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一世无双》 第1章 堕仙 哪吒被父亲的玲珑宝塔镇住,从窗口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处斩妖台上,站着一个纤细的、孤零零的身影,那是即将被削去神力贬下凡间承受千年轮回之苦的帝女昊倾城。 震卦祭出,天雷即将引来。 皇长兄昊千秋——当今天地共主、第二十九世天帝,亲自监临行刑。 天边已开始雷声滚动,漫天风起,昊倾城身披枷锁,脸色平静,白色裙裾翩跹,墨色长发随风飞扬。 不久之前,她也是天地共主,第二十八世天帝,开天辟地第一女帝。 父皇当时传位于她,实属意料之外。 按理说,应是皇长兄昊千秋。 但父皇并非按牌理出牌之人,加之又偏爱于她,悉心栽培千载,欣慰于她的冰雪聪明、有经天纬地之才,如此安排,也有他的道理。 只是一直以来的成见,使得他的这个决定显得不可思议——帝位作为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似乎专属于男性。 但父皇曾对臣下说过:“凡举贤任能,有为天地立心之志,无论男女,当用之!” 传位诏书下达之时,父皇亲笔题字:“女子如水,当惠泽天下,望汝不负为父所望!” 如今,父皇卸位后逍遥于三界之外,不再过问政事。 对于父皇如此另辟蹊径,昊千秋不仅极其不服气,而且非常气愤,如果是传位于其他兄弟也就算了,但是传位于一个女子,这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情,简直离谱至极。 原本他还寄希望于朝中大臣会反对此事,但令他惊讶的是,朝中大臣竟立场出奇地一致,无人提出反对。 昊倾城即位,开女帝位之先河。 按照惯例,只有天帝的后世子孙,方可承继帝位。 也就是说,昊千秋极其子孙后代,自此与帝位无缘。 即位后的昊倾城,算仙龄也到了婚配的岁数,一直处于退隐状态的生母皇太后重新出山,为她筹办起了婚事。 这下可好,朝中各方势力纷纷开始了各自的盘算,这是一桩不错的联姻,争相引荐各自族中的适龄公子。 托塔天王李靖,家有三子,大子金吒、二子木吒皆已到婚配年纪,三子哪吒……当年在陈塘关因杀死东海龙三太子敖丙一事,已自戕谢罪,肉身尽殁,如今代之以莲藕之躯,七情六欲皆断绝,若论婚娶,还是就此罢了。 与殷夫人商量此事,关于举荐大子或是二子的问题,最后决定都举荐上去,由皇太后与女帝定夺。 昊倾城对婚事并不热衷,只道是各方趁此联姻之机巩固族人的地位而已,对呈上来的公子画像名帖,没一个看上。 皇太后见此情形,对她语重心长道:“好歹先选定一个,以延续血脉,不然他日帝位恐要易位于旁人!” 皇太后加重了“旁人”字眼的语气。 “兄弟间互继帝位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如今我以女儿身承继帝位,已是开天辟地未有之事,着实难为皇长兄,如若我终身未嫁,待到卸位之时,便传位皇长兄,以了却他夙愿!”昊倾城说。 皇太后听了大惊失色:“皇儿啊,说甚呢!事情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又怎会终身未嫁?” “儿臣目前并无中意之人,想来以后也未必会有,儿女之情,于儿臣来讲,可有可无!”昊倾城说。 “切莫胡言乱语,你拿不了的主意,就让为娘替你做主!”皇太后拍拍她的手,宽慰道,“皇儿啊,你就放心,娘是过来人,保准为你选到称心如意的郎君!” 昊倾城不再反驳,由着母亲为她筹备。 一日,昊倾城批罢奏折,外出散心,并决定顺路去看看母后。 途经御花园,见一小孩在花式踢毽子。 昊倾城以为是哪个还未见过面的小皇子,便走上前去打招呼。 “小兄弟,你是哪位娘娘的小公子呀?”昊倾城问。 小孩停下,转头望她,大大的眼睛,面如傅粉、唇似涂朱,额上有道红纹,用红绸带梳着两个总角。 “我不是宫里的人。”小孩回答道。 “哦?那你是谁呀?”昊倾城又问。 “在下哪吒,随父亲托塔天王李靖进宫商量要事!”小孩拱手作揖,煞有介事道。 昊倾城被他的举动逗乐了,说道:“哦,原来你就是哪吒三太子!” 哪吒放下手,仰头望着她。 昊倾城蹲下身来,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这踢毽子,不同你父亲一起进去商量要事吗?你也是朝臣中的一员啊!” “父亲找皇太后商量陛下的婚事,让我在这儿等!”哪吒说。 “这样啊!”昊倾城明白了,想了想,决定暂缓去看母后,对哪吒道,“现在也没什么事,要不咱俩踢毽子!” 哪吒听了,眼里放出光来,正嫌一个人玩有点无聊,故而开心道:“好呀!” 毽子被抛起,“接住了!”哪吒飞起一脚,毽子急速飞向昊倾城。 昊倾城扬起长袖,削弱毽子带来的强劲气流,一个转身,鹅黄色的衣袂翩跹,一脚踢出,毽子调转方向,急速飞向哪吒。 长河落日,两个人就这样一来一回踢着毽子,直到李靖过来。 回去后,哪吒被训斥了一顿,李靖教训他怎可放肆,不知道那是陛下吗?还踢毽子,不知道自己这不知轻重的蛮劲有可能伤到陛下吗? 殷夫人过来护崽,好说歹说,此事暂告一段落。 昊倾城的婚事还是迟迟未决,皇太后都着急坏了,有意举荐族中公子的朝臣们也是无奈。 昊千秋见此情形,逐渐计上心来。 全然不觉危机潜伏的昊倾城,自从与哪吒在御花园踢了毽子后,与之成了莫逆之交。 除了在朝堂之上,私底下,两个人完全不计身份,有种小大孩似的感觉。 直到有天,来了只猴子,讨要说法,大闹天宫。 众仙班、天兵天将被打得四散逃开,在猴子逼到昊倾城面前时,哪吒上前,用火尖枪格挡掉猴子的金箍棒,却被猴子一个反击,小小的身躯被弹飞好远。 猴子抡着金箍棒,快要打到昊倾城时,一阵火光袭来,将猴子击飞出朝堂。 站在昊倾城面前的少年,黑红朝服,总角散开,红绫绕身、手握火尖枪、脚下风火轮烈焰炎炎。 哪吒不知何时,竟化成了少年人的身形。 猴子再次回来,哪吒脚一蹬地,腾跃而起,一道火光冲天,迎向袭来的猴子。 两人半空中对决,只看得见飞速划来划去的火光和金光。 猴子拔下毫毛,一吹气,变出好几个分身,朝下边昊倾城站着的地方蹿去。 哪吒连忙扔下猴子,向下飞去,在猴子变出来的分身袭向昊倾城之前,一把将她拦腰抱起,避过猴子分身打出的一棒。 猴子嬉笑着降落,收回毫毛,说道:“原来是一对神仙眷侣,俺老孙也不为难你们了,只要让那天帝老儿出来,好说好说!” “阁下找的可是家父?”昊倾城说,“家父已卸位云游四方去了,如今朝中事务由小女子主持!” “哦?”猴子略微惊讶,看了看昊倾城,“难不成如今的天帝竟是个女娃娃!” “阁下所为何事,不妨说与我听!”昊倾城说。 猴子眨眨眼,挠了挠后脑勺,然后说道:“罢了!俺老孙不好为难一个女娃娃!原先那天帝老儿,俺老孙自个儿找他去!”说着腾云驾雾一溜烟飞走了。 逃散的众仙班重新聚拢来。 只听李靖严厉道:“哪吒!” 哪吒这时才发现自己还拽着昊倾城的手,连忙放开,拱手后退。 “哦,李大人,今日多亏令郎护驾有功!”昊倾城说。 “陛下谬赞,犬子多有冒犯了!”李靖拱手道。 那天之后,哪吒虽又回复到小孩的样子,私底下他们却不再似先前那样小大孩似的相处,在她面前,哪吒倒多了些拘谨。 昊倾城也是无奈,好不容易多了个能与之如同平辈间相处的人,最后还是要复归到君臣的层面上来。 她自己没意识到,除了批阅奏章、商讨政事之外,闲时原本的琴棋书画消遣,竟不知不觉变成了发呆的时光。 回到当下,斩妖台上空,乌云密布,闪动着的天雷已经就绪,等着积蓄最后的能量,就此劈下。 帝女昊倾城,有失女徳,不再配天帝位,着其退位,贬黜凡间,生生世世备尝世间女子遭遇之苦,钦此! 这是昊千秋赐给他这个皇妹的罪名。 昊倾城最后看了宝塔那边一眼,万道雷霆劈下,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白光。 哪吒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宝塔,但依旧无济于事。看着天雷劈下,淹没了她的身影,什么都做不了,他蜷着身子痛苦地捶打着地面。 难道真的就此别过了吗? 天雷渐渐止住,斩妖台上,昊倾城脸朝下趴在地上,似乎没了意识。 “来人,将她扔下凡间!”昊千秋下令。 这时,昊倾城身上忽然飘出一缕缕黑色的烟气,她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正对着昊千秋,原本绝美的容颜有一半边的脸开始狰狞成一种魑魅魍魉般的形态,她踉跄着缓慢站起,白色的衣裙随着身上飘出的黑色烟气逐渐晕染成墨色,并绘出一道道四爪金蟒。 众人先是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继而有人喊道:“不好,她堕仙了!” 昊倾城轻而易举地挣断枷锁,纵身向前一跃,纤纤玉指呈铁青利爪,直逼昊千秋。 昊千秋大惊失色。 “父亲!”哪吒喊道。 李靖收了宝塔,放出哪吒。 一道火光横亘在昊倾城与昊千秋之间,昊倾城被迫后退。 火光消退,哪吒挡在昊千秋前面。 昊倾城看了哪吒一会儿,忽而露出邪魅一笑,身子往后一倾,跌落云端之下。 哪吒急忙往前一跃,没有来得及抓住昊倾城。 云下,昊倾城任由自己向下跌落。 这时,飞赶而来的观世音菩萨,见此情形,说道:“帝女这是要往阿修罗道去,快截住她!” 哪吒毫不犹豫跟着跳下,同时甩出混天绫。 第2章 阿修罗 轮回有六道,一曰天道,二曰人道,三曰阿修罗道,四曰地狱道,五曰饿鬼道,六曰畜牲道。 此番昊倾城往阿修罗道坠去。 阿修罗,非神、非鬼、非人,佛教护法神天龙八部之一,亦正亦邪,有天人之福,却无天人之德,虽也信奉佛法,但有嗔恨之心,易怒好斗、骁勇善战,终非善类。 昊倾城腰际被混天绫缠绕,另一头哪吒用力往上一拽,昊倾城被一下子带上,落入哪吒怀中。 风火轮火光喷涌,哪吒带着昊倾城往云端上升,但是一股拉力直将他们往下拽。 “没用的,放手!”昊倾城说。 哪吒紧搂住她,风火轮发出轰鸣,极力与那股拉力抗衡。 “放手!”昊倾城又说了一遍。 “不放!”哪吒说。 “难道说,你要把我带回去交给皇长兄处置吗?”昊倾城说。 “不是!”哪吒说。 “那你能怎样?”昊倾城说。 哪吒不说话了。 是呀,他想不出能怎样。 那股拉力越发强劲,风火轮渐渐抗衡不住。 “为什么是阿修罗?”哪吒问她,“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我怎会不知道,只是天下之大,却已无我容身之处,我只能去那里!”昊倾城说。 “此番前去,永无回头的可能!”哪吒光火道,“你就这样抛下所有,甚至连我们的……感情都不顾了吗?” 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昊倾城抓着他衣服的手指紧了紧。 “跟我回去,凡间一千年的轮回对你来说很快就过去了,你不必有任何的顾虑,我一世一世地跟着你,拼了命也会护你周全!”哪吒说。 昊倾城看着他,凄然一笑道:“凡间女子最无奈的,莫过于终其一生,无才是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皇长兄要我承受此等苦楚以昭示女德,又岂会让你跟在我身边护我周全?且不说一千年后我能否回归天庭,就算能回,恐怕也已面目全非,再也不是与你初见时的样子……” 哪吒定定地看着她,竟一时语塞。 拉力持续往下拽,风火轮终究支撑不住。 “那我跟你一起,你去哪我就去哪!”哪吒说。 昊倾城心里一惊,用力想要推开哪吒。 哪吒不为所动,紧抱住她,一起顺着拉力往下落去。 “你疯了?”昊倾城怒道。 “彼此彼此!”哪吒说。 昊倾城看到李靖领着天兵天将前来,她凝聚起剩下的所有神力,汇聚于掌间,双手用尽全力将哪吒推开。 混天绫仍缠在她的腰际,哪吒顺势紧拽住混天绫的另一端,稳住身形。 “李大人,莫让令公子也入了阿修罗道!”昊倾城说着挣脱了混天绫,急速往下跌落。 哪吒急忙踏着风火轮追去。 “哪吒!”李靖掷出玲珑宝塔。 哪吒避无可避,再次被宝塔镇住。 宝塔变小回到李靖手中。 眼看着昊倾城飘逸的身影渐次渐远,哪吒从窗口看到李靖身边的太乙真人,喊道:“师父,快放我出来!” 太乙看了看一旁的李靖。 “叫师父也没用,你休想胡来,且乖乖回去呆着!”李靖说道,又转向一旁的太乙真人,将宝塔递予他,“有劳道长看好犬子,待在下前去抓回帝女!” 哪吒一听急了。 李靖率天兵天将追赶昊倾城去了。 这时,宝塔里的哪吒对太乙道:“师父,你快丢开宝塔,徒儿要发力了!” 太乙真人一愣,不解道:“徒儿你这是要干嘛?” 还没容他再考虑,便觉出手上的宝塔有种异样的能量,透露着一股暴虐,赶紧丢开。 只听“轰”的一声爆响,一阵火光冲天,哪吒竟破塔而出,直奔急速坠落的昊倾城而去。 “哪吒!”太乙真人也追了上去。 见到哪吒,李靖也吃了一惊。 在哪吒快要接近昊倾城时,太乙抛出一个金圈,念了句咒语,圈子化成一道道金色光束围绕住哪吒,织成牢笼状,随着太乙一声“收!”汇聚在哪吒的脖子处,再次收束成圈子。 哪吒的身子顿住,双手抓住圈子挣扎着,少年人身形化回小孩的身体。 太乙过来接住哪吒,但哪吒缓过劲来后,甩开他,从他手上蹦下,超过李靖他们朝昊倾城追去。 “这傻小子简直要疯了!”太乙无奈道。 云端之上,昊千秋与观世音菩萨以及众仙班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朕还是低估了这个皇妹,阿修罗界虽隶属六界,名义上统归天庭管辖,实则并不受制于天庭!”昊千秋说,“一旦她成功进入阿修罗道,依然得享天人之福,却不必遵行天人之德,而且对朕而言,未尝不是道心腹大患!” 众仙班面面相觑,都是一副看破不点破的样子。 “大士可有什么办法?”昊千秋转向观世音菩萨问道。 他的心里正在奇怪为何观世音菩萨只静观而不出手。 “阿弥陀佛!阿修罗虽非天人,但亦是我佛护法神天龙八部之一,帝女此番去往阿修罗道,也算是归依我佛门,请恕贫僧不便干涉!”观世音菩萨合掌道。 昊千秋皱了皱眉,然后冷着脸向下吩咐道:“宣杨戬!” 经过九重天,昊倾城落于一片荒原之上。 哪吒和太乙随之而到。 昊倾城转过身来,对他们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请回!” “我不走!我说过了你去哪我就去哪!”哪吒不容置疑道。 昊倾城半边脸上的魑魅魍魉退去,恢复到先前的容颜,额上现出一道红纹印记,墨色的裙衫渐次褪白,显现出一种既像淡黄又像浅青的颜色,晕开出一朵朵莲花状的图案,整个人看上去较之前更加明艳动人了。 哪吒和太乙看得有点愣住,虽是绝美,却也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昊倾城已完成从天人转化到阿修罗的过程。 阿修罗女极其美艳动人,是比天仙更胜一筹的存在。 “我已不是天人,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请回!”昊倾城说。 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欢迎帝女大驾光临!我等已恭候多时!” 一阵脚步声响起,从迷雾中走出四个身形壮硕彪悍的人形怪物,进而周边聚集了一众长相奇异的人。 阿修罗众出现,为首四个人形怪物就是四大阿修罗王——婆雅稚、罗骞驮、毗摩质多罗、罗睺。 刚才说话者是婆雅稚。 “看这位小兄弟颇有我族类的潜质,是否也考虑加入阿修罗行列呀?”罗骞驮说。 “呵,他是天庭之人,要加入我族类,必须堕仙,或是死过一回!”毗摩质多罗说。 “他本身就是火象体质,堕仙倒不必了,只须死一次就行!”罗睺说。 只听昊倾城语气淡然道:“阁下们说笑了!” 婆雅稚笑道:“帝女终究是不忍心,你们莫要再打趣这位小兄弟了!” 太乙见此情形,劝哪吒道:“徒儿呀,咱们先回去!这件事情回去再从长计议,啊!” 哪吒望着昊倾城,大眼睛里写着不甘。 这时,李靖带着天兵天将赶到,还有平时不怎么见得到的杨戬。 昊倾城看向杨戬,不禁微微扬起嘴角。 看来昊千秋猜到了她的企图,出动杀手锏杨戬,一场恶战怕是在所难免,皇长兄说什么也要将她揪回去,以绝后患。 她不惜堕仙遁入阿修罗道,与四大阿修罗王达成协议,如若他日助其夺回帝位,作为交换,她便为阿修罗铲平帝释天。 阿修罗有美女无美食,帝释天有美食乏美女,双方相互嫉妒,相互攻伐。因帝释天属天众,阿修罗虽能征善战,却逊在筹谋不足,故始终处于下风。听闻帝女有意借阿修罗力量,助其重夺帝位,又感念于帝女的经天纬地之才,可助力大破帝释天,双方便结成同盟,达成此项协议。 “陛下有令,着我等前来,捉拿帝女归朝!”李靖说道。 “陛下怕是晚了一步,帝女如今已属阿修罗之列,天庭无权再将人带走!”婆雅稚说。 “阁下此话当真?”李靖说。 “当真!”婆雅稚说。 “好,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气!”李靖说。 太乙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 “大人呀,对方尽是一群亡命之徒,真要硬刚,怕是我方吃亏的多呀!”太乙对李靖小声道。 身旁一道火光燃起,哪吒解锁项上金圈化成少年人形态,火尖枪凭空出现于手中。 太乙惊讶:“咦,你怎会解开的?” “您这圈子的咒术,并不难破解。”哪吒说。 太乙目瞪口呆。 昊倾城看向哪吒,眼神复杂。 杨戬亮出三尖刀,阿修罗众纷纷蓄势待发。 “看来动手已是在所难免,考虑到都是老部下,帝女想要我等收拾到什么程度?”婆雅稚问昊倾城。 “莫伤了哪吒三太子便是!”昊倾城说。 “呵,好说!”婆雅稚说着大手一挥。 阿修罗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攻势。 “杀!”李靖手一挥,战鼓鸣起,杀声震天,天兵天将如排山倒海之势涌去。 哪吒脚踩风火轮,与杨戬一道冲入阿修罗阵展开厮杀。 第3章 决绝 阿修罗众与天兵天将交汇,双方混战在一起。 阿修罗众极其骁勇,不一会儿,阵势力压天兵天将一头。 哪吒与杨戬的关注点都在昊倾城那边,一路冲杀过去。 四大阿修罗王横亘在昊倾城跟前,观望着眼前的战况。 “不好!”太乙突然喊道。 只见躺倒地上的兵将,无论死伤,都出现了异状,身体先是冒出一股股黑烟,进而逐渐异变,开始呈现出与阿修罗众一样的外形特征。 “他们正在转化!”太乙惊讶道。 婆雅稚发出粗犷的笑声:“凡入我阿修罗界域,除了天龙八部的部众,只要刮破点皮,一个时辰内不及时离开,必定归于我族类!” 天龙八部即是天众、龙众、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 这时,杨戬低头看到自己被划到的手臂上正冒出一丝丝黑烟。 “伤得越重转化得越快,当然,死最快!”罗睺幸灾乐祸道。 正与几个阿修罗众对战的哪吒听到,望了一眼昊倾城那边,挥动着火尖枪拼命,但是阿修罗众都没碰他。 “倒是打呀!”哪吒光火道。 阿修罗众只是闪避着围着他转,并不出手。 帝女说不能伤了哪吒三太子,他们便不动他一根汗毛。 杨戬提着三尖刀,气势刚猛地杀出一条路,直奔昊倾城而去。 他必须在一个时辰内结束战斗,带走帝女。 四大阿修罗王严阵以待,等杨戬接近,首先做出反应的是罗睺,只见他举起巨手,覆障日月之光,天地之间顿时一片黑暗,不见任何光亮。 有股强劲力道直迫杨戬,将他往后冲出老远,用三尖刀插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没等他作出反应,又有股力道袭来。 火尖枪破空而来,将那股力道逼到一边,一声钝响,火尖枪插在杨戬一旁的地面上,火光照亮站在杨戬右前方的罗骞驮。 哪吒冲开阿修罗众,踩着风火轮往四大阿修罗王以及杨戬这边飞速而来,整个人身上燃着熊熊的火光,照亮四周,火尖枪震颤着挣出地面,回到哪吒手中。 杨戬抡起三尖刀,刺向罗骞驮。 哪吒身上的火光炸裂,爆出三头六臂,手握火尖枪,身披混天绫,同时对战婆雅稚、罗睺、毗摩质多罗。 太乙又掷出一金圈,用控火术将其点燃,金圈旋转着变大变宽,火光照亮周围的一切。 已经有一部分死伤的兵将完成了阿修罗转化,他们苏醒过来,站起身像收到命令般,即刻投入对天庭这边的厮杀。 “大人,这样下去我方兵力只有折损的份呀,不如趁早撤离了!”太乙对李靖说道。 “再等等!”李靖看着那边的杨戬击退罗骞驮,转去捉拿昊倾城,另一边三大阿修罗王被哪吒拖住,“待拿住帝女就撤!” 昊倾城轻巧灵活地闪避着杨戬,偶尔过上几招,阿修罗女的力道虽稍逊于阿修罗男,却也不容小觑。 哪吒被婆雅稚击飞出去,撞碎一处石峰,他支撑着坐起,收起三头六臂,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晃了晃脑袋,注意到地上躺着一柄剑。 阿修罗王们没再对哪吒出手,只是站在一边注意着他的动静。 杨戬的三尖刀快要刺中昊倾城时,哪吒拿起地上的那柄剑,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哪吒!”李靖一声怒吼。 太乙连忙挥出拂尘,白丝缠绕住剑身,在哪吒进一步用力之前及时夺下那柄剑。 昊倾城一直冷着的脸此刻神色一惊,抛下杨戬,不顾一切冲向哪吒。 杨戬收起三尖刀,没有趁势追赶昊倾城。 虽然剑被太乙及时夺下,但哪吒还是划破了脖子,鲜血渗出。 昊倾城扑到哪吒身上,用手按住他脖子上的伤口,运气帮他疗伤。 哪吒拉开昊倾城的手,顺势将她抱紧。 “不用管伤口,就让它流,一个时辰后,我也能和你一样了!”哪吒轻声道。 昊倾城想要挣脱,但她越挣扎,哪吒越用力抱紧她,脖子上的血渗得越多,她不敢再多做挣扎。 李靖和太乙赶过来,但被阿修罗们拦住。 杨戬也被阿修罗众团团围住。 “让开!快叫他们让开!”昊倾城对阿修罗王们怒道。 “不行,我们得确保帝女不被趁机带走!”毗摩质多罗说。 “只要将哪吒交还,我等便即刻退兵!”李靖说。 “那烦请将哪吒还予他们!”昊倾城说。 阿修罗王们都面露难色。 罗睺说道:“不瞒阁下,阿修罗界有规矩,凡自愿遁入我族类者,不得拒绝!三太子自愿归入阿修罗行列,恕我等不能横加干涉!” 李靖听了,拔出宝剑,举到脖颈处,说道:“既然这样,李某也和犬子共进退!” 太乙伸手拦住李靖。 此刻,哪吒脖子上的伤口开始冒出黑烟。 昊倾城快要绝望了。 这时,杨戬指尖一弹,一道银光闪过,击中哪吒的某处穴位,哪吒顿时晕了过去。 “帝女退后!”杨戬说。 昊倾城反应过来,放下哪吒,起身后退,阿修罗众护在她的周围跟着后退。 李靖他们赶紧来到昏厥的哪吒身边。 杨戬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伤口冒出的黑烟愈发浓厚,这点伤搁平时很快就自愈了,但阿修罗界域的能量阻止了伤口的痊愈。 “撤!”李靖一声令下,与太乙带着哪吒,和众天兵天将腾云驾雾,逃也似的离开这诡异的地方。 杨戬看了昊倾城最后一眼,也腾云驾雾离去。 昊倾城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她看得出,杨戬一直在对她手下留情。 罗睺挥一挥巨手,黑暗散去,重见日月。 “这位二郎真君似是倾心于帝女!”罗骞驮说。 昊倾城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何以见得?” “二郎真君神力无边,远非我等能及得上,如若不是他有心网开一面,帝女现在怕是要重回斩妖台!”罗骞驮说。 “阁下误会了,他是我二哥,从小便与他练武,虽不是亲哥,却胜似亲哥!”昊倾城说,“二哥只是念及手足之情!” 罗骞驮摇了摇头,却也不再说什么。 “帝女,时候不早,宫殿住处已安排妥当,我们还是回去!”婆雅稚对昊倾城说道。 昊倾城点头,随阿修罗王们与众阿修罗浩浩荡荡回宫。 天庭大殿之上,李靖、太乙、杨戬前来复命。 宝座之上,昊千秋居高临下望着叩拜的三个人。 “哪吒三太子可还好?”昊千秋问。 “承蒙陛下关心,犬子虽仍昏厥,但已无大碍!”李靖禀奏道。 昊千秋点点头,淡淡地说道:“那就好!” “臣等失职,没能将帝女带回,还请陛下责罚!”李靖说。 昊千秋摆了摆手,说:“无妨,毕竟那是阿修罗界域,四大阿修罗王有意留住朕的这个皇妹,又岂是尔等轻易攻破得了的?事已至此,还需从长计议!” “谢陛下明察!”李靖说。 “杨爱卿的伤势如何了?”昊千秋对杨戬道。 杨戬先前手臂上的伤口在离开阿修罗界域后已恢复得差不多,只是血迹染红了整片白色的衣袖。 “回陛下,已无大碍!”杨戬拱手道。 “下次记得换上铠甲出战,切不可掉以轻心!”昊千秋语重心长道。 “谨记陛下嘱咐!”杨戬说。 此次被宣进殿之前,杨戬正与两三友人下棋饮酒赋诗,使者来报时,家丁照例捧出战甲,但杨戬挥一挥衣袖,就这样便装赴战。 李府宅院的一处厢房内,哪吒仍旧昏迷未醒,殷十娘用热毛巾为他轻轻擦拭掉脖子处的血迹。 李靖走进厢房来。 殷十娘擦拭完,将毛巾放回一旁丫鬟端着的木盆里。 “可以了,退下!”殷十娘对丫鬟道。 丫鬟退出厢房。 李靖来到哪吒的床边,轻声问道:“还没醒吗?” “还没!”殷十娘叹了口气。 杨戬从大殿出来,并不着急回去,而是徜徉于雕梁画栋的长廊之上,白衣翩翩,端的是俊逸潇洒。 这一幕偏巧落入坐在不远处假山上一处凉亭的皇太后眼里。 一声叹息后,皇太后幽幽开口自言自语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皇儿自作孽不可活!” 筹谋婚事之时,皇太后首先考虑到杨戬,一来昊倾城自小便与他兄妹相称,知根知底;二来杨戬神通广大,对昊倾城也情深意笃,对稳固帝位再好不过。 只是造化弄人,昊倾城意属李靖的三子哪吒,本来也未尝不可,只可惜三太子本质是个莲藕人,七情六欲皆已断绝,说什么也不可能作为夫婿的人选。 但昊倾城的脾气倔,一旦认定便不会轻易改变,却也不强求,只是迟迟不做决定,任由婚事一拖再拖。 这么一拖,就给了昊千秋可乘之机,直至帝位被夺,昊倾城要被削去神力贬入凡间,承受千年轮回之苦。 昊倾城帝位被夺,哪吒心有愧疚,皇太后的那句话一直萦绕于他的脑海:“如若你一直是个小孩的模样,皇儿也不会沦落至此!” 此刻,梦中人熟悉的脸孔,她曾是他守候的温柔,只是万道雷霆淹没了她的身影,她的半边脸狰狞成了魑魅魍魉,荒原之上,明艳动人的她决绝且遥远。 一滴泪光悄无声息地从哪吒的眼角缝隙滚落。 第4章 意料之外 成功迎入帝女后,阿修罗道重新关闭。 六道中除了天道和人道,其他四道平时不为外界众生所感知,除了有缘之人。 阿修罗道关闭后,不再被其他众生感知。 哪吒坐于廊前,一袭白衣、头发披下,闲看庭前花落。 一连几日,他都是这种状态。不说不笑,一脸漠然。 皇太后到访,李靖与殷十娘一路引其来到哪吒所在的庭院内。 一直木然的、不搭理任何人的哪吒总算有所反应。 “本宫有话须单独与三太子说。”皇太后说。 李靖和殷十娘相互看了一眼,便同随从们一道退下。 院里只剩下两人后,皇太后并不急于开口,而是缓缓踱到哪吒的跟前。 哪吒站起身,对皇太后拱手行了礼。 皇太后打量着哪吒,以往都是见他小孩的样子,并不常见这少年人的模样,现如今近距离观察,便有几分明了她的皇儿为何会陷进这段孽缘。 但见他剑眉星目、人面桃花,既有棱角分明的阳刚,额上红纹与眼角莲纹又衬出几分柔美之气,红棕色的双眸更是勾人心魄。此等男子样貌,足以令任何女子一见倾心。加之哪吒三太子素以文韬武略着称,封神大战中屡立奇功,当真是公子世无双。如此,皇儿倾心相许,也不足为奇。 只可惜,再出色,他终究只是个莲藕人。 “本宫听闻,你曾因杀死东海龙三太子一事而自戕谢罪,如今这躯体是由莲藕化成?”皇太后说。 “不错!”哪吒回道。 “莲藕之躯百毒不侵、对镇魂之术免疫,可如今却破皮流血、受阿修罗界域能量侵蚀,何故?”皇太后问。 哪吒没有即刻回答,而是看着皇太后,眼里有些许的不解和探究。 “这关系到你的生死去留,你照实回答便是!”皇太后说。 据昊千秋身边的天庭总管暗中捎来消息,皇太后得知昊千秋在密谋除掉哪吒,起因当然是哪吒在与阿修罗之战中欲自刎归入阿修罗行列,这可是阵前叛变的性质,理应按军法处置,但碍于李靖的情面,昊千秋在帝位还没完全坐稳之前尚需争取朝中势力支持,故不好在明面上强硬处置,有二心之臣终究不可留。 念及哪吒对昊倾城的情谊,考虑到昊倾城日后重夺帝位需有如此实力过人的赤胆忠心之臣辅佐,皇太后决定保住哪吒。 此刻,面对皇太后如此发问,哪吒沉吟片刻,回答:“因为莲藕之躯转化回了肉身!” 皇太后脸上现出惊异之色。 “怎会如此?”皇太后问。 “自红莲重生之后,七情六欲本已断绝,但在遇见倾城……陛下之后,突然就发生了转化……”哪吒说着移开目光。 不仅如此,重生之后本已无心的他却在与昊倾城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又有了心跳。 皇太后听后着实震惊,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义,让莲藕之躯回复到了肉身。 片刻,皇太后开口道:“你……难道一直以来,你对皇儿……” 哪吒重新看向皇太后,说:“没错,哪吒对倾城陛下,早已倾心仰慕!” 皇太后愣住,守在院外的李靖、殷十娘也愣住。 惊讶过后,皇太后悲怆道:“你为何不早点说出来?那样皇儿也不用遭罪了!” “虽是如此,但太后刚才也提到了,哪吒曾犯下罪责,并且也付出了对等的代价。虽有封神之功,却也摆脱不掉天生犯有一千七百杀戒。”哪吒说,“如此,哪吒认为并非倾城陛下的良配,故而从未敢袒露心事,只希望陛下能另择如意郎君。” 皇太后先是愣愣地看着他,进而有点激愤道:“三太子未免太想当然,竟不知皇儿因你把婚事一拖再拖,以至于将自己陷于孤立的境地,给对手可趁之机?” “千错万错,都是哪吒的错!”哪吒自责道,“哪吒没能考虑周全,让倾城陛下遭此大罪!” 皇太后扭过头去,平缓一下情绪。 片刻,她收起难过,语气恢复平静道:“事已至此,说什么也不可挽回了。本宫此番前来,是要提醒三太子,阿修罗界域自刎一事,陛下颇为不满,往后朝堂之上,三太子务必多长点心眼,切莫再授人以柄!” 说罢,皇太后摆驾回宫。 李靖和殷十娘重新回到哪吒所在的庭院里。 “我问你,玲珑宝塔坚不可摧,如今你是如何能够破塔而出的?”李靖问哪吒。 哪吒沉默不语。 殷十娘满脸担忧地来回看着他们父子俩。 “据太乙真人所说,你当时竟然使用了那个神力,是吗?”李靖继续问道。 “是的。”哪吒回答。 殷十娘捂嘴。 “这个神力竟能冲破玲珑宝塔,实在危险至极!”李靖说,“看来,往后也没什么能镇得住你了!” 哪吒只是看着他。 李靖叹了一口气道:“为父竟不知你也对倾城陛下有意,好在你还能为倾城陛下设想,没越了界。” 殷十娘放下手,担忧地看了看儿子,对李靖道:“儿子有这个念想也不见得是坏事,还能有常人的感情,不是很好吗?” “问题是,正如他所说,天生犯有一千七百杀戒,况且之前还犯了那么大的事!”李靖说。 “都过去了!”殷十娘说。 李靖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对哪吒只说了句:“也罢,往后你好自为之!”说毕,转身出了庭院。 阿修罗界,荒原的尽头有片风景宜人的广袤山谷,一道清澈的宽阔河流蜿蜒着贯穿其中,沿河的岸边分布着一片片田园与一座座屋舍,中央开阔处建有宫殿城堡,还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昊倾城沿着河岸漫步,一群群青年男女嬉笑着欢快地经过她的身边,他们都背着一篓篓刚捉上来的鱼虾蟹贝。 这里与人间的生活并无二致。 风吹过,掀起一阵阵金黄的麦浪;阳光正好,向日葵随风摆动;棉田里一朵朵棉花鼓着白白的圆脸蛋;一畦畦绿油油的蔬菜,一架架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瓜豆,院落和山上花果飘香…… 日暮,炊烟升起,昊倾城回了宫殿。 在她住的地方,完全按照原先天上的风格布置,从宽大的落地窗向外望去,山谷的景色一览无余。 用膳时间,阿修罗侍从捧着一道道美食鱼贯着走进。 “这是帝释天那边今天进奉的美食,帝女慢用!”侍从将美食摆放好后行礼退出。 昊倾城坐下,看着满桌子的食物。 根据不久前的停战协议,帝释天那边每天都给阿修罗进奉美食,而阿修罗则每隔一个月选出一批绝色美女送往帝释天。 一连几天,阿修罗王们着人将帝释天进奉的美食挑最好的送到昊倾城宫里。 满桌子的食物飘着浓浓的咖喱与香料的气息,大多是一些香饭、飞饼、咖喱角、咖喱羊肉、塔利、炒面、唐多利鸡等。 这大概就是帝释天的美食特色,阿修罗好像很喜欢这样的口味,不然也不会老是攻伐帝释天,甚至不惜用自家族类的美人去换。 昊倾城拿起一片飞饼,刚要往嘴里送,忽然看到大门外一列美人经过。 本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昊倾城注意到在这列美人当中,有个女子在流泪,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连忙撩起头纱一角遮脸掩饰,这一举动刚好落入昊倾城眼里。 “外面经过的是什么人?”昊倾城问一旁的侍女。 “回帝女,这是刚选中的美人,明天就要送往帝释天那边!”侍女回道。 “哦!”昊倾城看着门外,那列美人已经走远。 不知为何,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昊倾城却没了食欲。 晚上,宫城里有大型礼佛庙会,阿修罗们聚于众善堂诵读宣扬佛法。 昊倾城应邀前往。 在出到宫门时,她注意到不远处站在树下的一个青年男子。 看装扮是个平民,男子似乎在等着谁,又似乎犹疑不定。 昊倾城再走近一点,看到男子脸上竟有着些许黯然神伤。 没来由地,昊倾城只觉心里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不自觉地想到了哪吒。 她默默地走向男子。 男子见她走近,连忙双手交叉,对她行了个礼:“草民见过帝女!” “冒昧地问一下,阁下似乎在等人?”昊倾城问道。 男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阁下要等的人可是这宫中之人?”昊倾城问。 男子犹豫了下,然后点头。 昊倾城想了想,说道:“今夜庙会,宫人大多准假,阁下要等的人或许可以出宫。” 男子听了,眼神黯淡下来,只听他说道:“她明天就要被送去帝释天那边,应该出不了宫了!” 昊倾城想起方才见过的那列美人中,那个流泪的女子。 “此去经年,怕是难以再相见!”男子说道。 昊倾城脑中忽然闪过坠落时,哪吒对她说的话:“此番前去,永无回头的可能!” “一朝被选入宫中,过往誓言全无再兑现的可能!”男子的语气有着无尽悲伤。 昊倾城眉头轻皱,哪吒的话回响于耳边:“你就这样抛下所有,甚至连我们的……感情都不顾了吗?” 男子反应过来,他对昊倾城再次行礼道:“帝女恕罪,我不该对您说这些话的,草民这就告退!”说着匆忙走开,留下昊倾城站在那儿出神了许久。 第5章 感应 院子里复归平静,哪吒继续在廊前打坐,双眼闭合,集中意念努力想要感应到阿修罗那边,这几天他都在尝试着这样做。 在他昏厥的时候,偶然有了微小的感应,原本可以很快醒过来的,但他有意延迟了,只为集中意念去打通那边。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不知为何,这个声音总在他的脑际间回响。 阿修罗的众善堂盛大庙会上,宏伟庄严的佛像矗立于大殿正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人们在这一天不论阶层等级,任何人都可以向佛说出困惑,佛会一视同仁地给众生答疑解惑。 在佛前,昊倾城与四大阿修罗王的周遭围坐着一众虔诚的阿修罗民众一道听诵。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须精心去处世。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有人问佛:“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遗憾?” 佛说:“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既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 问:“如何让人们的心不再感到孤单?” 答:“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多数人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拥有它的资格。” 问:“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么办?” 答:“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问:“为何人有善恶之分?” 答:“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 问:“如何能静?如何能常?” 答:“寻找自我。” 问:“世间为何多苦恼?” 答:“只因不识自我。” 问:“世事本无常是什么意思?” 答:“无常便是有常,无知所以无畏。” 有人苦恼道:“我的感情总是起起落落。” 佛说:“一切自知,一切心知,月有盈缺,潮有涨落浮浮沉沉方为太平。” 结语:佛把世间万物分为十界——佛,菩萨,声闻,缘觉,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为六道众生。六道众生要经历因果轮回,从中体验痛苦。在体验痛苦的过程中,只有参透生命的真谛,才能得到永生,凤凰涅盘。 悠扬的梵音响起,有歌声在唱着《十戒》: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听着梵唱,昊倾城忽觉心有感应似的,额上的红纹印记微微发烫,脑海中真切地闪过哪吒的脸,但见他双眼闭合、头发披下、一袭白衣。 “倾城!”刚来得及看清她,感应又断开了,哪吒睁开双眼。 一片菩提叶飘落于他的掌中,他抬头,院里的那棵菩提树正长得繁茂。 夜深了,昊倾城的寝殿里还亮着烛火。 案上铺展开一卷经纶,她剪下一段烛火,将经纶点燃,火焰沿着字迹蜿蜒,黑字变成了金字。 昊倾城摘下缠绕在手上的红线,放在经纶上,燃烧着的字迹化作丝丝缕缕熔进红线。 这是她还在天帝位,各方为她的婚事周旋时,月老赠给她的红线,让她看哪个公子觉得中意,就将红线系在谁的手上,保准就此将他的心拴住。 哪吒忽觉左手腕上的红线一阵滚烫,有些许的火苗蹿起,他天生火象,并不怕烧灼,而且不管怎样,他也不会摘下红线,这是倾城赠予他的东西。 倾城陛下当时对他说有个礼物想送他,但不知当送不当送。 他问是什么礼物? 她说是一种可以将人的心拴住一生的东西。 他说这么厉害啊?可以看看吗? 她向他摊开手掌,是一根红线。 他认出了是月老的红线,只觉脸上突然一阵发烫,已经跳动的心涌进一阵甜意。 她对他也有意吗?早前,他就已经先她动了情,剥去利刃,甘为人臣。只是一直以来,他只道她待他如手足,并未表露自己的心意。 “你可愿意接受?”她问。 他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他对她说:“倾城陛下,哪吒只是个莲藕人,七情六欲早已断绝,并非良配,还望深思!” “好,我忘了,你如今是莲藕之躯,也是没有心的,红线怎可拴住你?”她无奈道,“不过,红线可互通消息,无论在哪,有多远,都可以沟通,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戴着它!” 他伸出左手,任她在手腕上系上了那根红线。 哪吒抬起左手,看着腕上的红线,之所以能够感应到那边,莫非与红线有关? 经纶上已经一片空白,昊倾城拿起红线,重新缠绕于右手腕上。 哪吒如此明了的立场,她知道皇长兄不会轻易放过他,如今红线是两人唯一的联结,她将今夜求得的经纶上的佛法烧化了,注入红线,传递到另一边,以期能够庇佑他。 即使落得今日如此境地,昊倾城也未曾后悔,她做的事情,都是遵从本心,不卑不亢。 她对他的一系列转化并不知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会强求,只是无论如何,那个闪耀着火光的少年已经住进了她的心里,她就是喜欢他。 哪吒腕上烧灼着的红线已经熄灭,回复到原先的状态。 曾几何时,朝廷之中暗流涌动,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变数,连哪吒也感觉到了,他一度只管征战杀伐,这种朝政上的东西于他并不甚敏感。 他不是没见过激烈的政局变动,当年助周伐纣,眼看着改朝换代、破旧立新。 只是时下她即将危矣! “倾城陛下,你还没选定哪位公子吗?”他问她。 “你希望我选择他人吗?”她反问他。 他一时出不了声。 经过一番内心纠结后,他还是坚决道:“是,我希望你另觅如意郎君,尽早把婚事定了!” “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最后她还是没有定下婚事。 自古帝王除了须有良臣能将辅佐,外戚的势力支持也必不可少,而这只有通过联姻实现。 昊倾城的婚事迟迟未决,实则已将自己置于一种孤立的境地。 昊千秋先后纳了几位权臣的千金为侧王妃,一步步发展巩固自己的势力,待时机成熟,一朝政变,成功夺取帝位。 哪吒再次眼看着政局变动,他想,他于她而言,终究是个劫数。 昊倾城一夜未眠,鸡鸣时刻,她出现在御膳房。 御厨们已经开工,正在将帝释天今日进奉的美食装盘,见到她,只觉意外。 只见昊倾城拎着一袋辣椒,嘴角挂着浓浓的笑意,走进门来。 日出时分,阿修罗王们如同往常一样,在偏殿入坐,准备用膳。 帝女今日有点迟,还未见她人到来。 正奇怪着,就见昊倾城从门口进来,跟着走进一列手捧食物的侍从。 一阵从未闻过的香辣味瞬间充盈着整个偏殿。 “今日帝释天美食似乎不同于以往?”毗摩质多罗说。 “不是帝释天美食,而是小女特意为各位大王烹制的菜肴。”昊倾城走到餐桌旁坐下。 侍从们将食物一一摆放于桌上,但见满桌琳琅满目、从未见过的别致菜肴,有烤鱼、酸菜鱼、炒螺、炒粉、烤串、香锅、火锅等,全都是辣味。 “帝女亲自下厨?”罗睺惊讶道。 “算是!”昊倾城笑道,“小女照着菜谱指点厨工们完成!” “哦?怎么想着给我们烹制美食了?”婆雅稚问。 “此次浩劫承蒙四位大王出手相救,小女得有一席容身之地,特为大王们准备这天地人间之美味,以表感激之情!”昊倾城说。 四大阿修罗王听了甚是欣喜。 “帝女有心了!”罗骞驮说,“来,咱们快尝尝这天地人间之美味,可不能辜负了帝女的一番心意!” 阿修罗王们纷纷动筷。 昊倾城在一旁观察着他们的反应。根据这几天吃到的帝释天美食,她总结出一点,阿修罗似乎很喜欢香气辣味浓重的口味,所以这次她给阿修罗王们准备了这些香辣味十足的菜肴,按最重口的调味。 果不其然,阿修罗王们反应不同凡响,毗摩质多罗甚至蹦出了九头,口中喷出火来。 “哈哈哈……”婆雅稚粗犷的声音响彻整个偏殿。 “从未辣得这么淋漓尽致!”罗睺感叹道。 “轰”的一下,一颗火球击穿一面墙壁,罗骞驮收回手来,仰天大笑:“哈哈哈本王觉得功力又上了一层楼哈哈哈……” 看他们的反应,确定阿修罗的口味是这样没错了,昊倾城也见惯不怪了,因为某个人曾经也是这种反应。 昊倾城在位时,有次应邀王母娘娘的蟠桃会,哪吒和太乙师徒俩人差点捅了娄子。当时他俩都对蟠桃会上的美味佳肴反应平淡,不知怎的,竟上来一道纯干辣,师徒俩人顿时眼里放光,太乙兴高采烈地夹了辣椒塞给哪吒,只听“轰”的一下,太乙被哪吒喷出的火焰灼成了炭人,哪吒则逃窜到不知去向,留下一串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第6章 阶下囚 不知为何,无论是阿修罗王,还是平民百姓,阿修罗给昊倾城的感觉,总能让她看到哪吒的影子。 昊倾城一大早给阿修罗王们准备这些美食,除了表达感激之情,还有另一层更重要的目的。 在用早膳时,昊倾城与阿修罗王们闲聊。 说到美食,自然少不了帝释天的特色,但阿修罗王们觉得帝女带来的食谱更胜一筹。 “既然大王们喜欢,小女回去便把食谱整理成卷,交给御膳房,足够大王们享用千万年不重样!”昊倾城说。 四大阿修罗王听了甚是欢喜。 “此等美食,只是咱们王庭享用还不够,也得让百姓们得享这天地人间至味才好!”罗睺说。 “这下好了,咱们阿修罗也有了美食!”婆雅稚说。 趁着阿修罗王们高兴,昊倾城有意无意地说了句:“是呀,往后再也不用仰仗帝释天美食而不得不往那边送美人了!” 正对辣椒上头的阿修罗王们觉得言之有理,纷纷拍案而起,大呼总算可以扬眉吐气。 早朝时间,已在等候出发的美人们忽然接到王旨:取消送往帝释天的决定,还她们自由身。 宫门大开,重获自由的美人们走向前来迎接她们的家人。 那位青年男子终于等到自己的心上人,昨日掩面哭泣的美人此刻正笑得如同一朵花儿。 昊倾城站在城头注视着这一切,等到青年男子和那位美人无意间往城头这边看过来时,她已不见。 天庭,朝会上,昊千秋心不在焉地听着大臣们的例行议事。 突然,有人匆忙奔进:“报~陛下,那妖猴又来了!”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就因“齐天大圣”的名号,这些时日尽与那只泼猴在斗法。本来只道是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名小妖,随便派人修理它一下就行,没想到越闹越大,到最后众仙班都束手无策。 “区区一个小妖,竟留着它几次三番惊扰天庭,朕要你们这群饭桶何用?”昊千秋怒道,“这次谁能摆平?” 没人吱声。 昊千秋的目光落在哪吒身上,话说这人还没被派去与那只妖猴周旋过。 又有人来报:“妖猴已打进南天门!” “都没人能够摆平吗?”昊千秋气急败坏道。 眼看着没一个人吱声,这时李靖主动请缨道:“微臣与犬子愿意一试!” 哪吒瞥了眼父亲,李靖还他一个眼神暗示。 “好,李爱卿!朕派巨灵神与你们一道前去!”昊千秋马上说道。 战鼓擂响,战旗飘扬,天兵天将严阵以待,李靖与哪吒父子俩于阵前,俯视下面悬崖上坐着的那只猴子。 猴子头戴紫金七星冠,脚踏藕丝步云履,身披锁子黄金甲,坐于悬崖之上正啃着一只桃子,这是刚从蟠桃园那边摘的,新鲜。 “妖猴,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李靖喊道。 猴子将桃子抛了抛,然后一扬手,将桃子掷出,不偏不倚正中李靖面门,力道之大,差点没将李靖砸下云端去。 哪吒皱了下眉,随即恢复冷漠表情,从一开始,他就一直面瘫着。 “巨灵神,将那只泼猴拿下!”李靖下令。 巨灵神挥起斧子朝猴子所在的悬崖劈下。 猴子纵身一跃,轻巧地落于巨灵神肩膀,如意金箍棒一挥,巨灵神倒下。 “哪吒出战!”李靖下令。 一道火光闪过,哪吒迎战猴子。 猴子认出他来,嬉笑道:“哟,你不是那个天帝女娃娃的相好吗?” 哪吒漠然的表情有所松动。 猴子打量了下他,摇摇头啧啧叹道:“想你曾经也是个飞扬的少年郎,如今看来只不过是那天帝老儿的一个不入流打手罢了,与那群迂腐的神仙没什么两样!” 哪吒被他的这番话戳了一下,挥着火尖枪打将过去。 两个人打了三十几个回合,最后哪吒被猴子打伤撤回。 天庭那边的昊千秋他们一阵骇然,连哪吒也降不住这妖猴。 “还有谁能出战?”昊千秋问道。 没人站出来。 昊千秋那个气呀,这群饭桶,平时就指望不上他们,更别说这个时候。 更让他生气的是,哪吒分明在放水,若换成是他的皇妹,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正当一筹莫展时,太上老君建议请出杨戬。 灌江口,杨戬接到紧急传召。 他并不想出面,不就区区一“齐天大圣”的名号吗?给他不就是了!还真能翻天不成? “二爷还是去看看情况,这妖猴纠缠天庭也着实有段时日了,恐怕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名号那么简单,此番若能摆平,天庭那边也不必再来宣咱们!”一旁的管家劝道。 杨戬觉得有点道理,便同前来传召的人赶去天庭了。 正当猴子得意时,杨戬迎战。 那两人战了三百多个回合,猴子见不敌杨戬,七十二变与杨戬斗法周旋,最后太上老君掷出金刚琢打中猴子的脑袋,杨戬带着哮天犬追上,猴子被哮天犬一口扯住腿跌了一跤,杨戬趁势将猴子按住,捆绑后用勾刀穿了琵琶骨,猴子再也不能变化。 天牢里,哪吒被铁链锁住,与他隔壁牢房的猴子也是同样待遇。 “哈哈哈……天帝老儿终究还是没有放过你!”猴子闲极无聊,揶揄哪吒。 哪吒没有应他,只是盘腿端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不是俺老孙说你,放水也得讲个度,起码打上个几百回合嘛,你那么明显连俺老孙都觉得不妥,何况是天帝老儿!”猴子说他。 阵前失利,故意纵敌,处削肉剜骨之刑,明日午时三刻行刑。 “俺老孙最严重也只不过挨个雷劈,痛快的!你倒好,削肉剜骨,这可是一刀一刀折磨至死的极刑!那天帝老儿与你是有多大的仇呀?”猴子说。 哪吒依然没有应他。 “啊,俺老孙忘了,你是女娃娃的相好,天帝老儿对自己的手足都可以下狠手,对你更不必留情面了!”猴子说,“只是这样一来,女娃娃怕是要伤心了!” “都是自身难保的人了,你倒是还有闲心管别人!”哪吒总算应声。 “俺老孙是金刚不坏之身,他们奈何不了我!”猴子说,“倒是你,知道你不怕死,但女娃娃要是知道你被处死,她会坐视不管吗?只怕到时又是一场恶战,啊?哈哈哈哈……俺老孙没记错的话,如今女娃娃可是阿修罗?阿修罗不好惹,哈哈哈,不好惹!” 哪吒睁开眼来,瞥向左手腕上的红线,猴子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一阵铁链声响,哪吒想要解下红线,他不想让她察觉到这边的情况,但红线变得坚韧无比,接口处不知什么时候打了个死结,解不开、扯不断。 昊倾城额上的红纹印记闪了一下,正在修习佛法进入冥想的她清楚地感应到此刻天牢里的哪吒。 阿修罗是佛教护法神天龙八部之一,经历六道众生因果轮回,必须奉行佛法、体悟生命真谛,如若不然,虽享天人之福,也极有可能堕入畜牲、恶鬼、地狱之道。 昊倾城知道哪吒这几天一直在尝试通过红线感应到她,只是她有意隔绝掉了。 通过红线,加之佛法的加持,昊倾城很容易就能知道哪吒那边的情况。 皇长兄想要除掉哪吒,她不会答应。 翌日午时,斩妖台上,哪吒被捆于行刑柱上,两边刽子手已经就位。 斩妖台下,围观的众人当中,李靖扶着已经哭到几乎晕厥的殷十娘。 昊千秋再次亲临监刑。 不是回复肉身吗,那就让你感受一下钻心剜骨的疼痛,同时让皇妹也心痛一把,就不信她一直躲着不出面!昊千秋在内心冷笑。 哪吒试着挣脱枷锁,但没用,他的琵琶骨也被穿了,根本无法使用神力,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那么老实地束手就擒。他意识到这是昊千秋给昊倾城设下的一个陷阱,最终目的不只是为了除掉他泄愤,更是为了用他引出昊倾城。现在哪吒最怕昊倾城已经知道此事,真如猴子说的那样,引发一场恶战,正中昊千秋下怀。 但愿她不会那么意气用事,哪吒祈愿道。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一直是个冷静的运筹帷幄者,多少棘手事她都可以想方设法解决掉,但在有关于他的事上,她还是败给了昊千秋。哪吒无奈地合上双眼,不去看斩妖台下的父母。 “时辰已到,开始行刑!”判官掷下行刑令。 第7章 贬谪 忽然,守在斩妖台下维持秩序的侍卫们拔刀杀了刽子手,继而砍断哪吒的锁链,抽掉穿插在他琵琶骨上的勾刀。 刑场内顿时乱作一团。 “护驾!”天庭总管喊道,“快快护驾!” 御前侍卫们簇拥着昊千秋往刑场的出口方向退去。 李靖和殷十娘也拔剑,同刑场的侍卫们一道,与前来镇压的卫兵们杀作一团。 解脱束缚的哪吒冲向昊千秋,被前来护驾的杨戬拦住,两个人顿时打在一块。 刑场侍卫们一个个周身散发出黑色的烟气。 “他们在堕仙!”有人喊道。 只见身上冒着黑气的侍卫们正在转化,逐渐显现出奇异的特征。 “阿修罗?”天庭总管惊讶道。 “是昊倾城捣的鬼!”昊千秋环顾四周,吼道:“昊倾城,朕知道你在这里,给朕滚出来!” “帝女在那!”有人叫道。 哪吒与杨戬闻言停止打斗,循声看去。 在刑场的另一边,果然见到昊倾城。 “快将她拿下!”昊千秋吼道。 哪吒与杨戬赶在卫兵们之前,同时冲向昊倾城,哪吒边跑边用火尖枪刺向杨戬,杨戬避过,朝哪吒挥出三尖刀,哪吒低头闪过。 昊倾城消失不见,出现在昊千秋跟前,与御前侍卫们厮打。 阿修罗女攻势极其刚猛,不一会儿,御前侍卫们就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哪吒与杨戬相互使绊着赶到,在昊倾城逼近昊千秋时,杨戬挥出三尖刀,截住昊倾城,哪吒用火尖枪挑开杨戬的三尖刀。 昊倾城继续袭向昊千秋,杨戬一边拦住她,一边应付哪吒。 转化为阿修罗的侍卫们摆平那边后,纷纷转向这边。 “观世音菩萨到!”刑场外传来一声通报。 昊倾城与阿修罗侍卫们纷纷停手。 观世音菩萨降临刑场。 昊倾城与阿修罗侍卫们退让到一边,对着观世音菩萨双手合十。 哪吒连忙走到昊倾城面前,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 昊倾城对他笑了下,继而化成了一只布老虎玩偶。 “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说道,“这是跨界远程操纵的傀儡术,能这样做的没几人,帝女的修为不一般!” 哪吒拿着这只布老虎,心里五味杂陈,这是有次在人间的市集,见她喜欢,他买下送给她的。此刻一方面因为不是她而感到失落,另一方面又庆幸还好她没来。 “你们回去!”观世音菩萨对那些阿修罗侍卫说道。 阿修罗侍卫们欠了欠身,然后跳下云端,往阿修罗界去了。 哪吒想要跟上,被观世音菩萨设障拦住。 荒原之上,阿修罗侍卫们落在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昊倾城跟前。 昊倾城在位时,也积累有自己的势力,眼前的这部分人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表示愿意誓死追随帝女,并在这次解救哪吒的行动中归入阿修罗。 昊千秋极其恼怒,但又不好拂了观世音菩萨的面子。 哪吒经过观世音菩萨点化,由死罪改为活罪,将其贬回陈塘关镇守,以此牵制住东海龙族势力。 刑场侍卫倒戈一事,让昊千秋着实感到心惊,不知道朝野上下,还有多少昊倾城的余党。 渔火、夜风、陋窗,陈塘重浪,时隔千年,哪吒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死去,如今他以戴罪之身又回来了。 陈塘关历经千年,关内的百姓如今已经没有谁认识哪吒了。原来的李府早在哪吒肉身尽毁后经过改建,现已成为太子庙,千年以来一直供奉着他的灵位。 经过简单的收拾,哪吒就此在这里安顿下来。 他侧身躺在廊前,听着雨滴打在庭院池塘里的荷叶上。 雨中,她缓缓走来。 哪吒连忙起身,冲入雨中,来到她的面前。 他不确定地伸出手,触碰她的脸颊,这真实的触感,是她没错! 哪吒一把将昊倾城拥入怀里。 “不许再变成布老虎之类的!”哪吒说。 昊倾城回抱住哪吒:“不会!” 雨一直下,哪吒温热的体温传来,驱散了雨滴带来的凉意。昊倾城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像是淡淡的荷香。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痒痒的,引起心里一阵悸动。 他不是莲藕人,而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爱人。 感受到这点,昊倾城心里充盈着未曾有过的甜蜜和痛楚,他是她即使失去天帝位、不惜遁入阿修罗道也要守候的人。 半晌,哪吒轻轻托起她的脸,红棕色的双眸看进她的眼里,片刻的凝视之后,温热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昊倾城缓缓闭上双眼,对他的吻做出回应。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勇敢地和她在一起,事情会不会就没有那样波折? 但是没有如果,事已至此,只管把握住当下就好。 屋里炉火燃起,哪吒为昊倾城擦拭湿漉漉的长发。 这点雨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湿掉的头发和衣服完全可以用神力将其恢复干爽,但他们只想像千千万万的人间眷侣一样,为彼此做这样温馨的事情。 雨下整夜,昊倾城窝在哪吒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睡得安稳,她已经许久没能如此好好地入眠了。 翌日,雨停了。 这天百姓们似乎要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人们手捧着食物,拿着香火,纷纷涌向海边。 哪吒与昊倾城手牵着手走在青石板街上,随着人潮往海边走去。 在人潮的前头,抬着一顶无蓬的轿子,上面坐着一对童男童女,穿着节日的盛装,正在玩着手中的玩具。 到了海边,人们燃起香火,摆放好食物,仪式开始。 巫祝摇着铃铛,跳着大神,嘴里嚷着听不懂的咒语。 一会儿后,巫祝让人们往海里投掷食物,然后,人们又抬起那顶坐着童男童女的轿子,踏进海浪里。 “这是要干什么?”昊倾城惊讶道。 哪吒皱了下眉,喊道:“等一下!” 他明白了,他们这是要给龙王献祭童男童女。一千年前,他见过这样的场面,还和龙族交过手。 人们纷纷看过来。 “来者何人?”巫祝冲哪吒喊道。 “陈塘关总镇李哪吒!”哪吒说道。 人们顿时一片哗然。 “他就是那个新来的总镇?” “看起来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听说是犯了事被贬过来的,还是死罪呢!” “可不是?连府邸都没有,只能寄居在太子庙里!” “有得栖身就不错了,像他这样的,没死对他来说已是格外开恩!” …… 人们议论纷纷。 昊倾城牵着哪吒的手紧了紧。 “没事的,他们有这种反应并不奇怪。”哪吒宽慰她道。 巫祝上前,对哪吒拱手道:“原来是总镇大人,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无妨,只是还有一事不明!”哪吒说,“向龙王献祭童男童女的陋俗早已在一千年前废除,如今陈塘关也并无洪涝干旱,为何今日又兴起这种陋俗?” “大人有所不知,今日是龙抬头,每年的这个时候,关内百姓必须给龙王献祭一对童男童女,方可保一整年的风调雨顺!”巫祝说。 “这陋俗已经兴起了多久?”哪吒问。 巫祝略一思索,说道:“不好说,据小人知道的,从父辈起就有了!” 哪吒脸色一沉,说:“我知道了,从今日起,关内禁止再向龙王献祭童男童女,违者一律处斩!” “这……”巫祝面露难色,“大人,这可是关系到关内一整年的收成啊,龙王轻易得罪不起呀!” “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去做,立即将童男童女还给他们的双亲,剩下的交给本官处理!”哪吒说着纵身一跃,直接到了海那边的礁石上。 众人一阵惊呼。 哪吒抽出混天绫,挥舞着搅动海水,顿时一阵翻江倒海,海水的震荡直捣海底龙宫。 一会儿,海水漩涡处出现一只巡海夜叉。 “岸上何人撒野?”巡海夜叉喊道。 “陈塘关总镇李哪吒!”哪吒报上大名,“叫你们的龙王出来!” 巡海夜叉定睛望了他一会儿,问道:“小子,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哪吒忽而邪魅笑道:“脑袋可还疼?” 巡海夜叉恍然大悟,指着他道:“你是那个小鬼!” 当年也是这般情形,龙宫被这小破孩搅得山摇地动,龙王派海夜叉上来问话,几句口角,就被哪吒用乾坤圈打得脑浆迸裂。 “你小子不是封神到天庭当官去了么?千年来鬼影都不见一个,今儿怎么有闲心到这里来?”巡海夜叉问道,没等哪吒说什么,又说道,“哦,我想起不久前听人说过,你小子犯事被贬回了这里,哈哈哈……” 哪吒脸色转而阴沉地看着他。 “废话少说,叫龙王出来!”哪吒说。 “龙王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巡海夜叉说。 “怎么,想挨揍么?”哪吒说。 巡海夜叉瑟缩了下,继而说道:“请容我回禀一下龙王!” “快去!”哪吒说。 巡海夜叉遁回海里。 不一会儿,海里重现漩涡,出现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 “东海龙王敖广,见过总镇大人!”男子拱手对哪吒说道。 第8章 故人之女 哪吒见是他,不禁揶揄道:“老龙王,还认得我不?” 敖广放下手,面无表情道:“化成灰都认得!” 双方也算是老熟人了,闹海的当年,哪吒以一挑四,大战东西南北四大龙王,直杀得天昏地暗、海水倒流、其血玄黄。 “不是还你儿子了吗?如今怎的又要童男童女?”哪吒问道。 当年敖广之子敖丙被哪吒抽掉龙筋、一命呜呼。痛失爱子的龙王敖广,纠集其他三海龙王,要水淹陈塘关。李靖求情,敖广坚决要哪吒以命抵偿。哪吒终究要为自己闯下的祸事担责,遂自刎以谢罪。陈塘关虽然保住,但敖广仍是觉得不忿,也要让他们体会失去骨肉之痛,遂要求陈塘关百姓继续在每年的龙抬头之日,给龙王献祭一对童男童女,不然就让陈塘关一带连年洪涝干旱。仙鹤将哪吒元神衔回乾元山,太乙用五莲池莲藕将其复活。重生后的哪吒又杀回陈塘关,搅得东海天翻地覆,与龙族直杀得天昏地暗、海水倒流、其血玄黄。敖丙后来魂归封神台,姜子牙归国封神,将其封为“华盖星君”,献祭童男童女的陋俗得以彻底终结。 回到当下,只听敖广说道:“我没有,是他们要给的,我可一个都没碰!” “什么?”哪吒讶异道。 “你问他们!”敖广说。 “这怎么回事?”哪吒回头冲着岸上的人喊道。 人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巫祝。 巫祝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为他开脱,神色开始慌张。 哪吒一下子来到他跟前,质问道:“龙王到底有没有让你们献祭童男童女?” 面对哪吒的超强气场,巫祝战战兢兢。 “说,不然拿你去献祭龙王!”哪吒说。 巫祝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下。 “小人……小人……”巫祝语无伦次。 哪吒扫视了一下众人,问:“那两个孩子的双亲在哪?”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有人说道:“被看管起来了!” 哪吒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县令在这里吗?”哪吒问。 人群一下子让开,县令想躲,但被推了出来。 “小人……见过总镇大人!”县令拱手,强装镇定道。 没等哪吒问话,人群突然一阵惊呼,伴随着一阵骚动。 哪吒循声看去,只见敖广将昊倾城拖向海里。 “站住!”哪吒冲过去,但是晚了一步,敖广已经带着昊倾城遁进了海里。 哪吒召出火尖枪,将海水像卷帘一样挑起,海水顿时分开两边,哪吒踩着风火轮穿行于其间,尽头出现个旋涡,哪吒纵身跳进去,海水又合并起来,海面恢复原状。 岸上的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哪吒借着海水的冲力直沉抵达海底富丽堂皇的水晶宫。 宫门紧闭,哪吒向其掷出火尖枪,但被结界弹了回来。 整座水晶宫都布上了一层结界。 “出来,不然老子捣了你的老窝!”哪吒喊道。 一群群虾兵蟹将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团团围住哪吒。 巨大的乌贼喷出一团团浓墨,瞬间四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刀枪剑戟从四面八方袭来。 哪吒身上火光燃起,重新照亮四周,火尖枪接连耍出,无数刀枪剑戟尽折损,不仅如此,火尖枪所划过之处,三昧真火烧焦一切。 水晶宫门重新打开,窜出一群群食人鲳、金枪鱼、电鳗等,通过结界,一股脑地直冲哪吒袭去。 哪吒掷出乾坤圈,旋转出一道道金色的光影,一一将其击散。 “老龙王,少拿这些喽啰来敷衍,赶紧把人交出来!”哪吒喊道。 水晶宫的大门紧闭,不见有谁再出来。 哪吒冲上前去,一下一下地撞击结界。 水晶宫内,昊倾城被一方形结界罩住,敖广站在她的面前。 “是我大意了!”昊倾城说,“你准备怎么向我那皇长兄邀功?” 敖广并没马上回答她,而是望着她,眼里有着某种不知名的情愫。 片刻,敖广开口:“你和你母亲很像。” 昊倾城微微惊讶地看着他。 “你母亲和我是旧识,如今遇到故人的女儿,我不会把你交给昊千秋。”敖广说。 “那为何将我抓来?”昊倾城问。 “是我弄混了,有那么一刻我希望你就是她!”敖广说。 没等昊倾城说什么,水晶宫一阵摇晃,巡海夜叉着急忙慌地奔进来报告:“大王,不好了,那小子快要冲破结界了!” “让龙侍卫准备应战!”敖广吩咐。 “是!”巡海夜叉退下。 “既然不打算把我交给皇长兄,还扣着我干嘛?”昊倾城问。 “在下有一事要对帝女说!”敖广说。 “什么事?”昊倾城问。 敖广对她拱手道:“敖广愿助帝女重夺帝位!” 昊倾城意外道:“哦?为何?” “帝女于我龙族有赦免之恩!”敖广说。 “这怎么说?”昊倾城莫明道。 “敖广当年因爱子被杀一事,水淹陈塘关,触犯到天条,整个龙族被罚永世镇守海底炼狱,不得踏出半步。”敖广说,“封神大战后,死去的儿子魂归封神台,被封为华盖星君,在天庭供职。自帝女即位,赦免我龙族,重新赋予司雨之责,此为帝女信任我龙族的知遇之恩!” “原来如此,阁下言重了!”昊倾城恍然道,“听家母提起过,龙族乃上古百鳞之长,有行云布雨之能耐,于我天下苍生有利。考虑到其情可矜,经朝堂商议,一致认为可以赦免,让尔等继续担负司雨之责,以惠泽一方百姓!” 敖广眼神有瞬间的恍惚,但随即恢复常态。 “你母亲提起过我……龙族?”敖广问。 “没错!”昊倾城说。 水晶宫外忽然传进一阵猛烈的海水波动,巡海夜叉再次奔进来。 “外面现在什么情况?”敖广问他。 “回大王,那小子已冲破结界,正与龙侍卫对战!”巡海夜叉说。 敖广转向昊倾城,说:“在下要对帝女说的事已经说完,现在可以放你走了!” 说完挥一挥衣袖,罩住昊倾城的结界消失。 “龟丞相,替我好生送客!”敖广吩咐道。 一旁的龟丞相应声,给昊倾城带路。 昊倾城望向敖广最后一眼,只见他转身背对着她。 哪吒变幻出三头六臂,同时对战三个龙侍卫,正打得不可开交。 “大王有令,快快停手!”龟丞相喊道,“哪吒,你可以带帝女回去了!” 正在交战的双方停手,哪吒连忙来到昊倾城身边。 “那老龙王有没有为难你?”哪吒问道。 “没有!”昊倾城摇头道。 “我们走!”哪吒牵起昊倾城的手,风火轮直接带着他俩往海面上浮去。 水晶宫里,敖广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今日经哪吒一闹,没想到见到了故人之女,有那么一刻他真的以为是她,太像了。 虽然即刻反应过来是帝女,但他还是禁不住将昊倾城掳进了海里,就像那时他将她掳进海里一样。 曾几何时,他爱上了一个天女,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带着整个龙族归顺了天庭,甘当一方属官,没成想因礼法的严苛,天女不得下嫁龙族,就此与她无缘。 得知她封妃的消息,趁她偷下凡间前来见他最后一面,他将她掳进海里。 他对她说,只要她愿意,他就起兵造反,脱离天庭的管束,带她远走高飞。 但她拒绝了。 “封妃并非我意愿,只是我背负着整个族人的命运。你也一样,不能拿全族当儿戏!”她流着泪对他说,“我负你的,会想尽一切办法还给你!” 她终究没有食言,只不过是由其女儿来兑现。 哪吒带着昊倾城跃出海面,回到岸上。 人们仍未散去,见到他俩回来,有对夫妇带着那对童男童女走出人群,来到他俩跟前,扑通跪下:“多谢大人和夫人对孩儿们的救命之恩,我们无以为报呀!” 哪吒与昊倾城连忙将他们扶起。 人们见总镇大人那阵势,似乎来头不小,怕哪吒回来后问罪,赶紧将那两个小童的双亲给放了。 “应该的应该的……”被这么郑重地道谢,哪吒有点不知所措,看向昊倾城,又莫名其妙地脸红了起来,连忙移开目光。 昊倾城也移开了目光。 经查,献祭童男童女一事系因当地官府为了敛财而勾结巫祝,利用迷信蛊惑百姓。 哪吒将其处理了,陈塘关一切恢复如常。 太子庙再次经过整修,用作总镇大人的府邸,还是那亭台与楼阁、以及长廊,千年前的架构布局重现,也恢复了以往的烟火气和谈笑声,所不同的是,还有个她。 第9章 新春 “这次你能在这里呆多久?”哪吒问。 “人间的一年在阿修罗界也只不过一天,可以的话,我想尽量多陪你些时日!”昊倾城说。 “好!”哪吒高兴道。 此时他俩正手牵手漫步在海边。 “对了,给你样东西!”碧海蓝天下,哪吒想起了什么,对昊倾城说道。 他摘下右手腕上的乾坤圈,托起她的手,为她戴上。 “这是乾坤圈,从我出生时就带有了,陪着我经历过无数的南征北战,是个不错的防身武器!”哪吒说,“戴着它,我不在你身边时,它可以保护你!” 昊倾城满含笑意地望着他,举起戴着乾坤圈的右手,掂量了一下,开玩笑道:“看起来蛮贵重的样子,纯金的吗?” “纯金!”哪吒肯定道。 昊倾城笑着一下子搂住他。 “你这么喜欢啊?”哪吒回抱着她,说,“我还有好多金子做的东西呢!” “傻缺!”昊倾城仰起头看他。 哪吒继续很傻缺地低头望着她笑。 “我忽然觉得受不了你了!”昊倾城说着想要挣脱掉,但哪吒手臂用力紧抱着她不放。 “你笑起来不是一般的好看!”哪吒有点痴汉地说道。 昊倾城脸上一红,原本绝美的容颜此刻红粉菲菲,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哪吒的手臂进一步收紧。 “我不能呼吸了!”昊倾城说。 哪吒松开了点力道。 昊倾城忘了,阿修罗女对异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颦一笑大到可引发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小到足以让任何一个男子神魂颠倒,饶是哪吒已经相当克制了。 海风吹来,哪吒的意志从阿修罗女的魅惑中清醒过来。 不,他不能轻薄她,他对她的感情从来不只是单纯的色相吸引。 这段时间以来的朝夕相处,虽是恋人间的亲昵,但他从未越界。 哪吒替昊倾城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在她的额上轻吻了下。 “我们去山上!”哪吒说。 昊倾城点点头。 哪吒抱起昊倾城,踏着风火轮,往千里之外的连理山飞去。 之所以叫作连理山,是因为山顶有两棵树,枝干罕见地连在一起,称为连理枝。 相传有情人在连理枝前立下誓言,便能终成眷属、白头偕老。 不仅如此,那里还长有一种可食用的玫瑰,昊倾城要收集些移植到太子庙的后花园,用来做玫瑰饼和玫瑰露,还可做香膏。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片群山的上空。 哪吒环视群山,搜寻连理枝,今日天气晴朗,不一会儿,就在一座山顶之上,于郁郁葱葱的绿树之中看到了两棵开着粉色花朵的连理枝。 哪吒抱着昊倾城翩然降落。 连理枝生得茁壮高大,开满粉色花朵的树冠犹如一柄巨型伞盖,底下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 哪吒放下昊倾城,牵着她的手来到连理枝跟前。 一阵山风吹来,带来几朵粉色花朵,正是要找的玫瑰。 花朵落于哪吒的手心,他将花朵别在她的耳鬓边,与她那飘扬的黑长直秀发和翩跹的淡粉色裙裾相得益彰。 对着连理枝,两人手牵着手。 “天地为证,我李哪吒,与昊倾城,今日在此立下誓言,永世不相负!”哪吒宣誓。 “我昊倾城,愿与哪吒一道,甘苦与共,生死相随!”昊倾城亦宣誓。 风再次吹过,连理枝树叶沙沙作响,飘下纷扬的粉色花瓣,洒落在两人的身上、发上…… 昊倾城望向一旁的哪吒,如墨的双瞳里,有着对他的情意,还有崇拜。 没错,还有崇拜。 有关于他的故事,在她还是小孩时就听过,并伴随着她的整个童年。 成为天地共主后,机缘巧合,她与他成为莫逆之交,起初敬他是少年英雄小哪吒,直到他现出少年人的形态护她周全,从此对他开始产生别样的情愫。 自古美人爱英雄,开天辟地第一女帝也不例外。 哪吒回望着她,红棕色的双眸里,不掩对她的一往情深。 犹记得初见时,她头戴金冠垂下两道红穗,一袭红龙雪白帝袍,走过红毯,开女帝位之先河,不同于以往的黄袍加身,登基第二十八世天帝位,端的是君临天下、王者风范。 那天长河落日,她一身鹅黄便装,不施粉黛、不着钗饰,文质彬彬、风度翩翩,出现于他眼前,只因一个毽子从此成为莫逆之交。 他曾惊叹于世上竟有如此气质尔雅、冰雪聪明的奇女子,暗慕之情不知何时开始生根发芽。 这风景如画,连理枝开满粉色的花,山上一片花舞飞扬,浇灌着刚立下的誓言。 哪吒搂住昊倾城,带着她往山下一跃,在漫天花舞中,越过锦绣山河,飞过辽阔平原,跨过白浪滔天。 他曾经生活过的这方水土,他带着她转了个遍。 在陈塘关的日子不知不觉已过一年,如今的太子庙越来越有府邸的样子,被昊倾城用各种小玩具变出来的家丁侍女有条不紊地打理着这个家。 哪吒每天从校场上回到府里,昊倾城都亲自准备好了饭菜等他。 柴米油盐酱醋茶,闲来亦少不了琴棋书画诗酒花,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人间烟火,如今与心爱之人一道,别有一番韵味。 转眼,又快到农历正月,大年三十的这天,哪吒提早回府,刚推开门,就见胖胖的白胡子木管家拿着个“福”字走过来,叽里呱啦地对他说着听不懂的话,不过看它比划的手势,大概是问他“福”字贴哪儿好。 哪吒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指着正对面大厅的大门,说:“就贴那儿,要两个‘福’字才行!” 白胡子木管家点点头,嗒嗒嗒地拿着“福”字朝大厅走去。 哪吒去找昊倾城,所经过的廊道,都见木偶家丁们正搭梯子挂灯笼,一处搭人梯的木偶家丁由于最底下的那个站不稳,扑咚扑咚掉下来,直滚到院子里。 院里坐在石桌旁剪纸的布偶侍女们叽叽喳喳地聊着什么,时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终于,哪吒在后花园里找到昊倾城,她正坐在石桌旁与布偶侍女一块包饺子,旁边的厨房屋顶上炊烟袅袅,胖胖的布偶厨娘正炒着菜,厨工们烧火的烧火、切菜的切菜、炖汤的炖汤。 “回来了?再等等,马上就开饭了!”昊倾城对他说。 布偶侍女叽叽咯咯地对哪吒说着什么,双手摊向昊倾城,只见她刚包好一个歪歪扭扭的饺子,放到满是同样歪歪扭扭饺子的托盘上,与一旁布偶侍女包得好看整齐的饺子形成鲜明对比。 “我最擅长包饺子了!”昊倾城大言不惭地说道,“包得可比我的侍女好看多了!” 哪吒无语。 布偶侍女叽里咕噜地说着,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待会儿我给你做蛋饺,那个我更拿手!”昊倾城对哪吒道。 布偶侍女连忙对哪吒摇摇手,嘴里叽里咕噜道。 包好的饺子被端入厨房,厨娘将它们倒入锅里滚烫。 “我这就给你做蛋饺!”昊倾城对哪吒说,一旁的布偶侍女再次冲他摇头。 “你先出去,你在旁边我会紧张!”昊倾城将哪吒推出厨房,布偶侍女也被拎出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炸了,厨娘和厨工们飞出好远,摔到屋顶、挂在树上。 哪吒连忙冲过去看昊倾城,她没事,只是被熏了满脸灰,正咳嗽着。 布偶侍女向哪吒扳着手指头数了个数,又指了指被炸掉的厨房,叽里咕噜道。 “好了好了,您快别玩火了,这些交给它们收拾!”哪吒拉着昊倾城走出后花园。 哪吒知道,阿修罗也属火象,昊倾城刚入门没多久,对于火,还不能很好地控制,遇火的话,稍不留神就容易走火。 此时,陈塘关百姓已经开始祭祖放鞭炮,太子庙的前厅,人们亦络绎不绝地抬着三牲来祭祀,一时间香火缭绕,鞭炮声不绝于耳。 哪吒倚在前厅后的柱子上,在等昊倾城拾掇的片刻里,已经收到了成百上千的祈愿,有求发财的、求姻缘的、求升官的、求平安顺遂、求金榜题名、求早生贵子、求心想事成、求国泰民安…… 昊倾城重新捯饬好,厨房那边也重新弄好,布偶侍女过来叫他们开饭了。 在后花园临荷花池的一座亭子里,鸳鸯锅与饺子摆上,还有葡萄美酒夜光杯,家丁侍女端来一盘盘切好的肉类和蔬果,布偶侍女坚决不让昊倾城碰火,替她涮好要吃的菜肴,盛到她碗里。 哪吒与昊倾城举杯对饮。 厅外传来敲门声,两个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会是谁来? 门开,竟是李靖和殷十娘,还有金吒、木吒。 “爹、娘,还有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哪吒惊讶道。 “臭小子,除夕夜怎可落下我们!”殷十娘嗔怪道。 “我还以为……”哪吒话还没说完,就见他们的身后还有来人。 李靖和殷十娘、金吒木吒让到一边,来人披着斗篷、戴着兜帽走过来。 这是谁? 正疑惑着,来人放下兜帽,是皇太后。 “母后?”躲在哪吒身后的昊倾城走出来,惊奇道。 皇太后微笑着望她,眼里满是慈爱,唤出一声:“皇儿呀~” 第10章 父母心 见到自己的母后,昊倾城欣喜之余又有点担心。 看出她担忧的皇太后宽慰道:“无妨,除了我和李大人一家,谁都不知道皇儿你在陈塘关,瞧,我连贴身侍女都不带!” 昊倾城这才完全笑逐颜开。 方才涮火锅的亭子换到了更大更宽敞的花架下,有神力的作用,即使开始飘雪,对其也无影响,花园里傲雪寒梅迎风绽放,花架上的鲜花如常盛开。 木偶家丁和布偶侍女端来更多的菜肴,还有糕点。 一旁的白胡子木管家监督着木偶家丁架起炭炉生火,用来烧烤。还有家丁堆了土灶,架上锅子熬汤。 金吒、木吒兴奋地看着它们忙活,还推了推哪吒。 昊倾城忙着招呼长辈们。 夜空中,开始升腾起一朵朵色彩缤纷的焰火。 院里,布偶侍女们也在噼里啪啦地燃放烟花,叽叽咯咯打闹。 烤肉嘶嘶作响,白胡子木管家有模有样地刷上蘸料,但不小心让胡子给点燃了,急忙嗒嗒嗒地跑掉去找水灭火。 金吒、木吒开心地接手,炭火小了,让哪吒添火。 哪吒举起手掌,燃起火焰,塞进炭炉里,金吒、木吒忽觉不对劲,只听“轰”的一下,一阵火光后,三个人都成了炭人。 “你会不会烧火呀?到现在还控制不好火候吗?”木吒埋怨道。 “火力就这个样,要不你来试试!”哪吒不服道。 另一边桌旁的殷十娘摇了摇头,叹道:“唉,这帮小子呆在一块不炸点东西都不正常!” “怎么了怎么了?”昊倾城挤过来问道,“炭火不够是吗?我来!” 哪吒连忙将她抱离炭炉。 木偶家丁过来给他们添置炭火。 “他干嘛不让弟妹来呢?”木吒问。 “弟妹现在是阿修罗,火力不比三弟逊色,不让她来是明智的!”金吒说。 “哦哦!”木吒若有所思道,“阿修罗……哎?你说他俩谁的火力更猛呢?” “你好奇这个干嘛?”金吒说。 “我想知道三弟和弟妹平时如果吵架的话,他们是不是……嚯嚯嚯……”木吒用手比划控火术打斗。 金吒无语。 “你不用想,没那回事!”哪吒重新回来,斜眼瞥向木吒。 “你们没吵过架?”木吒问。 “没有!”哪吒肯定道。 “怎么可能?”木吒不信。 “别理他,他最近正跟他相好闹别扭呢,对方到现在都没理他!”金吒对哪吒说道。 “哦!”哪吒了然道。 “谁闹别扭了!”木吒嘴硬道。 “来来来,尝尝大哥我的烤肉!”金吒岔开话题。 另一边,皇太后与昊倾城说着体己话,做母亲的想知道女儿在阿修罗那边过得怎样。 这边厢,殷十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哪吒身边。 “小家布置得有模有样喔!”殷十娘对哪吒赞许道。 “倾城的功劳!”哪吒有点害羞道。 殷十娘望了望那边的昊倾城,又问哪吒:“欸,娘什么时候可以抱孙子呀?” 站在一旁的李靖侧耳细听。 “什……什么嘛,八字都还没一撇!”哪吒脸腾地红了。 “不会?”殷十娘不可思议道。 “哟哟哟,这小脸红的!”金吒揶揄道,“娘,您别听他的,快了!” “才才才……才没有!”哪吒急道。 “你不承认,娘问儿媳妇去!”殷十娘说着要往那边走去。 “别呀!”哪吒连忙拉住她。 另一边,皇太后神色有点严肃道:“皇儿呀,娘不会用那些劳什子规矩来要求你,只是提醒你莫忘了复位之事!” 方才听昊倾城的意思,觉着这人间烟火也不错,天帝位已无关紧要,谁爱坐就让谁坐去。 “你这么想,不代表昊千秋会这么想!”皇太后语重心长道,“与自己的意中人厮守固然心满意足,但别忘了还有个人时刻在想着怎么把你除掉,天帝位你无论如何都要夺回,否则夜长梦多!” “我是否可以开诚布公地与皇长兄好好谈一谈,告诉他我真实的想法?”昊倾城说。 “你想都不要想!”皇太后说,“你指望他会信你?” 昊倾城垂下眼帘。 “经过这些事,你此刻的想法不足为怪。”皇太后说,“帝位被夺、如今寄人篱下、爱人险些因你丧命,凡此种种,难免让人心生倦怠,你想就此妥协,寄托于这人间烟火,以求得岁月静好,我说的没错!” 昊倾城不吱声。 “你可别忘了,哪吒虽是观世音菩萨出面保下来的,但仍是戴罪之身,昊千秋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随时会变卦,鸡蛋里挑骨头,你目前所贪恋的人间烟火并不能长久!”皇太后说,“只有重夺帝位,你们才能安然无恙,你务必要明白这点!” 昊倾城抬起眼来。 “你拖得越久,等昊千秋彻底坐稳了帝位,咱们这些人也逃不掉!”皇太后扫了一眼那边的李靖和殷十娘、金吒和木吒,“与你相干的所有人都逃不掉!” 昊倾城默默地望向那边的一家人,半晌,说道:“孩儿明白了!” 夜深,天上还时不时绽开几朵焰火。 皇太后重新披上斗篷,趁着整个太子庙都歇息了外出,她要去见一个故人。 来到海边,她拿出一个海螺,这是他很久之前相赠的。 只要吹起海螺,他定千里来相会。 皇太后迟疑着。 一千多年了,时过境迁,他还会愿意见她吗? 海螺声在海天之间回荡,她还是吹起了海螺。 月光之下,漆黑的海水翻腾,一条银龙跃出,落于她对面的礁石之上,化身为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敖广见过太后!”男子对她拱手道。 她的心里酸楚,虽是刻意如此称呼生分了,倒也还愿意来见她。 当年她负他在先,他为了她甚至还搭上了整个族类。 时光倒回到那时,她还未出嫁,与众姐妹下凡来到这人间海边,捡贝壳,与浪花嬉闹。 金黄的沙滩,白白的浪花,蔚蓝的大海,一眼望不到边。 除了天上,她惊奇人间还有这等好看好玩的所在。 但是好景不长,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将她的姐妹们一个个地拖进水里。 她只觉脚上被一个柔软粘稠的触手缠住,往水中拖去。 其他还没被缠住的人有的往岸上跑,有的飞升上天。 她在水中挣扎,想用神力挣脱掉,但这东西似乎也有超自然力,她抗衡不了它。 海上一阵巨浪翻腾,一尾银色闪过,缠住她脚的触手颤抖了一下,随后松脱。 她呛进了不少海水,昏厥过去。 一个银色的长长身影蜿蜒着游来,托住下沉的她。 醒来只见一件银白的披风盖在她身上,一个玉面公子守在她身边。 “近来海中妖兽不太安定,没事尽量不要来海边玩耍!”他对她说。 情缘不知不觉就此结下。 “敖广,今天我趁此机会,腆着这张老脸来问你,如若有天我皇儿不得不与昊千秋开战,你会站哪边?”皇太后问。 “帝女。”敖广平静道。 “为何?”皇太后问。 “你。”敖广说。 皇太后沉默。 敖广风平浪静的脸上,眼里却仍如当年见她时一样。 小时候就听大人说过,妖兽是邪物,而龙是妖兽中最难缠的一种。 当年,她却被一条龙救了。 龙化身成一个玉面公子,赠她一只漂亮的海螺,告诉她想见他时,只要吹这个海螺,他定千里来相会。 尽管知道这可能会很危险,她还是不知不觉被龙给迷住了。 虽说是妖兽,但也很好看呀!不管他是龙身,还是人形,都很好看。 她一次又一次地悄悄下凡来到海边,吹起海螺。 她也曾问过他,为何会救她? 他说她身上的气息是他喜欢的。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喜欢”的别样含义。 她以为,之前对他的所有好奇,只不过是像和其他生灵打交道那样。 直到他说要归顺天庭,那样就能永世和她在一起了。 “时至今日,你有后悔过吗?”皇太后问。 “无!”敖广回答。 “恨呢?” “有!” 谈话再次陷入沉默。 她又何尝不恨?得知自己要被封妃,顶着巨大压力向家里表明她意属龙族的敖广,差点没将父亲气病,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饶是如此也不能使她动摇,她甚至绝食反抗,但族中长老出面,对她说:“你死了没什么,但连累到整个族人,你的罪过可就大了,纵使下到十八层地狱也难以赎罪!而且,如若陛下怪罪下来,龙族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 “这一世,我有负于两个男人!”皇太后说,“其一是你,负心,我没能践行当初的誓言与你长相厮守!其二是曾经的陛下,负情,自从封妃之后,承蒙陛下厚爱,就此专宠于我,只是我的心不在他身上,膝下亦无子,只得一女,本以为此生不过如此,没成想天帝位传于我小女!” 敖广静静地听着。 “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这个小女,为了助她重夺帝位,我不惜厚颜无耻地来找你!”皇太后说,“求你能助她一臂之力!” 敖广开口道:“就算太后不开口,敖广也做好了助帝女重夺帝位的准备!” 海风吹开皇太后的兜帽,一头如瀑长发翻飞,倾国的容颜仍如一千年前。 她是天女,岁月并不能奈她何。 “少槿代小女倾城,谢过阁下!”皇太后微微颔首,对敖广行礼。 敖广望着曾经的意中人。 许是因为宫中的生活,她虽仍是旧时的模样,只是眉眼间不再似当年,多了些许步步为营。 “太后不必谢我,都是为人父母者,敖广深表理解!”敖广说,“何况,帮帝女实际上也是在帮我龙族!” 皇太后沉默地望着他。 “昊千秋对我龙族并不信任,只是帝位未稳,暂时还腾不出手来治我龙族,敖广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敖广说。 第11章 战瘟神 此时一大片乌云状的东西飘过头顶,往陈塘关方向去。 “那是什么?”皇太后奇怪道。 “有妖气,像是妖邪!”敖广说。 但见那一大片的东西漂浮在陈塘关上方,随即如同一个漏斗状,灌进关内。 “不好!”皇太后飞速往陈塘关方向赶去。 “少槿!”敖广连忙跟上。 妖气很快蔓延了整个陈塘关,一阵阴风刮进太子庙,吹熄了一盏盏亮着守岁的灯笼。 家丁侍女们觉察到异样出到院子里,被一阵黑色旋风扫得四仰八叉。 一道火光从屋内冲出,与那阵黑色旋风正面对刚。 黑色旋风被击到屋顶,气流凝成一个黑绿色的魑魅魍魉。 火光消退,哪吒现身,抬手一挥,熄灭的灯笼又恢复光亮。 房门纷纷打开,昊倾城、李靖夫妇、金吒木吒走出。 此时,屋顶上的魑魅魍魉发出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 殷十娘忽然身子左右摇晃着要昏倒,“夫人!”一旁的李靖连忙扶住她,但随即自己也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站立不稳。 “爹、娘!”金吒、木吒过来扶住他们,但也忽觉晕沉。 “大人、夫人!”昊倾城过来,“大哥、二哥!” 这四个人都晕倒在了地上。 昊倾城触到他们的体温异乎寻常的升高,有些缕的黑绿色烟雾在她的手上蒸发。她心下一惊,是瘟疫的征兆!瘟神有次在人间祸乱时,她曾跟随父皇去处理此事,见到过。 屋顶上的那只怪物身子一跃,向哪吒发起攻势。 火花飞溅,哪吒徒手将它格挡掉。 “哪吒,是瘟疫!”昊倾城说,“小心别被它感染了!” 哪吒的双手燃着火焰,说:“我没事,倒是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没有!”昊倾城说。 怪物再次袭来,哪吒召出火尖枪,与之格斗。 “快过来将大人他们抬进屋里!”昊倾城吩咐正呆愣愣地看着哪吒与怪物决斗的家丁侍女们。 叽里呱啦,白胡子木管家冲它们嚷嚷道。 