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太孙》 第1章 大明皇孙 万历四十六年,四月三十日,晴。 温暖的太阳懒洋洋的照着北京城。 北京城的大街小巷中,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俨然一派冬去春来的复苏景象。 紫禁城里,似乎还是冬天,就连石缝里冒出头的小草也显得无精打采。 偌大的紫禁城里没什么人走动,更听不到什么人的声音,仿佛这一万间殿室还被寒意笼罩。 乾清宫前的御道上。 时任内阁首辅,也是内阁唯一一名成员的方从哲,快步朝殿门走去。 他脚步匆忙,苍老的面容上挂着愁容。 五年前皇帝下旨让他入阁时,他见过皇上一次。 却不想,第二次见面,却是在那五年之后,还是因为军情紧急之事。 他来到殿前,经当值太监通禀,得以进入殿中。 正殿内,铺满整面墙壁的大明疆域图前摆着一张宽大的书桌。 55岁的万历皇帝朱翊钧慵懒的横卧在桌后的坐塌上。 再次见到皇帝,方从哲不免紧张,撩起官袍,屈膝叩首。 “臣方从哲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历皇帝手里把玩着一只莹白如玉的扳指,看都不看他:“辽东出事了?” “圣明无过陛下,启禀陛下,这是建州女真首领于半月前发布的名为‘七大恨’的讨明檄文,同时率步骑两万向我大明发起进攻。” 说着,他将手里的奏折双手呈过头顶,让司礼监太监送到万历皇帝桌上。 万历一边看,他一边说:“抚顺城以东诸堡最先被攻破,抚顺守备王命印战死,游击李永芳投降,努尔哈赤下令摧毁抚顺城,将城中百姓编为千户,迁到赫图阿拉。 如今的抚顺城已名存实亡,建奴兵锋直指清河,或许此时此刻,清河城也…” 说着,方从哲眸光一黯,继续道:“辽东总兵张承荫闻讯,与副总兵同去支援,二人都已殉国。” 万历皇帝的目光从扳指移到身后的地图上,盯着地图上的辽东一带,嗤嗤笑道;“一个野猪皮,还真成个祸害了。” “陛下,努尔哈赤攻我城池,掠我子民,眼下当速派良将统帅辽东边兵御敌才是上策。” 万历皇帝轻轻嗯了一声,努尔哈赤起兵在他看来不过一跳梁小丑,性质虽然恶劣,但说按也就把他按死了。 把奏折放回桌上:“你们的意见呢?” 方从哲恭敬的道:“臣与诸位大人已经议过,放眼朝廷内外,最善兵事者当属曾任辽东巡抚的杨镐。 杨镐允文允武,还曾参加过抗倭援朝之战,如能重新用他,则建奴弹指可定。” “倒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就这么…” 话没说完,他面前的御案突然一颤,一道稚嫩的声音在桌下响起:“哎呦!” 边上的司礼太监张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挡在万历身前尖叫。 “什么人?护驾!” 殿门推开,几个殿前太监快步跑进殿中,张宏一指御案:“桌下有人!” “什么人,出来!” 太监们顿时把御案团团围住,虎视眈眈的盯着桌子垂帘。 在众人的注视中,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从桌下伸了出来,接着一个八九岁大,身穿红色蟒袍的孩子一脸尬笑的从桌下爬了出来。 见是个孩子,司礼太监又撩起垂帘看了一眼,确定没其他人藏着,摆摆手让太监们退下。 万历皇帝冲这个陌生的孩子招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抬手掐着这孩子比姑娘还白的脸蛋:“你是我的孙子?” 孩子不确定的点了下头。 “你叫什么名字?” “朱由检。” “朱由检?!” 万历皇帝只觉得这名耳熟,于是问他;“你爹是谁啊?” “朱常洛。” 万历哦了一声:“太子啊,小家伙,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回皇爷爷的话,我爹说我有爷爷,可我没见过,就背着别人过来了,刚才听到皇爷爷要用杨镐,一时没忍住脑袋就撞到了。” 万历皇帝幽居深宫的这些年,既不上朝也不祭拜天地,上次去太庙祭拜还是万历十七年,跟群臣争国本的时候。 这近30年的时间里,他连祖宗都不想见,更别提那个他并不喜欢的太子了。 面前的朱由检,年纪虽然不大,但皮肤细腻,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眼中似有星光闪烁,叫人一见难忘。 就算不喜欢他爹,也很难不喜欢他,问他道:“杨镐怎么了?” “我听给我爹讲书的王公公说,入朝抗倭的时候,这个杨镐临阵脱逃,他一逃跑,大军就散了,日军就来追击。 都是因为他,我大明死了好多人呢,筹划的几年时间和积累的物资,也因为他没了。 还谎报战果,明明死了两万多人,他就上报死了一百人,这种人皇爷爷可不能用。” 第3章 清晨责问 第二天早上,朱由检刚洗漱完,房门就被人敲响。 朱由检不用问都知道他是谁: “进来。” 一个三十上下的蓝衣太监提着个食盒进来,见到朱由检这个落魄皇孙也没有丝毫不敬,弓着腰道:“殿下,这是刚做好的吃食。” 朱由检坐到床上,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辛苦了,曹公公,坐下一起吃。” “谢殿下美意,奴才已经吃过了,殿下慢用,跟往常一样,吃完放在门口,奴才晚些时候来收。” “嗯,辛苦了。” 朱由检微微颔首,送走了这个太监,把食盒拿到床上,食盒内是两道爽口小菜,一碗粥,一个馒头。 虽然简单,但已经是朱由检一天里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李康妃每天晚饭之后才会让下人送来一些她吃剩的饭菜,一天一顿,似乎在她的概念里,抚养朱由检只要保证他不死就行。 幸好司礼监太监王安对他不错,每天早上让名下的太监曹化淳给他送食物,这才保证了朱由检的身体发育。 朱由检喝着粥,正琢磨着等会见到万历该说什么,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 一个身穿大红蟒袍,头戴乌纱翼善冠的中年男子带着个十七八岁的宫裙少女走进屋内。 男子脚踏官靴,腰佩玉环,脸上写满了怒意,他身后的少女穿着浅紫色宫裙,生的玲珑可爱,一点淡妆让她更显倾城之色。 看到这俩人,朱由检的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男子来到朱由检身前,一声厉喝:“孽障,你给我跪下!” 朱由检撂下碗筷,深吸一口气:“父亲,我所犯何事,竟劳烦您亲自前来?” 来人就是朱由检的生父,未来的泰昌皇帝朱常洛。 朱常洛才不解释,指着他的鼻子怒道:“逆子,你跪不跪?” “跪可以,告诉我我犯了什么错?” “逆子,你昨天是不是偷偷溜进你皇爷爷宫里,搅扰了你皇爷爷清修,还提了个叫孙承宗的人?” 说话时,朱常洛胸膛一阵起伏,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作为不被万历皇帝喜欢的儿子,他这些年谨小慎微,从来不敢惹事,没想到坏在了朱由检身上。 跟他同来的少女就是朱由检的养母李康妃,李康妃轻轻抚动朱常洛胸膛:“太子爷息怒,是臣妾没教育好这孩子,您要怪就怪臣妾,跟这孩子没关系。”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朱常洛拍拍李康妃白嫩的手掌,继续怒瞪朱由检。 朱由检挺起胸膛:“是去了,也说了,这又如何?” “又如何?皇上肯定以为是我派你去做的,你爹我一生谨慎,就毁在你这小畜生身上了。” 旁边的李康妃挡在两人身前,面对朱常洛一叩首:“太子爷,小孩子一时贪玩,闯了祸,是臣妾没教好他,太子爷要责罚就责罚臣妾,臣妾求您了。” 朱常洛脸色更沉:“昨天他敢跑到乾清宫惊扰父皇,要是不好好管教管教,明天他就能捅破天去。” 说着回头命令身后的随行太监:“把这孽障拖到外面,打20棍。” 朱由检的生母只是个偶然被临幸的宫女,朱由检也不是有继承权的长子,太监们毫不犹豫的冲上来要拖他。 朱由检拼命挣扎着叫道:“我只是在皇爷爷面前随便一说,皇爷爷也没责怪我,你怕皇爷爷怪罪,就让皇爷爷来罚我。” “还敢狡辩,拖出去打死这个孽障。” 朱常洛真动了肝火,随行太监虽有些犹豫,却还是照做了,这下朱由检有点慌了。 朱常洛连被他母亲都杀了,再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事后随便找个理由就遮掩过去了。 就算被人查出来,也是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地上的李康妃一声嚎啕,抱住朱常洛大腿:“太子爷求您开恩啊,您要是打杀了这孩子,臣妾我也不活了。” 李康妃的惺惺作态倒让朱由检起了心气,厉声大喊:“不用你这贱人装好人,不就是要打死我么,打,今天打不死我以后我弄死你们。” 仇恨的目光和铿锵的誓言让朱常洛突然一阵心悸,他瞪着左右太监:“愣着干嘛,拖出去打死这孽障。” 两个太监把朱由检拖到院中按住他,另外两个太监拿着刑杖就要开打。 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一声尖细的叫声:“慢慢慢慢!!!” 只见,太监张宏提着袍裙,在两名小太监的陪同下快跑过来。 看到他,朱由检知道,自己有救了。 看到他,朱常洛和李康妃匆忙过来迎接:“张公公,出什么事了?” “这话我该问您哪。” 张宏指着被按在地上的朱由检:“这是怎么回事?” 朱常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声:“别提了,昨天这孽子昨日跑去乾清宫,惊扰了父皇,我想教训他,没成想他还敢顶嘴,我这一怒之下这才…” “太子爷,要教训他您赶明儿再教训,皇上要召他同进早膳。” 朱常洛懵了,李康妃傻了。 皇上要跟朱由检同进早膳,这是怎么回事?这可是他这儿子都没有的待遇啊。 脑中又想起朱由检的恨言,他忙问道:“张公公,皇上怎么会叫他…这…皇上没叫我么?” 张宏笑了笑:“皇上跟这孩子挺投缘的,刚才吃早膳时突然想起他,就把老奴派过来了,至于您么,皇上没提。” “这…” 朱常洛一脸难色,张宏也不管他,“太子爷,这孩子我得带走,皇上那边还等着他。” 说着冲按着朱由检的几个太监吆喝道;“你们几个狗奴才,还不放手?” 几个小太监哪敢怠慢,赶紧放手了。 朱由检默不作声的来到张宏身后,瞪着朱常洛和李康妃。 那眼神被朱常洛看在眼里,更是让他怒急,可他也不敢当着张宏的面打人,张宏拱手一拜:“太子爷,那老奴就先去了。” 说完,带着朱由检转身离开。 “等一下。”朱由检跑回屋里,拿出昨晚写好的一沓稿纸,“走。” 身后的朱常洛和李康妃目送着几人离开,李康妃又跪下请罪:“太子爷,都是臣妾没教好他,这孩子以前没这么顽劣的。” 怒气对象已经走了,朱常洛对她也怒不起来,双手将她扶起,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啊,就是性子太软,以后对那孽子该打就打,该罚就罚,不忍心看就让下人去做,别净惯着他。” 李康妃一脸娇羞:“太子爷,孩子还小,口头教训一下就行了。” 第4章 缔造神童 从慈庆宫出来,张宏便跟朱由检交代见到皇上后要注意的事。 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朱由检哪里听得进去,不等张宏说完,朱由检垫脚拍了拍他肩膀:“张公公,今天的救命之恩,我来日必报。” 张宏正说得起劲,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心里只觉得好笑。 “老奴等着殿下来报。” 得罪了未来的皇帝老爹,朱由检将来能不能就藩都难说,还谈什么回报。 二人来到乾清宫暖阁前,张宏隔着殿门高声禀报:“主子,奴才把小皇孙带来了。” “带他进来。”万历的声音虚弱,心情似乎不好。 殿门开,朱由检快步走进。 比床还大些的圆桌上摆着十二道菜品,分别是:羊肉炒、煎烂拖齑鹅、猪肉炒黄菜、素熇插清汁、蒸猪蹄肚、两熟煎鲜鱼、炉坢肉、筭子面、撺鸡软脱汤、香米饭、豆汤、泡茶。 菜品丰盛,卖相也极好,看的朱由检直咽口水。 相比清朝皇帝一顿饭几十上百道菜,明朝皇帝一顿的菜品数量要少太多,即便是最丰盛的晚餐也只有36道。 他顾不得菜品,小跑来到万历皇帝榻前,抬手一揖:“给皇爷爷请安。” 万历皇帝横卧榻上,身上盖着被子,左手端着一个拳头大的瓷罐,右手冲他招了招:“到皇爷爷身边坐。” 坐下后,万历皇帝当他的面,打开瓷罐,拿出几颗胡椒粒送到嘴里,也不咀嚼,就是含在口中。 “皇爷爷,您这是干嘛呢?” 万历笑了笑,把胡椒罐放到一边:“老毛病了,等你到皇爷爷这年纪,口牙也得隔两天就疼一次,不疼还好,疼起来可真要人命了。” 朱由检恍然,这是把胡椒粒当麻醉药用了。 “皇爷爷,您看这个,这是我前几天写的故事。”朱由检邀功似的把昨天写好的一沓稿纸递给万历。 万历皇帝二十多年不上朝,虽然有他自己的消遣方式,可到了这把年纪,很多娱乐项目他已经玩不动了。 这就少了太多快乐,朱由检想要靠着万历这颗大树,就要能给他创造快乐,而他恰好又知道该怎么做。 “好,皇爷爷看看。” 万历笑着接过稿纸,他不认为朱由检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写出什么好东西,可看了两眼后他就被其中剧情吸引。 朱由检写的是清代小说《豆棚闲话》,虽然他也记得《儒林外史》《红楼梦》这种史学巨着,但这些书不是他这个年纪该写出来的。 《豆棚闲话》对他的年纪而言,虽然还是太早熟了,但并非不能接受。 全书十二篇,朱由检只写出了前六篇。 以豆棚下谈话为线索,将十二则故事贯串起来,豆棚始,豆棚结,语言清新,意趣诙谐。 以豆为,引出故事,对其中讽刺清朝的段落也改成了讽刺元朝的。 万历皇帝看的入迷,稿纸一张张翻过,他也看过不少太监们从外面带来的话本,可那些都是寻常话本,与《豆棚闲话》这种传世之作无法相比。 趁万历皇帝看着的时候,朱由检跑到桌边,端起饭碗,往碗里夹着肉和菜,端着饭碗到万历身边。 万历看完六篇故事,微微点头赞许:“颇有趣味,” 把稿纸放到一边,看着大口干饭的朱由检,看着他的小脸,万历仿佛看到了幼时的自己。 三岁那年,他也是这么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祖父嘉靖皇帝。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他一时恍惚失神。 “皇爷爷,你怎么了?” 被朱由检一叫,万历回过神:“朱由检。” 朱由检双颊被饭塞的鼓鼓的,还在往嘴里扒饭,活像一只大仓鼠,见他这样,万历强忍笑意道:“身为太祖血脉,可不能光会写话本,皇爷爷问你,你读过哪些书?” 重生过来,朱由检只继承了身体原主人的部分记忆,原主人经常接触的人他记得,看过什么书却不记得。 穿越前他倒看过不少书,可又不能跟万历说,想了想道:“回皇爷爷的话,我在看《论语》,里面的好多话我都认识,却不明白什么意思。” “哦?宫里还没给你派师傅么?” “没有。” “那是谁教你识字的?” 朱由检一脸天真:“回皇爷爷,没人教我,我只要看一遍就知道那字怎么读和写。” “哦?” 万历点点头:“朱由检,你给皇爷爷写了好话本,皇爷爷要赏你,你想要什么?” “皇爷爷,我想要个研墨伴读,皇爷爷就让我在宫里走走,挑一个下人做伴读好么?” 就算牙齿实在很疼,这天真的要求还是让万历皇帝忍不住咧嘴笑了下:“你可想好了,皇爷爷什么都能给你,你就要这个?” “就这个,我只想要个伴读。” “那好,皇爷爷答应你,你在宫里看上谁,就让谁做你的伴读。” “哎,谢谢皇爷爷。” 万历捏了捏朱由检的小脸蛋:“以后后悔可不要哭鼻子,有什么不懂的,皇爷爷今天都给你讲了,张宏,给朕拿《论语》来。” 第5章 未来阉宦 一个时辰后,朱由检一脸郁闷的从暖阁里出来。 他20来岁的人了,硬是装嫩陪着万历学了一个时辰的《论语》,时不时说几句惊人之语,他确信已经让万历把他当神童看待。 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胸中郁气稍舒。 循着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来到东六宫之一的钟粹宫。 这里是太子寝宫,如果可以朱由检绝不想到这儿来,但他要找的人在这,他必须来。 钟粹宫是二进院,刚绕过前边的兴龙殿,行走在回廊内,就看到两个太监在前边拉扯。 俩太监都50多岁的人了,年长太监快步朝朱由检走来,年轻些的太监在后边拉着他的袍袖:“大哥你听我说,兄弟刚才实在是没忍住啊。” 年长太监怒气冲冲,回头指着身后人:“姓李的,老子拿你当兄弟,你t拿老子当傻子是?你要还是个人的话,就把你俩怎么搞到一起的告诉老子。” 年轻太监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次!绝对是第一次!” “呸,你放屁!” 这口唾沫星子喷的,看的朱由检忍不住笑了出来,负手来到两人身前:“两位公公近来可好?” 这俩太监一个叫魏朝,一个叫李进忠,都是他哥朱由校身边的服侍太监。 二人都见过朱由检,见到朱由检来,立马放下恩怨齐齐躬身:“奴才给殿下请安。” “都免礼,你俩什么恩怨啊,跟我说说。” 魏朝是苦主,见有人做主,立刻就来劲儿了,他指着李进忠:“殿下您也知道,奴才跟这鳖孙是磕头拜把子的兄弟,却不想这鳖孙让奴才当了王八。” 朱由检摆摆手,示意他冷静: “别着急,慢慢说。” “是这样,奴才跟皇长孙殿下的奶娘客氏是对食,奴才这段忙,没顾上家里,刚回家一看,客氏跟这鳖孙俩就躺在奴才的床上,衣服都脱了抱在一起…” “李进忠,这就是你做的不地道了,兄弟的婆娘你都不放过,啧啧。” 不等李进忠狡辩,朱由检背着手,仰起头:“有上谕。” 魏、李二人面面相觑,魏朝悻悻笑道;“殿下,您就别拿奴才取乐了,皇上口谕从来都是由司礼监的公公代为传达的。” 朱由检把眼一瞪:“你二人不听上谕,就去把王安叫过来,我跟他宣皇爷爷口谕。 他要再不信,就把司礼监的张宏张公公叫来,问问他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这下,两个太监有点信了。 一脸为难的跪下,齐声道:“奴才魏朝(李进忠)恭请吾皇圣安。” 朱由检两手拇指插在腰带里,仰头道:“朕安,即刻起,着钟粹宫典膳李进忠为五皇孙朱由检伴读,钦此。” 朱常洛只有2个活着的儿子,朱由校是长子,朱由检是第五子,两人中间隔着三个已经死了的皇子。 如此口谕听的俩人一头雾水,李进忠一脸茫然的指着自己的脸:“殿下,皇上钦点奴才做您的伴读?”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不信的话,让王安去问张宏,便知真假,你现在就跟我走。” 说完转身就走。 “殿下,奴才还有些事和东西要安排了再走,能不能…” “不用!”魏朝主动请命:“殿下您放心把人带走,他的屁事奴保准安排好。” “姓魏的,你!你给我等着。”魏忠贤撂了句狠话, 跟着朱由检走了。 …… 离开钟粹宫时,李进忠耷拉着脸,活像只被拔了毛的鸡。 朱由检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笑他:“李公公,当不上未来的天子近臣,心里不好受?” 李进忠快走两步,面露恭敬,正要说话,朱由检一抬手:“我跟你一样不好受,你进宫前是个赌徒,人菜瘾还大,老婆女儿都给卖了,被债主逼急了才进宫的,我说的对么?” “殿下您是怎么知道的?” 李进忠一脸诧异,他的经历虽不算秘密,但也很少人知道,更不至于传到朱由检耳中。 “这你不用管,既是赌徒,何不赌大些?” “殿下何意?” “我哥身边有王安、魏朝,就算将来我哥当皇帝,你也要被他们压着,若我当皇帝,你可是我身边第一人。” 李进忠脸色一变,满心惶恐:“殿下,这话可万万说不得啊,殿下您什么也没说,奴才也什么都没听见。” 朱由检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若非如此,我为什么要选你?到底是跟着我,还是回去跟你的好兄弟继续混,你自己选。” 说完,回头继续走。 一步…两步… 朱由检心里默念,念到第九步时,李进忠快跑上来:“殿下,等等老奴。” 朱由检心里松了口气,头也不回的道:“李进忠这名不适合你,改回你的本名。” “是,老奴本名魏忠贤,殿下叫老奴忠贤就行。” 第6章 指鼻子骂 离开钟粹宫后,在魏忠贤引领下,朱由检来到太医院生药库。 太医院的药材是全国最全的,各地的药材进入太医院后,第一步就是由生药库监收,这里几乎囊括了大明王朝所能搜集到的所有药材。 朱由检生活虽然艰难,但在宫中下人们眼里,他还是主子之一,是主子就比奴才尊贵。 生药库大使听说他来,立刻带着两名副使过来迎接。 跟几人客套几句,朱由检直入主题:“你们这儿有没有一种绿色的,上面长满尖刺的药材,应该是从广东来的,最早是洋鬼子从海外传进来的。” 生药库大使想都不用想就回答:“奴才当差几十年,长刺的药材见过不少,但洋鬼子从海外传进来的,还真没有。” “没有?!” 朱由检皱着秀气的眉头,那可不好办。 今天他仔细看了万历皇帝的牙齿,肉眼所能发现的最大问题是龋齿,疼痛也是因为这个。 上一世的最后几年他几乎已经住在医院,跟医生们都混熟了,其中就有几个牙医,跟他说可以用仙人掌缓解龋齿造成的疼痛。 他记得仙人掌是明朝末年传入末年,并在广东一带有所种植,却没想到太医院还找不到。 正当他要死心时,一个副使的话让他重新燃起希望: “殿下,您说的这玩意儿我好像见过。” “真的?在哪里?” “东长安街上的胡姬酒肆,奴才跟朋友去喝酒时候见到一株通体翠绿,长满尖刺的植物,当时奴才就觉得挺稀奇的,听人说是一个马打兰国的胡女从海外带来的。” “知道了,你们先忙。” 朱由检面露喜色,转身就走,本想出宫去酒肆,想了想还是晚上再去。 大白天,他一个孩子带着个年近半百的老家伙去逛胡姬酒肆,实在太扎眼了,晚上人多还能好些。 带着魏忠贤回到慈庆宫,刚到宫门一个小太监见他来了匆匆跑来将他拉到一边:“殿下您躲躲,康妃娘娘正叫人把您屋里那些书拿到外面烧呢。” “那贱人!!!” 朱由检顿时气血上涌,咬紧牙关,抬腿就要跑进去。 那些书里有他写好的半本《儒林外史》和忠奸人员名单,那可都是他的心血啊。 没等他跑起来,魏忠贤和小太监赶紧将他拦下,小太监平时对他不错,这会儿更不忍心看他过去被欺负,苦心劝道;“殿下,书已经烧上了,您过去也无济于事啊。” “不,有事!” 朱由检不再挣扎,强压下心中怒火:“魏忠贤,你快去乾清宫找张宏,乾清宫不在,就去司礼监值房,把事情跟他说了,说我去跟那贱人拼命去了,你拦不住才来找他,快去。” 魏忠贤先是一愣,再是点头,向乾清宫的方向狂奔而去。 朱由检看向提醒他的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太监也放手了:“回殿下,奴才叫刘若愚。” “刘若愚,好,我记住了,今天我没见过你!” 说完,大步朝后院走去。 刚到后院,就见李康妃命令太监们搬书来烧,在她身边,一个六七岁的宫装女孩看着窜动的火苗,拍着手笑。 朱由检来到火堆前,望着被烧成炭灰的典籍,他的心都在滴血。 袍袖下的小手紧紧攥着,指甲刺入肉中也浑然不觉,来到李康妃身前,看着她风华正茂的脸蛋,咬着牙问:“为什么烧我的书?” 李康妃满脸温柔:“娘这是为你好,都是因为看这些杂书,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顶撞生父,还敢辱骂你娘,再不吃点教训,以后准得闯大祸。” 还要当我娘? 朱由检真想知道这女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要换成原来的朱由检肯定选择忍耐下去,现在的朱由检可不惯着她。 在十几个下人的注视中,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李康妃鼻子,深吸一口气:“贱人,你是狐狸精投胎的,仗着一张脸蛋和一身骚气迷惑了我爹,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听说你还想当未来的皇后是,我告诉你,你再怎么发骚,那位置也轮不到你。 你前面还有个王才人,就算王才人没了,也还有庄妃娘娘,你想当皇后,我呸!做梦你!” 朱由检越说越起劲,李康妃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朱由检刚说完皇后的事,她忍不住扬起巴掌。 正要抡下时看到朱由检脸上的嘲弄戏谑,突然反应过来,放下巴掌,怒视朱由检:“好,你给我记着。” 说完冲太监们喊:“烧完没有?烧完快走。” “娘娘,都烧完了。” “烧完了就走。” 说完,转身带人离开,朱由检还在后面招呼:“小贱人慢走啊,想我了再来!” 第7章 不视不听 李康妃带着她的狗腿子们走了,后院只剩朱由检自己,看着逐渐衰弱的火势,朱由检深吸一口气。 李康妃能克制住动手的冲动这点,有点出乎预料,但还可控范围之内。 趴在地上,打几个滚,把身上的小蟒袍滚了一身灰,再把领口撕开,这件袍子算是废了。 又朝自己脸上狠狠扇了几巴掌,直到脸上火辣辣的方才停手,站在火堆前默然不语。 “殿下!殿下您没事,奴才来迟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魏忠贤的声音,朱由检立刻沾点口水涂在眼角。 魏忠贤带着张宏一路跑到后院,就看到双颊红肿的朱由检站在已经熄灭的火堆前,眼里噙着泪水,似乎随时可能哭出来。 张宏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跪在朱由检跟前,一个叩首:“殿下,老奴来迟了,让您受委屈了。” …… 另一边,李康妃正在寝殿里大发雷霆。 桌子掀了,椅子倒了,盆栽、瓷瓶之类的装饰物更是碎了一地,几名宫女跪在角落瑟瑟发抖,大气儿都不敢出。 一名太监匆匆跑进:“娘娘,张公公来了。” “张公公,哪个张公公?等等,张宏?!” 太监气都没喘匀,指着身后说:“对,就是张宏公公,张公公一来就直奔后院去了。” 李康妃心里一惊,提起裙摆快步朝着后院走去,刚过月门,就看到张宏带着满身狼藉的朱由检朝外面走。 她连见礼都忘了: “张公公您这是?” 张宏没个好脸:“娘娘,您今儿做的太过了,就算殿下顶撞了您,您教训一下就得了,可您把书烧了,衣服也撕了,人还不放过,这就太过了, 总之,今日之事老奴会如实向皇上禀报。” 李康妃立刻来了个否认三连:“不,我没有!不是我干的。 我承认,书是我烧的,但我根本没碰他,不信你可以问下人,他们都知道我没碰他。” 李康妃一阵心慌,要是张宏真在万历面前说了她的坏话,她绝不会有好下场,除非朱常洛敢为了她顶撞万历。 蠢女人,张宏见的多了。 他面无表情:“你是主子,他们是奴才,他们谁敢说您的不是?娘娘珍重,殿下,咱们走。” 离开慈庆宫,张宏宽慰朱由检:“殿下放心,皇上一定替您做主。” “张公公,这件事不要跟皇爷爷说好么?皇爷爷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他为我操心。” 稚嫩的面容和纯真的话语让张宏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点头答应他:“好,那就不跟皇上说,老奴带您换衣服去。” 朱由检嗯了一声,又呜咽抽泣起来,抱着张宏的一条胳膊:“张公公,我想看我娘。” 张宏不解:“殿下想看,随时都能去看啊。” “我…我的不知道我娘在哪。”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朱由检一脸委屈的把生母刘氏的事说给张宏听。 朱由检的生母刘氏,出身河间府的小户人家,被选入太子东宫,成为朱常洛的淑女(低级妾媵)。 拥有后世的朱由检知道刘氏是被杖杀的,朱常洛杖杀刘氏后,勒令所有知情人都忘记此事,显然不想让消息传出去。 所以原来的朱由检只知道母亲是突然病死的,历史上,朱由检被封为信王之后,也只能偷偷向太监打听母亲被埋在何处,再偷着去祭拜,一直到他当上皇帝,才能公开祭拜。 张宏表情顿时肃然,多年锻炼出的政治敏感让他觉察到朱由检话中隐藏的大事,他加快脚步,把朱由检带到司礼监值房外,冲里边喊:“来个人。” 门口站着两名小太监,其中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太监跑来,“张公公有啥吩咐?” “王承恩,你带着皇孙殿下去换身衣服,挑好的换。” “哎,殿下随我来。” …… 安排好朱由检,张宏回到乾清宫,把在慈庆宫看到的事和朱由检刚才的话全部说给万历皇帝听。 万历听完沉吟许久,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良久,万历吐出几个字:“让卢受暗查。” “是。” “主子,要不要奴才跟太子爷打个招呼,给皇孙换个抚养人?” 万历皇帝闭着眼睛,躺在玉枕上,轻轻嚼着胡椒粒,“不视,不听。” “是。” 一刻钟后,朱常洛来到万历皇帝的寝殿前,就见到张宏守在殿门前,站的如同一尊雕塑。 朱常洛冲张宏一拜:“张公公,我听说…” 不等他说完,张宏打开殿门,进去了再关上,留下朱常洛在风中凌乱。 朱常洛跪在殿门前,高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然而,并没得到回应。 朱常洛提高声调又说了一遍:“儿臣给父皇请安!” 没有回应,朱常洛就再说,说了20多遍后,殿门开了,张宏一脸肃然:“有上谕。” “儿臣叩问父皇圣恭安。” “朕安,滚,钦此。” 第8章 胡姬酒肆 黄昏时分,朱由检带着魏忠贤来到街上。 东长安街上,粗大的黑线划开路面,车马居中,行人两侧,井然有序的来往同行。 远远望去,十里长街两侧挂满灯笼,暮黑点亮,宛如一条灯火长龙,照的街上一片通明。 酒楼、青楼、赌坊、茶社,各种商铺鳞次栉比的排列在街道两侧,各种珍奇商品看的朱由检目不暇接,很难想象这居然是明朝末年的景象。 街道上,多锦衣长衫者,时不时还能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来到胡姬酒肆前,朱由检满怀期待的走进去,口中吟咏:“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李太白都爱逛的胡姬酒肆,他可不能错过。 屋外仍有寒意,酒肆内却是温暖如春,一个肤色偏黑,穿着大红色纱丽裙的番邦女郎主动迎了上来。 看着面前这对“爷孙”,用一口流利的汉语招呼魏忠贤:“老人家带孙子来找人么?” “看好了,这是我家小公子,我家小公子是来你这儿吃饭是你这儿的造化。” 女子一拍脑门,一脸歉意的对朱由检道:“哦!真抱歉,我是第一次招待这么小的客人,小官人要坐大堂还是上二楼?” “都可以,你是哪里人?” “那就上楼。” 女人一边将他们引领上楼,一边介绍自己:“我的父亲是莫卧儿商人,经常跟东吁,也就是被你们称作‘洞乌’的国家通商。 三十多年前大明跟洞乌交战的时候,我的父母被明军俘获,几经辗转到了云南生下了我,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我就到了这里。” 魏忠贤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莫卧儿、洞乌的,那都是啥玩意儿? 朱由检却听懂了,莫卧儿是印度,洞乌就是缅甸,三十多年前缅甸入侵云南,大明开启自卫反击战。 两人坐在二楼一个临近栅栏的位置,这莫卧儿女人为两人介绍酒菜,胡姬是卖点,却不收钱,因为胡姬的价钱全在菜里了。 一盘炒鸡子(鸡蛋)就要一钱银子,带点荤腥的菜都在二钱以上了,最贵的是熊掌,一只做好的熊掌就要15两银子。 酒水的价格不等,可最便宜的黄酒也要2钱银子。 这价钱听得魏忠贤一头黑线,明朝后期,1两白银等于666rb。 一两银子十六钱,一钱就是41块钱,一盘炒鸡蛋就卖41块钱,这价格真不便宜。 魏忠贤掏出钱袋,看着袋子里的这点银两,心都在滴血,朱由检抢过他的钱袋。 他对白银重量没概念,魏忠贤的银子大概半斤重,应该够这次消费了,一连点了几道菜,魏忠贤的脸都成了猪肝色。 “老魏,别哭丧个脸,现在花的将来我十倍还你,难得到这儿来一次,笑一个。” 魏忠贤给他露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公子爷,老奴去趟茅房。” “快去快去。” 朱由检摆摆手,魏忠贤离开后,朱由检看着楼下的热闹景象,每桌客人身边都坐着陪酒的胡姬,菜点的多的,还有轻纱掩面的胡人乐姬在旁弹曲。 大堂正中,十二名露着肚脐的火州舞娘随着乐师弹奏的曲调翩翩起舞,清脆悦耳的脚铃声连二楼的客人都能听到,欢快的乐调让人有种想起身共舞的冲动。 朱由检也发现了在一楼角落里摆着的仙人掌盆栽,足有半人高,莫说是拿来缓解疼痛,再栽种几盆都够了。 朱由检等了一会儿,一个一头咖啡色长发的欧洲女佣过来。 女佣头戴白色蕾丝头饰,身穿蓝色连身长裙,系着围裙,腰后围裙系带绑成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是典型的欧洲女佣打扮。 女佣将一个小铜锅放到桌上,掀开盖子,透过袅袅的热气便见油红明亮,香气扑鼻。 朱由检轻轻一嗅,立刻来了精神:“是辣椒!” 女佣很惊讶;“哦!我的上帝,你认识这个?” “认识,只是最近没见到过。” “哦,这太神奇了,我还以为在这个国家不会有认识辣椒的人呢,孩子,你的父母是海上的商人么?” “额…没错,就是商人。” “那就不奇怪了,可爱的孩子,姐姐可以坐在你身边么?” 这外国女佣说起大明官话来洋腔洋调的,听起来很有意思,朱由检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sure。” 女佣没想到朱由检还会说外国话,立刻对他来了兴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朱由检说的英文她听不懂,但朱由检的博识远超她的想象。 此时的英语在欧洲只是多种语言中的一种,女佣名叫罗曼,来自西班牙与法兰西交界之处的一个小公国,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能听懂法语和西班牙语。 二人谈笑间,菜上齐了。 朱由检逐渐感受到胡姬酒肆的魅力,这里的胡姬不做皮肉生意,全靠独特的长相、穿着、口才,以及其他国家的特色菜肴留住客人。 客人可以从她们口中了解到一个未知的世界,人类,总是喜欢探索未知。 说了一会,朱由检已经靠在了罗曼肩膀上。 罗曼拿着筷子夹着盘子里的菜,温柔的送到朱由检嘴里。 吃了几口,朱由检突然发觉不对,这都多久了,魏忠贤还不回来?! 把事跟罗曼说了,罗曼叫住一个和服少女:“小百合,你叫人去听雨轩例找一个50多岁,穿灰衣的老人。” “那个老人我见到了,刚才他滑倒撞到一个姐姐身上,那个姐姐捧着一个很值钱的球,掉在地上摔坏了,那老人就被汤姆大娘抓到三楼甲字包间去了。” “糟糕,小弟弟,你的仆人有麻烦了,要姐姐带你去看看么?” 朱由检一脸无语,“有劳姐姐了。” 第9章 福王产业 胡姬酒肆,三楼甲字包间。 罗曼叫开房门,带朱由检走了进去。 屋内,一个绿袍中年管事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个将近一米长的圆瓜形状的银球,银色瓜球表面镌刻着繁琐复杂的花纹。 因为放的久了,瓜球表面已经氧化泛黑,光泽非常暗淡。 瓜球的一角被撞凹了,管事的一脸心疼的摆弄着瓜球,他身边站着个身材臃肿的外国中年妇女,她就是罗曼口中的汤姆大娘。 魏忠贤面无表情的站在男子几步外的位置,两个酒肆男仆一左一右的押着他。 朱由检快走过去:“老魏,怎么回事?” 朱由检一来,魏忠贤立刻像见了救星似的来了精神:“哎,甭提了,刚才脚一滑撞在一个娘们身上,就摔了那么个玩意儿,他们就把老奴带这儿来了,老奴说赔他们,他们一开口就是50两银子,您说这不是讹人么?” 此时的魏忠贤一点没有大明九千岁的风采,他是真有点急了。 座上的管事一听也来劲儿了,“你说什么?讹人?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可不是一般的玩意儿,这可是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带回来的,苏门答腊,知道么你。” 朱由检来到桌边,刚要拿起银色瓜球来看,就被管事的一巴掌拍在手上:“别碰,你要是他主子,就去叫你家大人来赔,50两银子,少一两都不行。” “不就是个破球么,这玩意儿是银的?” “废话。” “是银的就好。” 朱由检迈开步子,犹如闲庭信步般,边走边说:“这玩意儿是空心的,说白了就是一层雕出来的银皮子,银子本就不禁磕碰,坏掉是早晚的事。 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银器我也见过,比这个做工更好的银瓶放到现在也不值50两银子,况且,我问你,苏门答腊在哪?” 朱由检说的头头是道,最后还来了个反问句把男子问住了,他个开门做生意的哪知道苏门答腊在哪啊。 “怎么,答不上来?” “我答不上来,你行你来说。” “好,我说就我说,我要是说上来,这东西就5两银子卖给我,另外我看你这儿一楼有个长刺的盆栽不错,也要一起送我。” 管事的可不信朱由检这么大点的孩子知道苏门答腊在哪,有恃无恐道:“那你要答不上来呢?” “我出一百两买了。” “好,你说来听听。” “听好了,苏门答腊地处我大明南方,如从云南南下,大概三四千里路程,早在洪武年间,苏门答腊国王就遣使来我大明,奉献金叶表文,贡马匹和方物。 郑和七下西洋,屡屡从苏门答腊海岸经过,当年,成祖爷还令郑和送去一座大钟,后来苏门答腊王国被灭,取而代之的是亚齐酋长国,直到现在。” 管事听的一脸狐疑:“真的假的啊,你别是懵我呢?” “你这儿胡姬这么多,是不是懵你的,你找个南洋来的胡姬问问不就知道了。” “好,你等着。” 男子让旁边的汤姆大娘去询问,很快汤姆回来了,走动间警惕的望了眼朱由检,凑到男子耳边低声耳语。 男子眉头一挑,随即恢复正常,笑眯眯的看着朱由检:“小家伙,瞎话编的不错啊,我差点就信了。 我派人问了,我的人说苏门答腊在西方万里之外,苏门答腊王国也没有你说的什么大钟,一百两银子,说到做到啊。” “不可能,你撒谎!”朱由检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郑和下西洋这段历史还是他印象比较深的知识。 “是你编瞎话骗人,你爹在哪儿?叫他拿钱来。” 朱由检一脸不忿:“你个混淆是非的老骗子,这儿可是天子脚下,你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么?” 管事的一听,乐了。 起身按着朱由检的小脑袋:“报应?报应在哪?我告诉你,我这儿是福王殿下的产业,就是当朝阁老来了也得老老实实的待着,谁敢报应我?” “福王?就那个大胖子朱常洵?” “大胆!竟敢直呼福王殿下的名讳!” 管事的抡起巴掌要给朱由检一个教训,被朱由检闪身躲开,趁他无备,一计撩阴腿,直击两腿中间。 “哎呦,我亲娘嘞~” 管事的一声尖叫,疼的跳脚,捂着裆倒下了,剧痛让他的身体都弯成了虾米状。 汤姆大婶指着朱由检:“抓住他!” 朱由检跑到桌边,拿起桌上的银色瓜球,砸在汤姆大婶脸上,这玩意儿看着大,实际并没多沉。 两个仆人扑上来也被朱由检躲开,身体非常灵活的抓起桌布,跑到窗边拿起油灯。 左手攥着桌布,右手拿着油灯,油灯的火苗离桌布只有咫尺之遥,再离近点就能点着。 地上的管事的顾不得裆疼,忙叫道:“你别动,千万别动!”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动了,生怕朱由检手一抖,把火点着,火势稍微大点,酒肆这一晚上的生意就都毁了。 “魏忠贤,过来。” “哎。”魏忠贤忙凑过来,朱由检对他耳语几句,魏忠贤一点头:“知道了。” “快去快回。” “放心,公子您保重。” 魏忠贤迈开步子跑了出去,这下没人敢拦他了。 管事的从地上站起,早没了先前的悠然气度,声音都在颤抖:“小娃子,你还年轻,你要把我这酒肆点了,我们福王殿下绝放不过你和你家人。” 手持凶器,朱由检有恃无恐:“狗屁福王,一头光吃不做的死肥猪,你们都出去,不然我就点火了。” “别别别,我们出去,你别动。” 管事的带人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等房门关上,朱由检暂时松了口气。 接下来只要等着魏忠贤回来就可以了,朱由检知道能在京城置办这种赚大钱的产业的人一定不一般,却没想到是福王朱常洵。 朱常洵可是万历皇帝最喜欢的儿子,当初要不是群臣力争国本,那现在的大明太子就是朱常洵了。 就算不是太子了,万历对这个儿子也非常照顾,频频赏赐巨额田亩,民间甚至有‘集天下之财以肥福王,洛阳富于皇宫’的说法。 历史上李自成打进洛阳城后,架起一口大锅,把体重300斤的福王殿下和几只梅花鹿一起丢进锅里煮,被几千兵士吃入腹内,成为晚餐,美其名曰福禄宴。 要知道,一头成年黑猪才150斤,一个福王殿下跟两头猪一般重。 论起辈分来,朱由检还得叫他声叔叔,从祖辈的关系往下算,朱由检也算是胡姬酒肆的主子之一了。 第10章 东厂番役 包间里,朱由检静待魏忠贤归来,等了一会儿,包间的窗户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来到窗边,打开窗往下看,只见楼下,罗曼提着灯笼望着他,指了指身前。 她身前的地方铺了几床棉被,比划着手势示意朱由检往下跳,既然做了缓冲,这个高度跳下去最多也就是崴个脚。 看着罗曼焦急的样子,朱由检笑着冲她摆摆手,随即关上窗户。 “这姑娘倒是心肠不错。” 他在屋里感叹,门外的酒肆管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几次想带人冲进去,又都下不了这决心,朱由检这个年纪的熊孩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他是真敢点了桌布,再把油灯往地上一扔,把这烧了。 “算了,先别管他,等客人走得差不多再来处理他。”跟汤姆大婶交代完后,捂着裆回房休息了。 一刻钟后,他上完药从房里出来,来到三楼栅栏边,听着楼下的欢声笑语,心里琢磨着怎么处对付朱由检。 就在此时,门外冲进来一群头戴圆帽,身穿褐色直衫,脚踏皂色官靴的家伙。 在北京城里,只有东厂番役是这副打扮。 这些东厂番役,人人带刀,一进来就挡在大门前,一副谁也不许出入的样子。 领头的太监穿着红色团领袍,身边跟着魏忠贤。 他们这群人一进来,说有人面露怯色的望向他们,领头太监仰起头:“各位不必惊慌,咱家刚收到消息,说有白莲教逆党在此图谋不轨,我们抓完人就走。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许动,谁要是不配合,那就怪不得咱家心狠了。” 说完,转身看向带他来的魏忠贤:“魏公公,人在哪儿?” “就在三楼,跟我来。” 魏忠贤带着领头太监和几个东厂番役上了三楼。 来到甲字包间门口,魏忠贤冲到一脸懵逼的管事的面前,啪啪两个巴掌招呼过去,再一脚踢在他裆上:“你狗日的,刚才不是嚣张么。” 管事的捂着裆,跳着脚道:“你们这帮狗东西好大的胆!这儿是福王殿下的产业,敢到这儿来闹事,不想活了?!” 领头的东厂太监冷冷一笑:“莫说你个狗东西,今天就算福王殿下亲自过来,也休想阻拦我们东厂办事,给我拿了!” 两名东厂番子冲上来将酒肆管事制住,魏忠贤叫开房门:“殿下,老奴来了。” 房门一开,露出朱由检不耐烦的小脸。 领头的东厂太监顿时跪下,抬手一拜:“东厂司房高起潜救驾来迟,殿下受惊了。” “殿下?!他是什么殿下?”管事的眼珠瞪的老大,一脸的不可思议的看向朱由检。 朱由检一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样:“辛苦了你了高公公,要不是你来了,我今天非得被那家伙打个半死不成。 那家伙还说我要是不给钱,他就让我叔叔去报复我爹,连皇爷爷都没好果子吃。” “没有!我没说过,我没说过!!” 任凭管事的如何狡辩,高起潜都不会信他,“殿下,今日之事奴才会如实向卢公公汇报。” “嗯,我也会告诉皇爷爷。”说着指向酒肆管事:“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殿下,他是福王殿下的人,奴才得请示卢公公才能做主,今晚先把他押东厂地牢里去。” “好。” “殿下,奴才带您回去。” “嗯,一楼有个长满刺的绿色盆景,劳高公公派人送到我那儿去。” “这没问题,殿下,请。” …… 回到宫里,朱由检迫不及待的让东厂番役把仙人掌搬到乾清宫,万历皇帝已经睡下。 朱由检让东厂太监把仙人掌搬到殿内放着,第二天一早万历皇帝起来洗漱,就看到殿内多出来的这盆植物。 万历对这种从未见过的植物表现出很大兴趣,弯腰围着仙人掌转了几圈,唤来当值的秉笔太监邹义问他:“这是何物啊,怎会出现在朕的暖阁里?” “回主子万岁爷,奴才也不知道这是何物,听说昨晚五皇孙让人搬进来的,说对皇上说您有用。” “对朕有用?” 万历呵了一声:“乾清宫的花草够多了。” “那奴才让人搬出去?” “嗯?你要把孙子对朕的一片孝心搬出去吹凉风?” 邹义立刻跪下:“奴才失言,请主子责罚。” “起来,把福寿膏给朕拿来。” “哎。” 万历皇帝躺到榻上,王安跪在一边,熟练地给万历奉上烟枪,打火,整个动作非常连贯。 烟枪燃起,万历皇帝一口口嘬着,很快脸上露出痴迷之色。 半个时辰后,朱由检过来请安,刚一跨进暖阁就闻到一股怪味,走到万历榻前,就见万历皇帝在吞云吐雾。 朱由检跪在榻前,一叩首:“给皇爷爷请安。” 万历抽的上头,像没听到一样,邹义凑过来,在朱由检耳边小声道:“殿下先起来,主子还得抽一会。” “皇爷爷没叫我起来,我不能起来。” “哎呦,殿下您这是何苦呢。”邹义摇摇头,不再劝他。 万历又抽了几分钟,迷迷糊糊叫一声:“来人,熄火。” 邹义才凑过来,接过万历手里的烟枪,熄灭其中余烬,万历皇帝这才清醒一些,看到朱由检竟在榻前跪着,疑惑道:“小家伙你什么时候来的?邹义,你怎么不通禀一声?” “回主子,奴才通禀过了,是您让皇孙殿下进来的,皇孙殿下进来请安,您没发话,殿下说啥也不起来。” “糊涂!朕没听见,你不会叫朕一声?” 作为奴才,邹义立刻认错:“是是是,主子教训的是,奴才下次不敢了。” 万历招招手,朱由检会意走过来,万历一脸慈祥的看着他:“怎么?给皇爷爷送话本来了?” “回皇爷爷的话,话本我没想好怎么写,但我昨天出宫,废了好大功夫给皇爷爷找来了治牙疼的东西。” “哦,是么,何物啊?” 万历并没多大反应,他身上的这些问题,太监们也都想过不少办法,可到头来,疼的地方还是疼,到头来还是只能靠吸食鸦片缓解疼痛。 “皇爷爷,就是门口那个带刺的植物,皇爷爷您等一下。” 朱由检站起来,像只小企鹅一样,屁颠屁颠的跑向门口。 第11章 平乱策论 暖阁内,朱由检小心翼翼的剔去仙人掌上的刺,从中间将其剖成厚度差不多大的两片,将弄好的仙人掌贴送到万历面前。 用小刀剔开一块仙人掌的果肉,送进嘴里咀嚼:“皇爷爷,把这个果肉在疼痛的地方含着,再用这个贴在脸颊上,用不了多久就不疼了。” “真有这么神奇?” 万历皇帝将信将疑的试了试,趁着这段时间朱由检跑到万历皇帝的书案后,提笔书写《豆棚闲话》的后半部分。 半个时辰后,他把写好的稿子拿到万历面前,万历的表情比之先前舒缓很多了。 “皇爷爷,可好些了?” 万历点点头: “有点效果,邹义,你可看着了,以后你来给朕处理此物?对了,小家伙,这东西叫什么来着?” “回皇爷爷的话,此物叫仙人掌,是洋鬼子带来大明的,果肉可食,亦可入药,皇爷爷要是常用就让人以那盆仙人掌为种,多栽种些。” 万历正有此意:“交司礼监安排。” 邹义立马应承下来,万历接过朱由检写好的稿子,却不急着看:“邹义,把南京上贡的那把金陵扇拿来。” “哎。” “朱由检,你这话本写的不错,正好下月端午,宫中赐扇,南京送来一批不错的扇子,皇爷爷让人选了一把送你了。” 万历说话时,看朱由检的眼神里都带着笑意,现在他是越看这个孙子越喜欢,这种喜欢甚至超过了以前对朱常洵的喜欢。 邹义很快捧着一个长条形状的紫檀盒来,双手呈给朱由检。 朱由检打开盒子,取出扇子,打开一看,扇骨表面润泽光滑,扇面呈淡淡的米黄色,上面既没字,也无画。 万历道:“皇爷爷本想给你题几个字,但这是赐给你的,上面要写什么该由你自己决定。” 朱由检合上折扇,心里暗暗可惜。 万历皇帝哪怕在扇面上随便涂几笔,这扇子也能从赐扇摇身一变成为御扇,真有御扇在手的话,朱常洛见了他,都得拜一拜再说话。 既然无字,朱由检来到书案后,万历使了个眼色,邹义过来为朱由检研墨。 朱由检盯着扇面,拿起毛笔,挥毫写就。 拿着扇子到万历面前,万历一看,笑了。 扇面上唯有四字:至圣至明。 万历抬起手,朱由检嘿嘿笑着把小脑袋凑过去让万历摸: “好小子,这是朕赏你写话本的功劳,你又给皇爷爷找来了仙人掌,皇爷爷再赏你一次,邹义。” “主子您吩咐。” “带他去东阁宣朕的口谕。” “哎,殿下这边请。” …… 明代内阁成员都有自己办公的地点,他们的办公地点在中极、建极、文华、武英四殿,还有文渊阁、东阁两处。 紫禁城东阁就是东阁大学士方从哲的办公地点,因为此时内阁里只有他自己,所以万历有事也只能找他。 邹义带着朱由检来到东阁时,这里却严肃的像个考场。 隔的老远就看见,方从哲坐在正对房门的主座上,他身前两侧各坐着三人,这六个绝对到了退休年纪的老人就是现在的六部尚书。 在他们中间,胡须像戟一样的孙承宗手持一本奏折,向身边几人汇报,朱由检进来就看到六位尚书大人里,有好几个都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一副不太满意的表情。 门前小太监一声鸡叫:“司礼监邹公公到~” 听到这声,屋内众人忙起身见礼,邹义面无表情:“有上谕。” 方从哲立刻带着众人恭听上谕,邹义冷冷道:“着即恢复大小经筵,方从哲安排相关人等,侍五皇孙经筵,钦此。” 口谕宣完,邹义立刻恢复奴才样:“各位大人快起来,上谕宣完了。” “臣方从哲恭祝吾皇圣安。” 方从哲说完,才带着众人起身,众人眉宇间都有些无语。 听到皇上要恢复经筵,他们还以为万历皇帝终于决定不当宅男了,听完最后一句才明白过来,敢情这经筵是给孙子恢复的。 方从哲的表情最是肃穆,作为内阁首辅,他想的比其他人更远。 皇上恢不恢复这无所谓,可专门为五皇孙朱由检恢复经筵,这就有问题了。 当年,皇上喜欢不是长子的福王,引起国本之争。 如今,皇上喜欢不是长孙的朱由检,难不成皇上在乾清宫里憋大招,准备再来一次国本之争? 邹义还没走,他来不及细想:“请公公转告皇上,臣一定尽心署理此事。” “一定一定,方大人你们这是干嘛呢,怎么六部堂官都来了?” “孙承宗的平乱策论写好了,我们正在听。” “呦,那可巧了,这事儿皇上也关心着呢,能否让五皇孙跟本公公留下旁听,正好把商议的结果报告给主子。” “自是求之不得,请殿下跟公公上座,来人,上好茶。” 在方从哲的招呼下,朱由检跟邹义坐在两张主座上,方从哲陪坐客座:“有劳孙大人重念一遍。” “理当如此。” 孙承宗的声音跟他的性格一样低沉。 孙承宗摊开奏折,朗朗念道:“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时至如今,建州奴酋努尔哈赤不思天朝恩遇,反举不义之兵……” 孙承宗念的很慢,连朱由检都能边听边思考。 朱由检听的很认真,孙承宗先分析了明朝‘华夷分治’的治边方略,阐明利害,然后说起自己在山西的见闻,尤其是与边军士兵交谈的得到的消息。 虽然他没明说,但朱由检听得出来,如果用一个字形容大同镇边军的情况,那这个字一定是:烂。 朝廷拖欠军饷和军头虚报人数,喝兵血的问题已是不争的事实,士兵身上布面甲的甲片生锈了得不到更换,刀矛钝的根本刺不破皮肤。 边疆的一座座戍堡里,脏乱的像乞丐窝一样,就连最基本的维持士兵每天一顿饱饭都经常做不到。 如果辽东边军像大同边军那样的话,那此战就不宜速战,应当减少动员人数,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迫使努尔哈赤主动撤兵,方为上策。 最后以一句:“如此则可上报君父之恩,下解辽东黔首之苦”收尾,策论结束。 第12章 东阁争辩 紫禁城东阁内,朱由检一脸无语的样子,顾盼左右。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进门前老远就看到这群老头子昏昏欲睡了,孙承宗的御敌策论写的不错,但不符合大明朝廷一贯强硬的对外战略。 万历一朝的战争,首推万历三大征,三场战役都是大明获胜。 除了万历三大征外,明朝还打退了缅甸的入侵,使缅甸内部爆发民族起义,危急缅族人的统治。 无论是对万历皇帝,还是对在场的这些人来说,努尔哈赤区区两万步骑就敢来进攻大明,这与跳梁小丑无异。 曾经的哱拜、杨应龙、丰臣秀吉,他们的阵仗比现在的努尔哈赤大多了,到头来不都是饮恨而终么。 也是因为这种轻视的态度,万历皇帝才不介意给孙承宗一个机会。 这篇策论写的,朱由检真想跳起来教训孙承宗一顿。 杨镐赋闲在河南老家,孙承宗近水楼台,又有他的举荐,只要把平敌策论写的慷慨激昂,那他都是统率辽东边军的不二人选。 现在倒好,别说皇帝那关了,大臣们这关都过不去。 兵部尚书崔景荣留有一蓬标志性的雪白胡须,他率先起身:“孙大人,战前运筹是兵部分内之事,管理麾下士卒是将军们的职责。 若我大明将士都如你策论中说的那么不堪,岂不是说我大明军中无良将,我大明又何以取得宁夏、朝鲜、播州三役之胜?” 孙承宗冲崔景荣作揖:“崔大人,参加过三大征的将军到现在还剩几个? 况且三场战役加起来耗费国库1160万两银子,敢问崔大人,兵部决议此次平乱,用兵几何?军费几何?” “用兵5万,饷100万。” 孙承宗点点头,看向户部尚书李汝华:“请问李大人,户部能拿多少银两?” 李汝华表情沉重:“紧紧其他地方,能拿出100万。” “这100万两军饷,够用多久?昔年平定哱拜叛乱,短短7个月,就耗费国库200多万银两,是户部敢说这100万军饷够平建奴之乱,还是兵部敢说?” 这一刻,孙承宗声若惊雷,震住了所有人。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李如松将军已经不在了,无论是我还是杨镐都没有李如松那种才华,所以我主张缓战强兵,兵强则贼自危。” 主座上,朱由检听着孙承宗与六部尚书的辩论,觉得很有道理。 孙承宗的御敌策略虽不中听,但仔细想想每句话都有理有据。 况且,孙承宗之所以能在这儿跟这帮老头子争论,原因就是朝廷缺兵缺饷,不能立即行动。 历史上,努尔哈赤在1618年4月进攻明朝,明朝准备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在1619年2月中旬发动萨尔浒之战。 兵部现在说的用5万兵,100万军饷,只是第一次商量出的结果,而非最终结果。 礼部尚书正要起身发问,朱由检率先从座位上跳起,来到孙承宗身前:“孙大人,如你所言,平乱之兵是否需要调用南方各省兵马?” “平乱兵马只需北直隶、山西、山东三省兵马既可。” 朱由检点点头,坐回原位。 礼部尚书何宗彦这才发问:“孙大人,如你所言,那你直接上疏自请为辽东总兵,岂不更好?” “率辽东将士戍边,是辽东总兵分内之事,但大军平乱,非辽东一镇兵马之事,这就不是辽东总兵所有的职权了。” 何宗彦坐下了,几人的目光都对准方从哲,方从哲轻咳两声,起身道:“若用你平乱,户部要拨多少银两?” “回大人,此问难答,首先核查辽东镇将士的具体人数,诛除贪墨将领,抄没他们家产,如此便能减少户部开销,然后再行激励士卒,具体要用多少银两属下一时也不得而知。” “非要你说呢?” “至少80万两,多不过150万两。” “若等你到了辽东觉得不够,再上书请朝廷加派银子…” 不等他说完,孙承宗突然高声:“那就是我口出狂言,斩我头颅便是!” “好!” 方从哲起身接过孙承宗的奏疏,双手奉送到邹义身前:“邹公公您可听清了,今日我们所言请您如实转告皇上,并告诉陛下,此人,不妨一用。” 坐下以后,邹义的眼睛就一直没睁开,真把自己当成录音机了:“这就完了?” “完了。” “那好。” 邹义睁开双眼,伸手接过孙承宗的折子,回头冲朱由检恭敬拜道:“殿下,咱们回去。” “嗯。” 朱由检起身到孙承宗身前,冲他招招手。 孙承宗会意俯身,朱由检在他耳边小声说:“放心,你是我举荐的人,我会在皇爷爷面前帮你说话的。” 稚嫩的童音让孙承宗眼中闪烁着笑意,同样小声回:“那就多谢殿下了。” …… 乾清宫暖阁里,朱由检刚回来就看到万历皇帝躺在床上,享受他最爱的郑贵妃给他的捶腿服务。 万历皇帝虽好女色,但在他的后宫嫔妃中,他最喜欢的还是这个郑贵妃。 到如今这个年纪,曾经风华绝代的郑贵妃也成了郑奶奶,但她还是陪在万历身边时间最长的女人,跟万历的感情一点也不比年轻时少。 此时,一个穿着黑色直身衣的太监跪在榻前。 见朱由检回来,万历招招手把他叫到榻边,拉着他的小手问郑贵妃:“梦境(郑贵妃名),你看这孩子如何?” 郑贵妃细细打量着朱由检,心里也是喜欢的紧,笑着回话:“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长大一定是个俊俏王爷。” 万历轻轻一笑,又对朱由检道:“朱由检,昨天胡姬酒肆的事,皇爷爷都知道了,你虽孝心一片,但年纪太小,以后别随便出宫了。” 不出宫还得了?那不把我憋死了? 朱由检眼睛亮起:“皇爷爷您不知道,街上可热闹了,到处都是好玩的,还能见到西洋的金毛大鼻子呢。” “皇爷爷知道,可你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让皇爷爷可怎么办啊?”万历苦口婆心的劝他。 看看福王朱常洵就知道,万历皇帝如果对谁好,那是真的好。 再看看太子朱常洛就知道,万历如果不喜欢谁,就算是亲儿子,也全当没这个儿子。 朱由检可不想被关在宫里,抓着万历的手,嘴里发出嗯嗯的扭捏声。 就在万历为难的时候,边上的邹义出了个主意:“主子,不如寻个会武艺的人随行保护殿下?” 第13章 大小经筵 既不用在宫里憋着,又能得个武艺高强的侍卫,朱由检自然求之不得。 看他一脸希冀的模样,万历皇帝只好点头,对跪在榻前的太监道:“卢受,你去安排,事关朕的孙子安危,要选武艺最好的。” “主子放心,奴才定仔细甄选。” “去。” “是。” 听到他叫卢受,朱由检仔细看了他两眼,这个卢受是东厂提督太监,昨晚带人来胡姬酒肆救他的高起潜就是他的部下。 卢受退下后,朱由检把孙承宗的奏折递给万历,万历摆摆手示意他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去了。 “皇爷爷您先看着。” 朱由检坐到万历皇帝的书桌后,随手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的看,时不时抻着小脑袋往万历屋里瞅。 等了20分钟,万历还在看。 万历还是没表态,朱由检刚缩回脖子,突然听万历说:“传旨,封孙承宗为辽东总兵官,着兵部在北直隶、山西、山东三省动员兵马,开赴辽东。” 邹义应了一声,即刻跑去拟旨。 朱由检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萨尔浒之战的结果或许能改变了。 …… 陪万历跟郑贵妃在暖阁里呆了一天,直到晚上朱由检才回到慈庆宫睡觉。 自从烧书事件以后,李康妃明显不想见到他,他从乾清宫回来,正好遇到要出去的李康妃,李康妃一见他来,转身就走。 在住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吃完东西。正准备去乾清宫看看能不能让万历再赏他点什么。 没等他出门,魏忠贤就跑进来:“殿下,外边来了6个翰林官,说要带您去文华殿讲经筵。” 朱由检一拍脑门:“糟糕,把这茬忘了。” 所谓经筵,简单来说就是大臣给皇帝讲书,毕竟皇帝也是要学习的。 明朝人十分注重经筵,明朝前期的几位皇帝都很爱学习,后期这几个皇帝个顶个的不爱学,天启皇帝更是个超级大文盲。 经筵分为大小经筵,每天的讲学就是小经筵,每隔十天来一次大经筵。 由首辅兼任的知经筵事官是负责经筵事的,往下,六部尚书、左右都御史、通政史、大理寺卿及学士等人为侍班。 大经筵才需要六部尚书等人过来侍班,小经筵的话,皇帝如果没特别要求,只要翰林官来就好。 因为是学习时间,所以每次经筵没有具体时间,但朱由检可以想象,6个翰林官围着他,估计这一天都消停不了。 可这事儿也躲不开,拿起万历赏他的折扇,带着魏忠贤来到门外,6名身穿青袍的翰林院正在等着他。 明代五品至七品官都穿青袍,因为是给皇孙讲学,穿的都是常服,而不是能表现他们具体品秩的补服。 领头的翰林官走过来,带着身后几人冲朱由检一拜:“殿下,臣乃翰林院修撰钱士升,奉旨带您去文华殿讲经,身后几位大人分别是…” 钱士升逐个为他介绍,朱由检一一见礼。 就算不愿意面对即将到来的沉重课业,但好皇孙该有的礼数还是一点不能落的,更不能露出半点不情愿的样子。 认识完这些翰林官,朱由检才知道这6个人里,2个是翰林院的,2个是国子监的祭酒和司业,另外两个分别是左右春坊的大学士。 说明白点就是:2个中央办公厅的秘书,清华北大的校长,以及国家未来领导人身边的两个秘书,一起来给朱由检讲课。 被他们带到文华殿,学习需要的东西早就都准备好了。 进到殿中,宽敞明亮的殿室内,六张桌子呈三面包围的态势环绕中间的一张桌子。 不用想都知道,那张被“三方面包围”的桌子就是朱由检的。 朱由检过去坐下,钱士升一声低喝:“站起来!” “为什…” 朱由检刚要问,可看到钱士升拿来一根戒尺,到嘴的话立刻咽了回去,乖乖站起来。 明代教皇子皇孙读书的讲臣是可以进行适当责罚的,被打的皇子当皇帝之后,也不会计较小时候因为读书被师傅打的事。 就算实在气不过想出气,也得找个更高大上的理由才能收拾他出气。 也存在另一种情况,就是皇帝讨厌学习,又不得不学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讲官的地位就非常低,非但不能打皇上,甚至有可能被皇上羞辱,代表人物:景泰帝朱祁钰。 钱士升一本正经的说:“我等身负圣意,教殿下您读书,自当尽心竭力。一入文华殿,便没有殿下与臣工,只有学子与师傅,学生朱由检,记住没有?” “记住了。” “好,说说何人教你识字,又看过什么书?” “报告先生,无人教我识字,但我就是能看能写,书只看过半本《论语》。” “《论语》,好啊,宋代赵普说‘《论语》二十篇,吾以一半佐太祖定天下’,你也看了半部论语,你有何感悟?” 问一个7岁孩子看《论语》的感悟,真有你的。 朱由检心中嘟囔,脸上不敢露出半点不敬:“回先生的话,《论语》是教人知礼知仁的书。” “不错,知礼知仁,你这年纪能看到这点,倒也难得。” 他要是这么说,朱由检就很想顶他:“那敢问先生,您七岁时干嘛呢?” 钱士升板起脸:“先生没让你问话,你不该擅自发问,这次不算,下次再犯就要动用戒尺,记住了么?” “嗯…” 朱由检嗓子眼发声。 “先生我七岁的时候,已经将四书默诵如流,五经也有三本记下,并学做诗词。” “我不信!” 朱由检小跑到书架边,垫脚拿起一本《大学》,随便翻开一页,低头看一眼:“《秦誓》曰,他曰了什么?你背来我听听。” 钱士升微微一笑,“可以啊。” 说完拿着戒尺,带着两人走过来,一人按住朱由检左手,一人拿起朱由检左手,不顾朱由检的喊叫,硬掰开他的小拳头。 钱士升掂量着戒尺,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随意跑闹,打十下,打完我就背给你听。” “你!” 在朱由检的注视中,钱士升拿起戒尺重重落下。 啪! 响亮的脆响让在门口观望的魏忠贤仿佛感同身受一般,满脸不忍的别过头去。 每一下,钱士升都使出全身力气,十下之后,朱由检手心已是通红一片,火辣辣的疼。 朱由检一声不吭的受完责罚,钱士升笑了:“好小子,还挺能忍。 区区戒尺不算什么,我读书那会儿要是不听话,先生直接拿藤条打手心,你这,差远了,听好了。” 钱士升说到做到,当即诵道:“《秦誓》曰:若有一介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 背了200来字才停下,再问朱由检:“还要我继续背么?” 第14章 皇孙来读 朱由检跟翰林官们斗智的时候,精心打扮过的李康妃来到钟粹宫。 摒退殿内下人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到朱常洛腿上,把脸埋在他胸口处,撅着小嘴嗔了一声,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 “谁欺负我的小美人了?” 朱常洛最吃她这套,立刻露出心疼的样子,一只手已经放到李康妃腿上。 “太子爷您得替臣妾想想办法啊,您那天都看见了,那孩子现在特别顽劣,现在仗着有皇上的宠爱,见了臣妾,声都不吭一下。 今天早上臣妾特意准备了几样点心,想给他送去缓和下关系,就听下人说那孩子被几个翰林官带去文华殿讲经筵去了,太子爷,您说臣妾以后还怎么管教这孩子啊。” “有这等事?” 朱常洛脸上的疼爱立刻变成凝重,放在李康妃大腿上的手也停止了移动。 17年的太子经验让他意识到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之前万历皇帝对朱由检的宠爱,他还能用只是爷爷对孙子的喜爱来安慰自己。 现在可不行了,大小经筵是只有皇帝才能享有的待遇。 自己这个皇太子,大明未来的皇帝都没上过经筵,朱由检倒上去了。 这除了说明,万历心里还没放弃废长立幼的念头外,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17年的隐忍,或许在某一天就回成为泡影,朱常洛越想越不安,连怀里的美人都不香了。 放下李康妃,起身朝外走去。 “殿下意欲何为?” 朱常洛转过身:“我去请父皇收回成命。” “殿下,皇上他岂肯见您啊?” “那我就去找方大人,跟百官一起到乾清…” 话没说完,他自己就意识到不妥,赶紧闭上嘴。 万历皇帝本就看他不顺眼,他要真敢带百官过去闹,没准万历现在就废了他这个太子。 既见不到万历,又无法借助百官的力量,朱常洛颓然的坐回到桌边。 李康妃突然给他出了个主意:“殿下,不如去求郑贵妃,让她在皇上面前说说话。” “她?” “她巴不得我被废呢,她岂会帮我说话?” “殿下,福王已经就藩四年,况且3年前的梃击案她一直想自证清白,这次她帮了您,正好让外人看到殿下跟她的关系没传言中那么糟。” 她这么一说,真把朱常洛说心动了。 仔细想想,去求郑贵妃也并不是无法接受的事。 历史上,李康妃把天启皇帝朱由校的母亲气死之后,朱常洛想让李康妃抚养朱由校,为这事朱常洛就去求了郑贵妃,郑贵妃也的确帮他了,只是这种帮是把朱由校推进被虐待的火坑。 “好,我现在就去。” …… 朱常洛找到郑贵妃后,郑贵妃听完他的来意,立刻答应下来,来到乾清宫向万历请求收回给朱由检开设经筵成命。 万历听完顿时明白过来:“是太子让你来求情的。” 53岁的郑贵妃面露慈祥微笑,“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你要能瞒过朕,这几十年光阴,朕不就白与你相处了。” 郑贵妃躺在万历身后,为他梳理花白的头发:“皇上单独给朱由检恢复经筵,难免引来群臣非议。” “他们非议的还少么?朕就是不想听他们非议才在这儿待着。” 万历语气稍重,当年的国本之争,令他悲痛欲绝。 那时候他就感到自己虽贵为天子,而终被群臣所制,以至于和大臣闹掰,逐步对朝政失去兴趣。 郑贵妃太了解万历了,于是道:“倘若引起非议,保不准要出什么事呢,3年前的梃击案,现在还有人非议臣妾呢。” 梃击案是一桩非常离谱的案子,一个拿着木棍的疯子一路来到朱常洛当时居住的慈庆宫外,击伤守门太监,另一 个内侍闻讯赶到,才在殿前逮捕该男子。 这事儿说出去都没人信,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第一嫌疑人就是郑贵妃,虽然郑贵妃指天发誓说不是自己指使的,但政治上的事可不是发誓管用的。 这么一想,万历也怕会在朱由检身上再发生一场梃击案,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成命。 难道自己这个皇帝连让孙子受到最好教育的权利都没有么? 郑贵妃知他心里难受,于是道:“皇上,太子和群臣在意的是朱由检并非皇长孙,那就让太孙朱由校一起过去听经筵,这样太子和群臣就都安心了。” “朱由校?” “是太子的长子,今年都13岁了,大字不识几个,成天招猫逗狗,再不就摆弄些木匠的小玩意儿,是该读读书了。” “哎…听你的,张宏,你现在去,把朱由校带文华殿去,与朱由检同学。” “哎。” …… 文华殿内,朱由检心里憋着一股气,钱士升或许不是个好老师,但他的才学是实打实的, 挨了十下戒尺,朱由检坐到桌前,钱士升把一本《论语》放到他面前:“跟我念十遍,然后我教你其中道理。” 朱由检伸出被打红的手心,做好挨打的准备,把书放到一边:“我不学这个。” “为何?” “这种教做人道理的书偶尔看看就好,我想学些有用的。” “什么有用?”钱士升一时都忘了要打戒尺。 朱由检走到书架前,从头到尾扫视一遍,最终捧着一套厚厚的《大明律》回来:“我要学这个,你要能讲就讲,不能讲我现在就去找皇爷爷说你不肯教我有用的书。” “你这年纪的孩子,学这个作甚?” “先生是说我不该学了?” “不是不该学,是不该现在学。” 朱由检两手叉腰,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听的样子:“我就想学这个,除了这个你讲什么我都不听。” 钱士升一时气急,旁边的国子监祭酒上来劝道:“圣人的书是教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殿下不可不学啊,不然以后何以安身立世啊。” “我现在不想学那个,魏忠贤!!!” “在!” 魏忠贤一溜小跑过来:“殿下您吩咐。” “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去找根藤条来,越粗越好的那种,拿来给先生使用。” “殿下,这…” “快去!” 第15章 校检兄弟 文华殿内,钱士升等人彼此顾盼,谁也拿不定主意。 就在此时,张宏带着朱由校来了,一进来就笑着招呼几人:“各位大人,打扰了,皇上下旨让太孙殿下也来学习经筵。” 13岁的朱由校穿着一身咖啡色常服,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文华殿里的物品摆设。 殿内众人,连朱由检在内都到门口相迎。 朱由校看到他也在,立刻松开张宏的手,跑到朱由检面前,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检弟,你也在就好,不管干啥咱都有个伴了。” 朱由检仔细打量着自己这位异母兄弟,朱由校的脸虽然干净,但衣服却有点乱。 突然,朱由检眼睛一眯,伸手在朱由校领口的位置捏出一片米粒大的木屑,顿时苦笑道:“哥,你来这儿之前干嘛呢?” “我娘的椅子坐着不舒服,我想给娘做一把,就让人找些家伙式儿来,刚干上就被张公公带这儿来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朱由检一点都不意外,这么小就展现天赋了,以后一定是个好木匠。 “检弟,咱就在这儿读书?” 此时的朱由校对读书还有兴趣,朱由检跟他简单介绍了这里,张宏也跟钱士升他们交代完了。 文华殿内又添一张书桌,钱士升把刚才的话跟朱由校又说了一遍,朱由校现在表现得还很正常。 可这时候,魏忠贤拿着一根拇指粗细的藤条回来,朱由校叫住他:“你拿这玩意儿来干嘛?” 见到老主子也来学习了,魏忠贤点头哈腰: “回殿下,这是给钱大人用的,两位殿下要是不听话就用藤条抽手心。” 说完,把藤条送到钱士升面前,一脸狡黠:“钱大人,您看这么粗的合您心意不?” 朱由校顿时绷不住了,踩着椅子,一脚踏在书桌上,居高临下的指着钱士升的鼻子:“你这老东西还敢打我?今天你动我一根寒毛试试。” 这突然上桌的举动可把几个老翰林吓坏了,赶紧凑过来招呼朱由校下来: “殿下您快下来,您下来什么都好说。” 朱由校一计大眺从桌上跳下:“我下来什么都好说,这可是你们说的,我是来读书的,赶紧讲书。” 钱士升等人真是无语了,两个皇孙都是刺头,这可难办了,几人商量一下,决定把俩人分开因材施教。 朱由校不乐意了:“皇爷爷让我跟检弟一起读书,你们敢抗旨把我们分开?” “这…” 几个翰林面面相觑,苦口婆心的劝着朱由校,朱由校哪里肯听他们的。 最终两张书桌挨着,三个人教朱由校识字,三个人教朱由检研习《大明律》。 三分钟后,朱由校对学习的兴趣消磨殆尽。 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朱由校’三字,自己看了都闹心,索性把笔一甩:“我要上茅房,检弟…” 还想招呼朱由检一起去,见朱由检正看的入神,就没叫他,也不管几个讲官批不批准,带着魏朝就出去了。 …… 朱由校可没去茅房,出了文华殿就回了钟粹宫,跟刚好出来的朱常洛正好撞上。 这个时候见到朱由校,朱常洛不用问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他指着朱由校,胸膛因怒气而剧烈起伏,指着朱由校咆哮两声:“逆子,逆子!!!” 边上的几个宫女太监赶紧跪下,朱由校也知道回来的不是时候,尴尬的挠头:“那啥…爹…文华殿里太无聊了,读书啥的,我不是那块料啊。” “狡辩!你知道这个机会多难得么,你现在就给我回去!” 见混不过去,朱由校挺起胸膛:“我不,在那儿就是浪费时间。” “你!!!” 朱常洛快压制不住要动手打人的冲动了,自己舍出脸面去求郑贵妃,才求来这么个结果。 这小混蛋倒好,到那儿待了这么一会儿就回来了,殊不知自己这个当老子的想去学还去不了呢。 他抓着朱由校的耳朵,不顾朱由校的喊叫挣扎,活生生把他揪到文华殿。 带着他向钱士升几人赔礼,太子殿下来赔礼,钱士升几人哪敢说责怪的话,还得到了朱常洛的交代,该打就打。 几人正说着,朱由检起身走过来,对朱常洛拱手一拜:“孩儿给父亲请安。” 看见他,朱常洛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哼一声,拔腿便走,举动相当无礼。 他的随行太监王安正在门口交代魏朝、魏忠贤俩人要好好相处,不要打架,看到朱常洛要走,立马跟上。 …… 学习经筵的第一天,校检兄弟就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性格。 朱由检自己看书,几乎不会提问,钱士升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对朱由校的扫盲工作上了。 而朱由校的脑子并不笨,但是没有学习的习惯,加上没有底子,自己心里也不爱学,一天下来只学会了十个字,而且还都计不牢。 一天下来,搞的钱士升都有点自闭了。 自己好歹是上次科举的状元郎,现在教个半大孩子认字都有种不知该从哪下手的迷茫。 方法用了好几种,朱由校的两只手都肿成了猪蹄,可他就是不开窍。 黄昏时分,今天的小经筵结束了。 朱由检刚出文华殿,一个身穿褐衫,头戴圆帽的东厂番役主动迎了上来,抱拳施礼:“奴才东厂方正化,奉命侍候殿下。” 朱由检有些惊喜,他记得崇祯末年,闯贼打到北直隶的时候,有个叫方正化的太监在城门陷落时,以一己之力击杀了几十人。 以一己之力击杀几十人,这可是一流猛将的实力,再往上就是楚霸王那一级的百人斩了。 “你是方正化?你武艺如何?” “拳脚刀棒,暗器毒药,都会一些。” 有这么个高手在身边,朱由检脑中逐渐浮现出一个计划,把方正化叫到一边问他:“皇爷爷让你来伺候我,那你就是我的人了?” “是。” “那我让你干什么,你是不是就得干什么?” 方正化犹豫一下:“是。” “好,你现在出宫替我办件事。” 第17章 何谓羞辱 对于自己将来要当皇帝的命运,朱由检坦然接受。 作为未来的皇帝,他要尽量避免万历、天启两朝对国家的腐坏,万历活不了两年了,他要在意的天启朝的七年时间。 如果让朱由校当7年皇帝,那等他继位的时候,就要用更长的时间,做更多的事才能弥补这7年的积弱。 所以,他才将魏忠贤拉拢到身边,只要给魏忠贤一定资本,凭魏忠贤的‘吸渣体质’,一两年的时间里弄出个效忠于他的阉党并不难。 只要有阉党之力,万历一死,他就大有可为。 而这个资本就是钱,朱由检无法从万历身上弄钱,除了万历,他能接触到的最有钱的人就是福王了。 从张成身上搜刮来价值3000两的首饰,朱由检拿出一半,让无赖出身的魏忠贤拿去黑市贩卖,再内城买个地点好的商铺。 花多少钱无所谓,但地点一定要好,装修更不能差。 明代的房价,对百姓来说并不贵,明代小说《金瓶梅》里就有一段买房情节,西门庆的朋友常峙节买房。 一套前后四间的住宅:一间门面、一间客坐、一间床房、一间厨灶,只要35两银子,是一个屠夫一年的收入,相当于元。 常峙节的房子是“遮风避雨”的低层次平房,质量一般,在城里的位置也不太好。 同一座城市里,西门庆的邻居花子虚被陷害之后宅子卖了540两银子,西门庆对门的乔大户的宅子卖了700两银子,西门庆的宅子估价3000两左右。 相比于后世普遍一米一万的房价,明代的房价只能说太便宜了。 北京房价虽然也高,但1500两,也足够在最好地段买个不错的商铺了。 之后的几天,魏忠贤忙着置办商铺,朱由检白天研习《大明律》,离了文华殿就出宫陪练让魏忠贤包下的三个戏子。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时间来到5月15日,这天是小经筵。 朱由检来的很早,但钱士升等人来得更早,跟他们见礼之后,朱由检坐下自己看书,《大明律》他已经看完了,现在看《明大诰》。 正看着呢,身后传来一阵铜钱碰撞的声音,朱由检回头一看。 朱由校手里拿着烧饼,腰间挂着沉甸甸的钱袋,带着贴身太监魏朝,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一见他来,钱士升等人脸上的表情,哭不是哭,笑不是笑。 他们可是被这位皇孙殿下弄的彻底没脾气了,学得慢先不说,连戒尺对他都没用,朱由校已经不在乎了。 任你怎么打,老子就这样了。 至于藤条…谁敢拿这玩意儿打皇孙啊? 朱常洛自打第一天来了一次,之后再也没来过。 万历皇帝对朱常洛完全是散养状态,朱常洛对朱由校、朱由检也是散养。 朱常洛为了太子之位,整日战战兢兢,最常做的就是后妃玩乐,但凡能想一下自己的儿子,朱由校也不至于是个文盲。 “呦,都在呢,检弟今儿来的够早的啊。” 朱由校啃着烧饼,抬手自己的凳子拽到朱由检身边。 靠在椅子上,两条腿搭在桌边,从怀里掏出个被油纸包裹的烧饼递给朱由检:“今儿尚膳监这烧饼烧的着实不错,检弟你一定得尝尝。” 这么嚣张,钱士升等人都看傻了。 “额,谢谢啊。” 朱由检接过烧饼,跟着吃了起来,直觉告诉他,朱由校要搞事了。 朱由校晃着穿着黑靴的两脚,挑衅似的看着钱士升几个:“怎么着?你们也想吃?那对不住了,没你们的份儿。” 一名老翰林板着脸道:“殿下贵为皇孙,岂能如此作态,就算要食,坐态也当是腰板伸直,耸起上身才是,您这…” 朱由校耷拉着眼皮:“我这咋的?” 老翰林与朱由校盯着了好一会儿,没想出合适的词,红着脸道:“一市井匹夫耳。” 朱由校拍膝大笑,“有趣有趣,哎,老头,咱是没给你们带烧饼,但咱有恩典给你们。” 说着,朱由校嘴里叼着小半个烧饼,解开腰间钱袋,抓起一把铜板丢到空中,一枚枚万历通宝叮当坠地。 “这是咱赏你们的,捡。” 这举动可是刺激到几个讲官了,一边吃烧饼的朱由检感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岂有此理。” 钱士升自顾自的嘟囔着走到朱由校身前,抬手一拜:“殿下不愿意读书学习,我们也不愿教殿下您这样的学生,大家得过且过也就是了,殿下为何要羞辱我等?!” 其他几名讲官没说话,但看表情,显然他们都是这个意思。 旁边的朱由检都替自己这便宜老哥捏了把汗。 明代读书人最重脸面、气节,要是没个合理的解释,钱士升他们跑到钟粹宫去闹,朱由校今晚免不了一顿皮鞭炖肉。 朱由校虽然不爱学习,但他也不傻。 两口吃完烧饼,拍拍手:“何谓羞辱啊?你们几个老东西不是常在背后议论我不读书么,今天这份恩典,就是咱看书看出来的。 代宗皇帝诏开经筵的时候,让中官掷金钱于地,任讲官遍拾之,号为恩典,怎么咱亲自给你们撒钱,到你们嘴里就成羞辱了?” 这话问的钱士升等人哑口无言,辩驳的话,就是说明代宗的坏话,是罪。 不驳的话,他们就得承认地上的铜钱是对他们的恩典,是耻。 钱士升深吸一口气,抬腿离开文华殿,朱由校还不忘拱火:”钱大人,擅离职守可不行啊。“ 其他几个讲官心里思索一番,也觉得是不能接受的耻辱,跟着钱士升出去了。 走一个无所谓,都走了可要出事了。 看在朱由校给他个烧饼的份上,朱由检好心提醒他:“哥,万一他们去爹那告状,那你可就完了。” 朱由校混不在意的摆摆手:”完就完,大不了打一顿就是了,能有什么啊,魏朝,把你找来的玩意儿拿来。“ 第18章 新的问题 文华殿里,朱由校没心没肺的玩着魏朝给他找来的玩具九连环。 殿外的钱士升等人也没闲着,几人商量了下,一致认为再这么下去不行。 朱由检倒还好,就算不学四书五经,但对喜欢书还是能静下心来看的,可朱由校,活脱脱一个小混蛋。 今天能搞出这种事,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坏主意呢,得告状! 这个状还不能跟朱常洛告,跟朱常洛告,朱由校今天挨顿揍,明天就来折腾他们,得找皇上! 几人来到乾清宫外,跪地请命,请求万历皇帝换人教导两位皇孙,当值的太监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李恩。 李恩问清缘由后,把消息转告给万历,万历这时候正躺在郑贵妃怀里欣赏乐姬们的歌舞,听到钱士升来的原因,万历置之一笑:“不必理会。” 结果,钱士升等人在乾清宫外跪了半天,下午直接回翰林院了。 朱由校带着魏朝离开文华殿了,朱由检却是没走,在宫里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万历对他的看法,这种表现自己的机会,他就是跑肚拉稀也得忍着不能离开。 …… 黄昏时分,朱由检再次来到宫外。 魏忠贤已经在正阳大街上买下一座临街商铺,朱由检来到商铺一看,三层楼高的商铺,门脸高大气派,在整条街上也算是一流的。 门前已经挂上火红的灯笼,酒肆的牌匾还在制作,左右商铺还弄不清这是要开个什么买卖。 走进商铺,十几名工匠正在楼上楼下的忙活装饰,魏忠贤邀功似的在旁边介绍:“奴才废了好大口舌才买下这里,这些工匠给他们双倍银钱,三天之内一定把活儿干完,就是…” “就是什么?” 魏忠贤两手插在袖中,为难的道:“不瞒公子您说,买下这儿和请工匠,都是奴才强把价讲到1500两的,可接下来还得添置家具器物,还得请几个看场子的力巴仆役,这钱…” “把剩下一半首饰也拿去卖了,挑好家具买,尤其是给胡姬们用的家具,一定要好,还有,卖完的钱给方公公一百两,” 旁边的方正化立刻拒绝:“公子,这万万使不得啊。” 朱由检拍拍他肩膀:“没有你出手,这首饰都弄不来,这是你应得的。” 勒索张成的事几乎是方正化一手办理,况且朱由检也通过这件事证明了方正化是他记忆中那个,以一己之力击杀数十名闯贼的太监。 在交易地点,几十个埋伏在暗处的顺天府衙役都没抓住他,还让方正化把赎金拿走了。 方正化一犹豫:“谢公子赏赐。” 方正化得了赏银,魏忠贤又能有1500两花,两人都高兴了。 朱由检清楚魏忠贤的为人,作为赌徒,魏忠贤能没把卖首饰的钱拿去赌就很好了,至于他肯定会从里面贪一些事,朱由检也懒得计较。 钱的事解决了,魏忠贤开始想别的了:“公子,等这胡姬酒肆弄好了,肯定得找个管事的,您看要不要让老奴干脆就在这儿当个掌柜?” 朱由检斜眼看他,揶揄道:“舍得你的客巴巴?” “公子,都是那娘们勾引老奴的,老奴自己是不愿意的。” 魏忠贤说话时,脸上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连方正化忍不住翻个白眼,朱由检笑了笑;“你现在写出掌柜俩字,我就让来掌柜。” “那…那还是算了。” 三人谈笑间,一个披着件褐色床单的黑皮胡姬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商铺内所有人纷纷望向她。 黑皮只是肤色偏黑,而不是黑鬼。 这胡姬一进来,朱由检就知道出事了,立刻走过去:“出什么事了?” 朱由检已经把魏忠贤介绍给罗曼,让罗曼有事尽管来找他。 这黑皮胡姬看到朱由检这才放心,朱由检发现这胡姬身上还穿着舞姬的红色露脐装,难怪要裹着床单出来了。 舞姬拍着挺翘的胸部,用不太熟练的汉语道:“罗曼让我来告诉你们,张管事和汤姆大娘现在把我们看的特别严,酒肆里多了好多仆役,我们每晚睡觉都有人在门口守着,我们出不来了。” 朱由检眉头一皱,他倒没想到这种情况。 勒索张成的时候,一并获得了这些胡姬的奴契,所谓奴契,说直白点就是卖身契。 这些胡姬通过各种渠道被卖给福王,这些胡姬的主人可能是福王,也可能是像张成这种可靠的仆人。 正经的卖身契都会到官府备案的,主家不能随意打杀强i暴奴役,但奴役要是敢跑,主人家是可以让官府贴告示抓人的。 朱由检本想过两天在刑部想想办法,让刑部把胡姬卖身契上的主人名字改一下。 只要把官府账面上的记录更改了,那这些胡姬就是朱由检的合法财产了,但他忽略了张成不放人的问题。 就算改了胡姬卖身契上的主人,顺天府的衙役也不敢管福王的事,只要福王一道折子送进宫,顺天知府的乌纱帽多半就保不住了。 至于东厂…东厂出手,必然会被万历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朱由检一时也没个好办法,对胡姬道;“回去告诉罗曼,我会想办法的,让她自己注意。” “嗯,我先走了。” 黑皮胡姬披上斗篷一样的床单回去了,不远处的街拐角,两个仆役望着黑皮舞姬从商铺里出来,二人也悄悄离开了。 商铺内,方正化主动请命:“公子,要不要奴才去那儿闹腾一番?” “这办法行不通,只是闹腾一下,能跑出来几个胡姬,这事儿我会想办法的,魏忠贤你还在这儿看着,老方咱们走。” 胡姬的事先放一边,朱由检来到同一条街的另一家酒楼,来见未来胡姬酒肆的掌柜——刘效祖。 刘效祖是朱由检的舅舅,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什么大本事,但却是个老实人,把这个日进斗金的生意交给他管,朱由检也放心。 跟刘效祖交代完之后,朱由检便回宫去了。 第19章 龙颜极悦 在这没有网络电话的时代,传播消息最快的途径就是口耳相传。 钱士升等人罢讲的事在官员间迅速传开,很快,大部分官员都听说了两位皇孙殿下的性格,但都选择集体沉默。 朱由校再荒唐,他也是长子,大明未来的继承人,朱由检再安静好学,也只是次子。 百官但凡有点‘贬校捧检’的意思,万历都有可能以此事为引,再跟百官争一争国本。 百官沉默,那就不能怪万历无情了,一道口谕把钱士升他们打发到云南当知县去了,点名让六部尚书来讲经筵。 你们不是对朱由校的荒唐举动视而不见么?那朕就让你们天天见! 六部尚书可没有钱士升他们的精力,每天的小经筵时间缩减到上午的两个时辰,面对这群老头子,被朱常洛再三警告不许闹事的朱由校也不搞事了。 把书往脸上一盖,睡大觉,朱由检还是自己看书,文华殿里反倒比之前更和谐了。 …… 5月20日,结束了上午的小经筵后,朱由检带着被他培训了好几天的三个戏子来到乾清宫外。 让三个戏子在殿外等着,经过通禀后自己进入暖阁内。 万历皇帝还是躺在床上,郑贵妃为他梳头,邹义在旁侍候。 难得的是,万历居然自己拿了本书来看,万历想看什么书都是让太监读来听的,看到朱由检进来,万历放下书冲他招招手。 朱由检小跑到万历榻前,先是一拜:“给皇爷爷请安了。” “免了,过来。” 朱由检坐到万历身边,万历先是细细打量了他一阵,对郑贵妃道:“瞧瞧朕的小孙子,几天不见都瘦了。” 郑贵妃展颜一笑,却没说话。 “皇爷爷您也瘦了。” “你最近都不来看皇爷爷了,皇爷爷想你想的都吃不下饭了,能不瘦么,跟皇爷爷说说最近都干什么了?” 这话让朱由检立刻谨慎起来,做了46年皇帝,万历不可能没点自己的手段,他得小心回话了。 “回皇爷爷的话,我最近就是在文华殿看书,下午就出宫去了,我舅舅想开个酒肆,我借他的地方给皇爷爷准备了个礼物。” 万历立刻来了兴趣,“哦?又给皇爷爷准备什么好东西了?” 无论是朱由检之前写的《豆棚闲话》还是找到的仙人掌,都是对他有用的东西,这次又准备了东西,让万历心里既好奇又期待。 “给皇爷爷陪练了出小品,人就在外面,皇爷爷让他们进来就知道了。” “小品?小品有什么好看的?” 小品最早可以追溯到晋朝,本属佛教用语,在万历三十九年,就已经有人将“小品”视作文学概念。 到了天启、崇祯两朝,“禅悦”之风兴盛,文士们将“小品”概念移植到文学中,就形成了早期小品。 在万历皇帝的认知中,小品二字,就是小品原意:指篇幅短小,语言简约,便于诵读和传播的佛经。 “好,既是你的一番心意,皇爷爷就看看,邹义,把人叫进来。” “哎。” 邹义出去把3个戏子叫了进来,朱由检选的这仨人:一个脑袋大脖子粗,一个猪腰子脸,还有一个身体健壮的妇人。 一起进来的还有四个眼神锐利的小太监,他们要负责盯着这三个戏子,防止他们图谋不轨。 3个戏子第一次在皇上面前表演,紧张的瑟瑟发抖。 朱由检走到他们身前:“你们不用紧张,按我教你们的演,演好了赏钱加倍,别紧张。” 其中一人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了:“能不能让小的缓一下,小的…第一次见到圣上…” “等你们一会儿,快点!” 朱由检不耐烦的答应着,3个戏子从小学习昆曲,很快调整好状态,按照朱由检对他们的培训演起小品。 万历皇帝看的很认真,作为一个饱读各类书籍、话本的知识分子,他一般不会笑,除非实在忍不住。 可面前这出小品,刚开演一分钟,万历和郑贵妃就都忍不住开怀大笑,在旁侍候的邹义和几个小太监也都十分艰难憋着笑。 可随着小品往下演,4个小太监先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邹义也绷不住了,暖阁内瞬间被笑声充斥。 万历皇帝笑的全无帝王之态,郑贵妃也没了贵妃之姿,朱由检像个玩偶一样被他俩拽到中间,郑贵妃把脸埋在朱由检袖子上,擦去笑出来的眼泪。 朱由检让这三人演的小品就是本山大叔的《卖拐》,是一个隔段时间再看,都会让你笑的前仰后合的佳作,拿来哄万历开心绝对绰绰有余。 几分钟后,小品演完了,三个戏子重新在地上跪好。 屋内几人过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万历把朱由检搂在怀里,下巴盯着朱由检头顶:“你这小家伙真能整,你这可是给皇爷爷准备了份大礼,皇爷爷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想要什么赏赐,凡你所言,无有不从。” “皇爷爷开心就好,我这小品就不算白写。”朱由检想要的很多,但今天他什么也不要。 “你写的?” 朱由检重重点头:“嗯,我看皇爷爷很少开怀大笑,我听人说多笑笑对身体好,想了几天才想出这个小品呢。” 万历哈哈大笑,一只枯槁的手揉着朱由检的小脑袋瓜,口中连念两声:“好圣孙!好圣孙!” 这六个字听的朱由检心花怒放,万历皇帝对他的这三字评价已经是对他的赏赐了。 “皇爷爷,我这就回去写话本。” 朱由检从榻上起来,来到3个戏子前边;“都跟我来,赏钱给你们三倍。” 三个戏子千恩万谢的跟朱由检出去了,朱由检离开之后,郑贵妃收敛心神,有些担心道:“皇上,您这么评价这孩子是不是太过了?” “过么?朕不觉得啊,在朕的儿孙中,朕看就这小子最聪明,也有个性,像朕。” 万历觉得好,郑贵妃也不再多说,到了这个年纪,她已经没了争国本的心思,谁当皇帝她都不太在乎了。 第20章 开业不吉 警告3个戏子管好自己的嘴后,朱由检就让方正化把他们送出宫去了,魏忠贤会给他们赏钱的。 回到住所,朱由检连夜将《卖拐》的续作《卖猫》写了出来,一番删改之后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刚吃上曹化淳送来的早膳,魏忠贤就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一开口就是:“殿下出事了。” “什么事啊?别着急,慢慢说。” 朱由检一边剥着鸡蛋,一边安抚着他。 等魏忠贤喘匀了气,朱由检把剥鸡蛋递给他,魏忠贤如获至宝似的接过后道:“殿下,今儿早奴才一开门,发现铺面门口被人泼了粪汤,臭不可闻啊。 路过的行人闻见臭味都绕着走,正阳街监市也过来警告奴才,让奴才赶紧把门口收拾干净,殿下,这明摆着是有人捣乱啊。” “哦,你是不是干什么得罪人的事了,比如克扣工人工钱之类的事了?” “这…” 魏忠贤一犹豫,朱由检就明白了,魏忠贤辩道:“扣是扣了点,可那也是因为他们怠工啊,况且,他们也没这个胆子敢干这种事啊。” “有没有胆子不是你说了算的,反正也没误事,把你扣的银钱都给人家,然后你就回宫来,酒肆那边我舅舅会去管的。” “是。” 等魏忠贤走了,朱由检心里也在琢磨,应该不太可能是那些工匠做的,除了工匠之外,也只有张成这一个选择了。 如果是他的话,事情反倒好办了。 …… 当天傍晚,太阳刚刚离开落山,方正化戴着面纱,推着装了四桶粪汤的水,当众泼在胡姬酒肆门前。 四桶粪汤泼完,胡姬酒肆的仆役也拿着棍子冲了出来。 方正化不与他们纠缠,打翻两个人后,逃遁而去,这下日进斗金的胡姬酒肆也得停业了。 半夜时分,一身夜行衣的方正化潜入胡姬酒肆,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大厅的桌布,连着点了好几处,趁着火势没蔓延开来,一声大喊:“走水了!” 这一嗓子打破了夜的寂静,酒肆仆役和胡姬们赶紧起身穿衣逃命。 张成带着仆役们冲到大堂一看到处都是火,立刻安排人救火,胡姬们跟着罗曼来到酒肆后院,后院门外有十几辆马车正在等着他们。 等指挥救火的张成反应过来,冲到后院时,看到的是一个手持哨棒的黑衣人。 黑衣人就是方正化,看着他张成心里暗恨:“火是你点的?” “是我。” “td!打死这狗日的,打死了我担着!” 张成声嘶力竭的下令,身后的仆役们赤手空拳的冲了过来,可他们哪里是方正化的对手。 一根哨棒被方正化使的出神入化,棍风呼啸间,几个仆役就被打翻在地,而这时候门外的马车已经驶到街上。 眼见仆役们打不过他,张成咬牙道:“别管他,从正门绕过去追上马车,一个娘们也不能放跑了!” 仆役们一走,方正化冲过来一棒将张成打翻,棍子前端顶在张成喉咙处,大喝一声:“我看谁敢动?!” 张成可是怕死的,立马叫住仆役们。 等马车走远之后,方正化恶狠狠的警告张成:“以后敢来捣乱,爷们就送你见阎王爷去,记住了么?” “记…记住了。” 方正化哼了一声,转身从后门走了,仆役们立马围住张成:“张管事要追么?” “滚!!!” …… 第二天,朱由检的胡姬酒肆开业了,门前红绸飘舞,鞭炮齐鸣,酒肆掌柜刘效祖量身定制的成天青色锦袍,站在门前喜迎四方来客。 正阳大街上的其他店铺的掌柜都带着礼物前来祝贺,正阳大街可是北京城最核心的街道,没有之一。 能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人都得有点背景才行,不管胡姬酒肆的背景是何方神圣,来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三楼一间包间门前,朱由检带着魏忠贤、方正化俯视大堂内的人头攒动,听着各种恭维道喜的声音,脸上不禁洋溢起笑容。 魏忠贤适时说道:“公子爷,以后要是天天能有这么多人来,一个月就能把本钱收回来了。” 朱由检点点头,这种饮食消费类的产业,最大优势就是能迅速回本,这也是为什么后世那么多明星都选择进军餐饮业。 他已经跟刘效祖交代过了,胡姬酒肆这个月的净收入全部分给胡姬们,毕竟胡姬们不是他买来的,拉拢人心也得多花钱。 就在朱由检转身回房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响亮的报声:“天罡镖局王镖头到~” 朱由检回身俯视,十几个灰衣喽啰闯进酒肆,连吆喝带推的把门前的客人强行分到两边,清出一条路来。 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独眼大汉在众人瞩目中,迈着八字步走进大堂。 大汉左侧脸颊有道蜈蚣似的刀疤,看着犹为渗人,手里把玩着两颗铁胆,脚踏官靴,气势凛然,就把凶字刻在脑门上了。 大汉看着凶,可一进来攥着两颗铁胆对堂内众人拱手笑道:“各位北京城的老少爷们儿,我们天罡镖局是替人平事的,以后有什么事儿各位尽管来找我们。” 他说的很快,又是一口苏州方言,在场一大半人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刘效祖不认识这个王镖头,但人家既然是来捧场的,他就不能慢待了人家,主动抱拳迎了上去,“王镖头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来,进去说话。” 王镖头咧着大嘴,哈哈笑道:“掌柜的开业大吉啊,王某没准备什么东西,唯有一联赠与掌柜的,来人,把对联拿上来。” “来嘞!!” 门外的喽啰一声招呼,两个喽啰把一个白色花圈抬了进来,在场众人的脸色顿时变了,人群议论纷纷。 “来来来,刘掌柜的,看看这联上写的啥。” 王镖头抓着刘效祖的手腕,一把将他扔向花圈,人群一声惊呼,刘效祖啊的一声惨叫摔在花圈上。 王镖头一脚踩在刘效祖背上,厉声道:“老东西,看看对联上写的啥,给大伙儿念出来。” “你…你是来闹…” “我让你念!!!”王镖头瞪着眼珠子,腿上用力,刘效祖的五官都因疼痛而扭曲。 忽然,一个小茶杯带着劲风砸在王彪头的眼罩上, 王镖头吃痛尖叫,朝茶杯砸来的方向吼道;“哪个狗日子拿东西砸老子?!” 他定睛看去,一个30上下,面黄无须的男子正一脸轻蔑的望着他,手里正在把玩一个小茶杯。 王镖头勃然大怒,正要冲向他时,突然听到楼上有人叫了一声:“嘿!老方!” 抬头一看,二楼的楼梯边,一个没有胡子的老头子给楼下的无须男子扔来一把匕首:“公子爷说了,斩断他的脚筋,让他爬出去!” 第21章 流氓滋事 方正化接过魏忠贤丢来的匕首,既然朱由检下令了,他就不用留手了,口衔刀背,主动冲向王镖头。 周围的喽啰们冲上来阻拦,被方正化一一打翻,来到王镖头身前。 看似高大威猛的王镖头在方正化手上,连三个回合都没撑过,光是一张老脸挨了方正化几十拳,喷出一口老血,仰头倒在他送的花圈上,身边就是他准备的挽联。 上联是:债台高筑,人浮于事。 下联是:钱财流失,义愤填膺。 头顶横批:关门大吉。 东厂出身的方正化两下割断王镖头的脚筋,血腥的场面让所有人不忍直视。 三楼栅栏边,魏忠贤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公子爷,这事儿万一传到宫里可怎么办啊?” 朱由检倒是对方正化的手段露出满意的微笑,张开折扇,轻轻摇曳,扇面上书:虽强必戮。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会跟皇爷爷说是我下令的,看到舅舅被打,我怒意当头,已经来不及思考了,是你劝我,我才没下令杀他。” 说完,拍拍魏忠贤的肩膀,回到包间里。 魏忠贤悄悄回头望着朱由检瘦小的背影,只觉得后脖颈一阵发凉,缩了缩脖子,赶紧楼下跟众人解释去了。 …… 刚开业就有人来闹事,这让朱由检不得不小心对待。 回宫的路上他向魏忠贤打听了那个劳什子天罡镖局,魏忠贤虽然是文盲,但曾是无赖的他对江湖上的事还是很清楚的。 得到的答案出乎朱由检的意料,所谓天罡镖局就是披着镖局外衣的打行。 打行,又称撞六市,原指恶少合伙诈骗劫掠,横行霸道,后来发展成替人充当保镖 、打手的行帮。 他们发源于万历年间的苏州府,在崇祯年间发展到鼎盛时期。 打行内也不光有打手,还有世家子弟、秀才、讼师、地痞、无赖,发展出了打人界的一条龙服务。 惹到权贵,有世家子弟庇护,被人告到官府了,还有讼师平事,地痞无赖会让敢跟他们作对的市井小民永远闭嘴。 光是听着魏忠贤的介绍,朱由检就够心惊了,这要是一般百姓被打行的人盯上,估计尸体都找不到在哪儿了。 但魏忠贤接下来的一席话让朱由检更吃惊:“殿下,翁大立您听说过么?大概是20年前,这位翁大人以右副都御史的身份巡抚苏州,差点被打行的人给打死。” “简直岂有此理!!!他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殿下见多这事儿就习惯了,人家上边有人,知府、巡抚都不敢管他们。” 朱由检冷冷的笑:“好啊,知府都不敢管他们是,他们恶,我比他们更恶!!!” …… 回到宫里,朱由检直接来到乾清宫暖阁,既然打行劣迹斑斑,百姓敢怒不敢言,他都不需要找理由了。 作为万历面前的熟人,朱由检进入暖阁都不需要通禀了。 暖阁内,万历正与郑贵妃用膳,二十几道菜,荤素搭配,非常丰盛,但万历皇帝牙口不好,只能喝些粥,吃些软的食物。 朱由检刚进来,万历就笑着招呼他:“小家伙来的正好,张宏,去给他盛碗饭。” 朱由检跪在万历椅边,深深叩首:“皇爷爷,孙儿想向您求道旨意。” 万历有些诧异的跟郑贵妃对望一眼,郑贵妃立刻招呼朱由检起来。 朱由检不为所动,“皇爷爷要是不降旨,我就不起来了。” 万历放下筷子,两手放在膝上:“小家伙,你要求什么旨意啊?” “回皇爷爷的话…” 朱由检把今天发生的事和魏忠贤说过的话转达了出来,最后还来了句:“皇爷爷,连知府、巡抚他们都不敢管他们,这大明江山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万历听完没什么表情变化,倒是郑贵妃暗暗皱眉:“这也太不像话了,连朝廷命官都险些被他们害死,皇上您可不能容忍他们。” 万历头也不抬:“张宏。” “主子您吩咐。” “翁大立是否险些被打行害死?” “回主子,翁大人早已病故,是否险些被打行害死还需着人探查才知道。” 万历沉吟片刻:“这样,让锦衣卫把今日去胡姬酒肆闹事的那个什么镖局封了,将所有人抓入诏狱,待审清…” 万历本想说待审清后从重处罚的,但想到背后的保护伞和朱由检的情绪,改口道:“全部流放云南。” 说完,还不忘问朱由检:“这样给你出气了么?” 虽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也不错了,今天的锅也甩出去了。 朱由检点点头,万历笑了:“来,吃饭。” …… 黄昏时分,100名身穿赤黄色军服的锦衣校尉,带着300多名力士将天罡镖局的前后门团团围住。 带队的千户二话不说,一招手:“一个贼人也不许放过,上!” “是!” 几百名锦衣卫一股脑的冲进打行,见人就抓。 打行里会武艺的人不少,但他们还不敢跟衙门作对,尤其是不敢跟穿着军服的锦衣卫作对。 锦衣卫们一冲进来,打手们就老实的举起手,蹲在地上。 带队的锦衣千户,一手按着刀柄,一手指挥着身边士兵,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哎呦呦,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么多军爷啊?” 一个穿着皂色长衫的管事满脸赔笑的走出正堂,一脸谄媚的来到千户身前:“这位军爷你们这是干嘛啊,我们镖局犯什么事了?” “犯什么事你自己清楚,给我抓了!” 千户一声令下,旁边的两名校尉就要制住管事的,管事的忙摆手:“慢!慢!慢!” 管事的从怀里掏出两块拇指大小的金元宝,几乎是明着送到千户手里:“大人您给提个醒呗。” 千户咳了两声,将金元宝揣进怀里,招招手,在管事的附过来的耳朵边说:“皇上下旨让把你们都抓回去,不论男女老幼,全部流放云南。” 说完,一招手:“抓了!” “我有钱,放我离开,我有钱!” “慢!”千户眼睛一眯:“你跟我来。” 第22章 事出反常 作为国家的主人,皇帝的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在关注。 所以,皇帝在宫里放个屁,外边听着都跟打雷似的。 这天凌晨,朱由检还在床上睡大觉,他睡得很香,在梦里他预见了自己将来的登基大典,幻想着坐在龙椅上接受群臣朝拜。 百官山呼万岁了,正准备让百官平身时,面前的景象忽然模糊起来。 朦胧间,他仿佛看到了朱常洛的脸,就在朱由检以为这是梦时,朱常洛的脸突然凑近了过来,朱由检瞬间就醒了。 睁开眼睛,果然,朱常洛的脸离他只有一尺之距。 “爹…你…你这是干啥?” 朱由检惊坐而起,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天还没亮呢朱常洛就跑他这屋来要干嘛? 朱常洛面前微笑,一脸慈父模样招呼朱由检快躺下:“爹吓到你了?” 还有点懵的朱由检躺下点点头,朱常洛开始认错:“昨晚太祖爷给爹托梦了,训斥了爹一顿,爹这才知道以前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忽略了你的感受,从今天开始,你搬到钟粹宫跟爹一起住。” “那个…爹…我在这儿住习惯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朱由检还是知道的,况且相比于朱常洛,慈庆宫里的李康妃更让他放心一点。 “那就还住这儿,瞧瞧这是个什么地方啊,慈庆宫的茅厕都比这儿大,你爹我做主,以后这慈庆宫就你自己住,爹把李康妃接到钟粹宫看着。” 朱由检眼前一亮,这个可以有! 见朱由检似有心动,朱常洛直接拍板:“就这么定了,等天亮,不!爹现在就找人安排移宫,检儿你先睡着,爹这就去了。” 说完,朱常洛真走了。 “这…” 朱由检掐了下自己的脸,疼的,不是梦。 快跑到门边,隔着缝隙就看到朱常洛开始在外边吆喝下人起来,把绝对防不住贼人的门栓拴好后,朱由检又跑到床上睡觉去了。 回想朱常洛刚才说的话,忍不住直翻白眼,还太祖托梦,他咋不说太上老君给他托梦呢。 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等再醒过来,天已经大亮。 朱由检穿好衣服,打开门要去打水洗漱就看到,慈庆宫的下人们恭恭敬敬的在他门外站成四行,为首俩人分别是魏忠贤和方正化。 朱由检一出来,宫人们齐声:“给殿下请安。” 经常在万历身边混,朱由检也有了一丝帝王气度,负手道:“免礼,该干嘛干嘛去。” 对魏忠贤勾勾手指,让他过来问他:“李康妃真搬走了,慈庆宫是我的了?” “对,太子爷临走前都交代了,慈宁宫就殿下您一个人住。”魏忠贤说话时,心里的喜悦溢于言表,比他自己得了座宫殿还高兴。 朱由检哈哈一笑:“好,陪我在宫里走走。” 得了一座专属宫殿,朱由检也住不上洗漱了,在魏忠贤的引领下像第一次来似的参观慈庆宫。 慈庆宫曾经是朱常洛在住,梃击案之后,朱常洛对这里有阴影了,才搬到了钟粹宫。 慈庆宫整体为二进院,但这个院子可并不小,从麟趾门进来,左右手边分别是:奉宸宫,勋勤宫,承华宫、昭俭宫。 连接外院与内院的门叫韶舞门,花园中有撷芳殿、荐香亭,后门为丽园门,作为明代的太子寝宫,总体还是很大的, 宫殿的造型也都非常不错,很多细节上都透出精致与典雅。 漫步在外院的广场上,看着属于自己的宫殿群,朱由检倒有点舍不得自己住了快一个月的小房子。 以他跟万历现在的关系,想要宫殿只是一句话的事,但他一直不想把关系浪费在这种不必要的事上,现在朱常洛主动送给他了。 魏忠贤在旁边谄媚笑道:“奴才还要恭喜殿下,将来可能荣登九五了。” 本来还有点感慨的朱由检瞬间察觉到了什么,严肃的望向他:“你什么意思?” “殿下您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朱由检有点懵。 魏忠贤也懵了:“殿下,皇上是不是夸您是好圣孙了?” “有这回事。” 魏忠贤放心了:“有这事就行,殿下,现在这事儿已经传开了,我是昨晚听下人议论才知道的,我听说好圣孙是成祖爷当年夸宣宗皇帝的。 成祖爷觉得宣宗皇帝自幼聪明英武,是个能承继大统的人,才决定立仁宗爷为太子,现在皇上夸您是好圣孙,说明殿下您也有可能承继大统啊。” 魏忠贤越说越来劲,仿佛已经看到朱由检得道之后,自己跟着升天的好生活了。 “原来如此。” 朱由检这才恍然,难怪朱常洛突然转性了呢。 敢情是无法消灭自己,就想把自己拉拢到他的麾下。 只要表现的父慈子孝,让万历觉得朱常洛当皇帝之后,会立贤不立长,那他的太子之位就还是稳的,而且是铁打的稳。 朱由检越想越深,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沉重。 虽然皇位他是早晚要争的,但他不想这么快就站到舞台上,现在的两个候选人:太子、福王。 太子身为长子,有群臣拥戴。 福王虽然去洛阳就藩了,但手里有钱,还有个郑贵妃给万历吹枕边风。 自己这个“好圣孙”除了讨万历欢心之外,并没做什么漂亮的事,跟万历相处的时间也并不长。 而自己在朝廷里没有任何助力,至于魏忠贤的阉党,还没影儿的事呢。 朱由检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万历推出来,试探群臣反应的试刀石。 要想避免这种命运,只要从今天起跟朱常洛表现的父慈子孝就行,但在朱由校死之前,自己就与皇位无缘了。 况且,朱由检的生母就是死在朱常洛手上的,他没权利替身体的原主人原谅朱常洛。 “魏忠贤你给我听好了,也告诉宫里的人,从今往后要低调行事,不可跟人起冲突,出了事我可不保你们。” “殿下您这是干什么啊,您现在都是好圣孙了,犯不上这么低调…” 朱由检加重语气,再说一遍:“我的话你听清楚没有?!!” “听…听清了,以后低调。”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行了,慈庆宫里有个叫刘若愚的小太监,让他管理宫中大小事宜,你每天得跟在我身边,没那个时间。” 第23章 求得赏赐 一句好圣孙让朱由检体会到万众瞩目的感觉,去文华殿的路上,他走到哪里都是被关注的对象。 本就对他恭敬的宫人们这下更恭敬了,大有愿意效忠他的意思,来到文华殿,六位尚书大人也频频朝他看来。 大概上午九点,今天的小经筵结束了。 朱由检合上《明大诰》,闭着眼睛回忆了一遍书中的内容后,来到正要离去的刑部尚书李鋕面前,恭敬拜道:“李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其他5位尚书知趣的告退了,李鋕垂首道:“殿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是这样的…” 朱由检把更改胡姬奴契的事跟李鋕说了,李鋕听完皱了皱眉:“事倒是不难,但是不合法度,恕臣不能答应。” “真的不行?” “绝无可能,殿下要是没有其他事,臣先告辞了。”李鋕身段放的更低,转身离开。 “李大人!” 李鋕回头:“殿下还有何事?” 朱由检头也不回的道:“这么一点小忙都不帮,那你可让我很为难啊。” “于法度不合之事,就算是殿下您开口,臣也不能做,臣告退。” 李鋕语调平缓,但一点话口也不留,朱由检泄气了。 这位李大人为人光明磊落,为官正气凛然,作为刑部的首席官员,他不仅为官公正廉明,不畏强权。 今天自己算是领教了,就在朱由检灰心的时候,朱由校突然从后面猛地拍一下他肩膀:“检弟,你在外边养胡姬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可把朱由检吓到了,垂头丧气道:“不是我养,是我舅舅开了间胡姬酒肆,买了些胡姬,奴契都到手了,原主却说是他偷去的,这才求我帮忙,没想到这李大人不帮忙。” 朱由校哈哈笑道:“检弟,这种事儿你找刑部尚书那不是大材小用么,你把奴契给哥,这事儿哥给你办。” “真的?” “那还有假。”朱由校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三天之后,一定给你一个惊喜。” 眼下朱由校能帮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朱由检只好答应下来:“哥,你这次帮我,下次我也帮你。” “不用下次,这次就行。” “啥意思?” 朱由校两眼眯成月牙,活像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挽着朱由检的脖子道:“检弟你最近不是经常出宫么,正好哥那儿有点爹不爱看见的小玩意儿,能不能在咱舅那酒肆里腾个地儿来…” 朱由检恍然笑道:“没问题!这事儿我替他答应了。” “好,就这么定了!” 朱由校有什么手段朱由检不清楚,但三天之后的小经筵,朱由校把一沓新的奴契递给他,奴契上还有顺天府衙门的官印。 朱由检都惊呆了:“哥你怎么做到的?” 朱由校嘿嘿一笑:“我山人自有妙计,我那些东西就劳你想办法运出去了。” “啥?” …… 朱由校口中的小东西一点也不小,都是他做木匠活用的玩意儿。 锤子、凿子之类的小东西还能凭朱由检出宫时的免检权夹带出去,可游标卡尺、锯子,以及半成品可带不出去,那就得想想其他办法。 办法还得从万历身上想,朱由检再次带着三个戏子来到暖阁,这次演的《卖猫》,同样让万历与郑贵妃开怀大笑。 趁着万历笑的前仰后合的时候,朱由检趁机请赏:“皇爷爷,您抽屉里有点金牌,要是不用就赏我呗?” 万历根本没听清朱由检说了什么,抬手大笑:“哈哈哈哈,赏!赏!” 朱由检唉的应了一声,小跑到万历皇帝的书桌后,打开抽屉,一块巴掌大小的金牌安静的放在抽屉里。 纯金打造的金牌正面有两条五爪金龙,两条金龙中间是四个字台阁体字:如朕亲临。 把金牌揣进怀里,高声道:“皇爷爷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招呼在三个戏子的屁股上一人踢了一脚,让他们跟自己出来。 出了暖阁,朱由检把玩着手里这块金牌,万历皇帝几乎不出暖阁,这块小牌子就相当于是他的化身。 有了这玩意儿在手,朱常洛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 离开乾清宫,朱由检就安排人手把朱由校做木匠活儿的东西用车运出宫外,朱由校每天上完经筵,就带着魏朝出宫去了。 一连几天,朱由校大字没学会一个,木匠活做的倒更熟了。 …… 时间来到5月30日,这天晚上,朱由检正在寝殿内准备休息,殿门突然被人敲响。 “谁呀?” “殿下,是老奴。”门外是魏忠贤的声音。 朱由检打开房门,屋外,魏忠贤肿着脸,眼角还有淤青,被魏朝搀着才能站稳,而魏朝脸上也有红肿未消。 两人还有一个浑身罩着黑袍的人,这人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边。 黑袍人见到朱由检,放下黑袍,露出朱由校的帅脸,跟魏忠贤和魏朝一样,朱由检也明显被人打了。 “进来。” 朱由检也不问缘由,招呼三人进来了,进来之后,朱由校坐在桌边,倒了杯茶水大口饮下,一脸愤愤不平的抱怨:“那帮狗东西,我早晚弄死他们。” 兄弟二人相对而坐,朱由检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朱由校一摆手:“甭提了,魏朝你来说。” “是。” 魏朝答应一声,给朱由检说起了他们的遭遇。 一个时辰前,一群顺天府的衙役冲进胡姬酒肆,打着搜捕白莲教逆党的名义就要搜查酒肆,刘效祖塞了银子都不管用。 正是一天里客流量最大的时候,被衙役们这么一搜,客人们顿时没了兴致。 几个衙役搜到三楼时敲开朱由校的工作间,二话不说就冲了进来,把朱由校做到一半的凉亭模型撞到地上。 朱由校上去理论,被一个衙役一巴掌打在脸上,朱由校哪受过这个气,抄起一个锯下来的桌子腿就摔在那个衙役脸上。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几个衙役围住,叮咣四五一通乱揍。 魏忠贤和魏朝过来掩护也被打了,朱由校是偷着出宫的,也不能自报身份,所以就成这样了。 魏朝说完,跪在朱由检椅边:“殿下,我们主子这个样儿也不能回钟粹宫去,奴才想让我们主子在您这儿住一段时间,等伤养好了再回去。” “这个你不说我也要这么做,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替你们担着。” 朱由检义愤填膺的说着,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顺天府尹这下算是栽他手里了。 第24章 金牌在手 皇太孙被顺天府的衙役打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顺天府尹的乌纱可就保不住了。 顺天府尹,俗称‘京城最大的地头蛇’,掌管京城治安,行走在北京街头,街面上见到最多的官差就是顺天府的衙役。 府尹,相当于直辖市市长,大明只在南北两京设置府尹,其他各府的最高文官都是知府。 现任顺天府尹李与善,这个人朱由检了解的不多。 去吏部看了下他的资料,此人是嘉靖四十一年三甲第158名同进士出身,他的考评成绩一般,属于没什么存在感的官员。 吏部值房内,朱由检在白纸上加盖户部大印,在纸上写上胡姬酒肆的一个包间后装进信封。 让魏忠贤拿着这封信去顺天衙门找李与善。 当晚,李与善便来到包间内,魏忠贤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偷听。 看着面前这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年过半百的李与善心里一阵慌乱。 他自认还是有点眼力的,面前这个孩子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既不是书香门第的书卷气,也不是富贵之家的财气,而是一种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傲气。 能用吏部大印把自己叫出来,此子背后的人来头绝对不小! 朱由检微微一笑,为他倒了杯茶:“李大人不必紧张,今天是我要找你,我叫朱由检,听说过么?” 李与善对皇帝家事了解不多,但好圣孙的评价传开之后,他也听说了朱由检的名字。 立刻就要跪下,朱由检叫住他,把朱由校在这里被顺天府衙役殴打的事说给他听。 李与善听完一张老脸吓得惨白,赶紧跪下:“殿下,此事臣实在不知,是下边人肆意妄为,臣回去一定严查此事。” “严不严查是你的事,这件事可大可小,我爹还不知道这件事,现在是我帮你压着,李大人,你懂我的意思了?” 当了几十年的官,要是这点意思都听不出来,李与善早就带着铺盖卷回家去了。 李与善心中权衡片刻,这事闹大的话,自己的乌纱帽铁定保不住,可要是能压下来,则是风平浪静。 权衡之后,还是不想现在表态:“臣多谢殿下恩德。” 朱由检笑了笑,起身来到窗边。 万历皇帝的金牌被他当做佩件挂在腰间,转身时故意让李与善看见。 站在窗边,感受着外面的习习冷风:“李大人今年59了?” “殿下说的不错,再有4个月就是臣的六十大寿。” “马上就是耳顺之年了,你现在是顺天府尹,以你这个年纪来看,要是有人相助,将来未必没有入阁的机会,只是不知何人的内阁能有幸接纳方大人。” 李与善已经起了鸡皮疙瘩,颤抖着说:“殿…殿下谬赞…” 他不想表态,但朱由检一定要他表态,索性把话说开了:“李大人以为,太子、福王,还有我,将来何人可能承继大统?” 此言一出,李与善直接吓傻了:“殿下,这可是臣能说、当说的啊!” 朱由检回过神,蹲在李与善面前,用扇子指着他脖子:“你不说我说,三个人里,太子有群臣支持,希望最大。 福王有皇爷爷宠爱,还有钱和郑贵妃这两个助力,虽已去洛阳就藩,但将来未必没有重回北京之日。 至于我么?哼哼,除了身边的几个太监就没人听我的,纵使被皇爷爷说是好圣孙,一个毫无权力的好圣孙,将来也就是个藩王的命,当然了我也可以…” 朱由检话说到一半,悻悻的摆了摆手:“不说那个了,我得有人帮我,李大人你愿意帮我么?” 没说出的话却比说出来的话更让李与善胆寒,他能猜到那段没说的话是什么。 朱由检与皇位继承人之间唯一的障碍——太孙朱由校。 要是没有朱由校,朱由检就是顺位继承人,只要保住朱常洛的太子地位,那大明江山早晚由他来坐。 话虽然没说出来,但说话时风轻云淡的态度说明,他想过这种事!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毛还没长全就想着谋害兄长,并开始布局夺权,这太可怕了! 李与善一时冷汗直流,直到朱由检用扇子怼了怼他的脸,他才回过神来,深深一叩首:“殿下如有所求,臣莫敢不从。” “好好好。” 朱由检瞬间换了天真无邪的面孔:“李大人快起来坐。” 李与善如坐针毡一样,朱由检笑道: “李大人,我希望北京城里的打行全部查抄,抄没所得3分上交,1分给你,剩下的给我。” 李与善对城内打行也有所了解,打行的风是从苏州吹过来的,但现在的北京城里可不止是苏州打行,本地打行也不少。 大大小小十余家,人数加起来能有两千多人,这种事情稍一处理不好就容易出大乱子。 李与善本想拒绝,朱由检又道:“你放手去做,真闹出乱子我在皇爷爷面前替你说话。” 想起朱由检腰间挂着的牌子,李与善一点头:“臣一定严办此事。” “好啊,另外还有一件事,东长安街之前的胡姬酒肆,管事叫张成,我希望他死于意外,这事儿要做的干净漂亮,知道么?” “是。” “魏忠贤!” 房门推开,魏忠贤走了进来:“公子爷您吩咐。” “下去告诉账房,以后李大人来这儿的消费一律算我账上。” “是。” 正事说完了,李与善一刻也不想在朱由检面前多呆,立刻起身告辞:“殿下,臣家中还有事,臣就先告退了。” 朱由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笑而不语的送他离开。 李与善走后,朱由检一人在包间内坐了很久。 一个李与善还不够,还得有更多的人聚拢他羽翼下,这样无论是争夺皇位,还是将来摆脱群臣遏制都有好处。 他绝不会像万历皇帝被群臣挟制,至于争夺皇位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用最快捷的方式成为皇位继承人。 毕竟… 自己那个哥哥,是真没有野心。 第25章 波谲云诡 第二天一早,顺天府的衙役们便行动起来,北京城内但凡有点名气的打行全被查抄,门口都贴上了顺天府的封条。 即便是普通衙役,也不是打行的打手们敢招惹的,整个行动进行的非常顺利。 查抄出来的大部分财物在李与善运筹下,大部分到了朱由检这儿。 朱由检把这批财物全部交给了魏忠贤挥霍,让他在宫里随意宴请相熟的太监们,谁家有困难,就慷慨解囊。 出手阔绰,加上天生的老实面孔,俨然成了一个大善人。 几天下来,魏忠贤就结识了不少‘朋友’,其中不少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甚至有几个司礼监随堂太监也收了魏忠贤的好处。 如果魏忠贤能进入司礼监当个秉笔太监、随堂太监什么的,现在结交的这些所谓的朋友就能成为他的耳目。 阉党已经冒头了! 魏忠贤拉拢人手时,朱由检的生活也做了点改变,上午去文华殿看书,之后随机跟着一位尚书来到值房里,阅览往年的账簿。 反正万历皇帝夸他是好圣孙,现在这幅作态只会让绝大多数人认为是故意做样子给万历皇帝看的。 毕竟,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哪会对枯燥乏味的账本感兴趣呢。 万历皇帝那边,朱由检也没放松,每隔几天就把培训好的戏子带到乾清宫给万历表演,每次都把万历逗的开怀大笑。 万历皇帝这一个月里的笑声比过去十年的笑声加起来还多,至于金牌的事,万历皇帝似乎根本没发现。 就这么,时间来到六月中旬。 这天傍晚,朱常洛刚跟宫中太监安排完事情后,回到寝殿内,刚走到桌边他就察觉到一股异样的目光。 转头朝卧室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穿黑色直身衣的高挑男子背对着他,站在花盆前。 朱常洛立刻紧张起来:“你是谁?” 男子略显枯槁的手指摘下一片牡丹花瓣送进嘴中,回过身道:“殿下让老奴好等啊。” “卢受?!你到我这儿来干嘛?”朱常洛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卢受笑了笑,自顾自的来到桌边,抬手道:“殿下请坐。” “还是站着说。” “那好,老奴也站着说。” 卢受起身道:“前段时间皇上派人让奴才暗查殿下您曾经的刘淑女,也就是五皇孙生母的死因,本来是个简单差事,可奴才却发现曾经伺候过刘淑女的宫女儿太监竟一个也不在宫里。” 朱常洛面无表情:“那有什么奇怪的,宫中人事变动频繁,况且这都过去三年了,他们各奔东西也不足为奇。” 卢受点点头:“是,不足为奇,但差事还得办,老奴派人寻找这些人,发现他们过的都不错,那可不是宫女、太监改过的日子。 并且,他们对当年的事讳莫如深,就让下边人用了点手段,然后…” 话说一半适时停止,朱常洛不淡定了:“你什么意思?” “奴才没什么意思,奴才素来敬仰殿下,这次出了事特意来告诉殿下您一声。” 卢受似乎没恶意,朱常洛暂时松了口气:“这件事皇上知道么?” “奴才说了,奴才敬仰殿下,所以弄清这事后第一个就来告诉殿下。” 这下实锤了,朱常洛终于放心了,对卢受深深一躬:“卢公公今日之恩,朱常洛永世不忘。” 卢受诚惶诚恐的还礼道: “殿下这可折煞老奴了,往后殿下有什么用的着老奴的地方,尽管言语就是了,刘淑女那几个宫人就在东厂地牢里,要不要奴才让他们永远闭嘴?” 这是朱常洛求之不得的,再一拜:“如此便有劳公公了。” “殿下保重,奴才这就去收拾了他们。” 卢受说完,缓缓退到门边,一个闪身蹿了出去。 卢受走后,朱常洛身体一软,像面条似的瘫倒在地,双眼无神,半张的嘴木然的喘着气。 恐惧占领了他的心头,他太怕杀害刘淑女事被万历皇帝知道,淑女在后妃中的地位虽然低,但也是后妃之一。 太子杀妃一旦传开,皇上就可以以这个理由废了他的太子位,以这种理由被废,即便是一向支持他的群臣也不能替他说话。 朱由检是好圣孙,群臣总不能帮杀害好圣孙的生母的凶手说话。 朱常洛蜷缩着身体在地上躺了很久,另一边的卢受悄悄离开钟粹宫后,并没回到东厂,而是顺着一条小道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偏殿。 卢受推门而入,关上门后,跪地俯首。 偌大的偏殿内,只有一名宫女提着灯笼带来的一点光亮。 一个虽已风华不在,但仍有韵味的华服女人来到卢受面前,冷冷问他:“事情都跟他说了?” “回娘娘的话,都说了。” “他反应如何?” “一切都如娘娘所料,他真以为奴才是去投靠他的,让奴才把那几个证人做掉。” “把那几人藏起来,以后你就留在太子身边,他有什么动静立刻过来告诉我。” “是。” “对了,太子的两个儿子最近如何了?” “回娘娘,皇太孙每日在经筵上睡觉,下午就偷偷出宫去五皇孙舅舅开的胡姬酒肆做木匠活儿。” 黑暗中的女人笑了一声:“五皇孙呢?” “五皇孙最近在装模作样,每日经筵之后去各部值房看账本,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好圣孙。” “也就是说,各部官员对他已经熟悉了?” “每天都去,自然相熟。” “嗯,这两个人都要盯紧了,去。” “是。” 卢受起身正要走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娘娘,五皇孙身边的太监魏忠贤最近出手突然阔绰起来,宫里不少人都受了他恩惠。” “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黑暗中女人突然急了。 卢受低下头:“娘娘,奴才以为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查!一定要查清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还能从哪来的,要么是以前贪的,要么是胡姬酒肆赚…” 他也意识到不对了:“奴才一定查清。” 黑暗中的女人丢给他一个半敞的钱袋,钱袋是一枚枚精致金瓜子,“去,有什么事及时派人告诉我。” “是,奴才告退。”卢受把钱袋揣进怀里,起身退了出去。 这时,遮蔽月亮的乌云飘过,月光透过殿门上的明瓦,给殿内带来一点光亮,借着这丝光亮可以看到,这华服女人居然是郑贵妃! 第26章 好大事情 从偏殿离开,卢受贴着墙根行走,沿着另一条小道来到神宫监后门,在门口三轻三重的敲了敲。 门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谁啊?” “卢受。” 后门开了,一个满身酒气的小太监探出头,见真是卢受,赶紧出来对卢受抱拳施礼:“小的给卢公公请安了~” 卢受嫌恶的捂住鼻子:“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回公公,奴才已经把事透给姓魏的了。” “他没怀疑?” “绝对没有,是奴才喝了半坛酒后说的胡话,他要还不信那奴才也没辙了。” 卢受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颗金瓜子随手丢给他:“好,继续跟着他,姓魏的有什么反常举动立刻来告诉我,另外查查他的钱具体是从哪儿来的。” 小太监千恩万谢的把金瓜子捧在手心,目送卢受离开后,才回到神宫监。 从神宫监离开,卢受低着头,一边想着如何跟皇上的交代,一边快步向前行走。 忽然,前方拐角处窜出十几个太监,正好挡住他的去路,太监们提着白色灯笼,灯笼上整齐的‘司礼监’三字。 卢受顿时警惕起来,回头一看,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竟也跟着十几人,阻断他的去路,手里提着相同的灯笼。 卢受心里一沉,冲着前方挡路的太监们遥相抱拳:“我是东厂提督太监卢受,尔等为何阻拦我的去路?” 领头的太监负手朝他走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卢受看清他的相貌,惊道:“邹义!” 邹义随意抱拳:“卢公公别来无恙啊,万岁爷有请,跟我们走一趟。” 卢受警惕的看着身前身后这么多太监,沉沉的道:“真是皇上要见我?” “那还能有假,卢公公请。”邹义面带微笑,似乎真没有敌意。 卢受哼了一声,跟着张宏来到乾清宫,这次却没去暖阁,而是被带到了西侧的弘德殿。 等邹义隔着殿门通禀完,卢受进到弘德殿内。 客厅与卧室间隔着一层朦胧的金色纱帘,卢受跪在纱帘前叩首道:“奴才卢受叩问吾皇圣安。” 纱帘后的卧榻上,万历皇帝放下烟枪,悠悠开口:“朕安,卢受,你瞒着朕做了好大的事情。” 一句话,卢受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 “奴…奴才…奴才不知陛下何意?” 万历哼了一声:“怎么?非要朕把你干的事说出来么?” 卢寿的脑筋飞速运转,纱帘后的皇上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背后的邹义垂首未动,却像用剑顶着他,锋芒在背的感觉让他来不及多想。 “奴…奴才实在不知,恳请主子万岁爷明示。” “朕交代你的差事办得如何了?” 这时候没时间给卢受犹豫,他立刻回话:“回主子,奴才已经办妥,昔日刘淑女身边的宫人都已找到。 他们都已交代,刘淑女当年因为琐事惹恼太子,太子情绪失控,活活将刘淑女打死,事后,太子严令他们不许把事情说出去,给了他们些首饰,着人送他们出…。” 卢受说没说完,帘帐后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一旁的邹义不由面露心疼,他知道那是去年官窑烧制的青瓷葫芦瓶,几十两银子的东西说没就没了。 万历粗重的喘息声连帘帐后的二人都听得真切,万历抬手下令:“那几个人要好生看管,出了事朕拿你是问。” “是,奴才愿以性命担保,绝不让他们出半点差错。” “去。” “是,主子您保重。” 卢受的心稍稍安稳,面向万历缓缓退到殿门前才转身离开。 卢受走后,邹义开口:“主子,这个卢受…” “紧盯。” “是。” …… 第二天一早,魏忠贤把昨晚在酒桌上弄到的消息告诉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端着碗,面无表情的用筷子扒拉着盘子里的银耳,“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皇爷爷已经知道我爹杀害我母亲的事了?” “正是。” “很好,你的那些狐朋狗友要继续处,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们就能起大用。” “是。” 朱由检仔细思考着这件事,只要这件事传到万历耳朵里,那不管万历现在有没有废太子的想法,都会重新考虑起这件事。 这样一来,自己被立为继承人的希望就更大了,至于福王…现官不如现管,现在跟在万历皇帝身边的可是自己。 这么一想,脸上泛起一丝微笑,起身把吃剩的半碗饭塞给魏忠贤:“你也吃点,吃完以后跟我出宫走走。” …… 来到大明朝这么久,朱由检还没抽出多少时间领略明朝百姓的日常生活。 对什么都很新奇的他不断向魏忠贤、方正化打听着街上的各种店铺和商品,两个太监这才想起自己的主子原来还是个孩子。 朱由检随意在街上行走,北京内城是权贵云集之处。 最不缺的就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公子和端庄俏丽的汉服美女,看的朱由检目不暇接,很快走完几条街。 明朝刚建国的时候,北京城还没有现在这么大。 现在的内城就是洪武朝时的北京城,朱棣靖难成功迁都北京,很多百姓小贩聚集到北京周围。 后来北京城扩建,百姓小贩们的居住地就成了外城。 所以从高空俯瞰,内城的街道宽阔笔直,外城的街道歪歪扭扭,显得凌乱。 朱由检出了内城,随意走到外城的一条街道上,这条街道两侧多为书肆、字画铺、纸店、茶社。 街上行人也多是书生和年轻小姐,朱由检仨人人手一个甜炊饼,边啃边走,好似爷孙一般,反倒是这条街上最乍眼的组合。 走了一会,一家茶社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间茶社的铺面是整条街上最大的,店铺无匾,门前有一块半人高的青石碑,碑上刻着两行字: 最宜茶梦同圆,海上壶天容小隐; 休得酒家借问,座中春色亦常留。 朱由检站在石碑前,品味着对联中的意思,脸上微微一笑:“有点意思,走,进去瞧瞧。” 第27章 京中茶社 “唉唉唉,你们三个是干嘛的?” 三人进入茶社,还没找地儿坐下就被一个伙计叫住,茶社伙计叉着腰对三人道:“我说你们三个是干嘛的啊,没看到门口对联啊?” “看到了,对联怎么了?”魏忠贤一脸疑惑:“你那对联上哪儿写不让人进来喝茶了?” “那你就是没看明白,我们茶社只为才子佳人而设。” 伙计说话间扫了眼旁边的朱由检和方正化,目光又回到魏忠贤身上:“他俩我就不提了,你瞅你这一脸褶子的,你往这儿一座,岂不坏了客人们的兴致,快走快走。” “嘿!我脸上的褶子招你惹你了,你狗日的找打是?” 魏忠贤一听也来劲儿了,撸起袖子就要干仗,朱由检抬起扇子拦住魏忠贤,对伙计道:“他们都是我的仆人。” “仆人?!” 伙计将信将疑的扫了仨人,朱由检穿着一身雪白色锦衣,腰间系着一条镶有翡翠的玉带,脚上穿的黑靴,皮肤细腻,五官精致,不似凡人。 魏忠贤一脸奴才相,方正化则不显山不露水,说是仆人倒也可信。 这时有人招呼伙计,伙计说了一声随便坐后就去招呼别人了。 魏忠贤小声抱怨道:“公子,那个小厮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要不要让老方晚上来揍他一顿?” 朱由检懒得理他,在茶社中悠然漫步。 茶社一楼,十几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坐客都是年轻的书生、小姐。 每人面前都有一本书和笔墨,朱由检来到一个十七八岁的绿裙少女身边,拱手一礼:“这位姐姐你们这是干嘛呢?” 少女看到朱由检清秀可爱的小模样,顿时喜欢上了:“呦,这么小的孩子也来对对子啊?” 朱由检小脑瓜一歪:“对对子?” “是啊,对对子。” 少女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堆书册:“那些都是别人出的对子,上面两排的本子里都是很难的对子,出题人多少都安排了些赏金,若有人能答上,只要被茶社的先生认同就能拿走赏金。 再往下的就是寻常对子,若有人能答上其中的对子,可在书上留言,来日也能结识一位文友。” 还有这种玩法? 朱由检道了声谢,来到墙边,有赏金的书册还剩几本,朱由检随便拿来一本来看。 第一个对子是:黄金小碾飞琼屑。 赏金:10文。 朱由检前世对古代文学有些兴趣,对做对联的还是有点经验的。 这个对联乍眼之下应该是黄金对美玉,小对大,飞对落,这么往下对。 可这上联只是将黄金作比喻,要接下联得先领悟其中的意思才行。 朱由检捧着书册找个地方坐下,问伙计要了笔墨开始思索如何作对。 就在他思考时,楼上传来一道女子狂笑声:“哈哈哈,一个能对的都没有,还是举人呢,回去再读十年书再来卖弄。” 朱由检抬头看去,一个十六七岁白衣女子端着一壶酒,脚步歪歪扭扭的从一个包间里走了出来,就是她在狂笑。 女子边走边喝,身后包间里有人不甘心的大叫:“三天!三天之内我一定对上此对!” “这种对子还要三天,哼~”女子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你还是回家买个拨浪鼓玩去。” “你,你给我等着!!!” “哈哈哈哈~” 女子的狂笑声响彻楼上楼下,朱由检摇了摇头,多好的姑娘啊,可惜是个酒蒙子。 女子歪歪晃晃的来到楼下,路过朱由检身边时,看到朱由检清秀可人的小模样,眼里顿时泛起小心心。 “这么小的孩子也跑这儿来了对对子了。” 从后面搭着朱由检的脖子,一张因酒醉泛红的脸颊在朱由检脸上蹭着,一只白皙柔嫩,但酒味浓重的小手在朱由检另一侧脸颊肆意揉捏。 朱由检顿时面露嫌恶:“去去去,一边发疯去。” 边上坐着的方正化正要将她拉起,魏忠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拦住他,小声道:“她又不是歹人,不用你出手。” 女子迷蒙的双眼扫了院朱由检面前的对子,随口道:“碧玉琼瓯点雪芽。” 朱由检心中品评了下,还真对得上,有些诧异的看着白衣女酒鬼:“你这都对得上?” 女酒鬼含着壶嘴,猛嘬一口,张开粉嫩的小嘴,朱由检以为她要说话,却不想张嘴却是:“嗝儿~” 浓郁的酒味让朱由检闻着有种想吐的冲动,女酒鬼抱着他的小脸边蹭边解释:“这难么?这不难。这种程度的对子,我一天对一千个都不嫌多。” “你是醉意上头了,那这个呢?” 朱由检指着下一条对子:茶香高山云雾质。 赏金:5文。 女酒鬼看了一眼,毫不迟疑的回:“水甜幽泉霜血魂。” 说着拿起酒壶就要再饮一口,可喝得多了,手也不好使了,壶嘴直接塞朱由检嘴里了,朱由检扭开头:“呸呸呸!” 女酒鬼眉毛一挑:“呀,没对准,呵呵呵~” “你笑个鬼啊你,这儿就没你对不上的对子?” “嗯?” 女酒鬼跟朱由检紧贴在一起的脑袋摇了摇,然后一点头:“嗯,没有!” “那我出一个,你要是对不上就离我远点,以后也别再喝酒,如何?” 女酒鬼拍拍朱由检的脸蛋:“呦,小东西年纪不大,口气还不小,你问。” “这可是你说的。” 朱由检心里暗暗得意,让他接下联他不一定接的上来,但让他出题他自信出题难度绝对是当世第一。 清代纳兰性德和纪晓岚的诗词他可是看了不少,不过,真把这俩人的诗词对联搬出来就太难了,不符合他年龄且不说,真说出这俩人的上联,在场的人估计都没人对的上。 想了想,还是来个简单的,于是道: “散木樗材,笑看云霄飘一羽。” “嗯?” 女酒鬼眼睛一眯,嘴里叼着壶嘴:“我想想哈~” 早在女酒鬼过来占朱由检便宜的时候,四周不少人就注意到了这里,当朱由检题出上联,他们坐不住了。 一个书生凑过来道:“小家伙,你刚才的对联能再念一遍么?” 朱由检点点头,又把上联念了一遍,书生高声复述了一遍,大堂内的很多人都开始琢磨起来。 朱由检吹了吹女酒鬼的鬓角:“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等会儿。” 女酒鬼不停喝酒,觉得不过瘾,索性把壶盖扔了,对着壶口痛饮一大口,将壶里的酒的一饮而尽,使劲把酒壶往地上一砸,瞬间摔得粉碎:“小二,上酒!” 第28章 白衣酒鬼 “小二,上酒!” 女酒鬼语出惊人,所有人纷纷对她投来鄙夷的目光。 茶社伙计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这儿是茶社,没酒。” “没有就去买。” “滚!” “切~小气劲儿~”女酒鬼撇撇嘴,抱着朱由检的小脑袋轻轻晃动,朱由检都被她晃晕了,恼道:“你想出来没有啊?” 女酒鬼哼了一声,很是干脆的坐到朱由检对面,两条修长的腿堂而皇之的搭在桌上,绣着粉色樱花的白色绣鞋对着朱由检轻轻晃动,“没酒我对不上来。” 朱由检双手合握,嘲弄她道:“对不上来就说对不上来,我保证绝对在你走了之后再笑话你。” “谁说我对不上来?!” 女酒鬼放下双腿,像一只被激怒的雌豹,两手拄着桌子,身体前倾,两眼瞪着朱由检;“小鬼,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 “你问这个干嘛?” “问清了,等我有酒喝想出对子,我好上门告诉你啊。” 朱由检被这个答案弄笑了:“算了,我直接告诉你下联,省得你烦我了。” 女酒鬼捂住耳朵,一个劲的摇头,嘴里振振有词:“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那就随你的便。”朱由检把书册推给女酒鬼:“帮我把这本书放回墙上,老魏老方,咱们走。” 说完转身就走,女酒鬼急了,把书册丢向店小二,店小二被砸了个眼冒金星,正要喝斥时,女酒鬼已经追出门外。 街道上,朱由检三人在前行走,女酒鬼红着脸,半张着嘴,像个痴女似的跟在朱由检身后不远处。 朱由检快,她也快,朱由检慢,她也慢。 就这么跟了两条街,忽然听到噗通一声,方正化回头一瞅,惊道:“公子,那娘们晕过去了。” “啥?” 朱由检回头一看,女酒鬼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打着轻呼,睡的到挺香。 几个路过的行人凑了过来,议论纷纷:“这谁家姑娘啊,大清早的就醉成了酒鬼,真想见见她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魏忠贤问:“公子,咋办?”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朱由检一脸无语的命令方正化;“抱起她,带走。” 方正化抱起女酒鬼,跟着朱由检来到胡姬酒肆,朱由检总不能把女酒鬼带到宫里,除了宫里他就只有胡姬酒肆可去了。 从后门把人抬了上去,现在的胡姬管事罗曼立刻发现了他们:“小弟弟,这是怎么了?” 朱由检满脸晦气:“别提了,罗曼姐姐能借你的房间用一下么?等她睡醒了再让她回去。” “好的,跟我来。” 朱由检把女酒鬼放到了罗曼的床上,魏忠贤和方正化都在门外守着,罗曼也起身离开:“我让后厨弄碗醒酒汤。” 说完就出门去了,屋内只剩朱由检跟这女酒鬼。 朱由检坐在床边,仔细观察女酒鬼的睡相,安静下来的女酒鬼还是挺漂亮的。 长相非常清秀,要是没有脸上的醉态和红晕,倒也有种出尘脱俗之美感,而且身材姣好,胸不算小,腿也够长。 看她穿的衣服面料,不是丝绸也不像纱衣,是一种朱由检不认识的料子,肯定出身大户人家,就是酗酒这点,拉低了她整体的分数。 这时,女酒鬼一个翻身,本来躺着的睡姿侧翻到朱由检这面。 从朱由检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女酒鬼胸前的一抹雪白,朱由检脸上一红,下意识的伸出手。 身体虽然是七岁,可心理却是20多岁的人了,现在这个女酒鬼睡得正香,这时候难免让他想做点什么。 小手离女酒鬼的胸口越来越近,马上就要伸进去,感受其中温暖滑嫩之时,朱由检一咬牙,把手放下了。 老子好歹是大明皇孙,又不是碰不到女人,趁人之危,太下作了! 女酒鬼突然睁眼: “怎么不伸进去?” 可把朱由检吓了一跳:“你…你没睡着啊?” “当然没有。”女酒鬼从床上坐起,慵懒的抻了个懒腰:“要不这么做,我得追你们到什么时候。” 抻完懒腰,女酒鬼一把抓住朱由检,把朱由检拖到床上,用自己的身体压着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朱由检略显慌乱的小脸,眼里闪烁着玩弄的神采:“小鬼,年纪不大,色心不小啊。” “我…我那是想摸一下你衣服是什么料子?” “哦?”女酒鬼醉眼朦胧,“那怎么又把手收回去了?” 朱由检心虚的把脸转向一边:“我觉得那么做太不雅了。” “哼,滑头。” 女酒鬼放开朱由检,坐到床边,左右打量着自己身处的房间:“这是你家?刚才出去那娘们说的洋腔洋调的,可说的都是咱大明官话,她该不会是你娘?” 朱由检坐到床边,斜眼瞥她:“你耍这个小计谋就是为了弄清我住哪儿?” “那还用说?” “这是胡姬酒肆,是我舅舅开的,我不经常来,这儿的酒足够,要不要我让人送几坛过来?你现在把下联想出来?” “送可以,但我现在没对联的心情,刚才你出的上联是你舅舅想出来的?” “我自己想的。” 女酒鬼哦了一声:“那你不经常来,我上哪儿找你啊?” “大姐你找我干嘛呀,我可不喝酒,下联我现在告诉你,你听好…” “别说,我要自己想。” 朱由检彻底无语了,“我住在哪儿不能告诉你,你可以经常过来,万一咱俩就碰上了呢,或者你告诉我,过几天我去你家拜访。” “西江米巷甲字十七号。” “行,我记住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回家?” 女酒鬼大手一挥;“不用,你刚才不是说有酒么,让他们送两坛过来,我跟你讲,这好酒可胜过灵丹妙药呢。” 朱由检苦笑道:“你还吃上我了是?” 女酒鬼挽住朱由检的脖子:“哎呦,你这小鬼别那么小气啦,你自己家的买卖还舍不得两坛酒啊?要不姐姐让你摸摸胸口这块用的是啥料子?” “……” 朱由检白她一眼,起身朝门口走去。 “喂,你干嘛去?” “给你取酒去。” “别忘了下酒菜。” 第29章 提前准备 到楼下给她叫了酒菜,朱由检直接就走了。 北京百姓的日常生活没看到多少,还被一个女酒鬼缠上了,真是晦气。 朱由检直接回宫,来到宫门口时突然一拍脑门:“坏了!扇子忘拿了。” 魏忠贤主动请命:“殿下,奴才去给您取回来。” “算了,那娘们吃我的喝我的,总不能再拿我的,走。” 另一边,胡姬酒肆罗曼的房间内。 女酒鬼缓缓展开折扇,扇面上书:低眉倒运。 女酒鬼眯着眼睛,看的十分仔细,嘴里发出呜嗯的低沉,一边的罗曼一脸疑惑看着她。 忽然,女酒鬼啪的一声合上折扇,用扇子抵住下巴,一脸慵懒的问罗曼:“嘿,那小子叫什么名?” 罗曼摇摇头。 “你看我的样,我又不是坏人,你就告诉我呗。” “no!no!no!你的样子很像一个坏人,好人是不会上午就把自己喝成个酒鬼的,还有,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们平时都叫他小弟弟。” 女酒鬼夹起一块茭白送进嘴里,边嚼边说:“闹什么闹啊,他是你们掌柜的外甥,你们掌柜的就没告诉你们他叫什么名?” “没说过,我们掌柜的只是过来帮他管理这里,至于他的来历,掌柜的从来不提。” “还有这种舅甥?” 女酒鬼举起小酒杯,喝了一杯,嗒嗒嘴觉得不错,给罗曼也倒了一杯:“来,一起喝,你这儿的酒是不错。” 罗曼白了她一眼,“别动我的东西,吃完睡一会儿就走。” 说完转身离开,身后的女酒鬼长叹一声,把扇子别在腰后,拿起酒壶,饮了一口:“得了,都下逐客令了,我现在就走。” 女酒鬼刚起来,脚下一软,顿时倒地不起。 …… 第二天中午,朱由检正在户部值房内查看万历30—40年的财政收入,魏忠贤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把他拉到外边:“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你快说。” “我的一个司礼监的兄弟说,方从哲刚上了道折子,他偷偷看了一眼,是请求皇上册封朱由校为皇太孙的折子。” 朱由检顿时就紧张起来,这折子是冲自己来的。 作为太子长子的朱由校早就是毋庸置疑的皇太孙了,但只是人们心里的皇太孙,万历从没下旨封朱由校为皇太孙。 首先要清楚皇太孙这三个字的意思。 皇太孙是在太子去世后,改封太子嫡子为太孙,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 也有少数在太子尚健在且并未被废黜的情况下,太子嫡子被封为太孙的例子,如唐高宗李治的太孙李重润、明成祖朱棣的太孙朱瞻基等。 朱瞻基是好圣孙,皇太孙。 朱由检也是好圣孙,但不是皇太孙。 好圣孙不一定是继承人,皇太孙一定是继承人。 万历下旨,就是官宣了,万历有生之年,朱由检就不用想继位的事了。 事关自己的命运,朱由检抓着魏忠贤双臂:“皇爷爷如何答复?” “折子送进暖阁后就没出来,奴才觉得应该是压下了。” “但愿如此。”朱由检自顾自的安慰着自己,万历真下旨他也无法改变这个结果,只能把这件事当成压下来看。 “殿下,要不…您去乾清宫探探皇上心意?” “这个时候我不能去,任何人去都不能去。”朱由检捂着脑袋,坐在值房间的石阶上,脑中飞速运转,可脑筋转的越快就越头疼。 见识到朱由校的品行后,群臣还要推举朱由校为皇太孙,那帮老家伙太看重长幼了,贤不贤明都是其次了。 坐了片刻,朱由检铿然起身:“魏忠贤,你那儿的钱还够花么?” “回殿下,还剩一些,这半个月还是够的。” “不光是上上下下的宫女太监,宫中各卫的军官们也可以适当接触下,记住,不要舍不得钱,只要将来我能得到江山,我们能收回千倍、万倍的本钱。” “是。” “去,对了,把方正化叫到我的寝殿来。” “是。” …… 寝殿内,方正化快步走了进来,拱手拜道:“殿下您找我?” 朱由检坐在书桌后,盯着这个三十出头的太监看了半响,问他道:“老方,你跟着我也有段时间了,也见过我哥,你觉得将来,我和我哥何人适合为大明之主?” 方正化赶紧跪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方正化这人缺少急智,也没有统帅的果决和气魄,所以他注定只能当个听人命令的属下。 朱由检也不逼他,过了半响方正化犹犹豫豫道:“自然是殿下您。” “是么?” 朱由检笑了下:“我也这么觉得,但我不是长子,我在户部看了几天账册,我大明江山此时已是千疮百孔,朝廷的税没少收,可银子却一年比一年少。 边防开销却越来越大,这还只是日常维持,倘若爆发战争,就拿现在的辽东来说,一旦开战朝廷的家底不够折腾,到时肯定要加派税赋。 如此局势,不是我那个木匠哥哥能应付的,可方从哲他们一门心思的要我哥来当皇帝,完全不看我哥是不是那块料。” 短短几句话,朱由检已经站到了为国为民的高度上,方正化再傻也听出话里的意思了。 或许之前他对朱由检还有几分轻视之心,但此刻他一点也不敢轻视朱由检。 7岁的年纪就想着篡权夺位,这是天生的帝王! 朱由检刚喘口气,他立刻表示效忠: “殿下您要奴才做什么就请直说,奴才奉命就是。” “我给你一笔钱,你带着这笔钱离开京城,随便你去哪,替我招募一批亡命之徒,不用多,十几人就够。 这些人务必知根知底,带回北京后好生安顿,将来或许有大用。” “奴才…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你到我舅舅那支钱,他那儿要是不够,你就趁晚上潜入顺天知府衙门找李与善要,记住,行事一定要隐秘。” “是。” “准备好就直接出发,宫里的事我会替你安排。” “殿下保重,奴才去了。” 送走方正化后,朱由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无论如何,他都得为最坏的结果做好打算。 第30章 局势如此 自从听说方正化上折子的事后,一连几天朱由检都深感不安,在乾清宫暖阁待的时间都长了不少。 在万历身边,他虽没找到方从哲上的那道折子,却能感到安心。 就眼下的皇位争夺者来看: 朱常洛被万历讨厌,福王远在洛阳,朱由校是个木匠的事瞒不过万历,朱由检的聪明又被万历看在眼里。 就关系来说,朱由检的希望更大些。 就势力来说,朱由检又是最弱小的。 凭着后世的娱乐艺术,朱由检把万历皇帝跟郑贵妃哄的开开心心的。 又过了几日,朱由检确定了万历皇帝不打算批复方从哲的折子后,朱由检才带着魏忠贤出宫来。 出了宫门,朱由检长舒了口气。 魏忠贤突然一笑,朱由检转头问他:“笑什么?” “没…殿下,奴才只是觉得您一出宫就像变了个人。” “我也这么觉得。” 朱由检展颜一笑,笑容如春风拂面,任谁看了都会被他的笑容温暖到。 在宫里的时候,他要时刻注意自己好圣孙的形象,他猜不到哪个经过他身边的人是万历皇帝的耳目,所以不能做出一点不符合身份的事。 除了万历皇帝的耳目,但在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 出了宫,他才能卸下伪装,这时候是他最清闲的时候。 轻车熟路的来到胡姬酒肆,白天的胡姬酒肆客人并不多,正在柜台跟账房先生对账的刘效祖看到他来,立刻小跑过来抱怨:“我的好外甥啊,你从哪儿认识那么个酒鬼朋友,天天来白吃白喝啊。” 酒鬼朋友?! 朱由检心里一沉:“你是说那个白衣服的女酒鬼?” “是啊,她说是你朋友,还说在这儿的所有消费都记你账上,连着白吃白喝好几天了,顿顿好酒好肉的上,还要胡姬伺候着,你赶紧想法子把人整走。” 对那个女酒鬼,朱由检也无计可施,“舅舅,她爱吃就让她吃呗,一个女子能吃多少。” 刘效祖无奈道:“她吃是吃不了多少,可这顿顿下来,钱也花的不少,咱这儿的情况你也知道,除去开销剩下的都让你拿去了。 前段时间那个方公公又来支了不少钱,现在账面上一丁点活钱都没了,你说她再天天来吃,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行了,我去看看。” 形势如此,由不得朱由检不去了:“她在哪儿?” “罗曼的房间。” 来到罗曼的房间门前,朱由检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朱由检嫌恶的皱起眉头,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饭桌。 桌上八道菜,四冷四热,桌下,几个杜康酒的瓷坛已是空空如也。 女酒鬼还是初时的那身白衣,一头柔顺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后,未施粉黛的一张脸因醉意而泛红,枕着雪白的右臂,趴在桌上,打着呼噜,睡得宛如一条死狗。 一个喝的半醺的火州舞娘还醒着,收拾着桌边女酒鬼啃剩的骨头。 可她转过身来,她的抹胸有一半被扯了下来,半个胸就这么袒露在朱由检面前。 关键点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朱由检和魏忠贤面前,舞娘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惊叫一声,本能的捂住胸。 “抱歉打扰了。” 朱由检来不及多说,飞快的把门关上,刚在的一幕还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魏忠贤意犹未尽的感叹道:“火州的娘们真带劲儿。” “想什么呢你。”朱由检用手肘怼了下魏忠贤胯间。 魏忠贤一声尖叫,疼的跳脚,朱由检诧异的看向魏忠贤。 这老东西,好像不完全是个太监… 没等他多想,门开了,被朱由检看了胸的舞娘一脸羞怯的从边上跑出去, “老魏,你在外边等着。” 朱由检进到屋里,打开窗户,坐到女酒鬼对面,看着睡得正香的女酒鬼,朱由检突然玩心大起。 在屋子翻了翻,想找找笔墨,罗曼穿过的束胸都翻出来了,毛笔却是一根没有,倒是找到了一根羽毛笔和墨水。 羽毛笔他不会用,直接用手蘸着墨水,在睡得正香的女酒鬼脸上作画。 画完后,朱由检坐在桌对面思考着在户部看到的财政收入情况,后世有种说法说‘明实亡于万历’,这种说法不说对,但也不能说不对。 就拿万历5年的税收来说,朝廷收入439万5800两,支出349万4200两,这么一看,朝廷一年下来还能剩下不少。 但万历5年,张居正还活着,万历三大征也还没开始。 最近几年,户部一年的财政收入平均为350万两左右,开支则在380万左右,俨然已成亏空状态。 户部要拿出百万两银子作为军费,唯一的办法就是削减其他项目的开支,比如水利、赈灾,或者拖欠官员、士兵的俸禄。 当然,作为一个人口2亿的国家,大明的一年的税收不止三百多万两。 这三百多万两只是白银收入,农业税、盐利、矿利才是真正的大头,这些东西收上来都是物品。 但就算这样国家依旧处于亏空状态,上个月,朝廷官员的俸禄是用粟米、胡椒、棉布等实物发放的,国家一点闲钱都没了。 至于万历皇帝的小金库里有多少钱,那就不是朱由检和户部尚书能知道的了。 国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再经历天启朝的七年时间,真不知道国家要糜烂到什么地步。 朱由检想着想着也有点困了,躺到罗曼的床上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屋外已是黄昏时分,隐约能听到酒肆大堂的喧闹。 起身一看,女酒鬼也已经醒了,枕着一条胳膊,一手拿着筷子夹着盘子里冷掉的菜来吃。 见他醒了,女酒鬼打了个哈欠:“你醒啦,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你见不到我,一直把我当长期饭票用,岂不更好?” “那是不错。但事儿还得办,你那个对子我对出来了。” 