锡兰妃?已死。 皇后?如果皇后能做到这些,太子也不用冒着卖国的风险与冥教做交易。 那会是谁?应妃?宜妃?如妃?还是……一直隐藏在皇宫深处的隐藏BOSS? ……不行,无论用什么办法,她一定要从二皇子口中套得消息,也一定要离开这里。 小旋风哑奴已归,扛着崭新的被褥,手脚轻快地铺好。 她转过头,痴痴地看着顾千雪笑。 千雪一愣,“雅雅,你在看什么?” 哑奴叹了口气,用手比划——你真美,如果我也这么美就好了。 顾千雪失笑,“傻孩子,你见的人太少了,像我这种容貌的女子,太多。”说着,低头看向浴桶中的水面。 不看还好,当看见时,生生吓了一跳! 778,容貌转变 778,容貌转变 房间里没镜子,即便有,顾千雪怕是也没心思照镜。 如今突然看见自己倒影,无比震惊。 因为她的容貌变了! 虽非改头换面一般的改变,但她却依然能看到容貌的变化。 五官未变,但轮廓已改! 不知何时,脸上的婴儿肥已卸了一些,楚炎国人的深轮廓逐渐显露出来。 但又不同于真正的楚炎国人,甚至于赵氏、锡兰妃和宫凌安有不同,她的眉骨、鼻梁比楚炎国人的浅,却又比南樾国女子的深,介于两只之间。 既有楚炎国人的奔放又有南樾国人的温婉。 细腻的皮肤,幽黑的眸子,一双不浓不淡的柳眉静静躺在眉骨之上,鼻梁很高却又不突兀,小小的鼻尖精巧得如同滴水。 差之分毫,失之千里。 改变虽小,但魅力却截然不同。 顾千雪目瞪口呆地盯着水面,半天没说出来话。 哑奴将手放在千雪眼前晃了又晃,比划着——你怎么了? 千雪抬起头,笑了笑,“没什么,我容貌变了罢了。”惊讶只是瞬间,但想到自己糟糕的境遇以及摸不到头脑的事实,却怎么也乐不起来。 何况,截至目前,她还未与血月楼取得联系。 哑奴比划着——好美。 顾千雪苦笑,美有什么用?不久的将来也是个美丽的行尸走肉。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说出来,否则又会把哑奴惹哭。 因为身体孱弱、体力不好,顾千雪未泡太长时间,洗掉了汗味便爬了出来,擦干净身体躺在床上。 沐浴消耗了体力,千雪昏昏欲睡起来。 但却睡不着,疲惫的脑子却在诡异的运转,欣苑、陌生宫女、锡兰妃等等的面孔,不断闪现在她的眼前,总有种线索隐隐浮现,好像等她伸手去抓。 但她若想抓,却又抓之不住。 忽然,她脑海中又浮现自己的脸。 峨眉微皱,她为什么容貌突然有变化,难道是颜融膏? 直觉告诉她不可能,皮肤未溃烂说明颜融膏并未在皮肤上起作用。况且她改变的不是皮肤而是骨骼,颜融膏不能隔山打虎到地改变骨骼吧。 突然,杂乱的思绪有一个灵感。 顾千雪缓缓睁开眼——青春期。 女孩的青春期十到二十岁,无论是女性还是男孩在骨骼方面都有变化。 就女性来说,骨盆增大,身体增加曲线,这是荷尔蒙所决定的。 民间有句俗语,女大十八变。 除了对外表的装扮,还有便是荷尔蒙对五官的微调。 本尊已经十五岁,却一直未有月事,可不可以判断,其还未到青春期?如果骨骼有变化,会不会是进入了青春期? 就在这时,顾千雪只觉得小腹抽痛。 “……” 哑奴发现顾千雪面孔僵硬、脸色苍白,焦急起来,用手比划——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找主子。 “别!”顾千雪一声干嚎! 可惜,小旋风哑奴已经飞了出去。 顾千雪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便是全身瘫痪,她也得想办法爬起来,绝不能在人面前丢脸。 小腹依旧抽抽的痛,这种感觉不会错的,她要来月事了。 这可怎么办?没有姨妈巾,她要怎么搞? 身子虚脱,顾千雪爬起来后便浑身盗汗。 她思索着,突然见到之前脱下来的里衣还在一旁,深吸一口气,情况危急她也顾不得了。 努力将里衣拽来,塞入被子里。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妈的!” 除了脏话,顾千雪不知用什么词汇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门开了。 果然,在焦急的哑奴的引领下,一脸阴沉的宫凌安入内。 他眉头紧锁,浓密的睫毛之间,眸色警惕且满是不耐烦。 “顾千雪,你要耍什么花样?”声音也是冷漠得可怕。 千雪忽略一旁着急的哑奴,冷冷地回道,“没什么,只是单纯想耍你而已。” 最好能这么将其气跑。 哑奴吓了一跳,跳到宫凌安面前使劲比划——不对,不对,她不舒服!她不舒服! 小腹再次抽痛,顾千雪强迫自己表情看起来自然,“呵,耍猴真好玩,真没想到有一天堂堂二皇子也被人当猴儿耍,从前不都是你耍别人吗?” “顾千雪,你找死?”宫凌安慢慢上前,周身散发一种冰冷的气息,将本就不算温暖的室内生生降了几度。 顾千雪怀疑,宫凌安这厮也如同太子一般练了寒冰掌之类的功夫,用这种功夫来给连炼尸术的尸体进行防腐最是好了……不现在不是关心这种事情的时候。 因为冰冷,顾千雪的肚子更疼了。 她咬紧牙关,但上下牙却疼得直打颤。 穿越前,她偶尔疼痛一下,但大半都不疼,如今却是疼得欢畅淋漓。 痛经的原因很多,但未成婚的少女痛经最多的原因便是子宫内膜异位,因子宫位置不正所以阻碍血液流通,淤积在子宫内造成盆腔刺激,从而产生痛经。 因为痉挛,会出冷汗、有寒冷的错觉,这也是许多人误以为体寒、宫寒的原因。 实际上因宫寒而痛经的,很少。 ……好疼。 即便将病理分析了一下,但依旧压抑不住脑中的疼痛。 “对,有本事你杀了我,没本事就滚出去。”颤抖的声音从顾千雪牙缝中挤出,想用这办法将他激出去。 宫凌安刚要动怒,但突然俯下身,迅速将顾千雪的手从被子中抽出来。 诊脉。 千雪苦笑——这东西,靠诊脉是诊不出来的。 哑奴在旁边跪下,连连磕头,一边仓促的比划——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她真的病了,主子您别动怒。 顾千雪看到哑奴此举,寒冷的身体竟有了一丝暖流涌过,是因为心中的温暖? ——不对,是那个…… 顾千雪双眼大睁,瞬间将宫凌安的手甩开,“脉诊完了,你确定我没病了吧?请出去!” 宫凌安站在床前,精致的薄唇勾起,“你千方百计的让我出去,却不肯说理由,如果我偏偏我走,你又如何?” ——又是一种暖流的感觉。 顾千雪想哭,她再也支撑不住了,趴在床上。 “那啥……我……我……好像来月事了,这个解释……总可以了吧?” 779,初潮 779,初潮 顾千雪发誓,从穿越来到现在,经历了风风雨雨,这是她最狼狈的一天。 没有之一! 宫凌安先是一愣,但随意皱眉,“你以为我会信?” 顾千雪错愕地抬头,“这种事有什么说谎的?再说,我骗你这个做什么?” 宫凌安狠狠地盯着顾千雪,千雪也回给他一个无辜的眼神。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大概两分钟。 宫凌安站起身,“哑奴,这是怎么回事?” 哑奴也是震惊了,她跪在地上,长大了嘴巴,不知道怎么回答。 少顷,哑奴很委屈地站起来,跑到顾千雪面前,用手比划——如果是月事,你刚刚怎么不说? 顾千雪也无比委屈,“我……我之前也没想到会……哎……我……我是第一次来月事。”说着,趴在床上,几乎要痛哭起来。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这该死的月事,该来的时候不来,偏偏要在一个大男人面前,她以后还要怎么面对……算了,也没什么面对的,反正她也是凶多吉少。 “这回……可以了吧?你可以出去了吧?”将脸埋在被子中,千雪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不过转念一想,月事是极正常的生理现象,所有女性都要经历,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但……还是…… 宫凌安眼神狐疑,俯下身,再次将顾千雪的手从被子里拽出来,诊脉。 千雪将自己想象成一具死尸。 诊吧,诊吧,无所谓了。 少顷,宫凌安转身离开了房间。 哑奴看了看顾千雪,再看了看主子离开的方向,也屁颠颠地过了去。 没多大一会,哑奴红着脸抱着一个布包,神秘兮兮地进房间,关上门,跑了过去。 因为承受未经历过的痛,顾千雪苍白着脸,嘴唇也有干涸,“雅雅,你主子责备你了吧?” 哑奴委屈,而后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真的是第一次来,我刚刚没想过……哎……”一言难尽。 哑奴也叹了口气,但随即又笑起来,比划着——你漂亮了啊? 千雪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容貌的改变一定与月事有关系。 应该是这具身体进入了青春期,荷尔蒙造成了骨骼的些许改变,应该……是这样。 随后,哑奴教着顾千雪将用月事带,其用法和中国古代的差不多,顾千雪也算是对古代生活多了一种体会。 哑奴将染了血的衣物拿出去洗,千雪窝在被子中承受痛经的痛苦。 哑奴离开,不一会又端了一碗药回来。 顾千雪苦笑着坐起身,接了药就喝。 自嘲地想,痛快喝苦药汁也是一门特长。 但药刚喝了两口,却突然停下,“雅雅,这是什么药?这配方不对?” 顾千雪本以为宫凌安继续让她服毒,但没尝出熟悉的味道,却尝出了……赤芍、柴胡、黄苓、夏枯草、麦门冬,牡丹皮、元参、当归、炒白芍、炙甘、草川芎、赤芍、蒲黄…… 这些好像都是活血化瘀的药…… 为什么会让她喝这种药,难道是什么阴谋? 想着想着,顾千雪面色凝重。 哑奴赶忙比划——不是,不是,喝了这些药,你就肚子就不疼了。 “……”顾千雪恍然大悟,原来这药是治痛经的。 虽然知道没什么卵用,但千雪还是听话的喝了下去,而后蜷缩在被窝里。 “活血化瘀确实能缓解病症,但起效太慢了,还得是去痛片来得快!但去痛片……想想就很麻烦……”忍受一波又一波的疼痛,顾千雪喃喃自语,“氨基比林、非那西丁、咖啡因、苯巴比妥……好像将氨基比林、非那西丁、咖啡因、苯妥巴比、淀粉干混十分钟后加入15%淀粉浆湿混十五分钟,具体的配比是……诶,配比是多少?有些记不清了……” 将不知是药效的原因还是疼得过了劲儿,顾千雪见见堕入梦想。 关东城。 整座城浑然一变,处处燃放烟火,无论是大街还是小巷,只要有人停留,就能听见歌声。 这些歌曲的曲调悠长又奔放,与南樾国流行的婉约曲风不同,是楚炎国风格的曲子。 这些,都是依岚教的唱诗队。 青藤宅。 初烟提着篮子回来,面色凝重。 还未当值的姚振上前,“初烟姑娘,今日城中可有什么大事?” 初烟凝眉缓缓摇了摇头,“大事倒没有,但关东城若这么继续下去,怕是要出事,”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菜篮子,“如今物价已完全被抬起,一斤青菜按照正常价钱是两个铜板,今日竟能达到二十铜板,足有十倍之多!物价是依岚教抬起来的,一边抬价一边又对信徒赠送,越来越多的百姓因买不起粮食而被迫加入依岚教,最后被洗脑。” 姚振一愣,“物价竟然如何?但……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百姓佯装信教而拿粮食?” 初烟摇头,“只要加入依岚教之人,都每日服用仙丹,说服用仙丹一千粒才能到达极乐世界,免除轮回之苦,有服用仙丹的人中途断掉,传说痛苦不堪。” 姚振吃惊,“什么狗屁仙丹,明明是毒药!” 初烟点头,“是啊。” 正在这时,门响了,外出打探消息的左罡也回了来,面色比初烟好不了多少。 “姚大哥、初烟姑娘。”左罡与两人打招呼,而后叹了口气。 “官府那边的情况如何?”姚振问道。 左罡不知第多少次叹气,“依旧是持纵容态度,”双拳拧紧,愤怒道,“南樾国的太子是不是傻子,难道看不见自己国人被控制?看不见自己国土被侵犯?连我们这些无国籍的武林人士都感受到了危机感,难道太子感受不到?” 初烟叹了口气,“太子那般城府之人如何感受不到?如今他根本顾不得他,他还在与裴相争赵家军的兵权罢。” 左罡气不过,却又没有办法,一拳狠狠砸在墙上,“如果郡主在就好了,郡主一定有办法。”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初烟更是忧心。 一晃半个月了,郡主却杳无音讯,比起关东城一事,另一件事却更令初烟后怕。 780,活着就好 780,活着就好 姚振道,“血月楼的人,到底还是靠不住。”而后看到面色不好的初烟,担忧道,“初烟姑娘,您怎么了?” 初烟眼神茫然,“我已让吴飞发出许多信件给主子,但主子一直未回信,主子……” 姚振以为初烟担心主子的身体,“初烟姑娘放心吧,主子身边有苏康大人照顾,苏康大人处事沉稳,即便是……也会给我们来个信的。” 初烟了然,点了点头,“就算主子身体康健,但为何一直联系不上,是真的联系不上还是主子不想回应……” 突然,初烟的声音戛然而止。 姚振笑道,“初烟姑娘多虑了,主子那么喜欢郡主,怎么可能不回应呢?搞不好是主子与郡主已联系上,便不经过我们这里罢了。” 初烟心底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但转念一想,也觉姚振说的有道理,也就安心了一些,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左罡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我们继续这么坐以待毙。” 初烟眸子一冷,“南樾国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干?我们只要保护赵元帅便好,即便南樾国沦陷,主子大可以将郡主、或郡主全家带到北醴国,或这天下任何一个国度。” “是。”左罡了然。 青藤宅继续按部就班,各司其职,自是不说。 初潮,顾千雪疼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她突然想起现代时经常有人问她痛经怎么办,她说喝红糖水多休息。 现在只想打自己嘴巴。 喝什么红糖水,直接吃去痛片! 真是……太遭罪了。 哑奴见顾千雪起身,很是高兴,用手比划——你没事了? 顾千雪点了点头,“雅雅,帮我打些热水好吗,我想洗洗头发。” 哑奴赶忙答应,没一会就提来一大桶热水。 千雪将头发洗干净,又用湿巾子擦了身体,而后换了干净衣服,这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这一期间,哑奴早就将脏衣服抱了出去。 “雅雅,我的脏衣服一直都是谁来洗?”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从前的倒还好说,如今的……因为月事,总觉得不好意思。 哑奴指着自己鼻子。 “……”千雪窘迫,“那个……下回我自己洗吧,好吗?” 哑奴摇头。 “你在旁边看着,我自己洗?”千雪道。 哑奴继续摇头。 顾千雪知道,哑奴看起来随和,实际上十分倔强,她认准的事,没人可以撼动。 想了想,千雪灵机一动,“雅雅,我给你做好吃的糖果吧,一种名叫糖稀的液体糖果。” 哑奴听见,双眼立刻兴奋起来,连连点头。 随后,两人便一齐去了厨房。 与现代琳琅满目的零食不同,古代几乎没什么零食。 糖果便是糖果,其他的是糕点。 而糖稀,现代孩子早就不稀罕,但想来楚炎国不会有,就算是楚炎国有,哑奴也未必见过。 与其说美味,还不如说是新奇。 为了让糖稀有果味,顾千雪加了果汁。 果汁依旧是大力士哑奴来挤,而后放糖和牛奶,用文火慢慢熬制。 火不能大,否则糖糊了便发苦。 哑奴在旁边欢天喜地、连蹦带跳,顾千雪则是全神贯注的熬制,一来是怕糖糊了,二来是继续找机会发信号。 当顾千雪熄了火,将锅从炉子上抬下来时却发现,哑奴不见了。 哑奴去了哪里? 千雪眯了眼,迅速打量四周。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能浪费在找哑奴身上,厨房这个地方十分微妙,因其虽在地下,但通风口众多。古代没有现代通风口有个鼓风机便能达到通风的目的,这里必须要靠通风口的截面面积达到通风的目的。 也就是说,更有可能通信号。 顾千雪催动内力,让内力游走全身,皮肤也因为这股内力而异常敏感。 她在感知气流细微的流动。 少顷,在靠近硕大厨房的里端时,她感受到强烈气流。 是这里! 顾千雪异常激动,查看无人后,赶忙掏出暗哨,疯狂的吹了起来。 一边吹哨一边暗暗祈祷,一定要……一定要被发现!一定! 就在顾千雪吹得正起劲时,却听见脚步声。 幽幽叹了口气,顾千雪将暗哨藏在衣服里,回到灶台开始处理糖稀。 哑奴回来了,神色尴尬,犹犹豫豫地对顾千雪比划——主子他说……让你做晚饭,说你既然喜欢往厨房钻,就干脆做晚饭吧。 地下室虽然有厨房,实际上却没人在这里做饭,哑奴从地下室外取来下人做好的饭和菜。 希望破灭,顾千雪心底说不出的哀伤,强颜欢笑道,“不就是准备晚饭吗,我做就是。不过雅雅来尝尝糖稀,看你喜不喜欢。” 说着,将两根筷子掰断,而后沾了糖稀搅和起来。 这种玩法,在中国古代很流行,便是在现代也有。 哑奴吃惊,如同发现新大陆似得,也学着顾千雪的样子掰断了筷子,开始搅和起来。 刚开始,糖稀是透明的,带着乳白色和淡黄色,因为有牛奶和橘汁,但随着搅动,一缕缕的糖稀逐渐失了透明感觉,却慢慢散发一种香甜的气味。 “可以尝尝。”千雪柔声道。 哑奴点头,而后将糖稀放在口中,顷刻,眉开眼笑起来。 她不能说话,若能说,一定会用甜甜的声音赞美——真好吃。 顾千雪脸上的笑意不打眼底,眼神不断向通风口飘去,幽幽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 一名穿着神官服侍的教徒与守卫兵士点头,从容走出了神殿,傍晚的残阳无比刺眼,照在他的帽子上,洒下阴影。 神官乘车回到家中,换衣休息。 但无人知晓的是,夜幕刚刚来临,从神官家后门出来一人,那人一身夜行衣,轻功极好,不一会便在连绵不绝的房檐上消失,而消失的地方,正是血月楼在东圣城的根据地。 那人进了院子,与各处守卫的人打了暗号,而后在绝殇的引领下进入正厅。 “禀主上,”见到屋中的人,神官立刻单膝跪倒。“今日属下在烈火殿西北角巡视时,接到了信号。” 陆危楼猛地从椅上站起,“真的,你不会弄错吧?” 那杀手声音笃定,“回主上,绝不会错,因属下不止接到一次信号,但……后来信号戛然而止,属下怀疑,目标人物被控制。” 陆危楼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没关系,活着就好。” 781,味觉障碍症 781,味觉障碍症 虽然拥有楚炎国的血统,但生活习惯使然,宫凌安更习惯南樾国的菜色,虽然他已没多少味觉。 顾千雪在厨房里走了走,思索要做什么菜肴。 哑奴没闲着,扛着几只大筐,里面满是新鲜蔬菜。 地下大殿的厨房虽也有蔬菜和肉类,但品种不全,只供临时取用,如今主子要吃这个厨房做的菜,哑奴当然如同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将肉类蔬菜都搬了来。 顾千雪思索着问题—— 在厨房吃了那么久也没得到回应,她认为应是……没指望了,那么,就一定要去地面上。 她是多么羡慕哑奴,哑奴能来往自如,如果她也能来王自如的话…… 等等! 宫凌安已经断了她的药,是不是表示他放弃或者暂时放弃毒害她?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没人来救她,宫凌安会不会麻痹? 如果这么想的话,她现在更不能表现出反抗,何况,她还想知道欣苑的身份以及南樾国皇宫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哑奴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顾千雪的肩,引起其注意后,用手比划着——你要做什么菜呢? 千雪凝眉沉思。 这几天,哑奴曾经无意中说出宫凌安品尝不出什么味道,所以对吃食没有特殊要求。 那样会不会是……味觉障碍? 味觉障碍,是指从末梢的化学感受器到中枢的传导路出现改变,而不是独立的疾病。分原发性味觉障碍和继发性味觉障碍两种。 其中,原发性更侧向遗传性,有可能是先天性味觉障碍、末梢传导路障碍性味觉障碍、中枢传导路障碍性味觉障碍、味觉与嗅觉同时障碍、老年性味觉障碍。 继发性则是舌炎舌苔及口腔干燥所致味觉障碍、由全身疾患引起的味觉障碍、锌缺乏性味觉瘴碍、药物性味觉障碍、头部外伤后味觉障碍、感冒后味觉障碍、放射线性味觉障碍、心理性味觉漳碍。 如果宫凌安真的是味觉障碍的话,多半是药物性。 药物性味觉障碍是味觉障碍原因中出现率最多的。 当人体过多服用诸如降压利尿剂、冠状血管扩张剂、动脉硬化治疗剂、消化性溃疡治疗剂、肝治疗剂、抗生素、抗癌药物等,就极有可能患上药物性味觉障碍症。 而药物性味觉障碍的产生机理,是因药物络合物的作用,使体内的锌被过度排泄所致。 顾千雪缓缓走到装满食材的架子,伸手拿了一个辣椒下来。 她将辣椒掰下一块,一边思考问题,一边下意识将辣椒放入口中。 哑奴以为顾千雪在思索做晚上做什么没事贡给主子,焦急得连连比划——要多做美味佳肴,有可能主子喜欢,主子喜欢就不会杀你了,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 “呸呸!呸呸!咳咳咳……”顾千雪喷出来辣椒。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明明又肥又大,怎么还可以这么辣……天,辣死我了,咳咳……有水吗?”顾千雪以为手中拿着的是甜椒,毕竟在现代时,辣的往往是小辣椒,毫无防备。 哑奴取来了水,顾千雪咕隆咕隆喝了好多,这才缓了过来。 “雅雅,这个东西,你主子平时吃吗?”顾千雪扬了扬手中的辣椒。 哑奴摇头,比划——这个东西很少有人吃的。 千雪了然。 她不知宫凌安味觉差到什么程度,但辣味是刺激性最强的味觉之一,即便味觉差到一定程度,也有可能对辣味有反应。 顾千雪有了主意。 既然做菜,便做能吃的菜,先不说如果对了宫凌安胃口能不能免死,最起码她想知道欣苑的身份以及皇宫黑手的身份。 “雅雅你最好离开厨房,我即将做的菜可能有些呛。”说着,顾千雪找了块帕子叠成了三角,系在自己的嘴上。 哑奴比划——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怕。 紧接着,半个时辰之后,哑奴疯狂地从厨房跑了出来。 一边跑还一边咳嗽,这样还不算,只见其红红的小脸上,满是泪水。 厨房里乌烟瘴气,刺鼻的辣味将顾千雪的双眼也弄得泪眼婆娑。 趁着哑奴不在,顾千雪再次跑到了通风口,掏出暗哨,猛吹。 可惜,依旧没有回应。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哑奴将一盘盘佳肴端到了另一房间,而后去请宫凌安入席。 顾千雪本房内休息,正准备洗脸,却又被哑奴叫了过去——主子要你去,陪着吃饭。 “……”顾千雪想骂娘,“为什么让我陪?” 哑奴委屈——去嘛。 无奈,顾千雪只能跟了过去。 只见,宫凌安所在的房间正中间放在一只圆桌,桌子不大,但做工精美,用料上乘。 桌上摆着的菜在现代耳熟能详——湘味毛血旺、干锅鸡肉土豆、水煮肉片、回锅肉、辣炒青菜、凉拌辣椒丝……总的来说,只要她会炒的辣菜,都烹制了出来,而且放了加倍的辣椒和麻椒。 不说味道如何,闻着都呛! “咳……”顾千雪压制咳意,尽量用鼻子呼吸。 与顾千雪的强做镇定不同,哑奴早就跑到一旁咳个不停了,几乎无法在房间里久呆。 宫凌安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用这种方法发泄不满?” 顾千雪道,“我还没那么幼稚,只是单纯认为你应该会喜欢而已。” 宫凌安挑眉,冷哼一声,“好,你来试毒。” “……”顾千雪虽不反对吃辣,但这个辣度……“我发誓,没毒,再者说,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去哪搞毒?” “哑奴,都倒了。”宫凌安二话不说,便要起身。 千雪吃惊,“我说没毒就是没毒,你尝尝再倒也可以,难倒就让我白白呛了那么久?” 宫凌安道,“自然不会让你白呛,你不来试毒,这些菜倒了,你还得重新做。” “……”顾千雪气节,“呵,凭什么你说做我就做,我连死都不怕,为何要听你的?” 宫凌安挑眉道,“不怕死?嗯,千雪郡主果然有骨气,但既然如此有骨气,便别问我欣苑的身份以及南樾国皇宫之事。”声音停顿半晌,“哦对了,前几日我回了次京城,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父亲如何,你母亲如何了?” 782,幕后黑手的身份 782,幕后黑手的身份 “……”顾千雪再次气节,“不威胁你,你能死?” 宫凌安道,“不能死,但却少个乐趣。”精致绝美的面庞,皮笑肉不笑。 想到欣苑的身份以及种种秘密,千雪只觉得心口被千百只小虫不断啃咬,蚀骨的难受。 “哑奴,倒了。”宫凌安冷声道。 “慢,”顾千雪认输,“我吃就是,也让你看看本小姐的清白。” 说着,赌气地拿起一双新筷子,夹了口菜放入口中。 白皙的小脸,顿时通红。 顾千雪的五官皱成一团,心中叫苦不堪。 妈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为了能刺激他味觉放了这么多辣的,最后竟让她吃。 “咳咳咳……” 宫凌安冷眼看着顾千雪的一举一动,“哑奴,倒了。” “别……咳咳……”顾千雪急了,“既然没毒,你吃一口尝尝呀,吃一口难道还能掉块肉?就算是难吃,一口难吃的菜还能吃死你不成?”几乎是喊出来的。 但喊完后,心中大叫不好,因为辣椒不小心渗入喉咙,喉咙火辣辣的疼。 也不知是因为顾千雪太惨还是因为她说的有道理,宫凌安竟拿了筷子,夹了一些放在口中。 世界仿佛顿时静止。 那种感觉,就好比清澈的的水中滴入墨汁,层层渲染。 更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了石子,激起了阵阵涟漪。 宫凌安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掩住眸子,平静得好似碧空中一片淡云。 但内心的波澜,只有他自己知晓。 若仔细看去,能发现其白皙的面颊上,染了淡淡粉色。 是兴奋。 这淡淡的粉色,为他本就美到极致的面庞增加了一丝灵动。 宫凌安缓缓坐下,换了一道菜,夹着放入口中。 细细咀嚼,咽下。 再次换菜。 顾千雪还在咳,哑奴则是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找到牛奶的顾千雪将自己喉咙安抚好,回到房间,竟见到宫凌安静静的吃饭。 他很平静,身上没有故意做作的顽劣,也没骇人的戾气,就这么单纯的用餐。 一时间顾千雪竟不知说什么好。 她站在房间门口,侧过头,看向大殿的方向。 那里的地面中央有冰棺,冰棺中的锡兰妃是宫凌安心中永远之殇。 长长叹了口气,如果一切都是梦多好,梦醒来,宫凌安还是装成顽劣皇子的二皇子,锡兰妃也在继续与人暗暗勾心斗角争夺皇宠。 可惜,一切都不复存在了,覆水难收。 千雪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 战斗还在继续,绝不能妇人之仁。 当睁开双眼时,眼神已经平静和清明。 地下大殿虽身处几米之下的地面,但通风设施及好,没多一会,辣气就被冲散,换成一种淡淡草木香气。 宫凌安起身,“顾千雪,以后的膳食,都由你来做。” 顾千雪见宫凌安用了这么多,已猜到了结果,“等等。” 他停了脚步。“呵,要交易。” “对,”千雪点头道,“明人不说暗话,你要害我,如今又让我给你做吃的,总得给我个回报吧。我要知道欣苑的身份以及幕后黑手的秘密。” 宫凌安缓缓走了过来,“你不想知道,你父母如何了?” “他们不会有事。”顾千雪道。 “哦,为何这般自信?”宫凌安挑眉。 顾千雪向后退了两步,与其拉开距离,“我相信,他会保护他们。” “他?”宫凌安笑了,笑容倾城却又玩味,“你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是厉王还是……苏凌霄?” 千雪垂眼,不予回答。 “顾千雪,是否有人曾说过你手段的高明,竟能在两大权势男子之间周旋,你知道他们的关系吗?”宫凌安问。 顾千雪不耐烦的皱眉,“我手段是否高明,如何周旋在几人之间,好像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吧?”而后吸了口气,“这样好了,你告诉我他们的秘密,我们再交易一个东西。” 宫凌安冷笑,“哦?交易什么?我还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有我想要的。” 千雪突然有种感觉,宫凌安这般颓废并非锡兰妃的死、并不单单因为失去母亲,而是自己苦心经营的平衡被打破,那种挫败罢。 “我帮你治疗味觉。”顾千雪压低了声音,双眼紧紧盯着宫凌安,捕捉他的细微变化。 果然,宫凌安听见顾千雪的提议后,忽地睁开眼,瞳孔放大。 “治味觉?好大的口气!”满是讥讽。 顾千雪皱眉,“只是治疗味觉而已,何来的口气?你不会以为我在吹牛吧?” “难道你不是在说大话?” “……”顾千雪。 哑奴听说顾千雪能为主子治病,虽然惊讶顾千雪还有这种技能,但还是愿意相信的。 她跑来,先是对顾千雪作揖,又发现顾千雪一直与宫凌安僵持,急得要下跪。 千雪将其抓住,“雅雅听话,你别添乱,这是我与你主子之间的事,别让我为难。” 哑奴也听懂了,小脸可怜巴巴的,祈求地看了看顾千雪,又祈求地看了看宫凌安,希望两人能谈妥。 “雅雅,你先出去,我和他谈完,再找你聊天。”说着,将哑奴轻轻推了出去。 哑奴是极其尊重顾千雪的,否则以哑奴的力气,便是是个顾千雪也是推不动的。 房门关了,只剩下两人。 “你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是应妃。”宫凌安缓缓走到桌旁,面无表情,为自己倒了杯茶。 再好的香茗,都品尝不出,如同白水一般。 “应妃?!”顾千雪吃惊,脑海中出现了那个睿智又温婉,低调却最得皇上宠爱的妃子。 皇帝雨露均沾,上到皇后下到妃子,所有人都只育有一子或一女,唯独应妃,有三名子女。 “秦妃之毒确实是我母亲的手笔,这个,我承认。”宫凌安慢慢道,平静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却又带着一种跳出重围窘境的超脱,“欣苑是冥教巫禁,掌握一些冥教秘术,祖上却承恩于应家,如今入宫帮助应妃是为报恩。应妃利用母妃之手毒害张婕妤,箭指皇后,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皇上已怀疑了皇后。” 783,交易诊病 783,交易诊病 顾千雪了然地点了点头。 宫凌安的声音停下,用眼神示意顾千雪说下去。 千雪窘迫地轻咳两下,“没错,被说皇上,便是秦妃和我,当初也是怀疑皇后的。” 宫凌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应妃的路子简单却也很一针见血——秦妃死,厉王与太子争锋,而太子虽在太子之位,皇上却更器重无母妃、外戚所依靠的厉王。无论两方谁赢谁输,都少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随后再利用母妃向幸存那一方下毒手。” “经过两虎相争,即便幸存一方也势力大减,紧接着便利用欣苑煽动母妃与那一方搏斗,为我争夺太子之位,再一次打击幸存一方的势,其结果有二。” “一,母妃败而那一方胜。但胜了又如何?经过连续两次争夺早已伤筋动骨,已不是应妃乃至应家的对手。二,若母妃胜,她则是将母妃下毒之事公之于众,到时候便是皇上也放不过母妃,最后,秦妃死,母妃和皇后败,皇位自然落在四皇子头上。” 一圈又一圈的挑拨和搏斗,直将顾千雪听得懵了,“真是……老谋深算。” 宫凌安冷笑,“不仅如此,这么多年来,应妃不动声色的挑拨皇后和母妃,手段极其精巧。皇后那方有太子坐镇,母妃这里有我极力安抚,应妃一直找不到好的突破点,直到你将秦妃救活。” 层层叠叠,顾千雪直觉得自己进入深潭。 而深潭之下,等待她的不是潭水却是一直巨大的蜘蛛网!她跌落其中被黏住,再无法脱身。 “所以……为了引我出手,她对张婕妤下了毒?”后背冷汗淋漓。 “呵,聪明如你,后面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 “……” 是的,后面之事确实不用二皇子累述。 她救活了秦妃打破了平衡,应妃将仇恨拉扯道秦妃和皇后之间,企图激化厉王和太子之间的对立。 而后对张婕妤下毒,以引发她出手相救,继而将锡兰妃牵扯其中。 “等等,”顾千雪再次意识到一个问题,“是不是……欣苑引我入冷宫枯井,并非应妃的安排?” “你猜的没错,”宫凌安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因为这件事,欣苑和应妃险些闹翻。欣苑杀你,是为私仇,因为欣苑与你外婆是师姐妹,或者说,是当初精挑细选出的四名圣女候选人之一。” 顾千雪吃了一惊,“外婆”两个字再次蹦入她的耳中、她的世界。 也许冥冥之中,澜枝与她已有了难解之缘。 “当初四名圣女候选人,只有其中一人可以成为圣女,其他三人便要封宫成为巫禁。” 想到“封宫”,顾千雪只觉得浑身都疼,她下意识掩住嘴,“这圣女由谁来选,评判标准又是什么?” “由教主来选,”也不知是宫凌安又饿了还是眷恋舌尖有知觉的快感,他又重新做回位置,加了一根辣椒丝放入口中,未咀嚼,就这么慢慢含着,体会辣味在舌尖绽放的美妙,“评判标准,自然是教主喜欢,毕竟圣女是教主的……呵。” 声音略有含糊不清,但却也掺杂了一丝暧昧。 “妈的,既然选择了喜欢的女人,即便不能做到一心一意,但又如何下手迫害?”顾千雪咆哮出来,“那个教主真是该死!我要杀了他!” “很遗憾,”宫凌安慢悠悠道,“你下手晚了,已被我杀了。” “我要杀教主夫人!”千雪一拳打在墙壁之上,因用了内力,墙壁竟震了三震。 但同样,白皙的手上,也有了擦伤和血迹。 “这个可以,”宫凌安的话音一转,“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这回轮到你了。” 指的是他的味觉。 “我自诩已将楚炎国毒术研究通彻,我都无法解的毒,你能解?”宫凌安放下筷子,眼神带着危险,“丑话说在前面,若你解不了,或解毒失败,冥教教主就是你的下场。” 顾千雪一摊手,“说得好像你要饶了我一般,”而后面色严肃下来,再没有嬉笑和个人情绪,而是一种医者特有的冷静和严谨。 “你的毒术却是比我强,但如果你味觉失灵并非是中毒呢?”顾千雪问道。 “那是因为什么?”宫凌安追问。 千雪一摊手,“暂时不能告诉你,如果告诉你了,你回头炼了我再自己治,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放心,我已经放弃炼你的尸了。”宫凌安脱口而出。 千雪噗嗤一笑,“真的?” 宫凌安瞪了她一眼,“否则这几日为何不让你服药?” 顾千雪恍然大悟,“我以为你是要留我意志清醒,问我一些问题。” 宫凌安冷冷否决,“该查的我自己便能查,用不上你。” “或者,因为我正在月事,炼尸药无效也说不定。”顾千雪猜测。 “……” 虽都是学医习毒的,但就这么当面直说月事这等女子隐私,还是很臊人的。 哑奴捂着小脸,将脸转了过去。 宫凌安很是无语,“顾千雪,你是不是女子?这种事你也好意思说出来?” 若放在现代,千雪还真是萝卜脸不红不白,但在这个封闭的古代,也觉得自己口误起来。 但输人不输阵,嘴上绝不服输,“还真是伪君子,给我开了方子现在又装不知道?呵。” “……”宫凌安漂亮的眼几乎要射出杀人的光来,“顾!千!雪!” 千雪知道,适可而止,面前这人已不是从前纯善的二皇子,已是几乎变态的宫凌安。 呼了口气道,“好吧,刚刚那句话我收回,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放弃炼尸傀儡术了,说你良心发现,我真不信。” 见顾千雪不再针对“那件事”后,宫凌安的面色恢复正常,“只是,在筹备一个试验罢了,这试验品就是你。” “试验?”顾千雪吃惊,后脊梁冰凉。 她敢保证,宫凌安不是说说而已,既然他说了出来,便真一定在筹谋试验。 “能不能告诉我,是关于什么的试验?可以……做动物实验吧?也不能上来就做临床试验……你对说吧?”千雪小心翼翼,“或者……要不然……你换个人进行试验?” 784,锌 784,锌 房间内,气氛轻松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隐隐弥漫着辣椒的辣味儿以及肉香,宫凌安夹了一根辣椒放在舌尖,细细品味。“不能。”拒绝的声音却十分干脆。 千雪艰难咽了口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试验的课题是什么?” “不能。”再次拒绝。 顾千雪紧张、害怕、好奇,却又别无办法。 “好在这家伙不是生在现代,否则肯定是个科学怪人。”顾千雪嘟囔了句。 “现在轮到你了吧?关于我的味觉,既然你说不是毒,又是什么?”宫凌安方面筷子,眯眼问道。 可以看出,其还是很在意自己。 顾千雪也收敛了各种情绪,严肃下来,“如今我无法百分百肯定,但最起码有六成的把握推断你是药物性味觉障碍,其根本原因是曾服用大量药物对肝脏造成负担,使体内锌大量流失,最后失去味觉。你且老实回答我,你现在还在用服各种药吗?” 宫凌安眼神警惕地看向顾千雪,抿着唇犹豫半晌,而后点了下头。 “我曾听说神医世家的周容秋说过,学毒或学医学药要以身试药,这个法子……我不是欣赏,不过……算了,现在除了这个,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顾千雪无奈的抓了下头发,“但在治疗期间,你能不能断药,否则会扰乱我的判断。” 宫凌安挑眉,点了下头。 “伸出舌头,给我看看。”千雪道。 “……” 顾千雪点头,了然,“我要诊脉。” 宫凌安眼神透露了一种鄙夷,伸出手腕。 他的骨骼纤细、手指修长,因嫌少用兵器和持笔,指尖依旧白皙晶莹。 但就这么一只看似无暇的手,顾千雪却知道,上面沾染了无数鲜血。 将手放在他脉搏上,细细诊了,少顷,抬起手。 顾千雪沉思片刻,而后认真问道,“你的味觉失灵具体表现是怎样?是口苦、口甜还是口咸口辣?” “并没有特殊的表现,只是觉得任何味道都很淡而已,”顿了下,道,“除了辣味。” 千雪听候,点头,结合宫凌安的脉象,思索起来。 口苦是最常见的味觉异常,伴有口干舌燥,两胁胀痛等症状,多见于中医辨证为肝胆湿热。临床上的急性肝炎、急性胆囊炎、急性尿道炎等肝胆湿热型的患者常常觉得口苦,服用车前草、金钱草、绵茵陈等清热利湿、疏肝泄胆的药。 口甜,且伴有腹胀、腹泻等症状,通常是脾胃湿热或脾虚痰湿所致。临床上常见于患者过食肥甘厚味,损伤脾胃,脾虚运化功能失调,五味不能藏于胃,以致中满而其气上溢。糖尿病患者常感觉口中有甜味。 中医认为,咸味入肾,辛味入肺。若感觉口中有辛辣味可能是肺热壅盛或胃火上炎;若觉得嘴里有咸味,并伴有腰膝酸软,五心烦热,手足心多汗,体型消瘦等,则可能是肾阴不足,虚火上浮。 但明显,宫凌安的症状与这些都不同。 结合其脉象,顾千雪认为宫凌安并非脏器损坏而造成的味觉失灵,而是体内锌流失而造成味觉失灵。 最好的方法便是一戒一补。 戒,便是将日日服用的药物戒掉。 补,便是补充微量元素锌。 谈起补锌,最好的药物便是硫酸锌或葡萄糖酸锌,但在楚炎国的地下室,这些东西怎么搞?如果她有机器猫的时空机就好了,回去随便找个药店买两盒对付。 宫凌安见顾千雪抓耳挠腮的踌躇样,眼底略有微怒,“闹了半天,你是治不了?” “谁说我治不了?”顾千雪一下子火了,面前这个人质疑的不是她的医术,而是伟大的现代科技以及中国五千年医学辉煌成果,是可忍孰不可忍!“治是一定能治的,只是这里缺医少药,我缺少材料。” “哈,”宫凌安冷笑,“真是吹大话不打草稿,你竟说楚炎国缺医少药,你不知楚炎国还有一个别名,便是药国吗?” 顾千雪无奈,“我说的药并非草药,而是一些功效凌驾于草药之上的东西,你知道青霉素吧?” 宫凌安自然是知晓青霉素的,当时有一名奇女子将青霉素献给太子,引起了满朝文武、或者说是天下轰动。 青霉素的配方是皇家机密,而因为好奇,他曾经偷了一些出来,试验之下,固然了得。 “你是说,你需要青霉素?” 千雪摇头,“不不,具体需要什么我还没开出清单,但青霉素搞不好也是需要的。我的意思是,这世上就是有许多东西,比草药要见效。” “青霉素在南樾国皇宫,便是我派人去取,来回最快也需三天。”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快马加鞭不说,还要用上轻功。 千雪道,“哦,不用那么麻烦,做青霉素很简单,弄两个白面馒头来就行。”说完,便将青霉素的做法和提纯方式说了出来。 宫凌安震惊。 “你为何会知道青霉……”但瞬间,想到顾千雪易容的模样,宫凌安危险地眯起眼,“也就是说,当初为太子献青霉素的人,是你?” 顾千雪点头,“……啊,是。” 宫凌安倒吸气,“难怪太子对你惦念不忘。”但随即,表情有了恶趣味,“女人,你的心到底在哪?” 顾千雪已开始苦苦思索提炼锌的办法,“啊?锌在哪?锌存在很多食物里,例如茶叶末、绿茶,鱼类、牡砺、海草、芝麻和胡桃,不过你这种程度,已不是单纯食补就可以,必须药物治疗……” “我问的,是你的心。”宫凌安提高了音量,“你一方面对太子献媚,另一方面与厉王暧昧,又和苏凌霄牵扯不清,真是……好手段,多亏你没入宫,否则定会霍乱后宫。” 顾千雪瞬间急了,“宫凌安,药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什么叫我对太子献媚?太子到现在都不知道献药的人是我,我更不是献药给太子,我献的是受苦受难的百姓!再者说,我和厉王暧昧,是他甩的我,我能怎么办?至于苏公子……这个我承认,但既然我最终选择和苏公子在一起,就全心全意,绝无二心!” 785,交换条件 785,交换条件 宫凌安挑眉,“哦?” 顾千雪一下子急了,“哦什么哦,你不信?我没有理由骗你!” 宫凌安却不愿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你刚刚说的锌,又是什么?” 顾千雪平静了一会,而后吸一口气,对宫凌安展开了现代医学基础的教育。 从细胞讲到人体构成,从几大循环讲到了微量元素,只要她能想到的,都要说出来,这么一讲,便是一个多时辰。 宫凌安越听心越惊,到最后竟取来纸和笔,将顾千雪所说的详细记录下来。 如果换一个人听见顾千雪说这些,怕会以为其失心疯,但宫凌安习毒学医,更做过许多试验甚至解剖过尸体,人体结构早就了然于胸,今日再将顾千雪口中的信息对号入座,瞬间便等将现代知识全部吸收。 “顾千雪,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宫凌安猛地上前,一把抓住顾千雪的衣领,将其生生拎了起来。 顾千雪无语,“宫凌安,要说话好好说,动不动揪人衣服是什么?你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宫凌安一愣,放开手,“……抱歉。”下意识道歉。 千雪整理衣襟,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心帮你医病,你恩将仇报,还是人吗?” 宫凌安却似笑非笑,眯着一双星眸,“真的是好心?” “真的。”千雪回答得肯定,但心中却加了个“个屁”,她做这些还不是为了麻痹他,找机会逃出去。 宫凌安挑眉,“好,那我姑且信了,你打算从何处医起?”与顾千雪一样,说的话还算诚恳,但眼底却闪着精明。 “首先,要断药。”千雪答,“之后,调整作息和饮食,进行体能训练,补充一些微量元素,例如锌和维生素C。” “体能训练?”宫凌安微微皱着眉,眯着的眼中满是讥讽,“你难道忘了,我有武功?” 顾千雪忽视他眼中的讥讽,“有武功能怎么着,一个人武功再强,但忽略了基本体能岂不是舍本逐末?武功就好比一种兴奋剂,换成药物来说,武功就好比须归草,本是无药性的,却有促进作用。换句话说,如果你开药时舍弃主药,只开须归,能有效果?” 宫凌安的眉,微微展开。 顾千雪继续道,“虽然你还年轻、武功也不弱,但南樾国隐藏实力很少练习拳脚功夫,所以你脉搏虽稳定却无力,呼吸虽绵长却浮虚,加之这么多年钻研药物、以身试毒,你五脏尤其是肝、肾已有了功能性老化的迹象,再这么下去,你身体到四十岁左右便会急速衰败。” 宫凌安若有所思。 千雪急了,“宫凌安,我简单点和你说吧。就如我之前讲的,人体有代谢的过程,年轻强壮、基础代谢好的人会将更多毒素以及废物排出体外,相反,虚弱或衰老的人非但不能将毒素废物排出体外,反倒会造成身体微量元素的流失,你现在便属于后者。” 见宫凌安还是没反应,千雪继续道,“这个就好比,同样的毒,有些人中毒而不死,有些人却会死,每个人身体承受能力不同,而这个承受能力与基础代谢有关,你本身代谢能力便有些欠缺,又服用那么多药物,毒素加重肝脏、肾脏的负担,极有可能肝硬化、尿毒症、肾坏死以及种种病症,没有透析不能移植手术,患了这种病症只能死!别说什么千年灵芝,就是万年灵芝,一百万光年的灵芝都没有!” 终于,宫凌安好像想通了一般,“那你说,我怎么做?” “首先,要断药、断毒,其次,加强运动,我所说的运动可不是练武打拳,而是实实在在的跑步,至于补充药物……”顾千雪为难,脑中不断涌出一个个药物提炼方法,但同时却又被一个个难题撞破,“我想想,这个药物到底要怎么搞。” 宫凌安挑眉,“很难?” “嗯,并非像草药那般拿了就用,也许存在于自然界其他物质中,需要一些特殊的方法进行提纯或氧化或去氧化。” 宫凌安惊讶,“不用白面馒头?” 顾千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真以为白面馒头是万能的?不用!” 宫凌安有了兴趣,想顾千雪身边走了两步,“你制作药物时,我可以看着吗?” “不可以。”千雪想也不想的回答。 “为何?”宫凌安面有不悦。 千雪毫不客气地瞪了过去,“凭什么你想看就想看,我想要自由却没有自由?我不怕死,如今就看看你怕不怕死。” “也不怕。”宫凌安认真道。 顾千雪有种预感,这厮真的不怕死。 实际上……她怕! “要不然这样,我们商量下,”千雪仰起了脸,本就越发出落动人的五官笑容明艳,“我调制药物的时候,你不仅可以在旁看着,更可以提问题,我定给你耐心讲。但同样,你必须要放我出去……”见宫凌安正要拒绝,赶忙补充了句,“我每天只出去一个时辰,就当放风也是好的。你知道的,女孩子如果常年见不到阳光,对皮肤和骨骼都不好,湿冷湿冷的,瞬身难受。” 宫凌安眯着眼,低头盯着她。 千雪仰头,睁大了眼,让其看出她眼神中的“无辜”“纯洁”“真诚”“天真”。 终于,宫凌安不知在思忖了什么,微微点了下头,“好。” 千雪笑眯眯的,胸口一颗乱跳的心也终于平静下来。 但还没等顾千雪高兴起来,宫凌安又补充了句,“你不是说我需要训练体能吗?你也可以随我到地面上去。” 换句话说,就是贴身监视。 “……”顾千雪直恨不得撕烂面前男人这张漂亮的脸,但还要硬装出开心的模样,“好啊,好啊,那最好我们是上午出去,朝阳更好。” 正在这时,门外已有人无声无息到来,单膝跪地,“主子。” 千雪猜测此人是宫凌安培植的部下,但见那人前来,心中却有不好的预感,因为害怕血月楼被发现踪迹。 786,办法 786,办法 顾千雪很识相,虽然她很想知道两人交谈的内容,但还是乖乖地出了房间,随哑奴到了地下,她的牢房。 显然,哑奴很高兴,不断用比划着——你真的能治好主子的病吗?你太棒了!主子说不杀你了真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去外面给你找!你喜欢漂亮的衣服吗,喜欢胭脂吗,我给你买。 千雪失笑,“雅雅别急,我还真需要你帮我找东西,但却不是衣服和胭脂,你且别打扰我,让我好好思考一下。” 哑奴知道,顾千雪是要思索如何为主子配药,便乖乖地出了去。 顾千雪拿住纸和笔,开始计划起来。 两个时辰后,紧闭的房间门开了。 宫凌安入内,见到顾千雪时几乎吓了一跳。 只见顾千雪趴在地上,地上满是纸。 有的纸被撕碎,有的被揉成一团,但仔细看却能发现,被撕的是第一批纸、被揉的是后一批,到最后时,顾千雪连撕和揉都没闲心,直接扔在一旁。 “你在做什么?”忍不住问。 “出去,别烦我!”头也不抬,顾千雪吼了回去,声音满是烦躁。 宫凌安嘴角抽了一下,换不上前,一脚将顾千雪正在书写的手踩在脚下,“你想死?” 顾千雪这才想起来,她是阶下囚。 两个时辰,她几乎将现代时所有的知识储备都调动出来,想用最简单的法子制作硫酸锌或者葡萄糖酸锌,但却发现,困难重重。 无论提纯和制作的方法多么复杂,但首先却是要找到锌这个元素。 锌在自然界中主要以硫化物形式存在,锌最主要矿石是闪锌矿ZnS、菱锌矿ZnCO3和红锌矿ZnO,锌矿常与铅、铜、镉等共存,成为多金属矿,最常见的是铅锌矿。 先不说如何提炼,只说,这些矿石去哪找?地质勘探,她……真不会! 这个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会! 如果找不到锌矿,就提炼不出锌,就制作不成硫酸锌或者葡萄糖酸锌,难道要食补? 食补固然有效,但作用却……咳,微乎其微。 当身体的微量元素流失到一定程度,靠单纯的食补已经很难见效或者见效速度很慢了。 宫凌安见顾千雪再次陷入沉思,心底冒出一种无名火,他将鞋子从她手上拿来,准备将其拎起来。 顾千雪的手一旦得到自由,便在纸上再次书写起了: C6H12O 6——C6H11O 7N a C6H11O 7N a+2H2O——C6H12O 7 2C6H12O 7+ZnO——Zn(C6H11O 7)2+H2O 而后再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比挫败的模样。 宫凌安即将要抓上她衣领的手顿了下,而后看了看,竟蹲了下来,伸手拿起几张纸,上面满是这种诡异的符号。“你写的是什么?” “化学反应式。”千雪颓然答。 “化学反应式?”宫凌安听不懂,“给我讲讲。” 已经化身为科学怪人的顾千雪哪有心思给人从初中化学开始授课?十分不耐烦道,“真的别吵我,别打断我的思路。” 宫凌安火了,“顾千雪,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顾千雪也火了,“如果你想活着就闭嘴。” “活?” 千雪抬起头,冷笑道,“你知道身体缺锌的后果吗?先不说以后会秃顶的问题,你的X功能怕是也要受到影响,当然,你没打算成亲,但如果长此以往,你的肝和肾持续恶化,必死无比。” “……” 一席话,真得让某人乖乖闭了嘴。 只不过却不是因为怕。 宫凌安干脆坐在地上,背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头发凌乱,满脸写着生人莫近的女子。 “不行……还是不行……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提炼不出……而且锌极有可能与铅融合,别最后补锌不成造成铅中毒。果然……仅仅知道原理是不行的,如果我是学化学或者学生物制药,也许还能有办法。”顾千雪扔了笔,双手捂着脸。“难道真没有办法了吗?” 事到如今,宫凌安终于知道顾千雪在为难什么。 他轻笑出声,因为不知从何时起,竟觉得死亡也没什么,也不知是对一切看淡了,还是因有个人为他的生命如此忧心而得到了安慰。 “顾千雪。”他轻轻唤了一声。 顾千雪依旧没理,满脑子化学式在飞。 “喂。”他身子靠前,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 “什么?”她终于有了回应。 宫凌安轻掩在唇钱,一双明眸带着笑意,“别这么为难自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从化学式中逐渐脱离的顾千雪,心态也平稳下来,“如果大家都是你这种想法,医学不用向前发展,社会不用继续前行了。” “……”宫凌安无语,他安慰还出错了?“好吧,随便你了,我不要你命,你自己要自己的命。” 千雪失笑,“只是为难一些,便是为难道了极限,也谈不上要命……等等!” 千雪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新的灵感。 这个世界毕竟有别于现代中国,有许多东西用现代知识无法解释,例如武功,例如种种毒药。 那么,病理药理用现代医学解决,但在治疗手段上,是不是可以结合这个时代的特点。 这个时代的医学和现代比最大的区别的就是药…… “须归?”顾千雪眯着眼,绝美的小脸上慢慢绽放了一抹笑容。 而宫凌安一愣,“须归?怎么?” 千雪笑道,“晚餐,你想吃什么呢?” “……”宫凌安盯着她看,却没回答,因为他知道她问的,绝不是食谱。 “在食物中,瘦肉、猪肝、海鲜等都富含丰富的锌,而如果单纯食补的话,效果太小,但如果用了催药剂须归,会不会好一些?须归……”千雪动了动鼻子,“好像有种薄荷的味道,用来炒猪肝应该不错。” “……”宫凌安想到吃菜的时候里面有须归,就觉得诡异无比,“不妥……吧?” 千雪耸肩,“反正你也品不出味道,吃了吧。” “……”宫凌安。 顾千雪补了句,“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吃辣椒了。” 787,偷吃被发现 787,偷吃被发现 “为什么?” 宫凌安立刻就不高兴了,他刚刚体会到味道的美好,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顾千雪一本正经道,“因为所有调养身体都戒辛辣,这个你不知道?辛辣食物在服药期间食用不但会使药物失效,还可能与药物产生不良反应,对正在服用的清热、凉血及滋阴药物,辛辣食物可抵消药物的功效。” 这些,作为熟悉毒术的宫凌安,自然是知晓的。 但…… “不行。”严词拒绝。 顾千雪翻了个白眼,“还想不想治病?” “想。” “想就要忌口!” “不!” “……” 当哑奴进来时,却发现主子和顾千雪坐在地上吵架,吵架内容正是是否忌辛辣。 最后,顾千雪赢。 “所以说,不能因为一时的口舌之快而影响了医治效果,懂了吗?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的困难是暂时的,等你味觉障碍症治好,别说吃辣椒,酸甜苦辣,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哑奴忍不住插“嘴”,用手比划着——是啊是啊,主子,千雪做的糖稀可好吃了。 宫凌安冷眼看了看顾千雪,又看了看而哑奴,终于失笑出来,“好,那今日便尝尝须归猪肝。” “别急,我先安排下食谱,一会去厨房给你做。”说着,在纸上开始开清单出来。 宫凌安起身,扫了一眼凌乱的房间,以及正在埋头写字的女子,眉头忍不住皱了皱眉。 因为,他看见女子手上的鞋印。 “顾千雪,你将食谱开出来,让厨子去做就好。”宫凌安终于心软。 顾千雪一愣,不让她做饭,这怎么行? 她暂时就指望做饭时在厨房发信号呢,如果不让她去厨房,还不如直接让她死。 “不了,晚饭还是我来做,”千雪努力将心思藏起来,装成自然的模样,“我要针对你病情,随时调整药物,再者说,我也并非只加须归这一种药。” 宫凌安凝眉,半晌道,“好。”说着,转身离开。 千雪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这短暂的“自由”被剥夺了去,见对方同意了,这才放下心来。 一边继续写清单,一边嘴里嘟囔着,“所以说,一定要学一技之长,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 已近傍晚。 有一神官在烈火殿附近散步,周围守卫的兵士见到他,都为其恭敬问安。 没一会,巡逻的兵士离开,只留下神官自己。 确定了周围无人,神官便打了个暗号,紧接着几名同样穿着守卫兵士衣服的人用轻功飞了来。 正中央那人,带着面具。 “主上,上回属下便是在这附近得到的信号。”神官一反之前的尊贵,恭敬对戴面具那人道。 这人正是血月楼楼主,陆危楼。 他扫视周围,却见是一片花园。 沉静半晌,“吹暗哨。” 神官吹了暗哨。 少顷,没有回应。 “主上?”神官不知如何行事,轻声问。 “继续吹。” “……是。” 于是,神官便一直吹了起来。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心知主上怕是着急了。 几人用眼神沟通,而后点了点头,个子散开,吹起了暗哨。 可惜,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巡逻的兵士走了几个来回,也没得到回应。 主上未下命令,众人不敢停,一直在吹。 一个时辰后,武功高强的杀手们吹哨子也吹得口干舌燥、疲惫不堪,陆危楼终于下令,“可以了,我们走。” 说着,也不等众人反应,直接用轻功离去。 众人无奈,知晓主上心情不悦,只能跟随。 而就在陆危楼等人离开后一盏茶的功夫,顾千雪便到了厨房,收拾起来了食材。 趁人不在,她将暗哨叼在嘴里,背对着门口的位置,一边处理须归草,一边吹,抱着一种守株待兔的心情,试试看。 然而,结果可想而知。 一个时辰后。 顾千雪垂着头,心情低落地将菜肴端到了另一个房间。 哑奴前来帮忙,用手比划着——你怎么了? 顾千雪挤出一抹笑,“雅雅别担心,我可能有些累了,没什么。”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太过急功近利,永不放弃才是王道。“雅雅要不要尝尝?” 房间里没人,宫凌安还未来,饭桌却已经摆好了。 哑奴立刻频频点头,但随即又想到是主子的菜,而后又摇了摇头。 千雪笑道,“没事的,这里也没有监视器,你吃一块,他看不出来的,”伸手一指桌上正散发诡异味道的须归猪肝,“你来拿这一块,之后我给菜弄平了,他看不出来的,来来来。” 少女的特点就是嘴馋,哑奴也不例外。 哑奴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在美貌的主子和美味的菜肴之间,再次选择了后者,而后伸出小手,拎起来一块小小的猪肝。 顾千雪想用筷子“打扫战场”,但却发现,如果用了筷子,那筷子尖儿势必会碰上油,容易露馅。 想了想,干脆她也用手。 紧接着,她用手指将一旁的菜的位置调整了一下。 但当她的手指刚刚碰到菜时,就感觉到毒辣的目光。 向门口一看,吓得她差点将桌子掀了。 只见,宫凌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房间门口,就这么用一双精致的眉目,冷冷的看着他们。 哑奴本来还在咀嚼,发现被主子发现,好悬没呛到,顾千雪也是惊吓了一下,但随即又冷静了下来,“那个那个……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须归猪肝毕竟也是第一次做,先不说味道如何,只说搞不好会有什么副作用,所以先让雅雅来帮你试毒。这个这个,有了雅雅试毒,你就可以放心的吃了,雅雅,你说对不对?”说着,为求配合,还用手臂撞了下哑奴。 哑奴频频点头,用手势比划着——就是,就是! 听了这些话,本来只有微怒的宫凌安脸色更黑了。 顾千雪挤出笑容,“雅雅,你觉得味道怎样?” 哑奴点头——好吃,好吃。 宫凌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千雪,这才入了座。 顾千雪松了口气,她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害怕其生气?主要是担心哑奴,毕竟哑奴十分崇敬她的主子。 就在顾千雪要离开时,却听见他的声音。 “过来,坐下。” 788,是毒非药 788,是毒非药 本来正准备开溜的顾千雪被叫住,愣了下。 “耳朵聋了?” 千雪叹了口气,道,“那个……我……” 还没等她说完,他又说道,“用晚膳了吗?” “没有,准备去……” “所以,让你坐下。” “……” 却见,宫凌安已经拿了筷子,夹夹了菜放在口中,慢慢咀嚼,面色平静。 顾千雪无奈,只能坐了下来。 好在,她没趁机在宫凌安的饭菜里多放盐或者多方醋,否则最后吃苦的还是自己。 “不是没吃饭吗?一起吃。” 宫凌安的语调依旧冰冷冷,但若细细听来,其中却柔和了许多。 哑奴赶忙送来碗和筷子,更为其添饭。 “雅雅,你也坐下吧。”顾千雪想多拉一个垫背的。 宫凌安却一个眼神,哑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房内只剩下两人,更为尴尬。 顾千雪苦笑,她能吃下去才怪,气氛这般诡异。 “那个,我有个问题。”想来想去,她想起从前一直困扰她的一个问题,“你之前在宫中,为什么一直吃花生米啊?你特别喜欢?”问完后便后悔,会不会牵扯了他的痛处。 回忆起从前的一切,宫凌安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悲伤,“我品不出什么味道,只是享受拒绝的过程罢。” 千雪耸了耸肩,发现宫凌安的痛处还真多,自己一戳一个准。 为了少受苦,她决定闭上嘴,不说话。 一顿晚饭,就在沉默中进行。 在没人的房间,宫凌安几乎收敛了身上戾气。 他身材本就修长消瘦,颓然地坐在椅上,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肩头,有种被大雨淋漓后鸟儿之感。 虽然顾千雪觉得这形容实在诡异,但却只有这种感觉。 他的“羽毛”湿淋淋地披在身上,无精打采,甚至失了活力,一点点吃着食物,无比安静,却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没落。 顾千雪叹了口气,她很想对他说,你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期待太高,对自己的压力太大,所以当失去时,才更难以承受。 做人,想舒服,不仅仅要别人对自己好,首先要自己对自己好。 但事到如今又如何?她不能开口,但若能交流,她希望他未来的日子能放过自己。 宫凌安安静地将桌上几道菜都吃了干净,饭量空前的大,好像用这些菜肴填补空虚的内心。 用晚膳后,起身离开,再没与顾千雪说一句话。 下一刻,哑奴进了来,开始收拾桌子。 顾千雪见哑奴咬着嘴唇,噗嗤一笑,“一会我们打打牙祭怎么样?说实话,我也没吃饱。” 哑奴一听便来了兴致,拼命点头,用手比划——吃肉!吃肉! 千雪想起厨房有一种菜,闻味道与现代的梅菜比较像,有了新主意,“我来做一道梅菜扣肉吧,但未必能成功,之前只在食谱上看过,从来上手。” 哑奴不断比划——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于是,顾千雪与哑奴两人收拾了碗筷,便开始做梅菜扣肉起来。 夜晚。 顾千雪在房间里打坐练习内力。 哑奴进了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掩饰不住的笑意。 内力运转一周天,而后顾千雪收气,睁开眼,“雅雅,什么事这么开心?” 哑奴手上拎着一只食盒,如果按照平日里的习惯,这个时候是哑奴送解药的时间。 哑奴将适合放在桌子上,而后打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碗汤药。 汤药带着一股血腥,顾千雪忍不住皱了眉,“到底是什么?” 哑奴用手比划——是解药!真正的解药!喝了这碗药,以后你就不用天天吃药了。 千雪大吃一惊,定睛看向那碗黑乎乎带着血腥味的药,这个就是解药? 在哑奴的期待中,顾千雪端过碗,低头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她不是在品味儿,而是在辨药。 少顷,她抬起头,“抱歉雅雅,这个我不能喝,里面有人血。” 哑奴也是吃了一惊,她也没料到人血——不不,没有,你闻错了,不会有的。 顾千雪的面色冷了几分,“我不喝,你拿去吧。” 哑奴小心翼翼地接了碗,却没带走,而是跑了出去。 顾千雪继续打坐。 一盏茶的功夫,哑奴回来,还带了援兵——宫凌安。 宫凌安见顾千雪在打坐练内力,只挑了挑眉,没说话,静静的等在一旁。 直到顾千雪收了内力,睁开眼,疑惑地看向他,他才似笑非笑地回答,“学学武功,确实对你有好处。” “……”顾千雪不愿在武艺上面与他纠葛,将视线投注在桌上,“那是什么药?” “解药。”他答。 千雪冷笑,“这些话也就能糊弄哑奴吧,别忘了,冥教的毒我不说全部知晓,却也了解大半,”笑容彻底收敛,横眉冷对,“这不是解药,是毒。” 宫凌安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绝美的容颜,即便用这种诡异的表情却依旧令人赏心悦目。 他的睫毛很长,又卷翘,如同好莱坞影星一般,细细看去,带着妩媚。 哑奴捂着嘴巴,用惊悚地眼神看了看顾千雪,又看了看宫凌安。 两人僵持,杀气四溢。 杀青,宫凌安轻笑出声,“不错,有警惕心了。” 顾千雪冷哼,“我从来都有警惕心。”但这话,自己说着都有些心虚。 宫凌安看了一眼,那碗中药汁,“你中的毒,已无药可解,因为这种毒药的药引是人血。换句话说,所有冥教上下之人的服用的毒药都是用教主的血来制成,这个也是他们教内的秘密。当初我为了套出药方,废了许多功夫。” “雅雅,你出去。”顾千雪突然道。 哑奴一愣,不解。 这是顾千雪的习惯,具体的说,是和厉王交往时间久了养成的习惯。 她清楚的知道,这些上位者才不顾及下人的感受,想说什么说什么,待说完了再灭口。 她不知哑奴在宫凌安心中的地位,但涉及冥教最大的机密,她怕…… 宫凌安笑了,“真没想到,对她,你还是很上心的。” 顾千雪咬着唇,她知道这样暴露软肋是下下策,但她依旧不忍心哑奴涉险。 789,改毒 789,改毒 哑奴依旧一头雾水,不懂两人在说什么,更不懂顾千雪为什么让她出去。 宫凌安微微侧头,“你出去。” 哑奴无奈,却也要遵从主意,便乖巧地趴下,磕头,离开。 待确定哑奴离开,顾千雪这才平静道,“这个便是你所说的试验吧?” 宫凌安挑眉,“不是,这毒是为了解你身上的毒。” “以毒攻毒?” “不,是改毒。” 千雪惊讶,“改毒?” 宫凌安点头,缓缓走到桌上,低头看乌黑的药汁,“就如我之前所说,冥教上下所中之毒是用来控制下属,而药引则是教主的血。何为药引?毒之钥也,是以,教主一死,所有人只能用解药维持而不能解除,这个时候,就必须要换药。” 顾千雪是相信宫凌安的话的,因为就她对冥教之毒的了解,其确实喜用这种手段。 “这血,是谁的?”她问。 宫凌安挑眉,伸出了左臂,将袖子缓缓撩开,却见手臂上伤口。 答案一目了然。 千雪道,“改毒,难吗?” “不难,三次毒一次药,”宫凌安道,“只不过需要大量的血罢了。” 若需要的血不多,也不会有浓重的血腥味。 顾千雪依旧难以接受,“为什么非要用你的血?” 宫凌安也不坚持,“首先,你自己的血不能用,药引必要外人血。其次,这里只有三人,我、你和哑奴,你愿意用哑奴的血也是可以的,我这就叫她进来。” “别!”千雪赶忙制止。 “或者,我再召来一人?”宫凌安问。 顾千雪叹了口气,“罢了,也不能让你的血白流。”说着,下了床端起碗,仰头便喝了下去。 “呕!” 喝完,一个没留意,险些吐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让她不舒服,但比血味更让她不适的,是饮用人血的心理压力。 现代人对人血、人肉的抗拒心理比古人更强。 宫凌安静静看着她,眼神中带了一些探究,也有一丝丝担忧。 顾千雪跑到床旁,那里有哑奴送给她的糖球,她之前一直没什么闲心吃零食,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将五个糖球一口气塞进嘴里,很快,甜味压抑了血腥。 宫凌安正要转身离开,再次被顾千雪叫住。 “我有问题。” 他挺住脚,“问。” “既然你决定为我解毒,为何当初还要对我下毒?” 宫凌安瞥了她一眼,“当初我不知彭珏是你,否则,应不会对你下毒。” 顾千雪了然,“这个情,我会还你。” 宫凌安没再理会,离开房间。 哑奴跑了进来,用手比划——你没事吧? 顾千雪笑着点了点头,“没事,我累了想睡觉,你也早些休息。” 哑奴点了点头,而后将大灯熄了只留下一盏小灯,这才离开。 顾千雪昏昏欲睡,却不知是因为毒的原因还是其他,连思考重重问题都了力气,就这么一觉到天明。 第二日。 顾千雪醒来后便周身疼痛,她为自己诊了诊脉,发现脉象诡异,时重时轻,却好似有两种力量在搏斗一般。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千雪挣扎着起床。 守在一旁的哑奴立刻用手语比划——要到中午了。 千雪点了点头,眼底闪过算计,翻身准备下床,却被哑奴阻止。 “我知道你想让我休息,但我要去给你主子准备午膳啊。”千雪艰难挤出一抹笑容。 哑奴一愣,而后比划——实际上,我们这里是有厨子的。 “但厨子不知放多少药物,还是我来吧。”顾千雪撑着起床,虚弱的女子苍白的容颜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慢慢洗漱,而后为人做羹汤。 哑奴眨巴眨眼眼睛,看着顾千雪此举,心中免不得在想——也许母亲在世,便是这般吧。 好在顾千雪不知哑奴的想法,不然非吐血不可。 她也不想扛着虚弱而起床,她也不想炒什么该死的菜,但到准备膳食是她唯一能离开这个地下室,可以用暗哨与外界沟通的途径,她不能放弃。 当顾千雪强撑着病体,来到厨房时,哑奴都感动得涌出热泪。 “……”顾千雪想哭都来不及,因为哑奴不离开,她怎么吹暗哨。 屋漏偏逢连夜雨,哑奴还没离开,伴随着脚步声,又来一人。 宫凌安见到强撑病体的顾千雪在厨房中忙碌的时候,风头皱紧,“顾千雪,你不要命吗?” 背对着宫凌安,千雪狠狠地瞪了个白眼,但深吸一口气,将怨恨伪装下去,转过身来,一张明艳的小脸虚弱中带着温婉,就如同雨后竭力绽放的花瓣一般,“只是准备膳食而已,也不累,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不放心?”宫凌安的声音很轻,细细听来,带着一种沉思。 顾千雪很认真地点头,“是啊,用须归和食补进行治疗,也算是一种尝试,不能松懈。”顿了一下,轻声道,“厨房油烟下,你快离开吧。” 是啊,他不离开,怎么支开哑奴,不支在哑奴,如何吹暗哨。 但这样的话听在外人耳中,却满满的感动。 哑奴心中暗暗想着,一辈子都要和顾千雪在一起,不分开。 宫凌安的眼神闪了闪,却未说话。 最终,在两人的默默陪伴下将午膳准备好,顾千雪在心中将宫凌安八辈祖宗都拎出来骂了一万遍。 “午膳就不陪你吃了,我头有些晕,想去躺躺。”千雪伸手扶着额头,有气无力道。 是啊,在心里骂人,也是很累的。 “好,哑奴,你陪她。”这一次,宫凌安没刁难她。 在哑奴的搀扶下,顾千雪回了房间,而刚回房间躺在床上,顾千雪便陷入了昏迷。 哑奴不敢怠慢,将其安顿好后就疯狂向外跑,把宫凌安找了来。 千雪只觉得身上的痛处一阵高过一阵,冷一会热一会,周身冰凉凉的,满是冷汗。 突然,手被人握住,十分温暖。 宫凌安为其切脉,这是他第一次改毒,或者说改毒之说从前并未有人真正使用过,是他所独创,顾千雪痛苦,他也是忐忑不已。 宫凌安开出了一份缓解毒性的方子,交给了哑奴,哑奴抱着方子便跑出去煎药。 房内只有两人。 宫凌安见痛苦不已的顾千雪,想到她拖着病体为自己烹制膳食,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流淌,直刺心扉。 790,神秘计划 790,神秘计划 当顾千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晚。 哑奴可怜巴巴地守在一旁。 千雪强撑着起身,口中很苦,“你喂我药了?” 哑奴点头,用手比划——白天时你太痛苦,主子又开了一份药,我帮你喂下的。 千雪笑道,“谢谢你,雅雅,你真是上苍赐给我最好的礼物。” 哑奴被说得十分不好意思,脸羞得红红的。 顾千雪起身,“雅雅,我想洗个澡行吗,真的好难受。” 哑奴犹豫半晌,按理说,顾千雪病体孱弱是不应该沐浴的,但她实在拒绝不了其要求,最后用手比划——我去偷偷弄水,你不要告诉主子,不然那我要挨骂的。 千雪噗嗤一笑,“好,我发誓,我不说。” 哑奴这才跑了出去,弄水沐浴。 半个时辰后。 沐浴结束的顾千雪休息片刻,用了一些晚膳。 这些佳肴是厨子做的,与往日有不同。 从前用的膳食,都是楚炎国的菜色,但今天却是南樾国的。 能看出楚炎国厨子不善南樾国的菜色,有些味道更是怪怪的,但无论如何,吃起来却有一种亲切感觉。 临睡前,顾千雪又迎来第二次毒。 这一次,比之前毒药的血腥味更甚。 那毒拿到房间里时,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血腥味,那种感觉好像这根本是整整一碗人血一般。 顾千雪干呕了好半天,这才勉强喝了进去。 喝完毒,立刻拼命吃糖球。 哑奴看着血红的碗,一双小眉皱得厉害。 千雪见状,沉思片刻,压低声音道,“雅雅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是……宫凌安他……” 哑奴赶忙摇头——没有,只是有些心疼主子。 顾千雪看着哑奴手中的碗。 那碗虽不大,但足有三百毫升的样子。 安全的献血量是一次两百毫升,最多不超过四百毫升。 《献血法》规定献血间隔不得少于六个月。这是因为根据人的生理规律,红细胞的寿命为一百二十天,白细胞为九到十三天,血小板为八到九天。按生理功能恢复的正常速度,一个人献血后需间隔四个月才能再次供血。 一个健康人的总血量约占体重的百分之八,总血量约为四千到五千毫升。 平时,百分之八十的血液在心脏和血管里循环流动;另外百分之二十的血液储存在肝、脾等脏器内。一旦失血或剧烈运动,这些血液就会进入血液循环系统。 第一次的毒,顾千雪估计里面有一百毫升的血,第二次也就是今日,血量大大增加,估计两百毫升以上。 按照宫凌安的说法,还有一次毒一次药,即便第三次毒维持第二次的用量,而解药只用一百毫升,加起来也有六百毫升以上。 一个成年人失血量在五百毫升时,可以没有明显的症状,当失血量在八百毫升以上时,会出现面色、口唇苍白,皮肤出冷汗,手脚冰冷、无力,呼吸急促,脉搏快而微弱等症状。 如果宫凌安身体健康,六百毫升应也没什么问题,但宫凌安本身的肝功能…… 哑奴发现顾千雪面色不好,焦急起来,不断比划手势,而顾千雪却未发现,皱眉狠狠计算着。 两声轻咳,打算了她的思绪。 竟不知何时,宫凌安本人来到她面前。 千雪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却不知是否是心里原因,宫凌安的身形更为瘦弱,那么高的个子,竟好似只有骨头制成一般。本就修身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略有一种宽松。 他的皮肤本就无比白皙,但如今因失血,惨白得紧,更是凸显了他深深的眼窝已经高挺的鼻梁,有种……西方吸血鬼的病态感。 顾千雪欲言又止,一次次告诉自己,宫凌安是自找的。 但却心底却依旧有种不忍——他掳来她,是因为误解她害了锡兰妃;她中毒,是因为他不知彭珏便是她;他的出发点一直是希望周围人都快乐、安逸,但却不知哪里出了错,这么抱着一颗善心的人,被众人抛弃在外。 千雪叹了口气,“这一段时间,你定要多喝水,尤其是红糖水,反正你味觉障碍,干脆就弄得浓一些,补补血。” 哑奴眨巴眼睛,红糖水?这不是生娃的女人才喝的吗? 宫凌安面色也不好。 顾千雪想起什么一般,噗嗤笑了出来,“红糖水补血,主要还是补充血糖,你爱喝就喝,不喝就算了。” 宫凌安抿着唇,最后也没说什么。 再次为她诊脉,而后开方子。 “方子别开了,”千雪突然道。 宫凌安疑惑地看她一眼。 千雪解释,“你的方子是缓解药性的,达不到剂量,你的血岂不是白流了?喝毒哪那么轻松,好在只有三剂毒,这几天我尽量不起床就是了。” 宫凌安的眼神再次闪了闪,“顾千雪,你不用有所顾忌,药剂不够,追加一剂便好。” 千雪摇头,“不行,如果你失血过多,对你病情也不好,再者说……”千雪看了一眼房间,“这里到底不是南樾国,我危险,你也危险。” 宫凌安静静看着她,一双眸子微微闪了闪。 少顷,他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顾千雪一愣,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当然不喜欢,终年不见阳光,活在这里和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地面呢?”他的声音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迹象。 顾千雪的心,猛然一跳。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放了她? “如果能从这里出去,正常生活,我当然喜欢。”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不表现出兴奋。 宫凌安点了点头,轻轻道,“好,等我。” 说完,便转身走了。 “诶?怎么说走就走了?”顾千雪一头雾水的指着宫凌安离去的背影。按照正常剧本的安排,宫凌安不是应该想办法让重见天日吗?怎么就这么走了? 哑奴在一旁十分挣扎,欲言又止。 “雅雅,你知道什么吗?快给我讲讲。”千雪道。 哑奴犹豫。 “回头我给你做冰淇淋!又凉又甜又香,好吃极了。”顾千雪展开美食攻击法。 哑奴终于动摇,偷偷告诉她——千雪我给你讲,你别告诉主人,这几天主人和那些人商量我偶然听到的,好像关于教主之位…… 791,负责 791,负责 东圣城的一座低调的庭院。 “禀主上,今日还是没有消息。”潜伏在冥教中的神官,声音中带着惭愧。 自从那一日接到了信号,连续多日不断前去发信号,却都没得到回应,如今连那神官都认为当初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搞不好是……幻觉。 住在椅上的陆危楼未回答,魁梧的身姿犹如雕塑一般,无人能看出其面具下的表情。 就这样时间仿佛停滞了好半晌,让人压抑得无法呼吸,陆危楼终于开口,“冥教方面,有何动向。” 众人都暗暗舒了口气。 神官道,“回主上,今日有个大新闻,教主今日公开了其子身份,也就是教主与夫人的儿子。” 众人大惊,包括陆危楼在内,“什么?教主的儿子?” 众所周知,冥教教主和夫人这么多年来是没有子嗣的,何时又出来个儿子? “是,今日只在教内宣布,明日怕就要公之于众,”神官解释,“教主的说辞,是他仇人甚多,为了更好的保护家人便出此下策,而如今,教主却越发认为生活的可贵,他想将自己的担子交给新任教主,之后携夫人安享晚年,享天伦之乐。” 众人再次震惊。 “突然冒出个儿子?”陆危楼带着纯黑色皮质手套的手,轻轻敲击在椅背上。 过了好半晌,才慢慢道,“呵,你们教内人都信了?” 神官停顿半晌,而后道,“回主上,冥教教内的遵从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敬仰,而是毒物控制。” 陆危楼点了点头,“好,下去吧。” “是。”神官单膝跪地,见礼,而后离开。 待神官离开,陆危楼缓缓起身,而后身姿一闪,若一道黑影般消失。 顾千雪在床上,又躺了整整五日。 如果说第一剂药很痛苦,那么第二剂便是非常痛苦,到了第三剂,她直接疼得晕死了两天两夜。 五日过去,痛苦消失,终于活了回来。 顾千雪只觉得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再也没有什么能吓到她的了。 哑奴见顾千雪醒来,十分高兴,先是为其喂了白粥。 白粥无味,但喝在顾千雪的口中也有了甘甜。 “雅雅,我想洗澡。”顾千雪都有些难为情起来,因为这几日,只要她醒来,都要洗澡。 每一次都是哑奴搬着一只硕大的木桶跑了跑去,到最后,她都觉得内疚起来。 哑奴不断点头,一边笑着一边比划——知道你爱干净,水早就烧好了,你休息一下我就去搬。 “谢谢你,雅雅。”这句话,不知说了多少次。 哑奴离开,不大一会,搬来了木桶回来,里面照常是温水。 在哑奴的帮助下,顾千雪下了床,脱了衣服,爬入了桶中,惊讶地发现,桶中满是花瓣,“哇,雅雅,你竟给我撒了许多花瓣,多谢你了。” 哑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我是粗人不懂放花瓣,还是今天听外面的人说的。 两人正一人说话一人手语的聊天,突然门口传开脚步声,紧接着有一人进了来。“顾千雪,听说你……” 话音戛然而止。 两人就这么,尴尬地面对面直视了一会。 宫凌安怎么也没想过,能碰见顾千雪洗澡的一幕,二话不说,直接退了出去。 哑奴满脸通红,先是对顾千雪比划着道歉,说错在自己,她应该锁上门,实在没想到主子能进来。 而后又跑了出去,为宫凌安跪地认错。 前前后后,千雪连句话还没来得及说。 惊慌是有的,但也确实没什么大不了。 古代的浴桶是木制,很高,进入时要踩着凳子。所以她坐在浴桶中时,别说身体,外人连她脖子都是看不到的。 所以说,她既没吃亏,也没走光,对方说一声抱歉就行了。 如此这般,还闹了彼此大红脸。 无论门外多么天翻地覆,浴桶中的顾千雪却是耸了耸肩,继续专心洗澡。 一盏茶的时间。 顾千雪自行爬了出来,擦干净身子,传好了衣服,钻入了被我,抱着热水喝,却见哑奴红着烟圈回了来。 千雪噗嗤一笑,“挨骂了?” 哑奴摇了摇头。 “不信。”身体舒畅,心情也好,千雪开始逗弄小丫头起来。 哑奴下巴紧了紧,看样子要哭。 千雪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桌上,“别哭,哭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说出来,一切有我呢。” 哑奴抽噎着,用手比划——主子看见你的身体了,这怎么办?都怪我,都怪我。 千雪抽了抽嘴角,“问题是,他什么都没看见啊,我泡在浴桶里,连个脖子都看不见……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女子被男子看见毁了清白,但我真的没被看见。” 哑奴依旧疯狂摇头,一派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 顾千雪哭笑不得,“再者说了,这房子里只有你我他三个人,你不说我不说他不说,咱们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好吗?” 哑奴还是摇头。 “……”顾千雪很无奈,“那你到底要怎样?” 哑奴义正言辞——要主子对你负责。 顾千雪险些从床上跌下来。 “诶我的小姑奶奶,你别乱搞行吗?你刚刚在外面就这么对你主子说的?”顾千雪满头黑线,乌鸦一群群地往脑袋上撞。 哑奴点头——是的,既然主子看了你,就要负责。 “别……”顾千雪无力。 前前后后这么多风雨,什么霸道弑杀的见过,阴险狡诈的见过,腹黑残忍的见过,但如今却觉得真正的大BOSS是哑奴才是。 对手无论多强,她都会竭尽所能战胜。 但对哑奴,她打不下手、骂不开嘴,只能无可奈何。 “雅雅,你听我说,”顾千雪努力的斟酌,享用哑奴能听懂的词汇来描述。“两个人在一起,并非需要责任或者义务,需要的是很多很多东西,况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就是准备未来成亲的人。” 哑奴惊讶——有了? 顾千雪点头,“是啊,所以,我不能和你主子在一起。” 哑奴面色黑了一些——但是,主子却不想放你离开。 792,新教主 792,新教主 顾千雪不知道怎么回答哑奴。 宫凌安不让她离开却不代表她不离开,今日无法离开却不代表明日不离开。 生活,总要有个希望不是? 哑奴继续比划着——所以,你不能走,就让主子负责吧。 顾千雪懒得在在此话题上纠缠,眼珠转了一转,而后道,“雅雅不是很喜欢宫凌安吗?有句话说的好,朋友妻不可欺,因为雅雅喜欢他,所以我不能抢啊。” 哑奴神情低落——主子不喜欢我。 千雪道,“那是因为宫凌安还没发现雅雅的好,雅雅这么可爱,他总有一日会发现的,到时候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最好吗?” 哑奴摇了摇头,看向顾千雪的眼神无比诚恳——不,主子不会喜欢我的,我只要默默守在一旁就好。 千雪抓了抓头发,想着岔开话题,突然,一个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刚刚事发太过突然,她没注意到,如今才想到一个诡异。今日的宫凌安穿着的不是南樾国的服饰,却穿着楚炎国冥教类似神官的宗教服装,这代表了什么?他混入冥教了?他控制了冥教教主,如果真想混入冥教,应该轻而易举吧。 但明明理所应当的事情,却如同一根刺,狠狠刺在顾千雪的心头。 “雅雅,今天宫凌安怎么穿楚炎国的衣服了?教内发生了什么,方便和我说吗?” 哑奴犹豫。 千雪扬起了狼外婆的笑容,诱惑着,“你主子一定没让你向我保密吧?因为这个不算是秘密,所以你可以告诉我。”如果要求保密,哑奴不会那般挣扎。 哑奴了然——主子明日就要登基,成为冥教新的教主了。 顾千雪一时间愣住,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或者误解了手势。 哑奴再次比划,用更简单的方式告诉她——主子要当教主了。 千雪不解,“你是说宫凌安要做冥教的教主?” 哑奴点头。 “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做冥教教主的?”千雪有种预感,此事为真。 哑奴犹豫,想了想又不太敢说了,抱着微凉的木桶水就冲了出去,将顾千雪自己留在了房间里。 一晃,又过了一日。 这一日,顾千雪也没闲着,虽然心中疑惑重重,但还是在房间里努力锻炼身体,努力调整体质。 突然有打开铁锁的声音,心中猛地蹦了一下。 她放下手中的笔,睁大了双眼盯着那。 门开了,率先进来的却不是哑奴,而是一身明红色装束的宫凌安。 这种衣服,她曾经见过,是第一次见到冥教教主时,他所穿着的装束。 红色与黑色相间,给人一种庄严、肃穆以及冷酷之感。 黑色窄式衣袍,包裹着他消瘦颀长的身子,一袭赤红色的披衣披在外面,长及地面,上面缀着金色的花纹。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看见宫凌安穿如此正式的衣服……不对,从前在南樾国皇宫见其穿皇子服,但其气势截然不同。 没有所谓的闲适洒脱,有的只有内敛和尊崇。 不得不说,此时的宫凌安,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宫凌安入内,身后还跟了两名神官。 神官上前,高声提醒,“面前教主,要跪拜。” 宫凌安却一摆手,“她不用,你们退下。” “是。” 神官虽不解,但还是服从地退了出去。 顾千雪目瞪口呆,“你就这么……篡位了?” 除了篡位这个词,她不知还用什么词汇。 “不是篡位,是禅让,”宫凌安的语气平静,没有丝毫得意,好似这是极其平常之事一般。 “无人反对?”千雪问道。 宫凌安精致的薄唇缓缓勾起一抹弧度,“将教主之位传给自己儿子,谁能反对?” 短短一句话,顾千雪已经猜到了前前后后。“你为什么突然……想做冥教教主了?或者说,这个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是吗?” 宫凌安微微挑眉,“呵,若我想要,南樾国皇位也是我的,还不稀罕冥教教主之位。” “那位你为什么突然……”不过话音戛然而止,千雪的语调忽然一转,“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有了个归宿。” 有家归不得,带着仇恨,二皇子能去何处?如今顾千雪想想,二皇子成为冥教教主是最好的,有了一个位置,未来的生活也有了一些动力罢。 希望,他能放下仇恨。 宫凌安听了她的话,冷笑一声,“还不是你,想重见天日?” “啊?与我何干?”千雪随后想到,她几日前曾经提出的要求。 宫凌安慢慢在房内踱步,“楚炎国没你想的那么太平,教主和皇帝虽然看似太平,但实际针锋相对,整个教派满是眼线,教内的、教外的、皇帝的,还有……一些江湖人士。” 千雪胆颤——难道宫凌安发现了血月楼?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这也是为何我仓促夺位的原因。”宫凌安说完,转身向门口而去,大力之下,赤红色的袍子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让其变得更为陌生。 出了地下室,上了楼梯,经过长长的甬道,终于到了那沉重的石门。 当按了机关,石门缓缓开启的时,顾千雪甚至有种想哭的欲望,更有不顾其他立刻掏暗哨疯狂吹的欲望。 但她还是忍了下去。 血月楼的人便是强攻进来,也未必落好,武功再强有什么用?毒比武功更强! 她知道血月楼为人手段阴险,但论起阴险,她却认为宫凌安更胜一筹。 深呼吸,压下心底的冲动。 既然都拖到了现在,就不差最后的几日。 顾千雪就这么跟着宫凌安,一路向烈火殿的深处而去。 出了随行神官,周围见不到一个人,感慨权力的伟大,让这么庞大的大殿,形同空城。 地面是大理石,走在上面能发出清脆的脚步声,随后这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回档。 直走了十分钟,穿过无数甬道、楼廊,一会下楼梯、一会上楼梯,好似在山底钻了几次一般,终于来到一座大门前。 两名神官得到授意,快步向前,同时按下两边的机关按钮。 轰隆隆的声音,石门打开。 顿时,刺眼的阳光射入,让顾千雪睁不开眼。 门外,鸟语花香,树影琳琅,美若仙境。 793,玳林 793,玳林 打开门口,两名神官就双手背后,一人守在大门的一旁,连看都不向内看一眼。 宫凌安淡淡看着吃惊的顾千雪,道,“不是想重见天日吗,为何不进去?” 也许是被囚禁久了,就如同禁锢的小鸟忘了飞翔,一时间顾千雪竟有了呆滞,“知道了。”说着,就往里走。 但人还没进去,就被宫凌安拽住,“这里名为玳林,是历代教主才允许进入的地方,毒物众多,有些毒,我从前也只是在书上看过而没接触过,你不怕中毒?” 顾千雪哪知道什么玳林不玳林,“怕。” 宫凌安见顾千雪这般老实,先是一愣,而后笑了笑,放开她率先走了进去。 顾千雪想提醒对方慢点,别不小心碰见什么毒草毒物,但随后又觉得自己真无聊,他中毒才好,她才能逃之夭夭。 进入了花草的天堂,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加之温热,顾千雪判断这附近定有温泉,但那温泉与别处的又有不同,因为带着药香。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顾千雪问。 “闲逛。”他答。 “……” 继续前行,穿过了一个平整的广场,进入一个门廊,上面一块石牌,写着玳林两字。 门廊蜿蜒,周围满是怒放花卉。 “等等!”千雪大喊,她停在一株宝石蓝色的花朵前,“这个是鬼蝶草吗?” 宫凌安停下脚步,回首以往,眉头轻轻一挑,“不错。” 顾千雪知道鬼蝶草的毒不在花而在根,所以大胆地伸手去摸,“世上还真有宝石蓝的花儿,啧啧,从前在书上看到时就觉得奇异,现代的蓝色妖姬多是染色,否则培育不出这种纯粹的蓝,如果将鬼蝶草移植到现代,肯定能大赚特赚。”嘟囔着。 顾千雪最喜欢的便是蓝色妖姬,那宝石蓝色,美得精湛,如今看到这可以媲美蓝色妖姬的花儿,忍不住驻足观看。 宫凌安皱着眉,疑惑地看了看鬼蝶草,“这么怪的颜色,你喜欢?” “嗯,喜欢。”顾千雪点头。 宫凌安了然,“喜欢就摘下来,跟我走。” 千雪却笑道,“虽然喜欢也不用摘,让它好好地开着吧。”随后,再无眷恋,跟着他前行。 宫凌安只淡淡看了顾千雪一眼,又深深看了一眼鬼蝶草,“蓝色妖姬吗?”收回视线,继续引路。 最终,两人停在了一个温泉前。 “闹了半天,你是来带我泡温泉的?”顾千雪失笑。 只见,不断涌出的温泉水伴随着硫磺味,一处飘逸烟雾的温泉池子映于眼前。与普通温泉不同的是,泉水上面竟有荷花。 千雪惊讶,忍不住靠近蹲下,正要伸手试探水温,才想起来这林子满是诡异,“温泉,有毒吗?”谨慎地问了一句。 “没有。”清澈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好似打趣。 千雪这才将手探入。 水很热。 她认为荷花怕是假的,便伸手摸两下,竟发现,荷花为真。 这么热的水,煮都煮了半熟,怎么可能有植物生存? “你将我带来,是因为这荷花?”千雪问道,难道这荷花也是什么罕见的毒物? “不是。”他再次否定,伸手一指温泉后的小山,“你看那里。” 顾千雪抬头看去,却发现,小山上有一处宅子,那宅子精致至极,如同画中,所有的一切皆是红色,但屋顶却是琉璃瓦,在阳光下金闪闪的。 红的墙、绿的叶,以及簇拥的花儿。 如果不是知晓这里名为玳林,顾千雪真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这里虽满是毒物,但世界却如此精致完美。 蓝的天、白的云,还有…… 当顾千雪看到哑奴在山顶兴奋的对她招手时,她瞬间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从今以后就让我住在这里?”她颤抖地指着山顶美如仙境的小宅子。 倒不是多喜欢被金屋藏娇,而是生活在地面上,就可以对外发送信号了。 但当“金屋藏娇”四个字撞入脑海时,顿时将自己震懵了,甩了甩头——呸呸呸,什么金屋藏娇,乌鸦嘴。 宫凌安见顾千雪惊喜,唇角也勾了又勾。 “这里十分安全,除冥教教主本人可入内,几乎没人允许进入。整个玳林,除了你和哑奴,便只有这些终身不离玳林的玳奴。” “终身不离玳林的玳奴?”千雪愣住。 宫凌安微微侧头,看向远处正在劳作伺候药草的人。 千雪知道,怕又是用药物控制的可怜之人。 楚炎国,真的可怕! 噬魂幽冥教,是可怕中的可怕。 宫凌安神态自然,沿着小径登上小山,“本来,短时间内我不想接手冥教,但既然你急切想到陆地上生活,只能提前了。”顿了半晌,他轻声问,“喜欢吗?” “……”顾千雪还能说什么?“喜欢。” 千雪心底沉甸甸的,只祈祷能顺利传出信号,否则她也许就和那些玳奴一般,终身囚禁于此了。 就在顾千雪沉思时,一名玳奴前来。 宫凌安低声吩咐了什么,玳奴跪拜后离开。 随后,顾千雪又随着宫凌安绕着玳林走了好一会,越走心越凉。 原来玳林与其说是林子,还不如说是一个小盆地,周围小山环绕。 别小瞧了这些小山,山上毒物众多,瘴气弥漫,还有诡异阵法。山上连个鸟儿都没有,便是教内神官误闯,也会毒死于林,尸身成为毒物的饲料养分,何况外人。 即便是血月楼的人接到了信号,又能如何? 饶了整整一圈,回到了温泉处,宫凌安看着顾千雪苍白的面颊,“不高兴?” 千雪垂下眼,无力道,“有些累了罢。” 他却突然伸手放在她的面颊,声音柔和,“累了就回去休息,你刚刚解毒,身子孱弱,既然到了这里就安心调养身体。” 千雪吃了一惊,掐脖子已习惯,但被摸脸还不习惯,迅速向后退。 不退还好,这么一退,噗通一声,落入温泉里。 宫凌安一愣,眼神竟有了愠色。 温泉滚烫,顾千雪的心却越发冰凉——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摸她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794,传出信号 794,传出信号 宫凌安眉头紧皱,“怎么,觉得我不能碰你?别忘了,你我可是有婚约的。” “……”顾千雪张嘴想反驳,半天也没说出什么,“那个……那个……那个婚约不算数。” 宫凌安冷笑,“是否算数,要看我的意思。”而后冷冷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顾千雪就这么坐在温泉里,温泉水很烫,但也烫不过她的震惊。 直到哑奴跑了下来,伸手将顾千雪拽了出来。 “嘶——”千雪倒吸了一口气。 温泉就是这样,动的时候很烫,静止的时候才能适应那温度。 哑奴急着为顾千雪拧衣服上的水,而后拉着顾千雪向山上走。 千雪还是从懵逼中无法清醒,宫凌安到底什么意思?看上她了?……不能吧?她怎么说也是他的间接杀母仇人,再说,两个人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很快,爬上了小山坡,入了那精致的院子。 当进入院子时,顾千雪再次被惊艳。 这宅子实在太精美了,离远只觉得是红色的建筑物,但离得近了才发现,无论是墙还是柱子,无论是砖还是木,都是用朱砂涂抹,在阳光下泛起淡淡珠光。 尤其是那朱红色的柱子,上面还用银粉画着竹和花儿,将整个宅子勾勒得有了娟秀,好像是女子的宅子。 顾千雪凝眉,如果玳林是历代冥教教主才能进入,那么这宅子没理由这般……阴柔吧。 只有可能是一个原因,便是宅子临时返修。 顾千雪顾不得去换衣服,先走到柱子旁,伸手触碰银粉,竟沾下来了些许,肯定了想法。 头皮发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宫凌安真要金屋藏娇? 宫凌安不是要杀她吗?她敢肯定宫凌安之前是对她没兴趣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兴趣? 她有什么优点不甚被看上了,她改还不行? 紧了房间,房内的摆设更是精雕玉琢,柔垂的纱、雕工精美的家具,用尽了能工巧匠的心思。 哑奴将其引入其中一个房间。 当们打开时,再次惊艳。 这是一个衣帽间!里面挂着的,满是琳琅满目的华服长裙,各种材质、各种颜色,应有尽有。 “……” 哑奴见顾千雪柳眉紧锁,轻轻用手触碰千雪的手臂,好似在问起缘由。 顾千雪转过身,双手拉住哑奴的双臂,“雅雅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说服你主子对我负责的?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要对我该死的负责?”指着柱子。 一连串问题将哑奴问懵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千雪叹了口气,走入房间,挑了一条绿色的纱裙穿上,“邪门,那他怎么突然性情大变,难道当了教主被仇人下降头了?” 哑奴不知道降头是什么,但帮顾千雪穿好了衣服,又火急火燎地拽着她向外走。 “雅雅,你拉我去做什么?”顾千雪不解地问道。 哑奴也不回答,她力气很大,用些力气就能将顾千雪像条死狗一样拖这走。 终于,到了一个房门前。 房门紧闭,依旧是朱红色的房门,窗棱上面雕着花鸟儿和花,便是一扇门,都可以当成艺术品,何况那窗棱纸都是薄纱所制,隐隐能看见房内的一切。 哑奴美滋滋的推开门,顾千雪吃惊。 房间里满是蓝色。 是鬼蝶草。 嘴角抽了抽,宫凌安这是将鬼蝶草当成蓝色妖姬用了?好在鬼蝶草的毒性在根,如果在花瓣或者在枝茎上,这房间可以算是毒窟了。 哑奴用手语比划——你喜欢吗? 这让顾千雪如何回答是好? 千雪叹了口气,用一种无奈的神情看向哑奴,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很喜欢,但你先陪我走走好吗?” 哑奴不断点头。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出了房子。 顾千雪原路返回,走到了来时的石门前。 石门沉重,没比那城墙轻多少。 “雅雅,如果我没猜错,石门的开关只有大殿内有,只能从殿内打开,而不能从玳林打开,是吧?”千雪缓缓走上前,伸手摸了摸石门,用了内力,轻轻推了推,纹丝不动。 哑奴点了点头。 “雅雅你力气大,能不能推开门呢?”千雪又问。 哑奴摇头,用手比划——十个我也是推不开的。 “如此看来,我被软禁了,只不过从地下转移到了地上,对吧?”顾千雪苦笑,“如果宫凌安忘了玳林,我们怎么办?难道在里面等死?” 哑奴摇头——可以种东西吃,不会饿死。 “……”顾千雪苦笑,但下一瞬间,眸底却闪过算计,“走吧,陪我到处走走,在地下呆久了,来到地面只觉得好像入了天堂,开心。” 哑奴也陪着笑着,两个人顺着玳林的边缘游走一次。 这是顾千雪第二次游走了。 一路上,时不时有玳奴在劳作,或耕种田地,或伺弄毒草,世外桃源让人有种虚无感。 走到玳林的边缘,顾千雪伸手去触碰那墙。 她推测,烈火殿是靠在一个小山丘上建立的而宫殿,而后前代教主将山丘从上面挖了个天坑,便形成了个盆地。盆地中央如同布置景观一般制成了一个封闭的小空间,周围用毒物瘴气作为天然屏障,让玳林里面的人无法出去,外面的人无法进入。 “雅雅,我……我想……”千雪脸上一副娇羞的模样,眼底却闪了闪,压低了声音,“我想小解。” 哑奴点了点头,开始寻觅场所。 古代就是有一点好,没公厕,甭管什么达官贵人、什么名门淑女,内急时,只能在外解决,最多就是找个地方遮盖一下。 顾千雪找到一个满是花草的地方。 “雅雅,我就在这里吧,你的脸向那个方向……对对,你看着,不然我怕玳奴们偷看。”千雪眯着眼,眼中满是算计。 可怜无辜的玳奴们,就这么背了黑锅。 哑奴自然是同意的,便站在顾千雪指定的位置,面向顾千雪指定的方向。 顾千雪蹲了下来,眼睛警惕地盯着哑奴,掏出暗哨,急切地吹了起来。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巡视的神官再次接受到了信号。 这一次并非他在即,潜伏在暗处的绝殇等人,也同时感受到了信号。 795,熟稔 795,熟稔 “信号,有信号了!”一人小声惊呼,饶是冷静杀手,也激动起来。 毕竟,整整几日,整个血月楼轮流倒替巡视宫殿,紧张和疲惫,永远如同绷着一根弦一般,痛苦不堪。 如今得了信号,只觉得感动无比。 “别慌!”绝殇警告众人,“你们都别动。”说着,掏出暗哨吹了几下。 玳林内,接收到信号的顾千雪也是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联系上了! 终于联系上了! 这一次,顾千雪可不敢瞎吹了,只是将暗哨咬在口中,轻轻地吹了三下——我没事! 她可不管对方是否通过三个震动听出是“我没事”还是“我爱你”,死马当活马医,她是吹了。 绝殇先是派一人将消息汇报给主上,另一边也吹了几下。 顾千雪数着手指,五次,是……什么意思?“今天吃了吗?”“天气好不好?”“你挨没挨揍?” 就在顾千雪准备吹暗哨回应的时候,哑奴却猛地转身,正看见顾千雪叼着暗哨。 顿时,十分尴尬。 顾千雪下意识地吹了三下——完!蛋!了! 哑奴看着顾千雪,眨了眨眼,而后用手比划——你小解完了吗?你嘴上的是什么东西? 顾千雪赶忙站起身提裤子,整理好后,将嘴上暗哨暗暗用力从绳上拽了下来,“是这样,这个小金棍,是我娘送我的,从小就带惯了,刚刚不小心扯了一下从绳子上扯下来,怕掉地上,所以用嘴叼着。”说着将暗哨递了过去。 打消对方疑虑最好的方法便是将谎话编得圆满,更要让对方亲自查看。 虽然哑奴没有什么心机,但顾千雪却不知道哑奴会不会将今日之事汇报给宫凌安。 哑奴接到手后,翻来覆去看了一看,确实之事一只小小的金条,上面连花纹也没有,于是便还给了顾千雪。 千雪松了口气,只是担心下一次要如何发送信号。 “我们继续走走吧。”顾千雪道。 哑奴点头,陪着,两人便沿着玳林的边缘继续前行。 另一边。 说来也巧,前几日陆危楼都不在,如今刚刚回到东圣城便听说接到信号,屋子还没进,便易装风尘仆仆地潜入冥教主城。 然而,顾千雪却离开了,众人再也接不到信号。 气氛是压抑的。 与之前的兴奋截然不同。 身着神官服饰的陆危楼静静站立,孤傲挺拔身姿散发着肃杀和疏离,外人无法通过他的面具看到他的表情,但周身杀气已经说明一切。 他静静站在山脚,好似暴风雨前的平静。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主上会大发雷霆时,陆危楼却突然开口,“暗哨的传播距离是十丈,你们兵分八路,按照方向继续传信号。” “是!”众人立刻接令,稍微交流,很快便向各自的方向而去。 陆危楼一个纵身跃上烈火殿后殿的房檐,紧接着足尖点地,再次几个纵深,便跃上顶端。 站在大殿顶端,陆危楼举目眺望,如同雕塑,却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玳林内。 顾千雪换了一个地方,“哎呦,我走累了,雅雅,你累了吗?” 哑奴是不累的,摇了摇头。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顾千雪道。 哑奴自然是愿意的。 “那里有一块大石头,我们过去。”说着,指着山体切面围墙的一块突出的平石。 顾千雪一屁股坐在上面,眯着眼扫视周围,“这里的风景真美啊。”心中却暗忖,如何将哑奴支开。 哑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千雪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雅雅,我……渴了……” 哑奴了然,用手比划——我们回去喝水? 玳林不大,即便正常速度,一炷香的时间也能走回去。 “问题是,我走不动了啊,”千雪皱着眉,一脸无辜柔弱样,“现在又累又渴,怎么办?” 哑奴转身,蹲了下去,示意顾千雪爬上她的背,将其背回去。 “……”千雪嘴角抽了抽,“我现在还不想回去,雅雅,”说着,伸手将哑奴拽了起来,声音温柔道,“在地下那么久不见天日,乍一出来真的不想回去,我要享受阳光啊。” 哑奴用手抓了抓头。 “雅雅,你帮去问问那边的玳奴,他们有没有水,我觉得这里肯定是有水井的罢?”千雪伸手指不远处正在劳作的身影。 哑奴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就跑了过去。 顾千雪不敢怠慢,当哑奴离开视线的瞬间,便叼着暗哨拼命吹了起来。 烈火殿之巅,那抹孤傲的身影突然一动,伸手轻轻放在耳旁,不断向附近看了去。 一众血月楼杀手中,也是有人接到信号。 因距离不同,有些人接到,有些人却没接到。 绝殇在地上画出地形图,圈出几个接收到信号之人的位置,再结合之前的受到信号的位置,凝眉沉思起来。 正在这时,周围温度突降,一阵黄沙,是陆危楼到来。 “主上,请您来看这里!”绝殇立刻恭敬道,神色也是十分严谨,他伸手一指地上所绘示意图。“我们第一次接受信号是在这里,第二次在这里,而这些人接收到信号而其他人未接收,所以属下预测,郡主移动了,路线是这样。”说着,画了一条线。 “发信号。”陆危楼命令。 立刻有人掏出暗哨,吹了起来。 当玳林中的顾千雪接收到信号时,几乎热泪盈眶。 她也赶忙吹。 可惜,哑奴很快便将水带了回来,顾千雪也吹过后,也将暗哨收了起来。 哑奴一脸谄媚地将水贡献出来,顾千雪苦笑着接过来,喝了几口。 水质清冽甘甜,却甜不了顾千雪的心。 耳中的母金在震动,但顾千雪却苦笑着无法回应,“喝了水又有了力气,我们继续向前走。”她有了新的主意——就这样绕玳林一圈,如果外面能接受到信号,搞不好呢就能推断出她所处的位置。 虽然从外部进入玳林不太可能,但总比茫然的寻找强。 哑奴见顾千雪还想走,便跟随,两人继续前行。 玳林外。 无论如何发信号,却再没有回应,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不方便回应。 第二,已超出了范围。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听一声“走”,陆危楼已向西侧方向飞去。 796,细细的挤! 796,细细的挤! 众人不解为何主上如此笃定,这种感觉好像……主上极为了解千雪郡主一般。 然而,主上和千雪郡主明明是初相识! 怀揣着不解,众人跟随陆危楼到了下一个落脚点。 而玳林内。 顾千雪却也不是瞎走。 从第一个落脚点到第二个落脚点,一共走了五百步,她的身高大概一百六十五厘米,按照这个身高女性的步伐标准,一步大概在五十厘米,五百步就是两百五十米。 她一边装成风景,一边默默数着步伐。 在五百步时再次停下,“再坐一会吧,还是好累。”说着,就找石头坐了下来。 哑奴十分顺从,乖乖地等在旁边。 “哦对了,水呢?”千雪问道。 哑奴一愣,面色尴尬,因为刚刚喝剩下的水被倒掉了。 顾千雪皱着眉头,一脸委屈地看向哑奴,哑奴立刻心领神会,拍拍胸脯便跑去继续找水,千雪趁机开始吹暗哨。 玳林外,众人接到讯息。 众杀手十分惊诧——主上怎么就断定千雪郡主正在移动?又怎么知道千雪郡主会何时落脚、落脚在何处,虽然暗哨传播距离很远,但如果方向走错,依旧是接收不到信号的。 随后,整整一下午,顾千雪走走停停,想尽办法支开哑奴,愣是绕着玳林走了一圈。 当回到房间时,顾千雪丝毫不累,一路上有吃有喝有休息,可怜的哑奴却如同小蜜蜂一般跑来跑去,一张小脸被晒得通红,鼻尖和额头更是有被晒伤的迹象。 与黄种人不同,白种人因皮肤缺少黑色素而更容易晒伤。 如果按照现代中国的人种划分,楚炎国人不正是白种人? 千雪有些内疚,回来后便在冷水中放入醋,让哑奴洗脸。 房间内,暗香涌动,一片扎眼的蓝。 顾千雪看到房间里充当蓝色妖姬的鬼蝶草,右眼就不断的跳,不好的预感越发浓烈。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些许响动,是脚步声,紧接着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顾千雪呢?” 千雪一愣,眉头紧皱,宫凌安怎么又来了?他不是刚刚接任冥教教主吗?无论是被迫还是别有目的,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应该很忙。 顾千雪向外走,适逢宫凌安向内,两人碰头。 宅子虽精致奢华,却不大,无论是房间还是门廊,已精巧为特点,两人如此碰面,略显狭小的空间,却有了一丝暧昧。 也不知,这暧昧是因面积所致,还是因为暗香的花儿。 顾千雪一愣,迅速向后退了几步,“你来……有什么事吗?” 却见,湛蓝的花丛之中,绿衣少女亭亭玉立,娇而不作,媚而不妖,柔而不弱,傲而不狂,比其越发美丽的容颜更捕捉眼球的,是她周身一股独特的气质。 宫凌安微微皱眉,但面色依旧如常,“你能到这里,难道忘了交换条件?” 见顾千雪一脸的迷茫,他又好心道,“不是要治本座的味觉吗?” 顾千雪恍然大悟,“但如何改善病情的方法我已经提出,食谱也交给了厨子,这还不行?”因对这个病症没有丝毫把握,顾千雪暗搓搓地用了个“改善”一词,生怕被抓了把柄。 显然,宫凌安并未追究这字眼,“既是食补,菜肴便是药物,每日准备药物的是厨子而不是你,即便将来治好了,功劳算谁的?” 自然是她的。 顾千雪心中喊了句,但还没幼稚到与对方吵嘴架。 世界就是这么现实,有许多时候,并非吵嘴架便能解决问题。“你想怎样?” 宫凌安道,“不想怎样,从前如何医治,将来还如何医治。” 顾千雪脸顿时就黑了,闹了半天,宫凌安这厮把她弄到地面上来,不是金屋藏娇,而是设立了个专属食堂,金屋藏厨? “如果我不做呢?”千雪的声音微冷,对峙。 “很简单,交易取消,你也即刻回地宫,本座保证你一生都见不到太阳。”宫凌安缓缓伸手,拉了下本就整齐的衣襟,朱红色缀着金线的披衣,带着宗教的尊严与神圣,配合其一张无可挑剔的容颜,若艳阳,恍得人睁不开眼。 “你……” 宫凌安伸手,哑奴极坏了,不断的用手势比划着——千雪你忍忍,做饭,别回地宫。 顾千雪自然不能回地宫去,如今她和血月楼的人已接触上,若回去,便功亏一篑! “不就是炒菜嘛,也不能死。”顾千雪赌气地要去厨房,却发现,某人挡在门口。 好狗不挡道! 一句话险些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 她不怕死也不怕挨揍,但胜利就在眼前,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坏了结果。 “让让。”气鼓鼓道。 宫凌安却微微勾唇,身未让。 千雪冷笑,“你不让,就别怪我。”说着,冲上前去,用身子狠狠撞开碍事的人。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现了,宫凌安明明身材消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站在原地却如同一截铁桩一般。 无奈,只能侧身绕了过去,对着某人后脑勺狠狠白了一眼。 哑奴见两人没掐起来,松了口气,而后追在顾千雪身后不断比划手势,大半的意思都是让顾千雪忍忍,主子还是很善良的等等。 入了厨房,顾千雪的气也消了许多。 虽然心中很不爽,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原则上的事,她这幅身子虽然十五岁,但心理年龄好歹二十好几,学不来小萝莉为定点小事赌气很多天的可爱行径。 选食材,洗、切,一整套业务无比纯熟。 “雅雅,帮我将橘子挤成橘汁。”忙碌中的顾千雪,抽中扔给哑奴一个橘子。 橘子中含有丰富维生素C,无论服用中药还是西药时,都要加入维生素C以提高免疫力和增加机体吸收能力、促进代谢。 哑奴力气甚大,巴掌大的小手就是天然的榨汁机。 她撸胳膊挽袖子,正准备大展身手,却又被叫停。 “等等,”顾千雪道,随后,漂亮的眼角闪过阴险的光芒,她伸手从架上上取下另一个橘子。 这橘子几乎是半黄半绿,显然没熟。 顾千雪将皮撕开一点,抠出果肉放在口中。 果然,酸的发苦,还有一股子涩味儿! “挤这个,”顾千雪笑得更加阴险,“记住,细细的挤,一滴也别浪费。” 797,恶作剧的报应 797,恶作剧的报应 当顾千雪和哑奴将散发着须归味道佳肴一道道端上餐桌时候,宫凌安正慵懒地靠在椅上,看着手上拿着的卷宗。 他垂着眼,浓密的睫毛若蝶翼一般微动,在眼下的面颊洒下一些光影。 他面容平静,但浓眉却皱着,好似在思索什么。 这是顾千雪未见过的一面,若放在几个月前,只会觉这一幕可笑,毕竟面前可是南樾国最不学无术的皇子。 也不知是顾千雪等人的动作轻还是正在审阅卷宗那人注意力太过集中,菜肴放在桌上好半晌,他都未抬起头,只不过一双浓眉越发紧了起来。 顾千雪和哑奴在一旁站了好久,终于没忍住,“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 好半晌,宫凌安才抬起头,却定定地盯着顾千雪看。 千雪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摸脸,“有……什么问题吗?” 宫凌安缓缓打开眉结,将卷宗合上放在一侧。 顾千雪忙去看。 却见卷宗上面写着三个字——圣女集。 什么意思? 哑奴却一脸恭敬,没有半丝疑惑的模样,顾千雪断定,哑奴是知晓内情的。 宫凌安开始用餐,“还站着做什么,坐下。” 顾千雪道,“不用,我……不饿。” 今天是真的不饿,因为要想办法发信号,她的众多借口中有两个便是饿了,命令哑奴去找吃的,转了一圈玳林,吃了两个包子一个馒头,此时别说饿,还稍微有点撑。 “那也坐下。” “……” 无奈,只能坐了下去。 好在,今天宫凌安好似心情很好,没强迫她吃东西,否则她真要自制酸梅汤消食了。 宫凌安用餐的姿势很优雅,也很慢,一直垂着眼,不知在思索什么。 一顿饭,就在沉默中结束。 见宫凌安吃完饭,用哑奴端来的一只小金盆洗手,千雪微微眯了眼,“喂,你还没喝果汁呢?补充维生素C能促进营养吸收。” 顾千雪一本正经道,压抑着想笑的冲动。 宫凌安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垂眼看了下橘汁。 每顿饭都有果汁,宫凌安早已习惯,于是便那起来喝了一口。 顾千雪紧张地偷眼看去,她多希望面前男人能一口将果汁喷出来。 可惜,宫凌安只是安静的喝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失望……无比失望! 是啊,他味觉本来就失灵,用味觉来戏弄人,这不是对瞎子做鬼脸吗? 顾千雪深深叹了口气,而后无奈地低头。 突然,只觉眼前一黑。 顾千雪刚要抬头,下巴却被人狠狠攥住,猛地被提起。 下一瞬间,唇瓣相碰。 顾千雪瞠目结舌,因为太过震惊,除了睁大双眼竟不知作何反应。 但这还没完,他撬开她的口,一股子酸涩涌入。 是那生橘子榨的果汁。 果汁酸得发苦,但却完全掩盖不了她的震惊。 他放开了她,转身出了房间,红色披衣因行动掀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若水面的浪花,只留下目瞪口呆顾千雪。 门旁,哑奴也是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两只手紧紧捂着面颊,脸上红彤彤的,甚至连为主子见礼都是忘了的。 顾千雪跌坐在椅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 这……是怎么回事? 这代表了什么?不会……那家伙真的还惦记她吧? 她的桃花运会不会太好了点? 这算是什么桃花运,明明是烂桃花! 但同时,顾千雪又决定了另一件事——还是老老实实等待救援吧,千万别作了!这一次是……这个,下一次是什么还不知道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对方真的想做点什么破格的事,她也想不到什么办法抗拒。 虽然作为现代人,不小心成了失足女青年不用上吊自杀,但还是……尽量保全自己。 越发认为今天的行为太过冒险,她就不应该弄什么生橘汁,失策! 正在这时,哑奴偷偷上前,一双眼睛眨了眨啊,好似对着顾千雪抛媚眼放电。 千雪打了两个冷战,“雅雅,你想说什么?” 哑奴伸出两只手,握成拳,拇指像个小脑袋一般地一点一点,脸上的笑容也是十分暧昧。 顾千雪懒得分析这手语到底是什么意思,用膝盖想想差不多也明了,“别取笑我了,雅雅我问你,你知道宫凌安刚刚看的圣女集是什么意思吗?” 哑奴脸上的暧昧顿时僵住,而后肉眼可见,面色由红变白,缓缓垂下头。 “到底是什么?”千雪心里也紧张起来。 哑奴抬起头,眼神带着内疚,用手势表示——主子怕是要……选圣女了。 顾千雪期初还没明白过来,随后明白,心底竟高兴起来。 没错,冥教新教主登基后需选圣女,圣女从教内杰出女子中选拔,不仅要年纪相当,更要容貌出众、毒术精湛。因为圣女不仅要成为教主的左右手,更要成为贤内助。 即便教主不娶圣女,但圣女都不能抗拒教主的亵玩,为教主生儿育女更是要务之一。 “宫凌安选圣女,这是好事啊。”顾千雪高兴地一拍巴掌。 哑奴瞬间见了鬼的表情,愤怒地“啊啊”直叫,连手语都懒得打了,必须要用声音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你的意思是,你主子有了圣女,就会不喜欢我了,是吗?”千雪笑着问。 哑奴点了点头。 千雪更得意,“不喜欢才更好,以后我们两人过日子。” “……”哑奴,紧接着又“啊啊啊啊”地喊着,却不知在喊着什么。 顾千雪的神色却猛然一变,少了之前的调笑,一脸严肃,“你有舌头却无法发音,舌头在吞咽功能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声音顿了下,“雅雅你老实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哑巴的,从小就如此吗?” 提到自己的缺陷,哑奴愣了下,而后面露悲伤,点了点头。 顾千雪凝眉,伸手拿起一根无人用过的筷子,“雅雅,你张开嘴。” 哑奴不解,还是听话的张嘴。 顾千雪用筷子轻轻戳了下哑奴的舌头,却发现其舌柔软、大小适中,并非僵硬肿大,也就避免了木舌症的可能。 因没有银针,顾千雪索性用手指集内力戳了下哑奴下颚的几个穴位,却发现反应良好。 “既不是舌的机体病变,也不是神经系统病变,”顾千雪喃喃自语,“怎么就能哑巴了呢?” 798,哑奴中毒 798,哑奴中毒 天色渐暗,哑奴却好似在梦中。 顾千雪在房间里写着什么,宝石蓝色的鬼蝶草在灯光的映射下掩了逼人的颜色,有了柔光。 写罢,将笔放下。 “雅雅,你过来。”顾千雪召哑奴。 哑奴浑浑噩噩而去。 “雅雅,你的情况,我初步判断是中毒,却不知是何人为你喂毒,好在毒性并未渗透全身,所以你只舌头失灵,”顾千雪慢慢为其解释,“但时间过了这么久,我不知道毒还能不能解,也不知何时能解开,你也懂药,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罢?” 经过几个时辰的研究和对哑奴的全身检查,顾千雪判定,哑奴中的不是别的毒,正是与秦妃一样的毒——僵肢散。 只不过因缘巧合,毒性并未扩展到全身,只将其舌麻木了。 下毒之人还未继续对其下毒,便被人救了下来。 随后哑奴撵转被卖,身世孤苦,若干年前的一次出逃,被刚潜入楚炎国不久的宫凌安所救。 哑奴眨了眨眼,依旧接受不了发生什么。 顾千雪噗嗤一笑,“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煮药,从明天开始,我要对你进行穴位刺激了,有些疼哦。” 哑奴点了点头,头重脚轻地出了房间。 哑奴离开,顾千雪这才到了床上。 床虽是老的,但每年都有保养,木质明亮、纹理清晰,这么一个镶金雕工紫檀床,若放在现代会卖上天价吧。 被褥用的料子极为华贵,便是顾千雪也不知这布料的名字,只觉得贴近皮肤有微凉的舒适感。 走了整整一下午,又跑去做厨娘,早已疲惫不堪。 趁着哑奴煮药的空闲,顾千雪瘫躺在床上,拿出暗哨,犹豫着,最后轻轻吹了下一下。 实际上,她是不抱希望的。 因为这一下午的实验,她也差不多摸清楚暗哨是有辐射范围。 在宅子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山体还有一定距离,若能听见才怪。 但就在顾千雪把玩暗哨时,突然,耳廓竟然微微震动。 顾千雪震惊。 因为惊讶,她猛地从床上坐起。 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他们能接到她的信号?也就是说,他们离她很近? 千雪凝眉,将暗哨放在口中,再次吹了几下。 紧接着,她的耳廓也震动了,震动的次数,正刚刚她吹的次数。 有种想哭的欲望,眼圈也是红红的,“能联络上就好。” 顾千雪知道不能再吹暗哨了,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忍不住想吹,好像只有耳廓的震动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一般。 她试着,轻轻,吹了下。 很快,对方回应,也是很轻。 不远处,山体外,烈焰殿。 夜幕降临,本应有圆月,却被乌云遮盖。 乌色的云层如同墨染,层层叠叠,黑白灰渐变。 要下雨了。 有人站在塔顶,那人一身黑衣,身材魁梧高大,狂虐的晚风卷起他的披风,黑色的衣着与黑色的塔顶融为一体,那披风就如同旌旗。 他没带面具,一双冰眸冷冷盯着山体中央的地方。 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金闪闪的暗哨,时不时放在口中吹几下,浓眉紧紧皱着,不曾放开。 少顷,又是一阵飓风,而后瓢泼大雨。 玳林的宅子内。 哑奴前脚进入房子,天就开始下雨。 顾千雪赶忙收起了暗哨,起身迎了出去,“下雨了?好在雅雅没淋雨。” 哑奴激动笑着点了点头。 “药喝了吗?”千雪问。 哑奴再次高兴地点了点头。 千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喝了就好,按理说应该服药三天后进行理疗,但……我们还是提前一些,从明天开始。一会你去厨房啃个橘子,我要休息了,好累。” 哑奴点头如捣蒜,但同时却又有一个疑问——如果服药三天后才进行什么理疗,为什么非要明天开始,难道有什么着急的事吗? 不过哑奴随后又了然,千雪一定是希望她早些痊愈罢,对,一定是这样。 想着,便开开心心地去厨房啃橘子补充什么维生素西去了。 房间内,顾千雪简单梳洗后换了身轻柔的杉子充当内衣,躺在床上。 带着馨香的柔软被子盖在身上,舒适无比,但是即便身体无比疲惫,却依旧毫无睡意。 为何顾千雪要加快对哑奴的治疗?因为她有种感觉,她要走了!要离开这个地方了!要得救了! 在此之前,她要尽量治好哑奴。 夜深了。 瓢泼大雨没有收敛的迹象。 失眠的顾千雪再次掏出了暗哨,她明知道不会得到回应,还是忍不住吹了几下。 让她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耳廓再次震动。 顾千雪惊喜! 再吹! 就这样,一唱一和,直到她入睡。 因为失眠,顾千雪睡到了日上三竿。 也不知是前一夜困极了还是怎么,睡得无比沉重,梦境连连,所有梦基本都是她刚穿越来发生的事。 隐约之前,她感觉有人将手放在她的额头,过了一会,又探入她的被子,将她的手拽了出来,手指切在她的脉搏上。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诊病。 千雪睁开眼,吓了一跳。 因为她面前,是一袭红色衣袍的宫凌安,此时正是面色严肃地为其切脉,哑奴则是焦急地站在其身后。 “我没病。”说着,猛地将手收了回来,如同触电一般。 “没病,为何睡到现在,偷懒?”宫凌安的声音平和,但却隐有一种打趣在其中。 顾千雪忍不住向床内缩了一缩,“你又来蹭饭?……算了,你先出去,我穿好衣服就给你做饭。” 妈蛋,这里成了食堂? 宫凌安见顾千雪那防备的动作,脸黑了一些,“你以为本座会对你做什么?” 顾千雪瞪了他一眼没回答,但下一瞬又后悔了,这种哑巴亏她不想吃,“做什么?你自己昨天做了什么你忘了?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如今一看……呵,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因为顾千雪的责骂,宫凌安非但没继续脸黑,绝色的容颜却有了一丝笑意,“如若不是你心存歹意,本座会惩罚你?” “惩罚的方式千千万,你可以逼我啃橘子,犯得着用……那种方法吗?”顾千雪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799,非处子 799,非处子 哑奴一张小脸通红通红,她双手捂着双颊,一双星星眼一会看向顾千雪、一会看向主子。 宫凌安微微挑眉,“本座敢断定,再也找不到比那个橘子更生涩的了。” 顾千雪心中暗笑,那是当然,那个橘子基本是青色的,“不找找,你怎么知道?再者说了,良药苦口,越是酸的橘子维生素C就越多,你也懂医,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知道?” 论起忽悠,顾千雪当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宫凌安失笑,“既然你如此说,那本座就承认了。”一边说,慢慢俯下身子,危险的靠近。 顾千雪继续后缩,道,“我错了……我承认错误,别这样……我还没刷牙……” 哑奴早就捂了眼睛。 可惜,哑奴期待的事情没发生,下一瞬间,宫凌安已经离开,“那就快起来。” 直到人离开,缩在床角的顾千雪才松了口气,“雅雅,快去关门,我要换衣服。” 哑奴无比失望,叹声叹气地关了门。 在换衣服期间,顾千雪再次没忍住,掏出暗哨,吹了两下。 可惜,这一次,却没有得到回应。 心情顿时低落了许多。 厨房一阵诡异的香气后,午膳准备好。 宫凌安没在饭桌上再调戏顾千雪,平静的用完午膳后就离开,但外人是能看出,他心事重重。 宫凌安走了,顾千雪做了几道女士甜品菜,和哑奴美滋滋的吃完,命哑奴漱口,而后便开始治疗。 僵肢散没有理疗这一项,而顾千雪所谓的理疗,却是在秦妃身上得到的启发。 将内力灌注入指尖,而后探入哑奴的口中,用内力刺激其舌部韧带和经络。 “雅雅,一会搞不好会很疼,你一定要撑着,万不要咬我手。”顾千雪打趣道,“你也知道自己力气大,你要是真来这么一口,我这手指怕是咬掉。” 哑奴拼命摇头,那意思是,绝对不会咬。 顾千雪也是将内力分了一些在眼睛上,一旦发现哑奴扛不住,她真要撤回的。 一盏茶的时间后。 却见,哑奴苍白着脸,满是冷汗。 顾千雪忍不住赞扬道,“雅雅好样的,你很坚强。” 哑奴虽然很疼,但还是笑弯了眼。 一炷香的时间后,顾千雪将手指从哑奴口中收了回来,到一旁的水盆中洗了洗手,“你先别急着用舌头,让它适应一下,闭上嘴休息休息。” 哑奴点了点头,乖乖地闭了嘴。 今日的哑奴好似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顾千雪却想到了另一件事,“雅雅,你给我讲讲圣女的事吧。”先到宫凌安,她依旧有种不好的预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不能继续这样坐以待毙。 哑奴点了点头,用手语为其讲解起来。 哑奴所说的,顾千雪从前都是听过的,但其中一点还是再次引发了她的注意——无论是未来教主夫人还是圣女,都要求是处女。 处女? 顾千雪眯着眼睛,贼贼地笑了,她好像想到了脱身的办法。 晚膳时分。 顾千雪预测宫凌安那家伙还会跑来蹭饭,把她当厨子。 而事实表明,千雪的预料为真,宫凌安真的来了。 这一天,顾千雪打起了精神,狠狠地烹制了一桌子美食。 虽然宫凌安不能吃辣,但她却巧妙的用了麻油,平淡的菜色立刻有了滋味,便是守在一旁的哑奴也是偷眼看了看,暗暗流口水。 “雅雅,我要用阳泉水泡茶,你去给我提一些水好吗?”千雪道。 阳泉,是玳林北面的一个泉子,离小宅有一段距离。 哑奴二话不说,提着个小水桶就出了去。 宫凌安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却能看出,今日的他心情很好。 顾千雪垂着眼,眼珠子转了又转,而后道,“宫凌安,你会诊滑脉吗?” 滑脉即为喜脉,因脉象若盘中珠故称之为滑脉。 “嗯。” 顾千雪心里暗道,她也会诊滑脉,“你吃完帮我诊一下好吗?最近我食欲不振,有些干呕,我怀疑是不是有孕了?毕竟之前……”点到为止,适当的留白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正在专心用膳的宫凌安顿了下,抬起头,“你的月事不是刚结束吗?这一期间,有人碰你?” “啊?”千雪哑然。 对啊,她计划了这么久,却忘了自己刚有月事……丢人了。 一张俏脸通红。 不过转念一想,丢脸就丢脸,她的目的是达到了。 她就是要提醒宫凌安,她跟了两个男人,早不是处女之身了,他既已是冥教教主,以后所碰女人都要是处女,别再打她的主意了。 为何要这般?还不是被近几日宫凌安所为吓着了? 宫凌安星眸微眯,消瘦的面颊上带着冷冷的笑。“所以,你想说什么?” 顾千雪干笑两声,“是我算错了,呵呵,没事了,你继续吃饭,吃好喝好。” “前些日子,不是你的初潮?”宫凌安继续道,声音很慢,却带着一种讥讽和质疑,“你是在装蠢还是在提醒本座什么?身为南樾国妇幼院的负责人之一,张婕妤难产你都能接生,还需要本座帮你诊滑脉?” 若半遮半掩,顾千雪还觉得难为情,如今把话说开了,反倒是放开了。 “嗯,没错,我就是在提醒,”顾千雪脸上的红晕褪去,换成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耸了耸肩,“所以,宫大教主就别在我身上打主意了,桃花太泛滥,少一朵是一朵。” “……”宫凌安放下筷子,虽今日膳食却是美味,如今却已没了胃口。 “跟本座来。”说着,起身。 顾千雪一愣,来?去哪? 当宫凌安出宅门时,正好见到提水回来的哑奴。 哑奴赶忙闪到一旁,发现顾千雪紧随其后,也忙将水放下,跟了过去。 顾千雪就这么跟着宫凌安出了玳林,入了烈火殿。 烈火殿硕大,如同西式教堂一般,房间也是众多。 这一次不同上一次无人,大殿内有众多守卫,时不时还有往来的神官。 这一路上,顾千雪被周围人偷偷看了许多眼,但好在她的容貌越发有楚炎国人的特点,加之皮肤白皙,没引起多大反响。 但宫凌安到底要带她去何处?又有何目的? 800,让她选圣女? 800,让她选圣女? 抱着疑惑的心情,顾千雪跟随宫凌安走向硕大宫殿的其中一个房间。 房门紧闭,两旁站着肃穆的神官。 “人带到了吗?”宫凌安的语调淡淡,但却有种难以忽视的威严。 这种威严的气场不是刻意装出,也学不来,而是生在高位、长在高位,随着年龄的增长刻入骨子里的威严。 宫凌安一直拥有这种气质,他是如假包换的一国王子,只不过从前被其小心隐藏罢了。 “回主上,她们都在里面。”神官恭敬答。 宫凌安点下头,另一个神官立刻上前,将门推开。 顾千雪微微侧头,好奇地看向房内。 却见房间内空旷,除了几只华贵的桌子,便是墙上的神像和壁画,这房间看起来只是个小型会客厅,倒是几名绝色女子,令整个房间蓬荜生辉。 宫凌安入内,顾千雪也跟随。 房间内有八名女子,年龄都在十七岁左右,漂亮的脸蛋带着些许稚嫩,但身子发育得却十分好,身材高挑、前凸后翘,这是人种所决定的。 女子们见到宫凌安,俏脸绯红,立刻跪地请安,“奴见过教主,教主千秋万代。” 宫凌安的容貌,在南樾国数一数二,即便在楚炎国,也是万里挑一。 宫凌安淡淡垂眼,“抬起头来。” 众女子虽跪着,但都娇羞地抬起头。 美好的面颊,比处绽放的花儿更为娇艳。 宫凌安的注意力却未在女子们的脸上,而是微微侧身,“选一个你最喜欢的。”是对顾千雪说。 千雪吓了一跳,“选一个我最喜欢的?我……我……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女子选来伺候她的? 先不说她需不需要女佣,即便是需要,好像也……不用这么漂亮的吧?如果她是男的,肯定会好好选选。 但,宫凌安的样子,却不像是开玩笑。 八名女子也是愣住,这是什么情况?她们都是圣女之位的候选人,无论是谁都是千里挑一的人,教主为什么让一个女子选。 八人齐齐看向顾千雪,总觉得面前女子有些怪。 哪里怪呢?应是容貌。 说这女子是楚炎国人罢,但容貌却比楚炎国人精细婉约,无论是眉眼还是纤细的鼻梁,精致得好似娃娃一般,倒是与其他国家那种小家子气的女子相似。 但说她是他国女子,其脸上却还有些像楚炎国人。 没错,顾千雪就是混血。 虽然混得不是很多,但仔细捕捉,是有楚炎国人的特征。 “让你选,你就选。”宫凌安的口吻很随意,却很坚定。 千雪突然头皮发麻,再次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却找不到因为何事。“有什么标准吗?”便是裁判,也有个标准不是? “选你最喜欢的。”宫凌安道。 “……”顾千雪哭笑不得,“我说宫……教主,我是女子、性取向也十分正常,哪怕是天仙跪在我面前,我也喜欢不起来啊。” 宫凌安却突然笑了,被她逗笑,“那就挑一个,看着最顺眼的。” “……”顾千雪无奈,只能扫视八名一头雾水的姑娘。 八名女子,有容貌端庄的,有活泼可爱的,也有娴熟温婉的,各有千秋。 顾千雪伸手一指其中一名女子,“我最喜欢她。” 被点名的女子非但没有什么高兴,反倒是暗暗白了一眼。 她安塔娜可是楚炎国第一美女,用得着这个女人钦点?想着,再次将殷勤火辣辣地眼神投向俊美无双的教主,她愿意为教主贡献她的身和她的心,她会用全部热情服侍教主,为教主生儿育女,而且她有信心,她和教主的孩子定是天下第一绝色。 却没想到,尊贵的教主的视线,丝毫未停留在她脸上。 “好,神官,”宫凌安淡淡道,“这个人,就是圣女。”说着,伸手指了下安塔娜。 “谢教主。”安塔娜依旧没什么惊喜,在她的眼中,圣女之位本来就是垂手可得,毕竟她的容貌。 其他七名女子听到后,顿时面无血色,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顾千雪怎么也没想到宫凌安这不靠谱的家伙竟然让她选圣女?她能选什么圣女? 但当看到这些绝望的女子时,还是心有不忍,“教主,我有件事与你商量,行吗?” “你认为,你有资格?”宫凌安淡淡道。 圣女选完,立刻有一队神官入内,要带走七名女子,这些女子的下场十分悲惨,即将要接受封宫成为巫禁。 “慢!等等!”千雪大叫出来,紧接着,不光不顾地拽住宫凌安便出了房间。 神官有人想阻止,但见教主脸上没有波澜,也不知如何是好,干脆停在原处。 顾千雪将宫凌安硬拽到房间外的空旷处,压低声音,“放了她们好吗?她们是无辜的,那种刑……真的太可怕的,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害,更有可能是精神上的伤害,放过她们吧。” 宫凌安却也没乘人之危,只是眉头微动,“这是冥教的规矩。” “但我们不是楚炎国人!既然你成了教主,自然可以改教规。”千雪急道。 “若有人反对,怎么办?” “不会有人反对!” “哦?”顾千雪的回答,引起宫凌安的兴趣,“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无人反对?” “因为人性,”顾千雪声音坚定,“无论是律法还是规矩,只有触碰众人利益,他们才会反对,若对他们有利,谁能傻傻的蹦出来?这些女孩子能称为圣女的候选人,其家势怕也不会太弱,试问,穷苦的人家都不忍心孩子被如此虐待,何况是达官贵族?” “好像,还有些道理。”宫凌安道。 千雪松了口气,但一口气还没松完,却又听到宫凌安的刁难话。 “就算没人反对,本座又有什么理由自找麻烦呢?”宫凌安眸底带着坏笑。 “因为假欣苑!”顾千雪脱口而出,“如果不是因为心存恶念的假欣苑,锡兰妃娘娘在你的保护下也不会被……”叹了口气,“抱歉,又触及你的痛处。” 宫凌安的星目微眯,眸子里染了冰霜一般,“好,这一次便听你的,取消封宫,放宽巫禁的条件。” 801,别轻浮 801,别轻浮 七名女孩得了特赦,感恩戴德,而新生女安塔娜也跟着众多女孩跪地谢恩,实际上心中却是愤恨的。 她倒希望听听这些抢她风头贱人的惨叫,当然,如果把教主身侧那丑八怪一起拉着,就更好了。 说着,阴险地偷眼瞪向顾千雪。 千雪只觉得有不舒服的视线投注在身上,好奇地看去,却没发现什么特殊,竟与安塔娜的视线相碰。 顾千雪为何选了安塔娜,自然是因为安塔娜漂亮,爱美之心而已。 她对安塔娜笑笑。 安塔娜一愣,也挤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千雪没往心里去,只当安塔娜害羞,何况两人注定是过客,她没有深交的打算。 七名女子被带来了下去,安塔娜也被带了下去,只不过前七人要送到专门培养巫禁之所,而安塔娜则是被安顿道只有圣女才能居住的宫殿。 宫凌安一行人,又回了玳林。 “喂,宫凌安,你能不能回答我个问题,”千雪满肚子疑惑,“为什么要我选圣女?圣女以后也是你的妻妾,应该按照你的审美去选才是。” 宫凌安未回答,只是向玳林中央的宅子从容而去。“本座饿了。” 顾千雪一愣,“饿了?不是刚刚吃过吗?” 宫凌安没回答,只是冷冷地瞥着她。 “行行行,您稍等,我这就下厨。”厨子千雪认命地跑到厨房,套上围裙,洗手,开始炒菜。 是夜。 为哑奴进行了一次治疗后,顾千雪便躺在床上,将白日里发生的事翻来覆去的想。 心底有种惶惶不安,却不知不安在何处,是圣女之事吗? 为什么让她选? 神经病! 强迫自己压抑下不舒服的心里,顾千雪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忐忑地将暗哨掏出来,犹豫地放在口中。 为何忐忑?是因为她不确保对方能收到信息,也许对方不在,毕竟也不能二十四小时蹲守不是?也许对方找不到突破口,暂时放弃了对她的救援。更也许……玳林外毒物环绕,还有诡异的阵法,她害怕血月楼的人也…… 不吹暗哨,心中便有了希望。 吹了,也许就断了。 顾千雪决定还是别吹了,就当给自己留个念想也好,叹了口气。 但就是因为这叹气,她竟忘了嘴里还叼着暗哨,一股气便吹了出去。 “……”顾千雪赶忙拿下暗哨。 让她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她的暗哨刚拿下,耳廓便震动了。 她僵在床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在? 不知为何,她有种预感,回她信息的不是别人,定是陆危楼。 如果真是陆危楼,他怎么吹?是摘了面具,还是将暗哨塞面具下面? 一边笑着,顾千雪继续吹暗哨。 外面那人继续回应。 两人就这么你吹我回到了大半夜,直到顾千雪睡着。 一晃,三日过去。 这三日顾千雪有一个大收获,就是哑奴的病情有了极大改善。 虽然哑奴还无法说话,但舌头却能动了。 当午时,宫凌安照例来到玳林的小宅时,看到是这样的情景。 干净安静的院子,柳树下,翠绿的柳条随风微飘着,两名少女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哑奴长着口,顾千雪则是用长长的银针去刺哑奴口中的穴位。 “这里疼不疼?” 哑奴疼得皱眉,但表情却是高兴的,点了点头。 “这里呢?” 哑奴再次点了点头。 顾千雪也是欣喜,将银针收了回来,“试试,动舌头,只要动一点点就好。” 哑奴点头,很努力。 但无奈,那粉红色的软舌依旧纹丝不动。 哑奴神情低落,顾千雪却噗嗤一笑,声音温柔道,“雅雅别气馁,这才仅仅三天而已,如果三天就能将一个人十几年的哑病治好,我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哑奴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就开心的点了点头,还用手语表达——千雪我最喜欢你了,我的一切都愿意给你。 千雪见哑奴这么可爱,忍不住伸手捏起她的小下巴,“行啊,那你来当我媳妇吧,今天晚上就给我暖床。” “咳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原来不知何时,宫凌安竟入了院子,站在院中央欣赏风景一般。 随行保护的神官守在门口,若雕塑。 再看哑奴,一张小脸红地好似云端彩霞。 楚炎国虽民风开放,但也是针对其他国家而言,什么媳妇什么暖床,在楚炎国也是不能瞎开玩笑的。 顾千雪不悦地看了宫凌安一眼,“怎么,伤风了?” “没有。”宫凌安答。 “没伤风你咳什么咳?”顾千雪冷哼,将银针用酒擦拭消毒,而后收回袋子里。 经过几日相处,顾千雪表现良好,于是便有了一些自由,例如可以看基本楚炎国的医书,可以拥有一套银针,更可以提炼一些青霉素和酒精的东西。 宫凌安失笑,“难道你不知,咳嗽还有另一个目的吗——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千雪声音不悦,“提醒我该去做饭,某个饭桶又饿了?” 哑奴笑眯眯的,很喜欢听主子和顾千雪吵嘴,却不知从何时起,两人喜欢吵嘴了。 起初哑奴还是很担心的,后来发现他们只是吵着玩,主子不动怒、千雪也有分寸,于是便放下心。 “提醒你别把哑奴教坏了,”宫凌安直言,“你脸皮厚不代表别人脸皮厚,这种话若传出去,清誉是要毁的。” 顾千雪冷哼,“什么话?暖床?嘿,你这人真逗,夜晚天气凉,我找个姐妹暖和暖和有什么不行?也没找你暖床?” 宫凌安好看的眉皱紧,“你能不能别这么轻浮?” 千雪笑开了,“小女子天生风流骨,碍您的眼了很抱歉,要不然您直接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宫凌安的眉皱得更深,“能不能别这么粗鲁。” 千雪耸肩,“大教主的事儿还真不少。”说着,也懒得和他扯皮,入了厨房开始,继续从事厨娘的行当。 入夜。 哑奴回房休息,顾千雪迫不及待地掏出暗哨,和陆危楼对吹起来,一直吹到入睡。 睡得正香,她突然感觉有人压在她身上。 睡意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她能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个男人,心中大叫不好——宫凌安这厮不会真的来……暖床吧? 802,你要笑死我吗? 802,你要笑死我吗? 就在顾千雪准备喊时,压在她身上那人却冷冷道,“别喊,是我。” 声音虽略有沙哑,却也带着年轻男子特有的清澈磁性。 “陆危楼……陆楼主?”千雪吃惊,随后便是狂喜,“真的是你吗?陆楼主,您终于来了。” 激动得想哭。 “你受苦了?”陆危楼问,声音带着疲惫和虚弱。 “这到没有,我在这里好吃好处,除了没有人身自由还要当免费厨子,没有受苦也没挨打,但……”顾千雪声音犹豫,“要不然您先从我身上下去?刚见面就这么热情,不妥吧?” 因为心情大好,竟忍不住开了玩笑。 只听陆危楼叹了口气,“我中毒了。” “……”顾千雪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将身上的男人轻轻推开,“你稍等。” 她翻身下床,小心地将床边的小灯点燃。 却见,一身黑衣的陆危楼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上,高大的身材无比狼狈,哪还有平日里弑杀冷酷的杀手头子的模样。 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顾千雪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的,何况她脑子里本就没什么男女大防这些封建的东西。 她将陆危楼搬上了床,平躺好。 好在有内力,否则若单纯靠一名女子的力气,搬这么个岿然大物,定十分吃力。 顾千雪顺手就要摘陆危楼的面具,手腕却被他握住。 “顾千雪,你真的决定看我的脸?”陆危楼的声音虽然虚弱,但身居高位睥睨世人的气势却未减丝毫。 顾千雪无奈道,“陆楼主,我对你的长相真没什么兴趣,但人的无关是判断其中毒毒性的重要依据之一,例如眼白、鼻孔、舌苔。” 实际上,顾千雪说谎了,她对陆危楼的容貌,还是有一些好奇的。 也不知是两人夜也对吹暗哨吹出了惺惺相惜之感,还是在顾千雪最无助之事陆危楼伸出援手,如今的顾千雪对陆危楼没有丝毫陌生感,反倒是熟稔非常。 这种熟稔,就好像两人不是刚刚结实,而是多年好友一样。 顾千雪也觉得自己这想法太过奇葩,她穿越到这里,也才一年,怎么还能拥有多年好友? “看我容貌之人,都必须死,你想死吗?”陆危楼的语调无比平静,死在他口中,就好像呼吸喝水一般平常。 顾千雪无奈道,“陆楼主您讲点道理好吗?我为您解毒,您却要我命,我图个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陆危楼冒风险前来,不也是为了救她? “还有另一种办法。”陆危楼道。 “什么办法?”千雪问。 “若你看过我的容貌,就要终身被囚禁,永远无法见世人。” “……” 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行了行了,我不看了总行了吧?”顾千雪无奈,“但事先说好,因为掌握不了所有信息,我未必能解开你的毒,或者说,无法解开全部,你接受吗?” “接受。”陆危楼道。 “……”千雪耸耸肩,既然对方坚持,她也没办法。 随后,便开始诊病起来。 顾千雪要哑奴找来的医术,冥教的医书更多的不是治病,而是下毒解毒,啃那些书,她也算是毒术中高手,加之之前有幸研习冥教秘籍,她对解冥教的毒,十分有把握。 诊病靠的是望闻问切。 其中针对体表特征的诊治判断不能少。 因为无法看脸,顾千雪只能脱陆危楼的衣服。 “不许脱。” 再次被阻止。 顾千雪哭笑不得,“陆楼主,您这是要把我为难死吗?看脸不让看,身子也不让看,我看了对你负责还不行?大姑娘都没你这么矫情!你以为我把手指搭在你脉搏上就知道你中了什么毒,得了什么病,未来什么时辰会摔个跟头?那是江湖郎中,骗人的,不是大夫!” 陆危楼不语,态度依旧强硬。 顾千雪伸手无奈地抓了抓头发,“胳膊能看吗?” “不能。” “腿呢?” “不能。” “……”也就是说,只能勉强看看手,其他地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而顾千雪知道,今日有幸能目睹陆大楼主的玉手,也是十分难得的。因为平日里,陆危楼都是带着一双薄皮手套。 顾千雪深深叹了口气,“罢了,不让看就不让看吧,但事先说好,因为无法收集足够病症信息,可真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好。”陆危楼答道,语气中无丝毫波澜,好像谈及的,不是他的生死一般。 宅子里的草药有限,因近几日为哑奴诊病,留了一些药。 此事也是说来话长,期初哑奴和宫凌安对她还是有所防备,后来几日过去,顾千雪没露出一丝马脚,于是便放松了警惕,还在宅子里留药起来。 “你有迷药吗?”顾千雪问。 陆危楼的声音微冷,“你觉得,我会是带迷药之人?” 顾千雪轻嗤,“说得大义凛然,你们屠万俟山庄时可是先下毒才屠的,如果正面怼,你们未必能赢。”装什么啊? “……”陆危楼。 “哎,没迷药就难办了,”顾千雪无奈,“我怎么避开哑奴为你煎药。”挠着头想办法。 陆危楼艰难地抬手在自己怀中找了,找了半天,掏出了一只小木棍,递给顾千雪。 “这是什么?”千雪不解。 “内有药粉,向室内吹便可。”陆危楼道。 “……”顾千雪愣了半晌,而后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明明笑得都要疯掉,但还要用尽全力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两颊涨得鼓鼓的,憋得肺部生疼,“陆……陆……陆大楼主你太逗了!你这是准备笑死我是吗?你刚刚不是才义正言辞地说自己自己没迷药吗?哈哈哈哈。” “你可以继续笑,但等本座的毒解开了,就是你的忌日。”陆危楼的声音带了极其败坏。 顾千雪好容易才把笑憋了回去,“抱歉,陆楼主就别威胁我了,你现在无论怎么威胁,我都感受不到丝毫恐惧,但为了病人的心情着想,我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有响动。 顾千雪想也没想,吹了灯就跳上床,将那大被往两人身上一蒙。 门开了,是哑奴,她用手语问——你还没睡吗?我好像听见你在说话。 803,生气否? 803,生气否? 楚炎国的加剧和南樾国差不多,和中国古代的也差不多,但该死的,却有一点不同。 楚炎国没有床帐! 楚炎国的床,类似于现代的床,只是规规矩矩的床而非里里外外像个小屋子似得。 此前顾千雪还在赞叹这是时代的进步,脱离了繁缛,走向简洁,但今天却发现,还不如繁缛呢。 没有床帐,怎么办? 房内略有昏暗,哑奴要进来,却被顾千雪制止,“停,等等!雅雅你别进来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做,再者说,你的病情需要充足的休息,如果因为休息不好而耽误治疗,可就不好了。” 这个时候,搬出了病情。 果然,哑奴还是很在意自己的情况的。 她疑惑地拥手语——你真的没事吗? 千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我能有什么事,刚刚背诵了几段药方罢了。” 哑奴被说服,点了点头,又回去睡觉了。 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因为身后男人身躯庞大,只要光线明亮,只要门口人不瞎,都能看见床上藏了个人。 “你还好吧?”不问还好,顾千雪发现,陆危楼竟然开始昏迷了。 她下意识要试他的额头,但有面具遮盖,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趁着他昏迷掀了面具算了。 但最后,她叹了口气,还是将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脖子上,感受了下滚烫的温度,下床准备煎药。 顾千雪不知道的人,当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间的瞬间,他的手狠狠攥了下拳头,而后又缓缓打开。 为了保险起见,顾千雪还是对可怜的哑奴下了迷药。 虽然没用过这种迷药,但从前在电视里见多了,只要捅开一个小口,将木棍探进去,再吹上那么一会,迷药就起效。 果然,哑奴的呼吸声越发沉重起来。 “雅雅?” 因为不放心,顾千雪又喊了几声。 见哑奴未回应,顾千雪这才放下心来。 入了小厨房,找到平日里哑奴用来煎药的药罐,将最常见的一些解药纷纷投了进去,她有预感,陆危楼中毒不是很深,行走江湖之人,身上怎么会不带着一些药?再者说,强烈中毒一般都伴随呕吐抽粗,但愿陆危楼应该没事的。 虽是煎药,却也不嫩一股脑的放。 药物之间有相斥,必须要将相斥的药物区分开来。 就这样,顾千雪足足熬了三罐。 天色已微亮。 顾千雪自知要抓紧时间,别说中午宫凌安会来,只说哑奴若醒了也不好。 只希望,那迷药可以让哑奴狠狠的多睡一会! 房间内,陆危楼平躺在床上,黑衣黑鞋黑面具,乌黑的发丝被打乱,散在床上。 若不是因为胸膛微微起伏,却如同一具死尸。 顾千雪将解药轻轻放在桌上,而后伸手推他,“陆楼主您醒醒,您要是不行,我也不知如何给你喂药。”带着面具可无法吃药。 陆危楼猛地惊醒,身子狠狠一抖,紧接着翻身坐起,但动作却不是很利落。 顾千雪猜想陆危楼身体一定不适,若换成她,这个时候怕只会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吧。 真是个汉子。 “楚炎国的毒真心了得,”陆危楼慢慢地说道,声音虚弱嘶哑,“强闯之前,我服了流方百香散,十二个时辰之内,一般毒物都不会奈我何,却没想到……依旧中毒。” 顾千雪知道,陆危楼的准备是很充足的,因为她注意到其穿着的衣服和鞋子,料子无比密实,这种料子虽然和现代生化防护服没法比,但只抵挡毒物而非病毒的话,已经绰绰有余。 陆危楼内力深厚,肺活量奇大,轻功又好,能大大缩短行程时间,即便这样,他还随身携带了气囊。 陆危楼见顾千雪盯着他的衣服看,也将她心思猜了几分,脸上带着怒气,好在有面具遮盖。 千雪却道,“陆楼主千万别生气,我没有小看您的意思,其实无论从您的穿着还有所携带的器具,真的可谓万无一失了。今日强闯的人是您,若换一个人,怕能死在半路上。” 陆危楼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生气?” 顾千雪也是愣住,“我……我不知道,但莫名其妙,我就是知道你生气了。” “……”陆危楼停顿好半晌,“别人是否生气,你能凭直觉察觉吗?” 顾千雪失笑,“我哪有那个本事?不然我光看人脸色,都能活得风生水起了。”还用得着这样如履薄冰。 陆危楼周身的杀气骤然减少,“你出去,我喝药。” 顾千雪点了点头,她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我就在门外,若有什么不适,就吹暗哨。” “好。”陆危楼道。 顾千雪出了宅子,站在小小的院落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无风,无论是花儿还是树,都一动不动,若画儿一般。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好的,也许重获自由了吧。 她真的不希望不想永远被囚禁于此。 想到宫凌安,她还是害怕的,因为宫凌安这个人实在邪性得很,竟能不动声色地将外国邪教教主控制,如今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下一个庞大邪教,真的太可怕了。 更令她害怕的还有他的行为,他做的事根本无法用常理判断,例如,竟让她来选圣女。 可怕!太可怕! 忽然,顾千雪又发觉了一件事——被掳这么多天,她脑子里想的最多的是如何逃走以及担心关东城的情形,竟然从来没想念过他。 无论是厉王还是苏凌霄。 如今想想,也许对他们,她都不爱吧。 这样也好,女人,还是要爱自己多一点,不会受伤。 就在顾千雪胡思乱想时,耳廓轻轻震动了两下,她推断,是陆危楼喝好了药。 她赶忙回了房间。 黎明来临,暮色转为深蓝,房间内床头的小灯幽幽亮着,满是药味。 当顾千雪回来时,见陆危楼坐在床沿,好似调息。 “你好点了吗?要不要再躺一会?”千雪问道。 “我没事了,”陆危楼深吸一口气,扶着床,撑着站了起来,“床上的被褥,你最好换下,上面恐染了毒物。” 804,肚兜短裤 804,肚兜短裤 顾千雪了然,心中惊讶陆危楼的心细。 “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陆危楼看向她,“你认为,我能活着闯进来就代表,你能活着闯出去?” 千雪哑然。 是啊,冲出去容易,活下来难。 “我留在这里三天,你自行想办法,三天后启程,要么活,要么死。”随着陆危楼身上毒性的缓解,声音也逐渐有了力气。 这种武断的口气若放在别人身上怕是要将人为难死,但顾千雪却早就急不可耐地想离开。 在渴望自由、回家的面前,什么危险什么困难都无所谓了。 “好,就这么定了。”答道。 陆危楼惊讶地看过去,“你不怕死?” “还好吧。”千雪敷衍答道。“这三天你准备在哪?房间里……” “屋外。”陆危楼转身便要离开。 千雪恍然大悟,她还傻傻的帮人想对策,对方可是专门潜伏伏击的杀手职业,“等等,你去哪?” 陆危楼停下,“自然是找藏身处,难道你要等天亮?” 千雪道,“不是,你不饿吗?这三天,你吃什么?” 陆危楼恍然大悟,他什么都带了,就是没带干粮。 “你稍等,我去给你拿。”好在厨房有不少点心和馒头,顾千雪还用油纸包了许多剩菜。 这个时候也别管剩菜不剩菜了,不饿肚子就行。 这么一忙,一夜就过去了。 送走了陆危楼,千雪立刻来到哑奴的房间。 将门窗打开,把迷药的味道散一散。 天公作美,今日有风,没一会,花儿的清香便替代了淡淡迷药,整个房间清爽起来。 哑奴翻了个身,正想呼呼大睡,突然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坐起身,抬头便看见顾千雪,面露疑惑。 千雪尴尬道,“别怕,我就是起来得早,顺便看看你。” 哑奴点了点头,用手语比划——那为什么,你不穿衣服? 当顾千雪低头看见穿着时,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只见她穿着十分火辣,上面一个肚兜,下面一条短裤。 难道整整一夜,她就是用这种打扮为陆楼主忙前忙后? 虽然这种打扮放在现代的夏天也许最多算是开放些,但在这个时空,可以说和没穿没什么区别,甚至比没穿问题还严重! “雅雅你再睡一会,我头晕,再睡个回笼觉,早餐我不吃了。”她想晕倒。 哑奴见顾千雪面色实在不好,也没阻拦,只是担忧地点了点头。 此时为夏季,即便宅子的房子有通风措施,但吹进来的风还是让人不舒服,尤其是在盆地中。于是,顾千雪便能脱多少脱多少,谁知道半夜杀出来个陆楼主啊。 又因为援兵到来的惊喜以及陆危楼中毒,顾千雪全然忘了自己穿了什么。 那该死的陆危楼也是过分,就这么眼巴巴地用眼睛占便宜,提醒她一下会死? 一夜的劳累,浑浑噩噩,千雪忘了陆危楼提醒换下被褥,直接就躺回被窝,呼呼睡去。 好在却没中毒。 也不知是侥幸,还是她最近一段时间不断服用毒药和解药,身体有了一定免疫力。 中午。 顾千雪睡得正香,就感受到有人轻轻推她肩。 哑奴神情紧张,见千雪睁开眼,赶忙用手比划——主子来了,千雪快起床吧。 顾千雪迷迷糊糊,而后点了点头,“好,稍等。”说着,翻身起床。 突然想起自己穿得太过凉快,赶忙将被子护在胸前,又向门口看去,空无一人。 这才松了口气,快速穿衣服起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简单洗漱,顾千雪入了厨房开始做饭起来。 想到三日后要离开,她心情无比好,在菜色上也没苛待宫凌安,不仅用须归草做了一些动物内脏以及海鲜乱七八糟的菜肴,也炒了几道平常菜色。 一时间,厨房香味四溢,将哑奴馋得直流口水。 将所有菜色端上了餐桌,宫凌安放下公文,扫了一眼,竟破天荒道,“你们两人也都坐下吧。” 皇子出身的宫凌安阶级思想根深蒂固,即便是允许顾千雪坐下,也是从来不允许哑奴放肆。 今日却不知为何,竟允了哑奴。 在美食和美男之间,哑奴更喜欢前者,早就把一颗萌动的少女心丢到九霄云外。 见顾千雪坐下,哑奴也坐下,蠢蠢欲动,准备大快朵颐。 “吃吧。”宫凌安拿出筷子,优雅用餐。 千雪略有惊讶,“你的心情很好?难道有什么喜事发生。” “没有。”他答。 顾千雪才不信,但见他不想说,也是没有办法。 三人默默用膳,哑奴到底还是有些拘谨,除了面前的菜色,不敢伸手去夹其他想吃的菜。 就在即将用完午膳时,宫凌安却突然开口,“我的味觉,有恢复的迹象。” 千雪一惊,“真的?” 宫凌安点头,“虽还算不上灵敏,但开始能品出味道了。” 顾千雪道,“那就好,这便说明治疗方向是对的,以后你可万不要再试毒。” “好。” 出人意料,宫凌安竟同意了。 午膳后,宫凌安再次离开,因教内事务繁忙。 待宫凌安离开了,顾千雪才忍不住道,“雅雅,你绝不觉得你主子今天很怪?” 哑奴摇头,用手比划——不怪,因为病好了,所以心情好呀。 而后神色犹豫,好半晌,才继续用手语说——我的舌头,也能动了。 顾千雪吃惊,“真的?” 哑奴笑着点了点头,先是用清茶漱口,而后张开嘴,很努力地动了动舌头,果然,能见到舌部肌肉的收缩,虽然还不是特别明显。 可以说,今日是顾千雪近一段时间最开心的一天,不仅因等到了援兵,还有便是两个病人的病情都有了进展。 “雅雅,你能试着说话吗?”按理说,她不应着急,过早给病人压力,只会打击病人的自信心,但她等不及了,她知道三天之后便要离开。 这一离开,应就永远不会回来,最舍不得之人,怕就是哑奴了。 “啊……啊……”哑奴很努力的“说话”,但最后发出的还是啊啊的声音,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 805,家的感觉 805,家的感觉 顾千雪在大学时曾经看过一个报道,牙牙学语的现代幼儿,都是从“妈妈”“爸爸”两个词来学习,若是在中国,第三个词是“爷爷”。 虽然与外界受到刺激或教育有关,但实际上起最决定作用的,还是幼儿的声带以及口腔肌肉的发育。 “妈妈”“爸爸”两个词几乎不需要舌的帮助,而从“爷爷”一词开始,舌部就要配合口腔;“奶奶”一词,对舌与口腔配合的要求就高了一些,至于“姥姥、姥爷、外公、外婆、祖母、祖父”就越发复杂了。 顾千雪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是否能将哑奴当成幼儿来培养呢? 她不是幼儿教育专家,更没学过相关课程,一切都靠解剖学原理进行推测和摸索,她准备试验一下。 不明所以的哑奴正准备整理饭桌,却被顾千雪拉着坐了下来。 “雅雅,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吗?” 哑奴点头。 “看我的口型,跟着我发音,啊——”千雪张大嘴巴,发出“啊”的声音。 这个声音对哑奴不算难的。 “啊——”哑奴也在发音。 千雪点头,“继续看我的口型,尤其我的唇部,mua,mua。”并不是直接发“吗”的声音,而是用一种爆破音的形态。 哑奴刚开始掌握得不是很精确,很快便能轻松发出“mua”的声音。 “现在来说,bua,bua。” 哑奴也发出了“bua”的音。 实际上,哑奴是不懂“mua”“bua”到底什么意思,毕竟楚炎国对妈妈的称呼是娘、阿娘、母亲,对爸爸的称呼是爹、阿爹、父亲。 “好,继续说,要说得熟练了。”顾千雪认真道。 哑奴虽然不懂顾千雪突然让她说这些发音的原因,但她也是个聪明的姑娘,猜到这是“治疗”的一部分,立刻一丝不苟地开始执行。 于是,宅子里的一下午都在哑奴“mua”“bua”声音中度过。 哑奴收碗刷碗打扫房间,顾千雪则是跑到那庞大的衣帽间,开始找布料起来。 她也要找类似于现代防雨绸类的料子,尽量避免皮肤沾染到了毒物,最好还得找个可以做气囊的东西,当氧气筒用。 找来找去,顾千雪还真找到了件这样的衣服。 找来针线包,正准备对衣服修改,哑奴却进了来,“爸”“妈”。 熟能生巧,在哑奴摸索了一下午后,她找到了既不用爆破音发力又能说出声音的方法,实际上,这是个巧劲。 别说哑奴,便是牙牙学语的幼儿,都在摸索这个方法。 顾千雪转过身,掩饰住眼底的慌乱,换成了冷静,笑了笑,“雅雅说得很好,接下来,我们试试爷爷这个词。”紧接着便开始为其示范、纠正其发音和口腔姿势来。 “爷爷”一词,可以算是牙牙学语阶段里程碑的词语,因这个词开始,便要用舌部。 哑奴说不出,无论怎么发音都是一种“嗯”的声音,急得满头大汗。 千雪也不着急,“有个好方法。” 哑奴眸子一亮。 顾千雪将哑奴拉到了院子外面,指着天上逐渐落下的太阳,“你要盯着太阳发音,这样就容易许多。” 哑奴恍然大悟,真的对着夕阳开始练习起来。 顾千雪转身又回了衣帽间。 那么,对着太阳练习发音的方法到底是否有科学依据? 顾千雪表示:有个屁! 这是她为支开哑奴的一个方法而已,趁着哑奴努力练习的时间,她开始分针走线,将好好的裙子修改出了两条裤腿,更是反反复复缝了许多次,确保这衣裤透不过气可以当气球,方才作罢。 这么一忙,便到了傍晚。 顾千雪依旧下厨炒菜,继续当她的厨娘,而哑奴已经成功说出了“爷爷”。 以为太过兴奋,因为第一次可以控制自己的声音,哑奴根本停不下来,无论是擦桌子还是沏茶,无论是如小蜜蜂似得在厨房里帮忙,还是来回端菜,嘴里“爷爷,爷爷”地叫个不停。 终于,准备吃晚饭的宫凌安终于没认为,“顾千雪,为什么哑奴一直唤本座爷爷?” 顾千雪失笑,“她不仅喊爷爷,还喊爸爸妈妈呢,只不过你没听到罢了。”一边说着,用筷子夹了一个醋溜土豆丝到宫凌安的碗里,“你来尝尝,这个菜的味道是什么。” 酸甜苦辣,今日她特意将四种味道的菜都做齐备。 “醋,酸的。”宫凌安淡淡道,平静的调子,掩饰心内波涛。“你的意思是,哑奴能说话了?” 千雪笑着点头,“是的,实际上她中的也是僵肢散,因为她中毒时年龄太小,又不知什么阴差阳错的原因,这毒竟没蔓延道全身,只集聚在舌部,所以无法发音,”说着,看了看顾不上吃饭,又跑到院子里对着夕阳练发音的哑奴,声音沉了下来。 “宫凌安,你知道吗,我有个心愿。” 宫凌安有了兴致,“哦?说说看。”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帮她找到。 顾千雪的面容冰冷,看向门外院子中,哑奴的身影,“我的心愿是,毁灭冥教,毁灭这些毒术!让所有使用毒术之人受人鄙夷甚至追杀,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我不想再看见这么多无辜之人受到毒害了。” 宫凌安眉头微微一挑,“是因为赵元帅,还是因为秦妃,或者是因为哑奴?” “因为所有人!”顾千雪声音越发低沉,带着隐隐恨意。 宫凌安垂下眼,薄唇微微勾起,“好,本座记下了。” 顾千雪听见了这句话,却压根没往心里去,她才不信,已成为冥教教主的宫凌安能做出什么好事。 她太懂人性了,人的心里没有绝对的公正,人心中的公正都是在不损害利益的情况下。 这个就好比,人们都讨厌贪污腐败的官员,但一旦自己成为手握重权的官员,极少有人能做到两袖清风,更会对反腐之行嗤之以鼻。 这个,便是人性。 人性,便是贪婪。 顾千雪怎么会想到,宫凌安真的有一日做到了,为了她,这些却是后话了。 晚膳还在继续,宫凌安和顾千雪两人默默无言。 “顾千雪,你知道为何我将你关在这,为何我要来此用膳吗?”宫凌安突然问道。 “因为治病。”千雪想也不想地回答。 宫凌安笑了一下,“只是一部分罢了,另一部分,在这里,我能找到家的感觉。” 806,两个都有 806,两个都有 顾千雪心中嗤笑了下——是啊,你找到家的感觉了,我却找到了监狱的感觉。 如果换在平日,她不介意和宫凌安吵上一吵,但如今胜利迫在眉睫,她也懒得再理会了,干脆点了点头,敷衍。 宫凌安见她如此柔顺,微微一愣,心底有种猜疑。 但这猜疑转瞬即逝,或者说,自欺欺人罢。 人,就是喜欢自欺欺人的,一旦有了贪念,便失了理智,这个时候,自己帮着自己去欺骗自己,正例如此时的宫凌安。 明明知晓顾千雪不会这般逆来顺受之人,却对理智视而不见。 “你想出去吗?”宫凌安问道。 “……”顾千雪内心开始交战,不知如何回答。 若说想出去吧,怕打草惊蛇。 但若说不想出去吧,有可能被怀疑。 她认为,宫凌安是在试探。 “想与不想,重要吗?”顾千雪一抹苦笑,“当一个人求而不得,时间久了,便将那追求也磨灭,认了命了罢。” 嘴上最然这么说,心中却呐喊——认个屁!永远不认! 宫凌安将顾千雪的话放在心中反复咀嚼许久,缓缓道,“是啊,就例如,本座原本的愿望很简单,求母妃平安,自己平静,但最后呢?母妃还是死了、本座却成了冥教教主……也曾经无法接受现实,但最后,也接受了。” 锡兰妃的死,激起了顾千雪心底的内疚,“是啊,如今想想,锡兰妃娘娘让我跪佛堂,也没什么嘛。当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现在却发现只是小打小闹。” 母妃的死,对宫凌安是一大打击,却不是致命的打击。 最大的打击却是宫凌安的不懈努力被击碎,想到从前的一切、失败的人生,宫凌安只觉得胸口憋闷烦躁,“出去走走。”说着,起身。 顾千雪内心说——你自己走,我还要忙。 但这种话还是在心里想想,别说出来了。 很听话地站了起来,跟在宫凌安身后,两人走出了宅子。 正在练发音的哑奴一愣,刚要跟随行伺候,却被宫凌安制止,最后只能委屈巴拉地继续练发音。 两人下了小山坡,走上了田园。 客观的说,玳林很美,说是一步一景也绝不为过。 脚下的路是玉石铺成,没错,就是玉石! 虽不算价值连城的好玉,但这么多数量的玉石却也很震撼。 玉石并未全部打磨抛光,埋在土地里的部分依旧是原石状态,只有最上面,鞋子踩踏的部分被抛光,盈盈碧绿。 看得时间久了,却好似不是踩在石头上,而是踩在碧波上,凌波微步的感觉一般。 千雪暗暗咋舌——钱真是个好东西,有钱什么都能做。 两人一路无话,宫凌安在前走,顾千雪本想拉开两人距离,却发现,只要两人距离超过两米,宫凌安就干脆停下等她,到最后,她也不好意思让人家一直等了。 “喜欢这里吗?” 当走到一个离宅子很远的小湖泊时,宫凌安突然问。 顾千雪闻此,环顾四周,却见鸟语花香、人间仙境,“如果不考虑其他,这个地方我很喜欢,这种世外桃源,怕是很多人都希望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吧。” “你呢?”他又问。 顾千雪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也许一切尘埃落定,我会找一个这样的世外桃源吧。” 宫凌安从她口稳中听出了什么,“你在担心你外公?” “嗯。”这不是废话? 宫凌安精致的面容全无表情,眼神沉静地看向南樾国的方向,“生活于世,便少不了牵挂。” 两人再次相对无言,也没动,就这么静静站在碧波一般的玉石路上,各有心事。 少顷,他再次开口,“你会离开这里吗?” 千雪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了嘲弄,“玳林的结构,我能离开吗?明知故问,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想讽刺我?” “如果换一个人,我会讽刺,但对你不会,”宫凌安卸下教主的架子,抛开抑郁的气质,清爽的语调却好似回到无忧无虑的皇子时代,“我有种预感,你要离开,而且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顾千雪的心狠狠顿了一下,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你太神化我了,我只是个普通女子而已,如果我真那么神奇,就不会被你骗到这里来,也不会允许外公被人迫害了。” 心中却是后怕——宫凌安可千万别因为男人的第六感不断跑来,否则她真是死定了。 “真的不会离开?”他问。 千雪点头如捣蒜,“不会,不会。” 突然,宫凌安长臂一伸,将她拥入怀中,双臂紧紧禁锢,将她固定在自己身前。 千雪自然是下意识挣扎。 “别动,让我抱一会。”和话语不同,他的声音带着微喘以及激动,好像刚跑完马拉松一般。 顾千雪能不动?她挣扎,“放开!请你放开!” 他不放。 顾千雪使出了杀手锏,“宫凌安,难道你忘了,我虽未正式成婚,但已有夫妻之实。” 他的怀抱稍松了一些,视线紧紧盯着她,“是厉王还是苏凌霄?” 这个……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倒她了,如果说是厉王吧……就说明给苏公子戴了绿帽子;如果说是苏公子吧,但她和厉王当初不清不白的,说她清白,连她自己都不信。 “都有。” 反正都不要脸了,还不如不要脸到底。 果然,本紧紧拥着她的双臂瞬间松开,其面容也有了一丝嫌恶,“顾千雪,你就没有廉耻之心吗?” 千雪不怒反笑,“笑话,男的可以三妻四妾,女的有两个男人就不知廉耻,凭什么?难道难男子是人,女子就不是?” “男子与女子本就不同,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宫凌安声音微怒。 “呵,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别扯什么自古以来。”向后退了两步,“自古以来,人还吃人呢,难道现在也吃?社会向前发展,这种男尊女卑的陋习风俗早晚有一天也会被淘汰,我只是比别的女子早一些看开罢了。” 宫凌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真是不可理喻。” 顾千雪冷哼,“我求你理喻我了?” 807,第六感 807,第六感 一方面,顾千雪想将他惹怒,否则他吃了甜头不算跑来玳林,不知何时就要将她阴谋撞破。 但另一方面,她又不敢把他惹得太过火,如果再给她喂上些什么毒药,最后遭殃的还是她。 就这样,和谐的气氛被打破,两人一拍两散。 夜晚。 也不知是因为公务繁忙还是因为白日里顾千雪将宫凌安惹怒,他的晚膳竟没在玳林用。 顾千雪的心越发忐忑不安,哑奴睡后,她便开始火急火燎地检查装备。 “舍得离开?” 突然,从角落暗影处,传来一道嘶哑却带着些许磁性的男子声音,虽嘶哑却不桑老,带着一种沧桑。 他的口吻带着满满的讥讽。 顾千雪猜到白日里发生的一切都落入陆危楼的眼中,虽然不知道他藏在哪,但她有种感觉,他就在她身边。 正在对“防护服”做最后检测工作的顾千雪愣了下,而后回过头看向角落里的黑色身影,“你不会在吃醋吧?”语调阴阳怪气。 陆危楼周身一震,“不是。”这一次的语调再没讥讽,“你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 顾千雪失笑,“我哪有什么魅力,琴棋书画一个不会,烂桃花却有两三朵,看着蛮风光,实际上冷暖自知罢了。”先固定一端,紧接着在防护服里充气,就是用这股气检查防护服的严密性。 “你不喜欢?”陆危楼又问。 “桃花这种东西,不在多贵在精,弱水三千你能喝得下?一瓢足够。”防护服的严密性好像还不错。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呵,好大的口气。”陆危楼的语言虽嘲笑,但口吻中却再没有了讥讽。 顾千雪只耸了耸肩,再也没说话,因为开始检查起解药。 房间内静悄悄的,今日有月,月色明亮。 当将所有检查完后,顾千雪突然扭头道,“今天行吗?” 陆危楼一愣。 顾千雪又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走。” “……”陆危楼,“为何突然这般着急?” 千雪眸色幽黑,“今天,冥教教主说他有一种预感,我要离开。而今天我也有一种预感,他要将我转移走,如果真的那样,却不知何时你还能找到我了。” “……”陆危楼沉默。 顾千雪见陆危楼为难,也发觉自己过分,毕竟陆危楼身上毒性还未全解,再跑这么一趟,弄不好便是要送命。 “这样吧,”她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的三天之约,也就是两日之后,如果我没被转移走,计划照常进行,但如果我不行被转移,你就拿着这些解药离开。至于以后,你若找到我,就麻烦你继续营救我,但如果没找到我,就……算了吧,也许这就是命运。” “我们现在就走。”他突然道。 顾千雪是想走的,“只怕,太过为难你。” 陆危楼道,“刚刚我最大的顾忌,还是怕你……”声音沉了下来,“我不想你受伤。” 顾千雪也愣了下,心中泛起了一种嘀咕——这丫不会也是我的烂桃花吧。不过转念一想,她也确实脸皮太厚了,怎么可能普天之下都桃花。 “说我不会受伤,别说你,怕是连我自己也不信,”顾千雪道,“但却不能因为怕受伤而不行动吧?今天会受伤,两日之后依旧会,长痛不如短痛。” 陆危楼被其说服,“好,我们这就出发。” 顾千雪思忖了下,掏出了小竹筒,“你等我。” 说着,起身出了房间,向哑奴的房间而去。 她去做什么?自然是去下迷药。 按照宫凌安的习惯,明日午时他才会来玳林,在这之前都是他们逃命的时间,就怕哑奴醒来后发现,为了延长宝贵的逃亡时间,必须要将哑奴迷倒。 一缕青烟带着奇异的香气,飘入哑奴的房间。 伴随着哑奴的酣眠,房间内香气越来越浓,哑奴酣睡的声音也是越来越沉重。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必须要对你表达感谢,雅雅,这么长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因为有你,这段时间虽是被掳但很幸福,却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相聚。如果有缘再聚,我会带你走遍山南海北,吃最美味的食物,我发誓。” 心中却真有不舍,不是因为宫凌安,而是因为这个傻乎乎的哑奴,“再见了。” 心头紧得发疼,一回头,险些尖叫起来。 因为带着面具的陆危楼正拎着东西站在她身后。 千雪捂着自己的心口,“陆楼主,人吓人吓死人,再说您还带着一个面具。”更吓人。 陆危楼看了她一眼,“如果我不戴面具,你会更害怕。” “……”千雪不解,“为什么,难道您脸上有伤?可以给我看看,虽然不可能完全将伤疤复原,但能多少能缓解一些。” “别浪费时间,走吧。”陆危楼转身向门口走。 顾千雪也不敢再延误,小跑了出去。 出了宅子,下了山坡,当脚踩到玉石小路时,顾千雪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陆危楼问。 “没什么,没什么。”千雪赶忙道。 “那边。”陆危楼向西南方向而去。 顾千雪踩到,陆危楼定不是冒然冲进来,搞不好是将周围地形都勘察了一遍,越发安心了下来。 而她刚刚为何叹气,只是想到二皇子宫凌安罢了。 他也是个可怜人。 但这个节骨眼,她却不能可怜二皇子,因为妇人之心后,搞不好被怜悯的就是她顾千雪了。 一路西南,走到了玳林的边缘。 这里有一堵墙,墙体高耸,而在墙之上是悬崖,崖体陡峭,是人为为之。 “把这个吃了。”陆危楼递来了一粒药。 顾千雪知晓,这应该就是陆危楼所说的流方百香散。 即使她拥有千年后的科技文明,却依旧不敢小看这些古人,人类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永远有她意想不到的地方,永远有出乎意料的地方。 药碗很苦,从口腔、食道到胃,苦得周身发了一阵冷汗。 人头说良药苦口,是因清热解毒的药物大多苦口,而这流方百香散,顾千雪估计,其搞不好是所有解毒药物的结晶,总的来说——真苦! 808,两人的气囊 808,两人的气囊 服用完药物,穿上防护服,顾千雪开始了逃亡生涯。 虽然带了气囊,但使用轻功时会加速血液循环,增加呼吸频率,在没有现代氧气瓶的条件下,小小的气囊最多也就吸五十次左右,也就是说,顾千雪如果真用那三脚猫功夫跳跳跳,还没到山顶就会将气囊吸光。 于是,顾千雪就如同一只麻袋样被陆危楼被在背上,还用绳子捆了上。 陆危楼轻功极其精湛,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在墙壁以及山体找寻落脚点,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跳上了山顶。 但这只是危险的开始。 悬崖以下、玳林之内,几乎是没有危险的存在,只要在小路上行进,别刻意踏入毒草院子。 但山上却不同。 这座山本就是毒物汇集的山,几百年的经营,为了保护玳林,又被冥教培植、放入了不少毒物,瘴气弥漫。 如果说两分钟前,被绑在陆危楼背上的顾千雪还有一些害羞和扭捏的话,两分钟之后的此时,除了瞳孔放大两倍外,唯有心惊胆寒了。 瘴气弥漫,如果烟雾,却和仙境丝毫不沾边。 树林中树木枯萎,毒藤蔓却如同寄生虫一般死死缠在树体,肉眼可见,那毒藤蔓还微微舒展枝叶,却不是因为风,或者说整片林里根本没风,而是枝条真的自己在动。 它们在引诱飞鸟、小兽,只要碰到什么这些食物,顿时会用大量枝条将其缠绕包裹,同时放出毒素和消化液。 这些,是顾千雪在书中见到的。 毒藤蔓的毒性极烈,冥教人用它的汁液来制作毒药。 陆危楼足尖点地,找寻落脚点,而且巧妙地避开书上的毒藤蔓。 顾千雪突然有种预感,他一定是吃过毒藤蔓的亏。 低头向下看,不看还好,看到后险些将心脏从嘴里吐出来。 只见,地上,除了各种各样的毒草毒花外,还有让人肉麻的蛇蝎蜈蚣以及叫不出的毒物。 因为山中缺少食物,各种毒物便互相吞噬。 如果说,养蛊是养毒物互相淘汰最终形成个最毒之物的话,那么这座毒山便是天然的养蛊场,几百年的时间,各种毒物不断互相吞噬、互相淘汰,而后再繁衍生息,其毒性早就比外面的毒物毒性强了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陆危楼本就毒性并未完全解开,如今又负重个大活人,十分吃力。 顾千雪能感受到他背部不断起伏,虽然极力延缓呼吸,但用气囊的频率也是越来越多。 心中满满的感动。 此时此刻,顾千雪已经忘了正背着自己的男人曾经杀了苏凌霄派给他的暗卫,也忘了其是恶贯满盈的杀手头子,只记得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无论其是受人所雇还是看在金钱的份儿上,这份情,她都是要记下的。 顾千雪吸了气囊一下,而后伸手放在他的面具鼻子的方向,附在他耳,轻轻说,“吸我的气囊吧,我没有活动量,用不上这么多。”呼吸法是个好东西,如今她已经活学活用,能控制自己的呼吸了。 陆危楼一愣,只感觉到耳旁温温热热的气体,虽然带着面具闻不到多少味道,但却莫名感受到一股清香。 顿时,血脉奔腾,提着的气险些泄下去。 顾千雪感受到身子一顿,两人向下掉。“陆楼主,您没事吧?” 但下一瞬,他已经重新掌握了平衡,将气提了起来,而后在她递来的呃气囊狠狠吸了两口。 ……本来只需要一口的,无奈血脉奔涌得太快,需要更多空气。 可以说,顾千雪帮了倒忙,这么一搞,陆危楼更加痛苦不堪。 陆危楼的头顶隐隐冒出细碎的汗珠,因为他感觉到背部有柔软,两团。 “……”陆危楼。 顾千雪还无意识,“陆楼主,要不然您将我放下吧,我觉得你已经到了极限,我……” “闭嘴!”终于,陆危楼忍无可忍。 “……哦。”顾千雪翻了翻白眼,好心当成驴肝肺,男人果然不能惯。 就这样,陆危楼被迫又吸了两口气囊,完全是为了压抑自己的兽欲。 此时,已经临近山体中央。 气囊也只剩下两个半袋。 顾千雪小小的吸了一口,尽量摒除杂念。 现代时,在登山界很流行一种无器械登山的活动,危险性极大,例如不携带氧气瓶登珠穆朗玛峰,其是对人体极限的挑战。 而无器械登山用的一种最常用的方法,便是放空大脑。 因为有科学实验表明,人在思考问题时,需要消耗更多的氧气,同理,减少思考也能减少氧气需求。 顾千雪缓缓闭上眼,将大脑放空。 果然,对呼吸的渴求不是那么强烈了。 她要节省更多氧气给陆危楼。 此时,两人已临近山脚。 天色越来越亮,不仅因为天亮,而且因为林子越来越稀,顾千雪缓缓睁开眼。 不看还好,看到后几乎要尖叫出来。 “陆楼主,那个不能踩!” 陆危楼一惊,赶忙提气,堪堪闪开,未踏上之前看好的一块石头。 定睛一看,那灰突突哪是石头,而是一只脸盆大的毒蟾蜍。 陆危楼吓了一身冷汗,这么大的蟾蜍,还是第一次见,其吐出的舌头都是紫色,可想毒性之强。 但夺过了这个危机,却碰到了另一个危机。 轻功毕竟不是飞,虽然提起堪堪跃起来,早晚也要有落脚点,地面模糊,隐隐有各种毒物在动,再不敢踩踏地面,只能将落脚点放在树上,好在离他最近的一颗树上没有毒蔓藤。 陆危楼脚尖碰树体,但早已枯死树体却无法负重,撕拉一声,就倒了。 树倒就倒,问题是将本在树枝上休息的毒蛇震了下来。 就这样,一条毒蛇落在了陆危楼的身上。 陆危楼看见毒蛇时,倒吸一口气。 那毒蛇被震了下来,极是狂暴,对着陆危楼的脖子便狠狠咬了下去。 陆危楼咬紧牙关,准备承受毒性,但却没有。 陆危楼回过头,却发现,她的手臂缠绕在他的脖上,那蛇就这么咬在她手臂上。 809,再遇蚀骨蛇 809,再遇蚀骨蛇 “你……”陆危楼惊讶道。 顾千雪赶紧道,“别说话,专心赶路,也不用感激我,我只是不想死罢了。”一边说着,一边想将手臂上的毒蛇拔出来。 那毒蛇的毒牙甚长,深深插入千雪的手臂,因为拔出时用力过猛,竟几乎将一块肉也拽了下来。 鲜血汩汩。 陆危楼用余光见到,眉头皱得更紧。 他抽出气囊,习惯性的吸了一口,却发现,气囊已空空。 甩开气囊,准备拼最后一口力气冲下山,已见到曙光。 顾千雪扔了蛇,掏出自己的气囊放在陆危楼的鼻下,“快吸。” 陆危楼不吸。 顾千雪白了白眼,“你够了,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为了救我你也不能矫情,乖,快吸。” “……”陆危楼听话地吸了气囊。 “吹暗哨。”命令道。 顾千雪立刻掏出暗哨,猛吹起来。 陆危楼忍无可忍,“你轻点行吗?” “啊?”顾千雪一愣,“这个……暗哨还有轻重?为什么我吹暗哨时,自己耳朵里的母金不是很震啊。” “因为子金与母金两寸远才起作用,其中两寸时作用最大,随着距离延伸,作用越来越小。”虽然氧气不足,但陆危楼还是为她讲了。 顾千雪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从前吹的那么拼命,你们……呃……是不是很疼?” 面具之下,陆危楼的薄唇微微勾起,“疼倒不至于,有些麻。” “对不起!”顾千雪诚心诚意道歉。 说话期间,两人已到了山脚,陆危楼也做好了搏斗的准备。 “有人!是冥教神官!”顾千雪附在陆危楼耳旁提醒,“快将我放下来。” 陆危楼却道,“别怕,自己人。” 为首一名神官打扮的人冲了上来,面容清秀英俊,看着眼熟。 不是别人,正是绝殇。 “主上!”绝殇迎了上来,“您没事吧?” “无事,速速出城。”陆危楼脚步未停,命令着。 血月楼的人轻功都精湛无比,加之进几十天不断出入冥教圣殿,早就摸清楚了路线,一众人悄无声息,在微微亮的天色中,飞了出去。 终于可以大口呼吸,陆危楼狠狠地吸了几口。 绝殇听见声音,只以为主上体力已到极限,“主上,让属下来背着千雪郡主吧。” “不用。”陆危楼沉声道。 说着,一个提气,窜上几丈高的宫墙。 顾千雪敢肯定,有了今天的经历,她再也不怕坐云霄飞车了,今天这轻功之行,比云霄飞车刺激一万倍。 一盏茶的时间,顾千雪随着众人入了城中的一个宅子。 宅子看着不起眼,但入内后却别有洞天。 一切以黑色为主,处处透露着肃杀和冷傲。 这里,应就是血月楼的分部了吧。 停下脚步,陆危楼未第一时间解开绳子,绳子单膝跪地,靠在墙上不停喘气。 顾千雪知道,他真的到了极限了。 用轻功狂奔,不致命;负重狂奔,也不致命。 真正要人命的,是负重后用轻功狂奔还不让畅快呼吸。 此时的陆危楼,已是趴在墙上一动不能动了。 周围血月楼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连连呼唤主上。 顾千雪也是担心,小心翼翼趴在其背上,“陆楼主,您没事吧?是不是毒性发作了?我……等等,我先把绳子解开。” 然而,顾千雪根本无法解开绳子。 “你们能不能帮帮忙,帮我解开绳子?”千雪向周围人求救,“这绳子是怎么系的,我怎么解不开。” 众人心道,这种系发是血月楼专有,哪是那么容易被解开。 如果轻轻松松就解开,他们绑人的时候,得多不放心啊。 然而,没有主上的命令,众人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顾千雪挣扎了半天,却都没解开绳子,一周的人也不说帮忙,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 终于,陆危楼缓过来,低头解绳子。 前一刻还怎么也解不开的结,在陆危楼修长的手指下,很快就解开,“我没事。” 顾千雪哪能放心,二话不说,先脱了自己的防护服,而后将陆危楼躺在地上,开始脱他的衣服。 “……”血月楼的杀手们无语,哪有这么众目睽睽脱男人衣服的? “你们还看什么看,快将我脱下来的衣服烧了,上面有毒物。”千雪道。 有人恍然大悟,立刻戴上手套,将衣服拿出去烧。 顾千雪解陆危楼的扣子,但刚解开没几个,手就被紧紧抓住,“本座说过,看了不该看的,就要死。” 千雪猛然想起前一天在玳林中发生的一切,“你都被毒成这样,还有什么能看不能看的?害羞?” 陆危楼松开她的手,平躺放松,“随你怎么想,你可以尝试下,本座倒要看看,谁能从本座手上救人出去。” “……”难道要刚出虎穴再入狼窝? 顾千雪决定,爱谁看谁看,她不管了。 “你是叫绝殇吧?”千雪抓到一个壮丁,“陆楼主害羞不让我看他身体,你可以看了吧?” “……是。”绝殇汗颜。 顾千雪立刻正色道,“麻烦绝殇公子,立刻将陆楼主衣服除去,而后烧些水让他沐浴,定要将身上毒物洗干净,我去熬药。” 还没等绝殇回答,陆危楼却猛地坐起,“不用,绝殇传令下去,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整理,一刻钟后出发去南樾国。” “但你需要休息。”顾千雪道。 陆危楼瞥了一眼,“再过一会迷药失效,哑奴就会醒来,发现你不见了势必要封城捉人,你希望我们杀出去?” 顾千雪连忙闭嘴,“不不,我们走吧。” 陆危楼看了一眼顾千雪的手臂,冷眸微微一暖,“你会不会中毒?” 顾千雪这才想起,自己被毒蛇咬了。 皱眉,“没有丝毫感觉,搞不好那蛇是无毒的吧,我运气还真……”话还没说完,脑海中猛然想起一幕,如果没记错,那个蛇是…… “原来如此,”千雪笑着点了点头,“陆楼主不要担心了,刚刚那蛇名为蚀骨蛇,蚀骨蛇毒性极强,但有个特点,一旦有人中毒后立刻解毒成功,终生对其毒性免疫,我从前被蚀骨蛇咬过。” 810,入林 810,入林 陆危楼了然。 随后,整个宅子开始忙碌了起来。 有人准备马匹,有人准备干粮,有人探路。 陆危楼梳洗后重新换了一身轻便黑衣,顾千雪将手臂的咬伤处理了,也快速泡了个澡,将有可能沾染毒物的头发也洗了干净,与陆危楼两人服用了一些解毒药物,便继续了逃亡。 这一次,是骑马。 顾千雪再次感谢某人,教会她骑马,让她在古代拥有“驾驶技术”,畅行无阻。 晨起,城门大开,陆危楼带着顾千雪以及几人从隐蔽处翻墙出去,其他人出演国籍的血月楼成员则是装成马贩子,牵马出了城门。 两伙人在城外集合,上马狂奔。 午时。 当宫凌安照理到玳林时,手上拿着一只如同冰块一般透明的玉佩。 这是赔礼。 前一天两人有了不愉快,他更是赌气没在玳林用晚膳,如今想想实在不应该。毕竟她被囚禁在玳林,已不容易,他应该包容。 宫凌安甚至预想,这一次来免不得白眼,如果真被冷面相对,他大人有大量也忍了。 却没想到,玳林中央的小宅子静悄悄的,好似没人居住一般。 近几日缠绕在心头的阴影再次袭来,难道真如同他所预料的一般,她……离开了? 他先是冲入她的房间,却发现了无一人,而后跑到哑奴的房间。 刚推开房门,就能闻到一股异香,是迷药。 哑奴依旧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宫凌安以上美眸眯紧,杀气四溢,他转过身,狠狠看向门口的方向。 一声闷响,手上价值连城的玉佩被他捏得碎如粉末。 “顾!千!雪!”愤怒咆哮。 因为清爽的空气冲淡了迷药,再加上宫凌安的咆哮声,哑奴瞬间惊醒,看向门口背对着自己的主子,吃惊,“啊?爸?妈?爷?”用仅能发出的几个声音表达心中的惊讶。 宫凌安微微侧身,因为愤怒,杀气混合着内力,将他衣袍吹得纷飞,明明是室内,但却如同灌入飓风一般。 “顾千雪,跑了。” 哑奴一愣,不小心从床上栽了下来,双眼满是难以置信。 宫凌安冷冷瞥了她一眼,“你中了迷药。”说着,抬腿准备走。 “啊!啊!啊!”哑奴大叫,连滚带爬地追出去。 院子里,一身红白相间缀着金色丝线长袍的宫凌安静立在院子当中,午时的阳光那般猛烈火辣,但宫凌安身旁却依旧冰冷如斯,“你是想问,本座要做什么?”语调无比平静,好似没有怒意,实际却愤怒到了极限。 哑奴匆忙点了点头。 “自然是要追。”宫凌安道。 哑奴伸手指着自己,又指着玳林的门口。其意是——我也去。 宫凌安冷哼一声,“用不着你,废物。”说完,身形一闪,用轻功离去。 整个小宅子,再次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 哑奴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她一双乌黑的双眼空洞,两行泪水无声流下。 她的心很疼,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疼。 不是因为自己丑,不是因为主子不喜欢她,而是因为顾千雪的离开。 其实顾千雪不知的是,哑奴经过一夜的努力,已经从“爷”的声音发展到了“雅”,她临睡觉前还想着,第二天醒来一定要给千雪说“雅雅”,却没想到,再次醒来,天变了。 千雪怎么说走就走,难道对她没有留念吗?难道对主子也没有留念吗? 为什么? 哑奴就这么坐在院子当众,无声地哭了,久坐不起。 逃亡持续。 顾千雪的骑术不算精湛,勉勉强强能在马上不掉下去,这样狂奔,她整个人的肌肉都是绷紧的,心跳已经濒临崩溃,她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能从马上掉下来。 每人一匹马,没人顾及她。 千雪继续咬牙坚持。 突然耳廓震动了下,有人发信号。 显然,所有人都接到了信号。 为首的陆危楼将手扬了扬,而后慢慢勒了马,脚步放缓。 顾千雪也松了口气,她都不知道再这么下去,她要怎么办。 很快,有马蹄形,有人从斜着的小道冲了过来,“报!主子!”是一名楚炎国籍的人。 “说。”陆危楼道。 “大概二十里有追兵,追兵的速度极快。”那人道。 陆危楼凝视了下天空,又看了下身后的人,“我们走山林,不走平路,”又看向顾千雪,“你来本座马上。” “……”顾千雪知道坐别人马是什么滋味,绝对比自己骑马要颠,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么多人看着,她哪好意思? 陆危楼只是瞥了她一眼,视线就没在她身上,而后看向他选择的路,“你应该知道,自己已到极限了,再撑下去摔下马,本座也就白救你了,难道还要为了面子苦撑?” “……”一语中的。 是啊,再这么狂奔一会,她怕是真的不行了。 深呼吸一口气,安慰自己——面子值几个钱,再说她早就没什么面子。什么清白什么声誉,都是狗屁,她没有、也不稀罕。 说着,脸上撑出一抹毫不在意的笑容,“陆楼主,你的马能接受两个人的体重吗?” 陆危楼的马比一般的马儿高大健壮,在马匹中算是巨马,“没问题。” 顾千雪翻身下马,当双腿落地时,双腿抖得厉害。 走到陆危楼的马前,他俯身伸出手,顾千雪将手放在他的手里,借着他的力气登马。 她是想坐在他身后的,但发现当自己的手被其握住后,坐在那里或者怎么坐,就不适她的自由了。 他的力气很大,如同摆弄个小玩偶似得,将她塞在自己身前的马鞍上。 “……”顾千雪的脸火辣辣的,低着头,告诉自己。她没啥清誉,不用害羞,街头荡妇都比她清白许多。 好在,随行的人都时刻做着搏命的准备,谁还在意她这小女儿心思。 马队继续前行,向林子里。 林里前行有一个好处,有遮掩。 杀手们的武功虽不算顶尖,但最擅长伏击刺杀,只要给他们遮盖物,每一个杀手都能杀十几人。 811,宫凌安的“好心” 811,宫凌安的“好心” 后方。 “报!”有人冲了过来,高声禀告。 “说。”宫凌安沉着脸,精致的面庞乌黑无比。 “禀教主,贼人进了山林。” 宫凌安细细思忖了下,“山林?呵呵,伏击战?传令下去,拨出一万人将山林包围,磨也磨死他们。” “是!”那人接令,出了去。 宫凌安心情不佳,周围神官都能看出,其中有一名神官而一直不服这个突然冒差出来的新教主,曾出言挑衅。 适逢新教主心情不好,现实对其狠狠一计毒掌,而后命人将其关押,同时断了解药。 杀鸡儆猴,再没人敢造次。 宫凌安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是!教主千秋万代!” 众神官叩拜,紧接着提心吊胆地有秩序离开。 宫凌安起身,因为太过愤怒,不小心将身旁如大树一般粗细的石柱击碎,哗啦啦的,碎石滚地。 多少发泄了一些怒火,宫凌安终于喘上来一口气,抬腿向大殿深处走去。 大殿深处的一道门,是通往玳林的必经之路。 他入了林子。 慢慢踱步看向如同人间仙境一般的玳林。 几个时辰前的玳林还是他的避风港湾、一个无比眷恋之所,而如今,却空荡荡毫无意义,美则美矣,又如何?失了那个人,失了林之魂。 经过一片毒草林时,明艳的蓝色刺痛了他的眼。 “来人。”他用内力吼道。 很快,有玳奴上前,“教主千秋万代!”跪地请安。 宫凌安的眸子若结了一层薄冰般,“将这些鬼蝶草都清了,以后玳林永远不许种鬼蝶草。” 她喜欢鬼蝶草,所以他再不想看。 “是。”玳奴答道,准备接受下一个命令。 然而,红袍一闪,宫凌安人已经离开。 玳林小宅。 当宫凌安再次回来时,发现哑奴依旧失魂落魄的坐在院子里,如同石雕。 他只淡淡看了一眼,懒得理会,抬腿入了宅子,她的房间。 房内依旧宁静,更是有种淡淡的馨香,那是她身上的味道。 曾经他对着味道无比眷恋,但如今却憎恶无比,甚至连连作呕。 他走到她的床前,这里是馨香味道最为浓郁的地方,一气之下,将整个床掀翻。 一声闷响,床翻了,被褥也悉数落地,而一张纸却飘了出来。 宫凌安一愣,伸手将那纸捡了起来,上面却见如同稚童学字一般方方正正的字迹。 “二皇子,展信佳。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差不多逃出去了吧,也许是死在半路上也说不定。 但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走,如果没有外公、没有对我恩重如山的苏公子,也许我真会留下,享受玳林这世外桃源,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 人所向往,不正如此? 唾手可得,何乐不为? 但不行! 外公为了心爱的女人一生不娶,为了唯一的女儿展现了最无私伟大的父爱。在我心里,世间第一好男子不过如此。 如今,这样的好男人被奸人所害,我无法容忍! 别说赵元帅是我外公,便是不认识的陌生人,我也要帮,不为别的,只为这天下第一。 另一个是苏公子之事。 也许你会问,我爱苏公子吗,这个问题……还是别问了,我无法回答。 经历了风风雨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爱,只知道,苏公子永远支持我、保护我,无怨无悔,是这天下第二好男子,我既然承恩,便要回报;这回报,便是一生。” 当看到这里时,愤怒的宫凌安几乎要将信纸撕碎。 “呵,天下第一好男子,天下第二好男子?那我呢?我便是天下一恶人?当初真该杀了你!将你炼成尸人!”嘴里虽说着狠话,实际上宫凌安知晓,他舍不得的。 深吸一口气,将揉成团的纸张展开,咬着牙继续看下去。 “关于二皇子你的病情,实话说,我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其药理也早讲给你听。 一个是停止试毒用药,减轻肝脏负担,补充维生素C促进身体代谢,再在须归的帮助下食用大量含有锌的食物。 再有,就是加强运动! 你虽有武功,但身体机能却衰败,身体机能与内力无法协调,就好比为一个运货的马车安装了载人马车的轮子,轮子早晚难以负担负荷,待轮子损坏那一天,维修起来就难了。 这也是,维护比维修更重要的道理。 也许你会派人来追我吧,这个……想追就追,如果没追上,算我赢。如果追上,我就死在你面前。 别怪我无理取闹,你有你的坚持,你可以为了锡兰妃娘娘装疯卖傻、运筹帷幄。我也有我的坚持,这世上最后两个好男人,我有责任去救他,去报恩。 此致。 盼望永别。” 宫凌安看完,愣了下,而后翻看背面,却发现纸张背面空无一物。 空落落的,岂止是纸张?还有他的心。 “报恩?真可笑!”但同时,宫凌安又想到了其他诸事,例如圣女,例如…… 宫凌安突然笑了,若樱花花瓣一般粉红色的唇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顾千雪,其实你不知道,这楚炎国、这冥教,秘密可不只一个两个,有一个秘密,对你怕是更为重要。” 一边说着,一边将信纸叠好,藏入袖中,“好,本座就给你一个救第一个好男人和报恩第二个好男人的机会。赵元帅之案,定会水落石出,而苏凌霄,终归会死。” 他缓缓走到一旁的鬼蝶草旁边,伸手摘下一朵,放在鼻下,因这湛蓝的颜色,他的容颜更为妖艳,“待本座大事已定,就会去接你。到时候若苏凌霄死了便罢,若没死,本座便帮你送他一程。” 捏着鬼蝶草,宫凌安缓步走出了房间,在院子里又看见了失魂落魄的哑奴。 顾千雪的离开,对哑奴也是一大打击。 “起来吧,练好发音,有什么怨气,待下一次见面时,你自己同她说。” 哑奴吃惊地双目大睁——主子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宫凌安身影已离开宅子,“来人。” 玳奴立刻用轻功上前,跪在宫凌安身边。“教主千秋万代。” 宫凌安遥遥一望南樾国的方向,“传令下去,别追了,让他们去。” 812,你不是最擅长报恩吗? 812,你不是最擅长报恩吗? 陆危楼一行人入了树林,在树林中穿行。 因为有树木障碍,前行的速度越发的慢,所有人也是越来越紧张。 顾千雪能感受到陆危楼肌肉的紧绷,她知道,情况一定非常危险,例如对方有阵法、例如对方用毒气,例如对方……人多! 这也是她最怕的,车轮战。 前行在紧张中进行,众人如同走在悬崖边一般。 突然,顾千雪耳廓震动,是信号。 “停!”陆危楼一扬手。 众人停下,不多一会,就有人用轻功追了上来,“报!主上,冥教的追兵悉数退下了。” 所有人一惊。 退了,怎么退了? 陆危楼也是吃惊,但瞬间却如同想到了什么,“你与他做了什么约定?”他问怀中的女子,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因为情况紧急,包括顾千雪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听出来。 “约定?我能和他有什么约定?”顾千雪下意识回答,但随即,她猛然想起,“搞不好,他看见我给他的诀别信了。” “诀别信?”陆危楼问。 千雪点了点头。 “告诉我内容。”陆危楼声音沉了一下。 顾千雪尴尬,“这个……不方便吧。”毕竟算是私事。 一旁的绝殇急了,“千雪郡主失礼了,但我依旧要说,我们血月楼倾巢而出的救你,可以说是豁出所有人的命,你竟来个不方便!你知道从你诀别信的内容,极有可能判断对方的行动吗?你难道希望不远处我们中埋伏?你真以为我们的探子能打探到所有敌情?” 一发咄咄逼人的问话,将顾千雪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人家豁出命的救她,她却扭扭捏捏。 “好,我说,”顾千雪便将信的内容都说了出来,自然也包括天下第一好男人和天下第二好男人,也包括了她对苏凌霄的感激之情。 只不过顾千雪不知道的是,当她说出自己“不知什么是爱”的时候,陆危楼面具下的眉头,紧紧皱了下。 紧接着,便是说起宫凌安的病情。 将病人病情说出去,有损医德,但人命关天,自己的命都要没了,就去他妈的医不医德了。 “我说完了。”顾千雪说到。 陆危楼未回应。 绝殇追问,“这就完了?” 顾千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还不完,你还让我说什么?顺便给他超一本诗经背背?” 绝殇怒了,“你……” 陆危楼却打断,“下去。” 绝殇意识到自己逾越,“是,主上。”心中却无比奇怪。 主上对任何东西、事务、人,都冰冷冷的毫无兴趣,难道主上对顾千雪……? 绝殇自然也知道厉王、苏凌霄和顾千雪的关系,如果主上也对顾千雪倾心的话,这女人也能算是个万人迷了。 想着,他向女子的脸上看去。 不看还好,看到后吃了一惊。 这真的是顾千雪吗?虽然一模一样的容貌,但却有说不出的魅力。 眉还是那个眉、眼还是那个眼,最多鼻梁高了一些,眼睛大了一些,但整个人却迷人得很。 之前一直在逃亡,他没意识到顾千雪的美貌,如今真真被其惊艳。 “绝殇。”陆危楼的声音带着不悦。 绝殇赶忙低了头,“属下错了,求主上原谅。” 顾千雪一头雾水,“现在……我们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走。” “走。”陆危楼下了命令。 马队继续前行。 顾千雪很想说,她可以自己骑一匹马的,这样两个人抱着,有些……不妥。 但透过他的肩,向马队后面一看,却见每人一匹马,没有多余。 原来,她换了马后,那马儿就被放了罢。 只能……继续与陆楼主共乘一匹了,“谢谢。”她低喃道。 他没回答,却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懒得回答。 陆危楼的思绪很乱,很复杂。 关东城。 当一行人再次回到关东城时,顾千雪吃惊得瞠目结舌。 这哪还是关东城?哪还是南樾国? 只见,离城门不远的城内,正在建教堂似的大殿,这些大殿形状和南樾国建筑完全不同,不是冥教建筑,又是什么? 城门依旧有人守,但看穿着,却是官府官兵的衣服,无论是南门还是北门,再没有赵家军的身影。 顾千雪的心狠狠一沉,“外公?”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从马上栽倒。 没有赵家军的身影,不是正说明,赵元帅被害了? 陆危楼扶住她,低声道,“别怕,赵元帅没事,刚刚路上,我忘了与你说了。” “真的?”千雪问道。 “嗯。” 见陆危楼肯定,顾千雪终于放下了心,“谢谢你,陆楼主,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面具之下,陆危楼的眉头微微一跳,“报答?你不是最擅长报恩吗?”意有所指。 可惜,一群人冲了出来,嘈杂的声音盖过陆危楼的声音。 千雪刚要追问,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等等,我们这是要直接进城?难道不用翻墙,他们若看见我们怎么办?”众人出城时是翻城的。 却没想到,眨眼的时间又回来了。 陆危楼冷哼一声,“无碍。”说着,策马而去。 守城官兵抬头看见一匹巨大的马上,撑着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黑袍,面带面具,周身杀气腾腾,女的则是美貌倾城,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站住,你们什么身份?”官兵拦住马队,目光贪婪地看向顾千雪。 陆危楼冷冷瞥了一眼众官兵,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不知我们的身份?” 为首官兵顿时痴了,因为他眼尖地看见银票是一千两面值,这么一沓,岂不是最少一万两? 天价? “认识!认识!咱们都认识大爷!大爷和夫人可是咱们关东城的大户,对不对,对不对?”为首官兵暗示身后的官兵。 这些痞兵看见银子连自己祖宗都忘了,“对,对,大爷和夫人是大户,快请进城。” 陆危楼冷笑一声,伸手一扬,银票如雪花一样飞出。 一群官兵如同见了肉的狗一样,扑了过去,开始争抢银票。 陆危楼驾马便踏了过去,险些踏上趴地上捡银票的官兵。 那官兵吓了一跳,也没抱怨,笑嘻嘻地让开了,继续低头找银票。 顾千雪看着一幕,心情低落,“我外公的关东城,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813,千雪的惊天决定 813,千雪的惊天决定 陆危楼没言语,一行人想着青藤宅而去。 整个城已经乱了,再没有人经商,再没有人叫卖,到处都是唱诗班,到处都在歌颂神。 顾千雪发现,有些唱诗班吟唱结束后,便开始分发物品,有些是食物,有些是衣服。 这些都是邪教的套路,作为知晓中华五千年历史的顾千雪,实在太司空见惯了。 她闭上眼,不忍再看。 “累了,就趴在我身上休息一会。”陆危楼的声音依旧低沉嘶哑,却带着隐隐温柔。 “谢谢你。”顾千雪再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将颓废的自己靠在他的胸膛,这种莫名的安全感足够她逃避现实。 很快,青藤宅,到了。 还没敲门,绝殇便用轻功飞入宅子,探看里面是否有人。 很快,传来对打声。 “住手,是我们,千雪郡主回来了。”绝殇喊道。 如果不是听见千雪郡主的名讳,初烟真想一鼓作气杀了血月楼的贼人。 她狠狠瞪了绝殇一眼,上前开门,无比焦急。 门开了,却见一脸憔悴的顾千雪,“初烟,我外公怎么样,城里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焦急问道。 初烟叹了口气,将顾千雪扶了进来,“郡主先别着急,赵元帅依旧在装傻,而这一段时间也没人再理会赵元帅,所以他老人家十分安全,却是关东城……”再次叹气,“如今,都快成了依岚城了。” “依岚城?”千雪疑惑。 初烟点头,“对,就是那个依岚教,与太子有了勾结之后,竟破天荒的允许进城传教。关东城的物价被哄抬,百姓买不起粮食,就只能靠着信教来得到食物,那依岚教也是厉害,没一阵子,就将百姓们都洗脑了。” 顾千雪道,“洗脑不可怕,最怕的是药物控制,这些人被喂药了吗?” “极少有,大部分没有。”初烟答。 顾千雪了然,“那就好,那药的药引十分珍贵,也不是人人都能服药的。”药引是什么,是教主的血。 虽然关东城的情况很紧张,但初烟见到顾千雪归来,也算放心,“千雪郡主,这一段时间,您在楚炎国过得怎样,遇到什么危险了吗?如今你回来,中的毒怎么办?” 千雪笑道,“别担心,我在楚炎国一切都好,毒也都解开了。” 初烟彻底放心,“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当听到两人对话时,陆危楼看向两人的方向——因祸得福,说得轻松。 顾千雪用眼神暗示陆危楼别将她在东圣城的遭遇说出来,后者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随后,两人入了正厅,陆危楼也随着进来,初烟心有不悦,但见顾千雪未阻止,也就不好说什么。 绝殇已派人去酒楼买酒菜,初烟则是将城内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的描述,顾千雪的眉头越来越紧。 半个时辰后,血月楼的人买来酒菜,而实际上,这些酒菜也是很难寻的。 毕竟,城内物价夸张,酒楼的菜肴也有成本,如今去酒楼绝对是奢侈的消费,一桌好的酒菜,甚至可以在关东城偏僻的地方置办一个宅子。 顾千雪从初烟的口中得知,青藤宅算对吃穿不愁,太子虽允许依岚教入城布教,但却明令禁止官府的人信教,若发现公职人员以及直系亲属有信教的情况,立刻开除公职。 而同时,官府的人可以领到免费的粮食蔬菜。 千雪也算松了口气,宫凌尧那家伙还不是疯到一定程度。 菜肴摆上后,顾千雪也是饥肠辘辘,众人用了晚膳。 “郡主,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初烟忍不住问。 刚刚用完晚膳的顾千雪略微一想,却没直接回答初烟,而是问向陆危楼,“陆楼主,我需要您的帮助,您开个价钱吧。” “……”绝殇无语,这郡主还真以为他们血月楼是见钱眼开的主? “你先说是什么任务。”陆危楼的回答,直接打在绝殇的脸上。 “我希望陆楼主陪我回京城,我想入宫。”千雪道。 陆危楼自然不认为顾千雪单纯怕死而需要他们保护,毕竟如果单纯回京城的话,她独自走或者让初烟陪同,可比血月楼陪同安全多了。 血月楼是全天下的公敌,不仅南樾国如此,所有国家都如此。 血月楼人人追杀喊打,不仅武林正道如此,歪道也如此。 如果有人知晓顾千雪和血月楼同流合污,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顾千雪这一生都会在被追杀中度过。“入宫做什么?” 无人知晓,面具之下陆危楼的一双眸子若火焰般猛地跳跃,满是期待。 顾千雪顿了一下,而后用最认真的表情,“入宫,劫持皇上。” 哗! 在场所有人哗然! 劫持皇帝?别说这是砍头的大罪,更是灭九族的大罪! 陆危楼笑了,冰冷的薄唇勾起,带着兴致和血腥,却被面具遮盖,“你可想好后果。” “想好了,”顾千雪道,声音平静若水。“我要让皇上好好看看,这就是他的太子的所作所为,这就是他听信谗言的后果,这就是他所期待的盛世。如果他是明君,愿体谅我的苦衷便罢,如果他执意要灭我九族,呵……我保证这南樾国改朝换代!”竟将手中茶碗狠狠捏碎。 “好,”陆危楼的声音听起来兴奋无比,“若你想反,本座便帮你,让南樾国姓顾。” 千雪摇头,“若真有那么一天……算了,再说吧。” 一旁的绝殇险些要控制不住自己翻白眼——真是个吹牛皮不要命的女人,还让南樾国改朝换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而绝殇不知道的是,作为现代人的顾千雪,手上有个强有力的武器——火药! 如果她真的被逼到这一步,会将火药制作出来的,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战争,而是屠杀了。 顾千雪不愿制作火药,是不想将热兵器提前带到冷兵器时代,因为时代转变势必要引发世界大战,她虽圣母却也冷静,知道随着社会的发展,世界大战在所难免,但她只希望在她有生之年,见不到这战火纷飞的场面。 814,劫持皇帝 814,劫持皇帝 初烟将所有人都召了回来,众人对顾千雪回京绑架皇上十分震惊,也想阻拦,但千雪主意已定,作为属下的他们也只能无条件听从。 顾千雪简单交代了几句,换了身衣服便风尘仆仆的出发。 虽是夜晚,但关东城的城门却形同虚设,给了官兵一些银子,官兵便屁颠颠地恭送一群血月楼的杀手出城。 一行马队在官道上狂奔,考虑行程,顾千雪依旧和陆危楼同乘一匹。 千雪心中暗想,这些傻X守城官兵如果知晓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绑架他们的皇上,也不知会不会傻眼。 陆危楼突然低声道,“若累了,就睡一会吧。” 顾千雪叹了口气,“太颠。” 她说的都是实话,颠得她都快吐了,如果能睡着就怪了。 “好。”陆危楼回了句,便不再说话。 顾千雪却低估了人体的适应能力——没错,如此颠簸的情况下,她也睡了。 当顾千雪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是客栈的模样。 猛地坐起,天已大亮。 她猜到是自己睡着,而后被带到客栈,但身旁的男人是什么鬼? 没错,房间还算豪华,应是客栈的上房。 床也很大,即便两个人平躺,也是宽敞的很。 但一男一女这样不好吧? 陆危楼躺在床上,因带着面具,无法发现他是睡还是醒。 两人距离很远,有薄被,顾千雪衣服也整齐,她认为没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 “醒了?”他突然起身,将顾千雪吓了一跳。 顾千雪紧张地点了点头,“……是啊。” “需要解释吗?”他问。 顾千雪摇头,“不用。” 有什么可解释的?没发生,便坦荡荡;发生了,解释也晚了。 再者说,以血月楼的作风,如果对方真要怎么样,她认为短时间内应是没有办法反抗的。 陆危楼对顾千雪的反应十分满意,“我留下也是为了保护你,你需要沐浴吗?” “不需要。”她没什么洁癖,紧要关头,还用不着矫情的洗澡。 “好,”陆危楼的声音再次透露出满意,“给你一个时辰后用膳,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那个……我可以问个问题吗?”顾千雪小心翼翼,“我睡了多久?” “十二个时辰。”陆危楼说完,便起身出了房间。 十二个时辰……不就是二十四小时,整整一天? 她还真能睡…… 同时,顾千雪也知晓,血月楼停下,怕也是为了让她休息吧。 心中溢满了感激,无论血月楼多么恶贯满盈,但她还是十分感激。 一个时辰后,马队再次出发。 陆危楼摘下了面具,但顾千雪却能看出,他易容了。 脸上贴了一层薄薄的皮,虽服帖,但离得近仔细看,能看出是假的。 顾千雪不敢问,因为她有预感,这是人皮! 即便带了易容面具,陆危楼依旧在外面带帷帽,而正是因为帷帽的薄纱,外人便看不出陆危楼带着面具。 马队奔驰,一路赶往京城。 南樾国京城。 进京城时,人入马未入,所有人的马匹都在城外休息,更是等待他们虏人出来。 京城不比关东城,贿赂便能来往自由。 在京城,白日里兵士守卫严格,夜晚城门紧闭。 当从城门如了京城时,顾千雪心中酸楚无比。 这种酸楚,连她自己也说不出原因。 “时间还早,我们先找客栈住下,填饱肚子,夜晚准备行动。”陆危楼下令道。 众人接令。 此时,刚过午时。 一众人先用膳,而后便找客栈。 顾千雪同样也带着帷帽,何况她的容貌已变,如实碰见不熟的人,几乎认不出她。 在订房间时,顾千雪无比尴尬,因为陆危楼再次和她订了一个上房,因两人对外关系是夫妻,其他杀手则是家丁。 虽有尴尬,但顾千雪也没在这种细节之事上纠结。 和绑架一国皇帝比起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样的小事,真是比芝麻绿豆还小了。 是夜。 顾千雪既紧张、期待,也害怕、担忧。 但无论怎样,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也别无选择。 顾千雪本以为杀手们需要自己引路,却发现,这群杀人越货的家伙,对皇宫地形十分熟稔,高墙矮窗,如履平地。 众人从皇宫的西南角城墙翻了上去,这个方向的房屋都是下人们住的地方,相对来说巡逻守卫的薄弱。 “暗卫分布图,你们都记住了吧?” 当众人隐身在朴素的建筑群中时,陆危楼压低声音道。 “回主上,属下记住了。”一众杀手低声回答。 “好,出发。”因重新戴上面具,看不清陆危楼的眼神,但顾千雪却突然有种感觉,陆危楼早就盼望这一天,此时此刻的他比她还要兴奋、期待。 难道……陆楼主一直想干一票大的? 跟随众人在暗影中穿梭,顾千雪心中暗搓搓地想着——也可以理解,各行各业都有追求,杀手们杀普通人杀腻了,想换个玩法,也许她为陆楼主提供了一个新的平台、开启一个新的世界。 嗯嗯,一定是这样。 皇上纵有千般不好,却有一点好——不沉迷女色,勤政爱民。 今日的皇上并召寝,夜很深了,却依旧在御书房工作。 御书房灯火通明,一切安静。 康公公在旁伺候着,轻声说了句,“皇上,天色不早了,该休息了,皇上龙体为重。” 但下一瞬间,房内灯火微微动了动,很快如同凭空出现黑衣人一般。 血月楼的人杀人很有套路,几个眼神便分工明确,将御书房中的宫女和太监杀了个干净。 眨眼之间取人性命,对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无声死去,这样的手法,只有血月楼拥有。 陆危楼早已上前,将皇上控制,“本座陆危楼,若不想死,就乖乖闭嘴。” 陆危楼大名,天下权贵,谁人不知? 皇上的脸都白了,他做梦都想不到,有一日招惹血月楼。 皇上更知晓,如果他喊人,陆危楼绝对会杀了他。 “陆楼主久仰大名,”皇上也不是等闲之辈,很快便冷静下来,低声道,“不知今日是什么风将陆楼主请来,朕未出门远迎,是朕的疏忽。” “绝殇,不要杀康公公!”顾千雪冲了进来,低声吼了一句。 815,谁诛谁的九族? 815,谁诛谁的九族? 绝殇狠狠瞪了她一眼,手掐着康公公的脖子,可怜的康公公只不断挣扎着,却无法发声。 “主上?”绝殇知晓自己主子对顾千雪很纵容,如今顾千雪发了话,他还真不敢杀这太监。 陆危楼摇了下头。 绝殇已明了,再次瞪了顾千雪一眼,“我要放开你,是否要喊,你心里有数。”说完,便放开康公公。 康公公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自然听过血月楼大名,只是这种江湖门派一般很少招惹各国皇室,毕竟如果对皇室出手,就不是江湖门派这么简单。 便是实力再强的江湖门派,在不想谋反的情况下,也不会淌朝廷纷争的浑水,不会接针对皇上的任务。 康公公瘫坐在地上,一边揉喉咙一边低声咳嗽,他怕引起外面暗卫和侍卫的注意,最后害了皇上。 皇上冷冷地扫了顾千雪一眼,沉声道,“千雪丫头,你何时回的京城,不是和凌霄子四处游玩了吗?怎么回来,便让朕如此意外?” 顾千雪无奈道,“实话告诉您,这一段时间我并未和苏公子游玩,”声音顿了下,又道,“我外公被奸人陷害,我没有心思谈情说爱,游山玩水。” 这一切出乎皇上意料。 凌霄子一路游玩,一直在皇上的监控之内,怎么可能……? 皇上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如此说来,你此举是为了赵远征了?赵远征通敌卖国,如今又装疯卖傻,罪名属实,所以你要挟持朕,想救他?” “不,皇上误会了,”顾千雪依旧十分平静,“赵元帅的罪名是否属实,还未坐定,我今天来不会害你,放心吧,我是要带你去关东城,让你看看此时此刻关东城到底是什么模样,你所信赖的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关东城是否如你所愿。” 皇上一惊,“千雪丫头,难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顾千雪苦笑了下,“虽然你贵为皇帝,但有些事情你却不懂,你以为天下尽在你的掌握,而实际上,天高皇帝远的人若想瞒着您什么、欺骗您什么,实在太简单了。” “说,关东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寥寥几句话,皇上已经惊心动魄。 千雪平静道,“别问我,皇上,再也不要听别人说了,你要去看。”说着,对陆危楼点了下头。 陆危楼一个手刀击在皇上后脑,刚刚还愤怒的皇帝立刻晕了过去。 顾千雪知道,皇上有武功,只不过不敢反抗罢了。 在皇上落地之前,一旁已有杀手上前将昏迷的皇上接住,扛在肩上。 康公公急了,“千雪郡主,奴才知道您是为了皇上好,是为了南樾国的江山社稷,但您就这么带皇上走,朝廷怎么办?如果有人知晓皇上不在,这可怎么办?” 顾千雪道,“康公公一定有办法。” 康公公快急哭了,“办法是有,但未必能瞒过去!” “去找张婕妤,”顾千雪道,“除了张婕妤,后宫没有能靠得住的女人,尤其是应妃,一定要将应妃瞒住,记住了吗?” 康公公一愣,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千雪郡主绝不是无的放矢,她定是知晓什么内幕。“千雪郡主能为奴才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不能。”顾千雪道,“我的话,康公公愿意信就信,不信就算了,我们走吧。”说着,用轻功向御书房外而去。 陆危楼如影随形,一众杀手也用精湛的武功跟随。 顿时,整个御书房陷入一阵可怕的死寂之中。 若不是地上血流成河,康公公只觉得是一场梦。 噩梦。 康公公心中纠结不已,如果真是噩梦,就好了。 另一边,绝殇为昏迷的皇上又喂了一些迷药,而后将皇上身上穿着的金色龙袍里里外外脱了干净,深埋入土,为其还上黑衣,又塞入一个黑色袋子,这才让人背在身上。 一众人在漆黑的夜晚飞檐走壁,一直到某一处的城墙根。 这里是整个京城守卫最薄弱的地方,尤其是此处正在守卫的官兵,已被血月楼收买。 在翻墙之前,绝殇掏出暗哨,吹了吹。 很快,得到回应,顾千雪的耳廓震动。 “走。”陆危楼低声命令,而后一众人如同壁虎一般翻墙。 高不见顶的城墙,在他们脚下,竟如同一个土包。 而那在金鸾宝殿上高高在上的皇上,此时如同一坨猪肉般被人扛在肩上。 回程未走官道,羊肠小道虽不若官道那般平坦好走,但众人的速度也不慢。 这么一走,就到了傍晚。 人和马都无比疲惫。 在一条小溪旁,众人停下,搭起了篝火。 马儿被人带去喝水,其他人则是巡逻和守卫,自然也有去一旁小树林打猎的。 陆危楼坐在一块大石上,掏出一个地图模样的纸,一直在研究着什么。顾千雪则是将皇上放了出来。 “陆楼主,皇上这样持续昏迷也不是个好事吧,要不要唤醒?”皇上已经昏迷一天一夜,若时间久了,只怕对大脑或身体健康有所影响。 皇帝是一国的支柱,在没确立储君之前,万不能倒下,否则南樾国必大乱。 陆危楼头也没抬,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瓶扔了过去,“放在鼻下即可。” 千雪手快地接住,打开放在昏迷皇上的鼻下,很快,便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飘出,本昏迷的皇上被呛得咳了起来,自然也睁开眼。 千雪将瓶子塞好,又扔给了陆危楼。 皇上醒来后懵了一会,眨眼的功夫便冷静下来,扫视一周后,冷笑对顾千雪道,“千雪丫头,这里是哪。” 即便如此,他依旧维持着称呼,好似无声地提醒她,两人的关系可不是那么简单。 “这里是路上,我们中途休息,估计明天就会到达关东城。”顾千雪道,“皇上请放心,我会保你安全。” 皇上淡淡看了她一眼,“你不怕被诛九族?” 千雪微微一笑,“皇上是明事理的人,待明天见了关东城的模样,再说要不要诛我九族吧。”诛九族?呵,谁诛谁的还不一定呢。 816,皇上的震撼 816,皇上的震撼 皇上见状,也不再言语。 顾千雪掏出了干粮,一种风干易保存的面饼,递给皇上。 皇上饥肠辘辘,拿到面饼皱了皱眉,低头啃了几口,发现根本肯定不动,就放下未吃。 这种面饼不好吃,千雪也是不想吃的,为了健康和体力,她还是努力啃着,“劝皇上还是吃一些吧,若能量不够,怕是要生病。” 皇上隐怒,在不利于自己的情况,又不好发作,只能低头啃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打猎的人回来,手上有野兔和野鸡,还有人弄来了鱼。 顾千雪又用篝火将这些野味都烤了,无论是陆危楼还是皇上,所有食物的分量都是按照人数平均分配,没有例外。 皇上拿到手中的几块可怜巴巴的肉,再次心中憋闷,却又不敢发作。 因为他发现,那周身杀气的陆危楼,只是将面饼和肉拿到帷帽之下慢慢吃着,未说话。 皇上心中暗惊——这顾千雪到底有什么魅力,在京城时就将他的大皇子和三皇子迷得神魂颠倒,现在又让堂堂血月楼楼主俯首称臣,手段真心了得。 皇上还没傻到在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作威作福,他谅顾千雪也不敢伤他,便努力收敛气势、降低存在感,忍辱负重,但一双阴鸷的眸子,却时不时向顾千雪扫去。 关东城。 几日未见,城好似更加乱了。 离城门不远的城内修建的依岚教大殿,高高尖尖的塔顶探出了城墙,让这一座南樾国城池有了异域的风格。 还未进城,皇上便吃了一惊,“千雪丫头,关东城怎么这幅模样,朕上一次来时,还是二十几年前,难道发生了什么?” 顾千雪道,“若皇上两个月前来,关东城还不是这幅模样,这些变化都是这两个月发生的。” “你别卖关子,快快告诉朕!”皇上急了。 顾千雪笑着摇头,“皇上,难道您忘了我说的话了吗?听到的信息未必是真的,只有用自己眼睛看,用自己心分析出的信息,才是真的。” 皇上极不喜欢顾千雪这种说教的口吻,不仅因为年龄的差距,还有便是在皇上的眼中,这天下只有他给别人说教的份儿。 可以说,皇上越来越不喜欢顾千雪了,却不好发作。 “好。” 陆危楼低头,靠在顾千雪耳旁。 “你要小心,这皇帝怕是在积怨。”低声道。 两人动作无比亲近,更是暧昧无比。 皇上只看了一眼,就别开眼,眼中满是讥讽。 没一会,一众人到了城门。 此时此刻,无人再束缚皇上,换句话说,皇上可以呼救。 “不堵住他了嘴,不怕他乱喊?”陆危楼再次俯下身,在她耳旁道。 顾千雪下意识向一旁挪动了下,“我知道,没关系。” 他口中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旁,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悸动,她知道这与心理无关,纯粹是生理方向的反应。 她甩头的模样逗笑了他,只是那人皮面具本就厚实,加之帷帽,更是遮了他的表情,外人无法发现。 队伍很长,行进得却很快,换句话说,这里与其他城的盘查不同,交钱就是可以进去的。 快轮到他们的时候,前面衣衫褴褛的老头颤颤巍巍地掏兜,掏了半天,才摸了一枚铜钱。 当轮到老头时,老头把这一枚铜钱双手捧了过去,眼中带着不舍,可以看出,这是老头最后的财产了。 守城官兵瞥了一眼,“不够。”那声音阴阳怪气。 老头一愣,“怎……怎么能不够?从前都是一枚铜板。” 官兵怪笑了下,“你都说那是从前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现在需要三枚,没钱就滚!” 皇上一愣,想也没想就抬声道,“岂有此理!难道关东城是你的,你有什么权利收钱?” 官兵懒洋洋地吼了过去,“老子奉上面的命令收钱,糟老头别没事找事,别说抓你蹲大狱。” 像这样“不懂行情”的人,官兵隔几天就能碰见几个,但今天不懂行情,早晚有一天懂。 皇上一下子就火了,“你说谁是糟老头?岂有此理!” 皇上认为自己还年轻。 官兵也懒得理那之前那老头,夺下一枚铜钱就对着老头后背狠狠踢了一脚,“滚进去吧。”紧接着,就大摇大摆地来到皇上面前。 此时此刻,皇上同一众血月楼杀手是站在地上的,只有顾千雪和陆危楼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 当然,千雪想下马,某人却不同意,趁着机会不动声色地吃豆腐。 官兵来到皇上面前,“嘿,你不是糟老头谁是?你自己看看身边的人,就属你最老,你还以为自己是年轻小伙子?” 官兵的话引起一旁人的哄笑,有守城官兵也有排队的百姓。 皇上对年龄极为敏感,甚至比那些后宫娘娘更渴望青春,“闭嘴!放肆!拖……”刚喊出一个字,却又想到,自己此时不再是手握大权的皇帝,而是阶下囚。 “拖什么?呵,这口气还真像拖出去斩了,你以为你是皇上?”官兵的话,再次引起周围人的大笑。 皇上阴沉着脸,“背后编排皇上,就不怕诛九族?” 官兵冷笑,“诛九族老子当然怕,问题是皇上也不知道,我就是骂皇上是王八蛋又怎样?咱们的皇上又老又聋,听不到的。” 一群人笑的时候,有几个谨慎地狠狠咳了几下,让那口无遮拦的官兵收敛了些。 官兵接到信号,也不再肆无忌惮地嘲讽,毕竟周围人多口杂,“别废话,其他人是三个铜板进程,你是三十两银子,没钱就滚蛋,别浪费老子的时间。” 皇上火了,深吸一口气将愤怒咽了回去,“三十两银子不多,你且先回答朕……回答我,关东城收进城收费,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吗?” “嘿,你还真多话,”官兵见皇上穿着虽然普通,但器宇不凡,想来是也是有钱人,便耐心回答了下,“自然不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不然那赵家军不早就富得流油,也不至于现在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入城收费是咱们皇上的意思。” 817,陆楼主脸皮厚 817,陆楼主脸皮厚 “皇上?”皇上吃惊,“皇上无论发布任何圣旨或者口谕,在宫内都有史官记录、在宫外城墙都有公告,我怎么没听说皇上允许入城收费?” “你这老头废话真多,虽然没圣旨,但入城收费是太子殿下要求的,太子殿下自然就代表了皇上。”官兵一边说着,一边向行宫方向作揖,以示尊敬。 皇上猛然想起顾千雪说的话——不要再听别人说的话,要自己去看,自己去想。 这些话不好听,但却好像是……事实。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而是有人将此时此地发生的一切说给他听,他怕是不信的。 皇上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转身对马上的顾千雪说,“千雪丫头,借老夫一百两银子如何,待回去,老夫百倍奉还。” 未用“朕”的自称,但也不用“我”。 顾千雪趁陆危楼不注意,一个挣扎跳下了马,从怀中掏出了一百两银票,“给。”递了过去。 近几日屡屡得寸进尺的陆危楼挑了下眉,见美人挣脱跳下马,他自己骑马上也没了意思,长腿一跨,也下了马,站在顾千雪的身后。 两人离得很近,他能闻到她发丝上的馨香。 顾千雪回过头,怒视地瞪了一眼。 陆危楼带着面具,不为所动,换句话说便是,二皮脸比城墙还厚,顾千雪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两个人永远保持着一种暧昧的距离。 皇上将一百两银子递给官兵。 那官兵吃了一惊,态度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哎呦呦,老爷子,刚刚对不住……大水冲了龙王庙,小的给老爷子赔礼了,老爷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小辈吧。”一下子,身姿矮了许多。 就在那官兵要伸手拿钱的时候,皇上却收了下,将那银票有夺了回来。 “且慢,你好好回答老夫问题,回答好了,别说这一百两,赏银要多少有多少。” 身后还有长长的队伍,一些人等不急了,频频探头,“喂,前面的,快点走,我们还要进城呢。” 有官兵吼了一句,“急什么急,赶着投胎?” 皇上伸手一指城门旁,“我们去那说,还是那句话,回答好了,赏银加倍。” 别说这个兵痞,又跑来两个兵痞点头哈腰,如同伺候祖宗似得,“老爷子这边请,这里有桌椅,这大热天的赶路太辛苦,老爷子喝点茶。”极其殷勤。 皇上沉着脸,便过了去,不想耽误其他人入城。 城墙角,有桌椅,是给守城官员准备的,偶尔换岗后的兵士也可以在此休息饮茶。 “老爷子,坐坐坐。”一时间,殷勤的兵痞如同店小二一般。 皇上坐了下,却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千雪丫头,你也过来。” “是。”顾千雪快走几步,来到皇上跟前,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她这样,是为了甩开陆危楼。 却没想到,二皮脸的某人竟然将缰绳交给身后的下属,也来到顾千雪的身边,挨着顾千雪坐了下来。 兵痞好奇,“老爷子,这些是?”询问顾千雪等人的身份。 因遮盖面容的原因,顾千雪虽没带帷帽,却带了面巾,一左一右挂在耳上,遮住了口鼻,只留一双灵动的双眼在外。 美,极美。 一群兵痞有些看痴了。 他们极少见到这种大户千金,那气质,与市井姑娘略有不同。 就在皇上准备开口时,陆危楼却冷冷道,“女儿和女婿。” 顾千雪吃惊地看向陆危楼,压低了声音,“陆楼主,您这两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从前您可不是这样。” 陆危楼幽黑的眸子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同样也压低了声音,“这几天本座发现你的好了,不行?” “……”顾千雪想反驳,但这个时候可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只瞪了他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在了皇上身上。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解释却是十分得当的。 皇上是迂腐死板的读书人,带着女儿和女婿,周围血月楼的杀手便是随行的家丁。 很巧妙地将所有人的身份解释了出来。 这些兵痞为了钱,真是不要节操,刚刚还趾高气昂,见了钱就又是沏茶水又是拿茶点,忙乎的不亦乐乎。 “你们别忙了,老夫只是有问题问你们。”皇上一摆手。 九五之尊可不是浪得虚名,举手投足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威严。 几个兵痞围了上来,最先为难皇上的那个就站在皇上身边,满脸殷勤地等着有奖问答。 皇上问,“老夫且问你们,入城收费这命令真的是太子下发给你们的?” “是啊,真的是!”兵痞回答,“如果上面没交代,我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皇上的心狠狠一沉,“你们是哪里的官兵,原本就在关东城,还是从别的城调来的?” “咱们都是从瑞阳城调来的。”旁边有人抢答。 瑞阳城离关东城不远,是个不大的城。 “难道关东城的兵力不足吗,为何用瑞阳城的兵而不是关东城的兵?”皇上问。 这个问题,几个兵痞七嘴八舌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话,却都无法令人信服。 一旁有个百姓忍不住插嘴,“这位老爷是从外地来的吧?咱们关东城的兵深受赵元帅的影响,怎么会做这些压榨百姓、作威作福的事?” 兵痞立刻不乐意了,“去去去,用你多事?” 百姓是不敢与官斗的,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话,就没勇气说第二句话,还没等兵痞驱赶,自己就跑了。 皇上若有所思,看向顾千雪。 顾千雪丝毫不回应,干脆低了头。 这个时候,她置身事外,关东城是皇上的也不是她顾千雪的,如果皇上想救,她便是看在外公的面子上也会救,如果皇上不想救,那她就不多事了。 “这些建筑,又是怎么回事?”皇上指着即将停工的大殿。 兵痞道,“哦,这些是依岚教的教堂,太子殿下恩德浩荡,在关东城物价高涨、民不聊生的情况下,允许依岚教进城解救苍生,也多亏了伟大的依岚教、伟大的神,关东城百姓得到了救赎,还拿到免费的食物衣物,这些都是太子的恩典。” 818,关东城的实情 818,关东城的实情 皇上越听越糊涂,却在这时,走过一队高鼻大眼白皮肤的依岚教神官,皇上大惊失色,“楚炎国人?” 有一个兵痞道,“没错,依岚教就是楚炎国的,但宗教无国界,神能保佑天下苍生。” 皇上几乎是坐不住了,冷笑了下,“你们好像都很崇拜依岚教的神,那你们说说,依岚教到底有什么好。”心中越来越凉,对太子也是越发的失望。 皇上不知赵元帅是否真的卖国,但太子却是真正的卖国! 兵痞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老爷子您可一定要保密,太子殿下虽然让百姓们信奉依岚教,却不允许官兵信,咱们也是偷偷的。依岚教好啊,免费帮百姓治病,还发钱财,咱们官兵虽然在朝廷能领来米面,但却没有银子,依岚教却给我们银子,这白来的,您说好不好?” 皇上冷哼,“白来的?这天下哪有白来的善心!” 兵痞立刻不乐意了,“老爷子这话说的不对,如果不是善心,依岚教为何搭工又搭料?” 皇上被气得几乎要骂了出来,“那你且回答老夫,这些钱财是从何来?” “自然是依岚教。”答。 “依岚教的钱财从哪来?” “……”兵痞有些难以回答,“应是教主的吧。” “教主的钱财从哪来?” 兵痞的声音有了停顿,“应该是他本来……就有的吧。” 皇上声音中有了淡淡讥讽,“他本来就有了的?他有多少?富可敌国?你可知,便是我们南樾的国库,若只出不进,最多也只能支撑四年有余。国库亦如此,何况一个小小的教主。” “那就是神给的!”兵痞激动的喊出来,但随即却又发现自己这回答很滑稽。 “噗。”顾千雪也不小心笑了出来。 皇上果然是皇上,即便自私又自大,但其实力还是高于普通人。 这些看似有道理的谬论,实际上很不禁推敲,对付其最好的方法便是刨根问底,慢慢就不攻自破了。 “老爷子,那你说,依岚教为何会来关东城做好事?”兵痞依旧不死心。 皇上的面色逐渐沉了,双目阴鸷地盯着即将完工的神殿,“楚炎国以国立教、以教辅国,朝廷与国教之间既对立又依赖,而小小教派谁有这般手笔,便是我们南樾的国教佛教,最多也是偶尔施粥布恩,没有那实力源源不断送钱财。而依岚教……呵,怕就是楚炎国教的化身吧,与其说来布教,还不如说是楚炎国入侵南樾国的先行军。” 说着,皇上伸手指着路上行走的高鼻大眼的楚炎国人,“看,国门已经开放。” 兵痞们隐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爷子会不会太过悲观了?也许楚炎国并不想入侵只是……单纯的做好事。” “哈哈哈哈哈!”皇上大笑,那笑声震撼,猛地戛然而止,“好事?我们南樾国自己都要向本国人收取入城费,你指望外国人跑来做好事?怎么,天下人就你们几个聪明,其他人都傻得四处散财?国与国的关系看似复杂,实际与那户与户有什么区别?自家财富终究是自家的,便是偶尔善心,也是礼尚往来,利益而已。” 一时间,兵痞们被驳得哑口无言。 顾千雪几乎要为皇上鼓掌。 是啊,简单的几句话将看似复杂的情况分析得一针见血。 依岚教、冥教就是楚炎国的先行军,是恶意的入侵。 皇上能成为皇上,自有其实力,可惜,封建皇权制社会的皇帝权力太大而责任又太小,于是皇帝便自大到暴露人性共同的缺点。 陆危楼也是深深看向皇上,因没带面具而带着人皮面具,他的眼神被顾千雪捕捉。 皇上将银票扔了过去,一群兵痞千恩万谢,当着顾千雪等人的面就开始争抢起来。 “别急,老夫还有一个问题。”皇上的眼中闪过精明。 “老爷子您问。”一群人答。 “依岚教是何时入城的,是在太子到来前还是后?”皇上的声音微冷,隐着怒气。 可惜,满脑子都是银子的兵痞未发现,“当然是太子之后了,从前关东城被赵家军守着,铜墙铁壁一般,别说依岚教了,就是个外国人入城都被盘问半天,入城后也有人暗中盯梢,何况布教?” 皇上了然,站了起来,面色越发不好。 一众兵痞见这有钱的糟老头不问问题,有些失望,毕竟再问上一些搞不好还能弄些钱来。 在兵痞们的欢送中,一众人向青藤宅而去。 皇上一路无言,不知在思忖什么,也没用人绑,顾千雪知晓皇上已不会跑了。 皇上在关东城可谓十分危险,太子已是卖国,若太子知晓皇上在城内更了解内情,便是父子,太子怕是也要痛下杀手。 皇上自然也想到了一切,因为如果皇上自己处在太子的位置,也会如此。 此时此刻,便是顾千雪让皇上走,皇上也不会走了。 青藤宅,依旧平静。 偌大的宅子虽简陋,却干净,在这乱世之中好似一处港湾一般。 顾千雪敲门,很快,门开了,是初烟。 “郡主,您终于回来了!”初烟担心不已。 顾千雪点头,先进了大门,而后闪身到一旁,“宅子简陋,委屈皇上了。”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留守在宅子里的姚振等人冲了出来,看见皇上时,瞠目结舌。 千雪郡主她……真的将南樾国皇帝绑来了! 如今,谁说天下第一奇人是他们主子,他们自己都不信,天下第一奇人、第一猛女,明明是千雪郡主才是! 皇上见到几人瞠目结舌,挥了下手,“出门在外不用讲什么虚礼,不用跪了。” “……”众人。 顾千雪冷汗低落,因为整个宅子除了她之外,就没个南樾国人。 这些人,要么是苏凌霄的人,要么是陆危楼的人,都是无国籍人士,自然不会为某一国家的皇帝跪拜,当然,她没说出来,只当成善意的隐瞒罢了。 而且,如果追究出来,她也不是南樾国人,她来到南樾国刚刚一年有余,她是中国人。 这皇上,自认高高在上,实际上却被一群外国人像看猴儿似得瞧着,真是……可怜。 819,到底要做什么? 819,到底要做什么? 正厅虽简陋,却还算宽敞,皇上自己坐在上位,顾千雪在皇上下手边找了个位置。 本以为陆危楼会坐在她对面的椅上,却发现这厮挨着她就坐了下来,千雪大跌眼镜。 “喂,陆危楼,您……这样会毁人设的。”她压低了声音无奈道。 “人射?”陆危楼自是听不懂。 顾千雪没解释,换句话说,她说这句话也单纯为了吐槽,没指望着他听懂或者良心发现。 皇上面色深沉,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 千雪道,“这样,皇上、陆楼主你们先歇息,我和初烟准备午膳,我们用完午膳便去赵家军的兵营。”说着,起身。 皇上不解,“千雪丫头,你准备午膳?丫鬟呢?” 顾千雪失笑,“回皇上,关东城太过危险便没带丫鬟,这里的所有人都有武功。”实际上,是她自己偷跑出来,如何待丫鬟? “那也不能让你下厨,去酒楼买就好了。”皇上道。 初烟终于忍不住,冷冷道,“如今关东城物价被依岚教之人哄抬,还有人阻断关东城和其他几座城池的货物往来,孤立无援。米面已经几十两银子一斤,蔬菜上百两,肉类更是可遇而不可求,这样的情况,有哪家酒楼还开得下去?便是真的营业,谁能花费几百两甚至上千两银子吃一次饭?” 而后,初烟向顾千雪解释,“郡主还记得几日前,我们用三百两银子买了一顿午膳的酒楼吗?”声音温和了许多。 千雪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记得,估计那家酒楼也倒闭了吧?” 初烟眸色闪过杀气,“若是单纯的倒闭就好了,是大火!一夜的时间,整座酒楼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顾千雪顿了一下,心底猛然升起滔天怒意,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查过了吗?” 一旁的姚振道,“回郡主,查过了,是依岚教的人。” 皇上虽未问任何问题,但从这对话,也能听出中间发生了什么。 对依岚教、对楚炎国咬牙切齿,突然升腾一种强烈欲望——他要亲征踏平楚炎国!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怒气,挤出一抹笑容,“陆楼主,帮我陪陪皇上,我去去就来。” “好。”到这帷帽的陆危楼点了下头,薄纱之下,坚硬的唇线微微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顾千雪和初烟离开,姚振不想留下,也趁机溜了。 正厅只留下皇上和陆危楼,还有一旁如鬼魅般矗立的血月楼杀手。 陆危楼端了茶,放在帷帽的薄纱下,慢悠悠的品着,很是惬意。 一旁的绝殇心中依旧愤恨不已——顾千雪那女人真是过分,得寸进尺!竟然开口闭口使唤主上,还让堂堂主上陪狗屁皇帝,陪这个昏君。 但愤怒又如何?他不知,他的主上正是因为顾千雪的使唤,心情愉悦。 皇上垂头不语,面色铁青,双目怒瞪。 他将近两个月收到的所有关于关东城的报告在脑海中过了一次,又结合关东城的惨状。 思绪逐渐回到几个月前,他越发觉得,赵远征是被冤枉的。 如果时间重回,他一定……哎……可惜,时间却不能重回了,赵远征也疯了。 也许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将这个案子交给太子,他怎么能因忌惮沨儿的势力而试图用太子来拿捏沨儿?错了,他错了!沨儿跟了他这么久,从没对权势有过欲望,他应该相信沨儿才是。 当愧疚出现,就如同即将受损的堤坝,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最后全线崩溃。 皇上叹了口气,一抬头,却看见了带着黑色帷帽的陆危楼。 陆危楼的视线从未放在皇上身上,但皇上却不寒而栗,只要陆危楼在的地方,便有种阴曹地府的感觉,而陆危楼就是那冷面判官,他若让谁死,那人必活不过半日。 皇上怕死,自然是怕陆危楼的。 如果此时要人来保护他,皇上义不容辞选择他的大皇子厉王。 “沨儿,是朕……对不住你……朕不该怀疑你……” 也许是心理压力过大,皇上竟不小心喃喃出语。 众人未见,黑色帷帽下,陆危楼的唇隐隐发出了一种嗤笑的口型。 因为青藤宅里“吃皇粮”的人太多了,所以粮食丝毫不缺。 一个时辰后,顾千雪和初烟便准备了许多饭菜。 虽是家常菜,但在关东城,却算是美味佳肴了。 连续两天啃干饼,皇上便是吃这家常菜,也觉得是人间美味。 午膳用完,盘子被初烟端了下去,顾千雪则是为皇上找了一套土色的袍子和同色系的帷帽。 “皇上,一会我们在城内,以防隔墙有耳,我们便换一称呼如何?”顾千雪道。 皇上犹豫,“千雪丫头,你觉得赵家军兵营此行,非去不可吗?你说的,朕都是信的。” 顾千雪知道皇上自觉危险,不敢出门,“若听千雪的,皇上还是亲眼去看看。难道皇上又忘了我说的话了吗?您听的太多了,现在需要看。” 皇上不愿,却也无奈,“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顾千雪将衣服拿来,“好,那出了门,大家便称呼皇上为黄老爷,这是衣服和帽子,麻烦您换上,我们一刻钟后出发。” 看起来像座上宾,实际上是阶下囚的皇上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拿了衣服,破天荒的在没有下人伺候的情况下,自己换了衣服。 一行人出了青藤宅,坐上马车向城南而去。 “在我刚来关东城时,太子和赵家军还势均力敌,两方势力的分界线在大狱、也就是青藤宅的位置,但如今,几乎整个城都是太子的了。” 因为路上到处走着打鸡血一般的信徒,马车走得很慢,顾千雪就在车内慢慢的讲解。 皇上一直在沉思,只点了下头,并未说话。 “如今赵家军的人数只有从前的四成不到,官府分发粮食,但赵家军却没有,兵士可选之路只有两种,要么信依岚教,成为叛国贼,用忠诚和尊严换取粮食。要么,在太子和张溍武将军的允许下,脱离兵籍,离开关东城。” 皇上终于大惊失色,“脱离兵籍?这群混蛋到底要做什么?” 820,为何会这样? 820,为何会这样? 古代和现代在兵籍制度上有相同处,例如异地服兵役。 关东城中的赵家军虽有一部分是后期吸收在城附近吸收而来的少年郎,另有一大部分是跟随赵元帅南征北战,在当地吸收的兵源,更有一些慕名而来。 物价在抬,军饷没变,兵士们买不起米面,而赵家军储备的军粮只够短期食用,张溍武向周围城池驻地求救,对方要么不予回应,要么委婉拒绝,欲在城外农庄收购粮食蔬菜,农庄的菜价却也早已抬了上去。 除了允许兵士离开,张溍武也没有办法,也不能看着兵士活活饿死。 饿死不可能,最多是造反。 张溍武不敢,他哪有这么大的魄力? 张溍武天天催着薛旭峰将情况汇报给皇上,让皇上裁决,薛旭峰两面三刀,一边哄着张溍武,一边依旧向京城粉饰太平,他无力撼动裴丞相,却能暗暗的坑他,更要搅裴丞相的好事。 无论是裴丞相还是张溍武做梦都想不到的是——薛旭峰,早已投靠了太子。 一路上,顾千雪缓缓讲着,语调平稳,就好像描述故事一般,不求皇上信服,也不逼着皇上当即做出什么决定。 而皇上看着车外一片狼藉的城市,听着这些话,回想着数月以来发生的一切,若他还想不明白,便是真的昏君了。 “千雪丫头,”皇上的声音颓然,“你是对的,朕确实听了太多,看得太少。” 千雪道,“请皇上别自责,这是社会生产力决定的,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皇上追问,“千雪丫头,朕知道你最是有主意,你可有什么法子解决关东城之事?或者说,能彻底解决这欺上瞒下的行为。” 坐在马车一侧的陆危楼,帷帽之下的眸子猛地一冽,警惕地看向顾千雪。 千雪道,“回皇上,我也……不知道。”说着,还微微叹了口气。 皇上不死心,“千雪丫头你再好好想想,这可不是单单为了朕,而是为了百姓。毕竟,无论作威作福之人有多少、是何身份,最后遭殃的、受苦受难的,都是百姓。” 千雪更显无奈,“抱歉,千雪是真的不知。” 陆危楼这才放心地收回视线,冰冷的唇角微微勾起。 他很怕那傻丫头真的洋洋洒洒说一堆,皇室的水已够浑,顾千雪就别淌了,目标越大危险越大,千雪更是危险中的危险。 顾千雪表现得十分诚恳,皇上见她不是开玩笑,也就作罢。 皇上也觉得自己刚刚太过滑稽,一国之君都无法解决之事,却指望一名少女。 但想到自己被掳来关东城,皇上依旧愤怒不已,只不过此时此地无法发作罢了。 待回京城,改惩罚的都要惩罚,包括顾千雪在内。 一行人到了赵家军的兵营。 从前的兵营,离得老远便有巡逻,兵营门口更有威风凛凛的士兵守卫,但如今,十分萧条,所有人无精打采,偌大的兵营更是不见几人。 众人下了马车,向兵营走去。 带着帷帽的皇上震惊得无以伦比,“这就是赵家军?赵家军明明是纪律严明的虎狼之师!” 顾千雪道,“虎虽猛、狼虽狠,但若没了头,还如何勇猛?” 皇上竟说不出话来。 千雪继续道,“皇上一直想要这支队伍,现在赵家军已唾手可得,是否还想要?” 皇上气得浑身颤抖,“为何……会这样?” 还不是您的好儿子?顾千雪只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但即便不说,她认为皇上也能明白。 而后,一行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入了兵营,有一人上来盘查,“站住,你们是何人?” 皇上摘下帷帽,露出本容,“我们是京城人士,慕名而来。”实际上,是有话想套。 那人见皇上是南樾国人的容貌,也放心一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仰慕赵家军之威名的人太多,你们且随意走走,参观一下罢。”说着,转身就走,无精打采。 “等等!”皇上将其叫住。 “还有事?”那兵士停下。 “为何你们不守兵营?为何整个兵营见不到人?军纪呢?”皇上质问带着愤怒。 那兵士也不生气,只是无奈,“这位大老爷,您饿着肚子还能做什么?不瞒您说,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要去找东西吃。”声音顿了下,“我们不离开兵营,已是最大的军纪,您难道想看着我们饿死?” 皇上一时间竟语噎。 那年轻兵士双唇已干裂,憔悴的面容向南方看去,“也不知元帅是否饿肚子,那狗太子可千万不要苛待元帅,毕竟元帅是个老人家了。” 众人震惊。 顾千雪心有感动,忽然想起她随身拿的包里,有半块干粮,赶忙掏了出来。“小哥,这里有块干粮,时间久了发硬,您若是不嫌弃,就吃些吧。” 那兵士一愣,这个时候观音土都是要吃的,何况是干粮,犹豫着。 顾千雪一把塞到他手里,“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就吃吧。” 兵士点了点头,拿在手中。 皇上见状,“你愿意和老夫说说,兵营的情况吗?” 那兵士的眼神顿时警惕,“兵营的情况岂是外人想打听就打听?”说着,转身就走了。 皇上被气了一下,但心中也是感慨,在这种情况还保持警惕,可想而知,在盛世时,赵家军的军纪会多么严明。 可惜…… 顾千雪看着远去士兵的背影,没说话。 就这样,皇上又绕着兵营走了一圈,顾千雪等人则是默默跟着。 当回到起点,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皇上站在威风凛凛却又荒凉凄惨的兵营门前,仰天长叹,“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顾千雪依旧静默不语。 皇上猛地转身,“千雪你说,为何会这样?” 陆危楼是不愿她多说话的,刚刚在走路的过程中,他就低声提醒,但顾千雪却必须要说。 “皇上,您最大的错误便是太过多疑,除了您自己,您不信任任何人,”顾千雪沉声道,“无论是厉王还是太子,包括出走的二皇子,因为您对他们不信任,所以他们对您也不信任!这样,您能收获真正的忠诚吗?” 821,没有信任,哪来忠心? 821,没有信任,哪来忠心? 第一次,有人如此质问皇上。 除了疯子一般的顾千雪,还有谁敢质疑一国皇帝? 顾千雪压根也不是什么好臣子,也不想溜须这个皇帝,“先不说君臣,只说父子。这些可怜的皇子出生后除了那看似华贵实则暗存危机的地位,他们还得到了什么?母亲与人勾心斗角,父亲不信任任何人,何来的母爱、何来的父爱?如果是我,我宁可生在一个普通家庭,接受父亲的信任以及母亲的慈爱,也不出生在皇室,当您的儿子。” “也许皇上您会问,为什么这些蠢材都不忠是吗?没有信任和器重,哪来的忠诚和忠心?因为您不信任他们,所以他们也不信任您,无论是皇子也好,臣子也罢,他们不相信全心全意辅佐您会得到善待,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不说别人,只说我外公赵元帅,他没有儿子,更没有妻妾,他的爱都给了独生女,他的忠都给了皇上您,他的一生献给了国家,而最后得到了什么?被谗言,被陷害,最后还成了皇子争斗的牺牲品。” “皇上,您不用摆出那种无辜的表情,您不无辜。您问问自己良心,在得知外公罪名时,您第一个想法是什么?是震惊,是怀疑吗?不!您是窃喜!您恨不得外公真的勾结敌国,因为罪名坐实,赵家军就是您的了!” “然而,先不说外公罪名如何,赵家军已唾手可得,您还要吗?杀鸡取卵真的可以做到利益最大化吗?” “皇上这个年纪应该懂一个道理了,付出才有回报,您不付出信任和真心,如何得到忠诚的回报?不,您得不到。虽然您不想承认,但您已经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了!” “够了。” 突然,一道嘶哑的声音打断了顾千雪愤怒的话语,却不是皇上,而是陆危楼。 帷帽的薄纱之下,陆危楼一双冷眸责备地盯着顾千雪,而千雪知晓陆危楼想说什么。 忠言逆耳,而说出忠言之人没有好下场,尤其是南樾国皇帝这般多疑自私自大之人。 这些道理顾千雪知道,但她依旧要说,她在为这些可怜的皇子、可怜的臣子抱不平。 皇上面色难堪,堂堂一国皇帝就在众人面前被一个黄毛丫头教训,气得咬牙切齿,但心底却知道,顾千雪说的是真相。 “千雪,你对朕,是不是很失望?”却问了个这样的问题。 顾千雪笑了,“如果说不失望,皇上定然不信吧?” 自然是不信的。 千雪继续解释,“确实没有失望,千年历史才出了几个真正的明君?皇上不是昏君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皇上的一些不足之处……人无完人,只能这样解释。”顿了一下,又补充了句,“皇上,您就是权力太大而责任太小,今日是您在皇帝宝座上迷失自己,换一个人,也许还远远不如您。” 听了这样的话,皇上心情平复了许多,他仔细看向顾千雪,见其表情认真、眼神诚恳,也就信了。 皇上叹了口气,“朕有何不足之处,下回千雪直说就是。” 顾千雪笑笑,心中却说——算了吧,今天是不得不说,平时如果多说几句,搞不好您老爷子哪天不高兴就把她抓起来宰了,就算不宰,打上几十板子也是很疼的。 忠臣难当,谏官更难当。 她才懒得当这些东西。 突然,顾千雪眸色一冷,“皇上快带上帷帽!”说着,伸手亲自帮皇上带了帷帽,整理薄纱。 “怎么?”皇上不解。 却见,有一队人马从兵营正门进去,目不斜视。 这么一队人,穿着富贵,趾高气昂,目中无人。 为首几人骑着高头大马,不是别人,正是薛旭峰和张溍武。 薛旭峰向顾千雪方向看了一眼,见没有眼熟的面孔,也就懒得理会,向兵营深处而去。 待他们身影逐渐消失,皇上这才问,“他们是?” 顾千雪看着人影逐渐消失的方向,声音讥讽,“穿官服的,是外公养的一条白眼狼叫张溍武,自认是接班人,外公会将赵家军传给他,而自从我有了弟弟千意,张溍武便认为赵家军不是他的,等不及了,与裴丞相狼狈为奸,趁着外公中毒夺了兵营大权,至于另一个人……呵,算是我的老熟人吧。” “是谁?”皇上追问。 “那人曾作为裴丞相二女儿裴玉蕊陪嫁的家丁,到了顾尚书府后做了管家,后来和裴玉蕊……就是当初的裴姨娘通奸,被一同赶出府外,裴丞相念在二人通奸感情真挚,就干脆将裴姨娘许给了他,这人叫薛旭峰,皇上在京城接到的所有信息都是他发出去的。” 皇上面色阴沉,“也就是说,真正欺上瞒下的就是这个人?” “不仅欺上瞒下,”千雪的眉头皱了皱眉,“说来话长。” “说来听听。”皇上追问。 “是一些后宅之事罢了,”千雪道,“裴氏是个猪脑子,既然嫁了薛旭峰便应好好过日子,然而她在薛府作威作福、目空无人,端着裴家二小姐架子,薛旭峰自是不愿,后来,裴氏便生了病。” “生了病?” 千雪眼神透着一股子讥讽,“是啊,和秦妃娘娘一样的病。” 皇上勃然大怒,“又是中毒?” 千雪笑而不语。 “是这薛旭峰下的毒?”皇上追问,“但这毒是谁给他的?楚炎国的毒为何频频在南樾国出现,难道有什么阴谋?” “下毒是人的身份,我无法肯定,却有一人很有大嫌疑。”千雪道。 皇上急了,“千雪丫头,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还知道什么秘密,一口气都说出来罢。” “我们上车再说。”千雪却道。 皇上急,也是苦无办法,只能听话的上了车。 马车向青藤宅驶去,在车上,顾千雪将秦妃中毒、张婕妤中毒以及锡兰妃虽下毒却被陷害一事都说给皇上听,无论其信与不信,但却没将二皇子的信息透露出去。 冥冥之中,她有预感,二皇子并不想让皇上知道,即便皇上会对其弥补。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爱也是。 皇上最爱的是自己,皇子们也无法爱他们的父亲,仅此而已。 822,携人轻功的秘密 822,携人轻功的秘密 当马车回到青藤宅时,顾千雪已将可说的信息都说给皇上听了。 至于二皇子以及赵元帅夫人澜枝,以及千雪自己拥有冥教秘籍一事,她守口如瓶。 这些信息不能说,否则定会重新掀起一场风波。 回了宅子,用了晚膳,皇上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顾千雪也累了,无论是身还是心。 正当她回房躺在床上,准备放空大脑的时候,却听见敲门声。 本以为是初烟,但打开门却发现,是陆危楼。 从京城回来,陆危楼便带了人皮面具,虽然看起来怪怪的,但却比从前的那种面具看起来亲切许多,应是眼神的交流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吧。 千雪见到陆危楼吓了一跳,二话不说先关了门,将其关于门外。 “陆楼主有什么事吗?”别怪她不近人情,是陆危楼这家伙突然变得怪怪的,她不敢离他太近。 门外之人并未动怒,“陪本座出去走走。” 明明是请求,却说得好像命令。 顾千雪很不爽,但念在对方对自己的恩情,也不好用完人家便翻脸,“抱歉,改天吧,我累了。” “随意,”门外的声音轻飘飘,却带着一股子神秘,“只要你不后悔。” 千雪一愣,“等等,陆楼主到底想说什么。”她有预感,陆危楼定有什么内幕要告诉她。 但回答她的,却是悠闲的脚步声。 顾千雪赶忙打开门,“等等。”她冲出去,一把抓住其黑色的衣襟。 陆危楼未转身,微微侧着头,束在头顶的发冠有些松了,一缕发丝悄悄滑下,那乌黑的冰眸也带着似笑非笑。 顾千雪无奈,“别玩我了行吗?我已经够惨了。” 陆危楼微微挑眉,竟俯身握住她的腰肢。 就在顾千雪要反抗时,却听见他轻轻说了一声,“走”,紧接着便被其带着飞跃而其,跳出了青藤宅。 “你要带我去哪儿?”顾千雪娴熟地抓住陆危楼的腰,没有任何情色暧昧,完全像树袋熊抓树枝一般纯粹。 “到了你就知道了。”陆危楼带着顾千雪用轻功在各个屋顶上飞驰,也是熟练无比。 此时的关东城,几乎已成了空城。 大半的房屋已经人去楼空,有些是因其他城有亲属,便携家带口的投奔避难;有些是有些钱财的,便干脆去了京城或者其他大的城市;更有些,是赵家军兵士的宅子,军中活不下去,又不想投靠太子信奉什么依岚教,便脱了兵籍,带着家人离开关东城。 几个月前还繁荣的边关重镇,短短两个月,便萧条如此。 此时为傍晚,天色微暗,光线不亮,没人注意到半空中有人跃过。 陆危楼的路线十分巧妙,避开所有烟囱正在冒烟的宅子,只在无烟的宅子落脚。 无烟的宅子,往往是空宅。 两人一路向北。 “陆楼主,我们到底要去哪儿?”顾千雪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陆危楼懒得回答,呼吸吐纳略有沉重。 “话说……”千雪犹豫,“你带着我用轻功,会不会累?” “累。”直言不讳。 “……”千雪翻了白眼,以为对方就是因为男人的面子,也会说不累,“既然累,为何我们不坐马车前往?” 陆危楼笑而不答,继续赶路。 顾千雪怎么会想到,陆危楼不坐马车而用轻功的原因简单得很——能抱着她,偷偷吃豆腐。 好在不知,否则,便是冒着生命危险,顾千雪也会与这厮打一架。 一炷香之后,两人落地。 “还有一段距离,我们走过去。”陆危楼一边说着,一边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天蓝色的薄纱面巾,亲手为顾千雪戴。 千雪吓了一跳,“我……我自己来就好。” 周围人来人往,这一次陆危楼并未强迫。 带好了面巾,满肚子狐疑的顾千雪便随着陆危楼向城门方向而去。 越走发现人越多,当到达时,终于知晓此行目的。 只见,修建在城门口的尖顶神殿已经完工,前方广场的信徒们载歌载舞的庆祝,有楚炎国人,也有南樾国人。 见到这一幕,顾千雪怒从心生。 “可恶!神殿修在城门口,他们是故意的!好好的关东城,竟几乎成了楚炎国的地盘,受了楚炎国人的控制。” 帷帽薄纱下的陆危楼眸色阴暗,却看不出其心思,只是冷冷盯着欢庆的人群。 “陆楼主,您想说的就是这个?”千雪问。 “明天便是的开殿仪式,这座神殿就成了依岚教真正的根据地,也是整个关东城人膜拜之所,”陆危楼声音冰冷,“然而,我带你来看是有个消息告诉你,明日的开殿仪式,太子也会亲临。” 千雪吃惊,“太子也来?”咬牙切齿,“宫凌尧,这个卖国贼!” 陆危楼再次静默。 顾千雪正要继续问,但当看见陆危楼平静的面色后,恍然大悟,“陆楼主,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陆危楼低下头,僵硬的假面上带了笑意,“孺子可教。” 青藤宅。 顾千雪刚进门不久,就见到匆匆赶回来的许光宣。 “郡主,属下有要事禀告!”许光宣神色焦急。 如今许光宣已经混入了官府,目的是为了掌握衙门的消息以及动态。而许光宣口中的要事,顾千雪已猜到几分。 “进去说,”顾千雪率先入了正厅,顿了下,又补充一句,“将皇上请来。” 一旁的初烟二话不说,便去皇上的房间请人。 皇上闷在房中不愿见客,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跟了来,却发现顾千雪一双秀眉紧皱,面色铁青。 “千雪丫头,发生了什么吗?”皇上立刻忘了之前的不爽,焦急问道,“难道是赵远征……?” “不,”千雪打断,“外公暂时无碍,将皇上请来是有两件事商量。第一,明天是依岚教神殿的开殿仪式,开殿后,依岚教便正式成为关东城的权力象征,更是精神领袖。” 皇上勃然大怒,“岂有此理!” 顾千雪话还未说完,“明日,太子也亲临开殿仪式,皇上是否要去看看?” 823,世事难两全 823,世事难两全 如果说从前皇上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不得已的苦衷,太子才被迫卖国的话,如今却当面打脸。 “如果情况属实,朕就不去了。”皇上的声音颓然,好似瞬间老了五岁。 顾千雪的眉头皱了皱,“皇上又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说过什么?皇上听得太多,看得太少。 最后无奈,皇上只好同意,“你说这只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上回提到的外公的私生子,这件事怎么办?”千雪问。 皇上也是犹豫,好半晌才道,“千雪丫头,你可有什么法子验证父子关系是否为真?” 顾千雪知道,连皇上也在怀疑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的身份。 “没有,而且滴血认亲是不准确的。”除非DNA亲子鉴定。 皇上叹了口气,“若这私生子为真,朕也能放下心来,赵远征有后,朕也为他欣慰。” “私生子是假的。”顾千雪道。 皇上有些急了,“你刚刚不是才说没有鉴定的方法吗?” 千雪一笑,“确确实实没有鉴定的方法,但外公说是假,就是假的。” 一时间皇上懵了,顿了半晌,突然惊喜起来,“千雪丫头,你说的是赵远征没疯?” 千雪点头,“外公的疯病是中毒所致,如今我已将那毒解开了,便没疯。”紧接着,将她手下的人员安排为皇上讲了一次。 皇上听后,忍不住赞叹,“千雪丫头,你错生女儿身,你若是男儿身,这赵家军朕也能放心传给你了。”而后又急切道,“赵远征没疯就好,没疯就好,说起来也许你不信,如今第一个希望他能平安的不是别人,正是朕。” 千雪静默不语。 是啊,赵元帅不仅镇守的是南樾国边境,更是为皇上镇守一方安宁。 从前皇上忌惮,如今也应恍然大悟了。 皇上的错误之处并非忌惮和多疑,而是对不该疑虑之人多疑,不该忌惮之人忌惮,最后竟将这种要职交给了最应怀疑之人。 当皇上将关东城一案交给太子时,顾千雪真心认为皇上是不是被下药了。 “朕什么时候能见赵远征?”皇上声音急切。 顾千雪看了眼天色,而后笑着收回视线,“现在就可以出发。” 可以说,这是对皇上连连打击后的第一次惊喜,“好,立刻出发!” 一众人未拖延,收拾妥当便入了大狱。 两个月的时间,姚振等人已发展了势力。 有种东西叫蝴蝶效应——在这乱世里,百姓们可以在依岚教领到免费的米粮,而太子又不允许公职人员信奉依岚教而去领米粮,时间久了,众多公职人员便有种没占到“便宜”的错觉。 占便宜是人类天性,无论古今,眼睁睁看着别人白吃白拿而自己却没有,心态逐渐也就不平衡了。 对金钱的渴求,越来越强烈起来。 这个时候,便十分便于收买。 顾千雪等人可以说是大摇大摆进入监狱的,皇上虽觉得很方便,但心情却是沉甸甸。 他脑海中只有这么一行字——这个城,废了。 顾千雪、皇上、陆危楼、绝殇以及初烟一行五人入了关东城大狱,在一片鬼哭狼嚎中进入大狱深处、关押赵远征的地方。 经过一些天的调养,赵元帅身体强健,面露红光,状态十分好。 白天吃的是顾千雪定制的营养菜单,晚上偶尔还和姚振切磋比划一下子。 当见到顾千雪时,赵元帅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哈哈笑道,“千雪,你终于回来了,我听姚护卫说……” 话还没说完,戛然而止,因为见到了皇上。 皇上站在顾千雪身后,带着薄纱帷帽,并未说话,却也被赵远征一眼认了出来。 赵元帅很激动,他盯着皇上的身影,浑身微微颤抖。 紧接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皇上,老臣有罪,老臣有罪!老臣有负皇恩,未能将关东城守好,老臣罪该万死!”说着,老泪纵横起来。 经历了种种,皇上对赵元帅也是内疚无比,本以为见面时会怨会恨会疏离,却没想到是这么一幕。 皇上眼圈也是红了,颤巍巍地抬手,“赵爱卿平身,起来吧,是朕……对不住你啊。” 顾千雪鼻尖一酸,也险些涌出泪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想来,是因为赵元帅的忠心吧,赵元帅忠心耿耿为国为君,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儿,她便是用尽一切,也要护好! 陆危楼见此一幕,并未说话,却瞧瞧别开了眼。 一阵铁链撞击的声音,姚振已将铁锁打开。 皇上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一把抱住赵元帅,在其背上拍了又拍。 姚振初烟等人吃惊,若说兄弟或挚友这般拥抱,他们是见过的,君臣之间,却是第一次见。 顾千雪知晓,皇上能如此,一方面因为自己的遭遇,另一方面则是其已肯定了赵元帅的忠臣身份。 百感交集,人们为何总是这样,直到彼此伤痕累累,才能见到对方的真心? 无论是君臣如此,友情如此,爱情也是如此。 想着,顾千雪再次叹了口气。 随后,皇上赵元帅密谈,众人为两人留出了空间,顾千雪心头闷闷的,干脆出了大狱,在外面等待。 “有句话叫,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但我却希望不经历风雨直接见彩虹,我是不是贪得无厌?”股千雪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说到。 身后没人回应。 “初烟,怎么不说话?”顾千雪一回头,发现,身后哪有初烟?倒是有个陆危楼。 “……”千雪有些担心,怕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对方动手动脚。 但这一次,陆危楼却没趁机吃豆腐,只是静静跟着她,无声无息,“世事难两全。” 顾千雪微微皱眉,叹了口气,“是啊。” 随后,两人再无语,就这么并肩静静地走着,各有所思。 一个时辰后。 皇上和赵元帅的秘密会晤结束,随顾千雪回了青藤宅。 “千雪丫头,”在回房间的前一刻,皇上道,“明日去依岚教神教的开殿仪式,朕倒要看看,太子要搞什么花样!” 824,离去 824,离去 对于皇上主动要求去观看依岚教神殿的开殿仪式,顾千雪略有惊讶,她原本以为自己要施压。 却不知,皇上和赵元帅到底说了什么。 第二日。 万人空巷。 几乎全城的百姓都跑到参加开殿仪式。 这一日阳光明媚,微风,比炎热的天气更火热的是人群的气氛。 即便是白日,但烟花依旧不断绽放,空气中弥漫的硝烟硫磺味道混着彩纸,如同兴奋剂顺着人的嗅觉、视觉燃烧了大脑,每个人都无比亢奋。而恢弘的神乐更是让整个神殿显着神圣无比,便是无神论者的顾千雪,也忍不住肃然起敬。 皇上面黑无比,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的领土已经被侵占了一般心痛。 一众人在神殿斜对角的一座荒废的茶楼里,顾千雪不知的是,前一日陆危楼已找到茶楼的主人,花高价买了下来,只为观景方便。 同一时间,另一处。 神殿中的某一个房间,满室茗香阵阵,但静坐在桌椅前的太子却没有半点品茶的心思,只是半垂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 太子的两名随从一左一右贴身保护,匡郢哲愤怒道,“太子殿下,这楚炎国人实在的得寸进尺,拿了我们的银子却不知足,威胁殿下要入城布教,殿下同意了,他们竟弄什么开殿仪式,更点名要殿下参加,真是岂有此理!” 梁贞也道,“殿下,如今张溍武等人已被我们压制住,赵家军差不多已四分五裂,我们不用再受楚炎国人的威胁了吧?” 太子缓缓抬起头,淡淡一笑,“若本宫像你们两人这样沉不住气,势力怕早被裴相吞了。” 匡郢哲叹了口气,心中感慨道,殿下也真是不容易,前有狼右后虎,身边就一个可靠的皇后娘娘却是天真的拎不清,殿下有今日的势力,已是步步为营的结果了。 太子道,“不就是参加开殿仪式吗?既不用割让土地、又不用出巨额银两,参加一下又如何?况且……”说着,薄唇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却未说下去。 匡郢哲和梁贞自是知晓太子的打算,依岚教再猖狂又如何?如今太子不出手是因为目标为赵家军,再过几日,待大使已成,便是关门打狗了。 所有进入关东城之楚炎国人,全部有来无回。 不仅楚炎国人有来无回,所有裴相的势力以及不肯归顺太子的势力,也会一并清除。 关东城的“乱”,是太子刻意为之,若不乱,怎么趁机扫清障碍? 只有乱,才能来一次大清洗,彻底将关东城变为太子的势力地盘。 太子缓缓起身,走到窗子向外看,见窗外的热闹非常的场景,笑了笑,“再让他们狂欢一下也好,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匡郢哲和梁贞两人也闪过阴险的笑,不再言语。 开殿仪式,正式开始。 先是神官祷告,欢腾的人群瞬间平息,一群人跟着台上神官一齐祷告,场面令人肃穆。 神殿对面的茶楼上,皇上面色铁青,看着自己臣民对外国人憧憬,恨得他咬牙切齿。 紧接着,是圣女上前,随后唱诗班诵唱神歌,更是有一些专事祭祀的神官行神舞等等。 前前后后大概折腾了快半个时辰,终于,重头戏来了。 神官宣布,太子殿下亲临,为众人讲话。 如果说,从前一些信徒是因为生活所逼而被迫信奉,如今见到太子殿下真身,便是彻底笃定了。 茶楼在一楼的门是紧锁的,门外挤了不少人,众人的谈话传到了二楼。 “太子殿下如此信奉依岚教,待太子殿下等级为帝,依岚教定是国教。”有人说。 另一人道,“是啊,真神宽爱,待传入内地,会福泽更多人的。” 随后,一众人忍不住开始祷告起来。 皇上气得险些吐血,“愚民!这些愚民!”口中不断咬牙切齿的喊着。 一日,便这般过去,对于关东城百姓来说是盛况,但对于顾千雪来说,却是闹剧。 夜晚,皇上拎着酒跑到大狱,和赵元帅以酒浇愁,两人喝了不少,都醉了,畅想从前的繁荣及安宁,再想到如今关东城的一切以及危机重重的京城,各有所思,痛哭流涕,自是不说。 只说顾千雪,被陆危楼捉走了。 硕大的圆月明亮,月光皎皎,顾千雪就如同小鸡一般被某只鹰捉到了离城门不远的一个小山坡。 山坡上面有凉亭,周围有许多血月楼的杀手暗中守卫。 别说人,便是只鸟都无法进入。 “放开我!”顾千雪很怕。 自从两人出了玳林,陆危楼性情大变,脸皮厚便罢了,总是吃她豆腐。 纵使他对她恩重如山,但也不代表她想以身相许! 无奈,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顾千雪真的是怕了,这流氓头子会不会哪天把她给…… 真冤! “别动,让我抱你一会。”他将她压在自己怀中,低着头,感受怀中女子的柔软以及馨香。 “不行,我不让你抱!放开!”顾千雪将初烟教给她的功夫一一回忆,准备武力反抗。 但刚提起内力,却听见低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本座最喜欢你这种女人,知道为什么吗?” 千雪抖了三抖,“因为我漂亮?” “呵,”他笑声中带着讥讽,“因为本座最喜征服。” 顾千雪顿时明白了,也不敢挣扎了,因为她隐约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陆楼主您冷静,别冲动,我不挣扎了,您也别征服了,”顾千雪有种想哭的欲望,“其实想想,逆来顺受也没什么不好,反抗不成当享受。” 陆危楼听见后,轻笑了几声,却将她放开,“到今日为止,血月楼的任务便结束了。” 顾千雪一愣,吃惊地看去,“结束……了?” 陆危楼带着人皮面具,虽还无法窥其真容,但多少能见其表情。 他淡淡地笑着,若刀雕一般的坚硬唇线微微上勾,“怎么,舍不得?” 顾千雪噗嗤一笑,“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一日早晚会来罢,不过陆楼主您真的不想告诉我,这次行动的金主到底是谁?” 825,杀手也这样? 825,杀手也这样? 陆危楼皱眉,面色不悦,“顾千雪,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不舍?” 千雪一摊手,“这有什么不舍的?你们血月楼价钱这么高,我实在无力消费啊。” “……”陆危楼。 “陆楼主放心,等回京城后我就好好赚钱,等攒够了钱再找你们消费一次,”千雪眨了眨眼,“要不然你们先给我一份服务价格表,我也有个奋斗目标?” “……”陆危楼。 顾千雪见陆危楼不说话,挑了下眉,“要不然,陆楼主能不能看在我们的交情上,血月楼给我提供几次免费服务?” “不能。”陆危楼斩钉截铁。 千雪耸了耸肩,“所以说,和青楼女子谈感情的恩客都是傻子,人家想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一句舍不得……呵,值几个钱。” 草丛中,噗通一声有人跌倒,是绝殇。 绝殇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将他们血月楼比成青楼,可恨。 其他几名侥幸听见对话的血月楼杀手也是无奈叹气,曾几何时,他们恶贯满盈,外人闻风丧胆,如今却和青楼一个待遇? 陆危楼冷冷地盯了她一会,而后突然笑了,“顾千雪,胆子真大。” 千雪哈哈大笑起来,而后走到凉亭一角,看向天空的圆月,“说我胆子大的,你不是第一个。” “哦?”陆危楼却有了兴致,“第一个是谁。” “干什么?”千雪问。 “杀了他。”陆危楼语调有了杀意。 “杀他做什么?”千雪不解。 陆危楼也走到她身边,“这样,本座就是第一了。” 顾千雪暗暗白了一眼,却也不敢当面撕破脸,谁知道对方底线在哪。“我忘了和你说了,你前面可不止一个人,很多。” “有一个,杀一个;有一百,杀一百;有一千,杀一千。” “……”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真是个……疯子。 银色月光宁静,周围万籁俱静。 鸟鸣山更幽,如今却是虫鸣林更静。 “陆楼主,如果我说,我对你一直有种熟悉感,你会不会认为我在套近乎?”顾千雪的声音不大,缓缓,却如同温柔洒下的月光。 “会。” “……”顾千雪,“好吧,那我收回。” 两人再没说话。 就这么静静站着,各有所思。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随着顾千雪长叹一声,“无论金主给了你们多少钱,但陆楼主你不畏危险强闯玳林救我,这个情算是我欠你的,待有用上我的时候,去京城找我。” 陆危楼突然侧过头,“你要如何报恩?” “我会医术。”千雪平静道。 “不用你医,要以身相许。”陆危楼的声音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好。”千雪点头。 陆危楼略有一惊,“真的?” “他死了,我就改嫁你。”顾千雪的声音带着玩笑的口吻。 “他”的身份,两人心知肚明。 陆危楼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顾千雪,你知道跟着本座,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造反我都不怕,我怕被追杀?呵。”千雪挑眉,“发起狠来我连自己都怕,倒要看看谁能杀我。” 陆危楼却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要永远为报恩而活?” 无论是对苏凌霄,还是对他。 “不然呢?”顾千雪收回了视线,看向身旁高大的神医男子,晶亮的眼神中带着戏谑,“我为什么而活?” “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追求?”陆危楼追问。 “追求?”千雪思忖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吧,想不到追求。财富吸引不了我,权势我也不稀罕,更没什么野心。吃的?穿的?用的?因为我曾经见识过更好的,所以这个世界的一切,我都不放在眼里。” 声音一顿,顾千雪突然语调一转,“如果非要说梦想,还真有一个。” “什么?”陆危楼追问。 顾千雪道,“悬壶济世吧。” “……”陆危楼。 千雪笑道,“你的追求就是杀更多的人,我的追求是救更多的人,虽然路不相同,但却也算有缘嘛。” “你有没有想过,不再行医?”他问。 千雪回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不再杀人?” “有。”他答。 千雪惊讶,“真的?什么时候?” “待本座将要杀的人都杀光。”陆危楼平静道,好似说今夜月圆一样,不带任何情绪。 “大概……多少人?”千雪问。 “不知道。”答。 “身份呢?那些人的身份,你可知道?”千雪又问。 “不知道。”被顾千雪这么一问,陆危楼也猛然想到,他也是没目标之人。 是啊,追求什么呢? 随后,两人再次陷入苦思。 这一夜,陆危楼走了,连同绝殇等人,血月楼的人一个不留。 当第二天清晨,顾千雪醒来,出门看见初烟,一把将其拽到身边。 “郡主,有事吗?”初烟正料理米粮,等顾千雪醒来后下锅。 千雪神秘兮兮的问道,“你能找到血月楼的人吗?他们都藏在哪?”初烟既了解杀手的套路,又有暗卫的本事,可以说反缉查能力强悍,若有人潜伏在附近,初烟差不多都能找到。 “他们走了,”初烟回道,“平日里陆危楼不在,也有三两个杀手掩在暗处,但今天早晨奴婢四处查找,找不到半个人影。” “真……走了啊。”千雪的声音带着些许失落。 “郡主找他们有事?”初烟追问。 千雪赶忙掩了失态,笑道,“没什么,你快把这些食材都送厨房,一会我就过去就炒菜。” “好。”初烟接了命令便离开,顾千雪则是跑回了房间。 见四下无人,便伸手去掏颈上红绳吊着的暗哨,但不摸还好,一摸吓了一跳。 因为,红绳上已空空如也,再没有那熟悉的金色小棍子。 顾千雪捏着颈上的红绳,头脑一片空白,整颗心也是空落落的,找不到原因。 在最危机之时,那暗哨就如同渺茫大海中的一块浮木,是顾千雪日日夜夜的期盼,却……丢了? 不对!不是丢失! 顾千雪猛然想起,前一夜在山坡的凉亭上,陆危楼将她搂在怀中,她原以为他只是占便宜,如今才知晓,原来是……摘哨子。 人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原来杀手也是这样。 甩了甩头,忽略心底空荡荡的感觉,顾千雪哼着小曲去炒菜,却死活也没想到,很快,她就要见到“他”。 826,皇上之托 826,皇上之托 不同于前两日的慌张,今日的皇上已接受了一切现实,如何定夺,也已有了打算。 皇上沉稳地坐在餐桌上,任顾千雪和初烟将一道道的简单菜肴端上来。 “千雪丫头,你也坐下,陪朕一起用膳。” 这几天,皇上都是单独用膳、顾千雪在旁伺候,毕竟皇上是虎落平阳,顾千雪还不好意思当犬,对其还是十分更为尊重。 千雪猜到皇上是要对她说什么,便也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皇上笑了笑,“千雪丫头啊,你打算何时放了朕啊?”竟是一股子玩笑的口吻。 顾千雪道,“如今皇上已亲眼见了关东城的现状,也知道的外公的情况,关东城一案皇上已有定夺,确实不应再强留皇上在关东城微服私访了。” 呵,微服私访?说的真好听,明明就是被掳来的。 皇上道,“也就是说,朕随时都能离开?” 千雪道,“越快越好。”毕竟偌大的南樾国,日日早朝,离了皇上却是不行。 康公公的本领,顾千雪并不怀疑,何况她将张婕妤推了出去。 张婕妤其人,十分聪明,也许她出身低等读书人的家庭吧,与其他饱读诗书的娘娘最大区别便是,张婕妤度过许多野史小说,鬼主意很多。其他娘娘的一些小聪明,一般都是用在后宅之中,争风吃醋方面。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留皇上太久,即便是今日启程,快马加鞭也要三天才能赶回去,加之来时的时间以及在关东城停留的三日,一晃便是十日。 十天皇上不早朝,这事儿,可大可小。 皇上自然也是着急回去,“好,那用完早膳后朕便启程,但这护驾之人……难道还用血月楼?血月楼恶名在外,千雪确定能靠得住?” 顾千雪道,“回皇上,如今便是能靠得住,也是考不上了,陆楼主等人已离开。” 皇上吃惊,“离开了?”而后补充了句,“你的命令?” 千雪噗嗤一笑,“皇上太高看我了,哪能用上命令一词?血月楼在我身边,也不是因为我的面子而是一个神秘人的面子,是那神秘人花重金雇了血月楼保护我。” “神秘人?是凌霄公子吗?”皇上问。 千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皇上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他想起当日入城时,顾千雪和陆危楼的暧昧,本以为两人有什么,如今却…… 皇上不动声色地看了顾千雪的容貌,却发现这少女不知从何时起,竟出落得如此姿色,与她娘已有七八分相像,难怪恶名昭彰张的陆危楼也能拜倒在其裙下。 只可惜,一介才女,怕要成为红颜祸水了。 皇上将担忧和鄙夷掩藏入眼底,表面只留慈爱。“罢了,朕就自己回京吧,也来试试千里走单骑?” 千雪道,“这个倒不用,我这里分出两人护送皇上回京,他们武功高强,更是暗卫出身,定能护皇上周全。” 皇上放心道,“好。” 而后,便开始用膳,一边用膳,皇上再次陷入思忖。 顾千雪没动筷,她有感觉,皇上定要让她做什么。 果不其然,没多一会,皇上放下筷子,“千雪丫头,朕有一事要你去做。” 千雪道,“请皇上吩咐。” “朕命你去平临郡一趟。” “平临郡?”这个地名,千雪很耳熟,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去寻沨儿。”皇上声音沉重。 顾千雪这才恍然大悟,平临郡——不正是厉王的领地? 厉王的领地有四地,平临郡、五安郡、定江郡、明丰郡。其中平临郡最大,如果这四地看成一个省的话,平临郡可谓省会。 厉王出宫立府封王,便定有领地,只不过皇上器重厉王,便将其留在京城,于是厉王一向很忙,要随时完成皇上指派的各种极尖锐的任务,更要抽时间处理封地事宜,她曾在厉王的院子暂住,了解他的起居日常。 沨儿……宫凌沨……厉王。 这个名字竟突然变得熟悉又陌生。 听到这个名字,前一刻还淡定的顾千雪,秀眉忍不住皱了又皱,但随后发现了端倪,“厉王怎么去领地了?难道发生了什么?” 皇上的面色难堪,“这个……说来话长。朕命太子来关东城处理你外公一案,而你随凌霄公子出游后,沨儿便闭门不出,连续几天不早朝,朕一怒之下就……就将他遣去领地,不许回京城。” 顾千雪吃惊,“他为何会如此?” 皇上想到顾千雪依偎在陆危楼怀中的画面,叹了口气,为自己的儿子不值,“为了你罢。” “……”顾千雪直觉不信,但除了这个原因,哪有其他? 一时间,餐桌上两人相对无言。 好半晌,皇上才问道,“千雪丫头,你在伤心?” 顾千雪缓缓抬起头,认真道,“不是,是诧异。” 她的双眼明亮清澈,“我才不信他为了我茶不思饭不想,当初主动招惹我的是他,最先突破底线的是他,故意在人前暧昧引人议论的是他,但最后放弃的也是他。无论我与苏公子在一起还是如何,对宫凌沨,我问心无愧。” “……”皇上一怔,听着极有道理,仔细想下,好像确实如此。 因为提到了厉王,顾千雪情绪波动,气氛不似之前那般恬淡。 皇上淡淡看了面前少女一眼,心道,虽然表现得平静若水,实际上却暗有旋涡吧。 她心中有他,只不过用理智压抑下去了罢。 皇上垂下眼,已知自己应怎么办。 “怎样,千雪丫头,愿帮朕这个忙吗?”态度更为和蔼慈爱,“此时除了你,朕却不知将此事交给谁了,事关重大,朕再不愿见远征他再受伤。” 远征便是赵远征。 顾千雪立刻如打了鸡血一般,“皇上,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一会您回京,我也与初烟动身去平临郡,但皇上您有信物吗?” 皇上道,“随身令牌只有一枚,若是给你,朕回宫怕也要费些周折,若你需要,便将令牌拿去。” 千雪想到那戒备森严的皇宫,“算了,令牌还是您带着吧,我自己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刷脸呗。 827,坐府等口谕 827,坐府等口谕 早膳过后,两拨人马在城外分别。 护送的皇上的是吴飞和侯云天。 当初打入赵家军内部的是骆雄和侯云飞两人,其中骆雄被张溍武赏识,伴随其左右,取得赵家军内部第一手资料,而侯云飞则是潜伏在军中,打探军中底层兵士的消息。 如今被委派了其他任务,侯云飞干脆就趁机脱离了兵籍,成了自由身,与负责拦截搜索往来信件的吴飞一同护送皇上,三人三匹马,快马加鞭。 皇上也是骑射的好手,告别后,三人很快就消失在官道尽头,只留顾千雪和初烟两人。 看着三人背影,千雪尝尝叹了口气,表情迷茫。 初烟道,“郡主,您是因为要面对厉王而为难?” 千雪老实地点了点头,“我这样,你会不会生气?” 初烟惊讶,“奴婢为何要生气?” 顾千雪转过头来,耸了耸肩,“没什么,咱们也出发吧,你来带路。” “好。”初烟是认识路的。 紧接着,两人也快马加鞭,消失的另一个尽头。 关东城在南樾国最东,而作为亲王的封地,自不会在边关。 厉王的封地在南樾国腹地,离京城距离不远,便是顾千雪骑术不佳,三天的时间也是到了的。 三天如何辛苦自是不说,这与在现代的三天旅行截然不同。 “郡主您怎么样?要不然我们再休息一下?”初烟担忧地侧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顾千雪。 顾千雪摇了摇头,好在马儿能自己跟随初烟的马,她已经连方向都看不清了,“没关系,还有多远能到?” 初烟一抬头,面露惊喜,“到了!郡主您快看,我们已看到城墙!” 千雪也忙抬头,喜忧参半。 喜的是,确确实实是看到城了。 忧的是,只看见那么个黑影,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却不知道追逐上这黑影,需要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初烟还是担忧不已,“郡主,要不然我们休息一下,奴婢看您真的撑不住了。” 顾千雪点了点头,“好。” 两人停下马后,翻身下马,顾千雪刚下马就跑到一旁狂吐起来,苦不堪言。 平临城在厉王精挑细选出的得力官员的治理下,安定繁荣,一派欣欣向荣。 城内街道干净整洁、道路井然有序、人民安居乐业,时不时就见威风凛凛的衙役巡逻,治安极好。 城中王府气派奢华,是其封王厉王的府邸。 而此时,厉王的书房,人满为患。 因为之前的半个多月王爷避不见客,也拒绝处理公务,所以很多公务都堆积至今,厉王开口开始处理公务,一群官员立刻蜂拥而至,削尖了头也要钻入书房,先把自己手头的事儿解决了,谁知道王爷哪天再抽风不处理公务? 众人敢怒不敢言,还得陪着笑脸,谁让他们的顶头上司是整个南樾国最可怕的人。 当然,说其可怕,是其杀伐手段以及外界传言,真正作为其属下,大家对厉王非但没有惧怕,只有尊崇。 君安见秩序又乱了,赶紧喊道,“排队,排队,都排好队!” 一群或老或少,或穿着武将装或穿着文臣袍的人赶紧蠢笨的排队。 但没一会,队伍再次被打乱,一群人又挤了进去。 没办法,按照这样的处理速度,就是处理几天,也是处理不完的,然而工作压在手上却是自己的失误,众人无法安心。 君安思来想去,想到个鬼主意,他扬声道,“大家都被急,队伍这么长,王爷累你们也累,后面的就先回家休息,王爷也不是只有今天才处理公务,以后天天都处理。” 先甭管王爷还什么时候任性,先忽悠了官员们再说。 实际上,厉王真的是任性闭门不见客吗?只有君安和邵公公知晓,王爷是出门了,秘密出门。 王爷的秘密,并未告诉他们,他们不闻也不问。 王爷有秘密他们都是知道的,若王爷没有这些“秘密”,早就被京城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君安的话安抚了众人,然而,官员们还没想到是去是留,就听书房内传来淡淡话语,“要排这两天排,过两日,本王要出游。” 哗! 顿时人群沸腾了。 谁还管什么排队不排队,都举着公文死命的往里挤。 “……”一旁的君安叫苦不堪。 邵公公笑眯眯的端着刚煮好的参汤,打算给外出刚归来的王爷补补身体,但当看见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书房时,瞬间傻眼。 君安立刻上前,“邵公公,您可万不要和他们挤,别这群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劲儿大着呢。” 邵公公看了看挤得脖子粗脸红的官员们,也缩了缩脖子,“咱家才不和他们挤呢,臭死了。”顿了下又道,“君安啊,你就不能管管,这样吧咱们王爷了累坏了怎么办?” 君安垮了脸,“管?怎么管?王爷说过几天还要出游。” “……” 端着参汤的邵公公叹了口气,“哎,王爷为情所困,出游散散心也是好的。” 却在这时,再次从书房内传来淡淡的声音。“本王即将接皇上口谕,并非出游散心。” 声音不大,却因夹杂了些许内力,外面人能听清。 邵公公立刻老脸一白,“王爷是怎么听见的?” 君安也是皱眉摇了摇头,将食指戳在嘴上,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不过,君安和邵公公不解,王爷会接到皇上口谕?王爷离京到封地不正是皇上的手笔?难道皇上另有安排? 两人心中怀疑,却不敢再说。 就这样,厉王整整忙了一天,便是中午,也随便啃了几口点心。 下午,厉王没等来皇上口谕,却意外等来一人。 书房所在的院子里。 看着如同菜市场婆娘们拥挤买便宜货场面的官员们,邵公公和君安已经淡定无比,两人,在树阴下的是石凳上坐下,沏了壶茶,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邵公公叹了口气,“哎,挤成这个样子,让咱家怎么进去伺候啊……这些人真是的。” 便是午膳的点心,也是从窗户递进去的。 却突然,有一名侍卫快步进入院子,看了一眼拥挤的书房,而后向邵公公走来,“邵公公,王府外有人求见。” 828,宫凌沨,你要抗旨不尊? 828,宫凌沨,你要抗旨不尊? 邵公公瞪了一眼,冷哼一声,“求见?没看见王爷正忙着吗?”兰花指隔空一指拥挤的书房,“谁哪个没眼力?打出去!” 侍卫道,“不不,邵公公误会了,那人不是求见王爷,是求见公公您。” 邵公公一愣,“找咱家?咱家在平临郡可没交情啊。几个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两人,都是年轻女子,带着面纱。”邵公公答道。 邵公公翻了个白眼,“又是来勾引王爷的小狐狸精,这回聪明了,竟然找咱家,呵,打出去。” 那侍卫犹豫,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锭,“那位姑娘说,无论邵公公见与不见,这银子都是孝敬公公喝茶用的。” 太监都爱财,也包括邵公公。 邵公公见那银子眼睛发亮,伸手便抢了过来,“嘿,得了,咱家闲着也是闲着,倒要看看这次来的是何方神圣。”说着,从椅子上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那人报了自己名号吗?” 侍卫恭敬道,“回公公,报了,说教顾千雪。” 邵公公一愣,一口口水险些卡在嗓子里,一脚踢在侍卫的腿上,“你个不长眼的,千雪郡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哎呦小姑奶奶怎么跑到这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人到正厅啊,那可是当朝郡主啊!” 邵公公一边骂,一边拎着衣摆开始跑,手里的一百两银子自然也是抓得紧紧的。 君安也听见了,眉头皱紧,嘴里小声嘟囔着,“这个千雪郡主,真是阴魂不散!” 没错,来的人正是顾千雪。 当被请到了正厅,千雪依旧觉得双腿颤抖。 连续骑马三天,真不是好玩的! 正在喝热茶压抑胃酸的时候,邵公公一溜小跑跑了进来,“千……千……哎,累死咱家了,奴才给千雪郡主……请安……” 顾千雪撑着发颤的两条腿站了起来,“公公不用多理,一晃两个月未见,公公可好?” 邵公公眼圈红了,“好,好,咱家都好,郡主可好?” 千雪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拉下了面纱。 当邵公公看见顾千雪的容貌时,吃惊得半天都没说出话来,“郡……郡主,您现在这么美了?” 顾千雪被邵公公夸张的表情逗笑,“我也不知为何,容貌有了改变,从前像父亲,如今却有了母亲容貌的特征。” 邵公公想到赵氏的容貌,也是眉开眼笑,“是了是了,顾夫人那般精绝美貌,作为亲生女的郡主多少都会遗传到的,所谓女大十八变,王爷如果看见……”声音戛然而止,他才想起来,原本一对璧人,如今劳燕分飞了。 场面一度尴尬。 邵公公自扇嘴巴,“该打,真是老了,嘴巴不听使唤了。” 千雪心底虽然有一些不舒服,但还不至于影响情绪。“公公别这么说,无论结果怎样都是缘,我来找公公并非私事而是公事,皇上有一道口谕传给厉王,方才我怕门卫拦我,才曲线先寻公公。” 邵公公吃惊,“口谕?”几个是时辰前王爷就说过,他要抓紧时间处理公务,马上要有皇上口谕到。 王爷是怎么知道的?还真的来了口谕。 厉王将所有事都料到,却没料到传口谕之人是顾千雪。 厉王依旧在嘈杂若集市的书房中有条不紊的处理公务,直到邵公公回来,站在窗口位置,恭敬道,“王爷,千雪郡主求见。” 厉王的手顿了一下,却没有太多失态,“竟是她来了。”随后声音顿了半晌,又道,“不过想来也是,除了她,皇上也找不到其他能信得过之人。” 邵公公突然有种预感,厉王对千雪郡主心中没有半点隔阂,这种亲昵就好比从前在厉王府中两人的交往。 难道……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不对啊,王爷这边没隔阂,但在千雪郡主那里,却觉得隔阂得很。 “王爷,那您……是否要去见郡主?”邵公公小心翼翼地问。 “现在没时间,”说话期间,厉王已经操起另一份公文,开始快速浏览起来,“她们一路上定没时间休息,另一人还好,千雪怕是吃不消,你且安顿她们住下,休息两日,后天再走。” “是。”邵公公鼻尖一酸,他们王爷对郡主,还是上心的,可惜……造化弄人。 正在排队处理公务的官员们猛然发现,王爷心情好了。 却见厉王俊美冷冽的面容,初雪融化一般,就连那刀雕一般的唇角,也是微微勾起。 官员们都是男子,但心中也忍不住感慨道——厉王殿下的杀气和恶名盖住其英姿,若是客观来说,厉王殿绝对可算是美男子。 不过美男子不美男子的无所谓,赶紧把他们手头的公事处理了才是真格的,不然王爷又要跑了。 一炷香的时间,邵公公又跑了回来,面色不好。 “王爷,郡主说……皇上口谕要求即刻出发,不得有误。”说着,小心翼翼地看去,生怕王爷动怒。 书房内传来淡然的声音,“本王调兵需要时间,若她有办法立刻挑拨三万兵马,瞬间整理好物资,就即刻出发。” “……是。”邵公公一头雾水,为什么要调拨兵马? 雾水归雾水,邵公公又跑去传话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邵公公又回来了,不仅回来,还带了两个。 顾千雪和初烟。 当顾千雪气呼呼地出现在书房门外,几个眼尖的官员看到她时,瞬间被其美貌吸引。 一些年轻官员,吸了吸口水,看向貌美女子时的眼睛都痴痴的——妈呀,这天下竟然有这么美丽的女子,便是整个郡都是没有……或者说,他就没见过如此美的女子。 公事算什么?看美女才要紧。 一时间,拥挤的书房顿时宽敞了许多。 顾千雪的眉头动了动,虽然她接受了逐渐改变的容貌,却还没接受这种万众瞩目的待遇,心中吐槽,难道她一辈子就是不起眼女汉子的命? 忍一忍,她努力忽视这些火辣辣的目光,要习惯“女神”的新身份。 深吸一口气,理智占了上风,千雪对人满为患的书房高声道,“宫凌沨,本郡主是奉了皇上口谕,你不立刻出来接旨,是想抗旨不尊吗?” 829,初烟君安之比武 829,初烟君安之比武 顾千雪高喊的话,把某些蠢蠢欲动上来搭讪的年轻官员吓尿了。 艾玛,太可怕了,竟然直呼厉王殿下名讳! 虽然实在是美得让人眼馋,在美女和项上人头之间选择,他们还是毅然决然选择后者。 这等美女,无福消受。 一旁的君安火了,冲了上来,“大胆顾千雪,你竟敢直呼王爷名讳。” 千雪身后的初烟也不是省油的灯,冷冷道,“哪来的混账,竟敢直呼郡主名讳。” 众人见此一幕瑟瑟发抖。 顾千雪侧过头,压低了声音,“初烟干得好,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早就该教训了。” 君安是见过初烟的,却未深交不知其底细,只以为是狗仗人势的丫鬟,“放肆,这里是厉王府,容你们撒野?来人,将这些大胆狂徒拿下。” 顾千雪冷哼一声,“来呀,不怕死的都来拿本郡主,本郡主可是携皇上口谕而来,本郡主今日倒要看看,谁的下场会更惨。” 顿时,刚围上来的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犹豫不敢上前。 邵公公道,“哎……君安你少说两句吧,你是不是巴不得咱们王爷和郡主打起来啊?” 君安冷哼,“邵公公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君某人还不稀罕挑拨这种小人之事,只是千雪郡主屡屡冒犯王爷,君某人看不过。” 邵公公气得跺脚,“嘿你个毛头小子,咱王爷还没看不过去,哪有你的事儿?”懂不懂什么叫打情骂俏,这便是王爷和郡主打情骂俏的方式,活该你光棍一辈子! 后面的话,邵公公没说出来,心中却想了。 顾千雪撇了君安一眼,“本郡主不知君公子到底有什么出身,趾高气昂得好似皇子,没有皇子的命就别来皇子的脾气,狐假虎威可就不好了。” 便是冷清的初烟,也忍俊不禁,险些笑出来。 “顾千雪,你说什么?!”君安俊脸通红,“本少爷是……是……”最后,还是没说出真正的身份。 君安是有出身了,委身在厉王身边,也是因为单纯对其崇拜以及一个赌约,虽然不是皇子,也不是一般公子哥能比得过。 顾千雪悠闲地抱了双臂,“我说君小哥,本郡主知道你这么无理取闹是因为瞧不起女子,认为女子就要比男子低人一等,认为女子就应该窝在家里别出来抛头露面,更认为女子做不成什么正事,但本郡主提醒你——别狗眼看人低,否则何时被闪瞎了眼,可就难看了。” “闪瞎眼?”君安如同听见天大笑话,“你说的是背后捅刀子吹枕边风的功夫?” 这一次,初烟怒了,“闭嘴!顽劣之徒见多了,你这样没见识还是第一次。” 君安对顾千雪有忌惮,不代表对其他人也有忌惮,“来人,拿下这个放肆的女人。” 书房中,一群人忘了正在处理的公事,伸着脖子看起热闹来。 顾千雪冷冷一扫众人,侍卫们却是不敢上前。 “这样吧,你不是瞧不起女子吗?”顾千雪被君安讽刺了若干回,便是菩萨转世也是没了耐性,“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把君安问愣了,“拿手?” 千雪勾唇,“闹了半天,君小哥最拿手的是吵嘴呀,呵,君小哥怀才如此,在厉王身边还真屈才了,街头巷尾集市胡同,才是您的战场不是?” 围观众人哄堂大笑! 君安气的俊脸更红,如同灯笼一般,“顾千雪,有本事和本少爷来比武。” 千雪笑了笑,“让本郡主和你比武?你够资格吗?你是个什么东西,奴才一个。” 对身份如何,君安是不在乎的,他爽点有点歪,“也就是说,你不敢比武?” 千雪耸肩,“本郡主是主子你是奴才,要比你也得和本郡主的丫鬟比,”而后侧过头,对初烟道,“初烟,要不要上去练练手。” 初烟冷冷一笑,“奴婢正有此意,多谢郡主给奴婢机会。”而后,向前走了两步,“想比武吗?来吧。” 君安练武成痴,挑战无数高手,虽有胜有败,但却没和女子交过手。 换句话说,女子武功高强者,少之又少。 “来就来,谁怕谁?”君安冲了过来。 顾千雪很想加一些彩头,但有种预感君安未必能赢。 她见过初烟的功夫,绝对是一流高手,虽不知君安武功高低,但一般小说电视电影里,叫得最欢的都是花架子,真正的高手都能沉得住气,按照这个定律,顾千雪认为君安武功也就那么回事。 两人真的就要交手。 “等等!”邵公公喊了起来,“你们疯了?这可是王爷的书房!” 众人恍然大悟,是啊,怎么将厉王给忘了。 那么,厉王在做什么? 一众人看热闹时,厉王抓紧时间写批复以及阅读公文,忙得不亦乐乎,连一个眼神都没看向门外。 君安也恍然大悟,“我们去练武场!” 初烟武功高强,多年高处不胜寒,今日却被挑起了斗志,“好啊。” 两人这就要去练武场,却被顾千雪喊住,“初烟,别忘了,狠狠向脸上招呼!” 初烟清秀的面容残忍一笑,“奴婢遵命。” 于是,两人就真的走了。 邵公公慌张跑到顾千雪身旁,“千雪郡主,您不去看着?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千雪对君安的方向白了一眼,“本郡主是来宣口谕的,也不是看他们比武。”紧接着,对着书房喊,“宫凌沨,你给我出来!我不管你接不接皇上口谕,也不管你抗不抗旨,口谕一事关乎我外公,我绝不允许你拖延。” 这才是她着急的真正原因! 终于,正在快速浏览公文的某人目光一滞,将文书放下,起身来到床旁,将窗子推开。 两人就隔着窗子遥看彼此。 当再次见到那人的脸,顾千雪却发现,自己心如止水、异常平静,却没有丝毫伤心。 也许是淡了吧,更也许两人从未开始。 毕竟,从始至终都未挑明,如今剩下的,只有熟悉感。 千雪没去追究那熟悉感源自何处,伸手一指厉王鼻尖,“宫凌沨,你还不接旨?” 830,可怕的官员们 830,可怕的官员们 众人再次吃惊,一时间人满为患的书房,竟然鸦雀无声。 之前几个对美人心动的年轻官员都频频摇头——哎,如此绝色女子,还贵为郡主,竟然脑子是坏的。 真是……红颜薄命啊! 厉王却未动怒,依旧是面无表情,“本王说过,需要调兵,三万兵马若你有能力瞬间调拨,我们便立刻出发。” “需要那么多兵马?”千雪吃惊,“我们也不是打仗。” 厉王冷笑,“呵,真是天真。” 顾千雪乖乖闭了嘴,一双美眸狠狠地瞪着面前该死的男人。 “最近十年里,但凡南樾国有作乱或有地霸,都是本王来处理,本王平定的城比你去过的城都多,需要怎么做,难道本王还用你教?”厉王道。 千雪顿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天真,她满脑子都是赵元帅的安危,竟忘了方法。 是啊,铁骑下出强权,强权是解决一切纷争的根本。 如果不带兵马,厉王要靠什么?靠嘴皮子吗? “需要……多久?”因为理亏,顾千雪的声音软了下来。 厉王幽黑的眸底带了些许笑意,“时间,本王刚刚说了。”两日。 虽然解释清楚,但顾千雪还是窝着一肚子的气,“即便如此,这两日你准备怎么过?难道我外公在狱中受苦,你在这花天酒地?” 邵公公忍不住插嘴,“哎呦我的郡主呦,您哪只眼睛看见王爷花天酒地了?就算是真花天酒地,能和这群老老少少的一群臭男人花天酒地?” “……”顾千雪看见被挤得水泄不通的书房,也认为厉王不能花天酒地了。 “封地这么忙?”千雪低声问身边的邵公公。 邵公公道,“回郡主,您以为呢?” “……”顾千雪无话可说。 厉王冰雕一般的唇角微微勾起,眸子带着隐隐笑意,“便是调兵,本王也不会立刻出发,毕竟本王封地还有诸多事宜。” “你!”顾千雪知道对方是故意气自己,“你敢?” “你看本王敢不敢。”厉王也不恼,语调依旧平静。 顾千雪知道,厉王他……敢! “怎样才能让你提前动身?”相处这么久,如果再不知晓厉王想说什么,她就是棒槌脑袋了。 厉王的面容带着胜利和得意,“很简单,帮本王处理完封地事宜便好。”修长手指,点了下周围人头攒动巴巴看热闹的官员们。 顾千雪冷笑,“谁帮你?累死你才好。”说着,转身就走。 邵公公赶忙追了上去,“郡主,您这是要去哪儿?” 千雪疲惫地叹了口气,“我又累又饿,早晨吃的一些东西都吐出去了,邵公公……我想吃饭。” “好好好,实际上王爷早就安排了,郡主快快随咱家来吧。”说着,提前引路。 顾千雪听候愣了下,他已经安排好了? 在即将出院子的拱门时,她回过头看去。 却见到,他已经从窗口走开,而书房再次成为沸沸扬扬的集市。 他好像……真的很忙。 顾千雪甩了甩头,谴责自己妇人之仁!这种混蛋,忙死才好! 想着,摒除杂念,跟着邵公公吃饭睡觉去了。 当顾千雪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抬头见到初烟静坐一旁,守着她睡觉,吓了一跳,“初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没受伤吧?” 如今冷静下来才发现,几个时辰前的她好像疯了一样,竟然唆使初烟去比武,如果初烟受伤怎么办?她真是太自私了。 初烟依旧如常,若不是衣服上有了些许破损,根本让人联想不到她与人进行一次激烈的比武。 “郡主放心,奴婢没事。” 顾千雪道,“君安呢?” “被奴婢打了一顿,”初烟的声音顿了下,又补充,“郡主放心,奴婢谨遵郡主之令,那家伙已经面目全非。” “……”顾千雪伸手捂脸,谴责自己,果然遇事要冷静,她冲动还好,君安倒霉了。 不过转念一想,君安那家伙从来都是目中无人,视女人为无物,揍一顿也好。 “你吃饭了吗?”问道。 初烟摇头,“不曾。” 千雪微怒,“初烟你也真是,难道你不会照顾自己吗?你也赶了三天的路,还不吃饭?”翻身下床,“走,我带你走饭去。” 因为房间内有响动,门外守着的丫鬟料到郡主已醒,赶忙轻轻敲了敲门。 “谁在门外。”千雪扬声问。 “回郡主,奴婢们奉命伺候郡主梳洗。”门外丫鬟答。 千雪松了口气,“进来吧。” 门开了,丫鬟们如鱼而入,端着脸盆衣服等等。 光精美服饰,便有三套。 其中一套雪白,一套月白,一套水绿。顾千雪选择了月白,将雪白的衣服扔给初烟,“你衣服破了,也换一身吧。” “好。”初烟也没客套,取来衣服要换。 千雪又道,“咱们赶路三天,风尘仆仆,初烟怕是还没沐浴吧?” 初烟点头。 丫鬟立刻心领神会,“初烟姑娘,这边请,奴婢带您去沐浴。” “去吧。”千雪也笑眯眯道。 “好,奴婢不能贴身伺候,郡主辛苦了。” “……”顾千雪噗嗤一笑,“搞得好像我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似得,你就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于是,初烟随丫鬟离开,顾千雪也在伺候下洗脸换衣,自是不说。 用过了晚膳,顾千雪只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初烟已听说近两日不能出发之事,“若郡主觉得闷,奴婢便陪郡主在城内转转吧。” “好,我们……”声音戛然而止,顾千雪想到了什么一般,“先去他的书房看看。” “他”指的不是别人,正是厉王。 两人在丫鬟的引路下到了厉王书房所在的之处,还未靠近在,再次听见集市一般的嘈杂。 “呦,郡主您来了?”守在一旁的邵公公上前,“郡主休息得怎样了?身子舒服吗?用不用让王府大夫来把个平安脉?” “不用。”千雪伸手揉了揉被震得不舒服的耳廓,自从被血月楼植入母金,总觉得听觉更灵敏了,也不知是否为心理作用,“他们怎么又来了?”伸手一指举着公文玩命往书房里挤的众多官员。 “嗨,郡主这话可怎么说的了?”邵公公无奈,“他们压根就没走!” 831,帮忙 831,帮忙 “没走?”顾千雪吃惊,“这些官员体力可真好,他们晚膳都是怎么解决的?” 邵公公对着人群翻白眼,“什么叫他们体力好?这群老家伙都狡猾得很,按照各个部门分成几伙轮流休息,吃饭也是轮流吃,饿不着。”说着,回手指向角落一个方向。 顾千雪这才发现,有一群人在那里或坐或躺,或者闭目养神,或吃东西闲聊。 车轮战? 没错,官员人多,厉王却只有一个。 顾千雪看向那人海似得书房里面,眼神中多了担忧和怜悯,“他为什么会积压这么多公事?” 邵公公自然不能说,前几个月,主子秘密外出,只能叹了口气,“郡主您也知道,咱们王爷除了封地之事还有其他,之前太忙就积压了,如今又要去关东城,所以这些官员生怕逮不着王爷,疯了似得堵书房,哎……” “……”顾千雪想起从前在厉王府时,厉王也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叹了口气。 “他晚膳怎么办?”千雪又问。 “还能怎么办,从窗口递进去呗,”邵公公不知第多少次叹气,“一整天,王爷连水都没喝几口,估计是没时间解手吧。” “……”顾千雪哭笑不得,就忙到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这个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当看见顾千雪、准确的说是顾千雪身旁的初烟时,生生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最后还是不忿地咬牙进了来。 千雪看见那人的脸,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那哪是脸啊,明明是猪头。 只见那人身材颀长瘦高,宽肩窄胯长腿,怎么看都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但再看那肿胀青紫的脸,只觉得滑稽无比。 初烟见顾千雪哈哈大笑,看了一眼君安后,也忍俊不禁。 只是,初烟清冷惯了,便是再好笑的东西,也只是淡淡勾了下唇。“郡主可满意?” 顾千雪哈哈笑着,拼命点头如捣蒜,“满意满意,十分满意,初烟你真的不考虑跳槽来我儿吗?价钱随意开。” 初烟垂下眼,“多谢郡主的好意,暂时不考虑。”心中忍不住想,郡主您用的不还是主子的银子?只不过没说出来罢了。 “走吧,我们去城内走走。”千雪提议。 “好。” 但两人还未出院子,顾千雪却又反悔了,想到那挤若集市的书房,心中不舒服。 “算了,没什么可逛的,”顾千雪折了回来,“什么城有京城繁华?京城都懒得逛,何况是这穷乡僻壤。” 君安不乐意,刚要反驳——王爷的领地才不是穷乡僻壤,但被邵公公拽住。 邵公公低声说,“君安你就老实点把,刚被揍一顿,难道还要眼高于顶?再者说了,王爷自己都不生气,你跟着掺和什么? ” 君安却是不能说话,一张嘴,脸疼。 不过作为练武人的君安知晓,初烟是手下留情了的,不说致命伤的问题,初烟若下毒手打掉他几颗牙,绝对轻而易举,然而,初烟力道控制得很好,只打脸,不打牙。 他看了一眼初烟的身影,这个情他记下来。 “邵公公,”千雪道,“帮我准备桌子和椅子,就安排在书房窗下,我要坐在那里。” 邵公公不解,“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顾千雪忍不住瞪了书房一眼,“还能做什么,帮他呗,否则工作没做完,他便是去关东城也是静不下心来审我外公的案子。” 书房内正在忙碌的某人耳尖地听到院中人的声音,唇角勾了勾。 心情愉悦。 邵公公一听,立刻高兴起来,“好好好,有郡主帮忙是最好的了,奴才这就准备。” 说着,心花怒放的邵公公张罗开了。 另一边,顾千雪偷偷看向初烟的脸色,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郡主想说什么,直说就是。”初烟道。 千雪叹了口气,将初烟拽到一旁,“那个……初烟啊,你别误会,我帮厉王真的单纯是怕他完不成任务,不肯去关东城或拖延去关东城的行程,我绝对没……没……没那个。” 没什么? 余情未了。 毕竟初烟是苏公子的人,算是一个大眼线,顾千雪心大也不好在人家忠仆的面前给苏公子戴绿帽子。 初烟心领神会,“郡主放心吧,主子事先便叮嘱过奴婢,无论您做什么都好。” 千雪一愣,“做什么都好?” 初烟点头,“是,主子说,无论千雪郡主做什么、或是喜欢谁,这些都无所谓,只要人陪在他身边就行。” “……”顾千雪无语,“这都什么套路?难道所谓集天下之大智者连谈恋爱都和凡人不一样?” 初烟未语,她也不懂主子为何如此安排,她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很快,桌子准备好,放置书房窗外。 桌上有香茗茶点,更在四处燃烧了艾草用来驱蚊虫。 当顾千雪坐下时,书房内的某人停下,一双幽黑冷眸带着玩味看向窗外的方向。 顾千雪先取来一本册子,在上面写下数字,而后取来纸张,撕成一条一条,再在上面写数字以及阿拉伯数字。 “邵公公,能帮我忙吗?”千雪道。 邵公公立刻上前,“在,郡主尽管吩咐。” 顾千雪头疼地看了一眼挤在书房内的官员们,“让侍卫进来,把所有人都赶出来!” “……”邵公公一愣,“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别问为什么,让你做就做,”千雪顿了下,言语中有了笑意,“如果你不想你们王爷憋坏。”在“憋”字上,加了重音。 憋什么?咳,大家都知道。 “是,咱家就知道郡主点子最多。”邵公公眉开眼笑,找侍卫上前。 君安也想上来帮忙,但鼻青脸肿的,实在引人发笑。 不大一会,人满为患的书房被清空,除了厉王本人和排上队正有公务处理的那名官员,其他人都被侍卫赶到了顾千雪面前。 千雪扭头,对书房窗内道,“还等什么呢?快去啊。” 书房内,一时间没有回应,略有尴尬。 顾千雪耸了耸肩,“爱去不去,反正我不憋。” 终于,书房中传来两声尴尬的轻咳,而后是厉王的声音,“稍等,本王去去就来。” 832,序列号 832,序列号 去做什么?自然是解手。 可怜的厉王被封地的官员们围攻,连解手的时间都没有,便是嗓子渴得冒烟,也忍着没喝水。 另一边,顾千雪懒得关心厉王解手愉不愉快,开始忙开了。 顾千雪在做取号单。 这种东西在南樾国是没有的,但在现代十分常见,无论是医院还是银行,或者是其他需要排队的机构,人们在机器中取号,在等候区等待叫号。 使用这种取号机制后,不仅等候的人舒服多了,也让办公场所有了秩序。 之前顾千雪曾暗中观察,发现厉王每处理完一件公事大概需要一刻钟到一个时辰不等,先不说众人围着等待的苦处,只说整个书房的气氛憋闷烦躁,好在厉王本就是冷静之人,换一个人,怕真要抓狂了。 顾千雪伸手一指一个年纪最大的官员,“这位大人,您过来。” 年纪最大的官员颤巍巍的走过来,“下官见过千雪郡主。” 顾千雪道,“大人不用多礼,你前来所为何事?” “回郡主,下官是户籍官员,周围城镇有迁入情况,更有些作奸犯科之人,却不知这些人抓起来是在本城关押还是遣送回户籍所在地,这是其一。”官员洋洋洒洒,竟说了五个问题。 顾千雪将问题简单记录,叹了口气,很多都是律法不完善的结果。 没办法,在没有电脑没有联网而且法律条款不完善的情况下,这些事情还真得作为封地王爷的厉王来决策。 顾千雪先是在本子上记录好,而后,在写着序号的便条上也记录好。 便条分两份,一份记录着待处理事宜,要交给厉王,另一份只写着需要,则是给那官员。 “这位大人,您先去树荫处等着,待书房内那位官员处理好手头的事,下一个便轮到你。”顾千雪道。 老官员喜出望外,他年纪大了,在体力上不占便宜,几次都被这群没大没小的同僚们挤出来,如今竟走了捷径,自然是对顾千雪千恩万谢。 有些官员愤愤不平,尤其是之前挤在前面的。 顾千雪突然觉得这些官员实在可爱,在外面一个个威风凛凛,在厉王书房却如同孩童一般。 “各位大人别着急,我保证在厉王出发前将你们所有工作都做完。” 人群中有一人道,“如果做不完怎么办?” 书房内,刚刚回来准备继续处理公务的厉王听见,眸色猛地一冷。 他对这些官员宽容,却不是让他们得寸进尺、无法无天。 但就在厉王说话之前,千雪道,“如果做不完,他就不出发。” 瞬间,官员们安心了。 厉王猛地站起,正要追究那以下犯上的官员罪责,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勾唇又坐了下,安心看公文。 随后,工作便有条不紊的进行。 顾千雪按照官员的年龄进行排列次序,没一会,便排出了二十号。 书房内,得到厉王批复和决断的官员心满意足的抱着公文出来,一脸的喜气洋洋,出了厉王书房,长长的舒了口气,“哎呀,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一众等待的官员各种羡慕嫉妒恨。 顾千雪对一旁的侍卫道,“可以叫来一号了。” 事先被交代好的侍卫立刻高喊,“排在一号的大人请携带序号牌入书房,排在一号的大人请携带序号牌入书房。” 那年老官员立刻颤颤巍巍地上前,经过顾千雪处,还恭敬一拜,这才入书房。 顾千雪回给其一个笑容,之后继续开始排列序号。 一转眼,已拍到了六十号。 顾千雪站起身来,走到人群之中,看了一眼手中的记录册,“所有拿到序号的各位大人请将号码牌保管好,今日已晚,再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接下来我们如此安排——从现在开始处理二十号之前的事务。明日早膳过后到午时,处理二十到四十五号大人的事务,午时之后到晚膳之前处理四十六到七十号大人的事务。” 说着,顾千雪看了一眼人群,虽然挤挤攘攘,实际上也就一百多人。 “晚膳后,将处理七十一号以后的事务。”一边说着,顾千雪也有一种无力感,厉王这两天的任务真的好重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顾千雪扭头问邵公公,“请问,府里有客房吗?” “回郡主,有的,大概有三十余间客房。”邵公公回答。 千雪点了点头,继续对众人道,“手上工作未得到处理的大人,便委屈你们暂且留在王府,可以到客房中休息,客房数量不多,可以凑几个相熟的大人秉烛夜谈,也是一项不错的体验,当然,若厉王能争点气,处理得快一些,我们便是派人去通知你们过来。” 争……点气? 众人提心吊胆,胆战心惊地盯着书房的方向。 书房内,正在用朱笔批复的厉王浓眉一皱,紧接着咔蹦一声,朱笔被生生捏断。 颤颤巍巍的老官员承了千雪郡主的恩,便是冒着被抄家的风险,还是忍不住地说了一句,“王爷……请息怒啊……”颤抖得话不成音。 厉王只是冷冷瞪了一眼窗外的方向,换了一只笔,蘸了朱砂墨,继续书写起来。 众人提心吊胆的等了半晌,见王爷没发火,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再次埋怨千雪郡主真是胡闹。王爷岂是说惹就惹的人?惹怒了王爷,后果可严重着呢,千雪郡主自己不想活,也别拉着他们找死啊。 同时,有些心思明络发现,千雪郡主在王府俨然是一种女主人的形象。 难道……? 如今想来,王爷不生气,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顿时,人群中再没怨言,千雪郡主怎么安排怎么是。 别看顾千雪胸有成竹的模样,实际上她也是担惊受怕——她安排的强度太高,就怕厉王处理不完。 若厉王处理不完,难道真的拖延行程? 顾千雪只觉得头疼,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工作发布序号。 很快,所有人的序列号发布完毕,而顾千雪猛然发现,虽然部门不同,但有些事务却是重合的。 重合? 顾千雪灵机一动! 833,配CP? 833,配CP? 厉王一次只接待一位官员势必工作效率低,但如果一次接待几个呢?如果问的一些问题重合,几个人共同进入书房,不就缩短了办公时间? 当然,最好的方法还是像皇上“早朝”那样将所有官员集中起来,一同解决。 但在这处处讲究规矩的古代,有违制度是大大不可之事,毕竟能像早朝那样装X的行为,全国上下只有皇上可以享受。 没人敢模仿皇上,毕竟那叫造反。 而同时,更有很多决策,也不方便除当事官员的其他官员听。 紧接着,顾千雪将随后的一些官员序号以及问题记录在册,用过一百二十一名官员,每个人有二到六七个不等的问题,一些小的问题,顾千雪这边便直接驳了回去。 当第五号官员心满意足地从厉王书房中出来,侍卫准备继续“叫号”时,顾千雪制止,而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抱着记录册入了书房。 抛开之前两人隔窗对望(瞪),这是几个月来,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而顾千雪却没有丝毫陌生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两人前几日才刚刚见过一般。 不论是千雪,还是厉王。 厉王见进来书房的是顾千雪,剑眉微微一挑,“本王可不记得,你是封地官员。”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我找你是说正经事的,”说着,上前将册子放在厉王的桌上,“你看这里,这里,这些官员所问的问题有重合,另一些也有重合,看这里和这里。”一一指出。 厉王垂眸看去,点了点头,“所以,你想将问题重合之人一同叫来处理?” 顾千雪点了点头。 “如果某些批复不方便另一人听呢?”厉王故意刁难。 顾千雪再次白了一眼,“那就写下来!他们总不会伸脖子偷看吧?” 厉王一听,也是个办法,“好,就按照你说的去办。”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你稍微休息一下,我再重新捋一遍名单。”顾千雪抱着册子便要出去。 厉王的俊脸却多了一丝促狭,“本王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本王?” 顾千雪头未回,只是耸了下肩,“随你怎么想,我只是觉得,如果官员们翘首以待伟大的厉王殿下批复时,你却有尿急,可就不好了。” “……” 趁某人还未发火,顾千雪已手脚请快地溜了。 废话,不溜,等着挨揍? 厉王揍她不手软,那场景还历历在目。 顾千雪速度工作起来,将问题有交叉、重叠的都整理起来,重新排好。 而厉王也趁机从桌案后站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发疼的脖子,活动了下僵硬的关节,喝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若她没来,他的日子确实很难熬。 一炷香的时间后,新的顺序已经排列出。 顾千雪将所有官员召到面前,而后发布时间表,这一次优先问题重叠的官员,其次按照序号进行。 官员们虽然着急,但也知道厉王只有一个,用坏了就糟了,毕竟像厉王这样赏罚分明、从不中饱私囊的上司,太少了。 很快,除一些即将被召见的官员外,其他官员都被下人带入了客房休息,自是不说。 书房的院子,灯火通明。 将所有序列号排列好,顾千雪就闲了下来,在院中转了转,一会看看静立若雕像般的初烟,一会看看鼻青脸肿时不时偷看初烟的君安,却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夜深了,随着厉王极高的工作效率,越来越多的官员解决完公事被王府人用马车送走。 天上月亮很大、很明,周围时不时传来虫鸣鸟叫,很是恬静。 对于关东城一事,再无牵挂,那种感觉就好像已看到胜利的曙光一般,也许因为“他”的出马,所以她不再担心了罢。 突然,书房内传来的咳嗽声。 是厉王。 整整一天不间断的工作,用嗓过度的厉王声音已十分沙哑。 邵公公正要吩咐丫鬟们去沏茶,却被顾千雪制止,“我来。” 邵公公赶忙道,“一个沏茶而已,怎么能让郡主动手呢?”心中却想,如果这茶是郡主沏的,王爷肯定喜欢喝。 初烟见顾千雪要离开,立刻跟随,君安也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却被邵公公拦下。 “君公子这是要去何处?”邵公公没发现猫腻,好奇地问道。 君安立刻如同做贼一般地摇头,“没,没,哪里都不去,我……散散步。” 另一边,在丫鬟的引领下,顾千雪到了厨房。 正在厨房值班的厨子昏昏欲睡,一睁眼,看见一名美貌天仙的少女,赶忙揉了揉眼睛,“哎呀,我不是见到天仙了吧?” 只见少女一身月白长裙,丝绸内裙,外面披着薄纱外裙,月光洒在其身上几乎要闪了光晕,其五官精致到了极致,尤其是一双眼,乍一看若蒙着一层雾气,而定睛一看却清澈似水,勾人魂魄般。 丫鬟忙道,“不是,这位是皇上亲封的千雪郡主。” 一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齐齐跪地请安。 “大半夜的不用多礼,若是方便,将厨房借我,”说着,千雪叹了口气,嘟囔了句,“郡主是假,厨子是真。” 众人连忙让出了位置,心中却不免惊叹,身居高位却又如此平易近人毫无架子,千雪郡主真是万中挑一的人物,白日便听说千雪郡主到来,如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千雪郡主国色天香,厉王文韬武略,会不会摩擦出什么火花? 正在查看食材的顾千雪自然不知道,她已经被一众王府下人偷偷配了CP,她正在找一些对嗓子有益的东西。 突然,发现了罗汉果。 为了确定其是不是罗汉果,她还掰开尝了尝,更问了丫鬟,确定后,便着手开始制作起来。 罗汉果味甘性凉,归肺、大肠经,有润肺止咳、生津止渴的功效、适用于肺热或肺燥咳嗽、百日咳及暑热伤津口渴。 将罗汉果煮水,同时放入银耳、莲子和红枣,熬制成汤,再放入冰块。 顾千雪舀出了一些到小碗中,尝了尝,“还不错。”说着,又盛了一碗给初烟,“你也尝尝。” 834,一碗狗粮 834,一碗狗粮 初烟想也不想就拒绝。 千雪道,“别逞能,连续三天赶路,到了王府先打了一架,说你不累我才不信。女人呐,要对自己好点。”说着,又塞了回去。 初烟犹豫再三,眼神闪了闪,“好。” 众目睽睽之下,初烟将一碗银耳罗汉果汤喝了个干净,看的顾千雪哭笑不得。 对于初烟这个不会心疼自己的倔性子,顾千雪暗暗发誓一定会让其纠正,但当务之急还是快写让厉王出发,解决关东城一事,解救外公。 半个时辰后,顾千雪等人又回了书房。 在书房外等了片刻,听见房内官员们有告辞的声音,顾千雪这才拎着食盒进去。 却见,厉王双眉紧皱,连咳不止。 “把这个喝了。”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中将银耳罗汉果汤取了出来,递了过去。 上好的青花瓷碗,里面的汤汁也是白亮透明,银耳几乎要煮化一般,和冰块融为一体,一片片红枣在素白中若宝石,整碗汤便是不喝只用来看看,也是极为赏心悦目。 “看什么看,喝啊。”顾千雪下意识道,随后又惊觉自己语气实在不好,柔了一些,“你整整一日没喝几口水,又不断用嗓,若不滋补怕嗓子要哑,明日还有一整天的工作呢。” 坐在椅上的厉王看着他,虽然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若仔细看去,却能发现眼底的笑意。 他端起碗,递到自己唇旁,慢慢将那漂亮的汤汁喝下。 汤汁不甜,很冰,就这么冰冷冷地滑入嗓中,顿时隐隐发痛的嗓子得到了安抚,嘶哑也有了很大缓解。 就在厉王喝汤汁的时候,顾千雪将巾子用冰水浸湿,而后拧干,来到厉王身边,“抬头。” “做什么?”眼神中带了警惕。 千雪轻轻冷哼了下,“关东城需要你,我还不会傻到要你命,只是要将这冰镇的帕子敷在你喉咙上罢了,”见厉王眼神依旧十足警惕,顾千雪直接将帕子扔回冰水碗里,“爱敷不敷,也不是我嗓子疼。” “来吧。”厉王微微抬头,露出了白皙的脖子。 顾千雪真想直接撂挑子走人,懒得伺候这个男人,但想想关东城的惨剧再想想外公,最后生生的忍了。 重新将帕子拧干,而后放在厉王的脖子上,在后面轻轻系了个结。 “是不是很冰?”千雪问道。 自然是很冰,不仅很冰,湿帕子将衣领打湿,很是不适。 厉王讥讽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顾千雪看见厉王那白眼了,没正面搭理他,只是一边重新掌握松紧度打结,一边是缓缓道,“当你用嗓的时候,需要你喉咙部位肌肉的支持,而肌肉需要血液的支持,换句话说,说话之时血液集中在喉咙部位。按理说有张有弛,便无大碍,但你只张不弛,时间久了血液集聚而得不到消散,便造成了喉咙发紧、发热、发痒,这个时候你咳了,便会加剧此情况,进而声带水肿。最好的舒缓方式便是冷却,用温度强迫肌肉收缩、血液散开,达到消肿的目的。” 厉王自然知晓顾千雪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背对着她的脸上,带和罕见的笑意,一双冰眸也带着温和。 “但也不能一直冰下去,所有事情要适可而止,待你喝完冰汤,稍缓一下就要开始喝热水了。”顾千雪道。 “嗯。”厉王轻轻的答。 “还有,说话不要大声,缓缓的说,尽量别说废话,挑主要的说。”千雪叮嘱,这样减少说话次数也有助于保护嗓子。 厉王一愣,侧过头瞪了过去,“本王从不说废话。” 千雪耸肩,“若是平时,我真想和你吵一架,但今天就算了,为你省省嗓子,”看向门外等候的几名官员,“可以继续了。” 厉王看了她一眼,伸手一指身旁不远的位置,“你坐在这里。” “不。”想也不想就拒绝,说着就要出门。 厉王唇角勾着一抹邪笑,而后起身揉了揉僵硬的后颈,“罢了,今日本王累了,未处理的向后拖,若两日后处理不完,就再追加两日。” “你!”正要出门的顾千雪停住脚,愤怒地回过身,“你在威胁我?” 厉王挑眉,“呵。” “我只是来传达口谕的,凭什么要受你威胁?” “凭你在意关东城。” “……” 最后,顾千雪败下阵来,气呼呼地跑到厉王指定的位置坐下。 “可以继续了。”厉王对着窗外微抬了声音。 “是,王爷。”专管传令的侍卫答道,紧接着继续叫好。 很快,三名官员入内,先是给厉王跪地请安,一扭头,看见一旁气呼呼的顾千雪,连站都没站起来,顺便也给她请了安。 在厉王的允许下,三人起身,投入工作。 虽然顾千雪叮嘱让厉王少说话,实际上却免不了说话的。 没多一会,厉王便忍不住轻咳起来。 “咳。”干咳的是顾千雪。 正在火热讨论的众人都没注意。 “咳。”千雪又咳。 依旧没人搭理。 终于,顾千雪忍不住了,起身走到桌旁,将事先准备好温热的罗汉果汤重重放在两面前,“喝。” “……”一众官员赶忙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厉王略有不耐,端起来就要一口喝掉,但碗却被顾千雪拽住。 “顾千雪,别得寸进尺。”终于,厉王愤怒了。 千雪翻了翻白眼,“之前怎么叮嘱你的?要慢喝,一口一口润在嗓中才有效,慢饮入胃、急饮入肠,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知道?你这么如驴饮水,再好的汤汁也浪费了,没润喉咙,却让你多几次尿急。” “本王用你管?”厉王彻底火了。 三名官员吓坏了,老脸雪白,缩着脖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交换眼神——他们是不是应该离开?王爷会不会迁怒到他们身上?他们是无辜的啊! 何况千雪郡主真是太过分了,面前可是厉王殿下,她竟然说是饮……驴? 顾千雪也是怒了,“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关东城一案关于我外公,你嗓子哑了是你的事,但你到了关东城审不了案,就是我的事!” “关东城!关东城!除了关东城你就不能关心下本王?”厉王怒火滔天。 千雪愣了下,却鬼使神差,“我也没说……不关心你啊。” 835,他和陆危楼? 835,他和陆危楼? 书房内瞬间安静一片。 在这片死寂中,隐隐有种暗流涌动。 厉王也了愣住,他想来面瘫的脸上,有着明显的震惊,冰眸也是大睁,露了不少眼白。 这一刻的厉王,不像是杀伐果决的魔王,却好似春心萌动的少年郎。 少顷,顾千雪放开手,给了那只碗自由,厉王也将碗呐呐地送到唇边,浅浅的喝了一口。 三个官员缩着脖子,好似保护脖子不被砍。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达成了共识——好一碗狗粮! 伴随着厉王慢慢饮下罗汉果汤汁,将碗轻轻搁在桌上,神情也平静了许多,“继续吧。” 接下来,书房中继续商谈来往,但顾千雪却暗暗叹了口气。 这算是……什么事嘛? 她真实恨死自己了,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余情未了!从前自己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女人,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变成了这样的人。 两人确实有感情,虽未挑明,但他对她的帮助以及保护,以及在一起几个月或喜或悲或乐或怒,已经成为感情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但他屡次放手,她也死心。 却没想到,莫名其妙再次旧情复燃。 连她都鄙夷自己了! 顾千雪想夺门而出,但她知道,他不会允许的。 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坐在椅子上发呆了。 厉王和官员的谈话,顾千雪根本听不进去,脑海中却不断闪过疑问——她能确定之前对他的感情淡了,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为什么突然又死灰复燃?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她也没做。 将在关东城到厉王封地的一路上狠狠回忆,一直思索到见到厉王的第一面。 熟悉感。 是啊,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两人明明分开几个月,经历了风风雨雨,却没有陌生和隔阂,这是怎么回事? 回答完官员的问题,厉王准备在公文上用朱笔批复,刚提起笔时,忍不住偷眼看了过去,却见到容貌绝美的小人儿缩在椅子上,雪白藕臂撑着头,精致的面颊上,满是迷茫。 厉王突然觉得,如此生活,也很好。 执笔认真批复起来。 当王府下人将排在今日处理事项的最后一批官员送走时,天已经蒙蒙亮。 顾千雪已经困到撑不住,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就往外走。 突然,她只觉得眼前地面有个大坑,紧接着双腿没知觉,整个身子就向那地面的大坑砸去。 ——完了完了,这下怕是要摔得鼻青脸肿了。 连呼救的力气和时间都没有,脑子里只闪出这么一句。 但意料中的疼痛并非到来,身子竟跌入了一个坚实的臂弯中。 明明是一只手臂,却好似能撑住她整个身体。 手臂向内用力一带,顾千雪也被顺势拉入了他的怀中,入鼻,是熟悉又沁人的香气。 厉王身上的熏香很独特,既能醒脑,又能遮盖血腥味,有着个人特色。 在他怀中,她竟有一瞬间的迷失。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在哪里见过!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她的记忆绝对不会出问题。 别说来到南樾国,便是算上上辈子在现代,和她这个剩女拥抱的男性屈指可数,便是一个个拉来做排除法,也用不上多久。 ——陆危楼。 顾千雪趴在他怀中,脸埋在他的衣襟。 没人能看见她脸上的表情,自然也没发现她表情的复杂。 陆危楼身份成谜,直到现在也没人看见他的脸、听见他的声音。 如今想想,两人身高极为相似,身形也相像,会不会…… 但同时,顾千雪也自我否定,世间哪有那么瞧的事儿?明面的身份是亲王,暗中身份是江湖杀手组织头目,玄幻得和小说似得,肯定不会是真的! 厉王一愣,惊讶地看着埋在自己怀中的女子,他眼神闪了闪,想伸手拥住她,却不知如何下手。 “天色不早了,王爷……”邵公公的声音戛然而止,当看到书房内相拥的男女时,长大了嘴巴,“奴才该死,奴才什么都没看见。”说着,就仓促跑出去。 而邵公公的声音也令顾千雪清醒,她一把推开厉王,也跟着跑了出去。 ——真是,大半夜的容易做错事,先不说他和陆危楼有什么关系,只说就算是有关系,关她什么鸟事?她犯不着…… 当见到门口的初烟时,顾千雪一口口水险些被呛着,“咳咳,初……初烟,你没回去休息?” 初烟乌黑的眸子几乎和暗夜融为一体,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奴婢在等郡主,既然郡主已忙完,奴婢便陪郡主回房间休息吧。” “好,好,辛苦了,辛苦了。”顾千雪还能说什么? 两人在丫鬟的引领下出了书房的院子,向客房而去。 在即将出离开院子时,千雪只觉背后有一双火辣辣的视线,扭头一看,却见到鼻青脸肿的君安,他的脸好像……更肿了。 但肿不肿的不重要,君安的眼神却幽怨得很。 “郡主,这边请。”丫鬟声音低柔恭敬。 “好。”千雪也是温柔回应,突然如想起来什么,扭头问初烟,“刚刚,你不会又揍君安一顿吧?” 初烟淡漠的眼神中夹杂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回郡主,揍了。” 千雪吃惊,“没事揍他做什么?” 初烟淡淡冷哼了下,“他一直盯着奴婢看,看得不舒服,手痒痒就抓来揍了一顿。” 顾千雪哑言,呛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初烟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就这么一路回了房间。 天蒙蒙亮,但该睡还是要睡的,顾千雪知道若她不睡,初烟也不会肯休息。 “初烟,你刚刚……都……看到了吧?”千雪声音犹豫。 初烟知晓其想问什么,答道,“郡主多虑了,奴婢不会多心,便是真如何,奴婢也会守口如瓶。” 一口口水,险些再次呛了顾千雪。 初烟看向蒙着一层深蓝的窗棱纸,道,“奴婢虽不懂感情,但也能看出来郡主真正喜欢的是厉王,与主子在一起,感恩与怜悯居多吧。” 顾千雪焦急,“不是,初烟你别误会。” 初烟却摇了摇头,“从今以后,郡主不用与奴婢解释,奴婢态度依旧如此,只要郡主伴随主子身边便好,至于郡主喜欢谁,都无所谓。” 836,谁赖谁的床 836,谁赖谁的床 打发走了初烟后,顾千雪便脱衣上床,舒舒服服的躺下。 本以为会碾转反侧的失眠,谁知道头沾到枕头就立刻睡着。 用事实证明了,所谓有心事而引起的失眠,还是因为身体不够疲惫,找地方跑上几十公里,准好! 第二天醒来时,已快到午时。 睁开眼,见到初烟已精神抖擞地站在她床前,大囧,“初烟,你怎么不叫我?”真是丢脸丢大发了,这下全王府的人都知道她是个睡懒觉的千雪郡主了。 也许睡懒觉在现代是“个性”的代名词,但在南樾国,便是懒惰没的解释。 顾千雪也是好面子的人,在家丢丢人不怕,但丢脸到外面,还是很郁闷。 “回郡主,奴婢见您睡得香甜,不忍心叫醒您。”初烟如实答道。 顾千雪做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算了,厉王呢?” “奴婢不知,应该正在书房吧。”初烟见顾千雪起身,便拿来衣物。 正在这时,在门外守了一上午的丫鬟们张罗开了,有的去打水,有的拿巾子等等,隐约能听见门外传来丫鬟们的窃窃私语,“千雪郡主可起来了,太阳都照屁股了。” 顾千雪不是故意偷听人家的悄悄话,实在是因为被陆危楼植入母金,听力十分灵敏。 “郡主,要不要沐浴?”初烟问。 “不用。”千雪穿好衣服,穿上鞋便去开门。 一开门,正与丫鬟们撞了个正着。 丫鬟们请安,送来热水,伺候梳洗自是不提,顾千雪婉拒了早膳不早膳、午膳不午膳的膳食,带着初烟便快步向厉王的书房而去。 当到达时,却见守在门外的官员不多,只有三两个。 这意味着,被排在上午的公事已被厉王都做完了。 ——这家伙,到底睡没睡觉? 千雪小心翼翼地向内看。 “进来。” 还没等她看清书房内的情况,就听见厉王的声音。 声音略有嘶哑,但总的来说,比昨天好许多。 当顾千雪进入书房时,见书房中除了厉王外,还有五名官员。 官员见状,赶忙起身为其请安,而还未等顾千雪客气地请官员们免礼,就听书案后某人慵懒地说道,“起得真早。” 顾千雪知道厉王是故意嘲笑她,“厉王还真是老了,都到了健忘的年纪了,本郡主一向晚起,你忘了吗?”而后又刻意提高音量,让屋里屋外的人都能听见她的嘲讽。“人不服老是不行的,不过厉王殿下也别怕,多吃些核桃等坚果类食物,可以延缓衰老。” 五名官员们叫苦不堪——尊贵的千雪郡主,您想嘲讽厉王,等咱们都出去您再嘲讽好不?这样容易牵连无辜! 五人偷看向厉王看去,生怕王爷真的动怒了,他们五个落不到好处。 却见,厉王并未生气,反倒是微微挑眉,唇角带着玩味。 “如此说来,本王还真想起来了,你确实没有早起的习惯,”唇角的笑意更深,还带了一丝邪肆,“本王还记得很多次早朝回来,你还在睡,霸占本王的床。” “嘶——” 五人倒吸一口气,立刻竖起了耳朵,好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呢。 “你别胡说!”千雪顿时俏脸通红,紧张地看向周围的人。 厉王来了兴致,“本王胡说?要不然将邵公公唤进来对峙,你是不是日上三竿不起床,本王早朝都回王府,看你还在床上懒着。” 没错,这是事实! 事情还要追溯到当初她被迫留宿在厉王的院子的时光。 这一下,屋里屋外的人都听见了,屋外的窃窃私语,屋内的官员虽没好意思立刻展开讨论,但随后找个地方哥儿几个交流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原来王爷和千雪郡主竟然是这样的关系,难怪昨日郡主对王爷那般无礼,王爷也不生气,原~来~如~此~ 顾千雪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你能不能闭嘴!”她怒道。 厉王耸了耸肩,“若本王闭嘴,还如何处理公务?” 顾千雪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初烟,我们走。” 初烟一愣,“郡主,您不在书房了?” 千雪只恨不得活活咬死某人,“不在了,丢脸都丢死了,走走走!” “是,郡主。”初烟立刻随顾千雪而去。 脸已经消肿许多的君安,重新恢复了清秀的面容,但却魂不守舍,一双眼早随着初烟离开。 书房内,厉王见顾千雪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他面色铁青,伸手轻轻抚在自己喉咙上,为何他突然为难顾千雪,是有原因! “来人。” 未继续处理官员们的公务,反倒是叫下人。 “奴才在。”邵公公赶忙小跑地跑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厉王捂着自己喉咙,“让大夫寻良方,务必立刻治好本王的嗓子,不得有误。” “是,王爷。”邵公公立刻转身找大夫去了。 邵公公离开,厉王面色依旧深沉,好在顾千雪因为气愤而未留意他的声音,否则若听出端倪,就难办了。 好在,她走了。 房间内,顾千雪愁眉苦脸,“初烟,刚刚你……听见了吗?”小心翼翼地问道。 “回郡主,奴婢听见了。”初烟如实回答。 “……”顾千雪只觉得眼前一黑,“你……听见什么了?听见了多少?”声音带着颤抖。 初烟语调依旧平静,“回主子,听见厉王说他早朝回来您依旧没起床,赖着他的床。” 顾千雪捂着脸,“其他人呢?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听见了吗?” “回郡主,整个院子的人应该都听见了。” 顾千雪有种要晕的欲望,“我……我……我去床上躺一会,初烟你也休息一下吧。” 初烟担忧地问道,“郡主不在城中转转?” 顾千雪几乎是喊出来的,“不转!我的脸都丢尽了,谁知道会不会不小心丢去全城?我发现,那家伙的封地和我八字不合,我今天哪儿也不去,只在房里呆着,明天我就走!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了!” 初烟点头,“好。” 顾千雪说到做到,整整一天,她未出房间。 初烟也陪其在房间憋着,两人怎么会想到,君安跑来了许多次,在门外徘徊许久。 837,惊艳一瞥 837,惊艳一瞥 厉王工作效率奇高,天亮,他将所有工作都做完。 换句话说,他三天两夜未合眼。 三万精兵调集完毕,急行军浩浩荡荡,无比威武。 这些兵士不仅仅是城兵,还有其他城的驻军,当顾千雪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宏伟的场面时,才惊觉,两天的时间调兵完毕,已是神速了! 客观的说,三天两夜的时间,厉王做了常人一周的工作,真是……超人。 虽然百姓们不知道他们的城主厉王殿下带着精兵要去做什么,但还是夹道欢送,没有讽刺的成分,是真的崇敬厉王。 也许厉王在某些人眼中是心狠手辣的魔,但在封地百姓们的眼中,却是公正不阿的神。 神能做到的,厉王殿下也能做到——惩治作奸犯科、捉拿贪官污吏、为民洗刷冤屈、平稳城内秩序,让百姓们安居乐业! 而厉王殿下能做到的,神却做不到——这些实实在在之事,靠求神拜佛,根本难以解决。 三万人马数量巨大,一部分人马早已在城外等候,令一部分则是随着厉王出城。 为此,城门大开。 顾千雪被强迫呆在厉王的千金车中。 千金车依旧如故,通体漆黑,除黑色车帘上用金丝绣着的祥云图案外,再无其他标志。 但即便没有标志,所有人也知晓,这马车是厉王殿下的。 车内平稳,厚重的车厢将百姓的欢呼声格挡在外,车内恍如隔世。 车体宽敞,顾千雪小心翼翼地坐在角落,厉王则是干脆躺在了车里,高大修长的身躯仿佛将整个车厢占满了一般。 他睡得很沉,呼吸声音也是十分沉重。 顾千雪偷偷上前,伸手在他面前比划了下,除了手心感受到他鼻翼喷出的热气而痒痒的,别无反应。 千雪诡异地笑了——没反应就好,她可以逃了! 她才不想和这混蛋呆在一个马车上。 全府上下……不,是全城上下都知道她和厉王暧昧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好事不出门,坏事该死的传千里,才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 同时也发觉,耳聪目明也不是个好事。 例如她现在,她只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听不见车外百姓们的议论声。 靠近马车不远有两个中年妇女聊天。 一人道,“传说千雪郡主特别漂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另一人道,“是真的,我堂妹的二姨夫的表弟的侄子的大伯是王府的厨子,他亲眼见到了郡主。他说那天已经很晚了,王爷还没休息,他们厨房的人也只能熬着,怕王爷半夜饿了想吃宵夜,突然听见丫鬟说千雪郡主要用厨房,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第一人着急问道。 “我堂妹的二姨夫的表弟的侄子的大伯正偷偷瞌睡,这一睁眼,就看见一位仙女站在面前,那是他今生今世见过最美的女子,好像从月宫下凡似得。” 马车中的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她确实记得那人堂妹的二姨夫的表弟的侄子的大伯,当天晚上她要借厨房煮罗汉果汤汁,见到的第一个厨子怕就是那人,只是……有那么夸张吗?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承认自从进入青春期,骨骼有了变化,轮廓变深了,但她还没美到惊天动地的程度吧?只能说这里的人没见识,没见过混血儿罢了。 见到她时就震惊成这样,如果见到赵氏,不得吓死? 突然,又有两人的谈话不小心入了顾千雪的耳朵。 听声音,是两名年轻男子,语调流里流气,不像什么正经人。 一个人道,“嘿,你猜猜,厉王和郡主正在马车里干什么呢?” 另一人的声音更猥琐,“干什么?自然是干那该干的事儿,例如……干……” 两个人一起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顾千雪听这话,气不打一出来,撩开帘子就想大骂——干个屁!本小姐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 但刚撩开帘子还没开口骂,只听窗外一阵倒吸气的声音。 紧接着,本来就沸沸扬扬的人群更如同炸开了锅一样。 “太美了!千雪郡主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原来传说都是真的,之前说千雪郡主多美我还不信,现在真是信了。” “这天下怎么有这么美的女子?” “……” 顾千雪赶忙将帘子撂下,无奈地重新坐回马车中。 她捂着脸,嘟囔着,“有这么夸张吗?我觉得没什么啊?这群人真是没见识,如果去现代看看那些混血什么整容什么美白针瘦脸针玻尿酸,就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 一阵沁人的香气在她鼻尖缭绕,她知道是厉王熏衣的味道,不知不觉局促起来。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趁厉王睡着的时候逃了吧。 她找了块巾子,缠在头上,如同阿拉伯妇女一般,只露出一双眼。 就在她起身准备溜出千金车时,脚腕被人扣住。 顾千雪一惊,险些喊出来,低头一看,那人虽然紧闭双眼,一只大手却紧紧捏住她的脚腕。 “那个……”硬的不行,准备来软的,“尊贵的厉王殿下,车厢狭小,您躺着正好,我在车厢里就稍显拥挤了,要不然我就……给您让让位置?” 抓着她脚腕的大手并未松开,他缓缓睁开眼,一双冷眸射出杀气腾腾的目光。 对于厉王这种眼神,顾千雪早已习惯,如果厉王一睁眼是温柔的目光,她才觉得见了鬼。 除非厉王被人下降头,否则他绝不会有那么“正常”的眼神。 但当顾千雪见到另一物的时候,她的心又软了。 原来厉王的眼,血红血红,除了幽黑的眸子外,眼白几乎被血丝爬满。 这是极度疲惫困倦下才有的现象。 她敢肯定,他刚刚确实是睡了,那又为何知晓她要离开? 她坐回原来的位置,低下头,一束发丝划过肩头,垂在他的脸上。 “你……刚刚睡了吗?”低声问道。 他闭上眼,深呼一口气,而后点了下头。 “那你……”千雪的声音犹豫,“是不是……怕我离开?”语气迟疑。 他未第一时间回答,但片刻之后,再次点了下头。 838,朋友妻不可欺 838,朋友妻不可欺 顾千雪心中突然酸酸的。 ——他明明困倦到了极致,却又怕她离开,努力让自己保留一分清醒。 这样睡,怕是比撑着不睡还让人难受吧。 顾千雪垂着眼,看着面前熟悉的俊颜,幽幽叹了口气,“为什么会这样?”她喃喃道,当他看到他眼下淡淡的淤青,再次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我保证不走,你好好的睡,好吗?” 他点了下头。 随后,他好像真的睡了。 顾千雪哭笑不得,“你当我骗你吗?我真的不走,你松开我的脚踝吧。” 他依旧未松开。 千雪耸肩,“罢了罢了,愿意抓着就抓着吧。”她将靠垫整理一下,而后自己也躺在长椅上。 路途遥远,加之有三万兵马跟随,肯定不如快马加鞭的快,多睡一会,养精蓄锐。 不知不觉,他握着她脚腕的手缓缓松开。 这一次,他是真的睡熟了。 千雪躺在长椅上,怎么也睡不着,她垂着眼,看着他,心中酸涩无比——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幅模样? 难道,这便是命运的安排? 她紧紧闭着眼,眉头动了动,泪水却无法控制地从浓密的睫毛间涌了出来,无声无息。 当到达关东城时,已是五天之后。 五天的时间,是三万人马的最快速度。 当兵临城下,顾千雪瞬间紧张起来,“宫凌沨,你打算……怎么办?难道要血洗关东城?”她早听说厉王的手段,不由得担心起来。 厉王遥遥看了一眼关东城高耸坚固的城墙以及那诡异的尖塔造型神殿,眸色冷了冷,“你希望本王如何解决?” 顾千雪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希望你尽量用温柔的手段,别滥杀无辜。” “本王从来不滥杀无辜。”厉王淡淡回道。 千雪无奈地哼了下,“对,你确实没滥杀所谓的无辜,你杀的都是贪官污吏、都是作奸犯科,但他们的家人是无辜的!就算你说过他们的妻妾知情不报,但他们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尤其是尚不懂事的婴孩。” “你到底想说什么?”厉王的声音带了不耐烦。 顾千雪无所畏惧地顶了回去,“我想说,你杀该重惩之人我不管,但无辜的人,不许杀!” “本王为何要听你的?”厉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千雪咬着牙,“因为……皇上口谕。” 此时两人站在离千金车不远处,厉王听见顾千雪提起口谕轻轻嗤了下,而后对邵公公道,“圣旨还未到?” 邵公公赶忙道,“回王爷,还未到,不过应该快了。” 顾千雪吃惊,圣旨?皇上要发圣旨?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能想通,若要厉王和太子对抗,要么直接用武力,如果不用武力的话便要用权力。 没什么比皇上圣旨更直接?圣旨比所谓口谕要有可信度。 厉王点了下头,“好,传令下去,大军在此安营扎寨,挑选五千精兵,待圣旨一到,精兵随本王进城。” “是!”一旁的君安已接令,即刻去传令。 待君安走了,厉王这才又看向顾千雪,“你的口谕怕是要失效了,咱们打个赌如何,父皇的圣旨内容,定然是关东城一事由本王全权负责。” 千雪咬牙切齿,却又别无办法,就她对皇上的了解,圣旨定如厉王所说,八九不离十。 “怎么?如今你来说说,本王为何要听你的?凭什么本王需要听你的?”厉王慢慢走向顾千雪。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有了一种暧昧感萌生。 她正要向后退,他却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俯下身,压低了声音。“要不然这样,你唤本王相公,本王便听你的,怎样?” 顾千雪瞠目结舌地看着表情邪肆的厉王,“你疯了吧?我如今已经确定和苏公子在一起了,你还如此……有什么意义吗?很有趣吗?”不知不觉,声音中带了愤怒,更是狠狠甩开他的手。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眼中的顾千雪是不是就这幅模样?”心底的怨气,猛地发泄,却如同原子弹爆炸一般,不受自己控制,“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但你屡次为难我、让我难堪,最后公然拒绝我。如今皇上也已赐婚,你有你的未婚妻,我有我的男朋友,你为何还不放过我?何况苏公子和你是挚友,朋友妻不可欺,这个浅显的道理你不明白吗?” 一番话,几乎是喊出来。 此时此刻也只有这种声嘶力竭近乎大骂似的呼喊,方能释放心底的怨气已经愤怒。 厉王静立,未反驳,也未动怒。 就静静的听着。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反驳?”顾千雪狠狠一拳砸在厉王身上。 他没躲,只是垂着眼看着她,“还有吗?” 千雪眼底闪过阴狠,“有。”说着,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向厉王面颊上扇去。 也许一计耳光不算什么,但没有什么比在厉王的属下以及兵士面前给他一计耳光更让他丢脸的事了,如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心中如此怨恨,明明应放下了才是。 可惜,这一计带着无比侮辱性的耳光并未成功打在他脸上,她的手被他握住。 “顾千雪,你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本王吗?”厉王的声音一贯的冰冷,却没有动怒的迹象,“你在人前对本王大吼大叫已属不尊,本王有理由罚你,但若你真打了本王,便是本王不罚,此事传到京城,也有人罚你。” “罚?呵,你将我名声搞臭,又转身甩了我,没人罚你,我打你一个嘴巴,京城自然有人罚我,是这个意思吗?”顾千雪不怒反笑,却是苦笑。 厉王叹了口气,将她的手紧紧捏在手心,低声道,“顾千雪,之前的一切都是有苦衷,你相信我。”甚至放下了身段。 “相信有什么用?”千雪鼻尖酸,却没有想哭的冲动,“相信能改变什么吗?相信能弥补什么吗?你所谓的相信,只是让你自己良心得到救赎罢了。” 厉王将顾千雪拽回千金车,虽然后者不愿。 进车厢后,他第一句话便是,“顾千雪,无论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什么良心,更不需要什么救赎,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向你解释!” 839,一位故人 839,一位故人 顾千雪冷笑着摇头,“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厉王的眸子闪了闪,“千雪,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我发誓,随后要发生的一切,都远超出你的想象。” 千雪猛地抬头,目露惊讶,“难道有什么秘密?有什么阴谋?” 厉王神色凝重,“我也不确定,但我有种预感……” 话还没说话,却听见外面有兵士高喊,“报!圣旨到!” 圣旨打断了厉王的话,他犹豫了片刻,最终也未将话说完,而是推门出了车厢。 顾千雪看着厉王的身影,眼神闪了闪。 一切远超她的想象?千雪无奈地叹气。是啊,远超她想象的事情太多了,例如二皇子和冥教之事,她做梦都想不到原来会那般。 但便是有苦衷又能说明什么?覆水难收。 她甩了甩头,也推门出了车厢。 皇上的圣旨到,圣旨内容很简单直接,便是任命厉王为处理赵元帅一案的主审钦差,逐渐接手太子的工作,待全部接手后,太子便要回京,皇上另有要事安排。 听起来好像皇上非太子不可,实际上却是在夺权。 圣旨一到,厉王一反之前的戏谑,恢复了肃杀冷冽的气势,整个人若杀神,让人不寒而栗。 “出发。” 厉王穿上纯黑色的软甲,骑上战马,下令。 随后,口令官传口令,一时间,数个传令官的喊声此起彼伏,紧接着便是号角声,大军向前行进。 顾千雪离开了千金车,换句话说离开了大军,她还不想暴露行踪。 浩浩荡荡的大军进城,也象征着厉王和太子争斗的开始。 直接到精兵全部入城,初烟才收回视线,看向身旁魂不守舍的顾千雪,“郡主,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千雪垂下眼,“也入城,回青藤宅吧。”说着,从怀中掏出面纱,带上。 “是。”初烟道。 两人两马,便在尘嚣中奔腾,消失在官路尽头。 关东城再次大变样。 今日没人收入城费,听说几个时辰前,大军未入城的时候是有的,但突然冲进来一队人马,说是厉王军队的先行军的,大概有两百多人,抓着城门官兵就狠狠揍了一顿。 城门官兵自然不服,将其他官兵叫来,大概叫来三百多人,厉王先行军也不含糊,吹了号角叫来一千多人,于是,这一千多人又把这三百多人揍了。 场面惨不忍睹。 传说血迹横飞。 事情是否传到太子耳中,无人知晓,但却知道太子没管。 也不知是太子赞同厉王的意见还是事先接到了皇上圣旨。 随后,城门就这么被厉王先行军拿下,更顺便清理了地上血迹,打扫城门,以迎接厉王殿下一行人。 大军入城后,这城门就顺势归厉王所管,之前的守城官兵被揍得起不来床,自是不说。 因为换了守城之人,城门楼生生换了一种气质,军士们威风凛凛、不怒自威,守在关东城门下竟如同门神一般,牛鬼蛇神不得入内,却又对进出百姓十分照顾,态度和蔼。 有些出入城的百姓因不需交费,甚至忍不住大哭起来,都在说厉王来了,天却亮了! 从前厉王在关东城口碑不好,但这一次,却被所有关东城百姓所崇敬爱戴。 但这不是引起顾千雪吃惊的原因。 顾千雪在城门旁的依岚教神殿前的广场停下,吃惊地看去。 却见,之前神圣奢华的神殿大门紧闭,门前时不时路过所谓信徒,满是南樾国人,没了高鼻大眼楚炎国神官们的身影。 或者说,在城门附近,再也没见过楚炎国人的身影。 “初烟,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顾千雪怕是自己多想,呐呐地问向身旁的初烟。 初烟回答,“楚炎国人没了。”肯定了顾千雪的猜测。 顾千雪将马缰绳交给初烟,亲自上前抓住一个在神殿广场探头探脑的中年男子,“打扰一下,请问你可知这神殿为何关闭?”按照常理,这个时间应大门敞开才是。 那人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啊,今天本来是祈祷日,但神殿却一直没开,也不见神官。” 千雪心底猛然冒出一种预感,这种预感只是个小苗头,“我还有个问题,你是依岚教的信徒吗?” 那人看了看顾千雪,见其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那一双眼,却是极美的。“这个……嘿,怎么说呢?”压低了声音,“不瞒姑娘,我不是信徒,跑来祈祷也是为了多拿米粮。” 漂亮姑娘办事便是更容易一些,无论古代中外,颜值才是正道。 顾千雪听说这人不是信徒,也稍稍放心,只要大家不被蛊惑便好。 那人看向神殿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现在米粮这么贵,咱们的钱都被官府搜刮去了,如果依岚教真的没了,咱们可怎么活啊,哎……也许真得离城了。” 千雪知晓,南樾国人对家是无比眷恋的,他们热爱家园,除非走投无路,否则轻易不会离开。 “大叔您放心,厉王殿下来了,关东城要恢复成以前的模样了。” 那人吃惊地看向顾千雪,见其气质不俗,更是信誓旦旦,判断其定知晓什么内幕,“姑娘,厉王殿下是来……” 还未等他说完,千雪便投以一个歉意的眼神,“抱歉,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不过大家且放心吧。”说着,转身离开,再不多言。 这个关键敏感的时间,她不能放出任何风声,要步步为营,一切都靠厉王了。 回到初烟身边,千雪取过缰绳,上马。 “郡主,依岚教发生了什么吗?”初烟上了马,好奇问道。 顾千雪遥遥忘了大门紧闭的神殿,“先回去再说。” 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回到了青藤宅。 见顾千雪和初烟归来,姚振、吴飞等人十分兴奋,“郡主,初烟姑娘,你们回来真是太好了。” 初烟却忍不住好奇地追问,“郡主,依岚教到底发生了什么,奴婢怎么有种预感,你知晓内情?” 顾千雪将面纱摘下,若有所思,“知晓内情谈不上,但应该与一位故人有关。” 840,太子功亏一篑 840,太子功亏一篑 “故人?”不仅初烟,连姚振等人都十分好奇。 顾千雪却摇了摇头,“抱歉,我只能说这么多,毕竟是他人的隐私,而且一切只是我的猜测,也许和他无关。” 众人见千雪郡主不愿多说,却也没多问,此事便作罢。 顾千雪回了房间休息,脑海中却不断涌现一个人的名字——宫凌安。 会是他吗?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血月楼救她出东圣城时,有大批冥教的追兵,但当入林之后,追兵却诡异的撤退。 其中定有原因! 难道追兵怕死伤?她不信,因为对方即便不用毒,用车轮战都能将他们活活耗死。 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追兵的主人收回了命令。 追兵的主人,正是二皇子宫凌安。 今天,知晓厉王等人归来,又将楚炎国人全部召回,除了宫凌安外,她实在想不到其他人,或者其他理由。 她在床上躺下,双眼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哄哄一片。 二皇子为何撤兵,是在帮她吗?厉王说有很多事情超出她的想象,又是什么事情?还有,苏凌霄呢? 越想头越疼,她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 为什么世界这么复杂?如今她真的向往平平淡淡的生活了。 另一边。 大军到官府衙门后,太监宣了圣旨,太子跪地接旨,自是不说。 衙门大堂,官员们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整个大堂气氛压抑得惊人。 官员们做梦都没想到,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边关,有一日竟能面见太子殿下,更做梦都想不到,有一日竟同时见到太子殿下和厉王殿下。 如果仔细说起来,他们更怕的是厉王。 厉王千里迢迢来到关东城的目的,所有人心知肚明。 而厉王殿下在官员中有个别号——御用刽子手! 厉王驾临,来者非善! 一袭明黄色太子袍的太子尊贵无比,周身带着一种皇族的威严。 而一身纯黑衣袍的厉王却杀气腾腾,带着不容抗拒的霸气,似君临一般。 两人不动声色,却用气势在对抗,无声交锋。 太子先是淡淡一笑,“本宫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厉王,这一行,厉王辛苦了。” 厉王面容冰冷,一双黑眸让人猜不透情绪,“辛苦的是太子,关东城在太子的手笔下繁荣安定,太子功不可没。”却是讥讽。 太子儒雅俊美的脸上有了一丝僵硬,但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厉王说笑了,还是厉王手腕强硬,本宫接了这么个烂摊子,却也是无能为力。” 将关东城的一切,扣帽子在之前的官员上。 厉王也懒得揭穿他,“太子谦虚,短短数月时间能将关东城治理得如此已实属不易,而太子雄才父皇也是欣赏,所以惊觉由太子处理关东城一案确实是大材小用,便把本王派了来。” 太子心中愤恨得要死,几乎要吐血,却依旧强撑笑容,“厉王谦虚。” 厉王也懒得和太子客套。 “如此,那本王就不客气了。”他将视线冷冷扫向一众官员们,整个大堂立刻降温三度。 官员们噤若寒蝉,纷纷垂下头,不敢和厉王对视。 此时,太子站在堂上与厉王客套,而厉王则是缓步到大堂的桌案,一撩衣摆,坐了下。 这位置,原本是太子的。 就在众人以为太子会和厉王一同坐上大堂高位时,却听厉王淡淡道,“来人,请太子入座。”说着,修长手指好似随意一指大堂下的一个位置。 众官员更是震惊,将头垂得更低。 这座位,大有说法! 一般会审时,几位官员都是一同坐在大堂之上,换句话说,大堂桌案后坐着之人,便是掌握权力之人。 而若贵宾前来,或在旁观摩,则是没权坐在大堂桌案后,而是坐在大堂一侧。 厉王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将太子的权力给拿了。 与之前的尴尬不同,太子面容平静,俊美儒雅的面颊只有一抹从容笑意,丝毫没有狼狈。 他优雅地坐上侍卫送上的椅子。 厉王随手拿起了檀木制的惊堂木,“大堂上的官员,有多少是本城官员,有多少是其他城临时调来?” 一些官员面如死灰,一些战战兢兢。 大堂死寂片刻,为首一名官员上前,“回厉王殿下,因关东城人手不足,大半官员都是从其他城临时调来,只有小部分是原本关东城的官员。” “哦?”厉王的面色带着玩味,“这么说,太子来之前,关东城一直人手不足?” 众人不知如何回答,因太子来到关东城后便开始换血,将一些不愿服从他的官员都打发了,剩下的都是愿效忠太子之人。 而因为人手不足,便从其他城调来一些官员。 “回厉王殿下……是的。”官员也只能如此回答,“原本关东城的官员大半上了年纪了告老还乡了,还有一些因为个人追求而辞官。” “个人追求?”厉王唇角勾起,却不是笑,而是讥讽,“这个词用的好,本王喜欢。” 两人对话并未入太子之耳,他只是静静坐在椅上,一双桃花眼淡淡看向大堂的门口。 在这一战上,他输了吗? 功亏一篑! 刚入关东城,他收买官员,将一些不愿投靠他的全部清除,将一些愿意投靠他的,升官打赏,又从其他处调来不少官员和兵士,甚至他做好了接手赵家军的准备。 但第一个问题出现了,裴相突然投靠了皇上,要将赵家军拱手送给皇上。 于是他与裴相争端,用势力挤压赵家军势力,更是使用离间计挑拨裴相和薛旭峰之间的关系,将薛旭峰收买。 薛旭峰欺上瞒下,他也拟了个赵元帅的私生子。 他引入楚炎国人,不仅是为了利用冥教控制赵元帅、排挤施压赵家军,控制全城百姓,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 城乱,他才能出手大清洗! 原本关东城一片安宁,他无从下手,但楚炎国来就大不相同,待完全接手了关东城及周边地区,拿下赵家军,他就可以借着清邪教的名头,对关东城再次进行一次大清洗,将所有不肯投靠他的人赶尽杀绝!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这一战,他能收复南樾国四分之一的势力。 然而却……功亏一篑,问题到底出在哪? 841,厉王的邀请 841,厉王的邀请 是啊,占据关东城的每一步都被太子算好,唯独没将顾千雪算进去。 换句话说,他根本没想到顾千雪能跑到关东城来。 很长时间以后,当太子回想这一幕,才恍然大悟,但为时已晚。 另一边,便是官员们再胆战心惊,却也无法阻止厄运的到来,也可以说,罪有应得,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惩罚。 玩弄惊堂木的厉王刚要对一众官员下毒手,却突然想到几个时辰前,某人对他说的话——求他别滥杀无辜。 即将砸向桌上的惊堂木突然停在半空中,也意味着,某些官员避免了人头落地、满门抄斩的下场。 “将外调来的官员的名册拿来。”厉王道。 立刻有官员上前,递来名册,厉王翻看起来。 下午时,青藤宅迎来一队人马。 当初烟打开门,看见某人的脸时,一双柳眉忍不住皱了皱。 “是你?有什么事吗?”声音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这队人马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君安。 君安出身武林名门,自然有不少极品跌打药,两天过去,面色已消肿,脸上的淤青也少了许多,恢复了清秀英俊的模样。 君安看见初烟略有激动,“初烟姑娘,吃早膳了吗?” 初烟双眉放松,顿了一下,随后二话不说就要关门,被君安眼疾手快的挡住。 “等等,初烟姑娘,在下是奉王爷之命前来的。”双手推住门,生怕被关在门外。 这时,从初烟身后慢悠悠飘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咱们初烟的潜台词你听不出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过见到今日的一幕还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啊,君小哥你也有今天?”那声音满是戏谑,是顾千雪。 君安的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关你什么事?” 顾千雪耸肩,将头微微靠在初烟的背上,“初烟,他凶我。”撒娇的口吻。 “好,奴婢知道的。”初烟点了下头,心领神会,一伸手表拽住君安的衣领,将其生生拽了进来,在院子中,二话不说开始揍。 不仅君安身后跟随的侍卫们震惊了,连顾千雪都震惊了。 初烟揍人竟然……这么野蛮。 说好的精彩的武功对打呢?将人推地上用脚踢是什么套路? 再看地上的君安,滚成了一个卷,用胳膊护在脸上,“别打脸,别打脸。” 初烟才不给面子,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看准了往脸上踢。 “等等!我是开玩笑的,初烟住手吧。”千雪怕初烟踢出事儿,毕竟打狗还的看主人,君安这小傲娇好整,但厉王可不是好惹的。 初烟对顾千雪言听计从,“是,郡主。” 立刻停止了暴行。 顾千雪看着还在地上滚的君安,嘴角抽了抽,“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初烟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狼狈的人一眼,“君安,你真以为郡主拿你没办法吗?郡主只是懒得与你一般计较而已,真是愚蠢。” 千雪一愣,惊讶地看向初烟,却没想到,初烟这般了解她。 事实正是如此,她若是想整君安,有一千种办法,但对方屡次对她不敬,她却未出手的原因却是懒得与其一般见识。 在顾千雪的眼中,君安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少年而已,本性不坏。 君安见不被踢,这才放下双手,“哼,你还真是高看她。” 初烟又要冲上去踢,被千雪从身后紧紧抱住,“初烟息怒,初烟息怒,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你别生气。” 乖乖,这回可不能放开初烟,如果她这么一放手,初烟一定把君安踢残! 君安见初烟真的生气了,也赶忙乖乖闭嘴,再不敢说顾千雪的不好。 直到现在,君安依旧不懂,为什么身边人都对那蠢女人言听计从,无比重视。主子如此,初烟也是如此。 顾千雪看着狼狈的君安叹了口气,“快起来吧,厉王派你来有什么事吗?” 君安起身,身后有侍卫赶忙上前,手脚利落地帮其拍身上尘土。 君安恢复认真的表情,“主子有令,请千雪郡主入官衙居住。” 千雪不解,“为什么要住那里?我不去。” 这个问题,厉王早就预料到、交代过。 “是这样,王爷正准备处理一批通敌卖国的官员,王爷说郡主定然有兴趣一同断案,若郡主不去,那王爷就自行下判决了。” 顾千雪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厉王在威胁她,用一众官员家眷。 可恶! 但除了可恶,顾千雪也是别无办法。 连气愤都没有,她对厉王这样的威胁手段已经习惯了。 “算了,初烟整理东西,我们跟他走吧。” 初烟能看出千雪十分不愿,低声问道,“郡主若不想去,咱们就不去,奴婢等人便是拼了,也会保全郡主。” 千雪无奈地摇头,“初烟你不懂他,如果我不去,他不会将我怎样,但很多无辜的人命便要丧在他手里了。” 对于生死、人命,杀手出身的初烟也是无法看重,但见郡主坚持,她也只能同意。 一炷香的时间后,两人告别了守在青藤宅的暗卫,上了去往府衙的车。 厉王特意派自己的座驾千金车前来,一路上,吸引百姓自是不说。 南樾国的府衙分两部分——前院和后院。 前院包括大堂以及一应场所,主要用来办公。 后院一般都是官员的住所,以及招待客人的客房。 因为太子的到来,原本关东城的府尹与赵元帅是生死之交,更是两袖清风、为君为民的好官,不愿依附太子,便干脆告老还乡了,太子提拔上来一人名为汪瑕成为新的府尹。 这汪瑕与顾千雪也有渊源,其小舅子叫林明栋,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引领顾千雪进城的人,更是将青藤宅高价卖给顾千雪之人。 汪瑕一家子在府衙住得好好的,厉王这一来,就让他滚蛋,自己带人住了进来,还派人将顾千雪威胁了来。 府衙后院干净整洁也算宽敞,比简陋的青藤宅好了许多,但与王府却是没得比。 厉王面色一直不好,直到见气呼呼的顾千雪来,紧皱的眉头才微微打开——他憋屈,也得找个垫背的才是。 842,不能杀 842,不能杀 邵公公见接顾千雪的人马回来,立刻笑眯眯的迎了上去,“奴才见过千雪郡主,郡主您可来了,王爷都等了好一会了。” 顾千雪拿着一只小包裹,里面放着换洗衣服,婉拒了前来帮忙的侍卫,自己拿在手中,“邵公公多礼了,厉王在哪?” “正在书房。”邵公公答。 千雪不敢怠慢,“麻烦邵公公引领下,我要立刻见他。” “好,好,随咱家来。”说着,喜滋滋的引路了。 顾千雪在前面走,初烟跟随,而初烟身后,还跟着灰头土脸的君安。 府衙后院不大,穿过两个院子,便到了书房。 “郡主,书房到了。”邵公公恭敬道。 千雪看向那整洁精致的房屋,雪白的墙,乌色的木质屋檐,青色的瓦片。半敞的窗子下面,放置了两只红泥花盆,盆中绿叶红花,郁郁葱葱。 院子虽小,但别致又有意境。 石板小路,更是有重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之感。 顾千雪将包裹交给身后的初烟,自己上了台阶,入了书房。 君安上前,“初烟姑娘,在下帮……” “你”字还没说完,就被初烟冷冷一瞪,后面的话生生被咽了回去。 邵公公将君安拽到一旁,“君公子,你怎么灰头土脸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吗?” 君安眼神闪躲,“没……没……我刚刚和初烟姑娘又切磋了一下。” 邵公公看向冰冷淡漠的初烟,发型一丝不苟、周身一尘不染,哪是切磋过的模样? 怎么看,君安都好像单方面挨揍。 “我说君公子,你是不是对初烟……?”邵公公未将话说白,但那语调已经将想表达的都表达出来。 君安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拼命摇头,“不不不,邵公公您误会了,在下对初烟姑娘单纯的欣赏,毕竟天下武功好的女子……尤其是武艺如此高超的女子实在可遇不可求。” 随后,君安还反常伤感地叹气,“世上女子多肤浅,或追求绝美容颜或追求夫君宠爱,殊不知,容颜易老、恩爱易逝,只有武功才是能跟随自己一生。”说着,还狠狠地捏了下拳头。 “……”邵公公翻了翻白眼,懒得再听君安的歪论,“那你就好好欣赏初烟姑娘吧。”说着,捏着兰花指就转身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嘟囔,“郡主说得果然没错,君安就是有受虐倾向。” 两人对话,皆入初烟之耳,但她连眉头都没动上一下,只是静静守在书房门外,等候顾千雪。 书房内。 当千雪进入时,却见厉王坐在桌案后,一只手端着茶碗,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卷宗看着,满室茗香。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但顾千雪却能感受到室内隐隐的杀气。 “厉王?”轻声唤了下。 厉王早就发现了顾千雪的到来,他放下茶碗,将手中卷宗向前一递。 顾千雪上前,接了卷宗,却发现卷宗的每一页都有十个人名,人名后面详细记录着其籍贯、职位以及简单履历。 “这些是……”千雪声音迟疑片刻,轻声继续道,“投靠太子的官员名单?” 厉王点了点头,“按照本王从前的风格,便随意扔个罪名,杀无赦。” 顾千雪面色微白,“不行!” 厉王挑眉,看向她。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将心惊和忐忑压下,“咱们从两条路来分析,第一条,官员们能爬到如今的官位都实属不易,别说家族投入多少财力物力、便是国家也投入了许多,他们只是站队而已并不是罪大恶极,就这么直接杀了,国家曾经投入培养的财力物力便付之东流,这一条姑且算单纯利益上的利弊吧。 第二条,从情感角度,他们并未做错什么。你比我更了解官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太子一派兵临城下,他们可谓手无寸铁,如何反抗?幸运的,便如关东城从前的官员可以告老还乡,而不幸运的呢?你可以随意扔一个罪名杀了他们,太子也可以,他们别无选择。” 房间内安静,只有千雪有条不紊的声音,语调带着一丝焦急。 厉王未第一时间回答,却好似犹豫、思考。 顾千雪继续道,“虽然你不是皇上,但你是皇子!整个南樾国之人,无论官员还是百姓,他们首先是你们宫家的子民,连你们宫家人自己都不爱护子民,还指望谁来爱护呢?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种话题我便不多说,说了你也不稀罕,我只想说,你们宫家吃的住的用的,都是通过他们的税收来取得,便是把他们当成你们家养的牲畜,便是用人性本自私的私心为出发点,你们也应善待他们!” 厉王垂下眼,盖住眼底的斟酌。 “宫凌沨,他们是你们的子民,不是敌人!”顾千雪不甘心再次补充一句。 厉王却突然抬起眼,眼神带着促狭,“他们是死是活、是去是留,全看你的表现。” “啊?”顾千雪懵了,看她的表现,什么意思?让她求他? 作为医生,为了救一个人的生命也许要不眠不休很久、也许要连续诊治几年甚至几十年,但杀人便太容易。 如果恳求可以救下这么多人命,她愿意去恳求厉王。 “在城外,你忘了本王说过什么?”厉王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顾千雪猛然想起,而后瞠目结舌,“不!”想也不想就拒绝。 厉王剑眉一挑,“本王给你了你机会,你不珍惜,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千雪勃然大怒,“宫凌沨,你是不是神经病?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你难道还不明白?” 这句话是顾千雪喊出来的,府衙本就不大,这么一嗓子,府衙里里外外大半人都听见了。 众人下意识放下手中工作,瞠目结舌地将耳朵竖起来,继续听。 厉王殿下在挨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挨了骂,厉王却依旧未怒,耸肩,“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他们是死是活,只看你的表现了。” 顾千雪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也知道,如果她不顺了他心意,他真的会杀了这些人。 843,傀儡 843,傀儡 厉王在等什么? 自然是在等顾千雪被逼无奈的叫“相公”。 关于这个称呼,顾千雪是不会答应的,哪怕她去叫厉王“爸爸”“祖宗”,唯独这“相公”不可。 并非原则,而是心伤。 两人的关系,就是顾千雪心底的一块伤。 她看起来不在意,却只是不想表现出来。 他是她穿越来南樾国接触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深入接触的第一个男人。 两个人曾形同水火,她屡次嘲讽挖苦他,他则是动手收拾她; 两人也曾经十分和谐,她为他的母妃医病,他在她被蛇咬伤时救下她,在她被众人怀疑时挺身而出。 说不心动是假的,这种心动并非因为他多么俊美、他拥有多少权势财富、他对她多么宠爱,而是一种润物细无声、一种水滴石穿,一种日久生情。 从两人起初的对抗到后来的暧昧,最后到厉王隐约挑明了关系而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两人再无可能,虽然她已经和苏凌霄在一起,但心底某个东西却神圣不可侵犯。 她保护的已不是两人的回忆、两人的曾经,而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她静静站在书房里,面对着他,不发一语。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终于,厉王叹了口气,“罢了,不逗你了,本王不杀他们,但该调查还是要调查。” 千雪一愣,惊讶地抬头看他。 他冷冽的面容依旧看不出情绪,“站队如何,投靠哪一方,本王可以装成看不见,但无论是谁的人,一旦作奸犯科,别怪本王斩草除根。”一字一句,透着血腥。 顾千雪的心情还未高兴起来,瞬间又掉了下去,“别……你如何杀贪官污吏我都不管,但他家人是无辜的!” 厉王的怒火猛地窜了上来,“顾……”但当见到面前女子苍白的面色以及红着的眼圈时,火气莫名其妙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便是不杀他家人,抄家却不能少,不义之财要收入国库,用之于民。” 千雪惊喜,狠狠地点头,“你说的对!” 两人终于达成了共识。 千雪却没注意到,今日的厉王一再让步,更没思索过,厉王为何让步。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顾千雪兴致勃勃地问道。 厉王伸手,千雪心领神会,将卷宗又还了回去,放在他的手上。 “你有什么好建议?”厉王问。 千雪很认真的思忖片刻,道,“……没有。”她会医病,却不会医城。 平稳动荡、镇压作乱,却是厉王的拿手绝活。 “本王的计划是,先彻查进几个月关东城所有官员的言行,有欺民贪污者,严惩;遵纪守法者,吓唬下便算了。其次,将所有外城调来的官员全部遣回去,将关东城之前的官员召回,各司其职。随后,应就是赵元帅一案了。” “关东城的百姓呢?如今物价哄抬,依岚教作乱,这个怎么办?”千雪追问,虽然外公一事重要,但如今厉王来,赵元帅已安全,她更担心的却是城内安稳。 厉王道,“物价哄抬是因交通和物资往来的阻断,本王带来的三万精兵可不是吃素的,谁敢出手拦截,便直接砍了他脑袋。物价很快平稳。在这之前,先用衙门仓库里的存粮以及到城外农户处收一些粮食,平稳百姓情绪。” “外面农户的粮食怕收不到,衙门仓库的存粮也不够整座城的。”千雪又道。“你也不能用军队逼着农户交粮食吧?” “这个很好办,”厉王道,“三日之内按照市场价卖粮的,可以按照比例免未来一年的一些税粮,只有三日之限,过期不候。” 千雪惊喜,“好办法。”由衷赞叹。“三日之后,关东城就可以从外地运粮了。” 当说到这时,顾千雪再次发现了个问题,“但……其他城会不会趁机涨价?” “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胆子,”厉王的语气依旧闲适,“本王不需他们战队来拥护本王,却也要看看,这天下,谁敢得罪本王?” “……”顾千雪赞许地点头,“你说的对,仁民与强权相辅相成,若一位追求爱民如子只会适得其反,该用强权时便要用。” 厉王看向顾千雪的眼神中带了些许惊讶和些许赞许,他原本以为,她又会跳起来反驳他一通。 一件一件在顾千雪看起来十分难办复杂的事情,在厉王手中却好似可以迎刃而解一般,她虽不说,但心生佩服。“关于外公一案,你怎么看?” “没怎么看,该怎么审还怎么审,若赵元帅被冤枉,本王定给他清白。”他答。 “那个私生子呢?”千雪道,“那个人绝对不是外公的亲生子,我相信外公!” 厉王微微点头,“你是说,所谓的赵思途?” “对。”顾千雪点头,神色凝重。 当提到赵元帅的假儿子时,厉王将卷宗放在桌案之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子也是微微前倾。“关于这件事,本王有个提议,也许你会反对。” “什么提议?”她好奇。 “这个假儿子,姑且认下。” 千雪大吃一惊,“你是不是疯了,认下他做什么?” 厉王未第一时间回答,停顿了半晌,“如今我们的对手不仅仅是太子一人,还有裴相。即便父皇打消了赵家军的念头,但裴相却未打消,换句话说,赵家军若无明确继承人便永远是块肥肉被人惦念。张溍武是裴相的傀儡,赵思途是太子的傀儡,既然他们都喜欢玩傀儡,那咱们也培养一个。” 顾千雪大吃一惊,“咱们自己培养傀儡。” 厉王勾唇一笑,冷冽俊美的面颊带着兴奋的笑意,“没错。” 培养傀儡,这是顾千雪从前从未想过的方法,乍一听好像不靠谱,但细细回想,确实可以一劳永逸。 赵元帅没有儿子,赵家军没有明确的继承人的,便是过了眼前的一道难关,随后还会出现什么? 防不胜防! 既然无法防,那就采取攻势! “但……如果赵思途被人控制或者赵思途他本人有了贪念,怎么办?”这个问题,也必须面对。 844,求你别这样对我 844,求你别这样对我 “千雪你先坐下。”厉王起身,让顾千雪坐到一旁的位置。 “不,我不想坐,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千雪摇头,很是激动。 厉王心中暗笑,却很喜欢见到她慌张激动的一面,“你且平静下,切记,无论任何决定,都务必要在冷静的情况下做出,否则情绪波动易有偏颇。” 顾千雪也明白这个道理,情绪太过激动或情绪低落,做出的决定都不会准确。 “喝些茶。”说着,他转身找杯子,想为她倒茶。 当找到杯子转过身来时,他却惊讶的发现……顾千雪已经喝完了茶,而用的是他之前的被子,因为头脑受到刺激,其竟浑然不觉。 厉王勾了勾唇,不动声色地将那茶杯又送回原位。 “我平静很多了,你说吧。”千雪将空茶碗放下。 厉王也收敛了面容上的得意,认真道,“赵思途这人,绝不会太子随意找的,也许你不了解太子,其八面玲珑,虽表现得儒雅清廉,但实际上做事风格却周全无比,换句话说,赵思途是个最适合当傀儡的人物。虽然本王未见,但我们可以打赌,赵思途定胆小怕事,没有主见,更有贪欲。” 顾千雪是见过赵思途的,虽未打交道,但从面相上,确实如此。 她点了点头,“但太子既然能控制他,就说明太子掌握了他的把柄。” 厉王自负一笑,“这个你就不用操心,本王想夺这个把柄,太子他抗拒不得。” 顾千雪依旧心惊胆战,“真的……可以吗?为何我觉得这一步很险?” “没错,就是一招险棋,”厉王道,“但这世上,风险永远与利益相辅相成,有了傀儡,就如同有了一面护盾,受到攻击时,其阻挡攻势;同时,若攻势无法阻挡,便弃盾,能争取一些时间和周旋余地。” 顾千雪点了点头,眼神依旧带着些许惊慌。 厉王走到顾千雪身边,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轻声道,“别担心,只有本王在,定护你与赵元帅一世周全。” 声音虽轻,却无比沉重,好似承诺。 不知是因为他的承诺还是这安抚性的一拍,千雪心中却如拨开乌云见明月般,清明平静了下来。 “谢谢。”她道。 两人怎么会想到,在未来的某一时间,赵思途这个傀儡在一件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大事上,起了最关键、决定性的作用。这个是后话。 顾千雪彻底平静了下来,也接受了厉王的反感,将太子的傀儡转为自己的傀儡。 “关于依岚教,你有什么看法,”她问。 厉王语气轻松,“他们不是已离开了吗?既已离开,便过去了。” “……真的可以不在意吗?”关于依岚教的所为是宫凌安的手笔,毕竟只是顾千雪的猜测,但即便如此,知晓内情的也只有她一人,为何厉王却不在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她突然问道。 厉王瞥了她一眼,“知道与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她竟不知如何回答,“关于楚炎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厉王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通过什么途径知道的?”千雪追问。 “自然是有本王自己的途径。”他答。 “……”缓了好久,顾千雪才再次将心情平稳。 与这个时空的人比,她觉得活在现代中国实在幸福得很,毕竟不用如此烧脑。“算了,你说过去就过去,那我问你下一个问题。” 厉王挑眉,表情轻松,又带着期待,好似两人的话题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聊一般。 与厉王相反,千雪神色凝重,“如果太子再次出手怎么办?” “这个不用你才操心,下一个问题。”厉王一语带过。 “……好吧,你们兄弟从前应该交手多次,是我多虑了。”顾千雪道,她看向门外,太阳偏西,火红的夕阳洒下,院中好似燃烧一般,“我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非要我住在府衙,我可以继续在青藤宅。” “你要继续隐瞒身份?”厉王不答反问,“难道你不想光明正大的见到你外公、公开保护你外公,你不想参与整个案子的进展?” 顾千雪当然想,“这样……行吗?” “有本王在,就行。”厉王道。 顾千雪缓缓抬起头,视线放在面前高大男子的身上,“求你别这样对我,好吗?” 厉王一愣,赶忙收起了之前的闲适,“怎样?”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我、伤害我?你的人生除了让我痛苦,是不是没别的乐趣了?”顾千雪失声,“刚认识时,你限制我人身自由,我若有丝毫抵抗,你对我动手。如今,你主动放弃,我们本该形同陌路,你却又跑来对我种种承诺,没错,你成功了,我本心如止水的心再次犯贱的有了涟漪,蠢蠢欲动,你高兴了吗?” 厉王剑眉紧锁,叹了口气,“千雪,之前本王便对你说过,很多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既然复杂,我便不想。” 还未等他的话说完,她便狠狠打断,“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攻于心计、你们城府冗深,无论你也好、苏公子也好,还是太子、二皇子,论勾心斗角,我不如你们,也斗不过你们,我不斗可以吗?我主动认输还不行?是不是必须我死了,你才肯放过我?” 厉王面色焦急,他伸手拉住她的双臂,“千雪,你冷静一些,从前的一切确实是本王的错,只要你说个条件,本王愿意补偿,或者你想惩罚本王也行。从现在开始,本王发誓再不让你痛苦,好吗?” “呵,”千雪将他的手甩开,讥讽一笑,“然后呢?” “然后?”厉王问。 “你承认了从前的错误,保证今后不让我痛苦,然后呢?你的目的何在?你宫凌沨做这些毫无目的?便是我脑残的信了,你自己信吗?”千雪后退,试图与厉王拉开距离。 “无论你信或不信,本王绝无其他目的。”他认真道。 顾千雪看向他,确认他没有说谎的痕迹。 她眼底燃了火苗,但那火苗刚刚蠢蠢欲动,又被她扼杀,一双明眸,静如止水。 845,兄弟交锋 845,兄弟交锋 “你说话算话吗?”顾千雪眼神再没闪躲,直视厉王。 厉王忍不住冷哼下,“你的意思是,本王说话不算话?” “请回答我的问题,我只问你,你说话算话吗?”顾千雪再次强调。 “……”瞬间,厉王却不敢回答,细细思忖,其中是否有陷阱。 千雪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平静眼神带了些许讥讽,还有自嘲。 “算话。”终于,他回答,“千雪,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千雪唇角勾着一抹无奈,慢慢向后退,“请厉王殿下记住今日所说的话,便听你的,我留下,带关东城一事结束后,我们重回各自的生命轨道,再无瓜葛吧。”话音落地,她也已走到门口,好无眷恋,转身离开。 一瞬间,厉王想追上去,但高大身形动了动,最后还是生生停住。 面容一贯的冷冽无情,他缓缓闭上眼,紧缩的眉头缓缓松开,心中的痛,只有自己知晓。 书房外。 邵公公守在离门不远的地方,见顾千雪出来,紧张地上前,“郡主?” 顾千雪甜甜一笑,“大热天的,邵公公在外面晒着,要当心身子。”毕竟邵公公年岁不小了,头发都已花白。 邵公公见顾千雪的表情一滞,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刚开始千雪郡主的一声吼,最后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他听不清,不过见千雪郡主笑容满面,便认为两人没谈崩,搞不好和好如初了。 这么想着,邵公公顿时心情好了许多,“千雪郡主饿不饿,府衙的厨子手艺不错。” 千雪脚步轻快,“真的?那太好了,我好久没吃什么正经菜色,最好来几道关东城特色菜肴,尝尝鲜。不过在这之前,还要麻烦邵公公带我们去客房,我们先将东西放下。” “是,千雪郡主,这边请。”邵公公眉开眼笑的引路去了。 初烟跟随顾千雪身后,她虽然未站在门旁,却也离门不远。 与邵公公不同,初烟有武功,她刻意将内力集中在耳廓,大大强化了听觉,书房的窗微敞,她能听见两人的对话。 她不同男女之情,但也知晓郡主极为痛苦。 不过她到没难过,因为她知道,只要千雪郡主放下从前的感情,主子定能给她幸福,或者说,与主子在一起才是千雪郡主最明智的选择!这么一想,郡主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三人身后,君安不声不响的跟着,神魂颠倒。 另一边。 皇家行宫。 从午时起,太子就呆在房间里,不发一语,也未走出房门半步,下人们无比担忧。 匡郢哲和梁贞守在门外,两人面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只恨不得冲去府衙,将厉王千刀万剐,已消主子之恨。 天空火红的颜色逐渐淡去,夜幕降临。 房门终于被推开,太子缓步走了出来,已换了一袭银灰色衣服,布料很薄却有垂感,将其身形更显修长消瘦。 如果说白天穿着太子服的太子更为尊贵,那穿上银灰色便装的太子,就更偏儒雅。 匡郢哲和梁贞两人十分担忧,竟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太子语气轻松,还有心情打趣。“你们两人面色为何这么难看,难不成丢了银子?” 若真丢了银子就好了! 匡郢哲道,“殿下,今夜……属下走一趟府衙吧。” 太子失笑,“去府衙做什么?” “将那人杀了!”匡郢哲血腥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太子伸手轻轻拍在匡郢哲的肩膀上,“本宫都放下了,你们还没放下?一个关东城而已,本宫还不放在眼中。”他抬眼,看向遥遥天际最后一丝血云,“世事从来如此,有赢就有输,有输方能赢,不是吗?” 两人很认真地盯着太子,见其面色如常,不像是压抑,这才缓下来。 周围无人,只有凉凉晚风,吹走白日里的炎热。 梁贞道,“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有两件事必须要做,”太子收敛了面容上的惬意,变得严肃,“第一件事,匡郢哲即刻亲自回京,京中必有变故!虽然京不断有信息传来,但本宫已不信,此事必须你们二人去确认,本宫方能相信。” 匡郢哲立刻抱拳道,“是,属下遵命!属下即刻就走!” “别急,”太子的声音微冷,“如果京中没有变故,那就观察皇上身边发生之事,此事绝不会如此简单,尤其要关注皇上身边的人,无论是出现了谁、或消失了谁,都要一一禀告。” “是。”匡郢哲再次答道。 “好,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出城吧,快去快回。”说着,太子再次在匡郢哲的肩上拍了两下。 匡郢哲二话不说,转身便快步离开。 梁贞知晓,太子对他也定有交代。 “冥教那边,联络上了吗?”太子问道。 想到背信弃义的楚炎国人,梁贞恨得咬牙切齿,“回殿下,自打冥教新教主上任,与我们沟通便极为懈怠,此次之事,怕也是那新教主所为!殿下,属下怀疑新教主与厉王有所勾结。” 太子静静地听着,眉头都未皱一下,情绪未有太大波动,“有也好、没有也罢,与本宫没有关系。这一步棋,是本宫走错了,怨不得人。” 说着,缓缓下了台阶,在汉白玉石铺成的路面缓步而行,“本宫错在,本国之事竟与他国练手,虽然冥教对于本宫只是一枚棋子,用虽用,但用过后便会废,但到底是背负了一个卖国的罪名,为人留下了把柄。” 梁贞也是知晓,“殿下请别自责,成王败寇而已,本来殿下可以成功的!”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过去之事不用再提,但虽结果如此,却不能轻言放弃,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梁贞大喜,他就知道,主子运筹帷幄,不会轻易被打败,“请殿下吩咐,便是赴汤蹈火,属下也会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赵元帅,此时绝不能审!若皇上那里没变故,本宫会另想办法,与厉王对抗,”太子语气依旧淡淡,虽然话语中硝烟弥漫,但语气却轻若微风,“他有兵马,本宫也有,关东城,便算是我们兄弟二人第一次正面交手的战场吧,呵,本宫突然有些期待,厉王……大皇兄的实力了。” 846,谁是狗? 846,谁是狗? 太子一回眼,看见梁贞满脸的狰狞,竟吃吃地笑了一会,“本宫都放下了,你还有何放不下?” “属下有罪,请殿下责罚。”梁贞立刻跪地。 “起来吧,”太子声音一派的悠闲,在行宫满是珍奇花卉的院子中缓步徜徉,“若说气,本宫心里也很气,但气又如何?只会扰乱思绪,越做越错。这么一件小事若让本宫怒火冲天,那过去的二十年里,早被自己活活烧死了。” 梁贞听着心疼,作为近身侍卫的他自然知晓,太子日日如何隐忍。 梁贞起身,跟上太子的步伐,两人静静出了院子,入了长廊。 行宫中有几颗百年柳树,树虽老,但柳枝却娇嫩,柔软的纸条飘入长廊,轻轻柔柔扫在太子的肩旁。 抬起起了玩心,伸手轻轻捏住那柳枝条,眼神却飘得很远,好似透过这柳枝看见什么一般。 被太子安抚,梁贞也平稳了情绪,“属下全听殿下的,但在等京城消息的期间,如何拖延审赵元帅一案?” 太子唇角勾起一抹残忍,手中的柳叶却缓缓结冰,“很简单,城中民众造反,你说厉王是先审案,还是先镇压呢?” 梁贞恍然大悟,“殿下英明!” 随后,梁贞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殿下,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说。”嫩叶结冰,前一刻还生机盎然,下一刻已伴随冰霜陨落,太子的声音依旧淡然闲适。 梁贞道,“厉王此番从来关东城,还带了一人,千雪郡主。” 太子正在折柳叶的手猛然一顿,迅速转过身来,“你说什么,顾千雪在城中。”略有激动。 “回殿下,是的,如今千雪郡主已下榻在府衙。” “府衙?”太子的声音终于不再平静,“厉王那里?” “是。”梁贞道。 太子顿时火大,一双桃花眼危险眯紧,盯着府衙的方向,“备车,本宫要亲自去府衙,探望千雪郡主。” 梁贞知晓主子对千雪郡主不一样的情愫,但却依旧认为,太子屈尊到府衙,实在不合规矩,“殿下,要不然属下去将千雪郡主接到行宫?” 太子瞥了梁贞一眼,笑了,“你能接来?” “……”梁贞也觉得,自己接不来,这千雪郡主油盐不进,看似柔顺,实际上倔强起来,十头牛也是拉不动。 “快速备车,再过一会,天就晚了。”太子催促。 “是。”梁贞不敢怠慢,忙开了。 半个时辰后,由官兵开道,浩浩荡荡的太子车队已抵达关东城府衙,本宽敞的府衙,在这大队人马的映衬下,却感狭小起来。 顾千雪所下榻的客房,刚用完晚膳,千雪正和初烟商量着要不要趁夜色潜入大狱看望赵元帅,却听见丫鬟前来,说太子殿下驾到,请千雪郡主去前堂一叙。 提到太子,顾千雪的眸子瞬间憎恶起来,“太子,他还有脸来见我?” 初烟静默不语,自然知晓郡主对太子已恨之入骨。 可以说,顾千雪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便是太子,这辈子最瞎的时候就是当初与太子初见面! 当初她竟认为太子是为民伸张正义的侠士、是为国为民奋不顾身的储君,然而呢?如今为了私欲陷害忠良、通敌卖国,却是太子。 如今每每回想当初,她在酒楼上见到一身劲装的太子在纨绔子弟手中救下卖身葬父的少女、在京城城南疫情区见到甩开侍卫只身涉嫌的东公子,她都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她实在无法将东公子和太子合二为一,甚至暗搓搓地怀疑,东公子和太子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就好像现代经常有的文学作品,那种双生记? 可惜,现实就是现实,作品就是作品。 “你回禀说,本郡主身体不舒服,就不去见客了。”千雪对丫鬟道。 “是,郡主。”丫鬟转身离开,实际上心中也是纳闷的。 对方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郡主也是皇上封的,竟敢说不见就不见。 没多大一会,丫鬟又匆匆跑了回来。 “禀郡主,太子殿下说,您若身子不舒服,他便来看您。” 顾千雪几乎要忍不住国骂了,“真是不要脸,什么身体不舒服,我就是不想见他,难道他听不出来?脸皮堪比城墙?”大声辱骂。 丫鬟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千雪郡主,王爷的意思是……希望您去前厅看看。” 千雪的咒骂声顿时噎住。 初烟道,“郡主恕罪,容奴婢说一句,奴婢也认为您应该前往,太子想见您,即便您拒不想见,以后他也会找机会的。” 顾千雪自然也知晓这个道理,对着厅堂的方向,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姓宫的,没一个好东西!” 丫鬟腿都软了,怕得几乎要哭出来。 整个南樾国,敢这么骂皇族的,怕也只有千雪郡主一人了吧,听闻厉王殿下作风喜欢连带,只希望厉王殿下别迁怒他们无辜的下人。 最后,顾千雪整理了下衣襟,跟随丫鬟前往。 正厅,厉王和太子坐在上位。 一人黑衣,肃穆冷冽,一人灰衣,儒雅从容。 南樾国最尊贵的两名年轻男子莫过于此二人,加之两人容貌有几分相似,本应赏心悦目的画面,却有种水火不容之感。 顾千雪前来,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但还是生生将恨意忍下,面无表情道,“千雪见过太子殿下,太子百忙之中看看我,还真是……闲得很。” 一旁的邵公公强忍笑意,险些对谦虚郡主挑起大拇指——郡主说得好! 厉王冷俊的面容也有了冰释的痕迹,眼中带着些许得意。 梁贞道,“大胆……” 还未等梁贞责备完,却被太子一瞪,前者只能将话又吞了回去。 顾千雪可不会息事宁人,“邵公公,我突然想养宠物,你说只狗怎样?”对身旁的邵公公道。 众人不解,千雪郡主怎么扯上养狗了? 邵公公立刻笑眯眯道,“没问题,咱家回头就为郡主选只品相佳的,不知郡主喜欢什么颜色?” 顾千雪冷冷一笑,瞥了一眼梁贞的方向,“颜色不重要,别瞎叫就行,主子还没发话狗就叫个不停,也不知谁是主、谁是狗。” 847,如此失望 847,如此失望 众人哗然! 此时厅堂内,除了厉王、太子和贴身伺候的邵公公、君安以及梁贞外,还有几名当地官员作陪。 当听见千雪郡主如此公然攻击太子以及其侍卫时,几乎瞠目结舌。 千雪郡主她……不怕死吗? 而另一边,君安顿时也是对顾千雪极为改观。 从前他瞧不起顾千雪不仅仅因为她曾加害主子,也有她调戏他,称呼他为“君小哥”的原因。君安对千雪郡主不尊敬,自己心知肚明,而对方也不在乎,时间久了,君安还以为千雪郡主是个软骨子没脾气。 君安从来都是崇敬强者,越是软弱之人他越瞧不起,所以愈发不喜千雪郡主,但今日却生生改观。 当着众人面直言骂太子和太子的人,真是爽!爽透了! “太子殿下!”梁贞猛地跪地,声音悲愤,却不是对自己之悲而是对太子之悲。 太子笑了笑,“梁贞,起来吧,你要感谢千雪郡主的教诲。” “……”梁贞周身僵硬,因愤怒,高大的身躯微微发抖。 门旁的初烟警惕地看向梁贞,已暗暗提起内力,只要梁贞敢出手,她就立刻取了那人的项上人头。 “说话啊,”骂完,顾千雪依旧无法平息怒气,对邵公公道,“邵公公记住本郡主的要求了吗?这样的狗,能否找到?” 邵公公几乎要笑出声,“郡主您放心,奴才定然能找到乖乖的狗儿。” 顾千雪再次瞪了太子一眼,指桑骂槐道,“邵公公要小心,这世上就是有一种狗,看起来是条好狗博得人们喜爱,但慢慢就露处原形,凶相毕露,公公可要擦亮了眼。” 这一次,并非针对梁贞。 也许外人听不出千雪在说什么,太子却能听出。 太子微微抬颚,眸色复杂地看向厅堂中央一袭浅红的窈窕佳人,却是笑不出来。 “郡主,您放心,咱家知晓了,”到最后,邵公公都认为千雪郡主这怨气表露得太明显,又追加了一句,“您就别操心了,也别叮嘱了。”其意是,适可而止。 顾千雪点了点头,“麻烦公公了。” 她还想骂,不仅想骂,更想冲上去将那可恨的人活活掐死,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太过了,对方是太子,而南樾国可不是什么民主制国家,便是太子真错,众人也得忍着。 只有皇上裁定太子的罪恶,外人没资格质疑。 太子压下怒意,换了一种面色,声音无比温柔,“千雪若喜欢温顺小兽,待回京,本宫亲自为你选一只,如何?” 顾千雪忍住瞪他的冲动,敷衍道,“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 太子却轻笑出声,“好久不见,千雪越发出落得动人了。”这是实话。 实际上,当顾千雪进入房间时,是十分惊艳的,众人几乎沉醉在其盛世美颜之中,但下一刻,千雪郡主指桑骂槐地公然攻击太子,众人的注意力就都在攻击之上了。 毕竟,与生命比起来,美人不算什么。 “多谢太子殿下夸奖,但……”千雪暗暗白了一眼,“在这种场合公然说这种话,太子殿下不觉得轻佻吗?” 忍不住再怼过去。 众人算是彻彻底底发现千雪郡主对太子殿下的敌意了。 传说千雪郡主是京城出名的才女,更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关上门和太子算一家,难道一家就这么怼? 不免暗暗摇头,(京)城会玩,乡下人不懂。 梁贞已愤怒得几乎无法控制情绪,此时此刻他愿用自己的命换顾千雪的死。 太子自然是发现,“梁贞,你出去。” 梁贞一惊,“殿下?” 太子眸色微冷,口吻威严,“道院中面壁思过,不得有误。” “……是,殿下。”梁贞无奈,只能从容主子的差遣。 而就在梁贞靠近顾千雪的瞬间,初烟身形一动,若影一般移到顾千雪身前,挡在两人之中。 梁贞吃惊初烟的轻功,惊讶地看过去。 君安顿时心里不舒服了,有种自己的好东西被人发现的警惕感,双拳捏紧。 梁贞出去了,初烟也低了下头表示歉意,随后再次回到角落,警惕地保护顾千雪。 太子道,“千雪,你的侍女武功不错,有如此武功的女子,实在太少了。” 顾千雪挑眉,“多谢太子夸奖,不过太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太子故意皱眉,俊美的面颊带着一种无辜的表情,声音也是压低了,“千雪,本宫是做什么得罪了你吗?” “太子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记得了?”顾千雪丝毫不留情面,直接讽了回去。 太子眼底带了深思,但脸上依旧笑着。 “好好好,本宫有错,本宫为从前得罪千雪之处赔不是,这样可以了吧?”说着,起身走到顾千雪身前,还真是双手作揖,衣服谦谦君子不与女子一般计较的姿态。 此时除了当事人外,也只有厉王一人知晓其中发生了什么。 至于旁观的外人,却觉得美人难伺候,莫名其妙就生气,脾气还骄纵得很,丝毫不给太子留情面。 太子殿下真是宽容,对方如此得寸进尺,太子依旧耐心哄着。 太子此举,几乎要将顾千雪气晕——真是个虚伪的小人! “千雪消消气,来这边坐。”说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座位离他位置不远。 顾千雪白了一眼,随后转身到了另一个方向,厉王的身边。 众人未发觉,厉王冰眸带着隐隐笑意,而太子眼中的怒意一闪而逝。 君安和邵公公几乎要拍案叫绝,千雪郡主真是太帅了,对太子这种伪君子,就要这般不留情面,不过……下回还是要再委婉点。 太子回了座位,端茶慢慢饮了一口,“千雪怎么想到来关东城了?你不是和凌霄公子云游去了吗?” 顾千雪垂眼道,“我本以为太子殿下能为外公洗刷冤屈,便未第一时间前来添乱,与苏公子在周边走走散心,却没想到几个月的时间,关东城一案依旧没有着落,我对外公放心不下便只能前来,”她抬起眼看向太子,面色悲伤,“您为什么让我……如此失望?” 848,怒斥 848,怒斥 因为顾千雪的话,太子竟一时间怔住。 顾千雪的问题,太子并未回答,随后便是与厉王聊了一些关于关东城之事,两人就好像普通的交接一般,当然,不算正式的公事交接,只是和关东城当地的官员闲聊。 这么聊了半个时辰,却好似再无话可说。 太子话音一转,道,“府衙狭小,厉王的人又多,略有拥挤,千雪到行宫去住,如何?” 顾千雪摇了摇头,“多谢太子好意,我比较喜欢狭小的地方,有安全感。” 厉王再次暗爽不已,眼角都带了笑意。 太子也不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陪本宫走走,总可以了吧?”声音很轻,却有了一种哀怨和恳求。 顾千雪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从见面开始她便肆无忌惮地攻击,而太子一直生生地接下,别说生气,便是回敬都没有,时间久了,千雪也不知再如何攻击了。 千雪狠狠地瞪了太子,虽未开口,但用眼神质问——你所作所为如此,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太子苦笑一下,“只是走走,本宫不会吃了你。” 周围官员们都是有家室的,有的更是子孙满堂,其中气氛,众人都感受到了。 闹了半天,太子殿下这是在追求千雪郡主啊,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千雪郡主性子虽骄纵,容颜却倾城,就冲着颜值,也可以撒野个几年了。 众目睽睽之下,顾千雪也不知如何回答,“……好吧。” 厉王不赞同地看过来,顾千雪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本小姐做决定,关你什么卵事? “……”无辜的厉王也被怼了。 众人再次恍然大悟,心中感慨,如今的世道还真是美人的天下。骄纵又美丽的千雪郡主不仅得到太子殿下的纵容,在厉王这里也是吃得开的。 随后,一众官员告辞离开,太子带着浅笑来到顾千雪的面前,“千雪,你想去哪?”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顾千雪再次怒火中烧,“去哪?如今还有可去之处?整个关东城乱成一团,知道的知晓这是我们边关重镇,不知道的,还以为关东城被楚炎国攻陷了呢。” 是啊,到处都是异国风情的建筑。 正在这时,有一名幕僚打扮的人快步而入,君安立刻前去,两人耳语了什么,君安面色微变,表情越发深沉严肃,而后又走到厉王身边,将幕僚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厉王,厉王的面色也是黑了些许。 厉王犹豫地看向顾千雪,千雪目睹一切,也知晓城中定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道,“你快去吧,不用担心我。” 顾千雪的话却令厉王心花怒放,这种感觉就好似家人的对话或者是夫妻。“别出府衙。”他叮嘱。 “知道了。”千雪道。 厉王这才放下心来,冷冷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失陪了。” 太子微微挑眉,“厉王请便。” 厉王最后又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这才快步离开。 虽有事关城内安定之大事,但厉王却没带走君安,更是将邵公公留在顾千雪身边,城与她,孰重孰轻,溢于言表。 厉王消失在门口,顾千雪的眼神这才缓缓收回,“太子有事吗,若没事,我要回去休息了。” 太子道,“今夜凉爽,陪本宫走走吧,这几个月,本宫心里也不好受。” 千雪嗤了下,“不好受?真没发现。” 太子想牵千雪的手,被其躲闪开。 “要走就走,别拉拉扯扯,男女有别。”狠狠道。 太子笑笑,率先出了厅堂。 府衙虽小,但却是相对于皇家行宫来说,对于普通的人家,这里却是宫殿一般的豪宅。 太子顺着小路旁边燃着的灯,慢慢向后院而走,顾千雪和太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初烟等人则是在离两人很远的距离跟随着。 穿过了长廊,是一座浮桥。 浮桥蜿蜒,下面是荷花池。 太子突然放缓了脚步,侧过身,“千雪快一些,这荷花池是死水,蚊虫多得很,我们快过。” 虽然如此关切,但他却站在桥中央,全然不顾周围蚊虫。 一时间,顾千雪恶作剧地想,要不然她就站在原地,让太子停在桥中央,就看看这厮要假惺惺到什么程度。 想着想着,她真的站住了,太子却无奈地笑了下,也停在浮桥的中央。 夜晚,最是蚊虫肆虐之时,即便不是那吸人血的东西,成群结队飞舞的小虫也是让人讨厌,而顾千雪能看见,离太子脸不远的地方,一团小飞虫慢慢向太子面部涌去。 而太子,不为所动,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她。 终于,千雪于心不忍,叹了口气,“罢了,走吧,你再不动,虫子就要飞你脸上了。” 太子见顾千雪终于前行,他这才点了下头,转身过了桥。 千雪脖子后面微痒,她快速伸手打了一下,竟打了一手血。 顾千雪皱眉盯着手上的死蚊子,却不知太子被叮了几次,还真是难为他了。 当走到一个由石板拼成的小广场时,顾千雪终于忍不住道,“在这里站一会吧,太子将我叫出来定是有话说,说来听听。”她倒要看看,太子有什么巧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太子停了脚步,缓缓摇了摇头,“本宫无话可说。” “关于关东城一事,你就不想解释?”千雪问道。 太子失笑,“如何解释?若你不在关东城,也就罢了,如今你已亲眼见到关东城的现状,以你的才智,其中发生了什么什么,定已了然于胸。” “若我不知一些内幕,刚刚会讽刺你?”顾千雪终于忍不住发怒。 太子转过身,面对千雪,“一切都是本宫的错,你想打想骂尽管来,本宫不抵抗,也不会报复,放心。” 千雪失笑,“打你骂你?如果打你骂你能弥补关东城百姓所遭遇的一切,能弥补外公所受的伤害,我绝不会客气!” “关东城如此,确实是本宫的责任,这个不容反驳,”太子声音沉了下来,无比认真,“但赵元帅的毒,却不是本宫下令下的……或者说,起初不是。” 849,太子的“苦衷” 849,太子的“苦衷” “起初不是?”滔天愤怒袭上顾千雪的脑海,她冲上前去,想也不想地抓住太子的衣领,“关东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许卖关子,也不许有任何欺骗,如果你想得到我的谅解,哪怕是婊子立牌坊,你也给我解释清楚!” 她个子远远没有太子高,以至于揪他衣领的动作,离远看非但没有震慑,还有一些滑稽。 当太子听见顾千雪口中的“婊子立牌坊”时,没忍住,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千雪咆哮。 太子赶忙收敛了笑意,“婊子立牌坊,比喻得实在形象。”算是认下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是不是觉得为你们宫家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赵家老臣被毒成疯子很可笑?是不是在嘲笑一切效忠你们的臣民?是不是认为爱戴你们、崇敬你们子民只要活着就是一件无比滑稽之事?” “……”太子眼中闪过内疚,“自然不是,本宫也不愿如此。” “不愿?呵,不愿却做了。”顾千雪咬牙切齿。 “所以,本宫认为,婊子立牌坊这个词用在本宫身上极为恰当。”太子自嘲。 滔天愤怒无从发泄,到最后竟成了无力。 她放开他的衣领,用尽全力狠狠将他向后一推。 无论是从性别差异还是武功高低,顾千雪都不是太子的对手,加之情绪的激动,这么一推,没推开太子,却险些自己因反作用力而跌倒。 太子立刻拉住她,“千雪,你愿听本宫解释吗?”他低下声音,带着动容。 千雪稳住身形,用力甩开他的手,“那你倒是解释啊?若你觉得委屈,你说出来;若你罪有应得,我也想见识你如何口绽莲花!” 太子点了点头,看了眼离得很远的下人们,对梁贞做了个手势。 梁贞立刻心领神会,叫上几个侍卫挡在初烟等人的面前,不允其前行。 初烟作势要动武,却见顾千雪对她摇了摇头。 君安上前,“初烟姑娘,我们冲过去救千雪郡主?” 初烟瞪了君安一眼,“你是瞎吗?没看见郡主的命令?” “是是是,我眼拙。”君安赶紧,态度极为诚恳,让其身后的邵公公直翻白眼。 另一边。 太子预计两人对话在君安等人的距离依旧能用内力听见,便一指距离稍远的凉亭,“我们去那里如何?” “好。”这一次,顾千雪未等太子引路,自己先过了去。 太子跟随。 凉亭内,晚风徐徐。 “可以说了吧?”恬静的环境,却无法冲散顾千雪心中的怒火。 太子点了下头,“好,有句话说在前面,关东城一事本宫确实有错,但如果时间重回再次选择,本宫还会如此,”见千雪面色焦急,他继续道,“你最关心的不是关东城,而是赵元帅吧?” “废话!”千雪想也不想就骂道。 “当本宫接手关东城时,赵元帅已经中毒了。”太子垂下眼,遮住了一些阴谋。 “是裴丞相?”千雪追问。 太子点头,“没错,可以说最开始对赵家军蠢蠢欲动的并非是本宫,裴相一直野心勃勃,从本宫记事起,他便极力对本宫洗脑,试图培养个傀儡。退,可以通过傀儡操控天下;进,可以撇开傀儡,自立为皇。” 虽然之前有所怀疑,但从太子口中听见这些话时,顾千雪还是忍不住吃惊。 “真是胆大包天!”忍不住骂了一句。 而事实上,太子只说出了一半,巧妙的隐瞒。 最开始陷害赵元帅,给赵元帅下毒之人确确实实是裴相,但这件事,太子是知晓的,虽未插手。 太子继续道,“后来本宫接了父皇命令来到关东城,却发现裴相控制了张溍武,换句话说,赵家军已有一半进入裴相囊中。本宫无法将此事向父皇说明,父皇多疑,这件事说给父皇,其未必会信,反倒会打草惊蛇。而且你也应该知晓,虽为父子,但本宫与父皇的关系却无比敏感和尖锐。” 千雪了然,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顾千雪口吻与“客气”二字绝缘,但太子不以为意。 “当时可谓千钧一发,本宫需要立刻做出决定并开始着手实施,若耽搁片刻,赵家军便真的入了裴相手中,那时候为时已晚,”太子缓缓踱步,走到一旁,看向天上明月,“当时已不是赵元帅是否蒙冤的问题,有可能是南樾国改姓,你能想象吗?” 若换一名女子,哪怕是饱读诗书,怕也吓了个半死。 但顾千雪来自现代,先不说历史课上朝代更替已经背诵到了麻木,只说两次世界大战依旧历历在目、各个媒体宣传,于是,便更容易接受这个事实。 顾千雪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但你不应勾结楚炎国,勾结冥教。” 太子吃吃地笑了,“勾结又如何?本宫杀人了?放火了?本宫让百姓饿肚子、易子而食了?” “……”这个问题,再次将顾千雪问住。 是啊,虽然关东城很乱,但好像还真没发生什么命案。 “包括一些不愿投靠本宫的关东城官员,本宫一个都没碰,放他们离开了,”太子道,“遣散费给了不少,本宫还搭了不少,回头你可以看看册子,找那些离去的官员问问,若少一枚铜板,就算本宫是恶人。” “……”顾千雪无语,因为太子既然这么说,定是做到了。 “人生皆有取舍,大半是取重舍轻、取本舍末,具体如何,聪慧若你,不用本宫解释也能想通,”太子道,“也正因为此,本宫一直未正式提审赵元帅。”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顾千雪再次暴怒,“既然你知道外公是被人下毒,为何还怂恿冥教之人继续下毒而不救?” 直到现在太子也未发现,那个曾经恶心他的傻姑娘彭珏,正是顾千雪。 “因为没有解药!”太子想也不想便回答。“你以为冥教教主会轻易将解药送上?” “即便不服解药,断了毒药虽不能痊愈,最起码不会加重病情吧?”千雪暴怒。 太子听后,再次愁眉难展,“冥教之人说过,这毒药一旦服用,要么持续服药到最后,要么改服解药,却万万不能断药!否则以赵元帅中毒的情况,一旦断药便会真疯,再无药可救!” 850,被忽悠了? 850,被忽悠了? 顾千雪顿时哑然。 她知道炼尸傀儡术的毒药配方、作用原理以及解毒方法,却不知道中途停药会是怎么个情况。 这个…… 她也拿不定主意了。 如果说从前有着滔天怒意,如今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也就是说,外公不是你害的?”顾千雪的声音带了迟疑,却也没了之前的火气。 太子转过身,白净俊美的面颊恬淡,“如果非要恨一个人才能寄托你的愤怒,你可以恨本宫。” “……”话已至此,顾千雪好像也恨不起来了。 她的脑子很乱,事情为何会发展如此,太子说的是真是假?若是假,他那般笃定从容,而且很多方面都能查到线索证据;若是真,岂不是将她从前所作所为都全盘否定?难道之前过去的几个月,她看似拨开谜团,实际上却是个无头苍蝇乱撞? “千雪,”他上前,磁性的声音轻若晚风,带着蛊惑的味道,“本宫怎么会伤害你?怎么忍心伤害你?”说着,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顾千雪一惊,“放开!”挣扎起来。 太子无奈,终未得逞。 “你且记得,本宫永远不会伤害你,本宫也永远守着你、等着你。”虽未相拥,但他离她很近,他的唇几乎要贴在她的耳畔,她能感受到他的吐出的热气。 一种强大的沮丧感袭上脑海,那种感觉好似被打败一般。 随后,太子又说了什么,浑浑噩噩的顾千雪全然没听进去,直到夜深了,太子才放了她。 太子等一行人离开,顾千雪莫名其妙的送他到了府衙门口,一直目送他离去。 而随后,太子对她无比温柔,满眼的柔情。 太子车队浩浩荡荡离开,顾千雪却依旧愣愣地站在府衙大门口。 她的思想依旧在交战——事情真如太子所说吗?难道她冤枉了太子?但心底却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告诉她,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也没太子说的那么大义凌然。 心底那声音,顾千雪能辨识得出,是厉王。 不远处,君安看着顾千雪失魂落魄的模样,气得俊脸青紫,“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们王爷为了她不眠不休,还接了这么个烂摊子,而她呢?花前月下和害她外公的仇人谈情说爱,若不是当着众人面,非搂抱在一起不可。可恨!” 邵公公急忙捂住君安的嘴,“君公子您小点声,郡主会听见的!再者说,郡主和太子殿下确实交谈,但没人能证明他们在谈情说爱啊,而且太子想抱郡主,被郡主拒绝了,咱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说着,声音一转,满是嫌弃,“这种人渣也配当太子?呸!给咱们王爷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君安。”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君安身后响起。 君安一愣,脸上的嫌弃立刻荡然无存,眼睛里几乎要飞出桃花。甩开邵公公的手便转身如同哈巴狗一样,“初烟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初烟脸上满满的杀气,“手痒,想找你切磋。” “好啊,好啊。”君安点头如捣蒜。 初烟对向邵公公时,声音多了一点温度,“邵公公,一会郡主暂时托您照顾,初烟去去就回。” “啊?哦……好,初烟姑娘慢走。”邵公公还能说啥? 紧接着,初烟就一把揪住君安的衣领,如同拽一袋垃圾一样用轻功飞走了。 邵公公仰头看向两人消失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哪是切磋啊?不就是要揍君安吗?直说就是,好像咱家会拦着似得,好像咱家能拦得住似得。不过君安也是,咱们王爷对郡主好,他就一万个瞧不起,觉得郡主不识好歹;而一对向初烟姑娘,他就和个软骨头……哎,真是,双重标准呐!” 收回了视线,邵公公看向顾千雪叹了口气,恭敬道,“郡主,天色已晚,回去休息吧?” 千雪收回了视线,同时也是收回杂乱的思绪,“好,今夜劳累邵公公了,待回京,千雪定会送上谢礼。” 邵公公难得的没贪财,“哎呀呀,郡主太客气了,关上门咱们都一家人,别说什么谢礼不谢礼,郡主快回去休息,不然王爷要心疼的。” 若是以往,顾千雪定会反驳,但今日却只是点了点头。 说来也巧,就在顾千雪和邵公公等下人准备回去时,大门外响起一众马蹄声,原来是厉王归来了。 因深夜外出紧急,厉王并未乘马车,带了几个人便骑马赶到事发地,如今处理完刚回来。 厉王依旧是一身黑衣,只在衣摆等细节处用金线勾勒了一些图案,彰显皇族的尊贵。 当看到愣愣站在门口的顾千雪时,生生一惊,立刻翻身下马。 但厉王还不会以为顾千雪刻意跑来等他回府,剑眉皱紧,星眸微眯,“送太子走?” “……”顾千雪有些窘迫,却不知这窘迫从何而来,“……嗯。”竟然有种被捉赃的感觉。 厉王将缰绳交给身后侍卫,自己则是大步入了府衙大门,“走,进去。” “哦。”千雪呐呐地回答了声,赶忙跟着厉王的脚步进了府衙。 厉王未回房,直接去了书房,顾千雪也莫名其妙地跟了过来。 “上茶,”刚入书房,厉王便不耐烦道,“本王渴死了。” 夜晚气候虽微凉,但这么折腾一趟,也是出了不少汗。 邵公公赶忙打发人去沏茶,书房内便留厉王和千雪两人。 看着顾千雪魂不守舍的模样,厉王挑眉,“被说服了吧?” “啊?”千雪一愣,不解其意。 厉王冷笑,“本王是问你,是不是被太子说服了?如今非但不觉太子有错,还认为太子有苦衷,逼不得已,也是可怜人?” “……”千雪语噎,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内心被说中了。 厉王突然伸手捂住脸,双肩微微抖了起来。 千雪吃惊,“你……你是什么意思?” 厉王终于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本王果然没料错,你这个蠢女人!” 顾千雪瞠目结舌,“你的意思是……我被……忽悠了?” 厉王好久没这么大笑过了,“哈,朝堂上文武百官如何?太子可以舌战群儒,何况是你?” 851,叫相公 851,叫相公 客观的说,顾千雪不是容易被说服之人,头脑还算冷静,但刚刚和太子……就是莫名其妙的…… 如今回想,确实好像上当了,虽然不知道在具体在哪里上当。 厉王依旧在笑,他很少笑得这么欢畅,这种大笑让顾千雪感受到了一种被耍的感觉。 “等等,你别笑了!”千雪为了打断某人的狂笑,伸手将他捂着脸的手拽开,“人嘴两张皮,凭什么你说太子殿下骗我?也许他真有不得已的原因!” “不得已的原因?”厉王缓缓收敛了笑容,手腕一转,却将她的手紧紧抓在手心。“你可知,本王刚刚去做什么了?” 千雪不动声色地企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做什么?”然而,那大手若铁钳一般坚固。 厉王冷哼,“你的好太子命人煽动关东城百姓闹事,先是将街头店铺都砸了,还在百姓居住区放火,这些不算,更围堵府衙。” 千雪大吃一惊,甚至忘了挣扎,“真的?” 厉王冷冽面庞冰封一般,“你认为本王在骗你?” 顾千雪哑口无言,因为她知晓,厉王不会在这种事上骗她,何况是还有那么多侍卫官员作证。 难道太子……真的是骗她? 骗她有什么乐趣?她一个无足轻重之人,他犯得着浪费时间和精力骗她吗? 厉王本想继续嘲讽几句,但见顾千雪面色不好,终还是没忍心,起身将她塞入自己原本的座位,命下人煮了参汤。“先喝些热茶。” 顾千雪点了点头,低头喝了,乖巧得如同猫儿,让某人有种将其揉入怀中的冲动。 喝完茶,她抬起头,“你怎么处理的?” “本王还能如何处理?直接抓起来。”厉王唇角勾着一抹冷冷的笑。 “杀了他们吗?”千雪的声音微颤,虽然不想见到血流成河,但这些百姓确实可恶,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要被人煽动? 实际上,顾千雪心底是知晓百姓们为何被煽动的,一方面是对生活的无助和恐惧,另一方面则是……贪欲。 是啊,只要信奉了依岚教,装模作样的拜拜神、唱唱歌,便有免费的粮食吃、免费的衣服穿,何乐而不为? 城中虽有真正爱国的有识之士,但与普通百姓的基数相比,却少之又少,随后便成了风气罢。 厉王依旧捏着她的手,甚至她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摩挲,“你希望本王杀了他们吗?”口吻带着一种引导和诱惑。 顾千雪想也不想,“我不会叫你相公的?” 厉王不解,“叫什么?” “相公!”千雪咬牙切齿地强调。 厉王嗤的一笑,“好,既然你叫了,本王就不杀他们了。” “……”顾千雪惊觉自己上当,“我没有!” 厉王挑眉,“你的意思是,本王还是杀了他们比较好?”随后声音淡淡道,“实际上,也确实杀了比较稳妥,一方面快刀斩乱麻,另一方面也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别!不许杀!”顾千雪急了,暗暗用力要抽回自己的手。 厉王浅笑着,“你说不杀,就不杀。” “……”顾千雪顿时有种无力感。 她虽不算是百年一遇奇女子,但自觉还算聪慧,怎么在这群男人面前,蠢到了极致? 不是因为她蠢,而是因为他们太过狡猾。 真不知道这群人在娘胎里都做什么,为何一个个如此擅长勾心斗角的算计人。 厉王自然知晓顾千雪的心情,更知晓适可而止,松开了她的手。“关东城大牢容量有限,抓捕之人也太多,怕是装不下。” 顾千雪得了自由,也懒得再和他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但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厉王不急不缓如同自言自语道,“所以,本王想将赵元帅接到府衙。” 顾千雪顿时僵住,猛地转身,“你说什么?”惊喜。 厉王面庞依旧是浅笑,明明气质骇人,却因这笑容,却有一种芝兰玉树之美。“本王是说,将赵元帅接到府衙,只要你同意。” “同意,我同意!”顾千雪急不可耐,又冲回厉王身边,激动得眼圈微红。 厉王再次轻笑出声,伸手放在她额头,揉了揉她的刘海,“好,本王这就派人去接。” 顾千雪频频点头。 厉王传唤君安,君安快步入内,却鼻青脸肿。 厉王目露疑惑,但也没追究,“去关东城大牢,将赵元帅带来府衙,若有人问,便说城内暴民闹事,监牢人满为患,鱼龙混杂恐伤了重犯。” “是。”君安二话不说,立刻带人去做。 君安走了,书房再次恢复安静,这个时候,邵公公亲自将参汤端了上来。 参汤是早已熬制好的,待主子饮用,临时加热便好。 邵公公将参汤放下,便笑眯眯的恭敬退了下去。 “把它喝了,”厉王伸手一指汤碗,“放心,里面的参是嫩参,药效温和,更放了金银花和薄荷,便是夏日饮用只会补气不会生火,喝吧。” “哦。”顾千雪知晓,自己这般连番折腾,精力也确实有些不济。 厉王走到桌案后,拿出一个卷宗,翻看了起来。 那个卷宗顾千雪见过,是记载投靠太子的官员花名册。 一碗参汤喝完,周身微微发了一阵细汗,随后便觉得头脑清爽起来。“关于城中暴民,你准备怎么处置?” “既然不能杀,那便惩。”厉王头也不抬地回答。 “惩?如何惩?”千雪却好奇起来。 她再次想知道这群男人脑子的构造,为何就有那么多计策,任何难事放在他们手中,却都好似能轻松解开一般。 厉王看了顾千雪一眼,见其有兴趣,微微一笑,放下手上的卷宗,拿起一支笔,蘸墨,在纸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暴民一共抓了五千余人,此时被官兵看管,都绑在在大狱外面,关东城大狱能容纳七百人,除了从前关押的犯人,最少能腾出五百个位置。”说着在纸上写了五千、三百这些数字。 “大狱是没位置关押他们,本王也没闲功夫和这群刁民折腾,”厉王继续道,“先将最闹腾的三百人关于大狱,杀鸡儆猴。” 852,如何负责? 852,如何负责? “杀鸡儆猴?”顾千雪惊讶道。 本来正准备收笔的厉王见顾千雪有兴趣,便讲解起来,“大牢中已经关押的多是恶人,这群人只要得到暗示再加以一些好处,很愿意成为免费打手,他们对暴民动手,可与本王无关。” 见顾千雪听得认真,厉王便挑眉,继续道,“关押进去的三百人水深火热,牢房外的其他人则是心惊胆寒,待这三百人被放出来后继续绑在大狱之外,再抓进去三百。后三百人在牢中依旧承受暴行,而早前的三百人则是在好奇者的追问下,不断传播监狱内的情形以及遭遇,”声音顿了一下,竟多了促狭,“传言多是越发夸张,你且放心,便是传言,都吓死这四千余人。” 顾千雪点了点头,“我相信。”这是心理战术,同时,也是伤亡最小的惩罚。 “诛人先诛心。”厉王薄唇微启,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 顾千雪心生佩服,“无论如何,你不杀他们,我感谢你。” 厉王挑眉,“不用感谢,本王从来都是守承诺之人,你叫了相公,本王就不杀人。” “……”顾千雪苦笑,“好,那你就当我叫了吧。” 随后,两人再无交谈。 厉王的桌旁放着另一本册子,看起来崭新,他将那带着墨香的新册与旧册对照这翻看,时不时用朱笔批示。 千雪再次没忍住,问道,“贪赃枉法的官员……多吗?” “不多。”厉王回答。 顾千雪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至于未贪赃枉法却又投靠太子的官员,你准备怎么处理?” “打回原籍,从事原职。”厉王回道。 也就是说,不追求其责任。 “谢谢你。”顾千雪由衷。 “他们应感谢的不是本王,而是你。”厉王依旧在忙碌,却一心二用的与顾千雪闲聊。 已是夜半,晚风吹入书房,氛围恬静。 厉王在工作,顾千雪陪在一旁,却如同红袖添香一般。 厉王抬起头,伸手揉了揉僵硬的后颈,“从狱中带人出来没你想的那般简单,需要层层审批画押以及确认,还有好一会才能带回来,你先回房休息吧。” “我不累,”千雪道,“你呢?你何时去休息。” “本王等赵元帅。”说着,翻了后面几页,“而且手头上的,也快忙完了。” “我陪你。”千雪轻轻道。 厉王一愣,看向她,若刀刻的唇角,勾了勾,“好。” 书房再次安静下来,厉王投入工作,千雪则是将之前厉王批复完的卷宗拿来翻看。 心想,他的字,真好看。 丑时,随着一阵喧哗,作为重刑犯的赵元帅终于从大狱中被带入府衙。 顾千雪放下卷宗,“是外公被带来了吗?”无比激动。 厉王正好将最后一个字写完,合上册子站起身来,“应该是,我们出去看看。” 随着那队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更听到了铁链的声音。 当顾千雪到达时,正看见赵元帅脚上拖着铁链,身上背着枷锁,在侍卫的看守下缓缓向前走。 枷锁自不用说,脚下的铁链也有几十斤重,比女子手腕还要粗,因为这铁链,头发苍白的赵元帅每走一步都无比吃力,看得千雪无比心疼。 千雪刚要冲上去,却被厉王拉住,“该做的戏还是要做全,元帅没你想的那般孱弱,这种负担对于元帅来说,不算什么。” 顾千雪听后,再次仔细看向赵元帅的脸,果然见其面色还算红润,也放下心来,心中责怪自己太浮躁。 “别自责,关心则乱。”耳旁,再现男子温和的声音。 千雪一惊,厉王今日这般温柔随和,让她很不习惯。 下意识拉开了距离,离他两步远。 赵元帅一直低头不语的,因为他此时的身份是疯子,当走到厉王面前时,他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厉王,面容虽苍老,但一双眼却犀利若鹰目,若眼神似刀,这眼神足以将厉王重伤。 赵远征是身经百战的元帅,指挥千军万马,脚下白骨累累,若刻意释放杀气,其气势无比骇人,正如此时。 周围的侍卫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君安则是冲到面前,挡在赵元帅和厉王之间。 与赵元帅不同,厉王却收敛了气势,只是静静而立,目不斜视,正面接受赵元帅审视。 一时间,院中氛围压抑且诡异。 “外公……?”顾千雪轻声道。 按照常理,赵元帅应向厉王跪拜,但如今赵元帅是“疯子”,大家也没指望其跪拜,但也不应该是这样一幅针锋相对的画面。 突然,本应该“疯了”的赵元帅开口,“就是你这毛头小子,玩弄本元帅的外孙女,使其清誉扫地,如今又翻脸不认人,不肯负责了?” 众人哗然! 先不说疯了的赵元帅怎么说话正常,也不追究赵元帅对厉王的不敬,只说……王爷和千雪郡主原来是这样的关系? 如果赵元帅所言属实,那……众人看向顾千雪的眼神,带了些许怜悯。 厉王道,“没错,正是本王。但元帅前半句话说对了,后面却是错了。本王没说过不对她负责,只要她愿意,本王随时负责。” 众人竖起了耳朵,感受到了浓浓的八卦风。 顾千雪急了,“外公别瞎说,我和他没关系!” 赵元帅未理会顾千雪,依旧双目咄咄盯着厉王,“口说无凭,有什么可以作证?” 厉王双眉紧皱,“本王一片诚心,却还真想不到如何立刻证明,毕竟婚事由父皇做主赐婚,”声音顿了一下,“若元帅实在不信,今夜可以拜堂成亲,父皇那里一切罪责都由本王承担。” 众人更加吃惊,但同时又兴奋起来,这口吻、这气氛,今夜真有大喜事? 但顾千雪听到“赐婚”二字,心底却是苦涩,如果她没记错,皇上是将应家千金赐婚给了厉王吧,和她无关。 “外公,”千雪声音微冷,“我敬您是外公,但希望您也尊重我,人生是我自己的,同样婚姻也是。我与厉王从前也许瓜葛,但如今却再没有,我这么说,您听懂了吧?” 853,百炼钢成绕指柔 853,百炼钢成绕指柔 赵元帅听懂,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千雪郡主竟然公开拒绝了厉王殿下,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赵元帅看着她,回想起从前祖孙两人夜晚长谈的场面,皱了眉。“千雪,你真的……” “真的。”还未等赵元帅说完,顾千雪便冷冷打断道,“我与其他女子不同,别指望在我这里包办婚姻或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人生只有我自己说了算,我未来的夫君也由我自己选。” 她看向厉王,见那熟悉的俊容,垂下眼,“我和他,不可能。” 话已至此。 赵元帅深深叹了口气,而后点了下头,“好。”随后双膝弯曲,要下跪。 枷锁沉重,何况还有脚链,不是说跪就能跪的,一旁的侍卫上前帮忙。 “外公?”千雪要上前。 赵元帅对顾千雪摇了摇头,“千雪放心,你的话外公记下了,但身为臣子见到一国亲王,理应跪拜。” 顾千雪了然,南樾国的礼节,她还不想指手画脚。 “罪臣见过厉王殿下,王爷千岁千岁亲千岁。”规规矩矩的跪礼。 “元帅免礼,”厉王的声音不似平日里的冰冷,“本王既然接手了关东城一案,便会竭尽全力为元帅洗刷冤屈,元帅放心。” 赵元帅被侍卫扶着起身,坚定一笑,“此事交给任何一人,本帅都不放心,唯有厉王,本帅才彻底放心。” 千雪略有惊讶地看向赵元帅。 赵元帅发觉,对顾千雪解释,“千雪你也许不知,厉王殿下的美名与威名同齐,虽然王爷出手残忍,但王爷却不冤枉任何一人,王爷手下洗刷的冤案,甚至多于他制造的惨案。” 当着厉王的面,直言不讳。 厉王眉头微微一挑,也不在意。 顾千雪垂着眼,刻意不去看他,“哦。”原来如此,前一刻她还惊讶为何赵元帅不装疯,如今已知答案——在厉王这里,不用装疯。 厉王看着赵元帅,实际上注意力却在身旁的顾千雪身上。“赵家世代忠良,赵元帅更为南樾立下赫赫战功,按理说本王不应该苛待元帅,但如今情况特殊,本王也许要怠慢元帅了。” 赵元帅笑道,“本帅不求如何优待,只求王爷公正,若本帅真有卖国嫌疑,恳请王爷定罪。” “元帅放心,本王会的。”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完全没有客套一说,更无虚伪。 这种硬汉式的交往,正如同两人的性格。 随后,府衙中专门清理了一个房间,用作赵元帅的临时牢房,房屋周围重兵把守,而原本要卸除赵元帅身上脚镣,却被元帅拒绝。赵元帅主要要求,在冤屈洗刷之前,他要带着脚镣,以示诚心。 将赵元帅安顿好,初烟也回到了顾千雪身边。 “郡主,天快亮了,您也会去休息下吧。” 千雪仰头看着微亮的天色,点了点头,“又是新的一天,但为何没有期待?” “什么?”初烟没听清。 千雪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一夜难眠。 清晨,顾千雪早早起来。 守在门外的初烟发现,惊了一下,“郡主,您躺下还没两个时辰就起?再睡一会吧。” 千雪笑道,“你不也起床了吗?” “奴婢常年练武,习惯了。”初烟答。 “如今我不是也练武了吗?”千雪回道,虽然是花拳绣腿。 初烟知晓,千雪郡主放心不下赵元帅,便也没追究,唤来丫鬟,伺候郡主洗漱,之后便随其去了厨房。 赵元帅的早膳是顾千雪亲自安排,更亲自端过去。 把守的兵士见是顾千雪前来,犹豫着要不要允其入内,只能请示君安。 君安刚要阻拦,却被初烟狠狠瞪了一眼,赶忙服软,“没问题,让她们进去吧。” 千雪心底好笑,发觉得男人这种生物有趣,开窍前越是刚烈,开窍后越是惧内,也许这就是百炼钢成绕指柔吧。 可惜,看起来初烟却未开窍,也许需要时间。 顾千雪没时间在意初烟和君安之事,心思都在外公身上。 入了房间,见赵元帅虽带着脚链,但却卸了枷锁,精神抖擞的在打拳,哪有阶下囚的样子? “外公,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千雪笑道,和初烟一齐将食盒放在离门旁不远的桌上。 因为是三人份的早餐,所以一个食盒根本装不下,何况作为武将的赵元帅老当益壮,一人能吃两人的份儿。 “冤情即将昭雪,心情自然是好。”说话期间,赵元帅收了功,在一旁的脸盆里稍稍洗了个脸,擦干净走了过来。 顾千雪和初烟将包子、粥和小菜摆好。 “外公就如此笃定,厉王能审好此案?”顾千雪好奇地问道。 赵元帅表情坚定,“是的,厉王殿下有这个实力。”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她也有种预感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却不是因为厉王的功劳,而是此时的皇上怕是发现,赵家军最好的归途便是在赵元帅手中吧。 “外公吃饭。”千雪道。 “好。”本来赵元帅心情就好,如今能坐在桌上和外孙女一同用膳,心情却更好了。 吃着吃着,赵元帅看着顾千雪直了眼。 “外公,怎么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赵元帅尴尬,叹了口气,“你越发与你外婆相像了。” 千雪了然,“外公,寻找了这么多年,难道您从来没寻到外婆的消息?” 赵元帅摇了摇头,一时间食欲骤减。 顾千雪连忙道,“外公我们谈些别的吧,昨天晚上一些暴民作乱,您知道吧?” 赵元帅被新话题吸引,姑且忘了伤心事,点了点头,“知道。”也正是因为这些暴民,所以他被转移到了府衙,也算是因祸得福。 “听厉王说,暴民是被太子煽动才作乱的。” 赵元帅恍然大悟,“这便可以解释了,昨日我还搞不懂,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关东城百姓怎么性情大变!外公在关东城几十年,对城内百姓十分了解,不说其多淳朴,却也不是作乱之人。”随后又意识到问题,“那厉王是怎么处理的?” 854,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854,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随后,顾千雪便将厉王抓捕五千暴民,三百一批地送入监狱,利用监狱内的犯人收拾暴民,杀鸡儆猴再扔出去宣传一事说给了赵元帅听。 听着听着,赵元帅哈哈大笑起来,“这厉王,看着稳重老成,实际上鬼主意也不少。”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心中补充道,宫凌沨那厮不仅鬼主意不少,脸皮也够厚。 但转瞬,赵元帅又想起另一件事,“不对,千雪,此事定有诈!” 顾千雪吓了一跳,“有诈?哪里?” 赵元帅甚至放下了筷子,面色凝重,“厉王手段毒辣,也正因为此,名声不算好。记得从前有一次评定肇邝城,当时与厉王殿下最亲近的永安长公主前来求情,厉王依旧杀无赦,为何今次却用如此迂回的手法?”越想越无法安心,“其中定有什么原因。” 顾千雪哑口无言。 是啊,其中真有原因,是这个原因呢?就是……实在难以启齿。 “外公您放心吧,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千雪尴尬道。 赵元帅伸手拍在顾千雪的肩上,“孩子,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厉王看似宽容,只是暂时不杀他们,也许有朝一日会将更多人赶尽杀绝。” 顾千雪有口难言,只能干着急,“外公您便别瞎猜了,他真没什么阴谋,我发誓。” “你为何如此肯定?”事关关东城百姓安危,作为守城将领的赵元帅不能松懈。 “我……他……”千雪叹了口气,“他威胁我……那……那个……”如何解释? 赵元帅的脸一下子铁青铁青,勃然大怒,“千雪,你都被厉王占了,还不让他负责?不行,今夜就得拜堂,不然老子就是反了,也弄死这个兔崽子!” 初烟扫了一眼尴尬的祖孙两人,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出了房间,避嫌。 事到如今,顾千雪也是非说不可了,“外公您误会了,他没占我,也没碰我,就是骗着我唤他一声相公。”说着,伸手捂住脸,认为真是丢人到了姥姥家! 如此丢人,不仅仅因为称呼那个混蛋,更因为自己被骗。 她顾千雪自认还是很聪明,怎么说被忽悠就被忽悠?在这群混蛋没来关东城之前,她也是运筹帷幄如同诸葛亮坐镇军中的人物,但他们一出现,她就好像个陀螺似得,被这几兄弟耍得团团转。 丢人!非常丢人! “真的……就叫了声……相公?”赵元帅不信。 顾千雪赌气地将手从脸上拿下来,“真的,千真万确。” 赵元帅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千雪你听外公的,你容貌如此出众可要当心被人骗了,不过被骗也无所谓,告诉外公,外公替你做主。” 顾千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以为外公在和你开玩笑?”赵元帅不乐意了。 千雪赶忙憋住笑,摇了摇头,“只是想起母亲罢了,外公您可有所不知,娘有两个口头禅,其中一个与我有关,一个与您有关。” 赵元帅好奇,“哦?偌澜的口头禅,是什么?”声音焦急,满是父爱的关心。 “与我有关的是,母亲每次见面都要叫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而与您有关的,便是无论大事小事,都说要写信给您。”想到当初胖成肉球一般的赵氏,顾千雪直觉得可爱无比。 赵元帅想到独生女,老泪纵横。 “若不是因为我……偌澜也不会如此,都怪我。”赵元帅自责地捶着桌子。 千雪道,“外公别自责了,事情都过了三十多年,您怎么还无法释怀?母亲虽然心智不全,却有父亲关爱,更不懂人间疾苦,您可怜她,也许还有许多深处愁苦中的人羡慕她,这都是她的命,从其他角度来看,母亲也是幸福的。” 赵元帅叹气,“是啊,偌澜有女若千雪,她很幸福。” “对了,外公,”顾千雪猛然想起某个小家伙,“弟弟长得极美。” “真的?”提到未见面的外孙,赵元帅激动起来。 “真的,千意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婴孩,完全承袭了母亲美貌,可惜我……”刚想说,她长得像顾尚书,不过转念一想,她的容貌也发生了变化,也越来越漂亮,之前那怨念当然五寸,“没什么,待此事过后,我定会将母亲和弟弟接来,给外公看看。” “好!好!”想到女儿和外孙,赵元帅重新燃烧生活的热情。 顾千雪想到澜枝,那个未曾见面的外婆,心中却不是滋味。 “外公,饭都凉了,我们快吃吧。”千雪道。 “好,哎,人老了就是多愁善感,千雪别嫌外公烦。”赵元帅哈哈笑道。 “怎么会?”顾千雪起身,将门外的初烟寻了进来,一同用膳。 赵元帅并未追问初烟的身份,但大半生的阅历足以看出,初烟的身手出众,但最重要的是对千雪忠心,这样就足以。 用过早膳,顾千雪和初烟离开囚室。 天气正好,心情也佳。 初烟道,“郡主,昨夜你几乎未休息,要不然回去再休息一会如何?” 千雪脑海中却闪过一人的身影,“初烟,我们出去一趟如何?” “去哪?” 问这话的却不是初烟,而是一直跟着两人君安。 顾千雪不解道,“我说君小哥,你不去伺候你家王爷,像个跟屁虫似得跟着我们,是几个意思?” 君安敢怒不敢言,压着脾气,偷偷瞧着初烟的脸色,“王爷有令,命在下贴身保护千雪郡主。” 因为心情很好,顾千雪打算捉弄一下,“保护本郡主?说得好像你武功很高强的样子。” 初烟脸上也闪过冷笑。 君安怒了,“在下便是武功不济,也比你强。” “呵,比我强的多了,怎么,比我强就是武功好了?有本事你打赢初烟啊?”顾千雪出言刁难。 初烟立刻心领神会,气吞丹田将内力提起,准备随时胖揍君安。 君安面色大变,“在下才不和……初烟姑娘动手。” “为什么?”顾千雪的双眼笑成了月牙,眼神暧昧得紧,“你怕打不过初烟?还是不舍得动手?” “……”君安俊脸瞬间通红,不知如何回答。 顾千雪直觉得无比痛快,却突然想起一句话,“君小哥听我一言——善恶终于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855,收拾君安不手软 855,收拾君安不手软 君安要气死了,不气死也憋死,从来也没想过,有一日他会被平日里最看不上的女子如此嘲讽,还是在……她的面前。 再看初烟,表情冷漠淡然,脸上写满了——郡主说的话都是对的,郡主做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别企图反驳,不然揍你。 顾千雪见消遣的差不多了,也就收手了,“君小哥,我和初烟要去一趟关东城大狱,你要不要去?” 平心而论,君安并未做过得罪她的事,那种嘲讽什么都是小打小闹,可以忽略不计。 “去,我自然是要去的!”君安立刻道。 “是因为你主子的命令,还是因为……咳咳,算了,不逗你了,准备马车吧。”千雪良心发现。 君安逃也似得跑了,先去厉王那里报备,通知行程,而后准备马车。 顾千雪没想到的是,厉王再次将他千金车派了出来,换句话说,只要涉及到她,千金车几乎成了她的座驾而不是厉王座驾,无论是在关东城,还是当年在京城。 本来要拒绝,但转念一想,无论是从车辆安全性还是其他,确实应该用厉王的千金车,再者说,不用白不用。 于是,由君安驾车,又随身携带了两名武功高强的侍卫,一行人便去往关东城大狱。 关东城大狱,已与从前全然不同! 之前关东城大狱前有一个占地不小的广场,既作为调兵或其他集结兵力镇压监狱暴乱之用,也能防止劫狱者潜伏。 如今这广场却挤满了人。 看穿着,都是关东城百姓,十人为一组,像蚂蚱一样用绳子捆在原地,就这么在广场上挤了个人山人海。 千金车在离广场很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千雪不解,“君小哥,你怎么把车停在这里了?” 君安口吻不善,“呵,郡主确定要过去?” 千雪听出君安的画外音,“喂我说君小哥,有话你就直说,别这么阴阳怪气好不好?” 君安从来和顾千雪不对付,“嘴长在在下的脸上,在下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郡主若是不爱听,自己过去看看就是了。” 顾千雪失笑,眉头微挑——小样,想单挑? 扭头看向初烟,却发现初烟一直静静坐在车厢角落,因其杀手出身,静止时便进入潜伏状态,无声无息好似无人般。 “初烟。”千雪笑眯眯道。 君安立刻竖起了耳朵。 “郡主,奴婢在。”初烟道。 “如今想想,咱们青藤宅美男也不少,姚振气质沉稳,一看就是负责任的好男人;左罡皮肤白皙又好养生,阴柔美也很吸引人;侯云天感官最是灵敏,还透着一股子邪魅;骆雄是壮汉,搞不好是个妻管严;吴飞年纪最小,但是正太啊,可以玩养成……” 终于,淡定若初烟,也忍不住了,“郡主,您到底想说什么?” 背对着君安,顾千雪对初烟挤了挤眼睛,“我是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婚事也得定下来了,环肥燕瘦,你看上了谁尽管开口,本郡主为你做主。” 初烟对男女之事没有丝毫兴趣,正要婉拒,却见顾千雪眼睛挤得更快、更狠,立刻心领神会。“奴婢全凭郡主做主。” 顾千雪对着初烟狠狠一挑大拇指,嘴里却说,“我觉得吧,你现在没有特别喜欢的,那就轮流相处了试试,哪个有感觉就定下哪个,怎么样?” “……”初烟,“……好。” 终于,君安坐不住了,“顾千雪!” 千雪挑眉道,“君小哥,你唤本郡主什么?” 终于,君安服了,“……千雪郡主。” “嗯,”千雪语调高傲,一副老佛爷的模样,“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不将马车驾过去,在这里就停下了?” 君安憋着气道,“千雪郡主在车内闻不到,外面怪味大得很,这些暴民每十人被捆一起,若是想上解手或者其他就必须十人一起走,加之左右都挤满了人,这一来一回很是费力,所以有些小解,他们就在原地解决了。” 顾千雪瞠目结舌,原来如此,千金车内有熏香所以闻不到外面的气味。 君安咬牙切齿道,“若郡主依旧不信,在下就把车驾过去吧。” “别!我信!”作为医护工作者的顾千雪虽然不怕脏,但只针对病人,这种原地小解的,她还是不想靠近,“我只在车里看看就好。” 君安解释完,有些焦急地看向车内,企图和初烟用视线交流。 可惜,初烟丝毫不予理会。 透过千金车独特的刺绣窗帘,顾千雪能清楚的看见外面。 只见,偌大的广场挤满的人,有些不断地喊着,“草民冤枉。”有些则喊着,“草民不敢了,王爷恕罪。”总之,就如同厉王所说,将这些人狠狠吓住了。 人群中有些在地上躺着的,鼻青脸肿的、身上挂彩的、打着绷带的,想来都是之前的送进监狱的杀鸡儆猴的“鸡”,这些之前叫得最欢的人,此时趴在地上或奄奄一息,或痛苦呻吟。 亲眼见了这么一幕,也算是验证了厉王办法的有效性。 顾千雪叹了口气,嘟囔道,“这个宫凌沨也真是,明明可以兵不血刃,每次却非要血流成河。”而后对着车外的君安道,“我们回吧。” “是。”君安这回,无比的乖,立刻驾车离开。 关东城府衙。 见顾千雪归来,邵公公立刻迎了上来,“奴才见过郡主,也是巧,王爷也刚回来,快到午膳时间,要不然郡主和王爷一起用个午膳?” 邵公公从小看着厉王长大,自然知晓厉王想要什么,即便其不说。 顾千雪思忖一下,道,“也好。” 说着,便随着邵公公向专事用膳的餐厅而去。 “郡主您稍等,咱家这就去请王爷。”邵公公满脸的欢喜。 顾千雪道,“好,辛苦邵公公了。” “哪里哪里,是郡主辛苦了才是。”说着,邵公公赶忙转身去找厉王。 这段时间,已有丫鬟上前,先将桌摆好,而后用巾子擦干净,随后送上菜肴。 厉王驾到。 顾千雪沉浸在思绪中并未理他,然而所有人都能看出,厉王非但不生气,反倒是很高兴,眼底都满是笑意。 856,委以重任 856,委以重任 虽不是山珍海味,但午膳还算丰盛,顾千雪是被饭菜的香气唤醒,抬眼竟然看见厉王。 厉王就坐在她身边,未打断她思路,就这般静静地坐着,一双幽黑的眸子带着淡淡温柔看着她。 温柔? 千雪立刻警惕,“你想做什么?” 厉王眉头微挑,“午膳的时间自然是用午膳,本王还能做什么?”低沉磁性的声音带了促狭,“你是希望本王对你做什么?” 千雪翻了翻白眼,“我是问你,你坐在我旁边做什么?” “等你用膳。”厉王语调无比无辜。 “用膳可以坐桌子对面,用得着离我这么近?”顾千雪质问道。 豺狼之心,还用怀疑? 厉王道,“你坐这里经过本王的批准了吗?同样,本王坐在哪里也不用你批准,不是吗?”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顾千雪想也不想就站了起来,“行,你不走,我走。” 但刚站起来,手腕就被人捏住,“本王允许了?” “……”顾千雪低头看捏着自己手腕的大手,“你……”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厉王悠闲地打断她,“第一,老实坐下,用膳。第二,坐在本王腿上用上。” 顾千雪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凭什么?凭什么你说做什么我就去做?”说着,用力甩手腕,试图将那手甩掉。 “凭什么?”厉王有了兴致,“本王的决定,从没人质疑,如果你非要个凭什么……”拉了个长音,“武力吧,这个世界,拥有武力者,便拥有一切。” 话说得很明白——先反抗,先打赢了再说。 布菜、伺候的丫鬟们羞红的脸,偷眼看着,却觉得这一画面很是赏心悦目,厉王霸道俊美、郡主倔强倾城,好一对欢喜冤家,比那戏台上的大戏都好看呢。 甩不开那可恨的大手,顾千雪求救的目光看向门口,却未发现初烟的身影。 厉王依旧带着坏笑,千雪猜测初烟定是被君安黏住无法脱身。 “好吧,我坐下,你别拉着我了。”顾千雪赌气似得坐下。 厉王也适可而止,松开了手,“好了,别闹了,本王时间不宽裕。” 顾千雪气得几乎吐血,“喂,姓宫的,胡闹的是你不是我吧,你这话怎么说得好像我在耽误你的时间。” 厉王未回答,但脸上的笑意却加深。 而事实上,厉王虽有捉弄顾千雪的成分,但却没骗她,下午却是有要事。 为第一时间填饱肚子,摄取足够能量以面对下午的工作,厉王直接让丫鬟送上米饭,没有附庸风雅的喝汤饮茶,直接米饭配炒菜地吃了起来,吃得很快很多,但却又不失风雅。 顾千雪看着突然认真下来的厉王,忍不住问道,“下午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两回答。 “真的?”顾千雪问。 “本王有个任务交给你,”厉王道,“设计出一套方案,用最快的时间将城门口的依岚教神殿改成其他用途的房屋,三日之内开业,务必让百姓速度忘记依岚教的一切,”声音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本王已下令拆除城内所有依岚教的建筑,只要有楚炎国色彩的物品全部销毁。” 顾千雪知道厉王的用意。 与什么国家大事、文化入侵比起来,百姓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生活,只要迅速将文化入侵的一应用具全部销毁,再加以良好的生活倡导,百姓们很快就会忘记依岚教这个小插曲的。 随着时间的退役,依岚教会成为百姓们的一个谈资而没有其他,这便是生活。 “将神殿改造?”千雪追问。 “你要是觉得改造麻烦,就直接拆了。”厉王夹了青菜,塞入口中。 “不行,盖神殿用了不少人力物力,直接拆了太可惜,如今关东城百废待兴,银子要用在刀刃上!”顾千雪立刻否决,“但神殿改成什么呢?” “随你,你想改什么就改什么。”厉王咽了口米饭。 “随我?”这一下,竟将千雪为难住,“你最起码也得给我个改造方向啊?是用来公用,还是私用?” 厉王风卷残云,一碗米饭已下肚,他将空碗推向顾千雪。 顾千雪抱着空碗,“你回答我的问题。” 厉王冷艳盯着她手上的碗,“先盛饭。” “……”顾千雪无语,面前这男人还要不要脸,使唤她上瘾不是?改造神殿任务还没完,现在又让她盛饭? 丫鬟立刻上前,“郡主,让奴婢来……” “吧”字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道犀利的目光刮的肉疼,是厉王。 当下人的都极会看人脸色,丫鬟明白过来,“哎呦,奴婢肚子疼。”说着转身跑了。 顾千雪的手探在半空中,还傻乎乎的捏着一只沾着几个米粒的空碗。 其他丫鬟也赶忙低下头,不与千雪郡主进行眼神的交流,毕竟宁可得罪善人也别得罪恶人,与厉王相比,她们认为还是得罪千雪郡主好一些。 顾千雪也只能盛饭。 “你给我一个神殿的改造方向吧。”她将扔在厉王面前。 “没有,你愿意改成什么就改成什么。”厉王的语气有了不耐烦。“改造期间,你回青藤宅住,府衙别回。” 如果说之前顾千雪还没回过味儿来,如今却是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准备审外公了?” 厉王低头吃饭不语。 千雪伸手将厉王的筷子抢了过来,“你回答我!” 这还是厉王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有人敢抢他的筷子。 眉宇之间,乌云密布。 “顾千雪,你知‘放肆’二字怎么写吗?”口吻极为不善。 千雪无奈,又将筷子塞了回去,发现塞反了,抽出来,再塞。 “……”厉王。 “我错了行吗?伟大的厉王殿下,你快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要审外公一案了?” 厉王深深看了她一眼,终还是叹了口气,“没错,元帅一案拖延时间太久,不能再拖了,但审案期间你不能在府衙,或者说,审案期间你不能在本王左右。” 顾千雪怒了,“你是怕我徇私而干扰审案?” 厉王抬头,视线认真,“不,怕徇私的是本王,如果你在身边,本王定会徇私包庇。” 857,这样的答案? 857,这样的答案? 顾千雪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答案。 “为……什么?”她声音犹豫。 厉王低头吃饭,“原因,你还不清楚?” “……”这一次,无语的却是顾千雪。 她知道,他心中还是有她的,他这么自我孤傲之人,何曾知晓“迁就”“包容”两词,但客观的说,他却一直在迁就她、包容她。 呵,真是个神经病! 拥有机会的时候不知把握,如今两人已分开,却扯这些有的没的,将纯粹的人生硬生生扯成了肥皂剧,她虽有感动,却不会觉得心痛可惜。 “如果我非要留下来,怎么办?”顾千雪冷言道。 “也许……本王会有失公允,更也许,会被太子找到漏洞,”厉王放下筷子,“本王不怕太子针对,只怕赵元帅……”后面的话,没再说,但两人已心知肚明。 换句话说,只要她在,他便无法完全冷静下来。 精力受到牵扯,便做不到全力以赴。 “好吧,我知道了。”顾千雪心底闷闷的,很不舒服,“闹了半天,神殿改造只是为了支开我,若不是因为我,你会将神殿拆了?” “烧了。”他回答得干脆。 “……”烧了,比拆了还浪费。“算了,既然知晓原因,我压力就小很多,回头我好好思索下神殿如何改造吧。”既要考虑到地理位置,也要考虑到建筑物本身的特点。 厉王点了点头,第二碗米饭吃完,午膳也差不多。 “你不饿?”他问。 顾千雪摸了摸肚子,“饿,却忘了吃了。”满脑子都是外公一案和神殿改造。 厉王点了点头,“除了之前你抓到的下毒之人还有作为证人的柴军医,还有案情相关的线索吗?”追问。 顾千雪细细回想,摇了摇头。 在此之前,血月楼已将关押的柴军医徒弟以及药房老板送到青藤宅,如今这几人被关押在府衙大牢。 “好像没了。”千雪道。 厉王了然,“好,若再有什么线索,即刻派人送到府衙,至于你……”声音带着不舍,“暂时就别来了。” 顾千雪突然失笑,“之前将我接来府衙,如今又把我赶出去,我这府衙之行有何意义吗?” 厉王目光淡淡,“让你与赵元帅最后团聚几日。” 顾千雪知道,直到如今,厉王也未将赵元帅嫌疑完全撇除在外,换句话说,他不是个意气用事之人,冷静到冷血。 “还有,就是……”厉王的声音戛然而止,“算了,没什么,你继续用膳,本王先去准备了。” “啊?……哦,好吧。”关东城一案事关重大,虽然线索人物已经找到、虽然皇上的意思已十分明确,但顾千雪却知道,想完美了解此案,需要更多! 不仅是对赵元帅的尊重,更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厉王走了,准备吃饭顾千雪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厉王口中所说将她接到府衙的另一个原因是什么?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顾千雪自然不知,厉王的另一个原因便是—— 想你。 就这样,顾千雪再次回到青藤宅,与姚振等人相聚。 自从赵元帅被转移到了府衙,姚振等人便不用守在大牢,直接辞了公职,回到青藤宅保护顾千雪。 如今,除了潜伏在张溍武身边的骆雄,其他人全部守在青藤宅待命。 厉王知晓顾千雪身边暗卫们武功高强,便未调拨人手。 关东城城门。 千雪站在离神殿不远的地方,带着薄纱面巾。 下午太阳毒辣,连偶尔吹过的风也是带着热气。 一众工匠热得流汗,围在神殿广场,只等官员发话。 从前的府尹以及其小舅子林明栋都被厉王下令打回原籍,该在哪混依旧在哪混,该怎么混依旧怎么混,如今的一众官员,除了业绩优异、身世清白的一些官员,还有便是被紧急召回的原关东城的官员。 顾千雪的身份半公开,除要职人员外,普通百姓并不知晓这带着面纱的女子正是皇上亲封的千雪郡主。 “不知郡主要将这神殿改成什么,又如何改?”负责城内改造的官员名为林子辛,年纪三十有二,身材瘦小,但周身气质却沉稳,是个实干派,很得老府尹陶嵘的赏识。 顾千雪心中已有了初步计划,“林大人先等等,我进神殿看看。” 林子辛恭敬道,“下官陪郡主。” 说着,上前引路。 林大人亲自前来,众工匠立刻闪出一条路,众人都在猜测林大人身边的女子是何身份。 神殿大门被兵士打开,顾千雪缓步而入。 当进入神殿时,千雪微微一怔。 因为,这神殿竟与东圣城冥教神殿极为相像,转念一想又无比自嘲。 依岚教是冥教的化身,神殿构造自然大同小异,关东城的神殿只不过小了一些罢了。 想到冥教,便想起二皇子宫凌安。 时间若向前倒退数月,如果有人告诉她二皇子宫凌安会成为冥教教主,她绝不会相信。 却没想到,事实已如此。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二皇子也是个可怜人。 林子辛见顾千雪叹气,立刻道,“郡主为何如此哀叹” 千雪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位故人罢了。”也许,她和他再无交集,却只希望他在楚炎国能重新开始人生、找到人生的目标以及乐趣,开开心心的享受人生。 收敛了思绪,顾千雪进入工作状态。 神殿的构造很简单——大厅、房间。 房屋举架很高,独特的力学构造,巧妙的用几根立柱支撑屋顶,使大厅无比宽敞,能容纳更多的人。 而其他几个房间也不小。 “林大人,我想将这里改成一个学校,您觉得如何?”千雪道。 林子辛不解,“学校?郡主说的是学院吗?或者是私塾?” 顾千雪回道,“学校和学院、私塾相同,都是教予学识之所,但也有很大区别。私塾偏向私人,规模小,形式为一对几或一对几十;学院针对性强、专业性也强,是学者或考生学习之所,可容纳几十或上百人同时学习各种科目。而学校却不是,学校的教授内容更为基础,但重点却是在人数,可以说一人同时教于几百人学识。” 858,学校 858,学校 林子辛大为吃惊,“一人同时教于几百人?” 顾千雪点了点头,“林大人是读书人,自然也知晓何为民愚,”说着,叹了口气,“就好比前两天,好好的百姓被煽动跑去闹事,最后险些被厉王严惩,愚民、民愚,无法避免,而追根究底,却是没学识,人不学、不知义。” 林子辛恍然大悟,面色沉着,“郡主说得对,但如何做到一人同时交给几百人学识?” 顾千雪停顿半晌,而后道,“很简单,首先咱们要确定下学校的存在目的,一:扫盲,交给百姓简单文字,不用多,却要实用。 二、讲义,与其平铺直叙艰涩难懂的大道理,还不如用一些富有寓意的故事,讲解其中为人做事的道理。 三、为更多读不起书的孩子提供一个逆袭命运的机会。 我相信,若学校真的可以成立,定然有不少人前来学习,毕竟在民间,读书是一件奢侈之事,多少人家、多少孩子想读书,却没钱读书,而不读书,又如何摆脱贫穷的命运?” 这是事实,不仅南樾国如此,中国古代也是故此。 首先,教育成本。 先不说学费和师资,只说在生产力落后的时代,笔、墨、纸、书,都无比昂贵! 这些用具无形中已筛选了拥有学识、可以得到读书机会的人选。 其次,师资和学费。 培养一名读书人投入巨大,按照成本计算,读书人的收入便要超过其成长时的投入,其注定昂贵,更别提供求关系,这些都决定了请先生、入私塾需要大笔银两。 林子辛道,“郡主说得没错,百姓难以摆脱贫穷的命运,主要便是没钱读书,但,下官的问题确实如何能做到以一教几百?” 顾千雪道,“林大人别急,听我继续说下去。” “好,郡主您说。”林子辛道。 “因为确定了‘学校’的任务,便也决定了其教授知识不需要太深、太专,目的是扫盲,那么课程就不用太过严谨,更不用所谓的灵活多样,只要固定了几个模块、几种课程便好。课程之间不分深浅、难易,可谓平行并列关系,所以前来学习之人也不需要连贯着学习,碰上哪场便听哪场课程。这样,既不要求教授者的学识,也不需要学生的时间。” 说着,顾千雪伸手一指神殿正厅的前方,“只要一名教师站在上面,将这一时间所需要教的内容机械式的讲出来,随时到来的百姓就能听见。” 顾千雪小跑向前,到达宽敞的正厅中央,“这里都要放上桌椅,为耐用性,桌椅可铁质木质结合构成,直接钉在地上,好好排列,这大厅最少可拥有几百人罢。如此,不就实现了一对几百?” 林子辛惊喜,赞不绝口,“郡主英明,郡主不愧是京城有命的才女,竟有如此聪明才智,是啊!这样不就能用最少的物资,给更多的百姓提供了学习的机会?” 顾千雪不敢接话,因为这些点子哪是她想的?随便拽个现代人都是知道的,如果碰见个教育学专业相关,肯定比她策划得更好。 她也就用现代文明忽悠忽悠这些没见识的南樾国人罢。 林子辛是个实干派,他的夸奖可不是单纯的奉承,很快便将种种要素考虑进计划之中。 “抱歉郡主,下官愚昧,还有一些问题想问。” 千雪点头,“林大人谦虚,有什么问题直问就是。” 林子辛也不客气,“虽然此处能容纳几百人,但如果更多人想听课,怎么办?” 顾千雪道,“很简单,虽然事先设置多种课程,但分阶段开放,例如说,先单开第一个课程,课时半个时辰,每天开五场,暂时先开一个月。半个时辰的课程,最多听个三遍就能背下来,既然背下来,就没必要反复听,自然就让出位置给新人。如果场场爆满,就多加几个授课老师,全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授课,更可以用清场制,一场课程结束后将这一批百姓清出场,让排队等候的第二批百姓,以此反复。待听课热情骤减,所有想听课的基本都听过了,就可以加第二场课程,而课程设置则是第二场居多,第一场居少。慢慢的,增加第三场、第四场,直至将所有课程全部开设,而后列出一个课表,供前来听课的百姓自由选择。但学校只有一个,百姓却成千上万,所以计划如此却不能急着增课,稳步来。” 顾千雪一口气说了一大段,略累,深吸一口气休息下,而后继续道。 “总的来说,人是活的、规矩也是活的,不断根据现实情况改变策略,而策划者只要掌握了规律,便很好做时间、课程上的安排,我讲的太多了,也不知林大人是否听懂,若有什么没听懂,尽管问。” 林子辛再次暗暗吃惊,他本来有诸多疑虑,更觉得这是根本无法实施的天大难事,但被千雪郡主这般寥寥数语,竟几乎迎刃而解。 官员们也都不是吃白饭的,林子辛举一反三,顿时脑子里计划出拨出官兵维持秩序,定下多少教书先生,若教书先生请不起,可以先用说书先生凑数,如何向百姓们宣传等等。 但还有一个问题,“郡主,如果有些百姓没事便跑来乘凉玩耍,怎么办?” 顾千雪噗嗤一笑,“我说过免费吗?” “啊?”林子辛一愣。 顾千雪道,“虽然我可以说服府尹拨款,但有些东西一旦完全免费,效果只会适得其反,秩序必然难以维持,”伸出了一根纤细手指,“一堂课、每个人,收费一个铜板。” 一个铜板,实际上也只是意思意思,但也别小瞧了这个铜板,积少成多! 当初进城费,不就是个例子? 林子辛拍案叫绝,“郡主说的是,就按照郡主说的办!” 随后,神色却骤然一变,略有动容,“郡主,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千雪险些就脱口而出,“不当说。” 因为这是个梗嘛,现代人耳熟能详,轻咳几声,让自己严肃下来。“林大人请讲。” 859,关东城的改造 859,关东城的改造 林子辛先是对顾千雪深深一拜,而后神色无比诚恳认真。 “下官想说的是,赵元帅真乃我们关东城的守护神!从前元帅的武略神勇、铁面无私,如今更是将郡主带给关东城,这一拜,是下官代关东城乃至关东郡所有百姓而拜。” 说着,再次深深一拜。 林子辛动容的做法,却令顾千雪拘谨扭捏。 即便习惯了南樾国说磕头就磕头、说拜就拜,但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羞涩,“客套话,我不太会说,但还是请林大人别如此多礼了,我觉得,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 林子辛神情激动,也没积蓄说些肉麻的感激之语,点了点头,但感动埋在心底。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初烟眼神却闪了一闪,虽然她从前认为主子和千雪郡主是绝配,实际上更多也因为主子的心愿。 但如今,她却真真正正认为两人绝配,当世第一智者与当世第一善者。 千雪郡主的智慧以及心境,甚至比许多权臣或者亲王还要睿智高尚。 顾千雪的思绪却不在神殿,而是飘向了府衙。 她知道,此时此刻,搞不好厉王已对外公提审,他不仅要将这些线索捋出头绪、为外公洗刷冤屈,更要时时防备太子,确实是难为他了。 她才懒得在这搞什么学校,她只想在外公身边。 闭上眼,长长舒了口气,压抑下心底的不安。 初烟道,“郡主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顾千雪摇了摇头,对林子辛道,“有纸和笔吗,借我用用。” “有,请郡主稍等。”林子辛立刻快步取来文房四宝。 顾千雪进入其中一个房间,大殿一旁的其中一个房间,房间里有桌椅,应原是依岚教神官的休息室。 将纸铺平,将笔蘸了墨,而后便开始勾勒出来。 因为曾经学过素描,顾千雪透视功底很好,没几下,一幢新的大楼便在纸上出现,威武雄壮、栩栩如生。 林子辛忍不住赞叹,“郡主好画技。” 千雪头也未抬,“林大人过奖了。” 画技不重要,内容才重要。 林子辛再次仔细看去,却发现,千雪郡主笔下的建筑与神殿在主体上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有细节处,而且若按照郡主所设计这般,神殿在三日之内便可彻底脱离楚炎国的特色,虽与南樾国传统建筑不同,但却别有一种肃穆威严。 顾千雪用的,是现代的建筑风格,只在细节用了南樾国的雕梁色彩。 画完,收笔,顾千雪将画拎了起来,晃了晃。 没办法,因为墨不是速干,要晾好一会才能干透,“听陶大人说,林大人精通建筑,不知如此改动是否会大动干戈,若太麻烦就别按照我的办法改了,我的设计也只是抛砖引玉之用罢了。” 林子辛立刻道,“不不不,郡主太过谦虚,郡主之作可谓奇作,无论从施工难度还是设计的新颖度,都堪称一绝,尤其是这硕大招牌。”说着,隔空一指画中建筑屋顶的大招牌,“设计得实在巧妙!既在上空引人注目、可称为路标式的建筑,更易替换,就说是,若招牌损坏或者需要想换成其他字体,不需要有人冒险悬挂在楼体,只要登到楼顶,还上镂空木板,便轻而易举的换了。” 这一次,连初烟也忍不住道,“被林大人一说,奴婢也恍然大悟,原本见照片设在楼顶还觉奇异,原来郡主心思巧妙竟在此处。” “……”顾千雪汗颜,这哪是她的发明啊?在现代,大街小巷用的都是这种招牌,在画图纸的时候,她想也没想的就顺手画上去了。“这个……你们别误会,不是我的发明,是我从前看过的一本书上画的。” 剽窃可耻,虽然她已经剽了很多次了。 “书?”林子辛顿时激动,“请问郡主,那书在何处?叫什么名字?下官专攻建筑,请郡主务必告诉下官。” “……”有种不小心捅了马蜂窝的感觉,她上哪去找什么书啊?千雪面色极为牵强,“与其说是书,实际上也没几页,书是找不到了,回头我凭记忆画出来送给林大人吧。” 林子辛激动得噗通下跪,连连磕头,“郡主对下官的大恩,下官没齿难忘。” 顾千雪赶忙伸手将林子辛拎了起来,“林大人别多礼,举手之劳,真的是举手之劳。”无奈。 林子辛身材虽不高,但好歹是男子,就被生生提了起来,略有惊讶,“郡主难道会武?” “会一点点,”千雪连忙放开手,“林大人先忙着,我和初烟到城中随意转转,咱们回头见。”说着,拽起初烟,飞也似的逃了。 两人上了车,马车缓缓启动,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走得快,那林大人也太夸张了,几张图而已,他又跪又拜,吓死我了。” 饶是淡漠的初烟,也忍俊不禁,“实际上,根本没什么书吧?” 千雪的眼神闪躲,“有,怎么会没有呢?” “便是有书,也是郡主创作,”初烟语气肯定,“奴婢跟在主子身边,天下奇书便是没看过,也多少会听主子提过,从来没见过这如此建筑,但奴婢却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千雪问道。 “若郡主真将画册画出来,能否多画一份,送给主子?”初烟道,“主子最喜猎奇。” 顾千雪很痛快同意,“没问题,我和苏公子的关系,铁得很。” 初烟眉头动了动,有些话到底还是忍了未说出来。 什么话? 当千雪郡主和主子在一起时,初烟怎么也感受不到爱意,却有种惺惺相惜,最起码在千雪郡主的角度如此。 她是多么希望千雪郡主发现主子的好,真正爱上主子。 随后初烟又自觉可笑,嘲笑自己贪得无厌,笑人性的贪婪,欲望就如同无底洞,永不止休。 初烟心中想着什么,顾千雪浑然不知,她的注意力都在车外。 只见,关东城各处都在改建,顾千雪却灵机一动,“如今关东城百废待兴,何不趁机进行城市建设?”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立刻对赶车的姚振道,“姚侍卫,快将车赶回去,我要和林大人商量要事!” 顾千雪不会想到,她今日的这一突来灵感,在未来几年后收到无法想象的收获!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 860,全城自来水 860,全城自来水 关东城城门附近,神殿前人们挤挤攘攘,工匠们都翘首以待,等着发布任务,百姓们也跑来围观,远远的看着,很好奇这巨大神殿最后的下场如何。 神殿中的那个房间内,林子辛已快速投入到工作之中。 以千雪郡主的设计图为蓝图,进行详细设计的,不一会,一张接一张的图纸便被绘制出来。 当顾千雪归来时,却见本空挡的房间,到处都是设计图。 “郡主万不要动!”林子辛下意识喊了句,但最后又发觉多有冒犯,“请郡主恕罪,下官的意思不是怕郡主动乱了,而是上面没有标号,怕……” 顾千雪噗嗤一笑,“没有标号,还不是怕我弄乱了?放心,我不生气。” 在古代快速绘制图纸与现代不同,先不说现代笔墨的快干技术,基本写完也就画完,将画完的图纸放在一处,方便管理。 但南樾国不是,林子辛的速度太快,超过了笔墨风干的速度,若真放在一起,恐染了墨汁。 顾千雪蹲在地上,尽量不碰图纸,却惊艳,“林大人好本事,我就随手画了那么一张纸,你竟能将所有细节具体化,而且分工十分明确到位,基本没有无用功,更不是造成材料和人力上的浪费,真是太棒了!” 林子辛擅长工艺建筑,得到赞誉无数,但这一次被夸,却更为激动,因为千雪郡主的口吻热情诚恳,与上位者高高在上的赞赏截然不同,是真正的欣赏。 顿时,更有干劲。 “若图纸墨迹干了,郡主便拿起来看看,若有什么不足之处,下官立刻改正。”林子辛的声音满是欣悦。 “好。”这个节骨眼,顾千雪也就不客气推脱,真的仔细观看起来。 顾千雪毕竟不是学土木的,最多用现代理念装X一下,具体实施依旧不懂。 “林大人,我认为一切都无比完美,我……挑不出毛病。”千雪道。 林子辛心花怒放,但还极力一本正经,“郡主费心了。” “这些图纸估计不只需要一份吧?”千雪问道。 林子辛点头,“是的,一会下官会命人临摹,发给管理工程的官员。” “也好,林大人先忙着,我对关东城有了一个改造的想法,先试着规划出来,一会找林大人商量。”千雪道。 林子辛的笔一顿,吃惊,“关东城的改造?” 千雪点头,“没错,关东城毕竟是百年老城,许多基础设施都是若干年前布下的,虽然年年都有所修缮和改进,但毕竟设施已经落后,若关东城没此劫难便罢,既然百废待兴,同样的功夫还不如顺便来一套齐全的基础设施,也算是关东城不幸中的万幸,林大人认为如何?” 林子辛早已点头如捣蒜,“郡主说的对!郡主说得太对了!”越发激动。 “林大人别激动,”顾千雪汗颜,“想法是好的,但未必能实施出来,毕竟我水平有限。” 林子辛一个干练的中年男子却像孩童似的激动摇头,“不不,是郡主谦虚,郡主大作,一定会震惊天下。” “……”千雪感到亚历山大,突然后悔揽这摊子了,她哪有什么城市基础设置改造的能力?“我……尽力而为,但林大人也别抱有太大希望。” “不不,郡主就不要谦虚了,下官已经拭目以待了。”林子辛依旧如同打了鸡血。 和激动的林子辛相比,顾千雪却如同斗败了的公鸡,“初烟,我们到另一个房间吧,我想静一静。” “好。”初烟未说话,实际上心里也是十分期待的。 就在官员林子辛的隔壁,顾千雪愁眉不展,初烟已取来了纸笔,为其放在桌上。 顾千雪拿起笔,在纸张写写画画,实际上都是漫无目的,只是为了捋顺思路。 让她具体实行,打死她也没这个本事,就是现学也晚了,而她的先进处也就是现代文明的先进处,换句话说,不需要她写出具体实施方案,只要将现代模式照搬出来扔给林子辛,具体如何实施、是否有必要实施,就与她无关了。 这么一想,心情舒畅许多。 打开纸,将笔蘸饱墨汁,刷刷写下。 一、城市供水以及排水系统。 一张纸只写了一行字,而后便放在一旁,在第二张纸写下——二、城市交通系统。 初烟静静守在一旁,很是期待郡主能再提出什么有趣的想法。 顾千雪继续工作。 三、城市通讯系统。四、城市防灾系统。五、城市环境系统。 五句话,五张纸,顾千雪将五张纸排在桌上,细细思忖看有无遗漏,实在想不出大框后,便将第一张纸取来,详细构思起来。 供水系统,自然是就是水井。 南樾国的生产力和现代中国没法比,便是水井也不是人人都能打的,需要大笔银子,有可能一个地区只有一口井,何况也不是每一处都适合挖井。 如果有水塔会不会可能有……自来水? 顾千雪的眸子猛地一亮,关于水塔自来水,还真是当初她的无心之举。 还记得穿越来南樾国不久,内心总有种将现代科技带来古代蠢蠢欲动的心思,倒不是改变社会生产力这么伟大的构思,单纯只是为了娱乐,一种过家家的心理。 但无论如何,在厉王府的玉笙居,水塔设计成功了!自来水不考虑质量和流量,最起码也是接通了! 是否可以将自来水考虑在内? 如果说从前是过家家,那么现在就是大型过家家。 想到此,顾千雪兽血沸腾起来,抽出一张纸,开始画水塔和自来水的构造和示意图,用文字记载原理。 因为轻车熟路,没一会的时间,水塔便在图纸上形成,也算是供水系统的创新。 至于排水,这个她就真的爱莫能助,直接扔给林子辛。 抽出第二张纸:城市交通系统。 这个便涉及了城内交通以及城外交通,主要工作是平整路面以及规划道路格局。 如今城内百姓不多,有很多都逃难走了,还有很多房屋破烂成了危房,加之前几日暴民暴动放了火,居住区确实需要重新规划了。 就在顾千雪热火朝天的设计时,林子辛已进来,他捡起顾千雪那“自来水水塔”设计图,看了看,起先不解,随后,面色震惊起来。 861,搞事情 861,搞事情 林子辛虽然吃惊,将那图纸看了又看,但没出声打扰。 顾千雪继续在工作。 在其他几点,城市的通讯系统、防灾系统和环境系统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改革,最多就是写一些建议,而顾千雪知道,即便她不设计,林子辛心里自然有改进的办法。 她能看出,林子辛不是个碌碌无为之辈,相反,是个对职业和专业有许多追求之人。 三张纸写完,千雪却依旧觉得少了点什么。 而后恍然大悟,她竟舍本逐末了! 为何要改进关东城,是为了政绩吗?是为了炫耀吗?不是,是为了方便百姓生活,这才是根本。 怎么能少了城市的社会服务一项? 在初烟和林子辛不解的目光中,顾千雪又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下:六、城市的社会服务。 1,教育。 2,医疗。 出策划就好像打牌,手中的牌便是自己的实力,想要赢,便要审时度势安排好自己的牌。忽略实力而求成功,便是不自量力,不可取。 同理,顾千雪还没傻到给自己找事儿搞什么九年义务制教育,中考、高考、985、211,主要着重点还是在神殿改造成的关东城第一学校。 这里是个免费扫盲的地方,若影响力大、效果良好,以后可以试着多开几所,需要的投资也不算特别多。 至于私塾和学院,依旧延续旧制,她想给百姓带来更多好处,然而,实力如此。 至于医疗,重点便是在妇幼院上。 如今妇幼院虽然有了规模,但更多的还是集中在京城以及围绕京城的一些腹地地区,在交通、信息都不发达的南樾国,再好的政策普及到全国,都需要一段时间,快则数月,慢则数年,何况是妇幼院这种牵扯到了预算国家投资,一个没搞好便能培养出许多蛀虫,宁可慢,也要稳! 而顾千雪直接将妇幼院的模式迁了进来,慢慢向现代医疗制度延伸改革。 总的来说,理想是丰满的,现实会不会骨感,还要看如何实施。 将所有东西都写完后,顾千雪突然脖子疼,她伸手揉了揉脖子,一抬头,却见到官员林子辛一副星星眼站在她身旁,吓了一跳,“林大人,您……没事吧?” 此时的林子辛已经崇拜得五体投地了,“千雪郡主,请受下官一拜,下官不敢说这辈子最佩服的人是千雪郡主,但郡主绝对是下官最钦佩的人之一。” 顾千雪一头雾水好半晌,看见林子辛手上的图纸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水塔自来水。 赶忙解释,“这个……”刚要说这个也是从书里看到的,后来想想,那样更麻烦,到时候再有一群人满世界的找书,就搞笑了。 “咳咳,”顾千雪强忍着害臊,“说起这水塔自来水,也是本郡主偶然发现,更是经过反复试验最终成功,这才提出来,林大人放心吧。”崇拜吧,被崇拜也不会死人,就是脸皮厚点就好。 林子辛再次大吃一惊,“什么?已经试验成功?” 顾千雪道,“自然,若不成功,我不会提出来。” 林子辛再次看向顾千雪,那种眼神已经不是看见人,而是看见神。 剽窃有瘾,千雪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再剽窃现代科技了,“林大人很闲吗?神殿真的不用改造吗?还是对我起的名字不甚喜欢?”想来却是也是,南樾国的书院都喜欢起一些雅致或者大气的名字,“关东城第一学校”却是简陋。 “不不,名字起得非常好!是下官玩忽职守了,请郡主稍等,下官对工匠交代完,就回来与郡主商讨关东城改造事宜。”林子辛已无法淡定。 “好,辛苦林大人了。”顾千雪心虚地送客。 林子辛走了,顾千雪也没敢松懈,继续研究,希望将计划尽量完善到极致。 这么一忙,就到了深夜。 神殿的工程进展迅速,两百多名工匠同时工作,而关东城改造事宜也已被敲定,为此,顾千雪和林子辛还特意深夜拜访了府尹陶嵘。 陶府尹与赵元帅是生死之交,是一名儒雅老者,之前因不愿依附太子而告老还乡,如今又被召了回来,而城内被之前那狗屁府尹弄得一团糟,也在加班加点重新捋顺。 即便如此忙,听说是赵元帅的外孙女千雪郡主到来,还是抽出时间见了面。 在林子辛的大力推崇以及顾千雪的图纸表达下,陶府尹对顾千雪的意见十分赞同,只可惜,财政不足。 是啊,那该死的前府尹,几个月的时间竟然将陶府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财政预算刮得一干二净,如今关东城府衙都是在强维持,哪有额外预算。 但关东城若想改造,便刻不容缓,若这一次不改,待城内修建完再改,损失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院外的街道上,更夫敲着梆子打更,子时了。 三人围着桌子长吁短叹,都在纠结这银子从哪来,最后……顾千雪又把主意打在了可怜的苏凌霄身上。 她和初烟借钱了。 初烟身上有大笔银子,具体多少,初烟不肯说,却只道,只要顾千雪能想到的数字,她都能掏出来。 顾千雪不知第多少次感慨苏凌霄的富有,心中暗叹自己算是抱上大腿了,于是,和初烟借了五百万两银子。 这五百两银子是借而不是要,陶府尹承诺会在府衙财政上拨款,只需要五年便能还清。 就这样,关东城改造一事算是彻底敲定。 有了银子,便能雇工匠和民工。 顾千雪和林子辛告辞,已是深夜,两伙人各自回家,但回家后能否安眠,可就不一定了。 顾千雪和初烟等人回了青藤宅,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再次将图纸细细推敲了许多遍。 同时,林子辛的任务更重,一晚上的时间,他对照着街道规划图,将新的规划图绘制完毕。 第二天,两人再次碰面。 “下官见过郡主,”整夜未睡的林子辛兴致勃勃,将图纸双手奉上,“昨夜下官将关东城街道规划图绘制出来,请郡主过目。” 862,分别 862,分别 顾千雪没想到面前这个不起眼的中年官员也是个拼命三郎,点了点头,伸手接了图纸,“虽然工程重要,但林大人还是要注意身体。” 林子辛摇了摇头,“郡主放心吧,下官身体好得很。还要劳烦郡主,若郡主敲定,下官就与负责道路的其他几名官员绘制正式图纸了。” “好,请林大人稍等。”千雪也认真下来。 规划城市道路,绝不是随意画画就好,牵扯到许多数据,无比要科学、精确。 图纸上,东西为街、南北为道,几条街道将整个城市分得境界清晰。 “没问题,林大人的规划得十分完美。”顾千雪将图纸递了过去。 林子辛得到“偶像”的夸奖,很是兴奋,“下官多谢郡主夸奖。”随后,便匆匆而去。 一转眼,已到了午时。 回青藤宅用了个午膳,还补了个午觉,出门时已是下午。 但来到街上时,顾千雪略略吃惊。 只见,整个城一反之前的颓废凄凉,似乎全部忙碌了起来。 砸墙的砸墙、运砖的运砖、铺路的铺路,还有一些妇人做了些凉粉和凉饮沿街售卖,工匠和民工们累了就在一旁休息片刻,掏出铜板买些饮品解渴避暑。 顾千雪沿着忙碌的街道缓缓而行,却见到有不少之前关闭的店铺重新开业,例如药铺,例如饭馆。 跟随千雪身后的姚振忍不住道,“如今关东城百废待兴,却有一种欣欣向荣,真是因祸得福,一切都是郡主的功劳。” 街对面一家准备开张的铺子,因为找不到工匠,掌柜打扮的人带着几个伙计自行装修,干得火热朝天。 “这便是内需。”千雪看向那新铺子,“一个城或一个国家若想富有,要么提高生产力、要么对外输出、要么便是扩大内需,关东城便是后者。” 姚振等人知晓千雪郡主又要提出一些新颖又实际的话题,立刻竖起耳朵,认真倾听,抱着一种崇拜加学习的态度。 但顾千雪的声音顿了半晌也没说话,好半天才长长叹了口气,“算了,别扯这些没用的玩意了,其实就是苏公子那五百万两银子解决了实际问题,换句话说,这些人赚的都是苏公子的钱。” “……”众人。 顾千雪转过身,看向身后跟随的一群人,这些人都是苏凌霄的手下。 “那个……我是不是太过败家了?自从和苏公子在一起,就无时无刻的不败他的银子?”面色尴尬道。 “……”众人能怎么回答?事实上正是如此,但众人也不好当面打脸不是? 侯云天最会看人脸色,立刻道,“郡主万不得这般说,左右主子的银子花不完,只要郡主开心,主子便会甘之如饴。” 虽被如此安慰,但顾千雪依旧心头惶惶不安,“那个……你们放心,陶府尹说过,五年内会还清银子的。” “……”众人心中苦笑道,和他们解释有什么用啊? 终于,初烟发话了,“郡主就别内疚了,当时主子将银票交给奴婢时就说过,只要郡主对奴婢开口,无论是何原因,都立刻掏银子,不用郡主归还。” 顾千雪闷闷地点了点头,“好,知道了。”感动得想嚎啕大哭。 随后的几日,无比繁忙。 关东城改造大业交给了林子辛以及一众官员,顾千雪则是专心水塔自来水的设计,虽然以关东城的条件,做不到家家户户用上,但也有富户和商户需要,更能为以后打下基础。 一晃,五日过去了。 这五日看似充实,实际上度日如年。 她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一旦清闲,便开始担心外公赵元帅。 厉王与她有三天之约,但顾千雪有种预感,三天根本无法完成,若真侥幸完成,厉王定会派人前来。 前三天的时间,甚至君安都没偷偷跑来看初烟,只能说明,厉王很忙。 于是,又生生向后拖延了两日。 当五日过后,水塔正式开工,顾千雪却再也按耐不住了。 关东城府衙。 顾千雪一众人归来,并未直接去前堂,怕惊扰了厉王办案,便从后门绕了进来,却未想到,他们人刚进入府衙后院,邵公公便迎了上来。 “奴才见过千雪郡主,郡主您来得实在太巧了,王爷刚刚节案。” 顾千雪顿时愣住,整个心瞬间被攥紧一般,“节案,是外公之案?”竟不敢打听结果。 邵公公见顾千雪紧张得精致的小脸苍白,赶忙解释道,“郡主放心吧,有我们王爷出马,元帅自然含冤昭雪啊!”临了,还没忘帮主子说好话。 “真的?”千雪声音微微颤抖。 “自然是真的,咱家骗过郡主吗?”邵公公老脸笑出了一朵花。 千雪终于松了口气,周身力气似乎被抽干一般。“那就好,我要多谢厉王,”抬眼看向前院,“外公呢?外公在哪里?” 邵公公道,“元帅还没回去,在府衙中沐浴更衣,等着郡主呢。咱家刚刚还在想着让君安去寻您,没想到您回来了。” 顾千雪不想继续客套,她知道邵公公这人最喜欢客套,若真想和邵公公聊,邵公公能扯到天荒地老。“邵公公快带我去。” “好,随咱家来。”邵公公转身带路。 一路上,下人们进进出出,无比忙碌,见到顾千雪时停下请安,之后便再去忙。 千雪不解,“邵公公,府衙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为何下人形色匆忙?” 邵公公道,“呦,有咱们王爷在,能有什么大事?如今案子已结,王爷自然第一时间回京城复命,这府衙收拾收拾,再还给陶府尹住呢。” 顾千雪恍然大悟,他要……走了? 笑自己幼稚,当初厉王住在这里一方面为了和太子拉开距离,另一方面也是将便宜前府尹赶出去,厉王忙到飞起,既要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又要处理自己封地事宜,哪有闲工夫呆在关东城啊。 话虽如此,但心底还是空落落的难受。 身后都是苏凌霄的人,顾千雪尽量掩饰自己的失落,也不能在苏公子下人们面前给苏公子戴绿帽子不是? 她准备找个话题转移视线,“对了,邵公公,太子呢?” 863,这样上好 863,这样上好 一队人正好准备穿过一处院子的拱门。 邵公公恭敬的回道,“太子三天前就离开关东城了。” 千雪一愣,“出城回京?” “对,”邵公公突然压低了声音,“郡主您有所不知,这案子不算顺利,前三天太子种种阻挠,便是王爷也很是棘手,但说来也怪,三天后,太子的态度却大反转,对元帅的案子一概不过问,直接收拾收拾就走了,您说怪不?” 顾千雪听候点了点头,“太子应该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 他们自然不知,开审三日后,太子态度大变的原因是其随从匡郢哲从京城带回了消息,这消息不是别的,而是皇上的态度,心知大势已去,便即刻收手,离开关东城了。 府衙不大,才说了几句话,便到了府衙主院。 还未进入院子,便能听见赵元帅爽朗的笑声。 “王爷真是好身手啊,身居高位却又不荒废武艺,下官佩服!”洪亮的声音带着欣赏。 另一道声音是厉王的,平静且冷冽,“元帅老当益壮,应说佩服的是本王才是。” 听对话便知道,两人刚刚交手。 顾千雪忙走几步跑了进去,很是担心。 武将和江湖人不同,后者更着重拳脚功夫,而前者武艺是一方面,更重视对兵法的学习以及演练,加之赵元帅这种出身将门之人,从小学的是枪法,毕竟对阵时是在马上而非地面,千雪怕外公吃亏。 冲进去,发现赵元帅完好无损,穿着一身土色丝绸短衣,花白的头发梳得整齐,面色红润,眉飞色舞,这才松了口气。 “千雪见过外公。”说着便急忙上前,为赵元帅规规矩矩行了个女子礼。 赵元帅见是自己心爱的外孙女,更是心花怒放,“千雪,你来了。” 顾千雪起身点头,神色动容,“恭喜外公苦尽甘来,受了那么多苦,外公您辛苦了。” 赵元帅却指向厉王,“外公不辛苦,辛苦的是王爷才是。” 千雪哑然,“他有什么辛苦的?” 赵元帅道,“千雪你不知这几日是怎么过的,这……” “此事不要再提,赵元帅,”厉王却道,随后又补了句,“下毒之人以及种种线索,都是顾千雪找到,还有依岚教之事能解决,也全因她。” 顾千雪也道,“是啊外公,别以为他是大英雄,实际上他就动动嘴皮子而已,什么都没做。”只身进入楚炎国的,可是她顾千雪。 “你这孩子!”赵元帅焦急训斥,但口气却不严厉,怕吓到宝贝外孙女。 厉王唇角勾了勾,便道,“既然已结案,此事便算过去,关于案情,还请元帅记得本王的叮嘱,最好别泄露出去。” 赵元帅想到正事,收敛了笑容,面色凝重,“王爷且放心吧。” 顾千雪疑惑地看了看赵元帅,又看向厉王,想知道这五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爽这群人卖关子。 厉王却道,“如此,本王就不打扰元帅与郡主祖孙相聚,元帅府本王已派人开封,里面一应物品俱在,元帅回府后派人查点一下,若有遗漏,便送信到京城,本王自会派人处理。” 赵元帅再次对厉王拱手,“王爷恩情,下官永记。” 厉王微微颔首,却深深看了一眼顾千雪,眼神并未在她身上流连,“陶府尹,到了吗?”问下一旁的君安。 君安立刻答道,“回王爷,陶府尹已到,正在院外候着。” “请他进来。”厉王低头,整理了下衣袖。 虽然两人切磋交手,但厉王周身上下没有丝毫杂乱,说明其未用全力,可见武功之高强。 顾千雪猛然想起厉王曾经对她说起,只有武功才是保命的根本,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放弃练武。 想来,厉王一直不松懈武功吧。 顾千雪有些心虚,她喊了许久要练武,却屡次半途而废,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府尹陶嵘入内,干瘦的老头却精神抖擞,雪白的头发以及胡须,更是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他脸上皱纹虽深,但双眼炯炯有神,似带着火苗一般。 “下官见过厉王殿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跪地见礼。“下官也见过千雪郡主,郡主吉祥。”对顾千雪的请安,也是带着心悦诚服。 “陶府尹免礼。”厉王道。 “谢王爷。”陶府尹起身后,看向赵元帅,赵元帅也是激动地看着老友,两人神色复杂,带着激动,又是无奈。 厉王点了下头,却未客套,“赵元帅一案此番便是结案了,追根究底是楚炎国狼子野心,向元帅下毒。经由此事你们也深刻检讨,关东城弹丸之地,看似太平实际危机四伏,身为关东城的府尹以及守城将领,更要提高警惕,再不要被贼人钻了空子。” “下官谨遵王爷教诲。”陶府尹和赵元帅立刻道。 厉王似有似无地扫了顾千雪一眼,“如此,本王就要出城回京了,再有其他,第一时间送信进京,便是父皇无暇处理,也有本王。” 这句话看似客套,但陶府尹和赵元帅却知晓,厉王之意是力挺两人,为两人撑腰。 “多谢王爷。”两人感激。 厉王一个眼色,君安立刻上前,“禀王爷,车队准备好,大军也已清点完毕。” 厉王点了下头,“好,出发。” “下官送王爷。”陶府尹和赵元帅道。 “不用,”厉王却阻止,“若再相见,虚礼便留在下次,但如今关东城依旧危急,你们留下好生处理城内诸事吧,关东城平定,皇上才放心,本王也才放心。” “是,王爷!”两人立刻抱拳听命。 顾千雪愣愣地看着其转身的身影,赶忙垂下眼,怕别人看出她情绪的变化。 但厉王却定住脚步,“你不走?” 一时间,没人回话。 低着头的顾千雪一怔,抬起头,“啊……?你问我?” 厉王冷俊的面容带着隐隐不耐烦,“除了你,还有人要回京城。” “哦……我?”千雪尴尬,脸色逐渐发烫,“我暂时不回,先陪外公。” “好。”厉王也未做挽留,转身便离开。 “……” 厉王一行人离开了,刚刚还人满为患、挤满了侍卫和下人的院子,一下子空荡荡起来。 发热的面颊逐渐冷却下来,同时冷却的还有心。 顾千雪看他消失的方向,苦苦一笑。 这一次,怕是两人最后一次交集了吧,回京之后,彼此的人生轨道怕要回归正常,他与应家千金成婚,而她则是与苏公子在一起。 这样……尚好,上好。 864,听说过苏凌霄吗? 864,听说过苏凌霄吗? 厉王提审赵元帅这五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千雪不知,但却知晓,这几万兵马并白带。 首先,顺利接手了城门。 随后,在镇压暴民上,起了很大的最用。 但最主要的,还是针对赵家军一事。 赵家军被张溍武所控制,几个月的时间,或骗或诱,竟有了一群人跟随,这是顾千雪、甚至是赵元帅都始料不及的。 一个月黑风高夜,厉王大军趁夜入城,直入城郊兵营,厉王一方出示了元帅帅印,一部分赵家军未抵抗,但而仍有几千决定跟随张溍武。 随后便发生了厮杀,其结果自然是厉王赢。 这一次厉王没经过顾千雪的允许,将那五千多人的全部杀光。 夜晚的关东城依旧隐隐弥漫着白日里的欣欣向荣,但无人知的是,城郊赵家军兵营却血流成河,如同人间地狱。 关于赵家军一事,赵元帅是知情的,却将此事全权交给厉王处理。 君臣之间不容背叛,军队更是如此! 赵元帅知晓那五千多兵被屠杀后,虽痛心,但也认为厉王的做法完全正确,若此事交给他,也是如此! 这种兵绝对不能留!若有朝一日到战场上,这些人临阵倒戈,其后果便不仅仅是战败这么简单。 但无论如何,赵元帅依旧心中不忍,给这五千人发放了体恤金,就当战死沙场了,也算给他们留了个好名声。 通过这件事,不仅赵元帅对厉王刮目相看,厉王也对赵元帅很敬重,于是才有了府衙切磋的一幕。 厉王走了,浩浩荡荡的大军离城,百姓们齐齐欢送。 陶府尹恢复官职,赵元帅也含冤得雪,关东城如同做了一场噩梦般,如今梦醒了。 但关东城却因祸得福,进行了改造,自是不说。 元帅府被解封,当顾千雪随着赵元帅回到元帅府时,见元帅府门前站了不少上了年纪的人。 马车中,赵元帅伸手一指他们,满目慈祥。“千雪,这些人都是在元帅府几十年的老仆,没有卖身契,自愿在府中工作的,有些甚至是见过你母亲出生,有些是将你母亲带大。” 顾千雪也是很兴奋,“如此,我真要感谢他们,谢谢他们对我母亲的照顾,也谢谢他们对外公的不离不弃。” 赵元帅见出身官家的外孙女非但没有千金大小姐的高傲骄纵,反倒是知书达理、平易近人,十分欣慰,“好孩子,我赵远征有你这样的外孙女,此生足矣。” 千雪羞涩一笑,“外公别这么说,我能拥有您这样的旷世英雄做外公,才是最大的幸福呢。” 赵元帅被这高帽带笑了,“丫头嘴真甜,喜欢什么尽管说,外公送你。” 说着,两人下了马车。 一众忠仆齐齐围了上来,“奴才见过元帅,元帅您终于回来了。”“元帅您没事吧?”“恭喜元帅,终于沉冤得雪。”一众老人,也是激动得老泪横流。 顾千雪未上前,心中酸溜溜的。 初烟悄声来到顾千雪身旁,依旧贴身保护,不肯松懈。 却在这时,有一人道,“请问元帅,这位便是小姐的女儿,千雪郡主吧?” 此时的顾千雪依旧带着面纱,实在是她容貌略有扎眼,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来不少目光,让她不习惯。 赵元帅回头看向顾千雪,点了点头,“没错。” 一众老奴赶忙围了上来,先是为顾千雪请安,无比激动,有些更是要嚎啕大哭。 被这群人感染,顾千雪眼圈也红了。 “太像了!太像了!”有一名老妪颤抖着声音道。 众人有些不解,“像什么?”问向那老妪。 老妪面色激动,神色没落,“千雪郡主的眼,与夫人……一模一样。” 夫人,指的自然是赵元帅的夫人、赵氏的母亲澜枝。 一句话,引得赵元帅叹气,瞬间如同衰老五岁。 顾千雪认为,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一群老头老太太围在元帅府门前大哭算什么?“外公,我们进去吧,”而后对身旁仆人道,“外公还没用膳呢。”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立刻吃了一惊,“哎呀,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元帅不吃饭怎么行?元帅莫急,小人这就去开火做饭!” 这人的话,引起众人哄堂大笑,几乎是破涕为笑,一时间愁云惨淡也散了许多。 顾千雪进了元帅府,值得庆幸的是,元帅府完好无损,没人破坏,就连仓库里的银两也没少上一毫。 后来顾千雪听下人所,元帅发疯后,首先是这些下人们保护元帅和财物,后来元帅被捕,元帅府被封,一切都是陶府尹来保护。 再然后,太子到关东城,陶府尹告老还乡,那新府尹,多次想打元帅府的主意,却都被太子压住,太子更是派了亲兵保护元帅府。 在这么多人的努力下,元帅府方才安全。 当顾千雪听见太子也参与保护元帅府后,吃了一惊,而元帅府的下人对太子却赞不绝口,他们怎么知道,太子人面兽心的为人?更不知道依岚教就是太子的勾结。 晚膳时,陶府尹竟跑来蹭饭,说是喜欢胖厨子的手艺。 用完晚膳,三人入了赵元帅的书房,陶府尹期初了一个十分现实的话题——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就南樾国、关东城的物价来说,已是巨款了。 陶府尹先是将城内改造的规划图和支出明细给赵元帅过目,而后道,“此事虽归府衙管,但毕竟改造的总策划是郡主,借我们银子的也是郡主,所以还要知会你一声。” 话虽这么说,而实际上,关东城的管理从来都是他们两人一同商量决定。 一文一武,使关东城固若金汤,又井井有条。 赵元帅听后,双眉紧皱,“千雪,你老实告诉外公,银子从哪里来的。” 一个千金小姐,一个月月钱最多几十两,便是算上赵氏的嫁妆,也最多十几万两,五百万两虽算不上富可敌国,但也能让人震上一震了。 “不知外公和陶府尹听说过苏凌霄吗?”千雪问道。 “是凌霄子,苏凌霄?”陶府尹问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没错。”心中却道,这个时空信息既不发达,这样的情况下苏凌霄都可以名震天下,说明……他名声却是大到可以了。 865,我会对他好 865,我会对他好 陶府尹立刻满脸的崇拜,“自然是听过的!凌霄子乃天下第一智者,天上有神明、地上有凌霄,谁人不知?” “……”顾千雪汗颜,哪有说的那么夸张? 不过想到苏公子有求必应的给她掏银子,便也认可“天上有神明、地上有凌霄”了,毕竟神明不给她钱,苏公子是真给她掏钱啊,如此一想,地上那个可比天上那个牛X很多! “这些银子,是苏公子借给我的。” 陶府尹再次神色大变,激动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什么?凌霄子竟然在我们关东城?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哎呀呀,老夫这个府尹都没亲自迎接招待,实在太失礼了!” “……”顾千雪被陶府尹吓了一跳,“陶府尹别激动,苏公子他没来关东城。” 肉眼可见,陶府尹高涨的情绪迅速衰落下来,就好像追星族没追到明星似得。 顾千雪的眉头抽了抽——没错,此时此刻的陶府尹还真像追星族。 “不过千雪郡主,下官有一事不解,既然凌霄子未到关东城,又是如何借给您银子的?”陶府尹不解。 “是……” “哦哦哦!下官知道了!”还没等顾千雪回话,陶府尹立刻打断。 “……”顾千雪,“那陶府尹认为,因为什么?” “自然是因凌霄子知天下事,未卜先知地知晓关东城逢此大难,所以送来了银子,对吗?”陶府尹激动得几乎要冒出星星眼了。 千雪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遇难的城多了去了,难道苏公子到处送银子?”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想来是凌霄子与千雪郡主有交情吧。”陶府尹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是啊。”陶府尹可总算说句靠谱的话了。 赵元帅好奇,“千雪与凌霄子有何关系?” 这个问题,还是将顾千雪问住了。 这个……应该如何回答呢?男女朋友?在南樾国好像没有男女朋友一说,情郎吗?怎么感觉好像偷情?而且她总认为,苏公子不是她的情郎,情郎也许更多的是感情上的交流。 她和苏公子,有感情上的交流吗? “如果非要说关系……”千雪声音犹豫,而后在赵元帅和陶府尹的期待中,叹了口气道,“应该算是我的未婚夫吧。” 两人吃惊。 尤其是陶府尹。 如果说陶府尹之前对待苏凌霄的态度仿佛见到神明,如今看顾千雪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神明夫人”。 陶府尹夸张地挑起大拇指,“不愧是千雪郡主!尽然连鼎鼎有名的凌霄子都能拿下……不不,是这天下也只有凌霄子才有资格迎娶郡主!” “……”顾千雪。 这是陶府尹的由衷之语。 别人不知道,陶府尹却知晓,关东城改造策划图可是千雪郡主提出,包括开创性的关东城第一学校和水塔自来水等等。 虽然自来水能否成功还是个未知,但精通工学的林子幸却拍胸脯保证自来水绝对能成功。 有才气如此,千雪郡主更有倾城美貌,别说关东城,便是陶府尹这辈子都没见过比千雪郡主更美的女子。这般才貌双全的绝顶女子,难怪能俘获凌霄子之心。 顾千雪苦笑,“陶府尹太夸张了。” 心中无奈道,她起初是和厉王的,被皇上赐婚给二皇子,最后却要和苏公子共度一生吧。 人生真是……太戏剧化了。 陶府尹激动如此,但赵元帅却依旧冷静。 “千雪,你与厉王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元帅问,“厉王对你之情,你不会看不出吧。” 角度不同,对待事物的判断也不同。 作为亲人的赵元帅对千雪未来夫君的标准并非权势富贵,而是是否情投意合。 他能看出,厉王极其纵容千雪,而千雪对厉王的态度熟稔亲近,加之从前就听说两人关系亲密,不免顾虑。 顾千雪将自己烦闷压抑在心底,让自己表情看起来自然,“外公误会了,我与厉王无论曾经如何,如今已成了朋友,我们算是惺惺相惜的挚友吧,而且厉王回京后怕就要大婚,其大婚对象是应学士千金。” 赵元帅听后,心底竟有些许失落,“好吧,只要千雪你幸福就好。” “幸福,幸福,郡主以后一定会幸福的!”作为文官的陶府尹可不喜欢厉王这样打打杀杀,戾气极重的人,他看待顾千雪也如同看待自己的孙女,巴不得千雪孙女能和智者在一起,过上平静幸福的日子,闲云野鹤的品茶下棋,岂不乐哉? 顾千雪噗嗤一笑,“外公放心,陶府尹也放心,苏公子对我极好,”说完,又忍不住补充了句,“非常非常好。” 想到从前发生的种种,心底也是暖暖的。 她知道,与苏凌霄在一起,她会幸福一生的。 将某道身影从心底狠狠撇除——哪个女孩年轻时没碰见过渣男,没有渣男如何成长?从今以后,她心中只有苏凌霄自己了,她会竭尽所能,将苏凌霄的身子调养好! 赵元帅惋惜,毕竟他更希望厉王成为自己的外孙女婿。 陶府尹心底沾沾自喜,幻想着等千雪郡主大婚,他也能借着赵元帅的关系参加婚宴,搞不好天下第一智者凌霄子还能给他敬酒,想想就觉得这辈子没白活。 随着赵元帅的一声叹气,道,“既然千雪决定和凌霄子在一起,外公也是支持的,这五百万两银子,五日之内外公便给你拿出来,你还给凌霄子。” 千雪吓了一跳,“他也不着急要钱,您急着还做什么?” 赵元帅缓缓摇了摇头,“千雪你不懂,夫妻之间看似的平等,但实际上地位、关系也很微妙。不说别的,只说夫家下了聘礼,而妻家嫁妆远不及聘礼数额,便是婚后,也是抬不起头,何况是欠债?” 顾千雪了然,心中感动,她知晓这便宜外公是真的将她当成外孙女疼了,“外公您放心吧,苏公子的家产比你想象中的多很多,这些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而且我和他的相处模式没那般世俗,”叹了口气,却好似承诺,“我会对他好的。” 866,老顽童陶府尹 866,老顽童陶府尹 见赵元帅又要说什么,千雪打断道,“如今关东城百废俱兴,赵家军也被重创,无论是建城还是建军,都需要大笔银子,赵家军如今人数只有原本的六分之一,关东城一片太平还好,如果楚炎国趁机侵犯,怎么办?” 顿时,一句话就将赵元帅说服。 在赵元帅心中,外孙女重要,但关东城一样重要。 赵元帅叹了口气,用略有责备的目光看向陶府尹。 与赵元帅相比,陶府尹却是双手双脚赞成顾千雪和凌霄子在一起的,“哎呀老赵你不懂,现在年轻人和咱们那会儿不同了,越是分清楚彼此,越是生分,郡主您说是吗?”说着,对顾千雪挤眼睛。 千雪哭笑不得,却认真回答,“外公,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和苏公子只见确实如此。我越是用他的银子,他越开心,相反,有一次我花银子遣散父亲姨娘,着急用母亲嫁妆还钱,苏公子气的好长时间没理我。” 陶府尹道,“对吧,我就说是……”突然,愣住,而后表情如同见了鬼,“郡主您说什么,遣散姨娘?” 顾千雪点了点头,“是啊,父亲的姨娘们都被我遣散了,没人给了几万遣散费呢。” 陶府尹只觉得在做梦一般,“你父亲?是……礼部尚书,顾尚书?” 千雪哭笑不得,“我除了顾庆泽一位父亲,还有第二位?” 陶府尹张大嘴,愣了半天,“遣散……后院……疯了吗?” 顾千雪见陶府尹这般举动,顿时收敛了笑容,眸色带了冰冷,“难道在陶府尹的眼中,也是女子要从一而终、男子三妻四妾?呵,实话告诉您,在我顾千雪这里,要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姨娘美妾,一个不留!” 关于顾尚书后院被遣散,这件事赵元帅是知道的,只不过没刻意宣扬罢了,毕竟这般世道、这般风气。 陶府尹见顾千雪生气了,这才赶忙收敛了惊讶,干笑了几下,“是是是,千雪郡主说的是。”而后嘟囔了句,“不愧是赵家的人,这脑子里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陶府尹的嘟囔,顾千雪听见了,只挑了挑眉未理会,但心底却是对外公另眼相看。 她是现代人,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概念,在她眼里就是要一夫一妻,无法容忍与其他女子共享丈夫。 但赵元帅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樾国人,尤其还是男子,能有这样的思想,实属不易。 无论如何,她发誓从今以后定要对外公好、孝敬外公。 陶府尹雪白的胡子吹了吹,而后犹豫道,“这个……郡主……凌霄子知道……您的想法吗?” 千雪面无表情,“自然知道。” “他……同意了?”陶府尹的声音略有颤抖。 “他若不同意,我会和他在一起?”千雪眼神带了淡淡鄙夷。 终于,陶府尹算是认了,心中嘟囔,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赵元帅伸手在顾千雪肩上轻轻拍了下,“千雪别怨老陶,他没拿你当外人才说什么说了什么,否则这家伙打官腔,口气可没这么痛快。” 顾千雪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下,对陶府尹道,“陶爷爷,我错了,谢谢陶爷爷关心。” 陶府尹被这一声“爷爷”叫得晕头转向,好一枚糖衣炮弹。 “对对,千雪说的对,就应该一夫一妻,咱们千雪有才有貌,他三妻四妾合适吗?不合适!” 顾千雪终于哈哈笑了起来,前几天还觉得陶府尹是那种有威严的乡绅式的人物,今日一看,却是个性情爽朗的老顽童,难怪和外公能脾气相投。 “是啊,若苏公子真喜欢别人,我也会和他离婚……和离的。”虽然嘴里这么说,实际上她有种预感,苏公子不会。 陶府尹心中大骇——和离?那可是天下第一智者,能和凌霄子在一起可谓前世修来的福分,还能和离?嘴上却说,“对对对,好男儿千千万,不要凌霄子还有别人。” 三人竟然打趣起来,一时间气氛融洽热络。 而顾千雪也越发喜欢陶府尹,这老顽童不仅脾气直爽,还学富五车,她十分佩服。 最后,关于那五百万两银子的欠款算是敲定了,之前说的两年之期暂且不算数,毕竟关东城需要改造修缮,却不知要花多少银子、赵家军需要重新招兵买马,需要的银子也定不会少。 再后来,话题便转到了关东城的改造蓝图上,顾千雪拿出纸张,勾勾画画,为两人灌输了许多现代理念。 直到天蒙蒙亮,三人才结束了话题。 陶府尹出元帅府,回了家休息,赵元帅也回房间。 顾千雪暂时住在赵氏从前的闺房。 当顾千雪被下人指引进入房间,见到房间内的摆设和布置时,竟猛然想起当初刚遇见圆滚滚的赵氏,和赵氏那五颜六色的房间以及吵得如同集市的众多鸟笼子。 恍如隔世,却又是另一种美好回忆。 初烟一直守着,无论顾千雪与赵元帅等人在书房交流还是其他,初烟永远默默守候,令顾千雪感动不已。 “郡主,天快亮了,您歇息吧,奴婢退下了。”初烟道。 顾千雪却一把抓住她,“初烟。” 初烟转过身,“郡主还有其他事吗?” 顾千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好好对苏公子的,一生一世照顾他,同样,我也会好好对你。” 初烟周身一僵,眼神竟有了闪躲,“只要郡主对主子好就行,奴婢不需要郡主劳心。” 千雪放开她,道,“你是我的好朋友,一生的好友。” “……”初烟眼神再次闪了闪,匆忙垂下,“郡主好好休息,奴婢退下了。” 初烟离开,顾千雪躺在床上,回忆起白日发生的一切,想起老顽童陶府尹,忍不住笑了又笑,而后缓缓睡去。 人的一生复杂,没有爱情还有其他,她相信她的人生一定会幸福的。 早晨。 喜欢懒床的顾千雪破天荒的醒来,虽然还困,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便干脆起床。 洗漱完毕,她和初烟便去主院,看望外公。 却见赵元帅正在练武——枪法! 千雪见赵元帅的枪法虎虎生威、一招一式威猛帅气,连连拍手叫好,“外公,好棒的功夫!” 867,赵家枪法 867,赵家枪法 正在专心练武的赵元帅收了功,鹤发童颜,满面红润,“千雪丫头,你起床了?” 顾千雪点了点头,上前,“外公的枪法真的太棒了!原本我认为用剑才帅,但今天见了外公的枪法才发觉,剑术洒脱若游龙,飘逸却不帅,只有这可攻可守的枪,才帅气!” 顾千雪的糖衣炮弹一枚枚轰炸而来,将赵元帅美得找不着北。 赵元帅并不是容易被人说服哄骗之人,但对这鲜少见面的外孙女,却真是毫无抵抗力。 才高兴没一会,赵元帅又深深叹了口气,“好枪法有什么用?快失传了!” 顾千雪不解,“失传?外公您还没死,在死之前传出去不就不会失传了?” “……”赵元帅。 “……”初烟。 “……”其他下人。 话是这么个话,理是这么个理,但说得还真难听。 如果换一个人,赵元帅怕早一枪怼了过去,但对自己宝贝外孙女,如何舍得?“这是赵家枪,只传赵家人!” 顾千雪了然,猛然想起中国杨家将的杨家枪法。 “赵家……除了您,真的再没其他人了?”千雪没了之前骄纵调皮的口气,冷静了下来。 赵元帅面色沉重,缓缓摇了摇头,“赵家本就人丁凋零,随着南樾和楚炎的屡次交锋,又有许多战死沙场,如今赵家人……也许只有外公和你母亲了。” “……”顾千雪的心,猛地一揪。 从前,她对三妻四妾什么多子多孙鄙夷得很,但此时却猛然希望,那赵思途真的是外公的私生子,如果真是的话,外公也算后继有人了。 因为这个话题,本轻松的气氛,却带了一种悲痛。 顾千雪却道,“外公,你忘了,除了您与母亲,还有赵家人呢。” “谁?”赵元帅不解。 千雪伸手一指自己鼻尖,“嘿嘿,我呀!虽然我姓顾,但我身上流着一半赵家的血。等回头我和苏公子生了儿子,选一个最适合练武的,改为赵姓怎样?” 顾千雪的话,让多少人羞红了脸? 一旁的伺候的小丫鬟,都赶紧害臊地转过身去。 赵元帅急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乱说话,别开口闭口生儿子,会让人笑话。” 千雪挑眉,“笑话?不对啊,在南樾国生儿子不是个光荣事儿吗?没儿子算绝后,生儿子被笑话,难道要生个不男不女出来?” 初烟低着头,忍不住勾唇一笑。 不知是因在一起时间久了受到传染还是其他,初烟心底少了冷漠,从前不觉有趣的话题,如今却也能品出滋味,笑上一笑。 赵元帅真想一巴掌拍过去,“你!你!你!你这个丫头,儿子还是要生的,就是别在外面公然说!哎……也不怪你,偌澜那个样子,自然也没法教你。” 教什么?自然是教女孩子该有的害臊。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既然都做了还不能说,真够虚伪,行行行,外公别生气,我不说了还不行?” 赵元帅这才松了口气,“话是没错,但凌霄子那般圣人般的人物,又如何能让子嗣改姓其他?” “我说能就能,外公您就别担心了。”关于这一点,顾千雪还是很有把握的,毕竟苏公子逆来顺受,问题是……苏公子那般身体,能不能生出儿子才是个事儿。 顾千雪叹了口气,嘟囔句,“都以为我占了天大便宜,搞不好以后要守活寡呢。” “什么?”赵元帅没听清。 千雪赶忙摇头,“我什么都没说,没说!” “……”赵元帅。 “……”初烟。 顾千雪思来想去,“外公,要不然您将赵家枪法传给我怎样?” 赵元帅上下打量了下细胳膊细腿的顾千雪,“外公倒不是不肯传,而是……” 千雪睁大双眼,眨巴两下,“而是什么?” 赵元帅忍俊不禁,“你先将外公的枪拔出来再说。”说着,将那长枪向下一刺,扎入土中。 顾千雪挑了下眉,走上前。 赵元帅向后退了两步,将位置让给顾千雪,“小心,别伤到自己。” “好。”顾千雪心底翻了翻白眼,还真以为她是没见识的千金大小姐? 她摸了摸长枪手柄,是铁质,心中估计这长枪有百斤左右。 用长枪进行马上作战就和用菜刀切菜一个道理,切同样的东西,刀身越轻,切菜用的力气便越大;刀身越重,切菜用的力气便越小。可以用小刀来切水果,但如果用小刀切个土豆丝,却能把人累个半死。 长枪是一样的道理。 剑要刺方能有杀伤力,而长枪是用舞,于是便有了舞枪弄棒一词。 顾千雪想先用自己力气试试枪的重量,便双手握住铁质枪杆,用了八成力气向上一拔。 果不其然,那深入土中的长枪纹丝不动。 赵元帅笑声爽朗,“怎样,你学不了这枪法吧?” 千雪翻了个白眼,而后双脚分开,双膝微微下沉,气吞丹田,将那气压在丹田处片刻,那股气几乎要燃烧,而后便趁机将那气调起到双手,配合呼吸法,用力向上一拽,长枪便被轻松拔了出来。 赵元帅的笑容戛然而止,周围下人们瞠目结舌,一旁的初烟却淡淡勾起了唇。 赵元帅的意外自是不说,下人们却都吓坏了,一个个心中嘀咕,千雪郡主的劲儿可……真不小。 初烟知晓,以千雪郡主的内力修为来说,别说拔起长枪,就是舞动长枪都没问题! 与其他人的内力相比,千雪郡主的内力特点是——稳!其内力之稳,甚至比修行几十年的武林高手更甚!如此稳的内力若找到适合的方法练武,事半功倍,短短数年便会成为高手。 赵元帅吃惊地上前,“千雪,你竟有内力?”他自然不会以为顾千雪用的是蛮力。 千雪点了点头,“是的,从前为了为人医病,练了些内力。” 赵元帅如同发展瑰宝,“你双手持枪,聚过头顶,再放下,之后再举,一次反复。” “……”顾千雪无语,赵元帅这是把长枪当成杠铃了?“举多少次?” 赵元帅暗忖,一咬牙,“一百次!” 初烟微微一笑,心中道,让她连续举一百次也很吃力,毕竟世人内力深厚者往往爆发力强,便是力气大者,也没有这么长的耐久力,但她相信,郡主可以。 顾千雪深呼吸一口气,将心态平稳,“好,我尽量。”正式使用呼吸法。 868,不当武林高手了 868,不当武林高手了 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 在赵元帅的目瞪口呆中,顾千雪真的将那长枪当成了杠铃,上下举着,一下一下,不急不缓、有条不紊,从始至终连频率都未变。 因为震惊,整个主院的院子时间仿佛凝固,一众下人甚至都放下了手中工作,不知不觉围了上来,目瞪口呆地观看。 赵元帅如获至宝,“孩子,可以停下了。” 顾千雪一边平稳气息,一边平静道,“停下?但我还没做到一百次。” 赵元帅的神色极为复杂,本十分激动,但却强做镇定,“别做了,这一百下是外公随口说的,只是为了考验你的实力,如今答案已出,外公可以将赵家枪法交给你。” “……”事到如今,顾千雪竟有些后悔了。 一时冲动说了想学枪法,也是为了让赵元帅开心罢了。 平心而论,她还是想学点剑法或鞭法这样适合女孩子的功夫。 初烟见顾千雪欲哭无泪的表情时,突然意识到其到底在想什么,险些笑场。 自己选的枪,跪着也要耍完。 于是,顾千雪就真的在赵元帅的教导下,开始学习了枪法。 学枪十分辛苦,不仅因为枪法需要极其舒展铿锵的动作,刷一套下来就很累,还有便是那长枪的重量。 长枪重达百斤,可以说,顾千雪全程都是提着内力的。 因是第一次学习,赵元帅只是教给了基本动作,随后便忙赵家军之事去了,扔顾千雪在家练习。 一晃,下午。 顾千雪不知第多少次练习动作,终于忍无可忍。 “初烟,我能不能不练了?我快受不了了!”顾千雪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初烟强忍着笑意,“奴婢也心疼郡主,但还是要提醒郡主,练武不比其他,即便再有天赋,但却一眼能看出基本功,若郡主真想学枪,奴婢建议郡主再忍忍,别令元帅失望。” “……”这个道理,顾千雪也是知道的。 路已经选了,早没了退路。 无奈,再次练了起来。 夜晚。 顾千雪敢发誓,两辈子里最累的一天就是这一天。 用晚膳时,她的手指几乎控制不了筷子,不断发抖,被赵元帅好顿取笑。临睡前在浴桶中沐浴,顾千雪差点睡过去,靠着强大毅力从浴桶中爬了出来,险些被初烟抱上床。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 清晨还未睡醒,就有丫鬟前来叫顾千雪起床练功。 初烟不知道顾千雪的想法,只能试着入了房间。 房内见,微微鼾声。 “郡主?请郡主醒醒,赵元帅派人来唤郡主去练武了。”初烟轻声道。 “我可不可以不去?”千雪用被子蒙住头,“你帮我把话传给外公,就说我后悔了,我不学赵家枪法了,女孩子家家的舞枪弄棒实在粗鲁,还是琴棋书画适合我。” 初烟险些笑出来,“是,郡主稍等,奴婢去去就回。”说着,真去与赵元帅商量去了。 几乎是初烟离开的瞬间,顾千雪再次呼呼大睡。 而她感觉自己刚刚合眼,又被轻轻摇醒。 撑着千斤重的眼皮,千雪苦笑,“外公是不是不同意?” 初烟眼神中带着无奈,“没错,不过奴婢有一句话想说。” “你说。”千雪已经准备好了接受嘲讽和责备。 果不其然,初烟严肃道,“当初主动学习枪法的是郡主,在元帅面前表现出惊人习武天赋、燃烧元帅希望的也是郡主,奴婢认为,郡主还是应咬牙坚持下去,何况习武本来就枯燥艰辛,若要习武便不能怕苦。” 顾千雪热泪盈眶,抓住初烟的手,“我不学了!不学了!这辈子我都不当什么武林高手了!” 初烟突然反常的莞尔一笑,而后反握住顾千雪的手,将其从被窝里生生拎了出来。 “……”顾千雪,“初烟,你这样大义灭郡主,真的好吗?” 初烟无奈地摇了摇头,“郡主实在太过夸张了,奴婢能看出元帅对郡主已经手下留情了,何况郡主也不是永远在关东城,元帅只将招式都交给郡主罢了。” 顾千雪依旧不肯,拽着初烟的胳膊打晃,“话说,外公教我枪法和你当初学武比起来,哪个辛苦?” 初烟道,“奴婢更辛苦。” “真的?”千雪惊讶。 初烟点头道,“与奴婢习武比起来,郡主虽用百斤重长枪,却也改变不了耍花枪摆样子的事实。” 顾千雪无语两行泪,“既然是耍花枪,就不学了嘛。” “……”本就不喜言谈贫嘴的初烟将顾千雪拖到了梳妆台前,唤来丫鬟,强迫其梳妆呃,然后递了碗白粥让其喝下,便将她拖去了主院、带到了赵元帅的跟前。 等待顾千雪的,又是整整一日的艰苦训练。 一晃,又是一天。 是夜。 顾千雪在被窝里碾转反侧的睡不着,长吁短叹。 “初烟,初烟。”她叫唤起来。 没一会,初烟便推门而入,“郡主有何吩咐吗?” 顾千雪本以为能见到初烟狼狈的一面,但却见初烟穿戴整齐,翻了翻白眼,“我说初烟,晚上睡觉你不脱衣服吗?” 初烟面容冷淡,自动忽略了顾千雪打趣的话,“郡主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千雪一把撩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初烟,你想苏公子吗?” 初烟眉头微皱,“奴婢从前不是解释了吗?奴婢与主子之间没有任何暧昧,一丝一毫都没有。” 千雪噗嗤一笑,“是你想歪了,我的意思不是你们有什么,而是熟人之间想念,就好比你我长时间不见,我也会想你一样。” 初烟微微一怔,虽然下意识告诉自己郡主说的是客套话,但心底依旧甜丝丝的,声音中也少了些许冰冷。“回郡主,奴婢自然是想念主子的。” 顾千雪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垂下眼,眼角闪过阴险,“哎,苏公子身子不好,从前有我在身边还能帮着调养,一晃几个月不见了,也不知苏公子身体怎样了,如果苏公子病了怎么办?如果苏公子真的病重,却又怕干扰的我的精力,刻意不告诉我,怎么办?” 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初烟的表情。 果不其然,初烟面色越发难看! 869,颜宅 869,颜宅 初烟暗暗自责,自己竟从何时开始淡忘主子的健康,真是该死。 “郡主您继续在关东城,姚振等人留下保护您,奴婢这就回京。”初烟即刻要走。 顾千雪一把拽住初烟的手,“别走,要走也带上我啊!” 初烟眼神带了怀疑,“赵元帅还要教给您枪法。” 千雪笑眯眯的,“外公什么时候教都行,别看外公年纪大,身体硬朗着呢,当务之急还是苏公子那里,我不去谁来帮他调理身子?” 初烟眯着眼,心中怀疑越来越浓重,却没说出来。 千雪被初烟盯得尴尬无比,干笑几声,“那个……是凑巧,凑巧想起来苏公子了,绝不是因为我想借着苏公子的名义逃避习武。” 初烟只笑笑,不说话。 顾千雪怯怯道,“你不信?” 初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她已知了答案,“郡主准备何时回京、如何回京?要提前与元帅打招呼吗?” 千雪连连摇头,“不不不,坚决不商量!”乖乖,如果赵元帅知道,能放她才怪。 “那我们何时动身?”初烟问道。 千雪转了转眼球,而后阴险一笑,“这样,我们休息,明天早晨我去外公那里习武,你即刻通知其他人准备马车收拾行李,之后外公外出,咱们就开溜。” “好。”初烟道。 顾千雪想到马上能免除练武之苦,瞬间觉得世界美好了许多,“就这么定了,我们快睡觉。” “好,郡主好眠,奴婢退下了。”初烟道。 顾千雪躺下,用被子幸福的包裹住自己,挥了挥手,“好的,晚安。” 初烟出了房间,一夜就这么过了去。 第二天清早,顾千雪真的早早醒来。 洗漱完毕,不仅喝了白粥,还吃了三个小包子,兴匆匆的跑去。 赵元帅见自己外孙女对赵家枪法有了兴趣,极其高兴,内心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外孙女培养成女中豪杰,他怎么会想到,他宝贝外孙女想的更多的还是如何逃走。 上午时,赵元帅交给了顾千雪大概十招,便外出忙公务,毕竟重振赵家军的重担还在赵元帅的身上。 赵元帅前脚刚走,顾千雪便扔了枪,拖着疲惫又兴奋的身体跑回了院子。 “初烟,初烟,准备好了吗?”人还未进入院子,便大喊起来。 初烟从房间出来,“回郡主,准备好了。” “姚振他们呢?” “他们应在元帅府门外罢,马车也已经准备好了。”初烟答。 顾千雪点了下头,将丫鬟们都赶了出去,而后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大概就是自己因事回京,外公多多保重。 随后便是跟着初烟翻墙而去。 三辆马车,五匹马,一辆装着生活用具,一辆是顾千雪和初烟乘坐,最后一辆是暗卫们轮流休息只用,车队就这么顺利出了城,顺着管道向京城而去。 看着不断修正翻新的街道以及初见规模的关东城第一学校,顾千雪本以为自己会有离别的伤感,然而,除了兴奋也实在没有其他。 午膳在路上解决,下午时,天气燥热,但顾千雪依旧忍不住跑出马车,看着蓝蓝的天空耀眼的阳光,大喊一声,自由真好,练武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一种暗卫侧目,敢怒不敢言,毕竟整个车队除顾千雪本人外,其他人都是练武之人。 一晃,三天过去。 赶路的车队抵达京城。 顾千雪戴上面纱,撩开车窗帘子,看向熟悉的街道,心情复杂。 “初烟,你们得到的消息是苏公子已提前三天回到无名居了?”说着,千雪脸上涌出戏谑,“要不然我们来个突然袭击,直接杀过去怎样,苏公子会不会犯心脏病?” “……”初烟无语,“郡主,请别咒主子好吗?” 说话这般口无遮拦,若面前不是千雪郡主而是其他人,初烟早就出了手。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那么迷信做什么?我诅咒几句真能应验?如果我嘴巴那么灵,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咒死几个?”例如什么太子啊,裴姨娘啊,应妃啊,这群人都该死! 初烟哭笑不得,“即便不灵,也请郡主别说出来好吗?” 顾千雪也发觉自己过分了,她一把将初烟揽了过来,“好好好,我不说了,初烟别生气,我这不也是心情太过高兴了吗?再说,我才不想苏公子怎样呢,那样我岂不是成了寡妇?” “……”初烟无可奈何。 顾千雪却靠在初烟,又开始胡言乱语,“初烟,你说,如果我们突然杀去无名居,发现苏公子正抱着一个小妖精在鬼混,我怎么办?” “……”初烟,“主子不会的。” 千雪挑眉,“我觉得苏公子也不会。” “奴婢敢用项上人头保证,主子心中只有郡主您一人。”初烟信誓旦旦。 “好,好,我相信你还不行?以后我在你面前再也不说苏公子坏话了。”顾千雪嬉皮笑脸道。 初烟不会应对顾千雪这种厚脸皮的“甜言蜜语”,最后干脆闭口不言起来。 背对着初烟,顾千雪脸上轻松惬意的表情却逐渐冷却,目光悠远地望着窗外,心底越来越沉,“要见到苏公子了,真……好呵。” 无形之中,一只大锁缓缓饶过她的心,只要她见到苏凌霄,那大锁便会毅然封印,将她心底的惦念、哀愁以及喜怒哀乐全部摒除在外。 随后车内安静,顾千雪闭眼靠在车厢,初烟只以为她睡着了。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马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无名居。 初烟正准备唤醒顾千雪,但当马车停下的瞬间,千雪的睫毛微动,而后一双水眸若重生一般,缓缓开启。 “到了,终于到了。”顾千雪幽幽道。 初烟一怔,“郡主您……” 她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刻,顾千雪却快速起身,蹦跳地跑下马车,“哈哈,终于回来了,快敲门,我要看看苏公子是不是和小妖精滚在一起。算了,你们笨手笨脚的,我自己敲。” 说着,顾千雪却真的跑去敲门了。 门开了,却是个面生的下人。 “这位姑娘……您是?”那下人不解道,因为面前女子蒙面。 顾千雪未与他一般见识,“苏公子可在?” 那下人道,“姑娘您走错了吧?这宅子不姓苏,而姓颜,我们少爷两个月前买下的。” 870,追! 870,追! 为何姚振等人未第一时间上前敲门? 因为本该挂着“无名居”牌匾的位置,却挂着另一只牌匾——颜宅。 而顾千雪条下马车,看也没看就去砸门,以至于众人还未来得及阻拦。 “颜宅?”顾千雪生生一惊。 心底本就蜷缩着一种不好的预感,如今却如今乌云愈演愈烈,竟成了阴霾一般笼罩。 初烟二话不说上前,将那守着门口的家丁狠狠向内一推,人已冲入了院子。 其他几名暗卫也立刻跟随初烟入内,很快,门内院子便人仰马翻、嘈杂起来。 这么大的院子,定有不少家丁侍卫,发现有擅闯者,众人拿了武器便冲了过来。 初烟等人可不会心慈手软,一众人武功高强,没一会便将对方几十人打得落花流水。 胖管家跑了出来,“报官,快报官!” 瞬间,有腿脚快的家丁跑出几个,有的去报官,有的则是寻他们主子了。 也乱成一团的院内比起来,顾千雪却一直愣愣地站在门外,双目大睁,盯着门上的牌匾。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公子根本不差这些银钱,更不可能轻易卖宅子,难道发生了什么吗?苏公子破产了?还是苏公子有什么……不测? 一瞬间,饶是反应机敏的顾千雪也是头脑一片空白。 她伸手抓住正要跑出宅子搬救兵的家丁,问道,“我问你,你可知这宅子之前的主人?” 那家丁摇头,“不知道,我这种下人怎么会知道?” 顾千雪放开他,缓步入内。 不是她不急,而是事发太过突然,她整个都懵了,找不到思路。 却见到地上趴着一群人,有些重伤、有些轻伤,在地上挣扎痛苦呻吟。 胖管家喊得嗓门大,胆子却小,藏在院子角落专门养金鱼的硕大鱼缸后面,战战兢兢。 顾千雪上前,将胖管家从鱼缸后拖了出来,声音微微颤抖,“你是管家吧?” 胖管家在所有下人里穿得最好,而且这种长衫要么是管家穿、要么是账房。 “我……”管家刚要骂,但发现这群人惹不起,只能答道,“是啊,这位姑娘是……?” 顾千雪未回答他的问题,“你可知,这宅子从前的主人是谁。” 管家道,“自然知晓,办理过户时我在,姓苏,叫苏康。” 苏康? 苏掌柜! 顾千雪下意识松开手,“皓岚书院呢?” “皓岚书院关了,听说迁走了,”胖管家道,“这位姑娘,皓岚书院具体怎样我也不知道,我们是随着少爷入京做生意才迁过来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与那苏康有过节去找苏康,在我们这找茬有什么用?” 顾千雪举目眺望,看向院子的方向,声音落寞凄凉。“我们不是找茬闹事,我们与苏康也没过节,只是事发突然……”说着,幽幽叹了口气,“你且放心,若宅子有损坏,该赔多少,我们就赔多少。” 说着,顾千雪人已经离开,向暖阁而去。 与怒火熊熊燃烧的初烟等人相比,顾千雪平静得可怕。 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如此平静,但这平静却不是冷静,而是一种震惊得失去自我、无助迷茫的平静。 原本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预感成真? 无名居,她很熟,因为这里曾是她最安全的避风港湾。 屡次被陷害,频频碰到难题,她都会来这里,因为她知道,这里有个人会为他遮风避雨。 她已经决定要和他共度一生,相濡以沫,但为何是这般结局? 苏凌霄不会破产,也没遇见什么意外,他这般做便是……抛下她了。 是啊……整整三个月没有音讯,炎炎夏日已入了秋,为何她竟后知后觉? 她以为无论她身边发生什么、准备做什么,他都永远若最安全的壁垒、坚实的靠山,在她身后,但为什么会……这样? 当她走到“暖阁”时,初烟等人已气急败坏跑了回来,僵硬地立在顾千雪身边,面色却是悲愤无比,他们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顾千雪站在“暖阁”前,看着陌生的建筑物,周身冰凉。 京城凉爽,但顾千雪已被自己冷汗湿透,一阵微风吹过,她头重脚轻竟有种会被风吹走之感。 苏凌霄便是苏凌霄,即便离开,也将整个无名居改修了一次,无论是任何建筑,都找不到无名居从前的影子。 ——离开得这般洒脱。 暖阁已成了一个阁楼,水榭已被填平。 这里是无名居,这里却又不是无名居。 “你……不要我了吗?”顾千雪呐呐地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惊讶地看去。 以为她会哭,却发现她在笑,唇角笑容苦涩,“厉王不要我了,原来你也不要我了,是嫌弃我名声不好吧?” 初烟想劝,但此情此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你不喜欢我,告诉我不就行了?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离开,将皓岚书院也关了,皓岚书院世界连锁那么出名,你这样意气用事……实在不妥啊。” 初烟心底酸楚,终于忍不住上前,“郡主切勿乱猜,其中定有原因,主子怎么会抛弃郡主?” 顾千雪缓缓点了点头,转过身来面向初烟,语调依旧缓缓,有气无力,“我刚刚是在说气话罢了,他离开,多半是顾虑自己的身体罢,我真是……搞不明白,”说着,长长叹了口气,“我都不在乎,他有什么在乎的?若干年后,守寡的是我,也不是他。” “……” 众人心中钝痛,话虽这般说,但若真正爱一人,又如何眼见她痛苦? 初烟道,“郡主,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姚振等人身上多少也挂了彩,即便武功高强,但颜宅中人数众多,只不过受的都是轻伤罢了。 不知从何时起,众人已将顾千雪当成了第二个主子,无条件听从其命令,发生一切都询问她的态度。 顾千雪垂着头,片刻,抬起头,表情无辜,“如果我去找他,你们会不会认为我脸皮太厚?倒贴男人?” 顾千雪的反应,令众人惊喜。 初烟立刻道,“不会!主子一时想不开,但奴婢相信郡主果决英明。” 顾千雪点了点头,挑了下眉,“好,那就追!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 871,公子颜紫淞 871,公子颜紫淞 正在这时,人声鼎沸的呐喊声由远及近,一大队人马冲了过来。 “大胆,天子脚下还敢作乱,来人,拿下这群狂徒!”一声洪亮的喊声。 初烟等人立刻挡在顾千雪身前,摆出准备厮杀的姿势。 “郡主,我们杀出去!” 顾千雪却道,“别急,你们退下。” 众人不解,退下? 顾千雪拨开暗卫,款款上前,一低头,摘下面纱。 顿时,人群中一声不小的惊呼。 顾千雪的容貌足令人惊艳自不用说,但顾千雪摘面纱可不是为了用美人计。 姗姗来迟的胖管家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那带着面纱的女子竟如此貌美。 前来抓人的官府的人,看穿着应是京城府尹的手下,还未惊动六部,而为首那人便是京府总捕头。 顾千雪微微一笑,“捕头大人息怒,这其中有误会。” 本还沉浸在盛世美颜中的胖管家听后,立刻大喊,“误会?擅闯民宅是误会?打伤我们这么多人也是误会?小姑娘你且别狡辩,有什么话咱们公堂之上再说!” 顾千雪淡淡撇了一眼,那胖管家生生闭了嘴,但这次却不是因美貌,而是因为一股尊贵之气。 胖管家很会察言观色,自然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之前因震惊未仔细看,如今一看才发现,这女子定然出身名门,因那高高在上的睥睨气势绝不是能装出来的。 若换一个地方的捕头办案,绝对是轰轰烈烈,但京城捕头却不是,虽不卑不亢,却也客客气气。 捕头上前道,“这位姑娘,你们打伤了人,人证物证俱在,无话可说吧?你们到底是何身份?” 京城的捕头为何客气? 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沾亲带故的,谁知道谁会不小心碰上皇亲国戚,若是冒犯,岂不是吃不完兜着走? 身为京城人,捕头太明白在京城的做事方法了。 初烟见全部罪责被扣到了顾千雪头上,立刻上前,“打人的是我们,与郡主无关!” 顾千雪头未回,伸手摆了下,“退下。” “……”初烟无奈,“是,郡主。” 捕头一听,郡主? 南樾国没有外姓王,亲王也没有几个,所谓郡主,要么是亲王之女,大半都在亲王的封地,要么是皇上亲封。 如今众所周知,京城里的两位郡主一个是丘侯爷家的安然郡主,另一个则是赵元帅外孙、礼部尚书顾尚书的嫡女千雪郡主,两人都受皇上喜爱,为皇上亲封,难道面前这位国色天香的女子,便是其中一位? “下官眼拙,不知面前这位……可是千雪郡主?”捕头声音略有谦逊,问。 顾千雪道,“没错,正是我。” 众人吃惊,竟是贵女! 那胖管家张嘴惊讶了半天,到底是没说话,不知这局面要如何处理。 让官爷秉公执法吧,官爷应会同意,但得罪贵女的怕就是他们了,他们这种外地入京的生意人,就是有着金山银山,也没法和有权的人拼啊。 这个时候,又有一队人进来。 “让让,都让让。”有家丁道。 胖管家一回头,几乎要喜极而泣,“少爷,您总算回来了,小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千雪顺着管家的视线看去,却见在家丁随从们的簇拥下,一名男子身着浅紫色的绸缎袍子,扎了一条纯黑色腰带,腰带正中央镶嵌了一枚碧绿的方形玉石,品相上乘,价值不菲。 紫色衣袍男子身材颀长偏瘦,周身带着儒雅之气,面如冠玉,星眸高鼻,但那一双明亮的眼看似清澈真挚,却有精明在其中。 男子的唇是少见的粉,却不是咬了口脂,而是天生粉唇,配合乌色长发以及浅紫色的袍子,隐隐有着一种妩媚。 天生媚相。 就在顾千雪打量那人的时候,他也在打量她,自然是吃了一惊,惊面前女子容貌实在出色,走南闯北许久,竟从没见过能与面前女子平分秋色之人。 容貌是一方面,更逼人的是那气质,端庄、富贵,说她是一国公主,他也是信的。 惊艳转眼即逝,很快,紫衣男子便正了神色,一拱手,“在下颜紫淞,是这座颜宅的主人,不知在下何时冒犯了姑娘,竟让姑娘带人前来,其他都不打紧,但气坏姑娘可就不好了。”竟全然没有发火的意思。 千雪也是略惊讶,本来准备搬出“官二代”的身份压上一压,顿时气势全无,“原来是颜公子,小女家父礼部尚书顾尚书,今日实在是误会一场,我很抱歉,所有损失我会悉数赔偿,对不起了。” 捕头笑道,“看吧,误会一场,解释清楚就行了,你们外来人对京城情况不了解,千雪郡主为皇上亲封的郡主,更是皇上、皇后娘娘的面前红人,绝不可能做擅闯民宅之事的。” 话里话外,也摆出了顾千雪的身份,吓一吓这些外来者。 顾千雪面色尴尬,这么一闹,她和恶霸官员又有什么区别。 “是啊,都是误会,惊扰了捕头大人,千雪和您陪个不是。”说着,要为捕头见礼。 捕头赶忙拒绝,“郡主多礼了,这些都是下官份内之事,如今确定是误会,下官便放心了,下官还有公务在身,便不多陪。”说着,就要走。 废话,能不走吗? 现在好容易和解,如果一会再一言不合的打起来,他帮谁? 帮千雪郡主,就落个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恶名;但若帮姓颜的,就得罪了千雪郡主,不说千雪郡主进宫和皇上说什么,只说他得罪了郡主的消息传出去,他还如何升职? 最好的方法就是跑! 于是,捕头带着一众捕快,脚底抹油地就跑了。 颜紫淞的双眼一直盯在顾千雪身上,似惊艳、似算计、似斟酌,“千雪郡主受惊了,今日在下做东,摆下酒席为郡主压压惊,不知郡主是否能赏脸?” 顾千雪自然知晓,这个商人怕是要溜须她。 民不与官斗,何况是地位敏感的商人,今日闹了这么个乌龙,颜紫淞确实是无辜的,是她们理亏。 “颜公子客气,是我们的不对,便是赔礼也应该我们赔礼,”顾千雪眸色闪了闪,“该给的赔偿我们一定会赔,但在这之前呃,颜公子可以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872,京中妙人 872,京中妙人 胖管家已派人去善后,该送医的送医,伤情不重的包扎,忙乎开了。 一众下人本来愤怒无比,但听说打人的是京城贵女,鼎鼎有名的千雪郡主,也只能有泪往肚子里流,认下了。 另一边,颜紫淞和颜悦色的陪着,哪有家里被砸的怒意。 “郡主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顾千雪点了下头,“这个宅子从前的主人身份,你知道多少?” 颜紫淞认真回答,“说是皓岚书院掌柜苏康的宅子,因京城的皓岚书院要关掉,苏掌柜也要离京,所以便将宅子卖了。” 顾千雪猜测,这宅子怕是挂在苏掌柜的名下。 “颜公子可见过苏掌柜?”千雪问。 “见过两次,不算多,”颜紫淞道,“在下入京不久,便从朋友那得知这里正在出售,虽价钱昂贵了些,但地段却好,宅子占地颇广,房屋也都是新修的,于是便买了下,也未怎么谈价钱,所以见面次数不多。” “房屋都是新修的?”顾千雪吃惊。 提到这件事,颜紫淞也是不解,“是啊,上到主院下到下人房和厨房,全部都是新修的,在下还纳闷,明明要出售为何还要翻修?所有翻修的房屋用料上乘、工艺精美,外人都以为在下高价买了个名不见经传的院子,实际上只有在下知晓,占了大便宜。” 顾千雪闭口不语,她看向原本暖阁应在的地方,那里承载了她许多美好的回忆。 颜紫淞不知原因,但顾千雪却是知道的——无名居的秘密太多了,不仅仅是地火龙,还有实验室和其他,苏公子为人那般谨慎,自不会将这些信息泄露给外人,最好的方式便是重修院子。 而院子的价钱,怕是也仅够翻修房子把。 “皓岚书院为何突然关闭,颜公子知道原因吗?”千雪问。 颜紫淞道,“抱歉,在下刚来京城不到十日,确实不知这原因。”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关书院,怕也是为了和她拉开距离,“最后一个问题。”她突然收回了视线,将视线放在颜紫淞的脸上。 颜紫淞受宠若惊,立刻摆出自认最倾倒众生的微笑,“郡主请问。” “这个院子,你开个价吧,我想买。” 颜紫淞没想到千雪郡主竟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他对她报以一个歉意的笑容,而后举目眺望整个宅子,看似淡笑的面色,实际上眸中算计无比。 他倒不是留恋这个宅子,虽然宅子全新,但以他的财力还不至于对一个宅子恋恋不舍,这种水平的院子,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甚至于,比这宅子更精美奢华的,他手上最少二十有余,只不过从前未在京城置业罢了。 但这宅子不能让,让了,岂不是和这倾城美貌的千雪郡主没了瓜葛? 先不说如此美女让人倾倒,只说其身份在京中举足轻重,若攀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作为商人,颜紫淞很快便有了对策,“如此看来,这个宅子对千雪郡主意义非常了?” 顾千雪也不说谎,直接点了下头,“是的,所以无论你开出什么价钱,我都会要。”哪怕是砸她冤大头。 颜紫淞怎么会很砸一笔?“那么,这个宅子先借在下用一年可以吗?” 千雪一愣,不解。 颜紫淞面露为难,低声道,“不瞒郡主,在下入京初来乍到,找一处适合的宅子不容易,也许郡主不懂经商,商人极重风水,而之所以我愿高价买这宅子原因之一也是风水,只要住在这宅子里,最起码在近几年的生意,我都会一帆风顺。” 对方说得十分诚恳,顾千雪也不知如何反驳。 生意人重风水之事,顾千雪是知道的,别说南樾国,便是在现代也是如此。桌上摆金蟾,身上挂貔貅,供着财神或关公,有些还在门口放着手臂会摆动的招财猫,若不经过主人允许而乱碰,这是要挨打的。 千雪估计,这姓颜的搞不好也找人算过,才买下无名居。 但无名居她却是势在必得,“抱歉颜公子,这宅子我非要不可,您可否另找一处宅子?我不会逼着你马上搬走。” 颜紫淞眼底闪过精明,“好,就这么定了,一会在下便寻风水先生,如果有适合的宅子,在下立刻搬家如何?” “……”顾千雪也知晓自己强人所难,“这件事算是我顾千雪对不住颜公子,只要颜公子在京中有什么需求,派人到顾尚书府送信给我,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会帮你办。” 颜紫淞等的就是这句话,“那在下先谢过郡主了。” 千雪点头,“至于今日府上受伤的下人,需要多少医药费,我也会给你。” “不用,都是误会,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些医药费在下出,”颜紫淞道,“时辰不早了,要不然在下设宴为郡主压惊?” 还没等顾千雪婉拒,身后的初烟却道,“郡主,咱们还是回尚书府吧,尚书大人怕是等急了。” 千雪了然,对颜紫淞歉意道,“颜公子抱歉,我刚回京,家父怕是还等着,这次就算了,下次我来做东请颜公子吧。” 颜紫淞也不纠缠,“好,在下送郡主。” 于是,在颜紫淞的亲自护送下,顾千雪出了已改名为“颜宅”的无名居,上了马车,向顾尚书府而去。 马车已离开,一身紫衣的颜紫淞依旧站在门口,微风将其衣角吹得纷飞,配之悠远的目光,却好似画中人一般。 胖管家于明成上前,“少爷。” 颜紫淞收回了目光,眼中哪还有之前的温和谦逊,却是孤傲精明。“那些人伤情如何?” 于管家叹了口气道,“回少爷,伤情很重!什么狗屁郡主,明明是桃面蛇心,她带的那群人痛下杀手,有两人差点被他们打死!” 颜紫淞瞪了于管家一眼,冷冷道,“不是还没死吗?” “……”于管家立刻摸清楚了风向,“是,是,万幸,万幸。” 两人带着几名下人入了大门,大门关闭。 颜紫淞儒雅俊逸的面孔饶有兴致,“千雪郡主?呵,京中竟有这般妙人,我还第一次见,有趣。” 873,需要! 873,需要! 马车并未直接回顾尚书府,而是在顾千雪的要求下先绕道去了皓岚书院。 却见,皓岚书院已关了门,和无名居一般,皓岚书院进行过改造,之前那高高耸起的凌霄阁被全被拆除,只留一个平淡无奇的楼体。 初烟失魂落魄,顾千雪也没好到哪里。 “郡主,我们接下来去哪?”车外,赶车的姚振问道。 顾千雪想了想,“皓岚育儿园。” “是,郡主。”接了命令,马车立刻驶向另一个地点。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皓岚育儿园。 好在育儿园还在。 却见,招牌上“皓岚”两字已经去掉,只有“育儿园”三个字。 顾千雪站在牌匾之下,看着原本“皓岚”两字的地方空荡荡,气得几乎要晕过去。 “妈的智障苏公子,平时看着聪明,怎么碰见正事就钻牛角尖!身体不好难道就不结婚了?难道我嫁给被人就不会成寡妇?也许我嫁的那人喝水噎死呢?”一边咒骂,一边气得跳脚。 “……”众人。 因怕惊扰了孩子,也因为此时此景实在装不出亲切的面容来应付热情的孩子们,顾千雪便未亲自入内,而是派人去寻找潘小鹏……如果他还在的话。 潘小鹏是南樾国人,其家、其母也在南樾国,如果潘小鹏也跟着苏凌霄走了,那她就真没办法了。 不大一会,潘小鹏被唤了出来。 当潘小鹏看到带着面纱的顾千雪时,几乎要哭出来,“郡主您可回来了,少主他……哎……” “他怎么?”千雪追问,口吻焦急。 潘小鹏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那还是一个多月的某天,我正忙着,突然有人来告诉我,皓岚书院要关了,我以为那人是开玩笑,而后就知道……真的不是开玩笑!当我赶过去的时候,书院已经关了更在改造,几个管事的都离开京城不知踪影,我找了几个从前的同事,他们拿了一笔遣散费,但却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问你,皓岚育儿园如何支撑?”千雪问道。 潘小鹏赶忙解释,“是这样的,在你们郡主和少主出城之前,苏掌柜便将五千两银票交给我,这么多银子我自是不敢接,但苏掌柜却说坚持让我拿,还说若以后银子不够,找初烟姑娘要就行了。” “……”众人震惊。 顾千雪也恍然大悟,气得捏紧了拳头,“原来早有预谋,苏凌霄,你找死!” 五千两银子足够支撑育儿园几个月,而初烟事先被苏凌霄放了银子,也就是说,苏凌霄原本的打算离开的。 千雪气得想打人,“初烟,如果我找到苏公子会揍他一顿,你会不会阻拦?” 初烟低头不语,倒不是赞同顾千雪,而是她知晓,若主子想躲,没人能找得到。 主子……怎么如此想不开?怎么如此狠心? 初烟不说话,顾千雪只当其同意,“那潘小鹏,这五千两银子还够吗?”潘小鹏没中饱私囊,其忠心也令她惊讶。 潘小鹏道,“现在还有……五百两银子了。”声音带着内疚,“原本供应育儿园的银子源源不断,我便也没想着节省,直到皓岚书院关闭,少主离开,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千两了,之后我努力节省,能不买的都不买,能修的绝不换新,能将就的将就,一个月用了五百两银子,只剩下最后五百两。” 顾千雪点了点头,而后问想初烟,“初烟你老实和我说,你手上还有多少银子。” 初烟叹了口气,抬起头,“不瞒郡主,还有两千两。” “……”顾千雪。 是啊,在关东城时物价飞涨,他们每天都要花出大笔银子,买院子是钱、饭菜也是钱,包括后来借出了五百万两银子,实在是太大手大脚了。 顾千雪自认自己不是铺张浪费的人,但从何时开始这般?想来,是从苏公子出现之后。 千雪仰头,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际,嘟囔了句,“这男人还忒狠,先将女人败家的本性培养出来,而后拍拍屁股走人,留女人独自痛苦。”当然,说这些也只是吐吐槽。 直到如今,顾千雪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天真的以为,只要找到苏凌霄,将话说开就可以。 若干年后,顾千雪再回想这一幕,才知晓自己多么幼稚可笑。 潘小鹏欲言又止,面色难看。 “还有什么事吗?”顾千雪问道。 潘小鹏深深叹了口气,“哎,别提了郡主,自从咱们育儿园成立,接受了大量孤儿和流浪儿,有些人家不想要孩子就直接扔到我们育儿园门前,这几个月,除了在京城收留的流浪儿,我们竟多收留了两百多个孩子,这也是资金大量流失的原因。毕竟要为新来的孩子安排住处、制作衣服,还要找大夫为其诊断,看是不是有传染病,哎……多亏郡主你们回来了,不然再过几天,银子花光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着满脸愁容的潘小鹏,顾千雪狠狠吃了一惊,“竟然有扔孩子的?” 顾千雪抬眼看向育儿园的方向,神色迷茫,“难道……我成立育儿园此举,是错的?” “还有更糟糕的,郡主要不要听?”潘小鹏小心翼翼。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你说吧。” 潘小鹏小声道,“被扔在育儿园门前的孩子多是病儿,有些人见治不好就扔育儿园碰运气,死了他们也不用花钱买棺材下葬,活了,他们就跑来要孩子。” “……”顾千雪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有种感觉,一切已失控,她到底低估了人性的黑暗面。 是啊,在普遍接受教育的现代有这般情况,何况是南樾国。 她这里到底是民间福利组织,还是只有一个投资人的福利组织,如今投资人跑路,她也折腾不起了。 “郡主,这可怎么办?”潘小鹏愁眉苦脸,他也不忍心放弃这些孩子。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育儿园进入封闭阶段,回头我找个房子再将孩子们接走,暂时不再接受新的流浪儿,虽然是做好事,也得量力而为。” 她发觉,自己越来越需要苏凌霄了。 874,殴打冰人 874,殴打冰人 顾千雪不知自己怎么回到尚书府的,整个路上浑浑噩噩。 她发觉自己的自私,自从感受到苏凌霄的离开为自己生活带来的诸多不便后,对其留恋更为加深。 看向身旁一直神情没落的初烟,她深深检讨,更是将自私本性深埋心底,努力表现出伤心欲绝,最起初烟会欣慰。 马车停了,姚振道,“郡主,我们到尚书府了,是否下车敲门?” 此时已入夜,尚书府大门刚刚关。 顾千雪心情烦躁,不想应酬即将引来的大批人,就道,“不走正门,绕道后院走后门。” “是。”姚振道。 原本以为悄悄溜回去,等明日调整好心情再面对尚书府的人,但怎么也没想到,因走后门,竟与一名打扮艳丽的老女人碰了个对脸。 那老女人看起来五十有余,按道理这个年纪应穿着素雅,但她反常穿着暗紫红的丝绸衣裳,头上也带着精美的饰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老女人的眼神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女人见尚书府后门有车队,愣了下,便扭头就走。 “来人,拿下那人。”顾千雪立刻下了命令。 起码的侯云天立刻翻身下马,将准备上马车的紫红衣老女人抓住,押了过来。 顿时,尚书府门外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 “救命啊!杀人了!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了!”那女人车嗓门喊,不仅她那车夫赶了过来,刚刚观赏的尚书府后门也打开,几名家丁握着棒子冲了出来。 “什么人?”大喊。 顾千雪从车内钻了出来,“是我。” 尚书府下人而听那声音耳熟,再看向月白色长裙女子身材纤细优美,虽带着面纱,但一双眼精致清澈,立刻认了出来。 “原来是千雪郡主回来了,小人见过千雪郡主!”一众人赶忙上前请安。 那被抓着的老女人也是吃惊了下,立刻道,“千雪郡主饶命啊,奴家是顾老夫人请来冰人,不是贼人。” “冰人?”顾千雪听后更加火大。 冰人就是媒人,整个顾尚书府适婚晚辈只有她一人,但她的婚事是由皇上赐婚,而冰人来,怕就是因顾尚书了。 “顾老夫人请你来?”顾千雪双眼微眯,明明被面纱遮住了面容,但仅这双眼,却依旧让人感受到了危机感。 那冰人道,“是啊,郡主若不信,去问问老夫人就好了。” “放开她,”顾千雪道,声音冰冷,“本郡主且问你,你来我家为谁保媒?” 冰人殷勤的笑道,“回郡主的话,老夫人找奴家来,是为顾尚书张罗妾室,”而后一副讨好的口吻,“按理说,咱们冰人保媒都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但顾尚书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还有郡主这般才貌双全的嫡女,便是纳几个官家千金为妾都是……” “闭嘴!” 还未等冰人说完,顾千雪便冷冷打断。 “记住,以后不许踏上我们顾府半步,回去也和你冰人同僚知会一声,谁敢来,我顾千雪就把谁打出去,不信咱们就试试。” 那冰人愣住,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雪翻了个白眼,“打!给我狠狠的打!”说着,一指冰人。 侯云天等人是男子,无法对冰人动手,倒是初烟不客气,上前便抡拳头胖揍,将那冰人打得鬼哭狼嚎。 初烟自然没用全力,否则以其武功,将冰人活活打死都是可能。 “可以了。”一分钟之后,顾千雪便制止,她的本意也是吓唬吓唬,顺便将恶名宣扬出来。 冰人挨打自是不服,“千雪郡主,就算你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但奴家却也是有官职在身,你这样算是殴打朝廷命官,你知道吗?” 这种官方冰人确实算是公职人员,她这么说也不为过。 顾千雪也不下马车,悠哉地坐在马车外面本车夫坐着的凳子上,手撑着下巴,眼神带着高傲的戏谑,“打的就是你,谁让你多管闲事,从前本郡主就放话出去,给顾尚书保媒的都是本郡主的敌人,是你没记性,这回记住了吧?” 冰人愤怒,却顾忌对方身份,敢怒不敢言,嘴里嘟囔着什么,狠狠地哼了一声就转身跑了。 如果是从前,顾千雪听不见,但自从有了内力、耳廓中又被植入了母金,听力过人,她能听见冰人说——赵元帅通敌卖国,你被厉王搞得声誉扫地,指婚的二皇子又不知所踪,有什么可得意的?哼,你等着瞧,有你的好看的。 从冰人的话中,顾千雪大概判断出了京中一些动向和风声,冷冷地看其离去,这才下了车。 一进门,却见到周嬷嬷黑着个脸守在门旁。 千雪撇了一眼过去,“老夫人找我有事?” 刚刚在门外和冰人折腾了好一会,顾千雪猜到定有下人将一切告诉郑氏,这件事绝对不会轻易平息。 郑氏掌控力极强,最早府内有裴姨娘当家无法插手,后来侥幸得到家中大权却又被她的权势压抑,如今赵元帅出事,郑氏早就急不可耐的要真正夺权。 “好,走吧。”千雪也是面无表情,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平易近人。 走在路上,千雪的思绪却不断翻腾。 赵元帅一案几天前已经结案,就算大军行进速度慢,但前两日也会到达京城,为何皇上一直不昭告天下?甚至都未在朝堂中将此事传扬开? 她和二皇子的婚事从前也只有权要知晓,上上下下加起来不到三十人,如今怎么闹得人尽皆知。 皇上到底意欲何为? 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入了满福院。 看着灯火通明的满福院以及极力压抑幸灾乐祸兴奋表情的下人,顾千雪能理解这些深宅妇人们的乐趣,却又为她们悲哀。 是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有互联网和电视剧打发时间,除了干活就是女红,空虚的内心以及渴望八卦的女性本能促使她们期待每一次宅斗,后院姨娘们、小姐们的斗争就是她们的电视剧,就是她们打发这枯燥生活的乐子。 可惜,顾尚书府没姨娘,根本斗不起来。 没关系,今天她就要为大家上演一幕好戏,保证大家看得过瘾,收视率节节高! 875,有本事和离 875,有本事和离 正厅大门敞着,郑氏一脸凝重地坐在上位,手拿着拐杖,狠狠瞪着出现在正厅门口的顾千雪。 顾千雪入了正厅,唇角勾了勾冷笑,而后将那冷笑压下,换成一副温纯的模样,将面巾摘了。 顿时,厅中惊艳声一片。 对于这种惊艳,顾千雪早已习惯。 而到底是见惯了赵氏的美貌,众人惊讶那么一下而后便恢复正常。 平心而论,顾千雪美则美矣,到底还不如赵氏那般扎眼,众人惊讶更大的原因是顾千雪的变化。 郑氏看到顾千雪的美貌后,脸更黑了,心中暗道,真是狐媚子的娘生了狐媚子的女儿,一点没有顾家书香门第的容貌,却和青楼妓子一样。 想到这,郑氏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向地上一杵,发出不小的响声。 这响声就和那惊堂木似得,顿时厅内鸦雀无声,众人的眼神期待地看向郑氏。 “听说,你在门外将冰人打了?”郑氏刻意放缓声音,慢悠悠却带着威严,给人以压力。 顾千雪微微一笑,倾国倾城,“回祖母,是的。”一派乖乖女的模样。 又是一声巨响,郑氏再次将那拐杖杵在地上,“放肆!你可知冰人是公职吗?你打了朝廷命官你知道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放过任何人,”顾千雪依旧甜甜的笑,“我顾千雪才不管是冰人还是火人,是公职还是母职,当年我放话出去,谁为插手我们家的事,为父亲塞女人,就是我顾千雪的敌人。那老妖婆得罪我在先,我打她只是为了报复,算是私人恩怨,祖母不会认为只要有了官职就能无法无天了吧?” 郑氏没想到人证物证俱在,理亏的顾千雪还能强词夺理,“放肆,冰人牵线天经地义,何来得罪你?你打官员就是不对!” 顾千雪见场面逐渐进入状态,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便是公职官员,冰人也不能强行婚配吧?我父亲不会主动提出找妾室,我这个女儿不允许冰人入门,不亲自来,打她有什么不对?如果按照祖母的意思,官位便是老大、官位便不用讲道理,那么无论是冰人还是这屋子里的所有人,官位最大的是本郡主,是否可以理解为,本郡主说的话,就是天理?” “你?”郑氏气得浑身发抖,却又苦无办法,毕竟顾千雪品阶在身,她还不敢动手惩罚。“顾千雪,就算你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但作为顾家一员,你这般无法无天又作何解释?老身还真不信,皇上能对错不分,是非不明!” “我怎么无法无天了,你说说看啊。”千雪挑眉,一脸的挑衅。 “你先是遣散后院,插手你父亲之事,让顾家蒙羞,让你父亲沦为笑柄,就连你两个妹妹的名声都被带坏了,这不是无法无天又是什么?”郑氏大怒。 顾千雪平静道,“祖母真是老了,记性竟如此差,父亲解散后院姨娘是我决定的吗?裴姨娘与管家通奸,也是我的决定了?如果没有裴姨娘的通奸,何来解散后院一说?祖母您记住,父亲解散姨娘是因为裴姨娘的通奸,而不是我。” 这是事实,虽然只是一部分。 郑氏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一旁周嬷嬷用口型提醒了下,郑氏这才恍然大悟道,“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你父亲找妾室却是我的责任,你有什么资格插手?” 顾千雪回到,“呵,我若是祖母,这个时候可不提什么父母之命,若不是父母之命,父亲当年会娶裴姨娘?若不是因为裴姨娘,父亲后院怎么会有通奸之事发生?若没有通奸之事,父亲又怎会沦为同僚的笑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祖母的责任罢。” 郑氏瞠目结舌,之前便知顾千雪伶牙俐齿,但以为因其后靠山才理直气壮,如今赵元帅倒了,她还有什么放肆的? 顾千雪猜到郑氏无言反驳,继续道,一言一语依旧缓缓若流水,“若我是祖母,因自己之私心害儿子以绿帽子,从今以后便再不干预,这叫……脸!”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盛世美颜。 这是正面嘲讽,没有委婉也没有遮掩,赤裸裸的骂郑氏不要脸。 郑氏气得连连杵拐杖,“来人,来人!” 顾千雪静立,挑着眉,就等郑氏叫来人。 她倒要看看,郑氏叫来人做什么,要殴打她这个皇上亲封的郡主吗? 南樾国最重阶级,顾千雪这是平易近人,若她让每一个见她的人跪拜见礼,也是有法可寻的。 丫鬟老妈子冲上来不少,但远远地站着,也不知怎么办。 周嬷嬷上前,“老夫人息怒,别气坏了身子,”而后扭头对顾千雪道,“千雪郡主,容老奴斗胆说一句,老夫人再怎么着,也是您的祖母,若因争执老夫人病倒了,对您的影响不好。” 郑氏灵机一动,对啊,可以装病! 但随后顾千雪的话却让她打消了念头,“影响不好?周嬷嬷多虑了,知道什么叫死猪不怕开水烫吗?即便我什么都不做,影响也不好,所以不怕,不怕。” “……”郑氏气得咬牙切齿,一把将周嬷嬷推开,伸手狠狠一指,“顾千雪,裴姨娘如何是她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规矩,别说之前出了一个裴姨娘,就是出一百个,老身要给自己儿子纳妾,也是名正言顺!” 顾千雪等的就是这句话,她道,“好啊,你能决定父亲的亲事,外公也能决定母亲的亲事,你大可敲锣打鼓地位父亲张罗婚事,我这就去信给外公,让外公亲自来接母亲,让母亲和父亲和离。” 众人大吃一惊,顿时厅内乱了起来。 有些年老的仆人好言相劝,有些年轻的下人则是慌张讨论。 顾千雪这番话,是用赵氏的母家势力相压,明明白白的告诉郑氏,若其再执迷不悟,赵顾两家就彻底决裂。 先是得罪了裴家、而后得罪赵家,让郑氏知道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行!”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母亲息怒,儿子不要妾室,更不愿和离!” 876,赵元帅封爵 876,赵元帅封爵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尚书顾庆泽。 他刚下值回来,刚到门口就听管家说发生大事了,几乎是小跑地冲到满福院,刚入院子就听顾千雪说和离一事。 郑氏已经怒火中烧,直接忽略了顾尚书,站起来就对顾千雪喊道,“和离就和离,你以为我们家稀罕你那傻子娘?从前我们忍了,是因为赵元帅还算是个英雄,如今赵元帅通敌叛国成了阶下囚,你们还有什么底气?你要是不说刚刚那些话,咱们顾家就当养个废物,给赵氏一碗饭吃,既然你说了,那就正好!和离!谁不敢和离谁就天打雷劈!” 顾尚书的身子生生一怔,他本愚孝,但这一刻却被母亲打击得遍体鳞伤。 他知道母亲攀附富贵,他可以理解,毕竟他们顾家根基不深,能爬到这个位置全拖两位丈人的帮衬。 但母亲不顾他的意见轻易放话和离,却说明其根本不尊重他。 便是愚孝,心也凉了许多。 如今顾尚书彻底想开了,他本就不是什么进取之人,为人虽然自私,但对人却没有坏心,他所憧憬的不外乎有官职、有小权,有着衣食无忧的小虚荣,像裴丞相那样拉帮结派,他做不到、也不想做。 所以,如果时间重回,他不会走以前的老路。 顾尚书上前拉住顾千雪的手臂,“千雪你冷静,如今你也看到爹和你娘的感情很好,你忍心拆散我们吗?我们一家团圆,难道不好吗?” 经过种种事情,顾千雪对顾尚书态度也好转,何况顾尚书对赵氏一向关爱有加,无论因为顾千意的面子还是因赵氏的美貌。 郑氏却嚎了出来,“庆泽,你眼中若还有我这个娘,就让她们滚出我们顾家!” 顾尚书当着众人面噗通一声给郑氏跪下,“对不起母亲,但儿子不愿和离。” “你!”郑氏捡起拐杖便狠狠向顾尚书身上打去。 郑氏虽老但身强力壮,本就不是那种娇弱的大小姐出身,这几棒子下去,可谓虎虎生威。 顾尚书虽人在壮年,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这少女手腕粗细的拐杖殴打下,几次险些被打趴下。 即便如此,顾尚书却依旧重新咬牙跪好,不肯屈服,甚至连痛都没喊上一句。 顾千雪看着这一幕,却欣慰的笑了——是啊,她终于能放心的将赵氏交给顾尚书了。 只是……她冷冷撇向郑氏,这个老家伙还是个问题。 “呵,我打冰人,祖母怨我殴打朝廷命官,如今你打父亲,就不是殴打朝廷命官了?”顾千雪出言嘲讽。 郑氏气急败坏,“他是我儿子,我打儿子算什么殴打朝廷命官?” 顾千雪一耸肩,“没文化真可怕,如果我现在报官,保准抓你进去,你信是不信?” 郑氏几乎要气疯,抓起拐杖便向顾千雪身上打,“好,今天老身就要打朝廷命官了,不仅打他,连你也打,你们这群赔钱货!” 人群中一阵尖叫,一些丫鬟甚至吓得闭了眼。 顾千雪也不躲,只是静静地瞧着,一双眼紧紧盯着郑氏,却阴森得很。 初烟自不会允许千雪郡主被人打,别说是一个老太婆,便是南樾国皇帝都不许。 众人只见一抹烟般,初烟已闪现到顾千雪身前,一伸手捏住拐杖,内力一震,那木质拐杖竟被震得四分五裂。 因郑氏还握着拐杖另一端,人被震开,只觉得整条胳膊都疼得发麻。 “反了!都反了!报官!报官!”郑氏趴在地上大叫。 整个满福院人仰马翻,乱成一团,还真有丫鬟跑了出去。 “不许报官!”顾尚书大喊。 “初烟快拦住那人,家丑不能外扬!”千雪低声道。 初烟点头,身子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挡在跑出去企图报官的丫鬟身前,二话不说飞出一掌,那丫鬟就如同一片残叶飞入厅堂,恰巧跌落在郑氏身边,在郑氏吃惊的眼神中,那丫鬟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顾千雪下意识向对初烟说,下手太重了,但想想现在不是责备自己人的时候,便又咽了回去。 有了这么个杀鸡儆猴,郑氏再也不敢吭声了。 她哪什么吭声?论人心,自己儿子的心思在赵氏那个狐狸精身上;论权势,除儿子外,整个顾府权势最高的是顾千雪这个小狐狸精;论武力……乖乖,顾千雪那冷面丫鬟到底是什么人,力气怎么就那般大,一掌能把人打死,院子里多是丫鬟老婆子,加起来也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于是,郑氏老实了。 一瞬间,整个满福院也安静了下来。 顾千雪款款走到郑氏面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吧?行,如今就给你一个机会,写和离书吧,现在就写。” “写就写!”郑氏面色苍白地从地上爬起来,“来人,拿纸笔!” 顾尚书赶忙喊道,“母亲,要写您自己写,我不写!” “你这个不孝子,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 还没等郑氏的话说完,顾千雪却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问向身旁的顾尚书,“关于外公一案,不知父亲可有消息,最后处理的结果如何?” 郑氏一愣,这个时候顾千雪为何问这个? 顾尚书这才恍然大悟,“今日早朝皇上便宣布赵元帅一案的结果了,”说着,看向郑氏,“皇上发布诏书,赵元帅通敌卖国一案不实,赵元帅被楚炎国奸细陷害却忠贞不屈,为表彰其忠心,特为赵元帅加官进爵,封侯爷位,爵位世袭!” 顾尚书的话如同一盆冷水,从郑氏的头顶泼了下来,刚刚或愤怒或羞耻,一下子被浇得一干二净。 郑氏尴尬无比,又心惊胆战。 怎么就……封爵位了? 但随即,郑氏又想到了什么,“等等,赵元帅……不不,赵侯爷无子,这爵位以后会不会传给你……不不,是传给千意?” 顾千雪猛地翻白眼,郑氏出身小户就小户,别这么丢人行不行?刚刚还声嘶力竭的要顾尚书和离,怎么转眼间又惦记别人家的爵位了?做人还能不能要点脸? 877,郑氏服了 877,郑氏服了 顾尚书继续道,“不仅加官进爵,还赐了百万两黄金以扩大赵家军规模,更将关东城周围几个城池全部划分给赵侯爷,如今赵侯爷的封地比丘侯爷还要大了。” 郑氏震惊无比,愣愣地看着顾尚书,好半晌才将张着的嘴合上。 “至于爵位,除非将千意过继过去改为赵姓,否则没资格继承。”顾尚书为郑氏讲到。 郑氏一下子拍了大腿,“那就过继!立刻将千意过继过去,左右千意是赵侯爷的唯一外孙,和孙子也没什么区别,赵氏还年轻,以后你们多生几个就是了。” 全然忘了刚刚还逼着顾尚书写和离书。 顾千雪凉凉道,“父亲忘了说,外公找到了失散的舅舅了吧?”那个假儿子,赵思途。 如今赵思途从太子的傀儡变成了赵元帅的傀儡,果然就如同厉王所说,赵思途为人胆小怕事,又染有赌瘾,极好控制。 情况允许时,赵思途是个挡箭牌,情况不允许,就让赵思途消失。 当听说赵元帅有后,郑氏无比失落,原因有二。 第一个原因,到手的爵位没了! 虽然将顾千意改为赵姓,但赵侯爷没有其他家眷,千意也还是赵氏和顾尚书的嫡子,左右好处都是顾家的,最次,也能帮衬顾尚书以后的儿子,百利而无一害。 尤其是赵氏还是个好生养的,洞房花烛夜就有了顾千雪,后来顾尚书赌气去了一夜,就有了顾千意,如果勤着同房,还怕没子嗣? 原因之二,若赵家无后,赵侯爷的所有心思都放在赵氏身上,顾家有赵氏,那就如同用饵钓鱼,稳赚不赔。如今有了儿子,其精力怕不会全部放在赵氏身上了。 不仅如此,赵氏有了兄弟依靠,一辈子也不会吃亏的。 总的来说,以后赵氏和顾千雪更是不好拿捏了。 顾千雪冷冷撇着郑氏,“顾老夫人,和离书呢?”依旧咄咄逼人。 郑氏面露难堪,“千雪啊,你看……你父亲和母亲感情这么好,连你弟弟都有了,和离不好吧?再者说,他们若和离了,你怎么办?” 千雪挑眉,“我?我和弟弟自然都跟着母亲回关东城啊?当初裴姨娘怎么做,如今我们也怎么做。” “不行!那怎么行?赵氏是正妻,千柔是个庶女,庶女本来就是多余的。”郑氏道。 这话,顾千雪又不爱听了,“什么嫡女庶女?都是父亲的儿女!只不过母亲不同罢了,孩子是无辜的!” 顾千雪不知道的是,她的两个庶妹躲在人群角落,红了眼圈。 “是是是,都是你父亲女儿还不行?”郑氏哪还敢顶撞顾千雪,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找台阶下,“罢了罢了,今天也算是误会一场,我以为赵元帅……不,是赵侯爷真通敌叛国,我也是为你们好。” “为我们好?”如今顾千雪真是见识了什么叫脸皮厚,今天她非要撕了这老太婆的厚脸皮不可。 但正要讽刺时,顾尚书却神色焦急,“千雪,你……哎,她到底是你祖母。” 顾千雪知道,顾尚书在为郑氏说情。 如果没有顾尚书宁愿挨打违逆母命也要保全赵氏一事,顾千雪还真不会善罢甘休,但想到刚刚的一幕,也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一个势力的老女人而已,这样的女人,世界上多了去了,没必要和她一般见识。 想着,顾千雪也收敛了怒意,道,“祖母说得对,误会而已,但千雪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下回若有误会咱们私下解决,兴师动众的,岂不是让下人笑话?以后当主子的还如何立威?” “……”郑氏想发火,却又发不出来,只能呐呐称是。 顾千雪转过身,面向众多下人,冷冷一笑,“怎样,今日给你们的狗血肥皂剧,可否喜欢?” 下人们不懂什么叫“狗血肥皂剧”,但意思却是明白的,赶忙摇头的摇头,摆手的摆手。 顾千雪美眸一瞪,“见到本郡主还不下跪,反了你们了?” 众人吃了一惊,这才发觉,千雪郡主这是要将火气发在她们身上。 吓得赶忙跪地连连磕头,一时间哀求声充斥厅堂,震耳欲聋一般。 顾千雪在立威,因为她深刻的知晓,这个家里父亲能力有限,祖母是个满肚子坏水时刻想害人的老刁婆,如果想要赵氏开开心心的生活,就要让所有人都怕她、忌惮她,只要有她顾千雪在,赵氏才能安安稳稳、一世平安。 有时候,棒子比甜枣更有用! “起来吧,”千雪语气傲慢,模仿着宫中贵人说话拉长了调子,“记住,当奴才就要有当奴才的样子,若本郡主发现谁对主子不恭,她便是下场。”说着,一指趴在血泊中、被初烟打吐血的丫鬟道。 “是,郡主!”众人战战兢兢的齐齐答道。 千雪郡主口中的“主子”是谁,不明说的,大家也都知道。 此后,再无人敢怠慢赵氏,即便赵氏不懂,他们也不敢表现出丝毫的鄙夷。 此事便告一段落,顾尚书留下陪郑氏说话、为其道歉压惊,顾千雪则是扬长而去,到牡丹院看望母亲和弟弟。 走在路上,千雪拉来初烟,“刚刚你那巴掌拍得太给力了,你用了多少功力?” 初烟道,“六成左右,奴婢怕场面无法控制,便下手重了些,但内力控制在她胸腔而不是内脏,所以肋骨虽断却不会致命。” 顾千雪猛然想起从前发生的一幕,“初烟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回答。” “郡主您问。”初烟道。 “如果像刚刚那般一掌拍过去,人被打飞,但肋骨未断也未吐血,只是疼了一会,这样的情况你估计是用多少功力?”千雪问。 “一成。”初烟道,想了想又补充,“也许一成都没用,只是吓唬吓唬罢了。” “……”顾千雪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她刚穿越来时,在厉王府,厉王虽屡次将她拍向墙面当壁画,看似很残忍,实际上真的也只是吓唬吓唬她。 但这个时候提……又有什么意义?已成往事。 说话期间,到了牡丹院,在众仆人惊艳的目光中,赵氏冲了出来,看见顾千雪的容貌,突然眉开眼笑,“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你终于长成该长的模样了。” 878,最幸福的莫过傻子 878,最幸福的莫过傻子 一众下人交头接耳,不断打量赵氏和顾千雪,一众人开始议论起来。 “你觉得谁更美?” “我觉得是夫人,夫人的美更夺目一些,美到了极致。鼻梁更高、眼睛更大、下巴更尖,便是扔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夫人。” “我却认为郡主更美,虽然不想夫人那般夺目,但却有一种内敛之美,换句话说就是耐看,越看越漂亮。” “我喜欢夫人这种。” “我喜欢郡主这种。” 一时间,下人们几乎要因为颜值风格而对立起来。 顾千雪联想过许多赵氏可能说的话,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一句。 “终于长成该长的模样?什么意思?”顾千雪一头雾水,“说得好像你原本就知道我未来的长相一样。” 赵氏依旧笑眯眯的,精美灵巧的眉眼笑得若花儿般娇艳,“知道啊,为娘一直知道你应该长成什么样,否则我为什么一直唤你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 “……”顾千雪以为赵氏是瞎叫的。 “虽然你从前不美丽不可爱不温柔不大方,但为娘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美丽可爱温柔大方,所以为娘才一直唤你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啊。”赵氏的语气虽然带着心智不全的稚嫩,但语气却无比笃定。 这是顾千雪从见到赵氏到如今,听过其语气最笃定的一次。 “你从前……是如何知道的?换句话说,你认为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态出现在你脑海?” 人都说,童言无忌,是因他们没有过多的目的性,用同样的道理应该也能解释赵氏。 越这么想,越有一种神秘感、一种毛骨悚然感,细思极恐! 赵氏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什么形态?我不懂……” 顾千雪叹了口气,“算了,我们进去吧。”说着,拉赵氏入了房间。 因为顾千雪回来,奶娘便将其弟弟顾千意抱了出来。 如今千意已经五个月,漂亮得如同小天使一般。 雪白的皮肤娇嫩带着微微褶皱,小巧的鼻尖翘着,才五个月大,睫毛已经很长,粉嫩的唇薄薄的,两只小嘴角微微勾着,好似在笑,天生笑相。 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娃娃本就招人喜欢,何况和顾千雪还有血缘关系,从其被孕育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顾千雪亲眼目睹,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微妙得好似这个小娃娃已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一般。 “我可不可以抱抱?”千雪小心翼翼地问向奶娘。 奶娘二十七八岁,容貌清秀,满脸母爱。 二十七八的年纪在现代还是年轻人,在南樾国却几个孩子的娘了。 奶娘去看赵氏眼色,赵氏自然是同意的,随后这如同小面团一般的小萌物便被塞到顾千雪的怀中。 一瞬间,顾千雪也是母爱感爆满,满满的保护欲,只想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这个小东西。 小孩子睡得很沉,便是顾千雪这顿折腾竟然也没醒来,千雪略有失望却也不忍心吵他好眠,最后又交给了奶娘抱去休息。 千雪拉赵氏到小榻上,两人齐齐坐下,“我问你,父亲对你好吗?” 直到现在,顾千雪还是不愿承认面前这个心智若孩童、容貌若少女的美女是她母亲,在没人的时候,便不肯叫娘。 提到顾尚书,赵氏的脸上染上红晕,“好,非常好。” 顾千雪见状,这才松了口气,“祖母难为过你吗?” 赵氏想了想,而后迟疑道,“偶尔来,没骂我没打我,就是有时候说话让我听不懂,还瞪过我几次。” 顾千雪心中暗笑,郑氏应是不敢直接打骂赵氏,搞不好阴阳怪气的暗示赵氏,然而赵氏不懂。 所以说,傻有傻的好处。 “那你知道外公的情况吗?”千雪试探着问。 赵氏不解,“爹爹不是好好的吗?相公说爹爹最近好忙,所以没时间给我回信,怎么,你有爹爹的消息?” 千雪笑道,“我也听说外公最近很忙,你就别打扰外公,等外公闲下来,定会给你回信。” 心中了然,顾尚书对赵氏很好,竟然连赵元帅一事都瞒着,如今想想,赵氏才是最幸福的吧。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顾千雪便离开牡丹院,回了自己的听雪院。 回了房间,顾千雪转身关了房门。 郑氏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但其他问题接踪而至。 “初烟,你说玉莲和玉翠会不会被苏公子……”想到那一幕,顾千雪心慌。 初烟坚定,“郡主切勿瞎想,主子不会做伤害郡主之事。” 千雪长长舒了口气,“希望如你想的那般,但他到底还是伤害我了,否则怎么会不辞而别?” 这个问题,初烟不知如何回答。 “天色不早了,郡主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初烟要走。 “等等,姚振他们……” 初烟打断,“请郡主休息吧,也许主子只是一时想不开,若有一日主子想来而回来,发现郡主病了,岂不心疼?” “……”折腾了这么多天,顾千雪也确实是疲惫不看,刚回京就来了这么一套。“好,来日方长,明日再说吧。” 于是,洗漱,入睡。 初烟见其要安眠,这才退出了房间,叮嘱听雪院伺候的丫鬟小心守着,自己则是匆匆出了院子。 夜色中、无人处,初烟若暗影一般飞跃,身子轻盈若夜燕,从顾府围墙翻了过去。 姚振等人还在外面。 众人见初烟归来,立刻面色焦急的围了上去,“初烟姑娘,可有什么消息?” 初烟为难地摇了摇头,“除了赵元帅被加官进爵成了侯爷外,别无其他信息,你们在京中可打听到什么?” 众人也是频频摇头。 初烟狠狠地叹了口气,“千雪郡主都已决定和主子在一起,主子为何这般想不开?” 众人除了叹气,还能怎样。 左罡神色犹豫,而后压低了声音,“初烟姑娘,要不然我去一趟北醴国吧,便是落叶归根,主子怕是也应在北醴。” 当听到“落叶归根”时,众人的心狠狠一顿。 879,夜里不见客 879,夜里不见客 初烟犹豫了下,“好,左罡,你和许光宣两人去北醴,记住,只能暗中打听绝不能惊动上面,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回来商量。”对其他人道,“你们几人暂时到找客栈休息一下。”说着,从怀中掏出银票。 初烟看着手上仅有的四张银票,每张五百两面值,深深叹了口气,抽出一张交给姚振,“主子不在,银钱能省就省。” 几人立刻道,“初烟姑娘不用了,我们身上有银子。” 初烟摇了摇头,“拿着吧。” 虽然暗卫也是有薪水,但到底是私人财产。 “主子应是放弃你们了,按照规矩,你们已是自由身,”初烟看向几人,神色凝重,“若想离开,便走吧,将武功隐藏得深一些,用银子买个身份,过正常日子。” 众人连忙道,“不走,此时关键无比,若我们走了,郡主怎么办?” 众人却知晓,主子放弃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初烟,换句话说,他们所有人都是自由身了。 “郡主这里,还有我。”初烟道。 “我们也不走!”众人纷纷表示。 初烟略有动容,“好,虚伪的话就不多说,既然留下便都是兄弟。咱们如今就算是郡主的人了,但暂时不能入顾尚书府,保留自由身才能做更多的事。今夜找旅店,明日我便找个院子买下当我们落脚点,我有种预感,郡主需要我们做的还很多。” 经过关东城一事,众人对千雪郡主决策能力已有了肯定。 “好。”众人答道。 “初烟姑娘,你呢?”吴飞问了一句。 初烟挑目,看向厉王府的方向,“我要去一个地方,待回来再告诉你们。” 顾尚书府。 听雪院。 顾千雪在床上碾转反侧,如何能睡着? 但怕初烟担心,她还是忍着没起床。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棱纸渗入房中,她举起白皙纤细的手,掰起手指—— 一,苏公子到底在哪,玉莲玉翠到底在哪,如何寻找苏公子? 二,育儿园如何赚钱,难道要用赵氏的嫁妆吗?就算用了,那些银子能否支撑到孩子长大?也不能养不起了就扔掉吧? 三,皇上竟封赵元帅爵位,是补偿吗?就算是补偿,为什么是爵位,那个老狐狸真的毫无目的吗?为什么有种隐隐不安感,是她草木皆兵、还是皇上别有用心? 四,她伙同血月楼将皇上从御书房生生劫到了关东城,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即便她一片好心,但按照从前所了解皇帝的一番尿性,此时绝不会善罢甘休。 五,二皇子曾回了一次南樾国京城,虽然来回时间不多,但就她对二皇子的了解,他绝不会只是跑来看看,定做了什么手脚。杀了应妃?不太可能,一来是因宫中并未传出风声,二来对愁人若是直接痛快的杀掉,怕就不是二皇子的风格了。 六,赵元帅原本弄来个假儿子赵思途是为了做挡箭牌,如今竟被封了个爵位,以后这爵位谁来继承?会不会再招惹来麻烦? 一堆一堆问题或大或小、或粗或细,齐齐袭顾千雪的脑海,能睡着,那才真是怪了! 身体无比疲惫,但大脑却紧张兴奋,一夜无眠。 厉王府,守备森严。 到处有巡逻侍卫,暗处有暗卫守护,可谓固若金汤。 初烟潜了进去,因不熟悉地形,几次堪堪被发现,加之心神大乱,无比狼狈。 在一颗苍天大树之上,初烟站在树顶眺望,企图找到厉王居住的宅院。 厉王府有一点极为可怕,占地硕广不说,里面房屋却十分少,这种空旷的宅子无法藏身,潜入后危险更大。 就在初烟确定好路线准备跃上前方两丈远的房屋时,脚下突然有银铃响动。 银铃声越来越大,好似唤醒了更多银铃。 是陷阱。 “该死!”初烟暗暗咒骂,不得已只能跳入那院子,潜了进去。 “有人!” “有刺客!” “抓刺客!” 这银铃惊动了侍卫以及藏在暗处的暗卫,整片区域几乎沸腾起来,很快火光冲天。 趴在院墙,努力让自己融入暗影中,初烟心跳得厉害,暗骂不已,“厉王府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树上挂铃铛,风吹响动就不怕被误认为刺客?” 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一瞬间初烟竟有种冲动直接冲出去,左右她也不是来杀厉王,而是想问厉王一些问题。 就在这时,小院中的房门打开,一道寒光冲了出来,直向初烟而去。 初烟抽出匕首便迎战。 那人大喝,“哈,王府已经多久没来刺客了?本少爷正愁无聊,今日便好好玩玩你。” 初烟一愣,这人声音她认识。 接着月光和院外若隐若现的火光,初烟看清面前人的脸,她将脸上面罩扯下,“君安,是我。” 君安一听那冰冷的女声,顿时僵处,发出去的招生生收回,震得自己虎口生疼,“初烟姑娘?” “是。”初烟将匕首收回,站在原地以示自己没敌意。 月光下,君安见到这名面容清冷的女子静立,若月下冰莲一般,神秘、冷冽,心中大喜,“初烟姑娘,你来找我?” 初烟目光尽量压下鄙夷,“不是,是找厉王。” 君安很失落,但还没无聊道以为初烟和王爷有一腿,“是千雪郡主回京了?是郡主找王爷吗?到底有何事?” 初烟没耐心在君安身上打磨,“与郡主无关,是我私人要见厉王。” “这个……”君安面色为难,“这么晚了,明日再见行吗?” “不行!”初烟想也不想拒绝,“我见厉王一事,要对郡主保密。” 君安犹豫,“厉王夜晚不见客这是规矩,甚至于夜晚不提前经过允许连我们也不见……” “我要见厉王。”初烟平静的打断他。 “……”如果换一个人,君安早就拒绝过去,但面对的是十分欣赏又爱慕的初烟姑娘,他动摇,“要不然这样,初烟姑娘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探探路。” “不行,我们同去。”初烟道。 君安无可奈何,“好吧,就一起去,不过事先说好,王爷如果真火了,过后会十分严重。” “好。”既然来了,初烟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厉王深夜不见客确有其事,连邵公公和君安也不例外,其自有原因。 880,苏凌霄的信 880,苏凌霄的信 君安和初烟怎么也没想到,厉王的卧房依旧亮着灯。 两人刚到门口,厉王便从卧房出了来,衣冠整齐,“本王料到你近日来,也知晓你想问什么,这里有一封信,”说着,掏出一封信笺,“是凌霄留给你的。” 此时的王府已经安静下来,君安将侍卫和暗卫打发了,更解释了误会。 万籁俱静。 而衣冠整齐的厉王,在黑暗中周身带着一种神秘和诡异。 初烟吃惊,“主子留给我的?” 厉王挑眉,手指一弹,那本软趴趴的信笺竟如同一片暗器般飞向初烟,初烟眼疾手快,身手接住。 君安立刻远离初烟,避偷窥之嫌。 初烟几乎是颤抖着将信展开的,明明应兴奋,却又莫名其妙的忐忑不安。 短短几行字,初烟反反复复读了无数遍,却依旧好似看不懂,白皙的面颊苍白无比,满眼迷茫,“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厉王剑眉皱起,“信上说什么了?” 苏凌霄的信笺不比其他,无论是信纸还是信封,包括那封信的浆液都是独特的,无人能模仿,若有人私拆偷窥,绝对无人能再将其封若原初。 初烟知道厉王没偷看,她将信捏在手心,冷声道,“厉王殿下,您那里也有主子的信吧。” “有。”厉王答道。 “请问主子给厉王殿下的信……是什么内容?”初烟声音颤抖的问。 一时间,厉王也是无言以对。 夜晚静逸,时不时有虫鸣。 月光若水,洒下大地,为万物嵌银。 几人就这么静立原地,半天没人说话。 经过这么一闹,邵公公也是醒了,连同侍卫等人前来查看情况发,王爷和君安初烟站着好似交谈什么,不敢惊扰,便远远的守着。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厉王和初烟依旧不发一语。 两人面色都极为不好,厉王紧皱的眉头不曾放开,初烟也是神不守舍。 终于,君安忍不住了,小心翼翼道,“王爷,凌霄公子的信里到底说了什么?”见两人浑然不动,又小声追加了句,“你们两人就这么站着……也不是回事啊。” 终于,厉王道,“这封信是一个月前凌霄送来的,也即使说,一个月前凌霄已将可能发生之事都料到了,更安排好了。” 君安吃惊,“王爷的意思是,一个月前凌霄公子便猜到了赵元帅会沉冤得雪,更会为赵元帅加官进爵?”朝堂上发生之事,作为厉王近身随从,自然也第一时间知晓消息。 厉王点了下头,破天荒为君安解释,“凌霄早就算到太子和裴相会因赵家军的归属一事产生矛盾,进而决裂,裴相倒戈向皇上,而太子会破釜沉舟。无论此事结果如何,平衡都已打破,这是皇上不想要的结果。想恢复平衡,便要重新将着重点放在本王身上,以本王来抗衡太子。太子与丘家合作,丘侯爷兵力虽与赵元帅不相上下,但其有爵位在身,在朝中影响上要比赵元帅大,而要本王影响力与太子相当,就要依靠一个可与丘家相同能力、影响力之武官。除了赵家,别无其他。” 君安虽然跟随厉王,但到底是个习武成痴的武林人,哪种朝堂势力平衡这种道道,听得云里雾里。 初烟声音颤抖,“所以……无论是主子给厉王的信还是给我的信,都是要求千雪郡主嫁给你?” 厉王僵了下,而后沉重地点了下头。 初烟神色慌张,“不……不可能……主子那般喜欢郡主,绝对不可能……” 厉王举目眺望,杀神一般的人物,一时间竟周身凄凉。 “凌霄他……”后面的话,竟说不出来。 初烟却猛地抬头,“那厉王殿下的态度如何?” 厉王却依旧未回答,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矛盾得很。 人都有私心。 两人再次僵持。 厉王想到离拥有最爱的女子只差一步,只要屈服与私心便好! 但想到顾千雪,又想到苏凌霄,到底还是长叹,“罢了,再等等罢,这一段时间本王也会派人寻找凌霄,也许……还有其他方法。” 初烟怔了半晌,点了点头,“好。”说完,转身就走。 凌霄公子为何要千雪郡主嫁给王爷,君安是不明白的,但却内心暗喜,如果千雪郡主和王爷成为一家人,那他对初烟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此情此景,一片悲壮,君安不敢表现自己内心,只能狠狠低着头,见初烟离开,他也赶忙对厉王告假一下,而后跟跟着初烟走。 初烟快走,君安也快走,初烟用轻功,君安也用。 两人就这么出了厉王府。 “等等,你别跑了,”君安终于没忍住,喊出声。 初烟理都没理,两人轻功差距甚大,很快便拉开了距离。 本来君安还想英雄救美的安慰几句,但见人家已没了影,只能作罢,怪只怪,自己学艺不精罢了。 厉王府。 初烟和君安离开,厉王依旧站在原地,遥望有月无星的夜空。 邵公公快步上前,恭敬道,“时辰不早了,王爷早点休息吧。” 厉王收回了视线,“邵公公,本王应该怎么做?” 邵公公大吃一惊,虽然伺候厉王十几年,但十几年前还是幼童的厉王便从不与人商量,如今厉王已成一方枭雄,怎么反倒是问他的意见起来? “那个……王爷指的是什么?”邵公公很愿帮厉王排忧解难,如果他有这个本事的话。 便是没本事出谋划策,能倾听也是好的啊。 “私人,一个人的私心,”厉王缓缓闭上眼,眼前闪过一道倩影,“是否应屈从私心。” 邵公公依旧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自然知道如何回答,翘着兰花指,“回王爷,当时服从私心了!人生在世短短百年,何苦让自己不开心呢?何况王爷高高在上,本就有资格和权力服从私心。”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王爷开心就是对的。 “您们都退下吧,让本王静一静。” 邵公公正要说什么,却见厉王表情痛苦,老眼转了转,便退了下,摒了下人。 881,改名无名居 881,改名无名居 不眠夜终于过去,这一夜,当事几人没人睡好。 清早,顾千雪睁开千斤重的眼皮,却没见到初烟。 虽然穿越了一年,被人伺候时间久了就懒了,但顾千雪还没娇气到起床也要人伺候。 翻身起床,穿了衣服,打开门,见丫鬟正守着。 “郡主您醒了,奴婢这就准备水伺候您梳洗。” 千雪点了点头,却见到初烟匆匆而来。 初烟面露窘迫,“郡主抱歉,奴婢起晚了。” 千雪见她双眼下有着淡淡淤青,微微一笑,“你这几日也是累坏了,应该多多休息才是。”说着,将其拉入房间,压低了声音,“姚振他们安置在何处了?” 初烟道,“他们在客栈过夜,今日奴婢准备寻一处宅子买下,也算是个落脚点。” 千雪点了点头,“之前我离开,财物都送牡丹院了,一会你陪我去取。” 初烟摇头道,“不行,我们怎么能用郡主的银子?” 千雪哭笑不得,“为何不能用?都是我欠苏公子的,你就不用和我客套了,将来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千雪指的是育儿园需要的银子。 随后,千雪未耽搁时间,用过早膳后便去了牡丹院。 拿着账本和账房先生算了许多次,最后才算出了五千两银子,这些还包括了未出售的首饰等等。 顾千雪本就没什么钱,遣散顾尚书后院时可谓倾家荡产,后来苏凌霄给了她几万,也被她挥霍光,没事打赏不说,在关东城就花了不少。 当顾千雪拿着这五千两银票走出而牡丹院时,痛苦的捂住脸,“怎么办……只有这么多,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苏凌霄那个混蛋竟然把我养出了大手大脚的习惯,如今他要跑,没门!” 初烟欲言又止,却也是苦无办法。 这个时候,便是他们有武功也没发财的路子,一不能去抢、二不能做杀人的勾当,难道当镖师?问题是当镖师也赚不到几个银子。 不知第多少次叹气,千雪道,“找苏公子之事就先等两天,我们去买房子吧,如果育儿园不快些搬家,被送来的孩子越来越多,我就是去卖血卖肾也是供不起的。” 初烟早已习惯了千雪郡主口中各种莫名其妙的词语,不耽误理解。 两人拿了银子就匆匆出府,在找房子之前,先去了一次育儿园。 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即便育儿园门口张贴了封园告示,早晨依旧发现一名出生不过几日的婴孩被扔在育儿园的门口。 孩子哭得有气无力,顾千雪气得直跺脚。 那又能怎么办?不忍心置孩子于不顾,更没有监控查找到底是谁扔,只能带入屋子为孩子检查身体。 好在,除了是女婴外,没有任何病症。 顾千雪长舒了口气。 在这种冷兵器时代,战争频发,每次战争都要损失大量青壮年男子,于是便造成了男女比例失衡,加之社会生产力低下,畜牧业也不发达,所有的力气活几乎都靠男性来解决,于是重男轻女的程度比现代中国要盛行一百倍。 某个家庭若没有男丁,别说被别人瞧不起,就是男主人自己都认为是绝后了。 “也许这育儿园是个错误。”顾千雪呐呐道。 初烟连忙道,“郡主别瞎想,郡主是在造福百姓。” 千雪苦涩地摇头,“别安慰我了,若没有育儿园,想弃儿的家庭便是顾忌孩子的死活,也不会抛弃。但自从有了育儿园,他们便没了后顾之忧,肆无忌惮的抛弃孩子。说来说去,是我的一时幼稚,害了孩子们。” “这些人早晚会有报应。”初烟咬牙切齿道。 千雪叹了口气,“若这孩子是个病儿,我心里也能好受些,可惜……算了,事已至此,光内疚也没用,我要对他们负责。走,去找房子去。” 于是,便叮嘱了潘小鹏几句,和初烟匆匆外出。 整整一天的时间,顾千雪和初烟几乎将整座京城都跑遍了,终在城郊选了一处僻静的地点。 此处原本是一个手工厂,经营不善,最后只能倒闭。 在小农经济时代,家家户户自给自足,这种工厂很难存活。 工厂倒闭的时间不久,房屋还新,也免了修缮的功夫。 急匆匆赶上了末班车,在京衙过了户,趁着夜色便开始搬家起来。 为了保密,顾千雪未雇外人,从尚书府弄来几辆马车,加上育儿园本来有的马车,便开始搬运家具桌椅起来。 搬家的工作,自不用说,可怜的暗卫们。 姚振等人义不容辞,因身体强壮、内力在身,力气比一般男子大,一个人可抵三个人,后来人手短缺,初烟也加入了搬家大军,最后顾千雪也动手。 这可把潘小鹏吓坏了,怎么也没想到,千雪郡主也会武功。 整整两个多时辰,家具才都搬到城郊。 在姚振等人搬家的时候,育儿园工作的几个嬷嬷,已将一些细软被褥整理好,天蒙蒙亮时,将孩子们叫起来,几个大孩子牵着小孩子,大人们抱着婴孩,上了马车也悉数转移到了新家。 当太阳升空,天色大亮时,整个育儿园空空如也,连院子里的大型玩具都被拆走。 顾千雪刻意交代,育儿园大门敞开,房屋的门窗都直接卸了装走,给人一种狼狈逃难之感,这样也没人再抱着幻想,将孩子扔在这里了吧。 城郊,安置孩子们的新院子。 顾千雪站在院门口,直直地向内看,站了好半天,却不知在看什么。 潘小鹏凑了上来,嬉皮笑脸到,“小人见过千雪郡主,昨天见面太着急,都没好好给郡主请安,小人……” “别来这套虚的,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顾千雪慢悠悠的打断,“是不是有事求我,直说吧。” 潘小鹏一挑大拇指,道,“郡主英明,小人有三件事。第一,咱们院子好歹得取个名字吧?是否还要叫皓岚育儿园?” 顾千雪道,“无名居。” “无名居?”潘小鹏一愣。 外人不知无名居名,作为皓岚书院小二的潘小鹏自然是知晓的,心中暗道,千雪郡主心中是有少主的,可惜……想着,叹了口气。 顾千雪瞪了他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还有两件事是什么?” 882,潘小鹏的师父和师爹 882,潘小鹏的师父和师爹 提到第二个问题,潘小鹏收敛了之前的嬉皮笑脸。 “是这样,如今育儿园人手紧缺、经费也不足,再者搬到了城郊,小人想着……以后就少回家或不回家了,但小人放心不下母亲。”潘小鹏的声音犹豫。 顾千雪了然,“确实辛苦你了,以后姚振等人会留下,我也经常来。” “不不不,小人说这些不是邀功,是想将我娘也接来。”潘小鹏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娘喜欢孩子,我也没成亲,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来也接来乐呵乐呵。只是……” 潘小鹏的声音压低,“郡主您是知道,我娘从前得过痨病,虽然现在痊愈,但左右邻居依然不敢和我们家走动,小人怕育儿园也忌讳这件事。” 顾千雪心中感动,她知晓,潘小鹏是真的将育儿园当成家了。 “小鹏,你真的不用这样,如今育儿园的情况你也了解,搞不好回头就要吃糠咽菜,虽然你曾经是育儿园的负责人,但即便你现在离开也是可以的。”千雪由衷道。 潘小鹏一下子就火了,“请郡主别这么瞧不起人行吗?我潘小鹏就这么没义气?这么长时间和孩子们朝夕相处,育儿园和孩子们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无论以后育儿园怎样,我都不会离开,就是要饭,也是我带着孩子们去要。” 千雪有了笑意,“你带着要饭?说起要饭,搞不好你能力还不如他们。” 不过语音一转,“若你母亲想来,便来帮忙吧,月薪还是要给的。至于以后你的终身大事就放心,本郡主给你解决了。” 潘小鹏赶忙摇手,“不不不,我娘不要薪水,我娘的命都是郡主给的,如今来帮郡主做事就是报恩。” 千雪笑了笑,“这个你说得不算,说第三件事吧。” 提起这第三件事,潘小鹏却害羞起来,“那个……那个……小人知道小人痴人说梦,但是……还是想痴一回。” 顾千雪一愣,转身面向他,微微侧了头,“你不会喜欢我吧?” 潘小鹏腿一软,险些跪地上,“不不不,这个痴梦小人是不敢的,别说对不住少主,就是厉王也会弄死小人,郡主虽美,却没有小人自己的命美。” 千雪挑眉,“呵,没看出来,你倒是拎得清。” 潘小鹏摇手,“小人就是个平头老百姓,该幻想的幻想一下,不该幻想的,想也不想。” “如此,我对你的‘痴梦’还有兴趣了,你说说看。”语气虽轻松随意,但顾千雪却决定,只要潘小鹏提出要求,能满足的,她定会满足,不能满足的,她想办法也会让其满足。 潘小鹏鼓起了勇气,“郡主,小人想学武!昨夜看你们搬家,小人就羡慕得紧!想我堂堂男儿,力气竟然没女子大,小人就……丢人,再者说,人生在世,文武总该追求一门。文吧,小人怕是没前途了,所以想试试武……”一边说着,一边绞尽脑汁想办法去说服。 千雪噗嗤一笑,“行了,不就是学武吗?我教你就是。” “不不,小人想和高手学。”潘小鹏赶紧道。 千雪抬手臂作势就要打,“你的意思是,本郡主武功不高?” “没……小人没这个意思,小人是觉得郡主日理万机,不想惊扰郡主。”也不敢躲,只好双手护住脸,等着挨揍。 千雪见潘小鹏委屈求荣的惨样,哈哈大笑起来,一直低落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些缓和。“谢谢你,小鹏。”由衷道。 遥想当初两人刚见面时,她出现、他嘲讽,他害她、而她反倒救了苏凌霄。 潘小鹏这个人也算是她命运的转折点吧。 但如今,她在、潘小鹏在,他却离开。 想到这,本来好一些的心情,再次低落起来。 潘小鹏见顾千雪陷入了沉默,以为她有难处,“郡主别为难,小人也知道武功不是轻易能学来的,我只是随便想想,也不是那么想学。”声音越发小了。 千雪无奈地笑道,“你误会了,你可以学武,放心吧。” “真的?”潘小鹏激动起来。 千雪点了下头,“如今有武功的人,你也知晓,他们各自擅长不同的路子,要不然我将他们叫出来,让你选个师父?” “不用那么麻烦,小人早就选好师父了!”潘小鹏急道。 千雪惊讶,“哦?哪位?” “初烟姑娘!”因为激动,潘小鹏双全捏紧,脸也红彤彤的? 千雪挑眉,“挺识货嘛。”没错,这么多暗卫中,初烟的武功是最强的! 因为潘小鹏习武这个小插曲,一直沉浸在低气压中的顾千雪竟被救赎些许,“原来你看不上本郡主的容貌,倒是喜欢初烟的长相。” 潘小鹏垮下脸,“我的好郡主啊,您可别误会,小人对初烟姑娘真没那个心思,小人真是想好好学武!” “最好别有心思,不然你未来师爹会天天指导你武艺。”千雪打趣道。 “师爹?是哪位?”潘小鹏开始瞎猜起来,“是姚振大哥吗?看姚振大哥最有威信。还是……?” 千雪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都不是,此人不在无名居中,而且那人还处在追求阶段,初烟还没同意。” “既没同意,哪算是师爹?”潘小鹏不解。 这个时候,初烟正巧从房屋中出来。 在上午的艳阳下,初烟高挑的身姿优美又利落,一举一动带着女子少有的帅气洒脱。 千雪看着初烟的身影,耸了耸肩,“直觉吧,我有种感觉,他们会成的。” “师爹武功高强吗?”潘小鹏赶紧道,一双眼几乎要冒出星星。 乖乖,认个武功高强的师父,买一赠一,送个武功更高强的师爹,他赚了! 千雪想想君安那傲娇的模样,“他武功没初烟高强,但……”笑着瞥了潘小鹏一眼,“揍你还是很轻松的。” “……”潘小鹏吓了一个激灵,心中暗道,一定要和师父拉开距离,避嫌、避嫌! “郡主。”由远及近的初烟狐疑地看向两人,“午膳准备好了,郡主一夜未睡,快用些午膳休息吧。” 千雪点了点头,“好。” 在转身的一刹那,遥遥看了一眼院子,轻轻道,“无名居,永不消失。” 883,软禁 883,软禁 用过午膳,人们马不停蹄开始修整新的无名居。 新无名居院中的场地很平,稍加平整后就开始打地基,准备将孩子们户外玩具再安装上。 原本育儿园唯一的男性员工就是潘小鹏,其他都是半养老半工作的孤寡老妪,如今潘小鹏拜了初烟为师后,便兴高采烈的驾车回去接老母亲,安装玩具的工作就落在了暗卫们的身上。 包括顾千雪在内,一众人围着院子里七零八落零件一筹莫展。 暗卫们练武是一把好手,但说起木匠活,却真没碰过。 初烟道,“郡主,要不然我们便找个木匠来吧。” “不行,”千雪想也不想就拒绝,“如今育儿园刚刚‘消失’,城中人定然到处找,我们雇了木匠,岂不是将消息自己散发出去了?便是有一日不得已找工匠,也要等育儿园一事彻底平息后才能找。” “那如何安装这些器具?”初烟问。 千雪伸手点了点一众迷茫的暗卫,又点了初烟和自己。 初烟略有惊讶,“郡主的意思是靠我们自己,能……行吗?” “木匠能做的,我们也能做。”说着,便拉着初烟走了过去。 却见,姚振、骆雄、吴飞和侯云天四人蹲在地上,摆弄着零件,身旁孩子们跑来跑去,这一幕滑稽有趣。 “怎样,有头绪了吗?”千雪问。 四人连忙站了起来,“回郡主,大概知道怎么安装了。” 千雪笑着伸手指那四人,扭头对初烟道,“看吧,修理是男子的天性,便是不学,他们也会的。” “……”初烟。 顾千雪笑着“教育”四人,“虽然你们之前的职业……呃,有些特殊,但总有退役的那一天。退役后,结婚生子,你们也只是普通的丈夫、父亲,武功高没卵用,学点敲敲打打,修修补补才实用。” “……”四人,“是,属下遵从郡主命令。” 这一时间,孩子们齐齐围了上来,好奇地看向这些大人。 “所以,就开工吧,”千雪一拍手,“什么国仇家恨都往后推推,孩子们的事才是真正的大事!我们争取今天加班加点,熬一熬把院子弄完。” “是,郡主!”四人齐答。 嬷嬷们将孩子们都拉到一旁,生怕耽误暗卫们干活,也怕孩子们受伤。 姚振等人人手一把铁锹,开始挖起地基。 初烟则是轻声道,“郡主,您一夜未睡,要不然您睡一会吧。” “你们不是也没睡?放心吧,我还年轻,熬得住。哦对,我想起一个问题,”千雪将初烟拉到一旁,“买这个宅子加搬家费一共用了七百两银子,回头搞不好还得添置一些家具以及购买米粮,我手上有四千多两,你那里还有一千五百两,共五千五百两,虽能支撑一阵子,但也不能在浪费了,所以我……我想……” 初烟见千雪犹豫,道,“郡主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就是。” 千雪略有内疚,“姚振他们的宅子先别买了行吗?这里占地多,屋子也多,专门收拾两个院子给他们住,还能顺便保护孩子。” 初烟本以为是什么大事,如今听来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 “郡主多虑了,他们要求不高,只要有个安身之所就好。” 话虽这么说,千雪依旧十分内疚,“之前跟着苏公子吃香的喝辣的,如今跟着我,竟要住破房子,我心里过意不去。” 初烟刚要安慰,却见千雪神色一变,“要不然我想办法解决他们的个人问题吧?我们府里漂亮的小丫鬟还是有的,给他们做媳妇怎么样?” “……”初烟。 再看院子中央,四人停下。 毕竟不是盖房子,只是安装玩具,地基不用特别大。 千雪和初烟说话的功夫,四人已经挖好,开始一边商量,一边将旋转木马拼装了起来。 先是将大圆盘放在地基坑上,标记安放大小柱子的位置,而后埋柱子。 在填土之前,还特意用圆盘对比了一下木柱方位,确保无误后,这才填土。 将土压实后,埋在土里的柱子牢固无比,再将圆盘从上面像套木棍一样套下来。 地基处理好,剩下的就简单了,不到一个时辰,旋转木马安装完毕,顺便将滑梯、秋千也安装好。 当硕大的玩具安装好后,连姚振等人都无比激动,成就感满满。 他们经历任务无数,但安装玩具的成就感与完成任务的成就感竟不相上下。 孩子们见玩具装好,一窝蜂的冲了过来,兴奋的欢呼。 四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低头看着一群不到自己腰际的孩子,心中怪怪的、痒痒的,那种感觉连自己也形容不出,却无比幸福、甜蜜。这是他们从前未经历过的,如今想来,就在这里守着这群孩子,也不错。 玩具装完,接下来就是调整房内摆设。 就这样,一直忙到了夜里,工作才彻底结束。 在无名居角落,千雪收拾出来一个大院子,作为暗卫们居住的地方。 将一切处理好后,这才和初烟回了尚书府。 顾千雪怎么也没想到,早有两个一直盼着的人在苦苦等待。 听雪院。 归来的玉莲和玉翠看见顾千雪后便激动得连连磕头。 “奴婢见过郡主,上天保佑,我们还能再见到郡主。”玉莲哭到。 玉翠也道,“是啊,我们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郡主了,我们不怕死,就是怕见不到郡主。”语无伦次。 千雪也是吃惊,“你们快起来。” 将两人从地上拎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见两人除了瘦了一些,其他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告诉我,还有,你们可知苏公子的下落。” 两人频频摇头。 玉莲道,“郡主,事情是这样。当时我们随苏公子出城时,您与苏公子一辆马车,我们和宫女香菊、香棋一辆马车。后来我们喝了侍卫送上来的水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到了一处封闭的院子,被侍卫看着,一天三次送来饭菜、隔一段时间送来衣服,院子里用具齐全,除了没有自由,其他一切都好,当时我们就知道,我们怕是被软禁了。” 884,皇上召见 884,皇上召见 玉翠嫌玉莲说得慢,抢过来话题。 “开始的一个月,香菊香棋和我们关在一起,那两个宫女起初还守规矩,后来就开始胡说八道,说郡主您背叛皇上,和苏公子私奔,还叫嚷着让侍卫放她们,说抓了她们就是与皇上为敌,十分嚣张。” 千雪皱眉,“后来呢?” “后来侍卫们也受不,就将她们两人送到别处,但送去哪,我们就不知道了。” 听玉翠的话,千雪心底竟有种不好的预感,香菊和香棋两人,怕是凶多吉少。 “侍卫们对你们两人如何?”千雪追问。 玉莲道,“郡主别担心,侍卫对我们很好,除了不与我们交谈,其他都是有求必应。” “那就好,”千雪稍稍放心,但心也是一凉,“也就是说,这几个月你们并没和苏公子在一起是吗?你们被软禁在什么地方?” 两人摇头,“院子的围墙很高,看不见外面,前几日我们被送回也是喂了药在昏迷状态,所以……” 顾千雪苦笑,“我也是幼稚,以苏公子的严谨,又怎么会留下线索?” 玉莲和玉翠互相看看,十分不懂,“郡主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段时间,郡主也没和苏公子在一起?” 千雪无奈地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我在关东城处理外公之事,苏公子离开了,连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声音顿了下,叹了口气,“不过无论他去了哪,我都会找到他!” 初烟却在角落一言不发,神色凝重又复杂。 “回来了就好,你们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就要忙了。”千雪说着,一回头,竟见初烟。 “初烟你在想什么?”见其面色复杂,千雪问道。 初烟的思绪被打断,略有慌乱,“没什么,奴婢什么都没想。” 顾千雪心有怀疑,“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说出来,别自己憋在心里。罢了,想来你也是累了,早些休息,有事明天说。” 而初烟到底在挣扎什么,自然是因为苏凌霄留给她的那封信。 第二天清早,用过了早膳,千雪便带着初烟和玉莲玉翠,四人乘马车去了在京郊的新无名居。 潘小鹏真的将其老母亲接来,不仅人来了,几乎将整个家都搬了过来。 好在这宅子从前是个工厂,不是普通的院子,房屋许多,顾千雪便选了间独立的房子给潘小鹏当家。 潘母见到救命恩人千雪郡主时十分激动,几乎要跪地不起,更立誓一辈子留在无名居做牛做马以回报救命之恩。 一众孤寡老妪也连连抹泪,她们都是天灾人祸失去儿女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如果没有育儿园和千雪郡主,她们也不知自己老了怎么办。 目前面对的问题很多,例如,育儿园的教育方向,例如育儿园以后经费如何解决,但还有一事刻不容缓。 一个院子的厅内,一群人聚集。 “你们是说,苏公子与北醴国有渊源,甚至是皇族?” 房间内,除顾千雪外,只有初烟以及姚振等人,便是玉莲和玉翠也被摒除在外。 初烟跟随苏凌霄,知晓许多秘密自是不用说,能被派给顾千雪的暗卫也都是千里挑一的人物,算是暗卫队伍中的核心。 如果并非事情演变如此,他们也不会将这天大的秘密告诉顾千雪。 “是的。”初烟沉声道。 虽然略有意外,但经历了穿越之类匪夷所思之事后,顾千雪的心脏承受力无比强大,这种冲击对于她来说不疼不痒。 “也就是说,苏公子现在可能是在北醴国?”千雪问道,“如今左罡和许光宣不是去了北醴吗?能不能找到?” “奴婢也不知。”初烟道。 顾千雪从椅子上起身,在大厅中央走了来回走了几圈,“你们说,苏公子会不会寻名医治病?” 骆雄却道,“这天下神奇的名医,非郡主莫属,若其他所谓名医有效,主子也不会病情如此。” 顾千雪猛然想起了京城外的周容秋,周家也算是名医世家,周容秋和苏凌霄是有来往的,而且往来频繁,自从她认识了苏凌霄后,两人的往来才少了下来。 顾千雪不知第多少次叹气。 这天下应只有她这西医才知晓,苏凌霄那种心脏病的根源,光靠药物调理只能维持,绝无痊愈的可能。 “接下来怎么办?”姚振问。 顾千雪想了想道,“既然左罡和许光宣回了北醴国,我们就先等他们的消息,苏公子之事先别急。”急也没有办法,天大地大,怎么找? 初烟道,“我也赞同郡主的意见,何况郡主也是麻烦缠身。” 听见初烟的话,千雪的脸瞬间黑了大半,“是啊。” 骆雄道,“从今以后,我们除主子外,也效忠郡主,郡主若有什么命令尽管下发,属下自会完成。” 千雪面露感激,“谢谢你们对我不离不弃,但暂时还没有,这一段时间委屈你们住在无名居,待回头手头宽裕了,就给你们买宅子。” 众人自是连连拒绝。 有了姚振等人留在无名居,顾千雪也能放心。 初烟这个师父还是很尽职的,在顾千雪安排事务时,抽出了一个时辰教潘小鹏基本功,更是将指导的任务交给其他几人,这才随顾千雪离开。 一晃,一天又过去。 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入耳满是收摊位的声音,马车在疾驰。 车厢内的顾千雪叹气声不断,初烟却是心事重重,玉莲和玉翠两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作罢。 很快,马车到了顾尚书府。 顾千雪刚下车,顾尚书府的下人就冲了上来,“小人见过郡主,郡主您可回来了,宫中的公公都等一天了!” 千雪一愣,“宫中的公公?” 心却如同明镜——她对皇上如此无礼,皇上不会放过她的,拖延了两日,皇上也算是耐心很足了。 “公公在哪?”千雪问。 “在正厅,管家也陪了一天。”下人道。 顾千雪衣服都没换,匆匆就去了顾尚书府待客的大厅。 刚一进去,吓了一跳,却见管家小心翼翼的陪着,那公公黑着脸一言不发,整个大厅气氛尴尬。 那公公不是别人,正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康公公。 885,到底谁在威胁? 885,到底谁在威胁? 康公公见顾千雪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千雪郡主好大的面子,让皇上等了整整一天。” 康公公乃大内总管,虽是个伺候人的,但其繁忙程度不亚于府尹,能巴巴地等一天,也说明皇上的态度了。 “让皇上久等、劳公公久等,是我的错。”说着,便准备掏银子。 手已经摸到了银票,却生生顿住。 ——她已不是当年的顾千雪了,已不是有财主撑腰的顾千雪了,一两银子都要掰成几瓣花,哪有闲钱打赏公公啊?再者说,皇上跟前的公公不是一般公公,一两百给出去相当于结仇,一千两起价,然而,她手上一共也没几个一千两。 于是,那手怎么伸进去的,又怎么灰溜溜的掏出来,空空如也。 康公公本就是窝着火的,不仅因为皇上被掳,也不仅是他这个手握重权的大内主管活活等了一天,千雪郡主掏不出银子,又是几个意思? 千雪郡主出手阔绰是圈内出了名的,康公公本以为趁机刮一点安抚一下受伤的小心灵,然而,看这样子怕是一个铜板也捞不到了。 康公公瞪了顾千雪一眼,囊中羞涩的顾千雪也只能装看不到。 “康公公渴吗?喝点茶?”千雪道。 康公公阴阳怪气地哼了声,“算了吧,顾尚书府茶太金贵,咱家喝不起,既然郡主回来了,就跟咱家入宫吧。” 顾千雪道,“好,等公公稍等。”说着,将初烟拖到门外,把兜子里的最后几千两银票塞到其怀中,“皇宫的规矩,我只能自己进去,怕是带不了你们。这银票交给你,一定要保存好,这是我们最后的财产了!” 她怕自己入宫一个不小心,再习惯性打赏,那就完蛋了。 “好,郡主放心。”初烟道。 将所有家当交给初烟,杜绝了自己败家的可能,顾千雪这才放心的回了去,对康公公道,“公公久等了,我们就走吧。” 康公公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众人前来送行,别说顾尚书,便是郑氏都跑了出来,毕竟康公公不是一般人,顾千雪眷恋地看了一眼家人,竟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之凄凉,祈祷此遭可别被皇上直接砍了。 去往皇宫,一路顺利。 御书房,依旧是气派肃穆。 因为上一次来御书房时不仅劫了皇上,更是大开杀戒,如今见到这么多威风凛凛的侍卫时,顾千雪竟觉得内疚羞愧得无法抬头。 康公公白了顾千雪一眼,便入了书房。 “启禀皇上,奴才已将千雪郡主带到了。”恭敬道。 康公公早晨便亲自去尚书府请人,得到的消息却不知顾千雪行踪,回宫复命后,皇上要求他一直等到顾千雪回来,所以无奈的康公公又折回了尚书府。 皇上撂了笔,“让她进来。” “是。”康公公道,亲自出外请人。 南樾国御书房造型与大殿相同,只不过规模小了一些,但也是空间硕大,伺候的丫鬟侍卫不少。 顾千雪入内,忐忑地为皇上请安。 皇上面无表情,无法窥其内心。“你们都下去。”对康公公道。 康公公意外,因除特殊情况,他都是留在御书房伴君左右的。 但皇上下了命令,便只能跟着一众下人离开。 很快,偌大的御书房内,只留皇上和顾千雪两人。 顾千雪静立,微微低着头,却听前方龙椅上传来皇上的声音,声如洪钟。 “顾千雪,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千雪自然知晓,“劫持皇上,别说杀头,便是抄家灭九族都是应当的,但除了劫持皇上,千雪却别无办法了!”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皇上英明,自然也知晓,千雪从来都是敬皇上,别说赵家,便是我们顾家上下也是对皇上忠心耿耿,满朝文武中,绝对找不到第二个重臣像顾尚书那般只对皇上一人忠心、毫无私欲、两袖清风之官员!” 这句话半真半假。 顾尚书确确实实没什么私欲,爬上了礼部尚书一位后,就安分守己,从来不拉帮结派,对于疑心病重的皇上来说,是重臣中最省心的臣子,没有之一。 但这样的原因却不是因为顾尚书忠心,是他本就是没野心的人,换句话说,不上进。 这些话,顾千雪心里知道就算了,绝不会和皇上说。 皇上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顾千雪继续道,“当时的情况,除了请皇上去关东城还有别的办法?今日皇上可以治罪于臣女,并非是寒我顾千雪的心,而是寒千百万忠臣孝女之心,从今以后,怕再没有人敢用一片赤诚赌皇上的仁慈英明,将来便是眼睁睁看着南樾大好江山受损,怕也很难鼓起勇气了,毕竟……生命很可贵,对吧?” 皇上心情不悦,声音中满是危险,“你在威胁朕?” 顾千雪还是有些怕的,如果皇上关押她还好,再想办法逃出去就是。如果皇上直接把她咔擦了,岂不是赔了? 人固有一死,或死得其所,或死得冤枉,她选择前者。 她回京已三天,既然皇上拖到今天才命康公公亲自召见,说明皇上本就不想弄死她,这个时候呛呛皇上才是找死。 想着,顾千雪柔了声音,漂亮的小脸硬生生挤出一股子谄媚,“臣女是在为皇上惋惜啊,若皇上杀臣女,不就少了一个对皇上忠心耿耿的千雪郡主了吗?” 从头到尾,都在打“忠心牌”。 终于,皇上的面色略有缓和,“若朕真要杀你,会等到今天?” 千雪点头如捣蒜,“皇上英明。”哪还有冷嘲热讽? 皇上本就没想过要顾千雪的命,加之千雪容貌如此赏心悦目,看上一眼,皇上的气便灭了三分,“朕问你,朕给你外公的嘉奖,你可满意?” 千雪一愣,脑海警铃大作,“皇上恩德浩荡,臣女感激涕零,岂能用‘满意’两字形容?” 皇上从龙椅上缓缓站起,踱步而出,“顾千雪你记住,朕能捧你入云,也能打你入地。” 顾千雪知晓,这才是真正的威胁。 皇上是警告她,若想活,乖乖听话。 千雪心底升腾无限厌恶反感,却未表现出来,莞尔一笑,“皇上到底想要千雪做什么呢,说说看。” 886,好消息 886,好消息 皇上静静看着面前妙龄少女,眼中似打量,似权衡,却好半晌未说什么。 “皇上?”千雪轻声提醒。 “此事,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皇上却来了这么一句。 “……”顾千雪不解,“难道皇上召臣女来此,就是威胁……哦不,是谆谆教导?若是这样,大可不用劳烦康公公,皇上派人送个信,千雪自会入宫。” 皇上突然哈哈大笑,“顾千雪,你真是个有趣的孩子,本来朕召你入宫是想吓你一吓,再告诉你个好消息看你破涕为笑,哪知,你这胆子肥得很,不仅没被吓到,倒是翻过来吓唬朕。” “好消息?”千雪眸子一亮,“什么好消息?” 皇上板下面孔,“你不吃朕的吓唬,却要听好消息?哪来如此好事?” 千雪立刻心领神会,展现出自己有生以来最好的演技,使出一股子勇夺奥斯卡小金人的热情,“皇上不要杀臣女!臣女怕死了!臣女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劫皇上,皇上仁厚礼贤、勤政爱民,皇上大人有大量,一定要原谅臣女,臣女错了!” 皇上挑眉,阴沉的面色缓和了几分。 千雪见有效果,使出了杀手锏,“曾经,有一份天大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就是劫了我那憨爹,也不会劫皇上!如果非要限定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再偷眼看去,皇上不仅没发笑,反倒是一脸懵逼。 “嘟嘟囔囔的,你说什么呢?”皇上问道。 “……”果然无厘头这种东西,只在现代还算吃得开,在南樾国根本不被理解。“咳咳,皇上只当我胡言乱语吧,刚刚突然抽风。那……慈爱容闳的皇上,现在能告诉臣女好消息吗?” 皇上还没恶趣味到专心捉弄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外公要来京城了。” 这一次顾千雪真的惊喜,“真的?不过关东城百废俱兴,赵家军也需招兵买马、重整军纪,外公这个时候来京城,真的妥当吗?” 皇上笑着摇头,“虽然你聪明,但到底还是年轻,你真以为庞大的赵家军只有你外公一人撑着?之前赵家军如此,是因你外公中毒,军中又有内奸,为了保存实力,有些人不方便出面罢了。” 千雪窘迫,“皇上圣明,是臣女年幼无知了。” 因为顾千雪的吃瘪,皇上竟有种成就感,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成就感来得太过幼稚,“如此,还有问题吗?” 想他自登基到了现在也快二十年,竟然因难为了一个小姑娘而开心,也算是难得的童心未泯了。 “自然是有!”千雪道,“就算是外公可以做甩手掌柜,但这个关键时期将要事扔下而进京,依旧不妥吧……等等,”猛然想到了什么,语调多了谨慎,“不知皇上召外公进京,是因何事?” 皇上失笑,“何事?朕为你封外公爵位,难道只是说说而已,不用册封仪式?” 千雪恍然大悟——对啊,还有册封这种事儿,确实应该本人前来。 没错,这果然算是好消息。 先不说被册封爵位,只说赵氏已很久没见到赵元帅了,亲人团聚,难道不算喜事? 幻想赵元帅与赵氏相见的情景,千雪鼻尖竟酸了下,不知不觉,这对赵氏父女,竟也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缘分真是种很妙的东西。 顾千雪依旧偷偷沉浸在欢乐中,皇上神色一变,沉声问道,“顾千雪,如今朕已不追究你的罪责,你且如实说,血月楼是怎么回事?是你雇了血月楼来劫朕?” 千雪连连摇头,“不不不,皇上别误会,臣女哪有那个闲钱去雇他们?是京中一神秘人出钱,雇血月楼保护我罢了。” 皇上双目微眯,“神秘人?你不知身份?” 要知晓,血月楼为天下第一刺客组织,那陆危楼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能请得动陆危楼,付出的绝不是金钱这般简单。 “不知。”千雪摇头,“如果知道身份就不说神秘人,直接告诉皇上名字了。” 换一个人这般说,单凭这一句话就能治个大不敬罪,但从顾千雪口中,却别有一种童言无忌。 皇上没生气,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凌霄公子吧。” “臣女也不知。”千雪如实答道。 “京城皓岚书院被凌霄公子关了,这个你知道吗?”皇上问。 顾千雪心头一窒,钝疼得紧,点了点头,“知道。” “好好的,凌霄公子为何关了皓岚书院?”皇上追问。 千雪摇了摇头,“实话说,臣女不知道,臣女也几个月未见苏公子了。”随后,将两人出了京城,她和苏凌霄分开的一切简单说给皇上听。 皇上听候,半晌不语,只是踱步走了走。 好一会,皇上才道,“说了半天,千雪丫头站累了吧,坐下。”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桌椅。 顾千雪依言入座,皇上也走到她身边,一撩龙袍,隔着一张小桌坐了下来。 桌上有温热的茶壶、空着的茶杯,以及时鲜水果。 “聪明如你,应知凌霄公子的态度吧?”皇上侧着头,语调柔和,却好似长者关爱晚辈。 千雪的眼神闪了闪,“知道,但我不会放弃。” 皇上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既然他抛弃了你,为何你还执迷不悟?” 十分犀利,痛入人心。 顾千雪心中不好受,但还算不上伤心,“如果他因为不喜欢我而抛弃我,我自然识趣的离开,但若他因为其他莫名其妙的理由,我绝不放弃。”言辞坚定,掷地有声。 “……”皇上继续问,“凌霄公子非池中物,他想离开,你找不到他,便是这天下任何人,都是寻不到其踪影,难道你要等一辈子?” 皇上的这个问题,还真问到了点子上,难道她要这么一直等吗?等一辈子? 这个问题……如何回答? 887,发财路 887,发财路 因为顾千雪的沉默,御书房沉寂,好久没人说话。 皇上现实地伸手拿了一枚茶点,放入口中饶有兴致的品尝。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她对自己未来没什么打算和计划,只是得过且过的过日子,但即便如此,也要等一辈子吗?是否应立一个时限?这时限多少年比较适合呢,十年,二十年? 许久,皇上才笑道,“这件事不急,你且好好想想,再者说,你的婚事也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千雪一愣,一个不好的预感猛地涌上脑海,刚要说什么,却又被皇上打算,“行了,天色不早了,朕也不留你在宫中,回去吧。”说着,扬声道,“康全。” 康公公立刻快步入内,“奴才在。” “送千雪郡主出宫。” “是。”便是在皇上面前,康公公态度依旧不热络,“千雪郡主,请吧。” 顾千雪见皇上赶人也知晓,自己便是问,也是问不出来了。 为皇上见礼,而后随康公公离开。 从宫中回程,不是康公公亲自送,而是其他太监,一路上,顾千雪脑子很乱,也异常疲惫,随着马车的微微摇晃,竟不小心睡了去。 一直到了顾尚书府。 听雪院。 在初烟的坚持下,玉莲和玉翠被赶去睡觉,由初烟自己守夜。 顾千雪回来,将初烟拉到房间,将在御书房中,皇上对她说的话一五一十描述给初烟听,毫无保留。 初烟心中感动,如果说苏凌霄对她有救命之恩,那么千雪郡主却已经将她当成了家人罢。 千雪叹了口气,“我现在脑子都炸了,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总觉得诡异呢,那真相好像就在眼前,却抓之不住,干着急!” 初烟自然能猜到皇上到底想做什么,换句话说,皇上的决断早已被主子算出来了。 “初烟,说话啊?”千雪见初烟魂不守舍,轻轻推了下。 初烟神色慌张,“没……没什么,皇上的打算,奴婢怎么猜得出来?” 顾千雪总觉得初烟不对劲儿,因为其从来冷静沉着,哪像今天这样毛毛躁躁,“初烟,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初烟立刻道。 千雪无奈地吐了口气,“也是,我都猜不到的秘密,你怎么能猜到……哦对了,我不是鄙视你的智商。” “……”初烟。 “开玩笑的。”千雪戏谑地眨了眨眼,“还有一事要找你商量。” “郡主您说。” 顾千雪道,“我决定了,我要做生意。” “啊?”初烟生生吓了一跳,“做生意?您?” 千雪点头,“是啊,以后育儿园要供着,孩子们要养着,到处找苏公子怕也要花费不少钱,难道要靠我在尚书府每月领那几两银子?” 初烟有所怀疑,毕竟顾千雪是官家大小姐,“做生意能行吗?再者说,那五百万两白银,陶府尹不是说会分批还给郡主吗?五百万两,足够郡主挥霍一生了,陶府尹便是先还上一成,五十万两,也够郡主画一阵子。” 五百万两白银,便是对一般小康家庭,都是天文数字。 “那是苏公子的钱,和我没关系。”千雪拒绝道。 “那是主子赠给郡主的银子,便是郡主的。”初烟强调。 顾千雪失笑,面色苦涩,“别说现在,便是回想当初,我最后悔之事便是肆无忌惮地享受他的宠爱、挥霍他的银两,不知不觉竟欠他那么多,欠债的滋味不好受。如今他离开,自认为我好、自认潇洒,却留给我无限愧疚痛苦,呵。” “郡主您多虑了,主子不是……” 还未等初烟说完,顾千雪便道,“夜深了,我也累了,要不然你别去外屋,我们一张床休息?” 初烟叹了口气,“罢了,既然郡主不再谈,但奴婢还是想说完——主子的本意,不希望郡主愧疚。” “本意?呵,本意有何用?”千雪挑目向窗子,在紧闭的窗子一角,树叶被月光投了些许阴影,好似剪影一般写意,“关于此事,不用再提,他有他的苦衷、我有我的坚持,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寻他,便是有朝一日寻不到,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如果说平日里的顾千雪像骄阳一般烈焰,今夜的她,却若皎月一般冷静冰凉,让初烟周身一寒。 想辩解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这件事,确实是主子任性了。 “郡主早些歇息,奴婢就睡在外面,郡主有什么需要直接唤奴婢。”初烟轻声道,而后离开。 在推开门准备出去时,脚步顿了下,转身,“郡主,奴婢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顾千雪已将自己塞入软软的被窝里,“你问。” “你恨主子吗?”初烟的声音微微颤抖。 “不恨,”千雪想也不想就回答。 苏凌霄虽然抱着一种可笑幼稚的想法离开,到底没伤害她,何来的恨?“若非要追究,有些怨吧。” 初烟松了口气,“奴婢知晓了,郡主早些休息。”出了房间。 门关紧,顾千雪窝在被窝里一脸的无可奈何,嘟囔着,“苏凌霄,你这家伙到底藏在哪了?真是……抓到你,真想狠狠打你屁股!绝对要打!”缓缓睡去。 第二日清早,天还未亮,贪眠的顾千雪破天荒的早起,穿好衣服。 当顾千雪冲出房门时,见初烟衣冠整齐的在床上打坐调息。 “哇,你到底要不要睡觉,到底是不是人类?”千雪忍不住道。 初烟睁开眼,“郡主这是刚起身,还是一夜未睡?” 千雪道,“没时间解释了,我要去堵顾尚书,有要事相商。”说着,便冲了出去,初烟跟随。 天际还深蓝,尚书府只有零星往来下人,放眼一望院子的房屋窗子只亮了几只。 快到牡丹院时,初烟好奇问道,“郡主,是发生了什么吗?” 千雪头也不回,略有喘息,“是关于做生意之事,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想着看能不能走走后门,问礼部是否需要采购的供货商,我直接当供货商赚钱,岂不妙哉?” 888,做生意1 888,做生意1 好在顾千雪还没丧心病狂,顾尚书没被堵在被窝。 当顾千雪到时,间顾尚书穿好官府,正简单用早膳。 这个时间看见顾千雪不容易,顾尚书吓了一条,“这么早?千雪你有什么事吗?” 赵氏听说女儿来了,穿着里衣就跑了出来,“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你来……” “你回去睡觉,”还没等赵氏说完,顾千雪就伸出一根手指,像指挥棒似点了点卧房的方向,“要乖哦。”带着威胁的味道。 赵氏愣了下,之后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跑了回去。 “……”众人。 千雪看向左右服侍的丫鬟,“你们也都下去,本郡主有话和尚书商量。” “是。”众人赶忙匆匆离开。 如今顾千雪在顾尚书府十分有威信,下人们绝不敢违逆、轻视。 带下人们都走了,房内除了顾尚书便只有顾千雪和初烟。 “爹您继续吃,一会还要早朝,体力不支可不好。” “……”这幅架势,如何吃得下,“千雪你有什么问题尽管说。” 千雪立刻一脸谄媚的凑过去,“我说父亲啊,我不懂你们礼部部门都做什么的,但想来也需要采购很多东西吧?例如说办公用品?礼品?没事组织个员工活动?逢年过节发点慰问品?” 顾尚书多少还是了解自己这女儿的,他双目微眯,有了提防,“这些都是皇商采购,宫中内务部统一发放,怎么?” “皇商?”千雪恍然大悟,理科生的她不懂历史和民俗,但也隐约记得曹雪芹便是出自皇商家族,油水很多。“父亲,您说我能当皇商吗?” 顾千雪双眼冒出金星,如果当了皇商,岂不是银子海海的? 顾尚书大怒,将筷子摔在桌上,“顾千雪,平日你无法无天为父不管,但做人要堂堂正正、为官要两袖清风,先不说你一女子如何为皇商,只说你打什么主意,别以为别人不知道?就算你不动歪脑筋,也保不住被人如何想。” “谁爱想谁想,关我什么事?我知道父亲您的意思是想避嫌,但当皇商赚钱也是堂堂正正的辛苦钱,别人能赚,我为何不能赚?”千雪怒驳。 顾尚书更怒,“好啊,你若做皇商,为父就辞官!” 千雪一怔,“我说……至于吗?” 顾尚书黑着脸,沉声道,“我顾庆泽虽做不到为国为民名垂千古的名臣,但也是战战兢兢对得起良心,我顾庆泽敢立誓未拿一个铜板不义之财。千雪你的能耐,为父知晓,你决定做之事,凭为父的能力是拦不住,但为父可以辞官以避嫌!” 顾千雪想说什么,张嘴半天没说出来,无可奈何,最后斗败了一般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我就是和你商量商量,用得着这么怒发冲冠吗?父亲继续用早膳,我回去补眠了。” 说着,拉上初烟转身就走。 赵氏还等在门口,见千雪来,“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我们一起玩好吗?” 顾千雪站在赵氏面前,笑了笑,“娘,我给你出个问题,一加二加三加四一直加到一百,最后是多少?待你算完,我陪你玩。” 赵氏赶紧掰手指开始算。 可惜,她那十根若嫩葱一般的手指是算不过来的,便是算上脚趾也够呛。 趁这个时候,顾千雪已拉着初烟离开。 出了牡丹院,初烟微笑道,“郡主,有句话奴婢想说。” “说吧,”千雪气馁道,“是不是想趁机打击我?” 初烟摇头,“不,奴婢只是想说,最早见到顾尚书时,我以为其贪图富贵、爱慕虚荣又自私冷血,但如今却发现,尚书大人却有其他官员所没有的优点,仅凭这一点,尚书大人可谓好官。” 顾千雪点了点头,“是啊,好官,有卵用?” 名垂千古有什么屁用,人死皆空,再歌功颂德最多几百年后给你弄个节日,趁机窜休结合双休日放上三天假,让人们一边怀念伟人一边趁机度过旅游黄金周为旅游业贡献软妹币扩大内需增加GDP,诸如某原,然而呢?某原不还是死了? 顾千雪自认是个俗人,没那么大的追求,在不破坏做人原则的基础,尽量让自己的人生充实而舒服,所以对名垂千古没有兴趣。 “没……确实没用。”不善言辞的初烟如何能驳得过伶牙俐齿的顾千雪? 两人回了听雪院,顾千雪脱了衣服爬上床,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再次醒来,已是上午,梳洗用了膳,顾千雪再次出门。 “郡主,我们这是要去哪?”出了尚书府,上了马车,初烟问道。 千雪想到顾尚书那油盐不进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呵,本郡主想做的事没人能拦,不当皇商还有其他赚钱的办法,活人能让尿憋死?” “……”对其俗语脏话,初烟表示无言以对。 顾千雪对外面车夫道,“去永安公主府。” “是,郡主。”车夫接到命令,便开始赶车。 初烟惊讶,“永安公主府?” 千雪笑眯眯道,“是啊,一晃许久未见我那义母了,如今义女有难,不找她,找谁?” “……”初烟。 顾尚书府离永安公主府不远,乘马车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当顾千雪下了马车,出示令牌后,公主府的门丁态度立无比殷勤。 顾千雪和初烟在门丁的殷勤陪伴下入了公主府,不一会管家跑来接待,再过了一会,就见永安长公主挺着大大的孕肚,在丫鬟嬷嬷们的簇拥下前来。 “公主您慢点,您身子重!” “慢点、公主慢点儿!” 一众丫鬟婆子的脸都白了,因永安长公主的健步如飞。 一晃,永安长公主已进入了孕晚期,赵氏的奇迹没发生在永安长公主身上,其本来好不容易减下去的体重,如今又长了回来,整个人圆得和球一样。 如果说从前的赵氏是个小球,那么身材高大的永安长公主就是个大球。 球与球不同,如今的长公主眉眼间少了戾气和凌厉,英气中带着慈爱,眼眉间带着笑容,五官虽不算绝美,但却有着另一种气质,捕捉人眼球。 889,做生意2 889,做生意2 永安长公主见顾千雪来,喜出望外,“你这个坏姑娘,回京三天怎么才想起来看义母?” 劈头盖脸,先训一顿。 两人虽是义母女关系,但也许是因从前被永安长公主欺负得很了,顾千雪对硬是生不出敬爱,反倒是像朋友。 “呵,长公主真逗,若想我就去尚书府寻我,再不,就让下人送个信。你既不找,还口口声声说想念,假不假啊?”千雪二话不说,怼了回去。 “……”初烟。 “!”众下人。 众人胆战心惊,不仅是害怕永安长公主和千雪郡主打起来,更害怕千雪郡主将长公主气个好歹,毕竟长公主是有孕在身。 就在管家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劝的时候,却见长公主白了一眼,但没怒意。 “哈?你当本宫像你似得没眼力?考虑到你离京这么久,你娘也想你,刻意给你留了三天时间和你娘亲近,你倒好,说本宫假?”永安长公主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指隔空指了下顾千雪,“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客气了,你就留在公主府住几个月,一直陪本宫到生吧。” “……”顾千雪垮下脸,“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我向伟大的永安长公主殿下认错,是我小儿无知,不懂殿下的好,您可别留我,忙得很。” 永安长公主终是没忍住,用手指狠狠戳了千雪光洁的额头,“你忙?你能忙什么国家大事?” 千雪害怕永安长公主真上来倔劲儿把她留下,平添麻烦,便赶忙岔开了话题,“我看义母行动灵活,还有这肚儿形,怕是个男孩吧?” 提到肚里未出世的孩子,永安长公主整个人都柔软下来,“是啊,马太医诊了,说不出所料,是世子。” 千雪挽了长公主的胳膊,两人沿着平整的石板小路向府内走。 “世子?真好!我认为义母最适合养儿子了,保准骁勇善战、勇猛无比。”千雪道。 永安长公主却从这句看似恭维的话中听出了别的味道,“你的意思是,本宫不适合养女儿?” 千雪心中暗笑,还真是自知之明。“没没没,义母你别胡思乱想,我给你讲,怀孕期间孕激素和雌激素高涨,很容易瞎想,这样不好。” 两人的谈话很诡异,好似夹枪带棒,却又诚挚温馨。 很快,两人入了院子,没去厅堂直入了卧室。 永安长公主的房内有个小榻,上面铺了厚厚的软垫,靠在上面舒适无比。 两人脱了鞋,半靠半躺在上面,中间立了个小桌,其上满是珍果点心。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碰见了什么问题来求本宫?”永安长公主用一种“就我了解你”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盯着顾千雪。 千雪也没抬杠,猛地坐起身,面色认真,“义母,咱们私聊!” 永安长公主好奇得紧,要知道,这几个月驸马不让她出门,又不让她骑马练武,闲都闲死了。 “你们都下去。”将下人们都遣来了出去。 千雪道,“义母我为您介绍,此人名叫初烟,算是我的心腹,不用避嫌。” 永安长公主见顾千雪不避嫌,也就没坚持,“他们都走了,到底什么事?” 顾千雪道,“京中可有官家女子做生意的?一般都做什么生意?” 长公主一愣,“你需要钱?” 千雪点头,“是。” “需要多少,本宫给你。”长公主直接到。 千雪心中感动,但还是要拒绝,“不不,我不能要长公主的钱,我要自己赚,您就回答我提出的问题就行。” 一者,是她不想再欠人人情。 二者,是那育儿园就是个无底洞,既然收养了孩子就要养到他们成年,便是按照南樾国的情况,也是要养到十六岁,光靠别人接济是不够的,要自己赚钱。 三者,是她对京城贵族圈不熟,相比来说,永安长公主熟悉无比,吸取前辈经验,也少走许多弯路。 永安长公主缓缓坐起身,神色认真,“本宫知晓你有能力,但我们南樾国律法明文规定,不允许为官者经商。” 千雪吃惊,“怎么……还有这种规定?” 长公主道,“你想,为官者本就有某些特权,若官商为一体,就免不得中饱私囊。别说为官者经商,便是与那商人交往多,都会被调查。” 顾千雪缓缓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如此一来,确实很好。” 长公主继续为其讲解道,“所有官员的家产除银两不用登记外,所有记在个人名下的私宅和商铺都要记录报备,官员本人的商铺个数限制在十个之内,正妻限制在五个,其他妾室两个,超出这个数额便会被惩治。当然,若官员家中出现意外情况而无力承担也可以上报,有官员查明后立刻拨款,所需数额全部由国家来承担。” 顾千雪听后震惊。 她以为这个时代落后,却没想到有如此先进的管理条例。 “所以,若你真的用银子,或上报、或本宫给你,却不能经商,”长公主道,“否则会对顾尚书的仕途有影响。” 千雪笑得勉强,“我不用银子,只是一时兴趣罢了。”心中苦涩,这可怎么办? 永安长公主再三询问,顾千雪依旧咬定了不需要钱,也只能作罢。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用了午膳,长公主要午睡,顾千雪这才离开。 临走,长公主给了她三千两银子的零花钱,抗拒不得,便只能收下。 马车离开了公主府,顾千雪的心情却越来越烦闷。 不想用苏公子那五百万两银子,也无法做生意,手上有八千两银子,每个月有几十两进账,育儿园却又一百多个孩子,难道要坐吃山空吗? 吃饭需要钱、穿衣需要钱,还有教育和医疗。 越想越闷,心情竟低落得很。 “停车。”千雪道。 “郡主,是有什么不对吗?”初烟问道。 千雪摇了摇头,“我心里闷得很,我们下车转转吧。” “好。”初烟也同意。 车夫被千雪打发先回了府,顾千雪和初烟两人在街上转悠。 “生意一定要做,只不过偷偷的赚钱,”顾千雪道,“我不方便出面,还有初烟你,这老板由你当,只不过我们做些什么生意好呢?又从何处入手?” “不,奴婢……” 正当初烟要反驳,却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两人身边。 车厢门打开,一名年轻男子从车厢而出,一袭紫衣,玉树临风。 890,颜家商铺 890,颜家商铺 “在下见过千雪郡主。”一身紫衣的华服男子释礼,一派的优雅,引周围人侧目。 “原来是颜公子。”千雪道。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住在无名居原址的富商,颜紫淞。 却不知是因名字的原因还是其他,他的衣服款式虽在变,但或深或浅,皆是紫色,这紫色将其衬托得更为华贵。 “郡主今日得闲?”颜紫淞柔着声音,清澈好听。 顾千雪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就是走走,散散心。” 颜紫淞看了看天色,微微皱眉,“容在下多嘴一句,京城治安虽好,但这个时辰,郡主还是少出门为妙,便是真想出门,也多带几人。”语调恳切。 顾千雪知,颜紫淞说的是对的。 她的这张脸,确实不安全,不过好在天色微暗,街上人不多,行人来去匆匆并未注意到她,便是有几人见到,也是惊艳的多看几眼。 南樾民风内敛,正经人不会上前骚扰。 “多谢颜公子好意,但我的侍女初烟武功高强,我很安全,请颜公子放心吧。不想占用颜公子时间,您去忙吧,我走走就回去。”言辞之间,已拉开两人距离,客套又淡漠。 颜紫淞微挑眉头,“在下也是刚忙完,可以陪郡主走走。” 千雪问道,“你会武功吗?” 颜紫淞道,“让郡主失望了,在下不曾习武。” “那如果有歹人来,初烟岂不是要多护一人?”千雪道,满满的嫌弃。 “……”颜紫淞面色行的囧色一闪即逝,“若真有歹人,在下会拼尽全力也拖住歹人,让郡主和初烟姑娘离开。”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这几天为何这般不顺,处处遇阻就算了,还跳出来个颜紫淞捣乱,那色眯眯的样子真当她瞎?裸视5.2绝不掺假。“罢了,既然如此,初烟,我们回去吧。” 说着,就要带初烟离开。 这是颜紫淞这辈子最吃瘪的一次,虽说商人身份不若官家那般尊贵,但颜家富可敌国,他颜紫淞也是才貌双全,凭他芝兰玉树的容貌,也令无数女子迷恋,怎么就在这千雪郡主身上栽了跟头? 颜紫淞的挫败感燃烧了他的斗志。 “别,在下打扰了郡主雅兴实在抱歉!在下这就消失在郡主眼前还不行?但郡主既然在街头逛,怕是想逛逛店铺,然而这个时辰店铺几乎都关了,若郡主同意,可以逛颜家店铺。颜家店铺遍布全国,上到钱庄粮店,下到针头线脑,只要郡主能想到的东西,颜家都卖,而且档次高、做工精、用料上乘,除宫中御用之物,全南樾国就只有我们颜家的商品最好。” 颜紫淞口绽莲花地开始介绍开来。 顾千雪刚要习惯性拒绝,但猛然想到——颜家店铺? 这个时代和年代还没有百货大楼这种东西,各种商品都在各式店铺中出售,商品的种类便对应店铺的种类,店铺有商号名,有些是大商号,有些是小商号。大商号就如同颜家,延展全国,囊括所有种类商品;小商号,也许只有一家小店面。 在现代,无论生产得如何,都要跑销售、跑渠道。 而在南樾国这个时代,能寄放在大商号里出售固然是好,但因为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原因,消费者的需求量不是很高,为了增加利润,大商号都自己组织工厂生产,很少出售别家商品。 顾千雪陷入了沉思。 做生意分两种,一种是零售商,采用进货、出售这样的形式,会牵扯大量精力,先不说兑店铺、进货需要一大笔银子,只说真正开起来也未必会赚,搞不好就赔了,毕竟顾千雪不是全才。 另一种便是生产商,自行研发、制作某种商品。对于从现代而来的顾千雪来说,“发明(剽窃)”某种商品实在容易得很,生产商也是顾千雪最适合的角色,但问题是,在开商铺有风险的前提下,只能走寄放出售的路子,但寄放在何处? 还是那句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面前有全南樾国最大的颜家商铺,她不是应好好利用下吗? 想到这,顾千雪眯眼看向颜紫淞。 颜紫淞容貌虽俊美,周身气质虽儒雅,好似读书人,但仔细看他的那双眼,却闪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市侩。 他这样不要脸皮地往她身上黏,难道是天生的热心肠? 要么是贪图她的容貌,要么是贪图她的身份。 容貌的话,颜紫淞可以死心了,无论怎么轮,她的婚事也轮不到他身上。 至于身份……呵,互相利用嘛,如果他帮她赚钱,她也愿意帮他解决一些通过官方才能解决的问题。 在颜紫淞略有忐忑的等待中,却见顾千雪面色一变,对其莞尔一笑,“好啊,我想看看妆品,不知颜家商铺可有妆品出售?” 颜紫淞只觉前面之人不是女子,而是天仙,那眉眼若画,气质若菊,周身散发的仙气若一只只透明小手,抓他身上每一痒处,让他既兴奋又舒畅,蠢蠢欲动。 从前不懂一掷千金为一笑,如今却懂了。 这样的美人,别说为了一个笑容掷出千金,便是万金,也是值的。 “有有有,请郡主和初烟姑娘上马车。”颜紫淞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初烟不解郡主之变,却未表露,想来郡主自有打算。 顾千雪身形未动,只是凝眉,“这里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的地段,难道颜家商铺不是在长安街而是其他偏僻的小胡同?若是那样,我可不去。” 颜紫淞轻笑道,“整条长安街,共三百一十六家店铺,其中九十七家为颜家店铺。” 嚯!千雪倒吸了一口气。 撇除苏凌霄那种变态的富有,颜家绝对是富得流油! 苏凌霄虽富有,但真实身份为北醴国皇族,他的财产怕不全是自己生意赚来。但颜紫淞却不是。 若按照永安长公主的说法,南樾国、甚至其他诸国都是官商分离,在没有官的庇护下而单纯做生意,颜家确实已经富得可怕了。 长安街上的店铺虽不是京城所有店铺,但也占了七成,而颜家店铺竟占了将近三分之一,这是什么概念? 何况她隐约记得,颜家并非京城家族,而是外来户。 891,东部周家的陨落 891,东部周家的陨落 同样的富商,京城本地户和外来户的性质截然不同。 若原本便是本地人,产业可以积累,即便是不疼不痒也能维持。 但如果她没记错,颜紫淞是最近才进入京城,刚高价买了无名居,如今一口气在长安街开了这么多家商铺,只能说是财大气粗。 想着,顾千雪更不想放开这口肥肉了。 态度再次直上九霄,笑容甜得发腻,“既然颜家商铺在长安街有九十余家,按理说走几步就应一家,还用乘马车?” 颜紫淞赶忙解释,“确实是走几步就有一家,问题是妆品店却稍稍有些距离,郡主金枝玉叶,在下是怕郡主脚累。” 千雪了然,“多谢颜公子关心,但我还没那么娇气,陪我走走吧。”顺便看看颜紫淞那家伙是不是在吹牛。 “荣幸之至。”颜紫淞绽放自认最帅气的笑容。 颜紫淞身后跟着四名武功高强的保镖,顾千雪则是带着初烟,车夫赶着马车远远的跟着,一行几人便顺着长安街慢慢踱步而去。 千雪心中暗暗震惊,果然就如同颜紫淞所说,这一路上每隔几十米便有一两个店铺挂着“颜”字旌旗,说着这是颜家商号的象征。 一个外来商户,瞬间买下这么多家商铺,真是可怕。 “颜公子,我有一事不明。”千雪问道。 “郡主尽管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颜紫淞回答。 “颜家商铺有如此财力,为何从前不进入京城?即便是商业版图扩张至京城,为何要有如此大的手笔,同时开这么多家铺子,难道就不怕赔吗?”顾千雪直言不讳,才懒得说客套话。 颜紫淞笑道,“颜家发迹于杨川城,后来势力一直在西部地区,郡主未经商不了解南樾国情况,我们南樾以商业著称,但商业上却被划分为东南西北四区域,四个区域形成四大家族,实力不相上下,彼此提防、固守阵地,直到关东城大乱,此僵局才破除。” “关东城?”千雪吃惊,“这又与关东城有什么关系?” “因为关东城曾是周家大本营,周家……呵,因为某些原因,投靠了某个势力,最后被牵连,”颜紫淞未说明,但神色中却带了一丝鄙夷,“关东城动荡,周家也受到冲击,随后南部董家率先攻击,紧接着北部谷家也趁机捞一笔金,我们颜家从来老实本分,但做生意嘛,总不能看着别人便宜占尽,于是我们便也出手,夺得了京城所有周家产业。” 顾千雪听着,微微心惊,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依旧有硝烟弥漫。 无论现代还是古代,都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太平盛世! 有的,只有竞争和吞并,掠夺和斗争。 但从颜紫淞的话中,顾千雪却隐隐意识到,如果东南西北四大商业家族对立的话,那么京城便被东部周家占领。 换句话说,周家与京城中的某个势力有瓜葛,因为这个势力有动荡,所以周家也被牵连。 更可以推测,关东城一案绝不是凭空而出。 但那势力到底是谁? 太子?有可能!太子也裴相因赵家军而决裂,后,又失去了皇上的信任。 裴丞相?也有可能!薛旭峰欺上瞒下,裴相同时得罪了太子和皇上。 还是…… 顾千雪猛然想到了应妃所代表的应家。 应家被皇上暗暗栽培,其最有代表性的便是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后妃只有一名子嗣,而应妃竟有三个。 二皇子回京城一次绝不会空手而归,应妃没死没疯,那么二皇子到底做了什么?周家会不会是二皇子的手笔? 顾千雪只觉得这个世界略复杂,让她想得脑仁疼。 她果然不是做政客的料。 “郡主?”颜紫淞轻声提醒,“是不是累了,在下看你面色略有苍白。” 颜紫淞心中还有句话——却更美了,带着一种引人保护之美,恨不得将其揉入怀中,好生安抚。 顾千雪摇了摇头,“没累,只是想到一些往事罢了,颜公子你老实告诉我,从前的四大家族势力已破,如今商业三大家族里,颜家是不是势力最大的?” 颜紫淞眼底闪过得意,但脸上依旧虚伪的谦逊,“郡主高看颜家了,实际上三家势力想当,只不过我们颜家略胜一筹罢了。” 虽然颜紫淞如此说,但顾千雪已得到了答案。 随后,顾千雪摒除杂念,不再思考什么周家什么二皇子什么应家什么太子,只是专心自己的事业。 毕竟银子才是实实在在的,没有银子,育儿园的孩子们怕就要饿肚子了。 每路过一家颜家商铺,顾千雪都要进去瞧瞧,仔细看起摆设、布局,以及所出售的货物,每种货物所摆设的位置等等。 颜紫淞聪明绝顶,几乎瞬间便明白顾千雪的兴致,碰见已打烊的颜家商铺,他便命人将门敲开,让千雪郡主进去转转,开心一下。 后来发展到只要尚未打烊却有规模、有特色的铺子,顾千雪也要进去走走、看看。 颜紫淞白玉般的面颊一直带着淡笑,陪在其身后走着,顺便为其讲解。 长安路上,颜家有五个妆品铺,最后顾千雪都进去查看。 颜紫淞虽精于商业,但对妆品不了解,只是暗暗的叮嘱掌柜,只要郡主试用或者关注,哪怕是眼角扫到的妆品,都寻新的打包,回头一齐送去顾尚书府。 这事儿,顾千雪到第二天才知道,只谈颜紫淞这家伙实在精明得很,这是后话。 当所有商铺都逛完,顾千雪是真的累了! 颜紫淞虽未说什么,却也在强撑。 “郡主还未用晚膳吧?”颜紫淞问道,“若郡主赏脸,可否允许在下做东宴请郡主?在下还记得,欠郡主一膳。” 顾千雪也没拒绝,“好,走吧。” 颜紫淞略有意外,却窃喜。 一行人上马车的上马车,骑马的骑马,一齐来到京城有名的百珍楼。 在初烟扶顾千雪上车时,后者突然转过身压低了声音道,“初烟莫急,待回府,我再给你说我的打算。” 初烟一愣,心底温暖,“郡主放心,奴婢永远支持郡主。” 892,趁机泡妞 892,趁机泡妞 再来百珍楼,顾千雪感慨万千。 她还记得之前与苏公子同来,一颦一笑历历在目,但转眼间却物是人非。 颜紫淞敏锐的发现顾千雪的失神,却未点破,“郡主,小心台阶。”温柔地提醒。 千雪稳定心神,笑了笑,“谢谢。” 到了三楼的包厢,顾千雪已摒除杂念,脑子飞快的回忆起刚刚所见所闻,以及在众多琳琅满目的货物中的选择最适合切入的商品。 每个店铺都有一些黄金位置,这个位置摆设的往往是销售最好的商品。 做生意、尤其是做生产商,选择项目是重中之重,选好了项目,便成功了一半,甚至是一大半。 入座后,店小二殷勤上前,眼神贪婪地盯着顾千雪看了又看,身陷思绪的某人未察觉。 “咳。”颜紫淞请客。 店小二这才缓过神来,“不知公子和姑娘用些什么?我们店有许多特色。”说着,如数家珍的报菜名。 颜紫淞的眼神几乎柔出了水,“郡……咳,您来点菜吧?”很贴心的隐藏了顾千雪的郡主身份。 千雪恍悟,迷茫地看了看颜紫淞,又看了看小二,随后熟练地说了一串菜名。 这里,她还算熟。 小二立刻道,“姑娘好品味,点的都是我们店最好的菜。” 千雪笑笑,没说话。 小二又要套近乎的说什么,颜紫淞的眼神不悦,一旁的保镖立刻将小二赶了出去。 “刚刚在下擅自做主,瞒了郡主的身份,郡主会不会生气?”颜紫淞道。 千雪摇头,“不生气,但有一事想和你商量。” “哦?何事?”颜紫淞有了兴趣。 千雪看向颜紫淞的四名保镖,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命其离开。 偌大的包厢,便只有他们三人。 “颜公子是精明人,我便不在你面前扯谎了,”千雪开门见山,因面对如此精明人只能瞒住一时却瞒不住一世,若她心思被发现,非但会得罪人,搞不好还成了把柄,还不如将一切直说了。“我想做生意,颜公子能帮我吗?” 别说,顾千雪的话还真将颜紫淞问愣了,毕竟南樾国官商分离,何况为官者若想要银子,只要勾勾手便好,何苦辛苦经商? 但随即便勾唇一笑,“既然郡主开门见山,在下也有什么问什么了。”说着,眸色一冽,闪过犀利,“郡主是想瞒着世人弄一些银钱吗?” 顾千雪庆幸自己没隐瞒,说一个谎后,便要用千百个谎来圆,尤其是对面前这样精明的男子。 “是,但原因……我不想说。”千雪道。 颜紫淞淡笑,“放心,在下不会问的。那么在下可以问第二个问题吗?” “你问。”千雪道。 “郡主需要多少银两?”颜紫淞的话音顿了下,“换句话说,郡主想做多大规模的买卖。” 千雪道,“说出来,你会笑话。” 颜紫淞挑眉,“哦?那郡主快说一说,在下已经很久没好好笑过了。” 千雪道,“五百万两吧。” “……”颜紫淞愣了一愣,而后干笑出来,“郡主在逗在下?” “没有,我认真的,”千雪摇头,“这还是保守估计,如果一位欠我钱的大人能如实归还欠款,我只需要五百万两就差不多,但如果那位大人没钱还我,我也只能承担恶果,怕是必须再赚五百万两。” 初烟知晓,千雪郡主说的是关东城府尹陶嵘借去的五百万两。 “一千万两?”虽然这数字对于颜紫淞来说不算震惊的天文数字,但也令人震惊了。 一名女子开口就要赚一千万两,不得不说,好大的口气。 若眼前换一个人,颜紫淞怕早冷笑出来,说几句风凉话。但面前是千雪郡主,见其认真的神情,却怎么也嘲笑不出来。 颜紫淞换了一种神色,不像之前那讨好,换成了认真,“先不说一千万两,只说五百万两的目标。郡主想好做什么买卖了吗?打算用多久时间赚到这五百万两?” 顾千雪道,“时间不急,一个月能保证一千两就行。” 一千两,勉强能支撑庞大的育儿园。 虽然脑子里有许多现代的点子,但顾千雪还没幼稚到以为自己马到成功,唾手可得。 颜紫淞听了这个话,这才松了口气,“一个月一千两,还是很容易的。” 虽嘴里这么说,但心中却对着漂亮又骄傲的千雪郡主不看好。 若这种官家小姐轻轻松松就能做生意赚钱,他们这些世世代代的商业家族还有什么脸面存活世上? 一千两都是小钱,到时候装装样子,即便是赔了也不告诉她,所有钱,他出。 主意定了后,颜紫淞的面容恢复了淡笑的模样,一派的写意风声。 千雪皱眉,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因为之前这姓颜的还像是和她谈生意的态度,但到后来又色眯眯起来。 但别管对方是色眯眯还是怎样,只要他愿意帮她卖东西就好。 “关于出售的商品,颜公子可有推荐吗?”千雪试探着问。 颜紫淞将鄙夷深深掩饰,不被其发现,“在下认为,妆品吧。女子用品成本低、利润高、体积小,不用许多人力和货物流通,女子的购买力也强,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郡主同为女子,对妆品定最拿手。” “……”顾千雪不得不说,颜紫淞还是有本事的,分析得十分在理。 可惜,颜紫淞初来乍到,眼光局限在商业和政事,怕是不了解妇幼院的历史。 她虽是女子,但比起妆品,最拿手的确是医术。 关于药品,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涉猎。 “好,听你的,就妆品!” 颜紫淞的眉头微微挑来了下,心中的鄙夷更深。 他已经确定面前的千雪郡主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了,一无所知就夸海口做生意赚五百万两,呵。 不过,女人要那么聪明做什么?漂亮就行。 颜紫淞继续投其所好,“好,确定了妆品,便想货物,郡主需要我为你介绍货源吗?” “……”顾千雪无语,这颜紫淞便是讨她欢心也太明显了吧。货源他找,出售他管,赚的钱归她,这不是趁机泡妞又是什么? 893,谈合作 893,谈合作 厉王府。 用过晚膳,厉王在院中好似散步,眉头紧皱,却好似沉浸在自己的烦恼里。 初秋的晚风清凉,一扫白日里的燥热,也将其纯黑暗纹锦缎衣袍的衣角吹得纷飞,修长身子好似与傍晚的暗影融为一体一般,更如一只纯黑色的猎豹,卸下危险和杀机,一派慵懒。 邵公公带着一群下人远远地跟着,未靠近打扰厉王的思绪。 突然有一人快步而来,看见厉王沉思,他也停了脚步,是君安。 “过来。”厉王未回头,却知晓君安行踪一般。 君安再次快步向前,走到两身旁,压低了声音,“禀王爷,千雪郡主从永安长公主府出来后,下了马车和初烟姑娘两人在长安街闲逛,而后有一男子,陪郡主逛了长安街的许多店铺,最后去了百珍楼用晚膳。” “男子?”厉王面色立刻黑了几许,“是什么人?” “是一名颜姓富商名为颜紫淞,祖籍杨川,周姓富商破产后,颜紫淞便吞并周家在京城所有产业,又追加巨资加开了许多商铺,如今俨然已成京城首富。” 厉王的眉头越来越深,“一个商人,怎与千雪有了瓜葛?” “是这样,这颜紫淞入京后购买宅子,买的宅子恰巧便是无名居。”顾千雪和什么男子勾搭一起,君安不想理会,但想到初烟姑娘也被带走,心中就懊恼得很,生怕千雪郡主将初烟教坏。 “他们聊天内容可有监听?”厉王问。 “那颜紫淞为人还算机警,将四个保镖放在外面防着,所以他们对话监听并不完整,”君安答,“总的来说好像是……关于千雪郡主要做生意。” “做生意?”便是淡定沉稳的厉王,也是一头雾水,“好好的郡主不做,做什么生意?” “属下不知。”君安低头,掩饰眼中的鄙夷。 厉王眉头越发的深了,眼神中也有了烦躁,“继续暗中保护顾千雪。” “是,王爷。”君安接了命令,立刻快步离去。 百珍楼。 对于颜紫淞的“好意”,顾千雪表示无福消受,“多谢颜公子好意,但这商品我打算自己做。” 颜紫淞一愣,“自己做?郡主身边可有工匠?” 千雪道,“工匠包装暂时都还没有,但这些都是小问题,妆品配方我有了,不敢说比落雁奁效果好,但最起码和其功效一样。” 颜紫淞愣住,“落雁奁?” 千雪点了点头。 颜紫淞是不信的,只觉得面前这千雪郡主除了长得美,实在幼稚地可怕。 在她心里做生意是什么样子?随随便便弄出个东西就能卖出去、就能卖高价?年纪轻轻,竟敢夸海口对比落雁奁? 颜紫淞很后悔,他不喜欢和蠢材打交道,甚至鄙夷蠢材,也许接近千雪郡主就是个错误? 但再一次看见千雪郡主精致的五官以及绝美的容颜后,悔过感便逐渐消失,心中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计划着,先这样敷衍着,便不投钱哄她开心了,这种嚣张得无法无天的千金大小姐必须要打击一下,待千雪郡主认识了现实,再想办法帮她撑起生意。 想着,颜紫淞装出了惊喜的模样,“真的?恭喜郡主竟得如此良方。” 顾千雪道,“既然使用了走高端路线的颜家商铺,我的妆品价钱也不会低,却不知是否能卖出去。” 颜紫淞道,“既是郡主看好的方子,在下认为定无比畅销。” “但愿如此吧。”千雪叹了口气。 颜紫淞心中嘲笑不已,却未表现出来,随后两人又在关于妆品的包装用料以及包装上聊了一会,直到小二送上菜来。 佳肴精致,自不用说,可惜两人都醉翁之意不在酒,各有所求罢了。 用过膳后,颜紫淞亲自将顾千雪和初烟送回顾尚书府,见其入门,这离开,回了颜宅。 入了大门,走了不远,便见胖管家于明成像个球一般的跑过来,喘着粗气,“少爷您回来了,这个时辰……用过晚膳了吗?” 因刚入京城没多久,颜紫淞很忙,经常深夜回家或整夜不回,有时忙得未用晚膳,有时则是与人应酬归来。 便是应酬,回来也得喝一碗解酒汤。 “用过了,也没喝多少酒,告诉厨房不用忙了。”想到今夜共进晚膳的妙人,唇角勾起笑容。 圆月当空,白皎皎月光洒下在颜紫淞的若白玉的面容上,将他回味的表情照亮。 “虽然猖狂了些、无知了些,但女子不急应这样?太精明的女子,不好。”自言自语道。 于管家不解,“少爷,您在说什么呢?女子?难道少爷有心仪女子了?” 少爷从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少爷更说过温柔乡、英雄冢,玩玩可以,入冢就算了,在大业未成之前,不能让女人缠住脚步。 颜紫淞只斜眼看了看于管家,神秘地笑了笑未回答,向自己院子而去。 于管家紧紧跟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的心情好像很好,是应酬进展尽力吗?” “不是,和一名女子一齐用的晚膳。”颜紫淞也没遮掩,直接告诉了他。 “那个……少爷方便说是谁吗?”于管家还“身负要职”,入京前夫人再三叮嘱要时刻关注少爷的个人问题,无论风吹草动都要回报。 “千雪郡主。” “!”于管家惊讶。 少爷不愿多谈,于管家也不好追问,只跟着走,心中却暗暗道——千雪郡主美则美矣,名声好像不太好啊。不过又转念一想,已千雪郡主的容貌和家世,这名声也可以忽略不计吧。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顾尚书府,听雪院。 回来梳洗后,顾千雪将初烟拉入房间,关了门。 “初烟,这明面的东家,你来做,行吗?”二话不说,直入主题。 初烟吓了一跳,“明面的东家?但奴婢不会做生意。” “所以才是明面的东家啊,”千雪笑眯眯道,“你也知道,我身份不方便,玉莲玉翠这种小女人却也指望不上,除了你,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初烟眼神闪了闪,而后变得坚定,“若郡主相信奴婢,便由奴婢来做吧。” 