家丁侍女们反应过来,连忙纷纷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将李靖四人往屋内抬去。 那怪物貌似很怕火,几次想抓住火尖枪,但被枪尖的火焰碰到马上退缩。 昊倾城想起这种瘟疫怕火燎,对哪吒喊道:“它怕火,用火攻!” 哪吒触动火尖枪的机关,枪尖冲着怪物喷出一道火莲,怪物虽然避过,但还是被一阵热浪冲击开去。 此刻的陈塘关上空弥漫着浓重的黑绿色瘴气,城门紧闭,守城的兵士已昏倒在地。 皇太后就要跃进城墙,但被敖广拽了出去,两个人落在城外的平地上。 “别进去,那是瘟疫,人神都免不了受感染!”敖广说。 “可皇儿还在里面!”皇太后说。 “瘟疫怕火,帝女是阿修罗,火象体质,瘟疫奈何不了她!”敖广说。 “那李靖一家……”皇太后说。 “恐怕除了哪吒,其他人无可避免!”敖广说。 皇太后望着城内上空的瘴气,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应对之策。 太子庙前门被推开,跌进两个兵士。 “大人……”兵士有气无力地唤道。 其中有个人被什么东西拖了出去。 “大人,那些怪物……已攻陷陈塘关,百姓们都……”留下来的兵士还没说完,也被拖了出去。 哪吒追到门口,又转身看向昊倾城那边,只见她已在房间的周围布下火焰结界,阻隔瘴气的侵袭。 “我这边没事,你快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昊倾城对他说。 哪吒转身追出门外。 整条巷上人们躺倒一片,瘴气缭绕,怪物横行。 哪吒拖曳着火尖枪在地面上划过,所经之处三昧真火逼退怪物,驱散一切瘴气。 一些青壮年剧烈咳嗽着在挣扎,老弱妇孺大多奄奄一息。 太子庙里,家丁侍女们忙活着拿冰块、翻找药草、烧水、煎药。 昊倾城运起神力,用修罗之火为李靖四人逼出侵入体内的瘴气。 房间外聚集着越来越多的怪物,火焰结界似乎随时会被它们冲破。 “当啷”一声,一个布偶侍女手中的铜盆落地,只见一个怪物破门而入,袭向她们。 银光一闪,那怪物被劈成两半,躯体被一道修罗之火烧灭。 “臣等救驾来迟!”阿修罗侍卫出现,对昊倾城拱手道。 门外传来一阵手起刀落之声,那是阿修罗侍卫们在砍灭怪物。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眼下妖魔正四下作乱,快快前去助哪吒一臂之力!”昊倾城说。 阿修罗侍卫们留下几人保护帝女,其他的奔往前线。 火尖枪挥过,几个围困一对母子的怪物尽数被三昧真火烧灭。 “三太子,吾等前来助你一臂之力!”阿修罗侍卫们一路斩杀过来。 “有劳阁下们!”火尖枪在哪吒手中旋转了一下。 拱桥的那边,几个怪物正追赶着一众百姓,哪吒与阿修罗侍卫们逆行而上,在百姓们身后拦截怪物,一一斩杀。 在高塔之上,有怪物出没,释放瘴气。 火尖枪掷出,旋转着划开气流,命中怪物,三昧真火瞬间将其燃得灰飞烟灭。 怪物们叠加着围攻过来,阿修罗侍卫们挥刀相向,修罗之火破袭包围圈。 一时间,陈塘关上空的瘴气被火光冲开,燃映天际红光一片。 怪物被铲除得差不多了,瘴气在火势下逐渐消散,哪吒与阿修罗侍卫们继续在城内搜寻围剿漏网之鱼。 城外,皇太后望着弥漫天际的红光,猜测是不是差不多摆平了。 这时,原本紧闭着的城门破开,一伙黑绿色的魑魅魍魉逃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向远处的森林。 一道道火光跟着冲出,雪地一路融化开,哪吒与阿修罗侍卫们追向远处的森林。 “呵,还有阿修罗助阵!”敖广说。 “都打到外线去了,应该收拾得差不多了,可以进去了?”皇太后问。 “妖气已无,可以了!”敖广说。 皇太后朝城门口走去,见敖广没跟上来,又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向敖广。 “我就不进去了。”敖广说,“少槿,就此别过,保重!” 他最后一次唤她的名字,转身离开。 她目送着他走远,久久站立在那。 哪吒一行人追进森林深处,那伙魑魅魍魉逃到一片开阔地上,化成一股股黑绿色的瘴气,缩进一具具动物尸体残骸里。 看到开阔地上的景象,哪吒等人震惊了。 这里简直是一处大型的动物屠宰场和乱葬岗,挂在铁钩上的动物尸体,有开膛的、剥皮的、割肉的……内脏乱扔、尸骸堆积,恶臭盈天,边上还有一个个大小不等的铁笼子,关着不同的动物,有的还活着,或奄奄一息、或瞪着无助的眼神;有的已经死了,躯体正在腐烂……黑绿色瘴气不断从这些动物尸骸中冒出,飘向各方。 “那些怪物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吗?”阿修罗侍卫说。 “应该是了!” “会是什么人在这弄了这么个屠宰场?” …… 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窣声,一群手拿弓箭、举着刀枪棍棒的人将哪吒等人围住。 “怎么?”哪吒看向为首的一人,他认出是关内辖下墨鱼村的村首领,这些人都是村民,“看这阵势,真招了就是你们干的?” 人群面面相觑了一下,只听村首领说道:“小民知道今晚陈塘关的事,大人肯定会追查至此,断然饶不过我等,索性也不隐瞒了!” “招了就招了,摆这阵仗还想灭口不成?”哪吒问。 人群畏缩了下,村首领说:“小民们也只不过是想谋点生计,如今眼看着这衣食怕是不保,干脆拼了!” “好个只想谋点生计!”哪吒指向屠宰场,“这怕不是想屠尽山林,与竭泽而渔有什么区别?” 瘟神也不是随意出来祸乱,通常在战争、屠戮、洪涝、干旱等天灾人祸之后出现。 此次引发瘟疫,怕是天地自然规则再次失序。 村首领哑口无言,纠结了下,然后下令让村民们动手。 弓箭射出,人们举着刀枪棍棒涌来。 “都是些凡人,诸位收起神力,只作一般格斗!”哪吒说。 阿修罗侍卫们纷纷收刀入鞘,哪吒收起火尖枪。 箭矢飞射而来,打在他们身上就像是雨点落在身上。 人群抄着家伙袭向他们,哪吒等人徒手轻而易举地拗断挥来的刀枪棍棒。 见敌不过,人群且战且退,然后纷纷拔腿开逃。 一道人影如风扫过,截住逃跑的村首领,哪吒将他反手扣住。 阿修罗侍卫们也扣留住几个人。 黑绿色的瘴气继续从遍地的动物尸骸中释放,汇聚到上空形成一片又一片的乌云状东西,携着怨气往各方飘去。 瘟疫正向各地蔓延。 一个个笼子被撬开,关押着的动物放出。 三昧真火与修罗之火燃起,烧化遍地的动物尸骸,黑绿色瘴气尽数烟消云散。 翌日,阳光重现。 陈塘关局面得到控制,李靖夫妇与金吒木吒俱已恢复。 昊倾城根据早前处理疫情的经验,拟出药方,交由当地官府安排,着人给关内百姓分发药材,传授医治疗养之策。 昨晚擒获的那几人已送官处置,哪吒的职责到此为限。 书房里,哪吒修书一封,让玄鸟捎上天庭。 瘟疫扩散,瘟神祸乱人间,按照惯例,天庭有出动火神、雷神前往镇压的道义。 此次修书,一是哪吒作为天庭命官,镇守一方水土,遇有突发事件负有报告天庭的义务;二是这次瘟疫扩散,短时间内有大规模爆发的严重态势,火神之炽、雷神之怒能镇压瘟神作乱。 玄鸟飞越南天门,装着信笺的竹筒掉落传信官手中。 “报~”传信官呈上信笺。 昊千秋拆开封蜡,展开信笺。 “着人立即前往衡山、雷泽,请出火神祝融、雷神延平,以助人界平定疫情!”昊千秋吩咐下去。 这时,千里眼与顺风耳进来禀奏。 “启禀陛下,陈塘关局势现已稳定,另外探到有阿修罗活动的迹象!”顺风耳说。 昊千秋批阅奏折的笔停在半空。 “昊倾城?”昊千秋问。 “尚不清楚,大约有十来个阿修罗出没于陈塘关一带!”千里眼说。 昊千秋冷哼了一声:“要不是昊倾城,阿修罗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陈塘关!” 他又重新批起奏折。 “我这个皇妹呀,什么都好,就是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昊千秋自语道。 第12章 上神 一旁候着的天庭总管问道:“阿修罗出现于陈塘关一带,陛下打算怎么处置呢?” “自然是不能任其随意在那游荡,但此刻正值人间非常时期,如若现在就派兵前去围剿,免不了一场动荡,天下人该说老天不仁了,待火神、雷神平定瘟疫后再另行打算!”昊千秋说。 “陛下思虑即是!”天庭总管点头道。 陈塘关局势虽暂时稳定,但上空仍不时有大片黑绿色乌云状的东西飘过。 城外四周火焰结界升起,直通天际围拢,罩住整座城。 哪吒下令封城,任何人等不许进出。 城外有流民不断涌来,衣衫褴褛、风尘仆仆。 关外长长的海岸线一带,平地与沙滩上架起一顶顶帐篷,用来收治流民。 木偶家丁和布偶侍女们穿梭其间忙活,好几个胖胖的厨娘架起炉灶开火、比赛着厨艺,厨工们的刀工精湛了得,围着伙房转的人们叹为观止。 关内的手艺人们马不停蹄地赶工制作各色小玩意儿,这是总镇夫人下的订单,酬金丰厚、时间紧迫。 周边辖下的十二个村庄都分派有一个阿修罗侍卫驻守,防止妖邪渗入,保证农事正常进行。 关内平稳,关外收治的流民疫情得到控制,饮食起居有保障。 时值开春,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正是春耕的田野上田艾生长的全盛时期。 昊倾城提着篮子,跟着一群布偶侍女,在田垄边摘田艾,用来做田艾籺,可以祛湿,暖胃,清肠。 那些叶子粉绿、开着白绿色小花的就是田艾草了。 有悠扬的乐声传来,伴着淙淙的流水声。 何人抚琴? 乐声有种感人肺腑、提振精神、情绪高昂的神力,让人不禁对生活充满了热爱。 昊倾城知道这不是凡人弹奏得出的乐声,也不是一般神仙能通晓,只能是某位上古神明。 疫情爆发的这段时间,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乐声一直萦绕于天地之间,灾难面前,人们克服更大的恐慌,众志成城、共克时艰。 立春这天,太子庙前厅又开始热闹,人们捧着春盘来拜祭,祈盼这场瘟疫快点平定,国泰民安。 哪吒回到府邸,不见昊倾城在家,殷十娘和皇太后正在后花园包春卷。 “儿媳妇出城去了!”殷十娘说。 一边下棋的金吒和木吒不禁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殷十娘脱口而出儿媳妇,全然不觉。 哪吒望了望皇太后,只见她继续包着春卷,神色如常。 “我让她去田间摘点田艾草回来,立春适合吃这个。”皇太后说。 “哦,我去找她!”哪吒说着赶忙退出后花园,脸红得可以。 金吒和木吒看着他出去偷笑。 包好的春卷被布偶侍女端入厨房,交给厨娘下锅油炸,酥黄香脆。 田间,昊倾城与叽叽咯咯的布偶侍女们拎着一篮篮的田艾草往回走。 乐声停止,田间路口处出现一个白衣公子,手拿折扇,发上红带飞扬。 “你怎么来了?”昊倾城上前对他说道,“值守结束了吗?”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对她拱手道:“火正重黎见过帝女!” 火正,即火官。重黎是火神祝融的名字。“祝融”为上古帝喾赐予的封号,“祝”是永远、继续,“融”是光明。 昊倾城惊讶,她还以为是哪吒,简直一模一样,除了没有额上红纹与眼角莲纹。 “哦,原来是上神!”昊倾城回礼道。 这时,哪吒出现在重黎身后,脸上神情危险。 “哪吒,这位就是火神祝融!”昊倾城说。 重黎回过身去,对哪吒微微欠了欠身道:“重黎见过三太子!” 当看清他的脸,哪吒转为惊讶的表情。 在往回走的路上,昊倾城问重黎:“这段时间以来,常听闻一阵感人肺腑的琴声,想必是上神所弹奏?” “重黎不才,献丑了!”重黎说。 “上神的琴声有着上古神力,非一般人所能为,百姓闻此乐声,无一不提振精神,正是当前灾难之际安抚人心所需!”昊倾城说。 “帝女谬赞!”重黎谦虚道。 回到关外的海岸边,昊倾城让布偶侍女们将田艾带去伙房。 “上神此次打算如何处理疫情?”哪吒问重黎。 “我还在等雷神延平,他大概今晚就到了。”重黎说。 “上神如不嫌弃,到太子庙坐坐如何?”哪吒说。 “那就叨扰了!”重黎说。 回到府邸,见到重黎,皇太后与李靖一家不胜惊奇。 “重黎见过太后!”重黎拱手,彬彬有礼道,“见过大人、夫人,二位公子!” “上神无须多礼,来,快请坐!”皇太后将重黎请到花架坐下。 布偶侍女端来茶水。 金吒用手肘悄悄捅了捅哪吒,小声道:“上神居然长得跟你一个样!” “太不可思议了,我这辈子竟然可以看到三弟是斯文人的样子,太激动了!”木吒说。 哪吒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 木吒吃痛赶忙转过身去。 重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又放下,一举一动甚是文质彬彬且洒脱,坐在对面的李靖和殷十娘微笑中带着点慈祥。 “看爹娘那反应,就差没认儿子了!”木吒回过身来对哪吒小声道。 手臂上又是狠狠一掐。 木吒再次背转过身去。 在众人礼貌以及探究的瞩目下,重黎开口道:“想必诸位很好奇,为何在下会与三太子长得一模一样?” “对对对!”殷十娘口直心快道,随即觉得自己好像冒犯了,连忙捂住嘴。 “哦,我等心下的确觉得好奇,但并无冒犯上神之意。”李靖说。 “无妨,诸位觉得好奇,实属正常。”重黎笑道。 皇太后对他微微颔了颔首。 “一直以来,大人和夫人是否对三太子体内的另一股火之神力感到困惑不已?”重黎问李靖夫妇。 李靖和殷夫人颔首。 “不巧,其灵气正是来自火神之炽,故三太子与在下长得甚是相像!”重黎望向哪吒,对众人说道。 众人听了震惊。 “火能昭显天地之光明,生柔五谷材木,为民造福;同时也能毁天灭地,将万物化为灰烬。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既会向往光明,又会对火产生敬畏。”重黎说,“三太子一开始不敢对帝女表露心意,想必也是因为有这层顾虑?” 哪吒沉默,昊倾城看向他。 “这些都只是世人的看法,如何运用此神力,则在己心。”重黎端起茶盏,幽幽地说道。 众人默默看向哪吒。 “火之神力毕竟暴虐,三太子在初期难以驾驭实属正常,往后随着修为的不断提升,自能逐渐将其掌控自如。”重黎说,“三太子现已初见成效了不是吗?” 李靖和殷十娘欣慰地看向哪吒。 昊倾城握住哪吒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这时,有兵士在木偶家丁的引领下来到后花园,向哪吒禀道:“大人,关外收治的流民不知为何,情绪不稳,谣言四起,有人甚至砸起了城门!” “是不是短缺了什么?”昊倾城问。 “并没有,各项所需物资都有按时供应,每个人都有分到应有的份额!”兵士回答。 “我这就过去看看!”哪吒说着要与那兵士出去,但重黎叫住他。 “值此疫情,不知何时才能平息,众人流离失所、人心惶惶,难免触景生情、思乡情切!”重黎说,然后扫视了一下四周,见花架一角落里放着张琴,便走过去,在琴后坐下,“在下奉命前来助人界平定疫情,此刻就先由在下来安抚这躁动的人心!” 祝融不仅是火神,还是一个音乐家,他经常在高山上奏起悠扬动听,感人肺腑的乐曲,使天下百姓精神振奋,情绪高昂,对生活充满热爱。 疫情爆发以来的这段时间,听到的这萦绕天地之间的乐声,让人们在灾难面前始终没有失掉信心,众志成城、共克时艰。 琴声一出,来自上古的洪荒之力传递而出,震慑住徘徊在附近、伺机而动的瘟疫妖邪,重新稳住人心、凝心聚力。 入夜时分,哪吒与重黎站在城头,不远处海滩上的帐篷,一顶接一顶地熄灭了烛火。 正当一片安静之时,远处的海面上传来隆隆的雷声。 “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雷神到了!”重黎说。 “他是从海上来?”哪吒问。 “没错!”重黎说。 雷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海浪的翻滚,震动传导到海滩上。 帐篷群落的烛火又接二连三亮起,人们走出帐篷去看究竟。 接连几道雷电窜上天际,劈碎漂浮在海面上空的黑绿色乌云状块。 “哈哈哈哈……”粗犷的笑声传来。 人们不安地涌向城门。 “诸位别怕,那是前来平定瘟疫的雷神延平!”重黎对城下的人们喊道。 “哈哈哈哈哈……”笑声继续传来,越来越近,最后,雷神跃出海面,人们看到一个半人半龙、通体冰蓝、长相奇特的怪物,正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肚子,传出一阵阵隆隆的雷声。 雷泽中有雷神,龙身人头,鼓其腹则雷。 重黎纵身一跃,白色衣袂飘扬,翩然落于海滩之上。 雷神“扑通”一声重新落进海里,随即又“哗啦”一声,上半身浮出海面。 “上神,别来无恙!”重黎仰头看向雷神道。 “别来无恙!”雷神声音粗犷。 第13章 暗杀 天庭通明殿,议事完毕,待朝臣退下,昊千秋露出疲倦之色,令总管等人也尽数退下。 大殿门关上,空荡荡的只剩昊千秋一人时,一个黑色人影悄无声息出现。 “微臣叩见陛下!”来人披着黑色斗篷,面容被兜帽遮住了大半。 “免礼!”昊千秋一扫刚才的疲倦神态。 “谢陛下!”来人平身。 “此次秘密召你前来,是让你去了结一个人!”昊千秋说。 来人顿了顿,拱手道:“回陛下,微臣只负责带走将死之人的魂魄,不能主动去了结人命!” “朕给你这个权限,就此一次!”昊千秋说。 “陛下想要微臣去了结何人?”来人问。 “朕的六皇妹,昊倾城!”昊千秋云淡风轻道。 来人兜帽下的眼神闪烁了几下。 “回陛下,微臣的灵力对天人起不了作用!”来人说。 “她已堕仙,不再是天人,而且遁入了阿修罗道!”昊千秋说。 “微臣并无进入阿修罗道的权限!”来人说。 “她此刻就在人界,能不能了结?”昊千秋问。 来人沉默了下,然后回道:“能!” “好!”昊千秋说,“事成之后将其元神投入人道,躯体彻底销毁,让其永世不得回归!” “诺!”来人拱手道。 “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昊千秋说,“退下!” 来人转身,黑色斗篷轻扬,消失不见。 陈塘关外的海滩恢复宁静,雷神重新潜入海里,距离海岸不远的山上传出悠扬和缓的乐声。 哪吒回到府邸,昊倾城房里的灯火还亮着。 他来到她的房门外,轻轻敲了敲。 里面不见有回应,他轻轻推开房门,果不其然,她一手支棱着脸在桌面上打起了盹。 不知是第几次了,她等不到他回来绝不就寝。 哪吒过去,将昊倾城抱起,往床边走去。 将她放到床上,为她盖了被子,刚要离开,手却被拉住。 他回过头来,正好看到睡美人睁开了双眼。 她如墨的长发散开,惺忪的睡眼在烛火下闪耀着星辉,见到他回来的欣喜使她嘴角上扬,绽开如花笑靥。 他不禁在床边坐下,她撑起身子,一头扎进他怀里。 “就抱一小会儿,然后乖乖睡觉。”哪吒抱着她,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 “不,见不到你,我睡不着!”昊倾城说着搂紧他。 她身上有种不知名的花香,他倒抽一口气,觉得再呆下去怕要沦陷。 “好了,你不是见到我了吗?可以安心睡了?”哪吒想让她躺下,却被她带着也一起倒下。 两个人脸对脸,瞪着眼,片刻后,他吻住她。 翌日清晨,哪吒推开房门走出,恰巧旁边房间的金吒、木吒也开门走出。 三兄弟对视了一会儿。 然后昊倾城从哪吒身后的房里走出,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我先去厨房看看今早吃什么!”昊倾城若无其事地往后花园走去。 三人看她走远后,木吒转向哪吒说道:“嚯,昨晚你俩在一个房间!” “欸,二弟呀,他俩在一个房间不是很正常吗?”金吒对木吒道。 “可是,他俩一直分房来着呀!”木吒说,“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好过分啊,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会有如此灭绝人性的事呢!” “欸,很正常嘛,他俩都没成亲!”金吒说。 “不是,大哥你这逻辑不通啊!”木吒说,“到底哪个才正常呀?” “怎么不通,我刚不是说得很清楚吗?”金吒说。 “不是……”木吒努力想理清思路。 哪吒默默远离这俩人。 他昨晚什么都没做,真的! 她说见不到他就睡不着,他就留下来陪她,看她睡着,仅此而已,就是这么灭绝人性。 “哪吒你简直禽兽不如!”木吒吊声道。 “怎么了怎么了,一大早的嚷嚷什么呢?”李靖夫妇出来。 “爹、娘,哪吒他……”木吒还没说完,就被哪吒捡起一粒石子,往他那边指尖一弹,正中臀部。 “哎唷!”木吒捂着屁股直蹦跶。 山上,望海楼里,重黎焚香抚琴,面朝大海,琴声贯彻天地间。 远处海上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接连有黑绿色乌云状块被闪电劈得无影无踪。 尽管妖邪发迹的源头已被哪吒他们捣毁了,但这些东西似乎仍在源源不断地衍生。 通常有两种可能,要么妖邪复制繁衍了,要么就是类似森林里的屠宰场不止一处,要么二者皆有。 人啊,总在不断地重蹈覆辙! 重黎无奈地叹了口气,千万年来,他目睹历史在不断地反复重演。 “上神因何叹气?”皇太后登上楼来。 重黎按住琴弦,起身对皇太后行礼。 “此次疫情不同以往,虽有点棘手,却也不难处置,关键还看人心,只是人心不太好掌握。”重黎说。 “是呀,人心逐利,往往不计后果,而且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皇太后说,“三太子查处的森林屠场一事,我也着实震惊,人心若是贪婪起来,真的无所不用其极。” “世人都道火神雷神可镇瘟疫,事实也确实如此。”重黎说,“但是人们忘了,如若不节制欲求,纵使有再多的火神雷神也是枉然,贪欲不止,妖邪便不止,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几道闪电劈过,又有几块黑绿色云块粉碎。 皇太后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雷神已到,上神接下来要作何打算呢?”皇太后问。 “在下这次从衡山过来,一路上除了扫除妖邪,还在追寻一个人。”重黎说,“只要找到此人,然后拖住他,便可为更多人的生命争取时间。” “哦?上神要找的是何人?”皇太后问。 “死神。”重黎平静道。 皇太后微微讶异:“死神?” “没错!”重黎肯定道。 “此人也是天庭命官,掌管世间死生之事,行踪飘忽不定,来无影去无踪,要找到他谈何容易?”皇太后说。 “的确不容易。不过,此时疫情爆发,有死亡的地方就有死神的踪迹,但凡死神出没,便逃不过在下的火照之眼。”重黎的红棕色双瞳映出皇太后惊异的神情。 太子庙后花园里,昊倾城侍弄着从连理山上带回来的玫瑰,花开了一整个花圃,依傍着小桥流水。 哪吒走到她身后。 昊倾城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去。 “你今天这么早回来呀?”昊倾城问他。 “城外的流民有一女子病情恶化,大夫都是男的,多有不便,你能跟我过去一趟吗?”哪吒说。 昊倾城站起身子,擦了擦手,说:“我这就跟你过去!” 哪吒与她往大门外走去。 一边正与木偶家丁们蹴鞠的金吒和木吒停下,望着他俩的背影。 “我觉得有点奇怪!”金吒说。 “是呀,那些大夫也真够迂腐的,人命关天的还有那么多穷讲究!”木吒说。 “不是这个!”金吒说。 “啊?”木吒疑惑。 金吒跟着出到大门外,不见了哪吒与昊倾城。 他又往天上看了看,除了白云,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怎么了?”木吒也跟着出来。 “不对劲!”金吒说着往城门方向跑去,不时左右看看两旁。 “哎等等我!”木吒喊道。 昊倾城跟着哪吒走到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 “我们不是出城门吗,干嘛走这里?”昊倾城问。 “从这走比较近,有个洞口可以直接出到海滩!”哪吒说。 “呵,钻洞口啊?”昊倾城觉得新奇。 “嗯!”哪吒说。 金吒来到一个岔口,瞥见巷口的那边昊倾城淡蓝色的裙裾在拐角处一闪而过。 “在那边!”金吒说道,与木吒跑进巷子里。 左拐右拐,又不见了人影,继续往前追踪。 山上望海楼里,与皇太后交谈的重黎在看向陈塘关方向时,红棕色的双瞳里有金色的流光闪过。 “他来了!”重黎说,随即脸上一惊,“不好,帝女有危险!” 身形一闪,人已进入陈塘关。 皇太后连忙跟上。 金吒、木吒赶到巷子的尽头时,只见哪吒正从昏迷的昊倾城身体里引出一颗金色的球状物,那是元神。 “住手!” “你在干什么?” 金吒、木吒同时喊道。 哪吒拿着元神,放下昊倾城,起身跃上墙头。 “站住!”金吒纵身跃上墙头,冲向哪吒。 木吒来到昊倾城身边,伸手探她的脉搏。 “大哥,弟妹已经没了脉象!”木吒说。 哪吒对金吒举起一只手,好像有道透明屏障般,一下子将金吒击飞开去。 “大哥!”木吒跑来扶他。 “快去叫三弟,这人不是哪吒!”金吒说。 “好!”木吒站起来离开。 金吒踉跄着站起身,墙上那人转身要走。 “站住!”金吒急了,想要再次跃上墙头。 这时,就在那人纵身一跃要遁走时,凭空触到一阵金红色的流光,被弹下墙头,落在地上。 重黎出现,眼里的双瞳此刻红得血亮,闪着金色流光。 “阁下什么时候也对非临死之人下手了?”重黎对那人说道,“恐怕有违自然常道!” 那人褪去哪吒的外形,现出黑色斗篷,兜帽遮住大半张脸。 皇太后赶来。 “皇儿!”皇太后扑到昊倾城身上,探到她的脉搏已经停止跳动,抬头冲那人吼道,“为什么要对我皇儿下手?” 那人转身想要隐去行迹,但没成功。 “你已经被我打上火照的烙印,无处遁形!”重黎说。 “你就是死神!”皇太后看着那人,“你……我记得死神虽掌死生之责,但并不能主动夺人性命,现因何故要夺我皇儿的命?” 死神不回答。 “还请阁下交出帝女的元神!”重黎说。 死神抬起头来,第一次开口道:“恕难从命!” “那休怪在下不客气了!”重黎抖开折扇,扬手一挥,飞出几道火红色的飞镖,击向死神。 第14章 佛说 死神躲过重黎的飞镖,转身往巷子的另一头跑去。 重黎追上。 巷子那头的拐角,哪吒与木吒出现。 死神刹住脚步,火尖枪指着他的喉咙。 “哪吒,帝女元神在他的手上!”重黎喊道。 火尖枪刺来,死神向后弯下身子躲过,黑色斗篷一甩,跃上旁边的屋顶,往另一边逃去。 哪吒与重黎同时跃上屋顶,正要追去,却听到皇太后惊呼。 “怎么回事?皇儿的身体……”皇太后急道。 昊倾城的脸上、手上接连出现黑点。 “是食尸蛊!”重黎说着一边跳下屋檐,一边对哪吒道,“你快去追回帝女的元神,我先用火压制住蛊虫!” 哪吒看了眼昊倾城那边,然后转身往死神逃窜的方向追去。 重黎来到昊倾城身边,握起她的手腕,手上火焰燃起,通过穴道流进她体内。 皇太后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昊倾城皮肤上的黑点渐渐褪去。 “蛊虫增殖速度极快,我只能暂时将其压制住!”重黎说,“只有追回帝女的元神,才能彻底清除她体内的蛊虫!” 皇太后祈盼哪吒快点追回元神。 一个又一个屋顶上,两道身影上下蹿跃着。 哪吒召出风火轮,擦过瓦片,火光直击向前面的黑色身影。 死神身子一侧,避开哪吒刺过来的火尖枪。 几道火光接连闪过,死神一一躲过哪吒的攻击。 哪吒甩出混天绫,追着死神缠绕。 死神被缚住,重心不稳,从屋顶上掉落。 哪吒踏着风火轮降落到地上,用火尖枪抵住死神的喉咙。 “把元神交出来,否则杀了你!”哪吒说。 “三太子饶命,在下这就交出元神!”死神说,“不过可否先解开在下的束缚,好将元神拿给三太子?” 哪吒蹲下身子,说:“藏在哪里,本太子亲自拿!” 死神努力抬起上身,凑近哪吒,说:“就藏在……” 一道瘴气忽然从死神口中吐出,哪吒猝不及防,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哼!”死神抬脚一下子将哪吒踹翻。 混天绫被挣脱,死神将火尖枪一脚踢开,变出那把勾人魂魄的镰刀,朝哪吒挥去,“去死!” 刚好,陛下也想除掉哪吒,这下一箭双雕了。 镰刀被一股神力弹回。 “该死,我忘了死神之镰对天人无效!”死神懊恼道,赶忙想趁此间隙逃遁。 哪吒努力恢复意识,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追上去,揪住死神直接一拳过去。 死神踉跄着后退几步,抡着镰刀砍来,哪吒徒手与他格斗。 巷子里,昊倾城体内的蛊虫增殖的数量惊人地攀升,涌向火焰到达不了的脉络之外。 皇太后焦急地抬头看看屋顶,哪吒再不回来,皇儿的躯体就要毁于一旦了,到时即使追回元神也没用了。 此时的另一边,哪吒的双手燃着火焰,与死神殊死搏斗。 死神甩出锁链,套住哪吒脖子,扯紧。 哪吒扯住锁链,火焰沿着链条窜向死神。 死神松开手,哪吒扯下锁链,挥舞着朝死神甩去。 燃着火苗的锁链如同一条火龙,不断扫向死神。 链条在哪吒手中高速旋转,耍得如同一根铁棍,死神左躲右闪,根本毫无还手的余地,一个不小心露出破绽,换他被链条套住脖子。 哪吒手上用劲,将死神往死里勒。 死神说不出话来,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金色的圆形流体状元神。 哪吒拿过元神,放开死神。 火尖枪回到手中,哪吒想了想,觉得还是干掉这家伙比较好,以防他再对倾城下手,提起枪要结果了他。 死神停止咳嗽,抬起头来冷笑道:“你再耽误时间试试?现在估计我的食尸蛊已将帝女的躯体消解得差不多,你拿到元神也没用了,哈哈哈……” 哪吒心下一惊,腾跃而起,踩着风火轮飞速朝巷子赶去。 重黎在昊倾城身上也燃起一层薄薄的火焰,试图压制住脉络外围的蛊虫。 一道火光急速飞来,金吒眼疾手快地将守在昊倾城身边的皇太后拽开,“轰”的一下,整团火焰罩住昊倾城与重黎。 火焰散去,哪吒跪在昊倾城旁边,伸手不知怎样将元神放回昊倾城体内。 重黎接过元神,撬开昊倾城的嘴,将元神放进去。 一阵金光散发开后,昊倾城皮肤上的黑点尽数消失,片刻,她的眼皮开始动弹了几下,渐渐清醒过来。 一边一直揪心着的皇太后此刻放下心来,感觉有点虚脱了。 金吒和木吒也松了口气。 昊倾城想要撑着坐起来,但感觉周身一阵乏力。 “好了,帝女元神被剥离又重回,不是一般的伤元气,须得回去好好静养!”重黎说。 哪吒抱起昊倾城,与众人一道回府。 阿修罗界,四大阿修罗王接到从人界传来的线报,得知帝女遭遇暗杀,幸得脱险。 “除了昊千秋还能是谁?”罗睺说。 “是呀,帝女在人界怕是已被他知晓!”毗摩质多罗说。 “刻不容缓,得赶紧让帝女回来!”罗骞驮说。 “这就派人去接回帝女!”婆雅稚说。 太子庙,昊倾城的房间里,皇太后和殷十娘监督着昊倾城喝下鸡汤。 门外,阿修罗侍卫们出现。 “你们怎么来了?村庄那边没人值守怎行?”昊倾城对侍卫们说。 “帝女遇袭,臣等不在身边保护已是失职,其他的请恕臣等顾及不了那么多了!”侍卫长说。 昊倾城叹了口气,说道:“我没事了,你们赶紧回去值守!” “袭击帝女的人还逍遥在外,臣等实在放心不下,从现在开始,就让臣等护卫帝女身旁!”侍卫长说。 “你……”昊倾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重黎开口道:“帝女莫担心,村庄那边在下会安排妥当,这本就是在下此次职责所在,就让侍卫们回到您身边尽职!” 昊倾城脸色缓和下来,点了点头。 这时,庭院里传来一阵喧哗。 “什么人?”金吒问道。 院里突然出现一群人,李靖、哪吒等人对来人提起防备。 昊倾城往门外看去,见是她的阿修罗贴身侍女,还有两名女侍卫,以及身后的一众阿修罗众。 “都是自己人!”昊倾城连忙说道。 双方纷纷放下防备。 “帝女,您的行踪恐怕已被昊千秋发现,为了您的安全,我们特来接您回去!”阿修罗侍女对昊倾城说道。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昊倾城说,“疫情还没结束呢!” “帝女自身的处境已堪忧,哪里还顾得了疫情!”阿修罗侍女说。 “我……”昊倾城努力想出说辞,但半天只憋出一句,强硬道,“我没事!” 阿修罗侍女无奈地望着她。 皇太后对昊倾城说道:“皇儿,你就听她的,回去!这件事,娘思忖着也没那么简单,如果不是昊千秋,怕是给死神十个胆也不敢对你下手呀!再说,这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呀!还不知道昊千秋要怎么对付你,快回去!” “母后,现在说什么我也不能一走了之,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安排妥帖!”昊倾城想到城外需要人手照顾的流民,还有一批正在赶制着的小玩具,到时它们需要有人施法,还有……哪吒,她走了,谁来做他的后盾? 知女莫若母,皇太后岂不知她的心思,微微叹了口气。 “可否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昊倾城对阿修罗侍女说道,“我是说,阿修罗的一天!我处理妥当一些事情就跟你们回去!” 阿修罗侍女想说什么,昊倾城接着又说:“这次我加强警备,不再掉以轻心,就一天时间,料他昊千秋也没那么快!” 看阿修罗侍女的表情,表示这很值得怀疑。 “我身边的十二卫,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曾是天庭最精锐的卫队,绝对放心,是!”昊倾城看向阿修罗侍卫们,说道。 侍卫长伸手按了按额头,不置可否。 “就一天……”昊倾城一副楚楚可怜状,双手合十,“佛说……” “好了好了,此事得跟大王们说一声!”阿修罗侍女抬手阻止她道,“我先派人回去给大王们传信,看他们什么意见,最迟明天作出定夺,帝女做好心理准备!” “你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告诉大王们,他们不会有意见的!”昊倾城肯定道。 阿修罗众的一人离开回去传信。 “如果大王们没意见,人间的一年,够您把事情安排完了?时间一到,说什么您都得跟我们回去!”阿修罗侍女说。 “嗯嗯!”昊倾城点头。 “这期间呢,除了帝女的十二卫,我们也会留下,三太子没意见?”阿修罗侍女问哪吒。 “阁下们请便!”哪吒说。 “好!”阿修罗侍女说。 阿修罗界,信使带回口信。 “帝女要一天后才回?”罗骞驮说。 “人间正闹瘟疫,帝女不忍心弃之不顾!”罗睺说。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毗摩质多罗重复刚才信使带回的一句话。 “来人,去我宫殿后院的花椒林摘点花椒,给帝女送去!”婆雅稚吩咐下去。 “我的酒窖有些上等白酒,也给帝女带去点!”毗摩质多罗说。 “药园那边的灵芝已有千年!”罗睺说。 “本王的御用医师组,医术颇为了得!”罗骞驮说。 翌日,陈塘关外,哪吒、昊倾城等人面带微笑地迎接阿修罗界来人,身后一众百姓目瞪口呆。 七位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阿修罗御医在组长的领头下,呈金字塔形排开,其身后是堆积如山、高到天际的物资。 组长递给昊倾城一张单子,上面只写着:物资占地总计一佰捌什叁亩。 第15章 父皇 天庭通明殿,正在批阅奏折的昊千秋面前突然闪过一道绿色的火焰,一张信笺随着火焰熄灭后出现,掉落在案台上。 昊千秋拿起信笺,扫了一眼,眉头皱起。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成!”昊千秋将信笺揉成一团。 大殿门开,太妃锦带——昊千秋的生母,身后跟着两个手捧食物的丫鬟走进。 “母妃,您怎么来了?”昊千秋脸色和缓下来。 “皇儿呀,看你勤于政事辛苦,娘给你带来好吃的!”太妃说道。 丫鬟将杏花酥与桂花羹放到案上,退下。 “看我皇儿气色有点憔悴,可不要太过操劳呀!”太妃望着他心疼道。 “孩儿没事,母妃多虑了!”昊千秋宽慰道。 “来,先吃点东西,政事搁会儿再处理,不急!”太妃端起桂花羹,递到他面前。 “听母妃的!”昊千秋连忙接过桂花羹,对她说道,“母妃别光站着,坐!” 太妃在他一旁坐下。 昊千秋喝着桂花羹。 太妃一手拈着衣袖,一手拿起一个杏花酥,递到昊千秋嘴边,“来,娘喂你吃点!” 昊千秋放下碗,接过杏花酥,说:“孩儿自己来就好!” 太妃看着他吃下。 “近来后宫可有什么新鲜事?”昊千秋问她。 “也无甚新鲜事!”太妃说,“不过,今儿早上,倒未见太后出来主持晨会,而是托给棣棠贵妃来主持了!” “哦?”昊千秋问,“太后可是身体抱恙?” “没见说!”太妃说。 “哦!”昊千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那待会儿孩儿抽空去看看太后!” “听说不在宫中!”太妃说。 “不在宫中?”昊千秋意外道,“那太后去哪了?” “这就不清楚了!”太妃说。 昊千秋不再说什么。 “好像是一个人出的宫,连贴身侍女都没带!”太妃补上一句。 入夜,山上望海楼里,重黎照常抚琴。 远处海面几道闪电窜上天际。 一阵海风吹来,红色发带与如墨发丝扬起。 有闪电接二连三地过来,越来越近,“噼里啪啦”一阵击落琉璃瓦。 重黎跃起,向后一个空翻,避开一道打在琴上的闪电。 片片树叶随风刮进,烛火熄灭,一道黑影袭来。 重黎打开折扇,随手一扬,带出一道火焰。 “轰”的一声,望海楼升腾起一阵火光,有个人影四肢胡乱挥舞着飞出。 正在城楼值守的哪吒见了,连忙踏着风火轮往那边赶去。 火光中,哪吒冲进楼内,四处寻找重黎。 阳台上,重黎俯视着楼下。 “上神!”哪吒来到他身边,也往楼下看去。 只见一个被熏成黑炭的人正骂骂咧咧地往海滩那边走去。 “那是什么人?”哪吒说着要追过去。 重黎拦住他,说:“此人也是个雷神,改天让他去电几个瘟神,将功补过,以赔偿这栋楼的损失!” “对了,还有我的琴!”回过身看到被劈开两半的琴,重黎又说,“得让他把全部瘟神给电死了才够本!” 翌日,陈塘关集市上,几个布偶侍女拎着菜篮子穿梭在人群中。 今天是元宵节,街市上已开始为今晚的节庆赏灯布置忙碌着。 其中一个布偶侍女拿着清单,叽里咕噜地向她的伙伴们分派任务。 不一会儿,她们各自分开去往要采购的摊位。 关外,昊倾城领着一长列的木偶家丁和布偶侍女,往海滩的帐篷群落走去,阿修罗侍女和两名女侍卫跟随在身边。 罗骞驮派来的御医们正有条不紊地诊治患病的流民。 阿修罗王们送来的药材丰富且齐全,足够用上个五六年,而以现在的条件支持,昊倾城预估不出半年即可平定疫情、恢复秩序。 哪吒在城楼上值守,此刻注视着昊倾城的身影。 海滩的那边,重黎走来。 “听闻昨晚有人袭击望海楼,可是针对上神而来?”昊倾城问重黎。 “那倒不是,此人与在下是故交,每次见面总会先试探在下几招!”重黎笑道。 “听上神这么说,小女倒开始好奇这人会是谁?”昊倾城说。 “此人帝女也认识!”重黎意味深长道。 “哦?”昊倾城奇道。 “他来了!”重黎看向昊倾城身后。 昊倾城回过头去,随即惊讶。 一个白衫青褂、手握折扇的翩翩佳公子正潇洒地走来,见到昊倾城,嘴角扬起,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周身散发出一种迷之引人注目的气场。 众人在身后聚起,纷纷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位公子,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城楼上,哪吒看不过眼了,身形一闪,来到昊倾城身边。 男子正从高地走下台阶,昊倾城忽然情绪激动地唤了一声:“父皇!” 哪吒愣住。 男子不知怎的,忽然一脚踩空,身子一歪摔倒,扑通扑通滚到昊倾城面前。 “……” 众人默默地看着他。 男子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继而“啪”地一下抖开手中的折扇,恢复刚才的风度翩翩。 “……”昊倾城先是一阵无语,然后又激动地扑上去,“父皇~” 男子先是宽慰地用手拍拍昊倾城的背,继而又想要挣脱掉她的虎抱。 昊倾城手劲加大。 男子似乎没法呼吸了,冲哪吒招招手道:“贤婿呀,快帮我拉开她……” 重黎一脸笑意地看着。 哪吒上前将昊倾城拉回。 “呼~”男子总算可以透过气来。 昊倾城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了下鼻涕,觉得不雅观,又掏出手绢,背对着哪吒,看把她激动的,鼻涕都出来了。 男子指了指她,然后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道:“一点淑女风范也无!” 回到府邸,皇太后与李靖一家甚感意外。 曾经的第二十七世天帝昊天下,莅临太子庙,顿时蓬荜生辉。 “呃,在下已卸位多时,如今只是等闲一神仙,大家按平常的来就好,呵呵呵……”见李靖等人郑重行礼,昊天下说。 前门打开,布偶侍女们叽叽咯咯地买菜回来了,大概菜有点重,有的将菜篮子顶在头上。 “父皇,您什么时候来的?”昊倾城说,“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昨晚还去劈上神的望海楼!” “我不想来的,只是临时决定,天庭那边已经封路了,从人间回来的神仙一概要被隔离观察!”昊天下说。 一阵沉默,然后,昊倾城一掌将他呼出门外去。 “干嘛呢这是?”哪吒惊讶道。 “我忘了,要先将他隔离观察一阵!”昊倾城说。 “皇儿,休得无礼,快将你父皇弄回来!”皇太后说。 后花园的花架下,布偶侍女们上茶上糕点。 “哼,开玩笑,我本是雷神,还用隔离?”回来后的昊天下说。 坐在一边剥着玫瑰花瓣的昊倾城气鼓鼓地不跟他说话。 皇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陛下下次措辞可以不用这么直白的!” “爱妃说的极是!”昊天下说。 另一边的李靖夫妇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金吒和木吒憋笑憋得要内出血,哪吒不时用眼神警告他们。 厨房那边开始做起了元宵。 桂花香馅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 厨工将核桃仁、果仁、红豆、黄桂、玫瑰、芝麻、红枣、山楂等捣碎,交给布偶侍女们用白糖、蜂蜜等搅拌做馅。 木偶家丁打上井水,淘洗江米。 江米淘洗后舂成粉末,用猪油、藕粉等和成面团,与拌好的馅料一起,这就开始包元宵。 包好的元宵交给厨娘蒸、煮、炒、油炸,还有酒酿。 到了晚上,月色婵娟,灯火辉煌,爱元宵风光。 昊倾城与哪吒手拿冰糖葫芦,共游花灯河上,到底是小孩心性不改。 昊天下与皇太后并肩走在热闹非凡的街上,并无心赏灯。 “陛下此番前来,并非真的只是临时决定?”皇太后说。 “爱妃猜的没错。”昊天下说。 “可是因为皇儿遇袭?”皇太后说。 昊天下叹了一口气,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看着他俩相煎,心里真不是滋味!” 皇太后不再说什么。 两人又走了片刻,皇太后打破沉默,问出心中一直以来的不解:“说实在的,论经天纬地的能耐,皇长子并不亚于倾城皇儿,陛下当初为何没有按照礼制传位于皇长子?” 昊天下沉吟良久,说道:“如果不曾是天地共主,我也不会知晓,天帝之位并不由礼制规定。” “这怎么说?”皇太后讶异。 “天帝生于天道,天道即自然之道,无分男女。”昊天下说,“天帝之位其实由天道决定,逆天道者,后果将不堪设想!” 皇太后惊讶地看着他。 “昊倾城尚欠天地一桩文治武功,中途遁为阿修罗,虽享天人之福,终究不能功德圆满。”昊天下说,“昊千秋逆天道行事,虽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德不配位,终究不能全身而退。” 一阵沉默,叫卖冰糖葫芦的经过。 “他们两个谁都逃不掉!”昊天下说。 皇太后呆愣愣地站着。 “这何尝不是他们要渡的劫?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并不能为他们做得了什么,且放宽心看待!”昊天下说。 皇太后还是呆愣着。 昊天下轻轻叹气,看到旁边有卖神怪面具的,买下一个,递给皇太后,换上一副欢快的语气:“看,少槿,这是你喜欢的!” 第16章 灯谜 听到他忽然叫自己的名字,她回过神来。 接过他手中的面具,看着上面的勾勒,她暂时将烦恼抛诸脑后。 记得还未出嫁时,她很喜欢下凡来,看人间万千气象,搜罗各色新奇小玩意儿,其中尤为喜欢这千奇百怪的神鬼面具,戴上它,像是一下子变作另外一种模样。 “要不要戴上看看?”昊天下问她。 少槿看了下四周,微微摇了摇头,说:“还是不了,会很奇怪的。” “有什么奇怪的,你看他们不也戴着?”昊天下望向另一边的几个小孩,他们正戴着面具扮鬼神玩。 “他们是小孩,我怎能与他们相比?”少槿说着继续往前走去。 “小孩怎么了?谁规定大人不能戴着面具玩了?”昊天下跟上,说道。 少槿笑笑,不再说什么。 昊天下也不再坚持,由着她去。 焰火燃起,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 有财主家摆摊设灯谜,如有一口气猜对十题以上者,可得内有夜明珠的花灯一盏。 众人围观,猜谜者仍无一人挑战成功。 “咱们去试试怎样?”昊天下饶有兴趣道。 少槿不忍拂了他的兴致,点头道:“好!” “还有哪位仁兄要挑战的?”财主对着围观众人喊道。 围观人群一阵交头接耳。 “这谜题是要考肚里墨水多的人,像我这种没读过多少书的人还是算了!” “你还算认得点字,我大字不识一个!” “而且那也不仅是字谜那么简单!” …… “没人吗?”财主喊道,然后看到昊天下缓缓走来,“这位公子,来试一下?” “好!”昊天下说。 “十题之前错一题算输,只有一次机会!”财主说。 “明白!”昊天下说。 “开始了啊!”财主说。 “请!”昊天下说。 “公子请在这些花灯中选一盏。”财主指着挂成一排的花灯对昊天下说。 昊天下选了一盏兽头灯。 财主揭下灯上写着灯谜的纸条,递给昊天下。 谜面:接受又离只作友,情人无心土月勾,竹已孤竹单思苦,从也单从独自愁,如需闭口一了伴,谁人无言又同游。 “每句打一字,然后将这几个字串连起来,就是谜底!”财主说,“规则都一样!” “爱一个人好难。”昊天下一下子就说出谜底。 “确定?”财主问。 “确定!”昊天下说。 “对了!”财主说,“下一题,公子再选一盏花灯!” 昊天下选定一盏走马灯。 谜面:一人尔旁站,橘红无丝织,无山登峨嵋,椰子亦能语,深藏不见底,白芍本非草,寒冬病缠身。 “你是我心中的疼。”昊天下说。 “对了,下一题!”财主说。 龙灯,谜面:天鹅湖边鸟飞绝,白天相约解相思,唯忘只得我关心,双点齐把国玉移,无奈如何人归去,宝玉不见于谷外,双思只在内心旁,单身贵族尔相连。 “我的心只可容纳你。”昊天下说。 “正确,下一题!”财主说。 兔子灯,谜面:心死两相依,知己所言真,人在尔旁站,饥饿去无食,人故想永共,还来还要走,至死也相随。 “忘记你我做不到。”昊天下说。 “正确!”财主说。 荷花灯,谜面:日出美丽立取上,残月屋下友情长,无奈您却无心往,白水一勺表衷肠,春雨绵绵别三笑,但已人去走下场,嫦娥无女不寻常。 “最爱你的人是我。”昊天下说。 财主点头,让他继续选花灯。 “等一下!”昊天下说,“老板,你这谜面好像……” “我懂,公子别不好意思!”财主说,“今日元宵,也是年轻人们择定佳偶的节日,心思两三行,情深义重皆在灯谜上!” “能不能换其他的?”昊天下问。 “不能!”财主说。 昊天下还想说什么,但财主说:“必须答完,请公子再选一盏花灯!” “……” “不能故意输掉,我已经知道公子的实力!”财主说。 棱角灯,谜面:天鹅一去鸟不归,怀念昔日空费心,云破月来七成影,水流几处又相逢,明天日落人依月,单身贵族尔相称。 昊天下顿了顿,说道:“我不能没有你。” 树地灯,谜面:鸟飞鹅跳,月上中梢,目上朱砂,已异非巳,勺旁傍白,万事开头,工戈不全,雨下挚友,称断人和。 “我用自己的方式爱你。”昊天下说。 宫灯,谜面:飞蛾扑火虫已逝,学友无子留撇须,偶尔留得一人在,三言并没有两语,牛仔过河搭木筏,仕别三日在这里,原来这字在界前。 “我爱你一生一世。” 花卉灯,谜面:星星不见太阳光,永眠长逝莫悲伤,虚空极尽莫能计,每在心旁总情长,人随水去泪汪汪,心力点点酒苍茫,还记十月相倚伴,谁人犹在我他旁。 “生死无悔全为有你。” 鸟禽灯,谜面:寒山寺上一棵竹,不能做称有人用,此言非虚能兑现,只要有情雨下显,天鹅一出鸟不见。 “等你说爱我。”昊天下感觉内心有点崩溃了。 “恭喜这位公子,十题已答对,还要继续吗?”财主满面笑容道。 “不必了,谢谢!”昊天下有点无力道。 “好的,这盏夜明珠花灯就归公子了!”财主让人拿来那盏夜明珠花灯,看到昊天下身旁的少槿,又说,“想必这位就是尊夫人,才子佳人配,真是天作之合呀!祝公子与少夫人双宿双飞、幸福美满!” 昊天下又重新精神起来,接过花灯,转向少槿,很开心地递给她。 少槿默默地接过花灯,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 “呵呵,看来是新婚燕尔,还害羞着呢!”财主误以为少槿是不好意思。 昊天下望着她,心里有点惆怅。 时间过了这么久,她对他仍只有敬重,每当他想对她好,想亲近她时,她总想瑟缩。刚才揭晓的谜底,无一不是他对她的心声。 气氛有点微妙,哪吒与昊倾城出现,打破这尴尬。 “父……爹、娘,你们在这儿呢?”昊倾城连忙改口道。 听她这么叫,众人一阵惊异。 总镇夫人管这对小年轻叫爹娘? 财主目瞪口呆地望着昊天下和少槿。 “他们干嘛这样看着咱们?”昊倾城莫名其妙道。 “你叫他俩爹娘,把他们吓到了!”哪吒提醒道。 “哦!”昊倾城反应过来。 在回去的路上,哪吒与昊倾城手牵手走在前面,昊倾城还很开心地提着一盏莲花灯,那是哪吒送她的。 昊天下与少槿走在后面,少槿提着那盏夜明珠花灯,心中却有些许的亏欠。 同是提灯人,心境却天差地别。 昊天下羡慕哪吒,纵使风风雨雨、险象环生,但好在能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甘苦与共,就这样一生一代一双人。 是的,他最想要的,是一生一代一双人。 没人理解得了他的这个想法。 他曾是天地共主,站在权力的巅峰,坐拥三宫六院,呼风唤雨,要什么没有?唯有这一生一代一双人他无法做到。 一后、四妃、九嫔、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二十八宝林、二十七御女、二十七采女,从出身到品貌,个个经过精挑细选,从一开始就给他设定好,他没得选,也不知道谁是谁。每一桩婚配都是一场政治联姻,赤胆忠心之臣是有,可利益的联结更为稳固,其中联姻尤甚。为了帝位的长久稳固,他只能接受这些。 早在遇见少槿之时,他已经知道了从心底自然涌出的喜欢与单纯的色相吸引有何区别了。 一开始她并不列入后宫的人选,也不会列入,因为年岁相差许多。他与自己的长辈和朝中的某些势力抗衡了许久,最终争取到两项权利,其一后位先空着,其二将二十八星宿之一的毕月乌之女少槿列入妃位。 一进宫就直接妃位,着实令人震惊,后宫一阵忿忿不平。 “想来这宫中美人如云,陛下不缺少槿一个,何苦如此折腾,弄得到处怨声载道!”刚进宫,她的性子甚是刚烈。 “朕对你极为中意!”他说。 “在此之前,陛下与少槿从未相识,何来中意?”她说。 他拿出一个神鬼面具。 她愣住,这是有次在人间,她与一个少年同时看上的面具,见那少年也很喜欢,她将其买下,送给了他。 “你不认得我了?”他笑道。 “你……”她感到一阵意外,“陛下您就是……” “没错!”他说。 “当时看陛下的样子还只是个孩子呀!”她说,顿了顿,又说道,“这么说,陛下的年岁比少槿小得多,不论是进宫,还是封妃,都已轮不到少槿了呀!” “我不管!”他说,重新端起架子,“朕看上的女人,让你封妃就封妃!” “陛下会不会太小孩子气了点?”她说,“赠送面具只是少槿出于一般的同伴情谊,陛下万万不可将其与儿女之情混为一谈!” “朕对你就是儿女之情,不仅如此,往后除了你,朕不再碰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他郑重严肃道。 他说到做到。 不久,宫中的怨声载道还没完全平息,就下来一道谕旨,九嫔以下除已孕已育者,未受临幸的宫人尽数遣散。 这下可好,引起的震动波及到了朝野。 有大臣抗议得很激烈,昊天下又下一道谕旨,九嫔中未受临幸者遣散。 “再出声,朕连有名无实的妃子也遣散!”昊天下不容置疑道。 不再有人吱声。 “陛下,如此大范围地遣散妃嫔,怕是会引起各方不满,对您极其不利呀!”天庭总管提醒道。 “听闻天尊那边封神榜修得差不多了?”昊天下问。 “快了,只待周武攻克殷纣!”天庭总管回道。 “好!听闻此次榜上有名者,个个人中龙凤,堪称国之栋梁!”昊天下说,“到时新一轮封神,朕将喜得一批贤臣良将!” “陛下所言极是!”天庭总管说。 “至于朝中那些身在其位不谋其政、大行裙带关系之风、中饱私囊者,赐千两黄金,让其归还故里便是!”昊天下幽幽地说道。 第17章 雨水 面对被遣回哭诉的女儿,有朝臣慨叹道:“陛下的态度很明显是在告诉咱们这些老东西,他不会接受任何的牵制呀!” “哼,陛下怕是忘了,没了各大家族势力支持的皇权,单凭所谓忠臣,实则孤掌难鸣,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有人表示轻蔑。 “你还别说,这不快要封神了嘛,据说陛下指望着换新血,到时咱们这些老东西怕是也要被遣回!”有人说道。 “换新血又怎样?要想彻底笼络住这帮人,还不是要走回联姻的路子!” “可陛下要一生一代一双人呀,不会再搞联姻那套!” “那怎办?难不成把他自己的女儿下嫁?” “有可能,这帮人是一群后生居多!” “但目前陛下并无女儿呀,生的五个全是儿子!” “那只有把希望放在刚封妃的毕月乌之女身上了!” 一阵沉默之后,有人说了句:“绝不能让她生下女儿来!” 遣散妃嫔,拂逆长辈们的面子,与朝中强势派对着干,状告纷纷涌向当时的皇太后阴若花那里。 阴若花直头疼她这个儿子难搞定。 有人给她支招,关键还在新封的妃子毕月乌之女身上,搞定她,陛下那边就不成问题。 “怎么搞定?”阴若花问。 “如此红颜祸水,不可久留!”那人意味深长道。 经过几番纠结,最后,阴若花决定只让少槿喝下避子药,若是除掉她,那还不得翻天?她这个儿子的脾气,她心里还是有数的。那些朝臣的想法,无非就是不希望少槿有生育,也没必要因此搭上一条命。如此,算是两全其美了。 封神大战接连传来捷报,这时东海龙族水淹陈塘关一事也有了定夺,龙族将被永久镇压于海底炼狱,不得踏出半步。 镇妖矩阵已布好,有人提议借此机会干脆将龙族一并彻底埋葬海底,永绝后患。 一直骄傲如她,头一次跪在他面前,竟是为龙族求情。 只要放过龙族,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朕不会将龙族诛灭,不过它们必须永世镇守海底炼狱,一步也不能离开,但凡踏出半步,朕唯他敖广是问!”他冷冷地说道。 “谢陛下!”她伏下身子,磕了个头。 “朕不要你谢,你也不用刻意为朕做什么!”他继续冷冷地说道,“只此一次,不要让朕再听到你为龙族求情,回去!” 阴若花着人送来避子汤,同时一并派来御医。 少槿心已死,刚好了却她这心事。 端起汤药,刚要喝下,门外通报陛下到来。 昊天下进来看到这情形,怒从中来,一挥手,药碗掉落地上摔碎,遣退御医及众人,将她打横抱起,任她怎么挣扎也不放手,往里殿走去。 之后,一道谕旨下来,立毕月乌之女少槿为后。 相持到这里,这位陛下再次刷新了朝臣们的认知。 “皇儿呀,你如此行事就不怕走偏了?”阴若花不无担心道。 “母后只管放心,孩儿所行偏不了!”昊天下说,“再说,孩儿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有何颜面去谈一统天下?” 阴若花想了想,然后叹了口气:“或许你是对的,也不知道你到底像谁?你父皇可不会这么想!少槿远比母后我幸运得多,在这宫中的女人,有再多的心眼与手段,终究抵不上男人对她的一心一意!” 不久,少槿有喜。 之后,生下一女,取名倾城。 一千年以后,没成想,倾城小女再次步他后尘,只是她以女儿之身,没能扛过父权下婚姻制度的席卷倾轧,终究失了帝位。 尽管如此,仍是勇气可嘉,妥协与抗衡之间,她选择了抗衡,而且方式毫不逊色于他当年,甚至比他壮烈得多。 走到太子庙门口,昊天下说:“你们先回,我还有事要去一趟上神那边。” “那父皇您什么时候回来?”昊倾城问他。 “今晚都不回了,要处理瘟疫的事。”昊天下说。 “哦!”昊倾城想了想,又说,“我明天去望海楼找您?” “明天再说,你们回去,先告辞了!”昊天下说着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他消失,昊倾城说:“父皇不会又去劈上神的望海楼?对了,望海楼修缮回来了没?” 少槿与哪吒无语。 望海楼上,重黎烹茶款待来客。 楼修缮回来了,与原先无甚差别,就是那琴,仍是两截。 “此琴由上古神木扶桑制成,这下够你赔的!”重黎对昊天下说。 “还神木,这么不经劈!”昊天下说。 “休要狡辩!”重黎说。 自元宵之后,东风解冻,散而为雨,万物开始萌动。 田地里,农人培土施肥、清沟排水。 一场春雨过后,入眼处,山峦蓄满青色,湖面花红柳绿。 水獭开始捕鱼,将鱼摆在岸边如同先祭后食的样子;大雁开始从南方飞回北方;草木随地中阳气的上腾而开始抽出嫩芽。 厨房里做了葱油拌面、蒜苔腊肉,配上豆芽春笋。 盛上一碗拌面和一碟腊肉,装了盒,昊倾城拎上给哪吒送去。 经过雨水洒过的街道,清靓无尘,有人提着一篮子杏花沿街叫卖。 来到城楼,没见着哪吒,守城的卫兵告诉她大人在校场训练兵卒。 走到校场,不知道是在训练什么内容,只见他们一排排地扛着根重木,在泥地里行走打滚,一个个地都成了泥人。 “请问大人在哪儿?”昊倾城问场边一个值守的兵士。 那兵士往校场里看了看,说:“大人就在场中,现在辨认不出谁是!” “哦!”昊倾城望着那些泥中的人们。 片刻,哪吒的声音传来:“你来了!” 昊倾城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浑身是泥的人。 “喔!”昊倾城感叹道,朝他走近。 “呃,我先去洗个澡,你到我屋里坐会儿。”哪吒避开她,不让她碰到泥泞。 昊倾城跟着哪吒来到一营房里,这就是他平时值守休息的地方,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以及一张床榻,衣架上挂着几件衣物。 哪吒进入里间洗澡,里面传来倒水声。 昊倾城将食盒放在桌上,有兵士端来茶水。 片刻,哪吒洗完澡出来,只穿着件裤子,上身全裸着,肌肉分明,线条流畅优美。 昊倾城猝不及防看到这个,脸上不自禁微微发烫。 哪吒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照常走到衣架前拿下一件单衫穿上。 昊倾城倒希望他不要那么快就穿上衣服。 不是,她在想什么呢!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揭开盒盖,摆出饭菜。 哪吒套上长衫,束好腰带,用发带将长发随意扎起来。 由于男生女相,换下戎装后,此刻他看起来倒显出几分魅惑来。 昊倾城干脆坐在那支棱着脸看他。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哪吒坐下来,疑惑道。 “没有!”昊倾城微笑道,递给他筷子,“赶紧趁热吃!” 哪吒接过筷子,吃起了面。 她继续支棱着脸看他,看个够去! 待会儿哪吒还有训练任务。 收拾完食盒,昊倾城刚要出去,却被哪吒拉住,一把拽进怀里。 “刚才一直盯着我看,现在就这么走了呀?”哪吒笑得有点邪魅。 她顿时脸红。 哪吒将她抱紧,她使劲挣扎。 一会儿后,昊倾城拎着食盒往回走,伸手捋了捋长发,遮住脖子上的印痕。 营房里,哪吒重新换上戎装,颈子处有明显几道牙印。 雨又开始下,土地解冻,农人耙了一层又一层。 麦田返浆,抓紧着给它松耪。 春雨贵如油,麦苗得到滋润,桑条沐浴在雨中。 天上一尾银色闪过,落在海边一处礁石上,敖广化回人形。 在他对面,有个白衫青褂的男子背对他站着,望着天际,折扇一挥,一道雷电窜出,天上漂浮着的黑绿色云块碎开。 看这人的背影,敖广只觉得眼熟。 这人回过头来,敖广神色一惊,是昊天下! “阁下,别来无恙!”昊天下此刻眼里流淌着深蓝色的流光,这是雷神发动神力显现出来的特征。 敖广内心愤恨,就是这人,横刀夺爱,并且过河拆桥,将他龙族困在海底炼狱一千多年。 “陛下如今怎有闲心在此电瘟神?”敖广语气平静道。 “没办法,不久前刚劈坏友人一张珍贵古琴,让我将功补过,电死这全部瘟神才足以抵偿!”昊天下说。 “原来如此!”敖广说。 两人沉默了一阵。 “刚才阁下可是在司雨?”昊天下问。 “正是!”敖广说。 “小女重新赋予的这项职责,阁下觉得可还行?”昊天下问。 “比单纯镇守海底炼狱自在得多!”敖广说。 昊天下心领神会地笑笑。 “非常时期,阁下外出可要当心呀!”昊天下说。 “不劳陛下费心,除了火神、雷神,龙族也不受瘟疫影响!”敖广说,心里对这假惺惺的关切嗤之以鼻。 “哦?除了不受瘟疫影响,龙族可有消灭瘟疫的本事?”昊天下问。 “回陛下,龙族并无此神力!”敖广弄不清他这么问动机何在,此人极其阴险狡诈,先说没有。 “哦,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昊天下说。 哼,想用激将法,没门。 “让陛下见笑了!”敖广摆出谦虚的姿态。 昊天下看了看他,然后说道:“阁下与我单挑一场的神力总有?” 第18章 君子如玉 敖广望着他,默不作声。 “不敢吗?”昊天下问。 敖广依旧不作声,但眼底有红光流动。 “阁下积了这一千多年的怨气,也该是时候发泄出来了!”昊天下说。 “陛下也知道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有多不齿?”敖广总算开口。 “只怪你打错算盘了!”昊天下说。 敖广怒火中烧。 “是,龙族归顺天庭是个错误!”敖广说。 “你爱上不该爱的人更是个错误!”昊天下说。 敖广抬起一手,掌心向上,运起神力。 天地之间突然变色,空气中的温度急剧飙高,海水不断蒸腾,变得湿热无比,上下气流间剧烈切变。 云团聚拢,底部阴暗,形成厚重的积雨云,遮天蔽日。 一道道水柱旋转着从海面窜上天际,形成水龙卷,与天上的积雨云相接。 “陛下可准备好了要接招?”敖广问。 昊天下悠闲地抖开折扇,点头道:“放马过来!” 一道水龙卷急速往昊天下席卷而来。 昊天下身子一跃避开,厚厚的礁石一下子被击碎。 更多的水龙卷席卷而来,昊天下不断蹿跃着避过,即使远离海边,水龙卷仍咆哮着袭来,所经之处摧枯拉朽,任何东西都逃不过被毁灭。 眼看着海面上形成更多的水龙卷,接连不断涌来,紧追着他不放。 “除了用水你就没别的招式了吗?”昊天下边跑边冲着敖广喊道。 “陛下先过了敖广这招再换别的!”敖广说。 “看我劈不死你!”昊天下冲敖广那边一挥折扇,一道闪电打出。 敖广身形一晃,避开闪电。 水龙卷团团围住昊天下,使之避无可避。 “游戏结束!”敖广说。 水龙卷围拢,彻底将昊天下卷入,汇聚成更大的空中旋涡,卷回海里。 “哪来的回哪去,这就送你上天!”敖广说。 高速旋转的涡流直将昊天下卷上云际,在到达积雨云时,昊天下嘴角一扬,眼里深蓝色流光闪动,发动神力。 积雨云里泛起一阵雷暴,瞬间能量传递整个天际,隆隆的雷声响彻天地。 待能量蓄足之后,爆发出万钧雷霆,噼里啪啦,一道道闪电不断将连绵不断的黑绿色云块击碎。 持续的电闪雷鸣使得地上的人们纷纷躲进屋里,雷电落到地面,一路劈向树林、山岭、河谷……所经之处,有的升腾起黑绿色的雾气又消散。 敖广仰头望着漫天密集的雷网,心下自嘲,果然,这人的心思从没那么简单,又被利用了去,让他昊天下得以借力使力、事半功倍。 雷霆渐渐止息,空气冷却下来,积雨云凝结为水滴,降下雨来。 昊倾城撑着油纸伞,手中拎着食盒,来到望海楼。 “母后包了荠菜饺子,让我给您们送来。”昊倾城从食盒里拿出两盘荠菜饺子,摆上碗筷和蘸料。 “太后有心了!”重黎说。 “你母后还说了什么吗?”昊天下问昊倾城。 “今日雨水节气,适合吃荠菜。”昊倾城说。 “就这样?”昊天下问。 “啊,就这样!”昊倾城说。 “怎么可能?”昊天下说。 “您还想她说什么?”昊倾城问。 “今天没看到父皇我收拾瘟神的帅气威武吗?你母后就没点表示?”昊天下说。 “是吗?”昊倾城问。 “是呀!”昊天下说。 “我怎么听说您是去找龙王打架来着?还被龙吊水卷上了天!”昊倾城说。 水龙卷又称龙吊水、龙吸水。 “哼,山人自有妙计!”昊天下说,“我这是借力使力,你懂什么!” “好!”昊倾城说。 昊天下悻悻然地提起筷子。 “对了,母后说您要是没什么事,今晚就早点回去!”昊倾城说。 昊天下抬起头来,眼里闪过激动的深蓝色流光。 望海楼忽然飙出几道雷霆,不出片刻,整栋楼倒塌。 太子庙,昊天下一脸焦黑地站在昊倾城一边,另一边重黎不失礼貌地微笑着。 “望海楼被父皇彻底毁掉了,上神只能住到府里来!”昊倾城对哪吒说道。 “没问题,房间有的是!”哪吒说。 “多有叨扰了!”重黎作揖道。 “上神别客气,尽管住着就是!”哪吒说。 少槿默默地望着昊天下,李靖夫妇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来,金吒木吒再次憋笑憋到内出血。 楼塌后,昊倾城对着昊天下怒喷修罗之火,将他烘得外焦里嫩。 翌日,由于昨天的大范围雷击瘟神,今天新增感染人数为零。 不过,仍不能掉以轻心,疫情犹在,死神还在附近潜伏。 一夜春雨过后,满城花开。 充足的雨水灌满了池塘。水满塘,粮满仓,塘中无水仓无粮。水是金汤玉浆,灌满粮囤谷仓。 田间人们背着粪筐,运到地里堆积,用作肥料。有收无收在于水,收多收少在于肥。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人靠地养,地靠粪养。会耕会耪,无粪不长。春天粪筐满,秋天粮仓满。春天比粪堆,秋后比粮堆。 雨后春笋纷纷长出,味道最鲜美。木偶家丁们背着一筐筐刚挖回的春笋,回到海岸边的帐篷群落,交给伙房。 今天伙房炖了罐罐肉,这原本是巴蜀一带的习俗,雨水时节儿女们专门送给父母们的礼物,称为“接限”,以此来为家中的老人增福添寿,以延缓他们的“大限”。此次疫情,首当其冲遭殃的是老人和孩子,给流离失所的人们做罐罐肉,也是取为他们“接限”的寓意。选用上等腊猪脚,经过洗净、切块、腌制,与海带、芸豆、桂圆、大枣等配料一起放入砂锅耐心地小火慢炖,等炖好以后,装罐封闭,待送到他们手中时温度刚刚好,启封后满屋飘香。 挖回的春笋,下锅油焖,或与饭同蒸。制法虽简单,却也精心地做好每一道菜,不仅暖胃,而且暖心。 天上一尾银色闪过,出没于云层之间,雨淅淅沥沥地下。 太子庙后花园,花架下,昊倾城与少槿做着女红,桌上摆着一碟龙须饼。 厨房那边正在炒玉米,也不知道厨娘怎么弄的,嘭嘭嘭一阵轻微爆响,玉米开了花,称作金豆开花。 哪吒值守还没回来,父皇与上神出去处理瘟疫的事情。上神仍在追查死神的踪迹,父皇昨天雷击瘟神的同时,也给地面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坏,要去收拾后续的摊子。 昊倾城正在绣着一只香囊,绣得歪歪扭扭不成样。 少槿接过她手中的香囊,递给她一块玉佩和一个还未做好的红流苏。 “这是娘当年出嫁时的嫁妆,上等的千年和田美玉,如今转交于你,遇得如意郎君时,可将其赠予他!”少槿说。 昊倾城接过,望着玉佩,笑道:“孩儿已有幸遇得!” 少槿笑了笑,说道:“流苏做好与玉佩相系,想来会与哪吒的气质相配!” 昊倾城嘴角扬起,笨拙地给红流苏继续上丝,说了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玉有五德:仁、义、智、勇、洁。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少槿念出诗经《国风·卫风·淇奥》里的一段。 菩提树下,那个白衣少年坐于廊前,脸上是刚与意中人不得不分离的忧伤与意冷。见之如此,已使她心中的成见消减大半。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昊倾城接着念道。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现出少年人的样子,手握火尖枪、脚踩风火轮,黑红色的朝服、长发翻飞、浑身燃着烈焰,将她护于身后。自此,少年便住进她心里,挥之不去,再容不下其他。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少槿接上最后一段。 斩妖台上,即将行刑,他的双瞳无泪无光,桧柏叶落恩怨难偿。 贬谪后镇守陈塘关,纵使流言蜚语不被理解,仍是初心未改,夙兴夜寐,一心向民。经过如此波折,两人仍是同心同德。得婿如此,还有什么可悔的?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昊倾城给玉佩系上做好的红流苏,向少槿展示道,“好看吗?” 少槿看了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昊倾城手捧着玉佩,说了句:“他本是一世无双,奈何命途多舛!” 少槿望着她。 “若不是此次上神言明,我也不知道他当时的顾虑!”昊倾城说,“此番他又因我而九死一生,贬回陈塘关镇守!” 她叹了一口气,又说道:“重夺帝位遥遥无期,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我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无法为他做得更多!” “先别想那么多,只管像现在这样,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少槿开导她道,语重心长,“在陈塘关的这些时日,娘看着你们做事,也开始看明白了一些道理。无论如何,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权且遵从心意走下去,不违逆、不动摇,不求功过是非几许,但求问心无愧,如此,最后总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也说不定。” 第19章 那卷那章 从校场回到营房里,哪吒脱下铠甲,换上便装,束起的长发披散下来,用发带在脑后简单地系了几下。 出到营房,往太子庙方向回去。 估摸着他就快回来了,昊倾城手持玉佩,满心欢喜地穿行过廊道,往大门口走去。 经过书房时,昊倾城停下脚步,她刚才似是看到一个红莲般的魅影在书房里一晃而过,留下一阵淡淡的荷香。 书房的门此刻开着,一般无人在里面时门是关着的。 哪吒已经回来了吗?昊倾城走进书房,但并未见有任何人。 桌上有本书摊开,似乎是刚有人来翻看过。 昊倾城有点疑惑地走到桌边,一阵风从窗外拂进,翻动着书页,哗啦啦一阵,最后停在一幅页面上。 昊倾城瞥到画上有个人背对着她,面向重浪,手中的剑刃被鲜血殷染。 书房里藏书不少,昊倾城逐一翻阅过,但这本似乎从未见过。 她拿起这本书,看封面上的书题是《陈塘志》。 是先前就有但还没看过,还是哪吒最进找来的? 看书题的意思,是记载陈塘关的地方志吗? 昊倾城重新翻到第一页,只见上面绘着一个身着莲花衣的三首六臂美人,面如傅粉,唇似涂朱,总角才遮囟,披发未苫肩,神奇多敏悟,骨秀更清妍;红色镂金的衣裤,半边红幡裙垂于身后,腰际垂下几片绿色绣金荷叶甲,脖戴乾坤圈、身披混天绫、手提火尖枪、斜挂豹皮囊;诚为天上麒麟子,饶是貌美胜天仙。 这画的是哪吒吗?但又不完全像是他。 昊倾城全然没觉察周边的环境已然发生了变动,似是有两个时空碰撞交汇扭曲,物事飞速变动,待静止下来,一切看起来仍是那样,但又有所不同。 门外传来脚步声,昊倾城回过神来,目光从画上的美人身上收回,合上书放下,转身走出书房。 是哪吒回来了?昊倾城正要迎上前去,却见李靖步履匆匆走来,手执宝剑,直接无视她经过。 昊倾城微微惊讶,李大人这是要干嘛? 只见李靖一路行至香房,那是他与殷十娘的房间,推门即进。 昊倾城连忙跟过去,来到房门口,只见房里一团红气,满屋异香,那是她所熟悉的荷香。 探头进去一看,只见有一肉球,滴溜溜圆转如轮。 李靖大惊失色,往肉球上一剑砍去,划然有声。分开肉球,跳出一个小孩儿来,满地红光,面如傅粉,右手套一金镯,肚腹上围着一块红绫,金光射目。 李靖骇异,上前一把抱起小孩,打量了他一会儿,像是改了主意,放下剑,递与卧在床上看起来虚脱的殷十娘看,两个人看起来喜忧参半。 这是怎么回事?夫人怎会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生产?那孩子是哪吒?看那红绫和金镯错不了!但是…… 昊倾城看了看自己左手腕上的乾坤圈,与那孩子的金镯是一样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昊倾城问一旁的侍女,“之前在府里好像也没见过你?” 但那侍女像是没听见,并没理睬她。 正当昊倾城困惑时,眼前场景忽然扭曲变化。 一阵色彩飞舞凌乱后,她又回到府里,只是这次在前厅。 前厅并无哪吒的灵位,而是换成了日常居家待客的布置。 李靖与一道人坐于厅中,正在攀谈。 “道长今处何名山?甚么洞府?今到此关,有何见谕?”李靖问。 “贫道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是也。闻得将军生了公子,特来贺喜。借令公子一看,不知尊意如何?”道人说。 李靖唤侍女抱出来。 侍女将公子抱出来,道人接在手,看了一看,问道:“此子落在哪个时辰?” “生在丑时。”李靖说。 “不好!”道人说。 “此子莫非养不得么?”李靖忙问道。 “非也!此子生于丑时,正犯了一千七百杀戒!”道人说,又问,“可曾起名?” “不曾。”李靖说。 “待贫道给他起个名,就与贫道做个徒弟,如何?”道人问。 “愿拜道者为师。”李靖说。 “将军有几位公子?”道人问。 “不才有三子;长子金吒,拜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为师;次子木吒,拜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为师。道长既要收此子为门徒,但凭起一名讳,便拜道长为师。”李靖说。 “此子第三,取名叫做‘哪吒’。”道人说。 “多承厚德命名,感谢不尽!”李靖拱手作揖道。 场景再次切换。 天气暑热,一大约七岁孩童,梳着总角,心下烦躁,来见殷十娘,参见毕,站立一旁,对殷十娘说道:“孩儿要出关外闲玩一会儿,禀过母亲,方敢前去。” 昊倾城认出是小孩模样的哪吒,面如傅粉,额上有道红纹,与初见时一样。 “我儿,你既要去关外闲玩,可带一名家将领你去,不可贪玩,快去快回,恐怕你爹爹操练回来问话。”殷十娘说。 “孩儿晓得。”哪吒应道。 哪吒同家将出到关来,正是五月天气,也就着实炎热。 约行一里之余,天热难行。哪吒走得汗流满面,于是叫家将:“看前面的树阴,可好纳凉?” 家将来到绿柳阴中,只见熏风阵阵,烦躁尽解,急忙走回来,对哪吒道:“禀公子,前面柳荫之内,甚是清凉,可以避暑。” 哪吒听他这样说,不禁大喜,便走进林内,解开衣带,舒放襟怀,甚是快乐。 忽听得那壁厢清波滚滚,绿水滔滔,真是两岸垂杨清风习习,崖傍乱石水潺潺。 哪吒站起身来,走到河边,叫家将:“我方才走出关来,热极了,一身是汗,如今且在石上洗一个澡。” “公子小心,只怕老爷回来,得早点回去。”家将说。 “不妨。”哪吒说。 脱了衣裳,坐在石上,把七尺混天绫放在水里,蘸水洗澡,他不知这河是九湾河,是东海口上。 哪吒将混天绫放在水中,把水全映红了。摆一摆,江河晃动,摇一摇,乾坤动撼。哪吒洗澡,不觉那水晶宫已晃得剧烈。 水面分开,出来巡海夜叉李艮,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巨口獠牙,手持大斧。 “那边的小子,你将甚么作怪东西,把河水映红,宫殿摇动?”夜叉喊道。 “你那畜生,是个甚么东西,也说话?”哪吒问。 “我奉主公点差巡海夜叉,怎骂我是畜生?”夜叉大怒,分水一跃,跳上岸来,往哪吒顶上一斧劈来。 哪吒见夜叉来得凶猛,将身躲过,把右手套的乾坤圈往空中一举,打将下来,正落在夜叉头上,直打得脑浆迸流,即刻死于岸上。 昊倾城不禁倒吸一口气。 “把我的乾坤圈都污了。”哪吒撇嘴道,回到石上坐下,洗那圈子。 水势再次分开,浪如山倒,波涛横生,平地水涨数尺。 哪吒起身看着水,言道:“好大水!” 只见波浪中现出一逼水兽,兽上坐着一人,全装服色,持戟骁雄,大喊道:“是什么人打死我巡海夜叉李艮?” “是我!”哪吒说。 那人一见,问道:“你是何人?” “陈塘关李靖第三子哪吒是也!我在此避暑洗澡,本与他夜叉无干,他来骂我,我打死了他,也无妨!”哪吒说。 “泼贼!夜叉李艮乃天王殿差,你竟胆敢将他打死,还敢撒泼乱言!”那人举起昼戟便刺,直取哪吒。 哪吒手无寸铁,把手一低,攒将过去:“稍待动手,你是何人?通个姓名,我有道理!” “吾乃东海龙君三太子敖丙是也!”那人说。 “你原来是敖光之子!你妄自尊大,若恼了我,连你那老泥鳅都拿出来,把皮也剥了他的!”哪吒说。 “泼贼,这等无礼!”敖丙大叫一声,又一戟刺来。 哪吒急了,把七尺混天绫往空中一展,似火块千团,往下一裹,将敖丙裹下逼水兽,哪吒抢一步赶上去,一脚踏住敖丙的颈项,提起乾坤圈,照顶门一下,把敖丙的元身打出,是一条龙,在地上挺直。 “打出这小龙的本像来了。也罢,把他的筋抽去,做一条龙筋绦给爹爹束甲。”哪吒把敖丙的筋抽了。 昊倾城在一边看得触目惊心。 进到关来,家将吓得浑身骨软筋酥,腿慢难行,挨到帅府门前。 哪吒来见殷十娘,殷十娘问道:“我儿,你往哪里耍了,去了这半日?” “关外闲行,不觉来迟。”哪吒说罢,往后园去了。 场景又一换,只见李靖与殷十娘正指责哪吒,声泪俱下。 “我李靖求仙未成,谁知你生下这样好儿子,惹此灭门之祸!龙王乃施雨正神,他妄行杀害;明日玉帝准奏施行,我和你多则三日,少则两朝,俱为刀下之鬼!”李靖对着殷十娘恨道。 殷十娘泪如雨下,指着哪吒说道:“我怀你三年零六个月,方才生你,不知受了多少苦辛,谁知你是灭门绝户之祸根呐!” 哪吒见父母哭泣,立身不安,双膝跪下,说道:“爹、娘,孩儿今日说了。我不是凡夫俗子,我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的弟子。这些法器皆系师父所赐,料敖广怎的也不会放过我。我如今往乾元山上,问我师尊,必有主意。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岂敢连累父母?” 天庭宝德门,昊倾城看到哪吒提着乾坤圈暴打龙王敖广。 祸越闯越大,最后,四海龙君奏准玉帝,来拿哪吒父母。 “‘一人行事一人当’,我打死敖丙、李艮,我当偿命,岂有子连累父母之理!”哪吒厉声道,又对敖广说道,“我一身非轻,乃是灵珠子,奉玉虚符命,应运下世。我今日剖腹、剜肠、剔骨肉,还于父母,不累双亲。你们意下如何?如若不肯,我同你齐到灵霄殿见天王,我自有话说!” “也罢!你既如此,救你父母,也有孝名。”敖广说。 四海龙王便放了李靖夫妇。 昊倾城眼睁睁地看着哪吒右手提剑,先去一臂膊,后自剖其腹,剜肠剔骨,散了七魂三魄,一命归泉。 殷十娘敛起哪吒尸骸,用棺木盛了,葬于离关四十里的翠屏山上。 乾元山上,真人排出莲花三才、荷叶三百骨节,将一粒金丹放于居中,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分离龙、坎虎,绰住哪吒魂魄,往荷、莲里一推,喝了声:“哪吒不成人形,更待何时!” 一个人形出现,面如傅粉,唇似涂朱,身长八尺,正是和那本书里的画中人一个样。 他睁开双眼,红棕色的双瞳里,映出昊倾城的身影。 第20章 灵珠子 昊倾城朝他走去,哪吒的眼神随着她的走近有所反应。 “你可以看到我?”昊倾城问他。 哪吒没应,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真人捋着胡子,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哪吒转向真人,拜倒在地。 “李靖毁打泥身之事,着实伤心。”真人说。 “师父在上,此仇决难干休!”哪吒说。 “你随我到桃园里来。”真人说。 桃园里,真人传哪吒火尖枪与枪法。 哪吒耍着火尖枪,不一时已自精熟。 “枪法好了,赐你脚踏风火二轮,另授灵符秘诀。”真人又付豹皮囊,囊中放乾坤圈、混天绫、金砖一块,“你往陈塘关去走一遭。” 哪吒叩首,拜谢师父。 哪吒来到陈塘关,径进关来至帅府门前。 “让李靖出来见我!”哪吒对守卫说道。 有军政官入府来报:“外面有三公子,脚踏风火二轮,手提火尖枪,口称老爷姓讳,不知何故,请老爷定夺。” “胡说!人死岂有再生之理!”李靖喝道。 话音刚落,只见又一家臣来报:“老爷如出去迟了,三公子便杀进府来!” 李靖大怒:“有这种事!” 说着提起画戟,上了青骢马,出到府来。 见哪吒脚踏风火二轮,手提火尖枪,比前大不相同。 李靖大惊,说道:“你这畜生!你生前作怪,死后还魂,又来这里缠扰!” “李靖!我骨肉已交还于你,我与你无干碍,你为何往翠屏山鞭打我的金身,火烧我的行宫?”哪吒说。 鞭打金身、火烧行宫一事,是在哪吒自戕之后,魂无所归,托梦于殷十娘,在翠屏山建一座行宫,受香火三载,又可立于人间,辅佐真主。哪吒在翠屏山显圣,四方远近居民,俱来进香,纷纷如蚁,日盛一日,往来不断。祈福禳灾,无不感应。半载之后,李靖人马途经翠屏山,见人们往往来来,扶老携幼,进香男女,纷纷似蚁,人烟凑积,问是何方神圣在此显灵,中军回曰是哪吒行宫。李靖遂大怒,径进行宫,指着哪吒金身破口大骂:“畜生!你生前扰害父母,死后愚弄百姓!”骂罢,提六陈鞭,一鞭把哪吒金身打得粉碎。复传令放火烧了庙宇,吩咐进香万民此非神也,不许进香。火焚庙宇腾腾焰,烟透长空烈烈光,只因一气冲牛斗,从此父子参商有战场。 “今日拿你,报一鞭之恨!”哪吒说。 火尖枪一晃,劈脑刺来。 李靖将画戟相迎,轮马盘旋,戟枪并举。 哪吒力大无穷,回合把李靖杀得人仰马翻,力尽筋输,汗流脊背。 李靖只得往东南方向逃走。 “李靖,今日不杀了你决不空回!”哪吒往前赶去。 哪吒的风火轮速度极快,李靖的马相较起来就慢得多。不多时,看着就要赶上。 李靖心下着慌,只得下马,借土遁去了。 哪吒踏着风火轮,如飞云掣电,继续往前追赶。 李靖眼见着哪吒追近,正在两难之际,忽然一道童出现。 来者乃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徒弟木吒是也。 木吒与哪吒弟兄大战,哪吒手取金砖将木吒打下。 李靖又逃,哪吒紧追其后。 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手执拂尘而来。 哪吒被捆缚于遁龙桩上,一顿扁拐伺候,直打得三昧真火七窍齐喷。 这实是太乙真人有意送哪吒到此磨他杀性。 云霄洞内,哪吒跪于天尊与真人面前,看着一边的李靖却又不能动手,虽面无表情,但已气到极点。 “翠屏山之事,你也不该心量窄小,故此父子参商。”真人对李靖说道,“从今父子再不许犯颜,你先去罢。” 哪吒仍然面无表情地眼看着李靖走掉。 事实上,因这是副莲藕躯体,他已经无法喜怒形于色。 “哪吒,你也回去罢。好生看守洞府。我与你师伯下棋,一时就来。”真人说。 李靖再次被哪吒追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灵鹫山元觉洞燃灯道人出现。 道人朝李靖啐了一口,在他脊背上打一巴掌,推向哪吒道:“你就与他杀一回给我看,有我在此,不妨事。” 父子二人战于山岗,有五六十回合。 哪吒这一回被李靖杀得很是狼狈。 他遮架画戟不住,将身一跃,跳出圈子来,一枪刺向道人。 道人把口一张,一朵白莲花接住了火尖枪。 “你这孽障!你父子厮杀,我与你无仇,你怎的刺我一枪?倒是我白莲架住,不然我反被你暗算,这怎么说?”道人问道。 “先前李靖杀我不过,你叫他与我战,你为何啐他一口,掌他一下?这分明是你弄鬼,使我战不过他!我故此刺你一枪,以泄其忿!”哪吒说。 “你这孽障,敢来刺我!”道人说。 哪吒大怒,把枪一展,又劈脑刺来。 道人跳开一旁,袖子往上一举,只见祥云缭绕,紫雾盘旋,一玲珑塔往下落来,把哪吒罩在塔里。 道人双手在塔上一拍,塔里火发,生生让哪吒在里身受煎熬。 这道人原来也是太乙真人请到此间磨哪吒之性,以认父子之情的。 “哪吒,你可认父亲?”道人在塔外喊道。 塔里,哪吒不出声。 火焰继续炙烤。 “住手!”昊倾城看不下去了,纵身朝道人跃去,手里燃起修罗之火。 轰的一下,眼前场景消失,书房里爆出一阵火光。 刚回到府里的哪吒连忙往书房赶去,木偶家丁与布偶侍女们纷纷提着木桶与抬着水盆过来灭火。 少槿与李靖一家赶来,阿修罗十二卫出现,阿修罗众紧随而来。 书房里焦黑一片,昊倾城愣怔地站着,脚边躺着那本《陈塘志》,奇特的是,书竟然完好无损。 “倾城!”哪吒冲进来,拉过她察看她有没有事。 昊倾城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的哪吒,说:“你……我刚才看到……” “看到什么?”哪吒问。 昊倾城欲言又止,望着哪吒,眼里忽然涌出些许悲哀来。 哪吒不自觉将她搂紧。 昊倾城将脸埋进他怀里,情绪不稳。 哪吒抱起她,出了书房,往她房间走去。 天庭通明殿,华盖星君敖丙站于昊千秋跟前听命。 “朕叫你来,有件事要托付于你。事成之后,龙族将得享万世尊荣。”昊千秋说。 敖丙望着昊千秋。 “此番人间正值瘟疫,除了火神雷神,只有龙族可以免受其感染。”昊千秋说,“朕要你前往陈塘关,将朕的六皇妹昊倾城带回天庭。” 敖丙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 “回陛下,此事恐难办成,毕竟帝女身边有哪吒守着。”敖丙说。 “无妨,你尽管想办法将朕的这个皇妹带回,哪吒那边由朕来牵制,他要是胆敢包庇朝廷反贼,朕就唯他是问!”昊千秋说。 敖丙眉头轻皱,仍无把握的样子。 “此事由你来办最合适不过!”昊千秋说,“记住,龙族的荣辱就看你的了!” 敖丙只得拱手领命退下。 入夜,安抚完昊倾城,哪吒来到烧焦的书房,捡起地上唯一完好的《陈塘志》。 翻动了几页,手上火焰燃起,《陈塘志》化为灰烬。 出到书房,哪吒走回房里。 夜深人静之际,一支弓箭从城楼上射出,呼啸着破空而去,射落云际翱翔的一尾冰蓝。 海面随着那尾冰蓝落入,激起一阵水花。 这条冰蓝色的龙浮起,将海面冻结成一片,龙化为人形,敖丙吃力地拔出插在右肩上的箭。 “中了我一记震天箭,居然还能活着!”一个身着莲花衣的美人从冰面上走来,面如傅粉、唇如涂朱。 “是你!”敖丙抬起头看他,真是冤家路窄,终究还是碰上了。 哪吒面无表情,红棕色的双瞳里亦是一片冷漠。 “你身上怎会有灵珠的气息?”哪吒问。 敖丙沉默地看着哪吒。 “让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哪吒说着手中召出火尖枪。 敖丙顿感不妙,但伤势过重,眼看着火尖枪刺来,他也只能坐以待毙,震天箭已削去他几乎全部神力,此刻一点还手之力也无。 天刚朦朦亮,就见天上一阵乌云铺天盖地,那不是瘟疫,而是东海龙族全体出动,腾云驾雾。 “陈塘关总镇李哪吒,马上给本王滚出来!”敖广怒吼如雷。 哪吒来到城楼,值守的将士报告说不知是谁动了一直放着的镇关之宝乾坤弓与震天箭,这是自从轩辕黄帝大破蚩尤,留传至今,无人拿得起来的上古神器。 敖广往城楼上扔下一支箭,正是一支震天箭。 “哪吒,你为何又伤我儿敖丙?”敖广质问。 “老龙王,你先别急着血口喷人,我并没伤你敖丙!”哪吒说。 “你还抵赖?我儿亲眼所见!”敖广控诉道,“你先用这震天箭射杀我儿,削去他大半神力,然后枪刺我儿,强行取出灵珠元神。幸亏我儿得以留下一条命来,不然还不知道你如此歹毒!” 哪吒一愣,灵珠?难道是…… “此事并非哪吒所为,这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只听哪吒说道。 昊倾城也上到城楼来,走到哪吒身边。 “你想说是我儿诬赖你吗?”敖广说,“那支箭你又怎么解释?都说乾坤弓震天箭乃是轩辕黄帝留下的上古神器,一般人轻易拿不起,陈塘关上下,除了你,还有谁拿得起来?” 哪吒看着震天箭,陷入了沉默。 昊倾城看着他,她昨日在书房的遭遇,见过只有七岁的哪吒轻而易举拿起乾坤弓,搭上震天箭,一箭射出,误杀了石矶娘娘的碧云童子。 第21章 那样的他 “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话说?”