朱由检眨眨眼;“你就为这个,吃了我好几天?” “这叫等!” 女酒鬼坐起身来,拿起桌上的酒坛掂了掂,没酒了才作罢:“你不告诉我你住哪,我对出对子就只能来这儿等你了,等的久了,跟你家里人要点吃的,这太正常了。” 朱由检:“……” 第31章 一把折扇 在朱由检两世为人的经历中,女酒鬼又一次刷新了他对脸皮厚度的认知。 朱由检真是无语了,拄着脸,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女酒鬼:“你吃的就不说了,我听说你还要胡姬坐陪?” “那怎么了?你这儿是哪?胡姬酒肆,要是没有胡姬坐陪,那不就白来了。” “得得得,说。” “说啥?” “你想出来的下联啊。” “哦,对。”女酒鬼一拍脑门:“你的上联是‘散木樗材,笑看云霄飘一羽’,我对‘人闲境异,曾经沧海慨平生’,如何?” “不错。” 朱由检面露赞许:“你喝着酒,就想出来了?” “那是。” 女酒鬼挺起胸脯,摇头晃脑道:“散木樗材,典出《庄子》,说樗树质地不好,不能成材,乃是无用的树木。但正因为无用,树木才能避免砍伐而得以安全成长。 后半句则是感叹人生没有什么功绩,好似鸿毛,无足轻重。 你上联说自己不重要,没功绩,我下联就用有功绩,很重要来对,这不就对上了。” 朱由检轻轻击节:“虽是酒鬼,亦有大才。” “好了,下联我对上了,你也认可了,我就此告辞了。” 女酒鬼起身走到门口,洒脱的挥挥手:“过几天我再来,你要想出好对子写在纸上让人送来就是。” 朱由检站起身:“你还要来白吃?” 说话的时候,女酒鬼已经走到门外,回过头道:“说什么白吃,有时候我也是给钱的。” “什么时候?” “我带钱的时候。” 朱由检没好气的指着门外:“滚!” 女酒鬼没心没肺的笑着:“小鬼,我沈瑶,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再,名见,你念一遍。” “再见?” “慢走不送!” “切~下次再告诉我好了。” 沈瑶一摆手:“回见了您嘞。” 听到还有下次,朱由检整个人都不好了,在座位上傻坐了一会儿,这时,罗曼推门进入,对朱由检道::“小弟弟,我刚看到那个酒鬼走了,你的扇子要回来了么?” “扇子?我的扇子不在你这儿?” 罗曼一头问号:“上次你走之后,那酒鬼就把你的扇子带走了啊,她说是你的朋友,替你收着啊。” “我靠!” 在女士面前,朱由检还是没忍住,爆了粗口:“那娘们真是没皮没脸,吃我的喝我的,现在还拿我的,我那可是…算了不说了,魏忠贤!” “来嘞~公子您吩咐。” “你记住以后看见那娘们,二话不说先揍她一顿。” “就刚才那酒鬼?” “就是她,记住了,以后看见了甭说话先揍她一顿。” 魏忠贤哎的应了一声,点头哈腰道:“您就瞧好您。” …… 另一边,沈瑶从胡姬酒肆出来,临出来的时候她还从一个胡姬上酒的盘子里顺了一壶酒来,一路边走边喝,街道两侧行人纷纷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种目光她受的多了,早就不在乎了,一路歪歪扭扭的回到西江米巷的家里。 跟西江米巷仅隔着一个路口的东江米巷就是礼部四夷馆的地点,西江米巷自然也是权贵云集之处。 沈瑶家门虽然不大,但也有十几米宽了,沈瑶到宅前用脚踢了几下;“开门开门,你家小姐回来了。” 宅门开了,一个老门子正要过来搀扶她,可看到她的脸时就愣住了,忙回身道:“老爷,夫人,你们快来看啊,小姐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 沈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顾自的回房去了,走了一路,又喝了一壶酒,刚一躺下困意立刻来袭。 就在她要睡着时,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一个四十来岁的绿袍男子,带着一个年纪相仿,手拿佛珠的妇人走进屋内。 男子一进屋就看见死狗一样躺在床上的沈瑶,不由恼怒道:“沈瑶!!!” “嗯?” 沈瑶眼睁开一条缝,看到来人,条件反射的跳了起来,蜷缩到床尾,惊叫一声:“爹!” 沈盛时一头黑线:“你爹我是鬼么?” “不是…爹,你怎么来了?” “我听老王说你回来了就来看看。”沈盛时走到书桌上,拿起一面铜镜丢到女儿面前:“你自己看看你成什么样了?” “怎么了啊爹,我挺好的啊。” 沈瑶说着拿起镜子一看,顿时明白了,自己的脸被墨水画成了猪头,一只猪鼻子和大嘴占了半张脸。 顾不得抱怨,赶紧下床:“爹,你听我狡辩,这是我一个朋友弄的。” “有原因?哼,你看看你自己,还有点女儿家的样子么,都这么大的人了整天跑外边耍酒疯去,你说哪个好人家的公子能瞧上你这幅德行。 你爹我前日跟几个同僚出去喝酒,我们是同榜进士,年纪都差不多,他们的儿女早都成家了,人家问起来,你爹我都没脸跟人家说起你。” 沈盛时一脸怒其不争的教训她,忽然目光被桌角一把扇子吸引了他。 檀香木的扇身,一看就是好东西。 拿起折扇缓缓张开,眼睛逐渐眯起,打断女儿的狡辩:“这扇子哪儿来的?” “我朋友的啊,他落下了,我就带回来了。” “你这扇子的主人就是给你画花脸的人么?”沈盛时缓缓摇动折扇,感受微风扶脸的感觉,扇面上书:非富即贵。 “是啊。” “是么,那你这朋友来头可不小啊。” 见老爹不追究自己了,沈瑶又来劲儿了,跑到沈盛时身边贴心的为他捏肩:“爹,你咋知道?” 沈盛时看着扇面道: “从这扇子上就看出来了,这扇子用的是檀香木,这水磨之骨,滑润如玉,光可照人,裱扇之纸也是正宗的苏纸。 这把扇子做的堪称完美,甚至可以用作贡品,而且此扇极新,就是提字人的笔迹太稚嫩了,总之能用这种扇子的人,肯定非富即贵。” “哇,爹,还真让你说对了,那家伙的确不像一般人。” 沈盛时呵呵一笑:“好啊,看来是爹太操心了,这样,这几天你抽空把人带到家里来,让爹娘看看,要真是个好人,就趁早把你俩的事给办了。” ”啊?办什么事啊?“ “你都能在人家面前睡觉,你说还能啥事。” “可是爹,我…”想起老爹平日里的作风,沈瑶觉得还是闭嘴的好:“我没事了。” “行了,洗洗睡,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第32章 用人之权 乾清宫暖阁内,万历皇帝在朱由检的搀扶下,慢悠悠的走到门口。 万历皇帝身材宽胖,加上腿疾严重,右腿比左腿短一些,尽管已经努力克制,可走动时身体大部分重量还是压在了朱由检身上,朱由检强撑着带万历走到暖阁门前。 万历皇帝抚起朱由检的鬓角,笑了笑:“皇爷爷很重。” “回皇爷爷,是很重,但孙儿扶的动。” 稚嫩的大实话让万历微微一笑,望着暖阁外侍候的宫女太监们,喃喃自语:“五十多年了,外面的景象一点没变啊。” 朱由检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万历侧脸:“皇爷爷,什么五十多年啊?” “50年前,你曾祖父带着当时比你现在还小的皇爷爷,就站在这儿,现在想起仍觉得恍如昨日。” 朱由检不明白万历是自己感慨,还是在暗示什么,想不明白索性就不说话。 万历的大手放在朱由检头顶:“当时,你曾祖父跟皇爷爷说,欲效我朝孝宗皇帝一般,躬行俭约,勤政爱民,可惜…” 说到这,万历感伤起来:“父皇教了朕许多,可等皇爷爷即位以后,也想励精图治,整饬弊政,到头来却发现皇爷爷不过是群臣头上的一具傀儡。 皇爷爷要做点什么事,他们万般阻拦,还把祖宗搬出来压朕,朱由检,皇爷爷问你,你知道宫中有多少卫么?” 朱由检在兵部衙门也没少待,这个问题他张口就来:“回皇爷爷的话,宫中共有26卫,太祖爷的时候只有上十二卫,永乐朝增设十卫,宣德朝又增设四卫。合为二十六卫。” “不错,皇爷爷再问你,这二十六卫里,皇爷爷能指挥几个卫?” “皇爷爷贵为天子,肯定都能指挥。”这个问题朱由检知道答案,但他不能说出来。 “天子…” 万历嗤嗤一笑:“二十六卫里,皇爷爷仅能指挥第一卫,锦衣卫,其他二十五卫尽归兵部掌管。 1敌25,这就是我皇爷爷跟方从哲他们的力量对比,皇爷爷一生受制于他们,你爹将来也会如此,不光是你爹,朕的那些儿子也都一个德行。 皇爷爷喜欢你三叔,想立他为太子,可群臣不让,说什么长幼有序,他们不让皇爷爷好过,皇爷爷也不让他们好过。” 说话时, 万里目视前方,眼中闪烁着一种朱由检从未见过的神采。 朱由检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皇爷爷有点像皇帝了,但下一刻,万历低头与他对视:“但你不一样,你很聪明,朱由检。” “嗯,皇爷爷您说。” “皇爷爷考考你,你要是答的上来,皇爷爷就给你道恩典。” “嗯嗯,皇爷爷您问。” “你常去六部衙门看账簿,皇爷爷就问你这个,万历23年全年收上来多少生丝?” “斤。”重生之后朱由检的脑袋转的特别快,看过的记录只要他想都能记个大概。 “26年的课钞。” “锭5937贯。” “37年的屯田收入粮米。” “2171万石。” “好。”万历面露赞许,蹲下身子,跟朱由检面对面:“皇爷爷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万历元年税收米麦数。” 这个问题朱由检想了半分钟,不太确定的回答:“麦4067万石、米2264万石。” “张宏他说的对么?” 两人深厚的张宏走到一边:“回主子,丝毫不差啊。” 万历哈哈一笑:“好好好!张宏,你现在就去告诉太子,让他明天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去东阁与方从哲共同理政,三人可批复奏折,还有,让六部尚书都过来看。” “是。” 朱由检听得云里雾里,今天这是怎么了,万历突然让他理政了? 他来不及细想,立刻道:“皇爷爷,朝中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足,光是兵部各司就缺了好多人,孙儿到职方司去了一趟,职方司里只有七八个人,缺了太多人手。 并且根据朝廷制度,职方司三年一报地图,可孙儿看了发现,职方司的地图已经九年不曾申报,连勘探地形的人都找不到。” 皇爷爷要让孙儿批复奏折,就请给孙儿根据考评成绩,提拔官员之权,不然事情很难办的。” 这个问题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内阁里都只有方从哲一人,可以想象六部当中该缺多少真正办事的人了。 这个要求提出之后,朱由检顿时后悔了,用人之权,这可是连太子朱常洛都无法获得权利,有了这个权利就太容易培植党羽了。 “准。” 万历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朱由检错愕不已,万历到底怎么了? 万历悠悠起身:“扶皇爷爷回去。” “嗯。” 把万历扶回榻上,从榻边小桌的抽屉里拿出翡翠烟枪和一块福寿膏放到万历身边的小桌上,再从张宏手里接过油灯,给万历的烟枪点火。 整套动作他看太监做了好多遍,光看都看会了。 万历深吸一口,悠悠吐出:“朱由检,好好做,别让皇爷爷失望。” “嗯,皇爷爷您抽着,孙儿先回去准备了。” “去。” 万历逐渐进入状态了。 朱由检刚转过身,就要走时,万历突然问起:“对了,皇爷爷赐你的扇子呢,之前来你可都带着。” 朱由检回身拜道:“回皇爷爷,那把扇子被孙儿落在宫里了。” “下次记得带来,看不到你摆弄那玩意儿,还觉得缺点什么似的。” “ 嗯,孙儿记得了。” 朱由检离开暖阁后还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自己居然获得了用人之权,他恨不得现在就到明天,去东阁处理政务。 另一边,朱由检走后。 张宏等万历抽完一块福寿膏后,担忧道:“主子,让太子和两位皇孙去理政,是不是太…” “太什么?” “太不妥当了。” 万历闭着眼睛,仍沉浸在福寿膏的瘾中,口中吐出一口烟气:“没什么不妥的,朕是要他们知道,立长不立贤就是句屁话。” 第33章 巨额政务 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升起,朱常洛就带着朱由校来慈庆宫接朱由检。 朱由检才刚睁眼,心里默念三声好圣孙,才鼓起劲儿,起床穿衣到朱常洛面前施礼:“给父亲大人请安~” 自从把李康妃弄走之后,朱常洛有意修复跟朱由检的父子关系,虽然朱由检对他不冷不热的,但关系不像以前那么紧张了。 “免了,免了~” 朱常洛的喜色溢于言表,当了近20年太子,他终于获得了理政之权了,这可是个好兆头。 昨天张宏来传旨到时候,他塞了一袋银子,张宏才给他透了三个字:好圣孙。 朱常洛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今天见到朱由检,怎么看怎么顺眼。 吃完尚膳监送来的早膳,父子三人来到东阁,东阁内除了方从哲的主座外,在左右添了三张桌子。 跟方从哲见礼之后,三人各自落座。 古人以左为尊,左侧的桌子自然是朱常洛的,朱由校和朱由检坐在右侧, 几人坐下后,六部尚书也姗姗来迟,万历是让他们来看的,他们不光没桌子,椅子都没一把。 虽然没休息的地方,六部尚书都聚到朱常洛身后攀谈,太子理政的结果在他们看来是皇权对他们的又一次妥协。 朱常洛的主角光环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一刻钟后,张宏带着十几名小太监走了进来,每两名太监扛着一个箩筐,箩筐里是满满的折子。 朱由检数了一下,足足8个大箩筐,得有好几百道折子。 万历皇帝虽不上朝,但他并不是不批折子。 每天的折子里,他多少还是批一些的,没处理的就留中不发,什么时候想处理了再接着弄。 实在等不及的折子,方从哲会派人再三催促,万历的做法无非是:批复,发回或是让方从哲自己看着办。 要是一点不批,方从哲也不会上那道请封朱由校为皇太孙的折子了。 张宏也不客套,对朱常洛行礼之后道:“太子殿下,这是最近两个月来皇上没有批复的折子,后面还有几批,奴才晚点再送来,就都麻烦太子爷和两位殿下了。” 说完,带着太监们走了。 留下傻眼的众人,眼前这庞大的工作量把所有人都震撼到了。 一本奏折里可能有好几件事,处理起来就比较麻烦。 面前这些折子就按800本来算,每本折子里两件事,那就是1600件事,这还只是总体工作量的几分之一。 劳模皇帝朱元璋平均一天也才处理200多本奏折,老年人方从哲、中年人朱常洛,和尚未成年的校检兄弟,今天是无论如何也处理不完这8个箩筐的折子。 这还不算今天各部新送来的折子,这几分之一的工作,就算加上六部尚书来做,也很难在今天做完。 方从哲感到头痛,朱常洛欲哭无泪,朱由校直接傻眼了。 唯有朱由检摩拳擦掌,让魏忠贤把一个箩筐拖到自己桌边,拿起一本开始批复。 两个月前,山西布政使送来的折子,说治下的一个村子爆发瘟疫,当地县令处置得当,已将瘟疫平定,请求朝廷予以褒奖。 看着奏折上的这个县令名字,朱由检想起在吏部看到的考评成绩,此人成绩优异,按理说也可以往上动一动了。 此人管理的县是个赋税三万石以下的县,他是个从七品的下等知县。 朱由检提笔将他升为一个税赋3万石以上,6万石以下的中等县的知县。 虽然还是知县,但中等知县是正七品,给他升了半阶。 处理完第一本,朱由检抬头看了眼朱常洛,户、礼、兵三位尚书在朱常洛身边告诉他该如何批复。 吏部尚书郑继之到了朱由校身边,面无表情的给文盲朱由校念着奏折上的内容,朱由校噘着嘴,用人中和鼻子夹着一杆毛笔,完全没在听的样子。 刑部尚书李鋕,工部尚书林如楚则站在自己身后,朱由检把批好的折子递给他们,头也不抬的道:“请两位大人雅正。” 说完低头批第二本了,李鋕跟林如楚接过奏折看了看,相视的点点头,林如楚道:“殿下,升任官员这种事还是让皇上看看再发到吏部。” “皇爷爷给我根据考评成绩提拔官员之权,此人考评成绩优异,可以升任。” 朱由检随口的一句话,让阁内除了朱由校以外的人纷纷朝他望来,朱由检浑然不觉,专心处理政务。 六部的大概情况和国家情况都在他脑中,朱由检下笔如有神助,批复速度越来越快。 相比之下,被三位尚书一起开动脑筋帮助的朱常洛,因为不是自己想的,批复速度比朱由检还要慢一些。 再看旁边,吏部尚书郑继之给朱由校念完一道折子,朱由校不耐烦的把笔一扔,郁闷的抱怨:“我哪知道漕运该加派多少粮食,我要是知道要他们干嘛,下一本下一本。” 郑继之为难道:“这…殿下,此事事关京城漕运,漕运粮食要是不足,京城米价就会涨价,就会有人趁机囤积居奇,甚至会饿死人啊。” 朱由校靠着椅背,两脚搭在桌边:“你让我怎么办,我哪知道漕运该加派多少粮食?” “我来看看。” 朱由检走到朱由校身边,从郑继之手里接过奏折。 看了一遍后把折子拿到朱由校面前为他介绍:“哥,京城漕粮每年大概400万石左右,辽东可能爆发战事,相较往年京城漕粮要增加不少。 按照京师人口,和大战爆发后可能涌入的人口计算,至少要南方加征60万石米才能稳定粮价,加上地方官推说在路上的耗米。可以批给他们25万石的耗米数额。 去年南方各省税收尚可,今年可能打仗,可将一些粮食折成轻赍银备用。 还有,这上面说内府光禄寺等衙门也要运米加耗,对衙门可以省一省,加个几万石就行了,总之耗米不能太高,哥,你按我说的办就行。” 朱由校一脸懵逼:“那个…啥是耗米?” 第34章 高下立见 朱由检耐着性子给文盲朱由校讲清了什么是耗米后,抬头一看,众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户部尚书李汝华从朱常洛身后走来:“殿下,您连京城每年的漕粮和地方官府报的耗米都算得出来?” 朱由检耸耸肩:“这有何难,每年都差不多是那个数,耗米数额在于征粮地点和漕运是否通畅有关,结合往年数据算一下不就算出来了。” 说完还不忘教训李汝华一下:“李大人你监管户部,钱粮之事尤其要慎重,你一个疏忽就会给国家带来莫大损失,知道么?” “额…嗯。” 李汝华悻悻一笑,拱手拜道:“殿下教训的是,李某一定记住。” 朱由检表现的越是轻松,李汝华等人越是心惊,看朱由检的眼神里都带上了怀疑,这真是个7岁孩子该有的能力么? 朱常洛心里越发不安,这个儿子风头都盖过自己这个老子了。 朱常洛憋着一股劲儿加速处理,有几个经验丰富的尚书站在身后,他不需要思考,几位尚书就告诉他该怎么批复,他低头写就行。 连中午饭都是让人送来,在桌上草草吃完后继续处理政务。 下午,几人处理政务的时候,万历皇帝带着邹义来到门口,偷偷往里张望。 看到朱常洛身后站着好几个尚书时,万历表情一冷,在邹义的搀扶下回了暖阁。 等太阳落山时,一天的工作结束了。 张宏像是掐着时间一样,带着几个小太监,准时过来宣布万历皇帝的口谕:“有上谕。” 众人在朱常洛的带领下在张宏面前跪好。 张宏仰着头,一本正经的宣读口谕:“皇上口谕,清点太子、皇长孙、五皇孙三人各自批阅奏折数,着方从哲率六部尚书共同批阅五皇孙所批奏折,如无问题,即刻发下,钦此。” 朱常洛叩首一拜:“儿臣率群臣领旨,恭祝父皇圣安。” 宣完口谕,张宏瞬间恢复奴才相,哈腰道:“太子爷,奴才这就派人清点了。” 说着把手一招,几个小太监在三人身边批好的折子箩筐里清点。 很快一个小太监过来报说:“张公公,都清点完了,太子爷167本,皇长孙0本,五皇孙127本。” 听见这个成绩,朱常洛不顾群臣在场,恶狠狠的瞪向朱由校 ,眼中的凶意恨不得在朱由校身上捅个窟窿。 朱由校尴尬的笑笑,他能把自己的名写好就不错了,哪能看得懂繁琐复杂的折子了,也就更别提批复了。 群臣的表情也多是失望,将来这朱由校当了皇帝,怕是还不如现在的皇上呢。 张宏让太监们把朱由检批好的折子搬到中间,对群臣拱手道: “各位大人,折子都在这儿了,一人看个20本也就差不多了,赶紧的。” 方从哲等人不敢怠慢,聚到箩筐边仔细看着。 一边的朱由检抻了个懒腰:“张公公,我可以走了。” “当然,殿下您请。” “嗯,哥,咱走。”招呼朱由校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困了他一天的地方。 对于自己的成果他还是很有信心的,前世他看过不少的明朝资料,明朝的行政体系非常完善,尤其是内外制衡这点。 了解明朝大体框架,又看了这么久账簿,骨架已经填的差不多了。 虽不算政治老手,但面对奏折也不会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半个时辰后,方从哲把十几本折子捧到张宏面前:“张公公,这些是有问题的折子,还需稍作修改才能发下,我等已在皇孙殿下的批复下注明该如何修改。” 张宏一个眼神,让小太监接过折子,“方大人,这些我会拿给皇上看,剩下的折子确定都没问题了?” “都没问题。” “知道了。”张宏不该问的他从来不问,跟方从哲等人见礼后,带着小太监走了。 一盏茶的时间后,有问题的折子就被送到了万历皇帝的书桌上,万历手里攥着朱笔,一本一本的仔细看。 14本折子很快看完,万历皇帝只在其中6道上做了朱批改正,放下朱笔,仰头感叹:“对朕的孙子吹毛求疵,朕又得高看他们一眼了。” “主子,太子毕竟是储君,又是第一天理政,他的折子您也看看。” “他有折子么?哼。” 万历不耐烦的摆摆手:“把这些收了,明早拿去给方从哲看。” “是。” …… 第二天,朱由检和朱常洛前后脚的来到东阁处理积压的政务,还是昨天那些人,唯一缺的就是朱由校,据说是病了。 方从哲刚来就看到被张宏送回来的折子,看着上面的一道道朱批,无奈的摇摇头,让属官拿去发下。 父子二人竞争式的批奏折行动持续了三天,第四天,六部尚书终于得到万历恩准,不用来围观了。 这可苦了朱常洛,没了尚书们的帮忙,一天下来朱常洛处理的奏折数仅有40件,虽然比万历皇帝自己每天处理的折子数多了几倍。 可跟朱由检稳定的120+的成绩相比,简直就是不及格。 并且,朱由检的错误率不到10分之1,朱常洛的错误率为10分之3。 三天的时间让群臣都看到,朱常洛作为继承人,还不如一个7岁孩子做得好。 三天高强度的批阅奏折,朱由检连乾清宫都没顾得上去。第四天朱由检也请假了,倒不是因为累了,有些事情必须他亲自去处理。 剧本他都给那几个戏子写好了,但排练的结果必须要他亲自审查。 在戏园子里看完三人演的小品,给与肯定后带着魏忠贤来到西江米巷,万历先前都发话了,让他下次去记得把扇子带上。 行走在西江米巷中,望着两侧的高门大宅,朱由检皱着眉头:“老魏,你说那天那娘们把住址都告诉我了,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公子,找她还不简单。” 魏忠贤随手抓住一个路人问他,路人一听女酒鬼仨字,指着几步外的宅门:“那就是了。” 第35章 这可巧了 沈家大堂内。 “爹,这就是我那位朋友。”沈瑶拉着一个30岁上下的蓝衣书生小跑过来。 沈盛时带着妻子赵氏坐在主桌两侧,仔细打量着这个书生。 一身量身定制的蓝色锦衣配上黑色腰带,头上顶着一块水晶束发冠,面容伟岸,身高将近一米八,在读书人里算是身材高大的了。 从穿戴来看,的确是出身富贵之家,沈盛时刚招呼他坐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小跑进来,好奇地打量着姐姐带来的这个男人:“这就是姐夫吗?” “婉儿,别乱说话,到爹这来。” 沈盛时喝斥一声,抱着小女儿,问男子:“阁下如何称呼?” 男子深吸一口气,开口就是一股浓重的天津方言:“伯父,你叫我李三郎就行,我跟瑶儿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正寻思什么时候过来提亲呢。 伯父你放心,你要是成了我的老丈杆子,我绝亏待不了你们,你们就等着瞧我咋对你们。” 一副粗鄙做派,让赵氏不喜。 沈盛时却不在乎,呵呵一笑:“李公子真是快言快语,对了李公子,你那把扇子现在还在我府上,话说李公子你怎么选了把那样的扇子?” “老丈杆子你这话说的是呢,我当时看大街上那帮酸儒没事就拿个扇子玩,我去也买了把,我说要最好的,那掌柜的说给我的就是最好的,我没法子啊,凑合着用呗。” 沈盛时恍然:“原来如此,不过李公子我可得劝你一句,这种山西造的真丝绸缎料的扇子也就看着还像回事,却不耐用啊。” 李三郎一愣:“有这种事?” 他身后的沈瑶一拳怼在他肩后,他立刻改口:“那个…老丈杆子,那扇子你要喜欢就留着用,把瑶儿嫁给我就行。” 话说到这儿,沈盛时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给旁边的妻子递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后,对他道:“李公子一表人才,又与小女有缘,何不今日就下了聘书?” 李三郎面上一喜:“下了聘书,是不是打今儿起瑶儿就是我的人了?” “正是,正是。”沈盛时轻抚胡须,笑着点头,对李三郎颇为满意。 沈瑶赶紧开口道:“爹,娘,这才第一次见面你们急什么啊,下次,下次一定。” “你都把人领来了,干嘛下次呢,来人,快去把纸笔给李公子取来。” 很快,纸笔墨送到李三郎面前,李三郎不顾沈瑶那能吃了他的眼神,乐呵呵的写起聘书。 眼瞅李三郎写完半份聘书了,一个老门子跑进堂来:“老爷、夫人,外面来了一老一少,说是要拿回被大小姐拿走的扇子。” “哦?那可巧了。”沈盛时眯眼一笑,看向沈瑶,沈瑶赶紧把头转到一边,漫不经心的吹着口哨。 沈盛时腿上的沈婉拍手笑道;“那可巧了。” “老张,把人带进来。” 沈盛时眯眼瞧着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从夫人手里拿来扇子,缓缓展开扇面,看着扇面上“心知肚明”四字,不由的笑了笑。 …… 朱由检两手拇指插在腰带里,带着魏忠贤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朱由检打眼一扫,目光停在沈盛时手里的扇子上,正要上前拜礼,魏忠贤突然朝沈瑶走去,朱由检赶紧拉住他:“你干嘛?” 魏忠贤不解道:“公子,不是您说下次看见这娘们,先揍她一顿么?” “你给我回来。” 朱由检走到堂中拜完沈盛时及其夫人后,方才开口:“小子见过伯父伯母,小子此番前来只为伯父手中之扇前来。” 沈盛时看着年幼可爱的朱由检,一时竟看呆了,还是赵氏隔着桌子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那个…且…且不说这扇子的事,您与小女是如何认识的?” 赵氏奇怪的看向沈盛时。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伯父不是我说你,你看你都把女儿教成什么样了,吃我的喝我的玩的我,居然还拿…” 话没说完,沈瑶赶紧闪现过来捂住他的嘴,一脸贱笑的解释:“爹,这孩子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我拿扇子逗他玩儿来着,他的话您就听个乐就行。” 说着把朱由检拐到一边,朱由检挣开她:“你干什么,有把人嘴跟鼻子一起捂住的么。” 沈瑶小声警告他:“今天你别捣乱,我说什么你就顺着我说。” “我为什么要顺着你说,你吃我的喝我的,现在还要我顺着你,天下还有这般…” 又是没说完就被捂住嘴,沈瑶压低声音道:“小祖宗,你小点声,我爹看到那把扇子就以为是扇子的主人给我画的花脸,今天你顺着我说,我把扇子还你,你给我画花脸的事我也不计较了,行么?” 朱由检轻轻一哼:“我拿回我的东西,干嘛还要帮你的忙。” “喂喂喂,小鬼头,江湖救急啊。” “哼,谁管你啊。” 朱由检走到堂中,正要开口,旁边的李三郎举起写好的三份聘书:“爹,我写好了,您跟娘写个名,我明天就让人把聘礼送来。” 朱由检诧异的看了眼李三郎,拉了下他的衣角,指着沈瑶:“大兄弟,你要娶她?” “是啊。” “呵呵。” “小鬼,你笑啥?” “没什么,没什么。” 朱由检止住笑容,有些同情的看着这个条件不差的大兄弟,又不是娶不起老婆,咋就想不开要娶个这德性的女人回家,这不情等着给自己添堵么。 对沈盛时拜道:“伯父,闲话我就不说了,您手中的扇子确实是我的,上次我落在舅舅的酒肆里,被您女儿捡走,如今家中长辈已问起扇子去向,还请把扇子还回。” 沈盛时清楚朱由检才是扇子的主人,打开扇子看着扇面上“机不可失”四字,心里下定注意。 “小家伙,口说无凭,还请到我书房稍候。” “行,但是快点,我今天时间很紧张。” “用不了多长时间,老张把这位小公子请到我书房去。” 第36章 相人之术 目送朱由检离开后,沈盛时看向李三郎,“李公子,你跟小女不合适,我叫人取几两银子给你,你请回去。” 李三郎一听不乐意了,把聘书往桌上一拍:“我说你个老东西怎么出尔反尔呢?刚才你还说支持我跟你女儿的婚事,现在又不合适了,你不说出个道道来,我今儿就不走了。” 沈瑶已经知道事情败露了,走到两人中间,“李公子,此事本就不是真的,你也不要当真。” “咋就不能当真,我长的也不差,家底也厚,不瞒你们说我爹已经捐了200两银子,给我谋了个国子监监生的身份,这条件娶你也女儿,还不算差了。” 李三郎的脑子明显缺根弦,能在西江米巷住的人,会是一般人么? 沈盛时呵呵一笑,负手道:“李公子,莫说你只是个例监的监生,就算你是恩监、荫监进去的监生,见了老夫也得恭恭敬敬,以礼相待,何况是你呢。” 国子监的监生主要有四个来源,其中像李三郎这种捐钱捐粮的例监生,身份最低,最被人瞧不起。 “老头你说啥胡话呢,还恭恭敬敬的,你当自己是哪部的尚书不成,你要是尚书能住在这儿?” “我不是尚书,但也是正五品的郎中之职。” 正五品的郎中?! 此言一出,李三郎心虚了,虽说郎中也有虚职实职之分,但总比他这个监生大多了。 李三郎抱拳转身: “今日之事,李某记在心上,告辞。” 看着李三郎走了,沈瑶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根本没有的汗水:“呼~那家伙还挺难缠的。” 沈盛时眼一瞪:“沈瑶!!!” “额…爹,你听我狡辩,这是有原因的。” 沈盛时坐回主座,招呼小女儿沈婉儿出去玩后,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这个不像话的女儿:“你把你跟那个孩子是怎么认识的,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爹,你问这个干嘛啊?” 一边的赵氏也觉得奇怪:“夫君,刚才我就觉得奇怪,你见到那孩子以后怎么话都不会说了,一把扇子直接还他不就完了,干嘛非得把他请到书房去。” “你们两个懂什么呀,他是我们沈家的贵人!” 沈盛时回想朱由检的相貌,十分认真的说:“我跟老师学过相人之术,那孩子乃是天相!” “什么天相?” “就是一种极品相貌,你们想想,那孩子的眼睛清洁灵透,似有灵光闪烁,还有那眉毛,清丽高扬,弯曲细长,宛如新月,还有那嘴…” 沈盛时连说一大推,最终感叹:“一般生有天相者,都能做一番大事,再不济的也不会混的太惨。 老夫四十余载光阴中,见过不少生有天相者,还从未见过像那孩子一样的绝品相貌,这种相貌的人千年才出一个。 我敢说,那孩子若在盛世,必是个定国安邦的人物,若在乱世,也是个搅动天下风云的人物,我留下是为了要到他的生辰八字,看看他什么命数,要是个好命数,那就是天佑我沈家。” 沈瑶提问:“那要是坏命数呢?” 看着面前的女儿,沈盛时突然叹息:“能遇到你,这命数也好不到哪儿去。” “爹…你这话说的可太伤我心了。” 事关家族命运,赵氏手里加速转动佛珠,急道:“瑶儿,快把你们认识的事都跟你爹说了。” “好。” 沈瑶耸耸肩,扯过一凳子,把跟朱由检的事都交代了。 赵氏忙问:“夫君如何?” 沈盛时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真是奇怪,天生贵命是没错,可怎么就遇到咱家瑶儿了呢,难不成是哪里犯了凶煞,坏了命数?真是奇哉怪也。” “爹,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损我?” “那是你的错觉。” 沈盛时站起身:“无论如何我去试探下他,要是能弄到生辰八字,就知道此人命数了。” …… 一刻钟后,沈盛时拿着写有朱由检生辰八字的纸回来了。 坐下之后,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生辰八字,拿纸的手都在颤抖,眼中似乎还有泪光闪烁,呼唤他的女儿:“瑶儿。” 沈瑶从没见过自己老爹这副模样,凑到边上,看着纸上的八字:“爹,你咋了?” 沈盛时目不转睛:“你以前是不是说过,这辈子只爱美酒与女人?” “是啊,爹,你到底咋了。” 沈盛时缓缓转过头,把纸送到沈瑶手里,抓着她的手让她握紧:“瑶儿,他是皇孙!” “啥?” “什么?” “哎呦。” 一连三声惊呼响起,赵氏转头朝门外看去,沈婉儿就躲在门后,第三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赵氏过去扶起她:“婉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婉儿一脸天真:“娘,我才刚来,看爹那样就没进来,然后就听见你们说皇孙了。” 赵氏反应过来,拉起沈婉儿凑到沈盛时身边问:“夫君,那孩子自己说他是皇孙?” “没有,但我相信不会错的。” 沈盛时紧紧攥着女儿的手,神情似是癫狂:“这个相貌,这个生辰,绝对是帝王命数! 现在又非乱世,他这个年纪能成为帝王的,除了皇孙还能有何人? 我听说太子的长子已经十多岁了,而五皇孙朱由检今年才七八岁,被皇上誉为好圣孙,那孩子多半就是这位好圣孙了。” 赵氏提问:“夫君,他若真是天生贵命的好圣孙,怎么就遇到咱家瑶儿了?” “说的是呢。” 沈盛时望着沈瑶的面庞,他看的不是女儿,是家族的希望:“我想他最近应该是遇到什么大凶的事了,才冲破气运,犯了灾星,岂料这份气运却落到了咱们沈家头上。” 沈瑶被他看的心里发毛:“爹,您能别用这个眼神瞅我么?我害怕。” “瑶儿,以后爹再也不凶你了,你就是上房揭瓦爹也不管了,爹对你就一个要求。” 沈瑶懵懂的眨眨眼:“爹,你啥意思?” 沈盛时深吸一口气,抬头道:“瑶儿,你知道我朝宪宗皇帝与万贵妃么?” 第37章 送个妹子 紫禁城,慈庆宫内。 朱由检躺在自己的床上,手里把玩着要回来的扇子,扇子一张一合,扇面上的“怪人怪事”四字,正应了他此刻的心绪。 回想起在书房里与沈盛时的对话,只觉得那老头可真怪,拐弯抹角的问了他一堆与扇子不相干的问题,然后还谈起命数,跟他要了生辰八字后,像受什么打击似的出门去了。 主人都走了,朱由检就直接回来了。 摆弄着手里的扇子,忽然魏忠贤进来报说:“殿下,郑贵妃派人来说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朱由检并未多想,这段时间他把跟万历皇帝还有郑贵妃的关系处的不错,郑贵妃对他也不错。 起身整理好仪容,把扇子别在腰间,朝着郑贵妃居住的翊坤宫走去。 不需通禀,直入郑贵妃寝殿。 郑贵妃坐在床上,身上穿着一袭华贵的橙红二色长裙,怀里抱着只小白猫,几名宫女恭顺的站在一旁。 朱由检拱手见礼:“孙儿给奶奶请安了。” 虽然关系处的不错,但一个好圣孙是要注意身份尊卑的,朱由检对郑贵妃只能是奶奶,而不能加皇字。 郑贵妃虽然受宠,但后宫一姐的位置却不是她的,万历皇帝的王皇后身体不好,不能经常陪在万历身边,这才给了郑贵妃机会。 “检儿,到奶奶这来。” “嗯。” 朱由检坐到郑贵妃身边,郑贵妃把小白猫放到他怀上,跟朱由检一起抚摸小白猫:“检儿,最近想到什么好小品了,先跟奶奶说说。” “奶奶,这可不行,提前知道可就没意思了。” 郑贵妃笑了笑:“真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想出那么多好点子,你前段时间给你皇爷爷写的《豆棚闲话》,奶奶也看了,写的着实不错。 说句不怕你骄傲的话,你指着那本书,能养活自己。” “谢奶奶夸奖。” 朱由检笑眯眯跟她道谢,郑贵妃又把话题扯到另一边:“最近你爹带着你们理政,处理的怎么样?” “挺好啊,我就按照心里想的批,他们都说没问题,倒是我爹,我让他多去六部值房看看,他也不去,大娘您都不知道,我爹他一天弄下来,做的还没我多呢。” “是么?检儿真能干。“ 郑贵妃此时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普通的老人:”对了检儿,批折子这种事得有个贴心人在旁陪伴才是,平时也好替你查个账目什么,检儿,你身边那个魏忠贤是什么出身来着?” “他啊…白丁出身。” “呦,白丁,那可不行,璃落,去把你妹妹带来。” “是。” 一个十来岁的宫女应声出去,在朱由检的疑惑目光中,领来一个十一二岁的白裙女孩。 女孩明显精心打扮过,本就娇俏可爱的面容上,略施粉黛,更添一份柔美,被宫女带着向郑贵妃和朱由检见礼。 “检儿,从来都是你皇爷爷赏你,今天奶奶也赏你一次。” 郑贵妃指着小女孩:“就把这个小丫头赏你了,你瞧啊,多可爱的小丫头啊,脑子还好使,四书五经都记的清楚,丫头,背一段《周易》听听。” 小女孩立刻背诵:“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 “奶奶,魏忠贤办事还行,实在不行我宫里还有个刘若愚,那可是个聪明人…” 对于这个小特务,朱由检是想拒绝的,郑贵妃一句话把他堵了回来:“你要是跟大娘也客气,奶奶可就不高兴了。” 最终,朱由检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小特务,脸上还得笑着感谢郑贵妃。 带着小特务离开承乾宫,朱由检仔细打量着她,精巧的五官没有任何瑕疵,肌肤白皙细腻,双唇粉嫩,见他看着自己,女孩一脸羞涩低下头。 朱由检抱膀而立,琢磨着该怎么处置这个麻烦。 女孩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怯生生的退了一步,无比紧张的轻声说道:“殿下,您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回殿下,我叫吉祥,11岁了。” 朱由检无语了:“我问你本名。” 小女孩眸光一黯:”进宫的时候,姐姐们就让我忘了本名。” “那我现在让你想起来。” “我…我叫柳姒月。” “不错的名字,刚才带你进来的那个宫女是你姐姐么?” 柳姒月摇摇头,又点点头,朱由检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我姐姐,进宫以后,我跟她住一起,她教我宫里的规矩,我叫她姐姐。” 朱由检继续深入了解了柳姒月的身世,柳姒月是官奴,她出身官宦之家,后来被抄家了,她就成了官奴,因为年纪小有幸进入宫中,而不是成为教坊司的官妓。 问清了身世,朱由检还想弄点别的信息,可柳姒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朱由检只得作罢。 郑贵妃能在后宫生存,绝没有看上去那么友善。 朱由检绝对相信柳姒月是她派来的小特务,而且是来顶替魏忠贤的贴身宫女,属于甩也甩不掉的类型。 无论他走到哪,柳姒月都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 他上茅房,柳姒月在男厕外等着。 他吃点心,柳姒月在旁虎视眈眈。 就算是在房里看书,柳姒月站在门外,每隔五秒回头往屋里看一次。 仅仅半天,好脾气的朱由检也被她看烦了,把书一扔,拍桌而起,对门外吼道:“你有完没完了?” 两秒钟后,柳姒月低着头,攥着衣角,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来到朱由检面前跪下:“殿下求您恕罪,姐姐说我要是看管不好你,就要把我送去教坊司受一辈子苦。” 受了委屈的奶音瞬间熄灭了朱由检心中的怒火:坐回椅子上:“你跟了我,就是我的人了,我不同意没人敢把你怎么样,前提是你不能像刚才那样看着我,我不是被你看管的贼,魏忠贤,死过来!” “来了~”魏忠贤小跑进来:“殿下您吩咐。” “你带她出去,教教她怎么做一个贴身宫女。” “嗯?” 魏忠贤瞅一眼朱由检,再瞅一眼柳姒月,面露恍然:“殿下您就瞧好您,小丫头跟我来。” 安排完柳姒月,朱由检终于松了口气,趁着没人翘起二郎腿,喃喃自语:“高啊,实在是高!” 第38章 辽饷苗头 缺少娱乐项目的古代,朱由检和大多数人一样,天一黑便早早睡去。 睡梦中,他坐在龙椅上接受群臣朝拜,忽然间,一个头戴凤冠,身穿霞帔玉带的女子缓缓登上御阶,竟是沈瑶! 她紧紧抱着他,轻轻解开衣物,双手在他胸膛轻轻抚摸。 这是梦? 朱由检骤然苏醒,揉揉眼睛,定神一看,柳姒月赤身果体的趴在自己腿上蠕动着,可把朱由检惊到了,赶紧推开她:“你要干嘛?” 柳姒月小脑袋一歪:“魏公公说贴身宫女先要这样陪睡,这样殿下才会喜欢我。” “你别听他的,那老东西就是个…” 话说到一半,突然想通了什么,下床搬来一堆书堆在床中间:“你睡里边,我睡外边,谁也不许越界,你越界了我就把你送到教坊司去,知道了么?。” “恩恩。” “很好,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跟我睡过了,但不许提书的事,知道了么?” “知,知道了。” “睡。” …… 身后多了个小尾巴,朱由检说话办事更要小心了,之后的一个月朱由检都没去胡姬酒肆,除非必要都不出宫去。 时间来到八月份,朱由检和朱常洛、方正化二人一起处理政务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让父子二人分出个高下。 朱常洛具备贤明的优点,但大半个白天的时间都要面对枯燥繁琐的政务,朱常洛逐渐怠惰,也不像最开始那样一大早就来了,每天只能处理60+左右的奏折。 朱由检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政务处理的越发熟练,看到了大明朝的真实情况,并一个月如一日的保持着工作效率,每天处理120+的奏折。 一个月下来,朱由检批过的折子,连方从哲都很难挑出毛病。 唯一逍遥的就是”病“了一个月的朱由校,天天都在魏朝的陪同下出宫”看病“,一个月下来非但没花多少钱,还给王才人带回几件家具来。 在朱由检和朱常洛过来之前,大明王朝这台老旧的机器一直保持着最低转速,二人的到来稍稍加快了这台机器的转速。 每天出入东阁的官吏相较往常多了七八倍,朱由检的聪慧、坚韧被官吏们看在眼里。 相比之下,长孙朱由校因为‘病了’一个月,处理的政务数量还没能突破0 在众多折子里,一本折子吸引了朱由检的注意力,折子是兵部上的,朱由检看完内容后,拿着折子到方从哲身边:“方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方从哲接过折子看了看,语气沉重道;“殿下您也知道,户部已经没钱了,边事又日渐紧张,边事一紧张,军费开支自然就会增加。” “方大人,国库没钱了我知道,可非得在百姓身上加税么?一旦加税的口子开了,只怕会一开再开啊。” 方从哲拿起手边的奏折递给朱由检:“这也是兵部送来的折子,兵部说今年军费开支会比年初预算时增加200万两之巨。 边防是一张嘴,百官俸禄也是一张嘴,水利沟渠又是一张嘴,户部已经没银子了。” 朱由校仔细看着奏折上的内容,万历后期,明朝每年的军费开支就达到380万两。 努尔哈赤进攻抚顺以后,明朝军费陡增,堡垒需要修缮,武器铠甲也需要更新,还有士兵的军饷,根据兵部这本折子的预算,今年边防开支甚至会达到600万两。 这么大的开销,户部拿不出钱,所以请求加派的田赋款项来填补军费,简称辽饷。 这次户部与兵部商量了,请求每亩地加赋三厘,预计能征收200万石粮食,看上去加的并不多,但这个头一旦开了,往后辽东军饷又不够了,朝廷肯定还会加赠辽饷。 朱由检拿着奏折一时无语,方正化给他出了个主意:“殿下,此事多半要加,但如果皇上肯发内帑的话,则无需加税。” 朱由检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让万历皇帝从内帑拿一两百万出来,这难度不亚于让万历皇帝上早朝。 这种事,王皇后、郑贵妃、朱由检仨人绑一起都难说动万历拿钱。 朱由检默默将征收辽饷的折子放到了要上奏的箱子里,掌灯时分,朱由检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慈庆宫,魏忠贤突然急急忙忙的跑来,因为跑的太急,进门时被门槛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顾不得身上疼痛,连滚带爬的到了朱由检跟前,大气儿都没喘匀的指着身后:“殿…殿下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朱由检倒了杯茶给他,“别急,慢慢说。” 魏忠贤顾不得喝茶,连呼带喘的说:“那女酒鬼…在胡姬酒肆跟端王殿下起了冲突,把酒坛砸瑞王殿下脸上了。 瑞王殿下的脸都被划破了,刘掌柜派人来告诉奴才,说请您拿个主意,奴才不敢耽搁这就过来了。” “快走。” 朱由检起身就要走,突然想起来要是走着去就太晚了,忙吩咐魏忠贤:“去给我找匹马和一个会骑马的太监,快去。” “嗯,是。” 魏忠贤立刻去办, 朱由检皱着眉头坐在椅上,暗暗感到头痛。 瑞王朱常浩是万历皇帝的第五子,万历皇帝有5个还活着的儿子,这5个儿子各有各的特点。 老大朱常洛:校检兄弟的生父,朱由检的杀母仇人。 老三朱常洵:福王,超级有钱的胖子。 老五朱常浩:瑞王,27岁还没成亲,却每天伸手向户部要结婚的费用,据说在宫里藏了十几万两银子,还说这点钱买冠服都不够。 老六朱常润:惠王,皈依释教,整日礼佛参禅,不通人间事理,对朝政一无所知。 老七朱常瀛:桂王,最没存在感,擅奔逃,永历帝朱由榔的生父。 5个兄弟里,除了老大朱常洛之外,剩下四个人里只有被福王就藩了,剩下三个王爷天天在北京城里闲晃悠。 对这三个王爷儿子,万历谈不上有多喜欢,朱由检是没在暖阁里看见过他们仨。 虽不受宠,但也是万历的儿子, 沈瑶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到他,这种事几乎肯定要传到万历皇帝耳朵里。 第39章 金牌之威 很快,一个御马监太监骑马来到门外,朱由检被他带着,一路颠簸来到胡姬酒肆。 这件事虽然跟他无关,但作为胡姬酒肆背后的主人,他必须到场,不然朱常浩怒意上头,没准让人砸了他的胡姬酒肆。 胡姬酒肆外,一群顺天府衙役已经封锁门口,朱由检要进去也被阻拦,带他来的御马监太监指着拦路的衙役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皇孙殿下,还不让开?!” 听到是皇孙,再看朱由检身上的蟒袍,几个衙役赶紧开门。 大堂里,客人都走光了,胡姬们也被赶到楼上去了,地上还有摔碎的酒坛,现场保存的倒是挺好。 27岁的朱常浩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他的额头上多了一道一尺长的血痂,红着张脸,显然心里憋着火呢。 在他身后,十几个黑衣奴仆恶狠狠的瞪着不远处沈瑶,一名身穿鹭鸶补服的官员在朱常浩身边小心伺候着。 不远处,沈瑶醉醺醺的坐在一边,看似处于半醉半醒间,但拘谨的神态说明她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罗曼在旁伺候。 朱由检打眼一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刘效祖见他来了,立刻过来要交代情况,朱由检抬手制住他。 径直来到朱常浩身边,抬手一拜:“侄儿给五叔请安~” 朱常浩转头一看:“呦,这不是我的小侄子么,你怎么来了?” 朱由检看了眼刘效祖: “他是我舅舅。” “哦,这样啊,小侄子你自己看。” 朱常浩指着额头上的血痂:“五叔被人打成这样,五叔看你面子,不为难你这儿的人,但五叔要讨个公道,你也别拦着。” “五叔稍安勿躁。” 朱由检来到沈瑶面前,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沈瑶看着朱由检,目光下移到了朱由检的红色蟒袍上:“咿?!小鬼,你这身儿衣服不错啊。” “二货,你严肃点!!!” 朱由检抓着沈瑶的醉脸,小声道:“这次你闯大祸了,堂堂王爷被你打成那样,这事儿顺天府都不敢公事公办,没准儿我都保不住你,你要不想被他带走,就把事情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沈瑶嘟着嘴:“那你先放开我。” “我还不稀罕碰你呢,一身酒气,你快说就是了。” “哼,说起来我还委屈呢,我在二楼喝酒,你这儿的胡姬都不伺候我,我就自己下楼拿了坛酒,就碰到你那五叔了。 他出言讥讽我,我就回敬了他几句,他说不过我就让狗腿子上来教训我,我就…就把酒坛砸他脑袋上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扭捏的姿态倒像个受委屈的孩子。 朱由检指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回到朱常浩身边,赔着笑:“五叔,这女的也算与我有旧,能不能…” “不能!” 朱常浩态度异常坚决:“小侄子,五叔已经给你面子了,这儿要不是你的地方,五叔现在就让人把这儿砸了,你说你这儿这么大的买卖,那么多胡姬,就别替这个小娘们求情,坏了咱自家人的感情。” 看着朱常洛身边那位一脸奴才相的顺天府官员,朱由检妥协道:“五叔,你想怎么出气?” “小侄子,要不是你舅舅说要请东家出来主事,五叔我早把人带走了,怎么出气你别管,五叔现在就把人带走了。” 话刚说完,他身后的仆役们就朝沈瑶走去。 “慢着!” 朱由检叫住他们:还想求情:“五叔,我让她给您赔罪,您以后过来的消费都算小侄子孝敬您的,今儿这事就算了,算侄儿欠你一个人情。” “不是,小侄子,她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维护她?” “她…” 沈瑶正一脸希冀的望着他,朱由检叹息道:“应该是我上上辈子的债主。” 朱常浩拍拍他肩膀:“小侄子,不是五叔不给你这个面子,是五叔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人五叔今天必须带走。” “非带走不可?” “非带走不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朱由检也不用再示弱了,伸手摸向怀里的金牌,摸到金牌的一刻他犹豫了。 值得么? 他跟沈瑶连朋友都算不上,甚至沈瑶还欠他不少酒菜钱,为了她把金牌拿出来,这块金牌肯定要被万历收回去,值得么? 他犹豫时,朱常浩的仆役们上去制住沈瑶,一人不知从哪拿了条麻绳,不顾沈瑶的叫喊把她双手捆住。 沈瑶望向唯一的希望: “喂,小鬼,救救我,救我一次我记你一辈子。” 朱由检:“……” 一番权衡后,终究是感性战胜了理性,朱由检一脚踢在顺天府官员的屁股上:“现在还不说话,你真是个狗官。” 说完,从怀里掏出金牌,叹息道:“五叔,我不想这么做的。” 金牌一出,朱常浩心里大惊,忙跪下叩首:“儿臣叩问父皇圣恭安。” 他一带头,他的仆役和顺天府的官员、衙役等人纷纷对着朱由检下跪,刘效祖也招呼着沈瑶、罗曼二人跪下。 这一刻,朱由检相当于万历皇帝本尊,傲然道:“朕安,瑞王回宫去。” 朱常浩可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咬牙道:“儿臣敢问父皇,儿臣被打,父皇就打算这么把事情糊弄过去么?” “朕叫你回去,没叫你发问,瑞王要抗旨么?” “儿臣不敢。” 朱由检看向顺天府官员:“此人身为朝廷命官,只知谄媚王爷,置朝廷法度于不顾,摘下他的乌纱,褪下他的官袍,交顺天府尹处置。” 大堂里的几个衙役犹豫不决,朱由检一瞪眼:“尔等要抗旨么?” 几个衙役哪敢担这么大的罪名,三下五除二的褪下官员的乌纱和官袍,将两样东西叠好放在桌上,押着官员出去了。 事情解决了,朱由检把金牌揣回怀中。 朱常浩从地上站起,冷着脸拍了拍朱由检肩膀,凑到朱由检耳边轻声说:“小侄子,真有你的啊,老爷子的金牌都让你弄来了,今天的事儿我会亲自向父皇要个说法。” 再瞪向沈瑶:“小贱人你给我等着,他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最好别落到我手上,我们走。” 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第40章 是否加增 仗着金牌在手,总算把朱常浩打发走了。 但事情还没完,朱由检亲自给沈瑶解开绳子:“我五叔是个假和尚,嘴上念着我佛慈悲,手里大把捞钱,你被他惦记上,你的日子不好过了。” “那…那我该怎么办?” “现在知道慌了。”朱由检把解开的绳子往地上一丢:“回家,把你干的好事跟你爹说了,然后收拾东西跟我进宫。” 沈瑶揉着手腕上被绳子勒住的痕迹,“我放着自己家不住,跟你进宫?” “你低下头。” “干什么?” 沈瑶俯下身子,朱由检一记脑瓜崩弹她脑袋上:“你不是酒后脑子转得快么,这么点道理还想不明白,你现在就是一滩祸水,只有跟在我身边,我五叔才不敢动你。 你呆在自家里,我保证明天我五叔就带人砸你家门,让你家颜面扫地。” “不会,堂堂王爷那么小气?” “我五叔闲人一个,平常就到处找乐子,这次记着你的仇了,肯定不择手段。” 跟他解释完,让刘效祖安排酒肆里的事后,朱由检便跟着沈瑶回家去了。 …… 沈家大宅里,身为朝廷官员的沈盛时听说女儿把一个王爷打的头破血流的事后,没有慌乱,他点头道:“没错,这个时候你只有跟在皇孙殿下身边是安全的。” 说完就给朱由检跪下:“殿下,臣多谢您援救小女之恩,但是跟您进宫只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臣有一请,叩请殿下恩准。” 说话间,真给朱由检磕了个头,朱由检赶紧扶起他:“老大人,有什么事您先说。” “殿下,请您让小女做您身边的贴身宫女,只有如此,方能保得小女一世平安,殿下要是不答应,臣就长跪不起。” 沈瑶当宫女? 朱由检很难想象那会是副怎样的画面,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把沈瑶退出去也保不住金牌,不如收下他,还能多个政治盟友。 这一答应,沈盛时如获重宝一般,忙招呼妻子:“快去给瑶儿收拾东西。” “用不着。”沈瑶背靠梁柱,混不在乎的耸肩摇头:“人生于世,除了一个臭皮囊,还有什么呢?” 又发酒疯了… …… 慈庆宫,朱由检带着两手空空的沈瑶走进自己的寝殿。 “殿下您…” 已经在床上等候多时的柳姒月小跑过来,看到朱由检还带个女人回来,立刻警惕的瞪着她:“殿下,她是谁?” 朱由检坐到桌边,自己倒茶来喝:“我上上辈子的债主。” 沈瑶在屋里走动片刻:“小鬼,没想到你住的地儿还不赖啊,我困了,我睡哪儿啊?” “早给你想好了,过来。” 朱由检把书桌上的笔墨砚台等物品放到一边,指着桌面:“就这儿。” “哈?你要我睡桌上?” “这就够照顾你的了,今天要是我不帮你解围,说不定你今晚要睡地板呢。” 抱着朱由检一只胳膊的柳姒月鹦鹉学舌道:“够照顾你的了。” “我不管,我困了要睡觉,还要睡床。”沈瑶耍起无赖,往床上一趴,打着滚儿就不起来了。 柳姒月一脸嫌弃的看着沈瑶,推了推朱由检:“殿下您看她…”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魏忠贤!!!!” 房门外,魏忠贤带着两个小太监进来,边走边挽着袖子,二话不说冲到床上,把沈瑶抬到门口,喊着号子:“一!二!三!” “喂喂喂,你们要干嘛?哎呦,疼死我了…” 魏忠贤点头哈腰:“殿下,这娘们再不老实您喊一声就是。” 朱由检点点头,“取床被子放桌上。” 说完,摸了摸柳姒月的小脸:“咱睡咱的。” …… 第二天一早,朱由检和柳姒月都起来了,沈瑶还在桌子上睡的像条死狗。 朱由检掐着早膳的时间来到万历的暖阁,万历罕见的与王皇后共同用膳,万历端着小碗,用银勺小口喝粥,见他来了哼哼笑道:“来了。” 一瞧这样,朱由检就知道朱常浩肯定来过了,抬手拜道: “孙儿给皇爷爷、皇奶奶请安。” 王皇后宅心仁厚,有心让朱由检免礼,但也得等万历发话。 可万历不发话,朱由检只能保持弯腰的姿势把金牌拿出来:“皇爷爷孙儿昨晚做了件事,孙儿不知对错,请皇爷爷做主。” “说。”万历眼里仍旧只有碗里的粥。 朱由检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万历听完仍旧没反应,只是问:“那姑娘什么人啊,竟值得你用金牌去救。” “回皇爷爷的话,孙儿与那位姐姐是在茶馆对对子认识的,虽然那位姐姐吃我的、喝我的,拿我的,但孙儿觉得与她有缘,五叔的人又不顾法度直接把她绑起来了,孙儿这才掏出金牌救急。” “那姑娘什么来历?” 朱由检对朝廷官员大体都熟悉了,当即回道:“其父是礼部精膳司郎中。” 万历这才抬头:“前段时间金牌找不到了还以为是招贼了,后来一想肯定是被你这小家伙拿走了,本想着放你那儿倒也无妨,可你既然用了,牌子就不能再放你那儿。” 说完,在边上伺候的张宏双手接过金牌。 “这件事你五叔也有错,皇爷爷已经教训过他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过来,陪你皇奶奶说会话。” 虽然被收了金牌,但事情还是解决了。 在饭桌上,朱由检天真可爱加上一张巧嘴,让万历皇帝和王皇后频频展露笑颜。 朱由检只说趣事逸闻,虽然他很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说动万历皇帝打开内帑充作军费,但希望实在太渺茫。 万历宁可批准征收辽饷,也不会打开内帑。 用完早膳,朱由检就起身告辞去东阁了,万历跟王皇后目送着他离开。突然问:“喜姐(王皇后本名王喜姐),你看朕的儿子们在他这个年纪时,有谁能胜他一筹么?” 王皇后与万历伉俪弥笃,关系甚佳,知道万历的心思:“没有,这孩子龙凤之资,能说会道,脑子还好使,要是可以臣妾真想看看这孩子长大会什么样子。” 听见这话,万历面露柔情,握着她没有几分血色的手: “好好休养身子,以后想朕了派个人过来传个话,朕就去看你了,不用你亲自过来。” 第41章 进兵方略 跟历史上一样,万历皇帝把增加田赋的折子压了几天,最终还是批准了,朝廷开始征收辽饷。 时间来到1619年2月,朱由检理政已有半年光景,朱由检对大明王朝的制度体系和主要人员构成了解的差不多了,政务处理的也越发熟练。 无论是工作态度、效率还是处置事情的方法,连方从哲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朱常洛则逐渐怠惰,虽然还能保持每天都来东阁处理政务,但速度已大不如从前,并且,他的身体也出问题了,小病病了好几次,不免让群臣担心。 在这场父子间的对比中,毫无疑问是朱由检获胜。 另一边,一拖再拖的萨尔浒之战终于要开始了。 这半年的时间里,从山西、北直隶、山东三省调来的兵马进军速度极慢,预定抵达的日期一拖再拖。 要光是来得慢倒也能忍,可宣镇总兵刘孔胤的军队在来的路上中途哗变,一个叫梁国忠的士兵带着二百多人攘臂噪呼,索要月粮。 巡抚赵士谔到军中安抚了士兵情绪后开始调查此事,后来发现是刘孔胤自己贪生怕死,逗留不前,故意煽动士兵噪呼。 看到这份折子的朱由检大笔一挥,下了判决,将刘孔胤抓捕下狱。 整个聚兵过程可谓不顺到了极点,军队来的差不多了,也过去半年时间了。 而且,因为明朝财政困难,无法长时间供给在辽东聚集的军队,在万历皇帝的再三催促下,孙承宗不得不出兵讨逆。 …… 沈阳城外的检校台上,56岁的孙承宗头戴缨盔,穿着一身红色布面甲,脚踏官靴,腰挂尚方宝剑,好不威风。 在他面前,浩浩荡荡的10万大军一眼望不到边际,一面面将旗、军旗、营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望着眼前的大军,孙承宗深吸一口凉气,统帅如此浩荡的大军,他心中并没萌生出丁点豪情,有的只是对此战的担忧。 10万的军队规模已经比历史上萨尔浒之战的20万之众,减少了一半。 人数少了,很多南方省份的精锐部队就没来,比如擅用火器的浙军,擅长山地作战的川军都没到场。 眼前这10万大军里,8万是明朝士兵,2000人是女真叶赫部骑兵,还有人是朝鲜士兵。 叶赫骑兵战力尚可,而那些朝鲜兵,孙承宗是真看不上眼。 铠甲陈旧,冬衣单薄,武器生锈不说,士气也不高,孙承宗检阅朝鲜军队的时候,看到的朝鲜兵大多被冻得发抖,完全不能让他们打硬仗了。 唯一能给他一点信心的就是朝廷的配合,确切的说是朱由检给他的配合。 这半年多,朱由检除了演好好圣孙的剧本外,干的最多的事就是监督要发往辽东的各种军事物资。 拖他的福,孙承宗得到了一批质量尚可的甲胄、军械,以及没掺杂物的粮食。 孙承宗用这些东西在辽东明军中选出8000名士兵,装备上了质量合格的武器,经过两个月的训练,已经有点样子了,交由李如柏统领,充作前军。 明朝10万大军,号称20万。 后金6万大军,号称10万铁骑。 但从上帝视角俯看,这场仗依旧是努尔哈赤一方获胜的可能性更大。 现任副总兵的李如柏抱拳过来:“孙大人,吉时已到。” “嗯。” 孙承宗把手一抬,李如柏深吸一口气,冲校台下喊道:“总兵大人有令,斩牛首~” 一时间,军中鼓号齐鸣,8名军士牵着一头老黄牛来到校台下,李如柏左右张望都没见到挥刀人,于是大喊:“刘大刀呢?” 刚喊一声,只听一声虎喝:“将军莫催,刘綎来也!” 一员虎背熊腰的将军纵马冲到校台之下,他就是明朝边将中已勇猛着称的老将刘綎,手中一把标志性的大关刀,足有120斤重,一般军士拿都拿不起来,比孙承宗还大5岁的刘綎却能抡转如飞,用之上阵杀敌。 李如柏责备他道:“怎么才来,快斩牛首。” “得嘞,各位大人你们瞧好。” 说完调转关刀,把刀锋用力往地上一戳,竟将一尺多长的刀头生生插进地下。 跳下马,呸呸两口唾沫吐在掌心,拔出地上的关刀,刀锋放到牛颈处比量了下,随即高高扬起,再重重挥落。 出征前斩牛首是明朝军队的老传统了,要是一刀斩断牛首,就预示着这场仗能赢,所以这种事都是交给军中力气最大、下刀最狠者来干。 在出征军队中,刘綎自然是不二人选。 所有人都以为刘綎会一刀斩断牛首的时候,刘綎一刀落下,刀刃竟卡牛脖子上,老黄牛疼的哞哞直叫,眼泪直流。 见到这一幕,孙承宗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更阴沉了。 山海关总兵杜松不悦的发问:“刘大人,怎么回事?” 刘綎有些尴尬:“大人,是末将没找好下刀处,末将正在用力。” 为了不砍第二刀,刘綎经几番锯割,总算割断了牛头,刘綎带着他的关刀,悻悻的退到一边。 之后还有军前演武的环节,演武之人是刘綎的义子刘招孙,但孙承宗已经没心情看了,对身后众将道:“擂鼓进军。” “是。” 庞大的明朝军队向着抚顺城以东的吉林崖方向进军,努尔哈赤在攻破抚顺、清河之后,鉴于同明军交战路途遥远,需要在与明辽东都司交界处设一前进基地,以备牧马歇兵。 于是在吉林崖筑城屯兵,加强防御设施,派兵守卫,以扼制明军西来之路。 因为对此战没有把握,孙承宗的进军方略也非常谨慎。 他采用开原总兵马林的提议:王师当出万全,宜并兵一路,鼓行而前,执取罪人,倾其巢穴。 十万大军被孙承宗组成了以一个庞大的军阵: 副总兵李如柏、贺世贤,领兵2万,作为前军。 总兵杜松、王宣、领兵1万,防卫左翼。 总兵马林、副将麻岩,带领8000明军和全部朝鲜兵,防卫右翼。 副总兵贺世贤、赵梦麟,领兵一万殿后。 刘铤率领8000名骑兵在大军斜后方跟进,防备不测。 孙承宗带着剩下的三万多人作为中军策应。 十万大军劲儿往一处使,看看是大明的矛厉害,还是后金的盾结实。 第42章 后金内部 明朝十万大军压境,对于此时只有弹丸之地的后金国来说,形势无疑是极为严峻的。 努尔哈赤和他的新兴政权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吉林崖这座新建起来的小城,面对明军兵锋,注定是守不住的。 努尔哈赤也没有去守,明军轻而易举的攻破吉林崖小城,顺带着把旁边的抚顺、清河二城也给收复了。 努尔哈赤去年攻下抚顺之后,把抚顺的30万人先迁居到赫图阿拉城,再分散到各地,后遇到清河城军民的强烈抵抗,努尔哈赤下令屠杀清河居民。 两座城市仅剩一片残垣断壁了,占领之后,孙承宗写了一篇收复抚顺、清河二城的捷报飞速送往北京。 朝廷里的官老爷们喊打喊杀,连万历皇帝都发话说要‘一战定乾坤’,得有个捷报让他们尝尝甜头。 …… 赫图阿拉城的后金汗宫里,努尔哈赤大概介绍了一遍双方形势后,神色庄重地用目光巡视自己的儿子们一遍:“都说说,我军该如何迎战。” 说完他自己又接了一句:“今天务必要定下战守之法,再不能议而不决。” 他的二儿子代善皱着眉头盯着地图:“明军长驱直入,兵锋正盛,父汗不可硬战,不如迁都到北方,以待来日。” 萨尔浒之战是明军的遮羞布,这片遮羞布被扯下来之前,后金中大部分人都跟代善是一个想法。 明朝,是个强大的、富饶的、无法被征服的国家。 这也是努尔哈赤只攻打的抚顺、清河二城,却不敢继续深入的原因之一。 四儿子汤古代随后表态:“二哥所言不错,我大金就这点家底儿,跟明军拼不起啊。” 七儿子阿巴泰点点头:“赫图阿拉四周多为山地,供给不便,一旦明军兵临城下,都不需要攻城,只要把城一围,我敢说不出仨月,城里的老鼠都得被吃光了。” 努尔哈赤的儿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几乎都是嚷嚷着要退兵的。 努尔哈赤觉得自己耳边像是有一千只苍蝇在嗡嗡嗡的乱叫,正当他心中烦躁时,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父汗,就算退兵也不能就这么退!” “嗯?” 努尔哈赤把眼一抬,说话的是他的八儿子皇太极。 去年努尔哈赤决定进攻大明之前,考虑该如何行动,皇太极献计说先打抚顺,并陈明利害。 夺取抚顺的具体计划也是由他一手实施,结果大获胜利,对这个儿子努尔哈赤是喜欢的,对他道:“说说你的想法。” “是。” 27岁的皇太极走到地图前,对父亲和兄弟们道:“目前我大金兵力总计六万人,与明军相比,在数量上居于劣势。” “是绝对劣势。”代善含有讥讽之意地提醒,“明军是20万,是我军三倍还多。” “我看未必。” “依你看来,明军兵力几何?” 皇太极胸有成竹道:“号称20万,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一千多年前,曹操平定中原、河北后,举大军南下。 十五六万人就敢号称八十三万大军,当年的曹军如此,现在的明军也是如此,号称20万,可能也就七八万人,这样看来,我军只是稍居劣势。” 努尔哈赤不觉点头:“有理,孙承宗意在气势上压住我军,故意张扬军力,实则是外强中干也。” 老爹都表态了,代善不好再争论。 这时,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言道:“明军即便只有七八万,也是多于我军,且明朝地大物博,军器粮草源源不断,我军亦难敌也。” 皇太极反驳道:“ 这次我们怕流血伤亡,让出都城,丧了士气,更丢了人心,倘若明军继续进军,我们还要继续退兵么? 就算明军没有继续进军,我大金要发展,首先要吞并叶赫部。叶赫部与明朝人媾和,我大金还是要与明朝发生冲突,与其到时被迫应战,不如趁着现在士气民心可用,拼他一仗!” 皇太极说的慷慨激昂,也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但反对的人更多,代善忧心道:“八弟你说的简单,你这拼一仗要死多少人啊,就算只有七八万明军,但也是筹划半年的精锐之师,又有叶赫人做向导,我们要拿多少族人去拼?” 代善的话让众兄弟纷纷点头,说到底还是现在后金八旗实力不行。 后金这6万人已经是全族战兵了,且骑兵也只有不到一半,剩下的一大半都是步兵。 毕竟一头马的食量相当于4个普通家庭,或者是4个士兵一天的食量,所以后金方面的粮食储备也不多。 这次跟明军打完,后金八旗还要防备西边的蒙古人,同时面对两个庞然大物的威胁,区区六万人实在不能拿来硬拼。 四大贝勒里的其他三位都不赞同硬拼,仅凭皇太极这一张嘴还是无法说动他们。 但他的话给了努尔哈赤一些信心,努尔哈赤开口了:“您们父汗我早年曾在李成梁总兵麾下效力,明军战力如何我最清楚。 明朝,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内部矛盾重重,军头吃空饷的事早已成为常态,并且明军有个致命的缺点,皇太极你知道是什么么?” “孩儿可以一猜。” “那就猜猜看。” “父汗指的是,指挥?” “说对了一半。” 努尔哈赤45°角仰起头,回想起年轻时在李成梁麾下效力的岁月:“明军军官很多都是承袭父职来的,就拿李总兵来说。 李总兵少年时就有将才,但因家贫,40岁才以生员袭职,而明军中的有些人十几岁承袭父职,就能统领几百士兵。 只要肯使银子,到了40岁的时候,麾下至少也能有一两千兵卒,一帮承袭父职的酒囊饭袋掌管明军,明军战力几何?” 说着,对众人笑道:“听说这次领兵的那个孙承宗,在来辽东以前只是个编书的文官,一个死读书的呆子,再利的剑握在他手里,不过是一把生锈的刀。” 这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明军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可怕,不退! 第43章 前快后慢 父亲的支持给了皇太极很大鼓舞,身为正白旗固山额真的他当即请命道:“父汗,儿臣愿率本旗兵马拖延明军进军,给大军备战的时间。” 努尔哈赤扫了眼其他儿子,几个小点的儿子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30岁以上,执掌军权的几个儿子都默然不语。 努尔哈赤不满道:“好,皇太极你带人前去,可以试着交战,但千万不能恋战。” “是。” …… 赫图阿拉城距抚顺城,直线距离160里,快马一日间就能奔个来回,就算是携带辎重、甲胄的步兵,天的时间怎么也能到了。 那是顺利的情况,实际进军时又是领议政情况。 赫图阿拉城的规模不大,但因为是在山里,山地作战是不可避免。 皇太极把麾下牛录们叫到身前,跟他们交代着阻击计划。 八旗制度简单说就是:300人为一牛录,5牛录为一甲喇,5甲喇为一固山,固山额真就是旗主。 因为只是阻碍明军进兵,皇太极将大部分弟兄分布在明军可能会来的官道附近的山林里,自己则带着装备最好的3个牛录,出骑兵走小路探查明军动向,伺机而动。 通往赫图阿拉城的大道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条,不管明军走哪条道都会遇到阻击。 面对赫图阿拉城四周的山地地形,孙承宗也做好了准备,自领大军沿其中最宽阔的华平道进军时,两侧山林中的防护也没落下。 从高空往下看,隶属于马林、杜松二人指挥的左右军,此时已经分裂成一支支小股部队的山林中护卫大军前行,跟皇太极的人爆发了冲突。 出征前,孙承宗把拖欠前军士兵的军饷都给补上了,也给左右后三军的士兵发了一个月军饷。 并额外给他们所有人发了1两银子用以激励士气,打仗的时候,明军士兵起码暂时不会抱怨军饷的事了。 一支支小股明军跟女真人在山林中用弓箭交战,双方士兵打的激烈,但明军有铠甲防护,正白旗人有地形优势,伤亡却都不多。 在李如柏的前军开进到距离赫图阿拉城5里外的地方时,皇太极已经带人绕到了大军身后。 明军后军,顶盔贯甲的贺世贤、赵梦麟二人并驾齐驱,二人的战马在寒风中打着响鼻,呼着白气。 三月的辽东还是冰冷刺骨的时候,白天的温度都在零下十度以下。 贺世贤手里拿着个酒葫芦,小心抿了一口,啧啧赞道:“不愧是一钱一两的好酒,光是尝尝味儿身上都暖和了,赵大人你也来一口?。” “我不来,贺大人我劝你也别喝了,你这一会儿来一口,万一又醉了可怎么办,今晚可就到建奴巢穴了,万一孙总兵击鼓升帐你可如何交代?” 二人的性格一武一文,相互弥补不足。 两人本不认识,但殿后的任务无聊,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倒也熟络了起来。 贺世贤把酒葫芦挂到马鞍上,嘿嘿笑道;“那就到时候再说,这死冷寒天的,要是不喝两口才难受呢。” “还是别喝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我听说杜总兵、马总兵他们在林子里遇到了不少建奴,杜总兵腿上还中了一箭。” “嘿,要我说就一把火把山上的树都烧了,还省得麻烦了。” 话刚说完,一名骑兵快马奔来:“贺大人、赵大人,后方发现敌军!” “啥?” 贺世贤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好啊,老子不去找他们,他们居然自己来送死了,赵大人你放心,我自引军迎敌。” 赵梦麟可还清醒着呢,先问清楚;“多少人?铠甲什么色?旗帜什么形状?” “应该有好几千人,铠甲是白色的,旗帜小的没看清啊。” “废物!” “大人您稍候,小的这就去探。”骑士说着就调转马头。 “不用了,传令下去,让弟兄们把厢车横放,就地组成车阵,按我出发前教你们的方法迎敌。” “是。” 实力不够,计划来凑。 后军负责给前面的弟兄提供粮草和军械补给,后军中除了士兵,还有背负东西的骡马和一些民夫,他们的动作不慢,但特别容易慌。 听得建奴杀来了,顿时乱了阵型,赵梦麟亲自指挥身边士卒行动,贺世贤嚷嚷道:“赵大人,我干嘛啊?” “来人,给他一张弓。” 所谓车阵,就是把装物资的板车、厢车横过来挡在身前。 敌人冲锋时,弓箭手在前放箭,长矛手在后,炮兵和民夫们在最后。 敌人靠近时,弓箭手和长矛兵交换位置,炮兵用虎蹲炮这种小型火炮轰击敌人。 出发之前赵梦麟简单了训练了下这些士卒,士卒们都知道该怎么做,但真做起来的时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很多士兵一时间解不开系在骡马身上的缰绳,再不就是被慌乱的民夫、骡马冲散了队形,更有甚者因为着急还把车轴给弄断了。 一群人乱泱泱的挤在一起,连推动板车的士兵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后边的皇太极可是片刻不曾停下,皇太极本来只是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占点便宜的,可过来就望见一群明军拥挤在一起,可把他高兴坏了。 “冲过去!斩杀明将首级者,赏银一百两!!!” 重赏之下,跟在他身后两侧的正白旗士兵们士气更盛,使劲夹着马腹,加快速度。 在进入百步之内,正白旗骑兵们搭箭上弦,张弓对准天空,瞬间放开弓弦。 一片弓弦震颤中,成百上千支箭矢高高射入空中,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后,落在明军士兵们的头顶。 贺世贤、赵梦麟率领的明军虽然也装备了铠甲,但很多人的铠甲陈旧,布面下的铁片早就锈死了,不足以挡住高空落下的箭矢。 一时间上百人被箭矢射中,痛苦倒地。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辫子兵来了,快跑啊!” 顿时引起连锁反应,本来士气就不怎么高的明军士兵和民夫们向官道两侧四散奔逃,任凭赵梦麟如何喊叫也无济于事。 第44章 夸张战损 一连射出三轮箭雨后,皇太极带着六百骑兵一口咬上明军。 皇太极一骑当先,手中一杆长矛接连杀死数个明军,他身边的戈什哈们俱是精锐,用着各自擅长的武器大砍大杀,挡在他们面前的明军士兵很快倒了一片。 明军士兵也发起反击,很多自知逃跑无望的士兵鼓起勇气,向女真人杀去。 但相比于正白旗骑兵的攻击,他们的反抗显得实在微不足道。 身为主将的贺世贤有心杀敌,却被人群挡着冲不过去,手中握着一张开元弓,不断搭箭上弦,朝正白旗大军射去。 旁边的赵梦麟嗓子都喊哑了,可混乱的局面不是他的喊声所能安抚的,两人身边的家丁们将两人护在中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乱兵把他们这里也冲乱。 皇太极的几百骑兵杀了一阵后,退到军中稍事休息,一名戈什哈过来在他身边大喊:“贝勒爷,我们后边来了一伙儿明军。” 皇太极眉头一皱:“多少人?” “一两百骑。” 眼下杀的正快活,皇太极是不想退兵的,脑中突然想起努尔哈赤临行前对他的叮嘱,咬牙下令:“让卫齐率本部人马断后,其他人跟我撤。” “嗻。” 皇太极的一半兵马开始撤离战场,被皇太极安排断后的卫齐带着一百多人骑兵向身后杀来明军骑兵杀去。 屠杀明军步兵燃起的凶性让他们连弓箭都不用了,直接拿着武器朝明军骑兵杀去。 来支援的明军骑兵都不傻,他们张弓放箭,150步的距离对相互冲锋的骑兵而言,几乎眨眼可至,明军骑兵使用弓箭只将几个正白旗骑兵射落马下。 冲锋中落马的人即便有铠甲防护,也会在顷刻间被身后骑兵的战马踏死。 卫齐身为牛录,仗着一身勇力冲在最前方,使用关刀的他一眼就瞅见明军的骑兵主将也是个用关刀的,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二人很快碰上。 卫齐抡刀便砍,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明军老将的头顶劈下。 跟他对战的就是以勇猛着称的刘綎,尽管已经六十多岁了,但刘綎丝毫不把眼前这个四十来岁的鞑子放在眼里。 卫齐的刀刚劈下,他就已经举起关刀格挡。 轻而易举的挡下这一击,刀柄以背脊为借力点,向卫齐抡去,这下要是砍中了,卫齐连人带马都得倒下。 卫齐也回刀防守,可刘綎的刀跟他的刀撞在一起时,一股强大的力气将他直接击落马下,他骑乘的战马脖颈也被刘綎的关刀砍了一半。 这一刻,卫齐心胆俱寒。 看着这个刘綎脸上的狞笑,他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事,明明是个老家伙,怎么有这么大力气? 刘綎的大刀120斤,卫齐的刀才20斤,光是在重量上刘綎都完胜他了,更何况刘綎还有丰富的作战经验。 轻敌就要付出代价,骑兵交战中,落马通常就意味着死亡。 卫齐的战马也被刘挺砍翻,几百斤的躯体砸在卫齐身上,卫齐顿时呕出一口鲜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刘綎勇猛,他带来的骑兵亦是不遑多让,在与正白旗骑兵正面作战中,竟还占了上风,随着刘綎砍翻卫齐后加入士兵间的厮杀,明军骑兵完全压着正白旗骑兵打。 刘綎带来的骑兵里有将近一半是自己的家丁,在明朝军队里,真正能称为精锐的都是将军们各自的家丁。 明军将领的家丁并不是由普通人拼凑的战斗团队,而是由军队里最能打的人汇聚成的精锐,被将领看中后收入自己麾下。 因为只需对将军一人负责,家丁们的装备、饷银、战力都非常可观。 在刘綎带人杀了三十多人后,剩下的几十个正白旗骑兵绷不住了,纷纷调转马头要撤离战场,又留下七八具尸体后,狼狈逃离了战场。 后军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主将的贺世贤、赵梦麟二人自然要去向孙承宗解释。 统计完伤亡人数后,当晚二人便来到距离赫图阿拉城只有6里之遥的大营。 贺世贤搀着脚踝受伤的赵梦麟向大帐走去,打扫战场的时候,赵梦麟踢了踢一个女真人的尸体,结果那个女真人还没死透,抱住赵梦麟的脚一口咬下。 赵梦麟负伤了。 大帐前,两队身着黑色甲胄,腰配雁翎刀的武士面对着面,列成两排按刀而立,威风凛凛。 贺、赵二人怀着忐忑的心情从他们中间走过,经过通禀进入进入帐内。 帐内,孙承宗坐在低矮的案几后端着碗饭,案几上放着赫图阿拉城及四周的地形图,他望着地图不知道谋划着什么。 二人掀帘时带起的冷风让孙承宗收回思绪,抬头看着一脸愧疚的二人:“怎么回事?”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将白天发生的情况说了出来,孙承宗大概听完后直接问他们:“照实说,折了多少人马?” 贺世贤私底下扯了扯赵梦麟的衣角,来的时候二人商量好了,贺世贤替他瞒着脚踝受伤的原因,作为代价,他来面对孙承宗的质问。 赵梦麟勉为其难的开口道:“我军死亡761人,伤者一千余,另有一千多人失踪,幸亏刘总兵来的及时,军械倒没损失什么,斩杀建奴59人,其中还有一个牛录。” 死者伤者加起来都快两千人了,这么庞大的数字不都是皇太极干的,更多是明军自己拥挤踩踏造成的。 即便把死者数量减一半,白天这一战也是明军完败。 孙承宗面无表情的听他二人汇报完,把手里的饭碗放到一边:“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声张,有人问起就说折了几百人,还有,替本官好好照顾受伤的军士,去。” 孙承宗的冷静是俩人没想到的,任何一位将军听到如此夸张的战损比,都难以接受,他俩来之前都做好了迎接孙承宗怒火的准备。 孙承宗的反应实在太不正常了。 贺世贤不可置信道:“孙大人,我们这就走了?” “滚。” 贺世贤暗暗送了几口气:“哎,孙大人您保重啊。” 第45章 才人之死 作为明军主将,孙承宗也难以接受如此夸张的战损比,但此刻已经兵临赫图阿拉城下,他必须冷静。 首先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白天一战的消息传播速度,以他对大明官场的了解,这么夸张的战损比一旦传到北京城里,朝廷里顿时就得炸开了锅。 弹劾他的奏折很快就能堆满整间房子,到时,朝廷必然来个火线换帅。 而替换他的人,自然就是赋闲在家的杨镐了。 摇了摇头,将思绪放回到地图上,大军来的这几天里,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城的东南、西南筑了两座寨子,每个寨子估计能容纳两三千人左右。 两座寨子就像两颗卫星一样拱卫着赫图阿拉城,另外根据斥候探查,努尔哈赤将至少1万骑兵藏在城外某处,随时可能杀出来。 战场上的形势不容乐观,还要面对来自朝廷的催促,他们的皇帝陛下恨不得明天一觉醒来就收到辽东大捷的战报。 万一打了败仗,万历降下雷霆之怒,则他必死无疑。 第二天一早,孙承宗便调兵遣将,李如柏攻东南营寨,杜松攻西南营寨。 其他各军按兵不动,谨慎起间,孙承宗把叶赫部骑兵都撒了出去,寻找努尔哈赤藏在城外的骑兵。 女真叶赫部跟努尔哈赤的建州部,积怨已久,且他们战力尚可,对山地作战也算了解,只是人数过少,用作斥候更能让他们发挥作用。 …… 辽东明军攻寨时,紫禁城慈庆宫的后花园里,朱由检坐在台阶上呆望着树上忙忙碌碌的小鸟。 “小鬼,想什么呢?”动人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就是语气有点轻佻。 朱由检看都懒得看声音的主人,仍然望着树上的小鸟,脑子里都是辽东战事,他真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辽东去。 即便把主帅换成孙承宗,但明朝边军战力低下不是一个孙承宗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等待一场多半会输的战争结果,让他没心情处理其他声。 女声的主人踮着脚到朱由检身后,举手就要给朱由检的小脑袋瓜来一记暴栗,朱由检早就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酒味,双膝微曲,躲过了这下。 却没躲过随之而来的胳膊肘,沈瑶的胳膊肘夹着朱由检的脖子,拍拍他胸膛:“小鬼,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姐姐我跟你说话都没听见。” 朱由检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沈瑶。 今天的沈瑶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广袖长裙,她不喝酒的时候看着还挺正常的。 明代宫廷的规矩是非常多的,尤其是刚进宫的宫女,稍微一点事情做不好,就会受责罚,沈瑶则是其中的异类。 已经进宫当了半年宫女,非但没学会一点规矩,还比以前更能作了。 动不动就跑酒醋面局的地窖里偷喝窖藏老酒,被发现了就说是朱由检吩咐的,至于为什么吩咐却矢口不提。 这半年时间里,朱由检在宫里的威望越来越高,作为拥有理政、擢选两项权利的好圣孙,他在宫人们心中的威望甚至隐隐超过朱常洛, 酒醋面局的太监们就算抓到了女贼,也得老老实实的把人给朱由检送回来,沈瑶算是朱由检这个好圣孙的唯一污点。 作为包容她的代价,朱由检也获得了沈盛时的效忠,沈盛时已经从礼部精膳司郎中迁到兵部职方司,虽是平调,但获得了莫大实权。 沈瑶就这么一个胳膊肘夹着朱由检脖子,另一只手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连女官基本的端庄仪态都没有。 低头看见一直盯着自己的朱由检,沈瑶拍拍他的小脸蛋:“小鬼,被姐姐的美貌惊到了?” 朱由检收回目光: “没有,我只是突然觉得你不喝酒的时候还算是个人。” “喝酒之后呢?” 朱由检斜眼瞄她:“地痞、无赖、混混,你喜欢哪个称呼?” 说完觉得有必要再次申明两人的身份,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我不是小鬼,我是你的主子。 第二,作为宫女你就该摆正自己的身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让我加深印象后默认了这个称呼,再让更多人知道你是我姐姐,好在宫里光明正大的拿酒喝么。 第三,不许在背后偷袭我,听明白没有?” “好啦好啦,听明白啦。” 沈瑶漫不经心的摆摆手:“我跟针工局的几个姐姐还有个局,今儿我晚点回来啊。” 朱由检:“……” 沈瑶走到月门时,跟一身紫色蟒袍的朱由校撞到一起。 沈瑶差点被撞到,正要发作时看到来人是朱由校,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在宫里朱由检惯着她,不代表其他人也惯着她。 朱由校则是满腔怒气的冲她吼:“狗奴才不长眼睛啊!” “我怎么就不长眼睛了,就算你是…” “沈瑶!!!” 朱由检一声呵斥,沈瑶噘着嘴,气鼓鼓的走了。 朱由校气冲冲的走来,袍袖下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红着眼睛,两行清泪边走边流,朱由检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幅样子。 上前正要说话,朱由校过来紧紧地抱住他,嚎啕大哭:“检弟,我娘死了!” 王才人死了! 朱由检先是一惊,随即又是惋惜。 朱由校的生母王才人对他还不错,给朱由检的印象也挺好,这么突然就死了,就挺意外的。 朱由检仔细询问之后才知道,王才人是被李康妃气死的,李康妃是直接凶手,朱常洛是间接凶手。 王裁人的才人封号是万历皇帝亲赐的,在太子宫中,她的地位仅次于太子妃郭氏。 郭氏病死后,王才人母以子贵,成为太子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女人,但是李康妃恃宠而骄,根本不把王才人放在眼里,经常欺负她。 最初只是口头辱骂,随着矛盾升级,三天前,李康妃带人闯进王才人的寝殿,让两个宫女制住王才人,自己亲自动手对王才人实施殴打。 王才人被打后,心中有气,而朱常洛显然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短短几天的时间,王才人就被气死了,用中医的说法叫气郁而终。 对王才人的死,朱由检深表同情,这种事就算他提前知道了也没办法,从伦理上说,自己这个儿子没权利管老子的家务事,最多也就是过去劝几句。 第46章 满腔怒火 对此时的朱由校来说,老爹不管他,自己的母亲被别人气死也不为他出头,朱由检这个异母弟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抱着朱由校,让他哭了个痛快,哭完后朱由校语出惊人:“检弟,那贱人是咱们的仇人,父亲不为我们做主,我们就自己讨个公道。” 朱由检隐隐察觉到朱由校话里的意思:“哥…你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 “弟,哥要宰了那贱人,你愿意帮我么?” 朱由检脸色骤变,左右张望确定没人听到后把朱由校拉到角落:“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 朱由校噙着泪水:“她气死了我娘,不这样我怎么给我娘报仇?” “你…你让我想想。” 历史上朱由校和朱由检成为皇帝后,即便李康妃虐待过二人,但二人都考虑到李康妃是朱常洛的妃子,而没有杀她,还一直养着她。 但此时,刚经历丧母之痛的朱由校对李康妃是满满的杀意,就算朱常洛来都劝不动他,朱由检或许可以。 朱由检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的母亲被人殴打,导致气郁而终,自己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手刃了仇人,天王老子来劝也没用,就算将来会死,或者被囚禁一辈子,这也是不会后悔的事。 不过就手段而言,刺杀是最低级,也是最直接的手段。 “检弟你放心,我只要你帮我就行,事后我绝不拖累你!” “你让我想想。” “检弟!” 一番权衡下,终究还是感性战胜了理性,朱由检自嘲的叹了一声,抓起朱由校的手:“哥,啥也别说了,我帮你,上刀山下火海,咱哥俩一起扛!” …… 对朱由检来说,要用刺杀的方式弄死李康妃可太容易了。 凭他好圣孙的免检权,可以随意携带利刃来到李康妃面前,只要选好时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事就算成了。 这也是朱由校的想法,但真这么做的话,问题可就大了。 校检兄弟连只鸡都没杀过,真让他们动手杀人,俩人很可能下不了手。 况且李康妃身边还有宫女,他们一旦动手,很可能只有一次机会,他们又不能找其他人帮忙,所以动刀是最后的办法。 朱由检带着朱由校到宫外商量了一天,确定好计划并做好准备后便回宫去了,兄弟二人各自分开。 当晚酉时初刻(19点),朱由检在柳姒月的陪同下来到钟粹宫前。 穿着最常穿的红色蟒袍,腰间系着鲨鱼皮带,怀里揣着耗子药和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他已经准备好了。 在他身后,一无所知的柳姒月提着个大大的食盒跟在朱由检身后,食盒很重,她既要费力的提着,又要跟上朱由检的步伐。 钟粹宫前,几个当值太监正聚在一起说话,朱由检笑着走过去:“几位公公聊什么呢,聊的这么起劲。” 几个太监见到朱由检来,顿时露出比看见亲爹来了还高兴的表情,过来恭维。 他们都是魏忠贤的朋友,对朱由检自然更加客气,朱由检笑着跟他们攀谈两句后便张开双臂,示意他们搜身。 领头的太监一脸谄媚:”殿下您这可是折煞奴才了,您还搜什么啊,直接进就是了。“ 朱由检哈哈一笑:”那我就进去了?“ “您请着。” 进了钟粹宫,朱由检接过食盒,钟粹宫一切如常,完全不像死了个妃子的样子。 径直走进朱常洛的寝殿。 寝殿内,朱常洛坐在圆木椅上,李康妃坐在他腿上,胸襟半敞,两人面前就是一大桌丰盛的菜肴。 看着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朱由检心里骂了声狗男女后,把食盒放下,对朱常洛拜道:“孩儿给父亲请安。” 朱常洛回头一看,惊喜道:“检儿,你怎么来了?吃饭了么?跟父亲一起吃点。” 跟往常一样用热脸来贴朱由检的冷臀部,朱由检被食盒放到一张空着的圆凳上:“皇爷爷让我多注重亲情,这是孩儿让人弄的一些果脯、葡萄酒,父亲可饭后食用。” 总算从朱由检这儿感受到一点温暖了,朱常洛立刻招呼朱由检坐下,朱由检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在儿子面前,朱常洛也不与李康妃调情了,让李康妃坐到一边,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朱由检聊着。 朱由检一边吃菜,一边应付朱常洛的话题,时不时给他透露下万历皇帝最近的一些小事,这可是朱常洛感兴趣的话题,一杯杯酒下肚,很快就半醉了。 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朱由检把带来的果脯和葡萄酒拿了出来,还没拿完,突然一拍脑袋:“哎呀,坏了。” “检儿,怎么了?” “父亲,孩儿来之前去了一趟乾清宫,皇爷爷让我去户部把浙江去年的财政收入账簿给他老人家拿去,我把这事儿忘了死死的了,皇爷爷怕是都等急了,姒月!” 柳姒月就在门外候着,听见呼唤立刻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朱由检吩咐完她,柳姒月苦着脸道:“殿下,户部的大人我都不认识啊,再说都这么晚了。” 朱由检稍一沉吟:“今晚当值的那位李大人挺好认的,山羊胡子的就是他。” 柳姒月撅着小嘴,还是不愿意去,朱常洛主动请命:“算了,就由为父替你走一趟,为父跟那位李大人的关系还不错。” 朱由检嘴上说着的‘这怎么敢当’,却没继续劝他。 朱常洛抓着李康妃的小手安慰了她一下,让李康妃与朱由检一起吃,自己起身离开。 朱常洛一走,但桌上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朱由检拿出自己带来的食盒,把几盘果脯、点心和一壶葡萄酒摆在桌上。 自顾自的倒了半杯,轻轻晃动酒杯,杯中旋动的宝石红的液体瞬刻散发浓冽的果香,举杯放于唇间,轻呷一口。 舌尖轻轻触动这柔滑的液体,咽下,闭目养神,喃喃道:“这可是六必居的五年窖藏,一壶酒的价贵着呢,你是我爹的妃子,我还是得敬着你,要喝自己倒。” 第47章 负荆请罪 六必居虽然是卖酱菜的,但也卖柴、米、油、盐、酱、醋六样生活必需品。 六必居卖的酒是崇文门外八家酒店中的趸来酒,经过加工后制成“伏酒”和“蒸酒”,通过六必居售给顾客。 李康妃瞅了眼朱由检推来的酒壶,边上伺候的宫女会意,拿起酒壶为她倒了一杯,李康妃拿起酒杯正要喝的时候,门外传来朱由校的喊声:“贱人滚出来!!!” 随之响起的还有太监们尖细的规劝声,李康妃一听朱由校的吼声,不悦的放下酒杯带着宫女来到门口:“朱由校,你娘是突发暴疾而亡,与我无关。” 趁李康妃离开的时候,朱由检拿出准备好的耗子药放进李康妃的酒杯里。 古代的耗子药就是砒霜,砒霜在古代除了用作耗子药,同时也是一味药材,还能拿来美容,所以一般人都能弄到。 01—02克,就能把一个成年人弄死。 朱由检往酒杯倒了几克,就听朱由校手里攥着木棍,挣扎着大喊:“去你的暴疾,别以为不知道,我娘身上的伤都是你打的,你们放开我,我要杀了她。” “朱由校!你休要污蔑本宫,你娘身患暴疾,身上出现青紫瘢痕也是正常,与本宫何干?” 这时朱由检来到门口,对拦着朱由校的太监们喝道:“你们几个奴才连个人都制不住么,把我哥带回去。” 好圣孙都发话了,几个太监赶紧把朱由校弄走。 朱由检对李康妃拱手一拜:“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向皇爷爷禀报,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朱由检又要去告黑状,李康妃板着脸坐回位子上,拿起桌上的酒就喝了下去,开始狡辩。 朱由检似笑非笑的听她狡辩,要按她的说法,王才人就是患病而亡,完全与她无关了。 自始至终朱由检都没开口,李康妃不悦的望着他:“你这么看我干嘛,说句话啊。” “那…一路走好。” 朱由检耸耸肩,来到门口,忽然李康妃身体一颤,整个脸上涨得通红,眼中赤红一片的泛着血丝。 “主子!” 身边的宫女发现不对,喊了一声,李康妃却还是一动不动,听见她的喊声,撑着桌角僵硬的站了起来。 当手臂撑不住身体,整个人砰地一声摔倒在地,身边的宫女赶紧将倒下的李康妃扶起,手指紧紧掐在她人中处,对朱由检求助:“殿下您快看看,我们主子这是怎么了?” 朱由检默默退了出去,朱由校正带着几个太监在宫门等待,朱由检对他点了点头,兄弟二人脱掉上衣。 宫门外,朱由校的太监魏朝带来了两捆荆条。 校检兄弟在魏朝疑惑的目光中,背上荆条,尖锐的荆条立刻划破二人细嫩的皮肤。 这是朱由检想好的,闯了祸就要赶紧去乾清宫认错,说不定还能化祸为福呢。 不顾魏朝的疑惑和劝阻,带着朱由校来到乾清宫暖阁外跪好。 当值的太监张宏迈着小碎步从殿内跑出来,弓着腰道:“两位殿下这是干嘛呢,快把衣服穿上,这么冷的天别冻着啊。” 朱由检道:“张公公,请告诉我皇爷爷,我和我哥杀人了。” “啊?”张宏大惊失色:“杀谁了?” 朱由检昂首挺胸:“我爹的李康妃。” “两位殿下稍候。” 张宏进殿通禀完,回来道:“皇上让两位殿下进去。” 进到暖阁里,一盏盏宫灯将暖阁内照的亮如白昼,万历皇帝和郑贵妃已经躺到榻上,郑贵妃给万历捶腿,万历皇帝借着光亮看着朱由检新为他写的志怪小说《子不语》。 兄弟二人在榻前跪好,齐声叩头:“孙儿给皇爷爷请安~” 万历瞄了眼兄弟二人,放下书稿:“怎么了这是,学古人负荆请罪啊。” “回皇爷爷~” 朱由检把事情大概交代了一遍,他说完朱由校开始抨击李康妃:“皇爷爷,那贱人殴打我娘,致使我娘气郁而终,孙儿才与检弟连手给那贱人下毒,孙儿愿受责罚,但检弟是为了帮我,请皇爷爷饶恕他。” 朱由检义正严词;“是为了给大娘报仇,但毒是我下的,也是我看着她喝下去的,皇爷爷要责罚,孙儿愿一并担责。” “张宏,你去钟粹宫看看。” “哎。”张宏应了一声,即刻前往钟粹宫。 万历皇帝拿起书稿继续看,任凭兄弟二人背着荆条跪着。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启禀主子,太子爷拿着浙江去年的收支账簿来,说要敬呈给您。” “让他滚。” …… 从乾清宫滚回来的朱常洛跟张宏一前一后的来到钟粹宫。 自己最疼爱的妃子现在却红肿着脸,气若游丝的躺在榻上,李康妃的女儿朱徽娖被宫女们拦住,颤抖着声喊:“娘!” 太医正在为李康妃诊脉,这时李康妃幽幽转醒,她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嘴里不能发声。 “娘!” “爱妃。” “主子~” 一群人都挤了过来,还是张宏反应的快,忙喊道:“别太靠近,娘娘没法呼吸了。” “太……” 李康妃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发出声音,朱常洛凑到近前:“爱妃~” 李康妃嘴里突然的吐出一口黑血来,腥臭的液体喷了朱常洛一脸,朱常洛擦去脸上的液体,回头喊道:“太医呢?太医!” 几个太医这时才到,诊脉的诊脉,施针的施针。 过了一会儿,一个太医将插在李康妃身上的银针拔出,针尖已经变的漆黑。 “中毒了,剧毒啊。” 太医的几个字,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朱常洛愤怒叫道;“谁干的?究竟是干的?太医,你们一定要救活我的爱妃啊。”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都无奈的摇摇头。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要你们救人!!!”朱常洛声嘶力竭的大叫。 一名太医硬着头皮道:“太子爷,娘娘体内的毒已渗入心腹,纵使天神下凡,也救不回来了啊。” 一旁,冷眼旁观的张宏悄悄退了出去… 第48章 处理办法 乾清宫,暖阁。 张宏回来把钟粹宫里的情况说给了万历之后,万历放下书稿,先看向朱由校。 对这个大孙子,他喜欢不起来,但也不讨厌:“朱由校,如果你所说为真,那你为母报仇就是情有可原,若是假的,朕再处置你,这件事朕会让人去查,这段时间么…” 万历沉吟片刻道:“你爹还有个妃子也姓李,你先去她那儿住着。” 另一位姓李的妃子是李庄妃,是个话少事也少的人,朱由校当即叩头谢恩。 万历又看向朱由检,朱由检立刻磕头,万历长叹一声:“不论事情真假,你帮着你哥杀人终是不对,皇爷爷罚你禁闭一个月,期间不许出屋。” “孙儿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愿意接受惩罚。” “去。” 朱由检起身正要走,万历忽然补充道:“你不是有个酒鬼宫女么,酒醋面局的人常到司礼监抱怨,陈年佳酿都被她糟蹋了,让她跟你一起禁闭。” 朱由检谢恩后便离开了,等其他人离开,郑贵妃忧心道:“皇上,这么处罚是不是太轻了,臣妾怕会惹人非议啊。” “封锁消息,所有知情的宫女太监朕会派人警告他们,谁敢把事情说出去,谁就得死。” 说完,万历拿起书稿继续来看,万历都这么安排了,郑贵妃也就不多说了。 因为后宫不得干政,所以在明朝后宫里,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死个妃子,都不会传到朝廷上,成为官员非议的话题。 如果想隐瞒的话,事情甚至都不会在宫里传开。 朱由检的母亲刘淑女就是最好的例子,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朝廷上也没人提起刘淑女之死的事。 …… 第二天一早,司礼监的太监就来慈庆宫封门,把朱由检寝殿的门窗用木板钉死,只给留了个送饭的小窗。 万历说的是禁闭,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朱由检都要当个宅男,既要忍受无聊的日子,还要跟一个无酒可喝的女酒鬼共处一室。 朱由检张开双臂,躺在足够五个人一起睡的卧榻上,望着头顶的赤色帷幔,心里正思考事情。 连续半年的忙碌生活已经让他养成习惯,突然闲下来竟不知该做些什么。 同样姿势躺在床上沈瑶翻了个身,雪白细腻的嫩足蹬在朱由检脸上,朱由检撇开她的脚:“别烦我。” 过一会,这娘们还蹬鼻子上脸了,一条腿横在朱由检胸口,朱由检忍无可忍了,加重语气:“我让你别烦我。” “哼~” 沈瑶躺到另一边,一分钟又无聊了:“喂,会唱曲不,给我来一首。” 朱由检在她腰上踹了一脚,光脚走到送食物的小窗边,砰砰敲了几下:“魏忠贤!” 魏忠贤一直在小窗外守着火炉,听见呼唤立刻起身:“殿下您吩咐?” “去兵仗局给我要一杆鸟枪来,他们要是不给你就说是替我皇爷爷要的。” “哎,殿下稍候,老奴这就去。” 沈瑶从床上坐起:“小鬼,你要那玩意儿干嘛,不如让他们给我送点酒来,我教你品尝其中滋味。” 朱由检没理她,等魏忠贤把鸟枪拿回来,朱由检费力的抬起鸟枪,将枪口对准沈瑶。 …… 辽东,赫图阿拉城外。 明军已经来了三天了,孙承宗的攻击目标始终是城外的两座寨子,而不是直接攻击赫图阿拉城。 后金军的兵力并不是绝对的劣势,且三个地方相互呈掎角之势,要是直接攻城,城外两个寨子的八旗兵就会杀出来,要想取胜,就必须先拔掉两座寨子。 照理说,两座临时搭建起的寨子应该挡不住明军火炮加甲士的攻击,但事实恰好相反。 寨子里八旗兵都是精锐甲士,此时的八旗兵士气高涨,身体强健,相比之下,进攻的明军虽然也是孙承宗挑出来的精锐,但士气和身体素质都不如八旗兵。 更关键的是,八旗兵有一种叫遁车的东西。 所谓楯车,是后金仿造明军战车打造的器械,由两个木轮支撑,造型跟一般的板车差不多,但在车头前方立着面一指厚的板子。 这板子前边镶着铁皮,铁皮外还包着牛皮,楯车由数个身强力壮的人在后面推,战兵则蹲在横板上,躲在立板后。 这样的遁车“小砖石击之不动,大砖石击之滚下,柴火掷之不焚。” 明朝军队虽然已经大量装备火器,但这些火器主要针对的是无甲、少甲的蒙古轻骑兵,面对楯车时威力严重不足。 面对明军炮击,寨子里的八旗兵只要躲在遁车后边抱着脑袋就可以了,明军步兵冲上来,八旗兵也倚靠遁车防守,给了明军火器极大限制。 连攻三天,明军丢了四千多具尸体,另有几千人受伤,两座破败的寨子仍然屹立在那。 了望塔上,两眼充满血丝的孙承宗通过单筒望远镜观察远处的后金兵寨,对身边小校道:“传我将令,让马林、李如柏各率5000军士作为攻寨士兵,两军身后再派5000士兵为督战士兵。 攻寨士兵死绝了,督战士兵再上,天黑之前攻不下来,老夫就亲自披挂上阵!” 命令下达,总兵马林望着远处那插着红色龙旗的后金兵寨,缓缓抽出雁翎刀,对身边人喊道:“孙大人的命令你们都听见了,今日我等要么攻下敌寨,在敌人的尸体上摆下我们庆功的酒桌。 要么战死沙场,以马革裹尸还,除此别无他途!” 说完,雁翎刀向前挥落:“杀!” “杀啊!” 黑红色的明军浪潮在军旗带领下,顶着箭雨向后金兵寨攻去。 后金兵寨中从射出的箭矢也极少能穿透明军士兵的铠甲,冲在最前方的明军刀牌手们举着燕尾牌,几轮箭雨后眼燕尾牌上就插了不少箭枝。 双方士兵都穿着棉甲,这就导致攻寨的过程漫长且血腥。 今日孙承宗已经掷下严令,必须攻下来,马林和李如柏都拼了命了,带着各自的家丁冲在最前头。 第49章 攻寨之战 两座兵寨分别由努尔哈赤二儿子代善的两红旗,和五儿子莽古尔泰的正蓝旗防守。 两人都不赞同于明军交战,但因为努尔哈赤命令不得不守,二人逐渐察觉到明军今天的疯狂。 在前三天,明军丢下几百具尸体后就会选择暂时撤退,而今天,攻寨战一连持续了两个时辰,明军还不撤退。 兵寨里的八旗兵相对于攻寨的明军来说,人数还是太少了,明军前仆后继的冲上来,莽古尔泰的东寨先有支撑不住的态势。 很快,代善的西寨也露出支撑不住的态势,明军士兵已经杀过八旗兵据守的遁车,逐渐对寨内的后金兵呈包围之势。 赫图阿拉城上,努尔哈赤跟孙承宗一样用单筒望远镜观察战场,看到他们要守不住了,立刻下令:“让阿敏、杜度各率一千兵马出城救援。” “嗻。” 很快,赫图阿拉城的南门缓缓打开,镶蓝旗主阿敏、镶白旗主杜度率领本旗人马汹涌杀出。 孙承宗早料到他们会出来,明军炮兵早已做好准备,一门门佛郎机炮以45度仰角对准近千步之外的八旗兵马,随着中军令下,点燃引信,向着出城的八旗骑兵轰去。 数十门佛郎机大炮发出雷霆巨响,实心弹、葡萄弹、开花弹两种炮弹在划过长空,落在八旗骑兵中。 一个被实心弹打中右臂的镶蓝旗骑兵瞬间被炮弹的巨大推力击落马下,瞬间被身后人的马蹄踏死,人没了,他的战马还被大军裹挟着往前冲。 实心弹是一个实心铅块,葡萄弹是用一个很薄的容器内装大量的铅弹丸或铁弹丸,发射后容器爆裂,里面的铅弹丸或铁弹丸将形成大面积的散射,威力极大。 因为它一粒一粒放在一起,象一堆葡萄一样,因而得名,虽然杀伤范围广,但对于有铠甲防护的士兵来说,伤害不算特别大。 开花弹是爆炸性炮弹的别称,因其爆炸时弹片四射,犹如花朵绽放得名。 炮弹虽然厉害,但一次只能发射几十枚,且准头实在太差,几十枚炮弹才炸到十几人,这还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 一轮炮弹射完,装填需要两三分钟的时间,足够两拨兵马杀到明军近前了。 了望塔上,孙承宗冷静下令:“武精营、忠武营出击,截断建奴骑兵后路。” 将令下达,武精营、忠武营的游击将军得令,军旗挥舞,率领本部骑兵向建奴骑兵身后杀去。 赫图阿拉城头,努尔哈赤看到明军两营兵马越众而出,就知道明军想干什么,再次下令,让两黄旗各出了3个牛录出城。 孙承宗也有准备,两支200人的骑兵队出阵护住武精、忠武二营兵马的身侧。 两个身在高处观察战场的统帅如同棋盘前的落子人,为了城外兵寨里的人马,努尔哈赤步步出击,孙承宗围追堵截。 终于,努尔哈赤祭出一计绝杀。 明军了望塔下,一名叶赫部骑兵用汉语喊道:“孙大人,北方安平道上发现大批黄标兵,不下四五千骑。” 孙承宗身边小校回他:“知道了,再探。” …… 赫图阿拉北面的一条官道,因地形平坦,周围山林中没有虎狼盘踞,可以放心行走,被当地人称为平安道。 宽阔的平安官道上,数千名两黄旗骑兵在黄龙旗的带领下,挥舞刀剑,呼啸向前,上万只马蹄叩击大地的声音隔着几里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率领他们的是个名叫觉尔察·安费扬古的老将,是世居瑚济寨的觉尔察氏人,早年跟他爹一起追随努尔哈赤,他爹死后,他继续忠心效命,位列理政五大臣之一。 他率军一路前冲,距离赫图阿拉城不到6里的时候,远处一支黑色骑兵队排山倒海一般向他们压顶杀来。 与此同时,官道两侧的山谷中,战鼓骤起,大批手持长矛的明军士兵自山谷中向两黄旗兵杀来。 两黄旗来的方向也传来喊杀声,放眼四望,四周都是杀来明军士兵,怕是不下两三万人。 安费扬古心中大惊,怎么回事?明军怎么知道他们会走这条道? 他来不及细想,趁着明军步兵还没冲下来,放缓马速,带着大军前冲了一段时间后方才停下,调转马头:“撤!快撤!” 几千人的骑兵队调转马头,后队变前队,向来的方向撤去。 光是调转阵型就已经让身后的明军骑兵杀到200步内,两黄旗的女真人使劲抽打马匹,向方冲去。 可他们的后路已经被明军骑兵截断,上千名顶盔贯甲的明军士兵手持带燕尾牌,排成密集阵型挡在官道上,他们身后就是弓箭手。 面对迎面冲来的两黄旗骑兵,明军盾牌手们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他们都是军中胆子最大的人,也是孙承宗选出来的精锐们。 因为他们只需要挡路,所以只带了盾牌,双手顶盾,以待冲击。 他们的盾阵中也不完全是燕尾牌,前面几排的盾牌兵里有人手里拿的是——神行破阵猛火刀牌。 这种火刀牌由牛皮制成,上端为燕尾状,下端齐平,表面画火龙图案,开有用来施放火器的孔。 火刀牌上配备有火器,能喷出两三丈长的火苗,根据《武备志》中的记载,身披铠甲的士兵手持火刀牌和腰刀,一人可以抵挡十名强敌。 盾牌兵们中间还藏着一小部分手拿五雷神机的火铳手,这种5管单兵火铳是世界最早的转轮枪,仅平射的射程就能达到120步。 像火刀牌、五雷神机这种东西,制造麻烦,造价也高,无法大规模装备。 就算数量少,但只要用对地方还是能起到奇效,比如现在。 赫图阿拉城周围群山环绕的地形,给明军补给带来极大困难,却也给明军埋伏夹击的可能性。 四千多名两黄旗骑兵放到平原上杀退两三万明军步兵绝对没问题,可现在他们进退不得,两侧还都是山路。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明军士兵,一面面红底黑字的大明军旗随风飘扬。 恐惧与绝望充斥了两黄旗骑兵们的心头,但这还只是开始,真正恐怖的还在后面。 第50章 全歼敌军 为了这次伏击,孙承宗把明军的大部分轻型火器都拿出来派上用场了。 山谷两侧的很多明军士兵还没冲过来时,就拿出准备好的火器,隔着几百步远,很多士兵架起了虎蹲炮。 这种适合山地作战的轻型火炮在明军大量装备,根据史料记载,万历四十六年至天启元年的三年时间里,仅发往广宁的火器中,就有虎蹲炮六百门。 此战开始前,北京军器局专门为此战生产了200门最新的虎蹲炮。 官道两侧山地中的炮兵们迅速装填铁弹,将火药放在上面,再用泥土填充,点燃引信后,炮兵们赶紧捂住耳朵,尽量让身体远离炮管。 引信燃尽,震耳欲聋的炮弹出膛声响起,炮口处的火药余烟随风袅袅飘散。 除了虎蹲炮,还有一种叫一窝蜂的集束火箭。 在一个长条竹筒里有装着数量不等的箭矢,为了方便携带,明军士兵这次带的都是十几支箭矢的轻型一窝蜂。 每支箭矢的箭簇后面都绑着一个窜天猴一样的火药筒。 点燃竹筒外引信,一条引信引燃了所有箭矢的火药筒,只听咻咻咻的一阵尖啸,箭矢的火药筒尾部喷出气流,推动箭矢射出,一窝蜂的射程最远可达300步。 除此之外还有可连射三发的拐子铳,三眼铳、鲁密铳,各种火器向官道上两黄旗骑兵打去。 当铁弹、火箭、铅弹落下时,两黄旗的女真人顿时陷入慌乱之中,牛录们手足无措,不知该向哪里冲杀。 明军火器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有限,更多的还是心理上的震慑。 这时,刘綎率领的骑兵冲杀而至,一杆120斤重的大关刀,完全是磕到就死,擦到就伤。 山谷两侧冲下来的明军长矛手,鼓足勇气,将手里的长矛刺向女真人的战马,两黄旗的女真人乱成一团。 率领他们的安费扬古,歇斯底里的大喊:“为了大金,为了天命大汗,跟明人拼了!” …… 平安官道上的明军收缩包围圈时,赫图阿拉城外的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明军士兵与女真骑兵如同棋盘上的黑白子一样缠斗厮杀。 努尔哈赤和孙承宗,两人的眼睛时刻也不敢离开战场。 双方兵马在城外厮杀,但双方主力都没动,孙承宗的中军依旧旌旗林立,甲士成群,赫图阿拉城内的大批八旗兵也没动。 努尔哈赤此刻的内心是矛盾的,他的骑兵一大半都派到城外去了,城外厮杀正酣,他派去北方调兵的人现在还不回来,要再派兵出城么? 再派兵,城里的骑兵就不剩多少了,此时城外已经有几千后金骑兵了,这几千人至少牵制了三万多明军。 而让他在意的是明军中军的动向,站在赫图阿拉城上向明军中军的望去,数万士兵排成十二个大方阵,隐约还能看到放在军前的火炮。 继续派人很可能引起与明军在城外的决战,届时出城的八旗兵马将暴露在明军火炮的射程之内,胜了还好,要是输了可就没那么容易撤回来。 就在努尔哈赤犹豫的时候,正蓝旗防守的东寨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半营明军已将莽古尔泰和他的戈什哈们堪堪围住,莽古尔泰的戈什哈们将莽古尔泰和正蓝龙旗护在中间。 明军官兵久攻不下,而来支援莽古尔泰的镶蓝旗骑兵已经快杀过来了,与莽古尔泰的戈什哈们交战的最前线。 一个戈什哈手持一把豁了口的雁翎刀将两名明军官兵的脸砍的面目全非,在两人身后,一个二十六七岁的明军士兵冲上来。 这名明军士兵头戴朱漆勇字盔,身穿鸳鸯战袄,是寻常士卒的装扮,连精锐都算不上。 他确一刀荡开女真人劈来的刀锋,抬脚将他踹翻,跳上去俯身一刀扎在女真人的眼睛上,眼睛被捅破的剧痛让凶蛮的女真人瞬间失去战力。 一击得手,这名士兵把这鞑子交给其他人去杀,自己向其他女真人杀去。 莽古尔泰的戈什哈们跟明军将领的家丁一样,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普通的明军士兵面对戈什哈们完全是拿命去堆。 而这名士兵却一连砍翻好几个戈什哈,威势颇为惊人。 他的活跃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一个自恃武勇的戈什哈提着一把黑漆漆的狼牙棒过来,将狼牙棒举过头顶,魁梧的身体发动全力,向这名士兵的脑袋砸下。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加上铁柱一般的狼牙棒,这一击仿佛有千钧之力。 眼瞅要砸中时,士兵突然一转身,避过这一下,欺身上前,用胳膊肘夹住狼牙棒的膀子,右手的雁翎刀在戈什哈脸上猛砍一刀,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戈什哈咬牙忍痛,握着狼牙棒的双手仍然不松,这时士兵身后的弟兄腾出手来,一名士兵用刀锋刺在戈什哈喉中,这下解决了他。 脱身的士兵道了声谢,起身继续向前冲杀,那面蓝龙旗离他只有十几步之遥。 龙旗下的莽古尔泰也注意到这名英勇的明军士兵,指着他叫道:“挡住他,快挡住他!” 他的戈什哈们都在与明军士兵纠缠,完全分身乏术,而那名士兵在砍翻两名戈什哈后,浑身是血的杀到莽古尔泰身前。 看着面前这个明显是个大官的家伙,士兵举刀正要砍时,他的身后的士兵中有人大叫:“快跑啊,蓝标兵杀来了!” 明军对女真人的称呼主要是鞑子、辫子兵之类的,专指某一旗的女真人就用他们的身上棉甲的颜色称呼,两黄旗的叫黄标兵,两红旗叫红标兵。 蓝标兵自然就是两蓝旗的了,已经杀到莽古尔泰身前的士兵哪里肯退下,使出全身力气,一味地向莽古尔泰发起进攻。 莽古尔泰虽是身居高位,亦是英勇善战之人,六年前他随努尔哈赤征伐海西女真的乌拉部,他率兵马连克乌拉六城。 面对这名士兵的进攻,莽古尔泰抵挡的虽然艰难,但还是暂时挡住了。 几个回合下,士兵抓住莽古尔泰的一个破绽,一刀砍在他额头上。 这下莽古尔泰有点慌了,他还从没见过有谁出手像面前这个明军小兵这么狠厉,再这么下去,最多半分钟,这个小兵就能砍下他的脑袋。 忽然,阿敏的吼声在不远处响起:“莫慌,我来助你!” 第52章 是战是和 明军大营外,几十名铠甲华丽的骑兵簇拥着一个裹着红色冬装的无须老人。 这些骑兵穿着崭新的赤黄色盔甲,一手攥着缰绳,一手举着火把,神情凛然又桀骜。 辕门内,不少士兵凑过来打量着辕门外的这群人,一个山东口音的士兵故意卖弄道:“知道他们是谁么?是宫里的大汉将军,瞧瞧那盔甲多亮啊。” “他们是大汉将军?!” 周围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不知道大汉将军是什么,但听起来挺威风的,感觉这官比军队里的游击将军还大。 最早说话的小兵得意的跟身边人道:“大汉将军可是皇上身边的将军,你们想想,能跟在皇上身边,那不得是一个打十个的高手?” ”乖乖,这么厉害?“ “那还用说。” 士兵们正议论的起劲,忽然一声:“孙总兵到!” 士兵们赶紧到一边站好,孙承宗大步走到辕门前,等看清这些人的盔甲,孙承宗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这些人虽然身穿赤黄色军服,却远没有守卫宫廷的大汉将军们的盔甲华丽,但他们大汉将军是一个单位的,这个单位是—锦衣卫。 孙承宗忙让人打开辕门,被锦衣卫们簇拥着的冬装老人催马前行,俯视马下的孙承宗:“孙大人你好大的威风啊,咱家身负皇命来到营前,你的人还跟咱家要什么口令,难道你孙大人的口令比皇命还大么?” 孙承宗哪敢顶这么大的帽子,正要解释时,身后的麻岩抢先道:“大人,这位公公远道而来,赶紧带公公进帐休息啊。” “哦,对对对,公公咱们进去说话。” 孙承宗招呼着太监和锦衣卫们进了中军大帐,进到帐内,太监往孙承宗的帅案后一坐,身前左右各站着四名锦衣校尉,仿佛这里是他的地盘。 孙承宗和麻岩站在中间,只听太监道:“咱家自我介绍一下,咱叫田谕,蒙皇上天恩,现为司礼监随堂,这次身负皇命来到军中任监军使,以后还请孙大人多多照拂才是。” “哪里哪里。” 监军使三字让孙承宗和麻岩像吃了死苍蝇似的难受,监军使就是监军太监,是皇帝节制武将权利的一种手段。 太监哪懂军事,要是个好太监,到军中一言不发还好,要是来个什么也不懂还瞎指挥的监军太监,你不听话就一道折子送北京去,那可就麻烦了。 这位田公公显然属于后者,介绍完便直接发问:“孙大人,战事如何了?” “回公公,战事尚可。” 田谕哼了一声;“什么叫尚可啊,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孙大人直言。” “回田公公,目前我大明天军占据主动,奴兵已经龟缩回城。” 孙承宗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既不透露有用的消息,又把问题回答了,但这么回答就引出了新的问题。 “是么,既然都占优了,那何日破城擒敌啊?” 这可把孙承宗逼到墙角了:“料想…十几日内…” “什么?十几日?” 田谕一拍桌:“孙大人您可得对得起身上这身官服啊,皇上把近十万兵马交给你征讨建奴,十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的,多少粮食啊,那可都是从百姓嘴里省下来的,区区一座小城,又不是什么坚城壁垒,何须十几日。” 对于赫图阿拉城,到现在为止孙承宗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攻下来,十几日都是捡好听的说。 十几日还不满意,孙承宗也不惯着他了:“那依公公之见,几日攻下城来合适?” “来之前咱家都打听过了,赫图阿拉城十里小郭,放咱大明,说是座县城都算抬举它了。 这么一个小地方,孙大人您十万甲士,三日之内怎么也能攻下来了。” 孙承宗一听就急了,指着赫图阿拉的方向道:“城内几万兵马,全拉出来打野战我军都未必能完胜,何谈三日破城?” 田谕表情一冷:“孙大人何出此言,奴兵虽众,却都是跳梁小丑,孙大人若无破城之法,咱家就上书皇上,请皇上另择良将领军。” “你把打仗当成什么了,我要是就这么去攻城,大营里的弟兄死光了都攻不下你口中的十里小郭,还三日破城,简直痴人说梦。”孙承宗已经不再掩饰心里的火气了。 田谕愠怒道:“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昔年我朝大军援助朝鲜,李如松将军以兵进攻日军驻守的平壤,那一战我大明阵亡七百将士,就毙日军万余人。”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三天破城,谁能做到你找谁去,我孙承宗做不到。” 田谕本就是万历皇帝派来催孙承宗快点打仗的,本来还想给孙承宗背后的太子一个面子,现在孙承宗这么说,他也不客气了:“行,你做不到,我这就上书皇上。” 眼瞅事态严重了,麻岩赶紧来到两人中间:“二位消消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这样,田公公您远道而来,我让人备些饭菜,您休息一晚,等明早各位总兵大人来了,再一同商议破城之事如何?” 田谕点点头:“这还是句人话。” 麻岩一脸赔笑的把田谕等人送了出去,小声劝孙承宗:“大人,您能不知道那阉货来是干嘛的啊,明天您跟他说点好话,给他们安排了好酒好肉再塞点银子,把他们伺候舒服了,何愁弄不出十几日呢。” 说完,跟着田谕他们出了大帐。 大帐内只剩自己了,孙承宗坐到帅案后,看着案上的辽东地形图就感到一阵头疼:“来人呐。” 两名武士掀帘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去右军找贺世贤,让他把藏的酒给我拿一壶来。” “大人,军中岂能饮酒啊?” “去问他要,现在我就想喝个大醉。” 很快,亲兵把一个酒葫芦拿来了,孙承宗举起酒葫芦,仰头痛饮。 酒精暂时麻痹了他的思绪,战事本就不顺,万历皇帝又派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太监来催,就像在他头顶悬了把刀,让他更是烦躁,甚至萌生真换个人来掌军,倒也不错的想法。 第53章 被免军权 第二日一早,明军中军击鼓升帐。 除了被孙承宗派去运粮的王宣、康应乾,以及朝鲜军队元帅姜弘立三人,还有身中数箭的马林外,其他将军都到场了。 众将在场,田谕也不能坐到孙承宗的位子上撒野,坐在孙承宗左手边的一个草墩上,身后站着两名威风凛凛的锦衣校尉。 今天的话题还是速攻,孙承宗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静待战机当为上策,速攻则必败。 田谕因速战而来,在这件事上他也绝不改口,一番争辩下来,大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田谕铁青着脸道:“孙大人,该说的咱家都跟你说了,这仗你要打不了,咱家可就只能让锦衣卫将你压缚进京了。” 要是孙承宗被这么压缚进京,肯定难逃死罪,杜松站出来正要向田谕求情,孙承宗拍桌而起:“老夫也再说一遍,速攻必败,静待战机或可有破城之策。” “好,你行!” 田谕从草墩上站起,回头对众将道:“各位大人你们都听见了,是孙大人自己顽固不化,而不是咱家有意针对他。” 说完对一边的锦衣卫们的点点头,两名锦衣卫走到帐中,冷冷注视着孙承宗,其中一人拿出麻绳:“孙大人跟我们走。” “大人!!!” 众将神情动容,面露不忍。 孙承宗抬手制住众将,起身走到案前,伸出双手,任凭锦衣卫缚住双手。 田谕拿出昨晚写好的弹劾孙承宗的折子,锦衣卫们接过折子,将孙承宗带出帐内。 众将纷纷回头目送,田谕呵呵一笑:“好啊,怯战的走了,咱家来之前皇上给咱家便宜行事之权,李如柏将军。” 李如柏走到田谕跟前:“末将在。” 田谕拱手笑道:“李大人,汝父李成梁是我大明朝的一把神剑,汝兄李如松更是擎天之玉柱,架海之津梁,咱家已向皇上请命由你接任大军统帅一职,你可不要让咱家失望啊。” 大军统帅可是个烫手山芋,要建功不容易,要闯祸可太简单了。 李如柏是不想接的,但他不接,估计就要跟孙承宗一起去北京吃牢饭了,万般不愿道:“田公公,末将实无父兄之才,且卑职在军中时日尚短,在家赋闲倒有二十多年,实在不堪为主帅,请田公公另择良将。” 李如柏有那么荣耀的父兄,田谕可不想换别人,冷笑道:“李大人可不要让咱家失望啊。” 见这太监铁了心让自己捧这块烫山芋,李如柏求助似的看向左右众将,众将都把头转向一边,李如柏叹息道:“承蒙田公公赏识,末将领命便是,但末将有言在先,末将无父兄之才,是田公公您让末将统帅大军了。” 见他答应,田谕笑了,伸手向帅案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大人谦虚了,李大人请。” 李如柏低头走到帅案后坐下,两手放在案上,扫了眼帐内众人,统领大军的豪情一点没感觉到,倒觉得屁股下边有针在扎一样。 田谕道:“李大人打算何时攻城啊?” “田公公,打造攻城器械也需要时日,至少也需日。” “日?那可不行,让弟兄们手脚麻利点,两日弄完,第三日便攻城。” “这…” “李大人有问题?” “没…没有。” …… 虽然跟田谕说两天内做好攻城器械,但真做起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李如柏等人与孙承宗的想法一致,只有等待战机或许能等到破城的办法。 李如柏一边让人给田谕和锦衣卫们准备好酒好肉,一边不紧不慢的打造攻城器械。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了七天,田谕虽然每天在军队里大吃大喝,但也没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每天来催李如柏面前催一次,两天一道折子的送往北京。 平安官道一战缴获的两黄旗女真人的棉甲也被装车送往北京,一车一车的死人甲胄装在车上,比同样大小的粮食还沉,大大降低了民夫们运输效率。 七天之后,田谕日常催促之后,李如松把几位总兵、参将叫到一起商量。 李如柏今年已经66岁了,要按照后世的标准早就到退休年纪了,此时他背着手在中军帐里踱来踱去,活像一只困在牢笼中的饿狼。 等众人都到齐了,直接告诉他们:“那阉贼给我下最后通牒了,明后两天必须攻城!破城!不然他就跟我不客气了。” 伤重未愈的马林愤愤道:“他还不客气,老子早想对他不客气了,咱们兵力是占了些许优势,可兵无死战之心,建奴还有数万大军没动,奴兵凶蛮,莫说攻克,就是保持现状都不容易!” 马林说的激动,不小心扯动甲衣下的伤口,赶紧坐下平复心情。 他说出了众将的不满,但谁也没个主意,更不敢拿田谕怎么样,田谕的做法是皇上授意的,跟他作对就是跟皇上作对。 李如柏定下脚步,手扶着帅案:“凭咱们的人马,要想打赢只有等待战机,可那阉贼根本不给咱们时间,他这是要逼死咱们啊。” 刘綎无奈地道:“我在京中有些故交,他们在朝中还能说上话,我给他们一封信,让他们在朝中想想办法。” “没用的。” 赵梦麟道:“就算你那些朋友说得上话,但这一封信一来一回就得十天半月,这段时间咱们要是什么都不做,那阉人就得让锦衣卫把李大人押解进京了,然后再从咱们这里选一个攻城。” 李如柏一阵烦躁:“大不了我就跟他们走,就算被抓进诏狱,他们也最多给我定个畏战之罪,使点银子还能把罪定小点。” 几人正说着,李如柏的一个家丁匆忙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外边来了几十个败兵,他们说是南边运粮的士卒,运来的粮食被都被建奴烧了。” “什么?!” 第54章 强行攻城 明军辕门外,一群丢盔弃甲的败兵被拦在外面。 “让他们进来。” 李如柏阴沉着脸走来,几十号败兵进来之后,领头的军头被一名家丁揪着带到李如柏面前交代了他们的经历。 一个时辰前他们在南面山道中运粮,不料两侧突然杀出大批穿着白色棉甲的女真人,据他所说女真人足有几千人,他们这些运粮兵实在不是对手才逃跑的。 他们逃走时回头看见,整车整车的粮食被女真人一把火烧的精光。 李如柏对他推卸责任的话不感兴趣,直接问他;“损失了多少粮食?” 军头一脸歉意:“大…大概两三千石。” “那就是三千石了?” “是。”军头为难的点头。 李如柏深吸一口气:“拖下去,砍了。” “两天,最多三天。”阎鸣泰说的确切。 从来辽东出兵进攻赫图阿拉,听着倒是没多远,但是后勤压力却是一点也不小。 从北直隶运粮来,就得出山海关,但辽东地区常有蒙古人袭扰,明朝为了这次战争,特意开辟山东海运,令山东巡抚李长庚专督辽饷。 全国各地的粮食运到山东,再跨海运到辽东,再翻山越岭的送到赫图阿拉城外,一路人吃马嚼的,加上各种艰难险阻,还有可能被女真人袭击。 运粮官再从里面贪点,导致每次送来的粮食都不多,营中也没有多少存粮。 听完他的描述,众将无不沉默,粮食一断,那不战也得战了。 …… 第二天天还没亮,明军大营内炊烟袅袅,士兵们便埋锅造饭。 大战开始之前士兵们的伙食是最好的,每什分得一口锅,发给咸鱼五条,干白菜10斤,粟米10斤,盐巴若干。 四样东西往锅里一扔,加水炖煮很快就煮开了,锅里的食物看着多,但要给十名军汉分,每个人分到的食物又都稍显不足。 看着锅里又是鱼又是菜的,士兵们知道今天要死很多人,没几个人会在这时候哄抢食物。 用完早饭,名明军分布在赫图阿拉城市的东西南三方面,初升的朝阳为明军士兵的铠甲上勾勒出一层金边,远远望去,巍为璀璨。 南面城墙上,皇太极带着他的儿子和大臣们眺望城外的明军战阵,一面面红底黑字的明字战旗迎着寒风烈烈飘扬,气势十足。 努尔哈赤皱着眉头,神情间还有几分疑惑。 明军打造攻城器械的这几天,他发现明军的建造速度并不快,让他怀疑明军是不是在欲盖弥彰,表面上在打造攻城器械,私底下使些间者、穴攻的手段来破城。 他派人每天听着地面的动静,没想到明军真的只是用攻城器械来攻城。 明军军阵的最前方就是炮兵,一门门佛郎机炮一字排开,炮弹已装填完毕,随着中军令下,炮兵们点燃火绳,随着火绳滋滋燃尽,一枚枚沉重的炮弹冲出炮弹向赫图阿拉城上砸去。 他们的目标是城墙上的敌军,在心理上震慑敌军。 古代的城门都是在木头外面包裹一层铜皮,有的还在铜皮上钉八十一个铁或铜钉,要想用17世纪早期的火炮轰开城门几乎是不可能的。 赫图阿拉城这个后金都城,虽然在规模、规制上都很简陋,但也不是火炮能轰开城门的。 明代火炮精准度很差,大部分炮弹都砸在城墙上,或者直接从城头飞过。 城墙上的女真人蜷缩在墙垛后,只有个别几个倒霉蛋刚好被炮弹砸中,当场死亡。 随着炮击结束,明军的战鼓敲响了,让努尔哈赤从墙垛后站起,转过身下令道:“准备滚木擂石!火油加热!弓箭手就位!” 都不需要他下令,八旗兵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身边的皇太极抽出鞘中雁翎刀:“为了大金!为了天命汗!” 身边的兄弟们齐刷刷的一声抽出了亮闪闪的佩刀,齐声高呼:“为了大金,为了天命汗!” 明军攻城部队排成方阵推动上千斤重的攻城器械缓缓向前,队伍的最前面是撞门用的冲车,然后是云梯车。 攻城车前进,阵中的鼓声也适时地加快了节奏。 沉重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入城上严阵以待的女真人耳中,仿佛是他们的催命符一般令人恐惧。 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给众人以无限的压力,所有女真人都感受到明军带来的肃杀气氛,一些十来岁的八旗兵光是站在城头往下看,就被仿佛无边无际的明朝大军震撼到了。 城墙上的八旗兵里还是上过战场的人多,老兵们看到身边新兵流露出恐惧、绝望甚至麻木的表情,就一巴掌招呼过去,把他们打醒。 东西南三个方向的明军发动攻击,两红旗旗主代善身为努尔哈赤还活着的最年长的儿子,对身边弟兄们道:“大金的儿郎们,咱们的父老亲人都在城内,明军要来杀我们,抢我们的财物,咱们就得拼命。 儿郎们,拿出你们全部的力量来,让明朝人看看我们大金儿郎的血性!”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两红旗女真人整齐的呼喊,声势连城外的明军阵中都隐隐能听见。 后金没有火炮,但有投石车,一枚枚几十斤重的石头被投石机投出,巨石在空中翻滚坠落,在明军阵中犁出一道道血痕。 攻城部队很快就冲到了赫图阿拉城下,把云梯往墙上一靠,开始爬城了。 城上的女真人拼命的往下射箭、投石,阻止敌人靠近城墙,如果有云梯靠上来,就冲过去使劲把靠上来的云梯撑倒,有些则把滚烫的热油朝爬上来的明军士兵脸上泼下。 一时间,城上城下喊杀声震天,刀枪撞击声、惨叫声与军官们的吼声响成一片。 暖洋洋的阳光下,明军双方的士兵进行着血腥的厮杀,最前面的士兵知道唯有死战一途,纷纷奋勇向前,死战不退。 可城上的女真人数量毕竟太多,刚有明军士兵要攀上城墙,就会被女真人发现,半个身子还没上去就要面对敌人。 明军中军的了望塔上,李如柏和田谕并肩而立,传令小校则在两人身后。。 这种大型战争,很难在一天之内都分不出胜负。 田谕看了半小时,见明军士兵还没能在城墙上站住脚,不耐烦道:“李大人,我军气势不旺啊,让鼓吏快些击鼓,鼓舞士气。” 李如柏正在观察战场,战场上的情况不容乐观,每分每秒都有攻城士兵倒下,而城墙上的女真人依旧是密密麻麻。 李如柏完全没听见田谕的话,田谕见他不理自己,推了他一把:“李大人,快下令啊。” “你这…”李如柏正要发作,强压下心中怒火:“下什么令?” 田谕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李如柏冷道:“知道了。” 说完,让身后小校传令后,继续观察战场。 第55章 攻城之战 明军士兵像潮水一样源源不断地冲击赫图阿拉城,倒下一个,后面的就踏着袍泽的尸体继续往前冲。 一波又一波,城墙上的努尔哈赤带人四处巡视,指挥族人拼命防守。 城上的很多八旗兵在十年前就跟着努尔哈赤四处征讨,战力自不必说,就算现在年纪大了些,下手依旧狠辣。 努尔哈赤对这些老弟兄也不错,修筑了赫图阿拉城后,就让这些人的家眷住到内城,后来赫图阿拉的外城修建好了,才让其他女真人住到外城。 这些老弟兄的身家性命早已跟努尔哈赤绑定,眼下明军攻城,他们不少人的家眷都上来帮助守城。 有的帮着往城下扔石头、倒火油,有的忙着搬运箭石材料上城,有的则帮着把伤员拖走。 明军不断发起的攻击,不给他们片刻喘息之机。 城下,明军的冲车已经来到城门前方,巨大的攻城锤正顶在城门上。 “一二三,嘿咻!一二三,嘿咻!” 冲车木盖下,几十名冲车兵喊着整齐的号声,一齐推动攻城锤撞击城门。 巨大的攻城锤每撞一下,城门都为之一震。 城门洞里,30名身材健硕的两白旗女真人,两人一组的用粗棍顶着城门,明军攻城锤每撞一下,门后女真人的表情就难看一分。 随着攻城锤的不断撞击,城门的门栓逐渐变形,顶着城门的两白旗女真人意识到要顶不住了,赶紧找人来支援。 攻城锤在明军士兵们的呼号声中又撞了二十来下,门栓终于顶不住断裂开来,紧闭的城门被撞开一条巴掌大的缝。 一名把总看到城门被撞开的缝隙,大喜道:“弟兄们,门要开了,接着撞,小李子震天雷!” 听到门开了,低头使劲儿的冲车兵再加一把劲,使劲推动攻城锤撞击城门。 最前方的几名冲车兵在这时停下冲撞的动作,两人一组,一人拿出腰后携带的震天雷,另一人拿出燧石打火。 他们携带的震天雷的火药捻子都很长,足够给他们投掷的时间。 火星落在震天雷的火药捻子上瞬间将其引燃,尽管时间充足,但手拿震天雷的士兵亦不敢有丝毫耽搁,从城门缝里丢了进去。 震天雷是北宋后期发展的火药武器,身粗、口小、内盛火药,外壳以生铁包裹,上安引信,使用时根据目标远近,决定引线的长短。 城门洞里女真人人挤着人,一片混乱景象。 有人发现了明军把几个冒烟的铁疙瘩扔了进来,他们就算不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那东西的危险性,凄厉的叫道:“炸雷!” 一声大叫让城门洞里更加混乱,都想逃跑,可却挤不出去。 砰! 最早扔进来的一枚震天雷爆炸了,爆炸的冲击力将生铁外壳炸成碎片,崩飞的铁片在近距离内足可穿透一层棉甲。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离城门最近的几个女真人被弹片伤害,受伤倒下。 “嘿咻!” 冲车们使劲一撞,城门彻底被撞开,冲车兵们拉回冲车,冲车左右的刀牌手们汹涌杀入。 了望塔上,田谕瞅见城门被破,大喜过往:“好啊,明军威武!李大人,看来等不到天黑,我大军既可攻破此城。” 李如柏依旧一脸凝重的望着远处战场,他清楚城门被破并不代表这场战争的胜利,城墙依旧被女真人牢牢控制。 并且城门虽然被破,但双方士兵还在城门洞里厮杀,明军还没能冲进城区。 云梯车上的血腥厮斗也没停下,明军士兵前仆后继向前冲,每时每刻都有被刺中落城者。 云梯车前,很多女真人用长矛刺向冲上来的明军士兵,一名二十出头的明军士兵被刺中肩胛,顿时血涌如注,下意识的抓住敌人刺来长矛。 可他哪里抓得住,反倒被女真人用长矛拖倒,身体朝一侧倒下,整个人从四米多高的空中落下。 另一名明军士兵一手拿刀,一手持盾,顶着女真人刺来长矛冲了上去。 眼瞅着要跳到城墙上,突然一支长矛鬼魅般的刺在他胸口上,矛杆处,几个女真人一同发力,生生将他顶下城去。 这名士兵刚落城,身后的士兵们顶上,一个士兵抓住空隙,用盾牌顶开面前的长矛,第一个跳上城头。 霎时间,个女真人嘶吼着朝他砍来,明军士兵一人双拳难敌四手,顷刻间被几把长刀乱刀砍死,士兵临死前痛苦的喊叫着,女真人可没有半分留手,直到刀下的士兵不再吭声方才停手。 冲上城头的这名士兵让这辆云梯车前的防御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缺口,被压制在云梯上明军士兵抓住了机会,几名凶狠的明军士兵冲上城头,与敌厮杀。 明军大军攻城时,赫图阿拉城以北的一条官道上。 一直三千余人的女真骑兵,正沿着官道向赫图阿拉城浩浩荡荡的杀来,他们是努尔哈赤早先派到城外,以备后用的。 这支骑兵是两蓝旗和部分镶黄旗混编而成的,之前在平安官道上被明军伏击的那四千多骑兵只是派出去的一部分,这三千骑是另一部分。 在队伍最前面是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将,老将的胡须已经斑白,但目光炯炯,身体依然像年轻人一样壮实,手提着把粗长的马槊,槊锋上还有风干留下的血迹。 他叫费英东,瓜尔佳氏的,他父亲是苏完部首领索尔果,他的部族世代居住于苏完地区。 努尔哈赤在辽东创出名声后,费英东主动带苏完部五百余户归顺努尔哈赤,当时的努尔哈赤见年轻的费英东英气逼人,十分喜爱,等八旗建制以后,更是对他多加器重。 费英东名列五大臣之一,功劳自然不用多说,此时费英东一骑当先,率领大军一路南行。 明军主力都在攻城,他们这三千骑兵突然加入战场,肯定大有可为。 第56章 惨败归营 李如柏对战场上可能出现的情况大都已经想到了,当撒出去的哨骑回来报告发现女真骑兵时,刘綎率领的5000骑兵便前往迎战。 赫图阿拉近郊的地势较为平坦,费英东在看到明军骑兵冲过来时,立刻下令让大军分成左右两支。 远处刘綎的骑兵也一分为二,阻拦女真骑兵,刘綎所在的一路朝着费英东所在的一路直冲过来。 费英东发现了明军骑兵主将朝自己冲来,看到对方是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老将,丝毫不带怕的,直接迎上刘綎。 看对方朝自己来了,刘綎抡刀便砍:“鞑子看刀!” 120斤的大关刀当头砸下,费英东举起马槊格挡,只一下他就被震的虎口发麻,顿时后悔了,这是何等可怕的力气啊。 两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但显然刘綎的身体素质远胜于费英东,刘綎接连砍出几刀,费英东仓促格挡,完全没有还手之机。 刘綎放心大胆地的攻击,他的身后有家丁保护,刘綎的家丁和费英东的戈什哈都是参加过多次战争的精锐,双方打的势均力敌。 20回合后,刘綎一刀砸在费英东的槊杆上,强大的反震力把费英东的手都震麻了,犹在轻颤的马槊脱手落地,刘綎抓住机会,一刀砍在他面门上。 这一刀并不致命,但足够沉,费英东身体被砸的朝后倒去,坠落马下,当场昏死过去,他的戈什哈们这时候也抽不出手救他。 刘綎瞅准机会再来一刀,足足两寸长的刀锋砍进费英东脑袋里,这下他死定了。 了望塔上,李如柏看到刘綎的骑兵挡住费费英东的骑兵后,心里暂时松了口气,女真骑兵虽然骁勇善战,但明军骑兵的人数比他们多,暂时可以挡住他们。 但很快,李如柏的心又悬了起来,一名哨骑飞马来报:“报告大人,一支建奴骑兵自北门冲出,绕到东城来了。” 这时候,明军没有绝对优势兵力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女真人作为守城方,可以放心大胆的从城里派兵出来袭扰。 李如柏稍一思索也做处反应,让城东的杜松率督战队先上去顶住,对身边的田谕道;“田公公,我大军正在攻城,奴兵突然杀出,我军可挡一时,但杀不退奴兵啊。” 田谕不高兴了:“怎么就挡不住?你不是说刘綎兵多么,从他那儿分一点过来支援不就得了。” 李如柏很想把这阉人踹下去,但他不能那么做,只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其中道理。 刘綎的骑兵正在与费英东的骑兵交战,根本无法抽身,除了刘綎的骑兵,李如柏麾下已经没有多少骑兵了,而建奴还可以从城里派兵出来。 现在想退还可以退,等会儿建奴继续往城外增兵,想退都退不了。 田谕被他这一说也犹豫起来,忽然他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对李如柏笑了笑;“李大人休要诓骗咱家,一群出城送死的鞑子,且让他们嚣张片刻,等刘老将军杀退奴兵后就回来收拾了他们。” 李如柏跟田谕解释了双方士兵的战力差距后,田谕还是不信,只以为是李如柏没把握攻城,想以此为由退兵。 见说不动他,李如柏急了。 “田公公,你说什么也不同意老夫撤兵?” “绝不容易,李大人休要多言。” “那好!” 李如柏神情肃穆,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阉贼!老夫现在退兵被你弹劾,由锦衣卫押解进京是死,等大军被建奴杀退,全军溃败,老夫还是一死,横竖都是个死,不如让自己现在痛快些。” 说完对身边小校下令:“鸣金收兵。” “是。” 田谕瞪着眼睛,恨不得吃了李如柏:“李大人你这是何意?!!” 李如柏默默抽出鞘中战刀,在田谕逐渐震惊的目光中,举起战刀一刀砍在田谕脖颈上,再一使力将他脑袋斩下。 清脆的敲锣声响起,正在攻城的明军士兵听到锣声都松了口气,大军徐徐撤退,连攻城器械都不管了,只想远离赫图阿拉城。 城墙的女真人听到这个声音也都松了口气,不管逃走的明军士兵,直接躺到在血泊里大口喘着粗气,他们活下来了。 看到明军突然撤退,努尔哈赤可不会放过这个追击的机会,即刻把所有骑兵都派出城追杀。 最终明军在赫图阿拉城下丢了一万多具尸体才得以逃回大营,能自己回来的轻伤员差不多都回来了,回不来的重伤员除了少数被同乡人带回来的,其他人都落在城下。 几位总兵、副将、参将、监军道先后来到帅帐,进来差不都是一句:“李大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退兵了?” 田谕的人头就摆在案上,众将看到人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李如柏扫了眼众将:“老夫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些锦衣卫被我派人关在帐里了,等安排完军中事宜,我便同他们去北京领罪,各位大人都说说,之后该怎么办?” 一身是血的刘挺最先表态:“杀得好,这仗本来就不应该打,孙大人和李大人都被押往北京了,剩咱们这些人还打什么,退兵。” 众将差不多都是这个想法,赵梦麟郁闷道:“要退兵也得请示兵部,等兵部批文下来了才能走。” 同样是武人的贺世贤不高兴了:“就为了等一道批文,大军要在这儿等半个月,要知道咱们现在已经断粮了,下一批粮说不定什么时候能送来呢。” 众将各抒己见,李如柏坐在帅案后默默听着。 等众将讨论的差不多,他站起身,缓缓来到帐中:“老夫同意撤退,老夫已经杀了钦差,也不在乎再背一条死罪了,现在我还是主帅,我下令,修养一日后,撤兵!” 跟将军们商量完具体事宜,李如柏让人绑住他的双手,跟被关了一个多时辰的锦衣卫们走了。 临走时,众将来到辕门相送,李如柏倒是洒脱的抬起手对众人道:“各位大人保重,老夫去也。” 说完被锦衣卫们带走,大军第二日开始缓缓退兵。 第57章 改进鸟枪 紫禁城,慈庆宫。 朱由检坐在太师椅上,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把崭新的鸟铳。 就算被禁足,朱由检也总想做点什么,他就想到了枪械。 鸟铳是明清时期对火绳枪的称呼,火绳枪作为明军装备最多的火枪,对火绳枪加以改进就能大大增强明军战斗力。 火绳枪升级之后就是燧发枪了, 在上个世纪的欧洲,一个法国钟表匠自己在家弄出来的东西,朱由检自认也不笨,又有一群随叫随到的兵仗局匠人随他差遣,他自信能制作出燧发枪。 朱由检抱着火绳枪研究了几天,终于想好怎么具体改进打火部分,设计好图纸后让兵仗局的匠人们拿去制造零件。 零件送来后,朱由检像那个法国佬一样,自己动手改装,忙了几天,终于被他弄好了,他桌上这个就是大明第一把燧发枪。 火绳枪和燧发枪差的只是打火方式,改进起来并不困难。 朱由检举起燧发枪,枪口缓缓对准在床上看小说的沈瑶,这段时间沈瑶无聊到极点,只能来骚扰朱由检。 为了图个清净,朱由检一天给她写一章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为了不让朱由检断更,沈瑶憋疯了也来骚扰他。 沈瑶拿着书稿看的入神,完全没发现朱由检过来,朱由检的枪口都顶她脑袋上了,她看都不看一眼:“别烦我。” 朱由检嘿嘿一笑,把枪口顶在书稿上,沈瑶盯着书稿的眼睛顺着枪杆移动到朱由检脸上:“你可真无聊。” “我怎么无聊了?” 朱由检坐到榻边,把燧发枪抗在肩上。 沈瑶继续看书稿:“姐姐我也算个美女,这些天跟你独处一室,你放着姐姐我不看,成天抱着鸟铳,你说你无不无聊。” 朱由检想了想,点点头:“是挺无聊的,但别忘了我才8岁,你想睡我还太早了点。” “哎…” 沈瑶自叹一声:“造化弄人,都这样了,咱俩就凑合过,虽然我不喜欢比我小的,但你条件这么好,我忍你几年也行。” “才不跟你凑合呢。”朱由检起身离开。 “喂!” 朱由检一回头:“作甚?” 沈瑶摇着书稿:“今天能多来一章么?” “没打赏我才不加更呢。” 沈瑶拉低胸口,粉嫩的小舌舐过嘴唇,媚眼如丝的诱惑他:“初次见面的时候你不就想摸姐姐的身子么,今天你多写十章八章的,姐姐就让你好好摸摸。” “我不!总感觉你在憋着坏。” 朱由检走到小窗边,正好看见刘若愚拿着一沓宣纸过来,刘若愚小跑过来把手里的纸递给朱由检:“殿下,这是今日三法司审讯孙大人的记录。” “辛苦了。”朱由检接过宣纸,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这些天他虽然一直忙着研究燧发枪,也没忘让魏忠贤关注辽东战局。 万历皇帝派太监去监军的事他也是后来听说的,这种事,万历不会听自己一个孩子,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没禁足,要是这种事情都管,那胳膊就太长了。 孙承宗因迁延不战被下狱,没几天又多了一条指挥失误的罪,万历皇帝下旨将他交由三法司会审,锦衣卫陪审。 明代的三法司是指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机关组成三法司,会审重大案件,比如张三持刀在闹事杀死十几人,影响极为恶劣,这种案件报上来后,就由三法司会审。 遇有特大案件,由三法司会同各部尚书、通政使进行“圆审”,比如手握重兵的张三身披黄袍,举兵造反,这种就是最高规格的圆审。 孙承宗属于第三种,由皇帝亲自交办的案件,由三法司会同锦衣卫审理。 审理案件的场合本来不该有多余人在场,但朱由检硬是把刘若愚塞进去旁听记录,朱由检是好圣孙,孙承宗又被群臣认为是太子的人,太子和好圣孙送来的做记录的人,三法司和锦衣卫的人都得行个方便。 朱由检坐到书桌后,仔细看着刘若愚的记录,出身名门的刘若愚把三法司官员和孙承宗的对话记的一字不差。 在对话内容里,孙承宗坚称自己无罪,着重阐明努尔哈赤的八旗兵在战斗力上胜于明军,自己能在辽东以2:1的比例消灭数千八旗兵,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孙承宗的话,朱由检是认同的。 努尔哈赤虽然是在万历四十六年以七大恨檄文起兵反明的,但早在万历十一年,努尔哈赤就用祖、父所遗的十三副甲胄起兵,开始在辽东地区征战。 建州女真只是女真的一个部族,努尔哈赤征战三十余年,历经大小上百战,才一部之力统一女真各部。 身边从最开始的几十人发展到现在的数万大军,即便是作为敌人,朱由检也认同他的本事,更不敢小瞧他调教出来的八旗兵。 但三法司和锦衣卫的人可不信孙承宗的说法,还是拿万历三大征出来说事。 播州之役时,杨应龙占据山川险要,广袤千里的播州,他的老巢海龙囤修的固若金汤,把上山的台阶修的一阶足有半人高,杨应龙厉不厉害? 宁夏之役前,哱拜率军取路塞外,蒙古人见了他都得绕着走,哱拜厉不厉害? 万历朝鲜战争前,丰臣秀吉统一扶桑,两次举十几万大军进攻朝鲜,丰臣秀吉厉不厉害? 这三个家伙闹腾的声势一个比一个大,不都让大明收拾了。 皇帝还是那个皇帝,明军也还是明军,怎么到你孙承宗这儿,一个小小的努尔哈赤都解决不了? 整个审讯过程就好像是一场辩论赛,三法司和锦衣卫的论点是1+1=2。孙承宗要想脱罪,就得证明1+1=3才行。 结果自然是孙承宗被定罪了,最终如何判决还要等万历皇帝朱批之后才知道。 看完最后一页记录,朱由检把纸放回到桌上,抱着膀子咬指甲,思索着孙承宗目前的处境。 他的表情逐渐从凝重变成轻松,不出意外的话,孙承宗死不了。 第58章 三法司审 在大明朝,私底下弄死个人很容易,但要在明面上弄死一个人,那可就难了。 明代的死刑犯都是要由皇帝勾决之后,才能被执行死刑,每年全国报上来的死刑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皇帝为了彰显自己宽仁为怀,每次还都放过一些。 万历皇帝显然没有一个个勾决名字的闲心,加上万历皇帝已经没几年活头了,所以孙承宗大概率是死不了的。 将记录文案收到抽屉里,朱由检思索一阵对沈瑶喊道:“烂酒鬼,想不想跟我出去玩?” “出去玩?!” 沈瑶一听能出去,两眼直放光,闪现到朱由检桌前:“怎么出去?去哪儿玩?” “那都是其次,出去之后你得听我的,我才能带你出去,答应么?” “答应答应,你快说怎么出去。” “还能怎么出去,钻窗户呗。” 朱由检来到窗边敲了敲:“魏忠贤,找根棍子把窗户撬开。” 沈瑶都惊了:“你疯啦,这可是皇上让人封的,你要抗旨啊。” “是啊,抗就抗呗,反正外边也没人看着,我又是毛都没长全的孩子,做点出格的事太正常了。” “那我呢?” “你?”朱由检仔细想了想:“我就说是你让人撬的。” “小鬼你跟我站住!” … 北京,崇文门大街上。 朱由检和沈瑶在人群中打闹嬉戏,关了半个月,可把俩人憋坏了,两人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可就苦了后边追赶的魏忠贤和方正化了了。 朱由检在人群中辗转腾挪,三两下就把沈瑶甩没影了,可一回头,沈瑶就窜出来一把按在他的脑袋,对他嬉皮笑脸:“小鬼继续跑啊~” “不跑,累了。” 朱由检环视左右,想找个休息的地方,却发现街道上有很多成群,穿着素色冬衣的文人,这些文人无一例外都是外地人,他们说的方言在朱由检听来跟外语一样难懂。 “这些人哪来的啊?” 朱由检正纳闷呢,魏忠贤连呼带喘的过来解释:“哪儿的都有,这些举人老爷在贡院考完试,就等着放榜了。” 魏忠贤这么一说,朱由检想起来了,今年有会试啊。 明代每隔三年举办一次会试,全国各地的举人入京参加由礼部主持的考试。以往各届会试中未中的举人也可一同应试。 一共考三场,每场三天。 在贡院考试之后被等着放榜,榜上有名的等着接受朝廷复试,复试完毕之后,在四月二十一日参加殿试。 看着街上这些普遍四五十岁的读书人,朱由检心里庆幸自己的身份,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想在大明朝混出名堂也得靠读书。 会试三年一次,每年从全国各地进京赶考的举人足有上万人,而朝廷每次只录取二三百人,这录取比例可比高考严多了。 “老魏,这些进京赶考的举人都住哪儿啊?” “就是一般客栈呗,有钱的住好点的,想什么状元居、尚儒客栈什么的,没钱的就住差点,这些个举人,在他们老家是个宝,可在京中也就是根草了。” 魏忠贤语气轻蔑,在宫里混了这么久,他的眼界也变高了。 朱由检没说话,带着几人在街上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被魏忠贤提到过的状元居。 状元居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型客栈,好酒好菜自然不用多说,为了图个新鲜,还跟朱由检的胡姬酒肆签了契约,由专人来给状元居送外卖。 客房宽敞明亮,家居精美,字画瓷器,样样都不少。 货房高大坚固,常年备着水坛,又有专人看守,绝对是一等一的防护标准。 朱由检几人刚一进来,店小二立马过来招呼,习惯的来一句:”几位会元爷里边请~“ 魏忠贤扫了眼状元居的上下三层,随手掏出一块乌漆嘛黑的碎银子丢给店小二:"雅间,好酒好菜的尽管上,银子不差你的。" 店小二千恩万谢的接过银子,正要招呼几人上楼时,朱由检道:“不必了,就在大堂里给我们找个地方。” 相比于雅间,朱由检更想在大堂,看看这些栋梁之材们平时都是什么德行。 在一楼找了个位置坐下,刚一落座朱由检正想跟店小二打听下有什么会试的热门人物时,隔壁桌几人谈论的话题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们聊的是辽东战局,孙承宗因畏战被拘押的消息居然已经在京中传开了,甚至明军在辽东损失惨重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消息传到京中,北京米价一夜之间从斗米70文涨到了130,将近翻了一倍。 除了最基本的米面,各种副食、草药、布匹的价格也都有所上涨。 一觉醒来,北京城里的老百姓发现物价涨了这么多,但也能嘴上抱怨抱怨,日子还得接着过,而且为了防止继续涨价,忍痛也得花钱买粮囤着。 在京等榜的士子们想的更远,且不说辽东之战还没分出胜负,就算明军真败了,建奴骑兵也不至于打到北京城来。 他们谈论的是朝廷接下来该怎么办,孙承宗下狱后,朝廷还得委任新任辽东总兵,这个人会是谁? 一名山西士子满面忧容:“我听说奴酋努尔哈赤征战一生,麾下肯定不缺精兵良将,无论朝廷派谁去经略辽东,都是凶多吉少。” 另一位士子点头道:“是啊,我听说那些鞑子身高都在一丈往上,臂有千钧之力,顿顿食生肉,好淫乐,咱们大明兵将哪里打的过啊。” 说着话锋一转,要说那孙大人也真是倒霉,在翰林院好好待着,突然就被太子推荐去辽东了,不然何至于有今天。” 另一位士子却有不同的看法:“你以为孙承宗要倒霉了,有太子帮衬,他想死都难。“ 其他人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这时另一张桌的一个士子走到隔壁桌前,暗怒道:“若天下人都如尔等这般想,那我大明亡国有日。“ 这士子一口广东东莞的口音,朱由检听得不太明白,也懒得继续听了,直到有人说了句:“还亡国有日,袁崇焕,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要不服等你做了官请命去守辽东啊。” “袁某正有此意!!!” 第59章 广东士子 “袁某正有此意!!!” 短短六字,震动发聩。 朱由校看向他,袁崇焕今年35岁,白皙的皮肤加上秀气的五官,典型的南方相貌,留着几撇精心修剪过的胡须,用《陌上桑》中的‘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袁崇焕一扫堂内众人,斩钉截铁的道:“终有一日,我袁崇焕会在辽东,痛击所有来犯之敌。” 都是在状元居住的,其他举人们知道此人书生意气,常出狂言,也就都不当真。 一边的朱由检仔细看了几眼袁崇焕的相貌后就不再理会,这次出来能遇到袁崇焕倒是意外之喜,以后他会用这个人,但现在对他最好的保护,就是不去干涉他的人生轨迹。 在状元居饱饱的吃完一顿,朱由检带着沈瑶在街上买了些各自感兴趣的东西后,两人就回到乾清宫继续禁足。 沈瑶过上顿顿有酒有肉有话本看的快活日子,朱由检开始研究水壶。 朱由检一直相信统治世界的是想象力,前膛炮让游牧民族好好听人说话,燧发枪让游牧民族认真听人说话。 军事科技上他已经做了些改进,之后就是生产力了,想到生产力就会想到蒸汽机。 连着一个月,朱由检都与兵仗局的工匠们探讨如何把水开之后的蒸汽变成可供人使用的力量。 兵仗局除了生产武器外,宫中零用的铁锁、针剪及法事所用钟鼓等也都由兵仗局生产,具备制造蒸汽机的基础条件。 研究了一个月,基础的思路已经有了,兵仗局的工匠们根据思路制造第一台蒸汽机。 而这个时候, 通过会试的举人们也参加完了由万历皇帝主持的殿试,录取榜单在东华门外放榜。 东华门外,有人放声大笑,有人失声痛哭,有人状若癫狂,有人浑浑噩噩,尽显人生百态。 刘若愚到贡院门口抄了一份后拿回来给朱由检,朱由检盘腿坐在书桌上,拿着这份己未科殿试金榜仔细看着。 一甲前三名:庄际昌、孔贞运、陈子壮。 这三个人里朱由检只知道陈子壮是明末岭南三忠之一,另外两个人他不认识,继续往下看,二甲有67人,放眼一扫还真让他发现了几个有名的人物。 二甲56名的姜曰广,被人称为南中三贤相。 三甲40名的袁崇焕,这个不用多说。 三甲41名的孙传庭,在历史上的名气不比袁崇焕小,有“传庭死而明亡矣”之说。 