千雪道,“相信,我从来都是相信你的。” 894,丙三醇 894,丙三醇 说不感动是假的,此时初烟心湖波澜涟漪。 先不说郡主的生意会不会成功,只说生意若挂了她的名字,这生意便属于她了,待她将所有银钱卷走,千雪郡主也无可奈何。 别说亲兄弟,便是父子之间在生意上也是划分清楚,何况她和千雪郡主非亲非故。 如果说,从前她的内心只有效忠主子,但如今,一颗心却被一分二位,另一半在千雪郡主这里。 前者是因救命之恩,后者却因以诚相待。 “郡主您放心,奴婢永不做对不起您之事。”初烟的声音缓慢,双目咄咄盯着顾千雪,一字一句似乎誓言。 千雪噗嗤一笑,“好,多谢初烟了。” 初烟心头依旧激动难耐。 顾千雪却已转了话题,“妆品的话……暂时我怕是没时间研发,彩妆用品先放放,就先用我之前研发出的护肤品。爽肤水、乳液、面霜、面膜。” 本来已换了衣服上床的顾千雪又下了床,拿出纸笔,将纸铺在桌上,开始书写起来。 这个时代的妆品主要分为妆粉、黛粉、胭脂三大类。 妆粉有两种,一种是米粉磨碎,价钱稍微低廉一些;另一种则是用铅粉,价钱昂贵,两种妆粉用来敷面,使皮肤显得白皙光滑,与现代的散粉作用差不多。 黛粉和胭脂自不用说,一种是用来画眉,另一种则是口红。 而落雁奁为何这般昂贵,不仅因其神秘的配方,还有便是将护肤步骤细化,也现代护肤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神秘又神奇的落雁奁,在现代简直常见得不能再常见,先不说一些带特殊功效的奢侈护肤品,只说正规品牌的护肤品厂出的格式护肤品,怕都要比落雁奁要有效果。 虽然之前弄过一些小打小闹的护肤品送给秦妃等人,但实话说,就那么回事,最多用了精油和酒精,根本没有什么科技含量。 如今,这回来真格的,就必须要拿出现代的东西震撼一下这个时空的人。 首当其冲,便是甘油! 甘油在现代十分常见,无论是化妆品店还是药店都能买到。 甘油又名丙三醇,是一种无色味甜澄明黏稠液体,因为其能在空气中吸收潮气,而达到保湿的作用,所以被广泛应用与护肤品中。 无论是只有几元钱最低廉的乳液还是动辄几千的名牌面霜,什么都可以少,甘油不能少! 在现代,甘油是1779年由斯柴尔首先发现,1823年人们认识到油脂成分中含有Chevreul,希腊语为甘甜的意思,因此命名为甘油。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因其为制造火药的原料,则产量大增。 除了在护肤品中的作用,还可用作溶剂,润滑剂,药剂和甜味剂。 当纸上出现工工整整的“甘油”两字时,顾千雪的面颊满是如释重负。 初烟忍不住问道,“郡主,这甘油是何物?” 千雪抬眼,“是一种可以减缓衰老、永葆青春之物。” 初烟大吃一惊。 千雪噗嗤笑了出来,“开玩笑了,我刚刚说得太夸张了。这世上没有可以永葆青春的东西,但尽量保持皮肤水润、延缓皮肤衰老是真的。” “即便是延缓,作用也是十分了得,但这甘油到底在何处能得到?”初烟问。 “通过一些手段,”说着,顾千雪在纸上写了另外两个字,“皂化”。 “皂化?”这些词汇是初烟从前未见的,她自诩跟随主子多年,见识比一般人都要广许多,但在千雪郡主身边,却无比无知。 顾千雪为其解释,“皂化反应通常指的是碱和酯反应,而生产出醇和羧酸盐,尤指油脂和碱反应。狭义的讲,皂化反应仅限于油脂与氢氧化钠或氢氧化钾混合,得到高级脂肪酸的钠或钾盐和甘油的反应。你听我说这么多,肯定像听天书一般吧?” 初烟点了点头,“是的,奴婢完全听不懂。” 千雪点头道,“听不懂没关系,还记得之前我们做的水杨酸提取实验吧?这种反应和水杨酸提取差不多,动手操作你就懂了。” 初烟想到当时的情景,紧张起来,“难道这东西也对人有害?” 千雪噗嗤一笑,“放心,没有。”心中感慨,初烟记性很好,水杨酸提取确实对皮肤和眼角膜有腐蚀危险。 初烟这才放下心来,“郡主不用给奴婢解释了,便是解释,奴婢也是听不懂,待提取的时候,奴婢会听郡主吩咐。” “谢谢。”千雪道。 随后,一边写一边嘟囔起来,“皂化反应后能得到两种物质,一种是皂质,加入花瓣和花瓣干粉可以制造成洗脸、沐浴或者平时洗手用的香皂,而甘油的用处很大,稀释后无论是面霜、乳液还是面膜,都是要用的,而且只要将皂化反应这个秘密保护好,其他商家根本没有仿造的可能。” “郡主放心,若有人来偷窃信息,奴婢就杀了他。”初烟厉声道。 千雪叹了口气,“实际上也不用防得这么紧,如果不是我急着用钱,却也愿意将配方教出去,问题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我还得赚钱养育儿园的孩子。” 初烟却道,“郡主的配方,为何要无偿送出去?这算是私人财物!” “因为……”因为剽窃嘛。后面的话,顾千雪没好意思说出来,她总认为剽窃来的现代知识当专利用,实在不要脸的很。 不过想想,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我为人人、人人未必为我。 如果她不是个穿越女而是土生土长的南樾国女子,要养那么一群孩子,怕是要难死。 一颗伟大的圣母之心就这样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低下了她那颗清高的头颅,顾千雪暗搓搓的想,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配方保住,最起码在她有足够的钱之前。 配方和产品种类确定好,接下来面对的问题便是制作和实验、外包装设计、加工工厂以及销售噱头。 制作和实验,顾千雪决定借用位于厉王府玉笙居的实验室,毕竟其材料齐全;外包装设计也简单,继续她的剽窃老路;加工工厂准备在新无名居,那里本来就是个工厂,照比普通民居,其厂房设计更合理一些。 至于销售噱头嘛……千雪眯了眼。 这个一定要好好策划一下,护肤品能卖到什么价钱,就看这第一炮是否能打响了! 895,君安现世报 895,君安现世报 一夜过去。 第二天清早,厉王府门前出现两位稀客。 当正准备外出的厉王听说顾千雪来了,剑眉皱了皱,很快便打消了外出的行程。 “君安,你亲自去一趟刑部,就说本王有急事无法前往,今日之事改日再说。” 君安干着急却别无办法,心中嘟囔——王爷您是见到心上人了,他呢? 有苦难言,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去了。 顾千雪和初烟早被王府下人殷勤的接了进来,下人是要将顾千雪迎入厉王的书房,但顾千雪却轻车熟路地去了玉笙居。 下人想请,但千雪理都不理,下人只能作罢,分出个人,跑去通知王爷。 走在半路,见到一个熟人。 顾千雪见前方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近,眉头挑了挑,“初烟,你的爱慕者来了。” 初烟自然也看见前方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君安,本来打算装看不见,如今又被郡主消遣,只觉得心烦意乱,“请郡主别拿奴婢开玩笑,奴婢不认识他。” 顾千雪故意捏了兰花指,夹着嗓子,“你这小没良心的,人家生生被你揍了几顿,你竟然翻脸不认人了。” 初烟面色黑了下,“揍他是因他技不如人。” 两人正说着,君安早快步冲了过来,“小人见过千雪郡主,”语速飞快,而后眼神痴痴地盯着初烟,“初烟姑娘,一别几日,你过得可好?” 初烟别说看上一眼,便是睫毛都没动上半下,只当刚刚没人说话、只当面前没有人影。 顾千雪心中暗暗一挑大拇指——初烟好样的,对人最大的打击不是打骂,而是视其为无物。 君安见初烟没理他,只觉得一颗心被撕成两半。 这种求而不得之苦,君安从前是不懂的,最起码是在女子身上,但如今生生体会、痛不欲生。 顾千雪憋笑得都快捶地,强撑着严肃,“君小哥,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若是从前,君安肯定冷冰冰的回答,甚至干脆不回答。 “回郡主,今日上午本来王爷奉命准备去刑部一趟,但听说您来了,就取消了行程。”今日君安失了平日里的傲娇,回答得虽不算热情,但也不敷衍怠慢。 顾千雪耸肩,“哎,君小哥,如今你知道了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君安。 顾千雪伸手拍在君安的肩上,“所以说,本郡主从前不与你一般见识是认为你还是个孩子,如今现世报了,也得张长记性,出门别骄傲得像个小公鸡似得,水满则溢,记住了吗?” 君安下意识想将自己肩上的手甩下去,但面前是初烟姑娘,最后还是生生忍了。 清秀的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牙硬生生忍着,“小人多谢郡主教诲。” 顾千雪见好就收,“行了,你去忙吧。”说着对初烟道,“我们走。” “是,郡主。”初烟立刻回答。 君安本来裂开的心再次别撕裂了几次,从两半生生成了四半,他心中哀怨——初烟姑娘为何对他这般冷淡?他的武功确实不如他,但他还会努力的,只求初烟姑娘别放弃他。 君安就这么巴巴地看着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心碎了一地。 但突然想到与初烟交手时,被其摁地上狠狠揍的场景,碎一地的心又慢慢恢复成原来的形状,口中痴痴的嘟囔,“初烟姑娘真……帅气……” 走远的顾千雪和初烟自然没听见君安的话,千雪扭头道,“关于这个君小哥,我可一定要感激你。” 初烟实在不想提这个无聊的君安,强忍着耐心,“郡主不要这么说。” 千雪道,“不不,我是认真的,你是不知道从前君安有多嚣张,那傲娇的小模样,好像不降天下女子放入眼中,认为男女之情就是多余的一样。哈,也不想想,如果没有男女之情,他爹和他娘怎么成亲有了他。” 初烟不想提君安这个话题,“郡主,既然厉王临时取消了行程,目的怕是为见您一面,我们这样忽视他直接去玉笙居,会不会惹厉王不快。” “惹呗,他爱不快就不快,关我什么事?有本事将我们赶出去。”嘴上说这么说,顾千雪却知,厉王不会赶她们走。 “但……” 还没等初烟说完,千雪打断,“咱们换个话题吧。” “……是。”初烟。 于是,两人很有默契的不提某主仆两人。 一路通畅,到了玉笙居。 虽然顾千雪容貌有所变化,但厉王府的下人、尤其是在玉笙居附近伺候的下人都是很熟悉顾千雪的,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上前请安时,惊艳其容颜。 顾千雪再见到这些下人时也是很兴奋,还亲切地慰问最近好不好,有没有被厉王打,等等。 在她眼中,生活在厉王府的下人们都在水深火热当众,十分可怜。 如果她还有银子,真想用实际行动来慰问下大家。 可惜,囊中羞涩,她也只能关切地多说几句,与平日里出手阔绰的千雪郡主截然不同。 很快,到了玉笙居。 门外有人请安,突然从院中冲出来两个身影。 “郡主您终于回来了!” “奴婢见过郡主,郡主您这么久没回来,奴婢们想郡主了!” 紧接着,见两个水绿色衣衫的丫鬟噗通跪在顾千雪面前。 看到这两个丫鬟,千雪便想到从前的种种,“巧儿、月儿,难得你们还记得我,我们好久不见了。” 初烟猜到,这两人是从前千雪郡主在厉王时伺候的丫鬟。 巧儿和月儿太过兴奋,呜呜的哭着。 顾千雪道,“原以为以后见不到你们了,没想到还能见面。”是啊,她原本也没想过来厉王府,如果不是着急用实验室。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回来,不仅是不想见到某人,也不想见到月儿、巧儿和之前认下的义女。 她怕厉王重新抓住她的把柄加以威胁。 “你们快起来吧,实不相瞒,我回来不是故地重游,而是想用实验室,用完后我就走。”顾千雪道,“以后若想念,可以趁着下值去顾尚书府找我,定热情款待。” 两人感激,对方可是高高在上的千雪郡主,竟说要款待她们两个丫鬟,如果她们能跟着郡主走该多好。 可惜,关于跟随这个话题,她们曾经提过,被郡主否了。 初烟却吃惊地盯着院后的一个建筑物,“郡主,那个是什么?” 896,厉王你租过房子吗? 896,厉王你租过房子吗? 正将月儿巧儿从地上拎起来的顾千雪抬头,顺着初烟的手指一看,了然。 “水塔啊,难道你不记得了?我在关东城的设计图上,画过水塔,只不过厉王府的是小水塔,关东城的是大水塔。” 初烟自然是记得,正是因为记得,此时才异常惊讶。 “也就是说,这水塔郡主早已建成过?” 千雪点头,“是啊,如果没试验成功,我就跑到关东城去忽悠,岂不是在害人。” 初烟瞠目结舌,她原本真以为水塔只在千雪郡主的设计畅想阶段,“如果按照郡主所说,水塔设计成功,岂不是就是有……?”她不相信有自来水这个东西。 从山上用竹筒或瓦管引下山泉,她是见过的,但水塔和房屋离得甚远,而且在半空中并没见到管子,水如何引? “初烟你跟我来。”千雪穿过人群,步入玉笙居中。 玉笙居,依旧如故,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未改变。 早晨时她已做了最坏的打算,玉笙居被夷为平地或者实验用具都被厉王扔掉,却没想到,所有的一切保存完好。 心底略有感动,但下一瞬间,将这本若火苗的感动狠狠扼杀在摇篮之中。 将初烟拉倒了一楼的水龙头处,拧开阀门,清水潸然而下。 初烟将手放在水龙头下,感受泉水的清凉,联想水塔,在想会不会是此处地势低,所以水流可以引过来。 “走,我们去二楼。”说着,又将初烟拉上了二楼的水龙头处。 拧开水龙头,泉水依旧在流。 此时此刻,初烟已无法用她的知识来解释这个现象了。 紧接着,顾千雪又带着初烟去了三楼,而三楼水龙头的水流虽然小了一些,却依旧有水。 初烟努力压住惊讶,“也就是说,若玉笙居有第四层楼,依旧会有自来水,对吗?” 千雪摇头,“不会了,因为水塔就这么高,如果水塔再高一些,还是有可能的。关于水塔的原理,我为关东城的官员讲了当时你不在,待回头有时间我再讲给你听,今天不行。”声音顿了下,“我们要速战速决,把实验做完就快走人,否则厉王那家伙绝对来找麻烦。” “……好。”初烟道。 两人去了实验室,看着诸多实验器皿,顾千雪叹了口气,“如果苏公子将无名居的实验室留给我就好了,别说甘油,就是炸弹我都能做出来。” “炸弹是什么?”在顾千雪身边久了,初烟觉得自己好奇心越来越重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说说而已。”顾千雪忙道,自我谴责,以后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别冲动的将热兵器造出来,进而扰乱冷兵器时代的世界格局。 现代提炼甘油的方法很多,但在知识含量和试验仪器匮乏的前提下,顾千雪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来提炼。 将动物油脂和氢氧化钠、也就是碱放在一起反应,慢慢发生作用,最后动物油脂会分成两层。 上一层主要是脂肪酸钠盐及少量甘油,下一层则是废碱液。 使用自制索氏提取器得到甘油,又将脂肪酸钠盐收集好,这个东西再加一些材料就能制成香皂。 最后,得到她的目标——甘油。 为什么这个实验必须要在厉王府的玉笙居中进行,而不是随便找个大锅煮一煮呢?因为考虑实验的一些数据和刻度,无论是以后的批量生产还是甘油浓度,都直接决定未来产品的安全性。 甘油可以吸收空气中的湿气达到保湿作用,但若浓度太高,不仅会吸收空气中的湿气,还会搜集使用者皮肤上的水分,最后补水不成反脱水。 这也是为何即便在现代时,人们购买甘油,也要提前说清楚用途,不同浓度的甘油作用也不同,若想使用高浓度甘油以作护肤品,就必须要按照精确的比例进行稀释。 关于甘油护肤品,顾千雪也觉得压力甚大,若一个不留神,弄些过敏症状或烂脸症状,岂不是要打官司? “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初……”顾千雪正要说喊来初烟,一回头,竟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一名黑衣人,吓得险些将手上的试管扔掉。 当看清那人的脸后,顾千雪真想一巴掌拍过去,“厉王殿下,人吓人,吓死人,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您不知吗?”一字一句,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 厉王见顾千雪的态度后,先是一愣,随后火冒三丈,“顾千雪,你可知本王因为你,推了多大的公事吗?” “我要你推了?”千雪白了一眼,丝毫不理会,抬手将水晶试管的刻度与双眼保持平行,而后低头在纸张记录数据起来。 厉王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双手没将面前这白嫩的脖子掰断。 “如果本王没记错,这里是本王的王府吧?”厉王换了种强调,“你入府不与本王打招呼,随意使用王府东西,该当何罪?” 顾千雪抬眼撇了他,“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再者说,这些东西的所有权是我的!” “哦?你的?本王怎么记得这些水晶都是王府之物呢?”厉王低沉的声音夹杂怒气。 千雪平静道,“王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好好回忆下,当初某些原因,我原本建在顾尚书的实验室被迫搬迁到此,换句话说,这个实验室原本就是我的,后期添置的东西也是我的,您能理解吗?” 见厉王不语,千雪继续道,“这就好比,厉王在外租了个房子,但房子空空如也没有家具,但过日子总要有家具,于是你就添置了写家具,无论这些家具是别人送的还是自己买的,所有权都是你吧?待你搬走的时候,这家具却不能属于房东吧?” 厉王几乎被顾千雪绕进去了,“本王没租过房子。” 千雪白了一眼,“虽然没租过,可以联想一下嘛。” “即便是添置的东西算你的,但你离开王府时未带走,是不是就算放弃了所有权,这些东西不再属于你。”厉王冷冷道。 顾千雪将甘油试管小心放好,“厉王殿下就是这么当封地王爷,当父母官的?咱们好好掰扯一下。” 897,口才不如人 897,口才不如人 就这样,在下人们惊讶的目光中,顾千雪和厉王真的开始“掰扯”上了。 顾千雪认真道,“还是那个例子,我是租客你是房东,当初我住你房子是付房租的,这房租就好比我为秦妃娘娘诊病,后来发生种种,我虽未回来,但也没正式搬家,我的东西只算是暂放在你这里,作为房东,你无权吞了我的财物!否则我是可以去衙门告你!” 厉王挑眉,“去衙门?本王倒要看看,哪个衙门会收这个案子,敢收这个案子。” “皇上哪里总敢了吧?”千雪道。 厉王冷哼,“好,就算如此,但你人走了、房租不付,却将东西留下,房东如何再将房子租给其他房客?你耽误了别人生意,人家将你东西销毁或者丢掉,有什么不对。” 顾千雪眨了眨眼,“刚刚还说没租过房子,但现在对租房子的业务还是门清嘛。” “……”众人心中暗说——郡主别挑衅王爷了好吗?难道您忘了王爷打您的时候?难道还想挨打? 厉王冷冷道,“你刚刚不是说联想吗?本王作为四城之主,若连个租赁都不懂,还如何治城?” 千雪摊手,“好,那就回到原来的话题,就算我将东西落下有错,如果你之前把这些东西扔了或者毁了,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问题是你没丢也没毁,被我找到后你再毁,可就涉嫌损害私人财产之罪了。” 厉王道,“就算是涉嫌损害,你拿本王怎样?” 顾千雪急了,“宫凌沨,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蛮不讲理真的很无趣?” 众人大惊。 先不说直呼王爷名讳大不敬,只说……千雪郡主不怕被揍了吗? 呼啦啦,一群下人们都跪了下去。 狭窄的走廊以及楼梯跪满了人,站着的只有三人,除厉王和顾千雪外,便还有初烟。 众人为何下跪?可不是为千雪郡主求情,是怕厉王一个不高兴迁怒到他们身上,这种事并非没发生过。 厉王微微俯身,让自己的视线与顾千雪视线平齐,“无趣?本王无趣?” “废话!和你交往很累你知不知道,每次看起来都好像与人说理的模样,但说不过别人就开始耍无赖,不是无趣又是什么?”实际上,顾千雪知道真正理亏的是自己。 明明两人两清了,她却不请自来的跑到人家家里,趾高气昂的用别人的东西还骂人不讲理。 但这个时候,无理也要辩三分! 实验室是要用的!这些带着刻度的水晶器皿太贵了,她实在买不起,当初如何阔绰、如今就如何贫穷。 厉王却突然笑了,不是冷笑,而是一种饶有兴致的笑。 尤其是他一双幽黑的双眼,犀利得若刀子,好似透过顾千雪的双眼直视其内心,将她无理辩三分的侥幸看穿一般。 千雪有些底气不足。 “本王给你个机会,认错。”他低声,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顾千雪。 厉王见顾千雪闭口不语,挑了挑眉,直起了身子,面容冷俊,“好,既然不认错,那本王就和你讲讲理。因为你的东西放在玉笙居不搬走,以至于玉笙居无法使用,按照这个地段同样面积大小的宅子来算,半年时间最少用上两千两银子,毕竟位置险要。加之这么多下人精心打扫院子、定期打理你的物品,本王下人不能免费借你、也不能按照原来月薪借你,这么多人半年的时间就算一千两好了,其他不算,先将这三千两给本王吧。” 顾千雪倒吸一口气,“你漫天要价。” 厉王认真道,“本王王府的院子、本王王府的下人,使用半年只要三千两银子,你真认为漫天要价?你可以随意找人问问,本王是不是良心价。” 实际上,厉王还真的没有“漫天要价”,这三千两可是斟酌而出,既不会太少、也不会太多,恰巧是顾千雪财产的一半,若不算永安长公主给后给她的赏钱的话。 至于这数字从何而来,自然是偷听。 “……”顾千雪知道,三千两银子确实不算多,如果放在几个月前,她直接掏出来银票就摔他脸上。 可惜,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她……掏不出来。 就算是掏出来,她也不舍得。最后的八千两银子,可是育儿园孩子们的吃饭钱! “我……我先欠着行吗?”顾千雪终于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调。 厉王再次俯下身,依旧是刚刚的姿势,“刚刚本王说什么了?”声音不大。 千雪知道面前可恨的男人的意思,“我……道歉。” “刚刚道歉就算了,现在不行。”厉王道。 顾千雪见那面前男人的俊容近在咫尺,真想一拳头击过去,“那你想要什么?” 厉王的口型做了一个“你”,但却很快掩盖过去,“快中午了,午膳你来做。” “……”又把她当厨子? 顾千雪敢怒不敢言,挤出了一抹笑容,“好啊,这个没问题的。但,我有事想与王爷商量。”刻意挤出了一抹甜声。 厉王直起身,“说说看。” 千雪伸手一指实验室内囊括托盘天平、试管、烧杯、烧瓶、蒸馏烧瓶、锥形瓶、漏斗、广口瓶、细口瓶、燃烧匙、蒸发皿、酒精灯、本生灯、量筒、集气瓶、滴管、滴瓶、曲颈瓶、表面皿、石棉网、铁架台、滴定管、泥三角,以及启普发生器、酒精喷灯、布氏漏斗、坩埚钳、索氏提取器、布氏烧瓶、砂芯漏斗、三梁天平、冷凝管、洗瓶、克氏烧瓶、称量瓶、干燥器、盐桥等等用具。 “这些,我可不可以带走啊?”虽然这些东西都是王府工匠打造、以及用厉王的银子搜集而来,但都是她的心血!再说这些东西价钱加起来万两白银都不止,她穷得都快揭不开锅,哪有钱再配一套这样的实验用具? 厉王道,“不可。” “为什么?”顾千雪急了。 厉王挑眉,“这些东西到底归谁所有,你还真以为瞒天过海?” “……”顾千雪。 厉王继续道,“不说别的,只说那被刻了刻度的水晶杯,是御赐之物,入库出库都有记录,你可知什么叫御赐之物?这些东西既不能出售也不能损坏,若皇上知晓水晶杯被你划成那样,你猜会不会动怒呢?” 898,人非草木 898,人非草木 答案是肯定的。 顾千雪早料到厉王会威胁,也有了心理准备。 叹了口气,微微一笑,“好吧,你中午想吃什么?” 被威胁又怎样?顾千雪心知肚明,厉王看似每次威胁她,实际上却也是有分寸,与其说是刁难,还不如说是调戏,只不过厉王这种怪人用的调戏方法与众不同罢了。 便是这样的日子,也没几天了,如今皇上为赵元帅封爵,待册封仪式结束后,怕就是厉王和太子的大婚了吧。 厉王发现顾千雪的神色骤变,皱眉,“随你。” 顾千雪点头,“好。”说着,转身就要出实验室。 “等等,”厉王将其叫住,“你真准备为本王准备午膳?” “啊?是啊,你又有想吃的东西了?”千雪回过头,漂亮的面颊上,一脸的无辜。 “……”厉王的眉头皱得更深,“这些器具不能带走,若想用,就滚来王府用。”语气极其不善。 千雪点了点头,“好,多谢王爷,下回我滚来用。” “……”厉王。 千雪表情诚挚,“然后,王爷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厉王道。 千雪了然,“那我可以去厨房了吗?” “……” 顾千雪的反应让厉王心底不安,却又猜不透其心思,“回来,不用你准备午膳了。” “诶?”千雪转过身,摸了摸头,“你又怎么了?” 厉王只觉得面前女人碍眼得很,却又抓不住把柄,只能憋着闷气,“顾千雪,难道你什么都不想和本王说吗?难道你就甘愿次次都来王府?” 千雪的眼神无比坦然,“是啊,除了忍受,我还能怎样?和你打起来?你也知道,我武功不济,怕是打不过你。” “……”厉王见其脸上确确实实没有反感、口吻中也没有半点讽刺,心里更火了,“一起用膳。” “好。”顾千雪答。 这回还没等顾千雪走,却见一袭黑衣的厉王大步离开。 本跪地的下人们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让路,堪堪在楼梯上闪出了一条小路。 厉王走了,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月儿和巧儿凑了上来,“郡主,您……” 顾千雪静静等着她们说话。 最后,两人也没说什么。 将实验用具小心收拾好,一小只试管中的甘油也收好,顾千雪屏退了月儿和巧儿,只和初烟向厉王所住的院子而去。 路上,看着千雪郡主安详的神态,初烟终忍不住开口问道,“郡主,您今日为何这般反常?” “逆来顺受,是吗?”千雪盈盈笑眼看向她。 “……是。” 顾千雪苦笑了下,“同是天下沦落人,何必彼此刁难呢?” 此后,再不说话。 午膳极其丰盛。 厉王本不是重口舌欲之人,换句话说,若没有顾千雪,餐桌上不会挤满美味佳肴。 用膳的两人都心不在焉,顾千雪依旧沉浸在实验中,不断回忆皂化过程,心中计算配比,计划着下午先从最关键的面霜入手,衡量到底用什么花瓣。 不同的花有不同的功效,茶树精油可以消炎、镇静肌肤;薰衣草可以收敛、美白、软化角质;菊花精油可以镇静、安抚、美白;玫瑰可以美白、嫩肤。 薰衣草可以当成秘密武器,毕竟南樾国人对薰衣草的用途还不太了解,京城外周神医府的薰衣草知道的人不多,但首先还是从玫瑰做起吧,毕竟功效已经得到大家的肯定……就这么决定,先用玫瑰。 而饭桌上另一人则是剑眉紧皱,刚开始是冷眼去瞥顾千雪,后来干脆直接瞪了。 “顾千雪,与本王用膳你还心不在焉?” 千雪赶忙收回了思绪,“啊?什么?和你吃饭还必须要全神贯注?”很认真的发问,“这是王爷你何时里的规矩,我不知道啊?没关系,我从现在开始遵守,王爷放心。” 说着,顾千雪的神态就如同小学生似得,后脊梁停止,目视前方。 终于,厉王忍无可忍,“啪”的一声,摔筷子而去。 顾千雪静静的看着厉王远去的背影,见其身影彻底从门口消失,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家伙,脾气怎么还这么坏?随便逗逗就急得跳脚,真不知在朝堂上是怎么压得住火气的。”笑着笑着,却又笑不出来了。 他是否压得住火气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从今以后怕是要形同陌路。 厉王走了,顾千雪还慢悠悠的吃午饭,而实际上从始至终厉王并没动几下,一桌子菜实在可惜,她便将初烟拽了来,一起吃。 两人美美的饱餐一顿后,才回玉笙居。 当行到一片小林子时,初烟定住脚步,“郡主,周围无人。” 初烟口中的无人,不仅是路人,还包括在暗处潜伏的人。 顾千雪便停了脚步,“有问题想问?” 初烟点头,面色冷了下来,“接下来郡主有什么打算,依旧日日来厉王府?依旧与厉王保持这种不清不白的暧昧关系?” 顾千雪就猜到初烟会这么问,“你知道那透明的水晶杯多少钱吗?” “……”跟在主子身边多年的初烟也是有眼力,那么一只杯子,怕一千两银子不止。 千雪见她表情,便知道初烟识货,“我们做皂化实验,用多少个杯子你看到了吧?还有其他工具呢?例如我马上要提炼精油和纯露所使用的蒸馏器,例如要做花瓣干粉的烘干机和研磨机,你算一算需要多少两银子?我们手头有八千两,你看够吗?就算是够,真敢用吗?如果没了银子,孩子们吃什么?难道让他们饿肚子?” 说着,顾千雪深深叹了口气,目光迷茫,“你所想的,我也想了,你以为我愿意和他这么不清不白?每次看见他,我心头就有说不出的憋闷,只要想到他和应家小姐成亲,我就心情烦躁。也许你会说,我有了苏公子就不应该再想其他男子。嗯……道理我懂,但人非草木,岂能说变就变?我能做到的是尽量淡化、遗忘。你且放心,待我们赚了第一桶金,我有钱置办用具,就再也不踏入厉王府半步。” 899,熟人来找茬 899,熟人来找茬 初烟闻此,面容上冰冷不再,满是愧色,“奴婢有罪,是奴婢狭隘,竟……” “没关系,”顾千雪笑着打断她,“今后你我二人相处,千万别玩我猜我猜的那一套,你心中有疑虑,就如实告诉我,我回答你就是,如果我做得不对,你便提醒我、纠正我。” “不,郡主做的都对。”初烟焦急道。 千雪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也会做错事。” 初烟垂手自责,“郡主说得没错,人非草木,谁能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奴婢也知自己的卑鄙,主子明明选择离开,奴婢却一再提醒郡主主子的存在,刻意用此来控制郡主的精神,实际上……郡主若选择放弃主子……”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顾千雪神色一冽,“我虽是人不是神,但我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未来之路在哪,放心,以你的段位,还做不到道德绑架我。” “……”初烟再不发一语,两人便去了玉笙居。 玉笙居的下人们都守着,见顾千雪归来,立刻上前请安。 虽然伺候的人不少,除丫鬟外还配备的工匠,但实际上,做实验时顾千雪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 在赚到钱之前,甘油的秘密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却就在顾千雪准备进入实验室,用花瓣提炼精油、纯露,烘制花瓣干粉,而后混合甘油等物制作试验用的面霜时,听门外有争执声,听声音是女子,隐约能听见月儿的声音,“郡主有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入。” 紧接着,另一个骄纵的声音,“郡主有令?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这里是王府,郡主算个什么东西?滚开!如果王府丢了什么东西,你们负责吗?” 初烟眉头一皱,冷冷向门口的方向一瞥。 顾千雪听出这人声音是谁的了,竟是个老熟人——万俟芸菲。 放下手上试管,顾千雪走过去打开门。 只见实验室门外围了不少人月儿和巧儿带着专事搭理玉笙居的几个大人死死堵在实验室门口,而万俟芸菲带着她的婢女静抒以及一众下人要往里闯。 敌多我少,若千雪再不出来,薄弱的防线怕就要被冲破了。 当见到顾千雪时,万俟芸菲正大骂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丝畏惧,但随后又重新嚣张骄纵起来,“呦,这不是千雪郡主吗?听说千雪郡主被指婚给二皇子,二皇子又逃婚了,真不知道千雪郡主要嫁给谁。难不成要赖着咱们王爷吗?” “咱们?”顾千雪听见这个词略有不爽,“宫凌沨宠幸你了?” “……”众人无语,千雪郡主这也太……直接了吧。 万俟芸菲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不要脸?大婚之前就爬上男人的床,知道王爷为什么不要你吗?因为你今天能爬上王爷的床,明天就能爬别人的,谁敢娶个淫娃回家,搞不好回头就戴绿帽子。” 万俟芸菲说完,她身边的下人就哄堂大笑。 这些下人非王府之人,都是万俟芸菲从外面买来专门伺候她的。 初烟一怒,就要冲出去,却被顾千雪拦住。 “别动武,动武就说明咱们理亏吵不过人家,然而咱们不理亏。”千雪微微侧头,对初烟笑吟吟道。 紧接着,脸上的笑容饶有兴致,“真是让万俟小姐失望了,我没爬你们王爷的床,便是嫁给别人我也是理直气壮,本郡主还是完璧之身。”这是事实。 万俟芸菲才不信,“完璧之身?哈,谁信?” 顾千雪挑眉,“你信与不信关我什么事,只要洞房花烛夜时没让新郎失望不就行了?”话虽这么说,顾千雪对什么处女之身不太在意,毕竟来自现代,现代女子固然洁身自好,但还犯不着为了一层膜哭天喊地,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万俟芸菲狂笑起来,“残花败柳还死鸭子嘴硬,好啊,就看谁敢要你。” 静抒眼神闪躲,看向顾千雪的眼神带着警惕,看向万俟芸菲的眼神则是监视和讥讽。 月儿和巧儿真想冲过去打这万俟芸菲,但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人根本不占便宜。 有些想趁机出去通风报信的,却被万俟芸菲的人拉了住。 顾千雪抱着双臂,十分悠闲,“本郡主是否爬上厉王床只是你红口白牙的乱说,但你当初怎么勾引厉王,整个府的下人都知道,尤其是你那漏胸的裙子,啧啧啧,一片白花花露给男人看,人家竟然对你没兴趣,真够丢人的。” 静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静抒?”万俟芸菲大怒。 静抒赶忙连连点头,“抱歉小姐,我刚刚……打了个喷嚏。” 如今伺候万俟芸菲的下人都是后买来的,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听顾千雪的话后,看向万俟芸菲的眼神带了异样。 千雪伸手隔空一点这些下人,“不信?问问王府的下人就知道了嘛,这万俟芸菲屡次勾引厉王,要么等在路上唱情歌,要么送荷包,要么不要脸的露肉去色诱,要么大半夜送春药,无所不用,啧啧啧。按理说用了这么多招,便是石头都能动上三动,哪知道厉王还没碰她,万俟小姐真应该好好照照镜子,您那尊荣……要不要回娘胎里重新打造一番?” 因为顾千雪的话,众人顺势向万俟芸菲脸上看去。 平心而论,万俟芸菲五官端正、妆容精致,加之穿的是京城最红的绣坊做出来的百两银子一套的绣裙,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赏心悦目的。 可惜,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站在千雪郡主面前,万俟芸菲的容貌立刻就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好似扔进人堆里无法引人看上第二眼。 “我……我容貌一直美,我……”万俟芸菲想对顾千雪大骂,但看着顾千雪的脸,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万俟芸菲恨,恨得咬牙切齿,但那又能如何? “只有那青楼的妓子才在乎容貌,正经家的小姐看的是出身、是气质!”万俟芸菲喊道。 千雪挑眉,被其逗笑,“也就是说,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就是气质好了?好吧,就算你气质好,出身呢?一介江湖草莽出身就高贵,真以为咱们京城没人了?” 900,狗永远是狗 900,狗永远是狗 因为顾千雪的一句话,再次引起哄堂大笑。 只不过这回笑的不是万俟芸菲的人,而是玉笙居的下人。 巧儿更道,“不知天高地厚,一个鲁莽的武林人士竟跑到正经的郡主面前说高贵和气质?怎么不撒泼尿照照自己?” 月儿也讥讽道,“是啊,万俟芸菲,谁给你的底气跑来挑衅千雪郡主?” 月儿的话却提醒了顾千雪,万俟芸菲的为人她是知道的,从来都是有贼心没贼胆,之前也试图找她麻烦,却没这般直接挑衅,“万俟芸菲,本郡主到底哪里惹到你,让你像个疯狗似得跑来乱咬?” “你才是疯狗呢!”万俟芸菲气得大叫,“没错,我是出身武林,比不上千雪郡主的出身,但京城千金小姐可不是千雪郡主一人!何况王爷不喜欢你了,如今王爷喜欢的可是应小姐。” 千雪恍然大悟,挑了挑眉,“你见过应薇宜了?” 万俟芸菲白着眼讥讽一笑,“自然,一个月前本小姐在长安街碰见了应小姐,应小姐气质如兰、端庄高贵,进退有度,一举一动可谓千金小姐的典范。”说着,用眼神上下打量顾千雪,好似拿应薇宜来和顾千雪比。 “然后呢?”千雪的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然后应小姐听说了万俟家族之事,无比同情伤心,听说我在王爷住了半年,更隐晦地叮嘱我好好照顾王爷,说王爷公事繁忙,在大婚前,便将王爷托付给我了,呵,比起你,应小姐才是未来王妃的典范!”万俟芸菲更是洋洋得意。 顾千雪总算是知晓,为何万俟芸菲跑来找茬了,原来是找到了靠山。 不仅找到靠山,还被应薇宜所承认,有了这种无形的承诺,只要应薇宜嫁入王府成王府,也能做主收了万俟芸菲。 脑海中不免浮现当日在宫中,应家小姐的清冷端庄,本以为出身书香门第的应薇宜是个与世无争的才女,原来也是宅斗的好手。 这个傻乎乎的万俟芸菲就是炮灰,竟然以为闲逛街就能碰见官家小姐?呵呵哒。 谁的官家小姐没事带两个丫鬟到处乱走?先不说学习琴棋书画忙得很,只说人家的身价,可不是路人甲乙丙丁可以窥颜的。 可惜,这些道理万俟芸菲不懂。 “真是条好狗啊,”千雪失笑,“找到了主子,就赶紧跑来咬一口向主子献媚邀功,万俟芸菲你记住——人也许不是人,狗永远是狗。” 说完,也懒得再与其折腾,转身要回实验室。 万俟芸菲怎能放过?她若是不狠狠刁难千雪郡主,应小姐怎么会看中她? 万俟芸菲虽傻,但也看出来厉王对她没兴趣了。 但王妃一定是要做的,哪怕是个侧妃!只能想别的法子。 要么讨好厉王的母妃、要么讨好厉王的正妻,这两个人都有为厉王纳妾的权力,而只要她入府成了侧妃或者妾,只要厉王入了她的房,便会知道她的“好”了,到时候定能取得君心。 想到这,万俟芸菲一咬牙,“顾千雪竟敢侮辱未来王妃应小姐,来人,打!给我狠狠的打!” 初烟见状,又要冲出去收拾她们,却再一次被顾千雪拦下来了。 初烟急了,“郡主,难道您就要这么被打?奴婢知晓郡主懒得和这路货色一般计较,但人善被人欺。” 千雪噗嗤一笑,“知我者初烟也,原来你能看出来本郡主懒得和她们折腾啊?不过有一点你看错了,本郡主可不是喜欢挨打的主儿,不让你上,是因为本郡主想亲自动手。” 说着,开始活动双手和双肩起来。 “玉笙居的人都听好,最好闪旁边去别动手,否则厉王那个鬼性子你们了解,会被迁怒的。”千雪好言道。 众人一愣,月儿道,“郡主,您自己能……行吗?” “你们看看不就知道了。”内力她在行,武功也和初烟学了一些,更和赵元帅学了三天赵家枪法,正愁没试过身手呢。 众人对千雪郡主是无比信任的,在他们眼中,天上有神,地上有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千雪郡主,换句话说,千雪郡主无所不能。 顾千雪一回头,看见门旁边有个扫把,想来是下人打扫用的。 二话不说将扫把拿来,将扫把头扯下扔掉,只留一个杆子。 “你们这群傻奴,认主子也不认个好的,跟着这种货色能有什么前途?”顾千雪伸手一指万俟芸菲的鼻尖,“既然你们主子下了命令让你们打,就上吧,看看到底是你们强,还是本郡主强。” 众人心中叫苦不堪,如果能自由选择,谁不愿意跟着千雪郡主这种贵女? 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 但他们有什么选择的权力,他们是从牙子那被买下来的。 “上啊,还等什么?谁不上,本小姐就把谁买青楼去!”万俟芸菲尖叫。 丫鬟们是真的怕了,婆子们虽然人老珠黄不怕被卖到青楼去接客,但得罪了主子也是没好果子。 想着,一群人嗷嗷叫着冲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向顾千雪身上招呼过去。 千雪早已运好了内力,将赵元帅教给她的枪法在脑海中温习,而后便舞了起来。 顿时,玉笙居中的实验室门口响起了一片杀猪声。 旁观下人们目瞪口呆,心道,郡主果然是全才!不仅足智多谋,会医术,竟还会武功。 对方本来就是一群女子,虽不算弱不禁风,到底也不善打,而顾千雪有内力、懂套路,别说以一打十,就这种对手,顾千雪敢第一打三十! 顾千雪没下杀手,专挑对方肉多、不致命的地方打,打了一圈后,又开始攻击对方的关节处。 于是,几乎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万俟芸菲的人就全军覆没了,躺在地上呻吟着、哀嚎着。 万俟芸菲气得跳脚,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好好学武功,揍面前这个贱人。 一回头,见静抒还缩在她身后,万俟芸菲一把拽着静抒的胳膊将其推了出去,“上啊!” 901,打狗棒法 901,打狗棒法 静抒怕挨打,而且她冤得很,因为此时她算是厉王派在万俟芸菲身边的眼线,她是良民不想挨打。 “小姐,静抒不怕挨打,但如果静抒被打伤了,晚上就没人伺候小姐了。” 万俟芸菲想到刚来王府没有下人时的情景,也犹豫了,“算了,咱们是正经的姑娘家,没学武自然打不过人。”自己为自己找台阶下。 千雪挑眉,“哦?正经的姑娘家?按照万俟小姐的路子,学武的女子都不是正经人家了?真难为了万俟小姐出淤泥而不染,出身武林世家不学武,有个问题本郡主想问静抒姑娘。” 静抒一愣,“啊?”千雪郡主怎么问她了?“郡主您……您问。” “万俟芸菲的母亲,就是万俟家族的夫人,会武功吗?”顾千雪问。 静抒道,“回郡主,夫人会武功的,夫人不仅会武而且武功高强,与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 千雪了然,“如此说来万俟小姐的娘也是个正经女子了?啧,还第一次看见有人骂自己娘呢,不过如果万俟夫人不正经,说明万俟家也不正经,生出来的女儿按理说也不正经才是。” 万俟芸菲见自己母亲被骂,气得直跳脚,“闭嘴,我不允许你侮辱我娘。” “你不允许就不侮辱?你要是权力那么大,应不允许血月楼屠了你们满门才是啊,”顾千雪冷笑道,“之前我还觉得血月楼残忍可恶、恶贯满盈,但如今见万俟小姐这样胡搅蛮缠、虚荣肤浅,倒觉得血月楼办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呢。” “你!我要杀了你!”这一次,万俟芸菲自己冲了过来。 顾千雪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将万俟芸菲踹飞出去。 “把这些垃圾都扔出去,”顾千雪伸手一指地上还躺着的万俟芸菲的下人,“以后阿猫阿狗就别放进来,否则脏了本郡主这块地。” “是!”玉笙居下人们只觉得爽快无比,干劲十足地将这些人一个个拖出去。 巧儿兴奋地上前,“郡主,您刚刚那套是什么武功啊?真是又厉害又帅气!” 千雪舞了两下棍子,一字一顿:“打、狗、棒、法。” “……”初烟很无语,这明明是赵家枪法,怎么变成了打狗棒法,虽然打的确实是狗,这名字起的很解恨,但也有侮辱赵家枪法之嫌。 初烟怎么会知道,“打狗棒法”这个名字根本不是顾千雪起的,只是她随口喊出来而已,没什么含义。 另一处。 厉王的书房。 虽然被某人气得想揍人,但厉王还是忍了。 今日有皇上交代之要务,按理说应去一趟刑部,但最后怎么也没舍得。 一想到她在王府中,他便怎么也不想踏出王府一步。 既然暂不出门,便在府中处理封地事宜。 然而,厉王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却见公文上的每一个字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却无比陌生。 最后扔下公文,他走到书房门口。 过了正午,天竟然逐渐阴了下来,好似要有大雨了。 正在这时,君安匆匆入内,“王爷。” 厉王眉头一皱,“玉笙居出什么问题了?” 应君安自己请缨,厉王派其守在玉笙居附近,不能被顾千雪发现,还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随时来报。 君安道,“是万俟芸菲过去了。” 提到万俟芸菲四个字,厉王本就皱着的眉头,皱得更深,“不是让静抒看着她吗,怎么又跑出去?” 君安无言。 “她去做什么,又让顾千雪给她出主意?”厉王伸手揉了揉额头。 “正好相反,是去挑衅。”紧接着便将玉笙居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包括顾千雪的反应以及最后用“打狗棒法”通打万俟芸菲的下人。 听着听着,厉王的紧皱的眉心竟缓缓舒展开,“呵,嘴皮子依旧这么利索。”想起每次见面,她三言两语就将他惹怒的场景。 君安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切就觉得过瘾无比,也不知是发现了千雪郡主的好还是因为初烟姑娘的关系爱屋及乌,如今他越来越看好千雪郡主了,其敢爱敢恨、爱憎分明,如今竟还学了武功,一套枪法打得有模有样,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当然,令君安改观的原因大部分还是因为顾千雪展现了武艺。 君安这个铁脑袋直肠子认为,学武的女子就是好女子。 “现在呢,她在做什么?”厉王问。 君安道,“回王爷,千雪郡主和初烟姑娘回了实验室,又做实验了。” 厉王不解,“她们到底在做什么实验?” 君安摇头,“抱歉王爷,属下不知,郡主做实验时不允许任何一人进入。” 厉王了然,“继续监视。” “是!”君安干净利落回答一声,随后便转身而去。 厉王想了想,将邵公公叫了进来。 “奴才见过主子。”邵公公眉开眼笑的见礼。 厉王面色却越发冷,“本王想将万俟芸菲杀了。” 邵公公面色一变,哪还有笑意,“王爷息怒!王爷一定要冷静啊,现在还不是杀万俟芸菲的时候,王爷的大业……”后面的话,犹豫着没说出来。 厉王烦躁,只觉得脑仁直疼,恨得咬牙切齿,“当初收留万俟芸菲也是为了万俟家的财产,官不为商的该死规定,难道也逼着本王像太子那样想尽办法搜刮民脂?那女人若老实呆着,本王保她狗命,谁料她屡次兴风作浪!” 邵公公的老脸上也闪过阴险,但还是耐心安慰,“王爷息怒,王爷已将整个万俟山庄架空,更控制了其各大钱庄和镖局,已经胜利在望了,王爷再忍忍就大功告成了,王爷万不能冲动啊!” 厉王自然也知晓,此时杀了万俟芸菲便功亏一篑,“罢了,邵公公放心,本王忍得住。” 邵公公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认了,但厉王的气却未消,“去告诉静抒,再让万俟芸菲乱跑,本王拿她是问。” 邵公公犹豫,“那个……王爷啊,奴才不是帮那静抒说好话,但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静抒又如何控制万俟芸菲呢?” 厉王唇角勾起残忍,“如果,万俟芸菲受伤了呢?” 902,人体试验 902,人体试验 邵公公恍然大悟,面色也露出凶残,“王爷说得对!请稍微稍等,奴才这就去!”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顾千雪用玫瑰花利用蒸馏法制成了精油、纯露,又将花瓣烘干研磨成粉。 初烟拿着水晶试管,用顾千雪教给专门闻化学试剂的方法,用手在试管口轻轻扇了扇,嗅了嗅。 “郡主,这个……真有那么神奇吗?”初烟犹豫地问道。 “精油固然有效,但真正立竿见影的还是甘油。”说着,看着身旁滴水时钟,将两份样品都打开。“好了,来进行人体试验阶段了。” 顾千雪虽然隐约知晓面霜的成分,但将所有材料一一配出实在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何况化学试剂越多,需要配比的份额便越精确,否则起了反作用就糟糕了。 是以,经过之前的一系列实验,最后定了两种配比方案,做了两份样品。 先是将实验室整理好,将材料收好,这才将月儿和巧儿唤了进来。 月儿和巧儿既好奇又期待,想知道郡主又弄了什么好东西。 顾千雪看着月儿巧儿和初烟,笑眯眯道,“第一步,洗脸。” “……”月儿和巧儿相视一望,交换彼此眼中的惊讶。 为什么要洗脸? 两人震惊的时候,初烟已经走到一旁在盆子里接来自来水,开始细细洗脸起来。 月儿和巧儿赶忙上前,待初烟洗完,将水倒掉,也接自来水洗脸。 很快,三人齐齐站在顾千雪面前,少女的面庞本就娇嫩,又因刚刚洗过,白嫩的面颊更是让人有种爱怜的冲动。 “一会,我要将这两份面霜擦在你们左右脸上,你们要认真体会,无论是疼、痒、干、润或者其他感受,都要细细体会,我一炷香的时间会问你们一次。” “是,郡主。”三人道。 于是,顾千雪亲自上手,为三人擦面霜。 月儿和巧儿面露惊讶,只觉得这凉凉香香软软的粉白色膏体擦在脸上,虽略有油腻,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初烟也是略微一惊。 从前做刺客,她精通化妆之术,无论是粉还是胭脂都擦了不少,却第一次有如此感受,如果将面皮想象成纸张的话,擦上面霜后,就将本单薄易碎的纸张变得厚实又韧性,湿漉漉的感觉好比刚洗过脸后。 实际上,无论是怎样的青春年少、胶原蛋包爆满,用护肤品和不用护肤品区别还是很大,不仅少女如此,便是婴儿也是如此。 这个道理别说古代人,便是现在,也是后几年才被肯定。 顾千雪也去洗脸,初烟将其拽住,“郡主,您这是要做什么?” 千雪眨了眨眼,“洗脸啊,难道你看不出来?” “不行!”初烟立刻拒绝,“虽然郡主的面霜看起来安全,但奴婢还是不放心,实验的话,我们三人便可,郡主不要做了。” 千雪笑着拉开她的手,压低了声音,“放心吧,那甘油稀释度绝对不超过百分之五十,保证安全,再者说,你们便是描述得再详细,也没有我自己亲自感受来得妥当,你就别阻止我了。”说着,洗脸擦面霜。 这些南樾国土生土长的姑娘们好糊弄,然而见识过现代护肤品的顾千雪认为,这面霜的使用体验还不如大宝天天见,跟别提众多奢侈品护肤品了。 这个也是没办法。 现代科技发达,机械精密,无论是甘油还是其他,分子及细,哪是她们这种手工磨制可以媲美? 顾千雪小心看向那三人,除了初烟依旧面瘫看不出心思,月儿和巧儿的脸上都有惊艳。 千雪松了口气——好在这个时空的人没见识,不然她怎么糊弄人。 两种配方的差别不大,除初烟敏锐感受到差别,月儿和巧儿完全没感觉,最后,顾千雪便与初烟将最后配方定了下来,详细记录。 当两人收拾好了器皿,将最后得到的面霜和半成品打包好带走时,却发现,天已经黑了。 这个不重要,天上竟下了瓢泼大雨。 初烟道,“郡主,雨很大,我们怎么办?” 千雪双手撑在窗子上,笑眯眯地看向窗外,“没关系,我们等等再走,这么大的雨不会持续很久的,等雨小了再走也不迟。” 初烟点了点头。 顾千雪将月儿和巧儿遣下去休息,房内便只留下她与初烟两人。 两人闲着无聊,初烟也不是聊天的好手,便干脆坐在角落里练习内力,她人则是靠在窗边愣神。 雨声哗哗,靠着窗的顾千雪竟猛然想起了另一个情景。 那时她还在玳林,也是这么一个大雨,她第一次接收到血月楼的信号,她吹暗哨,而后听暗哨、再吹暗哨,一直到她入睡。 但如今,耳中的母金还在,却再也听不到暗哨了。 她有种预感,当时雨中和她用暗哨沟通之人定陆危楼,然而,陆危楼到底是谁找去呢? 应该是苏凌霄吧。 整个南樾国京城,除了苏凌霄,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的面子能那么大,让恶贯满盈的武林公敌血月楼楼主亲自保护她。 再次幽幽叹了口气——苏公子,你人到底在哪里。 同一片雨。 书房。 厉王已整整一日未办公,她在府中,他心不宁。 踱步到门旁,将守了一天的邵公公遣出去休息,也站在门口看着雨发愣起来。 他也想到了那一幕,大雨中,他站在冥教圣殿的塔尖,长夜漫漫,他用暗哨陪着她安眠。 猛然怀念那危急的几日,因在那时,他不是厉王、她不是郡主,抛开身份相处,她好像是他一个人的。 当顾千雪再次与颜紫淞碰面时,已是三天以后。 依旧是百珍楼。 包间内,将小二打发后,桌上除了茶和茶点,没点饭菜。 顾千雪将一只一尺宽、一尺半长的小箱推到了颜紫淞面前,“颜公子,这是我做出的样品,您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帮我提提意见吧。” 虽然颜紫淞平日里看顾千雪的眼神总是色眯眯,但只要谈及生意,便全然没有那花花公子的模样,一双狭长微微上调的丹凤眼,满是精明。 当看到那盒子时,他双目微睁,“这包装,妙!” 903,国色方 903,国色方 盒子,颜紫淞见多了,有木质的,有竹制的,有铁质的,甚至有陶瓷的,却没见过这样……透明的。 盒子的底座是上好的木,却不是名贵的檀香,而是普通的杨木。 在南樾国,最昂贵的木是金丝楠木、黄花梨木、紫檀木,稍微便宜的是柚木、樱桃木,最便宜的便是水曲柳、橡木、柞木、松木。 而杨木,是便宜中最便宜! 只要稍有家产,都不会用杨木。 杨木大半都是速生材,质地疏松,易变型,同时质地特别软。 那为何名贵的妆品用杨木当盒子底座,颜紫淞还说妙呢?是因,这木质经由玫瑰纯露浸泡,此时正散发着浓郁玫瑰香气——因其质地柔软,所以更能吸入香气。 颜紫淞做生意多年,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是杨木,如果换一个对木质不是了解之人,便说盒子是玫瑰木,也是有人信的。 但这不是最妙的地方,最妙的上面。 盒子底座和上面的盖子由折页相连,而上面盖子是用铁丝制成边框,随后用粉色的薄纱崩在其上,透明薄纱盒盖正中央是一个玫瑰型的装饰物,小儿巴掌大,用玉珠和宝石珠精心编制而成,虽是成色一般的玉石和宝石,但因设计的精巧,却也引人夺目、栩栩如生,缀在薄纱之中,就如同绽放一朵珠宝玫瑰一般。 因为盒盖是透明的,便能透过盒盖看清里面的东西。 朱红色的瓷器瓶子,也被制成花瓣样,整套妆品尚且不用,便已突出了主题。 突出主题只是其一,颜紫淞真正认为妙的是其二。 因为盒子是透明的,盖子是用铁丝制成框架而后崩上薄纱,换句话说便是极较弱易坏,所以正常人看见这样的盒子下意识轻拿轻放,而正是因为这轻拿轻放便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呵护感。 这个就好比一名男子面前两名女子。 女子容貌极美,一名身材矫健,性格活泼;另一名如若水垂柳,娇躯孱弱。 虽然知晓第一名女子更适合共度一生,但体弱女子却更能激发保护欲,无形中便有一种“珍贵”感,忍不住对其呵护。 这个盒子也是如此。 颜紫淞抬起头,表情认真,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货妙,人更妙。”却绝无轻浮之意,诚心赞扬。 “颜公子过奖了!”千雪道。 “底座的香气刺激嗅觉、上层的薄纱刺激视觉,仅仅这两样便将人期待感挑起,”颜紫淞双眼紧盯盒子,连声感慨,“千雪郡主务必要告诉在下,您是怎么想到这个点子的?这盒子绝对是天下无双。” 顾千雪双眸晶亮含着笑意,盈盈看着颜紫淞,“颜公子太过夸张了,哪能担当得起这天下无双四个字,如果非要说设计盒子的原因,”声音顿了下,而后甜甜一笑,“自然是从我本身为女子的身份出发,幻想若我想受到礼物,会想要什么样的礼物,要梦幻、细腻、柔情,随后便设计出了这个盒子。” 初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千雪面色一僵。 颜紫淞一愣,抬头看去。 初烟赶忙收回笑容,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事情,还要追溯两天前! 顾千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将化妆水、面霜和粉研制出来,效果极佳,而后便开始研究起了包装。 瓶子方面没什么噱头,因陶瓷工艺有限,最多是找能工巧匠先在软泥上雕出玫瑰花样,而后刷上朱砂进行烤制。 于是便一定要在盒子上出彩! 想要出彩,便要用料上乘!紫檀木、美玉是必不可少的,有可能还要用上银器或金器,包装很重要的道理南樾国人也很清楚,有时一个精巧的盒子造价都能达到几百两白银或者上千两。 然而顾千雪她……穷! 穷得连饭馆都不敢去,想尽办法的到处蹭饭。 如此穷的顾千雪怎么能拿出几百两上千两银子做盒子?于是就将紫檀木换成了最最便宜的杨木。 杨木拿不出手怎么办?便泡玫瑰纯露,增加香气。 盒子底座解决了,但无论香气如何扑鼻都改变不了杨木是个便宜货的事实,盒盖是门面,绝对不能用杨木,但其他材料造价太贵,于是顾千雪便想起来现代绢花工艺,于是用铁丝和薄纱来做盒盖。 然而,即便是创意很好,依旧无比寒酸! 初烟提议找绣娘在上面绣花。 先不说薄纱绣花也没高级哪去,只说想要找让人叹为观止的绣活就要找最顶尖的绣娘,因为薄纱是透明的,外面漂亮不够,若盒盖背面乱糟糟也很掉价,就需要双面绣。 双面绣的绣娘难以寻找就算了,即便是找到,这么一副手工费也要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顾千雪宁愿给孩子们买点肉吃! 后来顾千雪烦闷的跑到长安街的首饰店找灵感,突然看到掌柜将一些淘汰下来的珠子清仓卖给手艺人,千雪灵机一动,便将所有珠子都买了下来,雇了个工匠用珠子制成一朵装饰用的玫瑰花。 于是,这个被颜紫淞赞叹的盒子便横空出世。 总的算一下,杨木用了十个铜板、纯露暂时不花钱,铁丝五十个铜板,上好薄纱因为用料少算五十个铜板,珠子用了四十颗共一两银子,最贵的就是众多工匠的手艺钱,花了十几两银子。 也就是说,这么个巧妙的盒子成本绝不到二十两银子。 而初烟为何笑出来,是因这三天千雪郡主明明急得如热锅蚂蚁,抓心挠肝地想办法,但在颜紫淞面前却要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世外高人之感,所以就笑了出来。 顾千雪暗暗瞪了初烟一眼,用眼神告诉她——别闹!别笑!别被人家看出来,多丢人? 颜紫淞没在意初烟,声音温柔地问道,“盒子确实不错,不知妆品名称。” “国色方。”千雪答道。 “国色?”颜紫淞声音犹豫,“不妥吧?国色天香,但若妆品不够惊艳,只会被人嘲笑。” 千雪却信心满满,“放心,我定会让大家知晓什么叫名副其实。”说着站了起来,“既然颜公子提出了疑意,就来亲自感受下国色方吧。” 颜紫淞一愣,“你说什么?感受?如何感受?” 千雪笑道,“自然是亲身感受了,来来,颜公子去洗脸,本郡主亲自帮你上妆。” 904,千雪心中的两大美人 904,千雪心中的两大美人 颜紫淞吃惊,“千雪郡主,您说什么?” 顾千雪呃见颜紫淞脸色都变了,噗嗤笑了出来,“你没听错,也没误会,我就是要让你亲身体验下国色方。” 这个时代不比现代,男子是没有任何护肤产品的,除非戏子和小倌。 何为小倌?以色伺人的那种,伺候的还是男人。 颜紫淞虽未发货,但面色不悦,连声音都变了,“千雪郡主,难道京城流行开这种玩笑?在我们杨川,给男子上妆可是辱人的。” 千雪道,“此妆非彼妆,你先别生气,我为你讲解一下。” 颜紫淞点了点头,眼神依旧带着警惕。 千雪道,“妆品分两种,一种是护肤品、一种是彩妆品,护肤品以调节皮肤状态为主,而彩妆则是装饰皮肤。如果这个你听不懂,我再打个比方。就好比,有个人身上生了脓疮,护肤品就好比那药汤,喝了下去凉血去火,治疗脓疮;而彩妆品则是不让病人吃药,却在脓疮上擦厚粉,以掩饰脓疮,这么说,颜公子听懂了吗?” 颜紫淞目露怀疑,“你的意思是,国色方就好像汤药一样,能治疗皮肤病。” “不是治疗皮肤病,而是改善皮肤状态,”顾千雪讲到,“无论男人、女人,都有衰老的这一天,而年轻时为何不衰老,因为皮肤中胶原蛋白很多,换句话说,就水润润的。但人体衰老后,基础代谢缓慢、油脂分泌水平下降、肌肉松懈、皮肤胶原蛋白逐渐流失,弹性的皮肤逐渐变成纸一样没水分没弹性,于是便衰老了。” 颜紫淞并未打断,凝眉沉思,分期其话中的可靠性。 “其实你们男子也怕衰老吧?谁不想永远青春年少?我听说,许多容貌俊美之人都偷偷喝燕窝以常驻青春,不知是真是假。”顾千雪说的是事实。 颜紫淞眉头狠狠一皱,而后舒展,“郡主说得没错,不怕郡主笑话,颜某人也是喝燕窝的,除燕窝外还有一些其他补品。” “既然你有永驻青春的欲望,为何不试试国色方?”千雪笑道。 “难道你让我打扮得像个花枝招展的女子?”颜紫淞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千雪摇头,“不,我敢发誓,你用了国色方后,没人能发觉!” “真的?”颜紫淞心动。 顾千雪对身后的初烟道,“初烟,麻烦你去打一盆水好吗?” “是。”初烟二话没说,立刻出了包间找小儿要水。 房内,颜紫淞将那盒子打开,将三只陶瓷小瓶放在手中把玩,“真有如此神奇?” “你试试不就行了?如果效果不满意,你再洗掉你也不亏,”千雪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润喉,“年轻的容颜会给人一种朝气蓬勃之感,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其他,都会有很大便利,再者说了,颜公子容貌俊美,就这么被岁月磨去,实在可惜。” 后一句绝对是在捧着,千雪的想法很简单,颜紫淞也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容易了。 “真的?”颜紫淞眉头微微一笑,上挑的丹凤眼带着魅惑,“郡主认为颜某人的容貌好?” 千雪被其媚眼生生电了一下,心中懊恼多此一举,立刻泼其冷水,“颜公子容貌确实不错,能达到中上水平,却不是上等水平。” “……”一盆冷水醍醐灌顶,把颜紫淞浇得透心凉,“在郡主眼中,谁的容貌最俊美?”声音略尴尬。 千雪很认真的回想,而后道,“有两个人。”伸出两根手指。 “愿闻其详。” “第一,是二皇子宫凌安。”直到现在,顾千雪也认为没人能从颜值上胜过二皇子,即便将其送去现代,和一群整容男相比,二皇子也是遥遥领先。 颜紫淞心中酸溜溜,“从前在下便听说二皇子真国色,既然也得到郡主的肯定,便一定很美了。”而后又追加了句,“难道二皇子比郡主还美?” 顾千雪眯着眼,将两人的容貌比较了下,“我们两人都有楚炎国的血统,所以轮廓比南樾国人要深邃、五官分明,但我只占两成,其占五成,他的美确实更极致、更纯粹。” 被她这么一说,颜紫淞还真有一种欲望,见见这天下第一美男子,“民间传闻,皇上曾将郡主指婚给二皇子,是真的是假?” 千雪耸肩,“是真,可惜他逃婚了。” “……”颜紫淞不解,“为何?以郡主才貌,二皇子为何要逃婚?” “因为他喜欢男人啊。”顾千雪想到被其虐待,心有不爽,狠狠向其头上扣了口黑锅,“他比女子还美,自然瞧不上女子,所以他喜欢男人,尤其喜欢……颜公子这样的。” 颜紫淞性取向十分正常,一想到有个男人喜欢他这样的,只觉得吞了个苍蝇一般的恶心。 “郡主别开玩笑了,来说说第二个人吧。”颜紫淞有种干呕的欲望,赶忙压了口茶。 “第二个人,叫苏凌霄。”千雪道,一袭白色身影浮现在脑海。 颜紫淞双目大睁,“可是天上有神明、地上有凌霄的第一智者苏凌霄?” 千雪点头,“正是。” 颜紫淞有了激动的神色,“这么说来,郡主与凌霄公子很熟?是否能替在下引荐?颜某人在这里先谢过千雪郡主了。”说着,起身就要为顾千雪见礼。 千雪苦笑着摇了摇头,“等再见到他再说吧,如今连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颜紫淞失望。 客观的说,以苏凌霄的病容,其与“美”字丝毫不沾边,但真正的美非皮而是骨,尤其像苏凌霄那样病得若鬼一般的人却带了逍遥的仙气,却是名副其实的美了。 正在这时,初烟断了一只盆子入内,小二在后面提水。 这种非富即贵来消费的雅间,客人什么要求都有的,所以提水实在是小儿科。 将水盆的水倒好,小二退了下去,颜紫淞洗过脸后,在顾千雪的指导下用了化妆水和面霜,对镜一看,“果然看不出曾经上妆!”同时,只觉得皮肤冰凉凉水润润,虽有舒服,但却也没感受到何种功效。 905,国色方的妙处 905,国色方的妙处 颜紫淞实话实说,“郡主的国色方确实使用舒服更看不出来,但却没有什么效果。” “护肤品便是如此,需要长期使用才能有效果,而且国色方越是年长人用,其效果越佳,颜公子才二十几岁,自然感受不到什么特别的作用。”千雪道。 颜紫淞依旧不信,眼中闪过失望,“这个国色方,郡主想多少银子出售?”心道,可惜了别致的盒子。 千雪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两。” “一千两?”颜紫淞面露大骇,“实话说,在下对国色方并不看好。” 原本以为是小打小闹的做一些小生意,颜紫淞也做好搭钱哄千雪郡主开心的准备,但一个毫无效果的妆品就卖到一千两,他得搭多少银子?一个月若搭配十份,就是一万两。 落雁奁虽昂贵,价值万两,先不说其妆容效果,只说物以稀为贵,各国贵妇愿意争抢,买的已不是商品而是身份。 国色方有什么? 此时此刻,颜紫淞只心中骂自己色迷心窍,怎么就轻信一个十几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的话,和她做生意。 如今,是做还是不做。 如合作,定然要在店铺给她留好位置,但国色方除了名字夸张些、盒子别致些,实在没什么功用,谁能一千两买这种东西? 但如果说不合作,出尔反尔,会不会得罪了千雪郡主。 顾千雪将颜紫淞的表情收入眼底,“颜公子别害怕,我们的合作只需你为我提供一个出售的店铺,其他都不需要。”声音顿了一下,“这样吧,回头我放一盒国色方在你们店铺,不需要任何陈列的位置,你随意收在仓库中便可,如果有人上门找,你再翻出来出售,如何?” 颜紫淞自是惊喜,但同时也觉得自己没有肚量,“这样不太好吧?” 千雪笑道,“店铺陈列位置有限,加之长安街地段繁华,自然是要将有限的位置用在最畅销的产品上!” 颜紫淞道,“这样吧,店铺中的甲等位置和乙等位置怕是没法容出来,在下为郡主容出个丙等位置如何,但在下敢保证,只要是有进入购买妆品的顾客,小二都会重点推荐郡主的国色方。” 千雪摇头,“不,我不要位置!” “那……这合作如何说起?”颜紫淞彻底搞不懂面前的少女了。 顾千雪道,“一千两银子一个妆品,即便放在黄金位置也没人会买的,如果颜家妆品店的小二主动推荐,只会让顾客心生反感,认为你们在砸冤大头。一千两银子,在京城买个小院子也是能买下来了。”顿了下,思考片刻,“这样可好,我命人做一个条幅挂在妆品店门外,我保证条幅不会太大。” “好,那就这么定了。”颜紫淞心道,既然千雪郡主不求陈列位置,那更好了,一个条幅而已,他也算是尽到心意,让人挑不出理了。 虽是如此,此时的颜紫淞依旧满头的雾水,不知千雪郡主到底要如何出售,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接下来郡主有什么打算,可否告诉在下呢?我好奇得紧。”颜紫淞问道。 顾千雪点头,“南樾的皇商姓裴,这个颜公子可知?” 裴? 没错,正是裴丞相族中之人。 南樾虽然官商分离,但指的却是直系亲属,即便是反腐倡廉,也不能因为家族中一人做官,其他人不许经商了吧? 京城中裴姓家族硕大,前前后后几千人,非裴丞相一系,裴家竟出了个经商才人得到皇上赏识,进而成为皇商。 说裴皇商和裴相没有关系,顾千雪是不信的,她认为皇上也不信,但皇上为何明知道裴皇商和裴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依旧任用,她便猜不透了,也许这也是帝王术中制衡手段之一吧。 “知道,说起来裴伯还与我们颜家沾亲带故,只不过关系很远罢了。”颜紫淞道。 无论古今,盛行联姻。 不仅政界如此,商界更是如此。 南樾国也有合同,但到底没有现代合同那般正规严谨,有时口碑比合同更重要,而裙带关系更能巩固关系,家族中男子继续经商或科考振兴家族,女子便成了联姻的工具。 加之南樾婚姻制度一夫多妻,其娶妻纳妾便不是很在意了。 “我有件事想托你,”得知颜紫淞和裴皇商有关系,心中窃喜,“这盒国色方送给你,回头我再给你送一盒新的,你想办法通过裴皇商送给皇后,可好?” 颜紫淞点了点头,“这个没问题的,难道郡主想用皇后来做招牌?但皇后娘娘那里妆品无数,未必会用贸然送来的妆品。”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顾千雪笑道,突然声音顿住,看向颜紫淞的脸,“现在,可有什么感受?” 颜紫淞一愣,他几乎忘了脸上还擦着妆品。 如今想想实在可笑,一个大男人竟然像女子一样擦妆品。 “郡主说笑,我没……”话还没说完,随手摸了下脸,惊了下,而后又摸了两次。 “是不是感觉皮肤湿漉漉的尤其娇嫩?”顾千雪问道。 颜紫淞将袖子撩开,先用手仔细摸了下脸,而后再抹手臂,触感截然不同。 “果然神奇。”颜紫淞由衷道。 用护肤品和不用护肤品便是两种情况,这还用说?何况,别看国色方配方原始,但里面精油、花干粉、珍珠粉、甘油还有白芷等等配料,可不是盖的! 实际上,在化妆水中,顾千雪放了一些水杨酸和酒精,这样做的好处是软化角质、收敛毛孔,更方便面霜吸收,这个秘密,她轻易不会说出来。 “不知这些妆品可有各自的名字?”作为生意人,颜紫淞知道规矩,不会轻易问配方,便是问了,对方也不会回答。 “有,”顾千雪伸手依次指向化妆水、面霜和散粉。“分别是仙芳露、流芳膏、桃芳粉。” “好名字,”颜紫淞道,心中竟猛然有种期待感,想知道这国色方便是送到皇后娘娘那里,又如何能入得皇后的眼。 906,京城贵妇圈炸了 906,京城贵妇圈炸了 于是,两人便做了如此决定。 从即日起在颜家妆品店门口挂了条幅,上面写着:颜家妆铺幸获国色方护肤妆品一套,出售价格一千两白银,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句子是顾千雪想的,没有花哨的广告语,也没任何描述的话,就好像通知。 这样的一个条幅,一千两银子的夸张价钱,别说起到广告的效果,怕还要被人耻笑。 颜紫淞早收回了最早的怀疑,取而代之的是期待,他有种感觉,千雪郡主定让他刮目相看。 两人又针对合同的具体事宜以及抽成聊了聊,定出了一个大概意向,待两日后正式写下文书。 共进了午膳,各自分开。 颜紫淞作为京城的商业新贵,交际繁忙,加之颜家商铺虽开了,但还未真正打入京城,所以更需时间打理。 顾千雪则和初烟出了百珍楼。 因为容貌显眼,顾千雪带了面纱。 两人上了马车,向顾尚书府而去,初烟终于有了机会问问题。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奴婢隐约知晓郡主想做什么,宣传妆品没有比让贵妇推荐更好,但郡主与皇后的关系全然没有与秦妃或者永安长公主熟悉,为何郡主舍近求远,去找皇后?” 顾千雪道,“这你就不懂了,什么叫新闻效应。” “新闻效应?”初烟还真是不懂这个词语。 “这么说吧,有人喂了狗一块肉,你觉得这件事稀奇吗?”顾千雪问。 “不稀奇。”虽不知郡主想表达什么,初烟却如实回答了。 “那如果,一个人喂了狗一块肉,却突然跑来一只狼,狼要抢肉,狗和狼打了一架将狼赶走了,正准备吃肉,却发现有两只流浪小狗,狗既想吃肉又可怜两个小狗,最后吃了一半肉,将剩下的一半分给两只小狗吃了,”千雪诡异一笑,“你觉得,这件事稀奇吗?” 初烟皱了皱眉,“稀奇。” “这就是新闻效应。”千雪道,“将一件普通的事加入许多故事,让其曲折,便有了新闻性。” 初烟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将国色方送给皇后只是第一步,皇后未必会使用、喜欢,也未必会造成轰动?” “不是未必,是一定不会用、一定不会轰动,”千雪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然而,我会让她求着用的,不过在这之前,有几件事需要做。” 制作国色方的原料还有一些,暂时不用去厉王府的玉笙居提炼,只要按照配方合成就行,顾千雪将这任务给了初烟,自己则是带着玉莲和玉翠出门。 这一走就是一下午。 晚上归来时,如烟已经将剩下的材料又重新做了两套国色方,好生放在盒子中包装好。 千雪检查了下,“做得不错。” 初烟却很好奇,“郡主下午做什么了?” 千雪神秘兮兮一笑,“去找后宫的老情人了。” “……”初烟知道,郡主又乱开玩笑了。 “是张婕妤,”随后,便将张婕妤中毒产子一事说了出来,“就这样,我和张婕妤也算有了交情,前些日子我带着血月楼劫皇上去关东城,京中是张婕妤打的掩护,皇上发现了张婕妤的好,极其宠爱。” 初烟闻此,道,“郡主也算是种善因有善果,当初您救了张婕妤,张婕妤如今报恩罢。”就如同此时的她一样。 千雪耸肩,“别说什么报恩不报恩,我更希望是纯粹的友谊,张婕妤这人爱憎分明,从小读野史长大,鬼主意也多得很,和我十分投性子。” 初烟笑道,“郡主的鬼点子,难道也是看野史中得来的。” 千雪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现代的电视剧小说,姑且就当野史吧。 一晃,五日过去。 日子依旧,京城也平静。 但京中贵妇圈却炸了! 前些日子,裴皇商入宫,说京城商界新秀颜紫淞店里有奇货,特来孝敬皇后娘娘。 皇后是落雁奁的忠实拥护者,便是没抢到落雁奁,也有许多名贵妆品,谁稀罕这名不见经传的什么国色方,更对着宫女嘲讽这烂东西有个哗众取宠的名字,随后便扔在了一旁。 晚上时,皇上最宠爱的张婕妤竟破天荒的求见皇后,来的目的不是别的,竟是讨要那国色方。 皇后自然是不给的,别说国色方是妆品,就是个垃圾也不会给张婕妤,所有得到皇上宠爱的后宫妃子都是皇后的敌人,但同时皇后也好奇,张婕妤那里有皇上赏赐的珍宝无数,怎么看上这个国色方。 张婕妤如实禀来,说国色方乃传说中才有的奇货,一般制出就被争抢,在民间众贵妇只闻其名不见其货,有些更是悬赏了万两白银只要国色方,但货物太少,生意人生怕得罪了贵妇,就干脆只说再没有国色方。 每年出了几套,还不等外界有消息,便悄悄的卖了熟主顾。 是以,消息没传到京城。 张婕妤走后,皇后便将那国色方又掏了出来,按照上面的说明书,净脸后一一试用。 国色方也是个麻烦的东西,好好的擦拭便算了,首先一瓶仙芳露却要求用纯蚕丝布沾液体擦拭面颊。随后是流芳膏体涂抹,最后再上桃芳粉。 擦上后,皇后却觉得张婕妤是个没见识的乡巴佬,因为这妆品擦上没什么特别功效,之后,第二次将国色方扔一旁。 第二天清早,皇后起床,宫女却惊讶的发现,皇后好像年轻了两三岁的目光。 皇后伸手一摸面颊,只觉得脸上水润滑腻,竟比那十五岁少女的面皮更嫩。 为此,皇后还特召来个十五岁的宫女相比较,众宫女齐齐赞誉是皇后的面皮更嫩。 到底是皇后的皮肤嫩还是十五岁宫女的皮肤嫩,从宫女们的嘴里是得不到真正答案的,因为宫女们可不敢说皇后皮肤不嫩。 示意,皇后十分高兴,立刻赏了颜紫淞一个玉如意。 那颜紫淞也是个会来事的,将玉如意立刻供在妆品店最显眼的地方,更在旁边用黑底金子的木牌标注是皇后娘娘喜爱国色方,进而赏赐玉如意。 京城贵妇圈消息极为灵通,立刻跑来争抢,可惜,颜家妆铺却只有一盒,没有多余。 907,求婚,你也配? 907,求婚,你也配? 夜晚,依旧是百珍楼。 雅间内,未马上点菜,依旧茶水、茶点以及水果。 颜紫淞一副见了仙人的模样,“千雪郡主,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五天的时间竟让整个京城轰动,每日前来寻国色方的贵妇络绎不绝,几乎要踏平了颜家妆铺的门槛。” 顾千雪这才将前前后后所做的一切说给其听。 颜紫淞听后,拍案叫绝,“妙!太妙了!我真想掏出郡主的心看看,郡主定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么能连连出此妙计!实在太妙了!如果这世上再出几名像郡主这般的人物,实在难以想象。” “……”顾千雪冷汗直流,“颜公子别这么夸张行吗?只是想卖出去商品罢了,何况我认为,这妆品虽售价为一千两,但它值得!” 废话,其可是融入了现代科技含量的。 但这只是第一步,先卖卖,等回头再慢慢升级、增加什么面膜、眼霜、乳液、粉底、遮瑕霜、口红、腮红、眼影、修颜笔等等。 颜紫淞想了下,“郡主可还记得颜家妆铺外面挂着的横幅,可需卸下?” “不卸!”千雪立刻道,“如今那横幅已俨然是招牌,就放在上面,回头再追加一条——国色方只在颜家妆铺独家有售,其他铺子出售皆为冒牌!还有,便是已售空,待下次进货时临时通知。” 颜紫淞了然的,而后轻笑出声,“从今以后,国色方怕是颜家妆铺的招牌了,事情发展永远出乎人意料,还记得几天前一些顾客听说有一千两一套的妆品,目露鄙夷,如今竟跑来抢购。就好像,几天前我以为是我关照郡主的生意,如今看来,却是郡主关照我的生意。” 千雪道,“颜公子客气了,之所以与你合作,不仅因为缘分,还有一个原因你可记得?” 颜紫淞问,“是要为郡主保密身份吗?” 千雪点了点头,“没错,无论如何都要保密身份,若真被不幸查出,只说老板是初烟便好了。” 颜紫淞正色道,“郡主放心,这一点,我颜某人敢保证。” 两人声音顿住,各自有心思,颜紫淞道,“郡主可曾想过……涨价?” 确实,以国色方如今的知名度,确实可以涨价。 落雁奁一万两一套,便是国色方涨到五千两,也是可以的。 谁知,却见顾千雪摇头,“不涨,就维持一千两的价格,而且永远一千两。” “为何?!”如今,非但颜紫淞不解,连一旁的初烟也不解。 千雪笑吟吟,“因为我想赚钱啊。” 颜紫淞失笑,“难道郡主算不明白,一万两一套和一千两一套,哪种赚的多吗?” 初烟也是如此想法。 千雪伸出纤纤玉指,在自己茶杯中点了下,而后在桌上画了个圈,“颜公子做生意多年,你认为一千两一套的妆品,如果货源充足,以南樾国贵妇的购买能力,能卖出多少套?” 颜紫淞凝眉,根据这几日颜家妆铺前来购买的人数推算出京城的购买能力,而后再按照南樾国的行政划分、经济水平,最后得出结论,“如果说有购买能力的贵妇人手一套,最少八千套。” 千雪点头,“如果是一万两一套的妆品,你认为南樾国贵妇能有几人会买?” “……”颜紫淞顿时明白了顾千雪的初衷。 “五人!”顾千雪在桌上写了个“伍”字,“一万两若是购买个头面或者珠宝,确实会有人买,毕竟那种东西可以保值甚至可以升值,但妆品这种东西属于消耗品,不出几个月就会用完,用完后还需要买第二套,而国色方一套剂量是按照四个月算的,也就是说,一年能消耗三套,共三万两。一年三万两的消耗,整个南樾国,怕连五个贵妇都没有吧。” 颜紫淞目光一敛,神色认真,“郡主说的对,落雁奁看似名贵,实际上生产者根本没赚多少钱,因为一年才出十套妆品,不计算成本的话,一年才赚了十万银子。而如果国色方供应充足的话,即便一千两银子一套,算八千人购买,一年买三套,不计算成本是两千四百万!” 当听到这个数字时,颜紫淞也是深吸一口气。 太……可怕了! 虽然他也算巨商,但他深知每一两、每一个铜板来之不易,而千雪郡主竟然说赚钱就大笔赚钱,可怕的不是国色方也不是这个数字,而是面前这个女人。 如果说从前颜紫淞更痴迷顾千雪的惊世美貌和高贵的出身,如今却是痴迷她的经商头脑。 “郡主,我们也商量件事好吗?”颜紫淞摆出了自认倾倒众生的笑容,笑眯眯道。 “啊?”一时间顾千雪还没反应过来,“好,你说。” “听说郡主还未婚配,你能瞧得上在下吗?要不然在下携重金去府上提亲可好?”颜紫淞虽然一派玩笑的模样,实际上口吻却是极其认真的。 “呃……”顾千雪失笑,这算是求婚吗?“多谢颜公子错爱,可惜我的婚事是由皇上做主的。” 当身份到达一定高度,真的不是自己可以把握。 而实际上,皇上也只是顾千雪的挡箭牌而已,虽然有着一副古代女子的身躯,却有着现代女性的自由不羁的灵魂,连父母包办婚姻都没门,何况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皇上? 顾千雪心底有底线,若皇上真触碰,她绝对不让皇上安生。 颜紫淞却未挫败,“那如果,在下有办法让皇上将郡主赐婚给我,郡主可否同意?”虽然代价大了些,但为面前这个奇女子,一切都是值的。 初烟心生反感,“颜紫淞,你说话最好注意些,凭你也配向郡主求婚,真是痴心妄想。”说着,将茶碗握在手心,一声脆响,将茶碗捏了个粉碎。 颜紫淞虽不习武,也是有见识之人,并未被初烟吓到,只是笑笑,“郡主的意思呢?” 顾千雪眼神却闪了闪,“说到求亲,我倒想起一事,不知颜家商铺在其他国家可有生意?” 颜紫淞凝眉,怎么又提到生意了?“虽未在他国开铺子,但生意往来还是有的,毕竟我颜家的丝绸和珍珠,堪称极品。” “既然如此,可否用颜家的关系网帮我找一人?”千雪道。 “找谁?” “我的未婚夫。” “……”颜紫淞一个头两个大,“二皇子不是逃婚了吗,郡主怎么又来个未婚夫?那人是谁?” 千雪无奈地叹了口气,“苏凌霄。” 908,顾千雪的生意经 908,顾千雪的生意经 颜紫淞这辈子都没被这么震惊过。 他也算南樾国东部地区的巨商了,如今生意顺利进入京城,可谓南樾国第一商、更可以算是京城首富、南樾国首富。 大风大浪见多了,却在这千雪郡主面前屡次翻船。 “咳咳……”因为太过震惊,颜紫淞竟被口水呛了,咳红了脸,赶忙顺茶水。 顾千雪为其解释,“皇上确实曾将我赐婚给二皇子,当时我因某种原因并未拒绝,而实际上我和二皇子根本不能成。我和苏凌霄苏公子……算是命中注定吧,如今他因为某种幼稚的原因离开,我想寻他。” 好一会,颜紫淞终于喝水喘匀了气,“命中注定?”不是应该两情相悦吗? 千雪点头。 颜紫淞终于知道两人的差距了!从前认为凭颜家的财富,迎娶一名贵女也是理所应当的,但如今发现,千雪郡主不是一般的贵女,是贵女中的贵女。 千雪郡主的婚配对象是一国皇子、是名满天下的智者,与这些人比起来,他这个经商出身的普通人,确确实实是配之不上。 好在,颜紫淞虽心动,但还谈不上如何爱恋,赶紧悬崖勒马,摆好自己的位置。 “是啊,命中注定。”千雪微微一笑。 颜紫淞了然,“好,郡主放心,回头我就将消息发布到颜家各路尚好、商队,无论在哪一国家、哪一地区,第一件事便是打听凌霄公子的行踪。” “谢谢你了!”顾千雪诚恳道。 “啪啪啪”,是颜紫淞心碎的声音,一颗水晶玻璃心,虽成粉末。 不过,生意人有个特点,永不放弃,虽然明知自己没什么机会,也不肯放弃,搞不好哪天老天爷放个屁让他碰上了呢? 缓了会,顾千雪也平静了心情,道,“话题有些扯远了,咱们继续说生意吧。” “好,”颜紫淞也赶紧把碎了一地的心捡起来粘好,恢复了冷静,“既然郡主想赚钱,便是不提价到一万两,稍微再提一下也是可以的,例如一千五百两。一千两固然许多贵妇能买得起,但像后宫娘娘那种顶级贵妇,岂不是沦为和百姓一般的待遇,时间久了怕不好。” 顾千雪摇头,“不行,不能再提了,这已经是最高的价位了,因为以后我还会出售更尖端的妆品,那些妆品才是针对后宫娘娘这种级别的消费者。” 颜紫淞恍然大悟,“我好像明白郡主的路子了,您是想先推出一千两的但限制销数量,待慢慢扩大了数量,便推出新的品质,永远让某些贵妇走在尖端,对吗?” 顾千雪也是心中惊叹,颜公子不愧是经商出身,一点就透,其接受能力也无比强。 这些销售手段在现代可谓层出不穷,但在南樾国这个时代还是没有的。 人与人没什么不同,差距在于眼界,得眼界者得天下! 而眼界的基础便是接受能力,以颜紫淞的接受能力以及举一反三的反应能力,也难怪在四大商业家中,颜家脱颖而出,力压群雄! 随后,两人再次商量了一些细节,直商量到了深夜。 随后,顾千雪再次借用了厉王府玉笙居,一口气制造出了十份国色方的原材料。 只要顾千雪在厉王府,厉王自然哪也不去。 顾千雪算好了上朝日子,厉王知晓顾千雪要来,竟然连早朝都不去,直接命人去请病假。 如果换一个官员请假,皇上定是要派太医前去,说是诊病,实际上却是检查其是否装病。 在厉王这里,皇上却未派太医,换句话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整整一天,厉王派人又端茶又倒水,光御膳房的点心都送了许多回,然而顾千雪根本不领情,也不正面对抗,只是放在实验室里不动而已。 十份国色方做了出来,立刻送去了颜家妆铺,几乎瞬间便被销售一空。 百珍楼。 顾千雪和颜紫淞再次秘密会晤,选来选去,也只有百珍楼这样的酒楼雅间更适合。 “郡主,关于二道贩,我们要不要采取措施?”颜紫淞担忧不已。 因为后送去的十套国色方,除了三套送去后宫,一套被正巧碰见的贵妇买了去,其他六套都被二道贩买走,一转手,以三千两银子出售。 二道贩便是黄牛。 实际上针对二道贩,顾千雪早有意料,提前便交代给颜紫淞,对后宫送货是一次三套,后宫娘娘们轮流买,若有其他娘娘想买,便派人来店里,但无论富贵与否,一伙人一次只能买一套,多的不出售。 后宫娘娘自然不愿意,但皇后虽依旧是落雁奁的拥护者,同时却也无比喜欢国色方。有皇后当靠山,这些娘娘便是没拿到,也只能忍气吞声,等下一次轮流购买或者直接派人去店里买。 至于皇后想多买几套,颜紫淞是如此解释——国色方要新鲜的效果才更好,屯多了时间久便失效,每一次出货第一个就送给皇后。 “措施已经采取了啊,”千雪扬了扬眉,勾起的嘴角硬生生挤出了一个酒窝,“上回叮嘱妆铺说一次一伙人只能买一套,就是措施。” “但却防不住二道贩。”颜紫淞道。 “为什么要防?”千雪不以为然。 “……”颜紫淞不明白,“郡主出售一次国色方毛利一千两,但黄牛转手一卖就三千两,中间净赚两千两,郡主难道甘心?” “为什么不甘心?那是人家顿到的货,别说卖三千两,就是卖三万两,我也说不出什么,还会表扬他们卖的好呢。” “……”颜紫淞和初烟都无法理解顾千雪的做法。 千雪敲了敲桌子,“你们真以为我一次只能出十套产品?如果我没日没夜的制作,每天就能出十套!然而呢?我五天出十套,原因何在?” 颜紫淞凝眉沉思,“难道目的是提价?” 千雪打了个响指,“聪明,就是提价,但二道贩提我不能提,你知道为什么吗?” 颜紫淞摇了摇头。 千雪眸色明亮,“记住,出售的货物可以扔、可以伺候不再生产、可以减产,却绝对不能掉价,人们永远买涨不买赔。” 909,谁笑到最后 909,谁笑到最后 颜紫淞先是愣了下,而后了然,狭长的丹凤眼也是迸发精明。 “若我不知郡主身份,实在想象不到你出身高门,郡主如此天赋,不做商人真是暴殄天物!”这个称赞,是他由衷赞扬出。 顾千雪摇了摇头,“别说的这么夸张,其实道理你也是懂的。” 这种现象,南樾国商人也许隐隐知晓,却有些没发觉。 南樾国这个时代商业还未被重视也未被细化,没有一门学问名为“商学”,而经商之人靠的都是自身的经验以及长辈的传授。 长辈传授这种东西十分不靠谱,长辈想起来就说了,说了未必能记住,如果长辈想不起来……那就当没有了。 何况任何东西都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出了自家人,很少有人将经商经验传授给其他人,更多的还是靠个人的悟性。 在现代,销售学、销售心理学、企业管理等等都设立了课程,更是有卡耐基等等商业心灵鸡汤书,便是不学相关学科,多多少少也是能懂些皮毛的。 顾千雪就如此。 她能把南樾国人糊弄得一愣愣,但如果真传来个销售精英,顿时能将她比下去。 好在,这里除了她,再没穿越人士。 颜紫淞道,“如果我没猜错,千雪郡主的计划是这样的:先一次性推出少量货物,引人争抢,而故意让二道贩买到,二道贩为了能顺利抬价,便会想尽办法吹嘘,无形中宣传了国色方。因为有了足够大的油水,所以会吸引来更多的二道贩,随后便形成了购买狂潮,无论是真正的买家还是二道贩,都会蜂拥而至,这个时候,郡主便是逐渐增加货品供应。 更多二道贩拿到更多货物后,除了在京城出售,还会拿到其他地方卖给贵妇,这便是免费推广,为国色方随后的全国范围销售当了斥候兵。随着一批批的供货,国色方的数量也越来越多,随着国色方的普及以及知名度的打开,二道贩的利润也越来越少,当某一个临界点到达时,二道贩便自然消失,但此时,国色方已经美名远扬,对吗?” 顾千雪点头,“对。这样出售既不会造成资源的浪费,又不用我们花心思推广宣传,是针对国色方最好的法子,否则,一千两如此昂贵的妆品,便是店员尽量推广,得到的也不是惊艳的使用体验,而是鸡蛋里挑骨头。” 颜紫淞越发认为千雪郡主是商业奇才了。 “对了郡主,我们还有文书未签呢,”颜紫淞笑眯眯道,“上回说,每卖出一套国色方,我就能拿到一成的利润,对吗?” 千雪挑眉,“我什么时候说了?” 颜紫淞僵住,“这都是郡主您自己说的,难道您忘了?” 顾千雪一摊手,“我真的忘了啊,到底何时说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千雪身后的初烟险些笑出来,她最喜欢看郡主这样一本正经捉弄人的场景。 不过此情此景实在解恨得很!想这姓颜的精明狡猾,当初郡主提出来签文书,他推三阻四,生怕国色方卖不出去,他担下责任,只等看国色方的销售情况再定文书,现在可好,郡主翻脸不认账了。 颜紫淞自然也知道千雪郡主为何变卦,怪只怪,当初自己试图算计郡主,没想到算计不成,反被算计。 想着,赶忙从座位上站起,对着顾千雪深深一拜,“郡主在上,小人颜紫淞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如此!从今以后与郡主打交道,一定老实本分,绝不偷奸耍滑!” 为何颜紫淞这么怕?因为这个时候顾千雪便是反悔,不在颜家妆铺出手国色方也让他挑不出理。 顾千雪冷笑了下,“从此以后,出售一份国色方,便给你提成三十两银子,你不能提价也不能囤货,你若是同意,我就把文书给你。” 颜紫淞心中叫苦不堪。 顾千雪收回了讥讽的表情,声音突然温柔下来,谆谆教导一般,“颜公子你别急,如果我是你,出售国色方,便是不给我银子,我也是要卖的,知道为什么吗?” 颜紫淞一愣,抬起头,“为什么?” “在未来几个月,国色方依旧是饥饿营销,如果手上有五套国色方、面前有十个买家,你怎么办?”千雪问。 “自然是优先出售老主顾。”颜紫淞答,这个自不用说,任何一个生意人都会如此。 “如果这十个买家都是你的老主顾呢?” “……” 这一下,将颜紫淞彻底难住。 如果同样是老主顾,出售给一个却不出售给另一个,岂不是得罪了顾客?如此想想,尽觉得国色方是快烫手芋头了。 颜紫淞看向顾千雪,却见其精致倾城的面颊上满是饶有兴致的笑,“郡主定有对策!还请郡主赐教。”说着,再次对其一拜。 顾千雪从包里掏出了一枚精致卡片,“会员卡啊!” “啊?”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哪懂会员卡是什么鬼?一头雾水地从顾千雪手上接下“会员卡”,却见卡片是薄铁片制城,镀金,四角刻着花纹,中间有着百花图案,而最下面,却有着数字。 虽然此数字是汉字——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壹。 顾千雪道,“一次性消费两千两银子才能办下此卡片,此后每消费一两银子积一分,积分规则是除国色方外的所有妆铺商品,这个积分可以搞许多小活动,例如打折,例如多少积分在购买其他商品时抵多少银子,当然,最直观的作用便是推出国色方时,所有买家以积分多少来确定优先购买资格。” 颜紫淞皱眉,“方法是好的,但却很难实行。” “哪里难?”千雪问。 “先不说其他,只说一次性消费两千两银子才能办卡,还必须是国色方之外的商品,问题是,整个妆铺,便是将所有商品从头到尾买一遍,也凑不齐这两千两银子啊。” 两千两银子可是个大数目。 千雪噗嗤一笑,“你就不好顺便卖卖其他?”说着,俏皮的眨了眨眼,但眼中的精明却闪烁起来,“颜公子你细细想想,贵妇们出来逛街一次,定不会只买妆品,也许还有衣服?首饰?” 910,消息归来 910,消息归来 颜紫淞好像被点醒了,但那种感觉却只在脑海中漂浮,一时间抓不住具体。 “郡主别停,继续说!” “孺子可教也,”千雪笑了下,继续道,“贵妇出门一趟不容易,往往出来后便想一次性将需要的东西都买了,既然她入了你颜家妆铺的门,为何还将他们放出去?雁过拔毛才是经商售货的标准,你们颜家商铺如此分散,先不说贵妇出了颜家妆铺的门会不会去找你们颜家首饰店的门,如果她半路路过别人家的首饰店,头脑一热就买了呢?你们首饰的钱岂不是赚不到了?” “对!”颜紫淞无比赞同,“请郡主继续!” “如果我是你,就将女子所用的东西放在一起卖,不仅有妆品,还要有服装、首饰、针头线脑,这么说吧,只要女子需要的东西,都在一起卖了,店员忽悠一会也没白忽悠,让客人一起买了,岂不妙哉?” “妙!”颜紫淞对赞扬毫不吝啬,“但有个问题,店面太小,无法容纳更多的商品,这个怎么办?” “扩啊,”千雪道,“我记得颜家妆铺旁是颜家成衣点,直接在两间房子中间打通,更可以收购两家妆铺旁另一边的店铺。如果他们不卖,可以换!用你其他店铺换过来,大不了加一些银子,放心,他们一定会换的。” “是啊,颜家妆铺旁边都是一些妆铺、成衣铺、布匹铺,有我颜家妆铺和国色方,它们的铺子怕是卖不出去东西了,这个时候我加些钱与他换铺或者干脆收购,他们定愿意。”颜紫淞眯着眼,心中开始噼啪打起算盘来。 “如果他们赌气不出售,你还可以加盖,现有的铺子一般都在一楼,二楼是库房和休息室,你可以将其压缩,将二楼也设置成店铺,或者盖上三楼,三楼也做店铺,这不就行了?” “对,就这么办!”颜紫淞蠢蠢欲动,“雁过拔毛!不错!不错!” 颜紫淞是个聪明人,顾千雪将点子提了出来,后面的具体实施便不用讲解,其自是办得妥当,更举一反三。 他将这种“现代式”的营销方式逐渐扩展到了其他领域,最后形成了商业王国,这也是后话。 此时此刻,颜紫淞几乎要将家里的财神爷换成千雪郡主像,以后就供千雪郡主了,对其更是客客气气的,再不敢调戏自是不说。 顾千雪为其讲解现代经商的一些法子和观念,因为颜紫淞十分好学,千雪便忍不住地讲,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乡遇故知一般。 当顾千雪再也讲不动,嗓子嘶哑时,已经是夜里,百珍楼也要打烊了。 翌日。 马车行驶在去往京郊的路上,顾千雪哼着小曲,便是初烟唇角都勾着淡淡笑容,怀中银票炙热,是两批国色方所赚的银子。 前前后后一共卖了十一套,除去每套成本五十两和销售抽成三十两,每套净赚九百二十两,十一套便是一万零一百二十两白银。 从前初烟认为主子会赚钱,但如今却认为,说起赚钱能力,千雪郡主说第二,这世上再无第一。 当马车停下,两人正要下车时,却见姚振匆匆忙忙冲了出来,“郡主、初烟,你们可算是来了。” 千雪一惊,“难道育儿园发生了什么事吗?” 姚振道,“不是,是左罡他们回来了!” “左罡?”左罡和许光宣被顾千雪派去北醴国找寻苏凌霄的下落,一晃将近一个月。 顾千雪的心狠狠一落,虽姚振没说结果,但她已猜到了,其结果定然是未找到。 如果找到苏凌霄,姚振定然迫不及待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而如果不幸,苏凌霄已经病死,他们也会第一时间说。 千雪叹了口气,苦笑了下,“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们人在哪?带我过去。” 很快,众人便到了众暗卫所住的院子。 乍一进门就见到风尘仆仆的左罡和许光宣连衣服都没换,正给其他讲着北醴国的见闻,两张脸一张比一张黑,不仅因为尘土,还有其面色。 当看见顾千雪时,两人的声音猛地一顿,哑言。 千雪努力地勾了下唇,缓解这尴尬的气氛,“是不是没找到?” 两人艰难地点了下头。 “意料之中,若苏公子轻易被你们找到,就不是苏公子了,”顾千雪平静道,犀利的双眸带着无奈,“北醴国皇族也不知苏公子的动向?” 左罡和许光宣一愣,初烟道,“我们已将主子的身份告诉千雪郡主了。” 顾千雪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些,或者许多人都能猜到。这个时代国与国很少通婚,尤其是北醴国和楚炎国这样容貌独特的国度,即便是通婚,也往往是贵族,而既是贵族,很容易和皇族扯上关系,不过你们放心,既然我选择了苏公子,就不会做背叛他的事。” 左罡和许光宣顿然,内疚自己的狭隘。 “郡主,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姚振问。 顾千雪扫了一眼众人,叹了口气,“指望你们去找,怕不现实,我们人太少,需要找寻的范围太广,加之苏公子刻意躲藏,怕是比大海捞针还困难吧,如今只有一条路,便是通过某种关系网去寻找。” 众人屏住呼吸,静等千雪郡主指示。 “像皓岚书院这种跨过度的组织,一共有多少个?”顾千雪问想初烟。 “回郡主,国与国之间防备甚严,加之每个国家都有宿敌,所以很少有遍布天下的组织,便是势力大跨国,最多也是两三国,真正做到将势力遍布天下的,也只有两个。”初烟道。 千雪点头,“皓岚书院算一个,另一个是什么?” “血月楼。”初烟道。 听见这个名字,所有暗卫都沉默,无比复杂。 如果说恨,后期血月楼帮了他们很多;如果说不恨,血月楼还杀了他们不少兄弟,连他们自己都险些命丧血月楼之手。 顾千雪也知血月楼和暗卫们的关系呃,不好说什么。 思来想去,挣扎道,“我知道你们恨血月楼,但为了找苏公子,我们暂且放下仇恨可好?”说着,对向初烟,“血月楼之人,如何联系。” 911,除名 911,除名 房间里顿时沉默,众人无言。 初烟欲言又止。 顾千雪急了,“你们先将个人恩仇放下好吗?不是我为血月楼洗白,我们确实死了人,但血月楼难道没死人?再者说,先把苏公子找到,你们爱怎么报仇怎么报仇,杀了陆危楼也是你们的本事,咱们秋后算账行吗?” 众人哑言,找不到主子却追究仇恨,他们确实舍本逐末了。 既然加入暗卫一行,便注定走在刀尖上,如果死两个人就要去报仇,纳闷他们也不用做暗卫了。 左罡道,“郡主,是我们的错,从前保护主子时,也经常有死伤,却没人去报仇。” 吴飞也说,“是啊,当时厮杀,血月楼也死了几人,算是本账了。” 顾千雪叹了口气,“关于血月楼的问题,我也一直在逃避,若说不让你们报仇,想到那些暗卫因我而死,也是愤怒;但说让你们去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我只希望,经过此事,你们再不做暗卫一行,好好过日子,娶妻生子,享受人生。” 众人心情复杂,但总的来说,感动居多。 谁愿意过这种随时丧命的工作?也是命运所逼,从他们记事起,便已经是暗卫了。 许光宣失笑道,“郡主料事如神,以后我们真的不是暗卫了。” 众人一愣,疑惑地看去。 许光宣垂下眼,“我们去了北醴国的皓岚书院,以主子暗卫的身份,但却被告知,我们已被除名。” “除名?”众人大吃一惊。 千雪心中了然,这个结果她已猜到。 “我呢?”初烟的声音带了些许颤抖。 “初烟姑娘,您也被除名了。”说话的是左罡。 初烟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一时间,房内再没人说话。 顾千雪看向门外,院子中孩子们玩的欢畅,这里从前被抛弃的孩子们的避风港,如今竟也成了暗卫们的。 不知沉静了多久,顾千雪看向众人,“所以说,你们已经是自由身了,你们可以随意离开这里。” 吴飞喊道,“不行,我们不承认这除名!” “对,我们要找到主子,我们服役期还未到!” “没错,我们不接受这种形式的除名。” 一时间,众暗卫抗议纷纷。 顾千雪未参与其中,她垂着眼,在思考刚刚得到的信息。 初烟面色苍白,抬起头缓缓扫视众人,“你们可还记得,正式成为暗卫时的誓言?” 众人一愣。 “何为服从?”初烟的声音凄凉,“服从便是主子的任何命令都要无条件遵从,没有异议,哪怕是让你们去死。如今这个除名也是主子的命令,你们要违抗?” “……”众人无话可说。 姚振长叹了口气,“初烟姑娘说得没错,那接下来,初烟姑娘有何打算吗?” 初烟道,“以后,我就是郡主的人了。” 正沉浸思绪的顾千雪被点名,惊讶地抬起头,一头雾水。 姚振立刻道,“我姚振也要跟随郡主。” 吴飞也道,“我也要跟随郡主。” 一时间,众暗卫竟纷纷宣誓要跟随顾千雪。 “诶?”顾千雪还在迷茫,怎么突然就扯到她头上了,“既然被除名就说明自由,难道你们不向往自由吗?” “跟随郡主,难道就不是自由?”姚振反驳,“我们除了功夫没有其他手艺,以后便是要活下去怕是也去镖局或者当人侍卫,既然如此,我们愿做千雪郡主的侍卫。” “啊……”顾千雪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再者说,如今也确实是用人之际,不说找苏公子,只说这育儿园在荒郊野外,突然跑出来个强盗什么的,光靠潘小鹏和一群老妪也不是个办法。 “行,既然你们做我侍卫,那我就按照侍卫给你们开薪水,”千雪道,“尚书府有武功的侍卫薪水是一个月五两银子,而你们武功高强,我给你们每人每月二十两。”说着,轻轻挠了挠下巴,“我知道和你们财大气粗的前主子没得比,每个月二十两,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是啊,她还要养育儿园这群小鬼头,不是养一年两年,是要养十几年! “郡主,我不要薪水!”侯云天道。 千雪摇头,“不要薪水怎么行?以后你们是侍卫也是普通人,早晚一天结婚生子,这份薪水你们要用来养你们的妻子、孩子。”不想在这件芝麻小事上纠缠,顾千雪直接转移了话题,“初烟,你知道如何与血月楼联络吗?” 众人大惊,难道郡主真的要雇佣血月楼来找主子? 初烟如实道,“回郡主,但血月楼只接杀人的买卖,而且下单必见血,难道郡主花钱刺杀主子?” 千雪连连摇手,“自然不是,血月楼既可以被雇佣保护我,也说不定能雇佣找苏公子,不就是银子吗?银子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国色方必大卖,此外她还要研发其他商品,如果真把她逼急了,就做火药,当军火商,她就不信赚不到钱! 初烟被顾千雪说得哑口无言,“联络的方法自然是有,但……” “但什么?”等了半天,初烟也没说出后续的话,顾千雪急着问道。 初烟面色尴尬,“血月楼因接的都是刺杀要人,收费昂贵,当发出接头暗号后便有专人前来接洽,无论血月楼是否接单,见一次面就需五千两银子。” 顾千雪瞠目结舌,“你说啥?” 这件事,其他暗卫也是知道的,他们点了点头。 初烟叹了口气,“奴婢是说,只要郡主唤来血月楼接洽之人,便要付出五千两银子,随后郡主说出刺杀目标,他们则会根据任务难度决定价钱,最便宜的杀一人也需要无万两银子,无上限。” “等等!”千雪打断,“也就是说,他们也许会拒绝接单,是吗?” “是的,”初烟答到,“首先不接的是官府的单子,江湖和官府井水不犯河水,这是全天下的共识,江湖事江湖办,血月楼只接针对江湖人的单子。其次,血月楼内部也有一些神秘的规定,有些单子也是不接的。” 912,血月楼的霸王条款 912,血月楼的霸王条款 顾千雪疑惑,“神秘的规定,什么规定?” 初烟摇头,“抱歉,奴婢不知,除血月楼外的所有人都不知。” 千雪抽了抽嘴角,“这陆危楼还架子还真大,就没点职业道德。但如果是他们的原因而不接单,这五千两见面费也不返还?” “不返还。”初烟道。 “……妈的,这是霸王条款啊!”顾千雪吃惊。 “不仅如此,”初烟道,“即便是接洽人员接了单子,拿了定金,如果血月楼楼主没有兴趣接这单子,定金也不返还。” “……我靠,陆危楼那家伙怎么不去抢?”吃惊加愤怒的顾千雪忍不住频频爆粗口。 “就没人有异议?”追问。 初烟道,“原本是有的,但被血月楼杀多了,就没了。” “……” 顾千雪掐着手指算了一下,“见面就无条件五千两,接一个单子最少无万两上不封顶,如果陆危楼不愿意接,定金还不返还,怎么算血月楼都比国色方赚钱啊,”抬起头看向初烟,“要不然咱们别卖什么妆品了,咱们也开个杀手组织吧。” “……”初烟。 “……”众暗卫。 顾千雪笑道,“咱们不像血月楼要价高,接洽一次要五百两,接一次单子要一万两,怎么样?” 初烟认真道,“如果郡主想做,奴婢就听郡主的。” 初烟是刺客出身,本就对杀人没什么排斥,倒是几名暗卫,虽手上有血,但到底不是专业杀手,过不了心底那关。 姚振挣扎道,“属下也……听郡主的。” 不就是杀人吗?暗卫是被动杀人,刺客是主动杀人,都是杀人,为何不做? 其他暗卫见姚振表态了,也纷纷表示赞同。 顾千雪噗嗤一笑,“你们真没幽默细胞,生活已不易,如果再不给自己找乐子,不更苦逼?刚刚是和你们开玩笑的,我虽不算百分百的好人,却也不是坏人。再者说血月楼的日子也不好过,人人得而诛之,一辈子见不得光,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倒是吴飞立刻道,“不,郡主是好人,若郡主不是,这满院的孤儿又如何解释?” 众人纷纷赞同。 他们愿跟随千雪郡主的原因,不仅因为近几日的相处,对郡主的能力表示诚服,还有便是其仁心。 这些暗卫皆是孤儿,如果不是孤儿也是被爹妈卖出去的,如今看着风光,但从记事起便开始训练的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根本不知童年是什么,因为在他们的记忆里,除了练武便是随时考核或者出任务。 出任务随时付出生命自不用说,便是考核时,刀剑不长眼,负伤或死亡也是时常发生之事。 即便是侥幸成年成为暗卫,也随时面临死去的危险。 在育儿园居住多日,众暗卫也忍不住在想,如果他们晚出生几年,在孩童时便被郡主收养,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种轨道。 顾千雪自是不知众暗卫的心思,却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认真道,“初烟,教我如何联系血月楼。” 初烟吃惊,“郡主三思,如果您真下了单子,他们真去刺杀主子怎么办?” 顾千雪摇头,“初烟是关心则乱,先不说血月楼接一单最少五万两银子,只说以苏公子的身价,无万两银子能谈下来?最少也得五百万两银子。如今我穷得两万两都掏不出来,五万两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那是?”初烟不解。 顾千雪道,“我是想找陆危楼,希望能通过血月楼接洽的人找到他。” “然后呢?即便是找到陆危楼,他会答应你找人吗?郡主出得起价钱吗?”初烟问。 千雪忍不住翻白眼,“找到陆危楼,他未必会同意,但如果不找陆危楼,他一定不会同意!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再者说,如果陆危楼真开出价钱,我就分期付款,钱我一定会有!” 通过国色方,众人知晓千雪郡主赚钱的能力,便也认同。 “郡主,属下这里还有一些积蓄,若郡主需要就拿去!”最老实的骆雄道。 千雪笑着摇头,“银子,我不要,但既然你们跟了我,我便信任你们,国色方的生产以后就交给你们进行,行吗?” “属下一定完成任务!”众人道。 所有人都知晓,国色方的秘方是机密,如果真掌握了,便如同抓住了摇钱树。 是夜。 顾千雪听从初烟的话,先是从黑市花五百两银子买了专门联系血月楼的暗红色烟花,随后在午夜时跳上京城最高楼,在楼顶点燃烟花。 顿时,一束简洁的火苗窜上九霄。 烟花火苗谈不上绚烂,甚至没有任何花样。 顾千雪抬头看着越升越高的火苗,双眉微皱,“初烟你说,这烟火真的能吸引来血月楼的人吗?如果血月楼的人都在忙,没人抬头看烟火怎么办?” 初烟也是第一次主动联络血月楼,摇头,“奴婢也不知。” 正在这时,那上升的烟花好似飞升到了一定程度,而后“啪”的一声爆炸,依旧声音不大,几乎要淹没在风声中。 顾千雪的耳廓猛然一震,紧接着泛起了许多余震,“应该能联络上。” 初烟不解,“为何?” 千雪笑着未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耳廓。 初烟了然。 顾千雪耳中被植入了血月楼的母金,此事绝不能泄露出去,先不说血月楼机密的联络方式,只说让人知晓顾千雪与恶贯满盈的血月楼有瓜葛,其下场也是得而诛之。 接下来,便是等待了。 顾千雪和初烟跳下楼顶,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散步。 她们不担心血月楼的人找不到她们,既然这种方式延续,也就说明有他的方式,也许是气味,也许是烟火上残留在她们身上的东西,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她们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突然周身冷风骤起,一道杀气凭空而出。 顾千雪停住了脚,初烟则是摆出防御的姿势,双目警惕观望。 有一黑衣人用轻功闪到顾千雪面前,“姑娘,是你燃的烟火吗?”一道年轻又冰冷的声音。 913,淑女坊 913,淑女坊 顾千雪知,面前这人便是血月楼的人。 对方带着面罩,看不清脸,但没左眼,原本应左眼的位置眼皮缝合,眼眶内陷,应是没了眼球。 顾千雪猜测,其定是出任务受伤的杀手,因负伤无法出任务,便成了联络人。 那人见顾千雪的面容,也是惊艳片刻,但也仅仅片刻,下一瞬间,眼神又恢复冷漠。 顾千雪点头,“是的。” 还未等顾千雪的话说完,那人便道,“既然能在黑市上买到联络烟火,姑娘便应知规矩吧。” 顾千雪二话没说,掏出银票,“这是五千两。” 联络使者接过银票,仔细查看,确认银票无误,便掏出了个本子,“请姑娘说出要刺杀之人,姓名、身份、年龄、所在位置。”准备记录。 千雪道,“我不杀人,我想找人。” 使者眼神闪过不耐烦,“血月楼不找人。”说着就要转身走。 “我要找的是陆危楼!”千雪连忙道。 使者眼中泛起杀机,“楼主岂是说见就见。”说着,真转身而去。 初烟见状立刻冲过去,“站住!”一声娇喝便与之缠斗起来。 初烟的功夫自不用说,那使者惊讶面前女子武功之高强,堪堪闪过,重新跳到顾千雪面前。“如此说来,你们是要挑战血月楼了?”说着,掏出暗哨。 千雪赶忙道,“别吹!我的耳中也有母金,是陆楼主亲自帮我植入的,我真的有要事要见陆楼主!” 使者一愣,没想到面前女子竟知血月楼联络方式,怀疑有诈。 千雪侧过头,“阁下若不信,自己摸摸看,或者将母金抠出来也行。” 话虽这么说,但顾千雪却有些害怕。 当初安装母金时简单粗暴,直接压在血肉之中,母金上有四个小爪,只要刺进血肉,就能卡在伤口处,如果强硬拽出来,耳朵能不能废掉,却是个未知数。 何况这么长时间过去,母金早与血肉融为一体,那四个金属小爪直碰头骨,强拽出的后果更难以想象。 使者听说面前女子见过楼主,吃了一惊,但男女有别也不能真的伸手唐突女子,“既然是主上的故人,姑娘留意信物给我,若主上愿意见你,自是能找到你。” 千雪一听,赶忙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令牌递了过去,“麻烦了。” 对方接了令牌,看也未看,直接用轻功离去。 顾千雪愣愣地看着其身影迅速消失在暗影之中,也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希望陆楼主能见我,不过也不能将宝全压在他身上,我会想办法找更多的路子的。” 初烟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地点了下头,“是。” 接下来的几日,顾千雪很忙。 又去了一次厉王府,整整一天的时间配置了二十盒国色方的用料,和初烟打包带走。 时间紧迫,顾千雪有些担心再被万俟芸菲骚扰,却没想到万俟芸菲未到来,在临出王府时,她多嘴问了一句,而后巧儿回答是万俟芸菲伤了,扭伤了脚。 顾千雪了然,没有太多感慨,只是心中暗暗祈祷,以后若再被迫来加工材料,万俟芸菲最好一直受伤,今天是脚、明天是胳膊,反正别见面,各自安好。 而顾千雪不知道的是,只要她来厉王府,万俟芸菲注定受伤,至于因何受伤,就不一定了。 国色方依旧定期出售,除向宫内提供的几套外,皆向宫外出售。 有皇后当靠山,宫中各位娘娘即便是想要,也得派人老老实实守在颜家妆铺店。 颜紫淞是个行动派,一夜的时间将两个铺子中间打通,一天的时间两左右两个铺子买下,用最快的时间将所有铺子联通,形成了一个小型商场。 随后,一楼出售妆品以及一切女子商品,二楼装修,三楼加盖。 雇的是手法娴熟的能工巧匠,这些工匠要么在宫中做工,要么带徒弟当师父,一般的工匠铺是见不到如此高端的工匠。 工匠手法高超到加盖三楼而不影响楼下营业,甚至一楼的顾客都不知自己头顶正在施工。 楼体的外部设计是顾千雪亲自操刀,整个墙面未粉刷,直接帖竹片,一幢大楼竟精致得如同江南小院,屋顶瓦片和窗子颜色是纯黑的,配合雪白的窗棱纸,干净整洁,还别有一种端庄,牌匾上的字用瘦金,见那字体便能感受到清雅才女娟秀而书。 室内皆用地板,展台用现代式展台,上面放着的是可供试用的样品,所有新货物都放在后面库房,店小二全部换成妙龄女子,穿着的是粉色的纱衣,经过顾千雪的亲自培训,说话轻声慢于,脸上随时带着甜甜笑容,一张小嘴绝对甜如蜜,能把恐龙女硬生生夸成西施转世。 收款以及记账的先生一律用年轻男子,穿得也是干净整洁,面容清秀。 颜家妆铺更名为淑女坊。 顾千雪惊叹颜紫淞的办事效率已经举一反三的能力,这些现代销售模式换一个人即便勉强认同也要吸收半天,但颜紫淞用人不疑,只要顾千雪提出,立刻实施,更实施得巧妙。 而颜紫淞作为一个掌握遍布全国商号的巨商,自然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妆铺而亲自操刀,如此亲力亲为一方面是因讨好顾千雪,另一方面是在顾千雪身上发现了这种巧妙的模式,在思考是否可将这种模式应用在其他领域。 心中更是暗暗决定,定要死死扒着千雪郡主不放,千雪郡主真乃商业奇才。 姚振等人最近也没闲着,顾千雪将几人送去学习,学的内容不是别的,正式工匠手艺。 如此做的原因有二:第一,让姚振等人除了武功有一门手艺,待有一日厌倦了血雨腥风的生活,也有赚钱的能力。第二,她不想永远依赖厉王府,但还不想将这些实验的秘密提早发布,便想着构建自己的实验室。 只要姚振等人学会了工匠手艺,从此以后她出了图纸,自不用冒着泄露的风险寻其他工匠。 而姚振等人并未让顾千雪失望,他们极有灵气,很快便将手艺学会,就这么度过了繁忙的十五日。 914,交手帕 914,交手帕 经过十几日的忙碌,顾千雪终于有了自己的实验室。 想到与厉王最后一点瓜葛消失,顾千雪有那么一瞬间心情郁结的,但想到手头上堆得满满的事,又将那一丝丝烦闷抛于脑后。 人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一,开启下一段感情。 二,变身为工作狂,忙到没有时间悲天悯人,无病呻吟。 人离了谁遭殃能活,这世上没有独一份的爱情,别说一夫多妻的南樾国,只说一夫一妻的现代也有离婚一说。 爱情这种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别太在乎。 而顾千雪的方法全然是一二种方法相结合,变身为工作狂后,用钱将苏凌霄找出来,再进行第一条。 实验室安置在新无名居,整个无名居分为两块,一块是育儿园,专门是孩子生活的场所,另一块是实验室和国色方的厂区。 此时在两块区域中间正在砌墙,砌墙的人自不用说,是化身为工匠的暗卫们以及育儿园大一些的孩子。 别怪顾千雪狠心用童工,但有些男孩子已经十二、三岁,再好吃好喝却不教给一些求生的本事,就不是帮助他们而是害他们!说句不好听的,没有少爷的命,就别有少爷的病。 现代的一些综艺节目,诸如《变形记》顾千雪稍微看过,很清楚这一点。 好在,南樾国这种孤儿深知自己命运,全然没有现代孩子那么娇气,别说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跑来帮忙,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也跑了出来。 在南樾国,五六岁大的孩子已经帮助父母开始照顾弟弟妹妹了。 同时,顾千雪还扔给潘小鹏一个任务——为孩子们定制一套发展路线。这个发展路线可不是几点睡觉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做功课,而是孩子们多少岁离开育儿园,在离开育儿园之前学到了什么手艺,出了育儿园靠什么来生存。 虽然顾千雪没有能力再继续接收孩子,但她也要对目前这一百多个孩子负责。 工作在紧锣密鼓中进行,一上午的时间,那墙已砌得很高,预计中午吃过饭后就能砌完。 另一边,顾千雪和初烟正在整理实验室,同时帮忙的还有玉莲和玉翠。 千雪拿起一个实验器皿,皱了皱眉,心中嘟囔——暗卫们武功俊,但手艺还真不行,这球形明明是瓢的,如果非说是球,也是橄榄球。 只不过吐槽是在心底,没说出来,不想打击众人的积极性。 砌完墙,众人只觉得干活比练武还累,但不知为何,酸疼的胳膊却有种十分充实和幸福感,因为到底厮杀不是生活。 用完晚膳,顾千雪便开始教众人提炼甘油,配制国色方。 众人大惊,国色方的配方绝对是机密,加之其配料便宜,可以说是一本万利,郡主本应将这配方捂好才是,怎么说教给他们就教给他们了呢? 惊讶是一方面,感动又是一方面。 千雪郡主已将他们当成自己人了罢。 顾千雪倒没多想,毕竟脑子里现代点子太多了,国色方是再小不过点子了,只要教给他们,她不就解放了?她还有许多事需要做,例如……继续联络血月楼。 这么一晃,半个月过去,但血月楼却没给她任何回信,能不急? 是夜,顾千雪和初烟再次来到京城最高建筑物的屋顶,从怀中掏出了许多烟花。 初烟见时,忍不住皱眉,“郡主,这烟花到底也是五百两一个,您一口气买了十个,太……浪费了吧?” 顾千雪噗嗤一笑,“果然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啊,自从跟了我,你知道什么叫穷了吧?从前跟着苏公子,你再也不会说区区五千两是个大价钱。” “……”初烟无语,但事实也是如此。 从前别说五千两,就是一万两都不放在欣赏,但如今跟着千雪郡主一分一厘的攒着生活,才知银子得来不易,五千两不少了。 千雪道,“客观的说,我们不算穷。先不说尚书府还能支援我一些银两,只说国色方的利润,也和穷人没什么关系。如果你没武功、如果你出身在普通农户,你就知道,铜板也是好东西了。” 初烟认同地点了点头,“奴婢谨遵郡主教诲。” 千雪翻了翻白眼,“别动不动就说你的台词儿行吗?咱们是在闲聊而已。” “是。”初烟嘴里称是,但实际行动依旧一板一眼。 千雪无奈,深知初烟的性格,便不再追究,燃放了烟花。 “今天如果不给我个回答,我就一口气将这十个烟花都放了,震也震死他们!” “……”初烟想起之前去黑市买烟花时,对方知道顾千雪要买十个,基本已经震惊了,要知道,血月楼虽出刀就见血,但实际上寻血月楼的人太少,毕竟见面就是五千两,青楼头号花魁的价钱都没这么高,什么仇什么怨能让人花这么多银子啊。 烟花如旧,不大一会,血月楼的接下使者就来了。 这一次有了经验,顾千雪拽着初烟到了一处隐蔽的小树林而不是街上,这样能多说几句话而没有顾忌。 当使者追踪烟花粉末来到小树林,看见顾千雪时,皱了皱眉。 “使者小哥你好,”千雪笑眯眯地走了过去,“上回托你办的事,办了吗?” 当听到“小哥”两个字时,使者的眉忍不住抽了抽,不喜欢这种调戏一般的口吻,“规矩。”只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 顾千雪赶忙将五千两银票递了过去,心中生疼生疼。 使者接了银票,便将怀中的令牌掏出来还给顾千雪,“这个回复,千雪郡主应该能看懂了吧?” 千雪点了点头,从怀中又逃出来一枚带着香气的手帕,“这个帮我交给你们楼主。” “……”使者无语,送手帕是什么意思?定情?“不妥吧?” 顾千雪笑道,“别管妥不妥,反正也是我用了烟花,还按规矩付了见面金,我提出我想办之事,还合乎你们血月楼的规矩吧?” “……”如果不是主上交代不能伤千雪郡主,他真想动手了,“好。”接了手帕,转身就走。 使者走了,顾千雪这才无奈地看向初烟,“别骂我,我也不知道送手帕很暧昧,但我真的没有随身物品了,再交,可能就得把你交出去了。” 915,淑女坊的销售冠军 915,淑女坊的销售冠军 在顾千雪交出手帕时,初烟是不赞同的,但听顾千雪这么一说,也释然。 是啊,她也没想过这样的结果,原本预测的结果有两个,要么是使者并未将消息传给陆危楼,要么是陆危楼未回应,却没想到直接拒绝。 如果千雪郡主不再拿出点东西,血月楼这条路子就算断了,但拿什么呢? 血月楼接洽使者再次离开,顾千雪也叹了口气,“初烟,我是不是脸皮太厚呢?人家都明确拒绝,我还死皮赖脸?” 初烟闭口不语。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千雪嘴角无奈的扯了扯,“就当我脸皮厚吧,脸皮算什么东西?只要能找到苏公子,我就是不要脸也行。” “……”不知从何时开始,初烟竟是另一种心境,“郡主,奴婢有一句话想说。” “说。”千雪道。 “既然主子已放弃,您也可以放弃了。”从何时开始改变了心境?也许从除名开始吧,竟有了一丝霍燃。 “……”顾千雪没想到初烟这个忠奴也放弃,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是好。“先找吧,找到了再说。” 一晃,又是几日。 因为有了自己的实验室,姚振等人夜以继日的工作,产量大大提升。 而姚振等人也为了让千雪郡主多赚钱,更是不断的工作,于是这一次整整出了五十套! 五十套看起来很多,实际上在京城出售依旧是二十套,这二十套中,还有五套是送入宫中的,其他十五套出售。 顾千雪的点子极好,如今颜紫淞的淑女坊几乎承揽了整个京城五成的女子用品销售,贵妇们为了能拥有国色方资格,更是拼命购买,在会员卡里积分。 别小看这些贵妇,她们买妆品、衣服虽然不算海量,但她们可以给府内采购,这么一来,积分就遥遥领先。 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现代的黄牛党手段高超、无所不作,南樾国的黄牛党也当仁不让! 他们竟发明了“收分”! 几个黄牛守在淑女坊的门口,只要有零散的客人,他们便冲上去用银子购买积分,按理说一两银子一积分,他们则是出五十铜钱买一积分。 零散的客人自然没指望靠积分能赢得那么多贵妇,而黄牛的五十铜板几乎是白给的,自然愿意合作。 当顾千雪看到二道贩,也就是黄牛党的所作所为时,却发现,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现代人能想到的法子、古代人依旧能想到,他们却的只是知识和眼界罢了。 黄牛花钱购买积分自然是为了购买资格,贵妇也不是好惹的,派人去威胁黄牛。 然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面对一本万利的国色方,黄牛党们便是拼了命也和贵妇们抗争,终于,贵妇们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向里面砸钱,别说将自家的采购砸在淑女坊,更将娘家的以及兄弟姐妹家的采购往里砸,没积一分,贵妇们都要高兴好半天。 贵妇圈有需要聚会,从前聚会时贵妇相见都是这样的场面—— “刘夫人这条千叶贵菊百褶裙真是美啊,不知出自哪位裁缝之手?” “哎呀呀,周夫人真是好眼力,这裙子是御赐之物,皇上赐给我家老爷的,老爷送给了我。” 然而,如今贵妇们相见却是这样的场面—— “刘夫人,你有多少积分了?” “三千七百四十二,周夫人呢?” “三千九百六十一。” “哎呀呀,刘夫人我们不聊了,家里突有急事,我得走了。” “啊?怎么说走就走,多聊一会嘛?” “不了不了,回头见。” “哼,以为别人不知道,肯定是回去冲积分了,柳红我们走,我们也冲积分去!” 而此时黑市上国色方卖到了多少两银子? 四千两! 也就是说,每个月黄牛用一千两买国色方,用一千两换积分,还能净赚两千两,能不疯狂? 随着淑女坊进入白热化,颜紫淞干脆将京城其他妆铺全关了。 淑女坊几乎将城内夫人小姐们的眼光全部吸引,贵妇来是冲积分,一般家小姐来是为了在黄牛党卖积分,至于京城其他妆品店,也只能卖卖小户人家采用的劣质妆品,高端妆品全部卖不动了。 淑女坊的销售员有业绩提成,按照不同分类的上品有不同的提成,提成虽然很少,但架不住销量太大。 淑女坊里一个容貌最好、嘴最甜、销售能力最强的售货员姑娘一个月竟拿了三百两银子的薪水。 这是什么概念? 正二品礼部尚书顾庆泽一个月的薪水也才一百两银子外加许多米粮,即便是全换成银子,也只一百五十两。 一个本无法赚钱的女子,一个月赚了三百两银子,薪水甚至比二品大员还要多一倍。 当女子拿着巨款回家时,家人也都疯了,又唱又跳的折腾了一夜。 女子容颜美,但因抛头露面的工作,有些人家还是忌惮的,前来提亲的媒婆不多。 但因这女子月薪三百两银子,一时间前来提亲的媒婆踏碎了女子家的门槛,是真碎了!不仅碎了,几个媒婆在门口还厮打了起来。 有人也许会问,三百两银子算什么?按照现代物价和南樾国物价的对比,三百两银子相当于六十万人民币。 一个女子月薪六十万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年薪七百二十万! 这哪是娶个姑娘回家,明明是娶个摇钱树! 别说小康家庭前来提亲,就是那些小官小吏家也跑了来,给儿子娶摇钱树……不,是娶姑娘回家。 一时间,不仅前来购买妆品的人络绎不绝,连前来应聘的都很多。 当然,三百两银子月薪的女子是个例,并非人人如此,大部分的,一个月也只有不到十两银子那么多。 有人又会问,为何人与人的月薪只见差距这么大,原因是,这是顾千雪提出的精英效应,用一两个精英来当提拉整体销售人员斗志的工具,或者这一两个高薪售货员就如同大饼一样,其他售货员看见这大饼就拼命干活、拼命推销。 整个淑女坊的售货妹子好像打了鸡血,比青楼女子招揽客人还卖力。 916,面膜 916,面膜 大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顾千雪打算推行贵宾服务制。 就是这些购买大户的贵妇自行挑选为他们专属服务的售货员姑娘,这些姑娘自有一把刷子不说,还可以作为小组长,将一些经验传授给其他售货员,还可以小组竞赛等等。 总而言之,有了淑女坊,就没了其他妆品店的事儿了。 在淑女坊周围的店铺一个接一个的倒闭,而颜紫淞正好高价购买,最后在老淑女坊一旁直接推倒二十个店铺,开始修建起新的百货大楼。 这百货大楼自然也是顾千雪设计,务必做到天下一绝就是。 话回到五十份国色方上。 二十份在京城包括皇宫出售,那么剩下三十份去了哪里? 自然是京城外的各县。 南樾国虽以商见长,但商人的地位到底不如当官的,京城是当官人的天下,却不是巨商的天下,巨商更喜欢在天高皇帝远、花些银子能办事的地方,所以不能忽略地方的购买能力。 颜紫淞在自己商业范围的地域盖起了一个个淑女坊分店,按照京城的销售模式,将淑女坊三个字推向了巅峰。 傍晚。 忙了一天的颜紫淞终于松了口气,在随从和下人们的陪伴下去了百珍楼,百珍楼其中一个雅间已被他常年包下,不对外开放。 此时有人在雅间里等他,不是别人,正是顾千雪。 门开了,颜紫淞大步进来,“郡主久等了。”没了之前的客套,两人已十分熟稔。 颜紫淞对顾千雪已彻底放弃,经商者最有自知之明、最会衡量利弊,他自认拿不下这个奇女子,更觉即便奇女子眼瞎了看上他,婚后的日子也不好过,时时刻刻被媳妇压在头上绝对不是滋味。 “颜公子坐,”顾千雪也发觉颜紫淞对她失了兴趣,放松了许多,这一段时间刻意装成母老虎,习惯成自然,她不知不觉还真粗鲁了许多,“咱们开门尖山,苏公子那边可有消息?” “还没有。”颜紫淞坐下,自己为自己倒了杯茶,就要喝。 刚回京城,口渴得很。 “怎么还没消息?你就不会对下面的人施些压吗?还有你的合作伙伴,不帮你办事岂不是没有诚意?”千雪脱口而出。 颜紫淞一口水险些喷出来,“郡主别急,别急,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心中哀叹,这么火爆的郡主真是……谁娶谁倒霉。 男人嘛,谁不喜欢温柔乡?然而面前的千雪郡主美则美矣,和“温柔”二字根本不沾边。 “真是废物!”顾千雪直接就骂,骂得不解气,直接指着颜紫淞的鼻尖道,“你就不好雇一些江湖人士打探消息?让你分布在各地的人找当地的江湖人士去打探。” 颜紫淞赶忙放下茶,垂下眼,掩饰心底对天下第一智者苏凌霄的同情,“这个问题我还真考虑过,但郡主有所不知,这些江湖人士胃口大得很,真是漫天要价。” “呵,在颜公子面前漫天要价,我还真想看看是怎么个价位。”顾千雪冷哼,她能看出颜紫淞根本没用心帮她办事。 她可以理解,颜紫淞最近真是忙疯了,别的生意基本都放了一些,几十座淑女坊拔起而起,光买铺子、地皮和建筑费都是一大笔银子,若不想赔,就要自己费心。 虽然手下掌柜们都很有能力,但作为东家的颜紫淞还是时不时要自己去盯着。 所以说这几天,颜紫淞就没在床上睡过觉,基本都在马车里。 “是真的,我就怕郡主您不信,这是报价单。”说着,颜紫淞从袖管里掏出一份单子。 顾千雪展开看,微微皱眉,这些江湖人士就靠这些赚钱,虽谈不上狮子大开口,架不住人多。 “是吧?”颜紫淞如同一个哈巴狗一样求认同,却换来千雪冷冷一笑。 “我说颜公子,你还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顾千雪将纸狠狠拍在桌上,“我为你带了多少经济利益,难道你不知?不说国色方让你的事业势如破竹,只说我给你亲自设计的淑女坊大楼,你还真以为本郡主吃饱了撑的在你们颜家实现自我价值?我这么帮你,你真以为我在搞福利打发要饭的?” “不不不!”颜紫淞脸色一变,心中暗恨,果然不能试图糊弄郡主,这千雪郡主实在太精明了。 “不?呵呵,嘴上说不,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 颜紫淞和初烟总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劲儿,然而还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别废话,本郡主就问你,找不找江湖人打探消息?”顾千雪严肃下来,“别试图敷衍本郡主,也别试图欺骗本郡主,国色方能交给你出售,也能交给别人,本郡主能给你想到淑女坊,也能帮别人撑起美颜堂。” “别别别,郡主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颜紫淞真的怕了,“我找,我这就找!” 顾千雪见颜紫淞面色白了,这才冷哼一声算是原谅,“我最近研发了一种面膜液,以真蚕丝当面膜纸,浸入面膜液后做面膜,从前我为秦妃娘娘和永安长公主做过,她们都说效果很好。” 颜紫淞的眼睛一亮,“真的?那郡主是否要将这个新商品交给我出售?” “本来是想的。”顾千雪再次冷哼。 “郡主大人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啊!求郡主给小人个机会。”颜紫淞已从位置上离开,给顾千雪夸张地作揖了。 实际上,这面膜就是做给颜紫淞的,“我问你,你打算如何出手面膜?” 颜紫淞双眼微眯,“蚕丝布我多得是,送给极为积分高的贵宾,至于面膜液,却有一个新的打算。” “哦?什么打算?”顾千雪问。 “如果郡主的面膜液供货充足,便开放购买权限,不需要按照积分购买,而是会员卡积分达到一定数额便能购买。”颜紫淞道。 顾千雪微眯着眼,“颜紫淞,你还真是经商的天才。” 做几十个高端客户的生意自是赚钱,但如果走中低端也赚钱,这个就好比香奈儿、LV确实盈利,但不代表沃尔玛、家乐福这样量贩式的零售商不赚钱一样。 917,另一种销售模式 917,另一种销售模式 面膜液不需要甘油,只用一些精油和维CE,所以可以雇佣工人大量出货。 即便按照一个贵妇消费五千两银子,一百个贵妇也只是五十万两,而且一旦原始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不需要再砸钱冲积分了,销售就进入了瓶颈。 这个时候便需要用中低端客户冲销售量。 如果购买面膜液的权限是每张会员卡五十两银子的话,不限量供应,以最少估算四千张会员卡,那便是二十万两银子! 二十万两,也不少了! 何况面膜液本身就是大量消耗品,这还没算上面膜液的销售所得。 “多谢郡主夸奖!”被骂多了,一旦是被夸了一句,颜紫淞只觉得美得找不到北。 突然,颜紫淞靠了过来,眯了双眼,俊美的面皮,本精明的双眼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郡主真的不考虑考虑在下吗?如果是郡主的话……被骑在头上,在下也认了。” 顾千雪扯了扯嘴角,“你死了这个心吧,不考虑!” 颜紫淞也没报太大希望,即使随口问问,换句话说,两人每次见面他都要随口问问。 也许……千雪郡主哪天抽风似得答应了呢? 随后,两人关于面膜液的售价以及出售提成商议了下,颜紫淞更发誓砸重金去雇江湖人士打探凌霄公子的下落,两人简单用了晚膳,这才分开。 回程时,初烟陪顾千雪坐在马车中。 夜晚路上没多少行人,马车平稳疾驰,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尚书府了。 一路上初烟欲言又止。 顾千雪道,“怎么最近扭扭捏捏起来?从前的你可是冷漠武断,可怕的很那。”打趣道。 初烟笑了,“因为郡主让奴婢知晓了七情六欲罢。” 千雪也是知道的,如今的初烟在外人眼中虽然依旧冰冷冷的,但她却知道,照比以前初烟已经温和多了。 “哎,我也不知这样算不算好,有了七情六欲便学会了享受、学会了笑,但同时也知道了什么叫哀愁。”顾千雪定定地看向初烟。 初烟略有窘迫,正犹豫如何开口时,却听顾千雪道,“其实从在百珍楼时,你一直神情犹豫,是不是觉得我对颜紫淞太苛刻了?” 初烟面色一红,道,“实际上奴婢能理解郡主苦衷,颜紫淞对郡主居心不正,您这样打消他念头是对的,但如今除了我们找血月楼外,最大的寻找势力便是颜紫淞,奴婢是怕郡主得罪了他。” 顾千雪噗嗤一笑,“初烟还是不了解商人这种生物,他们的思维和我们思维是不同的,他们想到的首先是能否盈利,能盈利多少,能有多少利润,他们能得到多少。我早就想到这一步,虽然国色方一次才留给颜紫淞三十两银子的寄卖费,但却能带动淑女坊的销售,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单单淑女坊的销售额能达到二十万两银子,初烟你知道二十万两意味什么吗?” 离开主子多时,初烟也逐渐懂了世间疾苦,她点了点头。 “颜紫淞早就想清楚了这一点,他更清楚守着我就等于守了座金山银山,不说别的,只说面膜液,面膜液便是我给他最大的利润,我只给了他进货价,出货价让他自己来控制,以他的聪明才智,定能将利益最大化。你且放心,雇江湖人打探消息的银子对于他来说,九牛一毛罢了。” 初烟点头,“是奴婢逾越了,请郡主原谅。” 千雪摆了摆手,“别这么说,有问题就直说,我们两人才能更好的沟通。颜紫淞狡猾无比,对他绝不能太过仁慈,否则得到的不是感恩而是敷衍拖延。”想到颜紫淞从前色眯眯的眼神以及后期不断钻营,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说话期间就回了顾尚书府。 经过上一次的针锋相对以及赵元帅被封侯,再没有冰人登门做媒,尚书府重新安静下来。 顾千雪却也知郑氏还记恨着,也知道郑氏正等时机,时机一到定会报复以及为顾尚书纳妾。 最根本的是什么?是顾家没有当家主母! 顾尚书五代单传没有兄弟姐妹,家中需要主母来操持家务,赵氏的心智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也不能交给顾尚书来管,更不能让顾千雪来管家。 先不说顾千雪没精力在家打算盘,只说她终归有一日会出嫁的。 只要郑氏还抓着当家大权,就依旧有威胁。 想到家事,走进尚书府大门的顾千雪深深叹了口气,实际上她也意识到顾尚书需要一个心智完善的妾室,但……还是不行,她怕赵氏被伤害,更不想有个女人来分享顾尚书的爱,如果顾尚书对赵氏是爱的话。 她要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赵氏,让赵氏安安稳稳、幸幸福福的过完一生。 “郡主,您怎么了?”初烟见顾千雪叹声叹气,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烦心事了。”顾千雪摇头。 初烟道,“时辰还早,要不然郡主去牡丹院看看夫人和少爷吧,郡主见了少爷心情就会好了。” 少爷,指的是顾千意。 顾千雪眼前一亮,狠狠拍手,“对啊,我怎么将千意忘了?只要郑氏再坚持十五年,待千意能娶妻,顾家不是就有主母了吗?” “……”初烟终于知道郡主哀愁什么,心中也无奈。 随后,两人直接回了听雪院未去看望赵氏,静等午夜的来临。 午夜去做什么? 自然是——放烟花。 顾千雪三天放一次烟花,可惜陆危楼却一直未回应,每次送出的信物都被原封不动的送回来。 但她未气馁,送回来,我们换一个东西再送,有时候是诚挚的问候信,有时候是一些很有趣的小东西。 顾千雪不觉得三天一次找血月楼的人有多辛苦,倒是钱包有些疼。 毕竟每次烟花钱五百两,接洽费五千两,三天就花五千五百两,一个月就是五万五千两。 顾千雪不敢细想,想到这开支就要崩溃。 是夜。 这一次顾千雪准备了一个拨浪鼓。 不是童心未眠,是实在找不到可送的东西了。 烟花炸响,顾千雪本以为依旧会是独眼小哥前来,却没想到,再次见到了他。 918,底牌 918,底牌 烟花升空后,顾千雪和初烟便到了一旁的小树林。 一盏茶的时间,初烟双目猛地一冽,警惕看向四周,更提起了内力,摆好姿势随时应战。 顾千雪也发现了此次情况非同一般,赶忙也催动内力。 几乎眨眼之间,天空仿佛被一团乌云覆盖,却不是云,而是黑衣人。 黑衣人众多,多到她数不清。 这些黑衣人齐齐攻向初烟,顾千雪自不会冷眼旁观,也要上手。 初烟身经百战,几乎瞬间便看出形势,“郡主站着别动,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伤害你,而且他们对我未下杀手。”说着便用轻功远远的飞向一旁。 “等等!”顾千雪刚要追,但她那蹩脚轻功如何与初烟相比? 还未追过去,初烟已飞到视线尽头。 说时迟那时快,一种让人不寒而栗之感涌上顾千雪周身,晚风微凉,但顾千雪只觉每一丝寒意透过毛孔渗入五脏六腑。 这是杀气。 杀气中夹杂着高深内力散发出,一种用科学无法解释的寒,也只有拥有内力或反应敏捷的人方能感受到。 顾千雪也静下来,将内力集中在双眼,看向远方。 众多黑衣人将初烟赶开,而后便不再攻击,只静静地站在一旁,好似一堵围墙,将初烟挡在墙外。 初烟猜到情况,也不反抗,也只静静地站着,看向顾千雪的方向。 千雪松了口气,“陆楼主终于肯来见我了。”说着,转过身。 果然,顾千雪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黑衣人。 那人与其他杀手不同,未穿短打衣服,而是纯黑色袍子。 袍子做工精致,服帖在其身上,更显其修长。 乌黑的长发并未做任何束缚,就这么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发梢随晚风轻轻摆动,却没有杂乱,只有一种不羁。 一个狰狞的面具戴在其脸上,甚至连他眼睛都看不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危楼。 “若本座不来,谁知道你还要送什么古怪的东西。”陆危楼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却没有怒意。 千雪也不辩解,“请陆楼主开个价吧,这份情,算我顾千雪欠你的,将来若有需要,我定会以行动还你的恩情。” 与陆危楼的闲适不同,顾千雪却收回了往日的嬉笑,严正以待。 陆危楼深深看了她一眼,“本座不出现,便已是回答。” “不!这世上没有绝对之事,我相信一定有办法打动陆楼主,”千雪不放弃,“虽然陆楼主曾经救我,便说明我们有缘,我敢发誓,在未来的某日,我绝对能帮上陆楼主!”她有这个信心。 陆危楼笑了,晚风吹过,嘶哑的声音在这时不时扫落叶影的林子里无比恐怖。 “本座要的东西,伸手抢来就是。”陆危楼依旧是语调闲适。 顾千雪却勾唇一笑,双眼盯着他的双眼,“如果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东西呢?” 陆危楼不语,虽面具遮盖了其表情,但却能感受到其深深皱眉的反应。 “青霉素能消炎,水杨酸能退热,乳清蛋白可以急速增强体质,这些都是我做出来的,换句话说,这些都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个时空、这个世界!” 顾千雪的语调很慢,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比起陆危楼营造的恐怖感,此时的顾千雪才恐怖。 她本就不是人,是一缕幽魂,是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 如果这世上有鬼,顾千雪就是! 如果这世上没鬼,顾千雪就是鬼! 陆危楼只觉得脊梁发凉,眉头也是越皱越深,“你是什么意思?” 千雪笑容凄凉决绝,“如果你答应我,帮我找苏凌霄,我就告诉你刚刚我说的是什么。我敢保证,远远超出你的想象,这辈子就是你死,也猜不到是这样的结果。” 陆危楼整个人怔住。 事实上,他一直派人寻找苏凌霄,但苏凌霄带着一支队伍竟好似在人间蒸发了一般,不得踪影。 “好,我给你找苏凌霄,”陆危楼的声音带了微微颤抖,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这颤抖从何而来,恐惧从心底慢慢涌起,“你说吧。” 顾千雪凄然一笑,“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陆危楼一怔,他自然知道顾千雪不是开玩笑,“继续。” “我是借尸还魂到顾千雪的身上,虽然我也叫顾千雪。”顾千雪能感受到陆危楼呼吸的急促。“所以我会医术,还能做出这世上没有的东西,我还……” “闭嘴!”陆危楼突然打断,声音虽依旧伪装,但却能听出愤怒。 “你的事,本座答应了,本座会找苏凌霄,但结果不敢保证。”陆危楼的语调突然一转,“你却必须答应本座一件事。” “好,你说。”顾千雪勾唇一笑,交换条件,她早就想到。 只要能找到苏凌霄,即便陆危楼说出任何条件她都能做到。 钱?她有千千万万的赚钱的点子。 权?如果真到迫不得已的那一步,她会做出火药,征服了天下,何来无权? 她确实不想将热兵器带到冷兵器时代,因为最后遭殃的不是达官贵族,不是巨商富贾,而是千千万万平民百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可以对别人圣母,但谁又来拯救她? 嘎嘣作响,是骨骼的声音。 陆危楼将自己双拳捏响,“今天这些话,你不许对任何人讲,否则,本座便将所有你在乎的人都杀光,无论是顾庆泽还是赵偌澜,或者你惦记的苏凌霄,本座不仅杀了他们,更会杀掉所有被你称之为朋友的人,包括京郊的潘小鹏还有育儿园所有人,记住了吗?” 顾千雪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陆危楼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就这些?”千雪惊讶道。 “对。”陆危楼道。 强烈的震撼袭击顾千雪的脑海,总觉得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 即便陆危楼不要求,她也不会说出去,但陆危楼为何要提这样的要求?她遵守,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她的脑子很乱,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本座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陆危楼的声音带着隐隐迟疑,可惜,被震惊的顾千雪并未察觉。 “你说。”千雪道。 陆危楼深深看向她,“说,你最在乎的男人,到底是谁?” 919,已手还恩 919,已手还恩 顾千雪一惊,陆危楼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这个和陆楼主有关系吗?”不知不觉,竟说了出来。 陆危楼却也无怒,“苏凌霄与本座也没关系。” “……”顾千雪想到在关东城时,陆危楼屡次骚扰她,她知道自己拥有这张脸有祸国殃民的资本,男人本色,说男人看见漂亮女人没有丝毫反应,她是不信的,她也想反抗,但是一来有求于人、二来武功不济,也很绝望。 但陆危楼突然问她在意哪个男人又是什么意思? 玩腻了身,决定玩玩心? 陆危楼并未催促,只静静等着,顾千雪未马上回答,琢磨着。 “如果我说,我没有在意的人,你信吗?”千雪小心翼翼道。 夜色沉寂,晚风微凉,清清楚楚听见了陆危楼面具下的一声讥讽冷哼。 顾千雪垂下眼,“算了,苏凌霄不用你找了,我自己想办法,从今以后我与陆楼主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陆楼主也保重了。”说着,便将手指伸入耳中。 陆危楼一惊,瞬时抓住她的手,“将母金抠出,你这只耳朵就废了。” 顾千雪使了内力,想将手抽出来,但对方的大手却如同铁钳,根本抗拒不得。 “无论陆楼主当初受谁之托,我顾千雪都欠陆楼主一个情,这只耳朵就当还陆楼主的情,从今以后江湖不见。” 陆危楼一怒,咔蹦一声,竟将顾千雪纤细的手骨生生卸下。 当一切发生后,陆危楼也震惊了,如今的他哪舍得伤她半分?刚刚却是一时愤怒。 欠他一个情?呵,这是要多大的情? 当初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入毒林,又冒着巨大风险背着她冲了出来,一切难道只是欠了一个情? 他的命早就不是他自己的,属于他背负了仇恨以及追随他的那些上万条性命,但即便如此,为了她,他依旧可以放弃一切,不仅仅放弃拥有的一切、追随者的一切,还有他自己的生命。 当时他冲进去的瞬间,脑海中清清楚楚告诉自己,顾千雪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当背着她冲出玳林面对诸多毒物毒蛇时却幸福感盈满胸膛,想的却是,即便是此时此刻死了,也是幸福的,因为他和她同葬毒林。 他的反应令他自己吃惊却又无法控制。 最终竟换来个“欠一个情”? 看着她寻找苏凌霄,他是痛苦的,这种痛苦甚至比万蚁蚀心、比万箭穿心更痛! 苏凌霄不仅对她有恩,对他也有恩,他宁可承受痛苦,只要他们两人幸福安好,他一再告诉自己牺牲是值得的,但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私慢慢侵占了他心头。 他后悔了,他不想顾千雪和苏凌霄在一起了,但他又有什么办法? 当初母妃轰然倒地,当初被各种追杀暗害,当初被父皇排挤在外,他都没无助彷徨过,但此时此刻,他却真的无助,无比的无助,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挽回一切,如何才能让她回到他身边。 如果用一颗心可以让她了解他,那么他毫不犹豫将胸膛割开,让她看看他的心! 手腕剧痛,仿佛打开了某人的思绪水闸。 顾千雪苍白着脸,双目大睁地看着自己扭曲诡异的手腕。 很疼,她紧咬牙关,却不吭半点声。 “对……对不起……”陆危楼很少对人道歉,“对不起”三个字生涩尴尬,“刚刚我失手,我现在为你安上。” 但顾千雪却一掌将其拍开。 “既然陆楼主不要我的耳朵,那这只手就送你,”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苍白面庞上的淡笑凄零,“放心,我不会偷偷接上,只要三个月不接手骨,这只手就废了,我身为一国郡主、重臣之女,一只手也算应值些价钱,用这只手来还陆危楼的恩情吧。” 陆危楼怒从心起,一把将其拽到身前,二话不说便要接其手腕。 顾千雪挣扎,但到底抗争不过,又是一声脆响,手骨被接上。 “本座已经向你道歉了,你还要怎样?”陆危楼急了,大吼一声。 顾千雪眼神闪了一闪,最后没说出什么。 他将她拥入怀中,顾千雪猛烈挣扎。 远处的初烟见情况不妙,想冲过去营救,但众多血月楼杀手阻拦,即便一人一招的车轮战,也是初烟无法摆脱的。 顾千雪依旧挣扎,即便武功不高,但她有内力还有初烟、赵元帅教的招式,也不算瞎折腾,“放手!你这登徒子,你这流氓!” “本座不要你的耳朵、也不要你的手,只要静静拥你一会不行?”陆危楼用一只手禁锢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则是将她压向自己,“只一会……你把自己想象成木头,只让我抱一会,我就去帮你去找人。” 顾千雪愣住,而实际上,她确实已没了办法。 因为之前抗争得太过激烈,一时间没控制好内力,如今内力全部用完,体力虚脱一般。 “真的?”她依旧虚张声势。 “真的。”他双目犀利,如何看不出?只是未点破罢了。 最终,林荫夜晚,两人相拥。 初烟见顾千雪不再挣扎,虽心有疑惑,但还是停了攻势,静观其变。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很长,却又很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将她放开,“你回去吧,待有线索,本座会派人告诉你。” “等等!”顾千雪却一头雾水,“陆危楼,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们初见面时,分明是狭路相逢,你伤我暗卫;随后再一次见面,是你受人之托护我安全;今次你却只求一个拥抱……我实在想不通,陆楼主便是行行好,解我疑惑好吗?” 面具之下,陆危楼凄然一笑,“解你疑惑?”缓缓摇了摇头,“本座是在保护你,知道的越多,危险便越大,这个道理难道你不知?” “但……” 还未等千雪说完,陆危楼声音已恢复了平日里的肃杀酷冷,“本座说到便会做到,你放心吧。”说着,身形一闪,人却如同化为一道黑烟般离开。 陆危楼的身影消失,千雪感受到耳廓微微一震,这是暗哨联络的方式,紧接着,围着初烟的杀手也用轻功离去。 初烟冲了过来,“郡主,您没事吧?” 初烟过来,千雪才放松下来,一下子瘫倒在地。 920,答案? 920,答案? 厉王府。 死一般的寂静。 厉王卧房还亮着一盏半暗的小灯,若隐若现的人影却如同剪影一般定在窗棱纸上。 有一人影悄然钻了进来,身材肥胖,略有驼背,好像上了年纪的老者。 整个院子没有任何下人,更别说丫鬟,只有隐在暗处的几名暗卫以及时不时巡逻的侍卫。 “奴才见过王爷。” 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邵公公。 厉王依旧站在离窗子很近的位置,若有所思,却未穿习惯性的黑衣,只着纯白丝绸里衣,衬得他白皙俊美的面容失落神色,更让杀伐果决的他有种羸弱。 “原来是邵公公,进来吧。”叹了口气,他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丝凄然。 邵公公入内,眯着眼上下迅速打量,而后眼底闪过精明和杀气,“奴才斗胆,敢问王爷烦恼何事?” 厉王瞬间语噎,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要说,他问顾千雪最在意的是谁,心底敲锣打鼓的呐喊希望听见自己的名字,然而却没问出来吗? 邵公公见厉王面色更为不好,赶忙换了一个问法,压低了冰冷诡异的声音,“是血月楼的事情不顺吗?” 厉王再次叹了口气,最终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厉王与邵公公虽是主仆,但更是亲人,自从秦妃中毒,树倒猢狲散,所有下人跑得一干二净,只有两人忠心耿耿,一个是申嬷嬷、一个便是邵公公。 申嬷嬷守在秦妃身边,邵公公则是护在年幼的厉王身边。 当时的情况危急,便是挡刀,邵公公也为厉王挡了数次。 邵公公对厉王的忠心,正如厉王对邵公公的信任。 几乎厉王所有事都不瞒邵公公,包括对顾千雪的感情。 邵公公细细听后,一向嬉皮笑脸的老脸上却是面无表情,昏暗的灯光在其满是沧桑皱纹的脸上洒下大片阴影,让这个本就阴气旺盛的阉人更若鬼魅般诡异。 少顷,邵公公却笑了,“王爷认为,郡主会说出什么名字?” 厉王怎会知道?“不知。” “奴才认为,郡主想说的,是王爷的名字。” 厉王双目猛地大睁,脸上闪过惊喜,但苍白的双颊刚要染上一丝绯色,却又暗淡下去。“邵公公别安慰本王了。” “王爷不信?” “不信。” 厉王何时出现过这等迷茫的表情?邵公公见了,非但没有鄙夷和担心,反倒是多了慈爱,“与郡主有牵连的男子,除了刚被赐婚就出走的二皇子外,便只有王爷和苏公子了吧?” 二皇子的事情,邵公公也知晓,但两人更知道顾千雪对二皇子没有什么特殊感情。 “是。”厉王道。 邵公公继续分析,“郡主用一耳、一手或者其他代价换取血月楼的帮助,其目的是寻找苏公子,换句话说,千雪郡主应该脱口而出最在乎的人是苏公子才是,在如此情况郡主未脱口而出苏公子的名字或者说干脆未提,只能说明千雪郡主对苏公子有的只是感恩而不是爱意。” 厉王听候,醍醐灌顶。 对啊,这么简单浅显的问题,为何他之前未想到。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但她也没说本王的名字啊?”厉王追问道。 邵公公叹气,“好事多琢磨。” “……”从来自信到自负的厉王,此时却没有信心起来。 “王爷与郡主之间误会太多了,王爷有王爷的不易,王爷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关乎大局,然而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千雪郡主不会理解。”邵公公也没有办法,叹息地摇了摇头。 当初厉王“拒绝”顾千雪,“同意”皇上赐婚,都有原因,或者说是大业计划中的一部分。 包括血月楼血洗万俟山庄,包括厉王收留万俟芸菲在王府,甚至厉王明知万俟芸菲倾心于他、换句话说是倾心于王妃这个宝座。 一切的一切,都在厉王的计划中。 如果没有顾千雪的出现,也许一切进展得更为顺利罢。 “天不早了,”不知何时起,厉王的声音没了无助和凄凉,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和镇定,“邵公公年岁大,还要保重身体,剩下的,本王自己再想想。” 邵公公欣慰地笑了下,微微点了点头,“那老奴便先退下,王爷也早些休息。” 昏暗的光线下,一向不服老的邵公公步伐却有了蹒跚。 厉王若一尊雕像屹立,用最尊敬的目光一直将邵公公目送离开房间,这才逐渐收了视线。 厉王看向幽暗的灯光,叹了口气,“顾千雪,你让本王拿你怎么办?” 刚刚离开房门的邵公公也叹了口气,“王爷……可怜的孩子。”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顾千雪被初烟带回了尚书府,却未从大门而入,直接用轻功翻墙。 玉莲和玉翠见初烟扛着郡主,吓坏了,瞬间就要哭出来,“郡主,您怎么了,郡主?” 初烟狠狠一计眼刀,“闭嘴,郡主无碍。” 一路上虽颠簸,但顾千雪也恢复了体力,“玉莲玉翠,你们两人去休息吧,我没事。”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只能听话的离开。 初烟将顾千雪放在床上,“郡主,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雪凄然一笑,将发生之事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 初烟二话不说,拿起顾千雪的手臂查看,用指尖一寸一寸检查其骨骼,一直检查到了指尖,确定无碍这才松了口气,“那陆危楼真是可恨,总有一日我要亲手杀了他!” 千雪摇头,“别这样,他确实是失手,如果他想杀我或想伤我,早就动手了罢。”说着,双眉紧皱。 “陆危楼难道……”初烟眼神闪烁,“难道喜欢郡主?” 顾千雪头疼地伸手揉了揉眉心,摇了摇头,“那人性情阴晴不定,本身从事刺客这种特殊行当的人思维就与正常人不同,无法用常识来衡量,我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为何,初烟隐约能猜到顾千雪心中的答案,但最后,还是未说出口。 就这样,两人分开,千雪沉沉睡去,却没想到,第二日给了她一个硕大惊喜,一缓哀愁。 921,皇上的惊天决定 921,皇上的惊天决定 翌日,清早。 顾千雪还没清醒,玉莲和玉翠就兴匆匆地跑了进来。 千雪揉了揉眉心,只觉头疼欲裂,因前一夜碾转反侧,不知何时才入睡。 “发生了什么,你们这么急?” 玉莲脸上已经笑开了花,那种喜悦根本摁耐不住一般,“回郡主,大新闻,清早城门开时,镇远赵元帅……不不,是赵侯爷的车队便入了京城。” 顾千雪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谁?” “赵侯爷啊!便是郡主的外公,夫人的父亲,老爷的泰山,老夫人的亲家。”玉莲一口气说出赵侯爷许多身份。 顾千雪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不可能,我说玉莲,今天可不是四月一日,你要是骗我我可不放过你。外公确实说最近要回京,但如果临回来定会告诉我,不可能搞突然袭击。” 而事实上,赵侯爷还真是搞了突然袭击。 皇宫。 因为赵侯爷的归来,皇上龙颜大悦。 在包括丘侯爷在内的群臣面前,皇上大大赞扬赵元帅的功劳,绝对的喜形于色,无论是动作表现还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和赵元帅的亲近。 众臣子知晓,天,怕是又要变了。 最愤怒的是丘侯爷。 本朝异姓王本来就少,爵位也少,其他爵位大半都在文臣身上,武将的爵位只有他。 然而,如今又多了一个赵元帅,这是什么意思?分庭抗争? 丘侯爷的门客们猜想,这些怕又是皇上的平衡之术,毕竟丘侯爷已经是太子的人了。 关东城发生了什么,丘侯爷自然多少也知道,薛旭峰掐断了关东城和裴丞相的探子,却没掐断丘侯爷的,更何况丘侯爷作为武将元帅,最是明白其中的道道,他很少用飞鸽传说,直接让探子来回亲自禀告。 不过丘侯爷却也不怕,皇上总归要退位驾崩,就算皇上身子硬朗,难道还能熬得过太子? 而且丘侯爷总有种预感,太子不是善类,如今太子还能忍受,若到了太子无法忍受的那一刻,这天到底要怎么变,可就说不准了。 场面上的事都过了去,皇上屏退了众人,只将赵元帅自己留下,贴身伺候的还有康公公。 御书房大门紧闭,康公公守在门口,若门神一般。 皇上从御书房案后起身,走了过来,“赵爱卿近来可好?自从朕回了京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还有关东城。”言辞恳切。 赵元帅沉重地点了下头,“臣惶恐,让皇上担忧,关东城一切都好。” 皇上想到关东城的乱象,再想到太子勾结楚炎国,而忠于自己的臣子却被害下毒,铮铮男儿,硬是红了眼角。拍了拍赵元帅宽厚的肩,“好,好,有你在,朕安心。” 为何红了眼角,原因很多,不仅仅因为痛心、内疚、更是愤恨。 “赵爱卿有所不知,除了关东城,国内其他地方也不太平。”皇上叹了口气。 赵元帅吃了一惊,“什么?难道楚炎国渗透入我们南樾境内?” “倒不是楚炎国,而是太子一派……”随后,皇上直接将探子报上来的密信给赵元帅看,可以说,此举已将赵元帅当成了真正的自己人。 赵元帅诚惶诚恐,百般推拒,最后颤抖地接来密信,看了下去。 古代和现代有很大不同,相对来说少了一些利己主义,人的理想、感情更纯粹。 在现代,如果顶头上司让某人死,某人是不肯死的,毕竟生命可贵。 但在古代,“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可不是随意说说,伯乐之恩、再造之恩、提携之恩,若真到舍身取义之时,毅然决然赴死的绝不占少数。 赵元帅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此刻的赵元帅,便是立即为皇上赴死,都是愿意的。 看了密信上的内容,想到太子连同楚炎国人对他下毒,赵元帅愤恨难当,“皇上有何打算吗?”但太子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其家务事也难以插手。 皇上沉重叹息,“都怪朕,竟鬼使神差的怀疑厉王而信任太子,如今废太子已经来不及了,以太子之势力,真把他逼急了造反,南樾定大乱!若南樾大乱被楚炎国、鹰沙国或巴奎国趁机而入,南樾恐不保。” 作为武将的赵元帅自然知晓其后果。 “赵爱卿,朕有个主意。”皇上突然再次将手拍在赵元帅的肩头,紧紧抓了一把。 赵元帅暗惊,噗通一声跪倒,“吾皇万岁,无论皇上作何决定,只要皇上一声令下,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皇上欣慰的点了点头,“爱卿平身。”说着,亲自将赵元帅扶了起来。 同样是命令平身,扶与不付、实扶与虚扶都有很大不同。 如今皇上扶赵元帅便是实扶,实打实的用力气将赵元帅扶起来,此举再次令赵元帅感动不已。 “朕想正式扶植厉王,更想将皇位传给厉王!” 当听见皇上的话时,赵元帅吃惊得目瞪口呆! 皇位传成可不是小事!而皇上将此等要事告知赵元帅,足以说明其摒弃隔阂,真正将赵元帅看成了自己人。 赵元帅顿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盖在肩上,他重新跪下,“皇上放心,微臣定当全力以赴支持厉王殿下、辅佐厉王殿下!” 皇上的决定,赵元帅十分赞同,因关东城一事,赵元帅真正接触了太子和厉王。 太子看似爱民如子,实际上奸诈狡猾;而厉王看似暴戾残酷,但实际上刚正不阿。 如果让他来选择,却希望储君是厉王殿下! 皇上再一次将赵元帅扶了起来,“朕还有一事。” “皇上直管命令就是!”赵元帅道。 皇上双目微眯,“朕往千雪能称为厉王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 赵元帅瞠目结舌,如果她没记错,皇上已将应太傅的孙女指婚给了厉王,那自家外孙女又怎样?“这……” “赵爱卿,实话告诉你,朕只是暂时利用应家之势来抗衡太子,应家早晚是要除的。”皇上声音冰冷,透着杀机。 赵元帅虽心有不解,却没问出口。 而皇上为何要除应家,自然是因为应妃的所作所为,他从顾千雪处已经听说,回京后更是派人调查,一切为真! 922,凑一对 922,凑一对 御书房屏退众人,依旧是君臣对话。 赵元帅刚要答应下来,但想到外孙女不是一般女子,却为难道,“皇上,但千雪怕是不会同意吧。” 皇上面色不悦,“不会同意?哼,她伙同江湖门派血月楼将朕劫到关东城,按照南樾律法,该当何罪?” 劫皇上,等同于弑君、等同于造反,这是要诛九族之大罪! 如果这罪名坐实,别说顾家一家,就连他,也是要受牵扯。 赵元帅不怕被牵扯,他知道外孙女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关东城,但律法面前,哪容私人情感?若律法形同虚设,哪还有君威?还如何治国? 皇上见赵元帅面色变了,笑了笑,“赵爱卿放心,朕还不是昏君,如果千雪成了皇族宫家之人,之前发生的一切就算了。” 整个历史上,就没有劫皇上而全身而退之人。 可以说顾千雪是第一个,可惜是有条件的。 赵元帅长叹一声,“不瞒皇上,微臣知晓千雪与凌霄公子之事,但微臣却不赞同。” 皇上大喜,用眼神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先不说凌霄公子身份可疑,根本令人不可信,只说……他可是一脚踏入鬼门关之人,”赵元帅摇了摇头,“是人都有私心,微臣只有这么一个外孙女,恨不得将最好的都给她,根本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守寡!” 皇上想到半人半鬼的苏凌霄,也皱眉点了点头,“朕十分理解赵爱卿,朕若有孙女,也不想嫁给那样的人。” 赵元帅是真的发自肺腑,皇上的话听听就算了,如果苏凌霄愿意,皇上立刻愿把亲生女儿嫁给他。 “而且,微臣与厉王殿下曾接触过,微臣不才妄加评论一次,厉王殿下若真能成皇帝,只要将残暴的手段稍微收收,定是一代明君!”赵元帅坚信。 皇上见与赵元帅达成共识,也是十分高兴。“朕也是十分喜欢千雪那孩子,所以更希望她和沨儿能在一起。孩子们还小,思想幼稚、考虑也不周全,咱们这些当长辈的难道还听之任之?玉不琢不成器,这个道理,赵爱卿应该知道吧?” 赵元帅点了点头,想到宝贝外孙女和病秧子在一起,先不说会不会过了病气,只说没几年,那病秧子死了,外孙女怎么办?即便以其身价再寻佳婿,怕也寻不到什么好的人家了。 想着,赵元帅点头的力度加大。 武官有武官独特的审美,武官认为才学再好,也没有一副健康的体魄、高超的武艺好,毕竟人死了,再好的才学也就泯灭了,但人活着,就有希望。 赵元帅还记得和厉王切磋时的情景,厉王年纪不大,武功却俊得很,想到厉王能当自己的外孙女婿,赵元帅觉得就是死,也能瞑目的。 皇上看着赵元帅面色变了又变,认为其有戏。 拉了他的手到一旁的椅子,“来来来,赵爱卿,这件事咱们得从长计议。” 顾千雪正犹豫是否入宫,却听说,赵元帅前来顾府。 这个时间,郑氏和从当值赶回来的顾尚书已经出门迎接了。 顾千雪赶忙收拾了下,去牡丹院叫上赵氏,也去顾府门外。 按理说,作为尚书夫人、赵元帅的亲生女儿,赵氏应该第一时间迎接,但考虑到赵氏的心智,郑氏最终未叫她出去丢人现眼,赵氏的心智永远是老夫人郑氏的心头病。 当顾千雪和赵氏赶到的时候,赵元帅已经被众人迎了进来。 今日的赵元帅依旧穿着武官服,毕竟册封仪式还未开始,还不好换上爵位服。 赵元帅正与郑氏寒暄,一抬头看见了顾千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老夫人你慢慢走,本元帅先行一步,”说着,就大步向前,将老太太郑氏和手无缚鸡之力的顾尚书甩在身后,“好你个臭丫头,说要学赵家枪法,才学了两天你就跑了,这回本元帅亲自过来,看你还能跑哪去。” “……”顾千雪心中叫苦不堪,她怎么忘了这回事了?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她想明白了,武功还得学,不就是辛苦一些吗?当年中考高考和变态的医科大学她都坚持下来,还怕枪法? 俏丽的小脸儿上瞬间换了种颜色,一反之前的心虚,一派殷勤,“外公好,千雪可想您了,外公您误会了,上次真不是逃走的,是千雪有急事无法通知外公,如今外公来京城,千雪还想继续跟着外公学呢。” 赵元帅自然是发现顾千雪身旁的绝色女子,他能看出那女子有楚炎国血统,心中纳闷,楚炎国和南樾国几百年不通婚,怎么除了锡兰妃,又出个混血女子? 不得不说,这女子实在是美,即便是对女色没有兴趣的他都被吸引了眼球。 不过赵元帅转念一想,在顾尚书府出现的绝色女子,多半是顾尚书新纳美妾,那惊艳便立刻成了愤怒,虎目狠狠瞪了过去。 顾尚书的妾室就是赵元帅宝贝女儿的敌人,也是赵元帅的敌人,别说瞪一眼,就是一枪杀了,赵元帅也不手软。 赵氏看见心心念念的爹爹刚要笑着扑过去,“爹爹”二字还没喊出来,就被爹爹瞪了一眼,那眼神好可怕,将赵氏吓得腿软了。 赵氏心智只是几岁的孩童,她哪懂什么认错人,什么没认出来之说,她只知道爹爹不要她了。 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还没等顾千雪反应过来,赵氏就一屁股坐地上,这还不算,更是躺地上打滚起来。 “哇!爹爹不要偌澜了!哇!偌澜没人要了!哇!偌澜要爹爹!” 那声音如同杀猪一般干嚎。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下人在内,就这么围着赵氏站了一圈,硬是没人反应过来。 赵氏依旧在打滚,顾千雪这才反应过来,“外公您误会了,这正是您的女儿、我的母亲赵偌澜啊!” 赵氏还在打滚! 地上的灰土粘在脸上,配合流出的泪,瞬间就和了泥,刚刚还倾国倾城,一下子成了小花猫一样。 赵元帅愣住,“什么?千雪你再说一句,她是谁?”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宝贝女儿应该是圆滚滚胖乎乎浓妆得好像福娃娃。 千雪哭笑不得,“赵偌澜,她是您的女儿赵偌澜。” 923,父女重逢 923,父女重逢 起初,赵元帅是不信的。 随后,赵元帅仔细看了又看,还是不信。 “千雪丫头你别骗外公了,她怎么能是你娘呢?”赵元帅摆了摆手道,“外公知道,没事先通知你就回京,你记恨外公,但外公也是为了给你个惊喜嘛,绝不是因为你在关东城不辞而别的报复!” 赵元帅信誓旦旦,但越描越黑。 千雪只觉额头滴落了豆大的汗滴,“外公,我真没骗您,您听我说,我娘她体质特殊,自从有孕后就开始瘦了下来,直到生完弟弟还没胖回去,但她真的是我娘啊。”怕赵元帅不信,千雪有低声补充了句,“外公您仔细看看,娘她傻得浑然天成,这种傻法,一般人是装不出来。” 被顾千雪这么一提,赵元帅定睛这么一看。 “别说,把脸遮住,还真像偌澜。” 此时的赵氏哪还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在地上疯狂打滚,拉都拉不起来,几个小丫鬟也被拽到了地上。 顾千雪走了过去,稍使内力制止其打滚,“娘,你冷静点,外公刚刚和你开玩笑呢,外公怎么会不要你呢?” 赵氏停下,吸了吸鼻子,“真……真的……吗?” 郑氏看到这一幕,几乎要晕过去,只觉得老脸都丢光了。 “真的。”千雪郑重其事道。 赵氏怯生生地看了过去,“爹爹,你……你还要偌澜吗?” 赵元帅铮铮铁汉早已红了眼角,“要!爹爹就是不要自己的命,也不会不要偌澜的。” 赵氏从地上轱辘爬起来,瞬间冲入赵元帅的怀中,紧紧抱着赵元帅,“不嘛不嘛,爹爹要命,爹爹不许死,爹爹也得要偌澜。” 顾千雪看到这一幕,心酸却又幸福。 她突然萌发一种想法——是不是可以将顾尚书的官职搞丢,一家人去关东城团聚呢? 不过想来,郑氏会气死吧。 娘是好娘,爹也算是好爹,她也不能因为赵氏而坑顾尚书吧,顾尚书如今表现得十分不错。 赵元帅的衣服被赵氏弄脏了,赵氏脸上的泥全涂抹在赵元帅的衣襟,但后者却无一丝嫌弃。 赵元帅捧起赵氏的脸细细看去,“这双眼,极像你娘。” 顾千雪知,赵氏的娘,也就是赵元帅的夫人澜枝曾被前冥教教主夫人毁容,也只有一双眼睛能认出来吧。 顾尚书上前道,“泰山大人,还请移步到正厅吧,泰山大人从关东城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小婿命人备下酒席,为泰山大人洗尘。” 赵元帅看了看顾尚书,想到面前这人为了女儿遣散后院,也点了点头,“好。” 十几年前,赵元帅确实曾救顾尚书也对其有恩,但没想过将女儿嫁给他,却是赵氏非要嫁。他能看出顾庆泽的为人,十分不赞同这婚事,无奈……不过如今看来,他的女婿顾庆泽却转性了,这样也好。 一行人去了正厅叙旧,自是不说。 酒席准备好,众人入了席。 因为赵元帅被封了爵位,按理说皇上要御赐侯爷府,赵元帅将侯爷府选在离顾府不远的地方,便是慢慢的走路,一盏茶的时间也是到了的。 赵氏听说,也是十分欢喜。 册封仪式之前,还有三天的时间,赵元帅便暂住在顾尚书府,一方面父女团聚,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教顾千雪赵家枪法。 郑氏听说顾千雪学武,还要学什么枪法,一张老脸拉得很长。 也难怪郑氏了,别人家的夫人小姐一个个金枝玉叶、出门环佩叮当,他们家呢? 母女俩长得倒是很漂亮,然而与容貌相比,女子的德行更重要。德便是女德,行便是言谈举止,这对母女俩,大的是个傻子,小的不傻却要习武。 郑氏幽幽叹了口气,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谁让亲家走了狗屎运,又升官封爵了呢。 如今,郑氏只希望那最小的顾千意不是个傻的,就行行了。 用过了晚膳,父女俩聊了好一会才分开。 顾府因遣散姨娘,所以宅空、人少,顾千雪便选在听雪院和牡丹院之间的一个宅子作为赵元帅暂居的宅子,名为正德院。 夜晚,顾千雪带着下人们跑到正德院亲自照顾赵元帅住下,千雪却被赵元帅叫到了书房。 祖孙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千雪丫头,最近在京城一切进展得如何?”赵元帅问。 千雪认真回答,“都很顺利,外公放心吧。” 赵元帅点了点头,“外公能看出你和顾老夫人不对路,她出身小户眼界窄,许多你决定的事,她怕是接受不了吧?” 千雪笑着点了点头,“外公英明,一眼就看出门道,祖母对我倒没什么,主要是父亲,祖母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最大的心病是家里没有当家主母,所以才想尽办法给父亲找妾室。” 赵元帅冷笑,“要面子?呵,若不是你母亲看上你父亲,非他不嫁,我也不用费力帮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赵家,他们还是个平头百姓,何来的面子?不知感恩!” 顾千雪也赞同的点头,“是啊,如果父亲有异心也就罢了,如今父亲认同母亲,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那个老太婆却非要瞎掺和,没主母又怎样,外公堂堂元帅,府中不一样没有主母,照样好好的。” 赵元帅无奈的苦笑,他的家虽交给忠仆来打理,实际上也确实少个女人。 何况京城不比边关。 边关天高皇帝远,他就是老大,没人敢有异议。 但在京城,贵族圈活动频繁,没有主母确实也不好。 赵元帅虽为爱守一生,但思想到底还是古人,没有什么特别先进的思想。“要不然……我在部下中找个忠心的,将女儿嫁入顾府为妾,也能帮助下你母亲?” 顾千雪直翻白眼,“我的好外公,你外孙女我倾家荡产、砸锅卖铁的将姨娘们都弄出去,您要在后面拖我后腿?不就是个主母吗,有什么难?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凭顾老太太那么膈应人的劲儿,再活个十几年绝对没问题,等十几年以后,咱们千意都长大了,娶个能干的姑娘当主母不就行了?” 924,傻病还是遗传了 924,傻病还是遗传了 赵元帅恍然大悟,“千雪说的对,我怎么忘了千意?虽然我们南樾不流行早婚,但也不禁止早婚,待千意十五岁便成亲,娶一个主母回来!” 顾千雪开始脑洞大开,“没错!如果姑老太真的太过分,或者不小心没几年就死了,也有办法的。” “哦?什么办法?”赵元帅好奇。 “童养媳啊!”顾千雪拍手道,“穷人家没劳动力,所以早早就娶个姑娘回来做牛当马,咱们家也可以那么办,只不过好好对待人家姑娘,让她吃香的喝辣的。” 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千雪自己都连连点头,“对对,就这么办,回头我去物色物色,看有没有家境落魄的千金小姐,三观正、有学识的,早早定下来。” “……”赵元帅无语,好心提醒,“千意才不满一岁。” 顾千雪道,“未雨绸缪啊,如果顾老太太真突然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再者说,爱情面前年轻不是问题,咱们千意这么漂亮,那姑娘家是祖坟冒青烟才能得到这么个小鲜肉。” 这话,赵元帅越听越不对了,而后仔细去看顾千雪的面颊。 只见,其神色虽认真,但眼底却掩饰不出促狭的笑意。 赵元帅也笑了出来,“你这个鬼丫头,外公也捉弄,还真是无法无天。” 没错,刚开始顾千雪还认真的你来我往,后来干脆开起玩笑来。 “外公息怒,笑一笑十年少嘛,外公长命百岁,才能永远做娘和我的靠山!”顾千雪笑着哄着。 赵元帅也算是不苟言笑之人,在军中也是杀伐决断的人物,但在自己鬼机灵的外孙女面前却没有办法,人家会气也会哄,几句溜须拍马已让赵元帅找不到北了。 赵元帅对外孙女稀罕得紧,如果说从前他的世界只有宝贝女儿,那么如今多了一个,便是宝贝外孙女。 至于千意那个外孙,暂时还不算盘菜,赵元帅从来不重男轻女,顾千意能否让他看得上,还得看千意自己的表现。 外孙女机灵、貌美、心地善良,赵元帅越看越爱,甚至都找不到其缺点。越是这么想,就越不希望顾千雪和苏凌霄在一起,这么好的女孩子应该幸幸福福一生,怎么能守寡? 赵元帅想到这,心冷了几分,却没表现出来,“好孩子别闹了,外公与你说些正事。” “哦,外公您说。”顾千雪的右眼皮猛地跳了两下。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赵元帅叹了口气,“你也老大不小了,顾老太太没权过问你的婚事,之前皇上赐婚,二皇子却不知所踪,但你也十六岁,应该开始打算了。” 顾千雪没想到是这么件事,认真道,“在关东城时,千雪不就告诉外公了吗,我与苏凌霄苏公子情投意合,他便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三个字刺痛了赵元帅的耳朵,浓眉皱了皱,“问题是,苏凌霄不是也消失了?外公听说,他将南樾国的所有产业都变卖出去了,换句话说,他已经彻底离开南樾国了。” 千雪愣了一下,“外公,您说……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赵元帅心中暗喜,“这些都是最近三日内进行的,而且对外保密,甚至还未对外出售,外公也是在宫中听皇上说起的。” 皇家有独特的情报网,民间的小道消息无法比拟。 “确定是真的吗?”顾千雪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个直觉告诉她,是真的。 “皇上之言,岂是儿戏?”赵元帅道。 千雪垂下头,愣愣的盯着自己衣角,脑子很乱。 如果苏凌霄以后再不出现在南樾国,她怎么办?虽然陆危楼帮忙找寻,虽然还颜紫淞那边,但到底大海捞针。即便是找到,如何说服他?之前曾决定确定一个找寻的期限,这个期限又是多少? 赵元帅见顾千雪神色低落,虽然心疼,但却也窃喜。 长痛不如短痛!赵元帅道,“皇上对你的事也是很上心的,关于二皇子,皇上一直觉得愧对你,所以他想重新给你指一次婚。” 千雪一愣,抬起头,“我不同意!” “你不想知道那人是谁?”赵元帅问。 “无论是谁,我都没兴趣。”千雪直截了当道,“上一次赐婚我便不愿,暂且同意是为了调查锡兰妃下毒事件,这一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说着,直摇头。 赵元帅试探道,“就算是厉王,你也不同意?” 千雪的动作戛然而止……他? 但下一瞬间,顾千雪无奈地勾了下唇,“不同意。” 赵元帅急了,“千雪丫头,外公知道你心里是有厉王殿下的,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同意?” 顾千雪抬起头,“是啊,从前我确实喜欢过他,但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外公不信。” “爱信不信。” “但厉王喜欢你。” “他喜欢谁关我什么事?” “既然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为何不能成亲?” “外公您有老年痴呆的征兆吗?我刚刚说了,我现在不喜欢他了,我现在喜欢的是苏凌霄苏公子!” “问题是,苏凌霄已经离开,他人都走了,你去哪找人?” “慢慢找呗,反正我不着急。” “女子的青春最怕蹉跎,难道你就不怕误了好时光?” “那就绞了头发当尼姑,或者自己过日子,没了男人还活不了?” 祖孙两人作势就吵了起来,声音还越来越大,引屋外下人们惊慌得议论纷纷,有些下人更是将初烟找来。 两人听见外面惊慌的声响,赶忙收敛了声音。 赵元帅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双眼,好似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臭丫头,你过来。” 顾千雪凝眉,看样子赵元帅要和她说天大的秘密?赶忙凑了过去,因保不准那秘密就和苏公子有关。 确实是天大的秘密,却与苏凌霄无关。 “臭丫头我告诉你,今日皇上说,”赵元帅的声音更低,“将来的皇位,要传给厉王。” 千雪吃了一惊,想了想,认同地点头,“我也觉得厉王比太子适合当皇上,太子虽有能力,但三观不正,南樾国怕走不远。”却突然想到当初太子只身涉险进入瘟疫区的一幕,有些恍惚。 赵元帅见有戏,“傻丫头,厉王殿下将来如果当皇上了,你不就是皇后了吗?”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他当皇上关我什么事,什么皇后皇前的,谁爱当谁当,我不当。” 赵元帅心中大惊——不好,偌澜的傻病到底还是遗传了,试问如果不傻,怎么会不想当皇后呢? 925,男人的眼光 925,男人的眼光 在这个世界,是男人都想当皇帝,是女人的都想当皇后,基本无例外。 有些说不想当皇帝自在逍遥的,很多都是吹牛皮、假清高。 有些说不屑当皇帝、皇帝烦恼多的,那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什么烦恼?当了皇帝就没了烦恼了! 无上的权力、无比的金钱,再没人凌驾头上,再不会受人欺凌。 赵元帅盯着顾千雪看了半天,“千雪丫头,偌澜病情严重,你这傻病很轻,尽量治治。” 顾千雪翻白眼,“先不说皇后的问题,我不喜欢厉王,不想嫁厉王!怎么,外公你口口声声说最疼我,如今却要不顾我的意愿包办婚姻?” 赵元帅见从感情上无法说服顾千雪,便从另一个角度,“外公知道千雪是深明大义的好姑娘,如今你想想厉王和太子势力!如今朝中出了裴相外,可以说一半势力都归附太子,而京城之外就更不用说,太子的势力已经扎根太深,如今裴相虽摇摆,但无论如何摇摆,都不会归附厉王的。” 千雪挑了挑眉,“外公说这些做什么?太子为何拥有势力、裴相为何只手遮天,不还是皇上多疑自负的原因?他春风得意的时候可以眼睁睁看着太子和裴相害您,还趁火打劫,伙同裴相分一杯羹。如今他不得意了,拉拢外公说几句好话,就要外公给他善后。外公啊外公,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顾千雪言语犀利,根本不给面前老者丝毫面子。 并非其不懂礼貌,而是实在恨铁不成钢。 她痛恨古代的愚孝,也痛恨古代的愚忠! 赵元帅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想到赵家军如今的惨样,心底也确实有个疙瘩,但真龙天子的皇上都认错了,还能怎样? 古代人的奴性根深蒂固,如果不是奴性,早就造反了。 赵元帅叹了口气,“外公知道你恨皇上,但处在皇上的位置、为了保住江山,有些事确实不得不做。总的来说,皇上还是明君,不说对百姓如何,只说你和血月楼将皇上劫到关东城,皇上念在你忠心上既往不咎,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在赵元帅看来的大恩大德,只换来顾千雪的一丝冷笑。 作为现代人的顾千雪可没那么多奴性,她劫皇上却是也是为了赵元帅好,但对皇上也不坏。 赵元帅看顾千雪汤水不进的模样有些着急,“好吧,就算你认为皇上有错,那厉王呢?厉王是无辜的!厉王千里迢迢到关东城,你不知那五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知厉王殿下是扛着多大压力与太子周旋,哎。”一声长叹。 虽然不知那五日发生了什么,但顾千雪却也能猜到。 想到为了关东城一事在封地夜以继日的工作,想到其在关东城所做的一切,想到其陪着外公切磋的模样,千雪的心也软了下来。 “外公喜欢厉王就支持呗,犯不着搭上我吧?” 赵元帅摇头道,“孩子,你虽聪明,但还是年轻。我支持,我便是现在大张旗鼓对外说支持厉王,但问题有多少人信吗?这些官员十分谨慎,因为若他们站错了队伍,到失败那天,就亦无所用,丢掉的不仅仅是官位了!” 这一点,顾千雪还是知道的。 不说别的,中国历史上因争权失败最终惨被抄家的还少吗? 这是一场赌局,这是一场堵上全族人性命的赌局。 若赢了,光宗耀祖、全族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但若输了,便是血的代价。 赵元帅见顾千雪动容,乘胜追击道,“既要拥护,便要拿出切实可行的行动,若你与厉王毫无瓜葛,自然不用联姻,但你与厉王还是有一段感情众所周知的,在这个节骨眼你不嫁厉王为妃,外人如何相信我们的态度?” 道理顾千雪都懂,但懂了道理不代表就想去做。 “外公您别逼我,求求您别逼我,我只想离他远远的!”心底的痛楚逐渐蔓延。 千雪的心底有一块伤,便是厉王的情伤,伤口不大却很深。她小心地将伤口藏在心底,不触不碰,只等用时间来慢慢让其痊愈。 平日里她刻意避免提起厉王,正是如此,而今日赵元帅不仅提起,甚至将其伤口上好容易结成的血痂狠狠揭开。 赵元帅也心疼,但想到外孙女的幸福,想到避免让外孙女嫁给病鬼当寡妇,还是狠心继续说道。 “皇上终有退位驾崩的一天,然后呢?将危机四伏的王朝扔给了厉王殿下,厉王确实能干,但所有官员都不是他的人,他又能怎么办?即便他兢兢业业、即便他呕心沥血,最终也不会有好下场!若直接被杀了还好,若成了阶下囚呢?那便是生不如死!” 中国历史这样的事件比比皆是,当想到骄傲的厉王被太子软禁,百般折磨最后痛苦而死时,顾千雪暗暗咬紧了唇。 顾千雪的反应一一入了赵元帅的眼,赵元帅心疼却又惊喜。 他认为自己是为外孙女好,外孙女太过年轻幼稚,天真的认为可以为了爱而贡献一生,寡妇的日子没那么好过! 以男人的眼光,他不会看错,厉王是爱外孙女的,就如同他爱澜枝一样。 就在赵元帅以为顾千雪很松口时,却见她缓缓抬起眼,眼中清冷决绝得可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栋梁,我相信厉王绝不会自不量力的接手超过自己能力范围之事,若他真不知天高地厚的为皇上收拾烂摊子,就要承担其后果。” 赵元帅一愣,总觉千雪不应如此回答。 还没等赵元帅再说什么,顾千雪却从椅子上猛地站起,“外公回京风尘仆仆,还是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来和外公习武,晚安。”说着,夺门而去。 赵元帅想拦,却也拦不住,气得直拍大腿。 赵元帅起身,在敞开的门口看着顾千雪的身影,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千雪等苏凌霄,他绝不让自己宝贝外孙女成寡妇! 926,重臣不事二主 926,重臣不事二主 翌日,大清早顾千雪便跑到正德院,赵元帅也才刚起。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赵元帅打趣道,毕竟外孙女喜欢懒床,众人皆知。 千雪翻了翻白眼,“千雪特意早起来和外公学枪法,与太阳无关。”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祖孙两人的交流成了这么一种模式。 赵元帅心情大好,开始教导起顾千雪枪法。 这一次,千雪没像从前那样的偷懒耍滑,诸如赵元帅转身、她就将沉重的枪放下,诸如赵元帅示范、她就溜号欣赏晨起的霞光。 今天的顾千雪绝对的兢兢业业,若一块海绵一般求知若渴,赵元帅越教越起劲,祖孙两人竟狠狠练了一个时辰,两人都浑身大汗。 “臭丫头,敢不敢和外公过两招?”赵元帅花白的头发竖在头顶,随有沧桑但依旧英俊的面容满面红光,兴奋道。 “好啊,谁怕谁,”顾千雪道,“怎么说,我也是经过名师指点的!” 赵元帅美滋滋的,以为顾千雪在夸他,而实际上顾千雪说的是初烟。 从始至终,初烟都站在空地的边缘,静静看着顾千雪的动作,将不足暗暗记在心中,待闲暇时纠正给顾千雪听。 两人真的切磋起来,赵元帅本用了两成功力,却发现顾千雪纤瘦的手臂好似有千金力,一杆沉重的铁枪被其舞得游刃有余。 最后,赵元帅生生将两成功力提升到了五成,才将顾千雪打败。 虽然自家人不用虚荣心,但如果被自己外孙女打败,也是很没面子的。 “臭丫头,真没看出来,你这内力呼吸法竟如火纯情。” 千雪真是累坏了,喘着粗气,“我都说了经过名师指点了。” “……”赵元帅终于听出其话里的意思,“你口中的名师,到底是谁?”口吻中竟酸溜溜的。 千雪伸手一指,“就是她。”初烟。 赵元帅隐约能感觉到那名为初烟的女子与众不同,但却没想到武功高强。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女子,因其实苏凌霄的手下。 苏凌霄将外孙女迷得神魂颠倒,将手下留下监视,自己却拍拍屁股走了,这不是玩弄,又是什么? 想着,冷哼一下,“是吗?那本元帅还真想见识一下,名师的实力。” 初烟神色未变。 “诶?外公您不用休息?”千雪问。 赵元帅冷哼,“在你眼中,外公就那么没用?” “当然不是,嘿嘿,外公是大英雄,老当益壮……不对,是正值当年!外公要是没用,这天下就没有有用之人了。”顾千雪一边拍马屁,一边纳闷,这老头儿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为了哄老爷子开心,顾千雪也只能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初烟身边,“那个……你都听见了吧?你愿意陪我外公切磋下吗?全凭自愿,若不愿,我就拒绝。” 初烟点了下头,“奴婢都听郡主的。” “那就陪那老头折腾折腾,”声音越来越低,“稍稍放放水也行,咱们是女子,不用非好面子。” “是。”初烟答道。 于是,赵元帅便真的和初烟切磋起来。 可以说,两个人的武功路子完全不同。 赵元帅的是马上功夫,换句话说是正面交锋,沉稳有力。 而刺客出身的初烟则是以灵巧见长,潜伏、暗杀,极力回避正面。 因要切磋,初烟便只能正面应对,加之赵元帅武功高、力大无穷,初烟虽用了全力,却也输了。 切磋结束后,初烟一拱手,“元帅神力,奴婢认输。” 赵元帅也不是无知之人,“姑娘的武功是暗路吧?” 暗路,便是暗杀、行刺的武功路子,只不过说得好听一些。 初烟点了下头。 赵元帅道,“暗路之人不擅长正面应击,你能打成这样,已是不错了。”心中却对初烟改观。 若初烟回避正面交锋或者直接放水,他只会认为其奸诈,但没想到这么一名少女竟有担当,再想到顾千雪说曾被初烟指点武功,更是有了一个念头。 一天便这么度过。 再过两日便是册封仪式,赵元帅白天忙碌,应酬不少,直喝得酩酊大醉方才回来。 喝醉了便算了,还耍酒疯,大半夜的要吃北京烤鸭。 厨子做的烤鸭不肯吃,偏要顾千雪亲自烤的烤鸭,还要精品烤鸭。 顾千雪叫苦不堪。 顾尚书府没有吊炉,但喝醉了的老顽童就差在地上打滚要鸭子了,千雪无奈只能找厨子和工匠想办法,制作一个临时吊炉,更亲自跑去挑选鸭子等食材。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大半夜,忙得顾千雪晕头转向,有玉莲和玉翠的帮忙,一至于忘了初烟的行踪。 而初烟去了哪里? 却在正德院。 书房中,弥漫着淡淡酒气。 本该耍酒疯或者呼呼大睡的赵元帅站在窗旁边,目光深沉地盯着窗外夜景。 初烟入内,“奴婢见过赵元帅。” 声音利落,无拖泥带水。 赵元帅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坐。” “不用,奴婢便站着回话。”初烟不卑不亢,根本不给对方糖衣炮弹的机会。 赵元帅失笑,道,“人是个好人,可惜未跟了好主子。” “元帅有事说事,虽奴婢已被主子除名,但也不容外人诋毁主子,若元帅公然挑衅,初烟便是豁出命,也要了你的命。”声音平静淡漠,没有怒意也没有恐惧,更没有杀气。 这种隐藏杀机不外露之人才是最恐怖的。 赵元帅挑眉,“忠臣不事二主,你口口声声捍卫苏凌霄,又至千雪于何地?” 初烟楞了一下,神色略有尴尬,“奴婢对郡主的忠心,日月可表!” 赵元帅等的就是这句话,“就是因为太过忠心了,所以眼睁睁看着千雪被苏凌霄玩弄,眼睁睁看着千雪耽误大好时光,眼睁睁看着千雪当寡妇,对吗?” “主子没玩弄郡主!”初烟大吼一声。 “没玩弄,现在算什么?”赵元帅冷哼,“从一个男人的角度,若真心爱一个人便要担负起责任,无论结果是好是坏。若承担不起责任想逃避,便干脆别招惹那女子,这才叫真正的爱!” 927,惊艳登场 927,惊艳登场 “苏凌霄所作所为算什么?既然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为何还要招惹千雪?难道他招惹千雪时很健康?就算是因为喜欢,既然招惹了就在一起,跑什么跑?他怕千雪当寡妇,难道就不怕千雪等他一辈子守活寡?千雪的性子,难道他不知道?” 一连串的疑问从赵元帅的口中咆哮而出。 初烟却无法回答。 这段时间和顾千雪的相处,被灌输了不少人生观和恋爱观,初烟知道,全天下除了赵元帅外,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有资格说这些话。 赵元帅才是真正有担当的男人! 凭担当这一点,主子确实是错了。 即便是初烟,也想以下犯上地将她的想法说给主子听,想告诉他,真正的爱用不着一生守候,只要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问心无愧就好,缘分虽天注定,但人的一生也未必只有一段缘分,缘分该来时积极应对,缘分离开时坦然接受。 然而,却没有让她说服主子的机会。 主子到底在哪,没人能找到。 “初烟你来说,苏凌霄是不是混账!”赵元帅依旧大发雷霆,“什么天下第一智者,什么名满天下,明明是个懦夫,明明是个不肯负责的负心汉!” 终于,初烟忍不住了,“不!主子不是负心汉,主子也不是懦夫!主子已留秘信给我了!” 赵元帅一愣,“秘信?” 秘信一事,初烟本不想说出来,却一事冲动喊了出来,如今后悔也来不及。 “什么秘信,可否说出来?”赵元帅声音严谨,“若你认为你对千雪负责的话。” 初烟低着头,沉思了好一会,终于扛不住那巨大的包袱,“主子秘信的内容,是让郡主嫁给厉王,说厉王才是她的归宿。” 赵元帅大吃一惊,“真的?” 初烟点了点头,“主子的秘信不仅给了我,还给了厉王,主子竭尽所能地说服厉王接纳郡主、劝说郡主,主子对厉王有恩,便用这恩情当威胁,逼迫厉王一生忠于郡主。” 一时间,房内竟死寂一片。 赵元帅的眼神闪了闪,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收回刚刚辱骂凌霄公子的话。” 将一切说出来后,初烟也松了口气,“主子要求此事不能告知郡主,我也一直困扰,不知如何才好。” 赵元帅眯着眼,“不知如何才好?初烟姑娘,即便本帅不说,你也应知该如何去做了吧,或者说,你心底原本就有打算。” 初烟身形狠狠一怔,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没错。” “说说看。”赵元帅的脸上多了笑意。 初烟缓缓抬起头,“奴婢听元帅的,想办法让郡主成为厉王妃。” 赵元帅大悦,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就应如此,事成之后本帅定重重有赏,你想什么尽管提。” 初烟冷笑,“奴婢虽不算刚正,但也是有底线之人,奴婢的底线就是郡主的幸福。” “好,刚刚的话本帅收回,”赵元帅道,“那丫头鬼机灵,但也是有缺点的。” 初烟疑惑地看过去。 赵元帅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如果本帅连一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能指挥千军万马?国境之间的战斗,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初烟立刻道,“是,初烟听元帅的。 赵元帅眸子迸发精明,“那丫头的优点是机灵,缺点就是太机灵了,正是因为鬼点子多,所以不会迎难而上只会另辟捷径,接下来,我们要这么办。”紧接着,便将打算说了出来。 初烟大惊,心中对赵元帅也无比佩服。 当一盏茶的时间,赵元帅一一叮嘱后,初烟便告辞离开,她要及时回到郡主身边,以打消其怀疑。 当走出正德院的书房时,初烟不禁思索一个问题。 如果她选未来夫君的话,会选个什么样的。 想来,她也会选赵元帅这般坚贞不屈、为爱守护一生之人罢! 猛然又觉自己可笑,她怎么会嫁人呢?就算是她想嫁,也没人会接受她吧,毕竟她是个有残缺之人。 当顾千雪将烤鸭弄好后,发现赵元帅已沉沉睡去。 千雪才不惯毛病,直接将老头从床上拖了下来吃烤鸭,折腾了大半夜,放才回去。 赵元帅的册封仪式无比宏大,不仅白日里有隆重的仪式,更是有招待文武百官的晚宴。 而这一次晚宴,赵氏也破天荒的参加。 虽然郑氏极为不愿,但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呢?那可是人家父亲的册封仪式,何况从前的赵元帅惹不起,今后的赵爵爷连惹都不敢惹了。 为此,顾千雪抛开生意,用整整一天的时间为赵氏进行培训。 自然不是什么待人接物、什么官方礼仪,对于赵氏这样的心智根本接受不了太多、太复杂的要求,顾千雪直接将编了几个口令让赵氏来施行。 赵氏自然不愿练,但顾千雪却威胁,若赵氏出了错,皇上便将赵氏扣留在皇宫内,以后再也见不到赵元帅、再也见不到顾尚书,也见不到她和顾千意。 赵氏吓坏了,花容失色,也苦练了起来。 夜幕即将来临,皇宫北门外满是官员家眷的马车,水泄不通。 有大批宫女进行引导,将家眷们引领到指定位置,待时辰到后一齐入宫。 太监们将一辆辆马车指引去停车位置,马车不是随意停放,都是按照官职品阶安排安置。 侍卫们也严正以待,若突然冒出什么恶人伤了家眷们,他们难辞其咎。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宫门外已等了三百多个女人。 这些官家女子不能抛头露面,整日在闷在家中,虽有琴棋书画打发时间,但也闷得很。 最大的乐趣便是有机会聚在一起互相攀比,顺便嚼嚼舌根,说说东家长西家短,虽然她们语言优美、语调绵柔和蔼,但抛开华丽的表现,其本质和街头的长舌妇没什么区别。 京城中不变的永恒话题自然是礼部尚书府的夫人赵氏,先不说其是个傻子,只说生了个泼妇女儿将后院姨娘们赶了出去,不是新闻又是什么? 突然,从人群末尾处传来了惊呼声。 “太美了!这是谁家夫人?” “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吧,她身边是千雪郡主和顾家两个庶女,是难道是顾尚书新纳的美妾?” “那女子和锡兰妃很像,难道也有楚炎国血统?” 赵氏便这般惊艳的出现在众女眷面前! 928,重磅消息 928,重磅消息 众人之间,在宫女们和自带丫鬟的服侍下,一名貌美的妇人颔首垂眉,慢慢走了过来。 她浓密乌云的发丝梳成云高髻,配合一些羊脂玉的发簪,发簪由大到小排了一排,随着大小的渐减,最终半掩在发丝之间,却好似一行白鹭隐入青山。两鬓之处垂下两束发丝,在发丝末尾处束了个小结,那结扣处点缀了颗珍珠,巧妙却又与身上的白纱朱红绸缎的裙子相映。 朱红偏暗,一般多用于上了年纪的女子,沉稳又富贵。 但朱红丝绸长裙外的一层薄若蝉翼的衣衫若雾笼罩,就好似名山盘云,带着一种仙气。 这般打扮若换一名容貌普通的女子都有哗众取宠之感,然而众人再看女子的容颜,却觉得与这盛世美貌比起来,再华丽的服装装饰都抵不过那巴掌大的小脸。 却见皮肤吹弹可破般娇嫩,一只小鼻纤细高挺,很是英气。但双眼却极媚的,睫毛浓密得几乎看不见里面的眸子,一种神秘感油然而生,但当她抬眼时,那神秘感却荡然消失,换成一种懵懂和无辜。 粉色唇瓣微微上翘,虽未乐,已先笑。 贵妇小姐们曾经心中公认的狐狸精是顾千雪,但与这名女子比起来,顾千雪还是太稚嫩,眼前这人才是狐狸精中的狐狸精。 一些有幸见到妇人容颜的侍卫几乎忘了手中的活计,连太监们都看直了眼。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氏,赵偌澜。 虽然上一次赵偌澜来过宫中的,但除了几名权臣外,没有家眷出现,所以这些家眷也是第一次看见赵氏的美。 而上一次一些权臣虽被惊艳,回家也不能当妻妾说顾尚书夫人多么多么漂亮,否则不说被妻妾暗骂,还丢了自己身份。 这一次,女眷们算是彻底震惊了。 在顾千雪的陪伴下,赵氏只垂着眼,唇角勾着淡淡笑意款款向前走着,若不小心对上人的视线,则是从容地点一下头,随后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 雍容华贵、不卑不亢。 贵妇圈立刻炸开了锅,纷纷让丫鬟去打听此人到底是谁。 丫鬟们接了命令,便偷跑去顾尚书府带来的丫鬟询问。 有人塞了个小荷包给玉翠,玉翠二话不说接了,也告诉她——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尚书府的夫人,赵侯爷的独生女。 丫鬟吃惊,赶忙回去告知主子。 当消息传开时,所有人都震惊起来。 在众人的眼中,赵氏应该是蠢胖圆滚滚,心智不全傻乎乎才是。 看着顾千雪和赵氏从容,实际上顾千雪却是捏着汗的。 长袖之下,她捏着赵氏的手,时刻低声提醒,“一步一步慢慢走,不许乱动,腰肢要挺直,浅笑,对,就这样,做好了回家给你做烤鸭。”声音很小,只有两人能听见。 每一次赵氏要露馅时,千雪都狠狠掐赵氏的手一下,赵氏记吃也记打,立刻想起来叮嘱。 而顾千雪身后,则是其两名庶妹陪着顾老太太郑氏。 郑氏本来是拒绝参加宴席,但顾尚书好说歹说才劝来,见赵氏没丢脸,脸色也好了一些,别人来打招呼,她也与人应酬。她也不是什么恶人,如果赵氏真像这样好好的,再多生几个儿子,便是不纳妾她也认了。 想着想着,郑氏叹了口气。 顾千雪最怕的是有人上来攀谈,那样赵氏不露馅才怪,想着若真有这苗头,她就是摆出生人莫近的表情。 但庆幸的是,根本没人上来攀谈。 是啊,谁敢来啊? 每次大小宴席,都是女人之间硝烟弥漫的战场,每个人都精心打扮以求引人夺目,此时来到赵氏母女身边便会被硬生生的比下去,哪个女子愿做绿叶而非红花? 于是,所有人议论纷纷,到那真正敢上前的却没有。 又过了一会,时辰到,宫门大开,紧接着众女眷在宫人的指引下入了宫,一直到宴席举办之地的乾曦殿。 赵氏的到来令全场惊艳自不用说,甚至连皇上也频频侧目,而赵氏在顾千雪的低声叮嘱和提前演戏下,没露出丝毫破绽,加之在临入府前已被顾千雪喂了不少吃的,如今一点不饿,只淡淡的喝了几口茶吃了水果。 宴席进行,依旧是老套路,后期则是闺秀们献艺。 今日没人敢真正刁难顾千雪,皇上为赵元帅封爵虽然让求侯爷和丘安然不爽,但还没猖狂到在大殿上挑事,加之顾千雪与太子没了瓜葛,丘安然也放心了许多。 或者说,丘安然之前如此针对顾千雪,大半也是因为太子的原因——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宴席进入尾声,但所有能进入这个大殿之人都知晓,皇上怕是还有事要宣布,绝对不仅仅是册封仪式这么简单,距离皇上上一次赐婚这么就,钦天监定下的婚期也就在这几日,皇上是时候公布了。 同时,众人也很好奇,皇上要如何安置千雪郡主。 千雪郡主不是一般的闺秀,加之二皇子之事,如今怕是快烫手的芋头吧。 参加宴席的也有一些年轻官员,甚至是官员的嫡子庶子,众人惊艳贪婪的目光盯着赵氏母女,一个个心中哀叹道,如果皇上将千雪郡主赐婚给自己就好了,就算郡主名声不堪,但单凭这张脸和出身,完全可以弥补。 厉王从始至终都未看向顾千雪,一直冷着脸,反倒是太子时不时向顾千雪投来善意的目光。 顾千雪真想吐血——太子脸皮不是一般厚,勾结楚炎国将关东城闹得民不聊生,参与加害赵元帅,被她抓了个正着,如今还对她笑。这天下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这种脸皮怕是穿甲弹都打不透吧? 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皇上宣布了即将进行的两场盛世婚礼。 第一场自是太子。 虽厉王年长太子,但毕竟太子身份特殊,大婚势必在先。 太子妃自不用说,是之前便赐婚的安然郡主。 可以说整场晚宴丘安然与之前截然不同,也不知是因为太子调教得好,还是宫中嬷嬷教导的好,丘安然一反之前塞外猛女的模样,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 接下来皇上公布之事,却如重磅炸弹,一个接一个令人震惊。 929,丘安然恍然大悟 929,丘安然恍然大悟 第一件令人震惊之事,是除丘安然这太子妃外,追加赐婚了一个太子侧妃。 这侧妃不是别人,正是裴丞相的外孙女,如今入了裴家的裴千柔。 这件事别说其他人,便是丘家人也是不知。当消息公布时,丘侯爷和丘将军的面色都变了,强撑着从容。 与丘家父子两人比起来,丘安然的实力就差了许多。 她瞠目结舌,愤怒爆发。 她本应是整场宴会的焦点、本场宴会的赢家,怎么……就这么被夺了风头。不仅夺风头,连太子也被瓜分! 丘安然还没像现代女子那样有男女平等、一夫一妻的要求,但即便是太子将来有侧妃、有妾室,也不能在她的大婚上同时进行啊?这算什么? 裴千柔无比娇羞,忍不住抬眼看了下自己爱慕的表哥,激动得几乎要落泪。 从记事起,她就喜欢表哥,随后逐渐从喜欢变为爱恋,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何不激动、感动?她低下头,擦了眼角的泪。 她身边的闺秀则是上前恭喜,说着好话。 虽然这裴千柔名声也不怎么样,其母亲原是顾尚书的姨娘,后来与人通奸被赶出来,但人家裴千柔有个好外公,不仅让她入了裴家祠堂,如今还当了太子侧妃。 太子侧妃是什么?那就是将来的后宫娘娘!谁不愿与后宫娘娘结交?多少人想巴结娘娘们,还巴结不到呢!如果她们是后宫娘娘的手帕交,也是将来找好婆家的一个助力! 顿时,裴千柔从无人理会,瞬间成了闺秀们争相结交的对象,其热门程度甚至远远高于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安然郡主。 众人不愿与安然郡主结交的原因很简单,之前丘安然所作所为寒了所有人的心,尤其是碧粼湖斗艺大会时的做法。 原本有几名闺秀与她结交,丘安然竟公然挑战千雪郡主,丘安然的画作没人拍、下不来台,最后还是兵部侍郎家千金宋沁潼出的银子,最后呢?丘安然非但不感恩,还打了宋小姐。 众人倒不是与宋小姐关系多好,而是唇亡齿寒的到底还是懂的。今日丘安然能如此对宋小姐,明日就能对她们,对待这种好歹不分、善恶不明之人最好的办法便是离她远远的,是以,即便丘安然即将成为太子妃,除了丘安然身边的几个闺秀礼貌性的恭喜后,其他人都没什么表示。 倒是裴千柔被众星捧月。 丘安然恨! 突然,丘安然的脑子一闪灵光,想起了碧粼湖时的一举一动。 她本是不知顾千雪的,也不知道顾千雪还有“未来太子妃”的名头,是裴千柔进了房间,说其是太子的表妹,说太子与她相配,说顾千雪是太子妃,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裴千柔的口中说出。 而如今呢?顾千雪竟与太子没了关系,反倒是裴千柔成了太子侧妃。 丘安然是学会兵法的,也知道离间计,此时已经确定自己被挑拨了。 她气得浑身颤抖,不仅有种被当成枪的懊恼,还有种想杀人的欲望。 她狠狠瞪向裴千柔,暗暗决定,定要斗死这个小贱人! 裴千柔自然也发现了丘安然的目光,只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而后匆忙垂下眼好似害怕的模样,实际上却是没有丝毫害怕。 论打架,她赢不了,但论心智,鲁莽的丘安然绝不是她的对手。 如今她已成功了第一步,日子还长,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顾千雪一边小心看着赵氏,叮嘱其不要露馅,一边看看丘安然再看看裴千柔,啧啧啧,如果她有上帝视角的就好了,真想亲眼目的一次宫斗,搞不好比甄嬛传还好看,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还没等顾千雪看够热闹,皇上又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原是给厉王赐婚。 顾千雪挑挑眉,收回了视线,“娘,西瓜少吃点,那东西利尿,别一会你尿急了。”低声提醒赵氏。 厉王妃是谁和她没有关系,她已经在赵元帅那里明确拒绝了这件事。 哗! 众人哗然! 周围人都用见鬼的眼神看向顾千雪,千雪皱了皱眉抬起头,疑惑地看过去,却正好与厉王看了个对眼。 他的视线依旧平静冰冷,根本看不出情绪。 顾千雪看向周围人,在旁伺候的玉莲低声道,“郡主,难道您刚刚没听见吗?皇上为厉王殿下赐婚的对象是您,应小姐是侧妃。” 顾千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垂下眼,决定开启第二条路。 “娘,这个也不许吃。”众目睽睽回下,顾千雪依旧专心在赵氏身上。 应薇宜得面子算是彻底挂不住,同样挂不住的还有应家人。 但他们敢怒不敢言,应妃所作所为,他们都已知晓,应家强大的经济护盾是东部周家,但周家人却都得了怪病死掉,家产被族人瓜分,没了经纪支撑,又失了宠,应家人岌岌可危。 应大学士桃李天下、智谋过人,通过种种事宜已预判出,将来的皇位怕是要落在厉王的身上了,如今别说是侧妃,就是个妾也是要做的,厉王是他们应家翻身的一个机会。 想着,应大学士对孙女使了眼色。 应家小姐从小便被训导,立刻明白自己爷爷的意图,虽然听命行事,但到底红了眼圈,心中怨恨不已。 按照皇上的旨意,三日后是太子大婚,十日后是厉王大婚,一个正妃一个侧妃,太子与厉王待遇相同,引人沉思! 太子端着酒杯,一双桃花眼不动声色的捕捉顾千雪的一举一动,见其全然不理会周遭,只专心陪伴赵氏,唇角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 厉王看见顾千雪的举动,剑眉皱起,眼中虽警惕,却掩饰不住欣喜。 晚宴结束。 这是赵元帅住在顾尚书府的最后一晚上,从明日开始,赵元帅便要入住皇上御赐的镇远侯府。 赵元帅与初烟眼神交流,众人未觉。 夜晚,顾千雪将初烟拽了房间,神秘兮兮道,“初烟,咱们逃吧!” 初烟吃了一惊,“逃?” 千雪道,“对啊,如今我有了事业,我们有钱,自己能养活自己为什么还要看别人的脸色?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初烟却猛然想起赵元帅说的话。 赵元帅说,千雪郡主的有点是机灵,缺点却是——太过机灵。 930,家贼难防 930,家贼难防 虽然赵元帅未想到顾千雪会逃,但却猜到她一定有应对的措施。 万籁俱静,顾千雪的房间却亮着灯。 “距离厉王大婚还有十天,所以我们有筹备的时间,面对最大的问题不是我们逃去哪里,而是生意如此延续,经济如何获得,育儿园如何管理。” 桌子上,顾千雪双目大睁,眸子闪亮,活跃的脑海不断闪现新奇的想法。 将一条一条的办法写在纸张之上,不大一会,写好的纸就叠了薄薄一摞,初烟默默将纸归拢好。 就这样主仆两人商讨了半个时辰,大半都是顾千雪在说,初烟回答,只不过口吻多敷衍。 “对,就这么施行!只要姚振他们的生产持续,咱们就源源不断有银两,银两虽不算多,但节省点也够花了,”顾千雪绘制着路线图,“咱们就按照这个路线周游天下,一边走一边找苏公子的下落如何?” 初烟十分挣扎,一方面她不想背叛顾千雪,另一方面却又不想违逆主子的命令,而赵元帅的话也如同巨锤一下一下敲击她的良心。 即便找到主子又如何?主子通天下事,早已看透未来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南樾国皇帝赐婚,都在主子推算之中。如果找到主子,郡主嫁给主子,再过几年主子离世,为千雪郡主留下的也只有无尽悲伤。 主子是主子,千雪郡主也是主子,如何抉择? 初烟将挣扎掩饰得很好,顾千雪全然无知,依旧兴致勃勃的计划,直到深夜。 将一切设计完,顾千雪便准备安心的入睡,只要醒来把需要部署之事部署一下,她就可以带着初烟颠儿了。 初烟出了房门在外室,却未躺下,深深叹了口气,挣扎半晌,最后出了房屋,去了正德院。 当初烟用轻功潜入房间时,本应沉睡的赵元帅却翻身而起,双目明亮。 “房内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外面。” “是。”初烟猜测,赵元帅料到今日郡主会有动作,一直等候。 初烟出了屋子,用轻功飞到顾尚书府离后门不远的院子。 因为此时顾尚书府人少,姨娘少、伺候的下人也就少,这本该住下人的院子就空了下来。 穿戴好的赵元帅也很快赶来。 刚入院子,赵元帅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老夫说什么来着?那鬼丫头定有行动,好在你肯归顺,否则要控制那滑入泥鳅的鬼丫头,真是不容易。” 初烟依旧挣扎,但想到主子的命令以及郡主将来的幸福,最后一狠心,点了点头,“侯爷料事如神,郡主果然要逃。”紧接着,便将顾千雪所有计划、包括路线在内一一供了出来,只不过国色方以及郊外的育儿园并非说出。 赵元帅一边听,一边认同的点头,“这路线设计得非常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若不是因为你,外人还真难抓住她。” 初烟道,“接下来,奴婢应该怎么做?” 赵元帅挑了下眉,“软禁。” “软禁?”初烟以为赵元帅能想办法去说服,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是啊,除了软禁还有什么?”赵元帅笑着,“不是老夫夸自己的外孙女,任何人都别试图说服她,这鬼丫头嘴皮子溜脑袋好使,最后搞不好反对说服!” 初烟认同。 “你就听老夫的,出什么事由老夫负责。”赵元帅命令道。 “是。”初烟答道。 可怜的顾千雪,做梦都想不到会被初烟出卖,而事实上,却还真的被初烟卖掉了。 清晨,顾千雪醒来却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 “初烟!初烟!”二话不说,大叫初烟。 门开了,初烟入内,她回避顾千雪求救的目光,“抱歉郡主,未来十日怕要委屈郡主了,但郡主放心,您对国色方和育儿园的安排,奴婢都会一一施行。” “等等,你是什么意思?”本来早起头脑发懵,如今更懵了。 初烟心跳得厉害,憋闷得很,她知道这种感觉叫心疼,却惊讶自己从何时开始竟有了这样的情绪,“意思就是,在郡主与厉王大婚之前,奴婢都会这么绑着您以防逃走。请郡主忘了主子,安心嫁给厉王吧,厉王定会对郡主好的。” 顾千雪开始挣扎起来,但即便用了内力也无法挣脱。 初烟看后,无奈道,“请郡主别努力了,这绳子经过特殊处理,郡主的内力本就不深,何况是以稳见长,没有强大爆发力,这种绳子根本挣脱不开。” “……”顾千雪挣扎了几次发现根本没用,终于忍不住了,“初烟你是不是疯了?你是脑子被门挤了还是早晨洗脸进水了?你怎么能被宫凌沨那混蛋收买?初烟你醒醒,我们是去找你主子,去找苏凌霄!苏凌霄!”试图用其主子的名字唤醒初烟。 初烟苦笑,“郡主误会了,奴婢并未被厉王收买,任何人都无法收买奴婢,而这一切也都是主子的命令。” “你……”千雪顿时狂喜,“你和苏公子联络上了?” 初烟摇头,“是主子留下的秘信,主子说,您只有与厉王在一起才会安定幸福一生。” “神经病吧?我和宫凌沨在一起会幸福?初烟你不会是看到假信了吧?”千雪喊道。 “信是真的。”初烟放弃与她沟通,“事情便是这么个事情,郡主若怪奴婢、怨奴婢都可以,待事成之后奴婢任郡主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必须大婚。”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初烟你回来!”捆绑方式十分专业,别说做起来,顾千雪就是翻身都十分吃力。 即将出房间时,初烟突然停下脚步,“还有,最近吃食是玉莲和玉翠负责,郡主的隐私要求是由奴婢负责,关于国色方和育儿园,还请郡主放心,奴婢已料理好。郡主别试图逃走,周围已有了厉王府的暗卫,而且整个尚书府也已戒严,您逃不掉的。” “……”顾千雪还能说什么? 就这样,初烟走了,顾千雪终于接受了现实——她背叛了。 然而,她没放弃希望,说什么她也要逃,绝不嫁给宫凌沨那个混蛋! 931,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931,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顾千雪很生气,特别生气,躺在床上一直在生气。 之后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被特殊的绳子绑成粽子,大喊大叫也没人理她,喊急了就把初烟召了进来,之前顾千雪还认为初烟冰冷冷的很有个性,现在看见那张面瘫的脸就想起另一个面瘫的混蛋,气便更不打一出来。 初烟来也解决不了什么,轻飘飘的说几句又走了。 最后除了睡觉,也不知再做什么了。 一晃,两日过去。 一日三餐是玉莲和玉翠准备,有些解手、沐浴等需要解开绳子才能实现的动作,便由初烟来进行。 顾千雪反抗过,然而真正交手才知道,初烟这家伙武功实在是高,交手第一次感受到了震惊、交手第二次感受到了绝望,如今十分佩服君小哥,怎么就能屡战屡败还臭不要脸的去挑战,她是真的不想挑战第三次了。 当第三天时,顾千雪终于忍不住了。 “初烟,进来,闷死我了,快陪我说说话。” 没一会,初烟入内,依旧是面容冷清的模样,“郡主,奴婢在,正好要汇报一下国色方的情况。这一次出货五十套,一共赚了四万六千两,面膜液方面出货一共利润是五千五百四十两,虽然面膜液出货量大,但而因价钱相对低廉加之由颜紫淞定价,所以收益不算高。育儿园方面,姚振将几人分成两部分,其中骆雄、吴飞和侯云天主要负责国色方的采购和制作;姚振、左罡和许光宣则是负责面膜液、育儿园和保卫工作。” 顾千雪直翻白眼,“我听的可不是这个!” 初烟点了下头,“之前郡主想得周到,将国色方和育儿园分开,也算是扯清了关系,有些来打探秘方的,不过分便罢了,一些半夜翻墙过来的,奴婢就都处理了。” “处理,怎么处理?”千雪一惊。 “杀了,埋了。”初烟的口吻平淡,砍瓜切菜一般。 “……”顾千雪无语,“难道你不觉得人命很可贵?他死了,他家人怎么办?” 初烟道,“他自己都不珍惜自己性命,凭什么让别人珍惜?家人,呵,若希望全家团圆,也不会让那人冒险做这个。” 千雪语噎,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到说杀人就杀人也实在不近人情。 想着想着,叹了口气,这个时代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她这个现代人依旧无法理解。 初烟见顾千雪不反驳,继续汇报,“面膜液因没有多少机密,姚振便按照郡主之前的吩咐雇了人,但选址却不在育儿园,而是离育儿园有一些距离的院子,一共花了四百两银子。院子不大,又在附近雇了一些人,交给许光宣管理。” 千雪道,“我想听的也不是这个!” “所有银两除拨出一千两给潘小鹏以用作育儿园的经费,剩下的都存了起来,”初烟不为所动,依旧一板一眼的汇报,“潘小鹏的功夫稳步发展,但其在武艺上并无天赋,加之习武年纪已大,怕不会有太大建树,不过好在其用功,若顺利的话,称为中高手不成问题。” “我想知道的是,你什么时候放了我!”顾千雪咆哮。 终于,初烟的眉头皱了皱,“郡主,奴婢自诩还算有耐心之人,但您已将奴婢的耐心磨没了。” 三天的时间,最少问了上百遍什么时候放人等等。 正在这时,外面隐隐传来敲打歌舞声。 千雪聆听,好半晌轻声道,“是太子大婚?” “是的。”初烟答。 千雪苦笑,“丘安然还真倒霉,女人人生最重要的仪式之一的大婚,还要和另外一个女人分享,啧啧啧。”随后语调一转,“不过我也没资格心疼人家,毕竟再过几天,我也要丢这么一把人。”说着,偷偷看向初烟的表情。 初烟眉头动了动,之后转身走了。 千雪长叹了口气。 不大一会,玉莲和玉翠进来了,“郡主,您渴不渴饿不饿,奴婢怕您上火,特意煲了银耳燕窝,您要不要用一些?” “好。”天天这么绑着,她没气得嘴角生疮也算是心大。 两人将顾千雪拖起来,用软垫垫好,随后便一下一下的小心喂燕窝。 “我问你们,你们认为丘安然今天幸福吗?”千雪问道。 若换一名女子,定然说幸福。 称为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如果说这不幸福,那还什么幸福? 但玉莲和玉翠可是顾千雪用心改造的女子,玉莲道,“不幸福。” 千雪很满意,“是啊,再过七日,你们的主子我会不幸福的。” 玉翠心有不忍,“姐姐,要不然……” 还没等她话说完,玉莲就狠狠瞪了一眼,“不幸福也比当寡妇强。” 玉翠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最终乖乖的闭了嘴,喂燕窝。 顾千雪气得直翻白眼,千算万算,她这么牛破苍穹的现代人竟窝囊成这样,咬舌自尽的心思都有。 吃完了燕窝,千雪道,“千翎和千梓呢?如果她们没事,叫来配我聊天解闷。” 顾千翎和顾千梓是之前李姨娘和叶姨娘留下的两名女儿,如今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 玉莲和玉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便答应了,出去找人。 只不过自然千叮咛万嘱咐。 没一会,顾千翎和顾千梓便进了来。 别看十二岁和十岁只察两岁,但无论从两人身高形态还是神情上察觉很大。 千梓还是梳着两个元宝髻的女童,千翎已经翩然若少女了。 李姨娘出身书香,气质高雅,千翎也是个淡雅若菊般的女孩子,顾千雪很喜欢。 “姐姐。”两人进来就见礼,虽然顾千雪拒绝两人以郡主之礼跪拜,但两人对其还是十分尊敬,该有的礼数都是有的。 “来来,来姐姐这里坐。”被绑得和粽子似得顾千雪用眼神示意两人坐在床沿,顺便将眼底的精明掩饰得干干净净。 两人很乖巧,真的坐在床沿。 “最近几日,姐姐给你们布置的功课看没看?” 早在被绑的那天,顾千雪便给两人布置了一些功课,却不是什么女德女戒,这种束缚人身心的书,早被顾千雪烧掉,布置的都是野史,其中多以反抗、抗争、争取自由见长。 932,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932,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两人立刻乖乖答道,“回姐姐,看了。” 千雪很满意,“怕不怕跟着姐姐学坏,变得离经叛道?” 两人赶忙摇头,“不怕,姐姐就是我们心中的榜样,是我们的英雄。” 无论这两个小女孩是拍马屁还是真心,顾千雪只当是真的了。 为什么让她们两人看抗争的野史,便是让她们两人有抗争精神。 如果没有抗争精神,如何能当她的狗腿子,放她出去? 想着,顾千雪笑得如同狼外婆,“如果姐姐说要自由,你们帮不帮?” 顾千翎和顾千梓相视一望,不得不说,自从姨娘们抛她们而去,这姐姐就成了她们的保护伞,好吃好喝都不少,还鼓励她们读书等等,“帮!”顾千翎咬牙道。 顾千梓赶忙道,“帮,千梓也帮!” “不错,姐姐没白疼你们,放心,以后跟着姐姐走,吃香的喝辣的,过你们真正想过的日子。”顾千雪没时间扯别的,毕竟怕初烟等人发现,赶忙压低了声音,对两人吩咐。 下午,京城内的喜乐欢呼声已平息,初烟对暗卫和家丁侍卫叮嘱再三,这才出了尚书府去了京郊的工厂,查看面膜液新厂的进展情况。 初烟前脚刚走,顾千翎和顾千梓便带了两名丫鬟来陪顾千雪。 玉莲和玉翠见是人家姐妹说悄悄话,也不好偷听,便退了下去。 “姐姐,我们来了。”一进房间,顾千翎便神色严肃,顾千梓去关门,两名丫鬟守在门边。 “好妹妹,以后你们俩就是我亲妹妹。”千雪开心道,但随即又想起他们是同父异母,按理说也是亲妹妹,赶忙又补充了句,“同母妹妹。” 两人见姐姐这么看重自己,也很是高兴。 顾千翎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顾千雪身上的绳子解开,足足一盏茶的时间。 先不说初烟细绳的手法十分刁钻,只说顾千翎也只是普通的后宅少女,此时已吓得双手冰凉沁着冷汗,颤抖得不成样子。 千雪也没催促,安静的解开。 解开后,顾千翎偷偷用手一指其中一名丫鬟,千雪了然点了点头。 “琪儿,你过来。”顾千翎道。 名为琪儿的丫鬟身材与顾千雪相似,皮肤黝黑。 刚一靠近,顾千雪一计手刀劈在其脑后穴位上,可怜的琪儿射你一软,就瘫到了。 另一个丫鬟吓了一跳,刚要喊,却被顾千梓捂住了嘴,“闭嘴,小心卖了你去。”当主子的,总有威胁人的法子。 琪儿是顾千翎专门挑选出来当千雪替身的,严格按照顾千雪的要求选拔。 顾千雪也没闲着,立刻在千翎的帮助下,和琪儿换了衣服,又找出之前易容用的黑灰和油脂,将所有露出衣服外的衣服涂得乌黑。 另一边,顾千梓和另一名丫鬟将真正的琪儿绑好,将头发散开,放在床上,面朝床内跟盖了被子。 一切收拾妥当,又成了两主两奴,只不过其中一名丫鬟是个假的而已。 四人出了房门,玉莲和玉翠守在门外,“二小姐、三小姐,这么快就要走了?” 顾千翎一颗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是啊,姐姐说累了就睡了,我们不忍打扰。” 玉莲和玉翠了然。 这三天,顾千雪睡得没有规律,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有八个时辰在睡觉,而且脾气特别不好,若在睡觉时被打扰,便狠狠大骂的发脾气,时间久了,玉莲和玉翠也不敢轻易入内,只能等郡主传唤才入内。 这一切,都是局。 对于上能混入冥教当内奸、下能隐姓埋名做生意的顾千雪来说,用三天的时间埋个伏笔糊弄下两个小丫鬟,实在是小菜一碟。 玉莲和玉翠做梦都想不到,她们兢兢业业的防备这么久,竟落入人的圈套之中。 “二小姐、三小姐慢走,奴婢便不远送了。”玉莲玉翠道,毕竟还要看着千雪郡主。 “不用送了,照顾好姐姐吧。”顾千梓道。 随后,两人便是带着“两名”丫鬟从容出了听雪院。 当真正出了听雪院时,顾千翎这才狠狠的吐了口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顾千梓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最害怕的还数那名真正的丫鬟,毕竟主子们做错事就做错了,当下人的做错可就悲剧了,此时已经默默的哭了出来。 前一刻表情木讷、皮肤黝黑、时时刻刻低着头的丫鬟,下一刻扬起精致的面颊,一双眼闪亮亮,“打起精神来,只问你们刺不刺激?” 顾千翎和顾千梓愣了下,实话实说,“刺激。” 千雪带着三人向后门走,“那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继续留下,还是跟我走。” 三人欲哭无泪,顾千梓道,“当然是跟着姐姐走了,我们不敢留下。”真是上了贼船了。 千雪笑道,“银子你们带了吗?不过没带也没什么,姐姐能赚,到时候带你们游遍大好河山。我们要去看北国的雪,南国的湖,西部的山、东部的海,绝对让你们不枉此生。” 被顾千雪这么一说,三人竟有了期待起来。 四人很顺利的出了后宫,虽然顾千翎和顾千梓是大家小姐,但很早时顾千雪便为两人争取了自由的机会,让其偶尔出门逛逛长些见识。 可以说,一路上很顺利,顺利的逃离顾尚书府,也顺利的在驿站雇了辆马车准备出城。 今日因是太子大婚,所以城禁时间很短,要到半夜时才关城门,她们的时间充裕的很。 谁知,那马车刚行至城中还未出城,只觉车厢顶部一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紧接着是车夫的惊呼声。 顾千雪心中大叫不好,来开车窗想跳出去。 然而,马车车窗和现代汽车车窗截然不同,两只巴掌大的小窗口,飞出个鸟有戏,跳出个人没门。 马车猛然停下,车门被人拉开。 这人不是被人,正是初烟。 今日的初烟不仅冰冷,更是暴怒,“郡主对得起奴婢?” 千雪一下子火了,“呵呵,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就是你,苍天可鉴,我对你掏心掏肺可谓自己人,你呢?竟然伙同被人对我逼婚,你对得起我?” 933,大丧一般的大婚 933,大丧一般的大婚 “奴婢可以以死明鉴,奴婢一切为郡主好,”初烟声音夹杂怒意,“奴婢也不想见郡主守寡的那一日。” “就算不嫁苏公子,能嫁的其他人太多了,初烟你扭头看看大街上,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随便拉来一个就是。”顾千雪还没天真的和初烟说不婚主义。 在现代时说自己终身不嫁都会被认为神经病,何况是南樾国? “但郡主嫁厉王,却是最适合之路,主子的预言从没失误过。”初烟坚持的另一个原因,也是苏凌霄的信。 千雪几乎要抓狂,“这个苏凌霄真是气死人了,怎么可以这么坑人?” 可惜,顾千雪只喊出来了这么一句,下一瞬间再次被初烟五花大绑地绑了起来,车夫将车头一转,直接去了顾尚书府。 顾千翎和顾千梓连同丫鬟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因为整个车厢里都是杀气。 不仅有初烟的,还有顾千雪的。 就这样,顾千雪再次被抓了回来。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一幕。 顾千雪又如同粽子一样被扔在床上。 初烟是真的生气了,她静静站在床旁就如同一块散发冷气的冰块,“在郡主眼中,奴婢很喜欢做生意,对吗?” “这个……”千雪自然知晓,初烟早出晚归的是为了她,她也知道初烟这人最怕麻烦,能用武力解决的事,绝不会费事周转。“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但我真的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自己嫁出去。” 初烟也知她委屈,叹了口气,“终有一日,郡主会知晓主子的好的,也从今日开始,奴婢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看着您。” 顾千雪仰天长啸,说好的主角光环呢?说好的金手指呢?为什么到她这,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不服! 然而,不服又如何? 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得不服! 接下来的七日,初烟真的就寸步不离的站在顾千雪面前,便是睡也是睡在地上,这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无论顾千雪磨破了嘴皮子,初烟都不发一语。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记重拳打在了太空记忆棉上,没有任何回应。 到第五天时,顾千雪也不想再说话了。 就这样,平静的七天度过,继安然郡主之后,千雪郡主也要丢人现眼了。 天还未亮,睡梦中如同粽子一般的某人感觉有人解她身上的绳子,“初烟,你这家伙终于良心发现?”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当睁开眼,人头攒动的场面将她吓坏了。 只见,宽敞的房间里挤满了人,无论是梳着双髻的小丫鬟还是满脸皱纹的嬷嬷,脸上都是堆满的笑容,身上都是火红的衣裳,这红炙得她眼睛发疼。 什么……情况? 顾千雪僵在床上,目光呆滞、口舌干涸、大脑停止,难道……这么快就到了大婚的日子?难道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嫁了?谁来和她解释一下,这他妈算什么? 即便是清冷的初烟,今日也穿上了红衣。 “恭喜郡主,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还请梳洗,更有一番仪式。”初烟道。 千雪刚要说话,口水却呛得她咳了好半晌,“等等,就算今日是我的死期,你们都穿红衣干什么?难道要一齐嫁入厉王府给宫凌沨当妾?她们就算了你可不行,君安会吊死在厉王府的。” 一句话雷翻了一屋子的人。 一名嬷嬷大喊道,“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郡主殿下,今日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千万别说丧气话,会触了霉头。” 顾千雪瞪了一眼,“呵,霉头?和那家伙结婚就是我今生今世最大的霉头。”一边说着,一边是用眼神打量周遭人,想着自己逃出去的胜算。 初烟将一切尽收眼底,冷冷道,“还请郡主收回逃婚之心,否则奴婢就是绑也把您帮入洞房。” 顾千雪想开口骂几句,但实在太了解初烟为人,初烟既说出来便能做出来,在没有万全的之策前,绝不能打草惊蛇。 另外有个嬷嬷道,“回郡主,是这样,我们这一屋子的人都是您的陪嫁,是到王府伺候您的。” 有几个年轻的丫鬟羞红了脸,如果她们真能给厉王当妾就好了,那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顾千雪一翻白眼,有种晕过去的冲动。 天啊……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仪式管事嬷嬷是宫中来的,瞬间将门推开,大声道,“你们这群懒奴,吉时马上到了,怎么还没为郡主准备上?别看你们是尚书府的人,若失了职误了事,自有皇上降罪。” 一听皇上降罪,众人不敢散漫,赶紧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帘子被猛地一拉,将其他人隔绝在外,除了床上的顾千雪便只有初烟。“郡主,请换衣。”嘴里说得客气,手上却不客气,没几下便将顾千雪扒了个干净,套上一件纯红里衣。 顾千雪道,“别别,我自己来!”事到如今,在没有完全把握逃离前做无谓的反抗,那便是自讨苦吃。 顾千雪从来都是个明白人,自是能屈能伸大丈夫。 除了火红里衣外,里里外外又穿了许多层,加起来一共九层,意味白头偕老、意味九九归一,好在这是秋季天气微凉,若是夏天,真不知要如何熬。 火红的嫁衣上用金丝细细描绘勾勒各种迹象图案,在穿衣的过程中,也有嬷嬷不断说着许多流程的吉祥话。诸如一层衣,两情相悦,金童玉女;二层衣,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等等,一直说到九层衣,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顾千雪听着嬷嬷的话,只觉得越发寒冷,浑身忍不住打了鸡皮疙瘩。 有嬷嬷问,“郡主,您很冷吗?” 千雪皮笑肉不笑,“一想到和那个家伙白头偕老,我就有种置身冰窟的感觉,定然生不如死。” 嬷嬷和丫鬟们的面色大变,赶忙提高了音量说了些吉祥话,将顾千雪的声音压下去,万不能被宫中的嬷嬷听见。 千雪见她们战战兢兢的模样,也不好再为难她们了,同是天下沦落人,何苦呢? 众下人真是无可奈何——能嫁入皇家,可是无上的荣耀、无尽的富贵,郡主可好,弄得好像要下地狱似得。 934,你敢逼婚、我敢出墙 934,你敢逼婚、我敢出墙 还真让她们料对,在顾千雪的眼中,嫁给厉王和下地狱还真没区别。 只不过下地狱可能上上刀山炸炸油锅,也轻松一些;在厉王府,要时时刻刻对付那个喜怒无常又无理取闹之人,绝对是个苦差事。 穿衣,上妆,梳发。 凤冠霞帔,珍珠垂帘。 顾千雪本就美,未施粉黛已美轮美奂,如今被精心妆点,只觉美得令人窒息。 “郡主,您恨吗?”初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顾千雪幽幽看了眼窗外,“谈不上恨,甚至没有喜怒,除了感慨命运的多舛,却不知用什么词汇描述心情。”顿了下,低声补充道,“远故心茫茫吧。” “如果奴婢做一件事,您会恨奴婢吗?”初烟问。 千雪扬起精致的面颊,突然一笑,“别绑我了,好吗?” 初烟终于忍不住失笑,“若不绑,您逃了怎么办?” “你觉得我会吗?” “奴婢认为,郡主一定会逃。” 两人的声音不大,在热闹的房间不显眼,除了身侧的玉莲和玉翠外,没人听见。 玉莲和玉翠也是矛盾重重,眼看郡主被强迫,极为不忍。 但看着郡主为了苏凌霄耽误终身,或者守寡,她们也不愿,最后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初烟。 初烟二话不说掏出绳子,将顾千雪绑住。 此举引起屋中众人吃惊。 宫中的嬷嬷冲了过来,“大胆刁奴,你这是要做什么?” 初烟冷冷瞥了一眼,“若我不绑,郡主会逃婚,你信不信?” 嬷嬷大吃一惊,惊讶地看向顾千雪。 顾千雪眼神无辜。 “真的?”嬷嬷问向一旁的下人。 被追问的丫鬟道,“好像……有这么个说法,具体怎样奴婢也不知,但之前听说郡主想逃来着,被初烟姑娘又抓了回来。” “……”宫中嬷嬷也怕了,之前就听说这千雪郡主野得很,不是个善茬,如今算是见识了。 逃婚?能嫁给厉王殿下,可是他们顾家祖坟冒青烟的结果,她竟然要逃婚? 宫中嬷嬷艰难地咽了口水,“绑!结实点!” 嬷嬷也怕,如果郡主真的逃婚,她们这些下人绝对要治罪,尤其像她这样被分配到尚书府的。 嬷嬷心中苦啊,她原以为分到一份好差事。 试想,谁嫁入王府当王妃不是喜气洋洋的,随便说两句好话肯定有许多打赏,谁想到到了千雪郡主这里竟好像赴死似得。 哎,早知这样,就不上下打点的求差事了。 宫中嬷嬷这个悔啊,但后悔有什么办法? 如今,也只能期待厉王大婚别处什么岔子吧。 一时间,房内死寂一片,再也没有欢声笑语,再也没有吉祥话,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眼巴巴地盯着初烟绑千雪郡主,只求绑得结实点,可别让郡主跑了! 终于,绑完了,这一次不是全粽,是半粽。 就是说,上半身被帮,腿还是自由的。 下人们战战兢兢,宫中嬷嬷刚开始还趾高气昂,现在如履薄冰,声音也是颤颤巍巍的。“这个……这位是初烟姑娘吧?早有耳闻郡主身边有位绝顶高手,百闻不如见面。那个那个……就这么绑着也不好看啊。” 初烟连眼神都没闪一下,“先来布条。” 立刻有人将一根红色布条递了上来。 “初烟你要做什么?”千雪惊讶道。 初烟二话不说,用布条缠了顾千雪的眼睛。 “我说,初烟你别闹,你不会还要塞我嘴吧?如果鼻子不通气,我会憋死的。”顾千雪赶忙道。 从前看电视剧,顾千雪一直不解一个问题——电视剧里的人被塞了嘴,又疯狂大哭,哭后鼻腔充血难以呼吸,是怎么保命的。 别说,初烟还真想塞她嘴,听她这么说便有了犹豫,“但郡主请保证别喊,若您喊了,奴婢还有办法。”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虽然在布条之下外人看不出来,“我是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我最讨厌无谓的挣扎了,我真正行动时一般不说有万全把握也有千全把握,上次被你抓回来,完全是个意外。”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清了——上!一!次!被!你!抓!回!来! 也就是说,千雪郡主不是第一次逃了! 顿时,寂静的房间里,传出一个个吞咽口水的声音,所有人的后背都汗滴滴的,心中痛哭的心都有了。 如果千雪郡主真半路逃了,别说皇上会不会降罪,厉王都能弄死她们! 那可是厉王啊!那可是杀人如麻的厉王啊! 比起皇上,众人还是更怕厉王多一些。 之前趾高气昂的宫中嬷嬷腿一软,险些跪下来,再也不敢轻看初烟了,“初烟姑娘,今日事关重大,您可一定要看好郡主啊,咱们这群人上有老下有小,可绝不能出差池啊。” 屋内甚至传来一些细微的哭泣声。 布条之后,顾千雪翻了翻白眼,“行了行了,你们别怕,本郡主不逃,逃也逃不出去。”好好的大婚怎么弄得和大丧一样? 最后,有人找来了一只硕大的盖头,给顾千雪盖上。 盖头之大,从头顶一直盖到腰部,这哪是盖头?明明是包袱皮! 然而,没人敢质疑,今天只要能绑住郡主,别说包袱皮,就是被罩该套也得套! 有女官上前,念了什么,紧接着鞭炮向,锣鼓齐鸣,在天际太阳射出第一缕阳光的同时,被蒙着眼的顾千雪被搀扶出了闺房。 千雪低声道,“我说初烟,你把我五花大绑我跑不了,行行好把眼睛上的布条拆了行吗?人生只有一次大婚,我也想开开眼界啊。” 初烟皱了皱眉,心动了一下。 是啊,女人一生只有一次大婚,就这样被迫进行,郡主真是可怜。 “不行,”想着,初烟开口拒绝,“要怪就怪奴婢太过了解您,今日您一定会趁机逃走的,眼睛看不见您的机会就少一些。” “……”初烟挑眉——是啊,这初烟也实在太了解她了。 想着,深深叹了口气——这群幼稚愚蠢的人,以为她成婚了就能老老实实过日子?呵呵哒,只是换一个地方生活罢了,该做生意攒钱还是要做生意攒钱,该找苏公子还是找苏公子。 厉王敢逼婚,她就敢红杏出墙给厉王戴绿帽子。 咱们走着瞧。 935,不逃了 935,不逃了 整整一天,顾千雪过得浑浑噩噩,眼睛被蒙着,虽然耳力过人也没有办法,在没有成功逃出的把握之前,她可懒得大喊大叫丢人现眼。 是啊,这一天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太多了。 本来她还没这么招人恨,但后来随着金手指大开,脸蛋漂亮了,靠山更强硬了,还要嫁给厉王当正妃压了应才女一头,好像天下好事都被她占尽,于是本来卖惨换来的好感度瞬间清零,更增加了几万仇恨值。 厉王到底是王爷而非太子,大婚规模虽大,然而流程上更亲民,与七日之前太子大婚截然不同。 下轿、拜堂、送入洞房。 当一切尘埃落定,顾千雪已坐在了婚房的床上。 她静静坐在床沿,眼睛依旧被束着,胳膊依旧被绑着,连硕大的盖头都未揭下。 能感受到身下床单丝滑舒适,在柔软蓬松的褥子下面,一块块膈人的东西。 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枣啊莲子啊的什么。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早生贵子?呸!就是和猪狗生也不和他生! 厉王在外应酬,接下来便是等待的时间,整个房间气氛僵持,陪嫁丫鬟嬷嬷严正以待,双眼狠狠盯着顾千雪,生怕其再逃走。 王府下人因为千雪郡主成为王妃十分欣喜,这是他们早就盼望的一天,前来伺候的人殷勤无比。 “初烟呢?”千雪道。 “奴婢在。” 声音出现在顾千雪的左侧。 顾千雪道,“堂也拜了,婚也成了,能不能帮我松绑啊?” “不能。”初烟拒绝得干脆。 “为什么?难道你还要绑我一辈子?”千雪急了。 初烟垂下眼,依旧面无表情,“最后一步还未完成,这大婚也不算完。” 千雪失笑,“你的意思是,要绑我到大婚真正完成,生米煮成熟饭对吧?你以为我成了熟饭就不跑了吗?初烟啊初烟,你怎么这么天真。” 初烟也是吃了一惊。 伴随顾千雪多时,也帮她沐浴过,自然知道其还是处子之身。 在初烟的心里,这些千金小姐极重贞操,一般被破了身,哪怕不喜欢对方,也慢慢的认了,开始好好过日子。难道……千雪郡主不是? 顾千雪看不见初烟的脸色,但能想象得到,“初烟,本郡主告诉你,女人的贞操狗屁不是!别以为拥有贞操就高人一等,丢了贞操就是残花败柳,这是奴性!女人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与贞操无关!当然,我并不是鼓励女子红杏出墙或是乱搞,结了婚要对婚姻负责,但如果婚姻不幸福就要大胆提出离婚……和离!和离后,要么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要么再去追求幸福!” 啪啪啪啪的声音,是一屋子下人下巴掉地上的声音。 初烟也是瞠目结舌,“郡主您说什么?和离?” 顾千雪耸肩,“是啊,也许你认为我奇怪,我特么还认为你们这些古人奇怪,为什么要因为一层薄薄的膜而耽误一生?日子过得好不好,幸福不幸福,只有自己知道!既然还活着,既然还打算活下去,为何不让自己开心?让自己幸福?” “也就是说,郡主以后还要和厉王和离?”初烟也是变了声。 “对啊,”千雪道,“我还要找苏……” 话还没说完,初烟已眼疾手快地堵了她的嘴,“奴婢知晓郡主还要找舒适的生活的,但王府里也很舒适!” 初烟几乎要晕过去了,原本认为自己这个江湖女子已经离经叛道,但和千雪郡主比起来,她还真是守规矩!她可一定要将千雪郡主看好了,否则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你们都下去,玉莲和玉翠留下。”初烟冷冷命令。 尚书府的下人自不用说,王府的下人却犹豫,“初烟姑娘,我们不能离开,否则……”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初烟一拳砸在墙面,那厚实的墙面立刻有了裂纹。 王府下人乖乖闭了嘴,而后排队出了去。 很快,人满为患的房间瞬间只剩下寥寥几人。 玉莲和玉翠关了门,初烟二话不说撩了盖头,还将其眼上的红带子解开。 眼睛得到了自由,千雪对着初烟眨了眨,“你知道揭新娘子红盖头有什么寓意吗?既然揭开了,你可要对本郡主负责,本郡主就赖上你了。” “……”初烟无奈地叹气,“郡主,怎样您才能心甘情愿的嫁给王爷?” 顾千雪道,“放心吧,我不逃婚。” 初烟一愣,“真的?” “真的啊,我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说不逃就不逃。” “大婚之后,也不逃?”初烟的声音带了些许颤抖。 “当然啊。”顾千雪一脸的认真。 虽然听到郡主承诺不逃婚,初烟放心了许多,但同时却有一种失落。 主子就这么白白奉献了?厉王没有丝毫付出就得到心上人,郡主成为高高在上的厉王妃,那主子呢? 如今主子却不知身在何处,病体缠身又无法出现在众人面前,与过街老鼠又有什么区别? 这一瞬间,初烟心中酸楚得很。 主子啊主子,为何您千般努力万般牺牲,却为人做嫁衣? 您与厉王交好,您为厉王出谋划策了十年,最终连心爱的女人也要拱手让给厉王? 千雪郡主,为何您不坚持?再坚持一下下?就算是逃婚失败,也再坚持一下,也算是报答主子对您一片真心? 此时此刻的初烟内心交战不已,既不想顾千雪逃走,又希望她逃走。 顾千雪浑然不知,只是笑眯眯的,“傻初烟,现在逃有什么用?逃了也找不到苏公子,前脚刚逃,后脚又被厉王那家伙追上。换而言之,如果我逃,面对的是寻找和被追捕两个难题,但如果我不逃,面对的只有寻找一个困难。兵法有云,集中己方兵力分割敌方兵力,再将被分割的敌方兵力逐一击破;在生活中也如此,办完一件事再去办另一件,困难度大大降低,成功率却大大提升,你说对吗?” “……”初烟再次矛盾了,但听说千雪郡主对主子还心存幻想,却欣慰了许多。 936,找乐子 936,找乐子 因为得到了顾千雪的回应,初烟也放下了心。 “喂,初烟,你真打算绑我到洞房?”千雪面色无奈。 初烟点头,“虽然得到郡主的承诺,但狡兔三窟的道理,奴婢还是懂的,郡主绝不会那般老实。” 顾千雪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不过时间太无聊,要不然咱们找个乐子?” 玉莲和玉翠惊讶,竖耳倾听。 “什么乐子?”初烟提起了警惕。 “这样,你去弄来个宫中嬷嬷,一会我说打赏,你就打赏五十两银子。”顾千雪笑得狡猾。 此时的初烟对顾千雪心存内疚,可谓百依百顺,别说叫一个嬷嬷进来,就是绑一沓嬷嬷,她也立刻去办。 很快,一名嬷嬷进了来。 顾千雪头上再次被蒙上了盖头,毕竟也不能让人知道,千雪郡主大婚是被绑着的吧,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奴婢给王妃请安,恭喜王妃大婚,祝王爷和王妃新婚大喜、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说完后,美滋滋的等着打赏。 没想到,新房内静悄悄的,无丝毫回应。 这个……就尴尬了。 顾千雪悠闲地坐着,姿态优雅,“嬷嬷是宫中来?” 那嬷嬷一头雾水,“回王妃,奴婢是从宫中来。”为啥不打赏? “那七日前的太子大婚仪式,嬷嬷也是参与了吧?”千雪拉长着调子,学着宫中娘娘们喜欢用的强调,谓之高雅。 “回王妃,是的,”突然嬷嬷恍然大悟,才想起京中两位郡主从来不对付,千雪郡主迟迟未打赏,定是要听安然郡主的情况,立刻道,“七日前太子殿下的大婚自是十分顺利,只是……奴婢听宫中老姐妹说,安然郡主的面色很不好,那裴千柔是个有心计的,大婚之夜按理说太子应在太子妃房中过,但裴千柔……哦,就是太子侧妃屡次说头晕,太子无奈只能前去,一晚上竟跑了两次。” 顾千雪乐了,“打赏。”早就知道裴千柔不是个好糊弄的,不说别的,当初不到十岁就将顾千雪本尊耍得团团转,如今耍丘安然,不是手到擒来? “奴婢多谢王妃打赏!”宫中嬷嬷一见是五十两银子,顿时心花怒放。 千雪郡主出手阔绰是众人皆知的,而今日郡主一直未打赏,众人都在猜原因。 如今这嬷嬷算是想明白了,不是郡主不打赏,而是没让郡主高兴。 实际上这嬷嬷错了,顾千雪迟迟未打赏是因为……破产了!家里的金山跑了,她正想办法追。 拿了银子,嬷嬷的眼神闪了闪,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压低了声音,“王妃,还有一件事,特别特别机密,不能传出去,若传说出,奴婢的脑袋就能搬家。” “打赏双份。”顾千雪咬着牙根,想要瞬间一百五十两银子没了,心疼的要命。然而心疼也要打赏,她要听笑话。 果然,嬷嬷没让顾千雪失望,喜滋滋的收了银子后道,“大婚后的第二日听涴衣居的人说,侧妃的床单有一点点血迹。” 大婚之前,已有宫中嬷嬷为顾千雪“科普”,大婚之夜会有一张雪色喜帕垫在床上,女子落红后会低落在喜帕上。 顾千雪想的是,虽有喜帕,但某些不可描述的行为怎么可能受人控制,不小心弄到床单上也是可能的。按理说大婚床单是红色,而实际上却是白的,不得不说留下这些传统之人的恶趣味。 无论如何,顾千雪知道,洞房花烛夜裴千柔算是成功了,啧啧啧,丘安然还真废物。 “那丘安然那里呢?”顾千雪问道。 “回王妃,太子妃的床单上没有血迹。”嬷嬷赶紧回答。 果然,殷勤的回答收获的便是丰厚的赏金。 外人不知,只会以为太子没宠幸太子妃,然而顾千雪知道,不是没宠幸而是落过红了,如今拿什么落? 啧啧啧,当男人也不容易,得多喝补汤呢。 紧接着嬷嬷又说了许多太子大婚时的事,每一个信息都有自己的估价,对于没兴趣的信息,顾千雪便用五两十两的打发了,到丘安然和裴千柔的信息,就五十两一百两。 最后,嬷嬷揣着五百两银子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房间。 别小瞧这五百两银子,便是皇后娘娘打赏下人也很少有这种巨额赏金,顾千雪打碎了牙吞了肚子里,穷大方了一次。 待嬷嬷走,玉莲和玉翠终于是没忍住开始议论起来。 “郡主,裴千柔真厉害,一个侧妃竟然能在正妃大婚之夜圆房!” 千雪挑了下眉,“不是裴千柔厉害,是丘安然废物。” 玉莲连忙拍马屁,“对,郡主说的对,那丘安然就是个废物,但……”有了犹豫,“若郡主是丘安然,会怎么做?” 顾千雪道,“简单得很,后院是当家主母的负责范围,若本郡主是丘安然,裴千柔说头疼,我就亲自去瞧瞧,端茶倒水让太子知道本郡主的温柔体贴,大气贤惠。裴千柔头疼一回,本郡主就去照顾一回,要是不同房、大家一起别同房,就让太子憋着。” “……”众人。 玉翠道,“对啊,应该这样,嘿嘿,还是咱们郡主有办法,如果一会应薇宜敢称病找王爷,咱们就这么办。” 顾千雪直翻白眼,“办个屁!我巴不得厉王去和应薇宜圆房呢,或者说,厉王爱和谁圆房就和谁圆房,与我无关。” 玉莲和玉翠一下子急了,噗通跪了下来,“奴婢求郡主了,郡主可别拿自己的终身大事赌气啊,这样会和王爷生分的!” “生就生呗,本来也没打算熟。”顾千雪闲闲道。 而实际上,顾千雪知道,以应薇宜大才女的清高,她就算知道这种腌臜手段也不会用的,岂不是失了书香门第的身份? 一个时辰过后,顾千雪最怕的事还是到来了。 随着门外人声嘈杂,新房门被推开,一身红色喜服的厉王入了房间。 厉王的身后跟着几名皇子以及年轻贵族公子,他们是来闹新房的。 闹新房是个传统,虽是陋习,但也有一定寓意。 民间男子多害羞,如果没有兄弟们壮胆,扭扭捏捏的怕不知从何处开始,同样,有兄弟们的帮衬,后面的事儿也就水到渠成了。 然而,厉王的洞房,何人敢闹? 937,心脏病会传染 937,心脏病会传染 最终,房内一切安静。 蒙盖头是民间才有的习俗,皇家正妃是不用蒙盖头的,换句话说,正妃可不是在后院仅供夫君玩弄的玩物,其有脸有面,也是有品阶的官员。 厉王身穿喜袍,这是众人第一次看见厉王穿黑色以外的衣服。 火红的袍子将厉王白皙俊美的面颊衬得竟有了一丝媚意,其周身杀意也减淡了许多,却不知是因喜气的氛围,还是因他自己。 喜娘见千雪郡主是盖着盖头的,灵机一动,取来架子上用来摆设的玉如意,双手贡了过去,“请厉王殿下掀王妃盖头,如意如意,称心如意!” 在民间,有钱人家用玉如意来掀新娘盖头,普通人家则是用撑杆,寓意称心如意。 厉王伸手接了玉如意,正要掀,初烟却跳了出来,“大胆,王爷王妃洞房,岂是你们能闹的?” 众人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说是闹洞房,他们也只来陪着走形式的,哪里闹了? 厉王也是不解,但当看见初烟严肃的神色时,便猜到其中有猫腻。 当厉王转过身看向众人时,整个房间气温瞬间下降若干度,杀机四起。 众人吓得屁滚尿流,丢下几句吉祥话便飞也似的跑了。 谁敢留?厉王的洞房,只怕留头不留人! 下人们也吓坏了,初烟道,“我们出去吧。” 玉莲和玉翠立刻明了,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是。” 下人们早就想跑了,如今有了出头鸟,她们巴不得跑掉。 很快,连同喜娘在内的所有人都跑了出去,初烟是最后一个。 初烟回过头,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眼神满是担心,最终幽幽叹了口气,出了房间。 初烟守在门外,绝不允许有人听墙根。 实际上初烟真是多虑了,厉王的墙根,谁敢听? 房间内。 厉王冷着一张俊脸,但双颊淡淡的绯色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对于海量的他来说,那些酒真不算什么。 他的右手拿着玉如意,左手却突然捏住右手的手腕,因为他的手竟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 厉王的眉头皱得更深。 从前大风大浪他都没手抖过,今日竟然手抖? 两人便一人坐在床上,一人立在床前,都未说话,持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终于,顾千雪翻了个白眼,忍不住了,“我说,你是死人吗?” 顾千雪的话就如同一盆凉水,将厉王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本蠢蠢欲动的心,荡然无存。 一声脆响,厉王将玉如意摔了个稀巴烂,随后大步上前将顾千雪头上的盖头扯下来。 虽然早已习惯了她的美貌,但真正见到凤冠霞帔下的她时,却觉得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 他从来都没想过,世间竟有如此美物。 惊艳到停滞了呼吸。 但下一瞬间,厉王皱眉,“你被绑着?” 顾千雪抽了抽嘴角,懒得回答。 实际上她想说——你瞎吗? 厉王眯了眼,“你想逃?” 千雪挑了挑眉,依旧懒得回答。 实际上她想说——你傻吗? 明知故问。 虽然知道两人之间误会重重,但厉王依旧希望两人能摒弃前嫌、和好如初。最近一段时间他时常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他知道顾千雪是喜欢他的,或者说曾经喜欢。他们也有一段甜蜜的时光,也嬉笑打骂,也同床共枕,也温和的交谈,也因某一件事而相互商量。 厉王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痛楚压了回去,上前解开绳子。 顾千雪得了自由,立刻若兔子一般跳开,将绳子扯开扔地上,“好了,大婚已经完成,你可以走了。” 正酝酿如何开口的厉王一怔,双目大睁,“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走了啊。”今天这混蛋不仅瞎和傻,还聋!千雪心中嘟囔着。 厉王愤怒,“今日是我们大婚之日,夜晚是我们洞房花烛,你让本王去哪?” 千雪无辜地眨了眨眼,“还能去哪,侧妃的房间啊,应大才女此时悲喜交迫,强大的情感碰撞下搞不好还能写出一些惊世佳作,你赶紧去看看。” “……”厉王双拳捏得直响,“也就是说,你拒绝与本王同房?” 顾千雪老实地点了点头,“对啊,能拒绝就尽量拒绝,如果你想来强的,我也只能当被猪拱了,还能怎样,我也很绝望啊?” 一道黑影,厉王已冲了过来,愤怒之下一掌劈了过来。 顾千雪本要反击,但想想被打伤也挺好的,厉王再禽兽也不能强迫一个伤员吧? 想着,赶忙收回了手掌,闭了眼抱了个必死的决心。 然而,厉王的掌风却已偏,打在了顾千雪身旁的墙上,整个房子都震了震。 千雪吓了一跳,抬眼看了看天花板,“你觉得打死我太便宜我,所以想拆了房子活埋我,对不?” 厉王只觉得顾千雪要么不开口,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挑衅、激怒。 “顾千雪,你到底想怎样?” 千雪微歪了下头,一脸的无辜,“我还能怎样,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选择权,如果我能做主,就不会呆在这里了。” 顾千雪的话音刚落,却见前一刻还愤怒厉王猛然泄了气,破天荒,竟扯出了一抹笑意,“好吧,你随意。” 千雪迅速将头摆正,认真研究厉王的表情,确定其不是开玩笑后,这才笑逐颜开,“这么说来,你不会强迫我了,是吗?” 厉王点头,“是。” “那你快去应侧妃的房间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呐!”顾千雪笑眯眯地跑到门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在送客。 厉王未动,静静地看着她,“你确定吗?”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顾千雪狠狠点了下头。 厉王俊美的面颊一丝冷笑,“这是你说的。” 千雪点头,“对,我说的,去吧。” 门开了,厉王真的出了房间。 顾千雪愣愣看着那火红的身影离开,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粉嫩的唇渐渐勾起,随后迷了双眼。 去吧,去吧,两人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罢了,如今误会解开,便回归各自轨道。 他去承他的大业,她去找她的苏公子,从此两人就是平行线了。 初烟从外进了来,一脸疑惑,“郡主,厉王怎么走了?” 顾千雪笑得甜蜜蜜,伸手轻轻捂在心口,“也许心脏病也会传染吧,不然,这心绞痛又是如何解释?” 938,夫妻俩 938,夫妻俩 翌日。 以为自己会失眠,然而,顾千雪却一觉睡到天明,睡眠质量高到没有做梦。 几乎是千雪睁开眼的同时,初烟带着众丫鬟进了来,“郡主请起床吧,用了早膳还要入宫呢。” 今日是大婚的第二日,是要给公爹和公婆奉茶的,她的公爹和公婆自然就是皇上和秦妃了。 顾千雪二话不说就起身,梳洗,换上一身用金线绣着火红嫁衣,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 门口有轻微的争吵声,恰巧被正准备除外用早膳的顾千雪看见,初烟抬了声音,“郡主面前,吵什么吵?”她依旧称呼顾千雪为郡主。 争吵的是两个嬷嬷,一个是顾千雪的陪嫁嬷嬷,另一个则是宫中的嬷嬷。 宫中嬷嬷道,“奴婢见过王妃,奴婢是按规矩来取喜帕的。” 喜帕分很多种,而大清早来取,就是新婚夜垫身子下面接落红的那种。 初烟微微皱眉,厉王未在新房过夜,哪来的落红。 “哦,那个啊?”千雪的声音淡淡,毫不在意的模样,“太子妃那里有喜帕吗?” 宫中嬷嬷一愣,“那个……奴婢不知。” “不知?不知就去打听啊,太子妃拿出了喜帕你再和本妃要,”顾千雪懒得和嬷嬷解释她怎么没和厉王过夜,“怎么,还有疑问?碍了本妃入宫奉茶,你担得起责任?” 那嬷嬷吓了一跳,赶忙让了来,急匆匆向宫内走。 而之前和宫中嬷嬷争吵的陪嫁嬷嬷战战兢兢,或者说所有人都害怕。 她们护主不利! 哪有要喜帕跑到王妃面前的,只能说下人们的无能。 顾千雪笑道,“你们初入王府,多少是有自卑的,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哪那么容易,肯定是要小心伺候宫里和王府的人,本郡主说的对吗?” 众人低头不语。 千雪冷笑一声,“你们记住,本郡主可不是麻雀变凤凰,是他们绑着本郡主嫁过来的,对谁都不用害怕。宫中的人怎么?跑到本郡主婚房前就狠狠打出去,出了事本郡主担着,如果打不过就找初烟学学功夫,如果学了功夫还不敢打、打不过,就给本郡主滚!这里不留废物!” 众人抖了抖。 玉莲和玉翠相似一看,噗嗤一笑,“是!郡主您就瞧好吧。” 有了领头人,下人们也有了底气,一时间沸沸扬扬,发誓定要腰杆子硬起来。 千雪见到这一幕,面色才好看了些,“还有就是,做人就要学你们手中的铜钱,内方外圆,心中有自己的准则和底线,外表要圆滑,方才是发展之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明白过来若有所思,有些则是不懂。 顾千雪没时间给她们上课,便匆匆去用了早膳。 早膳在前厅,当顾千雪到来时,却见应薇宜已在。 见顾千雪来,应薇宜从容起身,“臣妾见过王妃。” 顾千雪见其双眼下浓浓的淤青,猜想丫肯定一夜未睡,便点了点头,伸手指着桌子,“快用膳吧,一会入宫搞不好要被刁难。” 应薇宜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我们不应等王爷?” 顾千雪一屁股坐下,“爱等你等。”说着,就开始吃了起来。 应薇宜还真的规规矩矩的站好,等了起来,只不过不再看向顾千雪。或者说,她从来都没瞧得起这个千雪郡主,如今委身侧妃,也是为家族大业,她是应家的功臣。 这个时候,厉王来了,未穿喜袍,再次换上纯黑暗纹锦缎长袍,衣服服帖在其身上,更显其身材挺拔修长,俊容若笼罩在冰霜之中,周身带着肃杀,昨日那喜气的红、那破天荒的温柔和羞涩,却如同梦幻一般,再无踪迹。 “臣妾见过王爷。”应薇宜立刻屈膝请安,语音温柔,优美的姿态就如同优雅的天鹅一般。 而顾千雪连眼都未抬,依旧在吃。 厉王见此情形,连眉头都未动上一下,“用膳吧。”是对应薇宜说的。 “是,王爷。”应薇宜心中是暗喜的,因这一幕,只要王爷眼不瞎便知优劣。 当厉王坐下准备吃饭时,顾千雪却放了筷子,“我吃好了,你们慢吃。” 厉王却火了,“顾千雪。” 千雪歪着头看他,“叫我干啥?宫凌沨。” “……”应薇宜瞠目结舌的盯着这一幕,连周围的下人们都吓坏了,战战兢兢地思索要不要跪下。 “你敢直呼本王名讳?”厉王冷冷道。 千雪勾唇一笑,“瞧您说的,您这不也直呼本王妃名讳吗?王爷王妃夫妻俩难道不应该一个等级?” 当听见“夫妻俩”三个字时,心底逐渐涌现的火气竟然莫名其妙的熄了灭,“去好生准备,一会入宫。”丢下这么一句话,厉王便开始用早膳起来。 “哦。”顾千雪随意答应了声,就转身离开了。 众人目瞪口呆,这……就结束了? 别说面对的是厉王,就是普通大家族的家主,这么顶撞也是要受责罚的。 应薇宜也是吃惊,从前在家,可没人敢顶撞夫君,便是正妻也不能。 应薇宜眼神闪了闪,想借机说了几句,但想到自己应家嫡女竟要背后干那种姨娘才做的腌臜事,很是不齿,闭了嘴,低头用膳。 说是用膳,实际上吃进去的米粒可以数出,精力都在厉王身上,对厉王即将问话,她也想到了最巧妙的回答。 诸如睡得好不好,诸如王府住的是否习惯等等。 按照道理,厉王都是要问的,而她却要在有限的回答中,让厉王听出她的好,她的才学和涵养。 然而让应薇宜没料到的是,厉王竟什么都没问,只是低头用膳,吃完后起身离去,一举一动,竟和顾千雪一模一样。 应薇宜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没说出去,暗暗生恨。 丫鬟上前,“王妃,时辰紧了,还请回去换衣服。” 应薇宜告诉自己出身名门,不能与顾千雪那种小家子出来的一般见识,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回宫换衣服。 而王府的另一地方,一个叫丝雨阁的院子,有一人却高兴得很。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万俟芸菲。 “斗吧,呵呵,就让顾千雪和应薇宜斗,我们找机会接近王爷,你说对吗?”问向一旁的静抒。 静抒眼神闪烁,敷衍着,“是啊,小姐妙算。” 939,入宫 939,入宫 当到达皇宫时,已是上午。 等在乾清宫的,不仅是皇上和秦妃,自还有皇后娘娘这个正室。 此外,更有太子、太子妃,以及包括应妃在内的皇上其他宠妃,更有未成婚的皇子公主们。 当顾千雪等人到来时,三公主对着顾千雪直招手。 刚刚招手就发现,她的堂姐应薇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三公主不自觉放下了手。 对于这个才女堂姐,三公主是不大喜欢的,因其太高傲了。 就算起才气凌然,能高贵过她这个一国公主?不说巴结她,最起码也得亲切一点,然而这个堂姐就是和她这个公主堂妹在一起也丝毫不亲切,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厉王等人入内,先为众人请安,而后便开始了奉茶仪式。 轮到顾千雪时,已有宫人将准备好的茶放在托盘里,端在顾千雪身前,千雪装模作样的一幅羞涩,白皙纤瘦的小手捧了茶盏,双手奉给皇上,“皇上,请用茶。” 皇上笑得慈祥,“赏。”说着,喝了口茶,将茶碗放在桌上。 第二个要给皇后奉茶,“皇后娘娘,请用茶。” 皇后皮笑肉不笑,接了茶碗轻轻抿了一口,点了点头,“既然嫁入了皇家,以后你的一举一动就也代表了厉王、代表了皇家,且要注意言行、更为民间女子做表率。”说着,一个眼神,有嬷嬷上前捧着木箱。 木箱打开,竟是一副翡翠头面,翡翠用料精细,翠绿翠绿的,在金灿灿的黄金下,更是绿地可爱。 虽然与秦妃的钻石头面没的比,但这个已经很名贵了。 “臣妾谢谢皇后娘娘,臣妾谨记娘娘教诲。”这些词儿,都是事先背好的。 紧接着,是为秦妃奉茶。 秦妃对顾千雪十分满意,不仅因为从前的交往,还有其能为厉王带来的好处,总的来说,顾千雪是秦妃心中最理想的儿媳人选,没有之一。 “秦妃娘娘请用茶。”顾千雪奉上茶盏。 秦妃的眼圈红了,赶忙掏出帕子点了点眼角,“好孩子。”声音有了哽咽,接了茶,喝了一口。 秦妃自然也是有打赏的,只不过有皇后在先,她赏赐的东西绝不能超过皇后的规格,也是一副头面,是珍珠的。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背后还有许多宝物赏赐就是。 紧接着,顾千雪为各个娘娘奉茶,到了应妃时,顾千雪刻意抬起头看了一眼,却见应妃神情恍惚,面色憔悴。心中纳闷,会不会是二皇子为其下毒了? 可惜了,当年气质若菊、才华斐然的应妃,落得这样的下场。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但有时恶有恶报也是真理。 后宫皇上女人虽多,但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吃厉王妃的奉茶的,只有妃位以上才行。 最后一位妃,竟是当初的张婕妤。张婕妤被封妃,因其闺名为张廷絮,封号便是廷妃。 品阶虽不高,但皇上极其宠爱。 张婕妤看见顾千雪时,对其眨了眨眼,顾千雪险些笑场,“娘娘请用茶。” 张婕妤也接了茶,还打了赏。 对太子、太子妃以及一众皇子公主,顾千雪也要打招呼,却不用奉茶,年长的屈膝见礼、年幼的打个招呼还得送礼。 除太子妃和柔侧妃外,所有人对顾千雪态度都是极好的,尤其是皇子和公主。 奉茶结束,顾千雪被引到厉王身旁,接下来是应侧妃奉茶。 规矩是一样的规矩,只是打赏的东西不如给顾千雪的值钱罢了。 紧接着皇上和皇后又说了几句话,不外乎叮嘱包括太子在内的两家新人如何和和睦睦,家和万事兴云云,紧接着,皇上便带太子和厉王去御书房了。 皇上走了,顾千雪和应薇宜便被秦妃带入了永贤宫。 秦妃一手拉着顾千雪,一手拉着应薇宜,很是亲近。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们若有什么需要便派人告诉本宫,或者说,沨儿那孩子欺负你们了,你们也来告诉本宫,本宫为你们做主。”秦妃笑道。 “是,娘娘。”两人回答。 申嬷嬷快步入内,神色难看。 秦妃了然,“你们先等等,本宫去去就来。”说着,和申嬷嬷除了房间。 “发生什么了吗?”出了门,秦妃问。 申嬷嬷道,“是这样,刚刚取喜帕的嬷嬷说,千雪郡主这里……没有喜帕。” 秦妃了然,“没有就没有吧,太子妃那里不是也没有?沨儿二十有二,皇上这个年纪都有了沨儿和二皇子,有什么大惊小怪?” 对某种行为,已经默许。 申嬷嬷道,“不是,娘娘,刚刚奴婢特意找人去问了邵公公,邵公公说王爷昨夜是在书房睡的,虽然这件事没对外传出去。” “什么?”秦妃大吃一惊。“是不是……他们吵架了?” 申嬷嬷叹了口气,“娘娘您别生气,奴婢却认为,千雪郡主不会善罢甘休,难道您忘了从前在王府时她说的话?她说她接受不了一夫多妻,如果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辈子就不嫁人。” 秦妃神色大变,“本宫还记得,但当时只觉得这孩子年纪还小,不懂大人之事,难道……她现在还抱着这种可笑的想法?” “这个,奴婢就不知了。”申嬷嬷回道。 秦妃的面色十分难看,转身入了房间。 “申嬷嬷你陪陪薇宜,千雪你跟本宫来。” 顾千雪早有预料,二话不说起身跟了过去。 秦妃一直将顾千雪带到了自己房间,“坐。” 千雪乖乖入座。 秦妃坐在隔着一张桌的位置,面色严肃了些许,“和沨儿拌嘴了?” “没有啊,”顾千雪一脸的无辜,“没拌嘴,挺和睦的,娘娘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千雪什么都不瞒娘娘。” 秦妃点头,“既然未拌嘴,为何昨夜不在一起?要知道,洞房花烛夜,女人一生才有那么一次。” 千雪心中冷笑,秦妃说得对啊,女人一生才有一次,男人只要有钱有权,想有几次有几次。 “既然事已至此,千雪也不敷衍娘娘,我嫁给他是被逼无奈,这个娘娘应该有所耳闻?”顾千雪道,“当然,我还没霸道到阻碍他的大好性福,我鼓励他去应薇宜那里,至于厉王妃这个位置,如果他想给别人,我也立刻让位,绝不拖延。” 940,眼里容不得沙 940,眼里容不得沙 “什么?”秦妃大吃一惊。 顾千雪笑而不语,她的立场已经表明,其他人爱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算了。 “为什么?”秦妃震惊地问道。 顾千雪道,“原因,还请娘娘别问了,说娘娘喜欢我,我是信的,但和喜欢我比起来,娘娘更喜欢的是外公的权势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上一次皇上赐婚,将我赐给二皇子,也没见娘娘多么不愿。如今娘娘坐拥外公的权势追随,还有应薇宜的端庄贤淑,已是人生赢家,就别再为难我了。” “你……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秦妃面色大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但到底还是一国权妃,自不会被三两句话就挑得跳脚,“孩子,你有什么委屈就和本宫说,你曾救本宫的命,难道本宫会害你不成?确实,当初你被皇上指婚给二皇子,本宫并非力争,但你要知道,本宫若真去争取,那才是害你。” 害不害先别说,最起码是一种态度。这句话在顾千雪的舌尖,却未吐出来。 那一次指婚,才是真正寒了她的心。 无论是厉王,还是秦妃。 她原本以为自己对厉王是独特的,对秦妃也是特别的,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也许在这群皇室人的眼中,在不触及利益的前提下才有喜欢还是不喜欢,涉及利益,便是利益权势至上。 秦妃叹了口气,“本宫也知道你接受不了一夫多妻,别说你,没有女子能接受!本宫是皇上身边第一个女人,本宫也曾经以为本宫与皇上青梅竹马,可以成那惊世的神仙眷侣,然而,事实永远是事实。千雪你听本宫一言,早一些接受,你也能快乐一些,美好的人生为何要在郁郁中度过?” 顾千雪噗嗤一笑,“美好的人生?连自己男人都要和人共享,何来美好的人生?秦妃娘娘既也不喜一夫多妻,即便自己没勇气去挑战,为何还要阻止别人去挑战?你没有勇气不代表别人没勇气,你没决心不代表别人没决心,不是吗?” “你这孩子,本宫要怎么说你才明白,本宫是不想自己痛苦的老路再被你走一次,本宫希望你幸福一生,千雪你听本宫说……” 还没等秦妃说完,顾千雪便打断,“还请秦妃娘娘别说了,劝服我没那么容易,何况我是拒绝劝服的。人活着总要有个执念,我的执念就是接受不了一夫多妻。虽如今我被迫入府为妃,但说实话,我是被迫的、被绑来的,不仅因为被绑,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为了他,他需要外公的势力、需要这面旗帜,那么我就来做他的旗帜。除了旗帜外,别指望我做其他。” 秦妃又说反驳,再次被顾千雪打断,“真的请秦妃娘娘别多费唇舌了,我知道娘娘为我好,好意心领了,还请尊重我的选择。我在厉王妃位置上只是暂时的,待某一日便会离开,而后正妃便是应薇宜,应薇宜虽总端着架子一副清高的模样,但其才气还有见识足可以充当厉王妃或一国之母。若真这样,大家都欢乐,不是吗?” 秦妃气得浑身颤抖,“你……你这孩子怎么痴迷不悟?” 千雪笑了笑,起身,“所以,娘娘不用喜欢我,喜欢应薇宜就好,投入的感情少一些、将来分别时的痛苦就也少一些,您再想想,我去陪陪咱们应侧妃了。”说着,不顾秦妃和申嬷嬷的阻拦,真的就开门出了去。 顾千雪走了,温柔的秦妃气得直拍桌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孩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申嬷嬷还能说什么?只能安慰,“娘娘别生气,气大伤身,郡主年纪还小,比那应侧妃还小了两岁呢。” 秦妃深吸一口气,压下愤怒,“不过千雪有一句话说对了,最适合做厉王妃、做将来母仪天下皇后的,却是是应薇宜。” 申嬷嬷一惊,“这……这……那千雪郡主怎么办?” 秦妃愤恨地盯着敞开的大门、顾千雪离去的方向,“再走走看吧。” 另一边,被扔在会客厅的应薇宜动也未动,纤细的身子如同一尊雕像一般。 顾千雪回来一屁股坐下。 应薇宜略有好奇看了过去,眼底闪过惊讶,但也只是“闪过”,下一个瞬间,便又收回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顾千雪好笑地看过去,“我说应小姐,你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不闻不问吗?我能看出你好奇,若好奇直接问了就是,我也不是不告诉你。” 应薇宜脸上有了一丝窘迫,“王妃错怪了,臣妾不好奇。”是的,从小她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好端庄、好贤淑,不能表现得毛躁和粗糙。 顾千雪挑眉,“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上杆子告诉你了。” “……”应薇宜轻轻咬了下唇,到底还是没说话。 “既然嫁来了王府,便也算是王府主人,你对厉王府的管理有什么意见吗?”千雪要为自己倒茶,一旁的宫女眼疾手快地上前,为其倒好,双手奉上。 “回王妃,臣妾没有意见。”应薇宜道。 “也就是说,无论本郡主做什么决定,你都没意见?”千雪挑眉问。 “没有意见。”应薇宜道。 “既然如此,那以后王府后院你来管,如果打理家事,想来你在娘家的时候学过吧?”千雪慢悠悠道。 饶是掩饰内心浮躁的应薇宜也是惊了一下,瞠目结舌地看向顾千雪。 千雪也不巴巴的解释,静静的品茶。 秦妃喜欢云顶山雀茶,从前在厉王府的时候,厉王便每每派人千里来送。 云顶山雀茶口味极其清单,几乎和白开水没区别,只有咽下之后,舌尖才有淡淡香气。但这茶很奇怪,明明在口中没什么味道,冲泡之下,整个房间都是茶香。 最终,应薇宜还是忍不住好奇,破天荒的开口问了,“臣妾愚钝,还请王妃明示,您是让……臣妾来当管理王府?”能不震惊吗?管理王府便说明是当家主母!主母明明王妃本尊来做,为何让她这侧妃来做? 941,王府你来管 941,王府你来管 顾千雪放下茶碗,“是啊,就是让你来管?” “为何?”应薇宜更是吃惊。 “没有原因,这便是本郡主的命令。”真正的原因,顾千雪自然不想说。 就如同她刚刚对秦妃所说,投入的感情越少、将来离开时,心中的失落也就越少。 对于管理王府,应薇宜是愿意的,即便是顾千雪不让她管,将来她也是要政权,这个早就被她母亲叮嘱好了,更派了几名有心计的嬷嬷跟随。 “既是王妃的命令,臣妾便不得不从。”应薇宜道。 顾千雪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妈蛋,当婊子立牌坊都没你这么脸皮厚的!明明高兴的要死,嘴上却说不要不要。 千雪挑了挑眉,“哦?本郡主原本以为应小姐愿意管家呢,闹了半天原来是不愿意啊。我这个人呢,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强人所难,既然应小姐不愿就算了,还是我来吧。” 应薇宜一下子急了,“臣妾没说不愿!” 千雪笑道,“没说不愿?那‘不得不从’又是什么意思?本郡主学识不高,但好像‘不得不从’是极为勉强之语吧?算了,还是别勉强你了。” 应薇宜气得都想骂人了,想了想,起身站了起来,跪在地上,“臣妾有罪,臣妾不该瞎说话。” 千雪一愣,赶忙丢了茶碗,将其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我和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说跪就跪?快起来,不逗你了,王府是要给你管的,原因你就别问了。” 应薇宜表面柔顺,心中却嗤之以鼻。 在应薇宜的眼中,顾千雪不是不管王府,怕是没有实力来管吧。 这些就如同小插曲,很快在申嬷嬷的陪同下,秦妃回了来。 回来的秦妃换了身衣服,这也能解释为何迟迟未归的原因,无形中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接下来,便是与两人聊天,不外乎在王府习不习惯,以后要如何如何。 时间还很早,秦妃便提议下棋。 按理说,陪婆婆下棋是正室儿媳妇的事儿,然而顾千雪对棋艺却是没什么兴趣和实力,为了不扫秦妃的兴,便让应薇宜陪伴。 两人博弈,互生钦佩。 秦妃本就是才女,棋艺了得,应薇宜也是才女,棋艺高超。 没一会,两人便斗得如火如荼。 顾千雪等在一旁无聊的要死,悄悄起身,出了房子。 当出房间时,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不用再装满不在乎。 ——没错,她在乎!在乎得很! 但在乎又能如何?大婚也办了,厉王也娶了小老婆,她还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 不过转念一想,她本就是厉王、厉王府的过客,早晚有一天是要走的,这么一想,便将心底的烦闷压下了几分。 顾千雪不是自己出来,有申嬷嬷跟着。 秦妃不理会顾千雪,但申嬷嬷却不能不理会。 而实际上,申嬷嬷对顾千雪的感情,要比秦妃对顾千雪的感情深刻许多,毕竟两人相处的时间最久。 申嬷嬷至今还记得,当初秦妃昏迷在床,千雪郡主的一次次尝试和救治,包括每一次的推拿后,千雪郡主疲惫的身体。 终于,申嬷嬷忍不住了,上前道,“郡主,老奴知晓不应多嘴什么,但……” 还没等申嬷嬷说完,顾千雪却从永贤宫的大门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脑袋,“嘿,那个小姑娘,你进来!” 探头探脑的人,顾千雪认识,是名宫女,名叫彩霞,是伺候在繁絮宫的宫女,也就是如今名为廷妃的张婕妤的手下。 彩霞见被发现,赶忙进了来,屈膝请安,“奴婢见过厉王妃,厉王妃娘娘吉祥,是这样,我家娘娘让奴婢等在这里,说若厉王妃得闲,去她那坐坐。” “得闲,得闲,闲得很呐。”顾千雪笑嘻嘻的,扭头对申嬷嬷道,“嬷嬷,我就将应侧妃留下陪秦妃娘娘行吗?我去看看廷妃。” 申嬷嬷是不想让她走的,因为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人家厉王妃如何可不是她这个做奴才能阻拦。 最终,申嬷嬷叹了口气,“是,若王爷回来,奴婢便让人去告诉王妃。” 顾千雪开心的点了点头,对彩霞道,“我们走吧。” “是。”彩霞立刻在前带路。 当走出了永贤宫的范围,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哎呀,彩霞你来得真是时候,若晚一点,本郡主又要被人碎碎念了,别看申嬷嬷一板一眼,碎碎念起来要人命呐。” “……”彩霞。 很快,到了繁絮宫。 廷妃被升了妃位,按理说应搬去更大、更排场的宫殿,但廷妃却拒绝了,对皇上说,繁絮宫的房间多,已经够住,她若是要搬,定需重修宫殿、更要置办许多家什,如今南方多水灾,还是将有限的财力用在百姓的身上。 皇上大为感动,对其道,虽然南方水灾后的重建需要银子,但却不差她这么一点。 廷妃却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节俭捐献源于点滴,即便银子少,但贡献的也是一份心意。 皇上更是感动,也更喜欢廷妃,自是不说。 寝宫虽未搬,但繁絮宫却装饰一新。 顾千雪被彩霞请了进来,一宫的莺莺燕燕都跑来为顾千雪恭贺。 千雪看着金碧辉煌的繁絮宫,笑道,“呦,混得不错嘛。” 廷妃听见,直接掐了腰,一副要吵架的模样,“你那什么口吻,和谁说话呢?昨日才向本宫敬茶,今日就没大没小,怎么说本宫也是你小妈啊。” 随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刚刚还怕两位娘娘吵起来,随后见两人一齐大笑,这才放下心来。 顾千雪和廷妃关系就是好,也不知是年纪相仿的原因,还是曾共同经历生死。 顾千雪在廷妃陪伴下入宫,“哼,你还好意思说敬茶?昨天敬茶那么多妃子,就你的礼品最寒酸,一个破簪子,打发要饭的呢?” 廷妃气得直翻白眼,东西她确实是有,但毕竟刚刚升为妃,卖的还是节俭为国的人设,哪能出手那么阔绰?“你这死丫头,就知道你瞧不上,这不特意让彩霞叫你来,给你补礼品就是。” 942,善意的隐瞒 942,善意的隐瞒 廷妃直接将顾千雪拽入自己的寝宫。 千雪一眼就看见桌上放的书。 说是书,实际上就是订的本子。 南樾国有雕本印刷,印刷的都是一般的书籍,真正名贵的书籍,都是手抄本。尤其名贵的,还要寻书法名家来抄,令书籍更有收藏价值。 顾千雪一看那装订,就知是名贵的手抄本。 千雪也不可以,拿来一本就翻来看,发现是医书。 说实话,顾千雪对医书已不像之前那么渴求,因为自从认识了苏凌霄,从他那里借来许多孤本,一般的医书已不入眼了。 廷妃道,“从前我父在明嵩县做知县,后来被迁到百嵩郡下的一个青嵩城做知府,父亲一直感恩郡主,若没有郡主便没有我,若没有我哪来的家族昌盛?一直想找机会报答郡主。” 顾千雪道,“老人家言重了,是廷妃娘娘有福气。” 廷妃笑道,“这种福啊缘啊就别和我说了,我可是见过阎王的人,不信那些东西。”紧接着拿起一本,“我知道一般医书你看不入眼,但这医书可不同,这些都是一些走街窜巷的赤脚医生的看家本领,便是对自己弟子,他们都是不传的,我父亲高价买来。” 顾千雪吃了一惊,“真的?哇塞,那我得好好研读一番。”双眼猛地一亮。 中医与西医有着本质的区别。 西医更重原理和科技,而中医却是经验医学,换句话说,就是经过祖祖辈辈的经验总结而得出的医术! 与某些名医、名师比起来,这些日日接触大量各式患者的赤脚医生却有些真本事!可以说,顾千雪最喜欢的便是这类书籍。 “如此,还说不说本宫是打发要饭的了?”廷妃嗤了下。 千雪赶忙拍马屁道,“不是,不是,廷妃娘娘恩德齐天,怎么是打发要饭的呢?”而后又小声补充了句,“再者说了,这些书给要饭的,要饭的会骂你的。” 廷妃再次笑了起来。 千雪却将书放下,“七皇子呢?好久没见到七皇子了。” 廷妃赶忙叫奶娘将七皇子抱了出来。 如今七皇子已经九个多月,最是好玩的时候,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不断看向顾千雪,因为很开心,手中的拨浪鼓晃得响亮。 顾千雪对这软软香香的小东西爱不释手,抱在怀中硬生生转了许多圈,可把奶娘吓坏了。 这可是皇子啊!除了皇上敢扔来扔去的玩一玩,没人敢这么玩,人家在小也是主子。 转了几圈后,小娃娃嘎嘎地笑着,甚至将拨浪鼓都扔了。 廷妃翻了翻白眼,赶忙让奶娘将七皇子抱了下去,她有好多话要和顾千雪说,不能让这个小家伙扰了时间。 顾千雪道,“晃几下就心疼了?男孩子要糙了养,那么金贵,小心养出来娘炮。” 一旁伺候得下人吓得苍白了脸,心说着厉王妃胆子怎么这么肥?这可是皇子!竟敢说皇子是娘炮? 廷妃哭笑不得,“放心吧,我出身平民,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我让奶娘抱下去可不是心疼,是想和你多聊聊天。”声音一转,“你最近怎样?原本皇上赐婚,应薇宜是厉王正妃,如今被你挤到侧妃的位置上,会不会暗中使坏?” “昨天大婚,今天直接入宫,她还没使坏的时间呢,”千雪隐瞒了将王府大权交给应薇宜的事,否则又要被碎碎念,“再者说,使坏才对,不使坏后院平静多无聊?” 廷妃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正经些和我说话?” “好吧,正经,我是正经人。”顾千雪收回了嬉笑,“我很好,放心吧。” 廷妃这才稍微放心的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一定要抓紧时间生下世子!只有孩子才是女人立家的根本,哪怕先生个女儿也行,绝不能让应薇宜抢了先。”说着,掏出一张纸,“这是我送你的第二个礼物。” 千雪好奇地伸手接下,噗嗤笑了起来,“竟然是生子秘方,哈哈哈,你个傻子,这东西不准!生男生女除了概率的话,再有就是男子是否强健,女性再补也是不行的。” 廷妃知晓顾千雪医术高超,也能安心些许,“你心中有数就行,但记住,一定要抢先!不说远的,只说皇后和太子,多尴尬?” 顾千雪不想和廷妃展开辩论,“知道了。”随后便岔开了话题,聊了些别的。 一晃,一天就过了去。 应薇宜留在了永贤宫用了午膳,顾千雪干脆在繁絮宫用午膳,晚上又和皇上来了一次家庭大聚餐,这才出宫,打道回府。 今日一行,厉王并未乘坐千金车,只是王府马车。 虽不是千金车,但那马车也是无比豪华舒适。 三人共乘一车,还算宽敞。 厉王坐在车厢末尾,顾千雪和应薇宜则是一左一右的坐着。 应薇宜自不用说,即便是不算尤其宽敞的车厢,也不妨碍其展现优雅。 只见其颔首垂眉,双腿并拢微微侧放,双手交叠在膝上,很有现代空姐的坐姿之感。 反观顾千雪,随意靠在车厢,头上垫了个软垫靠在车厢上,用个毯子盖在身上,舒舒服服睡觉的模样。 应薇宜用余光瞧了一眼顾千雪,眼底闪过不屑,却又想到即将得来的王府大权和秦妃娘娘叮咛的一些话,心中满足又幸福。 “母妃好像很喜欢你?”厉王开口道。 略有低沉的男声,带着磁性,又别有一种威严。 应薇宜自然知晓,这话是对她说的,双颊微红,头羞得更低了,“王爷言重了,秦妃娘娘仁爱,对谁都是极好的。” 厉王也不继续与其客套,“既是如此,你就时常入宫陪陪母妃。” “是,王爷。”应薇宜认为,自己在厉王心中定无比重要。 同时,离得近了,应薇宜却发现厉王更是俊美,其周身的气势凌冽不怒自威,不正是九五之尊的气质? 想到爷爷对她说的话,她的一颗心更是狂跳不已——也许……她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说不定。 943,有本事立誓 943,有本事立誓 另一边,顾千雪依旧盖着毯子眯着眼。 按照道理,别说堂堂王爷,就是普通家族的家长在车里,作为妻子,也应尽心服侍。 顾千雪倒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呼呼大睡,成何体统? 厉王一双鹰隼般锐利的双目狠狠瞪着顾千雪,真想伸手将其扔出去,甚至气得微微发抖。 顾千雪闭着眼,也没睁眼,“别抖了,幅度再大点,人家还以为车震呢。”凉凉道。 车震是什么意思?应薇宜不解,开始搜索从前读的海量书籍来。 厉王自然也不知道车震是什么意思,但凭经验指导,准不是好话。 本要出言责怪,但最后厉王只冷哼一声,便也闭目养神了。 本来应薇宜猜想厉王定会责骂顾千雪,搞不好还能严惩,但见到这么一幕,惊讶之余也只能暗暗的恨了。 一晃,回了王府。 夜幕来临。 洗漱完后,顾千雪刚要脱衣安睡,却听院外有嘈杂声。 如今顾千雪依旧睡在新房,原本王府中最大的院子是厉王的主院,为了大婚,特意加盖了两个新院落。 其中一个便是这个新房,其规模和主院一样大,位置在主院一旁,两个院子紧挨着,足可见其地位。 院子名为“寒院”。 这个寒院之名是有由来的,厉王不知从何途径知晓顾千雪喜欢用“寒”字来简称,为了讨好她,便将自己院子命名为寒院,或者说,两人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心平气和、恩爱和谐的日子,只可惜无比短暂。 如今为顾千雪准备了院子,便将名字也还给了她,自己安寝的院子依旧名为主院。 ——厉王就是这么个人物,却不知从前读书少的原因还是因行事风格,几乎不会附庸风雅,所有一切言简意赅。 另一个院子,位置稍远一些,名为薇院,顾名思义,便是应薇宜的院子。 “谁在外面吵闹?”顾千雪问道。 “郡主稍等,奴婢出去看看。”初烟立刻外出查看。 不一会,初烟归来,“是月儿和巧儿。” “这么晚,她们来做什么?”顾千雪疑惑,“让她们进来。” 月儿和巧儿也是贴身伺候顾千雪的丫鬟,只不过属于厉王府,伺候在玉笙居。两人早就想追随顾千雪,却被千雪婉拒。 很快,两人快步进来,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下,“奴婢见过王妃娘娘,娘娘开恩,请收下我们吧,娘娘开恩啊。” “等等,你们把我弄糊涂了,什么开恩?到底发生了什么?”千雪见两人神色紧张,惊讶地问。 两人抬起头,月儿满脸惊恐,眼角满是泪珠,“奴婢听管事嬷嬷说,以后王府掌家的就是应侧妃了,从前在玉笙居伺候的下人也都算是郡主的人,应侧妃第一个对付的就是玉笙居的下人,应侧妃会将我们打发到最苦最类的地方,最后再找茬将我们卖出去。” 顾千雪一愣,“这消息是从何而来?会不会是谣传?” 月儿和巧儿频频摇头,“不是谣传,从管事嬷嬷那里听来的!郡主别不信,如今邵公公正在薇院和应侧妃交接。” “交接?”千雪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要交接明天交接,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交接个毛线?” 顾千雪有种预感,月儿和巧儿得来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都跟我走,去薇院。”二话不说,顾千雪大步而出。 初烟和玉莲玉翠等人不敢怠慢,也匆忙跟随。 薇院,灯火通明。 可见,薇院院子里站了不少人,有些面孔生,有些面孔熟,大半都是王府大小管事。 从前厉王府人虽少,但毕竟府邸庞大,庞大的府邸运作起来离不开人,便是管事也有几十名。 见顾千雪前来,管事们上前请安,但请安后又立刻退到一旁,没有过多热络。 就好像,顾千雪只是个贵客一般。 玉莲和玉翠也发现了一切,想骂,却又不知从何骂起。 顾千雪不等人通禀,直接进入了屋子。 以她的身份,不需通禀。 有不长眼的下人自上前阻拦。 “给本王妃狠狠地打!”千雪只冷冷扔下一句,随后便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敢上前阻拦的自然都是应薇宜的陪嫁下人,这些人有想阻拦,但初烟一个人能顶对方几十个,没几下便所有试图反抗的打翻在地,紧接着顾千雪的陪嫁嬷嬷左右开弓开始打嘴巴起来。 隐隐能听见喊着什么“不长眼”“卖出去”,然而千雪的心思不在这。 入了屋子,却见到邵公公和应薇宜在对账本。 见气势汹汹的顾千雪,应薇宜有些慌张。 “大半夜该睡觉不睡觉,作什么妖?应薇宜,本郡主给你几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起来?”顾千雪厉声道。 若不提睡觉还好,一提睡觉,应薇宜就撑不住她那清高的姿态,“呵,睡觉?王妃可以当甩手掌柜,臣妾怎么敢当?白日里邵公公要随王爷忙,晚上不交接,何时交接?” 顾千雪伸手一指邵公公,“邵公公,今日厉王不是应和应侧妃同房吗?他人呢?”有种直觉,此事绝对和厉王有关。 果然,邵公公苦了一张脸,用眼神示意,初烟很快将下人都赶了出去,房内只剩下除顾千雪、应薇宜和邵公公、初烟四人,邵公公这才道,“王妃娘娘是这样,咱们王爷发话了,在与王妃正式圆房前,不会与任何人圆房。” 顾千雪愣了一下,“神经病,他和别人圆房不圆房,与我有什么关系?呵,还玩起了道德绑架!行啊,初烟你现在就去找宫凌沨,告诉他,本郡主一辈子都不会让他碰一下,有本事他也一辈子别碰其他女人。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若他同意,咱们就此立誓,在碰我之前碰了别的女人便断子绝孙,他若同意,那本郡主也算服气!如果不敢立誓,赶紧乖乖过来圆房!” 别说邵公公吃了一惊,就连应薇宜也是吃惊。 应薇宜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一家女百家求,当年以她的才气,多少名门公子雇来的冰人几乎踏破了应府的门槛,如今可好,一个圆房,竟成了施舍! 944,不会,可以学 944,不会,可以学 顾千雪下令,初烟就真的去了。 所有人都愣在当地,偌大的院子,除了那些挨打的下人哀嚎,竟没人敢吭上一声。 邵公公捏了把汗,心想王爷会不会和初烟姑娘打起来,真不知道君安最后帮谁……王爷会不会降罪郡主?郡主也真是太胡闹了,好好的怎么就不肯圆房啊。 一盏茶的时间,众人只觉一股强劲冷风从薇院外猛地刮了进来,紧接这一身黑衣的厉王大步入内,跟随的随从自动留在院子。 当看到厉王的身影时,应薇宜鼻头一酸,咬着唇又歪了头去,不让自己的委屈表现出来,她依旧无法接受自己竟沦落到以委屈求同房。 初烟也尾随其后,完好无损。 初烟身后,自然还有君安,现在的君安如同绕指柔,哪还有之前的刺头样,眼睛里都是初烟,无论出现在何处,他的眼神便飘向何处。 邵公公见厉王来,心中默念了句阿弥陀佛,赶忙恭敬地将厉王迎入了主位。 南樾国建筑设计,正对门口的一双椅子名为主位,是一家之主以及主母之位,主位下面两排才是客位,供客人或允许坐下的下人坐。 厉王坐在一侧,应薇宜神情慌张,当看到厉王冷冷一瞥时,这才惊悟,赶忙站了起来。“王妃,您坐。” 声音虽恭敬,实际上却极不甘。 直到现在,应薇宜仍然觉得顾千雪这等粗略无见识的人,除了有一个好外公,其他实在没资格成为厉王妃。 “不用,你坐吧。”说着,坐在客位的顾千雪纹丝不动。 应薇宜轻轻挑了挑眉,眼角带着不屑。她让也让了,请也请了,既然顾千雪自己不坐,就与她无关了。 想着,又重新坐在了厉王身边。 众人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插曲,但厉王却冰冷冷地瞥了过去,“应家都这么没规矩?” 应薇宜面色一白,赶忙站了起来,“王妃,还是请您坐吧。” 应薇宜很委屈,却高傲的不将委屈流露出来。 如果没有月儿和巧儿一事,顾千雪还真的可怜了这个侧妃,然而,她今日可怜应薇宜,明日谁可怜她?原本她一片好心将后宅大权交给应薇宜,应薇宜倒好,第一件事便是倒打一耙,要大换血。 这些小道道别以为能瞒得过她顾千雪,她看宫斗戏的时候,应薇宜是个什么玩意还不一定呢。 “你让我坐就坐,你面子怎么那么大?”顾千雪也学着厉王的模样,瞥过去一眼。 应薇宜本苍白的脸色,瞬间红了,她紧紧咬着唇,恨意在心底油然而生。 顾千雪道,“本郡主今日将王府管理大权给了你,你可有什么打算?关于王府下人,有什么安排吗?” 应薇宜咽下了怨恨,恭敬屈膝,而后道,“回王妃,从前王府是邵公公打理,但邵公公还要服侍王爷,自有许多方面顾及不到,既然交给了臣妾,臣妾便要重新安排,无论是用度还是人员调度。” “哦,那关于玉笙居,你有什么打算?”千雪抬着调子,慢悠悠的问。 “回王妃,因为玉笙居很少使用,所以打算抽调几名下人去别的地方帮忙。” 顾千雪了然,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不过这应薇宜胆子还真肥,自己都找来了,她还敢继续“调度”。 “今日在永贤宫,有些话本郡主没说明白,王府后院却是交给你管理,但可不是让你无法无天,本郡主的地盘不容你瞎搅和,”顾千雪冷冷道,“都说应家小姐是才女,不会连本郡主的地盘都分不清吧?” 应薇宜何曾这般被刁难过,她咬了咬唇,咽下愤怒,“古语有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王妃将管理大权交给了臣妾,就不应置喙才是。若郡主看不惯,直接将大权收回去就是。” 顾千雪冷冷一笑,她估计,应薇宜怕是以为她不会管家呢。 “行啊,收就收,邵公公,将东西收拾收拾,去本郡主的院子里交接。” 邵公公一听就乐了,他恨死了应侧妃,如今应妃所作所为已被他们知晓,虽然应妃不是直接毒害秦妃娘娘之人,但应妃和锡兰妃也脱不了干系,都不是好人。 如果可以,邵公公真希望郡主自己来管王府,或者说,邵公公很不解,别人家主母都紧紧捏着大权,为何郡主却要主动放手? 应薇宜见此一幕,顿时懵了,为何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面色铁青铁青,身子也是微微颤抖。 顾千雪勾着唇,她知道,应薇宜会来求她的。 果然,没一会,应薇宜还是没忍住道,“王妃息怒,刚刚臣妾说的也是一时气话,臣妾愿为王妃分忧,臣妾也不会动王妃的人。” 顾千雪叹了口气,小应妃还是小应妃,做不到大应妃那么沉得住气、阴险毒辣。 当初她还蛮喜欢端庄和蔼的应妃,打死她也没想到,应妃勾结欣苑控制锡兰妃,做下种种错事。 顾千雪沉思片刻,“好吧,再……” 顾千雪话还没说完,一直冷眼旁观的厉王看不下去了,“顾千雪,你既已成了王妃,怎么连小小的王府也不肯打理?”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咬牙切齿。 千雪一摊手,“别这么说,我没读过多少书,能力有限,也是爱莫能助啊。” 应薇宜闻此,唇角若有若无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厉王真是气坏了,别人不知道顾千雪的能耐,难道厉王不知?包括顾千雪正在做的生意,也是瞒不过厉王的,只是懒得管罢了。 “不会,可以学。”厉王依旧希望顾千雪来管理。 千雪摇头如拨浪鼓,“学不会,学不会,让我学这些还不如打死我呢,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掰着手指也算不明白。” “算账自有账房,你看着就行。”这句话是邵公公说的,邵公公也是忍无可忍。 顾千雪继续摇头,“不行,我没耐心,这等精细活干不了,你们就放弃吧。” 邵公公一下子垮了下去,若泄气的皮球,应薇宜眼角的得意更甚。 945,没你想象中的不在乎她 945,没你想象中的不在乎她 “随你了。”终于,厉王恶狠狠道,带着赌气的成分。 应薇宜垂下眼,一副恭敬的模样。 “但该你的责任,不准逃避。”厉王突然道。 顾千雪吓了一跳,该她的责任?不会圆房吧?这个万万不可,她才不要和其他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呢,嫌脏! “你不想管王府之事,交给应侧妃是可以,但想痛快地当甩手掌柜,没门!”厉王继续道,“你有监管之责,知道吗?” “哦,行。”顾千雪很痛快的答应了,只要不圆房,干啥都行。 邵公公抬起老眼看了厉王一眼,又看了顾千雪一眼,幽幽叹了口气——王妃啊王妃,您可长点心吧!王爷一心为你,你呢?王爷为何让你监管,还不是怕应侧妃爬到你头上让你尴尬,哎,王妃何时能长大些呢? 顾千雪猛然想起,还有正事,“哦哦对了,宫凌沨你也太过分了,人家黄花闺女嫁给你就是来守活寡的?该圆房就圆房,你不圆房是什么意思?知道的,知道你在赌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身体有残缺。” 什么残缺以至于无法圆房?这个不言而喻。 虽然房间内人不多,但也足够让这些人瞠目结舌了。 应薇宜从前认为顾千雪是个不学无术的泼妇,如今才知道其是个疯子!这种话怎么能说呢,就不怕杀头? 相对来说,邵公公和君安早习惯郡主这么骂王爷了,然而,这一次终究还是过分了些。 初烟依旧冷清清的模样,没有表情。 厉王也是惊讶,冰封的面颊略有皲裂的趋势,“顾千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啊,”千雪点了点头,“我可没有轻薄你的意思,毕竟我略懂医术,是从医生的角度出发,有病赶紧治,你这么年轻搞不好还能康复,待再熬个几年,华佗在世也够呛了。” 厉王猛地上前,就要捏顾千雪的脖子。 千雪可不是从前的顾千雪了,如今她有武功在身,身形向后一闪便闪开。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再者说我是一片好心,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换一个人,我还懒得提醒呢。”顾千雪依旧不知死活道。 “王爷请手下留情!”初烟不能坐视不管,立刻加入了战局。 君安和两人都比过武,深知以初烟的功夫是打不过厉王的,也赶忙加入战局。 “你们别上,”千雪喊道,“他对我不会用全力,对你们就够呛了,你们会挨揍的!” 厉王一愣,眯了眼——原来这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他没用全力。 最终,厉王收回了攻势,“你说的毒誓本王不发,从前你说过,义务和责任是相辅相成的,既是如此,你没对本王履行义务,就没权力干涉本王的生活,你说对吗?” “……”千雪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厉王竟学会了现代理念,还来回敬她。 一时间,她却哑口无言。 是啊,她不肯和他圆房,好像就没权力管他是否和别人圆房,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不对!差点被你绕进去了!”顾千雪急忙刹车,“你可以不和别人圆房,但别扯到我头上好吗?你这叫道德绑架!” 厉王收回攻势,踱步,“然而,这是事实,难道不让本王说出事实?” “……”顾千雪无语,“难道就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厉王道。 顾千雪张着嘴半天,硬是不知道说什么,“如果我一辈子都不和你同房,难道你一辈子都不找女人了?” “不找。”厉王道。 “……”不知为何,顾千雪心底酸酸的。 如果这一切回到半年前多好,那时候还没有该死的赐婚,没有应薇宜,她也没有答应苏凌霄,如果一切还未开始时两人在一起……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覆水难收。 “好吧,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预,”顾千雪脸上嬉笑的表情逐渐消失,换成平静,“初烟,我们走。” 初烟一愣,刚刚郡主还愤怒,为何突然平静了?“是。”不过作为她,只要听命行事就可以了。 就在顾千雪要走时,邵公公不愿了,“等等郡主,那这王府事宜还是交给应侧妃吗?” 心中着急得要死,真希望郡主能接下这些。 “对,交给她吧。”千雪道。 “但王爷不是说郡主有监管之责吗?难道不应该留下监管?”邵公公的声音都快变了。 “不用,待她施行时候再管吧。”这一次,顾千雪没再停留,带着一众人离开了。 邵公公无奈地叹了口气,再看向原本无比肃穆的院子,如今和乱了套似得。 “王爷……”应薇宜咬着唇,表露着自己的委屈。 厉王依旧冰冷冷,“知道你错在何处吗?” 应薇宜周身抖了下,低下头,“知道了,是臣妾逾越了。” 听应薇宜直言不讳的坦白错误,倒是让厉王高看了一眼,还真是说了句良心话,“她没有你想象中的无能,本王也没你想象中的不在乎她。”说完,再不多言,大步离开。 应薇宜僵在原地。 王爷是什么意思?前半句她能听懂,说千雪郡主实际上扮猪吃虎,那后半句又是什么意思?王爷的意思是,王爷他心中有千雪郡主? 当想到这里时,应薇宜生生向后退了两步。 那她算什么?厉王妃的正妃之位本来就应该是她的,凭什么跑出个顾千雪,凭什么? 她不服,也不甘心! 然而不甘心又如何,王爷直言不讳地护着顾千雪,她又能怎样? 邵公公皮笑肉不笑,“应侧妃这大晚上的叫咱家来,难道是让咱家陪着您愣神的?若应侧妃没其他事,咱家就回去休息了。” 应薇宜到底不是没主意的女子,咬了咬牙,硬是挤出了笑容,“大晚上叫邵公公来自然不是陪着本妃愣神,不过确实还是辛苦公公了。”说着,一个眼神,陪嫁嬷嬷就掏出装着银两的荷包塞了过去。 邵公公见了银子,面色这才好一些,“那奴才就继续陪应侧妃交接?” “好。”应薇宜重新翻开账本,看似平静,但内心波涛不止。 她发誓,一定要让顾千雪好看!既然厉王这里油水不进,还有秦妃娘娘那里,亲妃娘娘与她投缘,却是应该好好拉拢一下。 946,鹰沙国霍家 946,鹰沙国霍家 秋深了,晚风徐徐,微凉。 顾千雪一行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步伐不快,好似慢悠悠的赏夜景一般。 下人们慢慢跟着,但心情都是高兴的,不说别的,只说和薇院的下人们打了一架,爽快无比。 玉莲和玉翠则是很疑惑,互相看了一眼交换眼色。 终于,玉翠没忍住,“郡主,奴婢有一事想问,可以吗?”怯生生的。 “想问,为什么我要将后院大权交给应薇宜?”千雪头也不回,语调散漫。 “是啊。” 别说玉翠,所有人都是不解的,一行人竖起耳朵听着。 千雪依旧慢慢走,脚步未停,“因为,我顾千雪注定是厉王府的过客,早晚有一天我是要走的,既然知晓结果,为何还要抓住大权?” 众人静静的听着,本以为千雪郡主会长篇大论,最后也只等到这么一句话。 翌日。 大清早顾千雪就出了门,她是去看望永安长公主。 永安长公主还有几天就要生了,赵医女来信说是孪生,因为脉象复杂,暂时诊不出其性别,但其中有一个是世子已定,却不知是两个世子,还是一个世子一个郡主。 顾千雪不知道的是,她刚走没多久,应薇宜也出了王府大门,直奔后宫的方向。 应薇宜虽然嫁了厉王,但秦妃和应妃的感情依旧不好,何况应妃不知是失宠而受了刺激还是其他,越发疯疯癫癫起来。 永贤宫。 “臣妾见过秦妃娘娘,娘娘安康。”应薇宜姿态优雅,见礼的动作也是精确无比,一举一动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秦妃就是喜欢这样的女子,神态更是和蔼了些,“免礼,过来吧。” “谢娘娘。”对方虽亲切,但应薇宜依旧未放松,半垂着头,谦卑而恭敬。 “听说,昨夜你连夜与邵公公交接?”秦妃问道。 厉王府,是有秦妃的眼线的。 “回娘娘,是这样的。臣妾有罪,臣妾也知晓邵公公年岁已大,但王妃委以重任,臣妾不敢辜负王妃的器重,所以只能用最快的时间接手,务必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一番话说得体面又谦逊。 秦妃笑着点了点头,“好孩子辛苦你了,邵公公白日要服侍沨儿确实没什么时间,回头本宫自当赏他。不过,即便王府之事重要,子嗣也同样重要,沨儿年纪本不小了,皇上二十二的时候,二皇子都已经出生了,你可一定要抓紧时间啊。”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应薇宜便红了眼圈,将唇咬得紧紧的,点了点头。 关于前一夜的闹剧,秦妃自然是知道的,虽然当时场内没有外人,但要知道,邵公公本就是她的人。 “至于沨儿,你且放心,回头本宫自当好好教训他,”秦妃狠了狠声音,“你只管将王府打理好,其他不用担心,一切还有本宫。” 应薇宜眼底闪过得意,点了点头,“臣妾知晓了。” 随后,应薇宜将王府一应用度等等全部情况告知秦妃,无论大事小情都要秦妃过目。 不是应薇宜处理不好,而是另一种示弱,虽然秦妃不在厉王府,但当婆婆的想插手儿子的家事,实在是古今定理,秦妃这里也不例外。 换一家儿媳妇,怕最讨厌的就是婆婆对自家家事指手画脚,然而应薇宜不是,她巴不得将秦妃扯进来,让秦妃和顾千雪针锋相对,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而事实上,她真的做到的。 当秦妃听说顾千雪将王府交给应薇宜,却又划分界限后,一双秀眉狠狠皱着就没松开,“岂有此理,一家只有一主,划分界限是什么意思?刚成婚没几天,就要将王府折腾得人仰马翻?”而后对申嬷嬷道,“即刻派人去寻王爷,待下值就让他来本宫这里。” 将厉王找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另一边,顾千雪看望了永安长公主后没回王府,直接易容去了百珍楼。 在百珍楼喝了些茶水,等了好一会,颜紫淞这才姗姗来迟。 “几日未见,郡主可好?”颜紫淞依旧一身紫衣,上好的丝绸和精良的剪裁,整个人芝兰玉树、气质斐然。 顾千雪脸上擦了灰黑色的易容霜,点了点头放下茶碗,若有所思,“今日找你来,是有要事。” 颜紫淞见顾千雪神色严肃,立刻也收敛了嬉笑,“郡主请讲。” “我听说,这天下最大的马帮是鹰沙国的霍家,是吗?” 何为马帮,便是一种走商形式。 古代不比现代交通发达,古代商品货物流通需要马匹车辆或船只进行,而马帮便是一种重要的交通运输方式。 中国古代的茶马古道便是典型的马帮。 长途跋涉面对的是随时变化的环境、以及随时遇到的生命危险,这个时候车队人越多、马匹车辆越多,其安全性便越大。 南樾国虽商业发达,但也是鱼米之乡,只要有活路,哪有人愿意涉险参加马帮?大型马帮游走于各国,一个来回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有时更是有去无回。所以南樾国是没有大型马帮的,即便是有,也很少跨国,只在本国内小打小闹的走上几回。 鹰沙国地理条件恶劣,只有小部分的草原,大部分国土都被沙漠所覆盖,畜牧业虽发达,却也养活不了整整一国的人,最终将一些身强力壮的马上汉子逼入了马帮的行列。 换句话说,鹰沙国的马上,是被迫为之。 “没错,正是鹰沙国霍家,郡主这是?”颜紫淞有了警惕,他怕顾千雪有好货不给他,而给霍家。 “我想托霍家帮我找苏公子。”千雪道。 颜紫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实际上不用郡主说,在下早就将苏公子一事托福给了个霍家的朋友。” 顾千雪大喜,“真的?真是太感谢颜公子了,先他人之忧而忧,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颜紫淞摇了摇头,“感谢谈不上,只是郡主大婚,在下好伤心,在下的心……” 还没等颜紫淞捂着心口呻吟完,顾千雪便从椅子上站起,“既然颜公子身体不舒服,那就不多打扰了,颜公子快找个大夫去看看吧。”说着,带着初烟就要走。 947,东方君安 947,东方君安 颜紫淞赶紧面色变了回来,“别别,舒服了!又舒服了。” 初烟冷冷瞪了他一眼,顾千雪这才转身回到位置上坐下。 颜紫淞道,“我知道郡主一直在找势力遍布天下的门派,实际上郡主真是舍近求远了,就在郡主身边,有那么一家,全天下的人都有求于他们,他们的消息最灵通了。” “我身边的?”顾千雪懵了,“你是说厉王?” 颜紫淞摇头,“不是厉王殿下,而是他身旁的随从,君安。” “君安?”这一次别说是顾千雪,连初烟都吃惊了。 君安那个傲娇的三脚猫功夫,有什么值得天下人有求于他的。 颜紫淞唰的一下打开折扇,“郡主可别瞧不起君安,君安虽看似一个无名小卒,但其却是名剑山庄的五少爷,他的原名叫东方君安。” “名剑山庄?东方君安?”顾千雪吃惊。 对于名剑山庄这个词儿,顾千雪不陌生,从前在现代时的武侠小说或者武侠片子里,十个小说有五个有名剑山庄,没想到南樾国也有。 名剑山庄顾名思义,便是打造精良武器的地方,在冷兵器时代,没什么比一把好武器更重要的东西了,只是怎么都想不到,君安还有这么个身份。 但回忆起来便也了然,君安虽忠心,但性格单纯执拗,就她对厉王的了解,这样的人,厉王是看不上的。之所以允许其跟随,怕也因为君安的背景。 加之,君安明明为人仆人,但性格比皇子还傲娇,怕就是因为其尊贵的身份罢。 “东方君安?不错,不错。”千雪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好似狐狸。 初烟眉头抽了抽,却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厉王府。 寒院。 顾千雪已做了初烟一个多时辰的思想工作,说得口干舌燥,好话坏话都说遍了,就差最后吊死在初烟跟前。 终于,初烟同意了。 同意了——美人计! 夜色渐黑,入宫的应薇宜没回来,厉王等人也没回来,初烟冷眼瞧着炤台上温着的补汤,手痒痒得想揍人。 但没办法,答应了郡主就要做到,何况是为了找到主子。 想着,初烟幽幽的叹了口气。 以色侍人,她不是没做过,从前做刺客时,为了达成刺杀目标,作为女刺客便要付出得更多。 从前的她,可谓行尸走肉,杀人工具。是主子给了她第二条生命,是千雪郡主给了她第三条生命。 如今的她,是有血有肉的人,再也不愿牺牲色相,她有了自己的喜好和追求。 好在,对君安,她不太反感。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顾千雪潜出了王府,跳到时常燃放烟火的顶楼,熟练地从怀中掏出烟花和火石,擦亮火石将火花点燃在烟花的引子上,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烟花窜了上去。 烟花火苗不大,若非离近,很少人发现。 而所有人都以为这联络血月楼的烟花是靠视线发出信号,也只有真正内部人才知,用的不是视觉,而是听觉。 当烟花在高空中炸开时,顾千雪耳廓猛地震动几下。 烟花比暗哨辐射范围广了许多,正是因为力量太大,所以要冲上天空才作用,否则若在身边炸开,烧伤不至于,震聋还是很有可能的。 接下来,便是耐心等待了。 按理说,她应该在街上闲溜达,或者在附近那片小树林里找个石头坐下,然而,今天她只想坐在屋顶观赏京城的夜景。 今日无月,满天星光,地面也漆黑一片。 南樾国不比现代中国,说是夜景,实际上只有夜没有景,京城有夜禁,除非是诸如新年、皇帝大寿等盛大节日,否则到了一定时辰,百姓不能出来瞎溜达。 顾千雪坐在屋顶,抱着双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脑中一片迷茫。 连她自己都不知此时决定是对是错,未之路该怎么走了。 不知从何时起,找寻苏凌霄,不是一个必须达成的任务,而成了一种惯性。 就这么大脑空白的坐着,直到有敲更的人走过,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时辰。 顾千雪起身,向地面上看,没有任何人影。 她不解,按照道理,无论她藏身何处,都能被血月楼的人找到,何况她明晃晃的站在京城最高建筑的屋顶。 不甘心,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依旧无人接应。 顾千雪二话不说又抽出一根烟花,燃放。 紧接着继续等。 半个时辰没消息,再燃放烟花。 这么一口气竟燃放了五根,甚至天已蒙蒙亮。 终于,那独眼接应使来了,无声跳上屋顶,“千雪郡主。” 顾千雪也站了起来,“呀,小哥你来了?是不是路上堵车?” “……”接应使道,“先和千雪郡主解释一下,在您发出第一枚信号时,在下就接受到了,但主上有令,今后郡主发信号不用在下前来,自有主上亲自接待,所以郡主还请先回去吧。” 千雪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乖乖等着。” 若换一个人说得这么玄乎,顾千雪是不信的,但对方是血月楼,顾千雪却不得不信。 厉王府。 君安陪厉王和应侧妃归来后,便算下了值。 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却隐约有种异样的感觉。 君安的院子没人伺候,只是白日里固定的时辰,有丫鬟进来简单打扫。 君安收敛了气势,微眯了眼,突然猛地将腰间宝剑抽了出来,“谁,出来!” 若熟悉的房间是否藏了个人都发现不了,那他也不用学武多年了。 嘶的一声,是火折子的声音,紧接着火苗燃了桌上的灯。 光亮慢慢扩展开,直到蔓延遍布整个房间。 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静静立在桌旁,甩了甩,将手中的火折子熄灭。“是我。”声音虽冷清,却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君安一见那人,双眼猛地一亮,“初烟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来我这里了?这个……房里没茶,你等着,我去给你沏茶。”说着,转身就要屁颠颠的找好茶去。 “不用了,我是来给你送参汤的。”初烟平静道。 君安刚转过去的身影顿住,参汤?参汤? 他幽幽地转过身来,俊秀的脸上带着惊讶,“初烟姑娘,你要……毒死我吗?” 948,要不要? 948,要不要? 刚端起汤碗的初烟不解,“毒死你?” 君安点了点头,“从前见面,初烟姑娘不是揍我就是揍我,何时送我参汤?” 初烟面色尴尬,“要不要喝随你,不喝我就倒了。”说着,拿起汤碗就要走。 “喝,喝,初烟姑娘送来的,就是毒药我也喝。”说着,君安真的一把将汤碗抢了去,咕咚一声就喝了个底朝天,一般喝一边还偷眼看初烟。 喝完了汤,室内便陷入了无比尴尬中。 初烟不说话,君安也不知道说什么。 思忖半晌,初烟道,“君安,你喜欢我吗?” 君安顿时如同触了电,清秀的面庞通红通红,坐立不安,“这……这个……初……初烟姑娘,太……太突然……我还没……没准备好……” 君安的害羞扭捏令初烟鄙夷,“只问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有那么难回答吗?” “喜……喜欢!”终于,君安说出来,又怕对方害羞,急忙解释,“就……就是原本……很欣赏,毕竟……武功高强的女子不多,而且……” 还没等君安结结巴巴的说完,初烟又问道,“既然你喜欢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喜欢我的身体。” 君安顿时僵硬在原地,整个人仿佛石化了。“我……我……那个……这个……不……不是不喜欢……我……”吓得几乎手舞足蹈起来。 初烟眼中的鄙夷更甚,“只问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此时的君安别说面庞,就是耳根都红得透透的,本来皮肤就很白,如今却像刚煮好的盐水大虾。 “我……我……” 初烟终于没了耐心,“算了,就当今日我没来过。”说着,转身就走。 “别!”君安下意识抓住初烟的手腕,但当冰肌玉肤捏在手心,又如同抓了烫手芋头一般丢开,“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轻薄你的。” 初烟只冷冷瞪了他一眼,抬腿又要走。 君安也终于顾不上男女有别,紧紧抓着初烟的胳膊,“喜欢!喜欢!我都喜欢,什么都喜欢!” 可怜的君安,从前满脑子都是武功,哪应对过女人? 若是平时,初烟真的理都不会理,但今天她却是背负使命的。 初烟心中叹了口气,她厌倦这种为达目的牺牲色相的事情,但这一次却是为了千雪郡主,便是再厌恶,也得做下去。 想着,初烟转过身,甩开君安的手。 在君安越发惊讶的目光中,初烟从容解开腰带,将腰带随意扔在地上。 没了腰带的束缚,系着暗扣的衣服好像宽大的罩衣一般松散,但套在玲珑有致的娇躯之上,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初烟垂下眼,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几乎眨眼的功夫便将浅芙蓉色的外衣解开,里面是一层雪白的细棉里衣。 君安先是一愣,紧接着是口干舌燥。 虽然口干,但口水却涌了很多,尴尬的吞咽,那吞咽之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 当初烟听见这吞咽声时,顿生深深反感。 就在初烟即将拉开里衣,甚至能隐约看见其内纯白缠胸时,君安却蹲下将初烟的衣服飞速捡起,紧接着在她身上狠狠一围,将其紧紧包裹,脸却撇向一旁。 “初烟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承认我喜欢你,刚开始是欣赏、后来莫名其妙就喜欢上了,每天睡觉前要想你,醒来后要想你,只要没有任务,满脑子都是你。我从前没喜欢过人,也不懂什么叫喜欢,如果这种就是喜欢那么我就是喜欢你了。”因为太过激动,君安说话颠三倒四,但态度却很坚决。 “我喜欢你,自然也喜欢你的身体,但绝不会碰你的!喜欢一个人就要负责,就要娶她为妻,在大婚之前绝不能碰她一下,这是尊重!不仅是对你的尊重也是对我自己的尊重!所以我不会碰你,虽然……有点想碰。” “……” 随后,两人再没说话,更是尴尬。 初烟眸中的冷色稍稍淡了些,“真的不要?” 君安狠狠咽了口水,“不要,”随后又想起什么,道,“暂时不要。” 也就是说,待成亲后该要还是得要的。 初烟深深叹了口气,“你不要,我很难办啊。” 君安一愣,“难办?”因为吃惊,竟回头看了初烟一眼,自然也是见其衣衫凌乱的模样,顿时再次面红耳赤,这一次干脆转过身去。 君安虽然习武成痴,但还不傻,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明白了一些,“初烟姑娘,你是不是……有求于我?” “是啊。”初烟道。 啪叽! 一声脆响。 是君安玻璃心碎裂的声音。 君安心底一股子委屈,他刚才还暗搓搓的幻想是不是初烟姑娘发现了他的好,闹了半天原来是这样…… 虽然心中委屈,但君安更担心的还是初烟,“初烟姑娘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若有什么用我的地方就直说,即使不用……这样,我也会帮你的。” 说话期间,初烟已经将衣服穿好,俯身将腰带捡起来系好,“我不想欠你人情。” “初烟姑娘,和我就别说什么人情了,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去做。”君安焦急道。 “我的要求你去做,那你有什么要求?”初烟问。 “我?”君安一愣,“我没什么要求。” “这不是人情,又是什么?”初烟声音却依旧冷漠,但却少了平日里的冰冷。 君安抓心挠肝的不知如何解释,“我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但我就是想帮你,不求回报的帮你,我发誓真的不求回报,如果我求一点回报,我就天打雷劈、武功尽失!” 对于君安来说,武功尽失可比天打雷劈可怕多了! 天打雷劈最多就是死,武功尽失那才是生不如死。 初烟盯着君安的背影好半晌,眼神闪了闪,但随即又逐渐冰封,“听说你是名剑山庄东方家族的人,想来和天下武林人士都有联系,我想用东方家族的关系网寻找主子苏凌霄,你是否愿意。” 君安吃了一惊,虽然名剑山庄名闻天下,但家族对隐私保护得很好,家族成员无论是大婚还是生子,消息只在家族内部流通,从不对外开放,当成员成年后准备踏足武林,方才参加各种武林活动。 他的身份是如何泄露的? 先不说身份泄露问题,只说,他离家时和家人都吵翻了,更信誓旦旦从今以后绝不用名剑山庄的名头,这可怎么办? 949,不求回报的付出 949,不求回报的付出 顾千雪发现轻功是个好东西,为了深夜回来不惊动其他人,直接翻墙过来。 一路上避开了侍卫,但有一些暗中之人能不能避开她就不知道了,她也不在意。 回到院子里,一片安静,下人都睡了。 玉莲和玉翠守在外屋,见顾千雪归来,这才松了口气,“郡主您回来奴婢就放心了。”“郡主您可回来了。” 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千雪点了点头,“你们都去休息吧,一会初烟怕就能回来了。”自从有了初烟,守夜之人都是初烟而不是玉莲和玉翠。 初烟坚持如此,也不知初烟学的是什么功,一天好像只睡一两个时辰便好,无论何时都神采奕奕,更见不到其衣衫不整或精神不振的情况。 “是。”玉莲和玉翠也已习惯,等到了人,便回去休息了。 顾千雪打水洗漱,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却无一丝睡意,她在等初烟。 干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初烟归来,干脆起身打坐调息。 关于武功内力以及调息,顾千雪发现了个窍门,前五周天的调息只是增加血液循环以及调节心肺,但若无人打扰进入了第六周天的调息,便放入进入了深度睡眠,虽然意识清楚,但调息结束后神采奕奕,调息的周天越多,精神状态便越好。 也许这便是初烟不用休息的秘密。 顾千雪静心打坐,在进入第三周天时,突然只觉房间内温度骤冷几度,紧接着一阵凉风。 千雪迅速收功睁开眼,以为是初烟回来了。 但入眼的确实一副狰狞的面具。 千雪险些惊叫出来,第一时间捂住自己的嘴巴,“陆楼主,人吓人、吓死人,这个浅显的道理您不知道吗?再者说了,您就不好换个稍微正常点的面具,别用这么吓人的了。” 面具之后,某人挑了挑眉,“行啊,你来设计。” 顾千雪脑海中顿时闪过许多画面,最经典的面具不外乎兵马俑马具、尖叫面具、V字仇杀队的面具还有无面男的面具,当向导无面男,幻想陆危楼带着呆萌无面男面具时,顾千雪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陆危楼极其了解顾千雪,已猜想出其笑没好笑。 “在笑什么?”他的声音虽一贯的冰冷,但没有怒意。 “没什么,”顾千雪赶忙摇头,这个时候还不能得罪面前之人,“好,面具我帮你设计,但上次托福陆楼主之事,不知可有结果?” “没找到苏凌霄的踪影。”陆危楼道。 “……”顾千雪很失望,但失望又如何?“那接下来,您还帮我找吗?” “帮。”陆危楼答。 千雪惊讶地抬起眼,“真的?” “你认为本座在骗你?”陆危楼不答反问。 顾千雪连忙道,“当然不是,陆楼主事务繁忙,定然不会深夜跑来骗我,只是……我惊讶罢了”沉吟片刻,“请陆楼主开个价钱吧。” 陆危楼看着她,虽然隔着面具,顾千雪无法发现其眼神,但却能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 顾千雪赶忙解释,“陆楼主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无偿接受帮助十分不安罢了,但我也知道凭陆楼主的身价,若真开个价钱,我怕是付不起。” 陆危楼反常地轻轻冷哼一下,“你知道就好。” 顾千雪犹豫半晌,最后还是闭了嘴,“谢谢你了。” “若有消息,本座自会来告诉你,至于联络烟花,你随意。”扔下这么一句话,陆危楼便用轻功离开。 顾千雪跌坐在椅上,愣愣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脑子越来越乱。 她从穿越来这个世界到现在,无论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目的性的付出,赵氏和赵元帅为本尊至亲撇除在外,厉王是时时刻刻威胁她的,太子和二皇子自不用说,与颜紫淞更是交易关系,就连一向对她关照的苏凌霄,起初也是希望在她这里得到许多新奇之物。 唯有陆危楼。 此时的陆危楼不求目的,从前在关东城时,陆危楼说是收人所雇,问题是,雇佣之人是谁? 关东城和东圣城发生的一幕一幕涌入脑海,陆危楼冒死救她,目的又何在? 思来想去一团乱麻,最后也只换来一声叹息。 另一边,君安十分纠结。 初烟见君安犹豫,顿时就没了耐心。“是不是做不到?”她本就不是善于求人的性格。 君安想哭的心都有了,瑟瑟发抖。“不是做不到,是……是……” 初烟一把将背对着她的君安拽道眼前,“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痛快一些好吗?” 在初烟面前,身材颀长的君安一下子如同小媳妇般,“初烟姑娘你先别生气听我说,是这样……两年前王爷一次造访名剑山庄正好被我看见,当时王爷的名声十分不好……当然,王爷名声现在也不好,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秉着惩恶扬善的初衷找厉王切磋,当时的赌约是,若我赢,厉王不许再滥杀无辜;若我输,就给他做牛做马五年,然后结果就是……我输了。” 饶是冷漠的初烟也破天荒的白了一眼,“君安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你连我都打不过还去挑战厉王?你真以为你那三脚猫功夫天下无敌?你就不怕谁没控制好分寸把你宰了?” 君安狠狠低着头,初烟骂一句,他的头就再底一分,“我错了,以后我不找人比武了还不行?我错了……” “继续说。”初烟狠狠命令道。 “当时比武输了,按道理我就要给王爷当属下,但我娘不肯,我可是我娘的心头肉!后来我爹出面向王爷求情,还送了王爷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作为赔礼,王爷同意了。” 初烟抽了抽嘴角。 “但这件事我们家族很多人都知道,不仅我哥、我姐、我弟,还有我堂兄弟和堂姐妹,如果我真留在家,以后还怎么抬头?之后我就执意和王爷离开,”顿了下,又补充了句,“其实我是想跟着王爷走的,因为留在家中就好比温室里的花朵,男子汉大丈夫要闯出一番天地,呆在家里算个什么?我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不怕危险,我……” “说正事。”初烟忽视君安的热血澎湃,冷冷打断。 “哦……”君安饶是有满肚子委屈,也只能咽了,“后来……我就和家人决裂了……” 950,皇长孙之重要 950,皇长孙之重要 “决裂?”初烟一把抓住君安的衣领,十分粗鲁,那气势好似下一秒就要揍上君安清秀的脸。 “不不不,也不算是决裂,就是我放话说无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向家里求助,直到闯出一片天地。”君安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得罪了初烟,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初烟确实是生气了。 为何她对苏凌霄和顾千雪如此感恩戴德,因为她本就是孤儿,从未接触过人间亲情,如今看到明明生活在蜜罐儿中的君安却不知感恩,就无比恼怒。 君安所不珍惜的,却是初烟最渴望得到的。 这种恼怒化成了愤怒,提起拳头就想揍。 君安侧着头,闭着眼,“初烟姑娘你揍吧,是我没用,我没帮上你们。” 最终,初烟的拳头却没落下,只狠狠将他推开。 君安被初烟推得十分狼狈,但赶忙爬了起来,“初烟姑娘,你怎么不揍我了?我没帮上你的忙,你理应揍我才是!” 初烟只冷冷瞪了他一眼,“懒得揍。”说着,转身就走。 君安下意识将其的手抓住。 初烟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君安想到刚刚的一幕,想到初烟姑娘宽衣解带,俊秀的脸重新红彤彤的,还尴尬得开始咽口水。 “那你抓我干什么?”初烟的声音隐含愤怒。 君安一愣——是啊,他抓初烟姑娘做什么呢?想留她吗?但留下初烟又做什么呢? 君安百思不得其解,但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就是想将初烟留着,陪陪他,和他说说话,或者揍他也行。 可惜,初烟一甩手就离开了。 初烟走了,房间内好似还遗留着一股香气,是初烟发丝上的味道。 君安愣愣地盯着房间。 这房间干净整洁,一应用具齐全,虽然和他在名剑山庄的豪华房间比起来不值一提,但从前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好。或者说他从来不觉得这些身外物有什么留恋。 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却觉得这房间冷清得紧,自己在这多么寂寞? 如果她能留下多好? 君安叹了口气,想到自己不能帮上初烟,无比懊恼。 初烟轻手轻脚回到寒院,入了卧室的外室,就听见门内传来顾千雪的声音,“是初烟回来了吗?快进来。” 初烟赶忙整理情绪进了房间。“抱歉,奴婢扰了郡主安眠。” 千雪从床上坐起,“别自责,你的动作已经很轻了,自从我耳中放了母金后听觉就好得出奇,所以才能听见你的声音。”顿了一下,有些紧张,“君安那种,搞定了吗?” 初烟双眉紧皱,“那傻子竟和家中决裂了。” “决裂?”千雪吃惊。 紧接着,初烟便将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但自动略过“献身”的一幕。 听完后,千雪噗嗤一笑,“这君小哥还真符合不知人间疾苦的傲娇少爷形象,不过初烟你不用气馁,君安说不会求助与名剑山庄,但到底还是有一层关系不是?只要他帮我们牵了线,我自己想办法如何和名剑山庄交易。” 初烟的担心少了一些,“交易?真的可以交易?” 千雪眨了眨眼,“初烟你记住,永远不要将自己的将来定得太死!一切皆有可能。” 初烟看着自信满满的顾千雪竟心生羡慕,不忍在想,如果她不是孤儿,而是出生在一个美满的家庭,会不会也想君安那样天真、像千雪郡主这般自信呢?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顾千雪见初烟有些魂不守舍,道,“今天你别去外间睡了,就留下睡好吗?床很大。” “这不合规矩。”初烟连忙拒绝。 千雪翻了翻白眼,“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主子说的话就是规矩,让你留下就留吧。”虽然用调息来休息算是有效的方法,但到底还是没有真正的睡眠舒服。 顾千雪知道,如果离开她的眼皮子,初烟搞不好还是去调息,所以只能将其绑在身边,看着她睡觉。 最终,初烟被留了下来,和顾千雪一同睡在床上。 她自己都不知多久没这样毫无顾忌的睡一晚了,几乎双眼微眯,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后宫。 永贤宫。 秦妃听了申嬷嬷的汇报后,十分震怒,“什么,昨天沨儿又在自己院子睡的?岂有此理!” 申嬷嬷也是面色不好,“娘娘别急,也许王爷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想明白呢。” “需要时间想明白?呵,太子和两个妃子日日恩爱,马上就要诞下皇上第一个皇孙了,他还需要时间想明白?岂有此理!”饶是温柔的秦妃,此时已经暴怒起来。 只要牵扯自己独子厉王前途之事,她就无法平静。 申嬷嬷站在一旁,也是默默唉声叹气。 凡事都讲求第一,秦妃为何能与皇后争,还不是因为秦妃是皇上第一个女人?厉王为何能与太子平齐,还不是因为厉王是皇上的长子?皇孙也是如此! 别说皇家还是百姓,第一个孩子都会受到无比的重视以及关注,先不谈感情,只说人都有新鲜心里。 待第一二个过去,新鲜劲儿过了,后面的也就不稀罕了。 所以谁诞下第一个皇孙,也能决定哪一方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 而且皇上虽表示器重厉王,但皇上是最没谱的人、摇摆不定!如果没有之前的摇摆,何来关东城一事? “申嬷嬷,你即刻派人去找沨儿,只要他不是处理十万火急之事,都让他立刻来本宫这里,快去!”秦妃的叫声甚至有了一丝破音,与其温婉端庄形象截然不同。 “是,奴婢这就去,娘娘别急坏身子。”申嬷嬷还能怎么办?赶忙去寻人了。 两个时辰后,厉王入宫。 厉王是极孝顺的,当然只针对秦妃娘娘。 入了永贤宫,饶是冰冷无情的厉王,面色也好了许多,某种有了温度,“儿臣给母妃请安,母妃这么着急召儿臣入宫,是有什么急事吗?” 秦妃看见儿子,想到之前儿子受的苦,一肚子的怒骂都消失了,叹了口气,“本宫的傻沨儿啊。”而后用眼神示意。 申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将下人们遣了出去,关了房门。 951,意外的请求 951,意外的请求 厉王见关了房门,剑眉微微一皱,眼中也有了警惕。 “沨儿,你……”秦妃想让厉王罚跪,但到底还是忍不下心,“沨儿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母妃知道你在和千雪赌气,但你要考虑下自己前途,皇长孙极其重要,如果被太子抢先了怎么办?” 厉王却依旧满不在乎,“那就抢呗。” “你!你说什么气话!”秦妃气得拍了桌子,“沨儿你听母妃说,千雪早晚有一天会想明白的,你且先和薇宜同房,薇宜温婉贤惠,才是正室首选。” 厉王却道,“正室首选?呵,当初父皇怕是也这么想的吧,父皇对应妃和应家打什么主意,母妃不会不知,而结果呢?应妃对得起父皇吗?” 秦妃语噎,“应妃做的确实不对,但应家……” 还没等秦妃说完,厉王打断其道,“京城流传一句话,应家有女百家求,应家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都被悉心培养、才华出众,应家为何会这样?母妃太善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既然母妃不知,那儿臣便告诉你。应家大力培养女子,便要通过裙带关系维系应家,应家就好比缝隙间的杂草,只要有一丝存活余地都会想尽办法的生根发芽。如果应家是好货就罢了,然而他们教出来怎样的应妃?” 这些事,秦妃是知晓的,但对于秦妃来说,此时此刻的应薇宜只是个生子的工具,无论是谁,都要先生出来皇长孙。 厉王继续道,“别说应妃所作所为与应家无关,锡兰妃身边的楚炎国奸细神通广大,岂是应妃一介女子能控制?能劳动这等人物的是应家人,也就是说,在后宫兴风作浪的不是应妃而是应家,应妃也只是她家族中的一个傀儡!父皇自然知晓这些,但父皇却别无选择,如今太子和裴家已将南樾大半权力收揽,除了零散权力,便只有赵侯爷和应家,如今别说应家有胡狼之心,其便真不是人而是虎狼,父皇也要塞给儿臣!” 秦妃的眼圈红了,幽幽叹了口气,“说来说去,还是怪本宫了,如果本宫当初不中毒,沨儿你就不会孤苦无仃,就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沨儿……是母妃对不住你。” 厉王见秦妃哭了,赶忙收敛了戾气,噗通一声跪下,“儿臣有错,让母妃伤心。” 秦妃走上前,将厉王拉了起来,“傻沨儿,你有什么错?你是无辜的,本宫将你生出来却没好好养你、保护你,错的是本宫。” 厉王心更加酸楚,声音也柔了下来,“母妃您听儿臣为您讲,如今事态僵持,已不是用皇长孙争宠时候了,父皇为人您也了解,父皇最不喜威胁他之人,而拥有皇长孙不也是威胁的一部分?儿臣却认为,谁这个时候拥有了皇长孙,谁才会被父皇忌惮。” “真的?”秦妃见厉王神色认真,也相信了几分。 “真的。”厉王眸色沉沉,若潭水一般,让人无法从中窥其心思。 无论如何,厉王的话令秦妃安心了许多,但即便安心,秦妃还是希望厉王早一日与人圆房。 女人有女人的法子,秦妃眼珠子一转,再次计上心来。 “沨儿你听母妃的,你且先去与薇宜圆房,女人都是有嫉妒心的,你不宠别人,千雪怎么会有危机感?