敖广问。 “老龙王,此事的确不是哪吒所为。给我三天时间找出元凶,还你公道。”哪吒说,“三天过后,如没能找到凶手,哪吒将自戕以谢罪!” 昊倾城心下一惊,不禁拉住哪吒的手。 这场景何其相似,那剔骨削肉、剖腹剜肠的孩子又闪现于她的脑海中。 “好,这是你说的!”敖广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且慢!想必龙王还未可知,如今陈塘关上下,不只哪吒一人可以拿起这上古神器!”重黎晃着扇子踱过来,还有昊天下。 敖广见到重黎,神色诧异。 重黎俯身拾起地上的震天箭,对龙王笑道:“阁下你看,重黎也可拿起。” “火神祝融?”敖广说。 “正是。”重黎颔首道。 “上神长相不仅与哪吒如出一辙,连这元神的气息也极为相似,难不成……”敖广眯起眼睛打量道。 “阁下猜对了。”重黎说。 “呵,原来除了灵珠子,还有一半神力来自火神之炽!”敖广说。 昊倾城听着有点不明所以。 “令公子认定是哪吒所为,但也有可能是在下呀!”重黎说。 敖广看着重黎,一言不发,目光里有着些许考量。 龙族神力极其强大,想要对付一条龙绝非易事,能与龙势均力敌的天人为数不多,重黎的确有这能耐,但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昊倾城有点不安地望向重黎,不明白上神为何要卷进这是非当中。 昊天下来到昊倾城身旁,小声对她说道:“不想下半辈子守寡的话,待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声!” “什么意思?”昊倾城问。 “重黎比哪吒更有可能,就让龙王这么认定,反正他们怎么着也不是火神的对手!”昊天下说,“往后你们这两个后生给我安安分分过日子,别再惹麻烦!” “说什么呢?这事不一定是哪吒干的,上神也没理由这么做,一定还有其他的人为!”昊倾城说。 “还能有什么人?难不成还有其他与哪吒长一样的人?”昊天下说。 电光石火间,昊倾城想到了什么,昨天书房里的事,她见到的哪吒,难不成…… 此时,只听敖广说道:“上神是想替哪吒顶罪么?敖广断定此事不是上神所为!” “阁下为何如此断定?”重黎问。 “据我儿描述,当时哪吒身上的气息完全与灵珠无异,我在上神的身上丝毫感觉不出有灵珠的气息。”敖广说。 众人不禁一阵诧异。 又提到灵珠,昊倾城来回看着他们。 “虽说此时哪吒身上也并无丝毫的灵珠气息,但也值得探究。本想一战或可逼出些蛛丝马迹,但哪吒既然已作出三日承诺,我敖广就且先等候结果出来。别忘了把灵珠还回,以让我儿伤势恢复!”敖广说完,带着全族离去。 乌云散开,露出天光,留下众人呆呆地站着。 回到府里,昊倾城对哪吒说道:“昨天书房里的事绝非偶然,关键是那本《陈塘志》,总觉得与这有关,在那本书所导致的幻觉中,我见到的哪吒,他似乎也能看到我。” 哪吒不作声。 他对昊倾城的解释是这本书会致幻,让人陷入令人不快的幻觉中。 “你说那是幻觉,可未免太逼真了。”昊倾城说,“而且,在发现那本书之前,我似乎在书房见过那个身影,一晃而过……” 哪吒牵着她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我去把那本书找来!”昊倾城说着要往书房走去,但手被哪吒紧拉住。 “书已经被我烧了。”哪吒说。 “为什么?”昊倾城惊讶道。 “这东西不安全,所以烧了。”哪吒说。 “可是……”昊倾城有点不甘心。 “好了,不要再去想这本书了,难道你还想被它折磨吗?”哪吒说。 “不想,可这下关键证据没有了,我怕三天后你没法向龙王交代。”昊倾城说。 “没事,总会找到凶手的。”哪吒牵着她的手,“走,咱们去吃早饭。” 经过那场雷暴,新增感染人数再次为零。 关外的帐篷群落,欢声笑语渐增。 沿海山上,花儿逐渐盛开,气温回升,海风送来温润,人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远处海面上,雷神延平不时跃出海面,手拍肚子,传来隆隆雷声。 雷声惊醒了蛰伏的冬虫,桃花渐开,仓庚鸣叫,鹰化为鸠。 田间,农人开始忙着春耕。到了惊蛰节,耕地不能歇。麦锄三遍无有沟,豆锄三遍圆溜溜。麦田须得追肥和浇水,油菜开始见花,大麦豌豆向日葵,这个时候再不播种就迟了。 太子庙院落里,桃花红、梨花白,黄鹂歌唱燕归来。 昊倾城一边啃着个梨,一边手抱着一筐纸做的白虎,往前厅走去,上香的人们正等着要白虎。 惊蛰这天祭白虎是习俗。传说白虎是口舌、是非之神,每年都会在这天出来觅食,开口噬人,犯之则在这年之内,常遭邪恶小人兴风作浪,阻挠前程发展,引致百般不顺。所以祭白虎以免是非。 白虎都是少槿做的,她的手艺活儿巧,人们纷纷慕名前来求要。 前厅里,昊倾城分发完白虎,转身要回里院时,见哪吒站在一边正等着她。 “你还没去值守吗?”昊倾城问他。 “今天白副将替我,暂且在家休整一日。”哪吒说。 “哦,这样啊。”昊倾城说。 “要去放风筝吗?”哪吒说着拿出一只燕子风筝。 “好呀!”昊倾城开心道,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对哪吒说道,“你等一会儿,我去拿样东西!” 回到房里,昊倾城从匣子里拿出那块玉佩,满心欢喜地走出房间。 等在院里的哪吒过来牵起她的手,往大门口走去。 “等下,先给你样东西。”昊倾城说着将玉佩递到他面前。 望着玲珑润泽的玉佩,吊着红色好看的流苏,哪吒眼神柔和。 “喜欢吗?”昊倾城问他。 “很喜欢!”哪吒说。 “我帮你系上。”昊倾城将玉佩系在他的腰带上。 哪吒一改往日的戎装风格,今日身着白色绣着红莲的日常服,墨色长发由一只金色莲状的发箍束起,细碎飘逸的刘海下,面如傅粉、唇如涂朱,玉佩与他相得映彰。 昊倾城抬起头来,望着他,说:“果然很配,太好看了!” “怎么想到要送我这个?”哪吒问。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昊倾城说。 “是吗?”哪吒说,“在你眼里,我真如这玉般温润?” 昊倾城点头。 “不觉得我更像是个杀神?”哪吒问。 昊倾城摇头。 “即使在你看到我的那些所作所为之后仍然这么认为?”哪吒问。 昊倾城愣了下,不明所以道:“你是指什么?” 哪吒脸上没什么表情,除了红棕色的眼瞳里有着某种复杂的情愫。 “关于我的过去,你了解多少?”他接着问道。 昊倾城想了想,然后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有关于你的故事,这算不算是对你的一种了解呢?” “在你听过的故事里,你是怎么看我的?”哪吒问。 昊倾城有点羞涩的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了。 哪吒轻轻将她搂近,伸手抬起她的脸来。 “如果说,我并没有故事中的那么完美,甚至所有的缺陷加起来比你所能想到的还要多,你还会像现在这般喜欢我吗?”哪吒握起她的一只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感应到他突如其来的莫名忧伤,昊倾城的心不自觉地揪起来。 “或许故事与真实的你有所不同,或许我对你的了解也还不够多,但我爱的是真实的你,只要你愿意,我会继续去了解你,包括你的优点和缺点。无论如何,我都选择相信你。”昊倾城说。 哪吒红棕色双瞳里的情绪化开,恢复澄澈。他将她抱紧,吻住她的唇。 从未感觉到他的情绪如此强烈过,他吻得很用力,昊倾城几乎不能呼吸。 片刻,哪吒放开她,但仍然紧搂着她。 昊倾城感觉哪吒今天有点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哪吒似乎还不愿放开她,在她耳边不断游移厮磨着。 刚才被吻得太狠了,她偎在他怀里微微喘气。怕他再吻上来,她又将脸埋进他怀里,呼吸到的尽是荷的清香。 “你说无论如何都会相信我,是吗?”哪吒在耳边问道。 “嗯。”昊倾城应道。 “那跟我走如何?”哪吒说,“去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俩的地方,抛开所有的过去,就我们两个人,好好地在一起,平静地生活。” 昊倾城抬起头来,望着他,只见他眼里满是期许。 “这样的生活不是没憧憬过,只是眼下我们都没法一走了之。”昊倾城有点不确定道,“你今天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哪吒没有回答她,而是拿出一颗金色发光的珠子。 “这是什么?”昊倾城疑惑道。 “灵珠。”哪吒说。 昊倾城忽然大惊失色。 “你……”昊倾城惊讶道,“这就是敖丙体内的灵珠吗?” “嗯。”哪吒承认。 昊倾城挣脱他的怀抱。 “真是你干的?”昊倾城有点惊恐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给你的,灵珠可以让你的阿修罗之躯恢复到仙躯,这样阿修罗界再也管不到你了,你就可以跟我走了!”哪吒说。 昊倾城直感到不可思议。 “只要你跟我走,我可以保证让天庭也无法追查到你,你只管与我在一起就好!”哪吒又说。 “不是,哪吒,好好的你怎会忽然这么想?我现在无法跟上你的这种想法!”昊倾城说。 “你不愿意吗?”哪吒问。 “我……”昊倾城不知怎么回答他。 “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我还以为最爱我的人是你!”哪吒说。 “从没被人如此无条件地爱过!”哪吒补上一句,红棕色双瞳里涌起一阵悲凉。 昊倾城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哪吒,你到底怎么了?”昊倾城朝他走近,想要去安慰他。 但哪吒后退了几步,双手抓着头发,看起来就要发狂。 “哪吒!”昊倾城向他走去,但金光一闪,哪吒举起火尖枪对着她。 “你今天必须跟我走!”哪吒面无表情道,但眼里满是疯狂。 看着那样的他,昊倾城开始反应过来,难道他是…… “来人!”昊倾城喊道。 但没人应。 “都被我收拾了!”哪吒仍旧面无表情道。 昊倾城惊惧地看着他,鼓起勇气燃起手中的修罗之火。 “我不会跟你走,要么杀了我,要么打消你的这个念头。”昊倾城说。 火尖枪指着她,但哪吒迟迟没有动手。 一道火光袭来,轰然落在哪吒身上。 火光熄灭,哪吒毫发无损,他循着火光袭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另一边也站着一个哪吒。 第22章 相信 “倾城,快躲开!”那边哪吒手中也召出火尖枪。 昊倾城退后。 火光袭来,这边哪吒用火尖枪格挡。 两人对战,白衣翻飞,带起的风刮落一片片花瓣,漫天纷飞。 燃着火光的身影逼其向后滑退,火尖枪交叉相互抵着进行力气的较量。 “把灵珠交出来!”燃着火光的哪吒说道。 面无表情的哪吒眼中倒映着火光,说:“灵珠可以让她恢复仙躯,你确定要给龙族?” 对方愣了一下。 “一年后她就要回阿修罗界,此去经年,你真的愿意让她走吗?”哪吒面无表情道。 对方没作答。 “我可不愿意!”趁他晃神的片刻,哪吒略一使力,架开对方的火尖枪,在他反应之前飞起一脚,那道火焰被踢着撞向后边的房子。 哪吒瞬间来到昊倾城身边,一把将她掳起,跃上房顶,召出风火轮,带着昊倾城向远处飞去。 那道火焰冲过来,在后边追赶。 “放开!”昊倾城挣扎道,燃起手中的修罗之火,一掌打过去,但被哪吒抓住手腕。 “你到底是谁?”昊倾城问他。 “我就是哪吒,你所不了解的另一面。”哪吒说,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也是后边的家伙不想让你知道的另一面。” “什么意思?”昊倾城问。 哪吒不再回答,而是加速往前飞去。 一道道雷电打过来,逼得哪吒不得不停止前行,左躲右闪。 更多的雷电从头顶上方打下,哪吒带着昊倾城落回地面,抛出乾坤圈,旋转出无数光影,抵挡住雷电。 雷电遇着障碍,四下溢开,击在地面扬起一阵尘土。 后边的火光袭来,瞬间淹没两人。 火光消散后,他的脖颈处被火尖枪指着,昊倾城早已被对方夺过。 “快走!”哪吒放开昊倾城,将她推向后边。 昊倾城退后几步,撞到一个人身上,回过头一看,是昊天下。 “父皇!”昊倾城叫了声。 “走!”昊天下拉着她往回走。 昊倾城回过头看向哪吒那边。 “让他们打!”昊天下说,“谁赢了你就跟谁!” “父皇!”昊倾城想要挣脱他的手。 “都一样!”昊天下说。 “父皇你一天不找打就不舒服是吗?”昊倾城说。 “好了,不开玩笑了,得赶紧回去看看你母后他们怎样了?”昊天下说。 昊倾城这才想起来,急急与昊天下往回赶。 回到太子庙,后花园里,少槿、李靖一家,十二卫、阿修罗众都在,只是看起来像是刚久睡醒来,精神还迷蒙着,除了重黎正悠闲地摇晃着手中的扇子。 事发当时,哪吒、重黎、昊天下正在城楼那边,忽见白胡子木管家来到,弱弱地叽里呱啦了几句,便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三个人直觉府里出事,遂赶回去。 整个府里除了昊倾城,其他人都中了迷药,晕厥不醒。 重黎给大家解了迷药。 “只是还有点药劲,没什么大碍,几个时辰后等药劲过了便可完全恢复。”重黎说。 昊倾城来到少槿身边,蹲下身子察看。 “袭击敖丙的凶手找到了,该怎么说呢,也是哪吒?”昊天下对重黎道,“你见多识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重黎没有马上回答,而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说道:“起因似乎是帝女昨日在书房看到的那本书,除了那个之外,这太子庙很不寻常,似乎还埋藏着许多灵异的东西。” 众人都看向他。 “你们没觉察出什么来吗?”重黎问。 一阵沉默后,昊天下左右望了望,挪近重黎,问道:“难道说有鬼啊?” 昊倾城无语地看着他。 但听他这么说,众人好像都感觉到某种阴森的样子,纷纷不自觉地左右张望了下。 “哎哎哎,诸位可还记得自己是谁吗?这太子庙里最不寻常的不就是咱们这群人吗?”昊倾城说。 众人想了想,好像是喔,又重新淡定了下来。 “上神说的是灵异的东西!”昊天下说。 众人的神经又绷起来。 “能有什么灵异的东西,我跟哪吒在这呆了一年多了,很平常,并没什么呀!”昊倾城说。 “那是你们之前没发现有!”昊天下说。 “能有什么?”昊倾城说。 “你说能有什么?”昊天下说。 大家来回地看着他俩争论。 “我怎么知道能有什么?”昊倾城说。 “那不就是咯,连你也不知道!”昊天下说。 忽然一阵动静传来,众人吓了一跳,昊天下直接躲到重黎身后。 哪吒回来了。 众人都瞪着他。 “你你你是人还是鬼,啊不是,你是哪个?”昊天下语无伦次道。 哪吒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好像不知怎么证明自己。 “诸位放心,是此哪吒无疑了!”重黎说。 “你怎么确定?”昊天下问。 “同是火神之炽,感应得到。”重黎说。 “哦!”昊天下从他身后走出。 众人也放下心来。 昊倾城走到哪吒身边。 “那个哪吒呢?”昊天下问道。 “跑了!”哪吒说。 “跑了?”昊天下说。 “打了数百回合也没分出个胜负,然后他就跑了。”哪吒说。 “灵珠没要回来?”昊天下问。 “没有。”哪吒说。 “还能找到他吗?”昊天下问。 “不好说。”哪吒说。 “那三天后还找不到他,你打算怎么向龙王交代?”昊天下问。 哪吒回答不出了。 昊天下一脸捉急地来到他跟前,说:“你真让我皇儿守寡的话,绝对轻饶不了你!” 哪吒说不出话来。 “不对,我将皇儿许给他!”昊天下说。 昊倾城急道:“父皇,胡说什么呢!” 哪吒神色复杂地看着昊天下。 “反正是同一个人对?虽然还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你可得自觉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皇儿后半辈子伤心的!”昊天下不容置疑道。 哪吒愣愣地看着他。 昊倾城牵着哪吒的手,十指相扣,说:“父皇,你别那么说!我俩发过誓的,不管怎样,甘苦与共、生死相随、永世不相负!三天后如果还不能给龙王交代,我随哪吒去了便是!” 哪吒望向她,神色惊慌。昊天下如同被五雷轰顶,少槿这下也坐不住了,心神不安地站起身来。 “请陛下放心,哪吒定在这三日之内,将凶手绳之以法,给龙王交代!”哪吒笃定道。 昊天下严厉地望着他。 “还有,哪吒绝不让倾城以身犯险!”哪吒承诺道,“如若不能按时给龙王交代,就按陛下刚才说的办!” 昊天下脸色有所缓和下来。 昊倾城还想说什么,但哪吒拉紧她的手,望向她,眼里有着请求,请求她不要再说了。 她垂下眼,悲从中来。 入夜,太子庙归于安静。 房里,昊倾城辗转难眠,索性起身,轻轻开门溜出去,穿过回廊,往哪吒房间去。 她穿着白色的睡衣,为了不惊到其他人,也为了快点溜过去,脚下使了点法术,轻飘飘地快速滑过回廊。 起夜的木吒正准备回房,眼角余光瞥到回廊那边似乎有个白色的东西飘过,定睛看过去,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白色披着长发的身影划过,不见了。 “妈呀!”木吒想起白天上神说的话,心里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双腿直发软,踉踉跄跄地回到房里。 金吒被他吵醒,问道:“干嘛呀?” “鬼啊!”木吒惊悚道,“我刚才见到鬼了!” 金吒一脸不可思议。 这边厢,昊倾城溜进哪吒房间。 哪吒刚值守回来不久,正脱衣服准备休息,忽见一披头散发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子进来,条件反射般拿起衣服遮住胸前。 “倾城?”哪吒看清是她,惊讶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过来干嘛?” 昊倾城理了理被风吹得有点乱的头发,说:“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见哪吒还保持着那姿势,她又说道:“啊,放心,我不是来非礼你的!” 哪吒放下衣服,看着她有点无语。 “你继续,该干嘛干嘛!”昊倾城说。 “你在这让我怎么继续?”哪吒说。 “我不看你就是了!”昊倾城说着转过身去,“好了跟我说一声!” “……”哪吒将手中的衣服搭到衣架上,看了看昊倾城的背影,然后朝她走过去,从身后搂住她。 昊倾城吓了一跳。 “深更半夜闯进一个男人的房间里,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哪吒在她耳边说道。 昊倾城脸上一红,回答不出来。 哪吒亲吻着她的秀发,继而往下,吻上她如雪的脖颈。 昊倾城伸手去掰哪吒环在她腰际间的手,但哪吒收紧了双臂。 肩上的衣服滑落,烙下热吻。 她不再挣扎。 “哪吒,我愿意给你。”昊倾城轻声道。 哪吒停顿了下,继而将她转过身来,吻住她的唇。 昊倾城闭上双眼,沉沦在他炽烈的热吻中。 哪吒将她抱起,往床边走去。 烛火熄灭,漫长的吻结束后,只听他在耳边说道:“答应过你的,我说到做到。你父亲所担心的,我不会让它发生。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更不会让你伤心。你相信我吗?” 昊倾城明了,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说:“我相信你!” 第23章 灵异事件 翌日在后花园的花架下吃早饭时,金吒和木吒黑眼圈浓重,看起来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目光呆滞,精神萎靡不振。 “昨晚你俩上哪偷鸡摸狗去了?”殷十娘问他俩,“欸呀,瞧这眼圈黑的,跟涂了墨似的!” “二弟说昨晚见到鬼了!”金吒说。 正用调羹戳着碗里粥的木吒抬起眼来。 “什么鬼?”殷十娘说。 “您问二弟!”金吒说。 “哪儿有鬼?”殷十娘根本就不信。 “真的,我昨晚起夜时,在回廊看到一穿白衣服、披头散发的女人飘过!”木吒说,“好像……好像往三弟房间的方向飘去!” 正在喝粥的昊倾城呛到,哪吒端着碗的手抖了下。 大家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好可怕,吓到我了!”昊倾城掏出手绢擦拭道。 “上神,您说是不是又冒出什么灵异的东西来了?”木吒问重黎道。 “不得而知呀!”重黎若有所思道。 昊天下眼神犀利地看向昊倾城和哪吒,两人极力地回避着他的目光。 木吒见上神这么说,更心惊胆战了,转而对哪吒道:“三弟,会不会是你又闯了什么祸,半夜有鬼找上门来了!” “你才闯祸!”哪吒瞪向他,“是你见的鬼!” “别说了!”殷十娘制止道,“说得老娘也开始瘆得慌!” 早饭之后,哪吒去值守,昊倾城拎着花篮在院里摘桃花,昊天下踱过来,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终于,昊倾城问道:“您今天不用去电瘟神吗?” “待会儿再去!”昊天下说。 “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呢?”昊倾城问。 “你过来!”昊天下朝她招手。 “干嘛?”昊倾城不太情愿地过来。 “我问你,昨晚你是不是去了他的房间?”昊天下严肃地问道。 “谁的房间?”昊倾城反问。 “你再装傻试试?”昊天下拿扇子指着她道,有电流咝咝作响流过。 昊倾城盯着扇子,咽了咽唾沫。 “去了,怎么了?”她坦诚道。 “岂有此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样子!”昊天下说,“要是搁寻常人家,你早被沉塘了!” “嚯,这陈塘关上下有谁不知道我是总镇夫人?我自己夫君的房间还不能进了?”昊倾城说。 “那是在世人的眼里你们是这样,但事实上你们并未成亲!”昊天下说,“平时拉拉小手点到为止就好,别轻易越了界限!” “您什么时候这么迂腐了?”昊倾城问。 “这不是迂腐的问题,我是不想让你受伤害!”昊天下说,“无论你怎么辩白,有个事实你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男人是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倒是你,可要想好是否承受得起这个代价!” “哪吒才不会伤害我!”昊倾城说。 “别把筹码全放在男人的良知上,风险太大!”昊天下说,“爱人者首先自爱,然后才会人恒爱之!” 沉默片刻,然后昊倾城说道:“哪吒不是那样的人,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未对我有任何的轻薄无礼,这也是我看上他的原因之一。昨晚,因为灵珠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怎样,实在揪心,只想去看看他,但我们没做什么越界的事情!” 昊天下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抖开折扇,闲庭信步往大门口走去,说了句:“好生呆在府里,父皇我电瘟神去了!” 外面的前厅,进香的人渐渐增多。 今日,关内有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登门拜访。 里厅,长者们与昊倾城商议为太子庙塑神像的事情,少槿、李靖一家也在旁听。 “夫人,庙里之所以千年来只有太子爷的灵位而没有塑像,是因为此处是他埋骨的地方,庙宇实为陵寝。”一老者说道,“如今考虑为太子爷塑像,一来已过千年,太子爷封神多时,早已摆脱魂无所依的状态;二来再次请灵,以神位供奉,让太子爷更好地护佑我一方百姓。” “就按老先生所言去办!”昊倾城说。 送走长者们后,昊倾城回到院里对白胡子木管家交代完日常的安排,带上阿修罗侍女与两名女侍卫出了太子庙,前往关外探察今天的流民日常情况。 途经市集,见有民众纷纷议论着太子庙的灵异事件。 “据说那女人昨晚又在太子庙里出现了……” “一直阴魂不散……” “也有好几年没听到有说见到她了……” “她还在祈望太子爷为她平反冤屈……” “唉,虽说是太子庙,但一千年以来其实只是个空灵而已,太子爷的真身并不在庙里头……” 昊倾城无语地经过议论着的民众,心下叹道二哥这么快就将此事传遍了全城。 “那女人再次出现也并非没有道理……” “怎么说?” “听老辈人讲,如今咱陈塘关这总镇大人,倒颇有几分太子爷当年的风骨,估计这女人大概将他误认为是太子爷了!” “有可能……” …… 越扯越离谱了!昊倾城心下叹了口气,与侍女、女侍卫们来到城门口,给兵士看过令牌,出了城门。 当天,哪吒探查了全城以及郊外村庄,没有找到彼哪吒的任何踪迹。 入夜,哪吒值守回来,走到房门口时,一个白色的身影飘过。 “倾城,今晚可不能任性了哟!”哪吒说。 但没人应。 哪吒四下看了看,不见有任何人。 大概是知趣回去了,哪吒扬起嘴角笑了笑,推门进房。 一夜平静。 翌日,桌旁的金吒和木吒黑眼圈仍与昨天一样黑。 “你俩昨晚又见鬼了?”殷十娘问他们。 “大哥见到了!”木吒说。 “是吗?”殷十娘问金吒。 金吒点头,说:“我昨晚起夜,看到回廊上飘过那个白色衣服、披头散发的女人,飘得很慢,就从我眼前经过!” 众人盯着他看。 金吒咽了下唾沫,说道:“一直往三弟房间的方向去!”说到这里,他忽然转向哪吒,大爆发道:“唉我说三弟啊,你是不是招惹了什么啊?前天晚上二弟也说那鬼往你房间去!” 昊天下眼神犀利地往哪吒和昊倾城这边看过来。 哪吒又瞥了瞥一旁的昊倾城。 昊倾城一脸无辜,她昨晚很老实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呀,虽说很想往哪吒那边窜,但她还是没有迈出房门一步呀! “你看弟妹干嘛?”金吒问哪吒。 “没!”哪吒说。 “你说飘得很慢,那你看清那女鬼长什么样了吗?”昊天下问金吒,但目光盯着昊倾城。 金吒拼命回想了下,说:“不好说,但她好像显得很幽怨的样子!” 昊倾城靠近哪吒小声道:“我去你房间从来不会幽怨!” 哪吒不知摆出什么表情好。 “幽怨?”昊天下望着昊倾城,微微皱起了眉。 昊倾城冲他扬了扬眉毛,眼神传递过去一个“您觉得我像是幽怨的人吗”的意味。 “有个问题,你俩都说那是鬼,有没有可能是府中的女眷半夜起来晃荡呀?”昊天下问,还是觉得有可能是昊倾城,这小妮子从来就没老实本分过。 金吒木吒眨巴着他们烙着黑眼圈的眼睛,面面相觑了下。 “府中也没几个女眷,包括阿修罗来的那三个。”木吒说。 “虽说我看不太清她的样子,但从感觉上可以肯定不是府中的女眷。”金吒说,“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根本不是同一类。” “你们两个!”殷十娘坐不住了,“这两晚尽见鬼去了,从今晚开始你俩别去起夜了,说什么也给老娘憋着,都快给你们瘆得慌完去!” 一直不出声的重黎开口道:“这件事再说,今晚女眷们注意半夜不要随意出来晃荡吓人就行。” 殷十娘、少槿、昊倾城相互交流了下眼神,然后少槿与殷十娘一致看向昊倾城,昊倾城眼神无辜。 哪吒记得昨晚的确看到了那个白色身影飘过,他还一直以为是昊倾城,但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了,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鬼?他抬起眼来,正好对上重黎的目光,只见上神的红棕色双瞳里此刻正闪烁着金色的流光。 城里仍然在传着太子庙里的灵异事件。 “你俩出去说了?”殷十娘问金吒木吒。 “没呀!”木吒说。 “这种事哪敢乱说?”金吒说。 “那外面的人怎么知道的?”殷十娘问。 “听他们议论,好像比咱们知道得更早,说是几年前的事了!”金吒说。 “什么?”殷十娘讶异。 “我听到他们说五年前还是六年前,有个女的被人始乱终弃,不堪忍受流言蜚语,最后死在了太子庙里,一直阴魂不散来着,想让三弟为她平反冤屈!”木吒说。 “有这事?”殷十娘惊讶道。 “他们是这么说的!”木吒说。 殷十娘沉默思索了一阵,然后问他俩:“你们都看到那女鬼往老三房间去?” 金吒木吒点头。 殷十娘想了想,说道:“这倒好像有几成是那么回事!” 关外海滩上,昊倾城对昊天下肯定道:“我真没再去他房间,不然你可以电死我!” 哪吒与重黎站在城楼上,眺望远处的海滩。 “为何不报官?”哪吒问,“此事我并不好插手!” “罪魁祸首正是当地知府的令郎,能与之相抗衡的,恐怕只有总镇!再说如今你本尊就在太子庙,除了总镇的身份,你还是庇佑这一方百姓的神灵,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吗?”重黎说,“说来令人痛惜,那女子当时实在是走投无路,唯一能容身的只有太子庙,再后来太子庙也保不住她,只能一死了之!” 哪吒红棕色双瞳里有点点的金色流光闪动。 “只可惜千年来太子庙里一直是空灵,六年前我也还没被贬回这陈塘关!”哪吒说。 第24章 是太子爷 太子庙灵异事件暂且搁置一边,毕竟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是继续找到那个取走灵珠的哪吒,向龙王承诺的三日期限只剩下一天了。 遍寻许久,仍然无果。 回到城楼上,哪吒、重黎、昊天下相对无言。 “上神你感应不到吗?”昊天下问重黎。 “那哪吒并不是火神之炽,无法感应得到。”重黎说。 昊天下看向哪吒,说:“你呢?你俩不是同一个人吗?一点感应也没有?” “就像断臂,还会感觉得到自己的手吗?”哪吒说,“他已经从我身上剥离出去,当然也感觉不到。” “说到这点,有个问题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自己一分为二呢?”昊天下问。 “不是我要分,而是当年封神大战,作为姜子牙麾下先行官,师尊觉得我杀性太重,尤其灵珠子部分,为避免伐无道时出岔,于是将我的那部分剥离出去,以五莲池之藕化成躯体作为宿主,将灵珠子注入,封印在庙里的地下室中。”哪吒说,“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被封印起来的那部分虽对整件事情的影响不再那么重要,但也自此一直被搁置在那。大概是受了千年的香火,那部分的力量与日俱增,终于还是冲破了封印。” “听皇儿说,那本《陈塘志》记载的内容好像与你一千年前的事迹有所出入呀!”昊天下说。 “出于掩人耳目的考虑,那是师尊写给世人看的神话。”哪吒说。 “写得也够扯的!”昊天下说。 “陛下,您觉得他如何?”哪吒问昊天下。 昊天下看了看哪吒,说道:“那孩子霸气侧漏、出手果敢,对我皇儿情深意笃!” “将倾城托付于他,陛下可放心?”哪吒问。 半晌,昊天下说道:“应是放心的!” “那就好!”哪吒说。 重黎瞥了眼昊天下。 “当然,愿不愿意还得我皇儿说了算!”昊天下说。 哪吒垂下眼帘。 “我有个想法,你何不让自己的那部分回到你身上?这样岂不是完整了?灵珠也回来了!”昊天下对哪吒说道。 “这是师尊施的法,还得师尊出面才能让我俩重新归为一体。”哪吒说,“但师尊可能不会同意,认为那一部分杀性太重,不宜重新合并回来。” “什么杀性?这是赤裸裸地要磨掉你的棱角!”昊天下说,“这老东西,有时间我得去拜会他一下才行!” “听你意思,你对哪吒的那性子还挺满意?”重黎问昊天下,“不怕他太过刚烈,对你皇儿反而不利?” “这有什么刚烈的,我亲眼见过那孩子还不知道?”昊天下说,“我在院里全听到了,他取走灵珠也是为了皇儿,恢复仙躯、远走高飞,从此一生一代一双人!如此,实为真男人!” 重黎刚想说什么,瞥见哪吒稍显落寞的神情,对昊天下说道:“有没有发现你把自己也代入进去了?” “有吗?”昊天下说。 “一生一代一双人!”重黎晃着折扇悠悠道。 昊天下不再说什么。 一天再次遍寻无果。 入夜,哪吒值守回来,见昊倾城等在院里。 “你怎么还不休息?”哪吒问。 昊倾城直接过来,抱住他。 “不让我去你房间,在院子里等总行?”昊倾城说。 哪吒轻笑了下,抱紧她。 “明天,让我和你一起!”昊倾城说。 “不行!”哪吒说。 憋了一整天,昊倾城情绪开始失控。 “你听我说,那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我死了可以重来,但你不行!”哪吒说。 昊倾城看着他。 “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再死一次也无妨。”哪吒说。 “不!”昊倾城摇头。 哪吒将她紧紧抱住。 “你可还记得,我原先重生于红莲,躯体由莲藕构成。我也曾对你说,我只是个莲藕人,七情六欲早已断绝。”哪吒说,“可自从遇见你之后,竟有了喜欢,莲藕之躯转化为肉身。” 昊倾城停止挣扎。 “我有这个能耐,你要相信这点。”哪吒说,“如果你也跟着我一块死去,是想让我在重生之后孤独一人吗?” 昊倾城愣愣地看着他,眼泪抑制不住。 “所以,不要再有这想法,只管等我回来就好!”哪吒为她擦掉眼泪。 昊倾城想了想,然后说道:“你一定要回来!如果我等了许久还不见你归来,我便也随你而去!” 哪吒的手颤抖了下,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别做傻事,我一定回来!” 昊倾城的情绪有所缓和下来。 少槿默默地走来。 “回去休息。”哪吒轻声道,放开她。 少槿牵过昊倾城的手,带她回房。 昊倾城一步三回头,哪吒定定地伫立在那,目送着她们。 回廊的阴影下,昊天下默默地望着哪吒那边。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夜深人静之际,哪吒来到前厅,站在自己的灵位之前。 “您真的是太子爷?”身后,一白衣女子出现,呈半透明状,问哪吒。 哪吒回过身来。 女子对着哪吒跪下。 “姑娘这是干嘛?”哪吒问。 “求太子爷为小女做主!”女子说道。 “姑娘先起来!”哪吒说。 “太子爷还未答应,小女不起!”女子说。 哪吒看着她,问:“姑娘就是六年前受人所迫、身死太子庙的那名女子?” “正是!”女子说。 “姑娘六年来不愿往生,还有何心事未了?”哪吒问。 “小女死时背负数桩骂名,累我家人经年累月备受身心煎熬,至今仍未能平反昭雪,故小女无法走得心安!”女子说,“太子爷英明神武、嫉恶如仇,可否了却小女这桩心事?” 哪吒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只要是哪吒力所能及的,便义不容辞!能否先请姑娘陈述详情?” 女子脸上的愁苦化开,说道:“当然!” “姑娘请起,慢慢说与我听!”哪吒说。 女子站起身来,娓娓将那前尘往事向哪吒道来。 人生如果都像初相见时的那般美好,又怎么会有今日的相离相弃呢?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房间里,另一个哪吒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果仍是那少年轻狂时,或许不会理解她的悲哀,只道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可如今同为经历过那般刻骨铭心之人,已是感同身受。遂决定,牺牲自己,成全他和倾城,如他所愿,让倾城恢复仙躯,并带着她远走高飞,远离这纷纷扰扰。 前厅里,对那个女子来说,这六年来,总算有人愿意倾听。 “姑娘所言之事,还请耐心等待些时日,待哪吒处理完一件事后,定给你昭雪冤屈!”哪吒说。 约定的三日期限已到,漫天的云雾,神龙见首不见尾。 敖广降下,面对城楼上的哪吒。 “李哪吒,你可有交代?”敖广问。 “一人做事一人当,按照约定,哪吒自戕以谢罪!”哪吒说。 敖广看了他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转头升上云霄,留下一句话:“那就随你自行了断!” 哪吒拔出手中宝剑,剑光森寒。 城楼下,昊天下紧抓住昊倾城,不让她冲上楼去。 众人都在。 关内关外百姓也前来。 哪吒举剑往脖颈处抹去,忽然,一石子击来,力道之大,打落哪吒手中的剑。 转头看去,竟是那找了三天不见的哪吒。 “老龙王,你要的灵珠在我这!”那哪吒喊道,拿出那颗金色发光的珠子。 敖广惊讶。 “同样的灵珠气息,你就是那灵珠子哪吒!”敖广说。 “没错!”哪吒说,“灵珠是我拿的,你儿子是我伤的!” “你为何要对我儿下手?”敖广问。 “这就要问你儿子这次回来的目的了!”哪吒说。 “你知道我儿的目的是什么?”敖广问。 “帝女!”哪吒说。 众人一阵讶异,包括敖广。 “灵珠我不会还给龙族!”哪吒说着手上一用力,灵珠碎开。 敖广大吃一惊,说:“你可知你在干什么?” “灵珠已被我毁掉,任何人休想对帝女图谋不轨!”哪吒说,“不过,我体内还有颗灵珠子,老龙王要是赢得过我,倒可以给你儿子作为补偿!” 敖广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吞掉,云霄之际的龙族蓄势待发。 两道火光划过,哪吒踩着风火轮升腾而起,墨色长发与白色衣袂化去,转而是个总角才遮囟、披发未苫肩、神奇多敏悟、骨秀更清妍的莲花衣美人,红绫绕身,半边红幡裙在风中飘扬,金光一闪,手持火尖枪。 百姓一阵惊呼。 “是太子爷!”有人喊道。 第25章 昭雪 昊倾城等人上到城楼来,此时天地震颤,巨浪翻滚,那道红莲魅影穿梭于群龙乱舞之间,龙的咆哮充斥整个天地。 群龙环绕之际,莲花美人爆出三头六臂,分别手持火尖枪、混天绫、乾坤圈。 银色蜿蜒的身形划过,敖广怒吼着向哪吒袭去。 一道红绫缠绕过来,哪吒一枪刺向敖广,枪尖刺在坚硬的龙鳞上,刮擦出几粒火星。 混天绫被敖广挣裂开来,红绫碎片回到哪吒身上复原。 哪吒纵身一跃,抓住龙角,骑在龙身上,举起手中的乾坤圈朝龙首打将下去。 银色身形与哪吒一道跌进海里,激起万丈水浪。 百姓们一脸惊叹而又心惊胆战地观望,时隔千年,他们有幸看到太子爷再次闹海。 群龙纷纷跟着钻进海里,原本碧蓝的海水此刻被搅得浑浊。 混战激烈,海水翻滚,海平面不断升高,海水不断漫延到岸上,最后引发一阵海啸,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眼看着海滩平地上的帐篷群落就要遭殃,重黎从城楼上纵身一跃,迎着巨浪,扬起手中折扇,海水从中滚滚向两旁翻转,让出一条大路,帐篷群落得以幸免。 “上神还会御水?”昊倾城奇道。 “当然,他同时还是个水神!”昊天下说,“上古时期,水神原本是共工,但在与火神祝融大战被击败之后,祝融就成了水火之神!” 天地玄黄,这场混战惊动到了天庭。 “底下东海发生了什么事?”昊千秋问道。 “回陛下,是哪吒与龙族交战!”千里眼禀道。 “因何事交战?”昊千秋问。 “据说是因哪吒伤了龙王三子敖丙,并强行取走了灵珠元神!”顺风耳禀道。 昊千秋愣了下,又问道:“哪吒为何要这么做?” 千里眼与顺风耳面面相觑了一下,然后顺风耳说道:“说是因为帝女!” “好像是哪吒认为敖丙要对帝女不利!”千里眼说。 昊千秋心下一惊,哪吒怎会知道这事?难道是敖丙走漏了风声? “为何这样认为?”昊千秋问。 “这个臣等就不清楚了!”顺风耳说。 昊千秋听了,说道:“朕知道了,你们先退下!” “诺!”千里眼与顺风耳退下。 昊千秋想了想,然后叫了声:“来人!” 传令官进来。 “传朕口谕,令东海停止交战,宣龙王敖广前来觐见!”昊千秋说。 传令官领命退下。 东海上空,忽闻天鼓声传来。 人们仰头望向天际,云际间隐约可见有旌旗招展,鼓罢,一个声音传来:“天帝有令,东海立即停止交战,违者按天规处置!” 翻涌着的海水渐渐止息下来。 “陛下有令,宣龙王敖广觐见!”那个声音又传来。 一尾银色跃出海面,飞上天际。 云际间的旌旗散去。 闹海的太子爷飞回到城楼,一道金色的光影抛向哪吒。 哪吒接住,是灵珠。 “灵珠不是被你毁掉了吗?”哪吒问他。 “灵珠怎可能轻易被毁?我不过是想断了老龙王的念想!”他说。 “那现在给我灵珠是什么意思?”哪吒问。 “这东西我留着没什么用,最后一次机会,是让倾城回归天人,还是还给龙族,你决定。”他说。 哪吒有点意外地望着他。 “走了!”他踩着风火轮呼啸而去。 哪吒看向身旁的昊倾城。 “将灵珠还给龙族,也好有个交代。”昊倾城说。 “可是,他刚才说敖丙回来的目的是你。”哪吒说。 “敖丙此次回来,大概也只是奉命行事。”昊倾城说,“无论有没有灵珠,是不是敖丙,皇长兄都不会放过我,就像上次他派死神来取我元神一样。” 哪吒默然。 “还给龙族!”昊倾城说,“只要你安然无恙,我是天人亦或是阿修罗,这都不重要!” “听你的!”哪吒握住她的手。 自从那天百姓见到太子爷的真身之后,为太子爷塑神像而筛选了许久的画像全部否决掉,就按那个样子来塑。 同时,关于太子庙的灵异事件仍是人们谈论的热点,那天之后更是与太子爷现身一事联系起来。 “这绝非巧合,那女人的幽魂出现没多久,太子爷就现出真身了!” “是终于感动了太子爷的神灵吗?” “可是,虽说太子爷嫉恶如仇,但他会管这种事吗?” “是呀,是那女人不守妇道在先!” …… 东海龙宫,敖广将哪吒还回的灵珠重新注入敖丙的体内,冰蓝色有碎裂的水晶龙体重新恢复回肉身的样子,敖丙睁开双眼。 “你算是因祸得福,陛下念你受伤,不再责备你办事不利。”敖广说。 敖丙不说话。 敖广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口道:“当今的陛下对我龙族并无信任,所承诺的万世尊荣,最后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帝女曾以国士之礼待我龙族,儿啊,你要时刻谨记我们龙族的立场!” “孩儿未敢忘记!”敖丙说。 这天,哪吒来到知府大人的府邸梁府。 今日梁大人正升堂,家中只有夫人与令郎。 夫人多有不便,让令郎待客。 “不知总镇大人前来所为何事?”梁公子说。 “在下有一要事找梁公子商议!”哪吒说。 “哦?”梁公子颇感意外,“大人要与小人商议何事?” “梁公子可还记得六年前关中的蚕户苏氏女?”哪吒问。 梁公子原本微笑着的脸沉下来,冷冷道:“小人并不记得什么苏氏女!” “那梁公子可还记得此物?”哪吒拿出一支做工精致的笛子,末端坠着系有黄色流苏的玉佩,递给梁公子。 望着玉佩上刻着的“梁旃”二字,梁公子沉默。 “玉佩上刻着的可是梁公子的名讳?”哪吒问。 梁公子笑了下,说:“天下之大,同名同姓者甚多,玉佩上的名字并不是小人的。” 哪吒面无表情地看了梁公子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投下的阴影遮住梁公子惊讶惶恐的表情。 太子庙后花园里,昊倾城将一方荒地修整出来,种上蔬果,削竹搭桥引山泉水来,修筑沟渠让水流循环。 忙完后泡一壶香茗,坐下就着糕点品茗。 “夫人这日子过得逍遥且充实,着实让小女羡慕!”一个女子说道。 “呵呵哪里,我只是闲着没事在随便鼓捣而已!”昊倾城说着转头看过去,然后“啊啊啊啊啊……”惊悚地叫道。 十二卫与阿修罗众立即出现,少槿与李靖一家也急忙赶来。 “鬼啊!”木吒指着那半透明的白衣女子惊叫道。 “就是她!”金吒说。 梁府,下人呈上笔墨纸砚,梁公子在哪吒的剑指下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则告示,落款签上大名并画押。 太子庙后花园,十二卫与阿修罗众退下,昊倾城与那苏氏女谈心,少槿与李靖一家也坐在一旁倾听。 “一年多了,直到最近见到太子爷的真身出现,才知道总镇大人就是三太子,一开始只道是同名同姓。”苏氏女说。 “姑娘六年来一直在这里?”昊倾城问。 “没错。”苏氏女说。 “如果三太子一直不出现,姑娘就这么一直呆下去吗?”昊倾城问。 “嗯。”苏氏女点头。 昊倾城叹了一口气,说:“姑娘要是继续捱到错过了往生的时限,便只能自此沦为孤魂野鬼了呀!” “只因小女当初一时鬼迷心窍,有眼无珠,所托非人,累及家人受苦,小女无论如何都无法走得心安,故仍徘徊在这世间,这算是对我的报应!”苏氏女说。 “这怎能说是报应呢?错的不是你喜欢了谁,而是当前这世间的礼法对女子的束缚!”昊倾城说,“此事姑娘承受了全部的过错,那男子却能完全置身事外,公理何在?” 梁公子在城楼的布告栏上张贴告示,不一会儿围拢了一众百姓。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舆论风声发生了巨变。 六年前关内蚕户苏氏女的冤情得以昭雪,苏氏一家眼望着原本对他们冷嘲热讽的人们络绎不绝地登门谢罪。 梁府,梁大人怒摔茶杯,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袖子一甩,说了句:“梁家的颜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夫人走出来,说道:“儿子也是没办法,那总镇大人凶得很,用剑指着咱儿子写告示!” “这事哪轮得到他一个总镇来管?”梁大人说。 “说是那女人的鬼魂出现在了太子庙里!”夫人说,“您知道的,那总镇大人就住在庙里头!” “一派胡言!”梁大人说,“世上哪来的鬼?” “就是!”夫人说,“再说,这事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来翻旧账,纯粹是跟咱们过不去!依我看,肯定是那苏氏一家,仗着总镇大人好打抱不平告的状呢!” 梁大人“哼”了声,说:“那苏氏一家以为可以扬眉吐气了,但本官明天让他们到衙门来一趟!还有,本官要去会会这位总镇大人!” 翌日,梁大人造访校场,哪吒正与众将士骑射。 马蹄扬起尘土,箭矢飞射而出,百步穿杨。 第26章 他的另一面 马蹄声纷至沓来,另一边围场栅门打开,众将士收队回去。 哪吒勒住马,下来,有人禀道:“大人,知府梁大人到访!” “知道了!”哪吒来到场边的观望台上。 “呵呵,见过总镇大人!”梁大人上前拱手道。 “梁大人!”哪吒还礼。 有兵士上茶。 “今日梁大人到此,莫不是为了令郎的事?”哪吒开门见山道。 “呵呵,正是!”梁大人说。 “梁大人想说什么呢?”哪吒问。 “总镇大人不觉得此事做得有点过了吗?”梁大人说,“犬子的确有负人家女子在先,只怪老夫管教不严!大人大可让老夫来教育犬子就好,何必张榜告示,闹得人尽皆知?” “此举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您也知道令郎有负人家女子在先,可为何六年了也没给出个说法,反而让对方女子及其家人白白背了六年的骂名?”哪吒问。 梁大人沉默了下,然后说道:“素闻大人好打抱不平,不过这事还真轮不到大人来管!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犬子纵有诸多不是,那女子也不是半点过错也无,且不说她有失妇德,单论她的身份也只不过一介布衣,居然想要接近犬子,妄图麻雀变凤凰,真是天大的笑话!” 哪吒皱了皱眉。 “大人何必为了如此卑贱的女子,而与我们梁家交恶呢?”梁大人开始循循善诱道,“这实在是得不偿失呀!” “大人此言差矣,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令郎?”哪吒说,“天下之公理,无分尊卑贵贱!若按大人所说的,身份高人一等,便可为所欲为不必负责,那天下只怕要乱了秩序、寒了人心,这更得不偿失!” 梁大人顿了顿,继而说道:“听大人的意思,是要与梁家作对到底了?” “梁大人误会了,我并不是要与梁家作对,而是就事论事、陈述利弊。”哪吒说,“大人不妨想一想,这六年来,虽然舆论风向直指苏氏一家,但谁人心里不清楚?只是慑于梁大人的威势而不敢直言事实罢了!大人千方百计防人之口,实与防川无异,不如痛快承认了,担起这责任,反倒留下大人治家严谨、令郎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美名!” 梁大人捋了捋胡须,想了一会儿,进而微微点头道:“大人所言不无道理,想来老夫也在官场摸爬滚打了有些年头,自认为已经看得通透,但今日听大人一席话,方觉惭愧呀!” “梁大人言重了!”哪吒说。 梁大人站起身,作揖道:“子不教父之过,老夫这次回去定当对犬子严加管教,同时也会补偿苏氏一家!” 哪吒也起身回礼。 “这就告辞!”梁大人说完离去。 哪吒目送他离开,此时,莲花太子爷出现。 “想不到你官腔打得不错,免得我再次武力相向!”太子爷说。 “武力是最后底线,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使用,特别是处理这种事情。”哪吒说。 “你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太子爷说。 “那晚你在前厅与她说的话我都知道了。”哪吒说,“别忘了,对着灵位说话,我是能听得见的!” 太子爷的脸上无法做出表情,不然此刻他会笑出来。 那晚他看到院里的昊倾城抱着哪吒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也不好受,便来到前厅,对着自己的灵位,那女子的幽魂出现,跪下求他为她伸冤。听完那女子的故事后,竟感同身受,决定第二天自己去向龙王交代。交出灵珠后,按照承诺,他带着女子交给他的笛子,去梁府找到梁公子。 “我先回去了!”太子爷说。 “回哪去?”哪吒问。 “太子庙呀!”太子爷说。 “回去干嘛?”哪吒问。 “还能干嘛?当然是陪自己的娘子咯!”太子爷说。 “你站住,不许回那里!”哪吒说。 “为什么?”太子爷问。 “不许碰倾城!”哪吒说。 “不会,你连自己的醋都吃?”太子爷问。 “我不管,反正现在是两个人!”哪吒说。 “我在太子庙住了一千多年,那里是我的地盘,凭什么不能回去?”太子爷问。 “就不能!”哪吒说。 “我偏要回!”太子爷说,“来打我呀!” 哪吒话不多说,两人在场边乒铃乓啷地打起来。 太子庙后花园,昊倾城与苏氏女坐于花架下绣香囊,石桌上放着白芷、秋兰、江离、木兰、宿莽、菌桂、芍药、揭车、杜衡、木莲等香草。 苏氏女很是心灵手巧,做出的香囊精致好看,昊倾城的女红不行,除了香料的配比还行,缝出来的香囊歪歪扭扭。 苏氏女换上了一身漂亮的衣裳,那是她生前自己亲手所做,得到昭雪之后,家人将这身衣裳送来,昊倾城借佛法施了业火将其烧化了,给她换上。 此外,昊倾城施了一种“架梁”之术,在苏氏女身上架通阴阳,使得她能像还活在阳间无异。 “曾几何时,我也憧憬过夫人与三太子这样的生活,只是世事通常不如人所愿。”苏氏女说,“夫人何其幸运,能遇到三太子这样的男人,愿意执子之手相伴一生。” “其实我与哪吒这一路走来,并没有如姑娘眼下看到的这般静好,当中的纠结坎坷,姑娘可能想象不到。”昊倾城说,轻轻叹了口气,“未来我俩的感情该何去何从,也还不得而知,只能过好一天算一天。” “夫人与三太子如此神力过人,也会遇到像小女那样无可奈何的事情吗?”苏氏女疑惑道。 “岂止会?世事的伦常不会因为你是谁而差别对待,即使是天地共主,世间的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也一样不落。”昊倾城说。 苏氏女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道:“一年多了,看夫人应对棘手的事情,除了神力不凡,似乎总能想到妙方去化解。” “也没什么妙方,只是习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轻易放弃而已。”昊倾城说。 金吒与木吒百无聊赖地踱过来。 “哎,这疫情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呀?又不能出城,早呆烦了!”木吒说。 “疫情的控制不是有了很大的进展吗?再等等!”金吒说。 “好想去山上放风筝!”木吒期望道。 “在这也能放呀!”金吒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燕子风筝,正是哪吒那天要带昊倾城去放风筝时手中拿的那只。 “这哪能与在山上比呀!”木吒牢骚满腹道。 看到这只燕子风筝,昊倾城想到那天的他。 送他玉佩时,他虽面无表情,但却是那样开心。 他也是哪吒,只不过是哪吒的另一部分,虽说是同一个人,不过始终觉得好奇怪,那天的一吻……还蛮霸道的说,带着点狂野,这感觉……昊倾城心情复杂地用绣花针不住地戳着手中的香囊,一边的苏氏女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看她。 不过,既然是哪吒的另一面,她不禁又好奇,除了天尊认为的杀性太重,以及包括哪吒在内的其他人的看法之外,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唉呀好奇这个干嘛?那天差点被他吓死,还有因他取走灵珠而差点让哪吒背锅,虽说也将功补过还回了灵珠,但也不可饶恕! 可是,虽说他有点凶,但好像也没那么坏呀,比如对她,却也是哪吒无疑。 但是…… 哪吒究竟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呀? “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昊倾城有点抓狂地戳着香囊,“不要再被我见到……” “弟妹这是怎么了?”金吒问。 “大概也是呆烦了!”木吒说。 “可她不受瘟疫影响,可以随意出去走动呀!”金吒说。 “那大概是三弟惹到她了?”木吒幸灾乐祸道,“这样的话好想看到三弟跪搓衣板的样子!” “……” 大门打开,哪吒回来。 昊倾城远远看到那个率性潇洒的身影穿过回廊,往花园这边走来。 她放下针线活,朝他走去。 “看来你没机会看到三弟跪搓衣板了!”金吒对木吒说道。 见到她迎来,他心里很是高兴,尽量扬起嘴角,带出一点微笑。 昊倾城扑进他怀里,荷的清香扑鼻而来。 哪吒回抱住她,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哦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两人竟公然在行苟且之事!”木吒说。 “正常!”金吒说。 那边,哪吒放开昊倾城,说道:“我先去洗个澡!” “嗯,去!”昊倾城说。 “要不要一起?”哪吒走了几步,又回头道。 “不要!”昊倾城说。 这边木吒说道:“这厮言谈举止轻浮,道德不是一般的败坏!” “走,咱们给他澡盆里放蛇去!”金吒说。 “好!”他俩刚要往回廊那边走去,却见大门再次打开,哪吒进来。 金吒与木吒愣住。 苏氏女也愣住。 昊倾城回过身去,看到再次进来的哪吒,脸上现出惊讶的神情。 她又回过头看向那边的哪吒房间,哪吒已经进房去。 怎么回事? 没等她再次反应过来,一阵浓郁的荷香飘来,她被哪吒搂住,唧一下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金吒木吒苏氏女愣愣地看向他们。 “你……你刚不是回来过了吗?”昊倾城困惑道。 “什么?”哪吒不解道。 “我刚见到你回来了呀!”昊倾城说。 “哪有?我刚回来!”哪吒说。 “那刚才进去的是谁?”昊倾城转头看向哪吒房间那边。 哪吒脸上忽然变色,说了句:“可恶,是那家伙!” 他放开昊倾城,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有两个三弟?”金吒疑惑道。 “难不成是那个灵珠子?”木吒猜测道。 哪吒推开房间门进去。 “哎哎,有好戏看!”木吒用手肘捅了捅金吒。 “看来咱们不用放蛇了!”金吒也兴奋道。 哪吒进到房间,听到里面澡间传来水声,便直接往那走去。 澡间,那个哪吒摊开双臂惬意地仰躺着,浸泡在洒满花瓣的大浴盆里。 浴帘被掀开,他转头看去,见哪吒一脸生气地站在门口处。 “哟,回来了?”他面无表情道,“你也要泡澡吗?不过得等我泡完先!” 房间外,那四个人小心翼翼地走近房门口,里面忽然传来木盆破裂的声音,继而是哗啦一阵水声,然后房门打开,哪吒只穿着件大裤衩出来。 四个人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昊倾城和苏氏女连忙捂住眼睛,转身走开。 金吒木吒瞪着哪吒,只见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提了提裤子,见房里的哪吒追出来,撒腿就跑。 第27章 留下 两个哪吒在回廊上追逐,前边的哪吒一边跑一边时不时地提了下裤子。 “他刚才还亲了弟妹!”木吒不嫌事大地喊道。 “今天打不死你我李字倒着写!”后边的哪吒召出火尖枪,“嗖”的一下往前边的哪吒掷去。 前边的哪吒侧身避过,跑进了前厅。 前厅正逢人们吹着唢呐、敲锣打鼓地抬着塑好的太子爷神像进来,今天是请灵的重要日子。 看到只穿着白色大裤衩的哪吒,唢呐声和锣鼓声像是一下子被掐断,人们愣愣地看着他。 “矮油,塑得不错喔!”大裤衩哪吒望着自己的莲花衣神像说道。 追来的哪吒看到这场面,刹住脚步。 “看,帅?”大裤衩哪吒指着神像对他说道。 哪吒快要被他气死。 “你……给我回来!”哪吒气结道。 “再追,我就跑到街上去,反正这脸是你的!”大裤衩哪吒威胁道。 “我不追你,快回来!”哪吒说。 “保证不打我!”大裤衩哪吒说道。 “不打你!”哪吒说。 “真的?”大裤衩哪吒问。 “真的!”哪吒说。 “发誓!”大裤衩哪吒说。 “我发誓!”哪吒说。 “你说的啊!这么多人看着!回头你敢反悔我就一丝不挂往外跑!”大裤衩哪吒说。 哪吒尽管气炸了,但还是忍住,和气道:“我不反悔,你赶紧回来!” 大裤衩哪吒试探性地往院里走,见哪吒真不打他,才终于走了进去。 “你们继续!”哪吒对众人笑道,然后转身拉下脸来,提着火尖枪回到院里。 只见大裤衩哪吒正与李靖夫妇、少槿、刚回来的昊天下与重黎相互瞪视着。 少槿移开目光,转身默默走开。 哪吒果断抛出混天绫,将那厮五花大绑了,拖进房里。 后花园的花架下,大裤衩哪吒总算穿好了衣服,坐在石凳上,只是手脚还被捆着。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周面前的众人,最后目光定格在远远站着的昊倾城身上。 “看什么看!”哪吒挡住他视线。 “大佬,我都穿好衣服了,干嘛还捆着我?”他问道。 “不捆着,谁知道你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哪吒说。 “我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他说。 “非礼弟妹!”木吒立即说道。 “拜托,亲自己的老婆叫非礼?”他语气不可思议道。 “她是你老婆吗?”哪吒生气道。 “不是吗?”他说。 “不是!”哪吒说。 “她不是你老婆吗?”他问。 “是呀!”哪吒说。 “我是不是你?”他问,“你是不是我?” 哪吒顿了顿,说:“是……” “那就得了,她是我老婆!”他说。 “她怎么就是你老婆了?”哪吒炸毛道。 “她怎么不是我老婆了?”他反问。 “不是!” “她不是你老婆吗?” “是!不是!” 哪吒被他搞得有点乱了。 “停!”殷十娘抬手制止他俩,“老娘也被绕晕了!” 昊天下忍住笑,问他:“你就说你这次又想干嘛?” “什么又想干嘛?”他困惑道,“我只不过是想回来洗个澡,好不容易从那破封印中出来,一千多年都没洗过澡了!” “就这样?”哪吒问。 “啊,就这样!”他说。 “那好,洗完你可以走了吗?”哪吒说。 “去哪?”他问。 “该去哪就去哪!”哪吒说。 “除了太子庙,我没地方可去了。”他面无表情道。 听到这,殷十娘不自觉揪住心口处的衣服。 “没地方去?找你的那三天你在哪?”哪吒问。 “就在庙里啊!”他说。 “什么?”哪吒惊讶。 “我一直在庙里!”他说,又对苏氏女道,“是?” 苏氏女点点头。 众人一阵无语。 “藏得倒挺严实,在庙里头哪里啊?”哪吒问道。 “这我怎么能告诉你?”他说。 哪吒用手揉了揉眉心,这家伙着实让人头大。 “这么说,你是打算在庙里呆着了?”哪吒问道。 “是啊!这本来就是我的庙呀!”他说。 这话没毛病,只是…… “不行,考虑到还有女眷不方便,你必须搬出去!”哪吒不容置疑道。 “瞧你说的,我哪吒像是猥琐的人吗?”他说。 一边的金吒木吒点了点头。 “这样,我另外给你找处府邸,你搬过去!”哪吒说。 “我真身就在庙里,我搬出去又怎能倾听到民众的声音?”他说。 “不需要,这里有我!”哪吒说。 “得了!你整天呆在校场,连老婆都没法陪!”他说。 “……”哪吒看着他,表情危险,“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他说。 “还敢说自己不猥琐?”哪吒说。 “彼此彼此!”他说。 哪吒将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一旁的金吒木吒一边忍着笑一边赶紧拦住他。 “要不这样,”昊天下对哪吒说道,“你先让他留在庙里,前提是他不能对倾城有任何的非礼,一旦有,他就得搬出去,你看如何?” 哪吒想了想,心下觉得也只能先这样了,这厮犟得很,硬刚不太行得通。 “看他态度!”哪吒说。 昊天下问被捆着的哪吒:“你同意吗?” 被捆着的哪吒望了一眼远处的昊倾城,说:“好!” “等等,我俩的意见还不能作数,得问问倾城!”哪吒说。 昊天下转向远处的昊倾城:“皇儿你觉得呢?” “让他再保证一遍!”昊倾城说。 “我保证,绝不对倾城有任何的逾矩行为!”被捆着的哪吒保证道。 就这样,灵珠子哪吒留在了太子庙。 这个时节,春意正浓。 一叶小舟游弋于碧波荡漾的河上,灵珠子哪吒立于舟前,有雎鸠在鸣叫。船尾艄公在撑着桨,昊倾城挎着篮子坐在船中,采摘水中开着黄花的荇菜。所经河岸,满目盈盈的翠绿,还有扑鼻而来的花香。连绵起伏的山峦中,有莺歌燕舞在报春。被翻起的泥土里,劳动者们在犁春,人勤春早农事忙。春水潺潺,拉开了春耕的序幕。繁忙的农田,恢复了久违的活力,村民在田地里劳作,在田间地头抢收萝卜。 一犁春泥,万顷新绿。 冬小麦已开始返青,垄间绿色渐浓。 冬季降水较少,灌溉决定着冬小麦生长的成败。在入海口灌区,总长度两千多公里的各类水渠成为春灌的“血管”。春季开始的灌溉关系着全年的收成。 油菜是种植面积最大的油料作物,在紧靠湖泊的平原,稻田、菜畦、鱼塘、莲湖纵横交错。 舟靠岸,昊倾城与哪吒走上船坞。 真如他保证过的,不再对她有任何逾矩的行为,但她去到哪他就跟到哪。 昊倾城也不再阻止他,也好,权当多了个保镖,这家伙挺能打的说。 回到府邸,昊倾城在花架的石桌上架了只小炉子,加了炭火,放上一口小砂锅,准备熬粥。 布偶侍女将绿豆浸泡了,粳米淘洗干净,与白糖一道端来。 厨房今天做粳米松糕与石耳炖鸡。 木偶家丁推着石磨将粳米磨成面,厨娘在炒黑芝麻,厨工们在剥枣核、洗石耳、切小葱和生姜,炉子上的瓦罐里咕嘟咕嘟地炖着鸡汤。 花园里,布偶侍女在挑选鸡冠花的叶子,用来做松糕的配料。 昊倾城选出三十朵荇菜花,去梗、去柄后交给布偶侍女拿去洗。哪吒斜躺在一旁的长椅上,一手支棱着脑袋,另一手拿着本书在看。 “你平时一般都在干嘛?”昊倾城问他。 “跟着你呀!”哪吒说。 “除了这个之外呢?”昊倾城问。 哪吒不知从哪里弄出一个苹果,边啃边翻书,说:“没了。” “你就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昊倾城给锅内加水,放入绿豆。 “没有。”哪吒啃完苹果,不知又从哪里弄出两块糕点,将其中一块递给昊倾城。 “你从哪弄来的?”昊倾城问他。 “厅外人们供奉的。”哪吒说。 锅子里的绿豆煮开了花,昊倾城下入粳米,加了点水继续熬。 “可以跟我说说你今天都听到了什么心愿吗?”昊倾城问哪吒。 “张三想一夜暴富,李四想坐等躺赢,王五想迎娶白富美……”哪吒说,手中又多了只鸡腿。 “……” 布偶侍女端来洗好的荇菜花。 “这些愿望你都会替他们实现吗?”昊倾城问。 “我吃饱了撑的才会帮他们实现这种愿望。”哪吒说,“呲溜”一下手中多了个金元宝,抛给昊倾城。 昊倾城接住,惊讶其质地居然是真金。 “这是他们用纸钱烧给你的?”昊倾城不可思议道。 “是呀!”哪吒说。 “这也行?”昊倾城惊奇道。 “嗯!”哪吒手中又出现一捧银子。 “喔唷,拿了这么多钱也不给人办事?”昊倾城故意揶揄他道。 “是他们要给的,我只收钱不办事!”哪吒说,“我有我的原则的,你以为我拿了钱就给人办事呀?” 昊倾城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就无语。 厨房里,蒸好的粳米松糕出锅,厨娘将其切成菱形。石耳炖鸡好了,装了盆,香气四溢。 小砂锅里的粥也熟了,昊倾城加入荇菜花,翻拌几下,用白糖调了味。 粥糯,味甜、绿豆酥烂,花香,爽口。 昊倾城盛了一碗,递给哪吒,说:“呐,跟你的鸡腿很配哦!” 第28章 桃之夭夭 昊倾城将粥和鸡汤、松糕装了盒,给哪吒带去。 某人照样跟着。 “你不怕他打你呀?”昊倾城问。 “有什么好怕的?”他说,“我得看着不让他非礼你!” 昊倾城先是无语,然后说道:“呃……通常是我‘非礼’他在先。” 他第一次无语。 到了校场,意外地看到场边那几株大桃树开满了粉嫩的桃花。 树下,有兵士拎着篮子在摘花。 看他们的神情,像是见到好看的花儿感到满心欢喜的大姑娘。 风吹过,飘起一阵桃花瓣雨,花雨中走来一个白衣少年。 风中花瓣飞舞,少年随意抬手,任花瓣飘落于掌心。 没想到花与男子可以组成如此唯美的画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昊倾城不自禁想到那句出自《国风·周南·桃夭》的诗句。不对,这不是形容女子出嫁的吗? 哪吒来到她面前,她赶紧回过神来。 “今天没有训练吗?”昊倾城问他,以往来的时候都会看到校场里弓马半跨、箭轨勾光。 “今天训练他们点别的。”哪吒看向那几个采摘桃花的兵士。 “摘花大赛?”昊倾城问,“比谁摘得多?” “那不得将桃树都摘光了?”哪吒笑道,“不是比摘花,等下你就知道了。” “哦,那先吃饭!”昊倾城说。 城楼上,望向不远处沙滩上的帐篷群落,已经有部分治愈康复的流民开始陆续辞别,往故里迁徙。 “真好!”昊倾城说。 哪吒默默望着她的背影。 等疫情结束,她差不多也要离开了。 忽然意识到,没有她的日子,该如何去适应。 哪吒收回目光,低头吃饭,食物虽美味,但只觉食之无味。 即使没有这场疫情,她也会离开,只是迟早的问题。留在这里的每一天,她随时在担着性命的风险。他不能无所顾忌地将她留在身边。 从校场回太子庙的路上,昊倾城与灵珠子哪吒各拎着满满一大盒的桃花糕,那是将士们亲手做的,硬是塞给他俩带回,原来他们今天的训练内容就是比谁做的桃花糕更好吃。 之所以训练这个,大概是考虑到行军在外远离人烟时,会多一门手艺总是用得着的。 天庭御花园里,衣着华丽的后妃们聚在一起品茶。 汉白玉石桌上摆着各色精致糕点和小菜,棣棠贵妃手法娴熟地走完一整套茶道流程,给姐妹们倒上香茗。 太后和太妃都不在,所能够聚在一起的也就四个人。 昊天下这一朝的后妃人数破历史记录最低,少得可怜,除了太后和太妃之外,只得三个贵妃和一个嫔,全是当初已孕已育才没被遣散的。 天际的远方有颗红得耀眼的星星,那是帝星。 以往它的颜色都是金黄的,自从出现女帝之后,就变成了赤红色。 昊千秋登基也有段时间了,但帝星仍是赤红色。 “你们看那颗帝星,仍是红色的。”玉蕊贵妃说。 “这就尴尬了!”紫芝贵妃说。 “可别乱说,什么尴尬不尴尬的?”棣棠贵妃朝她使了个眼色。 紫芝贵妃连忙闭嘴,乖乖品茶。 “来,芷馨妹妹,别拘着,喝茶。”棣棠贵妃招呼有点拘谨的孟嫔。 玉蕊贵妃叹了一口气,说:“太后不是一般的命好,咱们这些生了儿子的,全不如她的一个女儿!” “谁让陛下宠她呢!”紫芝贵妃说。 “陛下是爱她呀!”玉蕊贵妃说。 “那更不得了,再厉害的宫心计也白搭,咱们再怎么争宠也无济于事!”紫芝贵妃说。 “所以咱们这后宫是史无前例的太平。”棣棠贵妃说,“名分都定好了的,按例的进奉一分不会少了谁的。至于陛下,除了少槿,谁也别想,想也没用。都到了这份上了,谁也不想作死,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可不是?”玉蕊贵妃说,“咱们这些姐妹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好姐妹!” 大家心照不宣地喝茶。 太子庙书房里,昊倾城往案上的花瓶里插上一枝刚折的桃花,铺展纸砚,挥洒毫墨,一幅桃花少年图不一会儿落成,题上“人面桃花”四字,落款盖上名章。 等墨风干,将画装裱,卷起,置于狭长木匣子中收藏好。 这是一份弥足珍贵的记忆,她已将那一瞬间美好定格住。 集市上,苏氏女提着篮子在梨摊前挑拣,篮子里已经装有一些枇杷、杏子、李子。 梁旃带着两个家丁骑马经过,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勒住马,在梨摊前停下。 下了马,梁旃走上前,开口道:“苏琦?” 苏氏女回过头来,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真是你?”梁旃惊喜道。 “公子认错人了!”苏琦要走,但被梁旃拦住。 “你……”梁旃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此时她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苏琦抬头望他,眼里掩不住这六年来的酸楚。 梁旃意识到自己冒犯了,也镇静下来,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苏姑娘可愿坐下小叙一会儿?” 苏琦递给他一只梨。 梁旃不明所以。 “公子什么都不必说了,小女都明白!”苏琦说。 梁旃愣愣地拿着那只梨。 “就此别过!”苏琦说完,转身走开。 “她给公子梨是什么意思?”一个家丁不解道。 “笨啊?意思就是离我远点!”另一个家丁说。 梁旃回过头看那两个人,他俩赶紧低眉顺眼。 大门推开,苏琦回来,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 昊倾城拿着只燕子风筝,与哪吒一块过来,说:“刚好你回来,要不要跟我们去放风筝呀?” 苏琦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来到郊外,满山满川的桃树,层层叠叠的粉红,深深浅浅,由远及近,令人忍不住心生喜悦,烦恼瞬间抛却。 燕子风筝高高飞起,载着祈愿,带走灾殃。 线断了,风筝飞向满山的粉红,眼看着它坠落。 三个人沿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其中往来耕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登上山来,遇有一桃花庵,庵前有一玉树临风的公子立于门前。 “请问公子可有看到只燕子风筝掉落此处?”昊倾城问。 公子回过身来刚要回答,见到一旁的苏琦,愣住。 苏琦只觉这位公子似曾相识。 “你们认识?”昊倾城好奇道。 “哦,曾有一面之缘,但可能姑娘已不记得。”公子回过神来说道。 苏琦努力回想。 “在下姓崔,单名护。”公子作揖道,“六年前的今天,在下正逢仕途失意之时,郁郁寡欢之际,郊游踏青来到此处,见到姑娘。只可惜,来年再寻,却已不知佳人何处。如今在下被调遣来陈塘关处理疫情的有关事务,特重来此地转转,没想到能再次遇见姑娘。” 苏琦想起了六年前,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她正身陷流言蜚语、身败名裂之际,茫然不知所措来到这桃花庵,祈祷能够渡过那场劫难,当时好像在这碰见过一位公子,替她捡起掉落的手帕。 “不知姑娘可还方便透露名讳?”崔护问道。 苏琦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昊倾城了然,对崔护说道:“冒昧地问一下,公子如今是否婚配?” “在下如今仍是一人。”崔护说。 “六年来公子竟没遇着合心意的人?”昊倾城问。 “六年前已得遇,只因在下正处失意之时,不敢惊扰了姑娘。”崔护说。 苏琦意外地看着崔护。 “如今公子高就呀?”昊倾城问。 苏琦听出她语气里有一丝丈母娘的意味,连忙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 “在下不才,目前担任御史大夫一职。”崔护拱手作揖道。 苏琦睁大双眼,昊倾城满意地点了点头。 “公子现下可是住在关内?”昊倾城问。 “正是。”崔护说。 昊倾城还想问什么,苏琦连忙看向她,想用眼神示意她别再问了。 “能在这遇见公子,也是种缘分,我们就住在关内的太子庙里,公子有空可来坐坐!”昊倾城微笑道。 “一定!”崔护笑道。 苏琦低下头,脸上竟没来由地微微发烫。 找到风筝后,在返回的路上,苏琦说:“我今天在市集上见到梁旃了。” “见到他什么感觉?”昊倾城问。 “没感觉。”苏琦说。 “那就好,他已是过去。”昊倾城说。 “可惜我也已是过去。”苏琦说。 昊倾城明白她的意思,虽然眼下施在她身上的法术令她与活着没什么两样,但终究无法长久,时间一到,她仍是要往生了。 “崔公子值得更好的女子来与他相守。”苏琦说。 昊倾城沉默了下,然后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因六年前的一面之缘,自此便不能忘怀,兜兜转转还是找了回来。经过此番际遇,你也知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虽已是天人永隔,不过机缘巧合,倒也能给崔公子的情意有所交代,不枉他寻寻觅觅的这六年,你觉得呢?” 苏琦点点头。 第29章 天道 天庭观星台上,昊千秋注视着远处天际间的赤红帝星,星官站在其身后。 “朕听你说过,帝星金黄为男,赤红为女,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帝星一直是金黄,直到女帝出现。”昊千秋说,“可是朕即位也有段时间了,为何帝星仍是赤红?” 星官犹豫了一下,说:“恕臣直言,帝位其实由天道决定,无分男女,天选之人皆负有一桩文治武功,须完成之,方得圆满。帝女中途缺位,尚欠天地一桩文治武功,故而帝星仍为赤红色。如若一直缺位,帝星便一直赤红,直到帝女修得功德圆满为止。” 昊千秋回过身去,眼神凌厉地看向星官。 星官连忙跪下。 “帝位其实是由天道来决定?”昊千秋问。 “正是!”星官答道。 “你是说,朕并不是天选之人?”昊千秋问。 星官看了眼昊千秋,拱手作揖道:“回陛下,并不是。” “一派胡言,信不信朕斩了你?”昊千秋怒道。 星官连忙俯身磕头在地。 “朕是名正言顺按礼制即的位,她昊倾城一介女流干政已是逾越礼制,竟还坐上天帝位,不仅违背妇德,而且荒唐至极,按礼本该诛仙,让其魂飞魄散。朕念及手足之情,才改为削她神力贬下凡间。如今你竟告诉朕帝位由天选,朕不得不怀疑你是否也是其余党?”昊千秋冲着地上的星官说道。 “回陛下,您大可怀疑臣,但臣所说的是事实,无论礼制如何规定,天道的运行并不受其影响,帝星即是天道的昭示呀!”星官抬起头来说道。 “你……”昊千秋指着他。 “陛下您即使将臣斩了,也改变不了帝星赤红的事实!”星官说道。 昊千秋气得手有点抖,但看到天际赤红的帝星,心下也不得不承认星官说的确是事实。 “除了你说的功德圆满,还有什么方式可以让帝星变回金黄?”昊千秋问。 星官不说话。 “如果朕让她彻底魂飞魄散呢?”昊千秋问。 星官抬眼惊恐地看向昊千秋。 “朕说对了是?”昊千秋问。 “万万使不得呀陛下,这样一来您会遭到反噬的,后果将不堪设想呀!”星官忧惧道。 “会有什么反噬?”昊千秋问。 “臣无法说得清,但逆天道而行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陛下您已背行天道一次,但尚有一法可补救,即在执掌完天帝之责后,按代行帝位之职处理,以摄政王身份迎回帝女,方得以全身而退。如若执意要彻底了结掉天选之人,终将遭到可怕的反噬,没有任何的挽救余地呀!”星官苦口婆心道。 昊千秋沉默,继而叹了一口气,望着天际的那颗赤红帝星,自言自语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想不到我昊千秋一世英名,竟也终究斗不过她一个女流之辈,只因她是天选之人!” 深夜,昊倾城感觉心火一阵浮躁,难以入眠。 翻过身来,望向窗外,只见一轮明月,清澈如水的月光照进单薄的帷帐。 似乎听到有孤鸿在野外悲号,翔鸟在北林惊鸣。 实在睡不着,便坐起身来,下床穿上鞋子,披上衣服开门,轻手轻脚地溜出去。 来到花园,抱起花架角落里的琴,四下望了望,纵身一跃,轻盈地跃上屋顶。 借着月光,望到远处山上的一角亭子,衣袂翩跹,昊倾城往那山上的亭子飞去。 一处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出来一个小身影,也蹦跶上屋顶,跟在昊倾城身后一蹦一跳地借着树木枝丫跃去。 冷月清风、旷野孤鸿、深夜不眠,昊倾城坐于凉亭里抚琴。 清风吹拂,月光徜徉,琴音悲愤哀怨,隐晦曲折,有种忧思独伤心的感觉。 今夜又感到莫名的不安,自失位以来,这种压力常伴左右。 愤懑、悲凉、落寞、忧虑,不便与人说,聊以化为琴音暂且宣泄出来。 琴声的调子是忧伤的《诗经·秦风·晨风》: “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栎,隰有六驳。未见君子,忧心靡乐。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棣,隰有树檖。未见君子,忧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你弹的是什么呀?我听得都快哭了!”一个小孩的声音响起。 昊倾城吓了一跳,按住琴弦。 这声音好耳熟。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目光定格在前面长椅上坐着的小孩身上。 “哪吒?”昊倾城惊讶道,“你怎么变回小孩的样子了?” “这样动静小,方便跟着你呀!”哪吒说。 “大半夜的不睡觉,跟着我干嘛?”昊倾城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的乾坤圈,也看了眼自己左手腕上的,“你……你是灵珠子?” “干嘛叫我灵珠子?”哪吒打了个哈欠。 “便于区分嘛!”昊倾城说。 “干嘛要区分?”哪吒嘟囔道,“好像我和他是两个人似的!” “就是两个人呀!”昊倾城说。 “不算!”哪吒反驳。 “好!”昊倾城不与他多做辩论。 “大晚上的,你不知道贸然一个人出来很危险吗?”哪吒说。 “有什么危险的,我又没去远!”昊倾城说。 “不能掉以轻心!”哪吒说。 “知道了!”昊倾城说。 “你不开心啊?”哪吒问。 “没呀!”昊倾城否认。 “那弹得那么幽怨!”哪吒说。 “这不叫幽怨好?”昊倾城说。 “要不要喝酒?”哪吒说着手中出现一壶酒,“今天居然供奉有桃花酿!” 昊倾城呆呆地望了一会儿那壶酒,然后欣然点头道:“好呀!” 翌日早晨,被一阵桃花香味香醒,昊倾城缓缓睁开双眼,只见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装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记得昨晚喝了好多酒,到最后迷迷糊糊的,眼下人在房间里,不知是怎么回来的。 怀里抱着的什么东西在动,低头看去,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昊倾城像扔掉一只烫手山芋一样将哪吒扔下床去,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嗯还穿着。 侍女和女侍卫出现,看到地上睡眼惺忪的小哪吒挣扎着坐起,愣了愣。 早饭还没上桌,哪吒追着小哪吒满庙里乱跑。 “我没非礼她了!”小哪吒边跑边喊道。 “我会信你?”哪吒说。 “我一个小孩能对她做什么?”小哪吒说。 “行啊你,居然变小孩来套近乎!”哪吒说,“今天绝对饶不了你!” 房间里,梳妆台前的昊倾城感到一阵头大,酒这东西真是误人。 哪吒逮到他,搓圆捏扁。 “大佬饶命啊啊啊啊啊……”小哪吒叽哇乱叫。 “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搬出去!”哪吒不容置疑道。 “别呀,我真没非礼她!”小哪吒哀求道,“我错了,我改还不行吗?” “不行!”哪吒不为所动。 “呜呜呜呜呜……”小哪吒面无表情地落泪。 哪吒没眼看他。 房门打开,昊倾城出来,对哪吒说道:“算了,就让他留下。昨晚我擅自贸然出去,他跟着过去也是怕我出意外。呃,心情不好喝了点酒,但没什么事。” “你昨晚心情不好?”哪吒问她。 “嗯……”昊倾城垂下眼帘。 “那为什么不来我房间呢?”哪吒问,小哪吒抬头看他,“你应该来我房间呀,一个人出去多危险呀!” “哦,下次一定!”昊倾城抬起眼来说道。 小哪吒一脚踢向哪吒,哪吒“哎哟”了声,然后一把将他拎起,随他怎么胡乱踢打,朝后花园走去。 早饭之后,苏琦采桑喂蚕,昊倾城在菜园子里鼓捣。 哪吒依然保持着小孩模样,面如傅粉、唇似涂朱,额上一道红纹印记,总角才遮卤、披发未苫肩,红色的肚兜外罩一件白衫,下身穿着蓝布裤,手上拿着个弹弓在弹落树上的果子。 昊倾城捧着个蜂箱过来,对他说道:“咦?你是打算保持这个样子吗?” “是呀!那家伙让我必须保持小孩的模样,不然就要我搬出去!”哪吒说。 “好!”昊倾城心下觉得有趣,然后问他和苏琦:“你俩要不要和我一块带着小蜜蜂去追花呀?” “什么叫追花?”小哪吒问。 “追逐花期采蜜。”昊倾城说。 “哦,你这样不怕被蛰吗?”小哪吒问她。 “它们不会蛰我的。”昊倾城说。 “为什么?”小哪吒问。 “因为我可以跟它们交流。”昊倾城说。 “你还会跟小蜜蜂交流?”小哪吒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 “当然,不仅小蜜蜂,作为天地共主,无论是否还在位,都有与世间一切生灵沟通的本事。”昊倾城说,“父皇也会。至于皇长兄嘛,好像不会,这倒有点奇怪,大概是人品问题!” “哦!”小哪吒说。 “你们去,我就不去了,得看着蚕宝宝呢。”苏琦说。 “好。”昊倾城说。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昊倾城与小哪吒带着小蜜蜂们从东到西辗转,从油菜花到洋槐花,再到苜蓿花,一路追逐着每一个花期。 “为什么这次要带着它们去追花?通常不是它们自己飞去采蜜的吗?”小哪吒问。 “是呀,通常来说是这样没错,但它们能够去到的范围有限,通过人工来干预呢,可以让它们采集到更多的花蜜,从而酿出更多的蜂蜜。”昊倾城说,“不仅如此,还有更多的庄稼因得到它们的授粉而受益。” “这样啊!”小哪吒说。 “不知为何,近来野外蜂群的数量在逐渐变少,出现蜜蜂大量神秘失踪的现象。”昊倾城说,“照这样下去,世间如果没了小蜜蜂,恐怕衣食堪忧。因为需要授粉的蔬菜、瓜果、棉花、坚果将无法生长,连牛也会因为草料来源减少而降低肉奶的产出。” “到底是谁在对小蜜蜂下手?”小哪吒问。 “除了人自己还有谁?”昊倾城意味深长道。 第30章 东陵瓜 苜蓿花之后,昊倾城与小哪吒来到瓜田。 只见瓜种得很多,一块地连着一块地,小瓜大瓜互相串连着,品类繁多,五颜六色的,长得煞是喜人。 连畛阡陌间,站着一个白衣翩翩、手拿折扇的熟悉身影。 “上神?”昊倾城叫他。 重黎回过头来。 “今天父皇没和您一块?”昊倾城问他。 “刚才还在的,但见到某个美人后就将我抛下不管了!”重黎说。 “竟如此重色轻友!”昊倾城随即瞪眼道,“咦?哪个美人?” “是你母后了!”重黎笑出来,不再逗她。 “哦!”昊倾城脸色缓和下来,想想又不对,说道,“母后怎么出来了?虽然疫情已基本上被控制住,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呀!” “所以你父皇不放心,才要跟着她。”重黎说。 “哦!”昊倾城不再说什么。 春分至,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河岸边,桃红李白岸柳青,百鸟千花醉。此时乡间,绯樱缤纷,酡茶满树。山桃飞霞,青柳沐风,杏梨满山。 少槿提着篮子在田间采摘野苋菜,昊天下跟在身边。 “你说你,这些活儿交给那群布偶侍女不就行了,非要亲自出来!”昊天下说。 “她们哪里会找这些苋菜?”少槿说。 “我看你是呆烦了,找这理由出来走走!”昊天下说。 “算是!”少槿承认道。 “虽然疫情初步被控制住了,但还不是敞开来玩的时候!”昊天下有点生气道。 “不是还有你么?”少槿说着摘了朵芍药,递给他。 昊天下愣住。 “有你在身边怕什么?”少槿说。 昊天下愣愣地拿着那朵芍药。 少槿继续寻找野苋菜,还不忘又摘了朵芍药,簪在耳后。 “那倒也是!”昊天下自言自语道,也就随她高兴了。 瓜田之上,昊倾城奇道:“这是谁家种的瓜,才过仲春没多久,便已如此长势喜人!” “帝女可曾听说过东陵瓜?”重黎说,“此为东陵侯邵平所种,素以瓜美着称!” 这时,瓜田主人出现:“承蒙帝女和上神夸赞!” 三人转身看去,只见一粗布葛衣男子来到他们面前,拱手作揖道:“邵平见过帝女、上神、三太子!” “云中君?”昊倾城惊讶道。 瓜主人正是原天庭的云中君邵平,昊倾城帝位被削时,有相当一部分朝臣或被贬谪,或入罪下狱,或被问斩……云中君邵平像哪吒一样,保留神力贬为凡间东陵侯。 “近来南瓜收成不错,三位若不嫌弃,到邵某家中一坐,尝尝邵某的手艺如何?”邵平说道。 昊倾城看了看重黎与哪吒,他俩一致看她意见。 “那就多有叨扰了!”昊倾城对邵平说。 在一片桃花掩映中,有一竹篱围成的小院,院落简朴雅洁。院中茅屋三楹,全用竹板茅草搭成,简陋却整齐异常。此处即为邵平的住所。 院中藤编的案几上,一盘刚摘不久的鲜果,泡上一壶自家炒的茶叶,茶果飘香四溢。 厨房里,邵平做了南瓜焖饭、南瓜烙,配上几碟自家腌制的豆疏,款待客人。 言及近况,不免论及过往,邵平谈道:“邵某被贬之时,帝女仍在狱中。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一晃人间已过数百年。我本为秦东陵侯,秦破之后,沦为布衣,由于贫困,便种瓜于长安城东。不曾想善于此事,瓜以味美见称,故时俗谓为东陵瓜。 汉高祖十一年,淮阴侯韩信在关中谋反,吕后采用萧何的计策杀了韩信,高祖听说后就派遣使者拜萧何为相国,加封食邑五千户,命令安排五百名士兵由一名都尉率领充任相国的卫队。众人都向相国道贺,只有我表示哀悼。 我劝相国:‘您的祸患从此开始了。皇上在外作战风餐露宿,而您留守京城,并不需要冒着矢石去冲锋陷阵,但皇上却要给您加封食邑、设置卫队,这是因为淮阴侯刚刚在关中谋反,皇上对您也起了疑心。设置卫队来保护您,这不是宠信您的表示。希望您辞让封赏不予接受,再把自己的全部家财私产拿出来赞助军需,这样皇上心里就会高兴了。’ 相国遵从我所说的话行事,于是高祖大喜。” “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重黎说。 “什么嘛?”哪吒吃着南瓜烙问道,小孩子家最喜欢这种甜食。 “树木生得太好,就会招致工匠来砍伐;油类由于自己能燃烧,所以才招致人们来点火。这是《庄子·人间世》里的一句话。同样的道理,一个人如果钱财太多,或者才德出众,也同样会招来祸害。”重黎说,“云中君如此劝说萧相国,就是这个用意。” “这么麻烦呀!”哪吒说。 “世间险恶,你一个小孩子哪懂得了那么多?”重黎说。 哪吒手中接连出现好几个金元宝,说:“那我每天都很有钱,岂不成为众矢之的?” “李老板,钱财不可外露,赶紧收起来!”昊倾城说。 “哦!”哪吒说着手中的金元宝消失。 重黎无奈地摇了摇头。 “布衣可终身,宠禄岂足赖!”邵平感叹道,“还是东陵侯时,多财爵贵,虽宠禄有加,却犹如膏火自煎;及种瓜青门,匹夫耳,以布衣平民之身得以安享天年!汉之后,邵某辗转三百余年,来到这陈塘关一带定居,继续种瓜,虽不再是东陵侯,所种的瓜却也仍沿用东陵的名号!” “您说布衣可终身,虽是如此,但像您这样未免太消极避世,只因怕遭世人嫉妒招致祸患,就此隐姓埋名,不觉得多多少少都有点遗憾吗?”哪吒问。 “遗憾归遗憾,可也比强出头丢了性命要好得多?”邵平说。 “也不是非要强出头不可,而是……”哪吒不知道怎么表达出那个意思。 “三太子的意思是出世无惧,遁世无闷,不偏不倚,行于中正。”