三甲135名的吴阿衡,死不投降清军,被清军砍断双膝,拔掉牙齿,割掉舌头。 三甲230名的樊一蘅,主政四川,一直与张献忠对抗,最终病死。 除了这些青史留名的人以外,朱由检还发现了两个人。 一个是二甲19名的马士英,他拥立弘光皇帝后,排挤史可法,自掌兵权,最后使弘光朝廷灭亡,但他一直坚持抗清是真的,“奸臣”这个罪名对他而言判的重了。 另一个是三甲12名的金之俊,投降清朝,受到重用。 朱由检把袁崇焕等人的名字单独抄写出来,拿给魏忠贤:“让你在吏部的朋友对这些人分配的官职高些。” “是。” 魏忠贤把名单揣进怀里,向吏部走去。 魏忠贤刚走,邹义就来了,来到窗边看着被撬开的窗户顿时傻眼了:“这…这怎么给撬开了?” “那不重要。”朱由检赶紧转移话题:“邹公公您怎么来了。” “撬开就撬开了,殿下快点出来,皇上想见您。” “皇爷爷想见我?” 朱由检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禁足的时间还没到,万历皇帝也不是今年死的,那万历见他干嘛? 带着疑惑朱由检整理好衣服,带着《子不语》的书稿跟着邹义来到乾清宫暖阁。 依旧是不用通禀的进去,殿外寒气彻骨,暖阁内却是温暖如春。 邹义刚进来就到一边摆弄炭火去了,朱由检来到万历皇帝榻前,万历正在假寐,朱由检也不吭声,就这么跪在榻前。 朱由检偷偷观察万历皇帝的脸,万历一向发黄的脸今日竟惨白若纸,眉头拧成川字,额头上的汗水也不知是被热的,还是因为担忧。 几分钟后,万历皇帝眼睛睁开一条缝,眼神游离一般,自朱由检身上掠过,望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 朱由检这才叩首:“孙儿给皇爷爷请安,皇爷爷您怎么了?” 万历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朱由检来到榻边,万历将一本折子递过来,朱由检一看就明白了。 这是兵部对赫图阿拉一战的总结奏折,此战明军损失余人,战死将领165人,丧失骡马余匹,损失枪炮弓箭近两万余支,元气大伤,整场战斗中唯一的亮点只有平安官道伏击战了。 兵部估计,后金的损失在一万上下,4:1的战损比,无论怎么看都是明军输了。 曾经的万历三大征都赢了,现在眼瞅大限将至了,却来了这么一场大败仗,万历只觉得心里郁结难舒。 二十多年不上朝,他本来就没脸见祖宗了,这下更没脸了,黄泉路上倘遇祖先,他该如何搪塞? 心里一难受,就想到了能带给他快乐的朱由检了。 而朱由检心里的想法却跟他差了很多,看着双方的伤亡数字,朱由检是可以接受的,甚至还有点庆幸让孙承宗主持此战。 历史上的萨尔浒之战,明军的损失比这更多,后金的损失比这也少多了。 努尔哈赤的六万军队是举全国之兵了,女真各部经过三十多年的战争,全族人口加起来也才几十万。 努尔哈赤三丁抽一,女真中15到40岁的青壮年都到军队里了,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在家里等着男人们抢劫回来分东西过日子。 以四万余人战死和消耗大量物资为代价, 消灭了后金六分之一的劳动力,朱由检认同这个结果。 按照这个比例算,只要不到25万兵力,大明就能消灭所有八旗兵,这个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第60章 如何对策 一场仗打掉了努尔哈赤六分之一的兵力,这六分之一的族人,努尔哈赤要缓十年的时间,才能恢复这一万女真人的损失。 这可不是无的放矢,历史上清军入关前满洲八旗牛录总数是318个,一牛录人丁标准是300人,但大量的牛录并不满员,100人也可编成一牛录。 入关前八旗满洲有丁余人,即使是全军齐出,不留一个男人,那么满洲八旗军总数也只能是五万人左右。 加上蒙古八旗、汉军八旗和投降的明军,也只在10—15万人之间。 心理认同这个战损比,却不露在脸上,宽慰万历道:“皇爷爷不必计较,这次吃了亏,以后找补回来就是了,对了皇爷爷,这是孙儿新写的书。” 将《子不语》的书稿送上,万历看都不看就放到一边。 “怕是不行咯,皇爷爷老了,连路都走不利索,何谈报仇呢。” 朱由检一脸严肃道:“那孙儿以后替皇爷爷报仇出气,再来一次犁庭扫穴。” 朱由检以为说这话能让万历高兴,可万历听完却更愁了,喃喃自语道:“昔年宪宗皇帝下令,让大将赵辅率军五万,兵分三路进剿建州女真。 建州女真被杀者千余,我朝大军夺回奴隶一千多人,破寨四五百座,女真人的牛、马、家畜等积蓄也都荡然无存,连那野猪皮的祖宗都抓来杀了,可惜啊。” 提起成化犁庭的事,朱由检也觉得可惜,当时明军要是以‘绝其苗裔’为目的出兵,那也就没努尔哈赤和后来的清朝什么事了。 朱由检轻轻为万历皇帝舒缓后背:“皇爷爷,当年没犁干净,孙儿以后一定给您犁干净。” “但愿能有那么一天。” 见万历的兴致还不高,朱由检突然提议:“皇爷爷,整天待这一个地多无聊啊,孙儿扶您出去走走。” 万历沉默半响,微微颔首:“邹义,给朕更衣。” 万历难得出一次门,还是在这么冷的天里出去,邹义和几个小太监不敢怠慢,给万历换上一身紫色冬装后,又那来一件轻快保暖的披风给万历系上后,万历就出门了。 朱由检扶着万历在前边行走,邹义在后边远远地跟着,朱由检一边走一边给万历说着笑话。 祖孙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竟来到钟粹宫前。 自从梃击案之后,朱常洛就很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这大白天,钟粹宫门口就有20个拿着哨棍的太监守着。 今天的当值太监不认识朱由检,更不认识万历皇帝,祖孙二人刚过来就指着俩人喊:“你们是什么人,有腰牌么?” 朱由检故意高声说: “皇爷爷,这就是钟粹宫了!” 几个太监听到皇爷爷仨字,齐刷刷的给俩人跪下,当值太监瑟瑟发抖:“奴才叩见陛下。” 万历不理他们,站在宫门前,望着大门牌匾上的‘钟粹宫’三字,小声的自言自语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都有好多年没来过了。” 说完,对朱由检道:“来都已经来了,看看你爹在不在也好。” “嗯。” 朱由检是不愿意见朱常洛的,但万历既然想见,他也不能不见。 扶着万历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刚来到朱常洛的寝殿门口,站在门口的两个宫女连忙走来,她俩认识朱由检,对朱由检的突然到来格外吃惊,尤其对朱由检还搀了个老人来就更惊讶了。 俩人都不笨,立刻反应过来给二人跪下道:“奴婢叩见陛下,恭祝吾皇圣安,叩见皇孙殿下,殿下千岁!” 其中一宫女道:太子爷正在休息,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万历一摆手制止,朱由检会意叫住她:“不必了,把门打开。” 两宫女面露难色,但又不敢多说,打开门侧于一旁,却无法掩饰坎坷不安的神情。 万历不理会她们,一步一步的走进寝殿。 光亮如镜的地面由特制的大理石砖铺成,映射出大殿顶部复杂繁琐的雕饰花纹,八根朱红色的木柱支撑着整个寝殿,这些梁柱都是由南方运来的整根木材制作而成,制作颇为不易。 大殿正中间的一个宽六丈的紫檀木精美屏风把整个大殿分割为前后两部分,屏风后传来男女嘻笑的声音。 万历在离屏风几步之遥停下了脚步,是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他听出来是朱常洛的声音,而另一个是年轻女子的嬉笑声。 一边的朱由检听着那道女声心里也纳闷呢,朱常洛也不敢大肆纳妃,李康妃死后,朱常洛的其他几个妃子都不是放浪的人,朱常洛找新欢了? 祖孙二人思索时,那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伴随着“咯咯”娇笑声,一个年轻女子如一阵清风从屏风右侧小跑出来,粉红色的长裙飘荡摇曳,娇艳如花的脸上带着如春风般的笑容:“太子爷,来追我呀,我在这呢~” 她笑的很开心,当她看到万历皇帝跟朱由检时,猛的一下愣住了,笑容僵化在脸上。 他不认识祖孙俩,但朱由检身上的蟒袍她还是认识的,加上能不经通禀能进入朱常洛寝殿,那朱由检和万历的身份就不难猜测了。 女子俏丽的脸庞被震惊和恐惧覆盖,朱由检仔细打量着她,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标准的瓜子脸和漂亮的柳叶眉和一张樱桃小嘴,绝对是美女了。 女子反应过来正要跪下,万历轻声道:“不要出声!” 声音虽然不大,但透露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女子闭上了嘴,并顺从的遵照万历眼神中的示意,低着头慢慢到一边站好。 “哈哈,爱妃,怎么不出声了啊,怕爷捉住你吗?” 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朱常洛,披着散乱的头发哈哈大笑着从屏风后东倒西歪的走出,他上身半躬着,双手向前伸出,眼睛上还蒙着一条白色的丝巾。 见到他这副德行,朱由检幸灾乐祸的扶紧了万历。 抬头看一眼万历,万历脸色铁青,一边的女子也红着脸,紧张的大气不敢出一口,显然,朱常洛今天要倒霉了。 第62章 内外交接 重新回到东阁理政,朱由检很快进入状态,高速而有效的将一本本折子批完,他的能力已经被方从哲认可,批好的折子方从哲看都不用看,直接发下。 甚至方从哲批完的大部分折子都要让朱由检看一下,只有极少数折子需要送到乾清宫让万历亲自决断,朱由检已经可以行使皇帝的一小部分权利。 方从哲毕竟上了年纪,处理事情来想的也多,批折子的速度远不如朱由检。 一老一少共同理政,一天可以批出将近300本子,处理事情八百余件。 一个普通的中午,方从哲去户部查账,朱由检刚用完午膳正准备继续下午的事情,一名太监匆匆跑来道:“殿下,皇上请您去弘德殿一趟。” “皇爷爷找我?” 朱由检暗感纳闷,从来都是自己去乾清宫,万历皇帝极少派人来找自己,问这太监:“知道是什么事么?” 小太监也不太确定:“好像是北边出事了,所以陛下在召集大臣商议,方阁老已经被叫去了。” 朱由检略微思索,连去查账的方从哲都叫去了,看来是真出事了,但能出什么事呢? 赫图阿拉一战,明军虽然损失了四万多人,但努尔哈赤损失了也不小,努尔哈赤还敢来进攻? 跟着小太监来到乾清宫,一路疾走,很快的庄严的勤政殿已出现在眼前。 两个太监正站在门边守侯,看到朱由检来了,连忙跪下行礼。 “都起来。” 朱由检说完正要进去,两个太监横臂拦住他,朱由检扫了眼他俩人:“怎么?我也需要通禀了?” “回殿下,方阁老和六部的六部的尚书大人们都在里边,还是让奴才替您通禀了。” “没那个必要,把门打开。” 两太监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敢违抗,只得把门小心翼翼的打开,让朱由检进去。 刚一进殿就远远的听到万历与大臣说话的声音,但听得不太真切,朱由检轻手轻脚的在不惊动殿内众人的情况下靠的最近,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方阁老,他怎么还没到?”万历有些不耐烦。 “请陛下稍作等待,应该就快到了。”方从哲回道。 朱由检以为万历是急着见自己,正要走出去的时候,一个太监从门外进来,匆匆忙忙的从朱由检身边跑过,太监来到殿中喘着粗气道:“万岁,来…人来了!” “召进来!” 太监来到殿门前对外喊道:“宣兵部右侍郎熊廷弼觐见!” 朱由检心中一惊,回头一看,一个高大健壮官员阔步走进殿中,他就是熊廷弼了,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发须已然发白,然其脸上却有着年轻人一般的凌然之气。。 看到熊廷弼的一刻,朱由检直呼好家伙,这也太高了! 熊廷弼身高七尺,明代裁衣尺的一尺是341,所以熊廷弼的身高是2米38,比姚明的226还高12厘米。 此时只有一米三的朱由检还不到熊廷弼的腰带高,熊廷弼进来看见他身上的蟒袍,就大概猜到朱由检的身份了,对朱由检躬身一拜后走到殿中。 行至御案约一丈远的方砖上跪下行礼:“臣熊廷弼叩见陛下,恭祝吾皇圣安。” “免礼平身,来啊,赐座。” 一个小太监抬进来一个红色绣龙墩,熊廷弼谢作坐于一旁,万历看向左手边的兵部尚书崔景荣:“把事情跟他说说,说大点事,让外边那家伙也听着。” 朱由检见藏不住了,也就不藏了。 来到殿中给万历行礼之后,崔景荣道:“刚收到的战报,努尔哈赤举兵三万进攻开原,开原被破,守将王思瀚战死,兵部觉得努尔哈赤还会继续进攻,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铁岭了。” 开原丢了?! 朱由检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原是辽东枢纽,要想保住辽东的话,开原就一定要握在明军手中。 努尔哈赤没有打下开原的时候,北关、朝鲜还足以给他们构成腹背之患,现在开原被打下,北关和朝鲜就很难在努尔哈赤背后予以牵制。 不让努尔哈赤没有了腹背之忧,就能集中更多兵力进攻明朝,总之一句话,辽东危险了。 熊廷弼就是兵部商议之后,推荐给万历皇帝的戍边人选,其实也没什么好商议的。 赫图阿拉城一战后,朝廷里的大部分官员意识到努尔哈赤的危险,不敢前往辽东。 况且,因为万历皇帝中后期的二十多年里对辽东、辽西两地人民的折腾,使得辽东半岛的百姓对大明并没多少认同感,每年税收不上来多少,时不时的还来场兵变。 到那儿当军官,没准敌人还没见到,下边人就闹兵变了。 有资格,又愿意去的人都没几个,主动请命的更是只有熊廷弼一个。 听见开原失陷的消息,熊廷弼浓眉一蹙,目光在六位尚书大人的脸上扫过,见他们神情黯然,便用洪亮的嗓音高声道:“陛下,臣熊廷弼虽然不才,但也愿为国分忧。 仅辽东一地就有数万边兵,进攻虽然不足,但防守足够了!!!” 他的大嗓门一扫殿内凄然,万历脸色稍舒:“熊爱卿打算如何守边,说来朕听。” “回陛下,所要守住辽东,首先要的就是钱粮,请朝廷不要节制臣的费用,不要延误臣的时限,不要用一般的规矩使臣沮丧,不要从旁阻挠来掣臣的手肘,不要把艰危只给臣一人。” 这一连串的不要连朱由检都听不下去了:“那要什么?” 熊廷弼看向朱由检:“回殿下,要上下同心,目下辽东危及,仅靠臣与辽东将士自己是守不住的,还需要朝廷协助,不要从中掣肘。” 这么一说,他的话倒中听了许多。 朱由检望向万历,万历扫了眼六部尚书,看他们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就知道他们无话可说。 熊廷弼的要求虽然有些过分,但眼下辽东危急,一时间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凡你所说,朕皆允准,朕再赐你尚方宝剑,准你便宜行事。” 说出这句话像是用尽了他全部气力,说完万历痛苦的闭着眼睛,一手捂着脑门,一副痛苦的样子。 第63章 万历明示 “皇爷爷您没事?” 朱由检关切的上前询问,他能理解万历现在的感受,要是李成梁、李如松父子还在,辽东何至于此。 可李如松死后,大明朝竟找不出一个戍边良将,随便用一个没带过兵的文官。 熊廷弼此前在辽东担任监察御史,却未亲自领兵征战,万历皇帝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让从未领兵打仗过的熊廷弼上。 确定熊廷弼有胆子去辽东御敌后,崔景荣又站出来道:“陛下,臣还有一事。” 万历已经不想大声说话了,小声在朱由检耳边转达。 朱由检会意,高声道:“皇爷爷让你说。” “是,陛下,赫图阿拉一战后,朝鲜军队撤离到清河堡以东的虎拦岗时被建奴兵发现,建奴哨探在山上鸣螺发出冲击信号,大声呼噪。 朝鲜军主将姜弘立以为是建奴主力发起进攻,惊恐溃逃,自相践踏,死伤1000余人,待稳定军队后,率领剩余的五千兵下山向建奴兵投降。 奴酋努尔哈赤设宴款待他们之后,将他们释放回国,并且修书给朝鲜国王李珲,李珲也回书致谢了,至于姜弘立,因为他会满语就留在努尔哈赤麾下了。” 崔景荣越说声越小。到最后几乎都听不着了。 万历修然睁眼,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大叫一声:“混账!!!” 天子一怒,方从哲和熊廷弼等人赶紧跪下:“陛下息怒。” 息怒?万历皇帝如何能息怒? 朝鲜一直是离大明最近、关系最好的藩属国,连朝鲜这个国名都是朱元璋赐他们的,现在李珲竟然背着大明给努尔哈赤发感谢信,这是要跟努尔哈赤勾结的先兆啊。 即使是朱由检,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随便说话。 等万历皇帝稍稍冷静一些,方从哲顶着莫大压力走到殿中道:“陛下息怒,李珲此事做的虽是大逆不道,但朝鲜臣民一直视自己为天朝藩属之民。 纵然李珲有与奴酋勾结之心,也绝不敢真那么做。” 朱由检跟着附和:“等收拾了建奴,早晚收拾了李珲。” 对李珲这个人,朱由检清楚记得这家伙是个典型的骑墙派,后来被侄子推翻了,是朝鲜历史上27位国王中唯二被推翻的。 万历点点头,眼神变得柔和,盯着朱由检稚嫩的面庞看了一会,让朱由检转过来面向方从哲和六部尚书:“尔等都是老臣,尔等且说朕这孙子如何?” “这…” 群臣犹豫了,先是面面相觑,然后看向方从哲,方从哲正要说话,万历提前打断他:“方从哲别说话。” 不让方从哲说话,那几人中年级最长的崔景荣带着众人期待的希望,站出来道:“皇孙殿下自是龙凤之姿,就是年岁太小,读书不多,但放到朝中也能担个主事之职。”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又绝了万历在朱由检身上继续做文章的可能。 但他忽略了朱由检,朱由检自己就把话题接下去了:“崔大人,我就能当个主事啊?” 万历哦了一声,问他:“朱由检,主事虽是各部司官中最低的一级,但也是从六品的官,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到这个位置,你却嫌小,那你说说你能做什么?” “回皇爷爷的话,崔大人说孙儿读书少,但孙儿以为,读书乃是为了识字明礼。 那些四书五经虽都是圣人着作,圣人的书拿来看还行,拿来办事是百无一用,所以孙儿觉得自己应该能做个尚书。” 万历点点头,“这话倒也有礼,朱由检你或许能做个尚书,但皇爷爷希望你能做的不止是个尚书。” 这已经是明示了,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其中最难受的就是熊廷弼了,他这个人看着粗,实则心思细腻,万历皇帝偏偏趁他在场的时候说这个,这可不是他该听的。 万历说完又来一记不到:“朱由检,你比你爹强多了。” 说完,抬眼望群臣:“辽东边防所需,各部当全力支应,不得延误,该说的都说了,尔等退下。” 众人一个一个的离开,万历却仍眉头紧锁的坐在塌上,不知是在思考辽东战局,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忽然,万历突然开口:“听完就想走么?” 殿内的一根梁柱后露出郑贵妃的身影,郑贵妃走到大殿中,施礼道:“臣妾拜见陛下。” 万历双眼注视着她,身子坐得绷直,脸上没流露出任何表情,也没有叫她平身,直到郑贵妃再一次高声叫道:“臣妾拜见陛下!”后才放松身体,淡淡的说:“平身。” 郑贵妃望着龙椅上的万历,短短两日不见,万历又憔悴了许多。 郑贵妃想像以前一样来给万历捏肩捶腿,正当她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却听到万历冷冷的声音,“听了那么久,听完就想走么?” 郑贵妃一愣,猛想起后宫不得干政的忌讳来,她停下脚步,用认错的语气道:“臣妾想为皇上亲手做件衣裳,想来给皇上量量尺寸,无意间听到了刚才的事,臣妾知错了,还请陛下宽恕。” 万历眼神复杂的盯着郑贵妃看了一会,曾经的一些事情涌上心头,过了三分钟,万历的眼神才慢慢柔和起来,轻声道:“不必了,你回去。” 郑贵妃正要告退,但想起万历刚才的对朱由检说的话,还是想把心中的话出来来,便道:“陛下,恕臣妾多说一句,朱由检再聪慧,可毕竟还是个孩子,宫廷险恶,您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么?” 万历的脸色刷的一下沉了下去,他重重锤了一下榻背,边上侍候的张宏连忙低下了头。 “这不是你该说的。” 万历拔高声调,语气严厉,突然严厉的话语让郑贵妃心里一酸,一扭头:“臣妾告退!” “站住!” 第64章 必须控制 郑贵妃没有回头,强忍着伤心,冷冷的道:“陛下是要治臣妾的罪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万历叹了口气,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梦境,朕相信他能顶得住,那孩子比咱们看到的要聪明的多,他才是真正的天子,朕时日无多,总得在死前做点什么,好让朕在祖宗面前也有一件值得自夸的事。” 毕竟是多年感情了,郑贵妃回过身对万历施了个万福:“陛下,臣妾改日再来看您。” 从弘德殿出来,一名宫女跟了上来,轻声问道:“娘娘,咱们回宫吗?” 郑贵妃摇摇头,“暂时不回去,在宫里走走。” 漫无目的的在宫中行走,她与万历皇帝的感情一向很好,今天还是万历皇帝头一次用那么重的语气对他说话,郑贵妃心情低落了片刻,想想万历后来的柔和态度,没多久就想开了。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走到皇宫南面,再往前走不远处就是可以俯瞰紫禁城的梓金山了。 梓金山就是煤山,明朝初年,明朝在景山堆煤,以防元朝残部围困北京引起燃料短缺。因此该山又称煤山。 在后宫里就可以看到梓金山的最高处有座凉亭,专供皇帝登高。 梓金山下遍植果树,被称为百果园,园内东北面的观德殿还是明代帝王的射箭之所,供皇帝赏花、饮宴、射箭。山下豢养成群的鹤、鹿,以寓长寿,每到重阳节皇帝必到此登高远眺,以求长生。 “陪本宫到上面走走,还有把崔文升叫来。” 宫女们不敢怠慢,立刻去把崔文升叫来,崔文升以来,郑贵妃立刻命令他道:“去慈庆宫把柳姒月叫来,本宫要见她,现在就去,你亲自去。” “是。” 崔文升答应一声,又犹豫道:“娘娘,您待会不是说要见皇长孙么,是不是让柳姒月晚点来?” “不必见了,以后也不必见了,以后你只需多打探慈庆宫里的事就行。” “那太子宫里?” “继续看着,他始终是个隐患。” 就算亲耳听见万历的继承人选,他对朱常洛还是不能放心,守了18年的太子之位,突然被剥夺,谁知道朱常洛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奴才记下了。” 崔文升得令立刻前往慈庆宫,朱由检让魏忠贤在宫里朝中多交朋友,郑贵妃也同样让崔文升在宫里多交朋友。 崔文升没受什么阻碍的就进入慈庆宫中,把柳姒月叫到梓金山最高处的凉亭里。 柳姒月紧张的跪在郑贵妃背后:“奴婢给娘娘请安。” 郑贵妃俯视紫禁城,手持佛珠,用拇指向内拨动,看都不看她一眼:“让你跟在朱由检身边也这么久了,听说你俩每天晚上还睡一起,对他的喜好你也该摸清了,跟本宫说说朱由检喜怒如何?” “回娘娘,皇孙殿下他…”柳姒月为难的不知该怎么说。 郑贵妃不耐烦的催促:“他怎么了?” “回娘娘,皇孙殿下没什么特别喜欢和讨厌的。” “不可能,他也是人,他就不曾怠惰,贪玩,贪吃?” 柳姒月摇摇头:“没有,殿下每日洗漱完之后就去东阁理政了,每天回来的都很晚,回来之后吃完饭就写点话本, 再不就是跟沈瑶拌嘴,然后就睡下了。” 如此简单的一天,郑贵妃自然不信,一边的崔文升也不信,指着柳姒月:“你这奴婢想清楚了再回话,别忘了是谁把你送到皇孙殿下身边去的,你要是敢忘恩负义,咱家第一个不饶你。” 柳姒月的脑门都贴地上了:“娘娘,奴婢真的没有隐瞒,皇孙殿下的一天就是这么过的。” 郑贵妃迟疑半响:“那个沈瑶跟他的关系很好么?” “回娘娘,两人虽然经常拌嘴,但奴婢能看出,皇孙殿下已经习惯有她在身边了。” “若与你相比呢?” “奴婢…只是个奴婢,沈瑶却出身书香之家,殿下有时出宫或许会带她,但一定不带奴婢。” “知道了你回去,你要想办法讨他的欢心,本宫也会帮你,将来你要是当上皇后,到时本宫见了你也得礼让三分了。” “娘娘言重了,奴婢何时何地也不敢忘记娘娘恩德。” “去。” “是。” 柳姒月站起身,低着头后退,直到退的远了才回身离开。 柳姒月走后,郑贵妃望着广阔巍峨的紫禁城望了很久,也想了很多,脑子里想的全是朱由检,甚至想象出朱由检穿龙袍的样子。 她虽然受宠,但有两件事是她做不到的。 一件是取代王喜姐成为皇后。 另一件就是让她自己的儿子当太子。 当年朱常洵出生之后,她曾央求万历立朱常洵为储君,万历也答应了。 紫禁城西北门有一座宫殿叫大玄殿,供有真武香火,许愿颇为灵验,万历特意带着她来前来进香,二人当着真武大帝的面秘密盟誓,将来要立常洵为太子。 万历皇帝甚至写下手书一张,放于玉盒之中,由她代为保管。 后来就是争国本的事了,显然真武大帝并没有保佑她这个道教徒,经过争国本一事之后,福王就藩了。 郑贵妃也将当初的玉盒找了出来,玉盒上的封印宛如当年,开盒之后却发现里面的手书已经被小虫吞噬殆尽。 万历因为觉得自己有违誓言,对不住心爱的郑贵妃,此后二十年间再也没有去过大玄殿。 她也放弃让福王成为储君的想法,但她也同样不喜欢朱常洛。 但以她的身份,要想在将来保住权势,必须控制着一个听话的皇帝,她想过控制朱常洛、朱由校,而不能控制聪明的朱由检。 可万历表态了,她没得选,必须控制朱由检。 一边的崔文升道: “娘娘,咱们还是下去,这个地方风太大,奴婢总担心一不小心会被风吹下去的。” 郑贵妃瞅见他缩脖子的样子,不由笑道:“这儿可是整个皇宫风景最好的地方了,你这奴才真是不懂欣赏,罢了,本宫也有点缺了,回宫。” 第65章 老守财奴 乾清宫暖阁里,万历皇帝好奇的摆弄着朱由检送来的燧发枪,朱由检旁边介绍自己的改进思路和改进后的优点。 万历摆弄了一阵,对燧发枪就没兴趣了。 在宫里宅了二十多年,什么能好玩的他都玩过,这把燧发枪和火绳枪无论是在造型还是功能上并无太大差别。 朱由检只是改进了击发方式,让射击更方便而已,枪本身的威力和射程并没变化,18、19世纪的燧发枪都是在早期燧发枪的工艺上有了进步,威力才得以提升。 另外,燧发枪的阵型可以更密集,使用者的心理压力要比火绳枪小一些,让士兵更从容的射击,而使用火绳枪的压力大,因为怕火星误击发,阵型也要松散一些。 “小家伙,你把这东西拿来让皇爷爷看,是想做点什么?” “嗯。” 朱由检点点小脑瓜,说出自己的目的:“皇爷爷,孙儿想着燧发枪既然射速更快,不如以此为主力组建一支新军,一营骑兵,一营步兵,练好之后开赴辽东,若能在边疆建功,则全国士兵皆可效仿新军加以改进。” 万历对朱由检组建新军的想法很不理解:“不是有京师三大营么在,这玩意儿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好用,就让军器局生产个几千支送神机营去,何必组建什么新军?” 朱由检笑了:“皇爷爷,京师三大营都多少年没上过战场了,早就是人浮于事,滥竽充数了。 孙儿以为,新军就得有新的面貌,新的装备,所以兵员全部从民间征兆,年龄普遍不要超过35岁,操练一年就可以奔赴辽东!” 说完,朱由检一脸希冀的望着万历,万历皱着眉头盯着朱由检的眼睛:“你是不是已经把需要多少银子也算出来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爷爷呢。” 朱由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怀里另拿出一本折子递给万历:“皇爷爷,这是孙儿估计的军费开支,您看看。” “不看了,你直接说要多少银子。” 朱由检连一红:“第一个月的话20万两银子怎么也够了,往后每个月也就几万两银子。” 不料,万历听完突然哈哈大笑:“小家伙,你什么时候学会跟皇爷爷开玩笑了。” “皇爷爷,孙儿没开玩笑,您自己看。” 朱由检把写好的折子再递给万历,万历一目十行的看着,朱由检在一片紧张中期待着结果。 20万两银子的初期投入并不多,折合rb是1亿3千万多点。 然而就这点钱户部也拿不出钱,要想组建新军,就得从万历的内帑拿钱。 明朝军队有两种编制,一种卫所制,一种营哨制。 明朝后期,卫所制几乎要崩溃了,营哨制成为主流,卫所兵要出战也要改编为营哨制。 而营哨制中,五人为一伍,二伍为什,三什为队,三队为哨,五哨为总,五总为营,一营3000人,南北方明军编制略有差异,但大体相当。 大明朝廷从民间招募来的士兵要发安家银,隆庆、万历两朝的安家银标准是每人3两银子,2两行粮,入伍后还要支取每月一两二钱到五钱的月粮。 加上每月军饷,明军士兵每月军饷不等,边军多些,内地兵少些。 朱由检制定的步兵每月3两,骑兵4两的标准,两营士兵每月军饷就需要两银子。 加上两营士兵的军械、铠甲、日常消耗的粮食,尤其是战马消耗的粮食,这六千人一个月5万两银子可能都不够。 要知道,四川、湖广等南方省份的士兵被征调到北方守边,一个月也才3两银子,朱由检这个标准对明军来说实在是很高了。 短短一千余字的折子,万历看了十分钟才合上奏折,经久不语。 朱由检只能继续劝,可他继续劝,万历也不开口,最终朱由检也没辙了:“皇爷爷,花掉的银子才叫银子,永远不花的银子跟石头有什么两样?” 万历还是舍不得,朱由检有点急了,从这老守财奴手里弄点钱可真不容易。 “皇爷爷,这样内帑支前三个月的军饷,三个月后若军队已具规模,内帑再发银子,若不成样子,再恢复常制,发往辽东。” 要只是三个月的话,撑死不超过40万两,但万历还是舍不得,朝廷里那么多聪明人都没法让万历拿钱出来填补亏空,何况是朱由检呢。 万历还不答应,朱由检被逼急了,伸出三个手指:“皇爷爷,就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军饷孙儿来想办法。” “想办法?”万历笑了:“一个月几万两银子的开销,凭一个胡姬酒肆可撑不起来。” 朱由检早知道自己是胡姬酒肆大东家的事瞒不住,被万历说出来倒也不显惊讶:“皇爷爷,北京城里那么多官,孙儿可以查贪,用从贪官家搜出来的银子当军饷!” 单纯的甚至有点傻的话让万历哈哈大笑,摸着朱由检的小脑袋瓜:“锦衣卫就是专门抓贪官的,他们都那么多人天天抓贪官,哪能轮得到你去抓。” “哎呀,皇爷爷别笑了!!!” “好好好,皇爷爷不笑了。” 万历把朱由检伸出的三根手指按回去两根:“一个月!你要真想做,皇爷爷就给你一个月的军饷,一个月后的你自己想办法。”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能从万历这儿弄到20万银子,已经是值得出去跟满朝大臣炫耀的事了。 朱由检也不讨价还价:“可以,但我要皇爷爷那块金牌,孙儿保证不用金牌做任何违背朝廷法度的事。” 朱由检的认真让万历有些意外,没想到朱由检居然是来真的,命令刘宏:“去把牌子拿来。” 刘宏很快把‘如朕亲临’金牌拿来,万历提着金牌上的金色丝线把牌子在朱由检眼前晃了晃了晃:“记住你说的话,两个月后皇爷爷会派人去看你那两营兵马。 要是练得不成样子或者直接散架了,这牌子皇爷爷可是要收回来的。” “皇爷爷放心,孙儿一定不让你失望,这两营兵的将军孙儿想自己挑选。” “准。” 万历直接把牌子丢给朱由检,朱由检接过牌子,千恩万谢的出去了。 暖阁外,朱由检爱不释手捧着手里的金牌,上次他把牌子是趁着万历在兴头上,没他注意给弄出来的,这次是万历主动给他。 对于每个月怎么弄到几万两银子,只要有这块金牌在手,就不难解决。 不违背朝廷法度用能弄到钱的办法还是很多的,况且,这块牌子本身就是超脱于律法之外的物品了。 现在需要解决的就是统兵将军和军队的核心人员的事,而他恰好知道一个人能替他解决这个问题。 第66章 诏狱之内 北镇抚司,诏狱。 即便是白天也见不到多少光亮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臭味,这种臭味像是一具泡在化粪池里的腐烂尸体散发出的味道,光是闻一闻就让人作呕。 作为令大明官民谈之色变的地方,锦衣卫诏狱‘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即便是健康人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久了,身体也会出问题。 这种味道越往里走越重,诏狱门口,一名掌刑千户亲自带着朱由检、魏忠贤、方正化三人走了下来。 朱由检刚一下来,嗅到淡淡的臭味,立刻嫌恶的用袖子捂住口鼻。 掌刑千户也知道这里味道不好,但他们早习惯里,一边招呼狱卒打开牢门一边解释道:“殿下千金之躯,这儿也不是您这种贵人该来的地方,所有也就没什么人打扫,这儿的味还行,越往里走越臭。” 魏忠贤不耐烦道:“赶紧开门得了,这破地方比t猪圈还臭。” “哎,是是是。”掌刑千户满脸陪笑,一巴掌拍在牢头脑袋上:“听到没有,快点开门。” 牢门一开,掌刑千户带着三人走进诏狱,作为专门关押需要由皇帝亲自下诏书定罪的人的监狱,在没有牵连甚广的大案发生的时候,诏狱里的犯人都是一人一个单间的。 毕竟曾经都是个体面人,也为了方便狱卒管理。 关押在里边的人,大都眼神麻木的或坐或躺在地上,蟑螂和老鼠在身上爬都懒得管。 从地牢门往前走了十几步,来到一个牢房门前:“殿下,这儿就是了。” 朱由检抬眼看去,孙承宗身穿白色囚服,披散着头发,也没戴脚镣,闭着眼睛坐在一堆干净的茅草上。 朱由检已经让魏忠贤在诏狱打点过了,狱卒们每隔两天给孙承宗送身干净囚服,孙承宗的一日三餐也都跟狱卒们吃一样的,看上去状态还不错。 不仅如此,孙承宗的牢房里还有几本书用来解闷,在诏狱里这条件算是最好了。 “孙承宗,皇孙殿下来看你了。”狱卒敲了敲牢门冲他吆喝。 “皇孙殿下?”孙承宗睁开眼睛,仰首询问,脸上的表情平静。 朱由检隔着木栅栏对孙承宗拱手一拜:“孙大人别来无恙。” 孙承宗起身回礼:“皇孙殿下您怎么来了?” 牢门开了,朱由检带着魏忠贤进去,魏忠贤把食盒的木盖放在孙承宗对面的地上让朱由检坐下,将食盒里的酒菜拿出来摆在地上。 朱由检亲手将筷子递给孙承宗:“薄酒素菜,孙大人,请。” 孙承宗扫了眼这几道菜,乌龙肘子、如意鸡、清炒茭白,一大碗还冒着热气的云吞,以及一壶酒。 苦笑的摇了摇头:“真没想到我孙某身陷诏狱还能如此美味佳肴,殿下,太子殿下让您来可是有话让您…” 话没说完就看到朱由检腰间挂着的金牌,上面明晃晃的“如朕亲临”四个字顿时让他看傻眼了,起身就要拜时,朱由检道:“不是我爹,是我自己要来的。 我跟皇爷爷请命组建两营新兵,皇爷爷就拿钱支持我了。” 说着拿起腰间的金牌掂了掂:“然后就给了我这个,还让我自己选择统兵将军,孙大人从辽东来,可否给我举荐几位年轻可靠的将军?” 朱由检说的随意,孙承宗听的惊心。 万历居然给朱由检如此权利,这几乎就是自己出钱给朱由检养私兵了。 但既然是皇帝的意思,孙承宗无权多说什么,但举荐良将之前,他还有一问:“兵部管辖那么多精干将校,殿下何不在让兵部甄选良将?” “朝中派系斗争严重,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引起他们的相互攻讦,我想要的是一支真正的军队,而不是成为党派争夺的对象。” 孙承宗思索片刻:“辽东镇边军的将官不少,但年轻些的却没几个,殿下,辽东之战的报功名单已经报到兵部了,殿下可以找出来看看。” 朱由检想了想,好像有那么份名单,当时是方从哲还跟他说过仗打成那样还要请赏。 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后,孙承宗也跟他打听了很多朝廷里的事,听到朝廷用熊廷弼守边后,脸上露出憔悴之色,朝廷还是用了个没打过仗的人来守边,但总好过用杨镐。 该说的都说完,朱由检也该走了:“孙大人您慢用,我保证您不会死,这儿的人也不会让您受什么委屈,等过两年我一定把你弄出去。” 虽有金牌在手,但现在放不了孙承宗,用金牌解决的事,必须要合朝廷法度,并且他能向万历介绍过去。 孙承宗哈哈一笑,举起酒壶,打开盖子,一口饮尽:“痛快!殿下,赫图阿拉一战,臣问心无愧,就算将来能出去也希望是沉冤得雪,而不是因权而出。” “这是自然。” 朱由检抬手一拜,正要走时孙承宗又叫住他:“殿下,要是可以的话,请您把我左边那家伙弄出去,在这鬼地方关了几十年了,有什么罪都该被原谅了。” “你左边?” 朱由检走到孙承宗左侧的牢房外,牢房里,一个勉强能看出穿着囚服的东西一动不动的仰面趴在茅草上,两只灰毛老鼠在他后脑上一上一下的繁衍下一代。 牢房里光线稀少,这家伙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还是个人了,只会以为是块板子。 朱由检指着这家伙:“他是谁,关多少年了,死没死?” 掌刑千户抱拳道:“回殿下,此人是皇上下令关押的囚犯,具体关了多少年小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这家伙被关进来的时候他儿子才一岁,而他儿子今年已经考中金榜进士。” “荒唐!简直是荒唐!他还活着么?” 千户尴尬道:“活是还活着,但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满身疮毒脓血,四肢臃肿,还有脚瘤,步立俱废。 耳既无闻,目既无见,手不能运,足不能行,喉中尚稍有气,每天都得让狱卒给他往嘴里喂饭。” 朱由检闻言转身便走:“调出他的卷宗,我看。” 第67章 解救臣子 狱中那人的惨状引起了朱由检的好奇,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让万历皇帝把他关了这么久。 除了诏狱,来到北镇抚司的档案房,千户指挥着几个校尉在一堆档案里找了半天,才把那人的档案找了出来,朱由检逐字细看,才弄明白那家伙的事。 那人名叫钱若赓,隆庆五年的二甲进士,早年他在礼部任职的时候就因选妃事得罪万历。 后来出任临江知府,政绩虽然不错,但被人弹劾为酷吏而被判处死刑,当时内阁首辅申时行查看案卷后,觉得钱若赓不该死,就上书为他讲情,然后万历皇帝就选择性忽视了钱若赓,让他一直在牢里关着。 看完卷宗,朱由检把案卷拍在千户怀里,拿出腰间金牌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儿子是今科进士,不难找,找到他,让他把他爹接回去。” 金牌在前,千户哪敢不从,当即领命:“是。” 从北镇抚司出来,朱由检直接去兵部把请功名单调了出来,逐个看着名单的上的几百个人名和他们每人立下的功劳。 排在名单第一位就是曹文诏,这名士兵在几日的战斗里,斩杀15名建奴,甚至一度杀到了建奴蓝标兵的龙旗下,被孙承宗破格提拔为把总,赏银50两。 这可是个猛人,朱由检继续往下看,又让他看到一个人:一个叫周遇吉的游击,他所在的一营兵是最先杀到赫图阿拉城上的。 除了这两个人,还有一个人让他注意到。 一个叫黄得功的12岁少年拿了一把刀混在官军中,跑到战场上就斩获了建奴头颅,孙承宗得知此事后,觉得后生可畏,赏了他50两银子。 而这个少年却他因喝了母亲的酿的酒,被母亲责怪,混进战场只为赚到赏银赔给母亲,因为给了赏,所以这个少年也被写进名单里。 朱由检拿着名单到吏部把前两个人调来北京到兵部报到,对于黄得功,他也让兵部派人去他家,问问他母亲愿不愿意让他参军,要是愿意就带来兵部。 安排完将军的事,朱由检开始忙着征兵。 万历皇帝的20万两银子已经送到慈庆宫,朱由检调了一百多名大汉将军,又到翰林院要了几名翰林官,就让方正化带着他们到北京各城门口招兵去。 而朱由检自己则是到北京兵仗局和军器局视察,火枪要搭配国家军工体系才能放心使用。 万历后期各部衙门大都人浮于事,滥竽充数,各司衙门缺少大量官员,人一少,很多事情就疏忽了。 明朝火器种类齐全,但质量又是另一回事了,历史上明朝两次派人到濠镜澳找葡萄牙人经营的卜加劳铸炮厂购买火炮,1621年购4门,1629年10门,均用于北京、辽地防务。 朱由检忙着抽查军器局的时候,北京德胜门前,十几名顶盔贯甲的大汉将军站在招兵榜文前。 他们身上那威武华丽的仪仗甲就是最好的广告,吸引了大批群众前来围观,一个军头敲着铜锣对群众们吆喝道:“都安静点安静点,朝廷要征兵了。 ” 说着用鼓吹敲了敲城墙上的榜文:“识字的自己来看,不识字的你听说我,凡被选中参军者,即刻发安家银5两,4两行粮,成为步卒的每月饷银3两,骑兵每人每月4两。 并且将来你们战死了,你们的家眷可以连续三年得到你们的军饷作为抚恤,另外每月还跟你家发一斗米,足够你们家里用的了。” 围观群众们顿时不淡定了,屠夫在古代是光收入人群了,一年下来净收入也就35两左右。 现在只要去当兵,哪怕只是步兵,一年下来的收入也能跟一个屠夫差不多了,并且战死了家人还能继续拿他们三年的军饷。 也就是一名步兵的抚恤银就有108两,折合rb七万二。 骑兵抚恤银144两,折合rb九万六。 在古代这个标准已经很高了,天下还有这种好事? 一个两手揣在袖筒里的汉子吆喝道:“军爷,真的假的啊,是被选中就给还是只有精兵才给啊?” “选中就给,但我把话说在前边这个选拔标准才严呢,只要18岁以上35岁以下的身体强健者,你这小身板的还是算了,愿意当兵拿饷的现在过来报名,等会有人带你们到城外参加选拔。” 人群顿时有人举手: “军爷,我报名!” “我也报名。” 如此优渥的条件自然吸引了大批青壮年纷纷报名,一旦被选中参军,直接就成为高收入人群了。 朱由检要来的几个翰林官和一百多个大汉将军根本应付不过来,方正化来不及请示,跑到顺天府衙门寻求帮助,又要了两百多个衙役和几十个小吏后才勉强够用。 一万多青壮被带到城外在军士和衙役们的指挥下参加选拔,选拔方式也简单。 朱由检弄来了200套明军步兵的全副装备,和100套骑兵棉甲,想成为步兵的穿上步兵装配,拿着长矛,想成为骑兵的就穿上棉甲,同样拿着长矛。 300人一起沿着军士们围好的路线往前跑,一共10公里,跑过了就合格。 明军步兵主要装备青甲,齐腰甲,紫花布甲和梅花甲,朱由检要来的是其中的青甲。 根据弘治九年制定的标准,步卒青甲每副重24至25斤,加上长矛水壶等其他物品,总重能有40斤。 背40斤的东西跑10公里,报名时还满腔热枕的壮士们听到要穿铠甲跑10公里顿时就蔫了,这是是招兵吗?这不是招苦力么? 至于骑兵的布面甲,光是铠甲就有三四十斤重,加上其他物品能有50斤,也要用腿来跑,这谁能跑完? 一个已经穿上青甲的年轻人瑟瑟的举起手,问身边的大汉将军:“军爷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么?” “脱下铠甲,把你的条子给我,然后滚蛋。” “是是是。” 听得到能退出,第一批换上铠甲的300人里走了二百六七十个,没穿铠甲的其他青壮年里也有不少人放弃了,只留在这看看到底有多少傻蛋会去跑。 第68章 选拔标准 背着几十斤重的东西跑10公里,这种选拔士兵的方式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可规矩就是这样,你不敢做那就甭想拿高军饷。 这个标准朱由检也觉得离谱,他制定的选拔标准一共有两项:一个是跑晕过去的,这种人信念强,面对敌人时不容易溃逃。 另一种是只要跑过五公里的,哪怕没到终点也要,这种人耐力强,在一名优秀的将军的带领下,他们可以成为勇猛之士。 这两项录取标准事先都不会告诉报名者,毕竟,要是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还当什么兵,打什么仗。 愿意尝试的人也大都是穿上步兵甲,穿上骑兵棉甲去跑的一百个人里只有四五个。 刚跑半公里就有人坚持不住了,喘着粗气的来到一边:“不行了,不行了,这个兵爱谁当谁当,老子不当了。” 有一就有二,很快穿上的人里也有十之一二的人选择退出。 剩下的人有人也跑不动了,可他们一旦放缓脚步旁边的大汉将军就冲他们吆喝:“不跑就滚一边去,别碍事。” 17岁的顾明楫再让在人群中并不算高大,身体也不算健壮,但始终奔跑在队列中。 手里握着沉重的长矛,跑出三公里后,他已是大汗淋漓,感觉手里的长矛像有千斤重一样,但脚下的步伐始终不曾停下。 一名大汉将军注意到了他,劝他:“不行就回去,就你这小身板还要当兵,笑死个人了。” 顾明楫已经头昏脑涨,眼前的景象都有重影了,听到这话,心里腾起一股不服输的火来,猛地大喊:“跑死老子乐意。” “好小子,像个爷们。” 大汉将军赞了一声就管别人去了。 在一群大汉将军里,方正化悄悄观察跑到内的情况,看到不断举手放弃的人,方正化开始担心,要照这么下去,这一天下来很能剩几个人啊? 忽然,砰的一声,跑道内一个壮汉坚持不住倒下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没能起来。 一名大汉将军过去问他:“放弃,凉茶都给你准备好了。” “不,不…我还能跑…”壮汉咬着牙坚持,强撑着继续往前跑,勉强站起来,又跑了几百米再次倒下,这次他昏过去了。 大汉将军叫了两声见没反应,招呼人过来:“把他抬一边去,还有把他的条子收了。” 愿意穿上铠甲去跑的人少,跑昏的更少,方正化本以为没人能跑到终点,结果出乎他的预料,足足有8个人穿着铠甲跑完了10公里。 虽然跑完之后都已经半死了,但还是跑完了。 …… 太阳刚落山,方正化来向朱由检汇报今天的招兵结果。 “殿下,今天一天一共有66个穿着铠甲跑到终点的,另外有137个跑昏过去的。” “这么多?” 正在写书的朱由检停下笔锋,有些诧异的看向方正化,方正化苦笑道:“殿下,今天还是一天,只招到不到200人,往后肯定更少啊,什么时候才能招够6000人。” “这个不用你操心。” 按照跑步选拔兵员的标准,招到的人少在朱由检的预料之内,毕竟他要的是精锐。 一个人背着40斤重的东西跑10公里,绝大部分人都做不到,但还是能做到的。 后世武警的五公里考核标准也只是负重27斤,23分钟以内算及格,之所以是五公里,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保证士兵到地方之后还能维持战斗力。 古人的身体素质比后世人强多了,加上今天只是选拔兵员,跑完之后不需要他们还有战斗力,所以朱由检定的标准还是有人能完成的。 至于补足兵员的方法,朱由检也想到了。 “明天我会从旗手卫拨给你500卫士,你安排他们去各县去招兵。” 方正化点点头,却又担心道: “殿下,人一旦散开,万一有人徇私舞弊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尽管留下便是,一旦他们在新军待不够一个月,我会让顺天府派衙役把他们的安家费收回来的。” “奴才明白了。” …… 根据朱由检制定的标准,方正化带着几百人把顺天府所领的五个州、二十二个县都跑遍了也没招够兵员。 最后还差300人,朱由检直接从锦衣卫里要了300名大汉将军,让他们脱了袍服,换上寻常士兵的铠甲,去军营帮着管理招募来的青壮。 村子里的人的身体素质普遍优于大城市里的人,在村县一级征募到的士兵反倒比在北京招到的兵多。 被朱由检调来的周遇吉、曹文诏二人也来到了北京,他们来兵部报到的当天,就被魏忠贤领到东阁。 东阁内,朱由检和方从哲两人相安无事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批阅奏折,魏忠贤带着周遇吉、曹文诏二人进入东阁。 “殿下,人带来了。” 朱由检把毛笔放到砚台上,抬头看向他二人。 两人都是20多岁的年轻将领,穿着布满污渍的紫花布面甲,腰间系着兽首铜扣,脚踏官靴,典型的边将打扮。 周遇吉长着一张宽厚面庞,脸上带着看透一切的淡漠。 曹文诏的相貌则是威武不凡,身子绷的笔直,就算没带武器,也给朱由检一种他这个人就是最危险的武器的感觉。 “两位将军,快请坐。” 二人赶紧抱拳推辞:“殿下,我二人可当不起将军之称啊,殿下有何吩咐,尽管命令卑职就是。” 魏忠贤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搬来两个布墩,等他二人坐下后,朱由检把准备好的两本折子拿出来,亲手交到两人手里。 “这是我要组建的新军标准和我想到的一些训练方式,这两营兵马将来是要到辽东跟鞑子血战的,怎么训练你们看着来 营盘和兵员都准备好了,军械也是我亲自去兵仗局、军器局督造的,如果没问题,你们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去营盘带兵训练。” 周遇吉和曹文诏低头看着手里的折子,朱由检把标准写的很清楚,还写了很多后世锻炼身体的方法。 二人看完之后,对视一眼,曹文诏道:“殿下,卑职请问您为什么选中我们?” “孙承宗举荐的。” 周遇吉问:“殿下给我们多久练兵时间?” “一个月练出样子来,三个月成军,半年内练成精锐。” 第69章 初步训练 东阁内,周遇吉跟曹文诏对视一眼,二人点点头,时间倒是充裕。 曹文诏问:“殿下,这两营真的要交给卑职二人么?周将军此前就是游击将军,而卑职只是个把总,还是在赫图阿拉城之战提的,卑职恐自己不能胜任。” 看着曹文诏担心的样子,朱由检哈哈一笑:“那就跟这位周将军多学学,对了这两营兵马,步兵由周遇吉带,骑兵你来带,对了,还有这个。” 他对曹文诏有绝对的信心,曹文诏被“文诏忠勇冠时,称明季良将第一”,要是他都带不好兵,那大明朝就没人能带好兵了。 朱由检打个响指,魏忠送了两块令牌过来:“你们拿着这块令牌到宫门前给当值卫士看,跟他们说要见我就会有人带你们来见我了,好了,还有什么问题么?” 周遇吉道:“殿下,这两营兵的营名可曾定下?” 这个问题朱由检真没想过,要按他的想法就叫一营、二营就好了,可一点就没有新军的气势。 想了想道:“步兵叫陷阵营,骑兵叫前锋营。” 这下两人没问题了,朱由检还要批折子,在让他们离开之前特意嘱咐一遍:“记住,你们这两营兵马是皇爷爷让我监督组建的,无论你们弄出有什么问题,兵部都无权过问与干涉,你们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进宫找我,知道了么?” 二人一齐抱拳: “末将谨记。” …… 周遇吉和曹文诏被方正化带去休息了,朱由检跟他俩说话的时候,方从哲一直在旁边听着。 自从那日弘德殿议事,万历当众表露出对朱由检的态度后,朱由检手里的权利就在不断扩大。 宫里的事,他不清楚,可在朝廷里,朱由检已经可以替万历批阅大部分奏折,提拔官员、监管六部,就拿被朱由检从礼部平调到兵部的沈盛时来说。他就是朱由检的党羽了。 现在朱由检更是有权利组建新军, 朱由检现有的权利,无论哪一样都是群臣支持的朱常洛所没有的。 一旦权利的天平发生明显倾斜,那就意味着要出事了。 朱由检见他神情有异,特意问道:“方阁老,您没事?” “没事,没事,对了,殿下,太子殿下最近如何了?” “他啊,挺好的啊,那天我跟皇爷爷恰好到钟粹宫去,就看到我爹跟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姐姐玩摸瞎呢,我爹蒙着眼睛摸到我皇爷爷身上了。” 说着,朱由检回想起当时的画面,不由的笑出声来;“方阁老,你是没看见我爹当时的表情,我都学不出来,哈哈哈。” 方从哲觉得朱常洛这事儿做的实在荒唐急了,勉强敷衍道:“挺好就好,挺好就好。” …… 黄昏时分,朱由检提早告退,来到胡姬酒肆。 如今的胡姬酒肆一切都已进入正轨,除了酒肆的基本业务,还开拓了外卖业务,刘效祖是老实人管理账房,罗曼作为胡姬们领班,也算认真负责。 街面上的事有顺天府帮忙摆平,官面上的事有朱由检罩着,连锦衣卫的人进来了都得老老实实的猫着。 而今天朱由检可不是来查账的,来了之后直上二楼,边走边问刘效祖:“舅舅,人都到了么?” “都来了,正等着呢,酒菜也都上了,可他们说你不来他们不敢动筷。” “正常,辛苦你了舅舅。” 跟刘效祖道完辛苦后,朱由检来到三楼甲字包间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六个年过半百的锦衣老者面对一桌珍奇美味而不动,看到朱由检来了,几人赶紧起身相迎。 朱由检面带微笑的回礼:“各位大人不必客气,请坐。” 包间里的几人都是今科进士,并且都是前30名里的,前三名里只有第一名的庄际昌来了。 几人落座后,朱由检先问了问他们最近在翰林院里还习惯么,然后才进入正题:“各位大人,我今天把你们叫到这儿来,是想让人在顺天府五州二十二县开办学堂。 这个学堂不收钱,学堂的花费由我提供,我会让皇爷爷下旨,凡顺天府年满8岁的孩子必须来你们开办的学堂里学习两年。 你们不需要教他们四书五经什么的,至于教他们的认字识字,让他们知道孰可为孰不可为就可以,能做到么?” 开办学堂这是好事,庄际昌等人都没说的,但他有一问:“敢问殿下,这是皇上的意思么?若是的话皇上直接降道旨意,翰林院里大把贤才,尽可让皇上任用,为何选我们?” “这是好事,皇爷爷虽然没下旨,但也不会拒绝,另外皇爷爷给了我这个。” 朱由检把金牌掏出来晃了晃,庄际昌几人见到金牌,立刻起身就要跪下,朱由检打断他们;“行了,都免礼了,皇爷爷给我这块牌子是想让我拿着它做点什么。 至于你们几个,是我照着金榜随便选出来的,你们能做么,不能的话我就再选别人。” “臣等愿领此任。” 这可是一个机会,庄际昌等人哪里肯放弃,既然愿意接受,朱由检便让他们起来跟他们介绍自己的想法。 科举的八股取士法,朱由检暂时没有动它的想法,但义务教育还是可以搞起来的,强化孩子们的国家观念。 跟几人交代完,朱由检让他们先吃着,自己来到楼下柜台找到刘效祖。 “舅舅,账面上还能拿出多少钱?” 刘效祖翻着账本,不太确定道:“200多两,最多不过300两。” “才这么点?” “不少了,你身边那魏忠贤三天两头的过来要银子,我这胡姬酒肆一个月也才两千两进账,还不够填补他的。” “知道了。” 朱由检二话不说的回到包间里,让几个翰林官先制定一个大概的教学章程后,带人回到慈庆宫。 一个胡姬酒肆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的开销了,魏忠贤在宫里收买人心的举动也不能停,因为魏忠贤的那些酒肉朋友,他能得到更多的信息,这是必要的花费。不能停。 他得想想办法弄点钱了。 第70章 前往查账 第二天一早,朱由检没去东阁,带着刘若愚和方正化,以及一群大汉将军来到尚膳监。 大汉将军们刚一进来,就将尚膳监的各个出入口封锁,不许任何人出入,尚膳监的厨子和太监们都被这阵仗吓住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朱由检的思维里,最赚钱的生意就是炒房地产,但他没那个本钱。 况且以明朝的情况,老百姓的收入在那摆着呢,他也没法把一间几十平米的房子从几十两银子炒到几百上千两。 而除了房地产,他所能想到的最赚钱的生意就是吃喝嫖赌,但前期都需要投入,他现在没那个本钱。 除了做生意,那最赚钱的就只有抢了,他是皇孙自然不能做那么粗俗的事,他还可以用别的方法,抓贪! 在皇宫里要抓贪污的人那个太容易了,最大的贪污群体——太监,可就在他身边。 别的不说,就他身边的魏忠贤,朱由检就不信他隔三差五的从胡姬酒肆里拿钱,他就没往自己兜里揣点儿。 魏忠贤对他还有用,但是对于一些其他的太监,他可就不客气了。 魏忠贤还要继续拉拢人心,为了避嫌,他没让魏忠贤跟过来,况且魏忠贤这个文盲就算跟过来了,也没什么用。 皇宫二十四衙门里,多少都跟银子挂点勾,尚膳监就是其中之一。 朱由检刚一进来,尚膳监掌印太监王德发提着袍摆,一路小跑过来跪下:“奴才给殿下请安。” “免了,起来。” 王德发道了声谢,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朱由检身后这一大群人疑惑道:“殿下,您带这么多人来,这是意欲何为啊?” 朱由检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幅度,拿起金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查账,王公公把你们这儿今年的开销账本都拿出来。” 金牌握在朱由检手里,王德发一个太监哪敢说半个不字,侧身招呼朱由检进入明堂,招呼手下太监去把账本都拿出来。 很快,5个太监帮着一摞一摞的账本进来了,朱由检直接看傻了眼。 那叫一个太监搬了30个账本来算,这5个太监就搬来了150本账册,这还是只是今年上半年的,要是宫廷一年的账本那该有多少本? 庞大的工作量让朱由检心里都打鼓了,看了一眼王德发,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心里做出决定:“王公公。” “殿下您吩咐。” 朱由检看着太监们搬来的这一堆账簿:“你们尚膳监也真是不容易的了,这么多账本每天光记账就得花不少时间?” 王德发满脸恭敬的回答:“殿下能体谅奴才们的辛劳,奴才就不算白忙。” “真不容易啊。” 王德发偷偷瞄着朱由检的惊异表情,本以为朱由检要放弃的时候,可他下一句话直接让王德发傻眼了。 “王公公你放心,这些都是你们一笔一笔记下来,为了不让你们白忙活,今天我就是不吃不喝也把这些看完了,来啊,从元月元日的账簿开始拿来。” 方正化拿出第一本账簿,朱由检低头仔细的看。 王德发站在堂中,一脸懵逼的看着朱由检。 他不敢相信朱由检居然真的要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天要看这么些账簿,这真是个孩子能干出的事么? 方正化凑到他身边小声道:“王公公,我们殿下可是勤奋的很,每天在东阁批的折子,比方阁老批的还多几十本呢。 莫说是你这儿的这点账簿,就是六部册房的账本,殿下都没少看,你这儿有什么小毛病尽管放心,我们殿下肯定帮你找出来。” “额…是是是。”王德发悻悻点头。 朱由检看的很细,这些账簿看着多,有用的内容却不多,有的宫开销大,下边就写上为什么这里的开销大。 比如郑贵妃爱吃燕窝,这燕窝还不能是一般燕窝。 因为燕窝的主要产地是东南亚和大洋洲,所以郑贵妃吃的燕窝都是海商带来大明的,光是运输费就要一大笔银子,所以翊坤宫的开销就大。 而王皇后爱吃素菜,所以坤宁宫的开销就小。 但王皇后吃的素菜也是从产地直运过来的,虽然要比郑贵妃的燕窝便宜不少,但一棵白菜从山东送到皇宫里,也得5两银子,相当于三千多块rb。 朱由检越看眉头皱的越深,有用的信息看的他头大。 就拿万历皇帝的乾清宫来说,乾清宫的宫膳,每天消耗猪肉221斤8两,鹅3只,鸡4只,火熏肉5斤,鸡子5个。 米面豆粉、点心、荔枝、圆眼等东西加起来也得好几百斤。 每日用银24两3钱8厘3毫9丝7忽5微,每月共银704两9钱4分3厘5毫2丝7忽5微。 并且,这只是宫人吃的宫膳,万历皇帝还有自己的小厨房(御膳),里面有份例中没有的驴肉、鹌鹑、鸽子等万历爱吃的食品。。 御膳每日用银16两1钱6分2厘5毫5丝8忽6微,每月共银468两7钱1分4厘1毫9丝9忽4微。 也就是说光是乾清宫每月在吃上面就要花掉近1200两银子,王皇后的坤宁宫花335两,郑贵妃的翊坤宫花486两。 朱由检的慈庆宫每月也要144两,朱由检觉得自己吃的不多,沈瑶那娘们喝酒也从来都是去酒醋面局偷的,慈庆宫的宫人也不算太多,吃的也没见有多好,可银子就是花了这么多。 看完第一本账簿后,直接把账簿扔一边去了:“王公公!” 王德发赶紧跪下: “在!” “宫里的开销怎么这么大?咱的慈庆宫每个月光是吃怎么就要144两了?” “殿下,账本上写的清清楚楚,每日支用的肉类菜品丝毫不差啊,质量更是没的说,就拿白菜来说,菜叶不能有半点磕碰,更不能有虫蛀痕迹,而且都是产地直运的,奴才…” “停停停!!!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等我把这些看完再跟你算账。” 朱由检重新坐下,翻看起方正化拿来的第二本账簿。 第71章 挨个巡视 账本一页页的翻,朱由检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王德发额头上的汗水也来越多。 豆大的汗珠顺着鼻梁滑落,汗珠像是滴在他心头,王德发觉得两腿一阵发软,都快站不住了。 ‘啪!’的一声,朱由检一把把看完的账簿重重拍在桌上,王德发直接吓跪了。 他看了1月1日到2月15日的饮食开销,一月份皇宫在饮食上的开销就有两4分7厘6毫7丝6忽2微,除了乾清宫、坤宁宫、翊坤宫等几个开销大户外,开销最大的就是当值宿卫。 这些各卫官兵,连同宫内的答应、学经、常报更时人役等,每天就要摆七百多桌汤饭,总之宫里吃饭的人很多,所以开销就大了。 二月的前半个月跟一月的前半月差不多,可2月15日是元宵节,元宵节这一天的开销就顶的上平常五天的。 朱由检调整了下情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询问王德发:“每个月1万1千两,相当于每天就要花366两银子,我算的对么?” “对。” “对就好,那么咱就得说说这开销的事了,你这开销太大了,得减,得大减!” “可…殿下怎么减啊?”王德发一脸懵逼。 朱由检一屁股坐到桌子上,随手拿起一本账簿,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物品道:“就拿慈庆宫每三日一进的点心、火熏来说,以后改为半月一进。 六日一进的面糖、蜜鲜果等也都改为半个月一进,其他各宫都按慈庆宫的标准来。 各宫人数不一样,在原来的食材数量上减三成,乾清宫的进奉也都照此来改。 对了,还有这些东西的产地,以后就不要产地直送了,又费钱又费力的,都改为在顺天府一带采买,顺天府买不到的东西,除供奉乾清宫御膳的东西外,其他东西以后就都不要了,还有东西种类的问题…” 朱由检口若悬河的说着,王德发已经听傻了,要照这么改,东西用得少了,那不就得裁人了? 朱由检足说了三分钟才说完,刚说完刘若愚贴心的奉上茶水。 朱由检呷了口茶水,把茶杯还给刘若愚后继续道;“王公公,对你这儿的要求暂时就这些,限你一个月,不,给你三天,算了就今天,从今天开始各宫的食材标准和进奉瓜果点心的日子都按我说的来。 量不能少,质量可以差一些,但也别太差!记住了么?” 王德发一脸苦涩,眉毛都皱成了内八,“殿下,要是改的话,下人们倒还好,只怕各宫娘娘和太子爷和几位王爷会有微辞啊。” “有就有,有也得忍着,朝廷财政都困难成什么样了,他们还想着天天大吃大喝,该管管了。” 令牌在手,朱由检说话都有底气。 在尚膳监察完,朱由检紧接着就去针工局了,针工局负责制造宫中的衣物,每月花销比尚膳监还大。 从账本上,朱由检只能看出用度大,用料好,而看不出有谁从中贪污了,朱由检把在尚膳监说的话改了一遍说给针工局掌印太监听。 宫人衣服的更新速度都做了放缓,外套、冬衣改为三年一发,夏季常服两年一发,靴袜亵裤之类的贴身衣物,每人一年最多领取三件。 至于万历皇帝的用度朱由检非常留情,不敢做太大、太明显的改变。 但其他人,连同朱常洛、王皇后等人的用度,朱由检可毫不留情。 太子、王爷、妃嫔们上次领取冬衣是三个月前,那下次领取冬衣就是两年零九个月之后了。 一天时间,皇宫二十四衙门里,朱由检去了八个。 都是跟钱最有关系的部门,在原先的标准上一律减少或是放缓,并重新制定了标准。 比如负责制作金银器具的银作局,银作局的人要出宫必须经过宫门卫士的严查,包括但不限于原地蹲起30个,总之从各方面减少宫中的开销和损失。 朱由检这么一搞,很快就出问题了。 第四天临近中午的时候,翊坤宫郑贵妃的寝殿内。 郑贵妃坐在桌边,提笔抄写佛经。 大明是个道教国家,成祖朱棣自称真武大帝转世,嘉靖皇帝更继宋徽宗之后的又一位“道君皇帝”,明令禁佛。 嘉靖去太庙祭祀,发现明成祖朱棣的配享功臣中居然有姚广孝,而姚广孝是僧人,他向先皇们行礼的时候这个老和尚居然也在受礼,于是姚广孝就被嘉靖逐出太庙了。 嘉靖的禁佛令在他死后就被撤回了,原因很简单,万历皇帝的母亲李太后就是信佛的。 郑贵妃是个才女,她抄的很认真,很快一本佛经就被她抄了大半,这时一名贴身宫女进来:“娘娘,该用午膳了。” “呼…。” 郑贵妃轻吐一口浊气,放下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一个眼神递给宫女。 宫女会意立刻将抄好的佛经一一晾干叠起,抄好的佛经供于佛堂前,佛堂里一尊观音菩萨金像正享受着香火。 宫女招呼下人把午膳送进来,一道道用大碗叩在上面的盘子被宫女摆在桌上,逐个打开后,宫女先拿银筷子,逐道菜的试毒。 吃完三分钟后,身体都没出现异样,郑贵妃这才拿起筷子,夹了片白菜吃,皱着眉头的嚼碎咽下去。 身边的宫女给她盛了碗羹,郑贵妃接过小碗,用筷子在碗里扒住了一下,夹起一块银耳。 确定是银耳后,把筷子啪的一下拍在桌上,微怒道:“去尚膳监把王德发给本宫叫来。” 宫女立刻派人去,很快,王德发一路跑步过来。 进门时跑得太急,在郑贵妃面前摔了个狗吃屎,顾不得身上的灰尘和伤痛,在郑贵妃面前跪好:“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第73章 祖孙对谈 “嗯,算你有孝心,但话说回来,宫里的事儿你做的也太过了,二十四衙门你一个也没放过。” 这件事,朱由检有足够的理由解释:“皇爷爷,不是孙儿做得过,现在户部财政那么困难,一切都该能省则省。 太祖爷当年还吃过珍珠翡翠白玉汤呢,我们这些后世子孙连勤俭节约都做不到的话,以后见了祖宗,会被骂不孝子孙的。” 祖宗都搬出来了,万历也不好让他收回成命,但还是劝道:“宫女太监苦一苦无所谓,但后宫情况特殊,你的那些奶奶们跟了朕一辈子了,到老了也别太亏待她们。” “皇爷爷,孙儿只是减少了三成宫中花费,取消了很多顺天府买不到的食材,又不是吃不到酒肉,再说了,没有钱,喝口粥,吃口白菜一样过啊。 还有首饰,我朝历代先祖的皇后都是仁孝贤明,都不是爱慕虚荣之辈,太祖爷的孝慈高皇后,成祖爷的仁孝文皇后。孝宗皇帝的孝康敬皇后,还有郑奶奶,都不是贪慕荣华之辈。 而眼下宫中在首饰上的花费一年居然达到了128万两,皇爷爷,这太多了,该省省了。” 说起这话时,朱由检就一肚子怨气,让万历皇帝拿20万两都比登天还难,可每年却花128万两给妃嫔买首饰。 这个数字在《明神宗实录》上有明确记载,提出这个数字的万历中期的丙午大学士吕调阳,《明神宗实录》又是天启年间修成的,还是可信的。 食物和珠宝只是一方面,检查了二十四衙门的朱由检可是有一肚子不满的,说完珠宝说衣物。 万历对这些不感兴趣,赶紧打断他:“好好好,你这小家伙越来越会说了,皇爷爷说不过你,往后宫中标准就按你说的办。” “嗯,皇爷爷,孙儿还有点事情要做,改天再来看您啊。” “去。” 朱由检离开之后,王皇后轻声细语的问:“皇上,您真打算立他为皇孙?” “嗯,他最聪明了,比他爹他哥都要聪明,说句不谦虚的话,他比朕还聪明。” 聪明这点不是万历自夸,而是满朝大臣公认的,万历皇帝他3岁至4岁,就能读书。 10岁即位的时候,由于年龄太小,临朝时还需要在衣袖里抽出一张别人事先为他书写好的纸片,边看边答复各个官员的呈奏请示。 他自然不能完全明白纸片上所写答语的含义,而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儿童在简单地履行皇帝的职责。 万历十岁时处理政务还懵懵懂懂,需要他人帮忙,现在八岁的朱由检已经能独自处理政务,确实要比万历聪明。 “那皇上打算什么时候立他皇孙?” 这话听着像是在问朱由检,但言外之意却是在问打算什么时候废立太子,朱常洛和朱由检父子不和,这已经是宫人们都知道的事了。 加上朱由检又不是长子,那么朱常洛即位,朱由检大概率是要被放到某个地方就藩的。 “现在还不行,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听下人说,现在宫里人都分成了太子党和皇孙党了,两帮人谁也看不惯谁。” 王皇后与万历伉俪弥笃,加上王皇后身体不好,两人不能经常见到,很多连郑贵妃都不能问的话题她能问。 “哦?太子党和皇孙党,倒是有趣。” “皇上你还笑,总不能让他们一直斗下去。” “先斗着,朝还有很多人还对太子抱有幻想,让这小家伙再多表现表现,邹义,把《子不语》拿出来念会儿。” …… 另一边,朱由检从暖阁离开后,立刻带着方正化和30名慈庆宫太监来到朱常浩居住的重华宫外。 去里边打探消息的魏忠贤很快跑回来:“殿下都问清楚了。瑞王殿下回来。然后吵着要喝酒,但按照您定的标准,每宫每日至多给酒三斤的规矩,瑞王一听就不高兴了,带着桂王殿下一起出宫去了。” “他们走得好啊,我们走。” 朱由检带着魏忠贤、方正化和一群太监明目张胆的向重华宫门走去。 眼下他很缺钱,把二十四衙门逛了一遍后,根据各衙门的掌印太监面对他算账时露出的神态他就大概能看出谁有问题,让锦衣卫调查那些人家产还需要时间,眼下他只能‘忍痛’从自家人身上开刀了。 刨开万历不看,宫里最有钱的就是朱常浩了,根据魏忠贤的情报,朱常浩经常跟户部要钱,却从不见他大手大脚的花钱,所以他至少在宫里藏了15万两银子。 这笔银子正好能解决朱由检的燃眉之急,一行人来到宫门前,当值的两个太监立刻冲他们喊道:“你们什么人,要干什么?” 朱由检掏出令牌,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令牌在此,见令牌如见皇上。” 金牌开路,带着太监们,浩浩荡荡的冲进重华宫里,刚一进去就吆喝道:“都去,把大门小门都给我看严实了,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去。” “是。” 太监们踏着细碎的步伐分开冲向重华宫各门。 30个太监很快走的就剩魏忠贤和方正化俩人,这时重华宫管事太监小跑过来,朱由检已经把令牌收起来了,太监过来跪下:“奴才陈德利,蒙瑞王殿下不弃,监管重华宫事,皇孙殿下您这是干什么来了?” 朱由检扫了眼重华宫的各座殿宇,神情桀骜:“刚有个贼人在我们慈庆宫偷了东西。有人看见他跑到你们重华宫来了,所以我就带人抓贼。” “殿下,这…这万万不可能的话,慈庆宫与重华宫相隔何止千步,就算有贼人从慈庆宫偷了东西,也不可能逃到我们重华宫来啊,殿下,您明察啊。” “有没有贼人不是你说了算,要等我查了之后再说,陈公公别碍事儿,不然我又得请出皇爷爷的令牌来了。” “奴才不敢。” “不敢就好,我五叔平时都住在哪儿,带我过去。” “是,是,殿下这边请。” 李德利把朱由检带到朱常浩居住的崇敬殿前,朱由检走进殿内,扫了眼殿内的素雅装饰,回头对魏忠贤、李德利等人道:“你们在外边等着,老方跟我进来。” 第74章 藏钱所在 朱常浩的寝殿里,朱由检用扇子抵着下巴,边走边思索。 作为一个迟早要去就藩,又没有什么理财头脑的小守财奴,朱常浩不可能把要来的银子变成在京中的产业,魏忠贤在重华宫的朋友也没听说过这事。 所以朱常浩的银子应该就被他藏在宫里,并且作为一个守财奴,肯定要经常把财富拿出来看,所以银子应该不难找。 “老方,你看地砖,我看家具。” 交代完,朱由检仔细观察屋内的家具,虽然银票早在宋代就出现了,但明朝是没有银票的,只有宝钞,而此时的大明宝钞的价值可以废纸跟画等号。 寝殿里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跟慈庆宫的规格相近。 朱由检看了几个瓷瓶,瓶下都有大明制造的印记,墙上挂的画也都是本朝名臣的,最有名的就是董其昌的画,但董其昌还没死呢,虽有价值,却称不上连城。 翻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方正化也是一块块地砖的敲打,都没有近期被撬开的痕迹,更不像金银打造的。 朱由检无奈的坐到红木太师椅上,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来喝,看到方正化还在敲地砖,给他也倒了一杯,走过去递给他。 “行了,老方,歇歇,这儿要是找不到等会就去别的殿宇找找。”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没信心了,朱常浩把自己财富藏在别的殿宇里,这种概率实在不大。 “谢殿下。” 方从哲起身接过茶水,道了声谢,喝着茶水,仍不甘心的扫视了一遍殿内,就在此时,殿门突然被人敲响。 朱由检心里咯噔一下,朱常浩回来了! 走到门口,隔着门上的明瓦只能隐约外面的情况,朱由检深吸一口气打开门:“五叔,我…” 门开了,门外的人却不是朱常浩,而是朱由校。 朱由检面带微笑,哼着小调走进来,一手拍在朱由检肩头:“嘿,检弟,在这儿干嘛呢?” “哥,你怎么来了?” “我听人说你到这儿来了,我正好无聊就过来看看了,倒是你在这儿干嘛呢?” “进来说话。” 把朱由校带进门来,关上门,随口就是一个说辞:“还是李康妃的事,咱俩把那贱人做了,皇爷爷只关了我几天就把我放出来,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前两天听人说五叔在宫里藏了一大笔银子,就过来寻宝,要是找到了就献给皇爷爷。” 朱由校本来只是过来看看,一听是寻宝,顿时来精神了,把手搭在朱由检肩头:“检弟,寻宝这种事哥在行啊,哥帮你找。” “嗯。” 本来朱由检也打算找到财宝要给万历分一份的,不然没法跟他解释,朱由校愿意帮忙,那最好了。 还没开始找,朱由校扫了眼殿内的家具摆设,咂舌道:“五叔这品味可真够差的了。” 朱由检扫视一遍,不明白他的意思:“怎么差了?” “你看,五叔的桌椅书架都是红木的,而床却是榉木的,您不觉得这床跟其他家具的颜色都不搭么?” 他这么一说,朱由检才发现真是这么回事。 红木是珍贵树种的总称,朱常浩的桌椅都是用其中的鸡翅木做的,鸡翅木的颜色偏灰,而榉木是跟黄花梨相似的赤黄色。 跟其他家具一起看的话,床的颜色就显得很不搭。 朱由校怕他不懂,走到床边,敲了敲床头的木头:“检弟,红木家具虽然贵,但不经磕碰,榉木的价钱就便宜多了。 而且,咱五叔这木料选的也不好,瞧瞧上边这纹路,别说宝塔纹了,水波纹都没有,一团糟么这不是。” 跟名贵桌椅不搭的便宜床…… 朱由检把手搭在床头:“哥,榉木的优点是什么?” “优点么…”朱由校细细一想:“结实!别的木板上放一块砖就断了,榉木板能放两块呢。” “结实?” 朱由检把方正化把被褥搬到一边,伸手在浑然一体的床板抚摸,果然在边缘被他摸到一道细细的凹痕,这凹痕不把眼睛贴上去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沿着凹痕,在床榻靠墙的一侧发现了一处松动板子,把板子往下一推,在里面摸到一个锁眼。 朱由检这下确定了,让方正化把床的一侧拖离墙边,方正化使了浑身力气,一口气儿也只能拖动两厘米左右。 拖了几下就喘粗气了:“殿下,这床太沉了,少说也得上千斤了。” “辛苦了。” 拖了十几厘米,已经足够看清锁眼了。 能看到锁眼,但没有钥匙,钥匙这种东西肯定被朱常浩随身携带,要偷到钥匙可太难了。 “老方,去让魏忠贤找把斧头来,软的不行,那就得来硬的了。” “哎。” 方正化答应一声,起身就要出去。 “慢慢慢!” 朱由校抓住方正化衣角让他先别走,自己凑到锁眼前观察:“检弟,咱五叔这床,料子虽然一般,但能把床改造成带锁的储物柜,这床也不是凡品了,砸了怪可惜的。 这样,把床抬你那儿去,给我半天时间肯定把这玩意儿弄开。” 朱由检笑了:“哥,你还会开锁?” “别说开锁了,造锁你哥我都会。”朱由校洋洋得意。 既然朱由校能搞定,朱由检也省的麻烦了,打开门让魏忠贤进来,指着床:“派人把这床搬我的寝殿去,现在就搬,快!” 魏忠贤一看那足够两人睡的大床,再看看自己进来的殿门:“殿下,整个搬出不去啊。” 殿门大概2米左右,床却至少3米了。 朱由检走到魏忠贤身前,用扇子在他脑门上敲了下:“真笨,门出不去你们不会砸墙啊!” 魏忠贤一拍脑门:“哦,对!可以砸墙啊。” “还不快去,要是我五叔回来之前搬不走,你往后一年的饷钱就都充公了,你就等着喝西北风你。” 第75章 砸墙搬床 朱由检都这么催了,魏忠贤哪敢怠慢,赶紧让人去找工具。 砸墙的砸墙,抬杠的抬杠,十二个太监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把床抬离地面。 “来来来,都快着点,听我命令,一二三,走!” 魏忠贤戴着从一个大汉将军那儿借的凤翅兜鍪,指挥太监们把床从砸开的墙壁里出去。 李德利进来一看,急的跳脚,赶紧来到朱由检身边:“殿下,您您您…您这是干什么啊?您不说是有贼人闯进来么,您砸墙搬床是干嘛啊,这床可是我们王爷的,贼人可偷不了。” “李公公!” 朱由检一脸严肃,负手看着逐渐出墙的床:“你很尽心,把重华宫看的不错,经我搜查,没有贼人闯进重华宫。 等我五叔回来替我转告他,他这床太差了,这哪像个王爷用的床啊,我就替他搬走了,三天后我让人送个同样大小的金丝楠木床来,让他不用来谢我了。” 李德利一脸懵:“那这墙?” 朱由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一面墙能有多贵,找几个泥瓦匠一天就弄完了,重华宫要是没钱就来跟慈庆宫跟我说一声,我出钱找人修。” 说完,拍拍李德利的肩膀。 跟朱由校一起跳到床板上盘腿坐好,冲太监们吆喝:“快点快点,都别偷懒,赶紧搬,今晚给你们加肉火烧。” 十二个太监扛着一张床,床上坐着俩皇孙,一路上回头率爆表。 抬到朱由检的寝殿外,他的寝殿门也办不进去,只能放外面,嘱咐刘若愚道;“这床除了我和我哥,其他人谁也不许动。 老魏,老方,你带所有爷们到宫门前等着去,我五叔等会儿肯定会来,你就是跟他干一仗,也不能让他进来,出了事我兜着。” 刘若愚、魏忠贤齐齐看向他;“殿下您呢?” 朱由检耸耸肩:“我?我得去东阁,还有国家大事等我处理呢。” 跟他们交代完,朱由检哼着小调就要去东阁了,柳姒月突然抓住他的衣袂:“殿下,我怕…” 朱由检微微一笑,揉着她肉乎乎的脸蛋:“怕什么?就我五叔宫里那几瓣蒜,给他们铠甲战车都闯不进来,对了,那死酒鬼哪儿去了?” 柳姒月觉着粉嫩的小嘴唇,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不知道,一天也见不到她几次,殿下您就别留着她了,把她送出宫,她爱怎么喝就怎么喝呗,您还落个清净。” “那可不行,我得留着她,你俩好好处,别怕!” 安慰完柳姒月,朱由检哼着小调去东阁了:“提起那宋老三呐,两口子卖大烟~” 等朱由检到东阁的时候,朱常浩听到消息从宫外赶回来了。 刚跨过宫门就看到他的寝殿连门带墙都被砸开了,他蚌埠住了,攥着拳头气的跳脚:“td朱由检,敢砸我的墙!!!” “王爷哟,您可算回来了。” 李德利总算见到主心骨了,凑到抱着朱常浩的大腿就开哭:“刚才五皇孙带人来,说看见有贼人闯进咱们宫里来了,二话不说就进来搜。 一来就带人进您的殿里了,然后皇长孙也来了,俩人一合计就要砸墙搬床,还说损失他们出,那张床配不上王爷您的身份,三天后让人送张金丝楠木的来。” 怒意当头的朱常浩一脚踹开他:“狗东西,你不知道拦着他们啊?” 李德利瘫坐在地上,无奈道:“王爷,五皇孙连皇上的令牌都拿出来了,见令牌如见皇上,奴才哪敢拦啊。” 足够的理由也无法愈合朱常浩正在滴血的心, 对于一个守财奴来说,出去吃了顿饭,自己多年来的积蓄就被人明目张胆的搬走了,心脏不好的人都能直接被气过去。 这么些年积蓄…都没了!! 朱常浩越想越气,逆血上涌,一张脸涨的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声嘶力竭的仰天呐喊:“朱由检,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一声咆哮后,红着眼睛的他对李德利道:“把所有人都叫来,重华宫里有一个算一个,凡是能喘气儿的都拿家伙跟我去找朱由检算账!!!” “啊?王爷,这可万万…奴才这就去安排。” 李德利本想劝一下,可朱常浩的眼神都恨不得要吃人了,赶紧闭上嘴去召集人手,反正除了出了事有朱常浩顶着。。 很快,重华宫的宫女太监们都被叫来了,手里拿着各自的家伙。 宫女们手里拿着抹布、托盘,太监们有的拿着棍棒,找不到棍棒的就拿起廉价的桌椅板凳,连扫地的都拿着扫把来了。 一共三百多人,这么多人也就能壮个人场,真出事了可指不上他们,朱常浩可不管,那些带人就去了。 明代皇宫里到底有多少人,因为保密,并没有被记载,但重华宫的规制比慈庆宫低,这是不争的事实,人手也不如慈庆宫多。 根据每月每年的膳银数目,和《明实录》里的相关记载来估算,再配合其它史料文献,明代宫女太监也就三万人多点。 像后世有些人说的明代皇宫九千宫女,十万太监,则纯是扯淡。 明代的紫禁城虽然比清朝的紫禁城大,但也没大的离谱,后世的故宫每天最大最大的极限才6万,去过故宫都知道,里面凡是开放的地方,都挤满了人。 明朝皇宫要真有十万九千人的宫女太监,就不会被一个拿着木棍的疯子闯到太子寝宫门口。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慈庆宫门口,等着他们的是魏忠贤、方正化带着的三百多个慈庆宫太监,太监们拿着棍棒桌椅,把慈宁宫宫门堵的严严实实。 朱常浩拄着粗长的廷棍,怒喝道:“狗奴才,让开!” 面对连皇位继承权都没有的朱常浩,魏忠贤丝毫不怂,抬手一揖后淡淡的回:“瑞王殿请自重,慈庆宫乃是五皇孙殿下的寝宫,您带着这么多人,来此何为啊?” “来此何为?”朱常浩气的大笑:“那小兔崽子砸了我的墙,抢了我的床,别说你们没看见。” 魏忠贤哦了一声,恍然道:“是这事儿啊,我们殿下也是出于好心,况且我们殿下不是说了,赔您一张更好的床,砸的墙也是我们慈庆宫出钱帮你修,殿下,您何必追着不放呢?” 说着,魏忠贤眼神一冷:“况且,如果我们殿下是小兔崽子,岂不是说太子爷是兔爷,那皇上岂不就是…哼哼…” 第76章 叔侄之争 面对魏忠贤的吓唬,朱常浩已经不管不顾了。 “老子用不着!!!姓魏的,我知道你是那小子跟前的红人,你现在去把他从我这儿搬走的床,给我原样搬回来,我就不为难你,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你这老狗日的的忌日。” 见说不通,魏忠贤也不说了;“总之,奴才不能放您进去,您要是硬闯的话,那奴才也没办法了。” “老子今天还就闯了,我看你们这些狗奴才敢拿我怎么样!” 说着冲身后的宫人们一招手,“上,谁敢挡路就打死谁,出了事儿本王担着。” 说完,朱常浩率先冲了进去,见魏忠贤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抡起棍子朝魏忠贤当头砸下。 眼瞅着就要打下来的时候,一只棍子横在魏忠贤头顶,替他挡住朱常浩的棍子,持棍之人正是方正化。 方正化一直盯着朱常浩的举动,对于能在战场上一己之力击杀几十个大顺兵的他来说,朱常浩带的这群宫女太监算不得什么,只是他不能先动手,给人以口实。 现在朱常浩先动手了,他也就不用客气了。 抡起棍子几下打在朱常浩手腕上,朱常浩吃痛的松开手,棍子落在地上。 旁边慈庆宫和重华宫的太监们都打了起来,有人冲不到前边去,就把带来的盘子和碗之类的小东西扔到前边去。 魏忠贤躲在人堆里本还没遇见一个天降的盘子,不偏不倚的砸在他脑门上,直接把它擦的眼冒金星,吃痛的大喊;“谁?哪个狗日的拿东西砸老子?” 双方都乱成一团了,方正化将朱常浩按在地上,然后两个小太监压着他之后,自己拿起棍棒加入战团。 一根廷棍被他使的出神入化,很对太监都没看清他棍子的痕迹,就被打中了。嗯。 有他的加入,重华宫的太监们被打的哭爹喊娘,狼狈逃离出几十步,方正化才停止追赶。 来到被压着的朱常浩身边,看看怒发冲冠的朱常浩,再看看魏忠贤;“魏公公,怎么办?” 魏忠贤跪在朱常浩面前,一个叩首:“瑞王殿下您也看见了,您带的人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就算了,有什么事儿您可以到乾清宫去找皇上做主。” 说完对压在朱常浩身上的两个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两个太监离开了,朱常浩从地上站起,低头看看自己狼狈的一身,心里的怒火更旺了,抡起巴掌对近在咫尺的魏忠贤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宫门前回荡,魏忠贤被打的晕头转向。 几秒钟后才缓过来,心里怒了,论起袖子就要上:“你狗日的敢打老子。” 他本就是市井无赖出身,现在仍保留着市井无赖的习气,朱常浩都成这德行了,他可不惯着他。 正要回敬一拳,方正化赶紧抓住他的手腕,一边劝魏忠贤冷静,一边回头对太监们命令道:“还愣着干嘛,把瑞王殿下弄回去。” 太监们赶紧架起朱常浩离开,朱常浩一走,魏忠贤的怒气逐渐散了。 两个太监把朱常浩送到宫道拐角,逃跑的重华宫人都在这里等着,见他们的王爷回来,赶紧冲了出来。 “王爷您没事?” “王爷,他们没把您怎么样?” 各种关切的问候声不绝于耳,朱常浩推开围着他的宫人们,“滚!都给我滚。” 带着满腔怒火向乾清宫走去,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朱由检这个时候有可能在东阁。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来到东阁,刚一进门,果然看见朱由检跟方从哲一起批折子。 朱常浩攥着拳头走过去,双臂在桌上一扫而过,把十来本奏折和笔墨砚台等物一起扫到地上。 朱由检拿着毛笔,仍保持着下笔的姿势,缓缓抬头:“五叔这是何意啊?” 主座后的方从哲和几个来送折子的六部官吏纷纷停下手里的事,看向朱常浩。 朱常浩左右看了一眼,强忍着要打人的冲动道:“我的好侄子,你可真行啊。 打着抓贼的名义到我宫里,砸了我的墙,抢了我的床,我带人到慈庆宫理论,被你那姓魏的奴才一顿羞辱,还有一个太监拿棍子打我,把我按在地上,这些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我今天就不走了。” 朱由检撂下毛笔,看了眼被朱常浩踩在脚下的折子,不动声色的说:“五叔,该做的我都做了,砸的墙我出钱修,那张榉木床不符合五叔您王爷的规格。 侄儿我好心替您搬走,也说了改天我送您一张金丝楠木的,这也不算委屈你了。 您到慈宁宫闹事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跑到东阁来闹,这就过分了,还有,侄儿劝您一句,五叔您最好把您脚下的折子给我捡起来。” “老子不捡!!!” 朱常浩报复性的大跳,狠狠踩了折子几下,这下方从哲都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瑞王殿下,这儿是东阁,理政之所,请您自重。” 要换成平常,朱常浩还给他几分薄面,但今天一点不给:“姓方的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少来多管闲事。” 说完看向朱由检:“朱由检,你怎么把我的墙砸的就怎么给我修好了,还有我的床,原模原样给我送回来,不然今天这事儿咱俩没完。” 朱由检还是不怒。 “五叔,侄儿好心好意的带人帮你抓贼,贼没抓到,侄儿怕您怪罪,好心好意的想给您换张更好的床,床出不去才把墙砸了,您要是觉得侄儿做的不对,侄儿可以向你赔礼道歉。 那张床侄儿已经让人丢河里了,找是找不回来了,床赔你更好的,墙我给你修。 五叔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的话,侄儿拿着砖头亲自去给您修墙也行,还有,请您把脚下的折子给我捡起来。” “老子就不捡!!!小兔崽子,你把我的床扔哪儿了就去哪儿给我找回来,老子用不着你的金丝楠木床。”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强挤出一丝笑容:“五叔,你脚下踩的是皇爷爷的朱批。” 第77章 这是惊喜 “五叔,您脚下踩的是皇爷爷的朱批。”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朱常浩的脸色瞬间变了,赶紧把脚下的折子拿起来拍去上面的脚印。 把折子放到桌上,指着朱由检半天没说出话,朱由检则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他料定朱常浩在这事上无话可说。 朱常浩几乎每天都向户部要结婚的费用,前前后后加起来快20万两了,还说这点钱买冠服都不够。 你朱常浩自己都宣称手里的钱买冠服都不够,所以从重华宫里找到再多财宝,肯定也都不是你朱常浩的。 “好小子,你跟我记着,这事儿没完!”朱常浩撂了句狠话,直接就走。 “殿下,瑞王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主座上的方从哲还是不太明白朱常浩何至于小题大做。 “没什么事,方阁老,我得去趟乾清宫。” 跟方从哲告辞后,朱由检来到乾清宫暖阁,万历皇帝正跟郑贵妃在暖阁里玩投壶,俩人一边玩,一边听朱由检把砸墙搬床和朱常浩来闹的事说出来。 万历用一只眼将手里的箭瞄准壶口:“你五叔不是小气的人,一定是在里边藏什么了?” 说完,将短箭掷去,箭枝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后,直挺挺的落在地上。 朱由检过去捡起将箭枝奉送回来:“什么事儿都瞒不过皇爷爷,皇爷爷,这事您就甭管了,三天之后,一定给皇爷爷您一个惊喜。” “哦?什么惊喜啊?”万历接过箭枝。 “惊喜嘛,就是惊喜啊。” 万历开始瞄准:“皇爷爷问你什么叫惊喜?” 朱由检有点为难:“难道皇爷爷不知道什么叫惊喜?” 万历定而不射: “皇爷爷问你,什么叫惊喜。” 旁边的郑贵妃推了万历一下:“皇上,不就是惊喜么…” 朱由检心一沉:“惊喜就是三天之后给皇爷爷8万两银子,让皇爷爷开心。” 万历哦了一声:“原来这叫惊喜啊,那皇爷爷愿意等你三天。” 说完,箭矢投掷而出,精准落进壶口。 …… 从暖阁里出来,朱由检彻底没了顾虑,八万两银子的分成足够堵住万历皇帝的嘴。 将近20万两银子,就是20万斤,就算换成黄金,也有两万斤重,也是一张床里藏不下的,就是不知道朱常浩在床里究竟藏了什么。 在东阁忙完一天的政务后,回到慈宁宫。 跟魏忠贤、刘若愚他们交代完这段时间多关注朱常浩的动向,刚说完,魏忠贤就禀报:“殿下,奴才今天一直派人跟着他,他去完东阁之后就去钟粹宫找太子爷去了。 听说他出来的时候嘴里骂着什么,看来是太子爷没帮他。” “他当然不会帮他。” 现在宫里的权利格局早已今非昔比,万历皇帝仍然是老大,朱由检已经取代朱常洛的第二名,朱常洛只能排第三。 如果是以前朱常洛肯定会摆出父亲的架子来训斥朱由检一顿,但现在,朱常洛见了他都得笑脸相迎,哪敢插手他跟瑞王的争端,如果朱常浩的手段只有这点的话,那就不需要担心了。 “好,继续盯紧了他,我会尽快催促他去就藩的。” 跟众人交代完,朱由检就回屋了。 坐到书桌前,拿起一张洁白的宣纸铺在桌上,“小月,研墨!” …… 宫灯里的灯芯静静燃烧。 沈瑶出去鬼混还没回来,屋内只有埋头写作的朱由检和书桌边研墨的柳姒月。 柳姒月紧张不安的看着朱由检的侧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研墨的动作逐渐放缓。 朱由检写的是《红楼梦》,这本书里的情情爱爱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写出来的,他不能给万历看,等再过几年他才会把这本书拿出来,打响他在天下文人中的名声。 写完一篇后,提笔蘸墨,可却没蘸上多少,抬头就看见柳姒月心不在焉的样子。 “小月,想什么呢?” “哦…哦…额…殿下,我…” 柳姒月红着脸,紧张的想要解释:“对不起…我…” 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朱由检也不想问了:“好好研墨,有什么事想好了就跟我说。” 柳姒月加快手里的动作,紧张道:“殿下,今晚…能不把床上的书撤掉?” “撤书?这可不行,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朱由检毅然决然的摇摇头。 “我…” 柳姒月咕哝很久,挤出来一句:“殿下将来会娶我么?” 朱由检笔锋一顿,随即继续书写:“不会。” “为什么啊?”柳姒月不甘心。 “太熟了,下不了手。” “那殿下会娶沈瑶姐姐么?” “太混了,下不去手。” “那殿下干嘛把我们留在身边?” 朱由检放下毛笔,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这小女娃的思想,站起来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这种事不是你该想的,我不会娶你,再过几年我给你找个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青年才俊嫁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了。” 柳姒月不愿放弃,挺起干瘪的胸膛:“我已经跟外边人都说了,殿下每晚都要跟我睡,我已经嫁不出去了。” 朱由检笑了笑,这小家伙是真天真,“我大明朝,寡妇都能改嫁,何况一个妙龄少女,别想其他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研墨。” “哼,不研。” 柳姒月有小脾气了,扭头走到床边,拖鞋,翻过书墙,盖被子,闷头生闷气。 朱由检攥着毛笔,看着床,思索着什么,最后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 放下毛笔,出门来到魏忠贤的屋子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里边的骰子声和一阵有规律的喊声:“大!大!大!” “小!小!小!” 骰子声停,屋内有人欢呼雀跃,有人捶胸顿足,长叹连连。 “来来来,押大押小,买定离手啊。” 这是魏忠贤的声,听声音他似乎还是坐庄的。 朱由检抬腿就要踹门,想了想还是算了抬手敲了敲:“魏忠贤!” 他的吆喝声可赶不上里边人的喊声,叫了两声没反应后,朱由检也不等了,一脚踹开房门:“所有人把手举起来!” 第78章 结梁深重 突如其来的踹门声把里边赌钱的太监们都吓傻了,看到是朱由检来了,赶紧听话的把手举起来。 朱由检扫了眼屋内,本该用来吃饭的方桌上铺了张赌钱专用的桌布,一边写大,一边写小,桌上已经摆着几堆碎银和铜钱。 魏忠贤一脚踩在板凳上,手里拿着筛盅。 感受到朱由检的目光,赶紧把筛盅丢到一边去,凑到朱由检身边,一张老脸笑的好似菊花绽放:“殿下您怎么来了?奴才们这是没事玩会儿。” “没事儿玩会倒无所谓,你这老东西可别出老千啊,不然我饶不了你。” 安抚完众太监的情绪,然后才跟魏忠贤说:“你出来,我跟你说件私事。” 朱由检既然不怪罪,魏忠贤招呼一个太监替他坐庄后,跟朱由检来到外边:“殿下,有事儿您吩咐。” 朱由检还有些犹豫,但没犹豫多久,指着魏忠贤:“你明天打听打听,宫里哪个女官年纪大了没子女,人也不错的那种,找到之后趁我不在的时候把柳姒月带过去。” “殿下,这个不用找,针工局的王贵人就行,殿下您干吗要把那小女娃送走,留在身边当个青梅竹马不好么?” 贵人是普通宫女所能达到的最高位置,再往上一级的就是嫔了,得到皇上或皇上恩宠的宫女才能栖身宫嫔。 明朝初期,女官制度对抑制宦官势力有一定影响,从宣德朝以后女官逐渐被取消,直到现在皇宫二十四衙门,管事的全是太监,太监专权早已不是稀奇事。 朱由检也不想把她送走,留她在身边,他有什么想让郑贵妃知道的事情,直接告诉她就行,但是:“她想的太多了。” “她想什么了?” “这不需要你知道,明天等我走了你就把她带过去。” “那她要是不愿意走呢?或者送过去了再回来…” 朱由检用质疑的眼神看着他:“那我就把你送过去陪她。” “殿下,这怎么能行啊,殿下。” “你自己看着办。” 跟他说完,朱由检便回去了,回来之后,朱由检特意提着宫灯来到床边看了看。 柳姒月已经睡着了,眼角还有没干的泪痕。 朱由检摇了摇头,这小家伙才多大就想着要嫁他,得赶紧纠正这种思维,不然越陷越深。 坐到书桌后,研好墨水,提笔书写。 就在他写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白色长裙的女鬼悄无声息爬过门槛,借着黑暗的掩护爬到朱由检的书桌下。 正专注写作的朱由检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抱住了自己的腿,拿起桌上宫灯,正要仔细看去,桌下传来女鬼暗哑的声音:“找到你了~” 一阵寒意瞬间袭遍朱由检全身,朱由检身上寒毛林立,低头一看,一张被黑发半掩的惨白面庞就在他身下望着他,在她的眼睛里,朱由检看到了无尽的贪婪和欲望。 朱由检来不及多想,手一松,抱着女鬼的脸,一口吻在她嘴上。 这操作反倒把女鬼整懵了,赶紧推开他,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嫌恶的吐着舌头:“小鬼你干嘛?” 朱由检回味着嘴里的酒味,确认过味道,是沈瑶。 把椅子往后托托,盯着她:“这话我该问你啊,你每天喝的大醉回来也就算了,今天居然还装鬼吓唬起我来了。” 沈瑶撑起身子,一屁股坐在墨迹未干的书稿上,自然而然的翘起二郎腿,“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外套落在朋友那儿了,懒得回去取,回来的时候又崴了脚,眼前还晕就爬进来了。” 说话间蹬开鞋子,脱下袜子,把脚伸到朱由检面前:“来给我揉揉。” 朱由检一把拍开:“装鬼吓唬我,我还给你揉,想得美。” “切~不揉算了。” 沈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雪白的玉足在朱由检眼前轻轻晃动:“话说回来,小鬼,鬼你都下的去嘴啊,平常没见你这么饥渴啊?” “一直想这么试试,只要胆子大,女鬼放产假。” “啥是产假?还有,门口那张床是咋回事?” “那都与你无关。” “没劲,我还以为你终于良心发现,要给我准备一张床了,我困了,睡觉睡觉,给我把被褥铺上。” “你自己铺,还有屁股起来,你坐我书稿上了。” 沈瑶咧嘴,嘿嘿一笑,俨然一副痴女相:“你不给我铺,我就不起来。” “那就永远别起来。”朱由检打着哈欠来到自己的半边床上躺好。 …… 第二天一早,柳姒月在叠被子,朱由检已经去东阁了,沈瑶还在呼呼大睡,梦中还在呓语:“小美人儿,让姐姐亲一口~” 魏忠贤带着四名宫女推开殿门走了进来,柳姒月刚把被子叠好:“魏公公,您要干嘛?” 面对柳姒月,魏忠贤一直都是温柔以待的,他当年把女儿卖了的时候,他女儿就是柳姒月现在的年纪。 魏忠贤犹豫半天也开不了这个口,给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上来道:“柳姒月,殿下为您寻了个好去处,以后由针工局的王贵人抚养你。” 柳姒月自然不愿相信这种结果,下意识的往后退:“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殿下说你想得太多,把她带走。” 四名宫女走上前,将柳姒月逼到墙角,不顾她的挣扎哭喊把她带走。 “哎呀,烦死了。” 以桌当床的沈瑶突然出声,随手抄起砚台砸了过来,啪嚓一声,瓷制砚台在地上摔的粉碎。 魏忠贤望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摆摆手:“快走。” 四名宫女加快手上的动作,把柳姒月硬拖了出去,在皇宫里皇族之间尚没几分亲情可讲,何况普通宫人呢。 把人带走后,魏忠贤对桌上的沈瑶拱手一拜后,转身退了出去。 第79章 倾国之姿 慈庆宫通往东阁的官道上,朱由检带着方正化缓步行走。 手里的扇子摇的很快,扇面上’迟疑不决‘四字正应了他此刻的心绪,却没有一点要回头的意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走到拐角处的时候,一道倩影朝他迎面走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宫女。 只一眼,朱由检就看呆了。 女子的相貌让他为之惊叹,女子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张娇俏的小脸上找不到任何瑕疵,肌肤跟玉一样白,身穿一身紫色广袖长裙,肩披一条雪白的裘皮,娇嫩的锁骨微微凸显,隐约可以看到脖间系着肚兜的红绳。 女子的气质高傲清冷,那眼神轻蔑且平淡,像是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远远看到朱由检时,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对朱由检福了福,粉唇娇嫩,似带着几分不似人间的笑意。 朱由检一时看呆了,在后世网络发达的年代,即便是世界小姐和顶级女星他也见过,都不算美的上‘美的令人窒息’的姿容。 而眼前这个女子,简直不像是现实世界里该有的人,不得不令人感叹造物主之偏爱,光是看着她,都会让看她的人觉得肮脏卑贱的像条虫子。 不光是朱由检,连已经是太监的方正化都为之赞叹,方正化先反应过来凑到朱由检耳边:“殿下,该走了。” “嗯。” 朱由检反应过来,垂下目光,不敢正视那张倾世绝代的秀靥,最后看了一眼那女子后继续往前走,走了十几步后忍不住回头望向女子的背影:“她是谁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方正化也望着她:“不知道,要不要让魏公公打听打听?” “不必了。” 朱由检正要回头,那女子突然止住脚步,侧过身子朝朱由检望来,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回身继续走了。 朱由检也不理她,回头就走了。 …… 朱由检走后,女子身后的四名宫女中的两人走到女子跟前,一路将她带到翊坤宫。 经过通禀后,进入郑贵妃的寝殿,郑贵妃早已等候多时。 女子进来后,优雅端庄的施了一礼,神色恭敬的道:“民女沈幼薇拜见娘娘。” 郑贵妃摆了摆手:“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沈幼薇听话的抬头,郑贵妃仔细端详一阵后,满意的点点头:“真是个唇红齿白的妙人儿,要是再早几十年你出现在皇上面前,估计本宫的位置都要由你来坐了。” 郑贵妃虽是戏语,沈幼薇却不敢怠慢,恭敬的道:“娘娘天姿国色,就算民女早几十年入宫也争不过娘娘。” “那可不一定。” 郑贵妃瞥了眼一遍的崔文升:“你这奴才,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你从哪儿把她找来的?” “回娘娘,奴才也是听说京中有一女,因其容貌太过出众,所以每次出门都要用轻纱掩面。奴才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就过去了,结果一看,果真出众,就把人带来了。” 崔文升邀功似的介绍着自己有多辛苦,说着他话锋突然一顿:“只是…” “只是什么?” 崔文升面露尴尬:“奴才去的时候,听说福王殿下的人想把她送去洛阳献给殿下,聘礼都替殿下下好了,此女的父母也都答应了,奴才想着娘娘的事儿要紧,所以就…” “你做得对。” 说完看向沈幼薇:”孩子,他把事情都跟你说了吗?” “回娘娘,只是说让民女进宫服侍皇孙殿下,只要表现得超凡脱俗,将来就有可能成为皇孙妃。” 带她来的一名宫女上前道:“娘娘,刚才我们来的时候看到五皇孙了,五皇孙看到沈姑娘的时候止住了脚步,擦身而过时也回头看了。” “哈哈哈,好!”郑贵妃少有的喜形于色,招招手示意沈幼薇到自己身边来,问她:“本宫问你,愿意进宫为本宫办事么?” 沈幼薇既然来了,就不会不愿意,郑贵妃满意道:“很好,这对你是好事,对本宫也是一件好事。 ” 殿内的崔文升和两名宫女都是她的心腹,她也不需要顾及,直言道:“皇上已经几次明示要立五皇孙朱由检为储君,本宫把你送到他身边,将来你能做的可不只是皇孙妃,有本宫的帮助,让你做到皇后也未尝不可。” “皇后?!”沈幼薇面露讶色,小嘴圆张。 郑贵妃眸光一冷:“要想做皇后,以后就别露出这幅样子,五皇孙不是凡人,他看着小,却比很多大人还聪明,寻常美女吸引不到她,你要有自己的个性。” “清傲孤冷就是你的个性,懂了么?” “嗯。”沈幼薇点点头。 郑贵妃又跟她交代了许多朱由检的事,都交代完之后对她道:“往后你跟本宫姓郑,是本宫的亲侄女,本宫之父就是你的外祖父,你以前的父母就不许再认了,本宫也会派人把他们送到南方,听到没有?” 沈幼薇犹豫了,郑贵妃继续道:“你家人不用担心,你父母亲族本宫不会亏待了他们,没了你,他们只会过的更好。” 沈幼薇点点头:“郑幼薇记住了。” 交代完后,郑贵妃对一个老宫女道:“王嬷嬷,你带她下去记住本宫家世,再教教她宫中礼仪。” “是。” …… 另一边,四名宫女连拖带拽的把柳姒月拖到针工局王贵人的寝殿里。 王贵人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刚用完早膳,正准备教几个小宫女缝制手艺,就看到几个不认识的宫女把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孩子带来了,顿时不高兴了:“你们是哪个宫的,这是要干嘛?” 一个宫女解释道:“回贵人的话,奴婢们是慈庆宫,我们魏忠贤魏公公让我们把她送来给您抚养。” 魏忠贤在宫人中风头正盛,王贵人也听过他,但她可不惯着魏忠贤:“我哪养过孩子,送上浣衣局做个小奴才坯子去。” 宫女道:“娘娘,魏公公这也是奉皇孙殿下的意思。” “五皇孙?” “正是。” 既然是朱由检,王贵人也不好拒绝:“那就留下,但你跟替我带句话回去,我没养过孩子,养好养坏,以后都别找我。” “是、” 几个宫女赶紧把这小拖油瓶扔下,一溜烟的走了。 第80章 朱笔在前 东阁内,朱由检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第一本折子就是人在辽东的熊廷弼上的。 努尔哈赤在攻克开原、铁岭两地,将城中人口裹挟殆尽后,没有继续发动攻击。 熊廷弼以为努尔哈赤已经完成了将大明与叶赫部隔离的战略目标,在继续发动攻击前,努尔哈赤一定会先收拾了背后叶赫部。 努尔哈赤经过赫图阿拉和开原、铁岭三战后,也需要修整,至少三个月内辽东是太平的,三个月后就难说了。 除了预判几个月内的大致形式之外,熊廷弼开始说辽东边军中的问题,首要问题就是贪污和吃空饷,他已经着手处理此事,其次就是士气问题。 明军士气与军饷相关,请朝廷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粮饷的问题上对他掣肘。 这本折子并不着急,朱由检看完放到一边,等需要给万历的折子积的多了再拿过去。 一个上午的政务处理后,魏忠贤急忙来报;“殿下,长孙殿下把那床的锁鼓弄开了。” “真的?” 朱由检面上一喜,拿起要给万历看的一堆折子先跟回到慈庆宫。 寝殿前,朱由校盘腿坐在床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看到朱由检来了,兴高采烈的冲过来给朱由检一个大大的熊抱:“检弟,咱哥俩这次可是发了,你绝对想不到里边都有什么东西。” “哥,你先松开我,我看看去。” 离开朱由校的怀抱,朱由检来到床边掀开床板,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文物,左边的三分之一是字画。 朱由检随手拿起一卷,让魏忠贤和刘若愚拿到屋里,展开之后是一副《溪山行旅图》,朱由检没什么艺术细胞,看不出画作好坏。 但大户出身的刘若愚直接看呆了;“殿下,这可是宋代李成的作品,您瞧瞧这山石,画的就像卷动的云,这叫卷云皴,没几年功力连模仿都仿不出来。” 朱由检不在乎这东西是谁的,只在乎:“它值多少钱?” 这个刘若愚也不好说:“大概…二百多两。” 古代买古董远没有后世买古董那么贵,就拿西周铜器虢叔钟来说,生活在嘉庆年间的吴鼒把虢叔钟只卖了1200两,十年之后的道光年间,有人将虢叔钟卖了,只卖了284两,价格反倒跌了。 等到了同治年间,这一尊钟器被上海道台沈秉成用5000两银子买了。 亦或者,晚清名臣翁同龢购买了明代画家仇英的《独乐园图》,花费仅为四十两白银。 文物在古代的价格本就不高,更何况,明代白银还比清代白银值钱。 让俩人把画收好后,朱由检又打开几幅画,都是唐宋名家的,一共三十多轴。 床中间则是上百件玉器,大的有玉枕、腰牌,小的有手镯、戒指、项链。 最右边则是白金制成的精美工艺品和一些西洋玩意儿。 朱由检拿起一个足球大小的西洋钟仔细端详,用掐丝工艺将白金掐成繁复花纹粘焊在木制钟身上,使这钟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个时代的钟只有一支针,钟面分成四部分,使时间准确至最近的15分钟,钟表后有发条,发条钟在此时的欧洲也是最先进的钟表了。 还有一些其他的西洋玩意儿,朱由检甚至还在里边发现了一个银色十字架,十字架上被绑着的耶稣受难相都雕琢的惟妙惟肖,令人啧啧称奇。 在字画、玉器、西洋玩意儿的下面还铺着一层金砖,金砖在阳光照耀下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朱由检拿起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金砖,沉甸甸的金砖光是拿在手里就让人觉得安心。 朱常浩还是很聪明的,把银子换成了这些东西,可比把黄金白银堆在一个个箱子里安全多了。 朱由检看向几人中见识最多的刘若愚:“若愚,这些东西加起来大概能值多少钱?” “不好说,毕竟这些玩意儿一般人家谁要啊,看买主和运气,运气好卖个20万两都可能,运气不好也就十万出头。” “不少了,老方你亲自监督装箱,带人护送到胡姬酒肆,让我舅找门路出手,这些东西最少卖18万两。” 方正化铿锵一拜:“奴才定不辱使命。” 方正化的武力值在整个大明也是顶尖高手了,有他护送朱由检才放心。 “检弟,我呢?” 撬了两天锁的朱由校不高兴的抱怨,朱由检无奈的叹了一声:“哥,你挑几件喜欢的拿回去。” 朱由校的表情这才多云转晴,挑了两尊白玉佛,一座发条钟和几个银质刀叉后,又让朱由检派人把这床搬他那儿去之后,带着魏朝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亲眼看着方正化带人把东西装箱后,朱由检带着奏折来到乾清宫暖阁,不经通禀直接进去后:“皇爷爷,孙儿来看您了~” 刚走到寝室前,当值太监张宏赶紧走过来,抬手示意他嘘声,小声道:“殿下小点声,主子正头疼呢。” “皇爷爷头疼?” “嗯,今儿早一起来,主子就没什么精神,吃完早饭就说头疼,像有人用手指按着主子脑后一样,太医们也来看了,说让主子注意休息,少操心,眼下刚服了药,才睡着。” “既然皇爷爷…” 朱由检正想把折子放下离开时,寝室传来万历有气无力的声音:“进来~” 朱由检走到万历皇帝榻前跪下,将几本奏折举过头顶:“皇爷爷这些是要您亲自看的折子,您看后孙儿才好发下。” “不看了,你念。” 床上的万历皇帝穿着金色里衣,身上盖着明黄色锦被,眉头皱而不舒,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表情有些痛苦。 朱由检把折子放下,拿起第一本大概扫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尽量用最少的话说清上面的意思。 一本念完,万历没有说话的意思。 朱由检继续念第二本,等把几本折子都念完,万历方才开口:“朱笔在桌上,你看着办。” 朱由检心里一喜,嘴上却拒绝道:“皇爷爷不可啊,那不是孙儿该用的东西。” 万历也不知是热糊涂了还是被疼傻了,竟然说: “装什么,你不一直想要么?” 朱由检被吓傻了,赶紧把脑门顶在地上:“皇爷爷,孙儿从未想过。” 万历从被子伸出一只手,指着书桌的方向:“去…去…去给他…拿来。” 张宏将朱笔和调好的朱砂水送到朱由检身边:“主子,都拿来了。” “你批。” 万历皇帝的声音低沉且嘶哑,怎么听都像个病糊涂的老人,朱由检的心脏砰砰跳动,皇权象征物之一的朱笔就近在眼前,要不要拿? 第82章 处理争端 芽茶科值房里。 双方代表对朱由检的到来感到疑惑,不是说要解决他们争端么,怎么派了个孩子过来? 朱由检知他们疑惑,主动解释道:“我叫朱由检,奉皇爷爷之命,全权代表大明处理此事,我的态度既为大明的态度,先说说怎么回事?” 双方代表都是来远东做生意的贵族,远东真正能被称为大国的国家只有两个,一个是说梵文的莫卧儿帝国,一个是说汉语的大明王朝。 作为被攻击方的葡萄牙代表率先起身,摘下头顶的船形帽放到胸口对朱由检鞠躬,用一口浓重的广东腔道:“年轻的殿下,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克里斯蒂亚诺埃尔加多子爵,受第乌长官路易斯大人的委托,全权处理此事。” 说着指向对面的荷兰人:“我们的船只是前往濠镜澳送补给的补给船,这些尼德兰人贸然对我们发动攻击,甚至被明国海军带回港口后还在船上对我们开炮,他们应该受到严厉的惩罚。” 此时的荷兰国名为:尼德兰联省共和国。 荷兰只是他们国内的两个省,分别是北荷兰省和南荷兰省,因为尼德兰最大城市鹿特丹,首府海牙和主要城市阿姆斯特丹都在这两个省,所以在非正式场合成为荷兰的代称。 “嗯,知道了。” 朱由检点点头,示意他先冷静后,看向荷兰方面。 荷兰代表头上带着后世经常见到的黑色礼帽,摘下帽子放到胸口对朱由检鞠躬道: “殿下,我是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伯斯考特子爵,奉总督大人的委托处理此事,我们国家与葡萄牙人是敌国,在海上遇见对他们发动攻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至于港口里的事,则纯粹是误伤。 我们的一些士兵不堪忍受葡萄牙人的隔船欺辱,用船上火炮对他们发动攻击,这才误伤了明朝船只,为此,我们愿意支付一部分赔偿。 可他们葡萄牙人也还击了,也要对此事负责,请殿下决断。” 埃尔加多一听就怒了,撸起袖子攥住伯斯考特的领口:“你放屁,挨打了你能不还手啊?” 伯斯考特有恃无恐:“葡萄牙的贵族都这么没有教养么?” “好了,都冷静。” 这俩洋鬼子当他们都要打起来,朱由检有点不高兴了。 听完两人的诉说,朱由检有点为难,葡萄牙和荷兰跟大明的关系都还可以,偏袒哪一方都不好。 很多葡萄牙人在广东管辖下的濠镜澳居住,这些外来者遵从明朝法律,对明朝方面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 而看似野蛮的荷兰人, 也很少给明朝造成的麻烦,在经商方面又慷慨大方,对大明较为驯顺。 朱由检思索片刻道:“你们的恩怨我不管,但你们给我们造成麻烦了,我们的官员估计维修船只和支付被攻击船只的赔偿,大概754两银子。 伯斯考特先生,你们作为攻击的一方,理当负更多的责任,所以你们赔偿六成,也就是452两银子,剩下的由葡萄牙方面承担。” 作为东道主的大明都发话了,双方也不好拒绝,埃尔加多道:“那攻击我们船只的惩罚呢?” “现在正要说这个,荷兰方面交出开炮的水手,当众接受15杖责,要由葡萄牙船员来打,可以么?” 朱由检的语气淡定而从容,却又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伯斯考特不愿意这样:“殿下,我们公司会对贸然攻击的船员进行惩罚,不需要葡萄牙人动手。”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可以不由葡萄牙人动手,我们动手来打,但要由葡萄牙人在旁观看。” 伯斯考特为难的摇摇头:“如果真的那样,我们公司的脸面就丢光了,我们愿意支付600两白银作为赔偿,但船员要由我们内部惩罚,我们保证那几名船员会光溜溜的被遣返回国。” 朱由检表情微变,不容置疑道:“不行,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如果帮着掩盖,以后他们就会犯下更大的错误。” 这个荷兰人一而再的拒绝他的提议,朱由检绝不退让。 他不退,葡萄牙人退了。 埃尔加多躬身道:“年轻的殿下,感谢您正义的评判,这样如何?由明国广东方面对犯错船员进行身体惩罚,我方不派人到场观看。” 他这个态度,是朱由检意想不到的,对他点点头,再问伯斯考特:“同不同意?” 这个结果还是无法让伯斯考特满意,广东方面跟葡萄牙人的关系更近,但朱由检语气明显已经不想谈了,他也只能点头答应。 毕竟,为了几百两银子的事情得罪明朝统治者,这太不值得了。 见他答应,朱由检起身笑道:“好,稍后我会写一份手书送交广州巡海道,等你们的赔偿交给广州府后,我们就会释放扣押的船只。 还是那句话,你们的事儿我不管,但不能波及到我大明。” 说完看向自始至终没说话的主客清吏司郎中:“孙大人以为,这种处理办法如何?” 孙郎中拱手道:“殿下处理得当,臣佩服。” “那好,你安排他们两个吃一顿,我东阁那边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朱由检说完就要带人离开,埃尔加多突然叫住他:“殿下,我有些在濠镜澳的民众事宜想与您商量。” 在明朝正德八年,就有葡萄牙人从马六甲航抵广东珠江口屯门澳,与当地居民进行了香料贸易。 到了嘉靖三十二年,开始有葡萄牙人在濠镜澳居住,葡萄牙人从嘉靖三十六年开始就向大明请求获得在濠镜澳的居住权。 明朝方面允许他们经商和居住,但明朝政府仍在此设有官府,由广东省直接管辖。 作为回报,葡萄牙每年给与明朝方面一些白银,同时如果明朝方面有额外的要求,他们也会尽量答应。 朱由检止住脚步:“这件事的结果不会再改。” “我知道,真的只是居民的事情。”埃尔加多的笑容很真诚。 “好。” 朱由检坐回到主座上,孙郎中招呼着显然不想离开的伯斯考特,等荷兰人都走了,埃尔加多开始正题:“殿下,我想跟您说的不是居民的事情,而是受人委托的传教事宜。” 第83章 传教之争 “传教?” 朱由检一听这俩字就知道这洋鬼子打的什么主意,立刻拒绝道:“我们国家有自己的宗教—道教,我们也不想参与欧洲的战争中,无论是任何形式的战争。” 欧洲的三十年战争是天主教与新教间的战争,而对宗教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信徒了。 亚洲有足够多的人口和资源,是教廷绝不会放弃的地方,欧洲各国都有宗教团体来亚洲传教。 耶稣会、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的传教士相继来到大明传教,其中以葡萄牙派遣的耶稣会势力最大,以天主教教义与儒家伦理观念相融合为传教方针,积极活动于大明知识分子阶层。 埃尔加多露出和善的微笑,两排醒目的黄牙甚为醒目:“您误会了,我不是要明国加入我们的战争中,只是希望您能允准我们在明国的成都、广州、泉州、洛阳、宁波等大城市里购买土地建立教堂,当然购买土地的银子是一两也不会少的。 教堂会给贫困的人民施以面包,也可以给在明国的我国民众一个休息的地方,绝不会影响到地方统治。” 道教有道观,佛教有寺庙,天主教想在除了葡萄牙聚集地之外的地方设立教堂,必须得到明朝官方的任何才行,得不到认可刚建好就得被地方官府拆了。 天主教在明朝内陆早就有教堂,就比如在广东肇庆的天主教堂,就得到了当时的肇庆知府和两广总督的同意,肇庆知府王泮更是给那座教堂题名‘仙花寺’。 “子爵先生,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们的神会说多少门外语?” “神创造世界,创造了光,创造了人类,人类都是神创造的,神自然会说所有族群的语言。” 朱由检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我们东方人也是你们的耶稣创造的。” 埃尔加多点头。 “哦,按你们的说法,是你们的耶稣创造了人类,但我们国家的人们认为是道教的女娲创造了人类,一个人类族群却有两个神创造,其中必然有一个是假的,那么哪个是假的呢?” 这句反问把埃尔加多难住了,作为天主教徒,他自然想说女娲是假的,可他真那么说了,就是推翻华夏几千年来的传统信仰,朱由检现在就能把他赶出去。 见他无言以对,朱由检继续道:“还不止这样呢,佛教认为,宇宙、人类、时间等都是没有开始的也没有结束的,原本就存在,不是任何人或神创造的。 你们的天主教、我们的道教,莫卧儿人的佛教,亦或者是什么神道教、泛灵教之类的宗教。 各家有各家的说法,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好好在自己家里待着,别总想着到别人家里睡觉。” 朱由检说的云淡风轻,大文盲魏忠贤都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大明的爷们都是黄肤黑发黑瞳,你们洋鬼子的神都是白皮金毛杂瞳的,咋可能是俺们大明的神。” “但是,明朝不是接纳佛教了么,我们耶稣会希望能获得与佛教相等的待遇。” “可以啊。”朱由检微微一笑,笑容如冬日阳光,真是暖进了埃尔加多心里。 埃尔加多目瞪口呆:“什…什么?您答应了?” “是啊,答应了,你说的有道理,佛教的确在我大明扎根了,这么想想给你们和佛教同样的待遇也可以。” “哦,我的上帝啊,这太好了,年轻的殿下,你会是我们欧罗巴洲人们最好的朋友。” 埃尔加多喜不自胜,宗教的事只是顺带提一下,不能完成也没关系,可现在居然完成了,那这可是有大功的。 消息传回欧洲,他一定会受到教皇的亲自嘉奖,说不定能直接位列公爵或者在教廷里任职,他的儿子们也都能因为他的这份功劳加入圣殿骑士团。 高兴了几秒钟,埃尔加多看到朱由检脸上似有似无的笑容,觉得有些不对:“殿下,您会对刚才的话负责么?” “当然负责,我还能代表我皇爷爷负责。” “哦,那就好,那能不能写下三份手书,由我带回去?” “可以啊,但是啊,有件事你要知道,我们经常禁佛,你们的教堂开起来了,就要做好被禁的打算,比如神教被毁,教堂被充作祠堂、库房的。” “为什么?这是对神的不敬!” “可这就是事实。” 朱由检微微一笑,也不打算继续逗他了:“子爵先生,我的祖先朱棣是道教真武大帝,我和我皇爷爷作为道教神的后裔,不愿意接受外来宗教,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我相信日心说,不瞒你说我们已经着手编写日心说的书籍,准备在民间大肆发行。” 光是日心说这三个字就让埃尔加多为之色变,教廷的教义就是地心说,日心说是被严令禁止的邪恶思想。 朱由检要是敢在欧洲街上说相信日心说,不出一天就被会被抓起来送到火刑架上烧死。 埃尔加多再也笑不出来了,朱由检开始跟他打听自己关心的事:“子爵先生,南洋形势如何,你们跟红毛鬼子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你们的国家就没点动作?” 说起这个,埃尔加多愁容不展道:“南洋的形势对我们非常糟糕。 那些该死的尼德兰人不断往东印度群岛上增兵,而我国本土的士兵到远东来至少还要一年时间,我想,我们或许在东印度群岛上爆发一场战争。” “那可真是太糟了。” 朱由检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 洋鬼子打架,自然是打的越狠越好,如果大明有能力,他也想掺和一脚,可惜眼下不行。 朱由检继续从埃尔加多身上打听自己想知道的事,在南洋的形势上,除了详细兵力配置的问题外,其他问题埃尔加多都如实回答。 除此之外就是欧洲的生活和形势,朱由检问了很多,埃尔加多说的口都干了:“殿下,您要真的想知道这些事情,我可以给您推荐一个人,他对民间的了解要比我深多了。” “那自然最好,你有何人推荐?” “他也是我们耶稣会的人,叫约翰·亚当·沙尔·冯·贝尔,给自己起的明国名字叫汤若望,虽然才二十多岁,但是是个很棒的年轻人,目前正在河南一带传教,殿下如果需要,我可以写封信让他过来。” 这个人朱由检知道,对星象、历法、火炮都有研究,当即答应下来: “好啊,他要是过来,我一定让他做官。” 第84章 天姿国色 打发走埃尔加多,朱由检就出宫到胡姬酒肆找刘效祖。 从他那儿拿了些古董,又从账面上支了几百两银子后,回宫跟从朱常浩床里发现的黄金一起送到乾清宫暖阁。 4000两黄金、800两银子以及的二十四轴古画及若干玉器,总价值肯定在8万两以上了。 除了东西,他还把三个培训好的戏子也带去了。 暖阁里,三个戏子跪在万历榻前15步外,朱由检乖巧的跪坐在万历榻前,万历枕着郑贵妃的大腿,横卧榻上,手里翻看着礼单。 看着上面的一幅幅名家大作,不由赞道:“好东西,都是好东西,你这小家伙现在越来越有本事了,梦境,你也看看。” 郑贵妃接过礼单。 朱由检笑着答道:“取之于国,用之于国罢了。” 郑贵妃看着礼单惊呼:“呦,连韩干的《牧马图》都有,这可是千金难寻的好东西,检儿越来越能干了。” “奶奶过奖了,孙儿也是偶然所得。” 寝室内一派祥和,郑贵妃突然想起什么,对万历道:“皇上,臣妾之前跟您说的那件事,可以么?” “什么事啊,谁啊?” “皇上真是贵人多忘事,臣妾先前跟您提过的侄女幼薇啊,那孩子从小被我那不争气的兄弟遗弃,流落市井,好不容易被臣妾之父找回来了。 臣妾实在是觉得亏待那孩子太多,想把她接到宫里住段时间,肯定陛下允准。” 万历恍然道:“你倒是提过一嘴,这么点小事你自己就定了,哪还用得着问朕。” “谢皇上允准。” 郑贵妃面露慈祥的笑容,抬头看向朱由检:“朱由检,本宫的侄女对宫里还不熟悉,有时间你替本宫带她在宫里走走,认认路。” “是,孙儿记下了,等孙儿处理完今天的政务就去慈宁宫见见我那堂姑姑。” 朱由检答应完就起身告退了,他给这三个戏子写了三个小品,足够万历和郑贵妃消遣的了。 …… 下午五点左右,朱由检早早的向方从哲告辞,只带着方正化一人来到翊坤宫。 经过通禀进到殿内,郑贵妃正与郑幼薇坐在床上说话,在郑贵妃榻前跪下请安:“孙儿给奶奶请安~” “检儿来了,坐到奶奶身边来。” “嗯。” 朱由检听话的坐到郑贵妃身边,看向对面的郑幼薇,今天的郑幼薇穿着一身月白色广袖长裙,如玉般洁白温润的皮肤上略施粉黛。更显倾国之色。 她表情如常,眼神淡漠,身上有种缥缈若仙的气质,这俗世间仿佛没什么值得她展颜一笑的事,让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褒姒,想来也该是此等绝色。 对于朱由检投来的欣赏目光,郑幼薇不动声色转过头望向窗楹。 郑贵妃热情的给朱由检介绍:“检儿,这是奶奶的侄女幼薇,你叫堂姑姑和表姑姑都可以,从小被他爹遗弃,在民间没少过苦日子。” 介绍完他,又对郑幼薇道:“幼薇,姑母给你介绍,这是皇上的五皇孙朱由检,别看他年纪小,这小脑瓜可机灵着呢。 姑母前两天给你拿的《豆棚闲话》和《子不语》你看了不是觉得有趣么,都是这小家伙写的。 不仅如此,还每天都在东阁帮方阁老理政,待会儿让他带你在宫里走走,免得你在宫里走丢了。” 郑幼薇明显有些不情愿的转过头道:“姑母,幼薇不会出去,就算出去走丢了,宫里应该没人不知道姑母您的翊坤宫在哪,问一下就回来了。” “瞧你说的,就你这性子哪会问人啊,命令人还差不多,听姑姑的话出去认认路。” “知道了。” 郑幼薇直接起身来到朱由检身边:“愣着干嘛,走啊。” “奶奶,孙儿先去了。”朱由检起身行完礼,才带着郑幼薇出去了。 郑幼薇虽然长的好,但显然是不好相处的类型,朱由检忙了一天,也没闲心用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也不管她听没听见,自己在前面边走边介绍,从翊坤宫一路走到承天门,多余的话一句不说。 站在承天门前指着前方:“然后一直往前走就出去了,还有问题么?” “有。” 郑幼薇回身望向来时的路:“你只管说自己的,却不问我记住没有,我没记住。” “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只要一遍就能记住呢。” “我什么样的人?” 朱由检看着完美无瑕的脸庞:“你脸上这不写着呢么,高傲、自负、目空一切,我还以为你也能过目不忘呢,我陪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朱由检仍一句多余的也不说,眼瞅快走到翊坤宫了,郑幼薇绷不住了:“你在宫里很受宠么?” “还行。” “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处理政务?” “那是别人瞎说的,折子都是方阁老自己批的。” “我前两天进宫的时候,看到一个女酒鬼,她对人自称说是你姐,她真是你姐么?” “想也知道不可能。” “怎么回事?” 话题一下子就打开了,朱由检大吐苦水,郑幼薇仔细听着,快回到郑贵妃的寝殿的时候,郑幼薇话锋一转:“你的那两本书我都看了,写的不错,你还有其他话本么?” “有,下次我让人送来。” “对了,你住哪里?” “慈庆宫。” 回到郑贵妃的寝殿,郑贵妃摒退下人后,郑幼薇像真的亲人那样给郑贵妃施了个万福后坐到她身边,把跟朱由检对话一五一十的转达给郑贵妃。 郑贵妃微微点头:“倒也不错,过一个月再去他那儿走动一下,记住不要主动贴上去,去,把崔文升叫进来。” “侄女告退。” 郑幼薇出去了,崔文升进来了,从袖中掏出一本折子送上:“娘娘,都派人盯着呢,这是名单。” 郑贵妃接过名单,扫了眼上面的一个个名字,亲手锁到床边的柜子里,重新坐到榻上:“另一边呢?” “另一边很少来往,除了那几个人之外,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好,继续盯着,他们迟早会弄出事来的,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是。” 第85章 前锋营地 把郑幼薇送回去,朱由检一转身就看到方正化似笑非笑的样子,“老方,你笑什么?” 方正化微微躬身:“奴才只是觉得殿下真已超凡脱俗,视美色而无睹。” 朱由检明白他的意思:“我要是见一个爱一个,那皇宫再盖一万间房子也不够住的。” 回到慈庆宫,刚到宫门就看到魏忠贤拦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殿下,是柳姒月,要不要躲躲?” “躲什么躲,我又不是把她推火坑里去了。” 说是这么说,可真到来到柳姒月面前,朱由校心里还是有些不忍,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姒月,在王贵人那里怎么样,她没有欺负你?” 今天的柳姒月穿着宫女们穿的袄裙,上身是淡青色小袄,下身穿着一条色极清雅的月华裙,裙幅下边两寸的地方缀以花边,作为压脚。 柳姒月的小脑袋摇了摇,幽怨的眼神让朱由检不敢与她对视,尴尬的把脸转向一边:“没有就好,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提我名字。” 朱由检说完拍拍她瘦弱的肩头,绕过她走进宫门。 “殿下!” 刚绕过她,柳姒月抓住朱由检的手腕,不等朱由检回头就把一个东西塞到他手里,看着朱由检的侧脸,柳姒月神情复杂:“这是我做的。” 说完,转身撞开方正化,快步跑远。 朱由检望着她跑开的背影,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疑惑道:“这是…中国结?” 看着像中国结,但样式又不一样,朱由检求助似的看向刘若愚,刘若愚微笑道:“交丝结龙凤,镂彩织云霞,一寸同心缕,千年长命花,殿下,您要收下么?” 落下的夕阳下给朱由检手里的龙凤结勾勒出一层金边,看着手里做的像模像样的龙凤结,垂头叹息,走到寝殿里,将龙凤结挂在床头。 …… 第二天,朱由检向东阁告假,带着方从哲和几个会骑马的太监出了德胜门,沿着官道一路疾驰。 跑了十几里后,朱由检在马背上被颠烦了,推了推方正化让他停下。 此刻他们位于一处岔路口,方正化指着往左的岔路:“殿下,您再忍忍,再往前走几里就是前锋营的营地了。” 听到还有几里路,朱由检揉着被磨红的大腿内侧暗暗叫苦,转头看向右边的岔路:“这条路通向哪儿?” “瓦房村,一个小村儿,百十来口人。” 朱由检眼珠一转:“先去瓦房村。” “殿下,一个小村有什么好去的?” “人家在城外辛苦练兵,我不想空着手去看,走。” 到村子里走了一趟后,朱由检问一户农家买了点东西后,一行人连马都不骑了,远远望见前锋营营地的时候才让人过去通禀。 营门前,派来通禀的太监被当值哨长挡道高呼:“来者何人?军营重地,不得驰马!” 太监高喝道:“去告诉你们将军,皇孙殿下来驾到,快叫他出来迎接!” “等着。” 军营内,曹文诏听到朱由检来了,赶紧带人出来迎接,等他到辕门前,看到了让他此生难忘的画面。 营门前,朱由检拿着小皮鞭赶着两头大黑猪,黑猪迈开四蹄子一路小跑过来,一头黑猪快到曹文诏跟前的时候,旁边的一匹马突然打了个响鼻,黑猪像是收到信号一样,迈开蹄子朝侧边跑去。 眼见花钱买来的猪要跑,朱由检急了:“曹将军,别让它跑了!” 曹文诏都惊呆了,赶紧带着一边去追猪。 一群兵将围追堵截,总算把黑猪制住了,一人抓住一只猪蹄,把猪抬了回来。 曹文诏拍拍手里的灰尘,看着在将士们手里挣扎的猪:“殿下您这是何意啊,为什么带两头猪来?” 朱由检把小皮鞭丢给方正化,“来的时候想起来不能空手,就到附近村里买了两头来犒军,不光是猪,还买了白菜和盐呢。” 说着指向一起来的几个太监,太监们都背着箩筐,箩筐里就是买来的白菜。 曹文诏不免苦笑,他在辽东当了一年半的兵,见过拿银子、拿布匹犒军的,还从没见过赶两头猪来犒军的。 “殿下,营中什么也不缺,况且就您买的这两头猪也不够全营人分的。” “那就只给精锐吃,来的时候我替你算的明明白白,给1000个表现好的人分绝对够了。” 朱由检指着猪:“这两头猪加起来300斤,边口240斤,去骨40斤,能有200斤净肉,还能弄个10斤20斤的板油。 一套心肚舌,还有大肠、肝、脚油能吃的大概有240斤到250斤,1000个人每人能分2两肉,剩下的下水还够给你开一星期小灶的。” 曹文诏无话可说,引领朱由检进入营中。 朱由检左右张望,此时营中大部分骑兵都出去操练了,主道两侧马厩里,只有少数几个士卒在照看多余的马匹。 要维持骑兵的高强度训练,最少要一人两马才行,前锋营里的马匹足有6000多匹,而且战马和人一样,体力消耗大,就要吃好的,光吃草料可是不行,还得加些豆类的谷物,每天吃掉的粮食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不够精致,但绝对够宽敞的议事堂内,朱由检坐到主座后,曹文诏及前锋营众将在案前两侧站定。 朱由检细细观察他们的举止神态,“曹将军,这些人不是我派来的那些大汉将军?” “回殿下,宫里的大汉将军们自视甚高,吃不得苦,更有慢待士卒之举,末将就举行全营比武,让大伙都看到,武力过人者才能担任军官。 这些人的虽身居高职,却仍拿着与士卒一样的军饷,吃着一样的粮食,末将许诺等一场大战后,只要他们在战斗中建功,就可以享受军官待遇,还请殿下见谅。” “怎么练兵,用什么人练兵是你的事,我只关心军队战力。” 战力方面曹文诏敢打包票:“这点殿下尽可放心,若半年后,这营兵马不堪大用,殿下尽可斩末将头颅。” 朱由检起身道:“好,曹将军,带我在营中走走。” 第86章 步骑两营 曹文诏一边带着朱由检在营中巡视,一边让人去整军。 对于周遇吉的步兵和曹文诏的骑兵,朱由检都提出了很多后世锻炼身体的方法,军营中相应的器械也都已置办齐了。 在营里走完一遍之后,外出操练的骑兵们也都回来了,在营门前列阵以待。 朱由检来到了望塔上一看,三千骑兵有序列成十个方阵,因为将来是要去辽东作战的,骑士们的盔甲军械一律按照辽东铁骑的标准装备。 为了跟八旗兵的盔甲区别开,不至于杀红眼的时候误伤了自己人,骑士们棉甲的布面均为黑色,骑士和战马,全数戴着黑色甲面。 骑士们武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飘扬的明字旗与寒光交相闪烁,三千铁骑静如山岳。 他们的武器大都为弓箭和腰刀,少部分为铁棍、长矛等,至于三眼铳,朱由检选择不装备。 根据万历朝鲜战争中的记载来看,辽东铁骑中大部分人都装备腰刀和弓箭,三眼铳装备的很少。 按照戚继光的看法,三眼铳射程不如火绳枪,又必须用胳膊夹着,手执火源点火,精度也差。 北方边军习惯用这个,一铳入二、三子,超量装填,非常容易炸膛,打完弹子就用把三眼铳当锤子使,这种习惯被戚继光称为不易克服的顽习。 了望塔下,曹文诏手搭马鞍,轻捷熟练的翻身上马,纵马来到军前高声宣示:“弟兄们,皇上派皇孙殿下前来视察,全军将士,卸下面甲,致礼欢呼!” 一时间军中响起蒸汽清脆的振音,骑士们揭开面甲,骤然出现大片明亮的面孔,随之而起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换呼:“皇上万岁!” 了望塔上,朱由检神情肃穆的对着面前山呼海啸般的骑兵方阵拱手致意。 塔下,曹文诏拔出佩刀,刀锋直指苍天:“明军威武!” “将军威武!”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千骑士的呼喊声震彻苍穹,连朱由检胸中都燃起一腔豪情,扶着围栏上的一手拍在横木:“好!” 这时,曹文诏奔到塔下,对朱由检抱拳道:“殿下,给将士们训示几句!” “不必了,正常操练即可,我就在这儿看着。” “是。” 曹文诏安排大部分士兵回到营中卸甲,高强度的训练早已让他们的贴身衣物黏在身上,换上干爽的替换衣物后,在营中的训练器材上开始训练。 另一部分骑士被留在营外训练骑行队列,朱由检看着将士们挥汗如雨的训练姿态,看了半个时辰也没什么兴趣。 带着方正化等人来到20里外的陷阵营,视察周遇吉的步兵。 陷阵营的士兵侧重火器,武器为燧发枪、鲁密铳、五雷神机、神机箭、佛郎机炮的等,其中燧发枪只占了全部火器的四成。 早期燧发枪比火绳枪强的有限,只是改变了打火方式。 天启元年成书的《武备志》里,将各国制的鸟铳相比较,认为‘噜蜜鸟铳’最远最毒。 配发军中的燧发枪朱由检又让兵仗局和军器局的工匠们加以改进,搭配了子母鸟铳上的插管式铳刀(刺刀)。 除了火器,营中还有相当数量的长矛手和部分刀盾手,一旦敌人靠近,他们就要组成密集阵型杀敌。 看完陷阵营,也到黄昏时分了。 …… 时间来到九月一日,这天一大早,朱由检就带着三名戏子来到文华殿给万历皇帝表演。 文华殿早在嘉靖十五年就改作皇帝便殿,殿顶都是黄琉璃的,万历虽然不在这儿住,但偶尔也会过来,更多时候这里还是作为学习之所。 三个戏子已经配合多时,对小品的表演套路越发熟练,万历皇帝也愿意看他们的表演。 万历和郑贵妃坐在床上小桌两侧,桌上有切好的西瓜、葡萄、凉茶和各类干果点心,被小品逗得频频拍案大笑。 朱由检则坐在榻下的脚凳上,手里端着碗奶冻,一边看小品,一边地用小勺舀起冰冰凉凉的奶冻送进嘴里,俨然一副祖孙同乐的和睦景象。 与此同时,文华殿前的御道上。 方从哲双手捧着一本折子,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大批官员来到宫门前跪定。 他身后的官员足有上百人,都穿着表现品秩的补服,当值的宫门太监哪见过这种阵仗,赶紧让人去请张宏,同时招呼手下的太监们组成人墙挡住宫门。 宫门太监来到方从哲跟前,弓着腰拱手道:“方阁老,您这是要干嘛啊?” 方从哲也不说话,等张宏过来询问,他双手将手里折子举过头顶:“请张公公将此折转呈陛下,这是臣与六部98名官员的血手印,恳请陛下视朝行政。” 张宏一听,小心翼翼的接过奏折:“方阁老稍候。” 说完话,回过身就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了,这帮老家伙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来廷请这一套。 这套要是有用的话,万历也不至于当好几十年的宅男了。 进入文华殿内,看了眼三个正演的卖力的戏子,一声呵斥:“停下!” 将折子送到万历身前:“皇上,这是方阁老与六部98位大人的血手印,他们跪在文华门外,跪请陛下视朝行政。” 万历拿过折子展开一看,洁白的纸面上一个个密密麻麻的血手印,教人触目惊心。 朱由检就在一边,心里高看了方从哲一眼,那老家伙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带人逼宫来了。 98个官员,那能在宫中行走的六部官吏差不多都来了,沈盛时和其他被他提拔起来的年轻官员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老家伙私底下挺能搞串联的啊。 万历皱起眉头,很不高兴的把折子一扔,自顾自的怒道:“又来这一套!!!去告诉他们,他们愿意跪就跪着,跪死了朕给他们收尸!!!” “是是是…” 张宏连声称是,来到宫门把万历的话转达给方从哲等人。 方从哲倒也坚决:“有劳公公回去禀明圣上,陛下若不视朝行政,臣等绝不退下!” 第87章 群臣廷请 文华殿里,万历皇帝连看小品的心情都没了,打发走戏子后,随手拿起一本书来掩饰自己心中的烦躁。 万历与群臣就这么耗着,郑贵妃也不劝。 朱由检在窗边,瞄着宫门外的景象,可看不到什么,只能看到明亮的阳光洒在地上,行走在阳光下的宫人都加快脚步,来到阴影下才放缓脚步。 光看就知道外边有多热了,朱由检为方从哲等人叹息一声,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劝劝万历。 万历皇帝虽然二十多年不上朝,但并没酿成宦官之乱,既没有外戚干政,也没有严嵩那样的奸臣,朝内党争也有所控制。 朝中各部衙门虽然人手短缺,但以方从哲为首的六部官员也都还算尽心尽力。 方从哲他们要是不回去办公,大明朝廷就陷入停摆状态,这是拿他们自己的身体和国家利益来逼万历皇帝。 廷请可是官员逼皇帝的利器,就拿明宪宗成化四年的一次廷请来说。 明宪宗朱见济是大明战神朱祁镇的儿子,朱祁镇的钱皇后去世,而明宪宗的生母周太后不愿钱太后和英宗合葬裕陵。 朱见济不想违背周太后的意志,发出为钱太后另择葬地的谕旨,群臣一听到这个旨意,200余名朝臣一起伏在文华门哭请。 朱见济让他们别哭了该干嘛干嘛去,群臣磕头拒命,从巳时(上午9点至11点)跪到申时(下午3点至5点), 朱见济熬不过他们,只能违背母亲的意愿。 群臣连皇帝母亲葬在哪儿都跪了五六个小时,更何况是上朝这等大事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朱由检开门来到太阳下,刚一踏出阴影,就觉得一股热浪逼面而来。 这种天气,光是到太阳底下站着都是一种折磨了。 朱由检回到殿内,来到万历身前跪请:“皇爷爷,方阁老他们这么做虽然不妥,但这么热的天,别让他们跪坏了身子,皇爷爷快让他们起来。” 万历放下书,想起自即位以来的憋屈遭遇,万历就一肚子火:“他们一直都是这么逼皇爷爷的,皇爷爷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们都要管,这次把他们热死了,也是他们活该。” “皇爷爷,他们想做比干,但您不能做纣王,他们想青史留名,乱的却是皇爷爷的江山,皇爷爷不能用这种方式跟他们耗。” “哦?你有何意?” 朱由检眨着漂亮的眼睛:“皇爷爷,历来黄河泛滥,解决方式从来都是疏通河水,而不是堵住河水前进之流。” “堵不如疏?索性让他们看到皇爷爷,皇爷爷就不做、不听、不看。” 朱由检点点头,这总比双方这么干耗着要好。 万历挤出一丝笑容,“不去,那些家伙皇爷爷看了就烦。” “皇爷爷!”朱由检嗔了一声,正要再劝,万历突然话锋一转:“上一次朝倒也可以,张宏,你出去告诉那帮家伙,朕应他们所请,明日清晨,皇极殿早朝!” “是。” “皇爷爷,孙儿出去看看。” 朱由检带着张宏来到宫门前,官吏们已经热昏了不少,尤其是跪在最前面的方从哲几人。 六位尚书里倒了4个,方从哲和另外两位尚书也已昏昏欲坠,能做到他们的位置,平均年龄都在70岁以上了,哪经得起这么耗。 方从哲依旧保持着跪姿,闭着眼睛,老脸通红,昏倒只在须臾之间。 朱由检咳了两声,指着群臣毫不客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皇上,皇爷爷圣明,都听清了,明天早上,皇极殿早朝。” 稚嫩的童音在群臣听来简直如同天籁,意识还清醒的人纷纷高呼;“陛下圣明。” 最前边的方从哲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两声好,然后仰面栽倒。 …… 皇上要上朝了! 这个消息在朱由检对群臣宣布完的半个时辰里,如同插上翅膀一样传遍宫中,宫人们纷纷议论,皇上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好好地上什么朝啊? 群臣廷请? 谁信啊,皇上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不会吃这套的,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 朱由检不在乎,朱常洛很迷茫,郑贵妃若有所思。 …… 当晚后半夜,一颗颗璀璨的星辰如宝石般缀在幽蓝深邃的夜幕上,慈宁宫内一派寂静,除了巡夜的宫人走动的声音外,再无杂声。 寝殿里,朱由检在床上睡得正熟。 沈瑶在桌子四仰八叉的睡着,怀里抱着已经空了的酒葫芦,脸上带着酒醉的红晕,口水顺着脸颊流到桌上,睡相糟糕到了极点。 这娘们衣服都没脱,雪白的领口半敞,圆润饱满的酥胸似露非露,极是诱人。 腰间一条小巧的腰带,上面垂挂着几颗精致的翡翠,腰带往下,桌上左脚的鞋袜不翼而飞,耷拉在空中的右脚勾着绣鞋,雪白的嫩足在月光照耀下,闪烁着玉质一样的光辉。 忽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打破了殿内的宁静,一个太监急道:“殿下殿下,皇上请您过去,殿下,您快着点啊。” 朱由检还没清醒,在起床气的驱使下用被子盖住脑袋。 刚盖住脑袋,起床气更大的沈瑶不高兴了:“啊呀呀呀呀!!!烦死了!” 随手抄起砚台丢了过来,刚好砸在朱由检肚子上,疼的朱由检直呲牙。 “我靠!” 朱由检吃痛坐了起来:“你个死老娘们,发疯啊?” 沈瑶bia哒着嘴,翻了个身。 朱由检揉着肚子,睡着觉挨了这么一下,也不那么困了,气势汹汹的来到门口:“啥事?” “殿下哟,您可终于醒了,皇上派人来请您过去跟皇上一起上朝。” “啊?” 朱由检大张着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可真要命了,等着!!” 古代早朝简直是对人的一种折磨,根据《大明会典》记载,早朝时,大臣必须午夜起床,穿越半个京城前往午门,凌晨3点,大臣到达午门外等候。 当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时,大臣就要排好队伍,等到凌晨5点左右钟声响起,宫门才开启。 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在广场整队。 这个时候,官员中若有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稳重的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听候处理。 朱由检看了眼床头的西洋钟,现在也就刚过凌晨四点半,心不甘情不愿的穿上蟒袍,被传信的太监背着来到乾清宫暖阁,打着哈欠走进暖阁,见到了万历帝王的一面。 第88章 皇帝上朝 天还没亮,暖阁里早已是灯火通明。 万历皇帝站在等人高的铜镜前,身上穿着几年没穿过的龙袍,五色丝线织就的星辰光彩夺目,腰缠白罗玉带,着朱红鞋袜。 头上带着乌纱翼善冠,冠上有金色二龙戏珠饰件,帽子半圆形的帽山上挺立着两个状如兔耳的乌纱网片,看着倒有几分童趣。 宽大的龙袍穿在身上,即便是万历皇帝,看起来也极有威仪。 李恩带着张宏、邹义等几个秉笔太监跪在万历身边,为他梳理龙袍裙的褶皱。 见朱由检来了,万历对他张开双臂:“看皇爷爷还像个皇帝么?” 朱由检抬手一揖:“真龙之姿。” “哈哈哈哈,那就好,你都这么说了,皇爷爷就放心了。” 万历指着朱由检:“给他换身新衣服。” “是。” 几个太监得令,走过来七手八脚的把朱由检的衣服给脱了,换上一身崭新的赤色蟒袍,跟万历皇帝站在一起,远远看去,两人的衣服没什么区别。 邹义郑重其事的捧过来一条镶嵌有12块白玉牌的黑色腰带,李恩双手接过腰带,小心翼翼的为朱由检扣上带扣。 万历把朱由检带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朱由检,万历深吸一口气:“走,跟皇爷爷上朝去。” 祖孙二人出了暖阁,坐着御辇来到皇极殿。 明代皇极殿就是清朝太和殿,就是老百姓口中的金銮殿。 进入皇极殿后殿,万历皇帝边走边跟朱由检交代:“等会儿见了你爹,该怎么表现你自己斟酌。” “孙儿记住了。” 明代的太子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都会上殿议事或者主持的,但对于朱常洛来说,上朝这种事虽然不是头一次,但他的经验也不超过三次。 跟着万历走向皇帝宝座,群臣看到万历进来,立刻跪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偌大的皇极殿里久久回荡着“万岁——岁——”的声音, 万历上章台的时候,朱由检想在章台下找个地方站着,却被万历紧紧按住肩膀,被带上章台。 万历一屁股坐到龙椅上,朱由检望着近在眼前的龙椅,表现的不知所措,心里却是既紧张又期待。 万历不多废话,一把把他拉过来,祖孙二人一起坐到龙椅上。 坐在龙椅上俯视着跪了一地的群臣,连太子朱常洛都只能站在左侧官员最前方站着。 恍惚间,朱由检以为自己是独自群臣朝拜,主宰王朝的只有自己一人,沉浸在这皇家独有的威严与气派中,他的一只手下意识搭在龙头扶手上。 手刚落下,顿时反应过来,正襟危坐。 万历把手一台,右前方的李恩拂尘一甩:“免礼,平身~” “谢陛下!” 群臣拜谢起身,一个个低头看向手上的笏板,眼睛偷偷瞄向龙椅上的万历皇帝。 万历上一次上朝是在四年前梃击案发生之后,当时梃击案的影响太恶劣,群臣不约而同的认为幕后黑手是郑贵妃,万历这才不得已上了一次朝。 宣布完对梃击案的处置办法和最终结论就下朝了,而这次,看到万历皇帝居然让朱由检一起坐在龙椅上,群臣露出各种不同的表情。 方从哲等老臣不动声色,六部堂官中大都面露惊讶或难色。 朱常洛的表情最难看,隐隐觉得今天怕是没什么好事。 万历扫视群臣一眼,淡淡的道:“昨日尔等在文华门外跪请,朕应尔等所请,今日早朝朕只跟你们商议一事——储君之事!” 皇极殿设计的极为精巧,万历皇帝的声音可以通过殿内的各个折角回荡,清楚地传到每一名大臣的耳膜中。 尤其是最后四字,万历还特意加重语气,让群臣都能听见。 说完,万历双眸如电对准文官前面的朱常洛:“朱常洛!” “儿臣…在…” 朱常洛满心惶然,颤巍巍的走到殿中。 “为父、为夫、为君,你可有什么想跟朕说的?” “儿臣…儿臣…” 朱常洛连说了几个儿臣,万历都等的不耐烦了,加重语气:“到底有没有?” “儿臣…儿臣不明白…父皇是何意。” 万历指着他:“你不明白,朕帮你说,你们也都听好了,3年前,五皇孙朱由检之母刘淑女突然暴毙以后,太子便让李康妃抚养朱由检。 那李康妃毫无妇德,恃宠而骄,偌大的慈庆宫只给朕的孙子住一间破烂的小房子,每天只给晚上一顿剩饭。 再有,长孙朱由校今年14岁,朕也不怕你们笑话,他大字不识几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此太子为父之效也。 朱常洛,朕说的是与不是?” 朱常洛听得冷汗直流,朱由检被虐待和朱由校是文盲都是事实,他想辩驳除非歪曲事实。 “父皇所言不错。” “好! ” 万历点点头:“三年前,朱由检之母刘淑女意外暴毙,后朕派人查勘,发现短短三年,当年服侍过刘氏的下人居然一个也不在宫里。 朕派人找到他们,经审问,他们供出是你降下雷霆之怒,活活将刘氏打死,现在那些本该被你杀死的宫女就在殿外,要把他们叫上来问问么?” 朱常洛身体开始颤抖,一言不发,身后的群臣们议论纷纷。 这要是真的那可是皇室丑闻,淑女虽然跟妾一样,但也不是随便杀的,杀了也是要被惩处的。 一怒之下拔刀杀死的,罪行轻些。 要真是活活打死的,那罪过可就大了。 朱常洛不知该说什么,万历对李恩摆摆手:“皇上有旨,带证人上殿~” “皇上有旨,带证人上殿~” “皇上有旨,带证人上殿~” 殿前武士们一声声通禀,御令直达殿外,皇极殿前的玉阶下,24名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校尉正保护着6名百姓穿戴的宫人。 一名太监出来将几个宫人引入殿中,六人进到殿中,隔的老远就跪下,七嘴八舌的通禀:“草民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安。” 章台上的李恩奉万历的意思,下令道:“都起来,来个人说说自己是谁,当年发生了什么,皇上和满朝文武都在这儿,若有隐瞒,满门抄斩!” 第89章 朝廷争议 几个宫人推选出个五十来岁的太监。 皇上在前,群臣在侧,老太监呼吸都不敢重些,硬着头皮道:“启禀陛下,奴才当年是刘淑女身边内侍,那日殿下来到刘淑女寝宫。 那日太子爷饮了些酒,刘淑女在服侍太子爷身边,不小心把水打在太子爷身上,不料太子爷竟然出奇愤怒,扯下腰带,口中嘶吼着,不顾刘淑女哭嚎,生生将其打死。 刘淑女地位不高,太子爷又出奇愤怒,奴才们也不敢阻拦,刘淑女被打死后,太子爷严令我们几个不许走漏风声,不然就要杀光奴才全家。 对外谎称刘淑女是病死的,将她以宫人的身份葬在西山,刘淑女的坟茔还是奴才亲手埋的,墓碑还是随手找了个破木头刻的字。” 朱常洛看着说话的老太监,这老太监嘴边有三颗大痦子,脑中记忆瞬间闪回到三年前打死刘淑女的下场,当时在场的一个太监嘴边就是这样。 加上说出来的情况与当时一样,朱常洛差点要站不稳了,怎么回事?卢受骗了他? 群臣议论纷纷,皇上连人证都准备好了,再看朱常洛的反应,此事多半是真的,这可是天大的丑闻啊。 但还没完呢,万历给李恩使了个眼色,李恩问朱常洛:“太子殿下若有话要问人证,现在尽可去问。” 再不说点什么,太子之位可就要没了,朱常洛来到老太监身前:“我问你,好端端的,我为什么只会因她将水洒在我身上,就活活将其打死?” 群臣中有人点头,的确,为了这点事不值得打死人。 老太监作为当年事件的亲历者,有他的说法:“草民当年只是奴才,哪敢过问太子爷的事,但…” 老太监突然一顿,章台上的李恩冷冷道:“有什么就说什么,皇上在这儿,没人敢拿你怎么样。” “但太子爷打死刘淑女的时候,红着眼睛,状似癫狂,非同常人。” 这话就引出了朱常洛有病的事,朱常洛一把攥住老太监衣领:“你再敢胡言乱语!!!” “太子!!!” 万历一声轻喝,朱常洛悻悻松手,给老太监一个警告的眼神。 一边是皇上,一边是眼瞅要被废的太子,老太监自然选择皇上。 老太监恭声道:“启禀陛下,当年刘淑女就是奴才等人埋的,刘淑女当时身穿齐腰襦裙,上白下蓝,腰缠橘色丝带,尸体用草席裹着埋入土中。 奴才知道刘淑女的坟茔在哪,锦衣卫的大人们已经将那处坟茔保护起来,都是陈年老土,刨开就知道奴才所言是真是假了。” 章台上,万历低头看了一眼,看到朱由检表情痛苦,袍绣下的两手紧紧抓着腿上的袍裙,对李恩摆了摆手。 李恩会意,令道:“知道了,退下。” 几个老宫人缓缓退下,李恩再问朱常洛:“太子爷,刨开坟茔,便知真假,太子爷要刨么?” 朱常洛吓傻了,呆站在原地,他这个反应就是最好的说明了。 万历继续道:“长孙朱由校之母王才人,被你的李康妃带人殴打,以至于遍体鳞伤,心中郁节难舒,含恨而终。 就是在你钟粹宫里发生的事,你身为一家之主竟不闻不管,万幸,此事后李康妃便遭天谴,太子,朕所说的,是真是假?” 朱常洛不语,腿上彻底没了力气,身体像面条似的瘫在地上。 “太子殿下!” “太子爷!” 方从哲等老臣急忙围了过来,扶朱常洛坐起,朱常洛如虚脱一般,望着章台上的皇帝。 万历看着这个儿子,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继续道:“朕令你与朱由检同在东阁理政,你理政速度尚不如朕的小孙子。 李康妃暴毙后,你连东阁也很少去了,那日朕到钟粹宫,晴天白日,你就与女子衣冠不整的在殿中玩闹嬉戏,这些,朕可有冤枉你?” 朱常洛已经没法回答了,万历撑着扶手要起来,朱由检赶紧起来搀扶,跟李恩一左一右的将万历搀下章台,来到朱常洛身前。 万历挣开他们的搀扶,自己拖着宽大的身体蹲在朱常洛身前,父子二人对视片刻,朱常洛先移开目光。 万历表情淡漠,朱常洛剧烈喘息,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脸上不见半点血色,额头冷汗涔涔。 万历用袍袖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毕竟是亲生儿子,他这副模样让万历也于心不忍:“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到底要瞒朕到什么时候?” 朱常洛先看万历,再看朱由检,朱由检用看仇人的眼神望着他,朱常洛痛苦的闭上眼睛,眼中挤出两行泪水。 万历站起身子,对群臣道:“你就两个儿子,一个目不识丁,一个遭人虐待,你枉为人父。 刘淑女与王才人,二人没有半点失德之处,一个被你打死,一个被你的宠妃打死,你枉为人夫。 身负理政之权,却置之不理,贪图享乐,你不配为人君,朕的爱卿们啊,这就是你们拥戴的好太子!!!” 群臣纷纷跪下:“臣等万死~” 曾多次来逼自己的群臣们终于在太子的事上向自己低头,万历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甚至不想训斥他们。 