若你有了宠爱的女子,才会激发千雪的斗志前来争宠,不是吗?”秦妃道。 厉王幻想了下顾千雪争宠的模样,实话说,他还是十分想看见那一幕的。 “母妃您不了解顾千雪,那个人脾气执拗得很,”厉王刚想继续说,但却笑了下,未说完。“关于圆房一事,母妃就别操心了,儿臣自有打算,若母妃没有其他事,儿臣得去忙了。” 秦妃还能怎样?她不想干扰了儿子工作,最后也只能放其离去。 秦妃很郁闷,一整日板着个脸,申嬷嬷在旁边说了好话。 “哦对了,后宫可有什么动静吗?”秦妃打算听点笑话调剂心情。 申嬷嬷见状,赶忙笑着说起了小道消息,“如今后宫最得宠的是廷妃,那廷妃也是个能耐的,尤其会捕捉皇上的心,容貌不是最出众,但皇上却是离不开她,隔一天就要去一次,甚至有时候连续两夜去繁絮宫。” 后宫中,秦妃和皇后这种元老级自然不用争宠,但其他妃子还是争破头的。 秦妃了然道,“听说这个廷妃和千雪关系很好?” “是啊,上次郡主入宫,应侧妃陪娘娘下棋郡主就是被廷妃请了去。”申嬷嬷道。 提起顾千雪,秦妃用后宫八卦熄灭的怒火重新燃烧了起来,“从前廷妃还是婕妤时也不见出彩,自从认识了顾千雪就拉拢帝心,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顾千雪除了主意吗?这顾千雪还真是个祸水,帮别人争宠,自己却装清高,沨儿堂堂亲王,怎么可能只娶一妻?岂有此理!” 申嬷嬷陪着笑,“娘娘息怒,娘娘息怒,郡主她还小,等回头想明白了就行了。”没办法,又是耐心相劝。 另一边,天气正好,顾千雪这个甩手掌柜闲来无事就回娘家玩。 可以说,活得像顾千雪这么潇洒的别说全京城,就是全天下都独一份。 不说别人只说南樾国最尊贵的女人皇后,能不想娘家?能不想爹娘?还能怎么办,只能呆在宫里干想着,毕竟频繁回娘家可不是个好事。 然而顾千雪却是想回就回,没人能阻拦。 但顾千雪刚到了牡丹院,却听官员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小人见过王妃……” 话还没说完,顾千雪便不耐烦的打断,“可以叫郡主,可以叫小姐,甚至连名带姓的称呼都行,不许叫什么王妃,我还谢霆锋呢。” 管家自然不知道王妃和谢霆锋到底有什么关系,但却听懂其意,“是,郡主,有客人到,说是来拜访您的。” “拜访我?”千雪点了点头,并不惊讶,“是谁?” 顾千雪怎么会想到,管家的回答让她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来者的身份。 “回郡主,是裴老夫人,裴丞相的夫人来了。” 952,点破初心 952,点破初心 “裴老夫人?”顾千雪吃了一惊,“我们家和裴家可以说老死不相往来了,她来做什么?” 管家摇头,“小人也不知道,现在老夫人在会客厅陪着呢,郡主快去看看吧。” “好。”顾千雪安抚好了赵氏,带着初烟等人匆匆去了会客厅。 顾府会客厅,气氛尴尬。 顾老夫人的郑氏坐在主位,裴老夫人坐在客位,两人身边都跟了两名丫鬟嬷嬷,然而却不说话。 期初两人是说的,虽然两家不做亲家了,但是到底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撕破脸。 尤其想郑氏这样势力的,更不会当面得罪裴老夫人。 客套的说了两句,两人就不知再说什么,便一直干坐着等顾千雪。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见到裴老夫人,裴老夫人头发雪白,梳着时下老妇人最流行的发髻,雍容华贵。 人不高,略胖,但周身气质却沉着,一看就是出自大户人家,这从容的气质是出身小户的郑氏比不了的。 裴老夫人见顾千雪来了,立刻起身,“老身见过厉王妃娘娘。”说着,就要下跪。 千雪一愣,以裴老夫人这样有诰命在身的人,根本不用给她下跪,甚至连见礼都不用,赶忙亲自上前将其拉了起来。 讨厌裴姨娘和裴千柔是一回事,但冤有头债有主,虽然面前这老太太眼神阴鸷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到底和她没直接冲突。 “裴老夫人这是做什么?晚辈如何受得起?”千雪问道。 郑氏也是吓了一跳,跑来相扶。 裴老夫人顿时老泪纵横,“老身知晓从前是我们玉蕊对不住王妃,是我们玉蕊的错令顾家蒙羞了,但还请王妃可怜可怜我这老骨头,救救我们玉蕊吧。” 离得近了,千雪才惊讶的发现,裴老夫人眼中满是血丝,眼下也有很大淤青,应是多日不曾休息的缘故。 “裴姨娘……不,我的要死是薛夫人怎么了?” 提起“薛”字,裴老夫人就怒从心起,“王妃可不要再提薛旭峰那个恶魔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但那薛旭峰倒好,竟对玉蕊下毒,我们玉蕊哪里对不起他了?”说着,哭嚎起来。 顾千雪这才想起,她隐约听说裴姨娘病了,也听二皇子说过裴姨娘中了楚炎国的毒,但回京后一直忙自己的事,却将裴姨娘忘到了一边。 “裴老夫人不然用薛夫人来称呼,那我暂且称其为裴二小姐吧,”顾千雪一个眼神,玉莲和玉翠立刻上前搀住裴老夫人,她自己则是退了出来,“既然裴老夫人确定是薛旭峰下毒,找他要解药不就行了?” 玉莲和玉翠费了好大力才将裴老夫人扶回了座位。 “那薛旭峰不承认!只说玉蕊得了怪病!”裴老夫人道。 “那老夫人又是如何得知,裴二小姐是中毒而不是生病?”顾千雪一边和裴老夫人兜圈子拖延时间,一边将此事反复思忖。 会不会是个套?会不会又来害她?不然裴老夫人怎么直接来找她? 就算不是套,她要不要救?那裴姨娘和她女儿可不是好货,当初在顾尚书府时兴风作浪,还屡屡害她,她虽不是坏人,但也不是以德报怨的圣母玛利亚。 然而,如果她不救人会不会受到周围人的谴责?就算她不在乎谴责,顾尚书会不会被刁难,外公会不会被刁难? 一时间,大量问题涌入她的脑海。 裴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听顾千雪的话便立刻将其心思猜了几分,知道顾千雪不愿意。但便是硬求,也要求来,毕竟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命! “既然老身能找到王妃,定还是知晓一些内幕的,太医说,玉蕊的症状和当年秦妃娘娘症状相同,既然王妃能为秦妃娘娘解毒,就一定能为玉蕊解毒,老身求王妃了。”说着,挣脱玉莲和玉翠,又要下跪。 顾千雪对郑氏使了个眼神,郑氏赶忙上前亲自拉着。 “千雪,你就帮帮裴老夫人吧!”郑氏道。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祖母先陪陪裴老夫人,我去想想。”说着,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转身出了会客厅。 郑氏气得直跺脚,但又不好想追。 出了会客厅,玉莲和玉翠追了上来,“郡主,您这是要去哪,您打算给裴姨娘解毒吗?” 顾千雪眉头皱了皱,“你们希望我为她解吗?” 玉莲和玉翠没言语。 千雪笑道,“最恨他们母女的,怕就是你们两人了,正是因为那裴千柔的谗害,你们两人险些丧命。” 玉莲道,“奴婢斗胆,还请郡主别顾忌我们二人,我们不想给郡主添麻烦。” 顾千雪点了点头,“再说吧。” 一行人竟随着顾千雪到了牡丹院。 房间内,赵氏正逗在奶娘丫鬟们的陪伴下逗弄顾千意玩。 为何要在奶娘和丫鬟们的陪伴下?自然是因为赵氏心智不全,大家怕赵氏不小心把这奶娃娃玩死了。 “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千雪你回来了?快看快看,千意在吸我的手指,他好傻啊,以为能喝奶。”赵氏被逗得哈哈大笑。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他是你儿子,不是玩具,不能这么玩!”说着,一把将小娃抢过来塞给奶娘,让奶娘带走。 “娘,我有个问题问你,”顾千雪拉住赵氏,“你还记得裴姨娘吗?你恨她吗?” 赵氏道,“记得,不喜欢她。” 千雪心中了然一半,“那如果,她要死了,你说我救还是不救?” “救啊。”赵氏想也不想的回答。 顾千雪吃惊,她原本以为赵氏会任性的不让她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赵氏不解。 “你不是说不喜欢裴姨娘吗?既然不喜欢,让她死了不更好,为什么要救?”千雪问。 “没有为什么,她要死了,就要救。”赵氏一脸的无辜。 一句话,让顾千雪醍醐灌顶。 她深深自责,从什么时候起,她竟失了初心,当年入医学院时在院长的带领下起誓的誓言,如今几乎忘得一干二净,那种庄严、那种沉重却被任性的市侩化为须有。 “赵偌澜,也许你说的是对的,”顾千雪淡淡笑道,“这个时候她不是裴姨娘,是一个病人,我应该救她。” 953,心中的忏悔 953,心中的忏悔 当顾千雪决定救治裴玉蕊时,包括裴老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是震惊的,但千雪只是笑笑并未解释。 裴丞相也不是好糊弄的,薛旭峰在关东城时因为距离太远一时间被隐瞒住,当太子一行人回京,裴丞相立刻就发现了端倪随后顺藤摸瓜知晓了应妃和薛旭峰的勾当,恨得几乎要直接将薛旭峰杀掉。 薛旭峰的脸皮堪比城墙,即便证据摆在面前还死不承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对裴氏的爱,加之有太子庇护,裴相也只能打碎了牙吞了肚子,回府便将自己的老门客——薛旭峰父亲的双腿打断,两家人反目成仇,当即更是签了和离书。 于是裴氏便第二次回了娘家。 裴老夫人提议将裴氏送到顾尚书府由顾千雪医治,却被千雪拒绝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裴氏再进顾府大门搞不好就能赖着不走,毕竟和离了两次的老女人真的再没人要了,裴老夫人葫芦里卖什么药,顾千雪还是能猜到几分的。 玉莲和玉翠等人取了顾千雪的药箱,便随千雪一同去了丞相府。 一晃已是傍晚,裴丞相归家与顾千雪打了个招呼后就去了书房,顾千雪知道,裴相怕是没脸面对她了吧? 入了裴氏的院子,整个院子气氛压抑,下人都战战兢兢,处处弥漫着药味和死气。 裴氏已瘦得脱了相,同样是中僵肢散毒,但秦妃被申嬷嬷照顾得很好,而裴氏之前在薛府被下人忽视,能侥幸活下来就是万幸,哪还能保证能摄取足够的营养。 裴氏本来很美,虽和赵氏没得比,但也算是端庄的美人。 但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裴氏却双眼凹陷、双颊消瘦,面色铁青发紫,头发枯黄夹杂白发,好似垂死老妪一般,可叹。 顾千雪看着裴氏,感慨其明明有一手好牌却打了个稀巴烂,但同时却也怜悯裴氏,裴氏没什么错,她只是追求自己的爱情罢了,真正错的是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如果她是皇帝,一定废除这可恶的制度,推行一夫一妻、男女平等。 摒除了外人,裴老夫人也被下人搀扶下去,顾千雪便开始了诊断。 一炷香的时间后,顾千雪已初步判断其中的是僵肢散,但还需最后一个判断。 “裴氏,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顾千雪站在裴氏的床前,双目紧紧盯着裴氏的脸,捕捉她的细微表情,“我是顾千雪。” 中僵肢散的毒后,四肢虽无力,但头脑却是清醒的。 裴氏早就听出了顾千雪的声音,然而真正听见顾千雪自己说出名字时,还是呼吸乱了。 不堪、羞愧、愤怒、悔悟,种种情绪交杂。 顾千雪通过其呼吸频率便能猜测出其思绪,但这些还不够,需要其他佐证。 “你还想活吧?如果你想活就听我指挥,我说什么你做什么,现在不是和我赌气的时候,若我的判断失误而耽误了病情,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顾千雪道。 裴氏不能说话,如果她能说话一定会说——她不会赌气,一切都听顾千雪的。 这段时间昏迷,她懂了世态炎凉,她从没想到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靠不住。 原本她生病时女儿还来探望,但随着她病情加重,女儿来时却没了亲切只是抱怨,抱怨她这个做娘的无能以及命运的不公,抱怨自己不能嫁给太子等等。 到后来婚事已定,裴千柔竟再也不来看她,裴千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裴氏不恨女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谈不上恨,只是反思对女儿教育的缺失,女儿刚生下时也是天真浪漫,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势力冷血毫无亲情?古书有云,子不教父之过。她读过书,也知言传身教是什么意思。 一日一日、一月一月,度日如年,躺在床上不能动的裴氏便有了足够的时间静下来反思从前的一切。 在教育女儿方面,她确实是错了。 如今回想,从前她和女儿在一起说得最多的话,便是赵氏愚蠢、命运不公,就如同女儿一次次的抱怨顾千雪狡猾、命运不公一个模样。她还频频争宠、算计后院姨娘,她的精力、心血和人生全部投注在这小小的后院,投注在一个男人身上,甚至忽略了父母。 如今她中毒濒死,尝尽了世态炎凉,唯一没抛弃她就是母亲,然而她为母亲又做了什么? 当年她誓死要嫁给顾庆泽为妾时候,母亲苦苦哀求、以死相逼,甚至哭了三天三夜依旧无法挡住她的脚步,当然自作自受沦落道今天这幅田地,跑来救她的也是母亲,或者说母亲从来没放弃她,永远不会放弃她。 今天的千柔,就是昨天的裴玉蕊。 报应,报应。 顾千雪自然不知道裴氏在想什么,她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快将裴氏的毒解开,也算是完成了一个任务。“裴氏你听好,一会我让你屏住呼吸你就屏住呼吸,我让你呼吸你再呼吸,我需要判断你意识是否清醒。” 裴氏赶忙收敛了思绪,她暗暗决定,未来的人生,她就要为母亲而活,母亲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只要母亲开心,她便是死也是愿意的。 “听好,屏住呼吸。”顾千雪道。 裴氏赶忙屏了呼吸。 千雪的手指在裴氏的鼻下,见没了气流,心中大喜。 五秒钟后,“呼吸。” 裴氏赶忙深吸一口气。 一分钟后,顾千雪又道,“屏住呼吸。” 裴氏不敢怠慢,重新屏了呼吸。 五秒钟后,“呼吸。” 顾千雪发现了这个方法,更用这个方法制定了一套交流系统,也就是说让裴氏用“是”和“不是”来回答她的问题,屏住呼吸五秒意思就是“不是”,正常呼吸就是“是”。 最后得出结论——裴氏中的正是僵肢散! 裴氏中毒的事件不长,但其毒性却比秦妃当年中毒要烈。 针对这种情况,顾千雪为其配置的解药也下了狠药,这么一折腾,就到了深夜。 第二天一清早,应薇宜便入了宫。 永贤宫。 “臣妾见过母妃,母妃吉祥安康。”应薇宜规规矩矩的见礼,垂着的眼却是红彤彤的好像哭过。 不用说,秦妃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厉王之事。 秦妃无奈的揉了揉的发疼的额角,“起来吧,过来坐。” 954,人不为己 954,人不为己 “是,母妃。”应薇宜坐下,眼神闪了闪,“王爷特意叮嘱臣妾,有时间便入宫多陪陪母妃,王爷公事繁忙无法承欢膝下,若母妃不嫌弃,臣妾愿来代劳。” 秦妃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却很牵强。 应薇宜眸色一敛,给了身旁丫鬟一个眼神,丫鬟赶忙上前将手中卷轴递了上来,“臣妾听闻母妃在书法上面造诣极深,臣妾也是极喜欢书画的,于是便将带了一幅字来,想求母妃指点一二。” 秦妃叹了口气,“造诣不敢说,本宫只是喜欢罢了,拿来看看。” 应薇宜将字展开,秦妃见后惊艳了下,“好字!”如何指教?应薇宜的功底分明在秦妃之上。 应薇宜师承名师,别说在女子之中,便是当朝状元的字怕是也比不上她的。 “让母妃见笑了,臣妾自幼喜欢,所以平日里多写了写。” 应薇宜说话极有水平,如果她书画水平低,说些谦逊的话还好;然而她水平有目共睹,若再说一些谦虚的话便显得虚假,还不如直说喜爱,更能投其所好。 秦妃是极喜欢书画的,一时间竟和应薇宜研讨了起来。 两人一口气聊了大半个时辰,毕竟兴趣相投。 本来秦妃对应薇宜心底是有些抵触的,但有了今日愉快的交流,抵触小了许多,多了一些亲切。 秦妃叹了口气,“既然你入了王府,以后就是皇族之人,你首先要明白你是宫家的人还是应家的人,万不要犯了某些人原则的错误。”某些人,指的是皇后。 应薇宜是极聪明的,很快便明白过来,“多谢母妃教诲,臣妾谨记。” 秦妃点头,“以后若能和娘家拉开些距离就拉开一些,有些话,本宫只能点到这里。” 应薇宜立刻起身乖巧跪下,“母妃的对臣妾的再造之恩,臣妾永生铭记。” 秦妃十分吃这一套,她最喜欢这种才女,进退有度、从容不怕,虽然其出身却是有些敏感。 秦妃将应薇宜亲手拉了起来,“王府那边怎么样。” 提起这个,应薇宜再次摇了摇头,红了眼圈。 秦妃道,“关于男女之事,沨儿开窍晚情有可原,后院却是也冷清了些,本宫倒有个法子。” “母妃请讲。”应薇宜连忙道。 “为沨儿多纳几房妾室,环肥燕瘦总有他喜欢的。” 应薇宜顿时如同吃了个苍蝇一般,虽然她本身是侧妃,换而言之是个妾,但想到夫君后院妾室繁多还是不喜的。 秦妃看出了应薇宜的抗拒,道,“你可别学千雪,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民间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室?人丁兴旺方是家族繁荣的根本,认定凋零算什么?再说这,纳妾只是让沨儿开窍,待沨儿知道女人的好,还愁不与你恩爱?只要你将她们看住了,及时喂避子汤就行了,专宠固然是好,但没什么比子嗣更靠得住的了。” 应薇宜身子软了软,眼中闪过不甘。 但不甘又能怎么办?这世界对女子本就不公平,也只能忍了。 “臣妾都听母妃的,但若王爷不愿,怎么办?”应薇宜小心翼翼试探道,心底还抱有一线希望。 “你回去就说是本宫的意思,沨儿就愿意了。”秦妃道。 应薇宜垂下眼,眼底闪恨,“是,母妃。” 两人又聊了一些,大概的话题都是围绕厉王。 诸如问厉王的饮食,厉王的作息,叮嘱应薇宜要如何伺候云云。 直到快要午时才放其离去。 应薇宜面庞一直挂着淡笑,直到处了皇宫大门,上了自家马车,这才愤恨道,“亏我入宫陪她、孝敬她,本以为她能开口让厉王……哼,竟然让我给厉王纳妾,这不是给自找不痛快吗?” 跟随应薇宜的嬷嬷老眼闪过阴狠道,“小姐可不能糊涂,这妾不能瞎纳,一定要找听话的。” 应薇宜叹了口气,“现在骑虎难下,不纳妾怕是不行了。”转而一想,“都怪顾千雪,要不是她……何来如此?” 嬷嬷赶忙安慰,“小姐息怒,这样不正好?王爷和顾千雪越来越生分,才能和小姐越来越亲厚,等以后小姐再有了王爷的子嗣,那就是独。秦妃不就是这么上位的?” 应薇宜一想,是这么回事,多少也安了心。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裴相府。 自打前一天晚上开始,裴氏已灌下去了三碗药。 “厉王妃娘娘,玉蕊她怎么样了?”裴老夫人被嬷嬷扶着,见顾千雪走出房门后便立刻迎了上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从昨日到今日,裴老夫人都没合眼。 顾千雪道,“老夫人别担心,服用解药便定有效果,但为了加速药效,下午我会对裴氏进行穴位刺激推拿,推拿十分痛苦,还请老夫人别旁观了。” “痛苦?”裴老夫人身子抖了抖,“就没有……其他法子吗?”声音多了恳求。 千雪道,“不用推拿也行,只不过康复缓慢,何时能清醒我就不知道了。加之是药三分毒,如今裴氏身体孱弱、器官也衰弱,长期用药也许会加重肾脏负担。” 裴老夫人忙道,“别,别,刚刚是老身的不是,老身不应置喙,是老身的错,”说着,从嬷嬷手中拿来一沓银票,双手交给顾千雪,“老身知晓堂堂厉王妃娘娘不差这点银钱,但多少是份心意。” 顾千雪扫了一眼最上面银票的数字,竟是一千两,厚厚的一沓少说30张,也就是说三万两! 千雪很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能表露出贪财的神情,要知道,她很穷,她做梦都想赚多多的钱。 虽然国色方对于外人来说还很赚钱,但一次几万两银子根本是杯水车薪,她不仅要养育儿园的孩子,还要找苏凌霄。 江湖人都是认钱不认人的,这个可以理解,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江湖人的饭碗,所以没钱万万不能! 顾千雪不知道陆危楼抽什么风竟不要她的钱,但越是这样她心底越害怕,她不相信这世上有不求回报的好人,即便是有,也绝不是一个杀手组织的首领。他不要钱,定会要她付出沉重的代价。 有时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当无法用钱解决,才是最糟糕的。 955,阴魂不散 955,阴魂不散 顾千雪二话不说就伸手接了下来,“哎呀呀,裴老夫人真是客气,放心吧,有我在,裴氏的病绝对没问题。”即便看在这及万两银子的面子上。 将银票交给初烟收好,顾千雪便展开了架势,准备用许久未用的推拿外带穴位刺激法。 房间内,除了床上的裴氏和准备施展独派推拿的顾千雪,还有初烟和玉莲玉翠,相府的两名丫鬟和裴老夫人身前的一个心腹嬷嬷。 裴老夫人到底还是不放心的。 “接下来我要做的有些疼,你忍着些。”顾千雪俯身对床上的裴氏道。 裴氏自然不回答,即便是否认也是无效的。 紧接着,当年在秦妃身上发生的一切,在裴氏身上又发生了一次。 看着裴氏扭曲的身体,丫鬟们吓坏了,就是初烟也是暗暗心惊。 可以说,裴氏经受的痛苦比秦妃要多许多,并非顾千雪伺机报复,而是现在顾千雪习武,力气比以前大了很多。 半个时辰后,推拿结束。 就在所有人松一口气时,顾千雪却开始了用内力刺激穴位。 这个,比推拿舒服不了多少。 当所有结束,已一个时辰了,便是顾千雪也是香汗淋漓,喝了一些温茶。 一名丫鬟上前查看,而后忍不住惊叫,“二小姐的面色好像红润多了。” 其他几人也围了上去。 顾千雪没说话,喝了口茶,心道——能不红吗?刚刚被折腾成那样,加速了血液循环罢了。 而令顾千雪吃惊的事发生了,裴氏竟然睁开了眼。 最先发现的是玉翠,“郡主您看,她睁开眼了。” 千雪一愣,赶忙将茶碗放下冲了过去。 果然,却见裴氏凹陷的眼眶内,一双眸子透着哀伤,静静地看着顾千雪。 嬷嬷早冲出去呼唤裴老夫人。 顾千雪很快缓过心神,开始为裴氏做常规检查,而后惊讶的发现,裴氏脉搏沉稳,“应是解药见效了。” 楚炎国的毒虽霸道,但却几乎没有急性毒,皆是慢性,真正达到毒性需要若干年的时间,而裴氏前前后后中毒几个月,后期应妃手上的毒用光也就没给薛旭峰,所以中毒不算深,加之顾千雪的猛解药,便解了一些毒。 随着门外的一声哀嚎,裴老夫人在嬷嬷丫鬟们的搀扶下冲了进来,痛哭流涕。 裴老夫人先是抱着裴氏痛哭,紧接着又用拳头去打,“你这个不省心的,老身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生了你,你真是气死老身了。” 裴氏也是内疚不已,看着苍老的母亲,想到别人家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只觉得一生都白活了。 她说不出话,不能动,否则非要跪在母亲面前狠狠忏悔。 一屋子的丫鬟嬷嬷都陪着老夫人哭,顾千雪带着初烟和玉莲玉翠则是站在房间角落,幽幽叹了口气。“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初烟见郡主神色动容,轻声问道,“郡主,您想到了什么?” 顾千雪看着面前闻着伤心听者落泪的一幕,“儿不养猛如虎,女不养蠢如猪。” “……”初烟。 “……”玉莲玉翠。 她们都以为在这么煽情的情况下,郡主能说出什么警世名言,谁知道竟这么一句……噗,想想还是很有道理啊。 初烟道,“既然生了就要负责,无论是儿还是女,都要悉心培养。” 顾千雪笑道,“呦,真没看出来平日里最冷冰冰的初烟,却是最有母爱的呢。” 因为千雪的话,玉莲和玉翠羞红了脸,而后掩嘴轻笑。 初烟面容却未有丝毫动容,更没有羞涩以及其他,面沉似水。她这一生都不会做母亲,杀手组织培养重点女杀手都是如此,在其未成年便喂食一种药,连续服用一年,此后别说当母亲,便是月事都不会有。 裴老夫人更是感恩戴德,一转眼又逃出来三万两银子送给顾千雪,后者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接了,怀揣六万两美滋滋的出了裴相府。 正要上马车,顾千雪扭头对众人笑道,“要不然我别做什么生意,直接行医算了,专给大户有钱人治病,一天就六万,这哪是赚钱,明明是抢劫好吗?” 余光却见到街角有两个人的身影。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急忙上车,“速度回王府。” 玉莲和玉翠不解郡主为何变化如此大,初烟则是顺着顾千雪的眼神看去,当见到那两个人影时眉头微微一皱,随后便想起那两人的身份。 如果她没记错,那两人是太子的心腹随从! 那两个人在,就说明太子也在,太子又阴魂不散?想着,并未入车厢,“缰绳给我。”对车夫道。 车夫不敢怠慢,赶忙将缰绳交给初烟。 街对角。 “殿下,千雪郡主已从相府出来了。”梁贞回禀。 车厢内,太子慵懒靠在车厢,接着车窗透来的光看着一本卷宗,头也不抬,“追上去。” “是。”两人急忙上了马,快速追去。 前方,车厢里的顾千雪略有焦急,“咱们马车能再快一些吗?” 车厢外的初烟道,“郡主别急,奴婢这就将马车赶到闹市区,只要上了长安街,饶是千里马也是跑不起来的。” 古代的马车和现代汽车都有速度差距,其速度不仅与车厢工艺有关,还和马匹素质有关。 普通马跑不过千里马,就如同病马老马跑不过普通马一样。 顾千雪乘坐的马车犯不着用那么好的马,就套了两匹普通马,如何与太子那四匹千里马的车辆赛跑。 若在无人的街道,没一会便被追上,所以初烟干脆将马车赶上了长安街。 长安街人多摊位多,来来往往繁忙,只要不想出人命,马车就不能全力奔跑。 玉莲和玉翠吃了一惊,“郡主,难道有人在追我们?” 顾千雪点了点头,“没错,是太子。” 玉莲惊讶,“太子殿下?既然是太子殿下追您,为何郡主要跑?难道太子要伤害郡主?” “如果是伤害就好了,本郡主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顾千雪叹了口气,“就怕他忽悠我。” 太子忽悠人,有一手。 然而,即便上了长安街,太子的马车还是越来越近。 956,本王就那么好色? 956,本王就那么好色? “玉翠去看看,还差多远。”千雪焦急道。 想想都可笑,在现代没玩过生死时速,竟跑到古代用马车来飙车。 玉翠将头从车窗探了出去,“快赶上我们了,还有……还有两丈的距离……” 南樾国的两丈,放在现代就是六米元。 “初烟……”顾千雪刚要书什么,却听玉翠又说话了。 “郡主,太子的马车好像放慢速度了,我们的距离拉开了。” 千雪不解,“为何?” 车厢外,初烟道,“郡主,厉王的马车在前方。” 千雪了然。 虽然她也不想见到厉王,但和太子比,还是见厉王好一些。 厉王纯黑色的千金车停在一条街口,当顾千雪的马车靠近时便放缓了速度,最后离千金车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君安上前,未执行公务,先殷勤的和心上人打招呼,“初烟姑娘。” 初烟顺势扭过头去,连一眼都不看君安。 君安一颗心碎成了八瓣,生疼生疼的,“属下见过王妃娘娘,王爷有请。” 顾千雪点了点头,“你们就在车里吧。”对玉莲玉翠叮嘱完,便下了车。 “初烟姑娘,要不然你也一起过去?”君安屁颠颠道。 初烟未理会。 君安又补充了句,“初烟姑娘若不愿去也没关系,我帮初烟保护王妃。” 初烟一惊,光顾着逃避君安,却忘了自己的职责。 二话不说,翻身下床,陪着顾千雪去了千金车的方向。 君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为啥初烟姑娘态度变得这么快,也跟了过去。 千雪放缓了脚步,等初烟上前,轻声道,“你心也太狠了吧?君小哥这么痴心一片,你怎么频频给人家脸色?” 初烟垂眼道,“只是不想给他机会罢了。” “为什么啊?君小哥虽然武功差了点,傲娇了点,但也算是出身名门,如果你们真成了,也是去当少奶奶的。”千雪打趣道。 初烟抬起眼,幽幽看向顾千雪,“郡主难道忘了,奴婢不能生育吗?” 顾千雪瞬间卡主。 女人不能生育是大事,别说在子嗣重要的古代,便是现代,也是遭人嫌弃。 真正愿意丁克的家族还是少,许多试管婴儿都解决不了的不孕不育,往往都以离婚收场。 顾千雪想出言安慰,却不知说什么,此时此景说某些话,却如同风凉话一般。“放心,今天晚上我就开始给你治,有病就治,都能痊愈。”这些话,多半是安慰初烟。 初烟笑笑,“治不好的。” 说话期间,已到了千金车处。 顾千雪上了车,入车厢时还在想着,一定要治好初烟,君安是个很不错的归宿。 车厢内,厉王闭目养神,一双剑眉虽然缓缓松开,但眉间却有轻轻褶皱,二十二岁正值青年,按理说皮肤状况不应有皱纹,这褶皱怕是因其时常皱眉所至。 见顾千雪入了车厢,厉王缓缓松开眉头,“你为裴氏解毒了?” “是啊,这么?”千雪随意回答。 厉王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出乎本王意料。” “在你眼里,我就是睚眦必报之人,对吧?”千雪挑眉。 “对。”厉王直言不讳。 顾千雪才懒得和他解释什么医者父母心,什么不忘初心,什么医学誓言,什么悬壶济世,“裴老夫人给了我六万两银子,有钱不赚王八蛋。” “你需要钱?”厉王探究地看去。 “不需要你的钱。”千雪毫不犹豫地怼了过去。 “……”厉王也感受到了敌意。 “王爷,我们去哪?”车厢外传来君安客气的声音。 “回王府,不回王府还去哪?”顾千雪没好气道。 本来厉王还想着趁秋色陪顾千雪走走,没想到还未开口就被拒绝。 车厢外,君安是知晓主子的打算的,所以即便顾千雪说要回去,也没第一时间赶车,想等自家主子发话。 初烟冷冷道,“不会赶车?那我来。”说着,就要抢缰绳。 君安还能说啥?人家王妃不领情,他本就不愿王爷去贴冷屁股,更犯不着为了王爷贴冷屁股而得罪初烟姑娘。 想着,就赶车回了厉王府。 千金车是极稳的,即便从土路攀上石路,也平稳舒适。 顾千雪坐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眼神盯着车门,厉王则是看着她。 “顾千雪?”厉王轻声唤道。 顾千雪不理。 “千雪?”厉王的声音又轻了几分,但是一丝小心。 依旧是车厢内的沉寂来回来他。 “我们谈谈好吗?”厉王道。 顾千雪未回答,只是瞬间打开车门,“停车,我要下去。” 这是在街上,因为顾千雪的出现,引了街上不小的轰动。 不仅因为其容貌,还有这千金车。 京城百姓都是识货的,刚开始不知道这车归谁,后来慢慢的传开了,见到黑色千金车,二话不说先让道,只因车主是厉王。 顾千雪一愣,赶忙又退了回来。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别忘了我是怎么嫁给你的,实话告诉你,我在找苏公子,找到我就走,我可不管你怎么样,你可以把应薇宜扶正当正妃,你也可以再找个家世好能支持你大业的女子娶了,都与我无关。如果别人问,你就说我死了,病死的、烧死的或者车祸死都可以,我配合你演戏金蚕脱壳。” 顾千雪口中的“死”刺痛了厉王。 “闭嘴!以后不许再提死!”厉王吼道。 顾千雪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行啊,咱们安安分分过日子,自然不会提那么不开心的,虽然我不怕死,但还是活着比较好。” 车厢内传来厉王粗重的喘气声,是被气的。 顾千雪良心发现,笑道,“别生气了,咱们夫妻不成还能当朋友吧?我确实没尽王妃义务,但我将王府管理大权交给了应薇宜,还鼓励你和应薇宜谈感情,我已经尽力了。” 顿了半晌,顾千雪道,“要不然,我给你多纳几个妾,好不?” 好不? 自然不好! “在你眼里,本王就那么好色?”厉王愤怒。 957,感情上的第二 957,感情上的第二 顾千雪耸了耸肩,“你以为呢?” “呵?”厉王被气笑了,“本王若是好色,会到今日还没碰女人?”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顾千雪就火了,“你还好意思说没碰女人?你从前对我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大庭广众之下逼着我做你腿上,你知不知道文武百官到现在还认为我是荡妇呢?妈的,你委屈,我不委屈?说你不好色,那之前撕我衣服、抱着我睡觉的不是你,是鬼吗?” 因为顾千雪的声音太大,即便是隔音好的千金车,外面还是能听见一些的。 若是从前,君安听见只会嗤之以鼻,但自从开窍有了喜欢的女人,情况就大不一样。 听见顾千雪说撕她的衣服抱着她睡时,君安就忍不住想到那一夜初烟姑娘宽衣解带,香体芬芳的情景。 自从那一夜过去,君安晚上每每躺在床上都要失眠上一会,幻想一下如果那一夜他要了,会是怎样…… 初烟瞥了君安一眼,从他想入非非的神情便能猜到自己被YY成什么样,轻咳两声以示提醒。 君安听见初烟的轻咳,立刻俊脸通红,好像被捉奸一样。 顾千雪听见初烟的轻咳,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毕竟车内不比家中。 实际上,初烟和君安习武,而立过人勉强能听见,却听不清楚,车外行人更是听不见了。 顾千雪赶忙闭了嘴。 厉王想到从前的美好时光,苦笑了下,“当初,本王真的以为会与你顺利成婚,所以为了某些目的才毁了你名声,如今想想当初自己的可笑,竟天真以为这天下事没有自己做不到,以为毁你名声只要娶了你、对你负责就好。” “你现在不是也娶了?”顾千雪冷哼。 “当初想着,只娶你一人。”厉王沉声。 千雪一愣,只娶她一人,是……什么意思? 就她对厉王的了解,厉王是从不说谎的,最起码对她时是如此,因为这些小事,他还不屑说谎。 难道当初他真的只想和她一夫一妻? 心底,本已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撕一般的疼痛。 是啊,事情为何会演变如此?如果回到当初,他只娶她一人,她也喜欢他,两人就这么打打骂骂、和和美美一辈子,多好? 可惜……可惜…… “千雪,本王向你承诺……” 厉王的话还没说完,顾千雪却打断,“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没用了!我有我的苏凌霄,你有你的应薇宜,无论从前发生什么,你我二人到底是有缘无分。既已知结果,就别白费功夫了。” 厉王道,“但凌霄已经走了,别说你,便是任何人都是找不到他的。”苏凌霄的本事,他再清楚不过。 顾千雪挑眉,赌气道,“好,就算是不考虑苏公子,就算我当一回负心汉,应薇宜怎么办?”冷笑着看过去。“有种你现在回去把她休了?” “……” 车内顿时安静。 顾千雪笑了笑,心底的伤口更疼。 看吧?还是舍不得,啧啧,应侧妃多好啊?美丽端庄还有才华,写诗比她背诵唐诗三百首还流利,偶尔再弹个琴跳个舞,去哪都能拿得出手。 她有什么?除了会医书,好像没别的优点了。 ……哦对,现在脸还是很不错的。 为什么当初穿越成女人呢?如果穿越成男人,她也想试试三妻四妾、走肾不走心的美好生活。 好半晌,厉王一声叹息,压低了声音,“千雪,休她是早晚的,但不是现在。” 顾千雪吃了一惊,猛地抬头看向厉王,却见厉王面容严谨。 “你说的,我听不懂。”她的声音略有颤抖。 厉王依旧压低着声音,一双乌玉般的眸子咄咄盯着她的双眼,“这些话,本不应告诉你,但太子的势力太大、裴家无论拥护父皇还是太子,却绝对不会拥护本王,逆水行舟不进而退,如今已没有本王后退的余地了。父皇若驾崩,以如今的情况状况,本王只怕不得善终,如今能走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进、一条是退。进的话便需应家拥护、退的话现在就得走。” 顾千雪更是吃惊,她没想过厉王能对她说这些。 她不是傻子,自然也能看出形势,可恨的皇上,明明自己不敢与太子对抗,却将厉王扯到前面当挡箭牌,两人感情本就不好,如此一来,只怕是针锋相对。 不成功便成仁,这便是厉王所面对的。 如果“退”的话,只能现在走,待皇上真的驾崩,怕就晚了。 然而厉王如果现在走,秦妃怎么办?皇上怎么办? 她有种预感,如果没有厉王,皇上怕就危险了。 但如果选择了“进”,她所代表的赵家势力为“武”,应薇宜所代表的应家势力为“文”,一文一武是厉王的强大靠山,更让许多人选择支持厉王、站在厉王的阵营。 然而,真的能休了应薇宜? 顾千雪是不信的! 就算厉王成功了,登上帝位就卸磨杀驴?就过河拆桥?就把功臣之女赶出宫外?按照顾千雪对中国古代历史的了解,非但不能将应薇宜赶出去,还得娶更多的官员之女来拉拢众人支持。 关于这一点,根本无法避免。中国历史上明君众多,唐太宗厉害不?康熙大帝厉害不?不照样为了稳固势力娶权臣的女,每一次有大事嘱托权臣,首先要去后宫宠幸该权臣之女。 换一个角度,这些皇帝也是被迫的“卖身”,为臣子更好的尽力而“出卖身体”。 人都有七情六欲,皇帝也如此,皇帝肯定有喜欢的女人、有不喜欢的女人,面对某些其父有权的不喜欢的女人,皇帝也得强颜欢笑的宠幸,想想也是挺可悲的。 这也是顾千雪不愿入宫后的原因。 她不想当皇权的牺牲品。 想着,顾千雪垂下眼,“抱歉,我还是更喜欢苏公子一些。”最好的方法,就是干脆拒绝他。 却见,厉王神色一凝,喉结紧张的上下动了动。 “那本王做第二,行吗?”厉王的声音中透露着某种凄凉,是一种迷茫的无奈,“你可以喜欢凌霄,第二喜欢本王,也不行吗?” 958,严母孝子 958,严母孝子 这一次谈话,颠覆了顾千雪对厉王的认知。 在她的眼中,厉王是永远高高在上、自负骄傲、宁折不屈之人,即便是太子吃了亏,厉王都是不肯吃亏的。 却怎么也没想到,厉王竟会说这些话。 如果说她心如止水,却是假的,厉王的话如同一枚巨石狠狠砸向她心湖,即便是波浪平息,依旧涟漪不止。 男人最痛恨戴绿帽子,但如今他竟自愿屈居第二。 突然,车厢外传来君安的声音,“王爷、王妃,王府到。” 顾千雪如释重负,立刻推开车门出了去,当见到熟悉的王府大门时,苦笑了下,便入了王府。 这一日对于顾千雪来说波澜曲折,而王府里的某人,也是不平静的。 应薇宜静静坐在椅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房门口放着瑞兽香炉,熏香的轻言缓缓从镂空的纯铜香炉中涌出来。 少顷,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王妃娘娘,万俟姑娘来了。” 应薇宜眼底闪过嫌恶,但随后掩饰得很好,“让她进来。” 很快,在丫鬟静抒的陪伴下,万俟芸菲笑吟吟的进了来,看见应薇宜便屈膝请安,“民女给王妃娘娘请安,娘娘安康。” 却见,今日的万俟芸菲精心打扮,内里穿着淡粉色的衫裙,外面则是套着淡红色的丝绸外去去裙。裙子绣花精美,一朵朵牡丹争奇斗艳,裙摆处则精心用银线勾勒羽毛,因为是银线,随着万俟芸菲的每一步,都银光闪闪,若踏在水面凌波微步一般。 再看端坐的应薇宜,穿着水绿色的长裙,若没有比较,只觉其才女气质翩然,然而与万俟芸菲这种夺目打扮相比,却朴素得很,就如同一片绿叶,暗淡在娇花面前一般。 女子都喜打扮,房内的丫鬟们很快就有了比较,看向万俟芸菲时的眼神多了敌意,看向应薇宜的眼神中多了怜悯。 应薇宜真想将手中茶碗扔万俟芸菲的脸上,但还是按捺了脾气,“坐吧。”淡淡道。 应薇宜本就清高骄傲,别说是对万俟芸菲这样的民间女子,便是对三公主这样的公主表妹,都不算热络。 而今日,应薇宜在本就冷淡的态度下,更是凉薄几分,就连静抒都发现了,可惜万俟芸菲却未发现。 万俟芸菲喜滋滋的坐在了应薇宜的下手边作为,“民女早就想来陪伴王妃娘娘了,但王妃娘娘刚接手府内大权,民女怕来给娘娘添乱,所以没敢来。不过民女也是松了口气,还好王府交给娘娘,如果让顾千雪那草包来管,怕整个王府都得乱了套。” 应薇宜听万俟芸菲骂顾千雪,心情舒坦了许多,面上笑容也多了几分,“我劝万俟姑娘还是慎言,毕竟千雪郡主可是王妃。” “哼,那么粗鲁的人,也配当王妃?”万俟芸菲虽然无知和天真,但却也知道,骂顾千雪越狠,应薇宜便越喜欢她,“是,她长得确实漂亮,然而漂亮有什么用?漂亮就能当当家主母吗?京城贵妇圈需要的可不是漂亮,倒是那青楼需要。” 万俟芸菲的话引起了哄堂大笑,这些人都算是应薇宜的人,假想敌就是千雪郡主,于是顾千雪被骂,固然十分高兴。 这些话,应薇宜是骂不出来的,但听着也是十分解气。 万俟芸菲见应薇宜高兴,再次破口大骂起来,什么难听骂什么。 也因为万俟芸菲的大骂,房间嫌弃一次又一次的高潮。 众人皆醉一人独醒,那就是静抒。 静抒虽然也装作大笑,但心底却知道,这房间里的人以后怕都没好下场,她们不知厉王多么宠爱千雪郡主,但作为细作的她却知道。 终于,万俟芸菲也骂累了,应薇宜也笑累了,“行了行了,骂了这么多,你火气也该消了吧,本王妃找你来,是有正经事要商量。” “王妃请讲。”万俟芸菲心中跃跃欲试,她有预感应薇宜说什么。 “在本妃大婚之前,我们便见过面,本妃叮嘱你定要好生照顾王爷,其意,你应该懂吧?”应薇宜道。 万俟芸菲少见的害羞,羞红脸的低下头。 “本妃是个守信之人,既然承诺你了,便要帮你,念在你父母双亡,若你信得过,婚事便交给本妃来操办吧。”应薇宜道。 万俟芸菲一听,喜出望外,赶忙从座位上跳起,跪在应薇宜面前,“王妃对民女的再造之恩,民女永生难忘!” 丫鬟嬷嬷们也是惊讶,侧妃还未与王爷同房,怎么就为王爷纳妾了? 然而,众人嘀咕也在心里,不敢表现出来。 几个时辰后,这件事便被传到了顾千雪的耳中。 夜晚用过晚膳,寒院里有个小鬼头,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猴大、猴二、猴三和宝宝。 三岁的宝宝被顾千雪抱在怀中,其他三个人则是跪在地上。 顾千雪手中拿着戒尺,绝美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笑意,“侯全坤,来。” 十岁的猴大很聪明,性格狡猾,刚要开口说甜言蜜语哄王妃,但顾千雪又冷冷打断,“要说什么受了罚再说。” 猴大没办法,起身走了几步,到顾千雪面前跪好,可怜巴巴地伸出了右手。 “左手。”千雪冷冷道。 猴大赶忙换成了左手。 紧接着便传来了啪啪的打手板声音,没一会的时间,却见猴大左手的手板上满青紫。 饶是曾经挨揍过的猴大,都忍不住嗷嗷嚎了起来。 老四猴宝宝吓得哇哇大哭,不断向顾千雪怀中挤。 然而即便如此,顾千雪依旧不心软,戒尺继续,狠狠打了十手板。 十手板之后,猴大只觉得左胳膊都生生的疼,那种疼痛彻心扉,无法形容。 “知道为什么挨打吗?”顾千雪搂紧了侯宝宝,道。 本来要说甜言蜜语哄人的猴大疼得龇牙咧嘴,“我不服!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读书也有别的出路,难道铁匠木匠工匠就活不下去了吗?” 千雪勾唇,“好样的,本来给你留右手让你写字,如今看来,也留不住了,右手伸出来。” 959,他和她,还有孩子 959,他和她,还有孩子 整个房间里伺候的下人战战兢兢,更别提猴二和猴三了。 猴三年纪小,直接哇哇大哭起来。 猴大也是个铁骨头,二话不说就伸出右手。 顾千雪秀眉一挑,用戒尺用力打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一口气打下,而是每打一下就等一会,待疼劲儿上来了,再在原来位置继续下第二下,可以说,剧痛无比。 终于,在打第八下的时候,猴大急了,“你凭什么打我?不就是给我一口饭吃吗?我不吃你的饭就行了,我要走!”紧接着对猴二和猴三道,“你们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就跟我走!” 顾千雪冷笑一声,偏过头对初烟道,“揍这小子一顿。” “……”初烟。 整个房间,鬼哭狼嚎,九岁的猴二吓得低着头浑身发抖,实际上也是忍不住想哭,猴三和猴四更是扯嗓子哭嚎起来。 玉莲终是看不下去了,“郡主开恩,但奴婢也认为全坤少爷说的是,即便不读书,不是也有其他出路?” “怎么,不听本郡主命令了?”千雪直接忽略了玉莲的话。 初烟无奈,只能上前。 “别打坏了,但务必要打疼了。”千雪补充一句。 紧接着,房内更热闹了,猴大被初烟打得在地上翻滚。 打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顾千雪这才淡淡道,“可以了。” 顾千雪问猴大,“如今本郡主问你,学吗?” 猴大还能说什么?在讨厌的学习和生命比起来,还是生命更重要,“学……我学……” 顾千雪甜甜一笑,“好的,来人,找大夫给猴大看伤,无论用什么好药,三天内就必须回私塾。” 玉翠吃了一惊,“郡主,但全坤少爷的手,三天怕是握不住笔的。” “那就听呗,”顾千雪不以为意,“实在不行就用嘴叼着写。” “……”众人。 猴大就这么被抬了下去。 “侯永毅,过来。”侯永毅,是猴二的名字。 猴二虽然九岁,但性格一向蠢笨,勤劳肯干却缺少灵性,平时跟着猴大跑,猴大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见猴大都服了,猴二终于没忍住,哇的一下哭了,“郡主饶命!郡主饶命!我也学!我也学!” 顾千雪点了点头,“好孩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过来伸出左手。” 猴二颤巍巍地伸出左手,顾千雪毫不留情,很快十戒尺,把猴二疼得抱着左手哇哇大哭。 “下去吧。”顾千雪道。 于是,猴二也被丫鬟扶了下去。 猴三已经哭得上不来气了,“娘,灵瞳不要挨打,娘……” 当初顾千雪收义子和义女时,猴大因为年纪大了,舍不开面子当一个只比自己大六岁姑娘的儿子,所以拒绝。猴二也在猴大的淫威下,拒绝收养,所以猴大和猴二已经姓侯。 猴三和猴四年纪小,加之渴望母爱,便认顾千雪当义母,跟着其姓顾。 顾千雪道,“挨打是一定的,这一次娘就告诉你,做错事就要挨打,别以为能侥幸逃脱。如果不想挨打,那就不要做错事!” 猴三哭着爬了过去,跪在顾千雪面前,伸出左手。 因为猴三年纪小,顾千雪力气减轻了一些,然而依旧打了十下。 再次是杀猪一般的嚎叫。 顾宝宝也哭得也更狠起来,“娘要打宝宝吗?” 顾千雪噗嗤一笑,将戒尺放下,“娘给你讲,你听好。你三个哥哥挨打,是因为他们不听话,不肯去私塾不说,还顶撞先生。你年纪小还没去私塾,待你年纪大一些,娘也安排你去读书,如果你不读书,娘要打你,比打他们还狠。” 猴四吓得赶忙疯狂摇头,“娘,宝宝读书,宝宝一定好好读书,娘不打宝宝。” 顾千雪笑眯眯地摸猴四的头,“好孩子,娘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便不会挨打。记住,这世上不是每一个人对你都好,然而,如果你确定她(他)对你好,就要相信她,信任她,别辜负她。” 当说完这些话时,顾千雪却有种对自己叮嘱的感觉。 初烟道,“郡主,奴婢也不太明白,为何您要打他们,他们虽是孩子,却也有选择的权力不是吗?” 顾千雪噗嗤一笑,“你都说是孩子了,孩子哪有选择的权力?”而后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随外公习武吗?习武很苦,便是我这个成年人、通情达理的人都忍不住跑掉,何况是这些孩子?猴大虽然十岁,但到底从前过着流浪生活,不知学问的重要性,他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现在我对他们仁慈,那才是真正害了他们,便是打,也要让他们学进去。将来他们若幡然醒悟,会感谢我;如果他们依旧不醒悟,那就恨我呗,反正我也不会少一块肉。” 说话期间,猴三已经止住哭了,爬到顾千雪身边,伸手抱着她的腿,用脸使劲蹭。 初烟了然,点了点头,“郡主说得对,不说别的只说奴婢的武功,在组织里的时候不得不学,然而学来了一身武艺,才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现在回想从前,虽组织确实是恨的,然而在教习武艺方面,却不恨。” “对吧?”千雪笑着,“玉不琢不成器,既然这些孩子跟了我,我就要对他们负责。别和我说什么铁匠木匠很幸福,满朝文武,就没见铁匠木匠出来做官的。家庭美满固然很幸福,然而,在家庭美满的基础上,有钱有权,不是更幸福?我不管他们是不是怨我,左右我问心无愧。” 一众丫鬟嬷嬷心中却道,这些孩子跟了郡主,才是真正的福气。 主院的书房。 厉王接手了一件皇上安排下的棘手任务,这任务有见不得光的一面,注定要冤死许多无辜之人。 厉王面色平静,放下公文,伸手揉了揉额角,默默压抑心中的反感和厌恶。 却在这时,有丫鬟求见,那丫鬟却是厉王派出潜伏在寒院的丫鬟。 丫鬟得到允许入内,将顾千雪打三个义子,以及后来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厉王听。 厉王听后一愣,神情竟有恍惚。 他从桌案后站了起来,踱步到了窗前。 夜已深了,明月当照,银光一片。 邵公公笑着上前,“严母出孝子,王妃真是一位好母亲啊,王爷说是吗?” 厉王动容,英俊的面庞染了几分温暖,“是啊。”视线却悠远,他竟幻想出一幕,那一幕极其美好。那一幕中有他,有她,还有他们的许多孩子。 960,医术还是不错的 960,医术还是不错的 第二天清早,应侧妃要将万俟芸菲纳入王府的消息就传到了顾千雪的耳中。 至于这消息为何会出,不仅因为府内流传,还有一个便是静抒第一时间将消息禀给厉王,厉王命隐在寒院的内线丫鬟将消息透给顾千雪。 顾千雪知晓这件事后一愣,心底钝疼。 虽然明知厉王和她没什么关系,但依旧做不到视而不见。 然而心痛又能怎么办?也不能不道德的站着茅坑不拉屎吧? 于是,顾千雪暗暗决定找时间和厉王好好聊聊,该滚床单就滚床单,该生娃就生娃,地球没了谁照样公转自转。 暗搓搓的决定后,便带人出了厉王府,去了相府。 顾千雪的马车刚到,相府门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裴老夫人的院子;当顾千雪进相府走了大概五米,裴老夫人便带着一群乌压压的相府女眷出来迎接了。 相府很大,其规格也只比厉王府小了一点点,比顾尚书府可大了两倍。 这么大的府邸住着一大家子人,先不说裴相和姨娘们有多少,只说,裴相还有许多嫡子庶子,嫡子庶子还有一群妻妾儿女,如今都随着裴老夫人浩浩荡荡的来迎接顾千雪了。 千雪嘴角抽了一抽,“裴老夫人这是做什么,我是来诊病的,如此兴师动众实在让我倍感压力啊。” 一群夫人妾室规规矩矩的在裴老夫人身后站好,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意。 裴老夫人道,“王妃休要这般说,你是我们相府的恩人,理应如此迎接。” 顾千雪笑笑没说话,她们愿意怎么迎接就怎么迎接,三拜九叩都可以,关她什么事?她来只是治病救人顺便赚些小钱,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拉拢。 一行人便向裴氏的院子而去。 一路上众人争抢者和顾千雪说话,不外乎明着按着夸她,顾千雪都只淡笑回应。 很快,到了目的地。 裴氏恢复得很快,短短一天的时间,已能勉强说话了,虽然声音很小,吐字还不清楚。 顾千雪见状,道,“裴二小姐的恢复速度令人惊讶,我认为即便不用推拿按摩法,慢慢恢复也是可以的,毕竟那法子确实痛苦。” 裴氏却道,“不……请……王妃……帮忙……我……不怕……痛……” 一旁的裴老夫人只以为顾千雪不愿尽力,赶忙让嬷嬷送上银票,“小小心意还请王妃笑纳,良药苦口的道理我们还是知道的,还请王妃费力,再做一次推拿好吗?” 这一次的银票不像之前那般厚实,目测只有十几张,也即使说不到两万两。 裴老夫人毕竟不像某人那样金山银山掏之不尽,昨日拿出了六万两,估计已是尽力了,毕竟将老本、嫁妆都搭在一个不成器的女儿身上,各路儿媳妇肯定不甘。 虽然钱不多,但顾千雪本着蚊子腿上的肉也是肉的原则,还是接下来了。 乖乖,一万多两银子一次,这可比做国色方赚钱多了,如果每天来一次推拿,都能赚一万多,她愿意天天代劳。 紧接着便是清场,留下的人和前一日差不多。 推拿开始,房内满是裴氏的尖叫声。 裴家的夫人小姐们有些在侧室,有些在院子,听裴氏的惨叫声花容失色,有一些胆子小的,干脆告辞先行回去。 裴老夫人心疼得紧,看见这些明争暗斗、将府内弄得乌烟瘴气的儿媳妇们眼烦,想到对厉王妃的诚意表达完,要她们也没用,便将他们都遣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推拿和穴位点击都结束,裴氏的嗓子也已叫哑。 顾千雪香汗淋漓,玉莲送上一只沾了温水的巾子,“郡主,给您。” 顾千雪用巾子擦了擦汗,“行了,推拿完了,咱们可以走了。” 却在这时,床上本疼得几乎昏厥的裴氏却急道,“等等……” 推拿效果是很显著的,一次推拿,裴氏说话利落多了。 顾千雪挑眉,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吗?”声音满是提防。 为何提防?她能嗅到阴谋的味道,裴老夫人这么拍她马屁,可不仅仅是让她医治裴氏,搞不好治好了,还得缠着她将裴氏带顾尚书府去,毕竟裴氏现在算是真嫁不出去了。 裴氏道,“王妃留步,臣妾想和王妃聊聊。” 顾千雪皱眉,“本郡主忙得很,来为你推拿也是看在裴老夫人的面子抽时间出来,怕是没时间陪你闲聊,”顿了下,又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道,“何况你我二人好像谈不来吧?” 裴氏语噎,“王妃,从前是臣妾对不住您了……” 顾千雪微微一笑,“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她做什么?如今,你不是也自食恶果了吗?” 一句话,将裴氏噎住。 顾千雪笑得更甜蜜——想回去破坏顾尚书和赵氏的美好生活?没门! 这个时候,裴老夫人也进了来,发现场面一睹尴尬,赔笑道,“王妃真是妙手回春。” 顾千雪点头道,“是啊,我人品虽不怎么样,为人喜欢睚眦必报,但医术还是不错的,今天算是最后一次治疗了,解药我还是会煎好让人送来,只有裴氏按时服用,身体会逐渐康复的。”明里暗里示意,她不是什么好人,别指望她有菩萨心肠。 “王妃真的不来了?”裴老夫人心虚地问。 “对。”千雪道。 “但,玉蕊怎么办?老身知晓王妃身份尊贵,但……还是请王妃来为玉蕊医治吧,算老身求您。”裴老夫人颤颤巍巍的拉住顾千雪的手,苦苦哀求。 千雪一摊手,“我是不会免费出诊的,就算裴老夫人掏得起银子,难道不顾忌一下府上其他夫人?虽然可怜天下父母心值得同情,但老夫人现在每掏出一笔银子,就意味着将来分给其他夫人的银子少了一些,裴老夫人可有把握压下满府的怨言?” 裴老夫人面容一冷,“哼,反了她们了,老身的银子,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老身倒要看看,谁敢有意见。” 床上的裴氏眼圈一红,声音哽咽,“母亲,算了,推拿太痛苦,女儿熬不住。王妃很忙,还是先让王妃回去吧。” 千雪一愣,疑惑地看了裴氏一眼,“好,那我先走了,若病情有什么反复,派人传信去王府就是。” 就这样,顾千雪走了。 顾千雪一走,裴老夫人便怒其不争,“玉蕊,你怎么……” 还没等裴老夫人说完,裴氏凄然一笑,“母亲,您实在不了解她,女儿好好为您讲讲罢。” 961,娉袅楼遇熟人 961,娉袅楼遇熟人 从前裴氏自然是给裴老夫人说过顾尚书府的一切,每次回娘家都要把赵氏母女骂得狗血淋头。 但这一次,她的描述却平静客观,不带任何情绪的将从前顾尚书府里发生的一切讲给裴老夫人听。 尤其是从顾千雪被裴千柔设计推厉王下水后,性情大变讲起。 房内安静,只有裴氏平静的声音。 下人都被赶了出去,除了裴氏母女,便只留了两个心腹嬷嬷。 当裴老夫人了解了真实情况后,暗暗心惊,她警惕地眯着眼,“不对,这事情绝对有问题,人怎么可能瞬间性情大变更会医术?玉蕊你听娘说,其中有猫腻,咱们可以……” 还没等裴老夫人说完,裴氏无奈地摇了摇头,“母亲,算了吧,无论有没有猫腻,无论顾千雪到底是什么人,都与我们无关了。” “怎么会没关呢?傻孩子,如果不拿了她的把柄,你如何回尚书府?”裴老夫人大惊。 “我为何要回尚书府?”裴氏失笑,“回去又如何?破镜难圆,何况如今我已反思,我早就不喜欢顾庆泽了,或者说,当初非要嫁给他当姨娘也并非是爱,而是不甘,”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不甘、因为这斗志,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裴老夫人不认同,“什么绝路?那赵偌澜是个傻子,她凭什么当尚书夫人?我女儿玉蕊才貌双全,又凭什么当不了尚书夫人?论家势……” “母亲,别说了,”裴氏无力的打断,“中毒的这段时间,我躺床上闲来无聊,将从前的一切翻来覆去的回忆,却发现,您害了我,就如同我害了千柔一般。” 裴老夫人大吃一惊,“什么,我害你?你是不是病傻了,为娘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你,怎么可能会害你?” 裴氏艰难伸手,握住裴老夫人的手,“我知您是爱我的,但也是害我的。我从记事起便见到您与姨娘们斗,您便教我与庶妹斗、与其他家小姐斗,正是因为这根深蒂固的戾气让我迷失自我,让我失去客观的判断……” 裴老夫人立刻打断,“判断?什么判断?那顾千雪看着精明能干,还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呢?她不还是和应薇宜一齐入了王府?” 裴氏苦笑着摇头,“她怎样是她的事,但我对什么情爱也没兴趣了,将来……我只想呆在家里,陪着母亲。” 裴老夫人一时噎住,随后眼圈红了,伸手摸了摸裴氏的头发,“傻孩子,你的心意,母亲知道了,但……” 裴氏打断,“母亲,如此就当是女儿最后一次任性了,行吗?您就答应我吧。” 裴老夫人见其坚持,又见你身子确实虚弱,便只能答应,“好好好,暂且答应你,回头你有其他想法,再和母亲说。” 顾千雪永远不会想到,因为她一时善心救活的裴氏,会在未来一场大动荡中帮她大忙,不仅保住顾家一家的性命,还保住了秦妃,这是后话。 出了相府,顾千雪一行人在马车中。 玉莲和玉翠愁眉不展,初烟也是若有所思。 顾千雪看着她们疑惑道,“你们不高兴,发生了什么,方便和我说说吗?” 玉翠急得都要哭出来,“我的好郡主啊,现在事态这么紧急,为何您还不愁呢?” “事态紧急?”千雪眨了眨眼,笑道,“我怎么觉得生活悠闲得很呐,你们是没经历过真正紧急的事件。”诸如在关东城,在楚炎国。 玉莲道,“郡主,若裴氏真的要回尚书府怎么办?老夫人还一直惦记找名门之后当儿媳呢。” 千雪失笑,“京城名门之后还少吗?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都进不了尚书府,裴氏一个嫁过两次人还与人通奸的,就能进尚书府?放心,顾老夫人没你们想象中的求才若渴,那老家伙要脸得很。” “……”众人。 玉翠道,“就算尚书府是安全的,但厉王府呢?应侧妃要收万俟芸菲,郡主您可得好好打算啊。” 提到王府之事,顾千雪便深深叹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再者说了,我也希望他能真正成婚生子。” 声音顿了一下,顾千雪眯了眯眼,“我问你们,这京城会不会有某个地方公开出售貌美女子?最好是身家清白或者家道沦落的。” 众人相视一望,不懂顾千雪想做什么。 “初烟,你肯定知道。”千雪抓了初烟问。 初烟无奈,“回郡主,奴婢确实知道。” “在哪?” “娉袅楼。” “娉袅楼?”千雪吃惊,她自穿越来也有一年多快两年,南樾国京城最多也只有北京一个区大,两年的时间竟还有京城没听说过的地方,奇了。“是青楼吗?” “不,娉袅楼有官方背景,但却未公之于众,只有一些有钱人才知道,是专门出售罪臣之女的。”初烟解释。 顾千雪了然点头,“停车。”高喊。 因为王妃下令,车夫赶忙将车停下,“让车夫先回去,初烟你来驾车,先去找姚振他们,让他们陪我们去娉袅楼。” 玉莲吃惊,“什么?不行啊郡主,虽然奴婢没去过娉袅楼,但也觉得不是正经女子能去的地方,您不能去。” 玉翠也道,“是啊,您不能去。” 顾千雪了然,“你们说的对,正经姑娘家确实不应去那种地方,所以,你们下车,自己想办法回王府。” “……” 初烟二话不说,拎着两人便出了车厢,紧接着抓着缰绳便赶车离去。 玉莲和玉翠同车夫在一起,战战兢兢。 “姐姐,我们怎么办?我们现在回王府会不会不妥?”玉翠道。 玉莲也思忖了下,伸手一指车夫,“你,跟我们来。” 三人去了哪里?是回了尚书府。 跟随顾千雪时间久了,玉莲和玉翠也有主见,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回王府怕要打草惊蛇,既然郡主决定了,他们就要严格执行。 另一边。 顾千雪和初烟两人叫上了姚振等人,浩浩荡荡向传说中的娉袅楼而去。 却没想到,在娉袅楼遇见了老熟人,颜紫淞。 962,颜紫淞的路子 962,颜紫淞的路子 娉袅楼十分在城西,十分隐蔽,看门面,只以为是个稍微有点档次的珠宝铺子。 娉袅楼可不是任何人能进的,非富即贵。 为不引起目光,顾千雪和初烟两人都是带着面纱,头上也披着薄纱,只留一双眼在外。 但即便如此,顾千雪深邃的轮廓已经清澈的眸子,依旧引人多看几眼。 门口有守卫,将顾千雪等人拦了下来,“身份。” 千雪从怀中掏出郡主令牌,守卫见到后吃了一惊,“千雪郡主……不不,应是厉王妃娘娘?” “正是。”千雪道。 “原来是有贵客到,小的们怠慢了还请王妃娘娘大人有大量,娘娘稍等,小的马上就找掌柜的出来。”守卫见顾千雪的令牌后面色大变,饶是见惯了大人物,也是有些慌张。 厉王妃不算什么,厉王才可怕。 “不用,本王妃听说娉袅楼有宝物,来见识下罢了。”千雪笑道。 守卫面色诡异,宝物?娉袅楼是卖女人的,这些女人要么被暴发户买回去尝尝官家小姐的滋味,要么买回去培养当瘦马,何况价格贵得要死,厉王妃来做什么,难道买回去当丫鬟?买丫鬟不是应找牙婆吗? 很快,娉袅楼的掌柜前来,是身材高瘦的中年人,看起来四十出头,穿着藏蓝色丝绸长衫,不像是精明的掌柜,却好像一个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才子。 “厉王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在下姓宋,是娉袅楼的掌柜,见过厉王妃娘娘了。”说着,便深深一拜。 千雪道,“宋掌柜不要多礼,我算是已私人身份出行,王妃身份不想对外泄露。” 宋掌柜立刻明了,“是,郡主放心。”已改了称呼。 宋掌柜身后有一名年轻男子,身材高挑修长,皮肤白皙,俊美的面颊笑意隐隐,一身紫衣。 不是别人,正是颜紫淞。 颜紫淞和顾千雪是老朋友了,更是合作伙伴,自没有那么多虚礼。“今天是刮什么风,竟将郡主也吹来了。”热络的开起了玩笑。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真是哪里都有颜公子的身影,京城都快装不下你了。” “别,郡主言重了,颜某老实本分,就是个做小本生意的。”颜紫淞假惺惺道。 宋掌柜见颜紫淞和顾千雪熟悉,也笑道,“颜老弟真是过谦了,整个京城谁人不知颜老弟是新秀异军突起,今日却知,颜老弟和千雪郡主也相识,颜老弟你路子不浅啊。” “哪里哪里,命好罢了。”颜紫淞拱手道。 是啊,确实是命好,如果不是命好怎么会不小心买到无名居,如果不是因为无名居又如何结识千雪郡主?如何拿到国色方的独售权,如何在千雪郡主的提一下开班淑女坊? 颜紫淞对顾千雪道,“郡主来得真是巧,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开场了,今日的货物极佳,可谓全场爆满,雅间没位置,大厅的好位置怕也挤不出来了,如果郡主不嫌弃,去我那雅间如何?” 千雪翻了翻白眼,“假惺惺的,有趣吗?” 两人每次商量都是在百珍楼的雅间,何来嫌弃一说? 掌柜见颜紫淞承揽了招待厉王妃事项,松了口气,先不说马上他要忙起来,只说,这种贵客若一个没伺候好,少不得要得罪人了。 换一个人得罪了,送上些礼,好好的陪个不是也就过去。 厉王……他想都不敢想,只希望这辈子和厉王离得远远的,别有任何瓜葛才好。 就这样,掌柜千恩万谢后逃了,顾千雪一行人则是随着颜紫淞上了二楼雅间。 娉袅楼内部装修极其豪华,还带着一股子书卷气,不像百珍楼那样的酒楼带着世俗。 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字画,虽不算是名家,但也别具一格。 画上的内容不外乎是美女,环肥燕瘦,或若柳枝娇嫩柔媚,或像朝阳生机勃勃。 “郡主,这里请。”颜紫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千雪入内。 一路上,顾千雪引了不少人侧目,因这娉袅楼很少有女眷出入,何况其虽用面纱遮了面,但从窈窕身姿和精良的衣着也能看出,这是个美女。 离开售还有半个时辰,顾千雪便和颜紫淞闲聊起来。 “颜公子,你不好好的在家做生意,跑这来做什么?还闲不够忙?”顾千雪不是瞎说,颜紫淞的买卖好,一方面是因其精明,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努力。 颜紫淞每日在床上睡觉最多两个时辰,便是四个小时,有时更是一夜不着床,倒是在马车里休息的时间多一些。 颜紫淞趴在栏杆上瞧着越来越热闹的楼下大厅,勾唇一笑,“这也是我生意的一部分啊,我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虽有人引荐扩展交际圈,然而一个外地人想打入那个圈子不付出努力可不行。吃喝玩乐我没时间,花钱的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说着,伸手一指二楼其他雅间,“这里的人,我大半都认识。” 顾千雪扫了一眼,道,“买买买也能建立感情?” “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颜紫淞未其耐心讲解,“或者说,看好了某个货物后,我和一人争夺,我歇价让对方拍得,少不得一个人情,不说别的,一顿酒肯定是有的。有时我心情好,干脆拍下来,拍完再送过去,也是人情。” 顾千雪笑着摇头,“你还挺有办法。” 颜紫淞耸肩,“没办法,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路子,不过郡主您来做什么?这些货物虽然能歌善舞,但做丫鬟可真屈才了。” “你能不能放尊重些,这些女孩子家道中落,但也是人,别一口一个货物。”顾千雪瞪了过去。 “是,是,是,小人错了。”颜紫淞忙道。 “我来看看有没有不错的姑娘,给王爷当小妾的。”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其他雅间,想瞧瞧有没有熟面孔。 “啥?你说啥?”颜紫淞吃惊。 “给王爷买小妾啊,有什么稀奇?”顾千雪慢悠悠道,“虽然厉王不愁缺女人,但第一批进王府的妾室怕都要悲剧,如果找冰人寻正经的官家小姐,怕得罪人。” 963,正儿媳和侧儿媳 963,正儿媳和侧儿媳 顾千雪不是瞎说,厉王的心思,她还没摸透,不知其葫芦里卖什么药。 到底是真的喜欢她,用道德绑架逼她献身同房,还是拿她当挡箭牌而有其他目的。 如果是从前的顾千雪,便是认为是第一种。 然而随着一件件事态发展,千雪觉得不能用正常思维来衡量这些一个脑子装十个脑容量的古人,所以不敢断言。 颜紫淞听后,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听懂了?”千雪惊讶地问。 颜紫淞点头,“是啊。” “但我什么都没说呢。”千雪道。 颜紫淞一脸的无辜,“诶?我怎么觉得郡主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顾千雪痛苦的捂脸,果然不能和这群古人玩心眼,虽然科技不发达,但这群人脑子却好用得很。 “哦对了,你有家室了吗?”千雪问道。 颜紫淞笑眯眯的回答,“有妾无妻。” 千雪眼底有了嫌弃,“就不能娶一个妻子好好过日子?弄那么多女人做什么?” 颜紫淞无奈,“郡主冤枉,都是在下的母亲给娶的,你看我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哪有时间谈情说爱啊。”说着,眼珠子转了转,“我最希望就是碰见郡主这样的女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郡主在,就不怕一回家发现屋里多几个女人了。” 顾千雪突然莞尔一笑,倾国倾城,“这个没问题啊,你去找厉王说说,如果他愿意成全你,我就跟你回去,有我在保证你家后院清清静静绝没有母的存在,看门狗都要公的。” 颜紫淞面色一变,“别!不敢!在下还想多活几天呢,可不敢对厉王殿下横刀夺爱,我夺的是爱,厉王就要夺我脑袋……不,是夺我全家人的脑袋。”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他也只是外强中干,你真的可以去试试。”顾千雪很诚恳的鼓励。 颜紫淞只觉得顾千雪在他面前挖了个诱惑的大坑,等他跳。 “不不不,王爷和郡主乃神仙美眷,我等凡人真不能拆散,这是损阳寿的。” “无趣。”千雪白了几眼。 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大半都是商界趣闻,而后颜紫淞便被周围人叫走了一会,直到开拍才回来。 也不知是今天想买货的人少,还是都被颜紫淞打了招呼,凡事顾千雪看上的人,二楼雅间很少与其竞拍,一楼大厅虽然有人拍,却没什么经济实力。 最后,顾千雪一共用了七万两银子买了六名女子,环肥燕瘦,都是出身官家,有学识、有才气。 七万两,也正好把她给裴氏诊病赚的钱花光,摸着空空的荷包,顾千雪欲哭屋内,心道,宫凌沨啊宫凌沨,你便是看在她荷包大出血的份儿上,也破了童子身吧,让她负罪感能少一些。 翌日。 永贤宫。 大清早应薇宜就来了,还带了宫外最流行的甜点。 “臣妾给母妃请安。”应薇宜一贯的清灵若菊,一举一动堪称才女典范。 “入宫就入宫,还带了点心,难得你孝心。”秦妃心情也很好,“用过早膳了吗?” “回母妃,用过了。”应薇宜道。 两人入了房间,闲聊了几句,便拐上了正题。 “母妃的提议让臣妾醍醐灌顶,想来王爷是公事太忙便怠慢了男女之事,这个时候应为王爷纳几名妾室,让王爷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慢慢便也能接受妻妾了罢。”应薇宜道,“但臣妾却认为,暂时还不适宜请冰人物色女子,毕竟王爷心性未定,若娶来却不同房,怕要得罪女子娘家的。” 秦妃点头,“确实,薇宜你想的周全,那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有的,”应薇宜回答不卑不亢、从容不迫,“其实那人的身份,母妃也知道,便是万俟山庄的传人,万俟芸菲姑娘。” “她?”秦妃一听万俟芸菲的名字,立刻皱起眉来,“无知又轻浮。”对其印象极其不好。 应薇宜心中暗笑,就是因为万俟芸菲无知又轻浮,所以她才能放下心来,“母妃别急,听薇宜为您分析。虽然万俟姑娘出身江湖粗莽了些,但万俟家族依旧遍布整个南樾国,对王爷是个不小的助力!加之,万俟家族被灭门,所有家产都是万俟姑娘的,那万俟姑娘却又对王爷痴心一片,只要纳了她,整个万俟山庄的产业,不都是王爷的了吗?” 秦妃听后,恍然大悟,“薇宜你说得对,这万俟芸菲,确实应入王府。” 秦妃喜逐颜开,后面的婆媳两人的聊天便温馨和谐,更将喜事的时间定了,就定在五日之后。 就在两人谈得热烈时,门外有宫女来禀,说厉王妃娘娘来了。 婆媳两人一愣,不解顾千雪来做什么。 应薇宜心底带着反感,但却未表现出来。 秦妃也有所不喜,虽然她对顾千雪也算感恩,但任何事都不如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重要。 因为顾千雪不肯圆房,所以秦妃对其有很大怨言。 但无论怨言多少,也不能拉着侧儿媳聊得欢,将正儿媳扔外面吧,宫中耳目众多,恐被人笑话、落了把柄。 “是千雪来了?快让她进来。”秦妃笑容热情,还亲自起身迎接。 应薇宜也陪着淡淡笑着,起身迎接,眸子里透着冷光。 她倒要看看,顾千雪能起什么幺蛾子。 不大一会的时间,顾千雪入内,这一次还带了初烟。 缺件,初烟手中抱着许多卷轴。 “千雪见过秦妃娘娘,秦妃娘娘吉祥。”二话不说,先见礼,就如同当初在厉王府时的一样。 秦妃一下子僵在原地。 应薇宜心中暗笑,事到如今顾千雪还不改口,是不是意味着,她还不承认王妃的身份?不承认最好,待王爷和秦妃的耐性磨没了,就是顾千雪的死期。 “诶?应侧妃也在啊,应侧妃还真是孝敬,比我整个正儿媳孝敬多了,以后要经常来陪秦妃娘娘啊。”顾千雪笑眯眯道。 应薇宜的笑也僵在脸上,一时间无法分辨,其是真心,还是讽刺。 顾千雪开门尖山,“秦妃娘娘,我想到一个法子,想为王爷纳几名妾室,王爷体会了温柔乡的好,慢慢就能接受王府的女子了,这样子嗣问题不就迎刃而解吗?” 964,环肥燕瘦总有他的菜 964,环肥燕瘦总有他的菜 顾千雪的话,若晴空霹雳,将秦妃和应薇宜劈得外焦里嫩。 应薇宜面色苍白,不懂顾千雪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秦妃也是有了提防,她不相信顾千雪能心甘情愿为厉王纳妾。 千雪道,“秦妃娘娘,我们进去说好吗?有些事不方便在外面说,哦对了,她们的画像我也带来了,这画像是我亲手绘制,绝对逼真,人找到了,但我还没接入府中,想着先让娘娘挑选一下,娘娘喜欢了在接。” 顾千雪这风风火火的一通将秦妃直接弄懵了,随着入了房间。 应薇宜苍白着脸,咬牙切齿,想说点讽刺拆台的话,却又说不出来,只能干着急。 秦妃正要问什么,却被顾千雪抢了先,“秦妃娘娘先看画像吧。”说着,从初烟怀中抽出一卷画轴,展开,其上是用素描画法画的一名女子。 女子容貌秀丽,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拿着书微微遮在下巴的位置,杨柳细腰,柔弱却才气迎面扑鼻。 此人极像最经典的《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当时顾千雪一眼就看中了,而女子画像的姿势,也是顾千雪让其模仿林黛玉的招牌动作。 柔柔弱弱、人见人怜,尤其是那欲语还休的眼神,让舞文弄墨之人忍不住诗兴大发。 秦妃点了点头,“此女多大,籍贯哪里,家中可有何人,是否读过书。” 顾千雪一一回答,女子今年十六,才华横溢,出口成章,作诗比别人说话还流利,其父是某地的官员,后来因为某某案被牵扯抄家,女子被迫出售。 南樾国与中国古代不同,在中国古代,罪臣之女一生都背负污点;然而南樾国却人性化许多,抄家卖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只要有了卖身契,便与原家没有联系,可谓彻底的清白之身。 秦妃听后,十分满意。 说着,顾千雪又抽出了第二个,“娘娘您看这个。”画中人是一名英姿勃发的女子,浓眉大眼,眉宇之间有着女子少见的英气,却与丘安然的厚嘴唇不同,其英气与精致共存。“她也是十八岁,虽然年岁大了些,但出身将门,不仅有武艺还懂兵法。”说着,开始介绍起女子的身世。 “我想着,官有文物之分,人也有喜文或者喜武,而很显然,厉王更偏向喜武。搞不好厉王不喜欢柔柔弱弱的才女,更喜欢这种女子呢?” 应薇宜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只恨不得冲上去和顾千雪厮打。 什么叫厉王不喜欢才女?顾千雪的意思是不是对秦妃暗示,厉王不喜欢她? 实际上应薇宜还真是误会了,顾千雪绝对没有攻击的意思,环肥燕瘦,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喜好罢了。 秦妃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千雪的考虑,不无道理。” 紧接着,顾千雪又抽出一张画,画上的女子微胖,但圆圆的眼睛、上翘的嘴角却娇憨可爱。 随后便口绽莲花的介绍起女子的身份起来,介绍完又跟了一句,“秦妃娘娘别嫌弃这女子胖,有时候男子还就喜欢微胖的美女,而且她的体重不算超标。事实上,体脂率稍高一些的女子更容易受孕,只要别肥胖了就行。” “真的?!”一听受孕二字,秦妃有了兴趣。 关于医术方面,秦妃是百分百相信顾千雪的,不仅因为她自己被顾千雪医好,还有自己的闺蜜永安长公主,也在顾千雪的精心调养下有孕,顾千雪说容易受孕,那就是容易受孕。 “真的,秦妃娘娘您是了解我的,关于身体健康以及病情方面,我从来不开玩笑。”顾千雪信誓旦旦。 “好。”秦妃道。 顾千雪没停,继续介绍,直将六人介绍完毕。 可以说,这六人真是顾千雪精挑细选,真的做到环肥燕瘦格式类型一样,一个病弱才女似林黛玉,一个精通兵法如女将军,一个长袖善舞,一个娇憨贪吃,一个精明火辣,一个清秀可人。 六个美女六个样,总有一样适合厉王。 秦妃是十分欣慰的,甚至亲切地拉了顾千雪的手,“这么多女子,你是在哪找到的?” 顾千雪道,“娉袅楼啊,秦妃娘娘也许不知娉袅楼,那是专门出售罪臣之女的地方,这六个人花了我七万多银子呢。” 秦妃面色一变,这么也没想到,是买来的。 热络拉着顾千雪的手,也松了几分。 千雪趁机将手抽了出来,笑着解释,“千雪知道娘娘在想什么,但娘娘请听千雪解释。现在不是请冰人的时候,王爷可不是一两个女子能摆布的,他若不想同房,便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同房……当然,没人敢用刀架在他脖子上。如果找一些娘家有势力的官家女子,娶来却不同房,女子娘家肯定有怨言,虽那些人不敢将厉王怎样,但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别平添烦恼了不是?另一种,便是家势普通的女子,这样女子麻雀变凤凰后,少不得缠着厉王为自家人升官发财,如果不小心出几个猪队友……不,我的意思是,出几个仗着厉王权势鱼肉百姓的恶棍,那厉王也平添了把柄给人家。有句话说得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以千雪认为,就目前的阶段,先买几个质量好的官家女子用用,回头厉王开窍了,我再找冰人好好选一些女子。” 秦妃惊讶了下,她原本以为这种道理只有应薇宜这样处事周全的女子才能想到,却发现顾千雪也想到了。 “孩子,难得你用心了。”秦妃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你为沨儿这般操劳,何不直接与他……咳,这不是舍近求远又是什么?” 顾千雪摇头,“不不,我为厉王好并非喜欢他,只是出于朋友的道义而已,带厉王成了大事,我还是要全身而退的。” 应薇宜眼神闪了闪,心中暗暗道——顾千雪,如果你说到做到,我也敬你一次,否则婊子立牌坊,可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秦妃愤恨,“千雪,沨儿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不就是……” 顾千雪冷冷打断,“抱歉,还请秦妃娘娘快快选人,这六人虽买下,还没送入王府,也不能长时间寄存在娉袅楼不是?” 965,泄火气 965,泄火气 一句话,重新将好感度清零。 秦妃忍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发出脾气,“既然千雪有孝心,那就都要了,也不枉费你的一番心意。”声音虽温柔,但却透着一股阴阳怪气。 顾千雪挑了挑眉,她是来告知秦妃而不是来争宠的,对方愿不愿意,与她无关。 “好,那千雪就多谢秦妃娘娘了,既然这样,千雪便告辞,让应侧妃陪娘娘娘吧。”说着,就转身出了房间。 “你……”秦妃被气得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还是没发出火。 应薇宜冷眼旁观,而后温柔道,“王妃性格直爽,还请母妃见谅,别气坏了身子,若母妃没其他事,臣妾也先退下了。”如今秦妃心情不好,她才不会留下当出气筒。 “你去吧。”秦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应薇宜下去。 很快,刚刚还热闹的房间冷清了下来。 人走了,秦妃依旧生气,破天荒的砸了一个茶碗。 要知道,她从前从来都不砸东西。 申嬷嬷在身边,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埋怨顾千雪那般聪明的姑娘,怎么连一两句好话都不说?也不用她做什么,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娘娘也好。 突然,秦妃笑了出来。 申嬷嬷不解,“娘娘,您这是?” 秦妃看着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茶碗,“从前沨儿每每被千雪气得火冒三丈,本宫还自责是不是因为自己教育的过失而让沨儿脾气坏,如今才知,沨儿脾气固然不好,但千雪气人的本领也是了得,今日竟气得本宫砸茶碗。”笑着摇头。 申嬷嬷也道,“是啊,千雪郡主……哎,真是。” 秦妃叹了口气,“本宫很矛盾。” “娘娘在矛盾什么?”申嬷嬷问。 “本宫也不知该怎么办,若按照私人感情,谁不想夫君只宠爱自己?谁愿意与其他女子共享一个夫君?但从母亲的角度,本宫却希望沨儿拥有更多,权势、美女,这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想给沨儿。”秦妃苦笑了下,“也许正应了那句老话,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吧。” 申嬷嬷也不知如何劝,只叹了口气,没接话。 “本宫去躺躺。”秦妃道。 申嬷嬷赶忙将其扶着上了小榻。 秦妃虽躺下,却没睡,盯着小榻一旁桌上的堆着的六张画卷,若有所思。 永贤宫外。 顾千雪和初烟一边散步一边闲聊,身后传来急急的脚步声。 “顾千雪,你站住。”应薇宜的声音破天荒的气急败坏。 千雪好奇地转过身,看着应薇宜,惊讶道,“诶?应侧妃平日真应该多锻炼锻炼,才跑了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肺活量实在有问题,长此以往,对身子不好啊。” 一句话将应薇宜堵得险些没上来气,“顾千雪,你到底在想什么?王爷娶你我进门还未同房,你就纳那么多妾,若真有人怀孕,怎么办?” 顾千雪眨了眨眼,“怀孕就生啊,我肯定好生照料,怎么了?” “你……不可理喻!”因为奔跑,应薇宜本就俏脸通红,如今因为生气,更是红了脸,“顾千雪你是不是疯了?你真以为能一辈子靠赵爵爷的庇护而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待有一日王爷用不着你了,你也年老色衰了,你可没有好日子过!” 千雪了然,噗嗤一笑,“多谢应侧妃的关心。” “我不是在关心你!”应薇宜否认。 “对,你不是在关心我,而是兔死狐悲。”千雪笑眯眯的点破,“没错,如今王府有我这个刺头在,王爷早晚会沉浸在你的温柔乡里,需要的是时间。然而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慢慢耗时间,却将所有压力都堆我头上,真当我看不出?” 应薇宜一愣,没想到顾千雪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没错,这正是她的打算。 将万俟芸菲纳进门后,王府三个女人,一个不知好歹、一个粗鲁轻浮,最后王爷早晚会看出她的好,却没想到…… “应薇宜,你我本没仇,但命运让我们成了敌人,可以说,这一辈子也当不成朋友,”顾千雪缓缓收敛了之前的嬉笑,面若冰封,目光悠远。“你选择万俟芸菲为妾是为了你,我买六个身家清白的姑娘是为了我,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各凭本事去争彼此想要的生活,我不会插手你的事,但你若试图对我或者我的人下手,那就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千雪的话,让应薇宜不寒而栗。 应薇宜见过不拘小节的顾千雪、见过不直爽大度的顾千雪,却没见过如此锋芒毕露的顾千雪。 今日,却见了。 表明了态度,千雪便也不和应薇宜多费唇舌,带着初烟转身离去。 这一次,应薇宜没追上去,但面色却越发不好。 却见,应薇宜握紧双拳,咬牙切齿,“顾千雪,本王妃与你不共戴天!” 就这样,六个姑娘环肥燕瘦的姑娘被顾千雪接了进来,暂时安置在离玉笙居不远的丁香院。 六名女子对自己未来命运本忐忑不安,但听说是被厉王妃娘娘买回来给厉王做妾,都欣喜若狂起来。 别说她们是罪臣之身,便是家道没落魄时,也是没资格入王府做妾的。 要知道,进入王府,那便成了半个皇家人。 众人对仁慈的王妃感恩戴德,将其誉为再生父母,自是不说。 将六人安置好,已是傍晚了。 顾千雪回了自己院子,一边用晚膳一边思忖着到底是留在王府检查三个猴儿的功课,还是去育儿园看看其他孩子们,或者去无名居瞧瞧国色方的生产情况。 还没等她想明白,院外便传来了不小的吵杂声。 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隐约能听见有人匆忙问安,“奴婢见过王爷。”云云。 还没等她回味过来,一声巨响,本关着的门被人生生踹开。 那人用力之大,厚实的门板被踹得粉碎,一些木块木屑甚至飞溅到屋子里,崩到了饭桌上。 顾千雪眼疾手快,将饭碗捂着转身护住了米饭,回过头一看,菜盘子却被污染了。 有饭没菜也没法吃,千雪叹了口气将饭碗放下,“我知道你最近火气大,乖,再忍忍,五天后你就有七位美娇娘了,到时候你可以夜夜泄火气。” 966,为了美色 966,为了美色 泄火气?怎么泄火气?不可描述。 厉王瞬间明了,顿时更是暴怒,“顾千雪,你又要做什么?” 千雪从饭桌上起身,接过玉莲送来的湿巾子擦了擦手,“做什么?给你纳妾啊,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的应侧妃将万俟芸菲收了,我这里没什么合适的人选,但也要表达对王爷和秦妃娘娘的忠心,特意去娉袅楼买了六个姑娘回来,花了我七万两银子呢。” 提到银子,顾千雪心的生疼生疼。 厉王却意识到了什么,沉下声来,“五日之后?这日子是谁定的?” 顾千雪老实道,“自然是秦妃娘娘啊,不然我和应薇宜谁敢做主?” 厉王了然地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说着,转身便离开。 于是,厉王就真的转身走了。 顾千雪愣愣的看着那没了门的门框,人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一阵风吹来,残留在门框下半扇门晃悠两下,吱嘎吱嘎,好似谴责某人暴行。 刚刚厉王气势汹汹冲进来,丫鬟嬷嬷都吓坏了,几乎抱头鼠窜,如今见危机解除,慢慢从各个角落里出了来。 初烟刚从院外赶回来,“郡主,您没事吧?”她是怕厉王对顾千雪不利。 千雪摇了摇头,“没事,他只是来问问婚期,听说五日后为他纳妾,转身就走了。” 初烟一愣,看向门外,皱紧了眉。 “郡主?”声音小心翼翼。 顾千雪干笑,“真的没事,你先忙着,我去睡一会。”说着,去了卧室。 初烟幽幽叹了口气,她知道郡主还是在乎的,虽然郡主贪睡,却很少午睡。 顾千雪这一觉,直睡到了半夜。 醒来时,夜幕降临,头晕得很。 房内一片寂静,缓了好一会才想起,初烟被她打发去无名居了。 洗漱穿戴好,轻轻推开房门,见是玉翠守在外面。 玉翠年纪小贪玩贪睡,此时正呼呼大睡中。 顾千雪蹑手蹑脚的出房间,左拐右拐,摸到了院门,提起内力一个纵身便跳了出去,无声无息。 再几个纵身,人如飞燕,已跃出了尚书府。 顾千雪一路向南,在靠近尚书府有段距离的地方,有座塔,塔高八层,加之每层大概三米高,是京城最高的建筑。而顾千雪经常飞到塔顶,只为了联络烟花。 肚子明明饿得咕咕叫,却没有丝毫食欲,费了好大力气才飞上塔顶,呼吸着新鲜空气。 京城没有重工业,即便是边缘地方的所谓重工业与现代也没法比,空气洁净得若虚无一般。 千雪坐了好一会,喘匀了气,才掏出怀中的烟花点燃。 那没多少火苗的烟花“噌”的一下穿入夜空,消失不见,随后十秒钟后,炸开,顾千雪耳廓震了震。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顾千雪没走,依旧在塔顶,抱着双膝,迷茫地看着月光下若绵连海浪一般的屋顶,即便呼吸着如此纯净的空气,却依旧无法驱散心思的烦闷和阴霾。 因为应薇宜,她心口很闷,但想到五日后七名女子入门,就不仅心闷,还很疼。 她知道,五日后,她与他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她不知道,这一次厉王能不能经受得住艳粉轰炸,会不会真的就…… 当想到这个问题时,顾千雪吃了一惊,猛然发现自己还在意厉王会不会碰别的女人,会不会动心。她明明决定放手,明明找寻苏公子才是,这种行为不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吗?若放到现代,这种人被称为绿茶婊! 嘴里说着不在乎,时机心底却暗暗希望他不动心,就这样下去。 当发现自己的自私时,顾千雪无比震惊! 甩了甩头,无论怎样,她这种心态必须要谴责。 于是,明月当空,顾千雪就开始默默的谴责自己,以至于没发现一抹黑色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顾千雪。” 沙哑若鬼魅一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把顾千雪吓了一跳,脚一滑,险些从塔顶掉下去。 好在他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顾千雪的心跳得厉害,甚至震得她胸腔发疼,“陆楼主,人吓人吓死人的道理您不知道?我……” 话还没说完,只觉胳膊一紧,人已被紧紧搂入怀中。 被男人抱在怀中的顾千雪吃了一惊,自然拼命反抗。 “别动,让本座抱一会。”陆危楼的声音很轻,正好贴在她的耳际,沙哑少了一些,却多了一种年轻男子的清澈。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陆楼主您搞没搞错,我是有夫之妇,你这样是要被浸猪笼的!” “浸也是浸你,与本座无关。”陆危楼的声音依旧很轻,虽然口吻是打趣,但严肃的语调却没有半丝玩笑的味道。 “凭什么?我是被迫的还要浸我猪笼,有没有王法,还讲不讲道理?”顾千雪挣扎得更努力。 然而,即便顾千雪使了浑身力气外加内力,但在陆危楼宽阔的臂膀中,依旧和挠痒痒一般无法违抗。 “陆危楼你……快放开我,我嫁人了不方便和人拉拉扯扯,如果你要女人,我给你钱去找女人好了,要不然我去娉袅楼帮你买两个?” 不提娉袅楼还好,一提陆危楼就火大。 今日的他没带面具,只贴了一层人皮面具,能看清他的眸子和表情。 他将唇贴在她雪白的颈上,“你若老老实实让本座抱着,一会便放你自由。你若再挣扎,本座难以保证接下来做什么,”声音顿了一下,沉了一沉,“顾千雪你要知道,你是个令人着迷的女人。” “……”千雪脊梁一直,怕了! 陆危楼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关东城时就若有若无的占她便宜,如今她身边没有初烟,以她的武功……只怕凶多吉少。 这么想着,便更不敢挣扎了。 坐以待毙却不是她的性格,“原本我以为陆楼主是仗义的好人,难道陆楼主帮我找寻苏凌霄而不收取费用,目的便是这个?”她小心翼翼地问,不敢用过激的语言刺激。 “随你怎么想,”陆危楼道,“如果能让你安心,就当本座为了你美色吧。” 967,婚前送补汤 967,婚前送补汤 顾千雪欲哭无泪,“放开我,我要喊人了!” “你是在提醒本座,带你去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 顾千雪周身一僵,“陆楼主……不用这么绝吧?” “只要你不乱动,本座不会怎样。”陆危楼的声音低沉,若陈酒一般,带着一种醇然。 顾千雪暗暗用力挣扎,依旧无法撼动半分,“那个啥……陆楼主的意思是……你就抱抱,不会……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吧?” “不会杀你。” “……”千雪想哭,这陆危楼根本是答非所问嘛。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好半晌,随着陆危楼的一声叹息,才将她轻轻放开。“本座不是说过,苏凌霄一事自会帮你打探,你不用冒险发信号吗?” 顾千雪得到了自由,赶忙与其拉开距离,然而毕竟是在塔顶,面积本就不大,地势还是斜着的,逃开也逃得不远。 “我不是催你找苏公子,而是告诉你,过几日我要出一趟远门。”千雪道。 “去哪?”陆危楼追问。 “名剑山庄。” 陆危楼一愣,眉头动了动,“也是为了苏凌霄?” 顾千雪只觉得周围气温降了些许,难道陆危楼在生气?“对,不过陆楼主别生气,我不是质疑陆楼主的能力,毕竟多一条路便增一份成功率。”说着,顾千雪叹了口气,“知道为何我这般着急吗?” “为何?” 千雪垂下眼,看着塔下一个个院子,却不知这些院子里正在发生何等悲欢离合,“是因为苏公子的生命所剩无几了。” “……”一时间,陆危楼也沉默下来。 刚刚两人的暧昧紧张气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 “有句老话叫,子欲孝而亲不待,虽然苏公子不是我的亲人长辈,却对我有恩,或者说,这么焦急的找他,是想报答他的恩情。这个人……我该如何形容?每次提到他,感动和内疚便积满胸腔,他全心全意、丝毫不藏私,即便是我屡次强调要嫁给他共度余生,他还是背着我偷偷离开,更将我塞给了厉王,只希望我不守寡、只希望我能幸福。然而,我真的能幸福吗?” 顾千雪苦笑了下,举头,望向苍空明月。 陆危楼静静聆听,“找到他,你怎么办?” “陪他走过最后的时光。”顾千雪道。 因带着人皮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一双幽黑的眸中读出悲伤。他想问——那他怎么办? 然而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何时出发?”他的声音很冷,伴随着晚风,若马头琴一般凄凉沧桑。 “待五日之后,为厉王纳妾结束。”千雪答。 “给他纳妾,你伤心吗?”终于,陆危楼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他口吻好似随意,然而若仔细听,却是小心翼翼。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垂下眼,到底还是没回答。 两人就这么站在屋顶好半晌,各有所思,再也没人说话。 厉王的婚事在低调中进行。 一方面是因只是纳妾,不用大操大办。 另一个方面是担心引发厉王的反感,虽然猜想厉王不能有所谓的“恐婚症”,但世界那么大、怪事那么多,谁知道呢? 这几天王府后院一反之前的平静,十分热闹,万俟芸菲时不时的带人去丁香院掐架。 万俟芸菲财大气粗,带着一群丫鬟嬷嬷,而丁香院六美也不是好惹的,毕竟六个人,加上每个人分去一名丫鬟就是十二个人的,再加上丁香院打杂的老妈子,浩浩荡荡也小二十人,这若是打起来,绝对是群殴。 万俟芸菲虽然希望丫鬟嬷嬷们冲上去,把六个小贱人的脸抓花,但丫鬟嬷嬷们还是不敢的,打狗看主人,丁香院六美的后台是厉王妃,而厉王妃的能耐,她们是知道的。 最后掐了几回,到底还是没打起来。 应薇宜不拦着,实际上她对厉王还抱有一丝幻想,不想让其纳妾。 入夜。 顾千雪带着初烟和玉莲玉翠去了主院,刚入院子,邵公公就迎了上来,“奴才给王妃请安,今儿是什么风,将王妃迎来?” 邵公公极会看人脸色,如果顾千雪是怒气匆匆而来,他不会多嘴,但今日的顾千雪眉开眼笑,脉脉含情,让邵公公不得不怀疑其是不是开窍了。 顾千雪的腮都快笑僵了,但还是努力展现微笑热情的一面,“邵公公言重了,说得好像我不来看望王爷似得,王爷公事这么多那么累,作为王妃的我理应来看看,”说着,伸手一指玉莲拎着的食盒,“我专门煮了一些补汤,特意送来。” 邵公公一听,喜出望外?“真的?哎呀呀,王妃您有心了,王爷一定很高兴,您请进吧。”心中却道——您若是有点良心,就先把洞房圆了再说。 顾千雪领着人直接去了书房。 厉王在忙,奋笔疾书不知在写着什么,他发现顾千雪入内却未理会,直到桌子一角被放了一个食盒。 厉王抬起头,皱眉,不悦地看了过去。 顾千雪见对方看她,赶忙挤出了笑容,打开食盒,“还有两天就是大婚了,你怎么不歇歇?我特意给你熬了补汤,养养身体。” 这关切的口吻,不像是正妻,却好似老妈一样。 厉王眉头皱得更深,只用余光扫了一眼补汤却未接,“本王时间宝贵,你有话快说。” 顾千雪见对方不上套,连个客气话都没有,于是便也懒得演戏,将汤碗放下,人则是凑了过去。“伟大的厉王殿下,我求你点事儿,怎样?” “说说看。” “要不然你先答应我?” “本王让你说说看。” “一件小事,绝对不破坏你的原则,你先答应我吧。” “邵公公,送客。” “……”一番交战,顾千雪败下阵来,“别送客,我说就是,能不能把君安……借我几天?” “原因?”厉王放下笔,双手抱在胸前。 “我想让君安引荐,托名剑山庄之人帮个忙。”顾千雪略有忐忑,虽然即便厉王不同意,她也会缠着初烟用美人计勾君安上当,然而却依旧担心。 厉王了然,“好。” 968,厉王他跑了? 968,厉王他跑了? 一时间,顾千雪竟怀疑自己耳朵。“好?” “还有其他事吗?”显然,厉王不想在此事上纠缠。 “就这么将君安借我了?”千雪吃惊道。 厉王眉头抽了抽,“邵公公,送客。”声音加重了一些。 照顾厉王几十年的邵公公知晓,王爷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无奈上前,“王爷公事繁忙,还请王妃见谅,这边请吧。”说着,微微一礼。 虽然心中不解,但既然目的达成了,顾千雪也不想留下和厉王大眼瞪小眼,顺坡下驴,“那个啥,你别忘了把补汤喝了,真的是我亲手熬的!”叮嘱完后,这才和初烟等人离了开。 厉王未第一时间继续工作,只静静看着门口,她离去的方向。 直见那道倩影越行越远,最后消失不见,才收回了视线,同时收回的更是无尽哀伤。 邵公公归来,将厉王的落寞看在眼中,极为心疼。 连连叹气三声,最后忍不住道,“王爷,汤凉了,别白费了王妃一番苦心。”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厉王了然,点了点头,垂眼看了看那浓稠的汤汁,而后拿起喝下。 “噗——” 邵公公吓了一跳,赶忙看向厉王,却见他喷了整整一桌子。“王爷您没事吧?难道是汤有问题?!”邵公公面色变了,他恐其中有毒。 厉王愤怒地将汤碗扔桌上,冷哼一声起身大步出了书房。 邵公公赶了过来,闻到一股牛肉汤味,紧接着端起汤碗,小口尝了一下,“诶呦,这不是牛鞭十全壮阳汤吗?牛鞭还放了这么多,难怪一股子怪味,还有鹿茸、人参、附子、干姜、枸杞、肉苁蓉、淫羊藿、巴戟天……王妃下的都是狠药,如果王爷真喝下去,估计都撑不到两天后罢。” 想着,再次叹了口气,“哎,王爷和王妃,何时才能和好啊?” 另一边。 顾千雪得到了厉王的同意,立刻带着初烟跑去找君安。 君安风尘仆仆刚从府外进来,一进来就看见顾千雪等人向他走来,他喜出望外迎了上去,“初烟姑娘您怎么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初烟连眉头都没动上半下,理都没理他,只当面前没人一般。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我说君小哥,你跟着你家王爷这么久,除了目中无人还学会了眼瞎,对吗?” 若时平时,君安少不得要争辩几句,但初烟姑娘面前,他要留下虚心好学的形象,“是,是,王妃教训的是,小人错了,小人眼瞎。” “……”顾千雪被这么一闹,一时间竟接不下话来。 剧情不应这样啊,按照道理,君小哥应该十分傲娇才是。 随后,只见君安如同一只哈巴狗似得殷勤看着初烟,顾千雪恍然大悟,却装作看不见,“是这样,我刚从厉王的院子里出来,我从他那把你借来了。” 君安一愣,“借来?王妃有什么事需要小的办?” “有,我想去名剑山庄,”千雪敛了声音,“虽然你曾立誓不求家里帮助,但我可以用自己的办法让名剑山庄答应我的要求,你只需要陪同我去名剑山庄外加引荐就可以。” 引荐方面,君安是愿意帮忙的,“抱歉王妃,恐怕不行,从京城到名剑山庄,马车最快的速度也要五日,一个来回加之在名剑山庄呆上几天就是半个月,我还要跟随王爷。” 顾千雪挑眉,“但你想没想过,这半个月时间,你可以和初烟一齐游遍南樾大江南北,还可以带初烟看看你的家乡、你的家人和你的成长的地方,包括你的房间呦。”声音越来越带挑逗性。 “……”初烟。 单纯的君安双眼已经冒出桃花,不断幻想那美好镜头了。 “好,好,属下这就去和王爷告假!” “……”初烟眼角抽了抽,说好的忠心呢? 顾千雪笑着眯了眼,“孺子可教也。”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君安急切道,这急切的口吻,好像巴不得马上出发一般。眼神却忍不住地向初烟身上飘。 “两日,为厉王纳妾后。”千雪道。 君安一怔,终还是没忍住,“我说王妃,有些话属下却是不好说,但王爷真的对您痴心一片,您就别这么瞪眼折磨他了好吗?” 千雪好笑地瞧着君安,感慨真是爱情改变人,如果是从前的君安,才不屑说这些话呢,也许正是因为初烟的不解风情,让君安对厉王感同身受,“你去和他告假吧。”对初烟等人道,“我们走。” “是。”玉莲玉翠回答。 顾千雪等人走了,君安就这么直愣愣看着背影,喃喃道,“初烟姑娘从始至终都没看我一眼,真的心好疼,还很酸,哎……想来王爷也这么疼吧,当男人真难。”嘟囔着,无精打采地去了主院。 一晃,两日后。 这是一个无比重要的日子,也是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日子,最起码改变七个人。 大清早,应薇宜便起身张罗开了,同样,无论是丝雨阁还是丁香院都闹腾一片,整个王府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之中。 唯有在厉王妃的寒院,一片冷清。 顾千雪还在呼呼大睡,玉莲和玉翠搬了小板凳在门口绣花,其他下人却唉声叹气。 有人道,“这可怎么办?虽然郡主是正妃,但王府大权被侧妃握着,大婚没几天就纳了这么多妾,郡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又一人道,“是啊,难道这就是宿命?之前在尚书府不就如此?大权在裴姨娘手里,后院妾室一年比一年多,本以为是因夫人傻,如今才知道,原来郡主也傻,哎。” 此傻非彼傻。 突然,初烟从院外匆匆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如痴如醉的君安。“郡主起身了吗?”焦急问道。 玉莲和玉翠赶忙停下手中活计。 “郡主还没起身呢,初烟姐,发生什么事了吗?”说话的是玉莲。 初烟面色不好,“厉王他跑了!” 君安赶忙在后面纠正,“不对,王爷不是跑了,王爷是突然接到急令出京。”虽是反驳,但那声音柔柔的好似埋怨。 初烟理都未理君安,匆忙入内。 随后,从顾千雪房间传来一声大吼,“什么?跑了?宫凌沨这家伙竟敢跑?妈蛋,本郡主可是花了七万两银子!” 969,纳妾泡汤了 969,纳妾泡汤了 本来还有一丝睡意的顾千雪顿时从床上跳了下来,不等玉莲等人伺候帮穿衣服,自己飞速的穿起来。 有嬷嬷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帮郡主穿衣梳洗。” 有丫鬟上前,“郡主,奴婢帮您穿衣。” “不用,来不及了!”本着多用几个人提供更多就业岗位的顾千雪,平时还用丫鬟们慢腾腾的帮忙穿衣服,但现在赶时间,哪有时间容她们浪费? 几乎一分钟的时间,顾千雪已将繁缛的裙子穿好,冲到脸盆前,还没等丫鬟向水里滴精油放花瓣,推开丫鬟便开始洗脸,十秒钟结束战斗。 而后便在椅上坐下,“初烟,今天头发你来给我梳,无论什么发型,要快!” “是!”初烟也不含糊,十五秒钟便将一个简单发髻盘好。 刺客毕竟是刺客,讲求一个速度,如果干刺客的梳一个头发都有个把钟头,真的也就不用出任务了。 于是,从顾千雪从床上蹦下来到冲出房间,最多用了三分钟,对于慢悠悠追求细致的丫鬟来说,几乎就是眨眼发生的事。 直到顾千雪和初烟冲了出去,丫鬟们还没缓过神来。 从前他们一直以为郡主是个慢性子,但……说好的慢性子呢? 另一边,薇院。 听说厉王出府,应薇宜也是急坏了,“王爷说了去哪吗?” 一名主院的侍卫道,“回侧妃,王爷接到密令随时出发,没人能问地点。” 后面的话,侍卫没说,但应薇宜也是知晓的。 很早就听家人说过,厉王是皇上的刀,皇上想灭谁都是出动厉王,所以厉王的任务……让人不寒而栗。 碰见这样的事,最好的办法便是拉开距离明哲保身,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 此时即便是侍卫敢说,应薇宜也是不敢听的。 应薇宜心底冒出了无名火,“那王爷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回侧妃,也没说。”侍卫道。 应薇宜只觉得头疼,伸手揉了揉额角,“行了,你下去吧。”她该怎么去和万俟芸菲解释? 侍卫出去时,正好顾千雪进来。 一众下人匆忙给顾千雪请安,千雪未理会,直接冲了进来,“应姑娘,厉王那混蛋跑了,你听说了吗?” 应薇宜只觉得顾千雪对她的称呼十分讽刺——姑娘,哪来的姑娘?她已经嫁人了,本应不是姑娘了!顾千雪还一再称呼她为姑娘是什么意思,是讽刺到现在还没圆房吗? “听说了。”咬牙切齿,无法发泄愤怒。 实际上应薇宜还真是冤枉顾千雪了,顾千雪虽然不想和其交朋友,但也不想当仇人,只想当一个路人,待她离开厉王府时,再劝厉王将应薇宜扶正罢了。 顾千雪长叹一口气,“怎么办?这婚事还进行吗?” 应薇宜眼神闪了闪,她自然是不愿厉王纳妾的,包括收了万俟芸菲在内,都是秦妃给的压力。“臣妾听王妃的。” 顾千雪凝思一想,“要不然……这婚事继续进行?厉王好容易吐口一回,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如果回来后他变卦了怎么办?”她有这种预感,厉王是抗拒纳妾的,此举定是以退为进。 应薇宜的牙齿咬得更狠,“虽然纳妾不用八抬大轿,但多少也是有一些仪式,王爷不在,这些仪式怎么办?总不能王妃您与这些妾室拜堂吧?”后一句是嘲讽。 火急火燎的顾千雪这才听出应薇宜的心意,噗嗤一个坏笑,“可以用大公鸡啊,民间新郎不在,不都是用公鸡来拜堂吗?我记得昨天厨房买了只公鸡,漂亮得很。”她就喜欢看应薇宜口是心非,死鸭子嘴硬的模样。 “王妃都说那是民间了,咱们是皇家!皇家!”应薇宜急得红了脸。 顾千雪刚想点破,让应薇宜承认不想纳妾,后来却想到,若应薇宜承认了不就违逆了秦妃?她这个穿越来的现代人可以离经叛道,却不能逼着土著做挑战世俗之事。 叹了口气,“算了,既然纳妾之日王爷外出,也说明这一天不是良辰吉日,仪式就先放放吧。” 应薇宜狠狠松了口气。 最后两人决定,万俟芸菲由应薇宜来安抚,丁香院六美由顾千雪来通知,总的来说便是谁的人谁打理。 闹腾的一天就这么过去。 丁香院六美虽出身官家,但到底经历过风雨,虽然心有不甘,但很快便接受了结果,倒是万俟芸菲好顿闹腾,自是不说。 夜晚,顾千雪思来想去,将初烟和玉莲玉翠叫进了房间。 “关于我要去名剑山庄一事,你们几人早就知道吧?采取自愿原则,想跟的就跟我走,不想跟的就留在府内,我不勉强。”顾千雪对三人道。 初烟自是不说,先别说她会贴身保护千雪郡主,也别说她期待名剑山庄一行能找到主子苏凌霄的信息,只说……她若不去名剑山庄,君安怕是也不肯去的。 玉莲道,“我们自然是要去的,我们要贴身伺候郡主。” 玉翠道,“郡主这次可不许抛下我们了,我们对郡主死心塌地,您却总想抛开我们。” 玉莲暗暗掐了玉翠一把,认为其威胁主子不好。 顾千雪点了点头,道,“行,一起去。” 初烟却道,“郡主,有句话奴婢一定要说,若玉莲和玉翠不去,以奴婢和君安两人足以保护郡主,但有了她们,怕要多带人手了。” 千雪这才意识到安全问题,但看到玉莲和玉翠两人焦急的神情,还是于心不忍,“把姚振和侯云天带上怎样?姚振自不用说,其武功高办事也稳妥,侯云天曾在关东城混过赌场黑道,一路上即便遇到诸如黑店,咱们也有所防备。” “就听郡主的。”初烟道。 于是,就这样,看似平静的一天,两件大事尘埃落定。 一件事是厉王纳妾之事黄了。 另一件便是顾千雪决定去了名剑山庄。 名剑山庄在南樾国的西北方,是南樾国、鹰沙国和澋海国的三国交界之处,可谓弹丸之地,原名苍西郡,历史上也被这三国轮流占领,争抢不已,直到名剑山庄出现。 970,互补的配对 970,互补的配对 名剑山庄不是国,但其无论对各国的重要性还是对江湖的影响力,都不容人小觑。 名剑山庄的开创人东方神,如其名字一般若神一般存在,更是定下一个祖训便是——无论三国如何纷争交战,名剑山庄和东方家族不允许参战,无论是谁拥有了苍西郡,名剑山庄就归谁管辖,更是优惠提供大量兵器。 祖训一出,三国疯了似得争抢,直打了几十年,三败俱伤。 最后三国都老实了,再没人敢去碰苍西郡,时间久了,名剑山庄就成了一个独立的存在。 名剑山庄的兵器可谓天下无双,不仅因为名剑山庄被苍西山群山环绕,山上生产优质铁矿,更因为名剑山庄祖传打铁铸造技术,无人能超越。 顾千雪一行人三辆马车一路西北,向苍西郡而去。 顾千雪和初烟一辆马车,玉莲和玉翠一辆马车,还有一辆是载着日用品行李的马车,分别由君安、姚振和侯云天三人驾车。 车厢外,君安兴致勃勃的介绍,“初烟姑娘你快看西面的山,那座山叫七仙女山,因为半山腰有个水池,传说七仙女曾在里面洗澡,所以叫七仙女山。” 初烟不理会。 君安又道,“初烟姑娘快去看看。” 一路上,君安就这么如同一只小麻雀似得不断介绍,解说词热情洋溢。 最后连顾千雪都于心不忍了,“初烟,要不然你就看看呗,看看到底是什么名山能吸引七仙女下来洗澡,不过话说回来,玉皇大帝那几个闺女没别的爱好,就爱洗澡,每次洗澡还都被人碰见。” 初烟见顾千雪发话也,只能回答,“回郡主,这条路奴婢曾经来回走过十六次。” “……”顾千雪。 “……”君安。 马车又前行了一段时间,君安再次没忍住,“初烟姑娘你快看东侧,那里有个湖……” “湖旁有两眼泉,分别是南蛇泉和北鱼泉,传说几万年前有一条蛇精和一尾鱼精决斗,两方不相上下,最后他们流的血形成了湖,尸体形成了两个泉眼。”初烟平静道。 “……”君安。 虽然顾千雪不知初烟说的是真是假、是对是错,但见君安瞬间没了气焰,估计应是这么回事。 千雪抬眼看了看面色平静的初烟,再偷眼看车厢外绞尽脑汁的君安,幽幽叹了口气——君小哥啊君小哥,初烟高冷女神不是你这小傲娇能hold住的,要不然你就换一个目标? 然而,顾千雪知道,君安不会换目标。 马车几乎不停歇,直到入夜才停下。 为节省时间,马车没刻意进入城内休息,而是在即将看不见路时找了个树林处休息。 跑了一天,马儿都累坏了,姚振把六匹马儿带到河边喝水,随后在喂草的时候抓了一把黄豆。 马儿极喜欢吃黄豆,而黄豆能为马儿提供更多蛋白质,第二天跑起来力气更大一些。 另一边,侯云天已升起了篝火,所有人都围篝火而坐。 玉莲和玉翠两人直打冷战,“怎么突然这么冷,好冷?” 千雪道,“因为我们是向北方走。” 玉莲和玉翠一直生活在京城,哪来过北方?何况秋季夜里凉得很。 “为什么向北走就会冷?”玉翠像个好奇宝宝。 顾千雪想了想,而后道,“我也不知道。”她不想给这些人解释大家住在一个星球上,这个星球会自转和公转,正是因为自转所以有了日夜,因为公转所以有了季节,若她真说出来,怕是麻烦不断。 初烟道,“你若是冷,就去取衣服来,之前郡主不是叮嘱大家带了秋装和冬装吗?” 刚刚打猎回来君安一听,立刻冲了上来,“初烟姑娘冷吗?等等,我脱衣服给你。” 玉莲和玉翠愣了一下,紧接着哈哈大笑,笑声最大的还要数顾千雪。 “喂,你们笑什么笑?”君安的俊脸通红。 玉莲道,“我们是笑君公子热心一片,连我们这些旁观者都感动了,”而后扭头对初烟道,“初烟姐姐,您也看在君公子一片赤诚的面子上,回应他一下嘛。” 初烟略有窘迫,若换平时,她直接一走了之,但如今却要小心保护千雪郡主,“他不姓君,姓东方。”岔开了话题。 “东方?”玉翠吃了一惊,“诶?咱们要去的名剑山庄,好像就姓东方,好巧哦。” 这一时间,侯云天和姚振也都回来,围在火堆旁。 顾千雪道,“不是巧,君安的全名叫东方君安,正是名剑山庄东方家族嫡系五少爷,也正是因为东方君安的引荐,我才能去名剑山庄。” 别说玉翠,就连姚振和侯云天吃了一惊,之前只听说要去名剑山庄,却没听说君安就是东方家族的人。 君安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姚振道,“真没想到君侍卫竟出身东方家族,失敬失敬!” 玉翠也道,“是啊是啊,君公子家族实在显赫,初烟姐姐你赚到了,你快答应君公子吧!” 君安一听,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心道——是啊是啊,就是看在东方家族的份儿上,就答应我了吧。 初烟狠狠瞪了玉翠一眼。 玉翠面色一变,小心翼翼地吐了吐粉舌头。 刚刚还嬉笑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僵硬了起来,君安面色极为不好,手里可怜巴巴地掐着两只野兔和三只野鸡,瘦高的身影显得无比落寞。 此时此刻,就连顾千雪都开始心疼君安起来,埋怨初烟怎么就这么死心眼。 君安容貌英俊、家境显赫、武功也过得去,还对初烟痴心一片,怎么看都是初烟最好的选择,为何初烟却不为所动? 千雪思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便是君安那毛毛躁躁不靠谱的性格。 她认为自己有必要提点一下初烟,“两个人在一起,性格相投固然是好,但相同性格的人也未必是良配。例如说姚振办事稳妥、性格内敛,若配玉莲那样少年老成的姑娘,两个闷葫芦大半天也说不了几句话,这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同样,侯云天性格张狂灵活,若配玉翠这样伶牙俐齿的,搞不好两人天天吵嘴架,这个时候就要性格互补!姚振要和玉翠配,侯云天要和玉莲配。” 971,无心插柳柳成荫 971,无心插柳柳成荫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本来顾千雪说玉莲玉翠和姚振侯云天的之间的配对关系,是讲给君安和初烟听的,谁知道两人没听进去,倒是将无辜的四人给扯了进去。 一时间,饶是沉着的姚振都目光闪烁起来,玉莲和玉翠更别说了,两张脸红彤彤的低着头。 顾千雪没意识到,在古代可不像现代那样能随意开玩笑。 在现代时,谁没开过被人玩笑?谁没被别人开过玩笑?笑一笑就过去了,若彼此有意思,也就顺坡下驴,若彼此没意思,只当玩笑。 但在古代可不是,主子可谓金口玉言,一句话就能把下人送出去,何况是牵红线?顾千雪没往心里去,四个人却不敢不往心里去。 然而当事两个人,却一脸无辜。 初烟自不用说,听了也当没听见,冰冷冷的生人勿进。 至于君安……他听不懂。 大家都饿了,然而主子还在“讲话”,没人敢提自己饿的事。 突然“咕噜”一声,有人肚子叫。 顾千雪顺着声音看过去,却没发现是谁肚子叫,“抱歉,我忘了大家还饿着肚子呢,玉莲和玉翠,你们两人去处理野味可好?” “是,郡主。”玉莲和玉翠两人站起身来。 说时迟那时快,玉翠的肚子再次咕噜一声叫。 这一次,所有人都发现是玉翠的肚子在叫,玉翠瞠目结舌,随后本就红彤彤的面颊更是火烧一般,两只耳朵都红得很。 她有种想死的冲动,如果面前有个地缝,绝对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先不说让主子笑话,何况姚护卫还看着呢。 想到刚刚主子刚刚将自己“许配”的男子看着她肚子叫,玉翠就红了眼圈,捂着脸跑了出去。 玉莲多少能猜到玉翠为何如此,只能苦笑两声,“抱歉郡主,奴婢和妹妹这就去处理野味。”说着,从君安手中接过兔子和野鸡,快步向玉翠而去。 篝火旁,一群人尴尬不已。 顾千雪轻咳几声,“那个……虽然林子里没人,但到底夜深危险,姚护卫去保护玉莲和玉翠,侯护卫和我来,我们去找找有没有蘑菇之类的东西。” “是。”两人异口同声。 初烟立刻道,“郡主,奴婢陪您。” 侯云天也是纳闷,论武功,初烟在他之上,论远近,初烟平日里与郡主形影不离,今日郡主怎么让他贴身保护而不用初烟? 顾千雪这么安排自是她的原因。 林子里不说歹人,如果出现个猛兽,玉莲和玉翠也是对付不了了,必须有人保护。 而如果将姚振和侯云天都派过去,初烟势必坚持保护她,那她还如何为君小哥创造独处的机会? 见初烟提了要求,千雪道,“不用,你先看着篝火和马车吧,侯侍卫武功虽然不如你,但也是靠得住的。” 这么说是个套,如果初烟再反驳,就说明初烟瞧不上侯云天的武功,对其不信任。但若不反驳,却只能乖乖留下。 可怜的侯云天,就这么当了挡箭牌。 初烟犹豫了半晌,最后也不能损了侯云天的面子,“……奴婢知道了。” 就这样,篝火旁,留下君安和初烟两人,一个蠢蠢欲动、满肚子爱意不知先表达哪句;另一个则是冰冷冷的,熊熊篝火依旧无法温暖她的心扉。 树林里,侯云天举着火把,顾千雪随意溜达着打发时间,哪有采蘑菇的模样? 侯云天心思活络,很快便明白过来,“属下逾越一次,郡主实在不地道,撮合君安和初烟就算了,为什么还把属下和姚大哥扔进去?” 千雪挑了挑眉,“扔进去?为什么一碰见男女之事你们就和触碰了霉头似得抵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算害羞也差不多些好么?你真要当一辈子光棍?” 一连串的问题,将侯云天气焰消灭。 侯云天无奈道,“行行行,属下说不过您还不行?咱们采蘑菇。” 顾千雪挑眉,想问,侯云天这厮是不是还是很希望有个情妹妹的?不过看在古人脸皮子薄,到底还是没说。 另一边。 玉莲和玉翠虽是姑娘,但在顾千雪穿越前,两人被罚在厨房,什么活没做过? 杀鸡杀鸭实在是小事一桩。 玉莲处理野兔,玉翠处理野鸡,两个看似柔弱的姑娘拿起了匕首,手起刀落绝不含糊。 但还是出了意外,在玉翠杀第二只野鸡时,那没死透的野鸡突然苏醒,猛地飞起对着玉翠的眼睛就啄去,玉莲吃了一惊,一声尖叫,想用手挡,却已来不及。 就在玉莲认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突然飞来一柄飞刀,将那野鸡脖子猛地斩断,更因飞到的力气,野鸡头被打到了一旁。 玉翠虽被鸡血溅了一脸,但却脱了危险,可谓有惊无险。 “妹妹,你没事吧?”玉莲也吓坏了,哪还顾得上处理野味,将剥皮一般的野兔一扔就冲了过来。 玉翠被吓傻了,先是险些被啄瞎了眼,而后面前又飞去一柄飞刀,那闪着寒光的飞刀若闪电一般从她眼前擦过,若离她再近一些,她怕就没了小命。 “玉翠姑娘,你不要紧吧?”姚振这才冲了上来,“刚刚情况所逼,在下实在赶不来,只能用了飞刀,吓到你了吧?” 玉翠这才缓过神来,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 玉莲将玉翠拉入怀中,“没事了,没事了,姚护卫救了你。” 哄了好一会,玉翠这才收了哭意,而这一段时间,可把姚振急坏了。 他不怕伤不怕死,就怕姑娘在他面前哭。 当见玉翠不哭了,这才松了口气。 玉莲一直在观察姚振的反应,将其一举一动纳入眼中,见姚振对玉翠一直关心,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傻妹妹,快去和姚护卫表达谢意,若不是他,你真就瞎了。” 玉翠偷眼看去,脸上的鸡血混合眼泪被擦花,但一双眼却是清亮可爱。 姚振破天荒的脸一红,摇了摇手,“不用谢,玉翠姑娘无碍就好。” 玉翠只觉得胸膛里好似揣着小鹿一般乱跳着,面颊火热热的,甚至觉得姚护卫越来越帅气起来,帅气得让她不敢看。 而事实上,这几名暗卫能伴随在苏玲侠身边,容貌都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姚振容貌再英俊,怕也不如玉翠眼中的英俊。 972,有心栽花花不开 972,有心栽花花不开 顾千雪带着侯云天在林子里走了好半天,估摸着玉莲等人将野味处理好了,这才回了篝火处。 当顾千雪回去时,玉莲玉翠和姚振也刚回去不久,玉翠换了一身新衣。 千雪匆忙向君安和初烟看去,心中祈祷两人有些进展,哪怕是只有一丢丢。 可惜让她失望了,初烟依旧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君安满脸的挫败感。 顾千雪无奈地叹了口气,接手了玉莲递来的野味,混合香料开始烤制起来,当路过君安身边时,快速低声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然而当看到初烟那不为所动的面容时,忍不住又补了一句,“然而天涯何处无芳草,节哀顺变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顾千雪的手艺自不用说,自从穿越来了南樾国,除了医术,她已掌握了第二个谋生技能——厨艺。 一夜无话,第二天继续启程。 人员配置依旧不变,君安一路上依旧喋喋不休,想用自己无上热忱感动冰冷的初烟。 然而初烟的面色越发不好,终于初烟抬声道,“停车!” 千雪吓了一跳,“初烟你怎么了?别冲动!”她有种预感,初烟要狠狠揍君安一顿,让其生活不能自理。 初烟歉意道,“抱歉郡主,奴婢更喜清净,这车太吵,奴婢想去第三辆车上。” “……”顾千雪明白过来,叹了口气,“那个啥,君小哥委屈你了,和侯云天换下位置怎么样?” 初烟的声音不小,君安自然都是能听见的,他哀求地看着车厢,好半晌,终叹了口气,“知道了。” 很快,车队重新启程,只不过赶车人换了。 头车车厢内十分尴尬,顾千雪偷眼看去,“初烟?” 初烟叹了口气,“抱歉,刚刚奴婢失礼了。” “不是失礼的问题,初烟你年纪也不小了,早晚有个归宿,君小哥虽然很傻很天真,但就如我昨天所说,两个人在一起性格互补也是缘分,你就认真考虑下君小哥呗?”千雪抱着腿,小巧的下巴搁在双膝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初烟道,“奴婢比君安年长五岁。” 顾千雪一惊,因为初烟容貌太年轻,她甚至忘了两人年龄的差距。 五岁……却是不少。 “年龄不是问题,何况东方家族算是武林人士,不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吗?”顾千雪口绽莲花的开始了说服。 初烟神色未变,“奴婢不是处女。” “……”顾千雪楞了一下,“不是处女怎么着?男人在乎这种东西,难道你也在乎吗?别开男人不说,我认为在乎这层膜的女人都是自卑的,深受男尊女卑的侵染,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凭什么女人非要从一而终?” “即便奴婢不在乎,他能不在乎?”初烟声音依旧平静,比顾千雪更像是局外人。 千雪再次愣住,想了想,突然神色一边多了促狭,“初烟你听我说,君小哥很傻很天真,搞不好不懂那个啥,咱们可以做假的啊,这件事你交给我,我好好研究下用什么来做替代品,保准逼真不被他发现。” “……”初烟。 顾千雪几乎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般,“初烟你放心吧他,君小哥一看就是处男,新婚夜你表现得强势一点,他哪还能注意是不是第一次,搞不好吓得屁滚尿流……鱼漂怎么样?弄得很薄然后……” 初烟实在不想听顾千雪关于伪造处女的发明创造,匆忙打断,“我不能生育。” 顾千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你从前和我说过,刺客组织在你未成年时便逼你服用药物,我看你身上肌肉含量高,怀疑服用性激素之类抑制女性系统发育,你还年轻,咱们可以尝试补充雌激素促进第二次发育,就算是补救失败,也可以假怀孕,善意的谎言呗。” “……”初烟无语,她算是发现了,千雪郡主这是打定主意撮合她和君安。终深深叹了口气,由衷道,“说句实话吧郡主,奴婢这一生怕是再接受不了任何男人了。” “你喜欢女人?”千雪追问。 “……不喜欢,奴婢不喜欢任何人。” “只要不喜欢女人就好,初烟我给你讲,你现在只是没开窍,所以……” “郡主,”初烟幽幽的打断顾千雪的话,“你能猜到,奴婢伺候过多少男人吗?” 顾千雪吃了一惊,惊悚地看去。 初烟的面色依旧冰冷无绪,没有愤怒也没有自卑,好像说的不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一般。“女刺客的身体也是一种武器,而因男女体质的诧异,同等级的男刺客比女刺客行动力和成功率要高出数倍,所以出任务,首先考虑的是成功率高的男刺客,而只有男刺客无法近身,才出动女刺客,奴婢的意思,郡主听懂了吗?” 顾千雪瞠目结舌,也就是说,女刺客每一次任务都要付出身体。 即便是在现代看过类似的影视剧的顾千雪,当听到这个回答时,依旧抖了三抖。 扣心自问,如果她是初烟,经历了如此惨痛的经历,怕会更加排斥男人。 一时间,马车中安静了下来,再没人说话。 马车依旧疾驰,顾千雪和初烟两人每个人趴在一个车窗,好似在看窗外风景,却好似想心事。 “初烟,我不想你一辈子孤单。”顾千雪转过身,侧着头,扭头看向另一个车窗的初烟。 初烟未回答。 “初烟?”千雪以为她睡了。 初烟这才转过身来坐好,“奴婢不会孤单一辈子,因为会守着郡主您。” “等等!”顾千雪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说苏公子对你有救命再造之恩,我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大恩情与你,为什么你对我忠心?” 初烟道,“因为这世上有两个人对奴婢好,一个是主子,一个郡主您。” 千雪终于找到了切入点,她笑着摇头,“苏公子对你好,但他有他的生活;我对你好,但我也有我的生活;只有君安,你便是他的生活、他的世界,你没发现吗?” 973,必须化名 973,必须化名 顾千雪的话,震惊了初烟。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成为一个人的世界,她以为,只要有人真心对她好,已值得她效忠一生。 “奴婢不信!”初烟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你信不信不重要,你对苏公子如此忠心,对我如此感激,说明你急切盼望他人认同,而说起认同,我与苏公子远远不如君安,你可以怀疑,但却珍惜这次机会,你可以用心体会,你是否是他的世界、他的一切。” “……” 初烟眼神躲闪。 没错,她实在太渴望外人对她的认同了,这种欲望从何时开始的呢?好像是从在组织里,她的名字吧——玄字三九四,是的,连一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她除了练武学习各种刺杀技能,就是出任务,而出任务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强颜欢笑地陪男人睡觉。 想着,初烟闭上眼,她很乱,甚至不知自己未来之路应怎么走。 就这样,经过六天六夜,车队顺利到了苍西郡。 当到达苍西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侯云天将马车停下,君安跑了过来,“初烟姑娘,已进入苍西郡了,让我来赶车吧,我肯定不烦你!侯侍卫不认识路,还是我来……” 侯云天是何等机灵的,立刻扯嗓子喊道,“君安,天这么黑,得往哪里赶车啊?” 初烟心如明镜,却看向了顾千雪。 千雪忍着笑,“行,就由君小哥来赶车吧。”心中暗骂,初烟这个家伙,同都同意了,还撂不下脸。 于是,君安和侯云天的位置又换了回来。 初烟暗暗松了口气,顾千雪一边撇着初烟的反应,一边嘟囔道,“这个君小哥也真是,我都是王妃了,是他的主子之一,他想来赶车竟然不问我的意思却问我丫鬟的意思,目中无人。” “……”初烟。 另一边,君安正准备赶车,思来想去,道,“有件事,在下必须要和王妃商量下。” “什么事?”千雪听君安的声音严谨,打起了精神。 “王妃请借一步说话。”君安道。 初烟急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外人说?” 君安强忍着胆怯,“事关我们东方家族之事。” “……”初烟没了办法。 顾千雪推开车门出了去,见君安,点了下头,两人下车去了一旁的空气。 此时在苍西郡,距离名剑山庄还有一段距离,可以算是名剑山庄的远郊,居住的百姓不多,房屋三三两两,更多的还是大片田地,刚刚结束秋收,放眼一望一片麦茬。 两人来到空地上,左右无人,晚风吹过,吹得两人衣角纷飞。 初烟和侯云天两人在远方严密看护,姚振则是在车上保护玉莲和玉翠。 顾千雪见君安一脸沉思,道,“有什么你就说吧,你帮了我大忙,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是答应的。” 君安了然,点了点头,“好,那属下就不客气了。第一,你必须隐姓埋名进入名剑山庄,绝不能已厉王妃或千雪郡主的名号入山庄。” 千雪不解,“为何?难道名剑山庄和南樾国有私仇?” “不,正好相反,王爷是我们山庄的座上宾,”君安面色极为矛盾,如果不是因为初烟姑娘,他根本不会同意帮顾千雪的忙,“王妃是否想过,你已王妃身份要求名剑山庄找苏凌霄这个男人,将王爷置于何地?你说你和苏凌霄清白,有人信?山庄没有傻子、江湖人也都明白,别说报恩,也别说其他,找到了苏凌霄随后发生什么,你会给王爷戴个硕大绿帽的。” 当听见“绿帽”两个字时,顾千雪周身一抖。 是啊,虽然她不承认自己与厉王大婚,但天下人却这般认为,她找到苏凌霄后定然是要跟着苏凌霄走的,但厉王怎么办? “所以,请王妃化名,只当一个普通女子找寻苏凌霄罢了。”君安声音沉重。 顾千雪点了下头,“好,从今日开始,我就是赵小寒,你也别称呼我为王妃或者郡主,就叫我小寒或者赵姑娘。”用了外公的姓氏。 “好。赵姑娘。”君安道。 “第二件事呢?”顾千雪道,心中却是沉甸甸的。 君安却没了之前的沉着,有些扭捏起来,“就是……就是……就是……”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千雪了然,“是初烟的事吧?” “……对。”君安低着头,清秀的脸上火烧火燎的。 顾千雪想到初烟说过的话以及其所经历的一切,叹了口气,“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一向是撮合你们两人的,倒不是为了帮你,认识为了帮初烟。但初烟……从前是刺客,你知道吧?” 君安抬起头,神情认真,“知道。” “那你可知,女刺客代表了什么?”千雪问。 君安一脸茫然,“就是女性的刺客呗?” “……”顾千雪失笑,傻甜白就是傻甜白,她怎么能指望君安了解人间疾苦,“这样吧,我还是会努力撮合的,但你回家后,找一个经常混于江湖的家人,问问女刺客代表了什么。若你能接受,再来和我说话。” 君安不解,“你就直接告诉我呗?” 千雪摇头,“我不想提。” “……”君安无语,“好吧,就这么定了,但你要答应我,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努力撮合我们,要努力说我的好话。” “没问题。” 于是,两人就这么达成了协议,重新上了车。 车队启动,头车由君安驾驶,谁能想到,这车队的第一个车夫就是这片地域的王者,名剑山庄的嫡系五少爷。 半月,繁星点点。 微风顺着车窗吹进来,凉爽舒适。 车厢内,初烟忍不住问,“郡主,奴婢不应多嘴,但……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吗?” “哦,说了,”顾千雪道,“我不能以厉王妃或者千雪郡主的名义进入名剑山庄,原因很简单,找苏公子的同时也是给厉王戴绿帽子,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叫赵小寒,记住了吗?” 初烟点头,“奴婢记住了,以后奴婢就称呼您为小姐,但……真的没有其他事了?” “真的没有了。”顾千雪道,心中却暗暗叹了口气,她从前认为自己的情路很难,但如今来看,初烟和君安的情路也不顺畅,却不知,两人到底能不能成。 974,东方五少爷 974,东方五少爷 到达名剑山庄时,天已大黑。 实际上,君安是故意这个时候抵达的,越是天黑,越不会引人注目。 几人是从名剑山庄的后门进入的。 名剑山庄虽不是城池,但守卫之森严,不亚于城池。 这个时辰早已门禁,君安敲门。 硕大的正门自然不会开启,就连一旁的侧门也不开,却从侧门门上开了一个小窗户,露出一张脸,“大胆,深夜门禁也敢敲门,不懂山庄的规矩吗?” 君安道,“懂规矩,但确实是有急事!”说着,掏出了令牌。 门内人伸手将令牌接了过去,少顷,门内传来了不小的嘈杂声,紧接着轰隆轰隆大门开了。 顾千雪略有惊讶的看过去,心道,君安的面子可真大啊,这要是在京城,别说厉王,就是太子深夜回来,也没有开大门的。 然而名剑山庄的大门就这么为嫡系五少爷开了,不仅开了门,还有两人快马加鞭向山庄跑去,要第一时间通知掌门人和老夫人。 硕大的铁门轰隆隆的开启,那声音震耳欲聋,而迎接的确实渺小的三辆马车,对比鲜明。 顾千雪长大了嘴,“哇塞,这才叫权势!虽然之前在京城,我又是郡主又是什么的,但从未感受过如此权势,好爽,好爽!难怪那么多人为了权势争得头破血流。” 初烟见此情景,眉头却皱得更深,本来略有柔软的心,一下子又僵硬。 既然山庄侍卫知晓是五少爷回来了,自然不会眼看着五少爷赶车,“五少爷见谅,小人斗胆问一句,是什么贵客能让五少爷屈尊驾车?” 君安看向车厢,想到马上要为初烟展示自己的家乡以及成长的地方,只觉得内心甜甜的,“心上人。” 侍卫了然,“恭喜五少爷带回了少奶奶。” 君安赶忙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嘘,小点声,她还没同意我呢。”说着,小心翼翼地问向车厢,“初烟姑娘,我……我没位置坐了,可以进来吗?”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这厮从前对她目中无人是因为瞧不起女人,如今瞧得起女人了却依旧对她无视,真想收拾他一顿,“初烟姑娘不同意,我同意,你进不进来随便啦。” 君安犹豫了下,还是进了车厢。 君安小心翼翼地坐在车厢门旁,“初烟姑娘别生气,是王妃……不,是赵姑娘让我进来的,我没法违逆。” 顾千雪翻了翻眼睛,险些没被气死。 从前认为自己已经很会瞪眼说瞎话,如今看君小哥功力也不浅。 “哼。”初烟只冷哼一声,再没说话。 顾千雪眨了眨眼,和君安交换了个眼神——初烟怎么越发排斥你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君安回给千雪一个无奈的眼神——我什么都没做。 马车疾驰,归心似箭。 名剑山庄内的路面是极平整的,马车跑在上面平稳又轻快。 就这么跑了一炷香的时间,顾千雪有些好奇了,“还没到?” 君安道,“快了快了,已经走了快一半的路程了。”紧接着小心翼翼对初烟说,“我知道初烟姑娘累了,还请再忍忍,一会就到了。”很是温柔体贴。 初烟连眼神都没给君安半下。 顾千雪叹了口气,看向君安的眼神满是怜悯。 终于,在将近一个时辰后,终于到达了山庄的最中央,也是最名副其实名剑山庄。 别说顾千雪,就是所有人都吃惊,名剑山庄实在太大了! 当他们下马车后,见到面前情景时,更是倒吸了一口气。 却见,整个山庄灯火通明,难怪马车如此畅快,原来脚下都是类似汉白玉的一种理石铺成的路面,面前一座金黄色建筑群映入眼中,在璀璨夺目的灯光下,闪若黄金。 琉璃瓦,朱红墙,连所有柱子都是金黄色,却不是黄金,是另一种带着淡红色的金属。 哒哒哒哒马蹄声,却看山庄大门敞开,从里面快速跑出两队骑兵。 骑兵精神抖擞,衣冠整齐洁净,马儿都是纯白骏马。 骑兵队伍在马车前面停下,侍卫下马跪拜,整齐划一,“见过五少爷。” 君安点了点头,“大晚上的不用多礼,进去吧,”声音一顿,声音抖了抖,“那个啥……我回来的事没惊动奶奶吧?就算惊动奶奶也不要紧,别惊动爷爷就行,当然惊动爷爷也不要紧,千万千万别惊动我爹。” 顾千雪噗嗤一笑。 众侍卫见自家少爷被嘲笑,略有不爽地顺着声音看去,却狠狠惊艳。 自古名言,灯下观美人。 而在灯光之下,披着一件月白色丝绸披风的顾千雪美得若仙子一般,纤细的身材即便在披风下,依旧婀娜多姿,乌黑的长发简单盘了个发髻,上面随意钗了两只珍珠发簪,两鬓垂下两束发,在灯光下发出盈盈光泽,而在若小瀑布一般垂顺的长发映衬下,轮廓分明、五感精致的面颊更是灼人眼球。 那双眼,若秋水一般,明明看着面前的人,但却又好似目光悠远。 浓密的睫毛因灯光在面颊上洒下阴影,随着睫毛微动,那阴影也时而颤动,若风吹青松影。 笔直挺巧的鼻尖下面,是粉嫩的唇,很薄、很小,唇的两交微微上翘,虽不笑,似甜笑。 山庄人数众多,自不乏美女,不说别人,只说东方家族嫡系三小姐以及旁系的一些东方小姐,每每出行也令年轻男子垂涎,但在面前这位姑娘的美貌之下,却如同鱼目碰了珍珠一般。 君安痴迷地扭头看向初烟,“初烟姑娘,我们进去吧?” 初烟自是不理的,连看都没看,就好像她不是初烟,更好像君安找的人不是初烟。 “……” 一时间,很尴尬。 顾千雪无奈,轻咳了几声,“好,东方公子有劳了。”这个时候,她可不敢轻浮的喊君小哥了,她怕这群侍卫上前把她剁成肉泥。 猛然想起一句话,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有可能是唐僧,也有可能是名剑山庄的侍卫。 倒是侍卫们惊艳过后心中明了——五少爷好样的,云游一次带回这么美的五少奶奶,掌门人和老夫人一定很高兴! 975,条件 975,条件 顾千雪做梦都想不到,东方家族的侍卫们有了个美丽的误会,以为她是初烟。 随后,他们重新上了马车,而之前骑白马的侍卫则是在两侧骑行。 顾千雪透过窗户看去,突然想起某某国的国家领导人造访英国时,乘坐英国皇家马车,两旁是护卫的是英国骑兵,看起来高贵又威风,现在也算品味了一二滋味。 就这样,入了山庄大门,又行了一些时间,才下了车。 然而下了车还要步行,便走了一刻钟的时间。 一路上也是威风不已,脚下踩着的是汉白玉理石的路面,两旁是立着的点着特殊燃料明亮的路灯,路灯旁站着威风凛凛的侍卫,隔一段路程,还能看见柔美的婢女。 啧啧啧,真心比进皇宫还爽。 然而初烟见此情景,心却越来越沉,如今却没了丝毫涟漪。 突然,一片嘈杂声,紧接着在华衣婢女的簇拥下,一些两名女眷冲了出来,为首是个老太太,虽头发雪白但鹤发童颜,即便耄耋之年依旧从其容颜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其眼中的慈祥几乎能揉出水来,“安儿,我的安儿,我的心肝,你总算回来了,再不会来,你就见不到奶奶了。” 顾千雪了然,这位应就是名剑山庄掌门夫人,老太太冷氏。 传闻这个冷晓婵不得了,当年也是女侠一名,可谓江湖第一美女,后来被年轻的掌门人东方冉烈收服,随后两人成了人人羡慕的江湖侠侣。 “娘,您慢着点,”冷氏身旁的女子端庄,虽然容貌中上,但眉目之间很是英气,外表却略柔,柔中带刚。“安儿,你总算回来了,你让祖母操心该当何罪?”柔柔的声音,语调却极为严厉。 顾千雪猜想,此人应是东方君安的母亲,穆欣幽。 接下来,根据君安的介绍,证实了顾千雪的猜测。 “小寒见过老夫人、夫人,”顾千雪上前,屈膝问安,“这段时间承蒙东方公子照顾,小寒无比感激。” 老夫人冷氏和夫人穆氏相视一望,刚刚下人第一时间通禀,说的是君安云游带回了心上人,一名惊世美女初烟姑娘,她们本以为面前的美人就是初烟,怎么变成了什么赵小寒? 冷氏点了下头,穆氏领会意思,温婉笑道,“行走江湖,彼此照应是应当,相识便是缘,你们一路上也累了,快进屋来歇歇吧。” 说着,有婢女上前指引。 顾千雪装成柔弱的大小姐样,被初烟搀扶着入了金碧辉煌的房屋。 君安焦急道,“娘,奶奶,我爷爷和爹呢?” 顾千雪抬眼看了一眼众人,心中对东方家族十分好奇,但又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东方家族的印象是极好的。 不说别的,无论是磅礴的建筑还是周全的下人礼仪,按理说这庞大家族应像各国皇家那般阶级分明,亲情淡薄,却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比普通百姓人家更亲热,不说别的,就说这称呼,即便是在顾尚书府,她也得称呼郑氏一声祖母,若开口叫奶奶,郑氏是不愿意的。 入了房间,顾千雪被人请坐了下,而后穆氏开口了。 “你就庆幸吧,你祖父和父亲没时间收拾你,因还有八日便是铸剑大会了,他们整忙此事呢,都三天三夜没回家了。” 顾千雪一愣,铸剑大会?这是什么东西?和高峰论坛那样,一群铁匠围着研究如何打铁吗? 而事实上,还真是这么回事。 初烟低声道,“小姐,名剑山庄四年举办一次铸剑大会,为期五天,江湖人士都能参加铸剑大会,优胜者可以得到名剑山庄一件独门兵器,或者可以向名剑山庄提出一个要求,只要名剑山庄力所能及的范围,都会应允。” 顾千雪了然,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四年一次的铸剑大会实际上是大赛,天下铁匠……哦不,武林人士都能参加,只要得了第一,就能有丰厚奖品?” “可以这么理解。”初烟道。 顾千雪回过头,腼腆一笑,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冷氏和穆氏虽然想念君安,但更对下人口中的“初烟”更好奇。 穆氏道,“不知赵姑娘是哪里人。” 顾千雪赶忙,“回夫人,小寒是关东城人士。” 穆氏点了点头,“与我们君安,又是什么关系?” 千雪答,“小寒与东方公子从前有过数面之缘,但今日拜托东方公子带小寒来贵庄,还是有事相求。” 冷氏道,“赵姑娘有何事相求?” 顾千雪道,“名剑山庄历史悠久、天下闻名,不仅深受江湖人士崇敬,更被天下人所向往,小寒有困难无法解决,所以想到贵庄,素闻东方掌门人、夫人以及东方英豪侠肝义胆,希望你们能帮助小寒。”说着,声音带了哽咽,更起身对冷氏和穆氏盈盈下拜,马屁和不要钱似得猛拍。 君安见顾千雪这假惺惺的样子,有种干呕的欲望,但当见到初烟的身影时,呕吐欲顿时全无,只点头如捣蒜,用身体语言告诉奶奶和娘——对,对,她说的没错,她很可怜,她太可怜了,咱们家得帮她。 实际上,君安知晓帮顾千雪的同时是背叛厉王,然而……他太喜欢初烟了,所以在厉王和初烟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初烟。 何况,他帮顾千雪之事,厉王也是默许的。 冷氏和穆氏都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见顾千雪口绽莲花,更是冷静,神态带了疏离。 “赵姑娘请起,名剑山庄只是在铸剑方面略有特长,若姑娘想求一把名剑,我们自然会竭诚相助,然而其他要求怕是爱莫能助了。”冷氏道,口吻客套。 顾千雪道,“贵庄一定可以帮小寒的,小寒也知这么平白无故不好要求帮助,但……小寒也是走投无路了,小寒想找我的恩人!”说着,声音哽咽又颤抖。 “找人?恩人?”穆氏疑惑,“赵姑娘的恩人在我们山庄,或与我们山庄有关?” 千雪赶忙摇头,“不是的,夫人,小寒的恩人不辞而别,而贵庄人脉甚广、消息灵通,希望夫人可怜可怜小寒的一片孝心,帮帮小寒吧,好吗?” 976,赌注和彩头 976,赌注和彩头 顾千雪还没天真道以为红口白牙就说服人家帮忙,立刻对初烟点了点头,随后初烟对坐在主位上的两位夫人俯身表达歉意后,快步而出,随后带着一群山庄侍卫抬了三只精美箱子进了大厅。 将箱子打开,里面一箱是银子、一箱是金子、最后一箱是宝物。 顾千雪道,“夫人见笑了,名剑山庄天下第一,定瞧不上这些财物,然而这已是小寒的所有家当!有句诗是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小寒今日厚脸,希望夫人们能看在小寒一片诚意上,帮帮小寒。” 冷氏和穆氏相对一看,交换眼色。 穆氏开口,“赵姑娘说说,你要找的人是谁。” 顾千雪暗暗吸了口气,而后慢慢道,“苏凌霄,苏公子。” “……”众人。 冷氏道,“赵姑娘,并非财物的问题,而是这个忙,我们不能帮,你也不用再白费唇舌,这天下事并非一张巧嘴、一副赤诚就能办的。” 顾千雪要反驳,冷氏继续打断,“赵姑娘能和安儿来山庄,便知晓名剑山庄的实力,然而你可知晓,这天下超越国界的江湖组织,有几个?” 这个问题,顾千雪曾经问过初烟,“回老夫人,这天下跨越国界的江湖组织有两个,一个是皓岚书院,另一个则是血月楼。” 冷氏淡笑着点了点头,“那你知,为何名剑山庄势力遍布天下,但却不是跨国界组织之一吗?” 顾千雪怎会不知,苦笑道,“是因名剑山庄不管江湖事,更不会与苏公子这样的敏感之人有任何瓜葛。” 冷氏的笑意加深,“是个聪明的姑娘,至于找苏凌霄,姑娘就死了心吧,即使说服了我们,到掌门那里,你也是说不通的。” 冷氏到底是曾经的侠女,说话生硬,很少给人留面子。 穆氏见场面尴尬,倒不是怕赵小寒如何,而是怕自己的宝贝儿子东方君安不高兴,立刻柔声道,“赵姑娘知恩图报,是个好姑娘。然而人自有命、自有缘,强求不得。这样好了,还有八日便是铸剑大会了,到时候山庄无比热闹,姑娘留下参加大会散散心,待大会结束后,本夫人会派人送你回关东城,如何?” 顾千雪会继续缠下去? 不! 顾千雪会放弃? 更不! 顾千雪对着两位夫人凄然一笑,而后低下头,垂下眼,浓密的睫毛下,眸子闪过精明。 少顷,她抬起头,脸上却没有刻意卖惨的无助,同样的面容,同样的笑意,却若珍宝般光芒炙热。 “小寒多谢夫人的邀请,那小寒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千雪道,“但小寒几个问题,还请老夫人和夫人不吝赐教。” “好,你问。”冷氏很惊讶顾千雪如此容易就放弃,更好奇她态度突变的原因。 “多谢老夫人,”千雪起身,先行一礼,“第一个问题,若有人在铸剑大会上取胜,或者可获得举世无双的兵器,后要求名剑山庄做一件力所能及之事,对吗?” “对。”冷氏答。 “第二个问题,”千雪淡笑,“任何人都能报名吗?” 冷氏挑了下眉,好像猜到顾千雪要问什么,“自然不是,若任何人都能报名,别说一个名剑山庄,便是十个名剑山庄都装不下参加铸剑大会的人,而参赛之人是由山庄发下邀请函,至于资格,呵呵,名剑山庄自有渠道获得。” 顾千雪了然,更加肯定名剑山庄在天下势力以及信息渠道上有一套。 关于这铸剑大会,顾千雪越发佩服名剑山庄的创始人东方神,东方神不仅创造了名剑山庄、缔造了名剑山庄,更知晓闭门造车早晚有一日会落后,为了使名剑山庄永远屹立于不败之地,便定下了四年一次铸剑大会的规矩。 四年一次,吸收人才、吸收别人的看家本领,这买卖不亏。 “第三个问题,八日后的铸剑大会的邀请函已发放完毕了吧?”千雪微微侧身,伸手示意三箱财宝,“小寒能用这些买一张邀请函吗?” 名剑山庄的铸剑大会邀请函岂是说买就买的,即便是真要买,也是一个月前买,哪有还有八天开场才买邀请函?先不说对名剑山庄是否尊重,只说短短的时间怕是根本没充足的时间准备把。 就在穆氏准备婉拒时,冷氏却笑道,“好啊,老身就卖你一张邀请函,如果你真得胜,这些东西再还给你。” 穆氏急了,“娘?” 冷氏摇了摇手,“欣幽,你不觉得咱们山庄很久没什么有趣事了吗?再说一张邀请函而已,老太婆还有这个面子,谁敢质疑,让他来找老身!” 顾千雪惊喜,立刻盈盈下拜,“老夫人对小寒恩泽浩天,小涵没齿难忘!” 冷氏却笑出来,“小丫头,你还真以为老身是帮你?老身只是觉得生活太无聊,找点乐子罢了。” 顾千雪直起身,神态安然,“无论如何,老夫人对小寒的帮助,小寒铭记于心。不过若老夫人找乐子,单单一张邀请函实在无趣,咱们应该加一些彩头才好玩。”说着狡黠地眨了眨眼。 “……”众人。 “彩头?”冷氏也有了兴趣,“小丫头有趣,好,就加彩头,先不说你夺冠,只要你进入前十,老身私人答应你一个要求。” 顾千雪惊喜,“好,一言为定。” “慢,你先别高兴太早,老身的话还没说完。”冷氏道。 千雪点头,“老夫人您说。” “若你进不去前十,就算输,必须在名剑山庄给老身当十年的丫鬟,如何?” 冷氏的话让众人倒吸一口气,先不说别人,君安已跳了出来,“奶奶不行,她不能当丫鬟,更不能当十年丫鬟。”厉王会杀了他的,别说厉王,赵侯爷也不会放过他。 冷氏白了宝贝孙子一眼,“安儿闭嘴,奶奶吃的盐比你的吃的米都多,难道看不出什么?”随后看向顾千雪,却见其容貌举世无双,举止虽不若大家闺秀那般刻意的端庄内敛,但别有一种自信在其中,加之其眼中智慧。 别小瞧智慧,智慧非智商,而是一种眼界。 眼界高、见识广的人,与眼界低、没见识之人,截然不同。 而冷氏能看出,面前女子见识非凡,只怕非富即贵。 977,得胜的关键 977,得胜的关键 不过冷氏好容易找个有趣的女娃玩,怎可放过,“愿赌服输,谁管她什么身份?就是一国公主怎么着,玩不起就别赌。” “说得对!”顾千雪也道,“赌局面前人人平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管原本身份是什么?” 君安气得都要跳起来——王妃啊王妃,我这是帮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知好歹呢? 顾千雪会给其一个安抚的眼神——稍安勿躁,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冷氏兴奋,“好,就这定了,三箱东西换邀请函,然而铸剑大会要求三人参加,一名铸剑师和两名助手,小丫头你想带谁参加?” 顾千雪笑眯眯地看向君安,“东方公子,您会铸剑吗?” “……”君安真不想和这个疯子有任何联系,作为名剑山庄的嫡系少爷,他自幼接触铸剑,然而接触、学过不代表会铸剑,他痴迷武学,从未真正上手操作过铸剑。 顾千雪又使出了杀手锏,“老夫人,小寒作为铸剑师的身份参加,其中一名助手是这位初烟姑娘,还有一位……” 还没等顾千雪的话说完,君安就喊道,“会!我会!”咬牙切齿,这顾千雪就会拿初烟威胁他,可恶。 千雪了然地点了点头,“还有一位,便是君安,君公子。” 说了君安,而不是东方君安,就说明其用不着动用东方家族的名号。 冷氏和穆氏的视线都已被初烟所吸引,倒不是因为初烟容貌出众,而是好奇,天下什么样的姑娘能打开君安这习武成痴的榆木脑袋。 却见,名为初烟的女子身材颀长高挑,面容柔美,然而周身仿佛被冰封一般,傲骨铮铮。 便是看那气场,两人也能猜到,这名为初烟的姑娘定是武林高手。 冷氏眯着眼,想着好久没活动伸手了,看来未来几天生活很丰富嘛。 最后,冷氏和顾千雪一老一小就这么把事情定了下来。 一晃,几乎三更,穆氏养尊处优早睡早起,早就困得要流出泪了。冷氏拉着顾千雪闲聊,别看千雪喜欢睡懒觉,但很能熬夜,典型的晚睡晚起型,所以使出了浑身解数,把她记忆里的段子都讲给冷氏听,将冷氏逗得哈哈大笑。 可怜的穆氏,困得直点头,偶尔迎合几句,甚至开启了胡言乱语模式。 最后还是顾千雪看不下去了,让两位东方夫人回去休息,君安则自报奋勇带顾千雪等人去客房。 出了房间,君安少有的严肃,“王妃,您闯了大祸了。” 千雪叹了口气,“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其他?还有,叫我赵姑娘或者小寒。” 初烟也道,“小姐,其实在找寻主子之事上,您不用那么着急。” 千雪眉头一皱,“关于找寻苏公子一事,你们就闭嘴,该怎么做我自己有打算。” 无奈,初烟和郡主只能闭口。 君安为难道,“我说,你可别指望我取得胜利,别说我一次都没铸过剑,只说这铸剑大会有许多东方家族的人参加,包括我堂兄弟、表兄弟,包括我自己的亲兄弟搞不好也参加的,我这水平真拿不出手。” 众人顺着小路缓缓这走,身旁满是精致的路灯。 “你的手艺和南樾国普通的铁匠比呢?”千雪问。 君安一下子就急了,“我说顾……赵姑娘,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就算我没铸过剑,我好歹也是东方家族的人,还是嫡系!” 千雪点头,“那就没问题了,到时候你发挥自己的水平就好,剩下的看我的。” 随后,君安便将比赛规则等等为顾千雪简单的讲了,当到达客房时,刚好讲完。 将一众人交给后院客房的丫鬟,君安也转身离开,回房间休息,离别时看向初烟那恋恋不舍的眼神,自不细表。 姚振和侯云天被安排去了一间离女眷有些距离的客房,玉莲和玉翠一间房间,顾千雪和初烟一间房间。 入了房间,简单熟悉,顾千雪便躺在床上,睁着眼却毫无睡意。 “郡主,”初烟小声道,“您今日实在太冒险了,铸剑大会哪是说参加就参加的,而且即便是参加,也不应和东方老夫人做那样的赌注。” 顾千雪双眸盯着锦绣床帐顶端,“虽然关于铸剑大会,我有一些主意,然而是否能成功、是否能取得第一名,我却不知。如果真无法取得第一名,只要入了前十,就能用东方老夫人的承诺来找苏公子,总的来说,双重保险罢了。” “但若连前十都进不去呢?”初烟追问。 “那就留下当十年丫鬟,有什么大不了?总比回厉王府,看着越来越多的女人在他怀中开心吧?”说着,幽幽叹了口气,“也算是一种逃避吧,无论是对外公还是对顾家,或者是对皇上,只说我赌输了必须留在名剑山庄,他们也奈何不得。” “郡……” “睡吧。”初烟刚要说什么,却又被顾千雪打断。 两人一夜无言。 第二天大清早,君安早早就跑了来,“初烟姑娘,您起床了吗?” 穿戴整齐的初烟推门而出,白了他一眼,“闭嘴,小姐还在睡。” 五少爷回来,又带了心仪女子之事,一夜之间传遍名剑山庄,而丫鬟十分不解,为和少爷喜欢这容貌只能说中上的丫鬟,而不喜欢那倾国倾城的小姐,难不成……少爷眼瞎? 顾千雪没起床,君安最开心了,因为这个时候初烟就是他的,如果顾千雪起床,初烟就不会搭理他了。 就在君安窃窃自喜时,房内传来了慵懒的声音,“初烟,你在哪?” 初烟立刻答道,“小姐,奴婢在这。” 君安努力控制自己,没冲进去把顾千雪大卸八块。 梳洗完,顾千雪穿了一身轻便浅红色的衣裙,自动忽略君安杀人的目光,一齐用了早膳。 就在君安准备带初烟……顺便还有顾千雪等人逛逛名剑山庄时,顾千雪却开口,“君安,带我去矿山。” 君安一愣,“你说什么?” 顾千雪看向他,面色无比认真,“我要去矿山,找一种东西,这个东西与铁矿是个好邻居,也将是我得胜的关键!” 978,夸下海口自己圆 978,夸下海口自己圆 君安不知道顾千雪葫芦里卖什么药,看在初烟的面子上,嘴上虽不表示鄙夷,但心里是瞧不起的。 在君安看来,就算顾千雪会医术,也不能是什么都会的全才吧?如果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都能在铸剑大会取胜,那么名剑山庄兢兢业业钻研铸剑几百年,岂不成了过家家? 车队重新出发,包括玉莲和玉翠在内,所有人在君安的指引下,向矿山前进。 名剑山庄为何铸剑一流,不仅仅是因对技术上的追求,还有就是山庄左右的群山有着丰富的铁矿石,这铁矿与其他地方铁矿截然不同,练出来的铁,更硬,更而纯。 一路上,君安为顾千雪细细讲解了铸剑的过程。 虽说是铸剑,实际上却不是铸造,更贴切的词语应是锻造。 铸造与锻造有着本质区别,前者是将材料融了,随后放入磨具,冷却成形;后者需要经过锻打,将生铁中的杂质敲打出来,改变其性能,而后者与其说是铁,还不如说是钢。 名剑山庄的山,出产一种名为金铁的矿石,经君安的描述,顾千雪猜测这金铁实际上就是铁砂矿。 第一步,选出金铁,而后熔化铸成一块块大小不等块炼铁,这块炼铁也就是生铁。因含有许多杂质,其性能极差,柔软坚硬不一。 而想改变其性能,便要经过炉火的烧灼和反复锻打。 第二步,便是锻打。锻打分两种,一种是普通锻打,另一种是折叠锻打。 因为生铁含有杂质,温度达到一定高温便是开裂,所以炉火就要保证在一个固定的温度,使生铁既不至于开裂,又能有柔软的特性,而在没有温度计的古代,控制温度就成了铁匠或铸剑师的看家本领。 铁匠和铸剑师的另一个看家本领,便是打铁的本事。 当块炼铁烧红烧透后取出,置于铁砧之上反复锤打,而铁块的每一个面都要锤打,最重要的也是最难的,那就是在锤打的过程中,要力道均匀,附着饱满。使铁块得到充分的挤压。 积压的过程就像从毛巾里往外拧水,通过这种特殊的挤压,使生铁之中夹杂的各种杂质逐渐排出,使其性能发生本质的变化,最终由生铁变成一块可以锻剑的钢材。 这就是所谓的“百炼成钢”。 “普通锻打”结束后,进入第二道工序“折叠锻打”。 将烧好的材料锻打成长条形状,用特殊的铁刀在需要折叠的位置横切,紧接着锤打折叠。然后再把折叠后的材料置于炉火中烧灼,使其软化,接着再继续锤打,使折叠好的部分完全密实粘连在一起,这过程叫做“焊”。 第三步,便是出剑形。顾名思义就是把粘合为一体的钢条锤打延长,达到所需宝剑的长度。然后再打出剑的形状。 这一过程并不太难但很讲技巧,因为宝剑的长度和样式是有统一标准的。而手工敲打造型完全在于手劲的拿捏与心灵的感觉。 后期还有淬火、冷锻打、整形等工序,甚至有些人还会进行回火。 再之后,便是磨砺,使其开刃。 从名剑山庄到矿山,马车行进了两个时辰,而君安便细细的说了两个时辰,直将顾千雪说得头晕脑胀,她一个学医的,哪懂锻造?如今也是逼鸭子上架子罢了。 矿山就在眼前,然而看山跑死马,马车还有一段距离。 君安问道,“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什么没听懂的吗?” 顾千雪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辛苦东方公子了,我想静一静。”紧接着,就闭了眼。 君安正巧说得口干舌燥,见顾千雪不想听了,顺势就闭了嘴,眼巴巴地看向初烟。 初烟垂着头,未理会君安丝毫。 那么,顾千雪在想什么? 此时的顾千雪里衣几乎已被冷汗湿透了,她发现自己极为可笑,昨夜答应东方老夫人赌约的时候,还暗搓搓的以为这个时代用的还是比青铜器好一点点的生铁,但如今看来,这个时代已用了熟铁! 熟铁,便是钢! 她猛然想起现代时看过一本书里提到,中国锻造工艺在隋唐时期已经达到了顶峰,后期改良,也只是在用料和细节上改良,就工艺来说,没有任何提高的空间。 那她……怎么办? 13已经装了,海口已经夸了,赌注已经下了,难道真要留下来当十年丫鬟? 当丫鬟不可耻,但赌输了就丢人了。 顾千雪狠狠甩了甩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越是着急的关键的时候越要冷静。 锰!她现在将所有赌注都赌锰身上了! 锰是个好东西,加入锰的刚才耐久性和硬度都更佳。 而许多富铁矿山上同时存在锰矿,这也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顾千雪不会打铁,更不会估算温度,即便是会,然而在工艺上也无法再提高,如今能提高的,便是材质。 马车内三个人都不说话,一路到了矿山。 矿山如何自不累述,然而顾千雪再次惊了一身冷汗出来,只不过这一次是惊喜,因为她发现了锰矿! 勘探矿物的方法很多,而最传统、最低级的办法便是直接找矿标志,即发现锰矿层露头。 锰矿作层状产出的锰矿露头是最重要的直接找矿标志,通常在地表发现的是层状次生氧化锰露头,矿石主要由硬锰矿、软锰矿、偏锰酸矿组成,具明显的次生组织结构,常混杂有大量的硅质、泥质物,质地疏,矿层的顶底板界线比较清楚,矿石的排列尚保持断续层理,层位稳定,根据这些特征完全可以确定这是残积型锰矿露头。 君安立刻召来了矿工挖矿,地表的锰矿杂质多、纯度小,越是地表深处的矿纯度更高。 令人庆幸的是,有一个矿工竟拥有锰矿,那矿本是挖掘铁矿时顺便产出,按照常理,非金铁便直接回填到废矿洞里,然而因为这锰矿形状看起来极像一只苍鹰,加之锰矿为黑色,便被矿工当成了工艺品留下。 而多亏了顾千雪发现,立刻警告矿工再不能私藏锰矿,锰矿若长期间吸入会有毒性,这也是名剑山庄命令矿工将锰矿都回填废弃矿洞的原因。 979,有武功就有傲骨? 979,有武功就有傲骨? 回程路上,顾千雪像宝贝一样抱着那块巴掌大的锰矿石,当然,外面是包裹一块布的。 初烟道,“小姐还是将锰矿石交给奴婢拿着吧,小姐不是说锰矿有毒吗?” 千雪摇了摇手,“长时间接触锰矿、吸其气体却是有毒,但这么一会的时间是没事的,再者说了,就算真有毒,一人做事一人当也是我抱着,岂能让无辜的你中毒?” 君安翻了翻白眼,“挂在车厢外面不就行了?用得着抱着吗?” “那可不行,若是掉了怎么办?”顾千雪急道。 君安冷哼,“你没听矿工说?废矿洞里回填的都是这东西,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远水解不了近渴,你懂个屁,”顾千雪嫌少吵嘴架输,很是不甘心,“你再BB,我保证你在也见不到初烟。” 君安一下子就怕了,垮了脸,“别啊,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我现在对你可谓言听计从,你让我参加铸剑大会我都参加了,你还想怎样?” 千雪抿唇一笑,“以后不许和我顶嘴。”威胁人的感觉真好。 君安眷恋地看了初烟一眼,而后委屈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千雪更是暗爽不已,忍不住看向初烟,却发现低着头的初烟眉头皱得更深。 千雪无声叹了口气,君安越是表现得在乎初烟,初烟便越挣扎,她虽然心疼挣扎的初烟,但凤凰涅盘,不想初烟孤苦一生就必要经过一次痛苦。 君安道,“赵姑娘,这锰矿,你怎么用?” 千雪道,“加在铁矿中。” 君安点头,“加多少。” 千雪回道,“我也不知道。” “……” 顾千雪是真的不知道,思来想去,“加百分之三吧,到时候我来定。” 君安耸肩,“你是铸剑师,我只是助手,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 一路,回了名剑山庄。 当回道名剑山庄时,顾千雪惊讶的发现,名剑山庄正门人满为患,宽阔的广场停满了马车,形形色色的人站在大门口。 有的穿着朴素,一副工匠的打扮,有些则是衣着华贵,好似武林世家。 “怎么这么说人?”千雪问道。 君安回答,“自然是来参加铸剑大会的,今日开始,参会之人便陆续抵达了,七日后铸剑大会正式开始。” 千雪顿时紧张起来,“好,我知道了。” 正门满是人,车队便绕到了后门。 “这段时间,赵姑娘可有什么安排?”君安问。 千雪道,“有,首先帮我找一些铸造的书籍,不用你们家家传的秘籍,只要普通工匠书籍便好。其次,我们找机会开一次炉吧,虽然你对铸剑技术了如指掌,然而毕竟是没真正上过手。” 令顾千雪惊讶的是,君安并未表示不屑,却是少见的认真,“好,这件事我会安排。” 千雪对君安的欣赏,多了一分。 回到了客房,众人立刻回房沐浴换新衣,毕竟矿山环境恶劣,走了一遭,带了一身灰土回来。 而顾千雪和初烟刚收拾完,却听门外有名剑山庄丫鬟来禀,“赵姑娘,初烟姑娘,我们老夫人有请。” 两人一愣,初烟上前推开门,见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姑娘请进。” 丫鬟却在门外摇了摇头,“老夫人那儿还等我回话,我便不进去了,赵姑娘和初烟姑娘若收拾完,就快过去吧,老夫人等着呢。” “好,麻烦姑娘了。”千雪笑道,初烟则是塞给丫鬟碎银子。 两人不敢怠慢,叫上了玉莲玉翠,四人向老夫人的院子赶去。 东方老夫人冷氏的院子,一派肃穆,全然没有女性住所的柔美、也没老年人的安详,院子里没花没草,宽阔的中央理石地面,一旁立着武器架,不是练武场又是什么? 千雪等人惊讶。 听说是顾千雪来了,冷氏和穆氏在丫鬟的簇拥下从屋子里出来,穆氏依旧温婉贤淑,老夫人冷氏却好像很高兴。 冷氏伸手一指初烟,“你就是安儿喜欢的那名女子?” 初烟眉头微皱,道,“是东方公子错爱。” 冷氏和穆氏一愣,本来听说东方君安喜欢一个丫鬟,就不是很高兴,虽然她们出身江湖不是很在意出身,但放着国色天香的小姐不喜欢却喜欢不起眼的丫鬟,两位东方夫人还是怀疑自家孩子是不是眼瞎。 但既然喜欢了,她们就试图接受,两人商量了好半天,决定如果初烟真有配得上君安的地方,她们也就同意了。 谁能想到,这丫鬟竟然比小姐还高傲,还一副瞧不起自家孩子的样子。 顾千雪也感受到了尴尬,赶忙道,“老夫人、夫人请见谅,初烟一直抗拒此事,是怕被外人误解其攀权富贵,初烟这姑娘死心眼,倔得很。”一边说着,一边两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掐了初烟后腰一下,没手软。 初烟只皱了皱眉,终还是没说什么。 冷氏和穆氏面色这才缓和过来。 冷氏道,“初烟姑娘你不懂江湖规矩,咱们江湖人可不行门当户对的那一套,只不是坏孩子,只要相认真心相爱,咱们做长辈的就支持,绝不会瞧不起你,你放心。” 不得不说,顾千雪大吃一惊,她以为古代人都一个尿性,而名剑山庄的东方家族却如一股清流般存在。 这般开明的家人,别说在封建讲究门第的古代,便是在现代,都是少有的。 初烟的心狠狠顿了一下,周身抖了三抖,是挣扎。 冷氏笑道,“听安儿说,初烟你功夫了得,甚至能打赢安儿?” 初烟道,“是个人都能打赢他。”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顾千雪真想飞起一脚踹初烟屁股上。打人不打脸,何况是在人家长辈面前打脸,如果她是老夫人或夫人,绝对翻脸。 穆氏的面色不佳,但冷氏却哈哈一笑,“这丫头耿直,老身我喜欢,”说着,将外袍一脱,露出练功服。“不过你且记住,光有傲气没有用,重要的是傲骨,老身来试试,你这傲骨是真材实料,还是空有其表。” 初烟轻轻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初烟今日便是得罪了,老夫人,请吧。” 980,天鹰阁 980,天鹰阁 顾千雪觉得东方老夫人的逻辑有问题,有傲骨没傲气是对的,然而什么叫有没有傲骨比划比划,东方老夫人的意思就是说武功强傲骨强,武功弱傲骨弱,没武功没傲骨? 什么逻辑? 而初烟已从了出去,与冷氏站在比武场。 这个时候君安刚接到消息冲了过来,还未赶到,看见两人正准备动手吓了一跳,对着比武场便大喊,“初烟姑娘,手下留情,奶奶年纪不小了。” 冷氏一听这话,气的火冒三丈,“安儿你个小兔崽子,留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君安已经跑了过来,微微喘着粗气,“奶奶,您武功真的不如初烟姑娘。” 冷氏一下子乐了,“哦?虽然老身的武功不敢说独步天下,但比老身武功高的女子还没几个,其中一个到底没活过老身,去年就见阎王了。” “……”顾千雪哭笑不得,猛然想起一句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说的就是冷氏吧,这老太太分明是活宝。 君安又要说什么,冷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放心,我不会把你小子的心上人打伤的。”说着,对初烟道,“丫头,来吧。” 于是,两人真的动起手来。 两人你来我往,缠斗一处,千雪惊讶的发现冷氏虽然年老,但身手敏捷灵活,应擅长拳法,打出的每一拳都虎虎生威,然而即便老当益壮,却依旧不是初烟的对手。 初烟不仅武功高强,更有许多实战经验,动作若行云流水,敏若矫兔,一举一动几乎没有废招。 很快,本势均力敌的两人慢慢分出了胜负。 又打了一炷香的时间,冷氏终于摇了摇手,“不打了。”说着,跳出练武场,面色越发难看。 穆氏吓了一跳,“娘,您没事吧?” 顾千雪也冲了上去,“老夫人您没事吧?我懂医术,让我给您看看。” 冷氏却摇了摇头,“老身没你想的那么没用。” 初烟也很担心,她已经很努力的收敛伸手了,忍不住向君安歉意的看了一眼。 如果东方老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初烟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不得不说,初烟很喜欢这里,无论是以武为尊的名剑山庄,还是恣意洒脱、开明风趣的东方老夫人,如果不是从前所经历一切,她也真想永远留在这里。 留在名剑山庄就仿佛没了烦恼,这里更好似天堂。 然而,初烟却知道,她没资格留在这里,她从前的一切,太过不堪。 强大的自卑袭上脑海,实际上,初烟是自卑的,没有家人、没有童年,从小经受训练,杀人以及一次次在不同男人身下承欢,她的冷漠是对自己的保护,若她不这么冷漠无情,便是自卑与自责,都能杀死她。 本来她隐藏得很好,却因为东方君安,唤起了心底的阴霾,让她无从遁形。 “娘,您……”穆氏的话还未说完,冷氏摇了摇手示意其闭嘴。 “初烟姑娘,老身有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冷氏道。 初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眼神闪了闪,咬了咬唇,“好。” “你的武功,师承何人。”冷氏道。 初烟不知如何回答,她的武功是组织里培训,没有一个固定的师父,即便是有,也都是一些刺客杀手。 等了半晌,见初烟没回答,冷氏又道,“好吧,老身换一个问法,初烟姑娘与天鹰阁有什么关系?” 天鹰阁这三个字若一柄利剑,狠狠扎向初烟心窝。 初烟突然笑了出来,她很少这般畅快大笑,甚至很少笑出声,那清脆的笑声却满是无奈,最终化为苦笑。“我以为,只要跟在主子身边,只要跟在小姐身边,便能忘记从前,便能重新生活,如今才知,一次烙印、终身烙印,我终还是摆脱不了的吗?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说着,抬头看向冷氏,声音已没了苦涩,恢复冰冷无绪,“老夫人果然有见识,我曾是天鹰阁的人。” 听见初烟的肯定,冷氏脸上连最后一丝笑意都消失不见。“那初烟姑娘是否愿回答老身,你在天鹰阁里,是什么身份?” 初烟讥讽一笑,“老夫人明知故问罢,以我的武功,您说我在天鹰阁是做什么的呢?” 穆氏虽不算江湖中人,但耳濡目染也听过许多传闻,“娘,天鹰阁是不是那个仅次于血月楼的杀手组织?规模虽在血月楼之下,但天鹰阁的女刺客却是一绝,只要任务目标是男子,便没有失手的时候,娘……是那个天鹰阁吗?” 冷氏沉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君安却不解,“奶奶,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天鹰阁,我怎么听不懂,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没听说天鹰阁。” “你才跟着厉王殿下混了几年?天鹰阁在五年前已被凌霄公子灭了,”冷氏怒骂了句,“五年前,凌霄公子对天鹰阁出手,引江湖轰动,而天鹰阁正式被剿灭时,几乎整个江湖都在欢庆。许多人以为血月楼不堪,但与天鹰阁比起来,血月楼还算正人君子。” 冷氏目光锐利盯着初烟,“但就老身所知,天鹰阁的人全部死了,凌霄公子出手绝对会斩草除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甚至精确到每一个人头身上,你又是怎么幸存的?” 冷氏哪还有之前那老顽童慈祥奶奶的一面,整个人若母豹子,警惕地盯着初烟。 初烟本不想回答,但当见到君安那牵挂的眼神,终还是叹了口气。“五年前,我接受组织命令向主子……就是凌霄子下杀手,却被凌霄子发现,凌霄子没杀我反倒是放了我,只说我是个可怜人。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任务失败,失败后回组织会受到惩罚,而我……更是要受到死刑。我本以为我命休矣,却没想到,凌霄子之人杀入天鹰阁,就这样,我活了下来。” 初烟淡淡说着,眉头越皱越深,她竟回忆起当初危机的景象,她以色诱苏凌霄,却没想到苏凌霄非但拒绝,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好似看穿她,说她只是个可怜人,将她放掉。 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两人便有了不解之缘。 981,女刺客的含义 981,女刺客的含义 当时初烟是不懂,为什么苏凌霄看她第一眼,那眼神便多了怜悯,如今才知,以苏凌霄的智慧,又岂能连个女子都看不懂? 遥想行刑前的一幕十分危急,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即便是皓岚的人杀进来,她依旧认为自己会死,却没想到,冲入行刑房那人是苏凌霄的贴身随从,见过她,也知晓她是被苏凌霄放走的女刺客,便第二次放了她。 没人不想活,包括刺客。 被释放的那一刻,初烟发誓一定隐姓埋名,这一生只想偷偷地活着,哪怕像个过街老鼠。 就在初烟准备逃离之时,却发现释放她的随从,不幸身亡。 初烟第一次那般恨,又想到从前在组织里经受的一切,恨意更深。 她改变了主意,为何逃走?她要留下,和皓岚的人将天鹰阁剿灭,而她真的就这么做了。 当时皓岚的人见天鹰阁的刺客杀天鹰阁的人,也是懵了,随后不久,便接到上面的命令,不伤害初烟,全力配合初烟。 也因为有了初烟的里应外合,天鹰阁瞬间被剿灭干净,即便在外出任务的余党,也被初烟诱惑着一个一个都杀光。 尘埃落定后,还记得那是个温暖的午后。 她在北醴国再次见到苏凌霄,她想对他表达感谢,不仅因为两次放了她,更因为帮她报仇,虽然也是顺便。 然而她怎么也说不出口,而苏凌霄却淡淡笑了笑,说,你是不是没地方可去?我缺个丫鬟。 于是,她便成了苏凌霄的丫鬟,一直到苏凌霄消失,整整五年。 那时候,苏凌霄还未病重,才十五岁的少年,一身雪衣,若出尘谪仙。 随后的五年里,苏凌霄的身体却越发衰败。 初烟缓缓闭上眼,往事不堪回首,便是这“初烟”的名字,都是主子赐给她的。 初烟深吸一口气道,“随后,我便留在了苏凌霄身边,成为了他的丫鬟,更阴差阳错,又跟了小姐。”这些,已是初烟能说出的极限。 冷氏双眼紧紧盯着初烟,眉头便没松开过。 “你在天鹰阁的代号是多少?”冷氏问。 “我的代号,与老夫人有什么关系吗?”初烟平静地驳了回去。 千雪心惊,别说她还有求于东方家族,只说君安夹在中间也不好,能不撕破脸,最好还是别撕破脸。 “老夫人见谅,初烟她平时就这个德行,今天她说话真算多的了,不信您问问君安就是了。” 君安也道,“是啊是啊,奶奶,平时初烟一口气说十个字的时候都少。” 初烟见君安焦急的为她辩护,心中温暖却又苦涩,“玄字三九四。” 冷氏听到后,再次吃了一惊,“竟然是你?” 顾千雪见冷氏的反应吓了一跳,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是初烟杀了东方老夫人的家人,那样就糟了。“老夫人,难道……你们有什么过节吗?老夫人见谅,从前初烟只是出使任务罢了。”声音抖了抖。 冷氏道,“没有过节,怎么敢有过节?谁不知道玄字三九四是天鹰阁第一女刺客,所有与她有过节的人,怕都死了吧,江湖谁人不知玄字三九四的大名,却没人见过其庐山真面目。” 从始至终,初烟都是静静站着,置身事外一般。 初烟不仅是顾千雪所见过武功最强的女子,也是君安见过武功最强的女子,千雪甚至可以推测,初烟在这个时空的女性排行榜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这样身手的人,怎会碌碌无为。 却未想到,其大有来头。 冷氏若有所思,气氛略有尴尬,初烟突然轻轻冷笑一声。 顾千雪忙道,“老夫人还有其他事吗?那个……我手头还有些急事。” 冷氏摆了摆手,“走吧。”声音冷了一些,也扭头向屋子里去。 顾千雪二话不说,拉起初烟的手就要走,君安也屁颠颠地跟上。 “安儿,过来。”冷氏突然转头,叫上君安。 君安哪肯?“奶奶,我先与初……赵小姐帮忙,回头再来看您。” “奶奶让你过来你听不见?我们家开明不用你愚孝,但也不允许违逆长辈之人。”穆氏狠狠道。 君安无奈,只能对初烟歉意地看了一眼,虽然初烟没理他,“赵姑娘,好好照顾初烟。” “放心吧,你快过去,别惹家人不快。”千雪回答,即便不是君安叮嘱,她也会照顾初烟的。 君安站在原地,目色担忧,直到初烟等人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收回目光,却惊讶发现,母亲和祖母都站在门口等着他。 君安赶忙嬉皮笑脸的跑了过去,“奶奶,娘,你们进屋休息就是,不用等我。” 冷氏面色早就缓了过来,叹了口气,“我苦命的安儿,你进来吧。”说着,进了屋子。 入房间后,君安二话不说给祖母和母亲倒茶,双手奉上,“奶奶,初烟姑娘武功好吧?她是我见过武功最高强的女子了,而且性格我也喜欢得紧,不说话不矫情,不会无病乱呻吟,哎呀,她身上都是好处啊。” “她的身子,你也是见过了?”冷氏讥讽一句。 君安一愣,瞬间想起按个诡异又美好的夜晚,初烟姑娘宽衣解带。 顿时,一张清秀的脸通红通红的。 冷氏和穆氏两人见其面容便吃了一惊,冷氏道,“那个贱胚子竟以色诱你?” 君安赶忙摇头,“没!没!真的没有,奶奶你不相信我?我从来不说谎的!”这个时候,君安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了。 冷氏这才放心一些,“你保证?” 君安点头如捣蒜,“保证,当然保证!初烟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赵氏再次冷笑,“安儿,你知道天鹰阁的女刺客,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天下第一女刺客,又意味什么吗?” 君安一脸的无辜,“还能意味什么,说明她武功好呗?虽然滥杀无辜不好,但初烟不是已经改邪归正了吗?再者说,冤有头债有主,被杀的要恨也恨雇刺客的人,恨刺客有什么用?” 赵氏和穆氏都叹了口气,冷氏道,“安儿,不怪你,怪家人给你保护的太好了,世间丑恶都没给你讲,罢了,今日便说给你听,你且挺好了罢。” 982,东方君骅 982,东方君骅 另一边。 客房。 自从初烟回来便魂不守舍。 顾千雪知道,初烟心动了。 女人和男人不同,男人更喜坚持己见,只追求自己喜欢的,即便有不喜欢的女人用诚心来打动,也未必会成功,即便是成功了,但曾经喜欢那人只要松口,男人就立刻去追求真爱。 而女人不是,女人是感性动物,往往因瞬间感动便会搭上终生。 初烟原本是不喜欢君安的,但君安一片赤诚,时间久了便是石头也焐热了,何况是内心渴望温暖的初烟。 将玉莲和玉翠遣了出去,顾千雪拉着初烟的手刚要安慰,初烟却摇了摇头,“郡主,不需要说什么,让一切结束吧,整件事情都怪我,我早应看清事实,可笑自己还天真。” “不,初烟你听我说……” “郡主早些休息,奴婢累了,想躺一会。”说着,甩开顾千雪的手。 千雪无奈,她知道初烟内心的自卑和敏感,冷漠只是她的假象。 “行,那你稍躺会,我和玉莲玉翠出去走走。”千雪知道,初烟需要时间冷静,不知会不会哭,即便是哭,也不会让她们看见的。 于是,顾千雪便带着玉莲和玉翠出了门。 虽已临近傍晚,名剑山庄无比热闹,越来越参加铸剑大会的人进入山庄。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男性区和女眷区虽稍稍隔开,但也只是院子不同,与官家那种男女大防不一样。 顾千雪看着这些兴致勃勃参加大会的人就心惊得很。 她真能夺得冠军吗?进前十也是好的。 玉翠忧心忡忡,“小姐,初烟姐真没事吗?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初烟姐躺床上睡觉呢,平日便是夜晚,都是见不到的。” 千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玉莲道,“要不然,我回去陪陪初烟姐?” “别去,”千雪赶忙出声制止,“初烟不想将内心最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咱们能做的,就是默默守在她身边,陪着她、支持她、保护她。” “好!”玉莲和玉翠异口同声。 玉翠道,“哼,不就是武林大家族吗,有什么了不起,竟瞧不起我们做丫鬟的!” 顾千雪哭笑不得,心想,玉翠你个大傻蛋,人家不是瞧不起丫鬟的身份,而是……哎,一言难尽。 正在这时,从远处而来一名身着墨绿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其身材高大健硕,身条流畅,气质极佳,周身带着一股子自信,一看便是出身大家族之人。 “请问,哪位是赵小寒,赵姑娘吗?”那人停在三人面前,却是彬彬有礼。 三人看去,却发现,这名年轻男子与君安容貌有几分相像。 离得近了,那人却被面前姑娘惊艳,他从没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更能看出来,女子有着楚炎国的血统,所以轮廓分明,但却不想楚炎国女子那般壮硕刚硬,完美的结合了楚炎国和内地国的特点,柔媚却又绝姿。 顾千雪回到,“我是就是赵小寒,不知公子是?” 那人听说面前漂亮姑娘竟然与五弟一同报名的赵小寒,竟吃了一惊,“原来你就是特例报名铸剑大会的赵小寒?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你真的会铸剑?”而后发现自己举止太过激动,恐唐突了姑娘,“抱歉,刚刚在下太激动了,我叫东方君骅,是东方君安的四哥,前来确认报名名单的。” 顾千雪这才了然,原来是亲兄弟,难怪容貌这般相似,“原来如此,没错,我就是在老夫人那里特例报名的赵小寒,实际上我不会铸剑,所以才缠着君安一同参赛,然而我想赢得比赛。” 东方君骅一愣,“赵姑娘为何非要赢得比赛?铸剑大会是全天下铸剑师的最高荣耀,若姑娘不是铸剑行业中人,又是什么吸引姑娘参赛?” 千雪摇了摇头,歉意地看了一眼,“抱歉,暂时我不能说。” 只肖这一眼,东方君骅却仿佛被电击了一般,从来沉稳的人,顿时诡异心跳起来,“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多过问了,但五弟确实没铸过剑,若赵姑娘有什么疑问或需要帮助,派人来找我便好,我住在东山庄东部的锡院,锡是锡矿石的锡,姑娘记住了吗?” 千雪噗嗤一笑,这名剑山庄真逗,用什么命名院子不好,就算是用各种名剑,也好比用矿石来命名吧?“我知道了,多谢东方公子。” 东方君骅摇了摇头,“姑娘客气了,既然你是君安的朋友,那也是我君骅的朋友,只是……”颀长的男子英俊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八卦,压低了声音,“不知哪位是初烟姑娘?” 玉莲和玉翠面色难看,千雪叹了口气道,“初烟略有不适,正在休息,今日东方公子怕是见不到了。” 东方君骅却是想看看自己那榆木脑袋的五弟会喜欢怎样的姑娘,五弟就是五弟,放着这国色天香的大小姐不喜欢,竟喜欢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啧啧,不过这样也好,不正是方便他了? “什么,初烟姑娘身体不适?要不要在下去找大夫?” 千雪婉拒,“多谢东方公子关心,不用了,我就会医术,初烟只是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好吧,”如果不是手头还有事要忙,东方君骅真想干脆留下来,可惜,他还有一大堆名单需要确认。“那在下便先去忙了,若有什么需要,赵姑娘一定不要客气,派人去找我。” “好,多谢东方公子了。”顾千雪对其盈盈下拜。 玉莲和玉翠也赶忙跟着行礼。 这样,东方君骅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而参加铸剑大会唯一的女子赵小寒赵姑娘的名声一下子传遍整个铸剑大会乃至名剑山庄,不仅仅因为物以稀为贵,更因为其美貌。 而顾千雪所居住的院子则成了动物园一样,时不时就有各色男子“路过”,只为一睹芳容,搞得顾千雪不好意思出门,只能闷在房中。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有了许多时间想对策。 983,勾人 983,勾人 君安就这么消失了两天。 顾千雪不知君安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两天她翻阅书籍,回忆在现代时接触的种种信息,也写了许多计划书。 写写废废,废废写写。 初烟比平时的话更少,看起来与平日没有两样,但只是不说话。 距离铸剑大会还有五天的时间。 整整两天,玉莲和玉翠撕纸撕到了手软,因为顾千雪所有写废的计划书一律不能外流,先要撕得粉碎,而后拿去焚烧,倒不是她藏私,而是更想取得铸剑大会的胜利。 今日天气尤其不好,天色阴沉沉的,突然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鸣声。 阴天,人心情总是不好的。 顾千雪扔下纸笔,趴在窗台上欣赏雨景去了。 玉翠道,“小姐快回来,别在窗口,若是被雷劈了怎么办?” 千雪嘴角抽了抽,“在你眼中,你家小姐就是坏事干绝,出门被雷劈的角色,是吗?” 玉莲狠狠瞪了妹妹一眼,“小姐别听她瞎说,电闪雷鸣后往往大雨,铸剑大会在即,若小姐淋了雨伤了风可就不好了。” 千雪笑着伸手指玉莲的方向,“玉翠你好好和你姐姐学学,不然你那一张嘴,就算你未来相公不在意,外来婆婆都要挑理的。” 话刚落地,哗啦一声,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帮我把小榻搬过来。”顾千雪道。 玉莲和玉翠不解,却还是照搬了。 于是,窗外有着大雨声和一些嘈杂的人声,顾千雪则是慵懒的躺在小榻上,趴在窗旁赏雨。 玉翠道,“小姐,下雨有什么好看的?” 顾千雪勾唇,绝色的容颜满是妩媚,“雨不好看,人好看,”说着伸手一指窗外,有些人跑着躲雨,很是狼狈,“他们越是悲惨,更能凸显我们的舒服,有个词说得好,忆苦思甜,不是吗?” “……”玉莲和玉翠。 玉翠嘟囔,“还是小姐会说话,明明是幸灾乐祸,却说得文绉绉的,忆苦思甜。” 顾千雪耳中有母金,听力过人,自然能听见,只是笑笑没理会。 突然,玉翠大叫一声,“小姐你看那里。”说着,伸手指着窗外。 却见,瓢泼大雨之中,有一男子,慢慢走入院子。 他步伐很慢,魂不守舍一般,却带着无限陌落。 千雪吃了一惊,“是君安!快开门,让君安进来!” 初烟听见“君安”二字,眼神闪了闪,垂下眼。 玉莲和玉翠赶忙打开门,玉莲拿着伞出了去,迎君安。“君公子,您这是做什么?雨这么大,为何不打伞呢?” 君安没理会,“初烟姑娘呢?” “初烟姐在而房里,”玉莲回答。 屋子里,顾千雪早就遣了玉翠去煮姜糖水。 君安和玉莲终于进了房子,君安站在门口,直愣愣看着房内的初烟,却不说话,从来澄清骄傲的双眼,却带着伤痛,饱含悲伤。 顾千雪无奈地叹气道,“失恋总在阴雨天,君小哥原来也喜欢这种套路?原本我还以为那是影视剧里为了烘托气氛才弄的雨景,原来现实更狗血。”看向君安,“我说君小哥,你伤心归伤心,这么淋着自己做什么?现在是秋季,可不是夏季。” 确实如同顾千雪所说,如今是深秋,白日阳光最足的时候,也就十几度,一场秋雨一场凉,此时的温度,虽不到零度,估计也差不多了。 君安置若罔闻,“初烟姑娘,是真的吗?奶奶说的都是真的吗?” 初烟讥讽一笑,抬起眼,“哦?你奶奶说了什么?”一反平日里的冷清,一句话被其说得风情万种,带着致命的魅惑。 君安本就苍白的面色更白了一些,“奶奶说……女刺客……出任务……”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初烟笑意更浓,她从前不想表现,却不代表她没有魅力。 同样的面容,同样的穿着,但气质却判若两人。 别说君安震惊了,连顾千雪和玉莲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却见,初烟媚眼如丝,唇瓣浅勾,一颦一笑都抓人心魄。 此时此刻,就是顾千雪这种绝世美人都不若初烟那般勾人,如果说顾千雪美在表,那么初烟就是美在骨,她的风情却是从骨子里散发,不用说话,便是一个眼神,便将人迷得魂飞魄散。 顾千雪喃喃道,“如果我是男人,估计也要被勾走吧。” 君安见初烟如此,心情越发沉重,他知道初烟想告诉他什么的。 初烟魅惑一笑,樱唇轻启,“这回知道答案了吧?” 君安身形动了下,“初烟,你为何要这样?” 初烟一愣,无奈地摇了摇头,本若妖魅一般气质,多了一些苦情,“你以为我可以选择?从我记事起我便在天鹰阁了,就在接受各种培训,你以为人人都喜欢那种出卖自尊、自我、生命的行当?如果我出身在普通家庭,哪怕是个穷人家,日日耕田、夜夜织布,我也是愿意的。” 君安道,“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为何不骗我,告诉我你没做过那些,告诉我你不是玄字三九四,不告诉任何人你出身天鹰阁?天鹰阁的人都死了,即使你不说,外人也不知道。至于武功……你只说师父是个神秘人就行了。” 顾千雪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啊,若想隐藏这些,还是很简单的。 初烟笑了笑,“是啊,说什么都晚了。” “不,你是故意的,你想甩开我!”君安突然大喊。 一声惊雷。 初烟垂下眼,“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隐瞒过去罢了。” “不,你就是故意的!”君安意识到了什么,周身微微颤抖。 这个时候,顾千雪也有这种预感——初烟是故意的。 初烟抬起头,表情释然,“无意也好,有意也罢,事已至此,你还想怎样?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侍卫,也许我真会同意了,托付终身。但你却是名剑山庄的少爷,我不想成为你被世人嗤笑的笑柄,懂吗?” “胡说,我不是什么少爷!名剑山庄的规矩,只要不公开身份,便永远不以名剑山庄的名义自居,我就是君安,不是东方君安!” 984,会打铁的姑娘就是好姑娘 984,会打铁的姑娘就是好姑娘 玉莲看着眼前一幕,神色动容,心酸无比,捂着嘴无声哭泣。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只叹造化弄人。为何彼此喜欢的两人却不能在一起,想在一起时,却总要发生一些故事? 老天爷肯定是个光棍,见不得狗粮。 千雪看向窗外,大雨依旧瓢泼,时不时有电闪,但雷鸣却是小了。 秋雨很少打雷,今天还真是反常,会不会是…… 顾千雪不敢多想,实际上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希望初烟能和君安在一起的,虽然太过渺茫。 玉翠回来了,手上捧着姜汤碗。 顾千雪问道,“君小哥,我先问你个问题,这铸剑大会你还陪我参加吗?如果不参加,你怎样都无所谓,反正这是你家、你的地盘。如果你还参加,最好把姜汤喝了,否则你若是伤风,我和初烟可不会打铁。” 君安拿过碗,仰头便喝了下去。 玉翠吓了一跳,“喂……很热,你吹吹再喝。” 然而君安还是喝光,“我不会放弃。” 却不知,这不放弃是对比赛,还是对初烟。 君安说完这句话,扔下碗转身就离开了,再次消失在大雨中。 雷阵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在君安走后不久,越来越小的雨终于是停了,滴答滴答。 顾千雪靠在门框上,感受冰凉的风吹在身上,笑了笑,“这场雨,就是给君小哥下的,初烟你说是吗?” 初烟低着头,神色复杂。 顾千雪道,“你也别多想,老天爷还能将咱们玩死不成?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初烟垂着头,却未回答。 一晃,一日过去。 距离铸剑大会开场,还有四天。 大清早,顾千雪早早醒来,寻思着,要不要将君安找来,传说君安没打过铁,难道不应练一练?比赛时出洋相不要紧,也不能输得太惨吧。 正寻思着,玉莲快步而入,“小姐,东方公子来了,”顿了下,又补充了句,“是两位东方公子来,一位是东方君安,一位是东方君骅。” 千雪一愣,“诶?四少爷,他来做什么?人在哪里,我出去吧。” 这里没有待客大厅,让男子进入卧室,总归是不好的。 出了门,果然见到东方两兄弟等在门外,但……可不仅仅他们两人,同时还有许多人,有男有女,大半是年轻人,还有孩童。 见顾千雪出来,一众人的都齐齐地看了过去。 这情景,将顾千雪弄懵了,到底怎么个情况,“玉莲,你不是说只有他们两人吗?” 玉莲也是一脸的懵逼,“是啊,刚刚还只有他们两人,奴婢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何时冒出来的。” 最先打招呼的是东方君骅,“赵姑娘早晨好,别害怕,这些人大半都是东方家的人,见我和五弟前来,远远的跟着,生怕我们赶他们走,如今到了这里,他们才围上来。” 千雪笑得尴尬,“原来是这样,那请问……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与一名小童道,“初烟呢?初烟呢?我们听说五哥喜欢初烟,我们来看初烟。”说着,一种童子军叽叽喳喳开始吵着要初烟。 “……”初烟面色尴尬,也只能站了出来,“我就是初烟。” 童子军们围了上来,品头论足的。 一名女童道,“原来五哥喜欢这样的类型。” “五哥有眼光,一看这人身架就适合练武。” 有个女童还用手指戳了戳初烟的腰,“三伯伯说,腰部有力才能打铁,初烟一定是打铁的好手。” 一名男童道,“一定是初烟打了一手好铁,铸了一手好剑,所以五哥才喜欢的。” “……”顾千雪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和什么?名剑山庄还真是个奇葩的地方,只要会打铁,就受欢迎? 相比较而言,童子军们对东方君安喜欢的女子初烟有兴趣,而其他年纪稍长的则是对顾千雪有兴趣。 年纪稍大的,惊讶女子也喜欢铸剑? 年纪轻的,则是好奇这“天下第一美人”到底长什么样,别怪他们好色,男人只要不奇葩成东方君安那样,一般都是视觉动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来如此。 一群人作势就要围上来,君安愤怒,“今天赵姑娘有关于铸剑大会的要事,时间紧急,你们就别来添乱了行吗?” 一名年轻男子道,“赵姑娘有什么要事,需要在下帮忙吗?” 顾千雪不知如何回答。 “是啊,是啊,我们在山庄熟得很,可比君安这小子熟,找我们帮忙绝对比找他有用。”又有人迎合。 君安黑了脸,“喂,东方兰一,你是不是欠揍,出来,咱们切磋!” 名为东方兰一男子挑了挑眉,“你确定要和我切磋?” 一旁的又一名东方家族的年轻男子大笑道,“好啊,你们去切磋,赵姑娘需要什么,让我来就是。” “东方英你要不要脸,就你那点本事还帮赵小姐忙?你忘了上回的比赛,谁倒数第一了?” 东方英俊脸一红,“东方越你找死,上次比赛是我那风箱出了问题,否则一定拿第一。” “你才找死!” 很快,名为东方越的少年就和名叫东方英的少年厮打在一起。 而这东方越和东方英虽是一个本家,但不同系,也就是说不是一个爷爷,人都说打虎莫过亲兄弟、上阵莫过父子兵,自家穷地打架自然要帮忙。 很快,刚刚一群跑来看美人的少年一大半厮打起来。 发展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上阵了,毕竟虽不是一个爷爷,但也有玩得好的朋友,而一旦有人加入战局,自家兄弟势必也要加入。 顾千雪看着群殴们的东方少年们,突然觉得适当进行一些计划生育,也是不错的事。 终于,东方君骅看不过去了,“住手,都住手!在客人面前,你们真是将东方家族的脸面丢光了。” 千雪苦笑,“东方公子……”后来想到,这里所有男性都可称之为东方公子,赶紧改口,“君骅公子不要这么说,我却觉得东方公子们朝气蓬勃呢。” 985,这个比赛是我的 985,这个比赛是我的 当东方君骅从赵姑娘口中听见自己名字时,顿时连那名字也好听起来。 “赵姑娘真是宽容,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真应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因为东方君骅放话,各个家族年长领头的男子也赶忙将自家少年拽出战局,很快,刚刚还混为一团的场面得到了镇压和平息。 可以看出,虽同样是东方家族,但嫡系和旁系还有许多区别,众人不太尊重不靠谱的东方君安,却十分尊重东方君骅。 当然,即便是不尊重东方君安,也没人敢真正嘲笑他,或与其厮打。 东方君骅冷着脸,一派威严,“我知道你们对赵姑娘好奇,所以即便知道你们远远跟着也没反对,但现在人也见了,脸也丢了,还赖着干什么,还闲赵姑娘没看够笑话是吗?” 一众人赶忙道,“不是,不是。”有些打了退堂鼓,告辞离开。 不大一会,人群便走得差不多,一些小鬼头也被自家兄长拽了回去。 众人一走,东方君骅立刻一反之前的严肃,面色和蔼,“让赵姑娘受惊了。”声音无比温柔。 东方君安看了看顾千雪,又看了看自家四哥,心中大叫不好,立刻将东方君骅拽到一旁,压低声音焦急道,“我说四哥,你千万别打顾……赵姑娘的主意,你和她没可能的!” 东方君骅的俊脸猛地一红,咬牙切齿,“你胡说什么,我这是帮你待客,再者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叫有可能什么叫不可能,就算赵姑娘是一国公主,难道我们名剑山庄还配不上她?” 东方君安有苦说不出,先不说顾千雪的身份特殊,只说,她是有夫之妇,就凭这一点,就碰不得。 东方君骅瞪了半晌,也没见自己五弟说了什么,冷哼一声,“怎么做,我自己知道,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说着,面色一变,对上顾千雪时,却一拍的温柔文雅,“听君安说,今日赵姑娘想找个模拟一次大会,试着铸剑,是吗?君安虽学过铸造,但毕竟没上过手,父亲怕他受伤,所以特命我来帮忙,不过赵姑娘放心,无论你有什么独门绝活,我都不会泄露出去,而且我没报名铸剑大会。” 先表明了立场。 顾千雪笑了笑,“君骅公子太客气了,我一名女子能有什么绝活?铸剑大会能取得什么成绩,也全靠君安公子的。” 这个时候,东方君安在做什么? 只见他痴痴地看向初烟,一脸的神情和无奈。 初烟冷着脸,理都没理他。 而后,一行人左拐右拐,到了一处名剑山庄弟子练习打铁的练习场。 还未走近,就能感受到一股热浪,袭来,紧接着便是浓浓的烧炭味,和金属气味。 “这里便是铸剑练习场,每一名立志铸剑的东方家族传人,都有一个专属练习的场地。”东方君骅介绍到。 顾千雪放眼一望,吃了一惊,“这也……太宏伟了吧!” 只见,大概五十平一个的小区域,竟有几百个之多,练习场分两个区域,东西两区,中间有一条宽阔的过道,可容四辆马车并驾齐驱,过道的中间是一个大广场,广场中央是一个纯铜雕塑,雕塑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健硕修长,容貌英俊,锐目直视远方,周身散发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顾千雪看向那雕塑。 东方君骅立刻介绍道,“这位便是我们东方家族的祖先,东方神。因为有了他,我们东方家族才能在此繁衍生息,家族昌盛。” 千雪点了点头,微微俯身,对着雕塑的方向敬了个礼,以表示尊敬。 东方君骅见此,更是喜欢面前貌美却又有礼的女子了。 此一行,未带玉莲和玉翠,因名剑山庄练习场本就不允许外人进入,今日魄力,让东方君安一组人进来练习,而这一组人除君安外只有顾千雪和初烟两人。 于是,君安默默陪伴初烟,东方君骅则是成了顾千雪的导游。 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一处练习场。 一路上,顾千雪只觉得场面火爆。 虽是秋季,但在炉火的烘烤下练习场炙热,一些或练习或逐渐的东方家族人,都赤裸上身,汗水顺着他们发达的肌肉蔓延而下,让他们如同健美先生一般的身材熠熠生辉,而正在铸剑的人极其认真,即便顾千雪从旁经过,他们都目不斜视。 千雪能看出,这些人不仅仅是在铸剑,更是进行一种崇敬和信仰。 其中有一些人很年轻,就如同刚刚在院子里见到的东方英和东方兰一一般,但却全然没有那嬉笑,唯有认真。 东方君骅见到顾千雪惊讶的表情,轻笑道,“不瞒赵姑娘,别看刚刚那群家伙不靠谱,若他们来这里,便如同这些人一般认真,练习场没有嬉笑。” 顾千雪点了点头,这个她了解,无论在外性格多么外向活泼,但在专业上,却必须认真,这个是对自己本专业的尊重。 就例如,学医的学生一旦进入了解剖室都肃然起敬一样。 几人又走了一会,在一个干净整洁的区域停下,“这里就是了。” 千雪一愣,“这里是君安的练习场?” 东方君骅笑着摇头,“五弟志不在此,所以这里没有他的练习场,这个场地是我的。” 顾千雪了然,略有窘迫,“原来如此,实在感谢君骅公子。” 美人嫩唇微启,声音婉转,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都被其称呼得有意境,东方君骅已经晕乎乎了,“哪里哪里,有朋至远方来,自当尽心招待。”而后,眉头微皱,“但有个问题,我忍不住想说。” “君骅公子请讲。” “五弟毕竟没上手做过,第一次上手就要取得成功,这个……不太现实啊,”东方君骅道,“要不然,我有个提议,左右报名名单还未公开,要不然由我来代替五弟如何?” 顾千雪心中惊喜,看着东方君骅就有两把刷子,打铁肯定好……等等,她的三观怎么也被扭曲成用打铁来衡量实力了?罢了,先不管三观,只说,如果是东方君骅的话,成功率一定大大提升。 但还未等顾千雪表态,君安却道,“不行,这个比赛,是我的。” 986,成熟 986,成熟 “……”顾千雪无语两行泪。 她后悔了,报名得太冲动了,本来她和初烟就不懂铸剑,好容易拉个东方家族的人,却还是个废物。 当然,废物这个词,顾千雪是不敢说或的。 东方君骅是想陪着赵姑娘参赛的,虽然他的实力已不用铸剑大会这种比赛展现,虽然他也是工作人员之一,但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能追上美人呢。 “四哥,这件事你就放弃吧,我知道你想参赛是为了赵姑娘,但我是为了初烟。”君安严肃道。 顾千雪有种冲动,要不然把初烟也踹出局吧,除了东方君骅,再找个铸剑高手当她助手,这样胜算岂不是更大? 别说她卑鄙,用美人计勾搭人家帮忙,但成王败寇,至理名言,比赛输了、目标不能达成,还讲狗屁君子、狗屁道义。 东方君骅见君安坚持,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那这三天,你就一定要认真学了。” “四哥你放心吧。”君安肯定道。 于是,东方君骅真的开始教东方君安铸剑起来。 首先,众人先换了衣服,不仅东方君骅和君安,连顾千雪和初烟也还上了铸剑场统一的灰色服装。 这衣服可不是普通的粗布衣服,上面用一种特殊的蜡做了隔热、隔火。 东方君骅伸手一指斜对角的一个空间,道,“他们这种脱了上衣铸剑的行为,按照规定是不被允许的,但这里确实太热,对于一些成手,练习场的管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不行。” 君骅点头道,“四哥放心,我一定不脱。” 东方君骅将几块硕大的铁块搬上了台面,“既然我们是针对铸剑大会进行练习,那么规矩就按照铸剑大会来。铸剑大会的原料铁锭是统一的,但用量可以自行安排,君安,你试着开始吧。” 君安点了点头,开始挑选铁锭来了。 顾千雪和初烟好像旁观者似得站在一旁,想来想去,也认为应该来帮忙。 东方君骅见赵姑娘来搬铁锭,立刻上前阻拦,“赵姑娘快住手,这些铁锭极重,你是搬不动的,别伤了自己。” 如果用本身的力气,就是打死顾千雪也是搬不动的,然而她有内力,就是另一回说了。“我试试,虽然不会打铁,但也要为君安帮忙。”说着,运作内力,将内力灌入手臂,紧接着搬起了一块巨大的铁锭。 东方君骅吃惊,“真看不出,赵姑娘竟然武功高强!” 名剑山庄到底还属江湖,他们最欣赏的就是有武功的人,尤其是武功高强的女子。 千雪不敢说话,直到将铁锭放好,才松了口气,“君骅公子别误会,我武功不好,只是为了学医才习得一些内力,让您见笑了。” 说话期间,初烟竟默默搬起一块巨大的铁锭,但君安却二话不说,伸手去接,“给我。” “……”初烟眉头一皱,坚持不给。 “快给我,”君安催促道,“若我不在,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有我在,就不允许你做这种粗活。” 初烟手臂微微一抖,同时手上的铁锭也被夺了去。 铁锭选好了,君安便开始生炉火,用风箱加温。 却不知是姓东方的人骨子流的就是打铁的血,还是君安在铸剑方面极有天赋,其一举一动,根本看不出是初学者,一切有条不紊。 待炉火提升上去,君安便将铁锭放入炉中。 初烟要向前帮忙,却被君安拦住。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正准备离开的人发现正在练习的是东方君安,好奇的围了上来,而后人越来越多,最后发展到,一些还未完成的人也扔下手中活计,跑来旁观了。 毕竟当初嫡系五少爷东方君安誓言只练武不铸剑,被其父亲追着揍,几乎隔几天就能看见父子俩在山庄各处上演你追我赶,你揍我挨揍的一幕,所以如今大家见铸剑的是东方君安,都十分惊讶。 君安无比认真,这认真的神情,是顾千雪从未见过的。 一举一动,无比熟稔。 顾千雪看了看围得越来越多的人,本想掏出的锰矿,重新塞了回去。 现在不是拿出绝活的时候,从工艺和技术上,她没有任何胜算,只有在材料上取胜。虽然铸剑大会的铁锭是固定的,但一些细节却不固定,也就是说或,可以在铁锭里加其他微量元素。 东方君骅见顾千雪若有所思的模样,柔声问道,“赵姑娘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千雪微微点了点头,巧笑倩兮,“只是惊叹,君安公子竟也有这么成熟的一面。” 东方君骅看向君安逐渐被汗湿透的了背影,也由衷道,“是啊,因为初烟姑娘,五弟仿佛瞬间成熟了许多。” 这个变化,东方君骅能发现,顾千雪能发现,初烟却也发现了。 然而,初烟又能如何? 炉火越来越高,君安依旧不断抽拉风箱,那炉火甚至出了火星蹦了出来,火星打在君安的衣服上,立刻熄灭,打在卷呢的手上,却立刻烫出一个血泡。 每烫出一个血泡,君安都痛苦的皱一下眉,但即便如此,却未退缩,依旧坚持炼铁。 汗水洒下,当汗水涌上被烫伤之处时,那种痛却好似钻心一般,就好像好好的一块皮肤被生生融化,而后拉扯。 君安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两腮因为咬紧的牙关也暴来了肌肉。 顾千雪早就料到有可能受伤,特意带了金疮药,但刚掏出金疮药准备过去,却被东方君骅拦住。 “赵姑娘现在不能过去,炉火温度瞬息万变,铸剑师这个时候必须全神贯注,绝不能被打扰。” 这个道理顾千雪知道,在现代的炼铁厂,有精密仪器控制这些几百甚至上千的温度,有专门质检人员查看钢铁中的含碳量以及各种微量元素的检测,然而古代没有,无论是温度还是其他,都靠铸剑师一双肉眼和经验。 所以这个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 顾千雪已离得很远,但一波又一波的热浪,扔将她烤得香汗淋漓,何况火炉旁的君安? 初烟神色犹豫,手中捏着一只帕子,却不知,是否应该递过去。 987,初烟退出 987,初烟退出 初烟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没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帕子递过去。 东方君骅很想继续陪着美人,但固然是指导自己弟弟铸剑更重要,于是便上前亲自指导。 这么一晃,就是一天过去。 到了傍晚时,旁观的人差不过也散地差不多了,东方君骅拿起一柄小手臂长还未开刃的短剑仔细查看,“铸得还不错。” 东方君安表情却无比沉重,“赵姑娘,我们怕是要输了。” 顾千雪知道,君安虽天赋廪人,但到底还是第一次铸剑,看火候、判断铁质绝对是个经验活,今日有东方君骅帮忙已是如此,若比赛当日没有东方君骅,只有他们三个,怕……凶多吉少。 初烟虽不懂铸剑,但她也是抱着兵器长大的人,指肖一眼,就能看出这剑没普通铁匠打的好多少,更别提参加铸剑大会的各路高手了。 东方君骅道,“赵姑娘,现在新加的名单还未公布,改人选还来得及,让我来代替君安吧。” 君安道,“不行,初烟在,我在。” “……”顾千雪没想到,君小哥痴情起来这么可怕,但却又觉得特别可爱,“好,君安留下吧,输就输呗,大不了留在名剑山庄当十年丫鬟,有什么不得了?” 初烟的眼神闪了闪,“小姐,东方君安留下,奴婢退出。” 众人一惊。 见君安还要说什么,初烟冷冷道,“小姐来名剑山庄的目的,你心知肚明,你也知晓这比赛对小姐的意义。比赛不是你表达诚意的契机,你不应用别人最重要的事当赌注,来成全你自己的事。我初烟虽不反对为人自私,但在利己的同时,请别用损人当前提。” 君安被初烟说得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顾千雪尴尬,当起了和事老,“初烟你错怪君小哥了,参加铸剑大会对他没有丝毫好处,即便是输,他也会被江湖嗤笑,所以损人利己这个词用得太重了,他冒着被嗤笑的风险来帮我,还不是为了……咳咳。”那个“你”字没说出来。 初烟窘迫的别开眼,“我不需要。” “初烟,奶奶都告诉我了,我不在乎!”君安猛然道。 初烟周身一震。 “若我在乎,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再者说,谁没有过去?只要从今以后你心中只有我一人就行,至于孩子,你也瞧见,东方家族别的都缺,就不缺孩子,到时候我找兄弟要两个就是。”君安诚恳道。 “……”顾千雪险些笑出来,君小哥真有才,孩子还有要来的? 东方君骅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需要我回避吗?” 初烟道,“不需要,这铸剑大会我退出,君安若你想退出更好,相信君骅公子愿帮郡主,到时候再寻一个铸剑高手,更能保证胜率,总比你扯后腿的好。” 君安急了,“扯后腿?你哪里看见我扯后腿?初烟你有没有心?难道你看不到整整一日我多努力吗?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铸剑,六年前我更发誓一生永不铸剑,若进入铸剑界就绕着山庄裸奔,你知道为了你,我参加铸剑大会付出多大代价吗?” 裸奔? 顾千雪没良心的想笑。 初烟咬了咬牙,她受不了有人对她这么好。 一时间,争吵暂停,再没人说话。 入夜了,铸剑场练习的人越来越少,也因为炉火逐渐熄灭,温度骤降许多。 风是凉的,但心却是热的。 晚风吹过,顾千雪生生打了两个冷战,东方君骅想脱衣服给她穿,但身上的衣服染过汗,又不太好,矛盾起来。 初烟叹了口气道,“我退出,你留下帮小姐,好吗?” 君安没说话。 “你退出?”初烟问。 “不退!”君安立刻答。 “要么退出,要么留下帮小姐,算我求你。”初烟柔下声音。 “那你答应我,别拒绝我。”君安看向初烟,想伸手去拉她,却被躲开。 初烟想拒绝,但拒绝的话在唇边到底没说出来,“好。”心中告诉自己,只当权宜之计。 君安终于松了口气,傻笑了起来,“太好了,初烟不拒绝我了,太好了。”说着,眼角竟然微红。 顾千雪吓了一跳,心中暗道,傲娇君小哥不会还要掉几个金豆吧?如果那样,可就尴尬了。 好在,君安虽傲娇,却也是铮铮男儿,硬生生将金豆又憋了回去。 最开心的莫过于东方君骅了,他成功挤入赵小姐的铸剑小组,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想想都兴奋不已。 一日,便这么过去。 夜晚。 同一时间,两个地点,截然不同。 顾千雪所下塔的客房,房内静悄悄的,玉莲和玉翠将衣服洗好趁着夜晚晾晒,而后熬了一些养神汤端了进来,顾千雪纸上写写画画,不知在研究什么,初烟静静靠在门旁,看向天空繁星点点。 千雪累了,扔下笔,溜达到了初烟身边,“聊聊?” 初烟眉头动了动,挣扎片刻,“好。” “同意吧。”千雪笑眯眯道。 “……”初烟。 顾千雪一摊手,“我的感情已经不顺了,就不想再让你来一场虐恋了,也许你现在觉得虐啊虐的挺爽的,但如果某一日发生了不可挽回之事,便会成为一种遗憾了。” 初烟听不懂,“无法挽回之事?” 千雪眨了眨眼,甜甜一笑,“假如,君安死了。” 初烟猛地睁大双眼,面色一白。 顾千雪叹了口气,也抬头看向星辰,“就好像我和他,他向皇上求赐婚别的女人,而我一怒之下答应和苏公子在一起……确实,当时情况所逼,也许这么做是最好的选择,但若真有心,总有其他办法可以避免的。总而言之,是我们两人没珍惜这段感情,最终沦为闹剧罢了,怨不得人。”她看向初烟,“能在一起便是缘分,一帆风顺固然是好,但世事难两全,真的要碰见一些困难就放弃吗?这世上有什么办不了的?” 初烟似懂非懂。 “如果你真对君安有心,就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损失一些骄傲,换来一个对你一心一意的大活人,不更好?”顾千雪诱惑道。 988,坎坷的东方五兄弟 988,坎坷的东方五兄弟 初烟陷入沉思,好半晌,才叹了口气。 “这不是骄傲和自尊的问题,而是以我的名声,与他在一起,只会让他沦为笑柄。”初烟一丝苦笑。 顾千雪挑了挑眉,“名声?你曾是凌霄公子的丫鬟,后来跟随千雪郡主,怎么着,名声就这么不堪?” “不,奴婢的意思是,曾在天鹰阁的名声。”初烟赶忙否认。 “天鹰阁?天鹰阁是做什么,我怎么没听说?”顾千雪似笑非笑地盯着初烟看。 初烟好似想通了什么,“小姐的意思是……瞒着?”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废话,谁没有点黑历史?我就不信当今皇上没骗过人、没尿过床,然而犯得着将黑历史逢人便说吗?天鹰阁早已从世界上消失,你不说,谁能想到你是天鹰阁的人?” 初烟满是阴霾的心底,仿佛出现了一盏幽幽灯火,“能……瞒得住吗?”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千雪道。 初烟缓缓摇了摇头,“一定不行……一定不行……” 顾千雪无奈,双手搭在初烟的肩上,“初烟你听我说,现在不用想能不能瞒得住,只问你自己,你喜欢君安吗?你愿意和他在一起吗?如果不喜欢,那么咱们想办法死了他的心,如果你不排斥他甚至对他有好感,那么就同意。别管什么贞操不贞操,贞操值几个钱?凭什么女人得守着那膜,男人可以胡作非为?皇上后宫三千,皇上的贞操呢?男女都是人,本来就应平等。” 别说初烟,就连玉莲和玉翠都震惊了。 玉莲跳起来跑到门口,四下张望,见门外没人,这才放心地关上门,还将那门关得死死的,生怕自家郡主这疯言疯语传出去,这种话说出去怕是要……浸猪笼吧? 顾千雪见到三人的吃惊,全然不在意,“玉莲和玉翠,你们两人也听好。如果女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再没人能看得起你们。如果女人自己都不心疼自己,那世上再没人心疼你们。地位都是自己给的,不是别人给的,懂吗?” 两人摇头,“不懂。” 千雪翻了翻白眼,伸手一指自己的鼻尖,“我顾千雪的名声好吗?” “……”两人不知怎么回答,因为客观的说,千雪郡主名声是不好的。 “不好对吧?”千雪露齿一笑,“从前我和宫凌沨那家伙不清不白的,其实你们不知道的是,更过格的我们也做了,该亲的亲、该摸的摸,就差最后一步。” 玉莲和玉翠瞠目结舌,长大了嘴巴,她们……确实没想到。 初烟到底是经历过男女之事的,眉头只抽了抽,就没了其他反应。 “别说还差最后一步,就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只要我不在意,别人又奈我何?”千雪耸肩,“如果按照你们的思想,那我也别找苏公子了,甚至于也别活了,要么我找根绳子吊死,要么出家,不是吗?” 玉翠小声提醒,“郡主您好像忘了,您最后还是和厉王殿下在一起了。” “在个屁!”不提这个还好,提起来就火大,“本郡主强调一次,没在一起,也永远不会在一起!”除非侧妃消失,后一句话,只想想未说出来,因为她知道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玉莲恍然大悟,“郡主,奴婢好像明白一些了。” “哦?你说说看。” 玉莲窘迫,“郡主见笑了,奴婢哪懂什么感情?只是奴婢在想,这个就好比一名女子脸上麻子,如果自己在意,见人就用帕子遮掩,非但遮不了麻子反倒人注意,但如果女子自己不在意,很自信的与外人交往,搞不好外人没注意到女子脸上的麻子,却觉得女子的眼睛很好看,对吗?” 千雪伸手摸了摸面颊,皱眉凝思,“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但还是有点出入。” 实际上,顾千雪想宣扬女权主义,然而女权主义是需要人权做温床,在这个压根没有人权的时代,空喊女权主义无异于高喊南樾国人发射火箭一般不靠谱。 千雪烦恼的拨乱自己刘海,“算了算了,你们只当是这个好了。”她果然还是不适合做政客,没有给人画大饼的能力。 从始至终,初烟都静静站在一旁,沉思着,却不知想着什么。 另一个房间。 东方家嫡系老四东方君骅摆下宴席,将自己大哥、二哥、三哥和五弟君安都请来吃酒。 屋子正中央摆了张大桌,上面摆放各色菜肴,都是几兄弟最喜欢吃的。 铸剑大会召开在即,兄弟几个除了不学无术的老五东方君安外,其他人都忙疯了,别说吃好菜,平时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就行了。 老大、老二和老三坐下后,二话不说,操起筷子就猛吃。 东方君骅脸黑,“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就不好奇我突然请你们吃酒的原因?” 老大东方君旭今年三十六岁,已有四个孩子,平日里沉稳干练,是东方家族公认的继承人,如今却抓着酱猪手啃得满嘴是油,“你想说什么就直说,耽误不了吃。” “是啊,老四你什么时候学会婆婆妈妈了?”老二东方君至正在吃鱼,红烧鲤子,慢条斯理的挑着鱼刺。 老三东方君涵今年二十七岁,刚成亲没几年,还没过七年之痒,“哦对了,前几天娘让我告诉你,有时间去娘那里,媒婆送来不少女子画像,老四你二十二了,应该娶妻了。”说着夹了一块烤羊腿。 东方君骅见三个兄长的吃相,估摸怕是没闲心搭理他了,他得快说,否则吃完饭,三个兄长又要跑去忙。 “好,那我就说了,大哥,你是铸剑大会的评委之一吧。”东方君骅问。 评委一共有十人,东方君旭是其中之一。 东方君旭扔掉一个啃完的猪手,又操起一个,“想走关系?没门。” 东方君骅眯眼道,“如果是你未来的弟妹,是否可以网开一面?” 正在埋头苦吃的三兄弟突然停下,齐齐抬起头,“你说什么?” 989,厉王来了 989,厉王来了 本来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东方君安一愣,惊慌抬起头。 “弟妹?老四你终于开窍了?之前不是一直说没喜欢的人吗?”老三东方君涵乐了。 东方君骅神秘兮兮一笑,“那是因为缘分未到,如今到了。” 君安一把抓住东方君骅,“四哥,你说的是……?” 东方君骅点头,“对,就是她。”想到那倾国倾城的美人,只觉得浑身都有干劲。 君安呃面色一变,“四哥,任何人都行,只有她不行!” “为什么?你可以喜欢初烟,凭什么不让我喜欢赵姑娘?”东方君骅急了。 “因为……因为……”君安有苦难言,让顾千雪化名来名剑山庄的是他,而如今顾千雪已报名铸剑大会,铸剑大会的规矩是不允许各国朝廷的人参加,如果发现立刻除名。 顾千雪这么费尽心思的取得参赛资格,如果如此除名,初烟一定不会放过他。 “说啊!”事关心上人,东方君骅不得不急。 君安无奈,只能胡诌道,“听说……照顾赵姑娘有喜欢的人。” “她婚配否?”东方君骅问。 “……没。”君安不知如何回答,如果家人知晓顾千雪已有婚配却非要找寻苏凌霄,会不会影响苏凌霄名声?那样初烟会不会恨他? 此时此刻的君安心中有个天平,这天平叫初烟。 “没成婚不就行了?谁管她有没有喜欢的人,”东方君骅自信一笑,“如果她喜欢的人是个负责任的男子,怎会让她自己跑来名剑山庄?她从前喜欢那男子不代表以后也喜欢,抢来就是,二嫂不就是二哥抢来的?” “咳咳……”无辜躺枪的老二东方君至不小心吞了口鱼刺,咳得厉害。 东方君骅为三人再次满上酒,“在奶奶那破格报名铸剑大会的赵姑娘一事你们应都听说了,赵姑娘参赛,两名助手分别是初烟姑娘和君安,然而君安的本领你们都知道,初烟姑娘虽然武功高强却未过铸造,后来初烟姑娘退出,我便自报奋勇加入,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关于四弟怎么追求女人,他们是不笑话的,毕竟都是半斤八两,东方五兄弟的情路都不大顺利。 东方君旭沉思了下,用湿巾子擦了擦手,“四弟难得有了喜欢的女子,按照道理当大哥的得帮忙,然而铸剑大会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任何人不能坏了规矩。”顿了一下,又道,“但当大哥的又不能不表现诚意,这样吧,我给你几句金玉良言。” “四弟多谢大哥,四弟先干为敬。”东方君骅一高兴,连干三杯。 老二和老三都有些担心,他们几兄弟情路坎坷好像是个诅咒一般,总觉得四弟凶多吉少。 君安的脸黑一阵白一阵,他心中暗想,如果王爷知道他四哥打王妃的主意,会不会弄死他? 不过转念一想,打王妃主意的又岂止他四哥?王爷先摆平了苏凌霄再说吧,有时间与其担心王爷,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想着,君安喝了一杯闷酒。 东方君旭面色严肃下来,为其冷静分析,“四弟的铸剑技术没的说,虽不能说稳操胜算,但进入前十是没有问题的。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我发现很多铸剑师将精力都放在造型上,实际上这是个误区!为何我们名剑山庄可以屹立不倒?并非是花架子,而是真才实学的技术工艺以及材料,而这一次铸剑大会的主题是‘破竹’,也就是说,评选的标准主要是‘利’,四弟不放在这主题上下下功夫,大哥能帮你的,只能到这了。” 东方君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哥帮的已经很多了,我再敬大哥一杯!” 随后老二和老三开始对东方君骅进行一些建议,不外乎是采用何种工艺,以及从前出过的某某名剑名刀削铁如泥,其特点如何,可以吸收其优势等等。 君安想到四哥、想到厉王,又想到自己,深深叹了口气,接着无声喝起了闷酒。 夜深了,玉莲和玉翠去睡了,房内只剩下顾千雪和初烟两人。 两人静静躺在床上,却无人入睡。 顾千雪幽幽道,“你一天都没说话了,是不是还在想着君安的事?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 “您说。”好半晌,初烟回答。 “我能看出,你还是很喜欢君安的,你自认沧桑,而与你相反,君安却单纯,正能用他的天真化解你心中阴霾,我认为,你们两人合适。” “……”初烟。 “你不就是担心从前的身份吗?这个不用放在心上,我和玉莲玉翠不会说出去,东方老夫人和夫人看起来也不是多嘴之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何担心的?” 初烟幽幽叹了口气,“即便我不在意,但东方夫人未必不在意,尤其是东方老妇人,已明确表态,我还要自取其辱?” “有句话叫女大不中留,放在儿子身上也是如此,君安根本不想回到名剑山庄,加之名剑山庄人丁兴旺,东方家可不差这么一个半个男子。”千雪狡黠一笑,“就干脆将君安拐走,跟着咱们走,咱们在厉王府,他就在厉王府;待咱们找到苏公子,就带着他一起走。” “……”初烟。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顾千雪知道向初烟灌输这种思想不好,但现在也顾不得了,她做不到满腹大义却看着身边人痛苦,她不是圣母,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女人。 “小姐,我们睡吧。”初烟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千雪还想说什么,但见初烟不想听了,便乖乖闭了嘴,她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已让初烟动心,这些就足够了,剩下的便让初烟自己去想罢。 一夜过去。 翌日。 本约好聚在一起研究战略,但早膳用完很久也没等到东方君骅和君安。 东方君骅便算了,毕竟有公事在身,还是有些忙的。 但君安去了哪里? 快到午时时,君安这才急匆匆地赶了来,“实在抱歉,初烟姑娘,我来晚了。”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喂,君小哥你实在太过分了吧,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初烟姑娘?我好歹也是个大活人好不好?” 君安犹豫,压低了声音,“王妃。” 千雪一愣,刚要骂,但君安后面的话让顾千雪大吃一惊。 君安面色难看,“王爷……来了。” 990,顾千雪的提议 990,顾千雪的提议 顾千雪吓了一跳,“你说什么?谁来了?” 君安面色更难看,道,“是王爷来,厉王殿下。” 千雪懵了,“他来做什么?难不成是追我?” 君安摇了摇头,“不,事情是这样的,铸剑大会邀请天下铸剑师前来,规则是不允许有各国朝廷的人参加,势必打造成单纯的武林活动。但刀剑毕竟是兵器,不仅武林人需要,朝廷的军队也需要,武器的好坏有时直接决定战争的成败。所以即便我们名剑山庄一再强调铸剑大会是江湖活动,然而各国依旧不放心,特派人前来参观,与其名曰参与武林盛世,还不如说是彼此监视。所来者皆是各国皇帝的亲信,而王爷此行便是代表南樾国。” 顾千雪了然,随即惊恐起来,“之前为何没听说?他会不会拆穿我?” 君安眉头皱得更深,“之前是我的疏忽,你放心,我这就去见王爷,将此事和王爷说清楚,无论如何不能让王爷将你身份拆穿。” 顾千雪点头,“好,一切拜托你了!” 随后,君安便匆匆离开。 初烟出忙上前,“小姐,这可怎么办?” 顾千雪摇了摇头,“先别急,再看看。”说着,抬眼看向门外,一阵秋风过,又扫落了几片落叶,金黄。 下午时,君安和其四哥东方君骅一齐到来,因铸剑大会在即,他们时间紧迫,必须要抓紧时间进行一次练习。 君安凑近初烟身边,初烟二话不说就闪躲。 “别走,帮我转达。”君安焦急道。 初烟这才停下脚步,垂着眼,但心跳不止。 “四哥在,我不方便直接与王妃对话,你帮我转达说,王爷答应,不会拆穿她。” 初烟身材虽高挑,但到底是女子,只到君安的下巴处,因要说私密话,君安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那温热的气便扑向了初烟的耳畔。 这种感觉让初烟无法保持冷静,她自诩经历了许多男人,但君安与他们不同。 “知道了。”初烟听完,快速转身离开,若触电了一般。 转身,初烟将这些话转告了顾千雪,千雪却发现,初烟的耳根微红。 铸剑大会正是在铸剑场进行。 也因为大会在即,铸剑场暂时封闭,已清理准备迎接铸剑大会的到来。 东方君骅带着顾千雪等人出了名剑山庄,左拐右拐,到了一民宅区,又行了一段路,于一处普通的宅子前停下,东方君骅敲门。 不大一会,门开了,是一名皮肤发红的老汉。 看面相便能看出,老汉是铁匠。 时常打铁的人有显著特点,便是上半身肌肉发达,尤其是臂肌和颈肌,因打铁时需将铁块中的杂质砸出,需要很大的力气以及数以万计的频率。 “四少爷。”那人见到东方君骅丝毫没有惊讶,也没多问,只是恭敬的招呼了声,应是提前沟通好了。 东方君骅点了点头,“张叔,麻烦你了。” 张老汉赶忙道,“小人受不起,四少爷快进来吧。”将门打开。 东方君骅大步入内,却又站在了门口,温柔地迎接身后美人,“赵姑娘请进,这位张叔与我随从的父亲有私交,山庄里面的铸造台没法用,只能借张叔家的铸造台用了。” 顾千雪入内,视线快速扫了一眼,见只是普通民宅,院子内悄然无声,想来为了保密,张老汉将家人都打发了出去,“张叔打扰了。”温婉一拜,表示感谢。 张老汉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面前这样漂亮的女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哪里哪里,难道您就是传说中,参加铸剑大会唯一的姑娘?” 千雪点了点头,“没错,正是我,我叫赵小寒。” 张老汉又愣了半晌,“原来是这样,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心中暗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娃怎么也跑来铸剑了,这细胳膊细腿的,能轮动大锤吗? 随后,君安和初烟也进了来。 东方君骅道,“时间紧迫,我们便不与张叔客套了,去铸造台吧。” 张老汉立刻道,“是,四少爷请随我来。” 张老汉没认出君安也情有可原,毕竟君安未从小痴迷武学,很少出外应酬,后来又跟随厉王去了南樾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年不变,模样大变。 张老汉家的铸造台与铸剑场的规格差不多,只不过风箱稍显简陋,其他用具精致,却不是张老汉家的,而是东方君骅提前偷偷运来的。 见将人安置好,张老汉便道,“四少爷,茶水茶点都在灶台上,若四少爷没事,小人便先离开了。” 千雪知道,张老汉也是为了避嫌。 东方君骅拱手道,“多谢张叔,待大会之后,君骅一定摆下酒席,感谢张叔。” 张老汉又客气了两句,便转身离开。 很快,不小的院子,便只剩下他们四人。 君安终是没忍住,伸手捅了捅东方君骅,“四哥,你别这么魂不守舍行吗?铸剑大会胜败都靠你,你这种精神状态,实在取胜艰难啊。” 东方君骅面色一窘,瞪了一眼,“用你多事?臭小子,哄好你的初烟姑娘吧。” “……” 两兄弟,半斤八两。 两人的声音再小,也尽入千雪耳中。 东方君骅越是如此,顾千雪便越过意不去,如今她也后悔使用美人计,只希望君骅公子知晓内情后,别受到打击。“君骅公子、君安公子,关于铸剑大会我有个建议,不知可不可说。” 东方君骅立刻道,“赵姑娘才是参赛人,我和五弟只是赵姑娘的助手,你有什么建议尽管说就是。” 虽然喜欢美人喜欢得紧,但东方君骅还没到迷失理智的地步。 在他的猜测中,便是赵姑娘有意见,大半也是关于兵器的造型、名字等等,不然一名女子能懂什么铸剑? 顾千雪掏出了一沓纸,慢慢展开,“就如图纸上所示,我有个大胆的提议,我们采用包钢的模式进行铸造,可以吗?”这种夹层铸剑法,在这个时代虽没有,但在中国却是有的,顾千雪敢保证,这个技术定会一鸣惊人。 991,三铁合一 991,三铁合一 东方两兄弟吃了一惊。 东方君骅伸手接过图纸,“你是说,用两层硬铁包裹软铁,合三铁为一剑?” 顾千雪点头,“没错!实际上,外面两片硬铁用‘钢’来命名更为恰当,杂质多的生铁柔软有韧性,称之为铁,武功追求的是一个刚中带柔、刚柔并济,难道铸剑不能?” 东方君骅被震惊,喃喃道,“刚柔并济,对啊!从前我们遇到的最大问题便是极钢易折,为何不为其加一个韧芯?” 与顾千雪相处久了,君安早习惯了顾千雪时不时冒出来的惊世点子,震惊少了一些。“三块铁能融合吗?” “原理上是可以的,但能不能融合,还是要看技术工艺以及设备。”千雪沉声道。 与君安的质疑不同,东方君骅早就跃跃欲试,“没关系,我来试试,就知道能不能融合了。”说着便要换衣服生炉火。 “慢,还有呢。”千雪道。 东方君骅看向顾千雪的眼神已不能用惊艳来形容,如果说从前他眼中的是个美女,那现在他眼中存在的就是仙女,“赵姑娘听说。” 顾千雪一伸手,初烟便将一个巴掌大的布包递了过来。 “这是?”东方君骅不解。 “是锰矿。”一边说着,顾千雪一边解开布包。 东方君骅知道锰矿,名剑山庄的矿山上多得是,这种东西无用且有毒,山庄规定旷工尽量避免接触,也将挖掘铁矿附带的锰矿填废旧矿井。“赵姑娘的意思是在铁中加锰矿?这个怕是不行,实际上千百年来,山庄先辈一直努力改良铸造配方,锰矿也是试了的,然而……” “是因为剂量不对,”千雪打断他,“每一百份铁矿加一份锰矿,这样的剂量,你们试过吗?” 东方君骅和君安吃惊,一百份铁矿对一份锰矿,这么悬殊的差距,加与不加能有什么区别? 顾千雪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道,“虽然名剑山庄铸造技术上乘,但你们就没想过,上乘的铸造技术岂止名剑山庄独有?那为何此处练出的铁就比别处好呢?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差距是否处在材料上?而名剑山庄矿产最大的特点便是铁锰同矿,虽然你们极力将锰矿撇除,但在千百年的矿产形成中,其多少也有融合,而正是因为铁锰融合,所以名剑山庄的铁与其他地方的铁不同,铸成的兵器也与其他地方铸造的兵器不同。” 东方君骅点了点头,“关于赵姑娘说的材料问题,东方家族先辈早就想到,但却没人能确定,也许……正如赵姑娘所说,问题出在锰矿上吧。如果按照赵姑娘的意思,因为微量锰矿的存在,所以山庄的铁与其他地方的铁不同;而又因为在铸造过程中,将杂质砸出,但同时也造成了锰的缺失,所以如今要加入锰矿,对吗?” “没错。”千雪肯定道。 实际上,现代许多特种钢,用途广泛、材质上乘,随便掏出来一块废钢都比这个时代的精钢优质许多,然而,在炼钢这个方面,顾千雪真是爱莫能助,只因为记得高中地理课上学过的一些知识,却还隐隐约约、模模糊糊。 而真正的特种钢需要的微量元素岂止锰矿?还有锡矿、镍矿等等,顾千雪不想再为难自己了,一个锰矿就可以了。 君安不懂铸剑,虽然下意识想反驳,但见四哥都没说话,也乖乖闭了嘴。 东方君骅思忖片刻,而后点了下头,“那咱们就试试看。”对君安道,“五弟,我们同时铸一柄小刀,你用铁矿,我的加入锰矿。” “好。”君安二话不说,便换衣服,生炉火。 因为涉及到了专业,东方君骅眼中少了迷恋,多了冷静,“一百份铁,一份锰,是这样吗,赵姑娘。” “是。”顾千雪也不知道具体加多少,姑且先加百分之一吧。 “那我们先试试,赵姑娘和初烟姑娘最好离远一些,否则炉烟呛到你们就不好了。”东方君骅温柔道。 “是。”顾千雪二话不说,拉着初烟就跑。 直到院子的另一角,离东方两兄弟远了,顾千雪才停下。 初烟淡淡看了院对角的方向,“小姐在心惊,在内疚。”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千雪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而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没有办法,君安让我隐藏身份,我也不能对东方君骅说我成过婚了吧?成婚后的有夫之妇抛开自己夫君自己跑出来参加铸剑大会抛头露面,影响也不太好啊。”烦躁的抓了头发。 初烟叹了口气,“要不然这样,让君安头给东方君骅说,小姐有心上人,更是未婚夫,如何?” 千雪也恍然大悟,“好!非常好!就这么定了!初烟你真是太聪明了!” 初烟苦涩一笑,聪明?她哪里聪明?若是真聪明,为何还想不通自己的事,做不下决定? “他们两人在打铁,我们两人做什么呢?”顾千雪开始无聊起来。 在这个院子,既不方便习武,也没有什么书可以看,院子一旁倒是有一副棋,但让顾千雪下棋还不如让她去打铁,何况初烟看起来也不像会下棋的人。 初烟静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千雪灵机一动,“我们下厨怎样?” “下厨?”初烟一愣。 “是啊,好久没做抹茶千层蛋糕了,君小哥怕是还没吃过,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有厨房,我们做蛋糕吧。” 初烟嘴角一抽,但想顾千雪说君安没品尝过,心底也是蠢蠢欲动,“奴婢都听小姐的。” 于是乎,两人开始做蛋糕起来。 一晃,半天就这么过去,已是下午。 因为时间紧急,君安和东方君骅都没停下用午膳,一口气将食言用的小刀做了出来。 而同时,顾千雪和初烟的抹茶千层蛋糕也新鲜出炉,温热的正是软糯好吃的时候。 当两人端着蛋糕来到铸造台时,却听到一声脆响,紧接着是东方君骅吃惊的声音,“奇了!真是奇了!赵姑娘真是神人,竟能发明出如此配方!” 992,遥遥相望 992,遥遥相望 不用说,顾千雪也听出来,试验成功了。 一只手端着蛋糕,顾千雪另一只手挠了挠脸,面颊火辣辣的。 锰钢哪是她发明,还不是剽窃现代科技知识?虽然这个世界没人能拆穿她的把戏,但剽窃就是剽窃,被人夸,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君骅公子过奖了,其实我是瞎蒙的。”千雪汗颜道,她不敢说是书本里看的,不然这群人肯定又追着问她是什么书。 她真的懒得再去扯谎了,干脆就说蒙的。 按照平时,东方君骅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但面对大美人,很快又沉沦美色起来,“赵姑娘真是人美又聪慧,真想知道这天下哪位男子有这般福分,有幸得到赵姑娘倾心。” 千雪眼珠子转了转,打算编一段魂牵梦绕、可歌可泣,听者伤心闻者落泪的伟大爱情故事,然而君安却见到初烟手上的蛋糕,“初烟姑娘,这糕是做给我吃的吗?”就这么将话题岔开。 千雪真想飞起给他一脚。 初烟别过眼,“是小姐做的。” 千雪哪敢居功?“是我和初烟一齐做的,你们二人陪我参加铸剑大会实在辛劳,我们帮不上忙,也只能做些小点心慰劳你们。” 东方君骅道,“有劳赵姑娘了。” “那我们过去边吃边聊吧。”千雪一指前厅的桌子。 四人过了去。 考虑到男性一般不喜甜食,顾千雪放的糖很少,奶油也很少,大半是松软的糕点。 将抹茶千层蛋糕分到两人的盘子里,东方君骅尝了一口,而后大为惊艳,“这是什么糕点,口感松软、入口即化,太棒了。” 千雪笑眯眯道,“喜欢就多吃一些,按理说我应给你们做午膳,然而到底是张叔家的厨房,不好多用。”而后走到君安身边,压低了声音,“那块,是初烟做的。” 君安二话不说,将初烟做的蛋糕据为己有。 初烟已沏来了香茗,将君安的小动作纳入眼底,唇角抽了抽,到底还是没勾起,只倒了四杯茶。 很快,除了顾千雪和初烟面前两小块蛋糕,其他蛋糕都落入东方两兄弟的肚子里。 东方君骅双目炯炯,“赵姑娘,如果包钢兵器真的能打造出来,这铸剑大会定能夺冠!”而后,便将大哥东方君旭的在饭桌上的话复述一遍。 顾千雪也是欣喜非常,“太好了,那一会还要辛苦你们,实验包钢。” “没问题。”东方君骅道。 用过了饭,东方两兄弟没敢耽搁,重新投入铸造之中,这一次还是以实验为主,未铸造成形的大兵器,只用小刀,然而,细节工艺不能少。 首先,要制出两片锰钢,再造出一片稍薄、稍小的铁,而后用两片锰钢将铁片夹在中间,加温捶打,使其融为一体。 先不说手法的问题,首先控温就是个大问题,1000度是个槛,一千度炉火之上和一千度炉火之下功能和效果完全不同,而将三钢融为一体到底用多少温度,顾千雪也不知道,只能让东方两兄弟挨个温度实验了。 期间,张老汉回来了一趟,送了一些饭菜米粮,还叮嘱顾千雪说,院子空出来三天,客房已经打扫好了,厨房随意用,这期间需要的瓜果蔬菜,他会定时送来,这才离开。 东方两兄弟一口气制出了二十片铁,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 晚膳是顾千雪和初烟制作的,东方君骅和君安赞不绝口,各自夸各自的心上人自不用说。 晚膳用过后,也没休息,两人立刻投入到实验。 一夜就这么过去。 清早,顾千雪是被君安的大叫声吵醒的。 “成功了!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千雪瞬间清醒,起床披了件衣服就冲了出去,初烟已在门外。 却见东方君骅双手捧着一柄造型普通的小匕首,仔细查看,君安则是激动得不能自已。 “君骅公子?”千雪的声音也略有颤抖,她想赢,无比想赢,到现在,已不知自己想赢的原因了。 此时的东方君骅也早忘了美色当前,甚至他眼圈都微红,却不是熬夜,而是激动,“赵姑娘,我们终于不负所托,成功了,这次铸剑大会,我们有了七成的胜算。” 千雪激动的点了点头,“谢谢你们,你们两人的恩情,我永远记得。” 然而,为何东方君骅说只有七成的胜算? 因为匕首和刀剑还是不同的,小件好铸,大件就牵扯到了一个金属的延展性。 随后的两天,除初烟偶尔外出外,四人就呆在张老汉的家中,反复实验,最终得到了最佳品。 当临离开时,东方君骅提议,将所有成品半成品全部扔入熔炉,开最大火,将其炼化。 毕竟,这个节骨眼绝不能前功尽弃,所有信息绝不能被外人发现。 当四人回到名剑山庄时,距离铸剑大会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东方君骅了解铸剑大会流程,知晓铸剑大会的前一天有祭祀活动,集体祭拜名剑山庄的创始人——东方神。这一活动每一人都要参加,不允许缺席,缺席者便失了参加、参观铸剑大会的资格。 客房内,人仰马翻,顾千雪回来便抓紧时间沐浴更衣,考虑到铸剑大会男性居多,顾千雪刻意穿了一件玄色略带中性的短打衣服,没有曳地长裙,上衣的裙摆只到膝盖处,能露出在同色系长裤下包裹的一双修长美腿。 顾千雪找了双长靴穿,配合利落的辫子,整个人英姿飒爽,好似江湖女子。 在名剑山庄下人的指引下,顾千雪带着初烟,两人去铸剑场。 当到达时,却见铸剑场中央广场已经挤满了人,众人熙熙攘攘,或观赏名剑山庄宏伟磅礴的铸剑场景观,这样一般都是初来者;或与旁人攀谈,这些都是从前参加过往届铸剑大会的常客。 当顾千雪到来时,引起一众人的震惊和侧目。 但大家也只是看看,未上前攀谈,先不说男女有别,只说高傲的男子自尊不允许他们的对手出现女性,换句话说,最起码在铸剑场上,他们是瞧不起女子的。 但接下来,人群再次发生骚动,因为铸剑大会的贵宾到了。 顾千雪一眼就见到人群中的厉王。 却见厉王依旧一身黑衣,在这群上了年纪大腹便便的王爷钦差中,若鹤立鸡群一般存在。 他傲然孤高,冷着一双冰眸睥睨众人,众多达官显贵在他面前,却好似卑微的臣子一般。 厉王周身散发的尊严,是与生俱来,是深入骨髓。 厉王也在人群中发现了顾千雪,人山人海中,两人遥遥相望。 993,还记得我吗 993,还记得我吗 两人对视了足足三秒钟。 众目睽睽之下,三秒钟的时间足够引人注意。 众人顺着厉王的眼神齐齐看向顾千雪,千雪一惊,也赶忙低下头去。 垂着头,顾千雪涌起了浓浓歉意,因为她在厉王的眼中看出了失望,她不会看错,那眼神就是失望。 但他在失望什么呢?失望他的妻子跑到名剑山庄,为找寻另一个男人而参加铸剑大会? 然而两人已无可能,她也早已说明了。 周围议论纷纷。 “赵姑娘真绝色,连南樾国的厉王殿下都看不上了,啧啧啧。” “所以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之前还纳闷,好好的姑娘参加什么铸剑大会,闹了半天,原来是用铸剑大会当跳板,吸引各国权要注意,呵呵。” “听说赵姑娘就是南樾国人,搞不好她早就得到消息说南樾国的厉王来,所以才想尽办法参加的,瞧刚刚情景,厉王怕是注意到她了吧?” “哎,可惜啊,本以为赵姑娘是女中豪杰,还想着大会结束去结识呢。” “结识?哈哈,人家马上就要进王府了,能看上你这小小的铸剑师?” 一时间,众说纷纭,初烟向声音最大的方向冷冷瞪了一眼,那些人被初烟周身的杀气所镇住,声音小了一些。 没一会,又讨论起来。 “我听说东方家四少爷很喜欢赵姑娘,为了赵姑娘还参加铸剑大会,当其助手。” “四少爷?你说的可是东方君骅?三年前东方君骅以一柄戾水剑名震铸剑界,却没想到,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初烟无声掏出暗器,却被顾千雪拦住。 千雪耳力过人,初烟能听见的,千雪也能听见;有些更不堪的,千雪也能听见。 她摇了摇头,“稍安勿躁。” “这群人太可恶了!”初烟咬牙道。 千雪嫣然一笑,“人有所长,或舌长或实力强,他们抛弃实力而求舌功也是个人选择,我们拦不得的。” 顾千雪的声音不小,周围人都听见了,有些羞愧立刻闭了嘴,有些愤怒要发作,但到底还是没人敢轻举妄动。 这里是名剑山庄,便是撒野,也得看看是不是地方。 很快,刚刚还讨论不休的人群平息了下来,但众人都等着看赵小寒的笑话。 “人之初,性本恶。” 千雪前方高台,淡淡一句。 初烟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随着台上人说话,下面参赛的人再不敢多言,集中精力,仪式进行。 这一届铸剑大会是由名剑山庄掌门人嫡长孙东方君旭主持,先是请了几名武林泰山北斗献上贺词,公布了参赛名单,介绍了观赛的贵宾,最后则是具体讲解了此次铸剑大会的主题以及评断标准。 此次大会的评判标准是——钢!刃!强! 削铁如泥、强上更强!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 与众人的震惊不同,顾千雪早就知晓了评断标准,不得不说,无论古今,走后门依旧是舒服的。 紧接着,祭祀开始,有神汉、神婆跳祈福舞,紧接着便是对名剑山庄的创始人东方神进行叩拜。 当所有仪式结束,已是一个时辰后。 众人被邀请去了晚宴,这是铸剑大会前的宴席。 宴席设在群雄堂。 群雄堂硕大,高三丈,占地面积几千平,与南樾国专事举办宴席的乾曦殿不相上下。 上位正中央,坐着的是东方家族的族中元老,左侧贵宾席上坐着的是各国亲王、使臣,右侧则是坐着浩浩荡荡的东方家族之人。 不得不说,东方家族人丁实在兴旺。 再下面,才是参加铸剑大会的人员。 而这些人员也都有排位。 靠近中央主席台的,是曾参加过历届铸剑大会的选手,再往后是新人,而顾千雪带着初烟,则是坐在了人群最末位,甚至靠近了大门,如果不是要求参赛人员必须坐在前排,顾千雪真想找后排的角落坐下,不引人注意,尤其是不引某人注意。 别看群雄堂很大,但因其独特的建筑风格,整个大厅有一个拢音效果,也许上面人听不清下面人说什么,但下面人却能听清上面人的说话。 若台上人没刻意压低语调,下面人能听得一清二楚。 歌舞结束后,婢女们如鱼贯入,送上美食。 没一会,顾千雪面前的小桌子就已摆满了。 顾千雪拉着初烟低头猛吃,两人与这迎来送往、热闹非凡的宴席格格不入。 “赵姑娘,今日的饭菜可还习惯?” 一道文雅温柔的年轻男子声音自顾千雪头顶传来,千雪抬起头,果不其然,是东方君骅。 东方君骅身边,还跟着君安。 顾千雪小心翼翼地看向主席台,见厉王正和身侧不知哪国的亲王低声说着什么,好像没看见她,这才松了口气,“山庄的膳食很美味,但你们两人还是快回位置上吧,这样不好。” “没什么不好。”东方君骅笑眯眯的让身边婢女在顾千雪身边加了一张桌子,而后靠着她坐了下来,很快,婢女送上一桌心的菜肴。 顾千雪有些后悔了,她不应坐在门旁,如果有邻桌,东方君骅是不是就没机会插桌子了? 看着东方君骅越陷越深,顾千雪有苦难言,她微微靠了过去。东方君骅只觉一股少女幽香袭来,胸膛的心跳得厉害,整个人都蠢蠢欲动起来。 “君骅公子,有些事,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千雪低声道。 另一边。 “初烟,给我些时间,我有话对你讲。”君安声音坚定。 初烟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有什么话,在这里说。” “这里不行,你不觉得赵姑娘要交代我四哥什么吗?” “……” 初烟知道,郡主怕是要和东方君骅坦白了,她留下确实有些尴尬。 思忖片刻,初烟起身,向门外而去。 君安见到,喜出望外,也匆匆跟了出去。 而主席台上,厉王见顾千雪和东方君骅几乎要靠在了一起,纯黑色暗纹锦袍之下,肌肉紧绷,额头青筋暴起。 “招蜂引蝶。” 四个字,几乎从牙缝中挤出。 “厉王殿下,您还记得我吗?”突然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从厉王身后传来。 994,单方面赌约 994,单方面赌约 厉王回过头,却见一名身着淡红色的短打丝绸衣的娇俏女子站在他身后,女子身材高挑,四肢修长,白皙的面皮上五官端正。 她有着一双柳眉凤眼,但这么一双如画眉目却不显得她娇弱,别有一种英气。 鼻梁高挺,染了朱红色的唇瓣端庄大气,整个人娇而不媚,活泼爽利。 见厉王没回话,女子也不羞涩懊恼,大大方方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是东方君儿,东方君安的姐姐。” 东方家族的辈分排名是按照性别,便是女性和女性排,男性和男性排,所以东方君儿并不算在五兄弟的排名范围之内。 东方君儿是东方君骅的孪生妹妹,也是东方永昶和穆氏唯一的女儿。 三年前,东方君儿十九岁,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其容貌俏丽、性格直爽,加之有名剑山庄为靠山,上门提亲之人络绎不绝,然而东方君儿却没有喜欢的人,直到厉王出现。 东方君儿是骄傲的,对厉王暗示许多次,厉王却只当没看见。 “厉王殿下,您还记得三年前我们的赌约吗?”东方君儿又问。 这一次,厉王终于开口,“是你单方面的赌约,与本王无关。” 周围人都不解,到底是什么赌约。 台下,顾千雪靠近了东方君骅,压低了声音,“君骅公子,首先要向你道歉,有些话我应该早早便说清楚,但却因不知如何开口,所以造成了你的误会。” 靠得这般近,是因为不想让外人听见。 东方君骅已有预感其要说什么,“既然不知如何开口,就别开口,来尝尝这道菜。” 千雪苦笑道,“若不开口就永远不用面对,这世上就少了许多烦恼愁事,您说对吗?君骅公子,该面对的早晚有一天要面对。” “……”东方君骅眼神闪烁,第一次这般患得患失。“赵姑娘请说。” “我隐约知晓君骅公子的心意,但我有喜欢的人。”顾千雪道,“对不起了。” “你喜欢的是谁?” “……” “赵姑娘不方便说吗?” 若问这个问题的换一个人,顾千雪直接用“不方便”回敬,但人家到底为了她参加铸剑大会费心费力,她无法敷衍了事,“君骅公子可知我参加铸剑大会的目的?” “在铸剑大会得胜者可以得一柄奇兵宝剑,或要求名剑山庄做一件事,我觉得,赵姑娘怕是后者吧。”东方君骅道。 “对,我想求名剑山庄利用其遍布天下的势力帮我找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的心上人。”顾千雪干脆将烂摊子推到了苏凌霄的头上。 东方君骅虽早预料如此,但真正听见,还是疼得倒吸了一口气,“既然是赵姑娘的心上人,为何不留在赵姑娘身边陪伴,却需要你参加铸剑大会而寻找?他还是男人吗?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你为何喜欢?”他对那人的名字,没有丝毫兴趣,声音更是越发激动。 “君骅公子你先冷静,”顾千雪连忙道,因为东方君骅激动的声音,已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实际上他生病了,很重的病,他自认痊愈无望,怕耽搁了我,所以便逃走了。但他走了,我如何能安心生活?甚至,我坐地不安,无论是责任还是因为感情,我都要找到他!陪伴他!照顾他!我相信君骅公子一定可以理解的,如果君骅公子的心上人重病……” “不,你健康得很,不会重病!”东方君骅急急打断,“没想到赵姑娘如此有情有义,我更喜欢赵姑娘了。” “……”顾千雪欲哭无泪,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赵姑娘,我有个问题问你,看在我对你一片真心上,请一定告诉我真话,可以吗?”东方君骅问。 “好。”实际上,顾千雪也不想欺骗东方君骅。 “你心上人的病,能治好吗?” “这个……” 顾千雪垂下头,矛盾起来。 该怎么回答? 说能治好吧?但刚刚答应人家要说实话。 说不能治好吧?她有种预感这东方君骅不会死心,然而就算是苏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和东方君骅也是不可能的啊,她还有…… 顾千雪想着想着,下意识看向台上厉王的方向,再一次与厉王对上了眼。 却见厉王身边站着一名淡红色衣衫的年轻女子,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见那身材气质,应也是美女。 即便有美人在旁,厉王的注意力却依然在顾千雪身上。 他鹰目微眯,锐利的目光甚至穿越了整个前厅,直直射向顾千雪。 这眼神带着愤怒,带着质问。 东方君骅道,“赵姑娘?” 顾千雪连忙收回了视线,一颗心砰砰直跳,为什么她有种心虚的感觉。然而思来想去,她又觉得自己不应心虚。 她和他早就没什么关系,之前也将话说得明明白白,他凭什么用那种捉奸的眼神盯着她? “怕是难治好了。”因为心烦意乱,顾千雪竟不小心将实情说了出去。 东方君骅心中大喜,虽然趁人之危,但还忍不住高兴,“赵姑娘,我等你。” “……”顾千雪烦躁的抓头发,这可怎么办?苏凌霄啊苏凌霄,你没事得什么心脏病? 东方君儿却发现了厉王视线一直在靠近门旁的顾千雪身上,心中愤恨不已,忍不住太抬高了音量,“厉王殿下不应一言九鼎吗?难道三年前的赌约,翻脸不认账了?” 高台本有拢音,又因为东方君儿刻意抬高音量,瞬间整个大堂人的注意力都被其吸引,齐齐看向主席台。 顾千雪和东方君骅也免不得看去。 众人议论纷纷,东方大小姐和厉王的赌约?会是什么赌约? 厉王冰冷的面容依旧,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厉王心情不好。“本王再说一次,那赌约是你自己单方面的,与本王无关。” “但你默认了!”东方君儿大叫,“当时我说,我们再见面若我未嫁,你就娶我!你未反驳,就是同意!” 995,厉王妃和赵小寒谁美 995,厉王妃和赵小寒谁美 众人哗然! 便是正在应酬的名剑山庄掌门人东方冉烈也震惊了,“君儿?”厉声道。 东方君儿却无畏,抬头看向东方冉烈,“让爷爷见笑了,但三年前君儿说下赌约的时候,爷爷也在,若君儿没记错,爷爷还说拿我没办法,不是吗?” 东方冉烈的一僵。 东方家族的人议论声纷纷,许多人都见证过当初的一幕。 “君儿,别胡闹!”终于,东方君儿的父亲,东方永昶拍案道。 平日里最宠东方君儿的,便是东方永昶和东方冉烈两人。 台下,顾千雪面色极为不好,她尽量不表现出任何异样,但心中却不是滋味——难道他府上又要多一个女人? 不在乎,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心中如何不在乎? 东方君骅见这一幕,只觉老脸都丢尽了,“赵姑娘别害怕,我们东方家不是人人都这么有脑疾,真正有脑疾的只有这么一个。她叫东方君儿,是我孪生妹妹,听说比我晚出生一刻钟。” 顾千雪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东方姑娘还真是别致,竟然当众逼婚。”话出口,这才发现自己酸溜溜的。 显然,东方君骅没发现赵姑娘吃醋,还在焦急解释,“赵姑娘你有所不知,也不知道爹和娘造了什么孽,我们一家儿女感情都不顺利,当初我大哥和大嫂互相喜欢,然而我大嫂却有个指腹为婚的婚约,后来好容易说清楚,大嫂和她前未婚夫准备解除婚约,前未婚夫却死了,那家很霸道,竟然逼着大嫂守望门寡,后来经历了风风雨雨,这才在一起。再说二哥,二嫂原本是不喜欢二哥的,二哥怎么追都追求不上,后来二哥急了,直接将二嫂抢了回来,搞大了……咳咳,后来两人有了孩子,感情才好了一些。三哥和三嫂是有趣的,三嫂女扮男装来学铸剑,三哥一度以为自己断袖,好在后来知晓三嫂的性别。至于五弟……我就不说了,说来说去,最幸运的却是我。” 一边说着,东方君骅伸手刮了刮光洁的下巴。 当看到顾千雪时,不解道,“诶?赵姑娘为何用这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顾千雪叹了口气,“我觉得,五兄弟里数你最倒霉,你的情路最坎坷。” 东方君骅道,“不会,我却觉得最幸运,虽然你有心上人,但那人一脚踏入棺材,我有的是耐心等。” “……”顾千雪哭笑不得,她要怎么告诉他,即使没有苏凌霄,她也不会选择他的? 东方君骅看向高台上的东方君儿,“山庄内外喜欢君儿的男子千千万,谁知道为何,她偏偏喜欢厉王,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也如此。君儿二十二岁了,男子这个年纪未婚已算晚,何况是女子?” 顾千雪眉头皱了皱,却不知说什么,生怕不小心透露出醋意。 高台之上。 虽在众目睽睽之下,虽被爷爷和父亲责备,虽然东方君儿也很是尴尬。 然而再尴尬,她还是坚持己见,更道,“祖父、父亲,你们平日交给君儿便是坚持自我、锲而不舍,难道你们都忘了吗?难道你们希望君儿放弃?” “这个……”东方冉烈顿时无语,竟被平日里最疼爱的孙女堵住。 冷氏和穆氏也急得团团转,冷氏道,“君儿来祖母这里,祖母有话对你说。” 东方君儿冷冷一笑,“祖母平日对君儿说的最多的便是早日找到心上人、好好过日子,然而呢?君儿找到了,你们却不同意。好啊,父母命不可违,我今日若放弃,下一次何时鼓起勇气就不一定了,左右我也不着急成亲。” “……”几人顿时哑言。 东方君儿如今二十有二,别人家二十二岁的姑娘都当娘了,她还没嫁出去。 倒不是怕丢人,却真怕她耽误一生。 大堂上几乎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惊叹,东方君儿真是江湖第一猛女! 东方君骅叹了口气,“哎,兄弟姐妹为何命都这么苦?只希望厉王能看上君儿,哪怕是当个妾也好。” “……”顾千雪紧紧咬着唇,面色难看。 整个大殿,能谈得上神态自若的,也只有厉王自己。 却见厉王端起酒品了一口,置身事外一般。 “厉王殿下,难道您不认账了?”东方君儿咬牙道。 厉王连眼都未抬,“同样的话,本王不喜说第二次。” “……”众人窘迫,看来东方大小姐怕是无法得偿所愿。 东方君儿俏脸苍白,勉强勾唇笑了下,“听闻厉王妃是南樾国举足轻重的人物,却不知,她美吗?” 所有人竖起了耳朵,有些参加铸剑大会的是南樾国的人,自然听过千雪郡主的大名,更知其身世后台的强硬。 顾千雪顿时屏住了呼吸,心跳地厉害。 “美。”厉王随意道。 “与我比呢?”东方君儿问。 厉王还真抬眼看了过去,那神态好似在打量和比较,少顷,“比你美六倍左右。” 哗! 一片哗然! 若给对方留面子,一般都说不相上下、各有千秋,或者是略胜一筹。若想侮辱对方,便直说比她美个千百倍。 然而却说直说美六倍! 如此确切是什么意思?是打击!明晃晃的打击! 果然,东方君儿的脸色更苍白。 不仅东方君儿,东方家族的人也愤怒起来,自家姑娘却是猛得不靠谱,却不代表外人能随意侮辱。 东方冉烈对着人群狠狠瞪了一眼,“退下去!” 揭竿而起要冲上去拼命的东方家族男子,这才咬着牙勉强回到席位。 东方君骅也是愤怒,“这个宫凌沨,真是嚣张。”两只拳头捏得作响。 顾千雪皱眉摇了摇头,内心暗道,厉王真是不识好歹,在人家地盘上多少也给人家留一些面子,为何要出口伤人? 东方大小姐也没什么不对,如果不是因为东方大小姐喜欢的是厉王,她还很欣赏东方大小姐呢。 却见东方君儿苦笑了下,“那请问厉王殿下,厉王妃和赵小寒姑娘,谁美。”说着,伸手一指顾千雪。 996,只爱顾千雪一人 996,只爱顾千雪一人 顾千雪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已坐在人群末位,却依旧被牵扯入其中。 实际上可以理解,先不说跪安学的容貌多么耀眼,只说从宴席开始到现在,厉王的眼神差不多都盯在她身上,东方君儿早就吃了一摊子醋了。 因为东方君儿将顾千雪牵扯其中,整个大堂的视线都看向了顾千雪。 自然,也包括了厉王。 厉王看向顾千雪的眼神带着玩味,眸底挟了一丝笑意。 顾千雪惊悚向后退了退,但到底因坐在第一排,无从可退。 本来东方君骅还心疼东方君儿,但因为此举,顿时火了,“东方君儿你这个疯女人,你自己疯就疯了,凭什么扯上小寒?”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亲昵的口吻…… 顾千雪惊讶地看向东方君骅,她知道其改掉称呼是暗示东方君儿不要伤害她,但只怕惹怒另一个人。 想着,顾千雪小心翼翼地看向厉王。 果然,那幽黑若深潭的眸子最后一丝笑意消失,冰冷冷若将人雪封一般。 顾千雪欲哭无泪,她是冤枉的,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厉王双目咄咄,视线一直在顾千雪身上,而众人却却有种预感,厉王会更为刻薄的侮辱赵小寒。 大家是期待的,不仅仅因为同为铸剑大会竞争对手的敌视,更因为在祭天活动时,顾千雪说的那个“人有所长”学说。 时间仿佛凝固,大家都在等厉王的回答。 顾千雪也做好了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讥讽的准备。 终于,厉王开口,“两倍吧。” 哗! 众人再次哗然! 厉王的意思,就是赵小寒比东方君儿漂亮,然而还是不如厉王妃。 此时此刻,众目睽睽之下若换一名女子,少不得被羞辱得哭泣跑开,然而顾千雪却只觉得一颗心放回了远处。 还好,还好。 东方君骅急了,“赵姑娘别往心里去,你最美了,你是我今生今世见到最美的姑娘,真的。厉王他有眼无珠,他……他离我们这里毕竟还是远,如果离得近看得仔细就会发现你才是最美的。” 惊吓过后,顾千雪直觉得浑身无力。 她颓然地摇了摇头,“君骅公子不用安慰我,听见这样的结果,我挺高兴的。”说的是实话。 然而东方君骅却不信,他狠狠瞪向高台上的厉王,“这个宫凌沨,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别,别招惹他!”顾千雪匆忙道。 东方君骅却认为赵姑娘是怕他惹祸上身,安慰道,“赵姑娘放心,怎么做,我心里有数,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说着,星眸微眯,闪过危险。 厉王确实不好对付,然而这里是名剑山庄,是东方家族的地盘,只要东方君骅真臂高呼,一众东方子弟绝对会冲出去为家族之人报仇。 南樾国是不敢轻易出兵的,名剑山庄甚至比任何一个国家还不好惹。 顾千雪更急了,匆忙之下,抓住东方君骅,“君骅公子,你答应我,别去报复好吗?厉王在我们南越国口碑一向不好,但厉王妃我还是有幸见过一次,却是比我漂亮两倍。” 东方君骅一愣,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只柔软滑腻的小手覆盖,心中滔滔怒火顿时散去。“真的?” 顾千雪点头,“是真的,我不骗你。” “这世上还有比你更美的女子?”说着,东方君骅一个反手,将千雪的手抓住。 “……”顾千雪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东方君骅的火气消了,然而另一边,厉王的火气却高涨起来。 厉王口中咬紧牙关,用凶狠的目光警告顾千雪——女人,够了,别在招蜂引蝶了。 不知为何,虽然两人虽然距离跨越整个大厅,但顾千雪却看懂了厉王暗示的眼神,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 东方君儿见厉王连赵小寒都侮辱了,心情好了许多,却不知因为醋意消失一些,还是抓了一个垫背的。 “难怪厉王殿下会钟情于厉王妃,原来厉王妃是天下第一美女,”东方君儿酸溜溜的话中带着一些暗讽,“君儿还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美女,能比赵姑娘还美两倍。” 厉王轻笑,“这个美,是在本王心中。” “厉王是什么意思?”东方君儿追问。 “顾千雪是不是天下最美,本王不知,但在本王心中,她最美,”声音顿了下,又道,“但本王喜欢她,却不是因为她的美貌,却只因为她是她,顾、千、雪。” 众人一片哗然。 顾千雪也是瞠目结合,他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话?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 难道是说给她听的吗? 东方君儿不懂,“不是因为她的美?那因为什么?性格吗?武功吗?出身吗?还是因为什么?” 厉王难得好心情的耐心回答,“再说最后一次,本王喜欢她,没有任何原因,只因为她是顾千雪。” 顾千雪心砰砰直跳,复杂的心境,竟不知如何描述。 “除了厉王妃,厉王可还有其他喜欢的女子?或者欣赏的女子?”东方君儿问。 “没有。”厉王答。 “您心中只有厉王妃一人?”东方君儿的语调都变了。 “没错,只有她一人,这一生也只有她一人。”厉王勾着薄唇,把玩着自己手上的乌玉扳指。 “那厉王殿下,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温柔的?多才的?还是……” 还没等东方君儿问完,厉王便略有不耐烦的打断,“什么样的也不喜欢,只喜欢她。” 众人再次哗然。 “……”顾千雪。 东方君儿窈窕的身子晃了晃,几乎没站稳一般,“……侧妃呢?听说厉王府里可不是只厉王妃一人,不是还有侧妃吗?传闻侧妃应薇宜是南樾第一才女,既然厉王娶其为侧妃,难道对其没有一丝喜欢?” 厉王微微挑眉,“不仅不喜欢,而且没兴趣。” 厉王的话如同一颗有一颗的重磅炸弹,直将众人炸得焦头烂额。 东方君儿努力稳下身子,从来都自信的声音,带了些许颤抖,“没兴趣,是什么意思。” 厉王却笑了,抬起头,看向东方君儿,“没兴趣的意思,就是连碰都不会碰。” 997,毒誓 997,毒誓 哗! 整个大堂数以千计的人讨论起来,一时间大堂嘈杂无比,连屋顶都要掀翻一般。 东方君儿虽然已经二十二岁,但到底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何况是在信息封闭、民风保守的封建社会,对于“碰”是什么意思,是不懂的,以为最多不愿意理睬。 但东方君儿不懂,不代表其他人不懂,尤其大殿中大部分都是男子。 东方君骅愤怒,“这厉王真不是个东西,若不喜欢,干脆拒绝就好,凭什么让人守活寡?” 顾千雪低着头,双眼狠狠盯着桌子。 她心很乱,她不懂,厉王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是表白吗?是告诉她什么信息吗?是真……还是假? 终于,老二东方君至拍案而起,“呵,我说厉王殿下,这里可不是你的南樾国,这些人也不都是南樾国人,并不是你说什么大家就信什么,吹牛最好也要掂量几下,风大别闪了舌头。” 许多人哈哈笑了起来,南樾国人却面色难看,几乎要和身边嘲笑厉王的人打起来。 这个时候已不是厉王自己的事,而是关于国家。 顾千雪顿时紧张,倒不是怕厉王下不来台,而是怕他生气。 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打起来,这个场合,真的不适合打架,若南樾国和名剑山庄的关系闹僵,也不利于三国之间的平衡。 厉王却轻笑,而后缓缓站起身来,面向东方君至的方向,“吹牛?呵。既然你不信,那就听好。”说着,竖起三根手指,“皇天在上,厚土为证。今在名剑山庄,便由开山始祖东方神先生来作证。我宫凌沨在此立下毒誓,今生今世,只爱顾千雪一人,也只碰顾千雪一人,倘若违背,天打雷劈、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偌大的群雄堂,鸦雀无声! 古代不若现代,古代人即便不信神明,却笃信鬼怪,尤其是阎王和地狱。 古人从不发毒誓,但一旦发誓,便永远遵守。 厉王就这么发下了毒誓,震惊了在场上千人。 顾千雪也被震惊了,她愣愣地看向厉王的方向,表情满是难以置信。 她该怎么办? 东方君骅也是吓住了,喃喃道,“看来,厉王是真的爱厉王妃了。” 顾千雪眼神闪烁,“也许是瞎说呢?” 东方君骅耐心解释,“换个地方也许瞎说,但在我们名剑山庄,没人敢用我们东方祖先发毒誓,很……灵的。” 千雪惊了一下。 东方君骅低声自言自语,“与心相比,最难管的还是男人的身体。毕竟色上心头,就是不喜欢也能碰一碰,只要女人漂亮,这厉王是真狠啊,就这么锁了老二一辈子,啧啧。” 东方君骅这么小声嘟囔自然是不想让身旁赵姑娘听见,毕竟这话略有粗俗,然而顾千雪耳中有母金,还是听见了。 千雪学医,深深了解男性与女性生理上的不同,相比之下,更容易色欲冲心的是男性。 东方君骅见顾千雪动容,以为其被感动,也竖起了三根手指,“赵姑娘,我也能为你发誓。” 千雪吓了一跳,一把将他那三根手指拽住,“你疯了?人家是娶到手了发誓,你发个屁,先不说你喜欢的女子会不会同意你,如果婚前她不小心死了,你怎么办?守一辈子活寡……不,活光棍?” 东方君骅了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还是赵姑娘聪明,行,那我先不发誓,等到我们新婚之日,我一定要当着众宾朋发誓!” “……”顾千雪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一天永远不会来的,你相信我。” “不,我一定会娶到你!”东方君骅急了。 另一边,厉王的毒誓果然将所有人镇住,东方君儿面如死灰自是不说,连之前激厉王的东方君至都愣在当场,目瞪口呆。 好半晌,东方君至缓过神来,带头拍手。 紧接着整个大堂掌声如雷。 东方君至激动的笑道,“我们名剑山庄不仅铸剑名扬天下,痴情专一也是一手,谁人不说我们东方家族的人在感情之上都是一根筋,然而与厉王殿下相比,我们也是甘拜下风啊!”毕竟没人敢发这种毒誓。 厉王也只是淡淡一笑,“决心在行不在言,本王只是说出来而已,但东方家族的各位却是身体力行,应本王敬你们才是。”说着,端起桌上的酒,对着东方家族所坐的位置,敬了下,紧接着仰头一饮而尽个。 东方家族之人自不敢怠慢,也拿了酒,喝了下去。 可以说,刚刚还一触即发的紧张事态,瞬间平息。 却只有,东方君儿死了心,除了苦笑却无其他。 君安和初烟依旧未归,却不知两人在交谈什么。 东方君骅依旧缠着顾千雪,千雪无奈,说大堂内空气混浊,起身出了去。 东方君骅自是跟着,“赵姑娘,你等等,赵姑娘。”因为和其他人交代自己去处,东方君骅慢了一步,好容易才追上顾千雪,“赵姑娘你生气了吗?” 顾千雪被追上,叹了口气,“没有,只是无奈,我说了多少次,我和你永远没结果的,我的情况……真的很复杂也很特殊!”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东方君骅急急道。 顾千雪真想敲开这些姓东方的人的脑壳,怎么一个个都如此死心眼? 却在这时,一个淡红色身影由远及近。 东方君骅见那人,一反之前的温柔,怒气冲冲,“我说疯子,你还好意思来?你自己和那厉王怎么着我不管,竟将赵姑娘扯进去,信不信我揍你?” 虽是兄妹,然而两人毕竟同月同日生,加之东方君儿性格与男子无异,两人经常厮打。 顾千雪转身,见到东方君儿。 却见东方君儿眼圈红红的,但表情却没有颓废,“赵姑娘,我是来和你道歉的。刚刚是我不好,我承认,因为厉王眼神一直在你身上我很嫉妒,所以将你牵扯进去,然而却没想到厉王连你也羞辱。” 顾千雪嘴角扯了扯,到底还是没说话。 直到现在,她还有种在梦中的感觉。 998,偶像 998,偶像 东方君儿长叹了口气,“关于东方家族情路坎坷,赵姑娘应该听说了吧?我这兄长别的不敢保证,在感情上绝对是宁缺毋滥,我和他一起长大可以作证,从小到大许多女孩追逐他,但他却一直未心动,直到你出现。” “……”顾千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道这兄妹俩真是可怕,逼得厉王发毒誓,难道她也要发一回毒誓? “我头有些晕,抱歉,我先回去休息了。”如今情况,也只有逃了。 东方君骅立刻道,“赵姑娘,我送你。” “不用,真的不用,你还是陪陪君儿姑娘吧,毕竟……咳咳,当我什么都没说。”说完,顾千雪便脚底抹油的跑了。 东方君骅自然想追,却被东方君儿拽住。 “臭丫头,你拽我干什么?”东方君骅怒了。 东方君儿笑了笑,道,“哥,你觉得厉王喜欢我吗?” 东方君骅直接给其一个白眼,“妹子你是不是傻了,厉王都发那种毒誓了,他可能喜欢你吗?” 东方君儿翻了个白眼,“在他发毒誓之前。” “不喜欢。”东方君骅想也不想就回答,“你今天是不是被刺激傻了?关于厉王喜不喜欢你,别说我,其他几个哥哥不都找你谈过话吗?没人对这件事看好。” 东方君儿神色未变,点了点头,“不说别人,只说你,你为何认为厉王不会喜欢我?” “还用问?看眼神就能看出来,傻丫头我给你讲,男人看男人最准了,如果他喜欢你,瞧你的眼神都会变。” 东方君儿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微微一笑,“是啊,男人看男人最准,但同样,女人看女人也很准。哥你听我的一句话,放弃吧,赵小寒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东方君骅一愣,气得喊了出来,“喂,自己不痛快,也要拉着别人不痛快?” 东方君儿神色认真,摇头道,“哥,我真的不是让你不痛快,而是经过这件事后恍然大悟,与其追求得不到的,还不如回头看看默默守候自己的,与追求喜欢的人比起来,其实选择喜欢自己的人,才更幸福。” 她是有感而发。 “去去去,别在我这泼冷水,赵姑娘我是要定了。”说完,东方君骅便跑了,跑去追顾千雪。 东方君儿看着自己哥哥的身影,苦笑一下,“我付出了青春为代价才醒悟,哥,你自求多福吧。” 最后,当东方君骅追上过去的时候,顾千雪已回了客房,和丫鬟交代自己睡下,不见任何客人,尤其是男客。 于是,东方君骅追来时被丫鬟们挡在门外,东方君骅自是不甘,丫鬟却不敢轻易放人,后来直到初烟回来,才将东方君骅打发了走。 门开了,顾千雪胆战心惊,见到是初烟时,方才松了口气。 “你回来了?”躺在床上,千雪虚弱一问。 初烟点了点头,“小姐您身体不舒服?” “没有,身体很健康,就是心里……算了,不说我的问题了,你和君安如何?”千雪问。 初烟闭口不答。 “……”顾千雪知道,初烟不想回答,“罢了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罢,早些休息,明日便是铸剑大会了,还要早起。” “是。”初烟梳洗过后,便脱衣上床。 两人躺在床上,齐齐瞪着绣着花鸟的床帐顶,各有心思。 “初烟,我们做个游戏吧。”千雪道。 “好,小姐。”初烟自是回答。 顾千雪轻笑了下,“这样,我先从一数到五十,然后你从五十数到一百,我再从一百数到一百五,你继续数到二百,以此类推,如何?” “……”初烟不懂为何好好的数数玩,但还是同意了。“好。” 初烟自然不知道顾千雪在对其催眠,在勉强数到一千的时候,两人便睡着,自是不说。 万众瞩目的铸剑大会正式开始。 不知是铸剑大会在铸剑界的地位,还是因为铸剑场很像科举考场,明明是铸剑大会竟有了一种科举的感觉。 却见铸剑场一个一个的单元,每一个单元外都站着一名山庄侍卫的,严正以待。 广场正中央设立了遮阳棚,下面摆设桌椅,坐着的是大会评委以及前来参观的各国使臣亲王,随着一阵鞭炮以及杀鸡等开场仪式,所有参赛者按照所持的牌号以此在逐渐场外搜身,方才能进入。 这搜身并非不允许众人携带工具,恰恰相反,铸剑大会允许众人带工具,不仅允许,还可以携带少量其他器物以及材料,毕竟铸剑考验的不仅仅是工艺,牵扯到的内容元素广泛,但总的来说,基础铁块还是要用名剑山庄所提供的。 搜身的工作人员自然是男性,而轮到顾千雪时,则特别设立了一名临时女性工作人员。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东方君儿。 当顾千雪见到东方君儿的时,又想起前一日发生之事,心情无比复杂。 顾千雪身上没携带任何物件,工具是由君安带,锰矿是由东方君骅带,铸剑大会的五天,她的任务就是端茶倒水,外加发呆。 简单搜身结束后,东方君儿起身,面带笑容,“赵姑娘加油,为我们女子争一口气。” 在爽朗大气的东方君儿面前,顾千雪却发觉自己有些狭隘起来,“东方姑娘言重了,我能有什么实力?全靠君安公子和君骅公子帮忙。”她对东方君儿一直有抵触,毕竟其曾追求厉王。 东方君儿莞尔一笑,“赵姑娘别客气了,君骅哥这几天打了鸡血似得,只说你是天才,有惊人发明,饶是我们如何追问他都不肯,只说让我们拭目以待,说实话,对于赵姑娘所发明的东西,我们全家都十分期待。” “……”顾千雪垂下头,无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她是代替厉王说的,不得不说,东方君儿是个爱憎分明的好姑娘。追求心中所爱时轰轰烈烈,当放下时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这是她最欣赏的一种女子,与东方君儿相比,她只觉惭愧无比。 顾千雪抬起头,却换了一种神态,“东方姑娘,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偶像。” 999,深夜他来1 999,深夜他来1 “偶像?”东方君儿一愣,“偶像是什么?” “就是崇拜的对象,模仿的对象,学习的对象。”顾千雪由衷道。 东方君儿被逗乐了,“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学习的地方?说来听听。” 顾千雪认真道,“你很清楚自己的追求和向往,认准的目标便会坚定不移的执行。也许外人认为,你为了一名男子苦等三年白白浪费青春,但我却认为,这三年,是你给自己一个交代。若你未等三年,也许会有朝一日悔恨,也许他永远是你窗前那抹明月光;但三年后,即便失败,却再无悔恨,抛下烦恼重新上路,找寻属于自己的爱情和幸福。” 东方君儿愣住,愣愣地盯着顾千雪好半晌,终于笑了出来,“知我者,赵姑娘也。” 顾千雪垂下眼,盖住眼底的羞愧,“我缺少的,正是你的决绝。两段感情让我无法明晰、无法决断,如果当初我像东方姑娘这般坚定,就不会出现如此斩不断理还乱的场面了罢。” 东方君儿眨了眨眼,“两段感情?有没有东方君骅的事?” 顾千雪一愣,摇了摇头。 东方君儿噗嗤一笑,“哎,我们东方家族的诅咒呦。” 正在这时,一旁早已搜身完毕的东方君骅和君安不耐烦了。 “你们有完没完,还聊起来了?”东方君骅道。 东方君儿狠狠白了自己孪生哥哥一眼,“你就不想知道,赵姑娘刚刚和我说了什么?关于你的呦。” 东方君骅立刻怂了,“妹子,哥错了,错了,你们慢慢聊,我们不着急!君安,我们去旁边坐一会,让后面的人先检查。” 顾千雪被东方君骅逗笑,喃喃道,“如果当初不是在南樾国,而是到名剑山庄该多好,如果那样,也许真会无忧无虑一生罢。”她指的是穿越时空。 东方君儿道,“我与赵姑娘一见如故,待回头铸剑大会结束,我一定要拉着赵姑娘聊个三天三夜。” 顾千雪也对其一笑,“好,一言为定。” 东方君儿后退两步,对顾千雪一抱拳,“赵姑娘,请吧,祝赵姑娘马到成功!” 顾千雪也回给其一个南樾国女子标准的福礼,“多谢祝福。”说着,从容进入会场。 因为顾千雪的进入,整个铸剑场议论声络绎不绝,就连贵宾台上的话题,也都围着顾千雪进行。 “那位赵姑娘可谓国色天香,这等容貌,便是入宫为妃都是可以的。”一名使臣道。 另一人道,“哈哈,那赵姑娘可是东方掌门的嫡孙四少爷东方君骅的心上人,没看见那两兄弟鞍前马后吗?” “那个小的,就是传说中的五少爷?东方掌门的嫡孙五少爷?” “没错,但听说其对山庄事务没兴趣,只想跟随厉王。”说着,看向了一旁黑衣厉王。 提到厉王,自然就无法撇除传说中的厉王妃,“赵姑娘已经美若明珠了,却不知道厉王妃有多美。” 顾千雪入场,厉王才逐渐收回了视线,手也从左耳后收了回来。 外人没注意到的是,在顾千雪和东方君儿说话期间,厉王一直将手指压在左耳耳背后面,因为他耳中有一块母金,这母金是金中之王,比顾千雪耳中的母金有效数倍,加之结合一定动作,即便是远方交谈,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例如说,刚刚顾千雪和东方君儿的交谈,就一字不落的入了厉王的耳中。 冰冷的眸子淡淡扫向众多铸剑区的其中一个,同时追逐的还有那抹窈窕身影。 半个时辰后。 所有参加大会的人员检查完毕,众人按照之前拿到的号牌进入所对应的铸剑区。 众人进入后,第一件事便是熟悉铸剑区的构造,检查各种用具是否完好,检查风箱是否正常。第二件事便到集中选矿、选炭挑选,将选中的铁矿和炭都抬回自己比赛区。 又过了半个时辰,确认无误,铸剑大会便正式开始。 其声音震耳欲聋,千百人同时铸剑,场面无比宏大,因同时燃烧上千个炉火,整个会场顿时被热浪席卷。 本来在遮阳棚下闲聊看热闹的贵宾,很快便被这炭火烤的不断出汗。 有些人让下人扇扇子,有些人将外衣脱了,有些养尊处优的,更想了个理由便跑了。 铸剑大会才进行一个时辰,贵宾席就空了一小半。 贵宾席正中央的十名评委——铸剑界的几位泰山北斗相视一望,而后起身走向铸剑区,挨个查看选手们的进行情况。 这个时辰,大家都在融铁,一名主铸剑师和两名助手齐齐合力,自不用说。 却只有一个区域与众不同,便是顾千雪所在的区域。 虽然名义上的主铸剑师是赵小寒,然而实际上担当此位置的确实东方君骅,君安作为助手。 顾千雪坐在离开火炉最远的地方,撑着下巴发呆。 她确实也……帮不上忙。 一炷香的时间后,评委们巡视到顾千雪的铸剑区,惊讶的看到这一幕。 千雪有些惭愧,赶忙起身想挤进去,“那个……让我也上手吧。” 谁想到,东方君骅却不同意,“不行,若赵姑娘受伤了怎么办?这里火热温度高,别把赵姑娘烤坏了,快去门口。” “……”顾千雪很歉意地看向十名巡视的评委,觉得自己老脸都丢尽了。 评委们的面色虽然不好,但到底还没说什么,很快便离开,巡视下一个铸剑区。 顾千雪被赶出了门口,继续坐着发呆。 一天,便这么过去。 铸剑大会不比科举,这五天还众人不用在铸剑区里吃喝拉撒,可以自由进出,甚至可以干脆不来,只要五天后拿出作品就行。但要求是无论进出需要搜身,尤其是铸剑大会所用的铁石,是绝对不能带出的。 夜晚,大部分铸剑师依旧在勤恳工作,但顾千雪的铸剑区却早早熄了火,三个人回去休息。 留下的半成品也不用担心被偷,因为这五日五夜有武功高强的山庄侍卫进行看守,一旦有试图扰乱会场之人会进行制止,而哟偶所反抗之人便格杀勿论。 夜晚,顾千雪和初烟正准备休息,君安却前来,不知说了什么,将初烟找了出去。 房内便只剩下顾千雪一人。 就在她准备安寝时,突然一阵微微寒风,紧接着是一股熟悉的熏香,顾千雪知道,他来了。 1000,深夜他来2 1000,深夜他来2 千雪睁开眼,缓缓坐起身,看向站在床前的厉王,半晌却不知如何开口。 厉王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未说话。 顾千雪只觉越发尴尬,眼神闪了闪,“初烟被君安引出去,是你的意思吧。” “是。”厉王很痛快的回答。 千雪垂下眼,“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不请本王坐下?”厉王的声音,隐隐带着一种愉悦。 顾千雪看向镂空隔断外的外室方向,那里有桌椅,“我们……”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却见厉王一撩黑袍衣摆,在床边坐了下。 “喂,这是我的床。”顾千雪急了,她还很乱,还没考虑好如何处理这段感情。 无论是苏凌霄还是应薇宜,更有以后数不尽的妾室,她还做不到接受,哪怕厉王发毒誓不碰她们。 “床?”厉王剑眉微挑,“你的意思是说,让本王躺下?” “……”千雪面色微红,咬牙切齿,“几日不见,脸皮越发厚了。” 厉王也不生气,“脸皮厚而无害,薄而无利。” 顾千雪愣了下,随后才想明白厉王到底什么意思,这家伙把厚脸皮竟然也说得文绉绉的,真是……太不要脸了。 “算了,坐就坐吧,这么晚到底有什么事?不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方便吗?”千雪别过脸,不去看他。 厉王了然,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孤男寡女确实不方便,虽然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但如今你化名为赵小寒,本王就应尊重你。”说着,就要起身,“左右白天你在铸剑区也闲的无聊,本王就明日找你说。” 顾千雪吃了一惊,“宫凌沨,你别太过分!” 她真的怕了,厉王可是说到就能做到的人,当初在南樾国晚宴就敢当着包括皇上在内的文武百官的面,将她拉倒自己大腿上坐着,还有什么他不敢? 顾千雪两辈子都没如此怕过一人,这人就是疯子、就是神经病。 “过分?”厉王的表情饶有兴致,“本王难得体谅你一回,你说孤男寡女不方便,就决定白天找你说,这也叫过分?” “……”千雪竟哑口无言,她干咳了两声,“好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昨日本王说的话,你都听清了吧?”厉王的双眼带着笑意。 顾千雪极其不适应这样一幅表情的厉王,在她的印象里,这厮要么冰冷冷的好像大家欠他钱,要么便眯着眼睛准备威胁人,唯独这般带着温和淡笑,是其根本不应拥有的表情。 “听清了。”千雪被他炙热的视线逼得无法回视。 “为何本王当着众人面表态、发毒誓,聪明如你,别说你想不通。” “……” 顾千雪自然是明白的。 “但……我还没想明白。”她实话实说。 “哪里想不明白,说出来,本王帮你解决。”厉王好脾气。 顾千雪咬着唇,双眉皱紧。 厉王也不急,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两人谁也不肯说话,就这么僵持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 终于,顾千雪被这诡异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先求饶了。“好吧,我……” “顾千雪,我喜欢你。”厉王的话,却打断了她想说的。 千雪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厉王,难以置信。 厉王面露不悦,“很奇怪吗?本王的表现已足够明显了,本王以为你与那些愚蠢的女人不同,有些话不用像个傻子似的说明白,然而事实证明,本王还是高看你了。” 明明是讥讽的口气,但顾千雪却怎么都气不起来。 “我傻?难道你聪明?如果你聪明,怎么会三番五次的伤害我?先是去皇上那里请旨赐婚丘安然,而后接受应薇宜的赐婚,当你做出这些事的时候,想过我吗?”几乎是咆哮而出。 厉王皱了皱眉,“关于丘安然一事,前因后果你也不是不知,不请旨丘安然又如何能刺激裴相,麻痹太子?” “谁管你策略不策略?”顾千雪直接怼了回去,“只有无能的男人才将策略建立在女人的牺牲之上!” 一句话,将厉王顶得哑口无言。 这个道理厉王也知,但每每想起却又赶紧压下去,不断告诉自己,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做的,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当她离开时,他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也后悔自己将话说得这么重了。 人家毒誓都发了,还想怎样,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也不能将他逼死不是? 好半晌,厉王才勉强说出话来,“好吧,关于丘安然一事,算是……本王的错,但你转身就对凌霄投怀送抱……”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怎么,你有意见?”顾千雪再次怼了过去。 “……没有。”厉王道。 顾千雪一愣,见厉王那一本正经的无奈样,险些笑出来。 房间的空气中,竟生出了许多看不见的柔软。 顾千雪本要说什么,但随即又想起了诸多烦恼,那些闲适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接下来怎么办,她却真的没了主意。 “接下来,你怎么办?”厉王问。 “你问我,我问谁?”顾千雪没好气道,与其说是愤怒,还不如说是埋怨。 简简单单的男欢女爱,最后竟成了这么大一副烂摊子。 厉王浓眉微锁,“好,那就一件事一件事解决,我先问你,铸剑大会有几成把握成功?” 顾千雪道,“我也不知,但君骅公子说,我们赢定了。” 提到东方君骅,厉王只觉得牙痒痒,想咬某人的脖子。 他伸手将额头的青筋勉强揉了回去,“如果赢了比赛,你准备做什么?” 被厉王这么一问,顾千雪竟没了气焰,“……去找苏公子啊,虽然包括初烟在内的所有人都劝我别白费力气,只要苏公子想藏,没人能找到他,但能否找到是一回事,是否努力去找是另一回事。我努力过,无论结果如何,我问心无愧。” “如果找到,然后呢?”厉王问。 顾千雪垂下眼,“找到后……我也不知道……” 如果没有这表白和毒誓,她会毅然决然的离开,然而,现在却迷茫了。 关于这一点,她无比崇拜东方君儿,如果是东方君儿那样决绝的女子的话,也许就没有烦恼和坎坷了吧。 1001,铸剑炉火烤全羊 1001,铸剑炉火烤全羊 紧接着,两人相对无言。 有许多话两人想说,却都没说。 有许多道理两人都没明白,但最终却没人去挑开。 终于,伴随厉王一生叹息,“不早了,你休息。”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顾千雪匆忙将其唤住,“大半夜的,你让君安将初烟支开,来我这到底想说什么?” 厉王回过头,眼中带着无奈的笑意,“想说,本王就如誓言中所为。” 顾千雪顿时噎住。 “……何苦呢?” 这一次厉王没回答,打开出了去。 人走了,门空了,顾千雪却碾转反侧了。 她不担心两人深夜相会被发现,厉王做事永远谨慎小心,却不知道自己将来如何。 有了一炷香的时间,初烟归。 初烟眼神闪烁,千雪却对其笑笑,“回来就好,睡吧。” 两人一夜无眠。 铸剑大会继续。 如果说第一日是熔铁,第二日是打铁,那么第三日和第四日便重中之重——铸造。 所有铸剑师再无心看热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打造出最坚硬、锋利的兵器。 顾千雪这一组也是如此,便是被千雪迷得神魂颠倒的东方君骅都集中精力,与君安两人分工合作,铸造出两种硬度不同的铁胚和钢胚,而后用中温火将其压实融为一体。 这一晚,几乎所有铸剑师都未回房休息,偌大的铸剑场灯火通明。 东方君骅和君安建议顾千雪离去,但千雪婉拒,虽帮不上什么忙,但身为主铸剑师的跑去睡觉,两个赶忙的彻夜不眠,也实在太过分了。 也是这一夜,除了十名评委外,各国权贵唯一留下来参观的,只有南樾国的厉王自己。 比赛在继续,或者说,这一晚的比赛已到了高潮。 真格铸剑场被一波又一波热浪吞噬,所有人都汗流浃背,却没人喊一声热。 顾千雪紧张看向周围,见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用全部精力打造手中兵器,然而顾千雪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但到底……少了什么呢? 她想不起来。 越是想不起来,越是希望能想起来,终于,顾千雪坐不住了,竟出了铸剑区,在廊间不断踱步,双眉紧皱。 看台上的厉王虽看似未关注顾千雪这里,实际上他的视线未离开。 见顾千雪如此,便猜到其遇到了什么难题。 厉王眯着冷眸,视线紧紧盯着踌躇的顾千雪,只要她发出求救信号,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都会前去帮忙。 终于,铸剑区旁守着的侍卫看不下去了,上前道,“赵姑娘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东方君骅和东方君安太过专注,并未发现顾千雪的异样。 千雪抬起眼,惊悚地盯着那侍卫。 侍卫见其眼神,也是吓了一跳,音量不免提高,“赵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好像……想到了!”顾千雪喃喃道。 “想到?”侍卫吃惊。 千雪终于惊喜起来,“请问,我现在可以出去吗?如果出去,可以携带一些东西回来吗?” 侍卫道,“可以离开铸剑场,也可以携除了铁矿外的东西回到铸剑场,进出需搜身检查。” “好,谢谢你。”千雪大喜,“君骅,君安,我出去一趟,你们万不要熄炉火。” 东方君骅和君安两人不解,“放心,不熄炉火。”虽然已到尾声,但距离出炉还有少说三个时辰。 顾千雪就这么跑了出去,同时携带的是厉王关切的目光。 顾千雪去了哪里? 去了厨房。 因铸剑大会还有一日结束,按照道理,从铸剑大会结束的那一刻到接下来的三天,都是庆祝时间,这一期间无论是酒肉还是佳肴都不能中断供应,五百名厨子齐齐上阵,专门运送牛羊和蔬菜的马车排成排,络绎不绝。 顾千雪见到这一幕时,吃了一惊,心道,就算是皇宫的新年大宴,怕也就这等规模了吧。 千雪是名剑山庄的名人,就是厨子也是认识的。 其中一名厨娘上前,“这不是赵姑娘吗?赵姑娘是肚子饿了吗?” 顾千雪要头,“这位大娘,我要羊,有刚宰杀好的羊吗?” 厨娘不解,“赵姑娘是想吃羊肉?有的有的,刚刚送来一车羊,刚杀,羊还热乎呢,我现在就给你蜕皮炖肉。” “不用,我要一整只羊,麻烦您了。”顾千雪略有激动,虽然她不知这办法是否有效。 厨娘一头雾水,但上面有规定的,才加铸剑大会的人不能怠慢,只要在供应范围之内,都有无条件供应。最后,厨娘给顾千雪抬出了一只精挑细选的羊。 此时的顾千雪还穿着灰色的铸剑服,站在往来人群中无比显眼,厨房的人都不知道其为何穿着铸剑服来厨房,但下一刻更是惊讶。 却见,顾千雪将一只肥硕的羊抡起扛在肩膀上,随后便撒腿就跑,方向正是铸剑场。 “诶?赵姑娘拿羊干什么?”有人道。 有人回,“听说赵姑娘厨艺好,搞不好嫌咱们厨房的手艺不对胃口,想自己开灶呗。” “就算是开灶也是应去客房的小厨房啊,难道要去铸剑场开灶?” “肯定去铸剑场啊,铸剑场有专门铸造用的风箱,炉温可比咱们厨房的炉子高多了,搞不好烤出来的羊肉更鲜嫩好吃。” “……” “哈哈,开个玩笑,玩笑。” 顾千雪不敢想象自己多狼狈,一名娇滴滴的少女扛着一个比她还大的羊,向着铸剑场狂奔,这画面想想都酸爽。 然而现在也顾不得了。 一炷香的时间,当顾千雪扛着羊喘着粗气到达铸剑场时,所有人都懵逼了。 本以为赵姑娘离开,便也让东方君儿离开,如今见赵姑娘回来,只能派人快速将负责搜身检查的东方君儿找了回来。 东方君儿见地上一只刚杀的羊不解道,“赵姑娘,你扛着一只生羊做什么?你不会要用铸剑场的炉火烤羊肉吃吧?”随后还嘟囔句,“嘿,从前我怎么没想到用铸剑场的炉火烤羊肉,这么高温的炉火烤出来的羊肉肯定外焦里嫩。” 1002,惊世骇俗的铸剑 1002,惊世骇俗的铸剑 烤肉也是讲究一个火候,火越大越猛,瞬间将肉烤熟,便能达到外焦里嫩的效果;反之亦然。 顾千雪哭笑不得,“东方大小姐别开玩笑了,君骅公子和君安公子本来就以二敌三忙得很,我哪敢去添乱?这个羊固然是有用处,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待大会结束,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原因。” 东方君儿一笑,“好,一言为定。”而后认真搜身检查,“可以了,进去吧。” 顾千雪点了点头,重新扛上羊,向铸剑场跑。 一路上,便是正在聚精会神的铸剑师们也忍不住看了过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赵姑娘还真是逗,用美色勾搭了东方四少爷帮忙,自己闲着不说,现在还扛个羊来添乱。啧啧,东方四少爷这回算是栽了,英名毁于一旦啊。 当顾千雪扛着羊跑到君骅和君安身边的时候,两个人也是懵了。 君安急了,“顾……赵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顾千雪神秘一笑,“你们让让,我要将羊扔炉火里。” 君安的下巴都要掉了,“你真要烤全羊?!诶不是……就算你想用铸剑场的炉火烤全羊,咱回头再烤行吗?现在正在比赛,这可是四年一次的铸剑大会!” 心中哀叹,祖先东方神若在天有灵,估计也会整死这个不靠谱的千雪郡主吧。 顾千雪懒得和君安交涉,神色认真地看向东方君骅,“君骅公子,您相信我吗?” 此时的东方君骅眼中没有迷恋,他凝眸盯着顾千雪的表情,随后又将视线放在羊身上,挣扎不已。 如果真出乱子,他的名声怕也要受损。 时间仿佛凝固,炉火依旧烧得啪啪响,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将三人的衣角吹得纷飞。 “好,扔。”东方君骅一句话,便向旁闪开,将炉火口露了出来。 “谢谢你,东方君骅公子,我永远记得你。”顾千雪对其诚挚道谢,而后催动内力,将羊抬起,扔入炉火。 一时间,整个铸剑场都沸腾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镇在主席台的十名评委震惊不已,议论起来,有些从椅子上站起,有些则是直接走出座位,向顾千雪等人的铸剑区而来。 厉王却没了之前的担忧,先是愣愣的看着顾千雪的一举一动,而后竟放下了心,白皙俊美的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 评委们齐齐跑来,跑在最前端的是东方掌门的嫡长孙,也是东方君骅和东方君安的大哥,东方君旭。 “四弟,五弟,这是做什么?”他狠狠瞪了顾千雪一眼,便未理会,只将目光放在东方君骅的身上,“四弟你胡闹什么,你知道若失败,意味着什么吗?” 东方君骅自然知晓意味着什么,他们这些铸剑师最在乎的就是名声,“知道,但如何做我与五弟却无法决定,大哥忘了,我们只是助手而非主铸剑师。” 一句话,将东方君旭噎住。 后来的评委们自然也听见了,议论纷纷。 东方君旭见在自家四弟身上问不出结果,干脆问向顾千雪,“赵姑娘,你可知你自己在做什么?口吻暴怒,满满的质问。 千雪笑着点了下头,“我自己当然知道,只不过你们不知道而已。” 评委们一愣,他们确实摸不到头脑。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有种被耍的了感觉。 他们是谁,他们可是这个天下铸剑界的泰山北斗,无论是在武林之中还是在各国朝廷,都是受人追捧的座上宾。毕竟有武器才有武力,有武力才有权力,有权力才有一切。 这便是铸剑如此昌盛的原因。 但面前的女娃看起来也只有十六七岁,竟以一介门外汉的身份参加铸剑大会,更是不知用什么法子勾引两名嫡系东方子弟当其助手为其出力,这些就算了,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往铸剑的炉火里扔羊是什么意思?吃烤肉? 众人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只认为赵小寒亵渎了铸剑大会、亵渎了名剑山庄、甚至亵渎了高高在上的东方神。 众人虽未说出口,但表情已说明一切,顾千雪道,“各位不必惊慌,若我输了,与东方君骅和东方君安两位公子无关,都是我捣乱。但若我赢了,我也绝不会藏私,会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独乐了不如众乐乐,我愿为铸剑业贡献一把力量。” “……”众人轻蔑的笑了。 评委们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和无知狂妄的女子说,转身回了主席台。 东方君旭真的急了,他压低了声音,“赵小寒!我四弟对你痴心一片,难道你就要这么搭上他一世名声?” 是啊,如果这一次败了,东方君骅会承担什么名声?贪色丧志,因为贪恋一名女子美色而搭上名誉。 却不知是众人的反应太过激还是顾千雪后知后觉,她也逐渐怕了起来。 她会不会……害了东方君骅? 再看向东方君骅,面色严肃,双眉紧皱,薄唇也是紧紧抿着,可以看出,他也是很紧张。 千雪叹了口气,却不知,结果如何。 那么,顾千雪为什么要扔羊进去? 这还源于在现代时看过的一部电影,《神剑》。 电影讲的是铸剑师干将之子复仇的故事,故事内容不重要,但其中一个镜头,却是中国古代铸造名剑时经常采用的办法,那便是——人祭! 在电影中,干将和妻子焚香沐浴后,义无反顾跃入熔炉,最终成就了名垂兵史的春秋双剑,雄者“干将”,雌者“莫邪”,断金削铁,所向无敌。 虽史料未宣扬,但中国古代铸剑却都是人祭,便是在最后回火时,将活人扔入炉火中,方能练出神剑。 也许外行人以为是封建迷信,实际上这种原理在铸造业还真能被解释,那便是——微量元素! 钢之所以被称为钢而不是铁,便是在铁元素中加入了其他元素,也因为元素的不同而有了不同的种类,不用特性以及用途。 例如,碳素钢便是铁和碳的合金,其铁和碳之外,含有硅、锰、磷和硫等元素。按含碳量不同可分为低碳(C:0.25%)、中碳(C:0.25%—0.60%)和高碳(C:0.60%)钢三类;普通低合金钢是在低碳普碳钢的基础上加入少量合金元素,如硅、钙、钛、铌、硼和稀土元素等,其总量不超过3%;合金钢则是含有一种或多种适量合金元素的钢种。 1003,竟敢让别的男人抱 1003,竟敢让别的男人抱 包括顾千雪加入了锰矿,也是微量元素之一。 而人祭中,将人扔入火炉,其目的就是使用人体中的微量元素。 不得不说,很残忍,也很迷信。 而如果人体中微量元素可用作炼钢这个路子能行得通,那么与人类体内微量元素相同的便是哺乳动物。猴子应与人体各项指标最为相像,然而这大半夜的顾千雪实在没实力上山抓猴子,便干脆用了羊。 如今却只希望一切可以成功吧。 顾千雪闭上眼,双手合十在身前,默默祈祷。 一时间,铸剑工作区竟有了一种悲凉和决绝的气氛。 当天色微亮的时候,回火结束。淬火使用了油淬,这是普遍使用的淬火方式,即便是在早起的钢厂,也使用油淬,自不用说。 铸剑大会第四天结束,正式进入了第五天。 然而依旧没人回去休息,铸剑三人为一组,有些累急了便在一旁小憩一下,待醒来继续工作。 淬火结束,双目赤红的东方君骅几乎是颤抖着将铸成的宝剑拿了出来,用布子精心擦拭。 “如何?”顾千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东方君骅未第一时间回答,只反复查看,更是用专用器具在安装刀柄处进行测验。 君安也很是紧张,“四哥,难道我们……失败了?” 在顾千雪扔羊之前,君安是很有把握的,虽不敢保证得夺冠,但也不会输太惨。但自从有了丢羊……不知为何,他现在闻刚铸好的剑胚都是一股子烤羊肉味儿。 东方君骅将剑放下,一个转身将顾千雪紧紧抱在怀中,还转了两圈。 众人惊讶,纷纷看过来,君安也是懵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成功了? “赵姑娘,你是天才,你真的是天才!这世上为何会有你这么个铸剑天才?”东方君骅忍不住喊着。 顾千雪被转得头晕眼花,还不敢挣扎,毕竟无论她还是东方君骅都两天两夜未睡了,她要是这么一挣扎、东方君骅一个手滑,将她扔入炉火中,那就真成了人祭。 别说什么干将莫邪,马上就要出一柄“千雪剑”了。 铸剑师们熬了多久,主席台上的评委们便熬了多久,而唯一一个坚持下来的贵宾,南樾国的厉王,也熬了多久。 人都是血肉之躯,便是厉王也是累的。 他命人泡了一杯浓浓的茶,打算喝下提提神,但那茶刚入口咽下,就见到东方君骅抱着顾千雪狂欢的镜头,顿时“咔嚓”一声脆响,茶杯被生生捏碎。 一旁下人连忙道,“厉王殿下,您怎么了?” 厉王周身散发的冷气几乎要掀起风雨,他将茶杯碎末扔掉,“无事。” 下人心中暗道,南樾国的厉王属实可怕,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突然动怒,果然如同传闻所说——喜怒无常。 就这样,铸剑大会进入了第五日。 可以说,除了前两日铸剑师回去休息外,从第三日到现在,都连绵不休。 第五日便是最后一道工序——整形和磨砺。 整形自不用说,装刀柄刀鞘镶嵌宝石翠玉,铸剑师并非铁匠,都有极高的审美和艺术创造能力,如何容忍自己手下的精品以一个铁片子的形式出现,毕竟他们打造的是精美的兵器不是厨具。 磨砺也不用解释,宝剑锋从磨砺出。 太阳虽然升起,但因为铸剑场所有火炉同时熄灭,失去热源,一阵山风吹来,竟凉得让人打颤。 山峦叠嶂,群山围绕,加之数以千计的铸造台,场面恢弘无比。 此时此刻,山间震耳欲聋,或凿或磨,金属的摩擦碰撞声,在山间时起彼伏,杂乱中竟有规律,若大海浪潮一般。 顾千雪震惊于这一幕。 虽然在现代见过诸如奥运会开幕式等更为宏大的场面,但眼前的一幕却最令人震撼,不仅因为这原始而非眼花缭乱的现代科技,更因为这里有一种对自己行业的无比崇拜。 这种崇拜是纯粹的,在物欲横流的现代,极少见到,这才是真正的匠人精神。 此时此刻,顾千雪饿的心情也是澎湃无比。 一声铜锣巨响,响彻山间,也宣告四年一次的铸剑大会宣告结束。 几乎是所有人,瞬间瘫软下来。 铸造一柄绝世兵器需要一个月甚至是一年的时间,然而铸剑大会却只给出五天,其精神压力以及工作压力可想而知。 有些年轻的铸剑师竟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哪怕他们都是铮铮男儿。 每个铸剑区都守着一名山庄侍卫,铜锣敲响后,那侍卫便用早已准备好的托盘捧来,众人将刚磨砺好的作品放上。 东方君骅和东方君安两个人也是累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千雪连忙沏茶,为两人端过去。 东方君骅笑着说声谢谢,便接了过去。 君安想伸手,但两只胳膊抖得厉害,根本抬不起来,即便勉强抬起,也是握不住茶杯的。 又过了好一会,众人才陆续出了铸剑场,剩下的,则是十名评委的工作了。 对于评委的公允性,众人都是没有怀疑的,而事实上,评委也确实十分公允。 夜晚。 整个名剑山庄沸腾了,到处都在狂欢。 名剑山庄这一晚上的酒菜无限量供应,整个山庄满是灯光,亮如白昼。 在这热闹之中,顾千雪和初烟却悄然回了房间。 无能的顾千雪几乎是被初烟像个婴孩一般照顾洗澡,毕竟三天两夜不曾合眼,还担惊受怕,顾千雪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顾千雪趴在柔软舒适的被子,耳边还有恍如隔世的欢呼雀跃声,喃喃道,“这群打铁的精力可真好,三天两夜没睡觉还有力气狂欢,我的娘啊,过度劳累外加酗酒,他们就不怕猝死?” 将铸剑师说成铁匠是顾千雪的玩笑话,但她知道,这个时代的铸剑师就好比现代的军火专家,绝不是铁匠能比。 “对了……初烟……”千雪的话已经不能连续,如同呢喃一般,“我要狠狠……睡一觉……谁敢来打扰我……就……弄死……” 没人回答。 在即将睡着的瞬间,顾千雪又改了主意,“罢了……千万别弄死……我怕你真的……搞出人命……就……” 话还没说完,身子便被人抱起,紧紧搂在怀中。 紧接着,是一股熟悉的熏香。 “顾千雪,你竟敢让别的男人抱,是不是想死?” 1004,就想好好过日子 1004,就想好好过日子 饶是有再多睡意,顾千雪也瞬间吓精神了。 “宫凌沨,你怎么来了?”惊叫道。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厉王。 “呵,你大庭广众之下与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本王再不来,怕是头顶都要长绿草了。”厉王出言讥讽。 “我愿意和谁搂搂抱抱就和谁搂搂抱抱,关你什么事?宫凌沨你别忘了,我们的婚事不算数。”千雪挣扎。 “凭什么不算?”厉王将她抱得更紧。 “婚姻要处在男女自愿的前提下,但我不想嫁你。” “不想嫁,为何还要嫁。”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如果不是你绑我,我怎么会嫁你?” “绑?本王可没绑你。” “……就算不是你亲自绑,但你也是元凶之一。” “这个你还真冤枉本王了,关于你被绑和被迫成亲之事,本王绝不知情。”说着,厉王的语调猛然一转,“你说你委屈,本王还觉得自己委屈,怎么好好的婚事,就不算数了?” 努力许久,依旧无法挣脱,千雪只能放弃了挣扎,“谁管你委屈不委屈,反正这婚事不算数!” “顾千雪,你可不能这么不讲理。”厉王的声音带着笑意。 “不讲理?我们两人到底谁不讲理,你别贼喊做贼行吗?”顾千雪几乎要被气死,土匪不可怕,无赖不可怕,就怕土匪耍无赖。 捉弄得差不多,厉王便不再与其斗嘴,只是趴在她身上,将脸埋入她的衣服中,声音没了平日里的冷戾,“顾千雪,我都已经发了毒誓,你还想怎么样?实际上,即便没有那毒誓,今生今世我也只爱你一个女人、只碰你一个女人,我知道你是了解我的。” 顾千雪垂下眼,是啊,她知道。 即便当初厉王向皇上求亲丘安然,即便后来接受皇上的赐婚,她也知道厉王并不喜欢她们。 在感情上,她虽不算聪明,却也不是傻子,她能看出来他的心思。 幽幽叹了口气,“但是,已经晚了。” 厉王不悦的皱眉,“晚?晚什么晚?顾千雪,你实在可笑,总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我自诩把控得很好,其他女人别说碰,多看一眼都没看过,我哪里对不起你?” “……”千雪也知道,厉王从来不和其他女子不明不白,“问题是,除了我,你娶了别人。” “你只当她是府里的丫鬟就行了。”厉王赌气道。 顾千雪哭笑不得,“丫鬟?人家可是宫中贵妃的侄女,是大学士的嫡孙女,是京城第一才女,是皇上赐婚给你的侧妃,你把她放在府中当丫鬟?” “厨娘也可,只要不是女人,当什么都行。”厉王道。 “……”说不心动是假的,虽然依旧无法接受应薇宜,“抱歉,我还是无法接受。” 厉王急了,将顾千雪扔在床上,自己则是扑了上去。 她能感受到颈间的温度,带着独特熏香的热浪一阵阵向她耳畔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温凉略有湿润的唇,这种触感让她浑身颤栗。 “你知道东方家老二是怎么追到夫人的吗?”厉王突然笑了,那笑声带着一丝邪魅。 关于东方家老二,也就是东方君骅的二哥东方君至,她曾听东方君骅说过,好像是二夫人本不同意与东方君至在一起,后来被强硬虏来,紧接着就……怀孕了。 顾千雪狠狠一抖,“宫凌沨你什么意思,你不会要……要……霸王硬上弓吧?我告诉你不能那样,这是强奸,是犯罪,婚内强奸也是强奸。” “这里也不是南樾国,天高父皇远,不怕。”说着,真的上下其手起来。 顾千雪真的怕了,她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身,不断挣扎起来,“宫凌沨你别这样,我会恨你的,我一辈子恨你!”而后想到,越是挣扎越能激起某些男人的变态欲,赶忙改口,“哼,随意,你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别管台词是否狗血,有效就行。 厉王停下动作,放声大笑起来。 千雪瞬间脸红。 妈蛋,这家伙笑什么笑,难道她说的话很可笑吗?她自认没说错,得到人得不到心,狗血虽狗血,但也是事实。 厉王就这么大笑了好一会,方才逐渐收敛了笑容,轻薄的动作虽不再继续,但依旧紧紧抱着她不肯放开。“应薇宜的事,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保证一定处理好。”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处理?” “对。”厉王玩弄起她的头发。 因为太过疲劳,顾千雪洗了澡不等头发干就爬上了床,此时长发还略有湿漉。 “怎么……处理?”顾千雪抖了一下,因为她想起了裴氏,薛旭峰对裴氏下毒,让其生不如死,难道厉王也想这么对付应薇宜? 别说薛旭峰残忍,她却有种预感,如果厉王出手,只怕比薛旭峰残忍千百倍。 “暂时还不知,但你相信我,一定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千雪吓了一跳,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等厉王推开,“疯子!你真是个疯子,应薇宜哪里对不起你了,她是无辜的!” “无辜?”厉王被推开,却未再强迫她,慢条斯理的脱了靴子,解开腰带脱衣服。“说起无辜,谁又是罪有应得?母妃吗?当初母妃险死,虽与应家没有直接关系,但也脱离不了关系。如果没有应家,锡兰妃会死?二皇子会被迫离京?会有廷妃险死?应薇宜只是应家的一个工具罢了,这世上没有谁是无辜的。” 脱完了衣服,撩被子躺了下来,不顾某人的意愿,将其搂在怀中。 “我不管无辜还是罪有应得,但你不能因为我的原因加害应薇宜!”这是顾千雪的底线。“我顾千雪虽不敢说是圣母好人,但却不想背上人命!” 厉王挑眉,“也就是说,只要在不加害应薇宜的情况下成功解决了侧妃之事,你就好好与我过日子,是吗?” “诶?”千雪怎么有种被绕进去的感觉? “行,就这么定了。”厉王最后盖棺定论,卸下了压力,声音竟满是疲惫。 1005,随缘 1005,随缘 “定了?定什么?”顾千雪惊道。 倦意席卷,宫凌沨不悦的皱眉,“你与我辩论半天,不就是在讲条件?我都答应你,在不加害应薇宜的情况下肃清王府,你还要怎样才能老老实实过日子?” “……”却不知是因为三天两夜没睡还是因为对方口才太好,顾千雪虽觉得怪怪的,然而却找不到反驳的切入点。 “睡吧,三天两夜,你不累,我已很累了。”宫凌沨的声音,疲惫中带了些许无奈。 实际上,顾千雪又累又困,只不过被厉王这么一下,暂时性兴奋而已。 “不对……不对你听我说……”千雪只觉脑子混沌,竟不知从何说起,“好吧……不过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在那撑三天两夜,你是不是傻?你没见别国使臣和亲王都回去休息了?” 宫凌沨深深叹了口气,“你当我不知睡觉舒服?还不是怕你出事?” 这个答案即便顾千雪不问也是能猜到的,但就是想从他口中听见。 这种感觉美滋滋的。 说着说着,宫凌沨闭了眼睛又要睡。 “等等,你醒醒,问题还没说完呢。”千雪匆忙将其摇醒。 宫凌沨俊脸写满了不耐烦,“还有何事?” 顾千雪挣扎半天,最后还是内疚地说了出来,“那你说……苏公子怎么办?” 宫凌沨缓缓睁开眼,眼帘半垂,浓密的睫毛遮着眸子,却不知思索什么。 苏凌霄就如同一块大石,不仅压在顾千雪的心底,也压在宫凌沨的心底。 顾千雪有些后悔,提起苏凌霄,然而只要她还有一点良心也知道,苏凌霄是对她好。 在当时的情况,如果苏凌霄顺从自己的意愿将她带走,她和厉王两人也再没有将来。 如果按照故事里常规结尾,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那么牺牲自己为两人做嫁衣的苏公子又怎么办? 宫凌沨沉声,“有件事虽然你不愿承认,然而,事实依旧是事实——你再也找不到他了。” 千雪吓了一跳,“你是说苏公子已经……”死了? 宫凌沨从床上爬起,用手臂支在头上,幽黑的眸子盯着她慌张的眼,“不,我的意思是,你太小看凌霄了,他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拦。连血月楼都找不到的人,你真认为自己能找到?” “但……他牺牲自己而成全我,我如何安心幸福?”千雪迷茫。 宫凌沨淡淡看着她,目光悠远,“你的意思是,他牺牲自己而成全你,最后你却不肯幸福,而令他白白牺牲?” “……”一句话,将顾千雪驳得哑口无言。 两人陷入沉思。 “我认为,你刚刚说的根本就是个伪命题。他牺牲自己,我若不幸福却是愧对他的牺牲,但我如何幸福?每每想到他的离开,我心底总有一块石头般沉重,也许别人能做到幸福,我却做不到。”千雪沉重道。 宫凌沨也颓然地趴在床上,“是啊,凌霄那个家伙,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顾千雪也认同,“但……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我们还是……找到他吧。” 宫凌沨失笑,“顾千雪你是不是傻了,血月楼都找不到的人,你怎么找?” 千雪猛然意识到,“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找过血月楼?” “自然是看到的。”宫凌沨的口吻不以为意。 “看到的?哪里看到的?”千雪担心,如果厉王看到,是不是代表还有其他人看到她与血月楼联络? “你和陆危楼在关东城招摇过市,在京城用烟花联络,你以为瞒得天衣无缝。”没人看见,他眼底的促狭。 千雪是真的怕了,她知道血月楼代表什么,也知道如果和血月楼发生了牵连,以后她绝对没好日子过了。 但有件事更重要,“我和陆楼主是清白的!” 宫凌沨挑眉,“清白?清白的话共乘一骑,亲亲我我?” “我……我……”千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是被迫的,我打不过他……” “所以很早我就让你勤练武,你不听。”借机奚落。 千雪火了,“你说得好像我勤练武就能打过他似得,你知道他武功多高吗?他是我见过这么多人里,武功最厉害的。” 厉王眼中戏谑的神色更深,“与我比呢?”话语中的深意,难被人察觉。 “当然是他厉害!”千雪想也不想就回答。 厉王面色不悦。 顾千雪不想再在陆危楼之事上不痛快,连忙岔开话题,“如果一直找不到苏公子,怎么办?” 厉王叹了口气,“若你听我的,我们随缘可好?” “随缘?怎么个随缘法?”千雪不解。 “待回京后,我想办法解决应薇宜的事,一定达到你的要求、让你满意。而如果直到解决了应薇宜之事还没找到凌霄的话,便算是上苍的安排,你就要领了凌霄的情。” 顾千雪知道领情是什么意思,不得不说,她心动了。 如何不心动? 她本就喜欢厉王,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从何时开始,之前最大的难题便是一夫多妻,而如今他已发毒誓一生只爱她一人,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她确实对不住苏公子,但她也很努力的找了,便是找不到,也不是她的问题。 顾千雪知晓自己在自欺欺人,但意愿的天秤已经开始倾斜,此后便越发不受控制起来。 “如果在解决应薇宜之事前找到苏公子呢?”下意识问完这个问题后,顾千雪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宫凌沨也是一怔,怔了大概十秒钟,而后叹了口气,“再说。” “好。”千雪再不敢瞎说。 两人就这么躺下,却没什么暧昧,淡淡哀愁缭绕在两人之间,挥之不去。 “宫凌沨。”她轻轻问道。 “说。”他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千雪的声音带了倦意,“如果真的老天爷放个屁被我碰上了,铸剑大会让我得了第一,怎么办?” “原本打算如何,获胜便依旧如何。”他答。 顾千雪知道厉王的意思,他是说,若赢了,就继续寻找苏凌霄。 然而到现在,她却不知自己内心深处到底希望找到苏公子,还是不希望。 1006,选择奖品 1006,选择奖品 两人很快沉沉睡去,毕竟三天两夜未曾合眼不是开玩笑的,差不多这也是人体极限。 实际上顾千雪要问的还有很多,诸如如果初烟回来怎么办,如果外面人发现两人睡在一起怎么办? 不过转念一想,厉王行事从来都是谨慎,既然他公然跑来同眠,必然是打点好了一切。初烟那边怕是有君安做牵扯,至于外人……想那么多做什么,待发现了再说也不迟。 顾千雪没想到的是,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千雪睁开眼,见屋外灰蒙蒙,下意识道,“还没天亮?” 守在一旁的初烟立刻上前,“小姐您醒了?要不要喝水?” 千雪一愣,抬眼看了看初烟,又迷茫的扫视周围,这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处,她看向自己身侧,那空荡荡的床,本应睡着一人之处,如今却没了身影,心底空落落的难受。 “小姐,您再睡一会吗?”初烟轻声问。 千雪摇了摇头,从床上爬了起来,听见屋外人说话,这才吃惊道,“现在是晚上了?我睡了一天一夜?” “是的。”初烟答。 千雪从床上蹦了起来,“你怎么不叫我呢?老天,睡了一整天也不知道耽误正事没。” 初烟为其拿衣服和鞋子,“奴婢见您睡得太熟,便没忍心打扰。而且奴婢要恭喜小姐,小姐夺得铸剑大会第一名。” 正在穿袜子的顾千雪僵住,抬起头,“啥?你说啥?” 饶是不苟言笑的初烟也忍不住轻笑出声,“铸剑大会的名次已经排了出来,小姐是第一名。” 千雪又愣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就这么……得第一名了?感觉像做梦一样,但我耽搁了一天,真的行吗?” “放心吧,君骅公子和君安已经都打理好了,而且从今天开始,参加铸剑大会的人陆续离开山庄,”初烟打来温水,为其擦脸,“至于您在铸剑大会上所铸造之剑,被称为羊槊,按照规矩,您可以公开铸造机密,也可以藏私称为绝技。” 听了剑的名字,顾千雪的嘴角抽了抽,羊槊?搞不好和她最后扔了一只羊有关。 不过那宝剑如何命名,她不在乎,甚至铸造技术是否流传出去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名剑山庄是否同意帮她找人。 初烟手脚轻快的为顾千雪梳起发髻,插上发簪,在其巧手下,本就绝色的千雪被妆点得更加动人,摄人眼球。 初烟发现顾千雪一声声叹息,惊讶道,“小姐,难道您还有其他问题?” 千雪一僵,她如何开口?难道说她此时无比矛盾,不知是求山庄找苏公子,还是不求? 最后苦笑了两声,“没什么,一觉睡到现在,耽搁了太多已是失礼,我还是抓紧时间去见东方掌门吧。”心中谴责自己的自私。 简单啃了两块干粮,两人便出了客房,向名剑山庄的荟萃堂而去。 别怪前一夜大家狂欢,也别怪铸剑大会刚刚结束,铸剑师们就匆匆告别。实在是因路途遥远,跨国而来,而且这些铸剑师都是行业翘楚,事务繁忙,能抽出时间准备铸剑大会,也因铸剑大会的威名,如今比赛结束,自然匆匆离去。 铸剑师们精力还算不错,不仅因为众人早已习惯了这种劳动强度,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即便在最后冲刺的三天两夜,铸剑师们也是轮流休息的,这也是允许铸剑师携带两名助手的原因。 像顾千雪等人硬生生熬过三天两夜的,几乎没有。 当顾千雪到达荟萃堂的时候,却见到名剑山庄掌门人东方冉烈正在与一众铸剑师谈话。 众人见是铸剑大会的冠军,铸剑界的黑马赵姑娘,立刻起身迎接。 顾千雪也匆忙向众人致敬,一群人客套了半天,这才入座。 因身份特殊,顾千雪被安排到了东方掌门的下首位置。 “老夫实在没想到,铸剑大会最后的优胜者竟然是赵姑娘,从前对赵姑娘多有怠慢,还请赵姑娘海涵。”东方掌门道。 顾千雪回道,“掌门万不要这般说,我到现在还不会打铁呢,只是突发奇想耍了些小聪明,真正能夺冠的还是东方君骅公子和东方君安公子的实力。” 众人见顾千雪虽夺魁却依旧谦虚,不仅发出赞叹。 另一边座位上的东方君骅一双眼几乎是黏在顾千雪身上,真是越看越美,人美心更美,更好像已经预见将来我打铁来你指挥的美好生活了。 厉王冷冷地盯着这一切,努力控制手中的力道,生怕将手上的茶碗捏碎。 最后发现控制力道实在太难,干脆将茶碗放下。 顾千雪发现自己身上炙热的目光,顺着目光看都的厉王,见其玩弄自己手上的乌玉扳指,就猜到其心情不爽。 千雪细细想了想,厉王这么不爽一般只有两个原因,第一,她顶撞他,然而从她来荟萃堂到现在,她还没机会和他说话。 那么就一定是第二个原因,便是吃醋! 一边和东方掌门应酬,谦虚的回答问题,一边偷眼向东方君骅的方向,果然,那眼神火辣辣的。 顾千雪欲哭无泪,她瞧瞧看向厉王——我是无辜的,别迁怒在我身上! 然后厉王无声的冷哼一声,瞥了过去——如果不是你招蜂引蝶,他能那般迷恋? 顾千雪惭愧的垂下头,有一句话说得好,驴不知自己脸长,说的就是她自己。 前一刻还斥责厉王将成功建立在女人的牺牲之上,后一刻便将自己的成功建立在无辜男人的牺牲之上。 此时此刻,顾千雪对自己的多了一分谴责,对厉王多了一分理解。 然而谴责和理解无用,解决东方君骅还是要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才行,办法又是什么? 顾千雪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 而这时,东方掌门终于将话题拐入正题,“赵姑娘,按照规矩,你可以选择奖品了。”声音顿了一下,而后干笑了两声,“不过老夫说句公道话,赵姑娘的羊槊,无论是工艺还是材质都远超名剑山庄任何一把名剑,或者说,超越天下任何一把名剑,所以关于奖品,老夫无比惭愧。” 1007,真正爱的人 1007,真正爱的人 终于到了这一步。 一直没言语的冷氏和穆氏齐齐看向顾千雪,此外所有人也都看向她。 其他人自然不知顾千雪到底想要什么,但冷氏和穆氏知道,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们,赵小寒和苏凌霄关系一定不简单,但如果赵小寒真的继续找寻苏凌霄,她们家老四怎么办? 想到这,穆氏深深叹了口气。 真不知作了什么孽,穆氏剩下的五子一女,就没有感情顺利的,一个比一个艰难。 几天前他们认为老五君安喜欢上一个女刺客已经够让人无法接受,但紧接着便是唯一的女儿当着众人面被厉王拒绝,厉王不留丝毫情面,竟然当众发毒誓。 他们愤怒,但愤怒又能如何?厉王确实未对不起山庄,也未损害山庄各种利益。 君安和君儿正让他们焦头烂额时,老四君骅竟然喜欢上了赵小寒,那赵小寒明摆着追逐苏凌霄,然而…… 哎…… 穆氏低头,用帕子轻轻擦拭眼角,一瞬间老了五岁,而一旁的铮铮女汉子冷氏也叹声叹气。 这么想来想去,三个儿女中问题最小、阻碍最小的却是老五君安了。 实际上所有人包括初烟都不知道的是,君安几个时辰前做了一件险些被冷氏宰掉的举动——也发了毒誓!而毒誓内容,与厉王大同小异,就是说除非初烟拒绝他,否则这一生只爱初烟、只碰初烟一人。 当时冷氏举了宝剑,险些刺如君安胸膛,还是掌门东方冉烈被拦了下来。 如今冷氏和穆氏正与东方君安进行冷战。 一时间,顾千雪十分矛盾。 “赵姑娘?”东方掌门出声提醒。 厉王正在把玩乌玉扳指的修长手指也停了下。 千雪抿唇,而后抬起头,淡淡一笑,“掌门实在谦虚,小寒确确实实很想得到山庄一把举世名剑。”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不过议论的内容都是名剑山庄会将什么剑送赵小寒。 而此时,饶是镇定的厉王都吃惊地看向顾千雪,眸色复杂。 最高兴的要数东方君骅以及冷氏和穆氏了,当穆氏听到这个回答时激动万分,是不是意味着赵小寒放弃了苏凌霄,是不是意味着家里老四不用玩苦情? 但转瞬,顾千雪的一句话却若一盆冷水浇下。 “但我更希望东方掌门能帮我个帮,帮我找一个人,但这人的名字不方便公之于众,” 哗! 众人哗然! 找人?找什么人? 东方君骅的笑容僵在俊脸上,穆氏则终于没忍住,低声抽噎,“我可怜的儿。” 东方冉烈自然早就听说了赵小寒要找谁,“这个……”略有为难,毕竟名剑山庄还没接过找人这个人物,但更主要的是,找的那人身份比较特殊。 顾千雪沉下声音,道,“小寒知晓名剑山庄一向一言九鼎,当然我赵小寒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如果掌门说,以名剑山庄的能力无法找到那人,此事便算了。” 东方冉烈多少有一丝侥幸,“若山庄无法帮赵姑娘找你要寻找那人,用一把兵器作为补偿,可以吗?” 顾千雪面色微冷,“不可以,关于找人一事,若超出山庄的能力范围,小寒自不会强求。但若在山庄的能力范围之内,而掌门拒绝,小寒也不需要其他补偿,因为结果已经得到,便是——名剑山庄的铸剑大会违背诺言。” 顿时,整个大堂沸腾了。 江湖人最在乎的就是一个名声,如果真以此为结果,那名剑山庄的名声算是毁于一旦。 东方冉烈长叹一声,而后笑了笑,“好,这件事老夫接下了,但却有一些条件,这条件回头与赵姑娘私下商量。” 顾千雪从椅上站起,对东方掌门抱拳,“小女子多谢掌门、多谢名剑山庄,更代表他,感谢你们。” 这个“他”的身份,所有人都以为是赵小寒所找寻之人,但却有一人知,并非如此。 就在所有人以为此事告一段落时,却见赵小寒又道,“在这里,我也有一样东西送给东方君骅和东方君安公子,以此感谢两位公子的鼎力相助。” 众人好奇。 东方掌门问,“不知是何物?” “羊槊的配方和图纸。”顾千雪答,“从今日开始,羊槊便是东方君骅和东方君安公子,与我无关,我也可以立誓承诺,这配方只能从他们两人之口流传,绝不会经由我这里。” 众人哗然。 这份礼物太过昂贵,铸造配方以及图纸,可谓铸剑师最渴求得到的,之前众人还嘲笑东方两位公子不顾身价当一名女子的助手,如今才知,两人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早知如此,如果当初赵小寒找他们来当助手,众人也是愿意的。 东方君骅的面孔惨白,他看出赵姑娘是在拒绝他了,用羊槊来买断两人的交情。“我不要!”二话不说,冲了出来。 顾千雪见失魂落魄的东方君骅,十分歉意,为其规规矩矩的做了一个南樾国女子礼,“首先,我要向君骅公子表示道歉,从一开始您照顾我到主动提出帮我比赛,我是知晓你内心的,然而我却自私的利用了你。原本我认为本是你情我愿,但如今却发觉自己卑鄙,尤其是认识了东方君儿姑娘,深深被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精神所打动。与君儿相比,我这人真是渣!渣到了极端!从今日开始,我不想再那般暧昧纠结,为了你也为了我,我必须表态——抱歉了君骅公子,我们不可能的。” 东方君骅不解,“为什么不可能?我知道你在找他,我也知道他生命垂危,但我可以等你!即便他不行离世,你一时间无法接受我,但我还可以等你,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不在乎,哪怕是在你我生命前的最后一天答应我,我也满足;哪怕即便我们死了你也不答应我,来世我还可以等你。” 东方君骅冲动的表现让顾千雪惊呆了,两人毕竟也才认识几天,他怎么就陷得如此深。 再一次深深忏悔。 “实际上我最爱的那个人……不是他。”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 1008,我口不重,就喜这个味儿 1008,我口不重,就喜这个味儿 在场众人震惊! 东方掌门面色不好的看向身旁的东方永昶。 东方永昶瞬间明了,起身对众人抱拳道,“诸位,天色不早,却正是晚膳时间,在下为诸位准备了丰盛宴席,若愿商量,咱们不醉不归。” 众人也明白过来,齐齐起身,一一告辞,吃东方永昶的“酒席”去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能看出来,接下来的就是东方家族的家务事,他们再听下去,实在不好。 很快,不相干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包括许多东方家族的人也走了,留下的要么是君安家的人,要么是与君安家关系比较近的本家。 厉王未离开,依旧坐在原位,然而却没人注意到他,毕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顾千雪和东方君骅身上。 同时众人也没注意到的是,厉王勾起的唇角。 “你是说,你喜欢的不是苏凌霄?”东方君骅问。 包括东方君旭在内的众人这才知道顾千雪要找的是什么人,怎么也没想到,她要找的是天下第一智者苏凌霄,众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名为赵小寒的姑娘,认为其身份一定不会简单。 首先,其拥有远超名剑山庄的铸剑工艺,竟能在铸剑大会上取胜。 其次,竟与天下第一智者有关系。 其三,自然是其容貌。别人看不出,但名剑山庄的人见多识广,自然能看出倾国倾城的赵姑娘拥有楚炎国的血统。 楚炎国是个诡异的国度,其自我封闭、不与外界联系交往不说,因其擅长毒物,外人也不敢和楚炎国的人发生联系。一个拥有楚炎国血统的南樾国人,定不是普通身份的人。 其四,也就是最离奇的一点,就是这赵姑娘与苏凌霄有瓜葛,与东方君骅暧昧不清,竟然还另外有喜欢的人,这……太离谱了。 说其荡妇言重了些,但也绝不是良家女子。 众人对东方君骅更怜悯了,穆氏双眼一翻白,险些晕倒过去。 东方君骅的脸也是苍白无比。 人群中倒是有一人嘟囔了句,“这就对嘛,好好的为何要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如果我早些像赵姑娘这样想得开,也不会如此。哎……悔不当初啊。”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方君儿。 东方君安哭笑不得,心想这顾千雪和自家大姐还真有一比。 “我……我不接受……” 东方君骅话还没说完,冷氏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东方君骅耳朵,将其拽了回去,“赵姑娘,让你见笑了。” 顾千雪尴尬,却心存内疚,深深为冷氏鞠躬,“抱歉东方老夫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冷氏道。 顾千雪垂下眼,“芸芸众生,但有缘人却难相遇,老天爷是个光棍,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设置重重难关。相爱的未必能相遇,相遇的未必能在一起。为何我们不能多一些包容而少一些坎坷?” 角落里的初烟一怔,垂下眼,心存感激。 冷氏本就对顾千雪印象不好,如今更是愤怒,“我们东方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千雪摇了摇头,“老夫人误会了,我只是有感而发,说的是自己之事罢了。” 冷氏又要说什么,东方掌门却道,“赵姑娘,关于你要寻找苏凌霄一事,老夫答应你。” 顾千雪大喜,为其深深鞠躬,“多谢东方掌门,掌门之恩,小寒永生难忘。” 东方子弟虽然愤愤不平,但在掌门面前也不敢造次。 “慢,却是有条件的,”东方掌门道,“虽有承诺在先,但我们名剑山庄却没有寻人的先例,更何况是皓岚书院的苏凌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皓岚书院看似江湖组织,实际上与北醴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我们名剑山庄从建庄之日起便宣告绝不与各国官府发生关系,是以,找他可以,却有条件。” “什么条件,掌门尽管说。”千雪沉声道。 “第一,名剑山庄只为你找十日,这十日找到最好,若找不到便罢。至于原因,老夫不累述,你可接受?” 千雪点头,“我接受。” 东方掌门点头,“第二,在找寻苏凌霄这十日里,你不能离开山庄,你可接受?” 虽然对于第二点的初衷无法理解,但既然对方提出来,定有原因。“我接受。” “好,那这件事便这么定了,若没其他事,赵姑娘就请回吧。”下了逐客令。 目的达到,顾千雪也不再纠缠,告别了众人,便于初烟回了客房。 房间内,一片安静。 房外依旧有狂欢,有应酬,热闹的声音与房内的安静泾渭分明,截然不同。 顾千雪和初烟各有所思。 少顷,门外响起了君安的声音。“初烟,你在吗?” 初烟神色复杂,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千雪伸手在初烟肩上拍了一下,“虽然被人挑挑拣拣很没面子,但相信我,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 “……”初烟语噎,沉思片刻,而后点了点头,“奴婢先离开一会,小姐您好生休息。” “去吧。”千雪轻声道。 初烟走了,然而顾千雪知道自己根本不能休息,因为紧接着某人会来。 几乎五分钟的时间,房门快速开启、随后快速关闭,紧接着空荡的房间出现一个黑色身影。 那人面容凌冽,却不冷,带着按耐不住的笑意。 “你……” 千雪的话还没说完,却只觉眼前黑影一闪,自己已被他搂在怀中。 “说,你喜欢那人,是不是我。”好听的男声带着促狭。 顾千雪心烦意乱,她狠狠瞪了可恨的男子一眼,“不是你,是猪是狗都不是你。” 便是被骂了,宫凌沨却也不生气,只是挑了挑眉,“原来你喜欢的是猪狗,难怪本王满足不了,口味太重了。” “……”千雪急了,“你口味才重,我只是随口说说而……” 后面的话却没说出,因被某人的唇封了住,两唇相缠。 千雪想躲,但却被扣住脑袋,闪躲不得,只能硬生生接受这缠绵的吻。 两人不是第一次亲,但这一次如火的热情,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终于,他离开,伸手一点她略有红肿的唇瓣,“我口不重,就喜欢这个味儿。” 第1009章 1009,味儿 第1009章 1009,味儿 味儿。 什么味儿? 顾千雪的脸顿时通红,“你胡说什么?” 他将鼻凑到她的面颊,仔细嗅了嗅,“没胡说,这味道真是魂牵梦绕,每每夜不成寐,都要反复回忆。” 顾千雪吃惊的看着强抱着自己男人,“你……你说什么?你……脸皮太厚了……” “脸皮?呵,那是什么?”宫凌沨开始破罐子破摔。 “你今天怎么……” 话还没说完,再次被吻住。 却不知是荷尔蒙的碰撞还是有限空间内的含氧量骤减,顾千雪竟觉难以呼吸,而后头晕目眩。 他的吻很霸道,就如同他的人一般,从来都是强迫她做不想做的。 然而被强迫习惯了,竟慢慢习惯,而后体会出其中的好,顾千雪一边内心谴责自己的受虐倾向,一边享受这种霸道中夹杂的温柔。 虽然他对她态度恶劣,然而在她记忆中,每次遇险,都是他挺身而出。 当猛然醒来时,却惊讶的发现两人正在床上。 千雪吃了一惊,下意识狠狠推开他。 宫凌沨被推开,“磅”的一声,头生生磕在一旁的小桌上。 “唔。”痛苦呻吟。 千雪吓了一跳,“宫凌沨,你没事吧?” 他狡黠一笑,“你亲一下,就没事了。” “……”顾千雪无语,“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无赖?” 即便被指责,某人依旧厚颜无耻,长臂一伸,竟将顾千雪搂紧紧搂在怀中不肯分开,“今天……我真的太高兴了,是我从记事以来,最高兴的一天。”声音顿了一下,“不对,第二高兴,最高兴的那天是母妃醒来的那一日。” 想到厉王种种,千雪心酸。 “不过转念一想,第一次的高兴,也是你带来的。”宫凌沨捂着头,轻轻笑着,笑得像个孩子,无比满足。 “你的开心都是我来带的,那你还跑到皇上面前求婚丘安然?”顾千雪阴阳怪气道。 宫凌沨不悦地皱眉,“误会不是解释清楚了吗?” “哪来的误会?”千雪提高了音量。 “行行,就算不是误会,”宫凌沨无奈的叹息,“但时过境迁,此事就算翻过一页,以后不提,好吗?” 顾千雪冷笑,“宫凌沨,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在女人这里从来没有翻页一说,芝麻绿豆的事也会念叨你一辈子。” “一辈子?”宫凌沨的表情一滞。 千雪噗嗤一笑,“不过我尽量不念叨就是。”自然能看出来对方装模作样的逗他。 “最好别念叨。”宫凌沨却好似有难言之隐。 千雪耸肩,“女人念叨,这个是固有属性,荷尔蒙自带,避免不了。但如果我真念起来,你可以躲我远一些。” 宫凌沨无奈地叹了口气,“没用,我的听觉比你想象中的灵敏。” 顾千雪嗤笑一声,“吹牛,我敢打赌你听觉比不过我。”因为她耳中有母金。 宫凌沨斜眼撇了她一眼,却没说话。实际上,他耳中的母金要比她耳中的母金高级许多,听觉自然也比她灵敏数倍,只不过未告诉她而已。 这是两人第一次凑在一起放下一切的闲聊,此时此刻,他不是厉王、她也不是千雪郡主,两人只是一对沉浸在恋爱中的年轻男女,打情骂俏。 他伸手将她拥在怀中,她也未反抗,就静静抱在一起。 顾千雪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另一边。 某对孪生兄妹凑在一起喝酒。 桌上放着几道菜,却几乎未动,倒是酒瓶空了许多,满是弥漫着浓浓酒气。 “我说,别喝了。”东方君儿面颊微红,是饮酒所致。 