重黎说。 哪吒愣了愣,然后点头道:“上神说得再好不过!” “三太子与云中君说的都在理,只是形势各有侧重,应视具体情况具体看待。”重黎说,“云中君眼下的情势不得不以布衣保终身,三太子亦要以退为进,凡事不可再硬刚。” “泽灭木,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昊倾城想起了身陷囹圄之时,打发时间占到的两个卦,一个水淹木舟,另一个山下有泽,“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 曾经从巅峰位置一朝跌落谷底,心理落差之大,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长夜漫漫,何时是尽头,无助过、彷徨过、愤怒过、甚至歇斯底里过,但没办法,这一切只能自己重新站起来。 少年人的心性到底难沉得住气,对于造成自己今日如此落寞境况的始作俑者,第一反应就是恨不能立马以牙还牙,但事情往往不能如己所愿快意恩仇,大多时候需得忍辱负重。 等待的过程何尝不是在磨自己性子的过程,心有所忧惧,克服它;心有所震怒,控制它;黎明前的黑暗最为黑暗,只有耐住性子,才能等到明天的太阳。 唯愿那一天的对决来临之时,自己不会变得面目全非才好。 春分者,阴阳相半也,昼夜均而寒暑平。一候元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 燕来还识旧巢泥。雷为振,阳气正启。电雷鸣,春雨落,花落知多少。 下雨了,昊天下用袖子替少槿遮着一路走到一处废弃的农家宅院,在屋檐下避雨。 少槿不知什么时候摘了束大泽兰,香气扑鼻。 她望向昊天下,将这束兰草给他。 “我更喜欢你送的芍药,兰草你还是留着。”昊天下说。 “为什么不要?也很好闻啊!”少槿说着闻了闻那束兰草。 “三月上巳之日,溱水、洧水之上,士与女,方秉蕑兮,招魂续魄,拂除不祥。”昊天下说,“今日春分,这兰草是人们用来驱邪的,比起我,你更需要它。” “我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它好闻,才摘来的。”少槿说。 “我喜欢你送我芍药,还可以给我摘些吗?”昊天下说。 “可以啊,等雨停了我给你摘!”少槿说,今天擅自偷溜出来踏青,有他跟着,玩得还蛮尽兴,不经思考就这么说了。 昊天下一把将她搂过。 少槿吓了一跳,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不给她再考虑,一个极致霸道的吻就这么吻下来。 越是挣扎,越是被搂得更紧。 手中的篮子掉落在地,她逐渐地停止挣扎,这次竟不再觉得抵触,也开始回应他的吻。 “就算是石头,也该捂热了!”他的父皇曾对他这么说道,“这女人不是一般的固执,想不明白你为何还要对她如此上心!年纪比你大很多也就算了,关键是你不知道她心里装着其他的男人吗?不,在她心里你还不如一只妖兽!放着后宫里那么多的美人不要,你偏要选这么个女人!” “我就是喜欢她啊!就算我不选她,她也要被许给皇兄!皇兄已经有那么多的妻妾了!”他反驳道。 “你不也有很多妻妾?后宫佳丽三千都是你的!”父皇说。 “那不是我要的,是你们硬塞给我的!”他说。 “哦,你倒怪起长辈们来了!要知道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父皇说。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跟他们不一样!”他说。 “你想不一样?拉倒!哪个男人不是这么过来的?”父皇说。 “父皇您就甘心?”他问。 “甘心得不得了!”父皇说。 “那现如今是翠花的第几世了?”他问。 父皇猝不及防地一口茶水喷出来。 第31章 将军令 “茶水太烫了!”父皇装傻道,“什么翠花?” “据阎罗上报的考课中,我发现有个人的记录非比寻常!”昊天下说,“此女历经百余世轮回,百家姓姓了个遍但名字雷打不动地就叫翠花,出生的人家非富即贵,且在及笄之年准是嫁给同样显贵、虽化名不同但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的某神仙!” 父皇搓着手中的茶杯,继续装傻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父皇可知这神仙是谁吗?”昊天下问道。 “谁?”父皇装傻到底。 “昊九天!”昊天下点出父皇的名字来。 父皇不再装了,转而发牢骚道:“这阎罗怎么办事的?居然将我的名字透露出来!” “为了防止像您这种随意干预地府执法的神仙,朕不久前颁布了道谕旨,要求地府对于天庭诸神随意干预执法的情况一律记录下来!”昊天下说,“经统计,父皇您的前科记录排在首位,下次朝会要点名通报批评,以儆效尤!” “你小子居然在我面前摆架子!”昊九天拍案而起。 天帝的专属居所太仪殿屋顶上忽然蹦出几道霹雳和龙卷风,昊天下被风刮着四肢胡乱摆动地窜到宇宙开外,昊九天则一脸焦黑头发直竖地站在废墟中保持着发动神力时的姿势。 “哼,谁敢动我翠花我就跟谁拼命!”昊九天捋了捋被电直了的头发。 雨停了,回到太子庙,少槿亲自下厨,将采回的苋菜与鱼片滚汤。 昊倾城与小哪吒将蜂箱安置在菜园子边上。 昊天下走到重黎身边。 “今日有什么情况吗?”昊天下问他。 “一切正常。”重黎说。 他俩站在那看了一会儿昊倾城与小哪吒在忙活,然后昊天下又问重黎:“待疫情结束后,你要回衡山了吗?” “当然。”重黎说。 昊天下沉思了一阵,对重黎郑重道:“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想征求一下上神的意见!” “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重黎看向他道。 “是件挺严肃的事情,想拜托上神!”昊天下说。 “是什么事呢?”重黎问。 “当初我在位之时,父皇曾将我托付于上神,由上神辅佐我帝业大成。现如今,我想将倾城小女转托付于上神,希望上神再次助她成就帝业。”昊天下对重黎拱手道。 昊天下即位之初,大幅度遣散妃嫔,招致一些权臣的强烈不满。新一轮的封神还未尘埃落定,昊九天担心儿子一意孤行,恐帝位不保,于是几顾衡山,愣是请出重黎,以辅佐昊天下,稳定基业。 “儿呀,眼下为父将你托付于上神,让其助你顺利完成这桩文治武功,以便得以功德圆满。”昊九天对他说道,“你放心,上神的品行操守是经过时间检验的,从上古帝喾时期到现在,一路辅佐贤明君主、造福百姓,从未出过岔子,端的是国士无双。由他来助你成就帝业,为父才能安心。” 回到当下,昊天下对重黎说道:“当年我大幅度遣散妃嫔,斩断这混乱不堪的裙带关系,不免触动了一些士族豪门的政治利益,皇权随时有被架空的风险。父皇将我托付于上神,最终得以力挽狂澜,等来新一轮封神。如今,倾城小女也面临类似的难关,只不过身为女子,其处境更为凶险万分。只怪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早点将她托付于上神呀!” “陛下言重了!”重黎说,“当年陛下得以功成身退,是因陛下本就是天选之人,才德无量,重黎只不过是顺天道而为之。帝女亦为天选之人,相信困境只是暂时的,最终必能渡过一切难关。” “上神是否同意继续辅佐倾城小女?”昊天下问。 没等重黎回答,昊倾城与小哪吒过来,昊倾城问他俩:“您俩在谈什么呢?这么严肃?” 昊天下与重黎望着她。 “不会是疫情出现异常?”昊倾城问。 “那倒没有。”重黎说。 “哦,那就好!”昊倾城说。 少槿端出鱼汤,招呼他们。 昊倾城与小哪吒到竹筒流出的山泉水下洗手。 重黎对昊天下说:“此事请陛下容我考虑考虑。” “好,我随时等你答复。”昊天下说。 傍晚,哪吒回来。 回廊上,哪吒告知昊倾城:“关外来报,野马岭一带出现暴动,上头传令不日将调集二十万军队前去镇压。明日起,我可能不回府里了,要一直呆在校场那边待命。” “好,我知道了。”昊倾城说,“虽有神力加持,但行军在外,你还是务必小心为上!” “好!”哪吒牵着她的手一块往后花园走去。 得知哪吒即将出征一事,昊天下思索了一阵,然后对哪吒和昊倾城说道:“出兵一事,也让皇儿跟你一块!” 两人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 “说起来我这当父亲的不是一般的欠缺考虑!”昊天下说,“历代天帝中,皇儿你还是唯一一个没有在军中历练过的。只因当时为父想的是你身为女子,不便参与军中事务。如今看来,欠缺如此关键的一环,着实不妥。” “陛下所言极是,只是眼下事发突然,倾城此前并无行军经历,可否等摆平此事之后,再让倾城到军中历练?”哪吒说。 “何谓军中历练?”昊天下说,“没有经过真刀真枪地杠,只是平时对着草靶子虚晃几招,真有事了就让她躲起来,这能叫军中历练?战争说来就来,敌人不会等你万事俱备之后再开打,眼下就是让你直面战场的最佳历练!” “可是陛下,刀剑不长眼呀!”哪吒说。 “要的就是这效果!”昊天下说,望着昊倾城,“想当初我还是储君之时,你皇祖父也是这样在两军开战之际,直接将我扔到军中,有命无命回来,看我造化和应变!皇儿你正欠缺这一层锻炼,才让你在被人图谋篡位之时没有该有的觉察和敏悟!这次还只是人间的战事,顶多算入门级别,你如今是阿修罗,相信你往后要接触这方面的事会是家常便饭,阿修罗王们供着你可不是要把你当闺女来养着的!” 两个人都不出声。 “就这么决定了,你即刻做好准备!”昊天下对昊倾城说完,又对哪吒说道,“你别太怜香惜玉,该怎么摔打怎么来!一入军中没有女人,只有军人!” 少槿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们。 晚饭之后,在回房的路上,小哪吒跟着昊倾城与哪吒说道:“你们要出征我也去!” “你还是留在庙里倾听民众的声音!”哪吒说。 “不嘛,眼下打仗之事比倾听民众声音更重要!”小哪吒说。 “你不能去!”哪吒说。 “为什么?”小哪吒说。 “你去了只会添乱!”哪吒说。 “什么嘛,多一个人去不是更能保护好倾城?”小哪吒说。 “不需要,有我就够了!”哪吒说。 “嚯,猥琐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哪吒说,“不行,我一定要跟去,以免你这猥琐的家伙乱占倾城便宜!” 哪吒一把揪起小哪吒,一顿搓圆捏扁。 小哪吒一阵叽哇乱叫,四肢胡乱踢打。 翌日,校场之上,昊倾城一袭男装,头发束起,与对面站着的一兵士相互拱手行礼,准备开擂,只等鼓响。 众将士围成一方形,将那两人圈在中心。 鼓响,两人开始格斗。 众将士一阵呐喊。 听说夫人将要随军出征,将士们一阵新奇。大人说先让他们领略一下夫人的巾帼风采,谁有胆量与夫人切磋武艺,无论输赢一律赏,但不得放水,全得拿出真本事来打。谁打得够狠,奖赏越丰厚。 昊倾城三两下就将对方打趴下。 众人一阵惊呼。 接着上来一个大力士,在军中素以力量着称,而且皮糙肉厚,胸口碎大石不在话下。 大力士将手指关节拧得卡啦作响。鼓响,昊倾城轻盈避过大力士的连发攻势,转而一顿拳打脚踢反击,无奈拳脚打在大力士身上犹如雨点滴身。对方开启新一轮攻势,大伙儿不禁为夫人捏一把汗。眼看着大力士扑过来,昊倾城顺势揪住他手臂,转身一个过肩摔,轰隆一下大力士被摔在地。 鼓停,只要让对手倒地,一个回合算结束。 “上兵器!”哪吒令道。 各式刀枪剑戟抬上,白副将上场,扬起方天画戟。昊倾城选了一支红缨枪,耍了几下试感觉,还行,就它了。 鼓响,两人开始对阵,兵器挥舞得呼呼作响,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昊倾城身形轻盈矫健、衣袂翻飞,打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矫揉造作,男装下的她,此刻俨然就是一飒爽少公子。 兵器带起的风声停止,两人手中的武器同时指着对方的咽喉要害处定格住。 鼓停,双方打了个平手。 “哈哈哈…夫人不愧为女中豪杰,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呀,承让承让!”白副将收起兵器,抱拳道。 “哪里哪里,承蒙白副将相让!”昊倾城亦抱拳道,“素闻白副将武艺高强,今日得以领略,果真非同凡响!” “哈哈哈…夫人谬赞,比起你夫君还差得远了!”白副将捋着胡须道。 这时,战书与半边虎符送来,哪吒看过,令道:“众将士听令!” 将士们纷纷严阵以待。 “即刻启程,开赴野马岭!”哪吒下达将军令。 第32章 兵法始计 陈塘关北门开启,先是战骑出,跟着步兵队列,往野马岭方向急行军。 城楼之上,昊天下、重黎、少槿与李靖一家目送着队伍远去。 野马岭一带,行至游魂关,一场有组织的暴动席卷肆虐,烧杀抢掠,百姓不堪其扰。 再往北,有胡人越过年久失修的长城,渗入中原地区。 探到朝廷军来,暴动者大关城门,控制住城内百姓。有甚者将官员与平民挟持上城楼作为人质,与朝廷军对峙。 “城内暴动的人听着,投降不杀,反抗者格杀勿论!”朝廷军阵前喊话。 城楼上有人喊话:“朝廷走狗即刻退下,否则休怪我等屠城!” 包括昊倾城在内的副将们都看向哪吒。 “继续喊话!”只听哪吒说道。 士兵继续喊话。 此时一支小分队悄没声息地绕到城的另一边,抛出带爪绳索,勾住城头往上攀爬。 城楼前方,暴动者们向朝廷军队万箭齐发,将士们立起盾牌。 那支小分队潜入城里,悄悄来到城门口,干掉看守的人,打开城门。 战旗一挥,哪吒率队,与昊倾城和副将们策马,冒着箭雨,冲锋进城。 一路斩杀下来,军队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不出一会儿,城内已由朝廷军控制住。 经查,这场暴动系由胡人策反,企图控制住野马岭一带的战略要塞,进而逐步渗透进中原地区。 哪吒下令彻底清查胡人势力残余。 北边长城的残垣断壁处,胡人们纷纷逃窜至另一边。 游魂关大捷,战报传到人主那里,下旨征调役夫修筑长城,派兵把守,巩固边关。 军队返程,行经长有兰草的野地,见天色不早,便停下驻扎休息。 哪吒与昊倾城牵着战马来到青草丰茂的山坡,解了马辔,让马儿吃草。 水边的原野上,有士兵用石弹打鸟,也有人在长河边钓鱼。 天上飞过排成人字形的南归鸿雁,不知是谁弹起了五弦琴。 “没想到这次出兵,事情解决得如此之快!”昊倾城说。 “兵贵神速,宜速战速决,忌战线拉得过长,以避免无谓的损耗。”哪吒说,“要知道,每打一场仗,消耗的一点一滴都是百姓的辛苦血汗。” 昊倾城点头赞同。 入夜,哪吒回到帐中,竟发现昊倾城没有老实呆在她自己的营帐里,而是跑到这来,还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 哪吒忍住笑,走到床边,俯身看了看她,不像是装睡。 行军打仗的这几天,早使得她无暇失眠,加上是在哪吒身边,睡得更踏实。在府里哪吒愣是要遵行婚前男女有所授受不亲,真是苦煞她也!她这失眠症状只有呆在哪吒身边才能好呀! 昊倾城窝在最里边,给他留了位置。 可是哪吒考虑着要在地上打铺盖,轻手轻脚地翻找能够铺在地上的毯子。 昊倾城翻过身来,伸手触了个空,条件反射般醒过来,哪吒还没回来? 睁开眼睛,看到哪吒在找东西。 “你可算回来了!”昊倾城说,“你在找什么?” “毯子。”哪吒说。 昊倾城看了看床上的被子,说:“不用找了,被子够你盖的。” “不,我是要铺在地上的。”哪吒说。 昊倾城看了看他,然后一手支棱起身子,摆着造型,来一记千娇百媚杀,说:“看着我!” 哪吒坚决不看她。 “就看一眼嘛!”昊倾城娇柔道。 哪吒就是不看她,实在扛不住,站起身要往外逃,昊倾城一骨碌翻下床,从身后抱住他,继而将他按倒在地。 “女人,哪有你这样的!”哪吒说。 “我哪样啊?”昊倾城一脸坏笑道。 “女流氓!”哪吒说。 “流氓就流氓!”昊倾城说。 哪吒看着她,眼神柔和中带着些许眷恋。 昊倾城低头吻上他的唇。 星河璀璨,四下一片宁静。 昊倾城总算能窝在哪吒怀里安然入睡。 军队终于回到陈塘关,北门大开,队伍浩浩荡荡进城。 回到太子庙,还没进门,小哪吒就第一个冲出来,一下子蹦到昊倾城的身上。 李靖一家与少槿、昊天下、重黎以及苏琦跟着迎出来。 哪吒想将小哪吒揪下来,但他死死抱住昊倾城的脖子不放。 “好了好了,他只是小孩子,无妨、无妨!”昊倾城没辙道。 “不许乱来啊!”哪吒对小哪吒道。 “略!”小哪吒冲他吐舌头。 回到后花园里,厨房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 首战告捷,疫情控制更是取得惊人成果,关外海滩上的帐篷已撤得差不多了,人们已治愈康复,纷纷往故里回迁。 七位阿修罗御医来向昊倾城与哪吒辞行,然后转身潇洒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只知道阿修罗多美女,竟不知也出美男?”木吒说,“甚至比大哥还帅?” “是不是比我还帅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比你帅多了!”金吒对他说道。 接下来的日子,昊倾城每天都要随哪吒去校场训练和值守,开启了军中历练模式,不过她可以每七天修整一天。 体能与格斗方面,昊倾城基本不成问题,她所需要了解的是为将之道。 在城楼挂着作战地形图与放着沙盘的指挥塔里,各级指战员例行聚集一堂,听大人讲习军法,探讨作战方略。昊倾城也被安排在其中。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哪吒讲道。 战争是国家的大事,它关系到百姓的生死,国家的存亡,不能不认真地思考和研究。 对于他这个千年战神来说,除了武力过人、神力无边,作战经验丰富,兵法也早已烂熟于心。 今天是昊倾城第一次听讲,哪吒从《孙子兵法》的始计篇讲起。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哪吒说。 因此,要通过对敌我五个方面的情况进行综合比较,来探讨战争胜负的情形:一是政治,二是天时,三是地势,四是将领,五是制度。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 政治,就是要让民众和君主的意愿一致,战时他们才会为君主去死,不存二心。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天时,就是指昼夜、晴雨、寒冷、炎热、季节气候的变化。 “地者,高下、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地势,就是指高陵洼地、路途远近、险隘平坦、进退方便等条件。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将领,就是指挥者所具备的智慧、诚信、仁爱、勇猛、严明等素质。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制度,就是军制、军法、军需的制定和管理。 “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 凡属这五个方面的情况,将领都不能不知。充分了解这些情况的就能取胜,相反就会作战失败。 “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此外,还要通过比较双方的具体条件来探究战争胜负的情形,即双方君主哪一方施政清明?哪一方将帅更有才能?哪一方拥有更好的天时地利?哪一方军纪严明?哪一方兵力强大?哪一方士卒训练有素?哪一方赏罚分明?通过这些分析比较就能够判断谁胜谁负了。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战争,本来是一种诡诈之术。所以,能战而示之软弱;要打,装作退却;要攻近处,装作攻击远处;要想远袭,又装作近攻;敌人贪利,就用小利引诱;敌人混乱就要攻取;敌人力量充实,就要防备;敌人兵强卒锐,就避其锋头;敌人气势汹汹,就设法扰乱它;敌人谦卑就要使之骄横;敌人安逸就要使之疲劳;敌人内部和睦,就要离间他们。总之,要在敌人没有防备处攻击,在敌人料想不到的时候采取行动。这是指挥家制胜的秘诀,不可预先讲明。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未战之前就能预料取胜的,是因为筹划周密,条件充分;未开战而估计取胜把握小,是具备取胜的条件少。条件充分的取胜就大,准备不充分的就会失败。何况一点条件也不具备的呢!我根据这些来观察战争,胜败也就清楚了。 “这些军事思想你们都能够接受吗?”哪吒逐个看了一眼他们,最后停在昊倾城身上。 昊倾城点头。 “那好,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哪吒最后补充道,“既然可以接受,再从外交上造成大好形势作为辅助条件,就掌握了主动权。所谓态势,即是凭借有利的情况,以制定临机应变的策略。” 看着讲习兵法条分缕析的他,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原来战神不仅是能打而已。 第33章 相思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博陵崔护 苏琦看着桃花庵朱门上题的诗句,落款正是那位崔公子。 “这是五年前一位崔姓公子题的诗,说是纪念一位不知姓名的故人。”师太说。 苏琦想到不久前见到崔公子的情景。 “崔公子在题下这首诗后,感叹这世间之事,往往在不经意间遇到美好,而当有意去追求时,却再也不可复得。”师太说,“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很多时候,错过便是错过了。回首往事,谁都无法将岁月中的每一个遗憾续写圆满,难免空留惆怅。” 苏琦默然。 梁府门口,梁大人与儿子梁旃恭送履行完监察职责的崔护一行人。 从郊外回来的苏琦路过这里,见到崔护,愣了一下,停住脚步。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崔护见到她,上前彬彬有礼道。 梁大人与梁旃愣愣地看着他俩,梁旃想说什么,但被梁大人拉住。 “崔公子。”苏琦欠了欠身。 “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到茶馆小坐片刻?”崔护说。 苏琦想了想,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正好小女也有话想对公子说。” 崔护笑了笑,说:“姑娘请!” 苏琦与崔护一行人往不远处的茶馆走去。 梁旃默默目送着他们进了茶馆。 “她怎会与崔大人认识?”梁大人有点不可思议道。 梁旃也是一头雾水。 茶馆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苏琦与崔护面对面坐着,不远处属下们坐一桌,小二斟上茶水,不一会儿上糕点小吃。 “上次见面匆忙,只知道姑娘住在太子庙里,还未得请教姑娘芳名。”崔护说。 “小女姓苏,单名琦,原是关内蚕户苏氏之女,六年前因为一些缘故移居到太子庙……”苏琦说着看了眼崔护,继而垂下眼帘。 崔护没问她什么缘故,而是说道:“苏姑娘,有件事在下考虑了许久,一直想征询姑娘的意见。” “公子所说何事?”苏琦抬眼看他。 “眼下疫情得以控制住,在下此行的公务也已结束,不日将回长安。”崔护说,“不知姑娘可愿随在下一块回长安?” 苏琦意外地看着他。 “那日,在下已对姑娘表明了心意。”崔护说,“如若姑娘愿意,在下便即刻着媒人上门求亲,依礼行聘,择吉日迎娶姑娘!” 苏琦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虽然她已经没有心跳。面对崔护忽如其来的求婚,苏琦一下子也有点不知所措。 “哦,在下是不是太突兀了?”崔护说。 “没有没有,崔公子,我……”苏琦说。 “在下只是没想到还能与姑娘再次相见,实感不易,不想再与姑娘错过。”崔护说。 苏琦看着他,眼里忽然涌上些许忧伤,艰难地开口道:“崔公子,在小女答应之前,有件事必须让公子知道!” “姑娘但说无妨。”崔护说。 “小女其实……”苏琦将过往的所有来龙去脉逐一跟他说了。 陈塘关外,哪吒让昊倾城带着一小队人马例行巡视周边。 在通往腹地的路上,有马车队往陈塘关方向这边行来。 其中一辆马车上,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女子清秀的容颜。 路边繁茂的杂草丛中早已埋伏着一伙贼寇,见到马车队走近,发起袭击。 人群大乱,家丁仆役不断被砍,护卫与贼寇厮杀。 贼寇人数占优势,不一会儿将护卫们干掉得差不多了,财物被从马车上搬下,女眷们可要遭殃了。 那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被拖下马车,这伙贼寇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还在马车上的老爷老夫人看起来绝望得快要晕倒。 正当贼寇们撕扯着女子的衣服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只听一阵手起刀落,贼寇们接连倒地。 巡逻的官兵到,剩下的贼寇见势不好,纷纷逃窜。 一件红色披风盖落女子衣衫不整的身上,昊倾城掉转马头去察看其他人的情况。 马车队重整上路,昊倾城人马在旁护送,往陈塘关方向去。 这是一家金姓大户人家,此番迁来陈塘关落户。 车上,女子再次掀开帘子一角,刚好昊倾城就跟随在旁,落入女子眼中的是一抹俊逸戎装侧影,束起的长发被风带起,飘逸的发丝间,金色的耳钉映射着阳光。 昊倾城转头看来,女子猝不及防,公子的盛世美颜就这么惊艳了时光。 女子脸上一红,慌乱间连忙放下帘子,心头如有小鹿乱撞,那件披风仍然披在身上。 九天之上,一锦衣华服男子正往陈塘关方向飞赶而去,冲开一层又一层的云烟。 陈塘关周围以及上空已经撤开火焰结界,白天入关城门正常敞开,供商旅往来。 昊倾城一行人将金家护送到城门口,与他们告别之后继续巡逻。 马车队进城,女子又掀开帘子,目送着昊倾城一行人远去。 “这次多亏了这位公子,咱们一家得以脱险,都没能好好感谢人家呢!”老爷说。 “看这位公子是军中人士,而且又是那样年轻,莫非就是那位陈塘关总镇大人?”老夫人说。 “如此甚好,改天必定登门拜谢!”老爷说。 “还不能确定呢,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老夫人说。 “无论怎样,咱们既然在此落户,说什么也要去拜会一下总镇大人的,是与不是,到时去了便知!”老爷说。 老夫人点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女子。 “儿啊,到时你也跟着去,那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呀!”老太太握住女子的手说。 入夜,莲漏三声,流着泪的蜡烛下,崔护手中拿着一支红豆发簪,这是白天与她别后从茶馆出来,在一摊位上见到而买下的。 发簪是南国来的货,老板是江南人,说红豆是相思之物,赠给意中人再合适不过。 窗外飘起了杏花微雨,一点一点地打湿红花。 春色已渐浓似酒,心底的那个人也如愿盼到,只不过竟是天人永隔。 临河拱桥不远处的金家大院,此时人们都已休息,院里一片安静。临河拱桥不远处的金家大院,此时人们都已休息,院里一片安静。 南边的一处厢房里,经过连日奔波的女子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 梦里,她追寻着那个俊逸的戎装身影,来到一片芦苇苍苍的河岸边。 他走得太快,身影没入芦苇丛中,虚无缥缈。 她逆着流水去找他,道路险阻又太长。看到他时,他似乎在水的那一方。她又顺着流水去找,没等她走到,他却又仿佛在那水中央。 河边芦苇繁密,露水未曾干。她看到他在河岸的那一边,逆着流水想要走到他身边,但是道路险阻难攀登。眼看着就要走近,他却又在水中滩。 河边芦苇密稠稠,露水未全收。水边的那一头,有他的身影。她再次逆着流水去找他,道路险阻曲难求。还没走近,他却已在水中洲。 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他身边,他转过身来,她却惊讶地看到站在面前的是一个绝美的华裳女子。 她醒过来,窗外吹进些许寒意,起身去关窗,有几许杏花春雨轻打脸庞。 翌日,城楼指挥塔里,哪吒给昊倾城讲解兵法。 “要兴兵作战,需要准备的物资有——轻车千辆,重车千辆,全副武装的士兵十万,并向千里之外运送粮食。前后方的军内外开支,招待使节、策士的用度,用于武器维修的胶漆等材料费用,保养战车、甲胄的支出等,每天要消耗千金。按照这样的标准准备之后,十万大军才可出发上战场。”哪吒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每打一场仗,消耗的都是百姓的辛苦血汗。所有的这些准备都是取之于民。” “这得要百姓一年到头忙活多少才够呀?”昊倾城说,“照这么算来,每次兴兵,若是败北而归,最无法交代的就是黎民百姓了!” “所以说,军队作战就要求速胜,如果拖得久了则军队必然疲惫,挫失锐气。一旦攻城,则兵力将耗尽,长期在外作战还必然导致国家财用不足。”哪吒说,“如果军队因久战疲惫不堪,锐气受挫,军事实力耗尽,国内物资枯竭,外敌必定趁火打劫。这样,即使是足智多谋之士也无良策来挽救危亡了。” 昊倾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实际作战中,只听说将领缺少高招难以速胜,却没有见过指挥高明巧于持久作战的。战争旷日持久而有利于国家的事,更是从来没有过。所以,不能详尽地了解用兵的害处,就不能全面地了解用兵的益处。”哪吒说。 昊倾城凝神聚听。 “在双方交战中,有个可以替国家省下军用开支的做法,那就是‘因粮于敌’。”哪吒说,“即是从敌人那里设法夺取粮食,这样军队的粮草就可以充足了。” “善于用兵的人,不用再次征集兵员,不用多次运送军粮,武器装备由国内供应即可。”哪吒接着说,“国家之所以因作战而贫困,是由于军队远征,不得不进行长途运输。长途运输必然导致百姓贫穷。驻军附近处物价必然飞涨,物价飞涨,必然导致物资枯竭,物财枯竭,赋税和劳役必然加重。在战场上,军力耗尽;在国内则财源枯竭,百姓私家财产损耗十分之七。公家的财产,由于车辆破损,马匹疲惫,盔甲、弓箭、矛戟、盾牌、马车的损失,而耗去十分之六。” “明智的将军,一定要在敌国解决粮草。从敌国搞到一钟的粮食,就相当于从本国启运时的二十钟;在当地取得饲料一石,相当于从本国启运时的二十石。”哪吒说。 昊倾城用心记下。 “要使士兵拼死杀敌,就必须怒之,激励之。要使士兵勇于夺取敌方的军需物资,就必须以缴获的财物作奖赏。”哪吒说,“在车战中,抢夺十辆车以上的,就奖赏最先抢得战车的。而夺得的战车,要立即换上我方的旗帜,把抢得的战车编入我方车队。此外,要善待俘虏,使他们有归顺之心。这就是战胜敌人而使自己越发强大的方法。” 昊倾城了然。 “综上所述,作战最重要、最有利的是速胜,最不宜的是旷日持久。”哪吒最后归结道,“真正懂得用兵之道、深知用兵利害的将帅,掌握着民众的的生死,主宰着国家的安危。” 太子庙,崔护着人给苏琦送来那支红豆发簪。 “大人让小的带话给姑娘。”来人对苏琦说,“大人说,此物为证,心意不改,十年不论,只争朝夕。” 第34章 偷心 金家大院里,杨柳垂条,秋千轻晃,黄莺啼鸣,春燕飞舞,小桥之下流水飘满落红。 楼阁上高卷起帘拢,女子倚着栏干远眺那边的城楼,桃红柳绿的春山进入眼帘,煦暖的阳光照耀,和柔的东风吹拂。 毫无察觉地,一锦衣华服男子悄然出现在院里,抬首望向独倚栏杆的女子。 他只不过有事离开了一小会儿,她就在举家搬迁的途中遭劫,幸好无事。 女子年芳十六,已及笄,看日子,他也该上门提亲了。 太子庙,苏琦望着手中那支红豆发簪,陷入纠结中。 “我以为告诉了他那些事之后,他便断绝念想,谁知……”苏琦喃喃道。 “非是极致冷漠绝情之人,岂会说断就断?”一旁斜躺在长椅上看书的小哪吒开口道。 “可那种事足以让任何男人退却呀!”苏琦说。 “哪种事?”小哪吒说,“你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只因身份悬殊无法缔结连理,虽可做人妾室,但你不愿那样,最后不堪忍受流言蜚语的折磨选择自尽,如此而已。” “这不是一个妇道人家该有的样子。”苏琦说。 “哼,妇道!”小哪吒语气露出几分讥诮,“女子三从四德,男子三妻四妾,你前脚刚没命,他后脚就娶妻生子,照常过日子,不亦乐乎!可怜你即使死了六年也不能安魂,这就是妇道!” 苏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望着小哪吒试探道:“太子爷,你也是男子,怎会如此了解身为女子的苦痛?” “我是男子没错,但也有母亲、有爱人,推己及人,强加在女子身上的不公多少有所体悟。”小哪吒说,“有些时候,母亲的苦难也是身为孩儿我的苦难,爱人的苦痛也是我的苦痛。在这样的礼教之下,无分男女,谁都无法躲过。即使是崔大人,也无法避免。” 苏琦愣住。 “十年不论,只争朝夕。”小哪吒说,“崔大人也是至情至性之人,死生面前,礼教算什么,妇道又算什么!你所顾虑的事情,在崔大人看来都不值一提!” 苏琦愣愣地看着小哪吒。 “你答应崔大人与否,这十年都照过。”小哪吒说,“是空留遗憾还是长相厮守,只在一念之间。” 过了几日,一件件聘礼抬进了太子庙。 管事的向李靖、殷十娘和少槿报备礼单上的物品。 “呵呵呵,没想到咱们可以体验一把嫁女儿的心情!”殷十娘对李靖说道。 与此同时的金家,有媒人上门提亲。 城南的季家大公子品貌端正、门当户对,实为佳婿人选。 金老看了看老伴,只见老伴微微点了点头,躲在门后探听的女子急了,没等金老应允,便出到大厅里。 “长辈们谈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出来干嘛?快快回去!”金老对女子说道。 “爹爹,这门婚事万万不能答应!”女子说。 “答不答应岂是由你说了算?还不快回去!”金老瞪着她道。 “爹爹,您明知道……”女子还没能说完,便被金老叫人将她拉回了后院。 “这婚事先缓缓再说,我家小女还没准备好……”金老对媒人道。 “嗐,还要准备啥呀?季家可是大户人家,多少人排着队等他说亲!要不是看您家门当户对,还没那么快轮到呢!”媒人说,“要不过几天我再来?” “行,行!”金老说。 “抓紧的啊!”媒人说着站起身,“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是,是!”金老送客。 回到后院,下人说小姐正在房里生气。 金老与老伴推门进去。 “翠花呀!”老夫人唤了声正坐在妆台前的女子。 翠花没应她。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朝她走近。 “翠花呀,娘知道你的心情,只是有件事必须让你知道才行。”老夫人说。 “经过打听,总镇大人已有妻室,你是不能再考虑他的了,除非你愿做他的妾室,这倒还有可能!”金老也走过来,说道。 “当然不愿了!”翠花回过头来,说道,“他未必就是总镇大人,咱们不是还没登门拜访过吗?” “万一就是呢?”老夫人说,“且不论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有诸多的不便,就是见到了,确定就是他,到时你这心情该如何安放?” “我……”翠花想了想,说,“这不还没确定吗?除了总镇大人,军中还有那么多人,他具体的身份还不清楚呢!爹爹,您再派人打听打听?” “唉!”金老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呀!” “爹爹~”翠花揪着他的袖子摇晃,撒娇道。 “好了好了,改天我亲自登门拜访,替你了解清楚到底是不是他,好?”金老禁不住女儿的央求。 “谢谢爹爹!爹爹最好了!”翠花总算露出笑容。 “不过,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有很大可能就是他!”金老说,“如若真的是,你要答应爹爹,不再多想,安心嫁给季公子!” “好!”翠花点头道。 城南一处宅院里,那个锦衣华服男子施着法术给这整个庭院做最后的完善。 从金家回来的媒人进门,化回男子的护法童子模样。 “怎么样?”男子问道。 “回陛下,金家还未答应。”护法童子禀道。 “金老是有什么顾忌吗?”男子问。 “不是。”护法童子说,“金老正要答应来着,但翠花姑娘出来拒绝了。” “为什么?”男子有点讶异道。 “不清楚。”护法童子说。 “这就奇怪了!”男子有点疑惑道。 翠花主动拒绝提亲,这还是头一次,这是何故? “不应该呀!”男子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当中出了什么岔子?” “陛下,金家这几天都在各方打听陈塘关总镇的情况,好像尤其关心他的家室情况。”护法童子说。 “哦?”男子意外地看向护法童子,“他们打听总镇的情况干嘛?” “大概与那天翠花姑娘遇劫有关!”护法童子说,“救下金家的是一队巡逻官兵,率队的人好像就是总镇大人!” 男子觉得不对劲了,眉毛不自觉竖起,问:“那个陈塘关总镇是谁?” “回陛下,是李哪吒。”护法童子说。 “李哪吒?”男子说,“这名字还挺耳熟!” “回陛下,就是原天庭的中坛元帅李哪吒,如今被贬为这陈塘关的总镇。”护法童子说。 “噢!就是六皇孙女看上的那个家伙!”男子恍然道,随即又沉下脸来,“那天是他救的翠花?” “应该是!”护法童子说。 男子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语道:“这就糟糕了!自古美人爱英雄,蓝颜祸水呀!看六皇孙女的下场就知道了!这事绝对不能就这样任其发展下去!” 太子庙,苏琦的家人得知她即将出嫁,送来自家做的上好丝绸锦缎。 “儿呀,家里也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唯有这些丝织品。”苏母说,“虽然不多,却也不能让我儿寒碜了去!” “娘,快别这么说!”苏琦说,“崔大人不会计论这些的!” 这时,丝绸锦缎的旁边忽然出现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还有各色小玩意儿。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小哪吒说。 “太子爷你这是干嘛?”苏琦惊道。 “这些足够你花十辈子,并且每件珠宝都施有防洗劫术!”小哪吒说,“虽说崔大人的人品不成问题,但女子有钱傍身总是好的!” “太子爷,其实不需要这么多的……”苏琦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哎呀我滴妈呀,知道三弟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木吒望着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说道。 “这只是我一千多年积蓄中的九牛一毛。”小哪吒淡淡道。 “少年,你这么暴露很危险呀!”金吒说。 “是吗?”小哪吒说。 “是呀,会遭人觊觎的!”金吒说。 “让他们觊觎去!”小哪吒无所谓道。 “你就不怕?”金吒问。 “等有谁打得过我再说!”小哪吒说。 金吒无语。 “三弟你送玩具干嘛?”木吒看着那些小玩意儿问道。 “等他们有了孩子会用得到。”小哪吒说。 苏琦微微红了脸。 城楼指挥塔,有兵士进来报告:“大人,城南有位叫季枫的公子求见!” “城南的季枫?”哪吒想不起是哪位。 “去看看是谁!”昊倾城说。 “好!”哪吒与她一道出了指挥塔。 城楼上,等在那儿的锦衣华服男子听到有脚步声走近,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不要紧,要紧的是随着男子的转身,瞬间倾倒了一片众生。 但见他甚是俊雅脱俗,如同一阵清风,撩起心湖阵阵涟漪,此男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 昊倾城目瞪口呆地看着男子。 “咳咳!”一旁的哪吒咳嗽了下。 “呃,不是,他是我皇祖父!”昊倾城回过神来解释道,“没想到他居然出现在这里!” 哪吒愣了下,看向男子。 没错,如此超凡脱俗的俊雅男子即是曾经第二十六世天帝昊九天,昊天下的生父,昊倾城的祖父。 “哟,皇孙也在!”昊九天见到昊倾城说道。 “皇祖父,您来干什么呀?”昊倾城问他。 “来问李哪吒点事!”昊九天说。 “哪吒见过陛下!”哪吒对昊九天拱手道,“不知陛下所问何事?” “我问你,六天前的御马道劫匪打劫金家一事,是你率队救的人吗?”昊九天问哪吒。 “六天前的御马道?好像不是!”哪吒回想了一下,然后问昊倾城,“那天是你带队巡逻?” “没错!”昊倾城说,又看向昊九天,“是我带的队!” “你?”昊九天惊讶道,又问哪吒,“那天你在吗?” “没在,全交给倾城带了!”哪吒说。 “那你之后有没有接触过金家?”昊九天问。 “没有!”哪吒说。 “皇祖父,您问这个干嘛呀?”昊倾城不解道。 “事关你皇祖父的终身幸福!”昊九天说。 “啊?”昊倾城讶异。 “现在我问你,那天你有没有接触过翠花?”昊九天问她。 “翠花?”昊倾城困惑道。 “就是金家那两个老人家的闺女!”昊九天说。 “哦,那姑娘呀!”昊倾城想起来了,“我见她衣服被那伙人撕得蛮严重的,便解下披风给她遮挡了。” “你有没有让金家知道你的身份?”昊九天问。 “没这个必要!”昊倾城说。 “翠花知不知道你是女的?”昊九天问。 “哈?”昊倾城一脸懵然。 “知不知道?”昊九天问。 “呃……应该不知道!”昊倾城说。 “是你!”昊九天用折扇指着她。 “怎么了?”昊倾城问。 “你……你偷走了翠花的心!”昊九天忽然用小拳拳捶着她哭诉道。 第35章 女儿身 太子庙后花园,伤心欲绝的昊九天对面坐着昊倾城与昊天下。 “皇祖父,您先别难过了!”昊倾城说。 “我能不难过吗?”昊九天说,“翠花的心都在你身上了,就算知道你是个女的,又怎可能一下子说断就断?你知道要让一个人改变心意有多难吗?除非她骨子里就是花心大萝卜!” “你不花心大萝卜?”昊天下鄙夷道。 “我花心能几千年如一日地专情于一个人吗?”昊九天说。 “你还有母后!”昊天下忿忿不平道。 “没错,但我跟她没感情!”昊九天说。 “你可恶!”昊天下气愤道。 “你也是当过天帝的人,个中无奈你还不懂吗?不知道后宫那群女人都是别人硬塞给你的?有何感情可言?愣是要我跟没有感情的人呆一块比死还难受,管她好看不好看!”昊九天说。 “你不是甘心得不得了吗?”昊天下说。 “老子甘心才怪!”昊九天开始暴躁,“不只你母后,要老子为那群没有感情的女人守贞,没门!” 昊倾城开始捂脸。 “你是比老子勇,敢遣散妃嫔!要不是老子请出上神给你收拾烂摊子,你早玩完!”昊九天用折扇指着昊天下说道,“老子虽没遣散妃嫔,但也只是不得已临幸过两个女人,包括你母后,膝下只有老大和你这么两个儿子,事实上比你更绝!” 昊天下瞪着他,想要发飙却也没法反驳。 其他人都在若无其事地做着自己的事,给这祖孙三代天地共主留出空间谈事。 “呃……改天我去向翠花姑娘说清楚?”昊倾城想缓解这尴尬。 “说什么说,让它顺其自然!”昊天下赌气道。 “还是要说的,毕竟平白无故让人家姑娘这么误会,要是耽误了可不好!”昊倾城说。 “有什么可耽误的?人家姑娘的人生剧本都让他给定好了!”昊天下瞪着昊九天道。 “说什么呢?我这是给人家姑娘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昊九天说,“柴米油盐酱醋茶、琴棋书画诗酒花,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生一代一双人!” “拉倒你!把自己的猥琐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昊天下说。 “哪里猥琐?翠花姑娘对我有恩,我这是在报恩呢!”昊九天说。 “哦?”昊倾城睁大双眼,“报恩?” “没错!”昊九天说,“翠花姑娘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昊倾城与昊天下都无语地看着他。 “说到底,还是猥琐!”昊天下说。 “你懂什么?”昊九天说,“我要保她生生世世免于承受世间女子的苦楚!” 得知金老要登门拜访,昊倾城换回女装,刚好可以向金家澄清那个误会。 里厅,哪吒接待客人。 金老打量着哪吒,捋着胡子心中暗喜,总镇大人不是那天的公子。 “那天承蒙大人麾下的巡逻官兵出手相救,金某在此感激不尽呀!”金老说。 “老先生不必言谢,这是我等的职责所在!”哪吒说。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金老说,“金某有个不情之请,大人可否透露那位领队的少将军名姓,也好答谢!” “呵,当然可以!”哪吒说,“不巧,她正是我内人!” 什么?金老怀疑自己听错。 “我这就让她出来见见您!”哪吒说。 金老还没反应过来,昊倾城已走出,身边还拖着小哪吒。 “……”哪吒看向小哪吒,这家伙怎么也出来了? 只见小哪吒双手死死拉住昊倾城的手,身子几乎挂在昊倾城身上。 “大人谈事,小孩子出来干嘛?”哪吒瞪着小哪吒说道。 “不行啊?”小哪吒说。 哪吒阴沉着脸,递过去一个眼神“等客人回去有你好看!” 小哪吒忽然喊了他一声“爹!” 哪吒愣了下,无语。 “没办法小孩子太粘人了呵呵呵……”昊倾城快速反应过来,笑道。 金老愣愣地看着他们。 待入座,小哪吒坐在昊倾城膝上吃着糖果。 “令千金可安好?”昊倾城问金老。 “承蒙夫人关心,小女一切安好!”金老说。 “那就好,我还担心遇劫一事会给小姐留下心理阴影!”昊倾城说。 “不会不会,多亏夫人那天及时相救,我家小女对此一直念念不忘!”金老说,心下不禁替自家女儿惋惜。 回到家中,面对女儿期待的眼神,金老斟酌了一下词句,然后说道:“那天救我们的少将军确实不是总镇大人。” 翠花顿时喜上眉梢。 “而是总镇夫人。”金老说。 翠花愣了愣,扬起的嘴角耷拉下来。 “什么?是谁?”老夫人问道。 “总镇夫人。”金老说,“那位少将军其实是个女子,并且是总镇大人的妻子,他们还有个七岁的儿子。” 翠花只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半天没缓过来。 “他是女的?”翠花喃喃道。 老夫人看向女儿,叹道:“这下可好,完全没可能了!” 翠花默默转过身,走回房间去。 “儿啊!”老夫人叫她。 “没事,让我一个人静静。”翠花说。 房门关上,翠花来到桌边坐下发呆。 窗外的夜色中,昊九天悄无声息地出现,望向窗内那坐在烛光下失落的身影。 太子庙东边的厢房里,少槿给昊天下宽衣。 自从上次偷跑出去踏青回来后,长久以来的隔阂似乎消除了,两人就如同这世间的普通夫妇一样,一切再自然不过。 “人间的疫情已经控制住,咱们也准备回去了,你是回天庭,还是跟我走?”昊天下问少槿。 “回天庭。”少槿说,“算算时候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这会儿估计千秋陛下已经察觉到我不在。” “不必担心,无论如何,他都不敢动你。”昊天下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跟我走的好。” “要是我跟你走,我们去哪?”少槿问他。 “去到云深不知处。”昊天下说,想起白天时昊九天所描绘的,不禁扬起嘴角道,“柴米油盐酱醋茶、琴棋书画诗酒花,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生一代一双人。” 少槿笑了笑,说道:“如此静好的生活,很不错!” “你同意了?”昊天下期待道。 “想是想,只是我放心不下我们的皇儿。”少槿说。 “她没事的,我已经将她托付给上神。”昊天下说。 “上神同意辅佐皇儿了?”少槿问。 “嗯!”昊天下说。 少槿想了想,又担忧道:“可是,一年后,皇儿就得回阿修罗界去了,上神又怎能关照得到她?” “你放心,上神自有办法。”昊天下说。 “什么办法?”少槿问。 “这个就不是你我能参透的了。”昊天下说。 “这……”少槿不确定。 “我不仅将皇儿托付给上神,还有个人你难道忘了?”昊天下说。 “谁?”少槿问道。 “哪吒呀!”昊天下说。 “哪吒?”少槿有点不明白,“可他现在是戴罪之身……” “那又何妨?总之交给他们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咱们尽管放心就是了。”昊天下说,“你在天庭也是束手束脚,眼下倾城又回不了天庭,你在那里能倚靠的人没有多少个,还是跟我走!” 少槿呆呆地看着他。 回廊尽头哪吒的房间里,哪吒掀开地板上的一大块板砖,露出一个方形豁口,足够容纳一个人进出。 哪吒身上燃起火焰,抱起堆在一旁的青铜兵俑,从豁口跳下,火光照亮隧道。 沿着隧道一直走,越往里越开阔,尽头出现一扇高大的石门。 哪吒旋转墙上的一个石刻旋钮,一阵轰鸣,石门缓缓滑开。 进到里面,火光照亮处,入眼尽是矗立着的高大青铜兵俑阵。 哪吒来到一片开阔空地,将手中的青铜兵俑按顺序隔一定距离排放。 兵俑的里面可以似有若无地看到有火苗跳动,那是火神之炽。 即使隔着金属,火神之炽的光亮也会穿透而出,如同纱幔上映出烛火。 这些都是被注入火神之炽的青铜兵俑,过几天它们的体型就会变得如同那些阵列中的兵俑一样高壮。 此时屋顶上,小哪吒悠闲地坐在那儿吃饼,仰望满天的星汉。 重黎出现,在他一旁坐下。 “上神还没休息?”小哪吒说。 “你不也是?”重黎说。 “今晚的星星很明亮,看会儿再睡。”小哪吒说。 “我也这么觉得。”重黎说。 小哪吒手中多了壶酒,递给重黎。 “从江南来的上好竹叶青。”小哪吒说,“如此夜景,不可少了美酒。” “你这庙里供奉的好东西可不少呀!”重黎接过酒,说。 “还行,大概是我的人缘还不错。”小哪吒说。 “有求必应,嗯?”重黎说。 “也不全是。”小哪吒说。 重黎举起酒壶喝了一口,说:“果然好酒!” 清风吹过,从花园里带来一阵花香。 “不介意我问你个问题?”重黎说。 “上神想问什么?”小哪吒说。 “你这莲藕之躯可是百毒不侵、对镇魂之术免疫?”重黎问他。 “没错。”小哪吒说。 “可以在阿修罗界抗转化吗?”重黎问。 “不可以。”小哪吒说。 重黎沉默了下,又举起酒壶喝了一口。 “但我体内的灵珠子可以。”小哪吒说。 第36章 山河无恙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只有这一天,人和天空才会同时落泪。 林间的树下相继长出了蘑菇和松茸,还有灵芝。烟雨蒙蒙中,哪吒与昊倾城照常带队巡逻。马蹄声回响于林间山道。 梧桐树已经开花,田鼠躲回了洞穴,鹌鹑开始出来活动。尽管雨下不停,人们仍然提着篮子上山祭扫。 扫墓扫墓,墓在哪里,人们就去哪里。 所有的纸马都有名字,在黎明雨水开始的时候,与在夜晚雨水流进河流的时候,约见泥土中的亲人。 人如隔,却也是肤之亲,肤之有,肤之无。桃子般在寄,终被谁摘下,放在相同的篮子里。 那株杏树开满了白花,上面是否栖着亡灵。亡灵并没有通灵的本事,后代在哪里打拼流泪,他们也看不见。 今年的清明特别让人难忘,有些人在世时,燃烧自己,驱散阴霾,即使离开了,也依然在夜空中闪烁。 这漫天的樱花,为他们飘落。在充满离别的时代,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是不要忘记。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荷花等不到夏天,只因他们本就是夏天。真正的英雄主义,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虽然平凡,却选择了勇敢。虽照阳春晖,复悲高秋月。问君此去几时还,今宵别梦寒。不思量,自难忘。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明明是一场雨水,却要带上火柴。明明是一场哭泣,却要在热浪般的花朵中拥抱,和黑暗中降临的神拥抱。人们总被他们之中最勇敢的人保护得很好。 他们没有离开,只是去了百花深处。 擦干眼泪,天上的辉光,继续照亮后人前行的路。 关内城南开了个女学馆,教授女子读书识字。 馆主即是季家大公子季枫。 一连几天,这个临溪桃花岸边的学馆里,不时传出阵阵读书声。 简洁优美的诗句由女子们如泉水叮咚的声音念出,竟比那丝竹之声还悦耳动听。 如乐般的朗读声中却也夹带着来自远古的淡淡忧思。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车马疾驰快奔走,回国吊唁我卫侯。马行归途路悠悠,行旅匆匆到漕邑。大夫跋涉来阻止,我心哀伤又忧愁。 这是一首《国风·鄘风·载驰》,春秋时期许穆夫人的作品,作于卫文公元年,卫国被狄人占领以后,许穆夫人赶到曹邑为吊唁祖国的危亡而作。 “诗的这一章交代本事。夫人听到卫国灭亡、卫侯逝世的凶讯后,立即快马加鞭,奔赴漕邑,向兄长的家属表示慰问。可是目的地未到,她的丈夫许穆公便派遣大夫跋山涉水,兼程而至,劝她马上停止前进。处此境地,她内心极为忧伤。”季公子坐于讲坛之上,手中举着一本《诗经》讲解道。 台下端坐于案前的女子也是人手一本《诗经》。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而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而不臧,我思不閟。” 竟然不肯赞同我,哪能返身回许地。比起你们心不善,我怀宗国思难弃。竟然没有赞同我,无法渡河归故里。比起你们心不善,我恋宗国情不已。 “夫人的内心很矛盾,一边是许国大夫劝她回去,一边是她坚持要赴卫。正是处于这种前不能赴卫、后不能返许的境地之中,左右为难,十分矛盾。然而她的爱憎却非常清楚,她爱的是娘家,是宗国。憎的是对她不予理解又不给支持的许国大夫及其幕后指挥者许穆公。”季公子说道。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穉且狂。” 登高来到那山冈,采摘贝母治忧郁。女子心柔善怀恋,各有道理有头绪。许国众人责难我,实在狂妄又稚愚。 “夫人被阻不能适卫,心头忧思重重,路上一会儿登上高山以舒解愁闷,一会儿又采摘草药贝母以治疗抑郁而成的心病。所谓‘女子善怀,亦各有行’,是说她身为女子,虽多愁善感,但亦有她的做人准则——这准则就是关心生她养她的宗国。而许国人对她毫不理解,给予阻挠与责怪,这只能说明他们愚昧、幼稚和狂妄。”季公子继续讲道。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我在田野缓缓行,麦子繁盛又茂密。欲赴大国去陈诉,谁能依靠谁来援?许国大夫君子们,不要对我生尤怨。你们考虑上百次,不如我亲自跑一遍。 “此时夫人行迈迟迟,一路上考虑如何拯救祖国。时值暮春,麦苗青青,长势正旺。欲向齐国报告狄人灭卫的情况,请求他们出兵,但又想不出用什么办法才能达到目的。全诗至此戛然而止,但它却留下无穷的诗意让读者去咀嚼回味,语尽而意不尽,令人一唱而三叹。”季公子说,“此诗风格沉郁顿挫,感慨欷歔,但悲而不污,哀而不伤,一种英迈壮往之气充溢行间,在强烈的矛盾冲突中洋溢着一种家国情怀,有很强的思想性和艺术性。后人吟咏此诗,虽千载之后,犹如闻其声,如见其人。” “《左传·闵公二年》记载:冬十二月,狄人伐卫,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将战,国人受甲者,皆曰‘使鹤’。……及狄人战于荥泽,卫师败绩。”季公子补充道,“《列女传·仁智篇》云:初,许求之,齐亦求之。懿公将与许,女因其傅母而言曰:‘……今者许小而远,齐大而近。若今之世,强者为雄。如使边境有寇戎之事,惟是四方之故,赴告大国,妾在,不犹愈乎?’……卫侯不听,而嫁之于许。” “由此可见,她在择偶问题上曾考虑将来如何报效祖国。她嫁给许穆公十年左右,卫国果然被狄人所灭。不久,她的姐夫宋桓公迎接卫国的难民渡过黄河,计男女七百三十人,加上共、滕两个别邑的人民共五千人,立戴公于曹邑。”季公子说,“戴公即位一月而死,许穆夫人‘闵卫之亡,驰驱而归,将以唁卫侯于漕邑,未至,而许之大夫有奔走跋涉而来者,夫人知其必将以不可归之义来告,故心以为忧也。既而终不果归,乃作此诗以自言其意。’” “公子,国难当头,女子除了倚靠与之联姻的丈夫,还能做得了什么?”台下有人举手提问。 “能做的多了,与男子无异,首先就是威武不能屈。”季公子说。 “可是,小女听闻类似有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单从字面来看,这当中似乎并没包括女子!”提问的人说。 “国难当头、山河破碎之际,首当其冲遭罪的就是女子和孩子,欲奋起反击,免受外敌铁骑践踏,怎能不包括女子?”季公子说,“古人写字意求对仗工整,能简则简,‘匹夫’当中已包括女子在内。” 学生们意会了然。 “还有谁有不明白之处的吗?”季公子问。 学生们相互看了看,纷纷摇头。 窗外传来一阵钟声,季公子合上书,户外活动时间到,加之今日清明,便带着学生们去往郊外。 山上已结有杨梅,还有其他的野果子。 “你们听说过‘猿酒’吗?”季公子问学生们。 “没听说过……” “什么是‘猿酒’?” …… 学生们不懂。 “看!”季枫指着不远处的一群猿猴说道。 只见那些猿猴正采摘着果实。 学生们惊讶地看到有几只怀抱着果实过来,递给季公子。 季公子捧起宽大的袖子,让猿猴将果实放上去。 “谢谢!”季公子对猿猴说,但见猿猴如同人一样转身摆了摆手,像是在说不客气,继续去摘果。 学生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季公子。 “所谓猿酒,就是猿猴将吃剩下的果实、果皮扔在岩洞的石缝中,这些果实、果皮腐烂时,自然发酵,变成酒浆,这就是天然形成的果子酒,人们把这种酒称为‘猿酒’。”季公子说。 学生们了然,纷纷觉得很有趣。 “咱们也摘些果子回去酿酒!”季公子提议道。 “好耶!”学生们兴奋道。 就在她们采摘果子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猿猴们再次把摘下的果实赠给她们。 “小心不要摘到有毒的果子。”季公子说,“不过猿猴给你们的大可放心,是否有毒,它们更能分辨得出。” 学生们很开心地收下猿猴的赠礼。 此时,云薄漏日,日穿雨影,虹始见。 从这里远望,家园的样子清晰可见。 山上隐约可见白色的墓碑,一场疫情过后,清明追思,家国永念,山河已无恙。 在这个哀悼的日子里,适合饮酒,以此平缓心情。 有风刮过,吹开天上的云。雨停了,田间的水不断地流向池塘。柳絮飞扬,禁火已过,山下的人家生起新火做饭,炊烟袅袅。 第37章 思想者 “小姐,您就吃这么点呀?这样下去可怎么行?”丫鬟杜鹃进来收拾碗筷时,见到食物剩下很多,不禁说道。 自从自家小姐得知意中人竟是个女子之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茶饭不思、独自神伤,已经好几天了,每次将饭菜送过来,吃得像猫一样少。 翠花坐回到床边,拿起一卷书百无聊赖地翻阅。 看着她手中的书,杜鹃忽然灵光一闪,提议道:“小姐,您听说了吗?城南新开的那家女学馆,据说很有趣!馆主就是那位季公子,不仅教人读书认字,隔天下午还带学生外出采风,见识自然风光与风土人情。小姐,要不咱们也去报个名,只需交纳一盅粟米和一束鱼干就能入学!” “我听说了,是不错,只是那位季公子曾向我家提亲,被我拒绝了,恐怕多有不便。”翠花说。 “小姐此言差矣,那位季公子虽向您提过亲,但你俩都没见过面呀!”杜鹃说,“那女学馆招收的学生大多是清贫人家的女子,咱们可以乔装打扮,想必季公子不会知道咱们是谁的!” “这……”翠花想了想,又缺乏兴趣道,“可是自小爹爹就给我请了先生教书识字,没有报名去的必要。” “小姐呀,重点不是去识字了,而是可以隔天出去玩呀!”杜鹃说,“您在这闷着也是闷着,不如出去走走!” “不想。”翠花萎靡道。 杜鹃眼珠转了转,又说道:“小姐,您想呀,既然那少将军已没可能了,那接下来您就要考虑季公子了,难道您不想在成亲之前看看他长什么样?据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呢!” “什么美男子的,都与我无关了!”翠花说。 “您难道不喜欢美男子?”杜鹃问。 “怎会不喜欢,只是不是他!”翠花郁闷道。 “嗐,小姐,女扮男装的女子看起来再帅气潇洒,与真正的美男子又怎可比拟!”杜鹃说,“那位已经翻篇了,小姐您该往前看了!” 翠花愈发郁闷了,说:“我必须和季公子成亲吗?” “必须的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说季公子与您是最门当户对的!”杜鹃说。 “为什么?”翠花不解道。 “什么为什么?”杜鹃不明所以。 “为什么男大就得当婚、女大就得当嫁?”翠花说。 杜鹃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半晌说道:“因为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为什么老祖宗会定下这个规矩?”翠花问。 杜鹃回答不出来了,干脆放弃思考,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这样!” 翠花郁闷地看着她。 “哎呀,小姐,您继续这样迟早会憋出病来的!”杜鹃说,“算我求您了,出去见识见识可好?人家女孩子们都说好,就当去散散心,还能认识到几个朋友,您不是老觉得家里管得太严,都没小伙伴一块玩吗?刚好,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哟!” 翠花叹了一口气,说:“我看是你想出去玩?也罢,依你便是!” “好好,明天我这就给咱报名去!”杜鹃兴高采烈道。 “好~”翠花没辙道。 禁火寒食的三天过后,新火一开,小哪吒破天荒很兴奋地围着哪吒转。 因为哪吒正运火爆玉米。 金吒和木吒也在一旁兴奋地等着。 准备要出炉了,哪吒说:“快了,站远点!” 那三个人连忙站开。 只听“轰”的一声,升腾起一小股火光,伴随着一阵青烟。 “哗啦啦”一阵金黄米花涌进竹筐里,给人一种小孩子般的兴高采烈感。 花架下,昊倾城与女眷们正将从果园里摘来的山楂串串,石桌上的一口小石锅里正煮着糖浆。 串好的山楂放进锅里蘸满糖浆,放到一边的板子上冷却成冰糖葫芦。 布偶侍女端来混合的白芝麻与切碎的花生米,倒入锅中用剩的糖浆里,搅拌后再倒出冷却,切块做成芝麻花生糖。 厨房里飘出炖牛肉的香味,厨娘在炒着栗子,一边的厨工们有条不紊地包着青团。 爆米花抬到花架下,小哪吒蹦到昊倾城膝上坐着,昊倾城塞给他一块花生糖,小哪吒鼓起一边腮帮子。 哪吒在昊倾城旁边坐下,昊倾城也塞给他一块糖。 “这届年轻人比咱放得开呀!”不远处的昊天下对一旁的重黎说道。 “的确不比老辈人!”重黎说。 昊天下忽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哎?你好像一直单着?” “嗯,怎么了?”重黎说。 “为何一直不娶?”昊天下问道。 “这需要原因吗?”重黎说。 昊天下想了想,然后说:“好像也不需要,我思维惯性了!” “这也难怪,人们都觉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才是正理,对于那些终身从未婚配的人不太能理解。”重黎说。 “确实!”昊天下说,“不仅不能理解,有的还对他们极尽嘲讽,对待他们甚至比对那些有伤风化的人还刻薄!” 重黎轻笑了声。 “笑什么?”昊天下问。 “我觉得,从你这么一个已婚配的人口中说出这句话,有点……”重黎说。 “你是觉得奇怪?还是自相矛盾?”昊天下说,“我是已婚配,但也不认为那些不婚的人奇葩!你有觉得我认为你是个大奇葩吗?” “似乎没有。”重黎说。 “还似乎,真没有好吗?”昊天下说。 “嗯。”重黎点点头道。 “我不跟你开玩笑。”昊天下说,“我还真能理解他们当中有些人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重黎问。 “这些人如同那天上的鸿雁,对自己的另一半极为挑剔,宁缺毋滥,但是一旦认定,便终身不渝。”昊天下说,“只可惜,他们终其一生没能遇到,便也这么孤独终老了。” 重黎垂下眼帘。 昊天下看了看他,手中的折扇在另一边手掌心上轻轻敲击。 “《史记·陈涉世家》有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昊天下说,“可见鸿雁不仅专情,且志向高远。专情之人不为其他人所理解,志向高远之人也不被理解,两者兼具之人更是不为世人所理解,端的是横竖不理解!” “你是在说我吗?”重黎抬眼瞥了他一下。 “不是!”昊天下说。 此时,在低垂的夜空下,花丛中竟升起一颗颗的萤火。 “这个时候已开始有萤火虫了吗?”昊倾城惊奇道。 萤火越来越多,漫天飞舞,飘向夜空,似乎要汇入那星光之中。 小哪吒伸开手掌,让一颗萤火落进。 哪吒觉出那是火神之炽,转头看向那边的重黎。 昊天下也看向重黎。 “虫儿飞,一只太孤单,一双又一对才美。”重黎悠然道。 再细看那些萤火,果然是一对对。 杜鹃在女学馆给小姐和自己报了名,这天,她俩荆钗布裙,手捧《诗经》,如其他学生那样端坐于案前听讲。 今天讲的是《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在那河中的小岛上,雎鸠关关在歌唱。善良美丽的少女,真是小伙子理想的对象。”讲坛上的季公子目光似是不经意间瞥向翠花。 待翠花抬起头来,他又收回目光。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长长短短鲜荇菜,顺流两边去采收。善良美丽的少女,朝朝暮暮想追求。”季公子说。 翠花在台下暗暗地打量着他,但见他眉如墨画,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貌赛潘安,文质彬彬,风度翩翩。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孤灯极尽难成眠!”季公子抬起眼来讲道,翠花忙低头看书,“达到饭不沾匙,睡如翻饼的程度。”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长长短短鲜荇菜,两手左右去采摘。善良美丽的少女,弹琴鼓瑟表亲近。”季公子说。 翠花又悄悄抬起眼来观察他。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钟鼓乐之,千金难买美人笑呀!”季公子叹道,然后望向台下的学生,翠花又收回目光看书,“这篇讲完了,你们谁有问题要问的吗?”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没有问题,又似乎不好意思问。 翠花举手。 “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了……沉鱼?”季公子看向她道。 “正是,公子。”翠花说。 “姑娘有何问题?”季公子说。 “公子,小女有一事不明,为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翠花问。 杜鹃吃了一惊,看向她。 季公子先是一愣,然后陷入沉思,想了又想,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 台下的学生们都默默地望着他。 季公子把右肘放在左膝上,手托着下巴和嘴唇,凹成一个思想者的形态,审视着下边学生们的默默注视,陷入绝对的冥想之中。 他坐在那里,脑中的思想剧烈激荡。他在进行着一场深邃伟大的思考。他的神态庄严肃穆,充分展现了一个思想家的深沉、苦闷与丰富。他在审视着宇宙中的一切,答案就要浮出水面了,这将是一场伟大的思想大发现大变革。快了快了,他就要思考出来了! 忽然,一群衙役进来,中断了这个即将改变全人类命运、推动社会进步的伟大思考,呼之欲出的答案石沉大海…… 第38章 落发 昊天下来到城楼,找到哪吒与昊倾城。 “老爷子被人报官了,说是私设女学有违女德,正在县衙跟人吵架呢,你俩出个面去保他回来,不然可能得进里面蹲着!”昊天下说。 “什么老爷子?”昊倾城不明所以道。 “你皇祖父!”昊天下说。 “哦,谁要告他呀?”昊倾城问。 “关内一个出了名的媒婆,号称这天下没有她配对不成的,老爷子开设的女学馆碍着她生意了,所以把老爷子给告了!”昊天下说。 “怎么就碍着她生意了?”昊倾城疑惑道。 “姑娘们认了字都不愿嫁人了!”昊天下说。 “有这事?”昊倾城奇道。 “是呀!”昊天下说。 “哈哈,不过这个倒不用担心,他们哪里能关得住他!”昊倾城说。 “只是他一个人的话当然关不住他,但还牵扯到其他学生呢,对方说什么也不肯放过!”昊天下说。 昊倾城与哪吒一下子正色起来。 “你俩赶紧去一趟县衙,那些女学生也都被带去问话了!”昊天下说。 赶到县衙,只见梁大人坐于堂上,正头大地听着下边那两个人在争辩,一边默默站着的女学生当中,翠花看到昊倾城来,连忙躲到一个高个子女生的身后。 “都怪你,我就快要接近真理了,被你们这么一打断,全部前功尽弃了!”季公子生气道。 “我管你什么真理,你私自开设女学,有伤风化!”关内最有名的媒婆巧七娘说道。 “我这是经过官府认证的,怎能算是私自?”季公子反驳道,“再说开设女学怎么就有伤风化了?” “你一个男的招收一群女学生,不是有伤风化是什么?”媒婆指责道。 “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请先生教认字,人家还是一对一,你能说那也是有伤风化吗?”季公子反问。 “那怎能相提并论?”媒婆不服气道。 “怎么不能相提并论?我只不过是普遍招收女学生,同样是教,差别在人数多寡,不也一样的道理吗?”季公子说。 “女子无才便是德,经你这么带坏,关内的姑娘自打读了书识了字,都不愿结婚生子了!”媒婆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不仅是有伤风化,还离经叛道!” “强词夺理,冥顽不化!”季公子说。 昊倾城与哪吒来回地看着他俩争辩。 “你们看看!”媒婆指着站在一边的女学生们,转身对围观的众人道,“看看他教出的姑娘都成了什么样?完全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样子!” 那群女学生瞪着她,清一色的荆钗布裙,年龄从四五岁到十六七岁不等,尽管衣着朴素,但一律干净整洁,而且气色并没有想象中穷苦人家那样的脸色蜡黄,而是透着一种健康的红润(女学馆包早餐和午餐,伙食不错),经过教化,她们有种不卑不亢的气场,已经没有普遍那种低眉顺眼的卑微女儿态。 “啧啧,一看就是缺乏教养的,如今更是被人带跑偏!”媒婆的语气讥讽中透着几分可怜,看向其中那几个十几岁样子的,又说道,“你们几个,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不趁着大好年华赶紧嫁人,还上什么学?读再多的书,到头来还不是人家的?等过了岁数再想挑好的嫁可就难了,到时只有被人家挑你们的分了!” “干嘛要给人家来挑?”有人怼回去,“我还不想嫁人了呢!” “就是,嫁人多累呀!” “可不是?” “进了人家的门就没那么舒服了,要像伺候大老爷一样伺候人一家老小,做牛做马的,还不如上学来得轻松,又长见识!” …… 嘿,她们还敢还嘴了,瞧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媒婆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手绢的手颤抖地指着她们,咬牙切齿道:“等着,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 “关你什么事?”有人怼道。 媒婆气结,对季公子说道:“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此时季公子双手笼着袖子,对她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并不阻止学生们怼她。 “反了反了!”媒婆转向梁大人道:“大人,您看她们,竟然说出这种话,还有没有天理了?” 梁大人拍了下惊堂木,对那群女学生道:“谁还敢顶嘴的,五十大板伺候!” 女学生们虽不再开怼,但看着媒婆的目光一致充满不屑和鄙视。 “大人,依我看,这女学馆最好让它关停,免得这世风日下,一日不如一日!”媒婆说。 “你说关停就关停呀?还世风日下,关你什么事?”季公子开始暴躁。 “你妨碍到我做生意!”媒婆说。 “这才是你的真实嘴脸,扯蛋什么世风日下!”季公子暴躁道,“老子也不会让你妨碍到我办学!” 看他开始发飙,昊倾城不得不拦住他,“皇……公子消消气!” “她要关停女学馆,就因为人家不想嫁人!”季公子生气道,“就为了她那破生意,特么的她不让人家上学,要逼人家嫁人!” 梁大人拍了下惊堂木。 “公子,公子!”昊倾城拽住他,瞥到女学生那边翠花探出了头又缩回去,继而小声道,“注意言辞呀,翠花在看着呢!” 季公子恢复镇静,抖一抖折扇,翩翩风度重新回来。 “李大人,今天您来所为何事呀?”梁大人问哪吒。 “哦,梁大人,季公子与在下是世交,听闻他正在闹官司,所以过来看看!”哪吒说。 梁大人听了,心下不得不衡量,一边是关内知名的媒婆,另一边是总镇大人的世交,显而易见,媒婆再出名终究也只是媒婆,再说这女学馆当初也是经他同意开办的,两下一权衡,判决很明确,只是女学终究不太为世俗所认可,如果一味偏袒季公子那边,又难以服众,思量再三,最后拍了下惊堂木,判道:“双方各有理据,亦无重大过错,其一婚姻之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为不可辨驳之理,但仍须随缘;其二女子固然无才是德,稍认几个字却也无妨,只是往后教学不可再有违背妇德之言论。双方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办他的学,你干你的营生,就此和气生财,可好?” “大人……”媒婆还想说什么。 “当然,开设女学毕竟是亘古未有之事,也不太合礼制,作为惩戒,季公子须落发,三年后方可重新蓄留,以儆效尤!”梁大人说。 “什么?”季公子横眉道。 “违背礼制轻则流放,重则处斩,以剃发代斩首之刑已是宽恕,季公子如果还想继续办学,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梁大人说。 季公子看了看那边的女学生,然后叹道:“好!” “无需全剃,修短就成!”梁大人吩咐属下道。 媒婆嘲笑了声:“全剃还好,换件僧袍也没人说你!这修短嘛,呵呵,得多难看!” 季公子瞥了她一眼,昊倾城怕他再发飙,拽住他的手臂。 “唉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毁不得,看你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媒婆又扫了一眼那群女学生,甩甩手绢,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大约一刻钟后,昊倾城与哪吒陪着季公子出了县衙。 季公子理了个清爽的发型,负责剃发的师傅手艺似乎贼好,他这发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看,不知师傅用了什么东西给他抹了定型,衬托他那颜值,倒比以前有另一番韵味。 “三天后来家里吃饭,你们全部要来。”季公子掏出几张装饰华丽的请柬,准确来说是昊九天,递给他俩,“刚好省得我再跑一遍。” “您要举办家宴呀?”昊倾城说。 “乔迁之喜。”昊九天说。 三天后,整个太子庙的人都来了,连崔护也在。 昊倾城看了又看请柬上的地址,反复对比着眼前从未见过的恢弘史诗般的石砌浮雕建筑。 “咱们没来错地方?”昊倾城问哪吒,“关内以前有过这种风格的吗?” “没有。”哪吒摇头道。 不一会儿,竟看到梁大人一家也来了。 紧接着,金家也到了。 还有陆陆续续的官宦等大户人家到来。 “呃……”昊倾城望向他们,只见他们也对着建筑发愣。 “是老爷子家没错了!”昊天下一脸无语道。 “为何如此确定?”昊倾城问道。 “帕特农神庙!”昊天下说,“老爷子游历过希腊!” “什么?”昊倾城听不懂。 其他人也一样听不懂。 “这是参照帕特农神庙的风格建造的,老爷子不知又在玩什么!”昊天下说。 他们望着眼前这座恢弘的建筑,占地呈长方形,有数十根高大的大理石柱撑着,其立面高与宽采用黄金分割比,给人视觉优美无比,玉阶巨柱,画栋镂檐,遍饰浮雕,蔚为壮观。 “咱们进去!”昊天下说。 待众人进到里面,但见一间布置简单却不失庄重宏伟的大厅,尽头的壁炉燃着火焰,厅的中央是一张长而宽敞的方形餐桌,铺着洁白的桌布,点着一长列的烛光,摆放着一套套餐具。 四周的多利亚柱装饰有帘幔,每根柱子下都有座齐腰高的小花坛。 人们看得都呆了。 “欢迎!”昊九天身着素雅披挂缠绕式袍子走出来,修短的发型上戴着桂冠,张开双臂道,“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驾光临!” 人们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昊九天走下台阶,迈着优雅绝伦的步伐走来,健美的体形在不经裁剪缝合、只用别饰针、束带根据身形固定的无形之形、自由流动的面料之下显露无疑。 片刻,不知是谁咳嗽了下,目瞪口呆的女眷们纷纷移开目光。 第39章 选择 人们在入场时,在侍者的带领下,按照西人的礼节,除了小孩与单身的,都是一对对挽着手入场。 翠花头一回见到身着女装的昊倾城,与她梦中在水一方见到的那个绝美华服女子别无二致。今晚的昊倾城一袭低调华美的绣金丝白色礼服、搭配得宜的金钗步摇,只见她很自然地挽着自己丈夫的手臂,另一手还牵着一个粉面朱唇的小孩,看样子,与那总镇大人如出一辙,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小儿子了。整个陈塘关内谁人不知总镇大人与夫人最是伉俪情深?今日得见,俊男靓女,着实配一脸,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神那叫一个情意满满。一家三口以风格一致的亲子盛装出席,不由得羡煞旁人。翠花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慨叹自己梦才刚开始就已经落空。 另一边梁旃看到苏琦挽着崔护,心里也是一阵惆怅。经过一番捯饬的她,今晚光彩照人。天道好轮回,如今人家已是板上钉钉的御史大夫第一夫人。一旁的妻子觉察到他走神,循着目光看向那边的苏琦,不由得扯了扯他的手臂。梁旃收回目光,心有不甘。 这礼节似乎是道检验,一下子检验出夫妇们的关系状况,不少夫妇显得不太自然,当然也有自家传统的因素影响,总之西人的这个礼节让他们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那边的昊天下与少槿倒显得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好像他们经常以这种方式出席各大场合,已经见惯不怪了。 “唉,也不知道她这会儿怎样了?”木吒说,“今晚她在就好了!” “准备可以回去了,很快你就能见到你相好。”金吒说。 “大哥你怎么还没找到个相好?”木吒问。 “怎会没找到?”金吒说。 “是吗?那怎么从来一个都没见着?”木吒问。 “我太帅了,她们都受不了!”金吒说。 木吒一脸不相信地鄙视他。 席间,人们不太熟练地吃着西菜。不过,重黎使叉子倒是游刃有余。 “上神也游历过希腊吗?”昊倾城生硬地握着叉子,努力想叉上盘里的蔬菜沙拉。 小哪吒坐在她膝上,吃着布丁。 他以够不着桌子为由,说什么也要与昊倾城坐一块,还公然喊了声要拎他的哪吒“爹!” “在上神早期的那个年代,人们用过叉子,直到筷子出现。”昊九天说。 “哦。”昊倾城对着一个小番茄叉下去,不小心用力过猛,小番茄“呲溜”一下飞了出去,砸到对面不远处一位正与牛排较劲的大人脑袋上。 那位大人抬起头来四下张望时,昊倾城抢过小哪吒的布丁,塞进他嘴里,装作在喂小孩吃东西。 不仅是她,整个用餐过程,人们接连不断发生现场事故。 “好好的,怎么脑子抽风搞这风格?”昊天下放下刀叉,转头对身后的侍者说道,“麻烦给副筷子谢谢!” 昊九天优雅地一手轻晃着高脚杯中的红酒,抬起另一手捋了捋戴着桂冠的清爽短发。 “这就如同‘象牙筷定律’!”昊九天说,“殷纣王即位不久,命人为他琢一把象牙筷子。贤臣萁子认为,象牙筷子肯定不能配瓦器,要配犀角之碗,白玉之杯;犀碗玉杯肯定不能盛野菜粗粮,只能与山珍海味相配;吃了山珍海味就不肯再穿粗葛短衣、住茅草陋屋,而要衣锦绣、乘华车、住高楼;国内满足不了,就要到境外去搜求奇珍异宝;如此一来不禁替他担心。果然,纣王‘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益收狗马器物,充仞宫室……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百姓怨而诸侯叛,亡其国,自身‘赴火而死’。” “哦,你又败光了?早说嘛,我不会借钱给你的!”昊天下说。 “滚!”昊九天说,“我是说,我这帅气的新发型,与桂冠搭配才好。桂冠得跟我这身与众不同的袍子相配。我这身袍子必须呆在如同史诗般的帕特农神庙风格建筑里。呆在如此神级殿堂里,吃西菜别有一番情调。别给他筷子,拿回去。” 给昊天下拿来筷子的侍者听他这么吩咐,又拿了回去。 “……”昊天下看着昊九天,心想老爷子这是在为落发的事耿耿于怀呢,盘算着要不要修理他一顿,好让他清醒点。 这时,忽然火光一闪,“轰”的一声,哪吒面前的牛排成了一堆渣渣。 他嫌五成熟的牛排太生了,于是自助加熟,没想到火候没控制好。 不同于往常的宴饮有歌舞助兴,不过在这顿不寻常的晚宴之后,在里厅举办了一场舞会,人们可以相互邀请任何异性跳舞。 这个……谁好意思啊?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宽敞华丽的大厅一角,坐着一支乐队,他们手中的乐器尽是从未见过的。 昊九天打了个响指,乐队演奏起来,一种从未听过的、轻快的三拍子音乐响起,他率先拉过昊倾城,来到大厅中央,一手握住她右手,另一手揽住她腰际,旋转着起舞,昊倾城的裙裾被带起翻飞。 人们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俩人,那可是总镇夫人呀!人们又望向哪吒。 只见哪吒握起苏琦的手,也将她带入大厅中央。 不得了,那是御史夫人! “那小子学得挺快呀!”昊天下看着哪吒和苏琦,又对少槿说道,“咱俩也来?” 没等少槿再考虑,他便拉着她也走到了厅中央。 年轻人们纷纷加入,那些上了年纪的却无奈地摇摇头。 梁旃左右望了望,他老婆用眼神警告他。 翠花觉得新奇,想趁爹妈不注意,正要答应一个过来邀请她的男子,很遗憾,爹妈还是发现并阻止了。 昊九天不知什么时候过来,轻易将翠花顺走。 金老爹见是季公子,便也不再阻止。 昊倾城回到哪吒身边,哪吒将她举高旋转一圈。 苏琦拉着手脚笨拙的崔护,带着他一步一步走位。 “公子,我……”翠花不知说什么好了,她乔装上女学的事,一切都穿帮了。 “姑娘觉得在下可还行?”昊九天对她笑道。 翠花的脸一阵通红,不小心踩了他好几脚。 昊九天干脆将她抱起,让她踩在他的脚背上,带着她一路旋转下去。 翠花哪里受得了这样,要知道她从未与一个男子这样近距离接触过,还是一个如此好看的男子,不知是旋转的缘故,还是因为来自他身上的气息,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袋一片空白。 “姑娘可知道?舞会是西人的一种社交方式,他们也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寻找自己的配偶,姑娘也可像他们那样找到自己的终身伴侣!”昊九天说。 翠花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场上可有姑娘中意的人?”昊九天笑问。 翠花此刻连耳根也红了。 “在下觉得西人的这个方式很不错,倒可以避免成婚之前新人相互都没见过的尴尬。之前怪在下唐突了,没像此刻这样先给姑娘一个认识在下的机会。”昊九天说,“现在,一切重新开始,在下可以等,一直等到姑娘考虑清楚。” 翠花愣了一下。 “无论姑娘最终选择谁,在下都会尊重姑娘的决定。但无论怎样,在下都希望是出自姑娘的真心,不要有一丝勉强,也不要觉得有任何的亏欠。”昊九天说,“姑娘选定的那个人,必须是能让姑娘感到心满意足的人,既不委屈,也不将就。” 翠花望着他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舞会持续到午夜散场,马车一驾接一驾离开。 车上,翠花拿着昊九天给她的桂冠,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幅画面——她骑在马背上,抱住身前的一个人,脸贴着他宽阔的后背,那人的背影似曾相识,依稀记得他头上也戴着这么一顶桂冠,他似乎正面对着什么危险的东西,张弓搭箭,只听呼啸的一阵风声,对方被一箭毙命。 翌日,正值昊倾城在家休整一天,经过苏琦的房间门外时,只见她正在给喜服绣花。 算算日子,她也快要随崔大人一道回长安了。 “夫人!”苏琦见到昊倾城,放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走出来。 “好日子快要临近了呢!”昊倾城替她高兴道。 “是呀!”苏琦说,“夫人,刚好有件事想请您帮帮忙!” “什么事呢?”昊倾城问。 苏琦欲言又止,看了看院内,又说道:“还是进来说。” 昊倾城随她一道进房。 “夫人,小女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夫人可否将这‘架梁’之术延续到崔大人寿终正寝之时?”苏琦说,“小女想陪崔大人走完这一生!” 昊倾城愣住。 “可你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昊倾城说。 “小女知道。”苏琦眼里泛起些许情愫,“崔大人对小女的情义,只用十年不足以为报,对崔大人更是不公,小女实在不忍心到时丢下崔大人一人!” 昊倾城默然。 “小女愿用这个后果,换来与崔大人相守一生!”苏琦说。 昊倾城转过身去,考虑着这忙到底要不要帮。 “夫人,算小女求你了!”苏琦说。 昊倾城回过身来,说:“如果姑娘执意要这样做,到最后也未必一定会就此成为孤魂野鬼,还有一个补救办法,只是不知姑娘是否忍受得了?” “什么办法?”苏琦既意外又期望道,“只要能还报崔大人的一片深情厚谊,无论怎样,小女都可以忍受!” 昊倾城看着她,严肃道:“就是时候一到,你要在那忘川河里忍受千年的水深火热,待到熬完,便也可复归轮回了!不过那样一来,你前世的记忆也会被保留下来,带到下一世!很少有人选择这样,因为实在不是一般的煎熬,你根本无法想象,而且绝大多数人正巴不得彻底了断掉前尘往事,这通常都是那些用情极深之人才会选择的方式!他们保留记忆,忍受千年的水深火热,只为与心爱之人再续前缘!” “如此甚好!”苏琦说,“本以为此生可以遇见崔大人这样至情至性之人已算不可多得的幸运,没想到还可能有机会与崔大人再续前缘!孤独游荡是一种苦,水深火热也是一种苦,都是苦,我选择后者,这苦值得!” 第40章 魔界 帕特农神庙里,准确来说应该是帕特农神庙风格的神级殿堂里,昊九天与昊天下、少槿、重黎在喝咖啡聊天。 一杯又浓又甜的咖啡开启美好的一天,但对昊天下来说完全不是那回事儿。 “这什么呀?比药还难喝!”