一抬手,章台上的李恩拿出早就写好的诏书:“众臣听旨!” 李恩缓缓张开圣旨,朗朗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太子定权,地惟长嫡,位居明两,而邪僻是蹈。 疏远正人,行事乖戾,而朕躬抱疾、念父子之恩、从宽免宥,想伊自应痛改前非,昼夜警惕。 然其乖戾之心,村野显露,二十余年数年以来,狂易之疾,仍然未除,乃至今日。 五皇孙朱由检…李康妃…皇长孙朱由校…刘淑女…王才人…怠政… 凡此种种,大失人心,朕久隐忍,不即发露者,因向有望其悛改之言耳,今观其行事、即每日教训、断非能改者。 朕已年近六旬,知后日有几, 况天下乃太祖所创之业,传至朕躬,非朕所创立恃先圣垂贻乾清、守成四十余载,朝中诸事尚不能详尽。 如此狂易成疾,不得众心之人,岂可付托乎?故将皇太子朱常洛废黜禁锢,为此特谕,钦此!” 第91章 一个蠢货 入夜时分,慈庆宫内一片祥和。 宫人们脸上洋溢着微笑,朱由检成了皇太孙,他们这些下人在宫里的地位也都能得到提升。 今天一天,宫中二十四衙门都以各种理由来到慈宁宫攀关系,慈宁宫是真的站起来了。 与慈庆宫的热闹形成对比的就是朱常洛的钟粹宫,宫门被一把大锁锁住,锁上贴着封条,谁敢碰就是个死。 偌大的钟粹宫里,只有朱常洛和两个因为不受待见才被派过来伺候他的老嬷嬷。 尚膳监的太监在忙完其他各宫的晚膳后,才拿着残羹冷炙送进钟粹宫的狗洞。 钟粹宫东侧宫墙处,朱常浩带着3个太监鬼鬼祟祟的朝四周张望,三个太监里一个提着食盒,另外两个扛着梯子。 确定周围没人后,太监们将梯子搭在墙上。 一个太监先过去,确定下面安全后,朱常洛才和另外两个太监上去,将梯子抬起来扔过来。 朱常浩在太监的保护下到地面,提着食盒来到朱常洛的寝殿外。 寝殿里黑漆漆的,朱常浩刚一敲门,没上锁的门直接就开了,朱常浩探着脑袋朝里张望:“大哥?” 屋内的一面墙边,朱常浩满脸颓丧的靠着墙壁,面前的破木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点燃后只有豆大的光芒。 借着火光,可以看到朱常洛的桌上只有三样吃食:一碗刚冒过碗口的粟米饭,一盘炒白菜,以及很小的一叠酱菜,除此之外还有一瓦罐水。 朱常浩来到朱常洛对面坐下,横臂扫过桌上,将饭菜扫到一边,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简直岂有此理,真是一帮势利小人!” 朱常洛面无表情看着他。 朱常浩打开带来的食盒,将盘子里的酒菜摆到桌上,他带来的可都是好菜。 虎皮肉、盐水鸭、鸭血粉丝汤、金华酥饼、白米饭和一壶好酒,都还冒着热气呢。 “大哥,我就知道那帮奴才都是狗眼看人低的货色,这些都是我托人从宫外带进来的,来,大哥。” 说话间将筷子送过去,朱常洛却不接。 他虽落魄,却也不傻,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朱常浩都不怎么跟他来往,现在他落魄了,朱常浩凭什么大晚上闯冷宫带着食物来看他? “五弟,大哥还不傻,你打的什么主意直接说。” “没什么主意,兄弟我就是来看看您。” 把筷子到朱常洛面前,朱常浩拿起自己筷子,夹起一块肉送进嘴里咀嚼,边吃边点头:“不错不错,这鸭肉烤的正好,大哥你一定得尝尝。” 朱常洛还是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朱常浩拿起酒壶给他倒了杯酒:“大哥想开点,谁还没有走背字儿的时候呢,过了这阵儿就好了。” “过了这阵儿?呵呵,五弟,我大明朝自太祖开国以来,被自己亲爹废了的太子我是第一个,一个废太子过多少阵都这样。” “五哥,话是这么说,但你也得想想,土木堡之变后,谁能想到英宗居然能重新坐上皇位?” 朱常洛表情一变,身体前倾:“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问您,大哥你现在的情况跟被囚禁的英宗比,哪个强些?” 朱常洛这么一对比,两人都是被囚禁,又都有着自己的优势,朱祁镇被俘前做了13年皇帝,而他也做了18年太子,都有臣子基础。 这么对比一下,得出结论:“短时间看,我强些,时间一长,就不一定了。” “这就是了,英宗都能复辟,何况大哥你呢,况且父皇身体不好。” 朱常浩身体前倾,与朱常洛目光直视:“大哥,18年的太子,多少人的宝都压你身上了,你被废立囚禁,他们会作何想? 彼时彼刻,不正恰如此时此刻么?” 朱常洛靠回墙壁:“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大哥,那小子在我重华宫砸墙搬床的事儿你也知道,不瞒你说,那床里有我这些年攒的老本儿,我跟那小子的梁子已经结下了,他当皇帝,可没我好日子过。” “你攒了多少钱,值得你冒着这么大险?” 提起这事儿朱常浩就闹心,一杯水酒下肚:“大概20万两。” “难怪…难怪…” “大哥,兄弟我的宝也只能压你身上,只要你想,兄弟我帮你联络人手,或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出去了。” “老五啊老五,你为了我,可真是冒了大险。” “那大哥你怎么想?” 在朱常浩希冀的目光中,朱常洛毅然决然摇摇头。 且不说他的谨小慎微的性格让他不敢做这件事,就算真让朱常浩放手去做,也一定做不成。 这蠢货能跑到这儿来跟他说这种事,本身说明他是个猪脑子。 万历皇帝二十多年不上朝,朝廷也没乱,宫里也没有宦官之乱,万历绝不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老宅男。 还串联大臣准备夺门之变,可笑,皇帝还没死呢,锦衣卫和东厂也都在皇上手里。 除非他们有诸葛亮、刘伯温那班人物相助,不然休想复刻夺门之变。 “大哥,你真不做?” 朱常洛闭上眼睛:“不做,你要做就自己做,但是别牵扯到我,将来你当了皇帝我做你的臣下就是了。” 大晚上翻墙来一趟,朱常浩还要再劝,无论他怎么劝,朱常洛都是俩字:“不干!” 劝了半天,朱常浩都烦了,一口浓痰吐在地上:“都这样了还不敢放手一搏,不怪别人说你是个窝囊废。” 说完一把掀了桌子,好酒好菜撒了一地。 气冲冲的走到门口,最后回头看他一眼:“你就跟这里一起腐烂发霉。” 他走了,朱常洛伸手捡起一片鸭肉送进嘴里咀嚼,轻轻呢喃:“蠢货。” 朱常洛隔壁的一间殿室内,黑漆漆的屋子里,一只眼睛透过明瓦上的小洞,目送朱常浩骂骂咧咧的离开。 顺着梯子下到宫墙外,朱常浩仍愤愤骂道:“真是个窝囊废。” 带着三个太监回去重华宫,在他们身后,两个人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一个黑影摆摆手,另一个黑影点了下头,快步跑进黑暗中。 第92章 祭拜母亲 夜晚的翊坤宫,如同一个温婉的少女,安然静卧在紫禁城中。 郑贵妃的寝殿里,郑贵妃已经躺下休息,卧榻的天蓝色纱帘已经垂下,一名宫女捧着朱由检写的《儒林外史》的前三回轻轻诵读。 宫女雅言清正,朱由检妙笔生花,床上的郑贵妃听着听着,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崔文升轻轻推门而入。 他跪在纱帘后,抬手示意宫女闭嘴后叩首轻呼:“娘娘?” “说。” “启禀娘娘,刚收到的消息,瑞王殿下带人去了钟粹宫,具体谈了什么不知道,但出来后很不高兴。” “嗯?” 床上的郑贵妃一听这个就精神了,睁开眼看着头顶的雕花承尘顶,缓缓说道:“朱常浩…八辈子没见过钱的乞丐,不必在意。” “娘娘,奴才也认为瑞王不足为惧,关键是太子…” “什么太子?我大明朝没有太子!!!” “是是是,奴才失言,奴才掌嘴。”崔文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使劲往自己脸上扇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寝殿内十分响亮,没几下郑贵妃便叫住了:“够了,不管他们谈了什么,朱常洛已经没用了,李可灼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谢娘娘宽恕。” 崔文升又磕了两个头,才直起身子:“娘娘放心,奴才一直催着他呢,已经找到好几个美人了,虽然不如娘娘,但也都也是倾城之姿。” “明天晚上,不,过几天晚上把李可灼找的人送进去,莫让他生疑。” “哎,奴才记下了。” “本宫累了,都下去。” …… 被册立为皇太孙的第二天,朱由检吃完早膳后,穿好孝服准备出门。 门外,魏忠贤、刘若愚、方正化和其他一群太监也都披麻戴孝,既然知道了刘淑女的坟茔,那作为儿子,朱由检自然该去祭拜。 正要带人出发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跑过来道:“殿下,翊坤宫来人说贵妃娘娘请您去一趟。” “他说什么事了么?” “没有。” “知道了。” 让魏忠贤他们等着后,朱由检带人来到郑贵妃的寝殿,刚走到殿门前,就听到里面传出‘叮叮咚咚’的琴声。 琴声曼妙,仿若清泉划过心头,令人不觉沉醉。 朱由检走进殿中卧室,就看到郑贵妃坐在榻上,郑贵妃也刚起来,尚未化妆,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里衣,靠着床杆闭目感受琴曲,朱由检也不说话,闭上眼睛静待琴声结束。 旁边的小桌后,郑幼薇一袭白衣胜雪,面前放着一张焦尾琴。 修长白皙的手指像一对美丽的白蝴蝶般在筝弦上飘舞,美目凄迷,全情投入。 一串筝音流水之不断,节奏渐急渐繁,忽快忽慢,每个音节定位都那么准确,每一个音有意犹未尽的余韵,教人全心全意去期待,去品尝。 “咚!” 筝音忽断,筝音再响,朱由检脑中升起惊涛裂岸,浪起百丈的情景,潮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朱由检自认没什么艺术细胞,但郑幼薇的曲子让他也觉得不错,当最后一个音节弹完,朱由检缓缓睁眼,忍不住为她鼓掌。 郑贵妃睁开眼,看到朱由检来了,眼神顿时变得柔和:“检儿。” 朱由检抬手一揖:“孙儿给奶奶请安。” “你是要去拜祭你娘?” “回奶奶的话,正是。” 郑贵妃深吸一口气,随即叹道:“你母亲也真是个苦命人,年纪轻轻被你爹打死,随便就给埋了。 西山不是你娘该待的地方,奶奶做主,让人把你娘的尸骨迁到奶奶的墓中。” 朱由检听了很感动,郑贵妃的坟墓早就修好了,是明十三陵的七座妃子墓中规模最宏大的,唯一能跟与之相比的就是明宪宗的万贵妃的墓了。 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既然肯让出来,这份心意就是好的。 “奶奶,这怎么能行,那您怎么办?” 郑贵妃招呼朱由检坐到身边来,搂着他:“不就是个坟么,哪里还不能安眠呢,朱常洛的债,奶奶替他还了。” “奶奶,这件事还是…” 朱由检还是不想接受这么大的恩情,可郑贵妃已经决定了,朱由检劝了半天,也没能让郑贵妃改主意,最终只能接受这番恩情。 出了宫来到北京西山, 在服侍过的刘淑女的几个宫人指引下,在西山上找到刘氏的坟茔。 北京西山为太行山北端余脉,又称小清凉山,宛如腾蛟起蟒,从西方遥遥拱卫着北京城,因此也被人称为“神京右臂”。 此时的北京西山是皇宫宫人的埋骨地,行走在山道上,山道两侧一个个隆起的坟包,都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他们没有墓碑,没有家人,也没有香火,甚至若干年后,他们连坟包也没了。 老太监带着朱由检来到半山腰处的一座坟包,坟包周围早有一大群锦衣卫按刀把守。 孝幡白幛等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81名身穿阴阳道袍的道士盘腿对着坟包而坐,口诵超度经文。 这些都是在现场的一个翰林官安排的,朱由检刚走过去,那翰林官看见他,远远拜道:“臣贺逢圣拜见皇孙殿下,臣奉皇命负责殿下祭母一事。” “贺逢圣?” 这个名字朱由检有点耳熟,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这名翰林官也就是三十出头,在翰林院里算年轻人了。 他不确定道:“你是上次科举的会元?” “回殿下,臣是上次恩科的一甲第二名。” 把榜眼都派来了,翰林院对这事也算上心了,朱由检在贺逢圣的引领下跪在母亲的坟包前,接过他递来的三根香。 坟包前的碑还是老太监三年前在随便找来的破木头上刻的字,用小刀刻的字,仔细看才能辨清上面的六字:宫女刘氏之墓。 朱由检对着墓碑,三拜九叩,将三根香插进香炉,又是深深一叩首。 虽然灵魂已是后世人,但肉身毕竟是刘淑女给的,朱由检发自内心的叩首表示敬意。 母亲,孩儿来接您了。 第93章 宫中挨打 在刘氏坟前行完三拜九叩大礼后,朱由检一直跪在坟前给刘氏焚烧纸做的金元宝,直到香火燃尽,才在魏忠贤的搀扶下起来。 之后就是让贺逢圣安排迁坟的事了,这件事一两天做不完。 虽然郑贵妃死后没资格跟万历葬在一起,但她的墓是跟万历的定陵一起修建的。 万历皇帝在21岁的时候就开始给自己修坟,27岁时坟墓修好了就一直放到现在,共耗用白银八百万两。 放了快30年没人用过的坟墓了,突然要用,自然要打扫,评定建筑还是否结实可用,这就是不是朱由检需要操心的了。 祭完母亲,朱由检便回到宫中。 在慈庆宫拿着前天没处理完的基本折子后,带着魏忠贤向东阁走去。 走过一个拐弯处时,他本该直走的,可另一条道尽头发生的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见宫道那头,一个手无寸铁的男子被几十个人追着打,打他的人里有人手拿棍棒。 紫禁城里居然出现了这样一幕,不免让朱由检感到惊奇,来不及仔细看,带着魏忠贤快步朝男子跑去。 离近了终于看清,被打的男子也就23、4岁的样子,边跑便被追他的太监们用棍子殴打。 男子脸上青肿一片,鼻血都流到嘴里了,未干的血迹一部分被他咽下,一部分顺着嘴角淌下。 身上的朴素布衣有多处已被鲜血染红,右袖被扯开一露在外的皮肤上可以看到有刀伤。 头上戴着圆罗帽已经耷在脖颈后,一个跑得快的太监一把抓住他的颈后圆罗帽,放声大叫:“抓到了,我抓住他了!” 圆罗帽下的帽绳还系在男子脖下,男子逃跑受限,焦急之下回身一脚踹在太监两腿中间。 就算那里已经没东西了,可挨了一脚仍旧把太监疼的跳脚,捂着裆被身后人推快,男子趁机逃跑。 朱由检以为这是在抓贼,就在布衣男子要跑过来的时候,就喊了一声:“老魏!” 魏忠贤会意,迎面将男子扑倒,身后太监们追上来,朱由检正要说话,这群太监二话不说把男子围住,拳头棍棒一起往男子身上招呼。 连带着没来得及脱身的魏忠贤一起被围着打,朱由检因为个头小,加上离得远才没被波及, 很多太监大喊:“打死他!” 喊的响亮,打的痛快,是真奔着打死人的目标下手的。 “别打了,我让你们别打了!!!” 朱由检喊了几声也被嘈杂的打架声遮盖,不得已掏出腰间的令牌,一脚踢在一个太监的屁股上。 “哪个狗日的敢踢老子?” 被踢的太监愤怒回头,就看到一身孝服的朱由检拿着一块金牌,冷冷的瞪着他,那眼神恨不得要吃了他,咬牙切齿道:“皇上金牌在此,见此牌如见皇上!” 这太监消息不够灵通,见朱由检年轻,又是一身孝服,加上他自己本身也不识字,顿时放言:“小b崽子,你那要是皇上令牌,我就是皇上了,给我看看。” 太监一把夺过朱由检的金牌。 “还给我。” 朱由检上来想夺回金牌,可毕竟年幼体弱,被太监一脚踹开,太监掂量着金牌。 见金牌做工不错,太监甚至还想用牙咬一口试试真假,刚要咬时,朱由检从地上起来,顾不得胸口上的疼痛,一计头槌顶在太监肚子上。 突然挨了一下,太监吃痛倒地,朱由检捡起掉在地上的令牌,也顾不得魏忠贤了,转身就跑。 “td,小b崽子给我站住!” 被击中的太监见他要跑,骂了一声,抄起棍子就来追。 俩人一逃一追,朱由检吃奶的劲儿都是使出来了,可步子毕竟不如成人的大,眼瞅着那太监要追到,远处的三个人成为了他的救命稻草。 隔着八丈远都能闻到酒味的白衣女子,不是沈瑶又是何人。 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头戴乌纱的宫中女官,朱由检赶紧跑过去,抱住沈瑶腰肢:“救我!!!” “嗯?” 沈瑶昨晚的酒劲儿好像还没过,脑子反应的有点慢,太监追到面前了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她身边的一个女官反应的快,喝住太监:“站住!” 看到两名女官头上的乌纱,太监立马客气了,抱拳道:“两位姐姐。” 一名女官不悦道:“这位公公,为何如此?” “二位姐姐,你们不知道,这小子趁我不备,用头撞我。” 沈瑶摸着朱由检的脑袋:“撞你?你就要打他?” 太监挺起胸膛:“是!我不能受这个委屈!” 朱由检抱着沈瑶的腰肢,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女酒鬼居然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安全感持续了不到五秒,沈瑶就挣开他的抱缚,把他推到太监身上,攥着小拳头:“打!打死他才好呢,这小鬼整天在皇上身边晃悠,也没钱给我弄张床。 你打死他,以后我就是慈庆宫的老大了,我安排你当慈庆宫管事太监。” 太监虽然恼怒,但还不傻。 看朱由检的眼神逐渐变了,整个人变得温顺怯懦,立刻跪下磕头,脑门在地上磕的砰砰直响:“殿下饶命,奴才不知道殿下身份啊。” “废话少说,快去救人,那两个人要是死了,你们就等着进诏狱!”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太监赶紧过去救人,朱由检带着沈瑶和两名不知道是哪个衙门的女官来到打斗现场。 打人的太监们知道皇孙殿下看到他们行凶,趁朱由检还没过来,一窝蜂的逃走,他们这么多人,只要逃走散开,朱由检也拿他们没办法。 朱由检只能眼瞅着他们逃走,心里懊悔怎么没把方正化带出来,方正化要是在场,一个人就能干翻这几十个阉人。 来到殴打现场,男子和魏忠贤倒在一起,二人头上全是血,二人身上流着一大摊血,不知是两人谁的,亦或者是两人的血混在一起了。 朱由检不在乎这男的是谁,但魏忠贤对他还用。 立马对跪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太监下令:“愣着干嘛,去找太医来啊。” “哦,哦,是…”太监跑去找太医。 两名女官凑过来观察被打的两人,魏忠贤一张老脸没什么好看的,忽然一名女官看着被打的男子,发出一声惊呼:”怎么是他?!“ 第94章 驸马都尉 明代是个很神奇的朝代,很多说出去都没人信的事,却在明代真实发生了。 在各种离谱事件中,皇室成员占了极大比例,光天化日之下,几十个太监拿着棍棒要打死一个布衣男子,这事本身就够离谱的了。 听到男子身份的时候,朱由检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说话的女官:“他真是驸马都尉?” 女官又仔细端详一阵,非常确定道:“奴婢在尚宝司任职,曾在公主出嫁的时候,运送嫁妆过去,当时便记住了驸马的长相。” 被打的男子叫冉兴让,是驸马都尉,他娶的公主是郑贵妃的亲女儿——寿宁公主朱轩媁。 朱轩媁是万历最喜欢的公主,当年朱轩媁出嫁时,万历特意下旨让她每隔五天必须回宫一趟。 万历皇帝与郑贵妃的女婿在皇宫里被几十个太监打的头破血流,这事儿说出去都没人信。 朱由检摘下头顶的发冠,让头发随意披散。 他知道,自己闯祸了。 如果没有他的干涉,冉兴让肯定能跑出后宫,得到救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如果冉兴让死在这里,那就是能与梃击案相提并论的大案,顷刻间便会弄得朝野尽知,毕竟在朝臣们看来,郑贵妃是有谋害朱常洛的前科的,冉兴让要是死了,郑贵妃自然是第一嫌疑人。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冉兴让,朱由检实在没脸面对他,背过身去。 历史上,冉兴让成功逃出长安门,但他的仪从舆马,被追打的太监们捶散,冉兴让披散着头发,光着脚回到家中。 并且,在明代当驸马是一件非常憋屈的事,当公主也很憋屈,就拿冉兴让来说,他爹是南直隶南城兵马副指挥,这出身也不低了。 根据《万历野获编》记载,明代公主出嫁,按例要派遣老宫人掌阁中事,名管家婆。 其蔑视驸马如奴隶,即使是公主的一举一动,也每为其所制。 驸马和公主成亲以后,要想住在公主府邸里,首先要捐数万金,贿赂内外人等,才能跟公主行男女之事。 这还是公主自己愿意才行,公主要是不喜欢驸马,驸马白花钱不说,连公主的毛都不碰到一根。 等太监带着太医过来,几个太医围在两人身边试了试脉搏,几个太监交换了下眼神,一名老太医起身道:“殿下,我们来得太晚了,此二人已不可医。” “必须医活他们!!!” 朱由检大叫道,他刚受了郑贵妃的人情,魏忠贤也对他有用,于公于私这俩人都不能死。 皇太孙下了严令,几个老太医都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一名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株人参,当着朱由检的面把人参切出两个厚片送进两人嘴里。 “殿下,臣等现在施针,能不能撑过来还得看他们自己了。” “少说多做是。” 趁着几个太医施针的时候,朱由检派人去翊坤宫报信,郑贵妃听说这事后急急忙忙的带人过来,看到满身是血的冉兴让,当场就昏了过去。 幸好有太医在场,太医几针下去,郑贵妃便悠悠转醒,心惊胆颤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奶奶,事情是这样的…” 朱由检把自己刚经历的事跟郑贵妃说了一遍,说完问她:“奶奶,您就这么恨他么?”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这件事。” 郑贵妃捂着头,十分痛苦的摇头辩解,精致的发型都被弄乱了。 见问不出什么,就让郑幼薇带着郑贵妃回去休息了,郑贵妃刚走,给冉兴让诊脉的太医忽然惊喜叫道:“脉象强了,驸马能活!” 而给魏忠贤诊脉的太医也终于感受到了一点脉象:”万幸,万幸啊!“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幸好都没事。 …… 乾清宫暖阁里,淡淡的龙涎香气在殿中缭绕,万历皇帝坐在书桌后,看着手上的折子,表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在书桌前站着的方从哲表情同样不好,这是刚从辽东送来的折子,努尔哈赤于半月前出兵攻打叶赫部,意图一举消灭叶赫部,彻底统一女真部族。 眼下叶赫部情况不明,熊廷弼上书请示朝廷,虽然是请示,他在折子里隐晦的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不救。 他的治边方略的是守,叶赫部已经与大明不接壤了,救援的话风险太大。 他的想法与大明朝廷严重相悖,赫图阿拉一战,明廷上下掩耳盗铃一般,只认为是孙承宗胆小畏战,而忽略明军已经不是当年抗倭入朝的那支明军了。 看了一会儿,万历放下折子:“方阁老,此事你怎么看?” “回陛下,臣认为救就救的好,不救有不救的好。” “仔细说说。” “陛下,叶赫部在我朝出兵进攻建奴之际派兵相助,如今他们有难,正该是我们以涌泉之恩报滴水之际,救了他们,可以让他们在建奴背后予以牵制,但是一旦出兵的话,就要需要钱粮。” 听到需要钱粮,万历就已经放弃了这个选项,接着听下去也只是聊以自慰。 “陛下,不救的话,看着建奴消耗兵力,我朝则可以趁机加固辽东防线。” 救的好处那么多,不救的话也没什么太大坏处,万历立刻下了决定,提笔在奏折下写上回复后,递给方从哲。 方从哲收起折子:“陛下,这本折子要不要给太孙殿下看看?” “不必了,直接发还。” “是。” 方从哲刚走,朱由检就来了,把宫里发生的事说给万历知道。 万历听完亦是怒不可当,两手撑着桌子,大口的喘着气:“简直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朕的奴才在朕家里打杀朕的女婿,张宏。” “奴才在。” “此事交东厂处置,那些行凶的,一个都不要放过,统统抓起来,剥皮抽筋!!!” “是。” 第95章 事从何起 因为是皇帝下旨严查的案件,东厂的办事效率极快,大批东厂番役进入后宫,每十步一人维持宫中秩序。 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把打人的太监抓了个七七八八,几条侥幸的漏网之鱼也迟早要被抓捕归案。 这些太监一进大牢,看到还带着碎肉的刑具,就什么都招了。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个婆子,公主府上有一名叫梁盈女的管家婆,她与一个叫赵进朝的太监酣饮,冉兴让趁他们喝酒的时候进入府中,欲与公主亲近。 被梁盈女知道,她大怒之下将驸马赶出,公主朱轩媁听说了这件事前来劝解,梁盈女居然责骂公主。 朱轩媁忿不欲生,今天一早进宫,也就是朱由检刚离开翊坤宫之后,她就来找郑贵妃哭诉。 却不料,梁盈女已经恶人先告状,在郑贵妃面前一番添油加醋的数落公主。 郑贵妃听了梁盈女的禀报,大怒,不许公主进来见她,亲妈听奴仆的话,而不见自己女儿,这就很神奇。 朱轩媁只好回去,冉兴让也进宫上疏辩白,而与梁盈女喝酒的太监赵进朝,在宫里有党羽数十人。 刚在宫里发现冉兴让,就让人拿着家伙追着他打,把他打的血肉狼藉仍不收手,之后就是被朱由检看见,以为冉兴让是盗贼将他拦下,就发生了后来的情况。 这件事充分说明了,明代驸马的卑微和太监权力的膨胀。 历史上,这件事以冉兴让受到责罚,不获再奏,公主含恨独还,而梁盈女回宫另派差事收场。 而现在,这件事被朱由检捅到万历跟前,冉兴让是万历亲自选的女婿,选的时候郑贵妃也是满意的。 女婿在宫里差点被太监打死,并且朱由检也被追打逃窜,内侍魏忠贤也差点被打死,这些是万历绝不能容忍的。 连审三天,明确了案件关系后,梁盈女、赵进朝和打人的几十个太监被拟成勾绝名单和其他人犯名单一起送到朱由检面前。 在一沓勾绝名单里,朱由检用朱笔,一张名单上画一个大对号,判决这些人的死刑。 虽是死刑,却不是万历说的极刑,北直隶、山西、山东等地的死刑犯统统被送到曹文诏、周遇吉二人大营里,发给兵器和建奴棉甲,与军士死斗。 士兵光训练可不行,还得杀人见血。 …… 冉兴让的事狼狈收场,朱由检开始忙新的事,弄钱! 万历皇帝已经派遣太监到曹文诏、周遇吉二人军中巡视了,虽然没有问题,但军饷还得朱由检自己想办法。 除了军饷,让庄际昌他们在顺天府内开办的学堂,花费同样巨大,但兴办学堂是好事,只要他们开口,地方官府和当地大户都得捐些银子。 从朱常浩那儿弄来的东西换成银子后已经花光了,现在两营兵马每天的花销全是朱由检在宫里抓贪污太监,搜出的家产。 贪污的太监越来越少,朱由检得早点想办法弄钱。 朱由检放眼大明,除了万历之外,最有钱的就是洛阳福王,可万历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能动福王。 并且以大明目前的情况,也炒不起房地产。 朱由检也想过像万历那样,往地方上派‘矿监’、‘税监’。 万历派的这些‘监’搞得地方怨声载道,就拿去辽东的矿监高淮来说,他一个人在辽东激起两次兵变,把辽东百姓的骨髓都吸干了,事后还安然撤退。 他刮来到钱,自然是跟万历分了。 朱由检想了一圈,还是得从商业上想办法,虽然已经是皇太孙了,但他还没权利在税收上做文章,最好的办法还是做生意。 刘效祖没有做大生意的本事,守着一座胡姬酒肆已经是他最大的本事了。 朱由检根据自己的记忆,让锦衣卫前往辽西三座塔村,秘密寻访一人,根据朱由检的记忆,那个人现在应该已经开办了酿酒坊才对。 万历年间的锦衣卫还是很强的,万历朝鲜战争的时候,锦衣卫的探子都跑到扶桑去了,扶桑当地的很多华人都为锦衣卫提供过消息。 三座塔村,在明朝初年这里是属营州前屯卫,营州卫被撤后,这里并入泰宁卫。 村口,三名扮作马商的锦衣卫牵着马,大摇大摆的进了村,三人穿着普通的游牧民族服饰,腰间挂着马刀,脚上穿着蒙古马靴。 这里紧邻蒙古兀良哈部的牧区,所以这里的人不怕锦衣卫和官差,大不了宰了官差,往蒙古那边一跑,大明也抓不着他们。 三人的马背上挂着灶糖、花布、食盐、针线等实用物品,带队的锦衣百户手里拿着拨浪鼓。 这个拨浪鼓可不一般,拨浪鼓上系着一个小铜锤,下边安一个木把儿,前边则平行安一个大小相当的铜锣,也系两个硬纸小锤儿,锣鼓一体。 锦衣卫一摇木把,锣鼓齐鸣,进村时,锦衣卫以‘出动,出动,出出动’的鼓点摇,嘴里还用一口正宗的辽西腔唱道:“瞧一瞧,看一看嘞,茶叶盐巴胭脂粉嘞…” 专业的带货素养把随行的两个锦衣校尉都看傻了, 独特的鼓点和卖货的腔调很快把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吸引了过来,三人疯狂带货,把东西卖得差不多了之后。 锦衣卫百户把马交给随从,自己揣着一盒胭脂凑到一个刚买了茶砖的蒙古大婶身边,把香氛给大婶递过去:“大婶,跟您打听个事儿,您这村里有没有哪家卖的酒好啊?” 大婶不动声色的接过胭脂揣到兜里,斜眼看他:“咋?想买酒?” “是的嘞,是的嘞,我听说咱这片的烈酒最好,我有个兄弟托我给他找个酿酒师傅,咱村里有没有谁家酿酒的手艺好啊。” “俺们村里家家都会酿酒,但要说最会的还得是村西头曹老爷,人家靠着酿酒都起作坊了,方圆百里的人喝了他的酒,就没有不说好的。” 三座塔村、姓曹、酿酒坊! 锦衣百户忙点头:“那就这个曹老爷了,这个曹老爷现在在哪?” “喏,那边那个拔顶的就是。” 大婶指着不远处一个穿灰色短衫的三十来岁汉子,那汉子瘦瘦小小的,眼睛很小,正追着一群熊孩子,领头的熊孩子用树枝顶着他的帽子。 边上的熊孩子们拍手唱道:“曹老三,秃顶三,屁股都分三个瓣~” 第96章 集团制度 “他?” 锦衣百户不可置信的看着被孩子戏耍的谢顶汉子,他也算见过不少人了,实在没看出这瘦子到底哪厉害了,竟让骆指挥使亲自下令来寻。 但命令就是命令,跟大婶道了声谢。 从马背上拿一包灶糖,拆开纸包,把糖块往熊孩子那边一甩。 一群熊孩子立刻停下来捡糖,百户捡起掉在地上的布帽,拍了拍尘土,送给谢顶汉子。 “多谢多谢。” 谢顶汉子连声道谢,用帽子盖住自己的地中海后,对百户抱拳:“多谢兄弟出手相助,这些孩子太顽皮了,让您贱笑了。” “没事,敢问阁下可是曹三喜曹老爷?” “我就是曹三喜,但老爷不敢当,就有座小酒坊而已。”曹三喜笑呵呵说着,谦恭的态度让人很难对他生起嫌恶之感。 百户一摆手,吹捧他道:“能在这地方弄起作坊,就当得起老爷二字了,不瞒曹老爷说,我有个胞弟在京中想开个酒馆。 可京中有名的酒馆都把酿酒方子藏的严严实实的,出多少钱也不卖,我兄弟就托我在外面找找哪里的酒好,看能不能弄个方子。 我这就想到曹老爷您了,曹老爷你的酒我喝过,够劲儿够醇,只要曹老爷你愿意,价钱咱们好商量,另外我兄弟可以把酒馆每年四成利给您。” 如此优厚的条件,曹三喜不免动心:“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只要您能保证酒的质量,钱不是事。” “这个…” 好事来的太突然,曹三喜反倒怀疑了,他笑道:“这样,我看您也是个实诚人,这样不如到我家中一叙,我家里有南方的好茶呢。” 百户就知道会这样,来之前他做足了准备,不怕曹三喜试探。 …… 另一边,北京胡姬酒肆一层。 今天的胡姬酒肆一大早就开门了,门口放了块板子,板子上写:无帖不得入。 刘效祖带着四个身材健壮的仆役守在门口恭迎客人,能有请帖的都是北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大商。 到了中午,胡姬酒肆一层已经坐满了人,在一楼最中间的位置,是临时搭筑起的一米木台,木台上是今天的主座。 在主座四周的商人们无一不是身穿绫罗,腰配珠玉的大商,他们做的行当囊括了各个行业,甚至走私的海商也不在少数。 顺天府是河北地区的经济中心,北京城更是国家的政治中心,这些人聚在一起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每张桌子坐了8个人,40张桌子就是320人,都是做各种买卖的大商人,能把这么多人聚到一起,号召者自然不是一般人。 朱由检以顺天知府李与善的名义宴请他们,知府大人请客,哪个敢不来? 所有人都来齐之后,一群顺天府衙役护着一顶轿子来到门口,一名衙役来到门口冲里边吆喝一声:“顺天知府李大人到~” 商人们纷纷起身相迎,李与善穿着他的补服下了轿子,迈着八字官步走进来,一边冲两侧商人们招手示意,一边走到中间的主桌后面,坐在次座。 这个举动把商人们看傻眼了,知府大人坐次座,那坐主座的人难不成是某位尚书大人亦或者是位大学士? 在众人的目光中,李与善从一名侍者手里接过一个用铁皮圈的喇叭对众人道:“感谢各位给李某这个面子,但是李某也是受人所托。” 受人所托,受谁所托? 众人疑惑之际,二楼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受我所托!” 众商人循声望去,一个很像女孩子的男孩子正轻摇折扇站在栅栏边,粉雕玉琢的模样让人看了很难不喜欢,手里的折扇上写着‘诸事顺遂’四字。 朱由检闲庭信步一般走下楼,今天他穿着一身带着雪花纹的黑色锦衣,腰间系着玉带,一头长发用发箍随意束起,随意披散在身后,发型随意到了极点。 在众人的主事中,带着刘若愚、方正化二人走到主座前,接过铁皮喇叭对众人道:“我叫朱由检,你们或许听说过我,今天我跟你们说的事,与我的身份无关。 今天把你们叫来是有一桩买卖要与各位谈,各位虽然都是腰缠万贯的豪商,但彼此之间也少不了阴谋暗算。 说句难听的,今天一掷千金,明天沿街乞讨的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在各位身上发生,倘若大家能一起赚钱,就算一小部分人赚的少点,可大家都能赚到,如此岂不是一桩好事?” 商人们议论纷纷,一名商人起身拜道:“敢问殿下…” 朱由检立刻纠正: “不要叫我殿下,我说了,今天的事与我的身份无关,你随便叫我什么都行。” “那…敢问小兄弟,这商场如战场,怎么一起赚钱?” “这个问题问得好,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一家的千口人因为有主事的老太爷所以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愿意牵头做这个老太爷。 我成立一个商号,各位的产业都作为下面的子商号,就拿市面上的粮食来说,每逢战事或战事稍一不顺,米价就暴涨。 但只要加入我这个商号,市面上的米价,我说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当然了,是不会让各位吃亏的。” 朱由检这么一说,这种人反倒更糊涂了,强行抑制米价,还不让商人吃亏?做梦呢? 朱由检指着问话的商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兄弟,我叫何定陈。” “好,就拿你何掌柜来说,今天你何掌柜和另外九个人一起加入我的商号,你们的产业加起来值100万两,我先说好,这商号我要占四成股份。 这100万两银子就是你们10个人加在一起的六成股份,其中你何掌柜的产业值20万两,我算你一成三的股。 这一年里,我告诉你们怎么赚钱,为你们行商创造方便,一个地方亏损了,还能从其他地方赚回来。 年底之后赚到的钱,四成归我,一成三归你,剩下的银子归那9个人,若是亏了,那也是大家一起亏,这下懂了么?” 第97章 商业集团 能受邀前来的商人都是人精,都听懂了股份制公司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锤子买卖,一毛不拔的朱由检要用他们的鸡和鸡窝开养鸡场,年底赚钱了再跟他们一起分。 但往深了一想,又能想到其中的好处。 虽然他们一下子从老板变成了打工的,可他们有股份,而且朱由检是未来的皇帝,跟他合作,那就是皇帝带着他们赚钱,岂不是稳赚不赔? 但也有人有别的看法,按照朱由检的想法,投的越多,年底分的也就越多。 就算这一年里赚了大钱,可毕竟要跟一大群人分,能分到多少就不一定了。 可要是自己干,一年到头,挣来的可都是自己的,两边哪个更赚还真不好说。 “各位,今天只是把这件事跟大伙儿说了,各位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要是有今天就打算入股的,我热烈欢迎。” 组建一个大集团的事情急不得,朱由检也没想着今天就把事儿办了,众商纷纷开口询问,朱由检一一回答。 除了盈利模式外,他们最关心的就是管理上的事。 按照集团的管理方式,朱由检就是董事会主席,所有加入集团的商人就是董事,比如年底开大会这种大事朱由检亲自主持,其他时候朱由检会让一个总负责人管理,而这个人,他已经让人去寻了。 商人们从中午讨论到了下午,一天下来,300多个商人,只有20个选择加入朱由检的集团。 剩下的人朱由检也不着急,十天之后才是真正的入股大会。 …… 十天时间足够商人们回去盘算自己的家产了,十天之后,还是胡姬酒肆一楼。 朱由检与李与善坐在主桌上,与前来入股的商人们签订契约,光凭朱由检一张嘴,愿意把全部身家投进来的人还是不多。 连第一天入股的算在内,总共75个商人选择全部入股,将所持有的商铺契约转给朱由检。 剩下的二百多人,则是选择投银子入股。 在所有要入股的人都签约完成,核算完银两,折成股份后,朱由检将写有自己亲笔签名的票具及相关文件交给各位商人。 粗略扫了眼账本,看着上面的一长串零,深吸一口气,起身对众人道:“各位,不管是全部投入,还是以银子入股的,总之各位现在都是我们集团的股东了。 今年已经快到年底了,明年年底开下一场股东大会,到时大伙儿一块分银子。” “好!” …… 安排完商人,朱由检心满意足的哼着小调回到慈庆宫,刚回来一名小太监就来禀报:“殿下,刚才锦衣卫送了个人过来,说是殿下您要找的。” 朱由检喜形于色:“真的?人在哪?” “锁后院柴房了。” “去把他带到正堂来。” “是。” 很快,小太监把人带到正堂。 正堂里,曹三喜跪在地上,朱由检攥着账本围着他打量了好几圈,不可置信道:“你真是曹三喜?” “回殿下,草民真是曹三喜。” 曹三喜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本来跟那仨人说的好好的,来京中签订契约和指导酿酒,没成想刚到京师,那三个马商就换上飞鱼服把他送这儿来了。 他一个市井小民,就算给蒙古人卖酒,也不至于锦衣卫来抓啊,更不至于给抓宫里来啊。 朱由检再三询问这个曹三喜的经历,确定跟他印象中的记忆一样后,这才信了。 曹三喜是明末的一个传奇人物了,他出生在一个世代贫农的家族,曹三喜不满现状,独闯关东到了辽西三座塔村,以种菜、养猪磨豆腐为生,生活十分艰辛。 略有积蓄后,开始利用当地盛产的高粱酿酒,酿酒业就成为曹家发展的第一个行业,曹三喜有了钱以后,并没有用来享受奢华,而是把它投入到其它行业的发展中,用现代话说就是扩大再生产。 所以他的商业很快又发展到杂货业、典当业,三座塔村他因他的繁荣,人口日益增多,曹家产业逐渐辐射到沈阳、锦州、扶桑等地。 农民出身的他在东北创建了其雄厚的商业基地,清兵入关以后,曹家生意也由关外向关内发展。 曹三喜的家族也发展为山西晋商八大家(晋商八大家不是卖国的八大皇商),鼎盛时期的曹家,商号达640多座,资产高达1000余万两白银,总雇员达人。 朱由检也是碰巧看到过曹三喜的记载,这可是商业奇才,就算他的资产不如明初的沈万三,但论本事不一定比沈万三差。 沈万三是帮着元末富甲江左的陆德源办事,因为陆德源无儿无女,又欣赏沈万三的聪明才智和经商信用,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也看破了红尘。 手里的巨额财产假如不传给别人,一旦时局动荡,反而会酿成祸害,于是全部赠送给沈万三,自己去澄湖边的开云馆当了道士,直到寿终。 沈万三的就比曹三喜高,曹三喜是真正白手起家的。 朱由检坐回到太师椅上:“曹三喜,你在三座塔村开个酿酒作坊,一年能挣多少钱啊?” “回殿下,刨去用料、伙计、运输,一年大概六百多两。” “纯利?” “纯利。” 朱由检服了,能在一个边境小村一年赚六百多两,相当于40多万rb啊,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算是厉害的了。 “你倒真有本事,前些天我梦见一个商人,说辽西三座塔下埋有金玉,梦醒后我反复思衬,认为那金玉该是指人,金玉代表富贵,所以该是指大商。 我派人去探查,最值得注意的就是你了,曹三喜,我要送你一桩富贵,敢不敢接啊?” “什么富贵,请殿下明言。” “你看看这个。” 朱由检把账本丢给他:“这是京中大商对我的支持,做生意的资本我有了,还需要一个替我赚钱的人,就看你敢不敢做。” 第99章 红丸案起 西欧罗巴集团已经组建完成,陷阵营和前锋营的军饷也有着落了。 朱由检继续投入到忙碌的东阁理政中,理政的时候朱由检也藏了自己的小心思,对兵部的折子批的特别仔细,稍有差错,就打回重审。 兵部一时间成了六部中被打回折子最多的部门,直接影响尚书崔景荣的政绩。 时间来到十月,大明王朝的情况更糟了。 因为朝廷征收辽饷,光是在北直隶,就有很多没有田地,又被地主解聘的贫苦百姓从四面八方涌入北京城乞活,经户部提议,内阁批准,朝廷赈济在京灾民。 曹三喜也抓住这个机会,把集团下属的米行里囤积的粮食都拿出来熬成粥赈济灾民。 凡是他设立的粥棚上都插着企鹅旗,给集团打了一波硬广告。 而皇宫里,同样不太平。 10月5日这天,朱由检正与方从哲处理政务,内廷突然送来了一道紧急公函。 方从哲打开一看,惊的都坐不住了,起身攥着公函,直呼:“荒唐!” 朱由检正拿着朱笔在奏折上批了个‘敕’字,被方从哲这么一喊,敕字的最后一撇拖的老长。 放下朱笔走到方从哲身边:“方阁老,出什么事了。” 接过方从哲递来的公函一看,是朱常洛的事。 这些天来,朱常洛因沉迷女色,导致身体患病,太医开的药也喝了不少,身体就是不见好,对太医就丧失了信心。 昨天晚上竟擅自斥退太医院医官,请内侍崔文升给他看病。 要知道,崔文升可是个太监,字都认不全,更别提医术了。 崔文升开了一个方子,朱常洛吃了之后,一晚上拉了三四十次,现已昏迷不醒。 宫人们没主意了,就去乾清宫请万历拿主意,万历就让人来东阁了。 朱由检刚看完,方从哲已经急火火的出去了,朱由检跟一边的刘若愚交代了两句后,跟着方从哲跑了出去。 方从哲这老头平时看着没什么精气神,可此刻走的却是格外的快,朱由检在后面都得用跑的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一边跑,朱由检心里一边思索,红丸案怎么提前了? 朱常洛都被废了,还是没躲过这一劫? 俩人一前一后的来到钟粹宫门口,钟粹宫大门已经打开。 正好有几位太医从宫中出来,方从哲跟朱由检走过去,也顾不得礼仪了,直接问太医:“情况如何了?” 领班的御医已经七十多岁了,平日与方从哲交往很深,朱由检跟朱常洛的关系也势如水火,倒也不用太忌讳,直接摇摇头:“不妙啊。” 方从哲有些疑惑:“怎会如此?太…他还不到40岁,怎会病成这个样子?” 老太医摇了摇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殿下精损过重,所以我等一向使用固精建中之类的药物,这类药物本是慢工,岂能须臾康复? 殿下埋怨服之无效,而滥用泻药,以致调治之功毁于一旦,唉…” 说完又摇了摇头,态度甚微悲观。 方从哲脱口问道:“莫非不好办了?” “如果不再乱用庸医,只以充血生精之药调理,还是有望的,只怕…唉…” 方从哲赶紧说:“我当进去劝谏,请殿下按太医院的医案调养。” “不必了,殿下服了药刚睡下,方阁老还是晚些再来。” “也好,我这就上奏皇上,请皇上处置佞臣李可灼。” 方从哲说完就回去东阁写折子了,朱由检则是来到乾清宫暖阁外,往暖阁外的阶梯上一坐,也不让人进去通禀。 坐了大半天,暖阁的门开了。 李恩急急忙忙的出来准备御辇,等御辇来了,李恩搀着万历走出暖阁。 “皇爷爷!” 朱由检过去搀另一条胳膊,万历肉眼可见的不高兴:“走,一起看你爹去。” 朱由检默不吭声跟万历坐着御辇来到钟粹宫,李恩在宫门前尖着嗓子喊一声:“皇上驾到~” 钟粹宫里依旧如往日那般,稍有点价值的东西都搬走了,显得非常荒凉又空荡。 在一个老嬷嬷的引领下,进到朱常洛仅有桌椅床的寝殿,朱常洛两眼无神的躺在床上,脸色焦黄,嘴唇干裂,一副虚脱的样子。 看到万历进来,眼神里才有些神采,虚弱的道:“父皇~恕儿臣不能起身见礼了。”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万历坐到床边,看着虚弱的儿子,一时悲上心来:“怎么就成这样了?” “想是儿臣寿数将尽了。” “糊涂!你以为你被囚禁在钟粹宫里,朕就忘了你么,那些女人呢?被你藏哪儿了?” “父皇,别怪她们,冷宫无聊,有她们在,儿臣还好过些。” “你!” 万历正想训斥他沉迷酒色把身体都掏空了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没什么资格说他,他这个当老子还时常沉迷酒色,哪有脸说儿子。 于是话锋一转:“身子既然不好,就好好听太医的,把身子养好就是了,往后朕经常让戏班子来你这儿演戏,由检写的小品不错,比酒色更有趣。” 朱常洛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朱由检,又看向万历:“父皇,太医院一帮庸医,不足信,鸿胪寺的李大人寻了枚仙丹等下送来,儿臣服了就好。” 仙丹! 万历听到这个字眼本能的反感,这种反感继承于他爹隆庆,当初他爷爷嘉靖一辈子修道炼丹,也才活到60岁,若真有仙丹,那现在的大明皇帝还是嘉靖呢。 “你若不信太医院的人,朕便让人檄天下,广召名医。” 朱常洛摇摇头:“不劳父皇操心,儿臣吃了仙丹就好了。” 朱常洛完全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要太医诊治,这让万历心里的悲伤去了几分,继续劝了几句,朱常洛还是不听。 终于万历不耐烦了,留下句‘好好养病’后便起身离开,朱由检也要跟着走,朱常洛突然叫了声:“吾儿!” 朱由检回过头,朱常洛正一脸渴求的望着自己,此刻他的就是个需要人陪伴的老父亲。 自王才人死后,他的大儿子朱由校都不来看他一次,在宫里见到他,都选择绕路走。 朱由检就更不用说了,从来也没给朱常洛什么好脸色。 朱由检来到朱常洛病榻边,漠然的俯视他的病态:“你可曾去我母亲坟前祭拜过?” 一句话问的朱常洛哑口无言,痛苦的闭上眼睛。 第100章 红丸案终 万历刚走到寝殿外,正好碰见方从哲和几个太医与李可灼争辩。 万历没见过李可灼,但打眼一看,李可灼的形象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李可灼是个50来岁的老人,举止飘逸,确有点道骨仙风,手中捧着一个十分古朴的锦匣,一脸正气的面对方从哲的诘问。 万历走过去了,几人见到万历,纷纷跪下:“臣等恭请陛下圣安。” “朕安,李可灼,你拿的什么玩意儿啊?” “回陛下,此乃仙丹,此仙丹乃臣早年在峨眉山采药时得遇一位仙长所赠,所用药料均采自神府仙境,能治百病。” “哦,拿来朕看。” 李可灼双手将锦匣举过头顶:“启禀陛下,当时那仙长说,仙丹只能用锦匣保管,一旦开匣,则仙气渐散,应当速服。” 李恩接过锦匣打开,只见匣中安然放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红色药丸。 万历捻着药丸,凑到眼前细观,方从哲立时进言:“陛下,仙丹一事,本就子虚乌有,这种时候倘若再让太子…” 话说一半,万历突然瞪向他,方从哲赶紧开口:“臣失言,倘若让殿下服用些乱七八糟的药,万一有所不测,可如何是好?” 身边的太医帮腔道:“陛下,这天下本无仙丹,体虚者该以固本培元为主,慢慢调理才是啊。” 李可灼也有说辞:“陛下,仙丹出匣,若不速服,则药效全无啊。” 万历对药丸没兴趣了,拉着朱由检的小手,把药丸放到朱由检手心,带着李恩就走了。 李可灼对准朱由检:“殿下,您快拿主意。” 方从哲和其他几个太医也纷纷进言,朱由检毫不犹豫,直接把药丸还给李可灼,李可灼捧着药丸快跑进殿里,方从哲和几个太医都追了进去。 下一刻,殿内传出朱常洛愤怒叫声:“太医无用,仙方又不可信,难道叫朕束手待毙?” 听着那吼声,朱由检来到门外悄悄往里看,朱常洛让人拿水来,顺着水服下了仙丹。 说来也神奇,刚吃完没多久,朱常洛居然真精神了,脸上也红润了不少,脸上露出了笑容:“果然是仙药,仙药!” 此刻他的样子,活像是卖假药的人找来的托。 朱常洛满意的对李可灼点点头:“李大人,忠臣啊。” 李可灼伏地轻应:“此乃殿下洪福齐天,是仙长借微臣的手将仙药交给殿下,臣只是代为转交。” “这仙丹果然奏效,你还有么?” “回殿下,臣家中尚有一丸仙丹,但仙长曾指点过,需在第一丸后三天再进第二丸,微臣当于三天后再献灵药。” 朱常洛连说几个好字:“待我痊愈,一定请父皇给你加官进爵。” …… 从慈庆宫出来,方从哲愈感不安,到了晚上,他把平日与自己关系交好的几人叫到府中商议。 能被他叫来的人都是未来可能入阁的人。 方府正堂里,丫鬟们上完茶水就都退下去了,方从哲让老管家守在堂口,不许任何人偷听。 方从哲扫了眼他的朋友们,一脸愤懑地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丹,依老夫看来,怕是春药一类的东西,能使人瞬息提神,有害无益也。” 身为礼部侍郎的韩爌吓了一跳:“是有人是谋害殿下啊!” “此事错综复杂,非是你我所能揣测的。” 太常寺卿侯恂道:“也有可能只是李可灼想通过此事讨好殿下,讨好皇上,那红丸可能也没什么。” “无论是哪种可能,有件事我们须提前有个心里准备。”韩熿的脸色阴沉凝重,一字一字道:“若殿下真的命不久矣,该当如何?” 此刻他们心中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朱常洛真出事了,凶手只可能是三个人:朱由检、郑贵妃、李可灼。 朱由检和郑贵妃的可能性差不多,反倒是献药的李可灼可能性最小。 “必须把那李可灼除了!”方从哲抖动着灰白的胡须,看着韩爌。 韩爌摇摇头:“只怕是晚了,真是有人刻意为之,如何能不把他保护起来?” 方从哲急得团团乱转:“莫非我等朝之重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佞臣作乱么?” 在边上一直没说话的工部侍郎刘一燝这时也发话了:“不至于如此,若真有佞臣作乱,皇上也不会放过他们,眼下我们该记住,药是李可灼献的,可能是郑贵妃指使的,但一定与皇太孙无关!” 刘一燝这是要改换门庭了,侯恂跟朱由检接触的少,还让嫡长子继承大位抱有幻想:“就算殿下身体不行,还有长孙呢。” “长孙殿下没有理政之才!且容易为妇人所制,太孙殿下才是真正的人主之姿!” 刘一燝说完望向方从哲,作为这里权力最大的人,下面该他表态了,方从哲沉吟良久:“辽东已然危及,立储的事上不能再乱了,” 他表态了,其他三人愿不愿意也都得接受这个结果。 侯恂突然想起来:“说起这个,兵部刚才接了份折子,辽东佥事韩原善弹劾熊廷弼性情暴戾,无君无父,时时口出诳语,对上不敬,对下无礼。” 韩原善是本该防守开原的主将,努尔哈赤攻击开原的时候他还没尚未到任,守将一职自然就没有了 “不必理他,眼下还是宫里的事要紧。” …… 朱常洛的病牵动着宫中、朝中无数人的心。 他这一病,也让万历在事实上解除了对他的囚禁,但名义上的囚禁旨意还在。 服药之后的朱常洛身体好了一大半,之后的两天,朱常洛除了时常坐在桌前养神外,居然还有两次走出了殿门。 第三天一大早,朱常洛就派人去催李可灼,还跟派去催的人说,李可灼进宫任何人不许阻拦。 方从哲早就派人盯着钟粹宫,派去的人刚把李可灼带进宫来,方从哲就带着韩爌过来,俩人盯着李可灼来送药。 一路上再三警告李可灼别耍花招后,几人来到慈庆宫寝殿。 今天的朱常洛明显比前日服药后萎靡了许多,听说李可灼来了后,还能自己来到门口。 李可灼进药后,朱常洛顺水服食,和三天前一样,服下去之后没多久状态就好了,李可灼喜形于色:“微臣恭喜殿下痊愈。” “真是仙药啊,可惜我无缘见那仙长一面。” “殿下有仙长护佑,往后必然福星高照。” “若真如此便好了。” 朱常洛如是说着,又精神了一整天,消息传遍皇宫,连万历都派李恩来看。 看到朱常洛果真好了,本就相信道教的万历心里也迷茫了,难道真有仙丹存世? 但是就在当晚,朱常洛悄无声息的病死在床上,第二天一早,尸体才被宫人发现。 第101章 第一凶手 朱常洛死了!朱由检杀的! 一大早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宫廷内外,几乎所有人想到的凶手都是朱由检,毕竟朱由检是皇太孙,生母又死在朱常洛手里,还经常出宫。 能力、动机、时间都有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至于献药的李可灼,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卿,要是没人指使,他凭什么谋害朱常洛? 朱常洛的死成了宫中内外的最大话题,就连慈庆宫的人看朱由检的眼神都变了,以往是恭敬与爱戴,现在是恐惧与同情。 中午时分,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彩,炽热的太阳尽情挥洒着自己的光和热。 慈宁宫前,沈瑶哼着小调跑进宫门,跑进来一看,几十个穿着棕色工匠服的匠人正在殿前广场上忙活,作图的作图,打磨零件的打磨零件。 院中放着一个跟轿子差不多大的奇怪机器,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往机器里铲煤,机器里的水被烧的沸腾,咕噜噜的冒着热气。 随着机器里水气沸腾、喷泄,一条铁制机械臂一下下的锤击地面。 朱由校坐在寝殿前的石阶上,手里拿着刨子卖力的刨木头,额头上汗如雨下,脚下的木板愈发笔直。 旁边放着用石头压着的图纸,以及一堆木板,漆料,和一个做到一半的床。 在寝殿门口,一门黑黝黝的佛郎机炮正对着宫门。 一身黑色劲装穿戴的朱由检躺在炮管上,手里摆弄着一把燧发枪,通过枪身上的望山瞄寝殿房顶梁兽。 “你又作什么妖呢?”沈瑶来到炮边,朱由检侧过身子,将枪口对准她眉心;“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别拿这破玩意对着我。” 沈瑶按低枪口,仰头看着朱由检:“我听说你在宫里办了件大事,真的假的啊?” “哼,真的假的重要么?” 朱由检收回枪口,继续瞄准房梁上的走兽:“biu!现在人人都以为是我干的,我早上去东阁,来送折子的人都偷偷拿侧眼瞄我。 好像我会趁他们不注意偷他们钱一样,我实在待不下去,就让军器局搬了门炮来,试着改进一下。” 沈瑶把手放到黑黝黝的炮管上,“鸟枪你能改,大炮你也能改?” “不是我改,他们改,这么多人总能有点好点子。” 沈瑶看向周围,来到朱由校身前:“殿下,他们弄枪炮,您这些玩意跟火器无关?” 看着自己刨好的木板,朱由校满意的笑了,抬手擦去额上的汗水:“我觉得在这干活有劲儿,在李大娘那没这感觉。” 回答完对研究火器的匠人们招呼道:“都好好干着,不许偷懒啊。” 沈瑶:“……”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燧发枪,最近他不宜出门,索性带人埋头研究,而今北京军器局由徐光启带着他的弟子孙元化,和朱由检的外籍顾问汤若望一起研究铸炮。 兵仗局虽然已经把蒸汽机弄出来了,但和燧发枪一样,虽然弄了出来,但效果不大。 况且,蒸汽机是改变时代的东西,就算将来要推广蒸汽机,他让要蒸汽机大规模推广之后,机器传到欧洲,欧洲人照着实物,没几年时间也仿造不出来。 朱由检正无聊着呢,刘若愚突然来报:“殿下,寿宁公主和驸马都尉来了。” “快请进来。” “是。” “不用请,我来了。”朱轩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朱由检跳到地上,朱轩媁和冉兴让带着几个手里提满东西的宫女朝他们走来。 朱轩媁今年27岁,肤白貌美大长腿,据说容貌与郑贵妃年轻时有七成想象。 此前,朱由检跟朱轩媁只有一面之缘,朱轩媁刚出嫁的时候还很受宠,可时间长了跟宫里的关系也就淡了,连一个管家婆都能欺负她。 冉兴让被打的事后,俩人才主动往朱由检身边凑。 “姑姑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不行啊。”朱轩媁走过来,亲昵的摸了摸朱由检的小脸蛋,冉兴让赶紧阻止;“公主殿下,皇太孙的脸可不兴摸啊。” “没关系的,毕竟是一家人么,姑姑、姑父,我们进去说。” 将二人引入屋内,冉兴让本来没注意,可进门时不经意的一瞥,发现门前刨木头的工匠居然是长孙朱由校,赶紧行礼,朱由校不耐烦的道:“赶紧走,别耽误我干活。” 三人进到殿内,让两人无视书桌后蒙着书本睡觉的沈瑶,朱由检跟两人寒暄起来。 通过对话,朱由检得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朱由崧进京了! 朱由菘是父王朱常洵的长子,也是未来的福王,南明的弘光皇帝。 明代讲究的是二王不见面,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更不能进入京师。 就算皇帝死了,藩王也不能进京。 但这规矩是约束王爷的,而不是对王子的,朱由崧这一进京,又刚好传出朱由检毒害朱常洛的事,朱由检的地位似乎又危险了。 朱由检表情复杂的看着冉兴让:“姑父,你确定是朱由崧亲自来了,而不是我三叔派的管家?” 冉兴让放下手上的茶盏:“我虽然没亲眼见到他,但福王的人把京中大肆采买各种珍奇玩意儿和上了年头的古董,出售可阔绰了,听说是他们小王子要敬献给皇上的。” 朱由崧这时候来? 朱由检起身在殿内中来回踱步,走了一会展开折扇,扇面上是‘阴阳纵横’四字。 他虽然没见过朱常洵和朱由崧,但想也知道朱由崧这时候来肯定不怀好意,这对父子有个他比不了的优势——有钱! 朱由检想了一阵,只觉得心中越发烦躁,不能完全掌控锦衣卫,他就得不到第一手情报,这太被动了。 “姑父,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哪落脚?” “东王府街,重驿酒楼,福王的人买来的东西都往那儿送,应该不会错。” 朱由检心里记下这个信息,又跟两人寒暄了一阵后就要安排两人去翊坤宫见郑贵妃。 临走前,朱轩媁忽然开口:“小侄子,自打上次的事后,你姑父实在待不住了,能不能给他安排个差事做做?” 朱由检瞅了眼冉兴让,冉兴让羞愧的不敢看他,这么大的人还要找朱由检安排差事,也的确没面子。 “姑父,你父亲是南城兵马副指挥,我最近打算组建一支军队,几百人左右,负责监督士兵,保证参战部队内部的秩序,专门负责处理违犯军纪的军士,这个你能做么?” 第102章 下马威 朱由检所说的部队就是宪兵,宪兵制度最早可以追溯到14世纪英法百年战争的时候。 法军最先出现宪兵,当时法军的两个元帅任命了一名宪兵队长,领导一支由几个骑兵中士组成的队伍,专门负责处理违犯军纪的军人和雇佣兵。 连最伟大的法国人拿破仑,也对宪兵制度给与了高度肯定,拿破仑东征的时候,宪兵制度才传入东方。 冉兴让不想光顶着个驸马都尉的光环了,只是几百人的监察部队,立刻答应下来;“我一定做好。” “好,具体要做的事,我写成折子明天派人拿给你。” 送走两人后,朱由检又想了很久,觉得该干点什么。 书桌后的沈瑶,两脚搭在桌上,两手抱着小腹,脸上蒙着书,像是真睡着了。 朱由检来到床边,拿起自己的棉枕丢到沈瑶脸上。 沈瑶突然挨了一下,哎呦一声叫唤,椅子带着身体朝后倒去,狼狈起身:“你干嘛?” “你是我的宫女,总得做点宫女该做的事,给我更衣。” “不干,你扰我清梦的事怎么算?” 朱由检捏了捏眉心:叹息道: “我书桌左边的抽屉里有你在酒醋面局偷酒的账本,你说我要不要拿给你爹看看?” “别,你是爷,我这就给你更衣。” …… 换好衣服,带上朱由校来到重译楼拜会朱由崧。 重译楼是仿造南京的重译楼建造的,朱元璋时期,南京工部在江东诸门外建了“鹤鸣”、“醉仙”、“讴歌”、“鼓腹”、“来宾”等十六座大楼。 其中来宾、重译二楼还是专门招待外国使节的,同时也鼓励臣民上酒楼消费,朱元璋还向文武官员分发消费券,供其宴饮于其中的醉仙楼。 此时,整个重译楼已经被人包了,四名穿着蓝色布衣的大汉手持哨棍,如同门神一般挡在门口。 校检兄弟刚下轿,就被看门的大汉拦住,方正化上前道:“有劳通报,皇长孙和皇太孙前来拜会福王世子。” 把门的汉子狐疑瞅了眼兄弟二人:“什么长孙太孙的,不认识,我们主家不想见客,快走快走。” 方正化看向朱由检,朱由检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来:“我进乾清宫暖阁都没人敢拦我,你要拦我?” “还乾清宫,我还上过金銮殿呢。” 汉子刚说完,方正化一把抓住汉子的脖颈,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死死钳着他的脖子,任凭汉子使用多大劲儿也挣不开。 其他三人要来帮忙。 “谁敢动手我就掰断他的脖子。”方正化手上用一力,被抓住的家丁大声喊疼。 另外三人投鼠忌器,不敢上手,朱由检的折扇搭在方正化胸前打了打:“松手,他们都是我三叔的人,别为了几条狗坏了我跟我三叔的情谊。” 说完,再看几个看门的汉子:“可以为我通报了么?” 几个家丁哪还敢怠慢,一人上去传信,很快回来道:“我们主家有请,三楼大泥房就是。” 重译楼的包间以国名命名,各国使者要是来这里,要是喝醉了都会被送到对应的房间里休息。 大泥国是加里曼丹岛北部文莱一带的古国,明朝初年称之为浡泥国,万历年间,他们成为泰国人的阿瑜陀耶王朝的属国,国名也成了大泥。 进到门里,朱由校恶狠狠地瞅着那四个看门的家丁:“一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就该教训教训他们。” 说话间,就要上楼,一只脚刚迈上台阶,朱由检突然抓住他的衣角:“哥,我们不上去!” “干嘛不上?” “我们不是来求他办事的,也不是想凭他的关系巴结福王,论起辈分我们是平辈兄弟呢,我们还是客人的身份,干嘛要主动上楼去见他,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下来。” “嗯,有道理,咱们等!” 重译楼的一层大概30多张桌子,因为是招待外宾的,环境自然不用说,地上铺着波斯毛毯,墙上挂着水墨画,桌椅都是价值不菲的红木家具。 每一张桌子上都铺着柔顺的丝绸桌布,桌子中间还放有西洋钟,就是欧洲那种只有一支针,钟面分成四部分,使时间准确至最近的15分钟的钟表。 大厅内还有古董架,架子上放着都是本朝瓷器。 有几张桌子边有几个福王家丁坐在一起闲聊,都是往校检兄弟这儿看了一眼,就不管了。 兄弟二人找了张桌子坐下,也没人来招待,兄弟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朱由检隔一会儿看一眼表,眼瞅着表针移动了10度左右,算算时间都过去40分钟了。 朱由崧就是沐浴更衣也该完事了,这明摆着是不想下来见,朱由校更不耐烦道:“狗日的,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检弟,咱不等了,咱回去。” “不,咱们接着等,老方你过来。” 方正化附耳过来,朱由检对他耳语一阵,“明白了么?” “明白了,殿下您就瞧好。” “去。” 方正化得令去了,不一会儿他回来了,还带回一大群人来。 他带回来的人们穿着破烂,扶老携幼,不少人还推着独轮车,独轮车上坐着自家老娘和铺盖卷。 他们是因为朝廷征收辽饷,变成灾民的百姓,虽然朝廷赈济灾民了,但安置工作一时半会还没完成。 四个看门的家丁刚想阻拦,被方正化轻而易举的放倒,方正化带着灾民们进到大堂里,对朱由检抱拳道:“殿下,人都带来了。” “好!” 朱由检踩着椅子,上到桌子,高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是西欧罗巴集团的人,我们集团体谅皇上难处,特意出资在这儿请大伙吃顿饱饭。 今天各位放开了吃,你们吃饱了就是再拿点干粮回去也行,今天所有的花销,我们集团包了,你们记着这都是皇恩浩荡!!!” 灾民们面面相觑,朱由检一个随从太监跑到人群里振臂高呼:“皇恩浩荡啊!” “皇恩浩荡!” “皇恩浩荡!” 其他灾民纷纷跟着喊了起来,都不用组织,自己就涌进来找地方坐,朱由检叫来酒楼掌柜:“好菜好饭尽管上,钱一分不差你的。” 第103章 两帝见面 灾民们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能来这种档次的地方吃饭,一个个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东瞧瞧西看看,彼此交谈议论。 本来在一楼休息的福王家丁纷纷上楼去了,朱由校对朱由检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这下由不得他不出来了。” 朱由检也有些小得意: “那是,他要是再不出来,灾民们今晚就住这儿了。” 一楼的喧闹很快影响到楼上,一个员外打扮的胖子顺着楼梯下来,下楼时,脸上的横肉都一抖一抖的。 刚下来用带满翡翠戒指的胖手指着满堂灾民们大喊:“干什么干什么?一帮子刁民无赖,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 朱由检站起来,振臂高呼:“父老乡亲们,这是皇恩浩荡,是皇上请咱大伙吃饭,皇恩浩荡,看谁敢不让咱吃。” 朱由校跟着附和:“对!这是皇恩浩荡,谁敢让不让咱吃,那就跟皇上过不去!” 方正化一拍桌子:“对,咱不走!” 灾民们纷纷附和,反正也不是他们自己要来的,还有朱由检替他们说话,他们也不怕。 胖子来到朱由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座位上的朱由检,明知故问道:“你是?” 朱由检掏出金牌:“皇恩浩荡,你敢阻拦?” 那金灿灿的‘如朕亲临’四个大字,让胖子看傻了眼,赶紧跪下:“不敢不敢。” “那好,拿把椅子放这儿来。” 胖子听话拿把椅子放到朱由检身前,朱由检把腿放在椅子上:“给我捶腿,还有说说你自己。” 胖子一边小心翼翼的给朱由检捶腿,一边介绍自己,他是福王府上的管事,这次朱由崧进京,他负责人员统筹和资金花费,更详细的他就不肯说了。 朱由检又等了一会,桌上的表针又走了几度,朱由崧居然还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朱由检再次上桌,指着胖管事:“各位乡亲父老,这胖子也感念皇恩浩荡,他说今晚各位就住这儿,你们在这的吃住,他全包了,这都是皇上恩德所致,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这次都不用找托了,灾民们吃着刚煮好的白饭,边吃边喊。 …… 三楼,大泥包间的门里。 12岁的小胖子朱由崧听着楼下灾民们的呼声,急的跳脚,来到床边,对床边绣花的华服妇人道:“娘,你不说他们待不住了,要么就走,要么就上来。 现在他们既不走也不上来,还找来那么一帮要饭的来抢咱们住的地方,我再不下去,咱们今晚得睡大街了。” “你急什么,堂堂福王世子,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你去睡大街。” 朱由崧的母亲姚氏今年才30出头,胖管事不回来,她一时也没个主意,把刺绣放到一边,想了半天。 朱由崧等不及了:“娘,我下去把他们赶走。” “回来!” “娘!” 姚氏走到朱由崧身边:“现在下去不如早下去了,现在下去你、你娘我,还有你爹就都没脸了。” 朱由崧急道:“那您说该怎么办?” 姚氏扫了院屋内,目光停留在床上,伸手撕扯床单,把床单撕成条:“娘把这个连成绳子,你顺着绳子下去,从外面进来,这样脸面就都保住了。” 12岁的朱由崧还没有南明那么胖,虽然也有110斤了,但稍微忍忍还是能下去的。 …… 大厅里,朱由检一边享受着胖管事的按摩,一边盯着桌上的钟表。 见表针又移了几度,正准备让方正化出去找一帮叫花子围着重译楼唱荤段子的时候,朱由崧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看到校检兄弟,立刻凑了上来:“哟!是校弟和检弟?!” 看着从大门走进来到朱由崧,朱由校都惊呆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朱由崧,又看向朱由检:“检弟,这…” 朱由检满脸堆笑的迎到朱由崧面前:“是堂哥。” 历史上的崇祯帝与弘光帝见面了,两人虽是平辈兄弟,但长相差异很大。 朱由检唇红齿白,身材消瘦,眼中似有星光闪烁,受女孩子喜欢。 朱由崧一张圆脸,白白胖胖,现在就已经挺着个小将军肚了,是老人最喜欢的大胖小子。 两人相互笑着打趣对方,完全没有半点不合的意思,朱由崧装模作样的问了问大堂里是怎么回事后,就招呼校检兄弟上了楼。 来到澜沧包间里,侍女上了糕点茶水,朱由检开始试探:“堂兄好大的孝心啊,现在北京城里怕是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你在给皇爷爷采买礼物了。” “都是些寻常玩意儿,不能跟检弟你比啊,随便找了三个戏子就把皇爷爷哄得开开心心的,还有你写的话本,我看了,文采斐然啊。” “呵,堂哥远在洛阳,居然也看过我写的话本,不容易啊。” “额…这…” 朱由崧一时语塞,朱由检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堂兄这次突然来京,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有事堂兄尽管开口,我一定帮你把事办了。” 朱由崧漫不经心:“也没什么事,就是进京来看看皇爷爷,顺便欣赏下北京城的繁华富庶。” “哦,这样啊。” 朱由检看向朱由校,朱由校开始发问:“堂兄这次来,听没听说什么?” “听说什么?” “关于我爹的。” “你爹?”朱由崧疑惑反问:“我大伯怎么了?” “出了点事,以后你就知道了,京中还有些传言,竟然往我检弟身上引。” “传言而已,不必理会就是了。” 堂兄弟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半天,朱由检从中套出了自己想知道的,校检兄弟很快就告辞了,临走前还不忘跟朱由崧交代了楼下灾民的事。 校检兄弟刚走,朱由崧立刻回到隔壁的大泥包间,“娘,我没露出什么破绽?” 姚氏一直在墙后偷听,坐到桌边,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来喝;“你啊,就差没把你爹交代你的话说出来了。” “啊?可…可我也没说什么啊。” “是没说什么,但意思的已经明显了,那小子话里藏着话,你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朱由崧被说的无地自容:“娘,我真没听出什么来。” “行了,瞧你那样,他能来说明对你的重视,这次的事还是有门的,明天一早你跟娘进宫去给皇上请安,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别让爹娘失望。” “嗯,那外面那些灾民…” “留他们一晚,都喊着皇恩浩荡,也不能硬往出赶,派人看好咱们的东西,咱娘俩去别处住。” 第104章 又一皇孙 第二天一早,王体乾就给朱由检带来朱由崧进宫面圣的消息。 慈庆宫寝殿里,朱由检张开双臂站在铜镜前,两名娇小可爱的小宫女为他穿上蟒袍,王体乾就在一边候着。 两个小宫女笨笨的,衣服上的褶皱弄了半天也没平,朱由检也不急,耐心指导她们。 等穿好衣服,他才不紧不慢的走出寝殿,坐着二人抬的轿子来到乾清宫暖阁,一路上王体乾和方正化都跟着轿子小跑。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他想明白了。 朱由崧的到来不足以威胁到自己的太孙身份,朱常洛失去太子位,是因为他自己不讨万历喜欢,家事国事都弄得一团糟。 只要自己没有失德失才的地方,自己的太孙之位就无可撼动。 来到殿门前,无须通禀直接进入,一进门就听到殿内传出的欢声笑语,走进了一看。 万历还躺在床上没起来,身上还盖着金色锦被,朱由崧坐在榻前的绣龙墩上,给万历讲着他爹朱常洵就藩之后的逸闻趣事。 朱由检虽然胖,但嘴倒是灵巧,叭叭的说个不听,万历脸上时刻带着笑意,看着朱由崧的眼神格外慈祥。 朱由检来到卧室正中,抬手拜道:“孙儿给皇爷爷请安~” “你来啦,见过你堂兄了么?” “回皇爷爷,昨天孙儿就跟我哥出宫去见过堂兄了,皇爷爷,您不知道,我哥最近都忙着给您采办礼品,京中商贾差不多都听说堂哥是给皇爷爷准备礼品的,特意拿来好多好东西呢。” “哦?有这种事。”万历看向朱由崧。 朱由崧咧嘴笑笑:“回皇爷爷的话,孙儿来之前,我爹特意嘱咐了让我多买些东西给皇爷爷,东西现在买了不少,但最重要的礼物,孙儿本想收拾好了再一起跟皇爷爷说。” “什么东西,先跟皇爷爷说说。” 如果是朱由检,这时候会故意吊着万历的胃口,但朱由崧不会:“回皇爷爷的话,孙儿在城外雁栖湖寻了一座四面环水,景致优雅的养心之所,皇爷爷如果在宫里待腻了,可以到那里修养身心,不为世事所困。” 雁栖湖在北京东北方100里左右的燕山脚下,风光旖旎,湖水清澈,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你倒是有心。” “皇爷爷,孙儿已经雇人重新修缮,栽种花朵,明年夏天,皇爷爷就可以过去避暑了。” 朱由崧的心意让万历很满意,朱由崧说完还特意朝朱由检看了一眼,那得意的小眼神分明是在挑衅。 朱由检却不在意,跟万历告退之后就回到慈庆宫。 …… 朱由崧打着替朱常洵尽孝的名义,跟万历在暖阁里呆了一天,而朱由检除了早上来了一次之外,就再没来过。 黄昏时分,朱由崧坐着轿子回到昨晚休息的来宾楼,刚上楼,就看到胖管事守在姚氏门前。 “胖叔,你在这儿干嘛呢?” “回世子爷,王妃正在里面会客,特意让我在外边守着。” “谁啊?谱这么大?” “不知道,但听说是宫里来的。” “宫里来的?我还刚从宫里出来呢,让开,我进去瞧瞧。” 朱由崧除了喜好奢华之外,就是目中无人了,身份不如他的人,他很少给他们好脸色看。 胖管事让开路,朱由崧推门进去。 只见他母亲姚氏正与一个锦衣男子一边品茗,一边熟练攀谈着。 见他进来,姚氏微笑的朝他介绍:“崧儿,快来见过你五叔,瑞王朱常浩。” “见过5叔。” 朱由崧礼貌地一礼,虽是亲戚,心里却没什么亲情可言。 他打记事的时候起,就是在洛阳的记忆,他心里跟跟万历都亲近不起来,更别提朱常浩了。 朱常浩起身回礼,打量了眼朱由崧,违心的夸奖道:“不愧三哥的儿子,果真是一表人才啊。” “五叔过奖了,五叔,您来是?” 朱常浩示意他坐下说话:“你爹在京师的时候没少照顾我,现在他儿子来了,五叔自然不能当不知道,好侄子,以后你在京中有什么事用得着三叔的,尽管跟三叔开口。” “嗯,多谢三叔。” “好小子。” “殿下!”姚氏起身道:“如此,以后就得有劳殿下了,王爷的心意已经送到您的轿子里了。” “哈哈哈,好,那本王就先走了。” “殿下慢走。” 母子二人笑着送走朱常浩后,朱由崧收起笑容:“娘,干嘛给这家伙钱啊,我在洛阳都听说他是个老守财奴,天天跟户部要钱,却还嫌要得少。” “正因如此,他才能为我们所用,不怕他贪,就怕他不贪,凡事都得做好两手准备,在宫里不能光有你奶奶帮着。” …… 同一时间的辽东叶赫部西城。 城墙上,一名正白旗八旗兵一把拔掉叶赫部的图腾旗丢到城下,取而代之的则是他们正白旗的龙旗。 城中首领府正堂,一身戎装的努尔哈赤端坐在主座上,他的八个儿子和几位议政大臣分别站在左右两侧。 “父汗,人带来了。” 一身红色棉甲的代善带着两名戈什哈将叶赫部首领叶赫那拉布扬古押了上来。 布扬古的铠甲和头盔都是绿色的,连头盔上的缨络都是绿的,他拼命挣扎,可任他使多大力气,两名戈什哈都在背后死死的按住他。 挣不开,他索性也不挣扎了,恶狠狠的瞪着代善:“狗东西,你违背誓言,你会受到天谴的!!!” 代善充耳不闻,单膝跪在努尔哈赤面前,左臂搭在右肩上:“父汗,此人如何处置?” “杀。” “嗻。”代善看了眼戈什哈,两名戈什哈将布扬古拖了出去。 堂外的小院里,一名戈什哈缓缓抽出佩刀。 费扬古仰望苍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咬破舌尖对天起誓:“伟大的腾格里神在上,您虔诚的子民对您起誓,我叶赫那拉氏就算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消灭建州女真!” 凄厉愤恨的叫声连堂里的努尔哈赤都听到了,瞬间面露戾色。 代善跑到门口,并指指着布扬古:“速速斩杀此獠!” 戈什哈抡刀挥落,布扬古人头落地。 第105章 铁芯铜体 朱常洛死了,但红丸案的影响现在才刚开始。 朝廷里关于此案的议论甚嚣尘上,朱常洛死后的第三、四天,短短两天时间,请求追查朱常洛死因的奏折多达数百件。 有的奏本甚至公开指出,给朱常洛用泻药的崔文升是郑贵妃的人,虽然没直说就是郑贵妃指使的,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而弹劾朱由检的折子却一本都没有,朱常洛已经死了,那太子、皇孙间的明争暗斗也就没意义了。 朱由检不来东阁,折子又像朱由检没来之前一样堆积如山,内阁的担子都压在方从哲身上。 万历皇帝宅在暖阁里不出来,朝廷里的大臣他一个也不见,红丸案该以什么结论收场,也要由方从哲决定。 方从哲想了三天,才上了一本折子,万历看后批准,发往各个衙门观看。 方从哲的这道折子的手抄本送到各部衙门后,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在奏折上,方从哲非但没像群臣那样请求万历彻查凶手。 反倒还夸奖李可灼,并请求朝廷赐其银币,以示奖励。 这份折子立刻让方从哲成了朝廷公敌,追查红丸案的呼声越来越高。 礼部的折子更是直接写出:“从哲纵无弑君之心,却有弑君之罪。欲辞弑之名,难免弑之实。” 这给追查红丸案元凶定了基调。 方从哲思来想去,写了一道很长的奏本。 一面仔细为自己辩解,一面十分诚恳地提出要退隐的要求,这道奏本送进暖阁,万历回复的倒是快。 就跟方从哲之前请求增加阁员的批复一模一样,先是肯定了方从哲的能力,再勉励一番,最后再拒绝。 万历定了此案的一条铁律:方从哲不能走。 万历虽然不让方从哲走,但方从哲依旧是朝臣攻击的靶子。 御史王安弹劾方从哲“轻荐狂医”,“又赏之以自掩”。 御史郭如楚弹劾方从哲不应该赏赐进药的李可灼。方从哲在众人攻击下,再次上书请罪。 这次万历还不准,却罚了李可灼一年的俸禄,依旧不下旨彻查红丸案。 朝廷的言官们也弹劾崔文升、李可灼二人用药、进药错误之罪,还有人提出更大的想法,督察院御史郑宗周、太常寺少卿曹珍等许多人指出红丸案与多年前的梃击案出于同一奸谋。 红丸案的影响闹得越来越大,万历还是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崔文升和李可灼也如往常一般生活。 …… 朱由检一直在慈庆宫待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目睹了朝廷官员们对红丸案的激烈辩驳。 万历一朝,党争问题虽然有,但红丸案之前除了早年的梃击案,党争问题尚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梃击案也因万历的及时灭口,而无从查起,这一时期的党争,远没有天启、崇祯两朝的严重。 大明官场的齐楚浙宣昆等政治派系相互攻讦,最让朱由检在意的东林党反倒闹腾的声势较小,甚至东林党内部因为红丸案,开始有分裂的迹象。 万历年间的东林党是很驯顺的,以叶向高、杨涟为首的温和派强调与其他派息保持合作,熊廷弼能镇守辽东,也是得到了这一派的支持。 另一边是以赵南星为首的激进派,他们自诩嫉恶如仇,痛恨结党营私的行为。 早年就通过葵巳京察打击其他党派,打击范围非常广,把其他派系的官员挤走之后,就以东林党人顶替,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帝党。 红丸案发生后,群臣群情激奋,叶向高、杨涟等人已压不住激进派了,赵南星的激进派抓住这个极好的机会,打击其他党派,安插党羽。 党争愈演愈烈,直到女真叶赫部被灭的消息传到京师,党争的势头才有所缓解。 在努尔哈赤平定叶赫部的战争中,叶赫出战不利,金台石、布扬古分别固守东、西二城。 努尔哈赤命令大军掘地为穴,城墙倒塌,后金军攻入城中,金台石拒不投降,自焚而死。 布扬古见东城已破,自己的西城孤立无援,在得到降后不杀的保证,并让代善发誓遵守约定后,才出城投降。 可代善并未遵从约定,刚接受投降就杀死了布扬古,叶赫部唯一留给爱新觉罗家族的就是布扬古死前的那句诅咒。 ……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朱由检都没怎么离开慈庆宫,与徐光启等人研究火炮制造工艺与蒸汽机的开发。 功夫不负有心人,众人合力研究出铁心铜炮的制造工艺,这种火炮是清代前期出现的轻型火炮,铜铸炮体,内镶铸铁管心。 工艺有了,此前朱由检研究火器的时候就派人去雷州府海康县调来10门红毛番大炮,根据史料记载,最晚天启元年,大明雷州府和肇庆府就装备了这种荷兰火炮。 火炮到来之后加以改进,采用铁芯铜体工艺重铸,铸造出了改进版火炮。 炮膛底部有火门,用火绳点火,载以四轮炮车,便于运行与施放。 参加项目的汤若望是葡萄牙人,此时远东地区最好的铸炮厂就是葡萄牙人在濠镜澳的卜加劳铸炮厂,对火炮有所研究的他曾去过那里,学习了一些工艺。 对于这种改进版的火炮,朱由检给它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红夷大炮。 北京郊外的陷阵营军校场里,三门铁芯铜体的红夷大炮经过炮兵们的装填后,随着周遇吉一声令下,炮兵们点燃火绳。、 三门纺锤形炮管的红夷大炮,以最大的仰角不超过5度的直接开始炮击,随着火绳燃尽,实心铁弹轰隆一声冲出炮膛,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后消失在远处。 几名骑兵过去寻找落下的炮弹后,经过测量,三门火炮的射程都达到了1300步以上,最远的一发打到了1490步的地方,。 1500步,已经是这个时期,红夷大炮的最远射程。 炮兵们又试射了开花弹、葡萄弹等炮弹,都可以使用,证明了红夷大炮的实用性。 朱由检带着周遇吉来到火炮前,拍了拍沉重的炮身:“建州女真已经统一各部,迟早会对我大明发动攻击,你们操练了这么久,是时候让你们去辽东了。” 周遇吉抖擞精神,抱拳道:“殿下,我们什么时候走?” “准备一下,三天之后就走。” 说着拍了拍快三千斤重的红夷大炮:“你们人少,红夷大炮又长于攻城,短于野战,到辽东后你与曹文诏配合守城,直接听命于熊廷弼,我会给他写信的,不会把你们跟其他军队放在一起,更不会让其他辽东官员干涉你们的行动。” “是。” 第106章 京营勇士 周遇吉和曹文诏的兵马放在城外,虽然让朱由检安心,但辽东更需要他们。 此刻努尔哈赤对大明造成的伤害多加一分,将来大明要愈合伤口的时间也就要长十分。 三天后,陷阵营和前锋营开往辽东,红夷大炮的生产交由北京军器局负责,同时也要进行红夷大炮的改进工作。 总共6000人的军队不一定能挡住努尔哈赤,朱由检还得继续扩充军备,这次他的目光对准了京师三大营。 京师三大营账面上有兵17万,这个数字朱由检是不信的。 一连大半个月,朱由检索性住在三大营驻地,面对堆积如山的士兵花名册和军费账目,朱由检一一细看。 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一边看账本,让人从曹三喜那儿支了3000两银子,让三大营的军官们组织全军比武,其中1000两,发给成绩优异者。 三大营中,人数最多的五军营军校场里,校场中间铸起的高台上,2000两银子堆起一座银山,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校场四周,从三大营中选拔出的800名勇武之士望着高台上的银山,眼神里满是渴望。 他们已经比武过了,根据枪棒、火铳、骑术三项选拔,800人分成三个名单分出高下, 校台的银山前,朱由检坐在太师椅上,两手揣在袖子里,给一边的神枢营练勇参将使了个眼神,参将会意,挥舞令旗。 校台下20名骑兵手持显眼的红色令旗在军道上狂奔,口中高呼;“太孙殿下有令,凡自觉武勇者,尽可上台挑战方公公,撑过20招者,抱得白银归,击败方公公者,所有银子,尽可取之。” 打败一个公公就能拿走所有银子? 三大营的勇士们不淡定了,这太容易了,一个身体都不健全的太监, 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校台上,两名臂膀强健的军汉抡起鼓锤敲响战鼓,悠远浑厚的战鼓声响彻校场。 待三通鼓罢,一名30来岁的军汉迫不及待的来到校台前,将军牌交给守在台前的大汉将军手里。 来到校台上,对着朱由检跪下磕头:“小的神枢营战兵营陈千总麾下甲哨乙队战兵李连胜,给太孙殿下请安。” 朱由检一脸不耐烦: “赶紧起来,下边那么多人等着呢,赶紧打,别耽误大家时间。” “哎。” 李连胜答应一声,起身握着拳头,对方正化道;“这位公公,别怪俺手重啊,打坏了俺可赔不起你。” 方正化穿着一身黑色金装,双臂套着牛皮袖筒,一手叉腰,一手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哈呀!” 李连胜一声呼喝,抡拳朝方正化砸去,方正化盯着他的步伐,拳头砸开时侧身一躲,抬腿将他绊倒。 “哈哈哈!” 四周的军士们不由笑出声来,一个回合都没坚持下去,这也太惨了。 李连胜羞愤难当,从地上爬起:“再来。” 说着朝方正化打来,这次他小心了很多,还是在第三招被方正化打倒在地,李连胜仍不服输:“再来!” “够了!下去!” 朱由检出声喝退,李连胜不情不愿的对朱由检抱拳后,退下校台。 站在朱由检身边的练勇参将和左右参将对视一眼,悻悻的对朱由检道:“殿下,行伍汉子,行事莽撞,您别见怪。” 朱由检没理他,继续看着比武,有李连胜的教训在前,再上来的人都谨慎了许多,但也都不是方正化的对手。 前后十几人上来,没一个能在方正化手上撑过20招的,三大营的勇士们这下意识到,校台上的银子没那么好拿。 很多人直接就放弃了,悄悄鼓动身边勇武者上去。 朱由检看的无聊,从军中选出的勇士们,竟然连个太监都打不过,三大营的脸算是丢尽了。 又上来几名军士,依旧是20招内被打翻在地,就在朱由检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又有一人走到台上。 上来后二话不说,站到方正化对面,从武器架上拿起两根闷棍,丢给方正化一根,自己拿着另一根向方正化攻去。 棍子与棍子在空中连连碰撞,面对这人的攻击,方正化明显小心了许多。 二人你来我往,过了半天,方正化的棍子才探到这名军士的小腿内侧,两棍打在军士腿上,军士吃痛倒下,方正化的棍子趁机顶在他喉咙上。 军士无奈放弃:“我输了。” “是输了。”方正化收棍而立,对朱由检抱拳道:“殿下,34招。” 总算有个撑过20回合的了。 “你叫什么名字?” 军士单膝跪地,铿锵道:“回殿下,卑职黄蓝,神机营五千下营把司官。” 五千下营是神机营的附属骑兵部队,早年“得都督谭广马5000匹”,编为五千下营,设官与神机营相同,营下编四司,每司设把司官2人。 黄蓝就是五千下营的8名把司官之一。 朱由检仔细想想这个名字,依稀记得这个人好像是个战死殉国的总兵,具体是哪的总兵他记不清了。 “黄蓝,来拿银子,你能拿下去多少银子就是多少银子。” “是。” 黄蓝来到银山边,大把往兜里揣着银子,一两银子50克,10两就是一斤,甲袍下的空间有限,拿了200两银子就下去了。 在他之后,又有不少人上到台上,又有郝国忠、申锡等7个人撑过20回合。 最让朱由检想不到的是,这七个人里还有两个蒙古人。 一个猛如虎,一个虎大威,都是塞外归附的蒙古人,二人号称猛虎二将,生有怪力。 两人都选择赤手空拳与方正化搏斗,他们的招式对于方正化来说太稚嫩了,但方正化抬手挡了猛如虎一拳后,就不敢再挡了。 蒙古人擅长撂跤,方正化两次险些被猛如虎抓住摔跤,先后让两人撑过20招。 第107章 两小争辩 猛虎二将看着五大三粗,脑子可不一点不笨,俩人脱掉上衣,把袖空绑死,抓着领子和下衬,把衣服变成了包袱,大把往里边抓银子。 这行为,连三大营的将军们都看不下去了,一个参将指着猛如虎和虎大威:“放肆!让你们拿银子不是让你们装银子,你们怎么不拿个箩筐来啊?!” 猛虎二将停下手上的动作,望向参将,也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妥。 “哎,无碍的。” 朱由检抬手道:“规矩就是他们能拿多少银子就带多少银子下去,他们能想到脱下衣服来装,也是他们的本事。” 说着,起身来到猛虎二将身边,二人赶紧跪下,朱由检亲手给他们装银子。 台上剩下的五百多两银子都装到两人的衣服了,装完,朱由检发现猛如虎步履的鞋带开了,弯腰给他系。 这可把猛如虎吓坏了,一屁股摔在地上,惶惶不安的看着朱由检:“殿下,这小的可不敢当啊。” “铿锵虎士,怕什么。” 朱由检上前一步,为他把鞋带系好,起身环顾台下的军士们,小手一挥:“这些人,我都要了!” …… 从军中选出的800人,被朱由检独立出去另设定忠营,消息传到兵部,瞬间成了兵部的大人们谈论的话题。 朱由检特意点了督察院的一个叫傅宗龙的御史掌兵,朱由检的迷惑操作还不止于此。 他让京师三大营开始为期三天的高强度操练,三天里当着朱由检的面在校场上演武,连火头军也要参与进去,每日朱由检都派人拿着在城里做好的饭菜出来犒军。 朱由检给他们准备的饭菜,可比他们平时吃的好多了,将士们都倒也没有怨言。 三大营的将军们以为朱由检是为了阅兵,带领士兵操练的格外卖力。 三天后,朱由检没有任何表示的回到北京,刚回宫就写了道折子,亲自送进暖阁。 暖阁里,万历正在朱由崧的陪同下,欣赏朱由崧为他寻来的各种珍奇花草,此时虽已是12月,但暖阁里仍旧温暖如春,花朵可以茁壮生长。 各种花朵争奇斗艳,朱由检送的仙人掌则放在角落里吃灰。 一个月没来的朱由检站到殿中,面向万历的后背将双手将折子呈过头顶:“皇爷爷,这是孙儿核查京营兵员的折子。” 当值太监李恩将折子转呈给万历,万历大概看了一遍,本来嗅着花香,心情极好的他顿时不高兴了,回头问:“真是这样?” 朱由检抬起头,与万历对视:“回皇爷爷的话,操练三日,三大营的将军以为孙儿是要看他们操练,却不知孙儿是为了看军士们的饭量。 每个军士每顿发给两个馒头,孙儿根据九顿饭消耗的馒头数,算出这九顿饭的平均数再除二,京营的大概人数就算出来了。” 万历听得懵懂,朱由崧听得晕头。 朱由崧问:“什么是平均数,还有,除二是谁?” 朱由检耐着性子给俩人讲了一遍什么是平均数和除法,早在16世纪,算术、初等代数、以及三角学等初等数学已大体完备。 博览群书的万历听懂了,朱由崧还听的云里雾里。 朱由检也不管他,对万历道:“皇爷爷,京营账面上有兵17万,实际兵员人,十万人的空饷,究竟被哪些人吃了? 还有,崔景荣执掌兵部,却对京营空额视而不见,孙儿请求罢其官爵,另选贤能掌管兵部。” 朱由检说完,万历还没表态,朱由崧先不乐意了。 朱由检有擢选之权,弄掉崔景荣,那谁来当兵部尚书岂不就是朱由检说的算了。 他立刻进言:“皇爷爷,尚未有真凭实据就冒然罢免崔尚书,恐引人非议,不如先在崔尚书不知道的情况让锦衣卫暗查。 万一真查出些什么,再动手不迟,至于京营,惩治一些军头以示惩戒就是了。” “堂兄此言大谬!!!” 朱由检走到万历身边:“十万人的空饷,三大营那些兵将是吃不下的,其中的利益网盘根错节,处处相连,崔景荣岂能不知? 京营负责拱卫京师,保护皇爷爷与城中百万百姓的安全,有人竟猖狂到吸取京营的兵血,这是置皇爷爷和全城百姓的安全于不顾。” “吃空饷的事在我们洛阳也有,冒然处置万一引起动乱怎么办?” “那倘若再来一次庚戌之乱,皇爷爷和北京城就靠那账面上的17万人保护么?” 朱由检与朱由崧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却没见万历的表情越发难看。 他俩的争辩不会让万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会让万历回忆起争国本的时候,朱常洛和朱常洵的明争暗斗。 俩老的一死一出,俩小的又争起来了。 “够了!”万历打断他们,来到角落里铜炉前,打开炉盖,把折子丢了进去,折子一点点被滚烫的炉灰吞噬。 朱由检凑上前:“皇爷爷!” “这事你们不需要管,更不许传出去。” 说着,朝书桌走去:“李恩,送他们出去。” “两位殿下这边请。” 堂兄弟二人只得出去,出了暖阁,朱由崧目视前方,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有我在这事你办不成。” 朱由检微微一笑,拿出插在腰带里折扇,张开扇面,扇面上的‘胸有成竹’四字正对着他:“那我也告诉你,只要有我在,这件事我就一定办成。” 朱由崧恶狠狠瞪了眼他:“那你就试试。” 说完,向前离开,朱由检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的说:“试试就试试。” 回到慈庆宫,朱由检立刻把王体乾叫来打听消息,王体乾道:“殿下,福王的人跟不少大人来往频繁,听说出手阔着呢。” “这不足虑,靠钱拉拢的人,有一天也会因钱背叛,对了,谁负责这件事呢?” “听说是跟朱由崧一起来的那个陈管家,他是福王的大管家,福王的经济脉络都握在他手里。” “这个人要多加注意,仔细说说这个人。” 第108章 赌坊设局 “赌?” 卧榻上,朱由检狐疑的看着王体乾,继而又盯着面前的玉棋盘。 王体乾点头哈腰:“没错,殿下,那死胖子人菜瘾还大,但他身份在那,旁人也不敢赢他,他还以为自己很厉害呢。” “这倒是个有用消息,你去,有什么消息继续来报。” “哎。” 王体乾知应一声,缓缓退了出去,朱由检的手放到主帅旁边的一枚士上,思索片刻;“来人,去把魏忠贤叫来。” 魏忠贤自从驸马被打事件后就一直在养伤,外伤养好了,但右腿被伤的严重,养好了也成了个跛子。 很快,魏忠贤拄着拐棍进来了,跪在朱由检榻前:“奴才给殿下请安。” 朱由检穿靴下榻,双手将他扶起,带到榻边坐下,先是跟他寒暄了两句,主仆二人的关系像以往那样交谈自如。。 无赖出身的魏忠贤,连老婆孩子都给卖了,心里自然没有主仆情深那一套。 朱由检能留着他一个跛子,就已经不错了,他也不能怪朱由检对他的忽略。 二人寒暄一阵后,朱由检进入正题,跟他说了福王管家的事,魏忠贤似是明白:“殿下是想让奴才给他做个局?” “没错,此人至关重要,让他陷得越深越好,让他能为我所用。” 终于又有差事了,魏忠贤信心十足:“殿下放心,别的事奴才不一定干得好,但上了赌桌,奴才有九种办法玩死他,九种!” “那我拭目以待。” 送走魏忠贤,朱由检拿起小刀,在红方的一枚卒子后面刻上‘傅宗龙’三字。 …… 三日后,正阳大街,大利赌坊。 正阳大街作为北京内城最大的街道,整条街的都是销金窟,其中最暴利的行当就是妓院和赌坊。 大利赌坊是整条街上规模最大、占地最广的赌坊,出来进去的赌客都是京中权贵之子,他们一掷千金,平均每人一晚上输掉的钱,够一户普通的庄户人家几年用度的了。 今晚的大利赌坊,依旧如往常那般热闹,不少赌客们还带着美女前来,很多艳冠一县甚至一府的美女们来到这儿却泯然众人,天下漂亮的女人太多了,能被赌客们带来不光要漂亮,还要够风骚。 在其中一楼正中间的一座木雕的簪花仕女图屏风前放着一张赌桌,只有单次下柱100两以上的人才配在这张桌子坐下。 大明朝,一个知县每月俸禄75石,折成白银就是一年45两。 百两银子一柱的赌局可不是谁都能玩得起的,而今天却来了一个运气极好,又不拿钱当钱的胖子,打从一来就坐到主座上。 跟8个人都赌了,都是输少赢多。 临到子时,胖子已经赢了价值800两的东西。 胖子就是福王府的大管事陈管家,他头戴名贵的黑色裘帽,脖上围着一条火红的狐狸围脖,手上戴着翡翠戒指,手边放着一堆银元宝堆成的小山,身后的四个家丁抱着他今晚赢来的东西。 赢了一晚上,他心情极好,挑衅似的对围了一圈的看客们道:“还有没有人来啊?一帮老爷们,连个敢坐下的人都没有啊?” 围观众人尴尬的把视线移向一边,就在此时,人群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谁说没人敢坐下啊?”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五十来岁,满脸褶子的老东西挽着一个风骚妩媚的中年美妇走了过来,刚过来就坐到陈胖子对面,美妇则坐他腿上。 这俩人就是魏忠贤,美妇则是魏忠贤的姘头客氏。 坐在赌桌前,魏忠贤又回忆起进宫前的荒唐岁月,那时候他就是输急了跟赌坊借了一大笔钱,赌输了还不上,卖了老婆孩子还债,才有了现在的生活。 见真有敢来的,陈胖子眼也不抬的问他:“玩什么?推牌九、打马吊,比大小,再不然玩点洋的?” “都行,你选。” “老东西口气够大的,我也不欺负你,就比大小了,知道规矩?” “知道。”魏忠贤招招手,一个随从把小包袱放到桌上,魏忠贤指着包袱:“这儿是150两现银,打开点点。” “不必了。” 陈胖子也招手,一个家丁一个匣子放到桌上,打开匣子,里面是一轴画:“文征明,《湘君湘夫人图》。” “爽快!” 魏忠贤抄起桌上筛盅,将三枚骰子横扫而过,骰盅剧烈摇晃。 骰子在盅中碰撞,摇了一会儿,魏忠贤啪的一声把骰盅扣在桌上,不怀好意的盯着陈胖子:“大还是小?” 陈胖子拿起锦盒,啪的一声拍在写有大的区域上。 魏忠贤笑盈盈的望着他;“给你个机会,反悔么?” “开你的就是了。” “好!” 魏忠贤打开筛盅,盅里的三枚筛子是:122,小!。 “小!!!” 人群中不少人跟着起哄,魏忠贤怀里的客氏扭动身体,把魏忠贤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官人好厉害。” 一幅画被魏忠贤收下了,陈胖子看着魏忠贤怀里的客氏,那骚浪的身姿和撩人的淫语让他不甘心就这么失了脸面。 又让人拿了两样东西上来:“再来,商代的四羊方尊,虞朝的彩绘蟠龙纹陶盘,这两样东西放到市面上要是不值800两,我再搭你一人头。” 就算是商代青铜器,价值也只在几十两,值钱的是那个陶盘。 夏朝之前还有两个朝代,一个唐朝,一个虞朝。 虞朝是由虞舜接受唐尧禅位后所建,首都蒲阪(山西永济) ,其所建朝代便被称为虞朝。 “好啊。” 朱由检给魏忠贤准备了总价一万两以上的东西,魏忠贤丝毫不虚,也拿出了价值相等的东西,永定坊四间大宅院的房屋地契。 这次该由陈胖子摇筛盅了,陈胖子使劲摇了一阵,把筛盅扣在桌上。 边上的赌坊管事:“好了。” 魏忠贤把四张底漆拍在大上:“我押大!” 陈胖子盯着魏忠贤眼睛,恶狠狠道:“别反悔!” “就大了!” “好!” 陈胖子打开筛盅,里面是:256,大! “这…这怎么可能?” 陈胖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骰子,赌大小,双方赢的概率一半一半,自己这次居然又输了。 “哈哈,东西是我的了!” 魏忠贤招手让随从收起东西,挑衅似的对他道:“还玩不玩?” “玩!” 第109章 天下至宝 魏忠贤和陈胖子越赌越大,从最开始的掷骰子猜大小,玩到了牌九,魏忠贤赢多输少。 他就像骑驴一样,钓竿前的胡萝卜就在陈胖子眼前,可就是不让陈胖子吃到。 赌鬼出身的魏忠贤太清楚赌鬼的心理了,输了小钱的赌鬼还有理智,输了大钱的人就像心头插了把刀子似的,听不得嘲讽。 尤其是听不得女人的嘲讽,这也是魏忠贤把客氏带来的原因,几轮赌局下去,陈胖子今晚赌来的东西就都输给魏忠贤了。 到了后半夜,他带来的银子和器物都输给了魏忠贤,手上的戒指、身上穿的裘皮也都到了魏忠贤身上。 魏忠贤用言语激怒陈胖子,客氏不断拱火,围观群众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陈胖子平日见的钱多,被人恭维的久了,哪听的了这种冷嘲热讽。 大笔一挥,立下契约,跟赌坊借了两银子,发誓要回本。 就这么到了天明,围观群众都散了十之七八。 陈胖子圆瞪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的牌九,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你出老千!” “我出老千?” 魏忠贤哈哈笑道;“我坐你对面,美人在怀,又有这么多人看着,我怎么出老千?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就是,输不起就说输不起,找什么由头。”客氏也跟着帮腔。 魏忠贤敲敲桌面:“死胖子,没钱了就赶紧滚,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死胖子!没钱! 输了一晚上,倍感窝囊的陈胖子被这两个字眼刺激到,伸手指着魏忠贤,连连冷笑:“没钱?我没钱,陈爷我拔根寒毛都你比腰粗,把东西拿来。” 一个家丁想劝阻:“陈爷,还是别赌了,那东西万一没了可…” “陈爷我的事,用的着你操心么,拿来。” 家丁奉上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陈胖子当着众人的面把盒子打开,一瞬间,盒中绽放出月白色光辉,在有光的情况下,光芒不太明显。 在无光的环境中,这光亮足以照亮一整间屋子。 魏忠贤和客氏的眼睛都看直了,围观众人更是看待了,陈胖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瞧见没,这叫随侯珠,跟战国时的和氏璧相提并论的天下至宝。 相传随国君主随侯在一次出游途中看见一条受伤的大蛇在路旁痛苦万分,随侯心生恻隐,令人给蛇敷药包扎,放归草丛。 这条大蛇痊愈后衔一颗夜明珠来到随侯住处,自称龙王之子,特来报德,也就是这个,和氏璧值15座城池,此物价值几何啊?” 人群中有人提出质疑:“不可能,随侯珠早已失传,据说是被始皇帝带进陵墓了,你这肯定是假的!” “假的?”陈胖子晃了晃珠子:“你说它是假的,你亲自去始皇陵里看了?” 那人哑口无言,扬眉吐气的陈胖子挑衅的对魏忠贤道: “你要是能拿出与此物价值相等的东西,爷我就陪你再玩一局。” 把魏忠贤的骨头砸碎卖了,也不值这颗珠子,魏忠贤起身就要走:“我…我不赌了。” 陈胖子一招手,他的家丁上去按住魏忠贤肩膀,把他按在椅子上,陈胖子一脸得色:“赌坊规矩,赢家不下注,你就净身出户,要走,把你带来的东西都留下再走。” “死胖子,何必步步紧逼呢,万一赢了你,你不得出去跳永定河啊。” 围观众人哈哈大笑。 “那不用你管,你就说你赌不赌?” “你都不让我走了,爷我就再陪你玩一把,爷在京中有19间商铺,24处宅院,各类古玩珍宝玉器无数……” “不值。” 魏忠贤当然知道不值,他正要祭出大杀器:“我在前门后有一处方圆百丈宅院,还有我的家世,包括我怀里这娘们,都压了!” “姓魏的,老娘才不是…” 客氏正要发作,魏忠贤亲了上去,堵住她的嘴后,到她耳边小声嘀咕:“那些东西我一样没有,你我也不能给他,等着看。” 客氏瞧了眼陈胖子,小声道:“百丈宅院,前门后除了皇宫哪有百丈宅院啊。” “等着看就是了。” 魏忠贤正色道:“不信的话,我可以立字据,我要输了你现在就能跟我去那宅院。” 这么多人看着,陈胖子福王府大管家的身份让他没脸退却,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魏忠贤立完字据,二人开始新一轮的赌局,这次陈胖子选择打马吊,也就是打麻将,两个赌坊方面的人坐另外两边。 魏忠贤表情严肃的看着面前的牌,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根本不担心会输,就算不小心输了,方正化一直在外边等着呢,他也能打倒这几个家伙,安然脱身。 一张张牌打出,陈胖子心里正忐忑着呢,魏忠贤突然把牌推开:“胡了,三色三同顺!” 众人一看,果然有3种花色3副序数相同的顺子,人群一片唏嘘,这下陈胖子输惨了。 陈胖子观察左右,拿着盒子撞开人群就跑,肥胖的身躯轻易撞开一条路,魏忠贤指着陈胖子的家丁:“打!” …… 另一边,从赌坊里跑出来的陈胖子头也不回的跑进一条小巷,回头一看,确定没人跟上来后,这才松了口气。 遮月的乌云飘开,陈胖子猛然发下背后墙壁的影子上还蹲着一个影子。 他回头一看,高高的围墙上,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漠然俯视着他,皓月都沦为他的背景,一瞬间,陈胖子以为自己看到了神。 方正化可是一点神的事也不干,跳下墙,三两下从陈胖子手里夺过装有随侯珠的盒子。 打开盒子,看了一眼他也为之赞叹,陈胖子扑过来想抢回去。 方正化闪身躲开,抓着盒子:“你在赌坊的那几个家丁我们替你解决,想拿回这个,下个月的今天,拿福王的资产账簿来换。” “你们是什么人,敢打福王殿下的主意,不怕死么?” “你要不答应,我现在就拿着这东西走,让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丢了这东西,福王会怎么处置你呢?” 第110章 再增辽饷 随侯珠在手,由不得陈胖子不答应。 随侯珠是朱常洵费了不少心力才得到的,本打算送给万历,讨取万历欢心,刚送到京中,经过陈胖子的手。 陈胖子见之心喜,就想晚点拿给朱由崧,毕竟随侯珠这种天下至宝,常人连看都没机会看一眼,他却能揣在怀里,做一段时间它的主人。 这一拿就没忍住,交代在赌桌上了。 具体的套路魏忠贤已经安排好了,陈胖子立下字据画押,证明将随侯珠输给魏忠贤。 又让陈胖子打着福王的名号立下向曹三喜借下150万高利贷的字据,每月一分利。 几份字据一立,陈胖子一两银子都没看见,就让朱常洵背负了天价债务。 看到魏忠贤名字的时候,陈胖子就知道自己是被谁算计了,魏忠贤要他做的也简单,拿朱常洵的资产账本和朱由崧的所有消息情报来,就可以当这债务不存在了。 要是不干,朱由检就敢拿着字据找万历说理去,无论如何,都不会有陈胖子好果子吃。 有陈胖子协助,朱由崧的动静及他收买了朝中哪些人,被朱由检看得一清二楚,被收买的人虽然多,但都没什么实权。 朝中党争虽然凶,但各派系的中坚成员,就品行而言都是不错的。 况且,福王给的贿赂,身负实权者也没几个敢收的。 …… 朱由崧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拿着随侯珠,美美的敬献给万历,深得万历欢心。 万历一高兴,赏给福王朱常洵庄田2万顷,换算成亩就是200万亩。 河南境内的良田连一百万亩都不到,最终与湖广、山东、山西三省一起,才凑够了这200万亩良田给了福王。 福王更富了,与之相对的朝廷越发困难的财政收支。 面对辽东逐渐增加的军费开支,户部与兵部协商后,共同上了道折子,请求再增辽饷。 把辽饷从之前的每亩土地3厘,加到9厘,预计能征得白银520万零62两,这次万历批的倒是痛快。 面对日渐增加的军费开支,万历不肯从内帑掏钱,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这个时候的朱由检看的非常明白,已经握有实权,并获得群臣支持的他不需要跟朱由崧争宠,只要替万历把朝廷里的事处理好,那朱由崧即便把秦始皇的传国玉玺找来,也无法撼动自己的位置。 时间来到万历四十八年四月初七,四个月的时间里,朱由检专心理政,对朝廷政权有了更深的掌握,与左光斗、叶向高等不少大臣结下了还不错的关系。 他眼瞅着朱由崧像个小丑一样,在皇宫里上蹿下跳,到处走动,拉拢人手。 除了花钱买人心,还花大价钱从南方请来几个昆曲班子,昆曲是明朝主流戏曲形势,但万历早就看腻了,朱由菘雇他们来只为出演小品。 这些专业戏子的素质毋庸置疑,但写的剧本最多只是让万历微微一笑,而做不到朱由检那样,能让万历开怀大笑的地步。 他甚至收买了朱由检找的那个三个戏子,也还是没用,剧本都是朱由检写的,三个戏子只是照本排练。 在朝廷里,被朱由崧收买的官吏很多,但远不足以引起争国本之议。 内外走动了几个月,银子花了三十多万两,成效确是不大。 他的一举一动还在朱由检的监视中,相比于朱由崧勾结内外,朱由检已经开始掌控天下人心,尤其是天下读书人的心。 他亲自编写《初等数学》和之前写好的《豆棚闲话》,在西欧罗巴集团的印刷所里大量印刷,以成本价散布到市场上。 这两本书受众群体年龄小,朱由检这个年龄的孩子能写出来虽然神奇,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读书人的嘴最是厉害,与读书人再进一步士大夫阶级更是控制着国家舆论,朱由检让他们见识到自己的才学和品行。 在科技上,燧发枪和红夷大炮的改进工作也一日没停,南京军器局有经验的工匠都被他调来北京了,有了几种似乎可行的改进方式,但无法攻克一些制作工艺。 在装填方式上倒有改变,早期枪械都是从枪口往内加火药,然后再装入弹头。 操作缓慢而且每次的装药量不确定,因而射击效果也不稳定,而定量装药无疑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有效方式。 在没有先进的加工技术的情况下,为了使装弹速度加快,且药量一定,军器局的工匠们想出了纸质弹壳的办法。 用纸卷成的筒,里面装有火药,但弹头与之分别装入。 装填速度仍较慢,但比士兵自己装填控制用量,速度和安全性都有了很大提升率。 兵仗局负责的蒸汽机项目有了进展,蒸汽机的制作工艺已经成熟。 历史上第一台蒸汽机是1679年出现的,9年后两个洋鬼子就制作出了可用于工业生产的蒸汽机。 在1698年,世界上第一台实用的蒸汽提水机就出现了,这些弄出蒸汽机的科学家,大都是出身富户,或者得到贵族支持,并没有得到国家层面的支持。 论工器,大明工匠不比欧洲的洋鬼子差,兵仗局成功制作出可以用于提取矿井废水、或者冶炼钢铁的早期工业蒸汽机。 朱由检将改进好的蒸汽机运给曹三喜,曹三喜知道怎么把蒸汽机运用到最大效率。 军事上,傅宗龙的定忠营也扩充到了3000人,除了从京营挑选的800名骨干之外,剩下的两千多人都是从民间征募的青壮。 傅宗龙的能力不比曹文诏、周遇吉差,三大营的骨血又都在定忠营,定忠营的战斗力甚至比其他两营还要高些。 整个1620年,努尔哈赤都在东北舔舐爪牙,不会进攻大明,朱由检可以放心的将定忠营作为自己手边的机动力量使用。 北京郊外,从顺天府各地新式学堂里调来的3900名8到12岁的孩子穿着整齐的黑色劲装,绑着护腕,穿着军靴。 每人标配一个成年人用的水囊和一把小刀,定忠营抽调了390人,每名军士负责10个孩子,来训练他们基本的军事素养,包括但不限于队列、狩猎、侦查、救护等。 让孩子们从小就接受军事化教育,是他们的未来是有好处的,为此,朱由检还从军器局要了50把刚做好的燧发枪。 这些跟朱由检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们在士兵们的帮助下,艰难的咬破纸壳,装填弹药,再扣动扳机,成绩是不用指望了,只是让他们体验射击的感觉。 军令营的了望塔上,朱由检拿着单单筒望远镜观察营中的情况,王体乾急急忙忙的跑来,给他带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第112章 万历病倒 王皇后15岁就嫁给万历,四十多年的感情是真的。 王皇后的葬礼朱由检要弄得又大又奢华,关于皇后的葬仪 在万历之前,死在皇上之前的皇后只有四人。 朱元璋的马皇后,朱棣的徐氏、嘉靖的陈氏、方氏,前两位已时代久远,朱由检会同礼部商议后,上表参照嘉靖帝的方皇后的葬礼来办王皇后的葬礼,葬入定陵。 朱由检办事得力,不懂的地方他也能听取礼部官员的建议,事情操办的非常顺利。 此时已经万历的最后一年,万历的身体情况愈发糟糕,每顿只能吃些粥和酱菜,精神萎靡不振,眼眶青紫,显然时日不多了。 即便这样,万历也要亲自督办葬礼的筹备过程,甚至提出香殿中有一根金丝楠木柱子因为年久有部分蛀损,要求立即更换金柱。 朱由检提议用木料填补修复,节约时间,若换新柱则及其耗费时间,但万历没有同意,再次要求立即更换金柱不得耽搁葬礼。 葬礼的具体流程弄好后,之后就是谥号册谥。 四月二十五日,万历与百官在文华门演练礼仪,两天后便确定王皇后的谥号为孝端皇后。 本来应该挑个最近的吉日举办册谥大礼的,但拖着病体监办葬礼的万历终于扛不住,病倒了。 册谥大典暂时改到了7月份,万历这一倒,对朱由检可是个好消息。 朱由检彻底没了掣肘,之前他不敢碰的锦衣卫,现在也可以接触了,并且根据明朝官员惯例,六部尚书都可以动一动了,在他的运筹下,六部尚书变成了: 吏部尚书:周嘉谟 户部尚书:王纪 礼部尚书:孙如游 兵部尚书:沈盛时 刑部尚书:张问达 工部尚书:王佐 除了六部尚书、督察院、大理寺、五城兵马司等衙门均有人事变动,朝廷大权尽归朱由检。 万历还没死呢,朱由检就让他们见识到什么叫一朝天子一朝臣,至于原来的六部尚书朱由检把他们打发到西南当知府去了。 至于内阁的方从哲,因为没有必须动他的必要,加上他又是万历的熟面孔,继续担任内阁首辅。 朱由检都没用万历出手,就完成了大部分权力交接,而朱由崧和他母亲姚氏仍旧将希望寄托在万历和郑贵妃身上。 且不说万历还没病糊涂,就算真病糊涂了,现在的朱由检也已经不是万历一句话就能剥夺一切的落魄皇孙了。 构筑好朝廷新的权利格局后,朱由检也没忘了万历。 上书以王皇后病逝,后宫不可无主的名义,请求万历立郑贵妃为后。 念及万历身体不好,另请让郑贵妃入住乾清宫陪伴万历。 立郑贵妃为后,是万历一直就有的想法,此前有王皇后在,万历做不了。 现在王皇后病逝,朱由检这时候提出来正合万历心意,立即允准。 万历高兴了,群臣不高兴了,怎么能让梃击案和红丸案的最大嫌疑人成为大明皇后? 朱由检顶着群臣压力,又上了道折子。 以王皇后的册谥大典还没举行为理由,将郑贵妃进位皇后的大典放于王皇后册谥大典的10日后举行,先让郑贵妃住进乾清宫。 朱由检算是把万历和郑贵妃哄高兴了,办成这一件事比朱由崧送多少珠宝都有用。 …… 五月初一,夜,翊坤宫郑贵妃寝殿里。 寝殿内已经熄灯,郑贵妃与郑幼薇大被同眠。 卧榻上,两人面对着面,两人枕间放着几颗朱由崧送来的夜明珠,碧绿的光芒照在两人脸上,看着倒有点渗人。 今天是郑贵妃在翊坤宫住的最后一天,明天她就要搬去乾清宫了,如何安置郑幼薇就是个问题。 她先问了郑幼薇与朱由检的关系,郑幼薇如实回答:“娘娘,太孙殿下与我相处和睦,但并未有男女之情,倒是沈尚书的女儿听说已经跟太孙睡在一起了。” “传言而已,就算为真,那沈瑶德行有亏,不足以为妃为后,倒是你,你是不是姿态摆的太高了?” “没有啊,侄女一直是按照姑母您说的做的,可太孙殿下对我确实没那个意思,倒是…” “倒是什么?” “倒是世子爷整天缠着我。”想起那个小胖子,她就一阵心烦,朱由崧脸皮真是厚到家了,甩也甩不掉,赶也赶不走。 “不必理他,他在京里待不久,等等!” 说着,郑贵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笑道:“姑母有一计,可助你夺太孙之心,就是你得受些委屈了。” “姑母放心,幼薇不怕委屈。” “那好,你听我说。” …… 第二天一早,崔文升已经指挥宫人把郑贵妃的东西搬的差不多了。 朱由崧这时来了,郑贵妃让崔文升守在门口后,招呼朱由崧坐到自己身边。 拉着他的胖手,情真意切道:“崧儿,皇祖母没用,皇位的事,祖母帮不了你了。” 朱由崧顿时急了,要是得不到皇位,那他这几个月不就白折腾了。 正要说话,可郑贵妃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皇位的事,皇祖母帮不了你,但在别的事上皇祖母想补偿你下,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祖母的侄女幼薇?” 朱由崧胖脸一红:“祖母,我喜欢有什么用,她不喜欢我啊,况且她是您侄女,您能答应?” 郑贵妃嗔道:“她是祖母的侄女,你还是祖母的好孙儿呢,关系比她近,只要你保证以后好好待她,皇祖母就将她托付给你。” 大舔狗一听能娶到一手女神,一个劲儿的点头:“皇祖母,孙儿一定好好待她。” “好好好,皇祖母信你。” 郑贵妃满脸慈祥,朱由崧满面春光。 “崧儿,幼薇那孩子虽然不喜欢你,但也是个女人,这样,等会皇祖母把她叫到御花园里,祖母把园里的其他人都赶走,你与她成了好事,事后由不得她不答应。” 朱由崧已经幻象与郑幼薇缠绵的画面了,本就不太聪明的脑袋更是不经思索的答应下来:“祖母,你放心,孙儿以后绝对好好待她,额…还有您。 孙儿最近新寻了块玉璧,赶明儿就让人给您送来。” 第113章 二女合谋 舔狗即将获得女神身体,舔狗会做些什么准备? 朱由崧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说明,他先让人上街买最上等的鹿血来饮,第一次做这种事,又觉得不保险,又让人寻了枚壮阳的丹药。 等这两件事弄完了,郑贵妃的内侍崔文升过来通知他事情办好了。 朱由崧来到御花园门口,在一群嶙峋怪石中七拐八绕的终于发现了郑幼薇。 今天的郑幼薇穿着一件青色对襟襦裙,披着绘有银花的青色披帛,修长细嫩的小手捻着一支梅花树枝,美眸观花,更显清冷孤傲。 随着她的轻轻走动,裙摆款款,一双白色绣鞋若隐若现。 朱由崧一看就不淡定了,饮了鹿血的他热血沸腾,但还觉得不保险,拿出准备好的红色药丸送进嘴里。 忍着那股刺激的辛辣味,药效很快就上来了,体内气血翻涌,血液流到了朱由崧想流到的部位。 别看朱由崧才13岁,但古人发育的早,万历皇帝跟王皇后成亲的时候也才15岁,那时的万历还没现在的朱由崧胖呢。 朱由崧做贼似的,悄悄从背后接近郑幼薇,突然抱住她。 郑幼薇吃了一惊:“什么人?你要做什么?” “堂姑,好侄子来疼你了~” 朱由崧的胖手抓着郑幼薇的领口撕扯,一瞬间领口大敞,月白色丝织肚兜暴露在空气中,虽然郑幼薇拼命挣扎,可她哪里是朱由崧的对手。 朱由崧笑的越发猖狂:“叫啊,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郑幼薇用后肘狠怼朱由崧胸口,朱由崧吃痛放手,郑幼薇抓住机会就跑:“救命啊~!” 朱由崧伸手去抓,只抓住郑幼薇的披帛。 这可是女神的贴身衣物,朱由崧把脸埋在披帛里,贪婪的嗅着上面的香气,脸上露出癫狂与痴迷的神态。 把披帛揣进怀里,朝郑幼薇追去。 他的好祖母已经把御花园里的其他人都清空了,郑幼薇又是边喊边跑,他也不怕追丢了。 “救命啊~” 郑幼薇仓皇奔逃,惶然无助的叫声响彻御花园内。 御花园北侧,司礼监秉笔太监邹义正带着四名新晋的随堂太监,边走边跟他们交代在宫里要注意的事。 突然听到郑幼薇的喊声,仔细听着,确定不是幻听后,邹义怒道:“何人竟敢在御花园里逞凶,我们走!” 邹义带人循声赶到,正好撞见衣衫半敞,头发凌乱披散的郑幼薇,郑幼薇还哭过了,泪水把脸上的淡妆都弄花了。 郑幼薇见到邹义,像见到救命稻草似的跑到邹义身后瑟瑟发抖,瞄着正朝她跑来的朱由崧,“邹公公救我,那禽兽那非礼我。” 30步外的朱由崧正享受猫捉老鼠的游戏乐趣,跑过转角就看到邹义等他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虽然色意当头,但仍有理智,转身就跑。 邹义一指他:“别让他跑了。” 四名随堂太监冲过去,很快将朱由崧按在冰冷的地面上,朱由崧吃痛喊道:“我是福王世子,谁敢动我!” 福王世子? 邹义凑上来一看,见果真是朱由崧,不明所以的看向郑幼薇。 郑幼薇用广袖擦着眼角的泪水,轻声啜泣:“刚才我在御花园里散步,这禽兽突然冲出来从后面抱住我,扯我的衣服,若非邹公公您来的及时,只怕我就要被禽兽玷污了。” 朱由崧直接一套否认三连:“不,不是我,我没有!我是听到她在喊,以为有歹人行凶,就过来帮忙,是这贱人诬陷我!” 刚狡辩完,一个随堂太监眼尖,伸手从朱由崧怀里拽出郑幼薇的披帛。 贴身衣物都揣怀里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邹义无奈道:“都带走。” …… 邹义将郑幼薇、朱由崧二人带到乾清宫暖阁,想了想还是派人进去把郑贵妃叫出来。 把事情禀报给郑贵妃,郑贵妃听完铁青着脸,瞪了眼她二人,强忍着怒意对邹义微微躬身:“多谢邹公公了,这件事是本宫的娘家事,皇上身体不好,就不要禀报给皇上了。” “奴才醒得,醒得。” 司礼太监的直觉让邹义察觉到此事不简单,但万历病重,此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也不想为这件事得罪未来的皇后娘娘。 “崔文升,替本宫送送邹公公。” “哎。”崔文升会意,送邹义离开。 邹义转身走了十几步,就听到背后响起啪的一声掌掴声,回头一看,郑幼薇捂着脸颊,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郑贵妃。 郑贵妃瞪着她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孙儿堂堂世子之尊,什么温香软玉没见过,肯定是你仗着有几分姿色勾引我孙儿不成,就诬陷我孙儿。” “不,不是那样的,姑母我没有,是世子突然冲出来对我用强。”郑幼薇捂着脸颊,满腹委屈。 郑贵妃拉过朱由崧:“崧儿别怕,皇祖母替你做主。” 朱由崧心里一万个感动,恨不得抱着郑贵妃亲一口。 安抚完朱由崧,郑贵妃又看向郑幼薇:“怎么?你还委屈了,你要觉得委屈投井、上吊,宫里每年死的人多了,不差你这一个。” “姑母好自为之。” 郑幼薇泪如雨下,转身跑开。 郑贵妃扫了眼暖阁前偷偷拿眼睛看她的宫人们:“都看什么看?眼珠子不想要了?” 宫人们赶紧低下头,郑贵妃把朱由崧拉到一边,满脸愧疚的对朱由崧道歉:“崧儿,今天这事儿是祖母考虑不周,没想到邹义会去。” “没事,孙儿知道皇祖母是好人,这次怨不得皇祖母。” “嗯,好孩子。”郑贵妃满脸慈祥的摸着朱由崧的胖脸:“你放心,只要那小妮子还在宫里,皇祖母早晚让她成了你的女人。” “谢谢皇祖母,皇祖母能不能现在给孙儿寻个女人,孙儿喝了鹿血,憋的难受啊。” 朱由崧夹紧双腿,脸色仍是通红。 另一边,自从朱由检缩减宫中用度,抓了一大批贪污犯之后,不光皇宫用度少了,宫门盘查也紧了许多,没有身份令牌根本无法出宫。 郑幼薇到宫门来了一趟,无法出去后,只能在宫里漫无目的行走,走着走着就来到慈庆宫门前。 她前前后后来找过朱由检十几次,当值的宫女太监们对生有绝世之姿的她有很深的印象。 郑幼薇要进来,宫女只是稍加搜查,就放了郑幼薇进来了。 来到朱由检的寝殿前,敲了敲门,里边传出沈瑶放荡不羁的声音:“进来。” 第114章 做局已成 朱由检的寝殿里,只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沈瑶坐在朱由检的太师椅上,书桌上摆着一碗尚未动过的清粥和几碟爽口小菜,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上的《红楼梦》书稿。 她两脚搭在书桌上,只能垂到膝盖的长袍在这个动作下,根本遮不住沈瑶的大白腿,在阳光下照耀下,那滑腻的皮肤,柔软的脚根,纤美的脚踝,这每一样都堪称完美。 在朱由检面前,沈瑶从来不顾形象,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给朱由检看,这也是朱由检能容这个妖孽在这里住的原因之一。 郑幼薇推门而入,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直接让沈瑶看呆了。 …… 半个时辰后,慈庆宫前的宫道上,朱由检正与沈盛时并肩行走,商议着宫中宿卫的裁剪办法。 紫禁城有9999间半的房子,这么多房子就需要人看守,司礼监报工部,工部派人来勘察后,认为至少有60间房子需要维修,预计需要8000两银子。 朱由检可没钱批给他们,国家财政困难,能省则省。 房子成危房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裁剪宫中人员规模,既能减少开支,又能增加国家劳动力。 正商量着呢,刘若愚就派人禀报说郑幼薇来了,朱由检还没与沈盛时谈完,索性邀其来到慈庆宫。 推开寝殿大门,看到了让朱由检此生难忘的画面。 桌边,沈瑶贴着郑幼薇坐,她的一只手已经伸进郑幼薇领口里,她的舌头伸出划过郑幼薇的面庞。 郑幼薇满脸委屈,不敢乱动。 朱由检简直不敢信自己的眼睛,沈瑶这德行倒是正常,但郑幼薇可不该这样啊,以前郑幼薇来,可从来不给沈瑶好脸看。 沈瑶要是犯浑,郑幼薇都恨不得跟她打一架,今天怎么这么听话的让沈瑶占便宜? 屋内二人,门前二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沈盛时的老脸由黄转红,怒目如炽,背过身去:“真是孽障!!!” “爹!” 沈瑶都吓傻了,收回正在占便宜的手,这一收,还把郑幼薇的肚兜揪出来了。 跑过朱由检身边时,把还热乎的肚兜往朱由检手里一塞,就跑来哄老爹。 “孽障你给我过来。” 沈盛时拽着沈瑶的耳朵,把她拽到角落才松手:“孽障,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玩意儿,你平常不讲妇德也就罢了,你竟敢在太孙房里行苟且之事,你是要气死你爹么?” 沈瑶一听,嘿嘿笑着,挽住沈盛时的臂膀:“爹,您这么严肃干嘛,那小娘们不也没反抗,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不好的?” “你是女子,将来要嫁人,就你这样以后谁敢娶你?” 沈瑶眨眨眼道:“爹,不是有那小家伙接盘么,他都不嫌我,您就甭操心啦。” “你胡说什么!” 沈盛时听她胡说八道只觉头疼,皱眉道:“生你这么个玩意儿,你爹我得少活三年!!!” 沈瑶眼前一亮:“三年?爹,那您延寿了,之前不都是少活五年么。” “滚!!!” …… 另一边,房间里的朱由检尴尬的把肚兜还给郑幼薇,郑幼薇攥着揉成团的肚兜,哭的梨花带雨的把刚发生的事说给朱由检。 朱由检听完,肯定的点点头:“这么做没错,我堂兄是福王世子,在御花园非礼自己堂姑这种事可不能坐实是他干的,只能让你背锅了。 再有奶奶最近陪伴皇爷爷,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等会儿我带你回去说一下就好了。” 郑幼薇美眸顾盼,把肚兜放到桌上,刚握完肚兜的手抓住朱由检的小手:“殿下,我不想回去。” “那我派人送你出宫找你爹?” 郑幼薇摇头:“那男人不配做我爹。” “那可怎么办?你还有别的什么亲戚么?” 郑幼薇又摇头,这还真把朱由检难住了。 “殿下,我能留在您这儿么?” 朱由检笑了笑:“你是奶奶的侄女,你爹娘也都健在,又不是养不起你,你留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殿下,福王世子对我不怀好意,继续留在姑母身边,我迟早被世子给…” 说着,双臂挽住朱由检的脖子靠近了过来,饱满漂亮的粉唇靠近朱由检唇边,郑幼薇身上的淡淡香味在朱由检鼻间漫延缠绵,声音柔腻勾人:“如蒙殿下不弃,幼薇愿意终身伺候殿下,只求殿下收留幼薇。” 她微冷的修长手指轻轻在朱由检脖子上撩过,敏感的肌肤让朱由检泛起丝丝麻痒,心中也跟着一阵酥麻。 他的心里年龄毕竟已经20多岁了,郑幼薇又是他见过最漂亮,最有气质的女子,只看着这张脸,朱由检承认,他心动了。 沈瑶曾比这更近的靠近过他,但沈瑶是暧昧与混蛋并存,反倒没让他心动。 “殿下…” 郑幼薇眼中闪过一抹焦急,朱由检红彤彤的小脸,足以说明他已经动心,却还如此坐怀不乱,叫她暗暗咬牙切齿。 莫说是正常男人,就是宫里那些太监见了她,都恨不得像狗一样扑过来一亲芳泽,朱由检就算年纪小,这定力也太深了。 “我…” 朱由检刚要说话,郑幼薇更进一步,揽着他的脖子,漂亮的唇瓣便贴上他的唇。 带着甜香的柔软唇瓣贴上来,唇贴着唇,郑幼薇伸出舌头,朱由检一下便沉沦了。 良久唇分,朱由检脸红的可以跟吃了春药的朱由崧相比,前世他从没跟女孩子有这么亲昵的接触,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把脸转到一边:“想留就留下。” 说完低着头朝门口走去,沈瑶不知何时正倚着殿门,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见朱由检要撞上自己,一手顶在朱由检脑门上,啧舌道:“好啊,以后咱仨就搭伙一起过了,小鬼,年纪不大,就自带桃花体质啊。” 朱由检臊的脸红,抬起胳膊使劲儿掐住沈瑶的脸:“皮,你接着皮!” 沈瑶疼的叫唤:“疼疼疼,快松手,爹,你的宝贝千金被人欺负了。” 第115章 收留幼薇 继沈瑶之后,郑幼薇又入住慈庆宫。 朱由检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让沈瑶睡桌上,但郑幼薇不行。 郑幼薇不肯自己住一间屋子,非要跟他住在一起,说是怕朱由崧会半夜摸进来。 以朱由崧的好色程度,这种事极有可能发生,朱由检没理由拒绝她,正要安排下人搬来一张床时,朱由校来了,正好带着一张床。 寝殿里,朱由校亲自上手组装这张床,还热情洋溢的给朱由检介绍这张床。 看似庞大的床,实际上却可折叠,折叠之后变成一个长方体,还不到一般床榻的一半大,方便搬运和携带。 “哥,你真行啊,以后继续努力!” 朱由检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朱由校的肩膀,他都差点忘了,朱由校是折叠床和喷泉的发明者。 虽然朱由校不是个合格的帝王,但富有空间想象力的他绝对是个合格的工匠,放到后世,朱由校就是顶级建筑师。 看着春光满面的朱由校,朱由检突然想起什么,来到书桌后,提笔在纸上画了个自行车的图样,递给朱由校:“哥,这个你能做么?” 天赋异禀的朱由校瞬间对纸上的图样来了兴趣:“这是什么?” “这叫自行车,用脚蹬就可以动起来,比人走的还快呢。” “车?”朱由校笑了笑,把纸还给朱由检:“检弟,别开玩笑了,这是车?骑上准倒。” “倒不倒的你不用管,你要是能做出来的,我就想办法让客巴巴跟你住到一起。” 朱由校有些心动:“真的?” 朱由检点点头:“我保证。” 朱由校拿起纸张,仔细看了一会儿:“十天之后给你看成品。” …… 当晚,寝殿里的三人都睡下了,朱由检心里想着裁剪宫中人手的事,想了很久都没睡着。 正想着呢,卧榻的轻纱垂帘突然被人掀开,朱由检心里一惊,一个火热的女体钻进他的被子,从后面抱住他。 “你…” “殿下,谢谢您的收留。” 郑幼薇伏在他耳边:“您是对幼薇最好的人,幼薇只有容貌与身体尚可,幼薇愿将自己献给您。” 她的大腿跟朱由检的腿绞到一起,朱由检隔着里衣,都能感受到顶在他背上的胸部的弹性和热量,这谁顶得住啊。 什么皇帝、政治、裁员之类的,此刻统统烟消云散,唯有郑幼薇极具诱惑的身体。 朱由检心跳的很快,但还有理智,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在黑暗中他只能大概看清郑幼薇的身体轮廓。 朱由检从床内侧掏出他用来防身的短管燧发枪,有梃击案教训在前,他也得做好防备。 这枪有效射程20米,20米内,穿透无甲的人体足够了。 一只手拿着枪在郑幼薇眼前晃了晃,另一只手摸着郑幼薇的良心:“郑姐姐,你要真想跟我睡在一起,可以。 但我把话说在前面,同床,但不入身,有枪在此,若是我有任何冒犯姐姐你的举动,你可以随时干掉我。 当然,若是姐姐你有任何要求,只要不太过分,弟弟我也绝不推辞,睡觉!” 说完,把枪放在枕边躺下。 郑幼薇又凑了过来:“这可是殿下你说的,那幼薇就不客气了。” “你要干嘛?” …… 郑幼薇平时看着清冷孤傲,在床上倒是很主动,虽不入身,但也让朱由检好好了解女人的身体为什么这么软。 十天时间很快过去,郑贵妃听说郑幼薇跟朱由检住到一起,也没派人来寻她回去,倒是大舔狗朱由崧天天来,在宫门前喊着让郑幼薇出去。 慈庆宫的广场上,朱由检带人把坐好的木头自行车送来,通体由木头制作。 朱由检骑上感受了一下,确切的说不是骑车,而是蹬地。 虽然前轮上有控制方向的车把,但因为没有脚蹬,只能用脚一下一下地蹬踩地面,才能推动车轮向前滚动。 纯木制的自行车行动起来感觉很重,速度也不太快。 速度相当于成年人快跑的速度,胜在省力,车后还有个座位,可以放些东西。 围着广场骑了一圈,吸引了不少宫人来看,很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连制作者朱由校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两个轮子的车居然真能骑而不倒。 骑了一圈,朱由检下车第一件事就是观察车轮,木制车轮已经出现了一些磨损,实用性太差了。 最早的自行车是1790年法国人西夫拉克做出来的,也是木头,而国内最早关于自行车的记载是1915年出版的《清朝野史大观》里的,书中记载的车也是木制。 朱由检正看着自行车研究,朱由校笑嘻嘻凑过来:“检弟,别忘了你说能让客巴巴跟我住一起的啊” “我是说了,但有个问题,我给你画的图上有脚蹬,你做的这个没有,等你弄出来了我再给你办这件事。” 让朱由校跟客氏住到一个屋子里,并不难,万历都重病缠身了,哪有闲心管他,朱由检相信朱由校能做的更好。 “检弟,加脚蹬那部分弄起来太麻烦了,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做出来啊。” 朱由检拍拍他的肩膀:“不着急,慢慢来,哥,你要是能做出来我画的东西,我保证你的名声比鲁班更响。” 想想自行车脚蹬的复杂结构,朱由校一咬牙:“好,再给我一个月时间。” 说着,眼睛一转:“不过,能不能让客巴巴先跟我住一起来?” “好,这个忙我帮了。” 当天下午,朱由检就写了道折子送进暖阁,请求万历封朱由校为椋王,因其年纪尚小,请将钟粹宫定为朱由校的寝宫。 给朱由校封王是早晚的事,万历也没拒绝,朱由校顺利搬进钟粹宫。 钟粹宫很大,李庄妃话又少,管不了朱由校,朱由校如愿跟客氏住到一起。 朱由校弄出来的这种没有脚蹬的自行车,速度比单马马车快多了,稍逊于双马马车,但可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 第116章 锦衣密探 万历最后的几个月最为关键,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太孙之位的人朱由检都得派人盯着。 朱由崧、朱常浩等人最不安份,像两只猴子一样在朝廷上下到处走动,都没有意识到,已经掌控大权的朱由检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 他们两人自以为行事隐秘,意图篡夺朱由检的位置,实际上他们已经连离开京城都做不到了。 这俩人和被他们收买的官员,朱由检能派人盯着,可京外诸王与各地官员他盯不住,这就得用到锦衣卫的力量。 现任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此人燕颔虎须,生有一双厉目,十分精悍,朱由检对这个人的评价是认真、严谨、称职。 他从万历十年就执掌锦衣卫,直到现在,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三十多年,并且将来还能得到善终,他的能力不容小觑。 在他的领导下,锦衣卫在万历朝鲜战争中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更是万历监视群臣的眼睛和下手的刀。 万历这一病,朱由检隔三差五的就以平反冤案的名义来到北镇抚司,在骆思恭的配合下,将最近三年的案卷仔细排查。 最近三年的案件,只有个别案件被他发现疑点,并且骆思恭都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六月三十日,北镇抚司值房里,这是朱由检第八次来了。 这次骆思恭不像前几次那么淡然,朱由检刚一落座,骆思恭就差人送来茶点。 朱由检吃了口酥饼,又端起凉茶喝了一口,正觉得浑身舒畅,一个穿着斗牛服的中年校尉走了进来,骆思恭抱拳道:“殿下,这是犬子养性,殿下需要查勘什么案卷告诉他就行,臣还有事情处理?” 朱由检抬起头:“骆养性?” 校尉一抱拳:“正是卑职。” “知道了。”朱由检意味深长的看了骆养性一眼,而后低头继续看着卷宗,心理是有点高兴的,骆思恭终于表态了。 只是他这个儿子,他是真不想用。 论能力不如他爹,忠心和清廉都不算太好,历史上,李自成打北京城的时候,骆养性与中官负着守卫京城,城陷后投降,献银三万两免受酷刑,相当于2000万rb。 多尔衮来了以后,他又投降清朝,做了清朝的天津总督,一直活到顺治六年才寻死。 心里不想用,但眼下还得用他。 朱由检看完几份卷宗后没,抬头问他:“你官居何职?” “回殿下,臣先居千户一职。”骆养性抱拳回答,脸上没有半分不敬之色。 朱由检双手合握:“千户,正五品之职,再往上就是镇抚使了,好好干。” “臣定谨记殿下教诲。” “你是千户,又为骆指挥使器重,应该知道很多事?” “回殿下,锦衣卫里的事,卑职差不多都清楚。” 这个回答完全在朱由检预料之内,既然这样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骆千户,我想知道锦衣卫对各省藩王的监视情况。” 骆氏父子既然有意投诚,那这份投名状自然是不能少的。 骆养性深一口气:“臣这就去取。” 一炷香的时间后,骆养性带着15名力士走了进来,这15名力士每人搬来一个箱子,骆养性让他们都出去后。 关上门,对朱由检道:“殿下,这15个箱子里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藩王密探图。” 朱由检走到屋中,每个箱子都贴着两个封条,分别标注对应的省份,以及盖有锦衣卫指挥使大印的“擅动者死”的封条。 这15个箱子,都是锦衣卫安插在各地藩王身边的密探情报,也是骆思恭执掌锦衣卫三十多年里的一项辉煌成绩。 明朝的王爷太多了,光是在万历年间,记录在礼部玉牒上的宗室人口就多达15万人,现在是万历最后一年,人数估计还能再多两三万。 锦衣卫只监视亲王、郡王,这两级的人物都是有可能威胁到皇帝位置的人,郡王以下的宗室成员,锦衣卫是酌优监视。 朱由检打开离自己最近的山东箱子,在一堆布图中拿起最上面的一卷在地上摊开。 整张图就是一个思维导图,现任鲁王朱寿鋐是,他身边延伸出几条短分支对应着锦衣卫在他身边的密探。 几条长的分支是朱寿鋐的儿孙,他的儿孙身边同样有着锦衣卫密探,光是整个鲁王府里就有30名锦衣卫的人,身份也都各不相同。 管家、师爷、护院、厨子、乳母,甚至朱寿鋐的两个小妾都是锦衣卫的人,这真是朱寿鋐穿什么颜色的底裤都能查出来。 朱由检再拿出几卷图纸来看,下面的就都是郡王的了。 “把福王的给我找出来。” 一声令下,骆养性打开河南箱子,将福王密探图找了出来在地上摊开,偌大的福王府里却只有5个密探,相比于鲁王府,这个人数太少了。 朱由检看的疑惑,抬头问他:“怎么回事?” “回殿下,陛下曾吩咐不必太过监视福王,安排几个稍加探听既可。” 连这种事万历都要宠着福王? 朱由检站起身,骆思恭赶紧放低姿态,朱由检负手来到他身前。 “骆千户,在各地藩王中,最不安份的当属这个福王,以前我不管,但现在我来执掌朝政,就不能让容许藩王之乱,我要你秘密派人监视福王。 还有那个朱由崧,也得派人盯着他,眼下皇爷爷病重,这两件事就不要让皇爷爷知道了。” 锦衣卫和东厂是万历的两只眼睛,一只眼睛要是想忽略点什么事,另一只眼睛也看不到。 骆养性当即效命:“臣这就去安排。” “此事要做的隐秘,行了,起来,民间传言说你们锦衣卫有十三太保,是真的么?” “谢殿下。” 骆养性从地上站起,抱拳道:“回殿下,民间传言乃子虚乌有,锦衣卫并无太保之职,但指挥使大人的确有13名按照按照跟随的先后顺序排位的13名得力干将,分掌锦衣卫各职。 朝廷如有大案,他们13人随便哪个都可带队出发。” 朱由检恍然的点点头,这话他信,骆思恭掌管锦衣卫三十多年,没几个亲信那才怪了。 第117章 万历嘱托 得到骆氏父子的效忠,朱由检行事起来更加悠然。 朱由检心里也清楚,骆氏父子的效忠背后少不了万历的影子,万历把锦衣卫交给他,他就不能不识相的去动万历的另一只眼睛——东厂。 沈盛时掌管兵部,朱由检将自己从京营中选出来的800名武士中的一些人安插到宫中各卫中。 黄蓝等四人接任指挥使,其他人担任中低级军官。 这些人起于微末,是朱由检将他们提拔到光靠他们自己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地位,心里对朱由检感恩至极。 这下,连皇宫里的武装力量都归朱由检了,至于卢受的东厂,朱由检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就算卢受现在跑去效忠朱由崧,他也可以一道命令让宫中宿卫冲进后宫,消灭东厂。 时间来到七月,七月的北京城,天气闷热的令人透不过气来。 东阁里,方从哲坐在书桌后静静发愣,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自进入七月以来,万历皇帝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这些天一直躺在床上,连下地的精神都没有,最要命的是,这死热的天,所有人都恨不得泡到冰水里降温,万历却还喊冷,每晚都要盖着两床棉被才能睡下。 这是大限将至的前兆,眼下的大明内忧外患,江山不稳,若是万历这时候殡天,会引起怎样的动乱? 尤其是东北的努尔哈赤,肯定会趁着大明权力交接再次发动进攻,万一再来一次赫图阿拉之战…… 想起那场战争的结果,方从哲不由打了个寒颤,看向右手边正专心理政的朱由检,心里才稍微放心一些。 天佑大明,给大明了一位年轻英明的储君。 次座上的朱由检可没方从哲那么多愁善感,也没闲心去暖阁看万历。 他记得清楚,万历死的这一整年,努尔哈赤都在东北没动弹,相比于努尔哈赤之患和万历重病,眼下这个国家更需要他关心。 自开春以来,中原各省的很多地方寸雨未下,以至于赤地千里,很多百姓流离失所,灾情严重的地方已经饿死了人。 所有地方官都不想让朝廷知道自己任下饿死了人,能被朝廷知道的都是已经瞒不住的了。 看着各地送来的折子,朱由检心里如铅石般沉重。 这时,张宏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来,拱手见过二人后,喘着粗气道:“方阁老,太孙殿下,皇上请二位过去。” 方从哲心里一惊,这么急着来,难不成是要交代后事? 他徐徐站起身, 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皇上召见,身为内阁首辅,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必须小心应对。 他与心事沉重的朱由检来到张宏身边,跟着张宏出了东阁,刚一出来,炽热的阳光让三人顿觉燥热。 朱由检望了眼天空的太阳,脸上的表情越发愁苦。 …… 乾清宫弘德殿的黄色琉璃瓦在太阳照耀下散发出耀眼的白光,朱由检眯着眼睛进入殿内。 张宏一推开殿门,一股比阳光下更热的温度逼面而来,门窗都关着,一点风都进来,这哪是皇帝寝殿,分明是个大蒸笼,三人顶着高温进到里面。 殿内,万历居然坐在殿上首的御座上,身上穿着厚重的金色冬装,郑贵妃侍候在他身旁,郑贵妃只穿着一层仅能遮身的薄纱衣,就是这样,她也被热的大汗淋漓。 偌大的弘德殿内除了他们两个,再无其他人。 “孙儿拜见皇爷爷,奶奶。” “臣叩见陛下。” “过来,过来。” 万历先对朱由检招招手,朱由检会意走到万历身边,万历又让人搬了把椅子来;“方阁老,坐。” 方从哲见万历今日神色见好,喜道:“陛下龙体康健,实乃我大明之福,万民之幸也。” 万历抓着朱由检的小手,看着朱由检眉宇间散不开的忧愁,心疼捏捏他的小脸:“今日有些精神了,这才叫你们来,眼下,朕有两件放心不下的事,一是辽东,二是旱灾。” 方从哲道:“托皇上之福,自熊廷弼经略辽东以来,安抚百姓,修筑城池,一切万象更新,建奴没敢来犯。” “嗯。” 万历满意的点了点头:“旱灾呢,河南等地下雨了么?” 方从哲目光飘向万历身边的朱由检,旱灾的事是朱由检主要负责的,朱由检道:“回皇爷爷的话,受灾的地方还是一滴雨没下,孙儿已经严令各省布政使、按察使还有巡抚,督促他们救灾。 另外,孙儿想让京中一些大户带头捐款捐粮,以解百姓倒悬之急。” “若真如此,自然最好。” 万历目光一转,又问方从哲道:“辽饷筹集的如何了?” 方从哲迟疑片刻,想好措辞后道:“启禀皇上,今年各地赋税尚未收上来,不过眼下已是七月,第一笔田课月底应该就能入库。” 万历皱了皱眉头,“国家不安,只能暂时苦一苦百姓了,今后边关稳定,定要休养生息,切莫再使百姓受苦。” 方从哲万分感动,从椅子上起来,跪地叩首:“皇上体恤民生,实在万民之福。” 这动作、姿势,看的朱由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老小子打年初开始就闹腾着要辞职,当时可没现在这么恭顺。 万历转头过来,朱由检立刻恢复常态,只听万历叹道:“你生性聪慧,有皇爷爷当年的风范,但不能学皇爷爷,皇爷爷是身体有病才不能上朝。 将来你坐到皇爷爷的位置上,要勤政多学,约己爱民,重用贤臣,善待亲属,更要孝顺你奶奶。” 朱由检刚想点头表态,突然察觉到不对,摆出跟方从哲一样的恭顺姿态,抱着万历的臂膀:“皇爷爷说什么呢,皇爷爷还要再活一百年呢。” “再活一百年?” 万历嗤嗤笑道:“傻孩子,人的寿数早已注定,苍天悠悠,岂可让凡间俗子与天道同数,你切莫相信什么长生之道,那都是方士骗人的话。” “嗯嗯。” 朱由检越恭顺,万历心里越不是滋味,“好孩子,生在帝王家苦了你了,要在寻常百姓家,你这个年纪,还是玩耍读书的年纪,现在却…唉…” 叹完,拉起郑贵妃的手,把朱由检的手放到郑贵妃手上:“梦境,你带他去御用监,他喜欢什么就都赏他了。” 第118章 二事存心 朱由检和郑贵妃出去后,万历脸上顿时露出痛苦之态,额头满是汗水,虚弱的身子轻微颤抖起来,显然刚才的平和都是装出来的。 方从哲低着头看不到万历神态,万历咬着牙,用恳切的语气道:“方阁老,朕来日无多矣,那孩子虽然年纪小,但能力、品行你都看在眼里,将来必是如孝宗一般的贤主,来日他登基后,还要你多督促些。” 万历皇帝万金之躯,现在竟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方从哲心里也涌起一股酸楚:“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好。” 交代完这件事后,万历了却了一桩心事,目光望向窗外,隔着窗上明瓦都能看到殿外炽热的阳光,长叹一声:“愿苍天怜我大明,不要再有灾祸了。” 此言一出,更让方从哲心里涌起无限愧疚。 自从三年前,阁臣吴道南丁忧回乡后,内阁就剩他自己一人面对沉重的政务。 又因为万历怠政,让他替万历受着百官的气,几次上书擢选阁臣,万历又都不准,他不止一次想过,万历早点死就好了。 万历真快要死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真是大逆不道。 …… 朱由检跟着郑贵妃在御用监随便选了两样东西就回了东阁,刚一回来,户部尚书王纪兴冲冲走进来,手里拿着本折子,大叫道:“殿下,阁老,好事啊。” “什么事?” 主座上的方从哲还沉浸在万历与他的对话,像打了鸡血一样努力处理政务,看都懒得看朱由检提拔起来的这位户部尚书。 王纪将折子送到朱由检面前后道:“刚收到的折子,福建邵武知县袁崇焕查抄恶商秦道明,计擒福山土匪路虎,还田予民,抄得白银50万两,请朝廷处置。” 方从哲抬头,50万两?! 朱由检抬头,袁崇焕?! 二人异口同声:“怎么回事?” 王纪仔细说来,袁崇焕到任之后,面对的第一个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就是匪商勾结,更可怕的是,匪与商的背后还有漳州知府方天平撑腰。 秦道明本想二八开把袁崇焕打发了,大家相安无事,三年后袁崇焕就去别的地方了。 可袁崇焕不吃这一套,审讯秦道明侵吞百姓良田一案时,眼瞅着要定罪了,引来福山土匪路虎的威胁。 邵武百姓苦秦道明久矣,不管袁崇焕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得到了百姓的支持,江湖义士林凤祥前来助他,袁崇焕就以用以武会友的名义,在凤鸣山擒到路虎。 以雷霆手段查抄了秦道明家产,并绕过方天平,直接上书省里,省里也有方天平的人,袁崇焕的公文被压下来了。 袁崇焕在林凤祥等江湖人氏的护送下,跑到隔壁的广东,把公文交给广东左布政使胡桂芳,由胡桂芳上书朝廷。 袁崇焕这波操作,惊呆了方天平,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新来的知县居然是个愣头青里的极品。 袁崇焕这一搞,广东福建两省官员都知道邵武县有个不要命的袁知县了。 “袁崇焕。” 方从哲念了遍这个名字,“此人倒是个干练之才,50万两银子,算是解了朝廷之难。” 朱由检不说话,拿起朱笔默默在折子下方做了批复,方天平革职下狱,由锦衣卫押解进京,福建布政使、按察使、巡抚三人罢免三个月俸禄。 袁崇焕办案得力,擒拿匪首有功,赐银鱼袋,待三年任满,吏部首先任用,义民林凤祥准其在邵武县为吏,其他人等各赏白银20两。 银鱼袋是身份的象征,明从唐制,三品以上官员配金鱼袋,三品以下,五品以上,配银鱼袋,六品及以下无鱼袋。 身为知县的袁崇焕挂上了银鱼袋,他跟上官对着干的时候就更有底气了。 至于林凤祥,此人在广西结交了不少豪杰,听说袁崇焕的事后,带了200名广西壮士,这两百人稍加训练就是大名鼎鼎的广西狼兵,这也是袁崇焕的底气所在。 200人每人20两,也是四千两银子的赏赐,着实不少了。 批复完,即刻发下。 …… 四省受灾,50万两银子拨下去起到了不小作用,可以暂时缓解了灾情。 这鬼天气还是没有要下雨的意思,能逃的百姓都逃去南方了,不能逃跑只能留在家乡,寄希望于朝廷赈灾。 7月20日晚,正阳大街胡姬酒肆里。 今天的胡姬酒肆可不是不同凡响,20名锦衣卫校尉按着绣春刀在门前当职,路过的官民人等见到他们身上的斗牛服和斗牛服外的半身轻甲后,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加快脚步赶紧离开。 今晚的胡姬酒肆要招待的不是他们,而是京中大商,一顶顶轿子来到胡姬酒肆前停下,一个个家资近万的富商走进酒肆。 酒肆一楼,桌子都已经摆好了,商人们不断落座,快到晚上十点的时候,酒肆一楼坐了300多个商人,商人聚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今天的胡姬酒肆可没有温香软语,酒肆一楼二楼,每隔五步就有一名锦衣卫冷漠盯着他们,被这么多锦衣卫盯着,他们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哪敢说话。 商人们不说话,但偷偷打量身边的人,有人已经发现不对了。 那些拿出全部身家加入西欧罗巴集团的商人今天竟一个也没来,来的要么是拿银子入股的,要么是没加入的。 察觉到这点的商人们心里越发没底,他们一星期前收到李与善送来的请帖,也没说什么事,就是请他们过来一趟。 今天来这一看,这显然不是号召他们加入集团的动员会,倒像是要抓人一样。 酒肆二楼,朱由检、曹三喜、骆养性三人聚在一起,见人都来齐了,曹三喜将一本一指厚的账本呈给朱由检。 朱由检打开账本随便翻看两页:“确定没问题?” “殿下放心,大体不差多少。”曹三喜信心十足。 把账本揣进怀里,“你就不要出面了,骆千户跟我下去。” 第121章 万历遗诏 皇上死了! 万历刚死,朱由检就被李恩带到东阁,李恩跑到景阳宫敲响了召集大臣的钟声。 一座钟不足以响彻全城,但引起了北京所有钟鼓楼的共鸣,所有钟鼓楼的太监一齐敲钟,钟声在炎炎夏日,清楚地送到了京师各处。 听到响彻全城的钟声,在京官民人等不约而同的听下脚步,车马也都停下。 在京七品以上官员听到钟声将白布缠在腰间,不约而同的用最快速度朝皇宫奔来。 百官聚集到午门外,方从哲等十余人带着朱由检从午门走出。 方从哲将锦匣送到朱由检面前,确认火漆完好后,缓缓打开锦匣,取出圣旨:“大行皇帝遗诏,众臣听旨!” 苍老的声音在午门上空回荡,众官员齐齐跪下。 方从哲缓缓张开圣旨,用从未有过的洪亮声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冲龄,绩承大统,君临海内四十八载于兹,享国最长,夫复何憾。 念朕嗣服之初,兢兢化理,期无负先帝付托,比缘多病,静摄有年,郊庙弗躬,朝讲希御,封章多滞,察采半空, 加以矿税烦兴,征调四出,民生日蹙,边衅渐开,夙夜思维,不胜追悔,方图改辙…” 前半段是万历自己反思,他也意识到他派去各省的那些税监、矿监不是什么好东西,把各省搞得民不聊生。 然后转折点是万历说自己意识到了,但只能让后人改了,然后进入中间部分:“皇太孙朱由检聪明仁厚,睿德夙成,宜嗣皇帝位。 尚期修身勤政,亲贤纳谏,以永鸿图,皇太孙宜及时册立,瑞王、惠王、桂王各择善地,令早就藩封。” 到这里一切都很正常,可再往下,朱由检就听出不对了。 “福王乃朕之爱子,太孙继位,当保其安然为王,万世不动,朕之贵妃郑氏,侍朕有年,勤劳茂着,朕大行后,着进太后位。” 万历预判了朱由检的预判,在遗诏里都把朱由检想搞事的苗头掐断了。 再往后诏书又恢复正常,曾经上书废弃矿税的臣子都酌情起用,一切榷税并新增织造、烧造等项,悉皆停止。 各地衙门在关人犯,送法司查审,应当释放者一律释放,最重要的一条是边军缺饷,多发内帑以助军需,阵亡将士,速加恤录。 最后一句是:“二十七日释服,毋禁民间音乐嫁娶。亲王藩屏为重,勿得擅离本国。 各处总督镇巡三司官,地方攸系,不许擅去职守。闻丧之日,止于本处哭临三日,进香差官代行。卫所府州县并官逆光进香,诏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群臣最后一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第二天清晨,午门外跪满了在京七品以上官员,此起彼伏的嚎啕哭声在午门上空回荡。 辰时正,左掖门开了,这扇门只为内阁开,方从哲孤零零的从门里走出。 右掖门也开了,这扇门为司礼监开,李恩、张宏等司礼监太监从中走出。 朱由检则从正门走出,有操办王皇后葬礼的经验,他这次也熟悉大概流程,并且,昨晚他已经跟礼部官员了解了皇帝葬礼的注意事项,带着百官举行葬礼。 依照万历遗诏,葬礼的一切都要在27日之前收场,27日过后,礼部开始操办朱由检的登基大典。 7月31日,礼部尚书孙如游拿着亲自送来改元念号,礼部拟定了四个年号:乾元、兴福、咸嘉、泰昌。 朱由检瞅着这四个年号,哪个也喜欢不起来,尤其是最后这个泰昌,感觉用了就会短命一样。 拿起朱笔,在御笺上写下“崇祯”二字后,送给孙如游,自己想了个年号。 8月1日清晨,新一轮的朝阳照耀在紫禁城的红墙碧瓦上,坐落在三层汉白玉丹墀上的皇极殿,殿门大开。 朱由检头戴冕旒,五彩珠玉发出细碎而清脆的碰撞声,朱由检要求一切从简,他身上穿的还是万历十岁登基那年穿的兖龙袍。 针工局工匠在万历小龙袍的基础上,加以裁剪填补,一番操作下来,成品看着跟新的一模一样。 五色丝线织就的日月星辰光彩夺目,腰系白罗玉带,披大绫六色彩绶,着朱红鞋袜。 因为已经四十八年没举行过登基大典了,掌礼的鸿胪寺官对这般规模宏大的登基大典生疏异常,调度乖张,漏洞百出。 朱由检已经走完玉阶,百官还在下边乱哄哄的,不知道自己该站哪儿。 即便很乱,这也是登基大典,朱由检进位御座,将军卷帘,尚宝卿将玉玺印敕陈于宝案之上,知班官宣布百官班位,赞礼官宣读行礼仪式。 百官先行四拜礼,捧表官、内赞官、宣表官等人忙活完之后,群臣再行五拜礼。 五拜礼后,群臣将笏板插于腰间行三鞠躬礼,再拱手加额,三呼万岁。 偌大的皇极殿内久久回荡着万岁之声,这一连串礼仪下来,朱由检只觉繁琐,即便面对这般盛大的景象,心里也没多少豪情了。 他一抬手,旁边的司礼太监李恩会意:“平身~” “谢陛下!” 之后就可以开始了,朱由检提起一口气,脸上洋溢出微笑,高声道:“朕承继大统,今后还需各位爱卿鼎力协助,今朕下天子第一诏。 着锦衣卫抓捕原辽东镇守太监高淮,压缚辽东,于军前斩其头颅,传首辽东镇边军。 锦衣卫奔赴辽东后,将辽东的张、刘 、田三大家族人员悉数抓获,于百姓面前,凌迟处死,其家产全数折成钱粮,用以军需。 辽东都司往后十年,朝廷与地方官吏不得已任何形式向辽东都司的百姓收取税赋,凡有官员敢取民一厘一米,朕必夷其十族,以慰辽东百姓。 历年来,辽东都司接纳的蒙古降夷,编成行伍,组三千营,于京郊定忠营旁立营,其等家眷可同来京郊,由朝廷赡养。” 清朗的声音回荡在皇极殿内,群臣躬身齐呼:“吾皇圣明。” 第122章 首次朝会 关于自己的天子第一诏,朱由检是根据天启元年山西道御史毕佐周归纳的辽人对明朝的四点不满而下的,当时他对这辽人四恨记忆犹新。 辽东军民一恨高淮,搜刮钱财,激起兵变,辽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以至于辽东百姓认为逃到蒙古、女真地区也比留在辽地要好,在《明史》中,高淮更是蛮横太监的代表。 