她一把抢下东方君骅手上的酒壶,“别喝了,你就不能出息点?” “出息?如何出息?”东方君骅无奈道,声音有气无力。 东方君儿一拍桌子,“两条路,第一,彻底放弃,以后再也别想赵小寒;第二,再狠狠争取一把,不行就用二哥的法子,先绑回来搞大肚子再说。” “……”饶是醉了,东方君骅还是没忍住给妹妹一个爆头击,“你是不是傻?你真以为二嫂对二哥没有丝毫爱意?如果这法子行得通,以后也不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好哪个姑娘直接绑来就是!从前二嫂便对二哥有意,即便不绑,慢慢磨也有开花结果的那天,二哥绑了二嫂也只是加速了两人的进程而已。” 东方君儿一摊手,“那怎么办?我看赵小寒对你没有一丝感觉。” 东方君骅暴怒,狠狠瞪了东方君儿一眼。 东方君儿向后一闪,“我只是实话实说,你瞪我,我也要说。” 东方君骅又取了一壶酒,开始喝起来。 “你这样,母亲很伤心啊。”东方君儿坐下,撑着面颊。 东方君骅一怔,被酒水呛了,咳了好半天。 “不过你不用自责,我们六人,没一个让母亲省心的,”东方君儿道,“你现在身处迷雾中无法理解,当你跳出迷雾就会感受到滔天歉意了,就如同我现在。如果母亲给我安排个男人,就是个傻的瘸的,我也立刻就嫁。” 东方君骅垂目不语。 “嘿,哥,要不然我们这么办吧。”东方君儿道,“祖父不是要帮赵小寒找十天的人吗?我们就以这十日为限,想尽办法留住赵小寒芳心,超过这十日,你就放弃,如何?” 东方君骅缓缓抬起头,比醉酒的面颊更红的是,赤红的双眼。 东方君儿忽然眯了眼,眼中闪过寒光,“同样,这十日,咱们可以不择手段,如果所有办法都失效,就用最后的法子。” 东方君骅的心狠狠一紧,“什么最后的法子?” 君儿表情诡异,“捉住,下春药,生米煮成熟饭。” “……”东方君骅下意识拒绝,“不行,那是犯罪。” “大不了就吃牢饭呗,不过那鱼水之欢也够你回忆一辈子了……哎呦!”东方君儿正说得洋洋得意,再次中了一计狠狠的爆头击。“东方君骅你太过分了,我为你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你竟打我!?” “这件事,我不会做,因为我不想她恨我。”虽然他很心动。 东方君儿揉了揉头,“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1010章 1010,他告诉你了? 第1010章 1010,他告诉你了? 这一日,阳光正好,东方君儿设了个狩猎宴。 何为狩猎宴,实际上就是一场小型私人狩猎活动。 名剑山庄有狩猎场,只不过并非日日开放,为此,东方君儿特意向掌门申请,费了好大功夫才申请下来。 本来东方君儿只想邀请几个兄弟以及关系走得很近的朋友,谁知道狩猎场开放的事不胫而走,乌压压来了一群人。 东方君儿难以拒绝,谁让整个名剑山庄的人都是一个本家,都姓东方呢?扯来扯去都是亲戚,拒绝了谁都不好。 好在众人虽来狩猎场,但却是以一个个集团为单位,并未挤在一起。 值得一提的还是厉王。 厉王也要留在名剑山庄十日,原因很可笑。 顾千雪要留十日,初烟自然就要留十日,君安也死活跟着留十日,最后在君安的邀请下,厉王殿下为给忠仆面子,也暂时放下繁忙的公务,“勉强”留下。 事实是否如此不重要,重要的是,厉王找到借口光明正大的留下了。 东方君儿的狩猎宴影响越来越大,不仅半个名剑山庄的人来了,连东方掌门协夫人冷氏也来了,同时,还有名剑山庄的贵客,南樾国的厉王殿下。 说起厉王对于名剑山庄,便时又一个故事了。 三年前,名剑山庄出了个叛徒,那叛徒是先是去了鹰沙国,鹰沙国国君很快便将叛徒私藏下来,原因很简单,其拥有山庄高超不外传的铸剑技术。 东方掌门知晓后,立刻与鹰沙国交涉,鹰沙国国君自然不愿交人,但山庄态度强硬,那鹰沙国国君也不是好惹的,见自己啃不下这块硬骨头便将叛徒暗暗送往南樾国,企图将周围两国也拉下水。 东方掌门险些气病,又火急火燎的赶去南樾国。 但在即将出发的前一刻却得到一个意外的惊喜,便是名剑山庄的叛徒被五花大绑的送了回来,抓住叛徒并送回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南樾国的厉王。 十九岁的厉王亲自将叛徒送来后便要离开,被掌门留住,因为东方掌门了解南樾国皇帝,若南樾国皇帝知晓有这么个山庄叛徒,定然与鹰沙国国君那般,企图据为己有。 真实情况是,厉王发现了叛徒后,还未等惊动其父皇,便将叛徒绑了回来,破了鹰沙国国君的诡计。 东方掌门对十九岁厉王的眼光和魄力无比欣赏,更在自己的儿孙面前大大赞扬厉王。 这时候嫡系五少爷东方君安却不服气,冲出来要与厉王切磋,更是定下赌约。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俊美的小王爷要输之时,厉王只用五招便将君安打得服服的。 这时东方老夫人和东方夫人坐不住了,他们生怕君安真去给厉王当跟班,出面请求厉王开恩。 厉王自然是不愿带这傲娇的拖油瓶的,换句话说,最开始时,厉王根本瞧不起长在蜜罐中的君安,便顺坡下驴答应了东方老夫人和东方夫人的要求,拿了一个顺水人情。 但最后,东方君安立誓和家里撇开干系,之后追着厉王而去,厉王见甩不开君安还不好得罪名剑山庄,也只能让君安跟随自己,顺便指点了。 在五个月后的名剑山庄掌门东方冉烈大寿上,厉王代表南樾国前来贺寿,君安自然跟随而来,众人发现那任性又傲娇的五少爷没了,却有了一名有追求君安,于是大家对君安跟随厉王历练一事算默许。 也在这次大寿上,东方君儿喜欢了厉王,立誓再见面若自己未嫁,就定要嫁厉王。 总的来说,厉王和名剑山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名剑山庄也极有威望和地位,更是被东方掌门亲自邀请来狩猎宴。 狩猎宴自是不说,先是狩猎,而后聚餐。 东方君骅不断献殷勤,都被初烟挡了,君安也受某人之托,不动声色的隔开两人。 一晃,已到下午。 河边的平底,生起一丛丛篝火,大家开始处理野味起来。 顾千雪不想出风头,所以也未展露厨艺,只是装成大家闺秀坐在篝火旁边,笑眯眯的看着忙碌的东方家少女,为大家加油打气。 然而,除了有一些依旧被顾千雪美色迷惑的年轻男子,大部分人都是极其厌恶顾千雪的,毕竟其和这么多男子牵扯不清。 “小寒,这是我亲自烤的肉,你来尝尝。”东方君儿声音清脆,欢乐得若银铃一般。 “谢谢你,君儿姑娘。”顾千雪虽然很喜欢东方君儿,然而还是下意识拉开距离,毕竟东方君儿曾经喜欢厉王,而她和厉王又……两人即便不是敌人,怕也做不成朋友。 东方君骅挤了过来,轻声道,“赵姑娘。”声音带着微微忐忑和拘谨。 正与东方掌门说话的厉王剑眉微微一动,眸子快速向顾千雪的方向闪了下,不动神色的竖起了耳朵。 顾千雪略有紧张,第一时间也用眼角向厉王的方向看,心中暗暗祈祷某人可千万别吃醋。“君骅公子。” 初烟二话不说,站在两人中间。 东方君骅见初烟此举,苦笑道,“初烟姑娘太紧张了,我也不会吃了赵姑娘。” 初烟依旧的冷漠,“既然不吃,更不用靠近了。” 东方君骅立刻下不来台。 这个时候,却有一名年轻男子看不下去,“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们这对主仆的欲迎还拒可谓如火纯情,将我们君骅和君安两兄弟迷得神魂颠倒啊。” 还没等顾千雪和初烟反应,君安已经冲了上去,一把拽住那年轻男子的衣领,“东方宋,你说什么呢?” 名为东方宋的男子冷哼一声,“说什么?咱们东方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天下好女儿千千万,为什么非死赖着这对主仆?” 君安二话不说,一拳就揍了过去。 顾千雪感受到初烟内力的运作,赶忙拉住她,低声道,“初烟不可,万不要在他们面前露出你的功夫。”这个想法是她猛然想到的,没有原因,女性直觉罢了。 初烟一愣,而后回过头来,惊道,“小姐,他告诉你了?” 第1011章 1011,活颜祸水 第1011章 1011,活颜祸水 顾千雪不解,“告诉我?告诉我什么?” 初烟的眼神闪了闪,快速道。“没什么。” 这时间,东方君安和东方宋已经打了起来,东方宋也是学武的,但到底没有君安武功高,至于挨打的份儿。 东方君骅要去帮忙,却被东方君儿拦了下来。 众人的一举一动自然落入厉王的耳中,虽然听着刺耳,但想到将东方君骅献殷勤搅黄,厉王便姑且原谅东方宋的无礼。 东方掌门却怒了,“放肆,在贵客面前成何体统,来人,将他们两人拉开。” 很快,便有人将两人拽开,分别控制住。 两人一左一右,跪在东方掌门的面前。 顾千雪苦笑,“初烟,我们也做了一次红颜祸水。” 初烟担忧地看向君安。 “我们走吧,”顾千雪起身,“再看下去也是尴尬,搞不好那东方宋还会辱骂我们。” 初烟咬牙切齿,危险的眯眼。 顾千雪知道,初烟又有了杀意,赶忙起身,将其硬生生拖走。 东方君骅要追来,到底还是被东方君儿拽住,东方君儿隔空对顾千雪用口型道——快走。 千雪对其笑笑,便离开。 很快,红颜祸水主仆两人离了狩猎场,向客房而去。 顾千雪道,“不能动手,也不能出手,这是我对你的命令。” “……”对于主子的命令,初烟从来都是无条件遵从,“是。” 千雪又道,“其实从东方家族的角度来说,我们两人确实挺可恨的,我们自有我们的苦衷,然而他们没义务处在我们的立场体谅我们的难处,所以干脆也不需要他们体谅,我们想做什么做什么就是。” “是。”初烟道。 两人都没说话,静静前行,千雪却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初烟,刚刚你说他告诉我了,告诉我什么了?那个他,指的又是谁?” “……”初烟犹豫,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回答也行,每个人都有隐私的权力。”千雪摇了摇手。 又行了一会,两人回了客房,初烟终还是说了。“东方老夫人找奴婢谈话了。” 顾千雪惊喜,“真的?她说了什么?” 初烟眼神闪了闪,“老夫人说,她可以同意我们在一起,却有条件。” “什么条件?”千雪焦急,“我说初烟,你说话说完啊,怎么还断断续续的,着急死人了。” “条件是,从此我隐姓埋名,再不许对人透露我出身天鹰阁,以及再不许用天鹰阁的武功。”初烟道。 顾千雪惊叫,“赞成赞成,我也赞成,别说你是否和君安在一起,即便不是因为君安,我也希望你将天鹰的往事完全忘记,只不过武功怎么办?如果不用天鹰阁的武功,是不是就相当于不能用武功?” 初烟摇头,“不是,实际上奴婢所用武功大半是大宗武功,只有一些独特的招式出自天鹰阁,这些招式不算精妙,但毒辣直接,用来杀人事半功倍。” 千雪了然,“左右你之后也做刺客,就将那些招式都忘了吧。” 初烟微微一怔,“小姐,您说……一个人的过去真的可以抹掉吗?” “当然。”顾千雪非常坚定道。 初烟疑惑地看了过去,“为何小姐这般肯定。” 顾千雪一摊手,“你能相信,我从前是个大夫吗?” 初烟凝眉,“大夫?奴婢只知小姐会医术,却不知……但您明明是尚书府千金小姐,何时又做了大夫?” 千雪意味深长道,“所以,我的过去被抹杀了,只要我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你见过哪家千金小姐会医术?你见过哪家千金小姐手到擒来的制作比落雁奁还惊艳的妆品?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难道你不惊讶?不好奇?就从来不怀疑我到底是谁,是人是鬼?” 饶是杀人如麻的初烟,当听了顾千雪的话后,也忍不住生生向后退了一步,面露大骇。 卷云缓缓而过,遮了艳阳,前一刻还明媚的光线,顿时多了一丝阴霾。 房间里暗了下,随着阳光消失的,还有温暖。 初烟只觉得阴冷袭身,她是刺客,何时信过鬼神?但此时此刻,却不寒而栗。 两人僵持大概十秒钟,初烟突然轻笑出声,“无论小姐是人是鬼,都是奴婢的小姐,若有人伤害小姐,别说人鬼妖,便是天上的神仙,奴婢也要了他命。” 顾千雪噗嗤一笑,“逗你呢,这世上哪有鬼?” 卷云终于涌过,艳阳重新在天空展现,同时回归的还有房间里的温暖。 千雪笑靥如花,初烟竟觉得前一刻是自己的幻想。 但同时,她却彻底想明白了,抛不下往事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要战胜了自己,其他人怎么想,又能如何? 她痛恨在天鹰阁的一切,那些阴暗的往事每每想来,夜不能寐,唯有练功。 今日,她终于可以放下了吗? “小姐,奴婢知道了。”初烟的声音沉定。 顾千雪欣慰地拉住初烟的手,用力捏了捏,却突然想到之前的一幕,“哦对了初烟,刚刚君安和东方宋打架,你发现一件事了吗?” 初烟回忆,然后道,“小姐是说,君安毫无章法。” 顾千雪点头,“是啊,君安痴迷练武,若不是真正打起来,一招一式还挺像那么回事,但一旦切磋就开始瞎比打,这怎么行?今天我看他们打,都替君安丢人,虽然我现在没把握打赢他,但再给我个一年半载,应该也能吊打他。” 初烟道,“小姐很有习武天分。” 千雪摇了摇手,“你奉承我做什么?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怎么提高君安的武功,你平日里多陪他练练,练多了应就不慌张了。” 初烟点头,“是,小姐。” 两人便这般定了下来。 一晃,到了傍晚。 出外打探消息的初烟归来,“小姐,狩猎宴已经结束,他们都回了来。” 顾千雪噗嗤一笑,“真哒?君安挨揍了吗?” 初烟叹了口气,“君安和那东方宋,都被打了十鞭子,不过还好,没见血。” 千雪这才放心,“你别陪我了,快去安抚君安,不然以君安那小暴脾气,晚上还得找东方宋打。打不打的不要紧,咱不能输了!在对君安集训前,绝对不能让君安轻举妄动!” 第1012章 1012,走水 第1012章 1012,走水 初烟离开,顾千雪就开始计划着对君安的培训了。 君安那么习武成痴,总不能打一次输一次吧,以后遇见什么事还得初烟冲在前面,她还心疼她的初烟呢。 却在这时,门外有敲门声。 “进。”千雪道。 一名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入内,“赵姑娘好,奴婢是柴火房的丫鬟,今日因为柴火房要修缮,所以再一些时候便没热水了,管家让我们为需要沐浴水的人提前送水,不知赵姑娘需要沐浴水吗?” 医生大半有洁癖,没洁癖的是凤毛麟角,顾千雪虽算不上洁癖,不过不洗澡也是受不了的,何况白天在狩猎场多少出了汗。 “需要,麻烦你了。”顾千雪道。 “请赵姑娘稍等。”丫鬟说完便离开了。 因为这是客房,自然没有专门的洗漱间,沐浴也是在里室。 不大一会,就有两名丫鬟前来,先是将房间角落里的浴桶搬出来,随后将热水提进来,一桶一桶,很快便将浴桶装满。 “沐浴准备好了,若赵姑娘没其他事,奴婢先退了。”丫鬟道。 “好的,辛苦你们了,”顾千雪却突然想一件事。“等等!” 两名本即将出门的丫鬟一惊,面色一变,眼神中显露惊恐。 顾千雪掏出两枚银锭,递了过去,“两位姑娘辛苦了,银子虽然不多,但礼轻情意重,多谢了。” 两人拿了银子,略有慌张,“是……是,请找姑娘慢用。”紧接着逃也似得跑了。 顾千雪一脸的懵逼,“跑什么,我也不吃人?” 随后,关了门,将门小心锁好,将屏风拉好,便脱衣沐浴。 房门外,两名丫鬟跑了好远才停下。 当停下时,两人喘了粗气。 一人道,“我们这样……不太好吧?赵姑娘虽然拒绝了四少爷,但却把那夺冠兵器的配方送给了四少爷,我觉得赵姑娘对四少爷不薄了。” 另一人道,“哼,你也信那配方是那贱人的?一个贱人而已,哪能发明如此配方,那配方肯定是咱们四少爷的,因为沉迷美色,四少爷将配方拱手相让,最后那贱人却倒打一耙,说配方把送给四少爷。” “真的是……这样吗?” “一定是这样,你想,如果配方是你的,你会轻易给外人吗?” “……不会。” “说的就是,走,东方宋公子等我们交差呢,一会就有好戏看了。” 紧接着,两名丫鬟便离了开。 房间内,顾千雪泡在浴桶中,闭上眼,放空大脑,享受这偷来的宁静。 突然,她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紧接着,房门外便传来一种人杂乱的呼喊声。 “不好了,走水了!” “失火了!” “快灭火!是赵姑娘的房间!” “糟糕,这火灭不掉!” 顾千雪吃了一惊,失火? 再次回头,却见到从天花板涌入浓烟,越来越多。 房门外,聚集了许多人。 除了一些救活的下人,还有的便是东方家的人,更多的还是年轻人。 角落里,几名年轻男子围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人,“宋大哥,你说一会那赵小寒就会衣衫不整的跑出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东方宋。 东方宋咬牙切齿,冷笑道,“对,呵,刚刚她在洗澡,一会搞不好一丝不挂就跑出来,你们可有眼福了。” 一众人听说漂亮的赵姑娘会一丝不挂的跑出来,瞬间流了口水,“赵姑娘的脸都那么美,身子也一定很美。”这些东方家族子弟平日里虽然一本正经,但男人本色,哪有不吃肉的狼? 却有一名男子伸手刮了刮自己光洁的下巴,“你们还真天真,就算怕被烧死,也不能一丝不挂的跑,最起码能围点什么。”声音顿了下,带了垂涎,“不过能有幸看到赵姑娘的玉臂和玉腿,也不枉此生。” 东方宋道,“东方仏,瞧你那点出息?” 东方仏反驳道,“你别在那死鸭子嘴硬了,你见过比赵小寒更美的女人?要不然你发个毒誓,就说你不想看赵姑娘的玉体,敢吗?” 东方宋猥琐一笑,“才不发毒誓,不看白不看。” 除了这么一帮人,还有许多人被找了来,他们不知道来做什么,却只知道有好戏看。 很快,大家期待的一幕来临,客房的房门被推开。 因为门开,许多浓烟翻滚而出,所有人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生怕少看一眼。 而浓烟之中,一名月白色衣裙的女子缓缓而出,容貌倾城、气质恬雅、从容不迫。 她的一举一动若画中描绘,如仙子下凡,而身旁因大火涌出的烟气,也变成了仙气一般。 只不过有一点,女子头发未梳成发髻,只是随意披在肩头,顺着婀娜的身段,一直垂在腰际,湿漉漉的,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这些本来看好戏、占便宜的男子见此一幕,忘了呼吸,生生咽了口水。 美,太美了! 从前的赵姑娘美,但此刻的赵姑娘更美!出水芙蓉,濯清涟而不妖。 别说东方君骅愿意帮赵姑娘参加铸剑大会,换了他们,也是愿意的。 当顾千雪出现后,除了依旧在救火的不知内情下人外,所有人都愣住。 纤纤玉指轻掩在唇上,“各位东方公子、东方姑娘,真是好巧哦,怎么你们一来,我这儿就着火了呢?啧,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太过热情,最终熊熊燃烧,对吗?” 大家都不傻,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其中有一名女子道,“赵姑娘实在抱歉,但我也是刚刚才被找来,有人说这里有好戏看,我却真不知这好戏是……赵姑娘请相信我,我真的不知情。” 顾千雪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而后却看向东方宋的方向,“东方宋公子这个时候不应好好养伤吗,又是多大动力,让你负伤前来我这里呢?” 东方宋尴尬,“我是……碰巧,哼,这里是名剑山庄,我们何时去何地,你管得着吗?” 顾千雪耸了耸肩,“管不着,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东方宋公子最好小心些,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的。” 第1013章 1013,不做爱人,也不做朋友 第1013章 1013,不做爱人,也不做朋友 东方宋自然不会承认,“本人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可怕!” 顾千雪甜甜一笑,“是吗?但你瞧瞧你身边人看你的眼神。” 东方宋一愣,慌张看向身旁的一众人,因为这些人都知一切是他的阴谋,难道他们…… 其他人本来还真没对东方宋抱以什么独特的眼神,但有时心里有鬼便处处是鬼,无论是这些知情的旁观者还是东方宋都无敏感起来,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人群周围弥漫。 东方宋咬牙切齿,“赵小寒,真没看出来你倒是会挑拨。” 千雪耸了耸肩,“说来贵山庄也是个风格独特的地方,别处的女子勾心斗角、阴阳怪气,然,名剑山庄的女子诸如东方君儿姑娘,却是顶天立地、英姿飒爽,倒是男子……呃,也许贵山庄本就是个阴盛阳衰的地方吧。” “赵小寒,你欠揍!”说着就冲了过来。 顾千雪双目微眯,伸手一指那东方宋,“各位可看好了,是他先要动手打我的,我完全是自卫。” 众人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知道东方宋这人比较冲动,却都以为赵姑娘一介女子能忍了,没想到…… 却见东方宋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挥起一拳便向顾千雪面门砸来。 一旁有女子一声尖叫,赶忙捂了眼睛。 顾千雪是有实战经验的,之前在关东城时打过架,然而毕竟实战经验不多,武功也不怎么样。 突然,顾千雪却发现,便是东方宋冲过来的时候,她好像能听见其所带来的风声,是在她的左侧。 下意识,向右一闪,这一拳堪堪躲开。 千雪顿时大喜,忍不住立刻感谢陆楼主的八辈祖宗,因为他的母金,她好像又多了一个金手指。 不敢懈怠,顾千雪足尖点地想旁一闪,却见到一名吓呆的丫鬟手上拿的扫把。 二话不说抢下扫把,内力灌注在手臂,将扫把当枪,使出了赵家枪法。 旁边本有人要来拉架,毕竟赵小寒是客人,还刚刚夺得铸剑大会第一名,如果东方家的人把她伤了那就糟了,但因为顾千雪的还击,众人只顾着观战,却忘了拉架。 客观的说,顾千雪的武功不算好,甚至可以用青涩来形容,然而东方宋武功也不咋样,何况之前就被君安打了一顿,可谓负伤在身。 顾千雪很阴险,她专挑东方宋受伤的地方打,让其伤上加伤。 “住手!”终于,有人高喝一声。 众人向声音一看,却见远方东方君骅冲了过去。 但东方君骅的身影还未看清,一抹窈窕的倩影从了过来,二话不说向东方宋踢了一脚,东方宋立刻被踢飞,但他身子还未落地,那人却如同一道影子般冲到东方宋的身旁,又是飞起一脚。 顾千雪也吓了一跳,随后匆忙喊,“初烟,别……”她想说,别用天鹰阁的武功,然而却不能直说。 初烟回了一眼,迅速道,“奴婢知道,小姐放心。” 初烟下手极重,其武功比东方宋不知高多少倍,几乎是眨眼之间,连东方宋自己都没看清对手,就被揍的浑身是伤。 这一时间,东方君骅已赶到,“初烟姑娘手下留情!”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正在打东方宋的人就是初烟——东方君安喜欢的女子、赵小寒的丫鬟。 初烟只冷冷的回了一个字,“滚。” 东方君骅见再这么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立刻上手拉架,然而东方君骅根本不是初烟的对手,没几招便败下阵来,一旁看傻的人也不敢再拖延下去,也齐齐上阵。 以众敌一,看似好像这群男子欺负人,然而却勉强与女子抗衡。 然而顾千雪知晓,初烟还未用最熟练的天鹰阁招式,若用天鹰阁的招式,这些人怕都凶多吉少。 从前便知晓初烟的武功高强,如今才知,竟如此之高。 “放肆,初烟怎可对名剑山庄尊贵的东方子弟的动手,回来。”千雪的语调满是嘲讽。 面前这群人,除了后赶来的东方君骅,其他人没一个好货,没必要对其客气。 顾千雪从来都不会德以报怨。 初烟冷哼一声,这才一个纵身跳回顾千雪的身旁,“小姐。” 虽然女子离开,但刚刚动手的人却依旧心有余悸,周身弥漫的杀气让他们不寒而栗,这杀气正是初烟所携带。 顾千雪低声道,“下手也太重了吧?” “回小姐,奴婢已万般斟酌了。”初烟道。 顾千雪知道,初烟是看在君安的面子上,毕竟君安是东方家的人,如果出了人命,君安难做人。 这一次,众人看向顾千雪主仆的眼神再没有之前的讥讽和促狭,所有人都知,这女人不简单。 东方君骅上前,“赵姑娘……” 初烟立刻又挡在两人之间。 东方君骅无比内疚,“赵姑娘对不起,对不起。” 初烟身后的顾千雪冷着脸,“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官府做什么?还要武力做什么?还要兵器做什么?还要军队做什么?别总用一种受害者的恶心面孔,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不是受害者,我也不是什么恶人。在座的,包括找死的东方宋,你们都听好了,同样的话本小姐懒得说第二次。” 说这些话的时,顾千雪深深内疚,几乎是昧着良心咬牙说出。 她必须说这些话,否则若再因心软而给东方君骅机会,才是真害了他。 既然做不成爱人,便别扯什么做朋友,自欺欺人。 她不需要这种暧昧的蓝颜知己,也不想做长袖善舞的白莲花。 想着,再次将心硬了硬,“首先,贵山庄有一个流言,便是那羊槊的配方是东方君骅公子而非我的,呵呵,只能说贵山庄的人真有才,红口白牙就敢瞎说,怎么不说这天下是你们的呢?天下可比一个破武器值钱多了。” 东方君骅赶忙道,“羊槊是赵姑娘的,不是我的,这是事实。” “是不是事实明眼人都知道,但贵山庄的人偏要异想天开、自欺欺人的认为全天下的好武器都是你们的,我能又什么办法?却不知名剑山庄的名气到底是铁铮铮打出来的,还是这般想入非非的强取豪夺而来。” 第1014章 1014,暗藏杀机 第1014章 1014,暗藏杀机 一众人顿时急了,“闭嘴,赵小寒,名剑山庄的名气是我们东方家族祖祖辈辈靠着声誉创下的,不容你诋毁!” 顾千雪冷笑着瞥了人群一眼,“诋毁?我扯几句便是诋毁,你们睁眼说瞎话难道不是诋毁?知道什么叫双标吗?就是双重标准。对自己一副标准、对外人另一幅标准,说这话的那位公子,你们认为自己是不是双标?” “我们可没说羊槊是东方君骅,而不是你的。”又有人喊道。 顾千雪甜甜一笑,“要不然咱们发个毒誓怎样?就像厉王那样,对着你们的祖先东方神发毒誓,凡是说过这个流言之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敢不敢?” 一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他们大半都是议论过这个流言的,即使有那么几个人未说出口,却偷偷的想过。 有一人道,“凭什么让我们发毒誓,有本事你发。” 顾千雪挑眉,伸出三根手指,转身想铸剑场的方向,“皇天在上、尊敬的东方神先生在上,我发誓,羊槊的配方是我在铸剑大会时提出,托由东方君骅和东方君安两位公子帮忙铸造,这图纸若时东方君骅或者东方君安的,我就立刻被雷劈死,立刻下十八层地狱。”说完,慢悠悠将手指收回,讥讽地看向众人。“该你们了。” 实际上,顾千雪在发毒誓的时候使了心计,她不敢说着灌钢铸造是她发明的,便在誓言中加了个壮语,特制是她提出。 千雪倒不怕入地狱,只是觉得当着众人面剽窃现代科技成果,实在不要脸罢了。 众人见顾千雪真的发毒誓了,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如何进退。 如果这里不是名剑山庄,如果面前这人不是掌门的贵客,他们就是拼死也要弄死这个可恶的女人。 东方君儿急着赶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见到东方宋伤得更厉害,以及众人凶恶的眼神,便意识到了一切,“我告诉你们,赵姑娘是我东方君儿的朋友,你们不许欺负她。” 直到如今,顾千雪还是喜欢东方君儿这个侠肝义胆的女子,心中暗暗道了个歉,而后道,“抱歉东方大小姐,您这个朋友我交不起,或者说,只要姓东方的人,我都不想与其有任何瓜葛。” 说这些话的时候,顾千雪心底沉甸甸的,她知道东方君儿会伤心,但她不能和君儿做朋友。 纸里包不住火,早晚有一天大家会知道她就是顾千雪、就是厉王口中最爱的厉王妃,待那一日来到,东方君儿会作何感想?若两人是陌生人便罢了,若是朋友,只会双重伤害。 为了将来东方君儿不陷入痛苦,顾千雪决定做这个恶人! 果然,顾千雪说一席话,东方君儿也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呵……呵呵……赵姑娘是掌门的贵客,所以是我们大家朋友……”再不提朋友一事。 千雪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再次说了两句对不起。 “不过,就算我们不是朋友,今日赵姑娘为何会如此愤怒?”东方君儿问。 顾千雪伸手一指地上的东方宋,“你们去问问这位公子吧,他若不想说,他身旁的几位东方公子搞不好能说出真相。若大家都不想说,那只当我赵小寒突发脑疾罢了。” 说着,顾千雪转身走向客房,这个时候客房的大火已被扑灭。 “却不知,晚上要睡在哪,不知道新的住处会不会趁着我洗澡的时候起火。” 东方君儿可不是养在深宅后院毫无见识的女子,听顾千雪这么说,立刻便明白过来,“东方宋,你还不承认?我们名剑山庄乃名门正派,却被你这种败类败坏了名声!” 东方宋终于忍不住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我是败类?我还不是为了君骅哥?君骅哥为了这个女人参加铸剑大会,得胜后却被这女人一脚踢开,你们能忍,我忍不下去。” 顾千雪再次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非也。”说着,摇了摇手指。 因为这“非也”二字,众人再次将注意力放在顾千雪身上。 “首先,东方君骅公子是主动提出参加铸剑大会,其次,成功之后我将羊槊配方直接送给东方君骅公子,难道这份谢礼还不够?确实,君骅公子帮过我,然而人的一生中贵人无数,难道每一个帮过我的人,我都要以身相许?若如此,那我赵小寒的夫君可就多了,”千雪嗤笑一声,“或者说,诸位东方公子在帮人、尤其是帮女人的时候,从开始就抱着一种猥琐的心态,认为只要伸出援手就能得到这女人,对方不肯嫁就是负心人、就是白眼狼,就是玩弄你们感情,对吗?” 一番话,再次将众人说得哑口无言。 从始至终,众人都知赵小寒没错,只是亲情面前,大家更希望东方君骅得偿所愿罢了。 东方君骅面若死灰,“赵姑娘,是我东方君骅对不住你了,我保证今生今世,我……”声音顿了下,苦笑一声,“我保证,今生今世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众人大惊。 初烟也是惊讶地看去,顾千雪赶忙垂下眼,掩饰住眼底的慌张。 东方君骅最后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多谢你赵姑娘,从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一共十一日,这十一日也是我二十二年中最满足的十一日。江湖很大,我却无福陪在你身边,赵姑娘多保重吧。”说完,便收回了视线,转身而去。 一时间,场面极其尴尬。 东方君儿看向顾千雪,欲言又止,最后也叹了口气,随东方君骅而去。 众人见东方君骅君儿兄妹离开,便也逐渐离去,刚刚还热闹的场面,瞬间冷清。 若落幕一般。 顾千雪连连叹息,“初烟,我刚刚说话是不是太狠了?然而我不这么狠,只怕君骅公子还保佑幻想,我不想伤他。”欲哭无泪。 初烟摇了摇头,“不,小姐做得对,别放在心上了。” 最后,两人只能换了一处客房,东方山庄的管家更亲自前来道歉,自是不说。 夜晚,山庄某处,一人轻功了得,在黑夜中若乌鸦一般翱翔,最后落在一处宅子旁的树上,那人面容白皙英俊,一双冷眸却满是杀机。 第1015章 1015,宫凌沨和陆危楼 第1015章 1015,宫凌沨和陆危楼 在那双的鹰隼一般的幽黑眸子注视下,不远处的宅子里的喜怒哀乐都带了诡异的色彩,这种感觉就好像电影倒放中,人死之前对一生的回忆。 他的薄唇微微勾起,月光一闪而过,竟在他面庞映出寒光。 就在他准备要了这一家人性命的时候,却感受到身后有人快速靠近。 “找死。”他淡淡道,已拔出长剑。 那人还未靠近,就焦急的喊道,“是我!” “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是我?” 原本蹲了一个人的树枝,很快便蹲了两个人,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在树枝之上有些滑稽。 虽然见到她心情很高兴,但宫凌沨自然知道她是来阻止他杀人的,“你来做什么?” “明知故问,”顾千雪翻了翻白眼,“东方宋不能死,还有,他家人也是无辜的。” 宫凌沨冷哼,“不能死?他暗害你出丑,就该死!不过为何你对别人宽容,对我苛刻?” 顾千雪白了他一眼,“我也讨厌他,但还罪不至死,他白天已被初烟揍得够呛,就算了吧。话说回来,我对你很苛刻?” “你说呢?”宫凌沨不悦。 千雪莞尔一笑,“那是因为我在乎你啊,爱之深恨之切。” 宫凌沨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 心底一丝甜意滋生,之前那杀意也少了许多。 “就算东方宋那家伙该死,但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吃住在名剑山庄,还杀人家的家人,不好。”说着牵了他的手就要走。 她没把握阻止他,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将他带离此地,而后牢牢看好。 宫凌沨低头,见自己的手被一只雪白的小手紧紧攥着,心情大悦起来。 随后,两人就离开了东方宋家的宅子。 夜深人静,明月当空,正是亲亲我我,谈情说爱,偷偷摸摸,做不可描述事情的大好时机。 两人便一前一后徜徉在湖畔。 名剑山庄群山环绕,却有一湖名为欢湖,示意和好相欢,传说这湖的命名与东方神极其夫人有关,当然,一切都是传说。 两人认识很久,但却从未这般心平气和的散步过。 经过白日里的风波,顾千雪略有困倦,然而她不敢离开,谁知道他会不会转身又去杀人。 宫凌沨看着身旁的女子,冰眸中带着淡淡笑意,“若累了就回去休息,我不杀他们。” 顾千雪似笑非笑,“那你发毒誓?” “……” 千雪翻了翻白眼,“省省吧,我太了解你了。” 宫凌沨皱眉,却没有不悦。 如果顾千雪离开,他定去杀人,得罪他的人可以饶,但得罪千雪的,必须死。 千雪强撑精神,“你的轻功很好?” 宫凌沨轻哼两声,对于这种只要不瞎就能看出答案的问题,不屑回答。 千雪立刻就火了,“你的轻功,真心不如一人。” 宫凌沨眉头微动,“谁?” “陆楼主。”千雪瞥了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血月楼的,干杀人买卖的,很可怕的,怎样,怕了吧? 宫凌沨讥讽嗤笑,“一个刺客有什么了不起?刺客就是过街老鼠,那轻功可是保命的功夫,如何不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听在顾千雪耳中却变了滋味。 倒不是顾千雪多眷恋陆危楼,但人家好歹也是帮她忙的,就算不用夸张到以身相许,最起码也不好在背后诋毁。再者说了,她将陆危楼搬出来可不是真心赞扬,而是借机打压厉王的嚣张,这时厉王的这番话便相当于打击的是顾千雪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呵,你甭管人家是做什么的,保命是什么,人家的轻功就是比你好,不仅轻功,武功也比你好,”千雪变本加厉,“陆楼主的轻功可以背着我在满是毒气的山上飞跃,你能吗?换成你呀,早成了毒草的肥料了。” 宫凌沨越听越不对劲儿,干脆停了脚步,“顾千雪,你不会喜欢那个刺客吧?” 顾千雪越发不悦,“你是不是脑残,我只说他武功好,和我喜不喜欢有什么联系?” “若不喜欢,为何频频赞扬他?”某人心底酸溜溜。 千雪用见鬼的眼神看着他,“赞扬他是因他有值得赞扬的地方,这和喜欢无关!” “哦?我不信。”宫凌沨故意激她,希望能激她说喜欢他的话。 我喜欢的明明是你——这句话刚到顾千雪唇边,便立刻意识道自己上当,赶忙又吞了回去。千雪眉头一挑,眼底闪过狡黠,“真尴尬,被你发现了,我确实很喜欢陆楼主啊,陆楼主武功高、轻功好,人长得帅……” “等等,他一直带着面具,你怎么知道他容貌?”宫凌沨打断。 顾千雪狐疑,“诶?你又是怎么知道陆楼主带面具的?” “……”宫凌沨发现自己失言,赶忙圆谎,“我为何不知?全天下人都知道陆危楼带着面具羞于见人。” 千雪敏锐的闻到了醋味儿,很满意,“是啊,我确实没见过陆楼主的容貌,但陆危楼不露面容已经让人倾倒,何况再露出面容?”说着,竟眯眼回忆起来,“陆楼主身材不错,按照道理,脸应该也不错才是。” 宫凌沨心底越发酸,“难道你不知,陆危楼的名声不好?” 千雪白了他一眼,“你厉王的名声好?” “……” 顾千雪继续火上浇油,“我给你讲,那一天真的是惊险万分,本来我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但陆楼主出现,那种感觉就好像超人突然出现面前,要带着我离开危险之中。” “超人是谁?”宫凌沨问。 “你别打岔,”千雪白了他一眼,而后继续陶醉的表演,“我们准备了两个气囊,而事实上这气囊根本不够用,何况当时的情形陆楼主不仅要用轻功更要背着我用轻功,使用轻功时血液循环加速,需要耗费大量的氧气,而陆楼主硬生是用了一袋的空气冲到了山脚,真是太厉害了!” 厉王可以说是狗醋淋头,他甚至想插话说——什么一袋,最后明明用你的气囊。 终于,厉王忍无可忍,一把将顾千雪如小鸡一般拎了起来,用了内力,向水面飞腾而去。 第1016章 1016,呵呵 第1016章 1016,呵呵 厉王就这么拎着顾千雪飞跃了大半个欢湖,途中为了让顾千雪感受“惊险”,甚至几次将其抛上空中,他在足点水面的飞跃,将其接住,又有几次险些将顾千雪扔到水里。 虽然顾千雪不怕水,但会游泳和被人扔水里的感觉截然不同! 厉王飞了一路,顾千雪就尖叫着嚎了一路,当两人在湖畔落地时,千雪的嗓子甚至都哑了。 “神经病!”顾千雪大喊。 宫凌沨冷笑,“现在说,到底是我轻功好,还是陆危楼轻功好。” 顾千雪咬牙切齿,“自然是陆楼主的轻功好!陆楼主武功盖世、侠肝义胆,就是比你这小心样的强。” 宫凌沨一愣,“你不会真喜欢他了吧?” 顾千雪也是被惹怒了,“对啊,我就是喜欢陆楼主了,你管得着吗?就你这个德行,如果有人喜欢你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 “等等!” 宫凌沨的话还没说,就被顾千雪打断,而后顾千雪便起身,走到其身后,又绕到身侧。 宫凌沨顿时心生警觉,“你在看什么?” 千雪没回答他,只是一直在看,而后绕道他面前,伸手遮住他的脸。 宫凌沨一惊,心狠狠一顿。 “宫凌沨你知道,你长得很像……” 顾千雪话还没说完,只觉脚下一滑,伴随着一声尖叫,整个人跌落湖中。 欢湖虽然不深,最深的地方只有十余米,但却鲜少浅滩,千雪滑落湖中后立刻没了顶,整个人浸泡在水中。 宫凌沨知晓其会水性,所以没惊慌也未下水救人,只是蹲在岸边沉思——如她发现了怎么办?如何解释?但这个秘密绝不能被人知道,若知道,他则永无宁日! 要知道,整个天下的江湖人都在追杀“陆危楼”,如果这一秘密公之于众,别说他只是南樾国的一个王爷,便是南樾国的皇帝,也保不住项上人头! 实际上前一刻顾千雪想说的是,厉王和陆危楼的身材很像,连气质都很像,但话还没说出口就不行落入冰冷的湖中,如今被激得牙齿打颤,脑海中冒出的灵感也跑得一干二净。 “宫!凌!沨!”顾千雪浮出水面,看向蹲在岸边面色凝重的男人,只恨不得将其活活咬死,“刚刚是不是你把我弄下水?” 宫凌沨立刻面露无辜,“当然不是,我是那种卑鄙小人吗?” “但周围无人,不是你还有谁?”顾千雪几乎是吼出来的。 宫凌沨伸手一指顾千雪刚刚所在的位置,“你看,湖畔的石上长满青苔,加之有水露,自然很滑,你自己没留心怪我?”手脚是做了,却不明显。 顺着他的手指,顾千雪果然看见自己刚刚所在位置上面有滑落的擦痕,“就算你是无辜的,为何不下来救我?” 宫凌沨很努力在自己面瘫的脸上挤出一抹“恐惧”的神色,“你忘了,我怕水,当初我在你们顾府落水,还是你救我的。”然而,从记事起,宫凌沨便很少用这种表情,以至于这般临时抱佛脚的结果是,俊脸极其滑稽。 顾千雪狐疑地看着他那扭曲的表情,心中重重矛盾,但想到之前确实发生过两人落水,她将他从水下捞出来的事实,姑且还是信了。 湖水冰冷,冻得她牙齿发颤,脑海中一片空白。 “拉我上去。”神说,伸出了手。 宫凌沨刚要伸手,却又改变了主意,“你再游近一些,我真的怕水。”心中暗道,再将这倔强的小女人冻惨一些,才能为了温暖投怀送抱。 宫凌沨自认没什么喜好,如今却增添了一项——要顾千雪主动说喜欢他,爱慕他,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主动勾引他。 顾千雪狠狠打了两个冷战,狠狠瞪了一眼过去,“水有什么好怕的,你还是不是男人?” 宫凌沨努力摆出“害怕”的表情,“水当然可怕,然而我真是男人,要不然你上来后可以亲自验身。” 宫凌沨越要装出“害怕”,其表情便越扭曲,没有丝毫的表演天赋。 顾千雪无奈,只能在冰冷的水中游了几下。 “将手递给我,我拉你。”宫凌沨见顾千雪小脸苍白,很是心疼,虽没有表演天赋,但该有的剧本意识还是有的,做戏要做全套。 顾千雪冷笑几声,“用不着勇敢的厉王殿下伸手,我自己爬上来。”她赌气的甩开她的手,更报复地向他拨水。 然而就在顾千雪即将大功告成的爬上地面的瞬间,却见宫凌沨一伸手,将她又推回水中。 “宫凌沨,你还说没害我,我……” 千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厉王捂了嘴,“别说话,等等!”随着她落水,厉王也跳到水中,神色紧张地看着原本身后的方向。 顾千雪眨了眨眼,也顺着其眼神看去。 却见,火光越来越近。 “走!”厉王二话不说,拽着顾千雪便向湖中央游。 厉王游技很好,在水中若一尾鱼般,就连顾千雪这种拿过救生员证书的游技在其面前也是不堪一提。 湖中央有一小摊荷叶,虽然已入秋季,荷叶枯黄,但还坚毅的漂在湖上。 厉王将千雪拉到荷叶下面,因有荷叶的遮盖,两人勉强露出了头,可以呼吸,也能看到湖岸上人的走动。 却见,来了不少人,大概二十多号,举着火把,看穿着应是名剑山庄的巡逻侍卫队伍。 “队长,刚刚我听见女子的呼喊声就是在这。”侍卫队一人道。 又有人说,“是的,我也听见了。” 侍卫队长看了看周边,“问题是,这里没人。” “会不会已经落水了?”有人质疑。 顾千雪心中大惊,压低了声音,“他们是不是听见我刚刚的喊声了?” “呵呵。”厉王只用两个字来回答她。 “糟糕,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发现?如果他们我们两人在一起,岂不是要揭发我的身份?” “呵呵。” “现在我都成了东方家族的公敌了,如果他们知道我和你纠缠,会不会更恨我?” “呵呵。” 终于,顾千雪忍无可忍,“宫凌沨你够了!” 却在这时,湖畔旁有人道,“刚刚我好像又听见女子的声音了!” 顾千雪周身一紧! 第1017章 1017,厉王的师父 第1017章 1017,厉王的师父 这一次,顾千雪是真的害怕了。 如果被人发现,两人的关系根本难以解释。 如果厉王未发那毒誓,大不了就说两人看对了眼,夜深人静在湖边私会,再大不了就被骂一声狗男女,也不会少肉。 然而厉王发了那种毒誓,为了证明厉王没与“厉王妃”之外的女子动心,势必会揭露她的身份,那样她可就真成了利用纯情少男的婊子了。 “别说话。”厉王快速道。 与顾千雪相比,厉王确实冷静无比。 顾千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实际上即便不用深呼吸她也能冷静,因为……湖水真是太特么冷了! 人都是有潜意识的,寒冷时便自动寻找热源,这种反应不经过大脑,几乎是身体肌肉的条件发射。 厉王发现身旁女子将自己怀中挤了挤,顿时很满意,勾了勾唇。 他没拒绝,就顺势将她环在自己臂弯中。 脑子冷静了下来,虽然再也没想起刚刚关于厉王和陆楼主的问题,却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宫凌沨我问你,”因为不敢打草惊蛇,她不仅声音小,更是趴在他的耳旁去说,“你怎么知道身后有人来,我的听觉已经比一般人灵敏数倍,我都没听见,你是如何听见的?” 宫凌沨感受耳畔的香气袭人的温热,“直觉罢。” 自然不能告诉她,她耳中的母金是便宜货,他耳中的母金才是高档货,便宜货和高档货比起来,自然是后者赢。 “……还真没看出来,你的直觉很准。”千雪喃喃道。 “我还有许多很准的直觉,你要不要听?”他环着她,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他双手紧紧绕着她的腰,侧着头对她说,还伸出舌尖点了点她的耳垂。 千雪紧张起来,“离我远一些,你还有什么很准的直觉?” 厉王轻笑,“离你远一些?但好像是你主动靠近我的吧?” “算了,就当我主动靠近你,你告诉我还有什么直觉?”前面面庞通红。 厉王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吻,“直觉就是,你这一生都是我的,你跑不掉。” 没人不喜欢甜言蜜语,顾千雪也喜欢。 心中欢喜得紧,然而表面还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瞪了一眼,“话别说得这么早,先回去把你那后院处理干净了再说。” “好。”厉王轻笑道。 “你打算怎么处理?”顾千雪问。 “暂时……还不知。”这一次,便是厉王也没了主意。 岸上的人依旧在寻找,毕竟名剑山庄适逢铸剑大会,鱼龙混杂,山庄侍卫已经加强了巡逻,就为了避免这些情况。 “我们怎么办,我好冷。”千雪的声音颤抖,便是不说话,牙齿打颤的声音也是不断。 厉王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便看向周围,忽然发现湖中央有个小岛,“我们上岛避一下。” 千雪顺着他的眼神也见到小岛,“好。”也只能如此。 “一会你万不要动,我来游。”厉王道。 “放心,我不动。”已经冻僵了,还如何游泳? 月色当空,岸上人举着火把依旧寻找,却没人发现平静的湖面有两颗小脑袋,伴随着一阵阵涟漪无声地向湖中央小岛而去。 顾千雪虽不动,但眼还没瞎,她一直盯着岸上的人影,紧张的一颗心都快蹦出来。 如果岸上人发现他们,真的就……死定了! 五分钟的时间,硬是给了她五个小时之感。 厉王终于带着顾千雪游上了岸。 “你为什么不让我游?”千雪问道。 “你游泳水声太大,能引起岸上人的注意。”厉王答。 “既然你泳技这么好,当初为何在顾府落水?”千雪又问。 小岛不小,直径几十米,有树木有草丛,中央还有一个凸起的黑石小山洞,“原因之前不是与你解释过了。”一边说着,一边一伸手,将顾千雪拦腰抱起,向山洞中走。 周身冻僵的顾千雪直能狠狠瞪几眼,却不敢反抗,毕竟她还指望人家抱着。 顾千雪不断说服自己——这可恶的家伙不是人,只是个代步工具,没必要和一个代步工具惹起。 入了山洞,他将她放下,“我曾经过师父的训练,无论是轻功还是游水,都没有声音。” “师父?”顾千雪惊讶道,他很少对她说他的往事。 想到师父,厉王的眼神温和许多,更在其中有了一种名为“尊敬”的东西,这种肃然起敬的眼神,便是对他的父皇、南樾国皇帝都是不曾有的。 顾千雪知晓厉王的过去,也能理解在人生低谷之中出现这么一个救星,意味着什么。 别说厉王尊敬那师父,便是她也是十分尊敬。 “是的,若不是师父,就是再给我十条命,也不够丢的。”厉王想到从前腥风血雨的日子,却突然笑了。 顾千雪痴痴的看着他,“你笑起来真好看。” 厉王笑容缓缓收敛,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两人便在山洞中紧紧相拥,“你若喜欢,就笑给你看,只给你一人。” 千雪心中甜蜜蜜,便是周身冰凉的衣服,也不觉得冷了,“好啊,你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你可要记住。不仅不许娶别的女人,也不许碰,不许想,连笑容都不能给,对外人要冰若冰霜,对我要如沐春风,就这么双标,懂了吗?” “懂了。”他答。 顾千雪没想到对方没趁机和她抬杠,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环着他的腰,却发现他身材高大,腰却很细。 “给我说说你师父吧?” 厉王垂下眼,“他教我武功,更告诉我,这世上唯一能拯救我的只有自己,而方法便是练武。” 千雪想到从前孤苦无仃的小小宫凌沨,十分心疼,“他说的对,以后我们要练武,不仅你练,我也要练!”难怪厉王一直对她说要多练武,原来竟是其师父的忠告。 “好。”他答。 “你师父叫什么?是做什么的?现在人又在哪里?”顾千雪问。 因为顾千雪的问题,厉王的思绪竟飞回了五年前。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仙逝,其身份……若我不告诉你,你会气我吗?”他不能说,因为按照师父的遗言,他要用师父的名字继续行走江湖。 他师父的名字,叫陆危楼。 1018,名剑山庄的定情节 1018,名剑山庄的定情节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小气?”顾千雪微微一笑,“我不会生气的,放心。”只不过总有一日,你会跪着主动告诉我。后面一句话,顾千雪没说出来。 男人有男人的智慧,女人有女人的聪明。 当面当时撕逼是下下策,上策则是表面暗中不动,实则暗中攻心。 顾千雪不是情场高手,但从前身边却是有情场高手的。 真正的高手不是左右逢源、长袖善舞,那样叫绿茶婊。 真正的高手是找准目标,稳下心神,不动声色的攻心,用温水煮青蛙的方法,当对方意识到时,已为时晚矣。 两个人各有心思,一个暗搓搓的决定要将百炼钢成绕指柔,一个无限叹息,缅怀师父,两颗心虽然飘得远了,然而身体却靠得很近,两人紧紧抱着,直到岸上的人离开。 接下来的两日,顾千雪和初烟两人在新的住所闭门不出。 现在她已是东方家族最不欢迎的人,除东方掌门和东方君安外,就没一个人愿将顾千雪当成座上宾,不仅因为东方君骅和东方宋的事,还有当日顾千雪厉言语东方君骅、东方君儿兄妹拉开距离。 “哎,做人真难。”不知第几次,顾千雪深深叹息。 初烟道,“小姐别胡思乱想,是这群人不识好歹,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她指的是君骅兄妹。 顾千雪点了点头,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初烟你不用陪我,去找君安吧。” 这两天,初烟日日外出,顾千雪知,初烟是在练武,为了撇清天鹰阁,初烟必须要将武功重新贯通,将天鹰阁武功的影子彻底消除。 最好的法子,便是练一套新的功夫。 然而,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除了那些大家都会的大宗功夫,一些有特点、好用的,都有门有派不能瞎学,否则人家门派是要来讲道理的。 那么江湖门派用什么讲道理?自是拳头。 关于初烟重新学什么武功,顾千雪和君安曾讨论过,顾千雪想将赵家枪法交给初烟练,然而赵家枪法毕竟是马上功夫,不骑马的情况下适用性不强,最后君安与母亲和祖母请示后,东方老夫人竟让初烟来练东方家族的武功。 东方老夫人虽未明说,但暗示很足——只要学了东方家族的武功,这身份也就认定了。 在民间,女子出嫁后随夫姓,在江湖中,女子出嫁后随最好习夫家的武功。 这些都典型的男尊女卑的做法,自不提倡,然而学武的女子本就少,时间久了,这陋习慢慢便被人遗忘。 然而一旦有江湖女子出嫁后学夫家功夫,也够夫君以及夫家吹一阵子了,更会有许多武林人的赞扬。毕竟,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直男癌,古代直男癌比现代更甚,其大男子主义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 若没有天鹰阁一事,顾千雪是坚决不肯让初烟学东方家族的功夫,然而有天鹰阁一事,千雪想想便也认了,损失一些面子博得顺利的生活,很值。 再者说,有男女平等思想的也只有顾千雪一人,作为土生土长古代人的初烟却没有。 “小姐,今日白天我不去练武,晚上要出去。”初烟道。 趴在床上百无聊赖的顾千雪一愣,“晚上出去?”而后笑容猥琐,“是出去私会吗?” “是。”初烟道。 “……”千雪坐了起来,“话说,我刚刚是在调戏你呢,你不应该表现出害羞或者抵触吗?” 初烟道,“小姐说什么都好,实际上奴婢本也不想去的,但今夜是名剑山庄开山始祖东方神和夫人定情的日子,而后发展成为名剑山庄的定情节,这一日,不仅年轻人要出来放花灯和许愿灯,即便是成家的人也要出来,用许愿灯来祝愿生活和美,子孙平安。” 顾千雪噗嗤一笑,回忆铸剑场那东方神的雕像,“东方神老爷子还是很浪漫的一个人嘛,想来能降服这样男子的女人也不是一般人物,啧啧,如果不是时代不同,我还真想认识认识东方夫人。” 饶是淡然,初烟面颊还是扫过一抹红晕,这是她有生以来过的第一次情人节。 “好吧,就算你晚上出去浪漫,白日来陪我,但我们来做什么打法时间呢?”房内没有书,即便是有书顾千雪也懒得看。没有女红,就算有女红,顾千雪和初烟两人也都不会女红。 “练武。”初烟很自然的回答。 千雪哭笑不得,“练武?初烟你是不是练傻了,时时刻刻的练武你也不腻?”不过却突然想起厉王师父的话,只有武功才得天下,改变了主意。“行,咱么就练武。” 于是,主仆两人一人在床上,一人在地上,打坐起来。 夜晚。 初烟在顾千雪的威逼利诱下,梳了流苏髻,化了个桃花妆,穿了一身粉红色的薄纱长裙,整个人少了冰冷淡漠,多了一丝女子的娇俏。 对于变装,初烟是习以为常的,从前她做刺客时为了色诱目标,穿着或艳丽或暴露,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穿了身少女衣裙,没由来的却脸红了,内心十分羞涩。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初烟在吗?我是君安。” 初烟双眉紧皱,唇瓣也紧紧抿着,脸更红了。 顾千雪笑着走到门口,打开门,“在,君小哥,你看。”说着,伸手一指。 当君安见到若粉红少女一般的初烟时,眼睛猛然大睁,“初烟,你好漂亮。” 初烟不知回答什么,只瞪了一眼,冷冷道,“信不信我揍你?” 君安却傻笑,“即使揍我,也漂亮。”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行了行了,你们两人别在我面前打情骂俏的撒狗粮,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说着,将初烟一拽,就丢了出去,关了门。 门内,顾千雪叹了口气。 在这举庄欢庆虐单身狗的好日子里,长夜漫漫,她要如何度过? 练功还是睡觉,真是个难以抉择的大问题。 却突然,门被人推开。 推门那人丝毫不认为自己的不速之客,入了房间,一撩纯黑色锦缎长袍,竟老神在在的找椅子坐了下来,“要不要出去走走?” 第1019章 1019,伪奶油小生 第1019章 1019,伪奶油小生 不速之客到来让顾千雪吓了一跳,急忙关了门,“宫凌沨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么明晃晃的跑来,就不怕人看见?” 椅子上的厉王一脸无奈的模样,“那有什么办法,这两天你都躲着我,我不亲自找来,难道还派个丫鬟过来?就算被看到,我也无能为力。” 顾千雪恨得咬牙切齿,“你还有脸说?我这两天为什么躲着你?前两天你把我推湖里,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险些感冒,你知道这几天我喝了多少姜汤水吗?” “怪我?当时也不是我大喊大叫。”厉王道。 “如果不是你推我,我会大喊大叫?” “都说了多少次,真不是我推的,是你自己没留心脚下。” 两人又吵了起来,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吵架成了两人最经常做的事。 顾千雪气鼓鼓,“那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大晚上的,不会想做不可描述的事情吧。” 厉王唇角却勾起一抹魅笑,“不可描述之事,好啊。” 本来千雪说这话是为了讽刺,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呵,想的美,本人最讨厌脏的男人了,你先把自己弄干净了再说。” 厉王急了,“什么叫脏?哪里脏?”更是起身过了去。 “行行行,你不脏可以了吧?”顾千雪所指的“脏”,是厉王后院的侧妃和女人,在这孤男寡女的房间,她可不敢再激他了,毕竟人家武功高力气大,来个霸王硬上弓,她也只能反抗不成当享受。“天还未全黑,你贸然跑来就不怕被人看见。” 厉王见顾千雪转移了话题,眼中闪过失望,“你瞧瞧门外便知原因。” 顾千雪真的跑去门口,将门小心打开,顺着门缝向外看,却发现,屋外空无一人。 “诶?人呢?”千雪吃惊。 “都去过节了。”厉王道。 “万人空巷?这么夸张?”千雪惊讶。 “东方神在名剑山庄的影响力,比你想象中的要深远。”厉王走到顾千雪身旁。 “也就是说,东方神当年放了个屁,后世都要纪念一发?”千雪回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却见厉王双眉不悦的皱起,“顾千雪,好歹你也是要做王妃的,怎么如此粗俗?就不能注意一些?” 千雪冷哼,“呵,是,我粗俗,你家应侧妃娘娘高雅得很,去找你家应侧妃啊。” “顾千雪你够了,”厉王一伸手,将她拽了来,“你处处招蜂引蝶我还没说什么,你却频频讽刺我,我碰过她吗?” 顾千雪也不是好惹的,“招蜂引蝶,你的意思是,有人碰了我?”在“碰”字上,加重了声音。 只要一联想道心爱的女子在别人臂弯中,厉王周身杀气四起,“我倒要看看,谁敢碰你。”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好吧,不说这个‘碰’,只说你再不承认应侧妃,也和人家拜过堂了,你总说我招蜂引蝶,我可没拽人就拜堂。” 这一点,厉王哑口无言。 “这件事我自会解决,你就别再提了好吗?”声音硬生生矮了三分。 顾千雪见厉王面色实在不好,也大人有大量的翻了一页过去,“不过话说回来,我很羡慕东方夫人。” “穆氏?”厉王问。 “不是那位夫人,是东方神的夫人。”千雪一脸的花痴,“东方神当初一定是个像神一样的男子,不仅开创了名剑山庄,更在三国之间傲然独立,传说东方神只有这一位夫人,对其万分宠爱,甚至将两人定情日变成家族的传统节日,万人空巷。这么一个男人怎么让人不喜欢?这么一个女人怎么让人不羡慕?” 厉王心底酸溜溜的,一把将顾千雪抱在怀中,“放心,有一日我也会让你被人羡慕。” 连厉王自己都未发现,他最近诡异的喜欢吃醋,而且频频吃莫名其妙的醋。 两天前自己和自己吃醋,今日却找了一个死了几百年的人吃。 “吹牛。”嘴里虽然讥讽,但身体很诚实,她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身上,舒舒服服享受男人有力的臂膀。 “呵呵。”厉王用两声回复。 千雪顿时不乐意,“宫凌沨,下回你别总呵呵我行吗?你知不知道‘呵呵’特别不礼貌。” “哼。”这回厉王换了个词儿。 顾千雪怎么会想到,若干年后,厉王这一日发的誓言真的应验,两人无论定情还是什么,都变成了一个纪念日,在某个国家被万人空巷的推崇,当然,这也是大家不爱看的后话。 片刻,顾千雪尴尬地推开某人,“要不然我们出去……转转?”一张漂亮的小脸上火红无比,她感受到了……咳,如果再这么孤男寡女单处一个房间,绝对不妙。 厉王也不显尴尬,淡定的扯了扯衣袍下摆,“好啊,今日来找你正是想走走。”说着,竟变戏法的掏出两张笑脸面具。 千雪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今天过节的人都带着面具?” “有人带。”说着,扔给顾千雪一个。 千雪拿了面具,带在脸上,却有种假面舞会之感,“等等,我去换一件衣服。”既然低调的出游,自要穿上最低调的颜色。 顾千雪去了里屋换衣服,一件暗紫到接近黑色的裙子,将头发全部打开披在肩头,只在发梢稍微束了下,却有种春秋战国时的装扮风格。 当回来外室时,却惊讶的发现,厉王这厮也换了身衣服。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看见厉王穿黑色以外的颜色,他竟穿了一条淡墨兰的衣袍。 淡墨兰是最近富家公子哥最流行的颜色,既有风雅又不失沉稳,然而顾千雪个人不喜欢,因这颜色给人一种奶油小生之感。 再看厉王,少了肃杀的黑色,加之其容貌白皙俊美,说其是翩翩美男子、文弱雅书生,定有人信。 “你在看什么?”被顾千雪咄咄的眼神瞧着,厉王只觉得心发慌。 终于,千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宫凌沨你真是够了,附庸风雅也适可而止,你衣服上的竹子是什么?太俗了吧?要不要我给你画个熊猫上去?” 第1020章 1020,谁的男人更好看? 第1020章 1020,谁的男人更好看? “……”要知道,这件衣服是为了节日的伪装,厉王特命人在山庄最好的成衣店买来的,款式、颜色也是最流行的。“有那么好笑吗?” 顾千雪就这么扶着墙笑了好一阵,直笑得肚子疼。 厉王一个头两个大,他为何要伪装?还不是因为那该死的身份。 他习惯穿黑衣,“陆危楼”也习惯穿黑衣,在身高身材不能改变的情况下,两人最大区别便是脸和声音,而今夜却又要带面具,怕再次引起她的注意,所以就……换了这么一身……娘里娘气的衣服。 厉王也很崩溃! 顾千雪还在笑,最终某人用了杀手锏,将其抓住一顿猛亲,直亲到千雪嘴唇红肿到好像叼了个香肠才善罢甘休。 顾千雪的小脸红扑扑,再没了取笑的心思。 “喂。”轻声道。 “哼。”厉王用最新口头语回答。 “我知道你换衣服是为了隐藏身份,但这件衣服真的不会引人注目吗?”千雪伸手指着厉王身上淡墨兰的丝绸衣袍。 客观的说,除了有些奶油气,实际上挺帅气的。 厉王皱眉,心中将那买衣服的属下骂了几通,“不知道。” 千雪见厉王好似吃苍蝇的表情,吃吃的笑了一会,“来,坐下。”说着,伸手指梳妆台。 虽不知其要做什么,但厉王还是听话过了去坐下。 顾千雪将其头上束着头发的玉冠取下,很快,乌黑柔亮的长发倾斜。 与女子柔顺的发丝不同,男人的头发稍硬,但正是因为这根根分明的发丝,所以其亮泽比女性头发更甚,在灯光之下,盈盈光彩,顾千雪用梳子为其梳发,只觉一根根发丝略有冰凉,不错的手感。 最后,将头发梳顺了,也如同千雪自己的一般,在发梢处用绳子绑好,两人竟梳了一模一样的发型。 却见,有了乌黑发丝做点缀,更显其皮肤雪白,幽黑的眸子以及高挺的鼻梁,整个人没了肃杀却有种仙气。只要厉王不说话不动怒,说他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也是有人信的。 厉王从铜镜中观赏自己的外表,越看眉头越深。 顾千雪哈哈大笑起来,“是不是越看越娘?” 厉王狠狠瞪过去。 千雪一点不怕他,就算他表现得再凶恶,她依旧不怕。 她将面具套在他脸上,“走,我们也去过节……哦对了,你知道山庄的人都在哪里有庆祝活动吗?” “欢湖。”他答。 “好,那我们也去欢湖。” 带好面具,紫衣的顾千雪便拉着淡墨兰色衣袍的厉王出门,面具遮挡了两人出众的容貌,两人小心藏在人群深处,竟无人发觉。 很快,到了欢湖湖畔。 前两日无人的欢湖,今日却人山人海。 事实证明,顾千雪多虑了,放眼一望,十个年轻公子里就有四个穿厉王身上这件淡墨兰印着竹子的袍子。 “没看出来,你穿的还是爆款嘛。”顾千雪打趣道。 “……”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爆款,但厉王也猜到不是好话,已开始计划要如何严惩那买衣服的官员了。 “别生闷气了,同样的衣服,你穿得最好看。”千雪笑道。 一句甜言蜜语,令厉王的火气立刻消了大半,“你说什么?” “我说,同样的衣服,你穿得最好看。”人群声音嘈杂,千雪以为厉王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面具之下,厉王的唇角邪邪勾起,“还是没听清,人太多,声音太吵。” 顾千雪体谅对方耳力不好,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她那样配备母金,只好喊了出来,“我是说,所有穿着淡墨兰的袍子的,你是最好看的。” 哗。 这一次别说厉王“听清楚”了,就连周围的人也听清了,当然也包括了许多穿着同样爆款的年轻男子。 这个就……尴尬了。 众人愤怒地看过来,却发现这嚣张的两人带着面具。 有一名女子愤怒道,“真是大言不惭,这位公子若真好看,有本事将面具摘了,让我们都观赏下俊容。” 顾千雪顺着女子的声音却发现,女子身旁的年轻男子正是穿着爆款的衣服,男子容貌不错,气质也儒雅谦和,此时正小心翼翼地拽着自己的“女朋友”,小心地哄着。 顾千雪耳尖的听到了厉王的笑声,顿时气急败坏,“喂,你这家伙太过分了吧,我为了回答你而得罪人,你不体谅我就算了,竟然还在笑话我?” 厉王耸肩,“怪我?刚刚你可以稍微大些声音,谁让你喊了?” “你……” 另一边,年轻男子的劝慰失效,被激怒的火爆脾气女子继续道,“我说这位姑娘,虽说情人眼中出西施,但你再喜欢也是你自己的事,你认为他好看不代表他真的好看,下回吹牛要小心,别风大闪了舌头。” 这女子也是个嫉恶如仇的暴脾气。 顾千雪怒了,对方暴脾气,她也不是什么善茬。 二话不说,伸手一扬就将厉王脸上的面具拽了下来,“看见了没,和你男人比比,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谁男人好看?” 事发太突然,厉王也懵了。 众人顺着齐齐看向厉王的脸。 厉王固然是俊美的,即便对上绝美的二皇子以及儒雅风流的太子,厉王的美也未被掩盖,只是平日里他戾气太重,众人见他只震慑于其淫威之下而忽略了他的脸。 然而,名剑山庄的百姓却不认识厉王,加之厉王穿着一身娘炮似得爆款衣袍,众人便很客观的开始评价他的容貌了。 一旁少女花痴道,“果然是这位公子更俊美呢。” 又有一名女子道,“不知这位公子和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也许是兄妹呢?”若是兄妹,就有机会了不是? 这女子的话音还未落,就被身旁年轻男子不悦的拽走,“王翠花,别忘了你是有未婚夫的人了。” 就连之前和顾千雪叫嚣的女子也愣住,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是美男子。 名剑山庄年轻男子不少,然而像厉王这般俊美的还是不多见,何况这位男子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尊贵气质。 厉王急了,一把抢回面具,拽了顾千雪就走。 然而人群这么多,更有许多年轻女子,见到厉王的脸后疯狂簇拥上来,这也令千雪吓了一跳,不知两人要如何脱身。 第1021章 1021,掷果潘安 第1021章 1021,掷果潘安 古有掷果潘安,今有拥挤厉王。 因为厉王的容貌引起了人群的轰动,一些没见到却听说的人都簇拥上来,欲一饱眼福。 顿时人群水泄不通。 厉王一只手将面具固定在脸上,另一只手紧紧拽着顾千雪的手,恶狠狠道,“顾千雪,都是你干的好事!” 人群拥挤之中,顾千雪耸了耸肩,“招蜂引蝶。” “谁招蜂引蝶了?”厉王奇迹变坏,“我什么都没做!” 面具之下,顾千雪冷哼,“呵,现在知道卖无辜了?我之前也什么没做,你不是还说我招蜂引蝶吗?” “……” 在人群嘈杂之间,顾千雪听见了厉王的磨牙声,“我说,你别冲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厉王一丝冷笑,“你猜猜,若你的面具被取,会发生什么?” 顾千雪惊了一下,额头生生低落一滴冷汗,“我说……别闹,咱们好好的,别互相伤害了行吗?” “哼。”厉王再次用鼻子的冷哼回答她。 随着人越来挤越多,顾千雪也是怕了,“那个啥……你像个办法呗?” “你的鬼主意不是一向很多?”厉王冷哼道。 顾千雪哭笑不得,“这个节骨眼你还和我斗什么气,快想个办法脱身,你就不怕人群里有什么登徒子,顺手占占便宜?” 别说,这个理由还真将厉王成功的说服了。 倒不是怕自己被占便宜,他怕有登徒子占顾千雪的便宜。 如果真发现,他绝对会当场大开杀戒。 想着,厉王先将面具的带子在脑后绑好,而后拉住顾千雪,“记住,一会我带你用轻功,你别施力。” “好。”千雪道。 却见厉王从怀中突然掏出一把金叶子,举到头顶。 见钱眼开是人类固有属性,众人见厉王手中的金叶子,视线立刻齐齐被金叶子所吸引。 月光皎洁,金叶子在月光之下绽放出耀眼的光辉。 突然,厉王手腕一抖,那金叶子齐齐向与顾千雪叫嚣的女子方向而去,紧接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抢金叶子”,紧接着一群人不再簇拥,全部向金叶子奔去。 说时迟那时快,厉王将顾千雪拦腰一抱,紧接着足尖点地便踏着人群的头顶飞了起来,而后穿过湖泊向另一个方向人数较少的对岸跑去。 有一些见到了厉王的轻功,忍不住叫好,“好俊的轻功!” 随后人群便被分成三种,一种是甜甜蜜蜜过节、享受自己小生活的。第二种是抢金叶子,甚至大打出手的。第三种则是伸脖子看人轻功的。 却见湖面之上,淡墨兰色衣袍的厉王抱着紫色衣衫的顾千雪,若一双夜蝶般在湖面上无声划过,越飞越远,美若神仙眷侣,引一群人感叹。 片刻。 两人终于落地。 引周围人好奇观看。 但两人到底还是带了面具,旁人看了看,见没什么稀奇便不在看。 厉王的武功固然是好,然而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对于这些普通百姓来说,像厉王这样武功的人太多了。 厉王冷着一张脸,将顾千雪拽到湖畔无人的柳树下,将其按在树干上,气急败坏的摘了面具,“顾千雪,你是不是疯了?”顺手也将顾千雪的面具摘了下来。 夜已深,虽然湖边熙熙攘攘,但人们到底还是集中在灯火辉煌的路上,树下、草中这些隐蔽地方,没多少人。 这些隐蔽之处是提供给一些把持不住的年轻男女的,大家都有所体谅。 然而虽然江湖风气开放,光天化日之下以天为盖地为铺做不可描述事情的还是没有,最多搂搂抱抱,亲亲小嘴,而过路人也将厉王和顾千雪当成了把持不住的年轻男女。 何况厉王还穿着如此的爆款…… 迎着月光,顾千雪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厉王的容貌,“别说,还真帅呢。” “……”瞬间,厉王火气全消。 连他自己都懊恼,从何时开始,自己的情绪被面前这可恶的小女人全权把握,她若想挑拨他,他就暴怒,她若想安抚他,他立刻屁颠颠的高兴起来。 厉王无奈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千雪,你知道刚刚情况多危险吗?确实,山庄百姓都不知我的身份,但你如何能保证人群中就没有东方家族的人?或者参加铸剑大会的人?” 顾千雪无辜的眨着大眼睛,而后甜甜一笑,将大眼弯成月牙,“我不管,那个女子说我吹牛,我就想要她知道,我没吹牛,我的男人就是很好看。” “我的男人”四个字,再次将厉王攻击得溃败千里,连最后一丝丝的埋怨都没了,有的只是甜蜜。 厉王站直了身子,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直觉告诉他,状况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了,再这么下去他就要惧内了。 “惧内”一词,他做梦都没想过会在自己身上发生,然而如今却真实发生了。 顾千雪也不是任性的傻甜白,自然知道刚刚一幕是她太冲动了,然而这种炫耀的心理不是用理智可以控制的,当时那一幕,如果她灰溜溜的跑了,固然能保住许多秘密,然而也会憋生闷气。 她轻轻上前,靠在他身上,双手顺势环绕他的腰身,“我错了,原谅我一次好吗?”喃喃道。 厉王叹了口气,揽住她,心底已经开始接受“惧内”的事实。 顾千雪见他无奈的模样,只越发觉得好笑,伸出莹白手指,指两人东南的方向,“你看那里。” 厉王顺着手指看去,却见一对年轻男女相拥。 “你看那里。”说着,又指向东北的方向。 却见,树下,一对年轻男女的头靠在一起,好似在说着甜言蜜语,又时不时地轻啄几口。 “你再看那里。”指着西边。 西侧的草间,一对男女亲亲我我难舍难分。 “你什么意思?”厉王不解。 顾千雪嗤笑,“装糊涂。”说着,攀上他的脖子,踮起来脚尖,送上香吻。 厉王不敢怠慢,赶忙低头迎去。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亲上的瞬间,身后竟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声音,“王爷,王妃?” 第1022章 1022,惧内 第1022章 1022,惧内 这一嗓子,可把沉浸在甜蜜中的两人吓醒。 顾千雪惊悚的回头看去,却见身后站着君安和初烟两人。 千雪气得咬牙切齿,“初烟,揍他!” “是。”接了命令的初烟立刻抓起君安的衣领,作势拳头就要挥到其俊秀的脸上。 君安吓得双手抱住初烟的拳头,“初烟你等等,我没做错什么,你别打我。” “打你需要理由?”初烟问。 君安赶忙摇头,“不不不,不需要理由,但你也别往脸上招呼,明日母亲和祖母见到不好。” 厉王见到初烟和君安的相处模式后,面色严峻,后脊梁一层冷汗,因为他已经想象到往后自己的生活。 初烟一向是主子之命大于一切的人,即便君安求饶,但那拳头依旧向其脸上挥。 “疯女人,你快制止啊!”着急之下,君安对顾千雪大喊,但随后又想到厉王在身边,立刻尴尬的咳了几声,“那啥,王爷,属下的意思是……” 嘭的一声,君安的后面的话被初烟一拳头砸消失。 厉王的脸色越发不好,眼前的一幕好像不是初烟打君安,却好似顾千雪打自己一般。 君安刚刚还清秀干净的面庞,顿时乌了一只眼。 顾千雪以为初烟只是做做样子,也是吓了一跳,“住手,初烟你住手,怎么说打就打?” 初烟迷茫,“小姐,不是您让奴婢打的吗?” 顾千雪哭笑不得,决定以后再不能和初烟开玩笑,初烟这人根本没有丝毫幽默细胞,可苦了君小哥了。 “咳咳,算了,打一拳可以了,记住,以后不能打脸。”千雪怜悯地看了一眼君安,心中暗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君安恨得咬牙切齿,在主子和初烟面前,他不敢说心里话,却用眼神表露出来——疯女人,不用你假惺惺,全天下最坏的人就是你! 顾千雪问厉王,“你带跌打损伤的药了吗?” 厉王从怀中掏出一只小药瓶,千雪接手后又交给了初烟,“快帮他擦上,若东方老夫人看见怕是要心疼的。” 初烟虽然清冷,却也不是没心,愚忠归愚忠,却也知道打人不对,“还疼不疼了?我给你擦药。” 前一刻还疼得吃呀咧嘴的君安,下一刻立刻笑眯眯,“不疼不疼,和挠痒痒似得。” 初烟更是心疼了。 顾千雪看着这一幕,感动无比,命苦的初烟终于有了个好归宿,君小哥虽然傲娇,但却耿直,应不会轻易变心。 即便变心又如何,让初烟宰了君小哥当南樾国的李莫愁。 不对,宰了他就太便宜了,阉了他当太监。 厉王看着顾千雪那阴晴不定的表情,脊梁冷汗更甚——这女人不会也想揍他一拳吧? 最后,顾千雪还是没揍的。 原来君安和初烟来共度定情节,正好碰见厉王和顾千雪两人,而没眼力的君安见左右没人,便下意识叫了一声确认其身份,全然没注意人家两人正准备做什么事情。 但既然碰见,便不能分开,最起码初烟是不想离开顾千雪的。 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厉王的脸色十分不好,暗暗瞪了君安几眼。 君安也懊恼无比,早知如此,他刚刚就不应多嘴一句,现在倒好,挨揍不说还没法过二人世界了。 “喂君小哥,这里是你家,难道你不应尽地主之谊来做导游?”顾千雪怕君安听不懂,又补充了句,“导游就是向导的意思。” 君安无力的哼哼两声,“做,做,什么都做。”一抬眼,见到一群人,便伸手一指,“你们看那。” 顾千雪等人顺势看去,却见不远处排了个大长队,排队的都是年轻男女,队伍长长一眼望不到尽头,却不知在做什么。 “难道在卖什么美食?”千雪下意识道。 君安翻了翻白眼,心道,你以为人人都长了一颗贪吃心?当然,这些讽刺只在心里想想,无论是主子还是初烟,他都是怕的,“自然不是,他们在等摆渡。” “百度?”千雪蹦蹦跳跳上前,“还搜狗呢。” 厉王皱眉,“你又胡言乱语什么。”她好像已经习惯了顾千雪时不时就要胡言乱语一发。 千雪笑眯眯问道,“请问君小哥,何谓百度?” “就是乘船,”君安白了一眼,伸手一指,“相传这一天是我们祖先东方神和夫人定情的日子,而他们定情之处就是湖中央的小岛,而后慢慢形成一种传统,就是只要情定节这一日未婚情侣能到小岛上拥抱一下,就能白头偕老。” 顾千雪和厉王心虚的相似一看,因为两天前的那天,他们两人可在岛上抱了好一会。 介绍完后,君安立刻屁颠颠的请示初烟,“初烟姑娘,我们要不要登岛?虽然摆渡的小舟少,但我们可以用轻功飞过去。” “不去,”初烟想也没想回答,而后远眺一眼,“再者,湖岸距离湖中小岛有一段距离,以你的轻功,未必能成功登岛。” “……”君安欲哭无泪,“初烟姑娘,那你能吗?” “能。”初烟答道,而且很轻松。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这世上最悲哀之事,便是想在自己女人面前逞英雄,最后发现女人才是英雄,自己是狗熊。 看到君安眼睛上淡淡的淤青,顾千雪认为自己应该帮衬一把,“传说而已,当真就输了,咱们就别凑那个热闹上岛了,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 只要不上岛就不用轻功,君安就不会出丑。 然而顾千雪的话还未落地,却听厉王道,“上岛。” 却见君安面色微变。 顾千雪不断对厉王使眼色,然而厉王视而不见,“千雪由本王来带,你们两人自己想办法。”说着,将面具带上,还细心地为顾千雪带好面具。 千雪透过面具,给君安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名剑山庄学武的人虽然很多,但能将轻功用得登峰造极的还是很少,而且轻功这东西全靠一股子内力吊着,内力时间持续越久,用轻功时间便越长,而内力越深厚,身姿便越轻盈。 第1023章 1023,智障 第1023章 1023,智障 江湖儿女自有江湖儿女一套装X的套路,例如就是这凌波微步踏水行。 轻功好的,飞过去——或者让心上人更爱自己,或者让心上人爱上自己,或者吸引来几个心上人。 轻功不太好的,飞一半噗通一声掉下去,引旁观者大笑,善良的女子也不会谴责只会心疼,待男子游回来惹心上人无数怜惜,为其擦水自不用说。 当然也有飞一半噗通一声掉下去,之后在大家的笑声中,其心上人愤怒之下转身离开的,这就……悲剧了,下场大半是一拍两散。 然而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俊男美女多得是,再换一个就是。 排队等摆渡小舟的人们另一个趣味便是这一日的分分合合。 有些人便是能同享福,却不能共患难,因为一个飞度而看清一个人,也算是收获。 好半天都没人用轻功,众人闲极无聊。 突然,有两个人走到了湖畔,好似在运功。 看热闹的立刻沸腾起来。 “快看,是君安!” “没错,是东方君安。” “东方君安要用轻功飞度欢湖?啧啧,看起来要掉了。” “诶?你们快看君安身边的那个……是不是传说中不要脸主仆的那个婢女,她站这里做什么,难道也要轻功过湖?” “听说那女子有武功。” “有武功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个以色诱人的婊子罢了。” 东方家族的人对顾千雪主仆就是这么排斥。 一身粉衣的初烟冷冷看着湖面,用视线丈量长度,计算着全程需要提几次内力,如何收放内力,在踏水时最少需要多少内力才能将体重吊住等等,对周围人的冷嘲热讽全然不放在心中。 耳中有母金的顾千雪却听得真切,她愤怒地盯着这些姓东方的人,将人性丑恶完全看在眼中。 突然,厉王从身后环住她,低头附在她的耳旁,动作亲昵。 外人只以为这对男女情不自禁,在这样一个有煽动性的节日,情不自禁之人实在多,见怪不怪了。 “要不要血洗名剑山庄?”就如同当初血洗万俟山庄一般。 顾千雪一愣,“你说什么疯话?” 两人的声音很低,因为彼此耳中有母金,所以再小的声音也造不成什么障碍。 “只要我说得出,就做得到。”冷冷道。 不知为何,顾千雪竟有一种预感,厉王真的能做到,虽然方法未必光明正大,“不行,万不要那么做,这里是君安的家,这些都是君安的亲戚!再说,做人要光明正大,这种宵小才做的事,我们这种正人君子怎么能做?” “难道就让他们随意嘲弄?”厉王冷哼。 “当然不能,”顾千雪用了更低的声音,“我准备下毒。” “……” 厉王内心是无语的,前一刻还被这女人嘲讽小人行径,回头她自己却要下毒。 血洗固然不光明正大,但总比下毒要好吧? 顾千雪继续道,“我最近有种灵感,结合楚炎国和南樾国流行的毒药毒性制成新的毒药,只要中此毒者,舌上都会生疮,疮疼无法进食,只能喝流质之物,然而这毒不致死,随着人体新陈代谢可以排泄掉,随后逐渐痊愈,只是让其痛苦大概一周的时间。” 厉王一时间却未说话。 顾千雪道,“你是不是觉得太卑鄙了?” 厉王道,“我只是在思考,以后你会不会向我下毒。” “……” 而直到顾千雪离开名剑山庄,这毒,她也没下。 两人说话期间,君安和初烟已经准备完毕。 事实上,一直准备的是君安而不是初烟,初烟丈量计算只用了大概十秒钟的时间,其他时间都是君安用来提内力以及为自己鼓气的。 “初烟姑娘,准备好了吗?”君安不断告诉自己别紧张。 “嗯。”初烟轻轻点头。 “走!”君安轻声一语,随着周围喝彩的声音,已飞身出去。 不得不说,君安的身姿修长,一举一动赏心悦目。 众人只觉得一阵粉色而过,初烟已如一束烟般飞了出去。 如果说君安若敏捷的豹子,那么初烟就是一只优雅的仙鹤,两人一低一高、一慢一快,飞驰在水面之上。 看热闹的众人顿时屏住呼吸,刚刚还嘈杂的人群顿时几乎鸦雀无声,众人齐齐看向两人身影。 众人没想到的是,初烟的武功竟如此之好,因为眨眼之间,初烟已到了小岛,站在岸上看着狼狈的君安。 君安武功不弱,但有一点很要命,便是心理素质极差,越是紧张越掉链子。 这也是他与人切磋经常不赢,永远发挥不出自身水平的原因。 刚开始君安还翩若游龙,但当到湖中央时,越发害怕,呼吸也开始紊乱,因为内力不稳,踏水动作再没有节奏,几次险些跌落水中。 最后伴随着人群中惊呼声,君安彻底掉下湖中,噗通噗通开始拍水。 那狼狈……别提了。 站在顾千雪身旁的人道,“哎,看来初烟姑娘是看不上君安少爷了。” “是啊,那婢女虽然名声不堪,但武功是真俊,而且看起来人高傲冰冷,啧啧,少爷怕是凶多吉少。” 从始至终,初烟都站在小岛旁,面无表情,周身散发出的杀气让整个小岛骤冷几分。 已乘舟上了小岛的人也不顾拥抱了,都齐齐围了上来,对君安投以百分百的怜悯以及担心,如果按照传言,这对主仆最爱慕虚荣,君安这么狼狈,初烟怕是要瞧不上君安了。 君安也是十分忐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内力突然就不受控制,就这么……掉了下来,真是太丢人了,初烟姑娘会不会嫌弃他? 顾千雪也是担心,喃喃道,“君小哥怕是完蛋了。” 初烟依旧站在岸边,低着头,淡淡看着水中狼狈的君安。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整个世界司机一片般。 “我……我……初烟姑娘,我……” 就在君安急得要哭出来的时候,初烟一弯腰,将君安生生拎了起来,而后拖到岛中央的小山洞旁,“是这里吗?” 君安一愣,“这里?那里?初烟姑娘你在说什么?” 初烟叹了口气,突然想起千雪郡主经常挂在嘴边的“智障”一词,而后用力将君安向上一提,顺势抱在怀中。 第1024章 1024,心理疾病 第1024章 1024,心理疾病 世界已经宁静。 小岛上、山洞中准备拥抱的人都停下,吃惊的看着这对情侣。 君安一下子懵了,“怎么回事?初烟你怎么了?” 初烟是刺客出身,习惯于身处暗影暗中,对这种万众瞩目有着而潜意识的排斥感,心情难免受到影响,“你不是说要来小岛拥抱吗,上了岛,拥了抱,你还像智障一样看着我做什么?” “智障?”君安吃惊,“是什么意思?” 另一边。 见初烟将水中若落汤鸡一般的君安拎走,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我们怎么办?” 面具之下,厉王微微一笑,拦腰将顾千雪抱在怀中,而后根本不需要任何酝酿提气,若飞鸿般飘上水面,不大一会,便到了小岛。 众人齐齐发出喝彩声。 “那人是谁?这轻功真是出神入化,甚至比那婢女还要高强。” “不知啊,看打扮很怪异,难道是别国来的人?最近咱们名剑山庄的定情节发展的越来越大,许多他国的善男信女都跑来。” “搞不好是哪个国家的世外高人,这轻功真是绝了!” 一众人赞叹不已。 上了岛,立刻有人想上来攀谈,但刚说了句,“敢问兄台……”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厉王已抱着顾千雪轻车熟路向小山洞而去。 为何说轻车熟路,因之前来过一次。 走到山洞中央,厉王将顾千雪放下,还没等顾千雪说话,却用了一个最标准的姿势将其拥住,低头,在其耳畔低声道,“记住,我是要与你度过一生一世之人。” 顾千雪愣了愣,随后垂下眼,也悄悄抱住他,“好。” 两人的声音很小,周围人只能看见带着面具的两人好似在交流什么,却听不见两人说话,但即便没有言语,这一场面也足够让人感动。 不知何时,竟响起了掌声。 顾千雪汗颜——够狗血! 然而,也许艺术来源于生活,即便如此狗血的一幕发生在眼前,她却感动无比。 她不用害羞,也不用胆怯,因为带着面具没人知晓两人的身份,她便干脆闭了眼,将自己交给他,只静静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承诺。 两人就静静拥抱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旁若无人一般,两人未言语。 在两人的带动下,其他人也忍不住相拥。 如果说从前这一活动只是附庸风雅或者是一种节日安排,那么此时此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神圣,好像誓言。 全程,君安初烟都未与顾千雪厉王交流,两对璧人,却好似不认识一般。 人群末位传来一道小小的声音,“我不知几百年前的东方神先生和夫人定情时是何种,场面,但如今想来,也不过如此罢。” 这一嘟囔声音很小,除了拥有母金的顾千雪和厉王听见,外人皆不知。 顾千雪的定情节,便在这种甜蜜和祥的氛围中度过。 翌日。 从来不学无术又怕练功辛苦的顾千雪也许是受到初烟的熏陶,在白日里初烟外出学武时,竟在打坐了整整一日。 配合呼吸法,只觉内力精进了不少。 傍晚时,初烟归来。 初烟风尘仆仆,但却神采奕奕,却是个练武奇才。 见顾千雪在打坐,初烟未的打扰,只轻声进了房间。 千雪突然睁开眼道,“初烟,晚上你有什么活动计划吗?” “回小姐,并未计划。”初烟道。 “君安没有找你度过二人世界?”千雪惊讶道。 初烟垂下眼,脑海中回忆君安趴在地上抱着她的腿苦苦哀求其留下的场面,道,“没有。” 千雪伸手将刘海拨到一旁,“诶?真是奇了,他怎么可能不找你呢?” 初烟道,“奴婢不知。” 顾千雪道,“初烟我有个打算,我们将君安叫出来怎样?” “叫他做什么?”初烟不解。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轻功过湖吗?当时你也在用轻功也许未发现,他用轻功起步时非常好,但到中期突然如同变了个人一般,节奏紊乱,内力不足,而后便掉到湖中。”顾千雪沉声道,“还有,当时和东方宋打架时,那东方宋的武功真是垃圾,我这种三脚猫功夫都能与他打成平手,按照道理,君安对付他实在容易,但结果是,东方宋虽输,君安却也赢得不好看。” 初烟凝眉,“所以,小姐将他找出来是要训练他?” 顾千雪摇了摇头,“不是单纯的训练,换句话说,要治疗。” “治疗?”初烟吃了一惊,“小姐的意思是,他这是病?” “是心病!”千雪笑了笑,道,“心病,顾名思义便是心里上的疾病,我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思想的波动以及意志力上的缺失,然而只要调配得当便不会造成影响,但当这种倾向过度时,就会出现一些心理疾病,思想决定行动,而一旦造成了心理疾病,其行动就会受到影响。” 初烟听了这么一大套,好像听懂了什么,却又好像没听懂。 “当然,我说的一起都是猜测,你去将他找来,我要详细研究下。”她学的不是心理学,然而大学五年也不是丝毫不接触,何况她学的是临床医学,各个方面都会接触一些。 “是,小姐。”初烟这就要走。 “等等,”顾千雪再次将她叫住,“天色晚了,我们这里不方便他们来,便去湖边,昨日我们轻功过湖的地方,我在那里等着你们。” “小姐,您自己可以吗?”初烟担忧地问。 “放心,山庄内的治安很好。”千雪安抚她,“再者说,我也有武功不是?”实际上,去湖边,她另有打算。 于是,两人兵分两路,初烟找寻君安,而顾千雪则是去了湖边。 只不过顾千雪不是空手而去,找了一块布,扔了几条薄毯,而后卷好背在身上,这才出发。 顾千雪先到达湖边,一边赏月赏湖,一边等着初烟和君安。 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将姗姗来迟的两人等来,却意外的发现,来了个不速之客。 不是别人,正是厉王,宫凌沨。 第1025章 1025,再次落水 第1025章 1025,再次落水 顾千雪见到厉王,略有惊讶,“你来做什么?” 厉王立刻不悦,“怎么,不想见到我?” 千雪忙道,“当然不是,只是山庄内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否则若被人发现,有口难辩。” 厉王这才收起了不悦,哼了一声,“不是有君安和初烟在吗?君安跟随我三年,难道我到了名剑山庄,他不尽地主之谊带我走走?”已编好了理由。 千雪无奈,只能耸耸肩认了。 君安却道,“你叫我来做什么?” 即便君安对顾千雪改观,但也许两人从认识之初便没有一个好的开端,以至于见面就针锋相对,便是平常交流都一股子阴阳怪气。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看你昨天掉谁的模样帅气无比,今天想再见你当一次落汤鸡,如何?” 君安俊脸红透,“疯女人,你够了!” 顾千雪看了一眼初烟,初烟轻咳两声。 君安面色一边,立刻道,“好……好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说来就是。” 厉王怜悯的瞥了君安一眼。 “很简单,从这里用轻功飞上小岛。”千雪伸手一指。 愤怒的君安冷哼一声,众人只觉一阵凉风,君安已若豹子一般冲去,飞跃在湖面之上,在即将落水时足见点水而后提起,再次腾身,再点水,这样反复三次后,成功到了小岛。 可以说一举一动干净利落,绝无拖泥带水。 当初烟和厉王见到这一幕时,略有所思。 顾千雪高喊,“再跳回来!” 湖对面的君安狠狠白了顾千雪一眼,而后又用轻功飞了回来。 这一来一回,最多用了三分钟的时间。 君安冷哼一声,“看够了吧?快去好好陪王爷,也别打扰我和初烟姑娘。”这就下了逐客令。 千雪笑眯眯的,“够个屁,我们两人来比赛吧。” 君安一愣,“比赛,比赛什么?” 顾千雪伸手一指小岛,“就比轻功。” 君安冷哼一声,白了一眼。 “如果我赢了,你一个月见不到初烟。”千雪闲闲的补了一句。 君安立刻火了,“什么?凭什么?” “不凭什么,就凭初烟听我的。”说着,向初烟方向瞥了一眼。 初烟立刻点头道,“是,奴婢都听小姐的。” 君安欲哭无泪,“初烟姑娘,你别这样……愚忠啊!” 然而,初烟依旧低着头,不肯回应。 如果不是初烟,如果不是因为厉王在一旁,君安保证会动手揍面前这可恨的女人,将其揍的亲娘都认不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凡事都有双面性,而后狡猾道,“如果我赢了呢?” “如果你赢了,我就一个月不见他。”伸手一指厉王。 “……” 躺枪的厉王表示十分无辜。 “千雪,你闹发什么疯?”忍不住道。 君安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向厉王,好像说——主子您行行好,看好您家疯女人吧。 然而,无论是君安那里还是厉王那里,都是女人说话算,换句话,都是顾千雪说话算。 厉王也学初烟的模样,低头不语,回避君安哀怨的眼神。 最终君安无奈,咬牙切齿道,“好,来吧。” 初烟却未忍住,“小姐不可,您的轻功未必能飞上去,若落湖里伤风了怎么办?” “也不是没落过湖,还在水里泡了一炷香的时间呢,”顾千雪叹了口气,而后一指一旁树下石头上的包裹,“放心,我带毯子了,如果我真不幸掉下去,爬上来就披上毯子,回去灌姜汤应该不会伤风。” “是,小姐。”这一次初烟未反驳并非因为愚忠,而是因对顾千雪的了解,她知道顾千雪这般做一定有目的,不知为何,竟想起了顾千雪之前说的“心理疾病”。 顾千雪和君安两人走到了湖边。 千雪一直留意着君安的一举一动,更值得一提的是,她暗中捕捉君安的呼吸声。 自从发现了耳中的母金和内力配合能捕捉气流的声音后,这还是顾千雪第一次应用。 她能感受到,君安的呼吸逐渐紊乱,这种紊乱连君安自己都未察觉。 实际上,若让君安与初烟或者厉王比轻功,其紧张无可厚非,然而顾千雪的三脚猫功夫如何众所周知,君安根本犯不着紧张,何况君安刚刚轻松的飞了一个来回。 她的思绪不禁回到大学时的课堂,曾有一课,便是心理素质课。 这是一门选修课,不计学分,加之其课程内容的浅显,对于争分夺秒进行学习的医科大学学生来说其可以说,完全在浪费时间。 当时顾千雪也是被坑了过去听了一节课,就没再去第二节。 然而就这一节课,她还记得一些内容。 心理素质分表面和实质,更有表面上的提高和实质性的提高两种。 有些人看似能歌善舞,更用各种抛头露面的方法让自己锻炼心理素质,实际上练的却是脸皮的薄厚,一旦面对难以抉择之事,真实的心理素质立刻表露无遗。 不得不承认的一点便是,心理素质有一定是天生的,也就是说,一些人心理素质极佳、自信、热情;但有一些人天生心理素质就差,不断的自我否定,忐忑不安以及自卑。 如何克服,顾千雪不知,人无完人,她也有不知道的事。 顾千雪未第一时间开始,而是静静等待,而正是因为这等待,让君安越发不安起来,呼吸也越来越紊乱,“记住,若你输了,一个月便见不到初烟了。” 君安愤怒,立刻咆哮,“我不会输。” 千雪道,“那就最好,走。”说着,已提好内力,身子若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顾千雪的轻功是初烟教的,身法与初烟相似,虽然与精湛二字毫不贴边,但也不差。 其内力虽不深厚,身姿略有沉笨,但因其内力绵长、节奏控制得很好,在水面之上,也有一些美感。 “顾千雪她到底要做什么?”厉王问向初烟。 初烟认真道,“具体的,奴婢也不知,但郡主说她要为君安医病,心理疾病。” “心理疾病?”厉王凝眉,看向湖面,两人飞驰的方向。 却见,顾千雪动作虽青涩笨拙,但稳稳在水面上。 相比之下,无论是纯熟读还是身法都远在顾千雪之上的君安,却越发紊乱,终于噗通一声,君安再次落水。 第1026章 1026,是病就得治 第1026章 1026,是病就得治 顾千雪跳上了小岛,立刻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喃喃道,“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怎么这么可怕呢?比跳上最高屋顶还可怕,吓死我了,我以为要掉下去了。”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自语。 君安跌落湖中,先是愣了半晌,而后懊恼拍打水面,也没游上来,只泡在水里。 厉王取了树下的包袱,几个纵身便到了岛中央,随后而来的是初烟。 可以说,与狼狈的顾千雪和君安相比,厉王和初烟几乎是如履平地。 不得不承认,刺客的轻功都不是吹出来的。 月光之下,初烟站在岸边,看向离岸边不愿的君安。 君安却是背对着初烟,未像哈巴狗似得游过来,颀长的背影在水中泛起阵阵涟漪,带着一种失落和孤寂。 “是不是……很失望?”君安终于说出了这话。 实际上,这句话在他心底已憋了整整一日,从昨天晚上落水时,他便想说了。 初烟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很认真的思忖了下,“没有。” 君安一愣,转过身来,俊秀的脸上满是吃惊。 他抬头看向初烟,试图在初烟的脸上找到期盼和善意的谎言。 然而,初烟的表情依旧如旧,毫无情绪,只不过冰冷的眸底带着一丝柔情,虽然君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为何不失望?我是男人,本应保护你,但每一次我都……丢脸……” 初烟道,“为何会失望?你若保护不了我,就由我来保护你。” 君安脸上吃惊更甚,他双目大睁,愣愣盯着初烟的双眼,脸上的表情复杂难以描述。 初烟柳眉微颦,“你不信?除任务外,我从不说谎。” 世界仿佛再次停顿了数秒,少顷,却见君安身子向下一沉,整个人没入水中,好半晌没露头。 初烟不解,向前走了几步,顾千雪也吓了一跳,“那家伙不会溺水了吧?”问厉王。 突然一阵水声,紧接着君安跳上水面,一把将初烟抱住,而后向后一跃,就这么抱着初烟两人双双跌入水中。 顾千雪急了,跑了过去,“喂!君小哥你发什么疯,你别把我的初烟弄伤风了,喂,你们快上来!真受不了你们!” 然而,兴奋的君安就抓着初烟在冰冷刺骨的湖水里折腾着,初烟也不恼,就静静的陪着他折腾。 千雪喊了好一会,厉王上前,将她拉入怀中,两人就如同前一日的定情节一般,紧紧相拥在小岛。 “别管他们,”厉王道,“从现在开始,你的心里只能有我自己。” 顾千雪二话不说的将他推开,“这可不行,我还要研究病情呢,”看向君安,“就算无法彻底改善君安的心理素质,也得找个办法应对,屡战屡败也不是个法子,你说对吗?” 厉王道,“你有办法?” “想到一个。”千雪狡黠一笑。 厉王心生好奇,“是什么?” 随后,千雪便将她刚刚想到的办法说给厉王听。“你觉得可行吗?” “我也不知。”厉王实话实说,“但我却有种冲动,敲开你的头,看看里面装了什么,竟有如此新奇的点子。”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这算是什么新奇的点子,和各种伟大的发明相比,连小聪明都算不上。” “伟大的发明?”厉王不解。 千雪微微一笑,“你能想象飞机吗?坐在飞机里在天上飞行,时速能达到每小时九百公里,这么说吧,从京城到关东城,坐飞机最多一个多时辰。” 厉王惊,“一个多时辰?” “对呀,这只是客机的速度,若是战斗机,只怕更快!”更别提火箭了。 厉王失笑,“你还真敢想。”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什么叫敢想?这东西在现代都被坐烂了好吗?她就是因为坐了一个该死的航班就穿越了,下辈子也不去马来西亚了,马航不靠谱啊! 顾千雪还想给厉王讲手机、电脑、互联网和网络小说,然而这个时候,初烟已拖着君安上了岸,她便打断了话题。 湿淋淋的初烟不悦看向君安,而后恭敬对顾千雪道,“抱歉小姐,这家伙……真是疯起来没玩没了。” 千雪忍着笑,“他是太高兴了,然而你们这样,容易着凉。” 君安就是很高兴,到现在脸上还带着傻笑呢。 千雪耸肩,“本来以为能掉水里的是我,薄毯是给自己准备的,没想到却给你们两人用了,”对君安道,“君小哥别傻笑了,你找个地方我们生火烤干衣服吧,你伤风无所谓,可别将我的初烟弄感冒了。” 君安听说初烟要生病,不敢怠慢,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在这里就行,我去弄木头。” “不用,我去。”厉王二话不说,身形一闪已上了湖面,紧接着便跳上案,消失在夜幕之中。 小岛上,顾千雪带着初烟入了山洞,君安则是在山洞外,两人脱了外衣披了探子,还算暖和。 厉王归来,手上抱着木头,随后再次离开,这样往返了三次,将足够多的木头堆积,而后便生起火来。 顾千雪在篝火旁做了两个架子,将初烟和君安两人衣服晾了起来。 四人围着坐,顾千雪细细的询问了君安从小到大的情况,而后说出了自己的预想。 饶是和顾千雪针锋相对的君安也吃惊了,“你是说,我这种是病!?” 千雪点头,“是的。” 实际上,君安早就知晓自己不对劲儿,十年前,曾找父亲问过,没想到没得到理解反倒被破口大骂为懦弱、胆小,从此以后君安便不再对任何人袒露心迹,父亲的不理解和责骂,在他心底造成了深深的伤害。 也正是如此,君安从小就崇拜强者,一切强悍霸道的人,无论其身份如何、口碑如何,哪怕是恶贯满盈,君安都无比崇拜! 三年前,当见到厉王第一眼时,君安便被厉王的霸气和自信所吸引,这是他所没有的,也是他最憧憬的,他不甘心,便公然挑战厉王,希望用战胜厉王来鼓舞自己,谁想到竟惨败,随后便有了这三年的追随。 第1027章 1027,奇招 第1027章 1027,奇招 三年来,君安越是在厉王身边久,便越发崇拜厉王,只因其自信。 再后来,他碰见了初烟。 起初,他瞧不起任何女子,却只有初烟冷漠和自信让他侧目,随后两人切磋,他被初烟吊打,随后便萌生爱意,直至如今。 他心底知道,他对厉王的崇拜以及对初烟的爱慕,都来自他本身的自卑! 有些事情他似懂非懂,却又不知向谁诉说,便是找到倾听者也不知从何说起,便是真的说出来也知道不会有结果,久而久之,他便没有了倾述的欲望。 自卑和胆小,与要强渴望强大杂糅在一起,最后便有了外强中干,矫情又傲娇的东方君安。 当着初烟和主子厉王的面,君安将心底的秘密说出来,只觉得丢人,懊恼自己的无能。 顾千雪道,“虽然生长环境和后天经历会改变一个人,但改变的却是外表,其许多根深蒂固的性格是与生俱来,在你的DNA里携带。也许有人能够真正改变,然而我不能。” 君安本重新燃烧的希望之火,顿时扑灭,苦笑了两声,“父亲说的对,我是懦夫,再挣扎怕也是懦夫。” 初烟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在君安身上,双眉微蹙,眼中终于有了寻常人该有的情绪。 顾千雪微微一笑,“内向胆小而已,只是性格也不是绝症,这个就好比你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再努力也做不到长枪的功用,然而却不能因为你不是长枪就认定为废铁,匕首也有匕首功用。” 君安哈哈大笑,大笑声满是失落,“匕首?长枪?顾千雪你真会安慰你,然而就算我是匕首,我的功用在哪?我打不过别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何解决?” 千雪挑眉,“当然能解决了。” 君安的笑声戛然而止,初烟也是猛地转过看向顾千雪。 却见顾千雪自信的笑容洋洋得意,一旁的厉王眸中也有淡淡笑意。 初烟二话不说,下跪在顾千雪身侧。 千雪赶忙将初烟拉住,“笨蛋,就是看在你的面子,我也会帮他的,竭尽全力,你放心。” 君安见初烟如此,也是心中感动不已。 初烟就是这么个女子,她外表冰冷却是一层自我保护,她恐惧无助,然而内心火热,只要对她好一分,她就能回报以热血和生命。 废了好大的劲儿,顾千雪才将初烟安顿好,这才道,“你的紧张一方面是因性格所致,但只占大概三成的份额,其他七层都是儿时造成的心理阴影,这个就好比,有人用鞭子打你,周而复始的折磨,到最后只要有人举手,你就周身疼痛一般。并非是皮肤上的疼痛,而是大脑皮层中的错误信息。” 君安皱眉,“你说的我不懂,你直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吧。” 千雪点头,“我们既然改变不了,就试图改善,改善的同时扬长避短,用一些方式来分散你的注意力,卸下你的包袱。” 君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王妃你说的我能理解,但我还是不知怎么做。” 千雪神秘兮兮一笑,“会背三字经吗?” 君安一愣,“会。” 三字经谁不会?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是启蒙教材,山庄内刚会说话的小娃都能背上两段,何况君安。 顾千雪笑了一笑,“来,我们重新比一次。”说着,走到了湖边。 君安不解,“重新比?” 千雪道,“对,我不管你怎么到湖对面,但三字经不能停,要一直大声喊出来。” “好。”君安将薄毯脱下,细心盖在初烟的身上。 倒是厉王起身走到顾千雪身旁,“你能行吗?” 看着倒影明月的湖水,顾千雪的腿抖了三抖,“没事,我能撑住!” 厉王失笑,“我知道你在为他营造紧张气氛,你去休息,我来。” 千雪摇头,“不仅仅是这个,我也在为我自己营造紧张,”她抬眼看向厉王,微微一笑,“我也要向你师父他老人家致敬,他说的对,在这个世界,武力才是一切,我要好好练武!” 厉王一怔,停顿了三秒钟,而后淡淡一笑,伸手轻抚她的面颊,“好孩子,喜欢什么和我说,赏你。” 顾千雪挑眉,“真的?” “嗯。”厉王答。 千雪笑眯眯,“现在还没想好要什么,等我想到再说。” 厉王点头,“好,无论何时你想到了,我都给你,哪怕……”他压低了声音,“是天下。” 顾千雪翻白眼,“我才不要,别人都稀罕当什么皇后,我不稀罕。” 厉王问,“为何?” 千雪道,“周容秋你知道吧?周神医的孙子,那个只想闯荡武林不想行医的周公子。在认识之初,他曾对我说一番话。” “什么话?”周容秋,厉王是认识的,不仅周容秋,连周老神医都曾为秦妃诊过病。 “他说,当什么都不要当皇后,皇后之位听着威风实际无聊得很,皇上不能只娶一人,为了拉拢群臣少不得娶臣子的女儿,到时候皇后就要和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即便是明媒正娶的正宫娘娘,然而狼多肉少,一个与能见皇上三两面就不错了,如果再生不出儿子,就彻底惨了。” 厉王闻言,却轻笑出声,“有一番道理。” “所以,如果我不希望你称为皇帝,如果不做王爷就更好了,”千雪道,却当见到厉王沉思的表情,赶忙改口,“你千万别因为我的话而打乱你自己的计划,我说的只是一种理想状况,或者说是憧憬,憧憬没几个实现的。” “好。”厉王答。 千雪心中依旧忐忑,“你说到做到,我不想影响你的人生计划。” “好。”厉王又答。 另一边,君安的衣服在篝火旁晾着,薄毯披在初烟身上,寒冷的秋季,他就穿了一条里裤站在水边,神色凝重,嘴里不断嘟囔着三字经。 顾千雪走到湖边,“准备好了吗?”问想君安。 “准备好了。”君安狠狠一点头。 千雪也鸡血沸腾,周身肌肉紧绷跃跃欲试,“好,走起!”说着,提起内力向前一跃,因这饱满的内力的,身子生生向前窜了一丈的距离,才有下降的趋势。 厉王站在湖边,看着精力饱满的顾千雪,眸中的温暖又多了欣慰。 第1028章 1028,三字经有奇效 第1028章 1028,三字经有奇效 被顾千雪情绪所带动,君安整个人也如弹簧一般蓄势待发,“好,出发!”紧接着也冲了出去,更没忘之前顾千雪的交代,从第一次踩踏水面便开始高声喊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响彻夜空。 正努力控制内力的顾千雪愣了一下,紧接着“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然而笑人家不要紧,却因为这一声而卸了内力,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噗通”,顾千雪就这么进了水。 秋季的欢湖冰冷刺骨,顾千雪就在三天内第二次得到了体验。 岸上的厉王和初烟吓了一跳,厉王二话不说就冲了过来,伸手拎住顾千雪的衣领,再将其拽了回了回来。 上了岸,水淋淋若落汤鸡似得顾千雪面红耳赤,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真是……太丢人了!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前一刻还给君安讲大道理,还信誓旦旦的要好好学武,下一刻就没控制好内力掉了湖里。 想着,顾千雪狠狠瞪了君安一眼,“都怪你!” 君安一脸的无辜,“冤枉啊,是王妃你让我高喊三字经的。” “下回不许喊三字经了!”顾千雪咬牙切齿,“喊百家姓!” “……好。”君安。 厉王叹了口气,“快把衣服脱下来烤烤。” 初烟已将身上所有毯子都摘了下来,要盖在顾千雪身上,自己则是穿着湿透了的里衣裤。 顾千雪忙道,“初烟不用,一层毯子就好,你也别伤风了。” 初烟摇头道,“不用,奴婢要陪君安练。” 千雪一愣,“可以吗?你要给君安一些竞争的紧迫感和压力,你能做到吗?” “奴婢可以试试。”初烟道。 待帮顾千雪脱了外衣,披了薄毯后,穿着里衣裤的初烟则是和只穿着一条里裤的君安一同站在岸边。 顾千雪被薄毯包裹成了茧蛹,最外面还被厉王抱着,担忧地看向两人。 初烟微微侧头,看向的君安,道,“如果你掉水一次,我便一个月不理你;掉水两次,两个月不理你;三次,一年不理你;四次,三年不理你;五次,永生再也不见你。” 千雪咋舌,“不愧是初烟,比我狠多了。” 厉王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许和她学。” 千雪白了某人一眼,“看你表现。” 君安都要急哭了,“初烟姑娘,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初烟冷冷道。 “好吧,”只要对上初烟,君安就极为逆来顺受,他突然扭头问向顾千雪,“王妃,我真的只要大喊三字经就能成功跳过去。” “你大喊试试,声音越大的,成功率就越大。”千雪使了个坏心眼,她刚刚被君安这厮卸了功,如今也想看初烟出丑。 “好,王妃我信你!”君安也急了。 紧接着,两人便开始。 初烟并非第一时间跳走,而后放满了脚步,故意等在君安身旁。 君安跳起大喊,“人之初!” 紧接着提起上升,“性本善!” 身子下落,足尖点水借力,“性相近!” 借力成功,再次提起内力腾空而起,“习相远!” 噗! 有一个人终于破功了,只不过不是初烟,而是厉王。 却见厉王放开了顾千雪蹲在一旁,因为要保持高冷的形象不好哄然大笑,就这么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抱着肚子,身子不断发抖起来。 本来顾千雪很在状态,严肃地审视君安的一举一动,但因为厉王的闷笑,她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然而不敢大笑,怕影响了君安发挥再掉水里。 君安是否掉水里不要紧,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就是在湖里游个几个来回也没问题,她是怕初烟那个不解风情的真的不理君安,那样便是君安杀不了她,也能用怨念活活折磨死她。 于是,顾千雪卷着探子,蹲在地上无声的笑得痛苦。 相比之下,初烟却是很认真,一边前行一边用余光关注君安,若君安真的要掉下去,她便立刻出手。 就这样,两人到了湖对岸。 当到达湖对岸时,君安几乎震惊了! 因为刚刚那种紧张感远超定情节时的紧张,连他自己都以为一定会掉下去,他很怕,怕到浑身发抖但却别无办法,只能认命的大喊三字经。 却没想到……竟然没掉。 还没等君安缓过神来,初烟道,“再来。” “……”君安可怜兮兮,“能等等吗?我……还紧张了,腿抖。” 初烟幽幽叹了口气,缓缓道来,“从记事起,我便开始习武,八岁接触轻功,我不喜欢武功,但若不练武便没饭吃、便要挨打,从十岁起,每个月都要办一次比赛,得胜者在伙食等级上有所提升,更有一点点零花钱。比赛不致命,但饿极了的人打起来都不要命,许多人都在比赛中死去,包括我在内,当时我很害怕……” 君安愣愣的看向初烟。 初烟凄然一笑,“恐惧之心会影响发挥,而发挥不好便有可能失败或者丧命,被打死固然可悲,但最惨的却不是被打死,而是被打残。残废的人便没了投资的价值,下场往往是将重伤之人扔入乱坟岗慢慢等死。” 君安猛地将初烟抱住,“刚认识你,我被你实力和气场所吸引,但现在,我只想保护你!从今以后,便是我死,也不会让你受到丁点伤害,放心。” 初烟的头靠在君安的肩上,静静听着,淡淡看着,感受他的热情以及紧张。 好半晌,初烟微微一笑,“为了不让自己恐惧,我便数数。” 君安一愣,轻轻将她放开,“数……数?” 初烟淡笑,“是的,每次开打,我便在心中数一二三四五,慢慢数到五百,再重新数回来。固然会牵扯一定精力,然而与恐惧造成的发挥失常相比,这些被牵扯的精力不算什么。” 不知为何,君安听见这些,竟然高兴起来,“你是说,你也需要数数?”他以为强大如初烟,不需要呢。 初烟点头,“我也是人,是人都有恐惧之心,只不过不表露出来罢了,”声音顿了下,“私以为,便是厉王,应也用一些法子调剂心情罢了。” 君安将初烟抱起扔到天上,“太好了,初烟,我太喜欢你了!”接住,再扔。 第1029章 1029,真冷和假冷 第1029章 1029,真冷和假冷 小岛上,因为距离太远,顾千雪无法听清两人的说话,却隐约见到君安将初烟上上下下的扔着。 “他们在做什么?”千雪问厉王。 厉王眯眼看了下,“你要不要被扔?” “不要!”千雪想也不想就拒绝。 另一边,君安知晓连强大的初烟都在数数,立刻自信心爆满,再回程时大喊三字经的声音更大,可以说响彻苍芎。 顾千雪和厉王两人憋着笑,几乎要憋成肺气肿。 两人终于上岸,顾千雪忙将初烟拽到了身边,“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觉得君安打了鸡血?”说着,向君安看去。 却见君安找了块平底,虎虎生威的打拳热身。 初烟淡定的将方才为君安所说的话重新复述一次,千雪瞠目结舌,“真的?你真的数数?” “当然是假的。”初烟口吻很是随意,而后冷冷的瞥了君安一眼,“比赛自是残酷,然而对付那些垃圾,还不需要恐惧。” “……” 顾千雪后脊梁猛地一凉,她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审视初烟了。 悄悄的来到厉王身边,“刚刚我和初烟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三人距离不远,凭厉王敏锐的听觉自然一字不落的都听见,“嗯。” 顾千雪道,“你有恐惧心理吗?那种与人厮杀时的胆怯?” “没有。”厉王道。 “……” 顾千雪下意识捂住自己心口,暗搓搓的认为要离这两人远一些,这两人根!本!不!是!人!类! 然而,即便厉王和初烟都没什么恐惧心理,顾千雪却认为哄骗君安的法子实在好用,便暗暗要求厉王和初烟两人咬紧牙关,不能两真话说出去。 众人没想到的是,君安和初烟两人身着里衣在湖边拥抱的一幕却被人发现,偷偷告诉了东方夫人和东方老夫人,引起两人的勃然大怒。 翌日。 清早顾千雪和初烟便被君安请去了君安的宅子。 因为山庄硕大,所以与南樾国的一个个院子不同,每个人所使用的是真的宅子。 有大门、有镇宅狮,有接待客厅,有客房、有主人卧房、有下人卧房,此外还有后花园、练武场,有些更是有小湖小河小溪等等。 君安的宅子不算大,听说后院原本是花园,却被全部推平,弄成了练武场。 因为君安常年不在山庄住,所以君安的宅子除有人定期打扫外,没有下人。如今虽然回来暂居,君安也没要其他下人,只留了四名小厮。 至于丫鬟,君安是一个不留的,原因很简单,怕初烟吃醋。 后院的练武场,有四人。 除君安和初烟外,还有顾千雪和厉王。 小厮被遣了出去,只有四人在这偌大的练武场。 当顾千雪到来时看见厉王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转身离开,但君安解释,厉王是他邀请来的,而初烟和“赵小寒”也是他邀请而来,不会让人多想,顾千雪这才放心。 那么来这里做什么?自然还是练武。 “昨天君安已经可以背着三字经熟练使用轻功,今天开始便练习对打。”顾千雪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武器架,伸手将一柄长枪抽了出来,在手上掂了一掂。 因为在轻功上取得了成功,君安对顾千雪的尊重加深一些,不再像之前那般一句话一讥讽。 顾千雪拿着长枪走到场地中央,帅气的耍了一套枪法。 即便是瞧不起顾千雪的君安也忍不住拍手叫好,“真没想到王妃枪法这般利落,虽然力量不足但动作精巧,颇有四两拨千斤之妙。” 千雪收了功,“来,和我打一场。” 刚刚赞扬的话顿时卡在唇边,君安急了,“王妃你是瞧不起我吗?再怎么心理……那个素质什么的不好,我东方君安也习武十几年了,若比不过你,我自废武功算了。” 顾千雪的挑眉,“谁让你用武器了,我让你赤手空拳和我打。” “啊?”君安一愣。 “还有,别叫我王妃,叫我赵姑娘,”千雪笑吟吟的伸手一指院墙,“否则若有人路过,听见就糟糕了。” “是,赵姑娘。”因为是赤手空拳,君安心里平衡了许多,“来吧。” 于是,顾千雪用枪,君安赤手空拳,两人就打了起来。 顾千雪纵有武器,然而从实力上依旧远远不如君安,那凌厉的长枪竟捕捉不到君安分毫,君安也只用了三成的功力。 然而好景不长,打了大概一分钟的模样,君安的呼吸便开始紊乱,两分钟的时候便没了节奏,三分钟便开始躲闪狼狈,在第五分钟时,顾千雪将长枪收回。“可以了。” 君安有些挫败。 千雪笑了笑,“开始背三字经吧。” “……”众人。 君安俊秀的脸上闪过尴尬,“王……赵姑娘,就算是背三字经可以克服我的心理障碍,但难道我就要不断的背?那样便没把对方打败,也把对方笑死了。” 千雪想到昨天自己掉湖里的一幕,没忍住噗嗤又小出来。 见君安面色更尴尬,顾千雪赶忙收敛笑容,轻咳几声,“咳咳,有个词语叫熟能生巧,刚开始你需要大声喊出三字经,但随着熟练增加,每次打起来,只要你心中默念不就行了?你不说出来,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君安恍然大悟,“赵姑娘你说的没错,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来来来!”说着,就要打开。 顾千雪将那长枪一扔,如果兔子蹦似得跳到厉王身边,“你找到窍门,我才不和你打,初烟你上。” “是,小姐。”初烟上前。 “开始吧。”顾千雪道。 于是,两人便动起手来,同时便听见君安的声音,“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与此同时,顾千雪和厉王在做什么? 两人蹲在角落,抱着肚子无声大笑,直笑得胸腔疼、腮帮子疼。 当君安将三字经完整的背诵了两遍后,顾千雪和厉王两人这才对这一幕表示淡定,忍住了笑意,回到了练武场。 从始至终初烟都未笑,全神贯注的与之搏斗,只不过拿捏着力道,毕竟两人武功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同样是冰冷,”顾千雪伸手捅了捅身旁的厉王,“你是假冷,初烟是真冷。” 第1030章 1030,更喜欢拿铁 第1030章 1030,更喜欢拿铁 厉王不爽,却又不好发作,叹了口气,“在认识你之前,我可不是这样。” 千雪想到两人认识之初,明了,“我喜欢有七情六欲的你。”看向他。 厉王也微微一怔,低下头,“谢谢你。” 两人竟好似旁若无人,彼此眼中只有一人一般。 就在厉王即将低下头吻上那粉嫩的唇瓣时,顾千雪却向后一闪,“你渴不渴,要不要喝茶?” “……”某人没吃到,很不甘心,但想到美人煮茶,也是向往,“要。” 千雪点了点头,“那你去泡茶啊。” “……” “怎么?你不会?”千雪无辜的眨了眨眼。 厉王正要发作,但看着面前心爱的女子,到底还是没舍得,“千雪你听过红袖添香、美人煮茶吗?” “听过。”千雪老实回道。 厉王将其轻轻揽在怀中,“你这么美,煮过茶定更为芬芳。” 千雪抬起头,“你也很美啊,你来试试。” “……” 最后无奈,厉王只能屈尊,自己跑去泡茶起来。 顾千雪凑了过来,“宫凌沨,我突然想看你穿那竹子的袍子了。” “烧了。”厉王淡淡回答,没将买袍子的官员打一顿,算他心情好。 千雪努了努嘴,“真可惜,要不然下回给你找白色的衣服试试?你穿上肯定好看,然而将头发打开,随意披在肩上。” 厉王瞪了她一眼,将茶碗塞她手里,“喝。” 顾千雪接了茶碗,耸肩,“真无趣。” 随后两人便坐在练武场旁的椅子上看场中央两人的对打。 不得不说,这方法极为奏效,口中背诵三字经的君安一招一式极有节奏,不敢说将其全部实力发挥出来,也发挥出了七八成,以这样的身手,一般练武之人难以与之抗衡。 再看初烟。 初烟从前学的是天鹰阁功夫,刺客的武功在狠不在强,这种正面交锋本就不占便宜。 之前轻松答应君安是因君安的心理缺陷,然而随着君安克服了恐惧,初烟也不得不将功力提到了九成。 没错,就是九成。 除了天鹰阁的武功和男女体质的天生差距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初烟最近重新习武,学的是名剑山庄的功夫,可以算是重头开始,所以应有的实力无法发挥。 一晃,两人已打了一炷香的时间,依旧难舍难分,君安甚至将初烟的斗志都打出来了,此时便是顾千雪让两人停下,两人也是不肯停下的。 顾千雪和厉王坐在椅子上慢慢品茶。 “这个茶很好喝呀。”千雪道。 厉王轻声道,“这是名剑山庄欢湖旁的山上特产的叶碧青,算不上好茶,不过若你喜欢,以后我便让人时常来采买。”声音虽好似冷漠,实际上却带着隐隐宠溺。 “不用,我本就不喜欢喝茶,”千雪实话实说,“相比来说,我喜欢咖啡,尤其是拿铁。” “咖啡,是什么?”厉王眉头微皱,但对于顾千雪时不时冒出来的新名词,已经习惯。 千雪叹了口气,“解释起来麻烦,我也不知哪里会有,待以后碰见再说吧。”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的一对母子的对话。 孩子不大,听稚嫩的声音最多四、五岁,正是贪玩的时候,一边挣扎一边哭喊,“我不要学,我不要学,我要玩耍,我要学武功!” 母亲拽着幼子,耐心道,“你听,五少爷也在背三字经呢,只有背好三字经,才能练武功。” 正在品茶的顾千雪一听,一口茶喷了出来。 厉王伸手为其拍背,“一惊一乍。”爱怜的责备。 院墙外的孩子虽小,然而却极为聪明,真的趴在墙角听了好一会,确定了那声音是五少爷的后,这才相信,“好吧,那我回去背三字经。”随后,便乖乖的跟母亲而去。 顾千雪再次捂着嘴笑了起来,厉王也笑着摇了摇头,倒是场中央正在切磋的两人浑然不知,依旧在打。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两人依旧在打。 “他们不累吗?”千雪等在一旁很无聊。 厉王道,“才一个时辰,应该不累,传说江湖上一些高手切磋会打几日几夜。” 千雪吃惊,“不吃饭不上厕所?” “……”关于吃饭和方便的问题,厉王还真没想过,或者说许多人将那切磋传为美谈,却没人注意到其是否吃饭上厕所,“应该也……吃吧,也许吃完了继续打也说不定。” 顾千雪认真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这样。” “……” 顾千雪起身,对君安喊道,“君小哥,从现在开始你别喊出三字经了,试着默念。” 君安回道,“好。” 于是,开始默念起来。 顾千雪实在闲得无聊,扭头对厉王道,“要不然你也陪我切磋?我想好好练武。” 厉王薄唇勾起,饶有兴致。“好。” 于是,宽敞的练武场,便打成了有两伙人在对打,热热闹闹。 又过了两个时辰。 千雪不知其他三人如何,左右她已筋疲力尽,“休息一会,累死了!” 厉王自然停手,还殷勤道,“你这样突然练武,怕身体受不了,我帮你按摩一下。”说着,就伸手过去。 千雪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狠狠的占了几把便宜。 君安和初烟两人也停下,正在彼此探讨对方不足,当初烟回过身想问问自己主子饿不饿、渴不渴时,正好看见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少儿不宜的一幕,淡定地转过身去,只当没看见。 “初烟,刚刚……”君安追来,话刚说一半,见前方火辣辣的敌情,瞬间僵在原地,瞠目结舌,满脸羞红。 初烟二话不说,伸手捂了他的眼,“来,再来一盘。” 厉王突然放开顾千雪,“有人来了。”轻声道。 千雪赶忙整理松散的衣襟,狠狠瞪了一眼,“流氓!” 厉王却莞尔一笑,无比妩媚,“回头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流氓。” 厉王的耳力过人,那人还未到大门便听见,当来者入了大门,顾千雪也听见了脚步声。 当那人入了大门绕道后院练武场时,看到的是这么一幕。 君安和初烟正在比武,而厉王和赵姑娘则一个坐在练武场的东侧、一个坐在西侧,两不相碰。 第1031章 1031,何为保护? 第1031章 1031,何为保护? 见有人来,初烟和君安停下。 君安问道,“原来是秋媛姑娘,有什么事吗?” 秋媛是伺候在穆氏身边的丫鬟,算是心腹。 她讥讽地瞪了初烟一眼,而后恭敬道,“老夫人和夫人要五少爷过去,还有初烟姑娘。” 君安也没多想,“没问题,”而后想到顾千雪和厉王,又补充道,“你去回祖母和母亲,就说我这里有客人,随后便去。” 顾千雪见情况不妙,立刻道,“等等。” 秋媛嫌恶地白了顾千雪一眼,“赵姑娘,有何贵干?” 千雪道,“不知东方老夫人和东方夫人找初烟去,有什么急事吗?” 秋媛冷笑,“有没有急事,关你这个外人何干?” 只觉面前一阵冷风,秋媛已被初烟掐住了脖子,“向小姐道歉。” 秋媛被生生拎了起来,只觉得难以呼吸,不大一会白皙的面皮就变得青紫,双腿在空中不断踢着,啊啊地向君安求救。 君安赶忙道,“初烟姑娘手下留情,秋媛是母亲的贴身丫鬟。” 初烟刚想狠狠瞪君安一眼,最后还是没忍心,叹了口气将秋媛扔在地上。“我不管你是谁的心腹丫鬟,立刻向小姐赔罪,否则后果自负。” 秋媛见自家五少爷靠不住,抖了三抖,她有预感这个初烟真的能杀了她,反思思忖,终还是跪在顾千雪面前,“赵姑娘,刚刚小人多有不敬,还请赵姑娘……原谅。” “你说出老夫人那里到底有什么事,我便原谅你。”顾千雪微微俯身,虽然脸上带着笑意的,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恶。 秋媛咬了咬唇,终道,“刚刚有人来禀,说昨夜见到五少爷和初烟在欢湖旁……苟合。” 苟合? 所有人都不解,昨日两人全程都在厉王和顾千雪的视线中,何时苟合了?就算是苟合也需要一段时间不是? “我没有!”君安立刻道。 秋媛敢怒不敢言,“若没有,昨夜你们两人为何在湖边衣不遮体?” 顾千雪恍然大悟,“怕是你们练轻功的时候被看见了。” 君安急了,“我和初烟姑娘清清白白,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就算是做,也不能在湖边吧?” 秋媛见君安反驳,语气也软了下来,“若有误会,还请五少爷亲自去说清楚。” “行,你先回去,我们准备一下便随后就到。”君安道。 秋媛胆怯地看了初烟一眼,连白眼都不敢给,起身后边飞也似的跑了。 秋媛走了,练武场就剩下四人,厉王淡淡道,“若没什么天大的问题,此番应是我最后一次到名剑山庄。” 君安吓了一跳,“王爷,这又是为何?” 顾千雪抿唇不语,拉了拉厉王,暗暗示意其别说下去。 然而厉王依旧道,“难道你看不出,你们名剑山庄上上下下对千雪和初烟的态度?若不是你的缘故,本王放不过名剑山庄。” 君安语噎,“多谢王爷。” 厉王伸手掸了掸袍子上的尘土,“口口声声说你要保护初烟,就这般保护?东方君安,男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说着,拉着顾千雪就走。 君安后知后觉,瞬间被点醒,“等等,王爷您等等,是我的疏忽!” 厉王不想理会,但顾千雪有种预感,如果两人就这么一拍两散,后果很严重,最起码厉王不会允许君安留在他身边了。 “你等等,让君安把话说完!”千雪拽着他的手,硬生生留人。 厉王见顾千雪坚持,只能作罢。 初烟站在原地,依旧淡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君安上前,对初烟深深一鞠躬,“初烟姑娘,是我错了,我是榆木脑袋。” 初烟道,“你保护我们了。” “啊?”君安一愣。 初烟继续道,“东方宋。” 千雪这才恍然大悟,赶忙对厉王说,“对啊,之前君安为了我和初烟,还和那东方宋打架呢,虽然打得挺难看的。” “……”君安心道,王妃你到底在说情,还是在扎心? “虽然难看,但也起了很大作用,如果没有君安把东方宋打败,后来放火那天,我哪能打得过那东方宋。”顾千雪扯着厉王的手,暗暗摇了摇,示意其给点面子。 厉王哪是心软的人?然而见顾千雪在哀求,最后叹了口气,道,“君安,本王话已至此,以后怎么做,你自己想去罢。” “是,属下多谢王爷教诲,属下都懂了!”君安抱拳。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东方老夫人冷氏和东方夫人穆氏气鼓鼓的等着,为何两人这般生气,还不是因为有人来禀说前一夜见到君安和初烟两人衣冠不整。 原本两人对君安的事已默许,加之初烟隐姓埋名改习东方家族的武功,也算是为家族长脸,谁知道竟闹了这么一通。 即便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频频出现过什么野鸭闲鹤,然而他们东方家族是有名有号的名门正派,尤其是东方君安还属嫡系,怎么能做这些恬不知耻的事情? 老夫人听见这事后,气得险些晕过去,当即便命人将君安叫来。 一炷香的时间后,君安和初烟过了来,同时来的还有顾千雪和厉王。 关于顾千雪,两人也是不愿欢迎的,东方君骅日日以酒浇愁,看见叫赵小寒的女人,两人只恨不得将其撕碎。 然而有厉王在,她们也不好发作。 “不知厉王殿下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还请厉王殿下原谅。”冷氏起身相应。 厉王并非表现得多殷勤客气,只淡淡抿了下唇,“老夫人多礼了。” 随后,厉王和顾千雪便被请进去,说了一些客套话。 一盏茶的时间后,该见礼的见礼,该客套的客套,穆氏更委婉地表示有家事要处理,然而两人却好像听不懂一般,淡定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终于,冷氏按捺不住了,“呵,闹了半天,厉王殿下竟是你小子搬来的救兵。”讽刺君安道。 君安立刻上前,“我东方君安再此发毒誓,昨夜我未与初烟苟合,也从未想与其没名没分的苟合,我对初烟是真心的,想与其成亲,想白头偕老。这些话都发自肺腑,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第1032章 1032,下手不留情 第1032章 1032,下手不留情 冷氏和穆氏一听,急得要死。 穆氏几乎要哭出来,冲上来对着君安的头就打了一下,“你这孩子真不省心,没事发什么毒誓?真是……现在这群人怎么有事没事的发毒誓?” 初烟愣愣的看着君安好半晌,而后勾起了唇,柔柔的笑了。 顾千雪几乎要笑出来,嘴里嘟囔了句,“还不是因为某人起了个好头?” 她的声音不大,没人能听清,却没逃过厉王的耳朵。 厉王也自然知晓那“某人”是谁,为何说是他开头?还不是因为在铸剑大会前的宴席,他当着众人发毒誓说此生只爱王妃一人,只碰王妃一人,立刻断了东方君儿的心思。 自从大家发现厉王毒誓的效应后,就开始流行了一波毒誓潮流,大家还都用东方神来发毒誓。 如果众人能遵守还好,若遵守不了,东方神便是死了也无法安宁,是不是跑上来惩治失言之人。 冷氏道,“既然你想和初烟成婚,为何有人见到你们在湖边衣不遮体的搂搂抱抱?” 随后,君安便将昨夜发生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只不过他未说自己的心理疾病,也未说发现一切的是顾千雪,只说初烟找到了方法让他武功精进,至于两人为何未穿外衣,是因外衣在篝火旁烘干。 冷氏和穆氏眼中狐疑,略有不信。 君安道,“祖母若不信,可以来试试我的功夫!” 冷氏和君安自然交过手,然而君安屡战屡败,根本敌不过冷氏三十招,便被冷氏劝着放弃武学专供打铁,这些都是往事。 冷氏思忖片刻,看向初烟,初烟眼神未躲闪,很坦然接受这眼神的盘问。 终于,冷氏站起身来,“既然如此,祖母就来和你过过手。” 穆氏道,“母亲,这样不妥吧?”怕因婆婆愤怒,把宝贝儿子打个好歹。 为人父母便是如此,越是没出息的孩子越能得到他们的关爱,所以民间有句话叫“会叫的孩子有奶吃”,五子一女中,最没出息的就是君安,所以穆氏最疼爱的也是君安。 冷氏对穆氏冷哼,“慈母多败儿!” 穆氏再不敢说话。 就这样,一众人去了练武场。 冷氏换了一套利落的短打衣服,雪白的头发用同色系头巾包裹好,英姿飒爽。 她走到场中央,伸手勾了勾,“来。” 君安表面淡定,实际上心中无比忐忑恐惧,甚至腿都软了起来。 顾千雪轻咳了两声,立刻提醒了君安,君安便在心中默念三字经起来。 两人交手,无论发生什么,君安心中的三字经都没停,而奇迹发生了。 原本冷氏以为过个十几招就能将君安打败,然而今天的君安无比沉稳,一招一式扎扎实实,一晃两人已过了几十招,冷氏在君安面前根本没讨到半丝好处。 不仅因为冷氏年纪大,还有便是男女性别的诧异。 虽然冷氏练武几十年,君安才十几年,但君安对武学的痴迷和热爱,也无形中加分许多。 少顷,冷氏道,“好了好了,祖母认输。” 还在默念三字经的君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冷氏眼睛一竖,“怎么,你还不乐意,非要将祖母打败?” 君安这才缓过神来,跳了出来,“不敢,刚刚君安失手了,还请祖母责罚!” 冷氏笑着,伸手一指初烟,“这就是你昨夜对她的训练?” 初烟道,“是。” “快来说说,你用了什么法子?你可知,从前为了君安的武功,我们全家没少操心。”冷氏好奇。 法子是顾千雪的,初烟不想揽功,“抱歉,我答应了君安要保密。”直接将责任推到君安身上。 君安自然是不肯说的,这个秘密,他死都不会说出去。否则大家都知道他在打架的时候背三字经,用顾千雪的话,他不是要将人打死,也将人笑死。 穆氏终于松了口气,上前,“我就说嘛,咱们家君安虽然任性,但却是个有原则的好孩子,至于初烟……”穆氏的声音顿了一下,声音沉了下,“初烟这孩子若能选择出身,也不会……” 初烟苦笑一下,再没表情。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还没愚蠢到以为初烟喜欢做刺客。 冷氏道,“初烟姑娘的功夫学得如何了?” 冷氏口中的功夫,不是普通的武功,而是东方家族的武功。 还未等初烟开口,君安已着急道,“祖母,初烟将我们家的功夫用得比我还地道。” “真的?”冷氏不信。 “祖母不信,可以亲自和初烟交手试试。”君安提议。 冷氏还真来了兴致,“好啊,初烟你来。” 初烟眉头微皱,看向顾千雪,征询意见。 千雪低声道,“初烟你听我说,你一定要拿捏好力道,既不能落于下风太难看,也不能赢老夫人,记住,永远落老夫人一招。”陪贵人下棋,不都是这么一个套路? 初烟点头,“是,小姐。” 而后,初烟便到了场中央,一抱拳。 冷氏道,“不许放水,要拿出你的全部实力。” 初烟点头道,“放心,定然使出全力。” 紧接着,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两人交手。 九招! 仅仅九招! 初烟不仅赢了,还将冷氏打了个狗啃式。 顾千雪急得都想冲过去踹初烟一顿——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说好的别赢呢?说好的落后一招呢?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就算是不认人,也不能把人家打的那么惨,这老夫人这么老,再来个碰瓷,你怎么办?怎么办? 所有人都吓坏了,穆氏连骂初烟的心思都没有,就跑去扶冷氏。 君安直接吓傻在当地,他愣愣的看着初烟,心想——如果祖母真的打坏了怎么办,名剑山庄不会放过初烟的,那他……他……他就拽着初烟私奔,流浪天涯。 伴随着爽朗的大笑声,冷氏一个鲤鱼打挺,自己蹦了起来。“好功夫!好功夫!真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女子有如此俊的功夫,让这些男人瞧不起我们女子学武,真应该让初烟过去给他们打个狗啃式!初烟好样的!” 第1033章 1033,意外的改观 第1033章 1033,意外的改观 顾千雪懵了,所有人都懵了,这又是哪到哪? “母亲,你莫不是摔傻了?”穆氏下意识问道。 突然有人拍手,掌声不大也不急,就这么不急不缓的拍着,并非表达自己的热情,却好像对对方的嘉奖,是厉王。 厉王缓缓起身,道,“今日本王开了眼界,无论是初烟姑娘还是老夫人,都值得所有习武之人的尊敬。” 冷氏笑道,“厉王殿下过奖了。” 厉王道,“习武者的真谛,便是以强为尊、以真为荣,不趋炎附势、不曲意讨好,若江湖都圆滑虚伪若官场,这天下便再无净土。” 可以说,给江湖人带了一个十足的高帽。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厉王的一句话立刻将冷氏哄得开开心心,“厉王殿下真是言重了,南樾国有厉王这般英杰,真乃上苍之恩赐。”也会给极高的评价。 顾千雪见初烟没闯祸,也算是松了口气。 初烟回到顾千雪身旁,千雪低声道,“真搞不懂你们江湖人的套路,不过,你是因为知晓老夫人喜欢什么样的人,所以才出了这么重的手?”可以说,刚刚初烟绝对使出了全力,只差用天鹰阁的杀手锏。 初烟道,“不,只是单纯想报仇罢了,没想到那老太婆身子这么硬实。” 顾千雪喷血。 随后,干戈化玉帛,冷氏和穆氏对初烟欢喜有加,连带着看顾千雪也顺眼许多。 虽然这赵小寒利用自家儿子赢得铸剑大会实在可恨,但人家连配方都叫出来了,实际上他们也没赔什么,再者说,女人太美不是件好事,红颜虽薄命,但更多的还是红颜祸水,她们不愿眼睁睁看自己家孩子因为一个绝世美女而承担许多风险。 惊险的一日,便这么过去。 接下来的两日,如同在蜜罐中度过。 虽然顾千雪和厉王因身份的原因不能在一起,但君安却找到了个了BUG。 初烟是“赵小寒”的婢女,君安和初烟在一起,而君安又是厉王的随从,所以“赵小寒”不就和厉王拉上关系了? 虽说不能表现得熟稔,但最起码便是走在一起,也有个理由。 两天来的活动都在君安的宅子里,四个人打过麻将,打过扑克,烧烤练武,总的来说欢乐无比,就是冷清的初烟,也忍不住染了笑颜。 然而,厉王却心有不甘,总想同顾千雪外出。 一晃,距离十日只限只有三天了。 清早,顾千雪照常睡懒觉,初烟起床后洗漱好便打扫房间,将脏衣服洗一下,晾晒在后院,却听有敲门声,开门发现是厉王和君安。 君安道,“初烟姑娘,还有三天我们便要离开名剑山庄了,有个地方我们一定要去!” 因顾千雪还在睡,客房狭小,初烟不便让两人进来,便主动出了去。 “什么地方?” “普渡寺。” “普渡寺?”初烟不解为何好好的提到寺庙。 “是啊,”君安很兴奋,“初烟姑娘你有所不知,普渡寺特别灵验,不仅我们名剑山庄的人前去祈福,就连周围百姓以及许多国家的人也慕名而来,我们去祈福和和美美、恩恩爱爱如何?” “……”初烟。 君安继续说服初烟,“要不然就祈福家人健康长寿,国泰民安?” “你直说吧,到底想做什么。”初烟道。 君安顿时尴尬,而后干咳了两声,伸手偷偷指了指身后,压低了声音。“还能干啥,王爷想和王妃出去散心,逼着我编出一个由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 初烟了然,“好,你稍等,我去请示小姐。”说着,转身回了房间。 君安偷眼看了看身后,发现厉王好似观赏风景,偷偷松了口气,认为王爷没听见他后面的小话。 而事实上,厉王听见了,只不过懒得管罢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洗漱好的顾千雪出了房间。 当推门出来,厉王看向顾千雪,千雪也看向厉王,而后很有默契的同时笑了一下。 厉王的笑意加深,千雪则是内心略有羞涩。 君安见状,道,“赵姑娘还没用早膳吧?我们找家酒楼用膳吧。” “好,多谢君安公子。”顾千雪假惺惺的感谢,好像与君安真的不熟一般。 于是,四人便向集市而去。 君安和初烟走在中间,顾千雪在初烟的身侧、厉王在君安的身侧,两人从最开始的交换眼神和笑容,而后便全无交流,好像真不熟悉一般。 刚到街口,千雪便被一股浓浓的香气吸引,“红烧牛肉面!?” 众人寻着香味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摊位,摊位迎风招展挂着一枚旌旗,上面写着大大的“面”字。 人在饿了的时候总喜欢胡思乱想,而想到的第一个食物,往往就是最想吃的,先入为主后,便是有其他美味,但最想吃的还是第一个想到的。 于是,在顾千雪的世界里,再好的酒楼也不如面前普通的面摊了。 “咱们就吃红烧牛肉面吧。”千雪兴奋道。 初烟是没意见的,这人最大的特点除了冷血就是愚忠。 君安也是没意见的,他最大的特点除了喜欢初烟,也是愚忠。 最后,众人就看向了厉王。 厉王点了点头,“就吃这个。”厉王最大的特点除了弑杀,就是惧内。 于是,四名衣着华贵的俊男靓女就挤在满是平头百姓的面摊上吃起面。 君安和厉王是用过早膳了,而且即便没用早膳,厉王对这面也没什么兴趣,面摆在他面前,他看也不看,却一直盯着桌对面的顾千雪。 千雪拿到面后,深深的闻了一下,而后捧起来喝了一口浓浓的汤汁,忍不住感慨道,“就是这个味儿!” 君安问,“什么味?” 千雪笑眯眯的回答,“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就是这个味儿。”从前在大学时没少吃。 “康师傅?”君安不解,问向初烟,“康师傅是谁?” 而初烟摇了摇头,她没听说顾尚书府里有姓康的厨子。 千雪很“好心”地告诉初烟,“康师傅是顾府以前的厨子,做的红烧牛肉面是一绝,可惜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因年纪太大辞职了,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吃过。”编得有鼻子有眼。 第1034章 1034,就是这个味儿 第1034章 1034,就是这个味儿 “很喜欢?”厉王问。 顾千雪笑道,“说不上喜欢,是一种情怀吧。”说着,用筷子在面条碗里搅和好久,才挖出来一块小孩巴掌大的牛肉。 塞入口中,细细咀嚼,嘴里喃喃自语,“果然是奸商,就这么一点点肉……不过看在面条这么便宜的面子上,姑且原谅他们一次。”说着,一抬头看见厉王连筷子都没拿。 千雪毫不客气的将筷子插入厉王的面条碗,开始找牛肉起来。 “……”厉王。 君安只觉得尴尬无比,回头喊道,“老板,上两斤牛肉。” 千雪顿时没了兴致,“别,牛肉多了就不好吃了,你懂不懂什么叫物以稀为贵,再者说了,你这榆木脑袋真无趣,这叫情趣你懂吗?喜欢人的面碗里的牛肉才更美味。” 君安了然,立刻低头找牛肉,而后把可怜巴巴的牛肉渣子挑在初烟的碗中。 “……”初烟低头看着碗中的牛肉。 初烟道,“小姐,现在周围有人,保不准就有见过您或者厉王的,会不会……” 顾千雪这才惊觉,“是啊,我竟然忘了,罪过,罪过。”随后,再也不抬头去看厉王,低头猛吃面起来。 厉王却突然起身,走到了忙碌的面馆老板面前。 街市上人来人往,人声嘈杂,有些人注意到一身冷烈的厉王,有些人却没注意到,行色匆匆。 面摊老板正在忙乎,一抬头看见如杀神一般的厉王站在面前,周身气质冰冷,吓了一跳,“这位客人……有什么事吗?”难道是吃到虫子了? 厉王问道,“你这面摊,一日能赚多少银两。” 面摊老板吓坏了,以为是来收保护费的。“这位大侠,我这面摊是小本买卖,不赚钱。” 顾千雪耳力过人,听见了两人说话,抬头好奇看过去,也不知厉王葫芦里卖什么药,难不成以后王爷不当了开面摊? “一日有十两银子吗?”厉王问。 那面摊老板更害怕了,腿一软险些跪下来,“没有,没有,小人的面摊一个月也赚不到十两。” 厉王点头,“家中还有何人?” 面摊老板欲哭无泪,“大侠你可怜可怜小人,小人的面摊刚开了两天,桌椅钱还没赚回来呢,家里还有老妻和一子,我……” “每个月五十两,到南樾国,去吗?”厉王问。 千雪彻底明白过来,“君安你快去将他拽回来,这家伙要将面摊老板弄到王府去。” 君安了然,“如果赵姑娘喜欢吃这面,便是请回去有何不可?” 千雪哭笑不得,“你不懂,方便面这东西偶尔吃一顿还行,没人想天天吃。” 君安不解什么叫“方便面”,但明白了顾千雪不想天天吃,赶忙跳起来去转达。 当君安跑过去时,面摊老板正处在懵逼状态,那种感觉就好像走着走着天上掉下一个金元宝砸到面门上,古代时在王府或者宫中工作,就好比现代的公务员,赚得也许不是很多,但也不少、福利待遇好,听着也体面。 君安转达了意思后,厉王点了点头,“便是弄回去,也不用天天吃,想的时候吃一次便好,如果不想吃,就算了。”而后扔给面摊老板一片金叶子,交代了几句,便回了座位。 面摊老板整个人都傻了,捏着金光闪闪的金叶子,面庞扭曲。 有人来买面,老板盯着金叶子摇了摇头。 有人来付账,老板也盯着金叶子摇了摇头。 顾千雪怜悯地看了一眼,但心底却是甜甜的,甜到连牛肉面也甜,幻想一下,若天天吃红烧牛肉面,好像也不错。 用过了早膳,四人继续启程,向普陀寺而去。 一路上青山碧水自是不说,百年古刹也不累言,却听说,名剑山庄有多久,这普陀寺就有多久。 普陀寺香客不少,有烧香的,拜佛的,求签的,捐香火钱的。 顾千雪等人拜佛后,捐了一些香火钱。 “初烟姑娘,我们求个签吧。”君安屁颠颠的过了去。 初烟点了下头。 随后,君安美滋滋拿了签筒跪在地上,摇了摇,摇出了一只签。 将签取出,第二十三签。 君安又将签放回签筒,塞给一旁的初烟,“初烟姑娘,你来求一根。” 初烟是没求过签的,跪在蒲团上略有紧张,从来冷静的她一时间带着慌乱。 君安忍不住低声道,“此时的初烟姑娘真可爱。” 初烟惊讶地看了过去,立刻若触电似得又收回视线,开始没节奏的摇晃签筒起来,哪还有平时的淡定。 然而摇签筒就是件很诡异的事,越是用力越是摇不出,反倒是轻轻随意摇晃,才能出来。 君安指导了许多次,初烟没摇出来,最后连和尚都跑来指导。 初烟越发紧张,越是摇晃不出。 君安突然趴在初烟的耳旁道,“要不然你试试数数?” “……”初烟。 最后,折腾了好半天,初烟终于勉强摇晃出来一张签,“第十签。” 君安兴致勃勃的拉着初烟跑到门口解签的摊位,指着为首第一个老头道,“这位老先生外号诸葛大仙,解签最准了,我们就找他来解签。” 顾千雪自然也是跟着的,好奇地瞧着。 至于厉王,自然是跟在顾千雪身边。 诸葛大仙认出了君安,笑道,“竟然是五少爷,很少见您在山庄停留这么久。” 自从跟随厉王这三年来,君安便是逢年过节的回家,也是来去匆匆。 君安笑道,“是啊,好久没见到诸葛大叔了,还想麻烦诸葛大叔帮忙解签。”说着,将两个纸条递了过去。 诸葛大仙接了纸条,抬头看了一眼两人,心中就猜到两人的关系,“不知五少爷求的是什么?” 周围人熙熙攘攘,本来顾千雪等四人俊男靓女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如今发现其是五少爷,更是都围了上来,想知道五少爷求了什么签。 君安急了,回头瞪了一眼,“都走开走开,有你们什么事?”而后压低了声音,“姻缘签。” 初烟皱了皱眉,面颊微红。 诸葛大仙看向君安的眼神却多了一丝促狭,“一对姻缘一根签,所以五少爷的签和姑娘的签,只能解一个,您看解哪个?” 第1035章 1035,解签古城相会 第1035章 1035,解签古城相会 实际上这狡猾的解签先生使了个套,等着看君安五少爷的好戏。 如果君安说解自己的签,就相当于君安专政不体谅未来娘子;若解初烟的签,那就是惧内。 众人也都在看好戏。 君安二话不说,“解她的,第十签。”口吻理所当然,引起周围一片唏嘘声。 君安不解地看向周围,“我说,你们就没个正事?跑来庙里是来求佛还是看热闹的?去去去。” 千雪掩口轻笑,“有时候傻也有傻的好处。” 厉王也淡淡笑了下。 诸葛大仙很快便进入工作状态,“第十签?问仙须要酬天地。百事如心定有利。果能春秋两处好。龙虎呈祥。风云际会。” 不仅君安和初烟,便是顾千雪也屏住呼吸,只等解签。 “此签名为古城相会,卦象有云,名有利有。百事皆成就。但一切谋为以勤俭苦中得来。否则万无成功也。又曰,云散月当头。牛前马後逢。张弓方抵御。一箭定全功。功名富贵不由人。幸遇天公助而成。从兹声名山岳重。问君何以报天恩。”解签先生慢悠悠道。 君安急了,“先生您能说点人话不?说点人能听懂的话。” 诸葛大仙白了两眼,“五少爷,你急什么?好了好了,在下直说,大概意思就是您与这位姑娘会碰到许多难事而无法在一起。” 君安一拳砸在桌上,“你说什么?乌鸦嘴!” 诸葛大仙吓得脸都白了,“等等,等等,等我说完了再砸摊子。” 初烟叹了口气,伸手将君安拉住,“卦象便是如此,对吗?”口吻冷清。 诸葛大仙赶忙摇了摇头,“不不,我的意思是,两位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最终会在一起的,但我说一半五少爷就开始砸摊子。”叹息,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当个解签先生都有危险。 君安一听就乐了,“哎呀,老先生你怎么不早说?” “……”众人。 顾千雪手里捏着一张纸,是趁着初烟求签,她求到的。 正要拿给诸葛大仙,但手一空,却被厉王夺了去。 “签……”千雪的话还未说完,却见那纸条在厉王的手中立刻被催得粉碎,紧接着随风而逝。 厉王淡淡看了一眼远方,南樾国的方向,“命运自己把握,若求神解签有用,还要什么军队,做什么科考,练什么武功?” 千雪见厉王的口吻带着薄怒,一头雾水,“这种东西重在参与嘛……你这家伙……” 直到最后,厉王也没允许顾千雪求签,自己也没求,甚至连佛都不拜了,直接回去。 倒是君安傻兮兮的,一路上不断地傻笑。 当天夜里,君安就跑去和家人说,他要迎娶初烟。 关于君安的婚事,一家人都是同意的,倒不是君安和初烟两人多般配,而是东方家的这几个孩子太惨了,最惨的是老四兄妹,两人硬生生熬到了二十二岁得大龄,双双碰见了意中人,却被拒绝。 如今君安的父母以及祖父祖母已将孩子们的择偶条件降低为——母的,活的。其他都不重要了。 然而,即便家中同意君安和初烟在一起,却无法同意两人成亲,原因是也要顾及下老四东方君骅。 东方君骅刚被拒绝,还没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老五就欢欢喜喜的成亲,这……不合适。何况老五的新娘还是拒绝老四那女子的丫鬟。 最后好说歹说,让其推迟一年,待老四走出阴影,再说成亲的事。 事情就这么定了。 日子平静又甜蜜,匆匆而过。 一晃,十日之限已到。 清早,顾千雪和初烟已将行李准备好。 在铸剑大会时发生了一段小插曲,吴飞亲自跑了来,说无名居的育儿园的孩子们发生了一场可怕的传染病,根据其描述的病情,顾千雪判断其与现代儿童经常发生的手足口病相类似,其是病菌传染造成,治疗方法也是使用抗生素。 加之,顾千雪的生意,国色方也出现了问题,原本交给姚振管理的面膜液,配方竟被人偷去,更有雇来的工人收人钱财偷偷向国色方面膜液里放毒剂加以陷害,好在提早发现。 顾千雪本就忙碌与铸剑大会,这么一闹变焦头烂额起来。 她手下的人本来就少,除了初烟和玉莲玉翠,便只有姚振等人,一共加起来九个人,然而来名剑山庄便带来五个,所以剩下左罡等四个人根本忙不开。 顾千雪当机立断,将姚振、侯云天和玉莲、玉翠派了回去,她与初烟、君安三人都有武功,不需要太多人保护,若路途真的凶险,他们便临时雇镖师。 就这样,四人连夜启程离开。 不过多亏了让四人离开,否则名剑山庄要求顾千雪生生留下十日,育儿园和国色方非彻底乱套不可。 房内的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整整一日,初烟都面无表情,并非冰冷淡漠,而是一种失魂落魄的般的无助。 千雪终是没忍住,叹息道,“名剑山庄没能找到苏公子,你很失望吧?” 初烟十分矛盾,“……我也不知道。” 初烟心底是希望能找到的,毕竟苏凌霄对其有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但同时又不想找到,因为她想看着千雪郡主幸福一生,不想其命运挫折。 两种心思矛盾纠缠,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门外传来的丫鬟的声音,“赵姑娘,初烟姑娘,掌门有请。” 两人相视一望,却无言,起身出了房门跟随丫鬟前往群雄堂。 群雄堂,许多人在此等候,除了名剑山庄掌门东方冉烈和掌门夫人冷氏外,还有君安的父母,东方永昶和穆氏。自然,还有包括东方兄弟以及一些家族元老和山庄管事。 顾千雪前来,见到角落里的东方君骅,其很是憔悴,她赶忙别过眼,心中祈祷东方君骅的真命天女快快出现,而后对掌门等人问安。 客套了两句,入了座。 东方掌门道,“赵姑娘在铸剑大会上夺魁,按照道理,我们山庄应满足赵姑娘心愿,然而让赵姑娘白白等了十日,我们却未能找到赵姑娘想找之人,老夫表示无比惭愧。为表达歉意,还是请赵姑娘选一只兵器,山庄予以相赠,赵姑娘看好可?” 第1036章 1036,主子死,你也得死 第1036章 1036,主子死,你也得死 千雪缓缓摇了摇头,“掌门客气了,名剑山庄不愿涉足他国之事,如今却破例帮我找人,我已十分感激,无论找没找到,名剑山庄都是言而有信的。”说着,幽幽叹了口气,“我与他,缘分至此了罢。” 众人本来对拒绝东方君骅的赵小寒是抵制的,但见到连国色天香的美女赵姑娘都有追逐不到之人,这才惊觉,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人生在世,哪有十全十美、万事如意? 东方老妇人留顾千雪在山庄多玩几天,然而大家也都知道这是客套,千雪便婉拒,再三表示感谢名剑山庄的招待,东方家族热情好客,她永远铭记在心。 一番话,再次将东方一家子听得愧疚汗颜。 东方掌门也听说发生了东方宋等等事情,勃然大怒,不仅严惩了东方宋,更将其父亲叔辈等一群人都狠狠的惩治一番。 如果众人见被欺负的弱女子赵姑娘大度宽容,更觉这十日里,东方家的人做得实在不对,生生失了江湖大派的风度。 随后,用了午膳,顾千雪便要离开。 来的时候,千雪一行人有三辆马车,而后姚振等人离开带走一辆,还有两辆,便干脆将这两辆马车并入厉王的车队中。对外依旧用老办法来解释——君安要保护初烟,初烟是赵姑娘的丫鬟,君安又是厉王的心腹随从,所以就干脆一齐走了。 因避嫌,顾千雪与厉王一同乘坐千金车,还是呆在自己的马车中。 在名剑山庄众人的送别下,车队缓缓启程。 从始至终,除了进入群雄堂时顾千雪看了东方君骅一眼,便再没第二眼。 有许多时候,事情便是这般难办。若对人刻薄冷酷,能挡住不必要的桃花、避免许多麻烦,然而却免不得被人指责为人冷血;然,若对人宽容、顾忌对方的面子以及心情,就会黏黏糊糊与人暧昧不明,最后又被人指责是左右逢源的多情的白莲花。 做人难,做女人更难。 这世上没人能做人民币,让所有人喜欢。 车外欢送声音喧哗,但顾千雪不理会,只窝在车中,昏昏欲睡。 初烟道,“小姐若是累了,就睡一会吧。” 彻底铺着厚实的毯子,伴随着左摇右晃的车厢,睡起来也很舒服。 千雪点了点头,在车厢躺好,“初烟,以后我决定了,偶像两人,一个是东方君儿姑娘,一个是你。” 初烟不解,“奴婢有什么好?” 千雪勾了勾唇,没解释,很快便堕入梦想。 马车前进,越来越快。 虽然是经过修整的官道,但也只是把大石头挑一挑再铺上沙土,和的沥青马路没得比。 顾千雪只觉得有人狠狠摇她,“郡主快醒醒,快醒醒,主子来了!主子的马车追上来了。”是初烟的声音。 千雪一惊,几乎要蹦起来,“什么?主子……你是说苏凌霄苏公子?” 初烟惊喜,满脸涨红,“是的,你看。” 千雪连忙撩起车窗帘,将头弹了出去。 果然,在道路末尾,几乎是视线的边缘,有车队追赶。 千雪目瞪口呆,“你是说……那是苏公子的车队?” “是的!奴婢不会看错的!”初烟激动道。 顾千雪脑子却懵了,也不知是熟睡中被人叫醒还是因为整件事无法把控。 他跌坐回马车中,愣愣地看向初烟,“怎么办?苏公子回来,我怎么办?” 初烟异常兴奋,“主子回来不好吗?你不是一直在找主子吗?主子终于想通了,小姐你可以和主子在一起了,难道小姐你忘了从前主子多么宠你,对你多么好?无论发生任何事,主子立刻放下手中要事帮您处理,永远毫无回报的做您的后盾?” “没忘……我怎么会忘,但……但这不同……”顾千雪想说,“我确实感激苏公子,我想报恩,但一定要以身相许吗?” 初烟道,“何为报恩,自然回报其最想要的、最需要的,比如说主子有很多钱,小姐用金钱来回报主子,有意义吗?” “……没有。”千雪呐呐道。 “主子最想要的是小姐您啊!”初烟越发激动。 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顾千雪只觉得很乱,无比乱,她无助的坐在车厢里,双手抱着头,大脑空白一片。 初烟不甘,道,“小姐您是怎么了?从前不是已经决定了和主子在一起,然而主子主动离开吗?” 千雪茫然地点了点头,“是……决定,但今非昔比,当时我和宫凌沨并未……”并未这般明明白白的确定心意。 如果是从前与苏凌霄,顾千雪是十分确定的,然而厉王当众发毒誓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护着她、宠着她,十日的时间却如同在蜜罐中的十天,她如何……舍得。 初烟看出了顾千雪的不舍,刚刚还惊喜的面色猛然一变,冷若冰霜,“顾千雪,你后悔了!你要背信弃义了!” 千雪慌张抬头,惊恐地看着初烟,“不……不是……只是我觉得这件事……一定会有别的解决的办法。” 初烟冷笑,“别的办法?呵呵,别自欺欺人了,顾千雪我真瞧不起你,人家不要你的时候你找主子、人家刚给你点好脸色,你就抛开主子,在你眼中,主子又是什么?” 备胎。 顾千雪心中闪过这两个字,两字如同匕首,狠狠刺穿她的心脏。 “不是,真的不是,我和宫凌沨不是一开始没有感情,后来发生种种都是误会,她也承认了错误……” 初烟大笑,“承认错误?顾千雪啊顾千雪,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你真贱!” 初烟的骂声根本刺激不到顾千雪,她早已陷入自己的挣扎里,却不知该怎么办,厉王和苏公子,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突然,初烟大叫一声,“该死,厉王竟然杀了主子!” 千雪一怔,跳起来从车窗向外看去,果然,看见后面的越靠越近的车厢正在争斗,血浆横飞。 顾千雪想喊,却喊不出来。 突然后背一疼,初烟将匕首狠狠插入她的心脏,“主子死,你也得死!” 第1037章 1037,噩梦一场 第1037章 1037,噩梦一场 一声尖叫,顾千雪惊醒。 当睁开眼却发现,马车依旧平稳疾驰。 周身冷汗,将里衣湿透,冰冷冷的若堕入冰潭。 “小姐,您没事吧?”是初烟关切的声音。 初烟的声音依旧冷静沉着,但却带着隐隐的温暖。 千雪惊恐的看向初烟,这才发觉,噩梦一场。 “小姐做噩梦了?”初烟轻声问道。 千雪爬了起来,点了点头,顿了下,又摇了摇头。 初烟不懂到底是做噩梦了还是没做,“小姐,喝些热水吧。” “好。”千雪接过热水,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窗口传来君安的声音,“初烟姑娘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 原来君安一直骑着马,不快不慢,永远与车厢并肩前进,其目的不言而喻。 初烟失笑,面颊微微一红,“不渴也不饿,你去照顾王爷吧。” 君安嘿嘿一笑,“王爷不需要我照顾,我还是留下照顾你。” 千雪刚放下水杯,猝不及防,一口狗粮。 “小姐,再喝一些热水吗?”初烟问道。 顾千雪摇了摇头,“我想换一身衣服,身上衣服湿透了很难受。” “好,奴婢将车帘锁好。”说着,就要锁车帘。 却在这时,顾千雪耳尖的听见车队后面有急促的马蹄声,“停下,停下,我们是名剑山庄的人。” 正准备解衣服的千雪赶忙放下手,将车帘撩开向后看。 “小姐?”初烟不解。 君安这才听见有人追赶车队,“初烟姑娘别急,我去看看。”说着,调转马头向车队末尾而去。 又过了一会,君安拍马追了上来,“有急事,初烟姑娘你稍等。”却未多做停留,直冲上前面厉王的马车。 车队指挥官一声令下,疾驰的车队逐渐放缓了速度,随后便停了下。 “小姐,您是不是很冷?奴婢看您在发抖。”初烟关切地问道。 “不是。”千雪的声音有气无力。 名剑山庄的使者前来,在君安的指引下来到顾千雪的车厢旁边,“请问,是赵姑娘吗?” 初烟立刻推开车厢门,“正是我家小姐,请问您是?” 那人对初烟态度更为恭敬,“是这样,赵姑娘要找的人,找到了。” 初烟一惊。 顾千雪愣愣看着车窗的方向,到底没说出什么。 初烟先是大喜,但随后又如同想到什么,心情沉重。 一盏茶的时间后,车队继续前行,一切好似如常,然而却已不同。 如果说之前车队是欢愉的,那么如今却是沉重的,虽然没人知晓这沉重来自哪里,但那沉重的氛围却一直缭绕车队,令人无法呼吸。 顾千雪依旧坐在车厢中,只不过手上有一封信。 初烟坐在一旁,双眉紧皱,若有所思。 两人好久没说一句话。 少顷,顾千雪长吸一口气,将信封打开,抽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三个字“鞍临崖”。 “鞍临崖!?”千雪喃喃自语,“好熟悉的名字。” 初烟吃了一惊,“鞍临崖就在京城远郊!” 千雪这才想起,“难怪那么耳熟,难道苏公子哪儿都没去,一直在京城?”心中难免想起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便往往是最安全的,暗暗自责当初怎么就没想到京城? 初烟看出顾千雪的心思,道,“小姐别自责了,姚振等人早就将京城翻找许多次,但主子的能力您也知道,岂是我们想找就能找到的?” 顾千雪苦笑了下,叹了口气,再次陷入矛盾挣扎中。 少顷,窗外又响起君安的声音,“赵姑娘,初烟姑娘,刚刚王爷有令说,请你们放宽心,有问题大家一起解决。” 顾千雪睁开眼,却有种漂浮大海找到了浮木一般。 初烟道,“知道了。” 君安离开复命,初烟道,“小姐再休息一下吧,刚刚您也没睡好。” 千雪点了点头,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重新躺下,这个时候需要做的便是再睡一会,让自己冷静下来再说。 入夜。 车队安营扎寨。 离名剑山庄远了,厉王就不用回避和顾千雪的关系,篝火旁的,四人坐下。 厉王将纸看后,放回了信封,“我们不回京,直接去鞍临崖。” 顾千雪看向厉王,眼神闪了闪。 厉王未眼神回应她,却对君安道,“传下令去,让众人抓紧时间休息,三个时辰后继续启程。” 君安一惊,“三个时辰?王爷,但三个时辰天还未亮!” “未亮也启程。”厉王声音沉重。 顾千雪听出呃端倪,“宫凌沨,你的意思是……苏公子情况不好?” 厉王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如果说顾千雪的面色难看,厉王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以凌霄的实力,别说在京城远郊,便是在京城之内,只要他不想露头,没人能找到。为何当初本王的人、血月楼的人以及你的人没找到,名剑山庄的人却能找到?并非名剑山庄实力有多强,却怕是因为苏掌柜。” “苏掌柜?”千雪吃惊。 初烟道,“抱歉,奴婢斗胆插嘴一次,自从奴婢跟了郡主,主子的一切便由苏掌柜来照料。” 厉王继续道,“凌霄这个人看着随和,实际上他决定的事根本无法撼动,如今透露消息只能说明,凌霄的情况越发不好,情况已糟到无法掌控日常。” 昏迷! 两个字猛然出现在顾千雪的脑海中。 “千雪,到我那里休息吧。”厉王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千雪心狠狠一落,虽然毫无根据,但却有种不好的预感。“好。” 随后,君安将厉王的命令发布下去,下面的人也无奈,只能抓紧时间休息,顾千雪则是跟着厉王回了千金车。 月光透过车窗,照亮车厢,车外有阵阵风吹的声音。 厉王坐在车厢门口,愣愣的看着窗外,顾千雪则是躺在车厢底部,两人生生一夜未言语。 接下来车队便进入了赶路模式,行进速度之快,将赶路时间整整缩短一半。 车队一路向京城而去,却在未到京城时兵分两路,同行官员带着大部分人马入京,向皇上复命。 而厉王则是留了十几人,向鞍临崖而去。 第1038章 1038,临崖居 第1038章 1038,临崖居 鞍临崖在鞍临山之上,地势险要。 先不说进入山区时需要度水以及蜿蜒的山路,只说要登上那悬崖便不是正常人能登顶的。 最后厉王的车队都停在了河边,只有顾千雪等四人乘舟度水,用轻功登山,其艰辛自不多表。 却见,在群山峻岭、浮云缥缈之间,一个错落有致的院子便依山而建,正好建在悬崖上。 院子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墙不高,门不宽,在门上挂着一个三尺长的小牌匾,上面写着“临崖居”。 字体虽不算狂妄霸气,但别有一种稳重以及逍遥,铁画银钩,游云惊龙。 是苏凌霄的字。 站在牌匾下的顾千雪看着这三个字时,猛然想起了无名居。 无名居的牌匾也是苏凌霄亲手题字,刚穿越来南樾国孤苦无仃,危机四伏,皓岚书院和无名居如同她避风港湾,就如同一个家。 固然,苏凌霄在她这里也得到了许多未来接触的现代小知识,然而与顾千雪所得到的相比,苏凌霄的付出却更大。 而最无价的,是苏凌霄的一颗心。 一颗不计回报只无私付出的心。 四人没敲门,但侍卫和暗卫却已发现,打开门,很快有一熟人从内而出,是苏掌柜。 苏掌柜一身浅色麻衣,短短数月,头发却白了不少,“小人见过厉王、王妃。” 初烟着急道,“苏掌柜,主子呢?” 苏掌柜苦笑,“还在睡。” 苏凌霄虽偶尔午睡,但如今已是傍晚,他从未傍晚入睡,只能说明其……昏迷。 顾千雪意识到这个,不容多想,人已经冲了进去,一把抓住身旁的侍卫,“带我去见苏公子,快!” 那侍卫知晓顾千雪的身份,也没耽搁,直接领着顾千雪去了苏凌霄的房间。 厉王见顾千雪着急的模样,心底不舒服,但想到那人是苏凌霄,却只叹了口气,多少怨气和怒气顷刻皆无。 推开门,一股浓浓药味扑面而来。 房间还算宽敞,房内没有其他摆设,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 床上平躺之人面色青紫,双目紧闭,满脸死气,若不是因为其胸口有一丝丝起伏,却这如同死人一般。 桌旁坐着三名老者,正低声讨论着病情和药方,见有人冲了进来,略带责备地看去,因心疾的苏凌霄需要静养,也正是因为静养等种种原因,才跑到这山顶上,如今有人贸然冲进来,若惊扰了病人,该当何罪。 但三名大夫中,有一人认识顾千雪,连忙起身轻声道,“原来是千雪郡主。” 其他两人多少听过这女子身份,也知道苏凌霄钟情于这名女子,但若他们疑惑,若没记错,千雪郡主已成为厉王妃,不好好的在王府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顾千雪二话没说,对这三人深深施了一礼,“多谢各位老先生的照料,谢谢你们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除了一些客套话,竟不知如何回复。 这个时间,苏掌柜和厉王等人已进了来。 初烟也忍不住冲了进来。 苏凌霄从前便瘦,但如今的瘦更可怕,几乎已不成人形一般,不仅瘦得脱相,更面目青紫,嘴唇也是紫色。 饶是冷清的初烟,也咬着唇,红了眼圈。 顾千雪缓缓走进房间,站在床前,从前的一幕幕涌现脑海,苏凌霄未她出谋划策,两人一齐研讨数学问题,以及他弹琴她跳舞。 如何舞,她已忘得一干二净,但苏凌霄手下美妙的曲子,却依旧历历在目,新鲜流淌于耳畔。 同样难受的,还是厉王。 厉王和苏凌霄有将近十年的交情,说苏凌霄对顾千雪的恩情如何,却完全抵不过其对厉王的帮助。 可以说,正是因为遇见了苏凌霄,所以年幼的厉王才能绝处逢生。 做梦都没想到,生死之交的两人竟喜欢上同一个女人。 他看上的女人无人敢肖想,但如果对方是苏凌霄的话,他愿意退一步,但就在抉择时,先退出的竟然是苏凌霄。 他再次想起了顾千雪说过的话——老天爷是个光棍,见不得人幸福。 苏掌柜冷眼瞧着迷茫的顾千雪,又看了看沉重的厉王,眸底闪过精明锋芒,其上前,恭敬道,“厉王殿下,可否进一步说话。” 厉王知晓苏掌柜是苏凌霄的心腹,便点了下头,随其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苏掌柜并非马上与厉王说话,领着厉王和随从君安出了房屋绕过了一个小走廊,去往后院的一个屋子。 厉王也未多问,只跟其前往。 屋子虽不大,但却造型精美,门窗紧闭,暗红色的窗棂以及雪白的窗棱纸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君安立刻防备起来,四处张望。 厉王依旧静静站在门口,只等苏掌柜的反应。 苏掌柜对君安的防备置若罔闻,掏出钥匙,打开锁,而后打开门,“厉王殿下,请进。” 君安却二话不说自己先冲了进去,只怕里面有埋伏。 当见到房内一切时,君安震惊了。 只见,房内的一切都与顾千雪有关。 对着门正中央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有山有水,在一个波光淋漓的湖泊旁边,有着一个硕大平台,平台上有两位大学士官员打扮的男子,台下则是一张张各色表情的书生面孔。 众人或欢呼或好奇,每一张脸一副容貌一个表情,整幅画栩栩如生竟如新鲜发生一般。 这幅画不是别的,正是碧粼湖斗艺图,也是顾千雪一举成名的名作。 无人知的是,顾千雪的郡主名号也正是因为这个斗艺大会、这幅惊世名画而得到,当时皇上也在观景台旁观,见丘安然那般嚣张,便索性将顾千雪也封为了郡主。 在碧粼湖斗艺图一旁,是一名肖像画,画的是一名男子。 男子一身雪衣,芝兰玉树,神情专注、正在弹琴。画中男子正是苏凌霄,只不过不是此时的苏凌霄,而是健康时的,当厉王见到画作时,心底酸楚难忍,因为他想起了几年前的时光。当时苏凌霄还健康,两人谈天说地、谋划畅想未来,却没想到…… 第1039章 1039,我想见你 第1039章 1039,我想见你 房内还陈列着许多摆设,多为日用品,都是顾千雪曾用过的东西。 而在房间最里端则是立着一尊蜡像,蜡像是女子,栩栩如生,不是别人,正是顾千雪,而蜡像身上穿着的,也正是顾千雪在皇上五十寿诞上穿着的舞衣。 房内安静,却又好似充斥着音乐,冥冥之间,好似有白衣男子弹琴,妙龄女子飞舞。 弹指灰飞烟灭。 此时的厉王自不用说,便是君安心底也是沉甸甸的。 君安从前不懂感情,然而如今却懂了,当见到眼前一幕时总是忍不住将自己代入进去,好像生离死别的是自己和初烟一样,这觉万箭穿心般疼痛。 厉王深深叹了口气,而后道,“君安,你出去。” 君安不解,但还是出了屋子。 厉王淡淡看了苏掌柜一眼,“房内无人,有什么话你直说。”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苏凌霄的床榻前。 顾千雪早已泣不成声,只是狠狠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此时此刻无论什么语言都无法描述心中的愧疚以及感动,这么一个断崖、一间小院,他就静静在这里守着她,静静等死。 而她,却无能的找不到他,更天真的以为可以偷得幸福。 但当重新站在他面前时,她才知道,自己多么卑鄙、无耻,她的所有幸福都是建立在他的牺牲之上。 何谓幸福? 到现在,连她也说不出了。 顾千雪不是个特别喜欢哭的人,初烟更不喜欢哭,然而在这房间里,两人却泪如雨下。 眼泪模糊了双眼,此时出了大哭也没有其他可以宣泄心中愧疚的方法,然而她们不敢哭,只要这哭出声了,便好像床上的人已经……不行了。 “哭……什么?” 不知何时,床上的人幽幽醒来,一双清澈的灰色眸子静静看着顾千雪,带着温暖的笑意。 苏凌霄面色青紫,瘦弱见骨,眼眶深凹,说其是人,还不如说是鬼,但即便如此,他还努力关心她,强打精神,不让她担心。 顾千雪终于控制住,放生大哭起来,“对……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晦气,然而……我就是控制不住……” 初烟捂着嘴无声哭泣,三名大夫却不知应进还是退,犹豫着,更担心这么一幕会刺激病人。 “没关系……想哭就哭……”苏凌霄的声音有气无力,但却温柔无比,“我很……喜欢你的……哭声……” 顾千雪哭得更厉害了。 苏凌霄好像也反应过来什么,虚弱的失笑,“在下好像……说错话了……” 顾千雪摇头。 苏凌霄的眼神十分满足,好似即便是瞬间死去,也心甘情愿一般。 “我有个办法……让你……不哭……” 顾千雪用手背擦了眼泪,惊讶地看了一眼。 苏凌霄的灰色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在下……渴了……” 果然,顾千雪再也顾不上哭,开始慌张的找水起来。 大夫不敢怠慢,将温水递了过来。 千雪立刻上前,跪在地上,帮助苏凌霄喝水。 却不知苏凌霄到底是真渴还是假渴。 用了很长时间,其方才将一杯水喝完,重新躺回了床上,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却好似耗尽了全身力气一般。 “要不然,苏公子你再睡一会?”千雪轻声问。 苏凌霄却依旧盯着她看,好半晌,才道,“舍不得,只想多看一会。” 却不知是因顾千雪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杯水,其声音比之前稳定了许多,也有力气了许多。 三个大夫一直细心观察,而后小声窃窃私语。 外人听不清,但顾千雪却能听清,大夫们说——怕不是……回光返照吧。 人死之前,确实会出现回光返照现象,其原因众说纷纭,然而却没有一个肯定的解释。最常用的解释是,濒死时,人体因身体代谢下降而发现濒死现象,身体各器官便竭尽全力进行自救,通过反射促进肾上腺素的分泌,进而促进新陈代谢,而让人体重新有活力。 钠离子泵没有能量供给而失常,导致盐类离子大量进入细胞,细胞内液渗透压升高,内环境的液体进入细胞导致细胞破裂,最终造成机体死亡。 道理顾千雪都懂,然而却不想承认。 顾千雪跪在地上,趴在床上,她不敢去听苏凌霄的心声,也不敢诊其脉搏,这是另一种逃避。 “苏公子,你现在的感觉怎样?会不会哪里不舒服?”顾千雪的声音带着颤抖,鼻音很重,哪还有半点医生的模样? 她早已没有冷静。 苏凌霄无法点头,只用眨了眨眼已代表点头,“……我……很好,你别担心……一路上累了吧?” “……”好容易止住的哭意,再一次涌上来。 苏凌霄没拦,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哭。 好半晌,顾千雪问,“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大夫们急了,冲了上来,要为苏凌霄诊脉。 千雪未拦,只是站起到了一旁。 大夫们是怕苏凌霄真的是回光返照,回光返照后往往就…… 顾千雪道,“各位老先生放心,苏公子只是累了,”她蹲下身子,与躺在床上的他平齐,“见到我却未激动,你早就猜到我会来了,是吗?” 苏凌霄缓缓眨了眨眼。 三位大夫和初烟一惊。 千雪苦笑一声,“苏公子啊苏公子,果然一切在你的掌握之中,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是刻意等到我回来的?” 苏凌霄灰色的眸子带了赞许的眼色,只是淡笑着,却未回答。 然而,千雪已知了答案,“你刻意离开,却对初烟下了命令,目的是逼我嫁给宫凌沨,强制性的为我找一个归宿,对吗?” 苏凌霄笑而不答。 “你原本不想见我最后一面,但当发现苏掌柜放出了消息,便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让我来见你,对吗?”千雪继续问。 苏凌霄依旧笑而不答。 本以为消失了的眼泪重新涌出来,“你想让我亲眼看到你死,彻底死了心,再和宫凌沨好好过日子,是吗?” 苏凌霄终于开口,“不……是我想见你……” 第1040章 1040,呼吸机 第1040章 1040,呼吸机 千雪擦掉泪,“你认为我会信?” 苏凌霄的神情多了一丝无奈,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将眸中的算计遮盖。 虽然他未说,然而旁人已知晓了答案——大概,便如同千雪郡主所猜测那般罢。 顾千雪突然伸手,轻轻抚在他冰冷的额头,“你想让我看着你死,我偏不让你死。”说着,收回了手,对三位大夫说,“我知道老先生们担心什么,但他不是,若真是那种现象,会持续三个时辰到两天的时间,随后才会感受到身体疲乏,苏公子确实是累了,没有大碍。” 三人吃惊,其中一名知晓顾千雪医术的大夫点了点头,“速效救心丸,还为凌霄公子服下吗?” “不,万不要时常用,”千雪摇头,“速效救心丸其中的主要成分之一冰片,若长期服用不仅会有抗药性,还会因中枢神经兴奋而造成痉挛惊厥甚至呼吸衰竭,他的呼吸已经很吃力了。” 苏凌霄终还是坚持不住了,再没精神睁开眼,眉头微皱,呼吸急促。 认识顾千雪的那名大夫对其他两人低声说,速效救心丸正是千雪郡主所研制,两人吃惊,再次看向顾千雪的眼神带着崇敬。 “千雪郡主,这是我们为凌霄公子开的药方,请您过目。”杜大夫双手奉上药方。 顾千雪见其药方,以万年青为主药,辅以葶苈子、桑白皮、丹参、赤芍、车前子等。 其中万年青主要用于治疗慢性心力衰竭,而葶苈子、桑白皮、丹参、赤芍、车前子等药主要针对肺实血淤,例如浮肿、气急、胸闷、咳嗽不畅、紫绀。 整个药方精准无比,便是顾千雪想鸡蛋里挑骨头也是挑不出的,何况就中医知识来说,这三位名医的能力远远在她之上。 “多谢三位老先生了,就按这个药方抓药。”说着,顾千雪便转身出了房间。 除初烟外,三位大夫也紧随而出。 其中一名大夫上前,“千雪郡主请留步。” 顾千雪停下,那杜大夫连忙介绍,“郡主,这位是马大夫,这位是姜大夫。”两人并非是南樾国人,所以用不着为顾千雪行礼。 千雪道,“两位老先生辛苦了。” 马大夫道,“千雪郡主,关于凌霄公子的病情原因,杜大夫已给我们讲了,还将人体心脏图画了出来,不瞒您说,老朽震惊了整整三天,随后试着观察猪心,却发现郡主实乃医学天才。” 顾千雪心中焦急,想寻苏掌柜找一些东西,对马大夫的客套路略有不耐。 姜大夫道,“千雪郡主请见谅,实际上马大夫想问的是,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一种方法,彻底治愈凌霄公子的病?” 如今,三个大夫对这千雪郡主十分好奇,更十分期待。 “有,”顾千雪斩钉截铁,“然而这个时代,无法实现。” 三人再次不解。 顾千雪说这些话,也没指望三人能听明白,她幽幽看向远方,悬崖下,风景秀丽,淡淡的云好似在脚下涌过,别有一种修仙之感。“需要开腔手术,将其不完整的心脏缝合……算了,我说这些做什么,便是打死我,我也是做不到的。” 三人听着顾千雪的话,脑海中幻想那血肉模糊的场面,险些头一晕,从悬崖边栽下去。 这个时间,顾千雪已不和三个大夫客套,而是找到侍卫,求问苏掌柜的去向。 还未等侍卫去找,却见苏掌柜急匆匆的归来,眼神带着闪躲,可惜心中焦急的顾千雪却未发现。 “苏掌柜你来得正好,请问这宅子里的东西全吗?”千雪道。 苏掌柜脸上一丝窘迫,很快便冷静下来,“无名居里有什么,这里便有什么,只不过没那么多人罢了。”顿了下,又道,“搬来山上也有一个原因,少主呼吸困难,小人觉得山上空气更好,所以便决定带主子上山。” 顾千雪点了点头,“苏掌柜的决定没错,虽然我不知你们用什么办法攀上这悬崖峭壁,但抛开这些,这鞍临崖无论海拔还是植被,犹如一个天然绿色氧吧,却是氧气含量充足,但仅靠这些氧气不够,还需要其他方法帮助苏公子呼吸。” 苏掌柜立刻想到从前顾千雪为主子做的急救,“是人工呼吸?” 千雪失笑,“那个只是临时急救,不是长久之计。” 三名大夫齐齐围了上来,未插嘴,却竖起耳朵听。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苏公子的情况已经很糟糕,在做不到根治的前提下,咱们能做的便是尽量延长他的生命,或者让他活着的时候舒服一些。苏公子的病症是先天性心脏病,心房间隔缺损,主要表现是胸骨左缘第二肋间能听到明显收缩期杂音,肺动脉瓣第二音增强。而这样的病症其结果就是收缩无力,无法将足够的血液连带氧气输送到身体的各个部位,最终随着病情加重,造成脏器衰竭。”顾千雪已没时间为三位大夫慢悠悠的讲解,她有什么说设呢,对方能听懂多少,就听懂多少。 三人瞠目结舌,行医一辈子,还没听说过这种古怪的词语。 顾千雪继续道,“既然苏公子的心脏无法做到有效收缩已达到供氧标准,那我们便增加供氧量,帮助他的呼吸。”见众人还是一脸迷茫,千雪叹了口气,“就好比他已经跑不动了,我们在后面推他。” 这么比喻,大家就明白过来了。 “实际上这么做的办法,和苏掌柜将苏公子带到山上的办法一样,现在我需要做呼吸机!”千雪沉声道。 三名大夫还不懂时,苏掌柜已轻车熟路了,“千雪郡主,这边请。” 一众人就这么左绕右绕,绕到了后院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 还未进去,侍卫便将大夫们拦在外面。 苏掌柜道,“对不住了三位,这里只有千雪郡主能进。” 顾千雪一愣,只有她能进去的地方?想着,抬头一看。 却见院子门口上面依旧是一只小匾,但这匾却不是苏凌霄的笔迹,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奇思斋”。 千雪恍然大悟,而后惊喜,“竟然是实验室!?” 第1041章 1041,简易呼吸气囊 第1041章 1041,简易呼吸气囊 顾千雪来过奇思斋,是在无名居时。 奇思斋号称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实验室,里面的许多器材都来此北醴国,从前顾千雪在洗脸水杨酸氨酚的时候曾使用过。 原本她还苦恼用什么材料就地取材的制作简易呼吸机,如今看见奇思斋,悬着的心就落了一半。 随后,初烟和苏掌柜随顾千雪如了奇思斋。 呼吸机是一种能代替、控制或改变人的正常生理呼吸,增加肺通气量,改善呼吸功能,减轻呼吸功消耗,节约心脏储备能力的装置。主要改善睡眠鼾症,低血氧,轻度肺部疾病,老慢支,呼吸困难,肺气肿,哮喘,严重呼衰,心衰,二氧化碳潴留,ALS运动神经元病,肌肉萎缩等疾病。 然而顾千雪要做的与其说是呼吸机,实际上只是简易的呼吸气囊而已。 毕竟苏凌霄还未完全昏迷,还用不上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供氧,每天只要隔一段时间使用几次,用人力帮助使用呼吸气囊,让其增加供氧量、减轻心脏负担即可。 呼吸气囊由面罩、单向阀、球体、氧气储气阀组成,虽然奇思斋已是整个时代最为先进的实验室,但与现代的医院比起来便是小儿科。 顾千雪先在纸上画出各种零部件,以及为苏掌柜和初烟两人解释各个零部件的用途,随后三人便开始满实验室的找替代品起来。 可以说,三人已化成了工匠,想尽一切办法的做出呼吸气囊,哪怕功用比真正的呼吸机少许多。 两个时辰之后,简易呼吸气囊终于做了出来,因需要其中几个部件,众人甚至将奇思斋里的仪器拆了。 当众人抬着笨重的呼吸气囊到苏凌霄的房间时,却见苏凌霄眉头紧皱,面色尤为青紫,痛苦的周身冷汗。 三位大夫都急坏了,施针的施针,煎药的煎药,忙得团团转。 顾千雪冲了过去,伸手狠狠按在苏凌霄的人中,“他经常这样吗?” 杜大夫道,“偶尔但不严重,今天尤其严重。” 苏掌柜叹了口气,“因为今日见到千雪郡主,主子太开心了吧。” 确实,苏凌霄的病症最需要的便是安心修养、免于打扰和刺激。 “还记得我刚刚教你们的使用方法吗?”千雪沉声问。 “记得。”初烟立刻答。 苏掌柜也问道,“现在就要用吗?” “对,绝不能让苏公子继续缺氧了,必须要保护脏器。”说着,便将连着长长管子的安全面罩扣到苏凌霄的口鼻之上。 三个大夫吓了一跳,这诡异的东西是什么?做什么用的? 现代的呼吸气囊精巧方便,一个人使用尚且吃力,何况顾千雪做的安全气囊,一个人根本无法使用。 因为安全气囊需要频率,每分钟12-15次,千雪担心初烟出现错误,便让初烟来为苏凌霄扣着面罩,自己来按压皮质气囊。 大夫们不知道这诡异的东西是什么,却好似一个硕大的……枕头,这枕头是皮质,里面好像有空气一般。 “开始了。”顾千雪一边是按压,一边心中默念1122334455,默念一边而后便重新按压。在没有时钟的情况下,用叔数数法是最精准的丈量时间方法了。 整个房间安静,落针可闻,只能听见顾千雪按压皮气囊声音以及苏凌霄急促又微弱的呼吸声。 苏掌柜急得满脸苍白,他想问顾千雪,这法子能有用吗,然而见到千雪神色严谨慎重,到底还是无法开口,怕打扰了她施救。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苏凌霄的脸上,顾千雪更是摒除杂念。 就这样急救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顾千雪从跪地到坐地,已没精力再追求什么形象仪表,捏气囊的手已无力,因长达两个小时的机械动作,她的胳膊生疼无比,肌肉僵硬。 终于,苏掌柜上前,“郡主,要不然小的来吧,刚刚使用方法您已交给我,心中默念1122334455。” 千雪刚要拒绝,但想到她还需要靠近观察病情,便是应允,“苏掌柜,辛苦您了!” “郡主客气了,应说辛苦的是郡主才是。” 焦急于苏凌霄病情的众人自是没发现,苏掌柜在接下气囊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窗外,眼神闪过了一丝狠意。 又进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昏迷的苏凌霄终于幽幽醒来,当睁开眼,发现第一眼见到的人是顾千雪时,生生怔住,而后,迷茫的灰色眸子变为欣慰很安心。 初烟一直将面罩扣在苏凌霄的抠鼻上,更用手紧紧捂着边缘,以防漏气,“郡主,我们停下来吗?” 顾千雪在苏凌霄身旁蹲下,柔声道,“你别急,我们正对帮助你进行呼吸,你刚醒来还不稳定,最好再用一会,你不要胡思乱想,大脑放空,好吗?” 苏凌霄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顾千雪这才放下心,“闭上眼,再睡一会?” 苏凌霄眉头微皱,眼神带了一丝任性的不悦。 千雪立刻心领神会,“你放心,我就守在这里,哪儿都不去,连上厕所都不去,所以你安心睡一会吧。” 苏凌霄笑了,眸子因是灰色,经常给人冷漠感,然,此时的眸色眸子却欢乐无比。 初烟见到这一幕,眼一红,一股泪再次涌出。 与君安相同,初烟原本也是不懂感情的,但此时此刻见到生命垂危的苏凌霄,却总幻想躺在床上的是君安,心中巨疼难以缓解。 顾千雪伸手放在面罩上,“交给我吧,你也休息一下。”她看初烟太过激动。 “不……不用,奴婢可以。”初烟哽咽道。 千雪笑了笑,“即便你坚持扶面罩,我也得守在这,同样的岗位何苦要浪费两人?你去休息一下,我来压面罩。” 初烟去知道,郡主是见她控制不了情绪了。 将面罩交给顾千雪,初烟带着内疚的心出了屋子,先是迎着悬崖深呼吸新鲜空气以平息情绪,而后便转身找君安起来。 初烟平时很少想念君安,但经历刚刚的痛苦,她必须要亲眼见到君安活蹦乱跳才能放心。 然而让初烟想不到的是,君安离开了,与厉王一同离开。 第1042章 1042,水肿 第1042章 1042,水肿 当初烟从侍卫口中得知这一消息时,吃惊无比。 “你说什么?走了?他们为什么走?”虽然这么问,但初烟心底隐隐约约能猜到答案。 “刚刚苏掌柜将厉王主仆两人带入思雪居,又单独和厉王说了几句话,出来后,厉王便和君安离开了,已走了两个时辰了。”侍卫答。 初烟眼神闪了闪,将唇边的话咽了回去,“知道了。”说着,缓缓来到院旁的崖边,看向北方,那里是京城的方向。 初烟想在山脚找寻他的身影,然而脚下云雾缭绕,不仅迷住她的眼,也迷茫了她的心。 从前那真真切切握于手心的踏实感荡然无存,如今的一切如同烟云般,抓之不住。 当苏凌霄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 双眼通红的顾千雪依旧守着,呼吸气囊已撤了下去。 “你醒了?”千雪轻声问道,满是惊喜。 苏凌霄眨了眨眼以代表点头。 “是不是口渴?”千雪又问。 苏凌霄再次眨眼。 大夫被送回去休息,房内除顾千雪外,还有初烟和苏掌柜休息。 苏掌柜头发又好像白了许多,两人虽是主仆,但到底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苏掌柜是苏家家奴,也是看着苏凌霄长大了,其心中痛苦,自不用说。 初烟递来温水。 顾千雪亲自用小勺子一点点喂他喝,她想让苏掌柜下去休息,却被拒绝,最后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注意力放在病人身上。 有人从外进来,原是取白粥的初烟。“郡主,白粥熬好了。” “给我。”千雪一伸手,接下白粥,试了试温度,“喝一些粥,好吗?” 苏凌霄眨了眨眼。 千雪舀着白粥,慢慢送入苏凌霄的口中。 “白粥里没房盐,是不是觉得没滋味?”千雪轻笑着,口吻轻松。 “还好。”苏凌霄咽了粥,答。 “还好?”千雪轻快的口吻,让压抑的房间气氛轻松了许多,“以后你的膳食都没有盐,就问你怕不怕?” 苏凌霄轻笑,“不怕。”他本就不是重口舌之欲的人。 苏掌柜也笑了,这种温馨的场景已多长时间不见?好像自从郡主离开到关东城吧。笑着笑着,却突然心酸起来。 初烟垂着眼,鼻尖一酸,匆忙出了房间,站在离房门口不远的外室。那里窗子微敞,窗外暮色霭霭,重峦叠嶂若雕版画一般冰冷凄凉。她很担心,担心千雪郡主知晓厉王他们离开后,会如何。 初烟扶着的窗棂闭上眼,前些日子那轻松欢乐的景象历历在目,若又好似一场梦一般。 却是是一场梦,美梦易碎。 见苏掌柜笑,千雪却扭头道,“苏掌柜,我可不是开玩笑,以后苏公子的饭菜都是不放盐的。” “……”苏掌柜的笑容噎住。“是因为主子的病情吗?但不吃盐,能有力气吗?” 千雪道,“没力气也不能吃,如今苏公子四肢水肿的厉害,心脏负荷太大,首先考虑的不是有没有力气的问题,而是要立刻消除水肿减少心脏负荷,与用呼吸气囊的初衷差不多。” 苏凌霄未说话,双眼却一直含着笑,看着她。 苏掌柜突然老泪纵横,“主子太执拗,我就说嘛,郡主永远都是有办法的,如果当初主子跟郡主一齐去关东城,病情就不会拖延到这么严重。” 苏凌霄终于开口,“我的身体,自己知晓。”如今只是苟延残喘。 “别说话了,吃饭。”顾千雪又喂了几勺白粥下去。 一整碗粥,就这么被喂了个一干二净,随后两人便山南海北的聊了起来。一方面是为了让苏凌霄心情舒展,有利于病情。另一方面则是等半个时辰,好进行下一步褪水肿治疗。 “无名居被你卖给一个叫颜紫淞的商人,现在我和他一起做买卖,他帮我卖国色方。” “国色方的原理是利用玫瑰精油滋养,例如甘油保湿,至于甘油……我猜你一定感兴趣,我回头给你做一些。” “别提育儿园了,提起来我就憋气。原本我的初衷是好的,想收留流浪儿,谁知道京城那些不想要孩子的、或者孩子生下来就生病的,直接扔到育儿园门口,真是……说好的有信仰的人有爱心呢?说好的淳朴呢?人之初性本恶,被他们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在京郊买了个院子,是一个破产了的工厂,后来改造成育儿园了,你不知道当日我们连夜搬家的狼狈,到现在我都不敢将育儿园的新地址公开出去,否则……啧啧,定会重蹈覆辙,做好事真难。” “现在我也有工厂了,专门生产面膜液,可以说是可循环面膜,不过听说之前出了一些状况,也不知姚振他们处理得如何了?” 大半的时间,都是顾千雪在说,苏凌霄在听,偶尔会插嘴说上一句半句。 不过所有人都能看出,苏凌霄很开心。 “我去了名剑山庄,参加了铸剑大会,不知你去过名剑山庄吗,那铸剑场实在太宏伟了!” “在名剑山庄我认识了个有趣的姑娘,叫东方君儿……” 然而,刚提到东方君儿,顾千雪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苏凌霄敏锐的察觉她的尴尬,“东方君儿是东方永昶的唯一的千金,却不知东方君儿有什么问题。” 实际上,这些事情即便顾千雪不说,苏凌霄也知晓,他的庞大信息网几乎不会漏掉任何信息,尤其是关于顾千雪的信息。 千雪恍然,失笑了下,“东方君儿姑娘才是真正的奇女子,有原则、有魄力,我很崇拜,也很羡慕。” 苏凌霄一怔,垂下眼开始在脑海中搜索关于东方君儿的信息。 千雪见其面色略有好转,却不知是喝了温热的白粥,还是因为用呼吸气囊谁摄入氧气提高了血液含氧量,如今面上的紫绀褪去许多,苍白中带着一点点红晕。 她站起身来,低头整理了下床铺,“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来进行腿水肿治疗吧。” 苏掌柜和初烟不知顾千雪要做什么水肿治疗,但对其是十分信任的,立刻前来的帮忙。 顾千雪找了条解释的绳子,喃喃,“就用它来充当止血带吧。” 第1043章 1043,和离书 第1043章 1043,和离书 水肿的原因很多,有心衰引起的水肿、肾功能障碍引起的水肿以及高血压引起的水肿等等。 若想治疗水肿首先要确定病因,不治病因而单纯治疗水肿效果微乎其微甚至而得不到任何改善。 而心衰引起水肿的原因,是心衰造成静脉系统淤血,毛细血管内静水压增高,组织液回吸收减少,因低垂部位流体静水压较高,所以出现水肿。 但在这种毫无医疗条件的前提下,顾千雪只能做简单处理。 她将绳子捆绑在苏凌霄的腿上,以减少静脉回流,人体四肢中每次捆绑三肢,五分钟轮流放松一肢,捆绑一肢。 其原因十分简单,就好比一个没了力气的水泵要同时向四个管道供水,因为压力不强,最后四条管道的水流都不强,供水失效,而如同将其他三条管道暂时性节流,将水泵有限的功率用在一条管道上,其水流就会大大增强,最终将一些淤血冲开,更携走大量废物。 一个时辰的时间,顾千雪便用这个办法将其四肢轮流处理了一遍,而肉眼可见,其水肿的四肢得到了明显改善。 一旁的苏掌柜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苏凌霄只是静静看着,淡淡笑着,未因病重也悲伤,更为因得到治疗而欣喜,永远那般从容,彻底看淡了生死。 这一折腾,已到了后半夜。 顾千雪将外室的窗子打开,这样能渗入新鲜空气,却不至于让苏凌霄伤风,而后蹲在床边道,“你睡一下好吗?放心,我不走,我保证你睁开眼就能看见我。” 实际上她早就发现了他的困倦,也发现了他在强撑。 苏凌霄眼神微微一闪,“好。”轻声回答。 苏凌霄终于肯睡觉,苏掌柜也被顾千雪赶走休息,房间里留了两名药童守夜,顾千雪则是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 因为这临崖居是依崖而建,出了苏凌霄所居住的屋子,却能看到一条蜿蜒石铺小路,小路左拐右拐,绕到了屋后,一只小雕工精美、造型别致的凉亭坐落其上。 天际绽了蓝,安置在院中的石雕路灯依旧亮着,整个院子虽不算灯火通明,却也能清楚瞧见路。 顾千雪站在凉亭便静静的望下去,将一旁守着的侍卫吓了一跳,他们怕她一个不留心跌下山崖,正要上前提醒,却被随后的初烟制止。 初烟低声说了两句,侍卫们便退下。 一阵晚风吹来,冰冷刺骨,却也让亭中之人清醒。 初烟知道顾千雪需要时间冷静,便未打扰她,或者说,她也在犹豫要如何委婉的告诉顾千雪,厉王离开的是事实而尽量不伤害她。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山顶。 凌晨时风最凉,何况是山顶的秋季。 饶是初烟,也冷得打了个机灵。 顾千雪转过身来,笑盈盈,“冷了吧?” 初烟上前,下意识握住顾千雪的手,才发现刺骨的凉,“请郡主快回房间。” 千雪摇了摇头。 “那奴婢为您去披风。”初烟又道,因要登山,所以并非携带换洗的衣服,想来得找苏凌霄的披风先用着。 顾千雪再次摇了摇头,“他们走了吧?” 初烟一愣,却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他不知如何面对我、面对苏公子,”顾千雪道,“宫凌沨没错,苏公子也没错,错的是我,如果我早一日像东方君儿那般的决绝,就不会出现这么纠结的结局了。”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初烟二话不说便站在主子这一边,但现在连她都迷茫了。 主子的情况,虽有所好转,但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其撑不了多长时间。而厉王那边,却又当众发了毒誓,今生今世只有千雪郡主一个女人,真是……难办。 顾千雪道,“初烟,帮我个忙好吗?” “郡主尽管吩咐。”初烟心中竟有种不好的预感。 千雪反手,将初烟的手握在手心,“帮我给他送一封信。” “信?什么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和离书,”顾千雪声音很轻,绝色的面容依旧是笑着的,但那笑容好似被寒冷的温度固定在面容上,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笑。“如果他觉得没面子,就把和离书撕了,来张休书吧。” 初烟吃惊,“郡主,这怎么行?” 顾千雪再次转过身,看向那山峦叠嶂的风景,眼神悠远好似透过这景致看到更深更玄妙之物,“一切的错都在我,他和苏公子是无辜的,然而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完美的解决。这世上也并非事事能圆满如意,他若是想怨,就怨自己的命不好罢,至于那毒誓……” 顿了半晌,才幽幽继续道,“我记得当初他说过,爱的是厉王妃一人、也只碰厉王妃一人,如果这世上没有厉王妃,不就打破了荒唐的誓言。” 初烟一惊,二话不说将顾千雪从凉亭拽了下来,生怕其一个想不开就跳下去。 初烟的动作让顾千雪失笑,“放心,我还不想死,也不能死,最起码在苏公子死之前,我不会寻死。” “这和离书,奴婢不能送。”初烟道。 顾千雪也不动怒,只点了点头,“我相信,苏掌柜很乐意代劳。” 一句话将初烟噎住,确实,苏掌柜做梦都希望千雪郡主能离开厉王,回到主子身边。 “郡主,您不能一错再错。”初烟神色动容。 千雪幽幽叹了口气,“然而,这是最后一次错了。” “……”初烟。 “天不早了,我们也去休息吧,我去写和离书。”顾千雪顿了下,道。“我还是麻烦苏掌柜找人帮我送信。” “不,信奴婢来送,”初烟道,“正好,奴婢也一件事需要解决。” 顾千雪意识到了什么,刚想阻止,却又想到自己是在没资格去阻止。 也罢,左右都是错,还不如快刀斩乱麻,错上最后一次。 与临崖居的平静不同,京城却闹腾开了。 厉王妃失踪,这可不是小事! 刚开始几天还能瞒得住,后来这消息很快便在整个京城传开,甚至传到了宫中。 宫中尚且还好,百姓口中可就开了花了——诸如,厉王妃和苏凌霄私奔了;诸如,厉王妃被某某某掳走;诸如,厉王妃压根就是狐狸精变的,许多人都见到她的狐狸尾巴,最后尾巴藏不住就跑了。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根本原因不仅仅因为坏事的魅力,还因为有人刻意煽动传播,诸如万俟芸菲。 第1044章 1044,万俟山庄三少爷 第1044章 1044,万俟山庄三少爷 薇院。 大清早,万俟芸菲便带着静抒前来请安,虽未过门,但那架势,却好似妾室伺候一家主母一般。 应薇宜本讨厌万俟芸菲,但与顾千雪和丁香院那六个比,万俟芸菲还算识趣一点。 “妾身给应妃娘娘请安。”万俟芸菲一袭鹅蛋的百褶如意月裙,脚上穿一双软底珍珠绣鞋,头顶斜插着一支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一派贵妾的模样。 知道的,知晓万俟姑娘还未过门,不知道的,却以为她已是厉王的姨娘了。 应薇宜也点了点头, 万俟芸菲喜滋滋的坐下,而后立刻殷勤道,“应妃娘娘,如今入了秋,屋儿里特别凉,妾身特别让人买了些金丝炭,这种炭火烧起来既没烟味还有一股香气,特意包来送给娘娘。” 应薇宜毕竟还是侧妃,然而万俟芸菲一口一个应妃娘娘,却好似其已是正妃一般。 万俟芸菲这般殷勤,应薇宜非但不觉亲切,反倒十分厌恶,只是未表现出来罢了,“难得你有孝心。” 万俟芸菲忙道,“不难得,不难得,以后芸菲会一直孝敬娘娘的。” 应薇宜挤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刘嬷嬷,将今儿早宫中赏下来的点心给万俟姑娘送去一些。” “是,娘娘。”刘嬷嬷恭敬回道,而后吩咐小丫鬟去办。 刘嬷嬷将丫鬟们遣了出去,镂空瑞兽香炉已点燃,屋外寒风冷烈,屋内却温暖如春。 万俟芸菲见没人,便道,“听说昨夜王爷回来了,如今那贱人不在王府,岂不就是娘娘的天下?” 应薇宜的笑容僵在脸上,“无论谁在谁走,这王府都是王爷的。”不冷不热的刺了回去。 万俟芸菲是听不懂的,“王府自然是王爷的,但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说王府是娘娘的也不为过。”她这么说自有目的,却见应薇宜不接话,直着急,便对身侧的静抒直挤眼睛。 静抒无奈,只能道,“还请娘娘做主,丁香园那几个,整日的闹呢。” 万俟芸菲想要什么,应薇宜岂会不知?然而现在还有求于她,只能按着性子忍着,“闹就闹吧,只要顾千雪不回来,她们又有多大辣气?”而后语调一转,“京中的风声如何?” 万俟芸菲立刻喜洋洋道,“娘娘放心,我办得极好,不仅让那些老婆子放风声说顾千雪和那凌霄公子私奔,还说放了其他风声,想来顾千雪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应薇宜一愣,彻底收了笑容,“你说什么?还放了其他风声?其他什么风声?” 静抒意识到事情不好,暗暗用手捅万俟芸菲的胳膊,但后者却未发觉,“各种各样,例如顾千雪不守妇道,例如打骂奴仆,例如说狐狸精转世。” “等等!”应薇宜突然叫住她,“你说什么?狐狸精转世?”脸白了一下。 万俟芸菲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是啊。” 饶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应薇宜也翻了个白眼,“行了,我累了,你们出去吧。”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万俟芸菲急了,“应妃娘娘,那我的婚事什么办?”因为着急,竟一不小心说了出来。 应薇宜靠着强大的自控力和良好的教养才没骂出口,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下去吧。” “好,妾身全靠应妃娘娘了。”说完,恭敬的行礼,之后才离开。 出了房间,一众人向回走,静抒终还是忍不住道,“小姐,刚刚娘娘是不是生气了?” 万俟芸菲虽然天真,但也能看出脸色,“哼,这些官家女子就是矫情,有事没事的就生气,我都不知道她生哪门子的气。” “……”静抒很想说,万俟芸菲在让人宣传谣言时就不应该传言顾千雪是狐狸精,白白降低了谣言的可信度,然而万俟芸菲死活不听,她无奈,只能顺其意。如今应侧妃生气,怕也因为这件事吧。 然而静抒什么都没说,她早已不是万俟芸菲的丫鬟了,而是厉王的眼线。 众人刚回丝雨阁,万俟芸菲正在幻想如何嫁入王府成为贵人,却听门外有嘈杂,紧接着是有嬷嬷和静抒说了什么,静抒面色苍白,好似见了鬼。 “静抒,发生了何事?”万俟芸菲问道。 静抒赶忙压下恐惧,硬挤出了一抹笑容,“回小姐,是三少爷回来了。” “三少爷?”万俟芸菲一时间还没缓过神来,但随后才想起,“三哥?是三哥?” 静抒点头,“对,就是山庄三少爷。” 万俟芸菲怔住好半天,才一声尖叫的大哭起来,“三哥在哪?快带我去!” 静抒道,“在前厅,因为三少爷是男子不能进入王府内室,便在外室的正厅。” “快,我要去见我三哥!”说着,连衣服都没换,就冲了出去。 薇院。 万俟芸菲走之后,应薇宜越想越气,“这扶不上墙的烂泥,真是气死我了!” 刘嬷嬷也是气得老脸发青,“可不是吗?好容易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谁知道竟让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白痴给搅了。” 应薇宜揉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说来说去也是我的错,明知道这人是个不长脑子的的,还将任务交给她。”一低头,正好见到门旁放着一个木箱子,“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刘嬷嬷鄙夷地看向那木箱一眼,“是万俟芸菲拿来的金丝炭。这人真可笑,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在宫中,她还真以为人人都像她似得没见过世面,弄个破炭也送来?” 应薇宜更是头疼,“嬷嬷将炭都带回去吧。” “奴婢多谢应妃娘娘。”刘嬷嬷立刻答应了,这么好的炭火,她是不舍得烧的,回头就找地方卖了换钱去。 少顷,刘嬷嬷好奇道,“娘娘,难道真要将这粗陋的江湖女子收入王府吗?” 应薇宜将手放了下来,幽幽白了一眼,“自然,不收几个粗陋的江湖女子,难道收一堆知书达理、才貌双全的官家女子?” 刘嬷嬷立刻心领神会,“是,奴婢知晓了。” 个中道理,心若明镜。 第1045章 1045,噩梦连连 第1045章 1045,噩梦连连 王府的外室前厅。 一名身着淡蓝暗云短打衣服的年轻男子静坐椅上,男子有着古铜色的皮肤,颀长结实的身材,孔武有力的臂膀以及修长的双腿,无一不彰显其武学天赋,而他一双星目中更是迸发浓烈戾气。 这戾气缭绕男子周身,让他整个人如同恶鬼杀神,无人敢靠近。 本来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也都远远站着,绝不靠近半分。 这人便是万俟山庄三少爷——万俟鹤隐。 当哭成泪人一般的万俟芸菲跑来时,两兄妹就这么一个在厅内,一个在厅外对视,久久未说话,悲痛的气氛充斥了整个厅堂。 整整一个山庄,一百多人的大家族,以及几百人的仆从,一夜之间被杀了干净,而这两兄妹便是唯一的幸存者,如何不令人动容? 万俟恨双眼赤红,周身肌肉迸起,捏紧的双拳满是骨骼脆响,如果仇人陆危楼在面前,他定要将其碎尸万段!不,不仅仅是陆危楼,还有血月楼,更有所有与血月楼有关的所有人。 血月楼那些魔鬼不是喜欢灭门吗?那他万俟恨也来灭门,从今以后再也没什么名门正派三少爷万俟鹤隐,只有杀人狂魔万俟鹤隐! “哥!”随着万俟芸菲一声尖叫,冲了进去。 万俟鹤隐的心也瞬间撕裂,“六妹。”迎了上去,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而这个时候,静抒眼神闪了闪,悄然退出了正厅,一溜小跑向主院而去。 当静抒到来时,厉王刚从宫中归来,一贯面无表情的面颊带着疲惫,幽黑的双眼满是疏离,整个人仿佛被一种隔绝于世的烟雾笼罩一般。 见静抒跑来,邵公公立刻拦着,“放肆,主院也是你能来的?”说着,又咳了几声。 静抒神色焦急,压低了声音,“邵公公请原谅,但……真的发生了大事。” 邵公公老眼闪了一道精光,而后用极快的语速道,“后门。”紧接着又扬声道,“你个贱婢,随随便便就跑来主院,那回头主院不是乱套了?今儿咱们王爷心情好就饶了你,下不为例。” 静抒赶忙道,“是,奴婢多谢王爷,多谢邵公公。”说着,就小跑开了,却没走,而是绕道了主院的后门。 邵公公又咳了几声,快步跟上厉王的步伐,“王爷,刚刚静抒来,说有要事禀告。”却见厉王依旧神不守舍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要不然,王爷您去歇歇,奴才去问问到底发生何事?” 刚从宫中回来,被秦妃指着鼻子骂了一个时辰的厉王确实没心情接见静抒,然而体谅邵公公的大病初愈,还是道,“不,本王不累,让她过来吧。”说着,便坐上了椅子。 不大一会,从后门绕进来的静抒被引领了进了正厅。 静抒先是施礼,而后道,“王爷,刚刚万俟家来人了,是小姐的三哥,万俟鹤隐。” 别说厉王,便是邵公公也猛地一惊,无人发现,邵公公的眼角闪过寒光。 “万俟鹤隐?”厉王的声音依旧平淡,毫无情绪,“万俟家的人不都死了,只有万俟姑娘自己幸存吗?” 静抒也是不解,“回王爷,奴婢也不知,之前那血月楼罪大恶极,甚至将万俟山庄所有人的尸体都摆了出来,奴婢确实记得有三少爷的尸体,却不知三少爷怎么就活过来了。”语调一转,“不过三少爷回来也好,如果小姐真入府为妾,三少爷若重振山庄,以后也是王爷的助力。” “放肆!王爷用得着一个江湖人当助力?”邵公公厉声道。 静抒赶忙跪下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刚刚多嘴了,奴婢罪该万死。” 厉王依旧神色未变,“你能确定那人的万俟鹤隐吗?” 静抒点头,“奴婢伺候小姐多年,自然是能确定三少爷身份的,如今想来,三少爷喜欢行走江湖,搞不好当初正好突然外出而躲过一劫。” 厉王点了下头,“下去吧。” 静抒是故意为厉王“分析”万俟恨的用处,原因也是想更进一步地位,从眼线发展为心腹,然而却以失败告终。 静抒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退了出去。 待静抒离开,厉王便转身回了卧房,邵公公立刻跟了上去。 厉王虽身份尊贵,然而自律性极强,甚至比那军队中人自律性还要强,若太阳未落山,从不沾床。然而今天,刚进入卧房,走了几步便跌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没动,不言不语好似无比疲惫。 邵公公心疼,将门小心关好后,来到床前,垂手而立,双眼迸发阴狠,“王爷,那万俟鹤隐,必须要除!” 厉王缓缓睁开了眼,“公公,本王是不是作恶多端?”说着,将双手伸到眼前,愣愣的看着,好似那修长的手指上满是鲜血一般。 邵公公眸中的凌厉少了几分,叹了口气,“王爷不是作恶多端,王爷是迫不得已。皇上将王爷培养成刽子手,本就没给王爷留有后路,用之时,杀人无数、罪恶滔天;待不需要时,便将王爷推出去,承了所有罪责,当替罪羊。谁人不知,南樾国的厉王将恶事做尽,而皇上却是仁慈的明君?若没有王爷,皇上哪门子的仁慈?”因为说得太急,邵公公旧疾再次咳了起来。 厉王却未说话,依旧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 邵公公缓了一会,继续道,“太子明里暗里将王爷置于死地,那应家也不是善类,让应妃在宫中兴风作浪,害廷妃、害锡兰妃,更陷害皇后,他们目的何在?可不是为了巩固妃位,而是想将四皇子推上太子宝座!王爷四面楚歌,岌岌可危,皇上看似重用王爷却不留后路的坑害王爷,王爷要不惊动皇上培植自己的势力、积攒钱财,但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行事?最终也只能用上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厉王颓然放下双手,“公公,实际上……自从杀了万俟家族的人,本王便时常做噩梦,一个个噩梦,难以苏醒。” 他屡次强迫与顾千雪同眠,也是因为这噩梦,只要与她一起,他便能安睡。 第1046章 1046,颠倒黑白 第1046章 1046,颠倒黑白 听了厉王的话,邵公公惊了下,好半晌不知如何回答。 但随即,邵公公又狠下心来,“王爷难道忘了当初秦妃娘娘被害中毒昏迷?难道忘了在宫中险些被皇后的人推下水溺死?难道忘了在新年狩猎时险些被皇后一派的武将射死?难道忘了一次被罪臣追杀险些流血而死?王爷曾经弱势、曾经遇险,当年王爷是不是美梦到天亮呢?”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厉王翻身坐起,双眸也不再迷茫,冷漠幽黑的眸子满是弑杀的锋芒。 邵公公又道,“佛家讲究因果报应,都是狗屁!秦妃娘娘善良、当年的王爷年幼,你们母子得罪了谁?不照样被害!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万俟山庄被灭也因为他们实力不强,既没有能力保全性命,为何撑了那么大的场面,难道不知树大招风的道理?这个就好比一个弱女子手上拿着银两招摇过市,若不被抢,才是怪事!王爷需要银子、需要势力,不去抢,如何得来?难道等着天上下银子?王爷您且想开些,即便不是您去抢万俟山庄,也有别人抢。” 厉王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本王多谢公公点醒。” 邵公公失笑,摇了摇头,“王爷自从认识了王妃,确实变了太多。” 厉王眼神闪了闪。 邵公公却未发现,“如果王爷真过意不去,就将万俟姑娘纳了吧,让她享受荣华富贵,也算对得住万俟家了,然而对万俟鹤隐……”声音顿了下,紧接着冷了冷,“必须要杀!” 厉王未说话。 邵公公道,“王爷是心软,下不去手吗?不如老奴叫人……” “不,”厉王打断,“万俟鹤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他想报仇很容易,只要去黑市买些烟花,便能引来血月楼的人,而为何迟迟未动手?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饵。” “饵?”邵公公一愣,随后恍然大悟,“老奴明白了。” “如今万俟山庄的全部势力以及钱财皆在本王手中,若想斩草除根还用留着万俟芸菲?一齐杀了就是,只是未打探清楚万俟鹤隐的底细,不能轻举妄动罢了。” 厉王虽未明说,但邵公公已听出,厉王根本不会接纳万俟芸菲,哪怕是当成养在府里的一个废物。 邵公公更知晓,厉王不接受万俟芸菲、或者说任何一名女子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王妃。 提起这个王妃、千雪郡主,邵公公更是头疼,“王爷,就算王妃留在凌霄公子身边为其治病?那凌霄子病得半死不活,心心念念着王妃,看见王妃就振作一会、看不见王妃就蔫吧下去,难道咱们还将王妃一直留在他身边,陪他等死?” “没错。” “……” 邵公公顿了顿,伸手揉了揉耳朵,生怕因为某些外在原因致使自己听错,“王爷,您说什么?” 厉王苦笑了下,“如今,可不是本王来决定其去留了。” “不是王爷来决定,又是谁?”邵公公不解。 “再过个一两日,公公就知道了。”厉王说完这个,就转了话题,“虽然本王不想将万俟山庄这块肥肉扔了,但万俟芸菲好对付,万俟鹤隐就没这么简单,何况其身后还不知集结了多少武林人士,最近一段时间,将财物开始转移吧,不求刮得一干二净,只求做得滴水不漏。” “是,王爷。”邵公公立刻接令,实际上,这种转移财物的行为,已做了三次。 万俟山庄虽不是厉王所有财物的来源,却是最大的。 凭借这么多年霸来的财物,厉王也能与太子争个一二了。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静抒回来后,悄悄地又溜了回来,万俟兄妹两人依旧在说着,并未发现。 静抒更惊讶的发现,万俟芸菲将厉王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将应侧妃也说得善良宽容,却只将厉王正妃,千雪郡主说得十恶不赦。 “什么?那女人不仅不让你入府,还骗走了我们万俟家的武功秘籍?”万俟鹤隐暴怒。 万俟芸菲道,“对!当初那顾千雪说要帮我入府,我害怕血月楼,只能被迫投靠厉王,便将《九转神功》给了她,然而她使计让我颜面尽失,更引得王爷不快,最后她自己当成王妃!这还不算,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令王爷神魂颠倒,独宠她一人,别说不让我入门,更让王爷连才貌双全的应侧妃都拒绝,是个真真正正的狐媚子!” 万俟鹤隐一拳将身旁的桌子砸毁,“岂有此理,这天下还有如此妖女,看我不杀了她!” 万俟芸菲吓得赶忙捂住其口,“哥,小声点,现在还在王府呢。” 静抒在旁冷笑,前前后后,她算是真正的目击者,如果她没记错,当初可是万俟芸菲求着王妃勾引王爷的,而且《九转神功》也是万俟芸菲怕王妃后悔,硬生生塞给人家的,如今竟成了人家骗去的。 不过静抒只在心中想了想,却没说出来,毕竟王妃也好、小姐也罢,不关她的事。 万俟鹤隐的拳头捏得直响,“王妃?顾千雪?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把厉王耍得团团转,还有,我要夺回我们家的《九转神功》!” 万俟芸菲眼神闪过险恶,“哥,你说……如果她已将我们家的武功学了,怎么办?” “那就杀了她!”万俟鹤隐冷冷道。 万俟芸菲的笑容带了满意,“哥,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之前我多害怕,我好害怕……” 万俟鹤隐叹了口气,将捏紧的拳头松开,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傻六妹,你从小就胆小,全家都想将你当成公主一般疼爱,但如今却让你独自面对危险。”想起从前和睦美满的家人,万俟鹤隐再次心酸起来,铮铮男儿,有了哭意。 静抒翻了翻白眼,心道三少爷还真是天真,他将万俟芸菲当成宝贝妹妹,万俟芸菲却把他当成对付情敌的工具,难道这世上的男人都这么傻吗? 第1047章 1047,陪嫁 第1047章 1047,陪嫁 正厅的下人都被赶了出去,万俟芸菲后买来的丫鬟嬷嬷守在门外,静抒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就在万俟兄妹决定要弄死那万恶的顾千雪时,静抒却陷入了沉思——她是否应将这些事情告诉厉王。 虽然她现在算是厉王的眼线,但也仅仅是眼线而已,厉王没给她实质性的好处,甚至刚刚她试探性想进一步巩固自己地位都被否决,换句话说,厉王怕是根本没看上她这个爪牙。 如果厉王不重用她,她何苦要背叛小姐? 今非昔比,从前她想离开小姐是因万俟芸菲确实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但如今却有了三少爷。 如果她留在万俟芸菲身边,三少爷重掌万俟山庄,她也算是元老级人物,定受重用。 然而,另一方面,血月楼是否能放过万俟山庄,三少爷是否能放下仇恨?如果她投靠三少爷这边,而三少爷无心打理山庄只想着复仇,最后却被血月楼弄死,她怎么办? 何去何从,竟将静抒生生难住。 最后,静抒决定,还是要投靠厉王,毕竟官家正道可比江湖风光多了。 就在静抒刚下决定时,万俟鹤隐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叫静抒吧。” 静抒一惊,匆忙调整好表情,上前,“奴婢见过三少爷,三少爷还记得奴婢的名字,奴婢受宠若惊。” 看见静抒,万俟鹤隐也多了一丝暖意,“我们万俟家族遭次大难,树倒猢狲散,许多与山庄有瓜葛的人非但未伸出援手,反倒是与山庄划清干系,却只有你留了下来,静抒姑娘,谢谢。” 静抒眼神闪了闪,匆忙低下头,“三少爷万不要这么说,奴婢既是山庄的人,就永远是山庄的人。” 可以说,万俟芸菲和静抒的出现,将堕入地狱的万俟鹤隐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 然而他不知道,这温暖十分不靠谱,一个将他当成争宠的工具,一个是厉王眼线。 “静抒姑娘你且放心,我已集结各国江湖人士同时剿灭血月楼,待血月楼被剿灭,重振万俟山庄,以后定不会忘了静抒姑娘你的不离不弃。” 静抒的心怦然一动,将之前的决定重新否决。 静抒左右为难,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姑且不动,静观其变。 万俟鹤隐又与万俟芸菲说了几句话,便请人求见厉王。 一炷香的时间,厉王也到了这正厅。 却见,厉王依旧一身黑衣,周身气质冷冽,但神色却略有颓废,俊逸的面容带着隐隐憔悴。 万俟兄妹见过礼后,万俟芸菲匆忙问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身体不适,要不要找大夫?” 厉王连看都未看上一眼,只淡淡道,“本王无碍。” 万俟鹤隐也不好多问,“王爷在万俟家族大难时收留舍妹,保得她性命,还派人运作山庄生意,王爷对万俟家族的大恩大德,在下永生难忘,请受万俟鹤隐三拜。”说着,便起身来到厉王面前,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厉王只微微点了点头,“万俟公子太过客气,虽然你们是江湖人物,但也是我南樾子民,万俟山庄若乱,其整个郡县也受牵连,于公于私,本王都应出手相助。只是,本王的人毕竟不善经商,一时间还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听说将山庄生意弄得一团乱,还请万俟公子见谅。” 自从万俟山庄被血月楼一夜之间灭门,所有从前与万俟山庄有牵连的人都逃之夭夭,毕竟血月楼是一群魔鬼,惹不得,最好的方法便是一辈子不与血月楼有所瓜葛。 从前在山庄工作的人也逃得一干二净,甚至于万俟芸菲广招人手,却无人愿到万俟山庄工作。 毕竟金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这一切,万俟芸菲之前也与万俟鹤隐说了。 血月楼的恶名,别说百姓闻风丧胆,便是敢与其公开抗衡的江湖势力都没有。 万俟鹤隐确实寻来了许多江湖门派一同剿灭血月楼,但直到今日也没人敢公开表示态度,只说让万俟鹤隐引出血月楼,他们便会群起而攻之。 所以,万俟鹤隐更是感激厉王。 “王爷万不要这么说,王爷保了芸菲的命,也护住万俟家的势力,已令我们感激不尽,我万俟鹤隐对天发誓,只要王爷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万俟鹤隐义不容辞。” 厉王垂下眼,掩饰住眸底的淡淡无奈和心虚,“本王说过,所做一切都是一国亲王应做的。至于血月楼之事,本王确实不好插手,一方面是官府与江湖泾渭分明,一方面是那血月楼并非是南樾国江湖组织,所以能做的,只有这些。” “王爷仁爱,在下感激!”说着,万俟鹤隐再次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厉王冷冷瞥了一眼,“既然万俟公子现身,那便准备接手山庄生意吧,近几日本王便找人与你交接。还有,也可以接令妹回山庄了。” 万俟芸菲吃了一惊,“不!我不回去!我只要在王府!” 万俟鹤隐虽然也没想着妹妹回去,但这么喊出来确实……有些不妥,最起码女子应该矜持一些吧。 无奈,万俟鹤隐只能给妹妹打圆场道,“王爷是这样,血月楼虽然近期未出现,但却不保证永不出现,在下有武功无所谓,但舍妹只是一弱女子,还求王爷庇护。” 厉王却道,“若是从前,本王收留也就收留了,但如今万俟公子出现,本王确实不好收留,毕竟男女有别。。” 万俟芸菲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喜,不断对自己哥哥使眼色。 “……”本全心全意复仇的万俟鹤隐重出江湖第一件事却要管妹妹的婚事,略有尴尬和无奈。 “王爷,在下有个请求,虽知王爷会拒绝,但依旧想恳请王爷考虑一下。舍妹不会武功,在王府有王爷庇护方才安全,但若离开王府只怕凶多吉少。何况舍妹在王府这么久,便是真出了王府,名声上也不好听,相逢便是缘分,在下愿以整个万俟山庄为陪嫁,求王爷收留舍妹,可好?” 第1048章 1048,不娶妻不纳妾 第1048章 1048,不娶妻不纳妾 万俟芸菲激动得难以自已,心想着,什么顾千雪、应薇宜,还是自家兄长最靠谱。 一旁的邵公公暗暗瞥了万俟鹤隐一眼,心道,他还以为万俟山庄是金山银山?如今的万俟山庄已是空壳一个,不过即便如此,其在江湖中的影响力依旧不容小窥,王爷若纳万俟芸菲为妾,公开庇护万俟家族,便在江湖有了影响力。 想着,邵公公向厉王使眼色,希望他能应下此事。 “不好。” 可惜,厉王开口两个字将众人的蠢蠢欲动的心扼杀。 “为什么?”万俟芸菲想也不想就大叫起来。 “……”万俟鹤隐狠狠给了妹妹一个眼神,让其稍安勿躁,而后略有尴尬道,“还请王爷见谅,舍妹是被血月楼吓坏了。” 努力为万俟芸菲找台阶下。 就连邵公公都不解,“王爷,万俟姑娘出王府确实危险得很,请王爷三思啊!”暗暗提醒。 厉王俊容如常,他抬起眼,幽黑眸子若千年深潭,让人无法窥其内心。“为了保护就要迎娶,难道在你们眼中的婚嫁,只是安危和利益?你们是不是已忘了,婚嫁的初衷?” 一句话,将众人堵得哑口无言。 邵公公是太监,自不用说,万俟鹤隐浓眉皱紧,却觉难堪得很。 人都说皇家无情,但与厉王比起来,真正无情又可笑的,却是他们。 “王爷一番话,若醍醐灌顶,让在下羞愧难当,确实,婚嫁初衷是相爱之人白头偕老,却不知何时被世人染了异样色彩。”随后,对万俟芸菲道,“六妹你放心,即便出了王府,三哥也会保你平安。” “才不要你保,我就是喜欢王爷,我要留王府,我要嫁王爷。”万俟芸菲可听不出她三哥在找台阶,只以为三哥不解风情。 “……”众人。 厉王未表露出嫌弃,却端了茶。 端茶便意味着送客,万俟鹤隐如何不懂? “在下再一次对王爷施以援手表示感激,依旧是方才那句话,王爷有用我万俟鹤隐之处便大可开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万俟鹤隐一拱手,言语中掩饰不住的感激。 厉王点了点头,“择日找人来交接,该你们山庄的,一文都不会少你。” “多谢王爷!”万俟鹤隐再次表示感激。 万俟芸菲又要喊什么,但万俟鹤隐对静抒使了个眼神,静抒无奈只能上前,拉住万俟芸菲,更捂了其嘴。 厉王离开,万俟芸菲终于崩溃大叫,“三哥,我恨你!” 万俟鹤隐一愣,而后失笑,“六妹啊六妹,从前我们只以为你年幼无知略有虚荣,全家人宠着你护着你,却不想,养出了个白眼狼。” 万俟芸菲第一次被骂,“谁是白眼狼,我不是!你才是!” 万俟鹤隐冷笑一声,“哦?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白眼狼了?” “全家遭受大难的时候你在哪,难道你不是白眼狼?” 一句话,却真的将万俟鹤隐问住。 万俟鹤隐的所有的怒气顷刻间瓦解,“六妹,刚刚是三哥……太激动了,对不起,如果可以选择,我只希望当初留在山庄中,便是死,也与大家一起死。当时我得到一本秘籍,生怕父亲不让我练,便找了个深山闭关,谁知道出关时……”声音哽咽。 万俟芸菲大哭起来,“我不管,我就是要嫁厉王,就是要嫁厉王。” 万俟鹤隐叹了口气,一伸手,将万俟芸菲打晕。 万俟芸菲的干嚎声戛然而止,静抒吓了一跳。 “你们即刻收拾小姐的东西,先搬出王府,择日我们回山庄。”万俟鹤隐命令道。 丫鬟嬷嬷们都是万俟芸菲买来的,卖身契在万俟芸菲手中,不属王府,自然也听万俟鹤隐的话,众人不敢怠慢,赶忙跑去收拾起来。 静抒眼神闪了闪,随后便跟着万俟鹤隐将昏迷的万俟芸菲抱出王府。 另一处。 厉王大步离开,邵公公一直小跑的跟着,一路跟到书房。 “王爷!”邵公公大叫一声,而后忍不住咳了起来。 厉王见邵公公犯病,只能叹息一声,“公公,本王真的不想纳妾,不想娶妃,不想与这些女子有任何瓜葛。” 邵公公咳了好半天,“王爷要以大局为重!” “大局?”厉王突然想起顾千雪的话,“若成功一定要建立在女人的牺牲之上,这成功还有什么意义?” 邵公公道,“无论有没有意义,依旧是成功。” 厉王缓缓摇了摇头,“道理本王都懂,但对那位置,却没欲望。” 邵公公一怔,而后老眼中布满阴鸷,压低了声音,“王爷您想想,若干年后您登基为帝,接受万人朝拜,手握天下人生死大权,难道不快乐?” 厉王剑眉微挑,薄唇轻启,“若公公喜欢,本王便抢来送给公公,让公公接受万人朝拜如何?” 邵公公被气得再次咳嗽起来,“王爷!奴才一个举目无亲、行将就木的阉人,就是登上那位置有什么意义?” 厉王笑了,“是啊,就算本王登上那位置,有亲而无情,有后而无爱,又有什么意义?” “……”邵公公被这“意义”来“意义”去的绕糊涂了,总觉得厉王的话很怪,一时间却又找不到漏洞,“王爷……” 厉王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公公别劝了,是否快乐,只有自己知晓。” “……”邵公公叹了口气,无法可说,也只能先让厉王静一静,回头再劝。 另一边。 临渊居。 经过一天一夜的吸氧以及去水肿,苏凌霄的情况大为好转。 顾千雪做了一些鸡蛋糕,无盐,便放了些糖,热气腾腾的端了过来。“苏公子,鸡蛋糕来了。” 虽然苏凌霄未言明,但顾千雪能感受到,他想吃她亲手做的饭菜,换句话说,只要她做的、她说的,苏凌霄都十分喜欢。 顾千雪不解为何他陷得这般深,按照道理两人相视也才一年有余,真的就这般非她不可? 但想到厉王,顾千雪却好似得到了答案。 有时喜欢上就是喜欢上,也许因为一句话、也许因为一个眼神,也许是某件事态下的一个画面。 难以描述。 第1049章 1049,宠溺 第1049章 1049,宠溺 苏掌柜已扶着苏凌霄坐起,身后放了个软垫。 “辛苦你了。”苏凌霄轻声道。 千雪摇了摇头,“一个鸡蛋糕而已,算不上辛苦,你若喜欢,以后我就天天给你做。” “好。”苏凌霄道。 顾千雪伸手将碗递给苏掌柜,却敏锐的发现苏凌霄面色一变,赶忙又从苏掌柜的手中夺了回来,“那个啥……我是让苏掌柜帮我试试热不热,最近我反应有些迟钝,反射弧缠腰上了。”欲盖弥彰。 苏凌霄只温暖的笑着,却不拆穿。 千雪无奈地叹气,坐在苏凌霄的床边,开始亲手喂某人吃鸡蛋糕起来。 将嫩滑的鸡蛋糕用勺子削成薄薄的一小片,吹了吹,而后将勺子放在他的唇边,张口吃下。 简单的动作,顾千雪却觉尴尬无比。 她努力让自己的动作行云流水,更将面前的苏凌霄想象成病房里无人照料的病人,她只是医生。 然而,心底依旧有个心结,无法解开。 苏掌柜看着这一幕却开心无比,一旁守着的大夫们却不知如何评价,毕竟三人都知,面前的女子不仅是凌霄公子的心上人,更是厉王妃。 这情况……略复杂啊。 苏凌霄将其动作看在眼中,眸色却多了一丝欣慰。 一炷香的时间,一碗鸡蛋糕全部吃下。 苏掌柜和大夫们激动得要哭出来了,毕竟这么长时间,凌霄公子一直没胃口,每次都吃两口就放下。 那猫食儿似得饭量,别说一个病人,便是健康人这么吃,身上也没力气。 也不知是因心上人在身侧心情大好,还是因为有效治疗,苏凌霄的气色很好。 用过了饭,顾千雪道,“好吃吗?” 苏凌霄道,“人间美味。” “……”顾千雪哭笑不得,没盐的鸡蛋糕,也就苏凌霄能吃下去吧,在厨房时她曾尝了一口,腥得她险些吐出来,为了去腥味才加的糖,然而那味道更诡异了。时间紧迫,她怕苏凌霄饿坏了只能硬着头皮端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重做一次。 却没想到,苏凌霄吃得一干二净。 从始至终,苏凌霄的脸上都带着一抹淡笑,灰色的眸子盈盈在千雪身上。 顾千雪道,“时间还长,苏公子想如何消遣,我陪你。” 苏凌霄只以为顾千雪无聊了,道,“出去走走?” 毕竟孤寂,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的。 “暂时你的身体还不能活动,再耐心等等,好吗?”千雪轻声问。 苏凌霄点头,“好,都听你的。” “除了走走,还有别的吗?”千雪问。 苏凌霄知晓顾千雪是误会他了,实际上他是怕她无聊,才想着陪她走走。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在,一切都好。“我们来算数吧。” 顾千雪摇头,“不行不行,算那些东西极其耗费心神,你现在要做的是平稳情绪,一切能造成紧张、激动的事,一概不能做!” 苏掌柜道,“郡主,小人插句嘴,您不断让少主来提议,但少主没提议一次,您又否一次,何不干脆您来想消遣之项目?” 苏凌霄看了苏掌柜一眼,眼神带着不悦。 苏掌柜立刻闭口,不敢再言。 顾千雪也发现自己的失误,“苏掌柜说得对,让苏公子来思考如何消遣不也是一种劳神?还不如我来安排。” 苏凌霄道,“不算劳神。” 顾千雪想了想,“我们来画画吧,我教你素描如何?” “素描?”别说,还真激起了苏凌霄的兴趣,他喜欢所有自己不曾接触过的新鲜事物。 “对,就是我使用的办法,非写意而是写实。”千雪道。 “好啊。”苏凌霄面孔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苏掌柜再次忍不住插嘴,“请主子和郡主稍等,小人这就去取纸笔。” 千雪一愣,“纸笔?难道这里有素描用的纸笔?”实际上她已经做好烧炭制笔的准备了。 苏掌柜连连点头,“有,有,只要郡主喜欢和用过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 苏凌霄长眉微微一动,“苏康,你的话太多了。” “是,是,小人错了,小人不说了。”苏掌柜却丝毫没有被批后负罪感,一溜小跑的去取纸笔。 顾千雪更尴尬了。 她知道苏凌霄的心意,更知晓苏凌霄对她的好。如果说从前她能安然接受,如今却忐忑不安。 她不值,她不配。 与苏凌霄这纯粹的感情比起来,优柔寡断的自己理应遭天谴、挨雷劈。 想着想着,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为何你要离开?为何又逼着我嫁给他?”她的声音不再平静,似乎是抱怨、似乎是发泄,低哑的声音如泪如泣。 本来还旁观的三个大夫你看我我看你,觉得留下实在不好,彼此交换了眼神,想找机会溜走。 苏凌霄道,“因为我自私。” 千雪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靠着软垫而坐的苏凌霄伸出手,抚上她的面颊,“现在内疚的是你,如果当初我留下,如今内疚的就是我了。我只是自私得不愿内疚罢了。” 一句话,将顾千雪噎得哑口无言,心知论口才,就是十个她也说不过一个苏凌霄。 然而她知道,苏凌霄是在安排身后事。 就在三位大夫准备溜走时,苏掌柜已跑了回来,手上捧着纸笔,“主子,郡主,小人回来了。”身后跟着的下人则是拎着两个画架。 顾千雪松了口气,“好,我们来画画吧。” 随后,顾千雪便开始布置起来。 苏凌霄依旧坐在床上,微侧身子,画架在床边。在他的身旁放置了个椅子,顾千雪便坐在其上,这个位置能让他看见她的画板。 在屋子的前端,放着一只八仙桌,桌上有桌布,桌布上面放着一只球。 “我们就从球画起,你仔细观察这个球,会发现光线从窗子射进来,打在球体这个部位形成了明面,明暗面界限在这里,而球体与桌的夹角处,有个小小的反光面,这里是阴影。”耐心讲解起来。 苏凌霄十分仔细地聆听,但偶尔也溜号瞧瞧她,眼神幸福。 第1050章 1050,素描画骡子? 第1050章 1050,素描画骡子? 虽没有鸟语花香,却有树叶风响,远离尘世喧嚣,临崖居,白云飘飘,别有一种羽化成仙之意境。 秋日阳光烈而无毒,透过薄薄的窗棱纸转而优雅,洒入房间。 房间安静,只有女子不急不缓的讲解声,还有炭条在纸上摩擦的莎莎声,“这样,一个球就画完了,苏公子能看清阴暗面的分布吗?” 苏凌霄凝视不远处小桌上的球,又收回视线在顾千雪的画板上,反复比较了几次,而后轻轻点了点头。“好像是看懂了一些。”却十分谦逊。 顾千雪道,“那你来试试?” “好。” 紧接着,苏凌霄便拿了炭笔,按照顾千雪所传授的办法画了起来。 素描有一点好,便是可以在画架上作画,不用伏案,这样就不要求苏凌霄起床。 以苏凌霄此时虚弱的身体以及孱弱的心脏,还是要以卧床休息为主。 原本顾千雪是担心苏凌霄的,毕竟其身子不好,哪成撑住作画,然而让她吃惊的是,苏凌霄已瘦弱得如同一片风吹既飘的残叶,但雪白纤细的手腕却坚实有力,那碳棒在他手里却无颤抖的迹象。 顾千雪再次发现,从苏凌霄动笔的第一笔到收尾的最后一笔,画技娴熟精湛,甚至连一个废划或者犹豫都没有,干净利落的将一个几何球体完美的绘制出来,惟妙惟肖。 无论是黑白灰处理还是线条,无论是阴暗面分界线还是折射面,浑然天成。 顾千雪震惊了,“你会画素描?” 苏凌霄道,“不会,第一次画。” “真的是第一次?” “真的是第一次。” “……”顾千雪略受打击,这不是有天赋,这分明是个天才,才第一次画就如此完美,再教下去岂不是要超越她?她是教还是不教呢?如果人家后来者居上,她会不会很没面子? 苏凌霄淡笑着将顾千雪的反应纳入眼中,灰色的眸色莹莹若水,带着笑意,“实际上也不算第一次,你留在我这里的画,我反复观摩多次,虽未动笔,但也不算第一次作画了。” “真的?”千雪问。 “真的。”苏凌霄为了让顾千雪相信,还煞有其事的绷着脸点了点头。 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然而刚叹气却发现,她没事和苏公子较什么劲儿,谁知道今日苏公子能与她谈天说地,明日会不会…… 想到这,顾千雪赶忙打断自己的思绪,换了一个话题。 “既然球体你花了,接下来我们便增加难度吧。”心中感慨,却不知从何时起,看淡生死的医生,也这般患得患失。 鉴于苏凌霄超强的接受能力,顾千雪便越过了三角形和长方形、正方形、圆柱形这种基本模块,直接开始画实物。 而一个时辰之后,苏凌霄已将一尊简单的佛像画了出来。 顾千雪吃惊得瞠目结舌,“苏公子,您也太……天才了吧?” 苏掌柜嘴角抽了抽,很想说——千雪郡主您不是在废话么?天下第一智者的名头难道是叫着玩的? 苏凌霄依旧谦逊,“哪里,是平日里揣摩你的画多了,有经验了而已,有句话叫熟能生巧。” 千雪翻了翻白眼,问题他也没熟啊。 最后顾千雪下了杀手锏,“好,咱们来画人物。” 苏凌霄点头。 既是画人物,就要有人体模特。 按照正常来说,最好的人体模特是老人,尤其是老头,目的是画他皮肤上的褶皱。能将褶皱的皮肤画好,平滑的肌肉纹理自然也不在话下。 然而这模特不好当,一个姿势要维持很久,就不折腾苏掌柜了。 “苏公子你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着,顾千雪放下画笔,出了房间。 门外三个大夫正在下棋,回头看见顾千雪连忙打招呼。 “三位老先生不用紧张,苏公子状态很好,我来找模特的。”说着,开始打量起守在门外的侍卫起来。 “模特?”三位大夫不懂,却很好奇,毕竟厉王妃……不不,是千雪郡主提出许多医学奇说,让他们开了眼界。 千雪将三人的反应看在眼中,轻笑了下,“与绘画有关,与医学无关。” “哦哦,那郡主您忙。”三人听见不是医学相关的,也就放心,又跑回去下棋、看棋起来。 最后顾千雪选了一名容貌极有特点,面部轮廓极其分明的侍卫,带了进来。 “这位公子,请您坐在这个位置,头看向那里,对,对,手要这么摆放。”为其摆姿势,“一会搞不好需要你维持一个姿势许久,也辛苦你了,回头给你谢礼。”千雪道。 那侍卫赶忙拒绝,“不,不,效忠主子是小人应该做的。” 顾千雪心中眼线苏凌霄有这么多忠诚的手下,而后回到位置上,开始为苏凌霄讲解起画人物的方法,只不过这一次没等她画完再等他作画,而是两人同时进行,只不过顾千雪画得稍微快一些,苏凌霄便一边观察模特,一边仿造顾千雪的笔法来作画。 很快,两人都陷入忙碌之中。 屋外的风大了,大风将窗棱纸吹得作响,明明那般恐怖的声音,但听在屋内人的耳中,却别样温馨。 “千雪,你从前学作画时,也对着男子画?”苏凌霄问道。 “是啊。”顾千雪一边认真的画,一边随口答,“虽然大部分人体模特都是女性,但也有很多男性,尤其是老年男子。” 苏凌霄眉头微微皱起,“不会觉得……难为情吗?”毕竟要这么一住不住的盯着男子。 却只见,当模特的侍卫因为能感受到千雪郡主“火辣辣”的目光,面红耳赤。 虽然知晓千雪郡主是主子的最爱,做下人的不能肖想,但郡主长得实在太漂亮了,便是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想着,侍卫的肌肉更加绷紧。 “不难为情啊,有时候还要画裸……咳咳。”顾千雪这才惊醒,赶忙将话吞了回去。 妈呀,在古代如果说她见过很多男人的身体,岂不是要浸猪笼? 然而苏凌霄可不是好糊弄的,他眸色略有不悦,“裸什么?” “骡子!”顾千雪一口咬定,“很多时间都要画骡子的!” 第1051章 1051,即刻起效 第1051章 1051,即刻起效 “骡子?”苏凌霄吃了一惊。 别说苏凌霄,就是苏掌柜和那当模特的侍卫都一头雾水,好好的,画骡子做什么? 为什么不画马不画驴非要画骡子,顾千雪哪儿知道?“我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就拽来一头骡子让我画,具体因为什么,师父也不给我讲。” 苏凌霄灰色的眸子闪了闪,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最后却没追问下去。 顾千雪将嘴闭得严严的,言多必失的道理,她是懂的。 已到午时,忙碌的两人用了午膳,苏凌霄也服了药,便继续作画。 千雪担忧,“要不然苏公子您小睡一会,休息一下?” “不,我想画完。”实际上,他却贪恋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两人又静静的画了一会,顾千雪一扭头,却发现苏凌霄的绘画进度和她差不多,大为吃惊,“苏公子,您是在太天才了吧?” 苏凌霄只轻轻一笑,“你知道刚刚在作画时,我想起了什么吗?” “想起了什么?”千雪干脆停了手,看向他。 苏凌霄也挺了笔,垂眸盯着自己细得不能再细的手腕,“想到儿时刚刚习字,为了锻炼臂力使写出的字更有筋骨,便将纸张钉在而墙上,这般悬着手腕写,与素描的作画姿势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千雪恍然大悟,“难怪,按照道理,刚开始用画板的人很少习惯,你如此娴熟的原因竟在此。” 苏凌霄幽幽叹了口气,将视线移到紧闭的窗上,好似能透过窗棱纸远眺山峦。“我很少回忆从前,只要想到曾经身体康健却荒废时间,便深深懊悔。” 千雪一听,赶忙岔开话题,“苏公子,咱们不提从前,想些开心事的好吗,再说,身子不好养养就行了,你还年轻。” 苏凌霄只笑笑,却再也没有作画的兴致。 一晃,两人也画了三个多时辰。 不知不觉阳光也不再强烈,房内的光线差了下来。 素描画法最重要的便是光线,光线不明,便无法作画。 “苏公子,你也累了,咱们改日再画,你先休息下好吗?”千雪轻声道。 苏凌霄点了点头,他却是是累了。 本来做模特的侍卫赶忙上前将两个画板收了起来,苏掌柜上前帮忙扶苏凌霄躺下,顾千雪也没走,就坐在床前的脚凳上,趴在床边,“你安心睡,我陪着你。” “好。”苏凌霄轻声回答,虽闭着眼,但双眉却是不是抽动两下,这是挣扎的迹象。 越是临死之人,越不想死,这个时候的回忆满是这世的美好,将所有开心事都回忆一次,更是加重的死亡的恐惧。 千雪认为再这样下去苏凌霄怕是要发作了,“苏掌柜,去取呼吸气囊。” “是。”苏掌柜不敢怠慢,赶忙跑去取气囊。 这个时候三位大夫也慌张跑了进来。 顾千雪伸手抓住苏凌霄的手,紧紧握着,强做镇定地对大夫说,“没什么,苏公子无碍。”心中却紧张得很,暗暗祈祷苏凌霄万不要发作,因如今他每一次发作,都离死神更进一步。 很快,呼吸气囊被搬来了,顾千雪将面罩扣在苏凌霄的口鼻上,苏掌柜则是开始按压气囊。 苏凌霄从始至终神态淡然,若玩偶一般随意被人摆弄。 顾千雪很是心惊,绞尽脑汁的想提出什么分散苏凌霄的注意力,将其从美好且痛苦的回忆中拉回来,突然灵机一动,“苏公子听过摇篮曲吗?” 别说,这个新鲜名词还真的引起苏凌霄的几分注意。“没有。” 因为扣着面罩,所以他的声音不是很清晰。 “摇篮曲顾名思义,便是妈妈唱给还在摇篮中的婴孩听的歌曲,用来让孩子安眠,我唱给你听好不好?”想到要唱歌,顾千雪后脊梁发麻,她从前不会跳舞不会唱歌,难道穿越一次,既要唱歌又要跳舞。 她多么希望苏凌霄能拒绝,然而苏凌霄那一双淡灰色的眸子里却如同烧了小火苗一般的热情。 千雪深深叹了口气,她也算是为了医疗事业奉献所有了,轻咳了几声,开始慢慢唱了起来。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遮窗棂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声 琴声轻调动听 摇篮轻摆动 宝宝闭上眼睛 睡在梦中 报时钟响叮咚 夜深儿静 小宝宝快长大 为祖国立大功 月儿那个明 风儿那个静 摇篮轻摆动 宝宝睡在梦中 微微地露了笑容 虽然未走调,但顾千雪的歌声不算优美,就这么轻轻吟唱着。 苏凌霄紧皱的双眉缓缓舒展,而后呼吸逐渐匀称,慢慢睡了去。 苏掌柜见此,也松了口气。 苏凌霄睡了,顾千雪却未停,就这么一遍一遍慢慢的唱着。 呼吸气囊使用完毕后,苏凌霄的面色也终于褪了青紫恢复了白皙,双颊更是有着一丝淡淡绯色,这是逐渐康健的色彩。 顾千雪凝视了许久,还为其听了心声、诊了脉,这才才松了口气,起身出了房门。 当走出房间时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初烟已从京城归来,站在门外,面色阴沉。 顾千雪的心狠狠一落,硬挤出了一抹笑容,“初烟跟我来。” 两人出屋子,顺着蜿蜒的小路,又到了那凉亭。 一时间,初烟不发一语,顾千雪也不知从何问起,换句话说,她没勇气去问。 已是傍晚,太阳西下,映红天际。 被寒风吹得周身冰冷的顾千雪终于抖了抖唇,“信……送到了吗?” “送到了。”初烟答。 “……他怎么说?”顾千雪的声音越发的小了。 初烟深吸一口气,而后从将放在怀中的信掏了出来,递了过去。 顾千雪鼓起勇气接了信,将纸张从信封中取出,却见那她起草的和离书上有了他的名字,甚至还有他的私印。 顾千雪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将那和离书掉在地上。 初烟道,“厉王连夜召了京都户籍司官员记录在案,这份和离书即时起效。” 顾千雪点了点头,“好,好,和离了好。也许一切都是错误。” 初烟心中也低落得很,因为这一趟她不仅送了和离书,还和另一个人做了诀别。 “郡主指的是错误,是什么呢?”初烟略有失魂落魄。 千雪看向京城的方向,“都有,一切的一切都是错误,无论是他,还是他。” 第1052章 1052,震云 第1052章 1052,震云 晚风徐徐而过,将两人吹得透心凉,而两个人便这么站在冰冷的凉亭中,若有所思。 好半晌,顾千雪扭过身,对初烟笑笑,“你回去和君安分手,君安哭鼻子了吗?” 初烟一愣,她并未提自己和君安摊牌,却没想到郡主猜到。 垂下眼,“哭了。” 顾千雪失笑,看向远方若黑色剪纸一般起伏不断的山峦,“我与厉王如何,真的不影响你和君安,没必要这般。” 初烟却摇了摇头,“奴婢之事,还请郡主别操心了。” 千雪耸肩,“放心,我就随意问上一嘴,我自己的事还没搞明白,哪有闲心去管你?”心中幻想傲娇的君小哥哭鼻子的场面,本想偷偷嘲笑,却不想觉得心酸、心疼。 “郡主呢?郡主有何打算?”初烟问道。 顾千雪转过头,双眼直视初烟的双眼,表情坚定,“我要努力治好苏公子,就算是救不了他的命,也拖延一天是一天,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竭尽所能、想尽一切办法延长苏公子的生命,更要在他生命最后的每一分钟,让他幸福,快乐。” 初烟二话不说,跪下磕头,“奴婢多谢郡主,奴婢这一生就是郡主的人,郡主大恩大德,奴婢用一生回报。” 千雪将初烟拽了起来,叹了口气,“我的傻初烟,就算苏公子对你有再造之恩,你也犯不着为他如此吧?你就不能学得稍微自私一些,为自己考虑一些?” 初烟摇了摇头,“奴婢最大的心愿,便是主子幸福。” 千雪点头,“我向你承诺,只要他活着、只要我活着,他想让我做的,我都会去做。” “谢谢!”初烟眼角闪过泪花。 千雪笑着摇头,“不用感激我,这是我欠他的。” 初烟眼神闪了闪,“如果……奴婢是说如果……” “想问什么就问,不用这般犹豫,我一定会认真回答。”千雪道。 因为有了鼓励,初烟终于问出口,“如果主子与郡主成亲,郡主会不会同意?”心中忐忑。 顾千雪了然地点头,“他如果想成亲,我便会同意,只要他不在乎我是个二婚的。” 初烟更是高兴,“郡主,奴婢多谢您!” 千雪赶忙将初烟揪住,不让其下跪。 两人又说了一些未来的计划,聊了好一会,才下了凉亭。 凉亭冰冷,却没人在乎。 与兴奋的初烟比起来,顾千雪却心情平静。 手中盖着厉王私印的和离书还带着温度,但顾千雪心情却诡异的平静,这种平静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也许一切都是命运罢。 一晃,过了三天。 却不知是呼吸气囊的原因还是因为顾千雪照顾得好,苏凌霄的精神竟一点点的好起来,三天后,竟然可以下床行走了。 三个大夫也算名医,如今却亲眼见证医学奇迹,对顾千雪的崇拜再次油然而生,更要拜顾千雪为师,被其婉拒。 也许所有人都以为苏凌霄会康复,无知定无畏,但顾千雪却知道,如果不进行手术,根本没有痊愈的可能,如今也只能维持。 她试想过利用北醴国“尖端”的可以进行的手术,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因为北醴国的“尖端”,最多也达到现代初中化学实验室的水平,心脏手术不同于其他,即便呼吸机可以用呼吸气囊暂时解决,但无菌环境如何实现?没有高频电刀便只能用老式手术刀,定然会大量失血,如何输血?就算这些都解决,她也不是全才,想到要做从未动手过的心脏手术,腿软。 有时候顾千雪真希望一觉醒来发现是个梦,不敢奢望苏凌霄心脏病痊愈,就将其心脏病换成阑尾炎也是好的,让她动刀阑尾手术,她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虽是秋季,然而阳光正好,顾千雪和苏凌霄两人披了暖和的皮毛披风,在院子里满满散步。 初烟上前,“主子、郡主,午膳已准备好,是否端来?” “好啊,”千雪扶着苏凌霄,“你也饿了吧?” 苏凌霄笑着点了下头。 “那我们慢慢走到膳厅,用完午膳再走回来如何?”千雪的初衷是逐渐为苏凌霄增加一些活动量。 “好。”苏凌霄自然是答应的。 两人便在众人的视线下,慢慢向正厅而去。 正厅的桌上,满是佳肴,都是按照顾千雪喜欢的口味。 与顾千雪面前丰盛的菜肴相比,苏凌霄面前的几个清清淡淡还没盐的菜色实在可怜得很。 千雪大快朵颐,苏凌霄优雅用膳,更时不时看向身旁的女子,满眼幸福。 顾千雪停下筷子,“那个啥……你会不会觉得没胃口?” “不会。”苏凌霄轻声答,他未说的是,如果是她亲手烹制,便更好了。 苏凌霄虽喜欢顾千雪为他烹制的美食,却不会强求,毕竟这三天里她已经十分劳累,不仅要时刻陪伴他,他睡着时,她还要和大夫们商讨病情。 顾千雪无奈道,“即使我心疼你,你还是要吃无盐的东西,道理我曾给你讲过,如果你觉得心里不舒服,我就陪你一起吃无盐的菜肴好吗?” “真的不用,我很习惯这种口味。”苏凌霄道。 “真的?” “真的。” “那我就当你真的习惯了。” “好。” “你别嘴馋。” “好。” 于是,两人继续用膳。 用过午膳,出了门厅,顾千雪惊讶的发现一副美景,“苏公子快看,好美的云!” 却见,湛蓝的天空中,雪白的云并非一朵朵,而是一条一条,好似被耕种后的土地。 苏凌霄也抬头看去。 “是不是很美?我从前从未见过!”顾千雪的口吻略有夸张,只希望用欢乐的气氛调动苏凌霄生活的热情。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她不稀罕这种云彩美景,但这种铺天盖地如同耕田一样的条云,还真是第一次见。 苏凌霄就这么举头看了好一会,却突然伸手,用修长的手指在天上比划了两下,好似素描前的衡量。 千雪噗嗤一笑,“苏公子,若是画云的话,就不用丈量比例了。” 苏凌霄却低下头,淡然的面容上有了一丝严谨,“我们怕是要离开这里了。” 第1053章 1053,泄露天机 第1053章 1053,泄露天机 顾千雪不解,“离开这里?去哪?是我们一起吗?” 苏凌霄点了点头,“没错,这种云叫震云,史书上记载,两百多年前有个小国名为周穗国,就是一场地震浩荡后灭亡,而相传有人在地震前,见过这样的云。” 千雪吃惊,“地震!?” 作为现代人,自然知晓地震的可怕。 “对。”这一次,苏凌霄未等顾千雪说话,直接吩咐了苏掌柜,收拾东西立刻离开。 苏掌柜不敢拖延,立刻张罗开了。 前一刻还静怡的临崖小宅,立刻忙碌起来。 “我们去作画吧。”虽然仅仅三天,但苏凌霄已掌握了素描技法,加之其本就有绘画功底,如今画技竟直逼顾千雪,甚至隐隐有了赶超的迹象。 顾千雪脑海里都是地震后的可怕画面,哭笑不得,“都要地震了,你还有心思画画?要不然我去帮苏掌柜他们收拾东西吧。” 苏凌霄见慌张的顾千雪,眼神中满是宠溺,“别怕,这地震规模不大,若我们不在山上只在路面,甚至可以不用躲避,在山上还是要谨慎一些,以防滑坡。” 听苏凌霄这么说,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大概什么时间地震,你能判断出来吗?” “两天后。”苏凌霄道。 千雪忍不住挑起大拇指,心想如果苏凌霄生在现代,绝对能进地震局工作。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苏凌霄真的能生在现代,怕地震局那小庙装不下大神,怕有更多大型机构来挖他吧。 苏凌霄看着顾千雪,突然笑了笑,“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顾千雪心惊胆战,“真……的?”不会这么可怕吧? “你在想,为何我知晓这么多,如果把我扔在什么位置,定然会引来不少人的关注,对吗?”苏凌霄道。 千雪终于忍不住道,“你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比她这个穿越时空的还玄乎? 苏凌霄却微笑道,“同样的问题,我也想问你。这世上唯一我摸猜不透的,便是你。” “……”千雪无语,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人还是鬼,毕竟穿越时空,还是魂穿。“胡说,你现在不就猜到我在想什么了?” 苏凌霄微微蹙眉,“但我还是想不到,你为何会做出呼吸气囊,为何会知晓这天下人都不知之事。”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你想知道吗,我告诉你怎样?” 如果他想知道,她不介意坦白自己的穿越者身份。 苏凌霄却摇了摇头,“不想,千雪你知道吗,猜透一切后,便唯有孤寂和恐慌。” “孤寂?恐慌?”千雪不解。 苏凌霄拉着顾千雪的手,到了崖边,伸手一指山下。 “你的意思是……一览众山小?”顾千雪自认自己没苏凌霄的本领,猜不透别人的想法。 苏凌霄点了点头,“这便是孤寂。” 千雪恍然大悟,所有人在苏凌霄面前就如同透明一般藏不住秘密,换句话说,苏凌霄的高度太高,无人能与之比肩,高处不胜寒,时间久了便有了孤寂感。 “那恐慌呢?难道你有恐高症?”千雪开起了玩笑。 苏凌霄却缓缓摇了摇头,“千雪是否听过一个词——泄露天机?” 顾千雪恍然大悟,“你认为自己的病症是泄露天机所形成?” 苏凌霄点头。 千雪噗嗤一笑,“别胡思乱想了,先天性心脏病而已,是你在胚胎时期发育不全造成的,和天机有什么关系。如果说泄露天机,那我才是真正的泄露天机呢。”多亏这里是架空世界,如果是真正的中国古代,她非改变历史不可。 蝴蝶效应,想想都可怕。 苏凌霄听后,沉思片刻,而后暖暖的笑了,“千雪,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顾千雪摇了摇手。 下一瞬间,那手却被他抓住,“千雪,你的手很暖。” 顾千雪低着头,看那枯瘦的大手包裹自己的手,叹了口气,反手将其握住,“好好调养身体,你的手也会很暖。” “好,但我还是想去作画。”苏凌霄道。 千雪噗嗤一笑,“没发现你的画瘾这么大,难不成这世上要崛起一代画圣了?” 苏凌霄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将画你的那幅画,继续画完罢了。” “……”顾千雪无奈翻了翻白眼,“好吧。” 实际上苏凌霄没说的是,只要睁开眼,他便想看她,每时每刻,甚至舍不得眨眼。 想到自己即将离开人世,更对她无比眷恋。 平日里他怕看多了,她会反感、会羞涩,便只有借着作画的时机。 将她做模子,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断看她了。 于是,整个临崖居下人们忙得火热朝天,顾千雪和苏凌霄两人却在房间里悠闲的画画。 一张接一张,从苏凌霄学会素描技法之后,他笔下的所有画作只有一个人,便是她。 经过一整日的整理,临崖居的一应用具都整理妥当。 更值一提的是,临崖居的下人在整理的同时便利用索道将行李都运下了山崖,而当顾千雪醒来出了房间才发现,一夜之间整个临崖居都空了。 千雪目瞪口呆。 “郡主,有什么问题吗?”初烟问道。 顾千雪伸手指着空旷的院子,“连花盆都搬走了?” “对,那些花盆和花卉都是主子喜欢的,既然要走,自然都要带走。”初烟道。 两人正说话,已有下人上前,先是给顾千雪请安,而后问初烟,“不知可否整理郡主的房间。” 初烟道,“可以。” 紧接着,一众人便进了顾千雪所居住的房子,随着一阵收拾的声音,紧接着就见一行人有条不紊的将东西搬了出来。 几乎前后只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刚刚还舒适的房间,已成空屋。 顾千雪敢发誓,现代时任何一个搬家都没有苏凌霄下人这般高效,“他们真是搬家的好手。”忍不住感慨。 初烟道,“因为主子时常出行,所以大家习惯了吧。” 千雪了然,熟能生巧。 这个时候苏掌柜前来,“小人见过千雪郡主,不知郡主昨夜睡得可好,主子在膳厅等您一会了。” 第1054章 1054,下一个和离 第1054章 1054,下一个和离 京城闹翻了天。 永贤宫。 “什么,和离?” 正在伺弄名贵花卉的秦妃大吃一惊,手中那小巧的雕花银制喷壶应声而落,将盆中娇嫩又稀有的花儿砸坏。 这是秦妃最喜欢的一盆花,名为朱子泪,因为需要特殊的水土,不仅使用的土壤,便是浇灌用的水,都是取自千里之外,朱子泪的原产地。 朱子泪毁了,然而此时此刻整个院子没人心疼那花朵,只因听见的消息更令人惊骇。 申嬷嬷也是面色不好,“回娘娘,厉王殿下和王妃……不,是千雪郡主确实和离了,皇上刚刚发布了昭告。” 别说秦妃外人震惊无法相信,便是申嬷嬷也在震惊中, 秦妃周身颤抖,云袖下的双手捏着拳,“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顾千雪那不知好歹的便罢了,为何沨儿也……皇上怎么就同意了呢?” 皇室成员无论有何变动,都需要发布昭告,发布昭告之前一切都可以挽回,但一旦昭告发布,便覆水难收,毕竟君无戏言。 整个院子里的下人们战战兢兢,宫女和嬷嬷都缩在角落,生怕被迁怒。 秦妃越想越气,“申嬷嬷拿上牌子,本宫要出宫去厉王府!” 申嬷嬷吃了一惊,“娘娘,按照规矩,后妃出宫要提前向皇后和皇上请示。” “都这个关头,还请示什么?”秦妃哪还有往日里的贤淑,大吼一声,抓起那朱子泪连花带盆便狠狠摔在地上。 上好的青瓷的花盆被摔得四分五裂,泥土四散,娇嫩的花儿躺在泥土中,人见人怜。 秦妃只觉腹中一股火无从发泄,见那名贵的花儿却好似看见另一张月貌花容的面颊,抬腿便狠狠狠狠踩去。 宫女们第一次见温柔的秦妃娘娘发这么大脾气,噗通跪倒,一时间院子跪满了人。 “顾千雪!”秦妃恨得咬牙切齿。 但最终,秦妃也没任性到闯出宫门,毕竟如果她乱了阵脚,后宫有些人便好看好戏了。 申嬷嬷心中哀叹,却不知如何劝好。 好半晌,朱子泪的花儿已经碾成泥,秦妃的绣鞋和裙摆也染脏,秦妃的火气终降了一点。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秦妃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走,我们去一趟应妃那里。” “是,娘娘。”申嬷嬷赶忙松了口气。 而这个节骨眼为何秦妃要去应妃那里,实际上她寻的可不是应妃,而是应家!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厉王府。 应薇宜敢发誓,这一生都没这么痛快过,顾千雪被厉王休了,虽然表面是和离,但她坚信是被休了。万俟芸菲那个粗劣的江湖女子也被借走了,丁香院那六个,没了顾千雪当靠山,如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整个王府竟只有她一个家眷。 独宠! 这是应薇宜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厉王妃之位唾手可得,若厉王的大事一成,她就是一国之后。 饶是端庄的应薇宜,此时也想一醉方休。 刘嬷嬷匆匆前来,“娘娘,下人来报,王爷快回来了,家里夫人来信说,今日王爷心情怕是不好,嘱咐娘娘多在王爷身上用些心。” 刘嬷嬷口中的夫人,正是应薇宜的母亲。 想到人中龙凤的厉王,又想到偌大的厉王府只有自己一名妻妾,应薇宜白皙的俏面生生染了红霞。 “嬷嬷,去将我那烟罗紫的云纹绸缎裙取来。” “是,娘娘。”刘嬷嬷眉开眼笑,要知道,那烟罗紫云纹镂金绸缎裙是应侧妃最喜欢的裙子,虽然华服无数,但真正喜欢的,却是屈指可数,只有在其最开心或者极其重视的场合,才如此打扮自己。 不大一会,在丫鬟们的巧手下,一名明眸锆齿、袅袅婷婷的贵族女子妆点完成。 虽然不如顾千雪那般夺目,但应薇宜容貌也是不错,尤其是周身端庄的气质,却是出自书香门第的象征。 “咱们快些过去,王爷一日辛劳,咱们理应迎接着。”应薇宜神色娇羞,还极其用理由掩饰着。 刘嬷嬷笑得暧昧,“是,娘娘。” 于是,在丫鬟嬷嬷们的簇拥下,应侧妃便若众星捧月似得等在王府大门。 门外由远及近响起一阵马蹄车轮声,紧接着声音停止,再有便是下人们的问安声。 当应薇宜见到从门外大步而入的厉王时,只觉得整个世界失了色彩,眼前只有这名身着暗纹黑色锦缎披风的男子。 “臣妾见过王爷,王爷一日辛苦了。”应薇宜规规矩矩的福身。 厉王没想到应薇宜能等在门外,生生一怔,而后缓过神来点了点头,“嗯。”并未停留,便大步向主院而去。 应薇宜赶忙快步追上,但到底还是层层裙罗的大家闺秀,便是小跑着追,也是十分吃力。 突然厉王停了脚步,“你有事吗?” 应薇宜一愣,“事……有事?”本粉红的面颊顿时苍白,眼神有了惊慌,“是……是这样,丁香院的姑娘是千雪郡主买来的,不知如何处置?” 应薇宜的反应极其敏捷。 “将卖身契还给他们,每人一百两银子打发出去。”厉王道。 应薇宜本沉沉的心再次飞扬起来,“是,王爷。哦对了,臣妾做了几道那瘦小菜,王爷晚膳便在臣妾那里……用膳,如何?” 邵公公眼珠子转了转,道,“还是应侧妃贴心,这几日王爷正巧没什么胃口,”而后语音有了暗示,“王爷,要不然晚膳便在薇院用吧。” 厉王冷冷看了应薇宜一眼,“不了,本王没时间。”说着,再次大步而去。 应薇宜本喜悦的心,再次落入谷底,冰冷一片。 邵公公急了,追着厉王小声道,“王爷,王爷,您别这样……您和郡主是一回事,但与应侧妃又是一回事,应侧妃到底也是您娶进门的侧妃,不能这么晾着不是?” 厉王的脚步再次停下,缓缓转身,对僵在原地的应薇宜道,“你这些日子照顾好自己。” 应薇宜再次惊喜起来。 然而还没等应薇宜说话,厉王已决然而去。 应薇宜没听见的是,厉王对邵公公说,“待这几日处理完手头之事,本王便于应薇宜和离。” 第1055章 1055,沨儿对不住千雪 第1055章 1055,沨儿对不住千雪 听了厉王的话,邵公公险些一个跟头栽地上,“啥?王爷您没事吧,前天和郡主和离,过一阵要和应侧妃和离,难道王爷您要一生孤寡?” “留不住最喜欢的,一生孤寡又如何?”厉王放缓了脚步,顾忌邵公公大病初愈,怕其走急了在犯病。 邵公公哪肯,“不行啊王爷,大丈夫何患无妻?咱也不能在歪脖树上吊死?再说您归为王爷,没有一妻半妾的……不好看啊……” “好看?好看能当饭吃、能当银子用吗?”厉王冷冷一笑,“十年前本王一无所有被赶出皇宫时,是否好看?” 邵公公一怔,“王爷,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您不是拥有了一切吗?” “拥有一切?哈哈哈哈,”厉王顿住叫仰天大笑,随后猛然顿住,“本王拥有什么了?” 这一问题,倒是将邵公公生生问住。 如今想来,厉王好似拥有了一切,然而却不是他想要的,真正想要的一名女子,却留不住。 刚入院子,未入屋子,君安等人已将下人遣开。 厉王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 假山流水,苍天古树,一切若入画般明秀,然而细看之下却秋景凄清。 满目悲凉。 想到这个院子曾有一抹丽人进出,当初竟天真的以为可以携手共度一生,回忆当初相拥而眠的一幕幕,幸福充溢,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邵公公,本王问你个问题,你能说实话吗?”厉王的声音突然颓然、迷茫、无助。 “王爷您问。”邵公公也收敛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面容严肃。 “你说……她还会回来吗?”厉王的声音很轻,若即将随秋风逝去一般。 邵公公凝思,斟酌着如何回答能让厉王开心。 “若公公不说实话,便不必开口。”厉王道。 “……”最终邵公公无奈道,“回王爷,奴才认为郡主不会回来了。” “……果然。”厉王失笑,而后缓缓入了房间。 邵公公僵在门口,思忖良久,终还是叹了口气,未跟进去。 君安跑了过来,也是面色憔悴,“邵公公,王爷他……?” 邵公公摇了摇手,“让王爷静一静吧。” 君安愣愣的看着房门,点头道,“是啊,王爷需要静一静,我也需要静一静。” 邵公公见这两个人就头大,“你们呀你们……哎,不说了,你也去静一静吧。” 秦妃狼狈的被申嬷嬷等宫人搀扶回永贤宫,手上和颈上竟有三道血淋淋的抓伤。 “疯了,疯了,应妃她疯了!”发丝凌乱的秦妃依旧惊恐不宁,“怎么好好的人,说疯就疯了呢?” 申嬷嬷将秦妃搀入房中,将下人都遣了出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觉得会不会是毒?” 秦妃神色一动,关于应妃之事,她虽然知晓的不算彻底,但也略知一二,“本宫曾中那僵肢散毒,按照道理,对这些使毒之人恨之入骨,若不是情况所逼,也不会找应家人商议,哎。” 从几个月前二皇子秘密回京,应妃便越发不对劲儿,刚开始只是偶尔有些怪动作,尚不碍事,但后来就开始时不时发疯起来。 如今,怕是真疯了。 实际上秦妃不知道的是,应家内忧外患,不仅应妃疯了,应家强有力的后盾——南樾国商业四大家族的周家灭了,应家也只靠着应大学士的门生数量将将维持。 随后,太医来了,为秦妃清理了伤口,进行了包扎。 秦妃惶惶不安,她担心自己会不会也被应妃传上这种毒,通过这伤口。 而这时,永贤宫竟来了个稀客——永安长公主。 按照道理,永安长公主不算稀客,两人为姑嫂关系,更是金兰之交,后来永安长公主有孕,孕相太过夸张便被驸马爷禁足,今天是敲晕了驸马爷才跑出来的。 永安长公主的肚子大得可怕,马太医诊断其怀着孪生子,好在永安长公主的个子高、身体素质好,否则换一名柔弱女子,别说行走,便是站也是站不住的。 在两名丫鬟的服侍下进入永贤宫,长公主便在门口大喊起来,“晚晴,你在哪里?晚晴。” 刚包扎完的秦妃听见永安长公主的声音后吓了一跳,与申嬷嬷匆忙跑了出来,“碧芙?你怎么来了?太医不是说你要生了吗,眼看着日子就要近了,你怎么还跑宫中来了?” 永安长公主可没赵偌澜那样BUG似得体质,本来好容易减下去的体重,因为怀孕再次增重起来,加之孕晚期的水肿,整个人如同人高马大的棕熊一般,“我着急啊,沨儿和千雪到底是这么回事?今天听驸马说皇上发昭告说两人和离……是不是驸马逗着我玩呢?” 秦妃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摇头,“此事为真,驸马行事稳重,这么大的事怎么会说笑呢?” 永安长公主更急,“什么?真和离了?那个臭小子,一定是沨儿对不起我家千雪。”她好歹是个义母。 本来秦妃还心疼永安长公主,听长公主的话后顿时火冒三丈,“什么叫沨儿对不起顾千雪,明明是顾千雪红杏出墙!” 申嬷嬷吓了一跳,匆忙拉秦妃,“娘娘,娘娘,小点声,”而后祈求地看向长公主,“公主殿下,有事到屋里说吧,您这身子重,要多休息。” 两人虽都在气头上,但还是有理智,便憋着火入了屋子。 一入屋子,下人刚刚离开,门刚被申嬷嬷关上,两人便吵了起来。 “什么叫千雪红杏出墙?之前沨儿如何对待千雪难道你没看见,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便是对个宫女、丫鬟也没有那般恶劣的。后来千雪不想入王府,是沨儿连同那个丫鬟绑着千雪成亲,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沨儿的势力?为了与赵侯爷联姻?我们千雪有什么对不住沨儿的,你倒是说啊。” 永安长公主习武出身,嗓子甚大,申嬷嬷跪在一旁求她小些声。 秦妃揉了揉耳朵,“有什么对不住?碧芙别说你不知道,顾千雪和那苏凌霄一直不清不白,如果苏凌霄是咱们南樾国人便罢了,但那苏凌霄对于国籍一直暧昧不明,还生了一双灰眸,这怎么解释?” 第1056章 1056,天梯 第1056章 1056,天梯 永安长公主不甘落后,“沨儿那般打骂千雪,难道我们千雪还要一棵歪脖树上吊死?男未婚女未嫁,千雪选择别人有什么不对?有本事别绑着我们千雪成亲,若是成亲,也别动不动就和离,千雪和离后怎么办?以后她名声怎么办?” 秦妃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本来就不是吵架的好手,从前柔柔弱弱惯了,猛地一吵架,激动得心脏猛烈跳动,血液急流,冲得头疼。 “碧芙你小点声,”与头疼相同,秦妃耳朵也震得发疼,“我再重申一次,就我所知,这和离是顾千雪提出的,当时是她身边那丫鬟带着和离书来,沨儿签字盖印。” “千雪才多大的孩子?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冲动的时候,千雪冲动,难道沨儿也要冲动?沨儿将和离书扣下,再找到千雪哄一哄不就没事了?”长公主吼着。 秦妃被吼得节节败退,“有理不在声高。” “不在声高?这个时候你不立刻出府揍那个臭小子,竟跑到应妃那里,”提到这件事,永安长公主就气得直喘,本来她没这么大火气,但听说秦妃去了应妃那里,立刻明白过来,当时气得就眼前一黑。“别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千雪提出和离,你巴不得让你喜欢应侧妃扶正?从前宴会时我便看出来,你就喜欢那应薇宜,处处两人都拉着,你就忘了你真正的儿媳是谁!” “我不……” “你不是什么?千雪不在时你拉着应薇宜就算了,千雪在时,你也和那应薇宜勾勾搭搭、亲亲热热,应家是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应家指使楚炎国人陷害锡兰妃,对廷妃下毒,扰乱后宫,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曾中僵肢散,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我们千雪就是救个乞丐,也不应该救你!” 被永安长公主责骂,秦妃惭愧得抬不起头,“千雪的救命之恩我不是不知,我也不是不喜欢千雪,但千雪对我一直排斥。” “她排斥,你就顺水推舟;她提出和离,沨儿就将计就计?好啊,好啊,你们不愧是母子俩,母子连心,都一个德行!千雪从未用上你们什么,却处处为了你们,最终却换来了这么个回报!”长公主冷笑。 秦妃被气得周身发抖,“碧芙!别以为我们两人有交情,你就可以对我不敬,别忘了,我还是你的皇嫂!” “哈哈哈哈,”长公主放声大笑,“理亏的时候就搬出身份,好啊,秦晚晴,既然你搬出了姑嫂的身份,那以后我们只是姑嫂,再不是朋友。”说着,转身就走。 秦妃急了冲上去去拉,“碧芙,刚刚是我失言,你太冲动了,冷静下来,我们慢慢说。” “谁和你慢慢说?白眼……啊!”狼字还未说出来,永安长公主就一声尖叫,紧接着面色苍白,身子便软了下来。 秦妃一低头,见其裙摆湿漉,立刻知晓发生了什么。 “来人啊!快来人!长公主怕是要生了!”秦妃大叫。 “娘娘别急,奴婢这就去找太医。”申嬷嬷转身就跑,推开门便喊人。 永贤宫,乱成一团。 已是深秋,在宜人秋色之中,便是危峰兀立、怪石嶙峋的山峰,也有了诗意。 天空明亮澄清,因为那“震云”,更显出一种诡异的妖魅。 顾千雪很仔细的观察了老鼠、鸟儿和井水,并非发现老鼠出洞、鸟儿乱飞和井水浑浊,如果从前了解的知识无误,这些应该都是地震先兆,然而一切唯有静怡。 “真的会地震吗?”声音带和怀疑。 苏凌霄笑了笑,“千雪是留恋这宅子?若喜欢这里,我们便不走。” 苏掌柜急了,“千雪郡主就听少主一回吧,主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没有不懂的,别说各国皇帝,便是各国的钦天监都没我们少主看得准,不说别的,就说南樾国的钦天监总监官姓石,三年前专门花重金求教了少主。” 顾千雪心虚的干笑两声,“那个……我不是怀疑苏公子,我就是……呃……找个话题聊天罢了,嗯嗯,对,就是找话题聊天。” 苏凌霄笑而不语。 苏掌柜见到这一幕,只觉得死而无憾,“时候不早了,东西都已经运下山,我们也下山吧?” 提到这个,顾千雪却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用武功高强的侍卫来背着苏公子下山的话,那么多家具器皿都是怎么运下山?不会是用轻功吧?”多少内力也不够这么耗的。 苏掌柜道,“自然不是用轻功,一会郡主就知道了。”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待郡主见到那巧夺天工的云梯,定会大为震惊。” 千雪抽了抽嘴角。 震惊?她会哪门子震惊?她从现代来,什么没见过?苏掌柜口中的云梯搞不好就像现代的索道嘛,除非把一个航天飞船立在她面前,否则她才不会震惊。 随后,两名身材相同,内力深厚的侍卫抬来了一顶软轿,苏凌霄在初烟和顾千雪的搀扶下上了轿去。 实际上软轿准备了两顶,顾千雪也有一顶,然而却被她婉拒了。 她身强力壮还有内力,自负的想,她轻功搞不好比侍卫们的轻功还要好。 然而,也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软轿顺着用石头修葺的楼梯小路蜿蜒而下,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便绕到了后山。 放眼一望,奇峰罗列,崇山峻岭,时起彼伏的山峦就若海浪一般涌向远方,那颜色若晕了水的墨,渐渐的淡了,最终消失在人的视线尽头。 却在苍天古树之间,有一个木质机械。 顾千雪好奇上前查看,即便见过更加巧夺天工之物,却依旧赞叹不已。 只见此处为崖体,本就陡峭垂直,而后经过人工开凿平整,便依着垂直的崖体竖起直上直下类似电梯一般的载具,由铁链连着,其原理也与电梯一般相似。 难怪名为天梯,此天梯非现代救生员专用的天梯。 第1057章 1057,大乌龙 第1057章 1057,大乌龙 见顾千雪眼中闪烁惊讶,却没有过多震惊,苏掌柜不免问道,“郡主从前见过云梯?” 顾千雪赶忙道,“没见过。” “既然没见过,为何这般淡定?这云梯可以说是举世无双,便是当初少主见了,也忍不住赞叹连连。”苏掌柜道。 “这个……”顾千雪不知如何解释。 云梯确实宏伟,尤其是在生产力低下的时代,然而她可是淡定走过张家界玻璃栈道的人,还要她如何表现惊讶。 随后,顾千雪煞有其事地狠狠点了下头,“不瞒苏掌柜,实际这淡定是我装的,我现在双腿都在打颤。” 苏凌霄却突然轻笑出声。 顾千雪心虚,“苏公子不信?” “我信。”苏凌霄道。 一名侍卫先上到云梯检查,随后苏掌柜上去,紧接着是苏凌霄的软轿。这样,第一波云梯便满了。 顾千雪和初烟乘坐第二波云梯。 登上云梯后,饶是走过玻璃栈道的顾千雪也双腿抖了起来,她不是恐高、也不是胆小,而是不太相信这个时代的科技罢了。 “初烟你怕吗?”千雪问向初烟,却发现,初烟看着远方若有所思,丝毫没见她的声音一般。 “……”顾千雪心中内疚起来。 初烟命苦,本是孤儿,被天鹰阁培养成杀手,过非人的生活,好容易有了喜欢的人,如今却因为她…… 千雪低头,伸手揉着自己发疼的额角,她已经努力装出开心的模样了,或者说,她已经很努力了。 这样……还不行吗? 两分钟的时间,云梯已到了低端。 即便顾千雪心情低沉到了谷底,却还是生生挤出了没心没肺的笑容,“苏公子你乘坐云梯下山,怕不怕啊?” 苏凌霄淡笑道,“还好。” 顾千雪嘴唇维持着勾起的弧度,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开心,脑子却飞快运转,想着在扯个什么话题能让气氛融洽? 这个时候苏凌霄却道,“我们接下来就去京城吧。” “去京城?”千雪吃了一惊,“为什么要去京城,就这般在周围走走不好吗?” 苏凌霄神色如常,“难道你不思念你父母,你的弟弟?” 顾千雪一怔。 说句老实话,还真是……不想念。 她穿越来一年,说和他们有多么多么深的感情,她自己都不信。 确实很喜欢赵氏,很想呵护她,然而对赵氏和顾尚书的感情也是关系很好的亲戚罢了,感受不到太多的血浓于水。 当然,这些也只能想想,不会说出来,便是装也会装出父慈女孝的画面。 见顾千雪沉默,苏凌霄立刻语调一转,“不过千雪你说得对,为何一定要去京城?我们可以去北方赏冰雪消融,去南处看山光水色,待春天看草长莺飞,等冬天赏寒冬料峭,好吗?” 千雪暖暖的笑了,“好。”鼻子一段,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她穿越来南樾国时第一个遇见的不是苏凌霄,如果是他就好了。 她仰起头,逼着不小心溜出的泪水原路返回。 苏凌霄长眉微皱,“千雪?” 顾千雪赶忙道,“看,天上的云彩多美,虽然震云不是个吉利的东西,但不可否认其颜值。” 苏凌霄也顺势抬头看了一眼,瞬间,神色有了变动。 “千雪,这云……” 还没等苏凌霄的话说完,一匹快马疾驰,由远及近,狂奔而来。 “报!”来者是一名年轻侍卫。 苏掌柜上前道,“平旭,是京城有什么消息?” 名为平旭的侍卫对苏掌柜拱手,“回掌柜,是的。” 苏凌霄正在一旁,而顾千雪也下意识看向侍卫,不禁紧张,京城的消息,是好是坏,会是……谁的消息? “京城发生了什么?”苏凌霄问道。 侍卫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神色时不时飘向顾千雪的方向,似有忌惮。 苏凌霄道,“郡主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顾千雪赶忙道,“不不不,这是苏公子你的私事,我不听。”说着转身就要躲开。 苏凌霄问向那侍卫,“京城发生之事,可与郡主有关?” 侍卫答,“回少主,大半与郡主无关,却有两件事与郡主有关。” 苏凌霄伸手拉住千雪的手臂,“先将与你有关的两件事听完再走。” 侍卫面色犹豫。 “好。”顾千雪十分矛盾,既想听,心底却有有一丝没由来的恐惧。 侍卫道,“第一件事,郡主的义母,永安长公主诞下一儿一女。” 千雪惊喜,“什么?义母生了?还是龙凤胎?太棒了!” 苏凌霄见顾千雪雀跃,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些许。 随即,顾千雪的惊喜又淡了几分,“可惜我不能回去探望,即便不探望,送些礼品也是好的。” 苏凌霄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回京一趟?” 千雪摇了摇头,“不了,长公主诞下龙凤胎确实是喜事,有驸马为其庆祝便好了,再者说,这个时候长公主怕是要做月子的,我们去探望,搞不好让其劳累。” 苏凌霄点了下头,“好,那我就命人以你的名义送些礼品。” 顾千雪知道苏凌霄那个“不用他钱就是和他有见外”的怪癖,毫不客气地应允,“好,谢谢了。” 苏凌霄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便问向市委,“第二件是何事。” 侍卫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回少主,南樾国皇帝发布昭告,厉王与厉王妃正式和离。” 即便手中拿着和离书,但顾千雪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依旧被匕首狠狠刺了下。 与顾千雪相比,苏凌霄却是吃惊,“什么?和离?”而后惊恐地看去,“千雪,这是怎么回事?” 苏掌柜早激动起来,“千雪郡主,这是真的吗?” 顾千雪见苏掌柜如同老小孩一般的激动,噗嗤笑了出来,心底的阴霾少了许多,“是真的,而且是初烟帮我跑了一趟,诶?你们怎么都不知道?” 苏掌柜激动的摇头,“我们不知!”雀跃到花白的头发都要飞起。 千雪一愣,“初烟,你为什么没告诉苏公子和苏掌柜?” 初烟也一头雾水,“奴婢以为,这件事应该由郡主亲自告诉主子才是。” 就这么,闹出了一个大乌龙。 第1058章 1058,天命好算、人心难算 第1058章 1058,天命好算、人心难算 车队依旧整装待发,只要一声令下,便能前往任何地方。 然而为他们下发命令之人却陷入沉默。 不远处,听到厉王和厉王妃和离的消息后,苏凌霄只愣在原地,好半晌未有回应,不发一语,让人揣摩不透其息怒。 顾千雪将初烟拽到一旁,小声道,“你怎么没告诉苏公子?你这种忠仆人设不是应事事都和你主子说吗?” 初烟也是一头雾水,“但奴婢认为这件喜,主子应从郡主您的口中直接听到。不过……您为什么在主子面前提都不提?” “还不是怕他一激动犯了病?”千雪无奈。 另一边是,苏凌霄缓了好半晌才是将这震天的消息的消化完毕。 他低头盯着自己双手,却发觉整件事越发偏离他的掌控。 苏掌柜爱按耐不住的兴奋,“恭喜主子,想来我们不日也要办喜事了。” 苏凌霄目光略有呆滞,“苏掌柜,为何事态竟竟会发展至此?按照的我的计划,她只要违背良心陪我度过几个月就好,待我死了,她就回厉王身侧。” 苏掌柜僵住,“什么?但……那样千雪郡主会不会太可怜?竟被玩弄如傀儡……”猛然发现说错话,赶忙捂住嘴。 苏凌霄面色也是一僵,“还是被发现了吗?” 而后,看向一旁正忙于和初烟窃窃私语的顾千雪,“所有人都以为她亏欠我,然而实际上是我亏欠她。不仅我,他也如此。” 苏凌霄口中的“他”,指的正是厉王。 苏掌柜急了,“亏欠就亏欠,这世上哪来的公允?主子为千雪郡主做得够多了,现在理应为自己考虑。” 苏凌霄和苏掌柜不知的是,两人对话已落入不远处顾千雪的耳中,虽两人的声音够小。 初烟见顾千雪顿了一下,不解道,“郡主怎么了?” 顾千雪道,“帮我个忙。” “郡主您尽管吩咐。” 千雪看向天空越发密集的条纹云彩,“帮我与苏公子说,天命好算、人心难算,留下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任何因素无关。” “是。”虽然初烟不明白为何郡主突然要说这么一句话,为何不当面与主子说,但还是依言转达。 少顷,原话转达。 苏凌霄略有吃惊地看向顾千雪,千雪无奈的摊手,“抱歉偷听到你们的谈话,但我真不是有意的,听觉太好不是我的错。”是母金的错。 苏凌霄静静看着她,她也笑眯眯的回敬,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足是十秒。 终于,苏凌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天命好算、人心难算。” “所以,自私也好无私也罢,你能控制的只有你自己,你需负责的也是你自己,他人如何,你不需自责。”千雪道。 苏凌霄细细咀嚼她的话,轻笑出声,“好。” 此时此刻,两人终达成一致。 当侍卫向苏凌霄通禀时,顾千雪本想回避,苏凌霄却道,除非走得很远,否则以千雪过人的耳力依旧能听见,若坚持“回避”,只会掩耳盗铃。 千雪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最后便没再回避。 将一切办理妥当后,顾千雪将问题直接推给了苏凌霄——在不回京城的前提下,两人到底应去什么地方。 苏凌霄略微思忖,提出了一个建议,“我们去神医周府如何?” 千雪恍然大悟,“对呀,我们应该去周容秋那里,虽然周容秋那家伙实在神出鬼没,每次用上他的时候都找不到他人,但他整日山南海北的乱闯,搞不好还能发现什么灵丹妙药。” 苏凌霄只是淡淡笑笑。 “你不会不相信灵丹妙药吧?”顾千雪问道。 苏凌霄道,“信。” “但你的表情分明带着敷衍。”千雪狠狠的拆穿。 苏凌霄无奈,“好吧,不信。” 顾千雪摊手,“实话说,我原本也是不信的,然而自从经历许多莫名其妙之事,”例如穿越,“也开始偶尔怀疑下唯物主义了。哦对了,例如说楚炎国的毒药,还有可怕的炼尸傀儡术。” 苏凌霄了然,“确实,世上之事永远出乎意料,人的眼界永远渺小,千雪的意思我明白了,将我炼成尸,不就能永生?” 千雪翻了翻白眼,“你又拿我寻开心。” 苏凌霄掩唇一笑,“好,不开玩笑了。” 最后,两人便决定,下一站为神医周府。 车队艰难地从临时铺成的小路折腾到了官路,终于可以跑起来了。 从鞍临崖到神医周府并不远,虽然车队载有许多日用品而延误了速度,但两个时辰内还是可以赶到的。 顾千雪趴在车窗,看向远方的云,道,“真的会地震吗?” “真的。”苏凌霄在马车中翻阅着几册重要账本。 “会不会特别严重?用不用通知山下镇上的人?”千雪又问。 “不用,当时我们在山上方有危险,因鞍临山体以石为主,如果在地面上便可忽略不计那地震。” “可惜了宅子,我看临崖居造型别致,震毁了实在可惜。” “毁了重新建便是,这样的宅子,我有很多。” “到底有多少?” “数不清。” “……你喜欢到处建宅子?” “偶尔。” 顾千雪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见苏凌霄依旧在看账册,“我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不会,”苏凌霄抬起头,随手将账册合上,“这些账册不重要,不看也罢。” “……”顾千雪却知道,苏凌霄硕大的产业往来账目繁多,能送到苏凌霄面前的都是重中之重的账目。 随后,顾千雪再次发现一件事——在略有摇晃的马车厢中,两人大眼瞪小眼,十分尴尬,还不如让苏凌霄继续看账册。 “千雪想聊什么?”苏凌霄问。 突然,顾千雪想到了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那个啥……该吸氧了。” “……” 于是,放下账册的苏凌霄便开了吸氧。 两个时辰后,到达京外神医周府。 当见到这气势磅礴的建筑后,顾千雪吃了一惊。 因为面前那门庭若市的硕大宅子,除了阔气大门上“神医周府”的牌匾,哪里还有神医周府的影子? 神医周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059章 1059,重振 第1059章 1059,重振 人来人往,人头攒动,说的就是神医周府。 顾千雪大吃一惊,“难道周容秋终于败家到将神医周府卖了吗?” 苏凌霄笑笑道,“不,而是容秋的二叔周川谷无法忍受容秋的软磨硬泡,回来接手神医周府了。” “也就是说,周容秋以后不用当家了?”千雪疑惑。 “对。” 马车厢从外面对打开,“主子,郡主,请下车吧。”初烟轻声道。 苏凌霄先是下了车,紧接着顾千雪钻出车厢,当准备下马车时,却见苏凌霄递出了手,“不用,我自己下车就好。” 苏凌霄微愣,而后尴尬的收回了手。 下了车,见气氛有点诡异,千雪这才发觉自己当众损人脸面,然而她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摔个狗啃式,连累苏公子。 她摔一下不要紧,苏公子摔了那真要了老命! 好在,这个小插曲转瞬即逝,周围人并未发现。 随后,众人便向神医周府而去。 刚进入大门,迎面便是一股浓浓药香,侍卫护在苏凌霄和顾千雪身旁,生怕主子被人撞倒。 入了大门便是一跳条长长的林荫大道,林荫大道尽头是高屋大堂,上面悬挂牌匾,“悬壶济世。” 这牌匾也是从前的某位皇帝亲手题词,然而却不算珍贵,因为神医周府哪怕是一个小药屋的牌匾都出自名人。 刚走了几步,便见到长长的队伍,而从队伍末尾到大堂内,还有足足十五米的距离,可见排队人之多,这些人都是来看病的。 苏掌柜抓了一旁行色匆匆的药童,“这位小哥,请问你是神医周府的人吗?”说着,将碎银子塞了进去。 苏凌霄财大气粗,而其下属的行事风格也略有相同——钱能办到的事,都不是事。 那药童挣扎,最后眼神闪了闪,飞快拿了银子,“是的,请问老先生是来求诊的吧。”说着,看了一眼苏凌霄。 虽然连续几日的吸氧,苏凌霄的面色已缓了许多少了青紫,但学医人都能看出其脸上的病态。 苏掌柜道,“是这样,我家少主与周容秋周公子熟识,想求见周公子。” 药童眼神闪了闪,“不瞒这位老先生,每日说熟识少爷和二老爷的人太多了。” 苏掌柜笑笑,又塞了一块大大的金元宝过去。“麻烦小哥跑一趟,就说凌霄公子和郡主到了。” 紧接着便见小药童甩开两条长腿疯狂向大堂后院跑去,那种感觉就好像火烧屁股一样。 顾千雪再次感慨——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炷香的时间,药童归来,“诸位,这边请吧。” 众人知晓,是找到周容秋了。 深秋,满是苍天古树的神医周府一片黛绿,虽不若春夏那般郁郁葱葱,也没红枫黄叶,却别有一种沉甸甸的充实感。 林深路窄,跟着药童来到一大片药田。 药田中种着连翘、决明子、菟丝子、补骨脂等等药材,这些药材秋季收获,放眼一望,药田也美若仙境。 正在指导药童采摘草药的周容秋站起,见到苏凌霄和顾千雪后,神色复杂,紧着飞奔而来。 “凌霄、千雪,你们最近可好?”虽然是问话,但眼神却忍不住飘向苏凌霄,眸底的悲哀难以掩饰。 好好一个招呼,却弄得无比悲凉。 周容秋的口吻触动了顾千雪,她忍不住想到从前三人刚结识的场景,当时苏公子虽也病重,但无论是周容秋还是她,无论是如何开玩笑苏公子要死,但感觉依旧是轻松的,因为大家知道苏公子不会死。 今非昔比,即便是一个努力口吻轻松的玩笑,却带着一种诀别的意味。 “我们很好。”相比之下,最轻松的确实苏凌霄本人。 周容秋抿着唇,古铜色的面庞上,浓眉紧皱,好半晌才狠狠点了点头,“很好就好,很好就好。” 只觉得一块硬物噎在喉咙之上,顾千雪缓了好半晌,终将那哭意憋了回去。 苏凌霄远眺一眼美丽的药田,“你亲自带徒弟呢?” 周容秋轻笑道,“我哪能带徒弟,凌霄你是知道,我周容秋的志向在江湖不在杏林,二叔愿意接手神医周府,更是将一些族人都劝了回来,大家想将神医周府重新振作起来,我自责无旁贷,我虽会医术但性格确实毛躁,怕耽误病人的病情,于是便接手教导药童。” 苏凌霄点了点头,“神医周府,确实应当振作了。” 周容秋尴尬的挠了挠头,“是啊,如果败在我这里,以后九泉之下,我没法面对爷爷和父亲,哦对了,我能劝回二叔以及其他族人,还托着千雪之福。” 顾千雪不解,“与我有什么关系?” “从前周家之所以人口凋零,族人四散,是因神医周府所承担的责任太重,一次次试药以及开发新的药物、疗法,害了不少族人的性命,包括我父母。这世上没人不怕死、没人不爱惜生命,族人为了活下去宁可离开神医周府,便是到村子里当个赤脚大夫隐姓埋名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周家人,但千雪的动物实验法却突破了这难题,往后大家可以通过动物实验来试药,再不用亲身去试。” 顾千雪恍然大悟,“这件事从前听你提起过,虽然这法子不是我发明,但只要能帮上你们,便是好法子。” 周容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人在一起了?” 提起这个八卦,周容秋本灰心丧气的神色顿时精神了几分,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直盯着苏凌霄和顾千雪两人。 苏凌霄干咳几声,微微侧脸,略有尴尬。 顾千雪倒是很诚恳地点了点头,“是啊。” 周容秋大咧咧道,“千雪我真佩服你,为了凌霄竟能和厉王和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何苦折腾了凌霄兄?” 千雪无奈苦笑,“我真是无辜的,我敢发誓当初玩失踪的是某人,让初烟绑着我与厉王拜堂的依旧是某人,如今我背负了一堆朝三暮四的骂名,实非所愿。” “正好,千雪你能老实回答我个问题吗?”周容秋本就是喜好八卦之人,顿时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你喜欢的到底是凌霄,还是厉王?” 第1060章 1060,已不爱任何人! 第1060章 1060,已不爱任何人! 这个问题,却真将顾千雪问住了。 如果时间倒退十天前,她喜欢的依旧是厉王。 但如今,她已不爱任何人! 不是厉王,也不是苏凌霄。 她对厉王,既爱又恨,爱其情动萌发,爱其缘定初遇,爱其每一次在她最危急之时他挺身而出。 然而她却又恨,恨其为了某些目的而置她于不顾求婚她人,哪怕是一个阴谋;恨他明明喜欢的是她,却又迎娶应薇宜,哪怕他未碰应薇宜。 如果说她能容忍苏凌霄有妾室,却容忍不了厉王,也许爱之深恨之切,也许爱人眼中容不得沙。 至于苏凌霄,他对她很好、很好、真的很好,她可以与他结婚生子、可以陪伴他一生,然而却谈不上爱。 用现代人的说法,便是——不来电。 到底为何爱不上苏凌霄?也许当苏凌霄喜欢上她时,她心底已有另一个人了吧,人的心很小,容了一个人,哪还能容其他? 她对苏凌霄是感激的,也发誓要用一生的陪伴来偿还这愧疚。 顾千雪刚想开口说出苏凌霄的名字,却发现他那浅灰色晶莹眸子烁烁望着她。 他的目光是那般犀利,比这世上最锋利的匕首还锋利,比最尖锐的箭矢还尖锐,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用手死死扼着她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话。 苏凌霄却浅浅一笑,“我最喜欢千雪。” 此时,便是后知后觉周容秋都恍然大悟,“哈哈……哈哈……哈哈……哦对了,凌霄把手腕给我。”二话不说,擒了苏凌霄的手腕便诊脉起来。 “……”苏凌霄本是想闪躲的,然而对方毕竟习武出身,在没有苏掌柜和初烟的帮助下,他根本抗拒不得。 当切了脉搏,周容秋的浓眉就一直无法舒展。 周容秋看向顾千雪,两人面面相觑。 虽不发一语,但作为医者,两人却明白彼此想表达之事。 周容秋眼神略有慌张,质问顾千雪——苏凌霄的身体为何如此残破。 顾千雪又能如何回答?除了无奈,唯有无奈。 从始至终,苏凌霄只是淡淡笑着,看向千雪的眼神中带着宠溺。 周容秋最后一咬牙道,“让二叔给凌霄诊一下吧。” 苏掌柜立刻道,“周公子,神医周府二老爷的医术很高明吗?” 周容秋点了点头,“我父排行老大,二叔与父亲感情最好,而二叔的习医灵性非但不在父亲之下,却在父亲之上。当初父亲为试一味药而去世,二叔受到很大打击,甚至跑去质问祖父我们周家对天下苍生有何亏欠,竟要用一代代族人的性命来偿还,就为了一个个牌匾就要搭上一条条性命。祖父却说,只要身在神医周府,便必须承担神医门人的使命,而后……二叔便携带二婶和堂弟堂妹离家而去了。而从二叔离开神医周府,其他族人也渐渐离去,最后偌大的神医周府只有祖父、我还有忠叔忠婶四人。” 顾千雪十分动容,“周公子,我认为您父亲或者其他为医术奉献的人不白死,他们才是真正的伟人!但你二叔也没有错,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周容秋想到父母,脸上虽大大咧咧地笑着,然而眼神却无比悲伤。 苏掌柜道,“不知周公子是否愿听小人一言。” 周容秋赶忙拱手道,“苏掌柜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苏掌柜道,“逝者已矣,但您和周家后人却还在。你们周家可谓经历了一场浩劫,直到周老神医去世,可以算神医周府一个时代的结束,但从现在开始,却是神医周府新的时代。人心一杆秤,你们都是大难不死、劫后重生之人,要重新审视自己生命的价值,和未来应走之路。” 周容秋狠狠点头,“是,晚辈明白。” 顾千雪也忍不住叮嘱,“回头我教给你们解剖学,可用于动物实验,观察实验结果更准确。” 周容秋是知晓顾千雪的本领,听说其要将“看家本领”交出来,激动得一抱拳,“千雪郡主的恩情,我周容秋代表周家没齿难忘。” 随后,周容秋下意识地看向苏凌霄。 苏凌霄轻笑,“看来,是轮到我说了?” “不不不,我就随便看一眼,没别的意思。”周容秋摇手道。 凌霄远眺美丽的药田,“北醴国有许多尖端仪器,若从前给你,怕没什么用处,但若你想学千雪那一套,估计是要用上的。” 苏凌霄虽未明说自己与北醴国的关系,但就凭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外人若不瞎想就怪了。 其此话一出,更加肯定了与北醴国的关系,周容秋的道,“若只关系我一人,我是要拒绝的。但关系到周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我……难以拒绝,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们周家绝不会将这些仪器和技术外泄,我更可以承诺,若……北醴国需要周家,我们会派出一些族人,在北醴国设府。” 苏凌霄点了点头,“量力而行。” 很巧妙的应允。 顾千雪心中翻了翻白眼,心道,苏凌霄看着出尘谪仙,实际上却狡猾得很。 于是,这件事便定了下来,因为顾千雪要教授周家解剖学,便要在周家暂住。 周容秋扔下学徒们,亲自安顿众人自不用说。 夜晚。 行了一日医,周家族人终于偷闲休息了下来。 为了招待贵宾,所有人齐聚当归堂。 因为神医周府是一个集大家族群居的建筑,加之其不同于不同府邸,于是其正堂便分为三种。一种是悬壶济世堂那种用来招待病人,诊病医病的正堂;一种是海纳百川堂这种招待访客以及杏林同仁;再有便是第三种,专门用来家族聚会的当归堂。 因为神医周府的牌匾都是各国政要以及名人题词,自然不会提什么连翘、当归、白芷、萱草这种字,往往都是磅礴大气之字,例如海纳百川、例如悬壶济世、例如妙手回春、例如枯骨生肌。 但周家人又觉得自己使用的房间用这种字眼太沉重,便将私用的屋堂都用中药来命名。 而当归堂便是其中之一,却不成想,真应了这药名。 当归!当归!家人当归! 第1061章 1061,神医会诊 第1061章 1061,神医会诊 当归堂里,坐满了人,都是周家人,足有四十多人。 然而即便如此,这些人也只是周家最鼎盛时期的三分之一,可见当年神医周府的盛况。 一名神医不算什么,但若一百多名神医生活在一个硕大的宅子里,那才叫一个壮观。 遥想当年盛况,如今称为家主的周川谷是觉得眼角生涩。 周川谷今年三十有六,身材颀长消瘦,气质儒雅,因为之前常年行走在乡村悬壶济世,所以皮肤稍显黝黑。 但同样是古铜色的皮肤,周容秋是一股子江湖好男儿的气势,周川谷却依旧是大夫的气质。 这种气质是慈悲?是圣母?难以描述,但外人一看便能判断,周川谷要么是大夫,要么是私塾先生。 按照道理,这个时辰聚在一起应办个晚宴,然而情况特殊,加之苏凌霄的身体状况根本撑不了正常晚宴,中途离席又会尴尬,便干脆没办晚宴,大家喝着茶水,若肚子饿了便吃上几口点心。 周容秋起身,“诸位伯伯、叔叔、兄长、弟弟,我周容秋虽是嫡子长孙,但却是我们周家最不成器之人,我对不住你们。”说着,对众人下拜。 周川谷立刻上前搀扶,其他人也都说一些“人各有志”“你已经很努力了”这样安慰的话。 周容秋起身,而后无奈的笑笑,“这些话之前我虽未亲口说,然而在心中已演练无数遍,在座各位每一人都比我称职,我羞愧难当。但即便如此,我依旧选择江湖,我的志向在此,所以如今我便将周家大任让贤给二叔,也托付给诸位,还请诸位原谅我周容秋的自私,对不起大家了。” 有一人道,“容秋万不要这么说,我们大家都知你并非自私之人,若真自私,挂着神医周府族长的名义行走江湖,岂不是更为便捷?但那样,便真将神医周府的名声玷污了。” “我与三哥的意见相同,”又一人道,“虽然我们因为种种原因离开神医周府,但咱们神医周府的名号却是响当当的,若论财富,不说别的,府里随便拿出个古董都价值连城,然而容秋哥却将族长之位让给了二叔,可见容秋哥不自私。” 周川谷道,“是啊,容秋就别自责了,真正自私的是我们才是。我们都是周家人,却将祖宗的基业重担扔在你自己身上,逼着你放弃梦想继承神医周府,虽然出走十几年,但这十几年我却日日活在自责当中,如今归来,心中的大石也算落下。” 其他人也连连称是。 周容秋想到过去的无奈和无助,鼻子一酸,眼圈却红了。 悲痛的气氛在当归堂回荡,衰败的神医周府终于迎来了春天,而离散多年的家人也重新聚到了一起。 却是周川谷先摒除悲痛,扯出了一抹笑容,“好了好了,如今贵客还在,我们让贵客看了笑话了。”说着,对着苏凌霄拱了拱手。 坐在椅上的苏凌霄淡淡一笑,也轻轻拱手。“哪里,倒是感谢各位人,让在下见证了这一家团圆的感人一幕。” 顾千雪坐在苏凌霄身边,带着面纱,她未公开身份,只想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或者说,从今日开始,她不再是顾尚书之女、赵侯爷之孙、千雪郡主,而是一名普通的女子,赵小寒。 周家人除了周容秋外便没人知晓顾千雪的身份,只以为其是凌霄公子的内眷、或者是红粉知己而已。 周川谷抿着唇,狠狠点了点头,“刚刚浪费了不少时间,凌霄公子体力有限,如今却是耽误不得了。”说着,对着四十几号周家人一拱手,“诸位,凌霄公子的事情,大家怕都曾听说,既然凌霄公子到来,我们周家人也应表示一二,咱们神医周府没别的擅长,唯有医术,今日我们周家所有人都献丑为凌霄公子诊脉,希望能谋得良方。” 之前那“三哥”却道,“但是二叔,凌霄公子从前是族长的病人,连族长都无法治好的病症,我们能行吗?” 他口中的族长,说的便是周神医,周容秋的爷爷、周川谷的父亲。 这个时候,苏凌霄却道,“抱歉,说到这里,在下却想打扰各位一下。” 众人连忙看向苏凌霄,周川谷道,“凌霄公子请讲。” 苏凌霄淡淡一笑,“刚刚这位公子说,周老神医医不好的病便没信心,其实在下却不这么认为。南樾国或是整个天下最通行的医术本就是经验医术,换句话说,是经过千百年大夫们的总结而来,病理、汇总、经验甚至比传承更重要。而之前听容秋说,这些年你们都在各个国家悬壶济世,自是碰见许多在神医周府里不曾碰见过的疑难杂症,更搜集了许多江湖郎中的土方奇药,是以,在下认为,也许你们的医术已超越了周老神医。” 众人狠狠倒吸一口气。 顾千雪点了点头。 初烟疑惑,低声道,“小姐,主子说的不是客套话吗?” 顾千雪笑着摇头,小声回道,“非但不是客套话,却是真理。就如同苏公子所说,中医本就是经验学说,即便跟着名师学习几年却不上手诊断病例,那都不如乡间的赤脚大夫,只不过这些人的医术未必能超越周老神医,因为周老神医一生不断追求医术,所以……呃……如此说来,也算是一些客套吧。” 周川谷大为吃惊,“不愧是天下第一智者,虽不身处医门却通晓许多医者不懂的道理,在下佩服,请受在下一拜。”说着,真为苏凌霄拜了下去。 苏凌霄轻轻摇了摇手,“周家主万不要这么说,实际上这个道理稍有阅历的医者都知,方才那位公子不知,却是因其还年轻。” 周容秋道,“行了行了,咱们就别客气来客气去了,凌霄的身子还弱,再折腾一会他也要去休息了,实际上二叔将大家找来也是为了试一下,死马当……咳咳,不不不,是借着凌霄的契机,考验下大家的医术。” 周容秋大大咧咧惯了,说话从来都是想什么说什么,但一旁的初烟却不乐意了,周身杀气四起。 第1062章 1062,医一人而续命一日 第1062章 1062,医一人而续命一日 顾千雪敏锐的发现了初烟的怒气,赶忙按住她的手,“初烟别激动,周容秋一直这个德行,苏公子都习惯了。” 初烟冷哼,“这姓周的什么德行奴婢自然知晓,若不是主子拦着,奴婢早就要了他命。”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 顾千雪为周容秋捏了把汗,决定等有时间一定好好劝劝周容秋注意言行。“初烟乖,消消气,消消气。” 另一边,众人被周川谷说服,更因为儒雅谦逊的凌霄公子给了他们莫大的鼓励,一个个蠢蠢欲动起来。 大夫有大夫的职业病,就想碰见疑难杂症,再经过自己的努力将其医好,就好像数学家偏就喜欢研究难题一样。 随后,众人选了一张桌子,本应大夫坐的位置却让苏凌霄来坐,桌上放了脉枕,苏凌霄便将自己细得不能再细的枯瘦胳膊放置其上,紧接着从周容秋开始,四十来号人轮流为苏凌霄诊脉。 光诊脉就用了将近一个时辰,随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诊又花了半个时辰,这才跑到一边开始会诊起来。 顾千雪上前轻声道,“苏公子你是不是累了,要不然我们先回去休息,明日再继续会诊?” 苏凌霄却笑着摇了摇头,“周家人为了重振神医周府,白日里接诊无数,夜里不曾休息为我诊治,安有我去休息的道理?” 顾千雪道,“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毕竟需要休息。” 苏凌霄缓缓摇了摇头,唇角带着一抹安抚笑意,“放心,我没你想的那般脆弱。” 顾千雪见苏凌霄坚持,也只能幽幽叹了口气,希望众人快些得到结论。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周家大夫们终于回到当归堂,然而面色却都不好。 是啊,苏凌霄是先天性心脏病,在不开刀的前提下,无论吃什么药、埋什么针,都无法激发脏器的二次发育,没有任何痊愈的可能。 一时间当归堂沉默,众人只觉愧对凌霄公子对他们的期待,不知如何面对。 相比之下,最淡然的却要数病人苏凌霄了。 苏凌霄看向身旁的顾千雪一眼,道,“诸位不要为难,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身侧没有所爱之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若能在她身边,便是明日便死,也死而无憾。” 似表白。 顾千雪一愣,一时间竟不知用什么表情回应。 好在脸上有面纱,赶忙垂下眼盖住自己眸子。 苏凌霄越是这般,她便越心存内疚无法释怀,除了一颗心,她什么都可以交给他。如果他愿意,她自杀殉葬都可以。 他说的对,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人生竟也没了留恋、对死亡没了惧怕。 苏凌霄见到她闪躲,虽然心底有一丝失望,但更多的却是欣慰。 她喜欢的人并不是他,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那样,等他死之后,她也不会受到太大伤害、太多冲击,她还可以继续人生。 但心底的苦楚又如何解释? 忽然 人群中一名年岁很大的人,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家主……有件事……我也不知当不当说。” 周川谷道,“六叔请讲。” 这人是周老神医的堂弟,算起来也是周川谷的叔叔。 周六叔得到周川谷的鼓励,还是不知从何讲起,最后一拍大腿咬牙道。“我说出来你们别笑话我,按照道理,咱们学医的不应信那鬼神说、宿命论,但之前在庙乡的时候,我曾与一个赤脚大夫相识,那赤脚大夫身患重疾,我努力为其医治许久,最终不治,但那人临终前感恩与我,将他师父传下来的一本手札作为遗物送给我。期初我还没瞧得起这本历经三代的手札,但后来我惊讶的发现,一些无法解决的难题在手札中竟有记载,这才引起我的重视。” 周六叔的话顿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周六叔。 甚至连顾千雪都忘了呼吸,双拳下意识拧紧。 相比之下,最闲适的依旧是苏凌霄,他只是淡笑着,眼神若有若无的看向身侧的顾千雪。 “周六叔您继续说。”周容秋急切道。 “你们稍等,我去取来。”周六叔就这么跑了。 周容秋二话不说,也跟了过去。 两人离开,当归堂的气氛却未松懈,顾千雪侧过头轻声问道,“累吗?” “不累。”他答。 “真的?”说着,便看向他的唇,观察其颜色。 若苏凌霄的唇、面和指甲发紫,无论在做什么,都要立刻吸氧。 很快,周六叔携带手札回了来,确切的说是周容秋将其背着跑了回来,因嫌周六叔年纪大,走路慢。 为何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因为周六叔这个节骨眼提出手札,便说明其上内容定然与凌霄公子的病情有关,而根据周六叔之前的犹豫不决的话语,也能推测出还与神鬼有关。 大家的胃口被吊起老高。 如果说与神鬼无关单纯用药物或针灸等治疗,顾千雪是不信的,打死也不信。 然而一旦牵扯到了神鬼,顾千雪便有了一丝相信,毕竟她本身就是穿越身份,实在难以解释。 在众目睽睽之下,周六叔翻开手札,指了第一页,“看,这是……” 周容秋立刻打断,“六爷爷您能说重点吗?这种病症就别说了,只说凌霄的病症。” 周六叔赶忙点了点头,开始飞快翻手札起来。 而从始至终,苏凌霄半眼都未看手札,视线一直在顾千雪身上。 终于,周六叔翻到了他想表达给大家的一页,“看这里!” 众人看去,却见空白发黄的纸上写着一行字——医一人而续命一日。 “……”众人。 周容秋懊恼的拍桌子,“六爷爷您也太不靠谱了,这种话你也信?如果这么说,我爷爷救了那么多人,肯定现在还活着呢。” 周六叔眼神怯生生的,“但大哥也不是无疾而终,而是试药而死。” “……”这就尴尬了。 忽然一种悲痛弥漫在当归堂,因为众人都有家属因为试药而死。 神医周府的世人背负着推动医学发展的使命,所以才不断挑战。 突然,有一人的声音坚定,“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掌柜。 第1063章 1063,苏凌霄行医 第1063章 1063,苏凌霄行医 苏掌柜是苏家家奴,忠心耿耿,几乎很少发表自己意见,但今日态度却若磐石一般坚定无比。 本来周容秋还想再斥责周六叔几句,但苏掌柜这般说,他也不好开口了。 许多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苏凌霄,苏凌霄眉头微微一皱,“苏康的意思是,让我也行医?” 苏掌柜也觉得荒唐无比,然而此时的情况已是没了后路。 “少主的医术比一般的大夫还要高,既然有这法子,为何不试试?” 苏凌霄灰色的眸子闪过讥讽,“你的意思,是在我人生最后的一段时光,浪费在一群陌生人身上、浪费在一句荒唐的谣言之上,对吗?” 苏掌柜普通跪倒,“唰”地一下抽出一柄寒光匕首,“但赵姑娘断言没有法子医治,神医周府四十多名大夫都没有办法,难道少主就这样坐以待毙?” 赵姑娘,指的是化名为赵小寒的顾千雪。 苏凌霄眸色冰冷,本消瘦的身材却隐隐散发杀意,“坐以待毙?何为坐以待毙!?世人最向往之生活不就是与所爱之人共度余生?我现在与她一起,难道就不是在共度余生?” “……”顾千雪不知如何劝阻,话虽没错,但苏凌霄的余生……却是短了一些。 因为苏凌霄的病情,苏掌柜生生老了十几岁,便是对自家儿孙都没操心如此。 换句话说,苏凌霄被苏掌柜看着长大、亲手照顾着长大,虽不是儿孙,但在感情上却胜似儿孙。 苏掌柜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若少主不同意,小人就死在少主面前。” 顾千雪急了,“苏凌霄,你快些同意!” 她知晓,苏凌霄看似随和,实际上最忌讳别人相逼,若这么发展下去,只怕其会让苏掌柜死在当归堂。 整个当归堂的周家人都吓傻了,瞠目结舌。 “苏掌柜您将匕首收起来,这样激他,对心脏的刺激更大!”顾千雪道。 苏掌柜一愣,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行为有可能让少主病情发作。 如果少主因为他的行为而发作,他便是死一万次都无法弥补错误。 “苏公子……”顾千雪轻轻伸手,试探性地在苏凌霄的手上拍了下。 终于,苏凌霄周身戾气慢慢散去,眼中的阴鸷也消失,换成了平日里儒雅随性的模样,他另一只手盖在她的手上,“我只是想将最后的时光都用来陪你。” 顾千雪心底酸楚,硬挤出一抹安抚的笑容,“左右我也得留在神医周府一段时日,你正好可以试试这法子。就如同你之前说的,医术靠的是经验,也许这些行走江湖的赤脚大夫已用亲身体验验证了医一人而续命一日的命题呢。鬼神之说虽无法解释,但却不得不信,否则的话,天下那么多庙宇和善男信女又如何解释,你说对吗?” 苏凌霄缓缓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那谣言即便为真,我也不会真为了续命去当什么大夫。违心而活,不如不活。” 千雪道,“好吧,就算你要与我一起共度余生,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便日日这样大眼对小眼的瞧着?也不能日日作画,总要找件我们有共同兴趣的营生,你说对吗?” 苏凌霄恍然大悟,“你是说,你也行医?” 千雪笑着点头,“你当大夫,我给你当护士。” “护士?”苏凌霄却有了兴致。 “便是你的助手,我可以帮你送药方,写药方,我们不当这是续命,只当是一场游戏不就行了?”顾千雪道,“白日里我陪着你行医,晚上你陪着我一同为他们讲解解剖学,这样的日子,岂不是充实又快乐。” 却见,苏凌霄灰色的眸子里闪过光芒,“还是你聪明。” 千雪噗嗤一笑,“你是在夸我还是讽刺我?全天下人公认你聪明,你却说我聪明。” 苏凌霄轻笑,“天下第一聪明之人,分明就是你,回头我便派人广发昭贴,让众人见证此事。” 吹不及防,一口狗粮。 整个当归堂安静一片。 周家有些的年长的,看见凌霄公子和赵姑娘相敬如宾的一幕,却觉得羡慕无比,诸如周容秋这种单身汉却是火辣辣的嫉妒起来。 “哦对了,赵姑娘不说我都忘了,”周容秋对周川谷道,“二叔,这位来自楚炎国的赵姑娘通晓解剖术,而解剖术在动物实验中能起到很大作用,赵姑娘愿意留下来教授我们解剖术。” 如今顾千雪为了隐姓埋名,干脆化名为楚炎国的赵小寒,加之其容貌与南樾国人略有不同、轮廓深邃,这样的身份只让人深信不疑。 周川谷吃了一惊,“当真?” 楚炎国精通毒术,而楚炎国不外传的医术一直隐忍探究。 可以说,如果顾千雪以南樾国人或者其他国家的人身份提出解剖学,外人保不齐要刨根问底,诸如师从何人,诸如从哪本书里学到的只是等等。 却只有楚炎国和北醴国这两个神秘国度不会被人质疑。 她冒充不了北醴国人,因为北醴国人大半都是灰色的眸子,如今也只能冒充一下楚炎国人,虽然她体内只有四分之一楚炎国的血统。 “是的,”顾千雪起身,对众周家人盈盈一拜,“小女子见过各位神医,实际上解剖术我也只学到了皮毛,但只要大家需要,小女子愿尽绵薄之力,还请大家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我们周家人最大的爱好便是学习医术,绝对不嫌弃。”人群中一名年轻人道。 又有一人,“赵姑娘虽然蒙着面,但这一双眼睛也是极美的,然而赵姑娘人美心更美。” 周容秋翻了翻白眼,“周翰余你够了,你就不怕激怒了苏公子,再上演一幕恩爱的画面,让我们生生嫉妒?” 那人这才发觉自己失言轻薄了女子,赶忙拱手道,“抱歉赵姑娘,抱歉凌霄公子,我……我……我没恶意,我就是想到了就说出来了。” 换句话说,就是学医学傻了。 顾千雪却落落大方地为那人一拜,“公子不用道歉,您夸奖了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众人更觉得面前的赵姑娘大气。 实际上,顾千雪却不觉得大气,只是比古代女子脸皮厚了一些罢了。 第1064章 1064,南山 第1064章 1064,南山 就这样,苏凌霄留下行医的事情敲定。 实际上这个决定顾千雪十分赞同,苏凌霄能留在神医周府是他最好的选择! 京城,她是不愿回的,那样两人便要找地方生活,难道真的就这么过日子了?即便她已经说服自己,只当嫁给了苏凌霄,然而心底还是有那么一道槛无法跨越。 索性,便留在神医周府行医吧,最起码还有件事忙。但这只是其一。 其二! 她自从穿越来南樾国看了不少医书,中医水平有了很大进展,然而毕竟也是临时抱佛脚,连她自己都不是很自信,但在神医周府可就不一样,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医生,换句话说这里可以当成医院,而住在神医周府便等于住院。 当提到“住院”两个字时,一丝灵感涌现脑海。 然而灵感转瞬即逝,随后就消失不见,顾千雪无法捕捉,只能作罢。 苏掌柜眼圈是红的,然而苏凌霄的眼神都不给苏掌柜,让其新生内疚。 顾千雪知晓苏凌霄是个绝情冷心的人,但她却认为苏凌霄不能对苏掌柜那般,一定要找时间好好说服他。 周川谷却提出了一个问题,“容秋说的对,若凌霄公子想行医,最好还是隐姓埋名,否则以凌霄公子之大名,怕是引来的不是病人,而是各国权要,凌霄公子的意思呢?” 苏凌霄未第一时间回答,却看向顾千雪。 千雪只觉得后脊梁汗淋淋,心中吐槽不已——为什么事事都要问她,狗粮还没撒够?她只想低调,别每次都把她推出去好吗? 然而,苏凌霄的态度很坚决,便是凡事由顾千雪做主,千雪也只能苦笑着硬着头皮上了,“我也赞同周族长的说法。” 苏凌霄道,“好,那帮我取个名字吧。” “……” 当归堂的单身汉们急得都要咬床单了——没这么欺负人的,秀恩爱没个完了?让他们单身汉怎么办? 千雪哭笑不得,稍加思忖,“南山。” 苏凌霄立刻答道,“好,从今日开始,我便化名为南山。”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样,便又敲定了一件事。 “那此事便这么决定了,今日南山公子便先回去休息,关于南山公子的医术水平,咱们明日再谈。”周川谷道。 “周族长费心了。”苏凌霄在初烟的搀扶下起身,拱手道。 京城。 正是上午十分,秋去冬来,连风儿都刺骨几分。 与萧条的季节不同,公主府里却喜气洋洋。 因为永安长公主诞下子女,整个公主府都沉浸在无尽欢乐之中,驸马爷本就是闲职,干脆请了长假专门在府中陪伴公主。 皇上与永安长公主为一母同胞的兄妹,自小感情就好,立刻批准了驸马的请假,更是送来无数重礼。 长公主坐月子的卧房,角落暖炉里燃着极品金丝炭火,更是放置了一些芬芳花卉,整个房间里温暖又芳香。 随着“哇”地一声哭,原来是孪生姐弟的姐姐麟儿哭了,紧接着弟弟麒儿被吵醒,也哇哇大哭起来。 长公主刚睡下没一会,再次被吵醒,丫鬟嬷嬷们恐长公主劳累,想讲麒儿和麟儿送到其他房间,然而长公主却不肯,非但要亲自照顾,便是喂奶也是要自己亲自喂。 要知道,达官贵族的女子为了保持身材,是不肯亲自喂奶的,都找来奶娘。 南樾国有种说法,说奶水为血水化成,喂多了奶水便耗费精血,容易折阳寿,是以,惜命的贵族女子们更是不肯亲自喂奶了。 然而长公主却不管那一套,儿女是她的命,别说喂奶,就是明天为了儿女去死,她也是愿意的。 这便是年轻母亲和年长母亲的区别,老来子更容易溺爱。 不过长公主也是争气的,奶水尤其足,便是同时喂两个小家伙,也是绰绰有余。 长公主的心腹婢女香云很是心疼,一边服侍着,一边轻声道,“公主殿下,奴婢能理解您对世子世女的爱,但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您都几天几夜未好好睡个觉了。” 长公主却道,“生时何须久睡,死后自会长眠,睡那么多觉做什么?” “……”香云。 正在这时,驸马陆志远捧着热腾腾的馄饨回来,“碧芙,这馄饨是我亲手给你包的,本想在炉上温着,等你醒了再端来,但听说你现在就醒了,我就端来了。” 长公主看着碗中难看的馄饨,却觉这馄饨是天下最漂亮的馄饨。 饶是性格强悍,面颊依旧闪过娇羞,“君子远庖厨,你去厨房做什么?” 陆志远却笑着摇头,“此时我不是君子,只是你的夫君,人家说君子远庖厨却没说夫君远庖厨,对吧?” 长公主噗嗤一笑,“强词夺理。”娇嗔道。 可以说,这是永安长公主自认最幸福的一幕。 孩子在怀中,夫君亲手捏了馄饨,别说身为一国公主,便是只是乡间野妇,也是满足了。 正在这时,一名丫鬟进来,“禀公主殿下,宫中秦妃娘娘前来求见。” 之前还笑吟吟的长公主立刻冷下脸来,“秦妃?她来做什么?不见!” 驸马陪着笑脸,“公主别生气,秦妃娘娘也是关心你,一片好心,你就见见吧。” 长公主狠狠瞪了一眼,“好心?我用得着她的好心?呵,我宫碧芙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是爱憎分明之人,从来不与这种这些忘恩负义之辈同流合污!来人,把她赶出去!” 下人哪敢?连忙劝着。“碧芙,秦妃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有时候想法难免偏颇。” 长公主立刻瞪了一眼过去,“怎么,我不是妇道人家?” 驸马心道,你比我还爷们。 当然,他只敢心里嘟囔一句,哪敢说出来?“公主不同,公主是巾帼女子,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哪能和咱们公主比。” “哼。”长公主骄傲的冷哼,心底美滋滋的。 驸马趁着再接再厉,“所以,咱们公主殿下就不与那些见识短的女子一般见识,见见秦妃……” 话还没说完,见长公主脸色变了,驸马话锋一转,“见见秦妃虽然不用,但让我去前厅与秦妃娘娘说说,也算是给其留了颜面。” 第1065章 1065,跳了左眼 第1065章 1065,跳了左眼 一炷香的时间,长公主的儿女麒儿和麟儿吃饱了奶,不一会又沉沉睡去,驸马也从前厅归来。 下人们都带着笑意恭敬退了出去,房内便只剩下一家四口。 永安长公主伸手轻轻抚摸两个小小的婴孩,轻声道,“志远你知道吗?每次我照顾自己孩子的时候都情不自禁的在想,千雪刚出生时是怎样的情形。她外公远在关东城、没有外婆,母亲是个傻的,父亲是个糊涂的,家中掌权的是心怀不轨的姨娘,唯一一个好似明白人的祖母,却又是市侩势利,千雪能长这么大,真是个奇迹。” 驸马先是一怔,随后目光越发柔软,注释着自己的妻子,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女子之一——永安长公主。 因为长公主人高马大,所以那手也比正常女子粗壮很多,大手抚在小小的婴儿身上,却小心翼翼、温温柔柔的。 “千雪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听沨儿说,她是被顾尚书的庶女,也就是如今的太子侧妃裴千柔暗算,才将沨儿退下水的。当时沨儿重伤不久,武功不济就落了水,两人就这么结了孽缘。”长公主轻声说着,好似怕吵醒自己的孩子,越发温柔。 驸马只静静听着。 “沨儿是喜欢千雪那孩子的,但沨儿那性子……哎,当初皇兄不重视沨儿,晚晴她又中毒,怪只怪我没照顾好那孩子,那孩子的性子极是诡异,好像根本不懂如何对一个人好,”声音顿了下,“你还记得有一年北边进贡的雪狐吗?” 驸马很快便想了起来,“记得,那时候厉王才十三岁吧。” 永安长公主点了点头,“皇兄先将雪狐赐给了沨儿,沨儿极其喜欢。但四皇子申儿却突然吵着要,当时应妃正盛宠,沨儿怕自己抢不过,便将雪狐宰了。” 驸马叹了口气。 永安长公主苦笑,“说来说去,是我没照顾好他。如果当初我已为人母,定会比现在好很多吧。” 驸马的笑容更为柔和,“碧芙,你变了,如今的你才是真真正正的女子,有母性的柔情和怜爱。” 长公主被这么夸,竟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岔开话题,“对了,那两个孩子就留在你府中好好养着,你上回说要将那几个姨娘遣了,也算了罢。虽然我不会害两个孩子,但毕竟孩子不能没了娘,就让他们在姨娘身边。只是,既然托生在咱们家,就好好的别把孩子养坏,回头我与那两个姨娘交代几句,两个孩子每个月都送来让我看看,我也帮着你们陆家把把关。” 驸马终于一个没忍住,将永安长公主拉入怀中。 永安长公主吓了一跳,赶忙侧过身子,怕弄醒孩子。 驸马紧紧将永安长公主抱在怀中,“碧芙,你变了,碧芙。” 永安长公主噗嗤一笑,“变了?变成什么样了?” “变得越来越好了。”驸马感慨。 长公主垂下眼,幽幽叹息,“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自从有了孩子,我的心都是软的,这种感觉自己无法控制。”顿了下,“还都要感谢千雪。” 驸马也认同,“虽然与千雪郡主交往不多,但我能看出,她是个好孩子。” 想到顾千雪,永安长公主到底还是哭了出来,“那个傻孩子,却不知,现在在何处。” 顾千雪在何处?自然是在神医周府。 天明,庞大的神医周府从沉睡中苏醒,金色朝阳洒在苍天古树和高屋华堂之上,斑斓的光影让其背负了历史的沉重感。 这神医周府有几百年的历史,经历了两个国家和数个朝代,如今却因为周容秋这一代人开始了新的征程。 小药童们已早早起身,开始伺弄草药。 学徒弟子们则是开始烧水,伺候自家师父起身。 厨房大叔烧起了火,炊烟冲天。 周容秋则是在院门前的空地上打拳,虎虎生威。 打完一套热身拳的周容秋重新活动了活动筋骨,开始了跑步,绕着神医周府的居住区慢跑一圈。 当行到客房附近的时候,却听见娇喝。 声音耳熟,是顾千雪的声音。 顺着声音,周容秋跑了过去,却见到这么一幕。 一身藕荷色短打丝绸衣的顾千雪手持长枪一丝不苟的练习,初烟则是站在一旁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顺便时不时指出她武功的不足,而苏掌柜则是陪着一身雪衣的苏凌霄坐在一旁,静静看着。 整个场景若画面一般动静结合、静怡唯美。 很快,众人也发现了周容秋,顾千雪打了最后几招而后停了下来,哈哈一笑,“周容秋你来得正好,敢不敢与我来两盘。”刚学会武功,很有切磋的兴致。 周容秋失笑,“你才学了几招就要和我较量?”很是不屑。 就在顾千雪想提出不平等条约来打败周容秋时,初烟却冷冷开口,“那敢不敢与我较量?” 千雪一愣,初烟武功虽然高强,但她为人低调,从来不争强好胜,今日怎么提出切磋了? 周容秋是见过初烟的,也知道初烟武功高强,还是摇了摇头,“我从不打女人。” 顾千雪噗嗤一笑,因为好像看到了第二个君安。 当想到君安,便忍不住想其主子,本来轻松的心情,顿时沉重了些许。 初烟也不恼,只是语调淡然道,“是啊,输给女子,确实够丢人。” 果然,周容秋也是个四肢发达头脑平滑的家伙,“输给女子?呵呵,你开玩笑吧?虽然我不知你是什么路子,但我周容秋也是行走江湖的,来来,咱们切磋。” 初烟冷冷一笑。 顾千雪赶忙将长枪扔在一旁,跑到苏凌霄身边,“苏公子,初烟从前与周容秋有过节吗?” “并无。”苏凌霄还在费解呢,然而其灰色的眸子微微一转,随后带了笑意流光。 “怎么?”顾千雪追问。 苏凌霄没说话,却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唇。 顾千雪恍然大悟,“是因为周容秋嘴贱?” 苏掌柜笑道,“周公子不拘小节,时常说些初烟不爱听的话,怕是积怨已深了呢。” 千雪眼皮却突然一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从前她的左眼没跳过,今天却第一次跳了左眼。 第1066章 1066,命犯桃花何止一人? 第1066章 1066,命犯桃花何止一人? 苏凌霄见顾千雪在发愣,以为她担心,便轻声道,“放心,初烟有分寸。” “啊?哦,知道了。”顾千雪想起在名剑山庄发生的种种,却不知苏凌霄是否知晓初烟和君安之事,不过转念一想,苏凌霄的探子无数,想来是知晓吧。 于是,周容秋和初烟打了起来。 不得不说,周容秋的武功比君安好多了,初烟不能像吊打君安那般吊打周容秋,略有吃力。 但初烟就是初烟,大概打了一炷香的时间,找准了周容秋的漏洞,几个大嘴巴便在其脸上扇开了。 那惨烈……顾千雪扭过头去,实在不忍去看。 别说顾千雪,便是苏凌霄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千雪你口渴吗,我们回去喝些茶吧。” 顾千雪赶忙道,“不行!咱们得在旁边看着点,不然初烟一个不留神把人打坏了怎么办?咱们吃周府的住周府,还把人家嫡子长孙揍了,不合适吧。” 苏凌霄也点了点头,“确实不合适,要不要将两人打开?” 已初烟对苏凌霄的忠诚程度,只要苏凌霄一声令下,初烟怕是能放下私人恩怨的离开。 “不用,周容秋嘴巴确实贱,今日我们扇他嘴巴,如果他行走江湖惹了外人,怕就要为他收尸了,给些教训是应该的。”千雪道。 苏凌霄淡笑,“就听千雪的。” 随后两人便笑眯眯的看着初烟扇周容秋的嘴巴,苏掌柜目瞪口呆,想张嘴半天,却最后没说出来。 自从苏掌柜用自尽威胁苏凌霄,这两日一直受冷待,虽然苏凌霄好似一切如常,但苏掌柜却能感受道。 然而,除了苦笑他也别无选择。 终于,连初烟都觉得手累才收手,“周容秋,你知错吗?”冷冷道。 实际上周容秋有机会反抗,但不知是被打懵了还是因为其他,就愣愣的看着初烟,好半晌才缓和过来。“初烟姑娘,你武功原来……这么强……” 初烟冷笑一下,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嘴巴。 顾千雪忍不住道,“初烟你悠着点,别把他牙打掉了。”毕竟南樾国没有齿科,这个便是打死她,她也做不出烤瓷牙。 “是,小姐。”初烟立刻恭敬道。 脸肿得像猪头似得周容秋依旧愣愣看着初烟,“我从前竟不知初烟姑娘武功这么强,初烟姑娘是我见到武功最强的女子。” 初烟更想揍周容秋了,因为她从周容秋的眼神里看出一种东西。 这种东西,她曾经在君安眼里看过,此场景历历在目,当初她在厉王府揍君安好像就是这般。 同样,顾千雪也发现了,心道——初烟不会要命犯桃花吗? 也不知是回应她还是做肯定,左眼再次跳了一次。 紧接着初烟便像扔垃圾一样将周容秋扔了出去,“你在何处嘴贱我不管,但以后不许再在主子面前说晦气话,否则我杀了你。” 周容秋被摔在地上后,赶忙坐起,双眼紧紧盯着初烟,那双眼甚至要冒出粉色的心。 初烟越看越恶心,只觉得一双手臂都长满了鸡皮疙瘩。 顾千雪看了看周容秋的脸,啧啧了两声,问苏凌霄道,“苏公子,你那有消肿的特效药吗?一会若被周家人看见,到底不好。” 苏凌霄淡笑着用眼神示意苏掌柜,苏掌柜连忙跑去将特效药取了回来。 千雪捏着药瓶跑了过去,将依旧犯花痴的周容秋拽到一旁,把药塞了过去,“周容秋你是不是被打傻了?” “没,我有喜欢的人了。”与傲娇纠结的君安相比,周容秋直接得多。 “……”顾千雪只觉得应该找道士驱驱邪,她和初烟身边有桃花劫。“初烟她……有喜欢的人了。” “没关系,他会喜欢我的。”周容秋依旧傻愣愣的追求初烟的身影,哪怕初烟已到苏凌霄身边听训。 千雪哭笑不得,“人家都见过父母了。” 周容秋顿时一脸的委屈,“千雪,难道你忘了我们俩还结拜过吗?好歹我是你哥,你就不站在我这边?” 顾千雪一下子懵了,“结拜?我什么时候和你结拜了?” “我不管,就是结拜了,我是你哥,你必须要帮我说好话。”周容秋就这么赖上了,无论顾千雪怎么解释都不行,甚至都不问初烟喜欢的人是谁,就一口咬定两人曾结拜,作为妹妹的顾千雪必须要帮他。 一盏茶的时间后,周容秋拿着特效伤药回去,顾千雪则是晕头转向的回来。 初烟依旧冷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然而,其明明是当事人。 苏凌霄只是瞧着,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灰色的眸子一直笑个不停。 早膳过后,众人再次来到当归堂。 只不过这一次当归堂的人不多,只有周川谷带着两名弟子,再有就是苏凌霄、顾千雪和苏掌柜、初烟了。 双方打过招呼,正当周川谷说话时,周容秋姗姗来迟。 苏凌霄的药是千金难买的特效药,然而初烟还是打得狠了点,即便擦了特效药,周容秋的脸略重,尤其右侧面颊的巴掌印十分明显。 “容秋,你的脸怎么了?”周川谷见自己疼爱的侄儿被打,立刻就急了。 顾千雪有些紧张,胆怯地看向苏凌霄,苏凌霄的某种也是无奈,幽幽叹息的摇了摇头。 本要回答的周容秋不小心见到初烟,立刻涌出花痴状,“二叔你别担心,早晨我和初烟姑娘切磋,我技不如人被初烟姑娘误伤。咱们学武的有些磕磕碰碰很正常。” 周川谷心道,那哪是什么误伤,一层一层的巴掌印……少说也挨了几十个嘴巴吧。 但到底是过来人,周川谷从周容秋那贱兮兮的迷恋眼神便看出什么,只能忍痛视而不见,“下回切磋别往脸上打,让人见了不好。” 初烟不客气的冷哼一声。 顾千雪连忙打起了圆场,“周族长放心,以后我肯定看着初烟,不让她下毒手。” 周川谷见周容秋还是一脸的痴迷,最后叹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在苏凌霄身上,“凌霄公子的才气智名远扬天下,在下相信凌霄公子的医术也十分精湛,但诊病到底生死攸关,还需谨慎为妙,若凌霄公子愿意,在下考考凌霄公子如何?” 第1067章 1067,遮瑕膏 第1067章 1067,遮瑕膏 苏凌霄微微点头道,“那就有劳周族长了。” 顾千雪有些内疚,平日里苏凌霄高高在上指点江山,何时沦落到被人质疑,难怪当初苏掌柜以死相逼,其也不愿意留下。 都是因为她。 在一起的时间越是久,心底的愧疚便越来越多。 另一边,周川谷已经开始了小考,“读书人皆习医理,然而,医理与诊病到底不同,凌霄公子万不要嫌弃在下问这些浅显的东西,但这些问诊基本,不得不考。” 苏凌霄道,“周族长只管问就是。” 周川谷点了点头,“关于四诊,你怎么看。” 苏凌霄答,“四诊为望闻问切。诊病时先要问,问病人主要症状、出现症状的时间、持续症状的时辰,以及相应变化。以寒热确定表里两症、阴阳两虚;以出汗情况来确定表邪、阴阳两虚;以排泄来确定虚实两证、寒热两症;以饮食口味来确定寒热两证;以月事来确定女病人寒热两症。望,观察病人精神、形态、面色、舌苔、以及体表。闻包括嗅其气味以及听其声音。切便是诊脉,用脉象来确定其病症。” 随后,周川谷又问了一些用药等问题,便让弟子领了两个病人进来。 两个病人听说是神医周府大当家的亲自看病都喜出望外,但最后发现给自己诊病的不是大当家却是一个比他们还病种的病鬼,当即就不乐意了。 其中一个中年病人道,“真是对不住,我们是来诊病的不是来浪费时间的。” 周容秋道,“这位南山南公子就是大夫。”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病人道,“如果他是大夫,怎么不先把自己医好?虽然我不懂医术,但也能看出这人黄土埋到脖子,活不了多长时……啊!”话还没说完,脖子已被初烟狠狠捏住。 顾千雪尖叫出来,“初烟,冷静!你一定要冷静!” 好在顾千雪喊得及时,否则初烟已将那人的喉管捏碎。 周容秋也是吓坏了,声音颤抖,“初烟姑娘,你好帅!” 顾千雪哭笑不得,“现在不是你表达爱意的时候好吗?快把人拉开。” 最后,在苏凌霄的命令下,初烟这才松开手,有人将两个吓坏了的病人带走安抚。 整个当归堂一片尴尬。 周川谷跑到苏凌霄面前深深一拜,“凌霄公子,刚刚……对不住了。” 苏凌霄却神色淡然,“无碍。” 顾千雪灵机一动,“这么办,周族长,我们下午再继续好吗?” 周川谷正愁什么解决,赶忙点头道,“好,好,既然赵姑娘有事,在下就不耽误赵姑娘和凌霄公子的时间了,咱们下午见。” 苏凌霄微笑着点了点头,“有劳周族长了。” 周川谷带着两名弟子飞也似得跑了,周容秋还傻兮兮的跟着苏凌霄等人。 顾千雪将苏凌霄带回了客房,苏掌柜和初烟的面色都不好,两人杀气腾腾,相比之下最坦然的还要数苏凌霄,没有丝毫尴尬,好像刚刚那两人说的不是他而是外人一般。 “苏公子你先吸一会氧,让我想想。”千雪道。 “好。”苏凌霄答。 当苏掌柜和初烟搬出了呼吸气囊时,周容秋简直是震惊了,顾千雪将苏凌霄交给了苏掌柜等人,自己则是回了房间。 房间内,有一些彩妆品,倒不是她多爱美,能长这么一张脸已经感恩戴德了,不说别的,她这张脸就是扔在现代也能当个模特或者网红,实在不需要化妆。 然而为了掩饰身份,她还是将彩妆都带了上。 苏凌霄虽然瘦,但好在其颧骨不高,之所以病态是因为肤色以及青紫色的嘴唇,如果将这些颜色遮盖住呢? 若在现代,随便弄来遮瑕膏就行,别说遮盖颜色,就是用硅胶改变轮廓都是很容易,但南樾国却没有。 既然没有,咱们就自己做。 顾千雪手上有擦脸的白粉,再兑了一些肉色的颜料,想了想,又加了一些红,之后将面霜放进去,搅拌匀。 将勾兑好的特质遮瑕膏在自己皮肤上试了试,发现遮瑕效果还是不够。 然而,暂时却找不到好的替代品了。 顾千雪将自己仍在床上,捂着脸苦思。 突然想起了现代一名将自己晒成黑鬼却很帅的某男性古X乐,灵机一动——既然用白的无法遮盖,便干脆用黑的遮。 找黑粉很简单,只要将随身携带用来画素描的炭笔磨碎了就行。 顾千雪到药房找了一只新的药碾。 药碾有大有小,像神医周府这样的顶尖医学世家更有一般药房买不到的精细药碾,而顾千雪需要的就是这种能磨出极细粉末的药碾。 回了房间,顾千雪便开始动作制作起来。 半个时辰后,终于调制出肉色偏古铜颜色的遮瑕膏,以及粉色的唇彩。 顾千雪带着彩妆箱飞快地跑回去,正好见到苏掌柜将呼吸气囊收起来。 因为吸了氧,苏凌霄的面色自然许多,虽和正常人比不了,但比清早健康了许多。 “千雪,你刚刚做什么去了?”苏凌霄的声音隐带了一丝抱怨。 顾千雪哭笑不得,“我在帮你制作特质的彩妆品,初烟,将苏公子扶起来,我给他上妆。” “上妆?” 别说苏凌霄,便是房间内其他两名男子都吓了一跳。 也不是戏子,堂堂大男人上什么妆? 这个时代的男子还是以阳刚为美,不好男风,连男宠都很少,所以男子上妆那便是骂人的。 苏凌霄听说顾千雪要为他上妆,虽僵了一下,但到底还是忍了。 初烟将苏凌霄扶起,顾千雪亲手为其用温热的毛巾擦脸,而后拍上收敛水更好上妆,最后擦上肉色偏古铜的遮瑕膏。 客观的说,这遮瑕膏的手感连现代的大宝都不如,但在这个时代却算是顶尖的。 刚开始苏掌柜等人还不解顾千雪要做什么,当其将遮瑕膏为苏凌霄擦好后,众人大吃一惊。 却见,此时的苏凌霄虽皮肤稍显深色、依旧消瘦,但哪还有病态? 第1068章 1068,苏凌霄做不好之事 第1068章 1068,苏凌霄做不好之事 同一时间,京郊一处不起眼的宅子。 一名穿着纯黑细棉袍子、带着鬼魅面具的高大男子静静坐在房内,若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因为带着面具,没人能见其容貌、窥其表情,甚至连他是否睁着眼睛都不知。 少顷,一丝冷风,轻功精湛、暗色短打衣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房内,单膝跪地,“主上,万俟山庄来报,万俟鹤隐和万俟芸菲回了山庄便开始清点家业,并未作出任何报仇的举动,万俟山庄并未与江湖人往来。” 绝殇汇报完,好半晌却未等到主子的回应,终忍不住提醒道,“主子?” 又过了好一会,陆危楼这才回应,“嗯,继续监视,神医周府派进去探子了吗?” “回主子,三名探子,一人扮成药童、一人扮成学徒,还有一人扮成厨子,全部潜入完毕!”虽然听命行事,但绝殇却依然不服气,他不懂主子到底在想什么,若喜欢那顾千雪,直接抢来就是,为何让他们放下所有暗杀任务、排除最好的精英守在顾千雪身边? 主子知不知道,这种潜伏比刺杀一国皇帝艰难多了!先不说顾千雪耳中植入了母金敏锐无比,他们甚至都不能用暗哨彼此联络,只说其身侧的丫鬟也是刺客出身,极其熟稔刺客的套路,也很容易发现他们。 这些还不算,苏凌霄身边看似只带了十几个侍卫,实际上却有几十个暗卫潜伏,他们血月楼的人光躲避这群暗卫都焦头烂额,一个个叫苦不堪,刺客们都快疯了,天天找他吐槽。 然而,他能怎么办?他们主上病了,染了一种既不想相认又要默默守候的相思病。 陆危楼又愣了好一会,这才道,“下去吧。” “……”绝殇无声的叹息,“是。” 神医周府,客房,苏凌霄的房间。 顾千雪为其上了遮瑕膏之后,又掏出了修颜膏。 现代有修颜笔,她做了两个颜色的修颜膏。 说是修颜膏,实际上只是颜色更深、更浅的两种遮瑕膏罢了。 顾千雪有素描功底,简单的遮瑕膏在其手中更是使用得如火纯情。 因为苏凌霄太过消瘦,眼眶深奥,双颊内陷,她便将眼眶内以及面颊中央用浅色提亮,配合周围的深色,竟让其面颊有了丰盈之感。 随后她拿出了晒红。 晒红分两种,粉色系和橘色系。粉色更为甜美而橘色更为健康,其中橘色更适合皮肤颜色稍深的人,所以顾千雪的腮红便制成了橘色系。 打上了腮红,又为其仔细染了肉色偏粉的唇彩,再将头发梳得工整,哪还有病态之感?最多让人认为,这年轻公子太瘦了。 房间内静悄悄,苏掌柜等人直接看呆了。 好半晌,周容秋才道,“顾千雪你到底是人是鬼,竟然能在不动用其他易容术的情况下用颜色改变人容貌。” 初烟狠狠瞪了过去,双拳捏得直响。 周容秋赶忙道,“初烟姑娘我错了,我再也不嘴贱了,我……如果我不嘴贱,你会不会喜欢我?” 初烟只觉得头疼,理都没理他,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苏掌柜已将随身铜镜拿来,让苏凌霄看自己的模样。 苏凌霄盯了铜镜好半晌,突然淡淡的笑了,看向顾千雪的眼神更为温柔,“谢谢你,千雪。” 顾千雪道,“这有什么可感谢的,只是化妆而已。” 苏凌霄也未再多说,笑而不语。 