昊天下说。 “不懂得品味!”昊九天说。 “谁没事会品味这种东西呀?”昊天下说。 “夏虫不可语冰!”昊九天说。 “说,叫我们来脑子又抽的什么风?”昊天下说。 “瞧你说的,没事就不能叫你们来呀?你说你多久都没回来看看老爹了?”昊九天说。 “您不是忙着与翠花姑娘宿命纠缠吗?哪敢打扰您呀!”昊天下说。 昊九天笑笑,优雅地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昊天下有点坐不住了,一大早就被叫过来吃早饭,吃不惯那什么面包吐司牛奶沙拉,想回太子庙去补餐。 “老实坐着,有正事要跟你们说!”昊九天对他说道。 “说!”昊天下说。 “今天来了一批新鲜海货,晚上留下来吃饭呀!”昊九天兴高采烈道。 昊天下看了他片刻,一想到可能又是西菜的做法,就要站起身来,被昊九天按住道:“是关于倾城皇孙的事了!” “皇儿怎么了?”昊天下问道。 “几天前我回了趟天庭,千秋皇孙找我回去商量件事。”昊九天说,“就是有关倾城皇孙的,这事他不好拿主意,我想他应该找你才更为恰当!” “呵!”昊天下嘴角扬起一道冷笑,“他哪里还有脸来找我!” “你也别对他太苛刻,虽不是你心爱的女人生的,但你毕竟是他爹!”昊九天说,“子不教,父之过。造成今日这种局面,你不是一点责任没有。除了倾城皇孙,你对其他孩子关心过多少?帝位只有一个,出现手足相残,怪父母的没有好好引导!当初立储一事,你们兄弟俩不也内斗过吗?当时我是怎么做的,看来你一点都没学到!” 一边的少槿手中握着杯子,垂下眼帘来。 “我没亏待他们,至于情感上的,或许是欠缺了,但没办法,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昊天下说。 昊九天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我也没资格说你!像我们这样的人,欠下的情债不知有多少,而且一代代子孙地殃及下去,根本没法还清!” “我不觉得欠谁什么,要说欠也是这礼制欠他们的,我自身都无可奈何!”昊天下说,“也不知道是谁制定的,简直把男人当种马,女人当附庸!” 昊九天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 “他找您到底什么事呀?”昊天下说。 “你倒是提醒了我,差点被你带跑偏忘了正事!”昊九天说。 “好,我的不是!”昊天下说。 “魔界那边来信求亲,按照惯例要将公主嫁过去,天帝一脉目前千秋皇孙的女儿们仙龄尚小,符合条件的只有倾城皇孙。但谁都知道,倾城皇孙如今这情况已经不可能了,便从宗室女当中挑选了一个,封了公主嫁过去,但给退回来了!”昊九天说,“对方指定要倾城皇孙,说我们天庭给他嫁了个宗室女过去,没一点诚意!” “都是皇室血脉,怎么没诚意?”昊天下说。 “是呀,但他们的魔君就是要倾城皇孙!”昊九天说。 “为什么?他们的魔君不知道倾城皇儿的情况吗?”昊天下问。 “知道,说不管是天人还是阿修罗,只要是倾城皇孙就行!”昊九天说。 “不仅这一点,魔君知道倾城皇儿已经意有所属了吗?”昊天下问。 “知道,说是只要倾城皇孙一日没有正式成婚,他便还有向倾城皇孙求亲的权利!”昊九天说。 昊天下愣了下,说道:“这么坚持呀?有点意思啊!如今这魔君是谁?还是伐檀吗?” “不是了,已经禅让给了白华。”昊九天说。 魔界首领即魔君,实行禅让制。 “白华?”昊天下回忆起还在天帝位时,在有次举行的四方朝贺上,魔君伐檀与他座下四侯——青龙东侯、朱雀南侯、白虎西侯、玄武北侯前来谒见,其中白华就是当时的白虎西侯。 魔界的禅让机制,下一任魔君一般从座下四侯中产生,此次白虎西侯白华当选为新一任魔君。 昊天下对此人的印象还蛮深刻,当时的他一袭黑色绣白虎衣袍,脸上半边明显是堕仙后的魑魅魍魉,另外半边俊秀无比,墨色长发只用一金带在脑后简单系上。 魔界中人,实际上有接近三分之二是堕仙之人,还有大概三分之一是异兽。 当时魔界来的这五个人在人群中看起来显得格格不入,人们都刻意回避着他们。 昊天下想起那时倾城皇儿作为储君也在场,随他一道朝见这些四方之主,人们都刻意回避的魔界中人,她倒与他们相谈甚欢,记得白虎西侯虽然话不多,却极有耐心地听她说话。 要说当今的魔君曾经见过倾城皇儿,也只有在那次,难道说是在那个时候看上了倾城皇儿? “你见过白华?”昊九天问。 “在四方朝贺时,我见过他,当时他还只是白虎西侯!”昊天下说,“那时倾城皇儿也在场!” “这样啊!那就难怪了!在当时,我想在场的男人没有谁不会看上倾城皇孙,先不论相貌,单是作为储君的帝女,已经足够他们遐想的了!”昊九天说。 昊天下嘴角扬起一抹嘲讽。 “没想到如今这魔君白华还记挂着倾城皇孙,要知道自倾城皇孙被削去帝位之后,那些原本想要联姻的人都纷纷撤退了,瞧这世态人情凉薄的!”昊九天说。 “您觉得这魔君到底是何企图?”昊天下问。 “如今他能从倾城皇孙身上得到什么?”昊九天反问。 “一个失了位的帝女,自身难保、寄人篱下,对他有什么好处?”昊天下说,“就算要助其复位,谋取日后的政治利益,也是一场豪赌,他会押出那么大的筹码吗?” “按照一般的利益逻辑来推测,的确不太可能!”昊九天说。 “好像只有一种逻辑可以解释得通!”昊天下说。 “难道说是因为爱情?”昊九天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表情。 “也不太可能,这世间除了你我还有咱们认识的那帮癫佬之外,谁会这么玩呀?”昊天下说。 “怎么不可能?”昊九天说,“我赌一个金元宝,绝对是因为爱情!” “这么吝啬,要赌就赌大的!”昊天下说,“我押黄金百两,赌绝无可能!” “你输定了!”昊九天说,“到时可别反悔!” “敢不敢再赌大点?”昊天下说。 “有什么不敢?老子赌千两黄金!”昊九天说。 “……”少槿与重黎无语地看着这俩人。 太子庙里,昊倾城与小哪吒不知在玩什么游戏,只见俩人一个拿着双袖套另一个拿着块围巾在互相挥舞着,满院子转,不断地嚷嚷着“嗬嗬嚯嚯……” 众人一阵无语。 神级殿堂里,谈话还在继续。 “我记得他们魔君一般只娶一个魔后,这白华之前未曾婚配过吗?”昊天下问。 “并没有。”昊九天说。 “这样啊!”昊天下说。 “你见过他,对他印象如何呀?”昊九天问。 “还能如何?不就是一堕仙吗?”昊天下说。 “看来印象不怎么样!”昊九天说,“但你所谓的这个堕仙,曾与杨戬交过手,实力不相上下!” “哦?有这回事?”昊天下惊讶道。 “对呀!所以这事不想办法处理妥当,真要交起手来,还真不好说!”昊九天说,“魔界的势力不容小觑,你我都清楚,那些人虽是堕仙,力量仍能与天人相匹敌,由于没了底线,力量甚至可以更强。至于那些异兽,更是如同妖兽一样的存在。联姻一直是天庭与魔界保持关系平稳的手段,这次如果处理得不好,形势恐怕不利!” “要怎么处理?”昊天下说。 “你说怎么处理?”昊九天说。 “难道真要把倾城皇儿嫁给魔君?别扯了!”昊天下说。 “那就撕破脸皮硬刚?”昊九天说。 “也没必要,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昊天下说。 “还能有什么办法?”昊九天说。 “给钱?”昊天下说。 “他们很有钱的!”昊九天说。 “那除了钱,他们最想要什么?”昊天下问。 “我们有的,他们也有!”昊九天说,“我们没有的,他们也有!” “……”昊天下思路卡壳了。 太子庙里,昊倾城与小哪吒在地上铺了块布,坐在上面玩起了过家家。 小哪吒在头上裹了块花布扮作妇女,手中抱着个布娃娃。 昊倾城贴上胡须算作是扮男人了。 只听小哪吒一手抱着布娃娃,另一手捏着兰花指对着昊倾城说道:“死鬼,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喝马尿,知道我操持这个家有多不容易吗?” “……”众人头上一群乌鸦飘过。 在天地的那一方魔界,有座黑森林,森林里有座城堡,城堡里住着一个魔君,魔君的名字叫做白华。 欲知故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41章 子规啼血 雨生百谷,萍始生,鸣鸠拂其羽,戴胜降于桑。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窗外,一只子规鸟啼叫着飞进殿来,落在白华肩上。 “快快布谷,快快布谷……”子规鸟啼叫道,嘴里渗出血来。 白华叹了一口气,说:“知道了,他们不会错过农时的。” 这只子规鸟即是由古蜀国的国王望帝死后化成,每到春天,就会飞去提醒他那些游玩在外的百姓不如归去、快快布谷,以至于嘴巴啼叫得流出血来,洒落飞经的地方,染遍山坡,开出红艳的杜鹃花来。 子规鸟仍在啼血,白华无奈,说:“好,我这就带你再出去巡视一遍。” 城堡大门打开,白华骑着匹黑马走出,肩上栖着那只子规鸟。 神级殿堂里,思路卡壳的昊天下转向重黎道:“上神对此有什么看法?” 重黎似乎在斟酌着怎么用辞。 “上神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不必有任何的顾忌!”昊九天说。 “依微臣之见,此次魔君求亲的意图,恐怕不是指定要帝女那么简单!”重黎说。 “怎么说?”昊天下与昊九天看着他。 “恕臣直言,自千秋陛下即位以来,昔日支持辅佐帝女的朝臣被处斩、贬谪、罢黜的不在少数,而且这些人不乏有经世济民之才的国之栋梁,这几乎是动了国之根本。”重黎说,“目前在朝的主要是一些与千秋陛下有姻亲关系的权臣,这些人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关系网,党同伐异,纲纪败坏,人心不齐,劣币驱逐良币,恐怕时下天庭的根基已经开始动摇。魔界这时候求亲,退回宗室女,指定要帝女,其意图,两位陛下不可不深思呀!” 昊九天与昊天下对望了一眼,陷入了沉默。 黑森林里开辟出的一条林荫道上,白华纵马驰骋,肩上的子规鸟不再啼叫。 出了黑森林,眼前豁然开朗,良田、屋舍、美池、桑竹,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三月中,自雨水后,土膏脉动,今又雨其谷于水也。 时至暮春,柳絮飞落,牡丹吐蕊,樱桃红熟。 在这谷雨时节,人们正忙着播种移苗、埯瓜点豆、防治病虫害。 “放心了!”白华对肩上的子规鸟说。 《蜀志》载:望帝称王于蜀,得荆州人鳖灵,便立以为相。后数岁,望帝以其功高,禅位于鳖灵,号曰开明氏。望帝修道,处西山而隐,化为杜鹃鸟,或云化为杜宇鸟,亦曰子规鸟,至春则啼,闻者凄恻。 上古时代,蜀地有位贤明的国王,名叫杜宇,他领导臣民走出了茹毛饮血、刀耕火种的蛮荒时代,深受百姓爱戴,人们尊称他为望帝——寄托了百姓对他的殷殷期望。 当时,与巴蜀东邻的荆州,有个叫鳖灵的人,因犯法被判了死刑,他不甘束手待毙,便连夜越狱逃亡,驾着一叶小舟,沿长江溯流而上。到了蜀国,便去拜见望帝。望帝见他谈吐不凡,颇有一番治世壮志,确实是个人才,便任命他为蜀国宰相。 鳖灵一上任,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兴修水利,发展生产。百姓富足,安居乐业,蜀地因此成为天府之国。不料,天有不测风云,过了几年,蜀地气候变暖,酷热异常,都城西北的玉垒山上积雪消融,洪水泛滥,大部分地区成了水乡泽国,许多人流离失所。鳖灵带领数万民工,叩石垦壤,疏浚河道,修筑堤坝,植树造林,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治理了水患,让蜀地百姓重建家园。 当鳖灵凯旋都城时,望帝亲自出郭迎接,并设宴为他庆功。这时望帝决心禅让帝位,但又怕鳖灵不肯接受,便乘夜悄悄离开宫殿,隐居到西山修行去了。临行前,望帝留下一道命令,遍告天下,把帝位让给鳖灵,新君帝号开明氏,希望百姓服从新主领导,不要以他为念。 不料这鳖灵入主蜀宫后,一阔脸就变,骄奢淫逸,不久便掏空了国库,于是横征暴敛,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消息传到西山,望帝懊悔不已,郁郁病故。 望帝死后,化作子规,叫声十分哀怨凄苦,直至啼出血来。但是,他至死没有忘记他的人民,每到谷雨时节,他都在山中呼唤着“不如归去——快快布谷”,催促百姓不要耽误农时。 古蜀国后为秦所破,其子民为躲避战乱,纷纷举家迁至如今魔界治下一带。 魔君下令有远来相投者,莫不竭力营赡,如有谁拒绝,便被认为不义,不为辖下所容。 望帝子民自此与世隔绝,不再出去。 时至今日,每至谷雨,望帝化成的子规鸟仍然保留催播的习惯,只是每啼仍要啼至血出方止,对此白华很是无奈,只能每年这个时候带它出去巡视一圈。 神级殿堂里,重黎说:“这些人当初大多是因为对礼制不满而选择堕的仙,这样一来就不再受天界管束,他们另外开疆拓土建立了魔界。其间天庭曾数次出兵镇压,但相持到最后,双方也都做出了妥协退让,一直发展到如今这形势。” “不得不说,这帮人在一定程度上够勇!”昊天下说。 “魔界的政权体系与天界可以说是两个对立,他们的首领实行禅让制,魔君须能带领民众共同达至衣食富足,没有等级秩序之分。经济上是共产制,粮食不用上交,创造的财富实行按需分配。婚制方面是一夫一妻,不纳妾,这样一来且不说没有情感上的复杂纠葛,单是利益关系就很简单明了。”重黎说,“所有的这一切发展到今日能与天界相抗衡,甚至有超越之势,不得不说自有他们的道理。” “这有点意思,他们的婚制倒与我当初在西方游历时见到的差不多,西人上至一国之君下至黎民百姓,都是一夫一妻,而且他们的家庭是以夫妻为核心,孩子只是爱情的结晶。”昊九天一手支棱着脸似是陷入某种憧憬当中。 “我去,这不是我一直孜孜以求的吗?”昊天下说。 “你求?你求不来!”昊九天泼他冷水。 “我现在不就实现愿望了吗?”昊天下说着看了少槿一眼。 “哦,是吗?”昊九天说,“别忘了现在还要给你跟另外一个女人生的儿子擦屁股!” 昊天下忍住超想打他的冲动。 阡陌之间,白华骑马徐行。 自从迁徙到这儿,几百年来,人们一代代平静安宁地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相互招呼,努力耕作。到了秋收时,劳动果实归劳动者所有,用不着向官府缴纳赋税。人与人之间和睦相处,仍然保持着古时的礼仪,衣裳也是古时的式样。孩子们纵情地歌唱,老人们自由自在地游乐。一切都是顺应自然,怡然自得。随着季节的自然变化调节生活和劳作,连历法也用不着,更不用竭尽思虑、费心劳神。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看你的子民很是勤劳富足、淳朴善良。”白华对肩上的子规鸟说。 此刻的子规鸟蹲在他的肩上,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 “这应该也是她乐意看到的!”白华似是自言自语道。 太子庙里,后花园的牡丹开了,泡上雨前茶,坐下赏花。 大门打开,布偶侍女们头上顶着篮子,带回香椿。 厨房开火,不出一刻做出一道道香椿菜——香椿炒鸡蛋、香椿竹笋、香椿拌豆腐、潦香椿、煎香椿饼、椿苗拌三丝、椒盐香椿鱼、香椿鸡脯、香椿豆腐肉饼、香椿皮蛋豆腐、香椿拌花生、凉拌香椿、冷拌香椿头。 神级殿堂里,昊天下对昊九天说道:“老头,准备好千两黄金,你输定了!” “事情不到最后还不好说,魔君这次求亲固然有他的企图,但也不妨碍有一见钟情的因素在里面!”昊九天说。 “甭管怎样,帝女是国本,无论如何是不会许配给魔君的!”昊天下说。 “既然这样,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答复魔君?”昊九天说。 这时重黎开口道:“如今我们谁都无法替帝女做主,魔君愣是要坚持的话,只能与阿修罗界交涉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呀,让他们去与阿修罗谈!”昊天下说,“不用想也知道,四大阿修罗王是不可能同意的!” “这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最后他们还是会回过头来找天庭!”昊九天说。 “那刚好可以弄清他到底是什么意图!”昊天下说,“如果真如您说的是因为一见钟情,或许他会与阿修罗磨到底!如果是另有别的目的,到时候我们就要做好万全的应对准备!” 黑森林城堡的大殿上,白华已经回来,正与座下四侯以及众幕僚议事。 “君上,天庭那边答复说帝女如今已属阿修罗界,他们无权再替帝女的婚事做主,让咱们去与四大阿修罗王交涉!”朱雀南侯说,“您看这事还要坚持吗?” 白华看了眼一旁栖架上的子规鸟,此刻它正把头埋进翅膀里休眠。 “当然要坚持。”白华淡淡地说道,“另外继续向天庭施压。” 第42章 棋逢 城楼指挥塔,例行战法研讨。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哪吒说。 从前善于打仗的人,总是先创造条件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捕捉战机取胜于敌人。 “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做到不可战胜,就会掌握战争的主动权;敌人出现空隙,就乘机击破它。 “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 因而,善于作战的人,能够创造不被敌人战胜的条件,但不一定使敌人被我方战胜。 “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 所以说:胜利可以预测,但不可强求。 天庭通明殿,昊千秋怒摔奏折,对着下边站着的几个朝臣斥道:“为何国库亏空得如此严重?” “回陛下,日常宫室用度、朝臣俸禄、军费开支、赈灾济困等莫不需用到钱,出现赤字乃属正常,也是必须的。”有朝臣禀道。 “朕如何不知适当的赤字属正常且必须?”昊千秋说,“只是如此入不敷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朝臣们面面相觑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了。 “朕记得每年的赋税和进奉可不少,都到哪去了?”昊千秋问。 底下一片哑然。 昊千秋目光严厉地看着他们。 半晌,有人冒死说了一句:“这个陛下得问问国舅爷他们了!” 魔界东隅,依山傍水之间有个书院,传出稚嫩的朗朗读书声。 时值暮春,雨纷纷地下,风仍带着些许凉意。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砍伐檀树声坎坎,棵棵放倒堆河边,河水清清微波转。不播种来不收割,为何三百捆禾往家搬?不冬狩来不夜猎,为何见你庭院猪獾悬?那些贵族大老爷,可不白吃闲饭啊! “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 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砍下檀树做车辐,放在河边堆一处,河水清清直流注。不播种来不收割,为何三百捆禾要独取?不冬狩来不夜猎,为何见你庭院兽悬柱?那些贵族大老爷,可不白吃饱腹啊! “坎坎伐轮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 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砍下檀树做车轮,棵棵放倒河边屯,河水清清起波纹。不播种来不收割,为何三百捆禾要独吞?不冬狩来不夜猎,为何见你庭院挂鹌鹑?那些贵族大老爷,可不白吃荤腥啊! 书院宽敞明亮的学堂里,男女学童同坐一室。 一首《伐檀》,也是他们部族拓荒首领的名字,作为教化的入门,置于《诗经》的开篇。 这是来自于先民最初的觉醒,愤懑的奴隶已经向不劳而获的寄生虫和吸血鬼们大胆地提出了正义的责问。 天庭诛仙台上,那个冒死进言的朝臣纵身跃进如黑洞般的漩涡里,魂飞魄散。 不知为何,自从魔界求亲,退回宗室女、指定要帝女,昊千秋直觉有种不妙的局势在酝酿。 他自认为已经做到一个帝王该有的圣明,可为何仍有那么多反对的声音? 如今的魔界似乎日甚一日地强大,已经开始向天庭施压。 如此内外交逼,昊千秋渐感力不从心。 如要交战,当今双方实力对比如何? 城楼指挥塔,哪吒讲道:“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若要不被敌人战胜,必须先要作好防守工作;能战胜敌人,就要进攻。采取防守,是因为条件不充分;进攻敌人,是因为时机成熟。所以善于防御的人,隐蔽自己的军队如同深藏在地下;善于进攻的人,如同神兵自九天而降,攻敌措手不及。这样,既保全了自己,又能获得全面的胜利。 窗外,一只子规鸟忽然飞进,落在昊倾城肩上,啼叫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昊倾城惊讶,它是望帝? 她看了眼哪吒,但哪吒继续讲解着兵法。 “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故举秋毫不为多力,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 预见胜利不超过一般人的见识,不算高明中最高明的。打败敌人而普天下都说好,也不算是高明中最高明的。这就好像举起秋毫不算力大,看见太阳、月亮不算眼明,听见雷霆不算耳聪一样。 城楼上,一道黑影掠过,悄无声息地停驻在窗外不易被人察觉的一角。 昊倾城伸手让子规鸟站到她手背上,然后将它放到窗台。 子规鸟并没有要飞走的意思,而是用它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歪着头望她。 “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不忒者,其所措必胜,胜已败者也。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哪吒说着走过来。 古代善于作战的人,总是战胜容易战胜的敌人。因此,善于打仗的人打了胜仗,既没有卓越过人的智慧,也没有勇武显赫的名声。他们进行战争的胜利不会有差错,之所以不会出现差错,是因为他们作战的措施建立在必胜的基础上,是战胜了在气势上已失败的敌人。善于作战的人,总是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不放过进攻敌人的机会。因此,胜利之师是先具备必胜的条件然后再交战,失败之军总是先同敌人交战,然后期求从苦战中侥幸取胜。善于用兵的人,必须修明政治,确保法制,就能够主宰战争胜负的命运。 子规鸟见他过来,扑棱棱着翅膀飞走了。 窗外停驻的黑影正是白华,此刻他见真切了哪吒。 “兵法: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故胜兵若以镒称铢,败兵若以铢称镒。胜者之战民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哪吒说,低头与坐着的昊倾城四目相对。 兵法上有五项原则:一是度,二是量,三是数,四是称,五是胜。度产生于土地的广狭,土地幅员广阔与否决定物资的多少,军赋的多寡决定兵员的数量,兵员的数量决定部队的战斗力,部队的战斗力决定胜负的优劣。所以胜利之师如同以镒对铢,是以强大的军事实力攻击弱小的敌人;而败军之师如同以铢对镒,是以弱小的军事实力对抗强大的敌方。高明的指挥员领兵作战,就像在万丈悬崖决开山涧的积水一样,这就是军事实力中的“形”。 《孙子兵法·军形篇》讲的是具有客观、稳定、易见等性质的因素,如战斗力的强弱、战争的物质准备。 窗外,白华隐去。 午时,得休息两刻。 哪吒与昊倾城坐在山崖上吃着饭卷,观赏眼前的大好河山。 另一旁是他们的两匹战马,其中一匹是哪吒赠给昊倾城的桃花马。 父皇让她到军中历练也不错,可以与哪吒有更多的时间相处,没想到这成了另一种别样的浪漫。 昊倾城转头看向哪吒,只觉心满意足。 哪吒伸手擦掉粘在她嘴边的饭粒,心里也是同样的感觉。 暮春三月,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这是一个百花盛开、令人左顾右盼的季节,但也有人只专注于眼前的美好,不为所动。 那发自内心的爱恋早就已经在彼此心中盛开出永恒的花儿,但也因为太爱,所以更痛苦,时至今日连“我爱你”这一句话都无法讲出。 其实也无须讲出,心里最真实的感应,已胜过千言万语。 巡逻的时候到了,牵上马儿,两人双双离开山崖。 昊倾城带一小分队往海边那儿去了,哪吒则领着另一小分队巡视山间。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那只子规鸟又飞来,掠过哪吒身边,停驻在前面一绣金黑袍的男子肩上。 哪吒一行人勒马停下。 风扬起男子遮住半脸的头发,众人不禁一阵倒抽冷气。 男子的另一半边脸是魑魅魍魉。 哪吒打量着男子,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你就是哪吒三太子?”男子开口道。 属下们纷纷看向哪吒。 哪吒犹豫了下,说道:“正是!” 属下们一阵惊异。 “久闻三太子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男子说。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哪吒说。 “魔界现任魔君,白华!”男子说。 魔君?此刻哪吒脸上微露惊讶之色。 “不知魔君到此有何指教?”哪吒问。 “来亲自求娶一人!”白华说。 “何人?”哪吒问。 “帝女!”白华说。 第43章 青梅采薇 金黄的沙滩上,昊倾城一行人策马巡视,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下,几点白帆。 子规鸟飞来,落在昊倾城肩上。 这时,迎面有队骑兵过来,是哪吒的那个分队。 “夫人,大人正与一来路奇怪的男子交手,您快过去看看!”领队的一人说道。 昊倾城遂与众人一道前往山间。 林子里,哪吒正与白华打得不可开交,赤红的火光与银绿的魔焰相互激荡。 昊倾城一行人赶到,肩上的子规鸟飞起,啼叫着掠过交战着的那两人。 “哪吒!”昊倾城正想着要不要出手,当看清另一方是白华时,惊讶道,“白华君?” 那两人听到她的声音,同时停手。 太子庙,小哪吒百无聊赖地在回廊上踱步,经过昊倾城的房间时,闻到一阵异香。 房门没关,透过珠帘,可看到里面的锦绣绮丽。 小哪吒眨了眨大眼睛,左顾右盼了下,然后“嗖”的一下窜进房里。 那阵香味的源头从妆台那边飘来。 小哪吒走过去,看着那些或晶莹剔透、或洁白莹润、绘着好看图案的瓶瓶罐罐,不知怎的,一种粉红少女心爆棚。 他爬上凳子坐下,拿起一支笔刷,蘸了蘸罐里的胭脂膏,往脸上涂抹。 城楼上,面海的一处亭子里,兵士拿来去年酿的青梅酒。 哪吒拿过酒坛,倒满两碗,推一碗到白华面前。 “斗武不如斗酒,来,今天咱就喝到心服口服去!”哪吒说。 “好,奉陪到底!”白华说着端起酒碗,与哪吒碰了碰。 两人仰头同时一碗干下。 哪吒拿起酒坛再倒酒。 一边的昊倾城想说什么,但哪吒抬手示意她道:“你只管看着就好,今天我绝对让他心服口服断绝念想!” 白华表示不屑。 市集上,小哪吒头戴珠钗、脸上涂着胭脂、穿着一身改小的粉色裙衫,漫无目的地闲逛。 经过临溪桃花岸边的女学馆,听到如泉水叮咚的读书声,小哪吒想了想,然后抬脚走进去。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一把把,薇菜新芽已长大。说回家呀道回家,眼看一年又完啦。有家等于没有家,为跟猃狁去厮杀。没有空闲来坐下,为跟猃狁来厮杀。 “薇是野豌豆的一种,又叫大巢菜,种子、茎、叶均可食用。《史记·伯夷列传》载:‘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说的即是伯夷、叔齐隐居山野,义不仕周的故事。”讲坛上的季公子说道,“猃狁,古时北方游牧民族。《汉书·匈奴传》记载:至穆王之孙懿王时,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国。中国被其苦,诗人始作,疾而歌之,曰:‘靡室靡家,猃狁之故’,‘岂不日戒,猃狁孔棘’。” 城楼之上,兵士不断拿酒来,斗酒的两个人十几大坛下去,仍然面不改色。 一旁的昊倾城闻着酒香,见他俩喝酒好像很好喝的样子,于是悄悄也给自己倒了一碗,端起来抿了抿,嗯,是甜的! 此酒即由青梅、白酒、冰糖酿成。 果味、醇香,还有甜,昊倾城喝着喝着不自觉上瘾。 女学馆,小哪吒捧着本《诗经》,坐在最后一排不起眼的角落里。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一把把,薇菜柔嫩初发芽。说回家呀道回家,心里忧闷多牵挂。满腔愁绪火辣辣,又饥又渴真苦煞。防地调动难定下,书信托谁捎回家!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采薇采薇一把把,薇菜已老发杈枒。说回家呀道回家,转眼十月又到啦。王室差事没个罢,想要休息没闲暇。满怀忧愁太痛苦,生怕从此不回家。 “戍边的生活艰苦,戍守的将士们一边在荒野漫坡上采集野菜,一边思念着久别的家乡,屈指计算着返家的日期。”季公子说,“从春到秋,薇菜由嫩而老,时光无情地流逝。戍卒思归,从春到秋,一年将尽,何时才能归家呢?在诗里,天地四时的瞬息变化,自然生物的生死消长,都是生命的见证、人生的比照。采薇这样一个凝固在戍卒记忆里的姿态,不只是四季的轮回、光阴的流逝,还有思念的成长,以及生命走向苍老的痕迹。” 城楼上,一旁传来“当啷”的一声,哪吒与白华循声看去,只见昊倾城打翻酒碗,趴在桌上打起了盹。 俩人斗红了眼,竟没察觉她在偷偷喝酒。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什么花儿开得盛?棠棣花开密层层。什么车儿高又大?高大战车将军乘。驾起兵车要出战,四匹壮马齐奔腾。边地怎敢图安居?一月要争几回胜!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猃狁孔棘!” 驾起四匹大公马,马儿雄骏高又大。将军威武倚车立,兵士掩护也靠它。四匹马儿多齐整,鱼皮箭袋雕弓挂。哪有一天不戒备,军情紧急不卸甲! “那密密层层的棠棣之花,雄俊高大的战马,威风凛凛的将军,华贵的弓箭,齐整的战车,洋溢着一种报效国家,不惜血洒疆场的豪放情怀。”季公子说,“而在残酷战争之中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悲哀,以及对遥远的故乡浓得化不开的思念,这些阴暗的色调在这里被冲淡了。因为当自己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时候,正因为身后有承载着自己温暖思念的美丽家园。” 坐在小哪吒旁边的一个四五岁小女孩盯着他头上的粉玉桃花金步摇,悄声道:“可以给我看看你的桃花步摇吗?” 小哪吒摘下递给她。 小女孩望着这朵粉玉桃花,满眼都是惊奇和赞叹。 “送你了,不谢!”小哪吒说。 这时,季公子注意到台下那听讲不专注的两人。 太子庙,哪吒背着醉倒的昊倾城回来,一旁跟着白华。 见到白华,昊天下很是意外。 “陛下。”白华对他拱手行礼道。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回想当初出征时,杨柳依依随风吹。如今回来路途中,大雪纷纷满天飞。道路泥泞难行走,又渴又饥真劳累。满心伤感满腔悲,我的哀痛谁体会! 一首《采薇》,道出从军将士的艰辛生活和思归的情怀。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季公子说,“是谁曾经在那个春光烂漫的春天里,在杨柳依依中送别我?而当我在大雪飘飞的时候经历九死一生返回,还有谁在等我?这是一条世界上最远最长的路,它如此之长,长得足以承载一场战争,长得足以装满一个人年年岁岁的思念,长得足以盛满一个人生命中的苦乐悲欣。” 太子庙,后花园的花架下,布偶侍女上茶上糕点水果。 白华半边脸被头发遮着。 “你俩掐架不成,改为斗酒,却是皇儿醉倒在先。”昊天下饶有兴趣地看着哪吒与白华道。 那两人一阵无语。 “好了,我也不说你俩什么了。”昊天下说,“只是我很想知道,白华君此次求亲,退回宗室女,指定要帝女,除了觉得天庭没诚意,还因何故呀?” 白华看了看他,说:“在下仰慕帝女已久,非她不娶,陛下会相信吗?” 昊天下看着他,直看进眼里。 白华没躲避他的目光。 郊外,季公子例行带着学生们采风。 今天她们要去采薇,就是课上刚讲到的那首《采薇》里的薇。 春天,薇菜刚刚绽出嫩绿的芽尖;夏天,薇菜的叶片肥嫩;秋天,薇菜的叶茎将老而粗硬。 此时暮春,春夏交际,薇菜应该快要长肥嫩。 小哪吒找到薇菜,但见它的花紫红色。 “这东西可以吃的吗?”小哪吒将它放进嘴里尝了尝,然后一阵“呸呸呸”。 “这可是救荒野菜,饥荒年份不知有多少人靠它得以续命。”季公子走过来说道。 “这东西一看就没多少营养,真能活命?”小哪吒问。 “反正有得吃总比没的好。”季公子说。 小哪吒哼了声,扔掉薇菜,说:“我还是希望人们以后不用再拿这东西来充饥!” 季公子微微笑了笑,问他:“你装扮成这样要干嘛?” “没干嘛,只是觉得很好看。”小哪吒说。 “那你来女学馆有何贵干?”季公子问。 “路过,听到读书觉得有趣,就进来看看。”小哪吒说,“话说,以往除了打打杀杀,我都没正儿八经上过学。” “哦?那你是从哪里认的字?”季公子问道。 “一边打仗一边研习兵法认的字。”小哪吒说。 季公子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对他说道:“那你以后就来跟我学习诗词歌赋!” 太子庙后花园,白华说:“此次帝女失位,看起来似乎是耽误婚事的缘故,实是因帝女想要改变礼制,因而触动了食利者们的根基,引发了局势变动。” 昊天下一阵意外。 “此事三太子也清楚。”白华看向哪吒道。 昊天下也看向哪吒。 哪吒默认。 “四方朝会时,帝女曾对魔界的政权体系甚感兴趣,并就此与当时的魔君伐檀详细地谈过。”白华说,“区区一婚事并不足以导致失位,关键还是抗衡不过这个礼制。” “白华君倒是知道得很清楚。”昊天下说。 “当然。”白华说,抬手撩起遮住半脸的头发,“我也曾受困于礼制,很是吃了点苦头。” 众人看着他那半边魑魅魍魉,背脊一阵发凉。 哪吒忆起昊倾城堕仙时也是如此情形。 “魔界中人,大多有所体会,也对心怀苍生但不幸失位的贤君明主表示同情。”白华说,转头望了一眼肩上的子规鸟,又对昊天下说道,“不瞒陛下,帝女失位一事,着实令在下感到震撼。在下不仅仰慕帝女,也同情帝女的遭遇。此次求亲,如若帝女愿意,在下便有正当理由护帝女周全!” 第44章 天下大同 “此事无须魔君操心,我自会护倾城周全!”哪吒说。 白华看着哪吒,他叫她“倾城”。 哪吒也看着他,眼神里写着“不服来战!” 昊天下看了看他俩,微微叹了口气,对白华道:“难得白华君如此好意,只是皇儿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一旦认准了的,不会再轻易改变,不管是人,还是别的事。” 白华看向他,沉默了下,然后说:“一切看帝女的意思,在下也不会强求。” “那是,除了我,倾城不会再看上别的男人!”哪吒说。 白华顿了顿,不理会他,继续对昊天下说道:“不过,有件事在下想让陛下知道,魔界对天庭的立场,继陛下之后,只承认帝女一朝。” 昊天下看着他,若有所思。 这时,大门那边传来响动,小哪吒回来。 他手里拿着一束薇菜,来到后花园,刚要往厨房那去,见众人都集聚在花架下,便走过来。 “你怎么这副打扮?”哪吒瞪着他那身行头道。 “好看咯!”小哪吒说着撩了撩粉色的裙摆。 还别说,粉面朱唇的他,穿上这身粉色衣裙,活脱脱一个漂亮小女孩。 “这孩子是……”白华问。 哪吒立即说道:“这是我家孩儿!” “你家孩儿?”白华微微惊讶道。 小哪吒瞪着哪吒。 “对呀,我和倾城的孩子!”哪吒眼睛眨也不眨道。 “什么?”白华一脸不置信。 众人无语,默默看着这三人的反应。 “是?”哪吒对小哪吒招手道,“来,到爹这儿来!” 只见小哪吒一脸嫌弃道:“谁是你孩子!” 白华看向哪吒。 哪吒眼见着被拆穿,只听白华问小哪吒:“那你是?” “我是哪吒!”小哪吒说,又指着哪吒道,“他才是我和倾城的孩子!” 众人一下子被雷到。 “是吗?”白华望着他那小身板,还有粉色裙子,不相信道。 小哪吒看他那表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量,然后摇身一变,一阵粉色的星辉飘散过后,只见一亭亭玉立的粉妆美人站在众人眼前。 这是女装哪吒,由于男生女相,没有一丝违和感。 众人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样?这下你相信了?”女装哪吒走过来,拍了拍哪吒的肩膀,对白华说道,“我儿子长得是不是跟我很像?” “你……”白华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道,“你是女的怎可能和……” “我是男的啦!”女装哪吒说。 哪吒缓缓抬眼看向他。 “你不信啊?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见白华不太相信,女装哪吒说着要撩起裙子,哪吒一脚将他踹到一边去。 众人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谷……”肩上的子规鸟叫了声,白华不知摆出什么表情来好。 “你给我变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哪吒对女装哪吒道。 女装哪吒坚决不肯。 哪吒用混天绫将他五花大绑了,对众人说了句“失陪!”然后将他往回廊那边拖去。 一阵无语之后,昊天下清了清嗓子,对白华说道:“那个,他其实也是哪吒,都是哪吒。只不过因为某种缘故,分为两个,但其实是同一人!” “哦,这样啊!”白华说,“为什么会分为两个呢?” “这是天尊的意思,认为他的另一部分……那什么……”昊天下说。 “看出来了!”白华了然道。 “……”昊天下忽然开始觉得天尊所认为的那个“杀性”值得商榷,或许从一开始天尊就觉得这部分其实有些特别,只是借以“杀性”为托词而已。 “陛下,恕在下直言,将帝女托付给这么奇怪的家伙,靠谱吗?”白华问。 “呃,其中一个还是蛮靠谱的……”昊天下说。 “……” 这时,大门那边再次打开,重黎回来。 待重黎来到后花园,昊天下对白华道:“这就是火神祝融!” 又对重黎道:“上神,这位便是现任魔君白华!” 见到他,白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重黎见过白华君!”重黎拱手对白华彬彬有礼道。 “见过上神!”白华回礼。 上神这容貌,竟然和哪吒一模一样,但这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风度又与刚才那俩货不可同日而语。 落座时,昊天下对白华道:“上神与哪吒的元神同为一源,故而很是相像。” “原来如此!”白华说。 重黎对他微微一笑。 这张脸一天之内有三种不同风格出现,白华心里不由得升腾起一阵鬼畜的感觉。 厨房里做好了晚饭。 “既然来都来了,白华君就留下来吃顿便饭!”昊天下说,“刚好借此机会可以好好与白华君聊聊!” “恭敬不如从命!”白华说。 席间,哪吒都回来了,女装哪吒变回小孩的样子,衣服也换回了平常穿的。 “倾城呢?”小哪吒问。 “还醉着,在房里休息。”哪吒说。 “你给她喝酒了?”小哪吒瞪着他道。 “我没注意到!”哪吒说。 “真是差劲!”小哪吒鄙视道,然后滑下椅子,“我去看看她!” 哪吒拽住他衣领,说:“你别去打扰她!” “我看看她醒没醒!”小哪吒说。 “不必,有侍女看着!”哪吒说。 小哪吒找不出理由了,只好坐回去。 另一边,白华与昊天下、重黎聊得正浓。 得知重黎继续辅佐昊倾城,白华说:“听闻上神不轻易出山,除了平定瘟疫之事,能得上神辅佐的,必定是贤君明主,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白华君过誉了。”重黎说。 “那日在父皇的神殿里听上神说到魔界的政权体系,今日我也从白华君口中得知皇儿曾有意变革礼制、采用如此政权体制,也正因为此事导致了皇儿失位。”昊天下说,“如若有朝一日皇儿复位,以她的个性,仍会变革下去,只是不知是否行得通,上神觉得呢?” “这就要看天界的意向以及天庭内部支持变革的势力占比如何了。”重黎说,“如若帝女能够复位,说明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拥护帝女的主张的,那接下来推行改制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上神也是支持这个主张的吗?”昊天下问。 重黎没有马上表明态度,而是反问:“陛下支持这个主张吗?” “当我还在位时,早就发觉天庭一直守着的这礼制弊端不是一般的严重,只是当时苦寻不着将之革善的门路,也只好不了了之。”昊天下说,“如今皇儿决心变革,有现成的模式可供参考,我是支持的!” 重黎微微点头。 “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千秋与倾城,都是我的亲骨肉,无论到时局势如何变化,我都不希望他俩中的任何一个有闪失。”昊天下说,“最好是倾城皇儿得以功德圆满,千秋皇儿得以全身而退。” 重黎与白华都默然。 翌日,昊倾城总算酒醒,梳洗完毕换了衣服出来,但见白华等在院子里。 山间林荫道上,昊倾城与哪吒牵着马儿,给要回魔界的白华送行。 “很抱歉呢,白华君的心意,我恐怕要辜负了!”昊倾城说。 “很可惜,明明殿下认识我在先!”白华说。 “没办法,倾城只对我有感觉,是?”哪吒说。 昊倾城夹在他俩之间觉得有点难做人。 “不管怎样,这次见到殿下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白华对昊倾城说。 “也不看看倾城是跟谁在一起!”哪吒说。 “你可别太得意了,我听说出过几次意外呢!”白华对哪吒道。 “哪有几次?”哪吒说,“你这是听谁乱说的?” “别忘了,你仍是昊千秋的贬臣,有些事情你也会无可奈何!”白华说,“而我完全不受天庭的约束,可以给殿下提供最完善的保护!” 哪吒虽然很想要和他干架,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联姻之事,白华君接下来会作何打算呢?”昊倾城问。 白华看了看她,说:“继续向天庭施压。” “为什么……”昊倾城说。 “这样一来,昊千秋就无暇再想着怎么除掉殿下了。”白华说。 昊倾城愣了下。 “眼下正是向其施压的好时机,让他内外交困、应接不暇,这对殿下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白华说。 “白华君这是要替我牵制住皇长兄吗?”昊倾城问。 “正是!”白华说。 “联姻已不成,白华君为何还要为我做这些?”昊倾城问。 “我帮殿下,就是在帮魔界。殿下想要的盛世,亦如魔界创建之初所愿。英雄所见略同,殿下对魔界的态度也与以往的天帝不一样。”白华说,“但自殿下失位以来,魔界不得不重新关注天庭的态度变化,很显然,昊千秋看待魔界,与看待堕落造反者无异。自打他登上帝位,就大量处置掉原先支持殿下的朝臣,待反对者清除得差不多,帝位一旦坐稳,下一步,就该拿魔界开刀了。要知道,像昊千秋这种固守礼制的人,是容不得这天地之间还有与其礼制相悖的政权存在的。” “所以……”昊倾城说。 “所以联姻不成,还有合作在。”白华说。 昊倾城看着他。 “或许待到天下大同之时,即是我们能够回归之时。”白华说,有风吹起他那遮住半脸的头发。 昊倾城默默注视着他那另一半边脸。 第45章 天问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真的猛男,敢于萌倒众生。 小哪吒面如傅粉、唇如涂朱,梳着两只扎着红绸带的丸子头,留着平刘海,披着及肩头发,耳戴金制大耳环,一袭红裙子,挎着小书包上学去。 在女学馆的小饭堂里,大家在吃早餐。 季公子将一盛着黄油面包和牛奶鸡蛋的托盘放到正在喝粥的小哪吒面前,说:“别光是喝粥,多吃点这些!” “没有咸菜吗?”小哪吒问。 “那东西只有盐,没什么营养,不提供。”季公子说。 “开胃呀!”小哪吒说。 “做配菜可以,午餐才有。”季公子说。 “哦。”小哪吒说。 疫情态势平稳,火神雷神的任务结束,按理当回返天庭禀告。 凌霄宝殿之上,昊千秋坐等火神祝融,两旁朝臣列位静候,托塔天王李靖也在其中,只是身旁不见有哪吒。 雷神延平由于自身特殊性,无须上到天庭。 片刻,只听殿外宣道:“火神祝融到~” 重黎身着朝服、头戴冠帽,步入大殿。 “火正重黎,叩见陛下!”重黎行礼道。 见到重黎,昊千秋面露惊讶,望向李靖。 朝臣们也是一阵惊奇。 李靖走出位列,举着手中的玉笏作揖道:“禀陛下,火神祝融并非犬子哪吒,只因元神同为一源,故两人甚是相像!” “同为一源?” “与火神祝融一样?” “也就是说,三太子的元神实是火神之炽?” …… 朝臣们交头接耳。 “原来如此!”昊千秋说,又看了看重黎,见他那风度,确实不同,点了点头道,“有点意思!” 李靖退回位列。 “此次平定瘟疫,两位上神功不可没,按照惯例,当重赏!”昊千秋说。 “谢陛下!”重黎拱手行礼道,“不过,此次平定瘟疫,功劳最大的还当属前陛下昊天下!” 昊千秋愣怔了下。 “此次疫情,大部分瘟神为前陛下所灭,重黎不敢居功!”重黎说。 昊千秋沉默,底下众朝臣一片寂然。 山间林荫道上,送完白华,哪吒与昊倾城骑马徐行返回。 “说真的,那家伙的确能够给你提供更周全的保护!”哪吒说。 昊倾城看了看他,心下知道这家伙还在吃醋。 “你认识我这么久,觉得我是玻璃人吗?”昊倾城问道。 哪吒愣了下,转头看她,说:“不是呀!” “那不就行了!”昊倾城说,“姐入过天牢,扛过雷劈,成为阿修罗又是一条好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又何须什么更周全的保护?” 哪吒愣愣地看着她。 “再说,我的心只有一颗,做不到三心二意!”昊倾城说,“而且心量很狭小,只容得下一个人!” 哪吒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扬起嘴角,递过手去想要牵她的手。 “我生气了,你居然还想像之前那样推开我!”昊倾城气鼓鼓道。 “我没有啦!”哪吒说。 “没有吗?”昊倾城说。 “没有!”哪吒说。 “你说的不算!”昊倾城忽然策马向前奔去,一边回过头道,“追得上我就信你!” 但见她桃花马上石榴裙,裙裾在风中散开飞扬,那画面既飒且美。 哪吒笑了笑,也策马追去。 女学馆里,季公子说:“今天我们讲楚辞,主要以屈原的诗作为代表,从《天问》讲起。” 台下人手一本《楚辞》,翻到那卷那章——天问。 “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天上有什么?”季公子问。 “神仙!”有人不假思索道。 “是吗?”季公子意味深长道。 “是!” “你怎么知道?” “我奶奶告诉我的!” “哦?你奶奶怎么知道?” “……一代代人就是这么流传下来的……” “嗯。”季公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天上有什么神仙?” “哪吒三太子!” 正一手支棱着脸的小哪吒瞄了眼过去。 “还有吗?”季公子问。 “唔……孙悟空!” “孙悟空不在天上,在花果山!” “不对,他现在护送唐僧西天取经去了!” “你怎么知道?” “听说……” …… “你们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哪吒三太子呀?”季公子问。 “因为他是从咱们陈塘关出去的!” “哪吒闹海!” “是他是他就是他!” “英雄小哪吒!” “他的年纪和我一般大!” …… 小哪吒嘚瑟地抬手捋了下刘海。 大殿之上,群臣退朝,昊千秋独留下重黎。 “疫情平定,上神是否就要回衡山去?”昊千秋问道。 重黎沉默了下,然后说:“是!” “听闻上神从上古至今辅佐了历代贤君明主,国士无双!如今就这么回衡山去,未免可惜,不如留下,如何?”昊千秋说。 重黎默不作声。 “不瞒上神,眼下天庭正面临内外交困,正需要上神这样的国士,来辅佐朕稳定局势!”昊千秋说。 “承蒙陛下抬举,恐怕重黎并无此才干!”重黎拱手作揖道。 “上神曾助父皇力挽狂澜、稳住局面,父皇因此得以功成身退!”昊千秋说,“上神如此自谦,莫非是嫌弃朕并非天选之人?” “重黎不敢!”重黎说。 “也是,早就听闻上神并不是随便什么帝王都辅佐,非遇贤君明主不出山,看来朕在上神眼中并不入流呀!”昊千秋慨叹道。 “陛下何以如此自贬?”重黎说,“重黎并非传闻中所言的那样贤能,亦不能以一己之力左右局势,还望陛下明鉴!” “看上神的意思,说什么也不愿意辅佐朕咯?”昊千秋问。 “陛下误会了,是重黎确实不才!”重黎说。 昊千秋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道:“朕知道上神选择的是倾城皇妹!” 山间林荫道上,两匹战马在驰骋,竞相追逐。 出到路口,没有树木遮挡,视线一下子豁然开朗,马蹄踏入花海,惊起一群群蝴蝶。 马儿逐渐减速,哪吒策马超越昊倾城,掉转马头,横在她面前。 昊倾城勒马停下。 哪吒翻身下马,来到昊倾城跟前,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抱下,将她整个人撂到肩上,像扛麻袋那样扛着她往前走去。 “你干嘛?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昊倾城挣扎道。 哪吒没应声,继续扛着她往前走去。 两匹马儿踱着步子去找鲜嫩的草食。 哪吒扛着昊倾城来到一片相对平整的草地上,将她放下按倒。 两个人近距离对视着,哪吒几乎整个身子压在她身上。 昊倾城双手搭在他胸前,阻止他凑近。 哪吒拉开她的一只手,十指交握放到草地上,手腕上同是缠绕着月老的红线。 片刻后,不由分说,哪吒极其霸道地吻住昊倾城,一手将她搂得死死的,任她怎么挣扎。 女学馆,来自千年前屈子的天问。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明明闇闇,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斡维焉系,天极焉加?八柱何当,东南何亏?九天之际,安放安属?隅隈多有,谁知其数?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出自汤谷,次于蒙汜。自明及晦,所行几里?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 请问远古开始之时,谁将此态流传导引?天地尚未成形之前,又从哪里得以产生?明暗不分混沌一片,谁能探究根本原因?迷迷蒙蒙这种现象,怎么识别将它认清?白天光明夜晚黑暗,究竟它是为何如此?阴阳参合而生宇宙,哪是本体哪是演变?天的体制传为九重,有谁曾去环绕量度?这是多么大的工程,是谁开始把它建筑?天体轴绳系在哪里?天极不动设在哪里?八柱撑天对着何方?东南为何缺损不齐?平面上的九天边际,抵达何处联属何方?边边相交隅角很多,又有谁能知其数量?天在哪里与地交会?黄道怎样十二等分?日月天体如何连属?众星在天如何置陈?太阳是从旸谷出来,止宿则在蒙汜之地。打从天亮直到天黑,所走之路究竟几里?月亮有着什么德行,竟能死了又再重生?月中黑点那是何物,是否兔子在腹中藏身? 大殿之上,被点破之后,面对昊千秋的注视,重黎气定神闲、面不改色。 “没错!”重黎说。 “上神如此干脆就承认了,知道与反贼伙同该当何罪吗?”昊千秋问。 “谁是反贼?何罪之有?这些重黎都不得而知!”重黎说,“重黎只知,在辅佐过的历代贤君明主中,不乏复国中兴者!” 第46章 火烧云 “上神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昊千秋语气冷峻道。 重黎沉默地看着他。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从上神口中说出,还敢狡辩不是反贼的同伙?”昊千秋问。 “陛下所说的反贼,真的是反贼吗?”重黎开口道。 “怎么不是?”昊千秋冷冷道,“自古女人从来不得干政,朕的这个皇妹不但干政,更是坐上了帝位,明显与礼制不符,如今又自我堕落,不知悔改,沦为阿修罗,不是反贼是什么?” “陛下是这么定义反贼的?”重黎问。 “这不是朕的定义,而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共识!”昊千秋说。 “开天辟地……”重黎微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然后对昊千秋说道,“那依陛下之见,背行天道算是什么呢?” 昊千秋脸上微微抽搐了下。 太子庙,昊天下在院里来回踱步,不时地望向天上。 一旁的少槿神情也轻松不到哪去。 “不知千秋皇儿会不会为难上神,原本我是想跟上神回一趟天庭的!”昊天下说。 “陛下此时不便在天庭露面呀!”少槿说,“要不,我现在回去一趟,替陛下打探打探?” “不行,你不能回去!”昊天下说,“此时的天庭恐怕已不同以往,看到魔界的这次反应,我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陛下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少槿有点不安道。 “你在父皇的神殿里也听到了,真如上神所说的话,此刻天庭怕是已被千秋皇儿的那些外戚垄断了!”昊天下说。 少槿沉默了下,然后说:“皇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又怎会轻易让那些外戚垄断天庭?” “你是不知道裙带关系的可怕!”昊天下嘴角扬起一道讥讽,“一旦跟这些关系扯上,纵使有经天纬地之才,最后也不过是沦为那些人的工具,甚至是傀儡!” “联姻不是向来都能够联结势力巩固帝权的吗?”少槿说,眼里泛点不忿之意,“当初皇长子不正是凭借这些关系夺得的帝位?” 昊天下看向她。 “对不起,陛下!”少槿说,“我也担忧天庭的现状,只是作为倾城皇儿的生母,我无法同情皇长子的处境!” “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这完全可以理解。”昊天下说,“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强求你认同后宫的那些曲意逢迎。” 少槿默默看着他。 确实,一直以来他都在让她们母女俩远离后宫的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也正是因为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倾城皇儿不知人心可以有多险恶,安逸无忧的环境使得她缺乏该有的忧患意识。 帝位被削恐怕是她平生以来受到的最大一场打击,被关在天牢里的那段日子,做母亲的也不能轻易被批准探望她,经过多方打探得知她在狱中每隔一阵子就会歇斯底里一次。 这也难怪,没受过什么挫折的人,曾经极度优越,作为天选之人轻而易举地就站在了权力最巅峰。一朝跌落谷底,也是极度的低落。两相对比,给心理造成的落差和冲击自然不容小觑,少槿几度以为女儿怕是得疯掉。 没想到,最后的处决她还算平静,倒有几分得以解脱的意味。 “倾城皇儿是我的至亲骨肉,更是我所爱的女人生的,她遭受的折磨不是来自外人,而正是自己人,这点我的难过不比你的少!”昊天下说,“一个已经卸位的前任天帝不能左右得了什么,所幸四大阿修罗王还肯给我面子!” 少槿惊讶地看着他道:“难道说,是陛下你……” 蓝天之下,花海之中,昊倾城头枕在哪吒的胸膛上,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还生气吗?”哪吒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秀发,问道。 其实昊倾城没生气,只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听人说话永远不要只听字面意思,语气和弦外之音才是本意。 就哪吒当时那语气,真顺着他的话头就事论事说下去,没准会演变成大型吵架现场。 昊倾城没有回答,而是将手搭到他的心口处,此时无声胜有声,最真实的碰触胜过千言万语。 这不是套路,而是发自内心! “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哪吒说,“我不希望你再受牢狱之苦,或者更糟糕!” “知道!”昊倾城说着抬起头,吻了吻他的脸。 说再多的道理都是苍白,给爱人唧一下才是实在。 哪吒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也不是脆弱的人,但我还是想把你彻底地保护起来,最好免受所有的风雨!”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昊倾城说。 哪吒将她搂紧。 “曾经,我将你推开,是因为我不想伤害你。”哪吒说,“现在,我恨不得就此将你藏在太子庙里,设起结界,让你远离这一切是非恩怨!” 昊倾城侧脸贴在他胸口,也抱紧他。 “只是,你终究还是要走出去,扛下我无法为你遮挡的风雨。”哪吒说,语气有淡淡的忧伤。 昊倾城支棱起脸,望着他。 唉,明明他可以明哲保身不受牵累,此刻他却在自责和无奈。 大殿之上,天兵们手中的矛戟变得烫手,不得不纷纷扔掉。 处于包围圈中的重黎赤红色的双瞳里有金色的流光。 昊千秋强令天兵拿下重黎。 只见包围圈周遭燃起一道火墙,并向外拓展,逼得天兵们不断退却。 “陛下为了这帝位,还要除掉多少人才满意?”重黎问。 “忤逆之臣不可留!”昊千秋冷冷道,“朕给过你机会,可你不给朕面子,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朕不留情面!” 所有的天将都被起用,调来更多的兵力。 一层层的天兵天将奔涌而来,原本的火墙已不能尽数阻却。 重黎抽出折扇,抖开扬起,火势漫天,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天边的火烧云染红了一大片,如此大规模甚是少见,地上的人们仰头观看这壮丽的景象。 太子庙,院里的昊天下和少槿望着那火烧云,知道昊千秋还是向上神发难了。 少槿拉住昊天下的手,怕他欲要前往天庭。 昊天下转过头看她,神色柔和道:“放心,我没想上天!” 临行前,重黎叮嘱过昊天下,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轻举妄动,他自会处理妥当回来。 虽说知道上神的能耐,可也不免有所担心。 花海之中,哪吒与昊倾城牵着手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的火烧云。 “原来在地上看火烧云是这样的,甚是壮美!”昊倾城说。 女学馆,季公子和学生们也纷纷出到外面,望着天上那一大片瑰丽的火烧云。 “唉,千秋皇孙太想当然,上神岂是用威吓能够就范的?”季公子说,“当年我好说歹说才将上神请出,皇孙如此强硬,不仅没戏,还得玩完!” 小哪吒望着天上不出声。 “弄成这样,我猜他肯定要调杨戬!”季公子说。 “杨戬与上神,谁更厉害?”小哪吒问。 季公子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不敢设想,那两人真要动真格,怕是要毁天灭地!” 天庭,昊千秋声嘶力竭道:“传杨戬,快!” 灌江口,杨戬正饮茶欣赏天边的火烧云,忽见来人通报。 此刻昊千秋以及众天兵天将正心惊胆颤地望着眼前的重黎。 但见他不再是原来那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转而是个爆出六臂、身长足有二丈四尺、周身燃着火焰的人形怪物,手中的折扇变成了一柄长剑,拄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昊千秋这些人。 杨戬赶到,一旁的哮天犬闻着这热浪的气息,瑟缩着吠叫。 “陛下以为这天帝位算什么?”重黎粗犷的声音问道。 “什么?”昊千秋不明所以道。 “是用来满足陛下那无处安放的膨胀权力欲望?还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重黎问,“亦或是用来维护各大士族门阀的利益?”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昊千秋怒道。 “陛下还没回答,背行天道算是什么?”重黎说。 “朕还轮不到你这乱臣贼子来质问!”昊千秋说,看到杨戬来了,令道,“给我拿下!” 杨戬没动。 “你还在等什么?”昊千秋问。 “回陛下,杨戬无权对上神动手!”杨戬说。 “什么?”昊千秋惊异道。 “杨戬无权对上神动手!”杨戬重复一遍。 “朕让你动手你就得动手,哪来的有权无权?”昊千秋生硬道,“难不成你也想反了?” “陛下怕是忘了,杨戬听调不听宣,且所领兵马向来只用作伐无道,不参与朝中党同伐异!”杨戬说。 “你……”昊千秋指着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重黎仰头大笑,粗犷的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众人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看来陛下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整明白呀!”重黎说,收起火焰,化回那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杨戬看到他的这个样子,微微愣了下。 “二郎真君的回答可谓是精辟!”重黎手握折扇对杨戬抱拳道,继而转向昊千秋,“想我重黎随天地自然所生,除了天道,并不阿附于谁人,自然也不会受谁人所迫而站队!” 天际间那颗赤红帝星映入众人眼帘。 “天帝生于天道,我重黎除了天道,其他什么有违礼制一类的说辞挟制一概不认!”重黎说,“陛下如果还想全身而退的话,与其整天想着除掉这个除掉那个,不如留点精力整理好如今这乱七八糟的局面!” 说罢,他转身潇洒地扬长而去,留下愣怔着的众人。 第47章 最美情郎 午后的院子里,翠花坐在石桌旁,将摘下的花朵嵌进桂冠里。 满院繁花,纤纤手,绮罗衣。 桂冠直到现在依然香气不减。 翠花将镶嵌好花朵的桂冠戴到头上,起身走到秋千旁,坐下,微微晃动。 戴着桂冠,有时脑海中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从未见过的片段,却又莫名地觉得熟悉。 大多是那个男子的背影,似曾相识,像一个浅淡的梦。 翠花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她想着是否要去请教一下季公子,他似乎无所不知。 也不尽然,在她问他那个问题时,他也思考了好久,被官府来人打断后,一直没有触及到真理的本质。 郊外的花海之中,哪吒与昊倾城牵着马儿在其间徜徉。 昊倾城摘下一朵芍药,将它别到哪吒的耳鬓边,又摘了一朵戴在头上。 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天上的火烧云逐渐褪色。 昊倾城望着那些花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哪吒提议道:“我们采些花儿,回去做点美食!” “好呀!”哪吒兴味盎然道。 两人松开马绳去采花,马儿自觉跟着。 天上一道火光划下,落在太子庙后花园中,火光散去,重黎出现在昊天下与少槿面前。 “你可算回来了!”昊天下对重黎道,“怎样?我那儿子有没有太过为难你?” 重黎笑了笑,说:“到底还是沉不住气!” “他都对你说了什么?”昊天下问道。 “坦承眼下天庭的状况,希望我能助他扭转局势。”重黎说。 昊天下一副恨天不成钢的样子。 “想扭转这局势,除非要他先削了那些外戚,但这又谈何容易?我断定他早被那些人吃得死死的了!”昊天下说。 重黎默不作声。 “早在倾城皇儿帝位被削之前,那些人早就操控住了他,不然想撼动帝位,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昊天下说,“何况当时还有那么多朝臣支持倾城皇儿!” “上神觉得该如何扭转这局势?”少槿问重黎。 “如陛下所言,必须削弱外戚势力!”重黎说,“只是,也正如陛下所言,千秋陛下已被外戚势力操控住!” “那怎么办?”少槿问。 重黎看向昊天下,昊天下轻皱眉头不作声,有点痛心疾首。 少槿了然,不再说什么。 这时,大门打开,哪吒与昊倾城回来,两人手中捧着一大束花。 女学馆院外,碧绿的溪水岸边,学生们坐在桃树下休闲,吃着草莓布丁。 自从季公子的装扮风格变了之后,她们经常能吃到从没见过的奇特食物。 比如现在这草莓布丁。 下午的时光,课余如果没去郊外采风,便自由活动一阵,时不时会给她们提供小食。 小哪吒蛮喜欢这草莓味布丁。 隔壁书院的学生们这时也过来到岸边,这群男孩子见到姑娘们手中的布丁,不禁好奇,欲要问是什么,忽然身后一阵喧哗,来人将他们拨开到一边。 只见三个趾高气扬的男孩,与那群男孩子一样,也穿着书院白色的衣衫。 见到姑娘们,中间那个男孩嘲笑道:“这不是女学馆的那帮村姑吗?” 看到姑娘们手中的布丁,又问道:“她们在吃什么?” 他左边的男孩摇头。 “你,过去向她们要来看看!”中间的男孩命令右边的胖子。 胖子来到姑娘们面前,伸出手道:“拿来!” 姑娘们将布丁藏到身后不给。 “拿来!”胖子往前迈一步。 姑娘们纷纷转身躲远他。 胖子拦住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刚要抢她手中的布丁,小哪吒来到胖子面前道:“给我的!” 胖子转向他,伸过手来。 小哪吒让小女孩退后,回到姑娘们当中。 “嗯!”胖子伸手示意他道。 “啪”的一下,小哪吒将布丁一把糊在了胖子的脸上。 众人一阵惊异。 “好吃吗?”小哪吒问。 胖子用手抹了下脸,气急败坏地扑向小哪吒。 小哪吒避过胖子,转身跳跃起来,小短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下,踹得他往前趔趔趄趄。 男孩子们纷纷逃掉,剩下那两个,刚中间的男孩对胖子嚷道:“打她!打她!” 胖子稳住身形,转身“哇呀呀”地又扑向小哪吒。 小哪吒再次避过,踹他屁股。 姑娘们在一边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两人的身形相差太远了。 没等胖子再转身,小哪吒连续飞起小短腿踹他屁股。 胖子边逃边捂住屁股。 那两个男孩见势也赶紧逃跑。 窗边,坐在案前的季公子听到声音,抬起头,正看到小哪吒追着那三个叽哇乱叫的男孩经过,撩着裙子用小短腿一路飞踢。 太子庙,厨房里,哪吒撸起袖子炒菜,翻炒着的菜时不时腾起火焰。 一旁的昊倾城见他这样炒菜,觉得好玩,光顾着看,忘记了手中搅拌着的鸡蛋。 厨房外的后花园,花架下,昊天下望着厨房那边,惊喜道:“哟呵,女婿还下得了厨房!” 少槿在心里默认道:居家好男人,还是女儿有眼光! 重黎优哉游哉地喝着茶。 这时,大门那边传来一阵喧哗,不一会儿被推开,进来小哪吒和昊九天,还有几个怒气冲冲、牵着三个小孩的大人。 “怎么了?”昊天下意外道。 “哪吒刚在学馆那边跟人打架,把人孩子给打了!”昊九天说。 “什么?”昊倾城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道。 一旁的小哪吒面无表情。 昊倾城见到他这身打扮,有点惊讶道:“呃,你……” “娘!”小哪吒开口道。 没等昊倾城反应过来,一贵妇模样的女人生气道:“夫人呐,你看看你女儿把我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说着拉过她孩子,就是那胖子,将他转个身要脱裤子的样子,但被胖子拽住裤头不让。 “呃不必了!”昊倾城阻止她,然后转向小哪吒,问道,“你怎么打人家呢?” “他们要抢小妹的布丁!”小哪吒说。 这时哪吒一只手端着汤盆从厨房出来,放下汤后,一手叉腰一手支棱着桌子,低头瞪着小哪吒。 “是吗?”昊倾城问那三个孩子。 三个人都默不作声。 “姑娘们说是,隔壁书院也有学生看到,但他们好像不怎么敢说。”昊九天说。 “他们怕这三个欺负人的!”小哪吒说。 “你胡说!”一个孩子反驳道,就是那个让胖子去要布丁的男孩。 “呜呜呜呜……”胖子抱住他母亲的腿。 “不管怎样,她把我家孩子打伤了,就是不对!”那贵妇说。 “伤什么了?我都没使什么力,他在装呢!”小哪吒说。 “你看她……”贵妇指着小哪吒对昊倾城道。 “好了好了,打人这事呢,是哪……我家小女不对!”昊倾城说,“过后我们会好好管教她的!” 小哪吒看向昊倾城,眼里透露出不服气。 “至于您家孩子有没有抢人家的……什么?”昊倾城看了看小哪吒。 “布丁!”小哪吒说。 “啊,布丁!”昊倾城说,“如果有,就是您该管好自家孩子的事了,不要再让他欺负别人!” “说什么呢?我家孩子怎么会欺负别人?我们家一向对孩子管教很严的!”贵妇说。 “是吗?”小哪吒表示怀疑。 “嘿!你瞧她!”贵妇对昊倾城道。 “行了,你别再出声!”昊倾城对小哪吒道。 “啧啧,说到这点,我不得不提醒夫人一句!”贵妇瞄了一眼昊九天,他这身希腊式袍子格外让人看着别扭,说道,“女孩子家呢,要从小教她懂规矩,不然将来进了人家的门可不好办了,别整天让她往女学馆那地方胡混!” “嘿我的女学馆怎么了?”昊九天不服道。 “你这女学馆呀,要我说,就只会把姑娘们教坏!”贵妇说。 “你说什么?”昊九天问。 昊倾城连忙拦住他。 “别的不说,单是姑娘们在你这上了学之后就变了,就不愿嫁人了!”贵妇说,“还整天嚷嚷着什么女儿当自强,甚至还游说那些已婚的女人,说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不要一味依赖男人!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呀?” “这有什么不对吗?”昊九天问。 “对什么对?”贵妇说,“简直是不可理喻!” “无知!”昊九天说。 “夫人,听我一句劝没错,别再将孩子送女学馆了,不学好!”贵妇对昊倾城苦口婆心道,“你看她现在都敢把男孩子打成这样了,这将来要是嫁人了可如何是好?谁敢要呀?” “这不劳您操心!”小哪吒说,“缘分到了,拦也拦不住!” 贵妇有点讶异地看着他。 昊天下看了眼小哪吒,转过头去憋住笑。 哪吒一阵无语。 “好了,这位夫人,我知道了!”昊倾城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次真是对不住了,回头我一定管教好小女!” “就是要这样!”贵妇见她开窍的样子,点头道,“趁孩子还小,一切来得及!” “嗯!”昊倾城赞许道。 “行了,我也不再过多苛责,以后把孩子管好就行!”贵妇说着瞥了昊九天一眼,拉着自家孩子与那几个人一块离开。 “呼!总算走了,憋死我了!”昊倾城说,看向小哪吒,“突然间又要我扮娘,这次是我有个打人的女儿,我还听了人家一堆的女德说教!” “辛苦了,今晚补偿你!”小哪吒仰起头对她说。 哪吒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入夜,金家大院,翠花房里的烛火还亮着。 昊九天出现在她的窗外,这次,他没隐藏自己,直接让她看到。 风吹进一阵桂香,翠花抬起头,看向窗外,月光下,昊九天的身影映入眼帘。 翠花先是一惊,见是他,稍稍放下心来,走到窗边。 “公子怎么进来的?”翠花问他。 “这个暂且不说。”昊九天说。 “公子来这所为何事?”翠花问。 “来回答你上次提出的问题。”昊九天说。 翠花听了,笑道:“今天我才刚想着,公子是否已经思考出答案?” “这也只是我认为的答案。”昊九天说。 “那公子的答案是什么?”翠花问道。 “在我回答之前,想先问姑娘个问题。”昊九天说。 “公子请问。”翠花说。 “如果无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娘愿意因为什么而嫁人?”昊九天问。 “当然是因为遇到意中之人。”翠花直接就说出来了,这点她曾有过短暂体会,可惜终究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呵,姑娘的答案正好与我的所见略同。”昊九天说。 翠花看着他,这次没有戴着桂冠,脑海中竟又闪现出那男子的背影,只是这次,男子开始转过身来,在即将看到他的脸时,这画面从脑海中消失。 她愣了愣神,不确定地看着昊九天。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在下见姑娘的疑惑是对来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抵触。”昊九天说,“姑娘是希望能与意中之人结为连理,在下也认为理当如此。” 此时,月色如醉。 “儿女情长,却为世俗所左右。在下始终认为,这应当是种信仰,发自内心的守护,而不应陷于流俗,人云亦云。”昊九天说,“男女之爱,没有别的,即是遇到你,我欢喜,你亦欢喜,如此而已。” “公子的意思是倾心相许!”翠花说。 “没错!”昊九天说。 “抛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子可有意中人?”翠花问。 “有,即是姑娘!”昊九天说。 翠花笑笑,说:“他们都说,公子与小女的婚事最是门当户对!” 昊九天看了看她,问道:“姑娘始终认为,在下对姑娘的情意只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翠花笑中带着点微妙。 昊九天愣了下,然后说道:“原来这从一开始就给姑娘这一印象!” “公子是生气了吗?”翠花问。 “没有。”昊九天说。 他怎么会生气呢?她必须是心甘情愿的,一丝勉强都不能有。 最初,她是那样的喜欢他,刻骨铭心。 自那之后,不管轮回多少世,她对他的感情一直有着联结和感应。 可是天人与凡人之间有阻隔。轮回了一世又一世,她这感应竟是不变,终身未嫁,孤独了一世又一世。他最后突破这层阻隔,完满她一世又一世的情缘。 第48章 诗经 太子庙前厅,崔护一身红色礼服,于哪吒神像前静候。 门外,一排长长的车队,人们聚拢前来观礼。 内院,苏琦的房间里,妆台前,昊倾城为新嫁娘别上最后一支金步摇。 苏琦站起身,红色礼服的曳尾拖在地上,两手相叠,跪下,对昊倾城郑重行礼。 昊倾城连忙扶她起来,说:“这是干嘛呢?不必如此!” “夫人的大恩大德,小女无以为报,唯有行此大礼,以表感激之情!”苏琦说。 “此事不足挂齿!”昊倾城说,“能看到姑娘找到归属,已是欣慰!” 太子庙前厅,人群传出一阵欢呼,新娘子由侍女搀扶着走来,交到崔护的手上。 两人在司仪的主持下,转身向着大门,跪下,叩拜天地。 站起,转身,面向哪吒神像,再次跪下叩拜。 最后,夫妻对拜。 礼毕,这对新人被送上马车,车队启程。 长亭外,哪吒与昊倾城率队,护送车队出到十里。 车队停下,新人下到马车来,双双对着哪吒与昊倾城叩拜。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哪吒、昊倾城将他俩扶起,新娘子提起袖子掩面转身而去,新郎最后拱手作揖,也转身登上马车。 车队再次启程。 车上,苏琦掀起帘子,眼望着哪吒、昊倾城一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另一边的高岗之上,梁旃骑着马,目送车队远去。 今日她出嫁,他也来送行。 那日之后,太子庙前厅的烛台架子上突然多了一些互相系着的双红线。 这些都是因种种原因难以在一起的恋人系上去的,经过这事,希望太子爷显灵,让他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唉,我自己都无可奈何,何况是他们!”小哪吒坐在花架下抄写生字,“话说老爷子布置的作业贼多!” “你怎么就无可奈何了?”哪吒过来,端着一盘瓜子在嗑。 “她都不能来我房间!”小哪吒说。 昊倾城总想找借口往哪吒房间里钻,但都没成功过,小哪吒则企图勾引她到自己的房间来,被哪吒一顿修理。 “就不能!”哪吒说。 “凭什么?”小哪吒说。 “凭你这么猥琐!”哪吒说。 “你不猥琐?”小哪吒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偷看那种书!” “什么书?”昊倾城忽然出现,把他俩吓一跳。 “没什么!”哪吒说着手中出现一块甜糕,一把塞进欲要说话的小哪吒嘴里,拎起他,对昊倾城道,“等下咱们窑鸡,先弄去了!” “我还要写卓业……”小哪吒口齿不清道。 “写什么作业,待会儿再写!”哪吒说。 “他在看……唔……”小哪吒被拎走,捂住嘴。 片刻,鸡埘那边传来一阵喧哗后又归于平静。 阿修罗王们送的花椒都吃不完,这会儿拿些切碎了,与盐、姜、酱油、料酒、八角等混合,腌制弄好的整鸡。 从荷花池里摘来荷叶、莲蓬。 将莲子从莲蓬里剥出来,去掉青色的皮,去芯,与红枣、香菇、盐等佐料塞进腌好的鸡肚子里,用荷叶里外三层包裹了,再和上泥浆。 花园的一处空地上挖了个坑,将裹好的整鸡放进去,埋上土,堆上柴禾,火焰一起,坐等烤熟。 “他最近在偷看什么书呀?”昊倾城悄悄问小哪吒。 “我跟你说不清,要不今晚去偷袭他,人赃俱获!”小哪吒说。 “好!”昊倾城赞成道。 入夜,哪吒窝在被子里,借着手中燃起的火光,悄悄翻看着一本那种书。 忽然,一声“不许动!”有人掀开他被子,按住他,手中的书被抽走。 “我看你还怎么狡辩!”小哪吒的声音传来。 只见火光一闪,房间里的烛火被点上,那本书在昊倾城手上。 哪吒心虚地看着她。 昊倾城狐疑地打量着书,只见封面上题着《礼记》,他看这玩意儿干嘛? “那只是挂羊头卖狗肉!”小哪吒说。 昊倾城翻开书看,不由得愣了下,然后问道:“我去,这不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吗?还有吗?” “从实招来!”小哪吒用一只锅铲威胁他道。 “……”哪吒只好拿过自己的枕头,哗啦啦一下子倒出十几二十本来。 “嚯,好家伙,藏了这么多!”昊倾城蹦上他的床,兴奋地翻看那些书。 那些封面上题着《周易》《论语》《尚书》《左氏春秋传》《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等等的,里面其实都是一些传奇,专写言情的小说。 “猥琐男!”小哪吒鄙视哪吒道,“光顾着自己猥琐,不与大家一起猥琐!” 哪吒没什么好说的了。 翌日清晨。 哪吒硬是拎起怎么叫都叫不醒的昊倾城和小哪吒,一个要值守,一个要上学,这两人昨晚熬夜看小说看到不知时辰。 城楼指挥塔,昊倾城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一众指挥员当中。 今天研究如何发挥将帅的指挥才能,正确任人、择势,争取指挥主动权,造成军事态势上的优势,以奇制胜,即兵势。 首先是分数、形名。 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 “分数即是军队的编制,把军队的整体分为若干部分,分级分层管理。”哪吒说,“通常而言,管理大部队如同管理小部队一样,这属于军队的组织编制问题。” 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 斗众,指挥人数众多的部队作战。 形名,形是旌旗,名是金鼓。 “指挥大部队作战如同指挥小部队作战一样,这属于指挥号令的问题。”哪吒注意到昊倾城在耷拉着脑袋打瞌睡,“战场上,由于投入兵力众多,分布面积宽广,临阵对敌,无从知道主帅的指挥意图和信息,所以设置旗帜,高举于手中,让将士们知道前进或后退等。用金鼓来节制将士们进行战斗或终止战斗。” 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 “整个部队遭受敌人的进攻而没有溃败,这属于‘奇正’的战术变化问题。”哪吒手中变出一颗果子,这是从太子庙前厅的供桌上直接拿来的,指尖一弹,“咚”地一下正中昊倾城脑门。 昊倾城被弹醒,连忙提起精神,正襟危坐。 “奇正,即军队作战的特殊战法和常用战法。就兵力部署而言,以正面受敌者为正,以机动突击为奇;就作战方式而言,以正面进攻为正,以侧翼包抄偷袭为奇;以实力围歼为正,以诱骗欺诈为奇等。”哪吒继续讲道。 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虚实是也。 “以碫投卵,以强击弱,以坚击脆,以实击虚。军事实力上的强弱、优劣,有实力为‘实’,反之为‘虚’;有备为‘实’,无备为‘虚’;休整良好为‘实’,疲敝松懈为‘虚’。”哪吒说,“对敌军所实施的打击,如同以石击卵一样,这属于‘避实就虚’原则的正确运用问题。” 窗外传来金鼓敲响、画角声震,校场上开始大练兵。 昊倾城用手托腮,不知不觉陷入一阵天马行空。 但见她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番王小丑何足论,一剑能挡百万雄师。 哪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旁,一手撑在她面前的案上,打破她的幻想。 金家大院,园子里,翠花提着小篮子采桂花。 细碎的小花散发出一阵甜香,她一直特别喜欢这香味,像是他身上的气息。 她微微愣住,为什么会突然将这香味与他联系起来? 在那史诗般的殿堂里,与他共舞时,他身上就是月桂的香气,她还以为是他头上那顶桂冠散发出来的。 可是,那晚他来找她,没有桂冠,风带进来他的气息也是这月桂香。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卷耳茂盛连成片,采得浅筐装不满。可叹我在想征人,把筐放在大道边。 一首《国风·周南·卷耳》,刻画出一位女子怀念出征在外的丈夫,想象她的丈夫正遭受着劳役之苦并陷于有家不能归的极度惆怅中。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讲坛上的季公子今天似乎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在惆怅,何时才能把她娶进门,偌大的神殿,却没个女主人。 他记得,第一次见面,她荆钗布裙,没认过字,家的附近有个学堂,常听到朗朗读书声,念的就是诗经。 她觉得很好听,认为诗经很美,但她是个女儿家,没资格读书,问他能不能教她识字,能看懂诗经就行。 他便教她识字,以报她救命之恩。 诗经的文字,大多四字成句,朗朗上口,质朴情真。 她很喜欢,学得很认真。 自小长于宫中的他,耳濡目染习惯了尔虞我诈、虚情假意。如果不是遇见她,他不可能相信,生命中有一种际遇,是一定要爱下去的。爱原来可以相知相许、相依为命。爱写出了他的诗经。 觉察到小哪吒正用那双大眼睛探究地盯着他看,心下忽然一阵电光石火,这家伙似乎在那方面蛮灵验的,最近有好几对根本不可能有戏的情侣,自从去他那庙里系红线之后居然成了。 嗯,待会儿放学后去试试看! 季公子就这么决定了。 第49章 一半神力 哪吒将神游的昊倾城拉回到现实中来。 其实,走神的不止昊倾城一个。 在座的大多是从各级军队选拔上来的青年将才,集中到一块教导培训。 研习兵法也有段时日了,自从被选上来集中到这里,大部分时间一直在谈一些纸上老掉牙的东西,比不得以往的热血。不少人心里犯嘀咕,军人嘛,不就是来打仗的吗?怎么如今弄得跟那些书呆子一样,尽对着纸上的东西研究来研究去,不知搞这些能有多大用处。 哪吒也看出他们的心思,从昊倾城身边踱开,逡巡了下四周,然后提出了一个问题:“在座的各位,谁能告诉我,匹夫之勇与武将之勇有何区别?” 对于这个问题,似乎不难回答,但要真正回答得出来,好像也没那么容易。 “先别急着脱口而出,这个问题,你们每个人的答案将决定、影响着你们日后如何领兵作战,以及在每场战争中的成败。”哪吒说。 众位指战员们都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哪吒。 “在座的各位大多都是经过实战而来的,我相信对匹夫之勇并不陌生。但是论起什么是武将之勇,我想现在未必有谁能够完整地回答出来。”哪吒说,“我为什么要问你们这个问题?因为你们大多数人此刻的想法,我曾经也有过。的确,兵法从来不是纸上空谈,还需经过实战检验。但只有实战而轻视理论性指导,也很容易陷入经验之谈,甚至刚愎自用,这点不乏历史教训。” 众人默默地听着。 “我必须让你们明确一点,你们已经不再是一个兵了,而是未来的将领,麾下将有成百上千甚至过万号人,手上握着的都是一条条人命,试问还能像昔日那般光逞匹夫之勇吗?”哪吒说。 众人神情严肃。 “你们不用马上回答这个问题,整个兵法研习阶段给我好好思考什么是武将之勇。”哪吒说,“待到出师之日,我再来问你们要答案。” 众人此刻开始不敢再有一丝怠惰。 傍晚,放学后,昊九天回到神殿,开启烘焙时光。 一道道西式糕点接连新鲜出炉,蛋糕、面包、布丁、蛋挞……能想到的种类,应有尽有。 入夜,太子庙前厅,供桌上整齐地码着各色西式糕点,由于神力的缘故,还热乎着。 昊九天盘腿坐在哪吒神像前的蒲团上,此刻又有了新的惆怅。 本想系红线的,但他忘了,翠花此刻还没对他有那意思,根本系不了,他与她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那种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来不来电的问题。 忽然,供桌上传来一个声音:“你看你,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昊九天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只见哪吒神像动起来,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昊九天惊讶地瞪着哪吒神像。 “课上我早看出来你不对劲!”哪吒神像说着跳下供桌,露出后面的哪吒神像。 哦,这原来是他本尊。 “在这装神弄鬼,吓人呢?”昊九天说。 “什么装神弄鬼,我一般晚上都在这里当值!”哪吒说。 “是吗?你不是在后台就能操作的吗?还用大晚上在这摆姿势?”昊九天怀疑道。 “我喜欢!”哪吒说。 “你无聊!”昊九天说。 回廊尽头的哪吒房间里,睡前阅读,昊倾城倚在哪吒的背上看小说,而哪吒则在看着一本《诗经》,实打实的诗经。 “也不知道最近为什么,我突然对这个感兴趣!”哪吒说。 “怕不是受另一个你影响?”昊倾城说。 哪吒想了想,觉得有可能喔!然后想到了什么,对昊倾城道:“哎我说你,看小说非得在我房间看吗?我借给你回去看好不好?” “不好!”昊倾城说,“人家就喜欢在你这儿看!” “为什么?”哪吒问。 “有感觉咯!”昊倾城说。 “什么感觉?”哪吒问。 “就是那感觉……”昊倾城说着将手环上他的腰际。 “你再乱动就得回房间去!”哪吒说。 昊倾城收回手,继续看小说。 太子庙前厅,哪吒啃着块蛋糕,对昊九天说道:“你这问题难办,再说我只对凡人有效,天人的事不归我管!” “那一个天人加上一个凡人呢?”昊九天问他。 “这个嘛,倒是头一回见!”哪吒若有所思道。 “她是凡人,你管?”昊九天说。 哪吒想了一会儿,说道:“嗯,管!” “那不就得了!”昊九天说。 “你是天人,对她一个凡人都没辙?”哪吒问。 “正因为我是天人,跟凡人是有阻隔的,能在一起很不容易!”昊九天说。 “哦,这样啊!”哪吒若有所思道,“这个我以前倒没注意过!” “如果这次她不再对我有那感应,我们之间可能就此结束了。”昊九天说。 哪吒有点意外地看向他。 回廊那边的哪吒房间里,正看书的哪吒此刻愣了下,然后对昊倾城道:“眼下你皇祖父可是遇到感情问题了哦!” “什么感情问题?”昊倾城连忙问道,“他跟翠花怎么了吗?” “呃,不好说,他现在就在前厅那边,正跟另一个我聊天呢!”哪吒说,“我试一下能不能通过红线让你也听到!” 前厅,昊九天抱着哪吒递给他的酒壶,慨叹道:“也有几千年了,对一个凡人来说,这个时间够长的了!” 哪吒默不作声。 “我的命曾是她救回的,如果不是她,我想你也可能遇不到倾城皇孙,被救时我还是个储君,尚未婚配。”昊九天对哪吒说。 哪吒重新看向他。 房间里,昊倾城通过红线传递过来的感应,愣住了。 前厅,昊九天继续说道:“登上天帝位的人,没有哪个是不脱过一层皮的!至少脱过一层皮,死过一回都不夸张! 倾城皇孙如今这境况还不是最糟糕的,帝位争夺的残酷永远超出你的想象。那时兄弟之间都道我是媵妾所出,根本没资格承继帝位,我被推入诛仙台,借着风象神力才侥幸逃脱魂飞魄散的命运。 但也元气大伤,掉进人间,在河岸边被一个女孩救下,她将我藏起来,躲过天兵的搜查。 在人间的几十年里,我无法发动神力,只能等着身子调整恢复。 这期间,女孩一直陪在我身边,从豆蔻少女到白发老妪,终身未嫁。 我赶过她,也出走过,但因为元气受损严重,还是没能拗得过她。等我完全恢复过来,她的生命也差不多走到了尽头。我便留下来,送完她最后一程。” 房间里,昊倾城和哪吒震惊了。 前厅,昊九天继续讲述:“待我重回天庭,镇压了自己的兄弟,终于登上天帝位后,念及女孩的救命之恩,于是追踪她的生命轨迹,得知她竟然在之前选择跳入忘川河,承受千年的水深火热,只为来世还记得我。” 说到这里,他抱着酒沉默下来,整理了下情绪。 此时四下一片安静,供桌上的烛火摇曳,哪吒坐在另一个蒲团上,静静地听他讲述。 “登上帝位并不意味着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还有很多牵掣,反而更受束缚,首先婚配这一关就没了自由。 她还在忘川河里忍受着水深火热,我却要立后纳妃了。 待她可以重新进入轮回,我让阎罗判她一生衣食无忧、岁月静好,只是我终究无法给她想要的。那一世,她带着对我的记忆,孤独了一生。 再次进入轮回,我早已让地府防止她再次跳入忘川河,就此忘掉所有的前尘往事去开始新生。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她对我的感应一直在,即使没了记忆,也仍然等了一世又一世,尽管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谁。 这对我一个自小在宫中长大,习惯了处处算计、步步为营的人来说,太不可思议了。 天上是冰冷的,我却在人间遇见了真情。 天人与凡人存在阻隔,想要在一起,有个办法就是在三生石上将她的名字与我的名字刻在一起,须得用掉自己的一半神力刻上去。” 哪吒再次用震撼的眼神看着他。 “没错,如今我的神力只有原先的一半。”昊九天说。 昊倾城倚在哪吒的背上,早已泪流满面。 “我不能让她一世又一世地孤独下去,等着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人,这一半神力,是我还她的。 柴米油盐酱醋茶,琴棋书画诗酒花,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就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何尝奢望过能有如此简单平凡却弥足珍贵的生活?这一半神力值回所有! 只是,三生石上的刻字并不能永久,她对我的感应或许也不能永恒。 待到刻字模糊,感应消失,我们的缘分也要结束了……”昊九天说,“在这几千年里,她所有的恩情和等待想必我已还得差不多了,只是……我竟贪恋上了这样的生活,贪恋上了与一个人真心相待、相濡以沫的感觉,如果这一切都结束了,往后……我再也无法体会得到这些了……” “你……”昊九天看向哪吒,眼里有着某种期许,“传说你能逆天改命,很多事情也证实了这点,或许你有办法……有更好的办法……” 第50章 惧内 “我哪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哪吒说,“只是多数时候都比较倒霉,死扛着不认输而已!” 昊九天抱着酒壶望着他。 “就你现在这问题,翠花也没说不喜欢你呀是不?你再给她点时间,毕竟……”哪吒说着停顿下来。 “接着说,我能承受!”昊九天说。 “嗐,你不就是因为她先看上了倾城,觉得她可能还放不下,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了,进而越想越严重,甚至觉得你们可能就此结束了,是这样?”哪吒说。 被哪吒说中心事,昊九天抱着酒壶不吱声。 “切,这就接受不了啦?”哪吒不屑道,“谁还没个过去?想当初我不也是暗恋着村东头的一个女孩叫小芳!” 回廊尽头的房间里传出哪吒一声惨叫。 哪吒继而被昊倾城一脚踹下床去。 “我没有啦!”哪吒说,“他胡说八道的!” “谁信你!”昊倾城拿起枕头要砸他,这时听到前厅的哪吒继续说道:“后来遇到倾城,我就全忘了那事!” “你个渣男!”昊倾城指着哪吒道。 “所以呀……”前厅的哪吒还在说着,这边的哪吒连忙断掉红线的感应。 “你干嘛断掉?”昊倾城瞪着哪吒道,“做贼心虚了是不?” “我真没有!”哪吒站起来道,“村东头根本就没有叫小芳的女孩,只有个叫小红的,她……” 一个枕头飞过来,直接砸他脸上。 只听房门开了又关上,昊倾城出去了。 “不是,倾城!”哪吒追出去。 前厅,哪吒占着好几个蒲团,侧躺着一手支棱着脑袋,姿势风骚道:“是这个理儿?” 昊九天斜眼瞥向他道:“此刻我不知道是该揍你呢,还是揍你呢,还是揍你呢?” 这时后院“轰”的一下炸起一阵火光。 “后院起火了?”哪吒支棱着直起身子道。 昊天下和少槿被惊醒,开门出来察看。 火光消失,那边的昊倾城房间门口,只见哪吒一脸焦黑地被推出来,完了还砸出一只枕头,接着门“啪”的一下关上。 “你听我解释呀!”哪吒抱着那只枕头敲门道。 “怎么了这是?”昊天下过来问道。 “呃,一点误会……”哪吒说。 “什么误会?”昊天下问。 “这个……说来话长……”哪吒看向前厅那边,“我得去找那家伙算账先!” 来到前厅,只见昊九天,不见那家伙。 哪吒看向神像。 “早溜了!”昊九天对他道。 这时,听见后院传来昊倾城的声音:“你滚啊,我不想见到你!” 哪吒连忙回到后院,见到昊倾城正使劲推着那家伙。 “你!”哪吒奔过去,召出火尖枪,指着那家伙道,“我今晚跟你拼了!” 那家伙连忙跑掉,蹿上屋顶。 哪吒也蹿上去,紧追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蹿跃,不一会儿消失在夜色中。 “到底怎么了?”昊天下问昊倾城道。 “这日子没法过了!”昊倾城跺着脚嚷道。 “说什么呢?”昊天下说。 “我要跟他离了!”昊倾城嚷道。 “大姐,你俩都没成亲,怎么离?”昊天下说。 “啊!!!我不管!!!”昊倾城转身回房,“啪”地一下关上房门。 昊天下想上前去敲门,少槿拉住他道:“正在气头上呢,听不进道理的!再说,小年轻偶尔闹闹情绪很正常,明天就和好了!” 昊天下觉得也是,点点头。 翌日,城楼指挥塔。 昊倾城坐在最后边的角落里,全被一群大汉遮挡住,彻底阻断哪吒的视线。 哪吒想要踱过去看看她在干什么,但每次刚要往那边迈步就立刻感到像有只刺猬对着他竖起全身的刺来,他不得不一再作罢。 女学馆,季公子注意到今天某个家伙翘课没来。 昨晚的事情,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信口开河还是咋滴,本是想宽慰人,但把他自己给整出麻烦来了。 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就这家伙,居然天真地指望着他灵验,在想什么呢?季公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女学馆外,翠花拎着食盒,带着自己亲手做的桂花糕来。 城楼指挥塔,哪吒在讲着兵法。 窗外,某个家伙悄悄出现,偷瞄向里边的昊倾城。 昨晚他即兴发挥、瞎说八道,没想到让那家伙通过红线给她听到了,真是的,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也就算了,那家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提小红干嘛呢? 村东头确实有个叫小红的,那是当年他随老爹去征兵查户口时知道的,那一带特别重男轻女,就只有这个叫小红的女娃有幸留下来,所以印象有点深,但也仅此而已。 午时,女学馆外,桃树下,季公子与翠花坐在溪水岸边,尝着桂花糕。 “姑娘今天怎会想着来看在下?”季公子问。 “小女有一事想请教公子。”翠花说。 “姑娘所为何事呢?”季公子问。 “公子还记得上次舞会之后赠给小女的那顶桂冠?”翠花说。 “当然!”季公子说。 “那顶桂冠,戴上之后,会让人时不时地想起一些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却又感觉极其熟悉,不知是何故?”翠花说。 “哦?有这回事?”季公子看着她,心想自己施在桂冠上的唤起之术奏效了。 唤起前世的某些记忆片段,虽不能唤起全部,但一些刻骨铭心的记忆足够。 翠花点头。 “那,姑娘能告诉在下都想起了什么事情吗?”季公子试探道。 “不是很清晰,但总是看到一个男子的背影,感觉似曾相识。”翠花说。 季公子看着她。 “还有,他身上有种月桂的气息。”翠花说,“就像公子身上的……” 她忽然惊讶地看着季公子。 没错,如此近距离,此刻他身上的气息与她戴着桂冠时感应到的那男子的气息一样。 “公子身上也有月桂香,是天生的体香吗?”翠花问道。 季公子看着她。 翠花意识到自己这么问,未免有点太不矜持,连忙垂下眼来,耳朵微红。 “是吗?”季公子说,抬起手臂闻了闻,好像并没有,只是每一世的遇见她都这么说。 “嗯,公子不知道吗?”翠花抬起头来道。 真的有吗?季公子直到现在也没弄清到底有没有,似乎只有她才闻得到。 山崖上,昊倾城一个人坐在那吃饭。 不远处,哪吒在树丛中若隐若现。 昊倾城觉察到什么,回过头去,但树丛中什么都没有。 伙房那边,吃午饭的士兵们见大人没在,开始在那聊八卦。 “你们知道在这里谁最大吗?”老兵对一群新兵道。 “总镇大人呀!”新兵们一致道。 “错!”老兵说。 “难道不是吗?”新兵们面面相觑,不解道。 “不是!”老兵说。 “那谁最大?”新兵们好奇道。 “总镇夫人!”老兵说。 “为什么?”新兵们困惑。 “一听就知道是没娶过老婆的!”老兵鄙视道,“惧内懂不?” 山崖上,昊倾城揪出哪吒。 “哎呀呀……疼疼疼……”哪吒被她揪着耳朵。 “干嘛跟踪我?”昊倾城问。 “没跟踪你呀!”哪吒说,“我来这山上不行啊?” 昊倾城加大手劲,哪吒叫得更大声了。 伙房这边,有惨叫声隐隐约约地从山的那边传来,似乎是总镇大人的声音。 “你们听,我说什么来着!”老兵对新兵道。 “怎么了?”新兵们不明所以道。 “还问怎么了,大人这会儿正被老婆修理了呗!”老兵说。 “为什么呀?”新兵问。 这时,隔壁桌的那帮指挥官转向这边道:“我们也觉得奇怪,今早就感觉他俩不对劲!” “嗐,还能有什么,男人嘛……”老兵看破不点破道。 女学馆,午休之后,学生们回到课堂。 季公子走进来,问她们道:“你们有没有闻到月桂香?” 学生们嗅了嗅鼻子,纷纷摇头道:“没有!” 这附近并没种有任何桂树,也不会有月桂香。 “我闻到一股焦味!”有个小女孩说。 窗外,忽见远处的山上炸起一道又一道的火光,似乎有两个人影接连被炸飞出去。 “……”季公子望向窗外,心想待会儿放学后要不要再过去一趟。 “我要请假!”昊倾城对一脸焦黑的哪吒说道,一旁,还有个家伙同样一脸焦黑。 “为什么?”哪吒问。 “不舒服!”昊倾城说。 “哪里不舒服?”哪吒问。 “心里!”昊倾城说。 “不准!”哪吒说。 “为什么?”昊倾城问。 “理由不成立!”哪吒说。 “我不想见到你!”昊倾城说。 “这由不得你!”哪吒说。 “我讨厌你!”昊倾城问。 “忍着!”哪吒说。 “还不能成立?”昊倾城问。 “不能!”哪吒说。 “那什么理由才成立?”昊倾城问。 “什么理由都不成立!”哪吒说。 “你!”昊倾城扬起手作势要发动神力。 “你炸死我也还这么说!”哪吒瑟缩道。 昊倾城气得直冒烟。 “不就是一个小芳吗?至于吗?”一旁满脸焦黑的家伙委屈道,“再说也不存在这个人呀!” “那你还说?”昊倾城说。 “我不是见你皇祖父难过嘛,讲得那么虐,再虐的言情小说都没他虐!”那家伙委屈巴巴道,“为了表示感同身受,我得举个例子呀,没有谁比我自身更有说服力,所以我临时编造了个,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用红线让你听到,还扯上小红!” “那小红是怎么回事?”昊倾城瞪着他俩道,“这个确有其人是?初恋?暗恋?” “不是!”那俩人连忙否认。 “李哪吒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了,咱俩……”昊倾城说。 俩人看着她。 “咱俩这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昊倾城说。 “那年随老爹去征兵,村东头那边男多女少,重男轻女成风,都是生男娃的多,只有小红这一个女娃留了下来,所以有点印象深刻!”哪吒说。 昊倾城愣住,问道:“当时小红还是个小孩?” “对呀!”哪吒说。 “你怎么不早说?”昊倾城说。 “你没让我说完呀!”哪吒说。 “那她后来怎么样了?”昊倾城问。 “我怎么知道?”哪吒说,“可能就那样了呗,你知道的!” 第51章 治世 夜晚,哪吒来到昊倾城的房间门外,敲了敲门:“倾城,我能进来吗?” 里面沉默了下,然后昊倾城的声音传出:“进来!” 哪吒推门进去。 昊倾城穿着粉色的睡衣,披散下如瀑长发,正坐在妆台前做着睡前护肤。 “今晚你怎么没来我房间?”哪吒问。 “往常你不是不让我去嘛?”昊倾城说。 “我以为你还在生气呢!”哪吒说。 “还有什么好生气的,不是说清楚了吗?”昊倾城说。 “那你都不来我房间!”哪吒说。 昊倾城转过身来,有点好笑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主动让我去你房间?” 哪吒顿了顿,说:“呃,不是,我只是在确认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昊倾城收敛住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既然你不生气了,那我就回去睡了。”哪吒说着转身要走,昊倾城叫住他:“等等!” 哪吒回过身去,只见昊倾城站起身,朝他走过来。 “进了我房间还想走?”昊倾城嘴角扬起一道不怀好意的笑。 哪吒定定地看着她,等着她进一步举动。 但没等她有所举动,门外有人敲道:“倾城,我能进来一下吗?” 是哪吒的声音。 昊倾城看向眼前人,对他道:“笑一个!” 哪吒笑不出来。 “原来你是……”昊倾城指着他道。 门外,哪吒听到房里的动静不太对劲,不等昊倾城应声,便推门进来。 不出片刻,院里炸起一阵火光,有两道人影蹿上屋顶,一前一后蹿跃着消失在夜色中。 “又怎么了?”闻讯赶来的昊天下和少槿问道。 昊倾城站在门前,长发被热浪拂起。 “这次不是我!”昊倾城说。 翌日,哪吒在城楼上值守,远处海岸,昊倾城带队巡逻。 在通往腹地的那条道上,有个白衣老者倒骑着青牛而来。 接近城门口时,老者回过身来,往城楼上望过来,冲着哪吒举起手中的酒葫芦。 哪吒愣了下,这不是老聃吗? 老聃,又称老子,姓李,名耳,字聃。曾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衰,乃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着书。”于是老子乃着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 还在天庭时,哪吒见过老聃,从一品太师,昊倾城的文治即是师从于他。 这个时候,老聃怎会出现在这里? 昊九天神殿里,嘉宾至,太子庙的所有人等也都齐聚在这里。 “得知先生此次出游,便请至关内一同讲学。”昊九天说。 坐在一旁的老聃捋了捋白胡须,微微颔首。 见到自己的老师,昊倾城甚是欣喜。 昊天下听出了“出游”这个字眼的意味。 依老聃的性子,天下太平则出而治之,天下大乱则退而隐之。昔日周室衰微,老聃倒骑青牛出函谷关,留下道德之意上下两篇五千余言后便不知所踪。此次老聃再次从天庭出游,可知天庭此刻的局势已不是一般的严峻。 昊九天看得出昊天下的思虑,却也不好说什么。 老聃无论是治学还是辅政,原则就是“无为”,即是顺应自然的规律,也即天道。来去如风,任谁都管不住。昊千秋的为政风格,遵行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严格等级制,与老聃的原则格格不入,此次他再次出游也不奇怪。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昔日孔子问礼于老子,老子劝其去除骄气与多欲。盖指孔子尊德似骄人,欲道之行似多欲。孔子评价老子似龙而不能知,不似鸟、鱼、兽可知而有可服之。两者是不同道之人,相见不能相合。 天帝为天道所生,为政治世也须遵循天道,与礼制很多时候是相悖的,一方面是大位天定,另一方面是礼制的束缚,这一矛盾持续了上千万年。 茶余饭后,宽阔的庄园里,其他人在休闲玩乐,昊九天与昊天下散步聊着天。 “你也别想得那么复杂,先生虽然出游,但仍愿意与咱们往来,说明他对咱们还没失去信心。”昊九天说,“眼下千秋皇孙的做法与先生的原则相悖,先生也只是来寻求同道中人而已。” “先是魔界的反应,然后是先生出游,不是我往复杂了想,而是如今天庭的局势确实不容乐观!”昊天下说。 “如今天庭的局势并非一日之寒,早在倾城皇孙帝位被削之时就已经开始了。”昊九天说,“因为礼制的存在,帝位之争历来都无可避免,局势也呈周期律般起起伏伏,想要彻底摆脱这种状况,恐怕非走魔界所走的路子不可。” 昊天下停下脚步,看着他道:“这谈何容易?近来我才从白华口中得知,倾城皇儿当初就是打算改制才被削的帝位!” “想要改制哪有不流血的理儿?昔日商君变法,落得个车裂的下场,但他的主张却被沿用了下来,最后秦王得以扫六合、统一中原!”昊九天说,“大势所趋,再顽固强大的老派势力也抗衡不了多久,恐怕这就是倾城皇孙所要完成的文治武功!” 昊天下愣住。 “她只是个弱女子!”昊天下说。 “天帝生于天道,天道不论男女。”昊九天说。 “我从没想过,天道会选定倾城皇儿!”昊天下说,“这些原本都不该由她来背负!” 昊九天默然地看着他。 “我千方百计、极尽所能地保护好她,让她平安成长,本想着待到卸位之后,便带着她们娘俩远走高飞,远离这一切是非!”昊天下说,“没成想,帝星变红,天道选择了她!” “她从一开始就是天选之人。”昊九天叹了一口气,说道,“再说,这世上从来没有岁月静好,即使有,也是你曾替她挡住了风雨,可你终究护不了她一世。任何人都不能,哪吒不能,上神也不能。该是她面对的,终究要她自己去面对。” 昊天下愣怔了片刻,继而问道:“为什么是倾城皇儿?” “天道从来不问为什么,它有它的规则。”昊九天说,“自礼制产生时起,便一直与天道相对峙,帝星变红,开天辟地第一女帝出现,怕是天道抗衡礼制的极致。” 另一边,老聃与昊倾城他们谈天说地。 “先生曾提过的治世,与如今的魔界颇为相似。”昊倾城说。 “诶,还差得远呢,如今的魔界也只是刚步入初级阶段,要彻底实现那等治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老聃说。 “还不是呀?”昊倾城感慨道,“那得要达到什么程度才算呢?” “你能想象得到吗?”老聃捋着胡须问。 昊倾城不止一次地设想,每次把所能想象到的描绘给老师听,但老师都说还远远达不到那程度。 “肯定还想象不到!”昊倾城说。 “不瞒你们说,我也想象不到!”老聃说。 “那您怎么肯定未来会存在那样的治世?”昊倾城问道。 “世间的一切都是对立统一的,现实的苦难令人们不禁向往与此相对立的美好,正是因为苦难,所以才促使人们去思考如何才能摆脱这层困扰,进而去实践,再探索,再实践,一个治世就这样呼之欲出。”老聃说,“如今的魔界不就是这样做的吗?”继而意味深长地看着昊倾城道,“但愿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趴在昊倾城膝盖上的小哪吒眨了眨大眼睛,似懂非懂。 从神殿回太子庙的路上,昊倾城对哪吒说道:“先生的话总是难以参透。” “或许要等时日再久一点,你才能参透先生的话。”哪吒说。 “为什么呢?”昊倾城问。 “我感觉先生说的话都是很长远性的,他似乎不是在说当下的事,而是透过未来说的。”哪吒说。 昊倾城觉得有几分在理。 入夜,昊倾城的房间又响起了敲门声,小哪吒的声音传进来:“倾城,我能进来吗?” “你还没被他修理够呀?”昊倾城正在看书道。 “这次我又没假装是他,我已经老老实实变回小孩了!”小哪吒说。 昊倾城偷笑了下,然后说:“那也不行,有什么事你在外面说!” “慕斯蛋糕,芒果千层的,老爷子做的限量款!”小哪吒说,“不要我拿回去了啊!” 昊倾城赶紧放下书,“嗖”地一下子来到门边,开门。 只见廊道灯笼下,小哪吒一手托着只大蛋糕,如蕾丝般的白色奶油,上面覆盖着一层诱人的芒果丁。 “嚯,好家伙!”昊倾城说,“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有皇祖父做的蛋糕?” “老爷子刚带过来的,说我很灵验呢,好像与翠花有新的进展了!”小哪吒说。 “好!”昊倾城不知说什么好了。 “进你房间切?”小哪吒说。 “呃……”昊倾城四下看了看。 “他们都睡了!”小哪吒说。 昊倾城还在犹豫,一边是诱人的蛋糕,一边是不知该不该放这家伙进来。 “今晚就咱们两个人的世界!”小哪吒捧着大蛋糕,仰头双目炯炯道。 “老爷子说我很灵验呢!”哪吒忽然出现在小哪吒身后,一手撑在门框边,摆着造型道。 第52章 论道 “走开,你这煞风景的!”小哪吒对哪吒道。 一顿修理之后,哪吒与昊倾城坐在烛光下吃蛋糕,一边的小哪吒蔫蔫地无精打采。 在这如此浪漫的氛围之下,那两人你侬我侬,情意绵绵。 “咱俩玩个游戏呗,我问你答,答不出来是要受罚的哟!”哪吒说。 “那答出来了有什么奖励吗?”昊倾城问。 “有!”哪吒说。 “什么奖励?”昊倾城问。 “看你表现!”哪吒说。 “来!”昊倾城说。 “请结合《孙子兵法》,论述什么是‘战以正合、战以奇胜’,字数不少于五百字。”哪吒说,“作答形式不限,可以口述,也可以笔答。” “我去!”昊倾城说,“你在干嘛?考申论吗?” “我想看看昨天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讲!”哪吒说。 “怎么?你在报复吗?”昊倾城说。 “不是!”哪吒说,“你父皇将你的武功托付于我,那我就要负责到底,丝毫不能懈怠!” “哪吒你还有没有点人性?”昊倾城抗议道。 哪吒一手支棱着脸,红棕色的双瞳勾人心魄:“你要是答得好呢,今晚就奖励你一个难忘之夜!” 昊倾城看了看他,然后欣然同意。 一边的小哪吒恶心加鄙视地看着哪吒。 “你有限定的时间思考,也可提前作答。”哪吒拿过一只沙漏,倒过来,放到昊倾城面前,“开始!” 昊倾城铺展开笔墨纸砚,轻蔑地瞥了哪吒一眼,哼,未免也太小瞧她了,昨天赌气归赌气,但以她的天赋异禀,区区一孙子兵法,又哪里难得住她?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复生,四时是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 一般的作战,总是以‘正兵’合战,用‘奇兵’取胜。所以,善于出奇制胜的人,其战法的变化如天地运行那样变化无穷,像江河那样奔流不息。终而复始,就像日月的运行;去而复来,如同四季的更替。乐音的音阶不过是宫、商、角、徵、羽五个,然而其变化却是不可尽听;颜色不过红、黄、蓝、白、黑五种色素,然而其变化却是不可尽观;滋味不过酸、甜、苦、辣、咸五种,然而其变化却是不可尽尝。作战的方式不过‘奇’‘正’两种,可是‘奇’‘正’的变化却永远不可穷尽。它们之间的相互转化就像顺着圆环旋转似的,无始无终,又有谁能穷尽它呢? 正兵合战,出奇制胜,二者相互依赖,相互配合。在战争中,体现于进攻一方,有正面钳制,侧后迂回;两翼配合,中间突破;声东击西,示形于此而主攻于彼。体现于防御一方,则有正面抗击,‘先为不可胜’与‘攻其所必救’、‘釜底抽薪’相配合;阻其多路与围歼一路相配合。 就作战目的而言,‘以正合’服务于‘以奇胜’。 就手段而言,明于正而暗于奇,二者为‘伐谋’与‘伐兵’的结合。 兵贵用奇,奇由正生,无正难以求奇。作战只有正兵而无奇兵,阵势虽严整,但不能对敌发动突然袭击,因而无法直接取胜;只有奇兵而无正兵,攻势虽很凌厉,但无可作依靠的钳制力量,也难以战胜敌人。 正与奇是相对言的,二者不仅互相配合,而且还往往相互转化。在战术上,通常认为正面攻击为正,侧后迂回为奇。可是当战斗形势发生变化后,有时侧后迂回的部队转为正面进攻,而正面进攻的部队转为侧后迂回。所以,善用兵者以奇为正、以正为奇,都是常有的事。 凡善战者,当两军相临时,先以正兵与之交战,继而出奇兵,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以突袭取胜。 能不能活用奇正之术,出奇制胜,是检验战场上各级指挥官是否高明的试金石。” 首先提出论点,然后以论据说明,最后总结收笔。 昊倾城大笔一挥,按照这体例洋洋洒洒地写就出来。 哪吒阅罢,看了看她,并不做任何点评,继而目光瞄向门口,似乎有想要溜的意思。 小哪吒蹿到昊倾城身上,膜拜道:“大佬,请收下我一吻!” 哪吒将他揪下来,要往门口方向逃窜,但被昊倾城从身后扑倒,三个人滚作一团。 翌日清晨,昊倾城给小哪吒梳妆。 “我说怎么少了好几套裙子,原来是被你改了去!”昊倾城说。 小哪吒今天穿上一套粉色裙装加绣花褂子,梳着的两只丸子头垂下水晶串串。 “你这简直是要骗我生女儿!”昊倾城对着他星星眼道。 “你喜欢啊?”小哪吒问她。 昊倾城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小哪吒说。 哪吒过来一把将他拎走,耳朵疑似泛红。 “我很灵验的!”小哪吒回过头来对昊倾城道。 哪吒将他掰过去,逃也似的出去了。 女学馆,今天来了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 讲坛上,老爷爷手捋着白胡须,和蔼可亲地看着学生们,看起来很有智慧的样子。 学生们并没有书本,在老爷爷的讲堂里,无须任何书籍。 “孩子们,你们有没有想过,天地是怎么产生的?”老爷爷开堂第一课就抛出这一世界起源性问题。 学生们呆愣了片刻,然后陆续有人答道:“自盘古开天辟地起!” “女娲补天!” “不对,是由上帝创造出来的!” …… 小哪吒注视着讲坛上的老聃,此时,老聃的目光正好也落在他身上。 透过这充满智慧的深邃目光交流里,似乎能洞穿到宇宙大爆炸时的景象。 “天地自道产生。”老聃说。 讲坛下一片鸦雀无声。 “什么是道?”老聃又问。 底下仍是一片鸦雀无声。 “道,其实不可言说。”老聃说,“能说出来的,都不算是道。” “那是什么?”小哪吒问。 “是‘名’。”老聃说。 学生们一脸懵。 “‘名’是世人冠以有形者的名称。”老聃说,“‘道’是无名的,只是为了便于世人理解,就勉强把它称为‘道’。” 学生们彻底懵完。 “呵呵……”老聃捋着胡须笑道,“我讲的这些,时下对你们来说可能不会理解,但随着历史的延续,一代又一代的人在不断地破除思想的藩篱之后,你们终究会有人明白。” 会吗?学生们几乎是这个表情。 “道生万物,这是所有一切的起源。”老聃继续讲道,“或许后人会有更准确的概念来定义它,比如,物、或者物质。” “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老聃说,“无名之时,为万物所从出。有名之时,为万物之母。这是两个阶段,名与形相关,‘未形’即初始之混一尚未分化,形尚未有,附形而来的名自然也没有,故言‘无名’。及混一破,形有所分,万物以成,因形而有名,故言‘有名’。” 这位老爷爷讲的话虽然令人不明所以,却也像是令人想要探寻什么似的,不自觉地往下听。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老聃讲道,“无欲之时,可观见其微妙混然之状态;有欲之时,可观见其为物之所主。” “合于道者欲可成。”老聃的目光再次与小哪吒相对,意味深长道。 入夜,昊倾城的房间里,哪吒拥着昊倾城一块看小说,小哪吒则枕在昊倾城腿上看书。 “我说你们俩,这几晚倒是蛮喜欢往我房间里钻呀!”昊倾城仰头对哪吒道,“特别是你,以往防我都来不及!” “这不是想多点时间跟你呆一块嘛!”哪吒说。 “天天在城楼那边腻歪还不够?哪像我……”小哪吒说着有点委屈起来。 “在城楼哪能腻歪!”哪吒说,“忙着讲习和练兵呢!” “起码每天都能见着!”小哪吒说。 “说得好像你不能每天见着倾城一样!”哪吒说。 “不一样,你能见到她的时间比较多!”小哪吒说。 “你还算得那么精准呀?”哪吒说。 “这用算吗?”小哪吒说。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其实除去要做事的时候,留给咱俩的相处时间还真不多。”昊倾城说。 那两人都沉默了。 昊倾城看看哪吒,又看看小哪吒,说道:“我很好奇,你俩还没被分为两部分时会是什么样的?” “你不会想知道!”哪吒低头对她说道。 小哪吒放下书,指着要吻向昊倾城的哪吒道:“嘿,干嘛呢?” “到底什么样嘛?”昊倾城伸手挡住他道。 “还能什么样?当然是比他现在帅得多咯!”小哪吒说。 哪吒看向他。 “是吗?”昊倾城笑道。 “不仅如此,我还早就将你拿下了,哪像这家伙这么磨叽!”小哪吒说。 昊倾城无语。 一道红绫划过,小哪吒被五花大绑着在地上挣扎。 哪吒继而将昊倾城放倒。 第53章 不速之客 清晨,哪吒醒来,转头看向枕边人,但见她呼吸恬静,仍然沉浸在梦乡之中。 两人中间似乎隔着什么东西,哪吒将被子掀开一点,只见小哪吒抱着昊倾城的手臂夹在他们之间睡得正香。 哪吒将小哪吒拎开,继而将昊倾城搂进怀里继续赖床。 小哪吒爬上哪吒的背,用手挠他脖颈。 哪吒伸手想拎他,但小哪吒揪住他衣服不放。 昊倾城被他俩弄醒。 “你俩在干嘛?”昊倾城睡眼惺忪道。 “他想对你图谋不轨呀!”小哪吒说。 昊倾城笑了下,往哪吒怀里钻了钻。 “你怎么可以这样?”小哪吒说着转而滑到她背上,抱住她的脖颈。 “放手!”哪吒想要掰开小哪吒的手,但他就是死死地抱着不放。 “我不能呼吸了!”昊倾城说。 小哪吒将手松开,挠她痒痒。 昊倾城忍俊不禁,身子瑟缩,从哪吒怀里滑开。 哪吒抓住小哪吒,一顿搓圆捏扁。 天庭,南天门外,停着一驾富丽堂皇的鸾车,随从一长列。 太妃以及天后领着后妃们并一众宫娥出来相迎。 昊千秋一朝的妃嫔们看着那驾鸾车,显得都不是那么友好。 那是从帝释天来的和亲队伍,鸾车上坐着的即是嫁过来的帝释天公主。 自帝女归入阿修罗,帝释天觉出其与阿修罗之间的势力对比将会出现极大不利,首先阿修罗拒绝帝释天美食、停止送出美人就是其中一个信号。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阿修罗有帝女,那就与帝女的死对头——当今的天帝昊千秋结为同盟最为妥当。怎么结?自然是和亲最稳固。 车驾帘子掀开,出来一个异域风情装束的美丽女子,此为帝释天释迦提桓因陀罗与阿修罗王罗睺之女生下的女儿。 早期阿修罗送往帝释天的美人当中,不仅有来自民间的女子,还有阿修罗王自己的女儿。 罗睺之女异常美丽,使得已有妻妾亿万的释迦提桓因陀罗为之倾心,欲纳为嫔妃。一开始罗睺是不同意的,为此阿修罗与帝释天爆发过一场战争,无奈帝释天使用佛陀赐予的破解鬼兵的般若波罗蜜咒将阿修罗杀得节节败退。惨败的阿修罗,结局是阿修罗女几乎全被帝释天掳走。罗睺派出使者谈判,经过协商,最后罗睺同意将自己的女儿嫁出,帝释天则归还阿修罗女,并赠予天上甘露。 此次帝释天与天庭的和亲,经过千挑万选,最拿得出手的当属这个罗睺之女生下的公主,想来天帝必定满意。 众妃嫔打量着这个异域公主,如此尤物,往后的后宫少不了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但这不会是重点,只要联姻的政治目的达到,管你后宫怎么斗,实在闹得事情大条了,顶多陛下出面调和一下,罚罚几个人,杀鸡儆猴一下,该安分的安分下来,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天下太平。 昊千秋原本正头大阿修罗,这下可好,帝释天那边主动要和亲,算是解了他这道心结。 迎下帝释天公主,太妃与天后率众进宫。 在南天门将要重新关上时,队伍中悄没声息地蹿出四道身影。 走在前头的棣棠贵妃等四人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下,又转回去。 这四道身影蹿跃着离开云层,往下落去。 陈塘关,城楼上,哪吒照常值守,远处海滩上,昊倾城照常带队巡逻。 海天之际,白帆点点,有商船,有远洋捕捞。 海岸上,人们亦在忙碌着,拉网、挖沙虫、掏沙蟹、搬运海货等。 有四道身影从天而降,其中一个衣袂翩跹很唯美潇洒地落于海滩上,另外三个,一个掉入海里,一个扑通一下摔在礁石上,一个直接在沙滩上砸出一个人形坑。 正常落地的那个从沙滩上的人形坑里掏出人来。 “老四和老五呢?”那正常落地的问道。 被掏出来的那个“呸呸呸”地吐着嘴里的沙子。 “我说你们,着个陆都着不好,还能干嘛?”正常落地的恨铁不成钢道。 礁石那边,一额上顶着个大包的人踉跄着走出来。 “老四!”正常落地的那个冲他招手道,又左右看了看,嚷道,“老五呢?” 不远处,正在拉网的人们一阵惊呼,他们捞上一个人来。 巡逻的昊倾城一行人听到呼声,连忙赶过去查看。 经过那三个人时,正常落地的那人见到她,喊道:“皇妹!” 昊倾城回过头来看了下,见是他们,很是惊讶,但没刹住马,继续往前赶去。 这三个人也跟着跑向那边。 城楼上,哪吒看到异样,身形一闪,一下子就到了那边。 人们将拉上来的网解开,查看捞上来的人还有没有气息。 只见他动弹了下。 还活着! 有人给他按压,让他吐出水来。 昊倾城一行人赶到。 那人咳嗽了几下,睁开眼来。 “是老五!”那三个人也赶到。 太子庙后花园,昊天下有点头大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四个人,就是刚才海滩上出现的那四个,他们是他的另外四个儿子,昊倾城的四个皇兄,分别排行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名字也跟他们的排行一样,昊二、昊三、昊四、昊五。 为啥这么取名?原因很简单,继皇长子之后,昊天下再懒得费神给孩子取名了,便留给他们的母亲爱怎么取就怎么取。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的母亲竟也这么随意地给他们这样取名。那行,名字也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只要叫不混,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你咋不叫昊六呢?”昊二对昊倾城道,“就你特殊,难怪皇长兄要削你!” “树大招风!”昊三说。 “枪打出头鸟!”昊四说。 “就是这理儿!”昊五说。 昊倾城翻翻白眼。 与皇长兄不同,这四个皇兄虽是同父异母兄弟,却也算是自小与他们和乐。母后对他们也不排斥,虽不至于会视如己出,却也本着宫斗归宫斗、祸不及于孩子的原则。小时候他们会时不时地过来找她玩耍,母后总会拿出好吃的款待他们,像是对待邻家小孩那样。 “好了,你们就别打趣自己的妹妹了!”昊天下说,“说,你们这次来凡间干嘛?” “来投奔妹夫!”昊二看向哪吒道。 “什么?”昊倾城瞪着他们,一旁的少槿看着他们不作声。 “出什么事了吗?”昊天下问。 “皇长兄断了王府的所有俸禄,让我们自寻生计呢!”昊二说。 “为什么?”昊天下问。 “好像国库亏空了还是咋地!”昊三说。 “国库亏空到养不起你们的地步了?”昊天下皱眉道。 “是呀!”昊三说。 “也养不起你们的母妃?”昊天下问。 “那还不至于!”昊二说,“幸亏就那么几个妃子!” 昊天下看着他,他闭嘴不说了。 “那钱都到哪去了?”昊倾城问,“总不至于是让他的整个后宫给吃穷了?” “你还别说,这还真与后宫有关系,钱好像都往他那帮亲家腰包里去了!”昊四说。 昊倾城无语。 “可不是?就在刚才,帝释天那边又嫁了个公主过来!”昊五说。 “帝释天?”昊倾城扬起眉毛道。 正在沏茶的阿修罗侍女抬起头望过来。 “是呀!”昊五说,“皇妹你如今不是阿修罗嘛?这不,皇长兄要联合帝释天来对付你们呢!” 昊倾城觉出阿修罗众有所反应。 说实话,帝释天一直是阿修罗的历史痛感,无尽的征伐,以及不断让出本家女子。 昊天下一甩袖子,愤然道:“简直荒唐,事到如今仍不思怎么收拾好局面,倒还想着对付手足!” 少槿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一边的重黎沉默地看看昊天下,又看看昊倾城。 “那公主可好看了,嫁给皇长兄真是可惜了!”昊四说。 “怎么可惜了?皇长兄不好看还是咋地?”昊三说,“咱们昊家那遗传历来都不是盖的好!” “好看有个屁用啊?那么多的妻妾,啥时候轮得到她?”昊四说。 “不是帝释天的吗?这会儿估计宠着还来不及呢!”昊三说。 “拉倒!不过是一时半会儿的热度,过了就立马成摆设!”昊四说。 昊三还想说什么,但被昊天下打断:“你俩在争这个没意义的干嘛?”顿了顿,又对他俩道,“你俩倒是看得挺通透呀!” “那是,自小就看通透了!”昊四扫了一眼昊天下。 昊天下背着手看他,他连忙垂下眼帘。 “眼下你们怎么打算?”昊天下问。 “投奔妹夫!”四个人异口同声道。 “就这样?”昊天下问。 “啊,就这样!”昊二说。 “怎么那么废啊?”昊天下说,“除了这个就想不出其他的出路了吗?” “不废哪能明哲保身?”昊二说,“都像昊六,不是,皇妹那样,岂不是要被皇长兄削得满地找牙?再说皇妹还有父皇您和妹夫罩着,我们什么都没有呀!” 说得那个悲催…… 昊天下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昊倾城鄙视地看着他们四个。 “想要有人罩着,你们不会像皇长兄那样也娶几个有背景的妻妾啊?”昊倾城揶揄他们。 “你说得倒轻松,想娶就娶呀?”昊二说。 “不是吗?”昊倾城说。 “不是!”昊二说。 “为什么?”昊倾城问。 “首先,我没钱!”昊二说。 “你还没钱?”昊倾城说,“以往俸禄优厚时怎么不娶?” “没感觉!”昊二说。 昊倾城瞪大眼睛。 昊天下看向昊二,继而问那三个人:“那你们呢?怎么一直都未娶?” “一定要娶吗?”昊三反问。 “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昊四说。 “啊,我就像那天上的一只孤雁……”昊五如同一位诗人咏道。 重黎若有所思地也看向昊五。 第54章 婚事 昊天下无语地看着他们四个。 “你们这种想法非常不可取!”昊天下开口道,然后看向昊四,“尤其是你!” “没感觉也强求不来呀!”昊二说。 “娶或者不娶,只是生活的一种方式,无可无不可!”昊三说。 “没人左右得了我的想法!”昊四说。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昊五说。 “……”昊天下看了看他们,欲言又止。 “没事,他们终究会被打脸!”昊倾城对昊天下说道。 昊天下看向她。 “我很怀疑!”昊四说。 “你肯定是被打脸最疼的那个!”昊倾城对他道。 “是吗?”昊四不屑道。 “是的!”昊倾城笃定道。 “你怎么敢肯定?”昊三问她。 昊倾城笑而不语。 昊天下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既然来了,就先呆着,改天我跟你们的皇祖父商量一下,看怎么安排你们!” “还用怎么安排?”昊二说。 “怎么不用安排?”昊天下说。 “不就这样吗?”昊二说。 “你们还以为能像在王府那样啊?”昊天下说。 “是啊,不是有妹夫吗?”昊二说。 其他三个人点头。 “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没门!”昊天下说,“从今儿起,你们得结束以往那种废柴生活!” 四个人显得垂头丧气。 “行,就这样!”昊天下说。 第二天,神殿里,昊九天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四个皇孙。 “说说你们都擅长什么!”昊九天对他们道。 “吃喝玩乐!”昊四不假思索道。 昊二给他屁股上一脚。 “不是吗?”昊四不服道。 “你不说实话会死啊?”昊三对他道。 “那你说都会什么!”昊四说道。 一边的昊天下头大地揉着眉心。 “琴棋书画总会?”昊九天问道,“作为昊家人,这四样可是最基本的!” “还行!”昊二说。 “好,我来考考你们!”昊九天说,“要是还行的话,学馆里刚好缺这四个教职,有没有兴趣?” 四个人面面相觑了下,然后又看了看昊天下。 “记住了,如今可不比在王府!”昊天下对他们说道。 “咱们还有得选吗?”昊二说。 “没有!”昊四说。 “来!”昊三说。 昊五撸起袖子,秀出肌肉。 “哎哎,不考武试!”昊天下对昊五道。 “嗯,也不是不可以!”昊九天若有所思道,“除了琴棋书画,谁武功不错的话,倒也可以设立这个教职!” “可以啊?”昊天下问。 昊九天点头道:“可以,给姑娘们传授点拳脚功夫也不错!” “您说可以就可以!”昊天下说。 “来,咱们先测文试!”昊九天说,“按综合成绩给你们安排教职!” 测试开始。 先上乐器,每人选择自己最拿手的乐器演奏自己最拿手的曲子。 昊二选了扬琴演奏一曲《将军令》,昊三用笛子吹奏一曲《梅花落》,昊四用古筝弹奏一曲《十面埋伏》,昊五打鼓,但不知道他是什么曲目,最后敲了下锣结尾。 接下来是对弈。 两人一组,昊二和昊三在严肃思索,昊四没几下就击败了耐不住性子的昊五。最后决胜组,昊二对昊四,昊二胜出。 然后是书法。 昊二、昊三的字都不错,中规中矩;笔力最遒劲最有个性的是昊四;昊五的字歪歪斜斜不成体统。 最后是作画。 昊二泼洒墨汁,沿着晕染顺笔带去,一幅泼墨山水画完成;昊三用五颜六色的油彩刷出一幅写实油画;昊四画的似乎是抽象画;昊五画出来的东西就像是小孩子画的。 武试开始,昊二、昊三、昊四直接弃权,昊五换上宽松的白衫白裤,额上和腰间各系上红绸带,人影如风扫过,一阵“嚓嚓嚓”声响,侍者手中的木板接连断为两截;昊五站在石板面前,一掌劈下,“咔嚓”一声,石板裂开;掌心再次劈落,二十层板砖从中裂开。 综合下来,最后敲定,昊二担任画师,昊三负责乐音,昊四是书法,昊五是武师。 至于琴棋书画中的棋,则暂时空出。 在回去的路上,昊天下对他们四个说道:“行啊,看来你们也不是如自个儿说的那么废,往后别再信奉什么明哲保身那套了,年轻人,该施展才华就施展出来,怕他鸟的树大招风!” “父皇,您说得倒轻巧,真被削了有得罪受的!”昊二说。 “谁没被削过?你能期望没人会看你不顺眼?被削了就真遂了人家的愿从此废下去?”昊天下说。 “干不过呀!”昊三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有谁可以一手遮天!”昊天下说。 “那可说不准!”昊四说。 “一山还有一山高,你看不到,不代表那个可以制衡的力量不存在!”昊天下说。 昊五若有所思。 “总之你们给我记住了,从今往后不许废,在这里没人会削你们,即使有,也给我削回去,明白了吗?”昊天下对他们道。 “明白!”四个人异口同声道。 转眼到了立夏,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 昊天下最近似乎有心事。 眼看着一年快要过半,哪吒找他谈过倾城的事,有点害羞地表示有正式娶她为妻的打算。 “你也知道,倾城眼下这个状况,可能不会同意。”昊天下对哪吒说。 “我知道,可一直这样吊着也不是办法,我想名正言顺地对她负责到底。”哪吒说。 “可是你俩有可能长期两地分隔呀!”昊天下说。 “我不介意,无论多久我都等她回来!”哪吒说。 “你不觉得这样太委屈了?”昊天下问。 “有什么委屈的?不管成婚与否、相隔多远,我都只认定她了!”哪吒说。 昊天下不再说什么。 少槿觉察出来,还是忍不住问了:“陛下似乎有什么心事?可是老二他们的安排有什么问题?” “哦,不是老二他们!”昊天下说。 “那是何事让陛下烦扰?”少槿问。 “是倾城皇儿与哪吒的事。”昊天下说。 “他俩怎么了?”少槿不自觉地揪心起来。 “他俩没什么,别紧张!”昊天下连忙道。 “那……”少槿不明所以道。 “是他俩的婚事问题了。”昊天下说。 “哦?婚事?”少槿有点意外道。 “哪吒跟我谈过,有正式娶倾城的打算,但问题是眼下倾城可能不会同意。”昊天下说。 少槿稍稍松了口气,说道:“也该正式成婚了,彼此那么相爱,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倾城那孩子,你我最了解不过,她是不想拖累哪吒呀!”昊天下说。 少槿叹了口气。 “你觉得眼下让他俩成婚,真的合适吗?”昊天下问。 少槿想了想,说道:“说不上合适或者不合适,做父母的肯定希望他俩早日成家的好,陛下觉得呢?” “嗯!”昊天下点头。 “改天得空我去探探倾城的意思,跟她说道说道。”少槿说。 “好!”昊天下赞同道。 过了几天,昊倾城在家休整,闲着无事鼓捣着沙蟹汁。 这种沙蟹汁完全是生的,制作过程没有任何煮熟加热的步骤,做出来后有一股子腥味,但吃起来很香,用来拌饭或蘸白斩鸡很美味。 昊倾城将弄好的沙蟹放进捣臼里,加入食盐捣碎,再放进切成颗粒的蒜头、姜、辣椒,以及白酒混合了,最后装进罐子里腌渍。 少槿过来,对她道:“皇儿呀,有空聊聊吗?” “当然!”昊倾城说,将罐子放到太阳底下曝晒。 “咱到花架那边。”少槿说。 “好,我先洗下手。”昊倾城走到流着山泉水的竹管下洗手。 少槿让布偶侍女端来茶点。 昊倾城洗完手过来,坐下来问道:“母后是有什么事吗?” “没错。”少槿说。 “什么事呀?”昊倾城替她俩斟上茶。 “你和哪吒的婚事。”少槿说。 昊倾城愣了下。 “最近我和你父皇商量着,一致觉得你俩是时候成婚了。”少槿说。 “可是,眼下时机不对呀!”昊倾城说。 “有什么不对的?”少槿说。 “您是知道的!”昊倾城说。 “你是顾虑时间一到就要回阿修罗界去了,你俩有可能长期两地分隔是吗?”少槿问道。 “是呀!”昊倾城说。 “母后就问你一句,无论你俩成婚与否、相隔多远,你是不是只认定他?”少槿问。 “是!”昊倾城不假思索道。 “既然如此,你俩不如干脆成婚,哪吒也是这么想的。”少槿说。 昊倾城欲言又止。 “能与自己喜欢的人相爱很不容易,当中你们必须克服重重的阻碍才有可能终成眷属。”少槿说,“你不可能指望着等到重回帝位后再来考虑这件事,太遥遥无期了不是吗?而且情况时时在变,与其留待不可捉摸的未来,不如在你还能把握的当下,珍惜好眼前人,是这个理儿?” 昊倾城默不作声。 “母后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他着想,只是,你认为是对他好的,未必就是他想要的。”少槿说。 昊倾城抬起眼来看她。 “他想要的,也是你想要的,不是吗?”少槿说,“好好考虑考虑,你俩曾差点错过,像这种还能重逢的机会可不多,不要等到彻底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第55章 红绸舞 此刻,昊倾城的内心很矛盾。一方面,幸福来得太突然;另一方面,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她还没做好准备。 少槿理解她的这份心情。 “一开始我劝你复位要紧,不要留恋上这人间烟火,你与哪吒的婚事自然不便考虑。”少槿说,“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父皇已将你的文治武功分别托付于上神和哪吒,他俩会尽全力辅佐你成就帝业,直到功德圆满。说句你或许觉得很功利的话,现在哪吒已是你最重要的辅臣之一,你与他成婚,再好不过!” 昊倾城抬起眼来。 “当然,我知道你对他的想法不是这样的。”少槿说,“不过,如此机缘,也算成全了你们不是?” 昊倾城默然。 “此事不急,回头你和哪吒好好商量。”少槿说,继而舒了口气,“看到你有了归宿,我和你父皇也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傍晚,小哪吒放学回来,在花架下写作业。 昊倾城捧来一大束刚剪下来的玫瑰,问他:“饿吗?要不要先吃块点心?” 厨房里正在准备着晚饭。 “还不饿,下午吃过一点零食。”小哪吒说。 “好,那等吃饭。”昊倾城将那束玫瑰插进花瓶里。 大门口传来声响,哪吒回来。 昊倾城放下花,迎上去。 哪吒搂住她,刚要唧一下,眼角余光瞥见少槿和昊天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正看着他俩。 哪吒红着脸,放开昊倾城。 昊倾城回过身去,看向少槿和昊天下,那两人移开目光,转身走开。 小哪吒奔过来,一下子蹦到昊倾城身上。 哪吒和小哪吒掰扯着。 少槿和昊天下在偷着乐。 夜晚,重黎坐在屋顶上喝酒,天上星汉灿烂。 昊天下出现,也在屋脊上坐下。 重黎手中现出另外一壶酒,递给昊天下。 “陈年女儿红?”昊天下问道。 “没错!”重黎说。 糯谷三亩田,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绍酒万里香,深埋桂花树下,待到女儿出嫁时,再掘出作为陪嫁贺礼,名曰“女儿红”。 昊天下盯着酒壶有点出神。 重黎继续喝着酒。 “上神对哪吒与皇儿的婚事怎么看?”昊天下问。 “佳偶天成!”重黎说。 “这是否也是上神谋划里的其中一步?”昊天下问。 重黎微微一笑,说道:“被你知道了!” “我就说哪吒怎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婚事!”昊天下说。 “既强强联合也成人之美了,不是吗?”重黎说。 “可是他俩有可能长期两地分隔……”昊天下说。 “未必!”重黎说。 “怎么说?”昊天下问。 “待到帝女回阿修罗界时,灵珠子会随她一起。”重黎说,“一旦成婚,便名正言顺。灵珠子不受阿修罗界域能量的影响,帝女在那边也多了一重保险。” 昊天下恍然,他竟忽视了这点。 “明白了!”重黎说。 “行啊你!”昊天下说。 重黎笑笑,没等昊天下高兴劲过,便戳了他一下:“快要嫁女了,感觉如何呀?” 昊天下扭头看他,又别开脸去,赌气似的喝着酒。 “总得面对,慢慢习惯就好。”重黎说。 “你说得倒轻松!”昊天下说。 重黎一脸和颜悦色。 “你……”昊天下指了指他道,“万年光棍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是坐着说的。”重黎说。 “好……好!”昊天下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重黎道,“诅咒你有天也爱上一个女的,爱得死去活来、山崩地裂,经过九曲十八弯绕死你,好不容易在一起,也生下个女儿,待到她嫁人时也像我这会儿一样郁闷死你!” “好毒呀!”重黎不痛不痒道。 “哼!”昊天下跃下屋檐,回屋里去了。 重黎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壶,恐怕这诅咒诅中了开头,却没能诅到结尾。 房间里,昊倾城躺在哪吒的臂弯里,一旁的小哪吒将脸枕在她的手臂上。 “所以说,这门婚事也是重夺帝位的一环?”昊倾城问道。 “是的!”哪吒说。 昊倾城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咱俩能成是因为政治筹码!” “别在意这些细节,咱俩知道彼此的心意就够了。”哪吒说。 “这样太委屈你了!”昊倾城说。 “怎会委屈?”哪吒说,“到时他也会跟你一块回去,这样你就多了层保护,而且这也不算是两地分隔了!” 小哪吒点点头。 “不过,这家伙有很多毛病,不像我,你可得多担待着点!”哪吒说。 小哪吒瞪着他。 昊倾城忍俊不禁。 翌日,女学馆,老聃依然在讲着没人能听懂的玄道,他也没指望有人能听懂。 不过,虽然台下的学生们听不懂,却也不知不觉有了某种觉悟。 老聃曾对着一只老虎讲道,讲得老虎身上的斑纹都不见了。究竟何故?不得而知,总之老虎就是觉悟了。 “什么叫‘对立统一’?”老聃说。 学生们的后脑勺似乎笼着一团圆形的光亮,每当听老聃的课总会这样。 “最初的时候,本无所谓美或丑、善或不善,只是整‘一’。待天下人都知道美是美的时候,丑就随之出现了;都知道善是善的时候,不善也就随之出现了。”老聃说道。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老聃捋着胡须道,“这就是‘对立统一’。”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老聃继续讲道,“万物作焉而不始,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望着台下的学生们,这也是老聃曾经给昊倾城讲的为政之道。 根据对立统一的规律,即便是善政,总是执着于一方,也不能避免不善政的随行,因此有为的政治有先天缺陷,而“有为”正是儒家所倡导的为政理念,最具代表性的即是礼制。 “无为”是一种遵循天道的方式,即是顺应自然规律,也就是遵循客观规律以达致改造世界之目的。 “历代贤君明主用‘无为’的方式来处理事情,通过‘不言’即身体力行、率先垂范来教导民众。顺应万物兴作而不造作事端,帮助万物却不自恃有功,成就了功业却不自居。恰是因为不自居,所以功绩不会失去。”不只昊倾城,老聃曾如此引导历代储君。 下午,户外活动时间,昊五带着学生们出到海滩捡贝壳。 这天的海滩一片空寂,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捡拾海货。 学生们光着脚丫,卷起裙摆,寻找被海水冲上来遗落在沙滩上的贝壳。 浪花一层叠一层地涌来,接连推上来许多色彩缤纷的漂亮贝壳,连昊五也惊奇了。 在海边住惯的学生们都知道,今天能见到这么多颜色迥异的贝壳,有点不寻常。 小哪吒捡着捡着,不知不觉离队越来越远,直到一双深蓝色的靴子映入眼帘。 他抬起头看去,见是敖丙。 “贝壳好看?”敖丙问。 小哪吒瞅了瞅手里的贝壳,说道:“原来是你推上来的!” 敖丙默认。 “你怎会来这儿?”小哪吒问。 “自那次被震天箭射下,灵珠被挖,伤也养得差不多了,闲着没事就到海边来散散心,没想到会碰着灵珠子!”敖丙说。 “然后呢?”小哪吒问。 “我想知道,某人不搞偷袭,是否还是我的对手?”敖丙说。 “怎么,又想重新养伤呀?”小哪吒说。 敖丙冰蓝色的双瞳里涌上些许怒意。 海滩的另一边,昊五数着学生人数,发现好像少了一个。 “有没有发现你们当中少了谁?”昊五问道。 姑娘们相互看了看,最后确定是少了小哪吒。 这小妹夫跑哪去了?昊五心想,四下张望着。 忽然,海滩的另一边传来一声咆哮,伴随着海水的翻腾声,有条冰蓝色的龙跃升而起,但被一道红绫给缠住,与拉扯着红绫的另一端力量相持着。 昊五忙向那边跑去,学生们紧跟其后。 此刻的小哪吒已化回少年人的身形,手中拽着的红绫,前一刻还是系发的红绸带。 昊五和学生们赶到,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住。 在学生们眼里,那是一个怎样绝美的少女,墨色长发散开,绣着红纹花边的白色裙衫在海风中飞扬,手中紧拽缚龙的红绫,任那龙怎么折腾就是挣脱不开。 龙化为人形,红绫随之松脱。 敖丙落于沙滩上,脚一蹬地再次向哪吒出招。 哪吒收回混天绫,转身避开敖丙的招式,顺势又将混天绫甩出,但不再是捆缚,而是带着凌厉的风势击向对方。 敖丙躲过混天绫的攻击,继续出招。 哪吒接连甩出混天绫,全方位锁死敖丙的招式。 姑娘们艳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在她们看来,哪吒如同是在跳着一段唯美的红绸舞,那身形,那舞姿,绝了! 一旁的昊五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本子,心情激动地记着笔记,在他看来,这是难得的武学对决,一定要记下来,以便回去好好研究。 哪吒一个旋转,飘逸的红绫呈螺旋状飞舞,一道金光沿着红绫从中心向外扩出,随着哪吒的身形定住,一角红绫甩向敖丙,那道金光滑出红绫,看分明了原来是乾坤圈,夹杂着风势打中敖丙。 第56章 鹊桥仙 乾坤圈将敖丙击飞开去,哪吒收起混天绫,乾坤圈旋转着回到手上,上前走到敖丙身边,想要给他再来一击,忽听一声喝道:“住手!” 循声看去,只见龙王敖广出现在海面上。 哪吒放下乾坤圈。 “又是你,灵珠子!”敖广在海面如履平地地走来,他发现儿子不在宫中,故而上来寻找。 “龙王今天好兴致,也是上岸来散心吗?”昊天下的声音传来。 敖广看去,只见昊天下与哪吒走来。 那两人动手时,昊天下正与哪吒在城楼上商量事情,哪吒想要去阻止,却被昊天下拦住,说让他们打,打完了先前结下的梁子也差不多解开了。 “我来寻犬子回去!”敖广说。 敖丙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沙子。 昊天下看向敖丙。 “逆子,何以上岸来跟人打架?”敖广问道。 敖丙瞥了一眼哪吒,不出声。 “某人想切磋一下武艺!”灵珠子哪吒说。 敖广看了他一眼,然后对敖丙道:“丢人现眼,还不快快回去!” 敖丙最后瞥了哪吒一眼,转身回海里去了。 敖广对众人拱手道:“犬子多有得罪,敖广在这替他赔不是!若没什么事,先告辞了!” 敖广转身刚要走,却被昊天下叫住。 “有时间喝两杯吗?”昊天下问他。 敖广看了看他,有点犹疑。 “咱去外边,那儿有个不错的酒家!”昊天下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好!”敖广最后同意。 “你们忙你们的,啊!”昊天下对众人道。 灵珠子将混天绫变小成绸带,系在头发上,刚要跟着昊五他们走,但昊五对他道:“可以放学了,你先回去,我送送姑娘们!” 待昊五他们走远,只剩下哪吒两人。 哪吒看了灵珠子一眼,然后转身道:“走!” “倾城没来呀?”灵珠子跟上问道。 “我今天放她假!”哪吒说。 “干嘛?”灵珠子问。 “婚事不是定了嘛,有好多事情要准备呢!”哪吒说。 “早知道我也不去上课了!”灵珠子说,“还碰见那厮,晦气!” “这段时间你得收敛收敛了,婚期将近,别节外生枝又像上次那样,看你怎么向倾城交代!”哪吒说。 灵珠子一下子正形起来。 城外,一飘扬着酒旆的酒家里,昊天下与敖广斟酌对饮。 店家切来一盘熟牛肉。 “陛下倒是突然有兴致来这喝酒!”敖广说。 “最近将要喜事临门!”昊天下说。 “什么喜事呀?”敖广问。 “是我家小女与哪吒的婚事!”昊天下说。 “哦?”敖广意外道,“那真是可喜可贺!” 昊天下端起杯子道:“到时你也来呀!” “我还是算了!”敖广说。 “怎么,怕见到少槿呀?”昊天下说。 敖广端起杯子的手停顿了下。 昊天下笑笑,斟上酒,说:“这么多年了,你还在认为是我横刀夺爱?” 敖广沉默了一下,说道:“即使不是陛下,她也总归要嫁人,但不会是我敖广!” “没错!”昊天下说,“所以说你打错算盘了,归顺天庭是个错误,你太不了解这个礼制!” 敖广沉默地喝着酒。 “这礼制把一切都分成三六九等,龙族归顺天庭,便也纳入了礼制的管束范围。”昊天下说,“在这层体制里,龙族自始都只算作妖族,归在最底下的一等,比贱籍还低。” 敖广看着他。 “天女都是按出身等级来婚配,以少槿的出身,如果是正妻,按规格是许配给九品以上、五品以下的官吏;往上的话,便只能是妾。”昊天下说,“所以说,龙族是否归顺天庭,你都没办法娶到她。” 敖广心中甚是悲凉,可也不得不佩服昊天下。 “那陛下突破礼制让她封后,想必是费了不少周折?”敖广问。 “冒着天下大不韪,用帝位做赌注!”昊天下说。 敖广扬起嘴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两个深爱着同一个女人的男人,本来是情敌,能坐在一块喝酒,也是因为由衷佩服对方为同样深爱着的她豁出的一切。 “如果知道是这样,我肯定不会选择归顺天庭,当初也不会把她放了!”敖广说。 “你想得倒简单,她还有家人和整个家族,你真把她扣下,可知后果会是什么?”昊天下说。 敖广不说话,给自己倒酒。 “我好像都没怎么听说过尊夫人!”昊天下说。 “从未过门,称不上是夫人,育有两子一女,权且凑合着过。”敖广说得很平淡。 “哦?除了敖丙,还有一子一女?”昊天下问。 “嗯,按叔伯排行,五太子敖孪和小女善财。”敖广说,“小女如今在观世音身边当护法。” 昊天下点了点头道:“嗯,还不错!” 敖广瞥了他一眼,终于问道:“她……最近怎样?” “好得很!”昊天下说。 “确定?”敖广说。 “确定!”昊天下说。 两个人瞪了一会儿眼,然后自顾自地喝酒。 太子庙,房间里,绣娘们给昊倾城量体裁衣做喜服,少槿在旁边作参考。 布偶侍女们从各个工坊领回各色珠钗首饰、绣花鞋子、手绢花纹等的样式给昊倾城选择。 昊倾城挑挑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都好看,有点选择困难。 少槿帮她物色,最后选定了样式,交给布偶侍女们去置办。 酒家里,昊天下对敖广道:“我说你好歹也给人家个名分,都给你生了二子一女了!” “名分什么的,不过是个形式而已!”敖广说。 “这叫仪式感!”昊天下说。 “哼!”敖广不屑道。 “换作是她呢?名分给不给?”昊天下问。 “当然给!”敖广毫不犹豫道。 “为什么?不过是个形式而已!”昊天下说。 “这叫仪式感!”敖广说。 “这么双标!”昊天下说。 “你懂什么!”敖广说。 “我算是领略了!”昊天下说。 天庭,通明殿内,正在批阅奏章的昊千秋知晓昊倾城将与哪吒成婚的消息,冷笑了下,说:“看来有情人要终成眷属了!” 一旁插花的太妃微微皱起了眉头。 “也好,这下魔界那边该断绝念想了!”昊千秋说。 “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太妃说。 “不过是嫁给一个贬臣,料她也搅不起什么风浪!”昊千秋说,“之前我还担心她会与白华联姻,那才让人头大!”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太妃说,“毕竟那个哪吒是出了名的刺头,虽是贬臣,但也不好对付!若是那两人成婚,还不知道往后会整出什么事情来!” 昊千秋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 “那母妃觉得要不要阻止这门婚事?”昊千秋问道。 “阻止是不好阻止的,你也知道,眼下你父皇和你皇祖父都在陈塘关,得想想其他法子,让这门婚事没那么顺利进行!” “能有什么法子?”昊千秋说。 太妃思索了一下,看向他,说道:“就从你皇妹突破!” “怎么个突破法?”昊千秋问。 “在这方面,女人最介意什么,母妃我最清楚不过!”太妃扬起嘴角道,“何不另外给哪吒赐婚?也老大不小了,男人嘛,三妻四妾最正常不过!” 昊千秋明了,满意地点头道:“正是,念及哪吒镇守有功,特赐婚予他作为嘉奖!” 殿外,贵妃言锦心站在殿门旁听得一清二楚,身后的丫鬟捧着她亲自给昊千秋熬的燕麦粥,撒着坚果碎和蔓越莓干。她喜欢亲自给他做各种吃食,不为争宠,只为心意。 一旁的总管默默地看了看呆滞的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言锦心出身算是不错的,父亲官至九卿之列,按规格,婚配可为五品官吏以上的正妻,但若要嫁入亲王之列及以上的天帝,则只能为侧室。 听到昊千秋与太妃商议之事,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言锦心与昊倾城是发小,曾是昊倾城的伴读。 犹记得那无忧无虑、轻松愉悦的小女孩时光,说是伴读,但两个人根本没什么主从概念,读同样的书、做同样的事情,闹别扭了,有时候还是昊倾城先来哄她。 待到少女莫可名状的情愫萌生时,那冷俊的身影猝不及防闯进了她的世界,从此再也抹不去。 “哈?你喜欢那面瘫?”那时的昊倾城对她不可思议道。 她扭扭捏捏地让昊倾城帮忙递送信物,那是一只钿盒,装饰精美,通常是女子用来送给意中人的定情之物。 “你怎么这样说你皇兄?”言锦心说。 “就是面瘫嘛!”昊倾城说,“都没见他怎么笑过,你居然会看上他!” “我觉得这很帅呀!”言锦心说。 “什么眼神?不怕被他冷死呀?”昊倾城说,“再说,你跟他真成的话,也只能是侧室而已呀!其他五品以上的公子有很多不错的,两人感情好的话他们大多也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 “不嘛!我就要他!”言锦心执拗道。 “你不怕以后与多个女人共侍一夫糟心呀?”昊倾城嫌弃道。 “他不是还没娶吗?说不定我俩感情好的话,他也不会再娶,甭管正室还是侧室,就这样也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啊!”言锦心憧憬道。 “你想多了,回去洗洗冷水脸,清醒一下,啊!”昊倾城说。 言锦心嘟着嘴看她。 “听我的没错,不然你会后悔!”昊倾城说。 但言锦心就是听不进。 然后,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她能招架得住的了。 第57章 天马 言锦心转身离开,端着托盘的丫鬟跟上,总管默默地目送着她们。 途经御花园时,看到那个帝释天公主,现已被封妃,赐姓司徒,名唤妩儿。 司徒妩儿已经换上汉装,此时正一个人在那儿荡秋千,不远处侍从们在候着。 言锦心本想就这么绕过去,但司徒妩儿叫住了她。 “可否请锦心姐姐坐下喝杯茶?”司徒妩儿站起身,朝她走过来道。 言锦心犹疑了下,一旁的丫鬟警惕地看着司徒妩儿。 “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一个人有点无聊,刚好见到锦心姐姐,想着能不能坐下一块聊聊天。”司徒妩儿说。 言锦心想了想,然后答应了她的邀请。 酒家里,敖广对昊天下道:“陛下请我喝酒,怕不只是唠嗑家常而已?” 昊天下笑笑,给他斟满酒,说:“当然,还有一事要与阁下商讨!” “我就说嘛,什么事?”敖广问。 “还是有关我家小女的事!”昊天下说。 “陛下是想确认一下我的立场?”敖广问。 “没错!”昊天下说。 “不过是帝位之争,谁坐这个位子,原本都与龙族没有太大的关系。”敖广说,“不过,因为是帝女,那就值得另外考量了!” “为什么?”昊天下问。 敖广端起酒杯,扫了他一眼,说道:“谁让她是少槿的女儿呢,在这件事情上,我就暂且站在帝女一边!” 昊天下身子后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没错,谁让她也是我的女儿!” 敖广不置可否,给自己斟酒,淡淡地说道:“事成之后,别忘了封上镇妖矩阵。” 昊天下听出他的讽刺,只是笑了笑,说:“好!” 敖广瞥了他一眼。 “不过,这得经过我家小女同意才行!”昊天下说。 敖广轻笑了声,端起酒杯喝酒。 太子庙,大门推开,灵珠子先进门,昊倾城远远地迎过来。 灵珠子张开双臂刚要搂她,却被身后的哪吒一把推开,昊倾城直接扑进哪吒怀里。 灵珠子要跟哪吒单挑,见少槿走了过来,便收敛住。 哪吒放开昊倾城。 “陛下呢?”少槿问道。 “在海边碰上龙王,两人喝酒去了!”灵珠子说。 少槿愣了愣,又问:“这两人,去喝酒?” “是的!”灵珠子说。 “哦……”少槿还是没缓过神来。 “母后,刚才我忘了告诉绣娘要在裙角那儿绣上只蝴蝶了,咱们过去告诉她们!”昊倾城去拉少槿,冲他俩使了个眼色后往房间那边走去。 天庭,御花园里,言锦心与司徒妩儿坐在临湖的一个亭子里,侍从们沏上茶、端上果点。 “妹妹在这宫里可还习惯?”言锦心问。 “都是宫中生活,还行!”司徒妩儿说,“倒是姐姐,在这宫里可还好?” 言锦心微微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这样问。 司徒妩儿笑笑,替她倒上茶,说道:“我看着姐姐与那些个妃嫔都不同,不像是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人,倒像用情之至!” 言锦心看着她。 “妹妹刚来不久,倒是观察得细致入微。”言锦心说。 “宫里都大同小异,我自小就已经见惯,只是姐姐显得很特别,故而让妹妹我不自觉地注意到了。”司徒妩儿说。 “妹妹说笑,我也只不过是这宫里的万千女人之一,有什么特别的呢?”言锦心说,“再说,情这东西,在宫里并不值几个钱!” “正是不值钱,才显得特别。”司徒妩儿说,“能用钱衡量的东西都不长久,而一味地用钱来衡量,许多东西都会消失。” 言锦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比如真情。”司徒妩儿说,“一旦用钱来消耗,很快就不见了。” 言锦心默然。 “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是掩藏不住的,贫穷、咳嗽和爱。”司徒妩儿说,“姐姐对陛下的情意,那是满眼都藏不住。” 言锦心垂下眼帘。 “我刚来时,她们看我的目光大多是敌意的,但姐姐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伤心。”司徒妩儿说,“就像现在一样。” 言锦心抬起眼来。 这司徒妩儿似乎很懂人心。 “你想跟我聊什么?”言锦心问。 “姐姐也知道,我是因为政治联姻才嫁过来的,与姐姐对陛下的情意自然不能相比。这宫里最缺的就是真心实意,难得遇到姐姐这样的性情中人,不知妹妹我是否有这等荣幸与姐姐做个朋友?”司徒妩儿说。 言锦心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道:“承蒙妹妹厚爱,但在这宫里,是没有朋友可言的。” 司徒妩儿看着她,神情有点失落。 “你我都共侍一夫,根本做不成朋友。”言锦心说。 司徒妩儿不说话。 “我宫里还有些事情,先回去了。”言锦心站起身来告辞。 在回去的路上,随身丫鬟提醒道:“娘娘,在这宫里拉帮结派虽要不得,但就这么直接拒绝,恐怕会得罪了人,日后免不了节外生枝呀,再加上她如今恩宠正盛!” “还没弄清楚对方是什么意图呢,一下子就答应的话,多有不妥!”言锦心说。 “也是!”丫鬟说,“还是娘娘思虑周到!” 言锦心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厌烦这无止尽的宫斗了,只是已经深陷其中,难以再置身事外!” 丫鬟不好再说什么。 “终究被倾城说对了!”言锦心说。 此时她们已经来到怡心殿前,这是言锦心曾经与作为储君的昊倾城呆过的地方,如今这里已经荒废多时。 “倾城在位之时,我嫁入王府也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那时只有我和千秋两个人。”言锦心说道,“我不明白,如此衣食无忧、快乐富足,他也是爱我的,就这么长相厮守不好吗?为何还要争那帝位,以至演变成如今的局面?” “大概因为是男人!”丫鬟说。 “男人?”言锦心看向她道。 “男人都需要建功立业,否则会被认为一无是处!”丫鬟说,“而且,他还是皇长子,帝位上坐着的是自己的皇妹,他又会怎么想?” 言锦心无言以对。 “如今我越来越不认识这个人了!”言锦心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入夜,太子庙里,灵珠子换回哪吒平常穿的衣服,敲了敲昊倾城的房门。 房门打开,昊倾城看了看他,说道:“笑一个!” 灵珠子将手撑在门框上,摆着造型道:“都这么帅了,还用笑吗?” 昊倾城要关门,但被他把住门边。 “你今晚胆子这么大呀?”昊倾城说着看了看回廊尽头。 “是呀,他今晚不在家!”灵珠子说。 “不在家?”昊倾城微微惊讶道,“去哪了?” “你不需要知道!”灵珠子说。 “你想干嘛?”昊倾城见他靠近。 “今晚就咱们两人世界!”灵珠子说着将她往房里推。 房门在身后关上,灵珠子继续凑近她。 “你……你别乱来啊!”昊倾城不断地往后退着。 “你以往那流氓劲去哪了?”灵珠子问。 “什么嘛,我哪里流氓了?”昊倾城退到桌边,然后绕到桌子对面。 “不是吗?”灵珠子说,沿着桌子朝她走过去。 “不是!”昊倾城又绕到另一边。 “你就这么怕我?”灵珠子问。 “谁怕你了?”昊倾城说,“有本事你变回小孩去!” “你以为我变回小孩的样子,就不能拿你怎样了吗?”灵珠子说。 “呃,起码看上去没那么猥琐!”昊倾城说。 灵珠子停下,要不是他不能笑,现在早就笑死了。 “彼此彼此!”灵珠子说,“女流氓遇上猥琐男,绝配!” 昊倾城瞪着他,一只手抓住领口。 此时,东海上空,月光被一大片云团遮住,当中似乎有一阵阵的马蹄声。 沙滩上,昊天下、重黎与哪吒似乎在等什么人,仰头望着天上。 云团快速往沙滩这边的方向移来,且越来越低。 渐渐地,云团倾斜而来,在沙滩上搭起了个斜坡,有马群奔涌而来。 那是天马,一些马的背上还骑有人,用手中的马鞭和套马杆赶着马群。 天马群奔涌到沙滩上,在快要接近城楼和树林的边缘一个直角转弯,而后渐渐停住。 马上的人们跳下,来到昊天下、重黎和哪吒面前,排成有一个方队,这是天庭的骑兵连,属原中坛元帅李哪吒麾下。 “参见陛下、国士、元帅!”连长出列,对昊天下、重黎与哪吒行礼道。 “免礼!”昊天下扶起他道。 “禀陛下,此次集结骑兵人数共计一百人、天马五百匹!”连长禀道。 昊天下点点头。 几天前哪吒收到天庭中路军的密函,由于国库亏空的原因,朝中一致认为天兵本就有上天入地的本事,骑兵连与消耗巨大的天马群是多余,将要裁撤掉。 这意味着,人将解甲归田,而天马群直接面临屠戮处理。 士兵们不忍心看着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天马就这么被屠戮,遂先抢救出五百匹,连同整个骑兵连一道投奔哪吒而来。 昊天下望着那些素质优良的天马,也是心痛道:“还能抢出多少匹来?” “第二批次应该有三百左右,看陈塘关这里能容纳多少,已经开始处理一部分了!”连长说。 “哪吒,这里还能容纳多少匹马?”昊天下问道。 “用神力再拓展一下场地,一千匹不成问题!”哪吒说。 “好!”昊天下转向连长道,“能抢出越多越好!” 第58章 赐婚 连长领命,转而对哪吒道:“元帅,骑兵连的这些弟兄就重新交给您了!” “好!”哪吒说。 连长带着几个人腾云驾雾而去,继续抢救天马。 至此,骑兵连在天庭的编制已经取消,连队的人员名义上已经解甲归田,现在纷纷投靠到哪吒麾下。 “天兵虽然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但与天马的速度还是不能相提并论,历来作战一般用骑兵打前锋,为后面的冲锋决战开路!”昊天下说,“朝中裁撤骑兵连,无异于自断前脚!” 此时,骑兵们赶着天马往后山那边经过神力拓展的场地而去。 “此事先别让倾城知道,好让她安心准备婚事。”昊天下对哪吒道。 哪吒点头。 昊天下知道,女儿自小喜欢动物,反对任意虐待屠杀动物,眼下天马这遭际,被她知道不掀天才怪。 此刻连长一行人赶到马场,马儿正被一匹匹地拖出,蒙住脑袋用大锤直接敲下。 太子庙,房间里,昊倾城说:“我想起军中还有些事情,得过去一趟!” 灵珠子杵在她面前,说:“不是放你假了么?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很急!”昊倾城说。 “什么事这么急?”灵珠子问。 “跟你不好说!”昊倾城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灵珠子说,“说,我可以用意念传给他!” “……”昊倾城眨了眨眼睛,想不出什么理由好。 灵珠子等着她。 “哎呀我必须亲自去跟他说了!”昊倾城开始胡横。 灵珠子抓住她,一把抱起,往床边走去。 “啊非礼呀!”昊倾城挣扎道。 后山,天马群涌进马场,周边营地已经建起。 处所还不错,依山傍海,神力仍在将场地的边缘向海面延伸。 将士们安顿好天马,回到营地休整,从窗外望去,是星辰大海。 太子庙,房间里,昊倾城想挠灵珠子的痒痒不成,反被挠得狂笑不止。 “救命啊,要笑死了!”昊倾城求饶道。 灵珠子住手,昊倾城渐渐止住笑,待缓过劲来,“嚯”地一声想偷袭,但被他反制住。 “你欺负人!”昊倾城委屈道。 “大小姐,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灵珠子说。 “人家想去城楼那边看看不行啊?”昊倾城说。 “大晚上的,那边有什么好看的?”灵珠子说。 “不对,你们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昊倾城说。 “能有什么事情?”灵珠子说。 “那他为什么没在家?”昊倾城问。 “刚好啊,就我们两个人!”灵珠子说。 昊倾城再次反抗,灵珠子将她的双手按住。 两个人相互瞪着眼,片刻,灵珠子低头吻住她。 昊倾城一惊,扭过头去避开他。 灵珠子将她的脸掰过来,继续吻住她的唇。 昊倾城挣扎着,对他又捶又打,但被他牢牢压制住,无可奈何。 海边,昊天下、重黎与哪吒继续等候连长他们带着第二批天马过来。 “也好,咱们需要有一支自己的军队,不能一味地仰仗阿修罗那边。”昊天下说,“此次骑兵连简直是白送过来的,先保存实力再说!” 重黎认可地点点头。 “青铜兵俑发展到多少了?”昊天下问哪吒。 “十五万!”哪吒说,“到了婚期那天可破二十万!” “好!”昊天下说。 太子庙,房间里,昊倾城睁开双眼,微微仰头看向睡着的他。 刚才,她短暂地梦到与他初见的时候。 那个小少年白衣翩翩,梳着总角,在湖边抖落红绫的一角,听到她走来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平直的刘海、面如傅粉、唇如涂朱、大大的眼睛、额上一道红纹印记,惊艳了时光。 乾坤挪移,小少年身后的湖水变成了汹涌翻滚的漆黑海浪,天上电闪雷鸣,红绫剥去,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仰头望天,然后低头看向手中的长剑,电闪雷鸣中,剑刃泛着寒光。 他举起手中的剑,刎向颈边,鲜血殷红了剑刃。 长剑落下,他仰面倒地,大雨如注,淋去他颈上伤口的血,他合上眼,留下一世悲伤。 这是她曾经听过的故事,与传闻中的天劫和那本书中的记载都不同。 昊倾城伸手轻轻点了下他的脸,触感与血肉之躯并无不同,只是他脸上却无法有任何的表情。 他睁开眼来,握住她的手,眼瞳中倒映出她的影子。 片刻,他扬起嘴角,对她绽出一个微笑。 东海上空,云团再次移来,只是这次没有刚来时的那么大团。 云团逐渐倾斜而下,在沙滩上搭起斜坡,天马群奔涌而来,但规模明显小了很多。 天马群来到沙滩上,在城楼和树林边缘直角拐弯,逐渐停住。 连长他们下到马来,禀道:“我们回去得慢了,只能抢下这么多,还不到三百匹!” 昊天下、重黎与哪吒那个心痛呀! 翌日清晨,昊倾城与小哪吒、少槿正吃着早饭,昊天下、重黎和哪吒回来。 昊倾城迎上去:“才回来,昨晚到底什么事呀?” “没什么,一点小事!”哪吒说。 少槿和小哪吒也过来。 昊倾城看了看他们三个人,说:“不会是天上又出了什么岔子?” “就那样呗,反正不是针对你的了!”昊天下避重就轻道。 昊倾城刚想说什么,但忽然听到前厅传来一声通报:“圣旨到!” 众人愣了下,面面相觑。 哪吒首先反应过来,说:“我到前厅一下!” 昊倾城也想跟去,但被昊天下拉住。 “我就在外面听听!”昊倾城说。 “不行!”昊天下说。 哪吒往前厅走去,小哪吒也跟上去。 前厅,天庭总管一行人到来,哪吒与小哪吒出来恭迎。 总管展开圣旨道:“哪吒听旨!” 哪吒与小哪吒跪下。 “兹哪吒三太子镇守有功、护佑一方百姓安康,念其已到婚配年龄,本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之理,特赐哪吒三太子与宗正刘氏女,择定良辰吉日完婚,钦此!”总管念道。 哪吒与小哪吒大惊失色。 后院传来“啪嚓”一声,好像是某棵树干被谁横劈倒下。 “呃……”哪吒不知所措。 “哪吒,接旨!”总管卷起圣旨,递给哪吒道。 哪吒与小哪吒对望了下。 “你放心地娶,我会照顾好倾……她的!”小哪吒对他说道。 哪吒一拳将他打飞开去。 “回陛下,请恕哪吒不能接旨!”哪吒对总管道。 “难道你要抗旨不成?”总管问道。 “不……”哪吒说,“呃……是的!” “你可知这会是什么后果?”总管问。 “哪吒知道!”哪吒说,“只是,哪吒心中已有所属,恐怕只好拂了陛下的美意!” “大胆哪吒!”总管严厉道。 哪吒不再出声。 “你是嫌这宗正之女配不上你吗?”总管说,“宗正可是九卿之列,掌管皇族、宗室事务,配你的品级绰绰有余!” “哪吒不是这个意思!”哪吒连忙说道。 “当然,比起帝女,的确逊色不少!”总管说。 哪吒看着他。 “不过,陛下只是赐婚,至于是正室还是侧室,则在所不问!”总管有点意味深长道。 小哪吒重新回到哪吒身边,大眼睛瞪着总管。 “少年,处事灵活着点,明白了吗?”总管语重心长道,“还不快快接旨!” “恕哪吒不能接旨!”哪吒坚决道。 总管看着他,摇了摇头。 “真是冥顽不灵呀!”总管说道,“不过也难怪,少年人大多天真,等有了一定年纪,就会明白了,海誓山盟并不能当饭吃,有几个男人最后不是三妻四妾的呢?” “烦劳总管,还请替哪吒回了陛下!”哪吒说。 “你这么直接拂了陛下的面子,不会后悔?”总管问。 “哪吒心意已定,不后悔!”哪吒说。 总管叹了一口气,说道:“好,陛下要问罪下来,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哪吒最后对他抱拳行礼。 总管一行人转身离开。 哪吒和小哪吒回到院子里,却不见了昊倾城。 “我建议你先别去找她的好!”昊天下对哪吒道。 远处山的那边,“轰”地炸起一道火红的蘑菇云,热浪波及而来,院里众人的发丝和衣袂一阵飞扬。 天庭,通明殿里,总管回明了昊千秋。 一旁的太妃看向自己的儿子。 只见昊千秋扬起嘴角道:“我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这下事情更好办了!” 敢抗旨不遵,有的是罪名扣给他。 太子庙,热浪中,屋顶上蹲着一个人,一身锦衣,束起的长发飞扬。 哪吒往上看去,那人回过头来,冲哪吒咧嘴龇牙一笑。 黄天化?他怎么会在这?哪吒愣住。 黄天化,原为姜子牙座下四大先锋之一,封神榜排行第二位,被封为“三山正神炳灵公”。 黄天化站起身,跃到另一座屋顶上,往蘑菇云方向而去。 哪吒也跃上屋顶,尾随过去。 小哪吒亦不甘落后。 蘑菇云消散,昊倾城站在一圈倒下成了焦炭的树木中央。 忽见一锦衣男子奔来,一把将她掳起,扛麻袋般地撂到肩上,继续往前飞奔而去。 哪吒与小哪吒在后紧追不放。 第59章 自我 黄天化扛着昊倾城一路狂奔到千里开外,惊起林中阵阵飞禽走兽。 快要接近悬崖时,有一群猿猴正吃着果子,果皮扔得满地都是。 黄天化本想着跃过悬崖对面那边,但不小心踩到一块香蕉皮,脚下一滑,来了个狗啃泥,昊倾城被甩飞出去。 火光一闪而过,哪吒踩着风火轮接住飞出悬崖的昊倾城。 还没等黄天化直起身子来,小哪吒呼啦一下双脚将他踹翻,一顿胖揍。 陈塘关,茶楼上,用屏风隔开的茶座里,黄天化一只眼圈黑着、头上顶着个大包、满脸青紫,与昊倾城、哪吒以及小哪吒吃早茶。 “说,来这有何贵干?”哪吒对黄天化道。 “来看看兄弟你呀!”黄天化说。 “是吗?”小哪吒说道,“干嘛还要抢人?” “拯救无辜少女!”黄天化说。 哪吒和小哪吒瞪着他。 “你要嫁给他呀?想好了吗?”黄天化对昊倾城道。 昊倾城看了看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他表情夸张吓人道:“他可是个死变态哟!” 茶座里传出一顿痛扁声。 “薛涛近来怎样呀?”昊倾城捧着茶杯问黄天化,“你俩什么时候能定下来?” “别提了,她一日没恢复官职,我俩就不可能定下来!”黄天化说,头上又多了几个包,另一只眼圈也变黑了,“而在你皇兄当政期间都没戏!” 薛涛自小也与昊倾城相识,与言锦心一块构成闺蜜铁三角。昊倾城在位时,因其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录为校书郎,是为数不多的女官之一。至昊千秋即位后,以有违礼制为由,撤销其官职头衔。 黄天化与薛涛自封神大战后相识,历经有几个世纪的爱情长跑,每论及到婚事,薛涛总是认为事业起步未稳,还不宜婚嫁。 “你什么时候回归帝位呀?”黄天化的语气像是问她去集市买菜什么时候回来那样平常。 “我哪里说得准?”昊倾城说。 “唉,她最近老郁闷了,连我也不爱搭理了!”黄天化说。 “怎么了?”昊倾城问。 “还不是被你皇兄撤销她官职给惹的!”黄天化说。 “这有什么好郁闷的?曾经与我关系这么铁,没被诛仙或贬下凡间已算万幸!”昊倾城说。 “那倒不至于,你皇兄少说还是会看在她姐姐的份上不予追究的!”黄天化说。 薛涛有个姐姐如今是这宫中的贵妃,昊千秋身边的红人。 “你突然来这儿,就为了这事?”昊倾城问他。 黄天化从衣襟里掏出一卷红笺,递给昊倾城道:“这是薛大小姐托我转交给你的!” 昊倾城接过,展开红笺,上面提醒她,昊千秋不会让她和哪吒的婚事那么顺利进行,至少也要恶心一下她,望她做好心理准备不至于乱了心智。 “不过是跳梁小丑玩的把戏!”昊倾城说。 “是吗?”黄天化恢复原貌,一手支棱着脸道,“刚才是谁搞出杀伤性那么无敌的爆炸来着?” 昊倾城无语。 “没事,这不是分出来两个嘛?”黄天化扫了哪吒和小哪吒一眼,“你皇兄硬要赐婚给他,就让他其中一个娶了便是,你跟另外一个过,也不亏呀是?” 哪吒和小哪吒瞪向他,茶座里又是一顿胖揍声。 “我是说,以大局为重,不要拘泥这种小节!”黄天化重新鼻青脸肿道,“不就是让他牺牲点色相而已嘛!” “黄公子,你认为你还能扛下多少揍?”昊倾城问他。 “重归帝位要紧呀!”黄天化对她说道,“而且你见过他没有一分为二时是什么德性吗?刚好你可以让那个变态的接受赐婚,一了百了!” 茶座里再次传出揍人的声音。 “黄公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昊倾城对趴在桌上满头是包的黄天化说道。 “我这么说是为你好,听我的没错!”黄天化抬起头来,口齿不清道。 茶座里传出“啪嚓”一声,然后没有声息了。 天庭,言锦心的住处结香殿里,两个铁闺蜜正品茶闲聊。 “想必眼下黄公子已经把信带到给倾城,你也不必过多担心。”言锦心对薛涛道,“你我是了解倾城的,她自会处理妥当。” “难讲,陷入爱河的女人理智为零!”薛涛不以为然道。 言锦心笑笑,揶揄她道:“薛大小姐倒是从未失掉过理智!” “那是!”薛涛也不自谦。 “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和黄公子定下呀?”言锦心问道。 “等复了职再说!”薛涛说。 “不是我说你,拖了这么久,你就不怕他跑了?”言锦心说。 “他要跑我也不拦他!”薛涛说。 言锦心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是何苦呢?我们三个当中,你和黄公子是最没有那些磕磕绊绊的,你只需点头,一切都水到渠成!” “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薛涛说。 “你俩能有什么呢?”言锦心不明道。 薛涛端起茶盏,笑笑。 她的想法,言锦心并不能完全理解,不如昊倾城。 对言锦心来说,嫁得良人,守好女人的本分,就是最大的福分。 