二恨,辽东百姓参军后自己都吃不饱饭,更养不活家人,不得已卖儿卖女,这是朝廷无能。 三恨,张、刘 、田三大家族,这三大家族盘踞辽东二百余年,与大明朝同寿,破产的辽东百姓的儿女只能卖给他们三家,男子为奴仆,女子为小妾或娼妓,给三大家族赚钱。 四恨,明朝收拢的蒙古降夷,这些蒙古人杂处民庐 ,淫污百姓妻女 ,侵夺食物,而明朝对他们这种行为视而不见,甚至是有意包庇。 朱由检一道诏书就要得到辽东人心,诏书下完,朱由检再给李恩一个眼神,李恩会意,走到章台前尖着嗓子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启禀陛下,臣有奏!” 一名顶着鸂鶒补子的官员走到殿中:“臣督察院御史郑宗周弹劾内侍崔文升胡乱用药,致使朱常洛元气大泄,臣恳请陛下将崔文升交由刑部审讯,以还事情真相。” 万历在朱常洛死后,只是在定陵旁选了个地方把他埋了,而没给他确定身份,墓碑上写的身份都是不孝子三字。 朱由检也没给朱常洛确定身份,群臣只能以其本名相称。 “此事事关重大,朕再想想。” 继位的第一天,他还不想这么早就动郑贵妃身边的人,摆摆手让这位御史退下后,又有一人站了出来,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举过头顶。 “臣刑科给事中惠世扬,弹劾内阁首辅方从哲大罪十条,另外有两宗方从哲所犯的该杀大罪,请陛下御览!” 惠世扬,东林党干将之一,以直言进谏,刚正不阿着称,朱由检也是久闻此人大名。 章台上的李恩正要下去取来,就听朱由检道:“方阁老的首辅做得怎么样,先帝与朕都看在眼里,没什么好隐瞒的,惠世扬,此折为你所写,你就宣读。” 惠世扬已将内容烂熟于心,将折子揣回怀里,低着头朗声背诵:“方从哲连任七年辅臣,妨贤病国,罪一。 骄蹇无礼,失误哭临,罪二。 梃击青宫,庇护奸党,罪三。 恣行胸臆,破坏丝纶,罪四。 纵子杀人,蔑视宪典,罪五。 阻抑言官,蔽壅耳目,罪六。 陷城失律,宽议抚臣,罪七。 马上催战,覆没全师,罪八。 徇私罔上,鼎铉贻羞,罪九。 代营榷税,蠹国殃民,罪十。 陛下昔日曾进折请将先帝将郑贵妃封为皇后,举朝极力争辩,而方从哲模棱两可,为第一件该杀的事。 崔文升用泄药伤害朱常洛的身体,诸位大臣议论此事,方从哲想逃脱罪责,李可灼奉献毒药,方从哲还拟作赏赐,为第二件该杀的事。” 历史发生了改变,本来是三条该杀大罪,因为李选侍早死,而少了一条。 群臣议论纷纷,方从哲要出来自辩时,章台上的朱由检突然笑了:“好啊,惠大人果真是妙笔生花,方阁老小心行事,艰难维持,尚能被你总结出大罪十条,这种能把白变成黑的本事,朕得练十年啊。 别的不说,方阁老能独掌内阁这么些年,若真如你所说这般不堪,先帝会没有察觉?” 惠世扬依旧低着头盯着笏板,就算是着名谏臣,他也不能直视皇上,只能这么回话。 “启禀陛下,臣所写之十条罪状,条条无虚,陛下可遣人查证。” “条条无虚?光朕现在能想到的就有一条虚的。” 朱由检安然的坐在龙椅上,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你说方阁老纵子杀人,蔑视宪典,这件事朕也有耳闻。 方阁老之子狎妓时牵涉入妓女坠马身亡事件,因此被巡城御史弹劾而撤职,当时人传妓女是被他打死的。 后来先帝已经派人查明,此事为方阁老之子无关,是马匹受惊所至,先帝都已经查清的事,你现在又翻出来弹劾方阁老,惠大人你还真是不知所谓啊。” “陛下,先帝虽已经下定论,但有包庇方从哲之嫌,非但不能令臣信服,更不能令天下百姓信服,臣也想请陛下重新调查妓子惨死一案。” 惠世扬不卑不亢的态度简直能把人气死,你不查就不能让人信服,查了,那就查了之后再说。 方从哲来到殿中,正要说话,还有几名官员跟他同时出来了。 吏部侍郎王图道;“启禀陛下,方从哲身为首辅重臣,不申讨贼之义,反行赏奸之典,无以解人之疑,今惠大人弹劾,臣也请陛下彻查方从哲历年从政错误及其与其子所犯疑罪。” 其他几个大臣也都是这个意思,他们大都是东林党人,也有一个浙党和一个宣党成员。 方从哲这时才有机会开口:“陛下,时事如此,臣艰难维持,臣问心无愧。 至于昔年案件,臣已经审讯过犬子,那妓子之死,确与犬子无关。 臣在先帝下定公论之后,便将犬子送回大兴县,陛下随时可以派遣锦衣卫或是刑部官员去审讯犬子并重察当年之案。” 万历已下定论的案子,朱由检不想重察,这帮官员出来弹劾方从哲的事,他也不能忽视。 朱由检思索片刻:“这样,惠大人既然弹劾方阁老,那你就自己去查,要真查出当年案件有疑,那就再说,李恩,把他折子收着,以后再处理。” 朱由检的包庇之意已不言而喻,惠世扬也识相的将折子交出,退到班列中。 方从哲的事暂时处理完了,其他事情接踵而来,首先得增加内阁成员,再有对万历遗诏的更改。 万历遗诏里要求释放囚犯,朱由检取消了这道命令。 小偷小摸,杀人放火的家伙还是继续在牢里呆着,再有就是朝廷要削减各衙门的开支。 把事情大概交代清楚,一个时辰都快过去了。 第123章 以小搏大 上午十点,头戴冕旒,身穿盛装的朱由检来到乾清宫西暖阁。 推开殿门,一股凉爽之意扑面而来,朱由检的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红木圆桌边,沈瑶与郑幼薇都是盛装打扮,两手放在腹前,见他走过来了,对朱由检福了福,齐声道:“见过陛下。” 朱由检径自走到床前,张开双臂:“更衣。” 两女过来一个摘下他头上冕旒,另有一个解开他的腰带,将龙袍脱了下来。 一大早就穿着这么厚,朱由检已经出了不少汗,换上一身干净舒爽的黑色劲装后,整个人舒服多了。 换好衣服,朱由检坐到床上,两手置于膝上,二女缓缓退到散步外垂首以待,朱由检成了皇帝,她们也不能像以前那么放肆了。 朱由检先看沈瑶:“你这死娘们吃我这么久,现在的我是皇上,我五叔不敢拿你怎么样,我知道你爹对你不怎么样,你要想继续留下来就得给我办事。” 沈瑶的身段放的更低了,朱由检以为她要说点什么时候,沈瑶却直接抬起头,走到朱由检近前直视他。 “你要干嘛?” 在朱由检疑惑地目光中,沈瑶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腰带上,眸光黯然,偏过头去:“来,办了我。” 朱由检无语了,正想像以前那样怼回去时,突然意识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笑骂道:“滚一边去,我说的是别的事。” 说着指向书架上的书,他搬过来的时候就让人把书架上的书都换了,把原来的四书五经,唐史宋史什么都换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在民间受众面极广的话本。 “那上面的书我要你负责修改,那都是些情情爱爱的话本,才子佳人固然凄美,但我要你把男主改成士兵或者将军,女主要鼓励男主参军,在背后默默支持男主。” “啊?好好的书改他干嘛?” “让你改你就改,你把些改完的话…” “我改完怎样?” 沈瑶蹲到朱由检身边,朱由检伸手揉着她粉嫩的脸颊,然后一把掐了上去,咬牙切齿道:“改好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安排张床。” “哎呦,疼疼疼疼疼…” “改改改,我改就是了,快放手啦…” 朱由检哼了一声,这才把手松开,他让沈瑶该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那些《三国演义》《三侠五义》之类大作都交给翰林院来改。 要求也一样,将内部转化为外部矛盾,减少内战篇章,多写抗击外族的事,以后大明的茶楼酒肆里的说书人只能说改版后的文学书籍,增强国人尚武意识。 弄完沈瑶,朱由检把玩着万历送给他的白玉扳指,对郑幼薇说:“这段时间你多去后宫走动,皇爷爷的那些妃子有什么想法都摸清了回来告诉我,还有你那姑母,装也得跟她装和睦。” “是。” “嗯,那就都别闲着了,现在就办起来,我也该去处理政务了。” …… 在暖阁稍作休息后,朱由检坐着八抬大轿,八个轿夫玩命似的跑,先把朱由检送到户部衙门,接着是兵部、工部。 朱由检在每个衙门只停留一个时辰,检查各部各司的人员办事情况,一天下来,六部连同北镇抚司他都走了个遍。 情况还是不错的,之前他选拔的官员已经将各部空缺的官员补上了,办事手脚也快,朝廷运转速度比万历在的时候快了不少。 忙完一天的事,朱由检回到暖阁,端着饭碗夹着菜,尚膳监、御用监、酒醋面局等衙门的掌印太监以及针工局的王贵人跪在一边,沈瑶和郑幼薇则站在朱由检身后。 朱由检一边吃,一边跟他们交代削减宫中开支的事。 “往后宫中开支要大减,就拿朕这御膳来说,每顿饭不能超过八钱银子,宫人们的饮食开支也要缩减一半,另外衣服什么,能省也就省省。 江南那些织造局朕也会给他们下旨意,让他们以后不用再往宫里送丝绸了,还有酒醋面局,你们……” 万历都没了,朱由检也不需要留手了,宫中开支大减特减,宫中每个人的最低用度他都算的清楚,宫中可以贪污的地方还太多了。 二十四各衙门,逐个交代完后,朱由检话锋一转:“既然用的少了,那宫里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了,十个人里要裁三四个。 锦衣卫的将军们已经在殿外等候了,等会儿你们各自带着50人回去你们的衙门,身所有你们认为办事不得力的人都统统赶出宫去。 西欧罗巴集团的曹三喜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之后活计,不会让他们走投无路的。” 王德发惶然道;“殿下,现在就去啊?” 朱由检自顾自的夹菜来吃,“不然呢?先发个通知,然后让他们有时间想办法把宫里的东西拐带出去?现在就去。” “是是是。” “王贵人请留步。” 王德发等人都去了,朱由检单单叫住王贵人,放下碗筷对她道:“朕了解过你,你很好,守规矩、有理数,更有威望,就算对下人严一点,也不算什么问题。 这宫中太监权力太大了,朕要你着手组建后宫六局,以女官制衡太监。” “多少人?哪里作为衙门,我要做尚仪么?” “多少人你来定,宫中女子凡你看上,尽可调用,在哪里办公你来定,等后宫六局弄出样来,朕就取消对应的太监衙门。 至于你们,等组建完了,六局里你想管哪个就管哪个。” 所谓后宫六局,相当整个皇宫的后勤部,一切都是为了服务皇宫的衣食行住而存在的,也就是比较高级的服务机构,六局指:尚宫局、尚仪局、尙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 在永乐朝以后,后宫六局的权利就都移交给太监了。 王贵人在宫中多年,清楚宫里的规矩,多余的话一句都不用多说,领命而去后,魏忠贤跛着腿走进来:“殿下,人带来了。” 朱由检重新拿起碗筷,想了想又放下了,“你们去时他什么反应?” 魏忠贤嗤嗤笑道:“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那死胖子像是把自己当荆轲。” “呵呵,好,把人带进来。” 第124章 处置堂兄 乾清宫,西暖阁。 卢受带着两名东厂番役把朱由崧押了进来,朱由崧被捆的严严实实的,被两个番役带到朱由检近前。 卢受一脚踹在朱由崧肥厚的屁股上,把朱由崧踹到朱由检脚下,邀功似的指着朱由崧:“陛下,人带来了。” 朱由检已经坐到卧榻上,勾勾手指让郑幼薇凑过来,凑到郑幼薇脸颊旁轻轻嗅着那令人魂牵梦绕的香味。 穿着履金靴的脚踢了踢朱由崧的胖脸:“我的好堂兄,你做梦都没想过会有今天?” 朱由崧挣扎着让自己趴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女神被竞争对手放在怀里玩弄,他也只能强压怒火,还要满脸恭顺的接话:“陛下说的是,臣的确没想过。 陛下,臣只是来京看看皇爷爷,眼下皇爷爷大行,臣也该选个时候回洛阳了。” “回洛阳?哈哈哈,朱由崧啊朱由崧,朕要是想让你回洛阳,还派人把你抓来干什么。” “那陛下是何意?”朱由崧语气稍冷。 朱由检当着他的面,把手伸进郑幼薇领口:“没什么意思,你收买朝廷官员,以重宝谄媚先帝,对帝位的图谋之心不言而喻,朕得把你留在一个朕放心的地方。” 女神被人玩弄,自己的生命也受到威胁,朱由崧目光欲裂,身体像条虫子一样挣扎:“你!!!” 朱由检收回伸进郑幼薇领口的手,从枕边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随侯珠,朱由检把这颗珠子拿到郑幼薇面前细观。 “美人,你说这东西值一个皇位么?” 郑幼薇痴痴的盯着绽放光华的随侯珠:“东西虽好,但不值得皇位,就算是女娲补天的五色石也不值皇位。” “可偏偏就有人想拿这东西换皇位。” “那那家伙可太蠢了。” 朱由检发生大笑:“好!说得好,蠢!” 笑着笑着,朱由检自己也觉得自己跟郑幼薇现在真像一对小人得志的奸夫,但朱由崧脸上的不甘,眼中的怒火,让他舒服极了。 “朱由崧,这段时间你先在诏狱里住着,你放心,多则一年,短则半年,朕一定让你爹进来陪你。” “朱由检你要干什么,削藩么?先帝遗诏里写的清清楚楚,让你保我父王安然为王,你敢违抗先帝旨意?” “大胆!” 卢受登时暴怒,一手提起朱由崧的发冠,另一手抡起巴掌扇他脸上:“狗东西,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啪的一声脆响甚为响亮,朱由崧的脸一下就红了。 朱由检摆摆手示意卢受放手,自己蹲在朱由崧面前:“经查实,那是你撺掇先帝加进去的,而非先帝本意,不能当真。” “朱由检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朱由检缓缓起身,给卢受一个眼神,卢受会意:“带下去,交锦衣卫处置。” 朱由崧带着骂声离开了,朱由检把卢受交到近前,看着卢受鬓间华发,抓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卢公公,你是先帝提拔的近臣,以后还望你多帮着朕。” 卢受诚惶诚恐:“陛下言重了,为陛下效力乃奴才分内之事,奴才起于微末,能有幸为陛下效命,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分,陛下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卢公公,你这话才是严重了,以后东厂还得交给你管,京中诸臣,在京诸王,谁要是不安分还得靠你给朕提醒。” …… 从西暖阁出来,卢受心潮澎湃,此前他一直担心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了。 沿着御道,进入承天门门洞里,突然跑来一群提着白色灯笼的家伙挡住他的去路,灯笼上三个黑色大字:司礼监。 卢受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他身后也跑来几个提着司礼监灯笼的人,将他堵在门洞里。 他不用想都知道带队的人是谁,识相的举起双手。 果然,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是李恩,李恩提着灯笼,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卢公公,跟我们走一趟。” “皇上的意思?” “不然呢?” 卢受认命似的点了点头,张开双臂,任凭司礼监太监将自己带走。 …… 西暖阁内,卢受刚走,朱由检就让人去把曹化淳叫来,他一直没忘了曹化淳。 现在自己发达了,也不能忘了他,让曹化淳出任东厂提督太监后,至于他背后的王安,他也已经让王安出任司礼监秉笔太监了,将来替代李恩。 安排完东厂的事,朱由检又派人去把惠世扬单独叫进宫,在养心殿接见他。 明代皇帝没有具体的办公地点,正德在豹房,嘉靖在西苑,万历在暖阁,朱由检将自己的办公地点选在了养心殿。 养心殿有一整面墙壁挂上了一副大大的大明疆域图,惠世扬在刘若愚的带领下进到殿中时,朱由检正盘腿坐在桌子上,嘴里咬着笔杆,眼睛在地图上不断游移。 邹义带着两个太监提着宫灯照亮地图,好让朱由检看的仔细些。。 “臣惠世扬恭请陛下圣安。” “朕安。” 朱由检拿出嘴里的笔,跳下桌子,光着脚来到惠世扬身前,双手将他扶起:“惠爱卿啊,这么晚把你叫来,两件事,一个是朕得给你提个醒。 方从哲毕竟是那么多年的阁老了,论罪能找出他不少罪,但功劳同样不少,你太急了,第二件事,是朕想让你去辽东督办军粮,你意如何啊?” 去辽东? 惠世扬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看着朱由检期待的眼神,他一时竟想不出推辞的话来。 朱由检直接决定了:“朕明天就下旨,你后天就出发,其他事你不用担心。” “陛下,臣还是想留在…” 朱由检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惠爱卿你就放心的去,朕!寄大希望与你!” “臣…” 话都说到这份上,惠世扬想拒绝也开不了口,只能接下命令。 把惠世扬打发到辽东,让东林党少了一个得力干将,朱由检带着还算不错的心情回到西暖阁。 沈瑶已经在桌上睡下,郑幼薇却还坐在床边,盛装以待,朱由检几下脱掉衣服,把脸埋进美人胸口,美美睡下。 第125章 西苑行船 惠世扬走了,朝廷里的政治斗争却未停下。 此时朝廷里的政治形式是东林党一家独大,齐楚浙三党联合起来对抗东林党,宣党、昆党等则没什么话语权,朱由检面对的就是这么个局面。 至于魏忠贤的阉党,阉党规模还不如宣党呢。 此时的魏忠贤远没有历史上天启年间那般的心计,他的心理还没扭曲,还干着人类的事情,这大大限制了阉党发展。 既然指不上阉党,朱由检自己的帝党势力也很小,他就只能在暗里想点办法了,让魏忠贤与王体乾一起从内部分化瓦解东林党。 眼下,朝廷最大的争议在于方从哲是否有罪,东林、齐、楚、浙等党派的人异口同声的认为方从哲有罪。 也有小党派或无党无派的官员提出异议,这部分人得到了朱由检的支持。 群臣越是要方从哲死,他就越要方从哲活。 方从哲本就是因各党妥协,才被推举出来的一个人物,他本身并没有足够的能力解决万历朝最后几年所面临的种种问题。 他所做的只能是协调各方,并勉强维持局面。然而时运不佳,加上天灾(小冰河时期)人祸(努尔哈赤崛起),以及内部因素(党争),方从哲仅能勉强保全自己。 虽无太大作为,但也绝不该死。 群臣逐渐从方从哲该不该死的问题上转移到攻击对方人员的身上,朝廷里的几大党派在这件事上联合起来欺负一小部分人,朱由检都看不上去了。 从中劝阻几次也只是让群臣稍加收敛,在朝上打嘴仗,下了朝写折子弹劾对方,揭对方老底。 以朱由检现在的速度,每天只能看120本折子,现在其中竟有将近一半是关于方从哲事件的,这就影响了国家的正常发展。 皇帝当了不到十天,朱由检就同情起万历,上朝就得面对这么一帮玩意儿,倒不如不上了。 8月11日,朱由检安排完新任内阁成员名单,方从哲还是内阁首辅,新入内阁的成员有:史继偕、韩爌、何宗彦、刘一燝四人。 这四人都是忠诚可靠的大臣,朱由检相信他们会把政务处理好。 安排完内阁成员,朱由检就以头疼病为由不上朝了。 …… 中午时分,北京西苑湖。 湖水浩荡,湖面广阔,烟波浩渺,绝对休闲的好去处。 湖水四周都有大汉将军们当值守卫,湖中心的仅有的一艘乌篷船上,一个白衣女子站在船头,陶醉於湖光水色,一阵清风拂过她的袍裙,远远望去别有一番意境。 船舱里,朱由检躺在凉席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万历留给他的账本在看,凉席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盛满冰块的箱子,冰块上放着切好的西瓜和葡萄。 这四个账本是万历的内帑账本和万历调查出的朝臣底细。 首先朝臣底细,很多朝廷官员私底下干过的龌龊事都被记录在上面,并且已经查到相关证据,其中就包括京营的将军们。 只要朱由检想,随时可以依法抓捕他们,朱由检甚至在上面发现了魏忠贤的名字,罪名是:偷盗宫中物品。 还有那些勾结内庭,或者被朱由崧收买的官员,也都单独拟成名单写在上面。 然后是内帑,这是万历留给他最直接的财富。 20万两黄金,800万两白银,以及各类金银珠宝,总价值在1300万两左右。 朱由检看到这儿的时候都惊呆了,万历居然藏了这么多钱,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万历爱财,也知道怎么去敛财,但他更懂节流,相比于他让太监搜刮来的庞大财富,万历绝对称得上勤俭持家了。 根据《光宗实录》和《熹宗实录》记载,从万历四十八年七月到天启二年,群臣请发帑银1419万两,实发1501万两。 而从天启二年开始,最多只给了五十万,剩下不管朝臣怎么请帑,都只有十万、二十万,连孙承宗出镇,也就给了三十万。 其它请帑项目甚至只发了个位数,有的甚至直接不给了,到了到天启二年未,就开始只给五万,或者直接不给,而且五万两还要求“前发五万两仍查明速解。” 显然,万历留下的内帑在天启二年就被朱常洛、朱由校俩人挥霍光了。 看着账本上一个个数字,一件件宝物,朱由检放声大笑起来,这下他未来三年都不缺钱花了。 猖狂的笑声打破了沈瑶沉浸其中的美好意境,沈瑶叉着腰走进船篷,一脚踩在凉席上:“小鬼,你吃蜜蜂屎了?” 朱由检心情正好,也不回怼,此刻的沈瑶在他眼里都是那么顺眼。 今天的沈瑶一张清雅素净的柔美脸庞不施粉黛,乌亮浓密的青丝用水蓝色发带轻轻挽在脑后,只留下两缕飘逸的鬓发垂于颈边,内穿湖蓝色轻纱,外罩月白色广袖长裙。 纤纤细腰以洁白织锦腰带束住,盈盈不及一握。徐徐的清风轻柔的吹拂着她月白色的裙裾,整个人似弱柳扶风,飘逸欲仙。 朱由检欣赏的盯着她,沈瑶见他不说话,更放肆了,还上脚踢了踢:“喂喂喂! 朱由检把账本叩在脸上:“喂什么喂,我把你带上来是让你划船的,让船动起来啊。” “我说你也真好意思,让我一个大姑娘撑船,你就算小点,可好歹还是个男人?” “我现在还是个孩子,等我成了男人,老子活活把你办踏实了。” “嗯?” 沈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睛眯起,凑到朱由检身边,两只邪恶的手向朱由检腰间伸去,在碰上的一刻,一手扯开朱由检的裤带,另一只手直接伸了进去。 “啊!你!” 朱由检一声惊叫,正要发怒,可要害部位正被沈瑶拿捏把玩,怎么也怒不起来了。 沈瑶摸索一阵,收回手,叹息一声,耸了耸肩。 朱由检捂着裆缩到角落:“死娘们,你这是什么反应啊?” 沈瑶来到船首坐下,两手撑着床板,身体后倾:“虽然我不介意吃童子鸡,但还是等你再长两年。” 第126章 六局组建 在西苑湖上跟沈瑶闹腾了一天,傍晚时分朱由检才回到宫里,回宫之后就带着郑幼薇察后宫六局的组建情况。 王贵人的组建进程是跟郑幼薇汇报的,后宫六局的办公地点被定为慈庆宫。 听到皇上驾到的消息,王贵人立刻带人出来迎接,柳姒月正在人群里。 当朱由检的銮驾停下,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脑门离地面仅有一寸之距。 柳姒月偷偷抬头,只见以为一位绝代佳丽先从御辇上走下,体态欣长、婀娜多姿,即便是同为女人的她也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偏心。 郑幼薇下来后,然后朱由检才下来。 看到朱由检的身影,柳姒月的双眼迅速不可逆转地变得模糊起来,越来越模糊,喉头里似乎堵着什么东西,憋得要命,全副心神聚焦于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 熟悉是因为每个昼夜脑际和梦中都会出现他的影子,但此时两人的身份已是云泥之别,难免有些陌生感。 王贵人察觉到她的异常,低喝道:“别抬头。” 柳姒月充耳不闻,目光依旧锁定在朱由检身上,朱由检也发现了唯一抬头的她,冲她笑了笑:“都免礼,王贵人,带朕进去。” “奴婢遵旨。” 王贵人这才起身,两手置于腹前,跟朱由检身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 柳姒月被人群挤到一边,看着被前呼后拥的朱由检,她很想冲过去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但都被那种陌生感和王贵人的严厉所阻止。 六局的大体框架已经建起来了,现在有300名女官和宫女,但还不足以替代太监掌管的那些衙门。 在六局走了一遍后,朱由检正准备回去,就见到尚膳监的太监来给六宫的宫人们送晚膳,朱由检顺口问了一句晚膳如何? 柳姒月突然出声:“陛下想知道晚膳如何,何不留在这儿用了晚膳再回去?” 王贵人眼神一冷:“没规矩的东西,谁让你说话的!” “没关系,正好朕也没吃呢,王贵人就在你这儿叨扰一顿了。” “哪里的话,陛下能留在奴婢这里进膳,是奴婢的荣幸,陛下这边请。” …… 主殿内,张宏已经通知尚膳监的人把皇上的晚膳送来,张宏亲自为朱由检布好了菜,桌子上摆了五道精美膳食,两素两荤,还有一道凉菜和一壶葡萄汁。 这是朱由检和郑幼薇一顿的餐饭,沈瑶平时都是在别处吃完才回来的,尚膳监也就不用准备她的份。 朱由检每顿饭的限额是八钱,也就是333块钱。 御厨的手艺极好,用的原料也很棒,再加一瓶葡萄汁,朱由检已经把一顿饭的利润压到最低,尚膳监要是还能贪,那只能算他们厉害了。 相比之下,王贵人的食物就寒酸多了,即便是她这种身份的人,晚餐也只有一份汤饭,一小叠炒白菜丝和几片肉脯而已。 王贵仁注重礼节,不敢跟皇上坐在一起用膳,但柳姒月今天胆子格外的大,朱由检一招手,她就主动坐到朱由检旁边。 朱由检刚要动筷,柳姒月神色淡淡的拿起他的碗和银筷,不顾王贵人警告的目光,把几道菜各夹了一些送到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接过碗筷,正要吃的时候,郑幼薇伸手过来;“殿下,臣妾来。” 郑幼薇接过他的筷子,用筷子夹起一块肉片送到朱由检嘴边。 朱由检张口接住她送来的食物,优雅的含进嘴里细细咀嚼,尽管俩人不止一次做过更亲密的事情,可是女子亲手喂男子用膳这种事情,某种程度上比肌肤相亲更暧昧。 郑幼薇喂了几口,扬眉轻笑:“陛下,味道如何?” “还行,朕自己来。” 柳姒月正用愤恨的小眼神盯着自己,朱由检尴尬的回了一句后,拿过碗筷自己吃完。 在柳姒月目光注视下,能品得出味道来才怪呢。 用完餐,郑幼薇贴心的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递给他,朱由检接过优雅的轻轻擦拭唇角,擦完了刚要把丝帕让李恩拿去扔了,却被郑幼薇一把拉住。 郑幼薇微笑的抓起他的手,取回丝帕在自己唇上轻轻擦了两下,这操作把柳姒月都看呆了,朱由检的脸羞的通红。 拉起郑幼薇赶紧往外走,总算结束了这尴尬的一餐。 …… 朱由检走后,王贵人来到柳姒月身边,指尖挑起她的小脸,抡起巴掌扇了下去。 “啪──” 清脆的掌掴声在空旷的殿中回荡,余声嫋嫋。 柳姒月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清丽的小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泪汪汪的,王贵人可不惯着她:“敢哭我就把你送到浣衣局去。” “大娘,为什么?” “你既然到这儿来了就守好规矩,别有那些非分之想,你还能在宫里活得久点。” “大娘,我不服,都是被皇太后送到陛下身边的,凭什么我就要在这儿?” 王贵人又一巴掌打过去,掌掴声格外相连,王贵人的掌心都红了,“这就是你的命。” “我不服,皇上也不讨厌我,凭什么我不能留在皇上身边?我还跟皇上在一起住过,将来我要当皇后。” “狗东西,死性不改是。” 王贵人攒住她的衣领把推到地上,背过身吩咐几个宫女:“把她拖到柴房关着,她什么时候改口,再把她放出来。” “是。” 四名宫女把柳姒月拖出去,柳姒月也不挣扎,只是盯着王贵人的背影,非常肯定的重复:“大娘,我一定要做皇后。” “拖下去!!!” 柳姒月进了柴房,现在的慈庆宫柴房就是朱由检最早住的那件小破屋,窗户都封死了,好保护屋里的易燃物,柳姒月靠着煤堆。 捡起一块煤块,在墙上画出代表朱由检的小人,又在旁观画上自己的小人,二人牵着手,脸上洋溢着笑容。 被封死的窗户留有几道小缝,三个时辰后,王贵人来到窗边偷偷往里望,见她还是靠着煤堆痴笑,叹息着摇了摇头,对身边人道:“明天这个时候把她放出来。” 第127章 鞑靼来使 朱由检不知道王贵人会如何处置柳姒月,但他出来后,当着一群宫女太监的面,在高冷孤傲的郑幼薇胸口上狠狠抓了一把。 疼的郑幼薇哎呦一声叫出声来,朱由检才坐上御辇回去。 第二天,朱由检还以生病为理由不去上朝,学着万历生前的样子,让太监把东阁重要的折子拿到暖阁来处理。 能被内阁甄选后拿进来的折子都是大事,但有两件事吸引了他的特别注意。 蒙古鞑靼首领林丹汗派人来恭贺他继承皇位。 朝鲜国王李珲也派人来祝贺,不同的是,朝鲜使者带着礼品来的,蒙古人是空手来的。 礼部已将两队使者安排到馆驿住下,朱由检看完折子,陷入沉思。 过去一年,明朝与朝鲜的关系不算太好,反倒是跟蒙古人,也就是被大明朝廷称为鞑靼的东部蒙古走的近。 去年,户科给事中应震、山西道御史冯嘉会等大臣就建议“以夷攻夷”,利用林丹汗来对付努尔哈赤,以收渔人之利,大明也的确这么做了,最先利用靠近后金的内喀尔喀部。 去年努尔哈赤围攻铁岭的时候,内喀尔喀中最有实力的宰赛率万人援明,不料抵城时铁岭已失守,其后又与后金兵交战,大败。 宰赛本人及其二子与巴克、色本、桑噶尔等均被俘获,加上明朝另一藩屏叶赫部覆灭,能被大明以夷攻夷的,只有林丹汗的势力。 去年,万历皇帝就派遣监军王猷带着四千两白银出使察汉浩特,过程不顺到了极点,但最终还是以每年赏银4000两的代价拉拢到了蒙古人。 让李恩去把孙如游叫,孙如游一来,朱由检直接问他:“你现在监管礼部,你说蒙古人空着手来祝贺,打的什么鬼主意?” 孙如游早有预料,当即回道:“回陛下,此番带队出使的使者是林丹汗的叔父脑毛大,此人狂狷无形,不敬我大明。 去年王监军出使察汉浩特时,林丹汗称病不见,脑毛大对王监军说要自举兵杀奴,然事权在憨,恐难擅举,以提高价码,所以臣料想,他此番来,祝贺是假,加码才是真。” “此人是个武夫么?” “武夫一个,此人的祖父是鞑靼达延汗长子的曾孙,率部驻牧于大小凌河一带,与我朝通贡,隆庆六年到万历三十年间,他屡犯我朝蓟、辽诸边。” 朱由检沉吟片刻,在床上躺平:“那可难办了啊~” “陛下,要不要把他们先晾他们几天?” “你先把鞑靼最近半年发生的事跟朕说说。” “是。” 孙如游如数家珍一般的跟朱由检介绍鞑靼内部发生的事,尤其是林丹汗的事,朱由检听完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自从林丹汗收了大明4000两银子,跟大明结盟后,这家伙膨胀的厉害。 此时的林丹汗还没得到东部蒙古各部的臣服,就以“四十万蒙古国之主巴图鲁成吉思汗”自居,蔑称努尔哈赤为“水滨三万女真之主”,警告努尔哈赤不得进犯广宁。 面对这封国书,努尔哈赤忍了,等努尔哈赤以在铁岭之战中所俘的宰赛为人质,要挟内喀尔喀与他结盟后,才给林丹汗回敬了一封书信。 回信中先大肆数落明朝驱逐北元后,蒙古汗廷的困境,又怂恿林丹汗与他结盟讨伐明朝,但林丹汗不予理睬,还扣押了后金使者。 后来,内喀尔喀部有人谣传,让努尔哈赤以为自己的使者被林丹汗杀了,也杀了林丹汗的使者,努尔哈赤与林丹汗已经闹掰了。 可即便这样,林丹汗也忍住了,没有对后金发动攻击。 听到这儿,朱由检心里有把握了,“明天早朝,把那个什么毛大的带来。” “脑毛大。” “总之,就是把他带来,看朕如何戏他。” …… 次日清晨,‘病’了好几天的朱由检终于上朝了,靠着龙椅一侧,神情恹然。 群臣拜礼后,朱由检看了李恩一眼,李恩会意走到章台前:“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孙如游这才站出来将蒙古、朝鲜两国使者来朝的消息后当着群臣的面宣布出来,朱由检听后,无力道:“人都来了,那就见见。” 李恩尖着嗓子道:“陛下有旨,宣鞑靼使者脑毛大觐见~” “陛下有旨,宣鞑靼使者脑毛大觐见~” 一道道奏禀声接连响起,一直传到皇极殿前的玉阶下,手持旃旗的脑毛大这才能走上来。 进入殿中,把右手放在左肩上,微微躬身,用蒙古话说着朱由检听不懂的内容。 一旁的礼部官员代他翻译道:“脑毛大奉大蒙古国之主巴图鲁成吉思汗之令,特来恭贺明朝皇帝陛下,以固两国友好。” “告诉他,现在就够好了的。” 礼部官员翻译过去,脑毛大听完笑了笑,还是被人代为翻译:“这还不够好,巴图鲁成吉思汗听说建州女真首领竟敢进攻大明边城,恨得咬碎了钢牙,决意来年率20万控弦之士为大明惩治建州女真。” “哦?” 朱由检好像来了兴趣:“巴图鲁成吉思汗真有此想?” 脑毛大笑着点头:“正是,只是二十万…” 朱由检不等他说完就抬手打断他道:“朕知道二十万蒙古勇士进攻建州女真,必如滚滚雷霆击腐败落叶,蒙古勇士为朕犁清庭院,朕也不会让蒙古勇士白跑一趟。 待大战功成,朕出200万银子犒赏蒙古勇士。” “200万两?” 脑毛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放心的又问一遍,朱由检再次给与肯定的回答:“朕可以立下国书,让你带回去交给你家大汗。 大战功成,将建州女真部夷灭,将努尔哈赤及其子活捉献给朕,朕就赏200万两。” 200万白银的数额让脑毛大怦然心动,他这次来是为了让明朝把去年定下的每年4000两银子的市赏至少提高到每年4万两。 就算他把这事做成,也要50年才能从明朝这里得到200万两银子,眼下只要消灭只有几十万族众的建州女真就能得到。 相当于每个女真人的脑袋都值四五两银子,相比之下他这次来的目标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第128章 以武相会 200万两银子的悬赏固然让人心动,但脑毛大还没忘自己来的目的。 “皇帝陛下,大军出征需要军饷支持,明朝每年给我们的市赏不足以动员我们的族人参加一场大战,如果陛下能增加到四万两,我想草原上的蒙古勇士必会欣然效命。” 朱由检身体微微前倾,淡淡的问他:“脑毛大,草原人做生意都是一年一变么?而且一变就是十倍,那明年你再过来,是不是就得要四百万白银了?如此,两国邦交岂不成了儿戏?” “皇帝陛下,明朝富饶,蒙古贫穷,很多草原勇士连饭都吃不饱,既使有心替陛下扫清蟊贼,没有力气,靠什么上马杀敌呢?” “养活他们是你们大汗该考虑的事,现在你家大汗却派人来跟朕要钱,如此行事,令朕不齿。” 朱由检语气渐冷,礼部官员把话翻译过去后,脑毛大直接抬起头仰视龙椅上的朱由检,李恩挡到朱由检身前,指着脑毛大:“大胆蛮子,竟敢直视大明天子!” 四名殿前武士跑上殿来就要将脑毛大制住,朱由检一声“下去”,几个武士就乖乖下去了,李恩也退回到一边。 “草原蛮子,不晓礼数,朕不怪他,来使,朕听说你年轻时也是草原上一个响当当的勇士,有这回事么?” “那是自然!” 脑毛大骄傲的说:“陛下,就在十年前我还能与虎狼相斗,别看我现在老了,个寻常汉子也休想近的了我身。” “那也就是说,你能代表所有蒙古勇士了?” “可以!” 上钩了! 朱由检顺势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妨比试一番,朕身边也有不少善战之士,你可选出三人,当众与朕选出的人比武,朕保证,如果你们胜了,朕就把市赏提到4万两。”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 比武地点定在崇文坊街口,顺天府负责宣传,工部的工匠在打造高台,把声势造足了。 三天后,比武台右前方的一座门口挂着企鹅旗的酒楼二层,朱由检站在窗边瞧着外面已经到场的蒙古人和一群当值的大汉将军。 傅宗龙在他身后半个身位的地方一起看,眉宇间有些凝重,他对朱由检的安排不太满意。 今天比武,朱由检选的三人分别是方正化和另外两个在京营中选出的勇士。 明朝以儒将居多,光是在崇祯年间,就有孙承宗、袁崇焕、傅宗龙等可以出将入相的人才,像刘綎一样的纯武夫是比较少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方正化一个人就可以干翻对面仨人。 咚咚咚… 时间一到,鼓声如雨点般响起,围观百姓都安静下来。 身穿一身白色劲装,双手戴着牛皮护腕的方正化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中走上擂台,对四周百姓拱手致意。 比武台下,脑毛大正对一个三十出头的赤膊大汉做最后的交代:“南人羸弱,咱们这趟来是要钱的,别杀人,去。” “头领放心。” 赤膊大汉走到台上,两手不耐烦的搭在腰间,神情傲慢,负责监督比武的孙如游也走到台上,手里拿着铁皮箍的大喇叭,对百姓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是我大明与鞑靼部比武的日子。 我左边是皇上身边的方公公,右边是远道而来的蒙古勇士,比斗共三场,不许害人性命,现在比武开始。” 话刚说完,台边的礼部官员一敲铜锣。 蒙古人大吼一身,挥舞着双拳猛扑了过来,草原人的比武,首重气势,然后才是力量,所以一上来就猛攻,来势汹汹。 方正化却显得很从容,脚下辗转腾挪,躲开他的直面进攻,一下子绕到了他的侧后,诡异般的出手轻轻一推他后背,竟让这蒙古人向前猛扑出去,前蹿了几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好!”台下百姓齐声叫好。 “小心点,别摔了。”方正化还轻松的说道,这个蒙古人不明所以,反而更将猛烈的扑过来进攻,拳拳生风,招招致命。 方正化依旧如闲庭信步一般,用着一种独特的拳法迎敌,速度看着并不快,但每一击似乎都蕴含千钧之力,蒙古人一旦挨上一拳脸上就露出痛苦的表情,引得台下百姓连连的交好。。 蒙古人改变进攻套路,张开臂膀朝方正化抱来,想用蒙古撂跤的套路将方正化制住。 方正化躲的极好,让蒙古人的进攻纷纷落空,好几次蒙古人的身体都快抱住他,却又都被放着方正化躲开。 反而让蒙古人白白浪费了力气,酒楼二层里。 “好!” 傅宗龙看的激动,忍不住叫起好来,朱由检却看不出哪里好:“好在哪儿啊?” “陛下您看。” 傅宗龙指着方正化的动作:“方公公的招数颇有道教内家拳与俍族古壮拳的意思,这内家拳就是张三丰真人所创,以静制动,犯者应手即仆,与少林寺主搏于人的拳法有很大不同。 古壮拳是广西俍族的拳法,俍族人从小修习古壮拳,没想到方公公还会这种拳法?” 比武台上,蒙古人眼睛睁得老大,喘着粗气的看着面前这个据说是身体不健全的家伙,他满脑子不可思议,眼前的人明明就在面前,可是自己使出十成力量,快速发拳,就是打不到他的身影,真是活见鬼了。 朱由检跟方正化交代说要赢得潇洒漂亮,方正化可是记在了心里。 作为东厂第一的高手,上马作战他虽然不行,但下马步战他还真没怕过谁。 朱由检让周遇吉、曹文诏二人与他比武,周遇吉五十合落败,曹文诏与他斗了上百回合,不分胜负,最终被朱由检叫开了。 台下,脑毛大愤怒大喊:“废物,再抓不住他你就不用下来了!” 蒙古人鼓起力气,继续朝方正化扑来,却见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方正化的身影。 紧接着双臂手腕一紧,被方正化擒住了手腕锁在交叉锁在胸前,紧接着脚下被人一绊,他的整个身子就向前呛倒。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锁住他双腕的手轻轻往前一带,他庞大的身子就像风筝一样飞了出去,一下子撞到台边的兵器架上。 轰的一声兵器架坍塌下来,漫天落尘,可谓是狼狈到了极点。 台下响起的叫好声此起彼伏,方正化举起双手享受着属于他的荣耀。 第131章 亟遣使臣 使银子走了魏忠贤的门路,三天后李尔瞻再次得到靠近朱由检的机会。 西苑湖边,绿柳成荫,每隔五步就有一名穿着轻甲的大汉将军把守。 中间的一棵柳树下,朱由检坐在竹子椅上,手里拿着鱼竿,闭着眼睛等鱼上钩。 魏忠贤带着李尔瞻来到近前,李尔瞻还是穿着他的二品锦鸡补服,宽大的袍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极有威严。 “陛下,朝鲜使臣李大人来了。” “朕还以为你已经收拾东西回去了呢。” 朱由检眼也不睁,李尔瞻凑到近前跪地叩首:“外臣身负我王与大明修好的使命而来,使命未成,外臣不敢走。” “朕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你家王上要左右逢源,朕最讨厌这种人。” 作为专掌外交的人员,李尔瞻立刻拿出准备好的说辞:“陛下,我王在外事上的确有些错误,但请陛下相信,我王及举国臣民都心向大明。 壬辰倭乱时,倭军入侵我国,杀死百姓数十万,若非是天朝派兵援助我朝,我国早已不复存在,况且我王又是在战时登基,如此大恩,我王及举国臣民,如何敢忘? 姜弘立效忠奴酋纯粹是其个人所为,陛下令我王惩处此人,诏令一道,我王岂敢不尊。” 朝鲜方面把万历朝鲜战争称作壬辰倭乱,战后朝鲜全国的户籍人口只有战前的六分之一,数十万人口被小鬼子掠夺。 “亏你们还记得大明将士为你们流的血。” 见朱由检语气变软,李尔瞻更加恭敬: “惶惶大恩,谁人敢忘。” 朱由检眼睛睁开一条缝,盯着湖面上的浮漂,一言不发。 李尔瞻心中逐渐不安,忽然浮漂动了,魏忠贤喜道:“陛下,有鱼咬钩了!” 此时朱由检是单手拿着鱼竿,单手拉了两下,咬钩之鱼很有力气,朱由检单臂竟没拉过它。 李尔瞻抬头看到这幕,起身来到岸边,不顾官服在身,进入水中,游到朱由检的浮漂所在,一个猛子扎下去。 湖面上漾起一阵阵涟漪,半分钟后,噗通一声,李尔瞻从水下浮出,喘着粗气,手里抓着一条茶黄色的草鱼。 抓着鱼游回岸边,在朱由检一步之外的地方跪下,双手将鱼儿奉上,刚出水的鱼儿嘴巴一张一合,身体却不挣扎。 魏忠贤指着鱼:“陛下,鱼。” 朱由检伸手抓过鱼,刚抓过来就丢到地上,目光望向对岸景色,“朕写份国书你带回去,你王要是照着做了,大明与朝鲜便相安无事。” 说完,朱由检摇椅上起来,瞅了眼还在地上蹦跶的草鱼:“这鱼赏你了。” …… 回到皇宫第二日的早朝上,朱由检正准备在写好的国书上加盖印玺时,徐光启走了出来:“启禀陛下,臣有一奏事关朝鲜,恳请陛下预览。” 朱由检放下已经拿起来的玉玺,让李恩把徐光启的折子拿上来。 拿来一看,蓝色封皮的白框里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亟遣使臣监护朝鲜》。 朱由检翻开一看,折子的内容是建议大明派遣官员监察朝鲜的内政和外交,派遣军官去训练朝鲜的军队,以使朝鲜自强。 仅仅三百多字就把意思写的很清楚,这份折子勾起朱由检的兴趣,把折子丢给李恩:“给大伙儿念念。” 李恩摊开奏本朗声念诵,不少大臣闭目聆听,待最后一字念罢,他们才睁开眼睛。 朱由检两手揣在袖笼里:“怎么样啊,各位大人,议议。” 众臣之首的方从哲率先站出来发表自己的看法:“启禀陛下,臣以为徐大人之策断不可行! 朝鲜虽为我朝藩属,但其毕竟是一国,我朝派人接掌朝鲜军政外事,无异于恃强凌弱,这是强盗行径,陛下万不可用。” 有反对的就有赞成的,兵科给事中薛凤翔站出来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徐大人之策可行。 我朝东北形势恶化已是不争的事实,朝鲜毗邻辽东,乃关键所在,自赫图阿拉之战后,朝鲜已表现出背离我朝之倾向。 徐大人之策正可加强我朝对朝鲜的控制,至于方阁老说的什么强盗行径么…” 说着,故意朝方从哲看了一眼:“国与国之间,只讲利害,若是什么事都端着架子,岂不误了大事?” “薛大人此言差矣,我大明自太祖开国以来便是礼仪之邦,成祖爷遣使下西洋,引万国来朝,昔日的太祖爷、成祖爷又哪个吞并架空属国的?”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岂可同日而语?” “怎就不可同日而语,当今乃是太祖血脉,怎么玷污祖上圣名。” 俩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用文明人的方式互揭对方老底,薛凤翔说方从哲的儿子打死妓女,方从哲反击说薛凤翔养牡丹花养昏了头。 两人带起了更多人的争论,这次朱由检认真的听他们吵完,然后一脸为难的看了看群臣:“各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朕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决断,这事儿先放放,退朝。” “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 下了朝,朱由检第一件事就是琢磨派谁去朝鲜,朝堂上的态度是装给群臣看的,这件事他是一定要办的。 徐光启的这道折子在整个大明史册上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道折子在主客观上有把李珲统治下的朝鲜变成一个傀儡政权。 历史上明朝并未采用这道折子,这折子反倒是被皇太极用上了。 皇太极效仿徐光启的战略,派人监护朝鲜,使亲近明朝的朝鲜仁祖逐渐变成一个傀儡,朝鲜被胁迫走上对明作战的道路,后金自此拥有朝鲜的稳定贸易来源来换取蒙古的骑兵战力支持。 朱由检遍观群臣,人选很快选好了,派去朝鲜的文官之首是翰林院检讨缪昌期。 他是东林党人,与杨涟、左光斗、高攀龙等人交好,此人常以名节自励,力主除弊图新,引为刎颈之交,简单来说,就是有颗改变现状的心。 武将之首,他从辽东边军中选了一个叫黄龙的参将,选好主要人选,之后组建军政体系的事就容易多了。 第132章 西南之忧 脑毛大被朱由检打发走了,这武夫是带着气回去的,但也算是把他打发走了。 而李尔瞻却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徐光启那道折子的事,让人把朱由检的国书和徐光启上奏的事带回国内,他自己继续留在京师周旋,收买以方从哲为首的反对派大臣。 毕竟那道折子朱由检只是压下不发,只要没驳回,就代表朱由检随时可能批准。 朝鲜人从汉城到北京,走陆路是40天,一路经过多个地方,速度出奇的慢。 十月底,李珲的第二道国书才送来,一起送来的还有姜弘立的全家老小。 养心殿里,李尔瞻跪在御前叩首,御案后,朱由检把这份国书看了两三遍,仔细品评其中的意思,他品出来了——李珲慌了! 李珲虽然是骑墙派,但朝鲜臣民不是。 明朝对朝鲜的影响太深了,朝鲜王都要得到大明册封才是合法的王,明朝要是真因为李珲的举动而与朝鲜断绝来往,那等待李珲的就是此起彼伏的叛乱和防不胜防的暗箭。 历史上的萨尔浒之战变成了赫图阿拉之战,明军的遮羞布没被完全扯下去,单就士兵数量而言,明军还是有极大优势的。 李珲在奏疏表明了自己效忠大明的决心,并表示他已经亲自去姜弘立老家把他祖坟刨了。 朱由检放下国书,不动声色道:“这次你们王上倒还算恭顺。” 说着给身边的魏忠贤使了个眼色,魏忠贤来到殿门前把几个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官员叫了进来。 朱由检指着他们:“李尔瞻,朕考虑过了,你们王上无非是担心将来辽东战局恶化,建奴入侵朝鲜,朕为你们朝鲜考虑,决议派遣一些文臣猛将监督你们行使军政。 他们几个是个代表,后边还有二百多人呢,另外朕已经从京营中选出1000名武士,与他们同去,帮你们训练士卒。” 朱由检说的慷慨大方,完全不给李尔瞻转圜的余地。 李尔瞻傻眼了,这近三个月的时间他以为朱由检已经把徐光启的折子给忘了,没想到朱由检非但没忘,私底下把军政班子都弄好了。 “陛下,兹事体大,外臣还得与我王商议之后才能定夺。” “谁让你定夺了。” 朱由检拿起面前的一纸国书摇了摇:“你们王上在这上边儿不是写的挺清楚的么,说要竭诚效忠大明,朕好意派人帮你们强国强军,你们王上岂会拒绝?” 李尔瞻伶牙俐齿,此刻却被憋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珲刚在国书里表了忠心,他做臣子的要是反驳朱由检的意见,那就打李珲的脸,这怎么说。 “好了,不用谢朕了,今天你们熟悉一下,明天就带着朕的回书回朝鲜。” …… 李尔瞻刚出去,李恩就带着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中级官吏进来,官吏胸前顶着的鸂鶒补子说明他是个六品官。 “陛下,人带来了。” 朱由检抬头一看,此人仪表魁伟,身高虽不如熊廷弼那么夸张,但也将近两米了,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让人一见难忘。 官吏跪地叩首:“臣商丘知县孙传庭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赐座。” “谢陛下。” 等他在椅子上坐稳后,朱由检仔细打量着他:“你是前年的进士,放下去任官你可是很不安分啊。” 说着,拿起一本折子:“这是你到任这两年写的诗词,朕看了,写的不错。” 随手翻开一页:“丸泥不是封关计,仗剑谁歌出塞词,颇有意境,最绝的还是这句,‘圣主若虚前席待,愿将血泪洒丹墀’。 一个县令却想着定国安邦,还敢言及边塞,要么是大才、要么是狂徒,亦或者二者都是,朕正好有件要紧的差事想找个不怕死的人去做,你敢做么?” “愿为陛下效命!!!” 孙传庭答应的很爽快,声音里都透着自信,此时的他才27岁。 27岁的知县放眼整个大明都找不出几个来,前年考中进士的他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好,你过来。” 朱由检把他带到铺满整面墙壁的大明疆域图前,孙传庭的目光最先放到大明现阶段的防御重点——辽东。 朱由检拿起指挥杆敲了敲地图上辽东:“你要去的对方不是这儿,而是这儿。” 指挥杆向左下方滑动,最终停在四川境内的一个地方,孙传庭定睛一看:“永宁。” “没错,就是永宁,努尔哈赤在东北闹腾的再凶也是明面上的敌人,真正让朕担心的反倒是西南,近些年来,西南土司多叛,最让朕放心不下。 锦衣卫已经查实,四川永宁宣抚司的奢崇明及贵州水西宣慰司安邦彦二人已有反心,私下豢养士卒,打造兵器。 二人都是当地土司,部众极广,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兵乱,锦衣卫也不敢冒然行动,朕让你以四川道御史,配尚方宝剑的身份过去秘密抓捕两人,你要能做到,朕面前一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臣…不了解当地形势及二人底细。” “朕给你时间了解,但明年六月前一定要抓捕他二人,能做到么?” 孙传庭深知风险与机会并存的道理,思索片刻便答应下来。 “好,当地锦衣卫会配合你,另外朕已下秘旨,封四川石柱土司秦良玉为新任四川总兵,监管四川全省兵马,贵州都司也受她辖制。 秦良玉可靠,如有需要,你尽可找她帮忙。” “臣谨记在心。” 跟孙传庭交代完,就让李恩带他去找尚宝卿要尚方宝剑去了,朱由检盯着地图上西南方盯了许久。 如果孙传庭能将二人秘密抓获的话,那一切都好,要是抓不住,朝廷就得为西南方的战争做准备了。 历史上的奢安之乱,天启元年开始,影响一直到崇祯十年才停下, 前后持续17年,波及川黔云桂四省,死伤百余万,其中大规模交战持续9年。 辽东已经够乱的了,西南方不能再出事了。 第133章 三男一女 坐落在皇宫东侧的钟粹宫的一间布设还算雅致的内室之中,火气正旺,将室内烘烤得暖融融的。 屋角屏风之后,有个高约三尺、四尺许圆径的大浴桶,里面盛满热水、水汽蒸腾,桶边站着两个年约十五六岁、头梳双髻的小宫女。 一个宫女手持竹篓,正向浴桶之中撒入一把把玫瑰、芍药、蔷薇等各色干花花瓣,这些花瓣漂浮在荡漾的水面上,显得鲜艳夺目、煞是好看。另一个宫女则手持瓦罐,向热水中注入乳白色的牛奶。 年逾四旬的妖艳美妇客氏浸泡在热水之中,慵懒地斜靠在浴桶边上,正闭目养神。一头瀑布般光滑黑亮的青丝披散在肩上。 圆脸峨嵋、明艳端庄,有些丰满富态,饱满的胸部在漂浮花瓣的掩映之下若隐若现。 两个宫女做完手中之事,齐齐躬身而退,走出室外回手关上房门。 内室中一片宁静,唯有以手浇水的哗哗声。 她没有注意到,朝向钟粹宫小花园的那几扇紧闭的牡丹雕饰木格子窗棱上,有一扇窗上的明瓦已被捅出一个小孔,一只贱兮兮的眼睛正在往里偷窥。 不过有屏风挡住,他看不见客氏,只能听见哗哗水声,不由急得心痒难挠! 偷窥的就是现在钟粹宫的主人——朱由校。 自从万历死后,朱由检让他跟客氏搬进钟粹宫,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收敛着点,可时间一久他跟客氏破事就传开了。 李庄妃性子软,不足以管住朱由校,失去有效牵制的朱由校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几乎整晚与客氏厮混。 在朱由检大规模削减皇宫开支后,朱由校就制作家具,让魏朝拿街上去卖。 虽然没有制作者的名字,但家具做的极好,用料也不错,京中达官贵人都愿意解囊购买,朱由校凭一己之力,撑起来了客氏的奢靡生活。 钟粹宫宫门前,穿着司礼太监服的魏忠贤大步走进宫门,他现在在宫里的地位极高,在宫内行走,大部分宫殿他都是想进就进。 朱由检登基之后的这些天可把他忙坏了,他现在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朱由检虽然没让他触碰锦衣卫和东厂,但始终将他留在身边端茶倒水,他是跟在朱由检身边时间最长的人。 这些天,忙的他连老相好这儿也只能偶尔来看看。 进了宫门,来到钟粹宫小花园,一眼就瞅见穿着蟒袍在那儿偷窥的朱由校,魏忠贤立刻侧身躲起,望着朱由校看的入神的背影,他咬着牙几次想冲过去。 以前他也听人说起朱由校和客氏有染,但都没亲眼看见,就选择性忽视。 今天这他可是亲眼看到了,他很想冲出去,可仅有的理智制止了他。 校检兄弟的感情可比他跟朱由检的感情硬多了,冲出去把事闹僵,倒霉的只会是他。 一炷香的功夫后,浴室里的客氏才缓缓站起身来,跨出浴桶,取过面巾将身子和长发擦干,走到铜镜之前梳理青丝。 朱由校眼睛顿时一亮,异光闪动,死死地盯着客氏雪白的胴体。 他此刻能看见的只是肥白羊般的背影,饶是如此,也看的他口水直流。 客氏似乎知道他在偷窥,故意搔首弄姿,摆出撩人的姿势,几个动作下来,朱由校就忍不住进去了,魏忠贤跑到门口偷听。 里边的阵阵欢愉声深深刺激着他的心弦,他对客氏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可毕竟在宫里跟他关系最近的女人,亲耳听到这个声音,魏忠贤实难忍受。 魏朝正好路过花园,看到魏忠贤趴在门口偷听,失落的摇头去了。 一炷香的功夫后,朱由校心满意足的从浴室里出来,魏忠贤赶紧躲到暗处,等朱由校走远一脚踢开浴室的门。 浴室里有个供客氏休息的小屋,屋子里有张朱由校制作的小床,不着寸缕的客氏就躺在上面。 魏忠贤进来一看,眼睛盯着地面,板着脸道:“听说你睡觉了?” 客氏横卧榻上,用胳膊撑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抬起头来跟我说话。” 魏忠贤抬起头,眼神仍往地上飘:“听说你睡觉了。” “我t哪天不睡觉啊,你看着我说话。” 魏忠贤的脸面向客氏,眼神往墙上飘:“听说你跟王爷睡觉了?” 客氏眼一瞪:“睡了!你不想知道怎么睡的么?” 客氏理直气壮地态度反倒弄得魏忠贤有点不知所措了,但他能直视客氏了:“对,怎么睡的?” “一个风骚婆娘跟一个好色王爷,什么样的睡法都能有。”客氏毫不心虚的盯着魏忠贤的老脸。 魏忠贤嘴里发着嘘声,一步步朝她逼近,在客氏放荡的笑声中扑倒他身上:“你这个不要脸的骚窑姐、婊子、贱货。” 客氏不高兴了:“你说什么?” 刚转过头,魏忠贤嗒一口亲了上来,魏忠贤与她对视:“贱货、骚货、婊子、贱货!” 说着,魏忠贤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要不是时间不够,老子活活把你办踏实了!” “好啊,来啊。” 客氏挺起胸膛,一手朝魏忠贤裆部掐去,魏忠贤吃痛,龇牙咧嘴的笑着下了床。 “你就只剩下一张嘴,刷点阴谋诡计的老色鬼!靠不是靠着老娘的身份,你能有今天么?你别逼急我了,老娘现在有椋王殿下做靠山!” “他的能做你的靠山?” “比你靠的稳!” “玩完你就去做木匠活了。”魏忠贤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是真本事!” “你这算什么本事,就算你能把李恩顶下去,也还是个奴才,椋王殿下客氏皇上兄长,就算还没就藩,那可是主子,比你强。” “哼哼,有资格跟皇上争皇位的人,你靠不稳。” 客氏察觉到不对,从床上起来来到魏忠贤身前:“你什么意思?” “皇位当前,哪有亲情,现在倒是没事,指不定哪天你的靠山就倒了,老子现在抱着的可是棵常青树。” 说完,转身离开,留下客氏一人思索。 第134章 年底大会 自打魏忠贤在钟粹宫目睹了那一幕,他大受刺激,他深深意识到权利的重要性。 权利要是不够大,喂奶的婆子都看不上他,他开始用最早在宫中拉拢的人手为基础,连结外臣。 可他再怎么走动频繁,上面又有朱由检的纵容,但愿意拜在他名下的官员都是郁不得志的官员,完全无法与朝中各党相争。 阉党成员与魏忠贤的关系,只能用钱与权来维系。 朱由检即位后,他就失去了来自胡姬酒肆的财富支持,至于权利就更没多少了,万历的太监们还没走,朱由检又提拔起了王安、刘若愚等人 如此局面,他急需一个智囊,历史上他的智囊是王体乾,而现在王体乾有与他分厅抗衡的能力,不归他管。 这时,一个人跃入他的眼帘。 这个人叫汪文言,狱吏出身,智巧侠气,饶具谋略,因监守自盗,逃到京师,投奔王安门下。 魏忠贤了解过此人,此人出身虽然低微,但在人情世故上却是八面玲珑,刑部郎中于玉立派遣他入京探事,还给他买了个监生的身份。 此人在内的连结王安,在外与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的等人过从甚密,这可是个关键人物。 魏忠贤主动上去结交,欲拉拢汪文言。 汪文言虽有监守自盗的案底,可他交往都是高洁之士,对魏忠贤他还真看不上,魏忠贤结交数次都没什么效果。 但大规模拉拢朝臣却有了效果,外臣与李恩、张宏、王安、刘若愚等人交好的太多了,很多新入朝中,自身德行又不是太高的人,只能投效魏忠贤。 新任都察院御史崔呈秀最先投靠魏忠贤,在他的引荐下,陆续有田吉、倪文焕、吴淳夫等人投在魏忠贤门下。 就连在万历四十二年被罢官的吏部主事李夔龙,在魏忠贤的上书之下也被召了回来。 李夔龙是他们中最没下限的,回来之后直接认魏忠贤为义父,就这样,魏忠贤有儿子了,历史上的阉党五虎凑到一起了。 魏忠贤带着他的五虎,第一个攻击对象就是拒绝过他的汪文言。 …… 时间来到12月31日,投靠魏忠贤的官员已经在朝廷上形成一个小团体。 朱由检像是不知道魏忠贤在做什么,每天大多是时间宅在宫里,处理的折子数量不过二三十本,除了不抽鸦片,不浸女色外,其他方面与万历并无二样。 魏忠贤的阉党组建格外顺利,到年底了,西欧罗巴集团的年终大会了。 开会之前,曹三喜让人扛着成箱成箱的账本亲自带进宫里,请朱由检先看。 仅穿着一层单衣的朱由检盘腿坐在暖阁书桌上,手里翻看着总账,听曹三喜在前汇报。 “陛下,今年集团总盈利39万两,按照分成陛下您能分到156万两,抵消陛下年前从集团账面上支的,还有29万4千两的亏空。” “明年能补上么?” “可以。” 初步了解集团构造的曹三喜对此很有信心:“陛下,军器局的蒸汽机草民已经发放到集团所有冶炼工坊和各地矿场里,产量有极大提升,有些海商看到了蒸汽机,就有一想。” 朱由检已把总账看了大半:“何想?” “启禀陛下,他们想,既然蒸汽机也可用来冶铁炼钢,排出矿井中的废水,那能不能制作一种以此为动力的船只,如此必能大大提升运输效率。” “这个项目天津造船厂已经在弄了,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还有什么事?” “另外,自行车草民也已经投放到市面上,老百姓对这种东西还不熟悉,销量惨淡,料想明年后年就好了。” 在市面上的自行车是根据朱由校制作出的带脚蹬的成品制作出来的,在一些关键地方以铁代木,就两个缺点,一个是重,蹬起来费力,一个是不耐磨损,需要经常更换关键部位零件。 但速度比马车快多了,这两个缺点倒也能接受。 自行车已经无法继续发展了,铝合金、钛合金还没有问世,橡胶又产自南美,欧洲人也没注意到橡胶的用处,大明根本弄不到。 “陛下,集团已经控制河北四成的市场份额,预计今年的股东大会开完能扩大到六成。” 简短的一句话,却包含了无数人的心酸血泪。 经过朱由检的纵容,西欧罗巴集团肆意打击没有加入集团的中小商人,不光是商场上的手段,还雇佣地痞无赖骚扰小商人的店铺,让他们做不成买卖。 每个西欧罗巴集团的产业门前都挂着企鹅旗,行走在京中大小街道上,满街尽是企鹅旗,见不到中小店家招揽客人的旗幡。 朱由检没再说话,暖阁内只有他翻看账簿的声音,很快账簿的最后一页也看完,他才回了句:“知道了,朕信你。” “陛下放心,明年臣一定控制整个河北的商业命脉。” “去,股东大会开完再向朕汇报。” …… 今年的股东大会,西欧罗巴集团的股东们脸上可见不到多少笑脸。 85个全部身家入股的商人要和200多个拿银子入股的人一起分享23万两银子,平均下来每人才800两。 他们都是大商人,拿的多的也才分到才1万两,少的也就几百两,他们对一年多时间只能拿到这点收益而不高兴,但也得接受。 西欧罗巴集团这种蛮横的发展方式让他们不敢脱离出去,单干的结果只能是被排挤破产。 银子分完了,之后才是最重要的项目,入股大会。 过去的一年多时间,多少人挤破头皮都想加入西欧罗巴集团,但被通知,除非在年底的入股大会上入股,不然就只能购买集团股票。 但购买股票的话,未来半年是不能卖出去的,并且只能根据占股比,分享集团明年的收益。 商人们都等着今年的入股大会呢,集团总部大楼里人挤着人,所有在集团组建时拿银子入股的人,这一年多来,他们的产业被打击的太惨了,造成的损失远比他们年底得到的分成更多。 和其他中小商人一样,他们不敢不全力加入集团,此番入股大会规模空前,从河北各地涌来一万多名商人。 光是入股大会就持续了五天,入股之后还不算晚,,一直到半个月后,才核算完个人在集团中的占有股份。 朱由检的四成股份是铁打不动的,商人们只能分享剩下的六成,随着大批资金注入,集团总资产增多,而每个人持有的股份就小了。 同样的股份今年能分到100两,明年可能就只能分到40两了,要想增加收入就得继续投钱。 这很不公平,但规则是朱由检定的,他们只是玩家。 第135章 股东大会 入股大会的结果核算无误后,曹三喜就带着账本来向朱由检汇报。 如今的集团下辖8000多间店铺及矿场、木材厂、采石场等分布在大明各省的多项产业,账面上的流动资金为919万两,比大明朝一年的白银收入的一倍还多。 朱由检听着曹三喜报账都觉得不可思议,亲自翻看股东名单才发现,不止是河北商人,中原的山东、河南等省份也都有商人入股,更有不少南方商人。 明朝的经济重心在南方,南方商人的商业嗅觉最是厉害,察觉到西欧罗巴集团将来一定会发展到南方,趁着南方加入集团的人还不多,提早加入集团,这才有了919万两银子的流动资金。 919万两银子的流动资金,放到整个大明的市场里来看,其实算不了什么。 明朝的商人远比普通人想象中的更有钱,根据官方数据显示,从1567年到1644年,这77年间,光是通过海外贸易流入明朝的白银总数大约为353 亿两,相当于当时全世界白银总量的三分之一。 如果加上走私和其他渠道,明朝拥有了全世界白银总量的一半。 大明东南沿海更是世界最繁忙的航道之一,千帆竞渡,百舸争流的场景经久不衰,如此盛况足能说明其中隐藏的暴利。 要按照这么算,明年朱由检所能分到的银子也会是今年的十倍。 拿出5000两银子赏给曹三喜后,朱由检将集团账本锁进抽屉里,带人来到户部值房,坐在首位,闭眼等待。 户部值房内,官员们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一张张算好的账单经过王纪的最终验算后再送到朱由检面前,上面是国家去年的一项项收入。 在户部值房待了一天,初步结果已经算出来了。 刚过去的万历四十八年,朝廷岁入401万9821余两,岁出158万4256余两,结余243万5565两。 在白银收入中,盐课占了最多,为1292万两、户口盐钞银81万两,其余是商税、关税等项。 明朝是农业国家,去年还收到米20733万石、麦5976万石,合计米麦26709万石。 草14142万束/包、丝绵3174万两,其余的白麻、棉花、绢、胆矾、茶叶、茶叶等也都在几十万左右。 另外还有2259万斤木炭、2519万斤木柴以及其他杂项。 总结下来,去年国家剩了不少钱,这是朱由检拿帑金顶了国家多项大笔支出的结果。 除了常规收入外,辽饷收入520万两(钱粮共算)。 带内阁成员与六部堂官们开完年度总结大会,把该报的账都给报了,不该报的就让刑部追究责任人,查清责任人。 开完会,朱由检额外拿出1万石米粮和一些杂物,分给在京官员,每名官员可以分到一小袋米,二两胡椒和二斤木炭。 相较于前些年的艰难,朝廷总算阔绰一点了。 开完年度总结大会,朱由检继续回到暖阁,沈瑶在旁边改书,改完的书他来看,那些讲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书也都被改成将士与佳人。 除极少数像《红楼梦》一样的佳作外,其他书籍都没能幸免。 改完的书经翰林院重修后发行到民间,取代先前的版本,而今市面上的茶楼酒肆里的说书人说的都是改版之后的书籍。 除了经典主座外,朱由检还让翰林院编写了很多本朝将士的书籍,一点点改变民间风气。 一改一看,配合的恰到好处,这时一名太监从外面走来:“启禀陛下,锦…” 话没说完,又一个太监撞过先来的太监,冲进来道:“启禀陛下,椋王殿下求见。” 先来的太监揉着后背跟着报道;“陛下,锦衣卫骆指挥使求见。” 朱由检放下书本,“让骆养性去养心殿等着,请椋王进来。” 两个太监推攘着出去,没一会儿,满面春光的朱由校红着脸走进暖阁,刚进来就往手心里吹口热乎气,把身上的棉斗篷丢给一边的太监。 “检弟,你都不知道今儿这天有多冷。” “我刚从户部回来,外面哪有你说的那么冷,哥,你是身子骨虚了。” 招呼朱由校坐下后,让刘若愚送上热茶。 朱由校抿了一口,朱由检才问他:“哥,这还没到过年的时候呢,你是来拜早年来的?” “一来是给你拜个早年,二么,是有件事想托你办。” “什么事?” 朱由校托过凳子,坐过来道:“你哥我也不小了,要是还赖在宫里也不好看,就想趁早去就藩,不在京中打扰了。” “哦?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走了?” 朱由校有点扭捏:“就是有点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看咱那几个叔父,那么大岁数了不照样在宫里赖着不走。” 万历死后,想去就藩的朱常浩被他软禁,桂王朱常瀛也被盯得死死的,至于惠王朱常润,他就是尊佛。 眼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能去就藩,朱由校才透露点意思:“就是…庄娘娘跟客巴巴不太合得来。” 朱由检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所以你就想去就藩,把她俩分开?” 朱由校嘿嘿笑着,他想法不错,但朱由检现在撤藩都来不及,哪可能再派人出去就藩。 “哥,我让人给你选个王府,你搬出宫去不就可以了?” “可以啊,就这么办,对了检弟,还有一件事,你哥我岁数也不小了,等搬到王府,你就下道旨意让哥跟客巴巴成亲。” 过了年朱由校就16岁了,也到了成年娶妻的时候了。 “哥,弟弟我得劝你一句,娶个乳娘当王妃,用老人的话讲,这叫羞先人嘞,我还是让人给你选个妃子。” 朱由校摆摆手:“不用不用,客巴巴对我很好,我不能负她,你再给我找几个来,她们跟客巴巴闹起来,还不烦死个人了?” 说着,朱由校瞅了眼正在改书的沈瑶,压低声音道:“检弟,过了年可就是崇祯元年了,你现在是皇上,后宫不可无主, 你是要立那娘们还是姓郑的那个?” “那个再说,哥,你跟客氏的事我答应了。” 第138章 行动影响 虽然没见到李永芳,但书房里也有他要找的‘卵’。 书桌抽屉上锁,骆养性正要撬锁,心里突然一动,身为锦衣卫他见过太多贪官了,那帮家伙从来不把真正值钱的东西放在一般人能想到的地方。 用带来的燧石片点燃油灯,借着细微的火光检查书架、地面、墙壁。 在一块地砖上,他发现了不对,有块地砖有明显被撬过的痕迹,用小刀把地砖撬开,把油灯拿近了一看,里边却不是账本,而是一堆军牌。 骆养性拿起一块军牌拿来,军牌正面是:抚顺守备。 背面是:王命印。 这是被李永芳杀死的抚顺守备王命印的军牌,再拿起一块是个把总的,再一块是个哨长的。 一块军牌一条人命。 骆养性看着眼前这一小箱军牌,能有三四十块,他沉默了。 忽然,屋外传来一道细微的东西落地声,紧接着响起女子的惊叫,以及一句听不懂什么意思的满语。 骆养性抓起王命印的军牌揣进怀里,提刀来到门口一看,中院与后院的月门前,一个满族女子正大喊着让巡夜的家丁都过来。 搜索其中一间房子的锦衣卫冲到门边,对准女子,一箭射去。 箭矢斜射进女子脖颈,女子顿时倒地不起,但她的声音已经让他们暴露了,前院一阵骚动。 骆养性冲出门口,大喊一声:“快走!” 说完,自己率先冲向墙边,拿出钩爪扔到墙上,使劲爬了上去。 作为第一个投降的明将,努尔哈赤对李永芳的保护也是很上心的,派了20名正黄旗人来保护他,但因为是晚上,这些女真人都住在前院。 听到后院有人惊呼,天生自带猎人属性的女真人连外衣都顾不上穿,拿起枕边武器和墙上挂的弓箭就冲到后院。 正看到锦衣卫要爬墙出去,女真人张弓放箭,有两个锦衣卫当场被射死,已经爬到墙上的骆养性后背也中了一箭,他顾不得疼痛,喊着让身后人快上来。 锦衣校尉们手脚快,但也快不过箭矢。 几个锦衣卫先后被射死,有一个锦衣卫马上就要跳过墙了,被一箭射中屁股,吃痛倒地,倒地的一刻,立刻咬碎口中毒丸。 骆养性没时间管他,立刻要带着侥幸存活的一名属下撤退。 李永芳这时从睡觉的小屋里披着斗篷走了出来,看了眼脖颈中箭,血都流了一地的女人,可惜的摇了摇头。 来到墙边对墙后,用汉语喊:“外面是哪路朋友?这么晚来拜会李某,何不现身一见?” 骆养性正准备离开,听他喊话,冷声道:“杀贼除奸,天下人人可为,只恨今晚没能砍下你这狗东西的脑袋。” 李永芳却也不恼,反倒笑道;“虽未斩我头颅,却也挖掉老夫一块心头肉,壮士改日再来可好?李某定洗干净脖子等着。” “会有那一天的。”。 说完,骆养性带人消失在黑暗中。 骆养性刚走,李永芳立刻冲进书房,来到书桌边,看到抽屉的锁还完好,心呼万幸,幸好账本没被他们拿走,不然他可没法向努尔哈赤交代。 让人守在书房里,他开始查看死掉的锦衣卫尸体并统计府内死伤,结果刚一出来就来到内城中央的汗王宫。 虽然是汗王宫,但也只是座五进宅子,因为穷,汗王宫的建筑以黑色为主,用黄龙旗加以点缀。 李永芳自报身份后,很顺利的把正在熟睡中的努尔哈赤叫起来。 努尔哈赤披着外衣来到正堂,正堂寒冷,他又上了岁数,这么晚被叫起来,又困又冷,落座后身体还在轻颤。 李永芳一句话就让他清醒了;“陛下,有汉族刺客闯进奴才后院,八人,死了六个。” 努尔哈赤来了点精神:“怎么回事?” “回大汗,那些人从前院翻墙过来,悄无声息的杀死奴才13名家丁,连女人都不放过,一路闯进后院寻找臣的踪迹,奴才今夜在偏房休息,没被他们发现,倒是…” “倒是什么,你快说!” “贝勒爷之女发现贼人闯入,发出惊呼,被贼人一箭射中脖颈,当场殒命。” 他口中的女子是努尔哈赤第七个儿子阿巴泰的次女,也是因为娶了她,李永芳有了额驸身份。 努尔哈赤面露痛苦,在众多孙女里,她不是最受他喜欢的,但毕竟是他的血脉,他不由怒道;“是何人所为?” “不知道,他们受伤后直接咬破口中毒药,没找到任何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肯定不是市井游侠。” “废话,没别他们偷走什么东西?” “没事,奴才把东西看管的很严密。” “那就行。” 努尔哈赤呼来两名戈什哈,“传令内城各家, 有汉人刺客潜入城中杀害格格,有两个贼任尚在城中逃窜,不抓到那几个狗东西,今晚谁也别睡了。” “嗻。” 安排完外事,努尔哈赤还不忘安抚李永芳:“格格是为了大金死的,本汗会厚葬她,葬礼之后,本汗再给你选个格格,你还是大金额驸。” “奴才叩谢大汗天恩。”李永芳一叩首:“大汗,奴才想亲自带人去搜捕贼人。” “刚经历这般事情,你还要去?” “奴才今晚已经睡不着了。” “也好,去。” 送走李永芳,努尔哈赤在正堂来回踱步,火盆已经支棱起来了,正堂转暖,他也不用披着厚重的冬衣了。 八个人,悄无声息的杀死13人溜进后院,口中藏毒,被发现了还跑了两个,口中藏毒,跑不了就自尽。 这显然是专业刺客,今天他们能闯进李永芳府里,明天会不会闯进他的汗王宫里?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后脖颈一凉。 格格被杀一事虽然重要,但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些刺客还知道些什么? 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后金已经恢复了一定实力。 他已经准备再过几天起兵攻打明朝,兵力配比,哪些人出征,哪些人留守,都是已经定下的事。 那些刺客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这些情况?刺杀李永芳可能只是顺手做一票? 他今晚也睡不着了。 第139章 抄家行动 李永芳被汉人行刺不成的消息在一个时辰内传遍赫图阿拉内城。 内城里住的可都是女真贵族,连府内汉奴都要有女真人带领才能出门,现在居然混进来了刺客,还闯进了李永芳后院。 女真贵族们睡不着了,家家户户派人封锁街道,抓捕汉人,可骆养性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女真人搜了一夜,连一个可疑的人都没发现。 等天一亮,开始全城搜捕,城里的汉人一个也没放过,手心有疑似用武器留下的老茧的人,通通抓捕,冤不冤的,先打一顿再说。 汉人抓了好几百,也杀了不少,可就是没抓到真正的刺客。 …… 3月9日,洛阳,清晨。 太阳还未升起时,洛阳城门刚打开,一群穿着赤黄色军服的骑兵风驰电掣般的冲进城内,看都不看守门军士一看。 一行百余骑席卷而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守城士卒一脸懵逼的看着冲过去的骑兵,“哪来的狗日的,把洛阳城当自己家了?” 身边老卒望着骑士们背影:“瞧那颜色的军服,是锦衣卫的军服,福王来就藩的时候,护送他来的锦衣卫就穿着那样衣服,当时只来了十几个,这次怎的来了这么多?” 年轻士兵抱着长矛,把手揣进腋窝取暖:“想是出什么事了。” “能出啥事,没准是来接那胖王爷去北京享福的。” 两个士卒的议论间,锦衣卫已经来到福王府,锦衣卫们已经制定好了计划。 整个队伍一分为四,分别守住正门和两个侧门,另外一队作为机动兵力来回巡视。 带队的锦衣卫四十来岁,古铜面庞,左侧脸颊下有一块指甲盖大的紫青色胎记,飞鱼服外面穿着一身黑色轻甲。 他刚一下马,大步进入福王府,100名锦衣校尉,手按在刀鞘上,5人一排的跟在他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这儿是福王府,谁敢擅闯?!” 看门的家丁上前阻拦,4名锦衣卫拔出绣春刀横在他们脖颈上,几个家丁瞬间老实了。 带队的锦衣卫冲进正院,扫了眼周围的环境,这福王府绝对够大、够气派。 光是这个前院,就够200军士操练的,前院的房屋,用的是青色琉璃瓦,阳光一照,闪闪发亮,很是好看,建筑风格与皇宫内极像。 作为万历最喜欢的儿子,仅在朱常洵结婚这一件事上,万历就给拿了30万两,修建这座洛阳府邸还额外花了28万两,十倍于其他王爷。 “府中男女老幼,连扫地的婆子也别落下,统统给我抓过来。” “是!!!” 锦衣校尉们齐声应命,在旗官们的带领下冲进各个房屋,福王府内一阵鸡飞狗跳,叫骂声与家具倒地声响成一片。 福王府正殿,肥胖的朱常洛正搂着两个小妾,在他那张可供十人同眠的红木大床上睡觉。 殿门突然砰砰敲响,就听人喊:“开门开门,再不开门我就杀进去,一个也不留。” 正睡得昏沉的朱常洵一脚把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妾踹下床:“开门去。” 小妾吃痛,迷蒙着拿起自己的衣服,挡住关键部位后愤愤的来到门边:“谁啊,这么一大早就…” 话没说完,旗官一把推开房门,带人冲了进来,左右张望看到了露着大白肚子睡觉的朱常洵,拿起桌上茶壶跳到床上,一壶水浇他胖脸上。 “呜呜…” 朱常洵胖手乱扑,呛的他咳嗽不止:“他娘的,哪个狗日的敢耍老子?” 他睁眼看到锦衣卫们身上穿着军服,也丝毫不虚:“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本王府邸?” 小旗官身体前倾,跟他面对着他:“福王殿下不会连锦衣卫穿什么衣服都忘了?” “本王知道你们是锦衣卫,就算是锦衣卫又凭什么擅闯本王府邸?” “穿好衣服出来就知道了,别逼我们帮你。” 一个小旗官敢这么跟他说话,朱常洵怒急点头:“好好好,我让你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有多蠢,来人,把本王的蟒袍拿来。” 旗官捡起地上的衣服扔他脸上:“知道你t是福王,穿什么蟒袍,赶紧滚出来。” “好,你给我等着!” 朱常洵飞快穿上衣服,连同小妾一起被带到前院广场上,小旗官把他带到带队的锦衣卫身前,朱常洵盯着他:“朱七?” “你认识我?” “有所耳闻,听说锦衣卫的七爷,左颊生有紫石纹,今日一见试着猜猜。” 朱七一指人群:“殿下看看,你府上的人是不是都在这儿了?” 朱常洵回头大概扫了一遍:“差不多都来了,七爷,你一大早的带这么多兄弟闯进本王府邸,意欲何为啊?” “自然是有差事在身。”朱七正色道:“有上谕!” 朱常洵就算是皇帝的叔叔,但也是臣子,此时也得跪下叩首:“圣躬安。” 朱七摆出皇帝的架子:“朕安,口谕,让锦衣卫去把福王的家抄了,家财照着账本一一比对,悉数充公。 福王府改为赡养院,河南省所有殉国将士的父母、遗孤如无人赡养,可入住其中,具体事宜及所用开支由河南省内拨付。 至于福王,把他跟他全家人都带进京来,朕要跟他们亲近亲近,钦此!” 宣完口谕,朱常洵整个人都傻了:“这小子要削藩!” “福王殿下,就算你是皇上叔叔也不能这么称呼,还请自重,现在就上路,朱七不想动粗。” “我不走,这是福王府,该走的是你们!!!” 朱常洵红着脸朝朱七等人的嘶吼,胖手抓到朱七臂膀,朱七一个反擒拿,手上稍一用力,他的胳膊就脱臼了。 “这次是警告,没有下次了。” 朱七再一用力,把他膀子正了回来。 朱常洵捂着臂膀,满脸愤恨,指天高呼:“朱由检!!!你爹抢了我的太子,你抢了我的皇位,现在还要夺了我的王位么?” 朱七表情瞬变:“胡言乱语!把他带走。” “我不走,我是福王,我是先帝的皇子,京师里那小狗日的见了我都得叫叔叔,你们凭什么拿我,放开我!!!” 第140章 撤藩行动 同样的情况在大明各省上演,朱由检虽没明说要撤藩,但把藩王的宅邸家产都充公了,还让锦衣卫们把人都押到北京,这已经跟撤藩没两样了。 撤藩,是他登基之前就有的打算,即位之后,得到锦衣卫的效忠,他终于可以把想法付诸于实践了。 得益于朱棣削藩的成果,以及宁王朱宸濠作乱给明朝敲响的警钟,各地藩王连卫队都不准拥有,任凭他如何拿捏。 朱元璋的孝子贤孙们,发展到现在,光是记录在户部玉牒上的就有将近16万人了。 这么多人,比锦衣卫的人还多,锦衣卫只抓捕亲王、郡王及他们的直系亲属,这些王爷的直系亲属,都有将军、中尉的身份承袭,最低也能得到个奉国中尉的身份。 锦衣卫们照着户部玉牒抓人就没错了,一日间抓捕上千人,有些王爷知道不是锦衣卫的对手,很配合的跟他们去了北京。 但也有些不怕死的,桂林的靖江王府就是如此。 负责查抄靖江王家的千户刚带人过来,靖江王朱履祜就下令封锁大门,指挥家丁用家具堵住大门,再搬来梯子让家丁站在上面观察外面的情况。 要是看到有锦衣卫想越墙,便大喊大叫,指挥其他家丁拿着棍棒在下边等着。 王府正堂里,38岁的朱履祜带着他的妻妾们不安的站在门口向外张望。 王妃孙氏眼瞅着一个想越墙的锦衣卫被乱棍打了下去,心里越发焦急,来到朱履祜身边:“王爷,还是打开门让他们进来,他们是锦衣卫啊。” 朱履祜正要宽慰妻子几句,他的儿子,13岁的王世子朱亨嘉先开口了:“娘,您怕什么,爹是高祖血脉,论宗族血亲,咱们比北京城里的小皇帝身份还高,我就不信那帮锦衣卫还敢杀进来不成。” 在明朝的王爷里,其他王爷都以始封之王为始祖,但靖江王一脉却是例外,他们以南昌王朱兴隆为始祖,而朱兴隆是朱元璋的兄长。 虽然靖江王在规制上与其他王爷并无两样,但祖上身份比朱元璋高,所以他们这一脉的王在藩王中地位相对较高。 孙氏嗔怒的瞪了朱亨嘉一眼,都是这小子撺掇的他爹关闭府门抵抗锦衣卫。 这小子从小胆子就大,他爹也是糊涂,还真敢听他的。 府外,带队的锦衣千户眼瞅着·十几个弟兄鼻青脸肿的回来了,他的耐心也消耗光了,对一边的桂林知府道:“把震天雷拿来。” 桂林知府大惊失色: “上差,您这是?” “他人家不开门,还打老子的兄弟,这是他们自找的,去拿!” “上差,毕竟是王府啊,用震天雷不太妥当,万一害了人命。” “那不重要。” 千户看着他:“各地锦衣卫同时动手,要抓捕的人成千上万,这么大规模的行动死几个人太正常了,就算死的是王爷又如何?皇上不会在在乎的,去拿。” 出了事有锦衣卫顶着,桂林府很快搬来满满一箱震天雷,千户指着箱子:“弟兄们,用这玩意儿点火,炸死里边那帮狗日的。” “是!” 在外面待了半天的校尉们何曾受过这种气,拿起震天雷和火把,冲到靖江王府墙外,点火就往里扔。 观察情况的家丁发出惊叫:“他们拿炸雷了,快跑啊。” 院墙下的下人们哪还敢待,他们刚跑,一颗颗葫芦状的震天雷就从墙下丢了进来,爆炸声此起彼伏,王府正堂里的朱履祜抖似筛糠,女人们更是惊叫连连,抓着朱履祜的蟒袍不松手。 朱亨嘉抓着窗楹,不可置信的望着窗外:“这儿是靖江王府,他们安敢?!” 锦衣卫们当然敢了,已经有人架起梯子冲了进来,锦衣卫们落地抽出绣春刀,对不远处拿着闷棍的王府家丁们冲去:“杀!!!” 锦衣卫们一冲,家丁们就丢下棍子,朝后院跑去。 一名旗官带人冲到正堂门口,大力拍门:“开门开门。” 见没人开门,旗官懒得废话,使劲砸开门上明瓦,明瓦破碎,可以看到堂内的景象, 见一群人躲在里边不出去来,旗官高声下令:“拿火油来。” 很快,几个校尉把几罐火油拿来,小旗官亲手把火油罐丢到门上,拿起火把冲路边喊道:“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出不出来。” 门内,朱履祜的两个小妾已经想出去了,朱亨嘉冲到她们面前,一人赏了他们一个巴掌:“不想出去。” 两个小妾委屈的缩到朱履祜怀里:“王爷…” 朱履祜这时候没什么主见了,倒是朱亨嘉像疯了一样,跑到门口,透过明瓦对外面喊话:“我是王世子朱亨嘉,我爹娘都在里边,你狗东西烧一个试试,你要弑王么?” 小旗官把火把一扔,火苗瞬间引燃门上火焰,烈火升腾,屋内惊声一片,彻底没了秩序。 几个小妾也不管什么王爷不王爷的了,打开门闩就冲了出去,小旗官把手一招:“抓人。” …… 北京,乾清宫暖阁。 朱由检撤藩的消息还没传开,朝中、宫中尚且一片祥和。 朱由检安静的坐在书桌后,仔细看着钦天监官员们的合力大作《天体的奥秘》,这本书就是将目前人类已经观测到的星体,及他们的变化,更主要的是,这本是支持日心说的。 这本书一经发布,会是大明最权威的天体书籍,根据他的要求,书是用白话文的写的,识字的人都能看懂。 这本书的编撰还有些不顺利,他的外籍顾问汤若望坚决反对日心说的观点,甚至公开谴责这本书应该被丢进垃圾堆,所以他没有参加这本书的编撰工作。 朱由检看了两遍,受时代局限性,书中对太阳系的认知还非常浅薄,但已经有了科学的气息。 金星、木星、水星的等也都有记载,还没被发现的天王星、海王星则没有记载。。 确定可以出版发行后,朱由检正要封面上作出批语时,一名太监进来禀报:“主子,寿宁公主殿外求见。” “姑姑来了?快请进来。” “是。” 第141章 为何削藩 朱由检亲自到门口迎接,朱轩媁穿着橙色对襟式外套,漂亮的鹅蛋脸上略施粉黛,加上走了一路,小脸红彤彤的,看着很是可爱。 朱由检正要套近乎,不料朱轩媁进门就是一句:“皇上,你知不知道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朱由检一惊:“这…这如何说起啊?” 朱轩媁坐到桌边拍拍对面的凳子,朱由检识趣的过去坐下。 刚落座,朱轩媁一脸严肃的对他说:“不光是祖宗的脸丢尽了,大明的脸都丢光了。” 朱由检大惊,不可置信道:“大明的脸都丢光了?” “是,丢光了。” “这如何说起啊?快上茶,上好茶。” “皇上,听说你要让椋王开府,还要让椋王娶他的乳母客氏为妃,有没有这回事?” “就因为这事?” “这事儿还小啊,我大明自太祖开国以来,哪出过这种事,你要真让他娶了客氏,那祖宗和大明的脸就都丢光了。” “没那么严重,来,姑姑喝茶,我哥爱做什么就让他们做,事情也没你说得这么吓人,对国家来说,打败仗向敌人求和才是最丢脸的事,这只是区区小节,不必在意。” 朱轩媁这次来就是专门请他收回成命的,朱由检可没有收回主意的打算,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个时辰,总算把朱轩媁送走了。 …… 3月13日,早朝。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在百官的朝拜声中,朱由检穿着一身黄色常服坐到龙椅上,微微抬手:“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百官起身后,随着李恩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今天的早朝正式开始了。 “启禀陛下,臣有奏。” 左佥都御史左光斗走到殿中:“臣听各道御史说,前些天,锦衣卫缇骑四出,奔赴各地抓捕各地藩王,抄没家产,将各地藩王及其亲属押缚北京,而内阁与六部九卿并未收到相关公文,臣请陛下详查此事。” “哦,这事儿啊,这事儿朕知道。” 朱由检身体倚靠着一侧扶手:“是朕让锦衣卫去的,抄没家产是让他们体谅国家的难处,国家财政紧张,朝廷不得不加征辽饷。 而各地藩王却个个腰缠万贯,他们的土地不用纳税,资产越聚越多。 这要是他们自己赚到的,朕也不说什么,可这是他们靠着太祖福荫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朕听闻藩王的种种所为后就决议召回各地藩王,将他们的家资收归国有。 不过,左爱卿,你说什么押缚这可不对,都是朕的叔叔伯伯、宗族血亲,怎么能是押缚呢,朕是把他们请回来的,是不是啊,骆指挥使?” 骆思恭从班列中走出:“陛下所言极是,可能是派的人多了,有人手脚粗鲁,又恰好被都察院的大人们看见,所以才有了押缚一说。” “左爱卿听见了,不是押缚,是请回来的。” “那臣请问陛下,各地藩王连同他们的儿女妻妾,人数多达一二十万,陛下要把他们都弄进京么,藩王进京后如何处置?每日又该消耗多少粮食?” “这些朕都已经想好了,朕已经让京营在京郊再设一营地,暂时安置各地藩王,至于他们吃穿用度,由内帑支出,无须户部操心。” 大明养了这帮人两百多年了,不介意再养一段时间。 让藩王在境外住营地? 百官议论纷纷,左光斗继续追问:“臣请问,陛下是真要削藩么?” “有何不可么?” “臣以为不妥,藩王都是太祖血脉,若削藩将其等贬为庶人,上无法迎合祖宗心意,中则让陛下无颜面见宗族亲戚,下无法安定民生。 臣还有一言,但只有陛下先赎臣无罪,臣才敢言。” “你是想说,朕的那些叔叔伯伯,还有他们的儿子孙子当皇亲当久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无法自立更生。” “陛下圣明。” 这还真是个问题,朱由检沉吟半响:“各位爱卿有何高见啊?” 群臣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说话,见没人说话在,朱由检只能点人了:“杨涟。” 时任兵科右给事中的杨涟走到殿中,朱由检闭上眼睛,把手揣进袖子里:“沉吟不语,必有高论,赐教寡人一二。” 杨涟:“……” 杨涟沉默片刻:“陛下,臣以为可以教藩王妻女学习针织女红,调香奏乐,用以立身,男子么…臣尚没想到办法。” “是没想到还是不想说啊?” “回陛下,臣是真没办法,没收家财后,藩王子弟没有本钱经商,过惯了锦衣玉食的人,也不愿意种田为生,更不愿进入工坊,至于读书…藩王子弟中虽有不少饱学之士,但毕竟只是少数。” 在这件事上,杨涟也不好把话说的太明,但朱由检已经听出他的意思了。 大明的士农工商,这些藩王子弟哪个都干不了,农工商三样,要么太累要么没本钱。 至于士么,让藩王中的优秀人才读书做官,朱由检怎么放心的下? 杨涟不行,朱由检继续点人。 齐党魁首亓诗教,楚党魁首官应震、浙党魁首姚宗文先后被他点了出来,也都没什么好办法。 这事只好先压下,等藩王们到了再想不迟。 “各位爱卿还有一件事朕得跟你们说了,藩王进京后,他们留下的万亩田地,得有所安置,朕意让各省发布公文,让想要土地的百姓到官府登记报道。 一旦登记的百姓,视为放弃其全家原有土地田产,百姓登记之后,由官府发给土地、农具,谷种。 由各府县乡镇,推举有德行的地主充任领袖,由他们带领当地百姓耕种,受朝廷监管,每块土地明年该种些什么由朝廷决定。 推举出来的地主只有监管并带领百姓耕种的权利,除非经县里查勘,确定某块田地荒芜,官府才能收回某块土地,百姓们联合起来,由户部组建农政司监管,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把藩王土地分给百姓,这是好事,但百官对朱由检让地主领导百姓的做法不太赞同,朱由检一一为他们详解。 第142章 收网行动 明面上让大地主领导百姓,实际上是由国家通过地主领导百姓。 这种强迫百姓种植某种作物的做法,虽然不好,但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就拿棉花来说。 棉花早在汉代就传入中原,甚至可以作为赋税来缴纳,但是一直到元朝,棉花才被强行推广,百姓才有棉衣可穿。 强行让百姓种植,朝廷就可以高效而快速的推广番薯、玉米,除了这两样,土豆和西红柿此时在大明虽然没有大规模种植,但用心去找,还是能找到一些样品的。 藩王的事到这儿,朱由检开始下一话题。 “朕还有两议,一为禁绝鸦片,鸦片虽是味药材,但不少人拿来吸食,长久吸食,把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朕决议禁绝。 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不许任何私人或者组织种植、售卖鸦片,仅由朝廷种植部分用做药材,定量售卖给各地药铺,这事朕已经决定了,有异议的自己到午门外跪着去。” 禁绝鸦片的命令之后,第二道命令是禁酒令。 禁酒令就容易理解了,往先各朝代都有禁酒的例子,都是因为粮食欠收所致。 朱由检要的是绝对禁酒,即官私皆禁,整个社会都不允许酒的生产和流通,并且明确相应法令,如发现私酒,轻则罚没酒曲或酿酒工具,重则处以极刑。 发现有人饮酒的,一律罚银三钱。 禁鸦片和禁酒,朱由检只是宣布,而不是与群臣商议。 就算真有群臣争辩,朱由检也可据理力争,这两道决议宣布下去,就到百官发言了。 方从哲拿着笏板走到殿中:“臣启禀陛下,今陛下龙驭九霄,虽年纪尚小,但国不可一日无后,臣请陛下下旨擢选民间女子,选其中优 良者为后为妃。” 选皇后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提了,之前都是在折子提,还是第一次拿到朝上来说了。 “老爱卿说的有理,但眼下国家财政紧张,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事儿还是先放放,行了,今天早朝就到这儿,退朝。” …… 下了朝,朱由检回到暖阁,看着军器局最新汇报的研究成果。 今天送来的是一一套图样,图上画着的是一个装了四个铁轮的蒸汽机,根据徐光启在图上所写,蒸汽机工作时,气体推动机械臂带动铁轮转动。 铁轮就能把蒸汽机带着往前走,徐光启以为,把蒸汽机周围加装铁甲,内部留有容纳一人操作的空间,将会是一种全新的军械,军器局已经着手制作样品。 朱由检盯着徐光启画的样品看的许久,心里有点惊喜,用机械的力量推动车轮,这做好的样品已经可以被称之为是装甲车了。 只是想也知道,这种所谓的‘装甲车’完全不具备实战价值。 正在研究图样,暖阁外隐隐一阵喧嚷声,小太监们在外苦劝:“娘娘,您不能进去啊,娘娘。” 紧接着郑太妃的声音响起:“滚开,我看谁敢拦我?!” “娘娘,奴才求您了,您不能进去啊。” 朱由检靠到椅背上:“让她进来。” 看门的太监让开路,郑太妃气冲冲的走进来,来到朱由检书桌前质问他:“皇上,削藩就是你说的要给奶奶的惊喜?” 朱由检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耸耸肩:“是啊?难道这不是个惊喜?” “这如何是惊喜?没收我儿田宅,让锦衣卫押缚进京,这是惊喜?” “这当然是惊喜了,奶奶你看,首先你受惊了?然后你很快就能见到自己儿子了,这就是喜啊,难道这还不是惊喜?” “你年前是不是就想着给我来这么个惊喜?” 朱由检不置可否的笑笑,郑太妃两手搭在桌上,身体前倾,两眼圆瞪,红着脸,恨不得活吃了他。 一直在边上的刘若愚冷声道:“太妃娘娘请注意仪态,在您面前的是大明皇上。” 郑太妃挺起身子,深呼吸好几次才舒缓过来,“你答应我的皇太后的事,还算数么?” “当然算数,只要奶奶您让朝臣都答应,孙儿即刻进封你为皇太后。” “好好好!” 郑太妃咬牙说了几个好,“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在皇上面前为你说了那么多好话。” 说完拂袖而去。 “奶奶慢点走~” 目送郑太妃离开后,朱由检看了眼刘若愚:“通知曹化淳,收网。” “是。” …… 翊坤宫正殿内,殿内的宫女下人都被赶了出去。 郑太妃一回来便摘掉满头珠翠,抛开身上的宫装外衣,拿起古董架上的一个瓷瓶使劲摔在地上:“朱由检!你襟裾马牛,衣冠狗彘!!!” 啪嚓一声,万历官窑的葫芦瓶摔成一堆碎片。 再拿起一只五彩琉璃大碗,再摔:“朱由检!你贼狗攮养的东西,我真是瞎了眼,竟让你做了皇上。” 又一件古董成了垃圾,她再拿起一尊琉璃盏,刚举过头顶,正要砸时,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的曹化淳带着几个穿直衫的东厂番役走了进来,曹化淳身边还有个一脸奴才相的家伙,是崔文升。 郑太妃当着他们的面把琉璃盏摔了,“曹化淳,谁给你的狗胆敢擅闯本宫寝宫?” 曹化淳瞅着满地碎片,对郑太妃道:“有人举报,说昔年梃击案与红丸案,都是太妃娘娘您是幕后主使,请娘娘跟我们走一趟。” “有人举报?谁?他么?”郑太妃嘲弄的看着崔文升。 崔文升回过头,一脸正色道:“曹公公,就是这女人,当年梃击案,是她让我去找卢受,让卢受制造梃击案。 后来朱常洛的红丸案,也是她让小的给朱常洛用大黄入药,再让李可灼进献红丸,那红丸是用发情的公鸡血混着其他烈性药材做的,常人吃了血脉喷张,何况是病人呢。” “哈哈哈,都是我做的?那你呢?你知情不报,现在看本宫落魄了,就投靠东厂,你以为你会有好下场么?” “他检举有功,可以免罪。” 曹化淳背过身:“把人带走。” 第143章 大战将起 大明崇祯元年,后金天命六年,3月16日。 继赫图阿拉之战后,努尔哈赤经过一年休养生息,再次率领八旗兵马南下攻明,此次他的战略目标是夺取辽、沈二城。 历史已经发生改变,在他要占领辽沈二城之前,要先搬开朱由检为他设置的两块石头——开原、抚顺。 周遇吉、曹文诏二人率军到辽东后,在熊廷弼的配合下把被女真人摧毁的开原、抚顺二城重新修复,规模虽不如原来那般大,但驻军防守足够了。 同时吸纳了很多因战乱逃亡出去的本地百姓,将其中精壮者编入军中。 陷阵营已经扩大到5000人,后来的傅宗龙的兵力在出征前就经过扩充,兵力更是达到了6000人。 两人一起守卫抚顺城,而曹文诏的骑兵则与辽东参将黑云龙的兵马驻扎在开原城,时刻准备策应抚顺城。 努尔哈赤在出征前多派细作入城,打探城内明军的情况,得到的结果很不乐观。 曹文诏、周遇吉二人起于微末,没人知道二人的作战风格及具体能力如何,二人麾下兵马装备精良、铠甲坚实,听说还装备了一种新式火炮。 更重要的是二人有自主权,他们只需要对皇帝负责,大战开始后,就算熊廷弼到城下要求进城,他们也可以不开城门。 城内也没有蒙古人,朱由检的天子第一诏下发后,辽地百姓心中四恨已除,抚顺城里本地流民也愿意帮助明军,努尔哈赤最擅长的间者就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了。 历史上后金进攻辽东的一连串战争里,从来都是阴谋为主,攻城为辅,先考虑怎么设计敌方主将。 阴谋如果派不上用场,就像历史上的宁远、宁锦两战一样,强攻伤亡太大,打一会儿就撤退了。 此番出征,努尔哈赤率领3万八旗兵与3万蒙古兵,在已经开化的皑皑白雪上,银装素裹的山林间,八色龙旗无数,马嘶不决。 大军从赫图阿拉出发,两日间便来到抚顺城下。 重修后的抚顺城,城高五米,城上甲士林立,铳炮齐备,红底黑字的明字旗在寒风中猎猎飘舞。 八旗兵到了之后先在城外扎营,努尔哈赤写好劝降书让使者送进城里,不穿铠甲的使者来到城墙之下,勒住战马,用汉语冲上面喊:“大金国天命可汗陛下有书信一封送上!” 他来的是周遇吉防守的东城,重修抚顺城,主要目的是为了驻兵,城内百姓只有两三万人,所以只修了东西两个城门。 周遇吉指着使者:“放下箩筐,把信弄上来。” 城头军士用绳子放下一个竹筐,使者把书信放进去后,再喊一声:“是战是和,请将军速速定夺。” 说完他就在城下等着,士兵把箩筐提上来,将书信交到周遇吉手里,周遇吉打开一看,果然是劝降书。 首先努尔哈赤痛陈自己早年为大明有多尽心尽力,非但没收到应有的赏赐,甚至他爹都死在明军手里,阐明他进攻明朝的正义性。 然后再说自己的兵力,它号称带了十万大军来,如果城内守将愿意投降,他保证给与他们不低于李永芳的待遇。 看完一遍后,周遇吉把信交给自己家丁:“去西城给傅宗龙将军,让他看完不要声张,立刻烧了,” “是。” 家丁领命而去,周遇吉来到墙垛边,拿过家丁手里的开元弓,再抽出一支箭,对左右喊:“大明的将士们,建奴遣人送书信,信中所言如果我们胆敢抵抗,那他们日后就要屠城,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我周遇吉把话放在这儿,抚顺若失,我周遇吉将自刎而死,以报陛下圣恩。” 说完,对着努尔哈赤的使者张弓就是一箭,箭矢射中马眼,战马吃痛,发足狂奔,带着使者四处乱跑。 后金大营,使者狼狈归营。 努尔哈赤和他的儿子们见他这副模样就猜到结果了,阿敏怒目圆睁:“不知死活的东西,他还先动手了。” “你下去好好休息。” 努尔哈赤先安抚了使者再对左右道:“传我将令,今天休整一日,明日天亮攻城。” “嗻。” …… 3月17日,天色大好,虽说风还很大,但太阳很暖,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正黄旗骑阵中,努尔哈赤黧黑的老脸望着抚顺城,无法用间就只能强攻了。 他让阿敏率2万兵马进攻东城,代善率1万人进攻西城,莽古尔泰和汤古代各带本部牛录进攻南北城墙,是为佯攻。 早上七点半,攻城之战打响,八旗步兵借着遁车掩护,一边抵御城上的飞矢枪火,一边搭桥,企图冲上城去。 这时候,东城墙上的30门红夷大炮倏地吐着火信子,开始发威了。 炮火及处,人马齐飞,前面的步兵尚未跨过壕沟,后面的骑兵却遭了殃,30门红夷大炮轮番射击,专往骑兵中央打,死伤无数。 阿敏又急又怒,催促步兵加快速度,又令骑兵散开,用弓箭掩护步兵行动。 后金军很快跨过壕沟,往城墙拥去,后金攻城不用云梯、冲车这种重型攻城器械。 他们的攻城方式更简单——遁车掩护,用悬梯,运钩梯,实在不行就直接拿人命堆高度。 历史上努尔哈赤进攻辽沈,都不是用重型攻城器械强攻下的。 八旗兵们选定东城墙的两个点,将沙袋堆到城墙下后,立刻拖着遁车逃跑。 沙袋和尸体一点点将高度堆叠起来,城墙上的周遇吉命令士兵投火球、石础,并施放兵箭,再用鲁密铳往城下射击。 虽说八旗兵攻势猛烈,城下的悬梯上又挂满了人,但由于城内火药充足,石罐、药罐等守城器械投之不尽,爬上去的八旗兵成串的往下跌,城墙未曾撼动,城下已堆了一地尸体。 努尔哈赤远远观望着,他坐不住了,亲自指挥大军进攻抚顺东北的城墙拐角处,命人强攻上去,用人命堆也得堆出一条路来。 随着时间推移,城墙拐角下的女真人尸体越来越多,眼瞅着就要冲上来了。 周遇吉大喊:“弟兄们,辫子兵要上来了,随我一起上!” 说着,抱起一个火药罐来到拐角处,照着一个镶白旗人的脑袋砸下,罐体破碎,破散的火被明火引燃,瞬间成了一片火云。 第144章 抚顺血战 陷阵营的大多数将士都是周遇吉一手调校的,周围的士兵就看到周遇吉都拼命了,士气顿时被激起,加快手上动作。 远处的努尔哈赤通过单筒望远镜观察战场,看着明军不断往城下投掷炸药和城墙上传来隆隆炮响,他的心都在滴血。 东北角的八旗兵聚在一起,避无可避,火药在他们中间炸开,时刻都有死伤。 攻城的女真人也不是待宰羔羊,很多人用自己的弓箭狙击城上明军,出身于白山黑水间的他们有着当世一流的箭法。 就算明军只是转瞬间露出一个脑袋,他们都有很大把握射中。 周遇吉扔火药罐的时候,右臂也被一支箭矢射中,他穿的是黑铁罩甲与环臂甲,箭矢从环臂甲防备不到的胳膊内侧射入。 锋利的金属箭簇直接扎进他的胳膊,周遇吉痛叫一声,险些没站稳。 剧烈的痛楚刺激着他的神经,此时周围的将士都在看着他,他不能倒,忍着痛楚呼喊:“继续打,辫子兵上来咱都得死。” 见主将无事,士兵们继续顶着女真人的冷箭攻击。 扔石头、药罐的人还好,弓箭手和鲁密铳手才是最危险的,他们装好弹药射击,仓促间朝着人多的地方打,都不敢仔细瞄准。 饶是如此,也时时刻刻有人中箭倒地。 出征前,他们虽然杀过穿戴铠甲的囚犯,但那是单对单,连最低烈度的战争都够不上,真正到了战场,身体受伤,不可避免的影响了他们的战力。 城墙拐角,女真人堆的坡道已经有四米高了,已经有人使者翻上来了,周遇吉在后面指挥长矛手,用长矛手将敌人刺下。 “让开让开!” 几名士兵突然冲开长矛手,在这几名士兵身后,有四名力士提着一个木框,木框里是一个半人高的圆形黑疙瘩。 黑疙瘩外边一条长长的引信犹为显眼,周遇吉看到他们来了,立刻招呼:“快点火,扔下去!” 四名力士小心翼翼的装着黑疙瘩的木框拆下来,四人一起抬着黑疙瘩,一名士兵用燧石打火点燃引信,四名提着木框的力士晃悠着木框,喊着整齐的号子:“一!二!三!” 随着三喊完,四名力士一起将这重达80斤的黑疙瘩扔到城下。 这东西是北京军器局新发明的火器,名叫万人敌。 历史上,这东西是明末出现的,因为朱由检的到来,明代火器加速发展,使之提前出现。 这种火器实际上是用泥制成的,周围留有小孔的空心圆球,晾干后装填火药,并掺入有毒物质。 几个力士把万人敌扔下去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连可能射来的暗箭都忘了,都跑到女墙边往下看。 引信燃尽后,万人敌的小孔喷出火焰,在火焰的推动下,圆形的万人敌不断旋转,灼烧八旗兵。 这东西制作简单,取材也方便,就是不方便运输,平时移动时都要用木框移动。 几颗万人敌丢下去,万人敌所过之处,女真人避之不及,他们哪见过这种东西,有不怕死的还以为这喷火的黑疙瘩是活物,拿刀上去砍,却也是无用。 万人敌每个小孔窜出的火苗能有半米远,稍有不慎就会被灼伤。 攻城战持续的第三个小时,城墙下已是烈焰弥天,浓烟滚滚,严重遮挡视线,明军暂时放弃用火药罐攻击,城墙东北角的八旗兵和明军士兵已经近身搏杀。 陷阵营虽然都是新兵,但大部分人都杀过人,又有主场优势,身边的士兵可以用火器支援,女真人一时也上不来。 而城外,指挥大军的阿敏看着久攻不下的战场,心里越发焦灼,攥着缰绳的手使劲用力,恨不得肋下生翅,飞到城上去。 他这一急,战马察觉到主人的心意,一点点往前挪腾,不知不觉间他就进入红夷大炮的最大射程之内了。 阿敏和他身边的戈什哈们穿的棉甲都是新做的,一群人聚在一起,一片干净的蓝色吸引了城上几个炮兵的注意,炮兵们清理炮膛后,装填实心弹。 主炮手用单筒望远镜瞄准远处的那片蓝色,瞄准完毕后点燃引信。 引信滋滋燃尽,炮弹轰隆一声冲出炮膛,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朝阿敏头顶落去。 阿敏正用望远镜观察战况,没注意到朝自己飞来的炮弹,他身边的戈什哈里有人发现了,眯眼盯着空中那个小黑点,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刚要出声,实心弹精准砸在阿敏身边的脑袋上,毫无防备的阿敏身体被脑袋带着朝后坠马。 “贝勒爷!” 戈什哈们惊叫着下马查看阿敏,阿敏的头盔一侧垂帘已经跟脑袋黏在一起了,头盔垂帘和整个脑袋凹陷下去,大半张脸已经跟脑浆混在一起了。 这连试都不用试,肯定死透了。 戈什哈们抬着阿敏和打中他的炮弹抬到努尔哈赤所在的中军,一名戈什哈带着哭腔的来到努尔哈赤身边禀报:“大汗…贝勒爷…贝勒爷他…” 努尔哈赤斜他一眼:“他怎么了?” “他被明朝人的炮弹打死了,贝勒爷头都瘪了。” “什么?!” 努尔哈赤眼睛圆睁,身后的汤古代、塔拜、皇太极等人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么大的战场,怎么明军炮弹就偏偏打中阿敏了? 事实如此,努尔哈赤失魂落魄的看着他:“尸体在哪?” 戈什哈指着自己来的方向,努尔哈赤下了马,踉跄着朝前走去,看到了阿敏的尸体。 跪在阿敏的尸体边,心里痛如刀绞,颤抖着手解开跟脑浆黏在一起的头盔,入目所见,一片血肉模糊。 此时阿敏的脑袋形状就像月牙或是瘪了的皮球,连脸都只剩一丁点还完好了。 四儿子汤古代跪下,哭请:“父汗,撤兵!” “父汗,撤兵!” 其他儿子与大臣纷纷请命,连李永芳都跪下了,今天不宜再攻城了。 努尔哈赤满心悲痛的点点头,李永芳立刻起身道:“大汗有旨,鸣军收兵。” …… 铛铛铛铛… 清脆的敲钲声响彻战场,正在攻城的女真人听到这个声音,如潮水般退去。 “我们赢了!” 一名士兵先喊一声,军中陡起一阵欢呼,尽管这半日苦战,回想起来都让人后怕,可他们赢了,他们是胜利者。 周遇吉来到墙垛边,用左臂撑着身体,望着不断退去的八旗兵,被鲜血染红的憨厚面庞上露出些许欣慰,他做到了。 带着这帮新兵,挡住了努尔哈赤的百战老兵。 第145章 加急公文 后金帅帐里,阿敏的死给所有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努尔哈赤脸色铁青,眼里冒着寒气,看得众将敛声屏气,战战兢兢。 他心里清楚,今日将士们都尽力了,怪不得他们,可心里不免气急,他的百战老兵竟打不下两个无名小卒率新军守卫的抚顺城。 还折损了阿敏,阿敏是他弟弟舒尔哈齐的儿子,舒尔哈齐病逝前,抓着他的手请他照顾阿敏,现在阿敏却死了。 抬头看一眼左手边第一位的二儿子代善,心里更难受了,这家伙也上战场了,怎么今天死的不是他呢? 沉默持续了十分钟,随着努尔哈赤一拍桌子:“明日全军出战,务必拿下此城!” 阿敏的死虽然心痛,但他更要明白,如果拿不下抚顺,或者此番出征无功而返的话,西边的蒙古、东边的朝鲜,以及被他征服的女真其他部族的余党,都会向明朝靠拢。 到时候的恶劣影响可比战场上的失利糟糕多了。 四贝勒皇太极来到帐中,说出自己的看法:“父汗,儿臣以为还是不要强攻的好,我军长于野战,短于攻城,明军火器精良,我们强攻伤亡实在太大。” “父汗,八弟说的没错。” 资历最长的代善站出来帮腔:“今日儿臣在军前发现明军火炮极为厉害,相隔1500步就开始射击,加之明军火铳射速快,又有多种我军从未见过的奇特火器,凡此种种令我军死伤惨重,我军实在不宜强攻。 不如留下一彪人马用以牵制,我大军继续南下,直奔沈阳。” 其他人也都是这个想法,虽然伤亡还没统计出来,但半日鏖战,死者肯定在千人以上了。 抚顺难攻,及时调整攻击目标,或许还能建功。 努尔哈赤看向随军而来额亦都、扈尔汉二人。 努尔哈赤的清初开国五大臣里,费英东被刘挺砍了,安费扬古在平安官道死了,剩下的仨人里,何和理被他留下看守老巢,额亦都、扈尔汉随军出征。 额亦都站出来道:“大汗,臣以为还是当从抚顺想办法,如果我们攻不下抚顺,那即便后来攻下辽阳、沈阳,也无法将辽沈二城视为我大金疆域。” “那怎么办?强攻么?” “选好入口,顽石可破。” 扈尔汉突然开口: “大汗,不如效仿对叶赫部之战那样,掘地为穴,使其城墙倒塌?” 额亦都表示质疑:“若城墙坚实,穴攻之侧便不可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出各种办法,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发现,抚顺城的防守力量构成太简单了,简单到他们无法从内部做文章,只能选择外部强攻。 绕过抚顺去攻击别的城市,虽然可行,却不是最好的办法,无论是北面的开原、南面的沈阳、辽阳,都有重军防守,抚顺反倒是守军最少的城。 最终,努尔哈赤拍案做决:“明日清晨继续攻城,不破抚顺,绝不班师!” “嗻。” …… 夜晚,北京郊外的官道上,响起急骤的马蹄声。 紧接着,一骑飞驰而过,快马载着一个背插令旗的骑士直奔北京崇文门下,骑士朝城头大喝:“辽东八百里加急公文,速速开门!” 守夜军士既开城门,骑士沿着官道直入皇宫。 乾清宫暖阁里,朱由检把脸贴在郑幼薇胸口上,做着美梦,睡的格外香甜。 “陛下?” “陛下!辽东有紧急军情。”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门外有人叫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抬起头:“嗯?” 走到门口:“辽东出什么事了?” 传令的骑士隔着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跪下道:“启奏陛下,努尔哈赤起大军六万南下,号称十万人,兵锋直指抚顺!” 朱由检打开房门,一把扯过骑士呈上的公文,“带他下去好好休息,待会儿…不,休息一晚,明日朕写份回文你带回去。” “是。” “跟我来。”当值太监把骑士带下去休息后,朱由检拿着公文来到书桌后。 沈瑶在桌子上睡的像条死狗,嘴角流着口水,还说着梦话,连鞋也没脱,一条小腿耷拉在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低着头,借着太监提来的宫灯的光亮撕开公文上的火漆,拿出里边的公文。 公文是熊廷弼的亲笔手书,他在交代了努尔哈赤大军的动静,更交代了自己的御敌之策。 这一年来,他已经构筑起三道防线。 第一道是开原、抚顺一线,共计士兵,开原城里除了曹文诏3000骑兵外,还有黑云龙、陈策二人的1万骑兵和名步兵。 第二道是沈阳、辽阳一线,沈阳城由贺世贤、尤世功二人守卫,城内有兵3万人,辽阳由童仲揆、袁应泰二人的2万骑兵和3万步兵。。 第三道是宁远、锦州一线,由熊廷弼提领剩余兵马镇守,加上分布在各卫的兵马,此时辽东镇边军人数为16万6千人。 这个数字还是有点水分的,但差也就差两万左右。 这一年多来,熊廷弼核查辽东兵员的具体人数,颇有成效。 因为朝廷经常拖欠军饷,边军吃空饷早就成了屡见不鲜之事,一个只有1000名士兵的将军跟朝廷报说有6000人。 朝廷只要按照将军报的兵员数发一个月的军饷,那之后六个月就算朝廷再拖欠军饷也不怕了,大环境如此,不能改变环境的人只能适应环境。 熊廷弼根据军头们往年的作风和立下功劳,以吃空饷的罪名,惩治了一批表现不佳的军头,加上朱由检用帑金填补军饷亏空,辽东军吃空饷的情况已经有所收敛。 看完熊廷弼的奏报,朱由检提笔回书,让熊廷弼全力支援抚顺城,如果抚顺守不住,也一定要把周遇吉、傅宗龙救出来。 将回书装进公文袋,在封口处滴上几滴火漆,在漆上盖上自己的私人小印章后才算完事。 弄完回文,他已无睡意,披着外套来到窗边,隔着窗上明瓦望着暖阁外的黑暗,为抚顺战局感到不安。 满朝大臣都只有周遇吉他们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抚顺要是丢了,对他本就没有多少的威望更是个不小的打击。 更关键的是,他有预感,蒙古人应该会搞点事情出来。 第146章 出使蒙古 3月18日,天刚放亮,第二轮抚顺攻防战开始了。 努尔哈赤亲自带兵,领着各贝勒、将士,八旗兵马如潮水般涌向抚顺城,亲自指挥大军的感觉让努尔哈赤胸膛中激荡着烈烈豪情。 他打了一辈子仗,就不信一个小小的抚顺城能挡住他的征程。 “杀!” 努尔哈赤在马上挥着佩刀,一声疾呼,千军万马在他身边呼啸而过,战场上的冰雪被马蹄踏成烂泥,战争在一开始就被推上了高潮。 周遇吉、傅宗龙等人在京郊练兵的时候,朱由检跟他们谈过应对女真人攻城的办法,朱由检的办法只有六个字:凭坚城,用大炮。 二人也确实按照朱由检的办法守城,城墙上的红夷大炮在战场上发挥了极大作用,女真人和蒙古人还没冲到城墙,便是一批又一批的被炮火击倒。 战马速度再快,终究是快不过炮火。 八旗兵引以为傲的战技在抚顺城下沦为炮灰的时候,八旗兵和蒙古兵的士气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半天下来,抚顺城下已然是尸积如山。努尔哈赤被彻底地激怒,甚至失去了理智,命人清理战场上的尸体后,于午后再次发起了疯狂的攻法。 看着城下如蚁群一般冲过来的后金军,东城的周遇吉,西城的傅宗龙,都察觉到努尔哈赤急了。 一个人急的时候,就是他失误的开始。 …… 抚顺血战的同时,朱由检派出的使者团也到了辽河套地区的察哈尔部。 出了官山卫,再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蒙古平原,上面坐落着大大小小的部落,他们或依山傍水,或逐草而居,如同一座座移动的堡垒。 每当春夏之时,无数牛羊食草而肥,矫健的马匹在草原上尽情奔驰,说不出的自由。 而秋冬来临之际,则广纳草料,迁徙于背风河畔,毡包林立载歌载舞,整个冬天不虞吃享。 时值春冬交际之时,大地还泛起一层白色寒气,勤快的牧民已经开始将冬季储存的剩余草料拿出来剁碎,喂给艰难熬过一冬的牲畜。 王猷一行人便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察哈尔部,整个部落分为内外两部,外部是围绕在察汉浩特城周围的诸夺小部落。 他们扎营的地方都依坡傍水,夏天的时候水草丰盛,冬天的时候也可以接触坡道躲避寒风,是一块绝佳的驻冬之地。 内部就是察汉浩特城了,能在城里住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王猷带着方正化等人在察哈尔勇士的护卫向城市靠近,王猷喝着出国时带的烈酒,给方正化讲解草原形势。 察哈尔部是蒙古最着名的部落之一,历史上号称蒙古中央万户。在北元时期是蒙古大汗的直属部落。 明嘉靖年间,察哈尔部哈尔部达来逊库登汗惧为俺答所并,率领所部十万东迁,移牧于大兴安岭东南半部,由于移动的结果,在蒙古内部引起了重大变化,使明廷辽东大为疲蔽,不久便形成后金崛起的基础。 此时正值小冰河时期,明朝的日子不好过,蒙古人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方公公,等会儿见了那林丹汗,多说好听的就是了,那家伙属于倒驴不倒架,早就没了先祖的威风,却让人向对他先祖一样恭维他。” “这林丹汗到底能控制哪些部落?” “没几个,实际控制的也就察哈尔和一些不足道的小部落,内喀尔喀五部有与他离心的苗头,还有科尔沁部,也已经不怎么听他的了,漠南蒙古也只是派人来觐见,只在名义上听他的。” “堂堂鞑靼大汗,只有一个察哈尔部拿得出手?” “大部落只有一个,但一个察哈尔就已经够强了。” 王猷一边走一边给方正化讲解,说话间一群人已经越过城外的外族部落,来到林丹汗的都城察汉浩特。 作为林丹汗用来统治蒙古全境的都城,察汉浩特城高三丈,厚两丈,城墙有凸出的马面,城外还设有箭楼,城头上一面面图腾旗飘舞,看着很像回事。 进了城,主干道两侧的建筑均为明朝风格,方正化左看右看。 王猷笑了笑:“不必稀奇,这群蒙古鞑子也没少跟咱大明打仗,他们没有工匠,就得用咱们的工匠,这主干道两侧弄得还像回事,后面还都是毡帐。” “那他们弄城干什么?多此一举啊。” “弄着的好看,显示他的威风。” 王猷叹了一声转移话题 ,被蒙古人带到王宫里,外面的建筑都是明朝风格,王宫却是带点佛教气息的蒙古风。 王宫的墙壁不知刷了些什么,呈现出乳白色,隔的老远都能看到。 被侍卫引领进入宫禁,宫道两侧的墙壁上,刚走了几步,走到一处宫门前时,头戴毡帽,身披裘衣与丝绸的脑毛大热络的走到王猷身边,拍拍他的双臂:“王大人,您又给我们带来财富与和平了。” “那是自然。” 王猷微微颔首:“我大明皇帝陛下与巴图鲁成吉思汗是朋友,适当的交流有益于增进我们的感情。” “那是那是。” 脑毛大说着看到跟着来的方正化,笑容顿时滞住了,继续对王猷道:“跟我来,大汗已经在等你们了。” 王猷有些稀奇的问他:“巴图鲁成吉思汗找到精通汉语的族人了?” 前年,王猷带着4000两白银出使察汉浩特,林丹汗称病不见,他等了半个月,林丹汗又借口说自己手下没有懂汉字的人,将王猷带来的谕帖弃置一边,然后指使其叔父脑毛大跟王猷暗示要钱。 脑毛大哈哈一笑:“上次是你们来的不巧,我们懂汉语的那几个家伙病的病,死的死,这次不会了,来,请。” “请。” 脑毛大将众人引入一座宫殿,宫殿从外面看很正常,进去之后才发现不一样。 宫殿里的地上、墙上都铺着柔软的羊皮毯,只有窗户没用毯子裹起来,防寒隔音,寒冬如春。 羊皮毯都是白色,而那高高在上的蒙古王座前的落脚区域却是金色羊皮毯。 殿内颇为宽敞,可容纳上百人围坐,其内茶几酒器、矮榻胡床一应俱全。 第148章 蒙古出兵 嚣张、狂妄。 这是林丹汗和察哈尔人在动手比武前对方正化的评价,可三人真打起来之后,他们发现方正化真有狂妄的资本。 两个蒙古人一个用弯刀,一个用拳脚,一起攻击方正化,方正化辗转腾挪,三人打了半天,二人愣是连他衣角都没碰到。 二人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方正化完全占了上风。 20回合后,方正化一脚踹开格斯儿,同时将剑锋抵在巴特尔喉咙上,胜负已然明了。 “勇士,真是勇士!” 方正化的表现让众人为之赞叹,方正化击败二人后,收剑入鞘,回到桌后继续吃肉。 …… 在抚顺城下,努尔哈赤第二日的攻城战仍未取得战果,明军火炮不断给他们造成伤害。 连续两日攻城,八旗兵战死一千多人,轻重伤者两千人,蒙古人死了八千多,伤者上万。 城内明军伤亡同样惨重,第二天下午已经有八旗兵冲到城墙上,与他们近身厮杀,两天鏖战,明军死伤也在四千人以上。 第三日,天气阴沉沉的,气温骤降,北风呼呼的刮,寒冷能渗到人的骨子里去。 傅宗龙看着头顶低垂的铅云,只觉得压抑的透不过气,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叩击大地的声音。 他极目远眺,灰蒙蒙的天地间,一支大军出现在天际尽头,迎着风往这边来,经过两日血战,新兵已经发生了蜕变。 看到辫子兵又来了,都不需将军催促,进入各自战位。 第三日的攻城战只持续了半天就撤退,如此反常的举动让周、傅二人心里隐隐感到不对,只打半天,努尔哈赤这是想干嘛? …… 察汉浩特城,王遒带着方正化来到一座庄园,庄园门前有石狮子镇宅,可进入大门,院中的建筑风格却是佛教风格。 王遒带着抱着礼品盒的方正化来到一座不起眼的黄顶房子外,引路的蒙古人让开身道:“我家主人说王大人是朋友,您来了直接进来就行了。” “有劳了。” 王遒道了声谢,不动声色从袖中拿了一两银子送过去,侍者恭顺的退了下去。 带着方正化进去,刚一进去,顿时珠光宝气,好不耀眼。 金色的烛台上燃烧着芳香四溢的东海鱼油,醒目的大红案上琳琅满目摆满各种珍宝,连脚下的地毯都是毛色统一的灰狼皮织成,难以想象,这不起眼的房子竟是这样一处豪华之所。 而房子的主人此时如贪婪的守财奴一般趴在案下,摇晃着明亮的脑壳,擦拭手中洁白的象牙。 见到有人进来,他本能地将手中的象牙抱在怀中,直到看清来人是王遒,脸上立刻洋溢起热情的笑容,起身迎来。 他张开双臂,热情地拥抱着王遒,笑道:“王大人,不好好休息,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王遒笑道:“我的好安达,我来给你们大汗送礼品,怎么能忘了你呢?这次我给你带了你喜欢的绍兴老酒还有最闪亮的宝石,就看你敢不敢收了。” 脑毛大用力拍了拍胸脯,大声道:“要!怎么不敢要,财富可是比生命还要珍贵的东西。” 他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资本家都难有的狡黠气息,王遒打开方正化抱着的箱子,箱子里是两个拳头大的小酒坛和五颜六色的宝石。 脑毛大点点头,王遒示意方正化把箱子随便找个地方放下,自己跟脑毛大坐到位子上。 “王大人是个好人,我这人最爱跟好人做朋友,有什么事您就直说。”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您打听打听,你家汗王有意出兵攻打建奴么?” “这可是机密…” 王遒微笑着: “我当您是朋友。” “好好好,看在朋友的份上,我给你透个消息,其实我家大汗有意出兵,但还没下定决心,你照今天给我的东西,再给我家大汗的几位福晋每人送一份,这事儿就能成。” “那倘若出兵,会出多少人?” “那我可说不准,这是我家大汗该考虑的事。” “了然,了然。” 从脑毛大的住所回来,王遒就托人给林丹汗的八大福晋送礼品。 而脑毛大则来到林丹汗的禅房里,林丹汗笃信藏传佛教,早在他14岁那年,刚即位的他就从四世达赖派驻蒙古地方掌管教法的迈达理呼图克图和卓尼绰尔济等黄教喇嘛接受了格鲁派(黄教)的法戒。 后来一个叫沙尔呼图克图的僧侣来到蒙古,寻找自己的支持者,林丹汗被他的法术所折服,就从早先的黄教改信红教。 被藏传佛教称为雍仲的万字符号前。 被林丹汗敬为国师的沙尔呼坐在蒲团上,身上穿着紫红色的袈裟、僧裙,戴形如莲花状的红色僧帽,为林丹汗讲解红教的《七宝藏》。 脑毛大来了之后,看到里边在讲经,也没人让人进去通报,就在门口等着。 大概20分钟后,佛前香烛燃尽,今日的讲经方才结束。 林丹汗双手合十,缓缓推出禅房。 脑毛大凑过来:“侄儿今日可有收获?” “每次听国师讲经都如醍醐灌顶,受益良多啊。”林丹汗满脸虔诚的说着,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受益良多是好,但国事也不能怠惰,跟你预料的一点不差,那姓王的真带着礼品找我探听你的想法,我也按你交代的跟他说了。” “情理之中,虽已出兵,但能多弄点好处自是最好。” 早在他收到努尔哈赤起兵南下的消息后,他就已经决议出兵,他派出2000骑兵,直奔赫图阿拉而去。 他出兵不是为了帮助明朝,而是想办法把宰赛救回来了。 相比于他这个蒙古大汗,内喀尔喀五部更愿意听从宰赛的,努尔哈赤也是为了拉拢内喀尔喀五部,到现在也不敢杀害宰赛。 他不喜欢宰赛,宰赛毕竟是他部属,不把他救回来,就很难与内喀尔喀五部的关系再有新进展。 最重要的是,宰赛已经被抓一年半了,说不准哪天就被努尔哈赤说服,带着内喀尔喀倒向后金了,到那时,林丹汗的脸可就丢大了。 第149章 不期而遇 辽东的战事并非只在抚顺一地,曹文诏在听说努尔哈赤已经出兵的消息之后,立刻带着前锋营骑兵去骚扰努尔哈赤的后方。 跟周遇吉他们一样,他到辽东之后也进行了兵力扩招,招的都是之前出逃出去的本地平民,一番操作之后,他的兵力已经扩充到六千人。 兵力的增加让骑士们从一人双马,变成了一人一马。 努尔哈赤攻打抚顺的第三日,曹文诏的前锋营骑兵已经逼近到赫图阿拉城近郊。 大军徐徐进军的时候,一名派出去的斥候骑兵纵马而来:“启禀将军,西北发现一彪人马,大概两千多人,都是骑兵,看旗号好像是鞑靼人。” 曹文诏反问道:“你可看清了?确定是鞑靼人? ” “小的确定。” “知道了,再探。” “是。” 两千鞑靼骑兵出现在这儿? 曹文诏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但事情既然是真的,那这支鞑靼骑兵就是友军,既是友军,自会派人前来。 他是这种想法,远处的鞑靼人同样是这种想法,以为曹文诏会派人过去。 两支兵马都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对方,又都没带会对方语言的士兵,连交流都无法做到。 多派游骑监视对方后,曹文诏率军来到赫图阿拉城外,城里的女真人也早发现了他们,在一个正黄旗甲喇额真的率领下,1000女真人与2000蒙古骑兵在城外列阵。 双方兵马相隔一箭之地,领头的甲喇额真提着一柄大关刀纵马而出,对明军骑兵用满语喊话,虽然听不懂,但大概看他叫嚣的模样就大概能猜到他的意思了。 “叔父稍候,我去取此獠性命。” 曹文诏身边一个十二三岁的提着马槊的少年骑士说着就要冲出去,曹文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马缰:“小犊子,你叔我还没死呢,轮得着你上战场么,给我老实在这儿呆着。” 少年骑士是他的侄子曹变蛟,今年才十二岁,身怀勇力,他父母死后让他来辽东投奔曹文诏,曹文诏将其收为家丁,留在身边。 在前锋营里,他是年纪最小的,除了他还有个13岁的叫黄得功的少年,此人就是赫图阿拉之战时混进官军中,杀死两个女真人的那个少年。 朱由检曾派人寻他,却没找到,一番辗转,黄得功重回开原,加入了曹文诏的前锋营。 曹文诏把一张强弓塞给自己箭法最好的一名家丁后,纵马出阵,对面的甲喇额真看到真有人敢出来,悍然迎上。 抡起大关刀当空劈下,曹文诏将马槊举起头顶,女真人的关刀顺着槊杆滑落,意图将曹文诏握杆的手斩下。 曹文诏反应很快,立刻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收回槊杆,避开这一击后,马槊朝前刺出。 二人酣战20招后,双方士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身上,一时间也看不出谁能获胜。 又打了十招之后,曹文诏的速度明显更快了,马槊好几次险些突破甲喇额真的封锁,直取其面门。 斗将是明军早就不玩的东西了,爱读三国的女真人却爱来这套。 明清大规模装备棉甲,使武器不容易破甲,要通过斗将的方式杀死敌将,要么消耗对方体力,要么找机会直刺对方面门。 眼瞅着曹文诏要赢了,赫图阿拉城上,一直观战的何和理看不下去了。 “鸣金!放箭!” 刚下达命令,就听到一道稚嫩的声音:“不可!” 何和理回头一看,一个穿着白色裘衣的小孩子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这孩子也就八九岁的年纪,长相非常清秀,一双明亮的眼睛比世间最漂亮的宝石还要璀璨。 这孩子叫多尔衮,努尔哈赤的十四子,今年九岁。 努尔哈赤听说明朝皇帝朱由检八岁插手政务,九岁已经能自行理政的传闻后,虽然感到惊奇,但也并不服他。 他的多尔衮论年龄不比朱由检大,论能力也不比传闻中的神童朱由检差。 去年,努尔哈赤宣布废黜大贝勒代善的太子名位,立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德格类、岳讬、济尔哈朗、阿济格、多铎、多尔衮为和硕额真,共议国政,定下了八王议政的政治体系。 去年,多尔衮就以八龄幼童跻身于参预国政的和硕额真行列,今年9岁的他也已经可以自行理政了。 除了政治上的权利,多尔衮手下还有15个正白旗牛录,也就是4500人,是除了四大贝勒之外,拥有牛录最多的兄弟。 看到他来,何和理就算资历年长,也得躬身行礼。 多尔衮还礼后来到女墙边看着已明显处于劣势的甲喇,“鸣金收兵就是了,不要放箭。” “为何不可,那明将骁勇,如不除之,必会我国大患。” “我知道,但你以为明军中就没人用箭对准甲喇么?暗箭伤人,只会激励明军士气。” 何和理一想也有道理,“那要不要我带人冲他一阵?” “探探明军底细,万不可恋战。” “嗻。” 何和理出城的时候,曹文诏瞅准机会,一槊刺在甲喇的手背上,甲喇吃痛手上出现破绽,曹文诏抓住机会,一槊刺去。 冰冷的槊锋裹挟着他的七成力气刺进甲喇的右眼中,半寸槊锋透头而出。 曹文诏收回马槊,甲喇的尸体歪着坠地,曹文诏举起马槊:“敌将授首!” “将军威武!!” 前锋营骑士欢呼雀跃,时刻准备狙杀甲喇的家丁也放下了弓箭,曹文诏回到军前,何和理已来到城外军前,用满语对城外的八旗兵们喊了什么。 出城的3000八旗兵狼嚎而应,大军分成三部分,何和理自领一千八旗兵不动,两千蒙古骑兵从左右迂回,以弓箭射击明军。 曹文诏练兵时就教导过骑士们该怎么做,以跟对方相同的战术跟对方互射。 相比于周遇吉、傅宗龙,曹文诏对士兵更严格,尤其是在锻炼士兵勇气这方面最为上心。 前锋营每个星期都有射杀囚犯的训练项目,让囚犯穿着跟他们相同的铠甲,让骑士们上马射击,让他们亲眼看到铠甲对箭矢的防护力。 第150章 兵分三路 李如柏还参观过前锋营的训练,他年轻时亲眼看过他爹李成梁和他哥李如松训练辽东铁骑。 曹文诏的训练方式已经与辽东铁骑的训练方式差不多了,甚至还更血腥,在待遇方面,前锋营骑士活着时的待遇不如李成梁的辽东铁骑,但死后的待遇可比辽东铁骑好多了。 力量、勇气与待遇都有了,缺的就只是实战经验。 明军骑兵与八旗骑兵相互放箭,箭矢在前排士兵的头顶交错而过。 双方骑兵的战术相同,后方骑兵仰射,前排骑兵直射。 能射脸就往脸上射,射不到脸就往敌人马上射,铠甲不容易射破,但射马就容易多了。 马匹冬天是不需要穿衣服的,只要有足够的食物转化为热量,它们的皮毛就足够让他们抵御寒冬,专为防护力装备皮铠的只是少数精锐。 面对女真人射来的箭矢,很多明军骑士低着头,用头盔和身体接箭,箭矢射在身上的感觉,像有人拿着凿子在甲上使劲凿了一下。 很疼,但不致命。 发现铠甲能提供有效防护后,骑士们心里也不慌了,人手一张开元弓的他们专门瞄准女真人的马匹射去。 这些蒙古人用的箭矢多为自制,虽然也是铁箭簇,但质量比明军用的差远了。 前锋营骑兵所用的箭矢为四扣马箭,箭簇为扁平圆锥形,箭杆为木制,杆末端扣弦处为交叉成十字的两个月牙形,此箭多用于射马,效果极好,要取出来的时候还能从马身上刮下一大块肉。 箭矢射在马身上,被厚重的皮毛和皮下肉挡住,不会让马匹丧失战斗力,但箭矢数量一多,射中马头或是马腿,就能立竿见影。 不时有骑兵的战马扛不住箭矢的攻击,战马带着背上的骑士仰面栽倒。 女真人胜在箭法精准,前锋营骑兵胜在装备精良,双方对射十分钟,前锋营伤亡更大一些,曹文诏率先下达撤退下令。 明军刚要撤退,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双方统帅不约而同的朝马蹄声传来的北方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杆黑色白线的图腾大旗率先出现在战场上。 随着距离接近,图腾旗下,庞大的骑兵队向赫图阿拉城冲来。 马背上的骑士穿着泛黄的棉袄,头上戴着蒙古毡帽,手里拿着蒙古弯弓,背上背着满满的箭袋。 靠近赫图阿拉城 ,他们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本来已经打算撤退的曹文诏继续吹响进攻的号角。 进攻的号角一响,前锋营的骑士们使出浑身力气朝对方张弓放箭,一支支冰冷的箭矢在寒风中你来我往,惨叫连连。 城墙上,一名牛录单膝跪地:“大人,快鸣金收兵。” “鸣金,但不能开城门!”多尔衮毫不迟疑的下达命令。 “大人,不开城门,额驸大人怎么办啊?” “若开城门,明朝人和女真人衔尾杀进来怎么办?照我说的做。” “是。” 牛录心里一万个不乐意,碍于他的身份,也只能去传令了,在崇尚武力的女真人里,多尔衮这种做法是怯懦的表现。 多尔衮有自己的考虑,努尔哈赤率军南下后,剩余兵马还要兼顾各地,留在赫图阿拉城内的兵马不过4000八旗兵、3000蒙古兵。 总共才七千人,城外已经出去3000人了,看双方战斗的场面,明军虽处劣势,但只是小劣势。 根据探报,明军人数在五六千人,还有新来的蒙古人,万一让他们跟着进了城,赫图阿拉就有陷落的风险。 城里是他们金人的根基,绝对不容有失。 铛铛铛铛… 清脆的敲钲声响彻西门,城外的八旗兵听到声音撤退到城墙下。 看到背后城门没开,不由一阵慌乱,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蒙古骑兵已经冲到城下,排成一字长蛇从城墙下冲过,张弓对准天空放箭。 箭矢在空中划过抛物线后,落在城头,城墙上的女真人和蒙古人居高临下的放箭还击。 蒙古骑兵在城下冲了一阵后就撤退了,曹文诏也没继续攻击,城外的八旗兵已经退到城下,强攻伤亡太大。 明军与蒙古骑兵先后撤退,双方语言不通,只能靠默契行事。 …… 除了抚顺与赫图阿拉,努尔哈赤的军队突然出现在开原城外,守将黑云龙立刻安排守城事宜。 同时,抚顺西南30里外,童仲揆的一万大军遭遇到了努尔哈赤的另一支兵马,战场被一分为三。 北京城西,咸宜坊,魏府。 这里是魏忠贤给他的侄子魏良卿买的宅邸,魏忠贤一人得道,他的亲戚们也跟着升天了。 魏忠贤财力有限,只能在平民聚集的咸宜坊买座像样些的宅子,但并不妨碍这里成为阉党大本营。 崔呈秀和李夔龙一起来到府邸正堂,刚到门口就听到魏忠贤摔东西的声音:“你算什么东西!!!” 魏良卿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站在门口, 李夔龙跟他打听:“良卿,我干爹这是怎么了?” 魏良卿郁闷道:“甭提了,刚才我跟我叔去刘一燝家送礼,本想结交一番,那刘一燝出来听到不是公事就把我俩赶出来了。 我叔还往上凑,刘一燝就说什么夏虫什么冰的,感觉就是变着法的骂我叔,我叔气了一路,回来就这样了。” 跟历史上一样,魏忠贤势力初成后想的不是干掉朝里的几大政党,而是有意逢迎东林党,希望跟他们和平共处。 跟历史上一样,东林党人根本看不上魏忠贤,要是没有太监的身份,魏忠贤可能早就被追债的人打死在路边,这种货色,岂配跟他们这些饱学之士来往? 崔李二人点点头,走进屋中。 魏忠贤刚发泄完,正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为刘一燝的话感到愤慨。 屋内的桌椅摆件都被他掀了, 二人找了块地方给魏忠贤见礼,崔呈秀自称下官, 李夔龙直接叫干爹。 “你们来啦,自己找地方坐。” 二人知道他心里憋着气, 李夔龙过来给他捏肩:“干爹不必气恼,为那个老东西把身子气坏了,不值。” 崔呈秀更直接:“下官有一计,可为恩公出气!” 第151章 安置之法 “快说!” 阉党五虎中,崔呈秀智计最出众,崔呈秀微微一笑:“恩公,那姓刘的敢这么对恩公,无非是仗着他是朝廷重臣,而恩公只是个司礼监秉笔,连提督东厂的资格都没有。 恩公要出气,首先要做的就是扩大手中权利,然后才能收拾姓刘的。” 听到不是立刻就能出气,魏忠贤有些颓丧:“怎么做?” “司礼监能人众多,但最知皇上心意的还得是恩公您,恩公不妨想想,皇上现在为何事心烦?” 作为属下,崔呈秀不能直接把话说明白,引道着魏忠贤自己说出来,魏忠贤毫不迟疑:“还能有啥事,建奴来犯呗。” 崔呈秀摇摇头:“非也,非也!辽东有那么多精干将校在,皇上心里清楚建奴不足虑也,相比于外事,皇上更在意的是内事啊。” “内事?选妃?” 魏忠贤刚说出口,立马改口:“宗室藩王!” “正是,皇上收了藩王的家财土地,连府邸都不给他们留,让他们到城外住军营,恩公难道不觉得这很怪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魏忠贤也懂了;“你的意思是,皇上在犹豫,想下刀又顾忌名声。” 崔呈秀笑而不语,魏忠贤从地上站起,在两人身前来回踱步,回忆着这几天朱由检的表现,心里越发肯定,却又摇头:“各地藩王加上她们妻妾儿女,能有好几十万人,太祖爷时四大案加起来都没杀这么多人。” 魏忠贤居然能这么想,崔呈秀心里一阵无语,继续引导他:“恩公,不一定非要杀啊,皇上只是希望这些人永远消失,让他们消失的办法可不只是杀人啊,流放也可以啊。” “流放?流放到哪儿?云南还是琼州?真流放了你能保证他们将来不会出来?” “不瞒恩公说,属下前些日子偶然翻看地图,发现山东以北一百多里的地方有座岛大钦岛,相传千年以前,岛上漫山遍野都是蝎子,有个渔民上岛想到自己家乡没有蝎子(传说古代南方无蝎),闲来无事便捉了些蝎子带回家中。 谁知一到南方竟有人出高价购买,于是,那个渔民灵机一动,索性弃渔从商,改行贩运蝎子,不到一年功夫便发了大财,后来更多人上岛,或是养殖蝎子,或是在近海收割海带。” 魏忠贤不明白:“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恩公,大钦岛是离山东足够一百多里,岛屿够大,也可以活人,何不把诸王亲属流放到岛上,给他们些谷种和农具,让山东多派人到岛屿近海巡视,不许外人上去不就行了?” “对啊,除了海南琼州,别的岛也可以啊。” 得到这条妙计,魏忠贤心里郁节舒展,颇为倚重拍拍崔呈秀的肩膀:“你就是咱家的智囊,咱家这就进宫去。” 崔呈秀伺候魏忠贤换好衣服,送走魏忠贤后,二人出了魏府大门,上轿前李夔龙这才敢问:“崔大人你给我干爹献的计策不太妥当,就算不杀,皇上不还是要背负凌虐宗族的骂名?” 崔呈秀背着手,面朝太阳:“有什么不妥啊?除非皇上没有此念,若有此念,就必要背负骂名,恩公主动请命去做能让皇上骂名小些罢了。” “那…那你这不是把我干爹架在火上烤么?” 崔呈秀斜他一眼,稀奇道:“你还真是大孝子呢,司礼监能人那么多,要不这么做,你那大字不识一个的干爹怎么出头?” “你!” “告辞了。” 崔呈秀坐上自己的轿子,悠悠回府。 …… 乾清宫暖阁里,朱由检坐在案前,看着面前一本折子暗暗头痛,魏忠贤侍候在一旁,他不识字,但知道是时候了。 “主子可是在为藩王的事烦恼?” 朱由检看的是折子是浙江布政使上的,三月五日,杭州城大火,燃烧一昼夜始熄,延烧六千一百余家,男女死者三十五人。 魏忠贤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提笔做了批复:“为什么这么问。” “奴才斗胆以为,能让皇上心烦的事也就是那帮藩王了,不瞒陛下说,奴才以为那些藩王就是祸根。” 朱由检笔锋一滞,继续低头批复:“都是朕的亲戚,怎么就成祸根了。” 魏忠贤身段愈发的低:“陛下您想啊,寻常人家的老太爷死后,家中各方子弟必然争夺家产,要是一个儿子得到了家里的祖业,其他子女却只得到了钱,他们会怎么想?” 他故意卖关子,朱由检可不理他,提笔已经做完批复,重新拿来一本折子来看。 魏忠贤自觉无趣往下说道:“他们会想,都是老太爷的儿子,凭什么你能得到祖业,我们只能得到一点微不足道钱? 就算得到祖业的儿子留其他人在祖宅一起住,其他儿子心里也会不服,私底下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甚至有人宁肯会把宅子烧了,也不愿意便宜那一个人…” “够了!” 朱由检把朱笔拍在桌上:“你想让朕残害宗族么?” 魏忠贤吓得赶紧跪下,使劲磕头:“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听说山东以北一百多里的海上有座大钦岛,主子不妨让藩王们住上去,不许他们下岛,再让登州府多派人监视,如此陛下便可高枕无忧。” 朱由检走到墙壁的地图前,在渤海湾里找到魏忠贤说的大钦岛,“你想让朕的叔叔伯伯们永远住在这座岛上?” “奴才只是斗胆一言,要是说的不对还请主子恕罪。 ” 朱由检在地图前抱膀而立,盯着大钦岛的区域看了很久,“你也是为朕着想,朕不怪你,朕会派人去调查,若真如你所说,大钦岛能养几十万人,朕可以考虑这事。” 魏忠贤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圣明无过主子。” “朕的那些叔叔伯伯兄弟姐妹也要陆续到京外了,朕让五军营严加看守,朕不放心,这段时间你就替朕在那儿看着,要是有不老实的,你看着办。” “奴才遵旨。” 第152章 处置藩王 撤藩是项大工程,将各位王爷的家产与账本上的数目进行比对更是个大工程,这项工作目前还在进行中。 但已经有几位离北京近的藩王被锦衣卫押解进京,山西大同的代王朱鼐钧,山东兖州的鲁王朱寿鋐,山东青州的衡王朱常?三支最先来到京师。 三家加起来将近4000人了,被安置在五军营为他们准备好的营房里住下,营地周围有重兵把守,防止人员外逃。 营地中间的营房里,三位面容憔悴的王爷围坐在炭火盆边感受热量,跟其他王爷一样,他们也是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一大早醒来,就发现锦衣卫已经包围了他们的宅子。 抄他们家的锦衣卫们像争功一样,照着名单抓人,先让他们这几个王爷跟儿子辈的人先行出发,孙子辈儿的人都抓到了再一堆送过来。 锦衣卫们为了尽快交差,一路上对他们紧赶慢赶,连晚上都不休息,一路上没少受罪,这才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把他们押过来。 三位王爷聚在一起,除了自怜自艾之外,也没心情聊什么祖宗亲族之类的话题了。 鲁王朱寿鋐端着一个小碗,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黄饼子,看着手里的东西,不禁发出抱怨:“列祖列宗在上,谁能想到到咱这辈儿居然还要吃这些东西。” 这是他们住进来的第三顿饭,第一顿吃的是白菜汤饭,第二顿是杂烩菜,第三顿每人就只有一碗野菜汤和一个半个巴掌大的饼子。 野菜汤清汤寡水,只能尝个咸味,这种用小米烙成的饼子不知放了多久,即便泡在汤里也是又冷又硬。 衡王朱常?年岁最长,即便是烤好的饼子他也要用大牙使劲咬才能下来,勉强吃了一口,把饼子扔火堆里:“这也算是人吃的东西么?他在皇宫里吃香喝辣,却让我们吃这些东西。” 代王朱鼐钧倒是看得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还有的吃,保不准哪天想吃都没得吃了。” 朱寿鋐愤愤道:“不就是削藩么,让他削就是了,还想怎地?” “还想怎的?” 朱鼐钧已经吃完饼子,用衣袖擦擦手:“我听说那小子大减宫中开支,他连自己用的都减,等各地藩王都进京了,他会养那么多张嘴么?” 另外两王面色一僵,朱常?急了:“那就没别的办法了么?” “那就只能看天意了。”朱鼐钧很悲观。 这时,单薄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冷风嗖的一下灌了进来。 三位王爷朝门口一看,魏忠贤带着五个太监趾高气昂的走进来,魏忠贤进来后,看了眼屋内这三位王爷,曾经他们高不可攀,现在他们就是三条虫。 一名小太监冲他们吆喝:“看清我们六个的脸,以后我们来了就是管你们来了,你这些当王爷的,除了我们六个,谁管你们都不好使,明白了吗?” 朱寿鋐起身轻蔑的问魏忠贤:“你是何人?” “狗日的,敢这么…” 一个太监撸起袖子就要大人,魏忠贤伸手拦下他,对朱寿鋐拱手一拜:“咱家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奉皇上旨意来监管诸位王爷,诸位王爷在这儿有什么不满尽管跟咱家说,只要有银子咱家一定帮几位王爷解决。” “你狗一样的东西,你主子来了都得叫我声叔叔,你敢跟我们要钱,活腻歪了?” 三位王爷仇视的看着魏忠贤,魏忠贤嗤嗤一笑:“人都到这儿了,还说什么敢不敢的,今天咱家只是来跟三位王爷打个照面,三位王爷要不要魏某帮忙,还请自己考虑。” 魏忠贤说完等着三人回话,朱鼐钧来到他身后,拱手刚要拜他,朱寿鋐冷声道:“朱鼐钧,你要拜一个太监么,祖宗颜面何存?” 一个太监指着朱寿鋐,“再敢口出不逊打折你狗日的腿。” “来啊,你不打断我的腿,本王弄死你!” 太监撸起袖子就要打,魏忠贤叫住他:“退下!” 小太监不甘心的退下,朱鼐钧对魏忠贤的背影拜道:“魏公公,本王实在是身无分文,还有件绸缎料的袍子,待会儿拿给公公,敢问公公,皇上可有意见小王?” 这份恭顺的态度让魏忠贤很受用,转过身来:“皇上日理万机,没有要紧事就不要打扰皇上了,王爷有什么话咱家可以代为转达。”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就是想问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等,总不能让我们一直在这里住着,还有外面那些兵丁又是为何?” “王爷莫怪,等人都来齐了皇上自有地方安置你们,至于外面的兵,皇上把一群蒙古鞑子弄了个三千营,他们不守军纪,各位王爷家中女眷众多,万一被他们惊扰就不好了。 同理,不让各位出去也是为了各位王爷好,王爷您可得体谅皇上的苦心啊。” “了然!了然!” 朱鼐钧让人取来自己的换洗袍子后,亲手送给魏忠贤,魏忠贤让一个小太监拿上袍子后便回到乾清宫暖阁。 …… 暖阁里,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披散着头发朱由检在鱼缸前喂鱼,魏忠贤凑过来:“主子。” “怎么样啊?” “回主子,营中怨声载道,王子王孙们不满意给他们准备的食物,把食物整碗泼洒在地,奴才亲眼看着那么好的菜和饼子被踩在脚下,奴才心里跟针扎似的。” 他知道朱由检最吃这套,果然,还不太懂板着面孔的朱由检皱起秀气的小眉头。 “还有呢?” “三位王爷心里都憋着火,衡王没说话,鲁王都要撸起袖子打奴才,代王倒还明事理,看到奴才袍子旧了,借着给奴才送袍子打听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那你怎么说的?” “奴才只说让他们等着,不该问的不要问。” 朱由检嗯了一声,蹲下身看着鱼缸里金鱼,平常能把鱼食吃的一粒不剩的金鱼今天竟然剩了几粒。 “鱼都知道留几个,你说朕要不要也留一点?” “陛下,那些王爷就是祸根,陛下要是实在不忍,就先忘了这事,等奴才把事儿办完再告诉主子。” “也好,但宗室女子还是留下来,接到城里严加看管,朕以后再安排她们。” “是。” 第153章 开原之战 魏忠贤安排藩王的时候,开原城正被努尔哈赤猛攻。 进攻开原的第一天,努尔哈赤就感觉到开原明军与抚顺明军的不同。 抚顺明军开始的时候怕,打着打着就不怕了,开原明军则是看到他们的时候不怕,打着打着就不行了。 守将黑云龙带着自己的家丁到处奔走补漏,陈策居中调度,才没让开原在第一天就被攻破。 虽然熬过了第一天,但明眼人都知道,开原绝对撑不过三天,守城的老兵们已经开始给自己谋算退路。 过了一晚上,城内守军在黑云龙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少了好几百人。 清晨,努尔哈赤再次发动攻击,黑云龙不顾城下射来的箭矢,在城墙上奔走防守,激励士气。 而坐镇中军的陈策却收到了一条糟糕的消息,一名身上插着几支箭矢的军士狼狈跑来报道:“大人不好了,西城失守了,辫子兵用悬梯上城,从里边打开城门,辫子兵已经杀进来了,我们快跑。” “跑什么跑。” 陈策拿起自己的令牌递给自己的家丁:“你带人去顶住,一定要关闭西城门,实在不行也得把他们拦住。” “是。” 家丁应诺一声,带着中军的两千多骑兵向西城杀去。 杀进西城的女真人和蒙古兵由扈尔汉率领,努尔哈赤的五大臣都是军旅出身,年纪虽然都大了,但都还能上阵杀敌。 陈策的家丁率领骑兵刚接近城门,就听到城门处传来的轰隆隆的马蹄声,他们来的还是晚了。 家丁都是真正的精锐,他们无所畏惧,率领身后将士发动攻击,两支铁骑迎头相撞,相互砍杀的沉重兵刃交击声、骨骼断裂声和惨叫声在开原街头响成一片。 扈尔汉使用一把长柄大砍刀,三十多斤的大砍刀被他舞的虎虎生风,陈策的几个家丁一起上都没挡住。 他所率领的八旗骑兵年纪普遍在四十多岁,都是跟着努尔哈赤在东北一路拼杀出来的,战斗力远胜一般的明军骑兵。 在八旗骑兵寒光闪闪的刀光中,明军骑士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女真人厉害,他们的蒙古狗腿子也能狐假虎威,一起压着明军打。 一名家丁眼见身边的弟兄越来越少,对掌握令牌的兄弟叫道:“我们打不过,撤!” “陈总兵对我等恩重如山,我们跑了,让辫子兵去杀他么,滚开!” 有人抱有死志,就有人苟且偷生,大部分明军骑兵显然都属此列,虽然朱由检解了辽人四大恨,但他们也不想为了每月那点可怜的军饷 把命搭在这儿。 一个人逃跑,能带走十个,十个就能卷走一百个。 人越来越少,死战的家丁被女真人砍落马下,八旗兵直奔城中将军府而去。 八旗兵杀到的时候,陈策已经走了,女真人大批涌入城中。 城墙上,听到八旗兵杀进将军府的消息,黑云龙意识到不能再守城墙,命令自己的家丁:“用震天雷把所有火炮都给老子炸了,你们 就算死光了,也得这事儿办成。” “是。” 八旗兵一旦进城,那城墙丢失是早晚的事,黑云龙索性带领城墙上的守军进入城市巷战。 随着天色渐黑,城内毕竟还有两万明军,且一半是骑兵,天黑的时候,明军硬是通过巷战将女真人赶出城去。 第二天还能通过巷战,第三天绝对守不住了。 当晚陈策带着自己能召集起来的五千骑兵连夜出城直奔抚顺而去,第三天清晨黑云龙带着还没跑的等几千士兵巷战拒敌,他们连夜将守城用的枪弹弓弩搬到一个大兵库。 明军士兵以武库为中心进行逐街逐房的防守,中午时分,八旗兵杀进兵库大门,几个八旗兵砸开门锁。 大门一开,36岁的黑云龙坐在一堆袋子上手里拿着一杆烟袋锅子,啧啧抽着,如此作态,让几个进门的八旗兵都看呆了。 他疯了么? 他们不认识黑云龙,但认识他的将军甲,黑云龙猛吸一口烟,从手边掐起一条火药捻子,用烟袋锅点燃捻子,捻子滋滋燃烧。 几个八旗兵吓得面无血色,如丧家之犬一般仓皇逃离。 看着他们这幅作态,黑云龙吐出口中烟雾,面露笑意,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含笑而终。 …… 入夜时分,开原城内的抵抗势力被清除。开原将军府,努尔哈赤坐在卧榻上,把头盔放到一边,他的儿子、大臣们分列两侧。 开原打下来了,可这场战争却失败了。 陈策的残军与童仲揆支援的兵马都已经到了抚顺,抚顺再难攻下。 而打下开原,他们只得到几千残兵和一万多百姓,守城的火器军械被黑云龙炸的一点不剩。 初步统计一下伤亡,连日来的战争,八旗兵战死超过3000,伤者4000,损失战马五千余匹。 蒙古兵死了一万多人,伤了一万多,战马损失三千多匹,死伤不可谓不惨重。 明军死伤数肯定比他们多,但明军死得起,死个几万兵,辽东还是大明的辽东,努尔哈赤可禁不起这么损失。 并且,还折损了阿敏这员干将,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在战争中牵动陈年旧伤,一病不起,这场仗,他们败的很惨。 “报~” 一名戈什哈突然跑进来,双手将一个竹筒呈上:“大汗,这是和硕额真托人送来的。” 努尔哈赤接过竹筒,取出其中书信上眼一看,把信拍在桌上:“多尔衮派人来信,有一群明军骑兵和蒙古人跑到咱们都城外游荡,希望咱们尽快回师。” 代善出来道:“父汗,国都乃我国根基,万不容有失,此战既不能成,应及早撤退。” 莽古尔泰也这么想: “父汗,连日鏖战我军粮食已接济不上,族人们随身携带的粮食已经要吃光了。” 其他兄弟纷纷表态,也都是这个意思,努尔哈赤顿觉头疼,看向没说话的皇太极这个被他称为最像自己的儿子。 “皇太极,你怎么不说话?” “回父汗,各位兄长说的不错,儿臣在想那几千明军降卒该怎么办。” 莽古尔泰哼了一声,鼻孔出气:“还能咋办,一帮就会吃饭的废物,杀了。” “不可!父汗,若都杀了,以后明军再与我军交战,便不敢投降,唯有死战到底啊。” “不杀,那可是好几千张嘴呢,总不能放回去让他们来杀咱么。” 莽古尔泰还是不同意,两人争辩起来,争了一阵,努尔哈赤铿锵起身:“别吵了,放回去还是留下都是个祸害,都杀了。” 皇太极急了:“父汗,不可啊父汗,往后若…” “我意已决,莽古尔泰你来署理此事,明天休整一天,杀些伤马犒赏族人,都退下。” 第154章 朝堂议事 努尔哈赤撤退了,跟上次打下开原一样,裹挟百姓离去后,临走前一把大火烧了城市。 熊廷弼先将努尔哈赤撤退到消息送抵京师,在将伤亡情况弄清楚后,再写一份折子送进京师。 这份折子到时已经是四月中旬了,皇极殿上,朱由检坐在高高的皇位上,让李恩为群臣宣读这份折子。 此战明军与后金军的伤亡比将近1:2,女真人死的不多,蒙古人死的多了。 早在万历四十三年努尔哈赤建立八旗时,已编有蒙古牛录七十六个,并将部分蒙古人编入满洲牛录,分隶满洲大臣下面,才有了如此战损比。 宣读完奏报,朱由检对此战进行进总结:“此战,虽然丢了开原城,但我军将士也算是竭力死战了,开原参将黑云龙死的壮烈,朕赐其妻宗氏一品诰命,赏其家白银800两,丝绸10匹。 朕决意扩充陷阵、定忠二营兵马至万人,黑云龙家有六子,愿意参军的朕赐其甲胄刀剑充入二营,不愿意当兵的也准其入国子监。” 群臣拜服:“陛下圣明。” “另外,此战其余有功之臣由兵部查勘犒赏,阵亡将士多加抚恤。” “臣,遵旨。”兵部尚书沈盛时出来应诺。 “好,还有什么事一堆说了。” “启禀陛下,臣有奏。” 中宪大夫吴亮嗣走到殿中:“臣启陛下,吏部于年前起用原吏部文选员外郎赵南星,其辞不就职。 吏部于月前再度起用,其再不受,现在吏部还要三启赵南星,臣以为不妥,敢情陛下收回成命。” 赵南星是东林党的领袖人物之一,万历二十一年的时候,万历皇帝以为朝廷里的孙鑨等人结党专权,拒不认错,加上内阁拟职以辩护为名暗指赵南星‘是已非人,抑扬太过,致招訾议’,导致最后孙鑨罚俸、赵南星降三级。 当时有人上疏为他们说情,万历直接将贬斥赵南星为平民,二十多年了一直没用他。 朱由检即位后,杨涟上了一道奏疏,奏疏上有四条建议: 1:官员为谋求官职,而相互诋毁,不务实而务虚,此为干进之害。 2:奸邪小人诋毁忠臣,以致正臣辞职,奸佞得志,此为倾危之害。 3:地方按察使选拔州县官员时,过于随便,升降过速,且不考察官员的才干品行,而根据选官者的自身利益来推举,以致贪墨横行,民生凋敝,为州县之害。 4:退休大官的权力甚至大过郡守县令,横行乡里,无所顾忌,敢于制裁乡官的官员却难获升迁,此为乡官之害。 朱由检看了觉得有用,杨涟说这是赵南星早年写的,当时他便下旨重新用赵南星,此后再没过问此事。 “吏部,可有此事啊?” 吏部尚书周嘉谟站出来道:“回陛下,确有其事,吏部两次擢其而不用,其虽不受,但念其赋闲二十余年,且年事已高,臣觉得再召一次亦无不可。” 朱由检相信自己选的这位吏部尚书能做到用人唯才,罢斥朋党之首及奸邪者。 朱由检相信他,但赵南星的态度他不喜欢:“人家不愿意来,何必强求呢,以后不必再用他了。” 刚说完,杨涟小跑到殿中,朱由检一副早料到会这样的表情,就听他道:“陛下,赵大人持名检,励风节,严气正性,侃侃立朝,天下望之如泰山乔岳。 如此贤能若不立于庙堂,便是天下百姓之不幸,是我大明江山之不幸,臣愿亲去请赵大人出山。” 在整个大明官场里,朱由检最拿杨涟没办法,杨涟要是认为谁做错了一件事,除非能拿出铁证来,不然他绝不改口。 谏臣很讨厌,但有名节。 杨涟更是万历三十五年朝廷认证的‘全国廉吏第一’,这事朱由检要是不答应,杨涟能一天三道奏的上奏烦他,再不答应,他敢到乾清宫外跪请。 再不受,消息传开,天下士子都得说皇上不纳忠言。 “你愿意去就去,朕不管。” “谢陛下。” 杨涟退下,骆思恭走出班列,将一本折子呈过头顶:“启禀陛下,自陛下登基之后,臣便暗中查勘我大明一十三省的地方官吏,现已查道,有97名知县、233名县丞有贪墨行事,地方小吏欺民虐民者甚多,人数逾万。 其中以西南官吏欺压百姓最恨,在四川东南、广西西部,我朝官吏对当地土司族人的欺压不亚于昔年高淮乱辽,臣请陛下下旨,准臣调派人手捉拿这些人。” 自登基以来,朱由检一直在加强中央对地方的统治,朝廷下旨跟百姓要一文钱,到地方官吏嘴里可能就变成十文钱了,这可不行。 河北几省的官吏他能亲自监督惩处,再远的地方就只能靠锦衣卫了。 李恩转呈折子,朱由检拿起朱笔,在奏折末尾批个敕字后还给骆思恭,“你办事朕放心,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下朝后你跟吏部商量替补官员的事。” “臣遵旨。” 大棒威胁后,朱由检开始发甜枣:“方阁老。” “臣在。” “你每月俸禄多少啊?” 方从哲如实回答:“回陛下,臣官居一品,月俸禄米87石(rb)。” 朱由检哦了一声:“沈盛时,你呢?” “回陛下,臣官居二品,月俸禄米61石(rb)。” 朱由检又叫了他不喜欢的那个名字:“杨涟你呢?” “回陛下,臣现任礼科都给事中,为正七品,月俸75石(2416rb)。” “杨大人,你这月俸可不多,各位爱卿,朕以为朝廷官吏俸禄太少,像方阁老、沈尚书这些人倒是够花了,像杨给事中这种品秩的就太少了,养活自己倒是够了,却无法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万一再遇见什么难事,这点俸禄还不够应急的,真到那时,清官也不得已要去贪,眼下朝廷财政稍有好转,朕决定重新拟定朝廷官员的俸禄,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第155章 年终奖制 明代官员俸禄低微已是不争的事实,杨涟在朝廷上怼人怼的再欢,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到两千五。 