随后顾千雪将苏凌霄的脖子和手臂、只要露出衣服外面的皮肤都擦了遮瑕膏,这才满意。 “换一件衣服怎样?”顾千雪道,“那个……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喜欢白色衣服,但你现在的肤色穿白色却是有些尴尬,除了白色,你更喜欢什么颜色?” “月白。”苏凌霄答道。 月白听起来好像是白,实际上却是一种蓝。 苏凌霄提出月白并非因为喜欢,而是因为顾千雪时常穿这个颜色,换句话说,是顾千雪喜欢。 中午用过午膳,众人再次在当归堂聚首。 当周川谷见到焕然一新的苏凌霄时,大吃一惊,“凌霄公子……不不,南山公子?您这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的苏凌霄虽依旧消瘦,但却再无病态,虽皮肤略有黝黑,但一丝不苟的头发以及的月白色干净整洁的衣服,却让他散发一种芝兰玉树的儒雅气质。 实际上,顾千雪在苏凌霄的衣服里也做了手脚,在几处应用肌肉撑起的部位,缝上了些棉花,相当于人工假肌肉,所以将苏凌霄显得更为健康。 苏凌霄伸手一指顾千雪,“是赵姑娘为我画的。” 周川谷伸出拇指,“妙!妙!赵姑娘真是心灵手巧,与南山公子实乃天生一对。” 就在顾千雪纠结如何回答的时候,苏凌霄却道,“周族长认为,在下这个打扮可以为人诊病吗?” 周川谷点头,“能!能!绝对能!”说着,叮嘱周容秋去请两位病人。 很快,两位病人被周容秋引了进来。 是两名老者,衣着虽不算华贵但工整,慈眉善目。 周川谷告诉两位老人说,南山是他的关门弟子,如今准备出师考试,要拜托两名老人当考题,而作为报酬,此次看诊不收费不说,还赠送药物。 两人千恩万谢的同意。 随后,苏凌霄为其诊断,流利说出而病因,开出药方。 周川谷也为两人诊断,欣慰地点了点头,让周容秋将老人送走后,这才对苏凌霄道,“考试正式通过,以在下看来,南山公子的医术便是在周家也属上游,”声音顿了一下,而后激动道,“从前便听闻凌霄公子大名,如今真正一见实在震撼,不愧是第一智者,便是医术都如此精湛,这天下还有您不知、不会的事吗?” 苏凌霄笑着摆了摆手,“周族长过誉了,实际上我只是在帝王术和天文地理上有所研究罢了,只因从前前来求问的都是权贵,所以才给大家我无所不知的假象,也有很多事情我做得不好。” 周川谷有了兴致,“哦?在下还真好奇,凌霄公子什么做得不好?” 苏凌霄突然狡黠一笑,侧过头,“赵姑娘,晚膳我亲自为你做,如何?” 第1069章 1069,挂牌开诊 第1069章 1069,挂牌开诊 顾千雪一听,立刻摇头如拨浪鼓,“别别别,南山公子身体欠安,真不能太过劳累,咱们还是……呃……吃厨子烧的菜吧。” 因这反应,众人立刻心知肚明。 周容秋快人快语道,“赵姑娘你也真是的,太不给南山公子面子了,这个时候就算南山公子烧菜难吃,你也要说人间美味。” 顾千雪冷笑几声,“你信不信,只要我说我想吃,他现在就挽袖子去厨房?” “……”周容秋。 “……”周川谷等人。 苏掌柜点了点头,“不瞒周族长,少主一定会的。” 周川谷自认疼老婆,却也没疼到这个程度。 但无论怎样,周川谷也相信了第一智者苏凌霄也有不会之事。 实际上,这天下哪有真正的全才?就如同苏凌霄所说,他只是在天文地理以及策略兵法帝王术上比较擅长,然而前来问(送)询(钱)的皆是权贵,只会问这个问题而不问什么如何烧菜、如何裁衣、如何打铁、如果耕地这样的问题,所以才有他无所不知的假象。 苏凌霄不会的还很多,也也有厌恶的,他厌恶女红,曾不知多少次感激自己身为男性,因为每次看见女子缝缝补补或者纺布,他都莫名烦躁厌恶。 如此,苏凌霄化名为南山在神医周府挂牌行医之事便彻底敲定。 周川谷在悬壶济世堂为其布置了一间小房间,挂上“南山”的牌子,便作为他的诊室。 顾千雪略有兴奋,站在苏凌霄诊室门外抬头看那“南山”二字,忍不住道,“挂牌……挂牌……不是青楼女子接客常用的词汇吗?” “……”众人。 千雪惊觉自己说错话,捂了嘴,小心翼翼地看去,见苏凌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吐了下舌头,“抱歉,抱歉,说错话了。” 当众人再看向苏凌霄的面色时,发现其已经面色如常,坐在椅子后面,摆放好了脉枕和药方纸。 顾千雪上前,轻声道,“你的身体真的可以?这个法子怎么说呢……也不是长久之计,要不然咱们就意思意思,每天问诊半日?” 苏凌霄却道,“这种神鬼法子要么不用,既然决定使用就要虔诚,毕竟心诚则灵不是吗?” 千雪失笑,“就算真延续性命,难道就要这样一直一直的问诊?” “只要与你一起,做什么都好。”苏凌霄道。 顾千雪再次哑然,她也不知事情发展到今日是对错,也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发展至此。 如果说从前还能把握命运,如今命运的齿轮已经彻底脱轨,再也回不去了。 几不可闻地幽幽叹了口气,强打了精神,“行,那我们就开始吧。” 随后,便是开始等病人的时间。 神医周府不缺钱,然而想重振神医周府便必须要创名声,这名声便需要一点点的日积月累以及长久的努力,急不得、躁不得。这个就好比名剑山庄名震天下,如果名剑山庄有个五十年不铸铁卖兵器,很快就会被人们所遗忘。 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能磨碎一切! 病人入了神医周府后便通过亲朋好友以及邻里介绍的大夫,寻着名字过去。 所以无论中医还是西医,口碑特别重要,名声也特别重要。 其次,大家都喜欢找年老的大夫,毕竟都以为“姜是老的辣”,而在中医方面,姜确实是老的辣,因中医是经验医学,老医生行医久了、病例多了,经验便多,医术便高。 四个人在宽敞的问诊室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最后无聊到画画起来。 外面的队伍越来越长,每个大夫开诊的大夫面前都排了不少人,整个大殿都是病患痛苦的呻吟声以及抱怨声。 只有南山室最冷清。 突然外面穿来了吵杂声和哭喊声,是女子的声音,隐约能听见说“救救我的孩子”“行行好先让我看病”,然而,却没人为她让路。 女子哭着抱着孩子跑到南山室,当发现南山室两名年轻男女在作画时,先是愣了一下,鼻音浓厚道,“抱歉,奴家走错了。”转身就要跑。 “别,你没走错,大姐快回来。”顾千雪苦笑不得,赶忙扔了画笔冲了出去。 初烟也赶忙的将画笔和纸张收了起来。 当泪眼婆娑的女子回过头来时,问诊室哪有什么画笔和画质,却见一张桌上的放着药方纸和脉枕,桌后坐着一名身材消瘦、气质淡然的年轻男子。 男子皮肤颜色虽暗,年纪也尚轻,但却完全没有庄稼汉的感觉,却又一种出尘谪仙,“神仙,快救救我的儿子吧!”那女子二话不说就要跪。 顾千雪手疾眼快地将女子拉了起来,“别跪,你有求的时间,还不如说说你儿子的病情。” 苏凌霄也道,“将孩子带来。” 那女子赶忙将孩子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却见孩子满脸通红,呼吸有气无力。 “求求神仙救救我的儿子吧,我丈夫死了,如果没有再没了儿子,我可怎么活啊。”女子哭开了。 “孩子多大,从何时开始发热,发热之前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期间是否用药。”苏凌霄的声音淡然如水,若冰凉清泉一般瞬间平缓了女子的恐惧惊慌,一边问着,一边为检查孩子的眼睛,撑开嘴查看喉咙,而后检查四肢。 “是从昨天下午开始发热,之前……什么都……没什么特别……吃……白粥……咸菜,鸡蛋……药……没用药,西边大妈说,用水擦擦身就行了,我……怎么办……没有孩子我真活不了了……”又开始哭起来。 顾千雪赶忙道,“能查出病因吗?” 苏凌霄点头,“咽喉之症。” 顾千雪赶忙撑开孩子的口,迎着光线一看,瞬间了然,“扁桃体发炎。” 苏凌霄不知何为扁桃体发炎,就准备写药方。 “吃草药来不及了,孩子发烧了一天,温度烫人目测三十九度以上,再不快速降温极其危险,对孩子大脑伤害也很大。” 苏凌霄放下笔,瞬间明了,“你的意思是用退热散和青霉素?” 第1070章 1070,祖传秘籍是被抢去的 第1070章 1070,祖传秘籍是被抢去的 退热散便是顾千雪之前提纯还原的水杨酸氨酚。 “对。”顾千雪道,“虽然两个药很少,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但……” 还没等顾千雪犹犹豫豫的解释完,苏凌霄已向初烟命令道,“拿药。” 初烟很心疼,但主命难为,还是取了出来。 顾千雪立刻用温水兑了为孩子服下。 好在孩子虽然意识模糊,但很轻易地便将药物喂了进去。 “康叔,帮我去找一些酒。”千雪道。 “是,赵姑娘稍等。”紧接着苏掌柜便跑出去为其找酒。 顾千雪解开孩子的衣服,掏出银针,在孩子曲池、外关、合谷、大椎四处大穴埋针。 这时,苏掌柜已抱着酒坛匆匆回了来。 顾千雪从容不迫地接来酒坛便找碗倒下,用巾子蘸了酒,开始为孩子擦身。 一晃,就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 女子还是惊惶未定,坐在问诊室的地上就嚎啕大哭,引来不少人的旁观,甚至连周家人都引来。 周川谷匆匆赶来,“出什么事了?”以为苏凌霄诊病有所失误。 顾千雪巾子放在一旁的冷水中的清洗干净,而后再次为孩子擦拭一遍,这才道,“没什么,只是一个患儿发热罢了。” “发热?”周川谷赶忙走了过来,伸手就要为孩子诊脉。 然而,婴孩手臂温凉并未有发热的迹象。 虽然从脉象看,孩子属实热症,但将手放在孩子额头和后颈,却发现温度不是很高。 一旁的苏凌霄却轻笑道,“因为赵姑娘已将孩子的高温降了下去。” 还在哭嚎的女子听后一愣,而后惊讶看过来,却见蒙着面纱的女子正为自己孩子穿衣服,赶忙起身跑了过去。 当摸到孩子温凉的体温后,大叫起来,“神仙,你真的是神仙!” 苏凌霄失笑,“你刚刚一直在哭,并未发现为你孩子诊病的一直是这位姑娘。” 女子又改口,“仙女!仙女!” 一旁看热闹的病人都在嘲笑女子的糊涂,然而顾千雪却很心疼她,这女子怕是吓坏了。“如今只是暂时将他温度降了下去,随后还要坚持服药。” “是!是!”女子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苏凌霄已将药方开好,他观察入微,从女子的描述以及衣着就能看出其不富裕,开的药都是最便宜的草药。 女子千恩万谢,抱起了孩子,“请……请问这位大夫……诊费……是多少?” 苏凌霄笑道,“免你的诊费,去抓药吧。” 女子大喜,再次千恩万谢,拿着药方离开了。 女子走了,问诊室却是一股子酒气,看热闹的病人继续去排队,依旧没人愿意找这位年轻大夫。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年轻大夫不是周家人,人家是慕名周家而来。 周川谷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苏凌霄轻描淡写的说了,而后周川谷便离开,忙别的事。 所有人都闭口不谈水杨酸氨酚和青霉素之事,只为了少一些麻烦。 安静下来,苏凌霄却笑了起来,随后笑声越爱越大。 而千雪略有窘迫,多少能猜到其为何笑,“我……我刚刚只是职业习惯……呃……条件反射,抱歉了,我以后会注意,绝对不喧宾夺主。” 本来是苏凌霄挂牌行医,闹了半天竟成了她行医了。 苏凌霄笑着摇头,“没关系,药方是我开的,这病理理应算我的。” 千雪赶忙点头,“好,好,算你的算你的,我绝对不和你抢。” 却不知是开张了还是什么,接下来竟有三三两两的病人来就诊。 苏凌霄开始诊病,望闻问切,干净利落,准确无比。 苏凌霄忙了起来,顾千雪在一旁帮忙,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因为苏凌霄到底没展现出什么医学天赋以及医学奇迹,所以来找他诊病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病。这正是顾千雪所追求的,虽然她让苏凌霄留下有种种原因,但也不能将其累倒。 下午时,顾千雪和苏凌霄便停了问诊室,跑出找柳树刮皮制作新的一批水杨酸氨酚起来。 这东西必须要背着,谁知道什么时候还要用? 因为之前对周容秋的承诺,从前放置在无名居的各种实验器械被搬了来,专门布置了一间屋子放置。 顾千雪将提炼水杨酸氨酚的方法详细交给了侍卫,为侍卫们做好防护措施后,才让他们进行提炼。因为水杨酸到底对皮肤和粘膜组织有轻微腐蚀性,顾千雪便规定侍卫们轮流进行操作,尽量将伤害降到最低。 水杨酸氨酚和青霉素都提炼了一些,夜里顾千雪便正式开课了。 解剖学! 因为没有教材,顾千雪便将整个解剖学划分为几个大部分,而后从头到尾慢慢讲解,将她所有能记下来的知识点以及病理反应,讲给周家人听。 日子便这么一天一天过,枯燥平淡,却安宁。 夜里,苏凌霄吸了半个时辰的氧气,这才睡了去,顾千雪和初烟走出房屋,站在院子中央看了会星。 “初烟,你现在快乐吗?”顾千雪问。 初烟沉浸半晌,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顾千雪也点了点头,“嗯,我也是。” 初烟惊讶地看去,顾千雪却已转身回了房间。 万俟山庄。 “万俟芸菲啊万俟芸菲,《九转神功》可是我们万俟家的祖传功夫,你怎么能将秘籍送人?”万俟鹤隐大发雷霆。 万俟芸菲眼神闪烁,“哥,我和你解释了多少次,当时的情况我只能依靠厉王殿下,我只要走出厉王府半步便会被……”突然,脑海中灵机一动,脸色瞬间一变,“哥,实际上……我……我不想给你增添麻烦,但如今你真想知道真想,我就告诉你。” 一旁的静抒瞬间抬眼,眼中闪过惊讶,难道万俟芸菲真要交代出为了色诱厉王而将秘籍硬塞给千雪郡主之事? “说吧。”万俟鹤隐沉声道。 万俟芸菲的眼底闪过一丝奸诈,“哥,那秘籍是顾千雪抢去的,若我不交出来,她会杀了我!不信你去问问静抒!”说着,伸手一指发抖的静抒。 第1071章 1071,我想活下去 第1071章 1071,我想活下去 静抒一惊,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静抒,是真的吗?”万俟鹤隐问。 万俟芸菲在背对着万俟鹤隐的角度,恶狠狠地瞪着静抒。 静抒只深深悔恨,只恨自己当初应早早逃跑,不应心怀幻想的以为能得到厉王的重用,怪只怪自己的贪念罢了。 “……是真的。”她能怎么办?如今再次成为弱势。 静抒不敢说假话,如今万俟鹤隐再也不是从前的三少爷,这一路上就见三少爷杀了四个人,其手段的残忍,甚至不比当初血月楼仁慈到哪里。 静抒知道,三少爷已因仇恨变了个人。 万俟鹤隐冷冷一笑,一声巨响,将手旁的桌子敲碎。 “顾千雪,血月楼,好啊,你们都得死!” 一晃顾千雪和苏凌霄等人在神医周府已经呆了五日。 却不知是因为神医周府这些日子来的努力还是神医周府到了应振兴的时机,可以说越来越忙。 从前前来排队的人能排到大门口,如今队伍排到了离大门口很远之处。 整个周家人都忙疯了,刚开始看着的周家振兴十分兴奋,后来逐渐麻木,到最后后悔回来。 所有周家人都在超负荷,便是最不受病人待见的苏凌霄都忙了起来。 苏凌霄的病情不能太过劳累,所以大概隔一个时辰,顾千雪便强制性将苏凌霄拉走休息。 终于过完忙碌的一日,回了房间,还未等苏凌霄说话,千雪便将其摁在床上进行吸氧。 将暗色的遮瑕膏卸下却能发现,苏凌霄更为憔悴,但与憔悴不同的是他神采奕奕的眼神。 苏掌柜正在使用呼吸气囊,顾千雪从初烟手中接了面罩,扶在苏凌霄的脸上,面色严肃道,“苏公子,有件事我们必须要谈一谈。” 带着面罩的苏凌霄淡然一笑,“不行。” 千雪急了,“我还没说商量什么事,你就说不行?” “我能猜到。” “……” 顾千雪无奈,和这种聪明人打交道真累,“那你说说,我要与商量什么事?” “你要让我们离开神医周府。”苏凌霄平静道,虽然隔着面罩,声音略有模糊,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对,我就是要带你离开这里。”顾千雪身子前倾,神色也十分严肃。 苏凌霄灰色的眸子微眯,“我不离开。” “不离开可以,但以后不许行医。” “既要留下,也要行医。” “你确定?” “自然。” 顾千雪挑了挑眉,“好啊,那你自己留下,我走。”说着就要松开面罩。 苏凌霄着急,瞬间拽住顾千雪的手,“别走!” 顾千雪未意识到,然而一旁的苏掌柜和初烟皆目瞪口呆。 他们何时见过少主这般模样,哪有平日里的沉稳,却像个毛头小子一般。 千雪口吻冰冷,“要么我们一起走,要么我自己走,你选择一条路。” 苏凌霄神色凝重,眼神闪了闪,“我们换一个地方行医?” 千雪哭笑不得,“你还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就这么喜欢上当大夫了?” 苏凌霄眼神放缓,灰色的眸子若星芒璀璨,“我只是喜欢活着的感觉。” 众人一愣。 “擦着你精心调制的水粉,没人能看出我是将死之人,我忙碌时你在一旁帮忙,再加上经由我手,一个个病种之人恢复康健,”一边说着,一边将枯瘦的手指放在眼前,“不知不觉,竟有一种的自己也痊愈了的感觉。” 顾千雪眼神闪烁,“自己也痊愈了?” 苏凌霄淡淡笑着,目光柔和却认真,“是的,这种感觉说来诡异,我也不知为何见到病人痊愈,却有种自己也痊愈的感觉。” “……”突然,顾千雪也有了这种感觉。 从前在医院上班的时候,病人痛苦,她隐隐也好像痛苦,病人痊愈,她也兴高采烈,甚至有些疑难杂症的病人终于治愈,那种感觉也好像自己的绝症治愈,战胜了死神。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除非从事医护工作,否则很难体会道。 如此,顾千雪便理解了苏凌霄的感觉。 苏凌霄拉着她的手,紧紧握着,明明枯瘦的手指,却奇异的温暖,“千雪,我想活着,哪怕这么日日忙碌,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这般有痊愈的感觉,我就知足。你知道吗,我现在很快乐!” 顾千雪不知应是喜是悲。 喜的是,阴差阳错竟激发了苏凌霄的求生欲。 从前的苏凌霄十分消极,屡屡虐待自己身体,整日里抱着随时要死,坦然面对的心思。 但这种坦然在医学上完全不可取! 无论谁身边都有这样的事例——某病人求生欲特别强,心态特别好,于是某些重症或者绝症奇迹的减轻或者痊愈。这不是心灵鸡汤而是真实之事! 求生欲刺激病人大脑大量分泌肾上腺和一些相关的激素,这种激素正是催动人体超长发挥的根本,许多急救都要使用激素正是这个原因。 急救室使用的激素毕竟是药物激素,人体自己分泌的激素无排斥性,而是出现医学奇迹的根本。 是以,求生欲尤其重要! 然而悲的是…… 苏凌霄的先天性心脏病绝非靠肾上腺能进行心脏二次发育,所以……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 苏凌霄的眼底带了渴求,“千雪,我无时无刻想让你快乐,难道你不想让我也快乐吗?” 一句话,狠狠刺激了她。 是啊,她为何在苏凌霄身边,是为了报恩。 如何报恩?便是让他快乐一生,哪怕他的余生短暂。 “好,我知道了,我们便留下,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千雪柔声道。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每日只行医半天,对吗?”苏凌霄道。 “……”顾千雪无语,和一个会“读心术”的人直接无法交流。“既然你能猜到我要问什么,你也能猜到我如何回答吧。” “你会同意。” 千雪失笑,“是啊,不过有句话我想送给你。” 苏凌霄有了兴致,“哪句话?” “看穿不说穿,方能成大事。” 一旁的苏掌柜和初烟忍俊不禁,整个天下能如此教训少主的,怕也只有千雪郡主了。 苏凌霄略有委屈,“我从不拆穿外人,只拆穿你。” 第1072章 1072,设立科室 第1072章 1072,设立科室 两人正交谈着,顾千雪却听见有人快步而入,一抬头,却是周川谷和周容秋。 周川谷和周容秋都是见过呼吸气囊的,顾千雪还专门为两人解释了原理和用法,只不过未告诉两人,气囊是自己制作,只说是北醴国的东西。 两人深信不疑,毕竟北醴国的科技十分发达,有如此气囊也不在话下。 周川谷神色担忧,“各位,难道是南山公子身体不适?” 顾千雪笑着回道,“不是,只是照常吸氧罢了。” 每日早中晚三次吸氧,已减轻心脏的负担,以及补充血液含氧量。 周川谷这才松了口气。 顾千雪见周川谷和周容秋两人神色忧虑,而苏凌霄面色的逐渐恢复红润,便撤了呼吸气囊,“不知周族长和容秋公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苏掌柜收拾了呼吸气囊,而顾千雪则是将苏凌霄轻轻扶起,初烟在其身后放置了一个软垫,让人靠在床上。 周川谷对苏凌霄一拱手,“南山公子,按照道理,这些私事不应麻烦您,但……神医周府的情形您也见了,再这么忙下去真不是个事儿,周府所有人都筋疲力竭,这可如何是好?” 苏凌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周川谷一愣,“南山公子……不不,是凌霄公子,您在开玩笑吧。” 苏凌霄依旧淡笑,“在下并未开玩笑,但在下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之前说的话,怕是周族长却忘了,在下只是凡人略通天文地理,并非神仙。再者说了,在下的医术周族长也知道,还不如周家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大夫。” 周川谷略有失望,但却不甘心,“确实,凌霄公子不是神仙,但您却是智者,既然如此,能否为在下、也为整个神医周府指一条名路?”说着,作揖长拜。 周容秋也道,“我说凌霄,别以为我……” 突然感受到了初烟冷冷的目光,周容秋赶忙轻咳了几声,“咳咳,那个……凌霄啊,咱们认识的时间这么久,你就帮帮我、帮帮我二叔吧。”哪还有之前的轻浮,一嘴的深沉。 苏凌霄没忍住,笑了出来,但笑到最后,眸底闪过无奈和担忧,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在下便为你们指一条路子。”心中为何担忧,他能看出,初烟对周容秋绝无心思。 “真的?太好了,多谢凌霄公子!”周川谷再次作揖。 却见,苏凌霄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了顾千雪。 众人惊。 千雪挑眉,“你指我做什么?” “是因你能帮周族长。”苏凌霄道。 顾千雪嗤了下,“你怎么就知我一定能帮上他?” “因为他们都说我是智者啊,所以我也不能再看穿不说穿了。” 周川谷和周容秋不解两人的相处模式,但苏掌柜和初烟却知晓这梗的来源。 苏掌柜欣慰地笑了,虽然少主到现在还未彻底原谅他,但只要看着少主开心就好。 无奈,顾千雪只能道,“实际上神医周府最大的问题并非大夫不够用、也非大夫们的医术不够用,而是医科种类不够细分。例如说,一些病情较轻的患者排了资深大夫的队,耽搁了老大夫的时间,老大夫问诊室前等待的人太多,病重之人无法等候,便只能去排队较少的年轻大夫哪里,然而年轻大夫却又拿不定主意,最终还得问询老大夫。这么一折腾,生生将两个大夫或者更多的大夫耽搁了无数时间。” 周川谷虽未打断,但却连连点头。 这些,正是神医周府如今面对的最大难题。 “所以,就要用医科制,设立为五个科室,分别为内科、外科、儿科、妇科以及微恙科。”顾千雪伸出了五根手指,“首先要说的是儿科。所谓宁医十人不医一儿,因为望闻问切中最重要的‘问’无法问询开不得口的婴孩或者描述不清的孩子,医治儿童完全靠大夫的经验,所以儿科要放置经验最最丰富的老大夫。” 周川谷点头。 “其次,妇科,”顾千雪继续道,“妇科主要为女子诊相关病症,所以需要的是女大夫。虽然南樾国女子不行医,然而神医周府几百年来医学传承,想来,会医术或者想从事大夫一行的女子也不会少,如果她们愿意,可以来做妇科大夫。” 周容秋道,“是啊是啊,我三堂妹就想行医不想嫁人。” 千雪点头继续道,“紧接着是微恙科,何为微恙,便是病情不太重,一般新手大夫或者学徒都能医治的简单疾病。设置这样科室既能节省资深大夫的资源,又能锻炼新大夫,增加他们接触的病例。” 周川谷的眼神越发激动,甚至消瘦的面庞都开始涨红。 “至于外科,可以理解为外伤科,其中包括骨伤骨病,”顾千雪道,“最后,除儿科、妇科、外科和微恙科,其他所有病症都归结为内科。” 顾千雪口中的内科外科与现代的内科外科截然不同,不仅仅因为中西医的差别,还有便是要结合这个时代和神医周府的情况而定,绝不能假大空,所有人都要物尽其用。 周川谷见顾千雪说完,立刻忍不住对顾千雪作揖,“果然凌霄公子身旁皆能人,赵姑娘实在了得!那又如何区分重症、微恙或者其他?换句话说,如何让病人乖乖去各种科?” 顾千雪道,“神医周府的房子多,可以每一个科室设立一个房子,尤其是妇科,随后在神医周府大门处设立分诊室,分诊室依旧由年轻大夫或者学徒来掌管,病人在分诊室来确定去哪个科室求医,但若这样,神医周府便要设立一些维持秩序之人。” 紧接着,顾千雪便于周川谷等人策划开了,这么一闹,就到了深夜。 当计划初步敲定时,周川谷才意识到天色已晚,恐打扰了凌霄公子休息,毕竟其还是个病人。 但周川谷却惊讶的发现,苏凌霄非但没有任何倦意,反倒双目炯炯有神,极其康健,忍不住道,“难道那医一人而续命一日的法子真的有效?” 第1073章 1073,手术是否可行 第1073章 1073,手术是否可行 众人这才想起苏凌霄行医的初衷。 顾千雪道,“果然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虽然南山公子精神状态好并非因为什么积德,但……呃……就算是吧。” 苏凌霄笑笑不语,突然,若想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认真看向周川谷,“周族长,在下也有一事相求。” 周川谷吓了一跳,赶忙严正以待,“南山公子和赵姑娘对神医周府有恩,别说求不求,只要您说,在下定去做。” 苏凌霄面容严肃,“求周族长想尽一切办法医治我,无论用什么稀世奇药,用什么痛苦的疗法,我都可以承受。” 苏凌霄的话深深震惊了在场每一个人。 虽然之前苏凌霄也对顾千雪说过想活下去,但却未这般恳切,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苏凌霄强烈的求生欲。 若周川谷不会医术或习医不精,怕立刻一口答应。 然而他此时却说不出来。 苏掌柜激动得老泪纵横——少主想活下去真是太好了!若非少主之前淡薄生死,如今身体真的不会衰败成这个样子。 当见到周川谷的犹豫时,苏凌霄的眸色暗淡。 “你放心,即便周族长无法医治,我也会想尽办法救你!”顾千雪坚定道。 众人看向顾千雪,却见其周身散发一种令人说服的气势。 所谓胸有成竹,不过如此吧。 周川谷见赵姑娘将此事揽了下来,狠狠松了口气,但同时又觉得自己这神医周府实在废物得很。试验方式要别人教、解剖学要别人教、神医周府的管理机制要别人定、现在凌霄公子的病还无法承诺下来。 周川谷一时间有哭的冲动,十分怀念自己父亲健在的时候,更坚定无论如何要重振神医周府的决心。 “赵姑娘若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无论是大夫还有草药,我们神医周府应有尽有!”周川谷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确实需要你们的帮助,周族长需选拔五名解剖学学得最好的大夫,我要对他们进行培训,来协助我。” 周川谷惊住,“赵姑娘是想……?” 顾千雪面无表情,扭头对初烟道,“从明天开始,你也学解剖学,顺便也要学医学常识,你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学好、学精。” 初烟立刻道,“是,小姐!” 苏掌柜急了,“赵姑娘,小人略懂医术,既然初烟能做,小人也能做!” 初烟摇了摇头,“初烟精通杀人技巧,对人体脉搏血管极其熟悉,刀法也精妙,苏掌柜虽然也有武功,但到底与擅长杀人的初烟有区别,苏掌柜需要做的,便是将我开出清单上的所有东西都找到、准备好。无论是南樾国也好、北醴国也罢,就是抢,也要抢回来!” “是,赵姑娘!”苏掌柜道。 周容秋抖了一抖,“等等,赵姑娘你是不是想……” 顾千雪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顿了些许,“还记得之前说过一种方法叫‘手术’吧?我想试试。”虽然很荒谬。 周容秋疯狂摇头,“不能试!绝不能试!” 顾千雪再次犹豫。 是啊,冲动之下进行手术,然而无菌环境呢?输血问题呢?数不清的问题接踵而至。 一时间,房内的陷入死寂中。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大家先准备着,关于手术一事,我再想想。” “……是。”众人答道。 随后,周川谷和周容秋便带着方才起草的计划书离开,苏凌霄却突然道,“康叔,对不起了。” 苏掌柜一愣,“少主为何这般说?” 苏凌霄认真道,“实际上我一直知晓康叔对我的好,若没有你的屡次劝阻和精心照顾,也许我已经死了,哪还有幡然醒悟的机会?前些日子我冷落你,想找机会赔罪却终舍不开颜面,今天一定要赔罪。”说着,就要翻身起床。 苏掌柜噗通一声跪倒,“少主万不要这样,我们一家若不是老夫人和老爷也不会活到现在,小人一切都是应该的。” 苏凌霄依旧起身,将其扶起,“大恩不言谢,康叔对我之恩,已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但我心里都知道。” 见苏凌霄醒悟,顾千雪终于安心。 这一段时间,她也一直想找机会和苏凌霄谈谈,如今,却不用谈了。 随后,苏凌霄逐渐睡下,有下人照料着,顾千雪和初烟则是回了房间。 洗漱过后,初烟着急地拉住顾千雪,“郡主快为奴婢讲讲,那什么手术,真的能救主子的命?” 顾千雪僵了半晌,最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将苏凌霄送到现代的手术室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这里……需要的太多太多了,完全没有手术条件。 若是个阑尾炎手术……哪怕是胃部切除手术,她也敢下手,然而心脏…… 想到面对的种种问题,顾千雪跌坐在床上,双目紧闭,面孔惨白。 初烟已知了结果,几乎要喊叫出来,“既无法办到,您又为什么说出来?白白让主子空欢喜一场!”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手术成功率确实小得不能再小,但我们也必须准备!也许……”若苏凌霄临死之前是不是可以试一下? 初烟立刻心领神会,“郡主,奴婢去学解剖术!” 千雪面色痛苦,突然胃部痉挛的疼痛,让她蜷缩一团,“一定还有方法的,一定有方法,只是我还没想到,我一定要找到那方法!” 一夜无眠。 神医周府的改造正式实施。 前来问诊之人却发现,进入神医周府大门处不远,工匠们正在加盖一个房子,众人不解,好好的甬道建造什么房子,对风水不好。 实际上,这里便是分诊处。 从神医周府大门进入便是分诊处,这里有一些新晋大夫和学徒,对病人患处进行初步了解,而后收取一定挂号费后,将带着颜色的牌子交给病人。 出了分诊处,直向前是悬壶济世堂自是不用说。 悬壶济世堂房屋巨大宽敞,被分为内科和外科两部分。 悬壶济世堂一侧的房屋为儿科,另一侧的房屋为微恙科,至于妇科则是设置在后院,毕竟这个时代人们还无法正式疾病,女子便是病了也不敢说出,只怕有损声誉。 第1074章 1074,接了地气 第1074章 1074,接了地气 南樾国女子非正常死亡有一部分便是某些疾病得不到及时医治,最后发展成了重病,无法治愈。 朝廷在千雪郡主的倡议下,建立了妇幼院,多少解决了一些问题,但其针对的却是分娩女子,可以说,神医周府的妇科是这个时代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妇科。 五个科室都有五面颜色各异的招牌,与分诊室给出牌子的颜色对应。 这是因为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实在是少,一些有钱家庭轻易也不会跑来问诊,大半寻大夫上门,所以用对应颜色来指引不识字的病人。 白日里,悬壶济世堂依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夜晚实际上更忙。 解剖学课程暂时告一段落,顾千雪和苏掌柜等人监督的工匠们针对神医周府进行改造。 周川谷选拔了五名医术高明、德高望重的周家成员作为五个部门的负责人,这五人则是对分给自己的大夫进行的培训。 神医周府的名气越来越大,声望越来越烈,人手却越发不够。 相传神医周府最鼎盛时期有家族成员三百,但如今抛开家眷只有四十。 所以周川谷舍了脸面,飞鸽传书,一位一位的将人再重新请回来。 好在这个时代人心朴实,人人都以家族的荣誉为己任,如果放在现代,也许就真劝不回来了。 是夜,忙碌的神医周府竟迎来两名意外之客。 有两人背着包袱鬼鬼祟祟,当见到大兴土木的神医周府时,吓了一跳,赶忙冲了进来,正巧被周容秋的碰见。 周容秋大喜,“忠叔、忠婶,你们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没错,忠叔和忠婶两人离家出走一阵子了,原因无二——嫌周容秋不肯继承神医周府,嫌周川谷回来抢自己侄儿的产业。 在他们两人的心中,血缘才是一切,在有嫡子长孙的情况下,外人不得染指继承权。 即便是周容秋苦苦哀求说自己对神医周府实在没有兴趣。 忠叔忠婶见是周容秋来,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周容秋追了过去,“忠叔忠婶你们等等,听我把话说完!”说着,伸手去阻拦。 忠叔忠婶两人都有武功,武功虽不弱但却不是周容秋的对手,然而周容秋下手不敢太重,对方两个人也占据一定实力,三个人便打成了一团。 工匠吓坏了,赶忙跑回去找人,正巧碰见了初烟。 初烟加入战局,很快,忠叔和忠婶便败下阵来。 当归堂,两人是被绑着的,周川谷见到两人时,吃了一惊,飞快上前亲手为其解绑,“忠哥,忠嫂!我们好久不见了,你们进来可好?” 忠叔忠婶两人见周川谷,却想到从前的一幕幕,堵着的气消了一半。 随后又跑来了一群周家人,大家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忠叔忠婶本以为周川谷是回来抢家族产业,却发现其将周家人也带了回来,重整家业,加之听众人描述种种,心结也逐渐放开。 当归堂发生什么,顾千雪不知,也不想知,她将工匠安顿好后便回了房间,趴在桌上写写画画。 纸上满是乱七八糟的字迹——心脏病,先心病,手术,保守治疗,针灸,艾灸…… 可惜,所有写的字最终都被快速划掉。 纸上字迹纷乱,如同她纷乱的心。 神医周府越来越兴盛,回归家族的周家人也越来越多。 虽然过去的一切算是神医周府的浩劫,但同时也算是一次机会,因这些外出的周家人带回了许多书籍手札上见不到的病症以及药方,发现了许多从前未发现的草药,可以说所有人的医术都有了飞跃。 忠叔忠婶重新成了神医周府的管家,见神医周府兴旺起来,也觉能面对周老神医的在天之灵。 前来看病的病人突然有一日发现,神医周府变了个样。 还未入门口,便有药童将病人引入正对大门的房子,在那里有人为他们面诊,而后交上三十个铜板后便得到一个牌子,出了屋子去找鱼牌子颜色一致的招牌,入了招牌所在的房子便有大夫为其诊病。 前来看病的人数不变,但整个神医周府却再没有杂乱的情况,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便是各位周大夫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与此同时,府后院也正在兴建住院处。 苏凌霄被分到了微恙科。 苏凌霄的医理不错,但具体到诊病方面还是不行,毕竟这些大夫的医术都是从小到大几十年的经验而得。 加之,微恙科工作量最小,因百姓们小病小灾一般都自己抓些草药吃了,不会大动干戈的跑到神医周府来。 顾千雪和初烟煮了一些冰糖梨子水为各位大夫送去润喉,最后为苏凌霄端来。 苏凌霄在看医书。 “喝一些梨子水吧,”千雪道,“书还是少看,要多休息。” 苏凌霄放下书,心有不悦,“我想去内科。”企图要将自己调到第一线去。 “不行!”千雪当即拒绝,“你需要静养,能让你行医已是极限,前些日子你忙得每日多增加了一次吸氧,难道还没吸取教训。” 苏凌霄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若不让我诊病,我却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心中空寂。” 一旁的苏掌柜笑着问初烟,“初烟你绝不觉得,少主像个正常人了。” 初烟点了点头。 从前的苏凌霄更像不接地气的神仙,无欲无求,但如今有了七情六欲,偶尔还会抱怨,确实比从亲像正常人了。 顾千雪耳力过人,加之苏掌柜声音未刻意掩饰,她听得清楚。 定睛一看,也深有体会,“真的想去内科?” “真的。”苏凌霄道。 “外科可不可以。”千雪问。 苏凌霄双眉微皱,外伤与骨病,他病不拿手。 但想到那种诡异的幸福感和存在感,还是点了点头。“也可。” “妇科呢?” “……” 苏掌柜险些笑出来。 顾千雪见苏凌霄面色不好,赶忙摇手道,“刚刚只是开个玩笑别生气,我这就去找周族长商量。”说着,便起身离去。 待顾千雪走了,苏凌霄却转过头对苏掌柜道,“是啊,现在确实比从前快乐许多。” 第1075章 1075,留下子嗣? 第1075章 1075,留下子嗣? 商量的结果是,周川谷将苏凌霄调到了外科。 道理很简单,苏凌霄对外科不是很在行,医院这种地方能者多劳,不能者想劳也劳不了,所以既满足了苏凌霄的诊病欲,每日看见的患者们痊愈后的欢颜,也不会太过劳累。 苏凌霄就成了外科的实习大夫,就这样平静的度过了两天,一切好似太平。 这一日,大清早苏凌霄就在床,神采奕奕,顾千雪可就倒霉,做了整整一晚上的噩梦,道大清早还处在懵逼的状态,两眼一片迷茫。 初烟心疼道,“小姐,您若是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吧?” 顾千雪疲惫的摇了摇头,“没关系。”说着,生生爬起床,两人去了苏凌霄的客房。 用过了早膳,初烟便开始给苏凌霄上妆。 却不知是因换了身份、脱离了勾心斗角的生活,还是因和顾千雪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朝日相处久了,苏凌霄也懒得用脑子了。 俗话说,心宽体胖,还真长了一些肉。 这可把苏掌柜高兴坏了,白日里苏凌霄去外科诊病,源源不断的山珍海味则是运到了客房。 “主子,妆上完了,您看看。”初烟道。 苏凌霄顺势看向铜镜中,只见,一名消瘦少年皮肤略黄,但一双灰色的眸子却是炯炯有神,“好。” 一旁的顾千雪笑道,“呦,现在不是拒绝上妆的时候了?最开始那两天,某人的脸不知有多黑呢。” “……”苏凌霄被打趣。 “初烟的手艺还真是越来越好了,以后可以当彩妆师。”顾千雪岔开话题,知道苏凌霄的性格多少还是开不了玩笑,心中道,如果这里有隐形眼镜就好了,苏凌霄遮盖了灰色眸子,不就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樾国人?她可就惨,这张脸怎么看都像个外国人。 从前在现代,总幻想长混血的脸,如今才知道,有多不方便。 随后,苏掌柜陪着苏凌霄去了悬壶济世堂,顾千雪则是被初烟留了下来。 初烟将房门关好,将顾千雪拉倒房间里端,她警惕地看向的某一个角落,顾千雪知道,那个角落外面一定有人。 如果这种事回请放在几年前,顾千雪知道房外有人监视,她非吓的惊叫不可,如今慢慢的也习惯了下来。 初烟找的位置及其精准,只要控制音量,外面人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郡主,您有什么打算?”初烟问。 顾千雪道,“没什么打算,继续这么过日子呗。” 初烟眼神闪了闪,“主子最近精神状态很好,您说,会不会有康复的可能?” 顾千雪摇头。 初烟幽幽的叹了口气。 “为何今天突然问我这个问题,难道是苏掌柜对你说了什么?”千雪问。 初烟点了点头,“苏掌柜希望您能和主子成亲。” 顾千雪生生一愣,面色也是十分尴尬,“这个……现在这样不就很好?苏公子不是很幸福吗?” “苏掌柜几乎每日都与周族长询问主子的病情,即便主子精神状态好,但周族长一直断言主子的生命是在维持,早晚有一日……苏掌柜希望,郡主能……能……”初烟的眼神闪过窘迫和为难。 顾千雪的呼吸狠狠滞了一下,“希望我与苏公子成亲,让苏公子了却心愿?” 初烟点头,“苏掌柜更希望的是,郡主能帮主子留下一名子嗣。” “……” 顾千雪彻底为难住。 初烟见状,立刻道,“郡主,我认为您不能那样做,虽然主子当初对您很好,但感恩归感恩,您做得已经够多了!” 顾千雪缓缓闭上眼,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其思绪。 房内死一般的沉积,顾千雪也终于知晓为何初烟要将她拉到角落来说。 “郡主您……” “行了,我想静一静,”顾千雪摇了摇头,“你去悬壶济世堂吧,我想躺一会。” “……好。”初烟也不知,自己此番话是对是错。 悬壶济世堂。 挂着“南山”的问诊室。 因为苏凌霄不会医骨,所以只能做外伤处理以及包扎等工作。 刚将一名头部受伤的中年病人送走,苏凌霄回了问诊室,见初烟面色忧郁的归来,灰色的眸子顿生警惕,“赵姑娘呢?” 初烟一怔,“主子,她……她……” 苏凌霄却转过身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苏掌柜,因猜到一定是苏掌柜做了什么手脚。 本愉悦的心情突然燃了些许怒火,但见到苏掌柜苍老的面颊和淤青的眼底时,最终叹了口气,“康叔,你又去吓唬她了?” 苏掌柜心中忐忑,“回少主,小人没吓唬赵姑娘,只是提出了个建议罢了。” 苏凌霄点了点头,“别过分就好。” 一炷香的时间后,调整好情绪的顾千雪姗姗来迟。 挂着“南山”牌子的宽敞问诊室干净整洁,角落里燃着好闻的熏香,苏凌霄的一应用品价值连城,好在前来看病的多是普通百姓,并不识货,只觉香好闻,却没对南山大夫的身份表示怀疑。 “今天的病人多不多,要不要喝梨子水?”千雪语调轻快,双眼笑吟吟的弯成了月牙。 苏凌霄担心苏掌柜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仔细探究顾千雪的双眼,见其确实没什么抵触,这才松了口气,“要。” 实际上,在苏凌霄那锐利的目光下,顾千雪后背几乎都要渗出冷汗来,“我去给你取。”好在带着面纱,否则肯定露馅。 就在顾千雪转身准备离开时,却听见有人大喊,“来人啊,快救救我爹,求求你们了!” 紧接着是药童的声音,“哪位大夫有时间,快来处理一下这个刀伤,伤口很大!” 顾千雪一愣,下意识喊道,“带过来!” 众人只以为有大夫闲着,却没注意到是一名女子,直接抬了过来给苏凌霄,“大夫,拜托您了!” 却见,老者的背部皮开肉绽,深可见骨,而鲜红的血大量涌出,虽用布子包着,但抬了一路也淋了一路的血。 “让开!”顾千雪大喊一声,“初烟,拿急救箱。” 第1076章 1076,江湖人 第1076章 1076,江湖人 “是,小姐!”初烟二话不说,跑去将顾千雪的急救箱取来。 顾千雪先是取出止血带,“初烟,将病人头部抬起。” “是。”初烟二话不说,双手扣住老人双肩,将其抬起,而同时,顾千雪的止血带已经绕了过来在其伤口上端系住。 “放下。” “是。” 两人配合很是默契。 因为顾千雪的强势口吻,众人竟没发觉正在施救的不是南山大夫,而是南山大夫身旁的女子。 虽然顾千雪为周家人讲解解剖术,但也是秘密进行,周家人发誓对外守口如瓶,所以药童以及外人并不知这蒙着面的赵姑娘懂医术。 众人不懂,这个时候系绳子做什么,但当顾千雪取出针线时,都吓了一跳。 那病人儿子大喊出来,“你要干啥?你……你要……” “别让他妨碍我缝合。”顾千雪快速道。 “是,小姐。”初烟一个反手,将壮硕大汉的男子摁在墙上,干嚎着却无法挣脱。 随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顾千雪就这么从容不迫地将满是鲜血的伤口缝合上,在老汉的痛苦嚎叫声中用酒精清理了伤口,再上上面撒了包含青霉素粉和金疮药,最后包扎。 所有人都震惊了,苏凌霄却淡淡笑着,眼中满是欣赏。 趁着顾千雪去洗手换衣的当头,苏凌霄走到被初烟控制的男子身边,“这是刀伤,刀口锋利无序,是近些年江湖流行的环刀,看你们打扮是附近农户,为何会与江湖人发生冲突?” 初烟将其放开,那壮汉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先生是这么回事,今日我爹腿有老毛病,最近疼得厉害,我听说神医周府医术高明,就带着我爹来看病,谁知马上就到大门的时候却出现很多江湖人,他们拿着画像到处问人有没有见过画中女子,自然也是问我们了,我说我没见过。正在这时,有一名女子慌张逃走,那江湖人以为跑走的女子就是他们找的人。我爹腿脚不好让路慢了,那些江湖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往我爹背上来了一刀。”说着,壮汉眼圈红了,唉声叹气。 “画像?女子?”苏凌霄的眸子转来了转,“画上的女子是何种容貌?” “画上女子很美、五官精致,看起来好像……是外域女子。”那人答。 苏凌霄收敛了眸色,微微点了点头,“这是方子,你且抓来为你爹服用,一日三次。” 那男子连连道谢,神医周府的医童抬来了担架,将病人抬了去。 苏掌柜和初烟立刻凑了上来,“主子?”“少主?” 苏凌霄看向房门口的方向,“苏康,你速度打探这些人到底是何来历,寻找之人到底是不是她。初烟,你随我回去,今日休诊。” “是。”两人异口同声。 神医周府后院客房,因为初烟不在身边洗澡不方便,顾千雪便用冷水将手和脸的血迹洗了干净,换了新衣服,正准备去悬壶济世堂,一出门却见到苏凌霄和初烟两人。 “你们怎么回来了?难道是苏公子身体不适?”千雪连忙去看苏凌霄的面色,却发现其神色凝重。 但一下瞬间,苏凌霄突然笑了下,“倒不是不适,只是累了,想念从前我们弹琴跳舞的日子,要不要再重温故景?” 千雪后背一层冷汗,“跳舞……呃……还是算了吧,虽然勉强临时抱佛脚学会了一些动作,但我真不是跳舞那块料,咱们做点别的?” “下棋?” “……除了下棋呢?”她不善下棋。 “算题?” “太耗费心神。” “下厨?” “……我对下厨真没多大瘾,之前频频下厨也是别有目的。” “那你给我单独讲讲解剖学吧。”苏凌霄终于想到件可行之事。 顾千雪算是听明白了,苏凌霄只想将她引在房内,却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好,请进。”一闪身,将苏凌霄和初烟让进房间。 “初烟,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千雪二话不说,直接问向初烟。 苏凌霄见无法瞒住,只能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千雪,有时候太聪明,不是件好事。” 顾千雪直接将其最后一句话忽略,“环刀?难怪刚刚我包扎伤口的时候发现其伤口呈不细微波浪形,这种伤口若没有缝合极不好痊愈,可谓十分歹毒的武器。但……苏公子你的意思是,他们的找的人是我?” 千雪一头雾水,自认没得罪过什么江湖人士。 苏凌霄神色凝重,暗暗发誓,若一切是误会自然是好,但如果真与顾千雪有关,他便是杀光这些人,也绝不让千雪受到丝毫伤害。 最后,两人也没学什么解剖学,却画画起来,两人随意找了个房间摆设,支起了画板,便开始作画。 一直画到一个时辰后,苏掌柜归来。 苏掌柜气喘吁吁推门而入,“少主,小人回来了。” 苏凌霄的笔顿了下,抬起眼,见苏掌柜的神色却已猜到许多,“确实是来找千雪的?” “是的!”苏掌柜咬牙切齿,“这些人根本不算是江湖人,只是一些拿钱欺凌百姓的江湖混混,受雇于万俟山庄。” “万俟山庄?”千雪惊了一下,“是万俟芸菲?” 苏凌霄道,“千雪你有所不知,默契山庄的三公子万俟鹤隐回来了,当时血月楼屠杀万俟山庄,适逢万俟鹤隐偷跑出去闭关练武,如今回来怕是来报仇。”声音顿了一下,那粗条炭笔生生折断在画板上。 “陆危楼怎么没杀光这些人。” 冰冷阴鸷的声音,竟也苏凌霄周身出尘闲适的气质格格不入一般。 顾千雪了然,“如此说来,他们已知我与血月楼的关系了?” 苏掌柜却道,“并不是,千雪郡主与血月楼的关系没人知晓,万俟鹤隐来寻仇却是说郡主从万俟芸菲手中抢去他们祖传秘籍《九转神功》。” “九转神功?”如果不是因为苏掌柜提起,顾千雪早就将那玩意忘在脑后了,“万俟家的九转神功确实是在我这里,但绝不是抢的,是那万俟芸菲硬塞给我的,她让我教她如何色诱厉王。” 第1077章 1077,占有欲 第1077章 1077,占有欲 “色诱厉王!?”别说苏凌霄吃惊,便是平日里的沉默少言的初烟都吃惊起来。 顾千雪干笑了几声,“年少轻狂……年少轻狂……” 初烟不解道,“郡主你不是喜欢厉王吗,为什么还要帮助别人色诱厉王?” “当时我……”顾千雪苦笑不已,心道——初烟啊初烟,你家主子心脏不好,咱们就别在他面前提这些扎心的话题了好吗? 就在顾千雪不知如何回答时,苏凌霄主动为其解围,“因为当时两人并未定情。” “咳咳……”初烟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色诱成功了吗?”初烟继续问。 “是如何色诱的?”苏凌霄却语气淡然地问了这个问题。 顾千雪更是觉得窘迫无比,便将从前那些荒唐事说了一遍,诸如守株待兔法、清新送礼法、低胸暴露法、春药色诱法,只是隐瞒了厉王将这一件一件都还到了她身上的事实。 当说完这些,却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失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时间回到过去,她一定告诉从前的自己——不要心动,不要喜欢上这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也喜欢自己。 这么坎坷的情路,她怕了。 她看向苏凌霄,自责当初为什么喜欢的不是他。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覆水难收。 曾经她与苏凌霄一起弹琴跳舞,如今与苏凌霄一起作画闲聊,心境竟截然不同。 如果说从前是轻松的话,如今却是悲痛。 苏凌霄看向顾千雪的眸色闪了一闪,明明看穿,却语气轻松的转移了话题,“果然是千雪你的作风,总是出人意料。”但随后,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只是,我心底有些酸。” 顾千雪吃惊,苏公子这是……吃醋了吗? “吃醋是好事!”顾千雪对其提出了表扬。 吃醋了就说明有占有欲,有占有欲就说明其有强烈的求生意志,这可真比从前半死不活的态度好多了。 “……”初烟。 苏凌霄也是略有尴尬,“你……别说得那么直接。” 千雪一愣,这才歉意道,“抱歉抱歉,是我的错。” 苏凌霄轻咳几声,减缓尴尬,“千雪我且问你,九转神功,你练过吗?你一定要和我说实话。” 顾千雪也收敛了嬉笑,“练过一点点,但我敢发誓已经全部忘了,因为我的武功本身就没有系统学过。最早是为了给秦妃治病,被厉王逼着练了内力,后来得到九转神功后,我便跟着练了练,因为没人指导,收获甚微,加之本来我对练武没有太大兴趣便搁置。如今我三脚猫功夫都是赵家枪法,有外公亲自教导、初烟又帮我纠正和监督,我才勉强练下来。” 苏凌霄点了点头,“好,那九转神功秘籍现在在何处?” “还在顾府!一个是九转神功的秘籍,一个是冥教毒术的秘籍,都被我小心藏在房间里,具体位置初烟知道。”千雪道。 苏凌霄对初烟道,“你即刻带人将两本秘籍都拿回来。” “是。”初烟领命,转身就要走。 顾千雪补了句,“初烟,一切小心。” 初烟的身形一怔,而后回过头来,“是,郡主。”心中隐隐暖意。 初烟走了,顾千雪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苏凌霄见顾千雪的面色微白,淡淡一笑,“别怕,随后我派人将九转神功秘籍送到万俟鹤隐手中便好,以我的名义向他保证,你并未习得此秘籍,想来他会给我面子。” 顾千雪感动得差不多热泪盈眶,“有你真好,但如果他不相信怎么办,会不会找人来废我武功,或者说挑断我的手脚筋?” “放心吧,不会的。”苏凌霄道。 “真的?”听其这么说,顾千雪的心就放下一大半,“好在这个世界没变态到挑人手脚筋的地步。” 苏凌霄只是淡淡听着并未说话,实际上江湖上对偷习武功者或门派叛徒都有极凶残的惩罚手段,甚至会大开杀戒。然而,若万俟鹤隐真的决定追究,那便算是与他皓岚书院宣战,苏凌霄不介意继血月楼后再将他们灭门一次。 “……”顾千雪抖了两下,“话说……苏公子,下回你放狠话的时候能不能摆出点阴狠的表情,你知不知道你这么温柔的表达杀意更可怕,以后我看见你这么温温柔柔的笑都会害怕的。” 苏凌霄自然能听出顾千雪在打趣,“然而,在你面前我确确实实无法表现阴狠。” 一旁苏掌柜心中暗道,自家少主从来都没有阴狠的表情,杀人于无形,便是如此。 苏凌霄的甜言蜜语说得越发纯熟起来,千雪缓了好半天,才将其完全吸收。 她幽幽叹了口气,“如果时间可以重回多好。” 苏凌霄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相信我,可以的,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放下。” 顾千雪未挣扎,只是深吸一口气,“谢谢你。”也许真能放下罢,但要用多久的时间,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 随后,苏凌霄便回房吸氧休息,顾千雪待苏凌霄睡着后才离开。 她愣愣的坐在房中,直到入夜。 当初烟披着繁星归来时,推开门,发现顾千雪坐在桌旁,“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顾千雪这才恍然大悟,竟想了这么久。 她起身,活动僵硬的姿势,发出骨骼脆响。“没什么,睡不着而已,秘籍可拿回来了?” 初烟将包着布的秘籍掏了出来,“郡主藏的位置极其隐蔽,房内虽然有人进出过,却没人发现秘籍。” “有人进出?”顾千雪一愣,“会是谁?难道是打扫的丫鬟?” “不,有人寻找过。”初烟道。 千雪猛地从停住,“是万俟鹤隐?顾尚书府其他人如何?” 初烟道,“郡主放心,他们一切都好,应该不是万俟鹤隐,因为尚书府有厉王的人在暗中保护。” “……”顾千雪一怔,本来放松的心,一下子又绷紧,她苦笑出来,“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孽缘,孽缘,何时才能真正将一切解决掉? 如果时间能重回该多好? 第1078章 1078,偷听 第1078章 1078,偷听 一夜过去。 第二日,顾千雪将《九转神功》交给了苏凌霄,“这个就是了。” 苏凌霄连翻都没翻,便随手递给了苏掌柜,“派人送去,就用我的名号。” “是,少主。”苏掌柜接了秘籍便转身要人去做。 初烟将早膳端了过来。 顾千雪为苏凌霄一边布菜一边道,“今天我们去悬壶济世堂吗?” “暂时不去,待万俟山庄那边有了回信,再去诊病也不迟。”苏凌霄道。 顾千雪松了口气,“好,那这两日,我们做什么?” 苏凌霄微微一笑,自然是以顾千雪的意见优先,“可以在周边走走,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顾千雪眉头一动,心底却暗戳戳的怀疑之前苏凌霄关于地震的判断,应是装出随意的模样,“我们去鞍临崖吧,那院子我一直喜欢,很怀念浮云游于脚下,苍穹近在咫尺之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苏凌霄脸上的笑意加深,“好。” 千雪额头薄薄的冷汗,她却突然有种被看穿小心思的错觉,然而苏凌霄的表情依旧是一贯的温柔,实在难以看出他的情绪。 心中偷偷的安慰自己,也许是错觉,只怪苏凌霄的双眼实在太犀利了罢。 用完早膳,遣人前去送秘籍的苏掌柜听说少主要和千雪郡主回鞍临崖游玩,立刻亲自督促人装车,随后车队便浩浩荡荡的离开,直向鞍临崖。 同一时间。 陆危楼刚刚来赶来京城外的小宅,绝殇便回了来,“禀主上,顾千雪和苏凌霄出了神医周府,向鞍临崖而去。” 陆危楼一怔,“鞍临崖不是刚刚发生过地震吗?” “是。”绝殇心中也是纳闷,“属下也不知,他们明明因地震离开,又为何回去。我们用派人跟随保护吗?” 提到这一天,绝殇再次想哭。 他们是刺客好么?现在真是将刺客当成暗卫用,一水的暗中保护,为此兄弟们已经略有不满。 然而不满也不敢说出来,血月楼无条件听从主上命令是一贯的传统。 “不用,”陆危楼道,“还有其他情况吗?” “有!”绝殇立刻严肃道,“万俟鹤隐雇佣大量江湖散人在京城内外不断打探顾千雪的行踪,从探来的消息得知,顾千雪曾抢夺万俟家族的祖传秘籍《九转神功》,如今那秘籍已被苏凌霄派人送回了万俟山庄。” “呵,”陆危楼冷哼,“一个区区九转神功也值得顾千雪抢?万俟鹤隐还真是有趣,关于多少江湖门派暗中帮助万俟鹤隐,可有消息?” “回主上,已打探出了一部分。”绝殇道。 “找两个有代表性的,剿了。”陆危楼轻蔑的声音满是讥讽。 “是,主上。”绝殇的眸中也闪过了杀意。 随后,陆危楼便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的房屋门口,面朝神医周府的方向愣愣的看着,好似能透过重重阻碍睹得佳人倩影一般。 绝殇见楼主再没有下达命令的意思,便悄悄的退了,并未打扰。 两个多时辰后,车队回到了鞍临崖。 山下的小镇依旧安宁,街上虽不若京城街市那般热闹,却别有一种亲切感。 往来客人的买卖人应是熟识,却不知买卖做得如何,但谈话却十分热络。 车队行得很慢,苏凌霄透过特制的车窗帘兴致勃勃的观看外面街上的人和景,甚至对这些人交谈内容偷听的津津有味。“将车停下。”命令道。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豪华车队就这么大咧咧地停在本就人不多镇上街市。 相比之下,顾千雪对这些行人的聊天内容没什么兴趣,最多是东家长西家短,没什么营养。 她一直在观察苏凌霄,用一名医生观察病人的姿态。 她很欣慰,因为苏凌霄的求生意志越发强烈了,曾经高高在上、不染一丝红尘的他,竟落入人间,体会人生五味。 因为车队实在扎眼,人们都纷纷好奇的看过来,苏掌柜无奈,便亲自下车,挨个摊位仔细看着,挨个商品摸着研究着,好像车队停下是为了等他,实际他是在拖延时间。 苏凌霄在听什么? 靠近两人车厢最近的是一名年轻少妇和做生意出售简陋低劣胭脂水粉的少妇两人交谈。 “什么?徐家的男娃生下来就会睁眼,还真是少见,搞不好长大聪明叻。” “可不是?哎……说来周姐姐也命苦,进门后连生了两个闺女,她那婆婆不是好相与的,没少给她白眼,听说第二个闺女的月子都不给做,生下来第三天就让去干活。” “这徐老太太,早晚得死!不得好死!”少妇咬牙切齿的骂道。 “不过周姐姐也算苦尽甘来,如今有了儿子就好,你是不知道,那徐老太太笑开了花,天天都给周姐姐煮鸡蛋、割猪肉,哎……咱们女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为什么就必须生儿子呢?” “话说,你喜欢儿子还是闺女?” “当然是儿子了,最好儿子有出息娶几个妾回来伺候我。” 苏凌霄却突然回过头来问向顾千雪,“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顾千雪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啊?哦?我?我……我更喜欢女儿。” 苏凌霄有了兴致,“为何?” 顾千雪道,“因为男人靠不住,只有女儿才贴心。” “……”苏凌霄。 “你为什么……”顾千雪的话戛然而止,突然想起初烟曾对她说的话——苏掌柜希望她能为苏凌霄留下子嗣。 顿时感受到了尴尬。 当然,这尴尬是顾千雪单方面的,苏凌霄却依旧沉浸在世间百态的玩味之中。 随后,苏凌霄继续偷听起来,因为两个三八的少妇开始谈论东家长西家短,苏凌霄听得很仔细。 苏掌柜都快哭了,因为街市上而就这么几家摊位,摊位就这么几件货物,他已经从头买到尾,再拖一会,他就得买第二轮了。 终于,顾千雪叹了口气,“苏公子,咱们得走了,再不走太阳就要落山了。” 同时,那两名三八的少妇也终于停止了话题,恋恋不舍的离开。 顾千雪暗想,这俩心大的,被人偷听了还不知。“苏公子,你为何对这些话题有了兴趣?” 第1079章 1079,生活之美 第1079章 1079,生活之美 苏凌霄细细沉思了一下,那种感觉好像考虑什么严肃沉重又生死攸关的紧要问题。 少顷,道,“如果我说不知道,你会不会失望。” “呃……”千雪赶忙摇手,“不失望,咱们是人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事事都知晓,有所不知不可耻,回头见了、问了,不就知了?” 苏凌霄淡淡笑着,灰色眸子柔和似水,“这样的日子,真舒服啊。” “这样的日子?”千雪惊讶。 苏凌霄点头,“此时,我不是苏凌霄而是南山,再不用日日思考许多问题,再不用背负什么使命,看所有想看、听所有想听,别人问我问题,我懒得思考便直接摇摇头说不知道,真的很轻松。” 顾千雪噗嗤一笑,“闹了半天,我刚刚安慰你还真是多余,你不是不知,而是懒得‘知’,是吗?” “是真的不知。”苏凌霄声音多了一丝急促。 “现在改口已经晚了,”千雪见他那窘迫的表情略感可笑,“我们走吧,你看,苏掌柜都要哭了。” 是啊,苏掌柜买完了第二轮,再拖延下去,就要将这几个摊位的东西都包园了,摊位摊主看苏掌柜的眼神,就如同恶狼看见一块肉似得。 当听车内的少主说启程时,苏掌柜松了口气,将东西送到装货物的车上,上了马车,车队出发。 夕阳西下。 苏凌霄干脆将车窗帘打开,直接迎了寒风。 顾千雪吓得赶忙将披风将其套在身上,“你疯了?风这么凉,你若是伤风了怎么办?”别人伤风喝些姜糖水就扛过去了,但如果苏凌霄伤风,那就是要命的。 因为寒风,苏凌霄的面颊皱紧,但神色依旧欢愉,“实际上,我心底有个秘密,一直不好说出来。” “什么秘密?”千雪问。 苏凌霄伸手一指天空,“千雪你看,天美吗?” “……”顾千雪看了一眼,火烧云,点了点头,“很美。” “云美吗?” “很美。” “土地美吗?” “……美。” “看那边正在骑着毛驴的老者美吗?”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心道难道心脏病并发症到了大脑,这孩子傻了,“美。”她还能说什么?也不能顶着病人来。 “千雪,你很美。”收回视线,苏凌霄看向顾千雪。 千雪略有紧张,猜疑苏凌霄是不是要表白,心中已准备好了一些说辞和甜言蜜语。 然而,苏凌霄的语调一转,“千雪,我美吗?” “……” 顾千雪无语的捂着脸,苏公子真疯了!苏公子真疯了! 苏凌霄将顾千雪的表情看在眼里,却依旧沉浸在欢愉的心情中,“千雪,我从前追求至极,山,我只看最高的山;河,我只游最长的河。但现在我却发现,不仅最高的山和最长的河值得一看,这世上所存在的每一个事物都值得我去欣赏,原来这世界这般美。” 顾千雪终于体会到了苏凌霄的心情,她复议道,“没错,极致之美固然震撼人心,但看多了也就麻木了,如果一个人的起点太高,可发展的空间就太小,随着时间的流失其能追求的越来越少,最终失了乐趣。然而若相反,一个人起点极低的话,随着慢慢发展,乐趣却越来越多,活得也越发有滋味。” 苏凌霄恍然大悟,“如此浅显的道理,我从前为何不知?” 顾千雪想到苏凌霄从前那奇葩的爱好,专门喜欢探索世上没有的东西,想来便是起点太高,生活已索然无味。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千雪柔声解释,“如今你跳出了重围,方才发现了另一方天地。” “你在说我是井底之蛙?”苏凌霄打趣道。 千雪嘴角抽了一抽,“我哪敢说凌霄子是井底之蛙,我这口气也忒大了吧?用最流行的话来说,真心风大闪了我舌头。” 苏凌霄也点了点头,幽幽看了眼越发黑暗的天空,“那你知晓,为何会有天黑吗?” 顾千雪先是快速将高中地理在脑海中温习一遍,而后道,“我们所住的星球叫地球,地球自西向东转动,而同时绕着太阳在转动,因为自转而形成了日夜,因为公转而形成了四季,自……” 当看到苏凌霄目瞪口呆时,她顿住,“那个……你认为因为什么?” “我原本想说,是你的牛皮最大了,所以将天包住以至于黑天。”苏凌霄道。 “……”顾千雪。 这就尴尬了。 千雪轻咳了几声,“那你想听地球和太阳的故事吗?” “不想,”苏凌霄挑了挑眉,“天文地理,我真的研究够,这辈子都不想碰了。”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苏凌霄略有紧张。 “别害怕,不是嘲笑你,只是觉得现在的你真可爱,真的!”顾千雪看见苏凌霄那窘迫的表情,想到从前那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越发想笑。 笑声清脆,被苏掌柜听见,苏掌柜十分高兴。 相比之下,初烟却面无表情,脸上甚至连欣慰都没有,目光悠远的看向远方,不知在想着什么。 终于,当太阳彻底落山的瞬间,众人到了鞍临山。 “禀少主,索梯已坏。”有侍卫上前,如实禀告。 披着披风的顾千雪跳下马车,看向那被地震震坏了的索道,却不知山上那精致的小宅如何了。 果然是地震了呢。 苏掌柜道,“千雪郡主,这索梯修短时间无法修缮,今日怕不能上山了。” 顾千雪点了点头,“实际上是我任性了,只因好奇是否地震便折腾大家前来,对不住大家。” 苏掌柜道,“千雪郡主万不要这么说,您只要将此行当成游山玩水罢了,不过……既然无法上山,咱们是连夜赶回神医周府,还是在镇上留宿一晚?” 千雪想着此处距离镇上也有一段距离,“若在野外,会不会不好?” “即在野外也没问题,我们车上物品应有尽有。”苏掌柜笑道。 千雪松了口气,“那就在这里过夜吧,明天,我们去京城。” 第1080章 1080,我同意 第1080章 1080,我同意 一夜就在山脚下度过,车队里应有尽有,甚至还有随行的厨子。 顾千雪原本想在马车上睡,但转身的时间,硕大的帐篷已支起来了三顶,正中央的帐篷最大,月白色,顶端用银线刺绣着云彩的图案,其他地方则是宝石蓝色。 宝石蓝的天空,银色的云彩,还有一闪一闪的星星。 那星星竟是水晶,被切割了许多面,在火光的照耀下亮得刺眼。 见过奢侈的,没见过这么奢侈的,一个帐篷而已,也忒……夸张了吧。 顾千雪打开了帐篷的门帘,向内一瞧,更是吓了一跳。 却见,这夸张的帐篷下面是地毯,里面竟然有小巧的家具。 赶忙拉来初烟,“初烟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变出来的吗?” 初烟不解道,“自然都是车队中载着的。” 千雪回首一望那长长的车队,“你别告诉我,车队车上都是苏公子自己的东西。” 初烟道,“除了有两辆车载着侍卫们的行李,其他车上都是主子的东西,郡主为何这般问。” “……”顾千雪嘴角抽了抽,“没什么。”还真是城会玩。 侍卫们将车队摆成一个圆形,正好围绕中间的三座帐篷。 中间的帐篷自不用说,是苏凌霄所居住,其他两间小的,一个是初烟的,一个则是苏掌柜的,其他侍卫睡在车里。 初烟一边帮顾千雪介绍这些帐篷的功用以及存放的方法,另一边厨子则是将锅子架上,开始烧菜起来。 千雪的嘴角再次抽了抽,这哪是野外露营,分明就是一个移动的行宫,再次感慨有钱真好。 此时的苏凌霄在做什么? 只见苏凌霄在两名侍卫的陪同下,站在距离车队不远的小山包上,仰头看着天空。 因临近十五,月亮很大、略圆,皎洁的月光撒下银亮一片,照在苏凌霄雪白色的披风上,却越发闪耀,好似其马上羽化成仙似得。 顾千雪的眉头狠狠一皱,二话不说便跑了过去,“苏公子,夜晚风凉,快回帐篷好吗?” 苏凌霄收回眼神,低着头看向顾千雪,消瘦的面颊上,笑容满是童真,“千雪快看,月亮是不是很美?我从未发现月亮会这么美,仔细去看,月亮中有阴影,千雪,你说关于月亮的传说会不会是真的?月亮里有没有宫殿,有没有仙女?”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几个月前,顾千雪才不信面前的人是苏凌霄,但现在……心情却越发的沉重起来。 “无论有没有仙女,晚风真的很凉,等明年天暖了,我天天陪你看月亮好吗?”顾千雪在小山包下面,仰着头喊道。 “不行。”苏凌霄淡笑着回答。 “这又是为什么?”顾千雪问。 苏凌霄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眼中的童真也越发少了起来,又回到了从前淡然的眼神,“我应该活不到那个时间了。” 顾千雪的心狠狠一戳,怒从心起。 她几步跳上小山包,一把拽住的苏凌霄的胳膊,“走,下去吃饭,吃完饭睡觉,我算是发现了,你就是太闲了所以胡思乱想,回头给你弄两块田,自己种什么吃什么,你就没心思乱想了。” 两名侍卫目瞪口呆,见千雪郡主像牵小狗似得牵着自家少主,如果他们没记错,自家少主的身份可不一般啊。 苏凌霄也没反抗,就这么顺从被牵了下去,回到帐篷守着篝火抱怨在火旁看月亮一点不亮,然而顾千雪没搭理他,张罗了饭菜,用了晚膳,便逼着苏凌霄吸氧,吸完后,见其睡着才离开。 当顾千雪刚走出帐篷时,却见苏掌柜站在帐篷门外。 她能看出,苏掌柜在等她。 “千雪郡主可有时间,能否陪小人说几句话?” 顾千雪已猜到许多,“好,苏掌柜这边请。”说着,回头交代了初烟几句,便和苏掌柜单独去了苏凌霄之前赏月的小山包。 千雪站在山包顶端,模仿苏凌霄的姿势,却发现,这个角度来看月亮确实好像更美。 “郡主,不知初烟与你说过没有,小人希望……”后面的话,便是苏掌柜,也是说不出口的。 顾千雪一边赏月一边道,“初烟和我说了,我同意。” “啊?真的?”苏掌柜喜出望外。 顾千雪收回视线,道,“真的,难道这决定很奇怪吗?” 苏掌柜摇头,“千雪郡主您且放心,即便少主有所不测,但留给您的遗产便是几辈子都挥霍不完,你拿着这些当嫁妆,还会找到愿意陪您一生的好男子。” 顾千雪噗嗤一笑,“即便不是苏公子,我也不打算嫁人了。” 苏掌柜吃了一惊,“不嫁人?” “是啊。”千雪道。 “为何?”苏掌柜问。 千雪叹了口气,“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苏掌柜便知晓其不愿回答自己,也就不好再问。 夜晚,顾千雪便在初烟的小帐篷里的挤着睡。 说是挤着,实际上还宽敞得很,但与一旁那奢华的大帐篷肯定没法比。 初烟睡不着,“郡主,刚刚苏掌柜与您谈了什么,会不会是?” “会。”千雪带着笑意,肯定的回答她。 “那郡主的意思如何?”初烟的声音迟疑。 “自然是同意啊。”千雪闭上眼,突然感受到疲惫铺天盖地而来。“只要苏公子也同意,回头找个良辰吉日把事儿办了,话说,我觉得苏掌柜也挺不容易,怕是连自己儿子也没这么操心罢?” 初烟一时间却未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初烟终于咬牙道,“郡主,奴婢知道您喜欢的人不是主子,虽然主子就这么离开确实……但您怎么办?为什么没人去心疼您!郡主您听奴婢的,不要同意!”说着,猛地坐起。 却发现,顾千雪早已呼呼大睡了起来。 初烟愣了半晌,随后无奈地捂了脸,“我刚刚在说什么?我一定是疯了,疯了。”说着,再次躺了回去。 特别的野外露宿便这样结束,清早,车队再起打包行进,前往京城。 车厢内,顾千雪笑盈盈,“今天,我带你去看看无名居,可不是你曾经的,而是新的无名居。” 第1081章 1081,意外的姻缘 第1081章 1081,意外的姻缘 当车队到达京郊的“无名居”时,已过了中午。 因为没有提前通报,当车队到达时,无名居育儿园一群孩子们用完午膳在院子里玩耍。 育儿园里,除了院子中央的一些原本有的组合玩具外,角落里又增加了一些秋千、双杠、跷跷板、滑梯等玩具,年纪稍大的孩子在做清洁诸如扫地洗碗,小一些的孩子便在院子疯跑着,嘈杂且欢乐。 当浩浩荡荡的车队到达时,孩子们吓坏了,都齐齐向回跑。 潘小鹏刚采购了一些米粮回来正在清点,听工作的嬷嬷来说一队杀气腾腾的人马过来,便立刻吩咐嬷嬷去另一个院子找姚护卫等人,自己则是拎起一只长剑冲了出去。 育儿园是郡主交给他的任务,无论对方是何人,他都要保护好孩子们,完成郡主所交代的任务。 但当潘小鹏拎着宝剑冲出来,看见门口的人时,惊得宝剑脱手。 “少主!是少主吗!?”激动的声音颤抖。 潘小鹏也已经许久没见到苏凌霄了,虽然在这之前见的次数也不算很多。 苏凌霄只是淡淡点了下头,看着虽干净整洁,但也略有简陋的院子,“千雪,这就是你帮我保下的无名居?” 顾千雪道,“别说的那般夸张,并非帮你保下,只是不会取名字,觉得无名居三个字既低调又装X,所以便用了。” 苏凌霄叹了口气,“离开却又回来,失去却又拥有,如今想来,真正无知的是我罢。” 苏掌柜打点安排好了车队也进了来,看见潘小鹏后也是十分欢喜,“这不是小鹏吗?一阵子不见,壮实许多。” “掌柜的!”潘小鹏激动的连连点头,“我学武了,我师父是初烟姑娘,但我师父不在的时候,便是姚振师父他们教我。” “真的?”苏掌柜惊喜。 初烟点下头,“这是郡主的命令。” 顾千雪赶忙解释,“因为育儿园男多女少,潘小鹏还是学一些武好。” 关于无名居和育儿园的信息,苏掌柜是知晓的,却没听说潘小鹏跟着初烟学武,所以惊喜一些。“郡主说得没错,是应该学武,回头我与你切磋一下,我试试你功夫。” 潘小鹏嘿嘿一笑,“别了,苏掌柜年岁大了,我要是一个不留意把苏掌柜伤了不好。” 千雪噗嗤笑了出来,初烟只是冷冷道,“苏掌柜的武功不在我之下。” “啊!?”潘小鹏瞬间傻眼,“那更不行了,如果苏掌柜把我伤了怎么办?” 一句话,让众人忍俊不禁。 顾千雪道,“我说潘小鹏,几日未见,武功没见你有长进,嘴却贫了许多,既然你觉得苏掌柜武功太高怕伤了你,回头我与你切磋怎样?” 潘小鹏面色一边,“郡主可别吓唬我了,您难道忘了,从前京郊瘟疫,你一掌敲碎一块石头,从那开始我时不时就做噩梦,郡主你就那么敲我的头。” 顾千雪也想起当初之事,“只是空架子罢了。” 却在这时,一直淡笑着看一众人的欢喜的苏凌霄却突然咳了起来。 千雪的心猛地一顿,“好好的为什么咳?苏公子会不会是昨夜着凉了?”说着,抓起苏凌霄的手腕为其诊脉。 中医诊断望闻问切,实际上,切脉只占一小部分的份额,如果病人不肯主动说病情,便是名医,也不敢说光靠诊脉就能判断出病名。 何况,苏凌霄这种病入膏肓的身体,沉脉和结代脉极其严重,已很难再感受到其他病症了。 “只是嗓子痒,真的没事,”苏凌霄轻声道,“也许是喝水喝少了吧。” 顾千雪仔细看去,见苏凌霄双眸炯炯有神,不像是生病的模样,便也相信了。“一会多喝一些热水吧。” “好。” 正在这时,姚振等人赶了过来。 当众人见到苏凌霄时,用最快地速度冲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其身前,“少主!”哽咽着却不知说什么了。 苏凌霄笑着摇头,“你们已被除名,如今是自由身,我们都是平等的人了。” 众人摇头,“不,我们永远是少主的人!” “郡主!”随着一声惊叫,两个腿短跑的慢的丫鬟也冲了过来,玉莲和玉翠。 两人冲到顾千雪的身前,一人拽住一只手,“郡主,您终于回来了,郡主!”哇哇的哭了起来。 顾千雪两只手都被拽着,哭笑不得,“哭什么哭,只是分开一段时间,也不是生离死别。” 玉莲欲言又止,玉翠没心机,嘴快道,“当然不一样了,几天前郡主和厉王和离,整个京城都快震破天了。” 玉莲道,“闭嘴,别提这丧气事,再说和离就和离,咱们郡主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 顾千雪哈哈笑了起来,“和离是我主动提出了,本来加入王府就非我所愿,我是怎么嫁进去的,难道你们还不知道?”说着,回头瞪了苏凌霄一眼。 “……”苏凌霄赶忙抬起头欣赏云彩。 初烟面颊也是火辣辣的热,因为绑了郡主的分明就是她。 姚振忍不住道,“如今我们一家团圆,就别提这些晦气事了。”为少主和初烟解围。 玉翠想也不想就回头骂道,“谁和你一家团圆?” “……”姚振。 一众暗卫们几乎要憋不住笑意。 顾千雪眼睛眨了眨,却好像嗅到了什么暧昧的气息,“诶?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玉翠一个大红脸。 玉莲则是无奈道,“郡主,我们这么一群人就别再外面站着了,天冷风凉,到屋子里,奴婢为你们煮一些姜水吧。” “好。” 一众人结束了谈话,饶过了育儿园,去了围墙另一边的无名居。 正厅,众人齐聚一堂,顾千雪和苏凌霄坐在上位,众人则是围着两人坐着。 已有人去煮姜水,顾千雪抓着玉莲和玉翠追问,“玉翠和姚护卫发生了什么,你们一定要告诉我,说得清楚有重赏,奖金由苏公子赞助。”说着,伸手一指身旁的苏凌霄。 苏凌霄笑着点了点头,“好。” 人傻钱多。 第1082章 1082,大婚 第1082章 1082,大婚 玉莲道,“既然如此,那奴婢便要说了,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当时我们在名剑山庄,郡主的国色方生意出了问题,我们四人便赶了回来,然而途中玉翠方便时竟不小心失足落入山坡,是姚护卫去救的。也因为天色太晚,一时间我们没找到他们二人。” 顾千雪噗嗤一笑,“然后两人就这么看对眼了?” 玉翠急了,大喊,“没有!没有!郡主冤枉,奴婢什么都没做,只是……只是……被……毒蛇咬了……”声音越来越小,面色却越来越红。 “被毒蛇咬了?没有危险吧?”千雪担心起来。 玉翠红着脸摇了摇头,“是……姚护卫帮我……把蛇毒吸出来的……之后他就偏要负责……” 姚振双眉紧皱,脸也是红红的。 起初顾千雪没懂,怎么吸个蛇毒就要负责,但随后想到一个问题,“那个蛇毒咬了你什么位置?” “……”玉翠一急,跑了出去。 待玉翠跑开,众人这才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顾千雪不解,看向身旁的苏凌霄,苏凌霄一摊手,“我也不知道。” 玉莲上前,趴在顾千雪的耳旁,低声道,“胸。” 千雪瞠目结舌,“话说姚护卫,那条蛇你抓住了吗?” 姚振一愣,不解,“回郡主,那蛇被我弄死了,怎么?” 顾千雪一拍桌子,“那蛇可是你们两人的媒人……不,是媒蛇,怎么说弄死就弄死?” “……” 众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顾千雪眼珠子却转动起来,“玉莲,我听说你和玉翠都是有家人的吧。” 玉莲点了点头,“回郡主,是有的,怎么?” 顾千雪道,“既然姚护卫要负责,两人年纪相当,趁着我和苏公子在,干脆便办了喜事罢,玉翠家在什么位置,派人去将她家人请来?” 玉莲摇了摇头,“郡主,您说我们六亲不认也好,说我们没人性也罢了,我与玉翠早就说过,从家人把我们卖掉之时,只当用那卖身的银子买了父母对我们的生育之恩,今生今世,我们不想再与家中有任何联系。” 顾千雪明了。 这个时代将孩子卖掉和现代卖孩子截然不同,其后果更可怕。 因为一旦卖身那便是进入了奴籍,一旦入了奴籍便是一辈子。 玉莲和玉翠若不是因为碰见她,怕一生脱离不了奴籍。 “行,既然你们两人决定了,我便尊重,只当你们两人是孤儿,就由我和苏公子为玉翠和姚振主婚,如何?”说着,问向身旁的苏凌霄。 苏凌霄依旧是淡然一笑,“好。” 苏掌柜心情大好,“太好了,今日有喜事,那小人就去准备一番?” 千雪道,“麻烦苏掌柜了。” 却在这时,从人群中飞快窜出来一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侯云天。“等等,郡主,我有一事请求。” 顾千雪道,“侯护卫,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就是。” 侯云天忍俊不禁地看了一眼吓得花容失色的玉莲,“是这样,反正也要为姚大哥办喜事,就捎带脚把我的也办了呗?” 千雪来了兴致,“你的?却不知是哪位姑娘有幸落入侯护卫的眼。”问是这么问着,但见玉莲吓得浑身颤抖,她已经猜了几分。 侯云天大大方方的伸手一指,“是玉莲姑娘。” 玉莲急了,“你胡说什么,我……我不要嫁你!” 侯云天生性便开朗外向,曾经在关东城时便负责混赌场,脸皮越发厚了起来,“什么不要?当初可是你主子赐婚的。” 顾千雪仔细看去,玉莲的拒绝虽是害羞,但能看出她对侯云天没有反感,反倒是有种欲拒还迎的意思,立刻道,“是啊,玉莲你年纪也不小了,整日跟在我身边也没有机会接触男子,干脆就嫁给侯护卫吧,你们两人性格一动一静,正好。” “不……郡主,奴婢……”却又不知如何拒绝,说着,也跟着转身跑了出去。 一转眼,玉莲和玉翠都跑了,顾千雪一摊手,“不就是成婚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人家有的大婚前男女都没见过面,她们两人最起码见到未来夫君的模样了,还有什么害羞的。” 就这样,玉莲和玉翠两人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苏掌柜眼神闪了闪,问道,“郡主,您觉得这样喜上添喜好吗?” 顾千雪见苏掌柜的暗示,想到之前两人的谈话,淡淡的笑了,“好。” “那……” 还没等苏掌柜的话说完,苏凌霄却道,“既然你觉得好,就快去准备婚事,今晚就办。” “……”顾千雪一愣,“你急什么?” 苏掌柜面色一僵,苦笑,“是,少主。”说着,转身离去。 顾千雪却觉苏掌柜的身影又苍老了许多,忍不住叹了口气,“苏公子,何必呢,你也知晓苏掌柜的夙愿,便是帮他圆了又如何?” 一时间,房内肃静一片,落针可闻。 “帮了他,你怎么办?”说完,苏凌霄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顾千雪知道,苏凌霄生气了。 众人面面相觑,千雪无奈,追了上去。 出了房间,两人再也没重复那个话题。 天阴了,飘起了小雪。 披着雪白色大髦披风的苏凌霄就愣愣地站在空地上,抬着头,用眼神捕捉一片片飘落的雪花。 顾千雪追了出去,“苏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嫌我太啰嗦,下回我不说就是,但外面天冷,你就这么跑出来……” “咳咳!” 还没等顾千雪的话说完,苏凌霄便猛地咳嗽起来。 千雪吓了一跳,拉着苏凌霄便向房里走,“不行,你绝不能再冻着了,快回去休息。” “千雪你听我说,让我看看雪,以后也许真的再看不到了!”苏凌霄挣扎着,但即便身形高大,却瘦弱得连一名女子都挣扎不过。 顾千雪心情越发沉重,最终还是没放开,生生将他拉入房内休息。 在无名居,顾千雪和初烟都有自己的房间,苏凌霄便被安置在了顾千雪的房间,而事实上这个房间顾千雪并未真正使用过。 夜晚来临,平日里冷清的无名居也张灯结彩起来,今日,有两对新人成亲。 因为要做主婚人,顾千雪和苏凌霄也被套上了两套红衣,很是喜气。 顾千雪淡笑着望向身旁的苏凌霄,“今天真的要办两对新人大婚,而不是三对?你可想好再回答。” 第1083章 1083,最后一个办法 第1083章 1083,最后一个办法 不得不说,这个邀请实在诱人。 便是冷静若苏凌霄,心也狠狠颤抖了一下。 也正是因这颤抖引起了疼痛,让他从诱惑中惊醒,歉意地摇了摇头,“两队足矣。” “难道你不喜欢我?”顾千雪追问。 苏凌霄却岔开了话题,“走吧,别让新人久等。” “……”顾千雪知道,苏凌霄再一次拒绝了。 叹息,碰到了个这个倔强的,她还能怎么办? 于是,两人便去正厅。 平日里用来议事的正厅,今日被布置成了的礼堂。 中间摆放的八仙桌上,放置着贡品香烛等其他,两张椅子分别在八仙桌两旁。 在八仙桌后面的墙上,则是贴着大大的囍字,那囍字红底带着金色碎末,光瞧上一眼,都觉得满是喜庆的幸福感。 苏掌柜不差钱,更是请来了吹拉弹唱的班子以及厨子等。 象征意义的花轿抬来,而后两名喜娘牵着两个蒙着头的新娘子。 姚振和侯云天一身红袍,身前还挂着两只大红花。 作为主婚人的顾千雪和苏凌霄坐在八仙桌旁的两张椅子上,顾千雪思绪却飞来飞去,想着几个月前自己也是这般拜堂吧。可惜当初她被绑着,嘴巴被塞着,头也被盖着,白白浪费了体验中式婚礼的好时机。 可惜那是第一次,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一切老规矩自不用说。 两对新人被送入洞房,一群侍卫同僚们便跑去闹洞房开了。 苏凌霄静静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淡笑,面颊也微微红着,好似酒醉一般。 “苏公子,你在想什么?”顾千雪问道。 苏凌霄未回答。 外面声音嘈杂,顾千雪和苏凌霄两人身边却好像安静一片,与世隔绝。 “苏公子,和你说句个实话,即便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再嫁人了。”顾千雪垂下眼,“我的意思,你明白。” 苏凌霄依旧未回答。 “苏公子?”顾千雪回头过来却发现,坐在一起上的苏凌霄垂着头,面颊越发的红,双目紧闭。 刚张罗完的初烟刚进来,却发现顾千雪冲了过去,“郡主,主子他怎么了?” 顾千雪的心砰砰直跳,内心狠狠谴责自己,“高烧。”当初苏凌霄咳嗽,她就应该想到是伤风,早应二话不说给他灌了药去。 “什么?”初烟大吃一惊,“主子!”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强做镇定,“初烟你听我说,即便现在惊扰了所有人,苏公子还是要送到神医周府,你且让苏掌柜瞧瞧过来,万不要惊动其他人,我不想让玉莲和玉翠他们担心。” 初烟明了,“是,郡主稍等。”随后便转身离去。 少顷,初烟带着苏掌柜匆匆上前。 “少主……”苏掌柜的声音带着哽咽,好像猜到了什么。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沉着的声音已是十分嘶哑,“苏掌柜请冷静,趁着他们还闹洞房,我们悄悄离开,只说明日神医周府还有要事,苏公子之事暂时不要透露给他们,算是我对你的请求。” 苏掌柜声音颤抖,心头止不住的悲痛,“郡主的意思小人明白,即便告诉他们,对少主病情也没有丝毫帮助,反倒是在他们心头添了疙瘩,姚振和侯云天从前便对少主忠心耿耿,他们能幸福也是少主之愿。” 车队还未的卸,便重新启程。 冥冥之中,众人好像知晓今日还有行程一般。 一路上,顾千雪只字不言,一直若有所思。 当到达神医周府时已经三更半夜。 听说凌霄公子高烧,所有周家族人都未休息,跑到苏凌霄下塔的客房,除苏凌霄所在的房间里留了四名医术最高超的大夫外,其他人都挤在别的房间里。 雪越来越大,顾千雪却一直站在房外。 她未穿披风,就一袭夹棉缎裙,在风雪中若冬季树上最后一片枯叶,随时随风而逝一般。 众人都未言语,但所有人心底好像都知晓答案,便是不懂多少医术的初烟也是心若明镜。 初烟愣愣的站在房间角落,见以周川谷为领头的周家大夫为苏凌霄下药、施针,突然想起了顾千雪,赶忙出外寻找。 顾千雪不知站了多久,当身上被披上大髦披风时,这才惊醒过来。 “郡主,您做得已非常好了,主子很开心,您也节哀顺变吧。”初烟的声音带了哽咽,走到顾千雪身前,为其系领口的绳子。 顾千雪的眸子冷冷的,悠远盯着远方,毫无血色的唇角微启,“不,一定还有办法。” 初烟苦笑,“郡主,难道真要用您所说的‘手术法’?您的原理大家都知晓,但那样的手术,便是健康人都熬不过来,何况是身子孱弱的主子呢?” 顾千雪收回了视线,冰凉的手抓住初烟的手,“我说的不是手术,是其他。” “其他,其他,还有什么其他?”初烟几乎要喊出来,“郡主的心情奴婢可以理解,但请您面对现实好吗?人都有死的那一天,别说主子,便是你我也会有一天死,并不是用您的意念能改变。” “楚炎国,”顾千雪语调依旧平静,双眸越发眯紧,“楚炎国的噬魂幽冥教,有控制人心智的毒药,还有将人炼制成尸人的毒药,如果尸人能炼,会不会有其他妖魔鬼怪的招数让人不死?或者……换一种形态继续活着?” 初烟生生一抖,“郡主,您……疯了?” 顾千雪摇头,“不,我没疯,只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假设,走,我们去找苏掌柜。” 说着,便向房内走。 苏凌霄高烧,苏掌柜像个孩子似得呜呜哭着。 “看来,执着的并非是郡主您自己。”初烟苦涩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而后调整了一副表情,快步上前,“苏掌柜,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们可以试一试。” 苏掌柜一愣,迅速抬起头,一双眼睛赤红,“什么好方法?” “楚炎国的冥教,他们有很多毒术都无法用南樾国的医术来解释,不妨一试?”千雪道。 苏掌柜叹了口气,“不瞒郡主,皓岚书院在各个国家都有分支,却唯一无法融入楚炎国,即便我们去了,又如何用最快的时间求见到冥教教主?冥教教主岂是说见就见的?” 顾千雪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因为当今冥教教主不是别人,正是南樾国二皇子,宫凌安。 第1084章 1084,风雪夜遇 第1084章 1084,风雪夜遇 也许是命不该绝,苏凌霄这幅孱弱的身子在神医周府静养了三天后,竟奇迹的有了转机,身体略有康复的迹象。 然而这一次,顾千雪再不敢抱有侥幸的心情,直接编了个理由,便带了苏凌霄和苏家车队浩浩荡荡上了路。 虽然苏凌霄病情稍有稳定,但顾千雪就怕其胡思乱想,在其药方中开了一些安神的药物,两人说了一会话,其便慢慢睡了过去。 却突然,顾千雪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是母金! 母金震动边说明血月楼在附近联络,却不知是血月楼刺客之间的联络还是专门寻她。 车厢微微摇动,因为路面上有雪,所以车队走得很慢,摇晃得也不强烈。 如今苏凌霄所在的车厢被改造成了专门私人躺卧使用,车厢最下面是海绵。 海绵是从海底采摘,清洗晾晒后巧手的绣娘又根据海绵的大小以及形状巧妙的缝合在一起,再用上好的绸面包了一层,使用起来尽如同现代的床垫一般。 在海绵上面铺了五层今年秋季新采棉花絮的被子,被子上面再扑了一层柔软的皮毛毯子,躺在上面舒服柔软,加之车轮也用棉布细细的包着,车厢内竟感受不到什么颠簸。 苏凌霄睡得很好,顾千雪则是的坐在一旁陪着。 突然,耳中母金的震动越来越强烈,也说明,吹响暗哨之人离她越来越近,其目标是她! 顾千雪赶忙披上披风,悄然钻出车厢,叫来了初烟。 初烟就在顾千雪身后的马车上,听见传唤便用轻功跳了过来。 风越发大了,初烟的头发被吹得纷飞,有一种的凄凌之美。“郡主有什么吩咐?”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轻声道,“关于我耳中的母金,你还记得吧?” 初烟自然记得,这件事一直守口如瓶,“奴婢还记得,怎么?难道是血月楼在附近?” 千雪点了点头,“声音越来越近,那人的目标是和我,好像是在暗示有话对我说。” 初烟点头,“郡主稍等。” 紧接着便用轻功跃上了队伍的前排。 在车队的前排,苏掌柜守着,初烟与苏掌柜商量一会,随后便传出号令,车队停止前进,在路旁安营扎寨。 这一次因下雪的关系并未搭起帐篷,依旧是将车队围了一圈,将几辆主要马车围在中间,随后便点燃篝火开始做菜自是不说。 顾千雪借口要解手,便和初烟向一旁的小树林而去。 冬季的树林满是枯枝,顾千雪生怕苏掌柜发现,好在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不高。 找好了位置,站定了便等血月楼的人找上门来。 突然从不知何处冲出一队刺客,拔剑便刺向初烟。 初烟翻了个白眼,“不就是让我离开吗,难道你们血月楼的人都是哑巴?说一声,难道我不会走?”说着,足尖点地便跳开了。 血月楼的刺客一字排开,挡在初烟和顾千雪的身前,若一堵墙般。 千雪心情无比忐忑,等了好一会依旧没人,最后紧了紧身上的大髦披风,扣上了帽子,闭眼平息心情。 他出现了。 即便是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他依旧穿着一身黑衣,未着披风,周围的雪色更将他修长的身材显得精炼健壮。 顾千雪未睁眼,却也能感受到身侧多了个人,只不过与之前那冰冷不同,此时身边的他,却带着温度,好像是风雪中的温暖一般。 “我以为我们再没交集了,”说着,顾千雪缓缓睁开眼,眼里带着无奈,“但你为何纠缠不休,你不露面,只让你血月楼的刺客潜伏在神医周府附近,别说是在保护我。” 陆危楼未说话。 顾千雪垂下眼,再次叹了口气,“你的心意虽未说,我差不多也能猜到,我也不知我的烂桃花为何这般泛滥,然而我真的对你无心。陆楼主,虽然你声名狼藉,但没人见你容貌,你便是摘了面具与一女子隐居怕也没什么问题,真的……请去寻找适合你的女子共度一生好吗?” 陆危楼依旧未说话。 顾千雪扯了扯嘴角,“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心动的,或者说……这一生我不会再对任何人心动。喜欢一个人很累,尤其是明明喜欢却又要发生很多很多狗血之事、很多很多比琼瑶剧还恶心之事,真正经历过却发现,特别无奈、特别无力,当把激情全部消磨干净,之前的感情也就淡了,消失了。” 顾千雪知晓陆危楼听不懂自己说的话,也没想着让其听懂,只是静静的说着。 “陆楼主你知道吗,你很像一个人。” 陆危楼带着面具,无法判断其在看什么、其眼神如何。 “所以,我希望你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顾千雪仰起头,看向带着面具的黑衣男神,突然伸手轻轻放在其面具上。 纯黑肃杀的面具,与其上雪白纤细的消瘦形成鲜明对比。 只要那手稍一用力,面具便会应声而下,按照道理,他应该躲开,然而却未躲。 那只手只是轻轻触碰了面具几下,好似隔着面具抚摸他的面颊一般,“你和他真的很像,无论是周身的气质、还是做事风格,如果你不出现,也许我就将他放下了,雾里看花、虚虚实实,却因为你,他更多次的出现在我的脑海,让我怎么也放不下。” “你知道他对我多恶劣吗?他曾打过我,虽然斟酌了力道,但男人打女人总归不好。他毁我名声,占我便宜,虽然我对名声、贞操这种东西不是很在意,然而这样轻浮也总归不好。我做梦都没想到,竟有一天会喜欢他。” 说着,将手从他的面具放了下来,后退两步,皮质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响声。 “你喜欢过人吗?其实喜欢一个人特别诡异,并非其容貌、身份、钱财,而是某一瞬间的某一感觉。细细想来,我之所以喜欢他,是因为安全感吧……很多次,在最危急之时,出现在我身边的是他。” “在后宫枯井中我被蚀骨蛇咬,以为会死在井中,他出现了;张婕妤难产,我临危受命要回家取书时,也是他出现,”说着说着,噗嗤一笑,“却好似他料事如神,每一次在为难时就出现一般。” 第1085章 1085,再也不见? 第1085章 1085,再也不见? 终于,陆危楼说话了。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不喜欢了。”顾千雪立刻回答,语气坚定,“爱情没你想的那么伟大,历经重重磨难依旧爱得死去活来,磨着磨着激情没了,恋爱的那种感觉就没了。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将他放下,正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放不下。” 此时的陆危楼十分矛盾,却不知应该出现,还是不应该出现。 理智上,既然将她推了出去,便不应出现而绝了她的念头。 但在私心上,他想不想让她忘了他,想永远驻扎在她心里。 随后,两人都未说话,各有心思。 一阵冷风吹来,顾千雪抖了抖,陆危楼下意识要将搂在怀中,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楚炎国有血月楼的据点,本座对东圣城也是熟悉无比,虽然你不想再见到本座,但本座依旧要保护你,因为你自己也应知晓,宫凌安不是什么好人。” 顾千雪垂着眼,盯着雪地上冒尖的一个石子,点了点头,“我知道。” 宫凌安亦正亦邪,神神秘秘,虽然从前他恨着她是因为锡兰妃的原因,但她心底却依旧有种不安,总觉得宫凌安在筹谋着什么。 宫凌安是个鬼才,不到十岁便看懂了冥教秘籍,更学会伪造术生生将锡兰妃引偏,更是能将几百年来冥教历代教主都无法实现的炼尸傀儡术研究出来,说宫凌安会老实本分的在楚炎国,她都不信。 宫凌安好似一柄双刃剑,既有害的一面也有利的一面。 也正是因为鬼才宫凌安的存在,顾千雪才决定将苏凌霄带到楚炎国碰碰运气。 “知道就好,那我们便后会无期了。”陆危楼嘶哑的声音重带着一种凄然,若绝唱一般。 “等等!”顾千雪追问道,“陆楼主你能回答我问题吗,我求求你,到底是谁请你去关东城帮我,即便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依旧不告诉我吗?” 面具之下,陆危楼的眸子闪了闪,燃烧的火苗随即又熄灭,他闭上眼,明知不该如此但却拗不过私心。 “宫凌沨。” 他本不应说这个名字,他知晓自己应从她的世界中全身而退,然而无法战胜私心,他的私心依旧希望能留在她的心中,哪怕蜷缩在一个永不见光的角落,哪怕最后只剩下一个片面的名字。 “果然是他。”顾千雪喃喃自语。“既然你已回答了我这个问题,就让我得寸进尺,再问一个问题吧。” “你问。” 顾千雪抬起头,看向比自己身高高出许多的黑色身影,“从前你受人所托,如今为什么还要帮我,原因!” 陆危楼伸手捏住而她的下巴,将其抬得更高,“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原因你猜不到?” “……” “不过你放心,本座说话算话,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顾千雪,你多保重吧。”说着放开了她,转身离去。 从前陆危楼来去皆用轻功,若一阵黑旋风般,但今日却一步一步走着离开,有种依依不舍之感。 顾千雪愣愣看着陆危楼的背影,却好似从他身影上看到另一人的身影。 用了好大力气才将眼眶中温热的东西逼了回去,她扯了扯嘴角,“永别了,陆楼主,也同样永别了……宫凌沨。” 雪越下越大。 明明是傍晚,明明没有月,却因为这银白的雪,未曾天黑。 黑色的身影在雪地中仿佛剪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血月楼的刺客们见楼主已走,便也交换了下眼色,随后用轻功离开,快速追赶了过去。 初烟快步上前,“郡主,您没事吧?” 顾千雪摇了摇头,笑了笑,“没事,我们回去吧,待明日雪停后继续赶路。” 雪就这么下了整整一夜。 苏凌霄的车队有长途跋涉的经验,用专门的护腿包裹了马腿,又用毡垫盖在了马身上。 每个车厢都有一个小暖炉,放入木炭后点燃暖炉,车厢内便暖呼呼的。 一夜就这么舒舒服服过去,第二日清早虽然天冷,但雪停了。 大清早车厢里便忙开了。 初烟伺候着苏凌霄梳洗,顾千雪则是端来了早膳。 车厢是用来躺着的,但一旁有个暗板,将暗栓拔掉,向下一拉就是小桌,桌上摆满了丰盛早膳。 为了增强食欲,顾千雪干脆将苏掌柜也请了上来,加上初烟,四个人一起挤在狭小的车厢里用早膳,还真有种热气腾腾的美味气氛。 早膳中间众人都未闲聊,倒是吃完饭后,顾千雪问了一嘴,“下雪定要耽搁路程吧?苏掌柜预计我们还有多久能到东圣城?” 苏掌柜道,“咱们车队与一般车队不同,别的车队遇到大风天或大雨大雪怕就要耽搁路程,但我们的车队无论是侍卫还是马匹都经验丰富,即便盯着暴风雨照样能前行,所以即便是耽搁,也最多半日,稍微赶赶就过去了,然而最大的问题并非路程,而是如何进入东圣城。楚炎国对外封闭,加之其容貌与其他国家人容貌诧异大,所以我们车队只要进入国境,怕就要少不得盘问。” 顾千雪点了点头,“知道了。”心中却道,怪事处处有,皓岚书院到处扎根,却进入不了楚炎国,血月楼却能渗入进去……当想到血月楼,再次想起陆危楼,从而再次忆起前一夜的梦境。 前一夜,顾千雪休息得极为不好,反反复复做一个梦。 梦见他面前是个男人,身材高大修长,周身冷气逼人,一身纯黑色袍子,然而她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好像是厉王,却又好像是陆楼主。 越是看不清,她便越是想看,然而越是想看,她就越看不清。 急着急着,便这般急醒了。 顾千雪将心思小心的藏了起来,陪着苏凌霄赏雪景聊天。 顾千雪藏得很努力,心中忐忑不知苏凌霄会不会看出。 苏凌霄依旧是淡淡的笑着,灰色的眸子越发清澈透明,屡屡让顾千雪胆战心惊。 随后的路途太平,再没有大雪。 出人意料的是,车队刚进入楚炎国国界,便有一大队穿着神官服侍的人迎了上来,不知其故。 第1086章 1086,再见哑奴 第1086章 1086,再见哑奴 “主子,郡主,前方有人接应我们,说是冥教神官,更是有一封信。” 初烟骑着马前来通禀,将信封递了进来。 倒是苏凌霄一派的安详,只是淡淡笑着,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顾千雪接过信,刚要展开,初烟便道,“郡主,会不会有诈?” 千雪摇了摇头,“没关系。” 打开了信封,抽出信纸,发现上面只有一个字——“安”,心中了然,怕就是宫凌安。 “没问题,跟着他们走吧。”顾千雪道。 她不怕有诈,一方面苏凌霄的病情实在等不得了,另一方面她知道还有血月楼的人跟着,如果对方不对劲儿,血月楼的人定会吹响暗哨。 血月楼的情,她领了,若以后真有能帮上血月楼之处,她定然还情。 然而她却实在想不到什么地方能帮上血月楼,也只能先放放。 于是,车队浩浩荡荡地前行,这一次少了忐忑,加速了起来。 顾千雪不解地问道苏凌霄,“你知道他是谁?” 苏凌霄点了点头。 千雪失笑,“你真是什么都能猜到,既然如此,你能不能猜一猜,此行能不能……”顿了下,立刻改口,“原来楚炎国也下雪啊。” 苏凌霄笑着,却没追问她的问题,“楚炎国虽有雪,但温度却不低,实际上南樾国也不冷,今年的雪实在反常。” 这是顾千雪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第二个冬天,与上一个比,却是更冷一些、雪也更多一些。 “北醴国是什么样子?”她问。 “冬季很长,夏季很短,每年产出的农作物很少,所以北醴国人为了能活下去,便要想破头的发明些可以卖掉换粮食的东西。”一句话,将北醴国特色也介绍了出来。 顾千雪噗嗤一笑,“想来,天无绝人之路被北醴国人发挥得淋漓尽致。”心中却想着,北醴国自然条件怕是和西伯利亚地区差不多。 苏凌霄将车窗帘打开,冷风顿时灌入。 顾千雪将披风为他紧了紧,依旧担心他受凉,干脆用一块巾子捂在他的口鼻之上,用毯子盖在他的头上,只留一双灰色的眸子凝视远方。 顾千雪知道他在看雪。 确实,苏凌霄就是在欣赏雪景。 他眯着眼,看着白茫茫的天地,目光悠远却从这雪景看到了故乡一般。“北醴国不是个好地方,终年白雪皑皑,我……应该算是半个皇族人吧,皓岚书院只是苏家产业的一小部分,还有很多,这些财富不是我一个人的,很多都是北醴国的。” 顾千雪静静听着。 “但你放心,关于你的那份,我已经事先安排好了。”苏凌霄道。 顾千雪一愣,“什么关于我的那份?” 苏凌霄笑着将视线收回,看向顾千雪,“遗产。” “……”顾千雪真的急了,“苏凌霄你够了,如果你想死,我们便不用大费周折的来楚炎国,既然来了,你就要有求生欲望!你说过天很美,云很美,连土地都很美,你忘了吗?这么美的一切你说抛弃就抛弃?” 苏凌霄看着顾千雪极其败坏的样子,笑着点头,“放心吧,我想活。” 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好,既然想活,这雪景不看也罢。”说着一伸手,将车窗关上,车帘撂下,刚刚还生冷的车厢,因为没有了灌入的冷气顿时就暖了几分,暖炉不断产生着热气,为车厢加温。 “待你好了,我陪你去北醴国看雪,我知道你很爱你的故乡,以后我们就在北醴国定居,再也不离开了,好吗?”顾千雪一边说着,一边将苏凌霄身后的软垫撤了下去,让其躺下休息。 苏凌霄任由摆布,躺在了软软的车厢里,眯着眼,“我们永远留在北醴国?” “对,哪儿也不去,只在北醴国。”顾千雪道。 苏凌霄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更真诚了几分,“好啊,那真是太好了。” 车厢摇啊摇,很快苏凌霄睡了去。 顾千雪却坐在车厢里,怎么也睡不着。 入了楚炎国国境又行了两天一夜,方才到达冥教的主教所在地,楚炎国的宗教首都——东圣城。 整个东圣城陷入一片银白之中,因为遇见百年一遇的大雪,大街小巷都有孩子们奔跑嬉戏,大人们则是扫雪的扫雪,支摊的支摊,有几人聊着。 “好好的,怎么下了这么大的雪,难道是什么诅咒吗?” “谁知道呢,今年种草药的药农怕是要赔了。” “是啊,这一场大雪,得冻死多少草药啊。” 楚炎国虽适合发展农业,但国内大小教派林立,也没多少农户安安心心种田,但好在,楚炎国这块土地也不知道富含什么微量元素,非常适宜种植草药,楚炎国的草药更强壮、药性也更强一些,所以各国都来小心翼翼的采买。 为何小心翼翼?还不是因为冥教的各种恐惧的毒。 穿过了街市,便进入了大广场,广场之硕大可以与现代的一些广场相媲美,紧接着,东圣城的尖塔便映入眼帘。 当东圣城大殿尽入视野时,顾千雪叹了口气,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又回了来。 有人骑马上前,“教主有令,因为苏公子身体原因,便省却繁复欢迎仪式,哪辆是苏公子的马车?” 初烟已策马上前,“主子的马车在这里,这边请。” 紧接着在那使者的引领下,侍卫赶着车去,离开了车队。 马车中,苏凌霄悠悠醒来,“到了?” 顾千雪心底按捺不住的激动,“是,到了。”随后,便帮苏凌霄找了件衣服换上,将巾子润湿擦了脸,将头发梳好。 苏凌霄被安置在偏殿,一处幽静的房间。 因为许久未走路,刚下车的苏凌霄竟十分不适应,好在有侍卫们相扶。 “顾千雪!” 突然,就在所有人进入温暖的大殿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名陌生女子的声音,呐喊中带着愤怒。 顾千雪不解,回身看去,竟看见了她。 想着顾千雪笑眯眯地回应道,“雅雅。” 原来是哑奴。 哑奴见到顾千雪,情绪十分复杂,虽很惊喜,但想到之前自己那般信任她、喜爱她,却被她迷晕逃走,又觉十分愤怒,想着冲了过来,挥起了拳头。 第1087章 1087,再不是他? 第1087章 1087,再不是他? 哑奴单纯的只想狠狠揍顾千雪一拳,若没有这一拳,难以发泄心头的愤怒。 顾千雪也发现了,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但预期的疼痛没有发生,不是因为哑奴下不去手,是因为初烟上前,与哑奴打了起来。 初烟武功高强,出招奇快,而哑奴武功虽一般,但力气却奇大无比,两人打成一团,一时间竟没分出胜负。 顾千雪目瞪口呆,一边叮嘱侍卫们将苏凌霄送入房间休息,另一边纠结着怎么去拉架。 哑奴的力气,顾千雪见识过,初烟的武功,顾千雪也见识过,这拉架如果没拉好,两人一人给她一拳,绝对够她喝一壶的。 却在这时,在大批女神官的簇拥下,一名肤色雪白,有着一头浓密黑发、五官精致绝美的女子上前。 只见女子燕窝很深,双眉细长微微上扬,鼻梁不若楚炎国女子那般高挺,纤细又适中,两个嘴角微微上翘。 众人越来越近,可以看出其目标正是顾千雪。 而同时,顾千雪也很仔细的看向那盛装女子,却越来越觉其眼熟起来。 好像……在哪里见过。 突然,顾千雪想起来了。 当初宫凌安带着她去一个房间选圣女,有几名女子待选,只有一名能成为圣女,最后正是这最美的女子被选为圣女,还是她自己选的,好像是叫……安塔娜。 这人正是安塔娜。 安塔娜出身高贵,容貌出众,不仅被顾千雪选为圣女,实际上在楚炎国乃至冥教的呼声都很高。 众人在顾千雪面前站定,安塔娜用眼神毫不客气的打量顾千雪,眼中满是讥讽和敌意,“顾千雪,你还有脸回来?” 初烟和哑奴见到安塔娜后齐齐停下,初烟第一时间冲到顾千雪身旁,她能感受到这群人的气场,绝非善类。 哑奴也冲了过来,站在顾千雪的另一侧,直接逼问道,“顾千雪是我们教主的贵客,还请安塔娜圣女慎言,这几日圣女已经惹教主不快了,难道还执迷不悟?” 哑奴的话令安塔娜的脸猛的一红,“放肆!我堂堂圣女岂容你诋毁?我与教主的关系众人皆知,什么叫执迷不悟。倒是你,整日跟在教主身后的丑八怪,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喜欢教主。” 哑奴也是脸红,“我是崇敬教主,而非喜欢。” “不喜欢?不喜欢你脸红什么?”安塔娜因为容貌,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犀利刻薄。 顾千雪也隐约猜到哑奴喜欢宫凌安,但哪个少女不怀春,若守着这么一个俊美的男子而不喜欢,才精神有问题。“哑奴,别和她说了,我们进去吧。” “是。”哑奴也是莫名其妙,情不自禁的就特别听话。 三人这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安塔娜急得跺脚,“来人,这三人对本圣女不敬,给我拿下。” 顾千雪无奈地叹了口气,“雅雅,我对不起你。” 哑奴不解,“千雪小姐为什么这么说?” 顾千雪撇了一眼安塔娜,“当时你们教主选圣女时我也在场,这女子便是我亲自选出来的,我当时以为自己选了一个最美的女人,但现在才知,我选了一个最丑的女人。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教主,也对不起你们整个冥教。” 哑奴只觉特别解恨,“千雪小姐你说的太好了,安娜塔的内心是最丑陋的。” 安塔娜火冒三丈,“你们还等什么,还不给我上?” 哑奴和初烟立刻摆起了迎战的姿势。 顾千雪只冷冷瞪了一眼,便道,“你们能敌得过她们吗?” 初烟轻蔑地看了一眼,哑奴直接道,“千雪小姐放心,我自己就能拦住她们,她们都是一群废物。” 顾千雪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们两人了,我得去苏公子那里看看。” “等等,”哑奴赶忙叫住她,“从前在玳林,千雪小姐说过你有一个最爱的人,是这个人吗?”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而后勾唇一笑,“是的。” 哑奴想到教主要失恋了,叹了口气,“知道了,那千雪小姐快去照顾他,这里交给我了。” 顾千雪离去,一众女神官便冲了过来。 哑奴和初烟两人如何在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是不说,只说顾千雪顺着长长的长廊进入最里侧的房间,刚进入时吃惊的发现偌大的房间内,一群神官簇拥下,一人正与苏凌霄简单交谈。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宫凌安。 “你……你怎么进来的?”顾千雪刚刚一直守在门口,并未发现有人进入。 当看见宫凌安时,顾千雪的心跳得厉害。 宫凌安的容貌更出众了,尤其是他那一双眼睛。 宫凌安比顾千雪更像楚炎国人,加之其是男性,眼窝极深。 从前还在南樾国的宫凌安以一副玩世不恭的形象出现,因为阳光气质,让人无法注意他异域美的外貌,但如今,他那一双深邃的眸,锐利又阴鸷,甚至让人不敢与其对视。 宫凌安见到顾千雪时面无表情,只用那双阴鸷的双眼紧紧盯着她,如果眼神能化成武器,顾千雪已被刺穿。 苏凌霄却轻柔道,“千雪,这位是冥教教主,不能对教主无礼。”而后对宫凌安道,“实在抱歉,教主,内人是个妇道人家没见识,有失礼之处还请教主海涵原谅。” 顾千雪赶忙一个闪身到了苏凌霄身旁,闷闷地低着头,再不说话。 宫凌安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千雪,唇角这才勾起淡淡一抹笑。 但却因为这笑容,让其绝美的面容更为阴鸷邪魅。“原来是苏夫人。” 顾千雪一惊,下意识看去,虽然一切好像按照苏凌霄所导演的剧本所进行,但她依旧觉得诡异。 或者说,自从来了楚炎国、东圣城,那种诡异的情绪便一直缭绕在她心头,久久无法释放。 可以说,这世上,顾千雪最怕的人,便是宫凌安。 苏凌霄伸手拉住顾千雪的手,“此番,便劳烦教主了。” 宫凌安淡淡的笑了,“本座还未说出方法,你就同意了?如果……便是治好,却再不是你,怎么办?” 别说顾千雪,连苏凌霄也吃惊,什么叫治好,再不是他? 第1088章 1088,远超你的想象 第1088章 1088,远超你的想象 宫凌安将话说得模棱两可,顾千雪想问,但此时整个房间里满是神官,也确实不方便问。 苏凌霄垂着眸子,静静思忖片刻,而后问向顾千雪,“千雪,我听你的。” 宫凌安挑了挑眉,“千雪郡主,你意下如何?” 顾千雪看向宫凌安,企图从他眼中看出什么阴谋。 宫凌安也直直看着她,那双深邃阴鸷的双眼却若淬毒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顾千雪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宫凌安问,苏凌霄也是略有疑惑地看过来。 千雪道,“无论代价如何,其结果不是活着吗?最惨痛的代价、最坏的结果就是死亡,在死亡面前其他代价都不算代价,教主,您真的有办法吗?” 宫凌安勾着薄唇,“如果不仅仅他付出代价,你也要付出代价呢?” 苏凌霄却道,“抱歉,在下插一句话,教主若肯伸出援手,我苏凌霄自会感激,无论教主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全力满足而回报给教主。但是生死都是我苏凌霄自己之事与千雪无关,付出代价也由我自己来付。若教主借由此来……呵,那这命,在下还真是活不起。” 宫凌安轻轻嗤笑了下,“你是死是活,只有顾千雪在乎,与本座有什么关系?别试图用你的命来威胁本座,本座能将你救活,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苏掌柜等人瞬间冲了上来,挡在苏凌霄的身前。 顾千雪也恍然大悟,宫凌安怕来者非善。 “我同意。”顾千雪道,“只要能治好苏公子的病,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不行!”苏凌霄立刻拒绝。 宫凌安笑了,那笑声虽然依旧清爽好听,但其中却夹在这说不出的邪气。 “放心,本座承诺,会将完好无损的顾千雪给你带回去,”说着,宫凌安慢慢转身,向门口而去,“这顾千雪,本座还真不稀罕。”说完,便带着神官扬长而去。 苏凌霄面色极为不好,一把拉住顾千雪,“千雪,我们走。” 顾千雪却笑了,“为什么要走,他这样的回答我开心还来不及。” “这……”虽然放了心,但顾千雪被鄙夷和嫌弃,苏凌霄依旧心情沉闷。 顾千雪拉着他,“你从前应该也见过他或是听说他吧?使毒之人情绪阴郁,性情大变不在少数,咱们的目的是来治病,只要达到目的,为何还要看他的脸色?”说着,对苏掌柜道,“大家将整个房间都好好检查一下,什床垫床单或者器皿,能用咱们自己的都用自己的,冥教这鬼地方邪性得很。” 顾千雪的话音刚落,就听门口传来一名女子的娇喝,“既然你认为我们冥教邪性,为何还要死皮赖脸的来?”是安塔娜。 顾千雪回过头来,安塔娜只身站在门外,身侧没有女神官,想来那些女神官怕是被初烟和哑奴拦着。 “来人,将门关上,闲杂人等别放进来。”直接命令道。“现在的女孩子,双商真是越来越低了。” 正在检查房间的侍卫也看不惯这趾高气昂的楚炎国女子,二话不说冲过去,“框”的一声将门关上。 苏凌霄被扶着坐在角落的一个椅子上,“什么是双商。” 顾千雪坐在他身旁,静静陪着,“双商就是智商和情商,其中智商就是心智高低,判断一个人是否聪明;情商便是手段优劣,判断一个人是否有能干。像苏公子这样的,就是智商情商双高,像我这样的……”叹了口气,“智商还好,情商欠缺了一些。” 苏凌霄笑着点头,“不过这样才天真可爱。” 顾千雪不太习惯被苏凌霄这般当面夸奖,略有害羞,但突然,脑海里出现宫凌安那阴鸷深邃的双眼,心底狠狠顿了一下。 之前宫凌安还要将她炼制成尸人,现在又说不稀罕要她。 如果真的不稀罕,那才谢天谢地,只怕……想太多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想着,顾千雪便开始低声为苏凌霄讲解之前被掳来的经过。 与南樾国的建筑不同,楚炎国的建筑略有现代欧式的感觉,房间被分为卧室、客厅以及其他,整间屋子下来足有三百平米,十分宽敞。 将房间清点了一遍后,苏掌柜便指挥着下人们将房内的一些器皿用具等等搬了出去,将随行马车中的东西又搬了进来。 再次开门,安塔娜已不在门口。 从前苏凌霄知晓顾千雪一行的大概,如今才首次细细听来,当听到陆危楼如何舍命救顾千雪时,眼神闪了闪,幽幽的叹了口气。 初烟归来,除了头发微乱,精神气爽,“郡主,奴婢回来了。” “赢了吗?”千雪问。 “自然。”初烟勾唇一笑,竟带着童真。 千雪噗嗤笑出来,“你们不会把安塔娜打了吧?” 初烟挑了挑眉毛,“那圣女趁奴婢与哑奴不备溜了进来,奴婢正要脱身去找她,见她面色阴沉的回了来。奴婢不敢直接动手,怕为主子惹来祸事,便使了个绊子,将几名冥教女神官扔到她身上,那圣女没有武功,反应也不灵敏,就这么被砸了个正着,随后就哭天喊地的跑了。圣女跑了,其他女神官自然也就不打了,也跟着其逃之夭夭。” 说着说着,初烟皱眉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圣女真是郡主选的?怎么选了个这个货色?” “……”千雪发现初烟愈发犀利了,略有汗颜,“还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两人如何抱怨自是不说,整理完毕后,苏凌霄也累了,苏掌柜拿来了呼吸气囊,与初烟配合着为苏凌霄吸氧。 顾千雪却趁人不备溜了出去。 顾千雪发现,这一处偏殿经由长长的走廊连着主殿。 鬼使神差,她竟顺着长廊向内而去。 左拐右拐,来到一处熟悉又陌生的,是一道门,今日那里没人把守,门也大开。 只要通过那道门,便能到达主殿的后山,后山被围墙圈起种满了毒草,如今却是银色一片,妖娆美丽,名为玳林。 而有一人,身着黑色缀着红边的礼服,静静站在门前,目光遥远,定定看着玳林中央。 坚挺肃穆的礼服让他的身影更显修长,却别有一种孤独之感。 他转过身来,淡淡道,“你还是回来了,这里拥有许多你想要的,远超你的想象。” 第1089章 1089,澜枝 第1089章 1089,澜枝 那人正是宫凌安,也是如今冥教的教主。 他向顾千雪伸出手,长长的广袖般遮盖手指,手指消瘦纤长,白得几乎透明没有血色,也给人一种阴森感,“千雪,来这里。” 顾千雪停在原位,双眉拧紧,“你先告诉我,这里有什么我想要的?” “来本座这里,本座便告诉你。”宫凌安的语调很慢,带着十足的诱惑。 顾千雪冷笑几声,“那就算了吧,好奇害死猫,如此想来,不好奇也罢。” 宫凌安轻轻的笑了,本好听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间回档,细思极恐的诡异。 他薄唇微启,声音很轻,就吐出了两个字。“澜枝。”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顾千雪立刻僵在原地,猛地回过头来,“澜枝?你是说……” 宫凌安将手缓缓落下,“澜枝是她在关东城的名字,在楚炎国,她叫图兰朵。” 澜枝是谁? 是顾千雪的外婆,便是赵偌澜的母亲,更是赵侯爷赵远征的唯一的妻子和爱人,所有人都以为澜枝已经死了,就连顾千雪也是这么认为。 因为太过震惊,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宫凌安这个人太邪性,她做不到完全相信,但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她,宫凌安并未说谎。 终于,顾千雪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澜枝在玳林?”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宫凌安再次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示意两人牵手同行。 顾千雪挣扎片刻,终于一咬牙走入门内,却忽视宫凌安的手。 对于玳林,顾千雪十分熟悉,因为她被困在这里一些时日,为了能勘探地形,她曾带着哑奴走遍每一个角落。 如今玳林被白雪所覆盖,与之前枝叶茂密截然不同,但她还是顺着记忆向前走着。 玳林中央有个小宅,当初她就被困在那宅子里,除了宅子,玳林里再没居住的房子。 宫凌安也不恼怒,就这么尾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入了玳林。 临近中央,能闻到硫磺的味道,紧接着是水声,是温泉。顺着温泉一旁的小路蜿蜒向上,便能到达玳林小宅。 “怎么不走了,怕本座害你?”宫凌安走到站定的顾千雪身旁的,语调带着嗤笑,“现在后悔只身一人进入玳林,会不会晚了?” 顾千雪遥遥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宅子,“我若在东圣城失踪,你逃不了干系,自然有人放不过你。而且我也不想让其他人知晓澜枝之事,所以即便再选择,我也会自己进来。” “哦?为何?”宫凌安眉头微挑。 “知道的秘密越多,危险便越大,这些关乎冥教机密之事,他们还是少知道为妙。”千雪淡淡道。 宫凌安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你怕本座杀他们灭口?” “你不会吗?”千雪问。 宫凌安顿了一下,“会。” 顾千雪很平静,她举目眺望宅子,最终的心一横,登上山坡,入了院子。 刚入院子便能听见女子的呼喊声,“有人来了吗?放我出去!我是教主夫人!放我出去?” 顾千雪一惊,快步而去。 靠近房屋最左端有一个小房间,声音正是总那房间中传出。 顾千雪推开门,生生吓了一跳。 只见,混着血迹的泥泞地上,趴着一人,那人身上的衣服已看不出本来颜色,肮脏混着暗红。 那人的双手双脚被铁链捆着,头发脏乱成一团,双眼干瘪凹陷,眼珠已被人挖去,满脸是干涸的血迹,因为手脚被捆,整个人如同一只在泥泞中挣扎的虫子般。 顾千雪只觉胃中翻滚,“她是谁?” 宫凌安已走上前来,冷笑着看房中女子,“这女人叫娜其尔,是上一任教主夫人,极有手段,可以说将上任教主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残害其所有不喜的女子。圣女便是其一,也就是澜枝。上任教主虽喜欢娜其尔,但对澜枝也颇有好感,娜其尔使计陷害澜枝,最后毁其容貌,将其推入山崖活活摔死,澜枝没死,阴差阳错被赵远征所救,后面之事,你应该也知道了。” 顾千雪终于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也就是说,这个恶毒的女人就是害我外婆之人?” 宫凌安却勾唇一笑,“这礼物,你喜欢吗?” 顾千雪岔开话题,“澜枝呢?你说澜枝在玳林,不会是骗我吧?” “救命!他说的不对,我……我不认识什么澜枝,放了我!我是教主夫人!”娜其尔疯狂喊着。 宫凌安冷笑一声,“你不认识澜枝,却认识图兰朵吧?”说着,亲自伸手将房门甩上,也将哭喊声关在门内。 “走。”宫凌安带路。 玳林小宅的房屋不大,没走几步便到了之前顾千雪所居住的房间。 房内安静,房门紧闭,无法窥视其内。 宫凌安伸手一指,“进去吧。” 顾千雪眼神中满是警惕和怀疑,即将触碰房门的手想了想又收了回来,“既然关着人,为何门不上锁,难道澜枝也被你绑了?” 宫凌安道,“澜枝是你外婆,本座怎么会绑她?实际上,本座也是前一阵子才知晓澜枝之事。她落下山崖被赵远征救了,生了孩子后却不知何故跑了出来,恰巧又被冥教人抓了回去,娜其尔将澜枝囚禁,呃……”声音顿了下,“她好像已聋哑。” “聋哑?”顾千雪吃惊,飞快推开房门。 房内幽暗,一股特殊的药香。 一名身材消瘦的女子背对着窗口静坐在椅上,一动不动若木雕一般。 “澜枝?”顾千雪试探性的喊道。 然而,女子一动不动。 顾千雪觉得自己可笑,宫凌安已经说澜枝聋哑,为何她还抱着一线希望?“她眼睛能看见吗?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她拒绝与外界交流。”宫凌安道。 千雪这眉头加深,她快步上前,绕过消瘦女子,到起正面。 虽心里有所准备,但当看见的女子脸上满是蠕虫一般的凸起疤痕时,依旧是倒吸一口气,其有着一张瓜子脸,高挺的鼻梁,薄唇,五官清秀且精细。 “像……真的是太像了,”顾千雪喃喃自语,“您的容貌和赵偌澜一模一样,如果她知晓自己的母亲还活着,却不知该多么惊喜。” 第1090章 1090,真的有涅槃术? 第1090章 1090,真的有涅槃术? 顾千雪自言自语结束,却见澜枝本紧闭的眼缓缓睁开,看向了她。 顾千雪吃了一惊。 她不知从前澜枝有多美,但仅仅这一双眼,却足够勾人魂魄,“像……真是太像了!” 澜枝的眉头微微皱起,本略呆滞的眼神逐渐凝眸,她也盯着顾千雪的双眼,眉头越皱越紧。 突然,她干涸的唇动了动,“你说的……赵偌澜……是谁?”声音略有嘶哑,但比嘶哑更严重的是,她声音语调极其不稳,可以看出,她已许久没开口说话。 顾千雪刚要开口,突然想到……澜枝,赵偌澜,原来赵偌澜的名字竟出自这里。 她越发崇拜这便宜外公了,竟能爱一名女子爱得这么深。 “赵远征是我外公,赵偌澜是我母亲,我的名字叫顾千雪。”千雪的声音不大,很轻,好似怕吓到面前女子一般,小心翼翼,“如果你是澜枝的话,那我告诉你,你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澜枝双眸大睁,惊恐地看向顾千雪。 “当时你怀有身孕,外公却奔赴前线,有人害你使你难产,你生下孩子后发现孩子没了呼吸便怨恨而去,实际上孩子没死,但因为大脑缺氧而最终落下残疾,”顾千雪静静道,“外公为了母亲,将所有妾室赶走,这一生只守着母亲一人,母亲想要的,外公都会想尽办法的给她,母亲喜欢上一名男子,外公便与他谈了条件,那人迎娶了母亲,那人便是我父亲,如今南樾国正二品礼部尚书顾庆泽。” “不过你放心,母亲虽然心智不全却没受到明面的欺负,暗地里的欺负……她也不懂,所以母亲很开心。每天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写信给外公,而且外公都会给她回信、为她做主。” “关于顾庆泽……就是我父亲,原本是有妾室的,除了我之外还有三名女儿,但是自从母亲生了弟弟后,父亲便将妾室都赶走,如今只守着母亲自己。”顾千雪笑了下,“这个时候你会不会疑惑,为什么心智不全的母亲会得到夫君的独宠?这个我也不知,却不知是他厌倦了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后院的无形硝烟,还是因为母亲的容貌。哦对了,母亲容貌应很像你,因为这双眼睛很像你。” 澜枝的眼神闪烁,满脸的不可置信。 说到这,顾千雪叹了口气,“关于你呢,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度过的?” 澜枝闭口不言。 顾千雪又道,“外公一直在等你,你愿意回去吗?” 澜枝惊恐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摇了摇头,低了头去。 “你在自责吧?其实这么多年,你也早就后悔当初不管不顾的跑了出来,如果你没被冥教的人抓到,想来你会回去的。”顾千雪道。 只觉得澜枝的呼吸顿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事情不怪你,一切都是命运,这是上天给你们的考验,既然……” 还没等顾千雪展开三寸不烂之舌进行煽情游说,澜枝却突然开口说话,“我回去!” 千雪一愣,随后喜出望外,“真的?” 澜枝伸手狠狠拉扯自己头发,“我错了,我错了,我罪该万死,但我死之前必须要治好我可怜的女儿,我……一定要治好她,一定。” 顾千雪对这些使毒的人很是无语,这些人动不动就扯什么生死,难道他们不知什么叫好死不如赖活着?“治好?这种脑瘫症是不可逆的症状,是治不好的,澜枝……不,外婆,您一定要冷静。”抓住澜枝的双手,生怕其将自己头发都生生拽下来。 “能治好。”澜枝猛然道。 顾千雪吃了一惊,“能治好?用……什么法子?” “涅槃术!” “涅槃术?” 顾千雪没发现的是,一直静静站在房门口的宫凌安挑了挑眉,随后唇角勾起一抹诡。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她记得当初来冥教时伪装成一个傻女彭珏,那被制成尸人的前教主时便提到这个涅槃术,换句话说,当初冥教之人诱惑彭珏的姐姐彭璐时便是用“涅槃术”,难道这世上真有能治疗心智的医术? 顾千雪自诩拥有现代医术,但此时此刻,却被楚炎国的医术所震惊。 脑瘫痴傻,便是在现代最多也能在儿时进行康复,绝做不到治愈,尤其是病人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 “涅槃术到底是什么?”顾千雪追问。 澜枝道,“涅槃术听起来是一种方法,实际上是一种毒,能破坏人的心智,而破坏便能修复,也就是说,先破坏后修复。” 顾千雪追问,“有没有修复失败的可能。” “有。”澜枝道。 “如果修复失败怎么办?”如果会丧命,顾千雪绝不会答应。 “修复失败便维持原样。”澜枝道。 顾千雪失笑,“如果修复失败没有任何代价,那就不断的用涅槃术,总有一次蒙上,对吗?” “每个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因为人体有记忆功能,用第二次涅槃术时便会失效。”澜枝道。 顾千雪凝眉,眼神闪烁地看着澜枝,随后又猛地回头看向宫凌安,“你……真的是澜枝?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宫凌安的一个陷阱,后一句话,她未说出来。 宫凌安轻笑出声,转身干脆靠在了门框上,“顾千雪你真有趣,该警惕的时候你贸然闯进来;现在没有丝毫危险,你倒是开始狐疑起来。我犯得着将娜其尔弄残来演戏吗?你可知为了找到你外婆,我对娜其尔严刑逼供,可废了好大工夫。” 顾千雪心中矛盾忐忑,却不知应该信还是不信。 她看向澜枝,澜枝也平静地看向她,并非焦急为自己身份做辩解。 顾千雪真想拉着澜枝去验DNA。 “宫凌安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我外婆还没死的。”顾千雪气急败坏道。 宫凌安也不掩饰,直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化名为彭珏到正殿,见到教主和教主夫人吧?当时教主是我操控,喊出涅槃术也只是喊喊而已,我根本不会什么涅槃术,但教主夫人却胸有成竹的模样,然而我试探过,她也不会。涅槃术为冥教秘术,为何她明明不会却胸有成竹呢?唯一的原因,便是她身边有一人,拥有涅槃术。” 第1091章 1091,换魂术 第1091章 1091,换魂术 因为宫凌安的话,顾千雪又想到一件事。 当时除了她还有教主夫人和丽莎,丽莎曾经问过教主夫人是否要对“彭珏”使用涅槃术,便说明教主夫人确确实实能够使用涅槃术。 也许是心灵相通,更也许是那女子的眼睛真的和赵偌澜的一模一样,顾千雪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这个人就是澜枝!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来到澜枝面前,淡淡笑着,柔下声音,“外婆,我是顾千雪,是您女儿赵偌澜的女儿,虽然从未见面,但我们所有人都十分思念您。” 澜枝眼神闪了闪,随后呆滞的眼中逐渐涌出了泪水,无声的流下。 顾千雪伸手将瘦弱的澜枝揽在怀中,丝毫不嫌弃其周身肮脏,伸手在其背部轻轻拍着。“都过去了,从今以后再没有什么小妾、什么情敌,你只有一个爱你的夫君,一个美丽的女儿,还有我和千意,你的外孙和外孙女。” 一时间,房内满是悲痛和凄凉。 宫凌安未回避,虽然身着威严的礼服,但却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浓密睫毛半垂着,掩盖深邃的眸子,在面颊洒下阴影,却不知其想着什么。 好半晌,顾千雪才放开澜枝,“外婆,虽然见到你很高兴,但近一段时间我无法陪您,我得照顾另一个人。” 澜枝抬头看着她,想了想,试探着问出口,“是谁?” 千雪微微一笑,她知道澜枝在向她表达善意以及关怀,“一个男人,一个对我有恩之人,也许……我会陪他一生一世。” 澜枝与世隔绝久了,反应略有迟缓,听了顾千雪的话后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顾千雪不急,就耐心等她回答。 好半晌,澜枝才道,“他对你好吗?” 顾千雪心底苦涩,“好。” “他……有别的女人吗?”澜枝又问。 顾千雪摇了摇头,“没有,他没有父母,只有我一人。” 澜枝这才缓缓扯开干涸的嘴唇,“好……好,这样才好。” 顾千雪松了口气,“外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打理他的事,回头来陪外婆,好吗?” 过了好一会,澜枝才醒悟过来,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顾千雪走去门口,但宫凌安还挡在门口。 “宫凌安,我欠你一次人情。”千雪道。 宫凌安轻笑,“本座不需要你还什么人情。”说着,直起身,向外而去。 当宫凌安懒洋洋靠在门框上的时候,顾千雪仿佛又见到了真正的宫凌安,那个南樾国无忧无虑的二皇子,那个嬉皮笑脸永远为别人着想喜欢吃花生米的二皇子。 但他收回那懒散,漂亮的眼重新被诡异的邪恶所侵占,她又不得不面对他的新身份。 两人未说话,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间,临近房屋大门时依旧能听见前教主夫人的呼喊声。 两人又默默出了院子。 顾千雪突然站定了脚步,转向他,“老实告诉我,你到底能不能救活苏公子。” 两人相对而立,宫凌安低着头,看着身高只到自己肩的女子,“不能。” 顾千雪一下子就火了,“不能?不能你将我们接过来,你在耍我?苏公子都病成这样,你还耍,宫凌安你还是人吗?” 宫凌安勾唇一笑,“他那副身子已是风烛残年,便是老天爷都救不活何况是本座?人确实是救不成,但若要他活着,却很容易。” 千雪一惊,“怎么活?” “换魂。” “换……魂?”顾千雪目瞪口呆,“这又是什么东西?楚炎国……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法术。” 到最后,她都不认为这是毒了,只认为是法术。 宫凌安耸肩,“换魂术是本座在炼尸傀儡术基础上钻研出来了,曾试过,确实能换。” 顾千雪双目大睁,难以置信地盯着宫凌安那张美得带着邪气的脸庞,好半晌也说不出什么。 如果此情此景是在几年前……哪怕是半年前发生,她都会嗤之以鼻,因为不能用科学解释的医术都不存在。 然而,一次次诡异的毒术却一再挑战她的大脑和神经,直到现在她已经略有麻木,如果此时此刻告诉她外星人马上要到来,她怕是也要信上一信的。 深吸一口气,顾千雪强迫自己冷静,“换魂术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讲讲。” “很简单,首先调制某种药羹,为要换魂的两人服下,每日三次,一共连续十日,缺一次不可。随后,将两人同时浸入药浴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中,两人思想必须完全放空,更不能有强烈欲念,随后便会换魂。” 宫凌安说完便闭了嘴,好半晌,顾千雪见其不说,疑惑问道,“这就……完了?” “是啊,你还想怎样?”宫凌安嗤笑道。 “就这么……喝药,泡药就能换魂?宫凌安,你便是忽悠人也靠谱一些好吗?”顾千雪吃惊道。 宫凌安哈哈笑起来,“本座哪里不靠谱了?听起来简单但实际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首先十日的药物珍贵难寻自是不说,然而最关键的是药浴。无论人的生与死,靠的便是一股意念,也可称之为执念。正是因为人有意念才能将魂魄固在身体上,当人万念俱灰,魂魄便在身旁若即若离,也只有在魂魄游离状态才能进行换魂,但人又如何能控制意念呢?这个便是关键。” 顾千雪整个人处在濒临崩溃的状态,此番正在挑战她的世界观和认知。 宫凌安见顾千雪的表情,便猜到,“顾千雪你好好想想,你是否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你明明入睡,但却好像知晓周围正在发生之事?或者说,有时候感觉灵魂附体?” 一句话,再次戳中了顾千雪。 顾千雪这才想起来,她本身就是灵魂穿越! 如果这世上没有灵魂,她穿越时空又是怎么解释?如今她到现在还琢磨不透自己怎么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成了顾尚书家的顾千雪。 “我好像……明白了。”有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感,顾千雪抬起头,重新咄咄看向宫凌安的双眼,“就算这办法真的可行,我问你,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1092章 1092,自己选的新身体 第1092章 1092,自己选的新身体 宫凌安听了顾千雪的问题,竟然轻笑出声,随后笑声越来越大。 “顾千雪,从前本座认为你还算聪明,何时开始这般蠢了?” 顾千雪凝眉,“如果你的要求只是骂我的话,那便尽管骂的,多难听都可以。” “你知道本座要什么。”宫凌安道。 顾千雪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你说过嫌弃我,你别忘了。” “生气了?”宫凌安的唇角勾着邪魅。 “我……”顾千雪顿时觉得无力,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眉间,声音满是无奈,“我有什么可生气的,若你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但我……哎……我有什么好?你身边的安塔娜容貌举世无双,而且就你如今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一句话,竟将顾千雪点醒。 宫凌安看着面色大变的顾千雪,也知其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你不蠢,很聪明,那你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顾千雪最后的苦笑也消失不见,“用的命,来换苏公子的命。” “不,是用你的人,换苏凌霄的人。”宫凌安纠正。 顾千雪只觉自己堕入一张大网,挣扎不得,浑身无力,“好,换。” 宫凌安没想到顾千雪这么痛快,勾唇一笑,“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顾千雪缓缓闭上眼,有种从容赴死之感,“待苏公子换魂成功,我便留下。” “本座说过,不稀罕你。” 顾千雪终于忍不住咆哮出来,“宫凌安,故作玄虚也要有个限度,我都不知你到底要什么了,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便别拐弯抹角,你想要什么直说,你便是要我一条手臂或一条腿,我都立刻卸下给你。” “你的手臂和腿?确实很诱人,可惜本座拿着确实没什么用,”宫凌安不为所动,语调依旧闲适,“本座要你,却不要你的人。” 千雪挑眉,“要命?现在就给你。” “不,”这一次,宫凌安终于直接了当的说,“换魂术同时进行两场,一场是苏凌霄的,一场是你的。” 顾千雪一愣,随后双目猛的大睁。 她终于知道了宫凌安的阴谋,若将她强硬留下,不仅苏公子,怕是……那个人的身影刚在脑海中浮现,她便狠狠将那身影扼杀。 顾千雪深深呼了口气,竟突然觉得轻松无比,“没问题,若能换魂,我自愿留下,但你准备将我和谁换?” 宫凌安挑眉道,“放心,你的新身体,你十分喜欢。” 一阵冷风吹过,顾千雪竟觉得周身冰冷。 这种冷是从内而外,是一种心惊,是一种胆寒,“宫凌安你知道吗,你……实在太可怕了,从前在南樾国皇宫便是隐藏最深的人,如今也是最可怕的人。” “可怕?”宫凌安嗤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指,“本座哪里可怕?本座从来都想做一个好人。” 顾千雪知道宫凌安是个天才,而天才往往十分极端,要么天真的为世界贡献一生,要么便于世界为敌。“好,不谈这个,你说我很喜欢我的新身体,这么说来那个人我认识?” “新身体是你自己选的,难道你忘了?” “别再打哑谜了,告诉我!”千雪脊梁越发的凉。 “还记得当初在主殿吗?本座让你从八名女子中挑选出你最喜欢的成为圣女,”宫凌安双眼紧紧盯着顾千雪的面庞,“难道你没发现,这八个人与你相同年纪,相同身高,甚至相同肤色,容貌也神似吗?” 顾千雪双目大睁,“难怪……当时我就觉得诡异,为什么冥教圣女由我来选,但却怎么也想不到问题出在哪,原来竟是这样!” 宫凌安淡淡道,“毕竟是你的新身体,由你自己来选,会更喜欢些。” “也就是说,这是你很早以前布的局,难怪我们车队刚进入楚炎国国境,你就派人来接,难怪你十分痛快的答应救苏公子,原来……”顾千雪头疼欲裂,“原来真正自投罗网的竟是我自己。” 宫凌安笑而不语。 顾千雪面色惨白,甚至有种站不稳的感觉,“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今是我带苏公子前来,若我没主动前来,你会派人找我吗?” “你一定会来。”宫凌安语调肯定,“本座再免费送你一个谜底,你还记得当初你和血月楼的人进入树林,冥教追兵为何突然放弃追捕吗?当时若本座真下令不惜任何代价剿灭你们,你们必死无疑。” “……为何?” “因为,当时本座还未将换魂术实验成功,即便你留下也没用,”宫凌安不顾顾千雪的挣扎,执意牵起她的手,向玳林外的方向而去,“如果本座是你,现在便回去陪苏凌霄,毕竟以后再没机会相见了。” 顾千雪的手很冷,但宫凌安的手更冷。 他手的温度,冰得她手腕生疼。 顾千雪试着甩开,但无论是内力还是力气都敌不过他。 出了玳林,他便放开了她,两人像陌生人一般向不同的方向而去。 顾千雪不知自己从何时起竟对这大殿熟悉无比,当回到偏殿时,却见初烟在守着。 初烟起身迎了过去,轻声问道,“郡主,您刚刚去了什么地方?” 顾千雪扯了唇角,“只是随意走走,放心,这里我熟悉得很。” 初烟担忧,“郡主的为何这般虚弱?” 千雪摇了摇头,“没什么,也许是走累了,这一段时间你也是马不停蹄定也疲惫,你去休息吧,我想单独陪陪苏公子。” 初烟只觉得顾千雪很怪,却又说不出其具体哪里怪,最后只能点了点头,“好,我们的房间都在隔壁,郡主若有需要,直接叫奴婢就是。” 顾千雪点了点头,便入了卧室的房门。 房内,一片宁静,宁静得好像与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格格不入。 如果这个房门之外是地狱的话,那么这个房间里就是天堂。 苏凌霄正睡着,呼吸十分微弱,面色青紫,尤其口唇,骇人的紫红。 顾千雪在床旁椅上坐下,滔天的倦意竟席卷而来,她趴在床沿、他的身边,缓缓闭上眼。 第1093章 1093,活着,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第1093章 1093,活着,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经过一整天的打扫,鲜少有积雪的东圣城街道终于被清理了出来,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赶路的赶路,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一名身着神官服装的男子,左拐右拐,入了一个低调的宅院。 看起来好像是这神官的家。 开了大门,进入后立刻将大门又重新锁上,向前走了几步,却见有两名穿着灰衣的男子,三个人眼神都极其机警,“主上在里面。” “好。”神官打扮之人点了下头,快步入内。 入了最里面的房间,神官立刻挺直了腰身,象征意义的整理衣襟,而后单膝跪下,“属下见过的主上。” 房间内,一名穿着纯黑锦缎长袍的男子,带着面具,周身散发着冷气。“嗯。” “主上,苏凌霄和顾千雪等人被安排进入了偏殿,下午他们见了面,并未发生冲突,见面时教主只携带了亲信,属下未能进入。” “你先起来。” “是,主上。” 陆危楼垂着头,玩弄着一只纯黑色长形荷包,未马上下达命令,却不知在想什么。 身着神官服的血月楼细作则是静静站立,等主上下达命令。 好半晌,陆危楼才抬起头,“苏凌霄的情况如何?” 细作回答,“回主上,属下只远远看了一眼,觉得情况不太妙,看起来最多能活一个月。” 因为潜入冥教,所以即便是血月楼的细作,多多少少也是会医术和毒术,看上一眼能估出个大概。 几不可闻,陆危楼轻轻叹了口气。 细作内心惊讶,因为主上很少喜形于色,但今日却因为苏凌霄而叹息,难道是惺惺相惜? “你认为,冥教教主有实力医治苏凌霄吗?” 细作细细思索了会,道,“回主上,属下认为治不好。” 这一次,陆危楼并未叹息,已将情绪完全收敛,“好生保护两人,且记住,万不要吹暗哨。” “是,主上!” “下去吧。” 细作恭敬退了出去。 细作知晓为何楼主要求不吹暗哨,因为不想被顾千雪知晓自己被血月楼保护罢。 苏凌霄一直睡到第二日下午才幽幽苏醒,可以说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 说是熟睡,还不如说是昏迷。 顾千雪见苏凌霄醒来,这才松了口气,“苏公子你醒了,口渴吗?肚子饿吗?” 苏凌霄只觉头脑混沌,缓了好一会才清新过来,看一眼天色,便知晓自己睡了许久,“不饿,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千雪依旧为其倒了一杯热水,“昨天晚上。” 苏凌霄淡淡一笑,“原来你在身边,难怪昨天睡得这般熟。” 顾千雪也道,“是啊。” 一边说着,一边将其轻轻拉起,在其身后垫了一只软垫,然后喂他慢慢喝水。 顾千雪未说的是,哪是睡得熟?明明是吓死人好吗? 这一夜所有人都吓了半死,生怕他真的一睡不起! 虽然到了冥教,虽然宫凌安说过能治,但在换魂术之前需要十天的服药时间,如果苏凌霄在这十天之内死亡,便是神仙也是救不了的。 早晨时,顾千雪与宫凌安又见了一次面,敲定换魂术的具体事宜。 这复杂的换魂术可不是说施行就施行的,先不说是否成功的问题,只说,苏凌霄与谁换身体? 冥教的毒术虽然十分诡异霸道,但实际上履行起来十分困难,换句话说就是需满足的条件十分苛刻。 一般的毒物,需要长期定时服药;像涅槃术,竟有抗药性;换魂术,在定时服药的基础上,更要求换魂的两人降低求生意志,做到灵魂游离,听起来好像天方夜谭。 然而,宫凌安却是有备而来,他准备了一个心智不全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容貌清秀,身材颀长,却不是楚炎国人、更不是北醴国,顾千雪问了其身份,宫凌安却闭口不答。 心智不全的男子与苏凌霄换身体,实际上就是将命续给苏凌霄,顾千雪也知十分残忍,但这个时候却不是圣母的时候,心一横,也做了坏人。 检查完苏凌霄的“新身体”后,宫凌安又提出了一个要求——在换魂术施放之前,绝不能对任何人说,包括苏掌柜和初烟,否则宫凌安便拒绝为苏凌霄使用换魂术。 顾千雪也是同意了。 思绪回来,又回到房间。 初烟听说主子醒了,惊喜的送上了白粥和菜肴。 初烟和苏掌柜能看出,主子只想单独和千雪郡主在一起,便将饭菜放下后,轻轻退了出去,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两人。 顾千雪先是耐心喂苏凌霄用膳,待用过膳后,这才将换魂术的一切讲给苏凌霄听。 饶是见多识广的苏凌霄,在听说如此诡异的方法后,也是吃了一惊,“换魂术?真有此法吗?” 顾千雪点了点头,“他不是说空话的人,既然他能说出,便定能做道。”声音顿了一下,“那个人……真的太可怕了!” 苏凌霄也点了点头,幽幽叹了口气,“南樾国皇宫,还真是卧虎藏龙,却不知若南樾国皇帝知晓大名鼎鼎的冥教教主是自己儿子,会作何感想。” 皇上会怎么想,顾千雪没有丝毫兴趣。 “苏公子,你……能接受换魂术吗?”顾千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凌霄却淡淡一笑,灰色的眸子看向她,“是否接受,由你来决定。若我换了一个身体,你依旧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换。若换了身体你却不喜欢,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活着,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若没有你,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苏凌霄的话像是表白,也像是誓言,没有华丽的词藻、没有激进的词语,但真挚入心。 听了苏凌霄的话,顾千雪却是百感交集。 “苏公子,你为何会陷得这般深?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也才一年有余。”顾千雪叹息道。 苏凌霄伸手,小心翼翼的放在顾千雪的面颊旁,“如果我能想明白就好了,就不会为了你而……” 后面的话,苏凌霄没说出口,但顾千雪却知道。 苏凌霄和厉王情同兄弟,两人感情极深,然而苏凌霄为了她却与厉王决裂,虽然两人未当面撕破脸,但却在不会来往。 这是苏凌霄心底永远的心伤。 第1094章 1094,只想你自己陪着我 第1094章 1094,只想你自己陪着我 突然,却见苏凌霄面色大变,伸手紧紧捂着胸口,刚刚还苍白带着一丝红晕的面色,逐渐青紫。 顾千雪吓了一跳,“苏公子你千万别胡思乱想,无论怎么样先撑过十天!”说着,赶忙跑到急救箱里拿出速效救心丸让苏凌霄含在口中,而后让其平躺在床上。 “我去叫初烟。” 但就在顾千雪准备跑开时,手却被人轻轻拉住,“别去,我只想你自己陪着我。” 顾千雪回了来,“好,我自己陪你,但你发誓不能胡思乱想,待你心情平静了,我再与你说冥教教主准备对你施用的办法。” “好。”苏凌霄松开了手,在顾千雪的帮助下平躺。 随后,顾千雪取来了呼吸气囊来帮助苏凌霄吸入更多氧气,减缓心脏病发作带来的不适。 可惜苏凌霄坚持不让其他人帮忙,只能顾千雪来操作气囊,而由苏凌霄自己将面罩压在脸上。 顾千雪一边使用气囊,一边怕苏凌霄继续胡思乱想,便随便找了个故事讲,因为一时间太过焦急想不出什么世界名著,就干脆给苏凌霄讲起了童话。 例如《小红帽》《白雪公主》《灰姑娘》《拇指公主》这些耳熟能详的童话不需要走脑,随便抓一个现代人都能信手拈来。 一炷香的时间,苏凌霄缓缓睡来了去,顾千雪也松了口气,将呼吸面罩清理干净,而后收好。 苏凌霄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夜晚时,宫凌安来了一趟。 偏殿的长廊,墙壁上的宫灯将整个大殿照得明亮,但在这种偏哥特式建筑的风格中,却更显得空间阴森诡异。 宫凌安听说的苏凌霄再次昏迷,十分不悦,“今天下午不是醒了吗?怎么又昏迷了?” 顾千雪叹了口气,“他的病情发作了。” “发作?你是想他死还是想他活,为何还要刺激他?”未加询问,宫凌安已一针见血道。 顾千雪急了,“刺激他?我哪敢刺激他!苏公子一直心思重,我就是再神通广大还能控制他的思维吗?” 宫凌安嗤笑了声,“吼我?就不怕我不治他?” 顾千雪也没了顾忌,“想治就治,不想治就不治疗,别以为你能威胁得了我。确实,我希望苏公子活下来,但如果用我的命来换他的命,那么他死我也跟着他死,不也是报恩?” “你疯了?他死你就跟着死,他对你到底有什么天大恩情?”宫凌安也火了,提高了音量。 “并非恩情多大,而是生无可恋。”顾千雪冷冷道。 “生无可恋?”宫凌安一愣。 顾千雪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说了你也不懂,待苏公子醒来,我会安排好一切,回头我寻找你取药。教主可还有其他事?” 宫凌安定定的看着她,而后挑眉道,“生无可恋,我不懂?呵,我对这四个字的感悟比你更深入骨髓。”说着,转身决然而去。 顾千雪看着宫凌安逐渐远去的身影,忍不住皱眉,少顷,她甩了甩头。 如今她自己的事还没琢磨明白,哪有心思去管其他? 想着,便也回去,只等着苏凌霄醒来。 玳林小居。 澜枝本处理草药,但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呆滞的眼神瞬间冒出惊喜,而后立刻起身迎了出去,却发现来者不是自己的外孙女顾千雪而是新任教主,兴奋的表情再次消失。 “属下见过教主,教主千秋万代。”澜枝是冥教前圣女,对教派的忠诚与生俱来,即便如今教主换了一人,依旧十分尊敬,何况这名教主将她从魔窟中救出,更为她找到了外孙女。 宫凌安表情淡淡,“免礼。”随后,眼神看向桌上被分类的草药,“从前本座便听说,图兰朵圣女对毒药悟性极高,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教主过奖,属下惭愧,属下虽未与教主接触,但教主下令废除教内毒控,实乃造福我教之壮举,”说着,澜枝再次跪地,“属下代表千千万万冥教教众以及楚炎国人,感谢教主大人,更永远铭记教主的大恩大德。” 澜枝一边说着,一边为其磕头,足足磕了十个响头。 宫凌安并未阻拦,任由澜枝磕头,自己则是缓步到桌前,伸手捏起一小撮草药,修长的手指捻了几下,便将其捻碎。 “你只看其表未看其里,前任诸多教主为何要用毒控,因为我教毒术太过霸道,若不死死控制教众,不说这些教众外出害人,只说毒术流传出去,也不妙。”宫凌安道。 澜枝静静听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宫凌安淡淡道,“还有,本座决定是新入教之人免除毒控,可没说将所有人的毒控解开,废除毒控是一柄双刃剑,若操作不好,恐怕祸乱的不止是楚炎国,而是整个天下。” 澜枝恍然大悟,“教主心怀天下,实乃我们冥教之福,只可惜,属下有要事在身,否则一定留下好好效忠教主。” 宫凌安将视线缓缓移到跪地的澜枝身上,“虽你是圣女,本座是教主,然而论资质,本座还应尊称你一声前辈。本座且有个问题问你,虽依旧用毒控控制教中老人,然而却无法将老人与新人隔离,谁又能保证老人不将毒术泄露给新人?只要泄露一二毒术,这些未受毒控之人离开楚炎国,将毒术使用在其他国家,其结果会如何?” 澜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宫凌安继续道,“前辈你可知,为何楚炎国毒术霸道,其他诸国对楚炎国提防却一直未出手剿灭吗?” 澜枝点了点头,“因为冥教教规,无论泄露、使用毒术的是本国人还是外国人,冥教都会一生追杀。” “没错,正是因为这条极端恶毒的教规,所以教内毒术嫌少流出,即便有人侥幸知晓,也只敢偷偷使用不敢将其扩展开来,一旦扩展,等待他的便是无休止的追杀和暗杀,这也是其他国家对我们楚炎国放心的原因之一。”宫凌安顿了下,唇角勾起了一抹冰冷,“但如果我教毒术正式泄露,你猜其他国家会不会坐以待毙?如果本座是他国国君,定会联络各国之力,不计代价的剿灭楚炎国,诛杀所有楚炎国人。” 第1095章 1095,本座为了你,绕了大圈子 第1095章 1095,本座为了你,绕了大圈子 澜枝面色大骇,从前她从未想到过这深刻一步,如今意识道,竟周身冰冷,浑身颤抖。 宫凌安再次回到桌旁边,又捏起了一根草药,随意把玩。 “仅仅本座知晓,便有三个国家准备对楚炎国出手,其中两个国家已经签署了一份秘密协议。” 澜枝大吃一惊,“真的?协议的内容……是什么?” “协议的内容是,待联络诸国,只要拿到楚炎国的把柄,立刻大军压境,灭国、屠人、分割。” 灭国,灭掉楚炎国。 屠人,屠杀所有楚炎国人。 分割,分割楚炎国的国土。 澜枝面如死灰,“是真的吗?不……不可能……” “你若不信,可以回去问问你的夫君赵远征,以他对你的爱之深,想来会将这个国家机密告诉你吧。”宫凌安的声音闲适,好像置身事外,好像即将被灭的根本不是他所在的国家一般。 不知为何,澜枝脑海中却突然涌现了一个尘封的记忆。 那是三十几年前,赵远征对她从不隐瞒秘密,但却有一天,她见夫君拿着一封秘信。 她下意识地问那信是谁发来的,但夫君的神色慌张,却只问她要不要看。她知道,若她开口说要看,赵远征定会给她看,然而她不想夫君这般为难。 想来,那信搞不好就与这秘密有关。 “但……如果真有这机密,教主您又是从何得知的呢?”澜枝问道。 宫凌安挑了挑眉,笑笑未语。 他总不能说,他曾经就是南樾国的二皇子吧?虽然这机密也不会透露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皇子,但如果他想知道,还是很容易的。 澜枝知晓教主有自己的渠道,心中更对新教主十分钦佩,“刚刚是属下失态,不应逾越问那般机密的问题,但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教主知晓此事,是否告知国君?” 国君,指的是楚炎国的国君。 宫凌安道,“国君也想剿灭冥教,你确定要本座去说?” 澜枝再无话可说。 可以说,此时此刻的澜枝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她毕竟是楚炎国人、冥教人,虽然受到不公平待遇,但一切都是前教主夫人所为,冥教中人也暗暗伸出过援手,在一定程度上帮助过她。 “教主,无论您有什么决定,属下都支持您,”澜枝的声音逐渐坚定,“除了不能留下辅佐教主,其他……只要教主有需要属下之处,属下都竭尽全力。” 背对着澜枝,宫凌安的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等的就这么这句话,“本座需要涅槃术。” “涅槃术?”澜枝眼中有了警惕,这涅槃术是秘术中的秘术,就连前教主夫人,她也未交出配方。 宫凌安慢慢转过身来,纤细的手指上夹着一束干枯的药草,“为了彻底让冥教毒术消失,要么用涅槃术,要么便直接杀了他们,两种方法,本座都不拒绝。” 澜枝立刻道,“属下愿意贡献涅槃术!” 宫凌安勾着唇笑着,那笑容却冰冷,视线渐渐移到窗外,窗外依旧一片冰封银色,心情却是愉悦了——顾千雪,本座为了你,可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呢。 苏凌霄醒了。 这回便是打死顾千雪,也不敢再勾起点什么感伤往事,喂他吃饭之后,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立刻直入主题。 苏凌霄静静的听完,但即便这方法再玄幻离奇,其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便点头同意。 “那个人……呃,应该说是活死人,容貌很清秀,很儒雅,五官端正,你要不要先看看?”顾千雪试探着问道。 “你喜欢吗?”苏凌霄不答反问。 “气质虽不若你这般出尘,但容貌还是很干净的,我很喜欢。”顾千雪笑眯眯的答道。 “你喜欢便好。”苏凌霄答。 千雪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神色严肃起来,“如果这样,从今天便要开始服药,十天的药,一顿不能落下,一滴不能少喝,答应我。” 苏凌霄生生顿了一下,而后恢复了淡笑,“好,答应你。” 顾千雪见苏凌霄答应了,终于松了口气,“苏公子你一定要答应我,再撑十日,真的……就十日,无论多辛苦,你也要撑下来。” 苏凌霄点头道,“放心吧,我的阳寿还有十二日。” “……”顾千雪一愣,“你说什么?” 苏凌霄笑的眯了眼,“逗你呢。” 顾千雪长舒了口气,神色无奈道,“苏公子你可千万别吓唬我了,这冥教邪性得很,别看你接受换魂术时很淡定,当初我听说换魂术时简直吓了个半死,所以即便下回逗我也别用什么神神叨叨的方式,否则你心脏病好了,我就要被吓出心脏病了。” “好,以后再不逗你了。”苏凌霄道,“但我也有一个请求。” “你说。”这个时候别说一个请求,就是苏凌霄要星星和月亮,顾千雪都会想办法取来。 “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我。”苏凌霄的声音缓慢,但却坚定,没有丝毫甜言蜜语之感,却好像一种嘱托。 “当然,既然来到这里,我还能扔下你?”顾千雪却突然想到澜枝,“哦哦,还有一件事,你还记得之前与你说,关于我外婆一事吗?她竟然还活着,人正在冥教,也许我得抽时间去探望她。” 苏凌霄的眉头却任性地皱起,“你和她还有时间,我……无论如何,这十天你必须要无时无刻的陪我,我最多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去探望她。” 千雪无奈,“行行,我知道。” 心中却暗笑,这个时候苏凌霄才有病号该有的样子。 于是,事情就这般敲定,苏凌霄也第一天服用换魂术的药物。 顾千雪趁着苏凌霄入睡,这才敢将其托付给了初烟,自己飞速赶到玳林。 今日通往玳林的大门并未开着,有四名神官把守。 这四人身材高大健硕,脊背挺直,眼神带着一股子杀气,顾千雪能看出这四人武功高强。 就在千雪犹豫时,四人见其身影,立刻上前将大门打开,更对其用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千雪点头轻声说了谢谢,人已飞奔进去。 第1096章 1096,该来的永远会来 第1096章 1096,该来的永远会来 当顾千雪赶到时,澜枝正在熬粥。 澜枝看见顾千雪也是一愣,而后温暖地笑道,“原来是千雪,你若不来,一会我也会托人把这粥给你送去。” 顾千雪不解,“给我喝的?这是什么粥?” 因为温暖的笑意,便是澜枝那狰狞的脸,也觉得柔顺了许多,“是药粥,听教主说你最近照顾苏凌霄十分辛劳,这粥里面加了几味补气的药材,不过你放心,用量极少,我是先将药汁熬出来,再用那药汁煮粥,绝对没有药味。” 顾千雪心中一暖,从穿越来南樾国,好像还没人主动给她熬粥。 “谢谢你了……外婆,我身体底子好,不碍事的。”面对这温暖的情意,千雪一时间还有些手足无措。 澜枝幽幽叹了口气,“外婆给你熬粥也并非看你身子不好,更多的也许是……补偿吧。我一时冲动跑了出来,你母亲便从小没了娘,而你也没有个母亲照顾,这应该母亲熬的粥,怕是没人给你熬吧?” 顾千雪点了点头,“是啊,没人给我熬,在这个世界上,您是第一个给我熬粥的,谢谢您。” 澜枝却有些惭愧,“不不,其实我要和你道歉。” “怎么?”千雪一愣。 澜枝面有愧色,“按照道理,外婆应留下陪你,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我那可怜的女儿,我甚至夜不能寐,只想见她一面,我……我当初要是知道她没死,我绝不会离开……”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 千雪将澜枝揽在怀中,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其实我今日来也有这个意思,让你快些去到南樾国去,你留在这,我也……呃……没时间照顾你。” 澜枝只以为顾千雪担心苏凌霄,只笑着点了点头,将药粥盛出来,看着顾千雪喝。 “关于前教主夫人,外婆你打算怎么办?”顾千雪问道。 澜枝垂下眼,掩饰住挣扎,却没说话。 顾千雪道,“交给教主吧,既然您是教主救出来的,那人应就是教主的囚犯,让教主来决定最好。” 澜枝抬起眼,暖暖的笑了,“好,我外孙真是聪明。” 千雪只觉幸福无比,澜枝也可以说是她在诡异凄冷的冥教中遇到的少有温暖。 两人又聊了一些,更多的是顾千雪说、澜枝听。 顾千雪为其讲了关东城大变,赵远征中毒,澜枝惊得面色苍白,恨得咬牙切齿。 后来又为其讲了如何为赵远征一点点解毒,命其装疯,紧接着如何绑架帮上搬来救兵。澜枝这才松了口气。 但当听到顾千雪上一次伪装成傻女彭珏来到玳林,又被陆危楼救出时,澜枝却不解道,“等等千雪,血月楼的楼主为何与你有了牵扯?你们关系如何?” “……”顾千雪也是苦笑,“我和他的关系无比诡异,直到现在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他就这么出现,莫名其妙的帮我、莫名其妙的舍命就我,如今又……莫名其妙的消失。” 两人此时正在房间,屋子里温暖如春。 门口的小暖炉烧得噼啪响,两人中央的桌上摆着一只空碗,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以及粥香。 当提到厉王前往关东城为赵远征洗刷冤屈时,她的心一紧。 当提到陆危楼背着她九死一生的冲出毒林时,她的心再次一紧。 当提到陆危楼雪地里告别,想到那越行越远的身影以及诀别的话语时,她的心已不知疼为何物,因为已经疼到麻木。 澜枝看着面前容貌出众的外孙女垂着眼,面无表情却泪流满面,幽幽叹了口气,拿出了帕子为其无声的擦着。 好一会,见其心情平稳,澜枝才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先治好苏公子再说吧。” 直到如今,顾千雪也未将苏凌霄即将接受的换魂术告诉澜枝、初烟、苏掌柜以及任何人,宫凌安不允许其泄露秘密,她也不敢泄露。 宫凌安此人阴险无比,她不怕宫凌安对她如何,却害怕宫凌安对这些知道秘密的人下手。 一晃,竟然不知不觉陪了澜枝两个时辰。 顾千雪有些心惊,“外婆,今日就到这里,我得回去,最近苏公子很任性,非要我陪在他身边,甚至都不让我来您这,哎……等此事过去,我再好好陪外婆。” 澜枝慈爱的深受抚着顾千雪的面颊,“好孩子,外婆本就是冥教中人,这里就好像我的家,不用陪我。”声音顿了一下,“以后你也不用来了,因为我不日便启程。” 顾千雪点了点头,“这样最好,您早些回去与外公团圆,为母亲进行涅槃术,我也不用分心来探望您。” 澜枝眸中的慈爱更深,“是啊,我们路还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团聚。” 告别了澜枝,顾千雪走了。 行走在玳林的银白冰封的小路上,在即将进入大殿后门时,她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那小院子一眼。 澜枝披着大髦,也站在小院子山坡上,与她遥遥相望。 发现她回首,澜枝伸出手臂挥了挥。 顾千雪淡淡地笑了,也挥了挥手,之后叹了口气。 她觉得,这应是她与澜枝最后一次见面了罢。 收回视线与思绪,顾千雪转身入了大殿后门,待顾千雪的身影消失,后门便重新关上,玳林也重回宁静。 接下来的五天,一切太平。 澜枝离开了,顾千雪日日陪伴苏凌霄,两人聊聊天,赏赏景,偶尔还画画,只不过定时是要吃药的。 苏凌霄任性得很,睁开眼睛就要看见顾千雪,闭眼之前也要有顾千雪的身影,但即便如此,两人却未同床共枕,顾千雪在苏凌霄的床旁,弄了张临时小床。 哑奴来了几回,想要找顾千雪,但只要苏凌霄醒着,直将其赶出去,如果苏凌霄睡了,千雪这才敢蹑手蹑脚的出来与哑奴聊几句,但第一时间得回到房间。 毕竟,苏凌霄睁开眼看不见她,是要发脾气的。 如今的苏凌霄,任性得让顾千雪哭笑不得。 然而,就在苏凌霄服药的第五天,宫凌安来了。 当看见宫凌安时,顾千雪的心猛地一顿,苦笑道,“该来的永远会来,真是躲也躲不过。” 第1097章 1097,恨意 第1097章 1097,恨意 宫凌安见顾千雪淡然的表情,饶有兴致道,“你知道本座所来目的?” 顾千雪失笑,“答应你之事就不会反悔,你是来亲自监督我服药的吧?” 该来的总会来,如今轮到她了。 却见宫凌安一摆手,其身后已有心腹神官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放着的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顾千雪见到,嗤笑一声,伸手拿碗就喝了下去,苦涩入喉,却全然没有痛苦的感觉,“连续十日,每日三次,教主若是不信任,怕是要日日劳烦,大驾光临。”话中带着讥讽。 宫凌安无视她语气中的嘲讽,“今次本座亲自来,是要看苏凌霄。” “苏公子?你突然看苏公子做什么?难道……有什么变故?”顾千雪哪顾得上嘲讽,立刻焦急起来。 宫凌安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顾千雪一惊。 宫凌安前行几步,微微俯身,将自己的唇靠近她的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本座只是在想,你这般紧张一个男人,若大皇兄知晓,面色会多好看。”说完,人已擦肩而去,去了苏凌霄所下榻的偏殿。 顾千雪愣了好半晌,而后也跟着苦笑出来。 宫凌安以为她会伤心?实际上她早不知伤心为何物了。 当一个人的经历远远超过她所能承受的负荷,哪还会为这些情情爱爱而苦恼? 房间内,守门的侍卫发现是冥教教主大驾,赶忙将苏掌柜找了来。 “小人见过教主,教主这么晚到来,可有何事?”苏掌柜问道。 这个时候顾千雪也追了上来,对苏掌柜使了个眼神,苏掌柜立刻心领神会,身子一侧便将门让了出来,“教主您请!” 宫凌安未多看一眼,人已入了房门,直去苏凌霄的房间。 房内安静,入内便能闻到淡淡的药味,楚炎国的药与其他国家不同,大量使用须归做药引,也因为这特殊的味道,使房内更显诡异。 初烟见到宫凌安也是吃了一惊,又见顾千雪紧随其后,立刻快步上前,“郡主,出什么事了吗?” 顾千雪忙安慰,“初烟别急,教主只是来看看苏公子的情形。” 两人的对话很轻,宫凌安行走也悄然无声,但即便如此,本应熟睡的苏凌霄却缓缓睁开眼,一双灰色清澈眸子除了了然便是淡然,绝无惊恐与疑惑。 宫凌安站在床前,苏凌霄躺在床上,两人就这般对视。 良久。 初烟不解,压低声音问道,“郡主,他们在做什么?” 顾千雪也不知道,便无声的摇了摇头。 足足三分钟,宫凌安才收回了视线,唇角勾起一抹邪肆,“想生,还是想死?” 苏凌霄轻轻眨眼,薄唇微启,“随缘。” 宫凌安挑眉,“随缘?你确定吗?” 苏凌霄再闭口不语。 顾千雪心惊,“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宫凌安挑眉道,“你生与死,与本座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你自己的失误而造成失败,本座也不负任何责任。”声音顿了一下,“即便你没失误,本座也不敢保证一定成功。” 苏凌霄轻笑道,“在下明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劳教主费心了。” 宫凌安快速点了下头,转身就走,再不说话。 顾千雪叮嘱初烟照顾苏凌霄,她自己则是追了出去。 宫凌安的腿长,步伐也快,顾千雪几乎跑了好久才勉强追上人群。“教主,等等!请等等。” 宫凌安停下,一个眼神,随行神官立刻心领神会,恭敬退了下去。 偌大的长廊上,除了墙壁燃着的烛火以及守卫的凌然侍卫,便只剩下宫凌安和顾千雪两人。 “来。”宫凌安只交代了一个字,便转身向玳林而去。 顾千雪不敢怠慢,忐忑追了过去。 夜晚的玳林,万籁俱静。 澜枝已经离开,由苏凌霄的人专门送其到关东城。 前教主夫人是否还在玳林,顾千雪不得而知,而这五天她还从哑奴口中断断续续知晓一些消息,宫凌安手中俘虏不仅仅前教主夫人一人,而宫凌安最恨的人也不是前教主夫人。 宫凌安有一个最恨之人,是一名女子,是从前的一名巫禁。 宫凌安恨此人到什么程度呢? 他将女子的全族都抓了来,关押在地牢,日日用其试毒,将全天下最痛苦的毒都用在此人的族人身上。 那人不敢死,因为只要其自尽,不仅仅全族之人,便是曾经与她有过接触之人,都会受到牵连。 哑奴不懂为何教主会有这么大的恨意,更不知那巫禁到底如何冒犯教主。 只有顾千雪知晓,那巫禁,正是欣苑。 具体来说,是化名为欣苑的冥教巫禁。 当初这巫禁受应家指使潜伏在锡兰妃身边,利用锡兰妃之手在后宫掀起风浪,而最后锡兰妃也是死在这化名欣苑的巫禁之手。 锡兰妃是宫凌安心底永远之殇。 其恨意,可想而知。 两人到了玳林,并未去玳林小居,就在外生生吹着冷风。 冥教教主礼服以红黑两色构成,就连此时他穿披着的大髦也是暗红色的披风缀着纯黑色的狐尾毛领。 他看着天上的圆月,却不知想着什么。 顾千雪也未开口,只静静等着。 一阵冷风吹来,衣着单薄的顾千雪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 宫凌安这才缓缓转过头,眉头不耐烦的皱着,“冷?” 顾千雪抖了两下,“没有。”心中嘀咕,是不是要用一些内力取暖。 却见他已解了大髦披风,一道优美的弧线后,披风已在顾千雪身上。 “不……不用,我不冷!”千雪拒绝。 宫凌安眯着眼,他轮廓极深,双眼深邃,本就精致绝美的双眼此时却散发阴鸷,竟比吹来的寒风更透彻心扉。“本座不喜听人拒绝。” “……” 大髦披风略重,却很温暖,但披风内里的皮毛上却没有丝毫温度,好像刚刚披风披在一个冰冷的衣架子上而不是活生生的人身上一般。 “锡兰妃娘娘之事,对你打击真的那么深吗?”顾千雪抓着大髦的衣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你现在已深陷迷局,为何不跳出来,更能解放自己?” 第1098章 1098,眼神的差异 第1098章 1098,眼神的差异 身着笔挺礼服长袍的宫凌安却冷冷一笑,“你的苏凌霄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思操心本座的事?” 顾千雪无奈,“是啊,我确实多管闲事了,只是我们好歹也算旧识,见到你这般,我心里难受。” “苏凌霄如果死了,你难受吗?” 顾千雪急了,“宫凌安,就算是我多此一举,你为何要出言诅咒苏公子?我是我,他是他,若以后你不喜交流,我便再不与你说那些废话,但请别诅咒苏公子,也别暗下黑手好吗?” 宫凌安哼了一声,“从前我以为你聪明,现在怎么这般蠢?” “你才蠢!”千雪直接骂了回去。 宫凌安挑眉,“首先,本座既然答应了帮你救苏凌霄,此时下黑手岂不是自拆台?其次,本座想将你强硬留下,别说苏凌霄,便是大皇兄来也是带不走你,之所以帮你救他,只是让你心服口服罢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开口闭口的咒他死?” 宫凌安嗤笑,“蠢货,你难道没看过他的眼神吗?” “眼神?”顾千雪的一愣。“什么眼神?” “将你带来,只是提醒你,换魂术除了药物外更重要的是本人的意识,若本人想换,才能成功;如本人自己不想换而意志坚定,别说换魂一次,便是换魂十次也无法成功。”宫凌安道。 “你是说……苏公子不想换魂?不可能,他想活!他的求生意志十分强!”顾千雪反驳道。 宫凌安缓缓走动两步,因为玳林的积雪未清,皮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空旷的玳林中传出很远。 “正是因为求生意志强,才难办。” 平静的语调,凄凉,悠远。 顾千雪恍然大悟。 宫凌安看着顾千雪苍白的面色,轻嗤了一声,“待你回去,好好比照你们两人眼神,就懂了。”说着,也不等其回应,向回而去。 顾千雪还在玳林,身上披着大髦,思绪万千。 她想起换魂术的原理,十日服药的作用是让人体松懈,随着服药次数的增多,心神也越发涣散,当第十日时,心神涣散到达顶峰这个时候进行换魂。 换魂的两人同时浸泡在药物中,特殊的药物作为一种介质,能实现灵魂的游移,最终造成换魂。 与灵魂穿越时空,与借尸还魂是一个道理,虽然这个道理她也无法用物理学、生物学来解释。 但有一点十分重要,即使——心神涣散、灵魂游离! 这十日的药物作用便是如此,但如果一个人的求生意志太强,便起了反作用,心神更为凝结。 难怪宫凌安亲自查看,难怪宫凌安说那样的话。 顾千雪看向门口,从玳林通往大殿的大门依旧开着,但已没了宫凌安的身影。 有一点,她知道,为何宫凌安让她今日服药而不是与苏凌霄同时服。 想来,就是让她亲眼看见苏凌霄换魂成功,而绝了她的心吧。 她抬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几次。 她知道再有十日,她又要换了一副肉身,就如同一年多前刚穿越来得到这幅肉身一般。 此番想来,自己竟如同一个过客,这一幅幅肉身则是一个个客栈,有趣。 放下了手,顾千雪的眸色也逐渐冷淡下来,向大门而去。 不就是换一副肉身吗?她想走,没人能留,只是……她却已没有想走之处。 南樾国吗?关东城吗?北醴国吗? 剪不断理还乱,处处烦恼。 从玳林通往大殿的大门有侍卫把守,当经过大门时,顾千雪将大髦脱下塞到一旁侍卫手上,为发一语,已向偏殿而去。 房内,苏凌霄又在画画。 他身后靠着厚厚的软垫,面前放着一张特别设计的小桌,执着锦布包好的炭条在纸上作画。 顾千雪回来,对初烟道,“你先出去。” “是,郡主。”初烟担忧地看了主子一眼,又担忧地看了顾千雪一眼,最后垂下眼离去。 顾千雪取来一面铜镜,“你在画什么?”若无其事地坐在苏凌霄的床边。 却见,苏凌霄在画宫殿。 宫殿的风格与南樾国相似,都是中式风,磅礴大殿,亭台楼阁。 “这是?”顾千雪不解。 “我出生的地方。”苏凌霄道。 千雪暗暗心惊,“是……皇宫吗?” “对。”苏凌霄依旧画着。 “是北醴国的……皇宫?” “是。” 这是苏凌霄第一次肯定自己的身份,虽然之前隐晦的说出自己和北醴国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这般明明白白肯定自己的皇子身份,却是第一次。 顾千雪只觉得脑子特别乱,之前略有清醒的思维却越来越想不明白,也不知是不是那药物的原因。 “我们来照镜子。”说着,搬起了铜镜。 苏凌霄的眼中闪过怀疑,“怎么突然想照镜子了?”柔柔问道。 “看看我们有没有夫妻相啊。”千雪开了个玩笑,顺便也让苏凌霄开心一下。 果然,苏凌霄抿着唇,虽未说什么,但顾千雪能感受到其心情的愉悦。 当两人的面孔同时出现在铜镜里时,顾千雪终于恍然大悟。 她终于知晓为什么宫凌安让她对比两人的眼神,却见她的眼神迷茫涣散,而苏凌霄的眼神却是清澈坚定、炯炯有神。 苏凌霄在镜中捕捉了她的脸色,缓缓垂下眼。 顾千雪将镜子放下,“苏公子,有件事我们应好好谈谈。” 苏凌霄抬起眼,淡淡一笑,“你说。” “你这么聪明,一定已猜到我想说什么了,换魂术前期的药物目的是放松心神,然而你的心神非但没有松懈一丝,反倒是更坚实了,到底是药物对你无效,还是你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苏凌霄眯着眼睛柔柔笑着,“怎么可能是故意为之呢?我自幼意志力便坚定,岂是五天药物能改变?” 浓密的睫毛交叠,掩住了他眸底的锐利和阴谋。 顾千雪听苏凌霄是无意为之,这才松了口气,“虽然意志力这种东西与生俱来,但如今为了换魂术,你就想办法松懈一些,好吗?只有五天,答应我。” 苏凌霄垂着眼,不让她看出其眼中的歉意,“好,我答应你,定会努力。” 第1099章 1099,第九日 第1099章 1099,第九日 两个人各怀鬼胎,心中都揣着内疚。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是初烟。“郡主,主子的药被送来了。” 顾千雪亲自将初烟迎了进来,苏凌霄将药喝了个干净。 初烟总觉得应说一些开心的话让主子高兴,想了想,道,“真不知冥教用了什么奇药,这几日主子的精神状态真的好了许多。” “……” 初烟见两人沉默,不解道,“郡主,是……奴婢说错了什么?” 顾千雪无奈地摇了摇头,“精神状态好是暂时的,接下来苏公子怕会越来越萎靡,若真那样,你们也别害怕,这都是正常现象。” 初烟点了点头,“是,奴婢记得了。”拿了空碗,飞也似得逃了。 就连初烟也敏锐的察觉到,房间里气氛的不对,说不出的诡异和压抑。 苏掌柜刚刚进门,见初烟惊讶道,“初烟姑娘为何如此慌张?” 初烟舒了口气,眼神疑惑,“苏掌柜,您觉不觉得,这地方诡异得很?虽说不出缘由,但就是有那么一种让人不舒服之感。” 苏掌柜无奈,“是啊,再忍忍吧,最多还有十日,咱们就走。” 初烟若有所思,点了下头,“好。” 苏掌柜见初烟无精打采的模样,很是担心,“初烟你也累了,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盯着就好。” 在苏掌柜的印象里,初烟永远是一丝不苟的干练模样,哪有这般失魂落魄?想来是担心主子的病情。 初烟刚要婉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初烟并未回休息室,而是直接走出了偏殿的宫门,屋外有两批人守卫。一批是苏凌霄的侍卫,另一批则是楚炎国的侍卫。 两批人不仅衣着不容,容貌也是格格不入,让人乍一看有种对立之感。 见初烟前来,有侍卫上前询问,初烟摆了摆手,便越过了守卫,向空地儿去。 一阵冷风吹来,透心的凉。 初烟抬头望月,看着那圆圆的月亮,却突然想到了某个夜晚。 那是个热闹的夜晚,人山人海,只为了过一个定情节,而有一名男子,为了她鼓起勇气飞跃水面最终掉到湖里,引来旁观者一片哄笑,很是狼狈。 想着想着,初烟竟不小心笑出了声。 当发现自己在笑时,灵动的眼神再次暗淡下来。 她垂下头不去看那明亮又可恨的月亮,深吸一口气,用冰冷的空气压抑内心刚刚兴起的蠢蠢欲动,重新心静如水。 调整好心情好,初烟转身又回了那压抑的偏殿。 一晃,过了四天。 顾千雪对苏凌霄启用了催眠术,以防他胡思乱想,试图彻底放松身心,以接受换魂术。 却不知是药物的强大还是顾千雪催眠术的强大,苏凌霄的眼神终于略有呆滞起来,淡灰色漂亮的眸子,经常定定的看向一处,却不知在想什么。 苏掌柜和初烟有些担心,但顾千雪对两人一再保证,不会有事,两人终于放下心。 实际上这四天顾千雪才是真正的煎熬,因为她也服了药。 第一天还好,从第二天开始便有了效果,犯困且不说,即便是清醒时思路也不清晰,有时说了上半句便忘了下半句,更有时突然被叫醒,才知自己愣神了好半天,然而她完全不知自己从何时开始愣神。 顾千雪知道,这才是接受药物后的正常反应。 没人知道的是,她衣袖下的胳膊青青紫紫,每次犯困时都要狠狠掐自己一下,每次发现自己精力不集中时也要掐一下。 为苏凌霄喂药后,顾千雪便强打精神,“苏公子你乖乖睡一会好不好?我要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一般顾千雪这么说,就暗示自己要去解手。 苏凌霄点了点头,“好。”说着,真的乖乖闭了眼,瞬间熟睡。 顾千雪见苏凌霄睡着,这才松了口气,因为其已经喝了九天的药,如果再不见效,她认为这换魂术绝不会成功。 不过也很佩服他,不愧是意志坚定的智者,意志力真的够强! 顾千雪走了,本就安静的房间更是宁静,只有床上“熟睡”男子轻微匀称的呼吸声。 突然,本应睡熟的人却睁开了眼,眼神清澈却坚定。 顾千雪出了房间,只身去了玳林。 初烟和苏凌霄隐约知晓顾千雪的外婆在玳林,但却未细问,毕竟是其隐私,而顾千雪这几日频繁去玳林,众人便也未放在心上。 当见到顾千雪时,守卫玳林的侍卫将门打开,顾千雪对其点了个头,便从容入内。 从四天前见到宫凌安后,两人便一直未见面,这一段时间她所服用的药,要么自己来玳林喝,要么是过了服药时间,由哑奴带去,寻了她喝。 换句话说,宫凌安将看管她喝药的任务交给了哑奴,只告诉哑奴,只要顾千雪将十天的药喝光,就能永远留在东圣城。 哑奴自然是开心的,顾千雪是哑奴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她做梦都想将其留下,于是监管力度便更大了。 玳林的雪被清理干净,这个时节却不能种药草,整个玳林便安静得若世外桃源。 自从澜枝走后,前教主夫人也被转移,之前那满是血肉的屋子,重新打扫了干净,入了院子便是一阵蓝色,是鬼蝶草。 “哪来这么多鬼蝶草?”顾千雪吃了一惊。 哑奴笑眯眯的端着温热的药出来,“千雪喜欢吗?是我特意收集来的,你之前说过,鬼蝶草的颜色乍一看好像是蓝色妖……什么的,所以我就准备了好多。”一边说着,一边递药过去。 顾千雪了然,接了药,深呼吸一口,而后将苦涩的药汁喝了干净,捂着嘴半天没说话。 她还是没习惯草药,根本做不到像苏凌霄那样喝药如饮水。 哑奴赶忙递来果汁,顾千雪也不客气,接来就喝,“搜集这么多鬼蝶草很麻烦吧?辛苦你了。” “不麻烦,温室里多得是,而且……” 哑奴的话音未落,便从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顾千雪,我要杀了你!” 说着,就有人冲了进来。 顾千雪回头一看,竟是多日未见的圣女安塔娜。 第1100章 1100,永远与本座在一起 第1100章 1100,永远与本座在一起 安塔娜自然不是只身一人前来,身后还跟着许多有武功的女神官。 听哑奴说过,自从宫凌安取消了残忍的巫禁一职后,便设立了女神官一职,专门用来服侍圣女,而因为安塔娜狭隘,女神官便成了安塔娜作威作福的工具。 不得不说,顾千雪一失足成千古恨,为冥教选了人最美但心最丑的女子做圣女。 顾千雪见到安塔娜,只觉得头疼,“你又来做什么?” “你还敢问我,我被教主逼着喝了五天药却不告诉我原因,这药性诡异,我越发嗜睡而且精神不易集中,当时我就怀疑一切都是你在搞鬼,果然……顾千雪你这个贱婢,看我今天不杀了你,上!”说着,对女神官命令道。 哑奴立刻上前,做了应敌的准备。 顾千雪无奈地笑了笑,“这里是你的地盘,只有你对我搞鬼的份儿,何时轮到我对你搞鬼?” “那你喝的药又作何解释?这药味分明和我喝的一模一样!”安塔娜声嘶力竭的大喊。 千雪摊手,“你问我,我又问谁?有疑问就别喝啊,在你们教主那里没能耐,跑到我这耀武扬威什么?” “你!岂有此理,上,撕烂她的嘴!”安塔娜大叫。 实际上,若是平时,顾千雪便不理会安塔娜,但今天不行,今日她特意挑刻薄的话说,只为煽起安塔娜的怒气,她这里有哑奴看着,更有苏公子做把柄来威胁,但安塔娜那里没有。 安塔娜为楚炎国贵族出身,想来家里多少也有势力,只希望安塔娜能起一些幺蛾子破了宫凌安的计划。 然而,就在女神官准备为主子效忠时,却只觉屋外传来一阵冷气,紧接着刚冲进来的两名女神官连惨叫都没一声便扑倒在地,再仔细看,却见原本女神官的位置却立着两具腐尸。 顾千雪吓了一跳,安塔娜也是尖叫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丧尸?怎么有种乱入的感觉? 紧接着,便有一道悠闲却冰冷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千雪郡主是本座的贵客,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贵客,真当本座没有脾气?” 顾千雪和安塔娜哪还震惊于宫凌安的出现?面色大骇地盯着腐尸。 饶是见惯了尸体的顾千雪也生生向后退了一步,安塔娜身子一动,险些吐出来,但她不敢在教主面前表现自己的无能和懦弱,她知道教主从来都喜欢聪明坚强的女人,而因为她对毒术不精,已经引教主许多不快了。 最后,安塔娜硬是将呕意生生忍了下去,绝美的面颊惨白一片,更偏着头,不去看那腐尸。 这两具腐尸是教主炼制的尸人,从前哑奴是见过的,虽然看起来也不舒服,然而倒不会害怕,“千雪你还怕吗?躲到我身后?”小声道。 顾千雪笑笑,“没什么,只是刚开始吓了一跳罢了。” 顾千雪以为宫凌安会将这腐尸弄走,但宫凌安却仿佛未见到众多女子的恐惧一般,“你不是说,深爱本座,要永远在本座身边吗?” 淡淡的男声,很轻,飘忽着一种邪性。 安塔娜急忙冲了过去,“教主,我愿永远陪着您、守着您。”略有抽噎的委屈声音,人见人怜。 然而人还未扑入男人的怀中,下巴却被那人抓住。 他用两只手指捏着她小巧的下巴,本来暧昧的姿势,却带着一种虐待之感,“既然喜欢,既然深爱,本座的话,你又为何怀疑?上一代教主废了足足六名圣女,本座就能废六十个。” 安塔娜急了,“不,不,教主不要!安塔娜错了,安塔娜发誓永远不会怀疑教主,教主让我死,我就立刻去死。” “不用你死,只要你喝了这十天的药,便能永远留在本座身边了。”这些话,是宫凌安对安塔娜说的,但眼神却扫了顾千雪一眼。 顾千雪回给他一个眼神,告诉他——不用这么一再试探,她答应的事,永远不会反悔。 “真的?”安塔娜却天真的相信。 “真的。”这一次,宫凌安正面回答,给了她肯定。 终于,安塔娜心满意足,精致的小脸上染了红晕,再次要投入男人的怀抱,然而奈何下巴被人控制,怎么也动不得,“教主……”撒娇了起来。 宫凌安微微一笑,放开了她下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两人要拥抱时,那尸人猛地冲了过来,安塔娜嗷的一声就跑了出去,紧接着在门口吐了起来,满耳都是呕吐声。 女神官不敢动,更没人敢去安抚,因为整个房间的杀气未卸,地上两具尸体还咕咕流着血。 宫凌安只淡淡看了她们一眼,“本座且问你们,谁是主?” 众女神官立刻跪地,“教主是主,教主千秋万代!” 宫凌安冷哼一声,“下去吧,别逼本座恢复巫禁一职。” 众女神官噤若寒蝉,立刻无声的退了出去,紧接着呕吐声也不见了,想来是女神官将安塔娜也带走。 顾千雪面色苍白,满脸的震惊,“宫凌安你真是反人类,你怎么能控制这种东西?如果你能控制这种不死大军,岂不是能征服全天下?”说话期间,后脊梁冷汗直流。 宫凌安却突然笑了起来,而后未说话,静静的等了好半晌。 就在顾千雪不知其葫芦里卖什么药时,却听宫凌安说了声,“差不多到时间了。” 紧接着两具尸人就哗啦一声倒地,成了真正的尸体。 顾千雪真的怕了,如果说换魂术她还能勉强用储备知识解释出的话,那如今这个尸人,便是打死她也解释不出其工作原理,当眼前所见超出接受范围,便有了恐惧。 宫凌安一摊手,“这是我尝试将临死之人制成尸人,然而还是不行,只能使用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便失效。” 宫凌安一句话,减少了顾千雪许多许多恐惧,她有了新的推测——人死前都有一个回光返照的过程,其与肾上腺有关,这种操纵方法怕就是将人回光返照所使用的肾上腺封住,紧接着控制了大脑罢。 如此一想,顾千雪面色好了许多。 如果她的设想成立,宫凌安是制不成尸人大军,于是也松了口气。 第1101章 1101,心智涣散,将死之躯 第1101章 1101,心智涣散,将死之躯 也许宫凌安还会继续研制尸人大军,然而顾千雪却不会将其失败之处说出来,告诉他。 宫凌安是个可怕的天才,在没有现代医学和科学的基础上依旧能研究出如此可怕的东西,如果真的掌握了现代科技,其后果不堪想象! 因为宫凌安,顾千雪竟想起在现代时看过的一个报道——美国炸弹客,希尔多·卡辛斯基。其16岁考入哈佛大学,20岁获得数学学士学位,25岁在密西根大学获得应用数学博士学位。此后在加利福尼亚大学任教,讲授数论。然而却在27岁时离开大学到荒僻的北部森林隐居。70年代末便开始以邮件方式投寄炸弹,在十多年中给社会带来多次恐慌。 人可以揣摩傻瓜的思想,却无法估算天才的思维。 正如美国那炸弹客,也如同宫凌安。 想到美国,她又想起曾经的游学经历。 忽然一阵刺痛将她刺醒,原来竟不知何时,她的手竟被抓在宫凌安的手中,宫凌安狠狠掐着她的虎口,而那痛正是发自虎口穴之中。 如梦苏醒。 哑奴的声音传来,“千雪你怎么了,你吓死我了,千雪?” 顾千雪垂下眼看自己的手,却见宫凌安已经将掐在其虎口穴上的手指转移到了脉搏,“顾千雪,你到底在做什么?”气急败坏的问道。 这个问题还真将千雪问愣了,“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 “若是没做,为何心神损伤如此严重?你可知,五天的药量你竟然能达到十天的效果,即便你不服药直接使用换魂术,怕都能成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宫凌安声音低吼。 “……意味什么?”顾千雪也一片茫然。 “你听说过一种人吗?因经受不住打击便长眠不起,你知道这种人被称为什么人吗?”宫凌安问道,声音却阴森恐怖。 顾千雪了然,回答道,“活死人。” 简短的三个字,令哑奴几乎尖叫出来。“千雪,你不能变成活死人!你不许变成活死人。” 顾千雪伸出手放在眼前,“我……能回去吗?” 宫凌安与哑奴皆不解。 “千雪,你说什么?回哪里去?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哪里也不要去。”哑奴急急道。 “不是南樾国,而是遥远的中国。”顾千雪扯了扯唇角,到底还是没笑出来。 如果这世上真有经受不住打击长眠不起的活死人的话,是否就是丢了魂魄? 这身子本就不是她的,之所以可以使用,靠的就是一个意志力,迷信一点便是鲜活的人气儿。 经历了种种,她早已没了生活下去的兴趣,会不会随着意志力的消散,灵魂再也无法控制这幅躯体?等她走了,“顾千雪”是变成活死人,还是变成从前的顾千雪,而她又会去哪里呢? 哑奴急了,“教主,千雪又开始心智扩散了,这可怎么办?” 宫凌安也是愤恨地咬牙,掏出一只陶瓷瓶放在顾千雪的鼻下。 一股药香钻入她的鼻中,紧接着她再次醒来。 “从明天开始你的药暂停,等安娜塔那里准备好,便立刻进行换魂术。”宫凌安道。 “为什么?”顾千雪不解。 宫凌安讥讽一笑,“顾千雪你要感谢我,如果没有换魂术一节,就凭你这心智残损的程度,早晚会变成活死人。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为你换一副躯体,这样你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哑奴只觉得云里雾里的听不懂。 却不知因为那药的原因还是什么,顾千雪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换魂之后呢?我这幅身体怎么办?” 宫凌安嗤笑,“怎么办?谁想要就归谁,本座留你的心,却不留你的人。” 顾千雪恍然大悟为何宫凌安多此一举,闹了半天,他是在嫌弃自己这身份是二嫁身份,非处女之身罢?不过转念一想,若她是宫凌安也不会将这肉身留下,别说宫凌安嫌弃,连她自己也厌倦了。 “他们会看出来吗?” “他们”两字,代表了一些人,顾千雪却未指明。 “不会,”宫凌安邪邪道,“本座会动一些手脚。” 顾千雪点了点头,“那就好,如果你能让‘她’好好活着,代替我,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宫凌安见顾千雪的反应,更加放心不下,“顾千雪,本座帮你治苏凌霄,你不能违背诺言,你的命得给本座留着!” 顾千雪点了点头,“好,我一定留着,还有其他事吗?若是没有,我先回去了。” “明日是第十日,明日午夜便开始换魂术,你让苏凌霄准备好。”宫凌安道,却见顾千雪失魂落魄的模样,皱紧了眉,“哑奴,你送她回去。” 哑奴连忙道,“是,教主。” 顾千雪不知的是,在她离开时,偏殿也发生了一件事。 窗前,苏凌霄静静躺在床上,苏掌柜和初烟站在一旁。 苏掌柜老泪纵横,手上拿着纸笔,初烟也是无声流着泪。 “一切,可都记好了?”苏凌霄的声音很淡,气若游丝。 “少主,小人都记好了。”苏掌柜拿着纸张的手不断颤抖,因为纸上一条一条都是苏凌霄的遗嘱。 “拿来,我签字。”苏凌霄抬起骨瘦如柴的手。 苏掌柜深吸一口气,他自己都不知为何这般悲伤,也许在他心中,少主的命已成了他的一种执念吧。 将笔放在那手上,从来游龙惊凤的字再也写不出,落笔无比颤抖。 “印章……你来做吧。”苏凌霄道。 “是,少主。”真正到达这一刻,苏掌柜的语调却平稳了下来。 “康叔,从前……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 苏掌柜一愣,赶忙道,“少主千万别这么说,小人担当不起。” 苏凌霄淡淡笑着,虽然连微笑的力气都快消失殆尽,“如果有下一世,我想做你的亲人,下一世也希望有康叔你的照顾。” 苏掌柜点头,声音哽咽。“是,是,小人记得了,下一世,下下世,小人都会照顾少主。” “康叔你出去吧,剩下的话,我要嘱托初烟。” 苏掌柜和初烟一愣,不解的相视一看。 第1102章 1102,最后的嘱托 第1102章 1102,最后的嘱托 苏掌柜出了房间,初烟却心情忐忑。 苏凌霄艰难的掏出一个东西,“拿着。” 初烟不解,但当接到东西时吃了一惊,因为这个东西她见过,是暗哨!是血月楼的暗哨! 为何主子会有血月楼的东西?难道当初血月楼去关东城救千雪郡主真的是受主子所托? 想着想着,初烟腿一软,跪了地。“主子,奴婢有罪。”说着,趴在地上长叩不起。 初烟有什么罪? 当初她明知主子深爱郡主,却依旧眼睁睁看着千雪郡主与厉王在一起,她不忠! 苏凌霄却未开口问她的罪,淡然得好像全部知晓,发生的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既然知罪,便将功补过吧。” 初烟一愣抬起头,“将功补过,主子……如何补过?” “我死之后,定会将尸体运回北醴国国葬,怕是你与康叔都无法脱身,而在我死的瞬间,你出冥教宫殿正门,随意找个地方吹响暗哨,自会有人与你接应。” 初烟双目大睁,惊骇在脑中炸响——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血月楼的人在附近?特意叮嘱她出了宫殿正门吹响暗哨,是防止郡主听见?为何要找血月楼的人来?“即便……真那般,难道我们不应将郡主一同带到北醴国?” “带她做什么?为我守节?” 一句话,将初烟噎住。 是啊,按照主子和国君的关系,国君怕定会逼着郡主守节,那样……那样对郡主实在不公。 郡主为主子做的,已经很多了。 “而且,即便你想带,教主也未必能放人。”苏凌霄的声音虚弱得几乎无声,他也尽量降低自己的音量,到最后,几乎是用气说出,只为了更省一些力气多说一些话。 好在,初烟这种习武之人耳力过人。 初烟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但血月楼的人真的信得过吗?” “信得过,将她交给他也算是……”完璧归赵四个字,他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初烟疑惑,“算是什么?” “没什么,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你出去吧,我休息一会。” 初烟只觉得手心里的金属暗哨滚烫,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向床上看去,苏凌霄正闭着眼,“放心,我没事。”苏凌霄轻声道。 初烟这才松了口气,十分担忧地出了房门。 刚要关房门,却见顾千雪回来了。 “郡主!?”初烟如同下意识将捏着暗哨的手藏在身后。 顾千雪并未注意到,“苏公子如何?” 初烟眼神闪烁,“主子他……很好。” “好,我去陪他。”对初烟笑了笑,顾千雪便进入房间。 当门关上的刹那,捏着暗哨的初烟浑身发抖起来。 苏掌柜问她,“刚刚主子对你说了什么?” 初烟只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房内。 苏凌霄睡得很实。 顾千雪轻声呼唤了两声,然而苏凌霄却未回应,千雪松了口气,也趴在他床边昏睡了过去。 罗兰宫是圣女所居住的宫殿。 从安塔娜回来后便狠狠发了一通脾气,不仅砸了房间所有能砸的东西,还将火气发泄在伺候她的婢女身上,整个罗兰宫一片狼藉。 她又气又怕,只要想到那令人作呕的尸体,她便浑身颤抖。 从前她认为教主年轻有为,容貌俊美无双,但如今才发现教主是个带着一张最美丽人皮面具的恶魔。 此时此刻,安塔娜对教主的迷恋急速下降,不仅如此,她开始惧怕教主。 虽然教主对她十分宠溺,但这种宠溺却不像一个男人对女人,甚至不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而像是……圈养一个宠物。 当意识到这件事时,她更颤抖不已。 教主太可怕了,这个教主比历代所有教主都可怕! 她想到了与顾千雪服用同一种配方的药,总觉得心底惶惶不安,而凭女性直觉,她能感受到教主对顾千雪的迷恋。 越想越怕,安塔娜连细软都未收拾,“你们跟我走!”指着贴身婢女。 婢女不解,“圣女大人,我们去哪?” “出宫,我要回家,我要找阿爸!”恐惧,让清脆的女声嘶哑。 却在这时,光亮的门口猛的一暗,一抹高大修长的身躯挡在了门口。 “既成了冥教圣女,你便于从前的家再无关联,”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宫凌安。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好像闲适,然而却透着杀机,“来人,将这叛徒拿下。” 女神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立刻冲了过去将安塔娜抓住。 “放开我!救命!放开我!不要!不要杀我。”安塔娜声嘶力竭地喊着。 宫凌安嗤笑,“放心,本宫不杀你。”而后低喃,“同样面对生死,你的反应真是庸俗无趣。” 安塔娜听说不杀自己,也不求救,但依旧在喊,“教主我错了……我不应该任性,我……我不做圣女了行吗?让她们做,她们爱谁做谁做!” 宫凌安笑了笑,伸出了自己修长的手指。 却见手指上一枚赤红色的药丸,“你不做圣女怎么行?你可是她选出来的,你的容貌也是她最喜欢的。”说着,一手抓住安塔娜的下颚,另一只手则是将红色药丸塞入她口中,紧接着捏住她的嘴,逼着她咽下。 安塔娜哪肯? 她虽然毒术不精,但该有的见识却不少,她知道这药一定可怕。 别说女神官,便是婢女都吓得浑身颤抖,她们不想见证教主弑杀圣女的一幕,若真如此,她们会被灭口。 安塔娜的挣扎逐渐消失,眼神涣散。 宫凌安看了一眼几乎面如死灰的婢女,勾唇一笑,“你们没乱叫,做得很好。” 婢女们惊恐慌乱的点头。 宫凌安道,“本座未杀圣女,只是她病了,本座为其医病罢了,待她病好,你们要继续好生伺候,听见了么?” “是,教主大人。”众婢女道。 “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不解,不知教主要做什么。 “你们也出去。”这回,被命令的对象是女神官。 有几名女神官是见到教主操纵尸人的,如今见到教主便无比恐惧,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其他女神官和婢女也楞了一下,紧跟着跑了出去。 房内只有宫凌安和昏迷的安塔娜两人。 第1103章 1103,第十日 第1103章 1103,第十日 很快,罗兰宫安静下来。 前一刻还拼命呼喊的女子,如今却静静平躺在床上,睫毛卷翘的睫毛还挂着泪珠,若一朵惹人怜爱的花朵。 女子很美,然而她身旁男子的姿容比之却绝不逊色,甚至略略在其之上。 美人美女,若入画一般。 宫凌安有条不紊地将安塔娜头上一件件的发饰取下,紧接着将造型别致的发髻打开。 瞬间,海藻一般乌黑微卷的发丝倾洒。 紧接着,宫凌安取出了一支手腕粗细的布卷,将布卷打开,其上密密麻麻各种金针银针,而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这些银针都萃了药汁,刺向安塔娜的头部。 第十日。 夜晚到来,顾千雪捧来了最后一份药汁,心底却是沉甸甸的,“苏公子,要喝药了。” 苏凌霄静坐在床上,气若游丝,“好。” “我来喂你。”顾千雪的声音抖了抖,却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好。”苏凌霄淡淡道,声音愉悦又闲适。 服完了药,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药味,顾千雪竟不知再与苏凌霄说什么。 这十日,将能讲的话都讲完、说完了罢。 苏凌霄伸手,“千雪,能拉着我的手吗?” 顾千雪赶忙上前,握住他的手。 她以为他的手是冷的,而实际上,他枯瘦的手却温暖无比,正如此时他的坦然。 “想听什么吗?我讲给你听?”顾千雪问道。 苏凌霄摇了摇头,“不用,静静的陪着我就好。” 顾千雪突然想起苏掌柜一直的愿望,她垂下头,想着若两场换魂术成功,他就能和“顾千雪”在一起了。一定幸福平安。 越想心越酸,因为对苏凌霄的愧对。 “我……有些累,稍微睡一会,你拉着我的手……好么?”苏凌霄的声音飘忽却温柔。 顾千雪想到这是药物的原因,服用药物后便是这般嗜睡、神志消散,“好,你睡吧,我在这陪着你,一会……怕是教主就来了。” 顾千雪将苏凌霄扶着躺下,而后她坐在床旁的椅上,趴在床旁,紧紧抓着苏凌霄温暖的手。 房内安静,这种氛围可以形容为温馨安逸,正如同从前在无名居的暖阁,两人弹琴跳舞,聊天算术。 顾千雪将头趴在床上,闭着眼,泪水却簌簌而下。 如果她穿越来见到第一个人是苏凌霄该多好?那样……人生也许就会不一样了吧。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的情路会如此波折,然而命运来临时却无法抗拒,渺小的人类在强大的命运机器面前,微若尘埃。 她就静静地躺着,慢慢的想着,思绪飘了好远,好似回到现代,好似回到南樾国,好似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苏凌霄时的一幕。 这时,门外有所响动。 顾千雪耳力过人,即便隔着厚重的房门,依旧能听清门外苏掌柜和初烟对宫凌安的问候声。 顾千雪惊醒——宫凌安来了?换魂术终还是要开始了!? 门开了,顾千雪坐起了身,看向门口站立的男子,竟有一丝彷徨。 在现代,她见过天使的画像,要么是西方儿童,要么是西方少女或者少年。 此时深眼高鼻的宫凌安穿着一身中欧式的礼服,真如同西方画作中的人物,若忽略其阴鸷的眼神,那容颜若天使一般。 天使能带来生命和希望,他是否也能带来? “要开始了吗?”千雪的声音颤抖。 宫凌安随行的神官守在门外,苏掌柜和初烟也跟了进来。 苏掌柜和初烟隐约知晓冥教教主在部署什么,他们还没天真的以为冥教教主会幼稚到对苏凌霄下毒手,毕竟其代表的势力强大,而冥教有诸多秘密深不可测,外人无法捉摸,于是两人虽未表现,却猜到今天晚上定要进行什么古怪的仪式。 宫凌安走了过来,看也未看顾千雪一眼,只盯着床上熟睡的苏凌霄。 他与顾千雪擦肩而过,伸手放在苏凌霄的颈处,淡淡道,“不用多此一举了。” 顾千雪吃了一惊,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手中紧紧捏着的手已逐渐冰冷。 她猛地冲了过去,“苏凌霄!”一声尖叫。 却见苏凌霄离开时的表情无比安详、自然,便是那唇角也是淡淡勾起,不若死亡,却似熟睡。 “不可能的,苏凌霄你不是说过你还有十二日阳寿吗?如今才十日,还有两日阳寿呢?你快醒醒,不要吓唬我,只要度过了今日,你就能重生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求求你!”说着,人已扑了过去为其做复苏术。 初烟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苏掌柜悲痛得周身颤抖,门外的苏家侍卫也已听见顾千雪的尖叫,瞬间所有人肃穆,若雕像一般。 苏掌柜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悲痛,走上前来,“千雪郡主,可以了,实际上少主已经交代完后事了。他对您……很感激、很满足,请千雪郡主别白费力气了,我们要抓紧时间送少主回去,进行国葬。” 当初烟听见“交代后事”这四个字时,猛地一惊,纵然伤心欲绝,但也想到主子临走前的交代。 她咬牙爬了起来,趁乱跑出了偏殿。 一路上她双眼被泪水模糊,但一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这是主子交代的最后一个任务,她一定要做好! 因为思路杂乱,初烟甚至都未用轻功,就这般疯狂的奔跑着,不顾周遭人的眼神。 当出宫门时,守卫兵士正要拦,为首的首领认出此人是教主贵客的婢女,赶忙放行。 已进三更,天与地陷入一片孤寂,入目皆是异国景致,便是从来心性坚定的初烟也迷茫起来。 她跌跌撞撞的找了一个偏僻之地,吹响了暗哨。 房内,一片悲痛。 “千雪郡主,真的可以了,少主他走了。”苏掌柜老泪纵横,声音哽咽。 顾千雪将手从苏凌霄僵硬的心口缓缓抬起,“走了……就这样……?” 还未等苏掌柜想好说什么让顾千雪节哀顺变,却见其身子一软,人已昏迷过去。 “千雪郡主!”苏掌柜一步上前,却被另一人挡住。 第1104章 1104,完璧归赵 第1104章 1104,完璧归赵 苏掌柜急了,“放开郡主!” 顿时,无数神官冲了进来,其人数众多远远碾压苏家侍卫的人数。 一时间,房内剑拔弩张。 宫凌安将顾千雪拉住,对着苏掌柜似笑非笑道,“本座未能帮上你们深表遗憾,但在冥教内发生的一切还请守口如瓶,冥教的规矩你们知道,别自找麻烦,最后愿苏凌霄早入极乐。”说着,便带着昏迷的顾千雪欲离开。 苏掌柜要冲上去,而宫凌安的一句话却让其生生却步。 在宫凌安离开门口的瞬间,淡淡道,“若发生什么误会,损伤苏凌霄的遗体,耽搁了北醴国国葬就不好了。” 一句赤裸裸的威胁,将苏掌柜定在原处动弹不得。 是啊,他就是抢下来顾千雪又能如何?苏家侍卫再多、武功再强,这里却是冥教的地盘,冥教侍卫援兵源源不断,便是用车轮战也能战胜他们,若是少主的遗体……后果不堪设想! 最终,苏掌柜权衡之下,决定放弃顾千雪而保少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就这样,顾千雪被宫凌安用一只手托着出了偏殿,当出了大殿门口时,却见哑奴守在一旁。 “教主,千雪怎么了?”哑奴焦急问道。 宫凌安精致绝美的脸上面无表情,像扔一件衣服般将顾千雪扔给哑奴,哑奴赶忙接住。“诶?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 宫凌安只扔下一个字。 房间内。 众人悲痛。 然而众人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日,所以当这一日到来,除悲痛外却冷静的按部就班行事。 冗长的车队中,有一辆马车专门承载一只棺材。 棺材由极品楠木制成,打磨细腻若丝绸,在侧面更是雕刻了许多代表北醴国皇室花纹的纹路。 苏凌霄被换了一身平日里最喜穿着的白衣,在外套上一层黑色大髦,擦拭了手脚面颊,穿上崭新鞋袜,最后被抬入棺材之中。 整个过程无人发出一丝声响,庄严又肃穆。 当初烟将主子的遗嘱转达给血月楼的接引人时,回程正好见到车队整装待发。 初烟踉跄几步,冲上前来,僵立在苏凌霄的棺材前,面如死灰。 “初烟姑娘节哀顺变,人……早早晚晚都会有这么一日,少主临终一段时日一直由郡主陪伴,想来已十分满足,我们走吧,别耽搁了国葬。”说着,苍老的身躯抖了抖,向车队前而去。 如今正是冬季,天寒地冻。 若是夏日,车队怕还要考虑到降温防腐,冬天便方便多了。 初烟担心顾千雪,但她却信任主子临终前的安排,最后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东圣城,冥教主殿,大门敞开。 大批冥教侍卫赶来,严密把守着宫殿,手持火把,亮如白昼。 呼啸的车队离开冥教,马车中初烟魂不守舍,在走出大门的瞬间,猛地将头弹出车窗——郡主,您多保重。 宫外。 冥教暗号连续发了几次,在天蒙蒙亮时,一身黑衣的陆危楼也终于回了秘密宅院。 一进入却见绝殇带着几名楚炎国刺客在屋内等候。 “属下见过主上。”众人垂手见礼。 带着面具的陆危楼点头,“说。”声音急促。 绝殇道,“回主上,苏凌霄死了,刚刚那名叫初烟的婢女吹响暗哨,而后交代苏凌霄临终遗言,遗言是请主上救顾千雪,还说……完璧归赵。”后面四个字,绝殇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怀疑,难道主上到底还是和那个顾千雪扯了一腿? 绝殇禀告完,只等主上回复。 然而许久,陆危楼都未发一语。 站在原地,面具遮盖了他的表情,然而所有人也都能感受到悲痛。 陆危楼缓缓走到门口,看向出城门的方向,思绪却不禁回到从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都是孩童,只肖一眼,彼此欣赏。 有时,人的缘分便是如此诡异,就那么一眼,缘分天注定。 一个外冷内热、一个外热内冷,一个脾气暴躁、一个脾气温和,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胜似兄弟的朋友。 两个人看起来毫无交集,实际上兴趣爱好却很相同,就连喜欢的女人都一样。 缓缓叹了口气,他轻轻道,“苏凌霄,原本以为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后来以为我们反目为仇,如今……你却连当仇人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已将她给了你,你为何还要走?难道与她在一起,不是你最大夙愿吗?” 绝殇等人耳中都植了母金,听觉十分灵敏,众人都吓坏了。 主上何时又与苏凌霄有了关系?主上何时因为这个顾千雪与苏凌霄决裂成仇人?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这算不算秘密? 知道了主上的秘密,会不会很倒霉? 少顷,陆危楼收回视线,道,“将主殿地图拿来,立刻确认顾千雪所在位置,最迟两日,开始营救。” “是!”众刺客答道。 冥教曼金宫地下室。 虽是地下室,然而通风设施却很好,室内温暖干燥,时不时有一阵暖风吹过,舒适无比。 墙面雪白,无一装饰。 房间正中央修葺了一只池子,池子四周打磨平整,里面的有循环温热的药汤。 药汤的颜色很诡异,呈现血色。 而这药汤的主要成分便是人血。 为了掩饰血腥,四周放置了不少花卉,花卉浓郁的芳香掩盖了血腥,加之良好的通风,再将的刺鼻的香味淡化。 因为池子非死水,有一个循环系统,时不时泛起一些涟漪。 那血红的池水涟漪竟然是金色,因为一些药物。 最主要的药物自然是换魂术所需药物,而还有一种药物则是防止血凝。 两种药物汇合一起,便泛起了华丽的金色,在这血红的液体中令人心渗。 宫凌安脱下了一身工整的礼服,换了一袭南樾国服装,细棉夹杂丝绸的面料,既舒软又暖和,将其消瘦的身材显得颀长,“将两人都放下去吧。” “是,教主。”哑奴道。 虽然宫凌安后来又培养了许多的心腹,但真正信任的,却只有跟随他多年哑奴。 第1105章 1105,是否成功 第1105章 1105,是否成功 哑奴将身着里衣的顾千雪小心翼翼的放入水池中,生怕其受伤一般,随后又将昏迷的安塔娜扔入水池,瞬间那鲜红池水迸溅满室。 宫凌安敏捷地向后退了一步,生生躲过了鲜红的池水。 “再过一个时辰,你扔下水的那个就是顾千雪,就是受伤也是顾千雪受伤。”因为目的达成,宫凌安竟心情大好,周身阴霾的气质逐渐消散,那痞气无害的模样好像又回到从前在南樾国皇宫中。 哑奴一愣,紧接着嗷嗷地冲了过去,“哎呀,千万别把我的千雪摔坏了。”赶忙又将昏迷的安塔娜扶了起来。 将一切整理好后,哑奴跑到宫凌安身边,“教主,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宫凌安看向满身血迹的哑奴,不动声色的向旁动了动,“等。” 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找了张椅子坐下,双眼则是盯着那满是金色涟漪的血红池水中,靠着的两人。 哑奴心情忐忑,刚要过去,宫凌安却制止,“你身上迸溅到了药物,最好离池子远一些,否则你与安塔娜换了肉身,可就怪不得本座了。” 哑奴吓了一跳,匆忙退到了房间一角。 “我不要,我不要和安塔娜换身份,虽然安塔娜长得漂亮,但我一点都不喜欢她。”焦急道。 宫凌安也皱了皱眉,“本座也不喜欢。” 哑奴不解,“教主也不喜欢?那教主为何还让千雪和安塔娜换?为什么不干脆找个喜欢的?” “因为顾千雪喜欢。”宫凌安的声音略闷。 哑奴恍然大悟,“好吧,既然千雪喜欢,那我也忍了。” 随后,两人便守着池子,静静等待。 从前宫凌安实验时,哑奴也在旁边看,自然也知晓这换魂术还处于实验阶段,做不到百分百的成功。 如果真的失败,就要让两人调养身体,待一个月后重新服药十日,再次进行换魂术。 可以说,换魂术十次,也只有一次能成功。 哑奴越想越忐忑,“教主,您说这次能成功吗?” 宫凌安愣愣看着池水,捕捉池水中的金色的光影,“不知。”声音略有不悦。 哑奴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引起教主的不悦,心中叹息,从前她不能说话的时候很少惹主子不愉快,自从会说话,一旦说错主子就不高兴,想来想去还是哑巴的好。 “教主,若成功了,以后也为我换一次好吗?我想找个喜欢的容貌用。”哑奴双眼精光闪闪,一脸的期待。 “好。”宫凌安面色这才好起来。 换魂术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当换魂术结束,水池中金色便消失殆尽,灵魂进入新体会昏迷五天的时间,五天后两人醒来,便知是否换魂成功。 若这次失败也无所谓了,他有的是时间。 随后的等待,哑奴再没说话。 清晨,东圣城的居民逐渐醒来,一名下了值的神官却出了宫殿,匆匆向家里而去。 左拐右拐,入了不起眼的宅子,这神官正是血月楼潜伏在冥教中的细作之一。 进了宅子后,细作入了屋子。 屋子里陆楼主静静站在床旁,却不知想着什么,面具掩盖了其表情。 “主上,属下回来了。” 好半晌,陆危楼才道,“说。” “主上,顾千雪被教主带入了曼金宫,整个曼金宫都被其心腹侍卫层层把守,根本进入不得,无法判断顾千雪到底在哪个房间。”细作道。 陆危楼点了点头,“叫人继续严密监视。” “是,主上。”细作得到命令,立刻退了出去。 绝殇进入,“主上,您一夜未休息,请休息一会吧。” “无碍。” “……” 绝殇试探性问道,“主上,若继续打探不到顾千雪所在位置,两日后,我们还进行营救吗?” “嗯。” 陆危楼只用了一个字回答他。 绝殇了然,“那主上请尽早休息,属下去部署。” 得到应允后,绝殇离开。 绝殇不敢说了解主上,但却有种预感,主上怕是要栽到那个女人身上。 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如果不知顾千雪被藏在何处,他们怕是又要强袭,估计要死不少人了。 一个时辰后。 池水中的金色越来越少,水中的涟漪也渐渐消失,水面趋于平静。 连接水池的另一个房间,有一个炉子,时不时向炉子里填些木炭,池中水便会维持水温。 “可以了。”宫凌安道。 他走到池子一旁,见昏迷的顾千雪和安塔娜面色苍白,心中紧张不已。 他不知这一次会不会成功。 哑奴赶忙跑到一旁的房间,打开换水阀,瞬间再同时打开冷水阀和热水阀。 紧接着,就看那本平静的血红池水重新涌动,紧接着肉眼所见,鲜红的池水逐渐变淡,而后变成粉色,最后池水生生的清澈了起来。 顾千雪和安塔娜本穿着的白色里衣却被染成了红色,在清澈的池水中刺目得很。 宫凌安扫了一眼,“剩下的交给你了。”说着,便转身而去。 “等等教主,”哑奴匆忙赶回来,“教主您说,一会我是先帮顾千雪打理,还是先帮安塔娜打理?” 随后哑奴少不得要为两人清洗身子,擦干身体,换上衣服,再送到房间。 自然是先得到打理的人舒服一些,毕竟完全做下来需要最少一炷香的时间,剩下那人就多泡一炷香的时间。 这个问题确实……很难办。 “看你心情。”宫凌安扔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 “我……”哑奴无奈,挠了挠头。 看了顾千雪,又看了看一旁的安塔娜,最后还是决定先打理顾千雪。 虽然此时的顾千雪不一定真的是顾千雪,但在未确定换魂成功之前,她看见安塔娜就讨厌得很,就让她泡着吧。 决定后,哑奴便欢乐的忙乎起来。 一日便这么生生度过。 无论是宫内的宫凌安还是宫外的宫凌沨,两人一天一夜未睡,却无法阖眼。 宫凌安几次想去探望,然而两个人两个房间,他却不知去探望谁。 最后干脆置之不理,任由天命,冥教内忧外患,无论是楚炎国国君还是外面诸国,都想消灭冥教,更想夺取冥教的毒术秘籍。 想到这,宫凌安淡淡地笑了,明明俊美的容颜却有种嗜血之感,因血缘,他不能将南樾国的皇帝如何,但对楚炎国的国君,他可不会手软。 第1106章 1106,曼金宫大变 第1106章 1106,曼金宫大变 是夜。 血月楼的神官细作行色匆匆,回到秘密宅子后,声音焦急,“主上可在?” 绝殇道,“主上在书房。” 那细作一愣,“主上可曾休息?” 绝殇无奈一摊手,“并无,怎么,宫中有什么变动?” 细作点了点头。 宅子不大,何况此时两人说话地点本就离书房不远,还未等细作说出来,便听书房方向传来陆危楼嘶哑的声音,“进来。” 细作向绝殇匆匆行了一礼,便整理衣襟进入书房面见楼主。 “属下见过主上,宫中有变。” “快说!”宫凌沨压抑着内心的紧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正常。 细作并未听出,道,“今日下午,皇上急招教主入盛京,教主推拖不得,只能前去。而在临行前,教主在曼金宫增加了人手,当时属下故意上前引得教主注意,所以属下也被调入曼金宫,如今摸清顾千雪被安置何处。” 宫凌沨顿时紧张起来。 血月楼的刺客耳中都有母金,母金配合内力极其敏锐,若他呼吸不稳,怕是要被听出。 “教主何时回来?” “从东圣城到盛京,即便不在盛京歇息,前后也需三日三夜。”细作答。 宫凌沨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这一次要吸取上次教训,万不能引起冥教人的注意,定要隐蔽性时,今日筹备,明天将人秘密带出。” “是。” 宫凌安被迫去往盛京,更在盛京过了整整一日,他没想到的是楚炎国皇帝将他急招进盛京是因鹰沙国在边境的骚扰,他早就知楚炎国内忧外患,却没想到来得这般快。 楚炎国的死活,宫凌安不在意,好容易敷衍了国君,随后便急急向东圣城赶。 与楚炎国的存亡比起来,顾千雪之事才真正牵动他的心。 正如他所说,得不到的方才最好,从起初的赌气到后来的设计,他都不知自己在追求什么了。 回东圣城的的车队疾驰,归心似箭一般。 异常华丽的马车中,已几天几夜未阖眼的宫凌安却全无睡意,车窗大敞,冰冷的寒风灌入车厢,而他连眼都不眨,就这么直面迎接寒风。 他双眉紧锁,眼神阴鸷,一动不动盯着车窗外的景象。 从城外到城内,从城内到了宫中,直入了大殿门前,车队停下。 车子还未挺稳,从大殿之内飞奔出一名神官,慌张无比,冲了过来便扑倒在地,“教主,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宫凌安的心,狠狠一顿。 一声巨响,那结实的车厢木板竟被一掌拍毁,呼啸的晚风之下,暗红色的大髦披风纷飞,在火把光的映射下发出刺目的红,“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赶忙回答,“教主,南樾国的千雪郡主被人劫走!” “什么?”宫凌安暴怒,一掌劈了过去,那人立刻被击飞,一口鲜血喷了出去,再没入气。 “废物!”一声嘶吼,穿着暗红大髦的宫凌安已用轻功飞身进入曼金宫。 刚入宫门,哑奴便蹒跚的挣扎而出,噗通跪倒,“教主,您杀了我吧,我没保护好千雪。” 虽然已过两日,但整个曼金宫依旧弥漫这一种血腥,如今守卫在曼金宫的神官都不是之前部署之人,宫凌安虽暴怒,但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将恨意暂时忍了回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哑奴抬起头,却见脸上满是伤痕,头上也包着纱布,“两日前,我正守着千雪,但突然杀入了一队人,那些人穿着黑衣,武功奇高,见人就杀,杀人更是无声无息,将我们的人杀了以后,立刻乔装成我们的人守在曼金宫,我们的人被逼在千雪的房间誓死抵抗,然而对方武功太高,尤其是一个带面具的人。我们的人都死了,我也受了重伤,我不想死并不是怕死,而是我死了就没人保护千雪了,我就趁着混乱进了密室。那些人将昏迷的千雪带走,我想冲出去,但我又想到如果我死了,没人告诉教主这些了。” “黑衣人,戴面具之人?”宫凌安的眼神是闪了闪,“那些人的容貌呢?都带着面罩吗?” 哑奴点了点头,“是的,但我在密室里仔细看他们的眼睛,有些人是我们楚炎国人,有些人不是,和之前千雪身边的人很像,黑眼珠。” 宫凌安凝眉,低声道,“难道又是血月楼?血月楼为何屡次插手顾千雪之事?” 哑奴哽咽道,“那些人极其狡猾,除了几个武功最高的将千雪带走之外,剩下的人都冒充我们的侍卫守在曼金宫,消息根本传不出去,直到半个时辰之前,他们才离开。” “两日两夜,怕是已神不知鬼不觉出了楚炎国了吧。”宫凌安的声音咬牙切齿,不仅恨血月楼的人,更恨不得将召他入盛京的楚炎国皇帝活活毒死,若不是楚炎国皇帝,他如何能离开曼金宫? 哑奴话说完,掏出了一只匕首,“教主,奴婢有罪,奴婢以死谢罪。”说着,便向自己喉管刺去。 然而她的手被人拽住,是宫凌安,“为何要死?他们能抢走,我们就能抢回来。” 哑奴恍然大悟,“是啊,教主,我们应该去抢回来,我这就去把千雪抢回来。”说着,推开宫凌安,跳起来就要走。 哑奴的力气很大,便是内力深厚的宫凌安也被其推得后退几步。 “回来!”他狠狠命令道。 哑奴赶忙又跑了回来,“教主?” 宫凌安深吸一口气,压抑了怒气,“别急,安塔娜醒了吗?” 哑奴再次想起大事,“没醒,教主的意思是……千雪未必被抢走?” 宫凌安哼了一声,“只希望,能成功罢。” 另一边。 血月楼的人马已出了楚炎国国境。 直杀入了南樾国才放松了脚步,在临近关东城的一个名为高旗的小镇落脚。 血月楼有不少据点,高旗小镇便是其一。 离小镇的边缘,有一片宅子,平日里有两名老者打理,镇上百姓只以为是哪户大家族放在外的别院,谁能想到,这里是血月楼的据点? 第1107章 1107,她醒了 第1107章 1107,她醒了 顾千雪被安置在了主人院,宫凌沨为其诊脉发现其脉象平和便未请大夫,想来其因苏凌霄之死而悲痛昏厥,命人去药房抓了安神药物,为其喂下。 而实际上,这几日逃亡,顾千雪也醒来几次,但即便是醒来,双眼也是一片迷茫,随后再次昏厥。 “主上,药熬好了。”绝殇亲自将药碗端来,随后便又恭敬退了出去。 房内安静。 带着人皮面具的宫凌沨站在床旁,定定看着面容惨白的绝色女子,除了叹息,却不知再如何。 接连几日,他不断问自己,人活着的目的是什么、人生的意义又几何。 却无从得知。 从起初为仇恨而活,想救回母妃,为母妃报仇,到母妃得救,当初毒害母妃的锡兰妃惨死。 顾千雪化解了他的仇恨,他发现与这个女人在一起生活好像可称之为幸福,甚至比杀人的快感还让他眷恋,他决定与顾千雪在一起,然而却失误将她推开。 顾千雪选择了与苏凌霄在一起,他本应祝福,但苏凌霄却死了,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如今,他却迷茫了。 接下来他要做什么?继续去复仇,杀了谁?太子?父皇? 他还有机会得到幸福吗?她会重新接受他吗?他们会和好如初吗? 虽然宫凌沨不懂感情,但他却知道,苏凌霄虽死,却永远成为他与她之间的一道鸿沟、一块屏障。 想着想着,宫凌沨却苦笑出来。 苏凌霄竟还留言给他“完璧归赵”,然而物是人为,又如何真正的完璧归赵? 房内的暖炉中,金丝炭木烧得劈啪作响。 药碗上热气缭绕,宫凌沨愣了好半晌,最终一声叹气,端了药碗准备为顾千雪服药。 却在这时,她醒了。 依旧是那双稍显深邃的双眸,眸子晶亮透彻,即便没有任何表情,那眸子都仿佛带着淡淡笑意。 依旧是那张若樱花花瓣般的面庞,白皙中透着粉色,娇嫩得吹弹可破。 依旧是那张唇,微微上翘,若鲜果一般惹人爱怜。 当她重新回到他面前,宫凌沨竟然紧张起来,“你……没事吧?” 顾千雪迷茫地看着他,随后一声尖叫。 宫凌沨一惊,险些失手将汤碗扔掉。 绝殇等人冲了进来,发现这情景,立刻连声“抱歉”后,又匆忙退了出去。 房内便只剩下两人。 顾千雪犹如一只被惊吓的小动物,紧紧缩在角落,用被子围在自己身上,“你……你是谁?你好吓人……” 宫凌沨发现其中诡异,“顾千雪,你忘了我是谁了?” 顾千雪眼神惊讶,“顾……千雪?顾千雪又是谁?” 宫凌沨的心狠狠一落,“来人。” 绝殇立刻冲了进来,“主上。” “去找大夫。” 绝殇一愣,“大夫?主上,这……不方便吧?会不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让你去找就去找,要违背本座之令?”宫凌沨的声音,带了杀气。 绝殇无奈,“是,主上,属下这就去镇上找大夫,但主上最好也回避一下。” “嗯。”宫凌沨冷哼一声。 顾千雪看着一切,却发现自己脑海空白一片,她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面前人的身份,但直觉,面前这些黑衣人,都不是好人,尤其是这个带着面具的,诡异的脸可怕得紧。 一个时辰的时间,从镇上来了大夫。 宫凌沨躲在房间的屏风后面,而与大夫交谈的是平日里伪装成老奴专门打理院子的刺客。 顾千雪浑身颤抖,却不敢说话,更不敢呼救。 因为那戴面具的人威胁她,若她敢呼救,他们就杀了大夫。 老大夫为顾千雪诊病,细细的询问病情为其诊脉后,对老奴道,“小姐因为痛失亲人受了打击,如今怕是失忆了,这失忆也许是暂时性的,也许却是永久的,这一段时日便继续服用安神的汤药,平日里试着说些小姐的往事,也许对恢复记忆有所帮助。但有一点可庆幸,小姐的身子无碍。” 伪装成老奴的刺客道,“这样,那太好了,多谢大夫。” 开了方子,付了诊金,叮嘱老大夫万不要将宅子里小姐一事说出去。 老大夫也是经历风雨之人,大家宅院谁没有点秘密,做了再三保证,这才离去。 老大夫离开后,宫凌沨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看向失忆的顾千雪,却不知是悲哀还是庆幸。 从老大夫离开,顾千雪便一直小声哭泣。 宫凌沨皱了皱眉,“你哭什么?”问道。 顾千雪死死咬着被角,死活不说话。 宫凌沨见状,心软了几分,“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顾千雪惊恐地看去,眼中带着怀疑和警惕。 宫凌沨叹了口气,“你是南樾国礼部尚书的嫡女,名叫顾千雪,你外公是驻守关东城,身有爵位的镇远元帅,赵侯爷,你曾经有一夫君,是南樾国亲王,不过你们已和离。” 可以看见,顾千雪听见自己显赫的家势时,本恐惧的双眼绽放了光彩,当听见自己夫君是亲王,更是惊喜起来,但当听见“和离”两个字,瞬间眼神中的光芒又消失。 宫凌沨一直盯着她的面部表情,将其所有反应捕捉入眼中,心底竟有种窃喜。 “厉王一直在等你,”宫凌沨极力控制自己的语调,不让语调颤抖,“只要你回去,依旧是厉王妃。” “真的?”她惊喜道。 宫凌沨点了点头,心底竟开始幻想,会不会是她深爱他,所以即便失去了记忆,却依旧记得两人感情。 越想,宫凌沨越发觉得自己好像个女人,竟在这情情爱爱上患得患失。 宫凌沨继续道,“当然,如果你不愿回去,可以随我浪迹天涯。” “回去,我要回去!” 还没等宫凌沨的话音落地,顾千雪已经喊了出来,喊完后发现自己太过唐突,少了女子的矜持,赶忙道,“是……我想回到家人的身边,我不想浪迹天涯。” 宫凌沨心底抖了三抖,“回到顾尚书府还是……厉王府?” 却见,顾千雪精致的小脸上染了绯色,“自然是……厉王府,我夫君那里。” 第1108章 1108,这一次穿越很温柔 第1108章 1108,这一次穿越很温柔 今日血月楼上下的人都知晓,主上很开心。 虽然不知道其为何开心,毕竟大家隐隐知晓主上和顾千雪有一腿,而现在顾千雪防备主上像陌生人一般,实在猜不透主上开心在何处。 然而大家都习惯了,主上恣意任性,从来如此,接单子自不用说,有时即便不是单子,他想杀谁也是一声令下,想灭哪门毫不手软,如今主上为何开心大家也是无从得知。 不过,主上开心就好。 东圣城。 罗兰宫。 随着婢女们恭敬的请安声,一人从宫外快步而出,暗红色的大髦带入了不少冷气,然而罗兰宫内温暖如春,那冷气很快便被淹没。 “醒了吗?”宫凌安声音急促地问道床旁的哑奴。 哑奴手握银针,而后将银针收入囊中,“回教主,她没醒,我已经在你教给我的几处大穴埋针了,可就是不醒怎么办?” 宫凌安凝眉,“罢了,早晚能醒,你跟本座走。”说着,便转身离开。 哑奴赶忙扔下针,交代婢女好生看着,这才跟着宫凌安离开。 主仆两人出了罗兰宫一路向曼金宫而去,一众身着礼服的神官跟随,一片肃穆。 楚炎国很少有雪,然而今年的雪却一直未化,因为这雪,宫内宫外却有种凋零凄惨之感。 更让众人不解的是,教主下令,不得清雪,于是这白皑皑的雪便一直在宫殿之中,让整座宫殿若梦幻一般。 曼金宫内。 入了公事大厅,宫凌安便将所有神官都遣了出去,只留哑奴。 哑奴见整座屋子只有两人,便明白主子有要事与她说。 宫凌安坐在椅上,双手撑在桌上,一双精致深邃的眼满是冷冷的笑意,“之前你不是说,想换一张脸,换一个身体吗?” 哑奴一愣,而后点头,“是啊,但千雪的事还没办完,教主不用忙我的事啊。” 哑奴心思单纯,不会耍心计,尤其对宫凌安忠心耿耿,这也是宫凌安无法信任任何人只信任哑奴的原因。 “想做公主吗?”宫凌安突然慢悠悠道,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嘲讽。 哑奴吃了一惊。 “你没听错,就是要你做公主,楚炎国的公主梅尔。”宫凌安的眸子阴鸷。 哑奴瞠目结舌,结巴了半天,“是……是国君的独生女梅尔公主?梅尔公主好漂亮,但……这不行吧?” 宫凌安冷冷一笑,“本宫说行,就行。” 哑奴一下子懵了,“难道主子要将我和梅尔公主换魂?但就算是换魂,也会露馅,我……” “不会露馅,”宫凌安慢悠悠的打断,“如果国君和皇后死了,梅尔公主受到打击而失忆,如何露馅?” 哑奴彻底明白了主子到底想做什么,如果说前一刻还吃惊,随后确定了任务后,双眼却迸发嗜血的光芒,“主子想杀国君?太好啦,那两个装腔作势的家伙早就该死,杀了他们!” 宫凌安一愣,而后哈哈笑了起来,“哑奴,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哑奴歪着头,“有趣,我哪里有趣?”双眼满是无辜。 宫凌安收敛了笑容,“哑奴你记住,只要你忠于本座,本座绝不会亏待你,只要你不背叛本座,本座也永不害你,记住这句话就足够了。” 哑奴赶忙跪地磕头,“是,哑奴知道了,哑奴从前未想过背叛主子,之后也永远没想过。” 这个时间,宫凌安却摊开了纸,开始写信起来。“起来吧,一会专门去一趟盛京,为本座送信给梅尔。” 哑奴惊讶地抬起头,“送信?” 宫凌安写着,唇角勾起一抹残忍,“前些日子在盛京,梅尔一直缠在本座身边,对于尊贵的公主殿下,本座不是也应表达爱意?你将这情书送去,邀梅尔公主前来。”说着,一封简短的信笺已经新鲜出炉,连折都未折,若丢垃圾一般丢给哑奴。 跪地上的哑奴赶忙跪行几步接了信笺,双手捧着,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立刻闭了眼——哎呀呀,辣眼睛。 宫凌安见哑奴的表情,似笑非笑,“送去吧,这一段时间你也别急着回来,先守在梅尔身边熟悉一下她的作息以及习惯,待她决定来东圣城,便跟着过来。” 哑奴不解,“诶?梅尔公主不是一直缠着主子吗,按理说应该喜欢主子,难道不是接到信立刻就赶过来?” 宫凌安轻笑出声,“哑奴,别以为这世上之人都像你这般没心计,像梅尔这种自视甚高的女人,便是喜欢本座也不会立刻前来,而会摆高姿态装出一副本座求着她的模样。”说着,冷笑几声,“待你见到,你就知晓了,去吧。” “是,主子。”哑奴立刻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情书,转身离开,但刚走没几步又回了来,“但千雪怎么办?我不在,谁来管千雪?” 宫凌安眸子冷了冷,“让她自生自灭吧,若是顾千雪一切便罢,若是安塔娜……呵呵,再抓回顾千雪就是。” 哑奴见主子承诺,一下子就开心起来,“好的,主子辛苦了,一定要抓到千雪,我走了。”说着,欢快的离开。 待哑奴离开,宫凌安缓缓闭了眼,想到顾千雪被血月楼劫走,只恨得捏紧了拳头。 曼金宫。 安塔娜早就醒了。 实际上,不是安塔娜而是真正的顾千雪。 这么一算,她已经醒了两天,却依旧装昏迷。 值得庆幸的是,她第一次醒来时是夜里,宫凌安和哑奴都不在,身边只有偷偷打瞌睡的婢女,顾千雪毕竟是个穿越人士,已经历了醒来换了一个肉身,与上一次穿越就差点被杀比起来,这一次“穿越”实在温柔得很,竟然给她足够的时间搜集信息以及想对策。 从搜集来的信息得知,换魂术成功了,另一个重要信息是,哑奴和宫凌安都不知换魂术成功与否。 其原因只有三种。 第一,如今在“顾千雪”身体里的安塔娜还未苏醒。 第二,“顾千雪”已经遭遇不测。 第三,“顾千雪”已不在楚炎国。 第1109章 1109,装失忆又装傻 第1109章 1109,装失忆又装傻 搜集不到足够的信息不可怕,可怕的是宫凌安命哑奴四个时辰便在她身体最痛的几个大穴埋针。 起初的几天因为灵魂和身体不融合,痛感还不是很强烈,最后一次的针灸刺激才真正要了命。 就在她即将崩溃的前一刻,宫凌安赶到了,随后将哑奴叫了出去,她才逃过劫难。 随后的两天,依旧有人定时为她喂饭、喂药,用人参粥生生吊着她的小命,也只有夜深人静,婢女们投篮打盹时,顾千雪才敢偷偷的睁开眼,活动活动筋骨。 不知过了多少天,顾千雪真的要崩溃了,已经达到了人体忍耐的极限,终于找了一个良辰吉日,缓缓睁开眼,尽量用一种懵懂若新生的眼神“打量”这个世界。 搜集不到足够的信息,不知如何应对,她就干脆装失忆。 失忆这个梗好,不小心头被撞头可以失忆,精神受到打击可以失忆,受伤过度可以失忆,总得来说,失了忆,对方也不能拿她怎样。 因为顾千雪的苏醒,整个罗兰宫都沸腾起来了,有婢女上前询问是否饥饿口渴,有婢女去禀教主大人,有婢女则是去请大夫,混乱不堪。 顾千雪举起双手放在眼前,看着略微消瘦的修长手指,不知是喜是悲。 喜的是,再不用面对苏凌霄之死、再不用面对宫凌沨之爱,不用夹在其中饱受折磨,人生仿佛重新开始。 悲的是,她现在成了安塔娜,身为冥教圣女的安塔娜人生就是个悲剧,如今这悲剧属于她了。 想着想着,顾千雪竟忍不住苦笑起来。 之前穿越时,顾千雪是个悲剧,后来好容易一切顺利,她却被换魂,再次悲剧。 也许她的人生就是一个悲剧罢。 宫凌沨…… 心底一个名字刺痛了她,赶忙用其他事将那名字淹没,刻意的不想,只等时间治愈。 “圣女大人,您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一旁婢女小心的问道。 顾千雪愣了愣,“……嗯……啊……”装得白痴点,想来定有好处。 那婢女见圣女回应,匆忙跑去交代。 不一会,婢女们搬来了一张精美的雕花大木桌,紧接着其他年轻女子入内,在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圣女大人,午膳已准备好。”婢女恭敬道。 顾千雪缓缓点了点头,而后在婢女们的伺候下到了桌旁,开始用膳起来。 她吃得很慢,倒不是伪装,是已经将近一周没吃固体食物,胃部严重萎缩,若入食过快过多,伤了胃就不好了。 一边吃,一边想。 顾千雪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寄居蟹,不断的换别人的壳,还要小心保护这壳,没了壳,她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 ……自杀? 顾千雪突然停下,愣愣盯着面前的菜肴。 如果她自杀会怎么样?难道会继续借尸还魂?会不会回到现代? 这个念头若星星之火一般,瞬间点燃了干枯的杂草,让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圣女大人,您怎么了?”婢女见顾千雪面色苍白,表情惊骇,急忙焦急地问道。等了好一会,未等到圣女回应,更是恐惧,“圣女大人,是不是菜肴不合胃口,这些都是您平日里最喜欢的菜肴,要不然奴婢让厨房重新烹制?” 顾千雪这才惊醒,紧接着继续咀嚼起来。 正在这时,有一人冲了进来,“醒了?” 是宫凌安。 从前的顾千雪耳中有母金,听觉灵敏,但如今换了副身体,没了内力也没有母金,听觉下降得厉害,直到人到了跟前,她才发现。 顾千雪抬起头,愣愣的看向宫凌安。 却见,宫凌安依旧是那个宫凌安,短短一年,比之在南樾国时更消瘦了,却也更稳重。 他眼神中少了平日里的阴鸷,带着无法忽视的希翼,“你是谁?”沉声问道。 一种恐惧油然而生,顾千雪忍住颤抖的欲望,继续用最迷茫的眼神盯着他。 宫凌安的心狠狠一落。 那种得而复失之感,只让他恨不得将面前女子活活撕碎。 场面一度十分僵持,顾千雪心惊胆战,因她在宫凌安的眼中看出了杀意,宫凌安会不会杀了她?不过转念一想,杀了也好,她确实是活够了。 自杀需要勇气,也许别人能从容赴死,但她却无法克服心中障碍。 她曾经痛恨自杀的人,因为在医院工作中,见了太多求生不能的病患,于是愈发痛恨那些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如却没想到,有一日她能想到自杀。 气氛僵持,婢女们匆忙跪了一地。 少顷,宫凌安冷笑出声,“你要感谢顾千雪,若不是因为她喜欢你的容貌,本座会让你体验最痛苦的死法。”说完,便转身而去,只留下一片寒气。 顾千雪缓缓收回了视线,再次想起当初选圣女的一幕。 当初,她做梦都想象不到宫凌安让她选圣女的目的,所以才选了一个最漂亮的圣女。 宫凌安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想着,顾千雪拿起勺子,继续慢慢的吃了起来。 她暂时还不能死,她要知道“顾千雪”怎样了,宫凌安是个疯子,她怕他伤害更多人。 南樾国,京城。 顾尚书府。 玉莲和玉翠两人的卖身契早就被顾千雪还给了两人,如今两人已是自由身,成婚后便留在了无名居,听雪院由其他下人打理着。 无人知晓千雪郡主的去处,顾尚书屡屡入宫,皇上对其好生安抚,更是派人暗暗寻找,然而依旧无果。 为何暗中寻找?虽然顾千雪和离,但到底还是女子,若被人发现千雪郡主失踪,定然断不了风言风语,所以如今对外,只说和离后的千雪郡主留在娘家养身。 赵氏在两日前被赵侯爷接走,虽然赵氏不愿意,虽然顾尚书也多有不愿,但赵侯爷下了死命令,最后赵氏哭哭啼啼的被带走。 外人只以为赵侯爷思女心切,谁能想到赵氏的亲生母亲已到了关东城,与赵侯爷冰释前嫌,只等着为女儿进行涅槃术? 是夜。 安塔娜被蒙着眼睛扔在听雪院的门外,而几乎同时,便有听雪院的下人被引了出来。 第1110章 1110,入手 第1110章 1110,入手 因为是冬季,本就天黑的早,加之院子里没主子,下人们便早早回去歇了。 上了年纪的人睡眠少,那嬷嬷本在纳鞋底,却听有人敲门,便问了几句,接下来隐约听一个丫鬟说门口有人,嬷嬷赶忙披上衣服出去,这才发现了被蒙着眼睛的顾千雪。 嬷嬷一声尖叫,“郡主!您怎么在这!快来人啊,郡主回来了!” 安塔娜扯下了眼罩后,惊讶地看向周遭的一切。 顾尚书府虽比不了皇宫的华丽精致,但好歹也是皇上御赐的府邸,很是气派。 安塔娜没有记忆,从醒来时便在血月楼的别院,如今来到顾尚书府只觉得惊艳十分。 紧接着是丫鬟嬷嬷们的一拥而上,奴见主,各种恭敬自是不说。 安塔娜就这么被簇拥着进了房间,另一边已有丫鬟跑去通知顾尚书以及老夫人。 房间内,安塔娜打量着朴素的闺房,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郡主,您怎么了?”有丫鬟问道。 安塔娜幽幽道,“这房间太素,我不喜欢。” 下人们瞠目结舌。 因为从前郡主的房间不是这般,后来郡主说房内杂物(古董摆设)太多,空气不清新,才将房间清空的,如今怎么又说太素? 不过主子说乱就是乱,主子说素就是素,他们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什么。 “是是,郡主,明日奴婢便命人将从前的摆设再搬回来。”一名管事嬷嬷道。 正在这时,顾尚书和顾老夫人已赶了过来。 “千雪!”刚进入房子,顾尚书便喊了出来。 安塔娜忙看了过去,却见到顾尚书。 顾尚书不到四十的年纪,但因其容貌英俊,所以看起来也不显老,其身材消瘦,周身气质儒雅,安塔娜从下人们的态度中,隐约猜到这便是自己的父亲。 起身为顾尚书请安,“女儿见过爹爹。”声音不大,呐呐的很是礼貌。 本十分激动的顾尚书生生一愣,疑惑地看向一旁的顾老夫人郑氏,郑氏也是一脸的不解。 顾千雪何时这般恭敬过?从前连父亲都不叫,一口一个顾尚书,后来顾尚书遣散了后院,对赵氏宠爱有加,顾千雪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称呼虽变成“父亲”,但也谈不上热络。 顾千雪与顾尚书之间的关系,虽是父女,但却给人一种同僚之感。 安塔娜见众人惊呆,顿时不解起来,“怎么,这位不是顾尚书?” 众人更为吃惊了,千雪郡主怎么不认识顾尚书了? 顾尚书道,“你……真是千雪?” 安塔娜点头道,“回爹爹,女儿被一群黑衣人所救,醒来便没有记忆。黑衣人说,我是顾千雪,是南樾国礼部尚书之女,女儿对那黑衣人百般哀求,他方才将女儿送了回来。”说着,掏出帕子,将眼角的泪花擦了擦。 顾尚书很仔细的打量面前与自己女儿一模一样的女子,却总觉得诡异得很。 郑氏眼神闪了闪,试探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安塔娜点了点头,她能感受到顾尚书对自己的排斥,虽然其为自己的父亲,但这种排斥依旧令她不安。 “您就是,我的祖母吧?”从黑衣人口中,安塔娜知晓尚书府除了父亲外,还有一名祖母。 郑氏心底闪过一个念头,立刻堆出了慈祥的笑容,“千雪,我的好孩子,你受苦了,快来祖母这里。” 安塔娜立刻哭嚎一声,飞奔过去,“祖母!”紧接着嚎啕大哭。 郑氏老脸上满是阴险的笑意,将安塔娜搂在怀中,“好孩子,以后就好好呆在家中别乱跑,要乖乖听祖母的话。” 安塔娜可算抱上了一条大腿,立刻开始投诚,“虽然不知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孙女保证以后乖乖听祖母的话。” 顾尚书急了,“母亲,这太草率了吧?千雪突然消失,之后又诡异的出现还失去记忆,她真的是千雪吗?” 郑氏才不管对方是不是真正的顾千雪,她需要的只是个好拿捏好控制的顾家嫡女,只要这个好拿捏,那么这个就是真的,即便那个真的回来也是个假的。 “放肆,孽子,你保护不好女儿,你还有理了?”郑氏大吼。 顾尚书无奈,只好低声哄着,“母亲,您听我说……” “听?听什么听?你护不住千雪,让千雪流落在外,还不知遭了多少罪,如今你还不认了!?行啊,你若是不认,就出去给我找。”郑氏猛然打断,拍了拍怀中少女颤抖的肩,心底更是满意了。 最后顾尚书叹了口气,“母亲您别生气,暂且……先这样吧。” 郑氏眼神闪了闪,“明日你派人去厉王府通知厉王一声,就说从前千雪不懂事提了和离,看厉王殿下会不会大人有大量的重新接受千雪。” “这个……”顾尚书刚要反驳,郑氏再次打断。 “孽子,千雪到底招你了还是惹你了,她毕竟和厉王成亲过,若没有厉王,以后还如何嫁?” 顾尚书无奈,“母亲您别生气,儿子知道了,儿子明日就去。” 没人看见,正是怀中的安塔娜掩饰不住的笑意,已经开始幻想起王爷夫君的模样了。 厉王妃?厉王妃! 听起来威风得很。 只希望厉王不是大腹便便的老头子就好。 一晃,顾千雪成为安塔娜已经两天两夜。 这两天她小心翼翼,不仅装失忆,还装傻。 顾千雪深知宫凌安这人思维缜密、狡猾若狐,虽然宫凌安得知换魂术“失败”再没来到罗兰宫,但她身边的所有婢女和女神官都是宫凌安的眼线,她能感觉到监视的目光。 一个人的失忆能装,但对事情的应变能力以及处事细节无法装,为防止露馅,顾千雪干脆就装傻,不闻不问不应对,这样让人抓不住把柄。 然而继续这样也不是个办法,难道永远这么装傻下去? 已是午后,正是一天中最让人打盹的时间。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呐呐道,“我要解手。” 伺候主子也分很多种,伺候洗脸的、伺候吃饭的、伺候起居的,其中伺候解手的婢女,地位最低。<span style='display:none'>gfbmmjD6vtLSaDjNAMr7x+cAJfrxmldLwH/ZzyO8z5GisJlPbdeDIGJfyq9N6ALntkPrNLIFSkmT6M4KHQWJrA==</span> 顾千雪决定从那名婢女入手。 第1111章 1111,唯有逃 第1111章 1111,唯有逃 果然,听说圣女要解手,众多婢女都齐齐看向其中一人,“丽丝,你去。” 丽丝是所有婢女里容貌最丑,身材也最矮小的。 楚炎国人多是人高马大,而丽丝矮小也并不是其挨欺负的原因,主要原因还是气场。 丽丝胆小、唯唯诺诺,存在感也小得可怜,加之其出身平民,便一直是挨欺负的角色,当初便是安塔娜在的时候,第一个出气筒也是丽丝不是其他。 “圣女,奴婢陪您解手。”丽丝小声道。 顾千雪点了点头,便和丽丝去了恭房。 楚炎国的恭房在罗兰宫的角落,是个单独的小间,圣女专用,所以很干净。 顾千雪坐在恭椅上,丽丝守在一旁。 顾千雪仔细查看周围,确定了没人,这才将手指上一个指环拽了下来,抓起丽丝的手,塞入她手心,“藏好了,千万别被她们看见,更别被抢了去。” 丽丝吃惊。“圣……圣……圣女……” 顾千雪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经历了一场大病,我看穿许多,却从来都没想过,最后留在我身边默默守着我的,会是你。” 这些话自然是为了煽情的胡说,丽丝也只是伺候她上厕所罢了。 然而平日里从来都被欺负的丽丝猛然得到主子的这种器重,一下子感动的稀里哗啦,“圣……圣女大人,奴……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圣女大人……” 顾千雪眼底闪过狡黠,但面色却认真,“你知道我最恨谁吗?” 丽丝吓一跳,僵硬的摇了摇头。 顾千雪又道,“你知道一个南樾国的女子,名叫顾千雪吗?” 丽丝再次僵住。 顾千雪道,“知道还是不知道?” 丽丝最终还是老实回答,“……知道。”圣女讨厌顾千雪是罗兰宫众所周知的秘密,在这之前便经常去找茬,在罗兰宫也大骂过顾千雪。 “她现在在哪?”顾千雪屏住呼吸,强做镇定。 丽丝道,“圣女大人您放心吧,那个南樾国女人不会和您抢教主的,她已经不在宫中了。” 这次换成顾千雪吃惊,“不在宫中?若不在宫中,她在哪?” 丽丝虽然懦弱,但正常人有的小心思还是有的,她也希望自己的地位高,能被主子重用,如今一旦发现机会,赶忙投诚。 丽丝凑了过去,小声道,“圣女您可千万别说出来,我听宫中传说,那个南樾国的女人本来一直在曼金宫,后来教主的盛京期间,曼金宫出了大事。有那么一伙人穿着黑衣服蒙着面,把曼金宫里的人都杀了,一个都没留……哦不对,还有哑奴幸存下来,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顾千雪带走了。” 顾千雪僵了半天。 “圣女大人,您怎么了?”丽丝担忧。 “没……没什么,”顾千雪深吸一口气,“那些黑衣人是什么身份?”问的同时,脑海中却闪现一个名字。 “不知道,”丽丝摇了摇头,“实际上这些消息对外保密,还是我偷听来的。” 顾千雪点头,“除了这个消息,还有其他消息吗?” “没有。”丽丝说完又后悔,生怕圣女认为她没用,补充了句,“可能还有,但一时间奴婢想不起来,等想起来再告诉圣女大人好吗?” “好。”这些消息,也足够她消化一阵子了。 虽然恭房内只有丽丝一人,但恭房外还守着其他婢女,这些婢女全天照顾着她,实际上更是监视。 回了房间,顾千雪便借由累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思考起来。 第一,如果宫凌安知晓她换魂成功,会怎样?会不会要求…… 有些事,顾千雪不敢多想,冥教教主和圣女之间关系从来暧昧,他对她的占有欲也曾表现出来。她费尽心思拒绝宫凌沨,可不是为了随便找个男人跟了! 虽然这幅身体不是她的,但有可能这身体永远属于她,寄居蟹便好好好保护自己的壳。 失忆要装,安塔娜的身份也要装,只要她一天是安塔娜,宫凌安就不会强迫她。 第二,如果换魂术成功,在顾千雪身体里苏醒的安塔娜会不会露馅,会不会将楚炎国的一切、将换魂术说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宫凌安此人心思缜密,既然提出了换魂术,怕是将善后之事早就做好了吧。 苏凌霄死了,安塔娜被陆危楼带走,会被带到哪里? 不过无论其被带到哪里,都与她无关,也许她今生今世都称为了安塔娜,而不是顾千雪罢。 第三,接下来,她怎么办,难道要伪装一生? 逃! 唯有逃,才能得到自由。 唯有逃,才能拥有真正的人生。 ……人生……还真是个讽刺的词语。 她一缕幽魂,还佩拥有“人生”这般高大上的东西吗? 自嘲了半天,顾千雪最后还是决定——逃吧。 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她这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活生生魂! 她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因没勇气自杀,才决定逃的。 如今她没有武功,对地形不熟,身边更没有一个亲信,甚至还处在被识破的危险之中,如何逃? 顾千雪实在想不到比这更糟的处境了。 南樾国,京城。 安塔娜在尚书府呆了整整两天,这两天为了讨郑氏的欢心,一直守在满福院,或者陪郑氏念经拜佛,或者与郑氏聊天,或者亲手为郑氏煲汤煮茶,总得来说,京城大家闺秀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孝敬的孙女做什么,她也做什么。 屋外下起了雪,屋内燃着暖炉。 郑氏观察了这失而复得的顾家嫡女几日,发现其并不像是装的,也不像有什么阴谋,逐渐放下心来。 从前本被顾千雪打压得死死的某些心思,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郑氏拉着安塔娜的手,面容慈祥,“千雪真是越来越懂事了,祖母倍感欣慰。”<span style='display:none'>gfbmmjD6vtLSaDjNAMr7x+cAJfrxmldLwH/ZzyO8z5GisJlPbdeDIGJfyq9N6ALntkPrNLIFSkmT6M4KHQWJrA==</span> 安塔娜颔首垂眉,装出温顺的模样,实际上她本就不是老实本分的善茬,这几天这般老实,也是为了能早日见到厉王,早日回去当厉王妃。 第1112章 1112,劫持 第1112章 1112,劫持 安塔娜道,“祖母,从前千雪是什么样,千雪真的不记得了,但以后千雪一定会好好孝敬祖母。” 郑氏慈爱的笑着,然而老眼里却闪过阴险,“祖母这一把年纪,一条腿迈了棺材,还有什么可孝敬的,你却要好好孝敬你父亲,你父亲为了你付出了很多。” “是,千雪谨记祖母的教诲。”安塔娜继续乖巧道。 “但有一件事,却要与你说说,”郑氏终于拐入了正题了,“你看,别人家都人丁兴旺,后院夫人姨娘们热热闹闹,但只有咱们家冷冷清清,便是你父亲出门,也是被人轻视啊。” 安塔娜立刻明白过来,道,“祖母,那您看要怎么办呢?” 郑氏道,“自然是要为你父亲多纳妾几个妾室了,到时候给你生一些弟弟妹妹,即便你入了王府,也有帮衬不是?” 当安塔娜听见“入了王府”四个字时,心花怒放起来,“是,千雪就听祖母的。” 祖孙两人又这么亲亲热热聊了好一会,郑氏便说劳累,先休息了。 安塔娜自然也见礼后,回了自己的听雪院。 回来的路上,一直伺候在顾千雪身旁的张嬷嬷欲言又止,几次开口,终于在回了屋子后,忍不住道,“郡主,奴婢有一事想说。” 几日来,安塔娜早就有些装不下去了,冷着一张高傲的脸,“你有什么要说的?” 张嬷嬷却未发现主子变脸,心中只有为主子担忧之事,或者说,整个听雪院的下人都是极其爱戴自己的主子千雪郡主的,因这样脾气好、好伺候的主子真是可遇不可求。 “是这样,当初遣散后院姨娘可废了郡主不小心血和银钱,如果此番同意让老夫人为老爷重新纳妾,郡主之前的心血岂不是付之东流了?” 安塔娜瞬间就不乐意了,“这么,你在质疑祖母的判断?” 张嬷嬷吓了一跳,但为了主子,还是小心翼翼的劝着,“奴婢倒不是质疑老夫人的判断,但处在不同立场,却有不同的判断。老夫人自然希望尚书大人的妾室越多越好,但咱们主母心智不全,再发生裴姨娘那般鸠占鹊巢的情况,怎么办?” 安塔娜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是个傻子,便心情不悦,“那也是主子们的事,关你个奴才什么事?” 张嬷嬷一惊。 别人的母亲都是端庄贤淑的贵妇,而她的母亲是个傻子,安塔娜越想越气,最后竟将气发在张嬷嬷身上,“来人,掌这个贱婢的嘴!” 所有下人也都震惊了。 要知道,听雪院的下人都是从前顾千雪千挑万选出来的,当初玉翠日日夜夜的打探小道消息,才选了这么一院子的人。 可以说,听雪院的下人绝无攀高踩低、偷奸耍滑,因为顾千雪的熏染,下人们之间关系处得也十分融洽,若一家人一般。 安塔娜喊人来打张嬷嬷,谁肯来? 安塔娜发现自己竟使唤不动人,更是火冒三丈,伸手随意指了个丫鬟,“你,你来打,你若不打,本郡主就让人打你。” 那丫鬟噗通一声跪倒,“张嬷嬷年纪大脑子不好用,求郡主开恩,求郡主开恩。”说着,磕头求饶起来。 张嬷嬷也跪倒,“郡主,是奴婢的错,求郡主被为难她们了,奴婢自己掌嘴。”说着,啪啪的打起嘴巴起来。 然而安塔娜的气还没消,“本郡主问你们,到底谁是主谁是仆?你们一个个竟然不听本郡主的话,都掌嘴一百!” 众人一愣,但也无奈,只能掌嘴起来。 一时间,整个听雪院满是啪啪打嘴巴的声音。 看见所有人都在打自己嘴巴,安塔娜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哼,记住,主子就会主子,奴才就是奴才,若你们再不听话、再操那没用的心,别说本郡主把你们远远的卖了,让你们体验什么叫生不如死!” 所有瑟瑟发抖,心中却忍不住想——为何千雪郡主说变就变,从前一次是变好了,这一次却是变坏了,好像比最开始的还要坏。 翌日。 安塔娜起身,在下人们的伺候下慢悠悠的梳洗。 当见院子里下人们都肿着脸,就忍不住想起昨夜不开心的事,再次想发脾气,但想想还是算了,这里终归是娘家,便勉强的忍了。 一名丫鬟怯生生的进来,“郡主,二小姐和三小姐到了。” “二小姐和三小姐?”安塔娜一边在成堆的珠宝里选心仪的首饰,一边扬起语调问道。 丫鬟小心翼翼,“是啊,是千翎小姐和千梓小姐。” 安塔娜这才想起,原来是自己的两个庶妹,“不见,让她们滚回去。” “是,郡主。”丫鬟暗暗缩了缩脖子,转身要走。 “等等。”安塔娜将丫鬟叫住。 丫鬟以为郡主想起了从前的姐妹情谊,毕竟郡主对二小姐和三小姐一直很好,如同亲姐妹。 安塔娜冷哼一声,“你告诉她们,既是庶女,就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别跑出来碍眼,更别出现在本郡主面前,否则,让她们吃不完兜着走。” “……是,郡主。”丫鬟抖了三抖,无声退了出去。 选了好半晌,终于选了一套可心的首饰,嫌弃丫鬟笨手笨脚,自己戴了上。 安塔娜起身,在镜子里照了照,而后原地转了一圈,“本郡主问你们,本郡主美不美?” “回郡主,美。”一众下人回答。 一半是实话实说,另一半则是畏惧起淫威。 然而,众人心中齐齐有种感觉——郡主不如从前美了,虽然五官未变,但给人的感觉却不若从前,也许是相由心生罢。 安塔娜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而后眼神闪了闪,“来人。” 下人赶忙战战兢兢上前,“让人备马车,本郡主要出去转转。” 下人们连问都不敢问,除了派一人去满福院知会一声,再没人吭声。 安塔娜要去哪里?她要去厉王府,先去看看厉王府到底豪不豪华、气不气派,最好也能偷偷看看厉王容貌俊不俊。 当王妃固然威风,但如果当一个容貌俊美的王爷的王妃,岂不更好? 顾老夫人郑氏忙着找冰人物色女子,懒得管安塔娜,便任由其去了。<span style='display:none'>gfbmmjD6vtLSaDjNAMr7x+cAJfrxmldLwH/ZzyO8z5GisJlPbdeDIGJfyq9N6ALntkPrNLIFSkmT6M4KHQWJrA==</span> 安塔娜却没想到,她的马车刚走出不远便被人劫持,一直劫持到了镜湖,见了另一个人。 第1113章 1113,找到切入点 第1113章 1113,找到切入点 东圣城。 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朝公主,梅尔公主竟亲临东圣城。 因为梅尔公主大驾,东圣城的主要街道早就开始张灯结彩的打扮起来,树枝上挂上了红布,放眼一望都是红色,喜气洋洋如同新年一般。 梅尔公主的豪华马车便这般慢慢的在路上行进,左右满是前来表面欢迎、实际上是看热闹的百姓。 梅尔今年十九岁,即便在楚炎国,也算是个老姑娘了。 其婚事拖到现在,一方面因为国君和皇后的宠爱,一方面是眼光太高,认为这天下男人就每个能配得上她的,直到她见到了新一任冥教教主。 此一次见面,她对教主的容貌惊为天人,然而,容貌好看的男子也不少,何况梅尔本人的容貌也是万里挑一,然而最让她吃惊的是,教主竟然对她视而不见,她震惊外加气愤,便屡次借机与教主“偶遇”,只为验证自己的魅力。 但最终魅力没验证成功,却不小心丢了芳心。 梅尔公主满意地看着街旁的欢庆的百姓,对身旁的哑奴道,“哑奴,你们教主是否期待本宫的拜访呢?” 哑奴内心里不知翻了多少个白眼,“回公主,教主早早就盼望公主的驾临了,不信公主看街上的布景,显然是教主提前安排的。” 梅尔公主想起那邪魅俊美的教主,一颗芳心更是悸动的紧。 但去突然想起一个人,“哑奴你老实告诉本宫,教主和安塔娜圣女真的没什么吗?历代的教主和圣女可都……本宫可允许不了自己夫君与别的女人有牵扯,圣女也不行。” 哑奴皮笑肉不笑,“前任教主与夫人也是举案齐眉,并无与圣女牵扯。”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梅尔这才松了口气,“不行,回头本宫要亲自去看看,才安心。” 宫门大开。 浩浩荡荡的豪华车队缓缓入了宫门。 罗兰宫。 也许因为教主一直未来罗兰宫,更也许顾千雪最近的伪装无懈可击,众人开始渐渐松懈下来。 最近两日,顾千雪尝试着模仿安塔娜的行为和口吻,众婢女和女神官非但没发现马脚,更不敢对她轻视,竟尊重和畏惧了起来。 顾千雪小心的拿捏着分寸,一方面不会太过嚣张的引起宫凌安的注意,另一方面要恩威并重的控制这些下人,为自己打探情报以及开拓活动空间创造机会。 一旦找到机会,她要逃! 虽然暂时还不知要去哪里,但无论去哪里,都不能留在这里! 罗兰宫的下人分两种,一种是婢女,一种是女神官。 女神官便是从前的巫禁一职,自从宫凌安废除巫禁,便成了女神官。 用过了午膳,顾千雪便将所有下人遣了出去,房间里只留下丽丝一人。 “丽丝你仔细想想,在我失忆之前,曾经遭遇过什么?”顾千雪眼神隐隐闪了闪,“是否吃过什么药物,接受过什么治疗?” 丽丝为难的摇了摇头,“圣女大人,之前奴婢一直是在外面伺候的,不知内殿发生了什么,奴婢有罪……圣女大人。” 顾千雪除了无奈的叹气,别无他法。 “圣女大人,奴婢突然想起一件事!”丽丝终于想起来,“奴婢最后一次见到圣女大人,是奴婢取了暖炉里的炭送来,但刚要走进,就听见您大喊着要回家,但教主这个时候入了宫,从那开始就再也没见到圣女大人了。” 顾千雪点了点头,而后闭上眼,开始将一切串联。 首先,苏凌霄服药。 随后的第五天,她服药,而同时,安塔娜也服换魂术的药。 苏凌霄服药第九天,也就是她服药的第四天,在玳林见到了安塔娜,安塔娜发现两人服药配方相同,提出了质疑,但却被宫凌安发现,宫凌安使用尸人令安塔娜恐惧。 再然后,应就是安塔娜惊恐尸人以及与她配方相同的药物,发现了自身处在危险之中,便吵着要回家,而在此被宫凌安发现。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宫凌安一定对安塔娜做了什么,以至于换魂结束后,外人无法发现魂已经换了。 她此时此刻正在装失忆,而安塔娜怕是……真的失忆了! 如何消除一个人的记忆? 突然,顾千雪想了起来——涅槃术! 她怎么将涅槃术忘了? 如果涅槃术可以对人大脑进行重造,让其失忆不是轻而易举?澜枝在玳林,宫凌安帮助澜枝找到了外孙女以及救出前教主夫人的牢笼,定然花言巧语的哄骗澜枝交出涅槃术。 对了,对了,这样才对,整件事情应该这般发展。 丽丝见圣女大人的面色变来变去,略有担心,“圣女大人,您没事吧?” 顾千雪勾唇一笑,“丽丝,我问你,我虽然叫安塔娜,但我姓什么?我的家族在哪里?在冥教、甚至整个楚炎国,我家族的地位如何?” 丽丝单纯并未多想,如实的回答了,“回圣女大人,您出生在内厄姆家族,内厄姆家族是楚炎国四大家族之一,内厄姆家族正是在东圣城。” 顾千雪了然,“你识字吗?” 丽丝道,“回圣女大人,奴婢识字的。” “为我写信。”顾千雪已找到了切入点。 丽丝赶忙拿出纸笔,将圣女大人口述的话写在纸上,不外乎是女儿想父亲母亲,因为强烈的思家心切,身体每况愈下,希望在临死前见父母一面。 顾千雪的声音不大,一边说,一边警惕的看向四周。 带丽丝写完,顾千雪将信折好,一边摘下镯子塞给丽丝,一边压低了声音,“这封信你应要拿好,最近出宫一趟,交到内厄姆,一定要交到我父亲那里。” 丽丝惊恐,“圣……圣女大人,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违逆教主……” 顾千雪阴森森地笑了,“好孩子,我告诉你,教主可怕,你们圣女也不是好人。我有一千种办法弄死你,一万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何去何从,你好好想想。” 丽丝噗通一声跪地。 顾千雪蹲在她身边,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只要你办得好,教主不会发现,金山银山、荣华富贵,我都会给你,从今以后,你也再不是一个小小的奴婢了。好日子,你不想要吗?” 第1114章 1114,丑人多作怪 第1114章 1114,丑人多作怪 最有效的威胁方法便是软硬兼施,先是一吓,再一哄,不说百分百成功,也能达到百分之八十。 此时丽丝已经被吓唬住,“是,是,圣女大人,奴婢一定将您的信送去。” 却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有婢女冲了进来,声音焦急,“圣女大人请准备一下,一会梅尔公主便会来拜访。” “梅尔公主?”顾千雪问向一旁的丽丝。 丽丝道,“是国君的独生女,也是下一任的女王。” “楚炎国公主来冥教找我做什么?”随后猛然想起自己的新身份,压低了声音,“丽丝我问你,圣女的主要职责是什么?”难道冥教圣女还要充当接待女宾的角色? “回圣女,历代圣女都精通毒术,更要辅佐教主,更要……呃……为教主生儿育女。”说得比较委婉。 实际上圣女在冥教充当什么角色,顾千雪很早就知晓,就如同皇帝后宫的嫔妃,圣女就是教主的备用皇后。如果教主有喜欢的女子,圣女便退而求其次的充当嫔妃。 正是因为这个,顾千雪才猜测,圣女会不会承担别的任务。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现在要做的依旧是装傻充愣,先联系上安塔娜的家人,再想办法逃脱圣女的身份,离开冥教。 就在顾千雪准备换一套衣服,重新梳妆一番以迎接贵宾的时候,却听见门外人声嘈杂,一片问安声,紧接着在婢女们的簇拥下,传说中的梅尔公主已快步走了进来。 梅尔公主身旁,跟着的是哑奴。 哑奴看向顾千雪的眼光里满是懒得掩饰的鄙夷和讥讽,当然,哑奴还不知换魂成功。 对于哑奴,顾千雪是很喜欢的,其爱憎分明。对于自己人,哑奴能展现出极大友好,对敌人,哑奴却也是心狠手辣。 再看向梅尔公主,却见其一身火红色的华丽长裙,乌黑的发丝挽成华丽的发髻,发上点缀着闪耀的蓝宝石。 梅尔公主容貌极美,有着传统楚炎国的容貌,身材也是高大修长。 顾千雪好像已经对美免疫了,自从见过宫凌安,自从赵氏瘦身,自从自己的容貌变化,自从换魂到了漂亮的安塔娜身上,她好像将一切美貌都见惯了,所以即便见到梅尔公主,也没什么惊艳。 然而,顾千雪不惊艳不代表梅尔公主不惊艳。 这是自冥教新教主上任,梅尔第一次来到东圣城,自然也是第一次见到安塔娜,震惊其容貌,更恨其年龄——十六岁的安塔娜比梅尔年轻整整三岁,尤其此时的“安塔娜”双眸清澈懵懂,更让梅尔嫉妒。 “见到本公主,为何不下跪?”梅尔厉声道。 顾千雪犹豫,是否要下跪,倒不是害怕这梅尔公主,而是若此时引发冲突,难免打草惊蛇。 一旁哑奴冷冷的笑着,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顾千雪苦笑不已,只觉得世界上最苦逼的人,就是自己。 梅尔一个眼色,一旁的婢女上前,“大胆,见到公主殿下竟然不下跪,跪下!” 顾千雪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我们教主在盛京时,也对着国君三拜九叩了?” 一个问题,将所有人问愣。 梅尔道,“胡说八道,教主自然不需跪拜,因……” “既然教主都不需跪拜,为何身为圣女的我需要?你怕是对我教行政制度不太了解吧?我安塔娜是圣女,不是婢女。” 一席话,令伺候在罗兰宫的婢女和女神官都震惊了,如果说从前众人对圣女厌恶反感,却因这一句话让她们对圣女改观了许多。 在楚炎国,冥教与朝廷从来都是两极并立不分高低,凭什么梅尔公主跑来趾高气昂的让圣女下跪,岂不是对冥教的侮辱? 众人既担心圣女撒泼,又担心圣女屈服。 不能屈服自不用说,但若堂堂圣女撒泼的骂大街,传出去也不太好看。 别说罗兰宫的下人们吃惊,便是哑奴也是目瞪口呆,总觉得面前安塔娜非但不像安塔娜,那神态还很像…… 顾千雪见哑奴的脸色变了,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赶忙大叫道,“来人,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丑八怪,什么梅尔公主,呸!竟敢在本圣女面前嚣张!” 众人从震惊中苏醒——对嘛,这才是她们的圣女! 随后婢女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圣女大人息怒。”另一边,女神官们也冲了过来,挡在顾千雪身旁。 梅尔一愣,顿时暴怒,“你说什么?” “说你是丑八怪,从前本圣女不知什么叫丑人多作怪,现在可知道了,”顾千雪模仿着安塔娜骄纵的语调,“你是公主,我是圣女,凭什么我要对你下跪?本圣女自认没得罪过你,你凭什么气势汹汹跑来为难我,还不是因为长得不如我美?你若嫌自己丑就找根绳子吊死,重新投胎也许能得一副好脸呢?” 哑奴忍不住插嘴,“安塔娜,你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 顾千雪心中无奈,她知道哑奴对安塔娜的厌恶,只能将语调柔了一些,“哑奴,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哑奴为何这般气,可不仅因为本身对安塔娜反感,还有就是被顾千雪戳中了痛点,“安塔娜你别得意,我很快就会……”后面的话未说出来,将嘴唇咬得雪白。 很快什么? 顾千雪敏锐的察觉到,哑奴后面要说的话定是关键,但其却不说出来,心中暗暗决定,定要找机会刺激哑奴,诱惑着她将秘密说出来。 只不过不是现在,她不想让哑奴当众出丑。 “哑奴,你是教主的左膀右臂,难道你也认为本圣女要给她下跪?”顾千雪搬出来宫凌安,暗暗希望哑奴别太任性。 最终哑奴冷哼了一声,而后对梅尔道,“公主殿下,你怕是认错人了,这位是圣女。” 梅尔见状,也顺坡下了,“原来是圣女啊,我还以为是什么阿猫阿狗。但你辱骂本公主,又作何解释?” 顾千雪一摊手,“你不知我是圣女,我也不知你是公主。抛开公主的身份,你不是丑八怪,又是什么?” 第1115章 1115,利用一切机会 第1115章 1115,利用一切机会 “你……”梅尔哪见过这般嚣张之人,她身为公主,谁还不对她恭恭敬敬,但想到不能给教主留有坏印象,梅尔生生忍了一些,“如今你知晓本宫是公主,你还敢辱骂本宫吗?” 顾千雪皮笑肉不笑,“那你得知本圣女是冥教圣女,还用本圣女下跪吗?” “……”梅尔再次被将了一军,最终无奈,“不用你下跪。” 顾千雪也点了点头,“刚刚我说丑八怪,说的不是你。” 两人看起来好像战平,但实际上所有人都能看出,主动权在圣女手中。 哑奴只觉得今天的安塔娜很怪,但还说不出怪在哪里,每次即将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感时,安塔娜便恢复了平日里的嚣张模样。 “不知梅尔公主驾临我这罗兰宫,有何贵干?”这也是顾千雪的疑惑。 梅尔狠狠地盯着面前圣女精致绝美的容颜,只恶狠狠地咬了咬牙,“素闻冥教圣女毒绝天下,前来见识见识。”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下毒?”顾千雪表情一副无辜。 梅尔深深发现自己轻敌了,心中愈发不平衡——她明明是楚炎国唯一的公主,如今却要看另一个女人的脸色。 但想到教主的姿容,梅尔最后还是生生将火气咽了回去,端出了公主的贤淑,微微一笑,“本宫只是来见见圣女,只是引发一些误会罢了,但圣女却对本宫有很大的敌意啊。” 顾千雪扯了扯嘴角,心道,这梅尔怕是要和她开展持久宫斗了,然而她却没心思和梅尔这般,如果能利用上再好不过。 想着,眸子猛然一亮,“误会?谁和你有误会,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屁公主给本圣女打出去。”说着,转身就回了寝宫。 众人吓坏了,谁敢打楚炎国公主? 哑奴高兴起来,嘟囔着,“最喜欢看狗咬狗一嘴毛了。” 顾千雪才不管门外的梅尔多么跳脚,她好像想明白梅尔为什么会跑来针对她了。 如果是楚炎国国君和冥教教主交流,可以派来皇子、可以派出使臣,哪有派一名貌美如花的公主的?就算楚炎国国风开放,作为使臣的公主也犯不着跑来怼一个圣女。 圣女与教主的关系全天下都知晓,梅尔公主一来就满屋子醋味,看来命犯烂桃花的不止她顾千雪一人。 千雪越想越激动,梅尔越是喜欢宫凌安,她就越要和梅尔势不两立,最好不共戴天,这样宫凌安左右为难也只能放弃安塔娜,丽丝再将书信交给安塔娜的父亲,到时周转一下,她不就自由了? 如果她是宫凌安,便会与梅尔成亲,无论对仕途还是其他,都大有益处,至于“顾千雪”,左右都是要换魂,都不如直接与梅尔换了。 顾千雪回了寝宫便扑倒在床上,闭上眼,心中默默祈祷,一切一定要按照她预想的这般施行。 夜晚。 顾千雪本以为梅尔公主到来,宫凌安只要安安心心陪公主就好,谁知,迎接梅尔公主的晚宴竟也要她出席。 此番是“圣女”必须要履行的职责? 还是宫凌安看出了什么!? 顾千雪只觉自己嘴巴贱得很,有事没事为何要和梅尔吵嘴,就应该让女神官冲上去打架才是,好好的机会被浪费,如今心疼。 在婢女们的巧手打扮下,顾千雪……或者说是安塔娜姿容绝丽、国色天香。 安塔娜有着微卷的黑发,今夜未梳任何发髻,只披在身后,一直垂顺到腰际,头上带了一副水晶发饰,身着一条纯白色缀着狐毛的长裙,与头顶的水晶遥相呼应。 安塔娜的双眼异常深邃,鼻梁比一般女子的还要细致,一双唇微微上翘若花瓣。 即便是习惯了自己容貌的顾千雪,偶尔在镜中见到安塔娜的容貌,也要惊艳一下。 宫凌安设置了国宴级的宴席,以招待梅尔公主。 整个大殿两条长桌排开,左右坐满了神官,她则是从后殿的入口缓缓而行,在婢女们的簇拥下,众星捧月一般,引来众人纷纷侧目。 大殿最中央的一张桌稍小,但也是比之两旁的长桌,实际上也大到能容纳三十余人共同进餐。 然而就这么大的一张桌上,却只坐了两个人,宫凌安和梅尔。 梅尔坐在宫凌安的右侧,宫凌安的左侧放置一张椅,正好与梅尔相对,不用想也知,这张椅便是为圣女准备。 梅尔笑道,“安塔娜圣女,你怕是最后一个到来宴席的了。” 顾千雪马上明了,闹了半天又是小手段,让她当众丢人。 想着,顾千雪看向宫凌安身旁的哑奴。 果然,哑奴得意的白了一眼。 顾千雪内心无奈,道,“请教主恕罪,方才我头晕,昏了过去,刚刚醒来。” “坐。”宫凌安只淡淡吐出一个字。 在哑奴和梅尔的愤恨中,顾千雪坐上了要求的位置。 圣女到了,宴席便正式进行,宫凌安依旧高高在上的冰冷,但对梅尔的态度还算过得去。 “梅尔多谢教主的款待。”梅尔公主声音温柔若水。 “公主客气了。”宫凌安带着一抹邪笑,“只要公主开心就好,权当这里是自家罢。”垂下眼,睫毛挡住阴鸷。 “是,多谢教主了。”梅尔的声音更柔。 顾千雪在做什么? 用餐的同时,她不断用余光查看周围正在用餐的高阶神官们。 按照道理,这种迎接国宴级别的盛大宴席就好比南樾国皇帝举办的宴席,所有高阶神官都要参加,那么内厄姆家族的人也定然会参加! 丽莎也说过内厄姆大人会来,但到底哪个才是内厄姆大人、安塔娜的父亲? 没有本尊的记忆真糟糕,不得不说,她这一次“穿越”比上一次还困难。 突然,顾千雪认为她发现了! 从始至终有一道视线一直盯在她身上,却不是男子而是一名女子。 参加宴席的高阶神官都携带夫人,女人的情感总比男人强烈一些,如果顾千雪没猜错,这名一直盯着她、神情哀婉的女子,怕时安塔娜的亲人。 是母亲吗?不敢确认。 但无论是谁,她定要把握好机会。 第1116章 1116,救!我! 第1116章 1116,救!我! 宴席依旧进行,与载歌载舞的皇家宴席不同,这种带着宗教性质的组织,宴席也是无比沉闷。 音乐声音不大,甚至不仔细听大可忽略不计,但即便如此,用餐众人也没人交谈,只低头默默用餐。 这种诡异的气氛令人毛骨悚然。 整个大殿,唯一谈笑风生的怕就是教主和梅尔公主了,两人一问一答很是和谐,因为环境太静,两人的对话甚至连周围人都能听清,能感觉到,教主的话语越发呵护了起来。 梅尔公主十分激动,面庞红艳艳若小苹果一般,不断对教主巧笑,更趁着宫凌安低头时,飞快瞪顾千雪一眼,以彰显地位。 顾千雪没理会梅尔,全程与那名盯着她的妇人进行眼神交流。 妇人大概四十上下的年纪,虽然雍容华贵,气质优雅,但却掩饰不住逐渐衰老的老态。 她的眼神极其悲伤,几乎一动不动的盯着顾千雪,那种感觉就好像不抓紧时间,就再也看不到一般。 如果是几个月前,顾千雪少不得要悲天悯人一番,但此时此刻,她所有的良知和善良都喂了狗,满脑子里除了利用就是利用。 她见时机成熟,用口型对妇人道——救!我! 妇人一愣。 正在这时,与梅尔公主亲热交谈的宫凌安却看了过来。 虽然是余光,但那阴鸷依旧带着毒辣,让人不寒而栗。 顾千雪匆忙垂下眼,装出若无其事用餐的模样,堪堪躲避开这审视的目光。 待危机接触,顾千雪挤出了一些泪花,可怜巴巴地盯着那妇人——救!我! 这一次妇人终于读懂,他赶忙与身旁高阶神官打扮的中年男子低声道。 那神官有着高挺的鼻梁,浓密的胡须,双眼与安塔娜极为相似。 他听妇人的话后吃了一惊,而后看向顾千雪。 却在此时,宫凌安的视线也重新扫视顾千雪。 千雪无奈,再次垂下眼。 高阶神官若有所思,低声对妇人说了什么,随后妇人便一脸的内疚和挫败。 顾千雪能猜到,神官定将妇人一顿责备,心中虽有些失望,但多少也算收获。 诡异的宴席依旧进行,顾千雪也懒得受罪了,便双眼一翻白,装晕过去。 因为圣女“晕倒”,刚刚还有序的宴席,顿时混乱起来。 顾千雪为什么要“晕”? 自然是装给内厄姆家族的人看,让他们看看,安塔娜不仅即将失宠,身体也是孱弱得很,再不营救,就要活活死在宫中了。 宴会人声嘈杂,那妇人几乎要冲过来,却被身旁的夫君生生拽住。 有神官前来,本以为教主会亲自查看圣女病情,然而却见教主厌恶的挣扎半晌,最终挥了挥手,让那神官为圣女诊脉。 医毒不分家,冥教以毒术见长,可以说这大殿之内,除了梅尔,其他人都会医术,只不过有高低之分罢了。 神官为圣女诊脉后,恭敬道,“禀教主,圣女大人身子孱弱,有气虚的症状。” 是啊,顾千雪曾“节食”一周,虽然现在恢复了饮食,但不虚才有鬼了呢。 顾千雪“幽幽醒来”,随后立刻呈现惊恐状,“教……教主,我……我没事……我没事……” 内厄姆夫人更为激动,几乎要冲过来,最后在夫君的暗示下,也只能无声抹了眼泪。 梅尔狠狠地翻了几个白眼,心道安塔娜这个贱人,假惺惺的真会装,下午时还叫嚣,到了晚上就楚楚可怜,真是可恨。 待有朝一日她成了教主夫人,定让这个假惺惺的女人生不如死。 宫凌安眼神更为厌恶,“既然圣女身体不适,便别撑着赴宴,来人,送圣女回去。” 紧接着,罗兰宫的下人们便匆匆上前,将梨花带雨的虚弱圣女扶着离开。 宴席继续。 宫凌安依旧与梅尔时不时交谈几句,但周围高阶神官们可都不淡定了,安静的大殿逐渐有了议论的声音,众人低声议论着,不解教主是什么意思,难道与前任教主一般,不喜圣女而另娶夫人? 内厄姆神官的脸都黑了下来,不仅因为面子上挂不住,还有一点他害怕,他怕自己的女儿走前任几个圣女的悲剧。 前任教主夫人极其善妒,害了不少圣女,尤其是美貌聪慧的图兰朵圣女,生生被其毁了容貌,更下落不明。 内厄姆神官终于知晓,为何女儿口中说“救我”。 但他又能怎么办?从选圣女的那一刻起,安塔娜便不再是他的女儿,而是教派的女人。 别说圣女,便是未选上圣女的几名女孩也是要成为巫禁。 冥教,不太平了。 众人不知,在圣女一行人回罗兰宫的路上,顾千雪心情大好。 丽丝上前,低声道,“圣女大人,刚刚您晕倒真是吓坏奴婢了,您没事了吧?” 顾千雪低声回道,“放心,我很好。” 一行人回了罗兰宫,顾千雪便下令准备沐浴水,她打算沐浴后美美的睡上一觉。 沐浴后,顾千雪抓来丽丝,“明日你休息出宫,别忘了要事。” 丽丝抖了一抖,最后只能无奈道,“是,圣女大人。” 南樾国。 京城。 安塔娜怎么都没想到,她的马车竟被劫持。 本来在路上好好行进的马车,突然只觉得棚顶一沉,紧接着几乎眨眼之间,有人从车门进入,那明晃晃的宝剑架在丫鬟的脖子上。 丫鬟正在挣扎需不需要舍命护主时,却听安塔娜大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要杀就杀她们好了。” 两名丫鬟很是无语,不过也不用纠结什么护住不护住,这种动不动就打人嘴巴、不拿下人的命当命的主子,有什么可护的? 只是怀念从前的郡主罢了。 马车猛地一个掉头,安塔娜险些扑倒,但也意识到,车夫怕是也被劫持了。 马车就这么出了闹市区,向京郊而去。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马车终于停了。 “郡主,请下车吧。”劫持马车的梁贞道。 梁贞是见过千雪郡主的,此番,连他也认为今日的郡主与往日不同了。 当安塔娜战战兢兢下车后,却见马车外,一名身着银色大髦披风的男子迎风而立,俊美的面庞面无表情,一双桃花眼悠远,好似陷在苦思一般。 第1117章 1117,你喜欢的,是从前的我? 第1117章 1117,你喜欢的,是从前的我? 本来安塔娜一肚子火气,只是在危险面前无法发作,但当看见这名男子时,顿时气消了一半。 虽然男子的容貌在她眼中不算特别俊美,但也是赏心悦目。 而实际上,不知为何,她所看见这些人的容貌都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就好像见到了外国人一般,虽然这感觉莫名其妙,不知如何解释。 然而她欣赏面前披着银色大髦的男子,不仅因为其长得好,还有其周身尊贵的气质。 那人身材修长高大,除了华丽的大髦披风,再无其他特别打扮,但却给人一种华丽感,见到男子,雍容华贵一词便涌上脑海。 太子转过身来,对安塔娜淡淡一笑,“我们又见面了,千雪。” 安塔娜一惊,面前男子好像认识她,也好像对她没有恶意,更……更好像,两人关系匪浅一般,因他的眼神温柔,柔得几乎能掐得出水来。 他是谁呢?却不知她的夫君厉王,会不会有面前男子这般俊美尊贵。 太子见安塔娜那目瞪口呆的模样,吃吃笑了下,“本宫竟忘了,你失忆。” 安塔娜吃了一惊,“你为什么自称本宫,你是什么人?” 太子微微挑眉,“本宫,自是当朝太子。” 安塔娜更吃惊,双眸睁得更大。 太子? 太子!?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俊美男子比她和离的夫君官职还要大! “如果你是太子,是不是就是……将来的皇帝?”情不自禁,安塔娜竟问出口。 “正是。”太子一双剑眉微皱,却觉得面前女子好似不是顾千雪一般,一个人失忆,难道连性格都会大变? 安塔娜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太子紧紧盯着安塔娜,捕捉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直将其看得羞红了脸,低了头去,“太子殿下,别这么……看人家。” 别说太子,便是身旁的梁贞都是一脸费解。 失忆真的会的性情大变?如今一幕,哪像是失忆,却好像直接换了个人。 太子眼神闪了闪,“千雪,本宫问你,若让你选择,你想做厉王妃,还是想做太子妃?” 太子的语调很是悠闲,低沉磁性,却好似魅惑一般。 安塔娜张开嘴,挣扎着,不知如何回答。 太子微微眯眼,眸底银光流转,“如今你与厉王和离,已是自由之身,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想好了再回话,切勿做出令自己后悔的选择。” 梁贞吃了一惊——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殿下分明有了太子妃不是? 听了太子的话后,安塔娜生生将唇边“厉王”两个字重新咽了回去,“我……我……” 安塔娜矛盾不已,若说做“太子妃”,会不会给太子不检点的印象?再者说,太子妃是她想做就做的吗,她已嫁过人了,还能做太子妃? 但同时,安塔娜又不想昧心说想做“厉王妃”。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国之母,岂是一个厉王妃能比得了的? 太子见安塔娜精致得面庞一阵红一阵白,眉头皱得更深,“若你不回答,本宫便只认为你想做厉王妃。” “不,我要做太子妃!”安塔娜急了,脱口而出,但说出来后才发现自己的失言,一张脸红彤彤的。 别说太子,便是梁贞都震惊了。 一时间,太子的面色尤其不好,眼中满是狐疑。 安塔娜只以为太子在笑话她,顿时委屈起来,“太子殿下,您……您真是太过分了,取笑人很有趣吗?你只让我选择两个位置,并未让我选人,抛开人而只选位置,谁不选择最高的那个位置?”说着,红了眼圈。 太子挑眉道,“那如果,既选择位置又选人呢?” 安塔娜有了前车之鉴,绞尽脑汁的回答,“我……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认识您,也不认识厉王,我如何选择?” 听到此,太子也是叹了口气,眼中的讥讽淡了几分,“是本宫为难你了。” 安塔娜低下头,紧张的心脏狂跳。 太子看向面前女子,心底却是空落落的。 他不解,如今的一幕不正是他想要的?顾千雪忘了从前的一切,厉王也好苏凌霄也罢,就这么干干净净地属于他。但即便这般,心底隐隐还是有种烦躁感。 太子伸手到安塔娜面前,“来。” 安塔娜犹豫,不知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太子笑道,“你不记得这里了吧?我们来过两次。” 安塔娜吃惊,众人不是说她是厉王和离的王妃吗,怎么又和太子又牵扯,难怪太子问她是想做厉王妃还是想做太子妃。如果两个人都喜欢她,她定是要选择太子的。 想着想着,安塔娜已下意识将手放在太子的手中。 太子的手很冷,刺骨的冷,虽然他穿着厚重的大髦,但手依旧冷得可怕。 太子见到安塔娜惊慌,淡淡一笑,“你说过,要帮本宫暖手。” 安塔娜眼神闪烁,匆忙道,“好,我帮太子殿下暖和。” 太子笑了笑,拉着其前行。 一路走到了镜湖。 因为此处是从前的官盐场,所以盐度极高,以至于水面若镜子一般,如今又有了薄冰,更像明镜。 太子拉着安塔娜,“从前我们来到这,你为这里取名为镜湖,我们夜晚在镜湖赏灯,更燃起篝火烤肉,你不仅为本宫,更为侍卫们亲手调制菜肴,他们都很喜欢你。” 安塔娜吃惊——原本的“她”那么如此能干? “你的厨艺很好,尤其处理野味,手法利落到连猎户出身的侍卫都惊叹。”太子声音淡淡,慢慢帮其回忆,“能忆起一些吗?” 安塔娜努力的回想,但只觉得脑子里被生生挖空了一块一般,怎么也想不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喜欢的,是从前的我?” 太子却道,“从前的你与现在的你,有区别吗?” 安塔娜惊慌地看了太子几眼,想了想,摇了摇头。 实际上,她却总有感觉,太子喜欢的不是她,而是别人,虽然这种感觉莫名其妙。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安塔娜生生抖了两下,却见太子将大髦撩起,将其揽入怀中。 安塔娜一惊,刚一抬头,却见太子的唇,低了下来。 第1118章 1118,天无绝人之路 第1118章 1118,天无绝人之路 这是安塔娜记忆中第一次接吻,虽然她知晓自己是已婚身份,但失去记忆,自然也就忘了与男子亲密接触的感觉。 银色大髦将寒风挡在外,披风之内两人相拥。 安塔娜紧张得不敢呼吸,瞪大了双眼,但随即,却被这吻陶醉。 当太子放开安塔娜时,却见她面颊通红。 即便是见惯了美色的太子,也忍不住被怀中女子的美貌所吸引,这种带着异域之美的容貌,深刻且又狠狠捕捉人眼球,令人无法转眼。而太子被吸引,自然不仅仅因为这美貌,还是因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如今他身边除了太子妃丘安然和的侧妃裴千柔外,还有妾室多名,皆是投靠他的权臣之女,这种名门闺秀中不乏绝色,或活泼或温婉,有些他也很喜欢,但与顾千雪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差的是什么?是毫无利益关系的纯粹,还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太子不知。 想到从先朝思暮想的女子终于在怀中,太子激动得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安塔娜不知自己是应挣扎还是顺从,只浑身颤抖的不知所措。 突然身子一轻,人已被的拦腰抱起,安塔娜发出惊呼,“太……太子殿下,您……您要做什么?”慌张得语不成调。 太子垂下眼,唇角勾起一抹邪意,“外面很冷,我们去房内暖身。”说着,便抱着她去木屋。 安塔娜虽然失忆,但该有的判断还是有,她直觉告诉她,太子将她带走绝不是单纯暖身这般简单,她到底要怎么做,要反抗吗?但反抗会不会得罪太子?但要顺从吗?太子会不会只是玩玩她?从太子的反应来看,太子从前并未拥有过她,就这么轻易让他得了,会不会不在乎她? 安塔娜本就不善思考,一下子这么多问题涌入脑海,大脑直接停滞。 当安塔娜缓过神来时,已被抱入了木屋,上了二楼。 安塔娜急了,“太……太子殿下……不要……” 太子却邪魅一笑,“你确定不要?你确定选择厉王,而不是本宫?”说着,将她放在了床上。 这个问题将安塔娜问愣,她自然还是想做太子妃的,但太子是什么意思,拒绝了他就不能做太子妃了? 就在安塔娜思考之时,他细碎的吻已落下,倾洒在她的唇上、脸上以及颈间。 在强大的诱惑面前,最终安塔娜屈服了,心中暗暗想着,从了太子又如何?即便以后太子不要她,她再跟厉王,也不亏,何况太子这般俊美尊贵,便是只做露水夫妻,她也是愿意的。 想着,安塔娜便放弃挣扎,从了太子。 楚炎国,东圣城。 顾千雪没想到内厄姆家族这般给力! 她在罗兰宫还没呆一会,就见丽丝匆匆而入,装作为顾千雪倒茶的时间低声快速道,“圣女大人,信已送到。” 顾千雪吃了一惊,原本说好的丽丝休息出宫送信,这还没出宫怎么就将信送出去了? “丽丝,我要解手!”高声道。 丽丝立刻明了,“是,奴婢陪圣女大人去解手。” 无论两人在哪,都有女神官监视,也唯有在恭房,出身贵族的女神官才不会跑去闻别人的臭味,两人才有逃离监视的机会。 恭房内,顾千雪马桶上,丽丝在一旁。 “到底发生了什么?”千雪紧张地问道。 “是这样,刚刚奴婢去取点心,但刚出罗兰宫便被人掳走,奴婢以为自己死定了,但那人将奴婢带到一个隐蔽处,见到一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内厄姆大人。” “内厄姆大人?”千雪眸子一转,“是我父亲?” “没错,”丽丝道,“内厄姆大人注意奴婢此后在圣女身旁,便问我您的情况,我随即便将信交给内厄姆大人了。” 顾千雪缓缓勾起了唇,“丽丝好样的,重重有赏!父亲还说了什么吗?” “内厄姆大人看了信后极其悲痛,他说今夜子时会潜进来与圣女见面。”丽丝道。 顾千雪心底笑开了花,“好,太好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南樾国,京城。 镜湖畔,木屋。 房内一片火辣,暧昧蒸腾。 突然,缠绵停滞。 太子停下,低头看着身下的女子。 女子面若桃花,眼神迷离,面颊粉红娇嫩,唇瓣因吸允而红肿,晶晶亮若引人爱怜的鲜果。 她的衣领松了,虽无法窥其衣内风景,但单凭那精巧的锁骨,足以击败任何一个男子的理智。 如此尤物,是个男人都想占有罢。 包括太子。 然而,刚刚的瞬间,一种该死糟糕的感觉却袭上太子的脑海,那种似曾相识的恶心感瞬间平息了欲火。 他清楚的记得一年前的某一日,也是这般在麒麟宫,顾千雪中了药,而他也中了迷药,他就是这般占有她,但当第二日醒来却发现睡在床上的不是顾千雪而是丘安然,更可恨的时,竟被父皇带着群臣堵在床上。 生生耻辱,没齿难忘! 他知道那一次是被厉王算计了,厉王算计他、松懈他的警惕,不惜公然请旨赐婚,而最后将他们的所有盟约全部击毁,却将丘安然送到了他床上。当时他除了娶丘安然绝无他法,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他才坚定杀厉王之心。 自从被算计,他行事便更加小心。 如今镜湖方圆几里都潜伏的都是他的人,他深知自己清醒,也确定自己没中迷药,但那种被算计的阴霾就是挥散不去,总觉得身下的女子依旧不是顾千雪。 太子起身,坐在床沿,双手揉了揉双眼,让自己清醒。 安塔娜吓了一跳,坐起身来,“太……太子殿下,您这是……您……”想着,竟委屈起来。 太子微微测过头,从安塔娜的角度能看见太子完美的侧颜以及卷翘的睫毛,“你到底是谁?”声音一派冰冷。 安塔娜吃了一惊,“我是顾千雪啊!难道我不是顾千雪?” “你是不是顾千雪,本宫如何知晓?”太子的声音竟夹杂了怒意。 第1119章 1119,许以后位 第1119章 1119,许以后位 安塔娜也是有脾气的人,虽然她更畏惧太子,但被这么吼了一句也是急了,猛地跳下床。 太子一把将其拉住,“你做什么去?” 安塔娜咬着唇,眼中带着泪花,“虽然你是太子殿下,但也太过分了些,我从来没主动巴结你,是你派人劫我来,是你主动轻薄我,现在竟质问我是不是顾千雪。我不是顾千雪我还是谁?你以为我想失忆吗,我有选择的权力吗?放开我!” 太子见安塔娜娇吼的样子,痴痴的笑了,“这样才有点顾千雪的模样,但还是不够。”叹了口气,“罢了,今日是本宫的不对,也许不习惯你失忆的模样,回头本宫会专门赔罪。” 安塔娜见太子殿下承认错误了,心中的火气也消了许多,呐呐道,“道歉就算了,只是求太子殿下别愚弄我了,我受不起。” 太子见其仍然有余火,使了个手劲,再次将其拉入怀中,“千雪,你还记得本宫许你后位吗?” 安塔娜吃了一惊,火气彻底消失。 太子伸手抚了抚她的背,“但暂时还不行,大事未成,本宫还需要他们的力量,待本宫登上帝位,这后位是定要给你的,本宫承诺。” 安塔娜内心狂喜,狂喜到唇不自觉的勾起,“嗯。”甜蜜的答应了一声。 是夜,子时。 从来嗜睡的顾千雪却全无睡意,将脑海中最悲惨的故事小说回忆一遍,将影视剧里生离死别的桥段也温习数遍,更将台词也默念了许多遍,只等安塔娜的父亲,内厄姆神官前来。 突然,一丝淡淡异香,顾千雪下意识屏住呼吸,但却能听见的房内几名守夜的婢女和女神官纷纷倒地。 屏气的顾千雪意识到,所等的人来了。 果然,随着冷意,一道黑影冲了进来,将她抱起后飞奔出去。 顾千雪装晕,心中忐忑,却不知这人到底是不是内厄姆神官。 只觉得抱她的人使用轻功飞檐走壁,大概三分钟的光景,随着一道木门的响动,已进了一个房间。 “主子,已将小姐带回来了。”抱着顾千雪的侍卫恭敬道。 内厄姆神官掏出一只小瓶放在顾千雪鼻下,一道刺鼻的味道,立刻将顾千雪呛得流了眼泪,狠狠打了两个喷嚏,也顺势睁开眼。 面前身着黑衣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在宴席上见过的内厄姆神官。 内厄姆神官四十五六的模样,留着浓密乌黑的络腮胡,一双眼深邃,目光若刀子般锐利,“你刚刚未中迷药。” 侍卫已将顾千雪放了下来,顾千雪心知,对方怕是也有武功,从呼吸能判断出她气息。 若她有内力,便能用内力将呼吸调匀,可惜她换了一副身躯,连之前努力练出来的内力都没了。 “不,我中了迷药,却未完全昏迷,”顾千雪厉声道,“当时我闻到那香气便立刻屏住呼吸,您一定会疑惑我为何这般警惕吧?” 自己女儿的性格,内厄姆神官是知晓的,“没错。”点了下头。 顾千雪深呼吸一口气,一丝苦笑,表情悲凉,“因为这个亏我刚刚吃了一次,短短十几日,难道还让我再吃亏一次?” “吃亏?”内厄姆神官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千雪噗通一声跪下,“父亲,女儿险些就见不到您了!” 内厄姆神官更是吃惊,他也蹲了下来,去扶顾千雪,“到底发生了什么,快与为父说!” 顾千雪声泪俱下,“十几日前的一天,女儿被教主逼喂不知名药物,女儿生怕被害便要出宫,谁知还未出罗兰宫却碰见教主,也是这么一股异香,随后女儿便没了知觉。醒来后,脑子便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不知教主对我做了什么!父亲,女儿好害怕!女儿不做什么圣女了,求父亲带女儿回家!女儿想回家!”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内厄姆神官立刻捂住了顾千雪的嘴,“现在还在宫中,你别喊。”随后叹了口气,“傻孩子,为父何尝不想让你回家?你入宫做圣女,为父本就不同意,是你磨着你母亲,说做了个神启之梦,说你是圣女命运,我们这才将你送进来。” 顾千雪垂下头,好似因隐忍哭声,双肩不断颤抖。 “后来你真的做了圣女,我们便以为圣女是你的命运,谁知你又要出宫。”内厄姆神官痛声道,声音也有了哽咽,“实际上,为父一直不愿你入宫,因为一旦圣女落选便会沦为巫禁,哎……” 顾千雪抬起头,满脸泪痕,“父亲我错了,女儿错了。”说着,挣脱他磕头起来。 内厄姆神官心如刀绞,将其生生提了起来,“算了一切都过去了,时间紧迫,我们来说些正事。你刚刚说喝药,喝了什么药?” 顾千雪立刻将她能品出的草药名称都说了出来,内厄姆神官细细思忖而后道,“这些药竟与传说中的炼尸术药物想象,难道……教主想将你练成尸人?” 药物是换魂术的药,但顾千雪不会说出来。 她将计就计,“父亲,原本女儿也不懂教主为何要这般,今日才知,原来教主早与梅尔公主相爱。”说着,苦笑着摇头,“前任教主如此,为何这一任教主也这般?若不喜欢我,直接让我回家就是,为何要将我炼成尸人?这些男人为何心这般狠?” 内厄姆神官叹了口气,“傻孩子你怎么会懂?前任教主正是因为默许了教主夫人对圣女们的迫害,所以才声名狼藉,这个新教主已吸取了教训,宁可将圣女炼制成尸人控制也不会让自己背负骂名,孩子……你梦见了自己的圣女命运,却梦不到自己悲惨的结局。” 顾千雪再次低下头,再次无声痛哭起来。“父亲,女儿……是不是太让你为难了?”她故意将声音弄得凄婉。 内厄姆神官伸手抚摸爱女的头发,“不为难,只要你想回去,父亲便是想尽办法,无论如何也让你回去。” 顾千雪猛地抬起头,“父亲,女儿……女儿真不知如何报答您。”心中却乐开了花! 第1120章 1120,表白 第1120章 1120,表白 安塔娜未睡好,脑海中不断反复白日里经历的缠绵,虽然那缠绵根本称不上缠绵,丝毫未发生实质性的东西,她连衣服都未脱下,但依旧令她怀念不已。 在男人强壮的臂膀之间,只觉得自己无比娇弱。 她心底竟暗暗期待,希望能继续下去。 太子那般俊美,身材会不会也很好?那种事情……会不会很舒服?如果真的发生了,她会不会有孕?如果她真的有了儿子,会不会捆绑住太子的心?如果太子喜欢她的儿子,她的儿子会不会是未来的太子、以后的国君呢? 就这样胡思乱想,想到最后,竟有种已经成为皇后的感觉。 清晨。 丫鬟入内伺候其梳洗。 安塔娜打着哈欠起床,扫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两名丫鬟,这两个丫鬟正是昨天与她一起被劫的丫鬟。“你们两个,可要管好你们的嘴。”冷冷威胁着。 两名丫鬟赶忙跪地,“是,郡主。” 正在这时,能听见院子里有了丫鬟急促说话的声音,紧接着嬷嬷跑到门口,“郡主,前院来信说,厉王殿下到。” 本来正准备自己插发簪的安塔娜手生生一抖,那翠玉的发簪落地一声脆响,摔成了两段。 房内鸦雀无声,千雪郡主回来后性情大变,时不时对下人非打即骂,众人都是能躲就躲,能沉默就沉默,但众人也是纳闷,郡主听说厉王来应高兴才是,为何这般挣扎。 没错,只能用挣扎两字来形容。 只有两名见到太子殿下的丫鬟心知肚明,却不敢说。 安塔娜眼神转了转,道,“就说本郡主身体不适,不见客。” 那嬷嬷道,“是。” 若是从前的郡主,众人少不得要劝上几句,厉王殿下惹不起,就是抬着也要去见的,如今可不想多此一举。 安塔娜不知从前的“自己”为何与厉王和离,但如今知晓,搞不好是红杏出墙跟了太子,而事实上,再让她选择一次依旧会选择太子。 哪个女人不做太子妃,非要去做一个王妃? 看了看地上玉簪碎片,“拿出去扔了。” 实际上玉簪是能修复的,何况是成色这般好的簪子。 有丫鬟捡了起来,心中暗道郡主真是浪费,若是从前的郡主万不会这般。 但那丫鬟刚要走出门,却又被叫住,“等等,这些东西赏她们两人。”说着,伸手一指门旁曾经被劫的丫鬟。 两名丫鬟拿到玉簪碎片,心知郡主是用这个堵她们的嘴,但却用破了的簪子,真是……够抠门。“奴婢谢谢郡主。” 安塔娜连答都没答,转过身来又拿起一只簪子,各种角度的比划着,斟酌插在什么位置最动人。 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阵杂乱。 安塔娜随意向窗外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却见院子里站满是身着软甲的侍卫,这些侍卫威风凛凛,整个院子陌生得好像战场一般,而让气氛这般僵持的并非侍卫,而是一名正在进入院子的男子。 男子年纪不大,二十二三岁的模样,但周身沉稳的气质和散发出的威严,却让其仿佛一名无冕王者。 他面无表情,双眼若冰封一般,刀削一般的面颊,双唇也是抿紧。 他突然抬头,与安塔娜的视线对碰。 安塔娜一惊,但随即却觉那冰冷冷的眸子顿时糅杂了一丝温和。 这人是谁!? “奴婢见过厉王殿下,厉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下人们的问安声已经表明了男子的身份,安塔娜急了,厉王?他是厉王?他来做什么?不是说好了和离吗?听说厉王心狠手辣,如果知晓她和太子……会不会…… 想到这,安塔娜周身颤抖起来。 而这个时候,厉王已经入了屋子,推开房门。 这是时隔多日,宫凌沨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与顾千雪见面,虽然刚刚分离,虽然她从来没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但以自己身份而不是师父的身份,依旧让他激动不已。 “千雪,你回来了?”千言万语,却只化为这么一句话。 安塔娜颤抖着,眼神闪了闪,“你……为什么会来?” 宫凌沨忍住心底的悸动,“听说你失忆了?”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 安塔娜道,“是啊,但即便失忆,我也恨你。” 宫凌沨苦笑,“我知道我做过很多让你不高兴之事,虽然我有自己的苦衷和原因,但错了便是错了,我改,所有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改,行吗?” 安塔娜恨厉王?不,她除了厉王的名字一无所知,有什么可恨的,只是想办法拒绝他而已。 “不行,我们已经和离了,以后我们互不相干,还请厉王回去吧。”安塔娜转过身,好似悲痛,而实际上双眼却惊恐不安。 宫凌沨无奈的叹了口气,“便是失忆,你也无法原谅我?你可知,得知你失忆的一刻,我无比庆幸。” “庆幸?”安塔娜惊讶。 宫凌沨点头,“从前夹在我和凌霄之间左右为难,苦了你。虽然如今凌霄已去,但我知晓你定会带着痛苦的回忆,我不奢求你原谅我,却只心疼你的后半生沉浸在痛苦之中,所以得知你失忆时,我很高兴。”声音顿了半晌,继续道,“说不报希望是假的,我以为上苍又给我一次机会,让你能重回我身边,让我重新照顾你。” 安塔娜再次转过身去,她怕自己露馅,怕厉王发现她心有所属。 宫凌沨进了房间,将门关上,却未靠近,就在距离她三尺元的地方站定。 安塔娜能闻到厉王身上沁人心脾的熏香。 身后,男子清澈的声音缓缓道,“从前的我,可笑又愚蠢,甚至不理解你的愤怒,我天真的以为相爱之人理当同甘共苦,所以我请旨赐婚丘安然,我心中坦荡,我所做一切并非喜欢她而是为了麻痹太子进而到达目的,我以为你那么聪明可以理解……千雪你别误会,我并非指责你,只是为自己辩解一下。是我将感情设想得太理想化。而事情发生后我才知晓,感情里揉不得沙。” 第1121章 1121,厉王的卑微 第1121章 1121,厉王的卑微 听着厉王自我检讨,安塔娜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能继续装“恨”装“不原谅”,只要她咬紧了不原谅,厉王也不能拿她怎样。 宫凌沨继续道,“还有便是……我的自私,不可否认,我从前确实太过自私,但我真不是有意!我不会喜欢一个人、也不知如何与女子相处,有时即便与你一起,我也手足无措,以至于你说一些话时,我很惊慌,为了掩饰我的惊慌便只能佯装发怒,你最在意的便是我轻薄你,没错……我承认,那个不是什么惩罚,是真的轻薄。”坦白到这里,声音却尴尬起来。 宫凌沨十分侥幸“顾千雪”背对着他,若她真的转过身来,定能看见他满脸赤红的窘态。 “实际上那个时候我就……渐渐喜欢你了,喜欢却不知如何表达,便想兽性的占有,但……因为某些原因,每次都悬崖勒马,你质问我时,我难为情,实在说不出口想占有你,就只能说为了惩罚的轻薄你。我……抱歉。” “……”安塔娜。 “但千雪你千万别误会,从我碰你第一下到亲你第一下,我心中已经把你当成一生一世的伴侣!今生今世除了你,我不会再拥有别的女人。”声音又尴尬的顿了一下,“说到这,还有一件事我要坦诚。” 安塔娜现在很想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好像事情没那般简单。 宫凌沨叹了口气,继续道,“正如你所说,我很愚蠢,愚蠢到以为只要不碰一个女人就不算背叛。当时父皇的要求是迎娶你的同时必须要迎娶应薇宜,否则便不答应我们的婚事。当时我真的急了,我只想马上与你成亲,不计任何后果、宁愿付出任何代价,于是便是……愚蠢的同意,却没想到,娶了你却失了你的心。但我敢对天发誓,除了你,我绝没碰过任何一个女人,也没想过任何女人,我只喜欢你自己。” 安塔娜没被人这般表白过,哪怕是太子。 她能感受到厉王此时的卑微,惊讶这男人在爱情面前的卑微。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不相信这卑微的男人便是刚刚威风凛凛进入院子的男人。 她虽然很感动,但在太子妃那金闪闪的位置前,还是将感动压了下去。 “关于凌霄,他已经走了,你便放下吧,不算为了我,就算为了你自己不行吗?”宫凌沨终没忍住上前,“千雪……” “滚开!无论你说什么都没用,你滚开!”安塔娜歇斯底里的大喊,“你出去!出去!” 宫凌沨苦笑,“好,今日你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说着,深深看了一眼那背影,转身离去。 少顷,脚步声越行越远,紧接着伴随一阵微乱,院子里也重新安静下来。 安塔娜跌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 丫鬟和嬷嬷见到,只敢静静守着却不敢靠近。 安塔娜不知道从前她和厉王发生了什么,但却知晓厉王妃不如太子妃那般风光,于是便摒除杂念,将深情款款的厉王撇除脑海,专心的做太子妃美梦起来。 东圣城。 梅尔公主被宫凌安迷得神魂颠倒,也因为宫凌安时不时给梅尔几个笑脸,送一些花朵礼物,梅尔更认为自己已是未来的教主夫人。 却没发现,她与教主见面机会少之又少,三日能见一面都算频繁,而得到的花儿和礼物,也都是一些管事准备。 陪在梅尔公主身旁的人一直是哑奴,一边为梅尔画大饼,说教主多么多么在乎梅尔、这礼物教主多么多么花费心思。而实际上,宫凌安对此一无所知。另一边,则是不断挑拨梅尔和安塔娜之间的关系,只恨不得让梅尔立刻去灭了安塔娜。 关于顾千雪方面,隔一日便与内厄姆神官交流,交换信息,确定行动目标。 而为了不表现得与从前的安塔娜差距太大,每一次顾千雪都生生憋着想法,只听内厄姆神官说,只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出口点拨几句,而计划逐渐成型。 这一夜,冬雷阵阵! 别说罗兰宫,便是整个东圣城都在议论纷纷,天有异象,定有变数。 尤其像东圣城这样以宗教为精神支柱的城,众人更为迷信。 顾千雪早早就躺上了床,准备大睡一下,丽丝上前,“圣女大人,您怎么还能睡得安稳呢?” 如今有了内厄姆神官的周转,宫凌安不敢太对罗兰宫施压,顾千雪的地位也直线上升,婢女们的尊敬自是不说,女神官也不敢像从前那般明晃晃的监视。 顾千雪干脆将丽丝调到身旁,做了管事婢女。 顾千雪失笑,“有什么睡不安稳的,不就是个打雷吗?我告诉你,一年四季都会打雷,只不过秋冬的次数少,所以给人造成秋冬不打雷的假象,你也回去休息吧。”说着,翻身准备睡。 却突然,有人狠狠砸宫门,力气之大,连房内的顾千雪都听见了。 “安塔娜你给我出来!安塔娜你个贱人,你给我出来!”嘶哑的哭喊声是女子的声音,听起来耳熟。 顾千雪一愣,坐起身来,“谁在外面?” 已有婢女上前去开门,紧接着门外有了争吵,随后一道狼狈的身影冲了进来。 “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阴谋!”一边喊着,那身影已扑了过来。 守在一旁的女神官二话不说,顿时将那女子制服,定睛一看皆震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梅尔公主。 顾千雪翻身下床,“梅尔公主,这么晚你来我这做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了?”当顾千雪靠近时,在梅尔身上竟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味。 如果没记错,是换魂术的药! 这个药她连喝数天,一天三次,早已刻入脑海绝不会错。 “你明知故问!前些日子我偶感不适,医女为我诊断说体寒体虚,随后便为我开了药物,一日三次连续竟喝了八天,这八天越发精神恍惚,行动力不从心。然而问身边人却说药物没问题,我要来找你问个明白,她们不让我外出,竟软禁我!安塔娜你说,一切是不是你的阴谋!” 第1122章 1122,梅尔和哑奴!? 第1122章 1122,梅尔和哑奴!? 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初安塔娜追到了玳林便质问她有什么阴谋,如今梅尔公主追到了罗兰宫还是质问她有什么阴谋,然而这两次,最无辜的就是她。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 一日三次,连续十日,还有这熟悉的药方。 顾千雪可以肯定,梅尔正在服用换魂术的药物,但她要与谁换魂?宫凌安到底有什么阴谋? 梅尔是楚炎国皇帝唯一的女儿,宫凌安先是对梅尔示好,给人以联姻的假象,骗到东圣城后进行换魂术。如果宫凌安真的控制了梅尔,只要楚炎国皇帝和皇后暴毙,极为皇子也染怪疾死去,那么唯一的继承人便是梅尔。 难道……宫凌安的要将整个楚炎国吃下? ……可怕,太可怕了! 与宫凌安比起来,无论是厉王还是太子,简直就是善良如圣母! 然而谁能想到,从前宫中那与世无争的老好人二皇子,实际上是个恶魔? 这个世界,真是诡异。 却在这时,又是一道惊天霹雳,将黑夜照亮一般,随之而来的是婢女们惊恐的问安声,这时门口出现一道身影。 顾千雪惊讶的看去,是宫凌安。 只不过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宫凌安并未带着尸人,身后只有哑奴。 宫凌安入内,神色平静,目光似笑非笑,“梅尔公主,是本座哪里招待不周吗?” 梅尔疯狂的摇头,“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教主,我爱你,我喜欢你,我全心全意为你,你不要杀我!”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对婢女们道,“你们都出去吧。” 婢女和女神官们松了口气,赶忙疯了似得跑了出去,大家心底都知道,秘密知道得越少越好,知道得越多,性命便越短。 宫凌安淡淡看向顾千雪,道,“你倒是心善。”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模仿安塔娜的口吻,“心善?教主,梅尔公主目中无人还污蔑教主害她,罪不可赦,快杀了她!” 虽然这般说,但顾千雪知道,宫凌安不会杀梅尔,只会让她换魂,却不知与谁换。 宫凌安本以为安塔娜转性,见安塔娜将下人遣散是为了煽动自己杀人,这才嗤笑出声,“狗改不了吃屎。” 顾千雪见宫凌安打消了怀疑,心底也是松了口气。 她目色复杂地看向惊恐的梅尔,在想是否要救她,是否应该利用她。 宫凌安却缓缓道,“梅尔公主,你是本宫派人接来的,若你死在东圣城,本宫如何对国君交代?” 一个问题,将梅尔问愣住。 宫凌安继续道,“本教有一些灵丹妙药只有本座以及高阶神官才有资格服用,然而你是本教的贵客,你生病,本座也略有担心,特批准破例为你服用,身为楚炎国的公主你应知晓本教的药物,无论医术还是毒术,越是奇效其服用条件便越苛刻,然而你所服用的药物若不连续服用十日便反噬,所以才派人看管你,服用了十日待有了奇效再向你解释。” 顾千雪不得不承认,宫凌安是个说服的行家,竟将谎言编造得如此天衣无缝。 梅尔公主眼神闪烁,虽然还有所怀疑,但已信了一半,“但……教主为何不解释于我听?教主解释,我定会信的。” 宫凌安淡淡道,“太忙。” “……”顾千雪无语。 梅尔公主却深信不疑。 宫凌安依旧的面无表情,这药已服了便不能停,待十日服药结束后,本座派人送你回盛京,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宫凌安转身离去。 梅尔一声尖叫便扑了过去,抱着宫凌安的腿大喊,“教主我错了,教主梅尔错了,梅尔不应该怀疑您,求求教主原谅梅尔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哑奴一言不发,眼神全然没有从前的灵气,却好似在神游。 神游!? 顾千雪有种奇怪的感觉,梅尔和哑奴!? 最开始认识哑奴的时候,她便一直自卑于容貌,如今有了换魂术,得到新容貌岂不是轻而易举? 如果哑奴和梅尔换魂成功,哑奴成了梅尔,随后楚炎国直系皇室身染重病身亡,梅尔公主登基为女帝,又过了几年,梅尔公主将皇位禅让给宫凌安,那么楚炎国的国君岂不就是宫凌安?! 控制上位者,将位置禅让,这不正是宫凌安的拿手好戏? 那么,她应该怎么做!? 一时间,顾千雪陷入沉思。 宫凌安见梅尔顿悟,只冷笑几声,声音也柔了几许,“你的心意,本座了解,但本座的女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梅尔惊喜,“教主,梅尔爱您!无论难,梅尔都能做到。” 宫凌安眼神中的讥讽更盛,“首先要做到的,便是听话。”他俯下身,伸手捏住梅尔的下巴,“本宫喜欢听话的女人,本座的女人,不能说出半个‘不’字。” 梅尔点头如捣蒜,“是!梅尔记住了,梅尔一定乖乖听话!” 宫凌安勾唇,“这才乖,现在你要做的,便是与哑奴回房休息,定时服药,将这十日的药服完。” 梅尔点头,“是,梅尔听话,梅尔一滴不盛的全喝掉。” 宫凌安放开她的下巴,“还不去?” 梅尔立刻连滚带爬的起身,“是,是,梅尔这就去。”说着,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宫凌安对一旁神游的哑奴道,“这里不需要你,你与梅尔一起。” “是,主子。”主子的命令唤回哑奴的神志,哑奴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离开。 宫凌安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修长的手指。 这手指,正是之前捏梅尔下巴的手指。 “都看到了?” 这句话,是对顾千雪说,也是对“安塔娜”说。 顾千雪愣住,眼神转了转,立刻嚎叫一声,“教主您也要像前任教主那样娶一个教外女子吗?梅尔公主爱您,但我也爱您啊,如果我不爱您,怎么会来当圣女呢?”不知为何,顾千雪有种强烈的预感——宫凌安有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 宫凌安这个人太多疑、太狡猾了,她必要打起十万分小心。 第1123章 1123,千雪,你这是这么了? 第1123章 1123,千雪,你这是这么了? 想着,顾千雪硬是挤出了一些眼泪,“教主您知道吗,自从我第一次见到您便倾慕于您,原本阿爸和阿妈是不允许我来选圣女,毕竟圣女是一条不归路,当了圣女也许能伴随教主身侧,但若选不上圣女便要成为巫禁,但因为我爱您,所以我以死相逼,阿爸才答应我。教主您知道吗,在家里我虽然骄纵但却不恶毒,来到宫中我变得恶毒,是因为太爱你了,我怕别人将你抢走,我也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模样,但我控制不住。” 说着,跪倒在地上,双肩不断颤抖,双手紧紧捂着脸,好似十分悲痛。 实际上顾千雪绞尽脑汁,将从前看过影视剧里煽情的段子全部用上,说这些煽情段子的时候自己都是鸡皮疙瘩直起。 但值得庆幸的是,听完顾千雪的话,宫凌安眼中的怀疑渐渐淡了。 “你也记住,本座最喜听话的女人。”宫凌安扔了一句话,转身就走。 待脚步声越来越远,顾千雪再次思忖起来。 如今有一件事可以确信,宫凌安对涅槃术的效果也没多少把握,否则自己“忆起”从前之事,他并未表现得怀疑。她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战胜宫凌安,得到自由?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否则宫凌安怕是会再次对“顾千雪”下毒手。 待将“顾千雪”再次抓来,她的伪装岂不是不攻自破? 她绝不能让宫凌安发现她是顾千雪,虽然不知结果会如何,但她潜意识告诉她……绝不能露馅。 翌日。 南樾国,京城。 顾府。 听雪院。 所有下人们都在院子里,战战兢兢,能听见千雪郡主的房间有打砸东西的声音,以及是不是的尖叫声,更有两名丫鬟的惨叫。 砸东西的声音是安塔娜砸的,偶尔的尖叫是安塔娜的发泄的尖叫,而两名曾经一同被太子撸走的丫鬟小玲和小云则是跪在一旁,时不时挨几巴掌,当出气筒,两人不敢喊也不敢反抗,只低声的哭着。 砸了好一会,安塔娜这才将心中愤怒收敛了一些。 “本郡主再问你们最后一次,你们若有半句谎言,我亲手剥了你们的皮,”安塔娜压低了声音,对两个丫鬟道,“太子殿下确确实实有太子妃?” 两名丫鬟点头,其中小云哭着道,“回郡主,太子殿下不仅有太子妃,还有侧妃,太子妃身怀六甲,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奴婢不敢骗郡主。” 安塔娜彻底慌了,她后退了几步,险些踩到碎陶瓷片,最后跌在床上。 她盯着床帐棚顶——怎么办?怎么办?太子竟然有太子妃,既然有太子妃为什么还说要她做太子妃?是在玩弄她吗?好险,她差一点就将自己交给他了。 然而……谁知道失忆的前,她是否和太子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 想着,安塔娜只恨死之前的“自己”,怎么就这么傻?人家太子都有太子妃,她竟然还和厉王和离!难道太子能为了她与太子妃和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虽然做不了太子妃很可惜,但退而求其次做厉王妃也好,怎么连厉王妃也不做?除了太子和厉王,举国上下还有哪个权势滔天的年轻男子,就算是有,还有谁要她一个和离过的女子? 安塔娜更恨现在的自己,怎么就不打听明白就拒绝厉王呢?糟糕了,她昨天竟然说恨厉王,厉王会不会讨厌她,真是鸡飞蛋打!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着,安塔娜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哭泣自己悲惨的命运。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一众脚步声,那沉重整齐的脚步不是普通人,而是兵士,是侍卫。 紧接着一众下人便喊道,“奴婢见过厉王殿下,厉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虽然前一日被“顾千雪”拒绝,但宫凌沨非但不生气,还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千雪。如果顾千雪真的一下子接受他,虽然他会很高兴,但却会觉得诡异,而顾千雪拒绝他、骂他、打他、恨他,才会让他觉得心安理得。 可以说,今日的宫凌沨兴致勃勃,已做好了被打被骂的准备,按照邵公公的说法,就要这样一点点把女子哄回来,才能重归旧好。 这一次,他发誓要好好对千雪,绝对不违心的说一些伤人的话,想什么就说出来,哪怕是说的话让自己肉麻,他也要咬牙说出来。 然而看见满院子战战兢兢的下人,宫凌沨立刻意识到出问题了,“千雪她怎么了?” 张嬷嬷道,“回王爷的话,今日郡主也不知怎么,突然发了脾气就将我们赶了出来。” 房内,床上的安塔娜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蹦了起来,冲到两名丫鬟面前低声道,“记住,太子之事一概不要提起,今日本郡主为何发火,你们也不能说,若说了,我就弄死你们。” “是郡主,奴婢不敢说。”两人连连磕头。 这个时候,满脸担忧的宫凌沨已经进了房间,“千雪,发生了什么?” 安塔娜眼神闪了闪,立刻哭着扑了过去,“王爷!”说着,扑入怀中。 太子那边怕是没戏了,厉王这条后路坚决不能断!如果太子能抛弃太子妃,她还是要做太子妃的,但若做不成太子妃,她就做厉王妃。 想着,安塔娜越发认为自己聪明,“王爷,我在……我在气自己……”哭得梨花带雨。 不知为何,宫凌沨心中的担忧却渐渐淡了下来,换成一种古怪感觉,“气自己?为何气自己?” 安塔娜抬起眼,用一个最完美的角度呈现自己的柔弱无助,“当然气自己……昨天做了错事。昨天王爷来,我……我赌气说恨王爷,今日越想越气。”说着,趴在厉王怀中呜呜的哭起来。 宫凌沨失笑,“从前之事确实是我的错,你恨我也是应该,关于应薇宜一事,最近我便想办法解决,以后厉王府只能有你一个女人。” 安塔娜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王爷,万不要这样,外人会说我善妒,王爷有几名妾室不是理所应当吗?”为了表达自己善解人意,安塔娜表态道。 宫凌沨吃了一惊,下意识将怀之人推开,“千雪,你这是这么了?” 第1124章 1124,怀疑 第1124章 1124,怀疑 安塔娜一惊,“怎么?”她说错了什么?娶妻当娶贤,贤妻不善妒,不正是要表现胸怀吗?难道是她表现得不够? 宫凌沨心底有种诡异的疑惑,但当低头看向面前女子熟悉的容颜时,那疑惑却被滔天爱意所掩盖,他此时满脑子都是的顾千雪归来的狂喜以及一切可以重新开始的侥幸。 一切重来,不正好开始? 想着,宫凌沨又安心下来,但之前那种狂热却莫名消失,“千雪就是因为懊恼昨天的话,所以今日发脾气摔东西?” 安塔娜点了点头。 宫凌沨笑着摇头,“你记住,无论你做出什么我都会原谅你,这是我欠你的,我要用一生补偿你。” “真……的?”安塔娜眼神闪了闪。 “真的。”宫凌沨的回答异常坚定。 安塔娜看向依旧跪地的两名丫鬟,刻意柔和了声音。“你们下去吧。” “是,郡主。”两名丫鬟松了口气,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房内,宫凌沨见“顾千雪”忐忑不安的模样,试探着问,“为什么我有种,你有事瞒着我的感觉。” 安塔娜一惊,慌乱的点头,“没……没有。” 宫凌沨淡淡笑着,这好意好像冰封的大地解冻了一般,绽放了春意。 一时间安塔娜竟有些看呆,她原本认为太子比厉王俊美,但此时此刻,却又觉得厉王更有魅力一些,加之厉王深情款款的眼神,竟让她有些矛盾。到底是选择深情的厉王,还是选择权势的太子? 与此同时,宫凌沨也陷入矛盾之中,最早他没用真实身份面对顾千雪,加之顾千雪刚刚失忆,两人交谈不多还未发现问题。昨日因为太过狂喜,顾千雪一直拒绝他,他也未发现问题。但今天…… 无论是从神态还是从反应、哪怕是做人的原则,顾千雪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却发现了。 实际上,从今天未进门,见到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的院子里,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预感很灵,正是因为这种与生俱来的直觉,让他多次在灭顶之灾中侥幸活下来。 想着,宫凌沨安抚性的轻轻拍了拍安塔娜的肩,柔声道,“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要说?” 安塔娜垂下眼,用眼帘盖住眸子的阴险,试探性的闻到,“王爷,如果……我是说如果,除了你之外我因为种种迫不得已的原因有了别的男人,你会不会原谅我?”心中道,厉王既然说是欠她的,应该会包容吧? 安塔娜口中“别的男人”指的是太子,但一番话听在厉王耳中,却认为的苏凌霄。 想到苏凌霄,想到从前两人将顾千雪若玩物般推来推去,厉王心中便涌现了浓浓歉意,“会原谅。”坚定道。 安塔娜瞠目结舌,“真的?” 宫凌沨笑着点了点头,“真的。” 安塔娜依旧惊讶得很,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愿意戴绿帽子?但只要厉王有这句话,她就安心了,还是要优先选择太子,若太子真不能让她做太子妃,她就退而求其次,做厉王妃。 东圣城。 近五日,顾千雪并未与内厄姆神官见面,这是顾千雪的意思。 实际上,她尽量减少与内厄姆神官见面的机会,虽然她有被宫凌安害“失忆”这个金手指,但一个人便是失忆,也不会如换了一个人般性情大变,内厄姆神官是安塔娜的生父,早晚会看出的端倪。 她在等,等梅尔公主和哑奴换魂成功,等两人苏醒,等确定了两人换魂后,再进一步行动。 这一日,“梅尔公主”醒了。 顾千雪特意带着浩浩荡荡的人去了曼金宫,手上还拿着烹制出的补汤。 曼金宫是教主的寝宫,也是宫凌安的大本营。 曼金宫有一个硕大的地下室,而当初她和安塔娜换魂,便是在曼金宫地下室进行。 刚靠近曼金宫,顾千雪等人便被守卫拦下。“属下见过圣女大人,教主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曼金宫,违者格杀勿论。” 顾千雪装出一脸的迷茫,“为何这般严肃,我只是听说梅尔公主大病初愈前来探望,好歹我是我教圣女,若对公主殿下这般不闻不问,只怕国君挑理。教主公事繁忙怕是未想到这一点,但我身为圣女,理应辅助教主、为教主分忧才是。” 几名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圣女大人有理,但属下不敢做主,要不然属下去禀告教主如何?”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笑道,“教主那般繁忙,若这种小事还叨扰教主,岂不是罪过?这样好了,本圣女不入曼金宫,你们派人去通禀梅尔公主,就说本圣女来看她。” 侍卫首领想了想,也觉有道理,“圣女大人请稍等。”说着,转身去通禀。 曼金宫的侍卫们心中惊讶得很,在他们印象里,圣女何时这般有理有据的说话,平日里趾高气昂、非打即骂。 罗兰宫的婢女和女神官还能接受一些,毕竟这一段时间,顾千雪演了“痛改前非”的戏。 少顷,梅尔公主还真是被请了出来。 顾千雪严正以待,双眼紧紧盯着梅尔公主的眼睛,“听说梅尔公主大病初愈,本圣女特来探望。” 哑奴已苏醒了半日,这半日她欣喜若狂,不断的照镜子使衣服,如果照镜子能造成铜镜的磨损,那这一下午,她足以将铜镜照烂。 听说安塔娜来了,顿时兴冲冲的跑了出来。 为何哑奴这般兴奋?因为从前她是“哑奴”时,迫于无奈不能与安塔娜正面冲突,但现在她是“梅尔公主”,可就没有这层顾忌了。 “小人见过公主殿下。”一种侍卫见礼。 哑奴淡淡一笑,“免礼。”说着,出了门口,与顾千雪站在对面。 顾千雪故意装出奸诈,假惺惺道,“听说公主大病初愈,本圣女特意熬了一些补汤,给公主补补身子。”说着,对丽丝道,“为公主拿补汤。” 顾千雪送来的真是补汤吗? 非但不是补汤,还是毒!僵肢散的毒!她就是要用毒来确认其身份! 第1125章 1125,你想当教主吗? 第1125章 1125,你想当教主吗? 哑奴挑了挑眉,“补汤?你有那好心?”说着,接过汤碗闻了闻。 顾千雪紧紧盯着哑奴的脸,捕捉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哑奴追随宫凌安,学了不少毒术的方子,这僵肢散的毒自然能闻出来。“来人。” 很快,有侍卫上前,“是,公主殿下。” 哑奴将手中的碗递给侍卫,“给教主送去,就说这是圣女送来的补药。” 那侍卫愣了下,瞬间明白补药中有端倪,立刻拿了药就转身离去。 此时此刻,顾千雪已经确认换魂术成功,心中狠狠一落,更坚定了计划。 她多么想对哑奴说——你是个好女孩,别为虎作伥了,你可以拥有自己美好幸福的生活。 然而,她知道她不能说,哑奴对宫凌安的忠心,不是一般人可以化解。 得到了答案,顾千雪便不再拖延,“既然公主对本圣女有所怀疑,以后本圣女也用不着再送这些补汤了,省了。”说着,带着女神官和婢女便从容回了罗兰宫。 见安塔娜要走,哑奴自然不肯放过,但刚急着前行,却觉得一阵眩晕,她被叮嘱换魂后要静养几日,便只能咬牙切齿,“哼,咱们走着瞧!”说着,在婢女的服侍下,回了房间休息。 同一时间,神殿。 正在处理公文的宫凌安见一名神官前来,手中还拿着汤碗,便停了笔,略有不悦。 那神官连忙解释,“教主大人,这是梅尔公主命人送来的,说是圣女大人专门送给梅尔公主的补汤。” 宫凌安冷笑一声,“安塔娜会有这般好心?” 神官道,“回教主,这确实不是补汤,而是僵肢散。” 宫凌安嗤笑,“狗改不了吃屎,拿去扔了。” “是,”神官道,但在即将转身时,还是忍不住道,“教主大人,属下用不用安排几名女神官到公主那里保护?毕竟圣女……若公主在这里中毒,会有麻烦罢?” “随意。”宫凌安只扔下两字,因为她知道哑奴能保护自己。 是夜。 顾千雪发了信号,内厄姆神官到来。 依旧是内厄姆神官的贴身侍卫用轻功将顾千雪带到那个隐蔽的阁楼,阁楼本是宫殿的一部分,因为地处偏僻,如今已被废弃,加之周围巡逻侍卫很少,所以就成了两人秘密见面之所。 今日见面,顾千雪尤其沉默。 内厄姆神官道,“娜儿别着急,阿爸正筹措人手,教主不是废除巫禁了吗?我们便以巫禁改成女神官这一点为切入点,联名说服教主将圣女一职也改为自由之身,虽然教主未必会同意,但只要阿里将所有的神官联合起来,教主也不得不同意。” 顾千雪却阴森森的笑了。 内厄姆神官一愣,“娜儿你笑什么,你认为阿爸这法子不好?” 顾千雪抬起头,“阿爸,您知道女儿在宫中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您知道教主是怎么将一个怀春少女扼杀称为怨妇吗?即便如今,女儿也偶尔神志不清,甚至有时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安塔娜,我会不会是其他人。” 内厄姆神官吓了一跳,“娜儿别万不要瞎想,阿爸知道你的苦,阿妈也知道,我们正想尽办法救你出去。” “救?”顾千雪冷笑,“阿爸,您和这些神官奴性怎么就这么强?” 内厄姆神官一愣,“娜儿你在说什么?” 顾千雪微微眯眼,笑容蛊惑,“阿爸曾经想过当我教教主吗?” 内厄姆神官一惊,本坐在椅上,险些从椅上跌倒,“娜儿你今天莫不是疯了?” 顾千雪挑眉,“阿爸你想想,平日里为教内做贡献的是谁?是你们这些大大小小的神官!但所谓教主呢?他们不计你们的辛劳便罢了,还用毒控制着你们。若这样好好当教主也罢了,然而上一任教主便谋害圣女,这一代教主也要谋害圣女。圣女是哪里来,还不是兢兢业业神官们的女儿?谁家的女儿都是掌上明珠,却因为这可笑的忠诚将女儿送入宫中,要么当圣女,饱受教主和夫人的残害,或者成为教主发泄兽欲的工具,要么是巫禁,巫禁的封宫法不用我说,阿爸您也知道,你们到底是神官还是农户家里养的猪猡?” 一时间,内厄姆神官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仅因为被顾千雪说中的痛处,还有就是为父者都想给女儿建立一个高大威武的保护神形象,怎能在女儿面前这般狼狈? “但……那毒是解不了的。”内厄姆神官无奈道。 顾千雪淡淡一笑,弯腰,从靴子的靴筒里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内厄姆神官一愣,接了纸,却见纸上是一副药方。“娜儿,这是?” 顾千雪道,“这便是毒控的解药。” 内厄姆神官大吃一惊,或者说,今日与女儿见面已不知吃惊多少,“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知晓毒控的解药配方?这一定不是真的。” “若女儿没记错,明日便是一个月一次的服药时间,阿爸可以按照这配方配药,服用试试。”顾千雪幽幽道,平静的嗓音,却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深不可测。 如果说从前内厄姆神官认为自己是女儿的保护神、坚强的靠山的话,此时此刻却觉得女儿是一尊神,高不可攀之神。 女儿这般说,内厄姆神官自也是不得不信。 内厄姆神官的声音略有颤抖,“娜儿你告诉阿爸,这配方是从哪里得到的。” 顾千雪道,“自然是从教主那里偷来的,我是圣女,有我的方便。” 内厄姆神官依旧怀疑,“但这解药配方只传冥教教主,如果能偷到,从前的圣女为何不偷?” 顾千雪嗤笑,“自然是因为从前的圣女奴性强,愿一生一世当奴隶呗。”实际上她说谎了,这个配方是她在曼金宫地下室,通过草药分区结合从前在关东城时自行研究的解药揣摩出来,她拥有冥教解药秘籍,这解药八九不离十。 虽然做不到百分百准确,但顾千雪已没有时间,她自己危在旦夕也实在做不到圣母得担心别人的死活。 “阿爸我只问您,您想做冥教教主吗?如果您想做,女儿就助您登上教主之位!” 第1126章 1126,两个信息点 第1126章 1126,两个信息点 内厄姆神官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问他这个问题,更没想到,问这个问题的是自己的女儿。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相信面前女子是他的亲生女儿安塔娜。 “娜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内厄姆神官的声音都在颤抖。 顾千雪微微一笑,而后表情逐渐严肃下来,双目炯炯,盯着内厄姆神官的双眼,“自然知道,但有句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难道与阿爸一样的神官都不想当教主吗?即便你们忠诚不想谋反,但这教主已欺负到了你头上,已将你女儿折磨得不人不鬼,难道您不想反抗吗?” 一时间,内厄姆神官震惊得闭口不言。 顾千雪能看出他眼中的贪欲,权力可以说是这世界上最诱惑男人的东西,甚至比美色还要诱人,夺得更多的权力是男人的天性,相反,那种不求权势是想安安心心过日子的男人才是另类。 她有的是耐心,等内厄姆神官回答。 就这样,两人足足沉默了一炷香的时间。 内厄姆神官终于如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士别三日、刮目相待,阿爸真没想到娜儿有一日会成长如此。” 顾千雪面无表情,“若女儿不来宫中,依旧在阿爸阿妈的庇护中,女儿也许永远像从前那般天真。” 内厄姆神官最终深深叹了口气,“既然娜儿提出了,是否可有计划?” 顾千雪等的就是这一句话,“梅尔公主和哑奴同时生病,随后两人在曼金宫整整三天不出,阿爸认为是否诡异?” 被顾千雪这么一提,内厄姆神官也意识到了问题,“娜儿的意思是,教主有什么阴谋?” “今日女儿带了一碗僵肢散的毒拜访梅尔公主。” 当听见顾千雪的话时,内厄姆神官忍不住面色大变。 顾千雪忽视他的表情继续道,“为梅尔公主下毒是假,试探才是真。梅尔公主本不懂我教毒术,若她是真的梅尔公主,看见药要么喝掉,要么扔掉,但那‘梅尔公主’闻了一下,竟让人将药送给教主。这一举动有两个信息点,第一点,梅尔公主突然懂毒术,并且闻上一下便能判断配方,足以说明其毒术水平不低;第二点,那‘梅尔公主’不太工于心计,若是有心计之人,发现其是毒,也不会当面表现出来,而会装成失手打破,回头再将真相告知教主。而哑奴的品性正符合这两点,若哑奴在,可以洗了嫌疑,但哑奴却消失。阿爸您怎么看?” 内厄姆神官神色严肃,“你的意思是,如今的梅尔公主其真实身份很可能是哑奴?” 顾千雪点了点头,她不能直接将换魂术说出来,否则只要对方稍微推敲便能怀疑到她身上。 当然,即便不说,早晚也会怀疑到她身上,毕竟如今她没有安塔娜的记忆,性情也大变,她现在能做到的是,在内厄姆神官发现之前,尽可能的利用以及……掀起一个巨大风波,让所有人的注意力无法放在她的身上。 “既然梅尔公主有可能是哑奴装扮,真正的梅尔公主呢?”内厄姆神官只以为是易容,怎么可能想到换魂? “只要阿爸将哑奴偷走,不就知道了真相?”顾千雪道。 内厄姆神官缓缓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但如今却不是下手的时候,曼金宫有阿爸的人,且先观察看看,”声音顿了一下,眸子终于有了贪婪的神色,“至于娜儿你说的教主一事,阿爸也会好好想想,但娜儿切记,阿爸永远是你阿爸,阿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顾千雪装出了感动的模样,“女儿也永远是阿爸的女儿!”心中却嘲讽这些男人的冠冕堂皇,即便想夺位,也要找一个好听的理由。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不外乎内厄姆神官提起安塔娜儿时之事,顾千雪怕露馅,便闭口不答。但若一只闭口也不是办法,干脆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内厄姆神官自然就不舍再让顾千雪说什么。 顾千雪被内厄姆神官的侍卫用轻功送回了罗兰宫,其走位巧妙,未被巡逻侍卫以及罗兰宫的人发现。 待顾千雪归来,焦急守候的丽丝终于松了口气。 “圣女大人,您今天离开的时间太长,奴婢吓破了胆了,”丽丝小声抱怨,迎着灯光一看,竟吓了一跳,“圣女大人您哭了?” 顾千雪十分疲惫,却不知是灵魂与身体的不契合还是最近两日时时刻刻演戏的操劳,她不等脱衣便躺在床上,闭上眼,“是啊,哭了一会。” 连她自己都惊讶,为什么越哭越伤心,是因命运太坎坷吗?是因为生活的不顺利吗?她自己也想不通。 翌日。 曼金宫。 在下人们的问安声中,一身庄严肃穆的宫凌安进入了梅尔公主的房间,随后遣散了下人,关了门。 