而薛涛认为,一个女子完全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觅得一个良人上,是一件很不确定的事情,而且人心随意性很大,你认为的良人,今天海誓山盟,明天就有可能翻脸无情。他对你好时,你是块宝;他厌弃你时,你就什么都不是。与其如此被动,不如先自强,就算有这层礼制的束缚,女子还是要提升修为,这样当风雨来临时,不至于完全束手无策、怨天尤人。 “你嫁给昊千秋这么久,没悟出点什么来?”薛涛问言锦心。 言锦心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薛涛笑了笑,说道:“还没完全丧失理智!” “就算还保有理智,又有什么用呢?”言锦心说,“回不了头了!” 薛涛默然,端起茶盏。 “全被倾城言中!”言锦心说。 “亏你自小与她一块长大,一样的教育却不能让你如她那般了悟?”薛涛说,“说句伤心的,正是看到这点,我才不要步你的后尘!” 言锦心看着她道:“你和黄公子不同!” “没什么不同!”薛涛说。 陈塘关,茶楼里,黄天化对昊倾城伤心道:“不是我没节操要建议你这样呀,而是你还不回归帝位给薛大小姐恢复官职的话,她说什么也不会嫁给我呀!” 昊倾城无语,对这个铁杆姐妹,她再了解不过。 “那你也没必要拿你兄弟开涮?”哪吒瞪着黄天化道。 “你倒好,就要抱得美人归了,当然不知道兄弟我心里苦啊……”黄天化说着趴在换过的桌子上嚎啕起来,刚才桌子断为两截,赔了点小钱进去。 昊倾城捂脸,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为什么一定要恢复官职才会嫁给你?”小哪吒问黄天化。 黄天化抽噎着抬起头来,说:“她不愿做那种只会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官职被撤那会儿,虽然昊千秋饶过了薛涛,但黄天化怕夜长梦多,遂再次向她求婚,可还是被拒了。 “我的大小姐呀,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连女帝都不保了,你就不要再想着恢复官职一事了,安心嫁给我!”黄天化对薛涛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貌美如花就好!” “貌美如花当然要,但只是貌美如花也未免太无趣!”薛涛说。 “那你还想要干什么?”黄天化问。 “当然是不让此生虚度呀!”薛涛说。 “嫁给我,你不会虚度此生的!”黄天化信誓旦旦道。 “才不是,以我现在的情况,就这么嫁给你了,与那些只会相夫教子的所谓贤妻良母有何差别?”薛涛说。 “不,你跟她们不同!”黄天化说,“嫁给我后,你还是你,不仅貌美如花,而且……而且……” 薛涛望着他。 黄天化想不出而且什么了。 “事业家庭两不误?”薛涛说道。 “对!”黄天化点头道。 “得了,这压根就是个伪命题!”薛涛说,“先不说我事业没了,就算有,也不可能同时兼顾得了两者。我也不会这么空手嫁进你家,因为一旦成婚,往后的事情就不会由我控制了,没准我会变得越来越不是你喜欢的样子!” 黄天化这榆木脑袋哪能一下子理解得了她这番话,他只知道当务之急把她娶进门便是,但她死活不同意,非要恢复官职才会考虑嫁给他,那好,就给她恢复官职。但要给她恢复官职,就必须先让昊倾城回来。那行,就去让昊倾城回来。这时刚好晾了他许久的薛涛主动来找他帮忙,于是他就带着她交给的红笺来找昊倾城了。 “黄公子,她也是想在你心里保留那个样子。”昊倾城说,“你喜欢的、真实的样子。” “她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呀!”黄天化说。 “或许!”昊倾城笑笑道,“但她没了自我时的样子,你肯定不喜欢!” 黄天化愣了愣。 昊倾城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幽幽道:“我这两个姐妹,简直是两个极端,其中一个已经为她失去自我付出了代价。” 第60章 夺魂之术 天庭,结香殿。 “有时候我真是佩服黄公子,能坚持到现在,换做是别的公子,早就转移目标了!”言锦心说。 薛涛笑笑,说道:“这家伙就是一根筋!” “还是尽早定下来!”言锦心说,“人的耐心始终有限!” “只怕我会拖累他!”薛涛说,“虽说如今昊千秋对我不予追究,但以他多疑的个性,说不准哪天又变卦了!” “你一直拖着不成婚,才更容易让陛下怀疑你呢!”言锦心说。 “怎么说?”薛涛问。 “你是供过职的人,如今没了官职,身为女子,不去安心地嫁人,还想重返仕途不成?”言锦心说,“这就是陛下的想法,我最了解不过!” 薛涛冷笑了声。 “听我一句劝,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要显得太特别,陛下对自己的亲妹妹尚且如此,何况是你呢?”言锦心说,“你这次躲过了一劫,全是陛下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但说句不好的,这宫中最是变化无常,你姐姐今日得宠,不代表一直得宠,如今更是新来了个帝释天的公主,明天指不定又从哪里来个公主,或者是某个臣下送进宫来的女儿,你明白?所以,为避免夜长梦多,你与黄公子还是早定下来的好!” 薛涛叹了一口气,郁闷道:“真是的,到处都在催婚,姐姐催,家里催,你也在催!” “别说我不理解你的想法,我很理解!”言锦心说,“只不过我想从自己的经历来劝劝你,形势比人强,退一步未尝不是海阔天空!” 薛涛欲言又止。 “我也知道你在顾忌什么!”言锦心说,“这个我想你大可不必顾虑太多,黄公子的确与别的公子不同,是个可以与你步调一致的人呢!” “你怎么能够确定?”薛涛问。 言锦心微微一笑道:“不然你为何当初偏偏就看上了他?” “哼,我是看上他榆木脑袋反应没我快,好欺负!”薛涛说。 “你呀,让人家追着你折腾了几个世纪还不够?”言锦心说,“当中其他公子都不知道被你甩了几千里远,唯独黄公子能跟得上你,这还不足以说明他可以与你保持步调一致?” 薛涛笑了笑。 山崖上,哪吒与黄天化坐在崖边,远眺层峦叠翠,身后一群猿猴在吃着果子。 昊倾城与小哪吒在打满果子的灌木丛中一边吃着一边摘着,早茶很丰盛,这会儿刚好解腻。 “呆几天再回去?”哪吒嘴里衔着一根草,邀请道。 “不了,信送到了,待会儿就得回去看着她!”黄天化说。 “在天上也不到一会儿的事,你还怕她跑了不成?”哪吒说。 “难说!”黄天化说。 “瞧你对她紧张成这样!”哪吒说。 “你不在天上,不知道现在乱成什么样了!”黄天化说,“她是凭着她姐侥幸躲过了一劫,可后宫不断有新人填充,陛下还是会随时变卦的!” 哪吒不出声。 “你也小心了,不久前才抗旨不遵,此刻陛下没准已经派人来传你了!”黄天化说。 “不会?”哪吒说。 “这也是薛大小姐的预测,我再多待一会儿,好跟你一块回去!”黄天化说。 哪吒瞪着他。 身后有猿猴扔的果皮砸中他俩的后脑勺。 两个人回过头去,忽见一只火焰鸟飞来。 哪吒感应到是火神之炽,重黎告诉他天庭来人了,让他回庙里一趟。 昊倾城和小哪吒把摘的莓果都给了猿猴,朝他俩走过来。 太子庙前厅,这次来的是天庭的御前侍卫。 “三太子,陛下让你回天庭一趟!”侍卫长对哪吒道。 “好!”哪吒说,转头对小哪吒道,“替我看好庙!” 小哪吒目送着他们离开。 昊倾城等人从后院里进来。 “先回去了,有什么消息我会尽快告知殿下你的!”黄天化对昊倾城道。 昊倾城点头。 黄天化腾云驾雾而去。 天庭,结香殿,丫鬟急匆匆走进来,在言锦心耳边耳语了下。 “三太子已被传唤上来!”言锦心对薛涛道。 薛涛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 通明殿,哪吒被收走所有的随身法器,行过礼,站在昊千秋跟前听命。 昊千秋看着他,一旁的太妃也头一次细细地打量着他。 不得不说,昊倾城的眼光可不是盖的,要知道她可是出了名的挑剔,这会儿见着了,不得不折服,将自己的外甥女许配给他,倒也是一桩不错的婚事!太妃在心里连连点头。 宗正刘氏,正是太妃的娘家人。 昊千秋看了看太妃,太妃对他微微点头。 昊千秋明白母妃对哪吒甚是满意了。 李家的背景毕竟不容小觑,能让他娶了刘氏女,未尝不是件好事,一来既恶心了昊倾城,二来又能制衡住她,拓展了自己这一系的势力。 “哪吒,你可知罪?”昊千秋问道。 哪吒微微低下头。 “朕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你私自与反贼通婚,本属大逆不道,按律当斩立决,以儆效尤!”昊千秋说,“但念你镇守有功、护佑一方百姓安康,眼下你有两个选择,其一,迎娶宗正刘氏之女,朕不再追究你和反贼通婚一事;其二,若你执意拒绝赐婚,则按大逆不道之罪处置!” 哪吒不出声。 “朕知道你宁愿选择其二也不会接受赐婚!”昊千秋说,“不过,朕可要提醒你了,按大逆不道处置,斩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哪吒抬起眼来。 殿外,总管与对面身着侍卫服的黄天化对望了一眼。 结香殿,言锦心来回踱步,一旁的薛涛神情也轻松不到哪去。 丫鬟再次传来消息。 “这哪是选择,分明都是要了倾城的命!”薛涛说。 “事已至此,第一个选择未尝不可!”言锦心说,“只是多了个女人,能全部兼顾,忍忍也就过了!” “这哪能啊!”薛涛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言锦心说。 “大不了这婚不结了,让他娶别的女人!”薛涛说。 言锦心愣愣地看着她。 “顶多失个恋!”薛涛说。 “你怎么这么绝情?”言锦心说。 通明殿,哪吒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瞒陛下,哪吒早在剔骨还父、剔肉还母之后,已经与李家毫无瓜葛!” 昊千秋与太妃愣住。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骨肉已经还回去,哪吒不再姓李!”哪吒说。 昊千秋与太妃讶异地看着他。 “一人做事一人当,此生绝不负倾城!”哪吒说。 昊千秋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嘴角扬起,说:“好一个铁血柔情的真男儿!” 幡帘后,张桂芳等待信号发动秘术。 张桂芳,曾任商朝青龙关总兵,师从截教仙人,师承不详,学得一门夺魂秘法——呼名落马术,即呼唤敌人的名字可控制对方失魂落马。曾奉闻太师之令征讨西歧大军,阵前以呼名夺魂术大败武成王黄飞虎,生擒周纪、南宫适二将,逼得姜子牙挂出免战牌。直到哪吒一来,打败手下的风林,与张桂芳各使枪法,大战三四十回合。张桂芳处于下风,想用法术取胜,但因哪吒是莲花化身,对摄魂术免疫。张桂芳见法术不灵,只能奋力死战,却被哪吒几枪打败,张桂芳力尽筋舒,招架不住,最后还被乾坤圈打断左臂,筋断骨折,受伤败阵而归。后来周军劫营之时,张桂芳看到哪吒不战自走。商周大战后,忠于殷商不愿归降,走投无路之际自刎枪下,为国捐躯,后魂归封神台,名额被姜子牙以封神榜收录,敕封为“丧门星君”之神职。 此次哪吒重新转化回肉身,昊千秋召来张桂芳,以使用夺魂之术让哪吒就范。 “不过,你想死,朕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昊千秋说着向幡帘后招手示意了下,“朕让你看着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让心爱的人儿心碎绝望的!” 张桂芳发动法术。 哪吒瞳孔一阵收缩。 太子庙,昊倾城站在院里仰望着天空,小哪吒拉着她的手,两人牵着手的手腕上缠绕着红线,天上的动静被小哪吒感知到了又感应给昊倾城。 天庭通明殿,张桂芳喊了一声:“哪吒不下跪更待何时!” 哪吒的身体似是僵硬了下,不由自主地跪下。 昊千秋与太妃屏住呼吸观察着他。 殿外,黄天化手握上剑柄,心想好家伙,把这厮也请来了! 当年这厮用这夺魂之术可是把他父亲黄飞虎打得贼惨。 哪吒的瞳孔恢复正常,抬起头来,没等昊千秋和太妃反应过来,一抬手,火尖枪破空而来接住,反手一掷,刺进幡帘后。 “来人,护驾!”总管大喊道。 御前侍卫们纷纷出现,护住昊千秋与太妃。 通明殿顶破出来两个人,各使枪法,一顿厮杀。 时隔千年,老对手再次狭路相逢。 整个天庭震动,人们纷纷涌向通明殿方向一探究竟。 言锦心与薛涛走出殿外,也往通明殿那边去。 陛下不会有什么事?言锦心更多关心的是昊千秋。 那家伙不会暴露身份了?薛涛想着黄天化。 第61章 礼教之下 待到言锦心和薛涛赶到通明殿时,场面已经乱成一片,哪吒与张桂芳一路厮杀远去。 “你怎么过来了?”黄天化过来拉住被人群推搡着的薛涛。 “来找你呀!”薛涛说。 黄天化一手将她搂过护住,挤开人群出去。 薛涛又回过头,看到言锦心一路挤到大殿门前进去。 黄天化带着薛涛出到通明殿的范围,对她道:“你先回去,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嗳,你也别再去了!”薛涛拉住他道。 “我不能丢下兄弟不管呀!”黄天化说。 “都动起手来了,你还怎么替他收场?”薛涛说,“别另外又将你自己搭进去!” “不会,我只去看看情况!”黄天化说。 薛涛想了想,说道:“那我也去!” “你回去!”黄天化推着她往宫门外那边走去。 薛涛说什么也不肯走。 “除非你也跟我回去,不然我不走!”薛涛说。 黄天化愣是将她推出宫门外,薛涛刚想折返,但被守门侍卫拦住。 再次进宫门要有令牌,薛涛已经还给了言锦心。 “兄弟,看住了,别让她进来!”黄天化对守门侍卫道。 “你……”薛涛瞪着宫门另一边的黄天化。 只见黄天化朝她挥了挥手,转身往通明殿去了。 薛涛只能干跺脚。 另一边,哪吒与张桂芳打得不开交。 “你不是化回肉身了吗?”张桂芳问,“怎么还对夺魂术免疫?” “你听谁说的?”哪吒反问。 黄天化赶来,见那两人穿行在亭台楼阁间拼着枪法。 这时,忽见李靖火速赶来,身后跟着一众兵将。 “逆子,还不快快住手!”李靖喊道。 哪吒瞥了眼李靖,转手给张桂芳最后一刺,逼得张桂芳退后几米。 哪吒收起火尖枪,转身要跑,李靖抛出玲珑宝塔,一下子将他镇在里面。 昊千秋一行人过来,黄天化连忙站到一边,垂下头,言锦心从他身边经过。 李靖一手捧着玲珑宝塔,上前叩拜道:“陛下恕罪,臣等救驾来迟!” “无妨,李爱卿请起!”昊千秋对他道。 “逆子闹出这等大事来,惊动了陛下和太妃,是微臣管教无方呀,还请陛下治罪!”李靖说道。 “只是婚事上的意见还没谈拢,李爱卿可要多劝劝令郎呀!”昊千秋说。 “承蒙陛下和太妃厚爱,微臣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李靖拱手道。 “宗正刘氏之女温良贤淑,实为不可多得的佳人,如能喜结连理,令郎调回天庭指日可待!”昊千秋说。 “微臣代犬子谢过陛下、太妃!”李靖再次行礼道。 黄天化微微抬起头来,言锦心不露声色地朝他看了过来。 太子庙,小哪吒仰头默默看着昊倾城。 “总算保住一命!”昊倾城舒了一口气道。 “可是……”小哪吒说。 “先活命,再谈抗争!”昊倾城说。 小哪吒望着她。 “接下来就看他的应对了!”昊倾城说,“不过,让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用命去拼!只要他能活着,他作出什么选择,我都能接受!” 小哪吒攥紧她的手,说道:“我们在连理枝前发过誓的,永世不相负!” 昊倾城笑了笑,说:“你的心意,我丝毫不怀疑,但我更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 小哪吒还想说什么,昊倾城蹲下身来,对他道:“好了,快让他知道!” 小哪吒闷闷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开口道:“我可以告诉他,但他会怎么做,我就管不了啦!你是知道的,那家伙不怎么按牌理出牌!” 昊倾城无奈了下,点头道:“嗯,总之告诉他就是了!” 回廊那边,昊天下望着他们,决定上天一趟,不过不是天庭。 天庭,宫门外的不远处,薛涛看到李靖一行人出来,打道回府。 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吓她一跳,回过头去,见是黄天化。 “你还没回去呀!”黄天化已经换下侍卫服。 “事情怎么样了?”薛涛问。 “被他老爹带回去了!”黄天化说。 “怎么没见到他呢?”薛涛问。 “镇在塔里了!”黄天化说。 “呵!”薛涛说。 “走!”黄天化说着揽过她。 “陛下就这么放过他了?”薛涛问。 “唉,接下来估计要被他老爹劝婚!”黄天化说。 “劝得动吗?”薛涛表示怀疑。 “一塔在手,不怕他不服软!”黄天化说,“冰火两重天来回切换!” “我去!”薛涛说。 黄天化将她从回薛府的方向拐偏去。 “哎哎去哪?”薛涛问。 “跟小爷浪漫去!”黄天化说。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浪漫?”薛涛想要挣脱,但被黄天化全方位锁死。 “你说你晾了我多久了?”黄天化说,“今天撞在我手上,还想跑?外加替你跑腿,你得一并补回给我!” “哪有你这样的?”薛涛挣扎道,“这不也是你兄弟的事吗?” “没错,但你就是要补给我!”黄天化说。 “你无赖!”薛涛说。 黄天化带她飞落进一片樱海之中。 花瓣纷扬,薛涛躺进柔软花瓣铺就的花毯里,黄天化吻着她。 李府,李靖有点头大地看着面前的玲珑宝塔,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放哪吒出来。 一旁的殷十娘也心疼儿子,但又感觉有点陌生。 他是灵珠子,那剥离了一千多年的另一部分。 当初从天尊到长辈,所有人都忌讳他有那一千七百戒杀相,剥离出来就一直封印在那本书里,几乎是个被放弃了的孩子,也不知道这一千多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李靖庆幸当初在太子庙时,这孩子没有循着那本书的记忆来追杀他,反而与他还算相处得来。 这孩子解脱封印后,除了行事有点古怪,也没见他性格或者心理有什么扭曲的。 李靖与殷十娘交换了下眼神,然后决定由殷十娘来试探一下这个儿子。 “儿啊,能跟娘谈谈吗?”殷十娘对着玲珑宝塔道。 过了片刻,宝塔里传出哪吒的声音:“谈什么?” “呃,近来可好啊?”殷十娘说。 “还行!”哪吒说。 “……你跟倾城……”殷十娘说。 “我俩就要结婚了!”哪吒说。 “哦……”殷十娘说着看了一眼李靖,“那……那恭喜啊!” 一旁的李靖扯了扯她的衣袖,这话头完全被堵死了。 李靖对着她比划,殷十娘用口型冲着他道:“要不你来!” 李靖捂脸。 樱花海里,薛涛的长发披散下来,被黄天化搂在怀里。 “咱俩赶紧也把婚事定了,看到哪吒和你那姐们的情况,不得不怕!”黄天化说。 薛涛沉默了下,说道:“我也是个被昊千秋拉上黑名单的人,全凭我姐罩住,但后宫的事谁说得准呢?昊千秋随时会变卦,我就这么嫁给你,怕对你不利!” “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黄天化说,“咱们这群人还有谁是没被拉上黑名单的呢?还没被收拾的,不过是仰赖一些祖德荫蔽而已,也总有耗尽的时候!” 薛涛仰起头来看他。 “别忘了,我也是跟哪吒走得很近的人,从商周大战到现在,一同出生入死过!”黄天化说,“帝女被囚禁时,昊千秋之所以没动我,是看在黄家的面上!” 薛涛不说话。 “咱俩没什么不同,谈不上谁对谁不利,谁又会拖累谁。”黄天化说,“嫁给我,咱们一起面对这一切!” 薛涛将脸埋进他怀里。 李府,哪吒被放出来,此刻正站在自己原先的房间里。 “儿啊,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呆在府里,这事咱不着急,啊!”殷十娘对他说道,“总会有办法的,你就听殿下那边的,先别硬刚!” 哪吒背对着她不出声。 “好好冷静一下,娘不打扰你了!”殷十娘说完,退出房间,关上房门,拉着门外的李靖离开,两人一路拉扯着小声争论。 金吒和木吒出现,还有捧珠龙女也在。 “叫三弟,刚好三缺一!”金吒说。 “我看还是算了,此三弟非彼三弟,就他那尿性,咱们不是找虐吗?”木吒说。 “哦?经你这么一说,我倒开始好奇他是怎么个尿性?”捧珠龙女说。 “别!”木吒说,“千万别!” 薛府,薛涛进到大厅里,刚好见到姑姑来,父亲正跟她说着话。 薛涛打了声招呼,想着赶紧回自己房里,却被姑姑叫住,她只好硬着头皮留在厅里。 “刚在说你呢,今儿去哪疯了?”姑姑对她道。 “瞧您说的,能去哪疯呀?”薛涛说。 姑姑是昊天下皇长兄的王妃,在族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薛涛的姐姐嫁给还是亲王的昊千秋那会儿,乃是由她一手促成。姐姐之后,姑姑还想要把薛涛也撮合过去,美其名曰两姐妹可以相互有个照应,幸好昊倾城一道谕旨将薛涛录为校书郎,负责校勘典籍。以薛涛喜欢博览群书的个性,正合她意,且人尽其才。饶是如此,姑姑对她的婚事问题仍不死心,一定要将她作为家族联姻的筹码发挥到最大价值。 薛涛一度怕了这个企图掌控她人生轨迹的女人。这女人,话语权甚至超过她的父亲。以这么做都是为她好的名义,肆意干涉她的人生抉择。正应了昊倾城的那句话:礼教之下,压迫女人最狠的,往往也是女人。 第62章 生变 “坐下聊聊,咱姑侄俩也好久没说过话了。”姑姑说。 薛涛只得坐下。 “最近都在干些什么呀?”姑姑问道。 “就那些呗!”薛涛说。 “可还读书?”姑姑又问道。 “读一点。”薛涛说。 姑姑看了看她,说道:“你读的书也不少了,甚至都超过族中的子弟许多!” “哪里,姑姑说笑!”薛涛谦虚道。 “我不是夸你,要我说,姑娘家读这许多书也没甚用处,不如多学点礼仪规矩,将来怎么说都是要进人家的门的,到时可不能失了仪态!”姑姑说。 薛涛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还在跟那个黄家公子来往吗?”姑姑问。 薛涛抬眼看了她一下。 姑姑叹息了一下,说:“你俩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呀?” 薛涛犹豫了下,刚要提与黄天化的婚事,姑姑却先一步开口道:“既然没什么结果,你也别再和那黄家公子交往了!近来有桩不错的亲事,奉常韩家的大公子有意于你,这不,托王爷让我过来问问你的意思呢!” 奉常,九卿之列,掌管宗庙礼仪,地位很高,属九卿之首。 薛涛听了,只觉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了。 韩家的那公子哥是出了名的纨绔,到处沾花惹草不说,性格脾气还暴戾得很,这样的人也说给她,姑姑还有没有底线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姑姑说,“毕竟人家的条件还是不错的,男人嘛,一旦成家就会收敛了!” 薛涛嚯地一下子站起来,父亲看着她。 “我不同意!”薛涛说,“想都别想!” 姑姑看了她一下,说道:“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老大不小了,总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想想你这么大个人了,还靠着父母,说出去多不好意思!眼下刚好这婚事送上门来,你该偷着乐了!” 薛涛忍无可忍,看向姑姑道:“我没觉得有什么可偷着乐的!原本我不用靠着父母,只是陛下登基之后,我也没了立身之本!儿女之事向来讲求的是缘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意味着勉强,姑姑又何必强人所难!” 姑姑和父亲都愣住。 “你……”姑姑指着她,对她如此辩驳感到不可思议。 “姑姑,您已经毁了姐姐的人生,还要来毁我的不成?”薛涛质问道。 “涛儿!”父亲制止她道。 “她怎么这样对我说话?”姑姑看向父亲,气恼道,“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 “二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父亲对她说道。 “什么叫我毁了你姐姐的人生?”姑姑对薛涛道,“你姐姐如今恩宠有加,陛下对我们薛家可谓是皇恩浩荡,这人生可是飞黄腾达着!” “得了,多女共侍一夫,您又不是没体会,这人生能好到哪去!”薛涛说,“您少说还是个正室,但姐姐说白了就只是个妾,这飞黄腾达能持续多久还未可知!” 姑姑瞪着她。 “你给我回房去!”父亲对她道。 “哼!”薛涛早就想溜了。 “等等!”姑姑止住她。 “二妹呀,这小妮子被她母亲惯坏了,她说的这些胡言乱语,你千万别往心里去!”父亲对姑姑道。 此刻坐在里间一直在听的薛涛母亲端着茶“哼”了声,这哪是她一个人惯而已,某人比她更甚。 “我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姑姑说,“今儿我来是为了韩家与咱这门亲事的,你在朝中想必比我更清楚,如今奉常在陛下跟前,分量可是非同小可!” 父亲不出声。 “同意与否,你们自个儿掂量!”姑姑放下茶盅,站起身来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父亲也站起身来。 “告辞!”姑姑出去时,瞥了一眼薛涛。 薛涛与父亲站在厅里都沉默不语,母亲从里间出来。 人间,雨量渐多,江河渐满。 小满至,苦菜秀、靡草死、麦秋至。 苦菜已经枝叶繁茂,喜阴的一些枝条细软的草类在强烈的阳光下开始枯死,麦子开始成熟。 《月令》记载:麦秋至,在四月;小暑至,在五月。小满为四月之中气,故易之。秋者,百谷成熟之时,此于时虽夏,于麦则秋,故云麦秋也。 昊倾城挎着篮子与小哪吒到野外挖苦菜,濒河的水田边,人们踏着水车,把河水引灌入田。 这段时间,他暂时保持小孩的样子,军中收到的指令是总镇大人归朝述职。 田间不时有莫名其妙的东西窸窸窣窣走过,那是水鸡,又叫苦恶鸟,一到晚上叫声凄凉,比乌鸦和猫头鹰的叫声更难听。 小哪吒玩兴大发,钻入田间的草丛中,不一会儿抓到一只全身乌黑的水鸡。 天上,李府。 房间里,哪吒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院子里的菩提树。 墙边的镜子里,映出头扎玉带的锦衣少年,有风从窗户吹进来,拂动少年飘逸的刘海和长发,露出耳际金色的耳圈。 此刻倾城在干什么呢?正想着,脑海里忽然出现一只乌黑的水鸡,某个家伙正带着它跑去挖着苦菜的她身边。 哦嗬,他们居然有闲心去野外玩耍! 那家伙拿着抓到的水鸡给她看,水鸡黑色的脚爪不停地挣扎着,啾啾啾的叫声与家里养的那群小鸡崽无异。 “快把它放了,它很害怕地说!”只听她说道。 “你不拿回家里养吗?”那家伙说,“告诉它有吃有喝又有住!” “别皮,快放了它!”昊倾城说。 那家伙总算把它放了。 只见水鸡蹦跶到荷塘里,沿着莲叶浮萍凌波微步,不一会儿消失不见了踪影。 此刻,天上黄府。 黄天化吹着口哨迈进大门,管家朝他使了个眼色,又望望大厅那边。 黄天化不明所以,看看大厅那边,又看看管家。 管家示意他快去大厅,老爷在那儿等着。 黄天化一头雾水地进到大厅里,只见他的父亲黄飞虎背着双手,面向主位上的壁画站着。 “爹?”黄天化唤了声。 黄飞虎回过身来,见到他,神情严肃,又有点犹豫不决的样子。 “有什么事情吗?”黄天化问。 黄飞虎斟酌了下词句,开口道:“今天媒人来过,治粟内史陈大人家的三女儿初长成,品貌俱佳,实为良配。” 治粟内史,九卿之列,掌管租税钱谷和财政收支。 黄天化愣了愣,过了片刻,说道:“哦,您要续弦呀?” 黄飞虎表情一紧,忽然爆发道:“我说的是你的亲事啦!” “啊?”黄天化惊讶道,“有没有搞错?” “没有!”黄飞虎说。 “对不起,我不纳妾!”黄天化说。 “你想什么呢,治粟内史的女儿岂是给你做妾的?”黄飞虎说。 “那要干嘛?”黄天化说。 “你说要干嘛?”黄飞虎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黄天化开口道:“薛涛答应我的求婚了!” 黄飞虎看了他一下,说:“不可能了,她就要许给奉常韩家的大公子!” 黄天化脸色阴沉下来:“什么?” “睦王妃亲自出面说的亲!”黄飞虎说。 睦王妃即是薛涛的姑姑,昊天下的皇长兄即封为睦王。 “又是她!”黄天化说。 黄飞虎看着他不作声。 “她这次又想干嘛?”黄天化说,“是嫌咱们黄家配不上他们家咋地?” “我看是嫌咱们家与当今陛下的关系太悬,不好说!”黄飞虎说。 这下轮到黄天化不作声。 黄飞虎重新背着双手,面向壁画。 “你可还记得你母亲和你姑姑?”黄飞虎问。 黄飞虎不说话。 怎会不记得,这也是父亲一直以来的心病。 当年母亲贾氏因被妲己陷害至摘星楼,纣王意图非礼,母亲誓死不从,大骂纣王妲己后跳下摘星楼坠楼而死。其后,姑姑西宫黄娘娘去找纣王妲己论理,被纣王摔下摘星楼而死。父亲也因妻妹先后而死反出朝歌,投奔西岐。 “我黄家世代忠良,自你母亲和姑姑的事情之后,黄家的原则是绝不再辅助无道昏君!”黄飞虎说,“当今陛下虽说不上昏庸无能,却也不是举贤任能、唯才是用的明君,朝纲尽被亲信把持,裙带关系之风盛行,如此政风,我黄家多少是瞧不上的,睦王妃的顾忌不无道理!” 黄天化沉默了片刻,说道:“既是如此,我更不能让薛涛嫁给他人!” 黄飞虎回过身来。 “韩家大公子的德性,人尽皆知!睦王妃的做法只是单纯地考虑联姻能够带给家族的利益,而不会去考虑薛涛的感受如何,只要能达目的,她的人生已经不重要,我又岂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此折磨?”黄天化说,他想到薛涛说过不想虚度此生,他也不想虚度此生,一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应该和心爱的人一起度过。 黄飞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黄天化说,“把陈家的亲事拒了,迎娶薛涛!” “薛家会让你娶了她?”黄飞虎问。 “就算抢,她也只能是我的女人!”黄天化说。 第63章 乌托邦 昊倾城挎着篮子,一手牵着小哪吒往回走。 小路的尽头出现一男子,只见他一身绣着银色麒麟的黑色衣袍、飘逸的长发遮住半边脸。 昊倾城认出是伐檀,魔界前首领。 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伐檀与昊倾城、小哪吒来到一处绿树环绕着的濒湖庄园里。 进到大厅,昊倾城惊讶地发现往日的臣子竟荟聚一堂。 他们见到她,纷纷面露喜悦,对她颔首致意。 昊倾城即位时,下令废除三叩九拜之礼,代之以简单的一般社交问候礼节。 更令她惊讶的是,主位那边坐着皇祖父。 “这……”昊倾城看向伐檀。 “帝女、三太子先跟我来。”伐檀带他俩来到主位这边。 昊倾城看着眼前的臣子们,他们都是当初躲过诛仙,贬谪凡间的人,不想如今怎的会聚在此处。 还有皇祖父,到底怎么回事? “小朋友,你们是不是有很多疑问呀?”昊九天对昊倾城和小哪吒道。 “没错!”昊倾城说。 昊九天坐姿优雅,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俩。 天上,薛府。 薛涛回到房间,想着刚才姑姑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安。 怎么办?这次可没有昊倾城罩着她,以姑姑的为人,说什么也是要让她嫁给那纨绔子弟的。 门外响起敲门声,母亲的声音传进来:“涛儿,娘可以进来一下吗?” “哦,进来!”薛涛说。 母亲推门进来。 “涛儿呀,这是娘的一点积蓄,你拿好!”母亲塞给她一个荷包。 “这是干嘛?”薛涛不解道。 “孩子,这段时间你不如出去避避,老在这儿晃悠,难免让别人看着眼红!”母亲说。 “呃……”薛涛没反应过来。 “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既未出阁,也没了供职,人家能不打你的主意?”母亲意味深长道,“某些人可是虎视眈眈着呐!” 薛涛不吱声。 “听娘的,暂且出去避避风头!”母亲说。 “可是,我要是走掉了,您和父亲怎么向人解释?”薛涛说。 “放心,你爹少说也是个廷尉,他们多少都会给点面子!”母亲说,“再说,不是还有你姐嘛!” 廷尉,九卿之列,掌管司法审判。 当年昊倾城被囚,因为薛涛父亲的缘故,少受了许多冤枉罪。 昊千秋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昊倾城的党羽,但因其姊妹是睦王妃,女儿又是自己的贵妃,加上看他的行事风格向来公事公办、中立不站队,所以也不了了之。 “我们就说你去闭关修炼一段时间,亲事什么的暂且搁置一边!”母亲说。 闭关修炼是神仙每隔一段时间必须做的修行,因为就算是天人,也不是一劳永逸,同样受六道轮回牵制。只有不断修为,才能有所提升,否则只能原地踏步,甚至还有堕落进另一道的风险。 “你要是还不放心,前陛下和前前陛下不是在陈塘关嘛?”母亲压低声音道,“要说睦王爷最忌惮的,除了这两位没谁了!你去那里,你姑姑也不好再说什么!” 薛涛开始恍然大悟。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昊倾城也在陈塘关! “明白了?”母亲说,“找志同道合者去!” “娘……”薛涛不知说什么好,这是件很冒风险的事,但眼下也只能这样。 “放心,只管出去,不然继续窝在这里除了等着嫁人,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母亲将荷包塞进她手里,拍了拍她的手背,“换个环境,外面的世界其实很精彩,出去见见,拓宽一下眼界,格局大了,想法也不会狭隘了!” 人间,湖边庄园里。 “没忘了之前的宏伟蓝图?”昊九天问昊倾城。 长桌旁,众位臣子默默地望着昊倾城。 “这哪能忘呢,只是……”昊倾城说,“如今我这情形,还有那些死去的同伴……” “你觉得他们是因你而死的吗?”昊九天问。 昊倾城默然。 “那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昊九天说。 女学馆,讲坛上,老聃讲道:“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 最好的时代,君主下面的臣民仅仅知道他的存在而已。 次一等的时代,民众亲近君主而称赞他。 再次一等的时代,民众畏惧君主。 又次一等的时代,民众轻慢君主。 “信不足,焉有不信。”老聃讲道,“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民侮之,是因为君主自身不足取信。 最好的君主戒慎出言,慎重其政令。事情成功了,百姓不知道有君主的功劳,都认为大家自然如此。 “故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贞臣。”老聃说道。 智慧,在这里主要指礼乐权衡斗斛之术,有很大的虚伪性在里面。 大道废弃了,仁义就会凸显出来。六亲不和睦,孝慈就凸显出来。国家陷于混乱,忠贞之臣就凸显出来。 仍是辩证的一体两面。 湖边庄园里,昊九天说道:“你们都想改制为一个理想的政治局面,君主无为,一任自然,民众也皆得其自然,没有强权,没有压迫,世界处于一种大顺的状态之中。” “他们是为了实现这样一种局面而死的。”昊九天转而对昊倾城道,“而你,恰好是他们寄予希望的领导者。” 昊倾城记得自己的老师曾对她讲过为君的四重境界:下知有之、亲而誉之、畏之、侮之。 想要达到最高的那重境界,最佳方式就是无为之治。 至于如何达致,老师似乎只点了纲领性的东西,虽有诠释其原理,但没有指出具体的道路来。 当她还是储君时,一次跟父皇召见四方朝贺,与魔界来的伐檀他们交谈,得知有这么一种路径,很大可能达致老师描绘过的理想社会。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当时的她不禁详细地请教伐檀。 “历来改制,无有不牺牲者!”昊九天说,“你们当中不乏出身优越的,不好好地过日子,为何要如此折腾?”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 然后,有人说道:“那只是表面现象,无论富贵贫贱,世上并没有永恒的岁月静好!” “我等若只是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不思进取,迟早坐吃山空,史上不乏家道中落者!” “天下为公,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为生民立命!” …… 众人陆续说出自己的理由。 女学馆,台下有学生问老聃:“先生说的那重最高境界能实现吗?” 老聃捋着胡须道:“在这个时代还无法实现,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至于到底能不能实现,或许是百年以后、也或许是千年以后的事情了。” 湖边庄园。 “有没有想过,你们憧憬的这个乌托邦或许永远都不可能实现呢?”昊九天问,“这血淋淋的教训还不足以让你们畏惧吗?” “乌什么?”昊倾城问。 “乌托邦,这是希腊一个名叫柏拉图的学者提出来的!”昊九天说,“我在希腊游历时还跟他聊过,所以才觉得你们要改的这个东西,跟他描绘的很相似!” “哦!”昊倾城说。 “你们这是空想,懂吗?”昊九天说。 “不去实践,怎么知道它能不能实现呢?”昊倾城说。 “你们就犟!”昊九天说,“往后还要挂掉多少人?” 女学馆。 “我现在说的这重最高境界,意义不在于能否实现,而在于它的指引作用。”老聃说,“有了这盏明灯,我们才知道什么是理想的社会。清楚什么是完美的,才有可能批判现实的不完美。这个理念就是一个批判现实的工具。” 学生们又回到一种懵圈的状态。 “什么叫批判?”老聃继续说道,“简而言之就是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 学生们后脑勺上笼罩的光团越发明亮了。 湖边庄园。 “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有人说。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咱们这些幸存的人仍将前赴后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讨论告一段落,有掌声响起,小哪吒鼓起掌来。 天上,薛府。 房间里,母亲出去后,薛涛从抽屉里拿出个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张红笺。 提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折叠成一只纸鹤,走到窗边,放飞。 红色纸鹤扑棱着翅膀朝黄府的方向飞去。 这是薛涛的独门秘技,红笺上的字迹只有收信人才看得到,即使被截获,用任何的显形方法都不能让字迹显现,饶是她爹这么个破案奇才也破不了。 黄府,红色纸鹤落在黄天化手上。 将纸鹤展开,一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这段时间我在天涯海角,勿念! 黄天化一阵风似的冲出大门口。 湖边庄园,众人渐渐散场。 今天是他们自贬谪以来的第一次聚会。 当时伐檀和昊九天一一地找到他们,召集起来,确定在这座湖边庄园议事,没想到还见到了帝女和三太子,这又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湖边,杨柳依依,四个人在堤岸边散步。 昊倾城问伐檀:“伐檀君怎想到来这里?” “在天庭时,我可没忘了允诺殿下的事。”伐檀说,“我来这儿也有段时间了,一直想拜访殿下来着,可是要忙着筹建庄园,实在抽不开身,今日才得见。建这庄园,主要也是聚会用。对殿下的承诺,我会履行到底。” 伐檀曾与昊倾城达成协议,在改制一事上予以必要的协助。 “您和皇祖父……”昊倾城看了看一旁的昊九天。 “老朋友了!”昊九天说。 “哦?”昊倾城意外道。 伐檀微微颔首。 “和你那个叫言锦心的姑娘一样,当年伐檀君也是我的伴读。”昊九天说,“我被推入诛仙台时,伐檀君也受到牵连,然后他堕仙另辟蹊径,开拓出了魔界。” 第64章 风水宝地 昊倾城一脸的不可思议,感叹道:“竟有如此缘故,伐檀君着实令人钦佩!” “哪里,殿下过奖了!”伐檀谦逊道,“只是早年与令祖父一块师从老聃,将学到的一点皮毛另起炉灶而已。再说魔界也并非我一己之力开拓,如殿下的那些同伴一样,当时受牵连的人也多,逃过一劫的大伙儿就这样一块开疆拓土!” “如此胆识,实在佩服!”昊倾城说。 “小朋友,你们只不过是在重复我们走过的路而已!”昊九天说。 “哦?”昊倾城对他道,“刚才好像有人一直在强调这是空想来着!” “我这不是在试探你们的决心到底有多坚定嘛!”昊九天说,“尽是一群后生居多,小朋友的热情高是高,但往往也只有三分钟热度,别忘了当初变节的可是大有人在!” 昊倾城没话说了。 回到太子庙,只见黄天化泪眼零落、情绪激动地冲过来,一把抓起小哪吒,一边晃悠一边嚎啕道:“她不见了!” “谁不见了?”小哪吒被晃得晕晕乎乎。 “薛涛!”黄天化说。 “啊?薛涛不见了?”昊倾城惊讶道。 “是呀!”黄天化说,“也没见来你们这儿!” “怎么会不见了?”昊倾城问。 “都是她姑姑干的好事!”黄天化嚎啕道。 “你先把我放下来!”小哪吒对他道,黄天化仍拎着他晃悠。 黄天化正情绪激动着,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 火光一闪,哪吒恢复少年人身形,一把将他反手扣住。 后花园,花架下,黄天化趴在石桌上抽噎。 “瞧你这出息!”哪吒鄙视道。 “黄公子,你先冷静冷静,再慢慢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昊倾城说,“以我对这个姐妹的了解,或许可以推测出她有可能去了哪里。” 黄天化渐渐止住抽噎,抬起头来,说道:“她用那特制的红笺给我传信,只说了句这段时间她在天涯海角,让我勿念!待我赶到她家时,她已经出走了,她爹娘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哪吒皱起眉头,说:“她就这么出走了,她爹娘什么反应呀?” “就那反应!”黄天化说。 “有没有很着急的样子?”哪吒问。 黄天化想了想,说:“好像……也没有很着急的样子……” 昊倾城若有所思。 “她说她在天涯海角?”昊倾城问道。 “是呀!”黄天化说,“天涯海角在哪里?” 昊倾城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想我知道她在哪儿了!” “哪儿?”黄天化忙问道。 “五天,五天之后你就知道了!”昊倾城说。 “为什么是五天?”黄天化不解道。 “我总得给她时间准备好。”昊倾城神秘道。 原野青青的河岸边,一身着清新碎花裙衫的女子从天上翩然降落,远处田间休息着的耕牛朝这边看过来。还好是中午,人们回家的回家,即使没回家的,也躲在树荫下小憩,没人看到刚才的一幕。 这女子便是薛涛,此刻她正站在河岸边观察着地形,掏出一只罗盘,开始沿着河岸往入海口方向一路测着风水。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有静,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什么是风水宝地?跟着水流方向就是了,因为第一等至善就像水一样。 水之善体现在其给万物带来利而自身却保持沉静,选择处在众人所厌恶的卑下之地,正是因为水的这些特质,虽然它不是道,却很接近道。 薛涛走到入海口一带,没有山的阻隔后,视线顿时豁然开朗,碧海蓝天映入眼帘。 她继续沿着海岸线走去,来到一片怪石堆积的海滩上。 怪石大大小小,形状千奇百怪。 白花花的海浪层层涌来,和缓地拍打着怪石,好一处赏心悦目的所在。 薛涛跃上怪石堆,走了几步又跃落在低处的怪石台柱上,清浅的海水下,粘满着牡蛎。 看着这些牡蛎,薛涛不自觉地满脑子晃过牡蛎炒蛋。 金黄的蛋饼上镶嵌着一只只牡蛎,就像此刻粘着牡蛎的怪石一样。 她回过神来,现在还不是想着吃的时候,先找到风水宝地落脚再说。 居善地,心善渊,予善天。 水往低处流,最后注入汪洋大海。不必再找了,水流已经带她来到了这处风水宝地,赏心悦目,又有许多吃的,不是吗? 越是靠近海岸,地势就一路走低。居处之所宜,在于得其地,最宜居之地便是这卑下之处了。 薛涛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漂亮的房屋模型,白墙红瓦、一圈篱笆围住、稼穑满园、花朵盛放。 这是昊倾城送给她的梦幻屋子,而这个屋子又是昊九天从希腊给孙女捎回来的礼物之一,这次刚好派上用场了。 薛涛将屋子掷出,屋子在接触到地面后固定住,开始循着地形扎下地基,迎风扩展,直至变成一座可以住人的房子。 方圆百里的怪石滩,就她这一户,心之所宜,如渊之静,美哉美哉。 老聃诚不我欺,这水给予之所宜,如天之利万物而无私。 薛涛兴冲冲地打开篱笆门,进到房子里。 五天之后,黄天化眼巴巴地等着昊倾城带他去找薛涛。 昊倾城往篮子里装了一罐罐的坚果和果酱,还有一些女孩子喜欢的桃花酿、桂花酒之类的甜酒。 “走咯!”昊倾城牵着小哪吒的手对黄天化道。 三个人来到关外的那处怪石滩上,方圆百里,并未见有人烟。 “她在这里?”黄天化左右张望道。 只见昊倾城往前几步,伸手触碰空气,不一会儿,他们的眼前出现一座白墙红瓦的房子来。 黄天化和小哪吒瞪大双眼。 “薛涛在家吗?”昊倾城隔着篱笆喊道。 片刻,房子的门打开,薛涛走出来。 一阵风刮过,黄天化不由分说冲开篱笆门,一下子抱住薛涛。 进到屋里,布置陈设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异国田园风格。 薛涛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各种口味的水果派,沏上茶。 “你对我们能找到这儿来,似乎并不感到奇怪?”昊倾城对她道。 “我猜他肯定会去找你们。”薛涛看了眼黄天化,对昊倾城说道,“虽然是特制的红笺,却也不敢在信中说得太明了。这屋子是你送给我的,你肯定能找到我这儿来。” “好!”昊倾城说。 黄天化总算安下心来。 小哪吒吃着苹果派,一化回小孩子,就不自觉地喜欢甜甜的东西。 “你也在开始走西人的风格了?”昊倾城往红茶里夹方糖。 “你还别说,蛮有情调的!”薛涛往自己的茶杯里添加牛奶。 昊倾城点了点头,端起杯子喝茶。 “往后怎么打算呀?”昊倾城问她。 “跟着你干了!”薛涛说。 昊倾城愣了愣。 “作为死党,你怎能落下我呢?”薛涛说。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活儿,你爹还在天庭供职呢!”昊倾城说。 “在天上我是整天过着忐忑不安的日子,你也知道,我那个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做出点改变,往后有得罪受!”薛涛说,“再说,我爹目前虽然稳定,但就怕你那多疑的皇兄,指不定哪天改了主意,全族都得倒霉!” 昊倾城默然。 “天威难测、等级森严,伴君如伴虎!”薛涛说,“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改变这人治的随意性,建立一种良法善治、人人平等的局面呀?” “路漫漫其修远兮!”昊倾城说,“要实现那样的局面,谈何容易?触及的利益太过复杂,远非咱们当初想的那么简单!咱们已经挂掉不少人了,变节妥协的也不在少数,仍在坚持的时下并不多!” “总有人要做出改变!”薛涛说,“与其这样惶惶不可终日,不如他大爷的大干一场!” 傍晚,告别了薛涛和黄天化,昊倾城与小哪吒往陈塘关方向回去。 后山那边有马的嘶鸣,伴随着一阵马蹄声响,那是骑兵们遛马回到了马场。 昊倾城停下脚步细听,小哪吒忽然神情紧张起来。 “后山怎么有马群的声音?”昊倾城问。 “呃……最近有村民在那边养马……”小哪吒说。 “哦?”昊倾城疑惑道。 “嗯!”小哪吒说,拉着她的手道,“快回去,陛下他们等着咱们呢!” 但是昊倾城站着不动,仍在细听马群的动静。 “这声音……”昊倾城侧耳倾听道。 天马毕竟不是凡物,昊倾城从马群的嘶鸣声中感应到了某种神力。 “那些马似乎不同凡响!”昊倾城说。 小哪吒眼见着快要瞒不住了。 “村民从哪儿弄来的这些马?”昊倾城问道。 “……不知道呀!”小哪吒说。 “咱们过去看看!”昊倾城说着往后山那边走去。 “欸,天都黑了,咱们改天再看也不迟呀!”小哪吒使劲拖住昊倾城。 “就一会儿!”昊倾城继续往那边走去。 “别呀!”小哪吒双手拉住她的手。 “哎呀,咱们回去迟一点,父皇母后也不会说什么的!”昊倾城拎起他来,抱着他往山的那边飞去。 “啊啊啊……”小哪吒四肢乱舞着,想着要不要变回大人拦住她。 “哈哈,平时都是你带我飞,这次换过来,有没有感觉很新奇很好玩呀?”昊倾城开心道。 “……”小哪吒一脸“完了完了!”的表情。 第65章 四大美男 天庭,通明殿,正在批阅奏章的昊千秋忽觉隐隐地有种冲击波袭来,握笔的手一颤,毛笔掉落,奏折染上几点红色的墨迹。 某人这怒火可不一般,是什么事情忽然让她这么大动肝火呀? 大殿门开,言锦心例常给他送来吃食。 陈塘关外的后山骑兵营,马场里,昊倾城抱着一匹天马的脖子正伤心着。 哪吒与众将士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昊倾城回过头来,众人不自觉一阵汗毛直竖。 “我要向万恶的旧世界宣战!”昊倾城阴沉道。 阿修罗界,此刻梨花开遍了天涯,在与帝释天交界的一处地带,一条河流贯通帝释天与阿修罗的界域,河面似乎笼上一层柔曼的轻纱。 河岸上,站着一个阿修罗男子,他注视着上游的帝释天那边。 一年又一年,每到梨花盛开的时候,他总会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来到这里等候,既不希望他的姑娘真的回来,却又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上一面,只要不是那样的方式。 如果是,也好让她叶落归根。 当年她从这里告别故里,与其他一众女子,随船队去往帝释天。 对于不断送出本家女子,阿修罗民众一度极其不满。 对于美食,其实他们是不在乎的,能保证温饱足矣,谁又会希望家人被迫分离? 而且阿修罗的特色饮食也不见得如传闻中的不堪,再说,帝释天的所谓美食事实上也不过如此。 这一切不过是帝释天用来交换阿修罗美女的借口而已,他们缺乏美女,而他们的君主又喜好美色,为扩充后宫广搜美女,天龙八部的界域都有涉及,只是阿修罗的美女尤为出众。 部众都敢怒不敢言,谁让帝释天是地位最高的天众呢! 位列不算高的阿修罗倒是敢几次三番抗衡帝释天,大概是受到的压制最严重,不过最后都是惨败的多,被索要的赔偿更是一次比一次地变本加厉。 对于民众的不满,阿修罗几番与帝释天谈判未果,索性强硬拒绝美食,停止送出美女。 那次谈判之后,帝释天表示既然你阿修罗拒绝了我的美食,那我也不好再留住你的美人们了,约好在既定的日期内,将分批送回美人,地点即是美人们出发时的河岸。 第一批美人送回时,正赶上梨花盛开之时,早已等在河岸边的人们,盼来的并不是想象中的船队,而是一具具漂来的尸体,美人们已经香消玉殒。 此举彻底震动了整个阿修罗界,那些哀嚎着打捞起自己昔日的心上人尸体的小伙子们,之后纷纷撕毁佛经,加入军队,不断攻打帝释天。 小伙子们不复往日的样子,一个个地变成面目狰狞的凶神恶煞,到处兴风作浪,阿修罗的恶名就这样不断传出。 此事终于惊动佛界,佛祖派出使者调停,要求双方各退一步,恢复以往的交往惯例,就此暂告一段落。 这次,由于帝女的加入,民众再次请求停止送出美人,至于会不会又出现上次那种情况,多数人的意见是为了顾全大局,也只能牺牲那一小部分了。 此刻,男子站在河岸边,他不确定他的姑娘是否会回来。 上次打捞起的尸体中,没有她。 尽管如此,也不能确定她是否还活着。 就算还活着,估计她的境况也不容乐观,特别是如今再次停止送出美人。 太子庙,昊天下、重黎和哪吒站在院中,昊倾城的房门紧闭着,不断发散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还是让她发现了!”昊天下说。 “迟早瞒不住的,陈塘关能有多大?再说那些天马具有神力,多少都会被她感应到!”重黎说。 “幸亏她没翻天!”昊天下说。 哪吒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才怪咧,要不是哪吒化回大人,与众将士一块好不容易逮住她,好说歹说,早掀天了。 天庭,通明殿,昊千秋处理完政事,与言锦心一块回结香殿。 途经御花园时,见到正在荡秋千的司徒妩儿。 她不喜欢呆在室内,宫里也就这个花园能散散心。 昊千秋停下脚步,在远处看着她。 美人儿似乎有心事,只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 言锦心沉默不语。 “朕还有事,你先回去!”昊千秋对言锦心道。 言锦心对他欠了欠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跟在身边的丫鬟悄悄地回望了一眼那边,只见昊千秋向司徒妩儿走去。 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了,只是娘娘一次次地期待落空,又得一次次地承受下来,丫鬟在内心叹着气。 阿修罗界,王庭里,罗睺收到女儿寄回的书信,背着手站在窗边。 这次阿修罗停止送出美人,帝释天倒没有像上次那样送回美人的尸体,而是与天庭联姻,和亲公主选的就是他的外孙女。 这简直太微妙了,和亲公主同时有着帝释天和阿修罗的血缘关系,与天庭联姻,帝释天就是要看阿修罗会作何处理。 其他三位阿修罗王看了看时辰,对罗睺道:“咱们差不多该出发了!” 罗睺回过身来,应道:“好!” 阿修罗界与人界的通道打开,四大阿修罗王走上横跨两界的大型石拱桥,身后阿修罗民众前来送行。 民众目送着阿修罗王们迈过交界线,只见那四个高大壮硕的人形怪物化回四个俊逸潇洒的背影,消失在层层的迷雾间,不一会儿,通道重新封闭。 湖畔庄园,又到了聚会的时间,众位有理想、有信仰的志士仁人们纷纷出现在杨柳依依的林荫道上。 昊九天与伐檀早已等在布置典雅的花园里,这次昊天下、少槿、重黎也在。 哪吒拖着还在神伤的昊倾城前来,跟在一旁的黄天化和薛涛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众人签到后,看着也差不多了。 “还有四位嘉宾没到!”昊九天说。 众人有些惊奇,这次还额外请了嘉宾?会是什么样的嘉宾呢? 正想着,只见林荫道上出现四个俊逸潇洒的身影,很优雅、很拉风地走来。 众人纷纷往那边看去。 只见那四个男子衣着典雅,发带飞扬、手握折扇、衣袂翩跹,虽是汉装,五官轮廓却有着明显的异域特点,散发出一种来自异域的风情魅力。 众人目瞪口呆,连昊倾城也忘记了神伤。 半晌,黄天化将薛涛的脸掰到他这边来。 “天马!”哪吒对昊倾城道。 昊倾城又重新神伤起来。 众人回过神来。 “这四位便是咱们这次请来的嘉宾,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他们就是来自阿修罗界的四大阿修罗王!”昊九天介绍道。 众人一阵哗然。 昊倾城又重新呆呆地看向那四个男子。 哪吒一脸的不可思议。 昊天下也愣了愣,这样子明显不对呀! “见过两位陛下、太后、上神、伐檀君!”四大阿修罗王一致拱手行礼道,然后转向昊倾城与哪吒,“见过帝女、三太子!” 昊倾城看着他们说不话来。 大厅里,长桌旁,众人开始了例行的讨论和学习。 “想我阿修罗界千百年来一直奉行的是佛法,在众生平等、悲天悯人方面,的确有点用处,但也只是这种程度而已。”毗摩质多罗说。 “我们也建立了一种分权体制,以保证佛法所宣扬的众生平等,我等四大阿修罗王即是典型。”罗骞驮说,“只是最多只能做到形式上的平等,事实上的平等还远远不够。” “佛法虽是这么讲,但整个佛法体系还是有等级划分的,天龙八部即是例证,以天众和龙众最尊,我阿修罗排在第四,就是差这么两三级,一直被天众压制,就算事情大条了捅到上头那里,也会优先考虑天众。”罗睺说。 “阿修罗的境况也到了须得作出变革的地步了!”婆雅稚说。 “这次我们打算在阿修罗界引进老聃的学说,行教化、启民智。”罗睺说,“先做好自身,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本呀!” “没错,先进的理论只有为百姓所掌握,才可以化为强大的动力,促进发展,一改阿修罗当下的处境!”罗骞驮说。 这次四大阿修罗王的加入还不是全部,越来越多的人们不满礼制和等级的束缚,往后还会有更多的各界人士加入,天下大同的趋势将不可阻挡。 天下大同会是什么样子?没人能做任何的细节描绘,但有三个基本特征是一定的: 一是人们将掌握更多的自然规律,摆脱盲目自然力的支配; 二是人们将从旧的社会关系束缚下解放出来,摆脱一切剥削压迫和旧式分工的束缚; 三是人们将从礼教中挣脱出来,摆脱传统观念和传统思维的精神枷锁。 散会出来,阿修罗王们还要拜会老聃,遂与昊九天等人往神殿方向走回。 昊倾城暂时忘记天马的事情,听着阿修罗王们与皇祖父、父皇的谈话,得知此次与天庭联姻的和亲公主即是罗睺的外孙女。 “帝释天这招棋走得挺贱的,想必阁下很难做人?”昊天下对罗睺道。 “有什么难做人的,不过是千千万万个被送出去的其中一个女子而已,不会因为是我的女儿就有什么特殊的,何况是外孙女?”罗睺说,“从她去到帝释天的那刻起,就已经注定了成为政治牺牲品的命运,一切只能是有利于阿修罗界的大局,个人的恩怨得失一概免谈,包括我为人父母的心情。” 昊天下默然。 “帝释天这一招对我没用,该怎么来还是要怎么来。”罗睺平静道。 第66章 童话 回到神殿,四大阿修罗王如愿见到老聃。 “纵览古今天下,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大到一国,小到一家、一人,似乎都跳不出这周期律的支配。”罗睺对老聃道,“久闻先生的无为治国之道,我等此次前来,就是希望找出一条新路,以跳出这周期律的支配,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赐教谈不上,难为阁下们看得起老聃!”老聃谦逊道,“鄙人才疏学浅,不过略通经史而已,献丑了!” “先生过谦了!”罗睺说。 老聃捋了捋胡须,略微沉思了下,说道:“关于如何跳出这周期律的支配,以鄙人之见,即是治大国若烹小鲜,大国者下流。” 四大阿修罗王专注地听着。 烹制小鱼经不起扰动,多扰动则糜烂,与霸权不同,治理国家要清静无为。 大国者下流,即是大国要如同江海容纳百川一样,为小国的下游。这是一种谦卑的姿态,只有强者,才能谦卑。谦卑和软弱不是一回事,如同手上没剑和有剑不用一样,不是一回事。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老聃说道,“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以道来君临天下,鬼也不显示灵效。不是鬼没有显示灵效的能力,而是其灵效不会伤人。不只鬼的灵效不伤人,圣人也不伤人。正是因为鬼和圣人都不伤人,所以德俱归于民。 在民智未开的时代,由于生产力的低下,人们在强大的自然力面前是被动的,感觉似乎有某种超自然力量在主宰着这一切,所以鬼神观念是普遍存在的常识。 道是自然规律,老聃以鬼作比喻,指出合于道,鬼的灵效对人就无所伤害。即是合乎自然规律,人与自然才能和谐相处。 老聃所说的圣人,与儒家关于圣人的概念有所不同,更多地是指贤君明主。 圣人不伤人,即是君主治理天下合于道,以道临天下,清静无为,有着神妙的效果。 “以道临天下者,无为而治,无为则万物各得其性,随其性,任其自然,则鬼神无所害。”老聃说,“鬼神不害,自然也。物守自然,则鬼神无所加。鬼神无所加,则不知鬼神之为鬼神也。” 德俱归于民,天下为公,大道之行也,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最终达致民主。 “天下之牝,天下之交。牝常以静胜牡,以其静也,故为下。”老聃说,“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以下大国,则取于大国。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天下之国能秉持雌的,往往成为天下交汇之地。雌总是能够以静胜过雄,因为安静,所以为天下的下游。所以大国谦卑礼遇小国,则能够使小国来朝。小国柔弱处下则能够见容于大国。因此,或通过处下来使小国来朝,或通过处下而见容于大国。 牝和牡,或者说是雌和雄,在老聃的学说里更多地是指两种不同属性的力量,以乾坤为象征。牝即坤,以静、柔为特点;牡即乾,以刚、强为特点。在老聃看来,柔弱胜刚强,比起刚强,柔弱是一种可以持续得更长久的力量。 水就是柔弱力量最好的例证,抽刀断水水更流,水没有固定的形态,看似柔弱,实则强大到没有任何东西能奈何得了它;看似处下,实则海纳百川,比谁都广袤,是一种最为近似于道的东西。 道有多强大,看水或许能管中窥豹。 “大国不过欲兼畜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人。”老聃说,“夫两者各得其所欲,大者宜为下。” 大国不过是想容纳更多小国,小国不过是想入事大国,两者都遂了心愿,所以大者应当谦卑处下。 老聃早期所处的春秋时代是列国争霸的时代,大国争夺霸主地位,以奴役小国。小国奔波于诸大国之间,贡献财物,割裂土地,求得暂时安宁,而又时时恐惧为大国所灭。大国争霸,不仅使得小国饱受奴役之苦,同时也使自身疲于奔命。针对这个现实,老聃提出“大国下流”的外交原则。 大国或为天下之雄强者,或为天下之雌柔者,为雌柔则为天下所交会。 春秋大国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领导小国,如果大国谦逊居下,小国是乐意入事大国的。这样大国达到了战略目的,而且不必作战,善之善者也;小国之目的不过是得到大国的保护,免于灭亡。大国为下,则小国可来。小国为下,则可得保护。两者比较而言,小国下大国容易,而大国下小国难,故而老聃强调“大国宜为下”,大国更应当注重谦卑居下。 纵观历史,实现这种原则的大国基本没有。一旦国家强大,总是要谋求霸权。有的在争霸中强大了,有的拖垮了,却没有任何一个大国放弃争霸。 从来不缺少争霸,也从来没有永存的霸权,少则十几年,多则不过几百年。 纷纷扰扰千百年后,一切又重头,老聃的预见洞察力着实不是盖的。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或许学着去谦虚处下,说不定自身可以存在得更长久呢! 到了告别的时候,阿修罗界与人界的通道再次开启。 “今日得先生赐教,我等受益匪浅!”四大阿修罗王对老聃道,而后对众人拱手行礼作别,“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等先行告辞了!” 众人亦回礼。 “听闻帝女和三太子好事将近,我等先行祝贺,待到大婚之日,再奉上隆重贺礼!”四大阿修罗王说道。 “谢过阁下们的好意!”昊倾城与哪吒说道。 四大阿修罗王转身,不一会儿消失在层层迷雾中。 晚上,太子庙后花园,厨房做了烤鱼、烤串,炒了好几道下酒菜,一帮大老爷们抬出自家酿的麦芽酒,开启夜宵模式。 昊二、昊三、昊四、昊五也在,自从任教后,他们都是回神殿的多。诺大的神殿,陪老爷子玩桥牌、打桌球,甚至举办沙龙、开音乐会很是不错。 喝酒猜码更是大老爷们喜欢的一大消遣,昊倾城、薛涛和少槿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回房去说体己话,留下那帮大老爷们尽情狂欢。 趁大老爷们没空,三个女人悄悄八卦起了阿修罗的四大美男,那从未见过的浓浓异域风情着实令她们感到新奇。 “哎妈呀,这也太帅了!”薛涛对昊倾城道,“你在阿修罗界时,他们的后宫是什么样的?” 少槿看向昊倾城。 “他们好像没有后宫,反正我是没见过。”昊倾城说。 “没有后宫呀!”薛涛有点小激动道,“那他们的老婆你有没有见过?” “也没见过。”昊倾城说,“都没听他们提过!” “该不会是没有?”薛涛说,“我是说,除了罗睺!” “不清楚呀!”昊倾城说,“我呆的时间也不长啦,而且他们当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两副面孔呀,够带劲!”薛涛激动道,“试想一下,女孩无端被许给人见人怕的怪物,但怪物并不像他的外表那么可怕,经过重重的纠结、偏见、磨合等等之后,女孩终于被善良的怪物打动,开始向他敞开心扉,一吻之后,魔法被真爱破解,怪物变回了昔日的英俊王子!” 少槿抬起袖子掩嘴偷笑。 “你童话看多了!”昊倾城说。 “这已经超越童话了好吗?”薛涛说。 昊倾城想了想,觉得也在理。 “你就直接说自己是颜控!”昊倾城说,“要是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怪物的样子,估计你就不会觉得很童话了!” “我不管我不管,他们就是很童话!”薛涛说。 正童话着,房门忽然被推开,哪吒与黄天化一身酒气地站在门外看着她们。 花架下,昊倾城、薛涛、少槿重新坐在一帮大老爷们之间。 说是玩真心话大冒险,猜码输掉的人选了大冒险,被要求去房里将太后扛出来。 黄天化输了,但不敢一个人去,硬是拖上哪吒一起。 太后出来,另外两个也只得跟着出来。 “你说他们没听到?”昊倾城和薛涛用眼神交流道。 “应该没有?看他们也没啥不对劲的!” “但愿!” “不就八卦一下而已嘛!” “咱们在聊别的男人哎!” “不行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许他们男人三妻四妾三宫六院,就不许咱们意淫一下?” “要死,他们不是那种男人,咱们却在意淫别的男人!” “那叫意淫吗?那叫童话!” 午夜之后散场。 回到房间,房门关上,哪吒一把抱住昊倾城,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盖过了他原本身上的荷香。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呀?”昊倾城问道,被他箍得死死的,有点透不过气来。 哪吒没回答,力道反而越来越大。 “干嘛呢?”昊倾城想要挣开他,“你要不要先醒醒酒?”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哪吒红棕色的眼瞳越发显得勾魂摄魄。 昊倾城停止挣扎,有种小虫子落入蛛网被麻醉的感觉,知道危险就在眼前,但就是动弹不了。 “不多,起码还能记得你们说的童话!”哪吒开口幽幽道。 第67章 神奇 昊倾城愣了愣,而后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哪吒继续加大力道。 “只是童话而已!”昊倾城说。 “是吗?”哪吒说。 “是,童话都是骗人的!”昊倾城说。 “确定?”哪吒说。 “确定以及肯定!”昊倾城说。 “你很喜欢童话吗?”哪吒问。 “喜……”昊倾城言不由衷道,“不喜欢……” 房间里最后传出昊倾城“哎呀”一声后,烛火吹灭,彻底悄无声息。 翌日,海边小屋。 薛涛与昊倾城坐在怪石上垂钓,嘴里叼着自制的棒棒糖。 “你昨晚有没有被修理呀?”薛涛问道。 “你说呢?”昊倾城说道,本想下海去游游的,但没什么精神不想动,暂且坐着钓鱼让思维呈直线般静止。 不远处,黄天化和哪吒在挖沙虫。 “好,看出来了!”薛涛看向昊倾城道,“你这是敷了多少粉呀?” 昊倾城为掩盖没睡好的厚重黑眼圈,抹了不少粉底。 “很明显吗?”昊倾城问。 “嗯!”薛涛说。 “你也一样!”昊倾城说。 薛涛重新专注回钓鱼上,闭了闭眼睛。 “大醋坛子!”薛涛说。 “没被炸算是幸运的了!”昊倾城说,想起上次因为一个“小芳”而把哪吒炸得…… “炸死我他当鳏夫去!”薛涛说。 “人家另结新欢不香吗?”昊倾城说。 “他敢!”薛涛说。 昊倾城不自觉扬起嘴角笑了笑,同感。 这两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那边的黄天化和哪吒决定去弄点海鲜上来,于是脱了衣服,下海去了。 薛涛与昊倾城丢下鱼竿,过去将他们的衣服统统捡走。 院子里,架上炭炉、堆起土灶、摆好桌子,两个男人光着膀子麻利地拾掇着弄上来的海鲜,没注意到身后那两个心术不正的女人在一边生火一边偷瞄着他们。 “女人就是小心眼!”黄天化说。 “可不是?”哪吒说。 那两个女人拿走了他们的衣服,拒不交出,纯粹就是为了报复。不过没事,这对男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但凡咱俩还有一点廉耻之心,就应该知道已经严重突破了妇德的底线!”昊倾城说。 “咱们是现在才突破这底线吗?”薛涛说,“确定不是一直当它放屁?” “也是!”昊倾城说。 那肌肉线条、那腹肌、那人鱼线,去他狗屁的妇德! 一盘盘拾掇好的海鲜开始端上,炭火也已经生好,土灶上锅子里的水也沸腾起来。 在生蚝上整点蒜蓉粉丝辣椒炭烤,龙虾刷上酱料腌制,螃蟹入蒸笼蒸上,海虾焯水白灼,沙虫愣是用火之神力快速烘干了油炸,花甲螺加上辣椒猛火爆炒,土灶的锅子里滚着鱼汤…… 天气晴好,海风习习,院子里橡树与木棉树交织的树荫下,一道道海味摆上桌子。 哪吒和黄天化终于穿上了衣服,一旁的薛涛与昊倾城吃得很是欢乐。 “你刚有没有觉得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哪吒问黄天化。 “原来你也这么觉得?”黄天化说。 “嗯!”哪吒点头道。 “这一带除了咱们四个,没谁呀!”黄天化说。 两人若有所思了一下,然后看向那两个正吃得欢快的女人。 “该不会……”黄天化一脸严正道,“女人!” “下流!”哪吒说。 转眼,芒种到,螳螂生、?始鸣、反舌无声。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记载:“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言有芒之谷可播种也。 随着气候日渐炎热,深秋产下的螳螂卵鞘逐渐孵化,伯劳鸟开始鸣唱,而聒噪数月的反舌鸟则变得静默无声。 节令至此,大麦、小麦等有芒农作物种子皆已成熟,黄梅时节,雨水充沛,要抓紧抢收,而水稻、黍稷等农作物则要赶紧播种。这一时节,气温显着升高、雨量充沛,这样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无论从播种和移栽来讲,都很适宜,过此之后播种的成活率就越来越低。所以“芒种”谐音“忙种”,农人们又将开始一年中忙碌的田间农活。 这一天,太子庙前厅很是热闹,人们举行安苗祭祀活动,用新收割的小麦磨粉和面,捏成五谷六畜、瓜果蔬菜等形状,再用蔬菜汁染上颜色,装在竹箩中作为供品,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后花园的花架下,昊天下、重黎、哪吒与昊倾城正在商讨骑兵连的事情。 整个连队加上马场的开支,单靠来自太子庙的供奉远远不够,必须另想办法去解决。 “与其单靠供奉,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哪吒提议道。 “你是说让他们自己解决?”昊天下问。 “没错,这在军队中很平常。”哪吒说,“我是说,在人间的军队中很常见,驻军屯守,平时耕种、战时打仗,咱们不妨借鉴这种做法。” 昊天下点了点头,说道:“我倒忘了这一茬,因为天兵的所有开支都是来自天底下上缴的贡赋,习惯了。” “这主意不错!”重黎说,“就是种植粮草所需的场地可能有点难整!” “陈塘关一带能开垦的良田都已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森林和山岭,还有就是大海那边了。”昊倾城说,“森林轻易动不得,山上除了种植一些果树,大多不具备修田的条件,围海造田是否可行?” “沿海岸线出到五十海里的范围内是咱们可以管控的,再往外就是东海龙族的地盘了。按照骑兵连的开支标准,五十海里的范围内造出良田,对人来说绰绰有余,但要开辟草场供给这将近八百匹的天马,恐怕远远不够,何况后续还将会有出生的马驹。”哪吒说,“按这么算的话,须得和龙族交涉,但以咱目前的身份,这恐怕有点难办。” 只有现任天帝才有权力调动龙族。 昊天下与昊倾城不约而同感到一阵无力和无奈,就算要打人情牌,敖广也难将就他们。 “而且,如此浩大复杂的工程,隐蔽也是个问题呀!”重黎补充道。 又彻底没辙了。 入夜,昊倾城再次失眠。 窗外下起了雨,似乎能听到雨打花瓣的声音。 香炉里点着安神的熏香,可现在对她一点作用也没有。 “又睡不着吗?”身后传来哪吒的声音。 “嗯。”昊倾城应道,正被他从身后搂着。 “转过来。”哪吒说。 昊倾城转过身去。 哪吒将她搂进怀里。 “别想那么多了,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哪吒说。 昊倾城不确定。 “先睡,明天还有聚会呢!”哪吒说,“陛下和上神决定把这个作为提案交明天讨论,大家群策群力,说不定会有更好的主意。” “这……会有泄密的风险吗?”昊倾城说,“那可是军一级机密哎!” “不排除有这风险,但咱们终究是要落实到武力上的,不可能只是一直这样做理论性商讨而已。”哪吒说,“届时大家都不可避免地要触及到军事层面上来。” “好!”昊倾城说。 “睡。”哪吒说,“不许再胡思乱想。” 翌日清晨,昊倾城对镜理妆,无意间望向窗外,昨夜的雨打落了一地的花瓣。 芒种之后,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又到了草木疯长的盛夏时节,却也是百花开始凋零的时节,花神要归位,只好盼来年再次相会。 湖畔庄园,大厅里,众人讨论着修造良田、开辟草场一事。 正当众人都一筹莫展时,云中君邵平站起身来面向主位这边拱手道:“邵某倒有一个方案,只是不知是否可行。” “云中君但说无妨!”昊九天说。 “场地不够,咱们可以在提高亩产方面弥补!”邵平说。 “哦?如何提高法?”昊九天问。 重黎看着邵平,想起东陵瓜,忽觉恍然大悟。 只听邵平说道:“邵某从事农桑数百余年,对稼穑增产颇有点心得,近来培植出亩产可达万石的五谷果蔬等作物,无论土地贫瘠与肥沃,亦无论山地或平原,皆可成活。” 众人听了一律只觉眼前一亮,面面相觑,纷纷点头赞好。 “如此一来,咱们不必向海伸手要场地了,我记得陈塘关这一带的山岭绵延不绝,范围挺广阔的!”昊倾城看看哪吒,又对昊天下他们说道。 一开始在连理枝前立下誓言之后,哪吒带着她飞过那一片千山万水。 “各位同仁不妨会后到邵某寒舍的后山上观摩观摩!”邵平说。 “不必等会后,现在如何?”昊天下有点激动道。 邵平点头,然后看看昊九天与伐檀。 “好,咱们走!”昊九天说。 桃树掩映,三楹茅屋,一圈竹篱围住,院落一如既往的简朴雅洁。 邵平带着众人来到后山,登高望远,众人不禁一阵惊叹。 绵延不绝的山岭上,麦浪金黄、瓜果飘香。 邵平就近摘下一头麦穗,折断处又重新冒出新的麦穗来。 “一年四季不停产!”邵平说,“耐寒耐热、风雨无阻!” 昊九天等人惊奇地看看他手中的麦穗,又看看那片神奇的麦田。 不仅这一片麦田,漫山遍野都是神奇。 第68章 龙泉剑 关外,绿水青山之间造起了一级级梯田,灌溉水利设施接连建起,水车滚动,江河湖水直接引调上山。 木偶家丁和布偶侍女们背着箩筐翻山越岭,趁着芒种至小暑这一段时节,抓紧插秧播种。 火神之炽在周围一带布上结界,光与火为作物源源不断地提供生长所需的热能。 夜晚,正欲回房的昊倾城看见有道紫光从那间平时很少进去的偏厅上方屋顶射出,直通天际。 她忍不住好奇心起,往偏厅走去。 在山上忙活了一天的哪吒泡完澡出来,见回廊那边昊倾城的房间窗户一片漆黑,心想她大概是睡了,就不再去打扰了。 刚要转身回房,却听见偏厅那边不断传来响动。 是谁在那边吗?哪吒朝偏厅走去。 偏厅里,地板上到处躺着一些玩具,在另一个角落里,只见有个人在撅着屁股想要搬什么东西上来。 “谁在那儿?”哪吒问道。 昊倾城吓了一跳,回过头来。 “我还以为你休息了,你在那里干嘛?”哪吒朝她走过去。 “快来快来,瞧瞧我发现了什么?”昊倾城冲他招手道。 走近一看,被撬开的一块板砖旁边,长方形的坑里躺着一琉璃玉匣,上面泛着一层紫光。 “这是什么?”哪吒问。 “不知道,好重啊,我拿不上来!”昊倾城说。 哪吒伸手进去,一下子将它搬上来。 “嚯!”昊倾城瞪大双眼,“你怎么那么轻松就搬上来了?” “这能有多重?”哪吒说。 “……快打开看看是什么?”昊倾城不跟他争论重不重的了,直奔主题。 打开匣子,一团紫光闪耀过后,只见里面躺着一柄透着水晶光亮的宝剑。 “哇哦!”昊倾城惊叹道,“你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个宝剑?” “没有啊!”哪吒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从未见过这东西!” “可以拿出来看看吗?”昊倾城问。 “等等,我检查一下它有没有机关。”哪吒说。 他检查了下匣子,确定没有什么内置的保险机关后,才小心地握起镂刻精致的剑柄,刚要将宝剑拿出,脑海中却闪过一些画面。 哪吒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放开剑柄,眼神有点惊惧地盯着那柄宝剑。 “怎么了?”昊倾城连忙问道。 “我……”哪吒不知说什么好,刚才他脑中的画面令他感到一阵不适。 昊倾城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然后想拿起那柄剑来看看。 哪吒阻止她,说:“此剑来路不明,先别碰的好!” “……哦!”昊倾城虽很疑惑,但还是听他的。 昊倾城望了望被她弄得满地都是的玩具,尽是一些布偶、皮球、毽子、拨浪鼓之类的,原先装在那个角落的箱子里,刚才因为见有紫光溢出,以为光源就在里边,故而翻找着就弄成这样了。 “你怎么这么多玩具呀?”昊倾城过去捡起一只布老虎,“咦?是你送给我的那个吗?好像又不是,有点不一样哎!”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的玩具。”哪吒不假思索道,而后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那些玩具。 一千多年了,这些玩具还保存得这么好? 哪吒来到昊倾城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布老虎,觉出玩具上面有着某种神力。 他又捡起地上的拨浪鼓,同样觉出那道神力。 正是这神力保存了这些玩具一千多年。 是谁刻意保存着这些玩具?还有那宝剑是怎么回事? “喂,偏厅的这些玩具是你用神力保存的吗?”哪吒开启意念与灵珠子对线,“还有那来路不明的宝剑,你从哪儿弄来的?” “什么?”灵珠子疑惑道,“什么玩具?什么宝剑?” “你不知道?”哪吒问。 “知道什么?”灵珠子说,“哦,那些玩具还在呀?” “真是你干的?”哪吒问,“说,那宝剑又是怎么回事?我一碰到就又想起不堪回首的记忆!” “啊?”灵珠子又疑惑了,“宝剑?什么宝剑?我只知道玩具,就施了点法术,没想到真能保存这么久!” “你不知道宝剑?”哪吒问。 “不知道呀!”灵珠子说,顿了顿,又问道,“该不是我当年自戕的那把剑?也还在呀?” “不是!”哪吒说。 “哦,那就不知道了!”灵珠子说。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先这样!”哪吒说。 “哎哎,等等!”灵珠子有点急道,“别把那些玩具扔了,那可是我跟倾城小时候的回忆呀!” “什么?”哪吒愣住,“这些玩具……” “对呀!”灵珠子说。 哪吒彻底愣住,然后看向昊倾城,问道:“咱俩小时候认识吗?” “没有?”昊倾城困惑道。 “你不记得了,但我还记得!我和倾城可是青梅竹马呢!”这时灵珠子说道,又威胁道,“千万别扔啊!否则我饶不了你!” 说完,对线结束。 哪吒看了看手中的玩具,又递给昊倾城。 “那家伙说不许扔掉,这是咱俩小时候的回忆呢!”哪吒说。 “是吗?”昊倾城扬起嘴角道,“真是那样就好了!”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见过什么奇奇怪怪的小孩?”哪吒问道。 “你是指什么样的才算奇奇怪怪的小孩?”昊倾城觉得好笑道。 “呃……你能想到的奇怪的家伙……”哪吒说。 昊倾城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好像见过一个,奇怪倒说不上,就是有点凶,还喜欢恶作剧……” “哦?”哪吒看着她。 “不过,她是个女孩子!”昊倾城说。 “啊?”哪吒刚涌上来的一点小期待又瞬间落空。 “是的,她是女孩子!”昊倾城确定道。 “她是谁呀?”哪吒问,“又是你的哪个小姐妹吗?” “不是,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之后再也没见过,我甚至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昊倾城说。 “哦!”哪吒说。 “因为她是在凡间,虽也是神仙,但属于地仙那种……”昊倾城说。 “原来她不是天上的!”哪吒说。 “对呀!”昊倾城说,“我记得那时是父皇带着我和母后一块微服私访,就在她家府邸落的脚。” “原来如此!”哪吒说,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唔……”昊倾城回忆了下,说道,“好像扎着两个丸子头,眼睛挺大的,额头上有道红纹印记,穿着白色的衣服,还围着红色的肚兜,没事喜欢耍着一条红绸带,就像……”她忽然愣住。 “……”哪吒无语地看着她。 回到房间,昊倾城抱着那只布老虎,坐在床上止不住笑。 “原来是你呀!”昊倾城说。 哪吒不知说她什么好,再次与灵珠子对线。 “为什么我没有那段记忆?”哪吒问灵珠子。 “大佬,咱俩的记忆都被改动过了,不太完整!”灵珠子说,“所幸我还记得倾城小时候!” “都没见你提过,她还以为我是女的!”哪吒看了一眼昊倾城。 “这也难怪了,小时候别人都以为我是女的啦!”灵珠子说。 “……”哪吒无语了一阵,然后问了个挺严肃的问题,“你说咱俩的记忆都被改动过,那我的记忆也不完整了?” “没错!”灵珠子说。 “他们为什么要改动我们的记忆?”哪吒问。 “你说呢?就像把元神一分为二,总有他们的目的。”灵珠子说,“我感觉他们一开始是想彻底抹了我们的记忆的,只是没法抹除,只好改动了,但改得不伦不类、漏洞百出的。” “还是因为抽龙筋一事吗?”哪吒问。 “应该是了。”灵珠子说。 “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而且也早有定夺了呀!”哪吒说。 灵珠子嗤笑了声,说:“真过去了吗?至少在你心里也还没过去?不然为什么当初会把那本书给烧了?” “你还说!你抛出那本书来,把倾城吓得不轻!”哪吒说。 “那本书就是关键了,你不会真的以为,过去的事真如书中记载的一样?”灵珠子说。 哪吒陷入沉默。 “你看,连你也不确定!烧掉那本书,是害怕倾城再探究你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吗?”灵珠子说。 哪吒不吱声。 “那本书虽然写得很扯,但以此为据探寻出些许蛛丝马迹作为佐证也未尝不可,只是可惜了。”灵珠子叹道。 “哼,你就别多想了,那是不可能的。”哪吒说,“那本书继续留着只会扰乱心思,想找回完整的记忆,还得另外想办法。” “好!”灵珠子说,“时候也不早了,先说到这!” 对话结束,哪吒又陷入沉默。 昊倾城从床上下来,走到哪吒身边,从身后抱住他。 过了片刻,哪吒轻声道:“能给我讲讲咱俩小时候的事情吗?” 桌上,琉璃玉匣里的宝剑透出锋芒来。 夜色之下,重黎来到雷泽,飞落于一处山口,但见入口处垂着晶莹剔透的珠帘。 重黎挥了下折扇,一只火焰鸟飞进入口。 片刻,火焰鸟再次飞出,落在重黎肩上啾啾了几声,而后消散。 重黎掀起珠帘,进入山洞。 沿着隧道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偌大宽敞的洞窟,建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火神祝融,别来无恙!”一女声传来。 循声看去,一华服窈窕女子从高大的屏风后走出来,裙裾之下是一条长长的蛇尾。 “见过娲皇!”重黎作揖行礼道。 面前的女子正是上古创世之神女娲。 “宝剑之精上彻于天,龙泉已出!”女娲说道。 龙泉剑,始于春秋战国时期,相传由吴国干将和越国欧冶子取昆吾山之精矿,冶炼成铁,铸出宝剑光如水晶,削玉如泥。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又名龙渊剑,诚信高洁之剑,备受时人赞赏。后沦落埋没于丰城的一个古牢狱的废墟下,直到晋朝宰相张华夜观天象,发现在斗宿、牛宿之间有紫气上冲于天,后经雷焕判断是宝剑的精气上彻到天,这才重新被挖掘出来。 “当年我托元始天尊,让灵珠子转投为李靖三子,拥有完整肉身,助周伐纣,可堪大用。”女娲说,“没成想,以元始天尊为首的阐教之流,以顺天而行为名,行三六九等之分,更是让灵珠子沦为他们干涉天地局势的工具莲藕人!” 重黎默不作声。 “凡事都要留有后手,还好当初将火神之炽注入灵珠。”女娲说,“火之神力生柔五谷材木,有凤凰涅盘之效果,如今火神之炽已经成功令其化回肉身,剩下的就等灵珠子重新归为一体。” “快了,只要龙泉剑助其找回完整的记忆,灵珠归位指日可待!”重黎说。 第69章 人非草木 太子庙,房间里,昊倾城被哪吒搂在怀里,两人坐在床上,缠绕着红线的手十指相扣,来自昊倾城的记忆切入。 那时李府的厅堂上,李靖与殷十娘一脸笑容地出现,那个粉面朱唇的白衣小少年半躲在殷十娘身后,一双大眼睛正望着面前粉妆玉砌般的小女孩。 “哇!可以变得这么清晰呀!”昊倾城意外道,没想到月老的红线可以让已经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可辨。 “那时的你看起来好小呀!”哪吒说,“顶多相当于两岁的凡间小孩!” 只见小小的昊倾城穿着粉色的绣花裙子,平刘海、齐肩发,耳鬓之际用红绸带扎着一条小辫子。 “叫小哥哥~”少槿俯下身子对她道。 小倾城表现出对小哪吒很感兴趣的样子,这也难怪,在宫里大多时候只有母后和她,以及一些宫娥,极少能见到其他小孩。 “叫小……哥哥!”小倾城吐字不太清道。 “不是!”少槿纠正她道,“小哥哥~” “小哥哥!”小倾城再次叫他。 看到这里,哪吒止不住乐了,昊倾城想缩回手去,但被他越发地握紧。 “你都叫我小哥哥了,还把我误认为是女的?”哪吒说。 “呃,那时不是还小嘛,雌雄不分!”昊倾城说。 “……” 记忆中,殷十娘将小哪吒从身后拽出来,往那边推去。 小哪吒的表情有点滑稽,似乎怕碰到小倾城会伤到她似的。 一旁的李靖似乎也是捏着一把汗的样子。 “呵呵呵,带妹妹去玩呀!”殷十娘说道。 李靖欲言又止。 “没事,巧云跟着!”殷十娘对身后的侍女道。 李靖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 “去!”殷十娘对他们道。 巧云过去,少槿将小倾城交给她,她便牵着小倾城的手,与小哪吒一块走出厅堂。 剩下昊天下、少槿与李靖夫妇坐下谈事。 “你那个表情好像很嫌弃我?”昊倾城逗哪吒道。 “没有!”哪吒说。 此时的天上李府,殷十娘敲了敲哪吒的房门,问道:“儿啊,准备好了没?” 片刻,门开,一华服翩翩美少年出现在门口。 殷十娘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远处的李靖一手托塔,另一手捋着胡须。 