涨工资这种好事,没人不乐意。 朱由检已经跟户部商量过了,眼下朝廷财政还负担的起。 看似增加了朝廷开支,朱由检则相信这种做法能让更多官员保持清廉,反倒可能增加国家收入。 按照朱由检制定后的收入表,与地方知县品秩相同的杨涟每月可以拿到7000元,六部尚书月薪提高到两万五,方从哲提高到三万。 品秩越低,加的越多,并且每年年底,由吏部在全国范围内选出的五十名廉吏,可以额外得到该人三个月俸禄的年终奖。 除此之外,还提出了推行‘耗羡归公’制。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增强了国家实力,但也留下诸如南橘北枳、额外增派、银贵谷贱等问题。 其中最严重的问题就是火耗,因税法规定纳银,而银两熔铸过程就产生了所谓“火耗”,熔铸碎银的实际火耗为平均每两一至二分,即百分之一二。 但实际征收的火耗往往高得多,每两达二至三钱,有时甚至更多,地方官跟百姓要钱,老百姓骂狗官的时候就把朝廷也顺带骂了。 一道政策要在全国推行得先有个试点,这个试点朱由检定在山西,由山西巡抚徐绍吉署理此事。 在顺天府施行一年多的小学教育也可以推广到整个河北,朝廷下旨强制要求河北各省,所有年满八岁的孩子必须进入学堂。 不管是学习四书五经的私塾,还是请教书先生到家里来教,总之必须进行为期四年的学习。 大部分百姓家拿不出那个钱,就得加入由庄际昌负责创建小学堂。 小学堂不学四书五经,教他们认字与孰可为孰不可为的基本道理后,主修历史、地理、少年军事训练,次修数学、物理二科,让他们知道自己祖先的辉煌与落寞。 小学堂每日管一顿午饭,朝廷发给相同校服,书本、场地的钱也都由朝廷支出。 按照科举制度,小学堂的学生出来后是没有前途的,更不可能与那些学习四书五经的学生一起在科举考试上较量。 看上去完全是种无用的支出,朱由检却力排众议,一定要这么做。 教育强国,一万年不变的道理。 …… 辽东安定后,朱由检继续加强皇权,除了公事,家事上的他也没落下。 暖阁里,朱由检与郑幼薇一同用餐,八钱银子一顿的饭他也可以吃的很好,一边吃,一边看着手边魏忠贤搜罗来的各座王府备名单。 朱由校要到宫外去住,宅邸就是个问题了。 怀着抢了他皇位的一点愧疚之情,朱由检想给朱由校的王府弄得又大又好,几十套备选宅子的信息看完一遍。 朱由检怅然深吸一口气:“这都不行啊,不是太偏就是太小,哪像个王爷住的地方。” “皇上~京中寸土寸金,哪有能称您心意的大宅啊。” “那也不能太小啊,京中就没有又好又大的宅子么?” “有啊。” 郑幼薇笑了笑,“天下百姓谁不知道,天底下皇上的宅子最大,第二大就是衍圣公家的宅子了。” 提到衍圣公,朱由检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投敌叛国四字,然后才想起自己之前上街路过衍圣公宅,当时只觉得稀奇。 衍圣公家占地极广,府门前还有一座牌坊,上书“文道至圣”四字。 “朕记得…衍圣公好像是在太仆寺隔壁?” “嗯,皇上您不会是想把衍圣公也撤了?” “怎么会呢。”朱由检吃了一口菜,将披散的长发抚到肩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嘴上说着不会,可当天下午朱由检就带着朱由校来看房。 衍圣公府怎么走,京城权贵里几乎没人不知道,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到衍圣公府门前汉白玉做的大牌坊。 衍圣公是孔子后人的封号,孔子在世时,他的儒家学说不被春秋各国所接纳,孔子自嘲“惶惶若丧家之犬”。 他死之后汉武帝采纳了董仲舒“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确定了儒学的正统地位,儒家学说才受到重视,孔子的头上也就有了各种封号。 历朝帝王都对孔子后人封赐有佳,汉高祖刘邦封孔子9世孙孔腾为“奉祠君”,汉元帝封“关内侯”。 唐玄宗封“文宣公”,从宋仁宗开始,为使“圣裔繁衍,世袭不断”,把封号改为“衍圣公”,直至今日。 而孔子后人都是抢着当汉奸的主,他们不在乎谁来当皇帝,甚至不在乎当皇帝的是不是人,只要他们头上依旧顶着衍圣公头衔就行。 靖康之耻的时候,赵构见情势不妙赶紧南逃,当时第四十八代衍圣公以“拜谒圣天子”为名,仓皇逃离曲阜,宗庙也不要了,逃跑的时候就带了一块子贡雕刻的孔子及夫人亓官氏的楷木雕像。 金人入主中原,衍圣公投降金人,蒙古人来了,再投降蒙古人。 朱元璋成事了,衍圣公又投降过来了,历史上,孔子后人还会投降满清,并且第64代衍圣公,也就是朱由检即将见到的这个孔胤植还亲自向顺治进献《初进表文》和《剃头奏折》。 八国联军的时候,衍圣公一脉还准备喜迎英王德皇,小鬼子打进来的时候,为了防止衍圣公再次投敌,一定要把他们弄去南方,因为孔家东西太多了,前前后后一直忙到凌晨2点都没好,急的守城的孙师长都给他们跪下了。 北京城里的衍圣公府最早是朱棣赏的,后来朱祁镇赏了他们在太仆寺街的这座,相当于孔家在京办事处。 上任衍圣公上个月刚死,准备承袭衍圣公位的新任家主孔衍植已经来到京师,等着朱由检批准他承袭衍圣公后,进宫谢恩。 朱由检一行,除了校检兄弟,魏朝、魏忠贤都跟来了,因为方正化不在,让曹化淳带着12名扮做护卫的东厂番役同行。 来到大门口,朱由检抬腿就往门上踹,却被两名门房拦住:“什么人?这儿是衍圣公府,可有拜贴?” 这俩门房一壮一瘦,壮者虎虎生威,瘦者精瘦干练,好像都是练家子。 对于衍圣公,朱由检心里没有半点敬意,抬腿又踢了两下大门:“见他个孔衍植还得要拜帖,老子没那个闲工夫,老子来都是给他脸了,开门!” 门房怒急笑道:“嗬!龟孙子,口气不小啊,跑这儿撒野来了?!” 朱由检身后的曹化淳眼神一冷,几名东厂番役一拥而上拔刀将两人制住,曹化淳刚要请示朱由检,猛然想起朱由检是以伴读的身份出来了,对朱由校道:“椋王殿下,这两个狗东西该怎么办?” “光天化日的,不要杀人,打个半死就行了。” “是。” 曹化淳一个眼神,几个东厂番役用打个半死的力度殴打两个门房。 第156章 王府选址 衍圣公府大门缓缓开启,一个门房探出头来,曹化淳一脚踢开大门,东厂番役如狼似虎的冲进府内。 “你们是什么人?!” 门房刚要喝问,一个东厂番子一脚踹他胸口上,当场将他踹翻。 东厂太监是定期习武的,能跟朱由检出门的,身手虽不如方正化,但个练家子也近不得他们的身。 校检兄弟进入宅中,胆敢挡路都被曹化淳带人打翻,走一路打一路,走到正院时已经打翻十几人了。 衍圣公宅正院里有正房3间,前后带廊,院子空间广阔,用来跑马都很宽敞。 曹化淳等人动静吸引了正在正堂休息的孔胤植,孔胤植带人来到前院,就看到一群腰间挂着刀的护卫气势汹汹的朝他走来,呼喝他到一边去别挡路。 此番跟孔胤植进京的亲属只有十几人,剩下的都是家丁仆役,差不多都来了。 朱由检手里摆弄着折扇,扇面上‘叹为观止’四字正应了他此刻的心情,这地方当王府绰绰有余了。 “我是下任衍圣公!” 孔胤植自报身份后,得以来到朱由校身边,脸上陪着笑对朱由校深深一拜:“敢问这位小公子何故造访鄙宅?况且就算造访,也没必要打人啊。” 朱由校学着朱由检以前宣旨的样子,两手拇指插在腰带里,仰起头:“什么事你管不着,打人老子乐意,你!带老子到后面看看去。” 朱由检来到孔胤植面前,孔胤植今年29岁,长得还算白净,身高一米七几,颔下几撇山羊胡打理的颇为精致。 对于这个未来给顺治上《初进表文》,带着全家人剃头,再上《剃头奏折》的衍圣公,朱由检装都不想装。 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金牌,孔胤植惊呼一声“圣恭安”后,赶紧带家人跪下。 朱由检傲然道:“朕安,皇上说你这宅子不错,椋王殿下要是看上了就当他的王府,皇上还说,见到你之后先打断你一条腿,曹公公, 动手。” “是!” 曹化淳答应一声,四名东厂番役把孔胤植按在石桌上,再来两人拖住他的腿,又有两个番役找来棍棒,一左一右殴打孔胤植右腿。 一棍子下去,孔胤植发出杀猪似的惨叫,身体使劲挣扎。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这时带着几个拿着棍棒跑来,不明所以的他只看到挨打的孔胤植和跪了一地的人,以为他们受了胁迫,大叫着带人冲来:“谁敢动我们老爷?!” 周围人想拦都没拦住,曹化淳抽出腰刀护在校检兄弟身前:“皇上令牌在此,谁敢放肆!” 几个家丁立时蔫了,偌大的前院里只有孔胤植被殴打的惨叫,番役下手极狠,十几棍下去孔胤植的右腿已成l形,整个人直接痛晕 了过去。 一个番役赏他两个巴掌,见没反应,“真晕了。” “算他幸运,哥,我们去后院走走。” "嗯。" 从正门走到后门,千步不止,来回一趟兄弟俩都走累了。 朱由检对跪了一地的孔家人道:“这宅子以后就是椋王府了,限你们三天之内搬出去,有任何不满,等你们老爷醒了,六部九科随他去告。” …… 第二日早朝,朱由检不等李恩来那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主动开口道:“各位爱卿,吏部上折子说,上任衍圣公病故,因其无子,请奉其侄孔胤植承袭衍圣公。 这份折子朕看了,朕非但不打算批,还打算给孔家一脉换个地方住,登州府以北百里有座海岛,名叫大钦岛。 岛上环境优美,温度宜人,特别适合祭拜圣人,朕决议让衍圣公一脉搬到岛上去住,朕已经让锦衣卫奔赴山东,抄没其家产。 京中衍圣公府改为椋王府,供椋王大婚用,山东曲阜的衍圣公府改为赡养院,赡养阵亡的山东将士的遗孤老人。” 这种已经决定的事,朱由检根本不给百官接话的机会,直接说道:“好了,还有什么事,一起说。” “陛下不可啊!” 又是杨涟:“孔圣人之学传承千年,唐宗宋祖,无不推崇,陛下若废之,必引起举国不安,另外陛下流放衍圣公一脉后,我朝读书人从小修习的四书五经是不是也要作废?” “杨爱卿不要混淆概念,废弃衍圣公称号是真,朕流放…咳咳…朕只是让他们换个地方住,那也是为了他们好,杨爱卿可得体谅朕的苦心啊。” 朱由检已经明示了,头脑灵活的这时候就该顺着皇帝说。 可杨涟是个头铁的,跪下叩请:“陛下不可废置衍圣公一脉,更不能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左都御史邹元标、太常陈于廷、工科给事中魏大中等一帮老头子颤巍巍走出来给朱由检跪下:“臣等叩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们都是东林党大佬,有他们带头,其他东林党人也纷纷跪下叩请,齐楚浙党的人也都是读书人,有东林党带头,他们也跟着跪下。 这时候,阉党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崔呈秀义愤填膺的走到殿中对左右人等大喊:“你们这是干什么,逼迫君上,这是为臣之道么?” 太常卿田吉走到殿中,跪下请命:“陛下,区区一个衍圣公哪里值得这么多大人为他求情,臣请陛下详查今日求情的众位大人,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是收了孔家的好处。” “田吉,你血口喷人!” 杨涟并指成诀,“老夫但凡收了孔家一个铜板,老夫便不得好死!” 田吉斜视他,冷笑道:“杨大人你没收,但你又怎知其他人没收?难不成杨大人私底下跟其他大人通过气?” “你!” 杨涟正要反驳,阉党的另一只老虎李夔龙站出来道:“臣启陛下,此事处处透着诡异,臣以为定是有人想以此为由,乱我朝政,臣请陛下明察。” “请陛下明察!” 吴淳夫、倪文焕俩人也站出来请命,阉党五虎第一次上阵开团了。 第158章 开始辍朝 魏忠贤打人,刘若愚救人,起到的效果自然不同。 魏忠贤为君解忧,朱由检直接赏了他二百两银子,虽然没在职位上有所提升,但通过这事儿他在朱由检心里的地位有所提高。 司礼监掌印太监以下的秉笔太监,是根据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排名的,魏忠贤此时已经相当于司礼监三号人物了,仅次于掌印的李恩、掌管东厂的曹化淳。 刘若愚像个老好人一样,亲自到太医院看望受伤的官员,命令太医院给他们用最好的药。 在这场君臣间的较量中,朱由检坚信自己一定会是赢家,要是他忍不住心软了,以后跟朝臣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虽然彻底不去上朝了,但政务还是要适当过问的,尤其是锦衣卫和东厂,更是得牢牢地握在手中。 内阁里有韩爌他们几个朱由检是放心,他可以专心督促军器局的科学家们。 …… 5月1日,军器局衙门。 朱由检在徐光启等人陪同下视察火器的设计与制造情况,眼下军器局的几个头目分工明确,孙元化研制火炮,原广西道御史毕懋康被调来研制单兵火器。 徐光启负责蒸汽机,并总督军器局,负责向朱由检汇报。 至于汤若望,自从他上次不肯参与编撰《天体的奥秘》,朱由检就免了他在军器局的差事,让他专心在钦天监看星星。 毕懋康一手拿着燧发枪,一手拿着鲁密铳,给朱由检介绍两把枪改进流程。 在能大规模装备士兵的火器里,鲁密铳是射程最远,威力最大的,造价也最高的。 朱由检要求增强单兵火器的威力,毕懋康等火器专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鲁密铳的基础上进行改制。 鲁密铳枪身长度接近两米,而同时期,小鬼子的鸟铳长度为一米二。 增加火器的种类可容易,改进一种火器就难得多了,军器局的工匠们灵机一动,试着将火炮上膛线加到枪管里。 虽然研究过程不顺利,但成功发明出一种叫“钩刀拉削法”的膛线制作法。 就是把钩状切刀安置在比枪膛直径略细的钢拉杆上,钩形刮刀刃口的高度可以通过调节拉杆层部的螺丝来调节。 每拉动通过枪管一次,拉杆移动几微米,随着枪管的匀速旋转,拉削出一条有一定缠度的阴膛线,达到预定宽度后,再换位置拉第二条膛线。 早期的线膛枪拉一条阴膛线只要拉削二十次左右,而一支较好的枪拉削同样的阴膛线要拉削一百次左右。拉的次数越多,形成的拉槽越细,越精密。 历史上,早期美洲殖民者制造膛线就采用了这种方法,其采用的工具是很简单的手动木质机械,殖民者自己就能制造。 毕懋康手里的两把枪就是有膛线的枪,在枪械范畴里,凡是具有膛线的枪都可以称作来福枪。 毕懋康把朱由检带到靶场,让两名工匠给朱由检对比了两把枪改进后果的效果。 改进后的燧发枪,在射程与精准度上都有所提升。 朱由检端着燧发枪,线膛枪相较于滑膛枪,优点的确明显,但线膛枪并不算是能让明朝军队获得极大优势的武器。 早在十五世纪初期,德国纽伦堡的一个铁匠就已经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把有膛线的线膛枪,不过这个时期的“膛线”还是直的。 因为这个铁匠当时所考虑的并不是提升弹丸出膛之时的稳定性,而是为了减小装填弹丸之时的“摩擦力”,从而达到对装填速度的提升。 到了1476年,螺旋型的膛线才出现在了意大利的文献记载上,膛线提升射程和精度的特性就已经开始凸显。 毕竟是军器局好不容易弄出来的新技术,朱由检稍稍鼓励了他们一下,去视察别的项目。 火炮的改进项目趋于小型化,徐光启和孙元化将火炮明确分为野战炮与城炮,城炮就是红夷大炮,佛郎机炮这种上千斤的重型火炮。 野战炮如虎蹲炮之类的,可以被士兵携带快速移动的。 明军未来将大规模装备野战炮,军器局研制出了一种212的青铜臼炮,炮管长69厘米长,相比于两三米长的红衣大炮,这门臼炮显得实在太短小了。 前粗后敛,形如仰钟,两侧有耳,以4轮木质炮车承载。 炮身铭有一行字:‘大明崇祯元年,军器局炮局甲字房制,总管监造徐光启,监造官员炮局总管孙元化,役匠王大德、周三喜。’ 这种臼炮的射程是和装药以及射击角度有关的,在45度下火炮射程大概在2里到3里。 在为朱由检试炮后,徐光启拜请道:“臣请陛下为此炮命名。” 朱由检把手放在冰冷的青铜炮身上:“威远将军。” “威远将军炮?好名字,为国利器,威慑远方。” 火炮的研究进程朱由检还是满意的,接下来,来到军器局下属的蒸汽局。 在蒸汽局新搭建的大型厂房里,一座三米高,十二米长的黝黑蒸汽机车头安静的坐落在厂房中央,几名穿着蓝色连体衣的工匠踩着梯子在蒸汽机上探讨内部结构。 几人争论的很激烈,好像说不通就要打起来似的。 蒸汽机周围摆放着十几张10平米左右的方木桌,桌上放着圆规、曲线板、三角板、游标卡尺等绘图工具,一张张图纸胡乱堆积在桌上。 30多名工匠在桌边,或是绘图,或是聚在一起指点蒸汽机。 朱由检没打扰其他人,随便拿起一张图纸,上面画着的机械组件他根本看不懂,递给徐光启:“多久能再改良一下?” 徐光启接过图纸看了一眼,这是蒸气炉的部分,却只画了一半。 “那要看用途,如果只是推动活塞的话现在已经可以了,并且已经用在冶铁、采矿上。 陛下,把几百斤重的烧红的大铁块放在机械臂下,蒸汽机的一次砸击比铁匠用锤砸出千次的效果更好。” 朱由检点点头,蒸汽机对冶铁、采矿的效率提升,曹三喜跟他说过,虽然还没普及到全国作坊,但今年的钢铁产量再提升三成还是没问题的。 “这个蒸汽车头什么时候能跑起来?” “回陛下,其实…已经可以动了…” 第159章 亲族见面 “回陛下,其实…已经可以动了…” 徐光启来到蒸汽车头旁边:“就是还不能转弯,而且不能行驶太久,车身太重了,行驶一段后铁轮磨损的太严重,遇到不够坚硬的地面或坡道就无法前进。” “弄个铁道不就行了。” 朱由检给徐光启和一群工匠讲解了铁道的原理,徐光启等一众工匠能弄出蒸汽车头,就能明白铁道的原理。 在军器局的下属各局看了一遍,拿出5000两银子褒奖工匠们后,朱由检便回去了,他期待蒸汽机车的表现。 …… 时间来到五月中旬,百官意识到朱由检是真要学他祖父一样辍朝,也不敢来廷请了。 默认了朱由检流放孔胤植等人的做法,但朱由检要流放的可不止是他们。 五军营营地旁的藩王营地里,各地藩王都到齐了,他们家里13岁以上的女人都被魏忠贤带人抓走了,而今天轮到他们了。 5月20日一大早,五军营官兵冲进藩王营地,蛮横的把所有王爷、王世子抓了出来,这96人被带到魏忠贤身前。 剩下的十万多人老幼少孺,每百人被捆成一队,在东厂太监与锦衣卫的监视下,五军营的官兵将这些皇族子弟带出营地,一路朝东而去。 这些犯人要去天津港乘船前往大钦岛,大钦岛上的养殖户和渔民都被赶走了,等到了岛上,随他们怎么折腾。 朱由检要把他们送去大钦岛的消息不知怎么已经在营地里传开,大钦岛被传的像十八层地狱一样,这些王子王叔们被吓坏了,都不愿意去。 五军营的官兵可不惯着他们,谁敢反抗,抡起大鞭子就抽,一帮趴在国家身上吸血的虫子,打死了也算白死。 王爷王世子们被带到魏忠贤身前,上百名五军营官兵用长矛指着他们,把他们围成了个圈。 身穿的大红色秉笔太监服的魏忠贤面带微笑的拨开军士,来到诸王面前,对诸王抬手拜道:“奴才魏忠贤给各位王爷请安了~” 诸王以福王为尊,其他王爷的锦衣已经换成食物吃了,唯有朱常洵还穿着一件像样的衣服,别人都瘦了,朱常洵似乎还更胖了点。 朱常洵拖着肥胖的身体朝魏忠贤走来,刚往前两步,一个东厂番役一鞭子抽他胖脸上,瞬间抽出一道血痕:“再往前走打死你!” “哎,那么凶干什么?” 魏忠贤拨开打人的番役,来到朱常洵身前三步的地方,笑眯眯道:“福王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朱常洵恨不得生吞了他,但周围的几个东厂番役都死死盯着他,他要敢动手,死的绝对是他,而不是魏忠贤。 “姓魏的,你要把我们弄去哪儿,要杀了我们么?” “哎呦,瞧您说的,奴才岂敢啊,奴才只是奉皇上的旨意请各位王爷进宫,各位世子爷先去诏狱里坐坐,怎么安排你们还得看皇上旨意。” “诏狱!他们把我们送进诏狱!” 不知道是哪位王子先喊了一声,顿时引起众人恐慌,五军营官兵齐刷刷前进一步,长矛已经快顶在王子们身上了。 “魏忠贤,朱由检…” 朱常洵刚开口,番役又一鞭子抽他脸上:“狗日的,竟敢直呼皇上名讳。” 两鞭子下来,朱常洵脸上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更是疼的钻心刺骨,半捂着脸颊问魏忠贤:“皇上真要见我们?” “奴才可不敢拿这事儿开玩笑。” “我儿还有我娘呢?” 魏忠贤笑的越发灿烂:“你会见到他们的,各位王爷,请。” …… 诸王进宫之前,锦衣卫用绳子像对付囚犯一样给他们上了枷锁脚镣,王爷们上的是死刑犯的25斤枷,进诏狱的王子们戴的是20斤流放犯枷。 25斤枷锁一戴,锦衣卫们才敢放心他们带进宫里,很多王爷都是第一次进宫,惊叹于皇宫建筑的高大巍峨。 来到皇极殿前,更是被皇极殿的巍峨震撼,魏忠贤进去禀报,得到准许。 皇极殿内没有官员,只有朱由检和一群大汉将军。 46位王爷进入殿中,这些王爷心里还是不服,一进来直接抬头仰视章台之上的朱由检。 今天的朱由检穿着一件红色团领龙袍,本来是蟒袍的,在蟒上多加了一爪就成龙袍,头上戴着乌纱翼善冠,手里把玩着万历的玉扳指,面前案桌上放着皇帝玉玺。 魏忠贤在章台前叩首拜道:“陛下,各位王爷已经带到。” “ 平身。” “谢陛下。” 朱由检起身来到章台前,俯视着下方这些戴着重枷的叔叔伯伯们,他们愤恨的目光只会让他感到权利的美妙。 两手扶在章台的红木围栏上,身体略略前倾,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各位王叔在城外住的还好么?” 朱常洵拖着重枷往前走了两步,仰头跟朱由检对视:“朱由检,你要杀了我们么?” “是有过这个想法,本来也有让你们一起去大钦岛的想法,但有人跟朕说,你们活着就是祸根,本来朕还没想好,今天一看,果然不能留啊。” “皇上饶命啊!” 一个王爷嚎啕下跪:“小王愿意散尽家产,只求带着家人归隐山野,此生绝不出山。” 有人带头,又有好几个王爷跪下:“陛下,小王也愿归隐山林,绝无怨言。” 几个没跪下的王爷也被其他人拉着跪下,朱常洵也想求饶保命,但他心里实在不服,他是万历最喜欢的儿子,曾经也是有资格继承皇位。 如果万历有朱元璋、朱棣那种对付群臣的手段,那现在的大明皇帝或许就是朱常洵了。 “朱由检,我娘和我儿呢?” “诏狱里呢,你能见到他们的,三叔,你也别怪我,你们这些人花了国家太多钱,削藩之后你们心里都有怨气,朕实在放心不下啊。 万一放了你们,你们私底下搞点什么间谍的勾当,那也烦人不是?” 朱常洵咬牙切齿:“好!那就杀了我们,让千秋万代的后人骂你是残害宗族的暴君!” 第160章 大起屠刀 事到如今,朱常洵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朱由检反倒觉得这胖子有点可爱了。 “三叔,朕削藩,减少了国家支出,再用你们家资土地充实国库,增加了国家收入,这份大功足以抵消杀害你们的恶名。 你们被国家养了两百多年,年年繁衍,现而今你们的儿孙遍布天下,按照规制,一个亲王一年就要供禄米5万石,钞2万5千贯,锦缎40匹,贮丝300匹,绢500匹,纱罗1000匹,冬布1000匹,夏布还要一千匹,其他各种开支更是不胜枚举。 一个亲王耗费国帑就如此之巨,你们这么多人再加上你们的儿女,耗费的国帑又是多少? 你们有钱了就买地,勾结官吏,各种巧取豪夺,所兼并之田庄占天下之半,皆不纳赋,小民百姓能耕之田不及天下之半,却要纳天下之税。 三叔,就拿你所在的河南来说,河南每年存留粮秣124万6千石,可供给皇室宗亲府衙禄米却要142万2千石,全省一年存量尚不足以满足亲王府衙一年之用。 先帝在时,为了平定建奴,所用军饷竟要东挪西凑,三叔,朕把你们田亩财产还给百姓,这是大功啊,杀你们这点小节,后人岂会在意?” 既然他杀意已决,朱常洵也不客气了,直接指着他:“朱由检,本王咒你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也用不着尔等承袭皇位!朕还有兄长,实在不行以前被废的宁王、齐王都有后嗣在世,不劳三叔操心,来人,把这些王爷还有诏狱里那些人拖到午门外砍了。” “是!” 殿内两侧的锦衣卫们齐声应诺,将朱常洵等人赶出去,藩王们的求饶声和恶毒的骂成响成一片,声音逐渐远去。 …… “皇上求您饶了小王,小王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朱由检,本王在黄泉路上等你,看你死后遇到先帝,该如何搪塞!!!” 各种声音回荡在午门前,朱常洵等人跪在午门前,等待其他人犯,很快,诏狱里的瑞王朱常浩、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等人同样是身披重枷的被锦衣卫押来。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朱常浩大声叫骂,朱常润默念佛祖保佑,朱常瀛哭着求饶。 魏忠贤负责监斩,眼瞅着人都来齐了,他贱兮兮的凑到朱常洵身前:“福王殿下,您还有什么想说的没?” “我呸!” 一口老痰吐他脸上,魏忠贤伸手擦去脸上的痰,表情逐渐狰狞。 在朱常洵的目光中,抡起巴掌扇他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午门前。 “狗东西,咱家给你脸了是。” 魏忠贤抬头命令要砍朱常洵的锦衣校尉:“往他脖子上多砍几刀再让他死。” “公公放心,一定办到。” “好。” 魏忠贤站起身,望了眼天上的太阳:“时候差不多了,砍。” 行刑的锦衣卫们拔出绣春刀,双手握刀,刀锋放到各自王爷的脖颈上比划了下,抡刀就砍。 绣春刀不够沉重,锦衣卫们也不是专业的刽子手,都得几刀才能砍断脖颈。 砍朱常洵的锦衣卫还有意留手,砍了七八刀颈骨还没断,听着朱常洵杀猪似的叫唤,他都不忍心了:“王爷您再忍忍,就快断了。” “呜呜…” 王爷们在恐惧与痛苦中迎接死亡。 王爷们人头落地,在诏狱里的郑太妃和诸王世子们迎来了他们的末路。 对这些亲戚,他们临死前,朱由检连顿饱饭都不给,锦衣校尉们干净利落的砍掉这些人的脑袋,埋在北镇抚司的花坛里。 …… 在西南,孙传庭自从到了西南之后,并未招摇,一直在暗中谋划抓捕奢崇明、安邦彦二人。 这俩人一个是四川永宁宣抚司土司,一个是贵州水西宣抚司土司,麾下都有兵马,来硬的肯定不行,但如何抓捕二人,来的路上他已有定计。 孙传庭在两地官场散播谣言,说朝廷要征调西南兵马戍守辽东,早在两年前,就有传言说从朝廷要征调西南兵去辽东。 这次传言一出,不光各地土司信了,没被孙传庭告知具体情况的两地官员都有不少人信了。 孙传庭亲自带人去两族中观察情况,弄清了两人麾下的大概情况后。 自己亲自来到贵州水西,负责抓捕安邦彦,四川的奢崇明则由秦良玉派来的老将张令负责。 贵州巡抚衙门里,贵州都司的19名土司官齐聚一堂,他们穿着各族的传统服装,却不说话。 虽然都是土司,但他们之间也有派系之分,并且也不太能听懂其他人说的什么。 明代的普通话普及率非常差,光是贵州一地的汉语就能找出几十种方言来,本地人都听不全,少数民族的方言还没算在里面。 巡抚衙门的下人端着托盘给众土司官送上茶水后,拿着托盘来到后堂。 后堂里,孙传庭正与贵州巡抚李枟做着最后的确定。 李枟显得有些担心,孙传庭安慰他道:“李大人放宽心,此事由锦衣卫来做,他们既然来了就已是瓮中之鳖,倘若真有个万一,平乱兵马也已准备妥当。” 李枟相信正堂里的安邦彦等人已是瓮中之鳖,但他不相信孙传庭。 今年27岁的孙传庭还是刚入官场的雏儿,皇上竟然把这种大事交给他来做,他实在不放心。 孙传庭却表现的胸有成竹,奢安二人或许已经心存反意,反此时他们还是明朝臣子,孙传庭也相信自己没引起他们的怀疑,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之后就看天意了。 下人走进后堂,对李枟道:“大人,人都已经来齐了。”、 “好,去通知下人把府门关上。” “是。” 安排完下人,李枟拿起桌上的乌纱官帽郑重其事的戴在头上,抱着必死的决心:“孙大人,今日本官便陪你走这一遭。” 第161章 捉拿土司 身穿巡抚官袍的李枟带着孙传庭来到正堂,孙传庭还穿着他七品知县官服,各位土司官看到他们来了,纷纷起身相迎。 李枟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后,苦笑道:“今天把各位叫到这儿来,是不是都以为本官要宣布征调兵马奔赴辽东一事?” 众土司官颔首不语,李枟道:“今天本官把话撂在这儿,辽东很安稳,建奴来犯,也只落得个狼狈撤离,眼下我大明圣主临朝,专注辽东边防与西南吏治。 辽东只会愈发稳固,任他建奴一千个来,一千个死,而我们西南不能给朝廷添乱子,锦衣卫收到密报,有人私怀反心,私下串联,我身边这位孙传庭孙大人就是皇上派来处理此事的,孙大人,请。” 孙传庭请出尚方宝剑,双手捧过头顶:“尚方宝剑在此!” 人在屋檐下,众土司官纷纷跪下,孙传庭手握尚方宝剑,有皇上背后撑腰他底气十足,冷厉的目光放在左侧安邦彦等人:“安邦彦、安武功、安位遣,你们几个没什么话想对本官说么?” 被突然点名,安邦彦几人心里咯噔一下,抬头道:“孙大人,本官不明白你的意思。” “好,你不明白,本官就让你明白明白,来人啊,把人和东西带上来。” 孙传庭一声令下,四名头戴斗笠,披着黑色斗篷的锦衣卫把一个穿着彝族传统服装察尔瓦(披衫)的汉子和一箱书信带了上来,看到那人,安邦彦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个人叫安效良,是他的宗族亲戚之一,现任乌撒土司。 乌撒地处滇、蜀之咽喉,更重要的是,安效良也是他的串通对象之一。 孙传庭把安效良带到身边,面向众人道:“安效良,把你知道的跟大伙说出来。” 安效良早就被锦衣卫控制住了,低着头面色惶惶,不敢与众人对视。 “各位族长,自去年时,安邦彦父子就对大明心怀不满,几次在我面前透露反意,我当时假意逢迎,等的就是拨乱反正。” 说着他指向锦衣卫抱着的箱中书信:“这些是锦衣卫的上差四处搜罗的安邦彦父子与逆党的串联书信,我曾与他父子的往来书信也在其中。” “安效良,你血口喷人!” 安邦彦拍案而起,下一刻隐藏在两侧厢房中的大批锦衣卫冲出来,将安邦彦几人拿下。 安邦彦的武器进门时就被收走了,挣扎无果后看向李枟:“李大人,你今日把我们叫来,就为了诬陷安某么?” 李枟摇摇头:“安邦彦,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诬陷,谁诬陷你?是让孙大人拿着尚方宝剑来抓你的皇上,还是其他人?” 孙传庭走到箱子边,抓起一把书信:“这些是书信里不光是安邦彦的,还有你们在座各位其他人的。 皇上宅心仁厚,不忍多造杀戮,所以这些书信本官还没看,如果有人怀疑这些书信的真假尽可来看。” 这个时候谁敢来看? 见没人动,孙传庭从下人手中接过油灯,点燃手里的书信丢进箱子吗,火焰一点点将书信吞噬。 “今日本官只抓首恶,其他人现在就可以走了,本官给你们提个醒,讨逆兵马已经准备妥当,此时此刻,贵州将士已经进驻水西土司各部。” 说完,凑到安邦彦身前:“安大人,那位跟你往来甚密的广宁土司也会是这个下场。” “你!” 孙传庭哈哈一笑:“来啊,把东西拿上来。” 八名锦衣卫从后院搬进来四个大箱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箱子里是5两一锭的银元宝,不久前才铸造的官银光彩明亮。 孙传庭抓起两颗银元宝掂了掂:“这里是4000两银子,是皇上赏你们的,有反心的拿回去充做军资,没有反心的拿回去给族人做点好事。” 跟安邦彦搞串联的人很多,即便没跟安邦彦联系的土司,也不能保证他们就一定没有反心。 朝廷的态度已然明了,平乱的兵马、粮饷都已准备妥当,造反只有死路一条,不造反大家还能继续相安无事的过日子。 孙传庭抓贼首,贵州都司的官兵负责接管安邦彦的控制区域。 安邦彦背后是整个安氏家族,安氏家族的控制区域可不止水西一地,其势力范围已经由“织金”一带扩展到那威、八部、糯东、伯亨、得归等处。 今天安家人只来了四个,被锦衣卫控制的安效良只是其中一个地方的土官,还有很多土官并没有来。 …… 孙传庭动手活捉奢、安二人及其部将的时候,身在皇宫里的朱由检也没闲着。 眼下辽东战局安稳,努尔哈赤经过抚顺一败后,未来的几个月都不敢再次南下,而且接连两次损失惨重,应该能让他意识到明朝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辽东防御他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下一个目标就是朝鲜。 缪昌期、黄龙二人带人去朝鲜后,朝鲜臣民热情欢迎,尤其是朝鲜臣子对明朝文武的到来非常配合。 朝鲜士大夫奉行的也是程朱理学,讲求传统、忠君,存天理,灭人欲。 很配合的让廖昌期等人进入朝鲜官僚体系,入朝官员按徐光启奏折中所说的那样,逐渐控制朝鲜权利。 现而今已经颇有成效,廖昌期负责的官场要缓缓渗透,黄龙负责朝鲜军队现在就要有大动作。 朝鲜军队的战力低下是人所共知的,要是没有大明这个宗主国,他们早就被灭了,眼下朝鲜机动兵力在4万人左右,要是加上各地守军、宫廷宿卫以及水师官兵,能有将近10万人。 这十万军队每年消耗了大量物资,黄龙上书请求朱由检准许裁撤朝鲜军队。 在一年之内,这10万朝鲜兵全部裁撤,逐渐从辽东调两万明军入朝,彻底接管朝鲜防务。 朱由检反复斟酌后,同意了黄龙的请求,先派遣一千骑兵入朝。 廖昌期、黄龙等人肆意干涉朝政,朝鲜王李珲和依附李珲获得权利的一些人可就不乐意了。 第162章 逐步替换 6月5日,朱由检的圣旨传到辽东前锋营。 曹文诏遣部将李卑率军入朝,数日疾驰间,一千骑兵来到朝鲜王城东门外,老远就看见一群身穿铆钉棉甲的朝鲜士兵把守在城门两侧。 身穿各色官袍的朝鲜官员伫立在城门前,李卑等人刚一靠近,朝鲜官员们身后的乐师们便奏起雅乐。 轻柔的乐声中,身穿武将七品彪兽补服的黄龙带人走来:“敢问来者可是李卑李将军?” “我就是了,你是谁?” 战马刚停下,李卑便翻下马来,目光盯着官员。 “在下黄龙。” 黄龙自我介绍后,将身边人介绍给了他,大都是明朝官员,朝鲜官员却是不多。 朝鲜官员里领头的李尔瞻今天穿着粉红色团领袍,胸前绣着孔雀补子, 在李氏王朝中,能穿浅粉色官袍的都是高级官员。 1601年,现任朝鲜国王李珲他爹李昖下令,将高级官员的红色赐服换成浅粉色。 这种规制一直要到1746年,朝鲜英祖的时候才会更改。 黄龙笑着走到两人中间,“我来介绍,这位是朝鲜礼曹判书李尔瞻,李大人。” 李卑微微抱拳:“原来是李大人,失敬失敬。 李尔瞻年纪虽大,但精气神却很好,一双小眼睛里透着精光,抱拳回礼: “本官封王上之命,特来迎接将军,王上已令人备好馆驿,明日本官亲自陪同李将军前往王宫赴宴。” 朝鲜国王虽然也是一国之尊,但毕竟是大明的藩属国,朝鲜王的规制等同于大明的郡王,而福王朱常洵他们则是亲王。 也就是说,要是朱常洵到了朝鲜,李珲还要对他行礼。 并且即便是在朝鲜国内,朝鲜国王也只能自称孤或寡人,被臣子称为殿下或王上,没有哪个朝鲜臣子不想活了敢把国王叫成陛下。 “有劳了,正好一路辛苦了。” “请。” 李卑率军入城,主街道两侧都有朝鲜士兵组成的人墙艰难隔绝人群,他们面前是密密麻麻的朝鲜民众。 朝鲜的百姓们捧着鸡蛋、蔬菜、冻肉等东西要冲破人墙,把东西送到明军士兵等人的手里,他们挤不过去,就把东西扔进去。 一些年长的朝鲜老者带着儿女来的,看到李卑军中的明字旗,硬拉着儿女跪下磕头。 李卑第一次入朝,对这种盛况很是惊异,旁边的廖昌期颇有感触道:“百姓们听说有咱大明的兵马要来,都放下手里的活计,特来一睹将军容颜。” 李卑冲左右百姓遥遥抱拳,“那这些人也太多了。” “都是百姓的好意,他们中很多人经历过壬辰倭乱,感念咱大明恩德,可以说他们的命都是咱大明给的。” 壬辰倭乱是朝鲜方面的称呼,明朝官方称为万历朝鲜战争或万历抗倭战争。 如今距万历朝鲜战争结束才过了23年,朝鲜30岁以上的人都不会忘记那场战争,这也是李珲只敢当骑墙派,而不敢背弃明朝的原因之一。 李卑一路抱拳,终于到了朝鲜方面安排的馆驿休息,馆驿的人早就备好了草料,烧好了热水,做好了糕饼、炒肉。 馆驿一层,廖昌期拨动着碗里的小炒肉,旁边的廖昌期给他介绍朝鲜目前的形势: “朝鲜的议政府、六曹衙门、备边司,这些是实权部门都有我们的人,官场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就是朝鲜王似乎有点不太安分。” “他怎么了?” 李卑环视左右,确定不会有其他人听到后,说道:“我就不信他敢背弃咱大明。” 黄龙冷冷笑道:“我刚来的时候他倒是有这个想法,抚顺一战就不敢再有了。” 廖昌期笑了笑: “李将军,你现在到了朝鲜,凡事也得多个心眼,明天的宴席怕是宴无好宴啊。” “二位大人放宽心,跟朝鲜人吃顿饭,总比在赫图阿拉跟鞑子拼命轻松,皇上这次派我来就是让我先行入朝,为后面的弟兄打好基础。” 对这次任务,李卑信心满满,即便是在万历朝鲜战争之后,浴火重生的朝鲜军队,战斗力仍不忍直视。 所有朝鲜人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他们军队只要负责维持地面就可以,真有厉害的敌人打过来,明朝会出兵帮他们。 “那倒也是。” 黄龙举杯:“国内现在禁酒,这朝鲜的米酒李将军将就着喝。” “请。” ……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李珲让李尔瞻亲自带人迎接李卑几人进宫。 汉城自1394年就被李成桂建为王都,当时他城内大兴土木,营建宫殿、宗庙、社稷、两班衙署、道路,确有王都景象。 在万历朝鲜战争时,扶桑入侵朝鲜,当时的朝鲜国王还是李珲他爹,听到日军要来,把城中宫殿、社稷、衙署、城门以及宫内珍宝、历代典籍、文物礼器悉数焚毁,只剩宗庙没动。 守王都的朝鲜将军把军器沉于江中,自己一人骑马跑了,军队也随之溃逃。 当时率军进攻汉城的,是丰臣秀吉麾下贱岳七本枪之一的加藤清正,加藤清正进城一看,朝鲜王宫里就剩个庙了,就把庙也毁了。 日军撤退时又屠了汉城,等战争结束,朝鲜王一回来,城里除了半米高的草和荆棘之外,啥都没了,百官回来都要依墙壁以坐。 后来以月山大君旧第为行宫,桂林君家为大内,沈义谦家为东宫,故领相沈连源家为宗庙,以附近大小民家为阙内各司,这才算有了王宫。 现而今,虽然把宗庙和宫殿修复了一些,但只是勉强把王宫门面撑起来了,王宫气象已不能跟30年前相比。 进入了宫门,廖昌期、黄龙、李卑一行沿着御道又进了玄武门,而在本该是王宫正殿的地方,此时却是光秃秃的,作为朝鲜王宫正殿的勤政殿还没修好呢(毁于16世纪,19世纪才修好)。 李珲要宴请李卑等人,不是该选哪个殿好的问题,而是有什么殿可选的问题。 第164章 不欢而散 李珲率先举杯,先是看了眼金介屎,然后冲身前左右的两方人举杯道:“来!诸位与孤先提一杯,为天朝将军接风!” 朝鲜官员纷纷举杯,与李珲共饮了这杯,李卑也陪着他们抿了一小口杯子里米酒,到底是用米酿的酒,味道甜美,酒味也不冲鼻。 李卑放下酒杯,探出舌头舐过唇上的酒珠,冲李珲抱拳道:“殿下,此番皇上派外臣入朝,就是令我军为朝鲜屏障。 我军只是一小部分先头儿,大军还会源源不断的入朝,朝鲜兵力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十万之众,何不将十万人的军饷物资用来蓄养两万天朝将士? 有道是精兵一百可以破敌三千,这个道理不用外臣多说了?” 谁也没想到李卑刚开宴就把话题挑明了,他们都以为李卑会等到喝的半醉时再提这事, 到时就算说了什么,事后也能以酒话糊弄过去。 李珲没有立刻回答,他不回答李尔瞻立刻起身圆场:“李将军,咱们边吃边说,珍馐美食,若视而不见可是罪过。” “再好的食物也是为了填饱肚子,吃饭,一盏茶的功夫就够了,军国大事可是刻不容缓。” 李卑言辞犀利,身边的廖昌期哈哈一笑,起身冲众人微微躬身:“各位勿怪,李将军直人快语,不喜欢官场上的弯弯绕,但道理说的不错。” 说话间来到堂中,悠然踱步:“遥想昔日,倭首丰臣秀吉遣大军攻朝,只一个月扶桑人就攻破朝鲜王城,朝鲜八道沦陷了七个,连王上您的父亲都被驱逐了,而后朝鲜更是举国沦陷。 那时我大明刚刚平定哱拜叛乱,听闻朝鲜有难,神宗皇帝即刻派兵入朝,战争持续了六年,杀死日军17万,这些我想诸位都不会忘?” 廖昌期问的众人哑口无言,有资格在场坐下的人,都是那场战争的亲身经历者,李珲更是在战争爆发后被闪电式地封为王世子,临危受命,分朝抚军。 就连金介屎,那时也已记事,无论如何,明朝对朝鲜的支援是无可否认的。 廖昌期已占上风,继续说道:“我大明皇帝陛下一直把朝鲜臣民视如己出,令大军为入朝保护自己的臣民,这是吾皇的一片好心,只是李将军性子急了些,言语间有些不当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皮球踢回去了,可没人愿意接。 李珲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一副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要表态的意思,‘不背明,不怒金’是他奉行的外交政策。 真让明军大张旗鼓的接管朝鲜防务,万一惹怒了努尔哈赤,届时努尔哈赤举兵来攻,就靠李卑这一千多人怎么挡? 虽然努尔哈赤最近两年在明朝事宜上折损了不少兵马,但他毕竟还是攻方。 万一哪天看朝鲜不顺眼了,等鸭绿江结冰,不需要多,只要遣一支千人劲旅渡过鸭绿江,就能把朝鲜搅的天翻地覆。 此时,一名内监匆忙跑进殿中,嘴里大喊着什么,跪到堂中高声禀报着什么,李珲一听,噌的一下站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对李卑三人道:“李将军,孤有要事要处理,李判书,你替本王招待三位。” 说完便起身离开,临走时还把郑仁弘也叫走了,根本不给李卑三人继续说话的机会。 国王和领议政都走了,剩下的人也做不了主了,李卑不再说话,低头正要干饭。 金介屎面带微笑的端着一杯酒来到他身后,将白瓷小杯送到李卑面前,身体隔着椅背贴在李卑背上,身后的宫女替她翻译道:“李将军饮了这杯,王上那里我替你去说。” “有劳了。” 李卑接过杯子,虎口覆住杯壁,嘴不碰杯的饮了这杯酒,饮完起身,愤愤不平道:“简直岂有此理,当年要是没有我大明将士流血牺牲,朝鲜早姓丰臣了,现在跟老子来这套,我们走。” 说着,拉起廖昌期和黄龙就往外走,李尔瞻急忙走到堂前,张开双臂侧身挡住三人:“三位大人,王上让我招待你们,你们要是就这么走了,本官不好跟王上交代啊。” 李卑刚要说话,廖昌期抢先道:“与你无关,回去告诉你们王上,现在我们还当他是朋友,他是壬辰倭乱的亲历者,应该知道没有我大明,他早已死在日寇刀下,人,要知恩图报,告辞。” 说完,三人扬长而去。 一场宴席,三人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 回去的路上,三人骑着马上,战马迈开四蹄一路小跑,李卑看向廖昌期:“临走之前来那么一句,真的好么?” 廖昌期苦笑的摇摇头:“那种情况还能说什么,况且我所说的不正是将军您心中所想的么?” “那倒是,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 “等什么?” “等人来帮咱们把事办了。” 黄龙插话:“谁会来?” “能帮咱们的人。”说着还不忘打趣他俩:“两位将军要是谁肯献身陪那娘们睡一宿,这事儿就容易多了。” “不要!” “休想!” 二人异口同声,廖昌期哈哈一笑:“玩笑话,玩笑话。” …… 三人回到馆驿,跟廖昌期想的一样,三人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找来了,敲响廖昌期房门的是馆驿驿丞。 “大人,外边有人托小人把这封书信交给大人。”驿丞送完信就要走。 廖昌期接过书信,见信封上什么也没写,马上叫住他:“等等,送信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替谁送的?” 驿丞侧过头,悻悻的道:“小的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 说完赶紧走远了,廖昌期拿信回到房里,派人把李卑和黄龙叫来,当着二人的面把信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 酉时二刻,三元酒楼,甲二房。 第165章 前往赴宴 酉时二刻,三元酒楼,甲二房。 李卑看了眼身边俩人:“难道是…” 酉时初就是下午5点左右,三元酒楼应该也不难找,问题是谁送来的? 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同一个人身上,有能力左右李珲想法,还敢私自跟明朝将领见面的人,据他们所知就只有那娘们一个了。 黄龙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两下,一脸为难表情:“要去么?” 想起金介屎的满脸厚妆和宽大的身板,李卑苦笑:“去的话还能有命回来么?” “去!”廖昌期异常坚定。 “嗯?” “应该不能是那娘们,你们看。” 他指着纸上的字道:“金介屎在宫内是尚宫一职,尚宫是监管宫女的职位。 金介屎想跟两位将军中的哪一个睡觉,或者想跟两位一起玩3批,这都是不能被外人所知的事,她就算找人代笔,也应该是找女人。 而这个几个字,字体刚劲有力,墨水几乎要透过纸张了,显然是男子所写,不大可能是金介屎。” 黄龙仔细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可不是金介屎的话?难不成是郑仁弘,那老东西还有精力扯这个?” 廖昌期一字字的仔细审视:“谁知道呢,但肯定能帮咱们。” “好。” “好!”黄龙起身攥拳:“趁着时间还早,李将军咱们下去切磋切磋。” …… 距离酉时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三人换上便装,跟驿丞问了三元酒楼的地方后,确定没人看到后从后院翻墙走了。 人家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也不会暴露行踪。 三元酒楼在汉城内名声并不大,唯一有点特色的就是鹿肉混沌了,可毕竟是小地方,权贵瞧不上,百姓去一次还心疼钱,所以针对的客人大都是殷实之家的人。 三人沿着驿丞描绘的路线行走,一路欣赏汉城街市的景象。 作为国家首都,汉城街市的热闹程度自不用说,街道两边的商铺鳞次栉比的排列着,丝绸、珠宝、家具、衣物、车辆都有出售。 黄昏时分正是商家、行人最忙碌的时候,商家把白天卖的东西,换成了适合夜市摆卖的特殊货品,几乎每个店铺都要在这时候高声呼喝一阵子。 一点也看不出这座城市曾被日寇占领的痕迹,但这份热闹景象只局限于主干道。 从主干道进入支路,汉城衰弱贫瘠的一面展现在三人眼前。 街道上空荡荡的,行人慢慢变少,一大半的商铺都在呱嗒咣当的上门板。 只有极少数的几家在往灯笼里加蜡,准备迎接晚市,街道角落里,无家可归的乞丐蜷缩在破烂堆里,看到有人来了赶紧一个劲儿的磕头,捧着破碗乞讨。 李卑随手从怀里掏出几枚同伴丢在一个还没他腰高的乞儿碗里,小乞儿立刻用朝鲜话感谢李卑的施舍。 三人往前又走了一阵,这条与主干道相连的街道足以容纳六辆马车并驾行驶,可街道上尽是一片衰落破败,与几百米外的主街道上的热闹景象,仿佛是两个世界。 廖昌期边走边道:“将军,倭奴入侵朝鲜虽已过二十余载,但战争的创伤仍未抚平,倭奴虽然滚回扶桑四岛了,但战后,朝鲜的耕地缩减到战前一道的水平,人口锐减到战前的六分之一。 加上战后朝鲜开始扩充军力, 百姓负担加重,还有党争、内乱什么的,以至于二十多年还没恢复到战前的水平。” 李卑吭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在馆驿里住一年,也不如上街走一趟知道的多。 此时的朝鲜就像一台机器,表面上看着还行,但内部早已锈迹斑斑。 王都尚且如此,其他城市的情况可想而知,李卑甚至可以断言,要是扶桑人再次入侵朝鲜,朝鲜军队的表现比20多年前强不到哪去。 走到街道尽头的t字形路口,李卑三人找到了三元酒馆。 三人刚一进去,100多平的大厅里只有两桌客人,店小二百无聊赖的倚在门边,看到有客人进门这才打起一点精神,过来招呼几人。 廖昌期来到朝鲜之后就开始学习朝鲜话,一般朝鲜人慢点说他能听懂。 但这店小二语速很快,他就听不懂了,但大概能猜到,上来用朝鲜话应付道:“我们有约,甲二包间,带我们上去。” 店小二恍然,主动在前引路。 三元酒楼只有两侧,甲二包间是左侧第二间,三人进到包间内。 中式风格的包间内,装修、摆设都还不错,店小二招呼三人坐下,嘴里乌了呜哇的说着三人听不懂的话,一边说一边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还把房门也带上了。 包间内,李卑倒了杯茶,掏出一块银子,掰开一小块扔到茶水里,对廖昌期道:“那店小二刚才说啥呢?” “不知道,应该是让咱们等会儿。”廖昌期混不在意道。 黄龙捏着空茶杯,幽深的眸光在二人脸上扫过:“二位发现了么?” “我就知道你也发现了。” 李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说着目光朝廖昌期望去。 廖昌期笑了笑:“若非如此,差点看走眼了。” “来都来了,总要看看人家要干嘛。” 李卑低头瞧了眼茶水里的银子,没变黑,起码能证明里边没有含硫的东西或化合物,把茶水倒了,重新沏了一杯这才喝下。 过了一会,房门再次被推开,店小二端着托盘进来了,先将几盘精致的开胃小菜送到桌上,又出去端来几盘李卑从没见过的主菜放到桌上。 两冷两热四盘点心,虽然不多,但胜在量大。 店小二鞠着躬,嘴里说着什么,边说边往后退,就在他要退出门的时候,被黄龙一把抓住手腕。 “&¥?!” 店小二很惊讶,试着挣脱却是枉然。 黄龙轻蔑的笑道:“朝鲜跑堂的伙计上菜都走官步的么?” 主座的李卑轻晃茶杯,抬手冲店小二做了个请的手势: 坐下聊聊。” 店小二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关上门,堂而皇之的坐在李卑对座,用一口纯正的凤阳官话道:“这倒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几位观察的这么细致,但没办法,多少年都是这么走的,刻意去改反倒显得不自然。” 所谓官步就是走起来四平八稳的步子,官步讲究走的沉稳且有节奏,走起来就有一分气度。 这店小二的步子就是如此,而一般的店小二不在乎脚步好不好看,只要招呼客人时快,端菜时稳就行了。 廖昌期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还有为什么把我们约到这来了么?” 第166章 暗流涌动 包间内,四人围坐桌边,气氛十分沉重。 廖昌期三人的目光都在店小二脸上,这店小二26、7岁的年纪,长着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但从他此前的举动来看,肯定也是化了妆的,没准声音都是假的。 店小二的目光始终停在廖昌期脸上,他知道廖昌期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 店小二冲着廖昌期拱手,然后面向黄龙、李卑二人示意后,一脸严肃道:“用这种方式把几位请来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几位恕罪。 在我自我介绍之前,请各位保证不会把我们接下来的对话传出去,如果不能保证那我唯有转身离开。” “你说,老夫以个人尊严向你保证,接下来的对话只有咱们四个知道。” “有廖大人的保证我便放心了。” 店小二这才坦露身份:“我叫李倧。” “你是!!!”廖昌期险些脱口而出,小声反问道:“你是绫阳君李倧?!” “正是。” “绫阳君是谁?至于这么惊讶么?” 李卑完全不明白廖昌期的反应,廖昌期来到朝鲜之后,跟在朝鲜的大明商人聊了很久,同胞的身份让他听到了不少秘闻。 “将军,现在的朝鲜国王虽然是李珲,但有传言说朝鲜宣祖并不喜欢他,甚至离世前决定废掉他的储君身份,加上李珲又是匆忙继位,地位不稳。 故而即位后对王族子弟多有打压,很多人因此丧生,绫阳君一脉既是如此。 这位绫阳君是李珲的亲侄子,也是被打压的王族子弟,绫阳君私会咱们的消息一旦传出,不知要有多少颗脑袋落地了。” 要放到大明,李倧的身份也是藩王之一,跟大明的王爷一样,朝鲜王族外放出去后,也是无诏不得进京。 但是,朝鲜这个国家有自己的情况。 朝鲜国王要得到明朝皇帝的册封才是一个合法的王,现任朝鲜王李珲,就是万历承认之后才能真正坐稳王位。 要是哪个王爷突然有了异心,就算他造反成功宰了李珲,自己坐上王位,得不到明朝承认,在朝鲜举国臣民的眼里,他也仍是个贼,大明更是随时高举义旗,派兵入朝灭了他。 头上有明朝的震慑,朝鲜王不用担心自己的亲戚们造反,而身为骑墙派的李珲特别没有安全感,才对自己的亲戚们严加监视。 廖昌期身体前倾,双手合握:“那么…绫阳君大人你找我们来,意欲何为?” “来,廖大人,咱们边吃边说,这么好的菜要是不吃,既对不起厨子也对不起咱自己。” 李倧不骄不躁,从一道有着大块肉的炒菜盘里夹起一块肉送到廖昌期碗里。 廖昌期夹起碗里的肉送进嘴里,稍一咀嚼,表情有些微妙。 肉香醇厚淡雅,口感滑嫩丰盈,细细咀嚼,独特的纤维感缠绕在舌尖。 “这是牛心肉?” “没错,来,都动筷子。” 李倧招呼李卑、黄龙一起动筷,自己在盘子里倒了些酱油,从盘里夹起一块白花花的油脂,蘸着酱油送进嘴里。 焦脆的外表和丰盈的油脂在唇齿间交相辉映,伴随着酱油的咸鲜味冲击着每一寸味蕾,味蕾根本应接不暇。 一块油脂下肚,发出一声长长的嗯声,“这三元酒楼的杂炒也是一绝,你们一定要尝尝。” 廖昌期还是想在饭前就把事说明白:“绫阳君咱们还是先把事儿说明白。” “也好。” 李倧放下筷子,用软帕擦去嘴角的油脂:“我会帮你们控制局面,这对我是笔一石三鸟的好事。” 廖昌期:“哪三鸟?” “说哪三鸟之前,我想先听听廖大人将军对我王叔的看法。” 廖昌期想起李珲在宴会上的表现,缓缓道:“看着不像个昏聩的人,却又被妇人干政,关键时候能及时脱身,倒也有先见之明,再详细的就要多接触一下才能看出来的。” 李倧点点头:“还算准确,王叔他从小品行端正、聪明好学,作风俭朴,颇得人心,当时很多人都说王叔是最适合继承王位的人,只是…” 说着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三人面庞:“他不是嫡子,宣祖本不想立他为王世子,壬辰倭乱时,宣祖为求稳定民心,却只能选择立较年长的王叔为世子。 王叔继位以后,的确有些作为,但他迷信术士,大兴土木、强行征兵,这些倒还是小问题,关键是他宠信妖妇、不敬天朝。 那金介屎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贱民,“介屎”二字意为狗屎,稍有身份的人就会用狗屎的称谓称呼贱民,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王叔却对她无限纵容。 无论是朝廷还是宫廷,所有人都有求于她,满朝士大夫对她摇尾乞怜,无不攀附。 金介屎生性淫荡,朝廷内外不知有多少人是她的情夫,这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她招权纳赂,各结朝贵,与李尔瞻凶谋秘计,自立党援,卖官鬻狱,把王宫变成了街市。” 李倧越说越气,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整个人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凡此种种,致使朝鲜民怨沸腾,很多有识之士决意发动政变,推戴我为朝鲜王,这次我帮助天朝,也希望将来天朝能帮助我。” 李卑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彼此,谁都没想到,这来一趟就碰上这种改朝换代的大事。 这可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事,廖昌期为难道:“绫阳君,此事老夫要奏禀皇上之后才能给你答复,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两个月后才能收到回文。” “好!但我希望在天朝陛下回书之前,三位大人能与我相互照应。” 李卑、黄龙看向廖昌期,廖昌期转动自己的小酒杯,沉吟片刻后说道:“可以!” 第167章 找上门了 从酒楼出来,廖昌期三人悠然行走在街上,廖昌期表情严肃,秀气的眉头都拧成了川字,非常在意李倧的事。 “廖大人,我觉得这事儿靠谱。” 黄龙打破沉默,廖昌期依旧愁容不展:“将军,就算李倧能成事,可我们现在没得到朝廷许可,在皇上下旨前,我们要把今天的事忘掉,更不能冒然去跟李倧接触。” “是。” 三人回到馆驿,刚一进门就看到一座红顶轿子停在大院中间,12个轿夫、8个护卫和4名宫廷女官正在轿子周围等候。 就算不清楚朝鲜轿子的等级,光看这轿子上用红色、紫色的各种丝帛构成的云、凤、花朵等图案装饰,就知道轿主人的身份绝不一般。 看到三人回来,一名朝鲜驿卒小跑过来,一脸焦急的问:“三位大人哟,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你们不知道,你们要是再不回来,里边那位就要把我们这儿掀了。” 李卑眉头一挑:“谁啊?这么横。” 这馆驿是礼曹衙门管的,怎么说也是官方衙门,谁敢扬言掀了这儿? 驿卒朝轿子看了一眼,回头小声道:“是宫里的金尚宫。” “金介屎?!” “嘘!!!大人您可小点声,这娘们可惹不得,大人他们就在正堂呢,我得进去通报了。” 驿卒说完就要走,却被李卑抓住手腕:“先别急着走,那娘们说没说过来干嘛?” 驿卒一脸为难:“大人,这可不是小的该说、能说的。” 廖昌期拿出一两碎银塞到他手里,驿卒叹了声,斜眼风盯着院子里的护卫们,小声对李卑说:“还能如何?看上将军您了呗,想跟您睡觉。 小人给您的提个醒,这娘们可不是好人,跟不少男人都上过床,我估摸着得有十来个了,头天接待将军您的那位李大人就是其中之一,将军您可千万别说小的说过这话,银子也不用了。” 说完就要挣开的李卑的手,廖昌期硬把银子塞给他,“去,你什么都没说,我们也什么都没听见。” 说完三人径直朝前堂走去,绕过金介屎的轿子时,廖昌期、黄龙心照不宣的转身,悄眯眯的朝左右楼梯走去,等李卑发现不对,只来得及抓住廖昌期。 “廖大人,哪儿去啊?” 楼梯上,廖昌期一脸难色:“李将军,这事儿我也没法子,我跟黄将军也不是第一次见她了,可那娘们就看上您了,您看着办,这袍子送您了。” 说完一招金蝉脱壳,弃了外袍,跑上楼去。 李卑蓦然回首:“黄将军!” 黄龙已经跑上二楼,站在围栏边冲他摇摇头:“在下已有家室,勿念我。” 说完转身进屋,砰的一声闷响,把房门关死了。 “啥也不是。” 李卑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正堂,不就是个发骚的老娘们么,还能比鞑子更可怕? 怀着一腔大无畏的豪情壮志,李卑大步走进正堂。 正对堂门的两张太师椅上,金介屎像个土匪一样,岔开双腿,挺起腰板,大马金刀的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身上穿着朝鲜女官的袄裙。。 上身是深蓝色的,腰带系在小腹处,下身的长裙是褐色的,椅后站着一名身材健壮的中年宫女,宫女手里捧着一个脑袋大小的金丝楠木盒。 李卑刚一进门,就感受到金介屎投来的暧昧目光。 即便是上过战场,见过大风大浪的他,面对金介屎的目光,心里也是一阵慌乱,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时,他身上穿的是大明北方百姓最常穿的装束,头上戴着一种四角方正,可以折叠的轻便纱帽。 身穿一件圆领长袍,腰带只是条简便粗糙的黑布腰带,脚上一双黑布官靴,衣服虽然普通,但搭配上他英武的相貌,看起来非常有男人味。 金介屎起身走来,眯着眼,翘着嘴角说了什么,她带来的女婢翻译道:“李将军,王上让我过来看看你们在这儿住的还习惯么,另外我自己也收藏了件东西,如果将军不嫌弃就请收下。” 说着,让随行宫人打开怀里的盒子,盒子里的东西有人头大小,被红色丝绸包裹。 金介屎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卑会意,走过去揭开上面的红绸,映入眼帘的是一件葫芦形的青瓷瓶。 李卑小心捧起瓷器仔细端详,这葫芦瓷器的上半部分是魑魅魍魉在山林中奔走的图案。 下半部分是一个布衣长衫的老者在林中讲学,林中鬼怪、飞禽、走兽都来围着老者听讲。 葫芦的中间部分用繁琐复杂的花纹连接,李卑虽是武人,不会鉴识文物,但也知道看底款。 底款呈明显的笠状,在底款的两个蓝色圈圈里有六个大字:大明正德年制。 除了制造年份,在旁边还有一行很离谱的小字:大明国皇帝苏丹苏莱曼汗。 这一行字看的李卑一头雾水,这个苏莱曼汗是谁啊,竟敢自称大明国皇帝? 不过既然是从朝鲜王宫里出来的,应该不能是假的,心里琢磨等会拿去给廖昌期看看。 将瓷瓶放回盒中,捧着盒子道:“这个我收下了,替我感谢你们王上的好意。” 金介屎微微一笑,像是早料到会这样,往前走了两步凑到李卑近前说话,胳膊肘挤着身侧,故意托高胸部。 李卑捧着盒子不动声色的退了两步,就听那宫人翻译道:“这东西不算什么,我身上还有更好的,将军要是不愿意我这就给将军看。” “没这必要。” 李卑捧着盒子背过身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替我转告你们王上,他要还记着我大明将士为朝鲜流过的血,就着手裁撤军队,为我朝后续大军提供军械粮草,这样他好我也好。” 金介屎还不死心,凑到李卑身前:“将军的话一定转达,但是现在的局势这样,王上也很为难,但王上听我的,李将军要是愿意我一定把这事儿办了。” 贱民出身的她话说的简单直白,性子也急,话还没说完,手就往李卑衣领里塞。 李卑但凡主动一点,她原地就能把金介屎办了。 第168章 妖妇之狠 面对金介屎伸来的手,李卑单臂夹着盒子,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一捏:“你的爪子不想要了?” 说完放手,带着盒子上楼去了。 金介屎吃痛的揉着手腕,望向李卑背影,她的表情变的犹如怒目金刚般狰狞,回身把桌上的茶具扫到地上,大叫道:“姓李的,是你自己不识抬举,我们走!” 说完,气冲冲的坐到轿子里,二楼的一根梁柱后面,李卑目送金介屎的轿子离开,无奈的摇了摇头。 跟这娘们结怨,以后在朝鲜的日子不好过了,不过他不后悔。 虽说女人关了灯都一样,但公交车他实在没兴趣,万一再染上什么病就更糟了。 捧着盒子来到廖昌期的房间,直接上脚踹:“开门开门,那娘们走了。” “真走了?”廖昌期把门打开一条缝朝外望。 “走了,被我气走了,不过还留了个这,拿来给你看看。” 进了屋,李卑把东西放下,廖昌期对瓷器了解的总比他深。 李卑刚一打开盒子,廖昌期一看瓷瓶色泽就知道是好东西,小心翼翼的捧起来仔细端详。 动作轻柔的像是捧着刚出生的婴儿,上下打量着,连连啧舌:“不得了不得了,真是好东西。” 李卑白他一眼:“我知道是好东西,可这玩意儿好在哪儿?” “将军你看这儿。” 廖昌期指着瓶底上的‘大明国皇帝苏丹苏莱曼汗’的落款。 “我还正想问你呢,这憨货谁啊,竟敢自称大明国皇帝?” “将军,这个苏丹苏莱曼汗是武宗皇帝的波斯名,正德一朝出售西方的瓷器,很多都有这个落款,不成想今日竟在朝鲜看见了。” 武宗就是正德皇帝朱厚照,是明朝皇帝里最爱玩的那位,经常与八虎太监在豹房嬉戏的那位混蛋皇帝。 可说他混蛋,他在位还有不少政绩。 说他愚蠢,他又精通多国外语,即便是21世纪,这样的人才也不多。 李卑举起葫芦瓶,看着瓶底上朱厚照的波斯名,即便相隔一百年,他都能感受到一百年前那位武宗皇帝的荒唐。 “既然难得那就让人跟您的折子一起送给陛下。” …… 汉城街市上,16人扛的轿子招摇过市,轿子里的金介屎越想越气。 非但没睡到李卑,还被警告了一句,已经十多年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了,上一个敢跟她这么说话的人,现在坟头的草都比坟高了。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怎么给李卑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在朝鲜得罪了她金介屎,他将寸步难行。 到时,只要他肯好好服侍她,这次的事她就不计较。 还没等她想出办法,轿子已经停下,随行女官在轿外恭敬地道:“大人,到金尚宫的宅子了。” 在朝鲜王宫的女官里,尚宫是最高官位,但王宫里的尚宫不止有一位。 每个宫殿都有一个提调尚宫管理本宫事宜,是各殿阁的女官之首。 金介屎是其中的‘最高尚宫’,地位是最高的,在后宫干政的局面中,金介屎占据着无可挑战的绝对优势地位。她甚至执笔干预人事选择,李珲都管不住她。 女官口中的金尚宫是她的侄女,被她调进宫里管理膳食房。 金介屎知道这个时候侄女是不在家的,所以她是专门是来找侄女婿的。 很快,一个头戴黑色纱帽,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带着几名府上管事跑步出来迎接。 男子三十上下的年纪,虽已入中年,但精气神不错,长了一张精致细腻的脸蛋,胡须打理的非常漂亮。 黑色的玉腰带上挂着几枚玉佩,跑动间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就是金介屎的侄女婿郑梦弼,郑梦弼跑到轿子5步外的地方跪定,一个叩首:“草民给尚宫大人请安~” “省了,进来。” “进…进哪去?” “滚进来!” “哎。”郑梦弼忙答应一声,头上都冒冷汗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人言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金介屎比那更厉害,已经到了坐地能吸土的年纪,而且对于这些情夫,她从来都是让他们伺候自己。 伺候不好一巴掌扇过来,或者一脚把那人踢开,今儿个金介屎明显是肚子里憋着火来了。 来到轿子前,郑梦弼嘴唇都吓白了,望着绣有流云飞鸟的轿帘,他犹豫了。 还能从这里面活着出来么? 犹豫间,金介屎伸手一把将他拉入轿中,直接开始办事。 四周的轿夫、婢女和下人就在原地跪着,听着轿子震动的声音。 小半个时辰后,半光着身子的郑梦弼被一脚踹了出来,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光溜溜的大腚让在场的女人们发出惊叫,让男人们忍俊不禁。 金介屎愤愤骂道:“没用的东西,我们走,回宫!” 轿夫和侍女们赶紧各自就位,随着健壮女官的一声起轿,轿子轻快而平稳的向王宫驶去。 郑梦弼顾不得穿衣遮羞,对着离去的轿子,叩头相送。 他是吏曹一个书吏的儿子,拜其姘头金介屎所赐才一步登天,连宰相都待他为座上宾,不管金介屎怎么对他,他都不能做出任何一点让金介屎不高兴的事。 …… 回到宫里,金介屎立刻来到李珲的寝宫昌德宫抱怨,和很多宫殿一样,昌德宫也在万历朝鲜战争中被战火烧毁。 本来朝鲜国王的寝宫是景福宫,景福宫有宫殿782间,实在太多太大了,战后的朝鲜财力有限,因此优先重建只有238间宫殿的昌德宫。 专供国王和王后休息娱乐的大造殿内,锣鼓齐奏,一个乐班的吹打手们围坐在殿内。 在他们中间,两个戏子随着曲调咿咿呀呀的唱着《梁祝》,是非常经典的京剧曲目了。 明代还没有京剧的称呼,此时大明最流行的是昆曲,牢牢占据了剧坛的中心地位,也是此后两百多年间最重要的戏剧形式。 朝鲜就两个邻国,西边的大明,东边海外的扶桑,扶桑的能剧在朝鲜也有传播,但远不如昆曲在朝鲜受众广泛。 第169章 李珲心事 进了大造殿,金介屎绕过昆曲班子,来到李珲榻前,轻轻一声:“王上~” “嗯?” 李珲眼睛睁开一条缝,见是金介屎,又闭上了,一脸慵懒:“何事啊?” “王上,我刚去礼曹馆驿跟那位李将军见了一面,本来是想替王上您缓和一下跟他们的关系,还特意挑了件礼物带去。 他可倒好,一副还蛮横不讲理的德行,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哎呀,王上您都不知道他还调戏我,伸手就往我衣服里塞,还有…” 金介屎一番添油加醋的大吐苦水,还没等它吐完,李珲的眉头就皱起来了,不耐烦的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让孤休息一会。” 讲的起劲的金介屎这才发现李珲表情有些不对,瞪着李珲身边的几个宫女,一个宫女忙解释:“大人,王上刚从东宫回来,刚能休息会儿。” 听她这么一说,金介屎就明白了。 东宫就是世子宫,里面住着李珲唯一的儿子李祬,从一个月前开始李祬就高烧不止,症状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嘴里说胡话,说见鬼了什么,坏的时候更是口中呕血。 太医诊断说是火病,似乎还有其他疑难杂症缠身,不排除有死亡的可能性。 火病是朝鲜民族特有的文化遗存综合症,是一种精神病,这种疾病源自朝鲜民族以恨为基础的民族文化情绪。 患者因在生活中遭遇苦恼却无处发泄愤怒而出现精神疾病,在社会阶层较低的更年期女性中尤为常见,表现出的症状为:胸闷及身体疲乏,失眠和神经性厌食症,性机能障碍症并发之可能性也很大。 李珲就这一个儿子,现在都走到鬼门关上了,他的心情自然不好。 “王上,宴席上您也没吃,我让御膳房给您准备些爽口的小菜。” “用不着,你忙你的去~”李珲已经觉得有点烦了。 此时,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进来,两手插在袖笼里,低头跪在李珲榻前:“王上,郑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你们都下去。” “是。” 昆曲班子的曲调瞬间停下,戏子们缓缓退下。 李珲又看向金介屎:“你也去,宫里还有不少事要你处理。” “嗯。” 金介屎明显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出去了。 她出去时刚好看见郑士弘坐着轿子来了。 朝鲜群臣中,郑士弘年纪最长,资历最深,功劳也大,堪称官场活化石。 而且他这个岁数的人,虽然挂着领议政的职位,已经没精力再掺和政治上的事,跟各方都没有冲突,李珲便特许他乘轿进宫。 来到昌德宫前,下了轿,郑士弘在侍者的搀扶下慢悠悠的坐到殿中。 郑仁弘来到榻前,颤巍巍就要下跪,李珲回过神来:“免了,赐座,去把孤的银耳燕窝羹盛一碗给他。” 旁边的内侍在火炉上的小锅里盛一碗,郑仁弘道了声谢,也不急着喝:“敢问大王,这么急着把臣叫来,是出什么事了么?” “还是那件事,明朝皇帝想彻底架空寡人的权利,他们已经插手我国官场,孤再把军队解散了,让明军进来,到时我朝鲜到底是孤的朝鲜,还是明朝的一个布政使司?” “王上,臣也与备边司的提调们交换了下意见,他们大都…” “同意?” “嗯。”郑仁弘苦涩点了下头,都这个年纪了,他实在不愿意见到朝鲜第二次覆亡。 看了看李珲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之后,他说出自己的想法:“王上,若明朝皇帝真有这种想法,则我国也无抵抗之力。” 亲眼见过明军干翻日军的李珲,知道明军的强大,但他还是不服。 “老大人,真就没办法了么?” 郑士弘摇了摇头:“没办法,王上若是从现在开始专心侍奉天朝,则天朝皇帝应该不会对您如何。” 李珲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老大人觉得——努尔哈赤如何?” “能以十三副遗甲起兵发展到现在,屡战屡胜,熟于用兵,又于赫图阿拉城下击退明军,可称为一代雄主,其所率领之八旗兵马也是骁悍异常,可与壬辰倭乱时进入我国的明军铁骑相比之。” 先说了努尔哈赤的优点,李珲听得连连点头。 下一刻他的话锋一转:“但其驭民手段凶悍残忍,尤其是对汉民,其攻城一遇抵抗,自身军力伤亡过甚,破城得地之后不分军民,不论参与抵抗或未参与抵抗,通通屠杀或掠取为奴婢、 数月前,辽东开原为其攻破,投降的几千明军都被他杀了,老弱百姓也被他全杀了,有劳动的人则被他掳走。 努尔哈赤出兵前就对领地内的辽东汉人强制施行剃发令、强征差役,清查粮食等事。 不听话不愿意剃头的人也都杀了,愿意剃发并且听话的,也只是像狗一样活着,狗还能吃饱了睡觉,他们每晚还要忍饥挨饿。 要光是这样也就罢了,臣还听说,努尔哈赤数月前回到赫图阿拉之后,搞了个什么‘计丁编庄’的汗谕。 就是按照女真族中男子的数目分配田地、服兵役、出徭役等事,这项制度对女真人有利。 女真人不擅耕种,但有了这项制度,他们和他们的奴隶都得到了土地,而汉人的土地则被当成是荒地无偿征收,用来分给女真人。 其领地内的汉人越发不满,已经有人发起暴动了,这样一个上马可以征战,下马却不能治民的君主,远比明朝崇祯更危险更可怕,王上万万不可将其引为奥援,不然必为其所害啊。” 上了年岁的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说完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跪在一边的太监赶紧过来为他轻抚胸膛。 抚了一阵,郑士弘这才缓过来:“天意如此,王上万万不可与天作对啊,忠心事明,或许还能保住王位。” 该说的他都说了,说完满脸殷切望着李珲,他真怕李珲执迷不悟,真去跟努尔哈赤合作,到时可真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了。 李珲只是笑了笑:“老大人公忠体国,你的话孤会三思,来人呐,送老大人回去,还有,把孤的那锅羹也送老大人府上去。” 第170章 先祖托梦 尽管李珲还心有不甘,可郑仁弘的话也暂时打消了他与努尔哈赤合谋的打算,但金介屎可不愿忍,在李珲身边撺掇他疏远廖昌期等人。 说的多了,李珲也听烦了。 李珲的整个后宫都与朝臣有结交,每个宫女都有对应的“关系户” 金介屎像个猴子一样在李珲身边说他们的坏话,这消息自然传到廖昌期等人的耳朵里。 不管京师的皇帝如何决定,金介屎的存在都对两国有害无益,眼下三人既然有朝鲜民心,又有上千骑兵,也不怕金介屎上下撺掇。 廖昌期跟他带来的明朝官员打了个招呼,他带来的人再跟朝鲜官员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弹劾金介屎。 一连数日,弹劾金介屎的奏折一车一车的被送进宫里。 就算金介屎私德有亏,勾结朝臣,但她绝对忠于李珲,换一个人当王她都不会有现在的生活。 李珲也是清楚这点,才对金介屎无限纵容,弹劾金介屎的折子他也不是第一次看了,对官员们弹劾他选择保持沉默,而这时候恰好发生了一件事,让李珲心中泛起了涟漪。 这件事就是李珲唯一的儿子要死了! 万历朝鲜战争以后,朝鲜财政拮据,连宫殿也变得素白、典雅。 即便是给未来国王居住的世子宫也不例外,李祬的寝殿只有一百多平米,此时寝殿内充斥着浓重的中药味。 李祬才23岁,还有大好人生在等着他,此时他却躺在病榻上, 额头上敷着湿毛巾,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 一张还算英俊的脸上,红肿的像猴屁股,嘴唇呈不健康的紫红色,嘴唇周围长着几颗红肿的痘痘,脸颊有大片痘印。 李祬的十多位内命妇对着跪在他的病榻两侧,8名须发皆白的朝鲜御医正在为如何下药争的面红耳赤。 一位手拿《东医宝鉴》的御医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世子的病有阴阳不调之症,阳盛而阴衰,应用我这冰片清身丸才是。” 他身边的一人却有不同的看法:“面红耳赤,乍看之下确是阳盛阴衰之兆,可世子体温却不高,头部阳气重,而身体弱。 这非但不是阳盛阴衰,反而是阴盛阳衰,阴气将阳气逼到表面,再用清凉之药,最后一点阳气也没了。” 一个太医插嘴道:“那就用我的阴阳同济方,里边的丁香、沉香,还有安息香、王不留行,都是温和之药,温中降逆,散寒止痛,舒筋活血,必然有用。” “可世子爷这时好时坏的症状又是何解?世子爷的身子可禁不起折腾了,你这一剂药下去,万一出了事你一人担责,别往我们身上推。” 几个太医好像几十只鸭子,听的真叫人心烦。 此时,病榻上的李祬却听不到,他正困于梦中。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李祬茫然前行,耳边听不到一点声音,他大喊:“有人么?这是哪儿?”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 四周的寂静让李祬感到不安,茫然的向前行走,不知走了多久远处有了一丝光亮。 加快脚步过去,过去才发现这是一道散发着白光的门,一个身材袖长的人影站在门前,背对着他。 李祬走过去,那背影让他感到熟悉:“你是谁?这儿又是哪?” 人影转过身,他的面庞李祬认识,这人是他爷爷,朝鲜王朝第14位国王,也就是李珲他爹李昖。 李祬惊喜道:“爷爷,你怎么在这儿?您不是驾崩了么…” 李昖没有说话,伸手轻轻抚过他的面庞,眉宇间尽是怜惜,良久,他才开口:“你不会死于这场病,这场病几年后你会不得好死,杀你的人就是金介屎。” “爷爷,这么是什么意思?金介屎为什么要害我?” 李昖没有回答,转身走到门内,李祬拔腿去追:“爷爷!!!” …… “爷爷!!!” 病榻上,李祬大喊着坐起,突然的一声爷爷可把殿里众人吓到了,一群人都凑了过来,追问李祬的情况。 一个手快的太医已经把手搭在李祬的手腕上, 正好这时,李珲带人过来了,进殿就听到李祬那声爷爷,随行近监一声:“王上驾到~” 围在李祬榻前的众人赶紧散开,分成两排在榻前跪好,只有搭脉的太医没动。 李珲奔到榻前:“祬儿,可好些了?” “嗯。” 李祬艰难的点点头,尽管身体无力,口干舌燥,可身体的不适感却减弱了许多。 李珲问太医:“孤的祬儿如何了?” 太医没立刻回答,皱着眉头摇摇头,李珲的心一下凉了半截,抓着他的双臂:“快说,孤的祬儿如何了?” “王上稍安勿躁,世子已无大碍,再服两味安神醒脑的药就好了,臣只是觉得奇怪,世子爷的病是如何转危为安的?” “你差点吓死孤!!!” 李珲心里的石头终于能落地了,也懒得跟太医计较,坐在榻边:“祬儿快躺下歇着,别着了凉。” “嗯。” 李祬躺好,扫了眼李珲身后金介屎那张又老又衰的大脸,在金介屎察觉之前移开目光。 “祬儿,父王刚听你喊爷爷,你爷爷他给你托梦了?” “嗯,儿臣刚才梦到爷爷了,爷爷说我该有此劫,但不会有大碍,还说了一些,儿臣也记不清了。” “没有大碍就好,你患病这些日子可把父王吓坏了,要是没了你,父王可怎么活啊。” 不管李珲平常如何,此时此刻他就是个慈祥父亲,李祬脸上露出歉意的笑:“有劳父王挂怀,父王,让他们都出去,我想安静待会。” “你们都出去。” 这个时候别说是让下人都出去,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只要李祬开口,他都会想办法弄来。 命妇、太监、太医们都出去,只有李珲身后的金介屎巍然不动。 李祬看着李珲的眼睛,又为难的看向金介屎:“父王,这…” 李珲秒懂回头:“金尚宫你也出去,孤跟祬儿单独待会。” “是,奴婢就在殿外候着,世子爷保重,奴婢告退。”金介屎施了个万福,跟着退了出去。 她一走,才是真清净了。 第171章 心中涟漪 金介屎一走,这下是真清净了。 “父王,朝廷里有什么事么?” “是有些事,最近国内不太平,尤其是你那个几个叔叔伯伯,看似恭顺,心里都打着小算盘呢,这都不用你担心,他们闹得再欢,也逃不出父王的掌心。” 政治上的事李珲不愿多说,也没法多说,很多事情他也不了解。 他对权利十分看重,任何可能威胁到他王位的人他都派人盯着呢,而在政治上,他表现的有些无能,或者说,表现出他非理性的一面。 在李珲一生中,政治上他干的几件大事是:追崇父母、屡受尊号、筹划祭天、迁都修宫。 政治与国家相关,李珲做的这些事对国家来说,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却又是李珲少有的几件值得拿出来一提的事。 比如修理宫殿,他听信出身明军逃兵、后来做了术士的施文用及一个法号性智的和尚的话,说仁王山下有王气,要在此修筑宫殿(仁庆宫)。 第二年,一个术士对他说定远君家有王气,他又去定远君家修了建庆德宫。 总之,术士说谁家地方好,李珲就把宫殿修到他家去。 而修理宫殿的钱就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引得民间极大不满。 廷里的事情说完,李祬又问起了宫里的事,李珲的话一下就多了起来。 李祬听了一会把话扯到正题上:“金尚宫最近可还尽心?” “当然尽心,她可替父王分担了不少事呢,对了,父王跟你说了,有一群明军来到朝鲜,前些天还在宴会上闹了些不愉快,金介屎替孤去缓和下关系,结果关系闹的更差了。” 看着李珲提到金介屎时脸上似有似无的微笑,李祬坚定了不能把爷爷在梦里的话说出来。 金介屎虽然行事张狂,还给李珲头上戴了十几顶帽子,但她在维护李珲权利这件事上是非常忠心的,加上二人还有私情,李珲不会因他的一句话而杀死金介屎。 要把梦里的话说出来,李珲疏远了金介屎,金介屎自然会想到他身上。 “父王,到底出什么事了?” 见儿子想听,李珲把跟他知道的事说了出来,李祬听完,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金尚宫与李将军心生龃龉,他讨厌李将军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了您。” “她是这个意思。” “那父王您的意思呢?” 李珲揉了揉太阳穴,表情非常为难:“怎么着都难办。 朝廷里的大部分人都希望父王支持明军,如此天朝是高兴了,可惹恼了金人,金人数万虎狼来攻我朝鲜,又当如何?” 李祬是个很普通的人,做了13年王世子,既没干出什么成绩却也没闯祸,对政治也不怎么感兴趣。 如果是做这个梦之前,他不会掺和这事,可爷爷既然在梦里给他警示了,他就得做点什么。 跟金介屎不合的人,他都要帮一帮。 “父王,我朝鲜自太祖开国以来,一直是大明藩属,时至今日,近三百载时光,泱泱大明,南北纵横数千里,努尔哈赤可以猖狂一时,岂能猖狂一世?” “祬儿,你好好修养身子,这事儿父王来决断。” 李珲不想谈这个话题,李祬却不打算停:“父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若朝秦暮楚,只怕终有一日,双方都不会容纳我们。” 李珲笑了笑:“精神不错啊,好好修养。” 说完起身来到殿门前,对殿门前跪着候命的命妇们道:“好好照顾世子,有什么事及时来报。” “是。” “父王!” 李祬起身还想再说,刚想起来四肢传来一阵无力感,只能眼瞅着李珲离开。 李祬不知道,他的这番话已经让李珲重新考虑金介屎存在的必要,群臣弹劾金介屎,背后可能有党争的因素存在。 可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李祬刚醒来就说金介屎不是好东西在,这是李祬的真实想法,这不免让李珲心里泛起涟漪。 李珲当然知道金介屎是不是好东西,但她在政治上忠心,可要是连自己的儿子都讨厌金介屎,那还要不要留她? 之后的几天,朝鲜王廷最大的议题就是围绕着金介屎是否有罪的问题,这一个话题就够满朝大臣研究的了。 明朝与朝鲜在政治上也很像,一件马上就能做决定的事,往往能折腾很久。 比如大明嘉靖朝的大礼议事件,只是因为朱厚熜是以地方藩王入主皇位的,问题在于是否为其改换父母。 就这一件事,前前后后折腾了三年,最后的结果是朱厚熜的生父母被加封为皇帝和太后,只是在称呼前加了‘本生’二字,以证明这是生父母。 绝大多数朝鲜官员都心向大明,而在内廷,李珲的妃子们也开始吹枕边风,他们的意见都对李珲的想法产生了影响。 作为一个不知道谁忠谁奸的君主,当身边所有人都在说一个婆子坏话的时候,而这个婆子非但无法让君主安心,甚至还经常恫吓君主,那这个婆子就离死不远了。 八月初,朝鲜王国廷议。 满朝文武齐聚一堂,再次争辩起金介屎时候有罪的问题,七成以上的官员认为金介屎罪大恶极,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以李尔瞻为首的少数派持反对意见,但就金介屎在朝鲜干的破事,整个汉城就没几个人不知道的,他们反对的声音很弱,他们中稍有点姿色的人都跟金介屎睡过,也无法反水了。 朝鲜官员争议的时候,与郑士弘并肩而立的廖昌期走到殿中:“各位,请听老夫一言!” 廖昌期站得笔直,站在李珲的王座下,目光放到他腿上:“老夫虽是外臣,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夫身为旁观者说句公道话,金介屎乃朝鲜之巨奸! 外臣来朝鲜的时间不长,但就外臣所知道的,金介屎就犯了数条大罪,争媚妬宠,招权纳赂,各结朝贵,自立党援,凡此种种,罄竹难书!” 说着对李珲深深一揖:“这妖女若是在我大明,我大明天子必将其千刀万剐,外臣恳请王上诛杀妖女,以正视听。” 第172章 得不偿失 廖昌期的声音清楚地回荡在议政殿内,大部分朝鲜官员纷纷附和:“臣等恳请王上诛杀妖女,以正视听。” 为人君者,最不喜欢被臣子逼迫,尤其还是被一群臣子逼迫。 要换成以往,李珲起身就走,但廖昌期代表大明,又想起李祬对金介屎的态度,他有些不悦道:“廖大人还真是为孤着想,廖大人你说的这些罪行孤还需要仔细查证。 这样,在查出情况属实之前,孤先让金尚宫从最高尚宫改任气味尚宫,待事情查清楚之后,孤再行处置。” 气味尚宫负责检查食物好坏,是尚宫中权利最低的,这已经是很大让步了。 廖昌期深吸一口气:“殿下圣明,外臣佩服。” “那好,就退朝。” …… 时间来到八月中旬,北京城已经进入盛夏时节,在阳光下放一盆凉水,用不了几分钟就变成温水了。 为生活奔波的人们还要忍受阳光暴晒,这种天气连沈瑶都不出去鬼混了,整天跟朱由检赖在凉爽宜人的西暖阁里。 暖阁里,朱由检穿着黑色长袍跟一袭白衣的沈瑶围在一张桌子边,桌上摆着的一座半人高,美轮美奂的楼阁。 有五层飞檐,攒尖楼顶,顶覆金色琉璃瓦,下有72根圆柱支撑,楼上有60个翘角向外伸展,楼外有铸铜黄鹤、胜像宝塔、牌坊、轩廊、亭阁等建筑环绕。 整楼形如黄鹤,展翅欲飞,此楼牌匾上赫然雕刻着三个金色大字:黄鹤楼。 楼中有几扇打开的窗户,朱由检随便看向的其中一扇窗户,几个用金丝梨木雕成的指甲盖大的书生正举杯相庆,小人脸上的表情,身上的衣物都与真人无异,连色彩都弄好了,不可谓不绝。 这是他的便宜兄弟朱由校的最新作品,朱由检虽然知道朱由校手艺好,可才16岁的他居然就能做出如此绝品。 这东西要放到市面上,就算不提作者,光是用料、做工最少也值50两银子。 “绝了,这真叫一个绝了!”沈瑶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着。 “是绝了。” 自从朱由校搬出去住之后,没了李庄妃约束的他彻底放飞自我了,每天大部分时间用来做木匠活,再就是与客氏纵情享乐,实在腻了就上街肆意消遣或去城外打猎。 朱由检不给椋王府任何金钱财物上的开支,偌大的椋王府都要靠朱由校来养。 手艺人朱由校硬是撑起了自己的椋王府,并且小日子还过得不错。 李恩拿着两本折子来到朱由检身边:“主子,这两本折子都是八百里加急,一份从贵州发来,一份从朝鲜发来,都是不经内阁,直入宫廷的。” “拿来朕看。” 朱由检先打开廖昌期的折子,看完一遍后在暖阁内踱步思索,李倧的出现给他在朝鲜问题上带来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仁祖反正’是朝鲜王朝发生的一次武装政变,这个仁祖指的就是李倧,这场政变以李倧的胜利收场。 是培植一个亲明政权? 还是继续军政渗透,有朝一日让朝鲜王国改弦易帜? 朱由检思索间来到养心殿的地图前,目光盯着朝鲜疆域望了许久,仔细思索着朝鲜现在的情况。 朝鲜王国在政治上同样被党争的问题困扰,以至于国家行政效率低下,生产效率也同样低下。 而军事上,万历朝鲜战争时候,以弓矢闻名的朝鲜军队被日军的铁炮(火铳)打的溃不成军,战后朝鲜就开始训练新军,明朝也因为出于防范女真的考虑,放宽了对朝鲜的军需物资供应。 朝鲜更是从明军处获得了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等军事着作,再结合自身情况,朝鲜军队就成了山寨版明军。 纳入明朝的话,明朝固然能获得一些好处,但维持对朝鲜的统治也要花掉不少银子财物,这样看来朝鲜就像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如何抉择他一时也没个主意,让人把沈盛时叫来。 等在沈盛时来的时候,他打开孙传庭的折子。 孙传庭在折子上详细说明了他到西南之后的所作所为,以及抓捕奢安二人及其党羽的办法。 虽然与当地少数民族爆发了一定冲突,双方死伤六百人左右,但还在地方军队的镇压范围之内,并且安抚了其他土司,奢安二人已经由锦衣卫押缚来京。 看完孙传庭的折子,朱由检即刻在折子末尾做了批复,让孙传庭回京待用。 解决了奢安二人的隐患后,西南土司再无挑头造反的人,朱由检可以考虑在西南施行改土归流了。 等沈盛时来了,把事情跟他说了之后,沈盛时立刻表态:“陛下,朝鲜臣民一向恭顺,只是李珲一人对我朝敷衍了事。” “所以你的意见是立李倧为王?” “微臣拙见,如有不妥,还请陛下指正。” “沈爱卿,如果把朝鲜变成大明的一个布政使司呢?” 沈盛时料到朱由检会有此一问,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陛下可知为什么我朝宣宗要放弃已经到手的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后世越南)?” 明宣宗就是朱棣的孙子,跟朱棣一样,也是位马上天子,一生最大的污点就是生了个战神。 “知道。” 朱由检叉着腰,回忆起以前看过的公文:“因为得不偿失,大明每年从交趾得到的税赋不超过十万两,维持对那里的统治却要花费两三百万银子。 你是想说,现在的朝鲜就有如当年的交趾,占领只会让我朝得不偿失?” “陛下圣明。” “嗯。” 朱由检点点头,目光望向地图上的朝鲜,抬手对一边候着的刘若愚道:“拟旨,封李倧为朝鲜王,让廖昌期帮助李倧上位。 然后再拟一道给廖昌期、黄龙他们,让他们继续对朝鲜进行渗透。” 朱由检的意图很明显,现在不能合并那就先放着,一点点加深对朝鲜的控制,等什么时候朝鲜百姓都会说汉语了,到时就不会得不偿失了。 第173章 内外制衡 谈完外事,朱由检开始问内事。 “大钦岛那边怎么样了?” “陛下,按您的意思,已经把三千营和他们的家眷都送上去了,山东水师的战船已将岛屿封锁,他们出不来了。” “很好。” 朱由检赞许的点点头,“上了岛,他们的死活就没人知道了,通知山东水师,十年之内不许任何人上岛,岛上的人要是往外逃,射杀。” “是。” 看着朱由检的笑颜,沈盛时心里一阵冰凉,还没成年就对自家人这么狠,这要是成年了,那得干出什么事来? 又跟沈盛时谈了兵部的一些事情,一名太监进来禀报:“主子,锦衣卫骆指挥使和方阁老来了。” 他俩一起来了? “问问他俩是不是一件事,是的话就一起进来,不是的话让方阁老先进来。” “是。” 小太监出去传话,沈盛时知趣的告退。 很快,方从哲在小太监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进来了,朱由检赶紧过去搀他:“方阁老您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怎么成这样了?快给方阁老拿把椅子来。” 刘若愚搬来一张椅子,方从哲坐下道了声谢后这才说道:“不瞒陛下,自入夏以来,老臣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这次来一是有大事禀奏,二来也是想请陛下恩准让臣告老还乡。” “哦,这事啊。” 一听他又要告老还乡,朱由检明显不太乐意,自从他登基以来,方从哲前前后后上了八道折子请求告老还乡。 朱由检还想留着他恶心朝廷里的党人,可不能放他走,这次也随口把这事支应过去。 方从哲来之前就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准备,被拒绝后开始说正事:“陛下,礼部经常上书请求为您为你选妃立后,内阁一直以您年纪尚小压下去,但是最近朝中流言四起。 传的越来越荒谬,老臣都听不下去了,特来请陛下恩准让礼部为您选妃。” “哦?” 朱由检坐到书桌后,胳膊肘撑着桌面:“都传什么了?跟朕说说。” “老臣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方从哲露出便秘一样的表情:“有人说…您想立兵部沈尚书的女儿为后,还有人传您要立郑王太妃的侄女为后,甚至还有人传…传您喜欢年长的,心里一直惦记庄妃娘娘…” “离谱。” 万历皇帝死后,朱由检把万历和朱常洛的妃嫔们都送到宫外,每人发点安家费,回到老家愿意改嫁的改嫁,不愿意改嫁的随意。 在这些妃嫔里,他唯独留下了李庄妃。 考虑到李庄妃是历史上唯一对朱由检有养育之恩的人,朱由检将其留在宫中奉养,没想到居然能传出自己跟她的绯闻。 方从哲身段放得更低:“陛下,老臣也觉得离谱,为了堵住群臣的悠悠众口,又为了过年时那些受过朝廷诰命的命妇们有个觐见对象,陛下还是尽早立后立妃的好。” “那就选,你去告诉礼部按照往常选妃的规矩来,年纪大点无所谓,就是别给朕弄一帮十岁出头的小女娃来。” “是。” 方从哲的事情说完离去,骆思恭进来了。 骆思恭眉宇间有些不快,对朱由检行了跪拜大礼后说出自己的来意:“皇上,曹化淳昨天带人冲进北镇抚司,拿着您的令牌照着名单抓人,说是抓贪污犯,抓了臣好多弟兄。” “哪有好多,北镇抚司49个,南镇抚司22个,都是照名单的抓人,一个也没冤枉。” 朱由检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本账册扔给他:“你自己看。” 这本账册只有短短几页,上面记的都是锦衣卫的人员及其所犯罪行,主要是贪污罪,其次是擅用权柄。 这些人都是参与了抄没藩王家财的人,得益于明朝内外制衡的权力体系,朱由检一直让东厂监视着锦衣卫,东厂与锦衣卫本就是互通有无,相互监视的更是常事。 名单上抓捕的这些人只是贪的最厉害的一部分人,抄家在历朝历代都是肥差,杜绝贪腐是不可能的,抓捕他们只是敲山震虎。 要真是一个贪污的都不放过,那骆思恭都得进去蹲监狱。 看到这本账册,骆思恭无话可说,抱拳道:“臣鲁莽,请陛下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但你以后可得管好下边的人,这些玩意儿贪的太厉害了,怎么说那些王爷跟朕一样都是太祖血脉,他们这是从朕家里偷钱填补自己啊。” “臣知罪,臣回去一定好好教训手下人。” “知道就行,去。” …… 朱由检处理政务的时候,开原城东南三十里的原野上,一支12人的明军骑兵小队正在原野上巡视。 两国军事力量的缓冲区见不到百姓,经常有小股女真人南下打草谷,明军也得派人尽量放着。 这支小队领头的是13岁的黄得功,他带着曹变蛟和10名弟兄干起这夜不收的差事。 因为是夏天,所以骑士们都没有穿铠甲,清一色粗布短衫,仅在要害部位上缝上了粗兽皮。 马背上挂着武器,在没有箭矢防护的情况下,女真人的马箭一箭就能射穿他们的身体,所以要格外注意弓箭的攻击。 骑士们的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领头的黄得功虽然杀过几个女真人,但在乱军中步战杀敌,和骑战击杀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他也要小心,一路上他的眼睛就没闲着,四处张望。 身边的曹变蛟刚开始还有样学样,跟了一阵后就三心二意起来,有一句没一句跟黄得功聊了起来。 “大黄你再跟我说说,你是咋在大军里杀鞑子的?” “你狗日的才叫大黄,叫老大。” “切~你不就杀两个辫子兵,就要当我老大了,赶明儿我也杀几个给你看看。” 黄得功哼了一声,拿出单筒望远镜观察附近的情况:“小子,辫子兵没那么好杀,那是真跟你玩命,你可别为了出口气把小命搭进去,到时我可没法跟你叔交代。” “那得试试才知道,凭我胯下鞍弓,手中长槊,辫子兵真敢来我一槊一…” “别说话!” 话没说完,在望远镜里,黄得功发现在远处的原野上出现了几个不起眼的小黑点。 第175章 内忧外患 一场遭遇战,黄得功一行死伤惨重。 入夜之后,土地小庙里只来了6人,其中还有两个带伤,其他人要么死了,要么迷路了。 总之他们伤亡惨重,连杀了多少鞑子都不知道,但抓到一个活口,带回一具尸首。 这种情况下,曹变蛟也没心情炫耀自己的战绩,跟黄得功围坐在火堆边想着自己的事。 黄得功捡起一块前端烧红的树枝来到被俘的女真人面前,把还带着火星的树枝伸到离他眼睛只有一寸的距离:“问问他,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老实交代我留他一命。” 辽东作为边疆,要找能写能看满语的汉人不好找,可会说满语的汉人还是有不少的,军队里就有不少。 “是。” 一个辽东本地的骑士用一口不太纯熟的满语喝问战俘,战俘瞅着近在眼前的树枝,心里恐惧极了,就怕黄得功把这树枝子捅进他眼睛里,赶紧交代。 骑士听完后,翻译道:“大人,他说他们出来只是抓几个舌头回去的,没想到就碰见了咱们了,他们一看就知道咱们是干夜不收的。” “狗鞑子眼睛还挺精。” 黄得功扔掉树枝,指了指他们带回来的女真老汉的尸体,“问问他,那边那死狗是谁?” 骑士翻译过去,得到回复后,大喜道:“老大,这次咱们可捞到大鱼了,那死狗叫巴雅喇,奴酋努尔哈赤的兄弟,女真人的巴图鲁!” “此话当真?!” 黄得功一脸的不可置信,要真是努尔哈赤的兄弟,那自己这帮人就算都死绝了也值了。 “这鞑子是这么说的。” 黄得功让他再三确认,确认无误后,黄得功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转头看向火堆边烤肉的曹变蛟:“小子,你立大功了。” …… 努尔哈赤有四个兄弟,他是老大,下边的老二、三、四都死了,唯一的还活着老五巴雅喇现在也死了。 听回来的人说巴雅喇被明军夜不收杀死的消息,努尔哈赤悲痛欲绝,当场昏死过去。 等苏醒过来,仍悲痛的不能自已,努尔哈赤的寝殿内,他的儿子、女婿们齐聚一堂,都来劝他。 巴雅喇的几个儿子跪在努尔哈赤床边哭成了泪人,努尔哈赤被多尔衮搀扶着坐起,靠着墙壁,看着自己这一屋子都装不下的亲人们,心里这才好受些,两行泪水自他黧黑的老脸滑落。 “天不佑我大金,折我骨肉兄弟,不报此仇,本汗誓不为人!!!” “没错,五叔的仇一定要报!” 莽古尔泰义愤填膺:“父汗,您放心,等过了秋,儿臣亲自带人去南边走一趟,不杀他几千一万的明人给五叔报仇,儿臣绝不回来。” 代善等几个老兄弟对他这屁话嗤之以鼻,还过了秋,怎么不说过了冬再去啊? 倒是李永芳说了点实际的:“大汗,我让人仔细打探,一定让杀害我大金巴图鲁的人血债血偿。” “好!只要能替本汗五弟报仇,国中府库你尽可支用。” “是。” 把事情交给李永芳后,让自己的几个没有军权的小儿子陪巴雅喇的几个儿子出去后,屋内还剩下十多人,努尔哈赤听他们汇报。 巴雅喇之死只是私仇,作为汗王,他也不能忽视公事。 自从打下一座得不偿失的开原城后,努尔哈赤继续对领地内的汉人施行高压政策,领地内的汉人心里都憋着一股火。 经常发生独自在外行走的女真人被人发现死在街角,或者干脆连尸体都找不到,虽说这种事前几年也时有发生,但这几个月发生的格外频繁。 以至于努尔哈赤不得不下令,在外行走的女真人必须十人一队,不然治罪,这种情况这才得以控制。 除了刑事案件的增多,很多不堪压迫的汉人选择上山为盗寇,后金国内治安极差,更有甚者聚了几百人,直接造反,虽然被镇压,但血腥的杀戮并不能震住辽东汉人反心。 除了领地内汉人带来的影响,女真人内部同样不安稳,东海女真三部之一的呼尔哈部闹腾的尤其厉害,经常能听到反声,同样需要努尔哈赤派遣大军维持稳定。 国家动荡,带来如生产力底下,农商业匮乏等诸多恶劣影响,虽然还没到年底,但已经可以肯定,后金今年的财政收入肯定比去年要少一大截。 国力衰减的同时还要面临西面鞑靼,南面明朝的威胁,此时的后金就像一只掉进坑里的老虎,再凶也回不到地上。 在这种情况下努尔哈赤又出昏诏,在‘计丁授田’制度后又颁布了‘按定编庄’的汗谕,这道汗谕名义上是为了完善‘计丁授田’制度。 强行将汉人与女真人编住在同一村庄,用女真人监视汉人,并明令禁止汉人制造、携带、收藏刀剑等利器。 大批汉人的房屋被女真人强占,粮食被抢夺,妻女被淫辱,更加剧了情况的恶化。 情况继续恶化,努尔哈赤也继续维持一贯的做法——灭绝性镇压。 战争与杀人成了努尔哈赤行政手段的一种,造反的人看似少了,但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 唯一让努尔哈赤好受点的消息是皇太极给他带来了,内喀尔喀五部派人来,请求用牛羊把宰赛赎回去,显然内喀尔喀五部是背着林丹汗派人来的。 宰赛被他们关了这么久,虽然还不愿意率部归附,但已经保证不会再出兵攻打他们。 努尔哈赤点头答应:“谈好了就放他回去,这对我大金也是一桩好事。” 安排完政务后,努尔哈赤看向代善身后的一人:“刘爱塔。” 被叫到中年汉子来到努尔哈赤床前,打了个千儿:“大汗有何吩咐?” “先前刺杀李永芳的那些贼子仍未抓到,本汗实在不放心,总觉得他们还会出手,你跟李永芳都是本汗的孙女婿,你平日也得小心些,没事少出门。” "谢大汗惦念,小婿一定谨记。" “嗯,都去,本汗自己待会儿。” 第177章 诛杀逆贼 兵刀在手,心里方才安稳了一点。 而他也打量清楚了这房间里的布置,一层里除了这个被他踢昏的家伙就没有其他人了,他心里不由暗呼一声“好险”,如果这里再多一个人,他可能就得命丧当场了。 一层二层之间只有一条梯子相连,一楼被控制,二楼的人就不敢轻易下来。 他很想嘲讽一句,可外面的五个骑士已经翻身下马,骆养性提着一把雁翎刀冲在最前面:“一起上,一定要宰了那条老狗!” 李永芳一口气还没喘定,骆养性就进屋了,看着雁翎刀闪烁的寒芒,李永芳不及多想,一头撞向通向后院的窗户,不太结实的窗户一下就被他撞破。 骆养性一声大喊:“他去后院了。” 二楼的几个弓箭手立刻来到窗边,李永芳刚稳定身形,听到骆养性喊声,立刻躲在一个磨盘后,接着就听到几声箭矢钉在地上发出的闷响。 随后是骆养性清晰的话声:“后院没路,快点宰了他。” “天要亡我啊!!!!” 李永芳一声嘶嚎,既至绝境,唯有以死相拼了。 他从磨盘后站起来,双手握住刀柄,凶狠的目光直视骆养性的双眸。 骆养性知道他想干嘛,单臂握刀,缓缓举起长刀,随即重重挥落,二楼窗户的几个弓箭手一起放箭,几支箭矢划破夜空,嗖嗖几下射在李永芳脸上、身上。 当啷一声,李永芳的武器落地,身体随之倒下。 骆养性来到李永芳是身边,李永芳用最后的力气伸起手指着他:“年轻人…不讲武德…偷…偷袭我这个45岁的老…” 话没说完就咽气了,骆养性嗤之以鼻:“跟你这老贼枭有什么道义好讲,来啊,把他脑袋里砍下来装箱子里带走。” 几名锦衣卫手起刀落,砍下李永芳的脑袋装在满是石灰的箱子里,牵着马来到刘爱塔家后门,把马拴好,像没事人一样回去仆役房里睡觉。 城里搜的再怎么严,那帮女真人也跑到额驸府里搜查。 锦衣卫们的心理素质极好,杀完人照样睡觉,而刘爱塔这半宿可是没睡好,他的枕边人,也就是努尔哈赤的孙女已经睡下了。 骆养性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为骆养性他们的行动担心。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拍门声:“老爷、夫人,出大事了。” 刘爱塔心里一惊,装着被惊醒的样子,不耐烦道:“什么事不能明天早上再说啊?” “老爷,大衙门刚来人了,说李永芳李额驸被人杀了,脑袋都被人剁下带走了。” 刘爱塔心里一阵狂喜,死了,李永芳真死了! 压抑住心中狂喜,下床打开房门,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有这种事?!谁干的,人抓住没有?” “不知道啊,要是抓到了大衙门哪还用挨家挨户的通知了,老爷,那伙贼人肯定还没逃出城去,各家各户都安排人手上街巡视去了,你看咱们是不是也派点人去?” “你看着安排,我得去趟大衙门。” …… 大衙门里,李永芳的无头尸体被盖上白布后放在前院里,前的大的平坝上,努尔哈赤和他的儿子们、侄子们、女婿们陆续赶来。 当刘爱塔到的时候,李永芳在尸体周围已经挤满了闻讯赶来的女真贵族,这么多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真可谓是水泄不通。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也都有所不同。 有的是惊骇、有的是愤怒、有人窃喜,也有的看上去是一片茫然,似乎完全不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一样。 刘爱塔想从纷乱而密集的人群中挤进去,却完全没有办法,都是努尔哈赤的亲人,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注意自己身后有什么人。 这时一个戈什哈一声高呼:“大贝勒到~” 听到代善来了,喧嚷的人群才安静下来,然后你推我攘地给代善让出了一条道,顺着众人让出的小道,代善与他一起来的几个小兄弟走到近前。 作为代善的得力干将,刘爱塔也跟着代善来到努尔哈赤身边。 努尔哈赤像个雕塑一样站在李永芳的尸首前,负责内城治安的是五大臣之一的扈尔汉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站在努尔哈赤右后方。 此刻努尔哈赤心里的火已经快压抑不住了,上次那伙人居然还能在城里展开暗杀,这次是李永芳,下次是不是就要来杀他了? “父汗!” 代善打了个千儿,见努尔哈赤不说话,来到在李永芳的尸体旁边缓缓蹲下,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揭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稍微掀开一看,血呼啦的一片,没了脑袋,身体里的血液都流了出来。 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猛地将手缩了回来,痛苦的合上双眼,嘀咕了声:“真惨呐。” 只看这一眼,还是个没了脑袋的身体,他不能断定这就是李永芳,但他不在乎李永芳的是生是死,他在乎的是这件事的恶劣影响。 作为最有希望继承汗位的他这时候该说点什么,他刚要开口,努尔哈赤发作了,指着李永芳的尸体大声咆哮:“都好好看看,本汗的女婿就在内城被人杀了,脑袋都被没了,今天是李永芳,明天是不是就轮到本汗了?” 周围的一群儿孙亲朋,内外重臣齐刷刷跪下,异口同声:“臣等万死。” 负责内城治安,职责相当于后来的九门提督的扈尔汉主动请罪:“李额驸之死,臣难辞其咎,恳请大汗降罪。” 良好的认罪态度让努尔哈赤心中怒意稍平,闭上眼长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 用力捏紧拳头,让自己那不停颤抖着的手逐渐稳定下来,等情绪逐渐平息下来以后,他一咬牙,揭去盖在李永芳尸体上的白布。 第178章 一概而论 白布一掀,李永芳的无头尸体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四周的人齐齐一声低呼,只见从脖颈断口流出来的血液和骨肉渣子混在一起,看着既恶心又渗人,在场很多人手里都有人命,不难想象李永芳脑袋被剁下去时是怎样一幅画面。 这是他们这个草台班子一样的政权的额驸,死的这么惨。 在场的男子一个个咬牙切齿,面色铁青地怒骂不停,而女人则无不低头,不忍直视。 众人之中,唯有刘爱塔暗暗心喜,李永芳这一死,可是给后金统治下的汉人同胞出了口恶气。 他偷偷打量身边人的表情,几乎每一个人脸上都像刻着‘紧张’二字,谁都怕下次挨刀子会是自己,也有几个人同情似的看向刘爱塔。 如果还有汉官要被刺杀的话,那大概率就是他了。 刘爱塔配合的装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努尔哈赤来到刘爱塔面前。 仔细端详着他古铜色的面庞,脑中回忆起两人并肩作战的岁月,拍拍他肩膀:“放心,本汗保你高枕无忧,本汗再在你府上周围安排些人手彻夜巡视。” 刘爱塔感激涕零:“谢大汗。” 努尔哈赤点点头,对众人道:“都给我传令下去,封锁内城,三天之内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那群贼人抓出来。” “父汗,儿臣以为不必如此!” 这时候,人群中响起一道清朗稚嫩的声音,众人循声看去,是还有没睡醒的多尔衮。 多尔衮耷拉着眼皮走到人前:“父汗,上次抓捕贼人的力度就够大了,结果不还是连跟毛都没抓到。儿臣以为他们必然是在城中有稳妥的安身之处,所以这次搜捕也是无用。” 他说着说着就要睡着似的,这番话引得众人连连点头,十几个兄弟更是对他侧目。 “那你说说,父汗该怎么办?” “两个办法,一个是把内城里的所有明朝人都赶出去,但各家的苦役和晚上走街串巷收夜香的就得咱们的族人来干了。 第二个是下道命令,让入夜以后,除了巡夜的军士和打更的,不许其他任何人在街上行走,再让各家各户养些狼狗,多派人巡视家宅。” 两个办法,都是放过那些贼人。 在驭民政策上,努尔哈赤昏招频出,但他并不笨,他知道自己的这些儿子里,属这个老十四最聪明,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 内城里的家家户户都有汉人仆役,要都赶走是不太可能的,努尔哈赤只能采用第二条,对左右道:“都听清了,从明天开始,宵禁之后除非有天大的事,不然不许上街。 为了你们的小命,各家各户该怎么做,你们自己琢磨。” …… 刘爱塔回到自己的额驸府,搂着努尔哈赤的孙女,做着宰了努尔哈赤的美梦,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扮做仆役的骆养性来给他送早膳,趁着这点功夫,他把昨晚在大衙门里发生的事,小声告诉给骆养性。 骆养性听完嘴角勾起一道弧度,“老狗倒生了个好儿子。” “是,老狗的儿子里,它有意传位四贝勒,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十四子,如果此子不夭折,将来必为我朝之大患。” “嗯。” 骆养性重重点头:“这事儿我来办,这段时间别联系,别让鞑子看出异常。” …… 北京城里,朱由检一连几天都在考虑改土归流的事。 所谓改土归流,就是废除西南各少数民族地区的土司制度,改由中央朝廷委派流官直接进行统治,实行和内地相同的地方行政制度。 土司制度是唐朝羁縻制度的延续,元朝时逐渐演化完善为土司制度,明朝时土司制度达到高峰,到清朝康熙年间,已经变成不解决不行的问题了。 明朝时期的土司统治下,土地和人民都归土司世袭所有,土司各自形成一个个势力范围,司法、财政、行政、兵事都可以自治,对于当地人民予求予取,掌握一切生杀大权。 除了不能登基称帝,其他一切甚至比照皇帝,而且只需要象征性的向朝廷缴纳微薄的赋税。 习惯了当土皇帝的日子,逐渐就不把真皇帝放在眼里了,万历朝以前,土司还有所收敛,万历中期之后,播州杨应龙叛乱,就是土司制度对明朝统治的挑战。 平定播州后,明朝需要一个稳定的西南方,对西南土司更是优待,导致土司们的权利再度扩大, 削减手里有钱有兵的土司,事得文做,但要做好土司暴动的准备,负责的人得有武才。 朱由检选的人是孙承宗,孙承宗在京营核查兵员数字,捉拿贪墨军官,深得军心,放眼朝野,他是去西南的不二人选。 交代完后,孙承宗找尚宝卿取了尚方宝剑即刻赶赴西南。 送走孙承宗后,锦衣卫的骆思恭就来了,双手将一本折子举过头顶。 “皇上,扶桑的汪文言送来秘报,请求锦衣卫选拔一位棋艺超凡之人派往扶桑,可以野棋士的身份接近扶桑后水尾天皇。” 王安把折子递来,朱由检张开奏本,一字字的看。 汪文言到扶桑的日子虽然不长,但凭他逆天的交际天赋和锦衣卫的暗中支持,俨然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豪商的形象,跟德川家的一些小辈走的很近。 也可以旁敲侧击的打听到一些扶桑天皇的动静,此时的扶桑天皇就是德川家供起来的吉祥物。 吉祥物不能没有,但也没什么实权。 德川家对天皇的监视很严密,所有能接近天皇的人必须都是家世清白,不会撺掇天皇搞事的人,天皇的近臣在涉及德川家的事情上也都是阡陌不语,任凭德川家怎么折腾。 一般人想接近笼中鸟一样的天皇,难。 而以野棋士的身份接近天皇似乎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是有资格陪天皇下棋的人,也是德川家派过去的,并且德川家有自己信任的棋士家族,。 上一代德川家的将军德川家康爱好围棋,对棋界中坚人物赐以奉禄,以至于扶桑的围棋高手很多。 汪文言没本事在棋界崭露头角,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所以请求锦衣卫从国内选拔高手。 第179章 围棋高手 看完汪文言的折子,朱由检直接问他:“朝廷全力支持,锦衣卫可有人选?” “不瞒陛下,今日京中真来了个围棋高手,此人名叫江用卿,江西婺源人,其父是樵夫,砍柴时在山上摔了一跤,成了个瘫子。 常年卧病在床,全家只能其母织布收益勉强糊口,江用卿下边还有三个弟妹,他上不起学,又为了帮助其母,小小年纪就上山砍柴了。 他砍柴时常会在寺庙中歇息,围观僧人们下棋,寺中圆觉大师发现其不凡的围棋天赋,于是就将自己多年不传的棋艺教授给他。 经过圆觉大师的培养和栽培,江用卿棋艺大精,15岁时就名扬府中。 此人棋术招式新奇,算路精确,由布局进入中局,即预知胜负多少,常常将与他对弈的人搞得一头雾水,成年后他与扬州名士方日新有着旗鼓相当的实力。” 听着骆思恭的介绍,朱由检莫名熟悉。 少年成名的天才棋士、圆觉大师、方日新… 仔细思索一阵, 他一拍脑门,这不就是小时候看过的动画《围棋少年》么。 江用卿就是主角江流儿的原型,那方日新就是方胜的原型了。 “那此人成年之后如何了?” “回陛下,我大明的棋术高手们挤破头皮都要往京城里钻,可他却躲在徽州城自恃清高,不屑于追名逐利。 除了和新安的其他三杰跑到南京把永嘉派的郑野雪打得落花流水之外,竟然没有一场出名的对弈。 现而今,人到中年,他跟新安其他三杰的名气已经大不如前,他的套路用多了,也难与新生代棋士抗衡,新安其他三杰也被新生代棋士虐的很惨。 此人现在却跑到京师来想出人头地, 臣与其对弈三盘,臣都输了,故而向陛下举荐。” 听完骆思恭的叙说,朱由检兴趣也不大了:“还是个沽名钓誉之徒,人到中年才跑到京中厮混,算了,你要觉得可以就用,朕只在乎事情能否办成。” “是。” …… 九月,距离曹变蛟击杀巴雅喇已经过了一个月,这日曹变蛟正与兄弟曹鼎蛟一起在校场操练。 兄弟二人你一拳我一拳的过招,黄得功快跑到校场边招手:“变蛟过来,你叔找你。” “什么事啊?” “京中来人了,快过来。” “知道了。” 曹变蛟一拳打在曹鼎蛟小腹上:“不陪你玩了,我先去了。” 抓起衣服来到议事厅,就看到大堂内聚了一群人。 正对房门的两张太师椅上,各坐着一个头戴红色平巾,后缀一披身穿交领衣的人,二人面白无须,嘴唇薄细,一看就是太监。 见曹变蛟来了,曹文诏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腕把他带到两个太监身前,对两人道:“二位公公,他就是曹变蛟。” 又给曹变蛟介绍:“变蛟,这两位是宫中司礼监的随堂公公,是来传旨的。” 两个随堂太监知道他们的主子看中曹文诏,在曹文诏面前也不敢拖大。 见到曹变蛟也格外热情,起身仔细打量着曹变蛟,一个太监尖声细语的说:“不愧是将门虎子,果真一表人才啊。” 另一个太监翘着小兰花指:“岂止一表人才,要我看,画里的天兵天将也不过如此了。” 在颜值方面,曹变蛟承认自己的确有点小帅,可这两个太监的马屁拍的他心里一阵恶寒 。 “叔父,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好事。” 曹文诏有些激动:“变蛟,你这次可是给你爹娘长脸了,快来接旨。” “旨意呢?”曹变蛟瞧着几人,他还挺期待看圣旨的。 一副毛头小子的样子,两个传旨太监也不怪他,请出圣旨:“圣旨到~” “圣躬安!” 曹文诏拉着曹变蛟跪下,小太监张开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辽东前锋营小将曹变蛟击杀女真奴贼巴雅喇,扬我大明之威,我大明有此新锐,朕心甚悦。 旨意到日,曹变蛟晋为前锋营把总,赐蟒袍一件、将军甲胄一套,白银100两,朕盼尔再建功勋。 前锋营小将黄得功,率部击杀建奴数人,赏银50两,与参战将士平分,阵亡将士朕已督促兵、户二部,厚待其家眷,朕在京师遥盼各位将军为国建功,钦此。” 曹变蛟面露喜色:“好事啊,两位公公哪边是西南方?” 一个太监不太确定的指了个方向,“好像是这边。” 曹变蛟也不管真假,冲着他指的方向磕了几个头:“臣曹变蛟叩谢天恩,吾皇万岁~” 他的表现让两个太监很满意,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接完旨意,曹变蛟回到自己的营房,他只是个一般的家丁,跟黄得功、曹鼎蛟还有其他两个家丁睡在同一间屋子里。 来到屋里,朝廷给他的官服、甲胄、军牌已经装箱送到。 首先是蟒袍,朝廷赐给他的是一件红色织金蟒袍。 蟒袍,又被称为花衣,因袍上绣有蟒纹而得名,蟒袍与龙袍的差别极小,就差了一根趾。 五爪龙,四爪蟒。 像曹变蛟这种对赐衣不了解的,看了好几眼都以为是龙袍。 铠甲则是一身黑色山文甲,一顶红色缨饰头盔,头盔三面都有顿项防护,既保暖又提升了防护力。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如袍肚、卫足、短靿(yao四声)靴等诸多物件,曹变蛟自己很难穿好,叫来两个兄弟,在俩人的帮助下才把蟒袍,铠甲穿好。 穿好铠甲,装配好腹部的兽吞腹甲,腹甲兽首张着大嘴,兽嘴就是咬扣的地方。 在系上腰带以前还要穿一层袒肩宽袍,袒肩宽袍的样式跟庙里的光着一个膀子的罗汉穿的衣服一样。 曹变蛟虽是一身黑甲,但袒肩宽袍跟头盔的上的红缨一样是红色的,可以这么说,曹变蛟脱了铠甲,光穿着这身宽袍就可以混进庙里的罗汉堆里坐着了。 明朝武将依然使用宋代的衷甲制,也就是在铠甲外再穿一层袍服,除了袒肩宽袍,还有敞胸宽袍与绣袍,大体与宋代甲袍形制相同。 第180章 不甘平凡 穿好这些,曹变蛟两手拇指插在腰带里,拿起铜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盔甲不是纯黑色,很多地方都是黄铜打造的,看着很不错,尤其是腹部的兽吞腹甲,威武霸气,就是外面的宽袍看着很别扭。 但也没办法,明代武将就是这么一身打扮,他不喜欢也得习惯。 穿好衣服,拿起自己的官印,他的这块印属于直纽型百官印,后世遗存的明朝官印绝大多数属于此类。 直纽是一种上小下大的椭圆柱状印纽,从宋、金、元官印中使用的方扁形橛纽演变而成。 一手端举这块将近2斤重的铜制官印,官印背面右刻:礼部造天启元年四月(官印上没有具体的制造日子,只写到月)。 印下刻篆书:前锋营把总印。 印沿刻:并字一十二号。 头一次拿到官印,曹变蛟迫不及待的蘸了点印泥,在手背戳了一下,看着手背上的篆字,乐的合不拢嘴。 他现在就是朝廷认可的把总了,手握440名士兵,让一个12岁的小子统领四百多人,虽然很扯,但就制度上而言也不是不能接受。 明代军职是世袭制,这种制度对普通人不公平,却对将门出身的年轻人非常有利。 比如戚继光,戚继光的先祖戚详是朱元璋身边的亲兵,随蓝玉征讨云南战死,获得朱元璋封赏的世袭军职。 戚继光16岁继承祖上的职位,出任登州卫指挥佥事,上任就能管理500士兵。 完全没有统兵经验的16岁少年上任就能统领500士兵,这已经很夸张了,戚继光是承袭父职,曹变蛟是靠自己的功劳,封他为把总在制度上是可以接受的。 …… 北京城里,要说最近最值得老百姓注意的事,就是皇上下旨选妃了。 皇宫选妃,声势浩大,立即引起全国震动,那阵势绝不逊色于后世各种选秀活动的海选。 朱元璋吸取前朝外戚干政的教训,为了严格控制后族的势力,也警戒皇帝要时刻牢记节俭勤政,特别规定“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 朱元璋订下的这个制度得到了很好的施行,明朝276年,只有两个皇后出身名门,一个是朱棣的徐皇后(徐达之女),一个是明宪宗的吴皇后(怀宁侯孙镗的外甥女)。 后世那些名媛们到了明朝,连参加海选的资格都没有,礼部诏告天下,全国停止婚娶,等待选妃,朝廷派出太监到全国各地搜罗美女。 美女年龄须在13—16岁,选出5000名,明朝在天启初年的人口数大概一亿七八千万左右,只选五千人,大概相当于36万人里选一个。 并且海选来的五千名少女只是有了入场券,还得经过剩下7关才能加入到友好的后宫大家庭里。 被选中的少女,由朝廷支付若干银币作为聘金与路费,令被选少女父母按规定时限送女儿到京城应选。 自家祖上都是好人,又觉得自己女儿符合条件的百姓都幻象这好事能落到自家女儿头上,从而全家富贵。 有些祖籍不干净的人,又觉得自己有可能被选上的人,就会想一些其他办法。 …… 太仆寺隔壁,椋王府门前,一身浅黄色宫裙的柳姒月望着门上龙飞凤舞的“椋王府”三字,鼓起勇气过去敲门。 门房打开门:“谁啊?” “有劳通禀,宫中王尚仪之女柳姒月求见。” “尚仪之女?”门房瞧了眼她,见穿戴姿色不像是假的,留下句“等着”后回去禀报,很快门开了,“进来。” 门房把他到朱由校的木匠房外,还没进门就听到刨子刨木头的哗哗声,门房指了指房门:“直接进去就行。” 柳姒月走进门内,这里本来是衍圣公一派的宗庙,现在成了朱由校的工作间,朱由校带着十来个下人,光着膀子干木匠活儿。 各人分工明确,刨木头的刨木头,削楔子的弄楔子,更有技艺高超的木雕师傅在笔直的板子刻上繁琐复杂的花纹,弄好之后再交给刷油上色的,都弄完了,晾干之后才会送给朱由校制作所用。 俨然形成流水线作业,就差把专业二字刻在脑门上了。 柳姒月来到朱由校身边施了个万福:“奴婢给椋王殿下请安。” 朱由校正在用雕刻刀雕琢一个椭圆形的木桶,柳姒月来了他也只是瞅了一眼,而没停下手上的动作:“咦?你怎么想起来找本王了?” 柳姒月直接给他跪下:“奴婢有一事相求,恳请殿下摒退左右。” “私下密谋之事,本王不做,有事你现在就说。” “殿下,奴婢想请您推荐奴婢参加选妃。” “让我推荐?” 朱由校刀锋一顿:“哦,对,以王尚仪的性格是不可能让你去,姒月,你也算与本王相熟,选妃没那么容易,就算本王推荐,你也只是五千人里的一个,赶紧回去,本王就当你没来过。” 柳姒月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一道妖娆妩媚的声音:“干嘛当没来过呀,这小丫头要真成了殿下您的弟妹,殿下您也算做桩好事不是?” 阴阳怪气,尖酸刻薄,除客氏外没别人了。 “客巴巴,你怎么来了?”朱由校放下手里的小刀,扑过去把脸埋在客氏胸口蹭啊蹭的。 “殿下,在门外我就听见你们说话,殿下,小丫头诚心来求你,这忙你得帮助啊。” “客巴巴,我也没说不帮啊。” 客氏抱紧了朱由校脑袋,看向柳姒月,柳姒月赶紧低下头去。 “小丫头,我们帮你,你要是真选上了,可得记着我们的好。” “纵然没能选上,奴婢也不敢忘殿下与王妃您的襄助。” “算你识相,去,殿下会派人跟刘若愚打招呼的。” 柳姒月缓缓退出,客氏如此热心的帮忙,连朱由校都觉得奇怪:“客巴巴,你为什么帮她啊?” “殿下,现在宫里也没人帮你说话,以她跟皇上、魏忠贤、刘若愚他们的关系,很可能选上,以后在宫里也能帮您说话不是。” 朱由校嘿嘿一笑:“还是客巴巴想得周到。” “殿下您又做什么东西了?” 客氏看着朱由校正在做的这个椭圆形的木桶:“这是何物啊?” “哦,我听钦天监那个洋毛子说,在欧罗巴洲,二十多年前有个姓哈林顿的洋鬼子给英格兰伊丽莎白女王献上一种抽水的便桶,我照他说的试着做了一下。 来人呐,去钦天监把那样洋毛子叫来看看咱做的像不像。” 第181章 皇帝选妃 时间来到十一月,从全国各地选拔出的5000名少女已经来到京师,这些候选女子大都是军官和寻常百姓的子女。 她们的家世必须清白,往上三代不能有作奸犯科或从事巫术的人,并且还要看祖坟风水如何,古人相信祖坟选的好不好,会直接影响后人气运。 选妃的事朱由检让刘若愚协同礼部负责,人来全的第一天,刘若愚带着礼部官员验看被选拔上来的女子,身材太高、矮、胖、瘦的今天就可以走人了,这一轮能刷掉上千人。 第二轮是太医院对她们的体检,有隐疾的都要淘汰,还要自报籍贯姓名,听声音,会说官话的少女会有优势。 第三轮测量手臂、大腿的长度,三轮考验下来已经淘汰了三千人,这三千人可以回家了,剩下的2000名少女获得了一次自由选择是否成为宫女的资格。 留在宫里没准哪天就能像朱由检的生母刘淑女那样被宠幸,虽然刘淑女下场不太好,但朱由检当了皇帝,已尊封她为皇太后。 只要朱由检还在世,刘淑女的家人只要不犯大奸大恶,家族就不会败落。 第四轮,测量三围、手脚长度,明代民间缠足已经成为流行,但是皇家选采女入宫却只要不缠足的,朱由检也已下达明令,禁令女子缠足,崇祯元年以后,若家有缠足者,罢免全部功名官身。 经过几轮考验,最后的1000人被分批被引入密室,由老宫女“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察其贞洁”,身上不许有疤痕,皮肤须光滑细嫩,最后筛选出300人。 这300人还要在宫里察看一个月,由刘若愚详细观察她们的饮食起居、性情言语、贤愚高下。 睡觉磨牙、bia哒嘴、说梦话、发癔症的都不能过关,选出前50名,这50名少女自动升级为嫔妃,名义上算是皇帝的女人了。 抚养柳姒月的王贵人以前就是闯到这一关,但是万历毛都没碰她一下。 剩下这50人姿色不相上下,即便是与郑幼薇相比也不遑多让,只是比郑幼薇少了一种清冷孤傲的气质。 皇帝只要一后二妃,这时候就得看运气了,第七关一般该由太后或太妃来看,看谁顺眼就让谁晋级,现在宫里身份最高的女子就是李庄妃了。 朱常洛的太子身份被罢免后,李庄妃也不是妃嫔了,朱由检赐她静安夫人的名号,令其入住慈宁宫。 朱常洛的妃嫔不止一个,可朱由检唯独尊崇李庄妃,也难怪有人传朱由检跟她的流言。 慈宁宫前的广场上,刘若愚摇着小旗:“来来来,别走散了,等会儿见到静安夫人都安份点,谁能让静安夫人看上,谁就能当贵妃娘娘,没准还能当上皇后娘娘,能不能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就在今天了。” 50名容貌姣好的少女三人一排的跟在他身后,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五千选五十,百里挑一的概率她们都过来了,现在50选3,被选中的概率反倒还高些。 人群中,穿着的白色长裙柳姒月手心里都是汗,她跟李庄妃不熟,没有绝对的把握被选中。 她身边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隔着裙摆拍了拍她手背:“别紧张,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没被选上也能留在宫里。” “玉凤姐,咱俩要是都能选上就好了,你不知道皇上人可好了,就是…” 说着眸光一黯,撅着小嘴:“被坏女人和疯婆娘缠上了。” 旁边的少女周玉凤知道她是椋王举荐的,对她的话倒也不觉得奇怪,望着身前的两排人,她的心里也很期待。 大明的少女,有几个不想嫁给皇上,尤其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天子。 一名慈宁宫女官来到宫门前跟刘若愚交代完,刘若愚摇动小旗:“好了,跟我…” 刚要带人进去,不远处响起魏忠贤轻佻的声音:“这不是刘公公么!” 刘若愚循声望去,不远处的宫道上,魏忠贤拖着跛腿带着已经沦为他跟班的王体乾走过来。 刘若愚走过去,与魏忠贤相互施礼后,魏忠贤扫了眼刘若愚带来的少女们,一大群美女他让烂赌鬼出身的他都看花了眼。 “这都是给皇上选出来的佳丽?” “正是,我正要带她们去给静安夫人瞧瞧,瞧上的仨人明儿啊就能见到皇上。” “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都是美女啊。” 魏忠贤拖着跛腿靠近这群少女细细端详,他发现了人群里的柳姒月,每次看到她,他就想起被自己卖了的女儿,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后,继续看其他人。 忽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吸引了他的注意,看到这少女的一刻他呆住了。 这少女穿着跟其他人一样的白色宫裙,头上只有一只银钗装饰,旁的再无半点修饰,连淡妆都没有画,绝对的素颜美女。 肤若凝脂,眉毛修长而俊秀,朱唇皓齿,眉目柔和,观之便觉温柔可亲。 魏忠贤盯着少女的侧脸,这不是一见钟情的感觉,是一阵莫名的心悸与恐惧,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只被饿急了的野猫逼到墙角的老鼠。 少女察觉到他的目光,斜眼看了他一眼,只一眼,魏忠贤通体生寒,身体力气瞬间被抽空,腿上一软,差点直接给她跪下。 幸好刘若愚扶的及时才没让他真跪下,刘若愚把他扶到一边:“魏公公您这是怎么了这是?没休息好?” “额…是有点没休息好。” 魏忠贤尴尬的笑笑,偷偷指向那个令他心悸的少女:“那个小女娃叫什么名啊?” 毕竟观察她们一个月了,刘若愚随口就来:“她啊,张嫣,河南祥符人,虚岁十五,不瞒魏公公说,我来还挺看好她的。” 要真让她当了皇后…… 魏忠贤光是想想就觉得心脏像被一双大手捏住一样难受。 小声对刘若愚道:“刘公公,依咱家看,此女双颊微润,日后长大成人,必然肥硕,缺少风趣,不能成为正选,把她的名儿从册子上勾了,省的以后给皇上添堵。” 刘若愚笑着摇摇头:“如果论端正有福,贞洁不佻,此女当为上等人选,况且,都是被太医检查过的。 若是成年后体态肥硕,那就是太医的失职了,不劳魏公公操心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带人进去了,别让静安夫人等急了。” 说完就要带人进去,魏忠贤实在不放心,抓住他衣袖:“刘公公,咱家这可是为你好。” “心意我领了,但是用不着。” 刘若愚试着挣扎,魏忠贤死拽着不放,这时候,王体乾已经从小太监手里拿过这些人的花名册,找到张嫣的信息仔细看了一会:“刘公公,此女的生辰八字跟皇上不算太合啊。” 魏忠贤立刻借题发挥:“刘公公,八字不合可不行,不然怎么做皇上的贤内助,把她勾了。” 一味的为一个女人跟他纠缠,就算有些木讷的刘若愚也觉察到不对了,狐疑的盯着魏忠贤:“魏公公您今儿可有点怪啊。” 魏忠贤明显心虚:“我这也是为了皇上,也为了你考虑。” 王体乾帮腔道:“刘公公,魏公公的确是为了您好,此女的生辰八字跟皇上的八字只能算是一般,我算了算,倒是跟椋王殿下的八字极合。 想来此女只有王妃之命,而无入主后宫之福气,真让她进去选不上还好,要是选上了以后还不定出什么事呢。”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您可以打听打听椋王殿下的八字,看看是不是与此女的八字相合,我也扫了眼别人,这个26号周玉凤的八字跟皇上是最合的,要我看,此女才是后宫之主的上佳人选。” 见他说的煞有介事,刘若愚也犹豫了,魏忠贤再加把劲:“刘公公别犹豫了,咱们手上这么多事,就别给自己找事了,我让人把她送给椋王殿下,也算你成人之美了。” 魏忠贤执意如此,刘若愚点点头,回头道:“张嫣过来。” 张嫣两手抱腹,低头走来,刘若愚一指魏忠贤:“这位是皇上身边的魏公公, 魏公公要把给你送给皇上的兄长椋王殿下,您可愿意啊?” 送到朱由校身边,可比在这儿赌50选3的概率好多了,张嫣抬头直视魏忠贤:“民女不愿意的话,魏公公会用强么?” 魏忠贤心虚的别过头去:“怎么可能。” “那民女不愿意。” 张嫣转头看向刘若愚:“刘公公,进入慈宁宫面见静安夫人是民女的权利,两位公公如果沆瀣一气,民女只得认命,倘若刘公公尚有一丝良知的话,民女现在就要回去了。” 刘若愚无可奈何的看向魏忠贤,魏忠贤已经吓傻了,王体乾更是无话可说。 慈宁宫女官再来催促:“快点啊,夫人都等急了。” “那魏公公,我带人进去了。” 魏忠贤一言不发,目送着刘若愚带着张嫣和其他人进了慈宁宫,他心里则越发不安。 第182章 册立皇后 这次魏忠贤的预感神准,李庄妃最有眼缘的三人是:河南祥符人张嫣、北直隶大兴县人周玉凤,以及柳姒月。 过了第七关的三人注定一生尊崇,三人的资料被送进暖阁,魏忠贤再怎么不安也改变不了事情结果了。 第二天中午,三人被带到养心殿觐见皇帝,觉得不安的魏忠贤也跟其他几个秉笔太监换了班,伺候在朱由检身边。 养心殿里温暖如春,平常也没有外人来。 即便是选妃这种事,朱由检也毫不在意,穿着身柔干爽柔顺的白色睡袍,光着脚盘腿坐在桌面上,左手拿着奏本,右手握着朱笔写批语。 刘若愚带着三女走了进来:“主子,人带来了。” 朱由检不轻不淡的哦了一声,把手里批完的折子随手丢到地上,魏忠贤像条狗一样在地上捡,朱由检扫了眼仨人,都是万里挑一的美女。 张嫣虚岁15岁,柳姒月13岁,周玉凤10岁。 朱由检眼皮耷拉着,用手拄着脸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本来呢,礼部说要举行个册封大典,但国家财政困难,哪儿哪儿都需要钱,朕也就不举办什么大典了,直接把东西发给你们。” 尚宝卿已将代表象征皇后、皇贵妃身份的册、宝、印三样物品准备妥当。 朱由检跳下桌子,踢开魏忠贤递来的鞋子,来到三人面前,从下往上看着三人的脸。 来到张嫣面前时候,眯眼仔细打量了好一阵:“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怎么就把魏忠贤吓成那样?” 边上的魏忠贤赶紧跪下,砰砰砰的磕头:“奴才罪该万死。” 地上有地毯,朱由检随他去磕。 来到尚宝卿身边,拿起托盘上的皇后金印,看着这美轮美奂的印玺:“朕虚岁十二,未来四五年不会碰女人,且政务繁忙。 你们中有人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不必为朕守活寡,朕让你们自己选,是留在宫里守几年活寡,还是朕赏你们一些金银,送你们还乡?想好了再回话。” 三人从五千女子中脱颖而出,自然不愿意在这时候放弃,张嫣抬起头直视朱由检眼睛:“民女愿留在陛下身边。” “民女也愿意。”周玉凤和柳姒月也都表态。 “《女诫》你们都看了,朕给你们机会了,以后如有失德,可不要怪朕。” 三人还是不悔,朱由检把盛有皇后宝册、印章的托盘送到张嫣手中,张嫣双手将托盘举过头顶:“臣妾拜谢陛下。” “你胆子很大,皇后,是你的了。” 张嫣俯首,朱由检又把盛有皇贵妃宝册印章的托盘分别交到周玉凤和柳姒月手里,跟周玉凤他没什么好说的。 把东西给柳姒月的时候他是犹豫的,以柳姒月的身份她连入场资格都没有,能通过前七关,里边肯定有黑幕。 但人都到这儿了,犹豫片刻,还是把象征皇贵妃的东西给了她,柳姒月异常激动:“奴婢…不,臣妾拜谢陛下。” “都下去,会有人带你们熟悉宫中环境的。” 张嫣三人离开后,朱由检犯了难,现在难点在于怎么跟沈瑶和郑幼薇交代,她俩都是家世不够资格,却都对皇后之位有想法。 现在皇后、皇贵妃都封给别人了,该怎么向她俩交代? 在他为难的时候,朝鲜汉城郊外的官道上,一支装备精良的明军正在向汉城行进,他们是傅宗龙的定忠营一部。 朱由检虽然要帮李倧为王,但在此之前,明军要先接管朝鲜全境防务,朱由检选择让定忠营全军入朝。 官道上的商旅行人纷纷避让,定忠营将士的士气不错,个个身着甲胄,目光炯炯,一望便知是训练有素,一辆辆威武的炮车无声炫耀着他们的威力。 中军大纛下,一身戎装加身的傅宗龙高坐于马背之上,目光似电,率领大军来到汉城北门外。 对于皇上的心意,他大概能猜到一二,朝鲜军队大规模裁员之后,需要一个统帅朝鲜全军的人,这个人多半就是他了。 虽然是个莫大机遇,但同样伴随着大危险,一旦努尔哈赤举重兵来攻,分散在各座城市的兵力不一定能守的住。 廖昌期、黄龙、李卑三人与李尔瞻等朝鲜臣子早已等候多时,廖昌期三人尚未将朱由检给他们的密诏拿出来,李珲也没听到风声,李尔瞻这种为了权利不惜攀附金介屎的佞臣更是频繁向廖昌期三人示好。 看好傅宗龙带着大军前来,李尔瞻更是热情的招呼傅宗龙进城,几人仿若无事一般聊着正常的闲话,跟李卑来时的流程一样,李珲明天会在王宫里举行酒宴欢迎傅宗龙的到来。 酒宴前的夜晚,定忠营的夜不收把李珲的安排馆驿外的暗哨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之后,李倧带着支持他的武人申景禛、李曙,文人金瑬等重臣来到馆驿。 他的支持者里,文官人多,文官以金瑬为首,他们这些西人党官员在李珲统治下极度缺乏安全感,很多人都暗中支持李倧。 领头的金瑬更是在万历四十五年被牵连进三清洞结义事件,说金瑬和与其他几名官员他家所在的三清洞结义。 一群当官的突然要结义,这里边肯定大有文章。 李珲立刻将金瑬等人下狱,险遭处死,即便后来脱罪了,李珲也不再用他。 馆驿的下人几乎都被他们收买了,没被收买的也吃了下了迷药的晚餐,现在睡得跟死猪一样。 馆驿大堂里,一盏盏油灯将整座大堂照的亮如白昼,廖昌期身边,文官穿袍,武将披甲,众人已准备完毕。 李卑带来的一千骑兵已经接管了汉城各门的防务,原先守城的都监兵现在已经各谋出路出去了。 傅宗龙的大部分士兵留在与大明接壤的平壤、咸镜两道,接管这两道的防务,跟他来汉城的士兵只有1500人,只要他们也已足够发动一场军事政变了。 历史上的仁祖反正,李倧把众文官的家丁聚起来,凑了六七百人,再加上从城外赶来的七百士兵,总人数不到1500人就把事给办成了。 廖昌期作为行动策划者,这种情况下已经不需要什么详细谋划了,城门都在他们手里,直接让傅宗龙带人冲进王宫就行了。 第185章 秀忠试探 安顿完江用卿之后,汪文言立刻赶回江户,作为商人,他这次只是来照看他在京中的产业,他的发展重心还是在江户城,在德川家。 德川家从丰臣家夺取扶桑也有20多年了,纵观德川家历代将军,只有前三代将军算是合格的君主。 德川幕府的第一代将军德川家康已经去世,现任的第二任将军德川秀忠虽然才四十多岁,但在早年的征战中受了伤,身体一直不好。 汪文言现在主要相交的是德川秀忠最年长的儿子,也就是未来的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 后世评价这三人的时候,甚至有“家康打天下,秀忠立法度,家光铸辉煌”的说法。 12月15日,汪文言带着给德川家的小崽子们准备的礼物来到德川秀忠的将军府,逆天的交际天赋让他跟看门武士的关系都处的很好。 送上拜帖等待回复的时候,他也跟领头的武士聊上了,他的几个随从则偷偷给其他武士手里塞银瓜子。 武士们都喜欢这位既会说话,又会来事的商人,对他的态度格外的亲切。 在一派祥和的氛围中,一名地位颇高的武士出来将汪文言领进府内。 汪文言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府内的一些格局都已经熟悉了,跟着武士七拐八绕的来到东院的一座房子外面,刚在门前跪定。 引路的武士正要通禀时,门就开了。 17岁的德川家光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来到门前,看到他,汪文言立刻俯首:“家光大人。” “三水君免礼,这次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德川家光笑盈盈的问他,跟其他一样,他也很喜欢跟汪文言相处,即便他知道汪文言接触他是有目地的。 “家光大人,这次我给您准备了一瓶仙方灵露。” 汪文言依旧跪着不起,从随从提着的箱子里拿出一个拳头大的白玉瓶呈给德川家光。 德川家光拿着瓶子晃了晃,瓶中盛放着某种液体,打开瓶塞闻了闻,一种五谷的香味沁入鼻息,很是好闻。 “三水君,什么是仙方灵露?” “回大人,此物世间难得,服用一瓶可延寿半载,祛除内疾,要用生长在万年不化之冰川的雪莲露水,佐以小蓟、龙齿、凉叶(薄荷)、翠云草等诸多药材放在一起反复熬制,提炼精纯。 明朝的那位万历皇帝每年也只能服用一瓶,其中一种药材叫帝皇草,已在世间绝种,当世共存五瓶仙方灵露,四瓶在明朝皇宫里,一瓶就是您手中这瓶了。 我也是趁着明朝皇位变迁之际,才侥幸得到这瓶,一路辗转到了京都,我亲自去京都取回就拿来献给大人。” 吹的神乎其神,实际上这玩意儿就是蒸馏米汤。 但德川家光不知道,头顶豪商名头的汪文言送给他的东西,他自然以为不是凡品,笑着收下了。 “家光大人,这位是?”汪文言看向被德川家光牵着的小女孩。 “这是我的养女大姬,我十一叔把她过继给我了,大姬,快来见过三水伯伯。” 穿着一身粉色和服的德川大姬对汪文言鞠了个半躬:“见过三水伯伯。” “哎,好。” 汪文言有些为难摸摸兜:“我今天没带什么多余的东西,这样。” 他把自己腰间的羊脂玉佩摘下来送到德川大姬面前:“这块玉虽算不上极品,但也跟了我好几年,算是我给大姬的见面礼了。” “好漂亮的玉。”7岁的德川大姬一眼就喜欢了玉佩,抓到面前把玩。 德川家光训斥她一声“没规矩”后,对汪文言道:“三水君太客气了,每次来都给我带东西。” “这些不算什么,为商者,依附权贵而得大利,我给大人进献礼品,换得躲在大人的羽毛躲避麻烦。” 德川家光明白其中的道理,“父亲大人要见大姬,三水君也一起来。” “我也要去?” “你是明朝豪商,家资巨万,船只无数,坊间传言说只要出得起钱,没有什么是你弄不到的,就连武器也一样,所以父亲想见见你,一起来。” “是。” 汪文言侧过身子让路,跟在德川家光身后来到德川秀忠居住的院落,经过通禀后,三人进入内室。 内室正中间放着一个烧得正旺的炭火盆,42岁的德川秀忠坐在比榻榻米高15的平台上,双手捧着茶杯,杯子里茶水还冒着热气。 他的家老(管家)和若年寄(禁军统领)二人腰配短刀,跪坐在他右手边的地方,对三人投来打量的目光。。 三人都是月代头,也就是头顶一片地中海,使头皮露出呈半月形,后脑勺上束起一股十厘米长的发髻。 月代头在扶桑全国都很流行,据说是为了在战场上便于戴上头盔,避免闷热,来到扶桑后,汪文言也剃了这么个奇怪的发型。 “父亲大人,大姬和三水君来了。” 德川家光见礼后,德川秀忠只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让汪文言退到一边,自己带着大姬跪在榻榻米上。 大姬给德川秀忠磕头之后,德川秀忠眼里露出难得的慈祥:“起来说话。” “谢谢爷爷。” 德川秀忠仔细打量着这个自己兄弟的女儿,“几岁了?” “7岁了。” “嗯,相貌不错。” 大姬再一叩首:“谢谢爷爷夸奖。” 德川秀忠抿了口茶水:“你喜欢学问么?” “喜欢。” 德川家光侧过头:“别说谎哟。” 旁边的家老和若年寄二人认不出笑出声来,德川家光笑了笑:“顽皮的很,有时我根本管不了她。” 德川秀忠也露出笑容:“从小被赖房那家伙当男孩子养,这是难免的事,大姬。” “在。” “我问你,你父亲有4个儿子6个女儿,你有三个姐姐跟你年纪相仿,但你知道为什么不是她们来,而是把你送来,这到底是为何?” 大姬的小脑袋还不明白其中道理:“我不知道。” 德川秀忠眉毛微挑:“那我来告诉你,尾张、纪伊、水户三家中,最早出生的就是你的父亲赖房,但赖房早年生出的都是女儿,而其他两家则是儿子多。 生出儿子前,赖房只告知幕府你前面的五个姐姐,而没有告知你的存在,所以,你才会到这里。” 大姬似懂非懂点点头,旁边的汪文言可是听明白了, 这个大姬就是个凑数的私生女。 尾张、纪伊、水户被称为御三家,三家也姓德川,是将军之位的替代者。 当德川家康的直系血脉要断绝了,或者某个儿子生不出孙子的时候,就从御三家中选拔优秀子女填补主脉。 德川家光今年已经17岁了,跟他同龄的兄弟们现在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而德川家光只有一个出生既夭折的长男。 自去年年初,长男夭折到现在,他的几个女人没一个肚子有动静的,似乎是要断后了。 “大姬,爷爷保证在这里你会过的比之前更开心,今后要其他房的兄弟姐妹和睦相处,绝不可以轻视比你年长的人。” “遵命。” 教育完小的之后,之后就轮到汪文言了,对他,德川秀忠可就不那么慈祥了。 “三水言,最近我经常听到你的名字,有人说你是海盗,有人说你是明朝的世家子弟,甚至有人说你是明朝的某位王爷,我对那些不关心,我关心的是,有人说你能弄到其他人弄不到的东西?” 汪文言微微躬身,不卑不亢的回答:“盐铁骡马,将军大人需要什么,在下都可代为采买。”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汪文言眼睛眯起:“将军大人说的是…” “武器!铁炮、焙烙玉,甚至大筒!” 扶桑人把火铳称作铁炮,而把火炮称作大筒,焙烙玉则是一种用陶罐装的燃烧发烟弹,造型上与夜壶一模一样。 汪文言笑而不语:“将军大人为什么问起自己不需要的东西?” “我不需要不代表所有人都不需要。” 说着他拍了拍手,一名侍者捧着一面叠的整整齐齐的旗子进来,把旗子放到汪文言身前的榻榻米上。 在德川秀忠的眼神示意下,汪文言张开旗帜。 这是一面由白、黑、白三色组成的旗帜,他知道,这是德川家的家族旗。 把这面旗帜交给他,意味着汪文言的产业可以打着这面旗帜做生意,店铺门前挂上这面旗子,代表这里是德川家的产业,敢来找事的人视为对德川家的挑衅。 这面旗帜背后的意义太深了,汪文言虽然心动,却先反问:“我要付出什么?” 德川秀忠身体前倾,手脚并用的爬下高台来到汪文言身前半米的位置:“告诉我,谁跟你买武器了,买了多少,告诉我,这面旗就是你的了。” 平心而论,这是比笔很划算的买卖。 汪文言叠好旗帜:“将军大人,世人都说商人狡诈,在下却坚信无信则不立,不管什么人,只要在下选择与他做交易,他有要求,在下就会为他保密。” “没的商量?” “将军大人不要让在下为难,在下不想失去扶桑这个市场。” 汪文言说这话时,心里完全不慌,德川秀忠注重法度,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杀他。 果然,汪文言的拒绝非但没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与众不同的行事准则还让德川秀忠另眼相看。 第186章 正月之变 “三水君,你能弄到的火器,什么价格?” 德川秀忠对汪文言的能力很好奇,汪文言知他试探,笑着回答:“将军大人,西边的明朝正在更新武备,换下来很多火铳,那些火铳本该集中销毁,在下使了些手段从中节流。 虽是用过的,但大多数还能用,将军大人如果需要,在下愿意以每把1两8钱卖给大人,每把铳再额外奉送10发弹丸。” “太贵了!!!” 德川秀忠还没表态,掌管武备的若年寄就发出抱怨,虽说扶桑早期的火器依赖进口,但丰臣秀吉死后,扶桑已经可以自行生产火器了。 扶桑人造一把火铳也才2两,汪文言卖二手的居然敢要一两八钱。 汪文言不解释,德川秀忠明白,这个价钱的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要让人冒着杀头的危险把火器弄出来,再装船运到扶桑,路程遥远,汪文言作为商人也得赚钱,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况且,扶桑的军工体系还是太弱,无法与早就形成专业制造体系的明朝相比。 “那全新的呢?” “全新的打火铳二两三钱,鸟嘴铳5两银子一把,佛郎机炮20两银子一门。” 作为军火,这个价格已经很优惠的,德川秀忠对此很满意,汪文言的价格比洋鬼子开的价便宜多了。 跟家老交换了个眼神,家老点点头,德川秀忠答应下来:“稍候家老会与你商议购买的详细数目。” “是。” 正事谈完了,德川秀忠开始跟他聊些闲话,旁敲侧击的试探汪文言的底细,汪文言的政治智商也不低,回答的滴水不漏。 德川家的大中黑旗虽然没得到,但这次跟德川秀忠的谈话也还算顺利。 …… 在大明,到了年底,国家反倒更忙了。 朝廷六部正在核算今年的财政开支以及明年几项大工程的开销,尤其是户部与兵部的官员最忙,官员们一连几天打着算盘,总算在月底前把今年的财政报表送到朱由检面前。 今年收缴了藩王田产,成立国家农民协会,田赋较去年还没有太大增长,主要的米、麦两饷加起来为2800万石,商税比去年增加20万两。 朝廷财政相较于去年有微弱的增长态势,除了正税之外,今年收上来的辽饷总价值291万两。 这些是明面上的税,朱由检查抄藩王家产,再让东厂查抄锦衣卫的家产,得到的银子财物是直入内帑的,光是这一项就给他带来了总价千万两白银的收入。 明朝藩王两百多年积累的收入,一朝收入内帑,这笔财富是惊人的。 一番统计下来,朱由检这一年抛除各种杂七杂八的开支,兼有内藩王财货的支持,节余945万两,这个数字与朱由检自己计算的大体不差。 查抄藩王所得的土地分给百姓了,商铺并入曹三喜的集团,以一个化名购买集团股份。 六部的各项开支,朱由检自己在纸上用数字与加减乘除算了几天,大体无误后,该批的就都批准了,不该批的就让都察院与刑部介入核查。 除国家层面上的收入外,他在西欧罗巴集团还有股份。 日日月月,西欧罗巴集团都在扩展,曹三喜这一年忙的就是扩张与维持稳定,集团的扩张速度只能用野蛮二字形容。 一年间,几十万中小商人被西欧罗巴集团排挤的只能关张歇业,这种野蛮的扩张让南方的商人们注意到集团无限的发展潜力。 明朝的商业中心在南方,长江两岸以商业贸易为主的市镇多达六千个,商人们早就形成一个个小团体抱团经商。 早在十月份的时候,各地商人纷纷派人北上参加今年入股大会,今年的会议为了照顾南方商人,定在河南新郑举行。 从全国各地涌来的上万名大商人把新郑城里的客栈酒肆全部占满,一间普通客房甚至炒到一两银子一晚,昂贵的价格反倒刺激了民宿的发展。 人多了,今年的入股大会开到正月才堪堪结束,南方商人的加入让集团迅速膨胀为全国性的商业团体,国家商业命脉大都握在集团手中。 人一多,股份就容易出现问题。 曹三喜把集团股份分为一亿股,朱由检明里的四成股份雷打不动,抄没藩王的得到的商铺又占了5,剩下的商人分剩下的55的股份。 并在南北两京、西安、成都、青州、广州等大城市设立股票交易所,用于股票买卖。 在万千小商人的血泪中,西欧罗巴集团成为此时世界第一大商业体系,经营范围涉及各行各业,仅流动资金就达到5000万两白银。 今年的股东大会,集团盈利613万两,朱由检可以分到了245万2千两。 相较于集团规模而言,挣的还是少了,曹三喜这一年都忙着熟悉新到产业与稳定,根本没多少时间经营创收,这个数字的朱由检也还能理解。 年底了,锦衣卫从全国各地抓捕的贪污官员与欺民小吏们被刑部拟成勾绝名单送到朱由检面前,朱由检在每张名单上画一个大圈,把所有名字都圈起来,全部处死。 自古以来,整肃吏治就是最得民心的举措,朱由检画了几个大圈,让他又收获了一波声望。 另一方面,蒸汽机车的研究项目也有了长足的进展,朱由检早就已经批准在北京城外建设一条3公里长的铁路,年底时刚好建成。 军器局弄出来的早期蒸汽车头,一个车头只能拉动5节车厢,军器局的工匠想了个办法,在火车两端各放一个火车头,一个在前边拉,一个在后面推,就能带动十节车厢了。 军器局的工匠们经过调试,确认没有问题后,朱由检与在抚顺一战部分阵亡将士的遗孀成为乘坐蒸汽火车的第一班客人。 跨年的一刻,朱由检是在车厢里过的,木制车厢里不比车外暖和多少,人们对火车的新奇感冲淡了冬日的寒冷。 第187章 蒙古入侵 确认了蒸汽火车的可行性,第二天徐光启就带着三条铁路线的修建计划进宫请求朱由检选择批准。 这三项计划,一条是西南走向的北京—太原—西安。 一条是山海关—北京—济南—新郑。 第三条则是杭州—长沙—广州—南宁。 三条线路各有各的好处,可朱由检却犯了难,三条线路的相关预算也大概算出来了,就拿第一条京西线来说,三地直线距离就900多公里,还要因当地的实际情况变动铁路线,增加区间站。 整条铁路保守估计要按2000公里来算,军器局估计修建1公里铁路就要1万两银子,整条线路下来,大概2000万两银子。 这个数字相较于后世的铁路价格已经很便宜了,这个时代的蒸汽火车不需要太高的速度,30~40公里每小时的摇,就可以被称为高速铁路了。 朱由检筹一下的话,这条铁路还是能建成的,但是手上也就没应急的银子。 如果从曹三喜的集团里拿出40流动资金的话,倒是能修成,但流动资金是拿来交易创收的,这也不行。 能让钢铁产量翻番是个好消息,他在想,多建立工厂就能给很大一部分无田可种的百姓提供工作。 有着明朝强大国力的支持,朱由检还能考虑修建铁路,修建铁路这种事放到其他国家是想都不敢敢想的事。 修建铁路除了钱,最重要就是钢材了,这种钢材要与火铳枪管的钢材是同一标准,十斤铁才能弄到一斤合格的钢。 就算没有蒸汽机,大明王朝也是同时期世界第一钢铁大国,产值超过欧洲各国的钢铁产量总和。 早在嘉靖年间,大明全国民营铁产量为2亿6923万明斤,约为16万吨铁的产量,与18世纪初的欧洲钢铁总产量14万——18万吨铁在同一水平线上。 小规模使用蒸汽机进行生产后,大明铁矿的产量已经达到了30万吨,也就是3万吨钢材。 大明的钢铁年产量还能支持几年内修建一条这么长的铁路线,其他国家想都不敢想。 花2000万两修一条路? 朱由检还没那么傻,用朱笔在徐光启拿来的地图上画出山海关—唐山—天津—济南一线。 山海关可以快速向东北投送兵力,唐山是中转站,天津的天津港是渤海湾重要的港口,将来的建造蒸汽轮车需要的物资可以通过铁路线运输。 至于济南,万历朝鲜战争时,全国各地运往朝鲜的物资都先运到山东,在走水路运到朝鲜,山东省官员有足够战时调度经验。 南方的兵员、物资可以在济南聚集向北方运输,而北京,北京附近的官道宽阔而平整,足够满足日常交通所需了。 把画好的地图拿给徐光启:“就这条了,尽快做个预算出来。” 整条线路直线距离580公里,一条早期单程铁路,1公里大概需要120吨钢材,复线的话240吨,大概七八百万两就能建造完毕,以大明现在的钢产量,举国全国之力足以维持修建这条铁路需要的钢材。 朱由检幻想着修建铁路的时候,河套地区的蒙古人正在给他准备一份大礼。 …… 陕西,榆林。 现在大概是二更天,守城士卒都没什么精神,即使是当值士兵也是抱着长枪,昏昏欲睡。 一群头戴厚实毡帽,穿着深色皮袄的蒙古人在夜色掩护中悄悄潜到城下,随着领头人的一声冷喝:“上!” 其他蒙古人拿出准备好的钩爪扔到城墙上,一连串叮叮当的声音吸引了一个还没睡着的小兵注意,小兵来到墙垛边往下一看。 领头的蒙古人这时已经爬上来了,一把弯刀将小兵砍翻。 “啊!” 小兵的惨嚎在呼啸的风声中并没引起其他人的重视,听到的人也只以为是做梦发癔症了。 其他蒙古人陆续上城,在领头的蒙古百户下城时候,才被一个起夜的士兵发现,士兵一声惊呼:“敌袭!!!” 喊完连忙抽出腰刀,一个蒙古人张弓就是一箭,箭矢穿喉而过,士兵不甘的倒下了,临死没能拉上个垫背的,多少有些遗憾。 可他的那声敌袭却起了作用,城楼里的人都惊醒了,很多人衣冠不整的就冲了出来,拿着长枪或者大刀朝蒙古人冲来。 “快开城门!” 蒙古百户不再掩饰,立刻带着手下强攻,趁着黄花峪参将没有反应过来,带人冲到城门洞里砍翻几个睡眼朦胧的明朝官兵后,带人打开城门。 城外的夜色中,一支千人左右的蒙古骑兵看到城内传来喧哗声,领头的千户抽出佩刀,光滑如镜的刀身反射着月光,看着如同国王的权杖一般神圣。 “雅哈次特的勇士们,杀进去!” 蒙古骑兵发起冲锋,城里当值的参将此时也从睡梦中惊醒,立刻指挥人手夺回城门,卫所官兵久未操练,武备松弛,根本不是这群蒙古人的对手,就算用人命堆一时间也无法消灭他们。 随着城外蒙古骑兵的靠近,城门洞里的蒙古人赶紧靠到墙边,马背上的蒙古人连连发射出铁箭,射倒一片士兵。 骑兵入城,榆林卫沦陷。 同样的情况在延安府也发生了,但延安守军发现的早,在蒙古人还没上来的时候,就用箭矢将他们射下,这帮搞偷袭的蒙古兵鲜血飞溅,惨嚎连连。 等天亮,蒙古骑兵冲到距离城墙几十步远的地方疾驰而过,向城墙上的守军射箭,已经有所防备的守城官兵用弓箭、火铳还击,没让蒙古人得逞。 公元1622年正月,河套蒙古入侵延安、榆林等处,深入六百里,杀害、掳走数万人,延绥巡抚张之厚、总兵杜文焕匿不上闻,后为陕西道御史高推弹劾,京师震动。 第188章 国事多艰 即便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公元1622年也是大明开年不顺的一年,因为消息传递速度慢加上地方官员的有意隐瞒,朱由检收到消息时已经是二月中旬了。 养心殿里,看到高推弹劾奏本,朱由检怒不可遏,抓起桌上的砚台使劲扔到墙上,青瓷砚台瞬间摔得粉碎。 当值侍候的张宏和几名宫女太监赶紧跪下,朱由检抓着高推的奏本,怒意难当:“狗东西,他们怎么不去死啊!该死!该死!该死!” 嘶喊间一把将奏本扔到地上,还不过瘾,横臂把书桌上的东西连朱笔在内一起扫到地上。 饶是如此,胸膛依旧剧烈起伏,指着房门:“去告诉骆思恭,把那两个狗东西抓来,朕要亲手剐了他们。” “是是是。” 天子一怒,张宏也瑟瑟发抖,赶紧指挥手下太监去传令。 发泄之后,朱由检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坐到书桌后捡起一本折子来看,又是一件糟心事。 这是辽东巡抚王化贞弹劾熊廷弼的折子,这俩人不合在辽东官员中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两人不合的原因有好几种,其中就有党争的因素存在。 