门外的下人自然以为教主与梅尔公主情投意合,关上门来谈情说爱。 谁能想到,门内发生的是另一幕。 “哑奴给主上请安。”哑奴单膝跪地。 宫凌安也不似在外的严肃,表情随意了一些,“对新身体和身份,可否满意?” 哑奴道,“奴婢很喜欢梅尔公主的脸,但这身份……好尴尬啊,主上真的要娶哑奴吗?但主上并不喜欢哑奴啊。” 宫凌安见哑奴这天真直率的模样,也是失笑,“本座不喜欢你,你不伤心?” 哑奴认真道,“原本是伤心的,后来伤着伤着就习惯了。最早的时候,哑奴身边的人很少,主上最好看,所以哑奴喜欢主上,但现在见的人多了,也见到比主上好看的人,所以就不喜欢主上了。” 宫凌安眉头一皱,“比本座好看的人?呵,这天下还有此人?”无比自负。 哑奴点头,“有啊有啊,梅尔公主身边的四名侍卫,其中一个叫路加的就比主上好看,哑奴偷偷看了好久呢。” “……”宫凌安终忍不住大笑出来,“哑奴你知道吗,这世上能让本座改观的女子只有两个,一个是顾千雪,另一个就是你。你若是喜欢路加,本座定会将他送给你。” 第1127章 1127,暗杀 第1127章 1127,暗杀 哑奴欢快的笑了,“好啊,好啊,哑奴喜欢路加。”随后声音顿了一下,“但提到千雪,主上有什么打算,要将千雪抢回来吗?什么时候动手?” 宫凌安叹了口气,“哑奴,以你从前的身份,即便不用脑子也可以,但如今你成了梅尔公主,无论说话还是做事,最好用用脑子,想好了再说出来。” 哑奴赶忙捂住了粉嫩嫩的小唇,“主上,哑奴错了。” 宫凌安也无奈,“你还记得换魂术有周期吧?失败了不能立刻重新做,连续十日服药对人体伤害极大,若中间不修养一段时间,对心智的伤害极大,也许还未等第二个十日服药周期,已成了活死人。” 哑奴恍然大悟,“主上,哑奴想起来了!” 宫凌安道,“按照道理,只要休息月余便好,但之前千雪的情况你也见了,她本就心神涣散,别人服用十日的药,她只服用了五日,虽然换魂术没成功,但……短时间内,本座不敢再让其服药了,最少让其修养半年。” 哑奴点头如捣蒜,“那就把千雪抓回来修养半年啊。” 宫凌安无可奈何,“如今顾千雪在京城,抓回来后难道南樾国的人不寻找?难道厉王不会到处找?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怕早晚找到这里,所以顾千雪自是要接来,却不是现在,而是半年后,接来立刻进行换魂术。” 哑奴这才恍然大悟,“主上说得对,哑奴真要动动脑子了。” 宫凌安却神色一凛,“哑奴你记住,从今以后除了单独与本座交谈,其他任何场合面对任何人,你一次说话不许超过四个字。” “不超过四个字?那……那……那怎么说话?”哑奴为难。 “呵,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宫凌安心中却有些后悔,哑奴天性纯真,将她卷入这尔虞我诈的阴谋,搞不好是害了她。 “主上,安塔娜怎么办?安塔娜那贱人竟然公然下毒毒害梅尔公主,主上总说哑奴傻,但安塔娜更傻!”哑奴临死还要抓个垫背的。 宫凌安失笑,“不,你是傻,她是蠢,你们两人不能相其并论。” “……”哑奴。 宫凌安稍微一顿,绝美的面颊顿时冰冷下来,“安塔娜是顾千雪选出的圣女,本座本想将安塔娜的身体送给顾千雪,然而换魂失败,是否说明,两人心智不融合,无法换魂?” 哑奴立刻惊喜起来,“主上的意思是可以弄死安塔娜了?太好了太好了!哑奴就想弄死她了,让哑奴来弄死好不好?” 宫凌安勾唇一笑,“好。还有一个人,你来做决定。” 哑奴眨了眨眼,“谁?” “梅尔公主,也就是说,你的身体。” 瞬间,哑奴僵住。 虽然她长得很丑,但好歹也是她,说舍得是假的。 哑奴有些纠结,“主上,哑奴的身体……真的不能留下吗?” “你想留下梅尔公主?”宫凌安反问。 最终,哑奴叹了口气,“……知道了,主上,但……我的身体,我自己就不动手了吧,我怕我下不去手。” “好,梅尔公主那里,自有本座派人。” 谁能想到,密室之中,即将有两人被判死刑。 整整一日,顾千雪心神不宁,某种感觉越发强烈,好像她刚刚服用换魂术药物的前两天的感觉。 别人不知这药对她多有效,她自己却知。 也许她本就是一抹游魂,所以这番频繁换身体,也开始吃不消起来。 用了午膳,顾千雪便睡了去。 她睡得很沉,自己无法清醒,但却能感觉到周身冰凉,额头满是冷汗。 她能听见周围婢女的谈话,但却不能动上半分,若不是听见丽丝说她不断的流汗,她非以为自己中了僵肢散不可。 终于,临近午夜时,她醒来,那种感觉就好像鬼压床结束了一般,浑身脱力。 婢女们睡得香甜,整个房间寂静无声。 突然,一个黑影若闪电一般冲了进来。 顾千雪一惊,就在思忖是否要喊人时,那人道,“大小姐,是小人。” 原来是内厄姆神官的心腹侍卫。 借着月光,顾千雪看清了那名年轻人的脸,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阿爸找我?”心中惊讶,今日并不是约定的见面日。 那侍卫飞快点了下头,紧接着便将顾千雪拦腰抱起,用轻功离开。 月下。 侍卫的身影若一只夜燕般,飞上云霄,最终落在偏僻的阁楼上。 落定后,一弯腰,将顾千雪放了下来。 顾千雪只觉得周身冷得紧,原是昏睡时周身冷汗,还未换衣便被带来。 内厄姆神官见顾千雪面色苍白,周身微微颤抖,立刻将自己的大髦披风脱下,盖在其身上,“娜儿,阿爸将你接来是要告诉你,你的怀疑果然没错,今日傍晚时,有人在玳林焚烧一个东西。” “焚烧什么?”顾千雪追问。 月光照在内厄姆神官的脸上,冰冷冷,让其本就阴森的络腮胡面颊更照的若鬼怪一般,“哑奴的尸体。” 顾千雪的心狠狠一紧。 虽然她知道哑奴已是梅尔公主,那尸体不是真正的哑奴,但想到哑奴那欢乐的双眼永远闭上,还是难过得紧。 因为发生了更离奇之事,让她没精力悲天悯人的怀念苏公子,但苏凌霄之死却已经在她心底造成了无法泯灭的伤痕。此时此刻饶是见惯了生死的顾千雪,对死亡也无比惧怕。 她不怕自己死,却害怕身边的人死。 想到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开,她只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终还是被害死了。”顾千雪伸手揉了揉双眼,梅尔公主死了,她却遇到了另一个问题——她缺少了契机。 “不!她没死!”内厄姆神官急道,“阿爸的人将她救了回来,虽然她伤势严重、失血过多,但阿爸用最珍贵的药物吊着她的命,你猜不到发生了什么。”说到这,饶是内厄姆神官,声音也略有颤抖。 “什么?”顾千雪明知故问。 “哑奴根本不是真正的哑奴,实际上是梅尔公主。”内厄姆神官狠狠道。 顾千雪装成惊讶的模样,“什么?阿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128章 1128,变回来 第1128章 1128,变回来 随后,内厄姆神官便将今日发生之事说了出来。 自从前一日听了顾千雪的话,他便派人潜入曼金宫,仔细观察教主、梅尔公主、哑奴的动向,而梅尔公主虽然偶尔出房间活动,但哑奴却一直在房间中闭门不出,终于在傍晚时,有人从哑奴房间中抬出一只硕大的布袋子,眼线立刻暗中前往,却发现布袋子的底部正在渗血。 细作一路追随,便到了玳林,几名侍卫好像要焚烧布袋子,随后细作千方百计布袋子掉包,教主侍卫燃烧的是假布袋子,真布袋子则是被偷偷运出了宫,到了内厄姆神官手中。 布袋子里面是个人,一个几乎将死之人,竟是哑奴。 内厄姆神官用尽全力的将那“哑奴”救活,哑奴醒来后竟说自己是梅尔公主,教主要害她。 内厄姆神官不敢耽搁,深夜便派人将顾千雪接来。 顾千雪心中暗笑,但脸上却是一副吃惊了的表情,“阿爸,女儿有些机密话要说,就不知阿爸是否相信。” 内厄姆神官赶忙道,“娜儿说话阿爸自然是信的,你说吧。” “因为女儿在圣女一职,便见到许多你们见不到的事情,例如说,教主可以操纵尸人。” 内厄姆神官大吃一惊,“什么?操纵尸人?难道是炼尸傀儡术!?这不可能,这种毒术只有在传说中才有,根本不可能实现!” 顾千雪道,“阿爸,正是因为此事实在光怪陆离,所以女儿才没说出来。而教主能操纵尸人是女儿亲眼所见,不仅女儿见到,罗兰宫的女神官也都见了,阿爸可以找人问问。” 顾千雪这般说,内厄姆神官也不得不信。 他跌坐在一旁的椅上,双目大睁,面色苍白,“教主的实力竟如此出神入化?” 顾千雪眼神闪烁,“阿爸您说,梅尔公主和哑奴为什么会互换身体,会不会也是教主所为?” 内厄姆神官凝视远方,缓缓点了点头,“为父认为,此事定是教主的阴谋。” 顾千雪心中暗笑,几不可见,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阿爸您说,如果您将梅尔公主护送回盛京,国君会放过教主吗?如今阿爸有了解药,神官们不仅能在教主那里得到解药也可以从阿爸这里获得,而国君若站在阿爸这边,您认为,下一代我教教主会是谁。” 内厄姆神官只觉得心底的兽血逐渐沸腾起来,想到那遥不可及的位置,想到那无上的权力,内厄姆神官已按耐不住即刻宣战的欲望。 “娜儿的意思,阿爸明白了,”内厄姆神官强忍着激动,“暂时阿爸无法接娜儿离开,但罗兰宫附近已布下阿爸的人能保你安全,娜儿且稍等,阿爸给你报仇雪恨。” 顾千雪点了点头,也不知是站起太急还是其他,竟头脑眩晕了下。 她强咬着牙,闭上眼,缓解那眩晕,“我的好阿爸,你才是世间最大的英雄,女儿有强烈预感,阿爸一定能成功。”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安塔娜只觉一阵头晕,眼前一黑身子便软了下去。 但她没摔地上,却跌入一个人的怀中。“你怎么了?” 安塔娜睁开眼,入目是那双桃花眼,“太子殿下,我……只是有些头晕。”说着,顺势离开太子的怀抱,倒不是欲迎还拒,饶是她想做太子妃,但被耍了也是生气的。 太子道,“千雪,今日你情绪不好,是不是有人得罪你了。” 安塔娜冷哼一声,“得罪?我确实心情不好,但可不敢说那人得罪,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我只是一介民女,您想怎么戏耍我都可以的,但身为堂堂太子在有太子妃的情况下竟公然许诺太子妃之位会不会太可笑了?太子殿下在欺负我失忆?” 说到这,安塔娜的脸通红无比,心中又怨又恨。 太子听见后,轻笑一声,“本宫身为太子,自是一言九鼎,说出的话便会实现,许你太子妃之位便定会给你,却不是现在。如今本宫还有用丘家之处,难道就这般公然废了丘安然的太子妃?” 安塔娜才不信,“太子殿下别骗我了,您是当朝太子,您想让谁当太子妃还不是您的自由?难道为了拉拢一个权臣还要昧着良心娶一名女子?” 太子冷冷看着安塔娜,“本宫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顾千雪。” 安塔娜大惊,“我不是顾千雪又是谁?虽然之前我说的是气话,但既然太子殿下认为我不是顾千雪,那就权当我不是好了,从前你们发生的种种我不知道,但我却能看到你和厉王到底谁真心爱我。” 太子挑眉,“哦?谁更真心爱你?” “自然是厉王,”安塔娜虽然不懂什么权谋,但却有直觉看出善恶,“厉王是真心爱我,但你不是,你是一种占有欲!” 太子微愣,而后轻笑出声,“你还不傻。” 安塔娜气鼓鼓,“你才傻!” 太子一伸手将安塔娜拥入怀中,“傻瓜,本宫自然也是喜欢你的,但却不如厉王深罢了,如果你只用爱之深浅来选择,自可以选择他。但他最多只能给你一个王妃之位,本宫可以给你太子妃之位,甚至……是皇后之位。” “真的?”安塔娜听说自己做太子妃还有戏,怀疑的问道。 太子只似笑非笑的轻轻点了下头,却没承诺。 那他那眼神闪了闪,“但……太子殿下既然喜欢我,为何明知不若厉王用情深,却不用情深一些呢?” 太子吃吃笑了半天,“你知道多少人惦记本宫的太子之位吗?若本宫全心全意的喜欢你,被人夺了太子之位,你的太子妃之位也就没了。” 安塔娜恍然大悟,了然的点了点头,“太子殿下,千雪懂了。” 随后,太子又与安塔娜耐心说了几句,便派人将其送回顾府。 送安塔娜离开的是匡郢哲,梁贞则是留了下来,“主子,恕属下斗胆直言,您不觉得千雪郡主很怪吗?便是失忆,也太离谱了,好似变了个人。” 太子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不是变了个人,好似变回来了。” “变回来?”梁贞恍然大悟,“主子的意思是,千雪郡主又变回了从前的顾千雪,推厉王下水前的顾千雪?” 第1129章 1129,诡异的思念 第1129章 1129,诡异的思念 出了镜湖木屋,太子和梁贞在林间慢慢散步。 虽然之前雪大,但南樾国的地理位置偏南,便是反常的积雪也已逐渐融化,加之这一块荒地从前是卸盐场,更不容易积雪。 因为有了雪水的滋润,土地黑黝黝的松软,踩在其上有种舒适感。 “你和匡郢哲很早便跟随本宫,但有些事却是不知的。”太子道。 梁贞点了点头,虽然他和匡郢哲忠心耿耿,但太子生性多疑,做很多事都刻意避开他们,或者有时只带其中一个而隐瞒另一个,两人知晓,却未表现出来。 “母后看上了赵远征的兵权,更在宴席上提议让顾千雪做太子妃,父皇并未应允,但顾千雪是未来太子妃一事不胫而走,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事实,”太子声音平静,毫无情绪,“随后,本宫找机会偷偷接触了顾千雪,倒要看看这承担未来赵家兵权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接触后却发现,呵,轻浮无知,与她那傻子娘极为相像,随后本宫便将计就计,顺着父皇的意思拒绝了顾千雪。” 梁贞并未打断。 太子行走十几步,继续道,“后来发生了顾千雪推厉王下水一事,当时厉王重创初愈,想来有所不备,但随着厉王喝和顾千雪同时落水,其竟心性大便,不仅不再像从前那般轻浮,竟还自报奋勇去厉王府为秦妃医病。随后,本宫便与顾千雪有了第二次直接接触,是在城南瘟疫区再次见到她,虽然当时本宫没认出她来。她用青霉素治好了瘟疫,更将青霉素配方匿名无偿献给朝廷,让人惊讶。” 梁贞默不作声,但心中却惊讶,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插曲!? 如今回忆,他还历历在目,当时他和匡郢哲看出太子一直揪心城南瘟疫,但他们做不到放太子进入瘟疫区,否则太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他们两人是否治罪,更是无法面对太子以及皇后。 当时他们三人微服出行,太子甩开了他们,中间足有将近一个时辰,两人到处找寻太子,最后是太子自己出来,还说一直在酒楼里听书,然而两人之前确确实实找过那酒楼,并未见到太子。 想来,应就是那天吧。 但比这件事更令他惊讶的是,青霉素竟是千雪郡主贡献,这般奇药,却还匿名贡献,不得不说……千雪郡主的思维不是他们凡人可以衡量。 按照凡人的思维,有了这么个妙方,足可以直接贡献给皇上,不仅博得美名,还能帮其父顾尚书争来政绩。 突然,梁贞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说顾千雪和太子从前接触过,也就是说,顾千雪认识太子。而两人在城南瘟疫区见面,即便顾千雪易容伪装,但太子并非易容,难道顾千雪没认出太子吗? 越是这般想,梁贞也意识到诡异之处,“殿下,也就是说,千雪郡主因溺水而性情大变,而如今又变了回去,是吗?” “正是。”太子道。 梁贞彻底懵了,“小人斗胆,想问接下来殿下准备怎么做?” 太子挑眉道,“如今本宫对顾千雪已没了兴致。从赵家兵权上讲,经过关东城一事,赵家军被重创,除非发生战事,否则军队很难再次征召起来,便是赵远征想恢复赵家军,父皇都不允许。再者说,赵远征不是出来了个‘儿子’吗?赵氏不是又生了顾千意吗?无论如何,这兵权都落不到顾千雪身上了。第二,顾千雪变了回来,本宫还要她何用?为自己添堵?” 梁贞想到麒麟宫里的丘安然,立刻明白太子口中的“添堵”是什么意思了。 “也就是说,太子殿下放弃了千雪郡主?”梁贞问。 “不放弃,”太子答,“顾千雪,本宫势在必得。谁知哪天她又变回来了呢?若是真的变身无望,就找个房子,把她扔进去关一辈子,还能看厉王痛苦,也是值了。” 梁贞道,“是,太子殿下。” 两人越走越远,太子的声音也好似在风中飘逝,“本宫的东西,便是毁了,也不给别人。” 厉王府。 夜深了,圆月当空,皎皎月光将世界照得明亮,凄惨又寂寞。 一身纯黑色大髦披风的厉王只身一人站在玉笙居门前,玉笙居的下人早已关灯休息,玉笙居的屋后假山上还有一只造型诡异的东西,被称为“水塔”。 强大的思念席卷而来,让他越发难受。 自从两人分开,没日没夜,只要静下心来便被思念蚀骨,每一次以为这一日是疼痛的顶峰,然而第二日才知,真正的疼痛还在后面。 越想越痛。 强大的思念后,便是无尽的懊悔。 懊悔两人初见面时对她下毒手,懊悔顾及太多而错过一次次机会。 人便是这种可笑的生物,机会在手中时,却总认为以自己高超的手段可以将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周全完美,然而随后却发现,正是自己的幼稚和贪婪,最终却失了根本,追悔莫及。 突然,平静的环境响起了两声老人猛烈的咳嗽,宫凌沨赶忙收敛了情绪,回过身来,“邵公公你大病初愈,怎么深夜外出,若是着了凉怎么办?” 略有颤巍的邵公公笑了几下,“奴才多谢王爷的关心,但奴才老了,病就多了,没痊愈不痊愈,日日拖着活罢了。” 宫凌沨皱着眉,想安慰几句,但他极不会安慰人,最后还是闭口不言。 邵公公却道,“从前王妃没回来时,王爷每次思念王妃都来玉笙居,但如今王妃就在尚书府,王爷若想她,便直接去了就是。”随后又猛然想起,“哎,果然是人老了,奴才竟忘了,王爷傍晚才从尚书府回来。难道是与王妃发生不愉快了?” 邵公公口中的“王妃”,正是顾千雪。 宫凌沨再次看向不远处的玉笙居,“非但没有不愉快,反倒是她对本王百依百顺,但越是如此,本王越是思念,这是怎么回事?” 邵公公笑道,“还能怎么回事,说明王爷每时每刻都不愿与王妃分开。” 宫凌沨摇了摇头,“相反,与她在一起时,本王却没有留恋的感觉。若不是本王亲手将她从曼金宫救出来,本王却以为……她不是真正的顾千雪。” 第1130章 1130,好消息和坏消息 第1130章 1130,好消息和坏消息 “不知邵公公是否发现,顾千雪的变化。”宫凌沨问道。 邵公公垂下眼,眼中满是思量,少顷道,“王爷的意思是,王妃不是失忆而是换了个人?但王爷不是曾亲自检查王妃的守宫砂吗?那守宫砂是王爷亲自点上,不容掺假。” 最终,邵公公的话打消了厉王的疑惑,失笑道,“真没想到,本王也有一日患得患失。” 邵公公叹了口气,“不怪王爷,要怪只怪王妃坎坷,竟遇到诸多难以解释之事罢了。” 邵公公指的是顾千雪失忆,而邵公公做梦都没想到,顾千雪所经历的一切比失忆要夸张许多、诡异许多。 楚炎国,东圣城。 接连几日平风浪静。 是夜,顾千雪刻意未睡,只等三更内厄姆神官的人来接她。 内厄姆神官用了一种迷香,这种迷香不会令人昏迷,只会让人睡得更深,而顾千雪“体恤”婢女劳累,让其睡觉,如今闻了香就睡得更沉了。 顾千雪被带到了会面的阁楼,却见内厄姆神官面色深沉,心猛地一惊,“阿爸的面色为何这般不好,难道有什么坏消息?” 内厄姆神官犹豫半晌,而后点了下头,“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顾千雪心中激动起来,“先听好消息。” “好消息是,哑奴……不,是梅尔公主已被阿爸的人秘密送达盛京,皇上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想来不会善罢甘休。” “皇上可有什么打算?”千雪问。 内厄姆神官眼神闪了一丝喜悦,“皇上不愿此事宣扬开,毕竟我教的这些毒……不,更确切的应该说教主所掌握的毒术实在太可怕,别说他国会忌惮,便是本国人也极为惧怕。如今周边几个国家对楚炎国虎视眈眈,一旦皇上与教主有正面冲突,其他国家势必趁机而入。所以皇上虽恨不得将教主挫骨扬灰,却不能直接动手,要将冲突控制在冥教内部。” 顾千雪一边听一边认同的点头,实际上内心是嗤笑无比的。 楚炎国皇帝面对内忧外患自不用说,但即便没有他国威胁,怕也不会轻易出手啊,毕竟挑起名叫内乱,才是坐收渔翁之利。 “阿爸,我有个问题。”千雪问。 内厄姆神官赶忙道,“娜儿有什么问题就问。” 顾千雪微微眯眼,浓密的睫毛间,晶莹的眸子时不时闪烁诡异的光彩,“但即便是内斗成功,杀了教主,也没人能解开那诡异的毒术不是?难道梅尔公主真的一辈子顶着哑奴的身体生活?如何对外交代?” 内厄姆神官声音顿了下来,一时间未回答。 顾千雪冷冷的笑道,“梅尔公主,怕是已成为了一枚棋子罢。皇上此时不是不能前来质问,而是不想质问,若教主真的服软将两人的毒解开,皇上又能用什么借口支持阿爸掀起冥教内战?即便是内战成功,阿爸当了新教主,能否活捉教主,可就不一定了。总而言之,若皇上真想救女儿,怎么都救了,不救是因为女儿是个最佳棋子罢了。” 内厄姆神官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因为他现在不也是拿自己的女儿当棋子? “娜儿,阿爸……会……救你。”尴尬道。 顾千雪笑着摇了摇头,“阿爸要想的不是如何救女儿,而是自救。” 内厄姆神官虽不敢说神机妙算,但也不是泛泛之辈,他自然知晓女儿指的是什么。 千雪幽幽道,“阿爸要打的不仅是一个硬仗,还是一个持久战。因为阿爸的敌人不仅是教主,还有皇上。” 内厄姆神官面色略有苍白,点了点头,“是啊,皇上支持阿爸谋权教主之位,也只是缓兵之计、削兵之计,最后早晚要对我教出手。所以若得到的教主之位,下一个敌人便是皇上。”虽然敌人无比强大,但若能胜利,那便能登上从前想都不敢想的高位! 男人对于权力的欲望,远超人的想象。 但突然,内厄姆神官却凝视顾千雪,“娜儿……你真的是娜儿吗?教主能将梅尔公主变成哑奴,会不会将你变成其他人?” 顾千雪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垂下眼,挤出一抹苦笑,声音凄美,“阿爸,原本我确认自己是安塔娜,我隐约记得儿时的一幕幕,我还记得当初选圣女时和我一起被选的女子,但更多的记忆却斑驳陆离,教主对女儿动过手脚,却不知到底做了什么,教主的毒术深不可测……阿爸,您是不是不要女儿了?”说着,抬起眼,却见泪珠潺潺。 内厄姆神官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心中有怀疑、有不舍,但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这个女儿比从前那个对他更有利!如果说从前的女儿只会撒娇邀宠,那么这个女儿却可以将他推向更高阶。 想到这,内厄姆神官坚定下来,“傻孩子,你永远是阿爸的好女儿。” 顾千雪心底这才松了口气。“阿爸,您刚刚说还有一个坏消息?” 内厄姆神官面色更为严肃,点了下头,“娜儿最近定要小心,教主怕是要对你下手了。” 顾千雪的心狠狠一紧,“何时下手,派谁来下手,也是拉到玳林去烧死吗?” 内厄姆神官摇头,“你与梅尔公主不同,你有圣女身份,即便是死也要有一个明确的死法,这是对教众的交代。阿爸的人守在罗兰宫外,但罗兰宫内却插不人手,娜儿……你一定要小心。”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笑容缓缓绽放,“阿爸放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顾千雪便被送回罗兰宫,却全无睡意。 清晨。 罗兰宫的婢女们醒来,却没发现自己中过迷药,开始伺候圣女梳洗。 丽丝好奇道,“圣女大人,您眼底为何这般青,难道是没睡好吗?” 顾千雪苦笑,何止是没睡好,而是压根没睡好吗?如果明知道要遭暗算还能安安稳稳的入睡,她的心得有多大? 她一晚上幻想了自己无数种死法,也联想过如何防备,但却又觉得防不胜防。 却在这时,宫外有婢女来禀,教主到。 顾千雪吃了一惊——宫凌安?他来做什么?难道现在就想要了她小命? 第1131章 1131,凤凰涅槃 第1131章 1131,凤凰涅槃 罗兰宫,因教主的到来,宁静的清晨一片肃杀,女神官为何这般惧怕教主,因她们见识过教主操纵的尸人,在她们的心目中,教主完美的皮囊中包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 顾千雪打起了精神,暗暗吸一口气,便装出骄纵的模样,“教主大人,你大清早的来罗兰宫,就不怕梅尔公主吃醋?” 宫凌安一个眼神,所有宫人都匆匆离开,丽丝临行前担忧的看了顾千雪一眼。 待所有人离开,偌大豪华的宫殿内只有两人,宫凌安才缓缓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本宫正眼看你吗?” “是又怎样,难道能改变事实吗?教主你好没良心,我为了能入宫伺候教主左右,以死相逼说服阿爸阿妈,你竟如此对我!我痴心一片,哪怕是块石头都焐热了,偏焐热不了你的心。” “本座的心?”宫凌安淡淡笑了,容貌绝美,但那笑容却阴鸷冰冷,“本座的心不在这里。” 顾千雪顿时紧张,她的声音略有颤抖,“不在……这里,是在梅尔公主那里?”她怕宫凌安与她摊牌,只要其摊牌,便说明马上就要她的命。 虽然她已做好死的准备,但死神降临,依旧控制不住的恐惧。 “本座的心在哪,不需你知晓,本座此番亲自前来是问你,喜欢何种死法。” 顾千雪顿时僵住。 宫凌安面上淡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本座的心不是石头,但也稍热了些,虽然不想让你活,但好歹能让你选择如何死。” 顾千雪周身冰冷,心底强大恐惧袭来,突然发疯一样地向门外冲,大喊道,“来人!救命!” 但人还未走到门旁,只觉身侧一冷,却见宫凌安若鬼魅一般如影随行到了她身侧,紧接着脖子一紧,“既然你放弃选择权,那本座便帮你选一个死法吧。” 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越发的紧了,顾千雪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既然生无可恋为何不从容赴死?为何要千方百计的求救?为何还以为自己可以用安塔娜的身份重生?为何还想开启新的生活?她还有什么新生活可言? 也许,她还不想死! 只觉得眼前一黑,却听见宫凌安那磁性的嗓音,“你不是喜欢本座吗?死在本座手中,是不是正和你意?待你死了,一把大火便烧了罗兰宫,外人只以为圣女死于大火。” 顾千雪不断说服自己从容赴死,然而凌空的双脚却下意识的踢打。 “安塔娜你知自己多幸运吗?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本座就讨厌你,然而她喜欢,她钦点了你当圣女,那么你就是圣女。” 宫凌安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然而因为大脑充血,顾千雪却听不清的,那种感觉就好像隔着一个世界,就好像在水中听水面的声音一般。 “后来因为换魂术,本座对你使用涅槃术消除记忆,没想到你竟逐渐回忆起,呵。” 顾千雪猛地睁大眼,涅槃术!? 她终于想通了,为什么宫凌安有恃无恐的使用换魂术而不怕换魂成功后安塔娜露馅,原来是用了涅槃术,但……涅槃术是澜枝独创,澜枝曾经告诉过她,当时教主夫人严刑逼供也未说出来,为何会交给宫凌安!? 但随后又想到,宫凌安诡计多端,澜枝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不过这样一想,顾千雪便也放下心来,安塔娜失忆,以后就是一个全新的顾千雪了,顾千雪……竟又是一个新的顾千雪。她也终于可以从容赴死了吗? “既然上一次涅槃术未成功,希望罗兰宫的大火能令你涅槃重生。永别了,安塔娜内厄姆。”说着,手心猛地收紧。 这就是死亡吗? 在黑暗中,顾千雪仿佛见到眼前有一只银白色的锁链急速飞来,紧接着套在她的脖上,“不……我是……”她猛地咬紧了嘴唇,用尽最后的力气制止本能喊出自己的名字,也许死亡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一盏茶的时间后,宫凌安走出了罗兰宫主殿,命令守在宫外的婢女和女神官进入。 没人发觉,周围侍卫早已被不知不觉调遣离开,周围空无一人。 没人发觉,一名名为丽丝的婢女偷偷溜走,按照“圣女”之前的命令,无论发生什么异常情况,都第一时间报告给周围潜伏的细作。 更没人发觉,当所有人进入罗兰宫后,两名神官打扮的人将宫门猛地关闭,罗兰宫的各个入口都被封死,紧接着散入大量药粉。 教主离开了,肆虐的寒风将其披风吹得飞起,漆黑的披风里侧是红,是如血一般的红,如火一般的艳。 罗兰宫被火光包围,依稀能听见其内的呼喊声,整个宫殿成为人间炼狱。 曼金宫。 当宫凌安归来时,大殿内已有一名容貌绝丽逼人的女子在此等候,“教主您回来了?”快步迎接。 宫凌安一个眼神,所有守着的神官立刻知趣的离开,谁人不知教主与梅尔公主爱得火热,几乎每次见面都容不得有外人存在,可想而知两人见面后会上演多么火辣的场面。 然而众人离开,大门紧闭,两人竟没有丝毫暧昧。 哑奴见人都走光了,兴奋道,“教主杀了安塔娜吗?” 宫凌安点了点头,“死了,再过一会让人装模作样灭火,待罗兰宫烧成废墟,所有人烧成焦炭,便对外说圣女死于天火。” 哑奴听说“安塔娜”死了,松了口气,“死了就好,接下来教主准备对国君下手?等国君一家都死光光,我就回去继承皇位,回头把皇位交给教主。” 宫凌安坐上了宝座,身子前倾,伸手支在头顶,眼神却散漫起来,“哑奴,你怀念过去的时光吗?” 哑奴仔细的考虑一下,而后道,“不怀念,因为以前我很丑,现在我很漂亮。” 宫凌安轻笑出声,“哑奴,你还真幸福。本座若像你这般幸福,便是当个傻子,又何妨?” 火,炙热的火。 身边的人本在呼喊,紧接着是砸门,用尽一切办法冲出宫殿,最后是疯狂的咳嗽声。 不知过了多久,人间炼狱一般的呼喊声逐渐消失,整个世界仿佛平静下来,除了燃烧的噼啪声。 如今大火中唯一还算清醒的也许只有顾千雪了,宫凌安有一点说对了,安塔娜确实是个幸运儿,经受这般折磨还没死。 到最后,顾千雪都不知是安塔娜的身子坚强,还是她的灵魂不屈。 每一次她想活的时候,都面临绝境。 每一次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都存在一线生机。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生不如死? 有两人冲入火场。 “人呢?” “快找。” “在这!” “带走!” “……” 第1132章 1132,一缕鬼魂? 第1132章 1132,一缕鬼魂? 顾千雪的求生欲让她惊喜,她能活了!丽丝将信息高速给内厄姆神官,内厄姆神官派人来救她了,真是太好了! 虽然一次次说自己想死想死,但真正面对死亡时,顾千雪才知道自己不想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想活! 两人正是内厄姆家族的侍卫,发现了顾千雪后也是喜出望外,其中一人将顾千雪背在背上,另一人则是开路。 一股浓烟突然灌入顾千雪鼻腔,她意识到大事不妙! 火灾中大部分人都死与浓烟而不是火烧,为何罗兰宫那些婢女和神官很快就死了而她没死?因为那些女子只急着求救所以呛入浓烟,而她却一直趴在地上得意幸存。 而内厄姆家族这两名侍卫刚进入时,因练武人肺活量大,一时间只觉得浓烟呛人却未有实质的伤害,但现在情况不同。 随着燃烧时间的加剧,浓烟越来越大,房屋开始坍塌,而他们都直立,大火和浓烟遮挡了视线,两人开始猛咳起来。 顾千雪想告诉两人浓烟向上,要弯腰前行尽量避开,最好找湿布遮住口鼻,但嗓子刚被宫凌安捏坏,只觉得生疼得紧,说不出话来。 莽撞的两人终于被浓烟晕倒,顾千雪也无奈的扑倒在地,她尽量闭住呼吸,然而再闭也是需要空气,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顾千雪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看向大火竟发现,原来火是这般绚烂,明亮耀眼,美得令人忍不住伸手去抓碰。 为何这般美妙之物却能燃烧一切? 她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竟有了活的希望。 在以为自己侥幸存货时,一个转折却又让她绝望。 果然是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如果可以重生、如果可以穿越、如果可以轮回…… 大火已经烧上来了,顾千雪身上的绸衣更易燃,那火苗沾到绸衣上竟如同疯了一般瞬间将其吞噬。 前一刻还窈窕的女子,下一刻已成了火人。 大火燃烧,炙热,毁灭一切。 房屋坍塌。 但另一个漆黑寂静之处,一人却在床上不断挣扎,他的被子是诡异的黑色,或者说床单、床帐,所有一切布料构成的家什都是黑色。 他纯黑色的里衣衣襟微敞,隐约能见强健的肌肉,因为冷汗,肌肉纹理更显清晰优美。 梦中的宫凌沨置身大火中十分痛苦,却不是因为面临火烧之灾,而是他最重要的人在火中。 没人告诉他,顾千雪在火里,大火中他也看不到人影,然而脑海中就是有个声音一直告诉他——她在火里,她快死了,快去救她,她需要他! 别说她在火力,她便是在刀山火海,他都要救。 “顾千雪!” “顾千雪!” 宫凌沨不断大喊。 “王爷……王爷您快醒醒!王爷!您做噩梦了!”是下人的声音。 “王爷噩梦不行,怎么办?” “快去叫邵公公?” “用通知应侧妃吗?” “要去宫中请御医吗?” 下人们急得如一团乱麻,因为从前从未碰见过这样的事,堂堂厉王还能做噩梦?怕是连阎王都怕残忍的厉王吧? “先别通知应侧妃,王爷从没去过侧妃院子你不直到?还是找邵公公!” 很快,邵公公来了。 因为起得急了,在室外碰了冷风,邵公公好顿咳,在这满是黑色的压抑房间中,那苍白满是脸上更显得恐怖,“让开,所有人留在原地,没咱家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走出屋门,否则格杀勿论!”冰冷的口吻满是杀机。 “暗卫!” 邵公公大吼一声,不消一会,守在几个角落里的暗卫现身,“邵公公。” 邵公公阴鸷的老眼瞪向惊慌的下人,“将门口堵住,所有人不许出去。” 邵公公在怕什么?他怕厉王梦呓说些什么,例如……血月楼。若这些人真听见了血月楼之事,毫无疑问必须被灭口。 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邵公公伸手去推,却发现过人推不醒,只见厉王面色越来越焦急,周身冷汗越来越多,声音也是越来越大,“顾千雪!”最后一声几乎是大喊出来。 邵公公左右的拇指指甲极长,便用这长指甲狠狠压向厉王的人中。 宫凌沨只觉得人中处一阵刺痛,紧接着好像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拽走,紧接着顺势睁开了眼。 见王爷醒了,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宫凌沨环顾四周,发现本空无一人的房间站满了人,看了好一会,这才从噩梦中回到现实。 “王爷,您感觉怎样?”邵公公关切道。 宫凌沨起身,发现身上的冷汗若流水一般向下流去,却不知到底出了多少冷汗。 “本王……刚刚怎么了?” 邵公公道,“回王爷,刚刚您被噩梦魇住了。” 宫凌沨只觉头疼欲裂,伸手按压太阳穴,“滚。” 声音很淡,却带着杀意。 邵公公赶忙对周围人道,“都出去,没你们的事了。” 下人们几乎要吓瘫了,听说可以走,如同得到大赦一样冲了出去。 又缓了好一会,宫凌沨道,“让暗卫也撤了,我有话与公公说。”声音已没了之前的气势,略有虚弱。 邵公公知晓,厉王这是要说机密之事了,也赶忙让暗卫也撤了。 宫凌沨耳中有母金,加之内力深厚,能听见周围有没有人的呼吸。 待确定周围无人,宫凌沨才缓缓抬起头,“公公,我要说一件事,这件事机密到……比血月楼之事还要机密。” 邵公公吃了一惊,“比血月楼还要机密?这世上会有这般事?” 宫凌沨点了点头,“关于顾千雪,”声音顿了下,眼神也是惊恐的闪了闪,“那件事……原本我是不信的,当时我是处在师父陆危楼的身份,顾千雪求我帮她寻找苏凌霄,我不知如何回答,她竟说——作为交换条件,她可以把许多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做给我。她甚至说,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只是一缕鬼魂,俯身在顾尚书之女顾千雪身上。” 邵公公更是如见了鬼一般的吃惊,“王爷,千雪郡主诡计多端,这定是她为了蛊惑陆危楼帮忙寻找苏凌霄所使用的诡计,不能当真的。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哪又是很么魂?” 宫凌沨声音失了真,“原本我也不信,但现在却有种强烈的感觉……顾千雪已不是她了!” 第1133章 1133,好像得到答案了 第1133章 1133,好像得到答案了 虽然宫凌沨说得信誓旦旦,然而邵公公还是不信。 邵公公活了一辈子,什么鬼啊神啊听得多了却没见过,所以压根就不信,“王爷,也许您最近太累了,要不然奴才让厨房为您熬些安神汤?” 宫凌沨苦笑,“公公不信?” 邵公公尴尬的沉默了下。 宫凌沨点了点头,“罢了,别说邵公公你不信,当初顾千雪与我说的时候,我也是不信的,还告诫她不能瞎说这种话,恐被人当成疯子或者怪神论者……罢了,天色不早,公公去休息吧。”说着,起了身。 邵公公道,“王爷您这是要去哪?” 宫凌沨眼神闪了闪,“去尚书府一趟。” 一个时辰后,一队人已用轻功越过尚书府的围墙,饶过巡逻的家丁,轻车熟路的到了听雪院。 “在外面守好。”宫凌沨对君安道。 “是,王爷。”君安好似正常,而实际上早少了平日里的精神气儿。 初烟离开,如今不知所踪,千雪郡主还失忆,他深知不知道哪里去找初烟,欲哭无泪。 宫凌沨潜入房间,亲自将灯点亮,撩开锦绣床帐帘子。 却见,她静静睡在床上。 她的面颊依旧白皙柔美,乌黑的发丝柔亮散在床旁,不同于南樾国女子的深邃眼窝,双眼紧闭,浓密睫毛若蒲扇一般盖在面颊。 这面容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他多希望她睁开眼便恢复了记忆,重新成为认识之初的顾千雪,哪怕她心中苏凌霄。 安塔娜只觉得眼前很亮,皱了皱眉头,便下意识睁开眼。 当见到面前一身黑衣的男子撩着床帐目不转睛盯着她时,下意识尖叫出声。 他没阻拦她,依旧静静看着,企图在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找到顾千雪从前的影子。 安塔娜下意识将被子抓在胸口,“救命!来人啊!救命!” 宫凌沨的双眼就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即便面前女子和他最爱的人一模一样,甚至……是同一个身体。“千雪,是我。”淡淡道。 安塔娜这才冷静下来,仔细看去,竟发生是厉王。 “王……王爷,这么晚了,您来我这里坐什么?”她声音颤抖,眼神依旧闪烁。 “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宫凌沨道。 安塔娜僵硬的点了点头,“……好,但孤男寡女……呃……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我们已和离,所以……不太好,我……” 宫凌沨撂下床帐,“我在门外等你,你穿好衣服后叫我。”说着,离开房间。 实际上安塔娜已做好了准备,如果厉王真的强迫她,那她也不会强硬拒绝,虽然太子妃的位置诱人,但毕竟太子妃之位对于她来说就是个幻想的大饼,谁知道太子以后会不会变卦,她不会得罪厉王。 穿好了衣服,安塔娜还快速跑到梳妆台前擦了擦粉,咬了口脂,用茶漱了漱口,确保自己明艳动人,这才走到门旁,轻声道,“王爷,您可以进来了。” 门开了,宫凌沨入内。 安塔娜颔首垂眉,却时不时的抬眼,浓密的睫毛煽动,楚楚动人,“王爷刚刚会不会气我?” 宫凌沨皱眉,“气你什么?” 安塔娜面颊绯红,“没……没什么,但这么晚了,王爷想聊什么。” 宫凌沨几步走到桌旁,“来这里坐下。” 安塔娜不解,便走过去坐下。 宫凌沨将桌上最大的灯点燃,放好了灯罩,紧接着自己也坐在对面。 两个人便隔桌而坐,中间放置了灯,灯光明亮照在两人的脸上,彼此不仅能看清对方面容,甚至连任何细微动作至眼神都能看清。 安塔娜侧着脸,只觉灯光之下厉王俊美逼人,尤其是那双幽黑覆盖冰封的眸子,让人有种忍不住将其温暖的冲动。那双冰冷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好似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人,让她害羞,面颊绯红。 “看着我。”宫凌沨命令道。 安塔娜看了过去,但随后又低下头,“怪……怪羞人。” “我让你看着我。”宫凌沨的口吻少了温柔,竟多了平日里的冷意。 安塔娜一惊,知晓惹怒了这权势滔天的男人,赶忙看了过去。 宫凌沨见那熟悉的面颊上带着惧意,很快心又软了下来,口吻温和了几许,“千雪,你先回答我,从前的一切你都不记得了吗?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安塔娜点了点头,“真的没有记忆。” 宫凌沨是审讯犯人的好手,自然能从面前女子的眼神中看出真伪,此回答为真。 宫凌沨点了点头,随后到一旁拿出了纸笔,写了几个字,“这些字你可都认识?” 安塔娜点头,“认识。”随后读了出来。 宫凌沨将笔交了过去,“你来写。” 安塔娜一头雾水,不懂厉王的意思,便拿笔写了出来。 宫凌沨微微眯眼,却见她笔风娟秀,隐约能见到苦练的痕迹。 他陷入苦思——如果其是单纯失忆,也有可能丧失从前学会的技能以及本领,然而她未丧失,非但未丧失其技能比从前更甚。 宫凌沨的心凉了下来,隐隐作痛得令自己颤抖。 “会医术吗?”宫凌沨问。 安塔娜虽出生在楚炎国神官世家,曾经为圣女,但实际上并不会医术,而且也不喜欢医术、毒术,最喜欢描眉画眼、衣裙妆点。 “不会,怎么?”安塔娜疑惑。 宫凌沨强迫自己冷静,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纯黑色,长形,“能做出来吗?” 安塔娜虽不擅长女红,但也是会的,很快便找来针线盒,穿针走线的做了起来。 这荷包正是当初顾千雪所做,因为其不善女红,所以造型简单、走线粗糙,十分好模仿。 只用了半个时辰,安塔娜一模一样的荷包已做了出来,因没有黑色布料便用了白色,上面用蓝色丝线绣花,同样的款式却制作精美,“你喜欢吗?”她将荷包放在那黑色荷包旁边。 宫凌沨看着桌上两只荷包,一黑一白,款式图案一模一样,一个做工粗糙、一个做工精美,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喜欢那白色,然而他却只觉得黑色荷包愈发亲切、白色荷包十分陌生。 他好像,得到答案了。 第1134章 1134,白宵真人 第1134章 1134,白宵真人 安塔娜看着自己的荷包以及厉王拿出的荷包,只觉得自己手艺精湛,洋洋得意的等候厉王的赞扬。 然而却见厉王只是淡淡收回了黑色荷包,小心装好便起身,“天色不早,你休息吧。” “啊?”安塔娜一愣,下意识跟着出了去,“王爷,这荷包……” 还没等她说完,宫凌沨突然折了回来,伸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安塔娜只以为厉王要问她,虽然来得太突然,但还是顺从的闭上了双眼。 等了许久,这吻也没落到她的唇上,好奇的睁开眼,却见厉王双眸痴情,那种温柔好似冰川融化令人动容。“王爷?” 厉王眉头微皱,“闭眼。”语调不悦。 安塔娜赶忙再次闭眼,暗暗想着再也不偷看了,只等这吻。 然而等了半天,只觉得下巴一重,那人已离开了她的房间。 当安塔娜睁开眼时,房内已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 安塔娜冲出了房间,而外室值夜的丫鬟正揉着眼,“千雪郡主?” 安塔娜急得变了声音,“人呢?” 丫鬟不解,“人?什么人?奴婢没见到什么人啊。” 安塔娜只觉得一肚子无名火,“废物,滚!”发起脾气。 南樾国京郊,青霞山。 青霞山上有一座道观,其内有一名道长名为白宵真人,传闻道法高深,时不时被人请去做法。 这一日,青霞道观迎来一位稀客。 却见,平日里人满围观的道观,今日一片肃穆,道观前后都有一身戎装的士兵把守,这些兵士都不是普通的兵士,其黑衣便能看出出自厉王府。因为这些杀气凛凛的兵士,整个道观没了平日里的闲云逍遥,却一派的肃杀。 山下雪虽融,但山上却依旧白雪皑皑。 道观广场的地上,积雪已被清扫,但石板缝隙之间依旧有残留,走在其上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一座偏殿,房门紧闭,内有两人。 一身灰白色道袍的白宵真人年届七十有余,但精神抖擞,一派的仙风道骨。 白宵真人的头发已雪白,整齐的束在冠中,“今日王爷既然已找到贫道,如何还怀疑?这世间诸事不都是信者有,不信者无?”却未给其一个明确的回答。 一身黑衣的厉王未披大髦,挺立的身姿却给人一种孤寂之感。 好半晌,厉王才道,“信。” 白宵真人的笑意加深,“既然王爷确定信,就请王爷为贫道说说罢。” 厉王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而后猛地睁开,“有一女子,两年前性情大变,一个偶然的机会她亲口告诉本王,她并非是本尊而是一缕幽魂,随后不知什么缘由,她失去记忆,失忆后的她再次性情大变。如今已知本尊、那名女子以及现在的这名女子为三个人绝非同一人,本王想要的是,把那名女子的魂魄召回来。” 饶是见多识广的白宵真人也是惊了一下,而后竟哈哈大笑起来,“妙,妙,太妙了!没想到贫道有生之年还能碰见真正的灵魂附体。” 厉王不解,“道长是何意?世人都说道长法术高强,难道道长并未见过?” 白宵真人顿时如同打蔫的茄子一般,“别提了,贫道的师父见过,贫道师父的师父也见过,就贫道没见过,哎……贫道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就想见一次真正的魂魄出体,等了一辈子也没见到。”顿了一下,而后满面红光,“王爷刚刚不是在骗贫道吧?”雪白的胡子被吹起,哪还有刚刚那老仙人的模样? “……”宫凌沨。 白宵真人把浮尘甩了两下,“我说王爷,这种事儿你可不能瞎说,贫道这么一把年纪了,你可不能这么骗着贫道玩。”如老小孩一般的急了。 “……”宫凌沨。 废了好大力气,宫凌沨终于接受了面前这吹鼻子瞪眼的老顽童就是传说中道法高深的白宵真人。 “道长放心,本王并未说谎。” 白宵真人好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太好了,王爷您等等,贫道这就找徒子徒孙去。”说着,颠颠的就要跑。 宫凌沨一愣,“等等,道长找人做什么?” 白宵真人雪白的胡子吹起老高,“当然是让人准备法器即刻开坛找人……不不,是找魂啊。” 宫凌沨惊喜,“真的能找到?” 白宵真人声音肯定,“能!一定能!贫道师父的师父就找到过,贫道的师父也找到过,只要贫道师父没教错、那魂魄还是游魂就一定能找到!” “道长先等等,”宫凌沨虽看起来镇定,但实际上有些慌,“道长能否给本王讲解,道长难道能与魂魄对话?道长不知其方位又如何找?会不会找错?” 白宵真人折了回来,耐心解释,“魂魄分三种,一种是人死后的魂,但很少有,因为很快就变成鬼了,这个鬼嘛……贫道没见过。第二种情况是人有三魂七魄,有时会不小心丢了几个魂几个魄,人就会发病、痴傻,这个时候就要用招魂术将其魂魄召回来,贫道虽然招了许多,然而说句实话,也没见过真正的魂魄。第三种便是这种游魂,可以说极少有,要么死了变成鬼,要么魂魄不全,这种全的魂魄太少,当然,贫道也没见过。” “……”宫凌沨算是彻底听明白了,闹了半天,这白宵真人压根就没见过真正的魂魄。 这个时候,宫凌沨已动摇,只暗暗骂自己有病乱投医。“既然如此,本王便不打扰道长,本王告辞。”说着就要走。 白宵真人急了,立刻堵在房门口,“不许走!不许走!贫道活了七十一年才碰见这么一个,你走了贫道怎么办?不行,贫道一定要召!说什么也要召!贫道在有生之年一定要看一眼魂魄,不然九泉之下见到师父和师父的师父多丢脸!?” “……”宫凌沨。 “快快快,把她生辰八字告诉贫道。”白宵真人堵着门口不让厉王走。 “本王不知。” “……”白宵真人,“那……可有她的物品,例如她在那肉身时使用的物件?” 宫凌沨略微一愣,从怀中掏出了那枚黑色的荷包。 第1135章 1135,郑氏悔之晚矣 第1135章 1135,郑氏悔之晚矣 夜里安塔娜对守夜丫鬟大发脾气,睡了一觉,醒来依旧觉得愤怒未消,在听雪院大发脾气。 安塔娜这顿脾气规模空前的大,整个听雪院鸡犬不宁,顾尚书清早便出府并不知,其甚至惊动了满福院的顾老太太郑氏。 郑氏只派人过去打听了一下,也没打听出来到底因为何事发脾气,也就不管了。 如果放在以前,也许郑氏还会派人过去安慰一下,但记得半个月前的一次发脾气,郑氏派孙嬷嬷去看看千雪郡主到底因为何事发脾气,顺便劝劝其气大伤身,别生气了。 然而安塔娜上来了脾气还管别的?别说根本不听孙嬷嬷的劝告,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更放了狠话——本郡主的事,你一个奴婢也配劝? 孙嬷嬷是顾老太太的心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捂着脸忍不住掉了老泪。 说句良心话,起初顾老太太郑氏见顾千雪性情大变还挺高兴,毕竟其十分听话,取出不少财物孝敬她,更陪她烧香拜佛,让郑氏虚荣心爆满。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塔娜得到太子和厉王两名上位者的争夺,暴躁的脾气以及自满的性格便表露无遗,心情好时和郑氏说几句好话,心情不好直接给了白眼,有一次郑氏说了句让其在家多读女戒女德才能让厉王殿下回心转意,安塔娜立刻便火冒三丈骂道,以为她是没人要的寡妇?就算不跟厉王,还有更好的金龟婿供她选择。 安塔娜的意思是,她还能做太子妃。 然而这“寡妇”一词却深深刺痛了郑氏,毕竟郑氏早早就守寡,一时间气得险些晕过去。 到了晚上,安塔娜发觉自己说得过分了,便遣人送了银子到满福院,这一送银子更将郑氏气病。因郑氏算是看明白了,“顾千雪”非但没将她当祖母看待,甚至把她当成了银子就能打发的奴婢,更严重些便是一条狗。 郑氏自然会想办法和其斗,然而如今“顾千雪”的身份可和之前完全不同,其有郡主品阶在身,品阶比郑氏还高,郑氏根本不敢责罚打骂,有时用话去挤兑,然而要么人家听不懂、要么人家不在意,反倒是赤裸裸的骂回来。 有一次把安塔娜惹急了,直接大骂:再这么阴阳怪气就把之前的珠宝还回来,养条狗还知道感恩,某人拿了银子还跑来说三道四。 这句话彻底吧郑氏惹急了,回去后立刻张罗人将从前安塔娜送来的银子珠宝收拾收拾扔回了听雪院,不仅如此,还老死不相往来,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五天,喝了不少汤药。 如果现在让郑氏来选择,她绝对会选之前的顾千雪。 虽然之前的顾千雪不通地气,动不动就顶着她这个做祖母的,然而该给的面子还是给,也很体恤下人,如今这个……真是不提也罢。 安塔娜就这么在听雪院发了整日的脾气,将下人们打了个遍,到了傍晚气才消了一些。 第二天清早,面颊依旧红肿厉害的丫鬟战战兢兢的送来信说,太子殿下马车在后门,想请千雪郡主去碧粼湖游玩。 安塔娜一听说是太子,立刻喜出望外的开始梳洗打扮,穿着最华贵的衣裙,带上最琳琅的配饰,若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似得出了门,然而却碰见了个问题。 带哪个丫鬟随行伺候? 因为昨天发脾气,把丫鬟们都打了一遍,现在哪个都带不出手。 最后安塔娜无奈,让丫鬟去牡丹院借人。如今赵氏被接去了关东城,随身的丫鬟嬷嬷也一齐带了去,剩下的都是看院子的三等丫鬟,早就听说千雪郡主暴虐成性,谁敢靠近? 纷纷编理由,这个脑袋疼、那个肚子疼,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健康的。 安塔娜无奈,又让人拿了礼物去满福院借人。 满福院的郑氏正愁没机会整“顾千雪”呢,二话不说,立刻拒绝,还带回了几句狠话。 安塔娜气得跺脚,本想再发脾气,然而人家太子还等在门外,她也不好让太子久等,这股火生生的忍了,最后一个丫鬟没带,自己尴尬前往。 顾尚书府后门开了,衣着华贵、环佩叮当的安塔娜缓步上前,一举一动慢条斯理,“让殿下久等,请殿下恕罪。”刻意让自己嗓子更尖细。 正在马车中看书的太子听见这声音后,抬起偷看去,随即不仅皱了眉头,若不是他认出顾千雪的长相,非以为前来的是后宫宠妃。 怎么打扮得这般? 然而太子的眉头只皱了一下,随后便柔声道,“今日怎么未带人伺候?” 安塔娜尴尬了下,支支吾吾,“那个……如今……呃……毕竟我们见面不太光彩,带了丫鬟恐她们多嘴。” 太子挑眉了然,“千雪考虑得极有道理,来吧。”说着,亲自出了车厢,伸手将其扶上马车。 下人在外将车厢门关了,随着一声吆喝,在骑马侍卫的护送下,马车前行。 车厢内光线昏暗,太子捏着安塔娜的手未松开,看着她的眼神却意味深长。 安塔娜羞红了面颊,测过头,“殿下……您这样一直看着千雪,千雪……好害羞。” 太子淡淡的笑了,“害羞?有什么可害羞,你早晚是本宫的。”说着,一伸手,将其纳入怀中。 安塔娜心脏跳得厉害,却不知是紧张、恐惧,还是兴奋、期待。 太子低下头,盖住她的唇。 安塔娜立刻伸手环住太子的腰身,主动将香唇送得更深。 太子却突然停下,道,“闭眼。” “啊?”安塔娜一愣,随后觉得,也许这是太子殿下的喜好也说不定,赶忙闭了眼。 太子将她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轻轻拽了下来,“不许动。” “……”安塔娜迷茫了,难道太子不喜欢她的配合,为什么不让她动呢?难道这也是太子殿下的喜好?难道太子殿下喜欢被动的女子? 既然是太子殿下喜欢,那她就不动。 马车在街上疾行,太子的马车车厢虽厚实,但到底也是木制,在车厢中能听见外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声音。路人如何得知,就在他们身旁擦肩而过的马车中,正上演火辣辣的一幕? 第1136章 1136,如何收复裙下之臣 第1136章 1136,如何收复裙下之臣 车厢内,气氛激荡火辣。 底部放着半指厚的名贵毛毯,而安塔娜就被太子压在这毛毯之上。 因为激吻,她的唇红肿。 衣领早已懈开,香肩毕露。 纤细的锁骨上,吻痕星星点点,好生暧昧,而因被男人吻过,再触碰微凉的空气,更是冰冷冷的却别有一种刺激。 安塔娜想回应,然而太子命令她不能动,她就如同一只玩偶一般僵持不懂,更好像是……一个替身! 外面声音越发吵杂,安塔娜终于忍不住了,“殿……殿下,不要……” 太子垂着眼,因欲望,他的眼圈略红,眸色狰狞,是一个男人要征服一个女人的狰狞,更好像野兽征服猎物的狰狞。“为何不要?不想要权力,不想要将来的皇后之位?”竟将话题这般赤裸裸的说出。 安塔娜心中抱怨,殿下为何不说得委婉一些,这让她怎么回答? “但殿下,车外人来人往,若让人们发现我们在车中……这般……千雪还如何见人?”安塔娜说着,伸手将衣领向上拉了一拉。 太子制止了她,轻笑一声,“只要你不叫,不就行了?” 安塔娜立刻明白什么,面颊更是火红一片。 太子不喜欢看面前女子那娇羞的眼神,他更希望她有冷静、睿智,“闭上眼。”干脆不看。 安塔娜不肯,“殿下……不要……千雪好怕……” “再过一会便出了街区,马上就到京郊。”太子一边说着,一边暗忖,是否要找个布子将她眼睛蒙上,否则这种娇羞轻浮的眼神,真让他频频倒胃口。 安塔娜想到太子妃之位,想到皇后之位,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眼。 转眼之间,车子出了街区,刚刚还熙熙攘攘的声音越来越小,而车内却越发火热。 忽然,车子突然降速,紧接着是太子亲信梁贞的声音,“前方何人?” 一队杀气凛凛的侍卫挡住太子的马车,与太子的车队相似,阻碍其前行的也是一辆马车与严正以待的侍卫。 君安上前,“这里是厉王殿下人马。” 随着马车停下,太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前一刻还激情的俊颜,转瞬间冷静下来,双眸满是戾气。“找死。”冷冷道。 梁贞道,“不知厉王殿下挡在车前,有何贵干。” 君安道,“接厉王妃娘娘回王府。” 梁贞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厉王妃?你莫不是傻了吧,厉王殿下和厉王妃不是已和离,如今已昭告天下,成为皇室笑柄,难道你忘了?” 因为梁贞的话,太子侍卫都跟着故意哈哈大笑起来,只为侮辱厉王。 厉王侍卫愤怒,君安努力隐忍,“即便和离,郡主也是厉王妃,你是个什么东西。太子殿下何时沦落道要受一个奴才管着。”也出言讽刺。 梁贞冷笑一声,“手下败将这般狂妄,难道你们东方家族也和你一般,只有那口舌本领?”直将战火烧上了东方家族上。 家族被侮辱,君安暴怒,从前两人曾交过手,君安惨败。 “侮辱我可以,要想侮辱我东方家族,要你狗命!”说着,君安已抽出宝剑杀了过来。 梁贞也不含糊,冷笑一声抽出宝剑,两人跳到一旁打了起来。 从前君安因为心理素质太差,起初都发挥不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便逐渐由强势转弱势。梁贞极其了解君安的特点,前期也不急攻,只小心防守,只要熬过了三十招,他就赢了。 而事实上,无论是东方家族的武功技巧还是君安的实力,都远在梁贞之上。 两名心腹侍卫就这样打成一团,纯黑色的千金车帘子撩开,一身黑衣的厉王出了车厢,亲自向太子的马车而来。 这一期间,太子已穿着整齐,含着一抹冷笑将车帘撩开。 安塔娜手忙脚乱还未穿好,那车帘撩开时一声惊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迅速将腰带围上,然而那即将围上的腰带却被人拽开。 “厉王?”太子闲适地坐下车厢口,将安塔娜将怀中一带,因为猛地被拽了过来扑在太子身上,安塔娜衣冠不整,雪白的脖子以及精致的锁骨之上,满是粉色吻痕。 “宫凌尧!”滔天怒火从心底爆发,厉王大吼一声太子的名字,他只恨还有身份这层隔阂,他多希望自己也能与君安一般,愤怒便拔剑而出。 安塔娜见是厉王,惊得连忙将衣服拉住,“王……王爷……我……我……我是迫不得已的……”连忙解释,她同意太子对她胡作非为不代表就要放弃厉王,虽然太子妃之位确实很诱人,但安塔娜却也隐隐觉得太子这人不靠谱。 安塔娜更知,太子这般追逐她不仅仅因为从前对她的喜爱,还有便是厉王,因为厉王爱她,所以太子才更要得到她,如果厉王放弃了她,太子会不会也少了兴趣? 太子却道,“厉王为何直呼本宫名讳,这样不妥吧?若父皇知晓,会责怪厉王不顾手足之情。” “手足之情?”厉王好似听到极大笑话,“她是你皇嫂!” “不是已经和离了吗?”太子轻笑道,“和离之前,本宫可从未私下与皇嫂见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她与大皇兄和离,本宫追逐又有何不对?” 宫凌沨确实愤怒,因为太子竟猥亵顾千雪的身体,然而这愤怒还达不到夺妻之恨,因为他知道太子怀中的女子,不是真正的顾千雪,具体来说,不是他所爱的顾千雪。 见厉王憎恨,太子越发高兴,低头便要吻安塔娜。 “放开她!”宫凌沨终是没忍住,一掌劈了过去。 虽然她不是顾千雪,但别的男人依旧不能碰她身体。 于是,两车相遇,君安和梁贞打了起来,厉王和太子打了起来,随行侍卫很迷茫,互相看了看。 他们就这般看着也不好,也……打呗。 于是,侍卫们也打了起来,两个车队打成了一团。 安塔娜趁机将衣服穿戴整齐,心中埋怨太子让自己形象扫地,绞尽脑汁的想着,如果平衡两人,让这两个杰出男人同时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第1137章 1137,绿帽王? 第1137章 1137,绿帽王? 两伙人足足打了半个多时辰,最后停下的理由竟然是因为梁贞的惨败。 梁贞本以为熬上一会君安便会自乱阵脚,但今日君安却十分反常,越战越勇、越来越冷静,出手越来越快、招式越来越凶猛,最后梁贞无丝毫反抗能力。 梁贞是个硬汉,即便遍体鳞伤也不肯认输,而君安也没有停手的意思。 就在君安将释放致命一击时,太子虚晃一招便避开厉王冲过来,将梁贞救下。 正打得眼红的君安依旧不想停手,却被厉王拦下,“可以了。” 当君安冷静下来看见重伤的梁贞时,连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后吃惊地盯着自己双手。 侍卫们见太子和厉王停下,也匆忙停下,各有损伤,好在没有人死。 君安激动万分,冲到马车前单膝跪地,“千雪郡主,我东方君安感激您!无比感谢!”声音恳切动容。 君安为何能赢,一切还靠顾千雪出的主意,君安对决时,口中默念一二三四五,没了情绪上的紧张,便发挥了应有的实力。 “你……你说什么?”安塔娜哪知道之前顾千雪和君安的故事,只见君安身上满是血,表情狰狞,便吓得向车内退。“来人啊!殿下救我!”却不知这殿下,指的是太子还是厉王。 厉王幽黑的眸子忽明忽暗,周身气势冷烈,令围着马车的太子侍卫生生向后退了半步。 深深地看了惊恐不安的安塔娜一眼,厉王却突然淡淡笑了,那笑容不达眼底,声音低沉,“千雪,与本王回王府。”说着,缓步向马车而行。 太子未阻拦,将梁贞交给了侍卫,自己则是淡然地整理一番衣襟,“本宫不知,何时厉王竟有了眼疾,或者是……明知绿帽依旧要戴?” 安塔娜瑟瑟发抖,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在两人之间周转,谁想到太子和厉王就这般明着对抗,她很怕,她怕自己成为炮灰。 厉王想起“顾千雪”皮肤上的吻痕,虽不断告诉自己这人根本不是千雪不用动怒,但心底依旧无尽怒气不断上冲,“戴了怎样,不戴又怎样?” 太子笑道,“若是想戴,回头本宫可让父皇为大皇兄改一个封号,不叫厉王而叫绿帽王。” 安塔娜更是颤抖得厉害,甚至那牙齿之间连连打颤。 厉王耳中有母金,听力卓绝,安塔娜的颤抖落入他耳中。 因为这颤抖声,厉王心底的怒气竟然全消,看向安塔娜的眼神满是疏离,好似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怕了?刚刚与他厮混时怎么不怕?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安塔娜摇了摇头,她失忆了,自然不记得。 厉王也不恼,耐心解释,“你父亲顾庆泽办宴席邀请本王,而你听信谗言为了帮他铲除敌手,加害本王。当时你的身份便被盛传为太子妃,但直到如今你也不是太子妃,这太子妃之位注定与你无缘,难道你依旧要为了这水中月镜中花送了性命?” “真……真的?”安塔娜吃惊。 厉王的笑意加深,“本王会当众骗你?” 安塔娜有种预感——此事为真! 想到这,安塔娜连滚带爬的跳下马车,“王……王爷,千雪是无辜的,千雪一无所知,千雪……千雪是……被迫的。” 太子吃吃的笑道,“是啊,本宫是强迫了郡主,郡主不得已才配合的。” “……”众人。 既强迫,何来的配合? 从前的安塔娜怕的是厉王,如今怕的却是太子! 厉王的凶狠流于表面,但太子的险恶却在心中,她怎么也想不到前一刻还与他缠绵的男人,此时此刻根本不顾她的死活。 “王爷,我随您回去,我随您回去。”安塔娜跪在厉王的脚下,双手紧紧拉着他的衣袍,苦苦哀求着。 厉王伸手将安塔娜扶起来,但与其说是扶,还不如说是提起来,“走。” 两人离去,从太子的马车却去了厉王的马车。 此时两队人马在城郊,加之冬季,周围嫌有行人,一阵寒风吹过,发出了古怪的响动。 厉王和安塔娜上了马车后,厉王的车队便离去。 太子去看梁贞伤情。 负伤严重的梁贞只觉得羞愧万分,“殿下……是属下的错……请殿下责罚。” 太子只淡淡笑了下,“武功技不如人而已,勤加苦练就是。你所练武功本就不如东方家族武功高深精妙,输了也没什么丢人。” 梁贞悲痛,“因为属下输而失了郡主,属下罪该万死。” 太子却哈哈笑了起来,“你错了,不是因为你输而失去她,是本宫突然对顾千雪没兴趣了,”声音顿了下,而后看向厉王彻底远去的方向,“本宫到现在都不懂,人的性格怎就说变就变,如今的顾千雪让本宫大倒胃口,便是闭上眼幻想都提不起兴致,索性随着绿帽子给他吧,呵。” 梁贞见太子不像是安慰他,心情也好受了许多。 千金车在疾驰。 衣着单薄的安塔娜周身忍不住颤抖,不仅因为车内没有任何取暖设施,还有便是……惧怕。 此时的厉王在她身旁,却如同一尊雕塑,更是一尊冰雕。 车窗开着,他幽黑的双眸一动不动盯着车窗外,哪怕疾驰的马车内灌入冷烈寒风将他发丝吹乱,他也连眼都不眨一下。 安塔娜冷得更厉害,不断发抖,终于在车内找到了一个毯子,小心围在身上。 厉王不是没听见安塔娜颤抖的声音,只是懒得理会,当听见安塔娜的喷嚏声,终慢悠悠转过眼神,“冷?” 安塔娜想否认,但却还是老实回答,“……回王爷,是的……我冷……” 厉王关上了车窗,还是不想将“她”冻伤。 马车沿着官道从京郊入了街区。 安塔娜依旧发抖,“王……王爷……您是不是……生气了?您听我解释,我真是被迫的,我……” “本王没生气。”厉王回答,那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怒气,却比车外的寒风更冷,若刀子一般。“你与太子如何,或者你与任何人如何,与本王没有关系。毕竟,你不是她。” 第1138章 1138,天下没一个开心人 第1138章 1138,天下没一个开心人 安塔娜吃惊,什么叫她不是“她”? 然而她再尝试着问,厉王却如同未听见一般,不再回答。 马车就这么一路行到了厉王府。 车夫撂下车凳,一旁君安翻身下马,道,“王府到了,请王爷、王妃下马车。” 世上之事便是这般无常,从前顾千雪在时,君安一股子的桀骜不驯,恨不得将顾千雪鄙夷到尘埃;如今顾千雪离开,似是而非,不知情的君安却无比尊敬起来。 厉王率先下马车,站在马车外,“下来吧。”却未伸手相扶。 安塔娜下了马车,小心翼翼。 她失了太子,绝不能失去厉王。 闻讯赶来的邵公公上前,“王爷您回来了。” 当邵公公见到安塔娜时,幽幽叹了口气,但立刻撑出了假笑,“奴才见过王妃娘娘,娘娘吉祥。” 就在安塔娜犹豫着如何回答时,厉王撇了一眼,“走。”说着,大步便向大门而去。 一众人入了王府,走了不远却见一名端庄清雅的年轻女子在一群丫鬟嬷嬷的簇拥下前来,靠近后盈盈下拜,“臣妾见过王爷,臣妾见过王妃。”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应薇宜、应侧妃。 厉王眉头微皱,“不是说过没别的事,少出你的院子吗?” 自从厉王和王妃和离后,本就生人莫近的厉王更变本加厉,只因为见到应薇宜一眼便下令将其半禁足,吓得应薇宜不敢出院子。如今听说千雪郡主回来,想着趁着王爷心情好露个脸,看王爷会不会回心转意,谁知道今日的厉王好像心情更糟糕。 邵公公见到应薇宜后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厉王带着安塔娜已离开,应薇宜却失魂落魄,连邵公公都看不下去了。 “应侧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应薇宜苍白的面色挤出了一抹苦笑,“好,邵公公这边请。” 两人到了一旁。 邵公公道,“应侧妃,做奴才的本不应这般说,但王爷的心思您也看懂了,他心中除了千雪郡主根本容不得第二个人。应侧妃是个好姑娘,出身书香门第,便是离开王府也有不少才子追逐,何苦在厉王府蹉跎岁月呢?” 应薇宜垂下眼,泪水垂下,“不瞒公公说,刚入府时,我是恨的,但如今却已淡然,王爷心中确实没有……或者就如您所说,容不得第二人,我也想学王妃那般和离,但家中……他们……他们不允许。” 可以说今日的应家已不是往日的应家,其被牵连到一桩结党营私的大案里,加之应妃曾在宫中所为,皇上记恨与心。 当初应薇宜嫁入厉王府便也摆明了应家的姿态,按照道理,这个时候厉王出面也能救下应家,然而厉王却视而不见,应家一派便被接连打击。 邵公公也很急,他私心里希望王爷能宠幸应侧妃,可以说如今王爷对应家伸出援手,应家自然感激涕零。应家虽也有自己的狼子野心,但只要防备一些,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可惜,王爷根本不理会。 邵公公劝了几回,最终不了了之。 应薇宜一方面得不到婚姻的幸福、得不到夫君的庇护,另一方面眼看着家族衰落,而家人却死活不肯同意她和离,可谓痛苦不堪。当年清高出尘的第一才女如今竟形销骨立,令人惋惜。 看着应薇宜的背影,邵公公连连叹息,心中抱怨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千雪郡主人鬼不分、下落不明,厉王不顾一切的找寻千雪郡主,应侧妃又失魂落魄、一无所得,好像全天下就没个开心的人。 邵公公越想越愁,最后也只能向一个宅院而去,其背影哪还有从前的风风火火,却有了老态龙钟之象。 厉王府因人丁单薄,闲置的院子很多,其中一个院子如今下榻一名贵客,也因为这名贵客,这院子被命名为两仪居。 下榻在两仪居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宵真人。 白宵真人带着几名亲信弟子一直耐心等待,法器、法台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某人一到,立刻开坛作法。 白宵真人咬着后槽牙暗暗发誓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召来个魂儿,师父做到的、师父的师父做到的,他也要做到! 他一定要在临死之前拉着自己的徒子徒孙说,当年为师怎么怎么的招魂、怎么怎么的摆设法台,想想都很风光得意。 院外伺候的下人见厉王等人,立刻见礼,“奴才见过王爷,”当看见安塔娜时也惊了一下,赶忙补上,“见过王妃娘娘。” 安塔娜立刻端出王妃的架势,认认真真地回道,“免礼。”然而同时,厉王已没了踪影。 房内等得闹心的白宵真人听见房外下人说厉王和厉王妃回来了,赶忙扔了一把瓜子冲了出去。 别看白宵真人年纪大了,但手脚极其利落,眨眼之间便整理好了衣襟拿好了浮尘,当走出房门来到院子时,阳光照耀之下只觉飘飘仙人老者。“贫道见过王爷,这位想必就是王妃娘娘吧。”说着,一双清澈犀利的目光,看向安塔娜。 安塔娜欲言又止。 白宵真人淡淡一笑,“王妃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安塔娜指了指白宵真人的嘴,“道长,您胡子上挂了个瓜子皮。” 白宵真人赶忙回头抓胡子,把瓜子皮弄掉,回过身来依旧淡然得仙风道骨,“无量天尊。” 周围下人心中暗忖——白宵真人果然是高人,脸皮也这么厚。 这小插曲并未引起厉王的注意,“不知道长可准备好,何时能够开坛?” 白宵真人道,“不急,贫道先来看看。” 而后,白宵真人的弟子便将王府下人都赶了出去,还将院门关上。偌大的院子,便只有白宵真人与弟子,还有厉王、邵公公和安塔娜。 天气寒冷,安塔娜不知是在马车中着凉还是怎样,只觉浑身抖得厉害。 白宵真人先是问了安塔娜生辰八字,安塔娜自然不知,最后还是厉王说出。 将生辰八字写在纸上,随后叠好念咒用火烧,将灰烬放于水中制成符水。 白宵真人的手一扬,将符水洒在安塔娜身上,安塔娜本就冷,被冷冷的符水一浇更是冻得打哆嗦,眼前猛地一黑,晕了过去。 第1139章 1139,一魂一魄 第1139章 1139,一魂一魄 安塔娜就这般晕了过去。 厉王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伸手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接了住。 他接的不是她,而是“她”。 邵公公吓了一跳,“道长,王妃娘娘怎么突然晕倒了?” 白宵真人淡淡一笑,“这不是她的身体,自然扛不住真命符水。” 此话一出,厉王和邵公公都大吃一惊。 “什么叫不是她的身体?高人能给咱家解释解释吗?”邵公公面露大骇,焦急问道。 白宵真人道,“说深了你不懂,就举个浅显的例子,如果把魂看成人的话,那么这躯壳便好比鞋,穿自己的鞋舒适又稳妥,穿别人的鞋不合适,要么大要么小,搞不好一个不留神还能踢飞了。” “……”邵公公心中汗颜,不解面前这仙风道骨的道长是真道长吗,为何……画风不太对啊? 厉王竟露出平日里嫌少出现的惊骇,双目大睁地盯着静静躺在自己臂弯的女子。 女子昏迷,睡颜安详,白皙面容若皎月,鼻尖精巧若水滴,浓密睫毛似蝶翼一般停靠在峨眉之下。 这张脸在他梦境中出现多少次,他已记不得、数不清,只知魂牵梦绕。 “道长,请帮本王。”厉王的声音带了恳求和虔诚,这种低姿态可不是人人都能见到。 白宵真人道,“没问题,左右贫道也是要招魂……”一旁有徒弟忍不住伸手捅了两下,白宵真人发现自己得意忘形了,赶忙也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爷放心吧,贫道一定尽力为之。” 随后,白宵真人拿起朱砂笔,很快画了二十个符,随后将符焚烧成灰,倒入墨汁,用小孩手臂般粗细的笔蘸了蘸,在地上花了圈,在圆圈东南西北四角画了一些符号,紧接着道,“将她放在圆圈里。” 宫凌沨想到顾千雪马上就会回来,再不忍心看她着凉,将自己身上披风卸下小心垫在地上圆圈中,再将顾千雪小心放在其上,“请吧。” 白宵真人早就等得火急火燎,见终于将人放下,立刻开坛做法。 邵公公和厉王退到一旁。 正值冬季,厉王不喜多穿,披风内只有一层单衣,邵公公很担心。 “王爷,奴才为您取一件披风来吧?” “不用。” 厉王双眼却一直盯着法台,看着白宵真人手执桃木剑做法。 突然,一阵寒风刮过,将白宵真人的道袍吹得纷飞,也因为这寒风,昏迷的安塔娜生生打了个喷嚏,随后惊醒,“好冷!好冷!” 白宵真人突然停下,喘着粗气。 “道长,情况如何?”厉王沉声问。 白宵真人皱着雪白的眉毛看着安塔娜,“王爷,借一步说话?” 厉王点了下头,随后便走入了屋子,白宵真人跟随。 惊醒的安塔娜吓得花容失色,看着法台、看着满地的符咒,再看供桌上的蜡烛,瑟瑟发抖。“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塔娜将地上厉王的披风捡了起来披在身上,当见到地上的图案时,更是害怕。 邵公公的老脸上,皮笑肉不笑,“郡主莫怕,之前郡主不是受惊失忆吗,王爷找了高人帮你做法找回记忆。”默默改了称呼,不再称其为王妃了。 房屋内。 白宵真人的关门弟子随着两人入内,而后守在门旁。 厉王焦急,“道长,可否找到?” 白宵真人掩饰不住的喜悦,“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师父诚不欺我!”因为兴奋,满面红光。 厉王更急,“既然找到,为何醒来的却不是她?”这个“她”,指的是顾千雪。 白宵真人一下子泄了气,叹了口气,“别提了,魂魄贫道确确实实是找到了,然而只找到了一魂一魄,”见厉王面色不好,急忙安慰,“不过王爷别急,这招魂术也不是一时间能召完的,少则几次,多则若干年!”说着,声音沉了下来,严肃认真。 厉王眯着眼,“好,无论多少年,本王会等!需要什么材料道长尽管开口,这世上有的,本王会找到,这世上没有的,本王便是上天入地,也定要拿来!”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顾千雪只觉得有人喊她,然而她刚要回头,却觉得身前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吸入了一个躯体里。 虽然穿越过一次、换魂过一次,但真正灵魂和躯体合并的感觉,这一次才真切的感受到。 就好像在游乐场里坐失重的游乐设施,猛地向下坠落,最后笃地停止。 因为失重外加停止,血脉倒流,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去一般。 周身冷汗。 然而冷汗过后便是疼,生生的疼,刺骨的疼。 有人大喊,“老爷、夫人,小姐醒了!小姐终于醒了!” 紧接着一名妇人大哭着扑了过来,“娜儿,我的女儿,我的娜儿!” 顾千雪恍如隔世,一时间竟反应不出这“娜儿”是谁。 好半晌,顾千雪才从疼痛中忆起——宫凌安烧了罗兰宫,欲伪造圣女在火灾中死亡,内厄姆神官的侍卫前去营救,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救时,两名救兵却被浓烟熏了昏迷,紧接着她被烧了。 那种感觉绝不会有错,当时周身的火热和疼痛历历在目,难道她没死?为何她没死?难道又有了救兵? 顾千雪想说话,但却发现声音嘶哑,几乎不成音,“你……是谁?” 她知道面前美丽的妇人正是内厄姆夫人,也是安塔娜的母亲,然而适逢火灾,她可以装失忆了…… 如果说从前她还想逃出去还想报仇,还想利用内厄姆神官对抗宫凌安,然而此时此刻她竟提不起劲儿来,那种感觉就好像四大皆空了一般,心静如水,空无一物。 内厄姆夫人再次嚎啕大哭,“娜儿我的娜儿!” 内厄姆神官也是十分悲痛,他拉住内厄姆夫人道,“想来因为受到刺激太大,娜儿失忆了,回头你且与她多说说往事,也能帮她找回记忆。好了好了,别在这哭了,如今娜儿身负重伤,首要的是养好伤,人还在便好。” 顾千雪了然——原来是受伤了,难怪这么疼。不过,伤就伤吧,都无所谓了。 第1140章 1140,配方公开 第1140章 1140,配方公开 内厄姆夫人因为太过悲痛,头晕起来,最后被内厄姆神官亲自扶着离开。 带内厄姆夫人离开,顾千雪才从一旁伺候的丫鬟口中得知,内厄姆夫人这一段时间,几乎没怎么睡觉,一直守在她的床前。 她心里酸楚,可怜天下父母心。 顾千雪忍着疼,将手拿到面前,却发现手上缠着绷带。 伸手摸了摸脸,发现脸上也满是绷带,她心中了然——怕是身体大面积烧伤。 虽然疼,但却也不是刺骨的疼,却不知是她无欲无求还是因末梢神经烧毁,这种烧伤的疼没有想象中的强烈。 “小姐,吃些药吧。”丫鬟端来了汤药。 因为顾千雪不能起身,便只能侧着头,丫鬟将一勺一勺的药汤喂入她口中。 药味本应苦涩,然而喝在顾千雪口中却没什么味道。 喝完药,便沉沉睡了去。 当顾千雪再次幽幽苏醒时,身上的疼痛更轻了,若不仔细感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饶是四大皆空的顾千雪也忍不住凝思,问题到底出在哪,若按照从前在医院时见过的病例,全身大面积烧伤患者痛苦不堪,在没有止疼药和止疼针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没有疼痛。 难道是那药物?楚炎国的药物从来很诡异,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但脑海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并不是因为药物。 正在这时,房外有丫鬟的问安声,紧接着房门被丫鬟恭敬打开,一名身着神官服装的中年男子入内,“娜儿,听说你醒了,你怎么样了?” 顾千雪看过去,是内厄姆神官。 内厄姆神官见到周身都是绷带的女儿,说不心疼是假的,这可是他的掌上明珠。但却有一件事比这个更重要! “你们都退下去吧。”对周围丫鬟道。 伺候的丫鬟恭敬回答了声,便纷纷离开,房内只留顾千雪和内厄姆神官两人。 顾千雪缓缓闭上眼,她能猜到内厄姆神官不顾她的伤情将所有人遣出去要说什么,然而她却不想再勾心斗角。 人在经历了生死过后,便能看穿了许多。 从前的她只想逃离冥教,然而现在回想一下,她能逃到哪里?人生永远困难重重,即便从一个困难脱离,也只是落入另一个困难中罢了。 怕是只有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内厄姆神官蹲下身,一双深邃略有阴鸷的双眸炯炯,几乎要冒出火光,浓密的络腮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为阴郁,“娜儿,还记得阿爸吗?” 顾千雪睁开眼,眼神带着歉意,“抱歉,不记得了。” 歉意是真的,因为她利用了他,所以觉得抱歉。 内厄姆神官的眼神闪了闪,“乖女儿,记忆以后会恢复的,只要你养好身体便好。”顿了下,“但有件事阿爸要问你,你能帮阿爸解答吗?” 顾千雪心中无奈——是啊,一个人的记忆可以消失,但智商也许还在,内厄姆神官取得了楚炎国国君的支持,如今蠢蠢欲动,想夺了宫凌安的冥教教主之位。 权力对于男人,就好比爱情对于女人,是上瘾的毒药,一旦沾染,很难戒掉。 顾千雪为内厄姆神官开启了权力那扇门,又如何轻易关闭? 内厄姆神官没说话,静静等着顾千雪的回答。 好半晌,顾千雪心底幽幽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只怕帮不了阿爸。” 内厄姆神官道,“没关系,娜儿先听听,若能帮上阿爸便帮,帮不上便罢了。” “阿爸请讲。” 内厄姆神官双眸迸发狠厉,他先是将从前两人密谋以及如今进展情况简单说了出来,而后道,“解药阿爸已经做出来,实验后确实有效,虽还有一些瑕疵,但阿爸已对解药进行了改进,若阿爸自己不说,没人能发现这解药是赝品。然而如今有一些人愿意跟着阿爸,有些人却不愿跟着阿爸,娜儿你说,那些不跟着阿爸的人,这解药还给他们吗?” “给。”顾千雪道,“不仅给,更将配方公开。” 内厄姆神官吃了一惊,“为何?” 顾千雪深深看了内厄姆神官一眼,“虽然那些人不愿跟着阿爸,但如果有了解药,他们也未必会跟着教主,换句话说,阿爸在减少敌人。” “但若那些人服了解药却跟着教主怎么办?”内厄姆神官追问。 “如果阿爸给跟着您的人服解药,教主也会给跟随自己的人服解药,其结果是一样,然而若阿爸公开了药方,却站在了道德制高点,阿爸的行为名为篡权,也可名为造反,最需要的便是一个舆论,若得了舆论,最起码增加两成胜算。” 内厄姆神官恍然大悟,“娜儿,被你这么一说阿爸也是恍然大悟。已知结果相同,还不如做了个顺水人情,到时候能拉多少人便拉多少人,即便拉不来,也尽量减少阻力,对吗?” “阿爸英明。”顾千雪道。 “不是阿爸英明,是娜儿你聪颖。”然而内厄姆神官看见满身绷带的顾千雪时,还是忍不住痛苦出声,“娜儿,阿爸对不住你,阿爸派的人不济。” 顾千雪淡淡一笑,“阿爸别自责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许这便是我的宿命。” “不,娜儿别胡说,阿爸会想尽办法治好你,阿爸承诺会给你一生荣华富贵!”内厄姆神官高声道。 顾千雪缓缓闭上眼,“阿爸,我只有一点要求。” “什么?”内厄姆神官问。 “如果阿爸真的成了大事,便定下国策,楚炎国只能娶一名夫人,立下一夫一妻的规矩,行吗?” “……” 内厄姆神官很是为难,半天没说话。 顾千雪轻笑出声,心中哀叹,看来男尊女卑、一夫多妻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无法避免的,哪怕是亲生女儿相求都做不到,“阿爸,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内厄姆神官这才松了口气,“傻娜儿,你的心思阿爸知道,你且放心,阿爸绝不允许你未来夫君除了你外还有别的女子。” 顾千雪懒得和内厄姆神官解释,便道,“那就多谢阿爸了。”随后,只觉得周身疲惫,陷入昏迷。 第1141章 1141,痛快的活 第1141章 1141,痛快的活 经历了种种,顾千雪少了从前的天真洒脱,却成了草木皆兵,虽然陷入轻度昏迷,但她意识却还清醒,明明身体大面积烧伤,然而却不太疼痛。 其中定有问题! 伤而不痛,只有一种原因可以解释,便是神经系统损伤,但神经系统损伤伴随的是瘫痪,她身体各部分却还运转正常。 诡异!太诡异了! 伴随着内厄姆神官的离开,房间内也是安静下来。 睡了一会,顾千雪缓缓睁开眼,与狼狈的伤情不同,那双眼却清澈明亮,目光锐利若刀子一般。 从前她想好好生活,却命运多舛。 后来她想死,如今却落得人不人鬼不鬼。 现在,她决定,无论是死是活,无论是顾千雪还是安塔娜,她就是她!再不受身份所束缚,再不受感情所牵连。 想要的便是动手去抢,不想要的再不勉强自己接受。 人便是这般可笑,当身体康健、生命无忧时,不珍惜生命;但当身体残破、面临绝境时,却又有了求生的欲望。 “来人。” 顾千雪道。 伺候的婢女立刻上前,“小姐。” “将我手臂上的绷带打开,我要查看伤情。” 婢女大吃一惊,“小姐不可,大夫说除非上药绝不能打开的包扎,否则容易伤口恶化。” “让你打开就打开,废什么话?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 婢女无奈,只能小心将其绷带小心拆开。 当顾千雪看见这溃烂不堪的手臂时,吃了一惊! 她幻想过烧伤的严重,却没想过这般严重! 这样的情况几乎能达到截肢的标准! 深吸一口气,顾千雪道,“我身体其他部位,也像手臂这般?” 婢女犹豫不决,最后小声道,“回小姐,您身上的伤比手臂严重数倍,最重的伤却在背部。” 饶是淡定,顾千雪也是瞠目结舌,“背部?这不可能!” 几名婢女连忙跪下,“小姐息怒,奴婢说的都是真的,不敢骗小姐!” 顾千雪凝思片刻,“去将为我医病的大夫叫来。” 一盏茶的功夫,常驻在内厄姆家族的大夫赶了过来,“大小姐,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若发疼或者发痒,可一定要告诉我。” 顾千雪看向大夫,见其六十上下,身材消瘦,看面相却是个有本事的,“我要看药方。” 大人虽然不解,但还是将药方拿到顾千雪的面前。 顾千雪看了药方,皱眉凝思。 药方上确实有用于止痛的药物,但楚炎国的草药她也都研究过,药效根本与现代的镇定剂没得比,即便是现代镇定剂,也做不到完全止痛! “小姐,这方子有什么不妥吗?”大夫见顾千雪面色不对,连忙小心问道,“小姐若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出来。”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将所有止痛的药物全部去掉。” 大夫吃了一惊,“不行啊小姐,若没了那些药,怕你扛不住那痛楚。” “让你去掉就去掉,废话什么?”顾千雪烦躁道。 “……”大夫犹豫,“小姐您别生气,要不然这样,小的将此事回禀给内厄姆神官,若神官同意,小的就去掉药,好吗?” “好,你下去吧。”说着,顾千雪闭了眼。 大夫离开,婢女们面面相觑。 这些婢女中,有的见识过从先大小姐脾气,有些是新来的并未见过,却只听说。 如今见顾千雪表现的暴躁,倒是也相信了,战战兢兢。 顾千雪知晓她们误会了,然而她懒得解释。 从前便是因解释得太多,顾忌得也太多,所以左右为难、藕断丝连,活活蹉跎了美好的人生,直到现在换了灵魂,失了健康的体魄,才幡然醒悟。 现在他也终于知晓厉王快刀斩乱麻的原因了,失了一个好名声,却有了一个痛快的人生,高明。 大夫离开,去寻了内厄姆神官,将大小姐撤止痛药物一事如实禀告。 内厄姆神官吓了一跳,放下公事便匆匆赶了过来。 婢女请安,随后被内厄姆神官遣了出去。 “娜儿,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何要撤止痛药物?你身上的伤……有些严重,若没了那些药,你会疼。” 顾千雪半垂下眼,浓密睫毛掩饰了明眸中流转的精明,“阿爸知晓针灸的原理吧。” “知晓,但这和针灸又有什么关系?” “针灸的原因是将针埋在穴位处以进行刺激,达到人体排斥反应,进而激发身体自愈功能。”顾千雪缓缓道,“如今我伤得严重,心里上的痛苦早已远超身体的痛苦,这止痛药连身体的痛苦都未必能压制何况是心里?既然是痛,还不如干脆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能否用疼痛激发自愈,也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也说不定。” 实际上顾千雪要的可不是什么自愈。 她现在感受不到疼痛,却不知是身体的原因还是药物原因,所以首先停下药物,再说其他。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然而却这世上却没人敢这么尝试。 如果说内厄姆神官从前对顾千雪另眼相看,如今可以说是瞠目结舌,“娜儿,你真的……要这般?会很痛苦的。” 顾千雪微微一笑,“阿爸,痛苦算什么?越是痛苦,便越让我记住教主对我所做的一切,只有记住所经历的痛苦,才能将百倍、千倍的痛苦还给他,不是吗?” 内厄姆神官瞬间明了,“好!娜儿有骨气,阿爸尊重你,但你且记住,万不要硬扛,若熬不住立刻叫大夫,叫阿爸。” “好,我记住了。”顾千雪见说服了内厄姆神官,也是松了口气,“我累了,可以休息一下吗?” 她不痛也不累,然而却不想多说一句话,她要等止痛药的药性过去后好好感受一下疼痛,这无痛感让她不安。 南樾国。 京城 厉王府。 是夜,归来的厉王未回自己住所,穿着官袍便去往两仪居。 两仪居里,白宵真人琢磨了一整天,还翻阅了不少书籍。 “厉王到!” 门外,下人高声唱和。 宫凌沨懒得摆什么王爷的姿态,直接大步入内,见到白宵真人便忍不住开口问道,“道长,可有进展?” 第1142章 1142,厉王的逆天命盘 第1142章 1142,厉王的逆天命盘 白宵真人正翻一本十分破旧的古籍,见厉王来了,赶忙放下古籍,“王爷您来得正好,有些事,贫道却是想与王爷商议一下。” 厉王点头,“道长请讲。” 白宵真人也不客套,开门见山,“贫道想起之前王爷所说的话,千雪施主曾经两度性情大变,贫道便做了一个假设。”说着,对弟子使了个颜色。 白宵真人的弟子立刻过去,将门关闭,而后守在门旁,邵公公也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 “道长做了什么假设,但说无妨。”厉王低声问道。 白宵真人来到到了桌旁,拿出了一张纸,“在说假设之前,贫道先给王爷讲解一下。人都有三魂七魄,人死魂离变鬼,这世上几乎没有全魂魄的游魂,即便是有游魂,也许只是一魂一魄、两魂两魄这般。如今假设千雪施主身体里曾经有三个魂,如今可以断定的是,第一个魂已死或去了第二个魂的身体里,第二个魂……就是王爷所寻之人,如今在第三个魂的身体里,现在千雪施主身体里的魂,则是第本应属第三具身体,总的来说,有一人便有一魂魄,人死魂魄飞,这么说,王爷能理解吗?” “道长请继续讲。”厉王似懂非懂,然而他对什么魂魄不感兴趣,他只要他的顾千雪! 白宵真人继续道,“我们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千雪施主现在的魂魄不是原身的魂魄,那么极有可能王爷找的魂魄此时在现在这魂魄的身体里,然而问题是现在这个魂魄却失忆。” 厉王努力跟上白宵真人的思路,虽然被绕得有些头疼,“如何将两人的魂魄换回来。” 白宵真人继续道,“王爷先别急,还有一件事。上次贫道不是说寻到过一魂一魄吗?说明现在那魂魄极为不稳定,现在即便是将那魂魄勉强拉回来也不行,因为没地方装,所以与其说强硬将魂魄召回,还不如先打掉……呸呸呸,善哉善哉,不如说先将现在这个千雪施主的魂魄拉出一魂一魄,也做到不稳定状态,随后再招魂,便能大大提升成功的几率。” “好,道长如何决定便如何做,无论需要什么便告知本王,本王定准备。”厉王沉声道。 白宵真人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愁眉不展的唉声叹气。 厉王急了,“道长又在哀叹什么?” 白宵真人道,“贫道在想,贫道这么做会不会有损阴德啊?就算是两人魂魄不甚交替,这也是其命中之劫,贫道这样插手会不会适得其反?” 厉王眯眼,幽黑的眸子满是狠厉,双眉紧皱,“若是真是有损阴德之事,本王强迫道长确实不妥,但道长可有方法将这损阴德之祸引到本王身上,这阴德,由本王来损,便是阳寿,也由本王来折!” 白宵真人倒吸一口气,挑起大拇指,“王爷好魄力。” “本王只要千雪回来!”厉王咬牙切齿,双目赤红充血。 白宵真人摇了摇头,心中暗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真是谁沾谁倒霉,还是出家人落得清净,出家好啊,出家好。 “虽然王爷这么说,但阴德这种东西,谁最坏事就损谁的,别人提不了身,”说着,摇了摇手,“因果好报应,做了恶事便损阴德,损了阴德死后下地狱,下辈子轮回当猪当狗,如果这损阴德也能代替,那些恶人岂不是就能逃开天网?” 厉王极其隐忍,压着怒气和杀气,“本王只问道长,到底帮不帮本王。” 白宵真人吹了下雪白的胡子,“嘿,王爷还要威胁贫道?贫道这脾气,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厉王一愣,瞬间,他也听说白宵真人的名声,顿时若泄了气一般,“如何,道长才肯帮,只要道长提出来,便是本王的命,都可以直接拿去。” 白宵真人见厉王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心中再次将那“问世间情为何物”嘟囔了几回,“王爷别急,贫道也没说不帮,阴德嘛……这东西就是用来损的,所以损一损没问题。但在这之前,贫道要看王爷的天命盘,王爷可让贫道看?” 厉王怔住。 虽然他不涉猎道学,却也知晓,天命盘可不能被懂玄学之人轻易查看。 通过天命盘看出人的命运,也许……更能通过天命盘看到许多秘密,如果白宵真人将这些秘密透露给他的敌手,其后果不堪设想。 厉王暗暗咬了牙,“道长为何要看本王天命盘?” 白宵真人笑道,“因为想知晓王爷的命中真女是谁,如果真是那位姑娘,贫道做的一切就不算损阴德;但如果那女子只是王爷命中过客,贫道就要劝王爷放开手吧,让她按照她自己的天命盘生活,强扭的瓜不甜,有可能还会害了她。” “……” 厉王再次陷入矛盾之中。 他不知人的天命盘上到底有什么,只是听说能看到命运走向,他怕天命盘泄露不该泄露的东西。 看着厉王一会白一会青的脸色,白宵真人笑道,“放心吧,天命盘没王爷想的那么详细,除非逆天,否则大部分人的天命盘都是一条直线,人生看似波折,实际上都是小病小灾,哪有那么多的逆天命盘?” 见厉王依旧不信,白宵真人哈哈大笑起来,“王爷有什么可害怕的,你父王的天命盘贫道都见过,也没啥稀奇的,逆天命盘比魂儿还少见,贫道一辈子才见过这么一次魂儿,贫道可不认为自己有那好运还能见到逆天命盘。” 厉王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好,那就有劳道长为本王看天命盘。” “那请王爷将生辰八字亲手写在这张纸上。”白宵真人道。 厉王立刻书写。“写好了。” 白宵真人拿起了朱砂笔,紧接着在厉王书写的八字一旁画了许多符,“接下来需王爷中指精血,低在这纸上。” 厉王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匕首,割破自己中指,瞬间殷红的血流下。 白宵真人起身,将那纸叠成了特殊形状,随后焚烧,烧出灰烬制成符水,而后洒在罗盘上。 少顷,白宵真人见那针尖指向,大吃一惊,竟喊道,“苍天啊,你待我不薄啊,竟然让我在有生之年不仅碰到了魂魄还看到了逆天命盘,哎呀,到了阴间我可有牛皮对师父和师父的师父吹了!” 第1143章 1143,未来的皇帝 第1143章 1143,未来的皇帝 房内有四人。 除白宵真人和厉王外,再有便是白宵真人的关门弟子和邵公公了。 白宵真人手舞足蹈,厉王却凝眉。 邵公公眼神快速闪了闪,大声道,“王爷,奴才还是回避一下吧?”说着,深深看了一眼白宵真人的关门弟子。 厉王的眼神闪了闪,“邵公公不用回避,本王便是信不过自己,也信公公。至于道长的弟子,想来也不是胡说八道之人。” 白宵真人的关门弟子实际上也四十多岁了,面容老实,眼神平和。 他对厉王道,“多谢王爷夸奖,小道不会说出去,王爷且放心,”顿了下,“再者说,逆天命盘极少有,也许一个国家几百年才能出现一个,有些也许会上千年,别说师父如此激动,如果师祖再世,怕也会激动的。” 厉王吃了一惊,“到底什么是逆天命盘?” 白宵真人眼珠子转了转,道,“按照道理,是不能告诉你的。” 厉王能听出白宵真人的画外音,只静静等待。 白宵真人的弟子急了,“师父,万不要泄露天机!” 白宵真人摇了摇手,“泄就泄,有本事对贫道天打雷劈啊,劈一下更好,搞不好贫道就这么渡劫了呢。” 渡劫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这玩意说出来可就真玄乎了,比白宵真人现在做的玄而又玄,别说白宵真人能不能碰见,便是白宵真人也不相信有那么个玩意。 邵公公焦急,“道长快说,奴才给您跪下了。”说着就跪。 白宵真人道,“说说说,就是被被劈也说,”顿了一下,又对厉王道,“不过事先说好,首先贫道不打诳语,其次贫道是看在你给贫道提供了的招魂的机会,又让贫道看逆天命盘,信不信由你。” 厉王的面色却没有喜悦,“道长请讲。” 白宵真人满面荣光,“何为逆天?何为天?天子!逆天就是你本不是天子,却成了天子,贫道说这些,你懂了吧?” 饶是淡定,厉王也是面色白了,“你是说,本王以后会登基为帝?” “没错没错。”白宵真人依旧沉浸在兴奋之中。 邵公公整个人也惊呆了,厉王要当皇帝……那太子呢?白宵真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最后南樾国皇帝不是太子而是厉王?如今皇上确实有意栽培王爷,但客观来说,王爷的势力根本不可能战胜太子。 厉王静静沉默半晌,而后道,“道长,您刚刚看本王天命盘是为了看本王的真命女是谁吧?” 三人愣住。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然而都这个节骨眼了,你都要当皇帝了,怎么还惦记个女人啊?三人内心吐槽不已。 邵公公道,“王爷,那逆……” 还未等邵公公说完,厉王便打断,“事有缓急。” “……”邵公公也要崩溃,因为无论怎么看,都当皇帝这件事更急吧?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然而,人家正主厉王不在意,外人又不好再多说什么。 白宵真人赶紧低头再看。 少顷,白宵真人微微一笑,“恭喜王爷。” 厉王的心狠狠揪成一团,因为紧张,甚至嘴唇也有些发抖,“道长请说。” “王爷今生今世,只有一名真女,绝无其他。” 其他两人哗然。 白宵真人看向厉王的目光悠远又含着笑意,他知晓这一次未白来,竟让他有生之年见到如此有趣之事。要知道,命盘他看多了,除了他们出家人命盘中没真女外,任何男子的命盘大大小小都有不少真女。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无论是妻是妾,哪怕是青楼的露水姻缘,在天命盘上多少都有折射体现。 然而面前这位施主的天命盘上,只有一名女子,那条姻缘线笔直清晰,毫无弯曲,便说明是施主的心意也是从未变过。 倒是那位女施主…… 白宵真人再次看了一眼厉王的天命盘,皱起了雪白的眉毛。 天命盘是厉王而非那女子的,所以看得未必会准,但按照厉王的天命盘,那女子的桃花劫确实一个接着一个,啧啧,真是桃花泛滥。 厉王听到这个结果,松了口气,“多谢道长,那么既然如此,是否可以帮本王?” “帮!就凭王爷您让贫道这么大开眼界,贫道是非帮不可,天打雷劈都帮王爷。”白宵真人一拍桌子。 厉王淡淡笑道,“道长尽管帮,天打雷劈由本王一人承受。” 白宵真人摇了摇手,“一人做事一人当,贫道便给王爷讲讲贫道的打算吧。” 说着,又抽出一张纸,在纸上画了两个人形,“人在魂在,人死魂变鬼。如今已定的是,无论是千雪施主还是此时还在千雪施主身体里的五名施主,两人都活着。千雪施主的魂能招到,但却没有实体,所以,便要将无名施主的一魂一魄逼出来,与千雪施主的情况相同,随后再做法。” 紧接着,白宵真人洋洋洒洒说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从人的魂魄一直说到天时地利等等,厉王听不懂,但依旧努力听着,拼命理解,时不时点了点头。 “如果顺利,这般便可。”白宵真人讲完,随后笑眯眯的,准备和厉王继续讨论逆天命盘的问题。 厉王凝眉,思索了下,“道长,关于本王的天命盘,道长能通过天命盘看出本王的人生吗?” 白宵真人就等着这个,“能,王爷命运坎坷得紧呀。” 邵公公幽幽叹了口气,心中酸楚。 出生时集万千宠爱,为皇上长子,紧接着秦妃中毒,厉王许多次险些被害,因为皇上的私心,将厉王培养成自己的刽子手这才免于横死。随后出外立府,认识了顾千雪,本以为一切顺利,然而顾千雪竟然和苏凌霄好上了,一面是最爱的女人一面是恩重如山的兄弟,厉王做出了割让,没想到苏凌霄将顾千雪又推回来了。 两人成婚,婚后感情还没培养好,苏凌霄这该死不死的又回来了,厉王只能与顾千雪和离,苏凌霄好容易彻底死了,顾千雪回来却发现魂丢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是打死邵公公,邵公公也无法相信一切。 第1144章 1144,只要能在一起便好 第1144章 1144,只要能在一起便好 厉王听说自己的命运坎坷,眉头都未动一下,神色却又一些窘迫,压低了声音,“本王刚刚问的方式不对,本王想问的是……经过了此劫后,本王与她是否便可平安一生,再无波折?” 白宵真人脸上一种见了鬼的表情,“再无波折,怎么可能?这才哪到哪,以后的波折大了去了!” “……”厉王。 邵公公冲了过来,拉住白宵真人道,“高人,咱家求求高人,为王爷破一破吧,王爷是个可怜人啊。” 白宵真人摇了摇手,“厉王殿下确实可怜,贫道看了一辈子命盘,就没见过这么波折的,然而这天命盘是破不了的!如果一些小波折,例如说今天被狗咬了明天被石头砸了,这个有可能施些小手段避过去,但天命盘上的波折可避不开!” 邵公公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厉王道,“经历波折后呢?本王是否与她在一起?” “……”白宵真人心中暗道,这王爷咋就这么扭,怎么就死活要和那女子在一起?你可是要当皇上的人,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 如果两人关系好些,白宵真人真就说了,然而和厉王不熟,加之这厉王口碑不咋样,别一刀把他剁了。 白宵真人不怕死,但在死之前一定要招魂成功,这样到了阴间也有脸面对师父和师父的师父。 “道长?”厉王追问。 白宵真人无奈,“在一起,在一起,最后在一起了还不行?但中间波折真是……哎……” 厉王听见白宵真人的话,却松了口气,笑出声来,“能与她在一起便好,至于波折,不重要了。”说着,起身,“既然如此,今夜便按照道长所说,先催魂后招魂,道长若需要什么法器派人说一声便好,道长休息,本王告辞。” “等等!”白宵真人急了,“王爷难道不想聊一聊关于逆天命盘之事吗?” “不用了,道长还是养精蓄锐吧,本王告辞。”说完,厉王便转身大步离去。 邵公公喜忧参半,对着白宵真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长习惯便好了,我家王爷脾气倔,哎……”说着就要走。 “公公留步,”白宵真人将邵公公叫住,“公公能否为贫道讲讲王爷和那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这命盘怎么颠簸成这样?贫道很好奇啊。” 邵公公扭头见厉王走远了,便坐了下来,事关厉王私事,便将白宵真人的弟子赶了出去,两个老头开始促膝长谈。 邵公公将两人相识发展到现在的过程讲了一遍,完全没意识到两人的一幕多么可笑——一个是出家人,一个是太监,两人却在背后嚼别人家的情事。 白宵真人前前后后的听了,瞠目结舌,“什么?你是说王爷将心爱的女子送了出去?后来又和离,再送第二次?” “是啊。”邵公公叹气,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王爷和王妃后面还有波折?” 白宵真人凝眉,面色严肃,“不仅有波折,还有血光之灾,天命盘这东西只是一个大走向,其意是,若人活着便按照天命盘而行,若死了,天命盘也不管事儿了。” 邵公公惊得牙齿打颤,“什么?也就是说王爷有可能在那波折中……”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白宵真人点了点头,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安塔娜就这么被留在了厉王府。 如果说从前安塔娜将厉王当成一种退路后,如今却是真的害怕厉王,那种害怕自骨子里发出。 她隐约能感受到厉王让那道士对她做什么,她问过,没人回答;她抗争过,但被干脆被用绳子绑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厉王送了封信去顾尚书府,只说顾千雪在厉王府小住一段时日,不用担心。 若时从前,郑氏不会答应的,虽然厉王和顾千雪曾经大婚,但到底已经和离。然而,如今的郑氏算是恨死了安塔娜,巴不得其名誉尽毁,更巴不得其永远别回尚书府。 顾尚书有些担心,想派人去问,却被郑氏狠狠吼了一顿,最后也不敢再坚持。 顾尚书为人胆小、软弱、势力,还无比听母亲话,换词语便是愚孝。后期有一段时间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并非因为不愚孝,而是因为顾千雪狠狠压制郑氏,郑氏不敢轻易干涉顾尚书。 如今顾千雪不在,郑氏一哭二闹三上吊,重新将顾尚书收拾得服服帖帖。 也就是说,安塔娜被厉王留在厉王府,却真的没人救她了。 是夜。 安塔娜正睡得香,却突然觉得身子一凉,被子却被掀了起来。 安塔娜睁眼一看,却见平日里伺候她的丫鬟,一人掀开她的被子,另外几人拿着衣服。“千雪郡主,王爷有请。” 安塔娜眼神闪了闪,虽然之前在那诡异的两仪居,被诡异的弄什么仪式,然而厉王应该还是喜欢她的吧?这个时间找她,难不成是……心底竟然浮动了一些,面颊带了羞涩。 “知道了。”安塔娜起身,向丫鬟手中的衣服上一看,惊了一下,“为什么白色麻木衣服?这……这却好像是……孝服……” 丫鬟道,“这些衣服是王爷命人准备的,请娘娘穿上吧。” 安塔娜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我不穿,拿走,我不穿,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丫鬟一个眼神,紧接着从身后上来两名孔武有力的粗实丫鬟和嬷嬷,将安塔娜按在床上,没几下便将白色麻布衣服套上,紧接着将安塔娜用绳子绑好。 绑住之后,嬷嬷声音急促,“快带走,误了时辰,咱们都没命。” “是!”丫鬟们也不敢怠慢,便是拖,也将安塔娜生生拖了去。 那么,为何要穿白色麻木衣服? 因为魂魄怕艳怕光,尤其害怕红色,虽然要催出安塔娜的一魂一魄,但白宵真人怕魂魄受惊,伤害了安塔娜,为保其安全,所以特意叮嘱其穿白色。 丫鬟和嬷嬷们将安塔娜带到了两仪居,在门外时便有厉王的侍卫接手,侍卫们将安塔娜送入大门便将大门闭紧,也将两仪居里的一股子阴风关在门内。 第1145章 1145,好,我换! 第1145章 1145,好,我换! 院子里,地上画着法阵,安塔娜被绑着手脚扔在其中。 “救命!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厉王……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和太子胡来,我错了……求你放过我……” 安塔娜不断尖叫着求救。 邵公公咬牙切齿,“王爷,这人胡言乱语,要不要把嘴堵上?” 厉王却问向白宵真人,“道长,需要准备什么吗?” 白宵真人道,“不要堵嘴,否有怨气,”说着,低头对安塔娜道,“姑娘放心,贫道是出家人不会伤害你,你现在所在的这幅躯体不是你的,身体与魂魄勉强相融极损阳寿,你继续在这不是个长久之计。” 安塔娜哪信,“胡说,我不信,你是妖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我是……”而后如想到了什么,对厉王大喊,“王爷,虽然我们和离,但我们也夫妻一场,我爱的是你啊!” 厉王眼中满是讥讽,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爱本王?你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记得,何来的爱本王?你的爱就这么廉价?你连她的半分都不如。” 安塔娜继续疯狂大喊挣扎。 白宵真人到底还是出家人,虽然现在也算是做好事,但见安塔娜挣扎得好像他要害人似得,也不舒服。 无奈道,“罢了罢了,法事向后推推,贫道给你看下命盘吧。” “命盘是什么东西?我不要看!放开我!救命!放开我!” 按照道理,白宵真人能给安塔娜看天命盘,然而因为安塔娜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便只能看普通命盘,普通命盘不若天命盘那般周详,但也能看出一个大概。 白宵真人用安塔娜的血打开命盘,少顷,道,“这位女施主,你也是富贵之命。” 安塔娜一愣,“什么?” 白宵真人摇了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即便女施主你的魂魄回到从前身体,你也是富贵命,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大可放心。但你若强硬留下,则是损了阳寿。” 安塔娜震惊了。 实话说,安塔娜虽然有美貌,有家势,但她也知晓,其父软弱无能,其祖母强势却已撕破脸,厉王已经不喜欢她,太子也放弃了她,即便她留下,怕是也没好日子。 白宵真人道,“若女施主实在不同意,贫道便也放弃吧。”说着,对厉王道,“对不住了王爷,贫道虽然很想召个魂,但若女施主实在反对,贫道不好下手。” 厉王在安塔娜面前缓缓蹲下,刀削一般的面颊冷冽肃杀,“你确定要留下?” 安塔娜生生打了个冷战,“王……王爷,千雪只是……” “别说你叫千雪,”厉王冷冷打断,“你不配。” 安塔娜感受到杀气席卷,她知道厉王恨他,谁让今天被厉王捉奸在床。 安塔娜看向白宵真人,“神……神仙,这幅身体真的不是我的?我自己本命真的有荣华富贵?” 白宵真人淡淡一笑,“女施主放心,若贫道的话有半句不实,便会下十八层炼狱。” 终于,安塔娜决定,姑且听这道士一次,“好,我换!” 见安塔娜配合,厉王周身杀气瞬间减淡了许多,他缓缓起身,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但安塔娜知晓厉王看的不是她,而是透过她看到另一名女子。 安塔娜却突然好奇,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将这样一个无情到冷血,丝毫不怜香惜玉的男人收复,还有那个阴险的太子。 没有安塔娜的吵闹,两仪居瞬间安静了下来。 丫鬟嬷嬷们依旧守在门外,等着伺候,却见不断的火光冲天。 楚炎国。 东圣城。 内厄姆家族。 服用的药物配方已经换过整整两日,换句话说,顾千雪每日服用的药物里没有丝毫止痛的成分。 楚炎国药效奇特,她身上可怕的烧伤竟在没有抗菌类药物的帮助下逐渐痊愈,没有感染、也没有发炎,就这般结了痂。 而更神奇的是,白日里还略有疼痛,到了夜里却没了丝毫疼痛。 因为疼痛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顾千雪便能起身,还能在房内随意走上几步,也许正因此,其伤情好得飞速。 房内没有镜子,早被人搬了出去,怕大小姐伤心。 而事实上,即使有镜子,顾千雪也是懒得照的,她对外表、容貌没有太大兴趣,左右都不是自己的身体。 有婢女通禀,紧接着房门开了,内厄姆夫人进了来,“娜儿,我的女儿……”说着,又要哭。 顾千雪淡淡一笑,柔柔道,“阿妈少哭一些罢,哭多了对眼睛不好。” 内厄姆夫人如何忍得住,她来到顾千雪身边,伸手在其满是绷带的脸上轻轻抚了抚,“我的女儿从前国色天香,如今……那个天杀的教主!” 正在这时,又有婢女通禀,说内厄姆神官到。 内厄姆夫人一愣,随后愤怒,“娜儿,你阿爸是不是又找你说那些事?真是气死人了,我们娜儿都病成这样,哪还有心思与他说那些?娜儿你别怕,阿妈与你阿爸说理。”说着,转身就要冲出去。 顾千雪将其拉住,“阿妈息怒,阿爸并未困扰我,再者说了,我整日呆着也心烦,找些事做,心情愉悦搞不好康复得能快一些。” 这个时候,内厄姆神官已经进了来,风尘仆仆,“你们都出去。”将下人们遣了出去。 内厄姆夫人道,“大人,你就不好让女儿清净养病吗?女儿受这么重的伤、身子如此孱弱,你还逼女儿,娜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内厄姆神官眼神也是闪过一丝窘迫和内疚,他自然也是疼爱女儿,但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就在内厄姆神官思忖如何说服内厄姆夫人时,顾千雪却开了口,“阿妈别怨阿爸了,实际上是我整日闲得无聊才央求阿爸来陪我,也正是因为与阿爸聊天,所以忘却了很多伤痛。” 内厄姆神官心中大喜,“是啊,夫人你放心吧,娜儿是我亲生女儿,我不会害她。” 顾千雪却没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阿爸,我交代你的事,你都做了吗?” 第1146章 1146,挡我者死 第1146章 1146,挡我者死 内厄姆夫人见劝阻不了,也不好再劝,她不是内厄姆神官唯一的夫人,若话说得太狠,也是伤了夫妻情分。 内厄姆神官道,“娜儿你别久站,坐下说话。” 顾千雪也没推脱,柔顺地点了下头,被内厄姆夫人扶着坐到了一旁的桌前。 待顾千雪坐下,内厄姆神官迫不及待,“阿爸已经按照娜儿交代那般,在天景池里埋好了石碑,又放置了不少龙鱼,明日便让人捕鱼,顺便将那石碑打捞上来。” “石碑?”内厄姆夫人不解,“什么石碑?” 内厄姆神官略有烦躁,狠声道,“我们说的是正事,女人别插嘴。” 顾千雪柔柔一笑,对身旁的内厄姆夫人道,“阿妈别往心里去,阿爸这是和您开玩笑呢。我不也是女人吗?” 一句话,好似在安慰内厄姆夫人,却向内厄姆神官捅了个软刀子。 内厄姆神官略有尴尬,赶忙岔开话题,“娜儿,这法子真的有效吗?” “效果一定是有的,只不过有多少之分,”顾千雪道,声音潺潺平缓,不急不躁,“若放在其他国家,就算是有人信,大部分人怕也不信。然而楚炎国却以宗教辅国,对这种神鬼怪谈最是笃信。” 顾千雪的声音顿了下,而后扭头对内厄姆夫人道,“阿妈是这样,我向阿爸提了一个建议,建议其夺取教主之位三路并进,这三路分别是官路、教路、民路。官路指的是楚炎国国君的支持、教路是指阿爸在教内拉拢的势力、民路则是刚刚所说的石碑。” 内厄姆夫人震惊又不解。 “天景池是东圣城百姓取水最多之处,也是一股百年泉眼,素来被称为圣池之一。而这几日阿爸派人放几条龙鱼进去,取水之人定会发觉,而后便会有那贪财之人前来捕捉,顺势将安置在池中的石碑取出。石碑上刻着几个字,便是——内厄姆。” 内厄姆夫人不解,“这石碑和民路又有什么关系?” 顾千雪道,“阿妈别急,我继续给你讲,龙鱼在民间传说中是守护天命宝藏的灵兽之一,而天景池本没有龙鱼,突然出现龙鱼也只能说明天景池中有宝藏或天命之物,这便是石碑,而石碑上刻着内厄姆家族的姓氏,阿妈现在懂了吗?” 内厄姆夫人恍然大悟。 天命神权! 内厄姆夫人震惊得目瞪口呆,因为这一举动是在欺骗神,会不会遭受报应? “百姓们自然议论纷纷,这时便有人放出风声,说天命神权给内厄姆神官,内厄姆神官才是神所指定之人。至于现在的教主,呵呵,来路不明。如此,官路、教路、民路三路并进,不愁不胜。” 正在这时,门外内厄姆神官的心腹随从到来,“大人,有消息。” 内厄姆神官正要出去,顾千雪道,“让他进来吧,我也听听这消息。” 内厄姆神官见毁容的女儿都不在意,便扬声道,“进来吧。” 内厄姆神官的心腹入内,神情焦急紧张,“大人,教主夫人找到了!” 内厄姆神官一惊,猛地起身,“真的?” 别说内厄姆神官,便是内厄姆夫人都吃惊得捂住嘴,因为外人都以为教主夫人已死,当初顾千雪说教主夫人还活着时,根本没人相信,却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教主夫人?具体来说是前教主夫人,便是毒害顾千雪的外婆澜枝的恶毒女人。 “对,教主夫人果然是在曼金宫的地下室里,而且曼金宫的地下室别有洞天,不仅有试验用品,还有许多尸体和尸人!”心腹道。 内厄姆神官激动得双手微微发抖,好像胜利已在眼前一般,“即刻将教主夫人救出来!” “不行。”顾千雪慢悠悠的打断。 众人一愣,不解地看向顾千雪,不懂既然找到了教主夫人,为何不救。 顾千雪的调子依旧不急不缓,好像无论发生什么诡异大事,都无法引发她的惊讶一般。“秘密救出的效果微乎其微,还不如当着公开救出,才能更好的揭发教主的假面不是吗?顺便,前教主夫人昭告天下说,教主与前教主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于,教主之位也是其谋杀前教主方才得到。” “对!”内厄姆神官恍然大悟,“救教主夫人确实不能秘密行事,救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救出!娜儿,还是你考虑周全!” 顾千雪唇角微微勾了个弧度,随后垂下眼。 实际上,秘密救出再昭告天下和当众救出昭告天下得到的效果一样,甚至于前者更稳妥。 前教主夫人双目已瞎,被折磨得人鬼不分,但还不够! 既然这女人敢害澜枝,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顾千雪从前自认略有圣母,总是心疼一些可怜人、总是同情一些弱势者,但自从经历了生死、经历的种种阴谋,却发现自己心硬了许多。 可怜人?虽然这世上确确实实有身世坎坷的可怜人,但大部分的可怜人却也可恨。 正如同这个前教主夫人。 这世上哪有纯粹的好人、纯粹的坏人? 这世上所有人都有好的一面与坏的一面。 谁又能保证今天的可怜人,从前不是个可恨之人? 谁有能保证今天的可恨人,从前不是个可怜之人? 人活在世短短百年,总想思考周全、办事稳妥却是可笑,还不如活得纯粹一些。 挡我者死。 惹我者死。 犯我者死。 顾千雪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掩盖着明眸中的杀意,唇角绽放残忍。 为何不让内厄姆神官将前教主夫人秘密救出来,因她不想让那恶毒的女人得救。 既不想让其活,又想榨干其身上最后一丝利用价值,便干脆为宫凌安留了一个灭口的机会。 这机会不是现在,而是被内厄姆神官救出、当众揭发宫凌安真面目的瞬间。 如果换一个人,定无法在重重包围下杀人,但宫凌安可以。 顾千雪甚至觉得自己等不及见到那狗咬狗的一幕! 却突然,顾千雪只觉得一只大手将她拉住,因力气太大,她整个人被生生地提了起来。 不对! 并没人提她,或者说提的并不是她的身体! 因为她竟然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向地面,却见桌旁缠满绷带的窈窕少女身子一软,瞬间趴在了桌子上,而一旁的内厄姆神官夫妇则是大喊少女的名字——安塔娜。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说安塔娜晕倒,那她又是如何看到这一幕的? 第1147章 1147,她回来了 第1147章 1147,她回来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顾千雪只觉得大梦初醒,周身冰凉,满是冷汗。 久违的疼痛终于席卷而来,整个人如同躺在一个满是钉子的金属人形棺材中。 为何是金属?因为感觉那金属被炙热火烤,她的皮肤也被融化,这种感觉与之前被火烧完全不同,被火烧时只有热和疼,然而现在竟然能感受到皮肤被烫化后粘连容器的感觉。 顾千雪猛地睁开眼,入目却不是楚炎国那种雪白的屋顶,而是南樾国偏古风式有着壁画的屋顶。 “醒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是老年男子的声音,却不似平常男子声音那般低沉,略有高亢的,听起来耳熟。 顾千雪只觉大脑浑浊一片,丝毫记不起前一刻发生之事。 就在顾千雪迷茫时,眼前却出现一人。 这人身材胖瘦中等,白发白须,满面红光,尤其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神采奕奕。配之雪白的胡须,整个人既有仙风道骨之感,又有一种童真,却很像想象中的老顽童周伯通,好一个鹤发童颜! “姑娘你醒了,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老者问道。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记忆若潮水般涌入。 她被生生提了起来,在空中能看见安塔娜的身体失力趴在桌上,随后她就不记得,却好似长梦一场。 顾千雪觉得自己已内心强大,别说穿越、别说换魂、别说火烧、别说死亡,现在就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变成一条狗,她都能坦然面对,只能说是见多不怪了。 然而,她却没直接回答老人的问题,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 是顾千雪?是安塔娜?还是又穿越到了别人的身体里。 因为周身疼痛,她根本不敢动,甚至只能咬牙忍受。 人的疼痛是个有趣的东西,当承受疼痛时,即便周身完好无损,也不敢动上半下;相反,若身上没有疼痛时,即便周身烫伤溃烂、即便鲜血淋漓,也能行走自如。 正在这时,之前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主人冲入了她的视线,“嘿,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 顾千雪双眸猛然大睁,因为这人是——“邵……邵公公……”她声音虚弱,几乎不成声,但顾千雪分明听出了这是她的声音,没错,正是她曾经用了两年的声音。 如果邵公公在,不就说明…… 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让顾千雪忘记周身剧痛猛地从地上坐起,却见那人就在他的身侧。 他依旧一身黑衣,长发束冠,面若白玉,和光同尘。 此时他卸下了周身杀气,却十分恬淡,若外人不知他的身份,怕是只以为是一名芝兰玉树的年轻公子。 顾千雪深深叹了口气,唇角勾了一下,整个人若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跳起来抱住他,两只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哪怕因为他个子太高而令她不得不垫着脚。 天知道垫脚尖这么简单的动作有多疼,好像脚尖站在烧红了个的铁板上一般。 宫凌沨惊得不敢呼吸,只怕眼前一幕是美梦易碎——白宵真人曾说过将那个女子催出一魂一魄,随后便开始漫长的招魂,而招魂多漫长?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也许几十年。 他已经做好召一生魂的准备,他也做好了一直召到白宵真人死、再让其关门弟子接手招魂,哪怕一直召到自己耄耋,也要召!若直接死了便罢,若没死,他要在有生之年再见她,哪怕只有一眼。 却万万没想到,她就这么回来了。 虽然她没说出自己的名字,但他知道是她,不仅为她认出了邵公公,还有她的眼神。 那眼神,永生难忘。 他伸手回抱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低头埋在她的颈间,明明是同一副身体,但一个时辰前让他厌恶,一个时辰后却让他迷恋,只因她又回来了。 邵公公愣了好半晌,随后意识到什么后,内心波涛汹涌,他噗通一声跪下,“是王妃娘娘吗?是千雪郡主吗?您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您可知王爷有多苦,王爷多想您?” 顾千雪未回应,依旧紧紧抱着厉王。 此时此刻她早就忘了从前矫情的一切,什么感恩、什么兄弟、什么面子、什么虚荣、什么坚持、什么原则,都他妈见鬼去吧!与生死比起来,这些简直就是是浮云! 当初被太子陷害,他用计反陷害太子,与丘安然求婚令她无法释怀,然而时过境迁,她竟觉得当初矫情的要死!什么叫眼里揉不下沙,就是生活太舒坦、太安全所以开始作妖! 她穿越前是个未经历战火、生活在太平盛世的普通女子;穿越后成了官二代的官小姐,看似步步惊心,但与在楚炎国的一切比起来,惊心个屁!只是自己给自己增加危机感罢了! 当初他对她确实不好,打过她,然而其根本只是威慑,若真有心杀她,还给她嚣张的机会? 当初顾老太太郑氏确实也下过绊子,然而也没真正伤害到她,毕竟是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 当初顾尚书好似排挤她,但顾尚书也只是个势力一些的耙耳朵,哪有勇气害她? 正是因为她很安全、她的有恃无恐,所以以为这个世界都是天真可爱安全无忧的,她怎么就没想过,宫凌沨是如何长大?宫凌沨所面对的危险?宫凌沨从死亡的边缘逃回多少次! 与死亡比起来,这些面子这么原则完全不值一提。 如果让她现在来选,她定会配合他好好演一场戏,狠狠将太子坑上一坑! 如今回想,她却是对不住他、错怪了她。 当初,她虚荣、她眼里揉不下沙,难道他就能痛痛快快的接受绿帽?她今日与苏凌霄牵扯,明日与太子见面,但他还是喜欢她,哪怕是绑着也要欢天喜地的成亲,她还记得成亲那日他那喜悦的眼神,后来她提出和离,她以为他会纠缠或者愤怒地杀过来,然而他却同意了,她知道,他不仅在帮苏凌霄,也在成全她。 什么叫爱?什么叫对一个人好。 她不知,但就她的理解,便大概如此吧。 拥有时不知珍惜,非要玩矫情的闹剧,待经历了生死,才知从前的一切多么可笑。 第1148章 1148,比之前的还像假的 第1148章 1148,比之前的还像假的 感谢上苍,让她有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她回来了,这一次,抛开那些该死的矫情和虚荣,可笑的原则和理智。 她喜欢的,便是抢也会抢来。 她不喜欢的,便将刀架她脖子上,她也不会接受。 两人便这般紧紧拥抱,整个院落死寂一片,只有火盆中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院落里的其他人尴尬不已。 白宵真人屡次想说话,都被身后的弟子拽了住,最后生生拽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道,“师父,这种煽情的场面,您说话不合适!” 白宵真人也小声回道,“这可是为师第一次召到魂魄,本来激动得要死,还不让为师说话,这不是要活活憋死为师吗?” 关门弟子知晓白宵真人的尿性,伸脖子看了看,而后安慰道,“师父稍安勿躁,弟子认为差不多了,该说话了。” 少顷。 顾千雪松开了怀抱,抬起头,笑颜如花,“怎么不说话?” 与顾千雪的轻松比起来,宫凌沨却双眉紧锁,没有丝毫轻松的表情,“是你吗?” 顾千雪收敛了笑容,缓缓点了点头,“是我,回来了,你欢迎我吗?” 宫凌沨狠狠吐出了一口浊气,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顾千雪能感受道,他看似镇定沉稳,实际上高大魁梧的身躯却微微发抖。 一种酸意从心底涌过,伸手在其背部轻轻抚了一抚,“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白宵真人急得直跺脚,“哎呀,本以为可以说正经话了,这下子又抱上了,这可得抱到猴年马月啊!?” 关门弟子哭笑不得,“师父息怒,这男欢女爱就这样,习惯就好了。” 白宵真人瞪了一眼,“你破戒了?” 关门弟子赶紧摇手解释,“师父别误会,弟子没破清戒,弟子也是猜的!” 两人的交谈声音很小,外人也许听不见,但宫凌沨和顾千雪两人耳中有母金自然能听清。 母金这个东西很奇妙,必须要配合内力才能使用,而顾千雪体内虽然有内力,安塔娜却从来没留意或者即便留意也不会使用,所以安塔娜压根就没发现母金。 听力惊人的两人将人家师徒的对话收入耳中,哪还好意思继续搂搂抱抱,赶忙放开,竟略有羞涩。 宫凌沨干咳了两声,“回来就好。” 顾千雪愣住,竟有种自己只是出了趟门一般,鬼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却不知是因为刚刚的拥抱还是因时间的推移使灵魂融合,身体里的疼痛逐渐消失,她离开宫凌沨的怀抱赖在邵公公跟前,伸手将其扶起,笑道,“公公这么大的年纪,更是从小照顾他长大之人,理应是长辈。下回别动不动就跪了,对膝盖不好。” 邵公公一愣,因为即便知晓是千雪郡主回来了,但却未想过她能这般说话。 同样是亲切,但两种亲切截然不同。 从前的亲切自是不说,只说如今,却带着一种真诚和恳切,更好似家人一般。 心中温暖一片。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几个月未见,公公老了好多。” “……”邵公公语噎。 “在我记忆里的邵公公老当益壮,喜欢捏着兰花指,笑起来暖洋洋,但如今且愁容满面、面色蜡黄,”声音顿了一下,带了内疚,“是他不省心,让公公操心了吧?” “……”宫凌沨。 邵公公眼圈红了一下,随后神色尴尬,“王妃您说什么呢?人老了身体就不好了……” “是因为担忧,彻夜不眠吧?”顾千雪道。 “……”邵公公却没想到,王妃一语道破。 自从顾千雪去了名剑山庄,厉王就开始了神不守舍,别人也许看不出,邵公公却是能看出来的。也正是从那时开始,邵公公便开始无法安眠,半夜时不时爬起来去看看厉王,也正是因此,身体健康每况愈下。 宫凌沨俊容难掩吃惊,惊讶地盯着邵公公。 顾千雪道,“谢谢您邵公公,有您在,我放心。” 好半晌,邵公公才失笑出声,“瞧娘娘您说的,伺候主子是奴才本分,哪敢居功?” 顾千雪也未反驳,“公公放心,以后由我来保护他,照顾您。” “……”众人惊呆。 宫凌沨的眼神更如同见了鬼,虽然能确定她是顾千雪,但……为何比之前的还想假的?顾千雪理应……怨他、恨他、打他、骂他,不是吗? 顾千雪转过身来对白宵真人道,“您好,老神仙,我是顾千雪,应该是您救了我吧?” 白宵真人见终于能说话,高兴得冲了过来,“对,对,就是贫道,哎呀原来你就是顾千雪?诶,贫道原本以为招魂是怎么轰轰烈烈之事,会有什么天生异象,电闪雷鸣,谁知道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召回来了,好失望。” 顾千雪笑道,“那是因道长法术高强之故。” 白宵真人一愣,倒吸了一口气,“哎呀,小姑娘嘴巴真甜,确实比之前那个招人稀罕多了,”顿了一下,“不过之前那个哪去了。” “回到她自己的身体里了,或者说,之前我与她灵魂互换。”突然想起安塔娜经受火烧,却也不知其能不能接受这一惨烈的事实。 不过是否接受和她无关,她只关心值得关心之人。 突然,顾千雪眸子微微一动,却想起了一件怪事,“道长能否告诉我,您是怎么将我们魂魄换回来的?” 白宵真人却着急道,“不行,你先回答我,你是怎么换的魂?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换魂了?” 邵公公笑着走了过来,“各位还是进屋里聊吧,外面风冷,别让王妃着凉了。” 顾千雪这时才意识到周身冰凉一片,“好。”还未等她说完,身子一暖,却发现身上多了一件纯黑色的大髦披风,是厉王的。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顾千雪微怔,而后微微一笑,伸手拉住他的大手,“也谢谢你了。” 顿时,到处是法器的两仪居一片温馨旖旎。 白宵真人皱起雪白的长眉,抱怨道,“你们两人差不多就行了,这里除了出家人就是太监,情情爱爱收敛收敛吧。” 第1149章 1149,秀恩爱就不能考虑别人感受 第1149章 1149,秀恩爱就不能考虑别人感受 本来略有的旖旎的气氛,被白宵真人这么一说,竟无比暧昧尴尬了起来。 顾千雪连忙放开宫凌沨的手,然而却被后者瞬间反握在手心,紧紧捏住,再不放开。 他的手原本是冷的,现在却逐渐的温热了起来,就如同从前那般。 顾千雪侧过头,看向他完美的侧面,刀削一般的嘴唇,只觉得其俊美若天神,百看不厌。 众人入座,白宵真人的徒孙小道士上前,将法器都收好,供桌移到一旁,将地上画的符咒用清水洗干净,刚刚还诡异阴森的院子,很快便恢复如初。 邵公公将大门打开,叮嘱了几句,门外丫鬟嬷嬷赶忙取茶的取茶,拿暖炉的拿暖炉,取点心的取点心,忙成一片。 房间内,白宵真人将先催魂后招魂的方法说了出来,顾千雪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在催安塔娜魂魄之前,道长已见了我的一魂一魄?” “正是,难道千雪施主有所感觉?”白宵真人问。 顾千雪点了点头,“当时我烧伤严重,按照道理应痛苦不堪,然而却丝毫没有痛感……哦不对,夜晚时没有痛感,白日里稍稍有一些痛感。当时我就猜测其中有端倪,却没想到是失了魂魄。” 别说在这诡异的时空,便是在现代,也有丢魂魄而后出现诡异情景的现象。 有些人身体虚弱被惊吓后有可能会呆滞,迷信一些便是吓掉了魂,需要夜晚零点叫魂,叫了几次,人就能恢复正常。 这种现象便是医学都很难解释,所以有个词语叫做失魂落魄。 却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丢失魂魄。 白宵真人点头笑道,“没错的,丢失魂魄有三种情况。其一,失智,便是呆滞痴傻;其二,失心,顾名思义就是疯癫;其三,就是失觉,有可能是痛觉,有可能是味觉,有些还失去视力或者听力。” 顾千雪十分淡定地点了点头。 这可怕的世界,已把她这个曾经唯物论者打击得遍体鳞伤。 “如今,千雪施主是否可以告诉贫道,你们到底是如何换魂?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白宵真人好奇得紧。 从始至终,顾千雪和宫凌沨两人的手都是紧紧交握。 顾千雪看似淡定,但想到之前的遭遇,依旧忍不住恐惧,四肢冰凉。 每次她害怕时,他的手便稍稍用力的握着,给她温暖。 安全感袭来,顾千雪只觉得心底的恐惧一扫而光。 有什么可怕,大不了就是死?连被活活烧死她都经历过了,还怕别的? 丫鬟将茶点送上来,随后退了出去。 顾千雪示意闲杂人等出去,毕竟她要说的都是机密,邵公公便帮忙清场。 很快的,房门紧闭,房内便只留下白宵真人师徒,以及顾千雪等三人。 按照道理,涉及到了许多秘密之事顾千雪不好与外人说,但白宵真人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对什么魂魄这种反科学的东西很好奇,便有取舍的讲了出来。 白宵真人恍然大悟,“千雪施主你猜测得有道理,那药物与贫道催魂用的符咒怕是效果相同,既然贫道能催魂、招魂,那药物换魂也是能解释。贫道却从未想过,药物竟然有如此奇妙的用途,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 众人不解地看去,白宵真人问,“千雪施主为何笑?” 顾千雪道,“药物换魂匪夷所思,但在我们这些普通人眼中,道长的法术才是真正的匪夷所思,毕竟药物换魂术需要两个人面对面,但道长的法术即便隔着两国的距离依旧可以释放,不是吗?” 白宵真人一愣,而后认真地想了下,“是这样啊?贫道以为招魂很稀松平常呢,哈哈哈哈。”说着大笑起来。 不知是因白宵真人的表现浮夸可笑,还是因为她在身边心情大好,宫凌沨竟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邵公公吃惊地看着厉王,顾千雪也是吓了一跳,但静静的看了一会,也勾着唇无声的笑。 宫凌沨深吸一口气,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在笑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顾千雪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你非但不可笑,反倒很可爱。” 众人无语,因为虽然厉王殿下暂时没发脾气,但周身却依旧带着似有似无的戾气,与“可爱”一词丝毫不沾边。 宫凌沨听了她的话,也是眉头紧皱,犹豫道,“你……真的是顾千雪?” “我不是顾千雪,又是谁?”千雪很耐心地回道,口吻温婉。 宫凌沨失笑,“真的不太像,真正的顾千雪不会对我这般好,既不会对我温柔地笑、也不会耐心的与我交谈。” 顾千雪道,“你也不像真正的厉王,真正的厉王不会这般柔顺,应该张口闭口就要人命、打人板子,不是吗?” 宫凌沨将她手握得更紧,“实在是……难以置信……” 顾千雪的手被捏得生疼,但却未挣扎也未说出来,有时候疼痛也是一种享受,“像不像很重要吗?我不像顾千雪、你不像厉王,这不正好?” 宫凌沨眼神闪烁,从来冰冷的眸子,此时竟如同充满液体一般亮闪闪,他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喃喃道,“真的不是梦吗?这一切太诡异,实在……会不会是梦?” “是啊,是一个永不醒来的梦。”她伸手,在他宽厚的背上轻轻抚着。 白宵真人受不了了,“喂喂喂,我说,你们俩亲亲我我能不能等回房去,这里有出家人还有太监,你们就不能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 顾千雪从宫凌沨怀中出来,歪着头,眸子一片纯真无辜,“道长出家是我们逼你的咯?出家是您自己的选择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你们出家,我们就不能秀恩爱了?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吗,既然都清净,还怕触景生情?难不成道长只是表面的清净,实际上1内心里蠢蠢欲动?道长别不好意思,您要是实在馋得紧,我亲自做媒,为道长物色个贤淑优雅的女子为妻如何?” 第1150章 1150,又来秀恩爱?有完没完? 第1150章 1150,又来秀恩爱?有完没完? 白宵真人被怼得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喂,这就是你这丫头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如果不是因为贫道,你还在楚炎国,你知不知道?” 顾千雪精致的面庞依旧一脸的纯良,“原来道长此举是为了救我啊?那还真是抱歉,刚刚是小女子误会了道长,以为道长是为了体验招魂术。既然道长不是为了体验招魂术,有很多出魂时的细节,我就不用与道长讲了吧,不然玷污了道长的动机,可就不好了。” “……”白宵真人再次想吐血,“是什么叫……玷污动机?就……就当顺便告诉贫道,又有什么?” 顾千雪道,“既然道长一片好意只为救我,又何必在意什么招魂呢?太过功利可就不好了。” “……”白宵真人。 从始至终,宫凌沨都拉着顾千雪的手,低着头无声笑个不停,短短片刻间的笑容,好似比过去一年笑的都多。 邵公公也是忍不住笑道,“王妃娘娘恕罪,奴才也想斗胆说上一句,娘娘确实不像顾千雪,嘴巴比顾千雪厉害。” 顾千雪缓缓收敛了嬉笑,面颊的笑容却谦和温柔,清脆的嗓音潺潺若水,“公公说错了,人还是一样的人,嘴巴也是同样的嘴巴,只不过心情豁然开朗罢了。”顿了下,“从前顾虑太多,想顾全大局、考虑到所有人、将事情做得完美,但先不说人与人智商不同,只说每个人都有一个想法,我顾忌了这个顾不上那个、顾了那个又有其他人挑理。如今我死也死过,烧也烧过,魂魄都换过一次,只当从前追求完美的顾千雪死了吧,这一次想活的洒脱一些、自私一些。” 声音顿了下,顾千雪又道,“这一次,所有不理解我的人、认为我不好的人,都他们滚蛋,从哪来的滚哪去,懒得理会这些智障。这一次,该拒绝的人我便直接拒绝,为什么要考虑他们的想法?他们高不高兴、开不开心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有义务考虑他们的心情。自己都不心疼自己,指望谁去心疼他们?这一次,我只为自己活、只为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活,仅此而已。” 白宵真人等人目瞪口呆。 顾千雪挑眉看向宫凌沨,道,“是不是失望了?我可不是什么纯善、什么冷静、什么睿智、什么大方,我就这般刻薄势力。” 宫凌沨将她拉入怀中,根本抱之不够,“不失望,无论你如何,只要你是顾千雪,我都喜欢。” 顾千雪也伸手,大大方方地回抱他,“我也是,只要你是宫凌沨,我就喜欢你。你可以继续杀人如麻,我最多做到不助纣为虐,却不会阻拦你,只要你开心便好。” “……”众人。 白宵真人被顾千雪怼了一通,也再不敢吭声,只能委屈吧啦的继续看他们秀恩爱。 就这么又秀了一会,白宵真人忍不住道,“那个……打扰一下,贫道真不是不让你们恩爱,只是……咱先说点正事好吗?” 顾千雪见其可怜巴巴的表情,莞尔一笑,“好,道长辛苦了。” 白宵真人一摇手,“不不,贫道不辛苦,你能将出魂时的感觉讲给贫道听吗?” 顾千雪点了点头,她曾出魂两次,便将感受细细的说了。 白宵真人一边听一边点头,眼中满是震惊,“还有一件事,厉王殿下说千雪施主本就是一缕魂魄?” 顾千雪闻此,微微一愣,不解地看向厉王。 这件事,她并未告诉厉王却只对血月楼的陆楼主说过,他怎么知晓? 厉王神色窘迫,眼神闪了闪,“我也是……猜的。” 顾千雪吐了口气,只觉自己可笑,追求这种无所谓之事做什么?是否公开能怎么着,大不了就把她当成妖怪活活烧死呗,也不是没被烧死过。“没错,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直接坦白。 所有人都生生咽了口水。 邵公公眼神闪了闪,“王爷、王妃,奴才回避。” “邵公公不用回避,”顾千雪淡然道,“公公是王爷的亲人,便也是我的亲人,自家亲人有权力听见。” 邵公公心中只觉得温暖一片,低下头,呐呐的笑着。 “那你从何处……” 还没等白宵真人问完,顾千雪道,“关于我的来处,不会说出来,道长死心吧。” “……”白宵真人好奇得想暴躁,然而对方不想说也是没办法。 “好吧,那贫道看一眼你的天命盘总可以吧?” “好。” 随后,白宵真人便为顾千雪开了天命盘,其中生辰八字,顾千雪说的是自己在现代的生辰,而不是这个时代顾千雪的生辰,宫凌沨将那日子暗暗记在心中。 在纸上写了生辰,精血低落,画了符咒,随后叠起来烧毁,开启命盘。 少顷,白宵真人大吃一惊,“这不可能!” 顾千雪和宫凌沨两人相视一看,不解问道。“道长,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宵真人道,“天命盘显示,你与这身体本就是一体。” 顾千雪也震惊了。 白宵真人依旧不放心,准备了两碗水,在两张纸上分别写下顾千雪在现代的生辰和在南樾国本尊的生辰,制成了两碗符水,先是将现代生辰的符水泼她脸上,无丝毫变化。紧接着又将本尊生辰的符水泼顾千雪脸上,随后顾千雪就成了落汤鸡。 “……”顾千雪很无奈,伸手撩开紧贴在面颊上的头发,“道长这又是做什么?” 宫凌沨见她那无奈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掏出帕子为其细心擦拭,“此法能测试身体与魂魄是否为一体,当初用此法测安塔娜时,她直接便晕倒了。” 顾千雪了然,但同时却又不解,“既然如此,那为何两碗符水对我都没效果?” 白宵真人也是不知,摇了摇头,“也许……你魂魄附体,是命中安排呢?” 顾千雪看向厉王,笑意加深,“是啊,这便是命中安排,让我来到南樾国,让我遇到他。” “……”白宵真人有种想哭的欲望——又来?有完没完? 第1151章 1151,归院 第1151章 1151,归院 房间内很尴尬,一共有五个人。 顾千雪和宫凌沨就这样旁若无人的秀恩爱,而一旁两名道士和一个太监无可奈何的吃狗粮。 好一会,就连宫凌沨都有些过意不去,轻轻推了推怀中女子,“要不然听听白宵真人关于你天命盘的讲解?” “听那个做什么?”顾千雪问。 宫凌沨失笑,声音柔和若春风,“难道你对自己命运,不好奇?” “命运都是自己把握,若算命能准,还用读书练武做什么?” 顾千雪的话很有道理,一旁两个道士竟然无言以对。 就连白宵真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给人看天命盘的意义到底在哪。 宫凌沨不知第多少次失笑,他从没想过两人的相处模式会这般。 从前的顾千雪虽然也活泼直爽,但实际上内心是隐忍、内敛,但如今却成了真正的肆无忌惮。不得不说,他……更喜欢了。 直到如今,宫凌沨已不知自己到底因为什么而喜欢顾千雪,到底喜欢顾千雪的什么优点,只知,无时无刻的想她、念她、永远看不够她、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令他无比回味。 “白宵真人是出名的高人,让道长讲解一下天命盘吧,”宫凌沨凝眉沉思,他不太会劝人,从前也从未这般细声慢语的劝过,“这样……咱们也不会亏本,你说对吗?” “……”白宵真人。 顾千雪点了点头,“好吧。” 白宵真人有些想哭,别人请他都请不到,这小丫头竟然还一脸的勉强。 白宵真人收敛了情绪,思维放空,开始观看命盘。 命盘这种东西,只是几个文字,靠的是道人的领悟。 “千雪施主的命盘,与厉王的命盘起伏有很多相似之处,换句话说,你们两人今生今世也是注定纠葛不清,”见两人又要开始秀恩爱,白宵真人赶紧继续道,“所以,此天命盘也是逆天命盘。” “逆天命盘?逆天命盘又是什么?”顾千雪觉得自己思维中的唯物主义已经全面崩溃。 “便是得到原本不应得之物。”白宵真人道。 顾千雪依旧不懂,疑惑地看向宫凌沨。 宫凌沨凝眉,思忖半晌,低声道,“道长的意思是,我有可能是今后的皇帝。” 白宵真人赶紧纠正,“不是有可能,是肯定是!” 虽然惊讶,但顾千雪倒不会太过吃惊,因为他本身便是皇子,如今皇上对太子有了忌惮想扶持厉王,厉王最终成为皇帝又有什么稀奇?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咄咄盯着他的冰眸,“你想做皇帝吗?”沉声问道。 宫凌沨目光悠远,“我只想与你在一起。” 顾千雪点头,“我也想与你在一起,什么逆天命盘不逆天命盘,你想做皇帝,我们便拿了皇位;若不想做皇帝,皇位塞给我们,也是不要。但你到底想不想做皇帝,我只要一个答案!一个你内心真实的答案!” 宫凌沨的笑意加深,“不想。”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邵公公也是满脸的失望。 顾千雪却松了口气,“那我们便不做。” 白宵真人急了,“血光之灾呢?厉王还有血光之灾!” 顾千雪点了点头,“有就有呗,他的血光之灾就没停过。” “……”白宵真人再次哑口无言。 少顷,白宵真人依旧不甘心,“我说千雪施主,从天命盘中能看到许多未来发生之事,用不用贫道给你讲讲?” “抱歉道长,我不想知道。” “……” 白宵真人很挫败,平时外人都将他当成活神仙一样,追着他问东问西,如今倒好,上杆子为人家讲,人家都不想听。 邵公公急了,“王妃娘娘,您为何就不听听呢?” 顾千雪微微一笑,“若未来发生好事,即便道长不讲解,这好事还是如期而至;但若发生坏事,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还有什么知晓的必要?”声音顿了下,“好吧,我说句实话,其实我还是不信什么天命盘的。” “……”众人。 最后,白宵真人好说歹说,顾千雪都不肯听,却引发了宫凌沨的哈哈大笑,一时间院子里哪还有诡异气氛,却好似一场闹剧一般。 最后顾千雪生生将白宵真人气得头疼,直接送客,宫凌沨和顾千雪便离开了两仪居,去了王府主院。 夜深了,却突然下起了小雪。 王府下人们远远跟随,宫凌沨和顾千雪两人则是手牵着手慢慢走在路上。 顾千雪身上披着黑色大髦披风,略有担心宫凌沨,但他的手却一直温暖。 一路上,两人都未说话,而实际上,两人却都觉得一切还在梦中。 当即将进入主院时,顾千雪见那院门前本应挂牌匾的地方依旧空空如也,停了步,愣愣看着。 宫凌沨见其停下,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在看什么?” 顾千雪收回视线,眷恋看着他的面颊,“为这里取一个名字吧。” 宫凌沨缓缓点头,“好,听你的。” 顾千雪略微一想,“归院。” “归院、归元。”宫凌沨喃喃两句,而后笑容加深,“好,就叫归院了。想继续赏雪还是回去休息?” 顾千雪突然想起两人马上就要到一个房间,顿时尴尬了起来,“我……这个……”深吸一口气,而后道,“回去休息吧,我怕你冷。” 于是,两人便回了归院,入了房屋。 “饿吗?”宫凌沨问。 “不饿。”顾千雪答。 “渴吗?” “不渴?” “没有不适应之处?” “没有。” “喜欢这里吗?你若不喜欢,我们换一个地方住。” “……喜欢。” 终于,顾千雪哭笑不得,“你别对我这样小心翼翼了好吗?我还是从前的我,我们就像从前……”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 是啊,两个人相识两年有余,相爱一年有余,却在风风雨雨中度过,掐指一算,两人竟没有几天的太平日子。 两人会吵嘴、会打架、会据理力争、会勾心斗角、会互相伤害,却唯独不会心平气和的相处。 如今回想,除好笑二字,却不知用什么来形容。 邵公公眼神闪了闪,而后悄悄关了门,将这世界,留给了两人。 第1152章 1152,等这一日等了太久 第1152章 1152,等这一日等了太久 两人耳力惊人,即便邵公公小心的关房门,两人却还是听见。 随着房门关闭,整个房间陷入一种古怪的暧昧之中。 暧昧升腾,竟然将温度提升,一时间顾千雪香汗淋漓。 突然见他的手袭来,探向她的领口,顾千雪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捂住领口,“不行……不不是,我不是拒绝的意思,只是太突然了,呃……其实也不突然,只是……有些尴尬,毕竟前一刻我还在楚炎国,后一刻就……” “我是看你热了,想帮你把披风脱掉。” “……” 他靠近她,修长的手指灵活将扣子打开,随后摘下披风。 “……” 将披风挂在一旁,宫凌沨见她紧张的模样,笑道,“若尴尬,你可以回玉笙居居住,那里还给你留着,之前伺候你的两个丫鬟依旧在那里伺候。” “……” 宫凌沨叹了口气,失笑道,“你再这般,我也尴尬了。” 顾千雪哭笑不得,“抱歉。” “没什么可道歉的。” “那就谢谢你。” 宫凌沨再次哭笑不得,“不让你道歉,你就开始表示感谢?” 顾千雪狠狠呼出一口浊气,将心底的羞涩以及莫名躁动压抑下去,“好,既不道歉也不感谢,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总要找点事做吧?”说着,双手捂着脸,面颊火辣辣的,烫了手掌。 宫凌沨伸手将她的手落下,而后将自己的手贴上,“我想和你说话,对你有说不完的话。” 顾千雪点头,“好,那就说话。” 宫凌沨突然有些嘶哑,“口渴吗?要不要喝茶。” “好。” 两人都忘了多久未直接接触,只能借着喝茶来消除彼此的窘迫。 随着清脆的流水声,淡淡茶香缓缓缭绕。 他将茶杯放在她面前,“这一次回来,便别走了。” 她拿了茶,“好。” “以后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直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今后我再有什么决定也先同你商量,你若不同意我就不做或者想办法换一种形式,我们不要再发生任何误会了。” “好。” “别和其他男子接触,凌霄是我的极限,如今极限也崩溃,今生今世你再与其他男子接触我真会杀了他。” 顾千雪噗嗤一笑,点头,“好。” “母妃那里……你救过她的命,也许她对不住你,我先和你配个不是,你若能原谅最好,若原谅不了,便尽量减少见面的机会。” “原谅。” 宫凌沨惊了一下,“真的?” “真的。”顾千雪笑着点头。 “……对我好一些。” “好。” 终于,宫凌沨受不了了,“千雪,你别对我太好。” 顾千雪不解,“为何?” “我……受不了。” “……” 顾千雪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宫凌沨略有窘迫,眉头紧锁,“很好笑?” 顾千雪摇头,伸手揉去眼角泪花,“不好笑。” 宫凌沨嘴角抽了抽,他不信。“好了,我对你的要求已经说完,你来说说对我的要求。” “没有。” “……”宫凌沨叹了口气,“你真要逼疯我?” 顾千雪笑着摇头,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抱住他的头,双臂环绕在他颈间,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他的额前,“真的没有任何要求,真的。” “因为经历生死后的豁然开朗?” “是啊。”顾千雪幽幽道,“‘死’了一次才知道,从年碰见的困难都是小困难,在生死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可化为云烟,从前棘手的问题却都觉得小事一桩,这般豁然开朗也许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你爱我吗?” “……”话题跳跃性太大,一时间宫凌沨不知如何回答。 顾千雪轻轻放开他,低头看去,脸上满是威胁,“爱,还是不爱?” 宫凌沨失笑,竟有了捉弄之意,“若我说不爱呢?” 顾千雪毫不犹豫地伸手捏着他高挺的鼻梁,“把你鼻子割下来,看你这么丑还有哪个女子能看上你。或者直接阉了你当太监,我倒要看看谁愿意跟着你守活寡。” “……” 摇了摇那高挺的鼻梁,顾千雪松开手,低头在其额头轻轻吻一下,“你再丑,我也会守着你,你若是成了太监,我也好好和你过日子。” 宫凌沨失笑,随后猛地站起,将她拦腰抱起,扔在床上,自己也若狩猎的豹子一般扑了上去,“太监?你说本王是太监?如今让你看看,本王到底是不是太监。” 顾千雪娇笑,拳打脚踢,但她的力气哪能抵抗过一名男子,尤其是武艺超群的男子。 没几下,便被其狠狠压制住。 顾千雪面颊绯红,侧着脸却不敢去看他。 因为闹腾一场,两人都微微喘了粗气,因为这粗气,让床榻小小的空间里充满了暧昧。 她眼神闪了闪,尴尬的想推开,但压在身上的男子好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是推不开。 人没推开,反倒是将那头迎了过来。 他低下头,想吻她,却被不断闪躲。 最后无奈,他也只能用唇轻轻触碰她的面颊,好似望梅止渴。“为何突然这般害羞,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顾千雪被取笑,咬牙切齿,“之前都是你强迫,我可从未主动接受过。” “这一次不想试试接受?” “不想。” “那就继续强迫吧。” “不行。” 他的唇已经从她的面颊慢慢游移而下,引起一阵暖痒,“如此说来你就是不接受了,刚刚说得那般美好,丑了也会喜欢我、残了也会守着我,闹了半天,竟是骗我。” “我没骗你,但……但我们不能见面就这个吧?我们……可以聊一聊,说些什么。”顾千雪尴尬。 “聊完呢?早晚不还是‘这个’?既然如此,还不如先‘这个’一下,待回头慢慢聊。” “……”对方说得很有道理,顾千雪竟不知如何反驳。 宫凌沨见顾千雪面颊火红,只觉得她越来越可爱,可爱到令人爱不释手,“千雪你知道吗,我等这一日等了太久,若跨过这一道,我会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 顾千雪一头雾水,震惊地扭头看向他,“这种事……和代价有什么联系?” 第1153章 1153,宫凌沨,你这骗子! 第1153章 1153,宫凌沨,你这骗子! 宫凌沨不想瞒她,心中太多秘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想一吐为快。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除了顾千雪,他不知对谁说,但他确确实实想倾诉,想将这压的人喘息不得的秘密说出来。 “记得,推你的真的不是我。”顾千雪焦急的辩解。 宫凌沨失笑,“即便是你,我也原谅。” 顾千雪猛地坐起,将他推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可不背锅!” 宫凌沨被推到一侧,趴在床上低低的笑着,双肩微微起伏,“好,不是你,就算不是你。” “什么叫就算?”顾千雪急了,“推你的不是我,非但不是我推你,我还救了你!当时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水中,紧接着看你漂在水面,我立刻将你救出而后还对你用心脏复苏术,从前我无法公开穿越的事实有苦难言,现在我都说出来了,你还冤枉我?” 宫凌沨见顾千雪极其败坏,坐起,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拍了拍她的头顶,“好,不是你,真的不是你。”发现她头上的发簪有碍手感,干脆一一拽下,任其柔滑的长发倾泻。 “听我继续说,好吗?” “好,你说。”顾千雪无法挣脱怀抱,便只能生生的忍了,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在他宽厚的肩上。 “从前我说过,我曾经受过一次很重的伤,险些丧命吧?” “……嗯。”顾千雪虽不说,但却是心疼的。 “那一次,我几乎武功尽失。”宫凌沨的声音很平静,明明毫无情绪的语调,却透着一股子悲凉。 顾千雪伸手,环住他的腰,“后来又怎么练的?”毫无理由,只想紧紧抱着他,心中刺痛无比。 宫凌沨伸手将她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他则是靠在墙上,慢悠悠的回忆往事。“我师父教给我一种奇功,只要练那武功便能迅速提升功力,尤其适用于曾经拥有武功之人,因曾练武之人的气海足够大。” “气海?你是说人丹田附近的气海穴?”顾千雪忍不住问道。 “不,此气海非彼气海穴,虽两者有关联。或者说,气海穴是气海在体表的一种体现,”宫凌沨耐心讲解道,“用一种容器来形容气海最恰当不过,练武之初,气海小,可容纳的内力便少。随着内力深厚,气海也会逐渐扩大,当人受伤而伤了筋骨和元气,内力便会泄掉,但随着时间的退役,没有内力支撑,气海也会逐渐萎缩。” 顾千雪一点都不惊讶,因为和什么魂魄比起来,这个气海和内力简直可以当成唯物论的一部分。 “当时我乍失内力,若在三个月的时间内找不回内力,从前十几年的武功便算是尽废。这个时候师父便教给我其独创绝学,对于失内力者,其能迅速补充内力;对于未失内力者,也能大大精进内力。” 顾千雪又有了疑问,“副作用呢?老天是公平的,绝不会允许这种逆天的东西存在,既然它逆天,就一定有苛刻的条件。” 宫凌沨失笑,伸手抚她发丝,忍不住低头吻在她的耳畔,“聪明如你,也是想到了。没错,这功夫有代价,便是要保持童子之身。” 顾千雪吃惊,童子功!?“如果破功,难道会死?” “死倒是不会,但会丧失一部分功力。”宫凌沨道,而后又补充了句,“很大一部分。” 顾千雪恍然大悟,难怪他说为了“这个”,他要付出很大代价,如果说丧失很多功力的话,这代价确确实实不小。 “也就是说,即便不阉你,和你在一起也是守活寡?” “……” 顾千雪这般犀利,竟让宫凌沨哑然。 “不,我已做好损失功力的准备了。”说着,便低头吻去。 顾千雪将他拉开,“等等,也就是说,从前你是不敢碰我的?” 宫凌沨讨厌这“不敢”两个,耐心纠正,“是不能碰,或者说,还不到时机,但现在可以了。” 顾千雪再次残忍地将他拉开,“也就是说,当时成亲后,我拒绝你与你同房,正中你下怀?” “……” “是不是?”顾千雪质问。 “……”算是默认。 顾千雪冷笑,“呵,你这小算盘打得可真响,娶我过门是为了当挡箭牌,你明知道我接受不了男子纳妾,所以干脆放话出去,在未与正室同房之前不会碰其他女子。亏我当初还略有感动,闹了半天,不是你大义凌然的不碰,是你不敢碰。” “不,千雪你听我解释,即便没有这个武功,我也不会碰别人。” “闭嘴!”千雪挑眉吼了过去,“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信男人的破嘴。” “……” 顾千雪想离开他怀抱,却被他死死的抱着,叹息道,“千雪,事情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我发誓无论从前还是今后,我今生今世只有你一个女人,就连我天命盘上都那么说。” “别扯那些封建迷信!”顾千雪冷哼。 “……” 宫凌沨低头看着气鼓鼓的某人,眉头一动,突然将她扔在床上,随后便扑过去,“本王的王妃,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今天就让你罚酒吃个够。”紧接着不顾其意愿,强压着便吻了下去。 口唇相碰,相濡以沫。 他将她挣扎的双手固定在头顶的,唇则是顺势向下,慢慢游移,仿佛品尝天下最美味之佳肴。 顾千雪羞涩之余、不甘居多,想到他算计自己,就不想让他得逞。 顾千雪许久未用内力,不动声色的运作,发现内力依旧在,心中窃喜。 刚要找一个节点反抗,却突然身上一凉,原来是衣襟被其拨去。 她低头一看,却发现这一幕无比香艳。 却见男子眉如墨画,目若朗星,没了平日里冷戾,却好似带了一丝邪气。 他若嬉戏一般将她领口衣角慢慢咬开,春光倾泻。 这一幕无比暧昧,无比旖旎,令人血脉贲张。 但突然,顾千雪正逐渐沸腾的血液温度急剧下降,因为她看见自己身上的青青紫紫的吻痕。 就着刚刚运起的内力,顾千雪猛地将自己手臂从他桎梏中抽出,紧接着一个大耳光便打了过去,“宫凌沨,你这骗子!” 第1154章 1154,三个耳光,一年之约 第1154章 1154,三个耳光,一年之约 宫凌沨顿时就被打懵了。 倒不是顾千雪力气有多大,虽然其用了内力,这一巴掌结结实实,但更多的还是思想上的懵逼。 自幼走在刀剑,受伤无数自然挨过打,但还没人打他耳光。 “我骗子?我哪里骗你了?”饶是心爱的人回来很愉悦,但就这么被打了一耳光,说没有一丝火气还是假的。 顾千雪拉开自己衣襟,伸手一指身上的吻痕,“瞎?” “……”宫凌沨这才发现问题所在,“千雪你听我的解释……”话还没完,又挨了一巴掌。 顾千雪一想到刚刚和自己情意绵绵的男人,前一刻这般与另一个女子缠绵,就火大得很,即便那身子是她的也不行! 一次穿越两次还魂,现在顾千雪已对什么身体身份看得很淡,便是某一天睁开眼发现自己又换一个身份都会十分淡然。 她的灵魂不在,这个身体就不是她顾千雪。 如果宫凌沨这厮与这身体发生什么,与背叛没什么区别。 宫凌沨狠狠压下心底的火,深呼吸一口气,而后道,“是安塔娜和太子,不是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不仅仅是因为被冤枉打了两个耳光,还有想到自己心爱之人被太子这般,他突然……又想做皇帝了。 “啪!”又是一个耳光。“是太子你就有理了?你没保护好我,不该打?” 宫凌沨火气蹭就上来了,再不管她的意愿,直接扑了上来,“呵,既然你认定了我是坏人,那便坏到底,正好我宫凌沨还不稀罕当什么好人。”紧接着细吻若雨点一般倾洒而下。 顾千雪先是慌乱,如果说她早先决定献身,但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瑰丽的眸子转了转,不紧不慢道,“对着这些吻痕,你真的能提起兴致?啧啧,兄弟共用一个女人,你们俩口味很重啊。” “……” 果然,顾千雪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将宫凌沨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刚刚还兴致勃勃的某人,瞬间无力的趴在顾千雪身上,幽幽叹了口气,“千雪,你还在怨我?当时安塔娜还在,我还未确定情况,她被太子带走,我已经尽力去截了。” 顾千雪噗嗤一笑,将自己身上那万念俱灰的男人推开,“我们商量件事吧?” “什么?”宫凌沨依旧无力地趴在床上。 “你先告诉我,你师父是谁。” “……”宫凌沨垂下眼,“不能说,最多只能告诉你,他……是个有命的杀手。” 顾千雪点头,他师父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把你师父的绝世武功教给我吗?” 顾千雪不断对宫凌沨抛着美艳媚眼。 “……” “好不好?”她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臂,撒娇道。 “……” 顾千雪依旧耐心的劝着,“你之前不是一直屡次三番的说,武功很重要,武功是自保的最佳手段吗?既然如此,你把那可以提高功力的武功教给我,这样你也不用丧失武功,我也能成高手,何乐而不为呢?” “……” “而且你想,那个白痴真人……” “白宵真人。”宫凌沨纠正。 “对,那个白宵真人说过,你以后还有血光之灾,如果你现在破了童子身,武功大幅度降低,再遇到血光之灾怎么办?” “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宫凌沨再次翻身将其压住,幽黑的眸子少了冰冷,却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执着,“我只想要你,如果真有血光之灾,那就血光吧,大不了一死。” 顾千雪很紧张,“宫……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冷静,你想想,如果因为你的一时欲望就没了武功,多亏?” “……”宫凌沨烦躁得想杀人,“难道就一辈子这么下去?” “要不然这样,我们向后拖上一阵子,让我先练练武,就算是提高功力?”经历种种,顾千雪也终于明白了当初宫凌沨一再强调要她练武的原因,如今她也渴求武功,做梦都希望自己成为武功高手,像陆危楼那样。 突然那个戴面具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不知陆危楼为何会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舍命救她,无怨无悔。 她不相信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可以无缘无故的好,尤其是这种陌生人。 “不行!”宫凌沨急了。 “不行也得行,怎么,你要强迫我?”顾千雪抬高了音量。 “……” “五年好吗?”打一棒子再给甜枣,“我们来个五年之约,我们还年轻,等五年后我们顺便生几个孩子?生男孩子像你,生女孩子像我,好不好?”开始为其画大饼的劝了起来。 “半年。”宫凌沨见顾千雪实在想练武,只能咬牙做了退步。 而实际上,顾千雪的选择是对的。 练那功夫可迅速提高功力,即便后期因为失了童子身功力大减,也能留下最少一半的功力,比练其他武功高出太多。 他也舍不得自己的武功,但不早日与她同房生子,心中却总有不踏实感。 “四年!” “半年!” “三年!” “半年!” “两年,”顾千雪急了,“宫凌沨你够了,我这么诚心的和你谈,你却没有一丝诚意,你就不能做一些让步?” 宫凌沨只觉头疼,“已经让了。” “我已经减了很多,你一直咬着半年,哪里让步了?” “……”终于,宫凌沨吐口,“一年。” 顾千雪勾唇一笑,“好,就一年,击掌为誓。”说着,不顾其意愿拿起他手,狠狠拍上一下。 “……”宫凌沨。 当一切敲定,坐在床上的顾千雪见宫凌沨,噗嗤一笑,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宫凌沨淡淡看着她,无奈叹了口气,侧过身用手支撑着头,“你笑什么?” 顾千雪收敛了笑容,也趴在宫凌沨身旁,“我笑是因为,从前做梦都想不到有一日我们两人的相处模式会这般,”说着,伸手抚上他的面颊,这才惊讶的发现,他往日看起来冰冷的面颊,实在上柔软且温热,“真的很难相信,你就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厉王,命运……还真有趣。” 第1155章 1155,你不做讨厌事,我不说讨厌话 第1155章 1155,你不做讨厌事,我不说讨厌话 宫凌沨侧卧在床上,修长的身姿优美,伸手抓来顾千雪一小撮发丝来玩,好半晌也未说话。 顾千雪也学着他的姿势侧卧在他的身边,“你就这般认命?我以为你还会挣扎一会呢。” 却见,他线条优美的面颊上,浓密睫毛垂下若蒲扇一般,依旧未回话。 “在想什么?”她又问。 他缓缓抬起眼,幽黑的眸子一片冰冷,“要不然,我还是去当皇帝吧。” “……”顾千雪吓了一跳,“为何?” 宫凌沨愣愣撇了一眼顾千雪微敞的领口,却见衣服里面吻痕点点。 顾千雪恍然大悟,匆忙将衣服拉好,“乖,过几天就消失了,不过……你真的想做皇帝?” 他看着她,眸底带着笑意,“不想,我想与你在一起。” 顾千雪微怔,而后勾唇,伸手抚摸他的面颊,送上自己香唇。 翌日。 宫凌沨很早醒来,刚要欣赏某人的睡颜,但稍稍一动,顾千雪也睁开眼。 “这么早醒,却不像你的风格。”宫凌沨打趣道。 顾千雪无奈,“在罗兰宫时养成的早起习惯,”声音顿了下,为其解释道,“罗兰宫便是冥教圣女所居住的寝宫。” “你素来喜欢睡懒觉,不再睡一会?”宫凌沨的眸子糅杂疼惜。 顾千雪摇了摇头,“不用,听你昨天的描述,顾府还不一定被安塔娜折腾成什么样呢,我得回去看看。” “好,我陪你。”宫凌沨便也随着起身。 “你不用上早朝?”千雪问道。 “左右已经迟了,干脆就不去了。” “……” 顾千雪很无语,人家是君王从此不早朝,她这里是亲王从此不早朝,够狠。 “皇上真不会怪罪你?”饶是知晓这厮任性惯了,依旧忍不住担心。 宫凌沨起身,将头发撩到身后,一举一动慢条斯理,“若兢兢业业的早朝,会有一群人将我视为眼中钉。何苦呢?” 顾千雪噗嗤一笑,“也就是说,从前你的迟到早退都是故意的?” 宫凌沨起身,伸手到顾千雪面前,示意拉她起来,“自然不是故意的,而是有意的。” “……”千雪翻了翻白眼,“从前没发现,你还挺贫。” 宫凌沨单膝跪地为其穿鞋子,“只要你想发现,我随时展现,然而你从不给我机会。” 顾千雪就这般享受女王般的待遇,“不给你机会?我也没缝了你的嘴,怎么就不给你机会?” “每次想说亲近话时,你都会惹我生气。”为她穿好鞋子,宫凌沨起身,自己穿衣服,“你专挑我不喜欢听的说,我如何对你展现?那时真是无时无刻不控制自己掐死你的欲望。” 见某人咬牙切齿的模样,顾千雪大笑起来,“对,你说得没错,我之前确确实实是挑难听的话来说,因为你专挑我不喜欢的事来做……罢了罢了,之前的别说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从前的一切翻开,”站起身,伸手环绕他的腰间,“以后我们好好的,你不做我讨厌的事,我不说你讨厌的话,好吗?” 宫凌沨垂下眼,看着趴在自己胸膛上的女子,唇角微微勾起,“好。” 两人就这般甜甜蜜蜜、黏黏糊糊的抱了好一会,顾千雪这才想起一个问题,“诶,下人呢?难道没人伺候你起床?” “是我没让他们进来。” “为何?” “因为我不想让其他男人看你。” “……”顾千雪无语,“丫鬟呢?” 宫凌沨微微一笑,“怕你吃醋,这里不留丫鬟,今后我身边除了你,再不留任何女子。” 顾千雪愣住,渐渐心花怒放,“真的?” “真的。”宫凌沨口吻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成分。 千雪噗嗤一笑,“好啊,如果你不用丫鬟,那以后我伺候你。” “……” 顾千雪凝眉,“不信?” 宫凌沨淡笑,“乐意之至。” 说是这么说,然而宫凌沨还是要召下人进来伺候,却被顾千雪拦住,“你当我刚刚开玩笑?我真的不打算用下人了。” “为何?”宫凌沨不解。 “虽然被伺候了两年,好似娇贵了许多,但想想,这是我们的房间却允许外人进进出出,岂不是没有隐私?”一边说着,她一边取来他的衣服,为其穿上,“你从来没问过我家乡的风俗习惯,如今,想不想听?” 被顾千雪照顾,宫凌沨甘之如饴,“说来听听。” “我们那里没有下人,即便是雇了佣人,也不会连吃饭喝水解手都伺候,最多是帮忙打扫房间洗洗衣服,”一边说,一边为其系扣子,“在我们那里,家是个隐私的地方,只有家里主人才能进入。” 宫凌沨打断道,“好,以后这里便是我们的隐私之所,再不允许下人进入。” 顾千雪笑着点了点头,“家务要由夫妻两人共同承担。” “家务?”宫凌沨没听过这新名词。 系好扣子,顾千雪伸手为其捋平衣襟,“就是扫地、擦地、擦窗等劳动,因为不用下人,便由我们两人来做。” “……”这一次,宫凌沨彻底僵住了。 伺候完某大爷穿衣服,顾千雪拿来自己的衣服穿上,“以后扫地、擦地的工作就归你,我来做其他,要不然我负责膳食吧?” “咳咳,”宫凌沨干咳了两句,略有尴尬,“我很愿意分担……家务,但你也知道,我时间略有紧张。” 顾千雪这才想到,他的日常生活,“也对,你要处理封地事宜,时不时还要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确实没有时间和精力做这些。我也是太天真,总想着用一种方式享受生活,却未考虑这种方式是否切实可行。” 宫凌沨尴尬,“你生气了?” 顾千雪穿好了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梳头发,“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我从前是不会梳理这般复杂的发型的,在我们那里,只要扎一个辫子就好,”说着,已熟练的为自己挽了一个发髻,“但你看,我现在轻易就能梳起一个发髻。” 起身,转过身来,顾千雪道,“我想表达的是,人还是要学会适应,不苛求不仅是对别人的宽容,也是对自己放过,不是吗?” 第1156章 1156,诡异的久别重逢 第1156章 1156,诡异的久别重逢 宫凌沨听了顾千雪的话后,只觉心如刀绞。 到底曾经经历了什么,才让她发出如此沧桑的感慨。 他有罪,是他没保护好她。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他俯下身,从她身后抱住她。 顾千雪淡笑,选了一根发簪,“还说这些做什么?如今不是苦尽甘来吗?”心底却是有些怨的,但并不是怨他,连她自己都不知在怨谁。 宫凌沨伸手拿下发簪,插在她发髻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我发誓。” 一个时辰之后,厉王府车队抵达顾尚书府。 依旧是君安护卫,然而君安早就没有了之前的青涩骄傲,周身莫名散发气质沉稳,眸子也满是思绪,却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变为满腹心思之人般。 “王爷,尚书府到了。”君安恭敬禀道。 车夫摆放车凳,车厢门打开,用金丝刺绣的纯黑色马车帘撩开,厉王率先下车,紧接着去接随后的顾千雪。 顾千雪身着一袭淡红色的披风,其内是同色系衣裙,若一株芙蓉,为冬日添了一丝春意。 下了车,顾千雪想放开手,然而手却依旧被某人攥在手心,紧紧不得松开。 顾千雪挣扎了几番也没得到自由,最终无奈,便听之任之。 顾府家丁上前请安,有人跑去通知顾老太太郑氏。 虽然千雪郡主回来不用这般兴师动众,但却还有厉王,亲王驾临,谁敢怠慢?何况是厉王殿下。 顾府虽不算小,但与厉王府比却也不大,入门再走几步便有个交叉口,左转是牡丹院,再走远些便是听雪院,然而顾千雪却没有回去的打算,而是拉着厉王直走,那里是满福院。 郑氏本在念经,用念佛经的方式平复内心的烦躁。 也别怪郑氏心情不好,近两年她便事事不顺,每一次稍有改善,随即情况便又有了变化。 听说厉王和顾千雪回来,郑氏只气得咬牙切齿,“这个不省心的,我们顾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个傻子回来又生了个疯子,还好有千意……”顿了下,“还不知道千意以后怎样呢,一想到千意是从那女人肚子里爬出来,我就心凉,没了期望。” 若是平日,孙嬷嬷少不得说几句好话哄哄郑氏,但“千雪郡主”一个耳光打在她老脸上,那情景历历在目,最后也懒得为其说好话,只闭口不言。 然而抱怨又有什么办法,他们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厉王。 于是孙嬷嬷等下人快速为郑氏整理了下,紧接着扶着郑氏便赶出房门外。 刚走到房门外还未出院子,就看不远处两抹身影牵手而来。 却见一身黑衣的厉王身材高大,尊贵气质逼人。而其身旁一身淡红色的顾千雪,则褪去从前锋芒,面容柔和若懵懂少女。 但顾千雪的眼神和气质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虽然郑氏和孙嬷嬷也想不出哪里不对。 见郑氏除外迎接,顾千雪便要快步迎过去,却发现手还被某人牵着,便忍不住白了一眼,“放开,我要去迎祖母。” 厉王只挑了下剑眉,手拉得更紧了。 顾千雪苦笑不得,“尊贵的厉王殿下就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 厉王冷哼,“好像某人说过,以后再不说本王不喜欢听的话。” “……”顾千雪哭笑不得,只能柔下声音,“厉王殿下,能让开我,让我去迎祖母吗?” “厉王殿下?”厉王微微凝眉,“不觉得见外?” “敬酒不吃吃罚酒?”顾千雪横了一眼。 厉王无奈,只能松开手。 顾千雪快步而去,冲到郑氏面前还未说话,却伸手将其抱住。 所有人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孙嬷嬷瞠目结舌,心中担忧不已,警惕地看向正缓步而来的厉王,心道这千雪郡主又耍什么花样? 郑氏也是吃惊,“你……” “能再次见到您,真的太好了!”顾千雪紧紧抱着,垂着眼,只觉鼻尖一酸。 本来大家就懵,因为顾千雪的一句话,大家更懵了。 顾千雪闭上眼,闻着老人衣服上的熏香,终于忍不住掉了眼泪,“我真的以为我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您了。” 这是实话,而非虚话。 当时在罗兰宫,顾千雪将南樾国短暂的经历反复回想,却不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思维惯性还是因与在楚炎国离奇换魂、面临生死的对比下,从前在南樾国度过的每一天都是甜的。 虽然郑氏、顾尚书、赵氏不是她的家人,但最起码他们却没想过要她的命。 与其说想念郑氏,想念这个从前鄙夷的顾府,还不如说是对安稳生活的眷恋。 得到时不觉美好,失去时才想珍惜。 郑氏目瞪口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前几天这丫头不还像发疯似得发脾气、打骂下人吗?怎么这功夫却来这种久别重逢的场面? 正是看了一眼面容平淡的厉王,心中暗道,搞不好又是诡计。 郑氏伸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顾千雪的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外面天冷,进房说话罢。” “好。”顾千雪放开怀抱,亲自搀扶郑氏进入房屋。 却不知是心态变了还是郑氏真的老了,她只觉郑氏略有蹒跚。 六十岁的年纪放在现代不算什么,但在古代,却真是头发雪白的老年人了。 众人进了厅堂,郑氏坐在上位,按照道理这位置应是厉王的,但厉王却非要坐在下位。 身份便是身份,不是尊老爱幼能改变,别说对郑氏,皇子便是对自家外公,该怎么坐位置也是要怎么坐的。 而厉王不顾身份坐在下位的原因很简单——他只是想和顾千雪坐在一起罢了,仅此而已。 郑氏战战兢兢,却不知道那疯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静观其变。 顾千雪道,“祖母最近身体可好?” “……”整个房间都弥漫在一众诡异的气氛中,因众人都知,两人几天前还见面,为何装出一众久别重逢之感? “还好。”正是很礼貌的回答,却不像是回答自家亲人,而是外人一般。 第1157章 1157,大家一起不要脸 第1157章 1157,大家一起不要脸 顾千雪察觉到郑氏的敷衍和隔膜,饶是从前两人撕得正欢的时候,郑氏也没这般冷淡过,不过转念便明白了过来。 “那样便好,”顾千雪道,“虽然祖母身材略有消瘦让人担心,但千金难买老来瘦,还是不错的。” 孙嬷嬷暗暗瞪了一眼——装,真会装!从前还真是瞎了眼认为千雪郡主爱憎分明,如今才知道真是个婊,在背后嚣张跋扈,在男人面前却一派的温柔。 郑氏只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顾千雪突然觉得头疼,她伸手揉了揉额角,心中哀叹,她和安塔娜还真是半斤八两,两个人的烂摊子都不小。 相对来说,她的烂摊子还好一些,毕竟没被烧个半死。 想到这,顾千雪的心情又平衡了些,“今次我来,是有件事要与祖母商量。” 若不是厉王在,郑氏真的想破口大骂出来,强忍着怒火,阴阳怪气道,“如今千雪郡主深得圣宠,还用和我这老太婆商量?自己做主便好了罢。” 顾千雪哭笑不得,“祖母万不要这么说,千雪永远是顾家子女,也是您的孙女,怎么能自己做主呢?凡大小事都要与您商量,您若同意,我才去做。”顿了下,“当然,您若是不同意,千雪也会想办法让您同意。” “……”众人。 厉王忍着笑意,端茶抿了一口。 郑氏愣了一下,毕竟经历了一生,还是有眼力的,因这句话,竟发现顾千雪不像前些日子的顾千雪,却好似之前的顾千雪。 虽然绕来绕去,但那种感觉却不会错。 郑氏与孙嬷嬷相视一看,孙嬷嬷也是略有惊奇。 郑氏又问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顾千雪正色道,“若祖母同意,过几日,我要去一趟关东城,一晃母亲已经被外公接去好一段时日,我想去看看。” 郑氏肯定了之前的猜测,“从京城到关东城路途遥远,你一名女子去不妥吧?” 前些日子的“顾千雪”从来都没提过其母亲赵氏和弟弟千意,除了她自己,根本不在意任何人。 “祖母担忧的对,我一人确实不妥,所以厉王会陪我去。” 郑氏再次疑惑地看向孙嬷嬷,孙嬷嬷也是吃惊。 倒不是说这些混内宅的女子多么火眼金睛,而是顾千雪前后变化实在太大了,无论是眼神还有气质。 郑氏僵硬的声音稍软,“你母亲离去多日,你去探望也是理所应当。按照道理,应你父亲前往,顺便把你母亲接回来,但这几日北醴国使臣前来,礼部承揽招待使臣之要务,所以一时间走不开。” 声音顿了下,“你若是着急,便可与厉王殿下同去,或者等你父得闲也好。” 顾千雪愣住,北醴国? 北醴国与各国的交往都不太深,唯一一次接触北醴国使臣还是皇上五十大寿时,她还记得,当时北醴国前来的也是一名亲王,席间与苏凌霄时不时交谈,十分熟稔的模样。 苏凌霄…… 提起这个名字,心中便疼上一下。 厉王微微侧头,看向她,幽黑的眸子封着薄薄的冰,让人看不出其心思。 顾千雪好笑地看着他,而后道,“我还是不等父亲了,让父亲安稳工作罢。”语调一转,“实际上,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一事要与祖母商量。”这一次,口吻却稍稍硬了起来。 “你说。”郑氏问道。 顾千雪挑眉道,“希望祖母别趁我离开时,为父亲纳妾,否则纳一个,回来我打跑一个,反正我这人从前的名声就不好,后来好容易成了亲却和离,我可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我的态度很坚决,如果祖母非为父亲纳妾,那我便让整个顾府都跟着我一样不要脸。” 郑氏一口老血险些没喷出来。“顾千雪!?” 顾千雪微微一笑,摊手道,“祖母冷静,太激动容易脑梗引发脑出血,最后落一个瘫痪,还如何让孙女孝顺您?” 郑氏更想吐血,这哪是在哄她,分明是在咒她。 然而咒虽咒,却又有一种亲切,因为当初的顾千雪也是这么一脸无辜的气她。 经历了那猖狂到无法无天的顾千雪,郑氏却觉得这种更可爱,虽然随时有可能被其气死。 然而……她怎么又变回来了?郑氏不懂! 郑氏叹了口气,失笑道,“如果你父亲同意,你以为还等到今天?” 顾千雪挑眉。 郑氏懒得与她多说,只摆了摆手,“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你父亲已经认了,老身还操什么心?放心,早就断了纳妾的念头了。” 顾千雪勾起唇,走到郑氏面前,先将衣服整理了一下,而后郑重其事地跪地,“我代父亲、母亲和弟弟感谢祖母,也向祖母道歉。”说着,连磕三个头。 郑氏吓了一跳,“道歉?道什么歉?”心中猜想,会不会是之前撒泼一事?难不成其终于想明白了? 顾千雪直起身,面带淡笑,“无论是从前的顶撞还是今日的无礼,都为单纯表达我顾千雪的态度,但表达自己的态度却不代表对长辈的不尊重,今后我依旧会尊重您。” “……”郑氏一头雾水。 一屋子的人也是想不明白,总觉得千雪郡主好似打哑谜似得。 厉王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发出一声不小的声音。 郑氏知道,这是警告,警告她不能为难顾千雪。 天地良心,她哪敢得罪这个小祖宗?从前一字一讥,后来干脆撒泼蛮不讲理,无论何时都是个不吃亏的,偏偏这顾千雪命还好,不仅被厉王喜欢,还有个苏凌霄跟着跑来跑去,皇上封其为郡主,品阶比她还高,如何难为? 郑氏对孙嬷嬷使了个颜色,孙嬷嬷上前,扶顾千雪起身。 顾千雪道,“祖母放心,我会对您好。” “……”郑氏。 郑氏被顾千雪的态度弄得晕头转向,最后直接头疼起来,“你有这份孝心便好了,你且好生陪着王爷吧,老身累了,休息一会。” “是,祖母还请好好休息。”顾千雪眼神闪耀明亮。 第1158章 1158,现在的顾千雪更难对付了 第1158章 1158,现在的顾千雪更难对付了 随后,丫鬟扶郑氏回了房间,孙嬷嬷则是亲自送厉王和顾千雪离开。 即将出院门,顾千雪对孙嬷嬷道,“孙嬷嬷请留步吧,听说孙嬷嬷的孙儿读书极有天赋,若在老家恐被埋没,既然孙嬷嬷跟随祖母多年,回头便将家里户籍也移到京城,参与科考也方便些。” 与现代一样,古代也有高考移民。 拥有帝都户口和地方户口的差距巨大,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不仅现代人知道,古代人也深知。 与现代的高考移民政策相比,古代对户籍的管制更是严格。 孙嬷嬷顿时惊了起来,能将户籍移到京城,是她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但同时又觉得诡异得很,她低声问道,“难道郡主对从前打奴婢一事过意不去?若因为那件事,奴婢却已不放在心上。” 顾千雪不解,“打你?我什么时候打你了?”老天作证,她可从来都不打下人的。 孙嬷嬷神色紧张,尴尬地点了点头,“奴婢便送到这,还请王爷、郡主慢走。” 顾千雪一头雾水,看了看厉王,随后只能离去。 待两人离开,孙嬷嬷这才匆匆折了回来,快步进去郑氏的房间。 郑氏是真的头疼了,丫鬟已将其发髻解开,为其轻轻按摩头部。 见孙嬷嬷回来欲言又止,郑氏将丫鬟打发出去,而后道,“发生了何事?” 孙嬷嬷道,“刚刚奴婢在外试探了下郡主,郡主竟全然不记得曾亲手打过奴婢。” “啊?”郑氏吃惊。 孙嬷嬷道,“郡主会不会是装的?” 郑氏失笑,“刚刚你也见她怎么威胁老身了,以她那肆无忌惮的姿态,还用得着装?” 孙嬷嬷点头,却不知如何回答。 郑氏眯着眼,盯着离她不远桌上的一只花瓶,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不禁联想到之前的一个猜想——前些日子顾千雪情形大变时,她便感觉到了,如今只是再一次性情大变罢了。 “会不会是失心疯?”孙嬷嬷试探着问道。 郑氏却笑了笑,“罢了,失心疯也好,不是也罢,她自己的路自己走,老身也懒得管了。” 孙嬷嬷频频点头,垂下眼,心中却有另一番想法——刚刚千雪郡主说的不是哄骗她吧?如果千雪郡主真能把她全家户籍移到京城,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同样一头雾水的还有顾千雪。 在王府下人们的护送下,两人慢慢向听雪院而去,一边走顾千雪一边纳闷道,“我刚刚没听错吧?孙嬷嬷说我打她?我什么打过她?” 厉王想起之前在听雪院中所见,挑眉,“你没打,难道她也没打?” 她,指的是安塔娜。 顾千雪恍然大悟,“你说得没错,安塔娜那个人极喜对下人发脾气,”越想越恼火,“她的下人我都没打,她凭什么打我家的人,气死我了的!没机会再见还好,如果见面,看我不活活抽死她!”咬牙切齿。 厉王淡笑,低声道,“戾气倒是增了不少。” 顾千雪挑眉,“不是为了配合你吗?”怼了回去。 两人声音不大,外人听不清楚,但两人靠的近,加之耳中有母金,自然交流无碍。 厉王冷哼,“与其这样挖苦本王,还不如想想一会如何面对听雪院的人。” 顾千雪不解,“面对听雪院的人?难道……安塔娜对她们做什么了?” 厉王轻描淡写地将之前见过的一幕说了出来,顾千雪彻底头疼,她揉着太阳穴,咬牙切齿道,“要不然咱们去一趟东圣城吧,我看看安塔娜死了没,如果没死,补上一刀。” 两人正说着,却已到了听雪院,众下人见可怕的千雪郡主回来了,瑟瑟发抖的跪了一地。 顾千雪有苦说不出,苦不堪言。 出了顾府,两人回了厉王府。 本来顾千雪是不想回来的,但想到听雪院那些战战兢兢的下人们,又觉得留下会增加人家的噩梦,便只能灰溜溜跟着厉王回来。 至于听雪院的下人们,慢慢感化吧,重新培养感情以及她们的信任,她也只能如此了。 虽然白天里说得很好,房间是私密之所,但顾千雪深刻的发现,在王府自己打扫实在不现实。 先不说房间有多大,只说古代房间的门窗密闭性不好,一天下来吹进不少的灰尘,如果仅仅扫地还好,还有各种镂空摆设、博古架、花瓶、珍玩,这么打扫一圈,不说一整天,半天也就没了。 而若想一尘不染,这种打扫要两天进行一次,想想就够了。 最后,在厉王半笑半讥的眼神中,顾千雪硬着头皮让下人来打扫,自不用说。 是夜。 明月高悬。 万籁俱静。 寒风冷烈吹来,将树枝刮得哗啦作响。 周围有侍卫把守,顾千雪和厉王则是到了练武场。 这里没有好穿的羽绒服,练武时也不好穿着大髦披风,好在还有运作起了内力便能抵御寒冷,否则她觉得自己坚持不下来。 皎洁的月光之下,宫凌沨的面容更显沉稳冷静,“你确定要学那功夫?” 顾千雪不解,“学那功夫除了要保持童子之身,难道还有其他副作用?” “没有直接的副作用,但……”宫凌沨凄然一笑,“只怕有一日,你接受不了武功丧失的打击。” 顾千雪知,这种打击他怕是经受了一次,痛彻心扉罢。 “失去武功固然伤心,但在这之前,我已做好了心里准备,所以你放心,到某一日,我不会被打击的。”顾千雪笑眯眯的,其实她心中想的是——无论如何把这武功先学上,如果拥有武功真是个极爽之事,那同房……咳咳,就努力往后拖一拖。 不是有一年之期吗?可以适当稍微往后再拖一拖,例如拖个……十年? 好在宫凌沨猜不透顾千雪的想法,否则非呕血致死。 “好,我教你。” 顾千雪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等等,你还没告诉我这武功的名字,以后我们如何称呼?” “没有名字,”宫凌沨答,“此武功是师父独创,除了我之外,并未外传。” 千雪吃惊,“你师父怎么对你这么好?难道你是他私生子?” 宫凌沨瞠目结舌,“你胡说什么?我师父一生都练此武功,怎么可能有孩子?” “那就是当年追求秦妃娘娘不得,只能将他的父爱情洒在你身上。”顾千雪展开了幻想。 “……”宫凌沨越发觉得,现在的顾千雪更难对付了。 第1159章 1159,女人呢,分两种 第1159章 1159,女人呢,分两种 翌日。 大清早厉王因公事离开,月儿和巧儿前来伺候。 好在安塔娜在厉王府不敢撒野,不然顾千雪还真不知如何面对月儿和巧儿。 梳洗用完膳后,顾千雪却想起了一件事,“那四个小东西还在王府吗?”她指的是曾经认下的两个义子义女,还有连带他们的两个义兄。 当时机缘巧合与四个孩子结识,她本想将四个孩子带到顾府,却没想到被厉王留下。 “回王妃娘娘,小姐少爷们不仅还在,而且王爷还为他们请了师父悉心教导。”月儿和巧儿一直称顾千雪为王妃,在她们眼中,顾千雪也正是厉王妃。 关于这个称呼,顾千雪是不反对的,只不过不能细想。 细细想来十分尴尬,从前是成亲了,但心不在一起,不肯承认自己是厉王妃;而如今,心在一起了,她承认自己是厉王妃,然而两人却没了婚姻关系。 “他们四个学习如何?”顾千雪随意问道。 “回王妃,小姐少爷们都很努力读书。”月儿笑着答。 顾千雪欣慰,“他们什么时候下学?”原本厉王将四个孩子留在王府是为了束缚她,她离开后还担心这四个小家伙,怕厉王将气都撒在他们身上,如今知晓厉王对他们很好,心中对厉王的爱意却更增加一分。 有些人,看着心善,但实际上穷凶恶极,例如太子。 有些人,看着冷血,但实际上……还是挺冷血,例如厉王。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发现想给厉王洗白都没有机会。 “回王妃娘娘,小姐少爷们午膳后便是练习时间,上午课耽误不得,但下午若王爷有安排,便会将他们叫出来。”巧儿答。 顾千雪一愣,“安排?什么安排?” “教武功啊。”巧儿回答,“虽然不是王爷亲自教,是由君护卫教,但王爷在旁盯着,别说三位少爷,便是只有四岁的小姐也是要学的。” 顾千雪瞠目结舌,“一个四岁大的女孩子学什么武功?” “王爷说,这个世上只有武功最可靠!”巧儿道。 “……”顾千雪无言以对,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没错,顾宝宝确实应该习武,不过为何他要在旁边盯着?难道他不在,那几个小滑头还会偷懒不成?” 巧儿道,“王爷不在,少爷小姐们也许不会偷懒,但王爷在,少爷小姐们是坚决不敢偷懒的。” 顾千雪幻想在厉王的冷脸下,四个小家伙战战兢兢练武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但笑着笑着,却想到了某人。 她知道,厉王在百忙之中抽时间督促四人练武读书,是为了她。既然认下孩子,便有义务教导他们,而厉王正是帮她做她应尽的义务。 垂下眼,心中却暖洋洋,却不知是发现他更多的优点还是打开了心扉,对他的爱意越来越深起来。 思念……虽然两人分开才不到两个时辰,却开始思念。 将一切打点好,顾千雪深吸一口气,“你们两人跟我去一趟薇院。” 月儿和巧儿相视一望,“是,王妃娘娘。” 顾千雪也知自己对不住应薇宜,也知应薇宜无辜,既然决定接受他,有些必须面对的问题便不能逃避。 这是顾千雪第一次正式到薇院来。 从前要么避而不来、视而不见,要么便安排下便走。 当顾千雪带着众人到达薇院时,应薇宜正在与管家对账,见到顾千雪,略有尴尬。 应薇宜起身,却不知如何见礼,两个人也不知谁给谁见礼。 顾千雪一伸手,“坐,我有话与你说。”声音平静,却没有温度。 应薇宜眼神闪了闪,刻意挺直了腰身,端出了王妃的架势,坐了下去。 管事十分尴尬,却不知去留。 顾千雪微微侧头,“你们都下去吧,月儿和巧儿留下。” “……” 按照道理,若是从前的顾千雪这般吩咐,众人自然是要听的,但如今其与厉王已和离,这身份却牵强了起来。 然而,众人却只觉千雪郡主身上散发的气势强硬干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说服力和气场,令人不得不听从。 管事衡量了下,最终恭敬的答应了声,“是,小人退下了。” 管事走了,丫鬟们立刻也跟着离开。 应薇宜身侧的贴身嬷嬷和丫鬟未走,月儿立刻高声道,“王妃娘娘的话,你们听不懂?” 刘嬷嬷立刻道,“王妃?哪门子的王妃?咱们王府只有一名王妃便是应妃,从前的厉王妃不是和离了吗?” 月儿被堵得哑口无言,顾千雪却缓缓道,“这位嬷嬷活了一把年纪还这般拎不清?女人呢,分两种。一种是自立自强不依靠别人哪怕是夫君,另一种没有自己的主张形同傀儡,靠着别人的施舍过活,无论施舍的是爱还是权力。本郡主属于哪种,应小姐属于哪种,只要不瞎不傻都能看见。前一种自是不说,只说应小姐这种,其存活的动力和支柱便是夫君,然而那男人是个铁石心肠焐不化的,应小姐又何苦留下浪费青春和生命呢?” 刘嬷嬷急了,“大胆,竟敢随意污蔑堂堂应妃!什么施舍?应妃娘娘分明是王爷的贤内助,若没有应妃娘娘,偌大的王府如何运转?” 顾千雪轻笑出声,“应小姐是如何得的王府大权,你们心里没点数?” 众人语噎,所有人都知道,之所以应侧妃能拿到厉王府大权,是因为当初作为厉王妃的千雪郡主懒得打理王府,或者说,其心思根本不在王爷、王府里。 应薇宜低着头,面颊火红火红了,这辈子没被这般侮辱过。 顾千雪看应薇宜的窘境,说不怜悯是假的。 但她怜悯应薇宜,又有谁来怜悯她顾千雪?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她也懒得为自己洗白! 应薇宜要怨就怨自己的孽缘罢,这段缘分、这个男人,本就不属于她。 应薇宜缓缓抬起头,声音颤抖道,“顾千雪,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千雪微微一笑,“第一件事,我宣布,从今日起厉王府大权收回。第二件事,你最好主动提出和离,面子上也好看些,不是吗?” 第1160章 1160,一个一个的烂摊子 第1160章 1160,一个一个的烂摊子 所有人都震惊,包括月儿和巧儿在内。 “你说什么?”应薇宜猛地站起,“凭什么?你什么资格这般要求我?” 顾千雪也跟着站了起来,淡淡一笑,“看似我在逼你,其实我在帮你,帮你下一个决心罢了。再这样下去,你不会幸福的。” “滚!你给我滚!”应薇宜突然疯了似得大喊。 实际上顾千雪都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却没想到应薇宜没扑上来和她厮打,不得不说,应薇宜的家教很好,自控性也极佳。 顾千雪叹了口气,“好,我这就滚,你也好好想一下,实际上逼我的不是你,而是你选了一条不适合自己的路。”转身向门口而去。 在即将走出门口时,顾千雪顿了下,“能有相爱之人固然好,胆如果不相爱,我个人认为,女人还是要选一个爱我的人而非我爱的人,也算是善待自己。” 说完,再没停留,出了薇院。 月儿和巧儿连同在院子里等候的下人们战战兢兢跟随,虽然千雪郡主是胜利一方,但她们也怕惹了“正在气头”上的主子,最后被责罚。 顾千雪慢悠悠的走着,拉了拉身上披风,越想越不对劲儿,对身后的月儿和巧儿问道,“你们觉不觉得我很坏?” 月儿和巧儿连连摇头,“王妃娘娘怎么会坏?” 顾千雪叹了口气,“我突然有种小三逼正房的感觉。” “小三?”众人不解。 顾千雪摇了摇头,“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毕竟这个时代女子认为三妻四妾很平常,“话说,我还是忍不住吐槽嘛,我真的不是害她!你说说,她留下有什么好?厉王那个德行是肯定不会改变心意的,就算是改变心意的几率也是很小,然而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多年。如果她很丑或者很傻,我也不劝了,反正王府也不少这么一张嘴,只养着就是。问题是应薇宜长得漂亮还有才华,为何不好好找一个相爱的男子幸福一生呢?哎……我真是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月儿和巧儿以及众下人都跟着,也不敢吭声。 顾千雪便一边走一边继续吐槽,“我看应薇宜也不喜欢厉王,何苦呢?连自己都不心疼自己还指望谁来心疼她?这不是我闺女,如果是我闺女,我拽也要拽回家,哎……真是……” 终于,月儿忍不住小声道,“王妃娘娘,奴婢听说一件事。” “听说什么?”顾千雪停下脚步,问道。 月儿小心翼翼,压低了声音,“奴婢只是在外面听说的,不知道是否为真。” “你说吧,我听听。” 月儿一咬牙,“奴婢听说不知什么原因皇上对应家不再器重,应老爷子也是告老还乡,所以……奴婢在想,应侧妃……”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顾千雪了然,叹了口气,“你们知道为何我上杆子跑来丢人现眼吗?” 众人不敢吭声,也不敢质问。 顾千雪眺望远处的薇院,“因为我不能等到厉王出手,若他出手,应小姐的处境更是堪忧了。” 众人恍然大悟,这么一想也是,如果厉王殿下出手,怕就是……一纸休书外加将其直接赶出王府。 顾千雪连连叹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继续收拾烂摊子吧。”说着,便不吐槽,向回而去。 下人们不解——烂摊子?王妃娘娘的口吻却好似收拾了许多烂摊子一般。 另一边,薇院。 自从顾千雪离开后,应薇宜便呜呜的哭起来。 嬷嬷和丫鬟们也哭成一团。 刘嬷嬷道,“我苦命的王妃,如果是当年,如果老太爷还在朝中,谁敢这般欺负咱们,这天杀的顾千雪,水性杨花不说,既然和离了便走得远远的,凭什么还回来搅混水?我们王妃好容易守得云开见明月,就这般……呜呜呜。” 应薇宜有苦难言,只有她自己知晓,她确实在收,但却终究守不到明月。 “我们王妃这么长时间打理王府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凭什么?”有丫鬟道。 应薇宜哭了好一会,掏出帕子擦了眼泪,“为本王妃递帖子,我要入宫。” 众人恍然大悟——对啊,应妃娘娘还有秦妃做靠山呢,她们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随后,薇院忙碌起来,为应薇宜换装的换装,跑去递帖的递帖,自是不说。 顾千雪回去后十分郁闷。 本来想好好练武,却也没了心情,两种心理猛烈交战。 一边是圣母心理,叫嚣着应薇宜很可怜,应薇宜是无辜的。 另一边则是自私心里,质问着顾千雪凭什么要顾忌别人感受?谁来顾忌她的感受! 却在这时,月儿入内说,王府外有两人求见,说是王妃娘娘从前的丫鬟,玉莲和玉翠。 顾千雪赶忙收敛了思路,让人将两人请了进来。 房间内。 几日不见如隔三秋。 当玉莲和玉翠见到确确实实是顾千雪时,哭着奔了过来的,跪地不起。 顾千雪将其他人遣了出去,上前要将两人拉起来,但两人却死活不起身,最后她也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好笑地看着两人。 “久别重逢是好事,你们两人怎么弄得好像我是个负心汉一般?”千雪打趣道。 “郡主,您不要奴婢了吗?”玉翠哭道。 顾千雪一头雾水,“不要你们?我何时说不要你们了?你们来王府,我不是马上让你们进来了?” “之前我们几次回顾府见郡主,郡主都将我们赶了出去。”玉莲道。 顾千雪瞠目结舌,“赶走?真的?” “真的!”两人齐齐点头。 顾千雪头疼,却不知安塔娜到底怎么想的,见一面就见一面,犯得着直接赶人吗? 也不好说从前那个不是她,顾千雪只能哄骗道,“前一阵子我和祖母闹得正凶,天天在府里打得昏天暗地,不好让你们看见,所以就先让你们回去。这不,打完了就让你们进来了。” 两人一愣,“打……打架?” “是啊,她要为父亲纳妾,我不许,然后我们两个院子的人打了起来,嬷嬷和嬷嬷打,丫鬟和丫鬟打,断断续续的打,没日没夜。” 第1161章 1161,能敌得过厉王,我就跟他走 第1161章 1161,能敌得过厉王,我就跟他走 玉莲和玉翠彻底惊呆了,实在想象不到那场面。 玉翠焦急道,“郡主为何不让我们进去?我们也可以帮郡主打,我们走了,咱们听雪院岂不是少人手?” “……”顾千雪很想翻白眼,这么离谱的话,两人也信?却也不敢再扯下去,否则两人如果碰见听雪院的下人,岂不是就露馅了? “过去之事便过去,如今不打了,打赢了,祖母她承诺以后再不为父亲纳妾了。”顾千雪憋着笑。 然而玉莲和玉翠却是深信不疑的,两人惊喜万分,“太好了!郡主太棒了!” 顾千雪起身,拉两人起来,“家丑不外扬,这也是不让你们入府的原因,府内知情的下人也是不会到处传扬的,回头你们也保密。”这样,就不怕露馅了。 “是,郡主放心,奴婢绝不多嘴。”两人立刻发誓道。 烂摊子又收了一摊,顾千雪暗暗松了口气,“你们两人最近可好,新婚燕尔,幸福吗?” 两人羞红了脸,点头却未说话。 玉莲道,“郡主,听说……”欲言又止。 顾千雪的笑容也慢慢凝固在脸上,“苏公子他到底还是去了。” 如果说从前众人抱有一丝幻想,如今却得到了证实。 顾千雪知道,玉莲想问的,就是这个。 一时间,房内刚刚紧张活泼的气氛荡然无存,唯留一片愁云惨淡的凄凉。 玉莲眼神闪了闪,道,“郡主请节哀,郡主已经尽力了。” 顾千雪勾唇淡淡笑了笑,“放心,我已经看开了,其实死……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那么可怜。”她想起换魂,想起被大火焚烧,如今回想竟像噩梦一场。 玉莲和玉翠见顾千雪未表现得特别伤心,便松了口气,两人的夫君虽然是苏凌霄的忠仆,但她们两人却是郡主的,只要郡主安安全全,她们便放心。 玉翠道,“那接下来,郡主有什么打算吗?” 顾千雪眼底闪现一丝尴尬,轻咳了两声,“应该是留在……厉王府吧。”不言而喻。 两人惊喜,“太好了,我们也来伺候郡主。” 顾千雪忙道,“你们来做什么?如今你们两人脱离奴籍,许了人家,不好好过日子跑来当丫鬟?等你们孩子长大了如何解释?难道就和孩子说,娘亲是丫鬟?” “……” 顾千雪失笑,“虽然劳动不分贵贱,但你们为自己考虑的同时,也要为家人考虑。别人当丫鬟是生活所迫,你们又是什么?如果是为了表忠心,那便与你们的夫君一起看好我的产业和生意,照顾好无名居的孩子们,这便是忠心了。” “……” 顾千雪拉着两人的手,“别任性,既然成亲便要做母亲,努力积攒家底,为孩子做打算吧。” 两人知晓千雪郡主都是为她们好,心中感动不已,“郡主您放心,我们定竭尽所能为郡主打点好生意。” 顾千雪点了点头。 “这一段日子国色方虽然未开发新产品、也没扩大销售,但也赚了一些银子,回头奴婢将账本带来给郡主过目?”玉莲道。 “好,”顾千雪想起一人,“颜公子的情况如何?” 玉翠抢答道,“颜公子真是做生意的好手,先不说淑女坊被打点得有声有色,只说其他生意也被颜公子造成了大楼的形式,将一些小店铺都直接挤垮了!” 顾千雪略有吃惊,但转念一想,以颜紫淞一点就透的本事,做这些也不足为怪。 玉莲的面色诡异,“郡主,自从传出消息您与厉王和离后,颜公子就时不时跑来打听您下落,如今他是出门在外,否则搞不好就直接找了过来。” 玉翠道,“郡主您一定要小心,那个颜公子对郡主定有所图。” 顾千雪失笑,“才成亲多久,竟成了情场高手了?” 玉翠脸一红,娇嗔道,“郡主取笑奴才,但……有所图的男人眼神怪怪的,确实能看出来嘛。反正……郡主小心一些就是了。” 顾千雪挑眉,“小心?我为何要小心?下回他再来打听,你们就说千雪郡主要和厉王复婚了,如今千雪郡主就住厉王府,如果他认为自己有本事拆散尽管过来,能敌得过厉王,我就跟他走。” “……”两人无语,郡主这不是开玩笑吗?谁敢和厉王殿下为敌啊? 玉莲道,“娘娘什么时候回无名居看看吗?孩子们都想您了。” 顾千雪未马上接话,垂着眼,幽幽道,“应该是永远不去了罢。” “啊?”两人吃惊。 顾千雪叹了口气,“即便我能直面生死,能看淡生死,然而就如同受伤后结痂留疤一般,发生之事便无法装成遗忘,回去……便会想起他。算是懦弱也好、逃避也罢,我不想回去。” “……”一时间,两人竟不知如何接话。 顾千雪拿起一旁桌上的茶碗盖子把玩,“其实想想,懦夫也没那么无耻,勇士也没那么高尚,为何要活给别人看?人生短短百年,为何要因为某些可笑的执念而委屈自己?被人笑话又如何、被谴责又如何,生活呵……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玉莲和玉翠一愣,惊讶的相视一望。 为何……短短几个月没见,郡主却好似变了一个人。 如果说从前的郡主是个有情有义的少女,如今的郡主却如同历尽沧桑的老者,不再去挑战,略有消极,看透人生人性一般。 玉莲道,“好,郡主不回去便不用回去,有奴婢打点,郡主且放心!” 随后,三人又说了一些话,却刻意避开了无名居。 中午时,玉莲和玉翠留下用了午膳,下午主院却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猴兄妹。 也不知是习武的原因还是读书的原因,四个孩子容貌虽未有太大改变,但气质却沉稳高贵了许多。 饶是仅仅四岁的猴四顾宝宝,也没马上冲过来,而是跟着哥哥们屈膝问安,一举一动满是小淑女的模样。 问安后,顾千雪立刻急不可耐地将顾宝宝拉了过来,“宝宝,想为娘了吗?” 第1162章 1162,你这么贤淑,我不习惯 第1162章 1162,你这么贤淑,我不习惯 四岁的顾宝宝努力压制自己的冲过去扑娘亲怀里的冲动,急得眼圈红了。 “想……宝宝想娘亲,想……” 顾千雪失笑,蹲在她面前,“既然想,为什么不给娘亲一个抱抱?” 顾宝宝依旧不敢,“……厉王说过……说不许。” “……”顾千雪道,“为何不许?” “厉王说,名门女子喜怒都不能失态,”顾宝宝道,“不过娘亲,到底什么是名门女子?” “……”顾千雪有些汗颜,刚要拆某人的台,但随后却意识到这是厉王的心意。 厉王那种人能开口教育孩子已是十分不易,何况这些孩子是她认来,在厉王眼中便是活脱脱的拖油瓶。 于是,顾千雪也站起身来,走到顾宝宝面前摸了摸其头顶,“名门女子便是有礼貌的女子、漂亮的女子,便是那种坐在车里文文静静、衣食无忧的女子,宝宝想像从前那样忍饥挨饿,还是想象名门女子那样衣食无忧?” 顾宝宝虽然小,但对是否能吃饱饭确实深有感悟,“宝宝要做名门女子!” 顾千雪笑着看了一眼其他三人,“听说你们也很乖。” 十一岁的猴大候全坤上前,拱手,“千雪郡主对我们兄妹的大恩大德,候全坤没齿难忘,我候全坤发誓,今生今世定会效忠厉王和郡主,以还救命栽培之恩。” 顾千雪听候惊了一下,猴大机灵她早就知晓,但如今除机灵外,却多了一种小沉稳。 从前的猴大若发展下去,最多是个市井滑头,但如今的猴大却俨然成了一个可塑之才,她不会看错。 越发感谢厉王,竟将她的这四个拖油瓶培养得这般好。 猴二侯永毅一想木讷,猴大说完半天,猴二也没说出话来。猴大焦急,伸手狠狠捅了猴二一下,压低道,“昨天怎么教你来着,快说。” 猴二赶紧频频点头,一张脸红扑扑的,“谢谢千雪郡主,谢谢!谢谢!谢谢!” 顾千雪忍着笑,“不用谢,你也要努力啊!”心中知晓,想来猴大定给猴二也想了一套词,猴二记不住,最后猴大无奈便让他连说感谢。 猴大依旧机灵,猴二依旧木讷,他们都没变,真好。 这个时候猴三,也就是顾灵瞳着急,却又不好直接跑来邀宠,因为厉王教导过,男儿者不能做那些浮躁之举,而且周围下人也告诉他说,当厉王殿下七岁时,已十分沉稳。 然而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七岁的猴三毕竟还与厉王那种从小就扼杀童真的还是不同。 顾千雪对猴三道,“厉王说过你很聪明,他对你期望很高,你一定要努力。”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厉王殿下称赞了猴三? 这真是……太大的荣幸啊! 要知道,厉王殿下别说称赞谁,便是一个笑脸都没有的,永远那般冰冷冷。 猴三如同打了鸡血,再不想撒娇亲昵的事儿,一脸的骄傲道,“娘亲放心,孩儿一定会努力的!” 猴二有些着急,扭捏着想问千雪郡主,厉王殿下是否也赞扬他了,他也很努力。 猴大撇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拽到身旁低声道,“千雪郡主糊弄猴三呢,你也信?” 猴二吃惊地看着猴大。 别人未听到猴大的声音,顾千雪却听见了,她笑着瞪了猴大一眼,那眼神满是威胁。 猴大赶忙捂住嘴。 顾千雪随后却开始问四人的功课起来,期间左手拉着猴三,右手拉着猴四,心中却想着,上苍保佑让四个孩子遇见了她和厉王,否则这般聪明的孩子若继续流浪街头,却不知会有何下场。 而同时,却对厉王越发感激起来,她本以为厉王将孩子生生留住是对她的威胁,但同时,却也帮她承担起了责任和义务。 下午时,猴兄妹被丫鬟带走,玉莲和玉翠也告辞离开。 当顾千雪亲自将两人送出王府大门时,月儿匆忙跑了过来,“王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已是傍晚,天色越来越暗,竟见见起了风,一阵寒风刮过,将顾千雪披风吹开,一缕脱离发髻的发丝掠过面庞,令其冷艳的面庞增了一丝妩媚,“怎么这般惊慌,难道天塌下来了?” 月儿深呼吸一口气,压下粗喘,“王妃娘娘,应侧妃她入宫了。” 顾千雪眸色微微一闪,慢悠悠道,“入宫就入宫吧。”说着,便转身似散步似得想回走。 月儿急了,“娘娘您不着急吗?快想想办法啊,应侧妃肯定是入宫向秦妃哭诉,秦妃很喜欢应侧妃的!” 顾千雪失笑,“我能想什么办法,随她去吧。” 说着,再不说话,回了归院。 时辰还早,厉王还未归,顾千雪便干脆在厨房借了个炤台,哪怕是周围厨子下人们多次劝阻,她还是亲力亲为,做了几道小菜。 当下人们将菜肴用食盒端到归院时,厉王也风尘仆仆的归来。 一袭黑衣,一身肃杀。 他容貌俊美,剑眉星目,身材高大,然而却没人能留意他的容貌只威慑于他身上的戾气,即便他近一年的时间都没有为皇上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任务,但十几年的血腥哪是一年时间便能洗清。 与衣服的颜色相似,厉王的面色很黑,沉着脸让人不寒而栗。 但当进入归院时,抬眼见忙碌的下人,却慢慢心情好转,周身戾气渐渐减淡。 厅内。 带保温功能的适合摆在桌上,碗筷都已摆放好,顾千雪坐在桌旁,撑着自己绝美艳丽的面庞愣着神。 听门外下人们问安,这才从思忖中清醒,换了衣服笑意盈盈,起身迎接。 帘子撩开,厉王入内,自己接了披风顺手递给一旁的下人,“还没用膳?” 顾千雪道,“没有,在等你,不过你每天都这个时辰回来?” 厉王的声音顿了一下,“刚刚去了一趟宫中。” 顾千雪了然,也不追问,“先用膳吧,吃饭之前别说不开心的,扰了兴致。”说完,亲自去布菜。 有丫鬟端了铜盆过来,里面盛放温水,厉王简单洗手,却只觉这熟悉的房间顿时有着不一样,这种温馨的气氛令他沉迷。 第1163章 1163,是时候去秀恩爱了 第1163章 1163,是时候去秀恩爱了 顾千雪亲自布菜,月儿和巧儿也只是打了下手。 宫凌沨未多问,便这般享受佳人贴心的服务。 “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声音中略带惊讶,更有惊喜。 顾千雪失笑,“是啊,也不是没烧过菜,你一脸的惊讶表情做什么?放心吃吧,毒不死人。” 宫凌沨夹了些菜肴入口,“还要是你的手艺,便是有毒也甘之如饴,”品了品,“依旧美味,之前惊讶并非怀疑你的手艺,而是你突然变得这般温柔贤惠,本王有些不习惯。” 一旁月儿和巧儿悄悄的笑了。 从前的顾千雪就好像一只永远炸毛的刺猬。 “还不是因为你总做我不喜欢之事,总强迫我做超出能力范围之事?”顾千雪急了。 宫凌沨赶忙放下筷子做了一个“止”的手势,“本王罪过,不该提那些,只当本王没提过如何?咱们好好用膳。” 顾千雪翻了个白眼,这才低头吃饭。 客观的说,顾千雪的手艺贵在猎奇,便是弄些北京烤鸭、抹茶千层蛋糕,如果单就炒菜,还真不如以厨为业的厨子,然而宫凌沨却吃得津津有味。 少顷,四菜一汤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宫凌沨浓眉皱紧,“下回如果你下厨,能多准备几道菜吗?”吃得半饥不饱。 “真抱歉,手艺有限,烧这四道已经极限了。”顾千雪冷哼。 宫凌沨眉头皱得更深,“好吧,四道就四道。” 一旁的月儿和巧儿憋着笑,她们何时见王爷这般吃瘪过,敢令王爷吃瘪的人,怕只有王妃自己了。 “这还差不多。”顾千雪挑眉道。 宫凌沨叹息,“刚刚还说你突然温柔贤淑有些不习惯,如今回想,还是温柔贤淑的好。”见顾千雪又要炸毛,赶忙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吃了晚膳,我们出去走走?” 顾千雪任由其牵着手,扭头看向门外,“风这么大,会不会太冷了。” “若是冷,可以多穿一些。”宫凌沨道。 顾千雪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这么不会怜香惜玉,活该你单身一辈子。”说是这么说,但已挣脱了他,走到一旁的屏风上,取披风。 两人出了院子,摒开了下人,便这般手牵手徜徉在宽阔的王府。 吃饭之前顾千雪未多问,因怕影响了食欲,如今用完了晚膳,顾千雪终于问道,“关于应薇宜,你有什么打算?你刚刚说入了一次宫,怕正是因为此事吧。” 宫凌沨点了下头,“正是,但不用你担心,本王做的决定,不容悔改。” “应薇宜她……确实很可怜。”顾千雪道。 宫凌沨目光悠远看向远方,“知道为何我从不怜悯别人吗?” “为何?”她抬头看去。 “因为在我落难之事,没人怜悯我。” “……” 两人依旧慢慢行走,一时间却没人说话。 少顷,顾千雪轻笑出声,“你说的对,但秦妃娘娘那边,会不会太过困扰,听说秦妃娘娘很喜欢应侧妃。” “不喜欢。” “啊?”顾千雪一愣。 宫凌沨收回了视线,看向她,“母妃不喜欢应薇宜,之前表现出喜欢,也因应家对我的帮助。呵,实际上我并不需要应家,然而母妃还是希望应家能祝我一臂之力。” 顾千雪瞠目结舌,“但……外面不盛传应薇宜和秦妃娘娘都是才女出身,擅长字画,就是投其所好也会对她有好感啊。” 宫凌沨冷冷一笑,“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母妃险些被楚炎国僵肢散所害,虽是锡兰妃所投而非应妃,但随后应家操纵锡兰妃身侧伪装宫女屡次下毒,又与锡兰妃有什么区别?一丘之貉。母妃对其恨之入骨,但无奈满朝文武无人归顺我,最终无奈强装喜爱,而求应家之势。” “真的?”顾千雪缩了缩脖子,“我觉得秦妃娘娘也不会喜欢我的,我这张脸和楚炎国人太像,看了我不更想起之前中毒之苦?” 宫凌沨失笑,“母妃没你想象中那般无知,其外柔内刚,表面虽柔和温顺,实际上心有沟壑,一切都了然于心。当初是你救了母妃,难道你自己都忘了?” 顾千雪想起之前在厉王府的一切,却好似是上辈子发生之事。“不记得救秦妃,倒记得被某人威胁。” 宫凌沨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将其抱住,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应薇宜之事不日便会解决,然后我们便成亲好吗?真正的成亲。” 顾千雪羞涩,将他轻轻推开,“虽然秦妃娘娘未必喜欢应薇宜,但一定不会喜欢我。” “为何?”宫凌沨问。 “因为……那个……还用我直说……”千雪生气。 宫凌沨失笑,“放心,你的顾虑都不存在,从亲母妃确实与你置气,因你对我表现得不理不睬、不情不愿,回头你对我温柔一些,母妃自然就喜欢你了。” 宫凌沨本以为顾千雪听了这话会生气或反驳,却没想到顾千雪却恍然大悟一般,而后很坚定的点头,“你说的太有道理,我之前怎么就没想过?什么时候你有时间,我们入宫秀恩爱去吧,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当成祖宗似得伺候。” “……” 宫凌沨静静凝视了顾千雪一会,而后伸手覆盖在她额头。 “你做什么?”千雪将他的手甩开。 “看看你是不是病了,你这般顺从,我依旧不习惯。”宫凌沨拧着没,星眸满是认真。 顾千雪白了一眼,“贱皮子。” 宫凌沨将其抱住,低头就要吻。 “别……”顾千雪连忙将其制止,“有人。” “没人。” “在我们东侧三丈有一个人,在我们西北五长树林有一个人,但离我们最近的南边假山后面有一个人。”都在潜伏的暗卫,贴身保护厉王的。 “……”宫凌沨陷入了沉思之中,在想如何将顾千雪耳中的母金取出来,否则……真是不太方便。 顾千雪自然不知面前这一本正经的男人到底有什么龌龊的想法,身子一轻被被抱了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 “放心,回房再做,绝不让人瞧见。” 第1164章 1164,千雪不喜狗 第1164章 1164,千雪不喜狗 翌日,正值厉王休沐,两人便入了宫。 在太监和宫女的指引下,一众人直入永贤宫。 宫人们纷纷屈膝请安,皆偷偷看向顾千雪,眼神各异。 秦妃端坐,一旁的申嬷嬷笑意吟吟,申嬷嬷却是希望两人能和好如初,在秦妃面前也说了不少好话。 秦妃依旧端庄文雅,面容笑意淡淡,却带着一种疏离。 丫鬟通禀后,将两人引入屋子,宫凌沨和顾千雪两人请安。 顾千雪垂目,这种态度代表谦卑,从前的她除了装模作样很少这般。 申嬷嬷见到,欣慰地笑了一下。 秦妃道,“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千雪郡主,本妃还以为你我二人缘分已尽。” 宫凌沨道,“母妃真爱说笑,缘分就是缘分,哪能说尽就尽?”意有别指。 顾千雪侧过头,用外人看不见的角度对厉王眨了眨眼,表示感谢。 秦妃见厉王袒护,便也不好继续为难,“听说千雪最近两日都在王府,你们的心意我也知晓,但还忍不住要说上几句,你们将婚姻大事当成了儿戏?今日大婚明日和离,让皇家如何对外解释?皇家本是万民表率,而如今呢?是不是让百姓们跟着你们一样胡闹,有事没事的和离玩?” 顾千雪低着头,这回是真的歉意了。 饶是肚子里有委屈,却又说不出,这世上哪有人没委屈?谁还没有一些说不出的委屈?而因为自己的小委屈却不顾大局,却真是罪过。 厉王道,“母妃,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罢,再追着从前之事,也没有意义。” 秦妃气急败坏的叹了两声,“既然沨儿你这般说,母妃还能说什么?我这里好说,你父皇那里难办。” 厉王道,“父皇那里自有儿臣去说,母妃放心。” 秦妃目光无奈,“虽然从前之事不追究,但事已至此,你们还能怎么办?决定重新在一起?再来一次大婚?如今人人都在看皇家的热闹了,谁敢保证你们以后不和离?” 顾千雪羞愧难当,一直深深低着头。 盯着平整的地板暗搓搓地想,如果有地缝来钻一钻就好了。 “今生今世不再和离。”宫凌沨郑重其事。 秦妃摇了摇头,“沨儿,不是母妃不原谅你们,而是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此事。” “本王的婚事,用他们来同意?”宫凌沨淡淡道。 申嬷嬷惊了一下,匆忙过去将门关上。 秦妃失笑,“本来跟随你的人就寥寥无几,这么一闹,除了应家,还有谁拥护你?” 不提应家还好,提起来,厉王又说了句让秦妃吐血的话,“母妃,儿臣要与应薇宜和离。” “……”秦妃险些吐出血来。“沨儿,你是疯了吗?” 厉王勾唇,“自然没疯,只是儿臣不懂,为何一定拉拢群臣?为何一定要有人追随?儿臣对什么皇位和权势从来就没有兴趣,帝位本来就是太子的,太子登基理所应当。” 饶是端庄淡然的秦妃,此时也失了态,“千雪,这个是你的主意吗?” 顾千雪抬起头,很是矛盾,正在纠结着如何回答时,厉王道,“与她无关。” “不行!绝对不行!”秦妃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沨儿你别这么天真,现在你的位置岌岌可危,若太子真当了皇帝与你没什么好处,何况你已与千雪和离,如今又复合,再与应侧妃和离,这不是闹剧又是什么?别说皇家,便是普通百姓有这么行事的吗?你至皇家的脸面于何在?” 厉王道,“母妃此言差矣。首先,父皇正值壮年、龙体康健,距离太子登基遥遥无期;其次,儿臣这般确实有碍皇家颜面,所以儿臣想与父皇商量,贬儿臣为庶民,带千雪隐姓埋名、逍遥一生。” 顾千雪更是吃惊,惊讶地盯着厉王。 这些……他并未与她商量! 是真的吗?他真的能为了她抛弃一切? 秦妃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了过去,吓得申嬷嬷赶忙将其扶上了椅子,“娘娘,娘娘您没事吧?娘娘。” 顾千雪震惊地坐在椅上,甚至忘了上前查看秦妃的情况。 申嬷嬷道,“王爷,是不是得传御医?” 秦妃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不……不用,家门……不幸,不能……被外人知晓。我……缓一缓便好。” 申嬷嬷急得快哭了,扭头对顾千雪道,“千雪郡主您明事理,您快劝劝王爷吧。”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却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厉王离开,也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好法子,但他们两人去哪? 厉王在南樾国可以说把权贵得罪光了,如果没了亲王的身份,会不会被报复?去别的国家?但厉王的身份特殊,知晓南樾不少机密,南樾根本不可能让其离开。隐姓埋名?这个时代户籍制度尤其苛刻,除非去深山老林,否则压根就找不到居住的地方。 名剑山庄? 顾千雪有了主意,如果厉王真愿意抛弃一切,完全可以去名剑山庄。 名剑山庄在三国交界,主权独立,有足够的力量庇护他们。何况厉王与东方家族的人有渊源……突然,顾千雪想到了东方君骅和东方君儿,立刻打消了去名剑山庄的念头。 如今算是彻底感悟一句话,天大地大,却没我家! 厉王自然不知顾千雪在思考什么,“儿臣之事,母妃便别管了。” “不行!”秦妃几乎是吼出来的,“宫凌沨,你不能再这般任性了!” 厉王淡淡地看着气急败坏、面色苍白的秦妃,“母妃说错了,儿臣今生今世从来没有任性过。年少出宫立府,是为了保命;杀伐血腥,是父皇的授意;朝中孤立,是父皇的目的;与太子为敌,是父皇的手段;用尽一切办法救母妃,是为人之子应尽的义务,迎娶应薇宜,是父皇威胁;包括之前与千雪的和离,也是她自己的要求。儿臣何时任性过?” 一时间,不仅秦妃,包括顾千雪也都语噎、内疚。 秦妃潸然泪下,“说来说去,沨儿还是怨母妃。” 厉王声音柔了几分,“母妃请别瞎想,儿臣从来都没怨过。” “如果你没怨母妃,为何非要与应侧妃和离?沨儿应该也知晓母妃不喜欢她,你便是当成王府里的一条狗,也不能和离!” 厉王淡淡一笑,“千雪不喜狗。” 第1165章 1165,忍不了太久了 第1165章 1165,忍不了太久了 一时间,房内气氛僵持。 顾千雪越发自责,只觉得所有一切的根源都是她,她可以被人嘲笑辱骂、可以被人指责三观不正、可以贫穷挨饿、可以吃糠咽菜,却唯一不能容忍的是一夫多妻。 或者…… 顾千雪的眼神闪了闪,如果她不和厉王复婚,就这样没名没分下去,是不是就少了那些烦恼? 顾千雪抬起头,“我有一个建议……” “闭嘴。”厉王冷冷打断。 “……”顾千雪,“难道你不听听我的建议?” “不听。” “……”顾千雪无奈,“也许我的建议能解决所有烦恼呢?” 厉王冷冷一笑,“天下哪有那种好事?如果这天下事事都能用一些歪门邪道的馊点子解决,便不需战争了。” “……”顾千雪无语,她刚刚想的确实好像是……馊点子。 厉王深深看了她一眼,几乎将她看穿,“如果你自责,就好好想想以后如何补偿本王,至于那些馊点子,便别说出来了。” “……”顾千雪无言以对,但心底却是暖暖的。 这种被人庇护、呵护的感觉真好,也许这便是小女人的乐趣吧,从先她不懂,如今却开始食髓知味了。 秦妃气得周身颤抖,伸手狠狠指着厉王,但好半晌却没说出话来,“我当初怎么会同意你们婚事?” “因为千雪救了母妃,母妃理应如此。”厉王答。 顾千雪惊吓,“宫凌沨,别说了!” 厉王挑了下眉,便乖乖闭了嘴。 顾千雪想出言安慰,但她觉得如果她出头搞不好就成了炮灰,就让他们母子两人掐吧。 秦妃内心交战不已,最终吐了口气,“无论你们想做什么,都先放放,待北醴国使臣离开后再说,休要再闹笑话。” “好。”厉王答道。 “你们出去吧,以后若没其他大事,不要再来,我不想再见你们。”说着,秦妃已起身,向内室而去。 申嬷嬷扶着秦妃离开,扭过头来深深叹息,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千雪一眼,便离开。 奢华的正厅,便只剩下厉王和顾千雪两人。 千雪的手被他拉住,“在想什么呢?”与之前的冰冷不同,此时的厉王,面容儒雅,语调温和。 顾千雪迷茫地看着他,盯着他漆黑的眸子,最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出来。 厉王起身,“走,回去。” “啊?”千雪一愣。 厉王道,“今天闲来无事,我们回去练武吧,封地的公事便向后推推,但作为回报,明日你帮我处理一些公事。” 顾千雪哭笑不得,“我不会处理那些。”她也不是全材。 “我教你,你就会了。”厉王顿了一下,而后补了句,“包教包会。” 顾千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为想起了现代看的一些培训班广告,如果封地的官员和百姓知晓他们任性的封王将公事包教包会给一名门外汉,却不知作何感想呢。 两人出了门,依旧手牵着手,漫步徜徉。 已近午时,虽然天气寒冷,但阳光照在身上也是暖阳一片。 “如果实在为难,”顾千雪挣扎不已,“就留下应……” “不留。” 还没等顾千雪说完,厉王便打断。 “……”顾千雪叹气,“就算应家罪大恶极,但应薇宜却很无辜,我能做到说和离就和离,但她不行。在我们那个时代,和离……也就是离婚,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爱了就分开、合不来就离婚,但她不行,如果和离了,她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她是否活得下去,关我什么事?”厉王冷冷道。 顾千雪依旧不赞同,“但她曾嫁你。” 厉王嗤笑出声,“你想让我也上演一幕你与凌霄的故事?” 一句话,将顾千雪堵得哑口无言。 身后下人们远远跟着,听不清两人交谈,两人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两个人方能听清。 “你的眼里揉不下沙,你以为我的眼里能?实际上所有男子都揉不下。”厉王的声音平和,但紧皱的双眉泄露了心事,“然而他对我有恩,与旁人不同,也许这感恩的方式令人不齿,但如果连力所能及之事都不做,何来感恩?岂不是空谈?岂不是虚伪?” 顾千雪了然,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心思,当时……我也是这般想的。” “如今,也许我们两人之间有隔阂,但如果不那么做,我们两人之间便有沟壑,他永远在我们之间,挥之不去。”厉王道。 顾千雪低下头,艰难地咽了口水,“但应薇宜怎么办?应家衰败,她一名女子还能如何?这不是逼死她吗?” 厉王瞥了一眼,“你现在需要想的是如何将武功练好而不是关心这些与你无关之人,你这般心疼她,就没想过在你和离时,她如何欢庆?呵,女人啊,永远妇人之仁。” “……”一句话,再次将顾千雪堵住。 “行行行,我练武还不行?你这人还真逗,永恒不变的主题就是练武、练武,我终于知晓君安为何对你死心塌地的崇拜,抛开武功高低,你们两人的执念却是相同的。”千雪笑言。 午时的阳光洒在顾千雪的面庞上,让其本就轮廓分明的面庞更光彩熠熠,眸子闪耀若瑰石,唇瓣娇嫩若鲜果。 他突然停了脚步,俯下身,“千雪,我想吻你。” 顾千雪吃了一惊,她惊悚地看向身后的下人,众人见两人停下脚步后也不解的停了步子,与厉王保持一定距离。 千雪这才松了口气,“宫凌沨你是不是疯了,要发疯回去发疯,现在这可是皇宫!我们两人已经是笑柄了,难道要你要成笑柄中的笑柄?” 厉王微微一笑,“放心,还能忍,不过……忍不了太久了。” 虽然说得是这个吻,但顾千雪总觉得他要说的不仅仅是吻这么简单,还有…… 顾千雪惊了一下,“我们还是回去练武吧!” 厉王轻笑,“好。” 同一时间,麒麟宫。 因为梁贞身负重伤在家养病,如今只有匡郢哲在太子身侧。 匡郢哲匆匆入内,“殿下呢?”问向一旁宫女。 宫女道,“回匡大人,殿下在书房等候北醴国使臣。” 第1166章 1166,北醴国国君与太子的合作 第1166章 1166,北醴国国君与太子的合作 前一日北醴国使臣投了拜帖,要以私人身份拜访南樾国太子。 这种行为在各国交往中时常发生,毕竟太子作为被下一任国君有必要提前与各国使臣交往,不仅算是一种学习,更为提前搞好关系,以便国君交替时能平稳度过。 同时,儿臣不仅可以与太子有私交,更能与其他皇子来往一二,原因不言而喻,这些也都是各国不成文的规定。 如今还未到约定的时间,太子在书房处理公务。 匡郢哲入内,“属下见过殿下。” 太子笔未停,“何事?” 匡郢哲道,“刚刚厉王和千雪郡主入宫,在永贤宫停留半个多时辰,如今正在离宫。” 太子想到性情大变的顾千雪,只觉十分倒胃口,“可打听到他们说什么?” “没有,当时他们交谈时房门紧闭,但听说交谈过后秦妃便心情抑郁,回房休息。” 太子停下笔,眯着一双精致的眉眼,半掩在睫毛间的眸子闪着阴鸷,“秦妃为何会心情抑郁?难道是厉王做什么决定引她不快?厉王还真是诡异,也不知怎么被顾千雪迷成这般,明知顾千雪与苏凌霄的风流韵事还能接受,明知顾千雪在他和太子妃之位上摇摆不定还追逐,呵,愚蠢。” 说到这,太子想到顾千雪,想起两人曾经的见识、交往,心底却闪过隐隐不快。 他眉头皱得更深,“一个人……怎么就能说变就变,变成另一个毫不相像之人?” 匡郢哲作为心腹,多少了解太子的心事,可以说太子从前对顾千雪也是迷恋不已,但自从发现其性情大变后,便放弃。 如今虽然放弃,但说丝毫没有念想也是假。 正在这时,门外有太监上前,“禀太子殿下,北醴国使臣唐暄啬唐大人求见。” 两人约定午时之前见面,顺便同进午膳。 太子起身,“将唐暄啬引入正厅,本宫随后就到。”绕过桌案,太子对匡郢哲低声道,“本宫有种莫名不安,你派人去永贤宫,试着再打听一下,本宫要知他们商谈何事。” “是,殿下。”匡郢哲道。 太子大步出了书房,去了正厅。 正厅内。 北醴国使臣唐暄啬见太子来,起身见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笑道,“唐大人免礼,现在是你我私下见面,便撇开身份,只当朋友罢。” 唐暄啬又客气了几句,两人便互相请着入了座。 有宫女送上香茗,随后便被太监遣了出去,正厅便只有太子和唐暄啬两人。 太子率先道,“算上一算,这是你我第二次见面,上一次还是在父皇的寿诞上。” 唐暄啬回应道,“是啊。” “南樾国与北醴国能正式结交,多亏了唐大人,这个情,本宫记得。”太子道。 “哪里,哪里,太子殿下实在谦虚了,实际上下官做得远不如太子殿下多。”唐暄啬道。 太子笑道,“一切也只为了两国人民罢了。” 唐暄啬的声音却突然顿了一下,脸上的客套笑容消失,面色隐晦,“太子殿下公事繁忙,下官不好耽搁太久,实际上,下官受国君之托,想与殿下谈一个合作。” “哦?是什么合作,说来听听?”太子心中暗惊,却未表现出来。 唐暄啬道,“国君有一事想求太子殿下帮忙。” “唐大人请讲。”太子面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此举果然证实了他的预感,北醴国突然跑来建交,绝没那么简单,其中定有故事。 唐暄啬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门口,太子立刻心领神会,起身道,“唐大人若不介意,去本宫的书房坐坐可好?” 唐暄啬立刻起身,“乐意之至。” 于是,两人便出了正厅,去了太子的书房。 宫女重新送上香茗,而与正厅不同,太子的书房有隐蔽性。 太子亲自关了门,两人坐在椅上,隔着一张桌低声交谈。 “不知唐大人说的是什么合作?”太子问道。 唐暄啬神色严肃,“国君想要一个人。” 太子凝眉,“什么人?”北醴国国君要的人,想来定是个棘手之人。 “顾千雪。” 太子吃了一惊,“顾千雪?贵国君如何知晓顾千雪之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唐暄啬未回答太子一连串问题,却道,“作为回报,国君愿送白银万万两,还有一批削铁如泥的兵器。” 兵器!? 太子凝着眉,“唐大人说笑了,本宫要那些兵器做什么?” 唐暄啬道,“太子殿下请别多想,我们国君并没别的意思,然兵器却是各方势力都需之物,这些兵器之精良绝对高于名剑山庄,只要强壮兵士使用,不敢说以一敌百,但以一敌五绝对绰绰有余。这批兵器本是我们北醴国御林军所配备,从不外泄,然为表现诚意,便拿了出来。” 不得不说,太子心动了。 “唐大人是不想本宫询问贵国君要顾千雪之原因吧?”太子为难,却不是刻意装出,“实不相瞒,这顾千雪虽只是一名女子,但在我们南樾国地位却很特殊,先不说其父是朝廷命官,只说其外公手握兵权,加之其身份是皇上御赐的郡主、从前的厉王妃,她若是凭空消失,定能引起轩然大波!何况如今她与厉王形影不离,实在难以出手。” 话虽如此,但太子心中还是一团迷雾。 唐暄啬道,“兵器,再追加一万支。”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图纸,“殿下请看。” 太子接来纸,却见其是兵器的外貌。 兵器一共有五样,根据用途,造型不同。 先不说其用料极做工,只说这设计,威力定然巨大。 太子是习武之人,不会看错。 太子心动不已,这批武器别说现在拿在手里,便是以后登基,也是用得上的,北醴国……果然满是宝物。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顾千雪身份复杂,虽然与厉王形影不离,但太子是何许人也?他若想下手,还是有七八成胜算的。 然而与这个相比,太子更想知晓,那个神秘的北醴国国君怎么就和顾千雪扯上了关系,顾千雪分明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谜团,今生今世太子第一个搞不懂之人,便是顾千雪。 第1167章 1167,你与那个人武功到底谁高 第1167章 1167,你与那个人武功到底谁高 自从厉王暧昧的说了要吻顾千雪后,便在回程的马车上狠狠亲了个够。 当两人下车时,顾千雪的口脂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纯天然红肿。 而就在顾千雪以为今天要被某人吃掉时,却被抓到了练武场,紧接着开始练功起来。 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觉得厉王的心也是猜不中的。 两人拳打脚踢的练了两个时辰,直到将身心俱疲,顾千雪才被扛了回去。 回到房内,月儿和巧儿已提前准备好了沐浴水。 顾千雪再次开始担心,害怕她沐浴时某人赖着不走,这种下流事儿他不是没做过,两人都到了这个程度,看几眼或者发生什么她是允许的,但她还是想多练几天厉王师父所创的奇功。 却没想到,厉王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只留顾千雪在风中凌乱。 练武有个好处,便可以通过调息恢复体力。例如说,普通人劳累后泡一泡澡便纯纯欲睡,然而顾千雪在浴桶中做了两个调息,体力便恢复了一半,爬出浴桶时神采奕奕。 当顾千雪回到卧室时,却发现厉王早已回来,坐在床上打坐。 忍不住噗嗤一笑,“原本以为在浴桶里调息,我就够勤快的,却没想到你的更勤快。” 少顷,宫凌沨收功,而后缓缓睁开眼,“我从来都用尽一切能用的时间练武。” “你比君安还执念。”她走了过去,桌上有丫鬟备好的茶,倒来为自己喝,顺便也为某人倒了一杯。 “性质不同,”宫凌沨下了床,也不客气,拿起顾千雪倒好的香茗便慢慢品尝起来,“东方君安是将武功当成一种追求,而我则是将武功当成保命的手段。东方君安即便武功不好,也不会如何,但我的武功若不好,便只有死路一条。” 厉王的声音很轻,却好像说今日天气好晴朗一般的随意,但经历了生死的顾千雪却感同身受。 她点了点头,“从前我不理解,如今却是真正理解了,”放下茶碗,“我们继续练功吧。” “好。”宫凌沨也放下茶碗,却将床送给了顾千雪,自己去一旁的坐榻上。 坐在床上,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我们聊一会好吗?” “你说。” “你真的……呃……控制得这么好?”说这话的时候,顾千雪险些咬了舌头。 为何有种欲求不满的感觉? “不,很想,”宫凌沨皱了皱眉头,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十分想。” “……”顾千雪伸手刮了下自己光洁的面颊,“问题是,现在看你,可是很禁欲系哦。” 宫凌沨不懂什么叫“禁欲系”但也能领会其意思,“我最近有种不好的预感,心中惶惶不安。” 千雪一愣,“不好的预感?怎样不好的预感?” 宫凌沨凝眉,摇头,“说不出,若能将预感具体到事项,我岂不成了先知?”顿了下,“但自幼的经历却让我对危险有种尤其敏锐的察觉,一旦有了不好的预感,我都会抓紧一切时间练武。因为我深知,能救我的只有自己,而救自己的方法便是武功。” 此时此刻,一幕幕如电影倒放一般冲入顾千雪的大脑,不同背景、不同衣着、厉王说话时的不同表情,但都在阐述一句话,便是——要练武,练武才能自救。 从前她未留意,如今深深想来,细思极恐! 是怎样的遭遇才让一个人时时刻刻想自救!? 如果是普通人,心底最大的夙愿和念想也许是父母、也许是爱人、也许是孩子或者干脆是一个物件、一种美食,但缭绕在厉王心底的却是自救、却是活下去。 顾千雪走到坐榻上,坐在厉王的身旁。 “怎么?”厉王问道。 她伸手,环在他高大的身躯上,伸手在其背部轻轻抚了抚,却未说话。 厉王起初不解,但随后却想到一般,“你在怜悯我?” 顾千雪白了一眼,“别动不动就这般敌意好不好?为什么要用怜悯这么难听的词,是心疼,我在心疼你。” 宫凌沨勾唇,却未反驳和抗拒,享受着女子的拥抱。 就在宫凌沨以为顾千雪会说保护他时,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可怜的孩子,以前的武功要自保,如今却要多保护一个人,任重而道远啊。” “……” “怎么,你不愿意?” 宫凌沨笑着将其环绕在怀中,将面颊放在她还略有湿漉的发丝上,“乐意之至。” 顾千雪点了点头,从他怀中离开,“既然如此,我们便开始练功吧,虽然有你的保护,但我也要努力,不说帮你一把,最起码也别拖你后腿。” “好。” 于是,房间内,两个相爱之人却未缠绵,却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坐榻上,调息练内力起来。 一个时辰后。 顾千雪睁开眼,“我们出去切磋一下吧。” “你能赢?”宫凌沨挑眉。 “十招之内,如果你无法打败我,算你输。”顾千雪对那黑衣男子狠狠地举起了中指。 宫凌沨见她诡异的手势,也是不解,“好,但……你这手势是什么意思?” 顾千雪笑眯眯的,“表示我很喜欢你。” “……”宫凌沨见她那诡异的笑,便打心眼里的不信,却未拆穿。 于是,两人真的出了房门便在院子里打了起来,下人们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三招,顾千雪输了。 然而顾千雪却没气馁,“再来!” “好。” 两招,输了。 顾千雪有些惊讶,这种感觉就好像赛车时,她的车子刚起步,别人已到了终点。 “难道这回我没发挥好?”她迷茫。 “不,这次我没让你。”厉王道。 “……” 随后,两人又交手无数次,都是两招毙命。 顾千雪气急败坏,“为什么我打不过你?” 厉王轻蔑地看了一眼,“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勤加苦练是假的?” “但不是说,最后一刻都能激发出人的潜能吗?” “你是话本看多了吧,实力就是实力,哪那么多潜能?” “……” 顾千雪却突然想起一个人,直直地盯着他半晌。 “怎么?”宫凌沨问。 顾千雪道,“真的很想知道,你与那个人武功到底谁高。” “那个人?”宫凌沨凝眉,“哪个人?” “陆危楼。” 第1168章 1168,下了神坛的男人 第1168章 1168,下了神坛的男人 当宫凌沨听到陆危楼的名字时,后脊梁生生出了一层冷汗。 顾千雪焕然不觉,“在我印象里,你们两人武功都很高,”声音顿了下,“好像身材也很像。” “……” 顾千雪伸手捏着自己下巴,细细比较,“你们两人都穿黑衣服,他……” 话还没说话,却觉眼前一道黑影,紧接着大头朝下被扛了起来。 下人们吓了一跳,却不敢吭声,就这么见王爷将王妃扛了进去。 进了房间,顾千雪被扔在床上,紧接着那高大身影便压了上来,正要说话,嘴巴却被堵住。 “呜呜呜呜”的说了半天,顾千雪想说,“在车上还没亲够?” 如此含糊不清的字无法令人听懂,厉王却抬头道,“没有。” 顾千雪吃惊,“你听懂了。” “哼。” 顾千雪眨了眨眼,“你……你不会是想……想那个啥吧?” 本来就很暧昧的气氛,因为顾千雪的一句话,更是暧昧起来。 宫凌沨十分激动又十分挣扎,因为压抑某种欲望,竟周身肌肉紧绷。 但最后,他还是长舒一口气,起身离开。 “你要去做什么?” “沐浴。” 顾千雪起身,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刚刚切磋又流了一身汗,看来我也得沐浴一下。” 厉王头也没回地走了,顾千雪不知道的是,同样的沐浴,两人截然不同。她洗的是热水澡,他洗的是冷水澡。 一晃数日。 真的就按厉王所说,教给顾千雪处理公务。 虽然这些公务已被减少了许多,然而每天还能送来几十册,这些公文所反映的问题可不是一个“许”或“不许”能做结论,而需要写出要如何决定。 厉王也是心大,逼着顾千雪处理,只有极少数实在牵扯到其他部门的公文才留给他。 顾千雪硬着头皮开始写,趁着白天厉王出门办公,她便开始处理,到了晚上两人便继续练武。 三天的时间,顾千雪已能接厉王的五招。 虽然依旧眨眼之间就输,但从前只需眨眼一次,如今需要眨眼三四次,也算是……进步飞速。 这一日,厉王早早回来,顾千雪刚将公文都做完。 看见厉王后,气急败坏道,“早知你今天这么早回来,我就应该将公文留给你来做。” 厉王淡淡一笑,“今天我早回来是有事通知你,明日宫中有宴席,你准备一下。” 顾千雪一愣,“准备?我怎么准备?” 厉王故意皱眉,“怎么准备?你们女子不就是准备裙子和妆容,只等宴席时一鸣惊人、艳压四座吗?” 顾千雪噗嗤一笑,“原来你们男人都知道?” “你以为呢?”厉王冷哼。 “……” 说是这么说,但顾千雪却坐在走回桌后,撑着下巴思忖起来。 厉王皱眉,“你不快去准备衣服,坐在这里做什么?” 顾千雪抬眼,“你回来就因为此事。” “是啊,若你没有喜欢的衣裙,我便陪你去成衣店。”厉王道。 顾千雪瞠目结舌,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盯着他。 厉王眉头皱得更深,“怎么……哪里我说错了?” 顾千雪起身,双手环在他的腰上,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没什么,很感动,因为一个女子你走下神坛称为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作为这名女子,我感到很荣幸。” “神坛?”厉王失笑,伸手揽住她,“我从来就没在什么神坛之上,一直在生死边缘挣扎罢了。”语调一转,换了个话题,“我们来说说明日的宴席吧,王府怕是没有什么时下流行的衣裙,倒是头面珠宝有一些,我陪你去库房选一选?选好了头面,便出外买衣服?” 顾千雪心底甜蜜蜜的,“如果我说……明日的宴席我不参加,你会不会生气。” 果然,周围气温骤然冷了几分。 厉王黑着脸,将某人从怀中拽了出来,“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千雪缓缓摇头,“没有哪里不高兴,只是去了不好。” “何处不好?” 千雪耐心讲解,“首先我用什么身份出席?” “厉王妃。” “噗……好像已经和离了吧?” “尚书千金。” 千雪点头,“但只要我出现,就少不得议论纷纷,即便众人不当面刁难我,背后也会戳我脊梁骨的。” “戳就戳,她们还敢表现出来?”厉王冷哼道。 千雪无奈,“笨,就算是不刻意表现出来,眼神却是掩不住的,你幻想一下那种场景——我坐在席间,众人的眼神都时不时地向我扫,整个大殿的气氛很诡异,这些人要么看我、要么看你、要么去看秦妃娘娘,到时候秦妃娘娘肯定也不舒服。还记得秦妃娘娘说的话吗?她说,有什么事只等北醴国使臣离开后再说,如果咱们将宴席闹僵,娘娘一怒之下将本能同意之事拒绝了,怎么办?你还能与你母妃对着干?” 厉王一急,正要说什么,顾千雪摇头,“如果退一步海阔天空,为何一定要兵戈相见呢?左右也才几天的时间。” “……” 顾千雪又细声慢语的劝了一会,终于,厉王被说动了,“好吧,明日你不用出席宴席,我也会尽早回来,我们走。”说着,便拉顾千雪向书房外面而去。 千雪一愣,“我们这是去做什么。” “自然是练武。” “……” 顾千雪哭笑不得,“你就不换身衣服?穿着朝服练武,能施展开身手吗?” “左右你也打不过我。” “……”顾千雪无奈,“咱好好说话,别动不动人身攻击行吗?” 厉王笑而不语。 随后两人切磋自不用说。 客观的说,顾千雪进步确实飞速,几日的时间竟可以与厉王交手七招,一切还得益于她的呼吸内力法,而厉王断言,若给顾千雪五年的时间,也许她的武功能超越他,也说不定。 本以为此后的日子会一直在这种平淡却甜蜜中度过,却没想到厄运悄悄来临。 而这迎接北醴国使臣的宴席便是转折点。 这一日,厉王独自赴宴,甚至连应侧妃也未允许出席。 顾千雪照理帮厉王处理封地事宜,月儿却恭敬入内道,“禀王妃娘娘,王府来一人,自称是尚书府听雪院的下人,说顾老夫人有急事寻娘娘。” 第1169章 1169,世上最倒霉的两个人 第1169章 1169,世上最倒霉的两个人 当顾千雪来到正厅时,却见一名嬷嬷面色焦急。 她看着嬷嬷面熟,正是听雪院的一名嬷嬷姓李。 李嬷嬷见到顾千雪后,匆忙见礼,“奴婢见过千雪郡主,郡主是这样的,从昨日开始老夫人便说胸闷喘不过气来,今天早晨便吵着要见郡主,整个满福院都乱成一团,是孙嬷嬷来听雪院,让奴婢回去看看老夫人的。” 顾千雪一惊,“可有请大夫?” 李嬷嬷愁眉苦脸的摇头,“回郡主,大夫来了,又被老夫人赶走了。” 顾千雪语噎,“你等一下,我拿了东西便随你走。”说着,回去取了一些钱财,顺便叮嘱月儿和巧儿如何回禀厉王,便只身与李嬷嬷离去。 出了王府大门,却见一辆崭新的马车,马车有顾尚书府的标记,车夫却是个眼生的。 李嬷嬷轻声催促,“郡主?” 虽然心头有种诡异的感觉,但想想却找不到原因所在,她数月未回尚书府,即便有人员变动也是很正常的。 于是,便上了马车。 在月儿和巧儿的目送中,尚书府马车缓缓而行,逐渐上了大道。 顾千雪要将车窗打开,却发现车窗怎么也是打不开,“李嬷嬷,这窗是怎么回事?” 李嬷嬷也是一脸惊讶,伸手去推那车窗,“郡主,奴婢也不知,会不会是车窗坏了?”而后劝到,“而且如今是冬季,郡主若开了窗着凉,可就不好了。” 顾千雪未说话,一边静静聆听马车外的声响,一边冷冷地盯着李嬷嬷。 李嬷嬷面色越来越窘迫,额头逐渐出了汗来,“郡……郡主那般盯着奴婢做什么?奴婢有罪,没事先检查马车,但……但老夫人正急着,也顾不上挑马车……” 直到此时,顾千雪也是挑不出什么漏洞,但经历之事多了,却真如同厉王所言,有了种对危险的直觉。 “我突然有些晕,想下车走走。”说着,顾千雪便起身。 李嬷嬷急了,一把抓住顾千雪,“郡主您别急,再等等,一会就回府了。” 顾千雪眸子一冷,一把捏住李嬷嬷的脖子,“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听雪院的老人,我就杀了你!”随后在即将捏断其颈骨的瞬间将其扔开,紧接着推开车门就要出去。 此时还未出闹市区,因为顾千雪猛地推开车门,引起一旁路人的瞩目。 车夫扭头道,“郡主怎么了,还没到尚书府。” 顾千雪抬头看去,但还没看清却只闻到一股幽香,顾千雪屏气就要跳车,但那车夫转身大喊一声,“大小姐,你小心些!”大喊的同时,一柄锋利匕首已捅入顾千雪腹部。 起初是一种冰凉,紧接着剧痛在腹部蔓延,传遍周身。 顾千雪心中大叫不好,一掌向车夫身上拍去,但那车夫武功极高,闪躲的同时竟将顾千雪又推回了车厢。 匕首还在腹部插着并非拔出,李嬷嬷吓得面如死灰,“郡……郡主您没事吧……您……” 一切发生得太快,顾千雪想喊,却发现发不出声音,想动,却发现周身酥麻,她垂眼隐约见自己腹部的刀柄,心中猜到匕首上有毒。 她不知到底是谁突向她下毒手,是郑氏吗?不太可能,郑氏即便是恨她极了,也不会杀她。是应侧妃?是皇后?是太子?是裴相?或者是皇上? 她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要杀她,因为和她有仇的人太多了,如今想想,自己好像还真是很可恨的人。 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顾千雪终于无法抵抗匕首上的麻药彻底晕了过去。 马车依旧疾驰,并未因为刚刚的变故而停下,周围行人见到两人好像有争执,但却都以为任性的小姐险些摔倒,忠诚的车夫扶了她,又请回了车厢。 车厢门未关,随着灌入寒气,马车帘子向内纷飞。 车夫道,“你最好给她包扎一下,如果她死了,你也不用活了。” 李嬷嬷吓得颤抖厉害,“包?包?但奴婢不会包啊!” 车夫冷笑,“你会收银子就会包,快包吧,否则她死了,你我都有麻烦。” 李嬷嬷无奈,只能笨手笨脚的包扎起来。 随后,马车便一路畅行无阻出了京城,在过城门时,有例行检查,然而马车里有明显的受伤女子,检查的守城官兵却只敷衍地看了一眼,随后和车夫交换了个眼神,便放了行。 当顾千雪被疼醒时,已是一日之后了。 入眼是个简陋的房间,看摆设是个客栈,房内没有暖炉,冰凉凉的,凉得顾千雪牙齿忍不住打颤。 腹部的伤口依旧剧痛,她不知道一刀下去她会有什么脏器损伤,事情已到这一步,她也不敢再想。 伤就伤吧,大不了就个死,又能如何? 顾千雪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怕死,从前的她明明怕得很,所以为了能活下去才屡次在厉王那里委曲求全。 ……厉王…… 顾千雪本闭上的眼,又缓缓睁开,干裂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她还真是倒霉。 他们两人也很倒霉。 也许注定他们两人不能在一起,所以才屡屡波折。 门开了,紧接着一群人冲了进来,“大夫快来看看,我家小姐自从受伤后便高烧不退。”是李嬷嬷的声音。 顾千雪赶忙睁眼去看,想找机会求救。 却发现,除了李嬷嬷和一名背着药箱的老大夫外,其他几人杀气腾腾。 这些孔武有力的男人虽然穿着下人的衣服,但发达的肌肉以及杀气的眼神,足以彰显他们的身份。 来者非善。 众人见顾千雪醒了,吃了一惊,老大夫身后的几人狠狠向老大夫背影方向瞪了几眼。 顾千雪立刻明了,他们的意思很简单,如果老大夫知晓了她的身份,怕是要被杀灭口的。 幽幽叹了口气,看来,她不能求救了。 此时求救非但不成,怕还会牵连无辜。 一无所知的老大夫上前,将药箱放在一旁的,“姑娘是如何受的伤?何时受的伤?” 一时间,气氛僵持,凝固。 顾千雪见到,几名大汉将手探入腰间,是在准备掏刀。 第1170章 1170,自己酿的恶果,怨不得人 第1170章 1170,自己酿的恶果,怨不得人 顾千雪试着出了些声响,发现因为高烧声带水肿,但好在还能说话,“辛苦老先生了,我……与家仆走散,路遇歹人,歹人向我腹部刺了一刀,时间……我也不知……” 众人惊讶,随即狠狠瞪向李嬷嬷。 李嬷嬷赶忙道,“老先生是这样,我家小姐是一日前被刺伤,如今伤口已上了药包扎上,只是高烧不止。” 老大夫点头,“麻烦小姐告诉老夫,你现在的感觉。”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头疼欲裂,周身忽冷忽热。” 随后,老大夫又为顾千雪诊脉,最后道,“小姐放心吧,你的脉象还算平和,这高烧怕是伤口引起的,你是女子,老夫不方便查看伤口,但既然这位嬷嬷说已包扎后不流血,估计也没什么大碍,老夫给你开个清热的方子你先喝上,回头静养,将伤养好了便好。” 顾千雪道,“多谢老先生了。”随后便闭眼,不再多言。 她不敢多说,否则不小心被老大夫察觉出什么,老大夫便性命堪忧了。 众人以为顾千雪会借机求救,却没想到别说多说话,便是多一个眼神都未发出。 虽然心有不解,但也省却了不少麻烦。 几名家仆打扮之人将老大夫送了出去,出了房门,才有人道,“老先生,在下有件事麻烦您。” 老大夫立刻道,“不敢,阁下有什么便直说吧。” “关于我家小姐一事请不要透露出去,毕竟事关小姐的名节。” 老大夫立刻道,“这个您放心吧,我们行医之人嘴巴最是严的。” “那就多谢了,这是医资,在下便送老大夫回去,顺便熬些药来。” 房内。 所有人都走了,只留李嬷嬷在。 李嬷嬷局促不安,甚至不敢去看顾千雪的双眼。 千雪幽幽叹了口气,“李嬷嬷,从前我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 如今李嬷嬷也是后悔,悔不当初,“郡主,都是老奴的一时糊涂。”而后便说出了缘由。 原来,安塔娜在尚书府时虐待听雪院的下人,而这李嬷嬷被打了三次,只因李嬷嬷说了句安塔娜不爱听的话。李嬷嬷记恨在心,同时,儿子却赌钱欠下巨债,如果拿不出银两偿还,房子被抢去不说,儿子也会蹲大狱。正在这时,有人找上李嬷嬷,说只要将顾千雪骗出来便给千两白银。 李嬷嬷一方面急于用银子救亲生子,另一方面怀恨在心,于是便…… 顾千雪闭上眼,幽幽叹了口气。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折腾了半天,还是她自己酿的恶果罢了,怨不得人。 “李嬷嬷,我问你,你儿子从前喜欢赌钱吗?”顾千雪问。 李嬷嬷一愣,没想到郡主是问这个问题,这个时候郡主不应该辱骂她吗?不应该骂她忘恩负义吗?“回郡主,他从前是不赌钱的,这回也不知为啥着了魔跑去赌钱,他还说刚开始赢了一些,后来没忍住继续赌便输,最后赌红了眼就……” 不用李嬷嬷说,顾千雪也知晓,轻轻道,“不是他着了魔,而是着了道了。” 李嬷嬷一听,眼神闪了闪,“郡主的意思是?” “既然他从前不赌为何突然就赌?怕被人诱去的。为何他起手赢了一些?因为对方诱敌深入。后来他赢了钱为何还继续赌?怕是身旁有人煽动谗言。按照道理,输了钱赌坊便会赶人走,追着去讨债,但赌坊非但没赶人,还借了大笔银两给他,说明是在下套。李嬷嬷,你怕是早被人盯上,你儿子才被人下的毒手吧。” 听着顾千雪的话,李嬷嬷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真……真的是这样吗?不……不可能。” 顾千雪叹了口气,“李嬷嬷,我还记得你的事,自我们顾家入京后,你便在府里干活。与其他家比,我们尚书府怕是腌臜事最少的人家了,尤其是姨娘们被遣散后,尚书府可谓是个平静的天堂。正是因为太干净,所以你不懂外面世界的险恶,你年纪也不小了,自己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实际上不用顾千雪说,李嬷嬷已逐渐想了明白。 她跌坐在地上,双目无距。 “千雪郡主,老奴……老奴对不住您。” 顾千雪勾唇,但因苍白的嘴唇已经干涸,这么一裂竟挣了一道血口子,“罢了,这些都是命运的安排。” 随后,李嬷嬷便开始忏悔起来,不断的打自己嘴巴。 本来顾千雪不想再管李嬷嬷,但反思一下,却也是安塔娜才让李嬷嬷有了可乘之机,一切因她而起,她不能不管,“李嬷嬷,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听我说。” 李嬷嬷惊了一下,“活?活!?” “如今你知晓内情,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早晚灭你的口,”顾千雪道,“所以,你现在别表现出惊慌,尽量揽下为我换药抓药的工作,让他们松懈,之后……便跑吧。” 李嬷嬷震惊。 顾千雪突然双眉紧皱,因巨大痛意席卷,腹部竟疼得难以忍受。 她紧紧咬着牙,隐忍疼痛。 本周身无力,但因为剧痛,双手竟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捏着床单,随后撕拉一声床单被撕开。 在昏迷的前一刻,顾千雪还是咬牙说到,“李嬷嬷……你且……好好……想想。”随后,便是去知觉。 门外。 抓药回来的杀手,双眸冰冷,周身杀气腾腾。 “那个女人没死吧?” 有人回答,“没死,老四下刀极有分寸,绝不会死人。” “明日便出发,只要出了南樾国的地界,咱们就能交货了。” “那个老妪怎么办?” “杀了。” “好。” 京城翻了天了! 堂堂尚书府千金,堂堂皇上亲封的郡主,堂堂……前厉王妃,竟然就这么失踪! 而发现其失踪时已是三日之后。 为何是三日? 当时宴席结束后,厉王回到王府得知顾千雪被人叫回了顾府,晚一些便去接,没想到刚到尚书府大门便出来一名丫鬟,丫鬟说千雪郡主交代,近日顾老夫人身体略有不适,郡主留下陪伴老夫人,暂时不回王府,更不需王爷入内探望。 厉王不解,本要硬闯,但怕引起千雪不快,毕竟两人感情刚刚和好升温,他珍惜还来不及,最后只能耐着性子离开。 就这样,错过了最佳时机。 第1171章 1171,顾尚书府里的眼线 第1171章 1171,顾尚书府里的眼线 三日之后,厉王终于难耐想念,趁着夜里翻墙入了尚书府。 先是去的听雪院,发现听雪院一片漆黑,顾千雪的房间也是空无一人。紧接着去了满福院,抓来一名丫鬟询问,得到的答案却令他大吃一惊——千雪郡主根本就不在尚书府!更不在满福院! 当时厉王就发作起来,也不等天明,冲入顾尚书的房间,拎着顾尚书便来要人。 因为这么一闹,平静的尚书府瞬间沸腾,顾老夫人也是急忙穿了衣服前来。 然而,顾千雪确确实实没回来,顾尚书和郑氏还以为顾千雪在厉王府。 厉王想起屡次三番搪塞他的丫鬟,便将尚书府所有下人都召了来,却见少了一名名为珍巧的丫鬟。 珍巧是牙子卖来的死契下人,没有家人,而找到珍巧的房间,发现其被子里还有温热,但人却不见了。 与珍巧一个房间的还有三名丫鬟,三名丫鬟纷纷反映珍巧平日里没有什么奇怪举动。 一时间,顾尚书和郑氏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对厉王交代。 却见厉王坐在椅上,面色阴沉,虽然不发一语,但周身散发着无形散发着怒气,整个房内没人敢吭声。 顾尚书只觉心累,上前道,“王爷,是下官之错,下官……” “那人是探子,”厉王冷冷一笑,隐露杀意的目光一扫院子里众多下人,“尚书府被埋了眼线,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某些人的掌控之中,而且这眼线不止一个。” 顾尚书和郑氏生生一惊。 “什么?王爷的意思是我们府中有……有坏人?”郑氏声音颤抖。 厉王深呼吸两次,压抑下杀人的冲动,他答应过顾千雪不再轻易杀人,“眼线的主子们若不想动你们,你们就安全,若他们想动你们,你们便必死无疑,还不被外人察觉。” 郑氏惊吓之下,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一众嬷嬷丫鬟赶忙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扇风的扇风。 顾尚书面色苍白道,“王爷,我们是不是要去追?” “三天的时间,追不上了。”厉王缓缓闭上眼。 与其盲目去追,还不如亡羊补牢,冷静下来思忖对策。 一时间,房内一片死寂。 少顷,厉王缓缓睁开眼,冷冷道,“接下来都听本王命令。” “是,王爷!”顾尚书赶忙道。 “第一,将尚书府所有死契下人都交给本王,”但想到了被收买的李嬷嬷,厉王又改了口,“不,还是将所有下人都交给本王严加审问,若确定没有嫌疑再给你们送回来,这一期间,本王派人保护尚书府。第二,顾尚书即刻入宫向皇上禀明此事,让皇上下发全国搜捕令,虽然找到的几率很小。第三,千雪的母亲顾夫人听说还在关东城,别让她回来,在关东城也比在尚书府安全。第四,这一期间整个尚书府尽量减少外出,无论发生大事小情都要即刻报给厉王府,听清楚了吗?” “是,王爷。” 顾尚书和郑氏已是战战兢兢。 这一时间,君安已带了不少人马上前,除留一部分在尚书府外,其他人则是押运尚书府的下人离开,众下人听说要被可怕的厉王带走,一时间哭声求饶生震天。 厉王并未多做停留,大步出了尚书府。 郑氏见刚刚还好好的家,瞬间变成人间炼狱,一时间气晕了过去。 厉王出了尚书府,上了马车,邵公公上前,压低声音问道,“王爷,这件事会是谁做的?” “本王不知。”厉王的声音略微颤抖,“前些日子本王便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即将厄运降临,曾对千雪也说过,千雪只说本王是疑神疑鬼,如今……”说着,狠狠一拳砸在马车中央的小木桌上,“本王不应入宫,不应参加什么狗屁宴席。”悔不当初。 邵公公也是愁眉不展,他本以为王爷苦尽甘来,谁知? 这天下最可怜的两人,不外乎是王爷和……顾千雪罢。 突然,厉王抬起头,双目阴鸷。 “王爷,怎么?”邵公公不解问道。 厉王鹰目眯紧,“邵公公,本王先等皇上的搜捕令,随后便回封地。” 邵公公明白,厉王每一次“回封地”,实际上都是回血月楼。 另一边。 顾千雪只觉得自己被第二次焚烧,区别是,上一次是疼,这一次是热。 她知道自己正在发高烧,因为没有特效药,便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值得庆幸的是,李嬷嬷还不算丧尽天良,一直努力的照顾她,虽然在康复上没什么效果,总归是好受了些。 傍晚时,李嬷嬷刚给顾千雪喂了一些粥,伪装成家仆的杀手便冲了进来,“收拾收拾,立刻走。” 李嬷嬷吃了一惊,“走?去哪?郡主还高烧呢,求大爷开开恩再休息一天吧,不然郡主的身子撑不住。” 那人冷冷一笑,“她撑不撑得住与我们何干?再有两日出了国界就能交货了,只要死不了就行,如果她死了,老家伙,你也得死!”狠狠威胁。 李嬷嬷的吓得浑身颤抖,半晌不敢说话。 最终,李嬷嬷只能顺从,开始收拾东西。 顾千雪强撑着精神,从杀手的话中提取了两点信息,第一,他们不是绑架她的元凶。第二,绑架她的人不是南樾国人。 会是谁?是宫凌安吗? 不太可能,如今楚炎国应乱成一团,冥教的内乱,楚炎国国君的插手,宫凌安这个时候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抽不出精力绑架他,何况以她对宫凌安性格的了解,其是个无比自负的天才,绝不会雇杀手绑架她的。 从李嬷嬷两日俩的只言片语,能感觉道这人在京城有内应,不说别的,京城城门检查极其严格,即便是她以郡主的身份进出也要被盘问检查,那么到底是何等身份才不用调查。 她想起刚出穿来南樾国时的一件事,当时她出城到神医周府,回来时城门已关,但君安却驾着厉王的千金车等候,说明用亲王的牌子可进出。 比厉王更有权势的,整个京城还有两个,一个是皇上,另一个是……太子。 第1172章 1172,想活命就听我的 第1172章 1172,想活命就听我的 顾千雪缓缓睁开眼,因为高烧潮红的面颊上,一双眼也是满是血丝,但眸子却清澈锐利。 绑架她的绝不是太子。 其一,就男女感情来说,太子对她没什么爱意,猎奇占有之心居多,后来她性情大变后,太子便表现出了放弃。 其二,如果太子真绑架她,为何带到国外?实际上如果想软禁某个人一辈子,便是个笼子也能做到。 绑架她的人,怕是和太子有勾结! 想着想着,顾千雪便陷入昏迷。 当她幽幽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马车厢里,车子摇晃得厉害,但更要命的是腹部伤口疼痛剧烈,就好像又刺了一刀一般。 顾千雪疼得咬紧牙关,冷汗一层层从身上冒出。 李嬷嬷惊慌道,“郡主千万不要动,你的伤口……你的伤口……” 顾千雪了然,无力的扯了下嘴角,“是……又裂开了吧?” 李嬷嬷哽咽,低声咒骂,“这些挨千刀的,奴婢刚刚都提醒他们小心点,他们还故意将郡主扛在肩上,郡主又流了不少血。”说着,忍不住哭了出来。 顾千雪道,“他们是……故意为之,只要我有伤在身便……不会逃跑,我这样的情况如果勉强逃走,只有……死路一条。” 李嬷嬷僵住,好半晌,再次呜呜的哭了起来,“郡主,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奴婢对不起您,奴婢……”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顾千雪道,声音虚弱,“若当初没有性情大变……也不会虐待你,如果你没有记恨在心……也不会为钱财还害我。看起来我是受害者,实际上……你也是无辜的,一切都怪我自己罢。” 李嬷嬷哭得更悲痛了。 一阵痛苦袭来,顾千雪咬牙挺住,好半晌疼过了这个劲儿,才道,“李嬷嬷,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奴……奴婢没打算。” 实际上,如果千雪郡主醒来后打骂她,她便不会备受良心的折磨,然而千雪郡主却一直温和待她,让她想起来听雪院从前的种种,越发悔不当初。 虽然郡主曾经性情大变,但郡主她好像脑子有问题,就是时不时的变一变,如今不是又变回来了?当奴才的还怕被打骂?从前郡主对她们那般好,时不时打赏,还允许她们随时请假离开,她却这般忘恩负义。 听雪院的人为何能顺利接受顾千雪的变化,还不是因为赵氏是个傻子?在听雪院、或者说整个顾府下人们的思想中,千雪郡主也有痴傻的基因,时不时犯傻是正常,只不过大家不说出来罢了。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如果你听我的,就……准备逃吧,他们不会留你活口,而且也别逃回京城,更不要……找寻任何亲人,因为这些人为了灭口……会在你家附近守株待兔,你若出现……不仅你活不了……你家人也会受牵连。” “什……什么?真……真的吗?”李嬷嬷整个人懵了。 腹部的疼痛越发剧烈,顾千雪下意识伸手碰了下腹部,却感觉黏糊糊的湿漉,她隐约猜到那是什么,但不敢去看自己的手,索性眼不见为净。 “我没体力与你解释,你若……信,便按我说的去做……若不信,就……罢了。”顾千雪咬着牙,将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李嬷嬷自然是信的,“但……但奴婢不回家又去哪里?怎么办?” 顾千雪叹了口气,却不知是疼极了还是失血过多引起了贫血,她越发眩晕起来,最终昏迷。 京城。 麒麟宫,太子的书房。 北醴国使臣唐暄啬在临行前再次拜访太子,从两国建交看来,这一举动正常不过。 谁能想到,这胆大包天的两人竟堂而皇之的勾结。 太子道,“如今顾千雪马上就出南樾国边境,唐大人且放心。” 唐暄啬道,“我们北醴国人最守信用,只要下官接到顾千雪,便会派人与殿下的人碰头,运送武器。” 太子想到那些外人求之不得的北醴国精良武器,心底几乎压抑不住兴奋。 “话虽如此,但本宫还是想知,贵国君与顾千雪有什么联系?为何国君要用这么多的武器换顾千雪?”想到那个曾经灵动睿智的女子,饶是没兴趣了的太子,依旧叹息。 唐暄啬刚要拒绝,太子却笑一笑,起身走到桌案旁的书柜,取出一只小盒,“本宫与唐大人一见如故,大人要离开,本宫极为不舍,这珠子便送给唐大人,以做留念吧。” 唐暄啬眼神闪了闪,便打开了雕工精美的紫檀木鎏金小盒。 却见,那小盒中静静躺着一只直径两寸长的珍珠,这可是天然珍珠,只有产自深海,举世罕见。 先不说这尺寸之大,只说通体浑圆,在阳光下散发优雅的光芒。 北醴国虽然富有,但有些东西却是有市无价,正如同这枚硕大的珍珠。 唐暄啬立刻明白太子的意思,最后咬了咬牙,低声道,“是因为……苏凌霄。” 太子瞠目结舌,苏凌霄!? 马车行得不快,因为越临近国界,官道便越来越少,质量越来越差,坑坑洼洼的路面,若马车速度太快极易翻车。 加之,顾千雪的伤情也是越发的严重。 杀手们简陋的马车如何与平日里的垫着软垫地毯的奢华马车相比?在这坑凹的路面几乎用三十度角来回摇晃,躺在马车里的顾千雪被甩得飞来飞去,腹部伤口便愈合过,时不时就渗些血出来。 李嬷嬷后来干脆狠狠抱着顾千雪的身子,将其固定。 一路上,李嬷嬷不断的忏悔,不仅对顾千雪忏悔,也对自己忏悔。 如果事情重回,她一定会将一切告诉郡主,郡主不会见死不救。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顾千雪醒来几次,屡次想对李嬷嬷说什么,但在强大的痛苦以及摇晃的车厢恶劣的条件下,最后还是晕来了过去。 终于,顾千雪认为自己必须要撑住,因为方才休息时,她分明听到车外人说快到国境。 她咬牙,用全部意识力控制高烧的自己不陷入昏迷,紧紧抓住李嬷嬷的手,“别……哭了,听我说……想活命就……听我的!” 第1173章 1173,中邪? 第1173章 1173,中邪? 经过两日的冷静,李嬷嬷也终于知道凭自己的脑子是脱不了困的,想活命还得听郡主的。 “快没机会了……一会再休息,怕是离国境前的最后一次中途休息,你趁……这机会,跑,拼命的跑……”顾千雪咬牙说到。 李嬷嬷的声音颤抖,“这些人会不会追奴婢?” “自然是……追的,不过不用怕,”顾千雪深吸一口气道,“有……我呢,我能保证他们不追你……一会休息时,你一定要把我摇醒……一定……”说着,声音越发衰弱,最终昏迷过去。 “郡主?郡主?”李嬷嬷再去摇,但摇了两下也不见顾千雪清醒,后来想到千雪郡主因为伤痛没什么体力,便不敢再摇,让其养精蓄锐。 待顾千雪完全昏迷,李嬷嬷小心翼翼的打开盖在顾千雪身上的被子,当见到被子里满是血时,几乎要惊叫出来。 她没敢惊叫,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放在其鼻下,等了好一会才勉强感受到了呼吸,这才稍稍放心。 李嬷嬷思忖片刻,最后决定为千雪郡主换药,忍着恐惧将那血淋淋的包扎打开,一股脑将所有的金疮药都撒上,之后再找布条包扎起来,随后为其换了身衣服。 那被换下的衣服湿淋淋的,李嬷嬷捂着嘴无声哭了好一会,随后找来热水,一勺一勺地喂顾千雪喝下。 却不知是金疮药的原因还是热水的原因,顾千雪的呼吸逐渐有了力量,面色也有了一丝红晕,不像之前那死人一般的模样,李嬷嬷这才放心。 一晃,到了夜晚。 马车停下,几个人生了篝火,开始议论起来。 “还有多久到边境?” “还有三个时辰。” “继续赶路还是休息一下?” “休息一下把,我看牲口好像是饿了,给牲口喂草饮水。” “看好那女人。” “有什么可看的?那女人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就是让你看好她别死了,如果她死了,咱们银子就拿不到了!” “放心,几天之内还死不了。” 外面的几名杀手烤火的烤火,喂牲口的喂牲口,闲聊的闲聊,最后决定休息一会再走。 马车里,李嬷嬷十分紧张,她伸手拼命推顾千雪,“郡主,郡主快醒醒,车停了,快醒醒,郡主。” 顾千雪幽幽醒来,虽然周身依旧滚烫、腹部依旧疼痛,但周身却温暖舒适了许多。 “嘘。”她努力从干涸干裂的嘴唇发出声音,李嬷嬷赶忙闭了嘴。 顾千雪先是静静听车外人的交谈,确定了情况后,才道,“李嬷嬷……你听我说……一会……你借机解手……之后就跑……无论发生什么……拼命跑……跑……” 李嬷嬷点头,“是,是,奴婢都听郡主的,奴婢背着郡主。” 顾千雪却突然笑了,因为这突然的笑容,嘴唇竟裂开一道口子,殷红的血苒苒涌出,染红了苍白的唇瓣,加之其青色的面容,整个人若女鬼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你自己跑……我跑不了……” 李嬷嬷的眼泪顿时就涌出来,“不,奴婢不会抛弃郡主,郡主一定要给奴婢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果郡主被他们带走,奴婢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求郡主了。” 顾千雪叹了口气,“李嬷嬷你别……任性,不要自责,记住……一切都是命运。” 李嬷嬷又要说什么,顾千雪道,“要么我死,要么……我们两人死,你选择。机会只有一次……我快没体力了……” 虽然李嬷嬷觉得对不住千雪郡主,但到底是人求生意志的本能,李嬷嬷道,“好,那奴婢就走了。” “去吧,切记……不能回家。”顾千雪道。 李嬷嬷点头,随后一咬牙,转身离去。 紧接着,顾千雪便听到马车外,李嬷嬷说,“我要去解手。” 杀手说,“一会就到了,不能忍忍?” 李嬷嬷说,“不行,忍不住了。” 另一个杀手说,“直接在车里解手。” 李嬷嬷又说,“我想拉屎。” 最终杀手被恶心到了,咒骂了一声,“老不死的,快去,别想着逃跑,不然杀了你。” “是,是,谢谢。”李嬷嬷这才匆忙而去。 李嬷嬷虽然在不远的一个土堆后面蹲下,却又杀手盯着。 顾千雪算准了时间,运起了内力,将身上所有体力调用了起来,紧接着一声惨叫。 冬季的夜空,寂静十分,甚至没有连虫鸣都没有,顾千雪的惨叫声划破天际一般。 杀手们惊了下,齐齐跑了过来,包括看守李嬷嬷的杀手。 李嬷嬷见机,捂着嘴疯狂地奔跑起来。 有人发现,“不好了,那老太婆跑了。” 就在准备追的时候,顾千雪冲了出来,却见她浑身是血,面色青的,嘴唇是血红血红,向下流着血,先是惊叫的一声,紧接着扑向离得最近的杀手,狠狠抱住他。 众人吃了一惊,“这女人怎么了?” 话音未落,顾千雪对着那杀手脖子便狠狠咬了一口。 杀手一声尖叫,能感受道不仅脖子被咬,那女人还在吸他的血。 因为恐惧和惊吓,杀手下意识地拍去一掌。 顾千雪一时不察,竟被拍飞。 不仅腹部剧痛,连胸腔也痛。 这一刻,顾千雪竟想起自己被火烧时的剧痛,这种周身的疼痛甚至能让人失去触觉和触感。 然而为了李嬷嬷,顾千雪咬牙又蹦了起来,只把自己想成僵尸,对着靠自己最近的杀手又扑了过去,但那杀手已有了准备,二话不说一拳打了过去。 这一拳,将顾千雪再次打飞。 顾千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一次顾千雪倒地不起时,却见那瘦小的女子再次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有一人胆怯了,声音带了颤抖,“这女人……不会是中邪了吧?” 另一杀手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刚刚那个老太婆跑过去时蹲在一个土堆后面……那里……好像是坟!” 众人闻言,这才向李嬷嬷消失的地方看去,当见到时,饶是杀人如麻的杀手们都不寒而栗,因为,这里竟是个乱坟岗!那一个个土堆连绵不绝,细细看来竟是一个个乱坟! 第1174章 1174,凌霄,是你吗? 第1174章 1174,凌霄,是你吗? 阴森森的月光之下,时不时出现人骨的乱坟岗,突然一阵寒风吹来,再来身后顾千雪的嚎叫声,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杀手们这辈子都没这么怕过,几乎要尖叫出来。 为首一人道,“别慌,我们连人都不怕,怕鬼做什么?我们手下的冤鬼还少了?” 又一人道,“把咱们的刀都亮出来,咱们的刀都是染了血的,杀气重,鬼不敢上前。” “那这女人怎么办?”有人指着正在拼命挣扎地向她们爬过来的顾千雪。 顾千雪用尽全身力气在爬,然而此时此刻却真的再没力气。 疼吗?伤上加伤,她已经不知疼为何物了。 杀手头子走过来,见在地上不断颤抖、人不人鬼不鬼的顾千雪,略为思忖,“听人说,这些鬼混只招八字轻或受伤阴气重的附身,不敢找我们这种阳气足的,此地不宜久留,快把这女人扔上车,我们继续赶路。” “这女人身上的鬼魂怎么办?”还真有人信了。 “金主只要这个女人,要求只有一个便是活的,可没说不许带着魂儿,就这么交货。” “是!” 两名杀手上前,动作粗鲁地将顾千雪拎上了马车,毫不怜香惜玉,如同扔垃圾一般将其扔了进去,随后便开始赶车。 顾千雪以一种十分古怪和狼狈的姿势趴在车上,却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隐约听见车外人的对话。 “那个老太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杀了。” “但她不是跑了吗?” “呵,我们说杀了就杀了。” 对方恍然大悟,“但如果她跑回去怎么办?” “你个笨猪脑袋,这荒郊野外的,还在乱坟岗的,一个老太婆能跑回京城?吓也吓死了,再说你以为京城那位是吃素的?呵,那老太婆要是不回京城,也许还能侥幸活着,回京城才是必死无疑。” 听见这些,顾千雪便确定了李嬷嬷已经逃了出去,终于欣慰地放下了心。 但刚放下心,却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李嬷嬷分明是害她的,为什么她又救了李嬷嬷? 她不是说过自己不再圣母吗?怎么又情不自禁的圣母?人家害了她,她却把自己折腾了个遍地鳞伤救了人家? 顾千雪突然笑了,因为想到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搞不好这个就是她的本性吧。 然而李嬷嬷死了,她又能得到什么?一个人死也总比两个人死要好,何况一切的一切全因自己而起,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 想着想着,便陷入了昏迷,再没了知觉。 第二日黎明,在一个名叫水昌阜的地方,两伙人做了交接。 作为北醴国使臣的忠正候唐暄啬趁着使节大队人马休息时,带着几名亲信,悄悄离开,来到约定的见面地点。 “人呢?”唐暄啬问。 杀手头子道,“在里面。”说着打开马车门。 当唐暄啬见到车内满是是血,一动不动的女人时,震惊道,“大胆,不说交代过要活的吗?” 杀手头子被这般怒斥很不爽,但看在银子的面子上,生生的忍了,“这位大人,首先你们下单的时候只说要活的,我们便默认为只要活着怎样都行。其次,这女人反抗得厉害,如今南樾国下了搜捕令,如果一旦她跑了,我们拿不到银子是小,大人对上面的人,可就不好代交了吧?” “……”唐暄啬略微思忖,也是这个道理。 想到当初皇上交代,只要是活的就行,唐暄啬也认为其是否完好无所谓了。 “罢了,就这般吧,”说着,对身旁的心腹道,“取银子来。” 立刻有人送上大笔银两。 杀手头子和杀手都极为满意,双方的交易算是十分顺利。 但杀手头子即将离开时,唐暄啬又想起一个问题,“不是听说,有个做内线的嬷嬷吗?那人在哪?” 杀手头子立刻道,“那老女人要逃跑,我们便干脆杀了她。” 唐暄啬点头,“办得好。” 杀手头子残忍地勾了一抹笑,眼底闪过阴险。 随后,两方各得所需的人便这么离开,唐暄啬则是命人将满身是血的顾千雪搬到了马车上,几人回归了北醴国使臣车队。 唐暄啬将顾千雪安排在自己的备用马车上,却未让人靠近,他的心腹仇翰逸上前道,“侯爷,小人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唐暄啬道。 仇翰逸压低了声音,“王爷,小人的意思,虽然我们出了南樾国国境不用忌惮,却还要提防一些,那杀手头子虽然粗鲁,但将那女子弄伤的法子却很好,一旦是伤了便没精力逃跑,毕竟……皇上下达的命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唐暄啬面色阴沉,点了下头,“刚刚我想的也是这件事,却拿不定主意找人医治还是不找人医治。” 仇翰逸眯了眯眼,“治还是要治的,却别治好,也别找丫鬟来照顾,就让吊着她的命,一直吊到皇宫便好。” 唐暄啬点头,“所言极是。” 于是,顾千雪一直到北醴国国都宣永城,皆处于昏迷状态,别说康复,便是清醒的时间都屈指可数。 每日只有停歇的时候,才有丫鬟上前,为其喂水喂药,整理衣物。甚至,还有一次险些停了呼吸。 北醴国。 京城,宣永城。 皇宫。 顾千雪被安置在了舞阳宫,太医们用了一日一夜的时间才将其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只因这她伤得太重了。 失血过多,腹部的伤口感染恶化,内伤,饥饿,高烧。 当太医们见到这名重伤女子时甚至近气多出气少,皇上下令无论用任何手段、任何药物都要将她救活,直到她正常呼吸的瞬间,太医们才松了口气。 而当顾千雪彻底醒来时,却已是两日两夜了。 当顾千雪睁开眼时,入目却是一人。 一名年轻男子。 却见那男子颀长的身材被一身金灿灿龙袍包裹,其乌黑发丝被纯金镂空发饰束在头顶,但吸引她的却是那张脸。 那张脸,她极为熟悉,他有着一双干净利落的剑眉,一只笔直高挺的鼻,以及抿紧的一双薄唇,整个人雅如静水明月,飘若高空流云。 当她看到那双熟悉的淡灰色眸子时,激动得挣扎着想坐起,“凌……霄……是你吗……” 第1175章 1175,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第1175章 1175,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位于关东城不远的,处于三国交界的血月楼地下总部。 地面上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宅子,但谁能想到这不起眼的宅子下面有个地下基地? 因为关东城附近地质以岩石为主,庞大的地下宫殿极其牢固,坚不可摧。 除了无数隐蔽的换气气孔,还有许多通往各处的通道,狡兔三窟。 作为楼主的陆危楼很少回到总部,所有人都知楼主几十年如一日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令众人吃惊的是,这一段日子楼主布下的任务却都与一个人有关,一名女子——顾千雪。 众人不解楼主与顾千雪到底有什么交往,甚至不知楼主的年纪到底多大,因这些人儿时被带到血月楼接受训练时,楼主便是这般模样,穿黑衣、戴面具。 如今众人成年后进入血月楼,楼主依旧是这般模样,穿黑衣、戴面具。 楼主的武功高超、性格古怪、为人孤僻,什么都未变,却只有一个变化,就是对这名名叫顾千雪的女子。 自从关东城一事后,血月楼便是几乎不接任务,直到前些日子楚炎国之事后,血月楼将手头的单子清干净后便再也没接新单,甚至将各国各市的信号弹收回。 血月楼的信号弹发放数量皆有记录,因为信号弹昂贵,很少有人买信号弹收藏,都是用时去黑市买,所以流落在外的信号弹并不多。 绝殇快步入内,“主上,属下回来了。” 宫凌沨看着绝殇的面色,已猜到结果,“继续找。” “……”绝殇。 最终无奈,绝殇也只能答应,“是,主上,若主上没其他事,属下便去布置了。” “去吧。”宫凌沨叹了声气,虽刻意压抑的嘶哑,然而此时的沧桑却难以掩饰。 绝殇离开,狭小的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因是地下没有窗子,即便燃了灯烛,房内却依旧阴森压抑。 绝殇走了,但是宫凌沨却依旧僵站在原地,黑色的面具之下看不出其表情。 僵立了整整一刻钟,却不知想到什么触碰了他最脆弱的心弦,一下子颓然起来,跌坐在一旁的椅上,双拳捏得发响。 另一处。 北醴国皇宫。 顾千雪醒来看见男子时吃了一惊,纵使身子虚弱,还艰难地喊出对方的名字,“苏公子,你没……死?” 这张脸,她不会看错! 哪怕他和苏凌霄有截然不同的区别——苏凌霄病弱脱相,他却健康俊美。 她曾为苏凌霄画过一张画像,根据其面部特征猜测其健康时的容貌,当时苏掌柜连连说画得像、画得一模一样,而面前这人的容貌便于那画中一模一样。 苏凌霄没死? 他康复了? 他用什么方式康复的? 因为更为震惊死而复生的苏凌霄,顾千雪甚至忘了身处险境,“你……咳咳咳咳……”只觉喉咙里有刺,嗓子又疼又痒说不出话来,咳嗽过后竟在口中有甜腥,想来是肺部有了损伤。 男子便这般淡淡地看着,居高临下,与苏凌霄相同的灰色眸子却没有半丝温柔,只有冰冷鄙夷。 咳了好一会,顾千雪说不出话来,“水……能给我……水吗?” 因为男子在,一旁的宫女不敢上前。 干涸的喉咙因为缺少水分,刺痒引起了再次干咳,这一次咳得更厉害,竟直接吐出血来。 也因为这剧烈的咳嗽,顾千雪只觉得所有伤口再伤一遍般的疼痛,然而这种疼痛对于她来说已不算什么,哪怕是咳死,她也要问清楚,“你……你……咳咳……你到底是谁?咳……” 男子终于缓缓勾起了唇,带着一抹残忍。 见顾千雪吐了许多血,宫女捧来了水杯。 然而男子回过头来淡淡一撇,顿时杀气四溢,宫女赶忙退了回去。 顾千雪见男子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便只能闭了嘴,静静等候。 只可惜,直到最后男子离开,也没留下只言片语。 待男子离开,宫女这才敢上前,为顾千雪喂水。 当干涸的嗓子被温水滋润,顾千雪这才勉强能说出话来,“刚刚那个人……是谁?” 宫女眼神闪了闪,却不敢回答,只摇了摇头便开。 顾千雪躺回床上。 实际上宫女不说,她也能猜到,因为那男人身上穿着的是明黄色龙袍。 虽然每个国家风俗各有不同,但皇族人穿明黄色却是共识,除了皇上外,无人能穿通体明黄的衣服,哪怕是皇子的服侍也只是用明黄色丝绸做点缀。 他到底是谁?是苏凌霄吗?或者只是与苏凌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如果是从前,她坚决不相信此人是苏凌霄,但现在她经历了太多诡异之事——穿越、换魂、招魂,她从前唯物观早已崩塌,即便说这人是苏凌霄,她也会相信的。 顾千雪躺回床上,闭上眼,陷入沉思。 翌日。 顾千雪很早便醒来。 睡懒觉的习惯已一去不复返。 宫女为其擦脸、擦身,随后喂水喂药喂饭,服侍十分细致,但却是一句话不说。 她们不说,顾千雪也不问,何苦互相为难? 她知道她被绑来便是与那男子的有关,但其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一定与苏凌霄有关,否则又何必千里迢迢将她绑来?与太子交易,想来付出也不少罢。 没错,她心里已断定太子与这件事有百分百的联系。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平静下来调养身体,待问清楚这男子到底有什么目的后,便想办法逃脱。 想到某个黑衣身影,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天下最倒霉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他,一个是她。 她只希望他别担心、别焦急,如论如何,保重身体。 顾千雪这么一等,便是整整两日。 宫凌沨已经疯了! 无论是血月楼的杀手还是厉王身边的所有人,哪怕是远在千里外的皇上都知道。 面对疯子一样宫凌沨,没人敢阻拦。 厉王封地所有事宜全权交给官员们负责,无能者死、失职者死、封地作奸犯科一律严惩,整个封地上上下下都战战兢兢,不仅不敢顶风作案,还暗暗祈祷前厉王妃、千雪郡主快快找到,只为平息王爷的疯狂。 第1176章 1176,你就这般故作姿态的勾引他? 第1176章 1176,你就这般故作姿态的勾引他? 皇上原本试探性交给厉王一些工作,却没想到厉王二话不说派人送了回来,皇上见其发疯,也是不敢再多要求,不仅下发了全国搜捕令,还悬巨赏找寻顾千雪下落。 关东城也是闹翻了天,赵侯爷抽调了一万精兵,不是用来作战,而是去找人,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顾千雪。 血月楼找寻自是不说,就连君安也被派回了名剑山庄,求名剑山庄庄主帮忙找人。 值得一提的是,东方庄主很郁闷! 他们山庄明明以铸剑见长,但如今却总有人委托他们找人。 上回一个名为赵小寒的女子,找的是凌霄子;这一次却是南樾国的厉王,找的是顾千雪。 而当东方君安将顾千雪的画像展开时,更令大家大吃一惊,因为那画中女子分明就是赵小寒。 也就是说,之前是厉王妃来寻找凌霄子,随后东方家族帮忙找到凌霄子后,厉王妃便与厉王和离,江湖传闻凌霄子已病逝,厉王又开始大张旗鼓的找厉王妃,真是……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光怪陆离,相比之下名剑山庄却封闭得好像个村儿一样。 这一系列事刷新了名剑山庄众人的三观,就连东方掌门都直感叹自己老了,不理解年轻人的想法了。 还有一人特别震惊,便是东方君骅,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般追求之人,竟是厉王妃,只是……当初厉王前来的,为何两人却不相认?他单纯的脑子依旧想不通。 倒是东方君儿早就走出了失恋的阴霾,最近和一个年轻后生打得火热,她的注意力却没在什么情情爱爱上,将东方君骅拽到一旁问——你说,如果她只是厉王妃的话,怎么就会打铁呢?怎么能创造出那种夹铁铸造法? 这个问题,东方君骅也是回答不出。 关于厉王的请求,名剑山庄内议论纷纷,有赞同者愿意帮忙的,却也有提反对者不愿帮忙的。 最终东方掌门人做了个决定——继续帮忙找人。 名剑山庄虽然有一些人不赞同,但名剑山庄的传统便无条件服从,既然掌门人下了命令,众人便要执行。 于是,又一波声势浩大的寻人活动正式开始! 一晃,两日后。 北醴国太医自是医术高超,而且还引进了青霉素,远超顾千雪的想象。 两天的时间,顾千雪虽不敢说能下床活动,但疼痛已减轻许多,虽然她现在也不抬怕痛。 傍晚,就在顾千雪昏昏欲睡时,他却再次来了。 这一日,他却未穿着龙袍,只穿了一袭白衣。 这白衣是苏凌霄最喜欢穿的,而因为那人穿着苏凌霄的白衣,竟让顾千雪一时恍惚,以为苏凌霄又回来了。 宫女们将顾千雪安顿好,半靠在床头,便一一退下,奢华的房内便只剩下两人。 整整两日的沉思,顾千雪已能坦然面对。 她神态平静,直接开口问道,“请问,你到底是谁,你将我绑来这里,有何目的。” 男子只讥讽地看着她,而后冷冷一笑,“看见了这张脸,你不内疚吗?” 顾千雪口吻依旧平静,“问我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男子冷笑,“你没资格问问题。” 顾千雪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没资格回答问题,你请便吧。”说着,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男子冲了过来,一把揪住顾千雪的衣襟,将其生生拎起来,“信不信朕杀了你?” 因为内伤外伤集中在胸腔,被拎起来后疼痛再次席卷,顾千雪的面色虽白,但表情未变。 她抬起头,仔细地看男人的脸,而后道,“原本觉得像,现在越发不像起来。你与他是两个人,即便你穿了他的衣服,也模仿不了他。”饶是因疼痛声音略有颤抖,但语调却依旧沉静。 凤脩一愣,微眯了一双的灰色的眸子,“你不怕死吗?” “不怕,”顾千雪淡淡道。 凤脩冷冷一笑,紧接着若扔一片树叶般将她扔在床上,“既然你不怕死,朕就成全你。”说话期间,却紧紧盯着她的脸,捕捉面部表情。 顾千雪被扔在床上,一阵疼痛席卷,她伸手抚上腹部,没摸到黏热,庆幸还未流血,“既然你自称为朕,便是北醴国国君吧?之前我还不解,为何北醴国向来独来独往,怎么就与毫不接壤的南樾国建交,闹了半天,原是你与太子勾结,”说着,幽幽叹了口气,“你穿着他的白衣,装成他的模样,是希望也拥有他的智谋吧?可惜你永远是你,他永远是他,你装成他的模样也不会足智多谋只能找人狼狈为奸,或者说,鸭子再怎么拍打翅膀都成不了天鹅。” 凤脩慢慢俯下身,俊逸的容颜却带着冰冷的狰狞,“若不是还要留你一条命,朕现在就杀了你,凌迟处死。”声音顿了下,“凌迟你知道是什么吗?将渔网套在你身上,用刀一片片割你的肉,你不会马上死,而是慢慢承受无尽痛苦。” 顾千雪微微凝眉,“凌迟和火烧,哪个更疼一些?” “……”凤脩。“你心智不全?” 顾千雪缓缓道,“我经历过火烧却没经历过凌迟,却是有些好奇。” 凤脩惊讶,直起身,“你就这般故作姿态的勾引他?” 顾千雪失笑,是啊,她现在对外人说她曾遭遇火烧又有谁会信?“你可以这么想,”而后抬起了头,语调一转,双眸定定盯着面前与苏凌霄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上,“北醴国国君,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问题,正巧我也有,作为交易,我们开诚布公的回答问题如何。” “你认为你有资格?”凤脩却第一次碰见如此不知死活的女人。 顾千雪叹了口气,“提问与回答对等,你若不想回答我的问题,那我也不回答你的问题。” 凤脩一拳挥去,然而顾千雪除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却没躲。 那拳头距离顾千雪的脸还有两厘米的距离生生停下,凤脩也终于看出这女人确确实实不怕死,“他从来都喜欢独特的东西,难怪被你吸引,你这……荡妇!” 第1177章 1177,陪葬 第1177章 1177,陪葬 如果是从前,顾千雪少不得要不顾代价的对骂几句,哪怕是丢了条小命,毕竟士可杀不可辱。 然而现在的她却清楚知道自己的目的——第一,弄清楚这人和苏凌霄的关系,苏凌霄到底发生了什么,初烟在哪、苏掌柜在哪。第二,养好身体,伺机逃走。 虽然她不怕死,但她不想死。 她和宫凌沨经历重重波折终于可以坦露心迹的在一起,难道就这么结束? 于是,被骂了荡妇,顾千雪却静静闭了嘴,不反驳。 凤脩再次未忍住,一掌劈来,这一次却未控制,直一掌将她打了个口吐鲜血。 顾千雪几乎昏阙。 凤脩拽着她的衣领将其拎起,若拎着一只残破的玩偶,“顾千雪,你知道朕抓你来做什么吗?” 顾千雪垂目不语。 凤脩阴森森的笑了,但那笑声却带着悲痛,“抓你回来,给朕的皇兄陪葬。” 顾千雪一愣,抬起头。 如此,她终于可以解释为何两人一模一样,难不成是孪生? 因为苏凌霄病态脱相,其健康的模样只在她想象里,所以看不出两人的差别,在她眼中,两人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凤脩的笑容越发悲痛,“你这荡妇竟敢对皇兄不贞,若不是因他喜欢你,你连给他陪葬的资格都没有!”说着,手一松,将其扔在床上。 雕花大床、丝绸被褥、柔软舒适,但此时却满是鲜血,散发着一种血腥。 顾千雪趴在床上,却满是震惊——苏凌霄与北醴国皇帝是亲兄弟?但她却记得苏掌柜说过苏家世代都是北醴国皇商,这又是怎么回事?怕是其中有故事。 顾千雪对北醴国的故事以及皇室恩怨没有兴趣,但有一点却清楚的知晓——苏公子他真的是……死了。 虽然当时苏公子离世时,她亲眼所见,但经历了种种古怪事,她心底却暗暗期待出现奇迹,哪怕是借尸还魂,哪怕是穿越、哪怕是重生,然而想象最终还是想象,苏公子最终还是平静的去了。 然而,她却想起另一个问题。 顾千雪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胸腔刺痛也是顾不得,她捂着自己心口,“初烟和……苏忠呢?” “那两个叛徒,呵,他们会与你一同为皇兄陪葬。” 顾千雪怔怔看去,“叛……徒?他们两人何时成了叛徒?他们两人从始至终都忠与苏公子!” “朕说是叛徒就是叛徒!”凤脩冷冷道。 饶是看淡生死的顾千雪也是怒了,因为胸腔疼痛,她做不到咆哮,只能极力用呼吸镇压疼痛,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发出,“北醴国国君,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你以为你洞察一切、执掌真理,而事实呢?你只是一个冲动的莽夫、一个无知的懦夫!” “放肆!”凤脩又要一掌劈开,但见半躺半坐的顾千雪呼吸微弱,如果这一掌下去,她必死无疑,生生的忍了,“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不仅是莽夫和懦夫,你还是个傻子,”顾千雪声音虽浅,却很连贯,“你抓我来是为了陪葬,暂时还不想要我性命,你一再的咆哮又有何用?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见到你,因为你亵渎了苏公子的容貌、苏公子的气度。” 凤脩想到两个月后的葬礼,将这杀意生生的忍了,“亵渎?你这荡妇还有资格说这两字?” “你知道我为何说你是莽夫吗?”顾千雪淡淡道。 “……为何?”凤脩忍着杀意。 “因为你不好好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便行事,不是莽夫又是什么?”顾千雪的声音顿了下,而后道,“当然,对于你们这些上位者来说,也不屑了解什么实情,更不用处在别人的立场思考问题,只要你们认为对方错,就该杀,哪怕其无辜。” 凤脩如同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哈哈笑了半晌,“顾千雪你说的确实没错,朕不需要了解什么实情,想杀就能杀你,但朕很想知道天下怎么就有你这种荡妇,明明人尽可夫还一脸的忠贞模样,令人作呕。朕倒要听听,对于你背叛皇兄与厉王暗度陈仓,你能有何解释!”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努力坐正了身子,“好,我告诉你,但在这之前你要知道,我说这些并非为自己脱解也不是求得谁的原谅,只是……希望还他一个清白,我不想让他在你脑海中称为带绿帽子的可怜鬼。” 凤脩嗤笑,“然而皇兄在世人眼中皆是这般形象,你能如何对天下人解释?” “我为何要对这些陌生人解释?他们的看法,我为何要在意?我只是不希望苏公子被自己弟弟误解罢了。”顾千雪道。 凤脩双拳捏得直响,“好一个伶牙俐齿,你说吧。” 顾千雪微微点了下头,道,“事情起因,是厉王来我家做客,因为种种原因,厉王误解我将他推下池水。为了自保,我自愿为厉王的母妃、秦妃医病。随后一次偶然,我碰见正在心疾发作的苏公子,这便是我们的相识。随后我与的厉王在一起,但这时因为某种原因我与厉王分开,随后苏公子便对我表白,我同意……”说着,深深叹息。“我们的错误,便从这时开始。” “错误?”凤脩凝眉。 “苏公子对我有恩、对我有意,我对苏公子却只有朋友之情、以及恩人之情,当初我同意与苏公子一起,一方面是对厉王的报复,另一方面则是对苏公子的感恩。我愿用一生的陪伴以还他恩情。” 凤脩冷冷道,“呵,真是口绽莲花,朕不管你对皇兄是否有爱,但既然你与皇兄在一起,为何要背叛?为何背着皇兄嫁给厉王?” 顾千雪垂着眸,“嫁给厉王是被迫,是苏公子先逃走,还叮嘱厉王照顾我、对初烟下令将我绑入洞房的,我当时没有武功,就算是有武功也是敌不过初烟,我如何反抗?” “哈哈,可笑,你以为朕会信?” 顾千雪抬起头,失笑道,“既然你不信,那我便不说,苏公子何时下葬,是用毒酒还是白绫,你准备便是。在这之前,我们不用再见。”说着,便歇了口气,努力移动身体,试图躺下休息。 第1178章 1178,鹤云佩 第1178章 1178,鹤云佩 顾千雪便这么磨磨蹭蹭地慢慢躺下,闭上眼,再不说话。 凤脩自然是不信的,但面前的女子嚣张得很,根本不将他堂堂皇帝放在眼中,更不怕死,然而他却又不敢让她死。 这个身体虚弱的女子就如同一块烫手的芋头,难以对待。 最终,凤脩只狠狠地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宫女们入内,赶忙将床上带着血迹的被子换下,为顾千雪重新喂药喂水,这才放心。 倒不是宫女多么心善,而是皇上的命令,绝不能让这南樾国女子死掉。 待房内血迹被清理干净,室内又点了熏香,血腥才逐渐冲散。 顾千雪躺在床上,闭着眼,头脑却逐渐清晰,疯狂运转起来。 翌日。 傍晚。 顾千雪没想到的是,北醴国国君又来了。 既然他不信她的话,为何还要来?或者说,实际上他想知道关于苏凌霄的一切。 也许这便是手足情深。 顾千雪被宫女们扶着坐起,宫女们战战兢兢的离开,只留顾千雪与坐在不远处的国君凤脩。 待所有人都离开,房内无人,凤脩这才干咳了一声,“你继续说。” 顾千雪颔首垂眉,十分柔顺的模样,她能猜到北醴国国君定然是找某些途径确定昨日她所说的真伪,如今确定为真,才回来继续听她解释。 几乎瞬间,顾千雪又意识到乐一个层面——她昨日所说,关于婚事,苏凌霄嘱托了两人,除厉王外便是初烟,也就是说,北醴国国君有可能找初烟对峙,或者说……初烟在这里。 “怎么,编不下去了?”凤脩的口吻带着浓浓的嘲讽。 顾千雪未抬眼,依旧是一副柔顺的模样,“不,而是昨日被国君打断,有些记不起讲到哪里。” 凤脩冷哼,“你说到被迫嫁入王府,呵,你是不是想说,你嫁厉王不情愿,然而对方威胁你?” “当时确实不情愿,被迫嫁入后,厉王也未强迫我。” “一女二夫,感受如何?”凤脩讥讽道。 顾千雪抬起头,目光认真,“我不懂你口中的一女二夫是什么,事情截止到当时被迫出嫁,从精神上我并未接受厉王,算不上一女二夫。这个就好比一名已婚女子被人轻薄,难道就断言其一女二夫?” “厉王未强迫你,然而你顺从了,难道不是一女二夫?” “我说过我顺从了?” 凤脩凝眉,“嫁人还有不顺从的道理?” 顾千雪冷哼了一声,“呵,被迫出嫁就要顺从,哪来的道理?再者说,清者自清,我依旧那句话——你若相信,我便继续说,若不相信就请便。你既不相信、又逼着我说,何苦浪费两人的时间?你我时间,都很宝贵。” 凤脩咬了牙,“顾千雪,朕真的现在就想让你死!” 顾千雪淡淡一笑,“那你到底是要听下去,还是不听?” “你说。” 想到之前的一幕幕,顾千雪心情也是涟漪不已,本以为已平静,却发现一幕幕或悲或喜,已在心中结疤,无法抹去。“当时我想尽一切办法找寻苏公子,甚至去了名剑山庄,最后在东方掌门的帮助下找到了他,然而当找到苏公子时,其身体已十分衰弱,凭我的医术难以治愈,当时我想的便是陪苏公子求医,若医不好便陪他走完最后一程,也就在这时,我提出了和离,而厉王答应。随后,我们去了神医周府,但神医周府的众神医都无法医治,我便带苏公子去了楚炎国求医,希望大名鼎鼎的冥教教主能有方法医治,然而……” 顾千雪的声音戛然而止,却好似那一代奇才的英年早逝。 想到兄长陨落,凤脩便怒不可解,他猛地站起怒吼,“难道就因为皇兄离世,你就能背叛?” 顾千雪语调平静,“首先,我对苏公子是报恩之情,从来都没男女之爱,所以精神上并无忠与不忠。其次,在苏公子再世以及与我确定关系时,我没背叛他,无论是身还是心。再次,苏公子走了,我的恩也报完了,接下来的生活由我自己决定,他人无权干涉。” “你……你这个荡妇!”凤脩冲到床前,恨不得立刻把这女子撕碎。 “荡妇?我哪里是荡妇了?与厉王在一起时,我并未与苏公子做什么过格之事;与苏公子在一起时,我从没想过与厉王如何,同一时间我世界里只有一个男人,这叫荡妇?如果这般都淫荡,那你们三妻四妾的男子呢?你们不仅是淫荡,你们还下贱、无耻、卑鄙!” 凤脩用理智控制自己撕碎她的欲望,深吸一口气,“呵,顾千雪,朕现在就想杀了你,因为你根本不配为皇兄陪葬。” 顾千雪淡淡笑着,刚要出言讽刺,但随即却想到一事,生生将辱骂咽了回去,“初烟呢?苏康呢?” 凤脩更是暴怒,“放心,这个叛徒都会为皇兄陪葬!” 倒是顾千雪失笑出来,“他们两人对苏公子忠心耿耿,我顾千雪对苏公子问心无愧,你作为苏公子弟弟的你却将我们判定为叛徒和荡妇,更要将叛徒和荡妇扔入苏公子的陵墓陪葬。你还记得我曾说你是莽夫和懦夫吗?知晓我为何说你是懦夫吗?因为你对你兄长有亏欠,你在内疚,所以你将你自己的亏欠发泄在我们身上,企图用我们的命来补偿你的内疚,我说的对不对?” 凤脩暴怒,一把捏住顾千雪的脖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因为难以呼吸,顾千雪的脸越发的紫,她闭口不语。 “说!”凤脩大喊。 顾千雪干脆闭上眼。 凤脩气急败坏地将顾千雪扔下,“你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顾千雪失笑道,“你怀疑,苏公子对我讲了什么?你放心好了,苏公子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在最后一段日子,他除了为我说说他儿时的趣闻,却从未提及他的身世。” “鹤云佩在哪?”凤脩抓住顾千雪的衣领。 “鹤云佩?”顾千雪一愣,这名字很是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鹤云佩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突然,顾千雪想起来那鹤云佩到底为何物了! 第1179章 1179,相同的面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第1179章 1179,相同的面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鹤云佩是一块玉佩,材质不详,其如羊脂膏般细腻,镂空设计,雕刻着仙鹤祥云,玉佩顶端和末尾,镶着纯金底座,整个玉佩完美瑕疵。 那是很早很早以前苏凌霄送给她的,从苏掌柜和初烟吃惊的表情,她能判断出其价格不菲,当时她拒绝了,然而苏凌霄执意要送。作为一个穿越人士,何况当时的情况是刚刚穿越,她没有自己的身体更在这世上没有归属感,对那些身外之物便没在意,就随意扔在了听雪院。 难道鹤云佩有什么用吗?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好像抓到了什么关键。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顾千雪慢悠悠道。 凤脩冷笑,“你认为自己有资格问?” 顾千雪失笑,“你们真的是兄弟吗?为何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虽没有健康的体魄,但却有一个聪明的大脑,你……则正好恰恰相反。” “顾千雪,你信不信朕杀了你?” “换一句话说来听听好吗?你是不是除了这句话就不会说别的?”顾千雪赤裸裸的讥讽,“实话告诉你,我不怕死,有时死了却比活着还舒服!你要我为苏公子陪葬,我是不愿的,毕竟我认为自己对苏公子问心无愧,他活着时我竭尽全力的救治他、陪伴他,他死了,我对他也没有愧疚。如果最终我死在你手上,那也是我技不如人。至于你说的鹤云佩,你们北醴国的东西或者是苏公子的东西,我不贪,你先回答我问题——初烟和苏康在哪。” “……”凤脩面色乌黑,咬牙切齿。 两人这般僵持。 最终,凤脩败下阵来。 他不能杀她,她却也不受威胁,他却还有求于她。 “这两个叛徒在地牢。” 顾千雪微微垂下头,隐忍着愤怒,“你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叛徒,他们哪里背叛你了?” “他们拒绝交代鹤云佩的下落,更拒绝将你抓到北醴国。”凤脩道,“他们是皇兄的下人,皇兄死后,他们理应归顺北醴,但连朕的命令都敢违抗,不是叛徒又是什么?” 顾千雪彻底了然,苦笑了两声,竟没心情与其争辩。 地位不同、角度不同、世界不同,世界观自然也不同。 “我要见他们。”顾千雪道。 “呵,你在命令朕?”凤脩冷冷道。 “如果你偏要这么想,我也不拦着你。”顾千雪已拒绝与这北醴国国君沟通,至于最后是死是活,那便各凭本事。 只不过,她竭力移开视线,不去看他,或者说不去看与苏凌霄一模一样的脸。 并非心中愧疚,而是看见那样的容貌说出那般弱智的话,很悲哀。 “朕问你,鹤云佩在哪!?” “我想见初烟和苏康。” 两人各执己见。 一时间僵持。 这种僵持中,谁的贪欲越强,谁便输。 最终,凤脩道,“朕让你见了那两个叛徒,你就交出鹤云佩?” “自然不是,你这般幼稚可笑,北醴国是怎么屹立不倒的?”顾千雪冷冷的出言讥讽,“如果你想交易,交易双方砝码也得相同或相近,我看他们一眼就交出鹤云佩,你认为两者平等吗?你以为他们两人是玉皇大帝一般的难见?” “哈哈哈哈,”凤脩大笑,面目讥讽,“说来说去,不还是怕死?不还是想用鹤云佩偷生?” 顾千雪也不恼,声音虽冷淡却平静,“蝼蚁尚偷生何况是我?我想活着,因为这世上有我贪恋的人,但如果真要死,我也能平静对待。不过你却猜错了,我不会用鹤云佩牟我自己的利,毕竟这鹤云佩不是我的,如果当初我知晓鹤云佩还有超出它本身的价值的话,我不会收下。” “你以为朕会信?” “你爱信不信。” 顾千雪垂下眼,闭目养神,“如果你想同意,我们便从长计议,若你不同意便请离开,在我陪葬之前就不用见面了,省的你喊坏了嗓子回头又怨在我头上。”一字一讥。 凤脩从前幻想过顾千雪的模样,却怎么也没想过是这般野蛮,真不知皇兄怎么就看上这种货色。 “呵,若朕现在让你去,你能爬起来吗?” 顾千雪心中暗喜,未表现出来,“自然是能。”说着,手扶着床沿努力从床上站了起来。 因卧床数日身负重伤,刚站起时,双眼一黑倒回了床上。 凤脩见顾千雪这般虚弱痛苦,心情这才好了一点,并未催促。 顾千雪知道自己这是失血过多引起的贫血,以最近几日的流血程度来看,她没死真的是命大,如果换在现代,打死她都是站不起来的,但这里有种逆天的东西,名叫“内力”。 顾千雪尝试着吊起来一些内力,终于觉得双腿有了力气,“走吧。”丛然头晕目眩,但这些都不重要,她要见初烟和苏掌柜。 凤脩只冷冷瞪了她一眼,不发一语,走在了前方。 顾千雪艰难地跟着,咬着牙慢慢移出了房间,出了宫殿。 北醴国在北方,不同于南樾国那般温暖,是真正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入目便是白茫茫一片,因为下雪太过频繁,宫殿内除了行走的小路被打扫出来,其他各处依旧白雪皑皑,却也另有一番风韵。 顾千雪穿的不多,除里衣外便只有两层裙子,哪怕是运作了内力,但依旧能感受到嗖嗖的冷。 下人们远远跟随,凤脩和顾千雪走在前方。 凤脩走得不快,顾千雪努力跟随,就这么走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到了一座暗色的高大建筑面前。 虽然没人介绍,但顾千雪却知道这是天牢。 这个时空的牢狱分为两种,一种是天牢、一种是地牢。 天牢关押的皆是皇亲国戚或者罪臣官员,其设置在京中,像北醴国这样干脆设置在宫中的却少之有少,或者说,这牢狱比天牢更机密一些。 另一种地牢便不言而喻,关押的是触犯律法的百姓。 只匆忙扫了一眼,顾千雪便低下头去,她没有力气再去观赏风景或者记忆地形,当她低下头时,面颊的冷汗立刻改变了流淌的方向,顺着她的鼻尖滴落在有薄雪的地面上,染了一片暗色。 第1180章 1180,我还是对凌迟有兴趣 第1180章 1180,我还是对凌迟有兴趣 也许因为天牢在皇宫中,并无关东城牢狱那般阴森恐怖,除了戒备森严一些,环境还算干净干燥。 但最致命的缺点还是——冷。 天牢里没有任何除了灯烛外便没有任何取暖设施,通道涌来的冷风如刀子一般,吹得人皮肤生疼,风吹过,好似刮肉似的。 顾千雪越发担心初烟了。 穿过甬道,下了地下,终于在层层关卡后,见到牢房中的初烟。 天牢是巨石砌成,巨石中间夹了厚重铁板坚不可摧,牢房三面为石、一面是铁栏杆,那铁定是特殊材质以对抗恶劣环境,整个牢房除了铁门外,绝无出路。 当顾千雪见到牢房中的女子时,大吃一惊,“……初……烟,是你吗?” 却见,一名女子趴在冰冷石质地面上,身上的衣服满是血迹肮脏,已看不出颜色,女子的头发杂乱地披散在地上,早没了光泽,一团黑线一般。 女子一动不动,连身体都没有起伏,好似一具尸体,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从天花板吊下一根锁链,锁链不算粗,只有小孩手腕粗细,对于刑具来说已算细的,但可怕的是,那锁链的另一端竟向前在女子脖颈下。 虽然女子未起身,但顾千雪却又一种预感,这锁链怕是……嵌在女子的两根锁骨之上! 人的锁骨上覆盖的皮肤薄,没有肌肉、脂肪层的保护,所以铁链穿过比较方便、出血少不会致命,而同时锁骨脆弱极易断裂,一旦断裂十分痛苦不说,其上臂几乎也是费了。 从前顾千雪听说武侠小说中,为了封住高手的武功便用铁链穿过琵琶骨,琵琶骨是的肩胛骨的古称,其已是十分残忍,但穿锁骨,却是残忍中的残忍。 无论这女子是不是初烟,顾千雪都对这北醴国国君无比鄙夷。 如果可以选择,她想撕毁那人的脸,因为他不配苏公子的容貌! “初烟?你是初烟吗?快回答我!是我,我是顾千雪!”顾千雪越发激动,冲了过去双手紧紧握住铁条。 那铁条冰冷刺骨,可想而知躺在地上的女子是何等痛苦。 却不知是否因顾千雪的召唤,本一动不动的女子终于稍动了动,好半晌,好似一个世纪,那女子才缓缓抬起了头。 当顾千雪见到那女子容貌时,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已是潸然泪下。 这人正是初烟。 在顾千雪印象里,初烟容貌绝丽、气质高冷,永远一尘不染、永远冷静如斯,好似凌波微步的高人、也像不染凡尘的仙子,何曾这般狼狈虚弱过? 初烟见到顾千雪时,也是吃了一惊,刚要爬起来,但锁骨剧痛,让其又被迫趴回地面上,“你……怎么会来?你快……走!”声音嘶哑得根本听不出声音。 顾千雪松了口气,“你没死就好,只要没死,便有回旋的余地。” 初烟一愣,周围听见顾千雪话的人也是不解。 顾千雪转过身,对向凤脩,“你不就是要鹤云佩吗?我给你就是,但在这之前,你要放了初烟和苏康。” “不……”初烟再次要挣扎着起身,但再一次跌倒在地。 顾千雪回过头,对其摇了摇手,“你先别说话。” “……”初烟双眼惊悚。 “同意吗?”顾千雪问凤脩。 凤脩只是冷冷盯着她,“你认为,你有与朕讲条件的资格?” 顾千雪笑了笑,“你觉得你有拒绝的权力?” 一众兵士大吃一惊,因为没人想到这个阶下囚的南樾国女子竟这般猖狂。 凤脩气得咬牙切齿,冷冷地笑着,伸手一指笼子里的初烟,“你想试试用铁链封锁骨的滋味吗?” 顾千雪淡淡一笑,“这算什么?从南樾国来这里的一路上,我腹部中刀无人医治血流不止,还被打了三掌断了四根肋骨,高烧了五日、风寒六日,我不照样还站在这里?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你觉得这些伤算什么?”声音顿了一下,“要不然咱们还是来凌迟吧,封锁骨没意思,我还是对凌迟有兴趣。” 众人再次齐齐倒吸一口气。 这女人怕不是疯了吧? 别人都怕上刑,她还主动提出凌迟,这女人知不知道凌迟多可怕? 凤脩冷笑,步步逼近,“你以为朕不敢对你凌迟?” 顾千雪也向前走了几步,与他只有一寸远的距离,“谁不动刑谁是孙子!” 哗啦啦! 瞬时,牢房中跪倒一片。 凤脩哈哈大笑,笑声回荡整个牢房,“来人,既然她想凌迟,那便凌迟吧。” 初烟几乎要疯了,挣扎着爬起来,“郡……主……不要……”因为行动太过剧烈,锁骨处竟然有汩汩的鲜血涌出。 顾千雪面色未便,就看着这些狱卒上前将凌迟用的网子套在自己身上。 在场所有人,除了凤脩、顾千雪以及正在为其上刑的狱卒外,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一切。 凤脩见顾千雪面色未变,更是愤怒不已,“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顾千雪并非面色不变,其脸色已是苍白无血色,只不过表情依旧罢了。 她点了下头,“有,我要说的是——你是个龟孙子。” 哗! 众人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连为其行刑的狱卒都抖了起来。 凤脩哈哈大笑,“你是天下第一个骂朕的人,朕倒要看看你能骂到什么时候。行刑!” 专管行刑的狱卒上前,掏出一柄锋利的小刀,见皇上确定要行刑,便是对另一狱卒点了下头,那拿着网子的狱卒狠狠一用力,顿时顾千雪身上的皮肉便露在网子的格子里。 初烟疯了似得冲上来,握着铁栏杆猛摇,“住手!郡主是无辜的!住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 那锋利的刀子在顾千雪胳膊上瞬间削掉一块肉去,鲜血淋漓。 顾千雪除了因疼痛双眉皱紧外,嘴角却依旧勾着。 就在狱卒准备割第二刀时,凤脩终于道,“住手!你这女人是疯了吧?” 顾千雪讥讽地看了一眼,勾着唇,“我是不是疯子不要紧,你却是……孙子。”说着,内力也已用完,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第1181章 1181,苏凌霄的谜团 第1181章 1181,苏凌霄的谜团 顾千雪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然而却还是没死。 真是个诡异的命运,人往往不想死的时候偏偏就是死了,相反,想死的时候却倔强的活着。 睁开眼,又是那个谁的床帐,左手臂生疼的紧。 顾千雪内心有种愧疚,对不起这幅身子的本尊,对不起赵氏和顾尚书,因为她的不爱惜,将他们心爱女儿身体弄得伤痕累累。 周身滚烫,她知道自己怕又因为伤口高烧起来,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 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老天爷不让她死,那她就睡一会养养吧。 却在这时,一道沙哑的声音,“郡主您醒了吗?郡主!” 顾千雪一愣,匆忙睁开眼,扭头看去,却见一张消瘦却清秀的面颊神色焦急地盯着她。“初烟!?” 紧接着,难以言喻的狂喜,“初烟,你被放出来了?”顾千雪下意识起身,却有被初烟摁回了床上。 “郡主您冷静,真的是我,国君已将我放了出来,多亏了郡主。”说着,初烟垂下眼,眼圈红了。 顾千雪顾不上激动,“你身上的伤呢?你锁骨没有断吧?快把衣领拉开给我看看!” “没有断,郡主放心。”初烟的眼圈更红,却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一人为了她能舍弃性命,甘愿凌迟,“郡主您是何苦呢?您不……” “不行,快拉开给我看看,我不看无法安心。”顾千雪焦急打断。 初烟无奈,只能将衣领拉开,把锁骨给顾千雪检查。 却见,初烟纤细的锁骨上有拇指指甲大小的四个窟窿,虽然敷了药,但看着依旧让人不寒而栗,也陪着生生的疼。 “那人面兽心的家伙!”顾千雪恨得咬牙切齿。 初烟匆忙将衣领拉上,不让其再看那伤口,柔声道,“郡主,我不疼,真的不疼。” 顾千雪跌躺回床上,喘了粗气。 初烟疼不疼她不知道,她却是疼的要死! 先不说腹部的伤口,只说右手臂疼得发木,“有水吗?我想喝水。”心中不免想到,如果那个白宵真人在就好了,把她魂魄暂时打出去一个,也能止痛不是?这痛苦的滋味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有宫女奉来温水,初烟接下,用勺子一勺一勺喂顾千雪喝。 随后,宫女又端来了粥,初烟又喂着粥,顾千雪的面色这才好了一些。 顾千雪拉着初烟坐在了床沿,两人的手紧紧相握,相依为命一般。 “你先和我说说,那鹤云佩到底是什么?”顾千雪道。 初烟犹豫了下,随后对守着宫女们道,“我们要说的话都是机密,你们若留下来听,只怕会被灭口。” 宫女们惊吓,犹豫不决。 顾千雪轻笑,“初烟,你变了。” 初烟不解,“变了?我哪里变了?” 顾千雪道,“你变得有人情味了,如果是从前,不会顾及别人的安危。” 初烟苦笑,“我哪是顾及她们安危,只是不想她们听见的主子的机密罢了。” 宫女们早就战战兢兢,思来想去,最后偷偷地离开,房内便只剩下两人。 “她们走了,你可以说了。”顾千雪依旧认为初烟变了,变得比从前柔和了些许。 初烟点了点头,“这件事便牵扯到了主子的身世。”说着,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是否应与郡主说,但想来主子不会怨我。” “我不会说出去,哪怕是死。”顾千雪声音坚定。 初烟是相信顾千雪的话的,不说别的,一日之前,面对凌迟,顾千雪连眼都不眨,真是生生吓坏她了,她不知这一段日子其到底经历了什么,千雪郡主说她变了,变化了的,又何止是她? “有些事是我揣摩出,有些则是主子去世后,苏掌柜讲给我的。”初烟慢慢讲述起来,“主子本姓凤,名为凤脩……没错,如今北醴国国君凤脩的名字本是主子的!或者说,这个位置也是主子的,他们本是孪生子,苏家为北醴国皇商、更与北醴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也不懂苏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听苏掌柜说,国君原本是养在苏家的。” 顾千雪惊,“皇子养在苏家?这……是怎么回事?” 初烟摇头,“我也不知,好像是北醴国的传统吧,北醴国地处极北,人口稀少,但北醴国人却都十分聪明,总有办法源源不断地从别国赚来银子,而苏家则是万商之首。听苏掌柜的意思,皇子被养在苏家后,便一生不能回宫。” 顾千雪只听着,却未打断。 “也就是说,主子被作为皇子被养到了十一岁,十一岁之前他都是被当成未来北醴国国君来培养,但十一岁时,他却第一次心疾发作,紧接着病情急剧恶化,到了十二岁时,就开始离不开药物。”初烟的声音越来越愤恨,捏着拳头,“而当时,如果好生照料,主子即便是有心疾,也能活到四十岁以上,然而,北醴国皇室却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便是将主子和养在苏家的皇子调换,于是,主子成了苏凌霄、而那人就成了凤脩。” 记忆突然不断涌入脑海,顾千雪震惊之余,口中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初烟不解,“郡主为何说原来如此?” 顾千雪闭上眼,缓和片刻,才道,“从前我便隐约知晓苏公子身上有不少秘密,但出于尊重,我并未刨根问底,他身上有许多谜团。第一个谜团,为何他发现了心疾未及时治疗?这个问题我确实是问了,他的回答是说,认为世上没什么可留恋的东西。当时我只以为他喜欢猎奇,因为无奇可猎才没了求生欲,如今想来,却是被父母放弃,所以一心求死。” 初烟只觉心痛,却爱莫能助。 “第二,他在每次提到北醴国,神色便十分复杂,既有眷恋又有失望,当然,这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三点,”顾千雪看向初烟,“你不觉得他和厉王关系好得出奇吗?两人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他们两人互相帮助,已不是帮助兄弟的感觉,更好像是在帮自己!原来,他们两人都是皇室抛弃的皇子,我终于找到了根源。” 第1182章 1182,可怕的天下第一智者 顾千雪的话说完,顿了一下,而后失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苏公子已经去了,”而后严肃对向初烟,“鹤云佩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初烟点头,“事情还得从两人交换身份说起,当然,这些也都是苏掌柜讲给我的,当时我还未被主子所救。两人交换身份后,主子便认为两人交换身份有许多弊端,毕竟是按照两个目的培养的两个人,他认为凤脩为人急功近利,加之对苏家的占有欲,怕凤脩对皓岚书院有过多干预,于是便悄悄更换了苏家令牌。后来事实证明,主子的担忧是对的,凤脩前前后后多次对苏家出手,最后竟拿出了老令牌, 原来留在苏家的老令牌为假,真正的令牌被凤脩带走,凤脩既要北醴国国君之位,又要苏家之权。” 顾千雪凝眉道,“我还是不太懂,凤脩要占有苏家的目的是什么?虽然两人被分开,但到底也是亲兄弟,无论是北醴国国君之位还是苏家,其利益目标不是相同的吗?” 初烟双眸微眯,“凤脩想拿到苏家的财物和资源,发起战争,争霸天下!”  顾千雪了然,“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凤脩的想法我也能理解,别说财力雄厚的北醴国,便是全天下的国君也都蠢蠢欲动,只不过没那实力罢了。以我对苏公子的了解,他也不是迂腐之人,为 何他不赞成凤脩开战?” 实际上,从另一角度来说,顾千雪也能理解凤脩的想法,北醴国实在……太冷了。 如此冷的条件,在没有取暖设施以及一些先进的配套设施下,若想生存很困难。中国古代的塞外,那可是流放之所! 还有一原因,就如同西伯利亚地区,寒冷的天气直接决定了人口出生率,而在这个落后的时代,一个国家繁荣昌盛的基础,便是人口数量!  “主子认为,北醴国还不具备开战的条件,虽然北醴国的武器精良,但即便再精良的武器都无法减免人员伤亡。北醴国的人口太少,饶是再富裕,但人死了面临的便是灭国!北醴国要么不战,要么便是 背水一战!如今北醴国国民生活平稳富裕,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说着,初烟的声音顿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我不知……算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我告诉郡主。” 顾千雪点了点头。 “主子说,不远的将来会出现一种武器,那种武器决胜于数里,兵士只要操纵那武器,那武器便能飞出几里远将敌人炸伤炸死,只有到那个时候,北醴国才能出击!”初烟道。 顾千雪只觉得周身的汗毛孔都竖了起来。 苏凌霄说的是火炮!是火药! 苏凌霄此人,实在太可怕了!他竟能将几百年后方能出现的火药提前猜到,难怪人们将他称为天下第一智者! “关于这个武器,”顾千雪的声音低沉迟疑,“苏公子是不是已派人着手研究?” 初烟神色沉重,点了下头。  顾千雪突然将头转向窗子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气。她此时心情十分复杂,却不知苏凌霄的陨落是不是天意,如果按照这个方向发展,用苏凌霄的火炮以及凤脩的野心,天下百姓会落入何种水火之中? 当热兵器对冷兵器,便不是战争而是屠杀! 顾千雪闭上眼,脑海中竟忍不住回忆起在现代时,看见列强入侵时的悲壮场面。 对苏凌霄,顾千雪十分矛盾,此时此刻竟不知他是陨落得好,还是陨落得不好,她有一种预感,如果苏凌霄身体康健,再过不久,那火药怕是……就要研究出来了。 而同时,她也庆幸,她从现代来之事并未告诉苏凌霄,否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火药配方透露出去,怕是就要生灵涂炭。  “果然是按照不同目的培养的人,其性格截然不同。”顾千雪幽幽道,“从见到凤脩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他与强大神秘的北醴国格格不入,他周身散发的戾气以及浮躁,真不像是一国之君。相反,苏公子 处事沉稳、波澜不惊,却还有几分国君的样子。” 初烟不语。 “但既然苏公子将苏家的令牌改成了鹤云佩,为何会给我?”顾千雪一头雾水,“当时我只以为是一块名贵的玉佩。” 初烟眼神闪了闪,“关于这个,主子未说,也是苏掌柜的猜测。” “苏掌柜什么看法?”顾千雪问道。  初烟叹了口气,“苏掌柜认为,主子早就猜到郡主和厉王是一对,或者说他终会促成你们两人,所以将鹤云佩交给你的同时,也是交给厉王保管。主子在时,能压制凤脩,主子怕他不在时便无人能压制 ,凤脩拿了鹤云佩便会发兵,发兵之日,便是北醴国的灾难日。” 顾千雪无奈,“如今看来,便是为了苏公子,我也应宁死不屈的拒绝交出鹤云佩是吗?初烟,说句实话,连我都不知道鹤云佩在哪里,当时我真是随手就扔在箱子里了。” 初烟不语。 顾千雪垂眸思索半晌,而后道,“初烟,我想将鹤云佩给凤脩。” 初烟吃了一惊,“什么?万万不可,如果那样……”  “初烟你听我说,”顾千雪握住初烟的手,“首先,鹤云佩本就是北醴国的东西,何况这一切都是苏掌柜的描述和猜测,苏公子并未交代遗愿,我们拿着人家的东西本就是不道德。其次,苏公子虽然去了,但皓岚书院分布在各国的生意依旧进行,如果其不归北醴国,我们还不接手,这些财富流向哪里?如今掌管各地的掌柜们还能恪尽职守,但若干年都不管不问,他们动私心吞下资产也是早晚的事。最后 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顾千雪的声音顿了一下,“我希望能用鹤云佩换你与苏掌柜的命。” “……”初烟。 一时间,两人再无言语。 初烟十分动容,想扯出笑,却扯红了眼圈,“郡主,实际上我与苏掌柜的愿望是……”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顾千雪厉声打断,“别和我扯什么忠诚不忠诚!他对你的恩德再大,随着他的死亡你已经报恩结束,求求你了初烟,算我求你好吗?从现在开始,你为自己而活!” 第1183章 1183,不知所踪 顾千雪见初烟执迷不悟的样子,也是恨铁不成钢。 “算了,鹤云佩我打算交给凤脩,至于你想活就活,想死便死吧。”顾千雪只觉无力。 “不行,千雪郡主,万万不可,我们不能违背主子的遗愿!”初烟焦急道。 顾千雪失笑,“他的遗愿?他立了字据还是口谕?” 初烟僵住。  “都没有吧?”顾千雪道,“一切都是苏掌柜的猜测,都是你的猜测,如果你们俩能料事如神,也可以接苏公子的班了不是?凤脩是他的兄弟,更是北醴国国君,鹤云佩本就归人家。如果凤脩想发兵,没有鹤云佩一样发兵;如果他不想发兵,我们又何必落一个夺人钱财的罪名?另外,什么令牌信物固然重要,但如果凤脩真的要得到苏家产业,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苏公子能用鹤云佩代替老令牌,凤脩便 能用其他东西代替鹤云佩,只是早晚的问题,你们真幼稚到以为一个鹤云佩能阻止一个国君的野心?” 初烟哑口无言。 顾千雪突然感受到无尽的无力,只觉得只要涉及到苏凌霄之事,便如同进入了一张蜘蛛网,挣脱不得。 放开初烟,顾千雪在床上打坐起来。 初烟不解地问道,“郡主,您这是?”  “这是我从一位高人那里学到功夫,姑且先想试试。至于你……我只想说一句,逝者已逝、生者还在,你为了苏公子而去死,考虑过我吗?考虑过君安吗?如果你还记得君安。”顾千雪想到这种剪不断理 还乱的情感,只觉心情更郁结,“也许在你心中,我们根本不算什么……罢了,连你自己都都放弃自己了,我为何还固执的拯救你?你去死吧,我想活。” 说着,便开始调集内力起来。 当听说顾千雪要放弃自己,初烟竟惶惶不安起来。 她看起来冷静强大,实际上最是害怕孤独,最是无助。 尤其此时。 内心的无助竟超越了忠诚的执念,“郡主……” 顾千雪并未理会,继续练厉王交给她的无名武功。 如果她没记错,厉王曾说过,他曾重伤险些丧命,正是这神功不仅拯救了他的命还帮其恢复了武功。 什么武功不武功的已无所谓,她必须要找到个办法加速身体的康复,绝不能坐以待毙。 顾千雪与初烟,一个床上、一个床下,明明近在咫尺,但两人之间却好似有一堵无形之墙,将两人隔开,越隔越远。 初烟只觉她的世界越发昏暗,好似天要塌了一般。 惶惶不安,很快华为焦急、恐惧。 “郡主,我们说说话好吗?”她声音急促。 顾千雪未理她。 “郡主,求您了!”  又过了一会,顾千雪将内力运转了一周天,才缓缓睁开眼,“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放弃了自己便等死好了,我还没放弃自己。我要逃出去,回到他身边,他现在定然满世界的疯狂找我。你说我冷血也好 、无情也罢,正是因为从前的任性才酿成如今的后果,我不想再任性下去了。” “郡主,我……”初烟挣扎着,却说不出私心。 顾千雪依旧面无表情,静静等待。 “我……我舍不得郡主,我想念君安,我……想活。”初烟终于挣脱了理智的束缚,说出了心底想法。 顾千雪见状,终于也是松了口气,“相信我,苏公子没你想的那么自私,如果他能开口,定也希望你如此选择。” 初烟垂着头,却不知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 顾千雪卸了内力,“真正的人,首先要有一个独立的内心、独立的人格,以及无人能左右的喜怒哀乐。更要有自己的追求、自己憧憬的人生,否则便是行尸走肉。” 初烟愣愣地看着顾千雪,好久,才缓缓地点了下头。 顾千雪笑了一下,“我要开始练功了。” 初烟冷了一下,“好。” 顾千雪闭上眼,开始提内力。 “郡主,我还有一事……” “你说。”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我也不知,走走看吧,”顾千雪缓缓睁开眼,“我有种预感,他会找到我,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他曾在最危机之时救过我一般,虽然这种感觉莫名其妙。也许……上辈子救过吧。”说着,再次闭上眼。 晚膳,宫女们如鱼贯入,将菜肴端了上来。 顾千雪强撑着从床上爬起,即便宫女们柔声劝其休息。 饭桌上,宫女们悉心照料,顾千雪见初烟依旧神情呆滞,找了一只盘子夹了许多菜肴扔在她面前,“如果你还想跟着我,就全吃光。” “……”初烟。 顾千雪已经低头猛吃起来,“这里的菜很难吃,我也不喜欢,但却必须要吃。” 初烟恍然大悟,“是,郡主。” 说着,也努力进餐起来。 实际上顾千雪是真的很饿,她感受到这武功的奇异,才短短一个多时辰,四肢便有力许多。 她曾试着揣摩这武功的奇妙之处,想来加速了新陈代谢以及细胞分裂、最终促成伤口的愈合罢。 这么一晃,便是十日。 凤脩是怒气冲冲的赶来,因为他的快步进入,整个房间带入一片冰凉。 顾千雪见来者非善,便对一旁的初烟道,“你也和那些宫女们出去。” “不……” “这是命令。”顾千雪冷冷道。 “……” 最终,初烟只能听命行事,却没出房门,只是守在房门口。  果然,凤脩冲上前便要一掌拍向她,但前一秒,顾千雪却平静道,“有话好好说,武力解决不了问题,既然我答应给你鹤云佩,便一定会给你,我不知苏家产业在哪,也对那些银子没有兴趣,没必要贪 恋那东西。” 凤脩冷笑,“你倒聪明,知道朕所来目的。”将一掌拍向她身侧,却未伤她。 “我告诉了你鹤云佩的位置,你自然会派人去取,如此气势汹汹只能说明你没找到,”顾千雪的声音顿了一下,“我们商量一下,让初烟去找,如何?” “让她去搬救兵?”凤脩冷笑。  叶琉璃抬起眼,神态依旧平和,全然没有慌张恐惧,“怎么想,随你。”心中却大骇——鹤云佩不在尚书府?那去了哪里? 第1184章 1184,世上不怕死的,有两人 一时间,房内一片死寂。 凤脩冷冷盯着顾千雪,顾千雪则是直接忽略他,陷入苦思之中。 突然,凤脩一把掐住顾千雪的脖子,将其生生提起,“既然你不怕死,你就不怕初烟死?” 顾千雪的面色虽越来越紫,但的面容却镇定的,“让……我说……一句话……” 凤脩冷哼一声,将其甩开,“说。” 顾千雪跌坐在地上,伸手揉着自己喉咙,“既然答应了你,鹤云佩便一定会给你,我确实不知鹤云佩在哪,你可以让初烟去找。” 凤脩冷笑,“你以为,朕猜不到你的阴谋?你故意不交代鹤云佩下落,只为让初烟找机会搬救兵。”  顾千雪失笑,“果然三岁看到大、八岁看到老,你做了几年的皇帝,但眼界却依旧狭隘。即便她不搬救兵,你以为这世上就没人想杀你?没人想得到你的皇位?他们为何不能入宫杀你,并非不知你的方 位,而是因为皇宫戒备森严。” “你……”若不是想活葬,凤脩只恨不得立刻就杀了面前这猖狂的女子。 死到临头,非但不求饶,还如此嚣张。 顾千雪忽略他的暴怒和杀意,“初烟去搬救兵又能如何?即便是搬来了,救兵也不能随意入宫营救,不是吗?你且放心,我顾千雪还没重要到引皇上发兵讨伐北醴。” “如果初烟跑了呢?”凤脩咬牙问道。  顾千雪失笑,“那就跑了呗,你想要我为苏公子陪葬,也不是让初烟陪葬,再者说……”她抬起头,面色严肃认真,定定盯着凤脩,“第一,初烟没背叛苏公子,从前没背叛,现在没背叛,将来也永远不 会背叛。第二,鹤云佩是北醴国的东西,我不会贪下,一定会还给你。至于苏公子的顾忌……我就管不到了,你拿了鹤云佩后所做之事是否成功,也是你自己的造化。” 凤脩第一次见到如此不怕死的人,尤其是女人。 她身材笑容、面容憔悴,若树枝上最后一片残叶摇摇欲坠,随时能香消玉殒。 但她的双眸却冷静沉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一般。 她有一颗强大的内力,她内心强大到令人生畏。 为何这女人会不怕死?为何她内心如此强大? 此时此刻,站在顾千雪面前,明明更有优势的凤脩,却连连挫败! 气氛再次凝固。 凤脩双眉紧皱,一双眼狠狠盯着顾千雪,而跌坐在地上的顾千雪透过凤脩的脸,却好像见到另一个人。 最终,千雪幽幽叹了口气,“凤脩,我真的会给你鹤云佩,请相信我。” “……” 最终,凤脩冷哼一声,转身而去,却未回话。 少顷,初烟入内。 “郡主,您没事吧?”初烟见顾千雪一直跌坐在地上,匆忙将其扶起来。  顾千雪起身笑了笑,低声道,“初烟别担心,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比你还好健康几许,你听我说,凤脩多半会心动,他会命你回南樾国寻找的鹤云佩,你若找到便交给他,你若找不到便逃走,去名剑山庄 。” 初烟大惊,“不,我不走,郡主去哪,我去哪。”  顾千雪莞尔一笑,声音更低,“想救我也好,找厉王,你们一起来救我,”而后,伸手轻轻抚在初烟的面颊,“现在的我,很自私。我想活,哪怕你们舍命回来救我,我也不会拒绝,如果必须要死,我希 望他和我一起死。” 那个“他”,不言而喻。 初烟只觉得千雪郡主变了,却说不出哪里改变。 “让……我想想好吗?” 顾千雪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 “初烟,就算是帮我,好吗?”