王化贞是东林党,熊廷弼是楚党,朱由检拿起张宏捡起来的朱笔在奏折下写上评语:闭嘴。 再拿起一本,还是一件破事。 一股千人左右的女真人深入辽东,在西平堡一带徘徊,尝试进攻未果后撤退,在平阳桥与曹文诏的一千骑兵碰上,双方各伤亡几十人后,女真人败走。 在奏折上写下一个敕字后,再拿起一本内阁加急奏折,这次是大事,山东地震。 兖州府、济南府、东昌府同时地震,其中济宁州更是发生百年未有的大地震。 二月初六,郓城县地震声音如雷,大地开裂,地下水喷涌而出,鸡犬鸣吠,儿哭娘喊,房倒屋塌。 巨野城的城墙都塌了一半,历城震声如雷,房摇地动,曹州(今菏泽)、城武、曹县、金乡、鱼台,皆大震有声。 山东有几十个县被地震波及,房屋倒塌无数,灾民上百万(55级地震)。 再拿起一本,河南地震。 河南的洛阳、偃师,开封的杞县、尉氏,归德府的商丘、睢州等地均有大地震,震感比山东稍小。 再拿一本,南直隶地震。 南直隶的徐州、肖县、沛县、丰县等地,也有地震(6级地震)。 地震波及三省三十余府州县,光是安抚灾民就是个大问题,直接经济损失上千万两。 一天里连续看到这么多糟心事,朱由检心里异常烦躁,把朱笔一扔:“敲钟、上朝。” 接连不断的钟声回荡在北京城上空,在京官员休假的取消休假,回到官署办公,有资格上朝的立刻以最快速度来到皇宫上朝。 朱由检再不想上朝,这时候也得上朝了。 防灾减灾救灾考验一个国家治理水平的高低,朱由检向群臣宣布三省大地震的消息后,亲自调度指挥救灾。 他才是大明朝实际意义上的户部尚书,国家有多少钱、多少米粮、布帛,每项开支应该是多少,他心里都清楚。 即位以来的不断加强皇权,大大提升行政效率,整个调度过程异常顺利。 安排完六部救灾的事情后,朱由检说起河套蒙古入侵的事,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有个说法。 让王猷出使蒙古向林丹汗问罪,林丹汗还是名义上蒙古之主,狗咬人了,狗主人就得负责,要是不负责,今年的市赏可就没有了。 对于蒙古人,朱由检觉得自己已经够容忍他们的了,林丹汗要是不给他个满意的答复,那大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 王猷领旨退下后,朱由检又引出一个新话题:“一千来人的建奴就敢入侵大明,真是不知所谓,我大明子民亿万,不能总是被动挨打,朕意,两年内将曹文诏、周遇吉二人的军力,各扩充到5万。 曹文诏为矛、周遇吉为盾,起码不能让建奴再嚣张了。” “启禀陛下。” 兵部尚书沈盛时走出班列:“年前陛下已令朝鲜傅宗龙部扩军至三万人,那是为朝鲜防务考虑,又有李卑、黄龙二人相掣,若再令曹文诏、周遇吉二人扩军,二人权利急剧扩张,臣担心二人恐生骄狂之心。” “女真人就够狂的了,他们狂点就不行了?况且曹文诏朕不好说,周遇吉不会的,另外你看看这个。” 朱由检让李恩把一份折子递过去:“本来打算过几天再拿出来,现在既然上朝了,就拿给你看,这是朕考虑后制定的新型军制,以及军衔、勋章制度。” 所谓新型军制就是军师团营连排班的作战编制,此时的欧洲已经出现了连与团的编制,这两种编制都是雇佣兵在用。 欧洲雇佣兵以连为单位,几个连凑成一个团,连队指挥官称作上尉,副手称中尉,团由称作上校的军官指挥,助手称为军士长,没有营级编制。 参照欧洲的经验,朱由检弄出了现代军制、军衔与奖励将士的勋章。 周遇吉的军队为第一军、傅宗龙为第二军,曹文诏为第三骑兵军,对这些群臣倒没什么异议,在让他们看来无非是给军队将士换个称呼而已。 “另外,辽东都司面积不小,却一直挂在山东布政使司名下,朕以为不妥,朕决议,改辽东都司为辽宁布政使司,为我大明第十四省。” “吾皇圣明。” …… 侯恂,32岁,东林党人,现在是行人司左司副,从九品,他管的都是跟着翰林官出去办理公务的小吏。 侯恂忙完一天的公务后,回到家中,他的夫人林氏抱着他三岁的儿子侯方域出来迎他:“官人,你总算回来了,可是让客人等急了。” “客人?谁啊?” “只说是你的朋友,我看他文绉绉的是个读书人,还说不见到你不走,我便让他到你的书房里等着了。” “我看看去。” 侯恂官服都不换,来到书房推开门,一个穿着褐色冬衣的男子站在书架边捧着书看的入神。 见到他,侯恂面露喜色:“袁崇焕!” “侯大人!” 在邵武当了三年知县的袁崇焕也到了外官三年一度、京官六年一度的京察了,袁崇焕进京考试的时候与侯恂相交相识,是袁崇焕在京城里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 侯恂郑重其事地让妻子奉茶,随后两人关上门,对他说道:“三年前你跟我说的定边方略,至今回想起来,犹在耳畔。” 袁崇焕微微一笑:“但如今之局势比那时可好多了。” “你还是以前的想法,主守而徐进?” “是,皇上不也是如此想的么,眼下辽东的王化贞、熊廷弼二人。王化贞维稳尚可,熊廷弼虽有赤心,却被王化贞掣肘,至于曹文诏、周遇吉之流,从来都是擅自调动,不听将令。” 侯恂眉头一动,说道:“你是文官,为何如此关心武事?” “大人,我这次来京不是为了京察,而是想请大人举荐我去辽东为官,我想去!” 权力跟房地产一样,越靠近中心就越值钱。 袁崇焕官大,也是外官,侯恂官再小,也是京官,京官出京大三级,更何况此番京察之后侯恂也要升官了。 侯恂在行人司听到关于辽东的谈话都是消极言论,辽东依旧是所有官员都不愿意去的地方,看着袁崇焕自信的脸,听着他肯定的语气,心头大振: “你真的想好了?你的考评成绩不错,又为国建功,得了皇上赏赐,京察之后升个主事不成问题,在南方安安稳稳的做官,何必跑到辽宁受罪。” 袁崇焕霍地起身,拱手道:“请大人奏明皇上,让下官守辽东,下官定还朝廷一个太平!” “好!”侯恂拍案而起,道,“你既有此心,本官明日就上书请旨!” “谢大人。” 从侯恂府上出来,袁崇焕抬头望着躲在云后的月亮,他能感觉到,他的春天要来了。 第二天,他在客栈里等了一整天都没等来侯恂,第三天也是,第四天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待不住了。 他把护卫林凤翔叫来,林凤翔过来见他忙着收拾东西的样子,喜上眉梢:“大人,是朝廷旨意下来了?” “没有,不等了,我们去辽宁。” “大人不妨再等几日啊,兴许旨意就在最近两天了,侯大人不是已经帮你去说了么?” “他说是他说,我去是我去,你快去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大人,要走也总得吃了午饭再走啊,咱又不欠人钱,干嘛这么着急啊。” “你带上干粮路上吃,已经待了这么些天,带我实在待不住了。”袁崇焕表情急迫,像犹如着了火一数, 即便是武人出身的林凤翔也不由深叹一声:“大人,您这性子早晚闯出祸事,行,我去收拾了。” 午后时分,袁崇焕二人已经出了京师,沿通州往东北方向而去,出了山海关,正式进入辽宁地界。 第189章 大灾与疫 袁崇焕等不及,跑去辽东了,朱由检则在忙着安排救灾的事。 三十余个州府县受灾,灾民数百万,现在又是冬季,朝廷赈灾稍有不利,灾民就会成千上万的冻死饿死。 他严厉督促各级官吏积极赈灾就好,一石精米、一石粳米多少钱,朱由检心里都清楚,根据各地户籍人口拨付钱粮,要是哪个地方跟朝廷要的钱粮太多,那灾民里就会多几个锦衣卫。 同时地震带来的地陷、山崩、滑坡、水患、火灾等各种次生灾害相继发生。 根据山东巡抚报说,‘树木倒置、阡陌更反、地裂纵横如画,裂之大者,水火并岀,山移河徙四五里’,连地形都给改变了。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朝廷还要做好预防瘟疫的准备,太医院的太医们被分散到三省去,但人手还是不够。 朱由检甚至下旨号召河北、中原的医生们前往灾区救灾,并让太医们举荐在治理瘟疫上有经验的医者。 一个太医举荐的人吸引了朱由检的注意。 吴有性,字又可,今年50岁,江苏吴县东山人。 他前世住院的时候,医院墙上挂着的古代医者的展板上就有吴又可的一席之地,是明末清初最着名的瘟疫学家。 此时他在江苏一带也已小有名气,对于此人,朱由检直接给江苏巡抚下旨,让他亲自上门把吴又可请到北京来。 吴又可的价值比孙承宗、袁崇焕、孙传庭仨人绑一起还高,他一人可当百万雄师。 要光是灾民和灾后瘟疫倒还好办,骆思恭给他带来一个真正要命的消息。 “陛下,在山东的镇抚使徐四秘报,在山东巨野人徐鸿儒在地龙作乱之后,拿出大批粮食赈灾,大肆笼络人心,形迹十分可疑。 有传言说此人早年就加入白莲教,此次赈灾恐有收买人心之嫌,他在山东﹑南北直隶﹑河南﹑山西等地的信徒把他推为教主,似乎私下里密谋着什么。” 翻看着锦衣卫的徐四秘报,听着骆思恭的口头汇报,朱由检深感事情之严重。 眼下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了,现在又来了个白莲教。 白莲教绝对元明清统治者最头疼的问题,白莲教起源于唐,发展于宋,在宋朝是不合法的,但硬是顶着压力发展起来了,甚至北方蒙古人都受到他们的影响。 蒙古人入主中原后,白莲教受到元朝承认和奖掖,进入全盛,后又被元朝忌惮,取消其合法地位,元朝末年的韩山童、刘福通都是白莲教人,甚至朱元璋背后也有白莲教的影子。 白莲教并不是一个团结的教团,而是一个笼统的称呼,发展到现在白莲教分支极多,信仰的神明的也是五花八门,有信玉皇大帝的、有信阎罗王的,有信人间圣贤的。 最受崇奉的还是弥勒佛,各教派撰有自己的经卷,对统治者而言这些不同的教派实际上仍是白莲教,民间也笼统地称它们为白莲教。 在明朝强盛的洪武、永乐年间,川、鄂、赣、鲁等地多次都发生白莲教徒武装暴动, 仅被锦衣卫记录在案的,就有十字教、焚香教、混元教、红阳教等几十个分支。 在徐四的奏本下写完批语后,把折子递给骆思恭:“此人当严密监视,务必顺藤摸瓜把他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实在不行再动手。” “臣谨记。” 安排完对疑似五省白莲教头目的监视后,接着又是京察的事。 根据明朝的规矩,京察时,南北两京四品以上的官员由皇帝亲自考察,四品以下的官员由吏部、都察院会同考察,如果考核不合格的官员,则会被直接罢黜,削职为民。 这种制度没什么问题,但施行方式有很大问题。 京察主要就通过臣子写“自陈疏”的形式,由臣子自己向皇帝报告过去六年自己在工作上的不足。 试想一下,让你对你的顶头上司面前,说自己过去六年在工作上的失误,大多数人都会说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为了保住工作都会把大问题隐藏起来。 这种制度在正德四年被确立,实施之初较为严格,两百多名官员中有8人被罢免,但到了正德十年时,已经没有一人因京察而罢黜。 到了明朝后期,京察完全成了一种政治斗争工具,除了少数政治斗争中的失败者会因自陈而去位,大部分人都可以安全过关。 朱由检还得抽空看这些没营养的自陈疏,然后在下边批上“不允”二字。 方从哲的自陈疏写的最真实,主要几句是: “臣禀质庸愚,才猷浅薄,蒙先帝不弃执掌内阁数载,而今臣年六十五岁,落齿有五,综理剧繁,力有不逮。 入仕三十二年,感德之情无穷,报德之才不称,言思供职,有负初心。” 硬是把自陈疏写成了辞职奏折,朱由检可不想放他走,提笔批复:“昔严嵩八十二岁尚任首辅重臣,卿不过六十五岁便言已老,为时过早。” 除了看官员们的自陈疏,1622年还是科举年,从全国各地来的上万名举人进京赶考,朱由检已经没有精力主持殿试了。 今年殿试由韩爌主持,殿试之后韩爌将自己与阁臣商议过的名单送到养心殿。 今年科举的前三名是:文震孟、傅冠、陈仁锡。 朱由检拿着名单寻找自己有印象的名字,找到了文震孟、文安之、卢象升、汪乔年、黄道周等人的名字。 还找到一个汉奸:苗胙土。 这些人里最有名的当属汪乔年和卢象升了,汪乔年刨了李自成祖坟,最后不屈而死,卢象升的天雄军是明末三大强兵之一。 将这些人安排到翰林院里后,朱由检几日勤政,终于在几日后看到了侯恂举荐袁崇焕的折子。 京察是先京官后地方官,京察之后,侯恂正好负责考评袁崇焕,他的这份折子表达了对袁崇焕的高度肯定。 朱由检抽出空,让侯恂去带他进宫时才发现袁崇焕已经走了,据店小二所说,袁崇焕似乎欠了谁的钱,离开的时候跟逃一样,午饭都不顾上吃。 …… 2月21日,赈灾的详细办法已经定下,积压的折子也差不多都看完了,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乾清宫,东暖阁里,朱由检穿着一身白色睡袍,与穿着窄袖短衣,足蹬齐膝长筒革履的孙传庭下棋。。 朱由检目视棋盘,手中扣住一枚象牙棋子随意把玩,似不经意的说:“抓捕奢安二人的事你做的不错,回来这么久歇够了么?” 孙传庭微微抬眸,目光在朱由检脸上飞速掠过:“陛下要臣做什么?” “你猜。” 朱由检不动声色的落子,给孙传庭企图过河的马让开路。 “君心难测,臣不敢妄言。” “朕让你猜。” “那臣斗胆一猜,陛下是想让臣去山东或者河南赈灾?”孙传庭落子如风,双方的兵车马炮相在棋盘上杀得难解难分。 “南方那么多干吏,不缺你这一个。” “那臣是要臣去修书?” “翰林院里那帮人还没死绝呢。” “那臣就猜不到了。” “要你去地龙波及的三省征兵、练兵,朕让你征兵,番号第16、17、18步兵师,兵员军饷、待遇与周遇吉、傅宗龙他们相同。” 扩军是朱由检一直以来的想法,以新军替换各地的守军与卫所兵,就可以解决明朝后期军队空饷的问题。 明朝军队吃空饷不是某一地的问题,而是全国军队的大问题,去年他让锦衣卫去一些重要卫所查勘,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山东沿海十卫:缺额544 广东沿海七卫:缺额698 泉州十七巡检司:缺额569 漳州十三巡检司:缺额604 福建镇海卫:缺额761。(真实资料,非杜撰) 一个满员卫所都没有,要是明军缺额都这么严重,那大明账面上百万大军连一半都不到。 风气如此,如果真要处理论罪,几乎要处决全国的中高级军官了,涉及到太多方面与太多人的利益。 与其修补这艘破船,不如趁着船还没沉,打造一艘新船。 孙传庭能左右射,武艺绝伦,对统兵也很期待,朱由检继续说:“具体事情你不用担心,朝廷再难也不会拖欠军队的钱粮,另外朕还会从傅宗龙、周遇吉那儿抽调一部分人手帮你组军。” “臣遵旨。” 一局终了,在孙传庭高超的控局技巧下,朱由检险胜一子。 朱由检抻了个懒腰,扬声笑道:“还是跟你下的痛快,朕跟刘若愚他们下棋,一个个畏畏缩缩跟娘们似的。” 孙传庭莞尔道:“陛下棋力精湛,步步为营,臣佩服。” 朱由检把玩着红方的一颗炮子,“少来那些虚的,朕是奔着输下的,你还是让朕赢了,你厉害。” 孙传庭悻悻一笑,正要说话时朱由检起身下地,来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寒风裹挟着雪花顺着缝隙扑了进来。 朱由检背负双手,望着暖阁外晴雪的宫人:“棋盘上你能相让,然国事多艰,你我君臣,勠力同心。” “臣必尽心竭力效忠陛下。” 孙传庭说完便回去准备南下,朱由检来到棋子边,拿起红方的一颗炮,用小刀在背面刻上孙传庭的名字。 第190章 少女心事 连续几天高强度理政,让朱由检稚嫩的身体深感疲惫。 跟孙传庭下完棋,朱由检在暖阁里一觉睡到晚上,天色已经已黑,他来到坤宁宫,没让宫女通禀悄悄进入张嫣的寝殿。 册封张嫣、周玉凤她们也有好几个月了,但他一直没来看过她们几次。 他不上朝的时候也要监督科技发展、进行地方官员的人事变动与查看户部账本,每天过得都很充实。 古色古香的殿室中,一盏盏宫灯将整座殿宇照的亮如白昼。 书桌边,张嫣手捧一卷青书,像一个不染凡尘的谪仙,火光映照下的精致脸蛋有一种独特的光辉,清冷的素颜温柔静谧,望她一眼便能抚平内心的浮躁。 一袭紧身白衣胜雪,完美的勾勒出凹凸曲线,身段修长,肌肤胜雪,白衣纱裙在烛光中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美人如玉,高贵出尘如天宫仙子。 朱由检站在梁柱后,静静欣赏着她,不愧是从五千人中脱颖而出,连过八关的最终美女,光是看她读书,都让看的人觉得是种享受。 张嫣察觉到似乎有人盯着自己,敏锐的朝朱由检所在的方向看来。 看到是朱由检,张嫣放下书卷,来到朱由检面前福了福:“臣妾给皇上请安。” “朕安。” 朱由检伸手拥住她,虚岁12的他身高才一米五,刚好是能把脸埋在女生胸口的年纪,姿态亲密而自然,作为男生,他没有不适,享受张嫣又香又软的身体。 二人毕竟只见过寥寥数面,如此的亲密还是让张嫣有些不适,但也没挣扎。 抱了一阵,来到张嫣的书桌后,拿起一看。 “《红楼梦》?” “嗯,臣妾实在没想到陛下竟能写出佳作,臣妾一看就入迷了,忘了时间。” 朱由检习惯性的坐到桌子上,招呼她坐下:“看了什么感觉?” 张嫣抬头观察,见朱由检和颜悦色,犹豫了一下道:“臣妾以为,陛下的心好狠,竟然不让黛玉跟宝玉在一起。” “这又不是童话故事,哪可能事事顺心,可以弄一个好结局,反倒不美。” “陛下言之有理。” 朱由检跟她说话的时候,乾清宫暖阁外。 柳姒月穿着月华布做成的冬衣,手里提着食盒,带着一名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宫女小翠往暖阁走去。 小翠往手心里哈气,撅着小嘴抱怨道:“冷死人了,这鬼天气赶紧过去。” 柳姒月跟她关系不错,今天她的心情更是不错,耐着性子道:“少数还得一个月天气才会转暖。” 小翠一听还有一个多月的冬季,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沮丧的叹了口气。 “好啦,别垂头丧气的了,等会儿见到皇上可不能这样。” “知道啦,贵妃娘娘~” 柳姒月提着食盒,身上像有使不完的劲儿,朱由检没什么时间看她们,柳姒月则是天天跑来看他。 之前朱由崧是怎么缠着郑幼薇的,现在柳姒月就是怎么缠朱由检的,弄得朱由检不胜其烦。 食盒里放着她亲手做的酥油泡螺,迫不及待的想拿给朱由检尝尝,可来到暖阁前。当值太监给她泼了盆冷水:“娘娘,皇上去坤宁宫了。” “坤宁宫?!”柳姒月顿感不妙:“我们走。” 来到坤宁宫,经过通禀,刚一进殿就听到一阵琵琶声和张嫣的唱赐,走到内室,张嫣坐在书桌后怀抱一把琵琶。 修长白皙的十指轻轻拨动琴弦,樱唇微张:“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坐在书桌上的朱由检被美妙的曲调带到八百年前的大唐王朝,他仿佛变成白居易,站在浔阳江头,望着画舫上弹琵琶的长安倡女。 “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美妙的音色让人生起无限的探索欲,白居易和他那要离去的友人迫不及待的划船靠过去,想看看是谁弹奏的琵琶。 随着曲调进入后半段,琵琶声变得凄凉,张嫣的声音也变得凄婉,朱由检仿佛真成了白居易,回想着离开长安以后,来到浔阳后的凄凉遭遇,心中一片冰凉。 随着最后一句“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唱完许久,他才从曲中意境中回味过来,忍不住赞道:“余音绕梁,三日不散,相比就是如此了。” 说完才发现柳姒月进来了,柳姒月不高兴了,把食盒放到地上对朱由检福了福:“皇上,臣妾做了些酥油泡螺给您尝尝。” “正好,一起吃。” 朱由检跑过去打开食盒,食盒中安静摆放着一盘酥油泡螺,所谓酥油泡螺就是泡芙,但是做成螺状比一团泡芙更美观呀,《金瓶梅》里的西门庆就常吃这个。 朱由检拿起一块放到鼻下轻嗅,顿觉清香扑鼻,轻咬一口,香甜软糯,入口即化。 “嗯,果然美味。” 得到朱由检的赞许,柳姒月喜上眉梢:“那臣妾以后经常给…” 话还没说完,朱由检就把盘子端到张嫣面前,把自己咬过一口的酥油泡螺送到张嫣唇前:“皇后你也尝尝。” 张嫣红着脸,小小的咬了一口,对柳姒月说:“妹妹好手艺,一起来吃。” “不用了,你们吃。” 柳姒月袍绣下的小拳头紧紧攥着,看着张嫣的脸,她真想一拳打过去,强压下心头怒意。 “对了,险些忘了。” 张嫣起身去侧室,拿来一个盒子送到柳姒月手中:“这是我亲手调配的香料,睡前点燃一些,能安神醒脑的,妹妹还小,对自己好一些。” “用不着,姐姐自己留着烧,皇上,臣妾告辞了。”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她不想在这儿再当多余人了,张嫣想出言挽留又无法开口,回过头:“皇上最近多去柳妹妹那儿走动走动。” 朱由检没心没肺的吃着点心, “有时间再说,今天来你这儿我也是突发奇想,那个对自己好的东西我就拿走了,真有用的话以后就多给我配点。” 第192章 不予采用 这是钱敬忠写给通政使司的折子,钱敬忠有进士功名,又与皇上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关系,奏折写的又有道理,通政使司收到奏折后一路送到朱由检面前。 钱敬忠回乡安顿好父亲后,为了报答朱由检的特赦之恩,冒着生命危险去后金走了一趟,观察城内的各种情况。 他发现后金的农业、商业情况极差,按照去年的物价,1两银子可以在顺天府买到18石米,在赫图阿拉却只能买到6斗。 白棉线在大明一斤12钱,在后金一斤却要5钱。 努尔哈赤统治下的汉人百姓光是维持自己的吃住就要用尽所有的钱,甚至还不够。 钱敬忠列举了十几种食物和布匹在两国的悬殊差价,以此提出自己的观点。 在后金,从事农业生产、商业活动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汉人,努尔哈赤又对汉人施行高压政策,后金的生产力一年不如一年。 如果大明能固守辽东,在边境线上坚壁清野,使建奴每次来犯都无功而返。 同时严厉打压边将与女真人的走私贸易,再派遣骑兵将士突袭建奴后方,鼓动不堪压迫的百姓夺城造反,分散女真人的兵力。 那用不了几年,后金就会因为内乱而崩溃,如果他们想要避免灭亡的命运,只能通过转移矛盾,无法在明朝讨到便宜的他们只能去攻击蒙古人。 到时,大明尽可坐山观虎斗。 相比于袁崇焕的五年平虏,钱敬忠的这份策略显的更为实际,如果操作得当,后金就可能因为粮食断绝陷入不断对蒙古进攻的死循环里。 朱由检合上奏折:“此人策略更为实际,可以用。” 沈盛时早料到如此:“陛下,那袁崇焕的折子…” “或许可行,但代价太大了,至于袁崇焕么,他不是想去辽宁么,封他咸镜道兵备佥事,即日赴任。” “是。” …… 方从哲三人刚从走到平台下,袁崇焕迫不及待的来到三人面前施礼:“三位大人,皇上如何说?” “你跟他说。” 方从哲交代一声后,带着王纪走了。 沈盛时把袁崇焕拉到一遍,整理好语言对他说:“皇上说你的策略或许可行,但投入太大,眼下地龙作乱,祸及三省,朝廷光是救灾就要投入几百万两银子,赈灾粮秣更是数以千万石。 五年平虏先放放,不过别灰心,皇上还是准了你去辽东做官的请求,去吏部把上任公文办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咸镜道兵备佥事了。” 沈盛时说完,鼓励似的拍拍他肩膀,绕过他走了。 袁崇焕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回想着朱由检在平台上对他的话,对错过这次机会感到懊悔。 这道折子写的,的确有些欠考虑,要是能写的更详细点,结果或许就会不一样。 现在不管他愿不愿意,皇上已经下了决断。 袁崇焕去吏部报备的同时,让林凤翔给他在南方的俍族兄弟们写信让他们过来,在京中招募了几个会骑马的武人做家丁后,动身奔赴朝鲜咸镜道。 …… 咸福宫,是内廷西六宫之一,为后妃住所,上一个住在这里的人是万历皇帝的李敬妃,李敬妃死后这里就一直空着,直到柳姒月住进来。 柳姒月撅着小嘴趴在桌上,才13岁的她还没有皇贵妃该有的觉悟,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好像一只大仓鼠。 “娘娘,该吃午膳了。” 她的贴身宫女小翠带着尚膳监的太监把午膳送进来,柳姒月看都不看:“我不饿,你出去跟她们分了。” 小翠让太监把午膳摆在桌上后,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了,语重心长道:“姒月,您这么不吃东西可不行,这都三顿没吃了,你再不吃,我就得去请太医来看你了。” 柳姒月心里烦躁:“我不要!那群庸医就会开一些苦得难以下咽的药,什么也治不好!再者,太医院里就剩几个走不动的老头子了,别折腾他们了。” 小翠也没什么好办法,整天跟在柳姒月身边,她也知道柳姒月为什么吃不下饭。 一个是皇上对她不够亲近,一个是宫里规矩太多。 柳姒月跟王贵人住一起的时候规矩就够多的了,现在当了皇贵妃,看似身份尊贵了,可规矩也更多了。 更要命的是负责教柳姒月规矩的就是王贵人,也就是现在的王尚仪。 柳姒月做的稍有不对,王尚仪是真敢打她。 皇宫从来都是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地方,就拿朱元璋来说,老朱的郭宁妃、李贤妃和葛丽妃都生有皇子,但只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了他,便被处死,死后只用一只大筐装了,埋在南京太平门外。 楚王的生母胡妃仅因为被怀疑堕胎,就被杀了并投尸城外,只剩下一根衣带被楚王带回封地安葬。 生有皇子的妃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柳姒月还没孩子,就凭柳姒月跟朱由检曾经住在一起的那点关系,根本不能保证柳姒月能在后宫安然活下去。 小翠突然灵机一动:“姒月,我以前有段时间也是如此,精神萎靡,食欲不振,整个人都消瘦得不行…” “嗯,那后来呢?” “后来啊,有人送给我一个香囊,我用了几天就好了。” 柳姒月还是没什么精神“哦?真有这么灵验?” “是的呢,后来我学着配了一下里面的香料,我现在给你拿来用。” “不用了,小翠,你说我怎样才能当上皇后?” 小翠摇摇头:“没可能,皇上跟张皇后相处的还不错,除非张皇后失德,或者犯了什么忌讳,不然你休想当皇后。” 他的话倒给柳姒月提了个醒,柳姒月眼神中有了一些神采:“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小翠你真是个天才。” “啊?姒月你可别做傻事。” “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咱们吃饭。” 说是这么说,小翠看着她的侧脸,总觉得她在想什么坏主意。 第193章 急速进军 3月8日,袁崇焕赶往朝鲜的时候,努尔哈赤的军队已经来到鸭绿江边。 因为内部矛盾的不断加深,努尔哈赤只能通过战争转移到外部矛盾上,敌人的日子的难过了,他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在辽宁明军高层没有太大人事变动的情况下,再次南下很有可能跟去年一样损兵折将的回来,今年努尔哈赤可选的攻击目标有两个。 一个是宰赛统领的内喀尔喀五部,宰赛那家伙被关着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跟他们保证,回去之后绝对不跟努尔哈赤做对。 刚一回去,就号召族人准备什么时候趁着再干努尔哈赤一波。 内喀尔喀五部骑兵多,本就是游牧民族,实在打不过跑就行了,而冬天,游牧民族牛羊冻死的多,攻击他们得不偿失。 相比之下,刚经历过一场宫廷政变,裁剪许多士兵的朝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朝鲜与明朝隔江接壤的有两个道,一个是南方的平安道,一个是北边的咸镜道,努尔哈赤正率军渡江,江对岸就是平安道的土地。 鸭绿江,是大明与朝鲜之间的界河,此时虽然已经进入3月,但东北地区不比南方,广东、福建等地这时已经20度了。 东北地区白天的温度却还在零度线,晚上更是在零度以下, 此时鸭绿江边,几个镶红旗女真人正小心翼翼的催动战马过江,战马每进一步,他们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作为林中民族,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旱鸭子,这么冷要是掉冰窟窿里可是十死无生。 女真人对鸭绿江的江况并不了解,当地向导一再保证就算骑兵也可以过江,他们才敢斗胆一试。 江岸上,努尔哈赤、代善、莽古尔泰等人提心吊胆的看着过江的几个骑兵。 皇太极不放心向雇来的几个向导又问一遍:“你们确定这时候冰面不会化?” 这个几个向导是他们在江边渔村里抓来的,熊廷弼和傅宗龙都在各自辖区的边境线上坚壁清野,将百姓迁居到城市中,可总有一小部分人与众不同,宁肯死了也要留下。 这几名向导最年轻的都40岁了,最年更是77了,他们都是江上渔夫,对江情最是了解。 最年长的渔夫陪着笑说:“军爷尽可放心,小老儿在江上打了几十年鱼,这江面什么时候开化心里有数。 将军您来得早,现在冰面还没化,您要是再晚两个月来,就够呛能过去咯。” 在后世,每年的12月初到第二年的4月中旬左右,是鸭绿江江面的冰封期,期间不能通航,在明末受小冰河气候影响,这个时间还能往后延延。 努尔哈赤还是不放心,一脸担忧的望着冰面上的骑兵背影,几个骑兵一字排开,走到700多米外的对岸也没出问题,还成功走了回来。 他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对几个渔夫: “你们几个说的不错,把钱给他们。” 一声令下,在几个老渔夫期盼的目光中,莽古尔泰抽出弯刀砍开一人的喉咙,血溅雪原。 “辫子兵杀人了!!!” 其他几个老渔民惊慌逃窜,莽古尔泰的兄弟们呼号着催动战马追了过去,如老猫戏耗子一样,用弯刀长矛戏弄着几个渔夫。 …… 后金军渡过鸭绿江后一路南下,平安道的大部分村落的村民都已经转移到大城市里去了。 后金军并没能通过劫掠获得太多收获,后金军出征为了保证机动性,携带的粮食主要靠族人自带与一部分驮马运输,他们本就是出来抢劫的,不会抢个劫还给家里人增添负担。 这支由女真人与蒙古人混编的,号称四万大军的军队行进速度非常快,渡过鸭绿江的第4天四更时分杀到咸镜道第一座防御城市——义州城。 义州城是傅宗龙在平安道设置的第一道防御壁垒,由一名游击将军与义州府尹李莞守卫。 李莞是李舜臣之侄,此人才学胆气都还可以,经常自称有其叔的风采,但他犯了一个错误——轻敌。 李莞完全没料到后金军居然来的这么快,在后金兵登城后才发觉,1300名明军士兵与3000名朝鲜乡勇仓促应战。 天明时分,后金军攻破义州城,李莞被磔杀,判官崔梦亮被砍头,全城军民惨遭屠杀,并于当日搜杀漏网之鱼后驻扎该城 。 当义州城败兵把消息传到南方的傅宗龙军中时,傅宗龙都惊呆了,他本以为义州城再不济也能拖住几天,居然连几个时辰都没守住。 傅宗龙收到消息的时候,努尔哈赤在义州城留下八名官员和1000名士兵留守后,自己率主力继续南下。 有义州城作为中转站,他们的攻击半径更远了。 大军一分为二,多的一部分跟努尔哈赤南下,另一部分三千余人的军队攻击傅宗龙设置的另一处防守要地——铁山。 并于当日攻陷铁山,斩明兵甚众,并生擒参将一人、游击一人、都司三人。 3月14日,后金兵临平安道第二座重点防御城市——定州,定州城守了4个时辰被攻破。 17日,后金军兵临凌汉山城下,18日因招降被拒而攻破该城, 定州牧使金搢、郭山郡守朴惟健被俘,宣川府使奇协战死。 努尔哈赤留下4名官员和500名士兵守卫凌汉山城。 20日,后金兵来到清川江边,李卑率领一千明军骑兵与3000名朝鲜骑兵来到河对岸等待后金军渡河。 后金军在河岸对面扎营休息一晚后,趁着第二天天地间刚有点光亮的时候,努尔哈赤带人率先渡过江面,亲率两黄旗向明军右翼发动攻击。 明军人多且以逸待劳,两黄旗又是渡河而来,即便是努尔哈赤亲自率领,也很快明军击退。 这个时候,正红、正白、正蓝三旗都渡过冰面,努尔哈赤让刚经历血战的两黄旗退到一边休息,自己带着正红、白、蓝三旗朝明军战线压了上去。 双方酣战一阵,从高空往下看去,双方兵马起初犬牙交错,互不相让。 可渐渐的,明朝两军士兵的红色浪潮逐渐红、白、蓝三色压的后退,起初退得很慢,可随着后金军的不断攻击,后退幅度越来越来,逐渐变成全军大溃退。 “不许退,溃逃者杀无赦。” 中军处,李卑嗓子都快喊哑了,可他这点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中起不到任何效果。 他一连斩了三个溃逃士兵,却没起到如何效果。 一名家丁眼瞅着几个正蓝旗女真人已经杀到近前,忙劝道:“大人快走,留得有用之身才是上策啊。” 身后的安州城还需要他防守,李卑咬牙,调转马头,“走!” 渡过清川江时,后金才进入朝鲜仅12天,如此迅捷的进攻速度是傅宗龙和李卑、黄龙等人万万没想到的。 傅宗龙安排的前两座重城轻而易举的被后金军攻破,让他有些乱了方寸,他站在地图前,手指沿清川江南下,看到努尔哈赤接下来的攻击目标后,他才稍微安心一些。 安州为平安道重镇,在明朝控制朝鲜之前,安州城就号称“积年专力之地” ,朝鲜官方号称在此地屯兵人。 傅宗龙入朝后核查兵员,实际只有人左右,裁剪的只剩5000人,再让李卑带着3000名明军士兵进入此城防守。 与之前的城市不同,安州城上有18门红夷大炮与24门佛郎机炮,这可是块硬骨头。 努尔哈赤先派人招降,遭到严拒,便于21日大举攻城,安州城头几十门大炮轰隆作响,攻城的八旗兵被炸的人仰马翻,努尔哈赤意识到安州城的与众不同,赶紧让黄龙旗撤到离安州城墙足有2500米的地方才安心。 李卑亲自指挥守城,后金军攻城小半个时辰后仓惶后退,成为第一座没有被努尔哈赤一天之内攻下的城市。 当天晚上,后金军在安州城外扎营。 连日来的胜利让他们缴获了大批战利品,米面盐铁与牲畜,尽管今日没能攻克安州城,努尔哈赤还是下令宰羊犒军。 努尔哈赤的行辕前,努尔哈赤与他的4个贝勒儿子与个3台吉儿子,以及扈尔汉、姜弘立二人围坐在火堆边。 木柴在烈火中劈啪作响,火堆上架着摆着一只烧得金黄流油的烤羊。 周围还有几样油水大的肉菜,蔬菜一样没有,解腻的东西只有几样果子。 几人各自拿着小刀割羊肉来吃,就着羊肉,很快几坛米酒被几人喝完,几人开始谈正事。 怎么打下安州? 明军火炮的厉害他们去年在抚顺城下已深有体会,强攻的话伤亡必然太大,可要是不攻,他们就无法继续南下扩大战果。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姜弘立提出一个办法:“大汗何不用间?” 第194章 何不用间 “大汗何不用间?” 姜弘立的话让无计可施的努尔哈赤眼前一亮:“城内没有我们的人,如何用间?” 姜弘立冷厉一笑:“虽没有咱们的人,但臣为官这么些年,人脉还是有一些的,只要大汗能把臣送进城中,两三日内,臣便能与大汗里应外合,攻陷安州!” “好!若真如此,安州一役你为首功!” 姜弘立勉强勾了勾嘴角:“臣不在乎什么功劳,李珲为了讨好明朝,居然把臣的家人给……” 说着他眸光一黯,一种兔死狗烹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今年62岁,他出身在晋州姜氏,家里是显官名门出身,他的祖父姜士尚在朝鲜宣祖朝任右议政、父亲为右赞成高官。 他自己也在30岁之前考中进士,甚至还在万历三十二年的时候以陈奏使之书状官的身份前往明朝。 四年前更是被封为晋宁君,明军在赫图阿拉城下败退后,他率领的朝鲜军队也被女真人收拾的不轻。 他也不想晚节不保,兵败后他投降后金,虽然有怕死的因素在里边,但里面也有李珲的意思。 李珲当时对明朝要求他们的出兵的请求完全是敷衍了事,派给他士兵也全是弱旅,李珲不想跟女真人为敌,他只是顺着君意行事。 却没想到。他落的一身污名,李珲却跑去跪舔明朝了。 “臣这么做只是为了家人报仇。” 努尔哈赤用小刀在烤羊上割下一大块后腿肉,亲手送到姜弘立面前:“放心,你的仇本汗帮你报!” “谢大汗!” 第二天,努尔哈赤不顾伤亡再次攻城,顶着火炮付出巨大伤亡后,一度打到城墙上,穿着朝鲜战服的姜弘立被努尔哈赤的几个戈什哈护着来到城上,随便找个死人堆趴着后,努尔哈赤立刻撤军。 赶走八旗兵后,明军士兵打扫战场,发现似乎只是昏过去的姜弘立,也懒得核实他的身份,直接把他到一边去了。 姜弘立顺利进城。 …… 努尔哈赤准备用间的时候,袁崇焕和一小股明军已经走到距鸭绿江还有100里的凤凰城郊外。 这一小股明军300人左右,由一个叫毛文龙的人统领,是奉命支援朝鲜的,碰巧跟袁崇焕、林凤翔二人遇上。 见到毛文龙的第一眼,袁崇焕就不太喜欢他,大概打听了下毛文龙的出身经历后就更不喜欢了。 毛文龙从小不喜读书,不事生产,整日游手好闲,成年前的经历跟魏忠贤几乎一摸一样,只是没魏忠贤那么好赌。 以前就是个喜爱武艺的社会闲散人员,或者说就是一个会点功夫的小混混。 跟魏忠贤不同的是,毛文龙有亲戚,他的母舅沈光祚把他推荐到李成梁帐下,开始了在辽东的军事生涯。 当时努尔哈赤不断兼并女真各部落,辽东形势日渐紧张,毛文龙对山川形势和敌情都加意考察,同年九月,参加了辽东的武举考试,“列名第六”,被任命为安山百户。 不久又升千总,后来又升为叆阳守备,到现在已经都司之职。 凤凰城,这个名字起的颇为独特,这里不是城市,而一个大型驻军城堡。 嘉靖朝以后,凤凰城堡成为定辽右卫的治所,到如今,凤凰城堡也已露出它凋敝的一面,城墙不过二三米高,墙缝里都长草了。 袁崇焕怕麻烦,袁崇焕一路上都选择不进城,各卫、各堡的守将也懒得多事,可凤凰城守将却主动带人来了,袁崇焕把林凤翔、毛文龙二人叫到一起,把事情告诉给毛文龙:“这个王元忠什么来头?” 毛文龙思索一阵道:“倒是听过这个名字,却没什么印象。” 林凤翔道:“主动凑上来,还是见见的好。” 袁崇焕又看向毛文龙,他也点头表示赞同。 “好,一起见见那位王大人。” 很快一个身穿蓝色布面甲,长着一蓬络腮胡的中年武将被带到几人近前。 他看了眼几人的长相,对最有官相的袁崇焕抱拳道:“卑职凤凰城堡守堡官王元忠,听闻大人率众路过此地,特来请大人城内一叙,以尽下官之谊。” 袁崇焕笑了笑,顺着王元忠所想往下说:“王大人,我们要去援朝,就不叨扰王大人了。” 毛文龙虽然不太乐意,却也顺势说道:“王将军的心意我领了,城就不用进了,早日完成任务,我们也好早日向经略大人交代。” 毛文龙是都司之职,都司一职既可以指卫所制下的都司掌印、都司佥书及其他管巡捕、军器、漕运、京操、备御等事务的都指挥使司实权武官。 也可以指坐营都司、中军都司、车营都司、xx堡都司等诸多挂前面所述的都指挥使司官衔的营伍制军队的军官,位在游击和守备之间。 都司可比他这个守堡官大多了,又身负辽东地区最高长官的调令,王元忠肃然起敬道:“毛大人,袁大人,天色不早了,今日也走不了多远了,若是让经略大人听到卑职让两位大人在城外扎营,定要责怪卑职,敢请大人进城让卑职略尽心意。” 林凤翔默然不语,毛文龙有些意动,袁崇焕目不转睛的盯着王元忠,他是不想去的,但现在已是黄昏时分,天黑前也走不了几里,进城休息一晚倒也不错。 见三人不回答,王元忠苦笑道:“卑职还能让下边人准备些食物和水给将军,凤凰城虽不大,但也是治所所在,望大人不要推辞。” 人家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太不通情理了,袁崇焕只好点头。 他们三个可以带一部分进去,剩下的大部分人要留在城外原地扎营,王元忠也答应了,带着三人进入城内。 袁崇焕去过抚顺,在见识过抚顺城墙和防卫力量后,凤凰城堡远逊于都是抚顺的防卫力量让他对这座城堡里的守卫感到失望。 如果努尔哈赤来攻,凤凰城堡或许一天之内就会被八旗兵攻破,但那不是他要管的。 城堡内几乎全是平房,仅有的几座大型建筑也是仓库,主街道上商铺很少,却都很实用。 以妓院、赌坊、酒馆为主,街上的行人也是士兵居多,天还没黑呢,一队队士兵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妓院。 一群人里,只有袁崇焕对城内景象感到稀奇,袁崇刚到辽宁为官,还是喊得出壮怀激烈的年纪,对士兵们大白天就往妓院里钻的行为很反感。 王元忠见他盯着妓院门看,调笑他道:“袁大人刚到辽宁不久,莫非还没熟悉这儿的规矩?” “呵呵,怎么可能。” “哎,不用不好意思,都是行伍中人,在这苦寒地待着总得有个发泄的,今晚我保证给你安排个沟子大的娘们。” “这个真不用。” 袁崇焕笑着含糊过去了,一行人进到守备府内,定辽右卫指挥使被率军支援抚顺去了,此时王元忠虽是此方主人,毛文龙与袁崇焕官职差不多,林凤翔身份最低,只能坐在末座。 毛文龙是都司,袁崇焕的咸镜道兵备佥事,没有具体品,品秩大小取决于本官官衔。 由皇帝给予敕书规定其具体权限,袁崇焕属于分巡道,职权比毛文龙小一些,但他见过皇上,官职也是皇帝亲自封的,从这个角度看,他的地位又要比毛文龙高些。。 几人刚一落座,王元忠拍拍手,4个身材丰满,容貌姣好的中年妇人端着托盘进来上菜,一共八道菜。 主菜是一道干蒸劈晒鸡,周围几道分别是油炸烧骨、烧脏肉酿肠儿、黄炒银鱼、银苗豆芽菜等,也都颇具特色。 军队里的菜讲究油大口重,既有了滋味,也能弥补士兵消耗的体力,这几样菜也不例外。 上完菜,几个女人分别坐到袁崇焕几人身上,王元忠哈哈笑道:“小地方食材少,庖厨的手艺也不行,委屈几位了。” 说着举起一杯酒碗先敬京城来的袁崇焕,然后敬向二人:“我自罚一杯,几位勿怪。” 说罢,一饮而尽,这个朴实粗犷的汉子还不忘给几人亮亮碗底,真是喝的一滴不剩,“来,快吃菜。” 看着一道道温热的菜品,林凤翔早就食指大动,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就要夹起一条银鱼来吃,筷子刚伸过去,坐他旁边的袁崇焕在桌下按住他的手。 袁崇焕先是不解,瞬间又明白过了,这个场合不该自己先动筷子,悻悻的筷子缩了回来,刚要看向毛文龙,耳朵突然一动。 有些狐疑的望向袁崇焕,袁崇焕冲他笑了笑,在几人的目光中,袁崇焕起身踱步走向窗边,“王将军。” “袁大人有什么事?” 王元忠疑惑地望向他的背影,袁崇焕扫了眼几人,毛文龙闭目抚须,林凤翔一脸淡漠,这都是什么表情。 “王将军,都是卫国戍边的,你要是不欢迎我让我们走就是了,何必兴师动众的呢?” 第195章 建奴来犯 袁崇焕说话间已走到窗边,望着明瓦后外一片漆黑。 “袁大人何意,本将军实在不解啊?” 王元忠想起身到袁崇焕身边,刚起来就被两侧的林凤翔、毛文龙分别按住肩膀坐下。 袁崇焕侧过头看他,“袁某虽非武人,但也算耳聪目明,怎会听不见10步之外有人拔刀!” 说话间抽出佩剑,几道剑芒砍在窗户上,木制窗框连带明瓦被劈断,窗后赫然是两个全副武装的卫所兵。 座上的林凤翔、毛文龙二人掀桌而起,立刻制住王元忠,屋外的士兵们一股脑的冲了进来,一杆杆长枪、弓箭对着袁崇焕等人。 一名家丁头目指着袁崇焕:“放了我家大人,饶尔等不死。” 袁崇焕盯着他:“你们要造反么?” “不是造反,是弃暗投明,金人已经打过鸭绿江了,回来时难保不会路过凤凰城堡,我们凤凰城堡哪还守得住,不如捉了你们献给建奴,还能换一世富贵。” 袁崇焕挡在二人身前,对家丁头目道:“你以为就凭这些人挡的住我?” 将领家丁也分等级,如周遇吉、曹文诏的家就是军中精锐,都是随时能上阵杀敌的勇士。 王元忠只是个守城堡的,他的家丁比一般士兵吃住的好,勇气和斗志就比周、曹二人的家丁差很多了。 袁崇焕回头看向王元忠:“你想当第二个李永芳,又没有李永芳的资本,所以就想活捉我们?” “是。” 话说到这份上,王元忠也没有伪装的必要了,恨恨的道:“我只恨自己一时失策,本想在饭菜下蒙汗药放翻你们,哼,早知道等你们进门时就该宰了你们。” “放我们离开,你尽可投降,就算不能封爵,但总比你现在的身份高。” 王元忠既然想投降,就不是忠贞不屈之辈,心中又燃起希望,看向毛文龙:“此话当真?” “当真。” “好,我放你们离开,但我只送你们到城堡门口。” 袁崇焕点头:“可以。” “好,都让开!让开!” 家丁头目明显犹豫了,最终还是朝身后人摆摆手:“都让开。” 袁崇焕几人挟持王元忠一路走到城堡大门外,与王元忠的家丁相隔百步之距时,王元忠就不再走了:“该放了我。” 袁崇焕看向毛文龙:“放了他。” 毛文龙冷哼一声,一脚踹开王元忠,王元忠摔了个趔趄,愤愤不平咬牙瞪向袁崇焕、林凤翔等人,凶狠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 他回头走了几步,袁崇焕冲他喊道:“嘿!不服就带人追杀我们,在战场上分个高低就是了。” 王元忠像没听见一样,小跑着回到家丁中。 袁崇焕就猜到是个结果,放了王元忠能少很多麻烦,历来投降都是将军和军官们密谋的,底层士兵从来都是听命行事。 王元忠清楚守城堡的士兵士气本就不高,以明军的身份去追杀明军,就更提不起劲。 再者他们就算真跟过来,也一定打不过袁崇焕、毛文龙率领的这几百人。 袁崇焕也有自己的考虑,若杀了王元忠,难保他的死忠不会追杀过来。 离开凤凰城堡,袁崇焕让人去给抚顺里的周遇吉传信,自己与毛文龙一路疾驰来到朝鲜。 他们这伙人渡过鸭绿江的时候,被努尔哈赤送进安州城的姜弘立也找到自己的旧友韩润韩明琏,此人是李倧的人,在李倧上位的过程中有拥立之功。 但李倧上位后,他自己都成了个傀儡,自然为无法给帮助过他的带来什么具体的好处,韩明琏心里早有不满,被姜弘立说动后,当即决定决定带着儿子韩润与自己的弟弟韩泽投效后金。 3月25日,忙了一天的李卑刚睡下,随着太阳落山,守城士卒的警惕性也放松了。 姜弘立与韩氏父子二人带着一群家丁赶着驴车来到西城门,守门士卒听到车轮转动的声音,立刻警惕起来:“什么人?” “是我。” 韩润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走过来,他是有身份的朝鲜官员,当值的明军哨长和麾下士卒放松警惕:“韩大人,这么晚你这是?” “哦,是这样,安州城百姓全靠各位军爷守着,本官心里不忍,让家人做了些热乎的馅饼给弟兄们吃。” 说话间他掀开驴车上盖着的棉被,棉被下是一个个大木桶,打开一个桶盖,拿出一个热乎乎的馅饼递给当值军官。 军官咬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啊,白菜肉的,弟兄们,把东西都搬城上去,跟上边的弟兄纷分分。” “是。” 这么冷的天里能有热乎馅饼吃,士兵们士气高涨,干起活儿来动作非常麻利。 几辆车上的木桶都被搬下去了,韩润拱手告辞:“各位军爷辛苦,本官就先回去了,各位慢用、慢用。” 当值哨长冲他一拱手;“多谢韩大人了,卑职一定在李将军如实禀告。” 韩润笑呵呵的带人走了,回到黑暗的街道中,把一部分亲信家丁们叫到身边:“都挺好了,等会儿听到西城处喊杀声起,你们就给我分开行动,一边喊辫子兵杀进城了,一边放火,总之把城里弄的越乱越好。 按老爷我说的,老爷我保你们没事,都听清了么?” “大人您就请好。” 小半个时辰后,最先吃了馅饼的哨长面露难色,捂着肚子对其他人道:“你们好好看着,老子上趟茅房。” “哎呦,老大等会我,我也去。” “你们怎么都…不行,我也得去一趟。” 其他几个人也陆续有了反应了,腹中翻江倒海,哨长骂骂咧咧道;“老子上茅房你们也要跟着,啥时候这么稀罕你爹腚了。” 几个士兵捂着肚子夹着腿:“老大,实在忍不住了啊。” “草,快去快回,不对!” 哨长突然反应过来,晚饭吃完一个时辰也没事,怎么现在他们这些人一起要上茅房? 察觉到不对的他也没办法了,后门已经快守不住了,天大地大,上茅房最大。 城门洞的几人去茅房了,城墙上吃了馅饼的士兵们也陆续感不对,争先恐后的往城下的茅房里赶,跑动间甲叶碰撞的悉索声在夜空中清晰可闻。 不远处的黑暗中,韩润、姜弘立二人察觉到时机到了,姜弘立举起长刀:“弟兄们,跟我迎接大金天命汗进城,事后每人赏银百两,上!” “杀啊!” 第196章 里应外合 “杀啊!” 黑暗中,喊杀声骤然响起。 一百多个家丁在韩润、姜弘立的带领下分头行动,韩润去开城门,姜弘立冲上城墙。 武将的家丁如狼似虎,韩润这个文官的家丁只能称作乌合之众了。 这帮乌合之众对付一帮吃了巴豆的士兵还是足够用的,一个个冲上城墙,犹如吕布附体,见人就杀,势不可挡。 姜弘立带人杀进门楼,找到控制闸门的绞盘,四个成年人一起用力转动绞盘带,城门前巨大的闸门在绞盘驱动下缓慢的升了起来。 随着闸门升高,姜弘立与另外两个家丁一人拿着一个火把冲城外摇晃。 一千米外的黑暗中,一小队女真骑兵看到城上三团火在摇晃,调转马头来到努尔哈赤跟前,下马打千儿:“大汗,城头火起。” 努尔哈赤嘴角绽起一抹弧度,缓缓抽出鞘中弯刀:“大金的勇士们,娇滴滴的小娘们和数之不尽的财宝都在城里,杀进去,都是你们的!” 代善跟着呼喊:“杀啊!” “杀啊!” 2000名八旗骑兵作为先头率先杀进城内,大军随后进入。 …… 北城门楼里,睡梦中的李卑隐约间听到外面传来的杀声,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顺手拿起枕边佩刀:“什么声音?” 他的几个家丁急忙跑进来,一个家丁急道:“大人不好了,辫子兵杀进来了,现在城内各处火起,安州城要守不住了,咱们快走。” 一同进来的几个家丁也都是这个意思,他们是明朝人,朝鲜在他们眼里还是外国,不值得为一座外国城市把命搭在这儿。 李卑抽出佩刀,提刀来到楼外放眼一看,城里居民区里少说20个着火点,西城墙那边更是杀声大作。 李卑找到他最勇猛的部将马科:“带人跟老夫杀回去,辫子兵休想休就这么夺去安州城。” “是。” 李卑带着马科与一群甲士往西城墙赶去,安州城城墙拐角是箭楼,还没通过箭楼,从箭楼里出来的西城墙的逃兵就把路都堵上了。 看着不断从自己身边跑过的逃兵,李卑脸上渐渐露出杀意,握紧了刀柄,目光对准一个正向他们冲来的一个逃兵。 大步上去,一刀砍下,毫无防备的逃兵被砍中脖颈,本能的用脑袋架住颈间的刀锋,防止鲜血流出。 李卑一刀滑落:“把路给我挡住!敢硬冲的杀无赦!” 游击将军马科带人把逃兵们的通路完全挡住,一把把锋利的刀锋向迎面冲来的溃兵砍去,李卑站在最前边,手中雁翎刀一连砍翻七八个逃兵。 逃兵们被李卑等人的举动吓住了,前排的人纷纷拿出武器跟他们等人对峙。 李卑举起还在滴血的雁翎刀指着他们,喉咙里发出怒吼:“临阵脱逃者斩,没什么道理好讲,我李卑还在这儿,安州城也还没丢,现在我命令你们回头杀光城里的敌人。” 溃兵们面面相觑,想有个人上去出头。 一个将近一米八高的汉子提刀走出人群,扯脖子骂:“老子日你先人的李卑,要拼命你自己跟辫子兵拼去,别t带上老子。” 说完回头冲溃兵们一招手:“兄弟们,咱们这么多人,冲过去,看他们谁敢拦。” 逃兵们现在只想逃到安全点地方,恨不得飞出城去,被他一鼓动,马上就要往上冲,李卑快跑到鼓动溃兵的那人身前,抡刀就砍。 趁那人格挡的功夫一脚揣在他胸口上,举刀对准溃兵们:“我看谁敢?” 溃兵们又止住脚步,李卑扫了眼这群畏缩不前的家伙,恨其不争道:“你们出城能活,但你们乞活的时间是城里的百姓和弟兄们用命给你们换来的。 他们在前边跟鞑子拼命,你们在后边逃跑,好意思么? 我不管你们中有多少人是爷们爷们多少是朝鲜人,可我们现在在一面明字旗下,这儿现在就是咱们的土地。 你们在自己的土地上被强盗杀的逃跑,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难道非要鞑子杀进你们家里,把你们的老娘一刀捅死,把你们的孩子扔进火盆里,奸淫你们妻女的时候你们才肯拼命么? 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总打败仗么?最后让鞑子指着尸体说这是用沙子堆出来的军队。 看看你们现在,你们怕什么?不就是一帮进来找死的鞑子么,有什么好怕的?” 说话间他侧过身,指着城外:“你们以为只要逃出去就能活?你们哪个人的腿能跑过鞑子的四只蹄子,你们现在就可以走,要是不能就跟着我回去杀光鞑子,我带你们谋条生路,也给安州城的百姓谋条生路。” 李卑越说越气,溃兵们被他说的心虚的低下头去,李珲说完回身拨手示意弟兄们让开一条路,溃兵们也没人走了。 李卑气势汹汹,可女真人已经带着蒙古人杀进来了。 论近身搏杀,八旗兵比定忠营的士兵下手更狠,力气更大、速度更快,定忠营士兵尚且不是对手,朝鲜兵更是不堪一击。 城墙是八旗兵重点攻击目标,李卑带人杀了许久,面前的八旗兵像杀不尽一样,源源不绝。 他麾下以敢战着称的游击将军马科的刀都砍卷刃了,眼见周围弟兄越来越少,他一刀砍翻一个女真人后,来到李卑身边:“大人快走,城墙守不住了,卑职护着您杀出去。” “放屁。” 李卑喘着粗气骂了一声,但他也知道城墙要守不住了,对马科道:“你带些人把你们见到的所有火炮全炸了,绝对不能留给鞑子。” “大人您呢。” “我替你们殿后,你们办完后退到内城,那里还能守。” “大人保重,卑职去了。” 马科带人炸火炮,李卑带人艰难支撑了一阵后,不得已带人退到城里,外城墙上逃不出城的溃兵都会往内城聚集,这场仗还有的打。 第197章 安州之战 城墙逐渐失守,但城里的战斗仍未停止,守卫安州的明军都是定忠营的精锐,有着朱由检给他们提供的优厚待遇和阵亡后优渥抚恤,他们战力比一般明军要强不少。 在一条条街巷内,以李卑为首的明军士兵与女真人和蒙古人的联军进行巷战。 明军士兵里不少人已经了解了城内的地形,更有城内百姓相助,抵抗的非常激烈。 城东,砖石胡同里。 昏暗的月光下,李卑和三十多名满身煞气的弟兄把一个镶红旗牛录逼到墙角,这名牛录四十来岁的年纪,黝黑粗糙的大脸上有一条蜈蚣似的刀疤。 手持一把雁翎刀,刀刃上已经崩出几个豁口,镶红旗布面甲的白边早已被鲜血染红,乍一看还以为他是正红旗的,很难想象他这一晚上杀了多少人。 他瞪着眼睛怒视李卑等人,口中张狂叫嚣,欲做困兽之斗。 李卑也不惯着他,抢过家丁手里的开元弓,张弓就是一箭,这么近的距离,箭矢精准的穿过牛录喉咙,把他整个钉在墙上。 又一个… 李卑拧着眉头,已经记不清这是他今天杀了第几个人了,要算上城外的战绩,杀伤数绝不少于十个。 罩甲下的锦衣早就被鲜血染透,凝结的血液粘在身上,非常不舒服,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个,现在也没时间给他换衣服。 随着时间的流逝,城里的蒙古兵和女真人都知道城内残余的明军不好惹,只防守安州城的四面城墙和和几条主街道,显然在天亮前他们不打算跟明军争夺城内街巷了。 李卑耳朵一动,远处似乎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瞬时张弓对准胡同那头:“什么人?” 他身边的弟兄早已是惊弓之鸟,听李卑一声大喝,赶紧将武器对准胡同那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行人出现在众人视线范围内,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清那也是一支明军,十几人左右,几乎人人带伤,有个人伤口还在淌血。 两拨人马稍微放松了些,李卑紧盯他们:“你们是哪部分的?” 对面明军的排头兵回道:“马游击的丁字哨的,你们是哪部分的?” 李卑问道:“马科在么?” “李将军!” 对面明军中传来马科的声音,李卑忙上前去:“是我,情况如何了?” 李卑上下打量着马科,昏暗的月光下,马科一身是血,拄着一杆明字旗走来,身后的弟兄也个个如狼似虎。 马科喘着粗气,拄着旗杆才能站稳,“大人,我们把北城上的炮炸的差不多了,下来之后城里到处都是鞑子,现在少很多了,可内城的王麻子死活不开门啊。” “他不开门是对的,要是开了门,一帮乱兵涌进去,辫子兵趁机跟上就麻烦了。” “大人,那咱们怎么办啊?天一亮,辫子兵得先收拾咱们,然后再攻内城啊。” 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李卑心里也在犹豫,内城进不去的话,早晚死在外城。 他不怕死,可要是就这么死了,他就觉得不值,他连女真人是怎么进的城都不知道,起码也得找出原因。 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安州城内各处火起,明军和八旗兵谁也没时间救火,火势越烧越大。 最终李卑做出决定:“我们走,离开安州城!” 守卫内城的游击将军王礼此时也不好受,虽然女真人没进攻内城,可内城城门外尽是想进来的明军士兵和朝鲜兵。 女真人就在外边,他敢放他们进来么? 城门只要一开,再想关上可就难了。 挨了城下乱兵一晚上的骂,第二天天亮之后,八旗兵开始清剿城内残敌,清理的方法也很简单——烧房子,让所有城内人藏无可藏。 大火很快席卷了几个坊市,连城墙上的更楼都被大火吞噬,王礼和内城守军在城墙上看着城内一片大火,他脚下一软,险些没站稳,赶紧扶住墙垛。 如此乱象,他当如何? 他对身边的安州府尹李薰叹息说:“你没有守城的责任,赶紧走!我死在这里!” 李薰哪里肯走,握着长剑,一脸决绝的道:“王将军,我虽然没跟父亲上阵杀过倭贼,却也不会堕了家父英名,要走一起走,要不走咱们就死守这面城墙。” 李薰的父亲就是李舜臣,李舜臣一共五个儿子,一个被小鬼子杀了,另外四个现在都是朝鲜官员,李薰就是四个儿子里的官做的最大的。 “你是个好官,你活下来是百姓的幸事,我身内城守将,如不能尽忠职守,自当领死,你快去。” “王将军!” 李薰咬牙含泪,握着剑柄的手背上暴起条条青筋,他也是武科进士出身,也有上阵杀敌的胆气与本事,不想就这么走了。 “走。” 王礼不在说话,背过身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带人走。 李薰见说不动他,冲着他的背影深深一揖,回身去了:“我们走。” 3月24日夜,努尔哈赤攻进安州城外城。 25日黄昏时分,攻破安州城内城,守将王礼战死,努尔哈赤亲自登上的安州城头,当着成百上千名女真族人的面把明字旗扔到城上,取而代之的则是他的黄龙旗。 这次努尔哈赤实行了相对宽松的政策,城中披甲士,一概杀之。 城里的朝鲜百姓只要愿意剃发,就可以留得一条性命,但他麾下的八旗兵可不管那些规矩,无数八旗兵冲进大街小巷,抢夺食物,奸污女人,敢有反抗就是一刀下去。 安州城百姓终于知道女真人都是什么德行。 女真人放的火烧了三天,大半个安州城被付之一炬,烧的都是普通百姓家,内城里的大户们的宅邸基本完好无损。 内城,府尹府里。 努尔哈赤已经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坐在经略府议事厅的主座上,眉宇间尽是快意。 攻占安州城的过程虽然有些不顺,但还是完成了。 攻下安州之后,再往南可就是平安道的首府平壤城了,他已经开始谋划,占领平壤后继续挥军南下,一路打到汉城城下,逼朝鲜王捧玺来降。 这时,两名戈什哈押着被他们捉到的李薰走了进来,两人叫骂着要李薰跪下,李薰不屑与他们说话,站直身子,把头扭到一边。 一人将他的印绶呈给努尔哈赤,“大汗,我们抓到个大官。” 努尔哈赤接过印绶看了眼,随手丢给身边的姜弘立,姜弘立仔细端详着印绶的样式和字体,恭敬的道:“大汗,这是安州府尹的印,还真是大官。” 努尔哈赤知道府尹是什么官,顿时动了爱才之心。 可看到李薰一脸忠贞不屈的样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到底是名将之后,果真不凡,把他带出去,成全他忠义之名。” “嗻。” …… 努尔哈赤攻打安州的几天时间里,平壤城里的傅宗龙也没闲着,它让人在城外带另外设了一营,与城墙互呈掎角之势。 营寨周围都竖立起抵御骑兵突击的巨大木桩,木桩前方还挖有深深的土沟,给敌人进攻造成迟滞与阻碍。 同时还在地上埋设了地雷,早在明朝初年就已经出现了地雷,只是那时候的地雷主要是石制外壳,主要靠里面的火药爆炸石壳杀敌,所以叫石炸炮。 明代到中后期,地雷开始出现铁质,并改进了引火装置,起初的引火,就是火线,看到敌人来了,估摸一下时间,然后提前点燃引线,这样敌人到了,差不多就能爆炸了。 但这个缺点太明显,后来就用了钢轮发火——这种装置可以算是触动发火设备,只要踩到,里面的火石就会和钢轮摩擦生火,点燃引线,能精准爆炸。 明代火器种类很多,每种类型下面又有很多小类,地雷也不光是单一的一种。 还有一种雷叫“子母雷”,在一根引线上,附着两个或五六个乃至更多个雷,子母雷只要其中一个被踩到,其他会跟着连续爆炸,若是大部队碰到,死伤会很大。 明军士兵们在入寨的主要入口都布置了子母雷,营寨里堆满了守卫用的火罐,药罐以及猛火油和雷石。 守寨士兵都是傅宗龙选出的精锐,并且他们所用的兵刃、盔甲、弓箭都是半个月刚通过水路运到朝鲜的,质量绝对有保证。 当安州城失陷的消息传到寨中,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笼罩在所有守寨士兵的头上。 就算是已经上过战场,亲手杀过鞑子的老兵们此刻脸上都已看不到丝毫的笑容了,所有的人都被那种令人窒息的无法言喻的紧张感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时间仿佛停止了前进似的。 等待建奴来攻的几天过得特别的缓慢、特别的痛苦,士兵们甚至开始期盼战役能够尽快开始,不管是胜是败、是生是死,但求早日结束这令人无法忍受的煎熬。 时间就在明军士兵的紧张等待中渐渐地流逝了,努尔哈赤大军脚步也变得越来越近。 第198章 攻寨之战 3月30日上午10点,后金的龙旗出现在平壤城外的地平线上,示警的号声迅速传遍平壤城内外的军营。 一时间城中、营中都炸开了锅,全军集合的战鼓声轰隆隆地敲响了。 将士们呼叫着、奔跑着,迅速地集合、列队,然后一队队奔向分配给自己的战斗岗位。 守卫城外营寨的是安州城退下来的李卑,他站在了望塔上,用单筒望远镜观察敌情,眼帘中的首先是正白旗骑兵。 成百上千的骑兵铺天盖地一般向他们压了过来。看着飘扬在他们头上的白色龙旗,李卑面色凝重地让身边的家丁挥动令旗,准备迎敌。 努尔哈赤大军的正白旗前锋渐渐逼壤,最终在离平壤城墙三千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分散成一个松散的阵型。 这个距离虽然是安全距离,但难保明军不会有射程更远的火炮。 在正白旗骑兵身后,源源不断的女真大军缓缓到来,全军变成一个大型防御阵型。 城外军寨的了望塔上,马科望着脚下远处的女真大军,突然问道:“大人,为什么我们不趁着建奴远来疲惫,对敌人进行突袭?” 李卑把望远镜递给他:“建奴在来之前就休息充足了。你看,努尔哈赤的骑兵一个个精神饱满,战马轻盈,哪里有长途行军疲劳之状? 真要发起突袭,不过是跟敌人的骑兵提前进行一场硬碰硬的战斗,咱们步兵多,出去硬拼,不值当!” 马科定睛看去,果然八旗骑兵一个个行动迅速,气势剽悍,“大人所言极是,看来那个野猪皮这么多年仗真不是白打的。 李卑盯着女真大军,眼神中满是凝重,努尔哈赤征战快四十年了,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就算是头猪也会说点统兵征战的心得了。 在没站稳脚跟之前,努尔哈赤显得很是小心,行军布阵一切都依足兵法,无丝毫越轨之处,但求无过,不求有功。 努尔哈赤的作战经验太丰富了,一把老骨头了还能身先士卒,笼络族人也有一手,在军事上跟这种人当对手最是麻烦。 入朝虽然已经半个月了,八旗兵的士气仍然十分高昂,似乎丝毫没有受到之前几座城市的抵抗影响。 努尔哈赤整好阵型后,只是观察平壤城与城外军寨的情况,并未选择第一时间进攻,让手下人大摇大摆的开始扎营。 傅宗龙和李卑也并没有命令部队冒险连夜进攻,而是选择了好好休息一夜。 第二天早上,明军士兵刚刚吃过早饭。女真人的营地里就传来浑厚的牛角号声,这声音代表女真人准备进攻了。 城里的傅宗龙、城外的李卑,二人不约而同的爬上自己所能到的最高处观察女真阵中的情况。 女真军阵的最前端,是努尔哈赤精心挑选出的500名勇士,穿上了几十斤重的铁甲,防御力的增加,机动性的自然就变差了。 这些重甲是努尔哈赤用辽东露天铁矿打造,从成品颜色上看,黑漆漆的,很有分量。 选军中力大者为重甲兵,为攻城拔寨之先锋,这次进攻朝鲜,努尔哈赤没带遁车,反倒带了几百套铁甲,虽然不能像遁车那样防钝击,但效果也已差不多了。 当进攻的鼓声响起,穿着两层铠甲的上三旗女真人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扛着梯子向李卑的军寨冲来。 身为坦克的他们负责吸引火力,在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的弓箭手和步兵,因为铁甲队走得太慢,身后弓箭手和步兵们不得不也压着脚步迁就他们,让进攻速度保持一致。 在雨点般的鼓声中,攻寨的女真人缓缓靠近李卑的营寨,成千上万名士兵列队前进所产生的山摇地动的气势,给每一名守寨士兵心里都带来无限的压力。 这个时候,平壤城上的明军炮兵用火炮的最大仰角对八旗兵发动炮击,女真人的阵型相对松散,一整颗的实心弹派不上什么用场,开花弹效果也很一般,倒是葡萄弹起到奇效。 在空中散开的葡萄弹,即便是女真人的重甲也能砸的变形。 平壤城里的炮兵能给与的支持有限,女真重甲队付出上百人的伤亡后来到寨墙前200步的地方,等待他们是营中明军的火器攻击。 女真人把重甲拿出来了,即便是鲁密铳也打不穿这层铠甲,万幸,李卑手上还有三十多把抬枪。 抬枪,也称大鸟铳,带有三角支架和旋转装置,枪长3米,重12公斤,有效射程200米,明军士兵们给它起了个外号叫“九头鸟”。 此枪威力强劲,即便是当时的战车也无法抵挡,更别说是单兵装备的重甲了。 眼下明军使用的抬枪是前装线膛枪,发射时须两人操纵,一人在前充当枪架,将枪身架在肩上,另一人瞄准发射。 抬枪在明代就有了,一直到清朝末年,抬枪还在使用。 抬枪一响,爹妈白养。 足有因婴儿拳头大的铅弹冲出枪膛,铅弹碰到女真人重甲的一刻,瞬间将铠甲击穿,被打中的女真人身体胸口像被人用大锤狠狠锤了一下,内脏遭到重击,瞬间殒命,身体也被击退。 抬枪劲儿大,换弹时间也不是一般的长。 在这段时间里,女真重甲兵又往前冲了百步,抬枪队打完第二枪就得往后撤退,营寨里有一些比地势稍高的木台,抬枪队跑到台上重新装填射击。 抬枪只是第一轮攻击,之前在地上挖的壕沟和埋设的地雷是第二轮攻击,很多重甲兵掉进沟里,因为铁甲太重就爬不上来了。 没掉进坑里的人继续往前走,明军埋设的地雷对他们影响反倒有限。 又付出上百人的伤亡后, 冲到寨墙前的女真人用手里的大铁矛朝营内的明军长矛兵刺去。 明军长矛手身后是弓箭手,明军弓箭手们抽出箭支,搭在弓弦上,以45度角弯弓对准天空,弓箭手的领队将手臂高高举起,用力下挥,鼓足全身气力大吼道:“放箭!” 随着这一声命令,残酷的血战终于拉开了序幕,弓箭手手中紧绷的弓弦在一声令下之后猛地松开。 嗡嗡嗡… 一阵密集的弓弦震颤声中,弓弦上紧扣着的箭矢冲空而起,向着女真重甲兵身后的蒙古兵射去。 后金没钱给他们的二狗子装备棉甲,所以这些蒙古人是普通棉衣与披甲的混装,虽然比女真棉甲兵轻便,但防御力就差了不止一筹。 当箭簇破空的尖啸声响起,蒙古人下意识的抬头看,他们头顶是密如飞蝗的箭矢 ,明军弓箭手所用的半边扣箭虽然不如骑兵四扣马箭那么厉害,但也足以射穿兽皮。 一时间蒙古人惨叫连连,蒙古人也放箭反击,双方都有不少人中箭倒地,不过活着的人仍然屹立不动,而双方的弓箭手也继续将箭筒中剩余的箭支不断射出。 残酷的弓箭对射进行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还是蒙古人死伤更多,很多蒙古人已经开始逃跑,他们只是二狗子,不值得为女真人把命搭进去。 而明军弓箭手身上也有铁甲防护,替他们挡住了蒙古人的大部分箭矢。 第199章 前锋骑兵 八旗兵攻寨的时候,平壤城东北30里外的官道上,一支彪悍的明军骑兵正向平壤方向快速行进。 这支骑兵只有八百来人,打着明军骑号,急于加入战场。 这支骑兵就是曹变蛟率领的前锋营骑兵,前锋营的定位本就是机动骑兵,努尔哈赤能用骑兵机动性强的优点突袭朝鲜,前锋营一样可以效仿他们,进入朝鲜。 曹变蛟带的这些人一半是他的手下,另一半是黄得功的人。 自从曹变蛟因为诛杀巴雅喇有功,被朱由检封为把总后,曹变蛟有点飘飘然,曹文诏为了限制他,特意提拔与他年纪相仿的黄得功。 这次前锋营入朝,前锋就由他们两个一起当。 曹变蛟提着长矛,带着八百铁骑一路疾驰。 脚下的大地如潮水般往后倒退,耳畔中只有马蹄叩击大地的惊雷之音,一股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烈烈豪情在他胸膛中激荡。 快靠近战场的时候,黄得功追上他喊道:“变蛟,让弟兄们歇会儿,寻找战机再加入战场也不迟啊。” “我就是最好的战机,弟兄们跟我上!” “变蛟,你忘了你叔叔的话了?” 曹变蛟现在热血沸腾,哪管得上那个:“不就是拿大鞭子抽我么,等我打了胜仗看他还敢抽我,驾!” 说完再次加快马速,黄得功实在无语,给这小子当保姆简直太操心了。 说不动曹变蛟,他也不能不管曹变蛟,只能率军跟上。 自从进入朝鲜之后,努尔哈赤连战连捷,连斥候都没撒出去多少,当这八百来人的明军出现在平壤城外,还是努尔哈赤的五儿子莽古尔泰率发现的他们,指着他们喊道:“父汗你看!” 努尔哈赤拿过望远镜看到曹变蛟所率领骑兵,眉宇间有些疑惑,看着这些骑兵人数似乎不多的样子,不禁感到好奇。 几百人就敢来冲阵,他们的将军是疯了么? 努尔哈赤回过神,指着明军骑兵的方向,忙说:“拦住他们。” 皇太极拔刀出鞘,刀锋直指曹变蛟所,大吼道:“大汗有令,正黄旗,杀退明狗!” 早就等不及了的正黄旗女真人狼嚎而应,负责正黄旗左翼的一名甲喇额真亲自带着2个牛录600骑兵迎面向曹变蛟冲去。 双方前锋刚要进入一箭之地,双方士兵张弓斜指长空,纷纷放箭。 双方都装备铁甲,箭矢射在甲胄上根本不足以破甲,只有射中面部或者恰好射在关节处才能让敌人丧失战力。 曹变蛟冷漠的望着当头落下的箭矢,眼前的场面没让他胆怯,反倒让他觉得发自心底的激动,或者说欣喜雀跃。 他挥舞长矛挡住两箭,第三箭直接用手臂上的环臂甲挡下。 双方都是有铁甲加身的精锐,都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除了个别的倒霉蛋不幸被射中要害坠马后,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双方骑兵迎面冲来,只来得及射出两箭,曹变蛟便跟正黄旗前锋迎面撞上。 他的马快,跟后边的弟兄拉开了不小的距离,但他此时完全沉浸在上阵杀敌的豪情中,根本顾不上那个。 跟他迎面冲来的是一个甲胄干净的甲喇额真,这甲喇提着一把关刀,迫不及待要收割他的人头回去领赏。 “挡我者死!” 曹变蛟一声暴喝,一矛朝甲喇刺去,这名甲喇额真本来想要攻击,没想到曹变蛟的速度更快,一时间来不及防守。 曹变蛟奋力将金属矛尖刺进甲喇左眼珠里,一寸许长的矛尖直接穿透甲喇后脑而出,他哈的一声暴喝,奋力将甲喇甩下马来。 矛锋上带着未及滑落的脑浆和血液,曹变蛟又向另一人发起进攻,依旧是同样套路,长矛荡开敌人的兵器,直接往脸上戳。 身后的前锋营骑兵虽然有些疲惫,但见曹变蛟如此勇猛,士气也上来了,黑红色铁流与明黄色铁流汹涌碰撞。 将是兵的胆,曹变蛟如同刀锋般带着一起杀戮风暴,生生带人将迎面冲来女真骑兵分成两半。 自恃勇武的正黄旗女真人们根本没人能在曹变蛟手上撑过五合,女真人凶,此刻的曹变蛟比他们更凶。 女真人的战斗力来自于在白山黑水间的成长经历和成年后的不断战斗,那曹变蛟的战斗力就是天生的,他是天生的战士。 在明朝末年众多的将领中,如果以‘敢战’排名的话,曹变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第二名才是李卑麾下的马科。 曹变蛟是少数与高迎祥、李自成两人都交过手、都取得了胜利的明朝大将之一。 三次与高迎祥交手,都将高迎祥击败,特别是乾州一役,干净利落地打败了高迎祥,混战之中,高迎祥中箭受伤,被迫逃跑。 在渭南与李自成交手,转战千里,连续作战,身穿的铠甲有27个昼夜没有解下过,可见战况之惨烈,最终,李自成一败涂地,妻子、女儿都丢失了,只带着7个骑兵逃出战场。 此时的曹变蛟用初生牛犊不怕虎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他渴望建功,渴望被身边人称赞,渴望得到叔叔的认可,渴望得到皇上的褒奖。 飘扬的黄龙旗下,努尔哈赤和他的儿孙们齐刷刷的望着冲破两个牛录过来的曹变蛟等人。 他们出征前打听的清清楚楚,刘大刀在广宁城里练兵呢, 他们不明白,辽东明军怎么还有这么生猛的将军? 努尔哈赤的孙子聂克塞恶狠狠地盯着冲来的明军,大叫道:“一起上,我就不信这帮明狗还能翻了天了。” 都不用他吩咐,左翼的不少女真人已经张弓箭对准了冲来的明军,在牛录的命令下向明军射去,大部分箭矢都冲着曹变蛟去的。 曹变蛟猛地一夹马腹,胯下战马瞬间发力,速度再次加快,马背上的曹变蛟挥舞长矛,长矛舞出阵阵残影将大部分箭矢挡下。 没挡住的几支他低下头,用身上的甲胄承受,20多斤的铠甲可不是拿来看的,箭矢落在身上,根本无法穿透金属铠甲。 撑过三轮箭雨,曹变蛟已经跟后边的黄得功等人拉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也顾不得等他们了,径自杀进正黄旗大军中。 努尔哈赤以为两个牛录的兵力就能杀溃曹变蛟,却不想曹变蛟冲开敌人,撑过三轮箭雨,都不等身后大军,一人扎了进来。 努尔哈赤身边两黄旗骑兵都是蓄势待发的骑兵,骑兵与骑兵之间至少保持着一人宽的间距,这就给了曹变蛟可乘之机。 要知道,没跑起来的骑兵,战斗力还不如步兵。 挡在最前面的两个女真人一个用长柄镰刀,一个用长矛,刚举起武器,曹变蛟的长矛就已呼啸着在他们脸上划过,胯下战马带着他风驰电掣般从两人中间撞过。 冲进敌人骑阵中,长矛已经有些挥舞不开了,曹变蛟索性弃了长矛,仗着马快,对着挡路的女真人抡剑就砍。 热血沸腾的曹变蛟觉得身上力气倍增,向他攻来的兵器他大都能挡住,就算挡不住的,也能用身上的甲胄防御。 在没冲起来的骑阵中,曹变蛟越杀越欢,他逐渐忘记自己捅了多少只眼睛,也不记得剑锋划破了多少人的脸皮。 土坡上,努尔哈赤和他的儿孙们望着黄色海洋中那一点矫健的黑色,看的目瞪口呆,爱读三国的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赵子龙七进七出的故事。 此情此景,与书中描绘的场景多么相像。 努尔哈赤看着曹变蛟矫健的身影。激动地不能自已,指着曹变蛟对儿孙们说:“我原本以为刘烶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勇猛,此人是谁?务必查清,我留有大用!” 几个儿孙可没心思答应他,三儿子阿拜担心道:“父汗您还是先避避,您看那明将已经快杀出重围了,万一冲过来惊扰了父汗,儿臣就是万死之罪。” 曹变蛟只冲过了一大半骑阵,但谁也说不准他到底能不能冲出重围,杀到努尔哈赤面前。 通过望远镜里看着曹变蛟矫健的身影,努尔哈赤心里也有点没底,这家伙简直就是刘大刀青春版,他万一真杀过来该怎么办? 忽然,努尔哈赤又想起一个可能,这些几百明军会不会只是先头部队,更多骑兵正在赶来。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便心里没底了,暗暗后悔被连日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早知道多派点人出去打探。 努尔哈赤似乎点了下头,阿拜赶紧说道:“快送父汗离开。” “不行!” 皇太极抓住阿拜的手:“父汗是全军主帅,父汗若退,大军如何?” “是大军重要还是父汗安危重要?父汗咱们走。”阿拜强作镇定,铁了心要带努尔哈赤离开。 这次出征皇太极是儿子辈里年龄最小的,几个孙子辈的倒是跟他关系不错,但在这事上根本没他们说话的资格。 其他几个儿子都听努尔哈赤的,跟阿拜一起簇拥着努尔哈赤上马,突然,一个穿着纯蓝色棉甲的儿子二话不说纵马向阵中冲去。 第200章 驻守营寨 突然,一个穿着纯蓝色棉甲的儿子二话不说纵马向阵中冲去 “回来!”努尔哈赤焦急大喊。 蓝甲人调转马头,愤愤道:“我就不信那明狗是铜浇铁铸的,我去会他。” 说完直冲而去,努尔哈赤正要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正黄旗大军中,曹变蛟拿着夺过来的斩马刀一刀劈开身前两人,刀锋已经劈出好几个豁口,不堪再用。 他的目标是努尔哈赤的黄龙旗,只要能夺下那面旗子,曹文诏见了他都得高看他一眼。 看到土坡上那面最显眼的黄龙旗逐渐远去,他心里越发焦躁。 就在此时,挡在他面前女真大军突然翻开一条道,一个穿着蓝色棉甲的中年人喊着他听不懂的满语向他迎面冲来。 曹变蛟心头一动,八旗中,正黄旗身份最高,一个蓝旗的人能让正黄旗的人让路,这身份肯定不低。 这正蓝旗人用一把马槊,槊锋犹如出洞的毒蛇般向曹变蛟面门狂噬而来,曹变蛟身体向后一仰,右手松开,丢掉手里的斩马刀。 女真人的槊锋擦着他鼻头刺过,他甚至能感受到槊锋上的冰凉。 曹变蛟挺起身子,双手抓住槊杆,双臂猛地发力要把马槊拽过来,蓝甲人察觉到他想法,死命的拽着槊杆。 曹变蛟使劲抽拽,效果虽有,但时间来不及了,四周的女真人已经蠢蠢欲动。 曹变蛟一咬牙,双臂猛地一拉,一瞬间抽出马镫里双脚。 趁着蓝甲人回手抽槊之际,手臂朝旁边猛地发力,身体跟着地面坠落,巨大的力气和曹变蛟自身的重量把来不及收手的蓝甲人一起带下马来。 蓝甲人没想到还有这一招,胸口一阵吃痛。 两人刚坠地就要起身,但曹变蛟速度更快,率先起身,抓起马槊在四周的女真人刚要冲上来时,将槊锋顶在蓝甲人喉咙上。 四周的女真人赶紧停下脚步,就怕曹变蛟突然刺下去。 看着四周畏缩不前的女真人,曹变蛟暂时松了口气,他赌赢了,这蓝甲人身份不一般。 近千名正黄旗女真人把曹变蛟围的水泄不通,他们攥着自己的武器对准曹变蛟,可谁也不敢上前。 离曹变蛟最近的一圈女真人看向曹变蛟的眼神里满是惧色,攥着武器的手微微颤抖。 他们跟随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大大小小数十战,三年前的这个时候又经历了赫图阿拉之战,每个人手里都有几条明军人命。 在他们看来,明朝军队就是披着甲胄的羊,两军只要一接触,用不了多久明军就会溃退。 他们不怕明军,可现如今,他们连这个明将的脸长什么样都看不到,心头却被恐惧占领。 他们觉得哪怕自己往前走一步,这个明将就会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干净利落的杀死自己,光是想想似乎就感受到利刃插在眼睛里的感觉。 曹变蛟环视四顾,凡是被他目光触及的女真人无不心虚的往后挪动,这种眼神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前锋营校场里那些被他揍过的骑士再见到他时都是这种眼神。 见他们不敢上来,曹变蛟走到蓝甲人身边,在保证槊锋对准他喉咙的情况下,照着他右肩接连踩几脚。 棉甲能防冷热兵器,却不能防钝击,曹变蛟这几脚下去,蓝甲人疼的哇哇叫唤。 曹变蛟一把把他抓到身前,也顾不得战马了,用槊锋顶着蓝甲人向沈阳城的方向走去,跟他冲锋的骑兵们完全没跟上他的步伐,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 女真人们投鼠忌器,纷纷拨马为曹变蛟让路,不远处的土坡上,努尔哈赤和他的儿孙们也注意到军中发生的事了。 皇太极一脸焦急:“父汗,您快拿个主意,不然那明将就要逃出战阵了。” 努尔哈赤眉角微颤,咬牙下达命令:“放他走。” “父汗!” “玛法!” 皇太极等人一群儿孙失声叫道,努尔哈赤回头喝斥他们:“没看到老九在他手里么?” 说着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管他,等我们攻下平壤,自能救回老九。” 他的儿子们很多都觉得就这么把那明将放走并不明智,今天,那明将带了八百多骑就敢冲击正黄旗骑阵,并能杀到阵中。 要是以后有几千铁骑追随与他,只怕杀溃正黄旗都不是难事,但努尔哈赤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们也不好再说。 努尔哈赤通过单筒望远镜望着挟持着自己儿子向沈阳城靠近的曹变蛟,心里还是犹豫的。 他清楚这个明将是个威胁,可他就是狠不下心用自己儿子的命去消除一个威胁。 尽管他有16个儿子,可早年处死长子褚英的事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他不忍再杀一个儿子了。 调转目光,随着黄龙旗的挥舞,原本因为黄龙旗后移而有些动摇的八旗军队重新鼓舞精神向明军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第201章 大军来到 曹变蛟挟持人质的时候,黄得功已经带人杀到曹变蛟身边。 就在此时,远处响起隆隆的马蹄声,大队人马出现在远处地平线上。 曹文诏的骑兵主力也已经赶到战场,努尔哈赤想的一点没错,明军骑兵的确不止他们最先看到的八百来人。 努尔哈赤通过望远镜仔细查看,看那阵势,赶来的明军骑兵不下千人,且个个身披棉甲,显然来者不善。 铁甲兵和蒙古人正在攻寨,这个时候再跟明军骑兵野战明显不利, 努尔哈赤即可下令:“鸣金收兵,刘爱塔你带人的挡住明军骑兵。” “嗻。” 刘爱塔带着15个牛录的骑兵向曹文诏所部骑兵攻去。 远处地平线上,曹文诏的骑兵正在为攻击做准备,从空中俯瞰,一个三角形阵列以曹文诏为箭头排列得整整齐齐,缓缓向前。 此刻曹文诏的心情是复杂的,他这好几千人居然被曹变蛟带着走,大军刚到,本应在战场周围徘徊,恢复体力才是,现在眼瞅着曹变蛟、黄得功陷入敌阵,他总得去救 带上率领的两红旗骑兵画作三股,两股从左右两翼放箭骚扰,刘爱塔亲自带领中路正面攻击,试图将曹文诏的骑兵冲溃。 双方骑兵进入150步的时候,双方骑兵开始放箭,曹文诏一次将三根箭矢上弦,眼瞅着敌人进入百步之内,猛地拉满弓,“呼”地一声风声劲急,三根箭矢射出。 冲在前边的三个女真人面部中箭,哀嚎落马,周围的其他几个女真人健壮,赶紧将身子贴伏于马背之上向前疾冲。 双方骑兵进入30丈的距离后,双方骑兵的箭矢射的最快,“嗖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天空被密集箭雨遮盖,都为之一黯。 漫天箭雨看着挺唬人的,但实际上效果甚微,棉甲的防御力这时就显示出来了,除非射脸、射眼睛,或者刚好能射进铠甲连接处,不然即便是前锋营骑兵的四扣马箭也很难破甲。 中箭摔下战马的,大都是运气不好的,或者马匹被射中,被战马甩出去之后,再被身后的战马活活踩死。 曹文诏把开元弓挂在马鞍上,猛夹马腹,战马带着他迎上敌人。 “轰轰轰!” 两队骑兵迎头撞击的那一瞬,马匹和兵器相互撞击声中,一时间人仰马翻,骨骼折断的喀嚓声和惨叫声响成一片,曹文诏头盔上的璎珞在空中摇曳,一马当先,一杆长矛被他舞的密不透风。 在长矛破空声中,不断有敌人被击中要害落马。 而他根据李成梁李如松父子的训练方法,训练出的骑兵同样有着不凡的战力,虽然单对单不如女真骑兵,但是他们人多啊,一时间跟刘爱塔的两红旗打的难分高下,但这只是刚开始。 女真人个个仍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一盏茶功夫之后,大部分前锋营骑士已经有些胆怯,曹文诏则在此时杀了六七个女真骑士,长矛的前半截血红一片,原本闪烁寒光的那些金属矛锋上满是碎肉和鲜血。 曹文诏的表现也吸引了很多自恃武勇的女真人的注意,刘爱塔身边的一个牛录手持弯刀,直接朝曹文诏杀来。 正在对敌的曹文诏也发现了他,左手收紧缰绳,跑得正起劲的大黑马人力而起,唏律律马嘶声中,前腿在空中猛蹬几下,已调过头来,他缰绳一松,迎头冲向牛录。 双方马头快速接近,即将相交那一瞬,长柄弯刀和长矛在空中对撼,发出挡一声脆响。 这名牛录用的长柄弯刀倒也不轻,这种轻型武器在曹文诏一急之下竟未脱手飞出,曹文诏灵巧地反手扫出一击。 牛录身形猛地伏低,斜挂在马鞍右侧,狼牙棒由她发梢之上呼啸着扫过,险而又险地避过这致命一击。 双马交错而过,曹文诏勒马回头,眼中有些凝重,二人同时催动战马,这次马头相交之时,曹文诏右手高举长矛虚 晃一下,并未直揭刺去,而是低头避过对方刀锋,再用矛杆将他打落马下。 身边的一个家丁瞅准机会,一矛刺在他眼睛上,锋利的金属长矛扎进眼睛,那痛苦可想而知。 刘爱塔的任务只是断后,在意识到这群明军同样不好惹后,立刻带人后撤,用放风筝的战术攻击骚扰前锋营骑兵。 面对这种女真人最常用的战术,曹文诏早就带他们经过针对性训练,前锋营的骑士们相互协作,以拉网捕鱼的战术包抄追击。 前锋营骑兵追了一阵后也就不追了,这一次正面遭遇,女真骑兵的伤亡反倒更大些。 但刘爱塔也完成任务了,努尔哈赤的攻寨大军在脱离战场后缓缓北撤,之前打头阵的铁甲兵现在逃的最是狼狈,先前保命的重甲现在反倒成了逃跑的阻碍。 索性刘爱塔的骑兵离得不是太远,曹文诏在救出曹变蛟等人后,也不愿意带着一支远道而来的疲惫之师继续女真人拼命。 女真人退了,平壤城北方的原野被鲜血染红,残肢断臂和令人作呕的脏器散落四处。 明军步兵先来打扫战场,将还能己方士兵的尸体收回营中,将士兵的铠甲和还能用的武器都回收,要是发现有没死透或者根本就是在撞死的女真人,他们也会负责清理。 战场一处,黄得功跪在他的倒地未死的战马旁边,战马的脖子被长枪捅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鲜血汩汩往外冒。 鼓起一个个血泡,它偶尔挣扎着悲鸣一声,费力地抬头看着自己的主人,眼中似有无尽的眷恋,又似希望主人早些结束它的痛苦。 身体虽然还在动,也还在呼吸,但已经是近气多,出气少了。 作为骑士,战马是他们最忠诚、最可靠的伙伴,他跟很多骑士一样,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都拿去喂给自己的马。 现在,他的战友要死了。 黄得功痛苦的闭上眼睛,下了决定,捡起手边的一把刀,马儿像是知道自己的命运,认命似的闭上眼睛,泪水在眼眶滑落。 刀锋落下,结束了它的痛苦。 李卑的营寨里,曹变蛟满脸难色被带进中军大帐里。 营帐里,李卑表情如常的坐在帅案后,曹文诏坐在他左手边的草墩上,铠甲未褪,双手拄着剑,闭目养神,那表情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曹变蛟自知这时候进去肯定没自己好果子吃,正要悄咪咪的退出去,曹文诏眼也不睁道;“我还以为你这几天都不敢见我了。” “哎嘿嘿,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今儿给您抓了个舌头,是个鞑子大官呢,没准还是努尔哈赤的哪个儿子也说不定呢,您过去看看不?” 曹文诏睁开眼,目光宛如两道利剑,让曹变蛟心虚的别过头去。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擅自率军出击,就你俩这八百来人敢直接冲敌人本阵,真是活腻歪了,今天就是我来的及时,我要是来得晚点,你死了倒无所谓,还连累了黄得功和那些好儿郎。” 就在此时,一名军士跑进来,对李卑拜道:“大人,在营中发现12个装死的孬种,马将军派小的来问您怎么办?” “装死避战,杀!” “是。” 军士退去后,曹变蛟开始解释:“叔,我那不是建功心切么,我当时离奴酋的黄龙旗只有两百来步,差一点就能冲过去了。” 曹变蛟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叔,黄得功哪去了?” “出征前我让他看着你,防止你犯浑,现在你犯浑,他没拦住你,出去领20军棍去了。” “叔,你这么做可不仗义,就算我是犯浑了,你也不至于连累别人。” 他虽然不太喜欢黄得功这个事事都被曹变蛟拿来跟他比较的对象,但曹变蛟还是很讲义的帮他说话。 曹文诏眸子里似乎有些戏谑:“你都差点连累那么多弟兄跟你去送死,现在就连累一个黄得功,你还不满意了?” “哼。” 曹变蛟哼完转身就走,曹文诏叫住他:“哪儿去啊?” “领军棍。” “滚回来,你还得留着屁股骑马呢,今晚你带人到附近巡查,整夜不许睡觉。” “知道了。”曹变蛟还往外走。 “你又干啥去?” “领军棍。” 曹文诏:“……” 帅案后的李卑笑了笑:“曹将军之侄颇为有趣,敢战能战,就是性子稍急了些,打磨一番将来也是块璞玉。” 曹文诏的看他跟他差不多;“在北方跟游牧民族打交道,变蛟的性格最为合适,稍微收敛一下,将来为我大明镇守北疆者,多半就是他了。” 另一边,曹变蛟走出帅帐的时候,正好看到被押来的装死士兵,几个士兵见曹变蛟穿着将军甲胄,赶紧跪着请他求情。 曹变蛟还没说话,行刑军士把他们抓了回来;“装死避战,老子这次送你们真死。” 说完抽出佩刀,跟其他人一起挥落,只见寒光闪动,俘虏队列中顿时响起阵阵凄厉的惨叫,十几颗眨眼间便已人头落地。 缕缕鲜血飞溅到曹变蛟脸上,这一刻,曹变蛟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202章 是进是退 夜晚,李卑营寨以北35里的一条小道上,曹变蛟带着8名夜不收在林中穿行。 他们是要靠近女真人应敌刺探一些有价值的情报,或者抓个舌头回去,没想到他们刚开就看到几个穿着百姓衣服的人骑马从营地里出来。 这么晚了,一群百姓装扮的骑士从后金大营里出来,这连曹变蛟都意识到不对,立刻带人去追。 追了一会儿,前边的几人发现自己被跟踪,见甩不到他们,索性调转马头,周围的其他几个女真人齐齐向曹变蛟攻来,曹变蛟浑然不惧,一杆马槊将攻来的武器通通挡下,还抓住空隙发起反击。 几个回合下来,还有两个女真人脸部或是被划伤或是被捅穿了眼睛,哀嚎落马。 一群人打一个还打成这样,还是在他们引以为傲的骑战,周围的八九个女真人暗呼流年不利,也不要武器了调转马头向南方狂奔而去。。 “想走?!” 曹变蛟眼睛一瞪,纵马追了上去,几个女真人使劲抽打马臀,不时回头张望,见曹变蛟逐渐追来,也顾不得武器了。 把弓箭、佩刀,甚至身上的棉甲都边脱边扔,给战马减重只希望能跑的快点。 此时只要他们回身绕着曹变蛟逃离,不把后背露给曹变蛟,他们或许还能逃走不少,但从曹变蛟的战马是曹文诏亲自给他选的,无论是耐力还是速度都是一流的。 , 几个女真人发现减重也不行,索性四散奔逃,这样还能活几个。 “该死!“ 曹变蛟骂了一声,追上一人,用槊杆照着那人头盔下的脑袋狠狠砸下,马上的女真人顿时摔落马下,曹变蛟又张弓瞄准不远处一个女真人。 目标从那人背脊挪到了战马上,射甲难以穿甲,射马腿的效果更好。 吱…的一声,弓弦拉成满月,箭矢掠过而至,箭矢深深插进马腿中,四蹄缺一,身体朝一侧倒去,马背上的女真骑士仰面栽倒,在地上犁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豌豆射手般,一连射出数箭,每箭射必有一个女真人坠马。 其他几个夜不收人冲过将几个女真人围住,这可都是活口啊。 曹变蛟走到几个女真人中间,对自己身后的一个会满语的夜不收道:“问他们,谁能告诉我他们的目的和大军的动向,我留他一命。” “是。” 夜不收用一口不太纯熟的满语喝问几人,马上有个满人喊着交代,其他几个满人冲他破口大骂。 押着他们的夜不收们几巴掌过去,顿时就老实了,家丁听那人说了几句后,翻译道:“大人,他说奴酋说咱们的营寨难攻,奴酋就派他们去安州城调火炮和炮兵来。” 后金想用火炮打明军?努尔哈赤这么开明? “你问他,这主意是努尔哈赤,也就是他们大汗出的么?” 夜不收把话翻译过去,得到回复后道:“他说不是,是四贝勒皇太极的建议,他说只要把炮兵带来,他就能说服那些炮兵,让他们帮他们。” 这可是个重要情报,努尔哈赤虽然轻视明军火器,但也并不是不能接受,历史上努尔哈赤在攻陷沈阳后继续南下,遭遇浑河之战。 就在李永芳的建议下把沈阳城里的火炮和俘获的炮兵带到浑河来,他能说服这些炮兵让他们攻打浑河两岸的明军,李永芳也的确做成了。 在努尔哈赤的儿子里,眼下最重视火器的就是皇太极了。 历史上,在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就开始后金的火器发展,召集一大批汉官汉匠负责制造红衣大炮,并且他们还仿造成功了。 皇太极亲自给仿造的红夷大炮赐名“天佑助威大将军”,后金就开始进入“冷热兵器并用时期。 光是探听到这一条消息,他们这趟就不算白出来。 …… 曹文诏的骑兵一共五千人,且通过白天一战让女真人知道了他们的战斗力,加上平壤城内外的三千多名明军和六千多守军。 守城兵力与努尔哈赤带来攻城的兵力差不多了,并且有着安州城之前的教训,傅宗龙还特意派人把城里所有朝鲜官员聚在一起看管起来。 努尔哈赤没撤军之前,他们什么事都不用做。 城内城外铁板一块,努尔哈赤似乎只能强攻了,可平壤城作为平安道的府城,又修的高大坚固,城外又有李卑、曹文诏在牵制,强攻的话,他们这一万多人死光了也攻不下来。 努尔哈赤归营后,想了许久,照理说战局如此如此,他应该撤退了。 虽然没打成预想的战略目标,但打到平壤城下也算不错了,但是他的儿子被明军抓了,他实在不想就这么走了,在刘爱塔的提议下,他选择一种冒险的方式。 袭营! 明军还不知道他们抓到的是他的儿子,今天城外又杀了一阵,巴布泰很可能只是被他们关在城外,跟其他抓到的活口关在一起。 袭营或许是唯一能立刻救回巴布泰的方式了。 努尔哈赤刚决定攻城,把消息传给众人的一炷香时间后,李卑的营寨外,他一个穿着正红旗棉甲的女真人骑在一匹黑马上,远远望着不远处的李卑营地。 营地辕门紧锁,可以看到辕门直通的中军大帐的宽道两侧点着一个个烧的正旺的火盆。 他翻身下马,他骑着一匹马,还牵着一匹白色瘦马。 把黑马拴在树桩上,蒙上白马眼睛,让马头正对两红旗辕门,做完这些,他缓缓抽出佩刀,看着还有心思的在地上找草的白马,摇头一叹:“可惜了。” 说着,一刀砍在马屁上,白马吃痛,一声凄厉的嘶鸣惊破夜空,撒腿朝前跑去。 冲到辕门前,一头撞了上去,可怜的白马当场昏死过去,守辕门的几个士卒着实被吓了一跳,谁能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档子事。 躲在黑暗中的女真人看到这一幕嘿嘿一笑,躲到树桩后藏好。 他躲了一阵,就见明军营地辕门打开,一个提着红灯笼的明军骑兵快马冲出,冲到回头只能大概看到营地辕门的地方停下战马,学着老鸨叫叫了两声。 这名女真人听到也学着叫,放心从黑暗中走出,马背上的明军骑士看到他,招手示意他骑马跟自己来。 女真人带着他绕过营地正门,来到侧边的一处栅栏旁,这里的栅栏有个不起眼的口子,足够一个成年人蹲着钻进去。 明军骑士在外看马,女真人钻过去又有一个明军士兵把他带进中军大帐。 第203章 将来人选 曹变蛟这几人刚回来,老远就听到李卑营寨前传来的喊杀声,夜袭的八旗兵大多为女真人,他们扛着梯子,架在寨墙上顶着明军刺来的长矛悍不畏死的跳下去。 他们几乎都用兽皮把脸蒙上了,只留下眼睛观察外面的情况,明军的长矛手除非是能准确刺中他们的眼睛,不然很难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曹变蛟带着几个夜不收隐匿于在黑暗中,这次他没急着上,一双鹰眼在一片火光中寻找敌人统帅。 大凡袭营,都得有一个有身份的人在前边指挥,不然袭营的士很容易乱几个女真人挺枪刺来,这次攻寨的是正蓝旗,曹变蛟观察十分钟后,找到一处始终未动的火光聚集处,直接冲了过去。 在黑暗的掩护下,他们冲到很近的对方才被一个女真人碰巧发现,他叫出声:“明军!” 叫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离得接近的两个正蓝旗女真人立刻拿长矛刺向他。 曹变蛟猛夹马腹,战马带着他向前一越,躲过刺来的矛锋时,手中雁翎刀划过一人面门。 “保护贝勒爷!” 女真人里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周围的女真人都像疯了一样朝曹变蛟冲来,这更坚定了曹变蛟前冲的信念。 趁着一个女真人攻击时,弃了雁翎刀,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长矛。 他在前冲锋,他的几个夜不收在他身边为他清理侧边的敌人,负责指挥攻寨的是努尔哈赤的五儿子莽古尔泰,距离曹变蛟几米之外的莽古尔泰察觉到不对催马就跑。 曹变蛟可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几个呼吸间杀到莽古尔泰身后,用矛杆照着他背部就是一下,当即将他打落马下,再一矛刺在举着蓝龙旗的戈什哈脸上。 空中的蓝龙旗缓缓飘落,被曹变蛟的铁蹄踩在脚下,曹变蛟的长矛直指莽古尔泰眼睛,再往前递进一寸就能刺进去。 望着几乎贴在眼睛上的滴血矛锋,莽古尔泰吓傻了。 旗主被制,莽古尔泰的戈什哈都不敢再进攻了,马上有人去把这事报告回军。 “大汗不好了,贝勒爷被一个明将擒下,弟兄们都不敢上啊。” “那个蠢货!”努尔哈赤勃然大怒,“不用管他,你们…”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哪能放任他被人杀死。 一个儿子没救回来,要是再搭进去一个,亏的就更大了。 刘爱塔作为在场最年长的儿子,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走出来道:“父汗,能擒拿四弟者必是明军猛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一个儿子的命跟一个可能威胁到后金的威胁,努尔哈赤自是心向后者,他这个年纪还出来打天下,为的就是给儿孙们打下座江山。 要是这份基业因为他今天的一时心软而在将来崩塌,他就是死也不能瞑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杀!” 阿拜赶紧高喊:“大汗有令,杀死明将!” 大汗有令,杀死明将! “大汗有令,杀死明将!” 传令声接连响起,包围圈中的曹变蛟本想就这么拖延时间,忽然听到周围的女真人里有人在喊着什么,而他矛下的莽古尔泰听到那声音,用满语惶恐大叫。 周围的女真人听到喊声再无顾忌,一齐朝他们杀来,曹变蛟俯视着他,发出呓语:“你没用了。” 正要将莽古尔泰杀死的时候,一支箭矢穿过人群射在他的枪锋上,枪锋一偏,给了莽古尔泰逃生的机会。 莽古尔泰也顾不得旗主威仪了,如藏家之犬般向军中逃去。 “休想逃走!”曹变蛟正要攻去,可周围的女真人已经杀到近前,只能眼看着莽古尔泰逃走。 …… 乱军中的莽古尔泰被自己的戈什哈们找到,在他们的护卫下有惊无险的来到努尔哈赤跟前。 被曹变蛟用长枪盯着眼睛的画面让他心悸,但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努尔哈赤的决定。 他推开左右搀着他的戈什哈,一脸愤懑的对专心观察战场的努尔哈赤表达不满:“父汗,当时儿臣还在那明将手上,为什么下令进攻,您就这么想让我去死么?” 努尔哈赤稍稍转过头,严厉的表情好像在说:你还有脸说。 “把他拖下去。” 两名正黄旗戈什哈上来就要把莽古尔泰拖走,莽古尔泰强行挣扎,不服的叫道:“父汗,您要不想要儿臣存活于世,何不现在就拔刀杀了儿臣?” “五弟,你混账!” 努尔哈赤四儿子汤古代下马来到莽古尔泰身前,啪啪两个巴掌扇了过去,莽古尔泰都懵了,两个戈什哈趁这机会把他拖了下去。 这幅画面努尔哈赤并未去看,汤古代已经代他给了莽古尔泰教训,现在他最关心在阵中厮杀的那个明将。 这份武勇若能为他所用,他将如虎添翼,但是可惜了。 就在他以为曹变蛟必死的时候,阵中的曹变蛟抓住女真人合围不及的几乎,带着两名夜不收杀了出来。 正在观察战场的努尔哈赤却没想到这么多人居然连围都围不住他,。 他眼瞅着曹变蛟带人杀出,一个迂回又杀了回去,这种行为让努尔哈赤的儿孙们暗暗咬牙,纵横辽东的八旗铁骑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 当即有人请命:“大汗,我多带人围住他们,绝不能让这那明狗逃了。” 第204章 再次出使 “他们要逃你拦得住么?” 努尔哈赤一声冷喝,让他的儿子们都老实了,在黑暗的掩护中,曹变蛟来回冲杀,跟他一起过来的几个夜不收已经逃的逃,死的死。 攻了一阵,奇袭的效果已经没了,努尔哈赤只能撤军。 曹变蛟回营后,先换了身衣服,下人端来一晚热气腾腾的白面拉条,汤面上还加了一大把茱萸,跟面碗一起端来的还有一小壶醋。 山西出身的曹家叔侄都爱吃醋,几乎顿顿不能少。 茱萸的辣味和米醋的酸味搭配的恰到好处,足足半斤白面拉条被他吃的汤都不剩,直呼痛快。 吃完还觉得不够,又让小人拿了个凉掉的白面馒头来吃。 饱饱的吃完一顿,跟其他将领先后来到议事厅内,大大小小三十多人,他们中官职最低的都是朝鲜百户。 跟明军一样,朝鲜军队也有两种制度,卫所制和营哨制。 明朝后期,卫所制已不堪用,营哨制成了主流,作战时,卫所兵为守兵,营哨兵为游兵。 卫所兵如果出战,就要编制为营兵,挂营哨制的衔,而南北营兵在编制又稍有诧异,但总体的不多。 朝鲜军队也由这两种制度下的士兵组成,曹文诏背负双手从他们中走过,他走过时,身边的武将都抖擞精神,露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众将论功行赏。 努尔哈赤虽然不甘心,但在城外等了几天,也没等到派去安州城的人回来,只能无奈地撤军,结束了在1622年上半年对明朝的攻势。 …… 另一边,蒙古,察罕浩特城外。 王遒一行人也带到城外,脑毛大亲自带人出来迎接。 “我的好安达,这次给我们带来什么好东西来了。” 脑毛大见到王遒,比见到亲兄弟还亲,要不是人在马上,非得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王遒可没好脸给他,他这次来就是兴师问罪来的,冷冷道:“这次我唯一带来的就是我们陛下的怒火,脑毛大,你是林丹汗的叔父,应该知道你们林丹汗麾下部落进攻我们大明的榆林卫、延安府等地?” “哦?竟有此事?” 脑毛大一脸惊讶的问左右:“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没人来禀报大汗?” 他的随从们哪会知道,王遒静静欣赏着脑毛大拙劣的演技,“既然你不知道,那等我见了林丹汗好好跟他说说,带路。” “我的好安达,今天不行,今天是我们巴图鲁成吉思汗的三十寿辰,我们举族大庆,有什么事你过了这两天再说也不迟啊。” “三十大寿?” 王遒望向城墙下,果然城下的的白色帐篷比他上次来时多了不少,尚有不少牧民驾着马车源源不断地赶来,看似也要在此地安营扎寨,他不禁奇道:“那我们还真是来得巧了。” “是来得巧了,我们可汗寿诞,现在城里就有惊险的赛马、撂跤和射箭,晚上还有歌舞狂欢,到时男女老少都要穿着节日盛装,为了这次寿诞,多少人驾车或是骑马,不顾路途遥远地赶来参加。” 古人不太注重寿诞,但逢十寿诞还是相对重视的,毕竟人这一生又有几个十年呢。 “来,安达,今晚咱们好好喝几杯。” 脑毛大要招王遒进城,扫了眼王遒的几十个随从,疑惑道;“上次跟您一起来的方公公呢,我们不少勇士听说他的威名,都想跟他比试比试呢。” “方公公是我们陛下的内臣,我们陛下最近经常走动,所以方公公就来不了,这位是随我同来董游击。” 王遒把一个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将军介绍给他,董用文对脑毛大抱了下拳就算打过招呼了,脑毛大抱拳还礼,说了两声可惜后,带着王遒一行人进了城。 城内果真如脑毛大说的那样,很多自恃武勇的蒙古摔跤手在表现摔跤,每个摔跤场地周围都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城里路过的行人见到脑毛大一行,也不用像平常那样跪拜行礼,但也要为他们让道。 王遒来了察罕浩特四次,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大规模的盛事,一路东瞅瞅西看看,在其中一个摔跤场外停下。 摔跤场里,两个膀阔腰圆的赤膊摔跤手脚登高筒马靴,身穿皮革坎肩,在脖颈上围有五彩缤纷的饰物,正相互撕扯使绊,竭力想摔倒对方。 围观的男女都是盛装打扮,察哈尔的女子们拿出用明朝丝绸做成的漂亮衣服。 在周围人的欢呼声里,摔跤的两人也已分出胜负,获胜的那位汉子跨着大步绕场一周,不时举起双手大吼一声,引发观众们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欢呼他们新鲜出炉的大英雄。 王遒看了一会,带着随从走了,除了摔跤就是赛马了,在城内特定的街道上,骑手们一字排开,个个扎着彩色腰带,头缠彩巾。 赛马的和终点插着各种鲜艳的彩旗,嗡嗡号角长鸣,骑手们齐齐扬鞭策马,一时红巾飞舞,如箭矢齐发,王遒一行人看的津津有味,脑毛大则时不时讲两句赛马规则。 马背上的骑士快到终点的时候,就要拿起自己弯弓,抽出箭矢,终点前放着一个草靶,靶心中间用羊血涂出一块拳头大小的靶心,要射中靶心的人冲过终点才算胜利。 要是没射中靶心的人,即便冲过终点也不算胜利。 蒙古人不愧是草原民族,骑射技艺练的极好,能不用双臂就能操控战马的人更是比比皆是。 个别技艺高超者几乎百发百中,不光赢得观众的阵阵喝彩,还能赢得姑娘们的青睐。 比赛结束后已是日落西山的黄昏时分,牧民们带来了许多极具草原特色的饮食。 有牛羊肉、奶酪、奶干、奶油、奶疙瘩和马奶酒等,大家也不分彼此,把各自带来的饮食堆放在中间,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开始享受丰盛的晚餐。 夜色降临之后,酒足饭饱的牧民们燃起一堆堆篝火,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实在热闹非凡。 王遒和他的随从们也受到了热情的欢迎,不管林丹汗是个怎样的人,但今天欢快愉悦的氛围却是真的。 这些蒙古族人里很多人虽然住在城市里,但蒙古人草原民族的习性还在他们骨子里,。 年纪的少年们与自己心仪的姑娘在篝火翩翩起舞,战争与杀戮,似乎与他们毫不相关,周围的人也有节奏地拍掌为他们助兴。 第205章 转移矛盾 董用文被少女带进巷子,拐了几个弯后来到她家,她家是一顶毡帐,帐篷里没生火,还是很冷的。 蒙古少女说着董用文听不懂的话招呼他坐下,自己来生火,董用文拘谨的坐在胡床上,虽是武将,但这么主动的姑娘还真不多见。 很快,火盆里的炭着了,冰冷的毡帐里有了些冷气,少女坐在董用文腿上,开始办正事。 毡帐外载歌载舞,毡帐内温暖如春。 蒙古少女的热情倒让董用文这个大那人有点跟不上节奏,正在办事的时候,毡帐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冷风嗖的一下灌了进来。 董用文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只见门口,一个身高八尺,披发左衽的蒙古人提着把刀,红着眼睛,喘着粗气的盯着他,看样子没少喝。 他扬起刀:“狗东西,拿命来!” 董用文心呼不妙,推开身上的少女,躲开这要命的一击。 醉汉一击不成,再次挥刀来攻,没什么招数,全靠一身力气来攻。 董用文一边躲避醉汉的攻击,一边抓着遮羞布,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 醉汉嗤嗤一笑,竟说出一口汉语:“叫,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 董用文拿起裤子穿好:“你没醉?” “醉了,快醉死了。” 醉汉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在董用文错愕的目光中,他反握刀柄,照着自己的腹部一刀捅下去,疼痛让他的表情都变得狰狞。 他像疯了一样,颤抖拔出一寸刀刃,再重重刺回去,刺的更深,刀锋透体而出,殷红的鲜血顺着血槽缓缓流出。 “疯子,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董用文毕竟是游击将军,醉汉癫狂的模样让他意识到此事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刚要拿起自己的衣服出去时,一群顶盔贯甲的蒙古人从外面冲进来。 他们人人带刀看着已经倒地的醉汉,而之前在董用文身上主动迎合蒙古少女尖叫着来到这群人蒙古兵身后,指着董用文说了什么。 这群蒙古人勃然大怒,一拥而上将董用文制住,只穿着一身外衣的董用文挣扎片刻,但架不住他们人多,被制服带了出去。 另一边,王遒在欣赏了一会歌舞,吃了点羊肉后就回去馆驿休息了,刚烫完脚,正要躺下,脑毛大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王大人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这么急?” “王大人,我是看在你是我的好安达才来给你提个醒,你带来的那位将军睡了个有夫之妇,那娘们的男人是乌珠穆沁鄂托克的一个千户。 他跟你带来的那位将军起了冲突,你那位将军居然夺过其兵刃杀了他,人证物证具在,估计这会儿我们大汗派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鄂托克是蒙古中后期军政合一的社会基本单位,汉语译为部落、疆城、屯营地。 表示在一定地域内进行游牧的结合体,每个蒙古人都必须属于某个鄂托克,在战时,每个鄂托克都必须提供1000人上下的士兵,若干鄂托克联合在一起,构成万户。 第206章 事出突然 林丹汗这个名义上的蒙古大汗,实际上只能控制察哈尔部,及依附他们的八个鄂托克和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部落。 在这种势力构成中,鄂托克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 而蒙古的千户已经是个不小的官了,既对大汗有交纳贡赋,带兵出征作战的义务。也可参加讨论军国大事。 蒙古的千户制跟女真人的牛录制差不多,都是将全部牧民用军事方式编制起来,使之隶属于各个千户那颜,每个千户,既是军事单位,又是基层社会组织。 一个千户被杀这可是不小的事了,没准就能引起属下暴动。。 馆驿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林丹汗的人已经到了,王遒对脑毛大微微作揖:“好安达,谢谢你能来告诉我。” “我们是好安达,你说这话不就是把我当外人了么。” 脑毛大慷慨大肚的拍了拍他肩膀:“等会儿见了大汗,我会帮你说话的,别把这事儿弄大,不然我们大汗也难办。” “了然,了然。” 王遒拿起自己的棉披风,起身来到门外,跟林丹汗派来的人走了。 前往王宫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等下见到林丹汗该说什么,至于事情真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林丹汗说是真的。 进到王宫,因为事发突然,林丹汗只召集了几个心腹,在一间有着上百平米的书房里召见王遒。 王遒微微躬身,以示尊敬:“大明使臣王遒拜见巴图鲁成吉思汗。” 林丹汗正坐在胡床上,合上面前的书本说话,他的翻译转述道::“宫里人都全本汗这几天好好休息,可本汗手底下的一个千户居然在本汗的三十寿诞时被明朝将军杀死在营帐里。 此时事关我大蒙古国过,本汗不得不来处理此事,来啊,把人带上来。” 王遒抬起头,双眸如电,直视林丹汗深邃的眸子:“正好,外臣也有心早点把事办了。” 一声令下,两名可汗亲卫将被捆的严严实实的董用文带了上来,林丹汗指着他:“就是他因为一个女人杀了我的一个千户。” “你放屁,我没杀他,他是自杀!” “自杀?” 林丹汗笑着摇摇头,问押他来的亲卫:“事情都查清楚了么?” “回大汗,都弄清楚了,我们的人闯进去时,这人他刚刚杀死勒克兔千户,那名女子也指认说是他杀了千户大人,千户与女子此前都与这明将毫无瓜葛。 人证物证具在,不存在作伪的可能,只是这家伙还咬准千户大人是自杀不放。” 林丹汗满意的点点头:“王大人,听见了,您作何想?” “外臣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佩服什么?” “佩服大蒙古国人才济济,连汗王您的亲卫就能裁断这么大一件案子,让老夫这个读了几十年圣贤书的人都自叹不如暗暗。” 林丹汗微表情有了些许变化,但不贴近了看倒看不出来。 这倒真是他们失误了,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是临时谋划,一些细枝末节的事自然就给忽略了。 既然你王遒不信,林丹汗亲自发问:“董用文,你为了争夺女人,才对本汗的勒克兔千户起了杀心,勒克兔的本事本汗清楚,个勇士近不了他的身。 就算喝醉了,但他只要没睡过去,就不是一个女人所能杀死的,而你是当时唯一有能力杀死他的人,你说不是你杀的,难道还会是别人不成!” “你血口喷人,他不是我杀的,是你们要陷害我!”董用文大声反驳,到了现在,他又哪里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明朝与蒙古外交博弈的重要棋子。 反驳间,董用文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刚坐起就被身后的两个蒙古亲卫踹到地上。 林丹汗手一挥,她身边的蒙古侍卫顿时凶狠的向董用文扑来。“你们这群蒙古蛮夷,竟敢陷害本将军,看我不杀光你们这群混蛋!”董用文怒火冲心,此刻他的心里只有浓浓的杀意。 “董将军,不可冲动!” 王遒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又凝神打量了一下满身是血的董用文,他这次过来就是来问罪的,可不能带一肚子气回去,面对脑毛大不断给他使的眼色,他视若无睹,直视高处的林丹汗:“汗王殿下,董将军是我大明臣子,就算他真有罪,也该送回大明,由我大明天子决断,而不是凭这几句话就把他的罪给定了。 死者虽是鄂托克的千户,可由汗王您派遣重臣与外臣一起审理此案,外臣确认无误后,回去也好皇上是交差。” 说着,他甩了甩衣袖,愤怒的指责道:“在没定罪之前,他还是我大明的将军,任何人不能对他打骂动刑。” 王遒的话说的滴水不漏,这倒是把林丹汗整不会了,求助似的看向脑毛大。 脑毛大也有点懵,俩人都没想到今年天的王遒居然一点也不上道,只要他稍稍佛那个低姿态,表示退让,董用文最多也就是被关上一阵就放出来了。 可王遒居然反其道而行说要审案,没准真让他查出什么蛛丝马迹,那林丹汗的脸就丢的大了。 沉默了一会儿,林丹汗不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毕竟涉及到两国邦交,从长远考虑他也想跟明朝打好关系,话他也就不说的太死。 第207章 请君入瓮 “三天,三天之后,一定给大汗一个交代。” “好,本汗等你三天,但在此时期间董用文不能…” “三天之内,他出了任何事,外臣就以死谢罪。” “好,本汗就等你三天,王大人好自为之!”林丹汗起身就走。 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 从书房离开,林丹汗立刻吩咐脑毛大:“马上去宰了她,弄成哀伤过度而死的样子。” “是。” 三天之内怎么把这件事的真相查清楚,王遒一点办法都没有,尤其是听说那个蒙古少女哀伤过度而死的消息后,就更没办法了。 人证已经死了,物证和死者尸体虽然在,但王遒是使者,而不是他神探,没法从物证里找到有用的信心。 于是,第二日中午,王遒来到王宫求见林丹汗本以为他是要办案权利的,可王遒见到他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外臣有国书奉上!” 既然他没有破案的本事,那就在破案时限前把正事办完。 他作为使者把国书奉上,林丹汗不能不接,让人拿过来后仔细看着,国书是用蒙汉两种文字写的,也就几百字。 起草国书时,朱由检把林丹汗骂了一顿,经刘若愚和孙如游两人的润色已经变得非常温和,先说明了河套地区的蒙古各部的突然袭击。 然后就是质疑林丹汗这个大蒙古国之主居然言而无信,收了大明给的市赏后居然还派人来杀人,真把大明当好欺负的了? 最后一句“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更是点睛之笔。 看完国书的林丹汗沉默许久,连脑毛大都摸不准他现在的想法。 林丹汗是典型的倒驴不倒架的主,他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后裔,他对此深以为荣,这点从他被人尊称巴图鲁成吉思汗就能看出来。 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的位置受到威胁,之前明朝一直都是哄他玩的,这次却对他的权威性提出质疑,甚至用“跳梁者”来警告他。 如果不能妥善处置西部蒙古南下攻明的事,那明朝必然会更加轻视他,无论是从战略上,还是在个人情感上,这次他必须展现自己的权威性。 他给脑毛大一个眼神,脑毛大会意来到王遒身前:“王大人,起草国书需要时间,这样我送您回去,过两天我家大喊就把国书给你送去了。” “不!我今天就要一个答复,巴图鲁成吉思汗为什么组织人马攻击我大明城市,是要对我大明开战么?” 来察罕浩特的这几次,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声又痛快的跟林丹汗说话。、。 林丹汗合上国书,起身来到台前俯视着他:“王大人,本汗保证在你查清案件之前,一定就此事跟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外臣就等着了。” 林丹汗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王遒略略拱手,走出殿室内。 林丹汗痛苦的闭上眼睛,坐到地上,脑毛大凑过来刚要说话,林丹汗就抬起手:“叔父,让我一个人待会儿,让他们都出去。” 脑毛大知道他对西部蒙古的那些部落擅自攻击明朝的事感到无奈与纠结,也不多说,带着下人们都出去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林丹汗捂着脑袋,既有生理上的疼也有心理的,默念了几遍佛经之后才稍有缓解,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他成为蒙古大汗已经18年了,也从当初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人,虽然他的威望有所提升,但在并没有改变蒙古各部分崩离析的局面,甚至连他的察哈尔部里都很多身居高位的人跟他不是一条心。 这种情况下,他该如何答复明朝? 西部蒙古诸部入侵明朝是林丹汗万万没想到的,但更让他没想到的事还在后面。 王遒回到馆驿休息的当晚,他的房门被人撬开,半睡半醒的王遒不耐烦道:“谁啊?” “王大人请开门,我是锡尔呼纳克杜棱洪。” 锡尔呼纳克杜棱洪? 一听这名,王遒顿时就不困了,这个人是管理察哈尔左翼三万户的大臣,爵位台吉,是察哈尔部的一个实权人物,林丹汗的左右手。 他这么晚来是要干吗? 王遒打开门,裹着黑衣的锡尔呼赶紧进来把门关上,摘下头上的帽子,单膝给王遒跪下:“王大人,我愿意率众归附大明!” 第210章 如何处置 山东府,兖州府滋阳县外,孙传庭一行人带着刚招募来350名士兵前往滋阳县报到。 现在他终于明白朱由检让他来这儿招兵的真正用意了,来这儿招兵,兵招到了立刻就要发给武器,带他们去作战。 敌人是各地趁乱而起的盗匪,他们仗着自己的力气抢劫他人财物,其中虽然不乏行侠仗义者,但更多的还是贪财好色者。 孙传庭每到一地,就根据当地的具体情况制定剿匪办法,他把朱由检派给他的军官分散开,让他们各自带领一部分人,按照计划剿匪。 有解决不了的贼寇团伙再来向他通报,有效遏制了地方贼寇势力。 带着这批刚招募到的新兵进入滋阳县地界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眼下担任第16师营级军官的顾明楫现在是孙传庭的臂助,孙传庭很欣赏着既年轻,脑袋又灵光的这个年轻人。 他策马来到美妇人身旁,低声建议道: “孙大人,大家都赶了一天路了,也该休息休息了,我看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会再走!” 孙传庭闻言回头看了身后的士兵一眼,只见众人脸上尽是那挥之不出去的疲惫之色,就连他的军官们也是无精打采,直喘粗气,随即点了点头:“也好,毕竟还是新丁,能坚持这一天也不算不易了。 派两个人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能让咱们歇息过夜的地方。” “好!王大胆,孙老二,你们两个跟我来,其他人原地休息。” 顾明楫点了两个军官后,带着他他们朝随便一个方向赶去。 离他们最近的是县城东南处的陈家庄,此时陈家庄正被一群盗寇洗劫,这些盗寇的头领在自然灾害到来前,大都是混混头子这种大字不识一个,又认识一帮狐朋狗友的社会闲散人员。 他们在灾后聚在一起,仗着人多,把能干的坏事几乎都干了一遍,至于官府么。 几次地震,震垮了多少官府,地方官自顾不暇哪有闲心管他们。 陈家庄一栋破败的废墟民房内。 “哈哈,小娘子,你就乖乖从了本头领,等会本头领保管你欲仙欲生,终生难忘!” 只见几名土匪围在一个蓬头垢面,脸上涂着黑灰的民妇身前,领头的土匪头子嘿嘿淫笑着向民妇妇欺身而来。 他的模样有些丑陋,额头上遍布着一道十分狰狞的刀疤,这道刀疤宛如蜈蚣般骇人细长,一直从额头处延伸至脸庞,使得这名大汉看起来显得犹为凶残。 被众匪徒围住的妇人已是衣不遮体,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地上,眼神里都透着绝望。 正散发着惊恐的光芒,她颤抖的指着土匪大汉,娇声哀求,道:“你…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要自尽了!” 少妇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直接捡起旁边的一根尖竹横亘在自己颈前,只要再往前一寸就能扎进去。。 “哈哈,自尽,小娘子你觉得自己有这个机会吗,你看那是什么!”土匪大汉哈哈大笑,然后突然伸手指了指妇人身后。 妇人下意识回头看去,当她转过头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第211章 侧重方向 他手上的尖竹却早已被土匪大汉给一把扯了过来。没有了武器的妇人就像一只活生生待宰的羔羊,只能眼睁睁看着土匪大汉越逼越近,对方那狰狞可怖的面孔距离她已经近在咫尺。 “啊,救命呀!” 撕拉! 少妇刚刚发出一声呼救,她身上的外层薄衣便已被土匪大汉给撕了下来,一个红色肚兜敞露出来,直接映入土匪大汉的眼前。 咕噜… 土匪大汉喉咙一阵吞咽,双目陡然绽放出一道狼一般的野性之光。 “看不出来你这小娘们还挺细皮嫩肉,还挺有料,小娘们你给老子听好了,把老子伺候好了,啥好事都有。” 土匪头子哈哈大笑,被妇人按在桌上,屋里的其他几个匪徒跟着起哄:“透!透!透!” 起哄的声音一浪高过一行,像是要透的是他们自己似的。 屋外,顾明楫三人趁着匪徒们都在自顾自的享乐,已经来到屋外,三人都有着夜不收(侦察兵)的身手,轻而易举的潜进来,战马被他们绑在庄外。 三人全副武装,身上有一件半身札甲防护,背上背着弓箭和装有若干箭枝的箭囊,腰间挂着水囊、燧石等其他物品,雁翎刀更是已经拿在手中。 “老大,喊声就是这里边儿传出来的。”军官孙老二指着墙壁。 顾明楫点了点头,趁着窗缝往里看,这个时候他凭借着敏锐的视线已经看清里面的情景,女人的哭喊,土匪发泄兽欲的声音和众匪徒的喊透声响成一片。 作为军队里少有的知识分子,他咬牙切齿道:“这群该死的畜生,老王、老孙,一起收拾了他们?” 王大胆很犹豫:“就咱仨,能行么?” 孙老二则对顾明楫很有信心:“你就说怎么办。” 顾明楫道:“咱们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多少土匪,我估摸着他们也就二十来人,这屋子有七八个,快一半了,他们还不知道咱们来了,咱们可以趁机…” 说着,在空中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跟两人交代完细节,三人缓缓抽出雁翎刀潜入屋内。 屋里的众匪都在目不转睛的给他们头领喊透,完全没察觉到已经有人混进来了。 三人来到几个土匪身后,顾明楫一声大喊:“动手!” 一声令下,三人同时挥刀,他们三人都是在辽东杀过鞑子的人,也是老兵了,无论是下手力度和角度都选的非常好。 顾明楫眨眼间解决到两个人,另外两人一人解决了一个,剩下两个围观的匪徒正要逃跑,也被顾明楫一刀一个砍死。 “你们是什么人?” 土匪头领没想到这些曾经是他最好的好兄弟们,不禁大吃一惊, “杀你的人!” 顾明楫冷笑一声,然后手一挥:“宰了他!” 一声零下,王大胆摩拳擦掌的来到土匪头子身前,他身高六尺多,也就是一米八几,如此身高又有甲胄在身,显得既有威慑力。 “好,这是你逼我的。” 土匪头子就像一头凶狠的野狼,不但不退,反而朝王大胆的发起了强攻。 “自不量力!” 王大胆轻蔑的盯着他,也不见他有任何的动作,只是肩膀一侧,右手一拉,那凶狠扑来的土匪就像一个大沙包,被他摔了个狗吃屎。 第212章 贼寇猖獗 顿时,土匪头子的胸骨立刻凹陷碎裂开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在屋内响起。 王大胆的动作一气呵成,效率极高,就连一旁见状的顾明楫高看一眼,六个匪徒,一个肥瘦被顾明楫三人杀的杀,抓的抓。 “老大,这个落难的民妇怎么办?” 民妇已经用衣服挡住身上的关键部位,蜷缩到角落里,一脸惊恐害怕看着他们。 顾明楫微微颔首,径自分开王大胆和孙老二的身体,迈步来到民妇身前,“你是这里的庄户?” 民妇见顾明楫走过来,顿时吓得大叫起来:“你别过来!” “大嫂你别怕,我们是朝廷的兵,不会伤害你的!”顾明楫微微一笑,径自露出一个灿烂和煦的笑容来。 或许是被他这种灿烂的笑容感染到了,民妇在仔细端详了他们三人一会儿,这才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不过很快她又大声哭泣了起来:“呜呜,夫君,你死了,让妾身一个人怎么活啊!” “额,大嫂你别伤心,呃…你现在这儿等着,外面还有不少贼人,我们得去收拾了。” 顾明楫就要出去,民妇猛地抱住他的腿,渴求他:“别走!军爷,民妇的家人都被那些土匪强盗给害死了,呜呜,妾身现在是个无家可归之人,还请军爷收留民妇,民妇以后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将军的!” “收留你?这……” 顾明楫哭笑不得,他还没成婚呢,家里也没几个钱,哪有条件收留她。 见他迟疑,妇人直接哭出来:“民妇就是一个苦命人,军爷你就不要管我了,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她说完,真要拿脑袋去撞墙,王大胆及时挡住,孙老二把顾明楫带到一边:“你先答应下来,先把庄里的贼寇解决了,然后实在不行你请孙大人替你出个主意呗。” “我顾明楫堂堂男儿,岂可言而无信,况且,这种事情也不能答应啊。” “不答应她就去死,你就当救人一命。” “行,你来说。” 顾明楫终于妥协,孙老二回头对妇人道:“我们老大答应了,大姐你现在这儿好好待着,等我们消灭了庄里的贼人就回来接你。” 民妇走到顾明楫身边,对他福了福:“军爷保重。” …… 这些土匪强盗之前都是小混混,又都分散开在庄子里纵情享乐,有人架锅煮肉,有人奸女,就是没人在周围放哨。 顾明楫三人一起参的军。彼此间的配合已经不需要用预言表达,三人在庄里来回穿梭,13个匪徒先后死在三人手上。 到最后几个人的时候,他们已经不需要隐藏身形了,拿出随身携带的弓箭瞄准敌人就射,另一边,等了他们半天的孙传庭也等不住了,派人过来发现庄子里情况,等孙传庭带人过来,入侵庄园的这伙儿强盗就剩一个领头的还活着了,剩下都让顾明楫三人给宰了。 除了匪徒,他们还发现了一些幸存者,包括被他们最早救下的那个妇人在内,一共还有14个女子,都是年轻些的。 至于男人,土匪留着男人可没用,他们闯进来的时候,就把庄中男丁都给宰了。 第213章 风起扶桑 在扶桑棋界,这段时间最大的新闻莫过于本因坊家的惨败。 一个自称叫江流儿的北方虾夷人来到平安京,接连战胜多名棋手,本来这没什么,德川家康大力鼓励围棋发展后,每年棋界都涌现出无数年轻才俊,后浪把前浪拍在沙滩上的事早已屡见不鲜。 可这个叫江流儿的家伙明明是前浪的年纪,却有着与扶桑棋道截然不同的棋术,先是吸引了扶桑棋坛四大家族之一的林家家主的注意。 江用卿的棋术套路早被大明的年轻棋手嚼烂了,可在扶桑还是一流的,直到遇到林家家主。 江用卿不得不采用大明新生代棋手的一些套路,才战胜了林家家主,而后本因坊家的一些棋艺超绝之辈也来挑战江流儿,也都被江用卿击败。 直到吸引本因坊家现任家主,也是头顶“名人”桂冠的本因坊算砂的注意。 这个本因坊算砂小时候的经历跟江用卿差不多,江用卿15岁名扬府内,本因坊算砂20岁名扬扶桑国内。 不同的是江用卿成名后自恃清高,直到晚年为图名利进京,本因坊算砂则是正常发展。 扶桑战国时代的织田信长也是酷爱弈棋且颇有心得之人,跟本因坊算砂对局时被让了五子仍不是其对手。 出于钦佩,织田信长称本因坊算砂为扶桑围棋界第一位“名人”,此后,名人这一头衔便成为日本围棋界最强棋士的称号。 一切按照锦衣卫制定好的计划,江用卿与本因坊算砂对局,这场棋江用卿绝对不能输,俩人都是老家伙了,落子都很谨慎。 一盘棋的时间不长,可每落一子都是对两人身体和心灵的考验,到头来,还是49岁的江用卿击败了63岁的本因坊算砂,并对其发起争夺战,争夺他名人的头衔。 本因坊算砂就是扶桑棋界第一位名人,还是织田信长封的,且得到了德川家康的承认,还没人敢对他发起争夺战。 本因坊算砂也好久没遇到像江用卿这般高手了,当场应允下来,跟后世的名人争夺战一样,下七番棋,先胜四局者为新的“名人”。 在两个月间,双方分别在不同的地方下了七局棋,喧闹的酒楼、安静的精舍、普通的棋馆,甚至是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 连德川秀忠也派人来誊录二人对局,在第七场,江用卿以四分之三子的优势战险胜本因坊算砂,夺得名人桂冠,成为扶桑第二位名人。 作为名人,他自然而然的收到了扶桑官员的邀请,成为扶桑后水尾天皇的棋待诏。 这日正午,留着月代头,穿着蓝色大氅,踩着木屐的江用卿在德川家武士的带领下通过皇宫御所北面的朔平门,绕过御所最重要的紫宸殿区,来到衘内庭北部的蜗牛庭,蜗牛庭是衘内庭的一部分,之所以被称为蜗牛庭是因为石组堆成蜗牛的样式。 经过通禀后,在几名德川家武士威胁的眼神中,步入室内。 棋室内,26岁的后水尾天皇已经坐在棋盘前,照着一本棋谱自己跟自己下去。 江用卿跪在后水尾身边,深深叩首:“陛下,臣来迟了,请赎罪。” “江流君无须多礼,我正在看你与算砂的对局,无论我执你们双方的哪一方都觉得倍感吃力,今天你得好好给我讲讲。” 身为笼中鸟的后水尾完全没有天皇的架子,并且作为君主,扶桑的天皇在公开场合也只称自己为余。 因为日语里没有朕这个字眼,为了方便理解,可能就会翻译为朕,实际上天皇在日语里自称“余”、“予”、“私”。 江用卿说了声“嗨依”后起身跪坐在后水尾对面,眼角余光扫了眼棋室内一个调香一个煮茶的女婢,这俩人没准好就是德川家的耳目。 “陛下,这是臣与算砂前辈的第五局棋,臣先…” 江用卿仔细给他讲解每一子的作用和当时心中所想,后水尾的棋术造诣也不浅,讲到一半时他发现了端倪:“江流君,你的下棋方法不像是我扶桑路数,倒有点明朝路数了。”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江用卿笑了笑:“我曾与一些东渡来的明朝棋手对弈,他们下的不算太好,但他们的套路很多。 据他们所说,这些套路都是明朝棋手总结的,甚至还有人大言不惭的说,我扶桑只有明朝的一个布政使司大,即便是算砂大人也不过是一省高手。” “哦?那后来呢?”江用卿的话成功引起后水尾的注意。 “后来臣便与他们争辩,他们说的很多事情臣听都没听过,他们说朝鲜的国名是明朝的开国皇帝赐予的,朝鲜很大,但明朝是朝鲜的百倍之大。 还拿被他们称为万历朝鲜战争,也就是我国的文禄庆长之役举例,战争持续了八年,还是他们明朝人耗死了丰臣秀吉,丰臣秀吉一死才给了他人机会,总之,臣被他们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些话他不能说的太明白,但后水尾已经能听出话中的意思了。 要是没有万历朝鲜战争,败报没有接连送到丰臣秀吉面前的话,丰臣秀吉或许还能多活两年,丰臣家的军事实力也能保存的更多。 虽然从继承人上看,丰臣氏也会被德川家取代,但时间上就要延迟几年。 “若真如那人所言,我倒真想去见识见识他们明朝有多大。” 作为德川家的吉祥物,他连名义上归自己掌管的扶桑有多大的都太清楚。 “若真如那人所言,我倒真想去见识见识他们明朝有多大。” 说着,后水尾又摇摇头:“不说那个了,继续下棋。” 后水尾表面不动声色,可江用卿的话已经在他心头萦绕,丰臣秀吉以举国之力送去朝鲜的十五万大军已经是扶桑的一半兵力了,却被几万入朝明军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强大的丰臣秀吉尚且如此,当时只能蛰伏在丰臣秀吉威压下的德川家要是面对明军呢? 江用卿的任务就是在后水尾脑子里种下‘明朝很强大’、‘明军可以消灭德川家’、‘明朝皇帝是个对藩属国君主极其友好的人’等概念。 江用卿执行任务的同时,远在江户的汪文言遇到了一个不好惹的对手,这个对手叫李旦。 李旦,福建泉州人,天主教徒,大明东南沿海知名的海盗与商人, 16世纪末带到时候他在菲律宾经商,因与当地的西班牙统治者不合,转至扶桑九州岛定居,成为当地华侨领袖。 时至今日,拥有庞大的武装船队的他,在大明、东番岛、扶桑与东南亚各国的航线上同时进行商业贸易与船只抢劫。 甚至有传言说,德川家康统一扶桑就曾受到过李旦的资助,虽不知真假,但足能说明,李旦在东南沿海这块很吃的开。 第214章 宴无好宴 在扶桑,汪文言代表的强龙尚不敢张牙舞爪,更不敢欺压李旦这条地头蛇。 但汪文言毕竟是商人的身份,在扶桑搞大生意,不免要跟李旦碰上。 七月初,汪文言收到了李旦的邀请函。 汪文言府邸的书房里,汪文言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两手放在膝盖上,眉头自始至终就没舒展开。 锦衣卫的丁九在他身前来回踱步,拿着邀请函仔细观看,邀请函上只有一行字: “汪大人,后日戌时初,恳请来府一叙。” 落款更是只有一个李字,连汪文言姓什么都查出来了,查出他的身份也就不难了,甚至他背后的锦衣卫也很有可能已经被李旦知道。 该怎么办? 丁九合上邀请函,回身问他:“你怎么看?” “项羽请刘邦啊。” “什么他么项羽请刘邦,分明就是土匪请恶霸。” 作为交际天才,汪文言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反问丁九:“刘邦后来干什么了?” “当皇帝了。” “那项羽呢?” “死了。”丁九似乎明白了:“那你的意思是,赴宴?” 汪文言思索道:“赴宴,如果可以正好把李旦一起拉拢过来,咱们三个一起掀了德川家。” 丁九沉吟片刻,用余光偷偷观察汪文言的表情:“汪大人,你是把咱们来这儿的目的搞错了,光靠咱们还掀不了德川家的锅,咱们来这儿是为了搞乱他们。 至于这个李旦,看看赴宴的结果如何,实在不行我安排人手做了他,大海商又如何,只要他身边有人,锦衣卫就能灭了他。” 到底是锦衣卫的九爷,说这话时周身杀意激荡,狱卒出身的汪文言都不敢正视他。 丁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指甲盖大的白色哨子丢给汪文言:“知道这是什么么?” “知道,鸟笛,但这么小的还是头一次见。” “会用么?” “会。” “会用就好,今晚咱们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看着小玩意儿的了。” 戌时初,也就是晚上七点十分左右。 穿着一身褐色和服,头戴黑色纱冠的汪文言带着扮做奴仆的丁九坐着马车来到李旦府前,作为东南海域势力最强的海盗头子和顶尖的商人。 李旦在江户城的府邸不是最华丽的,但绝对是最坚固的,别人家的大门都用木头,李旦的宅门却是铁皮做的。 黑漆漆的颜色极具震慑力,且围墙都有三米多高,此时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天地间尚有光明。 可踏进李府的一刻,汪文言却觉得天仿佛突然黑了下来,李府的一座座碉楼显得阴森可怖,窗户更是像一只只眼睛在盯着他。 进到最高、最大的碉楼里,阴森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58岁的李旦穿着一身翠绿色广袖长袍,头戴发冠,脚穿鲨皮靴,见到二人进来,立刻带着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们来到门口抱拳相迎:“三水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恕罪恕罪。” “哈哈哈,李兄太客气了,我还想请李兄不要怪我这么久没来拜访你的呢,实在是生意上的事太忙,抽不开身,今天正好有时间就来叨扰了。” 汪文言知趣的配合他演出,对丁九摆摆手,丁九会意将怀中抱着的一个扁长形的盒子送到李旦身边。 “三水君这是何意啊?” 汪文言笑着打开盒子,映入李旦眼帘的是一株三尺来长的红珊瑚:“此物产自东海,虽然不算太难得,但此柱珊瑚造型奇特,颜色鲜艳,斗胆请李兄收下。” “哈哈,三水君太客气了,来,请入座。” 圆桌前,李旦和汪文言各坐在一面,面前摆满了各种大明菜肴,清一色的南京菜,这让出身南直隶的汪文言更不敢大意了。 李旦先给他介绍了自己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是他的亲生儿子李国助,另一个是他的养子郑一官。 李国助跟李旦长相有七成相像,相貌只能说是一般,真正让汪文言和丁九多看两眼的还是他的养子郑一官。 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儒生打扮、眉清目秀、面白无须,颇有几分男生女相。 汪文言也介绍了自己的老奴丁九后,酒宴开始了,九名身穿霓裳的高挑舞姬飘入厅内,伴随着厅外美妙的乐曲翩然起舞。 随着舞蹈的动作,她们的脚铃玲玲作响,很是好听,扭动的肢体领人不饮自醉。 第215章 强龙与蛇 待一通舞罢,汪文言先切入正题:“李兄下帖子请我们来,不光只是为了赏舞吃菜?” “那是自然。” 都不用李旦吩咐,他的属下就到门外守着,李旦脸上带着商贾的招牌微笑,笑容里却又透着几分海盗的狡诈:“汪大人,你的身份很难猜啊。” “汪某只是个小人物,有什么难猜的。” “不不不,你可不是小人物,我本来以为你是哪来的土财主,在大明混不下去了才来的扶桑,但你出手太阔绰了,又与德川家的人往来频繁,这可不像是一般商贾会做的。 然后我开始调查你,然后一无所获,我便将三水二字放在一起,让人调查北京所有姓汪的官员,官员我倒没找到几个,倒发现了一个在明朝朝廷里左右逢源的家伙。 此人虽然还在京师,却突然低调起来,李某斗胆猜测,怕是真正的汪大人现在已经变成三水君了,故而斗胆一请,来,吃菜,这都是汪大 人的家乡菜,应该没有不顺口的。” 汪文言还哪有心思吃菜,袍袖下的双手攥成拳头,谨慎的盯着他;“李兄何意啊?” 他不吃,李旦倒是吃的自然:“没什么意思,我不管你和你背后的人想做什么,但对德川家来说应该不是好事,我是明朝人,但我也是德川家的功臣,德川家的江山有我一份功劳,我不希望你们的到来打破现在的局面。” 汪文言眼睛眯起:“这是警告?” “算是,我现在在这里居住生活,德川家好,我也就好,反之亦然。” “那我要是让扶桑乱起来呢?” 李旦哈哈一笑:“那就没得谈啦。” 汪文言也笑了:“李兄,容兄弟我问你个问题,你真觉得你能拦住我们?我们能无声无息的进入扶桑,那为什么不能潜入你家呢?” 李旦自信的张开双臂,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写满得意:“我的府邸,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外人进不来。” “那你咋个就相信只有我和我这个老奴进了你家呢?” 闻言,李旦脸色微变,汪文言狡猾的笑了笑,一直被他含在嘴里的鸟笛送到舌前,鼓气吹响,吱吱呀呀的鸟叫声在屋内回荡。 会客厅的屋顶上,四名身穿夜行衣,装备弓箭、短刀、焙烙玉的锦衣校尉早已等候多时,听到屋内传出熟悉的鸟叫声,一个校尉有点懵:“喊我们撤?” “撤?” “撤不撤?” “撤!”带队的旗官按照同样的频率吹响自己的鸟笛,低声低沉婉转表达关切。 会客厅内,李旦、李国助、郑一官仨人狐疑的望着房顶,汪文言自信的问他:“听到没有?” 李旦认命似的点了点头;“听到了。” 汪文言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来吃:“其他人进不来的地方,我可以进来,其他人不想让李兄睡不安稳,我能。” 李旦嘴角上扬,笑眯眯的眼神里暗藏杀意:“知道了,但也请容我一言,光靠你们这些人对付不了德川家,德川家吸取了之前几个时期的教训,为了削弱地方大名的势力,无论是老狐狸家康还是现在的小狐狸秀忠,都有强大的军力作为后盾。 就算秀忠退位了,这份军力依旧可以让家光倚靠,家光并不昏庸,在他统治下,扶桑是安定的。” 汪文言当然清楚德川家统治下的扶桑是什么德行,他们只是负责搞乱德川家,让扶桑国内的各种不安分因素浮出水面并加以扶持。 德川幕府掌握了占扶桑全国粮食总产量1/4的富饶土地,与各地的主要城市与矿山,还垄断了金、银、钱三种货币的铸造权。 扶桑乱不乱,德川家说了算。 在德川家远胜于其他大名的军事实力面前,各地的将军大名们就算心有不满,奈何实力不如人,除非突然出现一股可以抗衡德川家的强大军力,不然扶桑不会乱。 第216章 不断渗透 “李兄要是还记得自己是大明子民,就不要与岛国倭奴同流合污。” 李旦也不想跟汪文言背后的势力爆发冲突,倒也答应下来:“可以,看在我们是同胞的份上,我给你透个信儿,秀忠已经察觉到外国势力对扶桑的不断渗透。” 汪文言闻言一动,李旦立刻宽慰他:“放心,不是对你们,是对欧罗巴洲的洋鬼子。 洋鬼子的传教士自诩是神的代言人,让扶桑百姓信他们的主,甚至幕府的一些官员也开始接受他们的洗礼,以我对秀忠的了解,他不会对此视若不见的。。” 他这话说的轻松随意,虽然他也是天主教徒,但他皈依天主教只是流于形式,他时常在出海之前祭拜大明的各路神仙,这很多虔诚的葡萄牙人对他意见及大。 在东南沿海当倭寇,做生意,无非是跟明朝、洋人、扶桑人打交道,李旦出身明朝,资助德川家康起兵,再有个天主教徒的身份,在三方都吃得开。 “多谢提醒。” 李旦举杯:“请。” “请!” …… 酒宴之后,回府的马车里,汪文言问丁九:“这个人你怎么看?” “聪明的倭寇应该知道咱们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刚才在酒宴上的时候,丁九曾想伸手诛杀李旦,作为锦衣卫的九爷,他看出李旦存在出卖他们的可能,这个人留这个祸害,但除掉他很可能坏事,才硬忍了下来。 另一边,会客厅里,李旦端着小酒杯,轻轻晃动,问向自己义子:“这两个人你怎么看?” 郑一官略略躬身:“回义父,那个姓汪的倒没什么,但他身边那个倒是个高手,义父您说话的时候,姓汪的时不时往那个老奴身上看,” “不错,你观察的很细。”李旦很满意这个回答,他这两个儿子,亲生儿子李国助才干平平,既没有江湖人士的豪爽,也没有从商从政的灵活头脑。 他死之后,李国助压不住他留下的那帮弟兄,倒是这个义子郑一官允文允武,年轻虽不大,却已经可以独当一方。 郑一官道:“义父,去把监视他们的人撤回来?” “没那个必要,他们能溜进为父的府邸,还发现不了你派去监视他们的人么,留他们在那儿也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是。” “一官,明天你到长崎去一趟,多带点东西去见颜思齐,就说我想他了,请他过来喝酒。” “是。” 在扶桑的汉人团体中,如果说李旦是老大,那颜思齐就是老二,李旦重商,颜思齐重武。 他跟李旦一样都是福建人,此人因遭宦家欺辱,怒杀其仆,逃亡扶桑,以裁缝为业,兼营中日间海上贸易(就是海盗)。 干了几年成富商了,其间,颜思齐与经常到长崎贸易的泉州晋江船主杨天生结下深交,并结识了一批流寓日本,从事海外冒险的闽南志士。 由于他广结豪杰,遐迩闻名,扶桑平户当局任命他为甲螺(头目)。 正如李旦所想,锦衣卫的目光也放到了颜思齐身上。 颜思齐跟李旦的关系只能算是还可以,但远没到千里迢迢请对方来喝酒的地步。 李旦是为了摸清颜思齐的底细,他既想维护德川家的统治,又不想得罪汪文言背后的势力,但颜思齐跟德川幕府没有利益勾连,甚至对德川幕府不太满意,他有很大可能跟锦衣卫合作。 扶桑局势风云变化的时候, 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内,朱由检盘腿坐在桌子上,拄着脸看朱由校在地上忙活。 铁皮、铁錾、磨刀石、锯子和铁榔头,各种木匠工具在地上随意摆放,这是朱由校新研究出来的抽水马桶,为了弄出这玩意,他跟汤若望研究了好久。 汤若望再三保证,朱由校制作出的抽水马桶跟约翰·哈林顿献给伊丽莎白一世的抽水马桶一样后,并确定了物品可行后,朱由校把原品安在自己府内,拿着第二个自己亲手制作的抽水马桶拿来给朱由检安装。 他负责安装马桶,水箱则要下人们来安装。 朱由校正忙活着呢,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悄悄来到桌边,对桌上的朱由检道:“皇上,周妃娘娘的父亲在宫外求见。” “周妃?哦,周玉凤是,他爹来了见朕干嘛,带他去见她女儿啊。” 第217章 吝啬丈人 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内,朱由检盘腿坐在桌子上,拄着脸看朱由校在地上忙活。 铁皮、铁錾、磨刀石、锯子和铁榔头,各种木匠工具在地上随意摆放,这是朱由校新研究出来的抽水马桶,为了弄出这玩意,他跟汤若望研究了好久。 汤若望再三保证,朱由校制作出的抽水马桶跟约翰·哈林顿献给伊丽莎白一世的抽水马桶一样后,并确定了物品可行后,朱由校把原品安在自己府内,拿着第二个自己亲手制作的抽水马桶拿来给朱由检安装。 他负责安装马桶,水箱则要下人们来安装。 朱由校正忙活着呢,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悄悄来到桌边,对桌上的朱由检道:“皇上,周妃娘娘的父亲在宫门外求见。” “周妃?哦,周玉凤是,他爹来了见朕干嘛,带他去见她女儿啊。” “回主子,宫门宿卫也是这么说的,可他说已经见过周妃娘娘了,这次是专门来见您呢,陛下您看?” 对于周玉凤的这儿爹,朱由检印象很深,历史上这家伙靠着国丈身份积攒了大量财富,国难当头却一毛不拔,还把女儿变卖首饰让他去捐的五千两银子吞了两千两。 想起这个人在历史的作为,朱由检脱口而出一句:“不见。” 说完又改口道:“算了,他叫进来。” 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现在的国丈姓张,周玉凤只是皇妃,周奎也没法顶着国丈的头衔出去敛财。 很快,王安就把周奎带来了,刚一进来,周奎满脸堆笑的凑到朱由检近前:“女婿啊…” “哦,来了,随便坐。” 朱由检对他的热情视若无睹,随手拿起一本折子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见皇上态度不善,周奎拉低身份道:“是这样的女婿,咱老家…” “停!别咱咱的,你是你,朕是朕, 朕跟你不熟,朕最讨厌搭亲戚攀人情的家伙。” 虽然不知道他所来为何,但先把他话口堵住总是没错的,要是周奎识相,现在就该把他的小心思收起来了,但他显然是个不识相的。 “女婿啊,最近在昌平上庄那块发现了座铜矿,咱呢手里又有点闲钱就想把那矿山买下来,可地方官却说被曹三喜的西欧罗巴集团买走的。 你说说,曹三喜都那么大的生意了,还在乎这点小钱儿么?贤婿啊,你也知道,丈人过的清贫,这辈子就想攒点小钱儿养老,好不容易找个称心如意的买卖。 咱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不然也不能来求你不是,你给咱批给条子,我去找人集资,赚了钱也是你一份孝心。” 朱由检听得笑了,一边在奏疏下写下敕字,一边摇头笑道:“哎呀~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么点事何劳丈人你亲自跑一趟,还拉下脸来求,咱这关系说那个那不外了么。 我现在就给你写条子批矿山,还有咱自个儿家的事找什么外人集资啊,我派人去工部给你拿几块铸钱那钱范,你拿去缺多少钱咱自个儿铸。” 周奎听的眼都亮了,完全忽视了旁边叹息的王安:“哎呀,那太好了,这样女婿,以后你缺多少钱跟丈人说,丈人这儿没二话。” 朱由检合上面前的折子,笑呵呵的看着他:“这样,铁矿的事容易让人眼热,我再个给你几千一万的军队帮你护着,再给你派几个翰林官,那么大摊子事哪能让您老人亲自吆喝呢,就让他们帮你管。” 周奎激动地难以言喻,那表情恨不得抱着朱由检亲两口,从朱由检身边到殿中激动了走了十来步才转身道:“好,女婿你有这份心,丈人啥也不说了,要不是咱就玉凤这一个丫头,不然肯定其他的都送宫里来。” 朱由检两手插在袖笼里,手肘撑着膝盖,若有所思:“哎,老丈人啊,你说你人有了,钱也有了,还搞什么矿山啊,你组个内阁,拟个年号就登基,在南边跟咱对着干。” 周奎再傻也听出朱由检的意思不对了,学着朱由检的样子把手插在袖子里摇摇头:“那你是开玩笑。” 朱由检敛起笑容:“是你先开玩笑的,有主矿山的主意你都敢打啊,找人还找到朕这儿来了,朕问你,你找朕这事玉凤知道么?” “知道,她不让我来找你,但我寻思咱这不都是一家人么?” “一家人?呵呵,周奎啊,山东大钦岛上那些人也跟朕是一家人,你想过去陪他们么?” “不想不想,这样那皇上,这事儿您不同意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您也什么都没听见,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就要走,朱由检等他走后,对王安道:“你到永和宫去一趟,告诉永和宫的人以后这老东西来务必仔细搜身,谁敢玩忽职守,一经查证,杀。 还有以后这老东西一进宫,身边最少跟着四名锦衣卫贴身监视他,哪怕是上茅房也得跟他一起进去,死盯着他。” 这么严格,连在地上安装马桶的朱由校都觉得过了:“检弟,不至于,又不是防贼。” “哥,就那老东西我上眼一瞅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让他父凭女贵,要是再不防着点他,他几年就能把我的皇宫搬空了。” 朱由校耸了耸肩:“来试试,安完了。” 第221章 边境稍安 1622年是大明难过的一年,那1623年就是后金难熬的一年,无论是原本的历史还是朱由检这只蝴蝶煽动翅膀改变后的历史,1623年都是后金难熬的一年。 历史上从1623年到1626年是努尔哈赤对明作战的三年低谷期,努尔哈赤对辽地百姓的屠戮政策让他统治下的后金日渐衰弱,,整整三年,后金没有对明朝发动一次像样的攻击。 历史发生改变之后,朱由检这只蝴蝶严格把控边疆贸易,限制九边防线的边将对外输出物资,而由西欧罗巴集团控制性的对外走私物品。 走私跟贪污一样,是不可能真正消失的,堵不如疏,给蒙古鞑子和女真蛮夷一点甜头就行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花高价买来的商品其实是朱由检卖给他们的。 努尔哈赤统治下的辽人百姓不堪压迫,纷纷杀死统治自己的女真庄户,揭竿而起,造反了。 努尔哈赤的平乱兵马几乎是刚把一个造反的城市屠了,就要立刻奔赴另一个地方继续杀戮平乱。 在努尔哈赤的看来,只要造反和帮助造反的人死光了,就不会再有人造反了,而这个时候曹文诏的骑兵师经常大规模入侵后金,遇到大股八旗兵就退避三舍,要是遇到的小股的,就集中兵力虚诱掩杀,令平乱的八旗兵死伤不少。 按照朱由检制定的军队改编方案,曹文诏的前锋营扩充为五个师,这五个师全都采用民间募兵的方式,其中以辽东百姓居多。、 尤其是在敌后吸纳了大批干敢于反抗后金的青壮年,让曹文诏的五个师迅速扩员。 周遇吉和傅宗龙的军团也正在扩充兵员与改变编制,同样是不用明军边军,边军的兵都是老兵油子,一个班里混进来一个两个倒无所谓,要是一个班里一半人都是老兵油子,那新军跟老军就没区别了。 另外还有孙传庭在山东、河南、南直隶一带组建的第16、17、18三个步兵师也已组建完成,虽没接受系统的军事训练,但他们在消灭贼寇的不断战斗中,也已有点强军的样子。 1623年3月,鞑靼内部发生动乱,继锡尔呼归附明朝后,内喀尔喀的拉巴什希布、索诺木、莽果、达赖台吉等也各率所属五百户投奔明朝。 此外,在大兴安岭以西、宝格达山以南的草场上驻牧的乌珠穆沁部也因与林丹汗不和,率部投奔了漠北外喀尔喀,跟他们一起去的,还有苏尼特部、浩齐特部、阿巴噶部等多个有实力的部落。 紫禁城,养心殿里。 朱由检坐在书桌后,看着兵部送来的总结鞑靼近况的折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微笑。 去年,他尚忌惮林丹汗三分,现在他是一点都不怕了,大明什么都没做,林丹汗的战车就要散架了。 提笔在折子末尾写下一个敕字后递给王安,看向来送折子的方从哲:“方阁老,还有什么事一起说了。” 如今的方从哲连胡子都白了,尽管朱由检不用他在内阁里做什么,可他毕竟还是内阁名义上的一把手,要他操心的事也不少。 第222章 再次请辞 更是经常有人上蔬弹劾他,虽然没用,但也烦人。 “皇上,最近内阁经常收到折子弹劾司礼监的魏公公,说魏公公在京中勒索官员,一些多年未被晋升的人要想升官就要给他银子,要是不给银子的,以后都甭想提升。 还有京中不少士子也传说,只要给魏公公使银子,就能以更低的价钱成为国子监生。 魏忠贤拿着弄来的银子在崇文坊买了座大宅,挂在侄子魏良卿名下,听说比驸马府还大,家里用的是八抬大轿、仆役、花匠、厨娘应有尽有,前两天还包了个昆曲班子,专门给他们唱戏。 魏公公闲时常到府中去,听说椋王妃也经常过去与其在府中纵情淫乐,这桩桩件件,臣难辨真假,还请陛下圣断。” 朱由检即位后一直在削减太监的权利,对于明朝这种内阁首辅需要跟司礼监掌印太监合作才能流畅处理政务的权利构成自然也没放过。 一般的折子依旧要走司礼监,但内阁首辅可以不经过司礼监直接把折子送到皇帝面前,得益于这种改变,方从哲可以绕过司礼监,在朱由检面前畅所欲言。 朱由检听完只是置之一笑:“方阁老多虑了,魏公公对朕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又忠又贤,朝廷里总有些吃饱了没事做的家伙不却专心处理国事,眼睛却总往宫里瞅。” 皇上不想处置魏忠贤,方从哲悻悻的点了点头:“皇上,还有一件事,臣最近经常觉得头晕,好几次在东阁里坐着都快睡过去了,臣想…” “不!你不想!” 朱由检从座位上起来,来到方从哲身前,抓着方从哲的老手,情真意切的望着他:“方阁老,你是先帝留给朕的重臣,先帝在时就常跟朕说你是上天派下来的阁老,让朕多向您学习,有不懂的地方就多请教你。 朕自即位以后,有方爱卿在身边,朕才觉心安,况且,眼下国事多艰,建奴连年来犯,鞑靼林丹汗与大明貌合神离。 山东、河南等地尚有灾民遍地,红毛鬼子在南边更是侵占了我大明的澎湖诸岛,这个时候你说你能离朕而去么?你不能,是?” 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让方从哲想辞职的话咽回去了,他想辞职,朱由检绝对不可能批。 脸上浮现起苦涩的笑,艰难起身:“皇上,东阁还有事,臣就先回去了…” “哎,方阁老慢走啊,对了方阁老去年浙江产了不少生丝做了丝绸,朕让人送几匹去你家里了,拿去做几件好衣服…” 朱由检亲自到门口相送,方从哲既受宠若惊,又是无可奈何,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居然还辞不掉了。 拥有在紫禁城内乘坐二人抬舆之权的他坐上轿子出了乾清门,刚拐个弯,轿子就靠边停下了。 方从哲掀开轿帘正要问是怎么回事时,只见给他抬轿子的俩人都跪下了,不远处的宫道上,一队穿着月白色宫装的少女簇拥着一位穿着浅蓝色长衫的少女朝这里走来。 第223章 亲手缝制 领头的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上身穿竖领大襟大袖长衫,下身则是一件织金马面裙。 张嫣这件衣服的型制没有后世少女穿的最多的齐胸襦裙、齐腰褶裙的形制漂亮,但更具威严。 明代的穿衣风格也是一直在变的,洪武永乐年间,提出“诏复衣冠如唐制”,但民间百姓穿着还受蒙元服饰的影响,造型以简朴为主。 到了成化年间,由明初的朴实无华和整齐划一向奢华与多样性转变。 到了嘉靖年间,因为嘉靖皇帝本人就爱修道养猫,明朝服饰彻底向奢华转变,服制僭越的现象已非常严重。 到了崇祯年间,崇祯皇帝提出“浓艳至极,必趋平淡”的说法,明朝女子的穿衣风格才有“大俗”转为“大雅”,服色也多以冷色为主。 