顾千雪道,“也许这是我人生最后一次求你了。” “……”  顾千雪也知一时间扭转不了初烟倔强的脾气,走到床旁坐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不会这般失败,而你知我为什么会如此失败吗?呵,就像你这般犹豫不决,该断不断。人世无 常,总是在失去时才珍惜,绝境中才幡然悔悟,希望你能在失败的我身上汲取教训,好好活着、痛快活着。” “……”初烟。 顾千雪开始打坐调息,不再言语。 一夜便这般过去。 翌日。 顾千雪以为凤脩要挣扎几日,却没想到,清晨,其便匆匆而来。 伴随着宫女们的问安声,凤脩快步而入,同时带来一阵冷气,若北醴国的严寒。 很快,宫女们纷纷离开,偌大的房内便剩下当事三人。 顾千雪看着凤脩那隐忍的愤怒,微微一笑,“你想好了吧?” 凤脩的双拳捏紧,发出一声声骨骼脆响,“朕一生只碰见两人不怕死。” 顾千雪微愣,“哦?除了我之外,还有谁?” “……皇兄。” 顾千雪了然,一旁的初烟沉默。 “朕讨厌你们,尤其讨厌你们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假惺惺。”凤脩咬牙切齿。“想到不久的将来,你们两人葬在一处,朕便觉得心中痛快。” 顾千雪失笑,点了下头。 “还有,朕讨厌你们一副看穿一切的眼神。” 初烟下意识拦在顾千雪身前,因为她感受到了杀意。 顾千雪将初烟轻轻推开,“好,不久的将来如你所愿,但在这之前,你需要鹤云佩,让初烟去取吧。” 初烟垂下眼,心中忐忑。 “你以为她搬来救兵,就能救得了你?”凤脩突然冷笑出声。 “如果实在不放心,现在就杀了我,这样即便时来了救兵,救走的也是一具尸体,不正好吗?”顾千雪笑道。 “郡主!”初烟惊叫,几乎要被吓死!郡主一直不肯告诉她,其在楚炎国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她却有强烈的预感,郡主在楚炎国所经历的一切远超她的想象。 “哈哈,杀了你?顾千雪,朕怎么能让你死得痛快!?朕会将你关入皇兄的棺椁,让你活着与他同眠!”凤脩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狠狠盯着她,企图捕捉其恐惧。 却没想到,顾千雪依旧淡笑如斯,“好,那我就再苟活几日,但鹤云佩怎么办?”  “就让这叛徒去取,”凤脩转而威胁初烟,“记住,你取来鹤云佩,朕便饶了苏康全家性命,否则,苏康全族几百人,便是因你而死。” 第1185章 1185,不需尊严的女子 凤脩的威胁没换来顾千雪的恐惧,却只换来冷冷一笑,只不过她的笑容角度巧妙,不被凤脩所发现。 很快,初烟被带走的,临行前,初烟叮嘱顾千雪一定不能轻生,要等她回来云云。 房内空无一人。 顾千雪无奈地笑了笑,喃喃道,“轻生?不会的,不再见他最后一面,我不会放弃。”说着,便是上了床,趁着无人打坐调息起来。 不得不说,厉王师父独创的武功真是奇效,便是手臂上那块被生生挖去的肉,虽不敢说重新长出肉来,但已成功止血,疼痛也逐渐减轻。 她计划用这武功恢复身体,找机会逃跑。 傍晚。 起初顾千雪练武还偷偷摸摸,到时后期却已肆无忌惮起来,即便是当着这些宫女,也是照练无误——没人规定即将陪葬的人不能练武吧?外人却也不知这武功的奇妙之处。 伴随着宫女们的问安声,一袭龙袍的凤脩大步入内,带了许多冷气。 顾千雪收功,抬起眼看向他,却未说话。 看着凤脩那张让她熟悉的脸,但却没有丝毫亲切,却是陌生。 熟悉又陌生,既然诡异又和谐。 凤脩上前,立在顾千雪床上,讥讽地看着在床上打坐的女子,伸手捋了一下龙袍广袖,“听宫女说,你最近食欲极佳。” 顾千雪淡淡勾了唇角,“贵国餐食,很合胃口。” 凤脩皱眉,微微上挑的凤眼讥讽更浓,“勤于练武,难不成还以为自己能逃走?” 顾千雪依旧坐在床上,不觉自己有什么尴尬,“距离你们国葬还有数日,这段时间既然还活着,为何不好好活着?就算不逃走,难道就不能好好吃饭、好好练武?” 凤脩松开了眉头,却嗤笑出声,“你真以为朕会信?” “信与不信是你的事,与我无关。”顾千雪没兴致与他闲扯,便准备继续调息。 凤脩清隽的面颊越发乌黑,他拿面前这女子没有丝毫办法。她不吃威胁,不畏死亡,不怕受伤,之前唯一一个可用来当威胁工具的初烟却已离开皇宫。 突然,凤脩又想到个人,“想不想见苏康?” 果然,正准备调息的顾千雪停下,抬眼,“想。” “求朕。” “求你。” “跪下求朕。”凤脩有了兴致。 顾千雪面色认真地盯着他,“如果我下跪,你就饶了苏康的命,饶了他全族之命?” “这倒未必。” “那我为什么要跪求?” “……” 顾千雪只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还有别的事吗?若没有,请别干扰我,我会陪葬,你要我用什么姿态陪葬我就用什么姿态陪葬,但在这之前,我们便别见面了,平添彼此的膈应。” “……”凤脩大怒,“顾!千!雪!” 顾千雪丝毫无所畏惧、不被威胁,深吸一口气,准备调息。 “若你跪下求朕,朕会让你看看苏康。”凤脩身子前倾,灰色的眸子咄咄逼向她。 “这交易不平等,不成立。”顾千雪闭着眼,淡淡答道。 “若朕会将他从地牢带出来呢?”凤脩追问。 “还送回去吗?” 凤脩挑眉,“若你跪着求朕,朕便不送回地牢了。” 顾千雪缓缓睁开眼,认真看向他,“在床上跪还是地上跪?” “……” 凤脩只觉得这女人太奇葩,不仅不畏生死,连基本的尊严都没有,好像只要满足了她的愿望,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想着想着,凤脩竟哈哈大笑起来。 顾千雪也不急,就静静的等着,如果能让苏掌柜少受一些苦,她倒愿意牺牲宝贵的练功时间,与这暴君周旋一会。 凤脩渐渐收敛了笑容,“真没想到皇兄竟喜欢这种货色。” 顾千雪面色未变,实际上想冷笑的是她才是。  凤脩一口一个“皇兄”叫得亲切,好像还真是手足情深,但若真是手足情深能因为一个鹤云佩而将苏凌霄的忠仆判定为叛徒?若真手足情深,难道就不能好好反思一下苏凌霄所说到底有没有道理,现在 发兵征讨到底是救国还是害国? 不,凤脩丝毫不喜欢苏凌霄,相反痛恨苏凌霄的一切,苏凌霄就如同一座残酷不可逾越的大山般压在他的世界。 他自己也会知晓,如果苏凌霄身体康健,这皇位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即便是他成为储君,想来众人也是处处拿他同苏凌霄比吧? 对比结果,可想而知。  顾千雪垂下眼,掩饰住眼底的讥讽,她知晓凤脩所做一切都是对苏凌霄的恨,他要将所有效忠苏凌霄之人都置于死地,至于她……一者是寻鹤云佩,二者则是向世人证明他对皇兄的尊敬以及……顺便扣 个黑锅。 什么黑锅呢? 如果她不交出鹤云佩,他便以防止皓岚产业归南樾国人的借口,收回皓岚书院的诸多产业。此外,企图挑起事端,引起战争,便是这些黑锅。 顾千雪淡淡开口道,“你到底要不要将苏掌柜放出来,要不要我下跪?如果你只是说着玩玩便算了,毕竟君无戏言,这个浅显的道理你应知晓。” 凤脩挑眉,向后退了几步,“在地上磕一百个响头,换苏康的命,你不亏吧?” 顾千雪十分诚恳,“没错,我不亏,这买卖值。”说着,便飞快下床,跪下便开头磕头起来。 每一个响头都掷地有声,地上逐渐染了鲜血。 磕头之时,她想起从前的种种,想到苏掌柜和蔼的面容,想到苏凌霄糟蹋自己健康时,苏掌柜的痛心。 苏掌柜是好人,不应该死,为救一个好人,一百个响头算什么,一千个她也义不容辞。 却就在磕第三十七个的时候,衣领被人从上至下的拎住,紧接着是凤脩的暴跳如雷的声音,“顾千雪,你是不是疯子,为了一个叛徒,你竟不要尊严!” 顾千雪抬头,“苏掌柜不是叛徒,最起码对于苏公子而言,对于你们北醴国而言。” 凤脩哈哈大笑,笑得狰狞,“你可知这陪葬是谁提出的?你可知我为何知晓你拿着鹤云佩?”  顾千雪吃了一惊,“难道是苏掌柜?” 第1186章 1186,这头,我可以重新磕 此时的顾千雪无比狼狈。 虽然在神功的帮助下已逐渐恢复了身体,但依旧瘦弱,她跪在地上,额头带血,脸上却没有平日里淡然,满是惊愕。 凤脩爱死了这表情,他讨厌顾千雪老神在在、好似将一切握于掌心的态度,那让他不由得想起苏凌霄,那个这一生不可逾越的山峰。 “呵,现在还为苏康求情吗?”他急切盼望她挫败的表情。 顾千雪确实惊讶,不过随后却也想明白,苏掌柜从来都是希望她和苏凌霄在一起的,哪怕是手段卑鄙一点,但对于苏掌柜来说,也许她和苏凌同葬才是真正的在一起罢。 “刚刚我磕了多少个了?你数了吗?”顾千雪问道。 “……” 顾千雪仔细回忆,“是三十几个是吧?要不然我们从三十算起如何,多余的算我送你的。” 凤脩急了,一把抓住顾千雪衣领,将其生生提起,“顾千雪,你就不知什么叫恨吗?苏康在害你,你不懂吗?”  既然被拎起来了,顾千雪也就顺势站起来,也省的凤脩拎着她怪费力,“我当然知道恨,虽然到现在我只有反感的人,还没有真正让我憎恨的人。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苏掌柜是苏公子的忠仆而不是我的,他为人处世的衡量标准是从苏公子为出发点,与我有什么关系?如果因为这个而恨的话,那我恨的人太多了。但我再恨他们又如何?人家还是好好的活着,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我却气得茶不思 饭不想,何苦?” 凤脩将她衣领抓得更紧。  “我不是和你说什么大道理,只是阐述自己罢了,你别以为我在说服你什么,”顾千雪继续道,“我经历过生死,险些被火烧死、更险些回不到自己身体,这些说了你也不会信。我想说的是,经历了这一切却看穿了从前的幼稚,从前顾忌别人的眼光、想照顾别人的情绪,而最终呢?费力不讨好,被一堆人骂荡妇。如果时间重回,我不会因为感激而成为苏公子的伴侣,会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大不了被骂冷 血、白眼狼。” 说着说着,顾千雪声音顿了一下,“好像无论我怎么做都会挨骂吧?但我对你说这些做什么?” 凤脩也是一愣。  顾千雪伸手,将抓着自己衣领的大手掰开,整理了衣襟,“好吧,就当为了感谢你听我牢骚,我对你忠言逆耳一回——实际上并没有人拿你和他比,真正处处比较的人是你。现在的你不快乐,为何不放 过自己走出阴霾?你有你优点,也许他作为国君,做得还不如你。” “……”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话我说完了,但君无戏言,我这头不能白磕,你打算放苏掌柜吗?” 凤脩双眸微眯,冷笑道,“你以为,朕会因为你的几句话而被蛊惑?”  顾千雪轻笑道,“如果说几句话便能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思想的话,那么这世上就不需要军队只需要谏官,那些谏官的口才比我好多了。”而后又问,“回答我,你到底要不要放苏掌柜?这头,我可以 重新磕,从第一个开始。” 凤脩双拳捏得直响。 好半晌,冷哼一声,“走。”说着,转身向门外走。 顾千雪自然跟随,只不过这次不像上一次那样不心疼自己,在门口时对宫女讨要了一件大髦披风。 宫外,下起了小雪。 顾千雪一边走一边想着,北醴国和现代的某个小岛国还是蛮像的,因为自身资源的匮乏所以有强烈的危机感,在这危机感之下,研究出发达的科技。 整齐划一的侍卫在两侧跟随,宫人也是撑着伞追着快步而行的皇帝。 顾千雪便用披风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也快步追着。 既然决定养好身体逃跑,她才不强撑,身体健康才能练功。 一行人就这么穿过宫殿,向那大牢而去。 又是关押初烟的大牢,只不过这一次是直去了地下。 本以为地牢的条件会苦一些,但却发现地牢还算暖和,顾千雪的心也放下许多。 苏掌柜年纪大了,虽有武功在身,但还是别太苦了的好。 在下石阶时,顾千雪问道,“苏掌柜的家人,你也囚禁了?”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但少顷,凤脩却答道,“他家人不在北醴,不过也被控制,却未入狱。” 顾千雪放下心来,到达了地牢的地步,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却见,铺着杂草的牢房中,苏掌柜平躺在地上,身上还盖着一张破旧的被子。 苏掌柜衰老得极快,干瘦得可怕,长发虽然花白,发根已经雪白。 他虽闭着眼,但双目凹陷,肮脏的面部皮肤满是褶皱。 当见到苏掌柜时,顾千雪心中再次疼痛。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苏公子没死,长命百岁下去? 苏掌柜听见脚步声,便睁开眼,当看到顾千雪时,双目猛地大睁,眼神里却满是挣扎,僵了半晌,却没说出话来,愣愣地坐在地上。 顾千雪上前,蹲在地上,“苏掌柜我来了,你没事吧?”柔声道。 凤脩垂下眼,用一种讥讽的眼神盯着她。 苏掌柜目光闪烁,“千……千雪郡主。” 顾千雪点了点头,而后起身对凤脩道,“请将苏掌柜放出来吧。” 凤脩认为自己有必要配合这假惺惺的女人,“你真想好要放他出来?鹤云佩可是他主动说出来的,他还提出要你与皇兄陪葬。” 顾千雪点头,“是,我想好了,倒是国君您,不是变卦吧?” 凤脩哈哈大笑,“朕自然不变卦,”对旁人道,“来人,将苏康提出来。” “是。” 众狱卒上前,打开冰冷刺骨的铁锁,将虚弱的苏掌柜架着拎了出来。 顾千雪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为苏掌柜披上,“苏掌柜,一切都过去了,苏公子已离开,你也尽了最后的忠心,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苏掌柜对顾千雪无比愧疚,“……郡主……您说。”  顾千雪莞尔一笑,“答应我,过去便过去了,您与初烟以后都为自己活罢,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你的家人,他们才是无辜的。” 第1187章 1187,他真的来了 想到自己家人,苏康再次愧疚起来。 他常年随行服侍主子,除了送家中银钱,家里确实没受他荫庇反倒是受了连累。 不仅他的夫人、他的儿女,还有孙子,听说长孙一房初生了他的曾孙,算一算如今已三个月有余。 然而因为他一人,全族的性命如今却难保。 想到这,泪流满面。  顾千雪伸手拍了拍苏掌柜的肩,“一切都不晚,只要你别执迷不悟的钻牛角尖,现在回去安享晚年还来得及,”见苏掌柜不说话,失笑道,“这段日子你在牢房中还没想明白?苏凌霄已经死了,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你何苦还不放过自己?因为可笑的执念、可笑的忠诚?你以为人不随着他死,外人就会嗤笑你?拜托,人家都在过人家自己的日子,你生与死关人家什么事?真正在意的只有你的家人,你最 终伤害的也只有你的家人!” 一番话,某人也是生生打脸。 实际上,若这几句话放在从前,苏掌柜是听不进去的,但如今这一段时间牢狱的冷静和沉淀,却是彻底想开了。 在牢狱中,在面对生死,他想念的竟然不是逝去的主子而是愧对的家人。 他对主子问心无愧,却对家人…… “真的……可以回家吗?他们会不会……怨我?”苏掌柜呐呐道。  顾千雪笑了笑,“说家人会支持你的梦想、你的事业,有些幼稚有可笑,但现实一些,你为他们带去了大笔钱财,就凭这一点,他们也会感激你。”声音顿了一下,“从你的眸色来看,你不是北醴国人, 你即刻将你手上的产业都交给北醴国国君,从此以后你与北醴国再无瓜葛,回家好好生活。” 苏掌柜抬起眼,“但这些财富都是少主留给你的。”当说完这些话,又觉得打脸起来。 留给顾千雪再多的钱财有什么用?她也是要死之人。 “千雪郡主,小人……对不住你……”说着,生生跪下。 顾千雪用力也是扶不起来,可见其愧疚。  顾千雪蹲下,道,“苏掌柜你千万别再钻牛角尖,我真是怕死了你们这群顽固不化的古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再者说了,他们也未必能要的了我的命。你若觉得对我愧疚,就将财富交给他,人家的东 西我不要,我也不差这点银钱,好吗?求你!” 苏掌柜点了点头,“……好,小人一切都听您的,郡主。” 顾千雪这才满意地将其扶起,扭头对凤脩道,“我的头也磕了,钱财也都归你,你总不会违背誓言吧?” 凤脩挑眉,“在你眼里,朕就那么没度量?” 顾千雪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其扯皮斗嘴,“还有,关于苏掌柜的那部分财产,是服侍苏公子多年所应得,你不能剥夺。” 凤脩讥讽,“你真以为我北醴缺银子?”  “不缺最好。”顾千雪收回视线,对苏掌柜道,“关于初烟,你也放心,她现在回南樾国京城找鹤云佩去了,她很安全,以后也会有她自己的生活,”而后小声笑道,“君安对初烟还是痴心一片,这一段时 间魂不守舍,待初烟自由,两人一定能在一起。君安是东方家族的嫡少爷,东方家族定有实力维护初烟。” 苏掌柜放心几许,但看向顾千雪的双眼却红了眼圈,“千雪郡主,您……”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顾千雪莞尔一笑,“我也很好,都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一旦走到最惨的一步也没什么,便是与苏公子长眠了呗。虽然我爱的人不是他,但在阴间,我们也能当个一起算数学的好友不是?” 苏掌柜已经老泪纵横。 顾千雪看时间差不多,便道,“苏掌柜,剩下的便你自己来办,我要回去休息了。”最后眷恋地看了苏掌柜一眼,不顾凤脩的反应,便转身向石阶而去。 从前的一幕幕若过眼烟云,或开心或者快乐,或忧愁或悲哀,都随着苏公子的离开,随着彼此的分离,人走茶凉、渐渐消散。 人生也是如此。 无论在一起交往时多么愉悦,但到底也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人生从来都是孤独的。 苏掌柜对着顾千雪离开的方向跪地,痛哭起来,多少悔恨,只有他自己知晓。 凤脩看了苏掌柜一眼,又撇了一眼顾千雪离开的方向,灰色的眸子里,糅了沉思。 地牢里后来发生了什么,苏掌柜如何与北醴国的人交接,不得而知。 顾千雪回了房间,在床上打坐,调息。 她只觉身体越发轻盈,思路也越发明晰。 鹤云佩固然重要,但也没大家想的那般重要,这鹤云佩在每个人心中的意义都不同。 对于苏公子来说,是代表诚意。 对于苏掌柜来说,是用来桎梏顾千雪的工具。 对于北醴国国君来说,是达成目的、扔锅的关键。 对于顾千雪来说,只是一段回忆,一段不可磨灭的回忆。 这段回忆很美,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却也痛,因为印刻着她对人生的天真和失误。 然而,人不就是从错误中成长吗?若顺利,失败便是成功之母;若不顺利,小命就交代了进去,怨不得人。 练功还在继续。 她脑海中反复出现他的声音——能救自己的,只有武功! 除了吃饭,她都在练,她试着每天只休息一个时辰,其他时间用内力来调息修整,却没想到,效果还算不错。 没日没夜,练了八天。 这八天凤脩来了许多回,冷嘲热讽,她都视为无物,依旧练功。 离国葬越来越近,顾千雪的身体也基本康复,她用了最大能力调整,计划着若没有变故,便开始找时机逃走。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是夜,宫女们偷懒的偷懒,打盹的打盹,众人对顾千雪彻夜打坐调息已十分习惯。 突然,顾千雪的耳中母金嗡嗡作响,让其周身一震。 她猛地睁开眼,环顾四周。 这一瞬间,她眼圈红了,鼻尖一酸。 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 第1188章 1188,求朕 顾千雪激动得浑身颤抖、难以自已,她害怕是自己的幻觉,又等等了一会,母金再次颤动。 顾千雪敢肯定,一定是的血月楼在对她发得信号,这才舒了口气。 有一名偷偷打瞌睡的宫女突然醒来,却看见幽暗的灯光之下,顾千雪静坐在床上,却不是打坐调息的模样的,双眸垂着,定定地瞧着床角,却不知在思忖什么吗。 宫女上前,“姑娘,您有什么需求吗?是不是饿了?会不会口渴?” 上面并未对宫女表明顾千雪的身份,宫女们都按照北醴国的习俗,以“姑娘”称呼,左右房内除了顾千雪外没有其他外人,不用指名道姓,大家都知这姑娘是谁。 宫女说完,却见顾千雪依旧未动,有些害怕起来。 “姑娘?”提高了音量喊了一声,毕竟上面交代,这姑娘绝不能出意外。 顾千雪这才从沉思中清醒,抬起头,突然绽放了笑容,“是的,我口渴也饿了,能帮我准备一些宵夜吗?谢谢你。” 这一段十日,顾千雪除了练功便是在床下打拳,从来不与众人交谈,更别说做什么眼神的交流。 但此时此刻,宫女却感受到顾千雪诚恳的谢意,同时惊艳这女子的容貌。 北醴国人与南樾国人就轮廓上没有太大区别,只是皮肤更白皙一些,眸子是灰色,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顾千雪的这般轮廓分明的女子,只觉得其鼻梁更高、惊艳更大。 后宫佳丽三千,竟没一人有这女人的美貌。 只可惜,红颜薄命,大家都知这美貌女子即将殉葬。 在这明艳的笑容下,宫女竟红了脸,受宠若惊起来,“好……好,但姑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奴婢吩咐厨房准备。” 顾千雪想到宫外飘着雪花,点了点头,“肉,猪肉,最好有些红烧肉,挑些肉的来。” “……”众宫女无语。 怎么会有女子喜欢吃肥肉?再者说了,红烧肉多腻啊? 然而姑娘想用,她们也没理由拒绝,匆忙去准备菜食。 顾千雪为何要吃肥的红烧肉,是因为从现在开始她要尽可能多的积累热量,随时应对血月楼前来营救她时即将面对的严寒。 顾千雪已静不下心来练功,便干脆走到来窗旁,将窗子开一条缝,欣赏雪景。 没错,又下雪了。  突然,门外传来嘈杂声,顾千雪的心猛地一顿——不会的血月楼杀来了吧?但血月楼行事一向神出鬼没,按道理不会惊动侍卫,但转念一想,北醴国的科技远高于南樾国,会不会设计出一些类似于雷 达之类的东西? 想着,整颗心提了起来。 却在这时,宫女们的问安声说明这人身份——竟是北醴国国君凤脩。 凤脩快步入内,依旧是一身龙袍,依旧携带了一身冷气冰雪,但其面容狰狞的盯着顾千雪。 站在窗旁的顾千雪也回望着他,任由涌入窗子的寒风吹凉她的面颊、吹乱她的发。 不得不说,两人长得真的太像了! 看着那一身龙袍的凤脩,顾千雪竟忍不住再次想起苏凌霄,幻想着,如果苏公子身体康健,如今穿着龙袍的怕就是苏公子罢。 凤脩站定,任由她看着,少顷,冷笑出声,“是不是希望,此时站在你面前的是皇兄?” 顾千雪未回答,也不想回答。 实际上她最盼望的还真不是苏公子,而是另一个人,那个一身黑衣带着面具的人。“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凤脩双眸微眯,清隽的面容越发阴沉,“顾千雪,你要逃走吗?” “当然。”顾千雪道,伸手指着门外许多重兵,“如果门外没有他们,我立刻就跑。虽然我不怕死,但我却不想死,我也不是傻子。” 凤脩双眉皱得更紧,“朕是问你,你正计划逃走吗?” 顾千雪点头,“是啊,一直在找机会,在真正死亡之前,我不会放弃。”说着的,竟将窗子开的更大,干脆趴在窗子向外看。 顾千雪的行为看起来好像故意气凤脩,实际上是给外界放信号。 她不知血月楼的人潜伏在哪,但如果血月楼的人在附近,定能看见光亮处的她,还有……北醴国国君。 凤脩眉头未松,“你就没想过,求朕饶你?” 顾千雪扭过头,故作惊讶,“你真的会饶我?你怎么对你忠臣交代?如何表达你对你皇兄的忠义之心?” “朕可以找人替代你。” 顾千雪眸子微冷,“呵,去加害一名无辜的女子?亏你能想出这损招,果然当皇帝的都不是好东西。”说着,便看向窗外。 “顾千雪,你知道你在与谁说话吗?”凤脩怒。 “如果你想好好聊天,我们便聊一会,如果你总说这些可笑的话,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顾千雪淡淡道。 凤脩都不知自己为何,怎么就非跑到这里来自取其辱。 “朕可以赦免你。” “以彰显你的仁慈?”顾千雪再次转过头,“这句话还像样,说吧,条件。” 凤脩挑眉,“条件你来想,你提出条件来换取你的性命。” “真的?”顾千雪转过身,离开窗子,“君无戏言?” “朕倒要看看,你能想出什么妙计。”凤脩走向房内,太监宫女们则是守在门口。 顾千雪深深地看了凤脩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窗外,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意味深长的笑。 “取纸笔来。”顾千雪道。 门口的太监在凤脩的示意下取来纸笔。 千雪接了纸笔铺在桌上,将茶具搬到了一旁,开始快速画了起来。 凤脩好奇看去,却见纸上出现了一只造型奇特的东西,“这是什么?” “自行车。”要说现代的新鲜玩意,要多少,顾千雪就能画多少出来。 她画了一个三轮自行车,不仅画出形状,更标记了运行原理以及专门描绘了关键零件。 当她画完自行车图的时候,到御膳房准备晚膳的宫女正回来,看见皇上在此吓了一跳。 随着宫女入内,室内隐隐散发浓香。 凤脩皱眉,“这是什么?”  宫女匆忙恭敬答道,“回皇上,这是姑娘想用的宵夜——红烧肉。” 第1189章 1189,生死之局 “……” 凤脩惊讶地看去,总觉得这女人身上满是诡异,但却不知何处诡异。 “你三更半夜吃这般油腻的食物?” 顾千雪道,“这是我们南樾国的传统,宵夜都是红烧肉。”说着,放下纸笔,接了宫女手中的食盒,亲自将里面的饭菜端出来,大快朵颐。 却不知是身体康复需要大量热量还是因为练武,这一段时间,她每天都要吃五顿饭,顿顿大鱼大肉也不腻。 趁着顾千雪吃饭的时间,凤脩拿图纸看去。 北醴国擅长工艺,便是凤脩也很会看图纸,当他看了两眼后便立刻看出了纸上物件的运动原理。 “妙!这设计真妙!” 顾千雪低头吃饭,不一会半碗红烧肉和一碗米饭就下了肚,紧接着又掏出一碗米饭开始吃了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两碗米饭和一碗红烧肉便空空,顺带还扫了一盘小菜。 吃好了饭,顾千雪道,“可以放我走了吗?” 凤脩垂着眼,“诸如此类的东西,你还知晓多少?” 顾千雪噗嗤一笑,“别闹了,你不会放我走的,要么让我陪葬,要么一生软禁,天天给你画这种破图纸。” “在死与的软禁之间,你选哪个?”凤脩放下图纸,双目咄咄逼人。 “死吧。”顾千雪道。  凤脩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都说女人的话不能信,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本以为你是个独特的女子,但如今一看,也是口不对心。你以为你画出这个东西,朕就不舍得杀你,所以才肆无忌惮的说 自己愿死?” 顾千雪了然,“并非口不对心。” “呵,”凤脩冷哼,“那你为何刚刚说不想死,如今却要寻死?”  灯光之下,顾千雪双目晶亮迷人,精致的面容让人无法移目,“寻死的办法有很多,活的种类也不少。若是苟活,那真是如何活着都好,但如果活着要为你画图纸,可就不是一般的苟活了,那叫效忠。 ” “效忠?”凤脩捏着图纸,“如今朕算是看透了你,你这种女人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你画出图纸来诱惑朕,便说明有要求,说吧,想要什么?”不外乎便是金钱、权力,他倒要看看,顾千雪会要什么。 顾千雪淡淡笑着,“真的要我提?” “自然。”凤脩道。 “如果你能令我折服,我便留下来,一天给你画一张图纸太夸张,但十天必给你画一个。”顾千雪收敛了笑容,面容认真沉定。 一时间,房内的气氛变了,从之前的诡异,变成了凝重。 凤脩皱眉,正视,“只要令你折服,你便留下一生效忠朕?” “对。”顾千雪道。 顾千雪的态度竟激起了凤脩的斗志,“说,如何折服?”他想征服这个女人,其欲望竟空前强烈。 顾千雪缓缓闭上眼,“你应还记得,从前我经历过一场火灾吧。”当闭上眼,黑暗袭来,眼前却再次明亮起来,是熊熊大火。 “记得,怎么?” 好一会,顾千雪睁开眼,“如果你有超过我的勇气,我便对你折服,从此以后我再不离开北醴国半步,一生效忠你,如何?” 凤脩心猛地一跳,“继续说。”他一定要征服这个女人。 顾千雪勾起唇,“一会让所有宫人离开,这房屋内只留你我两人,我们两人站在门口,然后……放火。” 凤脩惊,“你说什么?” 顾千雪笑意加深,“谁先怕,谁先跑出那大门,谁便输。你若输了,放我离开;我若输了,留下一生效忠你,如何?” 凤脩双目圆瞪,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女子,“你莫不是疯了?” “没疯,既然想得到,便要拿出你的实力,不是吗?”顾千雪声音平静。 一时间,房内死寂一片。 房门口的太监总管自然也听见两人对话,脸色早就变了,犹豫再三,最后冲了进来,噗通跪倒在凤脩面前,“皇上,万万不可啊!那水火无情,若不小心伤了龙体怎么办?” 凤脩也是周身肌肉紧绷,“若一直不出去,岂不是被活活烧死?” 顾千雪微笑道,“是啊,这样才刺激,才能激发人的恐惧不是吗?若不疼不痒,还有什么意思?你身为国君不会喜欢过家家吧,要玩就玩最大的,搭上性命的玩。” 凤脩咬紧牙关,“若我们同死,朕岂不是亏了?”  顾千雪挑眉,“别把你自己想的那么昂贵,我顾千雪也不是普通百姓,在南樾国我也是个人物。但在生死面前提什么身价才真可笑,阎王爷会因为你的皇帝身份就让你多活几百年?该你什么时候死,就 是什么时候死。”声音顿了下,好笑地看向面色大变的凤脩,“哦哦,我口误,我是死,你是驾崩。” “……” 哗啦啦,门口的宫人跪了一地。 总管太监也是连连磕头,“皇上您别想不开啊,万不要听信小人谗言,这女子是在逼皇上呢。” 顾千雪耸肩,“给你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伸手拎了拎茶壶,发现空了,扭头对门口的宫女道,“哪位宫女姐姐帮弄些茶,有些口渴。”表情何其无辜。 这是凤脩从记事以来碰见最难以捉摸的女人,原本还惊讶那自命不凡的皇兄怎么就钟情这么个荡妇,如今却发现,她自有与众不同之处。 这女人……真的很难琢磨。 凤脩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面颊洒下光影,而后缓缓抬起,“直面生死才能测出胆量,只有胆量远超于你,你才肯归顺朕,是这个意思吗?” “不用远超,”顾千雪纠正,“只要超一点点就可以了,只要我因恐惧离开房门半步,你就赢了。” “若你输了却不认账呢?”凤脩问。 顾千雪挑眉,缓缓走到他面啊,仰头盯着他灰色的双眼,“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太监大喊,“皇上,求皇上为了天下苍生,万不要冲动啊皇上。” 宫女们也开始磕头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们的皇帝已动心。  凤脩紧紧盯着顾千雪,面色狰狞,“好,朕答应你。” 第1190章 1190,夹着嗓子说话,嗓子不疼吗? 饶是宫人们的百般哀求,但凤脩是个倔强之人,他决定之事,无人能反驳。 一炷香的时间后,宫内昂贵的摆设都被搬了出去,房屋外挤满了人,便是后妃也来了,包括的北醴国的皇后。 皇后带着妃子们在外面跪成一排,宫人们自然也都是跪了一地,这一晚对于北醴国皇宫的人来说,定成噩梦。 在凤脩的命令下,侍卫将柴堆在了房屋墙下,便是屋子内也放了不少木材。 窗户紧闭,顾千雪和凤脩两人站在门口。 顾千雪扫了一眼门外跪地的众多衣着华贵的女子,道,“你可想好了?你若有个闪失,这些后宫佳丽可就成了寡妇了。” 凤脩冷笑一声,“放心,太子已立,自有大臣辅佐。”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说真的,我真的不理解你。” “哪里不理解?”凤脩嗤笑,“不理解朕为何要留下你?” “这倒不是,”顾千雪看着窗外,“你有权力、有金钱、有健康、有这么多爱你的人忠心你的人、还有儿女,为何还和自己过不去?你认为你不如苏公子,实际上他十分艳羡你,虽然他不说。” “呵,若他不说,你又是怎么知道?” “虽然我不爱他,但到底相处了那么久,多少能看出。” “……”  “我也是闲的,却忍不住想说,苏公子他已经死了,无论你多么与他较劲儿,他也不会知道、更不会痛苦难过,最终痛苦的是你自己、难过的是爱你的人。”顾千雪平静道,“如果我是你,我非但不觉得 自己不如苏凌霄,反倒会怜悯他,他是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把握的可怜虫,我会快乐生活,好生经营这个国家,也试着去爱那个可怜的哥哥。” 顾千雪的声音顿了下,“呃……我觉得你不会听也不会理解,点火吧。” “……”却不知为何,凤脩真的听进去了一些。 如今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对皇兄的恨意竟不知不觉少了许多,换成了怜悯。“你以为,你这般假惺惺的说服,朕便饶了你?” 顾千雪抬眼,“点火,谁胆怯谁是孙子。” “……”凤脩只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尴尬对一旁的侍卫道,“点火。” 侍卫抖了两下,最终只能用火把墙角的木材点燃。 后妃们吓坏了,哭求着,若不是宫女嬷嬷们拽着,非冲入火海不可。 顾千雪看着她们,道,“我一定不会输。” “为何?”凤脩问,“你就这么不愿效忠朕?” 顾千雪失笑,伸手一指门外,“如果我输了而留下,她们会活活撕了我的。” 凤脩没想到顾千雪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朕也不会输。” 大火慢慢的烧起来了。 一时间,两人却未说话。 突然,顾千雪开口,“要小心浓烟,火灾里很多人都不是被烧死而是被烟熏死。” 凤脩凝了凝眉,“这也是你选择我们站在门口比拼的原因?” “这只是原因只是,还有一个是逃跑方便。”顾千雪平静道。 然而,这真是她提出这诡异赌局的原因? 自然不是! 顾千雪忽略门外哭得昏厥的后妃,忽略一道道要杀了她的眼光,目光悠远地看向远方——血月楼的人应该能注意到这大火吧?陆危楼那样敏锐之人定能注意。 ——没错! 她提出火中赌局,比拼什么勇气是假,给血月楼发出一个天大的信号为真! 母金一直在震动,说明血月楼就在方圆几里,然而她怕血月楼的人找不到她,干脆就放一把大火,只要血月楼的人不瞎不傻,都能看见。 当然,原因还有一个。 趁乱,才能逃跑,如今整个皇宫的下人和侍卫都在担心他们的皇帝被活活烧死,只要一会她动些手脚,不怕北醴国国君不中招。 “你在看什么?”凤脩问。 顾千雪笑道,“我在想,如果苏公子知晓我这么欺负他弟弟,一定会找我来评理。” “……”凤脩冷哼,“以后在朕面前,不许提皇兄。” 顾千雪挑眉,闭口不语,垂下了眼。 母金持续震动,震得她耳膜都快破裂,她知道血月楼的人近在咫尺。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机。 火,越烧越大。 浓烟滚滚,因为大火,整个房屋炙热一片,一旁守着的下人几乎吓得不敢发出声音,生怕那火舌碰到皇上的身上。 凤脩越发惊吓,“顾千雪,你是不是疯了?” 顾千雪笑而不语。 有过了五分钟,房梁开始塌陷,整个房屋只有门口还有一点安全区域。 顾千雪却吃惊了,因为她没想到凤脩能坚持到现在,她以为那养尊处优的男人看见火就吓得哭鼻子呢,想着想着,哈哈地笑了起来。 虽然没哭鼻子,但凤脩也是吓得不轻,只是因为面子咬牙坚持着,“疯女人,你笑什么?” 顾千雪缓缓收敛了笑容,“凤脩,你上当了。” 凤脩惊了一下,“你说什么?” 顾千雪面容安静,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我是来拉你下地狱的。” 凤脩一愣,正要行动,但顾千雪已手疾眼快,一掌劈在其后颈,高大的男子立刻昏迷倒下。 宫外,最后一批坚强的嫔妃随着一声尖叫,翻白眼倒地。 顾千雪嗤笑一下,用内力大吼一声,“救你们皇帝吧,永别了,各位。”说着,将凤脩推出了火海,自己则是向回而去,见见消失在大火之中。 整个舞阳宫,或者说整个北醴国皇宫都乱成一团,哪还有人顾忌什么救火、顾忌什么顾千雪,都跑去抢救皇上去了,国不可无君! 少顷,在大火中,舞阳宫主殿,房梁终掉了下来,奢华房屋成了一片废墟。 依旧是夜幕,天上飘雪纷纷。 因为用轻功在屋顶飞跃,伴随着寒风雪花,更是刺骨的寒了起来。 宫凌沨发现怀中女子抖了抖,立刻低头道,“你很冷吗?”为行动方便,并未带披风出来。 顾千雪淡淡笑着,小声道,“夹着嗓子说话,嗓子不疼吗?”  “……”宫凌沨心中大骇——她怎么知道他的身份了!? 第1191章 1191,两个倒霉的人,倒霉死了 因为周围还有不少血月楼的刺客,他们耳中都有母金,顾千雪不敢多说话,转开了话题,“有追兵吗?一会我们在哪落脚?” 宫凌沨道,“暂时没有追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但北醴国没有我们的据点,所以无法落脚,只能连夜赶回南樾。” 顾千雪不解,“你们在楚炎国都有据点,为什么在北醴国没有?如果说起容貌差距,楚炎国和南樾国人的容貌差距不应最大吗?” 面具下的宫凌沨眉头微皱,“因为北醴国人口太少,制度更为严谨。” 顾千雪了然。 众人继续用轻功前行。 “这样抱着我会不会累?”顾千雪轻声道。 面具之下,宫凌沨的唇角勾起,“只要你能在我身边不离开,我愿一生抱着你。” 景象飞速向后移动,顾千雪也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没保护好自己……” “不怪你。”他答。 她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也能想象到憔悴,“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此时此刻,众人正用轻功向宫外飞驰,很快便要跳出宫墙。 在这种强大压力下,饶是轻功绝顶的刺客们也是绷着一口劲儿不敢松懈的,唯一一个敢一边用轻功行进一边说话的,怕也只有内力深厚的“陆楼主”了,何况他还抱着一个大活人。 “好。”他道。 顾千雪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从前有一个人很倒霉,他走啊走,又碰见了一个人,另一个人也很倒霉,然后,两个人就这么倒霉死了。” 噗通一声。 一名刺客定力不足,就这么掉了下去。 绝殇冷哼,低声催促,“跟上。” “是。”那名刺客也很郁闷——大家都在逃命,这女人怎么这个时候讲这些没头脑的笑话?楼主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宫凌沨却未发怒,心情愉悦,“是啊,真是倒霉死了。” 顾千雪道,“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不会。” “但我都认为自己麻烦了。”顾千雪苦笑。 “别胡说,”宫凌沨快速道,“只要能在一起,便是风里雨里不也是风景?”说话期间已到了宫墙,时间掐算得刚刚好,这个时候没有巡逻侍卫的经过,站岗的几个侍卫也被血月楼的刺客秘密解决掉。 只觉宫凌沨胸腔一涨,紧接着人便“嗖”地一下直上宫墙。 顾千雪闭口不敢说话,生怕打扰众人。 半个时辰后,众人已成功离开北醴国皇宫。 宫外有马,众人翻身跳上马,趁着夜色策马扬鞭。  众人都累坏了,顾千雪能听见马匹上众人的喘息声,心生感动,“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你,真的……除了你,没人会冒着生命危险一次次救我。除了你,没人能对我一直不离不弃。”清脆的女声夹杂着 哽咽,她与他共乘一匹马,坐在他身前,双手紧紧环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胸膛衣襟。 宫凌沨未说话,只是腾出一只手在她消瘦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我是不是后知后觉?”顾千雪道。 宫凌沨终轻笑两声,“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不行!”顾千雪立刻道,抬眼看他,“我一定要说!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我想到了,我便要立刻说出来让你知道,因为我不知道下一刻我们又要倒什么霉,我们又要如何分开。” “……” 少顷,宫凌沨轻叹,“好,你说吧。” 顾千雪抱着他,叹了口气,“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和他将我让来让去了。” “……” “并非惺惺相惜,而是同病相怜,你在他身上能看到你的影子,他在你身上能看到他的影子,所以,当你看到我拒绝他时也会难受,是吗?”顾千雪道。 宫凌沨沉默。 顾千雪叹了口气,“真想说,你们很幼稚,感情这种事怎么能推来推去呢?好像将我推出去,就能喜欢上他一样。” “……”宫凌沨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转念一想,你们刚结识的时候年纪尚轻,想来……算了,我指责你们做什么?我年纪一把,不也是那么幼稚?将感情当儿戏,当一种用来报恩的物质。” “别自责,都过去了。”他道。 顾千雪点头,“你说的没错,都过去了,我们都放下吧,他永远是我们的朋友,不是吗?” “嗯。”他再次拍了拍她的肩。 顾千雪依旧抱着他,“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宫凌沨问,“你的计策极为巧妙,即便是他们将北醴国国君救醒,但待扑灭火找不到尸体,才能意识到你逃走,那时候我们已经逃离危险地带。” 顾千雪摇头,“不,我不害怕追兵,是害怕我们再分开。” “放心,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找你、救你。”他的声音坚定,郑重若誓言。 顾千雪抬头看着他的面具,好像透过面具看见他的面容,“好,如果下一次是你离开,我也去找你、救你。” 两人的对话很轻,淹没在马蹄声中,周围刺客们并无发觉。 顾千雪透过他的肩,竟见到几十名策马的黑衣人,她压低声音,“难道血月楼的人都来了。” “对。”宫凌沨答,“血月楼已停下所有任务,全力寻找、营救你。” 顾千雪用面颊蹭了蹭他的衣服,“谢谢你,耽误你生意了。” “……”宫凌沨。 已黎明,绝殇道,“主上,天要亮了。” 宫凌沨回道,“传令下去,加快行进,务必在天大亮之前到达神釜山。” “是,主上。”紧接着绝殇传令。 “神釜山?”顾千雪不解问道。 宫凌沨点头,“神釜山是北醴国境内最大的山,群山峻岭、山势险峻,只要入了神釜山,继续向南行上十天的时间,便能到达鹰沙国,到了鹰沙国我们便安全了。”  顾千雪了然,她回忆之前看过的地图——北醴国在最北面,北醴国处在一个山窝之中,而京城临近山窝内,也正是因为这三面环山的山窝,北醴国京城的气候才稍稍好上一些——北醴国的气候确实太 过恶劣。 过了神釜山向南,便是一派平原的鹰沙国,再穿过鹰沙国向南,则是江南水乡的南樾国。 回去了,终于回去了。  从前对南樾国并无归属感,但如今却如同回了家一般。 第1192章 1192,这次轮到我倒霉了 她能感受到宫凌沨的疲惫,以及周围刺客们的疲惫,她乖乖闭了嘴,让众人安心赶路。 随后路程十分紧张自是不说,如果在天亮他们未到达神釜山脚,必然会引来许多麻烦,搞不好血月楼就要大开杀戒了。 顾千雪不想见到他们生灵涂炭的一幕。 好在,在天色大亮之前,众人成功入了山。 一路上,跑死了两匹马。 众人歇下,便从马身上拿来硬邦邦的干粮啃着,若是口渴便在地上抓一些积雪吃,还未入深山,不能生火。 宫凌沨掏出干粮,凝眉看了看,随后转身道,“我去生火,去去就回。” 顾千雪连忙将其拉住,“不用,这干粮我能吃,现在还未入山,万不要生火引来人!” 宫凌沨不忍。 “我们到那边休息一下吧。”她伸手指了一个粗树后的角落。 “好。”宫凌沨便一只手拿着干粮包,另一只手牵着顾千雪,向她所指的方向而去。 两人在树后坐下,距离其他人有很远距离,确保两人对话不能被人听见。 宫凌沨将面具褪下,却未全褪,只露出一只消瘦的下巴,方便啃干粮。 顾千雪坐在他身旁,定定地看着他的面颊,“你瘦了好多,这一段时间是不是到处找我?” 正准备进餐的宫凌沨一顿,而后笑道,“还好,你也瘦了。” 顾千雪捏着干粮,啃了啃,发觉竟带一点点咸味儿,芝麻酱的味道,“你猜不到我有多倒霉。” 宫凌沨愣住,“你受伤了?”  顾千雪却突然想到,按照宫凌沨的性格,如果知晓她倒霉的受了多少伤,非折回去杀了北醴国国君不可,赶忙改口道,“没受伤,只是倒霉罢了。”声音顿了下,“你交给我的武功,真是很好用,不仅能 提升功力,更能加速伤口的愈合。” 宫凌沨又定定看了顾千雪好久,见其确定不肯透露,只能点了下头,“是啊,若没有这功夫,我怕是已死了许多次了。” 顾千雪垂下眼,是啊,如果没有这功夫,她也不会康复得这么快。 两人默默的啃干粮起来。 “千雪。” “呃?” 却没想到,宫凌沨只叫了声名字,却不再说话。 “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与我还有犹豫?”顾千雪问。 宫凌沨放下硬如石块的干粮,“如果我说,我们不回去了,从此以后浪迹天涯,你会不会同意。” “会。” 宫凌沨一愣,却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痛快。 顾千雪笑眯眯,伸手抚上他消瘦的下巴,“我们两人私奔,怎么看都是你损失大,你可是堂堂亲王,我也只是个普通女子罢了。” 宫凌沨拉住她的手,“你的家人,不要了?” “母亲自有父亲照顾,如今又有了外公和外婆两人,除了她,我也没什么记挂了。”顾千雪道。 宫凌沨眼神闪了闪,“若我抛弃厉王的身份,用我师父的身份继续活着,你怕是要一生被追杀。” 顾千雪面色从容,“你认为我经历了换魂,火烧,被劫险些陪葬,我还会怕被追杀?说句实话,即便知晓明天火星撞地球,我也丝毫不怕。”死猪不怕开水烫了罢。 “火星?地球?”宫凌沨不解。 顾千雪笑道,“待以后有时间,我会给你讲很多很多东西,远远超过这时代的知识。” “那些东西不知也罢,只要你能在我身边。”他拉住她,揉了揉手心,好似永远不满足一般。 “好,那就不讲,”顾千雪点头,“你若听,我便给你讲所有你想听的;你若不想听,我们便安安静静享受已有的幸福。” 宫凌沨放下干粮,长叹一声,“好,我们就这么办。鹰沙国有血月楼的据点,我们翻过了神釜山便到鹰沙国,以后便不离开了,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院子,安安稳稳的享受余生,如何?” 顾千雪点头,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好啊,我也受够了风波、危险,什么精彩的人生都留给别人吧,我只想过平平淡淡的人生,我们男耕女织,怎样?” 宫凌沨眼神一闪,“要不然,我将血月楼直接传给绝殇?我们两人彻底隐姓埋名,左右他们也不知我的真实身份。” “血月楼是你师父留给你的吧?你这样交出去,会不会不妥?”顾千雪问。 宫凌沨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即便今日不传出去,血月楼早晚有一日被传承,难道你希望自己的儿女继承这杀人的行当?” 顾千雪想到这杀人的买卖要祖传下去,赶忙拼命摇头,“还是给绝殇吧,我觉得绝殇十分适合!” 宫凌沨温柔笑道,“好。” 不远处正在努力啃干粮的绝殇突然觉得后脊梁一阵冷风吹过,扭头看了看,继续啃干粮,完全没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那我们就这么定了,待翻过了神釜山,便将血月楼推出去,以后你再不是厉王,我也不是什么千雪郡主,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姓埋名,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想到那样平静的生活,顾千雪竟 十分向往起来。 “好。”同样的向往的,何止是顾千雪一人? 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便继续向山上行进。 因为来时走的便是山路,众人已轻车熟路。 顾千雪问道,“牵着马,会不会妨碍行程?” 宫凌沨道,“不会,这条山路是精心设计,马匹也能行进,况且有马才安全,最起码在食物匮乏时,可杀马食用。” 顾千雪点头,两人依旧紧紧握着手,走在山路上。 就在所有人以为会平平安安的翻越神釜山时,突然随着一阵冷风,从四面八方冲来许多手持武器之人。 血月楼的众人一惊,也迅速抽出武器,做出防御姿态。 顾千雪吓了一跳,口中隐隐咬了牙,“难道我又要倒霉了?北醴国的人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宫凌沨扫视四周,发现所来人皆有武功,乌压压的人少说有千人之多,他们五十余人便被生生的包围,“不,他们不是北醴国人,是各国的江湖人,这次轮到我倒霉了。” 第1193章 1193,漂亮的女人诡计多 顾千雪以为这些人是追兵,却不是,原来这些竟是各国的武林人。 血月楼这么多年来作恶多端,自然有不少仇敌,但平日里血月楼的人神出鬼没,根本捉之不到,何况武林人在明、血月楼在暗,武林人不敢轻举妄动,否则非但没重创血月楼的人,却糟其暗算。 但这一次不是,血月楼的主力刺客几乎倾巢而出,何况在山上,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根本无从遁形。 这时,有一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陆危楼,你可还记得我?” 那人是一名年轻男子,身材高大健硕,容貌清秀,衣着考究,周身气质从容与武林人有很大不同,若说他是贵公子也有人信的,但此时此刻他面目狰狞,双目赤红。 宫凌沨微微皱眉,“呵,无名小辈,你以为人人都能入本座的眼?” 那人因愤怒,周身肌肉紧绷,甚至将你那锦缎衣衫涨满。“哈哈哈哈,无名小辈?既然你认为我是无名小辈,为何还不放过我一家?你们血月楼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鼠辈、一群人见人杀的畜生!” 顾千雪却越看那人越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突然,不知那根弦触动,她想起来了——这人的容貌竟与万俟芸菲有几分相像,她低声道,“这人难道是万俟家族的人?他长得好像万俟芸菲。” 宫凌沨也是一愣,再次仔细看去,果然见那男子与万俟芸菲的容貌有六分相似,“你到底是谁?” “万俟山庄,万俟鹤隐。” 相对于顾千雪和宫凌沨,血月楼的众人虽然十分紧张,但对前来寻仇人的身份倒没什么惊讶,毕竟他们杀的人多了,结仇的人也很多,什么武林中人还是官府权贵,形形色色。 但顾千雪和宫凌沨却十分敏感。 顾千雪毕竟和万俟芸菲交往过一段时间,而对万俟山庄痛下杀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宫凌沨。 山间狂风大作,将顾千雪披着的披风吹开,宫凌沨下意识地将她披风拉住,举止高贵优雅,虽未刻意表露,但却也显露出几分亲昵,“万俟山庄?呵,本座不记得了。” 万俟鹤隐暴怒,“你可以不记得你的罪行,但你身上背负的五百六十一条万俟家族的冤魂却甩不去,不仅如此,你们这些杀手身上背负的血债今日便一一找你们了结!” 紧接着这千余人武林人士便大声纷纷喊道,“血月楼的畜生,纳命来!”“血月楼的人不得好死!”“血月楼的鼠辈,人人得以诛之!” 本来前来围剿的武林人便众多,加之众人武功高强,这夹杂了内力的吼声竟震耳欲聋。 平静的山林满是一片杀气。 顾千雪环视了千余众人,再看血月楼只有五十几人,饶是血月楼的人个个武功高强,但双方人数的差距也太大,这一站……凶多吉少。 狂风再次大作,顾千雪却看向身旁带着面具的宫凌沨,一时间竟有种想哭的欲望。 为什么他们两个人永远多灾多难?为何明明好似历尽千帆,却再次陷入凶险? 她是情债,他是血债。 也许真应了那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如今,这些债怕时都找了罢。 宫凌沨轻轻问道,“怕吗?” 顾千雪莞尔一笑,“不怕。” 宫凌沨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柔情,但他却不想她死! 宫凌沨举目眺望,夹杂了内力的嘶哑声音带了无尽沧桑,“呵,说我们血月楼的人是杀人的畜生?那你们不是?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谁手上没有鲜血?” 万俟鹤隐怒道,“放屁!我们身在江湖自有恩怨,但我们绝不会平白无故杀人。你们血月楼的人杀人有何理由?” 宫凌沨不急不缓,“我们也不是平白无故杀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若没有恩怨,又怎会有人雇我们杀你?” 万俟鹤隐竟一时语噎。 这时候,周围有人大喊道,“万俟公子别和这些败类讲道理,杀了他们报仇雪恨。”紧接着众人举起来武器齐齐大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宫凌沨道,“既然你们是名门正派,就放了这名女子,她是我们血月楼受雇保护的任务,与我们的恩怨无关。” 顾千雪急了,“不……” 然而话还没说话,宫凌沨却将其披风上的帽子盖在其头上,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捏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顾千雪拼命摇头,她想将他的手从自己口上拽开,但他的手若贴钳一般,根本拽之不开。 万俟鹤隐哈哈大笑,“这人是南樾国的顾千雪吧?你们血月楼竟还接保护的任务,金主是谁?是厉王?” 宫凌沨道,“血月楼从不透露金主身份。” 万俟鹤隐的笑容戛然而止,更是狰狞,“不巧,在下与顾千雪有恩怨,”目光看向去,“顾千雪,你欺我妹万俟芸菲软弱,将我万俟家族武功秘籍骗去,这笔账,咱们怎么算?” 宫凌沨一愣,随即便想到那秘籍。  顾千雪趁着宫凌沨松懈,一把将自己嘴上的手拽开,大喊道,“是不是那个叫《九转神功》的破秘籍,不管你信不信,我还真没兴趣,我看了一遍但没练,如今练的可不是你们家的破秘籍。”说着,双 眼闪烁精光。 万俟鹤隐恨得咬牙切齿,“好啊,那今日在下便要领教下你学的武功,无论是否偷学我们万俟家族的武功,我都要杀了你!” 就在宫凌沨欲出手,顾千雪却突然道,“诸位武林人士你们想不想知道九转神功秘籍的内容?” 瞬间,刚刚还沸腾的千人瞬间平静,雅雀无声。 万俟鹤隐一愣。 顾千雪微微一笑,“那秘籍我看过,虽然没练但还记得,你们别急,我背给你们听。”说着,还真的从第一个字背来了起来。 “闭嘴!”万俟鹤隐气坏了,对周围人喊道,“杀啊!你们冲上去杀了这些鼠辈!你们来做什么的?”  顾千雪却轻笑,那笑声若银铃一般清脆,“万俟鹤隐呐,你还真不厚道。人家千里迢迢跑来帮你报仇,你却连个秘籍都不让人家听听,你如何向他们表达谢意?难道就靠红口白牙?” 第1194章 1194,这个时候还打情骂俏? 这些武林人士来自不同国家,有些与血月楼有恩怨,有些则是来帮忙。 听说能听到万俟家族的武功秘籍,一时间所有人都沸腾起来。 顾千雪就这般不急不缓,一字一字的慢慢背诵。 万俟鹤隐提剑便冲了过来,连带着一些人也冲过来,血月楼的人立刻迎了过去,绝殇亲自与万俟鹤隐打在一处。 顾千雪却突然不读了,幽幽叹了口气,“诸位,不是我顾千雪藏私,实在是万俟公子不让我背诵下去,你们若想听……我也没办法。” 许多人却急了,大喊道,“万俟公子,你愿意将九转神功公开吗?” “是啊,只要你公开九转神功,我们就帮你杀了他们!” “公开,公开!” 武功秘籍对于武林人士来说,就好比钱财对于常人。 打成一团的绝殇也吃惊地扭头看了顾千雪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这女人还真毒! 面具之后,宫凌沨却笑容满面,弯下腰,在其耳边轻声道,“我的千雪,很聪明。” 顾千雪却没多理会宫凌沨,再次提高了夹杂内力的音量,“呀,万俟公子的武功这么高强,怕是全托了九转神功的福吧?如果大家都学了九转神功,搞不好比万俟公子的武功还强呢。” 本来帮万俟鹤隐厮杀的一些人却停了下来,退了回去。 这个时候,彼此已有了伤亡,只不过血月楼伤的少,万俟鹤隐等人伤的多。 然而这些数字在不同基数下可完全不同,对于浩浩荡荡的万俟鹤隐众人,死伤几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血月楼的人就惨了。 “诸位,你们说个准信儿,到底要不要听了?”顾千雪的口吻带着讥讽。 “听!我们听!” “快背给我们听!” “闭嘴,你这婊子!”万俟鹤隐大喊,然而却因为这分神,却绝殇一剑狠狠刺中手臂,紧接着万俟鹤隐一声惨叫。 万俟鹤隐的人发现他受伤,也不敢恋战,连忙护送着万俟鹤隐脱离前线。 顾千雪低声对宫凌沨道,“让咱们的人也退回来。” 宫凌沨忍不住一丝笑意,“好。”紧接着扬声道,“都回来吧。” 血月楼的众杀手立刻齐齐退回,手持兵刃围成一圈,保护其中的宫凌沨和顾千雪。 宫凌沨的声音温柔,“虽然同样聪明,但你却比从前更锐利了,我真是越来越喜欢。” 顾千雪狠狠白了一眼,“搞没搞错,这个时候还打情骂俏?你莫不是疯了?” 宫凌沨笑而不语。 顾千雪轻咳几声,“既然大家这么听,那我自然不能让大家失望。随后的恩怨你们随意,但既然万俟公子不放过我,我也没必要帮他守什么秘密,大家说,对不对?” 众人楞了一下。 少顷,见顾千雪只意味不明的笑着,便明白该说什么,众人大喊,“对!对!” 万俟鹤隐简直要气死了,之前就听妹妹说过这顾千雪是个诡计多端的,如今更确信其不是好东西。“大家别听她胡说,她知道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九转神功。”  其话音还未落,一连串清脆的女子笑声便响起,依旧是顾千雪,“万俟公子真将大家当成傻子啊?若不是真的九转神功,刚刚你为何又要提出?不过话说回来,万俟公子这般紧张也是应该,那神功真是 太妙了,只要学会定成顶尖高手!” 哗! 众人哗然! 实际上顾千雪的话很矛盾,之前还说自己没学过九转神功,后来又说只要学会就成高手。 然而此时红了眼的众人哪还在乎什么矛盾不矛盾?大吼着,“顾姑娘快背神功!”“感谢顾姑娘!” 万俟鹤隐再次要吐血,“够了,顾千雪,我不杀你,你别背了。” 顾千雪挑眉,“真逗,你让我不背我就不背?说得我好像怕死似的。实话告诉你,我顾千雪怕的东西多了,唯独不怕死。”这话,可不是她吹牛。 紧接着,顾千雪重新背了起来。 众人静静聆听,有些甚至开始练起来。 这可把万俟鹤隐气坏了,“来人,杀了这婊子,只要杀了他们,我万俟山庄的金山银山都是你们的。”说着,拎着刀便杀了过来。 顾千雪一边背,一边伸手捏了宫凌沨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轻声命令血月楼的人以守为主。 顾千雪依旧慢慢的背着,一字一句,咬得清晰,然而语调却是慢得可以,按照她的速度,没一个时辰根本背不完。 然而万俟鹤隐等人已厮杀起来。 这个时候,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你们阻止万俟鹤隐,让顾姑娘继续背。” “好!”顿时一呼百应! 刚刚还一边倒的武林中人,一下子冲了上来,竟与万俟鹤隐的人杀成一团。 顾千雪一边慢悠悠的背着,一边看向宫凌沨,用眼神说——这一招,如何? 宫凌沨失笑,挑起了大拇指。 这一仗,打得惊天动地!杀得难舍难分! 到最后众人已顾不得听什么武功秘籍,专心厮杀了起来。 死的人越来越多,包括血月楼的人也如此。 顾千雪压低声音对宫凌沨道,“让血月楼的人逃吧。” 宫凌沨也点了点头,轻声道,“众人听命,能逃全部逃,以后你们再不是血月楼的人,大家都隐姓埋名,过常人的生活吧。” 虽然宫凌沨没用什么特殊传播方法,但这个时候厮杀漫天,这么低的声音除了耳有母金的杀手外,旁人根本听不清。 血月楼的刺客虽然听到命令,却没人离开,依旧在厮杀。 刺客们的阵法被冲破,宫凌沨和顾千雪也被迫进入战局。 宫凌沨的武功自不用说,以一敌十,但却要保护身旁的顾千雪,攻势便弱了许多。 顾千雪虽多少学了一些功夫,但对付没武功的人还行,根本无法对付这种勤于练武的武林人士。 拿着长剑的顾千雪手忙脚乱,心中慌得要死,但还强做镇定,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添乱。 却在这时,一大刀劈来,顾千雪腹部的伤口却被挣开,剧烈疼痛让她双腿一软。 宫凌沨发现但正应付另一人根本无暇接招,最后一个转身,用自己身体将这一刀生生扛下。 顾千雪惊呆了,她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倒下。  耳中的母金让她听觉灵敏,她听到了……骨骼被砍断的声音,那般刺耳。 第1195章 1195,黄泉路上继续做夫妻 当听到大刀与骨骼碰撞声以及骨骼脆响之时,顾千雪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灵敏的听觉! 紧接着只觉得刀光一闪,将攻击宫凌沨那人人头砍断,是绝殇。 宫凌沨用最后一丝力气将长剑插入一人身上,将那人毙命,再握不住武器,高大身躯斜斜一到,顾千雪将其抱住。 “你……怎样了?”此时此刻,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敢喊。 因为两人的姿势,宫凌沨的口正好在她耳畔,“走……你快走……别管我,我不行了……” 顾千雪猜测宫凌沨的肩胛骨断了,肩胛骨是控制手臂骨骼,如果肩胛骨断便说明手臂废了,刚刚那骨骼的脆响…… 顾千雪不敢再想,她很怕,许久没有这种恐惧。 “绝殇,原本我想挑衅他们互相厮杀,如今看来不行,你能否找两个武功高强的护送我们离开?”顾千雪用尽全力将宫凌沨抱住,又小心翼翼不能触碰他伤口,尽量减少二次伤害。 “好!”这个时候,绝殇还能说什么? 顾千雪一咬牙,把裙摆整个撕下来,将宫凌沨上半身整个包扎上,最后再绕在脖子上以固定。 宫凌沨想挣扎,但却只觉得后背刺骨的疼,双臂使不上力气。 习武之人自然了解人体,他直觉自己的双臂算是废了。“千雪……你听我的,你跑……别管我。” 顾千雪气得咬牙切齿,“闭嘴!” 紧接着,混乱之中,绝殇找来人,一共五人围成一团,将顾千雪围在中间。“我们向哪边走?”绝殇问。 顾千雪环顾四周,“向东,入深山!” “好!”绝殇等人立刻听命行事。 说话期间,方才还千人的打斗,瞬间伤亡了三分之一,还有几百人在依旧缠斗。 绝殇等人便一边拨开众人,一边悄悄向东侧退出。 顾千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里,她用内力在手臂上,抱着宫凌沨。 值得庆幸的是,众人本就在山中,有树木的遮挡他们转移得十分顺利,如果此时在毫无遮挡物的平原,怕不会这么容易撤出。 顾千雪松了口气,轻声安慰道,“好了,我们安全了,你放心。” 但她的话音还未落,却听西侧有人喊道,“你们上当了,陆危楼和顾千雪跑了,我们快追!”那声音是万俟鹤隐。 顾千雪生生一惊,半昏迷状态的宫凌沨却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将顾千雪推开,“千雪,快跑!”自己扑倒在地。 顾千雪冷笑一声,再次将失力的宫凌沨抱了起来,“抱歉,我不听你的。” 绝殇道,“顾千雪,你快带着主上继续逃,我们来断后!” 顾千雪的心狠狠一落,突然有种预感——这是她最后一次见绝殇了。 然而与绝殇的命相比,她更想保宫凌沨的命,“好,你们小心。”说着,抱紧了宫凌沨,回忆之前与初烟学过的轻功,拼命向东侧的山顶跑去。 狂风大作,吹下了多少雪,迷了多少人眼? 顾千雪大脑一片空白,脑海中没有任何杂绪,除了跑就是跑,更没精力管身后有没有追兵。 就这样一直拼命的跑,遇树便躲开,遇坑便跳过去,遇到山坡便爬。 终于跑到了山顶。 神釜山并非一座山,而是连绵不绝的山脉。 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或者山体相连,或有沟壑悬崖。 身后隐隐传来了追兵的声音,面前则是大概四米宽的沟壑,深深的沟壑千丈一般,下面则是冰冻了的瀑布。 顾千雪的深吸一口气,抱着宫凌沨后退一段距离,而后狠狠咬牙,“宫凌沨,我要跳了,如果能跳过去,我们便隐居山林,过隐居世外的生活;若我没跳过去,我们便在黄泉路上继续做夫妻。” 前一刻还昏迷的宫凌沨,却不知何时幽幽醒来,“好。”低沉的声音虚弱但带着一丝笑意。 顾千雪开始助跑,紧接着将内力灌注在脚下,腾空一跃。 她未闭眼,即便内心恐惧到了极限,但为了能抓住最后一丝生机,她还是直面这恐惧。 在空中时,她的血液好似凝固、心脏好似静止,就这么看着自己抱着他高大的身躯飞跃上悬崖,紧接着向对面的山体落下。 顾千雪不敢动,她内心默默祈祷一定要落在山体上,虽然看起来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却不知是上苍有灵什么什么,再次卷起了一阵狂风。 狂风从顾千雪的后背吹来,生生给了她助力,紧接着她便稳稳落在了对面的山体上。 也就在这时,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 此时此刻已无法再跑,顾千雪干脆便趴在了一块巨石后面。 寒风肆虐,积雪纷飞,打在脸上生疼生疼。 藏在巨石后面的顾千雪心跳飞快,她一边休息体力,一边将内力集中在耳中,聆听对面山头上人的对话。 “他们人呢?” “不知道。” “刚刚谁看见他们向哪跑了吗?” “好像是向山顶的方向跑,因为距离太远,我们也看不见。” “会不会是跳到对面山上?” “应该……不能,这两座山之间少说有四丈,就是轻功再好也是跳不过去的。” 顾千雪惊了一下——四丈?以南樾国的计算单位折合到现代单位,便有十二米之多!她刚刚竟然飞跃了十二米!天,这若是在现代,便是骑摩托也是飞跃不过去的。 也许这便是人体的潜能,在最致命之时便发挥出惊人的力量。 对面山头的人依旧在对话。 “……要不要我们绕过去找找?” “找个屁,那万俟鹤隐都死了,咱们还找什么?” 听见万俟鹤隐死了,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 “是啊,万俟鹤隐后来和血月楼的那个绝殇对了命了,那绝殇武功也真高,啧啧。” “血月楼的人还有活着的吗?” “没了,都死了!” “太好了,血月楼的败类就不应活着,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顾千雪靠在石头上,心中沉甸甸的——刚刚还活生生的几十条人命,顷刻间便消亡在这世上。这便是忠诚吗?她这个现代人不太懂。  几不可闻,一旁趴在地上的宫凌沨,也是一声叹息。 第1196章 1196,顾千雪版野外求生 最后,山头的人商议结束,就说他们逼着血月楼楼主跳了崖,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血月楼这个卑鄙的杀手组织,他们都是灭血月楼的功臣。 一些人喜气洋洋地离开了,直到再也听不到脚步声,顾千雪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顾千雪看向宫凌沨,却发现其陷入昏迷。 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背上的血汩汩而出,别说他的衣服,便是她抱在他身上的裙摆都被染红。 她经手顾不少急救,碰见过头骨碎裂,碰见过动脉破裂,但她都能从容处理,唯独对他。 她已吓得双手发麻。 顾千雪强逼着自己震惊下来,虽然没有的现代先进的医疗设备,但她有内力,有这个金手指,她用内力当成银针进行针灸。 裙摆已经被撕毁,只有几根布条还垂下腿边,好在是冬天,她还有裤子穿。 她将最后布条撕下做止血带,而后进行点穴止血。 少顷,他的血终于被止住。 这么一忙,已到了夜晚。 天亮时进入山里,山黑时摆脱危险,整整一天的时间,几乎眨眼间度过。 宫凌沨依旧昏迷,好在没有高烧,也是万幸。 顾千雪只觉得嗓子和唇都火辣辣的,抓了一把积雪便塞入口中,冰凉的积雪安抚了红肿的嗓子。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找一个过夜的地方,否则以山上的温度,别说昏迷的宫凌沨,便是她也能被活活冻死! 喝了一口雪水,她也有了一些力气,便抱起宫凌沨向深山走去。 走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待她彻底走不动,这找了一块平地将他放下。 顾千雪伸手去摸宫凌沨的脚踝,在她的印象里,这种刺客总在身上偷偷放置许多武器。 果然,在宫凌沨的脚踝以及侧腰,他找到了两只装在刀鞘里的匕首。 因为地处北醴国,山上的树木有松树,顾千雪便将松树枝折了一些下来,用之前脏了的布条捆绑,制成了扫把清理积雪,很快,便清理了一块平地。 顾千雪将自己身上夹棉的衣服脱下,铺在地上,再将宫凌沨放在其衣服上。 虽然那衣服很薄,但聊胜于无,也总比直接躺在地上的好,虽然地上也被她放置了杂草。 夜越来越深了,一阵冷风吹来,只穿单衣的顾千雪生生打了两个喷嚏。 她不敢懈怠,在一旁的书上折了不少枯枝,好在宫凌沨衣服里怀里还有火石。 顾千雪一边点火一边暗暗猜着,这些行走的刺客身上怕是带了许多急救的东西吧,可惜,却少了金疮药。 篝火升起来了,周围也终于有了一些温暖。 就在顾千雪思考着是要先盖个简单房子还是先找食物时,却听树上有吱吱的声音。 是松鼠! 这个时节,松鼠本在冬眠,但想因为树下篝火的热气升腾,所以松鼠乱叫了几声。 常人听不见这声音,但顾千雪却能听见。 顾千雪立刻决定,先找食物。 她寻着声音悄悄上树,但声音消失时,她便轻轻敲击两下树干,那松鼠便动了一动,虽然声音很小,但对于顾千雪来说已经足够。 她终于从一个树洞里将两只肥硕的松鼠抓了出来,随后惊喜地跳下树干。 按照道理,松鼠没有二两肉实在没什么吃头,但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了。 宫凌沨失血严重加之这寒冷,在摄取不到热量怕真的熬不过这个冰冷的夜晚。 顾千雪先让将宫凌沨的口掰开,而后割开松鼠的喉咙,紧接着血便出了来,她将鼠血灌入宫凌沨的嘴里,就这样,将两只松鼠放了血后,这才穿在树枝上烧烤起来。 却不知是因篝火热量的关系还是因为摄入了鼠血,宫凌沨的面色终于好了一点点,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在烤松鼠之前,顾千雪小心地将鼠皮剥了下来,“今天的晚餐是烤松鼠,明天我一定给你弄些好吃的,你要撑过来。”一边说着,便一边将鼠肉小心地剥下,塞入宫凌沨的口中。 半个时辰后,熟肉也喂了进去,顾千雪肚子咕噜咕噜响。 好在在现代看过贝爷的野外求生,虽然她做不到贝爷生吃虫子,用树枝搭成简易的小帐篷还会。 一个时辰后,歪歪扭扭的小屋子终于搭了起来,将宫凌沨小心搬了进去。 这么一忙,便到了半夜。 在伤口下,宫凌沨到底还是发烧起来。 顾千雪将再次从衣服扯下一块布,兜了一些雪,放在火上烤。 没一会,雪被烤化成了水,顾千雪再将水挤入宫凌沨的口中,将湿布子盖在其额头。 剩下的,便是漫长的等待了。 顾千雪坐在篝火旁边,不断地向篝火里扔树枝,篝火越来越旺盛,周围的温度才越来越高。 这火不能停,不然两个人非被冻死不可。 她知道宫凌沨需要草药,然而她不敢离开这里,倒不是怕黑,而是狼嚎不绝于耳,她要留下保护他。 坐在篝火旁,顾千雪将扔在一旁的松鼠骨头拿来在嘴里啃着,一边啃一边想起了那个笑话——从前有个人很倒霉,走着走着又碰见了个倒霉的人,而后两个倒霉的人在一起就倒霉死了。 说的,怕就是他们吧。 黎明,终于来临。 顾千雪一眼都未合,但不知什么原因,她却丝毫不困。 整整一夜,她未让篝火小上一分。 即便是天明,还是不断向里面添树枝。 先检查了病人,见宫凌沨依旧昏迷不醒,高烧不退,无奈的叹了口气后赶忙鼓励自己别气馁。她现在除了自我鼓励外,真是一无所有了。 第一件事依旧是打猎。 有了昨日抓松鼠的经验,顾千雪发现了金手指——听力。 她到竖起耳朵,一边在树下、地上找洞,一边静静聆听。 每找到一个洞,都要敲一敲,兔子是个很可爱的小动物,被惊吓后就会下意识转一圈,虽然狡兔三窟,但在没看见天敌之前,它不会瞎跑。 于是就被顾千雪钻了空子,一早晨的时间抓抓了两只兔子一条冬眠的蛇。  宫凌沨便有了“口福”喝兔血和蛇血,吃火烤的兔肉和蛇肉。 第1197章 1197,她也成了打虎英雄 就这样,过了三天。 这三天顾千雪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的,每时每刻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从寒冷到饥饿,从怕碰到追兵到害怕碰到群狼,整整三天她几乎没睡一个好觉,连那篝火都未停。 树枝一直不断的添,只要火不停,两人便不会被冻死。 顾千雪不敢走得太远,宫凌沨现在的身体情况只能静养,她甚至不敢将包扎解开,看看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是真的不敢。 有句话叫无知者无畏,正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所以做不到自己欺骗自己。 三天的时间,宫凌沨还未醒来,如果那伤口真的无药可医,顾千雪做不到自欺欺人。只要没看见伤口,她便还有希望,索性不看。 顾千雪也想采草药,却失败。 她见的更多的是处理过的药材,通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她能从味道上分辨药材,然而却无法从草药的叶茎上分辨草药。不过好在此时为冬季,土地里没长什么草药,也省的顾千雪来个神农尝百草。 夜晚时,顾千雪是不敢睡了,不断地向篝火里添树枝,到了白天,她将一切都做完了,才敢在篝火旁靠着树干小憩一会,但也半个小时睁眼一次,如此折磨了三天,生生瘦了两圈。 顾千雪敢保证,如果没有宫凌沨的师父——陆楼主所创的神功,她真的完蛋了。 这一段时间她不敢停,要么打猎找食物,要么砍柴添篝火,要么照顾宫凌沨,其他的时间只抽出一点点来休息,剩下的全部用来练功。 起初练功枯燥还疲惫,但也许生活太艰难、命运太倒霉,练功这种她从来尤其讨厌之事,如今竟也能拿来当调剂,只能说命运多舛。 就在顾千雪调息时,却突然听到一声野兽的咆哮声——虎! 她听觉灵敏,绝不会听错,那老虎离她还有一段距离。 顾千雪匆忙结束调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压抑恐惧。 狼没来,却来了虎,真是糟糕! 同样是大型猛兽,若论起单打独斗,没有野兽能强得过虎! 虎和狮子单挑,狮子绝无还手之力。 顾千雪快步来到搭建的松枝小屋,小小的屋子只能容纳宫凌沨大半身体,他的双脚还露在小屋之外。 她不知道应怎么办,难道背着宫凌沨上树?但老虎也会爬树!虎是不是怕火? 然而就在这犹豫的刹那,那虎吼越来越近,终于在两棵树中间露出了个头,一双吊睛杀气腾腾地盯着顾千雪。 顾千雪连哭了心思都没有了,她抽出匕首,不断给自己打气。 武松都能打虎,她的武功搞不好比武松强,毕竟她还有内力这个金手指。 然而话虽如此,依旧是怕。 老虎也是忌惮火,绕着篝火转悠了起来。 大雪封山,山上很少有动物,就连兔子都是顾千雪从洞里拽出来的,然而老虎可没有从洞里拽兔子的本事。 顾千雪将长一些的匕首握在手心,也虎视眈眈地回敬回去。 虎是一种既勇猛又狡猾的动物,它不断打量着火、打量着顾千雪以及那诡异房子里露出的一双脚。 顾千雪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因为她发现这虎的眼神看宫凌沨的时候更多,她觉得自己必须要主动出击,哪怕是为了保护他。 想着,叶琉璃一只手握着匕首,另一只手则是捡起一块大石,对着老虎的头便狠狠丢去。 老虎向旁一闪便躲开,紧接着一声咆哮冲了过来。 顾千雪在扔完石头的瞬间便低头抓了一把土,紧接着足见点地,用轻功跳上树。 那老虎被惹怒了,立刻也向树上爬。 老虎虽然擅长爬树,但到底树上没有在地面上灵活,顾千雪趁着机会猛地向虎的眼睛里撒土,紧接着便跳下地面。 老虎一时不查竟真的迷了眼,在树上僵持了好一会也没跳下来。 顾千雪只恨自己没有弓箭,不然还用这么折腾? 她不敢近身,她知道一旦近身,自己可不是这野兽的对手。 紧接着再次用石块去丢。 老虎到底是个动物,饶是狡猾又怎么有人狡猾?它怎么也不会想到顾千雪一边在激怒它、一边在消耗它的体力,被石块砸了一下后,立刻跳下去,对着顾千雪便张开血盆大口。 而这个时候的顾千雪已抓好了沙土重新跳上了树。 老虎再上树,顾千雪再扬土,可怜的老虎又一次迷了眼睛。 就这样折腾了几回,老虎的眼睛几乎都快睁不开,左眼完全被迷住,右眼勉强能睁开一条缝隙,仔细看,能看见顺着虎面眼角的泪痕,有分泌物流下来。 顾千雪用呼吸内力法调整体力,她不敢懈怠,继续和老虎玩这种跳上跳下的游戏,直到老虎站在树下不再上去。 顾千雪知晓自己攻势要开始了,或者说,战事进入第二阶段。 然而这第二阶段,宫凌沨怕是就要危险。 果然,老虎见这活着的是个狠角色,它也只能转身欺负这个“死”的。 然而就在老虎转身的一刹那,顾千雪扑上来用匕首狠狠一挥,划开了老虎侧面的肚皮,老虎一声嘶吼,紧接着向顾千雪扑去。 顾千雪立刻转身跳上树,这一次老虎真的是惹急了,再不顾什么迷眼不迷眼,对着顾千雪便冲了上去。 顾千雪依旧不敢正面交锋,毕竟那将近三米长的老虎别说一巴掌,便是用尾巴抽她一下,搞不好都能让她丧失反抗能力。 顾千雪依旧向树上飞跃,发疯的老虎也就这么追了上去。 很快,一人一虎到了树的顶端,站在树枝上摇摇欲坠。 那虎一声咆哮,对着顾千雪就扑了过来,而顾千雪提起内力,用轻功就这么跳到了另一颗树上。 老虎以为它也能跳,就这么扑来,紧接着一声惨叫,摔在地上。 树有五米多高,这一摔可摔得不轻,加之之前老虎就受伤,这一摔,挣扎半晌却无法爬起来。 顾千雪纵身跳下,将内力灌注在手臂,紧接着在虎咽喉处狠狠一刀,老虎毙命。 当老虎死后,顾千雪这才双膝一软地跪在地上。  她顾千雪……也特么成了打虎英雄? 第1198章 1198,不仅会杀虎,也会杀人! 即便是多年以后顾千雪回忆那情景,也觉得无比震惊,她怎么就能在瞬间想到这些方法来折腾虎? 也许这就是人临死前的潜能! 杀了虎,顾千雪还是很高兴的,倒不是说什么成就感。 首先虎血大补!  传闻当年东北军阀张作霖每天都要喝一碗虎血用来保健,虽然从医生的角度来说,虎血和其他动物的血液没什么区别,都由血清和血浆等构成,张作霖喝虎血搞不好也是个传闻,然而这个时候顾千雪 却倒希望自己是个庸医,别有什么理智。 因为没有容器能装血,她只能用布蘸饱了虎血喂给宫凌沨喝。 她也不管他一次能喝多少,只要是弄来虎血就拼命给他塞嘴里,一边塞还一边嘟囔,“虎血大补,虎血治疗百病,虎血能起死回生,我是庸医,快用虎血把他救醒吧。” 最后,虎血喂了不少,但宫凌沨却依旧未醒。 一个时辰后。 顾千雪将虎剥皮,随后分尸,将虎肉一块一块放好。 好在是冬季,肉不会腐烂。 她也不怕有人或者动物来抢肉,她连虎都杀了,还怕什么? 烤了虎肉,顾千雪也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这么多天来,要么抓松鼠,要么抓兔子,有时还有弄一些野鸡,都是将最好的肉喂给宫凌沨吃,她随便啃啃骨头。 把肚子填饱,她也喝了一些虎血,紧接着吃了一些积雪。 将篝火添了添,随后便拿着一块最嫩的肉挤到小棚子里。 按照道理,受伤的人需要服用一些有益于消化的粥和汤,但在这山上,连个碗都没有,如何煮汤?那么便只能吃肉。 宫凌沨吃不了肉,之前都是顾千雪将肉用匕首剁成碎丁喂进去,但后来也实在麻烦,干脆自己咀嚼来喂,纵然这方法恶心了些,却是行之有效。 当一切忙乎完,身心疲惫的顾千雪开始了进行下一项工作——处理毛皮。 将虎皮翻转过来,将一侧用布条绑在树上,随后用匕首将皮上的肉都刮下来,刮后再用树枝来回去刮,最后将一块干干净净的皮毛整理出来。 别问顾千雪怎么会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特么突然会处理皮毛了! 人的潜力真的是可怕! 将虎皮处理完已是傍晚了。 一天,又这么过去。 顾千雪拿着虎皮挤进棚子,鼓足了勇气才伸手探向他脖子处的脉搏,好在,心跳还算有力。 随后便嘟囔着,“注意,宫同学,你要翻身了,虽然你翻身会很疼,但虎皮垫在身下会很温暖的。” 就在顾千雪准备为他翻身,将他身下一些兔子皮、松鼠皮等大大小小的乱皮拽出来时,竟突然听见一个声音。 “……好……” 那声音虽虚弱,声音虽不大,但是足以震撼人心!最起码是顾千雪的心! 一瞬间,顾千雪险些失手将他放下,但还是咬着牙笑了笑,“如果疼就说出来,我轻一些。”说着,一只手推着他的背,另一只手飞快将他身下垫着大大小小的皮都拽出来,随后将虎皮铺上去。 宫凌沨轻笑了下,“虎血……好喝,回头我们……经常喝……”  顾千雪将他放下,笑道,“好,经常喝。”而后小心翼翼退出棚子,又从另一端进去,继续将他另一侧推开,随后将毛皮垫好。“我想了想,还是别有事没事的喝虎血了,地球是大家的,我们要保护动物 。”声音顿了一下,发觉自己在古代谈什么保护动物,实在可笑。 “……好,都听你的。”然而宫凌沨却不觉可笑。 将虎皮垫子垫好,顾千雪跪在一旁,蜷缩着身体,捂着嘴生怕自己哭出来,“你醒了?感觉怎样?” 宫凌沨勾了勾唇,因为他唇上染着虎血,红艳艳的,却别有一种妖娆,“躺下……陪我躺一会……好吗?” “好。”顾千雪小心翼翼地躺在了他身边,很想枕在他宽厚的臂膀上,却又不敢,心酸得要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也是上苍奇迹,这么大的伤口,你竟然没发烧。” 宫凌沨勾唇,“实际上……我醒了很多回……只是不能说话……不能动……” 顾千雪一惊,下意识坐起来,“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是没忍住,小心翼翼趴在他肩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宫凌沨想伸手去安慰她,但肩胛骨受伤、肩胛骨上的肌肉被斩断,一双手臂除了痛觉使不出半丝力气。 想着,宫凌沨缓缓闭上眼,叹了口气。 顾千雪道,“你叹气是不是因为我很没用?我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哭,哭是懦夫才做的事,但我偏偏……忍不住想哭。”说着,只觉得喉头又鼓了一下,紧接着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宫凌沨失笑,“笨……我怎么会嘲笑你?你做的很好,非常……好,你竟然能杀了老虎……” 顾千雪咬牙切齿,“我不仅能杀老虎,我还能杀人!从现在开始,所有要伤害你的人,我都杀!不仅要杀,还要千刀万剐、还要挫骨扬灰。” 宫凌沨轻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顾千雪眼神闪烁,“是不是笑我很幼稚?” 宫凌沨叹气道,“自然不是,我笑,是因为你刚刚说话的口吻让我想到了从前。” “从前?” “没认识你之前。”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那时的你,是怎样的?”  宫凌沨眯了眼,看向小棚子顶端,视线悠远,“当时……我还是厉王,母妃昏迷不醒,我早早便被踢出皇宫,每次看见母妃我心如刀割,我小心不表露出来,但我却很恨,那种恨意深入骨髓,虽然我自 己都不知在恨什么。”说着,咳了起来。 顾千雪连忙道,“你刚刚苏醒,先别说了,再休息一下好吗?” “不,我想说,”宫凌沨道,“我想喝些水。” “好,你等等。”顾千雪立刻熟练地用布子包了一些雪。 因为持续取雪加之篝火,两人身旁的雪已经没了,顾千雪走了大概五米远才采到雪。 依旧是用篝火热化,才捧来。 当那雪水入他的口中,他下意识皱眉时,她才意识到雪水的冰凉,十分自责,“对不起,我之前……竟没注意到……”  他淡笑着打断,“别自责,你做得很好了,我很喜欢。” 第1199章 1199,就让血月楼这么消亡吧 宫凌沨静静躺在虎皮上,目光悠远地盯着棚顶,“这小棚搭建得极为巧妙。”赞扬道。 顾千雪躺在枯草上,枕着自己手臂,笑道,“从前在一个节目上看的,却没想到用上了。” 两人再次沉默。 过了好一会,顾千雪去添火堆,而后又回了来,“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听你的。”宫凌沨道。 顾千雪失笑,“听我的?我能有什么好的主意?如果听我的,那我们就这样在山上当野人吧。” “好。” “……” 顾千雪吃了一惊,惊讶地看了过去,“你……说什么?”  宫凌沨依旧静静看着棚顶,“我的伤你不用担心,只要我勤加练功早晚会康复,这伤不算重,当年更重的伤我也撑过来了。如果我们回南樾只怕麻烦众多,太子野心越来越盛,父皇希望我与他正式抗衡 。我对皇位本就没什么兴趣,何谈抗衡?从前为父皇做那么多见不得光之事,早已回报了他的生育之恩,我问心无愧,没必要再回去当他的刽子手和工具。”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想说什么,却最终未说出来。  “我不是逃避,我不怕太子,但若要回南樾与太子抗衡便少不得要拉拢臣子,虽然有你在,赵元帅支持自不用说,但应家……父皇定不会让我放弃应家的势力,然而我不想接受除你以外任何一个女人, 哪怕是有名无实也不行。”说着,深深叹了口气,“回了南樾国,我们便有许多迫不得已之事,每次想起便心烦意乱,如今转念一想,便是在山上当野人也好。” 顾千雪也随着叹了口气,“我倒没什么后顾之忧,母亲有父亲照顾,外公外婆如今应也是重聚,但你呢?秦妃娘娘怎么办?” 提到母妃,宫凌沨面色沉了一下,而后缓缓闭上眼,“我也不知。” 顾千雪苦笑,她能舍弃赵氏等人,到底还是因没灵魂深处的血缘关系,情意归情意,与血浓于水不同。但宫凌沨却不行。 就在顾千雪决定离开,让宫凌沨好生休息时,他却又道,“她在宫中,我放心。从前的我为了他们活着,今后的我只想为自己活。” 顾千雪吃惊地看着他。 宫凌沨垂下眼,看向她,轻笑道,“怎么,不愿与我在一起?” 顾千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他幽黑的眸子里满是痴迷,“你怎么认出我的?” 认出,自然是认出“陆危楼”就是他。  顾千雪笑道,“当初你怎么认出在这躯体里的不是我,我便如何认出你,”声音顿了一下,面露愧疚,“说真的,我实在后知后觉,当初怎么就完全没想到是你呢?如果我早早知道陆危楼就是你,如果我 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我真的不会……” “过去的事便过去好吗?”他轻声打断道,“这世间之事,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没有那么多‘如果’,发生了就发生了,让它过去就是了。”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你真的……选择不回去了?”这正是她心底的愿望,虽然她未说出来。 “真的。”他声音坚定。 强烈的惊喜从心底涌了上来,“谢谢你。”她鼻尖一酸,纵使知道他身上有伤,依旧忍不住轻轻伏在他胸前。 他轻笑,“傻瓜,这有什么谢的?实际上我应对你说‘对不起’才是,如果当初不是我……” “你不是刚刚说,过去的事便过去吗?你自己又为何提从前之事?”这一次,换成了顾千雪打断。 宫凌沨一愣,随后笑道,“是啊,不提了,以后我们都不提了,就在山上快快乐乐的当野人罢。” 叶琉璃的双手撑着下巴,趴在地上,“老虎皮是不是很舒服?回头我们多打一些老虎和狼,剥皮做衣服、做被子,好吗?” 宫凌沨顺着她的思路,很认真的思索,“如何缝制?下山买针线?” “不不,可以用兽骨打磨成骨针,”而后想了想,“不对,用野鸡的骨骼打磨更好,禽类的骨骼比兽类更锋利。” 宫凌沨失笑,“都听你的,回头等我的伤好了,一天给你杀一只老虎。” 顾千雪无奈,“你想把这山上的老虎都灭绝了?” 宫凌沨想了想,“要不然我们驯几只狼来做看门犬吧。” 顾千雪只觉得他越扯越远了,“不用狼做看门犬,可以把房子建在树上。” “建树上?好方法。”他的口气好像打开新世界大门一样。 “我们得找一些容器吧,否则以后天天吃肉,对肠胃不好,”顾千雪很认真的策划,“难道一定要下山弄些日常用品?” “不用,我们可以自己烧制,这件事交给我,我来做。” “诶?你竟然会烧制瓷器?”  宫凌沨勾唇,双眸淡淡暖暖,看着她,“已十几年没烧过了,那还是我儿时跟着宫中的太监学的,那太监说他家族做陶瓷生意,我们便从御花园挖红土,跑到御膳房的炉灶里烧,虽然不若贡品陶瓷那般 美观耐用,但到底也是个容器。” 顾千雪突然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他问。 “想起了我儿时看的一部书《鲁宾逊漂流记》。” “很怪的名字,讲的什么?” “讲的是一个人在海上遭遇风浪,随后到了一个荒岛,在荒岛上生存。” 宫凌沨挑眉,“倒和我们现在有几分相似。” “水怎么解决?”宫凌沨问。  “现在有雪,待春秋和夏季,距离这里步行一个时辰有条瀑布,那里应该有水……呃……或者说,山上搞不好有泉水,我们可以找找。”当提到那瀑布时,顾千雪却突然想到山对岸人的对话,“有件事…… 你听了……也许会不高兴。” “何事?”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最终道,“绝殇他们……都死了。” 一时间,气氛凝滞。 宫凌沨本温暖的眸子,再次蒙上一层霜。 他定定地看向棚顶,好半晌未说话。  压抑的气氛让顾千雪难受,就在她想着离开让他静一静时,却听他说,“这样也好,就让血月楼这么消亡吧。” 第1200章 1200,我们什么时候同房? 顾千雪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宫凌沨依旧目光悠远,“血月楼本就是一个不应存在的组织,陆危楼本就是一个魔头,纵使他是我师父。当初他收我为徒是认为我与他相同,不分善恶、不辨黑白、酷爱杀戮。他因为一个女人变得如此 ,我却因为一个女人恢复成常人。既然我已成常人,为何还要持续血月楼的杀戮?血月楼这个组织,存在一日便需血祭,如果不想更多人殒命于血月楼人之手,最好的方法便是令血月楼消亡。” 顾千雪听后,也不免唏嘘。 然而如果让她来选,也希望血月楼消失。 与其说怕世上多无数冤魂,还不如说,她永远不希望他成为陆危楼、带上那面具,她希望她是一个正常的人、有血有肉、明辨是非、善恶分明。 “好。”她答。 “我们再来说说虎肉吧。”他即使岔开了话题,再不提血月楼。 棚外,一阵冷风吹过,卷起一些碎雪,而血月楼却好似随着一段阴暗的回忆,随风而逝。 一晃,三个月过去。 顾千雪和宫凌沨还真就过起了野人生活。 两人未建房子,只在树上搭建临时的房屋,杀了几只虎和几只熊,被顾千雪缝制成了睡袋,两人并未定居,而是像开荒探险似的到一处荒地,而后搭建临时房屋,放置生活用品和睡袋开始生活。 两人的生活也是极为简单,白天打猎吃野味,找地方取水洗澡而后便开始练武切磋,到了晚上,则是躺在虎皮睡袋里,在简单树屋看星星,虽然因为树枝遮挡的原因,看星星不是很尽兴。 待一个地方住腻了没了新鲜感,两人便开始搬家。 搬家的方法也很简单,把锅碗瓢盆往睡袋里一塞,扛着就走。 两人每个人一把锋利的匕首,顾千雪用小的,宫凌沨用大的,这匕首平时里很少用,伐树劈木时,两个人就戴上兔皮的手套,空手伐木来锻炼臂力。 经过三个月的锻炼,顾千雪竟一反之前的纤细,有了一种健美。 是夜。 山下已是春季,但因为两人地处北方加之在山上,却依旧寒冷。 即便如此,也比严冬时暖和多了。 一颗参天古树上,距离地面两米高的地方,搭了个木台子。没有螺丝,全靠木板之间相互拼接。 拼接的方法也是两个人研究发明的。 两天白天切磋了一天,晚上找冰凉泉水洗了冷水澡,便坐在简易台子,靠在树干上发呆起来。 宫凌沨道,“你武功进步飞速。” 顾千雪道,“我进步速度一般,是你因为之前身体损伤太严重,武功退得太多。” 宫凌沨又道,“我们来说一个十分严肃的话题吧。”虽然没看向她,好像观赏天上被树枝遮挡的明月,语调认真。 顾千雪微微皱眉,“你说。” “我们什么时候同房?” “……” “怎么,你打算一辈子不同房?” 顾千雪面颊闪过一丝绯色,而后干咳几声,“自然不是一辈子,但却不是现在!你身体刚刚康复,武功还在恢复,再等等吧。” “如果当野人的话,以我们现在的武功足够了吧?”某人依旧不甘心。  顾千雪噗嗤一笑,心软了许多,但依旧摇头,“不行,我们两个人太倒霉了,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简直可以称为以毒攻毒,我们万不要抱着侥幸心理,任何未发生之事都要向最坏的方向打算,你的武功必 须恢复!不说更上一层楼,最起码也要恢复到受伤前的程度,只有武功才是保命的根本!” 宫凌沨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顾千雪急了。 他回过头,皎洁的月光下,他披散的长发将他俊逸的面颊显得很是逍遥,“没说错,只是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我的口头禅被你抢走了而已。”从前整日叫嚣着用武功来保命的分明是他。  顾千雪面露窘迫,“是啊,还记得很早很早,我们第一次在一起时,你便让我跟着君安学武,我偏偏不信,但经历了种种我才知晓你屡次叮嘱我习武的原因。这个世界呵……武功真的太重要了!为何你 一直坚持练武,这样生死之难,你经历过多少次?”问向他。  宫凌沨侧着头,晚风微微吹起他柔顺的长发,看向她的目光真挚,“十次?二十次?想不起来了。还记得我刚刚为父皇办事时,那时我十三岁,有一天晚上我经历了六次暗杀,其中两次险些让我毙命。 ” “……”顾千雪无言以对,“他真是你父亲?” 宫凌沨失笑,却未回答。 随后,两人未说话,宫凌沨收回视线,靠在树上看月亮,幽幽地叹了口气。 宫凌沨未发现的是,顾千雪看向他的目光锐利流转,那眼神好似穿透他的皮囊看透他的内心一般。 少顷,她收回视线,也靠在树上看月亮。 顾千雪在想什么? 她在想——他近几日的叹气声,越来越多了。 两个月后。 天越来越暖了,两人就这么走了一路玩了一路,一边打猎一边练武,猎来的兽皮越来越多,多到每次“搬家”,兽皮也成了一种累赘。 两人又准备搬家了,宫凌沨一边卷兽皮塞入睡袋一边嘟囔着,“千雪,兽皮太多,我们将旧的扔掉吧。”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或者……兽皮别扔,我们拿到山下卖掉。” 宫凌沨停下手中的工作,维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回头看向她,“千雪,你是什么意思?” 顾千雪笑意盈盈,“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 “你还是牵挂秦妃娘娘,还是挂念你父皇,虽然你自认对他们两人问心无愧,但到底还是你亲生父母。” “……” “我们回去吧。”顾千雪叹了口气,实际上她真不想离开这逍遥的野人生活,然而他的叹息声越来越频繁,虽然他自己未发觉。 只要静下来,他便忍不住叹息。 发展到最后,他已习惯性叹息。 他为她做的够多了,接下来应该她为他做了。  然而顾千雪和宫凌沨做梦都想不到,子欲养而亲不待,想回家但……家却没了。 第1201章 1201,先皇驾崩 也许只早就料到会有一天下山,自从两人用兽皮做衣服后,两人之前穿的锦缎衣服便被洗干净后小心收了起来。 在这漫长的五个月里,顾千雪抽时间用骨针将两件衣服缝补了一下,所用线便是从衣服碎料里小心抽出。 别问从前做一个荷包都笨手笨脚的顾千雪为什么突然会缝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会了! 人的潜能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平日里不会,并非智商不够,而是没逼到那个非会不可的地步。 两人就这么不分方向的下了山,也不知会到什么国。 在马上要下山,已隐约见到人烟时,两人换了衣服。 宫凌沨依旧穿着他受伤时的黑衣,顾千雪穿者之前浅蓝色的衣裤。 这件衣裤原本是裙子来着,但为了给宫凌沨包扎,后期为了抽线,裙子的布料已经用光。 好在还有很多兽皮。 之前缝补的时候,他选择了一些白兔的毛皮,不仅做了一条穿在裤子外的小裙子,还在衣领处加了点缀,手艺被某人连连称赞,更是被讨要了很久的荷包。 两人穿好衣服,却用土夹了一些树汁薄薄擦在脸上,让皮肤看起来黝黑一些。 有句话叫一白遮百丑,相反,一黑……咳咳。 黝黑的色彩将两人的美貌遮盖了许多,再配合上老气的发型,两人走在人群里丝毫不会令人多看一眼。 下了山,两人找到了集市。 一问之下,竟是鹰沙国的台武县。 台武县已靠近鹰沙国和南樾国的边界,从台武县继续向东南的方向走,穿过国境便是关东城。 背着装满兽皮的睡袋,宫凌沨却犹豫,“千雪,我们……还是别回去了。” 顾千雪道,“你既放不下父母,便是在山上也惶惶不安,既然如此都不如回去,哪怕是看看。” 宫凌沨目光悠远地看向南方,又低头看了看身旁笑意盈盈的女子,思忖了片刻,而后失笑。 他转过身,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对不起。” 顾千雪眉头微动,“为何要说对不起?” 宫凌沨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掩住眸中的爱意,“这一次,我不想听你的。我们来卖些兽皮,买些生活用品再回去吧,五个月的时间,他们怕已接受我们的噩耗,便不回去惊扰他们平静的生活罢。” “但秦……” 宫凌沨低头,却吻住她的唇,不让她去说。 周围人来人往,吃惊地看着这对男女在大街上就亲吻,一时间沸沸扬扬。 这种拥吻放在现代,也会被人指指点点,何况是民风保守的古代? 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头,越发加深这枚吻。 四片唇瓣相碰,满是热烈。 有人已经骂了起来,“这是哪儿来的两人?真是伤风败俗!” “臊死了,街上还有孩子呢!”又一名女子喊了一句,赶忙捂住身旁小童的眼睛。 顾千雪震惊,她第一次拥吻竟然不是发生在开放的现代……这宫凌沨真是个疯子! 用力将他推开,顾不上责骂,拽着他便跑了起来。 宫凌沨非但不觉得害臊窘迫,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声音本就清朗好听,若吟唱一般。 终于,顾千雪将他拽到集市的角落,这才松了口气。“宫凌沨,你是不是欠揍?” 宫凌沨挑眉道,“好像你能打得过我似得。” 顾千雪眯眼,“如此说来,你要打我了?” “不不不!不打!不敢!”宫凌沨戏谑地回想当年想打就打的时候,只感叹那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了,以后他还敢打她?只要顾千雪不揍他就不错了。 顾千雪自然不知晓宫凌沨在想什么,只觉得这厮越来越不像话了,或者说,越来越像个孩子了,任性,太任性。 就好比现在,说好了来卖兽皮,他倒像没事人一般。 顾千雪找了个位置,将毛皮一一铺开,想着一会如果有税吏过来,她再补上一些税就行了。 却在这时,一名身材圆胖,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逛着过来,当看见顾千雪铺着的兽皮时,吃了一惊,冲了上来。 “姑娘,你这……这是虎皮?” 顾千雪点头,“是的,如假包换。” 那商人立刻上来翻看。 因为顾千雪是在集市的角落,周围并没多少人。 “这个是熊皮?”那商人又问。 “正是。”顾千雪道。 那商人吃惊地看向两人,“你们怎么有这么多皮?”  顾千雪微笑地回道,“我们家祖辈都是猎虎,所以攒了许多皮,这些皮都是货真价实的猛兽皮,外面很少见的。您看着虎皮,适合做垫子、护腰,尤其是老风寒最应用这虎皮护腰了。熊皮厚实能做马鞍 ,还有狼皮。” 一旁的宫凌沨一愣,轻笑着嘟囔,“真会做生意。” 他声音不大,外人听不清,但两人耳中有母金,以如此小的声音交谈全无障碍。 顾千雪瞪了一眼过去,“要你管?” 宫凌沨又痞痞地扭头看风景去了。  商人眼神闪烁,对这些毛皮有了兴趣,但商人为奸,不会表现出来,“小姑娘,要不然这么办,这些毛皮我用五十两买了。你放心,这银子价钱很高了,整条街都没人能出这么多银子。台武县临近群山 ,猎户不少,我这是要拿到关东城卖,所以给你抬了银子。” 顾千雪和宫凌沨皆一愣。 顾千雪追问,“关东城?你是南樾国人?” 那人道,“是啊,我就是做走商的,往返南樾国和鹰沙国,小姑娘要不要卖?实在不行,这些兔子皮我不要,我只要这虎皮、熊皮和狼皮,给你五十两,不少了。” “等等,”顾千雪道,“大叔你放心,这买卖我和你做,但你先回答我问题。” 商人一听,立刻乐了,“你问。” 顾千雪僵住,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开问,“关东城……还好吗?” 商人叹了口气,“关东城曾经好,现在生意又难做了,自从先皇驾崩,新皇……” “等等!”顾千雪厉声打断,“你说什么?先皇驾崩?哪个先皇?” 宫凌沨也是惊愕地看去。  商人浑然不知,“还能哪个先皇?自然是南樾国的先皇了,不过也是怪,之前听说身体好好的,突然就暴病驾崩。” 第1202章 1202,最亏欠之人,却在身旁 顾千雪依旧难以相信,“大叔,真的是南樾国的皇帝吗?您说的是不是其他国家?是不是鹰沙国?” 中年人道,“嗨,姑娘啊,这先皇驾崩的事还能开玩笑?我记错不了,如果你实在不信就去关东城问问。”说着,语调一转,笑嘻嘻道,“姑娘,这皮……要不然就五十两卖了吧。” 顾千雪叹了口气,眸色迸发锐利,“一百两,所有皮都给你,大叔你应该知道,我这价钱不低,这可是三张虎皮!” 商人本还要还价,但见顾千雪面容严肃,赶忙掏了银子,“好好好,小姑娘真会做生意,给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商人抱着皮就屁颠颠的走了。 商人自然是赚,而顾千雪和他讲价也不是为了多赚钱,这些是赶往关东城的盘缠。 顾千雪一回头,却见宫凌沨愣愣地看向南方。 南方,是南樾国的方向。 “宫……” 顾千雪的话还没说完,却见到宫凌沨噗通一声跪向了南方,低着头,宽厚的臂膀微微颤抖。 她知道,纵使皇上当初利用宫凌沨,如何将其不当人用,但对于宫凌沨来说,皇上依旧是父亲,在一个人一无所有时,一个信念也是十分宝贵的,哪怕是一个坏的信念。 顾千雪走到他身边,静静陪着他,却未下跪。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精神崩溃,但无论如何,她必须冷静,她必须撑下来。 皇上死了,登基的怕就是太子,那么秦妃会怎样?还有顾尚书和顾老夫人,他们会不会被太子针对? 街上人来人往,虽是街尾的隐蔽之处,但也免不得有人路过。 路人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这一站一立的两人。 顾千雪尽量用身子遮挡下跪的宫凌沨,却未阻挠,她知道他需要一些途径发泄,她知道他一定会内疚,他选择了她而放弃保护自己父母,这个情……太沉重,她不知如何偿还。 原以为她欠苏凌霄,但到最后她才知晓,她真正亏欠的人就在身边。 顾千雪垂下眼,她发誓一定要保护这个男人、陪伴这个男人,谁敢伤害这个男人,她便是用最卑鄙的方法,便是双手染满献血,也要不会放过那人! 就这样,生生过了两个时辰。 天越来越暗了。 顾千雪看了一眼天色,单膝跪地,“我知道你很悲伤,但请收一收,天要黑了,城门怕要关闭,我们即刻买马出城吧,争取明日一早到关东城。” 好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没有泪痕,唯有绝望。 顾千雪扑向他,紧紧抱住他,“你还有我,不是吗?待此事过去,我们便成亲,我们生好多好多孩子,你要坚强!求你……” 听到这些话,他周身一颤,紧接着垂下眼,缓缓抬起手放在她后颈,“……好。” 随后,两人便抓紧时间去驿站高价买了两匹最好的马,紧接着在城门关闭前的瞬间冲了出去。 一夜赶路自是不说。 第二天黎明时,两人到达了关东城。 城门还未开。 再次回来,只觉恍如隔世。 马儿在地上啃着草,宫凌沨颓然坐在墙角,双臂搭在双膝上,垂着头。 顾千雪走到他身旁,坐下。 天亮了。 朝阳刺眼。 他抬起头,唇瓣干涸,苍白无血色,“让你失望了。” 顾千雪失笑道,“哪里失望?” 宫凌沨缓缓抬起手,抚上她的头发,紧接着慢慢向下,揽在她的肩头,“我希望能给你坚实的依靠,却没想到最先崩溃的竟然是我。” 顾千雪心疼地伸手抚上他干涸的唇,“非但未失望,反倒更爱你了。因为你现在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有爱有恨的人,还是个善良的人。” 宫凌沨失笑,“善良?全天下,你是第一个说我宫凌沨善良的人。”  顾千雪摇头,“皇上那般对你,你却还原谅他,依旧爱他,不是善良又是什么?善良是相对而非绝对,诸如一只虎在猎杀一只羊,你救了羊,只能说你对羊很善良,但对虎却残忍,虎也许因为错失这一 顿美食而挨饿或者饿死。”声音顿了一下,而后失笑,“我也真是,这个时候给你扯什么心灵鸡汤?无论你善良还是残忍,我都爱你。” 宫凌沨抬起眼,眼神惊讶。 顾千雪凝眉,“有什么惊讶的?” 宫凌沨空洞的眼神多了一丝柔情,捏了捏她的肩,“我也爱你。” 却在这时,城门开了,城门下的百姓立刻排成队接受盘查。 “我们也去排队吗?”顾千雪问。 宫凌沨点头。 两人向队伍的末尾走,“刚刚你为何不选择用轻功翻墙?虽然关东城守卫森严,但以我们轻功若小心一些,也是能进城的。”顾千雪轻声问。 “因为……”宫凌沨垂下眼,最后话,到底还是未说出口。 他怕。 只要进了关东城城门,他就要面对父皇已驾崩的事实。 然而又不得不面对。 两人接受盘查后入了城,却见城内依旧如常。 离城门不远,是依岚教的大教堂,后来被改成了会堂,被用来进行普及文字课程用。 城内因曾整体修缮规划,临接满是三层楼高的小楼,整齐、优美,街道干净、往来人穿着整洁。 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元帅府。 两人将缰绳系在树上,随后便用轻功翻墙进入。 对于元帅府,顾千雪还算熟悉,小心避过下人,便向主院而去。 主院。 安静、宁怡。 下人不多,来往皆蹑手蹑脚,好似怕惊扰其内之人一般。 小心趴在屋顶的宫凌沨和顾千雪见此情景一愣,两人交换了下眼神。 “我先进去看看。”宫凌沨轻声。 “我们一起。”顾千雪道。 宫凌沨点头,伸手将一块瓦片掰下一角,“待扔过去吸引下人注意,我们便一齐跳下屋顶。” “好。”顾千雪轻声回到。 一枚石子丢向院门,本就不多的三两个下人下意识看了过去,却没见屋顶两抹人影已跃下屋顶入了屋子。 所幸,屋内没下人,却有一股浓重的药味。 是须归。  顾千雪快步向须归最浓烈的房间而去,是一处偏室,她能猜到用须归那人的身份。 第1203章 1203,最出人意料的,竟是她 房门紧闭,顾千雪趴在木板门上细细听里面的声音。 本安静的房间,突然有了轻轻的交谈声。 “偌澜睡了?” “嗯,睡了,涅槃术到这一阶段极其痛苦,难为了孩子还能撑下来。” 紧接着,便是赵元帅的一声叹息。 顾千雪听出,交谈的两人一个是赵元帅,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她从楚炎国救回的澜枝。 宫凌沨对其轻轻点头,顾千雪深吸一口气,而后敲了敲门。 “谁?”是赵元帅的声音。 顾千雪一时百感交集,竟生生噎住,“……外公是我,顾千雪。” 紧接着能听见房内两人惊慌,脚步杂乱地跑了过来,将门闩打开,拉开门。 当再次见到赵元帅时,顾千雪鼻子一酸,“……外公……” 虽然顾千雪脸上擦着土,但赵元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紧接着,一名窈窕的身姿出现在赵元帅身边。 其带着面具,让人看不见其容貌,但有些人即便是不看容貌,也能感受到其气质的高雅以及恬淡,就如同这名女子。 顾千雪道,“外婆,还记得我吗?” 澜枝轻轻点了点头,“孩子,外婆当然还记得你,楚炎国一别,外婆一直惦记着你,”声音顿了一下,而后柔声道,“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吧?” 顾千雪一愣,眼神闪了闪,“还……还好。”被家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赵元帅看了一眼房内,“千雪,你娘刚睡下,我们去另一房间。”当初了门时,看向门外身材高大的男子,“厉王殿下?”说着就要见礼。 宫凌沨将其拉住,“我不是厉王了,我只是宫凌沨。” 赵元帅想到巨变,也是苦涩地点了点头,“好,只当你是外孙女婿,凌沨,来这里。”说着,将两人引入赵元帅的卧室。 进了房间,赵元帅将门关好,“坐。” 两人做在了椅上,赵元帅则是拉着澜枝坐在了坐榻上。 宫凌沨已迫不及待,“元帅,父皇到底怎么了?怎么就……”声音噎住,说不出话来。  赵元帅叹了口气,“具体的我也不知,毕竟我们远在关东城,只听说狩猎时皇上不幸受伤,当时太医给包扎了伤口,谁知道那伤口越发溃烂,皇上高烧不止。因为皇上无法早朝,国事便由太子打理,虽 然太医们兢兢业业,神医周府也为皇上诊病,但两个月后,皇上还是驾崩了。” 宫凌沨咬牙切齿,“宫凌尧!” 顾千雪赶忙抚在他肌肉紧绷的手臂上,“凌沨,你愿意听我一句话吗?” “你说。” 顾千雪尴尬,“虽然现在说这些话有些不应景,但……我们还是查一下再说吧,受伤后确实会致死,破伤风以及伤口感染引起的败血症。当然,我不是为太子开脱,我只是……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赵元帅道,“孩子,你说的没错,虽然先皇驾崩令人难以接受,但却不能因此而冤枉人。” 宫凌沨在挣扎。 顾千雪内心自责,继续问道,“外公,秦妃娘娘如何?顾尚书和顾老夫人如何?” 赵元帅目光一沉,“都被软禁了。” 顾千雪吃惊,“软禁?”  赵元帅点头,“秦太妃自不用说,没了厉王殿下,便是太子不出手,皇太后也是不会放过她的,虽不敢伤其性命,但……至于顾尚书,虽还在职务上,但却被宫中人监视。好在之前我们将你母亲和千意 接了来,暂且安全。” 也只暂且而已。 一朝君子一朝臣,新皇登基后来一次大清洗,是历朝历代都有之事,只不过顾千雪做梦都想不到有一日会轮到自己头上。 “宫凌尧为何要监视顾尚书?顾尚书并未投靠凌沨也没做过任何对不起皇上和朝廷之事!他凭什么?”顾千雪急了。 赵元帅叹了口气,“他的目的有二。其一,正在施压收我的兵权;其二,在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千雪一愣。 赵元帅意味不明地看了顾千雪一眼,“怕是在等你吧。” 顾千雪眼神闪烁,“不可能,因为圣女之事,太子不是已经放弃我了?” “圣女?”一旁安静的澜枝却突然不解道。 随后,顾千雪便将楚炎国发生之事,包括冥教教主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宫凌安一事说了出来。 说完后,赵元帅和澜枝都大吃一惊。 赵元帅是最吃惊的,“什么?二皇子?真的是二皇子?”  顾千雪点头,“宫凌安是个天才、更是个可怕的天才!当时锡兰妃死时,宫凌安前来劫其尸体便是用两具尸人来断后,后来更是发明出了换魂术,我也险些死在圣女安塔娜身体里,那一段时间,在我身 体里的并非是我,而是失忆的圣女安塔娜。” 澜枝内疚,“都怪我,都怪我……是我轻信了他,我将涅槃术交给他,否则便不会如此。” 顾千雪摇头道,“外婆便别自责了,一切都过去了,只当是命运吧,”声音顿了一下,“但楚炎国的毒术真的太可怕,现在回想,我还是胆战心惊。” 宫凌沨静静垂下眼,缓缓抬起头,“元帅。” 赵元帅下意识地肃然起敬,“厉王殿下……哦,抱歉,凌沨。”已习惯了身份。 “你可有关于我母妃的消息,详细的消息,她会不会……受苦?” 此时此刻,宫凌沨自责内疚,他已认定了因为他的离开,父皇驾崩,母妃被软禁。 实际上,同样内疚的岂是宫凌沨? 只要想到宫凌沨是为了自己离开南樾国,而选择在山中隐居,顾千雪便自责得心痛。 赵元帅道,“凌沨放心,秦太妃依旧住在宫中,有人在保护娘娘。” “谁?”千雪问。 赵元帅道,“裴玉蕊。裴氏。” 顾千雪大吃一惊,裴姨娘? 赵元帅点头,“想来裴氏对顾家还有一份心,或者是对千雪你救她感激在怀,所以她在保秦太妃和顾家母子。裴氏与皇太后是亲姐妹,之前感情还不错,裴氏以死相逼,皇太后也不敢如何。”  此时此刻,顾千雪已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内心,只感叹,世事无常。 第1204章 1204,天翻地覆、善恶有报 顾千雪做梦都想不到,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 杀戮成性的厉王,用各种方法保护她、陪伴她; 生性烂漫的二皇子,却是个可怕的天才,极端的恶魔; 忧国忧民、为了灾民冒着被瘟疫感染风险进入灾区的太子,诡异登基为皇帝; 胆小怕事的顾尚书如今坚守一妻,还是个残疾妻子; 蠢胖如猪、心智不全的赵氏竟变得倾国倾城,更有可能脑疾痊愈; “去世”的外婆澜枝,竟被寻找到,还是冥教的圣女; 如今连那个屡次坏她名声、陷害她的裴姨娘也变了,竟在帮她。 变了,变了,翻天覆地的变了! 顾千雪叹了口气,苦笑出来,“真没想到,最后帮我一把的,竟然是她。” 赵元帅道,“这也算是善恶有报吧。” 顾千雪看向身旁的宫凌沨,见其面色依旧茫然,心知其父皇之死对他有巨大打击。“凌沨?”她试着叫了一声。 好半晌,宫凌沨才抬起头,“我没事。” 顾千雪苦笑,哪里没事?分明是很有事!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顾千雪问。 宫凌沨垂眼思忖片刻,“回京。” “不行!”还未等宫凌沨的话音落地,赵元帅却道,“如今你们两人太危险,我绝不会让你们冒着风险回京城!你们想做什么尽管说出来,我找人去做,但你们乖乖留在关东城。” “多谢元帅好意,但我想自己查。”宫凌沨静静道。 澜枝却说话了,“千雪,你劝劝凌沨,听你外公的。” 澜枝的声音温柔,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说服力。 顾千雪思忖片刻,伸手盖在宫凌沨的手上,“凌沨,你愿意听我一句吗?” 宫凌沨挣扎,好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你说。”  顾千雪道,“外公为何阻止我们回去?因京城此时怕是天罗地网,太子的心性和手段你是知晓。秦妃和顾尚书就好比人质,只要我们不露面,他们便安全,但只要泄露出我们一丝消息,他们便十分危险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在没摸清真相之前,我们不能冒然行动,否则一个不慎,极容易弄巧成拙。” 宫凌沨眉头皱了皱,却未回答。  顾千雪继续道,“其次,你忘了那个故事吗?一个倒霉的人碰见了另一个倒霉的人,两个人就倒霉死了。却不知我们两人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苦难重重。按照我们以往的经验,我们回京绝不会 风平浪静,最好的方法便是按耐不动。” 宫凌沨焦急,“但……” “等等,听我把话说完,”顾千雪打断他,面色认真地看向他,“但,我还是尊重你的决定,你说回去,我便陪你回去。” 宫凌沨听见这个回答,竟怔住。 赵元帅干着急。  顾千雪微微一笑,“我的回答有这么出乎意料吗?但在这之前,你先思考一个问题——你想和我白头偕老的活下去,还是希望我们在黄泉携手相伴。如果你想死,我便陪你死;如果你想活,便一定要忍 下来,我们从长计议。” 宫凌沨愣愣地看着她。 猛然发现,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一时间,房内安静无比,没人说话。 赵元帅和偌澜担忧地盯着宫凌沨,而顾千雪则是面色从容,唇角挂着淡笑。 如果没有顾千雪这番话,按宫凌沨的性格,定然立刻杀回去。 然而……  顾千雪看出宫凌沨的顾虑,道,“如果你认为我们亲自回去才能调查出真相,才能将一切办妥,那么便大错特错,我们这敏感的身份本就是一个天大阻碍。你与从前不同,从前你有权力,然而你现在非 但没有任何权力,反倒要隐藏身份,现在我们回京连落脚之地都没有,又何谈隐藏身份?如果你确定要走,便别抱着侥幸心理存活,我们便做最坏的打算。” 宫凌沨沉默。  顾千雪见宫凌沨冷静下来,也松了口气,声音更柔。“这些浅显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也知,只不过你现在被仇恨和痛苦所蒙蔽,行事实在不冷静。若按照我的看法,我们先留在关东城,托外公帮我们 调查以及打探情况,慢慢做出决定。这决定不求快、只求稳,毕竟我们没有退路,无论我们的命还是我们亲人的命,只有一条。” 坐在坐榻上的赵元帅和澜枝相视看了一眼,交换彼此眼中的欣慰。 又过了好半晌,随着一声叹息,宫凌沨缓缓点了点头,“好。” 赵元帅叹了口气,“千雪说得没错,你们真的很危险,因为凌沨已被通缉。” 顾千雪一惊,顿时火了,“通缉?宫凌尧凭什么通缉凌沨?” 赵元帅道,“因为皇上得到一些证据,说明厉王和恶名昭彰的江湖组织血月楼有关系。” 顾千雪吃惊,宫凌沨也是目光阴冷。 “什么证据?他从哪得到的证据?”顾千雪问。  “应薇宜,”赵元帅道,“如今的应薇宜已入宫为妃,对外宣称当年嫁入厉王府是帮先皇追查厉王勾结江湖组织的证据,虽嫁入王府,但一直是完璧之身,如今终于忍辱负重地完成先皇的旨意,皇上可怜 其清誉尽毁,便将其纳入后宫照顾,与裴千柔同级,品阶为正一品贵妃,应家也正式归顺皇上。”  “这也行?”顾千雪瞠目结舌,“我说这宫凌尧也太会扯谎了,真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先皇器重凌沨,怎么可能派一名女子入王府调查?还忍辱负重,还完璧之身?太逗了,我真是不知用什么话来描述 。不过到底是什么证据表明凌沨和血月楼有关?” 却也松了口气,只要他们不知宫凌沨正是血月楼的楼主便好。 让顾千雪意外的是,宫凌沨却开口回答她的问题,“想来应是账目吧。” “账目?”  “血月楼屠杀万俟山庄,万俟芸菲投靠厉王府,我便顺势将万俟山庄的大半财产收为己有,应薇宜掌管王府财政,虽然这些银钱与王府是分开的,但前提是我掌权,一旦我离开,母妃也受到控制,有心之人想查出这笔银子不无可能。”说着,宫凌沨缓缓闭上眼,轻叹,“元帅说得对,善恶有报,千雪人善便有善报;而我作恶多端,唯有恶报,我心服口服。” 第1205章 1205,你死,我也死 赵元帅和澜枝不懂宫凌沨到底说什么,但顾千雪却听懂了。 她的手依旧在他的手上,或者说一直未放开,“凌沨,就让之前的一切都过去,别再想了好吗?” 宫凌沨垂下眼,勾起了唇却不是笑,“好。” 顾千雪自然知晓宫凌沨敷衍,却未拆穿,“外公,还有其他信息吗?” 赵元帅细细想了想,又想到一个,“哦对了,还有一条关于凌沨的消息。” 宫凌沨道,“元帅请讲。” “你身边的邵公公,死了。” “……” 又是一次惊天的打击! 顾千雪担忧,“凌沨……” 却见宫凌沨静静坐在椅上,面容平静,但苍白的面色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痛苦。 就在顾千雪思忖着不知如何开口时,宫凌沨却笑了,“原来……是这般痛苦,亲人死去,竟令人痛不欲生。” 赵元帅虽不知,但顾千雪知晓邵公公对宫凌沨的意义,其伴随着他长大,可以说比亲人还亲人!如果邵公公有亲生儿子的话,其便是对亲生骨肉也便是如此了。 宫凌沨突然想起邵公公担心他受打击,夜不能寐,隔一个时辰便跑到他卧室查看的情景,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邵公公本健康的身体突转衰败了起来。 “邵公公是怎么……没的?” 所有人都能听出其怒意,这怒意甚至超越了其听说皇上驾崩时的怒意。 赵元帅道,“邵公公坚守王府产业,宁死不屈,最后被皇上……凌迟而死。” 凌迟…… 顾千雪面色一白,只觉得手臂生疼。 为了救初烟,她被割了一刀,当时刺骨的痛,而邵公公被……她低着头,想伸手摸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但指尖触碰,到底还是没勇气抚上。 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衣袖上湿润一片,不知在哪沾了水。 一滴一滴眼泪低落,伸手摸了一下脸,才知原来这水竟的是自己的泪水。 邵公公对于宫凌沨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对于她来说何尝不是?她记得刚到这个世界,将厉王从水中捞出去时,听见的一个声音便是邵公公的声音,虽然当时邵公公与她是敌非友。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总捏着兰花指的老太监也进入了她的世界,虽亦正亦邪,但却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回忆若洪水般涌入,随着脑海中邵公公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心底的悲伤竟煽动了更多的泪水。 顾千雪闭眼静默,任由泪水流出。 宫凌沨面容平静,垂着眸,浓密的睫毛盖住眸子,却不知到底是平静还是悲伤,更或者因太过悲伤最终归于平静。 赵元帅和澜枝相视一看,也无声的叹了口气。 随后,悲伤便在房间中流转,时间缓缓逝去。 顾千雪耳尖听到了些声音,提起头,“外公、外婆,我娘应该醒了,你们去看看。我与凌沨坐一会。” 两人一愣,随后才听见赵偌澜喊爹娘的声音。 赵元帅倒未多想,澜枝深深地看了顾千雪一眼,眼神疑惑,最终也离去。 待赵元帅夫妻二人离开,房内只剩两人,顾千雪起身走到宫凌沨面前,将坐在椅上的他抱在怀中,伸手在其背上轻抚,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无论父皇是否被他害死,我都要杀了他。”冰冷的声音从她怀中传出。 顾千雪垂下眼,点头,“好,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微微眯眼,无人看见,她表情越发狠厉。 宫凌沨无力地趴在其身上,紧紧抱着她,“谢谢你,此时此刻在我身边。” 顾千雪一愣,而后面容渐渐有了温暖,“要说谢谢的是我才是,若不是你救我,我真不知死了多少次。从今以后,除了死亡绝不允许任何人将我们分开。” “死亡也不行,”宫凌沨抬起头,幽黑的目光透着悲凉,“你死,我也死。” 顾千雪无奈,“笨蛋,那怎么行?” “我说行,就行,没人能阻止我,从前没有,将来也没有。”宫凌沨面容平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顾千雪知晓,这男人说到便能做到,却有了兴趣,“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年幼,怎么办?你抛下他们去死,让他们当人尽可欺而孤儿?” “将他们抚养成人后,我去死。”宫凌沨道。 胸口暖流,顾千雪又有种想哭的欲望,她不知自己何时变得这么爱哭,“如果你死了,我可不会随你死。” “没关系,我在阴间等你,十年也等,百年也等,我有耐心。”宫凌沨道。 “……” 顾千雪低头,轻轻吻上他的额头,“谢谢,如果你死了,如果没有孩子,我也随你死,如果有孩子,我便等孩子成人后死。” “好。”宫凌沨道。 虽然不应景,但顾千雪依旧被逗笑,“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你舍不得我死吗?按照正常剧情,你应该说,希望我好好活着,不是吗?” “你是否活着我不关心,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宫凌沨道。 顾千雪叹了口气,垂下头,保护他。 两个相拥之人,竟如同互相取暖一般。 少顷,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两人立刻分开,“请进。”千雪道。 赵元帅和澜枝入内,澜枝柔声道,“刚刚是你娘醒来了,现在又睡了。” 顾千雪眼神闪烁,觉得自己这当女儿的太不称职,折腾了半天,竟连自己生病的母亲不闻不问。 想着,千雪面露窘迫,轻咳一声,“那个……外婆,我娘的情况如何?”  澜枝道,“之前在东圣城时,我便大概为你讲了涅槃术的原理,何为涅槃?先命其脑死,再焕活,如今你娘的涅槃术十分顺利,已进入第二阶段,她现在的心智只相当于两岁,但不要紧,只要治疗得当 ,最多两年便能恢复到成人的心智,只不过每次治疗都很痛苦罢了。” 自从认识了澜枝、知晓了冥教,顾千雪可再也不敢轻视古代医术,“外婆,需要我做什么吗?” 澜枝轻轻摇头,“不用,你照顾好你自己便可。”  顾千雪也不逞强,倒是宫凌沨起身,对赵元帅深深一拜,“元帅,接下来,我怕是有事要麻烦您了。” 第1206章 1206,以牙还牙 赵元帅大喜,知晓宫凌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好,你说。”说着,也坐回了坐榻上。 赵元帅十分欣赏宫凌沨,不仅因为其武艺,更因为其雷厉风行的作风以及果决的手段,当初便是宫凌沨作为钦差来到关东城救他于危难,当时他便暗暗发誓有机会定要还厉王这个恩情。 却没想到,厉王会有一日这般悲惨。 但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他都会全力支持厉王,不仅因为这恩情,还有便是——其与顾千雪的关系,也算是一家人。  宫凌沨冷冷撇了一眼窗外,而后收回了视线,苍白的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笑意,“就如千雪所说,只要我们两人身份不暴露,京城的人质便会安全,在这之前,我要调查父皇的真正死因,但却不用元帅调 查,我有其他事拜托元帅。” 赵元帅道,“没问题,您说。” 当面前这年轻男子冷静发号司令时,赵元帅心底竟有种感觉——他依旧是厉王,永远的厉王。 宫凌沨点了下头,“宫凌尧既然想收回兵权,整个关东城乃至元帅府,定有他不少眼线,所以我与千雪隐藏在这里,只怕早晚会漏出风声,我们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进可攻退可守最恰当身份。” 这个问题,赵元帅还难住了,“这个……” 宫凌沨道,“元帅可还记得赵思途?” 顾千雪听这名字熟悉得很,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倒是澜枝面色大变,赵元帅无奈道,“别提了,因为这赵思途,澜枝没少与我使性子。” 带着面具的澜枝幽幽地看了赵元帅一眼。 顾千雪这才想起赵思途其人!  赵思途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太子找出来伪装成赵元帅的私生子以接替其兵权的工具,当时在难以洗脱“父子关系”的情况下,宫凌沨提议,与其否认父子关系令太子再次拿到把柄,还不如先将赵思途认 下以尽快脱离危险。 顾千雪笑道,“外婆别生气,赵思途真的不是外公的私生子,不说时间对不上,只说他哪一点与外公像?” 澜枝窘迫,“千雪休要听你外公胡说,我何时使过性子?” 赵元帅笑着将话题继续,“凌沨的意思是?”  宫凌沨目光悠远,“赵思途是个双刃刀,可以对我们有利、也可以对我们有害,只看如何把握。如今宫凌尧刚刚登基还不敢兴起风浪,但这风浪却是早晚之事。如果我没猜错,他第一步会派遣细作,第 二步会再次联络赵思途进行威逼利诱,第三步便对赵元帅出手。” 众人点头。 宫凌沨勾起唇角,“既然他喜欢认亲这个戏码,我们便也来认亲。” 赵元帅一愣,“凌沨的意思是……” “赵元帅不嫌弃,我便伪装成元帅的孙子如何?”宫凌沨道。 赵元帅吓了一跳。 宫凌沨却未多做解释,问向澜枝,“久闻赵夫人在冥教毒术上造诣精湛,却不知您有没有办法做一种既不对人损伤,又十分精妙的易容术呢?最好能改变五官。” 澜枝凝眉,道,“易容术我确实会几种,但或多或少对人都有损伤,回头我试试看能否精进一下。” 顾千雪道,“外婆,我来帮你,我有一些思路。”心中却在想,不知可否把好莱坞的面具弄来,可以和澜枝这个毒术奇才研究一下。 “好。”澜枝一直很喜欢这个外孙女,认为顾千雪继承了她的毒术天赋。 宫凌沨继续对赵元帅道,“待我易容,便也来个寻亲,就说是赵思途的私生子,待认亲结束后,赵思途便可以消失了。这样做的好处,一者是我有了一个方便行走的身份,二者能减少赵元帅的危险。” 顾千雪却道,“当年赵思途是宫凌尧找出来了,他怕是知晓赵思途的底细,这样会不会露馅?” 宫凌沨冷笑,“呵,露馅与不露馅又有什么区别?早晚撕破脸,这身份并非给宫凌尧看,而是给天下看。” 顾千雪却有一种预感,宫凌沨这般决定,定还有其他原因。 赵元帅忙道,“我怎么会嫌弃凌沨?但却不想你涉嫌!” 宫凌沨道,“只要不嫌弃,此事便这么定了。”不容置疑。 赵元帅见宫凌沨坚持,叹息道,“如果不考虑危险性,这个伪装身份最佳!先不说世子身份带来的便利,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如果我死于非命,这兵权也不会落在别人手里。” 澜枝目露担忧。 宫凌沨点头,“这认亲不用与赵思途商量,直接找几个人证认亲就是。” “好。”赵元帅道。 宫凌沨叹了口气,声音也轻了一些,“身份之事暂且这般定,接下来是父皇的死因,如果我没记错,元帅曾说,神医周府的人也去为父皇诊过病吧?不知是哪位大夫。” “是如今神医周府掌权的是周川谷。”赵元帅道。 “千雪,你曾在神医周府小住,对周川谷为人怎么看?”宫凌沨问向顾千雪。 顾千雪道,“周川谷为人谦逊、医术高明,更难能可贵的是其为人正直、思想却不迂腐。” 宫凌沨点头,“父皇驾崩,不用我们说,赵元帅怕是也调查过了吧?” 赵元帅回道,“是啊,但却没找到线索。” “如果真是宫凌尧所为,以其行事风格,元帅根本无从找线索。”宫凌沨冷笑。 顾千雪问道,“所以,只能从周川谷身上找最后的线索?”  “没错,”宫凌沨道,“待认亲结束,便有劳赵夫人让赵思途‘生病’,随后元帅便邀周川谷来诊病。一方面为赵思途医病,另一方面接受我们的调查。周川谷回京后,他怕还要被宫中人的盘查。有周川谷 作证,宫凌尧也不得不信赵思途暴毙一事,随后我新身份便确定,便要想办法营救了。” “营救?营救秦妃和顾尚书等人回关东城?”顾千雪问。 “当然。” “将他们藏在关东城吗?” 宫凌沨冷笑,“藏?为何要藏?安置在关东城就是。” 顾千雪愣了一下,随后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 宫凌沨将手臂轻轻放在红木椅的扶手上,姿态优雅,周身猛然散发一种无形压力。“既然宫凌尧要对赵元帅下手,我们为何还坐以待毙?”  顾千雪惊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造反!?” 第1207章 1207,利器火炮 赵元帅瞠目结舌,澜枝也是花容失色。  就在宫凌沨沉默、房间气氛僵持时,顾千雪却平静了下来,点了点头,“凌沨说得没错,我们必须要造反,先不说凌沨与宫凌尧的恩怨,只说其准备对外公下手,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难道我们要祈祷 宫凌尧大发善心,高抬贵手?” “……”赵元帅无言。 顾千雪声音柔了一些,“实际上外公你知晓,除非凌沨当皇帝,否则没人能容下你庞大的赵家军,包括先皇也不能。” 宫凌沨剑眉紧皱,“千雪你误会了,我并不想当什么皇帝。” 顾千雪伸手在其手背上拍了拍,“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要报仇。”  宫凌沨冷笑,英俊的面容狰狞到几近扭曲,“没错,我与宫凌尧恩怨由来已久,当皇子时的恩怨暂且不提,我必杀他的理由有三。第一,他竟趁冥教圣女在你体内时试图染指你,不可忍!第二,他杀了 邵公公,囚禁母妃,不可忍!第三,竟要对赵元帅下手,不可忍!” 顾千雪点头,“放心,这造反就这么定了,外公一定会同意。”  赵元帅后脊梁的冷汗都出来了,“你们等等,你们说得都对,凌沨与皇上有血海深仇,皇上也屡屡针对赵家军,但饶是我们有赵家军,你们知道与全南樾国兵力的差距吗?我们只有一座城,但人家有全 国!先不说关东城的百姓、赵家军的兵士是否愿意造反,只说即便他们愿意跟着我们造反,我们也是以卵击石!” “谁说我们是卵?”顾千雪冷笑。 澜枝却柔声道,“千雪是否有利器?” 顾千雪点头,“没错,虽然我不愿将热兵器带到冷兵器时代生灵涂炭,但也不能抱着圣母的心思等死,我要活,更要我的亲人都好好活下去。”一边说着,大脑便是开始飞速运转起火药的配方。 火药好配,配方也很简单,即便为了更大威力而进行一些细节上的修改也不是难题,最大的难题是钢材! 明清时比较常用的是加农炮、红衣大炮,她造不出现代先进的武器,难道十四世纪到十六世纪的大炮也模仿不出来? 清政府的武器落后于西方的武器,不仅因为技术,还有便是冶铁业不发达,因制作不出能支撑炮弹爆炸威力的钢制炮筒,所以一直造不出大口径的火炮。 衡量火炮是否有威力,看的就是口径! “千雪,你在想什么?”赵元帅不解,前一刻顾千雪还陈凯激昂,怎么随后又沉默了。 顾千雪抬起头,“在想利器。” “什么利器?”赵元帅好奇。 顾千雪却卖了个关子,“这个利器我暂且不说,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东西造出来!” “我相信你。”是宫凌沨。 顾千雪知晓赵元帅还在认为她说大话,毕竟她二十不到,如果不是因为穿越者的身份,除了说大话也没什么解释。 却没想到宫凌沨却相信她,“为什么?” “没有原因,无条件信任。” 顾千雪深深地看了其一眼,“谢谢你,就凭你这句话,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澜枝见面前这一对年轻男女恩爱情合,欣慰地拍了拍赵元帅的手臂,而后对其缓缓摇了摇头,赵元帅便未继续追问。 接下来,众人的话题却在接下来的计划上。 四人断断续续商量到了夜晚,最终将计划敲定。 赵元帅所居住的屋子很大,因为澜枝不喜欢身旁有陌生人,加之赵偌澜的缘故,房屋内便成了下人们的禁地,于是宫凌沨和顾千雪两人暂且留下隐藏。 房屋一角有个独特的房间,与其说是房间,还不如说是个通道。 其有两扇门,一扇面对房内,一扇门面对房外,无论是送入房间的东西还是命下人带走的东西,都暂且放在房间里。 诸如晚膳,下人们便打开对外的门,将一个个食盒放入,待众人用过晚膳,澜枝便将碗筷重新装入食盒放在房间里,下人们便将其取走。 令顾千雪吃惊的是,这屋里竟然有“自来水”。 当初也不知为何脑抽,就命人安装了水塔,有了水塔就自来水。 实际上,在人力如此充沛的古代,实在没必要装什么自来水,因为每天都有下人打来干净的井水。 水塔只是其一,顾千雪也不会想到,当初脑抽花重金对关东城进行的种种改造,在不久的将来都受到了益处,不仅使关东城百姓素质大幅度提高,也让关东城成为将来一国首都打下了基础。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恶如此,善也如此。 是夜。 用过了晚膳,赵元帅将宫凌沨带到客房,两人更在房间逗留不知在交谈什么,顾千雪则是和澜枝来到赵偌澜的房间。 赵偌澜醒了,心智却只有几岁的孩童,抓着澜枝的衣服,既好奇又胆怯地盯着顾千雪。 顾千雪突然想起两人刚见面时的情景——那时赵偌澜还很胖,在裴氏的谗言下打扮得花枝招展,由远及近奔跑来若一个翻滚的球,还送了她一个长长的名头: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 想到当初的情景,顾千雪鼻尖一酸,潸然泪下。 赵偌澜见顾千雪哭了,睁着清澈的双眼好奇看去。 澜枝笑道,“千雪别担心,你娘的涅槃术十分顺利,如今正在好转,再过个三两年,就能用正常心智与你交流了。” 顾千雪破涕为笑,“让您担心了,实际上我忍不住哭并非害怕,而是感动,她是这世上第一个对于表达善意的人,也是第一个无条件庇护我的人,虽然我……骗了她。” 顾千雪所指的“骗”,是因为她占据了人家女儿的身体。 澜枝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骗不骗?以后好好照顾你娘不就好了?” 顾千雪点头,“是,我定会好好照顾她。” 同时,顾千雪也忍不住在想,如果这涅槃术能带到现代该多好?现代有许多脑疾病以及精神疾病患者神志失常,如果有涅槃术,就能治愈了。 当然,一切也只是幻想,她也知道自己怕是回不去了。  随后,澜枝和顾千雪也是忙开了,两人开始商量如何为宫凌沨易容。 第1208章 1208,毒术易容 夜深了。 因房间数量有限,顾千雪没有单独的房间,怕打扰赵偌澜休息,便只能和宫凌沨睡在一起。 而赵元帅和澜枝也并未认为不妥,毕竟两人曾是夫妻,谁能想到两个人经历了种种,只是有名无实? 虽是有名无实,房间内的两人也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 一方面是宫凌沨还在利用童子功恢复健康和功力,另一方面是……这个节骨眼,两人也实在没什么心情。 房间很小,除了床和柜子,便只有一张小桌。 宫凌沨洗完脸,见顾千雪趴在桌上勾勾画画。 “在写什么?”他擦过脸后,将巾子放回架上,走了过来。 却见顾千雪的纸上写着——2KNO3+S+3C=K2S+N2↑+3CO2↑ “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宫凌沨又问了一次,声音顿了一下,“又是你那个世界有的东西?” 顾千雪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你见过爆炸吗?” 宫凌沨凝眉思忖片刻,而后面容逐渐带了震惊,“你是说,这个东西能爆炸?”  顾千雪点头,“这个公式是黑火药的公式,其配方是硫磺、硝石、木炭,配比大概是一硫二硝三木炭,将这三样东西按照这个比例封存在一个易碎的容器里做成炮弹,震荡或点燃,黑火药爆炸进而用人 类想象不到的速度和动力将炮弹推出去,砸在人群里见弹片飞射入周围人体造成伤亡,就好比有人站在人群里用极快的速度散暗器一样。” 一时间,宫凌沨竟没说出话来,只面露惊讶。 “但有个问题。”顾千雪说着他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发疼眼眶。 “什么问题?”宫凌沨在她身边坐好,伸手为其按摩额头。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动作却无比轻柔,在他的按摩之下,顾千雪竟觉得因为长时间思考发硬的头皮得到了缓释。  “这个东西叫大炮,其形状是这样的。”紧接着,顾千雪便将红衣大炮的画在纸上,并为其讲解了原理。“这些只是凭我记忆而得来,未必精确,甚至无法保证是否能准确发射。包括这黑火药的配比,也 只是配比的雏形,我们需要反复试验,但火药配方是否准确先不说,如何解决炮弹和炮筒的问题?” 宫凌沨静静思忖,片刻缓缓道,“你说,如果委托名剑山庄来制作,如何?” 顾千雪苦笑,“如今你我在名剑山庄声名狼藉,我们两人得罪了东方君骅和东方君儿,他们会帮我们?” 宫凌沨也闭口不言。 两人沉默着想办法。 “或者,我们将关东城的铁匠集中一下,试着制作出炮筒?”宫凌沨道。 顾千雪点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但还有难题——名剑山庄的铸剑享誉天下并非仅仅是技术,还有便是名剑山庄优质矿产,我们关东城多平原少山峰,没地方找矿,这可怎么办?” 宫凌沨微笑,从她手中拿来笔,铺开一张纸,很快便够了出一些线条。 顾千雪好奇看去,“这是……?”  “是关东城左右的地图。”宫凌沨放下笔,伸手一指,“这里我们关东城,关东城再向北行十几里便是楚炎国,而关东城向南,这一片城外地域归关东城管辖,过了这个地域在西南角,这里便是雄池,” 说着,在纸上写下“雄池”二字。 顾千雪静静听着,并未打断。 “雄池听起来好像水地,实际上多山,更多以矿山。”宫凌沨的声音,带着一种意味深长。 顾千雪恍然大悟,而后笑得邪魅,“你的意思是,我们造反后先打雄池,占了矿山,对吗?” 宫凌沨点头。  “但占矿山之前,我们如何出兵?难道就用这种冷兵器的肉搏战?虽然赵家军人数不少,但到底还是经历了之前的关东城事件,刚刚外公说,赵家军人数只有鼎盛时期的一半,兵员质量上也是参差不齐 。如果宫凌尧没有防备还好,我们可以出其不意,如果他有防备,我们只怕会损失惨重。”顾千雪道。 宫凌沨叹了口气,“宫凌尧为人狡猾,既然动了心思,就定有防备,”声音顿了一下,带了一种探求,“难道你说的大炮就不能先造出来一个用用?” 顾千雪摇头,眼中带着遗憾,“如果有精确和配方和图纸,想尽办法的造一个自然是行,但如今我只知晓一个大概雏形,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实验和改进,只怕……远水解不了近火。” 宫凌沨眼神闪了闪,“等等,千雪您刚刚说过火药在容器里制成炮弹,什么条件下会爆炸?” “震荡和点燃。”千雪答。 宫凌沨双眼微眯,思忖了三秒钟,随后便抽出纸画了起来。  顾千雪看后惊喜,“这是投石车?对啊,我们可以制成炮弹后,用投石车进行轰炸!左右对方没有火炮,与其说是双方对垒,还不如说是我们单方面的收割,在不需防备的情况下,就不用考虑诸如射程 、口径之类的因素,只要造出足够多的投石车和黑火药炸弹,便能投入战斗!” 就在顾千雪高兴的开始设计炮弹时,却被抱住,是宫凌沨。 “你怎么了?”小心握着笔的顾千雪不解的问道,“想到什么伤心之事了吗?别担心,秦妃他们是安全的。” “不是,”宫凌沨道,“只是再次感慨,多亏有你。” 顾千雪失笑,放下笔,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我也是,经历了风风雨雨,多亏有你一直在身边,虽然很多时候我并不知道是你,谢谢你了。” 两人紧紧相拥。 “千雪,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顾千雪失笑,“好,再也不分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澜枝和顾千雪两人创造出一种独特的易容术,并非在脸上贴什么东西,而是一种毒。 这种毒服用后,皮肤颜色会发暗,关节水肿粗大,五官也是更为粗狂,只要持续服药,便能维持易容效果。  宫凌沨不再像之前那般冷俊逼人,换了另一幅粗犷的外表,竟有种力拔山河的狂野气质,与赵元帅有几分相似。 第1209章 1209,最讨厌的便是叛徒 南樾国,京城。 今日非早朝日,宫凌尧只在御书房办公,上午的时间召见一些臣子,下午相对清闲了些。  然而说是清闲,也只是相对于上午人来人往来说,如今他登基数月,最是繁忙之时,御书案上的奏折推挤如小山,太监总管在旁边伺候着,他批阅一本奏折后便放在桌一角,太监便立刻拿了奏折分门 别类的放在一旁的木箱里。 御书房里伺候的人不少,但无论是太监总管还是宫女、小太监,都轻手轻脚,非但必要,绝不开口说话,即便是必要开口,也是用极小的轻声。 他们都是从前伺候过先皇的,但与不苟言笑的先皇比起来,这个刚登记的新帝却……让他们胆战心惊! 宫人们从前自然是见过太子的,太子也时常到御书房来,当时大家对太子的印象是严谨谦逊,但自从太子登基,其周身气质凌然一变,却肃杀庄严得紧。 御书房门外,有小太监轻声入内,在总管太监耳旁轻声禀了句,总管太监便是转向宫凌尧。 “皇上,梁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宫凌尧头也不抬,抓紧时间将最后几个字写完,又快速检查了下,待墨干了才将奏折合上,抬起头来。 梁贞入内,先是为宫凌尧请安,随后道,“皇上,有关东城的消息,赵爵爷之子赵思途身染重病,今日派人到神医周府请周川谷前去关东城为其诊病。” 宫凌尧挑眉,“呵,刚认了亲、找到私生子就突发重兵,也不知是赵思途承不起这福气,还是某些人卸磨杀驴。” 随着宫凌尧的一声冷哼,偌大的御书房温度骤然下降数度,宫人们更是暗暗心惊,没有来恐惧自心底蔓延。 有些人更是忍不住在想,皇上的杀气,竟比当年的厉王还大。 可惜了,厉王失踪,不知所向。 宫凌尧起身,伸手揉了下脖子,淡淡道,“今日天气好像不错,陪朕走走。” “是,皇上。”梁贞道。 随后,在大批宫女太监们的跟随下,两人便出了御书房向一旁的花园而去。 太监总管抬了抬手,示意宫人们离得稍远,防止窃听到皇上的话语。 宫人们远远跟随,宫凌尧和梁贞入了花园。 已是深秋,花儿早已凋谢,御花园里的花也都是花匠摆设的。 宫凌尧道,“那赵子沧的身份,可查到?”  梁贞道,“回皇上,属下派人去查,却发现那村子因一场瘟疫早已荒芜,属下寻了些村庄的幸存者,得到的回答是村中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只不过那时还不叫赵子沧,但从画像上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了, 就是这人。” 宫凌尧冷笑,“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原以为赵远征痴情,却没想到烂账这么多。” 梁贞却凝眉,“皇上,您认为那赵思途到底是不是赵爵爷的私生子?” 宫凌尧挑眉,“是不是他的私生子不重要,只要能被我们拿到把柄,让我们有机可乘就好,”声音顿了一下,“最近你派人接触一下赵子沧,送两个美人过去。” “是,皇上,那周川谷之事怎么办?”梁贞问道。 宫凌尧伸手捏了树枝上摇摇欲坠的树叶,“既然朕知晓赵远征之子病危,也不能坐视不管罢?派两名太医,随周川谷一齐去关东城。” 梁贞立刻心领神会,“是,皇上。” 随后,两人继续在御花园里行走,梁贞和匡郢哲身为当年太子的心腹、如今皇上的近臣,首要任务便是监管朝内各大势力、排布眼线、为还上铲除阻碍。 走着走着,却见不远处一名亭亭玉立的窈窕女子被几名宫女簇拥着前来,那女子容貌清秀端正,气质高雅冷傲,不是别人,正是因为“先皇任务”而失贞,被皇上收入后宫的应妃。 应薇宜每日都守在离御书房不远的御花园,只等着“巧遇”,受了很久,今日也终于被她受到了。 应薇宜立刻整理着装,而后上前,然而还未靠近,却被宫凌尧身边的太监总管拦住。  “奴才见过应妃娘娘,娘娘安康,奴才知晓娘娘要去为皇上请安,但您也瞧见了,皇上正与梁大人商量公事,恐怕不太方便。”太监总管康公公伺候了两位皇帝整日整夜的察言观色,自然知晓皇上的喜 好,以及猜到皇上在什么时间想见什么人、不想见什么人。 应薇宜眼神闪了闪,柔声道,“多谢公公提醒,那我便在此等着皇上。” 康公公笑着点了点头,也未阻拦,然而眼底却是嘲讽的。 御花园内。 梁贞眼尖地见到的远处的应薇宜,道,“皇上,应妃来了,要不然属下先回避?” “不用。”宫凌尧淡淡打断,“我们继续说。” “……”梁贞,“是,皇上。” 于是,两人继续之前的话题,绕着御花园走了两圈。 大概半个时辰,应薇宜便穿着沉重的宫装生生站了半个时辰。 待御花园中两人话题结束,梁贞又忍不住道,“皇上,要不然您去见见应妃吧,和她说句话也好,应家势力虽大不如从前,但好歹也是有些根基的。”  宫凌尧突然笑了起来,吃吃的笑了好一会,而后无奈地摇头,“这些应家人呐……朕真无法揣摩其无耻的程度,当年她姑姑应妃指使锡兰妃的宫女下毒,屡次将陷阱引到母后身上,如今竟将一个失贞女 人送到朕这里,呵,若不是要借机惩治厉王,她也配步入后宫?第一才女?朕还真不稀罕什么才不才,一桩随人摆布的木头罢了。” 梁贞垂着头,却不知如何劝皇上。 宫凌尧淡淡扫了角落那人一眼,“朕最讨厌的,便是叛徒。”声音满是讥讽。 梁贞叹了口气,低声劝道,“皇上,应家暂时还有用。” 少顷,宫凌尧挑眉,“罢了,去看看她也好。”说着,便向应薇宜而去。 半个时辰,应薇宜要保持笔挺的站姿还要身负沉重的宫装,双腿早已累得麻木,但见到大步而来的皇上,想到皇上的种种柔情,便觉得站这么久也是值得了。  在秋阳之下,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宫凌尧,俊美逼人,由远及近,若天神一般尊贵。 第1210章 1210,恶人自有恶人磨 “臣妾见过皇上。”应薇宜摆出最优雅的姿态,为其见礼。 宫凌尧俊美的脸上哪有半丝鄙夷?一双桃花眼满是柔情。 他伸手将应薇宜的手捏在手心,“爱妃在这等了好一会吧?今日天这么冷,若病了怎么办?为何不让人通禀?” 康公公立刻道,“皇上恕罪,奴才该死,是奴才之错。” 应薇宜连忙道,“皇上息怒,今日天气温暖宜人,臣妾在这丝毫不觉冷,皇上便别怪罪康公公了罢。” 宫凌尧点了点头,“朕也想多陪陪爱妃,上次与爱妃的棋还没下完,只可惜近日公事繁忙,冷落了爱妃。” “皇上休要这般说,皇上先是天下之君,后才是臣妾之夫,自当以国事为重。” 宫凌尧“欣慰”地点了点头,“爱妃真乃贤淑之典范、天下女子之标榜。” 应薇宜受此夸奖,娇羞地低下头去,“皇上过誉,臣妾羞愧难当。” 也正是因为应薇宜这一低头,却忽略了宫凌尧眼中阴冷讥讽。 “朕一会见几个大臣,怕是没时间陪你,朕先送你回寝宫。” 应薇宜忙道,“不用的皇上……皇上不要为臣妾耽搁国事,臣妾只要远远看一眼皇上便心满意足了。”心里却是幸福激动的。 “被推辞,否则朕心里真过意不去了。”说着,一反之前的柔情,向其寝宫而去。 应薇宜急忙快步跟上。 对于皇上,应薇宜是打心底的喜欢,不仅因为其地位、柔情,还有便是这种说不出的威严,让她有种琢磨不清之感,慢慢转为崇拜。 对于厉王,她曾想过与其恩爱,但厉王从始至终都未正眼看她。  想到厉王,应薇宜心底便既羞又恨,因为他,她险些背负一生骂名,好在老天有眼,让她有了完美的归宿。如果此时此刻厉王在她面前,便是她亲手千刀万剐也不解恨!还有那个顾千雪,她真想在那 贱人脸上划上无数刀。 宫凌尧步子很大,走得飞快,应薇宜努力的跟随。 突然,宫凌尧步伐放缓,转过身来微笑道,“抱歉,刚刚朕走得快了。” 应薇宜连忙道,“皇上不用道歉,是臣妾步伐慢,臣妾会努力追赶皇上步伐的。”诚恳道。 宫凌尧笑笑,伸过手来,“来,拉着朕的手。” 应薇宜心底暖洋洋,娇羞地将自己的小手伸了过去,随后两人便牵手慢慢走。 满心爱意的应薇宜怎么会注意到,此时正在未央宫不远,而未央宫可是皇后的寝宫。 一炷香的时间后,宫凌尧从应妃寝宫离开,还顺便喝了口茶,聊了会天。 回程的路上,康公公上前,低声道,“皇上,今日未及时通禀,是奴才的错,请皇上责罚。” 宫凌尧目光冰冷,唇上的笑意却邪魅中带着狰狞,“无妨,她以后不会轻易到御书房了。” 另一边。 未央宫。 诞下皇上第一个龙子的皇后丘安然正在逗弄皇子,却听门外宫女通禀。 “皇后娘娘,刚刚……皇上路过了未央宫。”宫女犹犹豫豫道。 丘安然愣了一下,而后匆忙而来,厉声道,“什么?皇上路过未央宫?那你们怎么不将皇上请进来,你们是瞎还是傻?” 宫女们跪了一地。 徐嬷嬷上前,“皇后娘娘息怒,这个时辰皇上从不入后宫,怕是有要事,先听她说完。”说着,问向宫女,“皇上后来去了何处?” 那宫女道,“皇上去了百云宫,而且……而且刚刚路过咱们未央宫时,皇上和应妃是牵着手的。” 丘安然一急,冲过来就给那宫女一脚,可怜的宫女被踢翻在地,疼得一时间爬不起来。 徐嬷嬷也赶忙低了头,生怕皇后迁怒,毕竟皇后脾气暴躁众所周知。  丘安然气得咬牙切齿,“贱人!本以为甩开裴千柔,现在又来个应薇宜,这应薇宜还要脸不要?都是嫁过人的残花败柳还好意思入宫?如果本宫是她,就找三尺白绫吊死在梁上,气死我了!婊子!贱人 !还是什么假惺惺的才女,分明就是一个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猸子!” “……”徐嬷嬷很想叮嘱皇后娘娘别这般出口粗俗,但想到皇后的脾气……还是算了,皇后上了气头亲自动手打人,她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哪能扛得住将门出身的皇后? 丘安然恨不得直接冲到百云宫撕烂某人的脸。 “谁来给本宫想个办法,想到好办法重重有赏!”丘安然大叫。 宫内鸦雀无声。 好半晌,角落里有个贼眉鼠眼的宫女快步上前,“皇后娘娘,奴婢有个主意。” 这是一个二等宫女,平日里不能贴身伺候,只能在门外为一等宫女搭把手。 丘安然冷哼一声,“说。”  那宫女道,“皇后娘娘不是好一阵子没练鞭子了吗?一会就将应妃她们都叫来,您当众给她们练一段鞭子,只是不小心将那鞭稍……甩到应妃的脸上,有各位娘娘帮皇后娘娘作证,娘娘不是有意的,到 时候在皇上那里哭上一哭表达忏悔,再亲自去应妃那里忙活两天,岂不是表现皇后娘娘宽容大爱?应妃毁了容,也是有苦说不出,若说了,便欺负皇后娘娘不是吗?” 丘安然一听,随后脸上的暴怒越来越少,“好样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等宫女了。”说着,伸手一指身边一个,“你降为二等宫女。” 那宫女立刻跪地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丘安然瞪了一眼,“本宫也不是要了你命,但你们都听好了,本宫可不养没用的废物,怎么做,你们都知道了吗?” “是,皇后娘娘。”众宫人战战兢兢,却不敢说什么。 永贤宫。 如今的永贤宫,虽依旧金碧辉煌,却冷冷清清若冷宫一般。 秦妃一夜白了头,如今发根满是白发。 申嬷嬷也是有了老态,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从前伺候秦妃的宫女都被调走,换来了一批新宫女,这都是太后整人的法子,让那些刁奴日日说些冷言冷语,都能把人活活气死。 第1211章 1211,无尽悔恨却晚矣 正是上午,虽是秋季,但阳光明媚。 院子里满是落叶无人打扫,房间里的地上申嬷嬷已经打扫了,桌也擦了,但窗上和摆设上满是灰尘无人清理,申嬷嬷身子不好,也是干不动了。 四个宫女拿了马扎坐在宫门外,不咸不淡地聊着。 “哎呀,你们说,厉王到底是死是活啊?”一名宫女道。  另一宫女撇了一眼宫内,冷笑着,“肯定是死了呗,这么长时间还没消息,再者说了,厉王便是活着能怎么着?回来也是个死,谁让他和血月楼勾结呢。那血月楼啊,残忍得很,竟把万俟山庄几百口人 都屠了,啧啧。” “所以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厉王这是报应,你们想想,血月楼屠了万俟山庄,厉王却假惺惺的收留万俟家的大小姐,而实际上厉王和血月楼是一伙的,说明什么?说明屠杀万俟山庄就是的厉王。” 申嬷嬷气得浑身发抖,“闭嘴!”说着,就要冲出去与她们拼命,却被秦妃拉住。 秦妃苦笑道,“申嬷嬷,算了……算了,她们也不是第一回说,由她们去吧,你最近风寒,一定要好好养养。” 申嬷嬷的声音不小,门外宫女们都听见了,但只是冷冷瞪了一眼,有恃无恐,“喂,你们听说过凌迟吗?皇上将厉王身边的老阉人凌迟了,那可是千刀万剐啊,真解恨!” “是啊,听说刮完了肉还没死,老阉人还骂呢,哈哈。” 秦妃想到自己身旁的忠仆,也是愤怒地要冲出去拼命,这回却成了申嬷嬷拽着秦妃。 “可怜的应家大小姐,为皇上搜罗厉王证据潜入厉王府,应家大小姐可是天下第一才女呢。” “可不?当初某妃可是将人家当成亲生闺女似得,真是眼瞎啊。”说着,众宫女看向宫内的方向,大声地笑着。 秦妃跌坐在椅上,双眼缓缓闭上,面色苍白。“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会如此……难道当初我答应应家赐婚是个错误吗?” 申嬷嬷抱住颤抖的秦妃,低声安慰道,“娘娘别自责了,一切与娘娘无关,皇上想治罪王爷,即便没有应薇宜也会找到别的借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申嬷嬷你说,沨儿他……他还活着吗?”秦妃的声音竟带了祈求。 申嬷嬷眼神闪了闪,嘴唇抖了抖,最后还是说了违心话,“活着,王爷一定还活着,所以咱们要照顾好自己,待王爷来救我们,我们一定要撑住。” 秦妃狠狠点头,虽然心底也是不信的。 这个时候,门外有一名宫装女子在一个丫鬟的服侍下进了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后的妹妹、柔妃的母亲——诰命夫人裴玉蕊,裴氏。 裴氏见到这情景便猜出几分,心中愤怒却也不能说出什么。 四名宫女知晓裴氏的身份,也不敢太过冲撞,先不说其身份尊贵,只说每次裴氏来,都赏她们不少银钱。 裴氏皮笑肉不笑道,“呦,几位姐儿真是拿着本夫人的银子,不干人事儿,如此看来,本夫人本准备好的银钱也不用多此一举的掏出来了。”说着,就向宫内走。 四名宫女吓坏了,要知道,她们平日里就没什么捞赏钱的途径,连忙赔礼道歉。 “是夫人来了。”申嬷嬷立刻迎了出去。 因为裴氏自薛旭峰后便一直未嫁人,叫小姐吧,她年纪还老了;叫夫人吧,她还单身;直接叫裴氏,又觉不礼貌,于是大家便不约而同地称其为夫人,并未挂姓氏。 “是啊,秦妃娘娘的情况如何?”裴氏问道。 秦妃缓步迎了上来,道,“劳夫人挂念,我一切安好。” 四个宫女依旧求饶着,最后裴氏无奈,对丫鬟使了眼色,丫鬟立刻掏出准备好的荷包送了过去。 裴氏自然满肚子火,却也不敢发,如果她发了火,回头吃亏受气的还是秦妃。 裴氏叹了口气,对几个宫女道,“你们年纪还小,经历之事少,只知道攀高踩低,这样下去以后只怕要走弯路,”声音顿了一下,“就好像当年的我一样。” 四名宫女一愣,看向裴氏。 裴氏也懒得和一群刁奴掏心窝子说这些话,“罢了罢了,你们且记住,以后对秦妃娘娘好一些,只要你们恭敬,回头我这里还有好处,若你们不恭敬,下回我也不来了,眼不见为净。”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四宫女连忙道,“是,夫人您放心,以后奴婢一定好生伺候。” 裴氏看了一眼满院子里的落叶,只觉得整个永贤宫都凄凄惨惨,没一点活气。“彩桃,你带着她们将院子收拾了。”对丫鬟道。 丫鬟恭敬回答,“是,夫人。” 裴氏入了宫内,将门关上,宫女丫鬟则是打扫庭院。 裴氏扶着秦妃入了内室,看着秦妃发根的白发,幽幽叹了口气,“娘娘,不是妾身说您,咱们可都是熬过僵肢散毒的人,天大的痛苦都熬过来了,怎么还被几个宫女吓到?” 秦妃失笑,“夫人真是说笑,你看我像与那几个刁奴斗气之人吗?我……是担心沨儿和千雪。” 提到顾千雪,裴氏也叹了口气,“那孩子也不容易。”  秦妃叹了口气,“最对不住她的就是我,当初她想尽办法为我解毒,她想要什么,我一直知晓,但……却因为自己的私心一直纵容先皇,我那时脑子真是蒙了油,只想着沨儿……哎,最终,也是竹篮打 水一场空。如今我一次次地想,如果当初皇上要赐婚,我想尽办法的阻挠,其结果会不会大不一样。”说着,眼圈一红,再次哭了出来。  裴氏也是哽咽,“我不也是?从前在顾家,我便极力败坏她的声誉,阻挠她与太子的姻缘,后来……哎,我也没想到最后救我的竟然是她。那僵肢散真是好阴狠的毒,不能动不能说话,生生的看人白眼 脸色,心中除了绝望便只有绝望。” 是啊,裴氏自然是绝望的。 为何?因在其中毒时,连她亲生女儿都抛弃她了,最早中毒时裴千柔还来看望她,每次来也只是大骂哭诉,后来自从与太子定了婚事,便再没出现过。  虽知晓久病床前无孝子,但真正经历后才知,那滋味真是难过。 第1212章 1212,夫人在上 两个曾经身中僵肢散毒的人惺惺相惜,秦妃刚想问裴氏的生活如何,但这话最后还是没问出口,她现在自己这般凄惨,又哪好意思问别人? 裴氏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哦对了,我险些忘记,昨天宫中发生大事了!” “什么大事?”秦妃连忙问,只希望这大事与厉王有关。  裴氏看向周围,而后谨慎地压低声音,“昨天下午,皇后不知哪来的雅兴,将后宫嫔妃都叫去观赏她舞鞭子,随后皇后一个失手,将鞭子不慎摔到应妃的脸上,伤口又深又长,从额头一直蔓延到下巴, 我虽没去看,但太医说,怕是毁容了。” 秦妃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那是百云宫的方向,半晌没说出话来。 裴氏狠狠道,“让她背信弃义,活该!” 秦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是少于主见罢了,”而后看向裴氏,“从前的我们,不也是如此?”  裴氏听后也思忖片刻,而后叹息地点了点头,“经你这么一说,想想也是这么回事,那应薇宜听话勤奋,为了第一才女的名头怕是没少遭罪,最后被赐婚给了厉王,厉王却又不喜欢她。后来,与其说是 她背叛了厉王,还不如说是应家,她从始至终都是应家的一枚棋子罢了。” 秦妃再次叹息,“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要么是附属品、要么是棋子,稍微枉为便又名声不好。” 一时间,沉静的房间内满是彼此的叹息声。 虽然宫凌沨和赵元帅反对,但顾千雪还是坚持服了可改变容貌的毒物。 她本来五官便立体,服了毒后,开始其貌不扬起来,还不如宫凌沨那种改变气质。 然而顾千雪却十分满意这个容貌,有时美貌也是个负担,在闲时还好,一旦有所图时,最痛恨的便是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随着时间的推移,元帅府的下人们也都习惯了府内多了赵爵爷的孙子赵子沧。 至于同时出现的一个其貌不扬的丫鬟,众人更是未在意。 赵子沧住在离主院不远的苍狼院,这名字是他自己起的,为此下人们暗暗鄙夷,认为这种没教养的私生子便是私生子,给院子起个名字竟如同土匪窝一般,丝毫没有诗意雅兴。 与院名相同,赵子沧脾气也是极为暴躁粗鲁,经常对下人非打即骂,有一次还失手打死了两个下人,只因为那两个下人多看了他几眼,他认为其对他不尊。  赵爵爷从前不待见赵思途是众所周知,就将这“世子”晾在院子里,从来不理会,然而谁能想到赵爵爷会无比疼爱纵容孙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隔代亲?虽然世子毫无作为,但最起码还算文明,相对 来说,下人们还是更喜欢世子赵思途多一些。 苍狼院。 静悄悄。 因为赵子沧有事没事的发脾气,打骂下人,下人干完活便跑了,没人敢在院子里停留。 安静的房间内有两人——宫凌沨和顾千雪。 外面寒风凌冽,但窗子却闭而不严,屋子里凉飕飕的满是风。 通风良好是制造火药的基本条件。 顾千雪小心将制成的火药灌入一只薄薄的陶瓷容器里,容器巴掌大,圆形。 灌入之后,将口封紧,就这样做了五只。 做完五只后,神经绷紧的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成功。”虽然知晓大概的配方,但实验了三次,效果都一般,每一次实验,顾千雪都要进行观察,而后在配方上微调。 “一定会成功。”宫凌沨声音带着宠溺。 顾千雪失笑,“上次你就这么说,上上次也是,可惜都没成功。” 宫凌沨伸手帮她按摩双肩,“下回还是让我来制作吧。” “不行,”千雪严厉道,“虽然之前的效果不太好,但这东西的威力你也看见了,我怕你粗手粗脚,还没报仇先把自己报销了。” 宫凌沨失笑,“好吧,那如今做好了,是不是可以交给我了?”低着头,双眸咄咄地盯着面前女子。 顾千雪看向他,少顷噗嗤一笑,“你真丑。” 宫凌沨笑意加深,“你永远那么美。” 千雪挑眉,“呵,何时学会讽刺人了?”从前的厉王一言不发,举手就杀人;现在的赵子沧每次骂起人来像土匪一样粗鲁,却从没有过讽刺。 宫凌沨赶忙调整了表情,一本正经道,“冤枉!夫人在上,我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嘲讽夫人啊,别说我有一个胆,便有一万个,我也不敢。” 顾千雪无奈地翻白眼,“好了好了,拿着东西,我们要出门了。”心底却是甜滋滋的,虽然不知这恬淡的生活会维持多久。 两人出了院子,宫凌沨又“变成”了粗鲁的赵子沧,抱着一只木箱子大摇大摆。  本来在后院不远的地方,一群丫鬟们围着窃窃私语不知在聊什么,当看见大少爷来了,一时间慌张得不知是逃跑还是留下,逃吧?惹怒了大少爷,只怕抓来一顿毒打;若留下,如果大少爷心情不好, 又是一顿毒打。 顾千雪看着这些丫鬟战战兢兢的模样,只觉得现在的赵子沧好像比当年的厉王更可怕。 让顾千雪意外的事出现了,却见宫凌沨走到丫鬟跟前,狠狠瞪了一眼,随后向地上吐了口口水,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离开。 顾千雪惊呆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种行为便是打死她,她也想象不到是宫凌沨干出的。 从前的他虽然肃杀,但总的来说却是优雅的。 出了后院,上了马车,宫凌沨驾车,向城郊而去。 半个时辰后,车停了。 宫凌沨撩了车帘,柔声道,“到了,千雪你在想什么?” 顾千雪撑着手臂,目光呆滞,“还在震惊中无法清醒。” “哪里震惊?” “你临出门前吐口水……你怎么向丫鬟吐口水?”  宫凌沨以为顾千雪生气了,面色焦急,“千雪你听我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当时满心思都在想着怎么让自己更讨人厌,怎么更粗鲁,我记得当初兵营里有人随口吐痰很没教养,我也想吐痰,但却没痰可吐,最后只能吐了口水……千雪你别误会,我真不是调戏那些丫鬟!” 第1213章 1213,你真有办法 顾千雪噗嗤一笑,“我也没说你调戏她们,只是很惊讶你的做法。”说着,从车厢中钻了出来。 宫凌沨见顾千雪不是生气,这才松了口气,将车厢里的木箱抱了出来,冷眸一扫山间,“走吧。” 两人将马车停靠,随后便入了山。 这座山被赵家军兵营包围,所以只要没有兵士上山,便没有百姓靠近。 两人爬到半山腰,来到一处明显经过火烧轰炸了的平地。 “到了。”宫凌沨道。 到了试验场地,顾千雪却一下子紧张起来,“好。”声音微微颤抖。 宫凌沨垂眸,看向身侧的女子,一只手抱着木箱,另一只手在其头上揉了揉,“别气馁,一定会成功!” 顾千雪扯出了一抹笑,而后点了点头。 五枚炮弹极其珍贵,不能做的太多,因房间空间有限,若黑火药太多一个没留意只怕引起爆炸轰了自己,加之如果试验品太多搬运也不方便,所以他们便制定了少量制作、多试验多改进的方法。 第一项测试,是自由落体测试。 两人登上一个山坡,山坡有个断崖,从山坡到崖低大概有六米高。 宫凌沨从木箱里掏出一枚试验炮弹拿在手中,实际上他也担忧,只不过为定顾千雪的心,未表现出来罢了。 “3,2,1,投。” 随着顾千雪话音落地,宫凌沨也向下狠狠一摔。 却见那白色的爆炸向下坠落,紧接着轰的一声炸开四五米高的爆炸波。 好在顾千雪躲避及时,被崩起的石头未砸到她。 爆炸结束,山间弥漫着淡淡硝烟气息。 两人都愣愣地看着山脚下依旧正在燃烧的小火苗,一时间没人说话。  顾千雪真的震惊的,别说这辈子、便是上辈子她都没想过自己能做出来火药!她在现代别说火药、便是鞭炮都没放过几回,然而她却真的做了出来,只能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在真正的大难之前,人 能办到一切! 宫凌沨扭过头来,伸手一指崖下,“这个……可以算是成功吗?”这是实验这么多次,威力最大的一次。 顾千雪笑着点头,“算是成功了!实际上应有比这个威力更大配比,可惜我做不出来,这已经是我最大能力了!” 宫凌沨这才绽放了笑容,粗狂的面颊,笑容却比此时正午的太阳更为温暖,“那就别为难自己,这样就行了。” 顾千雪点头,“我们继续试验。” 自由落地试验后,便是投掷试验。 投掷,顾名思义便是用手投,这个冲力最小,也是测量炮弹在发射不成功的情况下的最小威力。 试验员依旧是宫凌沨,叶琉璃站得很远,宫凌沨在透出炮弹的瞬间便足见点地,用轻功瞬时飞出很远。 宫凌沨的轻功一向很好,修长的身子若离弦之箭一般离开原来的位置。 一声巨响,炮弹再次爆炸。 只不过这一次未像之前自由落地炸得那么高,爆炸范围在半径两米左右。 顾千雪上前查看,点了点头,心中有数。 “拉投石车吧。” 宫凌沨从一个隐蔽处,将小型投石车拉了出来。 紧接着,用投石车进行了三次实验,分别是平射、俯射、仰射。 得到的结果都十分理想,尤其是俯设,可以说威力惊人。 刚刚还宁静的山间,伴随着爆炸巨响,竟被炸得土石纷飞。 顾千雪先是深深吸了口气,让硝烟味道充盈鼻腔,平静片刻,而后像得胜的运动员一样冲向宫凌沨,跳起来扑在他身上,“成功了!成功了!我们终于可以做炮弹了!” 实际上宫凌沨的心脏也是跳得厉害。 之前顾千雪说着大炮多么多么凶猛,他还没放在心上,如今算是真的服了! 别说是对兵士,便是对武功高强之人,也能将其生生炸死! 两人短暂的欢庆后,重新开始研究起来。 顾千雪决定办一个兵工厂,就在这山里,但兵工厂员工的身份却让她犯愁了。  宫凌沨见顾千雪忧心忡忡,眼神闪了闪,压低了声音,“千雪,要不然我集结一些血月楼的残余部众?上次被歼灭的是主力,却还有一些正在培训中的部众,以及做联络的部众,血月楼的人忠诚方面没 问题。” 顾千雪立刻摇头,目光认真的看他,“不行,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与血月楼断得干干净净,你且永远记住,你师父陆危楼已经死了,作为他徒弟的‘陆危楼’也死了,你现在仅仅是宫凌沨和赵子沧!” “但是……” “没有但是,车到山前必有路,”顾千雪看了一眼天色,“下午了,我们回去吧,离开的时间太长,只怕那些眼线起疑。” 随后,两个人便下了山。 下山的途中,顾千雪突然轻笑。 “你笑什么?”宫凌沨问。 “我笑你还真有办法,借着脾气暴躁竟将元帅府中的眼线杀了,不仅对元帅府的下人威慑,连其他眼线也是胆战心惊呢。” 没错,之前宫凌沨杀了两人,因为那两人“多看”了他几眼,实际上那两人是眼线。 宫凌沨笑笑,“我与你的仁慈不同,在我的方法守则里,只要将杀戮应用得当,其便是一个最为直接有效的办法。” 顾千雪听后,垂下眼,“你说得没错。” 宫凌沨拉住她的手,“谢谢你包容我。”包容他的凶残。 顾千雪叹气,“真正包容的,是你。”包容她的一切。 两人到了山脚,不仅拉着的双手分开,也再不言语,驱车回了元帅府。 元帅府发生了大事! 不仅元帅将神医周府的周川谷请了来,还顺带带了两名太医。 下人们很激动,见全南樾国医术最好的大夫都来了,想来定能治好世子的病,世子可快一些好起来吧,多少也压一压大少爷的气焰。 宫凌沨二话不说,去了赵思途的院子,顾千雪则是去了主院。 房间内,一片安静,只有一片成年女子的牙牙学语声。 是澜枝在教赵偌澜说话。 顾千雪先是敲了敲门,随后进了来,有些紧张,轻声道,“外婆,你说他们会不会发现……是我们下的毒?”  澜枝带着面具,看不出其表情,但双眼却是自负,“外婆的毒术,你还不放心?” 第1214章 1214,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 顾千雪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是我杞人忧天了。” 澜枝笑了笑,“一个人痛苦,或担忧、或受伤,皆是因不够冷静。当真正冷静下来你会发现,实际上也没那么痛苦。” 顾千雪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带着面具的澜枝,“你……外婆你之前就是因为冷静,所以才能熬得过那些人的迫害?” 澜枝淡笑了一声,却未回答,“这一段时间,你娘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学说话,她很聪明,进步飞速,我教什么几乎就学会什么,不信你看着。”说着,便转向赵偌澜,伸手一指顾千雪,“女儿。” 赵偌澜是不懂的。 “女儿。” 赵偌澜依旧好奇地看向澜枝,而后看向顾千雪。 “女儿。”澜枝十分耐心,足足教了二十几次。 就在顾千雪不会有什么进展时,赵偌澜像突然想明白了一样,“女儿。”字正腔圆。 顾千雪惊讶,“学得这么快!?便是正常的孩童也不会学这么快吧?” 澜枝笑道,“孩童学的慢有很多原因,并非因为不想说,而是嗓子和舌还未长好。加之,涅槃术虽是让人脑重新成长,但有些技能类的东西到底还在头脑深处,越是她从前在意的,越容易被唤醒。” 顾千雪用拳头砸了自己的头,她还真是废物,作为一个医生,她都忘了孩童声带和口腔肌肉发育的问题,也许这便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澜枝幽幽叹了口气,“你知道她第一个会说的词是什么吗?” “什么?”顾千雪好奇。 “是父亲。” “……” 澜枝苦笑,“后来教了很久很久,到底教了一百遍还是两百遍我也不记得,她还勉强会叫娘。呵……我是多么失败,这便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 顾千雪抓住澜枝的手,连忙道,“胡说,你的情况特殊,如果你知晓她还活着也不会离开。如今你回来了,这才是老天爷的安排。”  澜枝点了点头,“没错,正是老天爷的安排。从前我虽擅长毒术,但实际上不会涅槃术,尤其是与你外公在一起时,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哪还有心思研究毒术?”想到从前甜蜜的生活,澜枝轻笑出声 ,“当时我每天都在研究怎么做一道新菜让你外公开心,但自从被关押在冥教后,她发疯似的逼着我做毒,我闲来无事便开始做各种实验,这才研出了涅槃术。” 顾千雪语气坚定,“没错,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如果当初你不走,娘怕是要傻上一辈子了,只是苦了你这么多年。” 澜枝缓缓摇头,“只要能治好偌澜,别说十几年,便是一百年一千年受苦,我也心甘情愿。” 顾千雪叹了口气,“这便是母爱吧,我还没当母亲,还未有太大感慨。” 澜枝却突然灵光一现,“千雪,你也来教你娘说话吧,你来想一个词语。” “我……算了……” “试试吧。” 盛情难却,顾千雪苦笑,一时间也不知教什么词语。 忽然,顾千雪学想起刚刚穿越来时,赵氏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看向赵偌澜。 而实际上,在顾千雪和澜枝说话期间,赵偌澜一直好奇地盯着顾千雪看。 顾千雪有些紧张,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娘,你来和我学一句话,也许很困难,你能学会便学,学不会便算了。” 虽然赵偌澜听不懂,但顾千雪还是诚恳道。 “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 赵偌澜的眉微微皱起,一脸迷茫地看向顾千雪。 澜枝也是好奇看去。 顾千雪尴尬,“好像……不太行呢。” 澜枝道,“你要有耐心,虽然你娘比真正的孩童接受得快,但好歹也要多教几次啊。” 顾千雪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 让两人惊讶之事发生了,却见五官精致绝美若下凡精灵一般的赵偌澜歪过头,一双清澈的眸子忽闪忽闪,“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 不仅说了出来,而且无比连贯。 澜枝笑道,“看,你对你娘十分重要。” 一时间,顾千雪竟有种想哭的欲望,她忍不住张开双臂抱住赵氏,“谢谢……真的谢谢……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我表达善意的人,谢谢你……”鼻音越来越重。 澜枝轻声道,“待再过一阵子,你娘恢复一下,再将千意抱来,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敢将千意送到她面前,也是顾忌颇多。” 顾千雪就这么抱着一脸迷茫的赵偌澜哭了好一会,冷静下来后收了哭意,“我最近真是奇怪,总想哭,”而后起身,“外婆,你再陪娘一会,我去看看凌沨那里。” “好,你去吧。”澜枝道。 直到顾千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赵偌澜才幽幽收回视线,喃喃着,“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 安泰院是赵思途所住的院子,此时人来人往。 顾千雪是用丫鬟的身份入内,见周川谷和两名太医在商量病情,她遥遥与宫凌沨对视一眼交换了眼色,便离了开。 是夜。 周川谷思索了好一会病情,又试着开了许多方子,仔细比较了很久,这才叹了口气放下方子,简单洗漱了下便准备睡觉。 突然一阵疾风将房内灯光熄灭。 “谁!?” 周川谷的声音刚从嗓子里发出来,便被人捂住嘴,紧接着一掌拍晕,抗走。 一个时辰后,一阵刺鼻的气味,周川谷醒来,却发现在一个简陋的茅屋。 “周大夫,我们好久不见了。”站在一旁的顾千雪笑意吟吟。 而周川谷身旁的宫凌沨则是带着面具,将手上的药瓶小心塞上。 周川谷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压低了声音,“郡主!是郡主吗?可担心死我们了,您到底去哪了?” 实际上顾千雪有了两套准备,第一套便是周川谷醒来后下意识的大喊,那就说明其与她不是一路人,那就怪不得她严刑逼供了;第二套就如同现在这般,便说明周川谷还念旧情,问题也好解决些。  周川谷的反应,令顾千雪心中一暖,“周大夫,谢谢你。” 第1215章 1215,先皇的死因 周川谷一愣,“谢我做什么?我也没帮上郡主的忙。” 顾千雪双眸笑意盈盈,“感谢周大夫对我的信任。”  周川谷叹了口气,“郡主万不要这般说,我们神医周府能重新振作,全是郡主的功劳,这些我也都听容秋说了。如今我们神医周府规模越来越大,研习新药用的是郡主教的动物实验法和解剖法,平日里 给病人诊病用的是郡主的‘医院法’,郡主是我们神医周府的恩人。” 宫凌沨微微摇了摇头,顾千雪心领神会。 “周大夫,回头我们再叙旧,如今深夜请你来,是想知道先皇的死因!” 周川谷了然,“郡主还记得从前在神医周府给我们讲解解剖法曾经说过的一种病,名叫破伤风吗?先皇的症状与破伤风症完全吻合。” 当年顾千雪为神医周府的大夫们做过解剖培训,自然也就提了一下破伤风症。 破伤风症是破伤风梭菌经由皮肤或黏膜伤口侵入人体,在缺氧环境下生长繁殖,产生毒素而引起肌痉挛的一种特异性感染。土壤和污泥中都含有破伤风梭菌,但受伤后真正发病却是少数。 仅仅消毒或者用金疮药达不到效果,便是在现代,有75%消毒酒精以及碘酒的情况下,依旧要注射破伤风疫苗。  周川谷继续道,“就如同郡主所说,先皇受伤后有一段潜伏期,大概为十日,随后便开始全身乏力、头晕头痛、咀嚼无力、局部肌肉发紧。演变到最后面部肌肉紊乱、痉挛,从开始的数日一次发作逐渐 变为一刻钟一次发作,甚至还不到一刻钟,最后便驾崩了。” 顾千雪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即便他们与太子已是两个对立阵营,但她还是不愿相信太子会弑父篡位,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那个为了灾民肯涉险的太子有一天会杀死自己的父亲。 还好……还好…… 一时间,房内沉默,宫凌沨垂着头,面具遮盖了其表情。 周川谷道,“我不问郡主如今情况也不问郡主下落,郡主也别告诉我,我只想说,无论郡主信不信,我、乃至整个周家人,都是支持郡主的!” 顾千雪失笑,而后眼神闪了闪,从手腕上摘下镯子,伸手劈开,将其中一段交给周川谷,“周大夫,如果你真想帮我,有朝一日有人拿着另一半镯子去寻你,你再帮我。” 周川谷立刻双手接下镯子,“郡主放心!” 顾千雪从怀中掏出一只帕子,“委屈周大夫了,周大夫闻一下吧。” 周川谷立刻明了,那帕子上只怕是蒙汗药,只有将他迷晕,才能不暴露千雪郡主的藏身之处。 蒙汗药总比被敲晕了强。 周川谷拿着帕子狠狠吸了两口,而后双眼一翻白便晕了过去。 顾千雪试探了下,发现无论如何召唤,其呼吸皆平稳,便放心,“送走吧。” 宫凌沨一言不发,将周川谷送出了房门。 顾千雪走到窗口,推开窗户,看向天上明月。 谁说月是故乡的圆?如果真如此便好了,可惜事实上,无论古今中外、无论是什么时空,月还是那个月,正是因为同一轮圆月,才让人忍不住想念家乡。 顾千雪就这么愣愣的看着,连宫凌沨回来都未发现一般,或者说,她发现了,却舍不得那轮明月。 宫凌沨回来,摘下了面具,将她拉入房间,柔声道,“你就不怕着凉?”顺手将窗子关了。 顾千雪转身趴在他厚实的肩上,叹了口气,“我只想要一个平淡的人生,平淡无奇的那种,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波折,为什么会有一个个认识的人离开我?” 虽然依旧恨宫凌尧,但知晓父皇不是宫凌尧害死,宫凌沨身上的戾气也少了一些。 他伸手揽住她,在其背上拍了拍,“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要离开我。” “好。”顾千雪趴了好一会,这才起身,掏出了药瓶准备喝。 宫凌尧一把捏住她的手,顺势也握住她手中的药瓶,“别喝了!是药三分毒,我怕对你身体有损伤!” 顾千雪失笑,“你不是也一直在服毒维持易容吗?若伤害,我们一齐伤害,不是说希望我们同生同死吗?” 宫凌沨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而后失笑,“好,喝吧。”缓缓放开手。 顾千雪垫脚在他面颊轻轻一吻,随后义无反顾地将易容药喝了下去。 神医周府的周川谷和两名太医在关东城待了整整五日,直到赵思途死,他们才离开。 元帅府办起了丧事,整个府内都弥漫着一种哀痛,虽然下人们对世子也没什么喜爱。 世子离世,赵元帅并未表现出多少悲哀,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赵元帅的心思在归来的夫人、大小姐以及那顽劣粗鲁的孙子赵子沧身上。 周川谷回了京城便被宫凌尧召如宫中,细细询问了赵思途的病症,包括太医在内的三人自然如实回答,宫凌尧并未起疑心。 实际上,三个人直到最后也不知其是毒,澜枝毒术虽然在攻击力上不若宫凌安那般狠毒,但却也是一绝! 一晃,十五日过去,赵思途已出殡结束,元帅府重新恢复了平静。 这十五日,顾千雪和宫凌沨可未闲着,尝试着将炮弹做大,从之前的巴掌大到了最后两个篮球那么大。 做成后便去后山实验。 当最后一次实验时,只听“轰”的一声,地动山摇一般,靠的近的百姓都吓坏了,以为地震,纷纷逃了出去,而山上宫凌沨和顾千雪两人疯狂的欢湖雀跃,自是不说。 为什么扩大炮弹直径需要足足十五天的时间? 首先,这直径可不是一下子扩大,而是一点点扩,从之前的巴掌大,到后来的篮球那么大,再到后来一个半篮球大,最后演变为两个篮球那么大。每一次扩直径,都会实验一次。 而同时问题出现了,瓷器这种东西本就易碎,到后期为防止意外,他们一枚一枚的制造、一枚一枚的搬运还小心翼翼,又如何大批量运用到战场上?  所以说,制炮弹还得用铁!两人不得不再次开始一次次的试验。 第1216章 1216,御赐大美人 炮弹弹壳一定要铁质,但铁皮薄厚程度却极有讲究。 太薄,在搬运的过程中造成震荡容易爆炸。 太厚,会对轰炸效果造成削减,尤其是这种纯利用震荡撞击起效的炮弹,如果弹壳太厚绝对不妥。 所以,要在运输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的薄! 此外,不同大小、型号的投石车所对应的炮弹大小也不一样,例如小型投石车在投大型炮弹会很吃力、大型投石车如果投掷小型炮弹却白白浪费投掷机会。 大小动力不同的投石车所用的炮弹重量也不同,其直接影响方向的准确性和射程长短。  如果真正应用在作战中,大小投石车所投掷的炮弹种类也要区分开!一些专门打击先头敌军的就要用加散片的炮弹,当炮弹爆炸,里面装着的铁片就如同无数暗器飞开!而打击后部敌军的就要用燃烧 弹,在炮弹里面加油!针对一些敌军密集的地方要用散片炮弹,针对敌军稀疏的可以用烟雾弹。 别问顾千雪是怎么想到这些分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 只能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真正面对生死,能激发出平时想象不出的潜能! 而如何做出?便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制作和实验。 有可能是几次实验,有可能是几十次甚至上百次。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个在马车内一个在车外慢慢的聊着。 “千雪,可以让别人来做这实验吗?”宫凌沨的声音略有沉重。 顾千雪自然知晓他担心自己,垂下眼,幽幽叹了口气,“不能,这个实验别说外人,便是我……也不敢保证百分百的成功。很多东西都在探索,我从前也不是做这一行业的。”说着,摇了摇头。 宫凌沨想到那爆炸的威力,心情更是沉重,“那我们一起做。”  顾千雪摇头,“不行,你必须要熟悉军中事务,建立起威信,你也知晓我的底细,我与赵元帅他们虽有血缘关系,但到底……我们造反,让他们帮我们抛头颅洒热血到底还是心虚了些,有可能你需亲自 上战场。” “好。”宫凌沨都明白。 顾千雪想到车外那从前的天之骄子沦落如此,一时间也是唏嘘,“不过你放心,我会陪你。” 宫凌沨勾唇一笑,“知道。” 随后,马车进入了市区,两人便没再回话,一路回了元帅府。 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们离开之时,竟有了一件不大不小之事——皇上给赵元帅和赵子沧,一人御赐了两名美女,加起来便是四名绝色美女。 赵元帅正焦头烂额,因为澜枝生气了。 见顾千雪回来,赵元帅赶忙将顾千雪叫到了角落,“千雪啊,有件事……你……你可要承受住!” 顾千雪只以为有了什么噩耗,心底狠狠一落,“难道是京中人质出了问题?”这是她最担心的!虽然按照道理,只要她和宫凌沨不出现,人质就安全,但道理归道理,谁知晓宫凌尧那厮想的是什么? 赵元帅叹了口气,“不是,是……皇上赐了四名美女给外公和凌沨,这可怎么办?御赐美女实在棘手,若不收下,那便是抗旨不尊,但若收下……你外婆还在生气呢!” 顾千雪噗嗤一笑,“呦,外公和凌沨艳福不浅,自然要收啊。” “你在讽刺外公?”赵元帅知晓自家外孙女的性格和为人。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外公放心,我真不是讽刺,我去看看外婆。”说完,也不等赵元帅反应,转身去了主院。 主院,赵偌澜呼呼大睡,澜枝便坐在床前看着,因其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周身弥漫这一种说不出的哀愁。 顾千雪入内,轻轻敲了敲门,“外婆,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与你说。” 澜枝未马上回答,少顷,这才起身,叹了口气过了去。 顾千雪将澜枝引到了自己卧室,让其坐下,“外婆,你可会那种让人说出真话的药物?” 澜枝不解,“千雪是什么意思?” 顾千雪道,“我想知道宫凌尧给那四人安排了什么任务。” 澜枝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没有专门这样的药物,冥教的毒都分阶段,例如炼尸术,第一阶段是失智,第二阶段是控智。按照这个思维,用某些药物可以达到相似的效果,但我不敢保证。” 顾千雪了然,沉思片刻,而后道,“那有没有一种诸如幻术,让她以为发生了什么,或者与指定的人发生了什么?” 澜枝吃了一惊,“千雪,外婆知晓你主意多,你别这般卖关子,还是说说你的打算。”  顾千雪点了点头,“如今黑火药的进展十分顺利,但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在这之前,必须要拖延!要麻痹宫凌尧!而最好的麻痹便是将计就计。外公可以不接受御赐美女,但赵子沧却必须要接受,不 仅接受还要宠幸、要给宫凌尧一种可拉拢的假象,这样才能创造出更大的空间和契机,所以我希望有这么一种药物让人迷智。” 澜枝了然,点头,“这个没问题,我试试。” 顾千雪憋着笑,盯着澜枝却不说话。 澜枝没看得发毛,“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外婆?” 顾千雪哈哈笑出来,“我想看外婆吃醋的样子呀。” 面具遮盖了澜枝发红的脸,却未盖住她发红的耳垂,她声音带着微怒,“你这孩子,有这么开长辈玩笑的吗?” 顾千雪连忙收敛了笑意,“……我错了,我不开了。”语调一转,“不过外婆你放心,外公不用接受御赐美女,这四人都是赵子沧的。” “你不生气?”澜枝好奇问。 顾千雪摇头,“不生气,我和他经历了太多,已不是这种小事能掀起战火了。” 澜枝道,“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沧桑。” 顾千雪笑了笑,却未解释。 另一房间。 在四名娇滴滴的御赐大美人面前,宫凌沨想的更多的是——怎么办,千雪会不会生气?不怕千雪和他闹,就怕她偷偷伤心!那宫凌尧真是可恶,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却在这时,顾千雪到了。 第1217章 1217,儿子多了麻烦 房间内,宫凌沨半坐半靠在太师椅上,周身散发浓浓痞气,眼神也是轻蔑讥讽。 四个美女微微低着头站在他身前,其他下人们也是战战兢兢的守着,不知阴晴不定的大少爷会如何。 顾千雪入内,“奴婢见过大少爷,爵爷有请。” 宫凌沨虽然刻意表现得流里流气,但眼神可不敢瞎看,看天看地看自己双手,就是不敢看四位美人。 “好。”宫凌沨起身,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待其离开,四个美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就将她们晾在这了? 一旁的下人小声道,“各位贵人,我家大少爷就是这样的,你们不用在意,可以休息一下。” 四名女子交换了眼色,却依旧执意站着等着。 另一边,宫凌沨胆颤心惊的跟着顾千雪去了主院,入了下人们不能轻易进的屋子。 刚进入了屋子关了门,某人脸上的痞气立刻荡然无存,一脸的惧内模样,“千……千雪,我是无辜的!” 顾千雪一愣,停住脚,失笑道,“我知道,你不用这般害怕。” 能不怕吗!? 虽然她主意已定,但还是要听听宫凌沨的意见,“凌沨,关于这四人,你有什么打算?” “我听你的。”宫凌沨想也不想就说道。 “但我想听你的意见。”顾千雪凝眉。 “我的意见就是听你的。” “……” 顾千雪越是这般和颜悦色,宫凌沨便越害怕,关于女人的亏,他吃过,如果不是因为应薇宜,两人也不可能经历不必要的波折。 宫凌沨叹了口气,无奈地将她抱住,将头埋在她肩上的衣襟里,委屈的声音闷闷的传来,“你又试探我。”  顾千雪轻笑了好一会,这才将他来开,“这回真不是试探,我希望你能接受,不仅要接受分给你的两个,连外公的也一齐接受了。你也知晓炮弹还需要进一步试验,同时我也打算在关东城的大课堂进行 一个隐晦的战争宣传,在这之前,我们要麻痹宫凌尧,”声音顿了一下,“所以,这回你不仅要接受她们,还得献身一把,让宫凌尧知晓你是个可以用女色拉拢的草包。” 宫凌沨一只手盖在脸上,“还说没试探,这不是试探是什么?” 顾千雪俏皮地伸了下舌头,“最后一句是试探。” 宫凌沨无奈地将手拿了下来,抓住她双肩,双目炯炯看着她,“顾千雪你记住,我今生今世除了你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你就别试探了,行吗?”  顾千雪见他面色严肃的模样,也知道自己惹毛了他,乖乖的点头,“可以不献身,但却要献名——我准备让外婆找出一种迷幻药,给他们造成翻云覆雨的假象,随后让她们将信息反馈给宫凌尧,这样不 仅能拖延时间,宫凌尧搞不好还会与你接触。” 宫凌沨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也应该开始设计营救计划了,待你的事处理完,我们的营救计划就开始,营救成功后,便宣战。” 顾千雪勾唇,“好。” 宫凌沨一把保护她,低头吻住,难舍难分,好久才道,“什么时候和我同房?” “……” 因为易容,宫凌沨的面容十分粗狂,本整齐的剑眉扩张,皱起眉来竟好像连了起来。“怎么,你还不信任我?我要如何发誓你才信任我?”  顾千雪噗嗤一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觉得……现在一团乱,不想用这种情情爱爱分心而已,我答应你,将你母妃和我父亲营救回来后,我们便在他们的见证下重新拜堂,真正的成亲,待那时便同房 ,好吗?” “我还要很多儿女。”他的声音好似讲条件的赌气。 顾千雪失笑,“好,我答应你,我们成亲后,我不服避子汤,只要你能行,我就能生,无论多少个,一直生到不能生为止,好吗?” “那可不行,我怕你太辛苦,”宫凌沨很认真的想了下,“我们只要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好吗?” “为何?” “儿子多了麻烦……” “……”  顾千雪噗嗤一笑,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过即便是你有很多儿子不会像你与宫凌尧那般,你们毕竟只是同父异母,与真正的血浓于水是不同,再者说,你也不会像你父 皇那样连孩子都算计。” 宫凌沨凝眉想了想,“好,姑且听你的。”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如果我一直生不出儿子怎么办?给你娶两个妾室?” “你又试探?” “不试探,咱们在沟通。” 宫凌沨哼了下,“那就不要儿子,没儿子也不会死人。” “如果以后你家有王位需要继承呢?”顾千雪挑眉。 “你是说,咱们成功?”宫凌沨眼神凝滞。 “对。”顾千雪道。 宫凌沨细细想了想,而后道,“立个女皇怎么样?如果没有儿子不还有女儿?如果连女儿都没有,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借来一用。” 顾千雪噗嗤一笑,“你在咒自己断子绝孙?” “当然不。”说着,低头再次吻上她。 光线昏暗,暧昧弥漫,氤氲缓升。 两人就在这空无一人的正厅忘情激吻,直到角落里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 顾千雪惊了一下,下意识运足内力,将某人一把推了出去。 只听“邦”的一声,紧接着是木架子毁了的声音,再接着便是哗啦啦瓷器摔碎一地的声音。 顾千雪惊了一下,赶忙看去,却见宫凌沨跌坐在一片废墟之中,博古架整个倒塌在他身上,地上满是瓷器碎片。 “你没事吧?”千雪很是内疚,跑出去将博古架抬起来。 宫凌沨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小心一些,别踩到碎片,还有……下回推我,别用内力,现在你的武功虽不如我,也算是中高手了,运足内力给我一掌,在不采取措施的情况下,也会死人的。” 顾千雪都快哭了,“我真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我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怯生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1218章 1218,从来都是这么贫 宫凌沨顾不上爬起来,对顾千雪道,“别管我了,你去看看你娘。” 千雪点了点头,快步到赵偌澜的身边。 却见,一身白衣的赵偌澜可怜兮兮的蹲在角落里,一双清澈的大眼忽闪忽闪的惹人怜惜。 虽然赵偌澜已三十好几,但看起来却如同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一般,身上有种女人和少女糅杂的魅力。 顾千雪想到自己拥吻的画面被看见,面颊火辣辣的,也蹲了下来,“娘,外婆呢?” 赵偌澜没听懂。 顾千雪又纠正,“你娘呢?” 赵偌澜伸手一指地下。 顾千雪明了,应该是澜枝趁着赵偌澜睡觉的时候到地下室研究那迷幻药,却不知赵偌澜怎么知道。 “娘你叫我,是不是饿了?还是口渴?”顾千雪在尽量拉长音,给赵偌澜足够的反应时间。 赵偌澜摇头。 顾千雪却不解,“那你叫我,是因为无聊吗?” 赵偌澜又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  在两人说话期间,苦逼的宫凌沨被人运足内力拍飞,现在又可怜兮兮地将博古架立稳,紧接着拿扫把将地上的碎片小心翼翼的扫起来。扫完了碎片,生怕有些遗落伤到别人,将整个宽敞的正厅都扫了 一遍。 顾千雪一边与赵偌澜说话,一边用余光偷偷看去,只觉得无比好笑,一直憋着笑意。 赵偌澜伸手一指门外,“我父亲,在那里。” 顾千雪赶忙将注意力收回,点了点头,“你想外公了?我去找他回来?” 赵偌澜伸手指着顾千雪的鼻子,“你父亲,在哪里?” 千雪哑然。 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思索片刻,顾千雪轻声道,“我父亲,叫什么名字?”试探性的问,实际上并不求她能回答出来。 “顾……庆泽……” 顾千雪瞠目结舌。 没人教赵偌澜,但赵偌澜却说了出来。  顾千雪实在不懂,赵偌澜怎么就这么喜欢顾尚书,虽然顾尚书长得还是蛮帅,但也是小老婆成群的……当然,古代女子也许不在乎有没有小老婆。问题是,顾尚书从前一直不搭理赵偌澜,直到后来也不 知脑子里进水了还是想通了,才开始对赵偌澜宠爱。 “你为什么找他?”顾千雪问。 赵偌澜仔细想了想,而后慢慢道,“有一天,我走……找不到家……天很冷……我饿,有人卖糖葫芦我……想吃,我和他要,他不给我,还……骂我、打我,顾庆泽给他银子,把糖葫芦……给我。” 从前便隐约听说赵偌澜和顾尚书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因为这一次见面,赵偌澜疯狂的迷恋上顾尚书,所以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闹了半天,原来是一串糖葫芦。 顾千雪点头,“我会把我父亲找回来的。” “真的?”赵偌澜问。 “真的,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拉钩。” “拉钩是什么?” “拉钩后,我就不会反悔了。” “真的?” “真的。” 随后,两母女真的开始拉钩起来。 拉完钩,赵偌澜就打起了哈欠,“困倦了……”呢喃道。 “我陪你去睡觉。”顾千雪将赵偌澜扶了起来。 “好。” 于是,两人便跑去睡觉。  实际上,一天十二个时辰中,赵偌澜在睡梦中度过足有八九个时辰,因为涅槃术激活其大脑重新发育,就好像从婴孩期重新发育一次一般,脑细胞每天以惊人的速度进行分裂,而这种分裂远远超出了 人体的承受能力,所以需更多休息。 顾千雪本以为会哄好一会,却发现赵偌澜躺在床上没一会便呼呼大睡。 待起完全睡熟,她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将门小心关上。 却见宫凌沨正将打扫好的垃圾收拾起来,千雪忍不住轻笑,“真没想到,衔着金钥匙出生的你,连扫地这种活都会做。” 宫凌沨叹气,“确实第一次做,但从前也见得多了,不难。” 收拾完后,两人便回了房间。 宫凌沨道,“没想到你娘和顾尚书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一串糖葫芦竟能让她死心塌地。” 顾千雪视线远眺赵偌澜房间的方向,“有时候爱一个人,就是一瞬间,一种感觉。” 宫凌沨有了兴致,“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顾千雪细细想了想,“我对你还真没有一瞬间的爱,虽然很早之前我曾经接受过你,但也是喜欢而不是爱吧,也许习惯了你在身边。但自从得知你就是陆危楼,却想到每一次最危难之时站在我身边的永 远是你,我才真正的爱上你,非你不可、生死与共、白头偕老。” 宫凌沨笑而不语。 顾千雪也好奇,“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 宫凌沨道,“自从你变漂亮,我就爱上你了。” 顾千雪顿了片刻,紧接着随手操起一个东西便揍了过去。 宫凌沨一边用手臂挡着自卫,一边叮嘱,“打闹可以,别用内力!打死了不要紧,别打残了!” 顾千雪一下子笑场,趴在宫凌沨身上笑得直不起腰,“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 宫凌沨揽者她的纤腰,“从来都这样,只不过从前没说出来罢了。” “你也能憋得住?”笑得更厉害了。 宫凌沨见将她逗笑,也满意,最后却未回答。 即便他不说,顾千雪也能猜得到——当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处在危险之中,如同生活在钢丝之上,哪还有自己的个性?他脾气古怪暴躁,没有丝毫容耐心,并非天生脾气差,而是将自己压抑到了极限。 当一个人精神处于高度紧张之中,谁又能有包容度?容忍度? 顾千雪捧住他的脸,“以后永远这么贫,好吗?我喜欢现在的你。” 宫凌沨挑了下眉梢,“先同房,我再考虑一下看看……诶!轻点打!别用内力!别打要害!” 澜枝的迷幻毒制了出来。 是夜,赵子沧早已“急不可耐”,要“宠幸”其中一名美女。 美女香汤沐浴,随后便脱得一丝不挂躺在被子里,只等宠幸。 顾千雪以丫鬟的身份入内,为其奉了清口茶,美女喝了,随后便躺回床上,只不过未意识到,自己越发困倦,逐渐陷入睡梦之中。 出了房间,宫凌沨在外等候,“那迷魂汤真有奇效?” “要不然给你倒一杯试试?”顾千雪挑衅。  宫凌沨轻笑出声,“不行,我的第一次是要留给你的,怎么能白白送给迷魂汤?” 第1219章 1219,演技越发精湛 迷魂药生效了。 一夜过去,“赵子沧”未碰美人一根手指头,美人却是欲仙欲死,见美人那羞涩满足的模样,顾千雪也想弄点药灌下去试试什么感觉,但宫凌沨却一直拦着不肯让她试。 顾千雪笑言,是不是某人怕她尝试了那药,以后表现得不好会被挑剔。 宫凌沨气的要死,险些将顾千雪拖到某个小角落让她尝试下他的凶悍。 顾千雪十分感慨武功的用处,如果当时没武功,不能做殊死抵抗,搞不好就被强者办了,还好,还好。 玩笑归玩笑,但该处理的正事还是要处理。 接下来两人便忙了起来。 宫凌沨自不用说,每天早晨和赵元帅学习赵家枪,白日里则在兵营中。 别看“赵子沧”在元帅府粗鲁不受人待见,但兵士们却极其喜欢这不拘小节、生性洒脱的未来世子,何况世子枪法还那么好,有事没事的和将士们切磋。 已是深秋,大家练得却火热,兵士们采取车轮战术来和世子挑战,只要能和世子过招十回合,世子就给五两银子。 大家伙自然都兴致勃勃的排队挑战。 宫凌沨多少还是放水的,如果按照他真实的功力,这些将士没人能拿到赏银。 众人有赢有输,赢了的拿着银子心情大好,决定要好生练武;输了的十分挫败,更是决定好好练武,一定要将这面子找回来、银子赚回来。 打了整整一上午,到了饭点,兵士们还兴致勃勃。 宫凌沨灌了些冷水入肚,周身已被汗水湿透,干脆将上衣脱了。 不脱上衣还好,一脱上衣,众将士却见到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有一名小将忍不住问世子为何身上这么多疤,宫凌沨干脆就说,从前在村子里住,大家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他为了保护寡妇娘,天天和人打架,这一身本领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兵士们都是出身百姓家里,听说世子从前遭遇悲惨,很是同情,同时又听说世子从前保护母亲用拳头打江山,大家又是无比钦佩,一时间宫粗鲁的未来世子赵子沧竟成了赵家军中最热门的人物,每次 他来兵营,兵士们都跑来看未来世子自不用说。 顾千雪也是忙坏了,一直在研究,炮弹、射程、精准等等,为此还画了图纸,计划每辆车的投掷动力,将动力标注在车体,随后根据动力将车分门别类,设置炮弹型号大小,以及使用方法。 别问顾千雪是怎么知道这些办法的,她以为初中、高中时学到的物理力学忘得干干净净,但实际上真正有需要的时候,这些公式以及理论却从大脑深处蹦了出来。 学习永远都不是无用的,即便有些知识当下用不上,但总有一日会派上用场! 如果让顾千雪重新回到课堂,相信她会将所有科目都努力学好吃透。 两人以为日子会这样慢慢的按部就班,但一个人的出现打乱了两人的节奏。 傍晚。 顾千雪正在给宫凌沨做思想工作,希望他能再去美人那里演演戏。 滚床单什么的可以用迷药解决,但滚床单之前的旖旎还是需要一位实力派影帝去演。顾千雪都做好了戴绿帽子的准备,然而奈何宫凌沨不同意,死活也不同意,打着滚也不同意。 顾千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宫凌沨就一派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丫鬟商量的声音,紧接着听有人道,“要不然你进去通禀大少爷?”“我不敢,你去通禀吧。”“你去吧。” 一堆丫鬟竟开始推来推去。 房内两人赶忙停下说话,细细聆听。 “你出去看看。”顾千雪轻声道。 “好。”只要不是让宫凌沨找美女谈情说爱,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是同意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众下人见到一脸脾气,野蛮无力的大少爷,战战兢兢。 一名小丫鬟上前,“大……大少爷是这样,元帅府门外有一名姑娘找您。” 两人生生一愣。 宫凌沨眉梢微微一挑,而后脸上满是色眯眯的表情,“姑娘?嘿嘿,长得漂亮吗?” 丫鬟们生生向后退了一步,“回大少爷,还……还好。” “还好?还好就是不漂亮了,让她滚!”宫凌沨想也不想就吼了出来。 同时,顾千雪却陷入沉思。 一名女子来寻“赵子沧”,会是谁呢?难道又是宫凌尧的什么手段? 然而她不能出声,只能任由宫凌沨发挥。 就在丫鬟们转身欲离开,让那姑娘赶紧走时,宫凌沨却又说话了,“算了算了,给她领过来,管她美丑的,吹了灯一样用。” “是。”丫鬟们生生抖了两下,极害怕大少爷也看上她们,赶忙飞也似的逃了。 两人回了屋子,顾千雪却轻笑出声,“这不是演得很好嘛,你可以在御赐美人面前也这么演。” “……”宫凌沨。 别看顾千雪催得紧,其实也很矛盾。一方面因为情况所逼需要某人牺牲色相,虽然他现在毫无色相可言;另一方面却也忍不住吃醋,心里不舒服。 她原本想着,待宫凌沨去美人那里演戏后,再狠狠折磨他解恨,却没想到宫凌沨压根就不同意。 心底忍不住甜滋滋。 少顷。 在丫鬟们的引路下,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从远及近慢慢走来。 当顾千雪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时,几乎要忍不住失态。 那女子遥遥看着顾千雪,清冷的面颊也满是笑意。 宫凌沨也认出了那人的身份,面颊色眯眯的,“哎呦,这不是我们村儿里的老相好吗?快点进来!” “……”丫鬟们。 将女子送进去,丫鬟们转身就跑,无丝毫停留。 虽然大少爷身份尊贵,得爵爷纵容,但作为女子还是想找一个良人依靠,大少爷这样的少不得始乱终弃,被人家被少爷看上是幸运,元帅府被少爷看上那才是悲剧。 宫凌沨演戏演久了,演技越发精湛。 屁颠颠地跑去将门关了,关了门这才变了脸色,“你到底是谁?”  初烟却直直看向顾千雪,身子一矮,跪在地上,“郡主,奴婢可找到您了!” 第1220章 1220,你怎么说都有理 纵使见到初烟十分激动,但顾千雪还是愣住,伸手指着自己的脸,“我的容貌都伪装成这般,你还认识?” 初烟抬头,眼圈微红,淡笑道,“认识,只消一眼,便认出了郡主。” 顾千雪唇角绽放笑容,扑上前去,两人紧紧相拥。 “你回来,真是太好了,”顾千雪的声音颓然,“我只希望我身边的人再不离开,每个人都永远平安生活在我身旁。” 初烟点头,“好,奴婢会永远在郡主身旁。” 两人又抱了好一会,才难舍难分的分开,顾千雪看着脸上擦了黑粉的初烟,道,“以后别总称什么奴婢不奴婢,咱们是朋友而非主仆,好吗?” 初烟摇头,“不,郡主永远是奴婢的主子。” “……”顾千雪很无奈,这人的奴性怎么就能这么大?不过也随其去了,“好,就当主仆,但以后以‘我’自称,不要说奴婢了,我真不想听到。” “好。” 顾千雪将初烟拉到了房间内,“快给我讲讲,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拿到鹤云佩了吗?交给凤脩了吗?”  初烟道,“拿了,实际上苏掌柜早就料到会有一波折,我便将鹤云佩放在听雪院的房梁上,我回去后便取到。拿了鹤云佩,我马不停蹄送到北醴国,却得知郡主被烧死,当时我万念俱灰,也想去死,却 是苏掌柜拦下我。苏掌柜从他人之口得知当时的情形,他坚信郡主是有备而行,郡主一定还活着。” 顾千雪吃惊,却没说出话来,忍不住想起苏掌柜。 她对苏掌柜感情很复杂,却不知是朋友还是敌人。 若是朋友的话,他却想害死她;若说敌人,他却又屡屡助她。 想来想去,她与苏掌柜也许只是路人罢了,苏掌柜从始至终都在效忠苏凌霄,所做的一切也都从苏凌霄利益角度出发。 实际上,顾千雪从前刻意回避苏凌霄的死亡,每次想起都心如刀割,但自从经历了北醴国风波,这种疼痛却淡了,终于可以直视、面对。 初烟继续讲道,“我用鹤云佩换了苏掌柜全家性命,还试图说服苏掌柜与我一起找郡主,但……” “我知道,”顾千雪打断她,“苏掌柜年纪大了,应该安享晚年了。”只是一个台阶罢了,苏掌柜不会来的。 初烟点头,“后来,我找到一人。” “哦?”顾千雪有了兴趣,“从前你独来独往,如今终于学会团队作战了?”  饶是覆着黑粉,但初烟面颊依旧闪过绯色,“不是,郡主您听我解释。当时……”声音犹犹豫豫,“我想着,再见他最后一面,便去了名剑山庄,刚走到山庄大门,却见到他蹲在刻着‘名剑山庄’的大石旁。 他说,他不敢乱走,怕与我错开,便日日等在石旁。” 顾千雪笑意加深,“他做得没错,有情人终成眷属。” 初烟的脸更红了,“我……我原本只想再见他一面,不相认,只想遥遥看一眼,却没想到……被他跟过来了。” 一旁的宫凌沨终于忍不住插嘴,“君安在何处?”  “在城内客栈。”初烟答,“南樾国已大变,顾尚书以及秦妃都被控制,我们只能来关东城,虽然知晓你们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出现。却听说赵爵爷有了孙子,当时关东城事变时我也在,自然发现端倪,便 将君安留在客栈,我自己前来探听消息。” 宫凌沨没吭声,想到君安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初烟不解,顾千雪解释,“他与我一般,经历了风风雨雨,再不想身边人离开,所以知晓君安回来便特别开心罢。” 宫凌沨想到从前的生活,笑容渐淡,糅了苦涩。 初烟叹了口气,道,“既然确定了是你们,我们也放心了,那么郡主,我们要以什么身份入内?需不需要伪装卖身为奴?” 顾千雪摇头,目光坚定且犀利,“不,你们不要入府,你们两人是我们在府外的手脚,而且我立刻有一个任务交给你们。” 初烟立刻道,“请郡主吩咐。” 宫凌沨也不解地看去。 顾千雪道,“我想辛苦你们去一次京城无名居,询问玉莲和玉翠等人愿不愿意随我们前来,事先要和他们说好,关东城很危险,怕是要……开战。” 初烟惊了一下,但瞬间镇定下来,“是,郡主放心。” 顾千雪点头,“这件事尽量避开潘小鹏等人,虽然潘小鹏也效忠于我,还是你的徒弟,但他们到底还是南樾国人,奴性不能不防。姚振等人本就是无国籍人,我多少也能放心。” “是,郡主。”初烟答道。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还有,顺便帮我搜集一个人的信息,尽量全面。” “谁的?” “颜紫淞。” 初烟不解,“是那个曾与郡主一起做生意的商人?郡主找他做什么?” 顾千雪笑道,“这个人接受能力强、头脑十分活络,如果我们真的开战,关东城就可以想象成一个小国家,国家里必要有皇商,否则没一个大皇商压制,只怕大小商人发战争财。” 宫凌沨道,“还是你想的周全,但颜紫淞能同意吗?”  顾千雪未马上回答,静静了思索片刻,而后道,“所以,这一次让初烟去搜集消息,不能马上招揽,待战事打起来,我们有了得胜的苗头再招揽也不迟。我对颜紫淞还是有所了解,一般的商户完全满足 不了他的欲望,这也是他一步步走过来的动力,只有皇商的位置,才能满足他。” 宫凌沨失笑道,“你的意思,却好像我们一定能成功。” 顾千雪翻了个白眼,“黑火药的威力你也看见了,到底会不会成功难道你还有所质疑?就算是我们真没成功,那也是颜紫淞押错了宝,与我们无关。他作为生意人,更知晓投资风险的道理。” 宫凌沨无奈,“好,好,你怎么说都有理,什么都听你的,可以了吧?” 顾千雪挑眉,满意地点头,“可以。” 初烟见两人配合默契,也是感触颇深,不知为何,却也开始憧憬起这样锦瑟和鸣的生活起来,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还焦急等在客栈中的某人。 最后,宫凌沨到底还是没和君安见一面,君安和初烟马不停蹄地就去了京城。 初烟来去匆匆,好像未对元帅府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但却在顾千雪和宫凌沨心中掀起了巨大风波。 顾千雪突然觉得脚步越来越近了,别看她叫嚣着火药一定能成功,热兵器一定能战胜冷兵器,但实际上心底却有挥之不去的不安。 说是不安,仔细说来,却好似愧疚。 她不知多少人惨死于这种生灵涂炭,然而却又别无选择。 她没改变时代进程,只是将进程提前了而已。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千雪依旧仔细研习投石车轨道和射程,宫凌沨依旧混在军中,上蹿下跳,从这个分队窜到那个分队,几乎将整十几万大军走了个遍,不少将士都因为和“好斗”的大少爷比武赢了 银子。 一时间,队伍里练武的气势高涨。 而同时,顾千雪与关东城文官合作,从各国历代的一些历史中专门截取昏君残害忠良的故事,进行加工后更让人愤恨,随后便时不时的穿插在大会堂的讲习中。 可别小瞧了这几个故事,因为大会堂的设定是为百姓普及基础知识,翻来覆去讲的就是那么几个故事,到后期都没人去听了。因为突然增加了新故事,一时间大会堂再次爆满起来。 古代没有那么多娱乐活动,便是戏台子都少得可怜,先不说书籍有多昂贵,只说识字的人也不多,所以听说大会堂有了新的课程,大家一窝蜂地冲过去听。 新课程教化意义减弱,但戏剧性却很强,大家听得如痴如醉,恨不得冲入那故事里与昏君拼命。 为何顾千雪设计了这么个“课程”,自然为随后的开战做准备。 十天的时间,初烟等人回来了! 城郊别院。 虽然见面一个时辰,但玉莲和玉翠情绪依旧不稳定,抱着顾千雪嚎啕大哭。 顾千雪拍着玉莲的背,“玉翠哭就哭了,但玉莲你可别哭,你还怀着身孕了,情绪太多激动只怕对胎儿不好。” 没错,玉莲如今怀孕已有八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 姚振等人也是十分激动,连椅子都坐不下,齐齐站在顾千雪面前。 顾千雪将玉莲和玉翠扔给初烟,对众人道,“各位,不知你们前来关东城,是来探望我,还是准备长期定居?” 众人明白,这是千雪郡主又给了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生怕他们会反悔。 侯云天道,“郡主便别试探了,我们的主子就是郡主,无论郡主想做什么我们都跟随。” 左罡也道,“对,虽然郡主没给我们媳妇,但我们还是要跟随的!” 本来悲壮的气氛,被左罡一句话竟然弄笑场。 姚振和侯云天两人尴尬,玉莲和玉翠两人则是羞红了脸。  顾千雪没想到左罡除了养生和听曲儿还有这个能耐,不禁也顺着开了玩笑,“我不给你们找媳妇,你们自己就不会找?我还没让你们吃饭呢,你们一天三餐吃得还是很香。不过既然说出来了,你们的媳 妇,我给你们包了,回头你们把自己喜欢的类型告诉玉莲和玉翠,等稳定下来,便开始给你们找媳妇。” 骆雄狠狠瞪了左罡一眼,拱手道,“郡主休要听他胡说,我们只想跟随郡主,其他别无所求。” 顾千雪却笑笑,未再解释,但却将此事默默上了心。 玩笑过后,顾千雪面容逐渐严肃,“我有个不情之请,我需要一批人帮我做极其危险的工作,随时可能丢掉性命,不知你们谁愿意帮我。” 众人一愣,随后道,“郡主,我们都愿意做。”“没错。”“郡主,我来做。” 宫凌沨意识到的顾千雪要说什么,只是眼神闪了闪,却未说话。 君安也道,“郡主,我也来做。”  顾千雪闭上眼沉思了片刻,而后缓缓睁开眼,“我想成立军工厂制作炮弹,你们不知炮弹是什么,但以后我会告诉你们。暂时能说的,就是制作炮弹的过程中需要集中精力,否则容易爆炸,到时尸骨无 存。” 众人惊住。 顾千雪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别用你们了,想想太危险。” 宫凌沨轻笑道,“是啊,回头就我们两人做,挺好的。” 众人大吃一惊,姚振问道,“什么?如今这危险的炮弹,是郡主和厉王来做?” 顾千雪点头,“是的,除了我们外,实在找不到真正能放下心来的人。这炮弹对于我们造反极为重要,在造反成功之前,炮弹的秘密和配方绝不能被外人知晓。所以,只能我和凌沨亲自做。” 众人只觉得羞臊得很,郡主都敢涉险,他们这些大男人竟犹豫。 “郡主,我来做吧。”说话的却是初烟。 玉莲和玉翠道,“既然郡主能做,便说明女子也可,我们也来。” 许光宣道,“玉莲、玉翠,你们可羞死我们了,我们这些大男人竟还不如你们的勇气,惭愧。” 吴飞道,“郡主,还是我们来吧。” 顾千雪见大家想通,也没拦着,“左罡、许光宣、骆雄、吴飞,你们四人来做,可以吗?实际上说是危险,但只要通风良好,动作小心,便不会爆炸。”她现在确实需要可靠的人手。 “是,郡主。”四人答道。 姚振和侯云天急了,“郡主,我们二人呢?” 顾千雪垂下眼,“留下你们两人确实有原因,接下来我们要商议如何营救秦妃以及顾尚书等人。” 姚振皱了皱眉,“也就是说,营救时,只有我们几个?” “呃……”顾千雪的眼神闪了下,“也许会带上左罡他们。”这口吻却好似恩典一般。 姚振笑了,“如果我没猜错,郡主刻意不让我们做炮弹,是考虑到我们有家室,不想我们涉险吧?” “……”顾千雪无奈,还真让他说对了。 左罡道,“郡主考虑的周到,有我们四个单身汉就够了。” “是啊。”吴飞等人道。 君安急了,“我还没成亲,我可以去做炮弹。”  宫凌沨低着头小声笑了出来,从前却未发现,这一群暗卫如此有趣,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又好像家人一般温馨。 第1221章 1221,是不是很想试试我的武功? 左罡等人的到来,为顾千雪解决了大问题。 一个小型的兵工厂终于组建完毕,成员是左罡、许光宣、骆雄和吴飞。 兵工厂还是建在之前试验炮弹的山上,地点隐僻又可靠,其被赵家兵严密把守,山脚下的兵营都是精挑细选的队伍,绝不会出现奸细。 说是兵工厂,实际上也只是搭建了个四处透风的棚子。 黑火药这种东西,只要密度不达到一定程度,其危险性便大大减弱,所以与其说是兵工厂,还不如说是个四处透风的棚子。 适逢冬季,加之在山上,棚子里面比外面还冷。 为此,顾千雪对四人十分愧疚,自从这群人认识了她,好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无法改善他们的工作环境,原因很简单——安全! 虽然冷了一些,好歹没有生命之忧。 左罡等人不在乎,因有内力,只要吃饱了饭,便能用内力抵御寒冷。 东方洌专门调遣了一支小队改成兵工厂的一部分——打造炮弹金属外壳!而这支队伍的队长不是别人,正是东方君安。 君安虽然不擅长打铁技术,但到底也是名剑山庄东方家族的传人之一,打铁知识都是学了的,加之耳濡目染,其手艺可比一般的铁匠要好。 而由他带领兵士来制作炮弹外壳,放在以前,君安断然不会做的。 如今,甘之如饴,原因很多。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 一晃,十日过去。 就在宫凌沨带领姚振等人研究如何救秦妃和顾尚书等人,以及出逃的路线时,京中竟传来消息说,皇上招赵子沧进京,加封世子之位。 上午,适逢初雪。 元帅府。 太监宣读完了圣旨,便喜气洋洋道,“咱家恭喜赵爵爷、恭喜世子爷了,您可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加封的世子,意义非常呐。” 太监自然是挑好听的说,只为有打赏。 赵元帅也是一脸的殷勤,“有劳公公了,皇上对我赵家恩重如山,我赵家定当世世代代效忠皇上、报效我南樾。”说着,对一旁的澜枝轻声说了几句话,澜枝便带着顾千雪回了主院。 太监看了一眼便知晓元帅夫人去做什么,只是惊讶元帅夫人为何带着面具。 赵元帅对澜枝说,点一千两赏银。 回了房间,澜枝便点银子,将小巧的雪花银整整齐齐放在木盒里,一边放一边快速道,“千雪别怕,你外公会想办法周转,绝不会让他入京。” 顾千雪道,“为何不入?一定要入。” 澜枝点好了银子,将小木箱抱在手中,吃惊道,“千雪你今日是怎么了,这场鸿门宴难道你看不出来?” 顾千雪自然是能看出鸿门宴的,“外婆先别急,先将银子送去,我们回头再商量。” 澜枝无奈,便先送了银子。 从京城到关东城,一路向北,越来越冷,加之今日更是大雪,太监心情是郁闷的,但拿到这沉甸甸的千两银子,瞬间心情就好了几分。 “哎呀,赵爵爷太客气了。” 赵元帅笑道,“京城到关东城路途遥远,辛苦公公了,若公公不嫌弃,用了午膳再走吧。” 一般太监宣了圣旨,转身就要回去复命的。 太监道,“咱家不急着回去,皇上有令,让世子爷即刻进京,与咱家一起。” 赵元帅心中暗惊,为何皇上这般着急,难道有什么阴谋?但面上却未表现,命人安排了午膳,与宫凌沨一起和太监吃了个饭,顺便套套话。 可惜,却没套出什么。 是夜。 关东城郊外兵工厂的山上,距离兵工厂有一段距离,有个小屋子,不同于制作炮弹的棚子,这屋子是给左罡等人休息用,所以还算舒适。 此时房内挤满了人。 除顾千雪和宫凌沨外,姚振、初烟等人悉数到场。 宫凌沨将白日里发生之事简单介绍完毕后,道,“所以,明日我们便要入京,怕是要麻烦各位相随了。” 众人立刻表示愿意跟随。 左罡道,“王爷,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吗?” 私下,众人还是以“王爷”称呼宫凌沨。 宫凌沨点了点头,“除了稍有改动,其他依旧按照计划行事。姚振和侯云天,你们两人和玉翠玉莲守在兵工厂,一定要守好了,兵工厂的秘密不能被人发现。” 姚振道,“是,王爷放心吧,我们也会制作炮弹,保证不比左罡他们做得慢。”  宫凌沨笑了下,点了点头,“君安,我想了想,此行还是不能带你。一者,你的面容被京城人士所熟悉,二者,我们入京营救,但炮弹制作不能停,你带领你的队伍既要制作弹壳,又要配合姚振和侯云 天保护兵工厂。” 君安的脾气自然不适合做后勤工作,但刚要反驳,见初烟不悦的眼神,只能泱泱道,“是,王爷。” 顾千雪却知道,宫凌沨这般安排有其他意义。 他们此行凶险,姚振和侯云天自不用说,两人有了家事,侯云天更是马上要当爹,宫凌沨不愿让两人涉险。至于君安,也很简单——其是东方家族之人,宫凌沨要保下他的命。 想到君安便忍不住想到初烟,顾千雪凝了下眉,“初烟……” “郡主不用多言,我不会留下的,郡主在哪,我便在哪。”直接拒绝。 顾千雪失笑,现在她的心思这么好猜透了吗? 宫凌沨明了,“初烟姑娘虽然可以与我们同行,但你们所有人都在暗,我与千雪身边不留人。” 众人吃了一惊,初烟道,“那怎么行?我要贴身保护郡主。” 宫凌沨淡笑道,“千雪的武功,不需你不保护,放心。” 众人再次吃惊。 再次确认了计划,随后顾千雪便对初烟挤了挤眼睛,“是不是很想试试我的武功?” “……”初烟。 虽然度过了数日,但顾千雪并未展露武功,初烟对其武功高低还停留在之前跟着赵元帅练赵家枪法的程度。 “来,我们试试,”顾千雪走到一块空地,转身对初烟盈盈一笑,“从未想过有一日能与你的切磋,如今想来却好似做梦一样。” 初烟略微思忖,而后道,“好,那便得罪了。” 整整半个时辰,两人的切磋方才结束。 众人吃惊。 君安大叫,“千雪郡主何时武功这般高强?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虽不说,但心里也是不解的。 宫凌沨道,“这是我仙逝的师父独创的武功,可以短时间迅速提升功力,只要符合条件,便相当于平添十到二十年的内力。” 骆雄大叫,“这天下还有这般奇功?” 倒是姚振问道,“王爷,练此武功不知要符合怎样的条件?” 顾千雪脸忽然一红。 宫凌沨落落大方,“需要童子身。”  众人了然,随后却意识到了一件事——厉王和千雪郡主难道还是童子身?这事实比那奇功还令人震惊!两人不是已经成婚了吗?两人在成婚之前不就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千雪郡主不是还和苏凌霄有 一段感情吗?为何还是童子之身? 倒是吴飞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 宫凌沨淡淡一笑,“吴飞也想学这功夫吧?” 众人中,除了姚振和侯云天外,其他人还未成亲。 吴飞连忙道,“不不不,这是王爷的师父独创绝学,我怎么有资格学?” 宫凌沨的笑容收敛,“你们随我与千雪出生入死,为何没有资格?只要你们想学,我便教。但唯一一个要求便是此功夫不要外传,否则只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风波。” 吴飞听说可以学,激动起来,“是……” 骆雄道,“不行,我们不能学!”  顾千雪道,“一个武功而已,有什么不能学的?再者说了,制作炮弹你们都会,区区一个武功算什么?”说着,幽幽叹了口气,“武功再神奇,也只是冷兵器的一部分罢了。再快的轻功也比不过子弹的速 度、再有威力的掌法,也无法抵御炮弹的袭击。” 其他人自然不懂顾千雪话的含义,只有宫凌沨懂。 宫凌沨垂下眼,而后换了一种口气,“我们换一个角度,我教你们武功也有我的原因。你们武功提升,更能帮我营救母妃和顾尚书,不是吗?” 终于,众人被说服,实际上练武之人谁不想武功精进?只不过练武人也有练武人的气节,学武功要师出有名。 左罡道,“那王爷私下将武功教给我们,如何对恩师交代?” 宫凌沨笑了笑,“我师父一生练童子功,也没有后人,有什么可交代的?不说别的了,我教你们心法。” 君安却起身,“王爷,我只学家族武功,便不学心法了。” 顾千雪越发欣赏君安,虽然傲娇了些,但却是个有原则之人。 初烟道,“我们出去走走。”  “好啊。”前一刻还傲娇有原则的小哥,下一刻已化身为摇着尾巴的哈巴狗,跟着初烟便出了去。 第1222章 1222,这个时候也能打情骂俏? 宫凌沨教了四人心法,为其演练,当偷偷回到元帅府时,已是夜半三更。 顾千雪与宫凌沨密语几句,正准备离开,却被其抱住。 他从身后拥着她,微微俯身,将脸埋在她的肩上,“今夜别走好吗,我突然很寂寞。”实际上每一夜都是寂寞的,只不过今夜,心中孤寂到了发慌,无助、迷茫。 顾千雪侧过头,面颊感受到了他口鼻之间的热气,“是想念你师父了吧?” 能感受道,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震,“一部分。” 顾千雪垂下眼,“你将你师父的武功教给外人,将血月楼放弃,觉得对不住救你性命的师父?” “嗯。”他轻声答道。  顾千雪皱眉,“可以想念却不要愧疚,血月楼终归不是个好买卖,不能因为感恩而让自己善恶不分,”声音顿了下,“从前的一切就过去,对也罢错也罢,从今以后,当一个光明磊落之人,不求行善、只 求不恶,好吗?” “好。” 顾千雪勾唇,声音柔了下来,“除了你师父,你还想念谁?” 宫凌沨缓缓闭上眼,“时光。” 千雪知晓,与其说是时光,还不如说是阴霾。 记忆的阴霾哪是那么容易就挥散? 她转过身来,拥抱住他,“放心,一切有我。” 翌日。 大队人马从元帅府浩浩荡荡的顺着城中大路出了城门。 百姓们自然欢送,只不过气氛并不热烈,非但不热情,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关于这一点,送圣旨的太监也发现了,然而他没心思思考这些,因为临走时,赵爵爷又送了两千两银子,只说要其帮忙照顾世子,中间有什么需要用银子打点的只管和世子要。 这宣读圣旨的太监在宫中也是个主管,但到底也不如皇上身侧伺候的康公公,或者太后身旁的公公。 一边对得到的银子爱不释手,另一边则开始暗暗计划,如何从那粗鲁草包的赵世子身上多刮一些银子出来。 马车内,透过车帘,宫凌沨看着车外情景。 当马车出了城门开始疾驰,宫凌沨轻笑道,“看来,你的洗脑计划成功了。”  为何百姓们的气氛诡异,因为最近一些时日,礼堂里的课程时不时便有昏君陷害忠良,其内有各种套路。诸如,贪官谗言陷害,诸如糖衣炮弹,诸如将忠良之子当成质子等等,这些课程编造得十分巧 妙,将关东城的一些因素也加入进去,既让人无法发现,又令人有种阴影,使人不安。 所以,皇上召赵爵爷之嫡孙入京,明明是一件好事,但看在百姓眼里却生生有了阴谋之感。 顾千雪淡淡一笑,“洗脑这种东西,这个时代没人用,但在我那个时代却经常用,大事小情都要洗脑,效果好得很。” 宫凌沨微微皱了皱眉,“还真是个诡异的时代。” 顾千雪笑而不语。 车队走得不算快,白日行走、夜晚休息安营扎寨,行了十五日,方才到京城。 每次入夜,宫凌沨和顾千雪都要与初烟等人汇合,交换情报以及制定计划,左罡和吴飞两人已快马加鞭去京城一个来回,可以说两人还未到京城,早已知晓京城的信息。 当马车进入京城城门时,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顾千雪指着城门,“你可还记得,你派君安驾着千金车夜半在城外等我时的情景?实际上你不知,当天,我是感谢你的。” 宫凌沨也是目光悠远,“嗯。”轻声回答了句。 一时间,车厢内气氛一片惨淡。 “你在想什么?”顾千雪问。 宫凌沨收回了视线,目光咄咄,“我在想,救他们回关东城后,我们便拜堂成亲。” 顾千雪点头,“好。” 因为入了城,两人虽同坐一趟马车却是主仆身份,宫凌沨坐在车厢正中央,顾千雪则是坐在靠近车厢门的地方。 宫凌沨闭上了眼,闭目养神一般。 顾千雪知晓他心情压抑。 在关东城,她是全家团聚,但他却是背井离乡。 父皇死了,与兄弟彻底决裂、反目成仇,他的忠仆被害死,家产被充公,从前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像一条丧家犬般易容隐蔽在关东城,心情如何会好? 她忍不住伸手,盖在他放在双膝的手上,却发现他的大手冰凉。 宫凌沨一愣,睁开眼,疑惑地看向她。 顾千雪温暖一笑,“笨蛋,我们的家在关东城,你我两个人的家。” 宫凌沨愣愣看了她好半晌,苍白的面颊逐渐有了一些颜色,手上仿佛也暖了几分,“好。” 入了皇宫。 闹剧正式开始。 宫凌沨开始演绎那莽撞粗糙的世子,顾千雪则是隐藏在众多下人之中,毫不起眼。 宫凌尧如何将宫凌沨召上金銮殿,如何表彰,如何对话,顾千雪不知,她作为赵世子的贴身婢女,在其下榻的宫殿房间打扫。 皇上见到赵世子好像一见如故,当天晚上便在正式的宴席之前,宴请了赵世子,两人直喝到了半夜,赵世子才被送了回来。 顾千雪与几名宫女一直静静等在房间,直到宫凌沨被送回。 送回后,宫凌沨便开始耍酒疯起来,砸东西,打人,将几名宫女打得遍体鳞伤,当然,他随身携带的贴身婢女也被打了许多下。 关于赵世子脾气暴躁喜欢打人的消息,早就在宫中传开了,宫女们被分来伺候赵世子只觉自己命苦。 顾千雪道,“各位姐姐都去休息吧,世子爷便是如此的。”说着,满是哀痛的模样。 宫女们自然不愿留下继续挨打,“那你怎么办?” 顾千雪苦笑,“被打多了也就习惯了,如果我不挨打,传到赵爵爷那里,我全家的性命也就没了。” 众宫女大惊,最后思来想去,便留下这苦命的丫鬟,她们则是悄悄离开。 片刻。 待宫女们离开,本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宫凌沨却突然睁开眼,“屋顶无人,在正门有人潜伏。”轻声道。 顾千雪将内力集中在耳廓仔细聆听,而后点头,“我的结果也是如此。” 因为两人耳中有母金,只要配合内力便有常人没有的听力,于是两人只用气说话,彼此却也能听得清楚。 顾千雪看宫凌沨的模样,心疼道,“被灌了不少酒吧?” 宫凌沨坐起身来,“别担心,我的酒量你知道。你可知他为何要将我灌倒?” “为检查你是否易容。”顾千雪答。 宫凌沨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顾千雪失笑,“并非我聪明,而是因心中有你,在你赴宴之时,我已幻想了一万种可能,一条一条筛选,最后留下几种,再根据你的表情进行判断罢了。” 宫凌沨挑眉,“你心中有我,这句话真好听,以后要经常说给我听。” “……”顾千雪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情骂俏?”  宫凌沨不以为意,片刻语调一转,“多亏了你和赵夫人,若不是你们的易容毒,只靠那些擦在脸上的易容术,此番只会露陷。那宫凌尧狡猾多疑,将我身上所有物件都仔细查看,我脸上的肉几乎都被他 的人刮下来,只看是不是人皮面具。” 顾千雪叹了口气,“没露陷便好,如此说来,他相信你的身份了?” “是的。”宫凌沨点头。 顾千雪放下心,“那你今夜好好休息,定要养足了精神,以应对明日。” 宫凌沨抓住顾千雪的手,“你要小心。” “好。”顾千雪轻声答了句,随后便换了身夜行衣,趁人不备离开房间。 顾千雪对皇宫的路线极其熟稔,因曾在宫中居住过一段时日,她还记得当初安置她的地方,叫千雪阁。 然而,却不知那以她名字命名的华屋是否改名。 想来,应是改名了吧。 一切的一切,都已过去,虽没什么留恋,但当路过千雪阁,遥遥望向月下那黑漆漆的阁楼时,依旧无法开心。 避开巡逻的侍卫、绕开藏在暗处的暗卫,顾千雪一路向南,目标是永贤宫。 永贤宫依旧那般。 静静立在月下,如同被遗忘的角落。 虽然没有落败的样子,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阴森森的。 顾千雪来过永贤宫,也知晓秦妃所住的房间,很快便找到。 房门从内插着,她掏出薄如蝉翼的匕首,沿着门缝轻轻向上,用锋利匕首刀刃固定门栓,向旁移动,就这样,慢慢的,将门栓移开,推开了门。 关好门,观察房间,见秦妃和申嬷嬷共同睡在床上并非分开睡,也松了口气。 如果两人分开睡才麻烦,一个不小心惊动另一个,一嗓子,她就完了。 将匕首收好,深吸一口气,撩开帘子,而后双手同时抓住两人嘴。 两人惊醒,下意识尖叫,但嘴巴却被人抓住,只能发出呜呜声音。 “秦妃娘娘,申嬷嬷,千万别叫,”顾千雪压低了声音,“是我,顾千雪!” 两人惊了一下,吃惊地看过去。 却见黑暗之中,一名女子的身影,听声音却好似真是顾千雪。 顾千雪见两人冷静下来,这才道,“我们来救你们了,我现在要放开手,你们两人万不要惊叫、大哭,好吗?” 两人点了点头。 虽然得到应允,但顾千雪还是不太放心,深呼吸了一口气,过了一小会,方才缓缓放开手。 好在,两人并未尖叫。 实际上,顾千雪小瞧两人了,两人好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哪会那般轻易失态。  申嬷嬷激动得声音微微颤抖,坐起身,伸手去抓顾千雪的手,“千雪郡主,真的你吗?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救我们的!郡主你快告诉奴婢,王爷他没事吧?王爷一定要没事。” 第1223章 1223,必须惩罚 顾千雪道,“申嬷嬷放心,凌沨一切都好。” 秦妃依旧未说话,平躺在床上,黑暗中,两行眼泪默默流下,连她自己都不知是因恐惧、欣慰、万幸还是其他,种种情绪交织,说不出话来。 申嬷嬷立刻向西方跪地,“上苍庇佑,上苍庇佑。”  “申嬷嬷,秦妃娘娘,你们两人万不要因情绪失控而被人察觉,你们听我说,接下来你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等我来救你们。东西也不要带,切记,任何细软都不要收拾,钱财乃身外之物,只有生命才 是最宝贵的,一定要成功逃出去。”顾千雪叮嘱。 申嬷嬷道,“千雪郡主放心,我们都明白。但郡主能否告诉我们,王爷在哪?” 黑暗中,两人只能听见顾千雪的声音、观察其轮廓,却无法看清其容貌。 顾千雪略微一想,“抱歉,暂时不能告诉你们,但你们放心,数日之内便会来接你们。”如果让他们知晓宫凌沨在宫中,不吓得失态才怪。 “好,奴婢不问了,郡主和王爷一定要小心。”申嬷嬷的声音哽咽。 顾千雪点了下头,“好,时间紧迫我便不多说,今日来只是告诉你们信息,最后叮嘱你们一句,平日里如何度日,这几日依旧如何度日,万不要被人发现。” “是。”申嬷嬷道。 “我走了。”顾千雪转身要走。 却在这时,一直未说话的秦妃却幽幽道,“等等。” 顾千雪停了脚步,转过身,“秦妃娘娘有何事要交代吗?” 秦妃挣扎着坐起,黑暗中,看不出其发根的雪白,也见不到她面容的凄凉。 “千雪,你恨我吗?” 顾千雪一愣,“恨你,为何要恨?” 秦妃垂下眼,“实际上,皇上将应薇宜赐婚给凌沨,经过我的允许。”  顾千雪了然,“不恨。我们两人的立场不同,观点自然也不同。作为他未来妻子的我,想得到他所有的爱;而作为他母亲的你,却想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他为先皇做了不少坏事,得罪了不少人 ,如果要与宫凌尧争夺便需要官场势力的支持,应家虽有外心,但只要控制得当,也是个好助力。爱情是自私的,母爱更是自私,你只是一个目光短浅、心胸狭隘的普通母亲罢了。” 秦妃愕然,少顷,又道,“但你救了我的命,我却未给你该有的回报。”  顾千雪恍然大悟,原来秦妃所指的“恨”竟然是这个,微微一笑,“实话说,依旧不恨。当时为你医病时,我并未抱着让你报恩的心,倒不是说我多么高尚,而是作为一名大夫,我只想我的病患康复,仅 此而已。” “大夫?”申嬷嬷不解。 顾千雪道,“没错,我正是一名医生,用你们的话来说,便是大夫。” 申嬷嬷惊讶,“千雪郡主,您不是尚书千金吗,怎么又成大夫了?” 顾千雪摇了摇头,“我只能与你们说这些,你们信也好、不信也无所谓,只要心里有数,知晓我们会来救你们就可以,我走了。” “好。”这一次,回答的是秦妃,声音已十分平静。 顾千雪离开。 悄然无声。 跪在地上的申嬷嬷依旧瞠目结舌,“娘娘,这……” “睡吧。”秦妃淡淡的打断她,而后躺下,平静得好像未发生这段插曲。 申嬷嬷瞬间明了,立刻拍了拍腿上的灰,爬上床,闭上眼。 房间瞬间死寂一片,却注定一夜无眠。 两日后,皇上正式进行赵世子的册封,更摆下宴席。  册封后,果不其然,皇上对赵世子进行了拉拢,金钱、权力,两人更签署了秘密协议,宫凌沨扮演着一个只顾自己利益的败家子,而饶是思维缜密的宫凌尧也没想到,面前这粗鲁肤浅的赵世子竟然就 是他眼中钉的大皇兄。 多亏了易容之毒。 册封宴是皇上办,随后皇后也办了一次宴席,不同于册封宴的正式,皇后办的更好像家宴,不仅邀请了品阶高的文武百官,还邀请了其家人。 一时间,后宫满是莺莺燕燕。 皇后的宴席自然是皇上授意,老传统,如果赵世子看上了哪家千金,皇后做媒也能拿下。 于是,就是在皇后宴席之上,赵世子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把皇家宴席砸了! 顾千雪未参加皇后宴席,只听宫女们说,赵世子没喝酒的时候还像是个人,皇上对其器重、大臣们自然也就对其吹捧,赵世子从前哪碰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下子美得找不到北,开始玩命喝酒起来。 赵世子缺点数不胜数,最大的缺点便是酒品不好,只要喝醉了酒便开始耍酒疯的打人。  这恶名在关东城时便十分昭彰,到了后宫把分派来的宫女打了个遍,如今宴席喝醉后也开始打了起来,先是打了身边的文臣,紧接着冲到女眷席打女人,武官们自然冲过来制止,然而赵世子这种头脑 平滑四肢发达的人力大无穷,一时间非但没被制止,一个酒杯还砸上皇后丘安然的额头,顿时肿了好大的包。 宫凌尧之前便听说赵世子会耍酒疯,但听说归听说,如今亲眼见到才真正刷新了三观下限。对于一个衔着金钥匙出生、教养好之人,宫凌尧何时见过这种酒蒙子? 武官们齐齐出动,将赵世子抓住,有些更是愤怒的想公报私仇将赵世子狠狠揍一顿。 然而拳头刚挥起来,赵世子却睡着了。 一场闹剧。 皇后的宴席就这般草草结束,背后自然是大发雷霆。 皇后求着皇上严惩赵世子,但宫凌尧严惩才怪!先不说两人刚刚定下了许多协议,只说赵世子越是这般草包,他便越有机会拿到赵家军兵权,如果赵世子是个人中龙凤,那他才会借机大肆惩治一番。 于是,这件事便不了了之,换来了皇上大度之美名自不用说。 是夜,本呼呼大睡的赵世子却突然睁开眼,幽黑双眸满是犀利冷静。“来了?”轻声道。 随后,一身黑衣的顾千雪便从阴影里闪出来,轻笑道,“为何大闹宴席?只为用酒杯砸丘安然?” 宫凌沨坐起,挑了下浓眉,“非也,那协议麻痹宫凌尧本不用折腾,但丘安然的模样,好像要塞我一堆女儿,吓得我赶紧闹起来,否则回头你吃起醋来,倒霉的还是我。” 京城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 顾尚书府被人灭门! 一时间震惊了整个京城,不仅下人死伤了不少,还被放了一场大火。 众人唏嘘。 御书房。 宫凌尧雷霆大怒。 康公公小心伺候着,“皇上,这是皇后送来的安神汤,还求皇上保重龙体!” 宫凌尧狠狠地哼了一声,却没回答。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康公公端了好一会,随后悄悄的放在了御书案的一角,只等皇上消气了喝一些。 宫凌尧静静坐在书案后,无丝毫心情处理公事,只等着心腹报上调查结果。 少顷,他低头看到安神汤碗,一扬手,连汤带碗甩在地上。 宫女太监们胆战心惊,生怕皇上迁怒到他们身上。 康公公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只要别伤了龙体,怎么都行。” 这时,梁贞不经通报快步进入,“属下见过皇上。”跪地。 宫凌尧焦急道,“免礼,顾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贞对康公公使了个眼色,康公公心领神会,立刻将下人们都遣了出去。 瞬间,偌大的御书房便只剩下主仆三人。 梁贞道,“回皇上,属下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凶手,随后严刑拷打,这些人招供说,幕后下令之人是薛旭峰。” “薛旭峰?”宫凌尧吃惊,“怎么是他?”  梁贞继续道,“如今已将薛旭峰缉拿归案,虽然其不承认,但指证他的人却很多,此事怕真是他下的毒手。想来,应是当年薛旭峰在顾府当管家时与顾庆泽积的恩怨罢。如今顾庆泽辞官在家,虽有皇上 的人监视软禁,但外面人却不知,薛旭峰因投靠了皇上,手中有些权力,便想报仇,于是……顾府便被灭门。” 宫凌尧知晓梁贞的能力,既然梁贞能进入御书房将这结果禀告,便说明此事定为真。 想着,一掌击在书案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梁贞低头,并未言语。 宫凌尧想到手中的一张牌就这么没了,恨得周身颤抖,“呵,薛旭峰是报仇了,却不知有多少人会将灭门案安在朕的头上,真是个忠臣啊,哈哈哈哈。”俊美的面颊满是狰狞,“薛旭峰人呢?” 梁贞道,“回皇上,关押在天牢。” 宫凌尧点了下头,“命京顺衙即刻审理,三日内便要出结果,第四日便要当众凌迟,既然他心满意足的报仇了,朕便要他心满意足的死。” “是,皇上。”梁贞接了命令,“皇上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了,下去吧。”宫凌尧缓缓坐回书案后,伸手揉了揉眉心。 梁贞走了,御书房再次陷入死寂。 一旁的康公公想着说些好话安慰皇上,小心翼翼道,“还请……皇上保重龙体。”除了这句话,别的也不敢说。  宫凌尧抬起眼,挑了下眉,“罢了,死了就死了吧,左右也是一个诱饵,而且如今想想,那顾千雪也没那般吸引朕了。”声音顿了下,“与其说顾千雪吸引朕的目光,还不如说此人行事实在诡异,让人难 以捉摸。” 康公公犹豫,轻轻道,“也许……是那顾千雪欲擒故纵呢?”  宫凌尧点了点头,“说得对,从前还是朕太闲了,竟在一个女人身上费心思,可笑。”说着,站起身,低头看见脚旁的痕迹,是刚刚他打碎的安神汤,“派人送些东西过去,就说朕喝了安神汤后舒适许多 ,特赏给她的。” “是,皇上。”康公公恭敬道。 宫凌尧已转身离开,出了御书房。 另一边。 深夜的房间悄然无声,一身黑衣的顾千雪入内。 宫凌沨瞬间起身,“顾尚书和顾老夫人送出京城了?” 顾千雪点了点头,“送出去了,”随手,从怀中掏出易容药,“药效快到了,喝了吧。” 宫凌沨接下,一仰头喝了干净。 顾千雪道,“今天薛旭峰……”声音戛然而止,赶忙转移了话题,“我们何时出发?” 宫凌沨将空着的药瓶放在手中把玩,“今日是薛旭峰凌迟处死之日吧?呵,他倒是将凌迟用得顺手。”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 这也是顾千雪瞬间转移话题的原因。 邵公公,正是被宫凌尧凌迟处死,这是宫凌沨心底之痛。 她拉住他的手,轻轻道,“放心,我们一定会报仇。” “好。” 随后,赵世子又在京城适合玩乐了半个月,可谓乐不思蜀。  虽然皇后丘安然厌恶赵世子,但还是应皇上要求为赵世子牵线,将京城名门闺秀嫁给赵世子为妻,然而无法无天的赵世子挑剔得很——长得丑的不要、太胖的不要、太瘦的不要、太高的不要、太矮的 不要、家势不好的不要、出身不尊贵的不要。 庶女?呵呵,赵世子直接就拒绝。 丘皇后无奈,试着牵线嫡女。 然而京城哪有出身名贵的千金愿意嫁给那粗劣丑陋还暴力的赵世子?有些更是以死相逼拒婚,最后这做媒赐婚便不了了之。 加封结束,条件也谈妥,为何宫凌沨生生等了半个月才走? 一方面是打消宫凌尧的疑虑,另一方面是与顾尚书府一事撇开干系。 顾尚书毕竟是赵元帅的女婿,说宫凌尧丝毫不怀疑是假的。 这半个月,宫凌沨又在做什么? 呵呵,依旧是喝酒吃肉打女人,天天把被分配来的宫女打得鼻青脸肿,为了逼真,连带着顾千雪也得打上几下。 夜深人静。 所有人都在睡。 某人的房间内却画面诡异。 却见漆黑的房间内,宫凌沨在房间内蹲着马步,头上顶一只装满水的水盆。 一旁的顾千雪哭笑不得,“凌沨,不用这样,你白天已经很小心了,再者说,我有内力护体,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不行,白日里打了你两下,我就要蹲两个时辰。”某人坚定。 虽然马步是练武者的基础,但即便武功再高强,蹲马步还是很累的,何况一蹲就是两个时辰。 顾千雪无奈,“你这么认真做什么?一切都是演戏,为了混淆视线。”说着,就抢他头上的水盆。 宫凌沨将水盆一把夺了回来,继续顶在头上,“必须惩罚。” 顾千雪深深叹了口气,也只能无奈地在旁边陪着。  长夜漫漫,两人便一个坐着一个蹲着,互相陪伴。 第1224章 1224,赵偌澜痊愈 顾千雪和宫凌沨就这么在皇宫呆了足足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宫凌尧将顾府调查了个底朝天,确定其是真的死了,并非是什么阴谋,也和关东城没什么关系,这才放松了警惕。 ——实际上,即便用各种手段确认了赵子沧真的是赵子沧而与宫凌沨没有丝毫关系,他依旧放不下心来。 这一个月,赵子沧是夜夜笙歌,花天酒地,还玩SM。 古代没有SM一词,但这样的行为却不是没有。 随着皇上对赵子沧器重和纵容,其虐待倾向越来越严重起来。 一个月的时间,一个好皇帝自然要顾忌男子的“需求”,送来了三个大美人。 赵子沧便垂涎欲滴的留下了。 白天还好好的,对美人无比呵护,但一到晚上,就开始SM。 第一个美人被打成重伤,吊着一口气逃走了。 第二个美人被其不小心打死了。 第三个美人见第二个美人被打死,死活不肯去陪睡,逼急就上吊了。 于是,御赐三个美人,两死一伤。  赵子沧不乐意了,屁颠颠地跑去御书房,当着一众官员的面要皇上再赐几个美人,最好耐“干”的那种,官员们愤怒地几乎要将其赶出去,更在御书房跪了一地,死谏皇上,再不能纵容赵子沧这等人面 兽心的畜生。 宫凌尧无奈,只能打消了在再御赐美女的主意。 然而赵子沧还在闹啊,还闹着要出宫逛窑子。 最后宫凌尧忍无可忍,确定了顾府一案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后,立刻将其送出了宫,打发回了关东城。 人走了,但官员们依旧不乐意。 连续几天的早朝,什么文官武官,什么派别之间都不再掐架,齐力炮轰赵子沧,联名抗议皇上不应将世子之位封给赵子沧。 可以说,这是自宫凌尧登基以来,众人最齐心合力之时。 宫凌尧喜闻乐见,赵家军是先皇的心病,他绝不允许其成为自己的心病,无论如何赵家军都要除! 他不能像从前那样直接对赵远征和关东城下手,当时关东城被楚炎国渗透得极为可怕,便是为了南樾国,他也不会让悲剧再次发生。 于是,他便选择了等。 赵元帅总归会老,赵家军总归会传承给继承人,只要这继承人废物如赵子沧,就不信赵家军兵权不会回归他手。 如今朝内文武百官对赵子沧的厌恶正合他心意,可谓正中下怀。 两个月的时间,大队伍浩浩荡荡终于到了关东城。 这两个月,赵子沧并未着急赶路,而是游山玩水,沿途几乎玩了个遍。 眼线将赵子沧的一举一动及时汇报给京城,宫凌尧越发满意。 而为何他们走了两个月? 宫凌沨在勘测路线。 一条从关东城进攻京城的路线。 虽然顾千雪发明的炮弹威力巨大,但真正操作起来还需天时地利人和。 关于这一点,顾千雪也是十分赞同,更表明,别以为有炮弹金手指便得天下,小米加步枪照样能打赢飞机坦克。 宫凌沨不解飞机坦克是什么,顾千雪也不肯为其讲解。 制作炮弹是为了自保,但因为贪欲而将更多现代的东西带来,最后定要生灵涂炭,而却,即便她说出飞机坦克是什么,也是做不出来的。 当队伍回到关东城时,已过了新年。 元帅府。 赵元帅带着澜枝早早就出府迎接。 当宫凌沨走进大门,见到赵元帅和澜枝,立刻撩袍跪下。 赵元帅吓了一跳,在他心里,宫凌沨还是南樾国的亲王,这等大礼如何受得了?连忙冲了过去,“沧儿快起来,冬日地凉,别跪坏了膝盖。”这些都是说给一旁众人听的。 宫凌沨抬头,面色动容,眼神满是感激,“祖父、祖母,子沧回来了,一路行来,甚是想念。”他的声音很慢,掷地有声,却又另有所指。 顾千雪能理解宫凌沨此时此刻的心情,虽然有她的原因,但赵元帅对宫凌沨确实有再造之恩,这跪拜,赵元帅值得。 顾千雪看向澜枝,用眼神询问——顾尚书和郑氏呢? 带着面具的澜枝缓缓点了点头——别急,他们很安全。 顾千雪放下心来。 宫凌沨拒绝赵元帅的搀扶,依旧坚持,为两人足足磕了十个响头,这才起身。 赵元帅眼圈红着,深深叹了口气,“孩子,回来就好,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宫凌沨淡笑,因药物而粗狂的外表,却散发着冷魅淡然的气质,“谢谢你,祖父,你的恩情,我永远记得。” 看着这煽情的一幕,顾千雪心情也是压抑得很。 是夜。 顾千雪入了主院赵元帅和澜枝的房子。 近了,离真正“作为”之日越来越近,越是这般,众人便不敢轻举妄动,更是小心翼翼不被人抓到丝毫把柄。 赵元帅将顾千雪迎了进来,“孩子,你瘦了很多。”十分心疼。 顾千雪笑笑,“外公别担心,瘦归瘦,但我健康得很,我娘呢?” 一侧的房门被推开,是澜枝。 澜枝未带面具,面容满是伤疤,几乎看不清容貌,但笑容却是温暖安详。 她走了出来,手牵着一名美艳少妇,正是赵偌澜。 顾千雪看见,惊了一下,因为赵偌澜变了。 依旧是身姿窈窕、依旧是绝色倾城,变的却不是容貌,而是眼神。 从前的眼神散漫、懵懂,就如同孩童一般,如今的眼神却有了焦点,却好似在躯壳中加了灵魂。 一时间,顾千雪竟不敢说话。 澜枝笑着伸手一指顾千雪,对赵偌澜道,“你不是一直想见你的女儿吗?她即是你的女儿顾千雪,只不过因为服用易容药物,她与真实相貌有些出入。” 顾千雪更是惊讶——澜枝和赵偌澜说什么易容药,赵偌澜能听懂吗? 但更让顾千雪惊讶的是,赵偌澜面色微红,竟微微点了点头。 “外婆,她……她她她听懂了?”顾千雪大叫。 澜枝笑道,“小点声,你想将下人们都召来?自然是能听懂,这一阵子外婆可是将全身解数都招呼在你娘身上了,若进展不快,那我的毒术也算白学了。” 顾千雪捂着嘴,等了足有两分钟,这才稳定下来。 一方面是赵偌澜痊愈后的欣喜,另一方面则是感慨这逆天的毒术。 如果她能回现代,她立刻就吊死在房梁上,将这涅槃术带回现代,其能拯救多少脑瘫儿童? 赵偌澜好奇地盯着顾千雪,却不像孩童,更像懵懂的少女。 顾千雪问道,“母亲的病情恢复了多少?” 澜枝回答,“现在偌澜已有十三四岁的心智了。” 顾千雪吃惊,十三四岁在现代还是孩子,在这里已是能嫁人的少女了。“你还记得我吗?”指着自己鼻子。 赵偌澜眼神闪了闪,害羞地点了点头。 “你记得我什么?”顾千雪有了兴致。 “我记得你逼着我唤你,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赵偌澜掩口一笑,好似打趣一般。 顾千雪定定地看着赵偌澜,“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赵偌澜问。 “因为你对我好。”顾千雪答。 赵偌澜略有害羞,侧着头,“我对你好不是应该吗?你是我的女儿。” 赵元帅道,“叙旧的话以后再说,我们来日方长,你先来回答我一些问题。” “好。”顾千雪正色道。 澜枝牵着赵偌澜的手,就要回房间,虽然赵偌澜已有十三四岁的心智,但每日仍有十个时辰的睡眠失眠,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将近一年的时间。 就在赵偌澜即将进入房间时,突然转过头来,“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 顾千雪吓了一跳,“啊?什么?你叫我吗?” 赵偌澜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房间。 不知为何,顾千雪却突然有种感觉,赵偌澜要问的是顾尚书之事,如果她还记得自己之前逼她唤自己“美丽可爱温柔大方的女儿”,便一定会记得其要她将顾尚书带回来一事。 进了房间,只有顾千雪和赵元帅两人。 “凌沨呢?”赵元帅问。 “他带着左罡等人去了兵工厂,今天应留宿在兵营里。”顾千雪答。 赵元帅满意地点了点头,“关于凌沨的能力和责任心,我是放心的。” 这回换成了顾千雪疑惑,“顾尚书和郑氏呢?” 赵元帅眸色微暗,“我将他们安排在距离兵营不远的宅子,派人严密看守,不到最后关头,我不会让他们知晓情况,不得不防。千雪,我知道这么做是不信任他们,你也是顾家人,你……” “不,外公做得很好,这一点是我疏忽了。”顾千雪笑道,“我们可以金蝉脱壳,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将计就计?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  赵元帅见顾千雪谅解,便也放心,“白日里并未找你们,你们有所不知,也许因为礼堂课程的原因,关东城的眼线越来越多,便是元帅府也潜入了不少眼线,在没有你和凌沨同意之前,我不敢轻易铲除 。”  顾千雪点头,“外公做得没错,这些眼线是双刃剑,既对我们有害,也对我们有利。只要我们掩饰得好了,便是麻痹宫凌尧的利器,在路上我与他已经商议,再有十日,我们便行动。” 第1225章 1225,兵工厂干将 赵元帅只觉得心脏猛地收缩,他伸手捂住心口,深吸一口气缓解突然的刺痛,颓然道,“到底,还是要到了这一天?” “早晚要有这么一天,即使我们粉末太平,宫凌尧也不会肯的。”顾千雪言语加重! 赵元帅苦笑着点了点头,“好。”  顾千雪知晓是难为赵元帅了,像赵元帅这样的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当了一辈子的忠臣,到老了却晚节不保,要成造反的逆贼。“外公,我与凌沨商议过,无论成败,我们用的赵家军,打下的江山也是赵 家的江山。” 赵元帅大吃一惊。 顾千雪淡笑着,目光坚定。 “这可不行,我不能……不能……”赵元帅慌乱。  顾千雪笑了,笑声满是讥讽,“为何不能?别在意什么气节,外公你心里明白得很,宫凌尧早晚会将这造反的帽子扣在你身上,就算不扣你身上,也扣你子孙身上,他们父子两人早就惦记赵家军了。既 然他们要扣,那咱们干脆就给他坐实了,不正好啊?” 赵元帅依旧慌乱挣扎。 顾千雪缓缓收敛了笑容,“外公,你从小熟读兵法,想来史书也看了不少吧,任何国家的开国皇帝都是从别人手中抢到的皇位,但谁敢写这位皇帝就是逆贼?成王败寇的道理,难道外公不懂?” “……”赵元帅语噎。 “外公难道忘了一年前的关东城事件?确实,陷害你的是裴丞相,但宫凌尧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先皇也是默许了的,换句话说,外公已经是逆贼了!懂吗?” 赵元帅猛地抬头,面颊通红通红,羞愤难当。  顾千雪发觉自己话说重了,赶忙笑嘻嘻的,“外公,人家的意思您还不清楚吗?反正造反是铁板钉钉了,咱们面对的问题就是以谁的名义造反。现在备选有四个,第一,您造反,您却不愿意;第二,外婆造反,那样就成了楚炎国入侵,不合适;第三,我造反,那以后这江山就是顾家江山,打下来也便宜顾庆泽,他要是当了皇帝,再来个三宫六院的,母亲能受得了?第四就是以宫凌沨的名义,问题是, 打下来不还是姓宫吗?” “……”赵元帅。 “就算是打下来江山依旧姓宫,您也脱不了责任,您还是逆贼!”顾千雪声音一顿,“但凌沨却不想恢复他的身份了,在车上,他便对我说,他想永生永世做赵子沧。” 赵元帅瞠目结舌地看向顾千雪。 顾千雪莞尔一笑,“以后,他便是您的孙子,我的表哥了。所以,您就认了吧,如果咱们成功,您还能当几年皇帝不是?”说着,调皮的挤了挤眼睛。 赵元帅哭笑不得,“外公才不想当皇帝……罢了罢了,逆贼就逆贼吧,就如你所说,左右逃不了这骂名了。” 顾千雪激动,来到赵元帅面前,“外公,谢谢您,您真是我的好外公!”这一句话,却是由衷而发。 赵元帅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只要你和偌澜、澜枝好,我便好了。” 顾千雪道,“放心,我们一大家子,都会开开心心,”而后,看向西侧,京城的方向,“待秦妃被救回来,我们便造反!” 当顾千雪与赵元帅说完话,赶到山上时,已快天明。 当见到眼前一幕时,只觉周身汗毛竖起。  却见,之前的小山包已被平成平地,在靠近山体的部分立着一桩方方正正、简洁工整得类似工厂的建筑物,而厂房一旁的平地整整齐齐列着一长串的投石车,由大到小,足有五十辆之多,放眼一望却 好似离开这古香古色的时代,直接进入蒸汽时代一般。 虽然投石车实在算不上蒸汽时代的产物,但这种阴暗压抑、时刻带着挑战世界的威胁感,却让她激动得汗毛竖起。 顾千雪吃惊的指着面前这些投石车和厂房,“这兵工厂是谁建的?” 君安刚要说话,却被初烟抢险,“回郡主,是大家建造的。” 顾千雪惊艳,“太棒了!我真没想他们竟还有如此才气!” 远处举着火把的人群越来越近,顾千雪话音刚落,众人已走到面前。 为首之人正是宫凌沨,“千雪,你来了。” 一旁的君安气鼓鼓。 “君小哥,谁得罪你了?”顾千雪不解地问道。 君安看了初烟一眼,“刚刚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初烟给我改了个名。” “诶?”顾千雪不解,“给你改名?” “大家。”说着,君安埋怨地看了初烟一眼。 顾千雪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过来——闹了半天,这兵工厂的厂房竟是君安建造,初烟不希望君安邀功,便将功劳归到大家头上。 初烟本还有一丝笑意的面色立刻就撂了下来,“如此说来,这房子、这平地都是你自己所为了?是不是绝无第二人帮忙?若有人不长眼的帮忙算什么?敢不敢发个毒誓?” 君安语噎,却又不敢和初烟硬碰硬,“最起码……是我画的图纸,带人做的嘛。”无比委屈。 顾千雪噗嗤一笑,知晓君安快挂不住面子,赶忙对宫凌沨道,“走,我们去那兵工厂房屋看看,不看他们秀恩爱。” 宫凌沨也是笑着点了下头,“好。” 于是,两人便带着嘻嘻哈哈的左罡等人离开,只剩下君安和初烟。 君安依旧委屈,“初烟,你不能这么对我。” 初烟白了一眼,“怎么不能对你?我平生最讨厌自大狂傲之人。”说着,不再理会他,快步追大部队。 君安立刻投降,“初烟我错了,以后我不居功了还不行?初烟你等等我,你别走……” 入了方方正正类似于工厂的房屋,却见其内灯火通明。 房屋举架很高,最上面一行都是通风用的气窗,而墙壁上无窗,整个房屋阴冷干燥。 长方形的室内,正中央是两排长桌,桌子上面整整齐齐摆放十余组天秤以及勺子等物,这情景就好像流水线一般,顾千雪疑惑地看了姚振等人一眼,好似明白了什么。  随后赶来的君安道,“千雪郡主,是这样,我们几个曾经讨论过,如果关东城真开打,仅靠我们几人制作炮弹完全不够,早晚都需要兵士来制作,还不如早早就让他们来练手,这厂房是我设计、大家建 造,只要王爷和郡主同意,明日便让选好的兵士前来学习制作炮弹。” 宫凌沨有了兴致。“你已选好了制作炮弹的兵士人选?” 君安点头,“是的王爷,你们去京城这三个多月的时间,我将周围几个兵营的兵士都摸了个透,我选出的人,我敢保证绝对可靠,再者说,还有姚振大哥和侯云天大哥帮我把关。” 顾千雪也是吃惊道,“君小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真没想到短短三个多月时间,你已经成长为顶梁柱了。” “这个……”君安眼神闪烁,“都是我应该做的。” 姚振道,“郡主,属下想说句话。” “请讲。”  姚振深深地看了顾千雪和宫凌沨一眼,而后道,“这三个月来,我们几个时不时便凑在一起聊聊,包括玉莲和玉翠。这么些年,郡主真的太辛苦,然而这一路走来,却没人能帮上郡主,如今我们的幸福 都是郡主撮合,便是郡主进京涉险也将我们留下,郡主待我们如此,我们如何不感激?如今我们只想进我们所能,报答郡主,为郡主分忧。” 侯云飞道,“是啊,所以我们便自作主张的物色人选,开垦山地,建造兵工厂,想着我们多做一些,郡主便能少一些烦恼,我们只希望郡主无忧无虑的生活。” “无忧无虑的生活?”顾千雪噗嗤一笑,但随后笑容渐渐消失,换成了坚定,“既然你们有此好意,我们便却之不恭,大恩不言谢,待一切风波过去,你们会拥有你们应得的一切。”说着,看向宫凌沨。 宫凌沨目光柔和,点头道,“千雪说得没错。” 也确实,姚振和玉翠、侯云天和玉莲、东方君安和初烟,说起来都算是顾千雪做媒。 宫凌沨看着顾千雪,再洗想起了善恶有报一说,突然觉得这般女子,自己不配拥有。 放手,他是不愿的,最多便更加珍惜,用一生疼爱呵护她。 顾千雪对宫凌沨道,“既然如此,兵工厂方面便悉数交给他们三人如何?” 宫凌沨颔首,“好。” 姚振却道,“不行!郡主恕罪,属下想上战场!” 侯云飞也道,“没错,我也想带兵打仗。”  左罡和吴飞等人相似看了一眼,他们知道千雪郡主怕是不会允许姚振等人上战场,便直接道,“姚大哥就别抢我们饭碗了,如今我们跟着王爷学了一身本事,正想找地方大展拳脚呢,你们若上阵,我们 怎么办?” 吴飞也是哈哈大笑,“是啊,待一会没事了,咱们切磋一下,让你们瞧瞧我们几人的武功进展,吓死你。” 侯云飞挑眉,“哦?好大的口气。” 许光宣道,“口气大不大,咱们试试就知道了。” 顾千雪面色坚定,“姚振、侯云天,你们别急,如今我们上阵的将士还算充足,待有一日真的需要你们上阵,我不会客气。” 两人齐齐抱拳,“是,郡主。”  只不过姚振不服气,“一会散会,我和你们打几盘,试试。” 第1226章 1226,不再孤独 随后,众人又将这些日子京城中发生的一切,以及回关东城沿途经历说了出来,宫凌沨更是简单描述了他的行进计划,作战路线,众人仔细聆听。 一切谈完后,天已经亮了。 一夜就这般过去。 宫凌沨出了房屋,朝阳照在他的身上,熟悉的背影,仿佛依旧是宫凌沨而非赵子沧。 走在其身后的顾千雪定定地看了一会,而后微微一笑。 同样的背影,气质却截然不同。 从前的他,看似冷漠、孤傲,实际上却满是警惕和不安。如今的他,看似顽劣、粗鲁,却有着说不出的阳光和自信。 他回过头看,低头看她,“这般马不停蹄,累了吧?” 因为对方转身太快,顾千雪有种偷看被抓包了的感觉,面颊闪过绯色,“还好。” 他勾唇一笑,粗狂的五官却散发暖意,伸手将她拉过来,不顾周围人来人往,直接纳入怀中,“我看到希望了。”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希望?”顾千雪愣了一下,双眸大睁,而后明白过来。  她靠在他的身上,侧着头看向那朝阳下排列整齐的投石车,“我也是,不仅看到了希望,还拥有许多安全感。就如他们所说,从前的我是无助孤独的,虽然好似身边有许多帮手,但实际上真正面对困境 的只有我自己,时间久了,竟忘了还可以找人依靠。”为秦妃医病如此,皇上赐婚如此,锡兰妃之死如此,关东城事件如此,宫凌尧之事如此…… “是我的错。”他自责。 “你别自责,平心而论,你一直守在我身边,我觉得孤独是自己的原因——还未接受你罢了。”千雪抬眼看向他,“你不也如此?你经历的比我还多,也是独自面对吧。” 宫凌沨未坚持,只轻轻点了下头,“我想念他。” “谁?” “邵公公。” “……”顾千雪的心也揪了起来。回想从前,宫凌沨身边最近的怕是三个人,邵公公、君安、绝殇罢,君安就算了,其思想单纯,还是名剑山庄的人,邵公公和绝殇却…… 顾千雪转过身来,伸手环住他的身子,“以后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不再让你独自面对困境,除非死亡,否则我发誓不会离开你。” 宫凌沨点了点头,“好,我也是,会永远陪你。” 清晨冰凉,但拥抱的两人身边却暖洋洋一片,却不知是朝阳的温暖,还是两人之间的什么情愫。 吴飞等人不知两人的话题这般伤感,只觉得两人实在如胶似漆,嫉妒得很,一时间也想找女人了,但想到自己的童子功,在无敌武功和女人之间,姑且先选择前者。 姚振走了过来,一把将拽住吴飞,“臭小子,你过来,我们两人打几盘。” 在几人中,吴飞的年纪最小,平日里也如同小弟弟一样,其擅长轻功,拳脚功夫却远远不如其他人。 吴飞看到被爱情滋润的姚振,嫉妒得心底酸溜溜,“来就来。” 说着,两人真找了块平底开打。 打了有一刻钟的时间,慢慢差距便拉开了,姚振瞠目结舌,一个闪身,两人分开。 “这就是王爷教你们的奇功?太神奇了,竟能将功力提升如此幅度,”姚振大叫道,“早知如此,我也不成什么亲了,女人哪有练武好玩?” 一伙人围了上来,眼神诡异,可惜姚振并未发现什么。 “咳咳。” 姚振的身后,传来女子干咳的声音。 姚振只觉身后凉飕飕的一股子杀意,而后僵硬的转过身来,“哈……哈哈,是……玉翠来了?” 如今玉莲已生,玉翠怀孕四个月多月,当初顾千雪刚离开关东城入京,她便是查出有孕,此时小腹已微微隆起,“哦,女人没有练武好玩是吧?那以后你就和你的武功玩,别玩女人,哈。” 众人憋着笑。 姚振咬牙切齿地瞪了周围人一眼,用眼神责备——你们看见她为何不提醒?真不够意思。 然而对上有孕的夫人,姚振挤出了笑容,“夫人万不要动怒,别动了胎气,我刚刚是闹着玩呢。” 玉翠从来都是得理不让人,“别介,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这还没开始追呢,就往回跑了?”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平日里姚振俨然是他们的大哥,性格沉稳,自从娶了玉翠小嫂子,面子时不时被小嫂子折,但每次折面子,姚振也不生气,都尴尬的接了。 他们这些暗卫都是孤儿或弃儿,自小无父无母,如今有了家,无比珍惜。 不远处,宫凌沨看着打闹的一伙人,“千雪,你觉不觉得,我们拥有了一个大家庭?我很喜欢看他们嬉笑怒骂。” 顾千雪噗嗤一笑,压低了声音,“你莫不是忘了,他们都险些死在你手里吗?” 宫凌沨面色一变,赶紧捂住顾千雪的嘴,“千万别说出来!”后脊梁流了冷汗。 顾千雪笑着点头,“放心,我不会说,从前的一切都过去,以后可要少杀人。” 宫凌沨点头如捣蒜,“一个都不杀,”视线看到投射车,浓眉紧皱,“如果可以不发动这战争,我也不想发动,也许是老了,竟见不得人死。” 顾千雪未说话。 另一边,玉翠懒得再理会姚振,走了过来,见郡主两人甜蜜相拥,思忖着要不要靠近。 顾千雪推开宫凌沨,迎了上来,“恭喜玉翠,要当娘了,回头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玉翠见顾千雪过来,赶忙身子一矮就要下跪,被顾千雪抓住,“你跪什么?真服了你们,动不动就跪,也不考量下身子。” 玉翠红着眼圈吸了吸鼻子,“奴婢太激动了,郡主您知道吗,这三个多月我怎么过的?我真是担心死了!” 顾千雪伸手拍了拍她头,“好了好了,快当娘了,要沉稳,别动不动哭鼻子,以后我不走了,永远不走了。” “真的?”玉翠大喜。 “真的。”顾千雪点了点头,郑重其事。 一个月后,因为两个人的到来,整个关东城彻底进入了战备阶段,也因为这两人的到来,战争一触即发。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救回来的秦妃和申嬷嬷。 是夜,距离兵营不远的一处宅子,不同于平日里的寂静无声,今日的宅子确实灯火通明。 这也是顾千雪第一次在灯光下见秦妃,之前的数次见面,都是在黑夜中进行,不仅为了不惊动外人,更是不想秦妃见到她易容后的容貌不信任她,横生枝节。 不仅秦妃吃惊了,连顾千雪也十分吃惊。 面前这老妪真的是风华绝代的秦妃吗?当年即便是经历了僵肢散之毒,秦妃依旧端庄柔美,但面前的秦妃却皮肤粗糙满是皱纹、双颊有着淡淡的老年斑,双眼凹陷,眼神无光。 最可怕的是她的头发,自发根开始两寸长,皆是银白一片,那发髻一般颜色一般乌黑,透着一股子诡异。 刚赶来的宫凌沨见到秦妃,僵了半晌,紧接着噗通跪倒,“母妃,凌沨有罪!凌沨没保护好你!” 顾千雪想了想,也在他身边慢慢跪下。 说来说去,罪魁祸首却是她。 如果宫凌沨不是为了救她,如果救了她后两人不是直接隐姓埋名在深山,如果尽早回到京城,事情会不会就不会如此? 秦妃和申嬷嬷吃惊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对年轻男女,虽然声音是熟悉的,给她的感觉也是无比亲切,但其容貌却很是陌生。 申嬷嬷快步来到跪着的顾千雪身前,“千……千雪郡主,是您吗?当时夜夜来我们永贤宫,为娘娘和奴婢打气的,是……您吗?” 顾千雪抬起头,点了点头,“没错,正是我。为了有新身份,也为了麻痹宫凌尧,我与凌沨服用了易容药物,所以与本来容貌差距甚大。” 申嬷嬷周身颤抖,五官抽搐,紧接对着两人跪下,连连磕头,“奴婢见过王爷和郡主,奴婢……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王爷和郡主,奴婢……”泣不成声。 顾千雪将申嬷嬷扶住,“嬷嬷不要再磕头了,您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切勿情绪激动。你们安全了,我们也安全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分开,我与凌沨也再不会让你们陷入危险之中。” 申嬷嬷狠狠咬着唇,流泪狠狠点了点头,“郡主,奴婢信您,奴婢一直都信您。” 顾千雪叹了口气,跪走几步,与申嬷嬷拥抱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有美好新生活。” 宫凌沨仰着头,粗狂的面容虽无表情,但眼圈通红,声音颤抖,“母妃……” 秦妃缓步上前,慢慢蹲下,伸手抚上宫凌沨的面颊,苦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是我的沨儿,虽然容貌不同,但我能认出我的沨儿。” 宫凌沨狠狠咽了一下,堂堂男儿不想在众人面前流泪出丑,“母妃,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您就随孩儿和千雪一起生活,好吗?” 秦妃点头,“好,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一切都随你们。”  顾千雪低着头,依旧内疚着。 第1227章 1227,大婚急不可耐 秦妃放开了宫凌沨,起身来到顾千雪身前,伸手将顾千雪扶了起来,“孩子,你屡次冒险潜入永贤宫,如今我们面对面,我只想问你个问题,你还愿接受我吗?” “呃?”一时间,顾千雪还没明白过来。 “纵使你曾说过,你不恨我不怨我,但只怕以后也不会接受我罢,”秦妃深深叹息,“我……总归是对不住你。” 顾千雪总算是明白过来,“秦妃娘娘别这么说,说起内疚,我对您也是无比内疚。如果当初凌沨不是去救我,也许就会守在你身边了。” 秦妃苦笑着摇了摇头,“孩子你错了,多亏沨儿不在,否则先皇驾崩,只怕沨儿会危险。你知当时在宫中,我日盼夜盼,盼的是什么吗?” “……什么?”顾千雪问。  秦妃道,“我只盼沨儿别回来,那孩子够苦了,自小便没有母亲的保护,却反过来保护没用的我。紧接着不断被我拖着后腿,够了……真的够了,当时我只希望,他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做他想做之事、 去他想去之处。” 顾千雪了然,“但您应该也知晓,他不会真正放弃您,如果他真能放开,早就放了,等不到今天。”  秦妃点头,“是的,所以当初你潜入永贤宫,我并无意外。”说着,转头看向依旧跪地的宫凌沨,“在来关东城的路上,我听说那赵世子就是沨儿,也是吃了一惊,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打算继续用 赵世子的身份活下去吗?” 宫凌沨冷笑一下,而后起身,“母妃,今日关东城的城门已关了。” 秦妃不解,“是啊,怎么?” “明日也不开。” “啊?” 顾千雪继续道,“明日开始,关东城要用两日的时间整顿,会将各方势力安插在关东城的眼线全部挖出来,紧接着再用两日的时间招兵,然后便要开打了。” 秦妃和申嬷嬷吃了一惊,“开……开……开打?” 宫凌沨哈哈大笑,随后面目狰狞,“除了开打,还有别的法子?先不说我要不要报仇,只说,你们认为宫凌尧会给我们生路?会给赵元帅生路?” 秦妃凝眉,缓缓摇了摇头,“不能,沨儿、千雪,我支持你们,我随你们同生共死。” 申嬷嬷想起被凌迟处死的邵公公,恨得咬牙切齿,“那群人面兽心的家伙!” 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响动,紧接着是便听一名老妪在外喊了起来,“千雪……是千雪吗?千雪……” 顾千雪听出,是郑氏的声音。 她立刻转身跑了出去,“祖母!?”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郑氏。 郑氏看见顾千雪后愣了一下,随后继续对着屋子叫,“千雪,千雪你在哪?” 顾千雪失笑,“祖母,我在这里,我服了易容药物,所以容貌有了改变,您仔细听听我的声音。” 顾庆泽此时也上前,凝视顾千雪,好半晌才颤巍巍道,“母亲,她……怕就是千雪。” 郑氏确定是顾千雪后嚎啕大哭,“千雪,你这坏孩子,到底去哪了,怎么不管我和你父亲,你这是不孝啊!” 随后赶出来的宫凌沨听见郑氏的指责,目光阴鸷。 这么长时间顾千雪屡次涉险,生死未卜,郑氏非但不关心顾千雪,反倒是指责其不孝,真是自私又无耻。 顾庆泽猜到顾千雪身后的男子便是宫凌沨,也从其眼神中看出杀气,连忙将郑氏拽了回来,“母亲别说了,千雪也有千雪的难处,若千雪平安,不会不管我们。” 宫凌沨冷哼一声,“管你们?你们可知……” 话还没说话,却见顾千雪扭过头来,冷冷瞪了一眼,顿时又把后面的话活活吞了回去。 顾千雪转过身,柔声安慰郑氏,“祖母是吓坏了吧?别怕,回头有更吓唬您的事呢。” 郑氏一愣,“啊?” 顾千雪笑得更香甜,“明天开始,我们就要造反了。” 郑氏两眼一番白,直接晕了过去。 顾千雪顺手接住,将郑氏抱到房间,安置在床上。 顾庆泽也是面色惨白,瘦得几乎脱相的身形,摇了摇,好悬被摔倒,“千……千雪,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宫凌沨正色道,“没开玩笑。” 顾庆泽眼前也一黑,他颤巍巍的扶着椅子坐下。 别看他曾经官任二品,实际上胆小平庸没作为,能爬上去一个是因为赵元帅等武官的推荐,另一方面也因先皇就喜这种毫无野心威胁力的官员。 顾庆泽用了好长时间才消化了这“造反”,他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别丢人,“好,造反就造反,反正进退都是个死,还不如和他拼了,但在这之前……”声音顿了一下,多了窘迫,“你娘呢?” 顾千雪听见顾庆泽还惦记着赵氏,心底也舒服了许多,“我娘经过外婆的治疗,如今病情有了很大好转,回头便安排你们相见,不过在战事期间,怕是要你和祖母软禁了,希望你谅解。” 顾庆泽摇了摇头,“无妨,只要你母亲和弟弟还好便可,为父本是文官,实际上也没太多能力,你们的大业,我怕是帮不上忙了,只想找个宅子安静度日罢了。” 顾庆泽一抬头,看见了秦妃,赶忙起身下跪见礼。 秦妃笑道,“亲家公不要多礼,以后你不是礼部尚书,我也不是后宫嫔妃,我们便做普通百姓、为人父母罢。” 顾庆泽点头,“既然娘娘这般决定,那微臣恭敬不如从命。” 随后,室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秦妃和顾庆泽齐齐看向宫凌沨,总觉得他有什么要事要宣布。 片刻,宫凌沨一撩袍子,跪在秦妃和顾庆泽面前,“如今事态紧急,我有一事想求母亲和顾大人,这件事,必须要在战事开始之前办妥。” 秦妃和顾庆泽见宫凌沨这般严肃,赶忙道,“何事?但说无妨。” 宫凌沨抬起头,勾唇一笑,“希望二位能为我和千雪主婚。” “呃……”顾千雪顿时窘迫,面颊通红,“凌沨别闹了,现在不是儿女私情的时候,战事要紧。” 两人虽成亲一次,但之前一次,顾千雪却丝毫没感受到这种羞涩。 顾庆泽道,“没问题的,王爷且放心。” 秦妃也笑道,“之前你们和离,眼前确实应该重新拜堂。” 宫凌沨起身,“今后岳父便别称我为王爷,叫我子沧罢,从今以后,宫凌沨这个名字再不使用,我叫赵子沧。” 秦妃很快想明白其中缘由,点了点头,“没错,就叫赵子沧吧。” “那婚事?”宫凌沨双眼放了亮光。 秦妃失笑道,“你也别急,虽然千雪的父亲在,但也得经过赵元帅同意不是?” 却在这时,门口传来赵元帅爽朗的笑声,“同意,同意,我自然同意,凌沨可是我看好的人。” 顾庆泽却有个疑问,“等等,你们成亲是用什么身份?王爷是用赵世子的身份,那千雪你呢?” 顾千雪挑眉,“自然用我本来的身份了,赵子沧是我表哥,这年头不是流行表哥表妹一家亲吗?” “这个……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顾庆泽喃喃道,“但……王爷的身份怎么办?” “宫凌沨已死,”宫凌沨道,转头向秦妃,“秦妃也如此,母亲,以后我们母子关系只怕不能表露在明处了。” 秦妃叹息,“经历了这般风波波折,我早已不在乎那虚名,只要你们能平安,我便满足。” 顾庆泽依旧没转过来这个弯,“等等,我的意思是,你们易容也是为了欺瞒皇上以及百姓,天下人皆知千雪和王爷的身份,如果就这么成亲,会不会引人怀疑?” “怀疑便怀疑,”宫凌沨直言道,“成王败寇,若我们败了,便是天衣无缝也能被他们扣上帽子;如果我们胜了,到底是何身份,还重要吗?” 顾庆泽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便闭口不言。 赵元帅笑道,“子沧想何时成婚?” 宫凌沨眼前一亮,“明日。” 顾千雪吓了一跳,“你疯了,这么仓促?”她心里还没准备好…… 宫凌沨皱着浓眉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般仓促确实对不住你,那就再好生准备一天,两日之后我们便成亲。” 见顾千雪又要反驳,宫凌沨面色坚定,“不能再商量了,明日或者后日,你选。” “……”顾千雪无语,“那就……后日吧。” 于是,婚事就这般敲定。 第二日。 就如宫凌沨所说,关东城大门未开,整整一日,无论元帅府内府外、关东城内城外的眼线都被抓了出来,严刑逼问。 关东城外,也拿了个由头开始查找眼线以及暗暗安排,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而实际上,这些行动并不突兀,很早之前便开始准备,埋了伏笔。 几乎一日的时间,关东城大牢便关满了人,一切罪行严重者,或者作奸犯科者,直接拉出去斩首。 关东城大牢西面有个高台,便是公开斩首之处。 官员一边诉说这些眼线细作的所作所为,一边痛斥皇帝的昏庸以及对赵元帅的迫害,包括之前关东城的动荡、天一教的侵入,也都是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帝一手策划。 关东城的百姓想起家园的破坏以及所爱戴元帅的迫害,纷纷愤怒,大骂当今皇帝。  整座城的气氛,别说赵元帅说要反,便是百姓们也大喊着要反。 第1228章 1228,大婚 京城,清晨。 一名大内侍卫打扮之人快速穿过庄严肃穆的宫殿,与守在金銮殿门口的侍卫首领耳语了几句,那侍卫首领面色大变,紧接着点了点头,又悄然进入大殿。 此时的大殿正在早朝,文武百官一一将公事禀告。 龙椅之上,一身金黄龙袍的宫凌尧俊容严肃,静静聆听,看似随和的表情却透露一种难以抗拒的威严,众臣子绝不敢因皇上是新帝而怠慢,因众人已见识到了新帝的手段。 康公公见到神色慌张的侍卫首领,立刻快步上前,低声道,“何事?” 侍卫首领低语,“关东城方面来报,城内以及靠近城内的探子全部失去联系,城门大关,城外有赵家军驻守,不知发生了什么。” 康公公一惊,看了一眼龙椅的皇上,又看了一眼正在早朝的臣子,思忖着是否要将此事禀上去,还是说待早朝结束后再通禀。 宫凌尧发现康公公的异常,“何事?” 正禀事的臣子立刻闭了嘴。 康公公快步上前,到宫凌尧身边,低声将消息通禀。 宫凌尧听见,并无震惊也无恐惧,只是定定地看向门外,好似回忆着什么,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不就是造反吗?朕等的就是这一天。” 宫凌尧的声音不小,加之金銮殿的设计,整个大殿之人都能听见。 臣子们大吃一惊,造反?谁造反?哪里造反? 宫凌尧冷冷勾着唇,却不是笑,“关东城反了,何人愿意带兵讨伐?”  百官们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紧接着金銮殿便掀开了锅,武将们愿意出征,文官们出言讨伐,包括宫凌尧的众人都认为关东城造反是以卵击石无误!以一城而敌一国,天真!众人也想趁此机会更 进一步,以表忠心。 关东城。 顾千雪服用了解药,此时已恢复了容貌,正在关东城大狱不远的一个宅子打扮。 这宅子确确实实是娘家,是当年顾千雪用银子买的,再过一个时辰,她也要从这里登上花轿,到元帅府拜堂成亲。 明明是第二次拜堂了,但却紧张得很。 喜娘为其打扮梳头,紧接着让其捏了一只苹果。 初烟虽然作为娘家这边的大总管,但到底还是没经验,杀人她在行,但忙里忙外的真不行,自己已手忙脚乱。 正在做月子玉莲说什么也要来帮忙,顾千雪命令玉翠回去看着玉莲,玉翠接了命令便去执行。 实际上顾千雪此举不仅是制止玉莲来,更是支开玉翠这个孕妇。 大婚之日,整个宅子的人都忙来忙去,如果将玉翠撞了,伤了孩子,她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姚振?  好在秦妃料到顾千雪身侧无人,便让申嬷嬷到来,如今秦妃和宫凌沨的身份并未公开,秦妃以其姨妈的身份出现,按照道理申嬷嬷也算是婆家人,但这个时候也没人顾忌什么婆家娘家了,好歹是将乱 成一团的场面镇压住,下人们开始有条不紊起来。 顾千雪越来越激动,一不小心,咔擦一声,将苹果捏碎。 喜娘看见新娘子的苹果碎了,都快急哭了,“大小姐啊,您可别使劲捏苹果了,这一会已经捏碎三个了。” 顾千雪也是尴尬不已,“抱……抱歉,我……不小心就捏碎了,我力气……太大了。”一不小心就用了内力,只要手指上稍稍用内力,这苹果就跟一只葡萄似得,一捏就碎。 喜娘叹了口气,“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一会如果下了轿子发现新娘子把苹果捏碎了也不吉利。” 顾千雪哭笑不得,“抱歉……抱歉,再给我一只,这回我发誓再不捏碎。” 到底是喜娘经历得多了见识广,拿了一个苹果塞进顾千雪广袖下面的小袖里,“大小姐,您别捏着了,先放这,回头下了轿子再把苹果拿出来,如果不小心捏碎,您记着另一个袖子还有个备用的。” 顾千雪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 喜娘又是一声尖叫,“大小姐别点头了,凤冠都歪了。” “……”顾千雪没想到自己大婚会这么狼狈,但……她就是紧张害怕,无比的紧张害怕。 憧憬吗? 十分憧憬! 也许正是因为这憧憬,所以才这般紧张。 申嬷嬷安排完房外的事,进来正好看见喜娘无可奈何地叮嘱顾千雪,噗嗤一笑,“今日我算是开了眼了,从来四平八稳的千雪大小姐也有这般惊慌的时候。” 顾千雪欲哭无泪,“申嬷嬷别再嘲笑我了,您再这样我更紧张,紧张起来……我连自己都怕。” 申嬷嬷掩口笑着,“行行行,不开玩笑了,不过千雪小姐饿不饿,先偷偷的吃点东西吧,一会有着折腾呢。” 顾千雪摇头,“不想吃,吃不下。” 正在这时,有丫鬟跑了进来,“喜娘,迎亲的队伍来了。” 顾千雪下意识一捏拳,而后才想起来别又捏碎苹果,赶忙低头看,这才又想起手里没有苹果。 总的来说,狼狈得一塌糊涂。 申嬷嬷憋着笑,喜娘为其盖上盖头。 一转眼,一天的时间过去。 顾千雪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日,清早梳洗穿凤冠霞帔,上轿,踢轿门,跨火盆,拜天地,随后被引入洞房。 顾千雪坐在床上,顶着沉重的凤冠和大红盖头。 值得一提的是,这盖头也有两斤重,十分厚重,上面还用金线刺绣鸳鸯。 别说顾千雪还晕乎,初烟也是晕头转向。 初烟进了来,站在顾千雪身旁十分歉意,“对不起郡主,我……我让您失望了。” 顾千雪微微摇头,“没失望,你做得很好。” 初烟叹了口气,“我自己很失望。”  顾千雪笑道,“失望什么?人各有所长,你的长处不在这里罢了,”声音顿了下,“虽然你的长处不在这里,以后却要向这里发展。我虽不崇尚男尊女卑,但自己深爱之人在前线冲锋陷阵,我们也要将其 身后一切打点好,令其无后顾之忧,是吗?” 初烟却突然有种感觉,千雪郡主这番话并非是对她说的,而是对郡主自己说的。  换句话说,郡主愿为了厉王而改变,也许,这就是爱吧。 第1229章 1229,越来越贫了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桌上蜡烛已燃掉三分之一。 申嬷嬷屡次上前,要顾千雪偷偷休息一下,待回头新郎官来了再爬起来,顾千雪摇头拒绝。 初烟怕顾千雪闷着不舒服,建议其先将盖头摘下来,一会新郎来了再戴上,顾千雪也摇头拒绝。  不是她有受虐倾向,第一,对于练武之人,扛着几斤重的行头坐上几个时辰,实在是小菜一碟,不算负担。第二,她不想摘盖头,因为一张脸火辣辣,就算不照镜子,也能感受到其上多红,她不想被 人瞧见她的窘迫。 终于,随着门外一阵热闹的声音,新郎官赵世子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来。 宫凌沨的酒量很好,很少喝醉,但今天却觉得晕晕乎乎好似在梦中,头重脚轻得好似整个世界都处于幻想里一般。 一般闹洞房的都是新郎的兄弟和朋友,然而赵世子没有兄弟和朋友,一众下人也不敢闹,就象征意义的说了几句吉祥话,将新房的气氛哄抬了抬,便在申嬷嬷的指挥下退了出去。 很快,房内便只有顾千雪和宫凌沨两人。 顾千雪忐忑,低着头,盯着自己双手,突然发现袖管里放着一只苹果,暗暗地将袖管里的苹果拿了出来,捏在手心。 等啊等,等了好半晌也不见有人掀她的盖头,一时间,开始胡思乱猜了起来。 突然,她感受到他的靠近,紧接着他好像俯下身,随后一只粗狂的大脸自盖头下面向上看。 “呀!” 因为太过惊吓,一不小心那苹果竟对着他的脸就飞了出去。 宫凌沨一伸手将苹果接住,眉头紧皱,“你这是准备用苹果谋杀亲夫?” “……”顾千雪,“不……不……不是……” 宫凌沨看出她实在紧张,拿了桌上的玉如意,将她头上的盖头掀了起来。 掀了盖头拿在手中,浓眉紧皱,“这是什么料子,怎么这么重?你就顶着这个布子整整一天?” “啊?呃……是啊。”顾千雪低头道。 宫凌沨好笑地蹲在她身侧,像个顽皮的大男孩似得趴在她的腿上,仰头看着她,“至于这么紧张吗?别人洞房花烛夜之前都未见过面,也没你这么紧张。话说回来,我们这是第二次成亲了吧?” 顾千雪失笑,“但上一次,不算我参与。” 宫凌沨挑眉,“我参与了。” 顾千雪一愣,“你这是找打?”如果没记错,上一次她是被他绑着拜堂的。 宫凌沨直接坐在脚凳上,趴在她的腿上轻笑,“好像你能打过我似得。” “……”说起这个就怄气,当初宫凌沨被打了半死,血也几乎流干,最后侥幸救回来算了,两人算是同一起点学习其师父所创的童子功,最后……宫凌沨的功力竟然突飞猛进,将她甩得老远。 顾千雪咬牙切齿,“你别美,你说过破了身,武功最高者受损越大,有本事明天早晨我们比武。” 宫凌沨一愣,随后一脸的惊喜,“呦,没看出来,你竟这般期待破身。” “我……”顾千雪哑然,“你才期待破身,我是想打赢你!”  “别解释,娘子既然有需要,做夫君的自然要满足,”说着,在顾千雪的惊呼中,就这么将其抱上床,顺便手脚轻快地将她鞋子脱掉扔在一旁,“既要满足,又要好好的满足,这才能报答娘子顶着这般沉 重的凤冠和盖头的辛劳不是?” “你……”顾千雪急了。 “我什么?”他已将她压在身下。 “……越来越贫了。” “你调教得好。” “……”顾千雪挣扎,“不要脸,谁调教你了?” “新婚之夜辱骂夫君,该罚。”紧接着,粗暴地吻上她的唇,“今天……你的……唇,尤其……香甜。”一边吻着,一边恋恋不舍地离开嘟囔了句话。 无论是用武功还是用蛮力,顾千雪都不是对手,但如果就这么放弃挣扎真好像她多么主动似得,“凤……凤冠,凤冠还没摘。” “就戴着吧。”他一边制服她,一边脱她的衣服。 “戴着凤冠如何……咳……别闹,还是先摘了,怪重的。” “要的就是这么重,否则你因为害羞溜了怎么办?”嘴里说着,手上未停,能脱的就脱了,脱不掉的就撕了,不消一会,某人就如同一只剥了壳的鸡蛋,惹人垂涎。 宫凌沨俯下身,吻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这幅身子虽然见过,但却依旧惊艳。” 顾千雪只觉周身酥麻,触电一般的感觉顺着神经通往周身,她见挣扎不开,也不知如何回应,干脆闭了眼,咬着牙。 宫凌沨轻笑,“我喜欢看你这害羞的模样。”说着,亲吻慢慢向下…… 整整一夜,顾千雪根本没睡。 本以为折腾得累了,可以睡下了,但只觉得刚刚闭上眼,又被某人折腾起来。 从女人的角度,她很满意自己丈夫这一夜的表现,当然,如果适可而止就更好了。 从医生的角度,她很担心这个男人的身体健康,毕竟纵欲过度也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清早她周身青青紫紫,因为一夜未睡还头昏脑涨,但某人却神采奕奕,洗漱好了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 见顾千雪醒来,他凑了过去,“快起来。” 顾千雪疲惫地点了点头,“知道了,要去为长辈奉茶,是吗?”毕竟成亲过一次,虽然上一次是被逼的。 “当然不是,你忘了昨天说的话了吗?” “呃?什么话?”不知是否一夜未睡的原因,顾千雪的大脑竟反应迟缓起来。 宫凌沨挤了挤眼睛,“你昨夜不是说,破了身后看看我们两人谁的武功高吗?刚刚我让初烟回禀赵元帅多等一会,我们趁机先比武吧。” 顾千雪顿时暴怒,“宫凌沨,你这神经病,折腾了我一夜现在要比武?你这叫作弊!” 宫凌沨皱眉,坐在她身旁,“这话可不对,作弊的分明是你。昨天我卖了一夜的力气,你到最后一动不动,按照道理损伤体力最多的是我吧?来来,起身比武。”说着,拽着顾千雪的手便站了起来。 顾千雪惊呆了,“你……你莫不是脑子进水了?真要比武?”  宫凌沨哈哈大笑,“当然是假的,快起床吧,赵元帅他们都等了好一会了。” 第1230章 1230,仗得打,女人也得调戏 这是顾千雪第二次奉茶了。 但不同于第一次的庄严,这一次没那么大的场面,只是一个干净整洁的正厅,长辈们排行坐着。 坐在正中央的自然是赵元帅和澜枝,其身旁则是秦妃。 这是婆家的敬茶,就算赵偌澜是赵元帅的女儿,但其作为娘家人,也不会在此列。  何况,自从赵偌澜和顾庆泽相认,两个人好像进入蜜月期,而事实上,这是第一次也是真正的蜜月期,哪怕是赵氏怀顾千意时得到顾庆泽的宠爱,但那种宠爱却是责任愧疚加生儿子的喜悦,与这种两 个人真正的交流不同。 如今赵偌澜心智恢复,虽然也只有十五六岁的水平,但却更为懵懂可爱。 顾庆泽如同捡了个宝,要么带着她游玩,要么教她读书写字,两个人缠腻得很。 郑氏见赵偌澜心智恢复,也就没得挑了,虽然郑氏脾气依旧阴阳怪气,但经历了被皇上软禁以及关东城造反,屡次面对死亡,她除了偶尔对顾庆泽发发脾气,对别人还是不敢的。 至于秦妃是以姨妈的身份,代表“赵子沧已过世的母亲”接受奉茶。 奉茶仪式开始。 已有丫鬟将沏好的茶捧了过来,“世子、世子妃。”恭敬道。 宫凌沨与顾千雪两人将茶碗轻轻端了下来。 顾千雪只觉得那茶碗有千金重,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她垂着眼,视线凝在茶碗上,眼圈微热。 这一天真的来临了吗?风风雨雨过后,她真以为自己不配拥有幸福、永远不会幸福了。 宫凌沨轻声道,“体力不支?”口音暧昧。 宫凌沨的话,除了耳中有母金的顾千雪外,外人是听不见的,所以其肆无忌惮。 顾千雪顿时恼怒,狠狠回道,“不是,我只是紧张而已!” 一旁的澜枝笑道,“千雪别紧张。” “呃……”顾千雪有种被下套的感觉,又狠狠瞪了一旁面色镇定的宫凌沨一眼,今日才知,他坏得可以。 不对,从前的他也很坏,却是恶贯满盈;现在的他更坏,腹黑狡猾。 秦妃想到处境种种,忍不住哭了出来,申嬷嬷连忙递上帕子。 顾千雪和宫凌沨两人刚要对赵元帅奉茶,赵元帅却道,“你姨妈这么多年不容易,先给你姨妈奉茶。” 顾千雪点了点头,便与宫凌沨两人来到秦妃面前。 “姨妈,请用茶。”两人奉上茶。 秦妃一时情绪太过激动,好半晌只用帕子捂着脸,低低的哭泣。 顾千雪和宫凌沨相视一望,也是能理解——好好的妃子和皇子,跑来造反,换一个人怕也要感慨万千吧。 终于,秦妃控制住了情绪,用帕子快速擦干泪,“抱歉,这大喜的日子……我这样不吉利。” 澜枝道,“没关系,喜极而泣。” 秦妃感激地点了下头,先接了宫凌沨的茶,抿了一下,紧接着接了顾千雪的茶,笑着慢慢喝了一口。 放下了茶,申嬷嬷递上来一只红木小盒,里面放着一副头面。 实际上,这幅头面也是元帅府提供,秦妃十分惭愧。 她接了盒子,而后递给顾千雪,“孩子,因为出来匆忙未带细软,委屈你了。” 顾千雪双手接了头面盒子,双眸定定地看着秦妃,目光诚挚,“丝毫不委屈,您送我最大的礼物,便是他,不是吗?” 秦妃叹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紧接着,两人又为赵元帅和澜枝奉茶,说了几句话,宫凌沨便回房换衣。 新房内。 顾千雪为宫凌沨整理衣襟,伸手将他胸膛稍稍褶皱的衣襟平整好,“可以了,万事小心。” 宫凌沨却未急着离开,反倒是捏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大婚之后,你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语调带着暧昧。 顾千雪哭笑不得,瞪了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时间打情骂俏?如今消息已传到了京城,京城开始调兵,我们的炮兵也才培训不久,我都怕得要死,你还有心思调戏我?” 宫凌沨挑眉,他未刻意服用易容解药,但随着停了易容药,本粗狂的面颊也逐渐有了之前冷魅文雅,“仗得打,女人也得调戏。” “……”顾千雪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不和你贫了,别让将士们久等。” 宫凌沨这才收敛了嬉笑,“好,你也一切小心。” 顾千雪亲自送宫凌沨出了房间大门,定定站在门口,见高大颀长的身影逐渐消失,这才无力地靠在门框上。 “反了?这就要反了?” 顾千雪失笑,只觉得人生如梦,她穿越来不是当王妃搞暧昧,而是来造反的。 这个时候,院门外来一人,是初烟,“属下见过世子妃。”见礼。 顾千雪收起之前的彷徨神色,正色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与你商量,你且进来。” 两人到了正厅。  顾千雪道,“他们在前线,我们也不能干等着,城池可以攻占、银两粮草都能抢,唯有人,我们最缺少!赵家军虽恢复了几分气力,但到底和鼎盛时期不同,也只有区区几万人,所以必须用尽全部办法 保全这些人,能砸炮弹绝不肉搏,我要想一套完整的战地救护方法,尽一切力量减少伤亡!” 初烟道,“世子妃您别急,我这里有个消息,您听了一定高兴。” “什么消息?” 初烟淡淡一笑,“神医周府全部人员投靠到了关东城来了,今早晨便在城外喊城门,碰巧守城军官听说过神医周府,立刻上禀被我碰见,我去确认过,确实是神医周府之人。” 顾千雪愣了半天,“啊?他们怎么来了?他们疯了吧?我们这是造反,很危险的!” 初烟目光沉定,“自然是因世子妃对他们有恩,所以他们冒死前来报恩。” “……”说不开心是假的,但顾千雪又不敢轻举妄动,谁知这神医周府是不是宫凌尧派来,或者是否有宫凌尧的细作潜入进去。“你先让守门兵士将他们稳住,暂时别放进来,我去找世子。” “是。”初烟接了命令,立刻转身去办。  顾千雪也匆匆出门,太阳正好,却不知是这大好的天气还是因为神医周府的到来,她心中的阴霾也逐渐散去,换之光明。 第1231章 1231,拉拢人心 当顾千雪到达议事厅时,却见整个大厅杀气腾腾。 虽然还未出兵,但将士们开会时也是全副武装,身披铠甲,这是对战事的尊重,却也将整个议事厅的气氛压到极限,令人无法喘息。 赵元帅听见兵士通报说世子妃来了,也是眉头紧皱,他倒不会认为这个关键时刻顾千雪会公私不分,只以为家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元帅担心是赵偌澜之事,强忍着心惊,对宫凌沨道,“你去看看。” 宫凌沨勾唇一笑,“让她进来。” “……”众人。 这是什么意思,世子爷要在众将士面前办家事?虽然如今到场的只是高级将领,但数一数也有三十几号人呢。 “这个……不好吧?”赵元帅为难道。 宫凌沨微微侧过头,仔细看,已有原本的相貌,“她能亲自来议事厅,说明此事只与战事有关,绝非家事,因无论多大家事,她都会办妥。” 赵元帅一时间为难,而宫凌沨坚持。 最终,赵元帅叹了口气,“让千雪进来。” 兵士立刻转身通禀,随后还未换下大红喜裙的顾千雪已进了来。 众将士有些品阶高的知晓一些内幕,知晓之前那其貌不扬的丫鬟就是世子妃,但即便见面多次,此时依旧被其惊艳。 南樾国女子喜欢红色,但这红色一般人驾驭不了,太胖不行、太瘦不行、太黑不行、太丑不行、便是容貌太过寡淡也不行。然而这一身大红穿在世子妃身上,不仅喜气,还有一股英气。 众人竟觉世子妃到来议事厅,就如同乌云蔽日的天空,忽现暖阳一般。 顾千雪进入,看见这么一大堆将士,先是愣了一下,思忖要不要开口,要不要将宫凌沨单独叫出来。 宫凌沨却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这些将士跟着我们,便是我们的家人。” 众将士内心感动得紧,但也很紧张——如果世子妃要办的是家事,他们岂不是听见什么该听的? 赵元帅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深深地看了宫凌沨一眼,眼底是赞赏,他很满意宫凌沨收拢人心的功力。 顾千雪先是愣了一下,见宫凌沨确定,便直言不讳,“城门口有人来投靠,是神医周府的全部人员一共一百三十七口人,不知如何安置。别的倒是次要,我就怕他们中有细作。” 宫凌沨点了下头,面色沉定,“都迎进来。” 包括赵元帅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宫凌沨笑着看向众人,道,“我们防不住细作,如今看似没有细作,也是因城门关闭的原因,若战事开始势必要开城门,那样城内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也就是说,与其我们防细作,还不如想想如对付细 作。” 众人恍然大悟。 顾千雪也觉宫凌沨一番话,解决了她心中一个大难题。 既然对方有情报系统,他们就必须要有反情报系统。 宫凌沨对顾千雪道,“千雪,我倒想向你要一人。” “何人?” “吴飞。”  顾千雪了然,而后笑道,“吴飞确实在情报方面有天赋,当初关东城之殇时,我方人手有限,可以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当时全部情报方面都是由吴飞一人负责。”心中却感叹,宫凌沨并未与吴飞接触, 竟能看出吴飞的能耐。 随后,事情便这般定了。 众将士听说连神医周府都来投奔,一时间信心大增。 赵元帅笑着点了点头。  临行,顾千雪眼神闪了闪,道,“神医周府来可谓帮了我大忙,我正准备起草一部战地救治章程,要培养一批战地医生和护士,别说我们的将士人员有限,即便是有几百万几千万的将士,我们也要救下 每一人!只有活着,才能享用胜利的果实。” 终将士感动,但想到未来伤亡,依旧很压抑。 以一城而敌一国,如何敌? 这造反,实际上是以卵击石! 很快,顾千雪走了,她的后勤工作也紧张得很。  宫凌沨却对赵元帅道,“祖父听说过子沧的投石车炮弹,但还没见过吧?”驻守兵工厂的兵士是宫凌沨挑选、君安筛选,这些人虽说听令赵元帅的虎符,但更直接听从赵世子,他们以未来赵世子的嫡系 兵士自居,所以赵元帅只知晓消息,却无法亲自去看。 赵元帅皱了皱眉,点了下头,心中却想,再改良,不也是投石车? 宫凌沨对众将士道,“之前我曾与各位讲过这个投石车的威力,但因为炮兵训练的问题却未带大家去看,马上战事就要开了,我也要对大家交底,就今日去看吧,走。” 于是,宫凌沨便带着众人骑马去了兵工厂。 一众人策马,还未到达那半山腰时,便听见炮轰的声音,轰隆轰隆,地动山摇。 有人大惊失色,“难不成是山崩?”  宫凌沨却笑道,“不是,这是投射车炮弹,这里走。”而后看了一眼半山腰的滚滚浓烟,叮嘱道,“大家请不要乱跑,炮兵练习是按照一定射程,若不小心闯入射程之内,便是有通天的武功,也是逃不掉 了。” 众人大惊,但感受到这震动,也没人发出质疑。 突然,众人骑着的战马惊恐起来,焦躁不安。 宫凌沨皱眉,“大家都别骑马了,牵着走吧,我之前竟忽略了战马,回头得将战马带来适应炮火。”说着,翻身下马。 众人也下了马,跟着宫凌沨上了山顶。 众人如何震惊自是不说,只说因近日观看了投射车炮弹,之前的悲凉竟荡然无存,所有人都带着建功立业的冲动和胜利的喜悦,好似这战事已胜了一般。 当晚上赵元帅匆匆跑到顾千雪所居住的院子时,顾千雪正在起草《战地救治细则》。 “千雪丫头,你那炮弹到底怎么想出来的?那威力真乃天雷地火,地动山摇!”刚一进顾千雪的书房,赵元帅便大喊。 顾千雪抬起头,淡淡一笑,“秘密。” 赵元帅失笑,“臭丫头,你和外公还有秘密。” 顾千雪挑了挑眉,“和任何人都是秘密。” 赵元帅吃瘪,佯装生气道,“臭丫头,外公白疼你了。”  顾千雪抬起头,笑眯眯道,“好了,不与您开玩笑了,其实就是我配药的时候不小心爆炸,这才研制出来的。”古代的炮弹,不也是道士炼丹时发明的吗? 第1232章 1232,大婚之后最重要的事 赵元帅原本是不信的,但无论如何软磨硬泡,顾千雪都未松口,最后他不信也得信。 顾千雪被赵元帅磨得头大的,一扭头,却见宫凌沨站在书房门口,靠着门框贼兮兮的笑。 “……”顾千雪突然有种想家暴的冲动,某个男人真是越来越欠揍了,却不知现在她是否能打得过他。 赵元帅发现顾千雪和门口的宫凌沨“眉来眼去”,惊绝自己是个电灯泡,赶忙扭头“严肃”地嘱咐宫凌沨,随后离去。 书房内,只有站在房间里的顾千雪,和懒洋洋靠在门框上的宫凌沨。 顾千雪冷哼一声,“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宫凌沨修长手指挠了挠自己面颊,“能猜出一二。” “呵?那你猜猜?” “想打我。” 顾千雪噗嗤一笑,“恭喜你,答对了,大婚后一直未比武,要不要试试。” “试试就试试。”宫凌沨还真是大大方方的起身,随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千雪有些后悔——丫不会骗她吧?当初他说过,练童子功之人破身之后,武功越高受到的损伤越大,按照道理,他应该敌不过她才是。 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咬咬牙冲了过去,谁输谁赢,试试不就知晓了? 于是,院子里的下人们被赶出了院门口,两人也没挑选地点,就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顾千雪发现自己上当! 后知后觉也没了办法,她已被某人制服抱在了怀里。 “骗子,你不是说,武功越高受到的损伤越大吗?”若不是念在自己的高学历,顾千雪真想扭头唾他一脸。 宫凌沨痞痞一笑,“我并未骗你。这个就好像你有十个铜板,我有一百个铜板,你损失了五个,我损失了七十个,你剩了五个铜板,而我剩下三十个铜板,道理你懂了吧?” 顾千雪依旧不懂,“不对,当初我们武功水平分明差不多。” “谁说差不多了?”宫凌沨挑眉,“让着你,你还真以为差不多了?” “……”顾千雪咬牙切齿,她盯着宫凌沨脖子上的动脉,狠狠磨着牙,暗忖自己一口能不能把他咬死。 然而宫凌沨却突然面色大变,“糟,我竟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顾千雪见宫凌沨并不像开玩笑,也赶忙追问,“什么事?” “跟我来!”说着话,宫凌沨便将顾千雪抱入房间,哪用她跟着? 进了房间,他便将她扔在床上,“快脱衣服。”说着,人已经去关窗关门,在关门时,还警惕地左顾右看。 顾千雪真的惊住了,“到底什么事,你告诉我好吗?”此时已入夜,难道要换了夜行衣外出? 想着,顾千雪便下意识将自己腰带解开。 说话期间,宫凌沨已外衣脱去,紧接着脱里衣。 很快,带着伤疤的健硕臂膀已展露出来,虽然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刺目,但却也给他的身材增加了一丝野性。 “造娃娃啊!我们大婚了,当务之急当然就是造娃娃,我们竟然跑去切磋浪费体力,都不如将这宝贵的体力用在造娃娃上。” “……” 顾千雪正准备解衣服的手生生定住。 赤裸的某人已经扑了上来,“怎么了,别害羞,来来来。” 顾千雪面红耳赤,下意识要将那人推开,然而就如同那五个铜板和三十个铜板的故事,她心有余而力不足,被狠狠压在身下。 顾千雪侧过头,躲开他的唇,“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事吗?” “什么?” “当初没趁你昏迷不醒,弄死你。” 宫凌沨顿时瞪圆了眼睛,“什么?娃娃还没出生,你就要弄死娃娃爹?你这思想很危险!” 也是…… 也就是…… 后来…… 她就这么被他办了! 在被办的时候,她就在暗暗的想着——有个孩子也好,古代人不是最在意什么香火吗?如果真的造反失败,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将他的孩子养大,延续他的香火。 战事开始。 一路炮火连天向西攻去。 宫凌尧震惊了! 整个南樾国震惊了! 全天下都震惊了! 关东城的赵远征这是请了天兵天将吗?战争开始竟没有弓箭手,也没有进攻肉搏战的士兵,这么一轮炮弹轰去,那坚固的城墙都被轰开,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战况十分惨烈,但却是单方向的惨烈。 顾千雪不敢去前线看,每次听说南樾国兵士有了多少惨烈的伤亡,她都内疚不已。 然而内疚也不能圣母,她对别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酷,这个道理,她还是知晓的。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却已攻占了南樾国的一半领土。  这一时间,关东城的兵工厂每日都要涌来大批细作,而在这时吴飞的侦查部门发挥了极大功用,一批又一批的细作被拦截、处死,有些甚至还套取了许多有用信息,可以说,敌对者不断搬起石头砸自 己脚。 而面对如山倒败势,宫凌尧终于开始采取了措施——其竟煽动了鹰沙国对关东城进行的围剿。 虽然关东城有炮弹但单线作战能力甚强,投石车可以赶制,但没有足够的炮弹和炮兵。 这些投石车可不是随随便便拿来就用,其需要经验丰富……或者说最起码会使用的炮兵来操作,而这些炮兵的培训是需要时间的,炮兵的伤亡也很严重。 炮兵如何伤亡!?  南樾国一边的将士也是身经百战,他们揣摩了关东城的作战特点——为减免伤亡,直接用炮兵而不用步兵先行,这样的情况,南樾国一方便组织了许多弓箭手,扛盾前进,只要进入弓箭射程,便对瞄 准关东城炮兵进行狙击。 箭上有毒,即便不将对方毒死,最起码一个多月也无法再上战场。 针对此情况,关东城一方面只能在炮兵前设立弓箭营,另一方面要立盾墙,然而多少还是会有损失的。 就在两面夹击,关东城面临灭顶之灾时,却有一国对鹰沙国宣战。 出乎顾千雪的意料,也出乎宫凌沨的意料。 到底,解决了当务之急。  是夜,一封信被秘密送来,那信来自楚炎国公主,或者说,是来自哑奴。 第1233章 1233,新国东樾国 千雪,展信佳。 知晓你平安,我便安心,愧疚少了几分。 回忆当初,主子将你和安塔娜换魂,我本应阻止,但私心里却希望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便昧着良心帮主子做了。 虽然求得原谅十分无耻,但依旧希望你能原谅我。 楚炎国经历大殇一片混乱,好在已经风平浪静。 内厄姆神官叛变,皇帝也与主子正面交锋,朝廷与冥教生死一搏,最终结果与其说是两败俱伤,还不如说是同归于尽。 冥教举教覆灭,朝廷那边也差不多,除了我以外的所有皇族都死了。 说到这,就不得不尴尬地解释一下,我如今的身份是梅尔公主,主子因为种种原因将我与梅尔公主换了魂,至于真正的梅尔公主,也已经死了。  因为皇族人死,于是一群臣子便推我为女皇,我本不想当什么女皇,想将皇位给主子,但主子却拒绝皇位。他说,这场战乱正合他意,他早就想将拥有逆天毒术的冥教灭掉,将所有会毒术的人都杀掉 ,他只希望这世上从未有过噬魂幽冥教,从未有过这些毒术,如果没有毒术,他母妃也不会被人害死。 其实我是知道,主子很早就想灭了冥教,却一直未找到契机罢。 主子走了,不知道去哪了,也不要皇位,其实我也不想要皇位。 据大内密探来报,你们关东城的赵世子就是南樾国的厉王宫凌沨吧?听说你们再次成婚,我猜到你是爱他的,正如我也爱一名男子一般。 还听说,你们在造反,有个特别特别厉害的天雷炮,将南樾国皇帝打得屁滚尿流,比我们冥教的毒还厉害。 我不会写字,现在是我口述,一个特别的人帮我写,他刚刚催我拐入正题,但我只想和你聊天。 南樾国皇帝联合鹰沙国一起打你们,放心,有我帮你呢,就算拼上楚炎国,我也要帮你。 好了,他又催我了,他说你现在一定很忙,不让我多打扰你。 那么,信就写到这里。 深深思念你的,雅雅。 顾千雪看完信,又将信交给了宫凌沨。 两人沉默。 少顷,宫凌沨叹了口气,“痛恨冥教之毒的,不仅是我,我突然……有些内疚……” 顾千雪视线移到他身上,“你内疚什么?”  因为时间的推移,宫凌沨身上的易容毒越来越少,如今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俊面容,“从前,我只活在自己的恨意中,只觉全天下都对不起我,但如今却发现,比我悲惨之人太多。宫凌安是我皇弟,锡 兰妃在时,他与世无争,锡兰妃死,我却从未关心过他,哪怕内心帮他打抱不平。我真是……愧对他的一声皇兄。” 说着,一拳砸在桌上,未用内力,只任由疼痛顺着手臂蔓延全身。 顾千雪嘴角动了动,“我也愧疚,当看到雅雅所说一句话时,我只羞愧难当。” “什么话?” “雅雅说,我们的炮弹比冥教的毒还厉害,”说着,苦笑连连,“宫凌安灭了冥教、杀了所有使毒之人,以为天下会太平,但我却将黑火药带来,为世间增加了无数炮下冤魂。” 宫凌沨见顾千雪自责,无比心疼,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你没错,所有的错都在我身上,若有报应,只报应我一人。”  顾千雪噗嗤一笑,抬起眼,眸色锐利,“虽然自责,但我不后悔,如果我连自己心爱的人、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还扯什么可怜天下苍生?愚蠢、虚伪、做作!只要你能活下去,只要外公等人能活下 去,别说黑火药,便是原子弹我也要造……当然,我也得能造得出来。” 宫凌沨点头,将怀抱更紧,“谢谢你,千雪。” 虽然楚炎国对鹰沙国出兵,但关东城依旧疲于奔命。 纵使有逆天的炮弹,但真正操作起来却需要兵士,而兵士前进需要粮草,攻克了城池后,一些城池的官员逃往京城,也就是说,在人才上有了硕大的缺口。 这些缺口需要实打实的人,然而,关东城没有那么多官员可供调遣! 就在主力部队准备继续前进时,却被宫凌沨叫停。 将士们学的是兵法,未学治国,但也知晓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的道理。 最后在一次次商议中,关东城方面决定在造反三个月时宣布,战事暂停。  关东城正式立国,成为东樾国,从名字上便能听出与南樾国的关系,毕竟许多百姓虽然投降,但对自己国家依旧有眷恋,而新国以东樾命国名,很快平稳了民心,百姓们只觉得换了个皇帝,但国还是 那个国,日子照旧。 顾千雪猜测,外公赵远征立这个国名也有宫凌沨的一部分原因。 赵远征本想让宫凌沨登基为帝,但宫凌沨却不肯,死活要赵远征为帝,两人争执了起来,最后还是秦妃做了决断——由赵远征登基,立“赵世子”为太子,这不就成了? 于是,东樾国便成了赵家江山,太祖便为赵远征,立太子赵子沧。 随后,有了短暂的安宁,大概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内却发生了件大事——北醴国研发出了炮弹!  北醴国本就是个科技帝国,之前未发明炮弹是因没有一个发明思路,但因为有了东樾国的炮弹,便有了发明思路,又派人偷偷到交战过的战场搜集一些的战土,经过反复试验便创造出了仿制版的黑火 药。 就这样,北醴国开始发战争财。 以南樾国为首的各个国家纷纷向北醴国购买炮弹。 顾千雪气的半死,只恨当初为什么留那凤脩的性命,就特么应该整死他!  但话是气话,整死一个凤脩,北醴国那么多聪明才智,早晚会有人制作出炮弹,何况黑火药的配方本来就很简单,连她外行人都能制作出来何况北醴国那些超越时代的工匠?如果她将原子弹造出来, 估计北醴国就没了办法。 同样愤怒的还有东樾国满朝文武。 这一日,东樾国朝堂又闹翻了天,有人竟提议攻打北醴国。  赵远征不太懂治国,又怕做出错误决定,在朝堂上一直用眼神瞄宫凌沨,心中暗恨不已——他就是个带兵打仗的,非让他治国,这不是逼着他丢脸吗? 第1234章 1234,强强联合 东樾国,金銮殿。 大殿之上,闹闹哄哄,有保守派主张继续先安国再征战,有主战派主张先征战再安国。 而主战派又分两个派系,有要求继续打南樾国的,有要求打北醴国的。 龙椅上的赵远征一个头两个大,叫苦不堪。军队里只有无条件服从,也就是说,从前他为元帅时即便是将士们有争执,但只要他发话,将士们便必须遵从。但这些文官可不管这些,疯狂的吵吵,哪怕龙椅上那位面色已经十分不好,但文官们该 吵吵还是吵吵。 赵远征发现,这些读书人平时看着文文静静,一旦发起疯来真是不得了。 赵远征对下手边的宫凌沨不断使眼色,宫凌沨侧过身,静静观察几方论辩,浓眉皱了皱,紧接着对龙椅上的赵远征缓缓摇了摇头,用口型道等! 赵远征明了,立刻将此事先压了下去,只等回头再商议。 另一边。 顾千雪也很忙。 东樾国的都城就建在关东城,许多官员提议将关东城的名字改一改,改一个霸气侧漏的,但宫凌沨考虑到首要任务依旧是安定百姓情绪,便将这一提议驳回。 东樾国的首都依旧是关东城。 别看关东城从前是个边防城池,如今却成了东樾国的中央! 关东城主要防御的便是楚炎国,而在关东城和楚炎国中间有一块双方争夺的领土,正是因为这块领土,两国时常交战。 楚炎国的女皇梅尔女皇却突然下令楚炎国兵士后退,不仅将争夺领土退了出来,还送了一些自己的边境领土。 楚炎国官员自然不乐意,闹了起来,但梅尔女皇愿意,别人也没办法。顾千雪知晓哑奴的好意,但领土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不能因为哑奴单纯便占她便宜,然而宫凌沨却决定要下这块领土,原因是这块领土对于飘摇不定的东樾国来说至关重要,其涉及到了战略纵深 ! 从地理位置上,关东城适合作为首都,而从基础建设上,关东城也当仁不让。 当初关东城之殇后,顾千雪便与官员以及工匠一同设计了新城,如今关东城不仅城市面貌整洁,建筑物公整,诸如居住、排水、抗灾等等基础设施十分完善!足够首都之资! 顾千雪等人依旧住在元帅府,因为皇宫正在修建,而这几日顾千雪却忙里忙外,几乎很少回家。 城郊,邯山,兵工厂。 自从北醴国仿造出了炮弹,关东城的兵工厂也不用遮遮掩掩了,干脆就大张旗鼓的扩大了兵工厂,还在城内高薪招来了许多工匠,源源不断的炮弹制作而出。 在关东城的西南方有座城名为雄池,当地多矿山,也是战争开打时,第一个打下的地方,当初许多人不懂为何赵家军要打雄池那块满是荒山的地方,后来才知炮弹一事。 此时的雄池俨然成了东樾国的重工业基地,一个个土法炼钢的工厂拔地而起,每天都有许多弹壳制造出来,再运往关东城的兵工厂。 如今兵工厂已有几千人的规模,负责人是左罡。 兵士的一声高和,紧接着众人上前,齐齐见礼,“下官见过太子妃殿下,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在初烟陪伴下的顾千雪。 与别国养在深闺的太子妃不同,东樾国的太子妃却是独当一面的铁娘子,整个兵工厂都由太子妃来掌握。 顾千雪身后,跟随着的宫人足有二十人之多,其中男多女少。 “左大人,即将送往楚炎国的炮弹准备好了吗?”顾千雪稳声问道。 左罡立刻道,“回太子妃,已全部准备好,请随下官来。”说着,转身向库房而去。 邯山的军工厂库房数量众多,由重兵把守。 一众人到了库房西侧,左罡命令兵士将最靠近的两个库房大门打开,在一众人暗暗惊叹中,却见那两个库房里面堆积的是满满的炮弹。 顾千雪十分满意,“何时启程?” “回太子妃,今天下午楚炎国兵士已到国境安营扎寨,明日一早我方运送大军便启程运输。” “好,尽量多带一些兵士,这次运输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是!”左罡接令。 顾千雪点了点头,遥遥看向远方。 远方,苦力们正在平整山头,待那山头平整完工,也要建立兵工厂。 “左大人,你这几日选几个合适位置再建立几个兵工厂,兵工厂的要求首先是运输方便。”顾千雪静静道。 左罡吃了一惊,“但如今战事暂停,我们炮弹早已充裕,建立那么多兵工厂做什么?” 顾千雪前一刻还严肃内敛的面孔,突然狡黠起来,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卖啊。” “啊?”左罡继续吃惊。顾千雪耸肩,“北醴国不是卖炮弹吗?那我们也卖,我们就卖最早还未改良的火药配方,只不过我们牌子更正,想来更具有竞争力吧。左右都掩不住了,还不如趁机也发发财,毕竟我们东樾实在缺钱不 是?” 左罡了然,思忖片刻,“太子妃说得有理,下官赞同。” 顾千雪点头,“这件事便交给你了。” “是,下官定办妥太子妃交代的任务。”左罡严肃道。 顾千雪看着这两仓库的炮弹,笑出了声。 初烟问道,“太子妃在笑什么?” 顾千雪伸手指着南方,“那些家伙不是以为孤立楚炎国便行了吗?我免费提供炮弹,雅雅那家伙也是个闭眼睛就敢打的二愣子,我还真不信,制不了他们。” 初烟抿唇而笑,“太子妃攻无不克。”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真没想到某一天你竟还变成马屁精。” “……”初烟尴尬,“我不是拍马屁,真的是有感而发。” 顾千雪不忍刁难初烟,“行了行了,不开你的玩笑了,我们回元帅府,再过一会颜紫淞怕就到了。” 确定了送往楚炎国的炮弹后,顾千雪又带着一众人匆匆赶回元帅府。 颜紫淞如今已是东樾国的皇商,而颜紫淞做梦都没想到当初到南樾国京城开拓市场,误打误撞买下的无名居竟给他带来这般好运。什么家园不家园?能赚到银子,就是他的家园! 第1235章 1235,一夫一妻制 颜紫淞是个商贾,更是个精明的商贾、有野心的商贾。然而他也知晓,颜家在南樾国商界实在不算什么,家族中也没有几个官员,可谓根基甚浅,即便到了京城,在当初顾千雪的提议下办起以淑女坊为代表的综合性商厦,但最后还是被皇商打压,一时间 无比狼狈。 就在颜紫淞准备灰溜溜的滚回杨川城时,关东城造反了,赵爵爷带着逆天利器所向披靡的攻打南樾国,随后便建立了东樾国。 他的老家杨川城也被东樾国攻占,一时间他进退两难,而南樾国皇商带领一众京商早就看不惯这外来户颜紫淞,趁着颜紫淞失去老家商业基地,齐齐攻来。 就在颜紫淞面临灭顶之灾时,东樾国皇帝竟亲自发函邀请他回到杨川城故乡,更邀请他成为东樾国皇商。 颜紫淞自然好似在大海中抓住了浮木,急匆匆的带着家人和财产在东樾国人的秘密掩护下去了东樾国。 当到关东城见到太子和太子妃时,生生吓了一跳。 那不正是厉王和千雪郡主吗? 厉王那边就算了,主要是这千雪郡主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托付他出售妆品以及指点淑女坊之人,可谓是老熟人! 颜紫淞当即决定,就在东樾国扎根当皇商了。 让颜紫淞欢欣鼓舞的是,这东樾国不重农抑商,甚至还鼓励经商,更鼓励创造外汇,也就是将东樾国的商品卖到别国去,这简直是商贾的天堂! 但同时,东樾国有一点特别不好的地方,便是一夫一妻制。截止到建国,建国之前有妾室者便有了妾室,但建国之后便不允许男子纳妾,一生一世只娶一妻,不可以修妻、也不可以修夫,只有和离一说。而有妻者只有丧偶或者和离的情况下才能另娶他人,一 旦发现纳妾,便以“重婚罪”治罪,不仅要巨额罚款,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不过好在,律法规定,可以逛窑子。 这个一夫一妻制的制定不用多问,也能猜到是顾千雪的要求,而实际上顾千雪原本连青楼都想取缔,还是宫凌沨提议说,不能一下子将人逼狠了,毕竟东樾国根基未稳。 于是,东樾国的男子不能纳妾,除了自家夫人外,便只能去青楼。 因为禁止纳妾,所以青楼生意火爆,顾千雪无奈又紧急培训了大批医女以应对相关病症,更要求青楼女子定期体检等等。 这青楼早晚也是要取缔的,只不过得慢慢来,路得一步一步走。 因为战争,流失的男丁太多,造成了男少女多的情况,而一夫一妻也就注定会有许多女子嫁不出去。 关于这点,顾千雪制定了一个惊天的规定,此规定别说震惊了众人,连宫凌沨也被震惊了征召女兵! 这些女兵不是什么文艺兵,也不是后勤兵,是真真正正上前线,使用投石车轰炸的女兵!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女兵是无稽之谈时,顾千雪命初烟亲自带人训练女兵,增加女兵军饷,女子们拿了银子腰杆子硬,没日没夜的训练,一时间体质甚至提升到与男子相匹敌。 而实际上,女子没众人想的那般柔弱,平日里耕地劳作,女子也没少出力。 除女兵外,又在兵工厂、造铁厂增加了女员工的位置。 可以说,东樾国的女子地位虽达不到现代中国的高度,却在这个时代遥遥领先。 什么男尊女卑?女子有了工作收入和经济基础,才不惯男子毛病,一时间女权运动兴起。 颜紫淞等在正厅,想到太子妃的美貌,暗暗咋舌当年他还对太子妃动心了呢,啧啧,如果太子妃当年看上他,现在这太子位置是不是就是他颜紫淞了? 少顷,门外下人高声禀告,太子妃到。 颜紫淞赶忙收回了浮想联翩,起身见礼,“草民见过太子妃殿下,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千雪随手摆了摆,“免礼,我们今天开门见山。” 颜紫淞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千雪挤了挤眼,“有种货物,你敢不敢卖?”那眼神带了一丝挑衅。 两人也算老熟人,在没外人的时候,顾千雪丝毫没有架子,所以两人相处的感觉也更像朋友。 颜紫淞挑了挑眉,“呵,这天下就没有我颜紫淞不敢卖的东西,太子妃你且说,是什么货物。” “炮弹。” “……” “嗯?” “啥?” “炮弹。”“唉呀妈呀。”顿时,颜紫淞从椅子上掉了下来,赶忙又狼狈的爬了上去,指着自己鼻子,“太子妃你说让我卖炮弹?你在开玩笑吧,现在全天下也只有北醴国在卖,还是北醴国皇帝卖,我一个小小的商 人……就算是皇商,也不能卖炮弹啊?” 顾千雪翻了翻白眼,“真孬。”颜紫淞深呼吸两下,“孬?哼,我颜紫淞就不知道孬字怎么写!行,这炮弹我卖定了!”声音戛然而止,随后神色镇定,目光严肃地盯着顾千雪,“太子妃咱们别闹了,我卖真的不合适,虽然我是皇商, 但好歹是商,与官不同。” “谁说你不是官?”顾千雪挑眉。 “呃?”颜紫淞僵硬。 顾千雪逐渐展露笑容,“我很快就要对皇上和太子提议,成立商部,与六部一齐并列为七部,官位正二品,也即是设立正二品商部尚书一职,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顾千雪的话音还未落,颜紫淞已噗通跪倒,“下官多谢太子妃栽培!” “呃……”顾千雪嘴角抽了抽,发现这厮脑子实在太好用了!反应机敏、胆大心细!同时她也庆幸将颜紫淞收到麾下成为自己人。 顾千雪笑容缓缓收敛,看向颜紫淞的眼神意味深长,“颜紫淞,你先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颜紫淞起身,见顾千雪神色认真,也严肃了态度。“太子妃请讲。” 顾千雪幽幽叹了口气,“你相信缘分吗?”“呃?”颜紫淞眼神闪了闪,伸手摸了摸自己俊美的面颊,纳闷太子妃是不是看上自己了,他现在上位还来不来得及? 1236,完结篇 顾千雪唇际挂着淡淡的笑,目光悠远地看向门的方向,“不知为何,这一段时日,我时常回忆从前往事,之前我收留了那么多孤儿,却不忍心因为自己失去经济来源而放弃Wwん.la因为我知道,没了我,他们 多半是要死的。我认识了你,托付你帮我卖妆品,虽然也知晓你利用我的妆品赚了不少银子,但我却是感激你,没有你,那些孩子的命运只怕就艰难了。” 这一刻,颜紫淞在顾千雪身上竟看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独特的气质,是神圣吗?是关爱吗?好像是……母爱。 颜紫淞狐疑,太子妃也没有孩子,哪来的母爱呢? “太子妃娘娘过誉了,我……呃……也是顺手而已。” 顾千雪淡淡一笑,“不是顺手,而是缘分。” 颜紫淞边忙顺水推舟,“对对,是缘分,就是缘分。” 顾千雪伸手一指一旁的座位,“坐吧,我们只当是老朋友,随意聊聊。” 颜紫淞依言的坐了。顾千雪拿起手旁的茶碗,抿了一口,“原本我以为宫凌尧是个好人,但他最后竟险些逼死我们;我以为裴姨娘是坏的,但却没想到最后是她保全了我的家人和秦妃;我以为楚炎国之行是一个噩梦,却没 想到在最关键时刻,恰恰是楚炎国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原本以为我和他永远有缘无分,但却未想过最后我们在一起。” 颜紫淞维持着笑容,但内心是懵逼的,他听不懂太子妃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裴姨娘什么的楚炎国?但听不懂他不说,他装成能听懂,还得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顾千雪见颜紫淞那不懂装懂的模样噗嗤一笑,“包括你,颜紫淞。” “啊?下官?”颜紫淞指了自己鼻尖。 顾千雪点了点头,“是啊,原本以为,你只是我生命里的过客,却没想到,有一日我们会并肩作战。”说到这,颜紫淞只觉得心一暖,诚恳道,“下官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以这样的关系继续相处,但无论是何种关系,无论是从前的千雪郡主还是如今的太子妃,我颜紫淞都信任您、尊重您,从今以 后定当竭尽全力的效忠您。” “谢谢。”顾千雪由衷而发。 随后,两人便不再叙旧,针对出售炮弹一事开始商讨起来。 当然,这一次的商讨也只是个雏形,两人商议一个简单的框架,回头还要与宫凌沨和赵远征商量。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上再次掀起了一阵讨论。 第一个是成立商部。 第二个是出售炮弹。 文武百官们吵得热火朝天,赵远征一个头两个大,突然,鲜少发言的太子赵子沧却淡淡开口,说这两个提议都是他与太子妃的意思。 一句话,文武百官哑口无言。 自从东樾国正式确立,赵远征登基,宫凌沨便停用了易容毒,所以他的容貌逐渐恢复。 众人能不知“赵子沧”是谁?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杀神厉王殿下! 个中缘由,众人都能猜到,只不过成王败寇,人家胜了,没人敢质疑,也没人敢当面点明。 厉王虽然不像从前那般杀伐暴戾,平日里只安安静静的当一名美男子,但其真正怒起来,却没人敢得罪。 最后,两条法案非常顺利的通过,满朝文武没人反对。 龙椅上的赵远征都快哭了——为什么非逼着他当皇上?最适合当皇上之人分明是宫凌沨,看看人家,不愧是出身皇族,只冷冷一撇,众人丢兵弃甲。 三日后。 正值休沐。 宫凌沨特意休息了一天,只为陪伴顾千雪,两人还达成了共识——这宝贵的一天不许谈公事,只能说私事。 用过了早膳,天气大好,两人便乘车去往正在建造的皇宫,监工是小,主要是找个由头出去走走。 马车缓行,两人未下车,只在车内看着正在劳作的工匠,随意聊着天。 “你还想念他吗?”宫凌沨道。 顾千雪眉头皱了皱,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你呢?” 宫凌沨见顾千雪不答反问,轻笑出声,“想。” 顾千雪垂下眼,“我也想念。” 两人虽未言明,但彼此知晓指的是谁。 马车内一时间安静下来,两人都未继续说下去。 怀念旧人与珍惜眼前人并不冲突,就如同人生并不是非黑即白一般。 只有未成年人才幼稚的纠结对错,成年人只会努力在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中努力生存。 好半晌,顾千雪才道,“有宫凌安的消息吗?” 这一段时日,宫凌沨一直在寻找宫凌安,却不知其故。 “没有。”他答。 顾千雪欲言又止,很想问宫凌沨到底找宫凌安是做什么,报仇?还是其他? 思忖片刻,到底还是未问出口。 “还记得白宵真人吗?”顾千雪问。 宫凌沨皱眉,“记得。”顾千雪轻笑出声,“原本我是不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但现在是真信了!白宵真人用真命盘预言全部应验——我们有血光之灾,而你逆天命。当初他说你逆天命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回去夺皇位,便是后来 我们隐居深山,我还偷偷的认为人定胜天,却没想到,最后竟用这种方式度过了血光之灾和逆天命……这世上真有老天爷吗?真有命运吗?真的太可怕了。” 宫凌沨深深吐了口气,点了下头。 “如今我们有了东樾国,家人也平安无事,从前的老朋友也都在,这样的生活,你喜欢吗?”顾千雪好奇问。 宫凌沨抬起头,定定看向她,“我只喜欢有你的生活。” 这样的情话说了千百遍,但每一次都这般认真诚挚,每一次都令她信服感动。 “我也是。” 宫凌沨伸手,将她抱在怀中,手臂收紧,低头在她额头一吻,“我对现在的生活,无比满足。” “我也是。” 皇家车队在未修建完成的东樾国皇宫绕了一大圈,随后便回了去,然而马车上的两人的兴致却不在皇宫之上,而是彼此的陪伴上罢。 当回元帅府,两人下了马车,却见初烟已在正门等了许久。 “奴婢见过太子、太子妃。”初烟见礼。 宫凌沨先下了马车,随后将顾千雪接了下来,千雪问道,“初烟,发生了何事?” 初烟回道,“是这样,太子妃命君安回名剑山庄发掘人才,如今……有一人随君安回来。” 说是发掘人才,实际上就是挖墙脚。冷兵器时代需要铸铁人才,热兵器时代更需要!尤其是现在炮弹已被北醴国模仿出来,顾千雪不是化学专家,便是再改良黑火药也改良不出什么花样了,还不如继续将热兵器发展下去——制造炮筒! 造出真正的红衣大炮。 而这炮筒的铸造可就有讲究了,在没有精密仪器的古代,各种微量元素配比完全依靠铁匠的经验,所以顾千雪才出此下策,让东方君安回名剑山庄挖墙脚。 “挖来人才固然是好,但初烟你的面色为何这般诡异?”顾千雪失笑道。 初烟抬起头,面色尴尬,“那个随君安回来的人是……是……东方君骅。” “……”顾千雪。 “……”宫凌沨。 这一次,宫凌沨直接开了口,“他来干什么?”醋意浓浓。 初烟也无奈,“君安也未想将他四哥召来,是东方君骅主动跟来的。” “打回去。”宫凌沨。 顾千雪连忙道,“别,之前我们多少有……呃……误会,我去见见他吧。” “我也去。”宫凌沨赌气跟着。 初烟心中暗道,男人吃醋起来怎么都一个模样,君安如此,连厉王也如此。 顾千雪是不想带着宫凌沨的,她真怕宫凌沨和东方君骅打起来,但拗不过,只能带着其前往。 此时,东方君骅和东方君安正在正厅等候。 当众人到来时,正在聊家常的兄弟两人赶忙停下,君安起身问安,东方君骅连看也没看宫凌沨一眼,直接来到顾千雪的面前,激动不已,“小寒姑娘!” “……呃……”顾千雪尴尬不已,小心翼翼看向身旁男子,见那人的脸,比锅底还黑。无奈地叹了口气,“君骅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只可惜,我不是小寒,而是顾千雪,也是东樾国的太子妃。” 宫凌沨愣愣道,“东方君骅,你来这里做什么?” 东方君骅才不怕宫凌沨,看都不看他,视线依旧恋恋不舍地黏在顾千雪身上,“自然是小寒姑娘……不不,是太子妃需要铸铁之人,我来帮忙。” 顾千雪吃惊地抬头,“真的?” “真的。” “有什么条件吗?” “没条件啊,”东方君骅道,“还能有什么条件,我也不缺银子。” 这一次,连宫凌沨都纳闷起来。 东方君骅的眼神却闪烁,呐呐道,“要说条件……其实有一个,太子妃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顾千雪紧张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凌沨,“你问。” 东方君骅鼓足了勇气,“我知道您与他认识在先,如果……我说如果,如果在你们认识之前,你认识我,换句话说就是我们最先认识,你会选择我还是选择他。” “这个……”顾千雪十分为难,这让她怎么回答? 首先,这世上没有“如果”,如果真的先认识东方君骅……说实话,她也无法预测命运走向,毕竟她与宫凌沨相爱,客观的说有一部分是先入为主。 其次,如果她说选宫凌沨,东方君骅会不会转身就走?她现在急需铸造人才啊!东方君骅的手艺特别棒! 顾千雪怯生生地看向宫凌沨,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也是一种恳求。 宫凌沨用冰冷的眼神回绝。 顾千雪继续恳求——求求你了,我姑且选他,想想红衣大炮,想想咱们继续的人才。 最终,宫凌沨不忍心拒绝爱人,只能狠狠的闭了眼,扭过头。 顾千雪胜了。 东方君骅依旧眼巴巴的等着,脸上满是期待。 顾千雪轻咳几声,尴尬道,“如果在认识子沧之前认识你,我觉得……呃……应该会选择你吧。” “真的?太好了!”东方君骅高兴的一下子蹦了起来,“行,小寒姑娘我们就这么定了,这辈子就算了,下辈子你先遇到我,我们在一起好吗?” “……呃……”这个问题真尖锐,她不知如何回答。 初烟狠狠瞪了君安一眼——看你找回来的麻烦! 君安满脸的无辜——没办法,这是我四哥,我怎么拒绝? 宫凌沨拽着顾千雪的手就拼命向外走,几乎是将其拖出去的,不顾周围下人们的目光,一口气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顾千雪狠狠扔床上,“你真是气死我了!”顾千雪也知道自己理亏,恳求道,“消消气嘛,拜托了……你说说,我们经历种种你还这么死要面子做什么?你要知道,有了东方君骅,就能给我们培养出一大批好铁匠,我们就有红衣大炮了,不打开 便罢,回头如果开打,我们能少损失许多兵士,我们的人民也会少流许多血!你衡量下,你带一次口头绿帽子,却能保住千万百姓的性命,上万个家庭!对不对?你是太子,要爱民如子,对不对?” 宫凌沨咬牙切齿,“道理我都懂,但眼睁睁被戴绿帽子依旧不爽。” 顾千雪噗嗤一笑,眼神暧昧地向他抛了个媚眼,“我补偿你,如何?” 宫凌沨挑眉,“肉偿?” “哼哼。” 紧接着,某人便如同饿狼一般扑了上去。 “等等。”顾千雪笑着阻止。 宫凌沨却封住她的口,呢喃不清,“现在反悔,晚了。” 顾千雪努力甩开他,笑道,“我说的补偿可不是这个。” “我只要这个补偿,其他免谈。”他才不上当。 顾千雪笑得前仰后合,直将宫凌沨笑得头皮发麻,虽然*,也生生止住。“那你说说,要怎么补偿?” 顾千雪伸手捧住他冷俊的面颊,深深看向那剑眉星目,那熟悉又俊美的面容。 “我有孕了。” “呃?” “这个补偿,可以吗?”狡黠的眨眼。 他未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 顾千雪感受到那高大身躯微微颤抖,紧接着脖子处有种湿润润的感觉。“你哭了?” 他没回答。 顾千雪垂下眼,眼角湿润,但嘴上却依旧调戏,“男儿有泪不轻弹……” “闭嘴!”宫凌沨狠狠道,“你真是越来越聒噪了,让我抱静静的抱你一会……就这样静静的抱你一会……”【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