方从哲瞪着老眼,看清是张嫣后,立刻下轿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张嫣走过他身边,虚扶他一下:“方阁老不必多礼,皇上既已赐你宫中乘坐二人抬舆,就不必遵循常礼。” “尽如娘娘所言,但礼数不可废,臣总不能看到娘娘,而不下轿。” 张嫣年少,但聪明练达,仔细一看就发现方从哲神色有异:“方阁老出什么事了么?哦,如果不该说,就不要说了。” “也没什么不该说的,皇上刚才跟臣说了不少话,说实在离不开臣,让臣继续出任首辅,臣正要回东阁没想到就碰见娘娘您了。” “方阁老,本宫听说你在先帝时就是首辅了?” “娘娘所言不错。” 方从哲脸上再次泛起苦涩的笑,思绪回到入阁的那一年,自顾自道:“臣是万历四十一年入的阁,到今年正好十个年头,单独执掌内阁也有三年之久。 先帝在世的时候,臣一共上了75道折子请求增加阁员,先帝都未允准,新帝即位,阁员虽然多了,但老臣仍不得闲,时至今日,老臣是愈感疲乏,不服老不行了。” 说着身子越发佝偻,还伸手锤了锤腰:“娘娘,臣该去东阁了,娘娘保重。” 张嫣敛衽一拜: “方大人保重。” 目送方从哲的轿子走远后,张嫣有些同情这个老头,多少人做梦都想成为内阁首辅,却求之不得。 方从哲坐在这个位子上,如果不是真不想做这个内阁首辅,又怎会数次辞职。 带人来到养心殿前,经过通禀后,张嫣接过宫女手里的盒子走进殿中。 养心殿里,王安在书桌一边站着,朱由检又到桌上盘腿坐着,腿上放着账本,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毛笔在本上验算。 张嫣放下盒子,对朱由检福了福:“臣妾给皇上请安。” “免礼,什么事?” “皇上,臣妾给您做了件袍子,不知道合不合身。”张嫣捧起盒子交给王安,王安把盒子拿到一边,拿着展开的衣服送到朱由检身边。 朱由检抬眼一看,这是件蓝色交领曳撒裙,衣上绣有相依在一起的一雀一鸟,绣工非常精致,连王安都忍不住夸赞:“多好的活儿啊,不比针工局做的差了。” 第224章 打扫宗祠 朱由检不可置信的看向张嫣:“这真是你做的?” “除了生丝不是臣妾种的,布不是臣妾纺的,其他的都是臣妾做的。”张嫣展颜一笑,笑容甜进了朱由检心坎里。 把账本、验算本放下,来到铜镜前张开双臂:“更衣。” 张嫣恭顺的跪在朱由检身前,解开他的腰带,缓缓褪去他的外袍,换上自己做的曳撒裙。 换好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有女孩亲手做衣服给他,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朱由检宠溺的摸了摸张嫣的脸颊:“辛苦你了,这件衣服朕做的不错,合朕的心意,作为朕也赏你件东西,王安啊,把那个…” “陛下不必费心,臣妾是陛下的皇后,陛下赏赐臣妾任何东西,都只是从一个口袋拿到另一个口袋里,所以,臣妾什么也不要。” 朱由检笑了,拉着她坐到休息的坐榻上:“朕还没说要赏你什么你就说不要,你可不要后悔。” “臣妾不后悔,皇上如果实在要赏,臣妾倒想替方阁老讨道恩赐。” 后宫是不能干政的,除非干政的人深得皇上喜爱。 朱由检敛去笑容:“他跟你说什么了?” “皇上,臣妾来的时候遇到方阁老了,顺道问候了一下,方阁老已入阁十年,年纪又那么大了,是时候让他回乡颐养天年了。” “朝廷里的事朕自有主张,你就不要过问了。” “皇上,方阁老年纪那么大了,臣妾见了都于心不忍,朝廷里那么多精明强干的大臣,陛下为何非要留下方阁老?” 话说到这儿,王安已经悄悄退出去了,殿内只剩夫妻二人。 朱由检起身来到窗边: “朕不想说这个,方从哲,朕留下他自然有留下他的意思,你就不要过问了。” “皇上,寻常百姓尚知道强扭的瓜不甜,陛下难道非要让方阁老死在东阁么?” 张嫣的性格看似温婉,但温婉中又带着刚强,历史上她敢在魏忠贤巅峰时期,指着魏忠贤鼻子骂,就足以说明这点。 “朕不想说这个!你回去。” 张嫣来到朱由检三步之外的地方平手一揖:“臣妾之言乃是为陛下着想,请陛下明察,臣妾告退~” 说完,缓缓朝着身后退去,来到门口,正要出去时听见朱由检的声音:“为了这身衣服,朕答应你,让他回乡养老。” 张嫣停下脚步,脸上洋溢出淡淡的微笑,“臣妾就知道皇上的心是最善的。” 朱由检继续望向窗外,哼了一声:“朕只是不想白穿这身衣服,要没有这身衣服,朕才不会放他回去。” 难得见到朱由检傲娇的一面,张嫣玩心大起,现在屋子里就她们两个人,压着脚步来到朱由检身边,朱由检偏过头:“你怎么还不…” 刚转过头,张嫣的脸就凑了过来,粉嫩的唇瓣在他脸颊蜻蜓点水的碰了一下。 朱由检还没反应过来,张嫣已经转身跑到门口:“谢谢皇上啦。” 张嫣离开后,朱由检还在回忆着脸颊上的温润触感,张嫣有着不逊于郑幼薇姿色,但她进宫之后,朱由检虽然经常去看她,二人也算是相敬如宾,从未做过逾礼的事情。 张嫣主动献吻,这感觉,很奇妙… …… 方从哲要退休了! 这个消息在短短半天之内传遍六部九科,但凡跟方从哲有点关系的人纷纷前来道喜,今天大概是方从哲从政36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36年前,他高中进士的时候也没像现在这么开心,当36年官,其中10年内阁生涯,终于能安然退休了。 尽管朱由检没给他任何封赏,但他也不要求那么多了,能活着回去养老他就知足了。 罢免方从哲的旨意下达的当天,方从哲就跟韩爌交接完工作,并去吏部办完相应手续,第二天一早,方从哲一家坐着三辆马车离开北京。 北京城德胜门前,车马如织,方从哲一家的车队刚出城门,车里的方从哲掀开车帘看着逐渐落在后面的德胜门,叫住马车:“停车!” 方从哲唯一的儿子,也就是传言中杀死妓女的方世鸿来到车边:“父亲怎么了?” “扶我下车!” 被儿子扶下车后,他的妻子陈氏和其他两辆马车上的仆役也都跟着下来了。 方从哲带着他们面向北京城,回想起这三十多年来的仕途生涯,如今只觉得如释重负、通体舒畅:“再看一眼,往后咱们再也不回来了,任那庙堂之上霹雳雷电,也与咱们无关了。” 他的妻子陈氏感同身受:“离了好,不用再受人的气,往后咱们清清白白的过日子。” “好了,我们走。” 众人回到马车上,赶车的方世鸿坐在车前的横木上:“爹,咱真要去南方啊,家里的老宅就在那儿锁着。” 方从哲的老家在顺天府大兴县,这离北京太近了,他真怕朱由检哪天突然想起他,派人请他过去喝茶。 “不回去了,一起往南走,咱们方家在浙江绍兴府还有座祠堂,虽然荒废许久,但住着安心,为父也能与蕺山书院的一些老友喝喝茶,下下棋,研究一些理学讲义了,就去那儿。” 方世鸿长叹一声,恋恋不舍的回过头,再望北京城一眼,可惜啊,以后都回不来了。 …… 从北京到绍兴,方从哲一行走了两个月,虽然一路颠簸劳顿,但心里舒服。 五月初,绍兴府方氏宗祠外,本该紧锁的祠堂大门此时却是敞开的,一名身穿绯色官袍的官员负手站在门前,指挥着身边的一众衙役打扫门庭。 方从哲一行的马车来到门外,官员带人走过来问询:“敢问车上方阁老的车架?” 赶车的方世鸿点点头:“是啊,我爹就在后边坐着呢,这位大人你们这是?” 绯袍官员来到方从哲车边,抬手拜道:“下官绍兴知刘文征见过方大人。” 方从哲掀开车帘:“这位大人,方某如今已经不是当朝阁老,大人的称呼实在担当不起。” “方阁老言重了,即便没有官身,方大人您也是誉满四海,大人的称呼还是当的起的。” 见他没有改口的意思,方从哲也就默许了,看向自家祠堂门前忙活的一班衙役: “这位大人,你这是何意啊?” 刘文征笑了笑: “哦,这个啊,皇上听说方大人您要回到宗祠居住,特命下官带人打扫祠堂,好让方阁老住的舒心,圣意难违,因为找不到钥匙,下官就找人开锁,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方大人直接可以住进去了。” 皇上的意思?! 方从哲愕然,他在大兴县的宅子还没卖,出了北京城就直接往绍兴来了,皇上是怎么知道他要回宗祠住的? 第225章 寝食难安 方从哲下车面北叩首,恭声道:“草民方从哲,叩谢陛下天恩。” 谢过刘文征的打扫之恩后,方从哲一家和几个家人搬进了宗祠中里,刘文征带人打扫的非常仔细,宗祠内一尘不染,方从哲先祖的牌位擦得闪闪发亮,作为贡品的瓜果饼也都是新换上的,连青石地板上的凹陷处也都给填平了。 在儿子的搀扶下,方从哲走进祠堂,多年未归的他既新奇又陌生的看着祠堂里的一切,方世鸿不禁感叹:“爹,皇上对您也不错了,要是没有皇上下旨,光靠咱们这几个人,这么大的祠堂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去。” 方从哲只嗯了一声,带着家人给祖宗上完香,安顿完家人之后天色也就黑了,他妻子陈氏拿上荷包到书房门口打个招呼:“老爷,我去街上买点菜。” 方从哲放下书:“你歇歇,让儿子儿媳去。” “年轻人不晓得讲价,还是我去。” 陈氏说完来到门前,打开门一开,赶紧喊:“老爷,你快过来。” “怎么了?” 方从哲带着疑惑来到门口,只见门外,五名绍兴府衙役早已等候多时。 这些衙役身边都放着箩筐,有的装满蔬菜瓜果,有的放着半头宰好的猪或是米面,有的是各种调味品,甚至还弄来了的一口新锅。 领头的班头见到方从哲,满脸堆笑的凑过来:“方阁老,皇上想到您刚回来一定没准备什么吃的,特意通知我们绍兴府给您准备点新鲜蔬菜和肉。 您放心,这都是我亲自上街给您选的,都是水灵灵的好菜,那猪也是我看着杀的,保证您吃的舒心。” 说完,班头就招呼人:“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方阁老搬运去啊。” 看着衙役们扛着蔬果肉类从自己身边走过,方从哲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两下就要让妻子拿钱,班头赶紧拒绝:“方阁老这可使不得,这是皇上的旨意,这些东西朝廷已经出过钱了,小的可不敢收您二道钱。” “有劳了,那方某就不送了。” 方从哲略略躬身,转身回去。 做饭的家伙都齐了,陈氏带着儿媳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两荤四素,衙役们还送来了一大坛老酒。 已是一身褐色布衣穿戴的方从哲坐在主座上,拿起筷子加了块肉片送进嘴里咀嚼,又倒了一杯酒小口饮下, 绍兴老酒,越陈越香。 一杯酒入喉,甜酸苦辛鲜涩,六味俱全,顿觉回味无穷。 在北京已经很久没喝到酒的方从哲也不禁点头对这酒表示肯定,看着面前的酒菜,感触颇深道:“看看我们现在过得这是什么日子啊,在离京几千里外的宗祠里,吃着新鲜的瓜果菜品,喝着陈年的绍兴老酒,这日子多少人也求不来啊。” 方世鸿跟着附和:“那都是皇上恩赐,爹,要我说您就是走的太急,皇上还没想好赏你点什么你就走了,当了这么些首辅,您说皇上能亏待您么?” “官场上的你不懂。” 第226章 启程返京 方从哲太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的斤两了,虽然还算孝顺,但一点没继承他的政治天赋。 他这次能辞官还都是托了张嫣的福,好不容易从京师脱身,继续留在京师,万一皇上反悔又把他叫回去打感情牌怎么办? 吃饭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对妻子道:“细君,明天我得去蕺山书院一趟,我回来要是不去见见那几个家伙,他们准得埋怨我。” “蕺山书院在山阴,路途可远,那我明天早点起来给你准备干粮。” “嗯。” 吃完晚饭,方从哲和妻子就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夫妻二人早早起来,方从哲换上一身微微泛黄的圆领大袖衫,带上布冠,俨然一副老学究的打扮。 让儿子带上陈氏准备的干粮后,方世鸿快走到门前,刚打开门,看到的景象让父子二人都傻眼了。 又是一帮早已等候多时的衙役,这次带来了一辆四马拉乘的桑木马车,庞大的车厢几乎挡住了整条箱子。 还是昨天的那个班头,满脸堆笑的凑到方从哲身边:“方阁老,皇上听说您要去蕺山书院拜访老朋友,特意命我们给您准备好车架,知道您还没吃呢,车身上给您和您公子准备了小笼包,方阁老别愣着了,赶紧上车。” 方从哲彻底傻了,都不记得是怎么上来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车里了。 方世鸿一口一个包子,含糊不清道: “爹,我就说你回来早了吗,你要是留在京师,现在保准比这风光,来,爹,这包子不错,纯肉的,你也吃一个。” “你就知道吃,你也不想想,为父昨天才说要去书院访友,这才过一个晚上,皇上怎么就知道了?” 方世鸿咬着包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爹,是你多想了,没准是皇上猜的呢?” “但愿如此。” 方从哲拿起一个小笼包,还没吃早饭的他现在一点吃东西的意思都没。 心里装着事,连拜访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都显得心不在焉的,从书院访完友,父子二人连夜赶回宗祠,直到把祠堂的门关上,方从哲才稍微安心。 对儿子道:“世鸿,把祠堂的后门也给关上,一定要关死,这几天谁也不要出门了。” “是。” 他以为不出门就没事了,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年轻太简单了,第二天下午,宗祠的门再一次被敲响,听见敲门声的一刻,方从哲的心都咯噔一下:“世鸿,过去开门。” 方世鸿打开门一看,来人还是那个衙役班头,这次除了衙役她还带来两个金发碧眼的洋婆娘。 “你们等着,我去叫我爹。” “方公子请留步!” 班头叫住他,给他介绍自己带来的两个洋婆娘:“她们是京中胡姬酒肆的厨娘,会做一种打卤馕的西洋吃食,皇上特意把她们送过来给方阁老做着吃吃。 人我已经带到了,过几天我来接,对了,皇上还让我给方阁老带句话,让他没事别总在家里闷着多出去走走,话我带到了,有劳方公子转述了,小的告辞。” 第227章 无可奈何 “何事啊?” 书房里,看到儿子回来,方从哲还能起身问询:“不会又是…” 方世鸿点点头,方从哲身上的力气一下子抽空,直接倒在椅子上,方世鸿为难道:“爹,皇上派了两个大洋马来说要给您做打卤馕吃,您看您吃还是不吃啊?” “皇上的恩赐,你敢不吃么?” 打发走儿子,方从哲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吐出,闭上眼睛,心中勇气一股未有过的虔诚,默默祈祷:太上老君在上,求您开恩,让皇上忘了我。 事实证明,他的祈祷毫无作用,今天送了两个洋婆子,明天又送来两筐书,后天送几个戏子唱大戏,大后天再送换洗衣物。 如果方从哲说想娶小妾,没准朱由检还能给她送两个女人过来,对方从哲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 几天下来,方从哲被这份恩宠折腾的病了,浑身乏力,两天不吃饭都没胃口。 第三天,夫妻二人的卧房里,方从哲痛苦的闭着眼睛坐在摇椅上,陈氏心疼的在边上给他扇风,过来半天,方从哲才缓过来,缓缓睁开双眼:“细君,我们在京师么?” “你睡糊涂了,咱们在绍兴,都来多少天了。” “绍兴?” 方从哲眼神迷茫,思考这是什么地方,旋即想明白了:“对,这儿是绍兴,可我怎么觉得咱们还在京师,皇上就一直在我身后看着我?” “你这就是当官落下病了,古人的文章里写的好,你这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你是心里放不下皇上。” “不对,不是这样,咱们府里有锦衣卫,不然皇上不可能知道咱们的家事。” “锦衣卫?!” 陈氏大惊失色,方从哲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小点声!” “咱们家里有锦衣卫?谁啊?” “我怎知晓。” 想起隐藏在自己身边的锦衣卫,方从哲顿感头疼:“跟咱们过来的人都是跟咱们多年的老人了,谁都有可能,又都没可能,细君,我想咱们还是回京去,皇上还是不肯放我走啊。” “老爷,我就担心好不容易才脱身,你这又要回去,朝廷里多少人都巴不得你这辈子都老死在绍兴,你若回去,他们还指定会怎么害你呢。 皇上也没下旨让你回去,你就装不知道,送来的东西咱们也照收不误就是了。” “圣意煌煌,岂你能违背,要是让皇上等急了,以后那些官差一天来三次、来五次,烦都把你烦死了。” “那倒也是。” “我意已定,咱们明天就回京,老夫继续入阁就是了。” …… 第二天一早,不出方正化的预料,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直接上车就行了。 又是两个月,方从哲的车架又出现在德胜门下,一身富家子弟打扮的朱由检带着扮做仆役的方正化等人前来迎接他。 再见到方正化,朱由检神情的抓住他的手,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朕就知道方阁老不会弃朕而去,方阁老,你的首富位置朕还给你留着呢。” “陛下没让韩爌接任?” “哪能呢,这几个月,朕做梦都惦记着老爱卿你,朕就知道老爱卿会回来,只是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 “陛下天恩浩荡,臣实在禁受不住,愿以此残躯为陛下效劳。” “来,老爱卿咱们进去说话,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就去东阁,” …… 七月,福建泉州港外。 经过几个月的准备,明军发动收复澎湖岛的战役。 一支庞大的船队向澎湖岛方向驶去,这支舰队由200艘兵船,一万名士兵组成。 天津舰作为这次舰队的攻击矛头,因为还没靠近澎湖,船只张开风帆,以风力驱动。 十几艘身长七丈五尺(23米)的鸟船与四百料的巡座船护卫两翼,多艘体型较小的九江式哨船、苍山船分散在舰队周围寻敌。 在攻击矛头后面是以三艘福船为核心组成的中军,由巡抚南居益、总兵谢隆仪、副总兵俞咨皂三人坐镇。 这支舰队里称得上大船的只有二十多艘,主要负责运兵与火力压制,其他的都是中小型船只。 根据可靠消息,澎湖诸岛上的荷兰人现在只有七艘军舰、900名士兵,荷兰人在岛上修筑工事,一直在为守岛做准备。 庞大的船队出海,路过的商船或者海盗离得老远见到这么一支船队,无不退避三舍。 澎湖岛上的荷兰人在弄清明军船队的实力后,也不敢前来挑衅,明军船队一路乘风破浪,来到澎湖列岛海外。 澎湖列岛因港外海涛澎湃,港内水静如湖而得名,由64个岛屿组成,主要岛屿有澎湖本岛、渔翁岛和白沙岛,其中有44个无人岛,剩下的20座岛屿上都有人居住。 荷兰人的战船分散到各个港口里,当炮台使用。 来到岛外的第一天,明军几乎没受到抵抗就占领了八座岛屿,但都是小岛。 当晚,南居益等人在其中一座被商人称为黑石道的无人岛上扎营,水师官兵们将船上的食物搬下来埋锅造饭。 中军帅帐里,南居益、谢隆仪等人齐聚一堂,为了收复澎湖诸岛,南居益还特意请来一个人随行参谋军务,这个人就是——沈有容。 沈有容是跟戚继光一个时代的人,戚继光死的时候,沈有容也31岁了。 第228章 收复澎湖 戚继光的主要战绩是平定东南倭乱,镇守北疆,沈有容的人生经历很像,同样是南征北战,并且,沈有容的名字曾有机会超过戚继光。 沈有容参加过万历朝鲜战争的明将,也在东南沿海抗击过倭寇。 万历朝鲜战争分为两个阶段,前三年是第一阶段,一阶段后双方商议议和的事,因为没谈妥,才有了后来第二阶段战役。 谈判失败后,丰臣秀吉本拟南北双线做战,夹击大明,但因种种原因而未能实行,但大明得到消息后却不敢怠慢,在浙江与福建沿海集结了大量水师,严阵以待。 当时的福建巡抚金学曾上疏认为,不如用这些兵力去攻击扶桑本土,来迫使扶桑从朝鲜撤兵。他的这一条建议得到了明廷采纳。 直接攻击扶桑本土之前,首先要的情报,沈有容就扮做商人去了扶桑。 后来逃回大明的侨民带回了丰臣秀吉已死的消息,金学曾即刻上疏,认为丰臣秀吉死后,扶桑又将陷入内乱,并说:“倘水陆交攻,歼此鲸鲵,或其时也。乞敕朝鲜经、督诸臣再加侦实,相机以彰天讨。” 此时日军己开始撤退,明朝水师又获得了露梁海大捷,明廷认为将倭寇赶下海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宜再行远征了。此时的明王朝毕竟已入暮年,如时间换做明朝初年,小鬼子胆敢来犯,必在劫难逃。 如果丰臣秀吉晚死两年,沈有容将率领明军攻击扶桑本土,他在后世的名望也将超过戚继光。 在西北跟蒙古人打过,在东南率领明军击败入侵东番岛的扶桑村山舰队,并且沈有容差点跟荷兰人也打过一仗。 微微泛黄的海域图上放着一盏油灯,沈有容站在地图前,看着地图上的澎湖列岛,颇为感触道;“红毛人觊觎澎湖列岛已经是不是一年两年了。 记得那是万历三十二年七月十三日,我大明将士守卫澎湖分春、冬二汛,那时正好是春汛之后,冬汛之前,岛上守军已经撤回大陆。 红毛鬼子如入无人之境,强行占领了澎湖马公岛,并役使当地人民伐木筑舍,为久居计,用金子贿赂我朝官员,说是要跟我朝通商,老夫力主不可。” 南居益对沈有容的话很感兴趣:“老大人,后来呢?” “后来,我坐着小船去马公岛让他们退兵,那个领头的红毛鬼子叫什么华威克,他倒好说话,他的一个将军可不答应,直接拔刀说‘明国兵船到此,想似要与我等相杀,就与相杀何如?’” “区区海上贼寇,竟然如此猖狂。” 福建总兵谢隆仪听得气愤:“杀就杀,咱大明爷们不怕他。” 沈有容哈哈一笑:“谢总兵说的不错,老夫当时也是这么说的,那些红毛鬼顿时就没话说了,老夫上岛的时候,参将施德政在料罗卫集结了50艘船,做出火攻的准备。 福建方面又下了严令,‘兵民从海外入者,一钱不得着身;挟钱者治如法。’,断了红毛鬼见打不过,又讨不得便宜就回去了,老夫本以为他们会长长记性,没想到在老夫有生之年他们居然又回来了!” 第229章 活捉洋将 南居益听着往事,顿感热血沸腾,拱手道:“此番我军大小战船二百余艘,士卒上万,又有铁甲船助阵,这次让红毛鬼好好长长记性,沈大人,你经验比我丰富,如何攻岛恳请老大人指教。” 沈有容对自己能参加这场战役深感庆幸,当时施德政在料罗卫集结的50艘船大多是商船与渔船改造的,虽有五十艘之多,但未必稳操胜券。 这次的二百艘战船可是实打实的战船,还有着世界最先进的船只参战,比当年他吓退荷兰人的时候强太多了。 沈有容道;“红毛鬼的船舟长二十余丈、高数丈,双底,木厚二尺有余,外鋈金锢之。 四桅,桅三接,左右两樯列铳,铳大十数围,皆铜铸,中具铁弹丸,重数十斤,船遇之立粉,虽说我军兵多,但也要避免伤亡。 我军之长处在于铁甲船之坚,红夷大炮之远,明日我军进攻澎湖本岛的老港,我意用铁甲舰打头阵,吸引敌军火力。 老港内至多只有三艘红毛战船,如果铁甲舰真如匠人所说那般坚固,以钢制船体足能抵住炮击。 其余船只以火炮攻击敌军火炮,苍山船等小船继续搜寻敌船踪迹,如果顺利攻占港口,我军尽可通过港口投送兵力,红毛鬼若毁坏港口,也可在其他地方寻找适合登陆浅滩,让士兵划小船上岛。” 沈有容作战经验丰富,亲自去过澎湖列岛,还早想跟荷兰人干一仗,他早就想该怎么打了,他说计划,南居益丰富细节。 众将一直商议到后半夜才各自散去,第二天上午十点。 明军舰队的主力以天津舰为攻击矛头,向澎湖本岛的老港发动攻击。 老港里的了望塔上,负责观察海面的荷兰士兵通过望远镜发现明军来袭,立刻敲响铜锣,清脆的锣声隔着几百米外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沙滩上的荷兰守军立刻忙碌起来,进入各自的防守位置。 老港是澎湖列岛最大的港口,荷兰人上岛后把澎湖本岛作为大本营,荷兰人是为了发财才来远东的,而不是来找死的,把澎湖本岛上的其他几个小港口拆除,偏偏留下了这个最大的。 港口内只有三艘战船和两艘补给船,听到锣声,荷兰舰队的指挥官雷约兹迅速来到了望塔上,用他的双筒望远镜观察远处的形势。 海平面上的庞大舰队,任谁见了都会感到极具震慑力。 并且,随着天津舰发动蒸汽机,烟囱里排出滚滚黑烟,特别显眼,雷约兹直接看傻了:“那是什么怪物?” 随着蒸汽机的动力,巨大且沉重的天津舰速度超过其他船只,很快进入港口里的荷兰船只的射程。 荷兰战船上重达3000镑的帕萨伏朗特炮率先发出怒号,几十斤重的实心炮弹在火药推动下冲出炮膛,黑黝黝的炮弹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后狠狠砸在离天津舰左侧30米的海面,溅起的浪花足有二十多米高。 第231章 签订盟约 南居益在犹豫,谢隆仪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两位大人,我军虽然已收复澎湖,但北港上仍有红毛贼盘踞,如不铲除,澎湖不安,这样向朝廷通报,我军既可名正言顺的上岛作战,又能对朝廷有所交代。 上岛之后,给红毛人以重创,朝廷让咱们撤兵就撤, 若是朝廷准许,趁机占领北港全境也是不难。” 众人思衬片刻,都赞同这个提议,北港的重要性大家都知道,至于兵力么… 去年,荷兰人十几艘船,1400士兵就敢占领澎湖,攻击大明海疆,现在澎湖岛上的明军成千上万,足够登陆北港,消灭荷兰人的了。 南居益直接拍岸: “好,老夫重新拟一份折子,登陆北港的事还要沈大人与诸位将军协商。” 沈有容轻抚长须:“老夫老了,提点建议还行,该怎么做还是得看各位将军的。” …… 明军拟定登陆北港的计划时候,北京城东江米巷的礼部驿馆内。 代表葡萄牙的埃尔加多子爵正与一名白人少女和其他几个大胡子在一起商议,埃尔加多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听到荷兰人主动攻击明朝的消息后,差点没把他给笑死,肯恩那家伙被土着打傻了么?居然敢在远东,主动招惹远东最强大的国家。 他在狂笑之后就把消息送到果阿总部,总部就把这个女人派来了,当朱由检派遣使者到濠镜澳与葡萄牙人联系后,他们即刻随行北上。 这个白人少女十八九岁的年纪,肌肤白里透红,有着一头令人羡慕的灿金色长发,长发微卷,遮住了瓜子脸的左半边,一双绿色眸子里透着沉稳与智慧。 她身边放着一件黑色室内夹克和一把女式护手剑,贴身的白色蕾丝衬衣外搭配可以托高胸部的黑色束腰,腰间系着鲨鱼皮带,穿着黑色高筒皮靴的双腿翘着二郎腿,气质高贵而又冷艳。 她的打扮颇为另类,即便在欧洲,也很少见到想她这么纯正高贵的金色长发,她却穿着男贵族的室内夹克,用着金色护手的女式西洋剑,腿上的长筒靴则是雇佣骑兵会穿的。 而她的身份却是葡萄牙海军的事物官,她端着这个年代很少有人会喝的咖啡,一口一口的品着,与周围的几个大胡子恍若两个世界的人。 埃尔加多坐在主座上,扫了眼随他来的众人:“都记清楚了,我们这次来是不光是与明国皇帝达成盟约,更重要的是要让明国君主清楚,他的敌人是尼德兰联省共和国,而不是一间东印度公司!” 他特意加重语气阐述最后一句,敌人是荷兰,那明朝与荷兰人之间就是战争关系,如果敌人只是东印度公司,那就只是明朝与荷兰的一家公司发生冲突,不会影响到荷兰国内。 白人少女端起自己带来的咖啡杯送到嘴边,绿色眸子漫不经心的在埃尔加多脸上扫过:“子爵先生,这事儿你我心里清楚就行,明国皇帝要召见的话,是我跟你一起去,你想好见到他之后要说什么了么?” 埃尔加多笑着摇摇头:“乌苏娜,你可是代表总部来的,从这方面说,在与明国的外交事宜上我还得听你的,我想请问乌苏娜大人想好说什么了么?” 作为老牌贵族出身的埃尔加多也有着贵族对平民的傲气,这个乌苏娜就算是总部派来的,但她父亲只是个没有爵位的骑士。 骑士地位虽高,但没有爵位的骑士在贵族眼里跟平民没太大区别。 第232章 专掌权柄 乌苏娜感受着在舌尖弥漫的苦味,面无表情的回答他:“当然,我的卫队有很多人会说明国话,这一路上我都让他们打听明国皇帝的消息。 来到这座城市后,更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说着,她闭上眼睛,回忆着昨晚看过的内容:“朱由检,现年12岁,他的父亲杀死了他的母亲,他爷爷的情人又杀死了他父亲,爷爷把国家留给他之后,就撒手而去了。 根据情报,此人宗族观念极其淡薄,对数字有着天生的敏感性,并且非常聪明,在继承这个国家之前就有着不逊于成年官员的理政速度,继位之后虽然怠惰,但尚且注重节俭,侧重发展火器与训练新军,最重要的一点么…” 她故意卖个关子,直到埃尔加多忍不住催促,她才肯说:“这个人对我们,确切的说是对我们欧洲有着极深的兴趣。 所以我特意给他准备了份礼物,并且见到他之后还怎么说,我已想好,子爵先生到时需要说话。”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埃尔加多最讨厌这个出身卑贱的女人自作聪明的样子,很不高兴的就要回房去。 这时一名仆人进来,差点跟他撞在一起,看到埃尔加多,仆人立即鞠躬禀报:“子爵先生,明国的人刚才来了,说他们的君主会在今天下午六点召见咱们,到时再来派人带我们过去。” “知道了。” …… 当天下午,四点半。 北京城西小学,二年一班的教室外,在钦天监担任五官灵台郎(观测天象变化)一职的汤若望站在窗边,饶有兴趣透过窗户上的小块玻璃观察教室里的情况。 自从来到北京做官之后,他一直想来朱由检弄出的小学堂里看看。 只是钦天监事多,尤其是他还是负责观测天象的,天象变化莫测,很少有空闲时间,今天终于能抽空出来了。 教师里,40名穿着一样的淡蓝色斓衫的小学生正坐在学堂里听讲,教他们的是一个25、6岁的年轻秀才。 这秀才站在讲台上,先拿起一个画着水壶的大纸给孩子们展示;“孩子们这是什么?” “水~壶~” 孩子们异口同声的回答,秀才满意的点点头:“没错,这个就是咱们大明保家卫国的将士们盛水的容器。” 说着又拿出一张图:“这个呢?” “震~天~雷~” 秀才笑的更开心了:“没错,这个是用来炸坏人的武器,威力很大,所以军队的叔叔们都会小心保管。” 说着,再拿出一张图,问学生们:“这个呢?” “火铳!” “没错,就是火铳,那谁知道火铳是干嘛用的?”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出自己看法,但声音最多的还是:“对付敌人的。” “说得好。”秀才对孩子们露出赞许的表情:“那敌人是谁呢?” 这些七八岁大的孩子有点迷茫,忽然一个学生举起手:“先生,我知道!” “哦?你起来说说。” 被叫起来的小胖孩挺胸抬头,伸手一指窗外偷窥的汤若望:“他!” 第233章 生产力 what? 汤若望都懵了,隔着玻璃发出控诉:“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我是敌人?” 讲课的秀才意识到后边有个偷窥的洋鬼子,把图纸放到讲台上走到门外,汤若望没穿官服,秀才只当他是个偷混进来的洋鬼子,冲门口摸鱼的两个门房喊道:“快来人,把这个洋鬼子扔出去,被耽误我们上课。” 两个门房赶紧过来赶人,汤若望走到门前发出控诉:“你们的孩子为什么对我抱有敌意?我是你们皇上请来的,是这个国家的官员,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秀才直接把门一关,从讲台上拿起一个拇指大小的铜制勋章来到回答问题的孩子面前,在其他学生羡慕的目光中挂在他胸前:“回答的很好,这个是奖励你的。” 朱由检制定了勋章制度,勋章制度分文武,另外还设置了一种不入流的勋章,专门奖励给在学校里表现优异的孩子。 虽不入流,但也算一份小小的荣誉。 另一边,两个门房一左一右的架起汤若望把他扔出门外,一个门房呸的吐了口唾沫,“看你穿的挺像回事,没成想跑这儿找事来了。 你要是皇上请来的,我出去让牛车顶死,切,就你…” 两个门房说话间就要回去,这时一个蓝衣太监带着几个衙役来到街角,看到有人从小学堂里被扔出来凑过来一看,见是汤若望,终于松了口气:“汤大人哟,你可让小的好找,皇上待会儿要见您,你赶紧回去换身衣服跟我进宫去。” 汤若望拍去长袍上的灰尘:“皇上要见我?” “是啊,指名道姓要见你,您既然不在钦天监也不在家,可让我们一通好找哟。” 既然皇上召见,那私事就先放下了,汤若望指着两个门房:“我真是你们皇帝陛下邀请来的。” “汤大人,咱们快走” 目送汤若望被拉走,一个门房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这几天你别出门了。” …… 快到五点半的时候,穿着从七品青色官袍的汤若望来到养心殿,朱由检正在看阉党弹劾杨涟的折子,汤若望行礼之后,让他坐下等着。 魏忠贤这两年是真没闲着,阉党被他弄的越来越大,除了五虎之外,还有了五彪、十狗、十孩儿,这些是有名头的官员,没有名头又攀附魏忠贤的官员更是不在少数,还有不少愿意当孙子的。 不知不觉间,魏忠贤已是儿孙满堂,他就像一块吸铁石,把朝廷里的渣滓都吸到自己身边。 阉党的蓬勃发展跟朱由检的支持是分不开的,阉党官员也有不少有本事的,他们跟着魏忠贤开团想升官,只要有本事朱由检就让他们当。 在阉党的作用下,朝廷里齐楚浙三党已噤若寒蝉,东林党人还在折腾,势头也大不如前,至于宣、昆等小党更是已经彻底闭嘴了,朝廷的权利格局已经快接衡点了。 他眼前的这份折子是魏忠贤的十条狗之一的国子助教曹钦程弹劾叶向高的。 在道德品行极低的阉党团伙里,曹钦程都属于最不要脸一批人里的翘楚。 此人是万历年间的进士,授吴江知县,因贪污弄得声名狼藉,用女人拉拢属下,用重刑让对不服他的百姓闭嘴,后被江苏巡抚周起元弹劾,贬为顺天教授,后调国子助教。 阉党发展起来后,他为了出头,日夜奔走魏忠贤之门,做摇尾乞怜的卑谄之态。 吹、拍是做官这一行的大学问,拍马屁的最高境界是拍的“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曹钦程可没到这个境界,画虎不成反类犬,马屁肉麻的过分,连魏忠贤都觉得吃不消,因而有点讨厌他,但也收他做了一条狗。 朱由检看完折子,批都懒得批,直接丢进留中不发的箱子里。 抻了个懒腰,看着汤若望拉得老长的大脸,不由好奇:“汤若望,你这是怎么了?” “皇帝陛下,我刚才…” 汤若望把自己在小学堂里遭遇说给朱由检,朱由检听完满意的大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一笑,汤若望更郁闷了:“陛下,这件事值得您这么高兴么?” 朱由检摆摆手:“只是觉得有趣,汤爱卿,那个孩子一定是听说荷兰人,也就是尼德兰人入侵我朝澎湖的消息了。 在我们国家的百姓们看来,你们欧罗巴洲的人都长一个样子,而不会区分国家,就像在你们欧洲民众眼里,我们亚细亚洲的人不也都长一个样子么?” 这么听来,汤若望心里就舒服多了,“陛下,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当然有事,你坐着听着就行了。” 刚说完,就有太监进来禀报:“主子,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 “是。” 小太监来到门口,尖声道:“陛下有旨,宣~佛郎机国使臣觐见~” 通禀声传至殿外,四名锦衣卫将两人带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守在殿外的方正化,为防止这俩洋鬼子,他得时刻在场。 埃尔加多摘下礼帽放到胸前对朱由检鞠躬:“很高兴见到您,明国的陛下。” 第234章 合理制裁 埃尔加多面带微笑的坐下,朱由检介绍完汤若望后,埃尔加多也看向身边的乌苏娜:“陛下,这位是我们果阿总部派来的事务官乌苏娜,代表总部署理与明国的外交事宜。” “乌苏娜小姐这么年轻就能代表两国前来交涉,一定有什么人过人之处。” 乌苏娜手里拿着一本书,把书放到椅子上,微微鞠躬,用一口闽南方言说:“皇帝陛下谬赞了,我会英、法、罗马、希腊、莫卧儿与汉语这六种语言。 我来亚细亚洲的时间虽然短,但对亚洲人的习惯已经了解,此前我在莫卧儿帝国处理商业上的事物,这次总部派我来,往后我会长驻北京,如果做错什么事,还希望陛下能宽恕,另外我这此来还给您带了份礼物。” 闽南话朱由检连懵带猜也能大概明白什么意思,葡萄牙人派个女人过来,他也明白,跟掌管一个大国的小孩子打交道,女人比男人有优势。 说着拿起自己带来的书,刘若愚转呈到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接过书翻开一看,这本书已经翻译成汉语了,他看了两页,这本书,或许被称为情报更合适,并且这份情报非常重要。 这是西班牙人搜集的荷兰陆军的训练方式,在荷兰国内,现任荷兰执政官是一个叫拿骚的莫里斯的人,他在欧洲是赫赫有名的军事改革家。 经他改革后的荷兰陆军战力飙升,成为同时期欧洲最现代化的军队。 他认为军队最需要的是机动和攻城术。在攻城战中,他创造了许多新的战法,缩短了克城所需要的时间。 而他之所以重视攻城术,就是因为西班牙人占领了尼德兰许多城市,要夺取这些城市,军队必须掌握攻城术。 西班牙自然对莫里斯很重视,对他的军事思想和改革方略也探查的很详细,就成了朱由检手里的这份资料。 “这还真是份厚礼呢,朕收下了。” 朱由检把这本书放到抽屉里,随手拿起万历留给他的扳指在手心把玩,“闲话我就不多说了,尼德兰人侵占我们的岛屿,袭击我们的港口,此种行为等同于宣战,朕希望与你们合作,在东南海域一起合作消灭尼德兰人。” 乌苏娜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朱由检说的正是她想要的,看来事情能比她想象中更容易解决。 她起身道:“既然有着共同的敌人,那我们理当成为盟友,但陛下您要清楚,尼德兰人的活动区域可不只是明国的东南海域。” 朱由检坐直身子,靠着椅背,握着扳指的右手指着耳朵:“朕,洗耳恭听。” “请陛下拿出世界地图来,让我为您讲解。” “好。” 朱由检勾勾手指,在刘若愚凑过来的耳边小声说:“把坤舆万国全图拿来。” 他有两份地图,一份是《坤舆万国全图》,这份地图是意大利耶稣会的传教士利玛窦与明朝官员李之藻合作刊刻的献给万历皇帝的世界地图。 万历31年的时候,利玛窦获准进京朝见万历皇帝,给万历敬献了自鸣钟、圣母像和世界地图等礼物,万历皇帝对他带来的世界地图很感兴趣。 不久之后,利玛窦与李之藻合作完成了一幅中文版的世界地图,再次献给万历皇帝,就是《坤舆万国全图》。 地图上不仅欧洲地名全部用汉字标注,而且大明各省的名称在地图上也都能找到。 地图以当时的西方世界地图为蓝本,并改变了当时将欧洲居于地图中央的格局,把子午线向左移动170度从而将亚洲东部居于世界地图的中央。 这样,大明就自然而然的位于该图的中心,此举开创了后世国内绘制世界地图的模式。 受制于时代限制,地图上大陆版块与海洋大小的尺度并不准确,比如欧洲版图的东西部被拉的太长了,北极洲更是碎成一座座冰岛,还没被欧洲人发现的阿拉斯加更是不存在于图上,但已经能看出世界几大洲的轮廓了。 第二份地图是朱由检在堪舆万国全图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记忆勾勒出的世界地图,无主之地的阿拉斯加也在地图上。 第235章 登陆北港 这份地图只有绝对可靠的几个人见过,绝对保证不会外泄。 李恩将《堪舆万国全图》拿来,两名小太监将这份长3米8,高1米92的地图张开,乌苏娜面向朱由检指着地图上的尼德兰:“虽然不想承认,但论海面上的军事力量,没有一国能与尼德兰相比。” 朱由检点头道:“朕听说尼德兰人的船多达万艘,其中很多商船都可以作为战船使用,但尼德兰人的船主要在大西洋上航行,这里亚洲,朕的海军不怕尼德兰人的船队。” 乌苏娜不置可否:“明国海军从组建到现在的两百多年里从未打过败仗,我期待看到孰强孰弱,但我们三国既然合作,可以做的更大些。” 说话间,她细嫩的手指从南海向东南滑行:“这里!” 朱由检都不用细看,脱口而出:“马六甲海峡。” “没错,就是这里,尼德兰东印度公司主要涉足远东贸易,是尼德兰很重要的一条经济支柱,有他们的支持尼德兰人才能维持他们在海外的庞大殖民地。 而而彻底占领这条海峡,就能有效有效打击尼德兰商业,尼德兰人的船再想进入远东,就只能从南印度洋绕行,极大影响贸易效率。” 不得不说,乌苏娜的话极具诱惑力,稍微对地理有点了解的人都该听过马六甲海峡,即便是在后世这条海峡都是重要的海上枢纽,在17世纪,这条海峡更是连通东西唯一枢纽。 如果能控制这条海峡,能得到的好处不言而喻,朱由检更清楚葡萄牙人的意思。 本来这条海峡属马六甲王国所有,16世纪,葡萄牙殖民者对马六甲王国进行侵略,攻占王国首都,开始在这里殖民。 照理说葡萄牙人是马六甲海峡的实际掌控者,但欧洲各国都想涉足远东贸易,仅靠葡萄牙人根本挡不住,就算现在跟西班牙同属一个国王,也无法控制。 但如果明朝参与进来,三国合力就可以有效控制海峡,到时欧洲各国谁敢干预三国在亚洲的海上利益圈,三国就能在海上挡住欧洲各国向东发展的触角。 “朕要付出什么?” 葡萄牙人没理由把这块肥肉送给明朝,乌苏娜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我们可以把海峡北部的几个港口交给明国海军掌管,我国与西班牙王国的海军则在海峡南部驻扎,海峡贸易由三国共同掌管。。 相对的,明国要顶住来自背后压力,也就是扶桑,并且维护我们两国商人在马六甲海峡以东的正常商业活动与农业发展。” 朱由检明白了,小鬼子跟荷兰人的关系不错,德川家的将军排斥西洋人,严格把控西洋商人与扶桑的贸易,但唯独对荷兰人宽松。 荷兰人很可能被荷兰人鼓动着从背后袭击明朝,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可能。 至于乌苏娜的后半句话,简单来说就是保护他们做生意和殖民,葡萄牙和西班牙在马六甲海峡的殖民地都在大洋洲,朱由检一时也管不了那么远,也就点头答应了。 第236章 环港寻敌 在东南,谢隆仪率领包括天津舰在内的140艘战船,6000名士兵携带各种轻重火器在北港岛北部登陆,正式上岛作战。 此前,明朝在岛屿西北部有所驻军,在岛上官兵的协助下,登陆过程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明军上岛之前,北港这座有着3万6千平方公里的岛屿上一直是岛屿北部的明军最弱,中部的高山族人和南边的商贾海盗势力并强的局面,其中荷兰人也属海盗势力之一。 谢隆仪这伙明军这一上岛,岛上顿时呈现三强鼎立的态势。 明军上岛的第三天,上百艘明军战船向北港岛东西部巡弋,大有控制北港岛北部海域的架势。 第五天夜里,北港西部海域。 6艘打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voc旗的木船正颠簸前行,就像几片无根浮萍随着海浪上下起伏,时起时落。 一场小型风暴笼罩着这片海域,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即便是最优秀的水手也只能祈求老天保佑,直到太阳升起之时,海面才逐渐的平缓下来。 “哦,这该死的老天。” 这支船队的旗舰尼德海恩号上,船长杰伦斯塔望着逐渐平复的海面,心中一阵后怕,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将遭遇这场暴风雨的时间和地点记在本上。 写好后放入怀中,荷兰对像他这种有着丰富远洋经验的船长非常看重,愿意出钱购买他们的航海笔记。 并且鼓励船队开拓新航路,如果有哪支船队开辟出一条安全的、可以给国家带来收益的新航路,荷兰方面还会给予那支船队的船长和所有者非常丰厚的报酬,甚至可能直接授予爵位。 半个小时前还狂风大作,恨不得把一切吞噬的大海,转眼间就变的晴空万里,海风习习,泛着细小浪花的海面在阳光照射下如翡翠琉璃一般,加上飞鱼海鸟的点缀,一副生意盎然的景致让人如痴如醉。 “卡特西奥,你来掌舵,我下去喝杯茶。” 刚要把船舵交给自己的大副,正在用望远镜观察海面的大副突然把望远镜塞给他:“船长先生,左前方发现一艘不明身份的船。” 杰伦斯塔接过望远镜一看,果然,他们左前方的海平面上有一艘不明身份的船只,对方似乎也在观察着他们。 观察了一阵,他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杰伦斯塔,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水手刚才居然把我装水果的桶摔坏了,这笔钱我要从他的新水里扣!!!” 说话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胖子,胖子和大部分荷兰人一样,留着一篷红色胡须,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丝绸睡衣,腿上穿着白色丝袜,脚上穿着尖角鞋,两手搭在腰间,就差把郁闷俩字写脸上了。 该死! 听到胖子的声音,杰伦斯塔心中骂了一声,这胖子叫卡特西斯,是董事会派来镀金的,他爹是董事会里的一名董事,权利跟他这小船长相比,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那位董事想给儿子镀金,将来让卡特西斯进入公司中层担任领导职位,最快的办法就是让他来远东待几年,立几个还算耀眼的功劳。 第237章 战争之乱 在此时的欧洲人眼里,东方世界依旧是神秘与遥远的代名词。 有着老爹的庇护,卡特西斯只要来远东待几年,在履历表上写上几个不大不小的功劳,就可以回国享福去了,将来或许也会成为一名董事。 尽管这胖子现在是自己的绘图师,杰伦斯塔也不能对他发火,顺着他道:“就按你说的办,卡特西斯,我们的左前方发现一艘船,还不清楚他的身份。” 中年胖子望了眼远处的海平面,左前方的确有个小黑点,斜眼瞟了瞟杰伦斯塔二人,捋了捋趴鼻子下的两撇黑胡,轻哼一声,“不就是一艘船么,咱们每天在远东海域上见的船还少么,天色不错,一起来喝杯茶。” 杰伦斯塔正有此意,跟胖子去之前把望远镜交给自己的大副。 在这片海域上每天都有很多兼具商船与海盗船的双重身份船只,即便是海盗,也不会轻易招惹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船只。 他们这支船队虽然是给北港岛上的荷兰兵送补给的,但该有火炮可是一门不少。 果然,大副掌舵后没多久,那艘船就掉头离开了。 看到他们离开,大副松了口气,心里反倒更紧张了,来到栅栏边,微咸的海风一吹,紧张的情绪才稍微有点缓解,低头看了眼在甲板上忙碌的水手。 他们在检查船体破损情况,毕竟是已经航行了好几年的木船,要是不小心点,一个小缺口就可能毁掉整艘船。 大副一手扶着栅栏,一手对甲板上的水手们招呼道:“小伙子们快点把东西办完,我们去吃早餐。” “好嘞。” “马上就弄好。” “…” 水手们接连吆喝答应,大副抬头望向那艘船消失的方向,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 …… 这支荷兰船队以北25海里的地方,天津舰正与12艘战船缓慢航行,一艘速度快的巡座船在看到他们后,张开自己的明字风帆,向他们靠近。 巡座船缓缓靠近天津舰,掌管巡座船的百总顺着天津舰官兵放下的绳梯爬上船只,一双不穿鞋的脚掌在钢制甲板上快速跑动,留下一串脚印。 天津舰作为攻击矛头,在经历收复澎湖列岛的战役后,船体多处中弹,荷兰人的火炮虽未能破甲,但舰身也被砸的坑坑洼洼,一些砸在甲板上的炮弹更是跟甲板合体了,一群官兵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弄不出来。 虽不耽误航行、作战,但看着已经不想刚出现在泉州港外时的那么光鲜了。 天津舰的指挥室里,被谢隆仪委任掌管天津舰的千总陆长风正光着膀子坐在自己的指挥椅上,他的古铜色上身和棱角分明的八块腹肌足以令天下女子为之侧目。 他今年才17、8岁,嘴角还没多少胡子的他是大明水师最年轻的千总,出身于武将世家,他的祖父更是在神机营担任监枪武臣。 虽然出身陆军世家,但他对海战更感兴趣,选择加入大明水师。 而在各省水师中,实力最强的当属广东、福建两省,于是他加入到福建水师中。 第238章 海上遭遇 他手里端着碗粥,面前的指挥台上放着一小碟炒白菜和榨菜以及一张北港海域的海图。 地图上已经表明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和其他几支船队的搜寻方向,看着地图,吃口菜,喝一口,一顿简单的早饭呢就算吃完了。 掌管巡座船的百总被带到指挥室内,对指挥椅上这个比自己小20岁的千总大人抱拳道;“船队正前方发现六艘红毛鬼的船。” 陆长风狭长的眸子一眯:“你确定?” “千真万确,他们的风帆是红白蓝三色的,还能看见上边的三个洋字母,他们应该不知道咱们已经上岛了,不然不可能不派人来追我。”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是。” 对于荷兰船队的详细信息,百总也只能说个大概,但已经足够了。 陆长风的目光放到海图上,在脑中将敌人的方位模拟出来,来到指挥室外,感受着目前的风向和风力。 再回过头时,他的双眸变得明亮清澈,同时又透着一股热切,对亲兵道:“传令全舰,放下风帆,点燃蒸汽机,各船以本舰为中心,结锋疾阵。” “是。” 亲兵答应一声,指挥室里有个大约半米高,像下水管一样的管子,管口大概有巴掌大,一枚铜铃连着红线通往管子下方。 亲兵拉动绳子,绳子的另一头也拴在一个铜铃下,随着一段抽动绳子,另一端的铜铃就会发出脆响。 这是天津舰的指挥方式,楼下舱室的水兵听到铜铃响起就抽动绳子回应,亲兵通过管子把陆长风的命令传下去,下层舱室的人再将命令曾曾下达。、 当命令传到最底层的蒸汽机室的时候,全舰官兵已经行动起来了。 天津舰的风帆缓缓落下,周围的战船看到天津舰落帆了,知道这是要出击的信号,各船官兵纷纷做好准备。 在猛火油加煤炭的组合下,蒸汽机的锅炉里瞬间燃起大火,巨大的蒸汽机缓缓运作,推动上万吨重的沉重舰身向前驶去。 看到天津舰的烟囱里冒出黑烟,各船正式出发。 远处海域的荷兰船队已经缓缓向前出发,旗舰的二层休息室里, 杰伦斯塔正在卡特西斯专属于的房间里与他用餐。 在漫长又无聊的航行过程中,一切可以发时间的事都可以尽量延长,吃饭自然也不例外。 在繁琐复杂的礼节中,卡特西斯用软帕擦去嘴角的汤汁,对身边的小厨娘道:“今天牛排煎的时间有点久了,下次注意,把饭后甜点拿来。” 仆人把他俩的餐盘和高脚杯收走后,厨娘端来今天的饭后甜点——炖水果。 出身名门的卡特西斯即便是在海上,该有的待遇也是一点不能少,他每顿饭都有无数水手做梦都想吃的好东西,每天吃饭的时候,也是杰伦斯塔少有的喜欢这家伙的时间。 厨娘给两人各准备了一碗炖水果,因为是海上,水果都是干果条,制作之前用水泡软,把各种水果和牛奶一起放进锅里炖,然后加许多香料… 水果、牛奶与各种香料混合成一种奇怪的味道,这就是17世纪欧洲贵族吃的炖水果。 在茫茫大海上能吃到水果已经没什么不满足的了,一名水手急匆匆的跑到门外拍门大喊:“船长,在我们正前方发现了明国人的船队,大概十几艘。” 明国人的船队! 杰伦斯塔顿时紧张起来,卡特西斯安慰他道:“船长先生,明国商船上也有火炮,不必大惊小怪的,咱们这么多船,他们不敢靠近的。” “已经快到北港了,明国人已经准备进攻澎湖列岛,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好。” “放心,没事的。”卡特西斯望向水手:“看清他们的风帆了么?” 水手点点头:“哦,看清了,是明国人的日月旗。” 第240章 增兵北港 “我的上帝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反应过来,几巴掌打在助手脸上;“都别闲着,继续调整角度炮击。” 荷兰人的旗舰被天津舰撞入水中,上万吨重的钢铁舰身从荷兰旗舰上碾过。 天津舰刚离开,被碾入水中的荷兰旗舰因尚有浮力又浮了上来,随着海水的不断灌入,沉没也是早晚的事了。 这时,跟在天津舰后面的大明战船也加入站圈,12艘战船从左右两翼包抄,主要以火炮攻击,甲板上的水师官兵们两人一组,一起拿着操控火龙出水攻击荷兰人的战船。 火龙出水是水陆两用火箭,龙头下面,龙尾两侧,各装一个半斤重的火药桶,将四个火箭引信汇总一起,并与火龙腹内火箭引信相连。 水战时,面对敌舰,离水面三、四尺处,点燃安装在龙身上的四支火药筒,这是第一级火箭,它能推动火龙飞行二、三里远,待第一级火箭燃烧完毕,就自动引燃龙腹内的火箭,这是第二级火箭。 这时,从龙口里射出数只火箭,直达目标,致使敌船烧毁,一支支火箭在火药催动下从龙口冲出,伴随着咻咻咻的破空声,一支支箭矢向荷兰人的船只落去。 大明战船多,水手疏于操练,却是有备而来。 荷兰人的船少,但水手精练,可天津舰在他们的阵型里横冲直撞,让他们无法专心迎敌。 有着旗舰的教训,自动升级为指挥舰的卡卡特号成了天津舰的主要攻击目标,为了不复旗舰的后尘,卡卡特号的庞大的船身跟天津舰绕起了圈,不让自己的船身对上天津舰的冲撞角。 在不断地火炮的攻击下,一艘500吨的盖伦帆船在承受7发炮弹,在船体有明显破裂的情况下,无奈落下落下风帆。 船上的水手们把风帆上的白色部分撕下来,冲明朝战船挥舞,示意他们投降了。 有一艘投降,很快第二艘、第三艘船纷纷投降。 卡卡特号的船长室里,安德鲁用望远镜观察着像条鲨鱼一样游弋在他们身边的天津舰,再看看已经投降的几艘船,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副官道:“把帆撤下来。” “可是…船长,我们…” 副官还想说什么,可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心有余悸的望了眼天津舰后,默默传令去了。 随着卡卡特号放帆,六艘荷兰船只,除了水里的旗舰外,其他五艘全部投降。 两侧明朝战船缓缓围了上来,船上的炮兵们已经在各自炮位里,甲板上的水手们也都拿着燧发枪对准了荷兰人。 天津舰锅炉熄火,扬起风帆,缓缓靠近卡卡特号,卡卡特号受损并不严重,安德鲁带着他的一小部分水手在甲板上排成整齐的队列。 大部分水手要把旗舰落水的水手救上来,陆长风带着几名水师官兵跳到卡卡特号上。 换上正装的安德鲁解下自己腰间的装饰短剑,身体前屈,双手将短剑举过头顶:用一口流利的汉语到:“军官先生,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卡卡特号船长安德鲁卡斯佩奇尼,率领船队全体水手向您投降。" 第241章 保障制度 陆长风依旧光着膀子,穿着短裤,腰间系了条革带,挂着一把雁翎刀。 看着这个跟自己爷爷差不多大的洋毛子,陆长风略略躬身,单手接过金色剑鞘的短剑:“我接受你的投降。” 安德鲁很诧异,看着陆长风古铜色的脸,反问:“你能接受我们的投降?这支船队是你的?” “这是我们大明的船只,我是带领这支船队与你们交战。” 说着扫了眼在船舷上忙着打捞同伴的水手们,回过头道:“我先收缴你们的武器,给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的人会彻底控制他们 ,你们已经是我的俘虏了。” 半个时辰后,大批水师官兵冲到荷兰人的船上,把水手们十人一组的绑起来关在甲板里。 卡卡特号的船长室里,陆长风看着桌上的航海图, 根据图上所绘,这支船队已经在海上行驶了8天,从巴达维亚出发,一路北上,在几座小岛上稍微停留后,最终站是北港。 安德鲁就在三步之外的地方,被两名官兵一左一右的盯的死死的。 安德鲁很有做俘虏的自知之明,把自己这支船队的目的说的很明白,给北港岛上的荷兰人运输补给。 陆长风对航海图虽然有兴趣,但他对安德鲁提供的情报更有兴趣,照安德鲁所说,已经沉海的旗舰里有一个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东家的儿子。 要是他还活着,那此人的作用可就太大了,立刻派人带着安德鲁到那堆落汤鸡里找人去,。 卡卡特号的甲板上,刚被救上来的卡特西斯抱着膝盖发抖,七月的海面并不冷,主要是心里冷。 此刻的他心里无比悔恨,在心里把自己远在欧洲的老爹问候了七八遍,小声嘀咕道;“当初就不该信你的鬼话,什么过来随便呆两年,现在倒好,天天坐着船在海上飘不说,还t成了俘虏。” 在他的想象力,他会被明朝人带去北方的某个地方关起来,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跟老鼠和同性恋为伴,即便自报身份,最快也得几个月才会被 这时两名水师官兵带着安德鲁走过来,卡特西斯刚想背过身去,安德鲁已经发现了他,带着官兵来到他身边,用 汉语道:“就是他。” “跟我们走。” 两名官兵一左一右要架起他走,卡特西斯可不惯着他们,仗着身宽体胖撞开一名官兵,用荷兰语骂道;“别用你们的脏手碰我,愚蠢的东方人。” ““你tnd的找死是,老子成全你。” 被撞开的士兵顿时来了火器,抽刀就砍,安德鲁还希望有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回到欧洲跟家人一起安度晚年,赶紧赔着笑脸按下士兵的手臂:“先生,请冷静,我代他给你道歉了。” 说完回头:“先生,我们已经投降了,明国人真敢杀你,要想活命就快点鞠躬。” 差点去见上帝的卡特西斯已经吓傻了,赶紧起来给大明官兵鞠躬,被他撞开的官兵缓缓收刀入鞘,揉着胸口,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洋鬼子,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第242章 购买铁船 北京城里,朱由检这段时间可没闲着吗,他重启了早朝,一天的大半时间都用来处理政务,每天批阅的奏折数量达到了130+。 他扶持阉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在阉党的打击下、东林党和齐楚浙党的话语权已经不敢招惹阉党了。 不要脸的人多了,朱由检想做什么事的阻力就小了,万历皇帝当年要是能有现在这样的朝局,也不会躲宫里几十年不上朝了。 阉党成员已经遍及六部,朱由检对他的要求很简单,身居高位者可以不要脸,但不能让他看见,可以贪财贪权,但不能让他查出来。 尤其是在账目上,朱由检对朝廷的各项开支用度非常清楚,加之又有锦衣卫与东厂在手,最大程度杜绝了朝廷官员做假账的可能。 能满足这两样条件的阉党成员就都不笨,不会拖沓政务。 扶持阉党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平衡朝局,现在在阉党的打击下、东林党和齐楚浙党的话语权已经不敢招惹阉党了,朱由检说点什么是朱由检对他的纵容有限的,阉党再想发展就得绊倒朝廷里的重臣、宫里的权宦。 在朝廷里,内阁首辅方从哲纯粹是拿来看的,真正的权臣是韩爌。 在宫里,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是王安。 韩爌是天下有名的贤者,执掌东林,老成持重,经验丰富,弄他相当于彻底跟齐、楚、浙、东林以及各种小党派开战,阉党还没那个战斗力。 王安对朱由检有些恩情,以前的经常让曹化淳给朱由检送食物,又有执掌锦衣卫的曹化淳撑腰,同样不好对付。 可团伙要发展,总得找个目标,这个目标只能是相对好对付一点的王安。 养心殿里,朱由检坐在书桌后,手里捧着份奏折看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侍候在旁的刘若愚偷偷瞄着折子上的内容。 只见折子第一页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通内神奸疏》 在朱由检思考的侍候,刘若愚偷瞄上面的内容,越看越心惊,这是新任光禄寺卿阮大钺弹劾王安的折子,痛陈东林党人勾结王安乱政,王安的罪责主要是三条。 其一勾连外臣,身为皇帝近侍却与朝臣勾连,互通消息,因为他跟曹化淳的关系,二人走动极近,已然形成一党。 其二,用人不明,吃宫中空饷,司礼监的名册上有20多个太监根本找不到人。 还举出例子,有几个像王承恩一样,在朱由检即位之初还在司礼监任职的人,一次惹怒王安后,就莫名失踪,王安又不许人调查,显然为其所害。 其三,收受贿赂,王安在城外有座占地百丈的宅院,以王安的俸禄是决然买不起,又常有穿着奢华者上门走动。 除了三条大罪,还有很多无关紧要的小罪,这些事情单拿出来看没什么,可写到一起,就显得这个人罪大恶极。 朱由检合上奏折,微微一笑,随手把折子丢到留中不发的箱子里,阉党的攻击目标终于盯上王安了,一本折子不足以绊倒王安,他等着看魏忠贤还有什么招数。 第243章 五路平虏 有朱由检的庇护,又有五虎、五彪、十孩儿、四十孙等人的吹捧,魏忠贤很狂,见到王安都不行礼了,但有比他更狂的。 坤宁宫外的御道上,魏忠贤低着头跟在坤宁宫尚仪的屁股后面小步向前走。 此刻魏忠贤的老脸拉的老长,两眼盯着地面,不时左顾右盼,显然他并不想去。 在皇宫里,他最怕的就是这位皇后娘娘了,明明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可每次见到她,他脑袋里就一片空白,只想赶紧离开,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这种恐惧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无论他给自己打多少气 每次路过坤宁宫,他都得绕着走,可这次张嫣居然主动派人来找她了。 在坤宁宫尚仪的催促下,极不情愿的来到殿门前,经过通禀进到殿中,张艳坐在桌边,身穿一条月白色长裙,无可挑剔的精致面容略施粉黛,更添一分诱惑。 作为五大艳后之一,没人不会被张嫣的姿色倾倒,在魏忠贤眼里,这女人可比阎罗王都吓人。 他宁肯去乱葬岗睡一宿,也不想来见她一面。 坤宁宫尚宫微微躬身: “娘娘人带来了。” 张嫣斜眸一眼,魏忠贤通体生寒,再一拍案,魏忠贤直接跪了。 “魏忠贤,你好大的胆子!” “娘娘饶命啊。” 魏忠贤一声嚎啕,话不经过大脑就说出口了,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娘娘,奴才犯什么罪了?” “银环过来。” 张嫣叫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对魏忠贤道:“她家在西单牌楼北街住得好好的,你养的狗为了给你侄子扩充宅邸,硬是把她家的宅子拆了,把人家一家老小赶到大街上,就给了20两银子打发了。 他们一家去衙门报官,你养的狗就冲出来打断她爹的一条腿,魏忠贤你养的狗胆子都这么大,你的胆子不大?” 张嫣拉着小宫女的手,同样出身平民之家的她对小宫女一家的遭遇有很强的共情力。 这件事魏忠贤自然是没听说的,但他的人要给他侄子扩建宅邸的事他还是知道的。 赶紧说道;“娘娘,定是有些泼皮无赖听说奴才之侄要被封爵,想到奴才侄子府上混口饭吃,才做了些自认为好的歹事。 请娘娘放心,奴才一定详查此事,一定给娘娘一个交代?” “交代?” 张嫣只觉得可笑,蔑视着脑门贴地的魏忠贤:“你的交代是不是随便找些人交付有司衙门顶罪,再给厚礼打发了银环一家,把这事儿敷衍过去?还有,你那侄子何功竟要封爵?” “回娘娘,奴才一定详查此事,绝不姑息凶手,娘娘可以让陛下下旨请刑部大人一共审讯人犯,从重发落。 至于奴才的侄子良卿,前些日子他发现一个叫武长春的人,此人形迹可疑,说着一口辽阳话,跟他到了妓院里,那武长春喝多之后,说他在辽阳做着走私生意,给建奴贩卖盐铁,以得暴利。 臣侄便让顺天府的衙役将其擒拿,经审讯武长春已认罪,他确系建奴所派之间者。” 第244章 可行否 “皇上听闻此事之后,也夸赞奴才之侄,现在还未封爵,但皇上亲口对奴才说过些日子找个好时机再给良卿封爵。” 皇上亲口说的? 张嫣先是惊讶,然后不可置信道:“本宫要是没记错,你那侄子就是个农户?” “正是。” “本宫听说此人以前还算老实本分,没想到你魏公公得道之后,他跟着进京,竟也练得一双慧眼,能识别建奴间者!” 魏忠贤冷汗直流,他也觉得这说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道:“人犯已画押,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们也都来问询过,娘娘若不信,可以请皇上派人重新问询此人。” “得了,被你们盯上只能算他倒霉,本宫还是让他多活一段日子。” 魏忠贤赔着笑,张嫣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殿外的优美景致,轻轻一声:“魏忠贤。” “奴才在。” “你是赌鬼出身,大字不识一个,污言秽语倒是能说的一箩筐,欠了一屁股赌债,被逼的卖了妻子女儿,能被皇上提为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已经是你祖坟上冒青烟,你可不要不识时务啊。” 换个人敢跟魏忠贤这么说话,魏忠贤最差也得反骂回去,可在张嫣跟前,他只想赶紧离开。 “娘娘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本宫知道皇上喜欢你,你也养了一帮讨你喜欢的狗,让他们收敛点,别什么时候惹到皇上身上,到时本宫让皇上连你一块收拾。” “是是是,娘娘的话奴才谨记在心,娘娘,司礼监还有不少事儿等着奴才处置,奴才能不能?” “整个司礼监都找不出第二个不识字的,有什么事等你处置。”张嫣冷笑了一声,给小宫女银环使了个眼色。 银环会意,走到书架边拿出一本书,和一沓纸笔墨水隔到魏忠贤身前,为魏忠贤抬头一看,不解其意:“娘娘,您这是?” “滚外边去,趴地上把这本《三字经》抄完一遍再走。” “啊?!” 魏忠贤抬起上身,叫苦道:“大慈大悲的娘娘哟,您这不是为难奴才么,奴才大字不识一个…” “让你抄没让你读,你抄不抄?” 张嫣语气加重,魏忠贤一个激灵,赶紧拿起纸笔出去外边:“奴才这就抄去。” 抄就抄,能不跟这女阎王身处一室,已经不错了。 张皇后的寝殿,魏忠贤撅着腚,坐在被晒得发烫的石板路上,攥着毛笔,鬼画符一样的照抄三字经。 魏忠贤还穿着秉笔太监的常服,路过的宫人纷纷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抄了半本之后朱由检就让一个太监随便找个借口把他带走了。 …… 离开坤宁宫后,魏忠贤整个人都虚弱了,头晕眼花,有中暑的迹象,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热的。 让人用轿子把他送到魏良卿家,喝下两壶葡萄酒,敷了半天冰毛巾后才换过来,正好客氏这时候也来了。 魏良卿进京后,他家就成了客魏二人幽会的暗门子,对此事,朱由校也是知道的,但他不会去管。 客氏在家乡有丈夫和儿子,在宫里又跟魏忠贤、魏朝二人有染,嫁给他做王妃时,已经是四手货了,她的贞洁早就不重要了。 第245章 接连弹劾 既然决定暂时把攻击目标对为张嫣,那就要抓张嫣的小辫子,张嫣洁身自好,待人宽厚,唯一的污点就是曾经的巫蛊事件,但皇上不追究,也相当于没有。 张嫣不行,阉党的目光放到了他爹张国纪的身上,没几天,阉党份子弹劾太康伯张国纪的折子就送到朱由检面前了。 弹劾点是张国纪纵奴犯法,罪名详细举例,经顺天府查证,太康伯府的下人的确有违法而未被处置的事情存在。 对于魏忠贤突然改变目标攻击张嫣的举动,朱由检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事情既然存在,他就不能姑息。 把张国纪叫到宫里,当着魏忠贤和其他秉笔太监的面把自己的老丈人训斥一番后,责令顺天府严惩恶奴,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有崔呈秀、王体乾等人出谋划策的魏忠贤很快打出第二张牌,顺天府丞刘志选、御史梁梦环二人轮番揭发张国纪的罪状。 太康伯好歹是个爵位,又在顺天府地界,二人禀公执法,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朱由检不是专心做木匠活的朱由校那么好糊弄,所以二人都是弄出真凭实据之后才敢写折子弹劾。 两个人,五天,十二道折子。 朱由检这五天里一次坤宁宫也没去,这十二道折子也都留中不发。 魏忠贤继续打出第三张牌——造谣。 造谣说张嫣不是张国纪的女儿,而是一个盗犯孙二的女儿,孙二因为犯有死刑,就将女儿托付给当时还是生员的张国纪。 所以,张国纪将这段隐情不据实反映,这是欺君之罪。 当然这只是谣传,谣言只能起到添油加醋的作用,魏忠贤还没傻到让自己的狗腿子用谣言来弹劾张国纪。 养心殿,朱由检躺在临时休息的卧榻上,看着刘志选弹劾张国际的折子,魏忠贤跪在床边,看似在给香炉添香,实则在偷偷观察朱由检。 见朱由检一脸为难的样子,正想说点什么,朱由检先开口道:“魏卿啊。” “奴才在。” 朱由检把折子盖在脸上,两手放在小腹上:“你说朕该怎么办,有人弹劾国丈,且证据确凿,朕若依法处置,怕伤了皇后的心,若不处置,又有违群臣,你给朕出个主意,看朕该怎么做。” “主子乃亘古未有之圣主明君,无论主子怎么做,都是对的。” “朕让你出主意,不是听你拍朕的龙屁。” “额…” 魏忠贤迟疑片刻,“主子,奴…” 正要说时突然反应过来,赶紧磕头:“主子,此事事大,可不是奴才当说、能说的啊。” “朕让你说!” 朱由检语气稍重,魏忠贤一个激灵,结结巴巴的说:“那奴才就…斗胆说说,主子,奴才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不能做违法的事。 奴才以前是个破落户,可奴才即使再穷再苦也没有去偷去抢,就是因为下有《大明律》镇着,中有天子威严,上有天道震慑,所以,奴才不敢做违法的事。” 第246章 权力格局 话点到为止,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请皇上依法办事! 说完这话的魏忠贤心脏狂跳,但他不后悔,皇上既然问了,就是存了动张国纪的心,他只是顺水推舟。 “言之有理啊。” 朱由检坐起身子,抬手指着书桌:“去左边最底下没锁的那个抽屉里把那个东西拿来。” 魏忠贤来到书桌后,从朱由检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足球大小的木盒,敬送到朱由检身前,朱由检看都不看:“赏你的,朕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 说着,起身拿着刘志选的折子出去了。 “奴才恭送主子。” 送走朱由检后,魏忠贤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盒子里的东西用红布裹着,揭开红布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淡绿色的玉如意,如意的造型跟灵芝一样,把手上上用黄金镶了八个字,但魏忠贤不认识是什么字。 拿着如意随便找个认字的太监,才知道这金镶玉的八个字是:主仆一体,心心相印。 …… 坤宁宫,张皇后的寝殿里。 “圣躬安。” 披着一身白色广袖纱裙的张嫣给朱由检福了福,朱由检两手拇指插在腰带里,微微仰头:“朕安。” 说着顾盼左右,对宫女们道:“你们都下去,朕跟皇后单独待会儿。” 宫女们轻移莲步,都退下后,朱由检拉着张嫣的手带她坐到床上,张嫣想倚在朱由检的肩上,朱由检却挪了一个座位,把刘志选的折子递给她:“你先看看这个。” 接过折子,看了一遍,张嫣并不吃惊,挪到朱由检身边,把头靠在他身边:“不瞒陛下,臣妾早就听说这事了,即便这些罪状为真,也是魏忠贤他们一伙买通家父府上的仆役弄出来的,与家父无关。” 朱由检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在她洁白细嫩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朕可以理解为,你在洗脱你父的嫌疑么?” “臣妾相信,魏忠贤他们做的事,瞒不过陛下。” 方正化就在门口守着,任谁也无法偷听,张嫣尽可畅所欲言。 “当然瞒不过,宫里宫外没什么事是朕不知道的,皇后,魏忠贤对朕还有用,他们已经盯上你爹了,朕得有所表示。” “陛下想如何就如何,臣妾不敢忤逆圣意。” “有你这话朕心里踏实多了,朕要收回他的爵位,朕会另给你父在京中寻一座四合院,每月差人送些米面布料过去,一家几口人,足够吃住了。” “如此最好。” …… 罢免了张国纪的爵位,让阉党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魏忠贤也识趣的没有继续攻击张国纪,一时半会找不到攻击张嫣的点。 东南的消息此时传到京师,对于沈有容等人提出的占领北港的战略,朱由检自然心动了。 正如沈有容所想,北港在手,大明可以斩断扶桑与荷兰的海上贸易,并且完全控制北港,盘踞在大明东南海上的海盗势力也能遭到灭顶之灾,对大明官方与西方的海上贸易都很有好处。 但关键点在于——军费 第247章 再起争议 问题在于军费开支,收复澎湖列岛,这是在家门口打仗,兵部给出的预算都多达18万两,彻底收复北港的军费开支肯定得上百万两。 而且,彻底占领北港后带来的各种问题也要提前想好,比如盘踞在北港南部的海盗团伙将何去何从,万一骚扰大明沿海怎么办,以及占领北港后对欧洲各国和大洋洲各国的商人,又该如何管理? 第二天的早朝,朱由检让刘若愚把当众宣读报捷的奏折。 念完之后,朱由检确定了今天商议的基调:“南居益所言,朕深以为然,北港对我大明的重要性,折子里都写得清楚了,至于所需的大概军费,朕想想办法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至于占领北港及其周围岛屿后,我朝如何控制东南海域,还要与众位爱卿一同商议。” 此事首先涉及兵部,兵部尚书沈盛时率先来到殿中:“启禀陛下,臣以为我大明应在将北港设立为府,至于用兵征讨一事,战端一开,虽耗巨大,但只要红毛人不大规模派兵上岛,则此战我大明必胜。” 朱由检确定了基调,沈盛时明确了方向 “沈尚书所言极是,臣附议!”崔呈秀出来捧场。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也附议,旨意一到,广东福建两省顷刻间就能召集数十万将士,何愁不能荡平些许贼寇!” 倪文焕、李夔龙等阉党其他几个老虎接连站出来捧个人场,接着五彪也派出代表田尔耕出来表示赞同,十孩儿、四十孙等中级官吏也纷纷站出来表示赞同。 事情似乎顺利定下来的时候,殿中响起一道不同的声音:“臣异议!” 铿锵有力的声音清楚地在殿内回响,朱由检脸一黑——杨涟。 杨涟一手攥着笏板,一手指着崔呈秀等人:“陛下看清了,这些人都乃国之囊虫,兵者,国之重器,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这些人两嘴唇一碰就说两省能征调几十万兵马。哪来的几十万兵马? 嘉靖年间我朝在东南抗倭,整场战争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五月一直打到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才结束,区区倭寇尚且如此,北港南部早已成了倭寇、海盗、海商盘踞的大本营。 其中多少兵力、战船、人脉,广东、福建两省中有多少商人与他们有利益关系,这些都不清楚,就说两省人多兵多,定能荡平贼寇,岂不是误国误民之言。” 虽然不喜欢杨涟,但朱由检承认这家伙今天说的话很有道理,可这老家伙又跟他唱反调!!! 铁头娃出来硬钢阉党了,清流也该发生了,第二个出来对抗阉党的是有铁面御史之称的左光斗,左光斗倒不像杨涟那么激动,面向朱由检,语调温和许多:“陛下,臣以为出兵之事还当慎重。 应让福建方面多派细作,前往北港南部打探,根据查探的消息拟个详细奏本呈上来,需要多少兵力、战船、枪械,也好让朝廷先行准备。” 第249章 阉党清流 朱由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抓人还要看是哪家公子,我要是个路见不平的老百姓今天还不被你们逮了进去。” 看到皇上有难,两名隐于暗处的东厂太监走过来,一人甩了这俩衙役两巴掌,再掏出一块牌子,“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东厂办事。” 两个衙役大字不识,但东厂二字足够震住他们了,赶紧跪下猛扇自己的巴掌,“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公们,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说一句该死就扇自己一巴掌,看她们巴掌扇的啪啪响朱由检懒得跟他们计较,“我会跟顺天知府打招呼,今后若再有类似事件发生,我保证让你顺天府从上到下大换血。” “是是,大人说的是。” 朱由检走到丢失物品的女子身前,“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姑娘也去一趟衙门报失。” 少女看着朱由检同样稚嫩的面庞,惊讶道:“呀,你是皇…” 刚要喊出来时,少女赶紧捂住嘴巴,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是皇上?” “你怎么知道?” 朱由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虽是锦衣,但并无多少花纹装饰。 能在街上偶遇皇上,少女很激动,指着自己清秀的小脸:“是我呀,我是沈婉,沈瑶是我姐,我们见过的。” “想起来了,我的确见过你。” 听见朱由检还记得他,沈婉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皇…” “叫我德约就行。”德约是崇祯皇帝的表字。 “德约,你怎么上街来了?” “宫里太闷了,出来走走。” 想想阉党与清流互怼的画面,他就觉得心烦:“没想到刚出来就看到这番景象,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说着似是不经意的扫了眼魏忠贤,北京城里能成这样,跟这老东西有脱不开的关系。 “正好,我也是出来走走,我们一起去茶社对对子?” “好啊。” 二人来到无匾茶社,茶社里依旧像往常一样安静,墙上挂着很多词牌,都是残句,许多年轻男女或站在墙前思量,或拿着词牌静静思索。 沈婉跟沈瑶一样都是才女,但她的性格要温婉许多,绝对称得上大家闺秀四字。 她顾盼左右,从墙上取下一块词牌递给朱由检。 “德约,先来一对如何?” “这…” 朱由检看着牌子上的题目犯了难,题目是‘秋月一潭龙稳卧’,求下句。 他虽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都用来记账了,文学什么的他还真说不出上来。 朱由检故作思索,魏忠贤明白他的意思,在好奇打量四周的刘若愚耳边提了个醒。 刘若愚可是这个年代的高级知识分子, 凑过来瞄着棋牌上的诗句,几秒后小声提醒:“晴空万里鹤高骞,就算不行,对也差的不多。” “嗯。” 朱由检脸上洋溢起自信的笑容,“晴空万里鹤高骞。” ‘秋月一潭龙稳卧,晴空万里鹤高骞。’ 沈婉心里念了一遍,微笑赞道:“不错,意境气势都对得上,德约好文采。” 第250章 未雨绸缪 有刘若愚在身边,没什么对联是朱由检答不上来的,沈婉也发现了这点,倒也不说破。 跟沈婉在一起,朱由检有种才人佳人的感觉,相比之下,就显得沈瑶更混蛋了。 跟沈婉在城里玩了半天,分别之前,沈婉把脖间的项链拿下来,送到朱由检面前,歪着小脑袋,笑盈盈的把项链送到朱由检身前:“谢谢你今天陪我玩,这个是我爹在道馆里给我求来辟邪的,送你。” 这条项链是一条半个巴掌大的金钱剑,朱由检拿起来大概一看,编制金钱剑的十几枚铜钱全是崇祯通宝,“多谢了,那我就收下了。” “别客气,是我该谢谢你,能让大明的…” 沈婉压低声音道:“能让大明皇上陪我逛街,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呢。” “那是你运气好,快回家去。。” “嗯。”沈婉快走两步,回过身道:“咱们以后再见。” 目送沈婉离开后,朱由检带人回到宫里,刚回到寝殿里就看到沈瑶衣冠不整的躺在他的桌子上呼呼大睡,嘴里喃喃呓语:“这童子鸡我要吃第一口,别跟老娘抢。” 手腕上系着一个大大的酒葫芦,葫芦口没关,一滴滴酒水从瓶口流出,已经打湿一片地毯。 明明是姐妹,这性格差的也太多了。 把沈婉给他的金钱剑项链跟酒葫芦一起拴在她手腕,朱由检回到养心殿理政,天色还早,还有政务等他处理。 …… 收复北港的圣旨走正常流程肯定会被封驳,朱由检照例发密旨过去,北港是一定要的。 而在北方,周遇吉、曹文诏、傅宗龙三人的军队制度已经向军、师、团一级的编制转变,加上孙传庭在山东等地的新招募的三个师,大明目前有18个师,其中5个骑兵师。 朱由检可以着手将两镇的大部分边军改为建设兵团,只保存部分精锐,让这些老兵油子和他们的家人有事可做,不至于折腾地方。 相对于大明绵长的北方防线来说,18个师的兵力是远远不够的,但对于蓟镇、辽东镇来说,18个师的兵力已经足够防守的了。 扩军仍要继续进行,朱由检站在养心殿铺满整面墙壁的大明疆域图前思考继续扩军的事,一名小太监来到殿外道:“陛下,卢大人殿外求见。” “哦,他来了?”朱由检抬起头,撂下笔:“让他进来。” “是。” 很快,小太监带着一名身穿青色团领官袍,胸前顶着六品鹭鸶补子的人进来。 这人肤色偏黑,身高一米八几,威严的双眸炯炯有神,一身官袍被他穿的跟军装似的,让人一件难忘,看到他的第一眼,朱由检真怀疑是不是他错穿了文官袍服。 男子走到殿中,撩起袍摆对朱由检叩首拜道:“臣户部广东清吏司主事卢象升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等你很久了,起来说话。” “谢陛下。” 待他起身后,朱由检仔细审视着他,这副模样,这份气度,很难让人想象他居然是文官,而且还是六品京官。 第251章 户部主事 “你是去年的进士,二十二岁的进士,放眼我朝历史,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的人物,朕看你的模样可不像是文官出身,朕听人说你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是夜晚还是白昼,一有空闲时间就操练习武,可有此事?” “回陛下,臣确实如此。” “那好,脱下你的衣服,上身就行。” 卢象升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朱由检笑道:“还要朕重复一遍么?” “臣遵旨。” 卢象升抱拳应命,干净利落的解开腰带,脱下官袍、里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身体在阳光下照耀下闪烁着金属光泽。 一块块曲线流畅的肌肉此起彼伏,看着比后世的肌肉男逊色不少,朱由检动动手指:“转过身去。” 卢象升背过身去,背脊宽阔,而腰身略细,朱由检点头赞道:“不错,虎背蜂腰,方正化!!” 守在殿门前的方正化进来拜道:“陛下有何吩咐?” 朱由检低下头,轻轻吐出两个字:“脱衣服。” “啊?” “啊什么啊,脱衣服。” “奴才遵命。” 方正化缓缓解开腰带,一点点脱下身上的袍服,朱由检忍不住笑他:“这么大人,连坦露上身都不敢么?” 方正化面上一红,几下脱光上身,身上的肌肉也是棱角分明,就是比卢象升瘦一些。 朱由检饶有兴趣看着他俩,在殿中侍候的几个小宫女已经满心娇羞的低下头,但还忍不住偷偷瞄着两人身上肌肉。 “都不错。” 朱由检道:“朕有意扩充新军,新军建成,就要到东北作战,至于新的统兵,有人跟朕举荐了你,卢象升,统领万军,征战沙场,这可是玩命的活儿,你愿意去么?” “臣,愿为陛下效力。”卢象升的声音铿锵有力,既听不出激动,也听不出忤逆。 朱由检指着卢象升对方正化道:“老方,这位是户部主事卢象升,去年的进士,你十招之内打赢他,御用监里你喜欢什么,尽管拿。” 方正化斜楞一眼卢象升,再看他脱下的文官官袍,顿时信心满满,抱拳道:“谢陛下。” “卢卿,你跟袁崇焕都是不甘寂寞的文官,这次朕给你领兵的机会,但你要连朕的都打不赢,就老老实实的回户部当你的主事去,再莫谈兵事了。” 卢象升啪的一声抱拳:“臣定竭尽全力。” “那就开始。” 刚说完,方正化就抬起手臂,用右臂手肘向卢象升侧身砸去,在他看来一个文官,就算身上有点肉也不该是自己的对手。 却不想,卢象升的反应速度比他想的快多了,他刚动手卢象升就用左臂拨开他的手肘,右手攥紧成拳,带着呼啸的劲风砰砰两下砸在他胸口。 方正化连退数步,拉开二人间距,揉了揉胸口,双手护在身前摆出进攻态势。 卢象升则显得风轻云淡,单手背负,脸上无悲无喜,冲他招招手示意他来攻。 方正化脚底猛蹬地面,抡拳砸去,卢象升眸光一凛,眼中有些凝重。 第252章 惩治晋商 给广东、福建两省巡抚的密旨已经拟好,并对谢隆仪等人加以封赏,将士们只要在前面专心作战就行,军饷的事朱由检砸锅卖铁也给他们凑齐。 最近几年,大明的财政收入虽然好了,但因为山东、南直隶等地的相继发生地震,几年来的积累都搭进去也不够,还需要他拨帑金支援。 万历皇帝留给他的小金库经过结清各省官员将士的欠饷、操练新军等诸多花销,就剩200多万两了,虽然也够我维持占领北港之战,但这笔钱他不想从内帑里处。 养心殿里,朱由检坐在书桌后,一手拄着脸颊,另一只手在桌面上轻轻点动,似乎在等什么。 一名小太监急匆匆的从外边进来,跪在朱由检御前:“奴才叩见主子,宫人报说锦衣卫的曹公公从山西回来了,要求见陛下。” “曹化淳回来了?!”朱由检立刻来了精神,睁眼问他。 “正是曹公公。” “马上带他来见朕。” “是。”小太监正要去传令,朱由检又叫住他:“他身后有没有跟着很多车?” 小太监又跪好:“这个奴才不知。” “行了,去。” 摒退小太监后,朱由检脸上有些笑容了,他相信曹化淳能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等待曹化淳的时间格外漫长,感觉好像过了几个时辰,曹化淳才姗姗来迟,曹化淳头戴黑色乌纱帽,身上也是一袭黑色锦衣,虽是太监,但精气神却比正常人更旺盛。 他刚要跪拜见礼,朱由检迫不及待的道:“别拜了,给朕说说情况怎么样,弄到多少钱?” 曹化淳抱拳,冻得通红的脸上挤出笑容:“圣明无过陛下,奴才带人到山西后微服私访,那些山西商人果然不是好东西,但凡有点名气多少都做关外的买卖。 其中以蔚县(张家口)范家、广昌王家为最,奴才经过探查、网罗证据,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些山西商人除了山西之外,在南方浙江、广州、泉州都有宅邸、田产,大小宅邸321座,田地684万亩,佃农26万众。 抄得商铺1524间,包括米铺、当铺、青楼、酒馆、酿酒坊等,价值难以估量,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你快点说。” “只是这些晋商的很多产业都换成了西欧罗巴集团的股份,记起来能有两千多万股。” 这更是一件好事了,曹三喜最开始把西欧罗巴集团的股份分成了一亿股,后来随着南方商人的加入,集团股份成了3亿股。 朱由检除了雷打不动的四成股之外,再有抄没藩王家产所得的产业,为了让入股的商人们降低对他这四成铁股的不满,藩王家产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换成了半成股份。 加上这次曹化淳从晋商那里搜来的两千多万股,朱由检的实际控股权已经达到了一半还多。 “还有什么,一起都说了。” “另搜得现银285万两,黄金113万两,加上各类珍宝、古玩、丝绸、樟脑等物也能折个百万两,光是金银价值的价值就能折合1500万两白银。” 朱由检不知道高血压是什么感觉,但他现在知道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252章 惩治晋商 给广东、福建两省巡抚的密旨已经拟好,并对谢隆仪等人加以封赏,将士们只要在前面专心作战就行,军饷的事朱由检砸锅卖铁也给他们凑齐。 最近几年,大明的财政收入虽然好了,但因为山东、南直隶等地的相继发生地震,几年来的积累都搭进去也不够,还需要他拨帑金支援。 万历皇帝留给他的小金库经过结清各省官员将士的欠饷、操练新军等诸多花销,就剩200多万两了,虽然也够我维持占领北港之战,但这笔钱他不想从内帑里处。 养心殿里,朱由检坐在书桌后,一手拄着脸颊,另一只手在桌面上轻轻点动,似乎在等什么。 一名小太监急匆匆的从外边进来,跪在朱由检御前:“奴才叩见主子,宫人报说锦衣卫的曹公公从山西回来了,要求见陛下。” “曹化淳回来了?!”朱由检立刻来了精神,睁眼问他。 “正是曹公公。” “马上带他来见朕。” “是。”小太监正要去传令,朱由检又叫住他:“他身后有没有跟着很多车?” 小太监又跪好:“这个奴才不知。” “行了,去。” 摒退小太监后,朱由检脸上有些笑容了,他相信曹化淳能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等待曹化淳的时间格外漫长,感觉好像过了几个时辰,曹化淳才姗姗来迟,曹化淳头戴黑色乌纱帽,身上也是一袭黑色锦衣,虽是太监,但精气神却比正常人更旺盛。 他刚要跪拜见礼,朱由检迫不及待的道:“别拜了,给朕说说情况怎么样,弄到多少钱?” 曹化淳抱拳,冻得通红的脸上挤出笑容:“圣明无过陛下,奴才带人到山西后微服私访,那些山西商人果然不是好东西,但凡有点名气多少都做关外的买卖。 其中以蔚县(张家口)范家、广昌王家为最,奴才经过探查、网罗证据,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些山西商人除了山西之外,在南方浙江、广州、泉州都有宅邸、田产,大小宅邸321座,田地684万亩,佃农26万众。 抄得商铺1524间,包括米铺、当铺、青楼、酒馆、酿酒坊等,价值难以估量,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你快点说。” “只是这些晋商的很多产业都换成了西欧罗巴集团的股份,记起来能有两千多万股。” 这更是一件好事了,曹三喜最开始把西欧罗巴集团的股份分成了一亿股,后来随着南方商人的加入,集团股份成了3亿股。 朱由检除了雷打不动的四成股之外,再有抄没藩王家产所得的产业,为了让入股的商人们降低对他这四成铁股的不满,藩王家产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换成了半成股份。 加上这次曹化淳从晋商那里搜来的两千多万股,朱由检的实际控股权已经达到了一半还多。 “还有什么,一起都说了。” “另搜得现银285万两,黄金113万两,加上各类珍宝、古玩、丝绸、樟脑等物也能折个百万两,光是金银价值的价值就能折合1500万两白银。” 朱由检不知道高血压是什么感觉,但他现在知道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253章 丰厚财富 光是金银就得到了1500万两,几乎是大明朝四年白银收入了,还有那么多宅邸、商铺、良田。 虽然知道晋商有钱,但没想到他们有钱到这个地步。 惊喜来的太突然,感觉倒像是假的,不可置信道:“真有那么多?朕以为能搜个几百万两就顶天了。” 曹化淳对自己的战绩极为满意,傲然道:“奴才不敢欺瞒陛下,决不低于1500万两,主要是黄金多。” 听他说起黄金朱由检恍然大悟,明代黄金是很值钱的,明朝初年,朱元璋曾规定1两黄金=4两白银。 不过明朝中后期已经变成1:7或1:8了,到了崇祯年间就变成1:10了。 113万两黄金,就是1130万白银。 曹化淳继续道:“陛下,凡豪商大族多与地方官府交好,因此得以绵延百年。 这些银子里不光是查抄商人所得,很多山西官员被奴才发现收受贿赂,包庇商贾,也被臣抄没了家产,才有了这个数字。 这些金银珠宝、田宅土地是这些人的先祖几世积累而来,尤其是黄白之物,被那些狗官和商人藏在枯井、深窖中,也幸亏他们愿意把这些东西放在身边,还省了奴才们奔赴外省去找了。” 朱由检彻底明白了,曹化淳这是在山西官场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啊,不过,有着如此喜人的收获,一切都是值得的。 “还有什么事,一气儿都说了。” “事情太多了,奴才都写在折子里了。”曹化淳从怀里拿出一本一寸厚的折子让刘若愚递给朱由检又说道:“查抄出来的东西太多,臣已经派人拟成账本送到司礼监,另外人犯的名单奴才也派人送去刑部了。” “嗯。” 朱由检翻开曹化淳呈上的折子,一行行的仔细看着,看到一半时他眸中一冷,“还敢向鞑虏卖兵器,晋商该死!那些贪臣墨吏更该死!” 说完把折子丢到桌上,裹紧被子:“不看了,看着糟心,挑要紧的跟朕说了得了。” 曹化淳心念一转,跪地拜道:“晋商之所以能与鞑虏互通有无,边军也参与其中,奴才不敢随意插手边军。 另外,臣用时颇久、行事不秘,行动中伤及无辜者不少,锦衣卫有十几个弟兄被那些人害了性命,几百号弟兄受轻重伤,此皆奴才之罪也。 奴才恳请陛下厚赏伤亡的弟兄,降罪予奴才。” “办这么大的差哪能没点伤亡,这事你额外写个折子呈上就是,边军的事朕会处理,至于你,你可是大功臣,朕还想赏你点什么。” 朱由检仔细想着:“朕没记错的话,你是天津人?” “陛下圣明。” “嗯…你是天津人,抄没的宅邸那些里要是有天津的,你从里边随便选一座算朕赏你的,要是没有朕赐你200两黄金。” 曹化淳诚惶诚恐,朱由检硬要他接受。 曹化淳让他钱包鼓了,更何况他把锦衣卫管的不错,处理魏忠贤时的冤案,为太多案件平反昭雪,比起他的成绩,这点赏赐不算什么。 有了这笔财富他就能大展拳脚,将许多危机消弭于无形。 第253章 丰厚财富 光是金银就得到了1500万两,几乎是大明朝四年白银收入了,还有那么多宅邸、商铺、良田。 虽然知道晋商有钱,但没想到他们有钱到这个地步。 惊喜来的太突然,感觉倒像是假的,不可置信道:“真有那么多?朕以为能搜个几百万两就顶天了。” 曹化淳对自己的战绩极为满意,傲然道:“奴才不敢欺瞒陛下,决不低于1500万两,主要是黄金多。” 听他说起黄金朱由检恍然大悟,明代黄金是很值钱的,明朝初年,朱元璋曾规定1两黄金=4两白银。 不过明朝中后期已经变成1:7或1:8了,到了崇祯年间就变成1:10了。 113万两黄金,就是1130万白银。 曹化淳继续道:“陛下,凡豪商大族多与地方官府交好,因此得以绵延百年。 这些银子里不光是查抄商人所得,很多山西官员被奴才发现收受贿赂,包庇商贾,也被臣抄没了家产,才有了这个数字。 这些金银珠宝、田宅土地是这些人的先祖几世积累而来,尤其是黄白之物,被那些狗官和商人藏在枯井、深窖中,也幸亏他们愿意把这些东西放在身边,还省了奴才们奔赴外省去找了。” 朱由检彻底明白了,曹化淳这是在山西官场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啊,不过,有着如此喜人的收获,一切都是值得的。 “还有什么事,一气儿都说了。” “事情太多了,奴才都写在折子里了。”曹化淳从怀里拿出一本一寸厚的折子让刘若愚递给朱由检又说道:“查抄出来的东西太多,臣已经派人拟成账本送到司礼监,另外人犯的名单奴才也派人送去刑部了。” “嗯。” 朱由检翻开曹化淳呈上的折子,一行行的仔细看着,看到一半时他眸中一冷,“还敢向鞑虏卖兵器,晋商该死!那些贪臣墨吏更该死!” 说完把折子丢到桌上,裹紧被子:“不看了,看着糟心,挑要紧的跟朕说了得了。” 曹化淳心念一转,跪地拜道:“晋商之所以能与鞑虏互通有无,边军也参与其中,奴才不敢随意插手边军。 另外,臣用时颇久、行事不秘,行动中伤及无辜者不少,锦衣卫有十几个弟兄被那些人害了性命,几百号弟兄受轻重伤,此皆奴才之罪也。 奴才恳请陛下厚赏伤亡的弟兄,降罪予奴才。” “办这么大的差哪能没点伤亡,这事你额外写个折子呈上就是,边军的事朕会处理,至于你,你可是大功臣,朕还想赏你点什么。” 朱由检仔细想着:“朕没记错的话,你是天津人?” “陛下圣明。” “嗯…你是天津人,抄没的宅邸那些里要是有天津的,你从里边随便选一座算朕赏你的,要是没有朕赐你200两黄金。” 曹化淳诚惶诚恐,朱由检硬要他接受。 曹化淳让他钱包鼓了,更何况他把锦衣卫管的不错,处理魏忠贤时的冤案,为太多案件平反昭雪,比起他的成绩,这点赏赐不算什么。 有了这笔财富他就能大展拳脚,将许多危机消弭于无形。 第254章 铁船情报 在天启崇祯年间,以皇太极为首的后金势力之所以能窥伺关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汉奸的帮助。 而说到汉奸,耿仲明、尚可喜等人是看得见的汉奸,而山西八大皇商则是看不见的汉奸。 现在还不是顺治年间,朱由检也不确定那些卖国的晋商家里有多少钱,200万两白银是他给曹化淳定的目标,八大皇商不够,就拿其他商人来凑。 山西紧邻边关,肯定不止八大皇商进行草原贸易,没想到曹化淳居然弄出来这么多银子。 白银充入内帑,内帑有钱,朱由检才可以不走正常流程,直接给地方下旨意,得到的物资充作军用,宅邸可以依照大小售卖。 另一边,东江米巷的佛郎机会馆里。 二楼,乌苏娜的房间里。 乌苏娜穿着一身干净贴身的白色衬衣,下身则是一条黑色的骑士马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过膝靴,此刻她翘着二郎腿,一手拄着脸颊,一手拿着刚从南方送来的情报。 作为奉命常驻大明的外交官,他对明朝与荷兰的关系非常上心,明军收复澎湖之战佛郎机人也非常重视。 看着情报上记载的内容,她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疑惑,虽然佛郎机人不能直接跑到明军军港里看,可这份情报也太像假的了。 铁做的船能在海上行驶,并且明国人还把这种铁船作为军舰使用,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可现在却确确实实写在给她的外交情报上了,这要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一份几百字的情报她看了十分钟,看完后还不放心的对来送情报的红胡子葡萄牙人道:“你能保证这份情报的准确性么?” 红胡子一手放在肩头,对乌苏娜鞠了一躬:“女士,我向您保证,这份情报绝对是真的,在泉州很多人都看到了明朝人的铁船,船上也的确装有火炮,并且行驶速度比同等大小的帆船快了许多。” “知道了,继续搜集明国人跟尼德兰人的海战情报,我会去找明国皇帝谈谈。” “如您所愿,女士。” 红胡子退了出去,乌苏娜又看了一遍情报后,点火将情报烧毁,让负责管理她们的礼部官员进宫通报。 得到朱由检可以接见她的消息后,穿上夹克,拿起怀表、佩剑,带着几名外交人员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前往进宫。 在荷兰人侵占澎湖列岛的消息传到京师后,京师百姓抵触洋人的情绪日渐高涨,外国人在街道上走,都要忍受行人投来的敌视目光。 来到养心殿前,交出佩剑,并搜身后,得以入殿。 养心殿里,朱由检正拿着朱笔专心批阅奏折,专注的男人是最帅的,更何况朱由检的长相也不差,即便是人种不同,乌苏娜也对他露出欣赏的目光。 乌苏娜静静等候,等朱由检批完了这本折子,把朱笔交给刘若愚后,才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坐下后,直入主题的问她:“有什么事快说。” 第254章 铁船情报 在天启崇祯年间,以皇太极为首的后金势力之所以能窥伺关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汉奸的帮助。 而说到汉奸,耿仲明、尚可喜等人是看得见的汉奸,而山西八大皇商则是看不见的汉奸。 现在还不是顺治年间,朱由检也不确定那些卖国的晋商家里有多少钱,200万两白银是他给曹化淳定的目标,八大皇商不够,就拿其他商人来凑。 山西紧邻边关,肯定不止八大皇商进行草原贸易,没想到曹化淳居然弄出来这么多银子。 白银充入内帑,内帑有钱,朱由检才可以不走正常流程,直接给地方下旨意,得到的物资充作军用,宅邸可以依照大小售卖。 另一边,东江米巷的佛郎机会馆里。 二楼,乌苏娜的房间里。 乌苏娜穿着一身干净贴身的白色衬衣,下身则是一条黑色的骑士马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过膝靴,此刻她翘着二郎腿,一手拄着脸颊,一手拿着刚从南方送来的情报。 作为奉命常驻大明的外交官,他对明朝与荷兰的关系非常上心,明军收复澎湖之战佛郎机人也非常重视。 看着情报上记载的内容,她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疑惑,虽然佛郎机人不能直接跑到明军军港里看,可这份情报也太像假的了。 铁做的船能在海上行驶,并且明国人还把这种铁船作为军舰使用,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可现在却确确实实写在给她的外交情报上了,这要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一份几百字的情报她看了十分钟,看完后还不放心的对来送情报的红胡子葡萄牙人道:“你能保证这份情报的准确性么?” 红胡子一手放在肩头,对乌苏娜鞠了一躬:“女士,我向您保证,这份情报绝对是真的,在泉州很多人都看到了明朝人的铁船,船上也的确装有火炮,并且行驶速度比同等大小的帆船快了许多。” “知道了,继续搜集明国人跟尼德兰人的海战情报,我会去找明国皇帝谈谈。” “如您所愿,女士。” 红胡子退了出去,乌苏娜又看了一遍情报后,点火将情报烧毁,让负责管理她们的礼部官员进宫通报。 得到朱由检可以接见她的消息后,穿上夹克,拿起怀表、佩剑,带着几名外交人员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前往进宫。 在荷兰人侵占澎湖列岛的消息传到京师后,京师百姓抵触洋人的情绪日渐高涨,外国人在街道上走,都要忍受行人投来的敌视目光。 来到养心殿前,交出佩剑,并搜身后,得以入殿。 养心殿里,朱由检正拿着朱笔专心批阅奏折,专注的男人是最帅的,更何况朱由检的长相也不差,即便是人种不同,乌苏娜也对他露出欣赏的目光。 乌苏娜静静等候,等朱由检批完了这本折子,把朱笔交给刘若愚后,才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坐下后,直入主题的问她:“有什么事快说。” 第255章 直入主题 很直接,乌苏娜也不喜欢官场上的繁文缛节,直说道:“我听说明国在与尼德兰人的海战中用上了一种纯铁制的战船,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那艘船叫天津舰,属于铁甲舰,虽然这么叫,但主要还是钢制的。” 得到明朝皇帝的亲口确认,乌苏娜心里不再有疑问了,但情况却更糟了。 任何一个欧洲国家都不希望在远东崛起一个海洋强国, 大明铁甲舰对世界各国使用的木船有着压倒性的优势,欧洲人已经无法阻挡明国在海洋上的霸权扩张。 作为腓力四世在与明朝事物上的代言人,乌苏娜转瞬间提出要求: “皇帝陛下,我希望可以参观你们的铁船,另外如果可能,我希望向您采购一艘铁船。” 闻言,朱由检笑了,“乌苏娜小姐,你的胆子很大,铁甲舰可以缔造一个海上强国,也可以摧毁任何海上帝国,这样的战船,你以为朕会卖给他国?” 乌苏娜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连眼神都不变,轻轻一声:“会。” “e…” 朱由检双手合握,仔细端详乌苏娜的长相,对上她的绿眸,时间似乎这一刻停止,不知过了多久,朱由检靠到椅背上:“除非你给的特别多。” “具体的价格我要等看到您口中的铁船后才能给出,但我保证一定是个让您满意的数字。” “朕就怕你们付不起。” 朱由检眼睛眯成月牙,或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天津舰总重3000吨,你们欧洲人是用磅的,也就是600万磅的钢,换算成铁就是六千万磅铁。 且不说是打造成铁甲舰,光是买6000万磅铁,你们国家拿的出那个钱么?” 朱由检语气轻佻,但声音里透着一股自信,世界第一钢铁大国的自信,一个天津舰用掉了大明一年钢铁产量的十分之一,这还是已经使用蒸汽机之后的消耗。 6000万磅铁的数字让乌苏娜眉头稍稍皱起,这个数字太吓人了,他背后的葡萄牙和西班牙两个国家一年加起来的铁产量都不到这个数字。 光是铁甲舰原材料的价格就是他们不敢想象的,更何况还涉及到制作工艺。 乌苏娜漂洋过海来到大明,她甚至战船对国家的重要性,她沉默半天,打定主意道:“我希望能亲自登陆天津舰。” “可以,但要天津舰从南方回来。” 乌苏娜微微躬身:“不打扰您了,告辞。” “请便。” 送走乌苏娜后,朱由检回想着二人刚才的对话,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欧洲人对铁甲舰感兴趣,是在他预料之内的。 他高兴的是等天津舰回港检修,他又能赚一笔钱了。 大明有着欧洲各国无法比拟的钢铁产量和造船技术,他想把铁甲舰卖多少钱,欧洲人就必须照价购买。 即便他开出天价,也总有人会买的,而不买的人,就得不要跟买了铁甲舰的国家在海面上起冲突。 第255章 直入主题 很直接,乌苏娜也不喜欢官场上的繁文缛节,直说道:“我听说明国在与尼德兰人的海战中用上了一种纯铁制的战船,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那艘船叫天津舰,属于铁甲舰,虽然这么叫,但主要还是钢制的。” 得到明朝皇帝的亲口确认,乌苏娜心里不再有疑问了,但情况却更糟了。 任何一个欧洲国家都不希望在远东崛起一个海洋强国, 大明铁甲舰对世界各国使用的木船有着压倒性的优势,欧洲人已经无法阻挡明国在海洋上的霸权扩张。 作为腓力四世在与明朝事物上的代言人,乌苏娜转瞬间提出要求: “皇帝陛下,我希望可以参观你们的铁船,另外如果可能,我希望向您采购一艘铁船。” 闻言,朱由检笑了,“乌苏娜小姐,你的胆子很大,铁甲舰可以缔造一个海上强国,也可以摧毁任何海上帝国,这样的战船,你以为朕会卖给他国?” 乌苏娜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连眼神都不变,轻轻一声:“会。” “e…” 朱由检双手合握,仔细端详乌苏娜的长相,对上她的绿眸,时间似乎这一刻停止,不知过了多久,朱由检靠到椅背上:“除非你给的特别多。” “具体的价格我要等看到您口中的铁船后才能给出,但我保证一定是个让您满意的数字。” “朕就怕你们付不起。” 朱由检眼睛眯成月牙,或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天津舰总重3000吨,你们欧洲人是用磅的,也就是600万磅的钢,换算成铁就是六千万磅铁。 且不说是打造成铁甲舰,光是买6000万磅铁,你们国家拿的出那个钱么?” 朱由检语气轻佻,但声音里透着一股自信,世界第一钢铁大国的自信,一个天津舰用掉了大明一年钢铁产量的十分之一,这还是已经使用蒸汽机之后的消耗。 6000万磅铁的数字让乌苏娜眉头稍稍皱起,这个数字太吓人了,他背后的葡萄牙和西班牙两个国家一年加起来的铁产量都不到这个数字。 光是铁甲舰原材料的价格就是他们不敢想象的,更何况还涉及到制作工艺。 乌苏娜漂洋过海来到大明,她甚至战船对国家的重要性,她沉默半天,打定主意道:“我希望能亲自登陆天津舰。” “可以,但要天津舰从南方回来。” 乌苏娜微微躬身:“不打扰您了,告辞。” “请便。” 送走乌苏娜后,朱由检回想着二人刚才的对话,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欧洲人对铁甲舰感兴趣,是在他预料之内的。 他高兴的是等天津舰回港检修,他又能赚一笔钱了。 大明有着欧洲各国无法比拟的钢铁产量和造船技术,他想把铁甲舰卖多少钱,欧洲人就必须照价购买。 即便他开出天价,也总有人会买的,而不买的人,就得不要跟买了铁甲舰的国家在海面上起冲突。 第256章 钢铁产量 赫图阿拉汗宫,近100平米的大衙门里,努尔哈赤和他的儿子、大臣们齐聚一堂,三十多人聚在一起,却没一个人说话。 大衙门并非官署,而是后金皇宫商议军政大事的地方,相当于大明的皇极殿。 清军入关前,满文将“殿”均写成“衙门”,意为办事的衙署。 大政殿建在约15米高的八角形“须弥座”上,台基用青砖垒砌、外镶雕刻石条,从造型上看,这所谓大衙门更像一座造型精美的亭台,而非宫殿。 沈阳城内,八旗族人的生活区域也以大衙门所在的城中心为基准。 东侧属正红、镶红旗,北侧属正黄、镶黄旗,南侧属正蓝、镶蓝旗,西侧属正白、镶白旗。 各旗的贝勒府邸只能在本旗的地界内盖造,议事时各旗族人也都在自己的方向坐着。 此时,一名宫阉拿着从各地传来的邸报逐个对众人宣读,这些邸报无一例外都是报忧的。 以杀戮作为统治手段的弊端已经显露无遗,后金统治下的汉人百姓大批逃往南方,这些逃亡的百大都是因为高淮乱辽才逃到北方安家的。 努尔哈赤的杀戮安民政策比高淮乱辽相比,前者更能让百姓接受。 可现在高淮已死,辽人四大恨已解,皇上又宽宥辽地百姓,努尔哈赤却变本加厉的对辽地百姓进行盘剥,敢有不从,立刻斩之。 辽地百姓自然不愿意留在后金,百姓逃亡是自发性的,可后金的八旗兵却不敢阻拦。 自开春以来,明军骑兵经常侵入后金领地,烧毁庄稼,勾连百姓,袭击小股女真人,八旗兵若大举出击剿灭他们,明军骑兵又各自逃遁,尽可能的避免与女真人交战。 后金的生产一大半都依靠汉人百姓,汉人百姓大规模逃亡,没逃的也无心耕作,反正就算是耕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烧毁。 就算没被烧毁,也会被管理他们的女真人抢走,女真人的粮食要是不够吃,才不会管汉人的死活。 生产力急剧下降,导致现有物价的攀升,以及粮食短缺,后金再不变一下,再有几年自己就完了。 宦官念完邸报后,努尔哈赤搓着手,抬眼在众人脸上扫过,“眼下的情况就这样,谁有良策襄助本汗,尽可言之。” 众人谁都不说话,低着头偷偷观察别人的反应,努尔哈赤瞪了片刻,哼了一声:“都哑巴了,代善,你来。” 身为四大贝勒之首的代善就知道父汗会先点自己,起身道:“父汗,今年我国不宜用兵,父汗应当休养生息,专心治民,等来年情况稍好些再出兵。 这几年我大金攻击明朝,虽有战果,却都不理想,儿臣以为还是应当在蒙古人身上想想办法。” 话说完后的几秒钟,大衙门里鸦雀无声,努尔哈赤从原本整座的姿势变成了靠着扶手而坐的卧态:“说完了?” “说完了。” “行了,你坐下。” 努尔哈赤面无表情,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连代善的十几个异母弟里都有不少人对他投来不屑的目光,这话还用你说,现实已经证明了努尔哈赤通过战争转移内部矛盾的做法是错的。 第256章 钢铁产量 赫图阿拉汗宫,近100平米的大衙门里,努尔哈赤和他的儿子、大臣们齐聚一堂,三十多人聚在一起,却没一个人说话。 大衙门并非官署,而是后金皇宫商议军政大事的地方,相当于大明的皇极殿。 清军入关前,满文将“殿”均写成“衙门”,意为办事的衙署。 大政殿建在约15米高的八角形“须弥座”上,台基用青砖垒砌、外镶雕刻石条,从造型上看,这所谓大衙门更像一座造型精美的亭台,而非宫殿。 沈阳城内,八旗族人的生活区域也以大衙门所在的城中心为基准。 东侧属正红、镶红旗,北侧属正黄、镶黄旗,南侧属正蓝、镶蓝旗,西侧属正白、镶白旗。 各旗的贝勒府邸只能在本旗的地界内盖造,议事时各旗族人也都在自己的方向坐着。 此时,一名宫阉拿着从各地传来的邸报逐个对众人宣读,这些邸报无一例外都是报忧的。 以杀戮作为统治手段的弊端已经显露无遗,后金统治下的汉人百姓大批逃往南方,这些逃亡的百大都是因为高淮乱辽才逃到北方安家的。 努尔哈赤的杀戮安民政策比高淮乱辽相比,前者更能让百姓接受。 可现在高淮已死,辽人四大恨已解,皇上又宽宥辽地百姓,努尔哈赤却变本加厉的对辽地百姓进行盘剥,敢有不从,立刻斩之。 辽地百姓自然不愿意留在后金,百姓逃亡是自发性的,可后金的八旗兵却不敢阻拦。 自开春以来,明军骑兵经常侵入后金领地,烧毁庄稼,勾连百姓,袭击小股女真人,八旗兵若大举出击剿灭他们,明军骑兵又各自逃遁,尽可能的避免与女真人交战。 后金的生产一大半都依靠汉人百姓,汉人百姓大规模逃亡,没逃的也无心耕作,反正就算是耕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烧毁。 就算没被烧毁,也会被管理他们的女真人抢走,女真人的粮食要是不够吃,才不会管汉人的死活。 生产力急剧下降,导致现有物价的攀升,以及粮食短缺,后金再不变一下,再有几年自己就完了。 宦官念完邸报后,努尔哈赤搓着手,抬眼在众人脸上扫过,“眼下的情况就这样,谁有良策襄助本汗,尽可言之。” 众人谁都不说话,低着头偷偷观察别人的反应,努尔哈赤瞪了片刻,哼了一声:“都哑巴了,代善,你来。” 身为四大贝勒之首的代善就知道父汗会先点自己,起身道:“父汗,今年我国不宜用兵,父汗应当休养生息,专心治民,等来年情况稍好些再出兵。 这几年我大金攻击明朝,虽有战果,却都不理想,儿臣以为还是应当在蒙古人身上想想办法。” 话说完后的几秒钟,大衙门里鸦雀无声,努尔哈赤从原本整座的姿势变成了靠着扶手而坐的卧态:“说完了?” “说完了。” “行了,你坐下。” 努尔哈赤面无表情,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连代善的十几个异母弟里都有不少人对他投来不屑的目光,这话还用你说,现实已经证明了努尔哈赤通过战争转移内部矛盾的做法是错的。 第257章 如何定夺 代善坐下后,二贝勒阿敏已经死了,努尔哈赤的目光放到了四大贝勒之三的莽古尔泰身上。 莽古尔泰不等他叫,主动站起来:“父汗,儿臣以为二哥说得对,唯有如此方为万全之策。” 征讨朝鲜回来之后,莽古尔泰跟努尔哈赤之间就多了几分隔阂,努尔哈赤也找他谈过,但始终无法消除隔阂。 努尔哈赤只能把目光放到最像自己的皇太极身上,面对父汗投来的目光,皇太极起身道:“父汗,即便是休养生息,也无法改变现状。 这几年,明朝严厉打击走私贸易,明朝商人走私来的物资越来越少,国内汉民大规模逃亡,明军骑兵天天来犯,明年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所以,儿臣以为应当拿出最后的积蓄,厚待族人,在今秋之后对蒙古用兵,从蒙古掠 夺足够的物资。” 皇太极算是给众人提出一个比较明确的办法,皇太极盯着努尔哈赤,等待他的决断。 努尔哈赤杀过无数人的大手在扶手上来回摩擦,他不是犹豫的人,可皇太极的想法太危险了。 皇太极的战略是建立在后金一定能战胜蒙古的前提下提出的,可万一不能呢? 一旦不成,那今年冬天会有多少女真人被冻死、饿死?明年开春怕是连播种的谷种都没了。 他这几年,年年对明朝用兵,主要原因是明朝离得近,且明军多为步兵,加之明朝在辽东的官员文恬武嬉。 而蒙古,蒙古各部虽与林丹汗离心离德,但他还是蒙古共主,成吉思汗的嫡系血脉,后金一旦入侵,难保蒙古各部不会为了自保而与林丹汗并肩作战。 并且,蒙古多骑兵,打不过了还能跑,攻击他们的危险性实在太大。 连提出这个战略的皇太极本人也觉得危险,可这是对努尔哈赤来说最好的办法了。 他被努尔哈赤称为最像自己的儿子,但他比努尔哈赤更聪明,他心里并不赞同努尔哈赤对汉人的高压杀戮政策,但他是儿子,无法强行干预老爹制定的政策。 要改变后金目前的形势,还有一个办法,变法。。 减少对女真人的优待,减少对汉人的压迫,平衡女真人、蒙古人、汉人,三者的地位平衡点,但他知道努尔哈赤决不可能同意这么做。 大衙门里无人说话,一道稚嫩的童音打破了这份寂静:“父汗,儿臣同意八哥所言。” 说话的是四小贝勒之一的多尔衮,多尔衮虽然年幼,但已经向众兄弟展现出自己超凡的智力。 听到他说话,努尔哈赤黧黑的大脸上多了几分柔情:“你说说,你八哥此策好在哪里?” “嗻。” 多尔衮举起一根手指,自信十足道:“八哥此策为火中取粟,虽然危险,倘若能成,今冬与明春我大金子民的日子都能好过许多。 这几年来,父汗您一直对明朝用兵,明朝、蒙古,甚至是我们的族人都以为父汗下次用兵还会对明朝用兵,出击蒙古,刚好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第257章 如何定夺 代善坐下后,二贝勒阿敏已经死了,努尔哈赤的目光放到了四大贝勒之三的莽古尔泰身上。 莽古尔泰不等他叫,主动站起来:“父汗,儿臣以为二哥说得对,唯有如此方为万全之策。” 征讨朝鲜回来之后,莽古尔泰跟努尔哈赤之间就多了几分隔阂,努尔哈赤也找他谈过,但始终无法消除隔阂。 努尔哈赤只能把目光放到最像自己的皇太极身上,面对父汗投来的目光,皇太极起身道:“父汗,即便是休养生息,也无法改变现状。 这几年,明朝严厉打击走私贸易,明朝商人走私来的物资越来越少,国内汉民大规模逃亡,明军骑兵天天来犯,明年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所以,儿臣以为应当拿出最后的积蓄,厚待族人,在今秋之后对蒙古用兵,从蒙古掠 夺足够的物资。” 皇太极算是给众人提出一个比较明确的办法,皇太极盯着努尔哈赤,等待他的决断。 努尔哈赤杀过无数人的大手在扶手上来回摩擦,他不是犹豫的人,可皇太极的想法太危险了。 皇太极的战略是建立在后金一定能战胜蒙古的前提下提出的,可万一不能呢? 一旦不成,那今年冬天会有多少女真人被冻死、饿死?明年开春怕是连播种的谷种都没了。 他这几年,年年对明朝用兵,主要原因是明朝离得近,且明军多为步兵,加之明朝在辽东的官员文恬武嬉。 而蒙古,蒙古各部虽与林丹汗离心离德,但他还是蒙古共主,成吉思汗的嫡系血脉,后金一旦入侵,难保蒙古各部不会为了自保而与林丹汗并肩作战。 并且,蒙古多骑兵,打不过了还能跑,攻击他们的危险性实在太大。 连提出这个战略的皇太极本人也觉得危险,可这是对努尔哈赤来说最好的办法了。 他被努尔哈赤称为最像自己的儿子,但他比努尔哈赤更聪明,他心里并不赞同努尔哈赤对汉人的高压杀戮政策,但他是儿子,无法强行干预老爹制定的政策。 要改变后金目前的形势,还有一个办法,变法。。 减少对女真人的优待,减少对汉人的压迫,平衡女真人、蒙古人、汉人,三者的地位平衡点,但他知道努尔哈赤决不可能同意这么做。 大衙门里无人说话,一道稚嫩的童音打破了这份寂静:“父汗,儿臣同意八哥所言。” 说话的是四小贝勒之一的多尔衮,多尔衮虽然年幼,但已经向众兄弟展现出自己超凡的智力。 听到他说话,努尔哈赤黧黑的大脸上多了几分柔情:“你说说,你八哥此策好在哪里?” “嗻。” 多尔衮举起一根手指,自信十足道:“八哥此策为火中取粟,虽然危险,倘若能成,今冬与明春我大金子民的日子都能好过许多。 这几年来,父汗您一直对明朝用兵,明朝、蒙古,甚至是我们的族人都以为父汗下次用兵还会对明朝用兵,出击蒙古,刚好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第258章 新军装备 在北京城里,因为朱由检要重修剥皮庙,一股恐慌的情绪自京中向地方弥漫。 皇上禁佛倒无所谓,历史的经验不止一次的证明,禁佛是可以增强国力的,而剥皮庙就不一样了。 下到官府衙役,上到内阁重臣,谁也不敢说自己将来不会到剥皮庙里长眠,让地方官自己去修剥皮庙,杀人诛心啊。 养心殿里,朱由检站在大明疆域图前抱膀而立,他盯着陕西,思考着这里未来的发展。 大明朝南北纵横数千里,子民亿万,朝廷现在也拿得出军费,南方的战事不需要担心,放眼北方,跟林丹汗的联盟对双方都有益,至于努尔哈赤么,看他几时完。 大明朝最大的问题还是天灾,小冰河时期的异常气候,频繁发生的地震加上干旱、蝗灾,老百姓靠种田活不下去,又找到别的工作来赚钱养家。 眼瞅着自己老婆孩子要饿死了,这时候去偷去抢也是人之常情,偷盗抢劫的人多了就有了反贼。 这个问题可以一点一点解决,随着国家工业化的进城,需要越来越多的工人走进工厂,农耕将不再是百姓的主要出路。 至于人祸么,锦衣卫、加俸、剥皮庙,以及各种增强对地方统治的办法,杀光贪官是不可能的,尽可能寻找到一个平衡点。 正当他思索之际,一名太监走了进来:“主子,工部张侍郎求见。” “哪个张侍郎?” “就是张文郁张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检愣了下,然后才想起,这个张文郁堪称大明朝第一建筑能手,从万历二十五年开始,就负责修缮皇宫。 朱由检即位以后,宫中用度能省则省,一些房舍也不休了,张文郁就被他派去山西勘察河道了。 他能来说明已经完成对河道堪舆,“让他进来。” “是。” 很快,风尘仆仆的张文郁走进殿中,朱由检迫不及待的迎上来,“老爱卿,让朕好等啊,快跟朕说说河道情况如何?” 几个月不见他都快想不起张文郁什么样,但可以肯定比他模糊记忆中的样子老了很多。 “陛下,容臣到地图前说。” 张文郁来到地图前,诚惶诚恐的接过朱由检递来的指挥杆,用指挥杆指着地图上山西、陕西两省的黄河分界线。 “陛下,这几个月来臣勘察了山、陕这段的黄河,黄河堤坝多处破损,急需修缮,倘若不修,现在虽然无大碍,将来黄河泛滥,势必波及两岸百姓。 臣估计光是要巩固这段河道预算就不会低于450万两,征调的民夫不少于20万,用料无数。” 450万?! 要不是因为张文郁在修紫禁城时不辞辛劳的表现,朱由检几乎以为张文郁是不是要在修河这事上贪点了。 历朝历代治理黄河的花费都不小,只是治理黄河几字型中的一段就要这么大的投入,朱由检实在难以接受。 450万是张文郁的保守估计,真正修好绝对要多花很多钱,而且那20万民夫也是要花钱,没钱的人才会服徭役,人数凑不够朝廷就要花钱征集民夫。 总之这段黄河治完,包括白银在内,朝廷所花费的资源总价估计近千万两以上了。 可又不能不修,这钱来的快,去也够快的。 张文郁道:“陛下,治理黄河主要为巩固堤坝、疏通河道、开凿支河,还有种树治沙,这都是大工程,如…” “停停停!” 朱由检叫住他的长篇大论,直接了当的问他:“多久能完工?” “臣请五年时间。” “给你40万人呢?” “四年。” 朱由检眼珠一转:“那…一百万呢?” 张文郁苦笑道:“如此,怕是十年也完不了工。” “怎么人多了,时间还更久了?” “陛下,人多就不好管了,涉及的各个关节臣就无法把握,陛下若要增加民夫,三十万为善。” “你来得巧了,朕正打算安置一批人呢。”朱由检坐回到书案后,让宫人给张文郁搬来椅子和暖炉后说道:“朕打算从山、陕两省抽掉一些卫所兵和边军,给你凑足30万去修黄河,你意如何?” 张文郁没想到皇上竟如此重视此事,当即表示:“臣定尽心竭力整顿河道,只是陛下抽调30万将士,边防如何?万一蒙古来犯,我大明岂不危矣?!” 想到这事朱由检信心十足,本来他也打算用新军替换老军,将已经腐朽的老军用作建设兵团。 “这事你不用担心,没兵再招就是了,不会出大乱子。” “如此,臣便去工部安排调拨用料的事了。” “这个不急,你刚回来休息两天再走,若愚,给张爱卿拿件蟒袍来。” 第258章 新军装备 在北京城里,因为朱由检要重修剥皮庙,一股恐慌的情绪自京中向地方弥漫。 皇上禁佛倒无所谓,历史的经验不止一次的证明,禁佛是可以增强国力的,而剥皮庙就不一样了。 下到官府衙役,上到内阁重臣,谁也不敢说自己将来不会到剥皮庙里长眠,让地方官自己去修剥皮庙,杀人诛心啊。 养心殿里,朱由检站在大明疆域图前抱膀而立,他盯着陕西,思考着这里未来的发展。 大明朝南北纵横数千里,子民亿万,朝廷现在也拿得出军费,南方的战事不需要担心,放眼北方,跟林丹汗的联盟对双方都有益,至于努尔哈赤么,看他几时完。 大明朝最大的问题还是天灾,小冰河时期的异常气候,频繁发生的地震加上干旱、蝗灾,老百姓靠种田活不下去,又找到别的工作来赚钱养家。 眼瞅着自己老婆孩子要饿死了,这时候去偷去抢也是人之常情,偷盗抢劫的人多了就有了反贼。 这个问题可以一点一点解决,随着国家工业化的进城,需要越来越多的工人走进工厂,农耕将不再是百姓的主要出路。 至于人祸么,锦衣卫、加俸、剥皮庙,以及各种增强对地方统治的办法,杀光贪官是不可能的,尽可能寻找到一个平衡点。 正当他思索之际,一名太监走了进来:“主子,工部张侍郎求见。” “哪个张侍郎?” “就是张文郁张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检愣了下,然后才想起,这个张文郁堪称大明朝第一建筑能手,从万历二十五年开始,就负责修缮皇宫。 朱由检即位以后,宫中用度能省则省,一些房舍也不休了,张文郁就被他派去山西勘察河道了。 他能来说明已经完成对河道堪舆,“让他进来。” “是。” 很快,风尘仆仆的张文郁走进殿中,朱由检迫不及待的迎上来,“老爱卿,让朕好等啊,快跟朕说说河道情况如何?” 几个月不见他都快想不起张文郁什么样,但可以肯定比他模糊记忆中的样子老了很多。 “陛下,容臣到地图前说。” 张文郁来到地图前,诚惶诚恐的接过朱由检递来的指挥杆,用指挥杆指着地图上山西、陕西两省的黄河分界线。 “陛下,这几个月来臣勘察了山、陕这段的黄河,黄河堤坝多处破损,急需修缮,倘若不修,现在虽然无大碍,将来黄河泛滥,势必波及两岸百姓。 臣估计光是要巩固这段河道预算就不会低于450万两,征调的民夫不少于20万,用料无数。” 450万?! 要不是因为张文郁在修紫禁城时不辞辛劳的表现,朱由检几乎以为张文郁是不是要在修河这事上贪点了。 历朝历代治理黄河的花费都不小,只是治理黄河几字型中的一段就要这么大的投入,朱由检实在难以接受。 450万是张文郁的保守估计,真正修好绝对要多花很多钱,而且那20万民夫也是要花钱,没钱的人才会服徭役,人数凑不够朝廷就要花钱征集民夫。 总之这段黄河治完,包括白银在内,朝廷所花费的资源总价估计近千万两以上了。 可又不能不修,这钱来的快,去也够快的。 张文郁道:“陛下,治理黄河主要为巩固堤坝、疏通河道、开凿支河,还有种树治沙,这都是大工程,如…” “停停停!” 朱由检叫住他的长篇大论,直接了当的问他:“多久能完工?” “臣请五年时间。” “给你40万人呢?” “四年。” 朱由检眼珠一转:“那…一百万呢?” 张文郁苦笑道:“如此,怕是十年也完不了工。” “怎么人多了,时间还更久了?” “陛下,人多就不好管了,涉及的各个关节臣就无法把握,陛下若要增加民夫,三十万为善。” “你来得巧了,朕正打算安置一批人呢。”朱由检坐回到书案后,让宫人给张文郁搬来椅子和暖炉后说道:“朕打算从山、陕两省抽掉一些卫所兵和边军,给你凑足30万去修黄河,你意如何?” 张文郁没想到皇上竟如此重视此事,当即表示:“臣定尽心竭力整顿河道,只是陛下抽调30万将士,边防如何?万一蒙古来犯,我大明岂不危矣?!” 想到这事朱由检信心十足,本来他也打算用新军替换老军,将已经腐朽的老军用作建设兵团。 “这事你不用担心,没兵再招就是了,不会出大乱子。” “如此,臣便去工部安排调拨用料的事了。” “这个不急,你刚回来休息两天再走,若愚,给张爱卿拿件蟒袍来。” 第259章 好吃好喝 来人是陈方策之妻王氏,王氏也是个主见很强的人,领头的官兵虽然不认识王氏,但见她胆气不输男儿,对她客气道:“弟兄们今天就两件事,一是拿钱,二是出气。 你说那两个狗贼藏在哪,我保证不为难这老家伙。” “好!” 王氏刚答应,地上的孙判官鼓起一口气叫道:“不可!那…那二人乃是朝廷官员,就算…就算他们犯了罪责也该由朝廷发落。” 领头的官兵把头一歪,冷笑道:“屁的朝廷,他二人劣迹斑斑,朝廷何时管过?你这老东西再敢废话老子一刀砍了你。” “你敢?!”王氏瞪着他:“那二人经常去东四条街的勾栏院里鬼混,他们现在应该听到风声躲起来了,你们人多可以封锁街道,总能抓住他二人。” “老子r你先人哟,还得老子自己去找。” 官兵骂了声,对左右叫道:“弟兄们,把这两个老东西吊到城墙上,咱们抓不着那两个狗官就宰了这俩玩意儿。” “好!” 官兵们簇拥着把陈方策和孙判官带去城墙,王氏冲官兵大喊:“你说过不为难他们。” 官兵头也不回的走了,士兵们从巡按衙门离开,衙门里像遭了贼一样,桌椅板凳倒了一地,抽屉里的东西都被官兵们拿走。 连孙判官的官印都消失了,暴动的官兵们把朱由检福建的30万两军饷抢了个精光。 整座福宁州城陷入混乱中,官兵们冲进一户户高门大宅中肆意劫掠。 入夜时分,福宁州城内才逐渐安静下来,但时不时仍有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 福宁州城的暴乱持续了两天,城内的百姓和大户被抢了个精光,暴动的官兵只是想拿到自己的军饷,并没有在城内多造杀戮。 抢钱的官兵把孙判官带来的军饷抢了个精光,倒是因为分配不均打了起来。 大批官兵在街道上舍命搏杀,厮杀声从白天持续到傍晚,街上满地尸体和残肢断刃,一块块白银散落在血泊中被人趁机捡走。 在混乱中,孙判官和陈方策的家丁将两人从城墙上解救下来,这两天,陈方策被绑在旗杆上,孙判官被吊在城墙,二人被各自的家丁带走 陈方策如何且不提,孙判官却已心存死志。 自己身为朝廷钦差,却被人在城墙上吊了两天,如此大辱是他怎么也过不去的心结。 30万两银子被抢,他也难逃死罪。 亲兵把他带回已经被砸烂了的衙门,找来医馆为他诊治,亲兵们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只是时淡淡回应,好像魂儿还没回来。 服了两副药之后他让亲兵们都出去,自己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屋顶。 他和万千士子一样,读书时想着将来光宗耀祖,做官时想着治理一方,与民谋福。 这些年他初心未变,却不想如今读书人的尊严扫地,给朝廷丢尽了颜面,不仅没有造福一方,甚至还被满城军民唾弃。 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人,到这一步他都无颜立于天地间。 他下床站起,两脚及地,脱下身上的官袍,叠好放在床上,再把乌纱帽放在衣服上。 最后留恋的看一眼官袍上锦鸡补子,转身面北而跪,伏额而跪,再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他哽咽道: “皇上,臣无能,枉居巡抚之位,未尽巡抚之责,愧对皇上厚爱,臣无颜再见陛下,臣孙汉权百拜陛下!” 九叩之后,他从角落拿来一条麻绳搭在房梁上,自我了断了。 第259章 好吃好喝 来人是陈方策之妻王氏,王氏也是个主见很强的人,领头的官兵虽然不认识王氏,但见她胆气不输男儿,对她客气道:“弟兄们今天就两件事,一是拿钱,二是出气。 你说那两个狗贼藏在哪,我保证不为难这老家伙。” “好!” 王氏刚答应,地上的孙判官鼓起一口气叫道:“不可!那…那二人乃是朝廷官员,就算…就算他们犯了罪责也该由朝廷发落。” 领头的官兵把头一歪,冷笑道:“屁的朝廷,他二人劣迹斑斑,朝廷何时管过?你这老东西再敢废话老子一刀砍了你。” “你敢?!”王氏瞪着他:“那二人经常去东四条街的勾栏院里鬼混,他们现在应该听到风声躲起来了,你们人多可以封锁街道,总能抓住他二人。” “老子r你先人哟,还得老子自己去找。” 官兵骂了声,对左右叫道:“弟兄们,把这两个老东西吊到城墙上,咱们抓不着那两个狗官就宰了这俩玩意儿。” “好!” 官兵们簇拥着把陈方策和孙判官带去城墙,王氏冲官兵大喊:“你说过不为难他们。” 官兵头也不回的走了,士兵们从巡按衙门离开,衙门里像遭了贼一样,桌椅板凳倒了一地,抽屉里的东西都被官兵们拿走。 连孙判官的官印都消失了,暴动的官兵们把朱由检福建的30万两军饷抢了个精光。 整座福宁州城陷入混乱中,官兵们冲进一户户高门大宅中肆意劫掠。 入夜时分,福宁州城内才逐渐安静下来,但时不时仍有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 福宁州城的暴乱持续了两天,城内的百姓和大户被抢了个精光,暴动的官兵只是想拿到自己的军饷,并没有在城内多造杀戮。 抢钱的官兵把孙判官带来的军饷抢了个精光,倒是因为分配不均打了起来。 大批官兵在街道上舍命搏杀,厮杀声从白天持续到傍晚,街上满地尸体和残肢断刃,一块块白银散落在血泊中被人趁机捡走。 在混乱中,孙判官和陈方策的家丁将两人从城墙上解救下来,这两天,陈方策被绑在旗杆上,孙判官被吊在城墙,二人被各自的家丁带走 陈方策如何且不提,孙判官却已心存死志。 自己身为朝廷钦差,却被人在城墙上吊了两天,如此大辱是他怎么也过不去的心结。 30万两银子被抢,他也难逃死罪。 亲兵把他带回已经被砸烂了的衙门,找来医馆为他诊治,亲兵们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只是时淡淡回应,好像魂儿还没回来。 服了两副药之后他让亲兵们都出去,自己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屋顶。 他和万千士子一样,读书时想着将来光宗耀祖,做官时想着治理一方,与民谋福。 这些年他初心未变,却不想如今读书人的尊严扫地,给朝廷丢尽了颜面,不仅没有造福一方,甚至还被满城军民唾弃。 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人,到这一步他都无颜立于天地间。 他下床站起,两脚及地,脱下身上的官袍,叠好放在床上,再把乌纱帽放在衣服上。 最后留恋的看一眼官袍上锦鸡补子,转身面北而跪,伏额而跪,再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他哽咽道: “皇上,臣无能,枉居巡抚之位,未尽巡抚之责,愧对皇上厚爱,臣无颜再见陛下,臣孙汉权百拜陛下!” 九叩之后,他从角落拿来一条麻绳搭在房梁上,自我了断了。 第260章 倭商抗议 何士晋转头看向他二人,在他面前,二人摇尾乞怜,哪有半点酷吏之状,何士晋懒得废话摆摆手:“军前剐了。” 二人闻言腿都吓软了,直接瘫坐在地上,苏涵淳叫道:“大人,我等虽有劣迹,但…罪不至死啊…” 杀他二人无非是安抚军心罢了,但何士晋不会解释那么多,何士晋的亲兵冲过来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将他二人的衣服脱下来,用小刀一刀一刀剐了他们。 何士晋看向带头闹事的两个官兵,“本督给你们个活命的机会,你二人能带头起事,可见有很多人信任你们。 你们抢了30万银子,这30万两是皇上激励全省将士的,你们要是不换回来,本官不答应,省内官兵都不答应。 十天之内你们凑齐20万两送到督师府,剩下的10万两你们尽可分了,这么多人,每人能分到两,也不算委屈你们了,如何?” 二人一听还有活命的机会,赶紧点头答应下来。 何士晋点点头,“三军将士在前,本官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能做到,朝廷若追究此事,本官替你们扛着。” 二人用脑门磕地,“谢大人。” 这种处理方法已经是最好的了,人都是有私心的,将士们本就觉得朝廷欠他们的,让他们把到手的银子全交出去,指不定还要出乱子。。 能收回20万两,已经是最小的损失。 安抚军心以后,陈方策按照何士晋的吩咐指挥士卒上街清理街道,清理暴乱后的痕迹,替百姓修建房屋。 何士晋自己去写奏折向朱由检解释此事,在海上与荷兰人争锋,主要还是广东、福建两省的事,福建省的精力都放在北港抗倭上,广东省要担任主动出击之责。 广东水师没有铁甲舰,士兵的斗志不能再出问题了。 其实不用他写,隐藏在广东官场的锦衣卫的三太保已经把事情拟成折子,先他一步加急送往京师。锦衣卫旗校将魏忠贤缉拿回京。 [54] 天启七年(1627年)十一月六日,在阜城县(今河北阜城)南关的旅舍中,亲兵散尽的魏忠贤孤零零地呆在客栈中,听着旁边房间里一名书生的《桂枝儿》小曲,最后自缢而亡。而清算魏忠贤余党的行动也很快着手进行。 清算阉党 此时明朝中央政府机构中遍布魏忠贤的死党,甚至一批魏党人物以弹劾魏忠贤的功臣自居,以图混淆视听。为此,清算魏党的战斗刻不容缓。崇祯帝先后任命曹师稷、颜继祖、宗鸣梧、瞿式耜等人为给事中,任命吴焕、叶成章、任赞化等人为御史,以纠弹魏党为职责,掀起一场大规模的清算风潮。 [60] 从天启七年(1627年)十一月至崇祯二年(1629年)三月,清查阉党逆案的罗网撒开。除首逆魏忠贤、客氏之外,共列七类:首逆同谋六人,结交近侍十九人,结交近侍减等十一人,逆孽军犯三十五人,谄附拥戴军犯十五人,结交近侍又次等一百二十八人 第260章 倭商抗议 何士晋转头看向他二人,在他面前,二人摇尾乞怜,哪有半点酷吏之状,何士晋懒得废话摆摆手:“军前剐了。” 二人闻言腿都吓软了,直接瘫坐在地上,苏涵淳叫道:“大人,我等虽有劣迹,但…罪不至死啊…” 杀他二人无非是安抚军心罢了,但何士晋不会解释那么多,何士晋的亲兵冲过来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将他二人的衣服脱下来,用小刀一刀一刀剐了他们。 何士晋看向带头闹事的两个官兵,“本督给你们个活命的机会,你二人能带头起事,可见有很多人信任你们。 你们抢了30万银子,这30万两是皇上激励全省将士的,你们要是不换回来,本官不答应,省内官兵都不答应。 十天之内你们凑齐20万两送到督师府,剩下的10万两你们尽可分了,这么多人,每人能分到两,也不算委屈你们了,如何?” 二人一听还有活命的机会,赶紧点头答应下来。 何士晋点点头,“三军将士在前,本官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能做到,朝廷若追究此事,本官替你们扛着。” 二人用脑门磕地,“谢大人。” 这种处理方法已经是最好的了,人都是有私心的,将士们本就觉得朝廷欠他们的,让他们把到手的银子全交出去,指不定还要出乱子。。 能收回20万两,已经是最小的损失。 安抚军心以后,陈方策按照何士晋的吩咐指挥士卒上街清理街道,清理暴乱后的痕迹,替百姓修建房屋。 何士晋自己去写奏折向朱由检解释此事,在海上与荷兰人争锋,主要还是广东、福建两省的事,福建省的精力都放在北港抗倭上,广东省要担任主动出击之责。 广东水师没有铁甲舰,士兵的斗志不能再出问题了。 其实不用他写,隐藏在广东官场的锦衣卫的三太保已经把事情拟成折子,先他一步加急送往京师。锦衣卫旗校将魏忠贤缉拿回京。 [54] 天启七年(1627年)十一月六日,在阜城县(今河北阜城)南关的旅舍中,亲兵散尽的魏忠贤孤零零地呆在客栈中,听着旁边房间里一名书生的《桂枝儿》小曲,最后自缢而亡。而清算魏忠贤余党的行动也很快着手进行。 清算阉党 此时明朝中央政府机构中遍布魏忠贤的死党,甚至一批魏党人物以弹劾魏忠贤的功臣自居,以图混淆视听。为此,清算魏党的战斗刻不容缓。崇祯帝先后任命曹师稷、颜继祖、宗鸣梧、瞿式耜等人为给事中,任命吴焕、叶成章、任赞化等人为御史,以纠弹魏党为职责,掀起一场大规模的清算风潮。 [60] 从天启七年(1627年)十一月至崇祯二年(1629年)三月,清查阉党逆案的罗网撒开。除首逆魏忠贤、客氏之外,共列七类:首逆同谋六人,结交近侍十九人,结交近侍减等十一人,逆孽军犯三十五人,谄附拥戴军犯十五人,结交近侍又次等一百二十八人 第261章 内外勾连 第二天一早,朱由检早早起来,用过早膳后在宫女的服侍下穿上一身冕服。 穿好后朱由检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张开双臂前后看了下,此事他头戴通天冠,身穿方心曲领的赤色绛纱袍,脚上穿赤舄鞋。 朱由检对为他理平褶皱的宫女们笑道:“穿上这身衣服,朕像不像要去走马京城的状元郎?” 一名宫女道:“不像,倒像天上的神仙。” “哈哈哈,行了,弄得差不多了。” 朱由检走到殿外,穿着皂领缘青罗衣的文武百官已经来到午门前站好,两侧的锦衣卫甲士甲胄鲜明,手持仪仗卤簿,从丹陛一直排到奉天门外。 朱由检带着百官来到圜丘,也就是后人口中的天坛,要先祭天。 明代祭祀制度相当繁琐,早在一个月礼部就奉上有关这次祭典的走本,朱由检看完觉得事情太多就把很多步骤省略了。 比如祭祀前三十天,皇帝要去牲棚看祭天牲畜的喂养情况,皇帝去完,大臣轮流去,每天要有一位,以表示隆重和虔诚。 朱由检每天正事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看牲口喂的如何。 并且大明皇帝要祭典的神还不止一位,总共有:天、地、日、月、风、雷、谷、云、雨、社稷,还有祖先。 很多大神要在一年的不同时候祭典,要按照正常流程走,祭完一位大神,大半天都过去了,朱由检索性都省了集中到一天来做。 若不是为了安定人心,他连这一天都不想浪费。 在天坛大祀殿祭完天之后,赶紧去安定门外的芳泽祭地,之后分别是朝阳门外的朝日坛,阜成门外的夕月坛等好多。 天地日月等大神都弄完了,最后来到太庙。 仪礼司的官员奏起中和韶乐,尚宝司捧着御宝前行,导架官在前引导,朱由检迈步行进太庙。 太庙中由高到低供奉着几十个牌位,最顶上一位是朱元璋五世祖朱仲八。 第二行是朱元璋的其他几位祖先,老朱则是第三排第一位,太子朱标和建文帝紧随其后,之后是后来的大明皇帝们。 朱由检接过一支燃着的香束,毕恭毕敬的插在紫气缭绕的香炉里,接着后退三步。 鞠躬、奏乐、行礼。 一套流程下来天已经黑了,朱由检回到养心殿已经是半夜,今天百官是不用处理公务,各部留下一些当值官吏在值房,其他人各自回家。 朱由检来到午门上,这里是宫里最高的城墙,足有3795米高,他俯视着华灯璀璨的紫禁城,耳畔似乎听到了爆竹声。 智除魏忠贤 参见:魏忠贤擅政 天启帝临死前叮嘱崇祯帝说,魏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 [53] 当时,魏忠贤以司礼秉笔太监提督东厂。魏忠贤的亲信田尔耕为锦衣卫提督,崔呈秀为兵部尚书。朝廷内外遍布魏忠贤的死党。 [54] 崇祯帝即位后,魏忠贤不敢公然加害崇祯帝。崇祯帝在入宫当天,一夜未眠,取来宦官身上的佩剑以防身 第261章 内外勾连 第二天一早,朱由检早早起来,用过早膳后在宫女的服侍下穿上一身冕服。 穿好后朱由检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张开双臂前后看了下,此事他头戴通天冠,身穿方心曲领的赤色绛纱袍,脚上穿赤舄鞋。 朱由检对为他理平褶皱的宫女们笑道:“穿上这身衣服,朕像不像要去走马京城的状元郎?” 一名宫女道:“不像,倒像天上的神仙。” “哈哈哈,行了,弄得差不多了。” 朱由检走到殿外,穿着皂领缘青罗衣的文武百官已经来到午门前站好,两侧的锦衣卫甲士甲胄鲜明,手持仪仗卤簿,从丹陛一直排到奉天门外。 朱由检带着百官来到圜丘,也就是后人口中的天坛,要先祭天。 明代祭祀制度相当繁琐,早在一个月礼部就奉上有关这次祭典的走本,朱由检看完觉得事情太多就把很多步骤省略了。 比如祭祀前三十天,皇帝要去牲棚看祭天牲畜的喂养情况,皇帝去完,大臣轮流去,每天要有一位,以表示隆重和虔诚。 朱由检每天正事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看牲口喂的如何。 并且大明皇帝要祭典的神还不止一位,总共有:天、地、日、月、风、雷、谷、云、雨、社稷,还有祖先。 很多大神要在一年的不同时候祭典,要按照正常流程走,祭完一位大神,大半天都过去了,朱由检索性都省了集中到一天来做。 若不是为了安定人心,他连这一天都不想浪费。 在天坛大祀殿祭完天之后,赶紧去安定门外的芳泽祭地,之后分别是朝阳门外的朝日坛,阜成门外的夕月坛等好多。 天地日月等大神都弄完了,最后来到太庙。 仪礼司的官员奏起中和韶乐,尚宝司捧着御宝前行,导架官在前引导,朱由检迈步行进太庙。 太庙中由高到低供奉着几十个牌位,最顶上一位是朱元璋五世祖朱仲八。 第二行是朱元璋的其他几位祖先,老朱则是第三排第一位,太子朱标和建文帝紧随其后,之后是后来的大明皇帝们。 朱由检接过一支燃着的香束,毕恭毕敬的插在紫气缭绕的香炉里,接着后退三步。 鞠躬、奏乐、行礼。 一套流程下来天已经黑了,朱由检回到养心殿已经是半夜,今天百官是不用处理公务,各部留下一些当值官吏在值房,其他人各自回家。 朱由检来到午门上,这里是宫里最高的城墙,足有3795米高,他俯视着华灯璀璨的紫禁城,耳畔似乎听到了爆竹声。 智除魏忠贤 参见:魏忠贤擅政 天启帝临死前叮嘱崇祯帝说,魏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 [53] 当时,魏忠贤以司礼秉笔太监提督东厂。魏忠贤的亲信田尔耕为锦衣卫提督,崔呈秀为兵部尚书。朝廷内外遍布魏忠贤的死党。 [54] 崇祯帝即位后,魏忠贤不敢公然加害崇祯帝。崇祯帝在入宫当天,一夜未眠,取来宦官身上的佩剑以防身 第262章 共同登舰 贵英恰一行冲到近前逐渐放缓马速,等到了城门前已经彻底停下,纷纷翻身下马,首领贵英恰带着几名亲随,被几名神枢营监视着来到近前。 随着他们一行人的走进,朱由检下马朝他们走去,他的目光被贵英恰一侧一名神枢营将官吸引。 这名将官也就是三十上下,头戴碟形盔,头上插着一面红色三角小旗,头盔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相貌英武不凡,手里握着一柄柳叶刀,迈着矫健的步伐向前快速走着。 目光斜视着身边的贵英恰,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有他相护,让他感到十分安全。 这名将官就是朱由检临时拉来凑人场的卢象升,卢象升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想什么,披坚持锐,那威武的气度足能震慑四方宵小。 贵英恰走到前边看着朱由检的一身打扮,说着一口蒙古话,旁边的一名蒙古人翻译道:“哈!你很不错,我听说明朝的皇帝都像你们的婆娘一样整天不出门,你比传言中强多了。” “大胆!”卢象升一声暴喝,抽出一截刀刃,对贵英恰怒目而视。 朱由检抬手拦下他,走到贵英恰面前,凑到他肩头闻了闻,然后说道:“朕听说你们草原人一生只洗两次澡,一次出生,一次死亡,看来传言是真的。” 或许有些蒙古牧民一生只洗两次澡,但作为黄金家族的女婿,贵英恰自认还是很注意卫生的,尤其是今早特意换了身干净的袍子。 他有些生气:“听说你们明朝人打仗,就是伸出脖子让我们草原儿郎砍,看来也是真的了。” 朱由检眸光一冷,打嘴仗都不用翰林院的老爷们上,他就能把这蛮子怼的哑口无言,但他没那个心思:“朕把你们汗王当朋友,但如果你们的汗王是派你来示威的话,那你成功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贵英恰不由怒气,要换成以前他已经怒目而视,可现在。 有心发怒,奈何形势别人强,不得不低头。 他后退一步,单膝跪地,左臂贴在身前,左臂攥拳碰到右肩,“明朝皇帝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礼。” 倒还有点脑子,他要真敢这么回去,林丹汗听说因为他为了逞口舌之利,而把大事都忘了,就算是亲妹夫,也不会饶了他。 朱由检单手扶起他,“朕已经准备好了酒宴,不管你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朕自会洗耳恭听。” 朱由检与贵英恰并骑来到宫中,建极殿内已经摆好桌椅,汉、蒙两方人员分别坐在左右两侧。 众人落座后,一个个身穿袄裙的宫女将美食美酒送到各人桌上。 每人面前的餐桌都不大,除了三荤三素外,酒坛也只能放到一边,六个菜对朱由检来说也是难得会吃一次。 待酒菜上完,然后宫女们端上铜盆清水,众人各自洗完手,或者再用清水擦试一下脸后,随着乐声响起,朱由检率先举杯:“蒙古使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朕先举杯为各位接风。” 第262章 共同登舰 贵英恰一行冲到近前逐渐放缓马速,等到了城门前已经彻底停下,纷纷翻身下马,首领贵英恰带着几名亲随,被几名神枢营监视着来到近前。 随着他们一行人的走进,朱由检下马朝他们走去,他的目光被贵英恰一侧一名神枢营将官吸引。 这名将官也就是三十上下,头戴碟形盔,头上插着一面红色三角小旗,头盔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相貌英武不凡,手里握着一柄柳叶刀,迈着矫健的步伐向前快速走着。 目光斜视着身边的贵英恰,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有他相护,让他感到十分安全。 这名将官就是朱由检临时拉来凑人场的卢象升,卢象升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想什么,披坚持锐,那威武的气度足能震慑四方宵小。 贵英恰走到前边看着朱由检的一身打扮,说着一口蒙古话,旁边的一名蒙古人翻译道:“哈!你很不错,我听说明朝的皇帝都像你们的婆娘一样整天不出门,你比传言中强多了。” “大胆!”卢象升一声暴喝,抽出一截刀刃,对贵英恰怒目而视。 朱由检抬手拦下他,走到贵英恰面前,凑到他肩头闻了闻,然后说道:“朕听说你们草原人一生只洗两次澡,一次出生,一次死亡,看来传言是真的。” 或许有些蒙古牧民一生只洗两次澡,但作为黄金家族的女婿,贵英恰自认还是很注意卫生的,尤其是今早特意换了身干净的袍子。 他有些生气:“听说你们明朝人打仗,就是伸出脖子让我们草原儿郎砍,看来也是真的了。” 朱由检眸光一冷,打嘴仗都不用翰林院的老爷们上,他就能把这蛮子怼的哑口无言,但他没那个心思:“朕把你们汗王当朋友,但如果你们的汗王是派你来示威的话,那你成功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贵英恰不由怒气,要换成以前他已经怒目而视,可现在。 有心发怒,奈何形势别人强,不得不低头。 他后退一步,单膝跪地,左臂贴在身前,左臂攥拳碰到右肩,“明朝皇帝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礼。” 倒还有点脑子,他要真敢这么回去,林丹汗听说因为他为了逞口舌之利,而把大事都忘了,就算是亲妹夫,也不会饶了他。 朱由检单手扶起他,“朕已经准备好了酒宴,不管你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朕自会洗耳恭听。” 朱由检与贵英恰并骑来到宫中,建极殿内已经摆好桌椅,汉、蒙两方人员分别坐在左右两侧。 众人落座后,一个个身穿袄裙的宫女将美食美酒送到各人桌上。 每人面前的餐桌都不大,除了三荤三素外,酒坛也只能放到一边,六个菜对朱由检来说也是难得会吃一次。 待酒菜上完,然后宫女们端上铜盆清水,众人各自洗完手,或者再用清水擦试一下脸后,随着乐声响起,朱由检率先举杯:“蒙古使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朕先举杯为各位接风。” 第263章 国之重器 主要的事没问题了,贵英恰心里就有底了,一杯杯烈酒下肚,在大部分问题上对朱由检有问必答。 朱由检问的也都是林丹汗身体如何,林丹汗唯一的儿子,年仅2岁的额哲小王子最近好不好之类的,再就是些草原上的风土人情。 他也试探性问了些敏感话题,贵英恰都含糊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吃得差不多了,贵英恰等人都喝成了酒鬼,被宫人们搬到车上,运去礼部驿馆。 而自始至终,朱由检喝的都是葡萄汁,待酒宴结束,他带人来到北镇抚司里的一处小院外。 小院门口贴着封条,院门前有20名全副武装的警旗卫官兵把守, 这处院落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四合院,反常的是,院中的几颗梧桐树下居然拴着几头牛。 说出去都没人信,连鬼都怕的北镇抚司里居然养牛,可事实就是如此,有些牛似乎很痛苦,哞哞的叫着。 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些牛身上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是母牛,乳i房上多少都有些溃疡。 它们中的一个是锦衣卫从大兴郊外的一个村庄里发现的,本来只是一头牛有溃疡,锦衣卫又牵了几个都被感染了,确定是皇上要找的。 两个锦衣卫力士被他们叫的不耐烦了,走出来给他们加了点碎草料,这两名力士脸上带着病态的 红晕,脸上分布着十几个红疹,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原地倒下。 这是在朱由检的牵头下,大明的另一样武器,天花。 在1976年,天花疫苗问世之前,天花都死亡的代名词,在16-18世纪,天花几乎占领了世界各地,全球有超过60全球人口遭受天花的威胁。 在前世的时候,天花已经被人类消灭了,但种痘的名字很多人从小就听过,具体怎么种植,朱由检不知道,但可以参考宋朝时期就出现的人痘法。 人痘法,是以得天花之人的痘疮来给未得病的人接种,这种方法不但极其容易感染,而且效果也不佳。 有着人痘法的借鉴,朱由检对搞出牛痘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朱由检来到小院外,让几个小太监隔着院墙朝里边喊:“十三爷,皇上来看你了。” 几秒种后,院里就传来一阵招呼声:“来了。” 随着声音传出,一道黑色身影猛地跃上两人高的墙壁,黑影刚跳上来没站稳差点掉下去,等稳定身形像像青蛙似的蹲在墙上。 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颔下无须,双眸透亮,长相阴柔,身上的黑袍上绣着云纹,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只是脸上、脖子上的疹子和病态的酡红让他看上去很虚弱,尤其是左脸颊有几个疹子已经恶化为脓包,看着很恶心。 此人是锦衣卫十三太保里位置最小的十三太保,十三太保代表锦衣卫的核心权力组织,他们不是按照年龄排序,而是按加入时间。 上墙后十三太保有气无力的对朱由检道:“臣已染重疾,请陛下恕臣不能行礼。” 第263章 国之重器 主要的事没问题了,贵英恰心里就有底了,一杯杯烈酒下肚,在大部分问题上对朱由检有问必答。 朱由检问的也都是林丹汗身体如何,林丹汗唯一的儿子,年仅2岁的额哲小王子最近好不好之类的,再就是些草原上的风土人情。 他也试探性问了些敏感话题,贵英恰都含糊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吃得差不多了,贵英恰等人都喝成了酒鬼,被宫人们搬到车上,运去礼部驿馆。 而自始至终,朱由检喝的都是葡萄汁,待酒宴结束,他带人来到北镇抚司里的一处小院外。 小院门口贴着封条,院门前有20名全副武装的警旗卫官兵把守, 这处院落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四合院,反常的是,院中的几颗梧桐树下居然拴着几头牛。 说出去都没人信,连鬼都怕的北镇抚司里居然养牛,可事实就是如此,有些牛似乎很痛苦,哞哞的叫着。 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些牛身上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是母牛,乳i房上多少都有些溃疡。 它们中的一个是锦衣卫从大兴郊外的一个村庄里发现的,本来只是一头牛有溃疡,锦衣卫又牵了几个都被感染了,确定是皇上要找的。 两个锦衣卫力士被他们叫的不耐烦了,走出来给他们加了点碎草料,这两名力士脸上带着病态的 红晕,脸上分布着十几个红疹,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原地倒下。 这是在朱由检的牵头下,大明的另一样武器,天花。 在1976年,天花疫苗问世之前,天花都死亡的代名词,在16-18世纪,天花几乎占领了世界各地,全球有超过60全球人口遭受天花的威胁。 在前世的时候,天花已经被人类消灭了,但种痘的名字很多人从小就听过,具体怎么种植,朱由检不知道,但可以参考宋朝时期就出现的人痘法。 人痘法,是以得天花之人的痘疮来给未得病的人接种,这种方法不但极其容易感染,而且效果也不佳。 有着人痘法的借鉴,朱由检对搞出牛痘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朱由检来到小院外,让几个小太监隔着院墙朝里边喊:“十三爷,皇上来看你了。” 几秒种后,院里就传来一阵招呼声:“来了。” 随着声音传出,一道黑色身影猛地跃上两人高的墙壁,黑影刚跳上来没站稳差点掉下去,等稳定身形像像青蛙似的蹲在墙上。 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颔下无须,双眸透亮,长相阴柔,身上的黑袍上绣着云纹,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只是脸上、脖子上的疹子和病态的酡红让他看上去很虚弱,尤其是左脸颊有几个疹子已经恶化为脓包,看着很恶心。 此人是锦衣卫十三太保里位置最小的十三太保,十三太保代表锦衣卫的核心权力组织,他们不是按照年龄排序,而是按加入时间。 上墙后十三太保有气无力的对朱由检道:“臣已染重疾,请陛下恕臣不能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