他们要去拜访宗正刘氏,算是未来亲家相互见面。 “就只是见见,可别整出什么岔子来,明白吗?”殷十娘叮嘱哪吒道。 哪吒不置可否,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走!”殷十娘拉了拉他的袖子。 就这样,李家一行人出发前往刘府。 天庭华芝殿,太妃的宫里,昊千秋难得闲来无事,与母妃一块坐下品茶聊天。 “那三太子这下可算服软了,今儿安排他们两家见见面也好!”太妃说。 “事情不到最后还不好说呢!”昊千秋说。 “再犟也不过一阵子,婚姻大事讲究的还是父母之命,万千年以来宗法就是这么规定的!”太妃说,“别看他在大殿上说的与李家已无瓜葛,真到了父母子女情分面前,该认的还是得认!别说是三太子了,就是当年你父皇,也犟不过这宗法!” 提到自己的父皇,昊千秋沉默地端着茶盏,抿一小口茶。 见儿子沉默,太妃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知不觉又提到了你的父皇!” “父皇当真犟不过这宗法吗?”昊千秋说,“他最终还不是让那毕月乌之女坐上了后位?而这后位原本应该是母妃的!” 太妃的表情没什么起伏,给自己斟茶。 确实,众多妃嫔之中,她的出身是最有名望的,如果不出意外,天后之位非她莫属。只是,任何的权谋和势力到了昊天下面前,统统不起作用。她少槿只因俘获男人的一颗痴心,便不费吹灰之力地让后宫三千佳丽为之失色。 “母妃您就甘心吗?”昊千秋说,“直到如今,孩儿仍不能让您有太后的名分!” “不甘心又如何?”太妃说,“你父皇是个痴情种,用你皇祖母的话说就是,在这宫中的女人,有再多的心眼与手段,终究也抵不上男人对她的一心一意!母妃我不是没据理力争过,但也只是令你父皇对我徒增厌恶而已,识相的妃子都选择了安分过日子,仍不甘心的便被遣散回去!” 昊千秋默然,小时候也没少见到母妃独自郁郁寡欢的情形。 “皇祖母看得挺通透的!”昊千秋说。 “那是因为你皇祖母也同样身为这宫中的女人,你皇祖父比你父皇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妃说。 昊千秋直感到心里一阵无力。 “似乎昊家一脉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这样的怪胎!”太妃说,“讽刺的是,往往是这样的怪胎被选为天地共主!” 昊千秋端起茶盏,不予评判。 “好了,不说你父皇他们了!”太妃说,“咱们要等刘李两家见面的结果如何!” “还能如何,三太子不从也得从!”昊千秋说,“对宗正刘氏女不满意,就给他找下一家,直到看对眼为止!” “呵,没事,母妃我族里未出阁的女子有的是!”太妃微扬起嘴角道。 “总之就是不能让他和我那皇妹成了,这两人真要凑一对,将来不得掀天才怪!”昊千秋说。 太子庙房间里,数个记忆场景切换。 自那天以后,小哪吒走到哪,小倾城就跟到哪,俨然是个小跟屁虫。 小哪吒带她去捅过马蜂窝,将火药扔进过粪坑,掏过毒蛇,捉过蜈蚣,烤过蝎子,揍过欺行霸市的黑帮,拆过王老五的赌场,端过人贩子的老窝…… 每一件事之后,都少不了屁股开花,不是因为这些事本身,而是居然带着小公主置身险境。 记忆场景切换到院中,小哪吒与小倾城正趴在池塘一角玩水,池中红黄白各色锦鲤涌来,用嘴呼噜着他俩的小手。 院墙上,探出几个小孩的脑袋。 “哪吒哪吒!”那几个小孩叫他。 小哪吒回过头去,那几个小孩是他的死党,都是这一带大户人家的小公子,这天又来找他出去胡混了。 小倾城也回过头去。 小哪吒看了看她,又对那几个小孩道:“你们等一下,我带她回屋里就来!” 经过一系列的事故之后,李靖勒令他不许再带小公主以身涉险。 小哪吒拉起小倾城的手回到屋里,刚好巧云在,便将小倾城交给她。 “我出去一会儿,老爹要是回来,记得帮我蒙混过去!”小哪吒嘱咐巧云道。 “知道了,少爷!”巧云正忙着给家具掸灰尘,随口应道。 小哪吒转身出去,回到院中,从院墙上一下子翻了出去,一众小孩在等着他。 “走!”小哪吒拍了拍手,对众小孩道。 但小孩们都不约而同地盯着他旁边看。 小哪吒循着他们的目光低头看去,不禁愣住。 只见小倾城正站在他一旁。 “你是怎么出来的?”小哪吒看看她,又看看那堵高高的院墙。 小倾城只是瞪着那双大眼睛望着他们。 “你们看到她是怎么出来的吗?”小哪吒问众小孩道。 小孩们摇摇头。 这就奇怪了,他们刚才都要搭着人梯去叫小哪吒。 “你们再等我一下!”小哪吒抱起小倾城,又翻过院墙回到院里。 再次交给巧云时,又嘱咐道:“看好了,别让她跑出去了!” “好的,少爷!”巧云应道。 小哪吒又回到院中,翻墙出去。 众小孩再次盯着他旁边看。 小倾城又站在他身旁。 “……”小哪吒与她大眼瞪小眼。 看到这里,哪吒问昊倾城:“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昊倾城说。 “……” 记忆里,众小孩问道:“今天咱还去吗?” “怎么不去?”小哪吒说,抽出混天绫,在小倾城的腰间系上,“这样就不会走丢了!好了,走!” “呃,咱们确定要带着她吗?”众小孩说道。 “只能这样了!”小哪吒说。 “别又屁股开花!” “我有怕过吗?” “听说再有下次你爹会把你过继掉!” “这算什么事?放心,没人敢要我!”小哪吒说,“行了,再磨叽咱都别去了!” 众小孩只好同意。 就这样,小哪吒用混天绫牵着小倾城,与那众小孩一道往后山那边走去。 听大人们说,住在后山那边的千年老蛇最近就要化龙,接连几个下雨天,附近田里干活的人看到它在沿着雨水扶摇而上,但都没能成功上天,大概是修行还缺点火候,如果成功上去,就能彻底化龙了。 这帮小孩子听了觉得有趣,想去后山看看那千年老蛇,但又有点害怕,故而一定要叫上小哪吒,因为他是灵珠子嘛,法力肯定与那老蛇不相上下。 他们爬上后山,来到那个蛇洞之后,记忆忽然中断。 “怎么回事?”哪吒看着昊倾城。 “呃,我记得的好像就到这里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昊倾城说,她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红线仍在感应,与那些逐渐模糊的记忆有所不同,这更像是记忆断层,哪吒觉得有点蹊跷。 雷泽,女娲洞。 “一千年前,早在那孩子自行了断之后,他的人生便已结束,即便后来莲花重生,却也只是那群人安排给他的命运,算不得他自己的!”女娲说。 “娲皇希望他有怎样的人生?”重黎问。 “万般皆有可能的人生,但绝不会是作为一个工具莲藕人而活!”女娲说。 “娲皇曾在哪吒自戕以后,仍将他与帝女的名字重新刻上三生石,想必是要让他从这点突破,回到属于他的生命轨迹?”重黎说。 “没错!莲藕人七情六欲皆断绝,火神之炽如要成功将其恢复血肉之躯,必须要唤起七情六欲!”女娲说,“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没有感情和人性,又岂能算作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第70章 孔雀东南飞 “如今让龙泉剑重出天日,算是我给他俩的新婚贺礼!”女娲说,“重新回首那段往事和揭出真相难免令人感到折磨,还请祝融君多多费心!” “娲皇客气了,这也是重黎当尽之责!”重黎说。 两人来到一处亭子坐下,有小小的仙子捧着琼浆玉液飞来。 宝剑之精上彻于天,斗宿、牛宿之间的紫气被位于大罗天玉京山的玄都玉清圣境清微天宫的观星台捕捉到。 星官进到殿中禀告元始天尊。 金莲宝座上,原本冥思着的元始天尊睁开双眼,座下的一众弟子一致看向他。 娲皇终究对灵珠子莲化一事心有芥蒂。元始天尊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着。 因为李靖是阐教的老三代弟子,故娲皇当年托元始天尊将灵珠子转世为李靖三子,赐名哪吒,以助周伐纣,让天地复归有道。 但中途生变,哪吒与东海龙三太子敖丙争强斗狠,最后杀了敖丙,并抽了龙筋。龙王敖广痛失爱子,扬言哪吒不死,便水淹陈塘关。哪吒最终自戕以谢罪,时年七岁。 事情到了这一步,元始天尊也不好向娲皇交代,便采纳了太乙用莲藕重塑哪吒的建议,同时为了稳定龙族,在封神榜上将敖丙封为华盖星君。 雷泽,女娲洞。 “龙泉剑的复出,恐怕元始天尊那边已经知道!”重黎说。 “不怕他知道,正好可以挑明我的态度,这样他们做起事来也有个顾忌,不再像当年闹海一事那么过分!”女娲说。 当年哪吒闹海一事,元始天尊那边给出的说辞——无非是两个小孩子之间发生了点摩擦,打打架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最后矛盾升级,两人杀红了眼,继而演变成抽筋扒皮。 对此,女娲从没相信这套说辞。 灵珠子原是她座下的护法童子,本身也是神力极强的上古神器,是罕见的亦人亦物的存在。正是因为这点,才让阐教的那些人动了心思,以至于后来让他们改造成了莲藕人。闹海一事绝非只是两个小孩子闹矛盾那么简单,有人在其中撺掇的可能性极大。 清微殿,有弟子对元始天尊道:“封神大战早已尘埃落定,周室也已不复存在,如今又是一前所未有之盛世,娲皇无非是想要回灵珠子,如今也没什么用处了,还给她便是!” “是呀,干脆还回去,省得她如此大费周章,还显得我们的不是!”其他弟子纷纷表示赞同。 元始天尊捋着胡须,过了片刻,开口道:“你们可知这龙泉剑除了能唤醒记忆,还有个更重要的能耐是什么吗?” 众弟子静默下来。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有朝一日重回帝位,还靠这三尺龙泉剑!”元始天尊说道。 弟子们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有人开始恍悟:“师尊说的是帝女?” 元始天尊微微颔首。 “咱们说的不是灵珠子吗?怎么突然提到了帝女?”有的人还是没明白。 “你忘了,近来哪吒与帝女的婚事将近!”有人提醒他道,“娲皇如此煞费苦心,是为了助帝女归位!” 元始天尊颔首道:“没错!哪吒前世为灵珠子,娲皇正是要完全唤醒他的记忆,与灵珠子重新归为一体,再次启用,以助帝女重登帝位!” “那这样不就……”有个弟子说道。 其他人面露意味深长之色,看向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沉默不语。 天上,在前往宗正刘府的路上,哪吒见到有孔雀往东南方向飞,每飞五里便一个徘徊。 到了刘府,刘大人与夫人早已在厅堂等候,见到未来亲家,笑容满面。 厅堂后的里间,门上留有一个小孔,以给自家女儿从里窥探外面的未来郎君。 这是个规矩,未出阁的女子一般不好出来面见客人,可让她在门后通过小孔或者门缝提前一睹未来夫君的风采。 “小姐小姐,快来看呀,那三太子真如传闻中的那般帅气迷人!”丫鬟银杏在门边激动道。 刘氏千金刘兰芝正心不在焉地坐在桌旁,晃着手中的扇子。 “哎呀小姐,您快过来看嘛!”银杏过来硬是拉起刘兰芝。 刘兰芝老大不情愿地通过小孔向外望去,大厅里,爹娘与客人都入了座,佣人们摆上茶点。 坐在最外面的那个翩翩美少年,爹娘看他的眼神不是一般的满意。 “怎么样?很帅是?”银杏问刘兰芝。 少年手中端着茶盏,冷不丁地抬起眼来,正对上她这边。 刘兰芝吓得连忙退后,离开门边。 少年外表是挺玉树临风的,只是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太吓人了!”刘兰芝只觉一阵腿软,回到桌旁坐下。 “什么嘛?明明很帅呀!”银杏说。 “我不是说他的外表,而是他给人的感觉太吓人了!”刘兰芝说。 “啊?怎么吓人了?”银杏说着要凑到门边。 刘兰芝拉住她道:“别看,他已经发现咱们了!” 银杏缩回来,一脸惊讶。 “要命,真嫁给他我可怎么活呀?”刘兰芝用手按着太阳穴道。 “小姐,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银杏说。 “没办法,婚姻之事半点由不得我做主!”刘兰芝叹了一口气道,不自觉地想到焦仲卿,顿时悲从中来。 焦仲卿原是天庭宗正的主簿,即刘兰芝父亲的下属,主要从事文书工作,在一次登府述职时与刘兰芝相识,后因帝女下台受到牵连,被贬凡间,至今音讯全无,刘家一直对女儿刻意隐瞒。 “小姐,传闻三太子嫉恶如仇、战功卓着,或许是武将出身,难免让人觉得有点气场逼人,习惯就好了……”银杏宽慰道。 刘兰芝不出声。 银杏有点担忧地看着她。 半晌,刘兰芝叹着气开口道:“终究及不上焦郎半分!” “小姐呀,您还惦记着那个焦仲卿呢?”银杏说,“让老爷知道,又该生气了!” 面向院子那边的窗台,孔雀飞落。 雷泽,女娲洞。 “帝女帝位被夺,光凭昊千秋的那些外戚还不足以成气候。毕竟帝女支持率颇高,执政之基稳固,真要政变,昊千秋的胜算实则十成不到五成!”重黎说,“娲皇的判断是对的,阐教势力有在其中渗透!” “自封神大战之后,我算是逐渐看明白了!”女娲说,“周室建立,开制度、行教化、礼乐成,可实质上仍是蓄养奴隶,等级更加森严,宗法更加严苛。说是以礼治国,实际上是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层层压制。这就是元始天尊之流所要实现的天下局面!” 这明显违背伐无道的初衷,如今这势力又借着封神之机渗透进天庭,也形成了一套相应的宗法礼制。 女娲作为曾经的创世神之一,抟土造人、补天救世、制乐立媒、女皇之治,一日中七十化变。可她眼看着自己创造的世界越来越偏离轨道,终于在纣王亵渎其神只后,怒而惩之。将灵珠子托付于人,终究沦为别人耍弄权术的工具人。王朝建立,换汤不换药,而后又四分五裂、战乱频仍,破了立、立了破,周期更迭,纷纷扰扰千百年不曾止息。 关于如何破解这个局面,女娲与老聃曾有过一面之缘,就这点探讨过。 某天,女娲在其洞口前见到一倒骑青牛的老者路过。 老者见她那半人半蛇的模样并未觉得害怕或稀奇,反而冲她举了举手中的酒葫芦后继续往山的那边行去。 女娲见他气定神闲、非同凡响,便叫住他,请进洞中一叙。 老者倒也不拘泥,爽快地随她进到洞中。 “在下李耳,人称老聃,见过娲皇!”老者行礼道。 “先生知道我?”女娲意外道。 “老夫曾任周王室守藏室之史,阅览典籍记载,见过娲皇的图绘。”李耳说。 女娲点点头。 “先生这是要往哪里去?”女娲问。 “如今天下大乱、国之不国,老夫只得出世隐遁去。”李耳说。 “看先生学识过人,就此隐遁,未免可惜!”女娲说,“先生可曾想过如何能结束这乱世、复归世道清明、保持永久太平?” “办法倒有,只是无人愿意实施。”李耳捋着胡须说。 “哦?是何办法?”女娲问。 “您看这天地运行、万物生长都遵循着一定的法则,井然有序,没有尊卑之分。何不借鉴这自然之道,建立一种法度,以克服人治的随意性!”李耳说。 女娲听了点点头,继而从袖口掏出一只梨形埙,递给李耳道:“请先生收下这埙,如若不嫌弃,不妨前往天庭找到昊天上帝,此物可作为引荐先生的信物。” “娲皇如此厚待,老夫承受不起呀!”李耳连忙辞谢道。 “先生不必辞让,如此治世之才,我实在不忍看到先生就此埋没!”女娲说。 李耳接过埙,郑重谢过娲皇。 天上,刘府。 刘兰芝觉得有点窒闷,便和银杏出到院子里,在沿着石板路走向花园时,迎面撞见一个人,抬头一看,不禁后退几步。 银杏也吓了一跳。 哪吒正站在她俩面前。 第71章 梅开二度 刘兰芝牵住银杏的手,两个姑娘有点惶恐地看着眼前的哪吒。 片刻,哪吒对刘兰芝开口道:“想必姑娘就是刘府大小姐了?” 刘兰芝定了定神,回道:“正是!” “在下见过二位姑娘!”哪吒对她俩拱手行礼道。 刘兰芝与银杏亦回礼。 “但愿没吓着二位姑娘!”哪吒说。 银杏想要说什么,但被刘兰芝拦住。 “三太子说笑了!”刘兰芝说道。 “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哪吒说。 刘兰芝意识到他话里的“也”,然后说道:“小女知道三太子的心里已有所属!” 哪吒默认。 刘兰芝想到焦仲卿,不由得又是黯然神伤。 哪吒看着她,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难解的心事?” 刘兰芝犹豫着欲言又止。 银杏看看哪吒,又看了看刘兰芝,不知该不该替小姐说了。 “都是身不由已之人,想必姑娘也是心有所属?”哪吒试探道。 刘兰芝抬起眼来看他。 “看来在下猜对了!”哪吒说,“姑娘不妨说出来,在下或许可以帮上忙!” 刘兰芝愣了愣,看着他。 银杏不确定地来回看着他俩。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恐怕是世上最难以违背的事情之一!”哪吒说,“在下多次成功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只不过眼下临到自己的身上而已,却也无妨!” 刘兰芝与银杏交换下了目光。 “三太子不妨随我们到前面的亭子一叙!”刘兰芝对哪吒道。 人间,清晨的太子庙,房间里,哪吒化回小孩的样子,睡眼朦胧地坐在妆台前,昊倾城正按照之前灵珠子的小女孩装扮风格给他打扮。 灵珠子那家伙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愣是要他替自己去上学。 “我不在的期间功课都落下好多了,再不跟进就要赶不上人家了!”那家伙通过意念如是说。 “你赶不上人家关我屁事呀,不去!”哪吒一想到要女装去上学就不干了。 “我回来打屎你呀!”灵珠子威胁道。 “头可断血可流,学打死也不上!”哪吒断然道。 “你看看人家倾城,腹有诗书气自华!你不去上学读书,光靠那点兵法,怎么与人家登对!”灵珠子说。 哪吒仍旧不为所动。 “那四个阿修罗王看起来都比你有气质得多!”灵珠子来一激将法。 “好啦,不就上学嘛,老子去就是了!”哪吒急吼吼道。 这不,今天他要替灵珠子去上学了。 昊倾城给他捯饬完,捧起他的脸道:“笑一个!” “我还没醒啦!”哪吒扒拉开她的手。 昊倾城忍不住一直在笑。 “来,去吃早饭就清醒了!”昊倾城拉起他的小手。 哪吒老大不情愿。 昊倾城干脆将他抱起,朝门外走去。 “放心啦!”昊倾城说,“外人怎么看你都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啦!” 哪吒将脸耷拉在她的肩膀上,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一定要弄死那家伙!”哪吒嘀咕道。 吃过早饭,昊倾城送哪吒去上学。 “哎呀,送女儿上学呢!”路上有妇人向昊倾城打招呼道。 昊倾城微笑着点头回应。 “不愧是母女俩啊,像极了!”妇人们感叹道。 哪吒无语地看着她们,什么眼神! 到了女学馆,刚巧见到昊九天。 “终于来上学了哈!”昊九天对哪吒道。 哪吒仍是一脸无语。 “我就把他交给您了!”昊倾城对昊九天道。 “嗯!”昊九天说。 “我先回去了,要好好表现哟!”昊倾城对哪吒道。 哪吒依旧一脸无语。 “好了,回去!”昊九天说道。 昊倾城转身刚要走,却见到之前的贵妇牵着她的胖儿子走来。 “哟,夫人!”贵妇向她打招呼道。 昊倾城一脸疑惑,她儿子不是隔壁书院的吗?怎么会来这里?不会是哪吒之前又惹什么事了?她赶紧又回过身去。 昊九天见她如此疑惑,解释道:“隔壁书院由于经费不足,不久前倒闭了,男孩子们现在都来我这儿!如今也不叫女学馆了,改名为崇文书院!” “哦?”昊倾城惊奇道,“这么说,男女同一书院?” “嗯,不过呢,男女分开学堂来授课!”昊九天说。 “是呀,一开始我也不太接受得了男女同一书院,不过现在呢它是分开的,也没什么大问题!”贵妇对昊倾城道。 “哦!”昊倾城应道,还好不是哪吒又惹事了。 “好了,我就把孩子送到这儿,刚好顺路回去买个菜!”贵妇对她说道,“虽然有家里的婆子做这些事,但偶尔亲自去逛逛也不错,今天恰好是赶圩的日子,会有花农进城来卖花,夫人,不如咱们去逛逛!” “呃,我还有话要跟先生交代一下,您先逛去!”昊倾城说。 “那行,我先走了啊!”贵妇告辞道。 “嗯,好的!”昊倾城向她挥挥手道。 贵妇离开后,昊倾城暗暗舒了一口气。 那个小胖男生看了哪吒一眼,条件反射般地捂了下屁股,转身进了学堂。 昊倾城见了忍俊不禁,对哪吒道:“不许踢人家屁股哦!” “你以为我是那家伙呀?”哪吒说道。 昊倾城最后笑着告辞了。 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际,昊天下带着少槿飞落于山间一处低洼地带。 如同五彩油画般的景致,各种繁花盛开的树木和灌木丛,清澈的山间溪流汩汩地流经呈阶梯状排布的山石,溪的对面有鹿出没,见到他俩,在石上驻足观望。 “觉得这儿怎样?”昊天下问少槿。 “不错!”少槿欣赏着周围景致道。 “那就定这儿了!”昊天下说。 “嗯!”少槿点头。 他俩思忖着那俩孩子就要成婚了,为了不打扰孩子们的两人世界,也为了过他们的两人世界,便开始在各处选址落户。 “想要什么样的房子?”昊天下问她。 少槿想了想,说道:“之前皇儿送给薛涛那姑娘的房子模型,样式不错,从未住过那样的房子呢!” 昊天下点点头,说:“嗯,改天我去一下老爷子那里,他有很多这类型的房子模型!” 帕特农神庙用的就是那种房子建筑模型。 此刻的太子庙,昊倾城正哼着歌儿给玫瑰浇水,忽见买菜回来的布偶侍女急匆匆地走来,叽里咕噜地对她说着什么。 昊倾城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匆匆出了门。 皇祖父他们又给请到衙门里了。 当昊倾城匆匆赶到县衙时,只见书院的人都在,老聃气定神闲地捋着胡须,堂上的梁大人正一脸头大。 状告的人还是上次的媒婆,除此之外,还有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和一些富豪乡绅。 “怎么了怎么了?”昊倾城问道。 “夫人!”媒婆见到她,一脸的义正辞严道,“您瞧瞧,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那些富豪乡绅点头附和着。 “招纳女学生也就算了,还接连招了一个老头和四个小白脸,如今更是把男女学生混在一块!”媒婆说道。 “男女不是分开学堂吗?”昊倾城说。 “屁咧,说是这么说,暗地里还不是混在一块!”媒婆说,“这个官差大人们可以作证,去查抄他们时就是男女混在一块的!” 昊倾城看了看昊九天他们,昊九天不作声,一脸的默认。 好,可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呃,他们又搞什么宣传活动影响到您生意了?”昊倾城问道。 “不是影响到我生意的问题,而是世风日下呀!”媒婆说道,“夫人,男女混在一块,成何体统?” “他们都只是小孩而已呀!”昊倾城说。 “小孩!”媒婆指着那几个十几岁大的姑娘嚷嚷道,“她们还小吗?” “不是吗?”昊倾城说,“都没及笄呀!” “就快了!”媒婆说。 “那也不妨碍什么呀!”昊倾城指着那帮几乎一个年纪的小男生道,“他们不还是小孩么!” “总有长大的时候!”媒婆指着那些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道,“等到他们都长到一定岁数了可如何是好?” “再分开呗,是?”昊倾城看向昊九天道。 “他会把他们分开吗?”媒婆质问道。 “才怪!”昊九天冷不丁地开口道。 昊倾城无语地看着他。 “你看看!”媒婆指着昊九天道。 “你说是会死啊?”昊倾城对昊九天道。 “绝不向顽固势力屈服!”昊九天说。 昊倾城捂脸。 媒婆嚷得越发来劲了,那些老人和富豪乡绅也纷纷指责开来。 梁大人拍了拍惊堂木。 学生们的父母陆续赶来,其中就有那个贵妇。 一阵纷纷扰扰之后,由于学生们的父母——主要是男生们的父母都是关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打包票说男女混在一块并无妨碍,真有什么问题他们负责。 媒婆他们尽管还是反对,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最后为了公平起见,昊九天又得付出一些小代价,还有老聃和昊二他们。 因为露胳膊露腿的,即使是男的也被认为有伤风化,昊九天被判令不得再穿戴希腊风格衣饰,并禁止从事任何教学活动。 老聃和昊二他们被判同上次昊九天那样落发。 具体操作时,由于老聃也没什么头发,理发师傅直接略过他。 昊二他们理了个清爽的短发,师傅照样贴心地给他们抹了东西定型。 几天之后,昊天下去找昊九天,但惊讶地发现帕特农神庙变成了一座附带豪华庄园的城堡。 如果不是这奇怪的西式风格,昊天下肯定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老爷子又搞什么鬼?”昊天下心里嘀咕着进到城堡里来。 侍者将他引进一间宽敞的书房,高档的书桌后,一个穿着修身西服的男子转过身来,对他道:“皇儿有何贵干呀?” 昊天下当场石化。 第72章 宗法礼制 “皇儿?”昊九天又叫了他一声。 昊天下从石化状态中缓过神来,开口道:“你脑子又在抽什么风?” “没呀,之前的希腊袍子穿腻了,换换品味!”昊九天说。 “你这又是哪一国度的品味?”昊天下问。 “也不是哪一国度的,就只是穿越了一下,大约一千四百年后的本土时尚!”昊九天说。 “什么鬼?”昊天下瞪着他道,“难道说,你还私自动用了时空司?” 时空司是地府的一个下属机构,执掌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我正儿八经申请的,有走过流程!”昊九天说。 “哼,申请……”昊天下冷笑道,“他们好意思不批给你?” “瞧你说的!”昊九天说,“言归正传,来找我什么事呀?” “你送给皇儿的那种房子模型,还有吗?”昊天下问。 “呵,看来这是要准备和儿媳双宿双飞了呀!”昊九天了然道。 昊天下扬起嘴角,笑了笑。 “哼,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昊九天说。 昊天下不予辩驳。 “好,可喜可贺!”昊九天说着拿出一堆的房子模型,摆在桌面上,“随便挑!” 房子模型千奇百怪,除了有像送给昊倾城的那种小田园风之外,还有城堡、庄园之类,甚至还有金字塔和泰姬陵,更有些高高的、长方形的摩天大楼。 这怎么住人?昊天下看着那些诡异的摩天大楼。 “这些你就不用看了,不适合私奔!”昊九天说,“而且你们俩也住不了那么多套间!” “什么私奔?”昊天下说,“正儿八经的结发夫妻好吗?” “那是你以为,宗法礼制可不承认!”昊九天说。 “管它呢!”昊天下说。 “说私奔还是客气的,实际上你们这是淫奔!”昊九天戳他。 “那你的是什么?造孽?”昊天下毫不示弱道。 两人正拌着嘴,这时书房门被推开,进来昊二、昊三、昊四、昊五。 “皇祖父……”昊二他们见到昊天下,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 四个人也像昊九天那样穿上了西服。 “你们的头发怎么回事?”昊天下瞪着他们道。 四兄弟看了看昊九天,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昊五有点不习惯地扯了扯领口。 “怎么回事?”昊天下转向昊九天道,“怎么连他们也跟着一块脑子抽风了?” “咳,呃……”昊九天也伸手扯了扯领子。 昊氏四兄弟默默地看着他俩。 片刻之后,城堡一处窗玻璃碎开,昊九天迈着大长腿乘风往东海方向飞去。 昊天下也从窗户里窜出,追上去,挥着手中的折扇,一道道雷电不断地劈向昊九天。 太子庙,菜园子里,昊倾城与哪吒在摘着中午要吃的菜。 大门忽然被推开,昊二、昊三、昊四、昊五嚷嚷着冲进来。 “不好了,父皇和皇祖父打起来了!” 昊倾城惊掉手中的菜篮子。 少槿也匆忙走过来。 “他们在哪?”哪吒问。 “往海边去了!”昊二说。 哪吒二话不说,召出风火轮,带着昊倾城就往海边赶去。 海面上,雷电一阵噼里啪啦扫过,逼得昊九天翻身躲到礁石堆后面去。 “你小子,敢对你老子动手!”雷电过后,昊九天站起身来道。 “觉悟,臭老头!”昊天下再次发动神力。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礁石上升腾起一阵烟尘。 哪吒与昊倾城赶来。 “住手!”昊倾城喊道。 昊九天再次站起身来,对昊天下道:“老子不发威,你当我是吃素?” 唰唰唰……一道道空气形成的飞镖袭向昊天下。 昊天下左右上下闪躲。 “我让你躲!”昊九天挥一挥手,无数道龙卷风卷着海水袭向昊天下。 “电闪雷鸣!”昊天下踩着海水,再次发动神力,无数道雷电垂直沿着海面劈向昊九天。 “别打了!”昊倾城再次喊道。 这时,少槿和昊氏四兄弟赶到。 “狂风呼啸!” “雷霆万钧!” “叱咤风云!” “晴天霹雳!” “风起云涌!” …… “快住手啊!”昊倾城继续喊道。 雷电交加、风急雨骤之际,那两个人距离拉近,开始比划拳脚。 “再打,我可要出手了啊!”昊倾城发出警告道。 雷电和风暴变得更加猛烈了。 昊倾城开始发动神力。 天边爆起一朵火红色的蘑菇云,有两个人影被炸飞开去。 太子庙后花园,昊九天和昊天下一脸焦黑地坐在花架下,修罗之火可不是盖的,起码得过几个时辰之后才能恢复原状。 “你俩几岁呀?”昊倾城对他俩道,“知不知道刚才的打架看起来要多幼稚就有多幼稚?” “幼稚的人是他?真是越老越离谱了!”昊天下指着昊九天道,“儿孙迟早都要被他给带坏了!” 昊氏四兄弟不予置评。 “不就剪短头发穿个西装而已嘛!”昊九天说,“一千四百年以后的男人都是我们这种造型!” “他私自动用时空司!”昊天下嚷道。 “我要去提货呀!”昊九天说,“不然你们哪来的房子模型用?” “不是去一趟希腊而已吗?怎么还要用到时空司?”昊倾城问。 “每个时期的房子都不同了!”昊九天说,“而且还不止希腊的!” “哦,你还去了不同时期不同地方?”昊天下质问道。 昊九天顿了顿,不小心暴露了。 “你到底私自动用了多少次时空司?”昊天下继续问道。 “不多,就两三次而已……”昊九天闪烁其词。 昊天下想到桌面上的那一大堆见都没见过的造型各异的房子模型,真的只是两三次的话才怪呢! “我除了去买房,别的事可没干!”昊九天说。 昊天下瞪着他,满脸写着我信你个鬼。 “好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昊倾城说道,“皇祖父您以后也别那么任性了,时空穿越这种事情还是少干的好,别一不小心进到了另一个平行时空再也回不来!” 昊九天没话可说,的确有这风险,也难怪昊天下那么生气。 “给父皇一座房子,算是赔不是啦!”昊倾城对昊九天道。 几天之后,如油画般的山间平地出现了一座朴素的石砌房子,与周边的景致自然融合,哗哗的溪水之上架起了一座小木桥。 对面有鹿出现,再次见到昊天下和少槿,轻盈地跃下山石,通过小木桥走来。 晚上,太子庙的书房亮着烛光,灵珠子发来意念。 “有时间帮查一下焦仲卿这个人!”灵珠子说。 “干什么?”哪吒问。 “他是陛下给你赐婚的刘氏女的相好!”灵珠子说。 “得嘞!”哪吒说。 昊倾城在给明天要讨论的议案作最后的完善。 自从媒婆连告皇祖父两次以来,昊倾城根据自己的观察和亲身体会,结合一直以来的思考,决定在婚制方面作出变革。 说起婚制,不得不先提一下宗法和礼制,因为现有婚制的本质与这两样东西有着密切的关系。 宗法是一种以血缘为纽带,家族组织与国家政权相结合,以维护贵族世袭统治的制度。 西周初年为保证周族家天下的稳固,实行“封邦建国”的分封制。周天子对王畿之外的土地实行“授民授疆土”,即把土地、人民封赐给各级诸侯。各级诸侯又把自己封国内的部分土地封赐给卿大夫。卿大夫再把自己采邑内的部分土地给其臣属——士。这样层层分封,形成了周天子、诸侯、卿大夫、士之间严密的等级结构。 分封主要以父亲的直系血缘关系为依据,由此构成了以周天子为中心的家天下的宗法制度,为后世各朝各代确立了基本的制度框架。 宗法制有三个基本原则:其一,宗祧实行嫡长子继承制;其二,大宗与小宗权利义务关系明确,相辅相成;其三,家国一体,亲贵合一,等级秩序分明。 这种宗法统治的特征在于家族组织与国家制度合而为一,家族观念、家族道德与国家法律、意识形态互为表里。 与宗法相配套的是礼制,上至国家政权组织制度,下至社会成员的衣食住行,都与礼密切相关,受到礼的严格制约。 礼被认为是“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的最主要规范,所谓“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 礼有两层含义:一是抽象的精神原则,二是具体的礼仪形式。 抽象的精神原则主要可归纳为“亲亲”“尊尊”。“亲亲父为首”,要求在家族范围内,人人皆亲其亲,长其长,做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妇听,全体亲族成员都应以父家长为中心。“尊尊君为首”,要求在社会范围内,君臣、上下、贵贱应该恪守名分,所有臣民皆应以君主为中心。在这两大原则之下,又形成了“忠”“孝”“节”“义”等具体的精神规范。 具体的礼仪内容可分为五个方面,通称为“五礼”,即吉礼——祭祀之礼、凶礼——丧葬之礼、军礼——行兵打仗之礼、宾礼——迎宾待客之礼、嘉礼——冠婚之礼。 春秋战国时期周礼逐渐丧失了其规范社会的作用,但西周礼制的许多内容尤其是所倡导的“孝”“忠”观念仍为后世儒家继承和发扬。 现有婚制是在宗法礼制的基础上规定出来的,集中体现着宗法礼制的精神。 一夫一妻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同姓不婚、六礼,七出、三不去,便是这套婚制的内容。 西周开始确立了一夫一妻制的婚姻原则,但对贵族而言,则盛行一夫一妻制形式下的一妻多妾制。缔结婚姻的目的是两个家族间的联合,是为了继承祖先的香火,而不是或主要不是男女双方个人的结合,即“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就是说,婚姻是为了延续后代、祭祀祖先。 婚姻关系的成立,须具备这样的基本条件:一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是“同姓不婚”;三是履行“六礼”程序。 《诗》云:“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取妻如之何,非媒不得。”《礼记·曲礼》也有云:“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在宗法制下,子女的婚姻大事须由父母主持,并通过媒人撮合,否则,婚姻便是不循礼法。 “男女同姓,其生不蕃”。婚姻双方血缘关系越近,越不利于后代的健康和宗族的繁衍。另外,禁止同姓为婚是为了加强与其他家族的政治联系,所谓“取于异姓,所以附远厚别也”。婚姻,具有鲜明的政治意图。 “六礼”即纳采——男家请媒妁向女家提亲;问名——男方询问女子名字、生辰等,卜于宗庙以定吉凶;纳吉——卜得吉兆后即与女家订婚;纳征——男方派人送聘礼至女家,婚约正式成立;请期——商请女方择定婚期;亲迎——婚期之日新郎迎娶新妇。至此婚礼始告完成,婚姻最终成立。 婚姻关系的解除,有“七出”“三不去”。 所谓“七出”,指女子若有“无子、淫逸、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七种情形之一,丈夫或公婆即可单方面休弃。 “三不去”:有所娶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对休妻的限制,但根本上是出于维护宗法礼制道德的需要。 所有的这一切,一句话归结:宗法礼制下的婚姻,尔等休想有情人终成眷属。 它全方位地控制着尔等的生活和思想,宗法不破,礼制不改,童话中的“王子与公主最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结局便永远无法实现。 昊倾城在议案的落款重重地盖上印章。 第73章 一个都不能不少 天上,刘府。 李靖一家拜别刘大人一家。 哪吒最后向刘兰芝拱手作揖,刘兰芝对他欠了欠身。 刘大人捋了捋胡子,与夫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下眼神。 待送罢李靖一家,回到屋内,刘夫人拉住女儿的手,问道:“闺女啊,对三太子可还满意呀?” 刘兰芝没作答,而是微微低下头,显得很矜持的样子。 女子若是中意一个男子,一般都不会直接说出,不反对即是默认。 刘夫人笑了笑,又看向刘大人。 刘大人点点头表示了然。 “依我看,那三太子对咱闺女也是中意的!”刘大人说。 “咱家闺女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论样貌也是一等一,有哪个儿郎见了能不喜欢?”刘夫人自豪道。 “呵呵,那是!”刘大人点头道。 “爹爹,听闻三太子如今还是贬谪之臣……”刘兰芝开口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改天爹爹我去禀明陛下,调回三太子,顺带也跟太妃说一下!”刘大人说。 在李靖一行人回府的路上,殷十娘看了看左右,然后拉了拉哪吒的衣袖,小声道:“你怎么忽然如此爽快地应允了这门亲事?” 哪吒不吱声。 “殿下那边怎么交代?”殷十娘更小声道。 一旁的李靖也侧耳细听。 “不是还有那家伙嘛!”哪吒说。 “你确定就这样了?”殷十娘问。 “嗯!”哪吒应道。 “你就甘心?”殷十娘再问。 “我还能选吗?”哪吒反问。 殷十娘被噎了下。 一旁的李靖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人间,湖畔庄园。 签到时,哪吒注意到名单上的“焦仲卿”字样。 座谈上,众人就婚制改革的议题讨论着。 “这婚制,不仅女子受束缚,男子也不自由呀!” “自己的妻子一般都不能由自己来选,到底意难平,婚后不久寻个理由疯狂找补!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我去,兄弟你知道得很清楚呀!” “哪里,男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昊天下扫了一眼昊九天,昊九天剜了他一眼。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上流阶层普遍蓄妾成风,而底层的贫民贱籍终身无法婚配的比比皆是!” “这些妾室大多出身贫贱,为了家里的生计或填饱肚子,不得已出卖自己的不在少数,更有部分沦落风尘!” “这也造成了一些社会问题,人口买卖屡禁不绝!” …… 昊倾城本来只考虑到婚制层面的不自由和不平等,没想到引出的问题范围更广,越听越觉得肉痛。 哪吒环视了一下四周,问旁边的人道:“兄弟,你知道哪个是焦仲卿吗?” 那人四下看了看,然后指向另一边靠窗的一个县吏装扮的男子道:“那个穿县衙官服的就是!” 这也不奇怪了,这群人被贬谪之后,在人间的身份五花八门,在座的人装扮也是风格迥异,除了像哪吒昊倾城这样的地方官夫妇,也有像云中君那样的布衣平民,和像焦仲卿那样的县衙府吏,更有的是当地少数族群的部落酋长。 正因为所在的阶层不同,所以各有独到的体会,大伙儿聚在一块,各有不同的见解和声音。 崇文书院,昊四发现少了个女生,便问其他学生:“怎么不见林书香?” “她家里不让她来上学了!”有女生说道。 “为什么?”昊四问。 “说是女孩大了该嫁人了!”女生说。 “她现在还在家吗?”昊四觉得不对劲。 “不知道!”女生摇头。 “你知道她家在哪?”昊四问她。 女生点头。 “可以带个路吗?”昊四问。 “可以!”女生说。 昊四连忙叫上昊二他们,与那女生一同前往林书香的家。 林书香不久前刚及笄,这姑娘诗词歌赋学得挺好的,能写出不错的文章来,人也出落得清秀,在这豆蔻年华,估计关注她的人也不少,学业未竟,突然说要嫁人了,终究不太对劲。 女生带着昊四他们来到一处渔港,海湾里停着大大小小的渔船。 林书香家是渔户,在岸上没有居所,只能以船为家。 女生带着他们四个找到林书香家的渔船,但好像来晚了,林书香已不在家。 “难得遇上一户这么好的人家,就让她随人家走了呗!”林母如是说。 船屋里有几个小孩探出脏兮兮的小脸来看着他们。 “这户人家是哪的?”昊四问道。 “唔……对方也不愿说得太清楚,总之就是很有钱的了!”林母说。 “对方不清不楚的,你就这样让人家把自己的女儿带走?”昊四不可思议道。 “都是这样的了,这一带经常会有像这样的有钱人来买……相中女孩儿!”林母说。 “这……”昊四说不出话来。 “对方是关内的人吗?”昊二问道。 “好像不是……”林母说,“来这儿买女孩儿的一般是外地来的人多!” “你可真行啊!”昊四对她道,“这分明就是出卖自己的亲生骨肉!” “有什么办法,穷啊!”林母没奈何道,“留她在身边也是受穷,不如让她跟了有钱的人家,指不定还能过上像样点的生活!” “她还在上学!”昊四忍不住爆发道。 “那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嫁人?”林母说。 “你!”昊四指着她,昊三昊五连忙拽住他。 昊二掏出几块金条来,塞到林母手中道:“阿嫂呀,这点给你生活用,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和新衣服穿,还有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对方更详细一点的信息?” 林母看着手中的金条,过了片刻,点头道:“没问题!” 天庭,凌霄殿,群臣进朝,清一色的黑红朝服。 臣僚们分为左右两列有条不紊地进殿,哪吒正好与左列的中路军将领王翦打了个照面,两人心照不宣地移开目光。 大殿之上,昊千秋俯视群臣。 群臣之首,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三公并列。 三公原本是丞相、太尉、御史大夫。 丞相辅佐天帝,总理百政。昊天下一朝,重黎被以国士之礼相待,担任此项职责。丞相之下设九卿,分别为太常、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宗正、大鸿胪、大司农、少府,分管各项政务。 昊千秋即位后,为加强帝权,分散和削弱相权,将丞相改为大司徒,掌管民政、财政和教育;太尉改为大司马,仍掌管军事;御史大夫改为大司空,掌管土木营造。 新的三公互不统属,直属于天帝。九卿也由丞相统辖改为由三公分管。分职授政,以考功效。 哪吒注意到大司马是阐教中人。 不仅如此,大司徒就是大名鼎鼎的国舅爷。 至于大司空,原本的监察权已不复存在。 昊倾城当政期间,为保政风清廉,设御史台,长官即为御史大夫,执掌监察百官之职。下设御史中丞和侍御史等属官。御史台本身也须制约权力,另设司隶校尉,可纠举丞相在内的百官,并可直接弹劾三公,与御史台相互制衡。 监察标准按六条问事:一条,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二条,不奉诏书,背公向私,旁诏守吏,侵渔百姓,聚敛为奸;三条,不恤疑狱,风厉杀人,怒则任刑,喜则淫赏,烦扰刻暴,剥截黎元,为百姓所疾;四条,选署不平,苟阿所爱,蔽贤宠顽;五条,恃怙荣势,请托所监;六条,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政令。 然而这一切已形同虚设。 昊千秋为了大展宏图,除了大幅度调整官制,还在原本“无为而治”所积累的雄厚物质基础之上,改为积极进取的“有为而治”,进一步加强巩固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为核心宗旨的宗法礼制。 此刻人间,昊五一脚踹开一间小黑屋的门,外面已经躺倒几个彪形大汉。 昊四他们进到屋里,光线不足之下,隐约可见大概十几个女孩子蜷缩成一团。 “林书香?”昊四唤道。 听到是他的声音,一个女孩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无奈手脚被捆缚住。 昊四走过去,一下子解开她的捆缚,拿下塞在她口中的布团。 见到是自己的老师,林书香欣喜之余,神经一松懈下来只觉一阵眩晕,倒在昊四怀里不省人事。 昊二他们给女孩子们松了绑,带她们离开这间屋子。 昊四抱起林书香,走出屋子。 天庭,退朝之时,哪吒被大司马叫住,王翦从他俩身边经过。 “恭贺师弟,好事将近!”大司马对哪吒道。 “师兄指的是哪件好事?”哪吒说。 “呵呵,师弟洪福齐天,双喜临门!”大司马笑道。 哪吒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府上还有些事情,师弟,再会!”大司马告辞道。 “赐婚刘氏女,也是师尊的意思?”哪吒忽然问道。 大司马愣了下,随即恢复常态,说道:“师弟说哪里话,这是圣上的美意,何故牵扯到师尊?” “哦,我就随便问一下。”哪吒说,“师尊近来可安好?” “想必是安好的,我也许久没回过玉清境了。”大司马说。 哪吒点点头,对他拱手道:“师兄有事就忙去!” “再会!”大司马回礼道。 转身离开时,大司马心里嘀咕:这灵珠子什么时候这么讲礼节了,以往可是桀骜难训得很。 他不由得回想起师尊和师父他们给哪吒重塑躯体的那晚,灵珠子元神借着火神之炽大暴走,举全境上下之力好不容易才压制住。 第74章 神话 当时,用于复活的藕躯和玄晶石龙体已经组装完成,只差导入元神。 藕躯复活相对简单,玄晶石龙体就有点难度,为了让敖丙的元神更好地适应玄晶石龙体,需要注入灵珠子的一部分灵气,这也算是给他抵偿性命了。 大司马作为众护法弟子之一,当时也参与其中。 阵法中,看着藕躯上空悬浮的金色球状元神,他心里不禁感叹:师弟本该属于自己的人生算是没了,接下来,将会是别人给他安排的人生! 就在要将灵珠子的灵气分离出一部分时,哪吒的元神突然炸裂,漫天的火焰四下喷射,欲要冲破阵法。 只听师尊大吼一声:“不好,是火神之炽!” “快快护法!”燃灯道人喊道。 众弟子扬起拂尘,进一步加固结界。 阵法内,火势横冲直撞。 不一会儿,有弟子开始支撑不住,嘴角渗出血来。 “坚持住了!”师尊说道,“千万不能让火神之炽冲出阵法!” 师父师叔师伯们纷纷下来控场。 暴虐的火势终究让有的弟子支持不住,口吐鲜血倒下,结界露出局部破绽。 火焰汇聚成一个少年人的身形,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年便瞅准结界的一处破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 少年想要逃离这个玉虚洞,只听师尊喊道:“拦住他!” 众道人阻住出口,一阵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传过,太乙真人的法宝之一火尖枪受到同为火象的火神之炽感应,呼啸着窜出,落入少年的手中,与他们展开厮杀。 没想到女娲竟联合火神祝融,留了这一手,挺狠的一手。 那晚简直成了一大梦魇,他们挂掉了不少人,提起那件事,不少弟子仍然恨得牙痒痒但又觉得心悸。 这么危险的东西,师尊最后还是将其留下,并不许其他弟子有任何的异议,毕竟是难得一遇的神物。 灵珠子本身很难驯服,其中的火神之炽又暴虐无比,为了让其尽可能地为己所用,师尊想了个法子,将哪吒的元神一分为二,其中的灵珠子与火神之炽提炼开来,分别置入两副相同的藕躯之中。 火神之炽虽然暴虐,却也是难得的力量,只要脱离灵珠子便可为己所用。师尊何尝不想将其纳为己有,只是火神之炽不是随便任何人都能承受,只得再将其注入哪吒的其中一半元神,本想抹去他的记忆,但很难,只好改动那些涉及敏感的部分。 至于哪吒另一半的灵珠子元神,想要改动他的记忆非常困难,饶是师尊他们想尽了办法,也只能改动其中的一小部分。记忆无法修改彻底,众人反对再启用灵珠子,因为太危险,何况他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 师尊思虑着既然有了火神之炽,也不影响最初向女娲承诺过的用于助周伐纣。 灵珠子最终没有被唤醒,众人也不同意将其继续留在玉清境,而是送回了陈塘关,封印在原先李府的地下室里。 回忆到这里,大司马仍是唏嘘不已。 哪吒回到李府,竟意外地看到昊倾城向他迎上来,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你怎么在这儿?”哪吒惊讶道,又连忙抬手向后一挥,大门关上。 “想你啊!”昊倾城笑嘻嘻道。 “胡闹,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哪吒有点责备道。 “不会!”昊倾城肯定道。 “这里耳目众多!”哪吒说。 “不管!”昊倾城说。 哪吒有点无奈地搂着她。 “有没有想我呀?”昊倾城明知故问道。 “废话,能不想吗?”哪吒说。 昊倾城仰头对他一味地笑着。 哪吒望着她那素净绝美的脸,片刻,低头吻住她。 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一吻过后,昊倾城对他道:“我没法在这儿久留,有机会再来看你!” 还没等哪吒反应过来,昊倾城便化作他手中的一只布老虎。 原来是远程操纵的傀儡术。 哪吒呆呆地看着布老虎,这是他俩儿时的玩具。 远处的楼台上,殷十娘望着还在呆愣的儿子,微微叹了一口气。 命运一直在捉弄这俩孩子,越是彼此喜欢,就越是难以在一起。 生在如此显赫的家庭,他本会有一个似锦前程,与心仪的女子组建一个美满的小家,生下一儿半女,优良的家风就此传承下去,这也是为娘对孩子最基本的期许。只是,这一切都在儿子自刎之后,成为了不可能。 儿子走后,殷十娘和李靖将他葬在了翠屏山。不久之后,夫妇俩决定迁府,主要是因为接受不了儿子已不在的事实,避免睹物思人。 百姓们知道后,纷纷众筹要买下李府,改建为太子庙,以此纪念哪吒三太子,有老者还提议将哪吒迁葬回庙里。 哪吒为百姓们而死,百姓们自然不愿忘记。斯人虽已逝,但仍阻止不了人们对他的追思,说什么也要设立一座庙堂,以此寄托念想,没有什么地方比李府更合适的了。把哪吒迁葬回庙里,让他继续与百姓们同在,倾听民间疾苦,镇守一方平安。 李靖夫妇当即应允他们,但不要筹款,而是将李府捐赠出去,并同意老者的提议。 百姓们皆大欢喜。 约莫几个月后,太乙真人居然带着哪吒出现在李靖夫妇迁居后的府邸里。 儿子看起来依然是那个儿子。 “我们用五莲池的莲藕在给他重塑躯体时,发现他的元神中另外藏着一股暴虐无比的火之神力,危险无比!”太乙真人对李靖夫妇如是说,又另外拿出一个玲珑宝塔,递给李靖道,“藕躯不同于肉身,为防他可能因这个神力而暴走,这塔交给大人您,出现突发情况时,可以有效将其镇住!” 殷十娘蹲下身子,拉过哪吒的手,略带感伤地打量着眼前的儿子。 “您说这孩子是用莲藕塑造的?”殷十娘对太乙真人道。 李靖看着手中的玲珑宝塔,又看了看哪吒,心中略带酸楚。 太乙真人捋着胡须点点头。 “那他……会和常人有什么不同吗?”殷十娘问。 “常人的七情六欲,恐怕令郎不会再有。”太乙真人说。 殷十娘看向太乙。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仍是您儿子。”太乙真人说,“令郎仍会一直在二位身边尽孝。” 李靖又看了看手中的玲珑宝塔,心想但愿不必用到。 “李大人,您是阐教老三代弟子,合享人间富贵,今商纣失德,天下大乱,待周武兴兵,你等父子俩将出来建功立业,久后俱系一殿之臣,辅佐明君,成其正果!”太乙真人对李靖道。 思绪回到当下,殷十娘见儿子已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也默默地转身回到屋里。 哪吒拿着布老虎回到房间,脑海中忽然收到那家伙通过意念传过来的画面。 女孩的衣裙窸窣地掠过繁花似锦的园子,手中拎着满满一篮子的鲜花,回过头来,牵起他的手,绵软滑腻的触觉也通过意念传达过来。 “你是在嘚瑟吗?”哪吒对他道。 “不然呢?”他嘚瑟道。 “你就仗着距离远我打不到你!”哪吒说。 他愈发嘚瑟。 “你们在说什么呀?”昊倾城站到他跟前道,“你怎么不连线过来?” “你不方便知道啦!”他说。 “为什么?”昊倾城问。 “他在泡妞啦!”他说。 哪吒恨不得马上下凡去扁他。 “啊啊啊!”只见昊倾城嚷嚷着一记铁头功上来,画面顿时一片漆黑。 “活该!”哪吒转身将布老虎放到书架显眼处。 除了玩具,太子庙里还有好多属于他与她的回忆,有待她慢慢去发掘。 无尽的时光里,自他上次合眼之后,一千多年就那样过去了,直到有天她忽然闯入他的梦里。 梦中人,似曾相识的感觉,解开他最神秘的等待。 她穿行在古老的欠缺打理、略显破败的亭台楼阁之间,凋敝荒芜的园子因为她的出现而开始复苏。 他开始能够动弹,在石棺中睁开双眼,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穿行的身影仿佛化回那个小小的女孩,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个白衣小少年的身后。 贴在石棺上的符咒失去封印的效力,他轻而易举地揭开棺盖。 神庙、神位、弓箭、征战,是谁的从前,她不无好奇地观览着太子庙里的一切。 他出到地面上来,为免惊到她,只在暗中与远处看着她。 年久失修的亭台楼阁经过一番整修翻新之后,昔日的光景逐渐恢复。 每到黄昏时刻,她总会迎向归来的男人,送上一颗香吻。 那个男人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容貌。 火神之炽,那是他的另一部分元神,如今化回了肉身。 那家伙已经发觉他醒来,因是初贬谪回来,一切还有待完善,她的安危更是一大问题,知道他没有恶意,更不会置她的安危于不顾,便也默许他的存在。 她似乎忘记了小时候的事,这里的一切没有唤起她的记忆。尽管如此,她还是显得挺满足的,望着她坐在花架下笨拙地择菜,亲手为他做好吃的,能看出她完全沉浸在一种小女人的简单幸福当中。 只是他不可能一直隐藏在幕后,她也不可能一直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女人,岁月静好的奢望终究要被打破。 第75章 人狼 “山连着山,绿水青山弯又弯;妹等阿哥,外出放牧夜归还;风冷雨寒,夜半有渔灯一盏;数不完,阿妹阿哥情意长……” 关外沿江上游的如画山水间,有歌声悠扬,一叶小舟穿行于碧波荡漾的开阔江面上,船头站着昊九天。 随着歌声越来越近,他知道快到目的地了。 “我走东来他走西,放出金鸡引狐狸,引得狐狸满山转,日头出东月落西……”只听男声唱道。 “日头出东月落西,行人要谢五更鸡,鸡叫一声天亮了,狼虫虎豹藏行迹……”另一边有女声对唱道。 “妹莫忧,黑夜也有人行走,人人都讲山有虎,妹呀,特地拿刀拦虎头……”男声继续唱道。 “妹不忧,浪大也有打渔舟,手把舵杆稳稳坐,哥呀,哪怕急浪打船头……”女声随应道。 船靠岸,昊九天登上船坞,来到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镇上。 这是当地一个特殊族裔——人狼聚居的小镇,他们的外形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除了眼瞳是真正的狼眼,男性普遍轮廓俊朗,女性气质飒爽。 这里设有结界,不仅覆盖整座小镇,而且辐射小镇周边辖下的广大地区,如要造访,须得艄公带引,所以昊九天才搭乘小舟至此。 今天他要来看望许久没见的胞妹昊沉鱼。 没错,昊九天还有个同一母胎出生的妹妹,很久很久以前嫁给了人狼族的首领夏侯启明。 早已有人等候在那,一个身着当地族裔风格服饰的女子见到他,开心地迎上来。 “皇兄!”女子大大咧咧地扑上来,给昊九天一个虎抱,她正是昊沉鱼。 “哎哎,轻点,你想勒死我啊!”昊九天想要挣脱她。 “人家好久都没见到你了!”昊沉鱼说。 “勒死我你就没得见了!”昊九天说。 昊沉鱼总算放开他。 “许久不见,还是那个德性!”昊九天开涮她道,“怎么,在夫家这么长时间,没学会点规矩?” “什么规矩?”昊沉鱼不明所以道,“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呀,还不是该吃吃该喝喝!” “行!”昊九天打量了下她道,除了入乡随俗一身奇装异服之外,她还是老样子,甚至越发地显得孩子气,可以看得出是被丈夫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着的人。 这时,从昊沉鱼身后走过来一男子,对昊九天行礼,正是夏侯启明。 哼,还好不算是所托非人!昊九天内心想道,但同时面对夏侯启明那依旧帅气逼人的脸,多少还是不服。 当年单是冲着这张帅脸,昊沉鱼是铁了心地也要下嫁,甚至不惜和整个皇族撕破脸皮。 人狼在天庭名义上虽是地仙,但严格上来说属于妖族,而且是师从截教。 在天庭的位分中,截教明显低于阐教。虽是如此,由于人狼对于稳定人界西南方起着很重要的作用,仍然不可小觑。那一带山青水秀地干净,民风淳朴且彪悍,人狼天然地与这方水土以及百姓融合得很好。 犹记得在位时的那天,是四方前来朝贺的日子,昊九天有后悔过不该把昊沉鱼带到朝堂上来,只是因为想着带她出来见见场面,顺便促成她和当时的魔界首领伐檀的婚事,而早在伐檀堕仙之前,就已有意于昊沉鱼,似乎没有什么比这更圆满的了。 但是,昊沉鱼却与人狼族首领夏侯启明不期然地看对了眼。 皇族内激烈反对,皇女怎能下嫁妖族呢?况且怎么向魔界那边交代?可昊沉鱼不为所动。 昊九天曾劝过她:“你不就是觉得他长得还可以嘛,在这方面伐檀也不逊色呀!” “什么叫还可以?而且皇兄你好肤浅!”昊沉鱼说,“天下长得好看的男子多了去了,可他却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夏侯启明有什么好的?你才认识他多久?哪及得上伐檀知根知底的?”昊九天说。 “他把人界西南方治理得那么稳定,难道不足以说明他的才智和德行?”昊沉鱼说。 “那是政治层面,具体到夫妻俩过日子就不一样了!”昊九天说。 “不,他对我很好!”昊沉鱼斩钉截铁道。 “你只在朝堂上见过他一面,怎能确定?”昊九天说,“就算一开始对你皇女的身份有所忌惮,可时间久了就很难说!况且那地方是南蛮之地,就算他待你始终如一,恐怕你也会从一开始的新奇逐渐感到难以适应!” “不会呀,我适应得很好!”昊沉鱼不假思索道。 空气一下子安静,昊九天看着她。 昊沉鱼的表情开始不自然,她最难以藏住心事,往往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下过凡?”昊九天问。 “没有!”昊沉鱼的回答与她脸上显露的猫腻明显矛盾。 “你最好从实招来!”昊九天严肃道。 昊沉鱼知道无论如何都是拗不过皇兄的,于是坦白了。 她的确偷偷下凡去找夏侯启明了。 “真是妖孽呀!”昊九天痛心疾首道。 “不许这么说他!”昊沉鱼委屈巴巴道。 “你……”昊九天指着她,又甩手道,“怪我对你太过纵容了!” 他早就听闻人狼男子因其独特的气质,加上矢志不渝的专情度,对人类女子有着绝对的吸引力,如今竟然也让一个天女陷进去了。 “皇兄~”昊沉鱼揪着他的衣袖轻轻晃道,“你就成全我们!往后我不会再喜欢上其他男子了,就只认定他!” “你们有没有……”昊九天问她。 据昊沉鱼的坦白,她在人间呆了一年,也就在天上消失一天而已。 “没有!”这次昊沉鱼的回答与表情很统一。 “那个地方你呆得习惯?”昊九天问。 “习惯!”昊沉鱼点头道。 一年下来她呆得很开心,那山水真的如画一般美,那里的人们勤劳、智慧、淳朴,不像宫里的人际关系那么多弯弯绕绕,这是她头一次感到身心最放松的时候。 回到宫里,她反而不太适应了,梦里千回百转,仍是思念那方水土,还有待她用心之至的意中人。 临别之际,他赠给她一只绣球。 那是他们当地用来定情的信物,一般是女子抛给她心仪的男子。他反过来送她绣球,是因为想不出还有其他可以给她留作纪念的东西。 她说等她回来。 他不确定。 她说一定,不许他再承诺其他的女子。 他说他的心早已是殿下的了,此生,殿下一日未婚,他便一日不娶,即便殿下已成婚,他也终身不娶。 这是人狼男子对心上人恪守的原则,轴得可怕,夏侯启明算是一遇沉鱼误终身了。 “那伐檀呢?”昊九天问她。 “皇兄你是知道的,我一直把他当作兄长看待!”昊沉鱼说。 昊九天脸上有遗憾之色。 “皇兄,对伐檀我只能说抱歉了!”昊沉鱼说,“我已承诺夏侯启明,不能违背诺言!人狼族的男子你是听说过的,如若我另嫁他人,负心的人是我!” 说到这份上,大局已定。 回到当下,昊沉鱼搂着昊九天的手臂道:“走了,皇兄!” 一行人这就打道回府。 天上,国舅爷府中,邀来一众同僚,饮酒作乐、歌舞升平,其中还有哪吒。 国舅爷左拥右抱,其他同僚也差不多一样的情形。 一个美人来到哪吒身旁坐下,替他斟了酒,然后伸手攀上他的肩膊。 哪吒拒绝了她。 “我说三太子,别那么不好意思嘛!”国舅爷看着他道。 “三太子恐怕还是头一次见这种场面,先给他时间适应适应!”有人对国舅爷道。 “呵呵!”国舅爷说道,“男人嘛,迟早得经历这种事,这不,三太子不是好事将近了吗?就当是练手了!” 哪吒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端起酒杯喝酒。 他不想来的,但不来就是不给国舅爷面子。 身旁的女子又伸手搂他,但再次被拒绝。 “欸,你这样可不像个男人啊!”国舅爷说,“哪有美人投怀送抱却拒绝的道理?” “哈,他本来就不……”有人可能喝得有点大了,口不择言,但又及时止住话头。 国舅爷看了看哪吒,然后若有所思道:“之前听说你恢复了肉身,但在通明殿时,张桂芳的夺魂术却对你没效果,你现在到底是肉身还是藕躯?” 哪吒不作声。 “不对呀,就算他仍是藕躯也不影响作为男人的那方面欲望?”有人说道,“否则怎么会对帝女有意思?” 众人一阵哄笑。 哪吒抬眼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下那群人。 欲望归欲望,感情是感情,能是一回事吗?虽说很多时候两者经常被混淆,趣味越低级的人越分辨不出来。 国舅爷恢复放松的状态,搂着身旁的美人,对哪吒道:“你也别再想着帝女了,一个失了权的落魄皇女,还有什么值得的?你就老老实实娶了宗正刘氏女,保你永世荣华富贵!在那之前,也该好好享受作为男人的乐趣,啊?哈哈哈……” 众人继续放纵饮乐,不再理会哪吒。 从朝堂之上那如同走过场以及应付式的虚伪奏表,到眼下这荒淫无度的场面,哪吒心想吏治已经腐败到这种程度。 在有关于昊倾城当政时期的记忆,他看到她曾经试图整顿吏治,设置御史台,加强监察职能,以求扭转宦场的诸多不良习气。 但这也触动了一些豪强士族的利益,他们在摸清昊倾城的方式方法之后,发起反制,最后他们成功了。 昊倾城输在经验缺乏,更关键的是低估对手的下限以及残忍度,加上御史台启用的大多是一群后生,整个合在一块,在那些宦海浮沉千载甚至万载的老狐狸眼里,不过是一群小朋友。 昊倾城帝位被削,御史台随之被撤掉,那群后生有的被问斩,有的被贬黜,少数家族背景过硬的,勉强逃过死罪、躲过活罪,按降级处置。 是的,他们赢了,是以不惜毁掉整个根基为代价来打击对手赢的。赢了之后继续腐蚀这个岌岌可危的根基,如没有另外的力量阻止抗衡,直到根基垮掉。 真到那时,他们的下场又会怎样?不好说。他们有没有想过后果?大概没有,他们只想着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 哪吒看着眼前这群正得意着的宵小,自斟自饮,依旧不理会一旁的美人。 第七十六章 汉妆 夏至,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 太子庙菜园子里,布偶侍女用小锄头挖出生姜,叶子枝干喂给一只梅花鹿,掰下的姜块装了笸箩拿到竹筒流出的山泉水下清洗。 这只梅花鹿是上次从湖畔庄园回来时,在半路上碰见的,一路跟着他们回到太子庙,就这么呆下不走了。此刻,它的鹿角开始脱落,因为夏至日阴气生而阳气始衰,鹿角属阳性,不可避免地要脱落。 布偶侍女将洗好的生姜拿进厨房,给厨娘用来炖鸡汤。 花架下,石桌上一口小锅里的水已经开始沸腾,布偶侍女拿出一小碟切好的生姜放到桌上,昊倾城往锅子里打了鸡蛋,放几片生姜进去,再倒上几滴白酒,拿起小勺子搅拌。 树上的知了聒噪不已,荷塘里早已长出了半夏,这是一种喜阴的药草。 昊倾城将熬好的羹汤倒进碗里,这是可以缓解女子因为来红而引起不适的小偏方,甚至可以彻底根除这种不适之症,由她外祖母传给母后,母后又传给她,自那之后她几乎没有那样的烦恼。 昊四他们那天救回的女孩林书香,此刻正安顿在书院新建的学生宿舍里,一栋六层楼高的建筑,有很多单间,不用说,是皇祖父的房子模型。这两天碰上她的特殊时期,正难受着,昊倾城就给她熬了这小偏方。 厨房里,胖胖的布偶厨娘将鸡汤舀进一碗面里,加进各色炒好的配菜佐料,用食盒装好,递给布偶侍女。 布偶侍女出了厨房,昊倾城将熬好的羹汤放进食盒里,就这样让她送去书院那边。 人狼小镇,夏侯府中的厅堂内,茶点摆上。 “此番前来,除了看望胞妹,还有一事要与妹夫商谈。”昊九天对夏侯启明道,“在此之前,我想先问妹夫一个问题。” “陛下是想知道如今在下的立场?”夏侯启明说。 “没错!”昊九天说。 昊沉鱼来回看了看他俩,想说什么,但被昊九天阻止道:“你让他回答!”又对夏侯启明道,“但说无妨!” 夏侯启明沉默了下,然后说道:“帝女!” “为什么?”昊九天问。 “陛下也知道,人狼一族师出截教,在天庭的地位远不及阐教,况且还是妖族。”夏侯启明说,“帝女在位时曾想革除这种不平等的旧制,推行不问出身、唯贤是举的晋选机制,废除贵族特权世袭。如若成功,于我人狼一族未尝不是件好事,只可惜半路夭折了!如今千秋陛下一朝,遵循的是贵贱有别、等级有序的宗法礼制,对我人狼一族来说……不甚友好!” 昊九天看着他,昊沉鱼略显紧张地看着自己皇兄的反应。 “这种不甚友好,由来已久,不止我那皇长孙一朝而已。”昊九天说。 昊沉鱼看向自己的丈夫,想说什么,却又被昊九天拦住。 “陛下的意思我懂,但也知道陛下虽曾是天地共主,却同样摆脱不掉这层宗法礼制的束缚。”夏侯启明说,“归根结底,还是这套等级制度对我人狼一族不甚友好,如能革之,再好不过!” 昊九天不吱声,昊沉鱼看看丈夫,又不确定地看向昊九天。 半晌,昊九天嘴角扬起道:“行啊,怎不见你来过湖畔庄园?” 太子庙,哪吒收到灵珠子的意念。 “让你调查的焦仲卿,情况了解了多少?”灵珠子问。 “自己人,如今在关内的县衙当府吏。”哪吒说。 “他家里还有谁?”灵珠子问。 “还有一个老母。”哪吒说。 “老太太为人如何?”灵珠子又问道。 “……我怎么知道?”哪吒说。 “那继续了解!”灵珠子说。 “了解这干嘛?”哪吒不解道。 “这将决定未来婆媳关系如何,懂不?”灵珠子说。 “哈?”哪吒不太懂。 “你以为所有的娘亲都像咱们娘亲一样吗?”灵珠子说。 “哦……”哪吒还是不太懂。 “二愣子,总之你去了解就是了,否则刘氏女嫁过去之后,将来如果出现任何变故,遭殃的还是咱和倾城!”灵珠子说。 “有这么严重?”哪吒一下子严肃起来。 “很严重!”灵珠子说。 “行!”哪吒说,然后忽然看到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问道,“这是哪儿?” 灵珠子赶紧掐断。 “喂?喂!”哪吒呼叫道。 “什么事呀?”昊倾城拎着花篮走过来问道。 “呃,没什么,只是调查焦仲卿的事,他来了解一下情况。”哪吒说。 “哦。”昊倾城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拎着满篮子的玫瑰花瓣走到石桌旁。 “又在做什么有趣的东西?”哪吒过去问道。 “胭脂水粉,快用完了。”昊倾城说。 夏侯府,昊九天问夏侯启明:“眼下狼兵的数量有多少?” 夏侯启明笑笑不语。 “不能说?”昊九天问。 “恕在下不能直言。”夏侯启明说。 “好!”昊九天说。 “不过,可以告诉陛下的是,狼兵所能支援的程度,取决于到时候陛下这方所能调用的兵力和阿修罗那边的兵力多寡。”夏侯启明说。 “你就直说多多益善!”昊九天说。 夏侯启明笑着点点头。 “东海龙族也会出兵吗?”昊沉鱼问道。 “或许,不过还是不要对他们抱有太大的希望。”昊九天说。 “还是信不过龙族?”昊沉鱼说。 “一言难尽!”昊九天说。 昊沉鱼不再说什么。 “总之尽可能争取到更多的支援力量!”昊九天说,又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瞧我这祖父当的,在想着怎么革孙子的命了!” “你是在革这套宗法礼制的命!”昊沉鱼对他说道。 崇文书院,午休之后,学生们陆续回到课堂。 昊四夹着书本进来,发现林书香也来了,他想说什么,但看到林书香精神还不错的样子,便也不说什么,开始上课。 他本来教书法,自从昊九天被禁止从事一切教学活动后,原本的诗词歌赋也由他来教了。 这堂课他们继续学习诗经。 诗经不仅仅是诗歌而已,它也是先秦重要的史料经典,保存了较早较为可靠的社会资料,也保存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的语言文字材料,在文史研究上具有重要价值。 读诗经,会感受到来自那个时代人们的情感精神,尤其是那种后世绝难寻觅到的纯真质朴之美,会窥见当时的社会风貌。 诗经有多美?“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诗经有多悲?“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说好的一生一世,儿女情长却为乱世所左右,回想当初出征时,杨柳依依随风吹;如今回来路途中,大雪纷纷满天飞。历经九死一生,待到解甲归田,还有谁在等? 文学承载感情,史料陈述事实,文史不分家。 课下,学生们自由活动。 昊四看到坐在树荫下的林书香,便朝她走了过去。 “不是准你假了吗?怎么不去休息?”昊四问她。 “夫人送来的汤药很有效果,我没事了。”林书香说。 “这样啊,那就好!”昊四说。 午后的阳光正好,清风拂过,穿着白衬衫的他有种不可名状的好看。 林书香赶紧收回目光,心里的小鹿乱撞不知是怎么回事。 太子庙,花架下,昊倾城将玫瑰花瓣捣碎,倒进锅子里煮熟,蘸着在切割好的一片片木浆纸上涂刷,反复上色次,晾干,成为唇纸。 将割下来的蜂巢放进烧开水的锅子里热熔,倒出放凉,滤出蜂蜡备用。 取出十日前浸泡的洛神花、玫瑰花、紫草、橄榄油混合液,倒进装有蜂蜡的罐子里,放进锅子里隔水融化,再与玉米粉、珍珠粉、玫瑰粉一块研磨,制成胭脂膏。 另外将隔水融化的蜂蜡与橄榄油、青黛粉、竹炭粉等研磨,制成眉黛膏。 就这样,一套基本的汉妆制成。 “你确定这不是用来吃的?”哪吒拿起那罐胭脂膏说道,这种带点甜和花香的味道闻起来有点想吃。 “不是,你要真吃了,就给我重新做十罐!”昊倾城说。 哪吒抬眼看了看她,说道:“你不用化妆就已经很好看了,这个就给我……” “你正常点啊!”昊倾城拿回胭脂膏,“你要真想吃,待会儿给你做鲜花饼和玫瑰露如何?” “好!”哪吒应道。 昊倾城端起托盘走回房里,哪吒跟上去,倚在门边看她。 这段时间,每天早晨醒来,他并不着急起床,而是在一边静静地欣赏她描眉点唇的样子。 她画的妆容很好看,流畅且略显飞扬的眉峰与眼角线,胭脂晕开自然的红润,最后点染绛唇。妆成,大气而不失婉约。 “走,给你做好吃的!”昊倾城过来拉他的手道。 这时,大门那边传来敲门声,木管家去开门,进来白副将和几个兵士,一径往后花园这边过来。 哪吒赶紧化成小孩的样子。 “夫人!”白副将和兵士们对昊倾城行礼道。 “白副将,有何要紧事?”昊倾城问。 白副将拿出一道手谕,递给她道:“夫人,朝廷有令,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将,着夫人暂代总镇大人之职!” 第77章 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时间如白驹过隙,眼看着端午快要临近,海边已经在为即将举行的龙舟赛搭建观礼台。 昊倾城自接过代行总镇一职以来,每天尽往校场那边去了,哪吒则每天去上学,两个人的婚事便也无奈地一拖再拖。 军中的事情除了练兵,还有一堆的军政事务要昊倾城处理,她觉得还需要一个人来帮忙分担这些文职工作,想了想,薛涛最合适不过,于是决定改天去一趟海边小屋。 除此之外,考虑到她的夫人身份,白副将建议她再申调一名女副将过来,可以更好地协助她开展工作。 昊倾城明了,遂同意,心中已有人选,于是修书一封,让玄鸟捎至三界之外的上官府。 原太尉上官寥廓收到来信,阅罢,叫来女儿上官飞雪。 作为将门之后,上官飞雪自小也与昊倾城一块习武,原本作为女帝的贴身侍卫来栽培,后正逢其闭关修炼期,便暂时没有起用。 闭关修炼期未满,女帝帝位被削,父亲上官寥廓也被调职。 不久之后,上官寥廓辞去官职,带着一家老小归隐三界之外,不再过问朝局。 现在,上官寥廓问女儿可愿意到帝女身边做事? “孩儿当然愿意,只是那样一来,便摆明了上官一族的立场,恐怕天庭迟早会知道!”上官飞雪说。 “千秋陛下一直是知道上官家族的立场的,只是看在九天和天下两位陛下与咱们的交情上不好追究。再说,当初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咱们选择了辞官归隐。”上官寥廓说,“但这也并非长久之计,且不说千秋陛下对咱们的戒心未消,如今天庭的形势也不容乐观,外有魔界施压,内有外戚干政,咱们虽身在三界之外,却也免不了到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上官飞雪沉默。 “这些时日以来,为父我是人闲心不闲呀,与其坐以待毙,咱们也该是时候做点什么了!”上官寥廓说。 “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了!”上官飞雪说。 几天之后,海边小屋,薛涛正在厨房里切面包,一边的炉子上正炖着汤。 窗外,黄天化拎着一竹篓的鱼虾蟹贝回来,忽然冒出一个道姑装扮的女孩,一下子扑上抱住他,娇嗲着道:“师兄~” 门开,薛涛站在门口,手里握着那把切面包的刀。 “呃,燕燕师妹,怎么是你呀?”黄天化连忙掰扯掉她。 “瞧师兄说的,怎么不能是我呀?”燕燕师妹嘟着嘴娇嗔道。 “啊,好!”黄天化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随即又想起什么不对劲,“咦?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心有灵犀大法呀!”燕燕师妹说,“当年你我一块练过的,你不记得了?” 心有灵犀大法,可以增加队友之间在执行任务时的默契程度,也可以用来追踪找寻失散的队友。 薛涛看向黄天化,手中的刀闪过一道寒光。 “不……不是……”黄天化语无伦次道。 “好久不见,师兄有没有想我呀?”这边燕燕师妹朝他靠近一步。 “还……还行!”黄天化又避开她,来到薛涛身旁。 “她是谁呀?”燕燕师妹瞪着薛涛道。 “我老婆!”黄天化不假思索道。 燕燕师妹瞪大双眼。 陈塘关外,一个行侠打扮的女子出现,抬头望向城楼,正好看到昊倾城走过。 昊倾城从城楼上下来,走到校场旁,心下正寻思着上官飞雪这会儿差不多该到了。 白副将和众将领过来,准备迎接将要到来的女副将。 大家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见人来。 正纳闷着,忽听“嗖”的一声飞刀袭来,擦着昊倾城的发丝,插进一旁的木桩上。 众将领纷纷拔剑严阵以待,昊倾城循声看去,只见一行侠装扮的粉色裙衫女子,嘴角上扬正睥睨着她。 “飞雪!”昊倾城高兴道,又对众将领说道,“她就是我们在等的女副将,上官飞雪!” 众将领纷纷收剑入鞘。 “你怎么才来?大伙儿等你好一阵子了!”昊倾城朝她走过去。 上官飞雪不作声,待她近到前来,忽然拔剑出招。 昊倾城后仰避过剑的锋芒,趁上官飞雪收剑再次出招之前直起身子,果断反击。 两个女子就这么相互过起了招。 众将领不确定要不要出手干预。 白副将看了看,示意他们看着就好。 上官飞雪将赤手空拳的昊倾城逼到校场里,出手干脆狠厉,没有一丝让步的余地。 昊倾城退到兵器架前,抄起一长枪继续与上官飞雪对战。 开始有兵士过来看热闹。 两个女子,白色与粉色裙裾翻飞,刀光剑影,长枪挥舞呼呼作响,招式如行云流水,没有半点拖沓和作态,招招直指要害,拳拳到肉。 海边小屋,燕燕师妹瞪大双眼,一脸不置信道:“怎么可能?师兄你骗人!” “我没骗人!”黄天化说。 “她就是薛家那个被撤了官职的二小姐了!你们不是还没成亲吗?”燕燕师妹说,“而且陛下不是赐婚师兄你和我了吗?” “什么?”黄天化一脸懵逼道。 薛涛看着他。 “陛下没下旨吗?”燕燕师妹问道。 “你……”黄天化看着她。 “好,我摊牌了,我爹就是治粟内史,我就是陈家的三小姐陈燕燕!”燕燕师妹说。 黄天化如遭五雷轰顶。 眼看着一旁的薛涛就快要爆发,偏偏陈燕燕这时候补上一句:“她已经许给奉常韩家的大公子了,师兄你就别想了!” 此时校场上,昊倾城手中的长枪被上官飞雪削断为两截,喉咙处被剑锋直指,与此同时,上官飞雪的腰腹亦被另一截枪尖抵住,近不得半步。 两人对峙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放下手中的兵器。 “哈哈哈,许久未见,殿下的武功并没有废弛!承让承让!”上官飞雪收剑入鞘,拱手道。 “每次见面,你不跟我较量一番都不舒服是?”昊倾城说。 “我只是要确信所投的主儿不能是个怂包!”上官飞雪说。 “那你看我是吗?”昊倾城问。 “还行!”上官飞雪说。 这时众将领过来。 “行,如果没意见,正式见过你的同僚们!”昊倾城对她道。 上官飞雪一一与众将领行过礼。 一切就位后,昊倾城与上官飞雪在城楼上巡视。 “你很在意主儿是不是怂包,为什么?”昊倾城问。 “因为怂包不仅怂,还很善妒!”上官飞雪说,“要经常给他收拾烂摊子不说,一旦做出了成绩还容易受他猜忌,暗戳戳地就在背后使绊和捅刀了,最后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昊倾城不说话。 “我试探你,除了看你是不是怂包,还要看你对胜负是否能放得下架子来。”上官飞雪说。 昊倾城看向她。 “兵法有云:将能而君不御者胜。”上官飞雪说,“你怎么说都是那个站在君位上的人,拼的不是专长,而是统御和会用人。既用之,则不疑。如此,方能取胜。”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昊倾城说,“要求得一将,靠的就是信任。没有什么东西比让人感到被信任更能激发热情的,是这个意思?” 上官飞雪颔首。 “你是将门之后,我相信你在军事上的造诣和德行上的操守,既然起用了你,我便会以信任一以贯之!”昊倾城说,“晚上不用值守,叫上薛涛,咱姐儿三也好久没聚过了!军中还缺个文职,薛涛最合适不过,刚好可以跟她说了!” 就在她话音刚落,远处怪石滩方向的海边传来一声爆响。 众兵士看向昊倾城。 “你们继续值守,飞雪跟我过去一趟!”昊倾城说道。 待赶到怪石滩,只见陈燕燕扬着手中的拂尘对黄天化喊道:“你让开呀!” 黄天化将薛涛护在怀里。 “有话好好说,你不能动手啊!”黄天化对陈燕燕道。 “是她先动的手!”陈燕燕指着薛涛道。 “你们的力量不在一个层次,你不能欺负弱小!”黄天化说。 薛涛挣扎道:“你是说我打不过她吗?” “我的姑奶奶,你别闹了!”黄天化越发地搂紧她。 陈燕燕气急败坏。 “怎么回事?”昊倾城问道。 那三个人同时看过来。 黄天化像看到救星似的,冲着昊倾城叫道:“救命呀!” “我去,那不是黄家的二百五公子哥儿吗?”上官飞雪见到黄天化说道。 “你才二百五!”黄天化说道。 “咦,你听得到?”上官飞雪惊讶道。 “废话,你说得那么大声!”黄天化说。 “有很大声吗?”上官飞雪道。 “行了,咱是来处理纠纷的!”昊倾城打断他俩道。 “那道姑是谁呀?”上官飞雪看向陈燕燕道。 陈燕燕见到昊倾城和上官飞雪,先是呆愣了下,然后指着昊倾城道:“哦嚯,你不是帝女吗?” 众人立即紧张起来。 “没错!”昊倾城毫不掩饰道。 “你竟然敢出现在这儿!”陈燕燕说。 “我在这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昊倾城说。 第78章 端午 “好!”陈燕燕说。 “你是哪位?”昊倾城问她。 陈燕燕瞄了她一眼,说道:“小女陈燕燕,家父是天庭治粟内史陈延方。” 昊倾城听了,只是望着她。 治粟内史如今又称为大司农,下辖太仓、均输、平准、都内、籍田五令丞,分别负责掌理粮食库藏、物资供应、物价调节、国库出纳、农耕桑织等事务。此外盐铁专卖亦属大司农主管。 陈延方曾因利用职权徇私舞弊而被昊倾城令御史台查处。 “你怎会到这里来?”昊倾城问道。 “来找我的未婚夫婿呀!”陈燕燕说。 薛涛又挣扎了下。 “你的未婚夫婿?”昊倾城看了一眼黄天化道。 “没错,就是这位黄公子,陛下已经给我们赐婚了的!”陈燕燕说。 “道姑也可以婚嫁?”上官飞雪问道。 “我只是俗家弟子,这会儿出山了,先来看看我家师兄!”陈燕燕说,“改明儿换下这身道袍,我和你们并无不同!” 上官飞雪看了看另一边的薛涛,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看黄公子怎么选了!”昊倾城说。 黄天化对陈燕燕说道:“你只是我师妹,别无其他!” “哦?是吗?陛下赐的婚,难不成你要抗旨不遵?”陈燕燕说。 黄天化不出声。 看着他仍紧搂住薛涛,陈燕燕微微叹道:“既然师兄这么喜欢薛小姐,只要她不妨碍到我俩的婚事,我就委屈一点点,让她做小!” “死一边去,你才做小!”薛涛说道,“不对,我的男人只能有我一个!” “那不好意思,你只能嫁给韩大公子了!”陈燕燕说,“而且我可不敢保证他是否愿意只有你一个女人!”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呀?有本事单挑,谁赢了这男人归谁!”薛涛挣扎道。 “你说的啊!”陈燕燕斜睨着她道。 “说什么呢你?”黄天化搂着她不放,“你这不明显地把你男人拱手让人了?” “你觉得我真打不过她?”薛涛对他道。 这时上官飞雪对陈燕燕说道:“你俩的武力值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有失公允!不如这样,我来替薛涛与你单挑,咱俩的程度应该不相上下!” “你又是谁?”陈燕燕问她。 上官飞雪刚要回答,被昊倾城抬手制止,她的身份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来替薛涛!”昊倾城说。 众人都看向她。 “我赢了,你就回去向我那皇长兄禀告,你和黄公子的婚事取消!”昊倾城不容置疑道。 陈燕燕看了看她,欲言又止,隐隐感到有一股威压。 昊倾城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应。 过了一会儿,陈燕燕笑道:“殿下亲自上场,我怎么好意思动手呢?师兄见过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慢走!”昊倾城说。 “告辞!”陈燕燕拱手道别完,腾云驾雾而去。 黄天化总算放开薛涛。 “刚好,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昊倾城对薛涛道。 “行,屋里谈,美酒佳肴款待!”薛涛说。 端午前一天,军中包起了粽子。 这天,昊五窝到军中来,一身t恤破洞牛仔裤的他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伙房外的长椅上,手里玩着不知是什么的长方形平板,时不时发出一些没听过的音乐和声效。 “你今天又不用给学生上课吗?”正在包粽子的昊倾城问他。 “不用!”昊五说。 “这么清闲呀?”昊倾城说。 “是呀!”昊五说。 “不对,我记得你说过今天下午是有课的!”坐在他对面包粽子的上官飞雪说道。 “那也不用上!”昊五说。 “为什么?”上官飞雪问。 “因为我又生病了!”昊五说。 他下午的课被昊四给占用了,给学生的理由就是武术老师又生病请假了。 昊倾城和上官飞雪都没话讲了。 伙房里,伙房师傅不断地将采回的冬叶放开水里烫了杀青,叶子散发出一种清新的香味,变得软熟,可以任意折叠而不断裂。 昊倾城和上官飞雪包的也只是平常的小粽子,而士兵们在包一种大粽,以当地产的优质糯米为主料,配以磨碎去皮的绿豆,一层糯米,一层绿豆,中间铺上切成条的半肥半瘦的猪肉,再放上其他馅料,虾仁、板栗、腊味、红枣、香菇…… 普通的大粽一般用十二至十五张叶子包裹,粽子越大使用的粽叶越多。包好用小绳捆绑实后的粽子外形棱角分明,状如枕头,个头很大。最大的,上百斤;最小的,也有一斤多。粽子多种口味,配料足,营养丰富。 大粽子入锅熬煮不易变形,需要大火持续熬制十几个时辰方可熟透。从包好到熬煮,往往需要彻夜的工时,所以提前一天来包粽子。 昊五的平板好像卡住了,没了声音,他将平板朝上朝外各举了举,喃喃道:“又没信号了,改天还得再加强点!” “你回去玩不是更好吗?在这儿端着这么辛苦!”昊倾城说他。 他这玩意儿好像跟皇祖父庄园里的那座奇形怪状的塔有关,离得越近信号才会越好。 “整天呆在家里多闷呀!”昊五说,又看了眼对面的上官飞雪。 但上官飞雪并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哼,某人开始要被打脸了!昊倾城看在眼里,并不点破。 傍晚,昊倾城回到太子庙,哪吒也已放学回来,正坐在花架下吃着一块板栗糕,厨房里正做着晚饭。 上官飞雪坚持留在军中,已给她安排了营房。 昊倾城坐到哪吒的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 “近来军中事务有没有搞不定的?”哪吒晃悠着小短腿问道。 “还好!”昊倾城说,又问他,“你功课怎样?” “也还行!”哪吒说。 “最近坊间有个关于大姐大的传闻,你知道吗?”昊倾城说。 “不知道!”哪吒摇头道。 “听说此人虽是一小小个女孩,打起架来却厉害无比,打遍陈塘关一条街无敌手!”昊倾城说。 “哦?居然有这事?”哪吒惊讶道。 “你知道她是谁吗?”昊倾城凑近他道。 “谁呀?”哪吒一脸懵逼道。 “你还装,人家都告状到军中来了,让我管好自家女儿!”昊倾城说。 “哦呵呵呵……”哪吒尴尬不失礼貌地微笑。 昊倾城伸手去揪他,但被他一下子滑开。 “往哪逃?”昊倾城站起身去追他。 哪吒左窜右窜,瞬间不知藏哪去了。 “不解释清楚,你今晚别来我房间了!”昊倾城吊声道。 夜里,昊倾城沐浴完出来,坐在镜前做护肤,向窗外望了一眼,哪吒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最近这家伙似乎越来越向灵珠子靠拢了,算了,懒得理他,睡觉,明天还有很多事务等着她处理。 昊倾城起身走到床边,刚一掀开被子,只见已化回少年人身形的哪吒正姿势风骚地单手支腮侧卧,眼神勾人地望着她。 昊倾城下意识地后退,四下望了望,然后转身想要夺门而出,但被哪吒从后拦腰搂住,打横抱到床上。 烛火熄灭,四下一片宁静。 翌日早晨,厨房做了皮蛋瘦肉粥、红糖馒头、现磨豆浆、紫薯米糕、葱香油条。 “你今天不放假吗?”哪吒问昊倾城。 “军中哪有假放?”昊倾城喝着粥道。 “那看不成龙舟赛了!”哪吒说。 “没办法啦!”昊倾城说。 哪吒有点闷闷地咀嚼着馒头。 “对了,军中包了粽子,大粽子,中午过来吃呀!”昊倾城对他道。 “看情况!”哪吒说。 海边人山人海,龙舟赛开始,鼓声、呐喊声交织一片,传到太子庙这边来。 今天不用上学,哪吒正百无聊赖着,只见黄天化来了。 “无聊呀,我家那位也到军中去了!”黄天化说。 “喝一杯?”哪吒问。 “整上!”黄天化说。 一碟花生米,几个小菜,哪吒端起酒壶斟上两杯小酒。 “近来你俩的婚事好像都没动静了?”黄天化问他。 “唉,一言难尽!”哪吒说。 “最好抓紧,以免再次生变!”黄天化说。 “形势每时每刻都在变。”哪吒说。 “的确!”黄天化举杯喝了口酒,说道,“昨天咱那燕燕师妹突然找到我,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哪吒问。 “她父亲就是如今天庭的治粟内史,陛下赐婚给我的那个陈家三小姐就是她!”黄天化说。 “呵!”哪吒说。 “多亏帝女出现,暂时替我摆脱了纠缠,不过,她的行踪也彻底暴露了!”黄天化说。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哪吒说,“况且目前九天、天下两位陛下都在陈塘关一带,昊千秋暂时还不敢怎样!” “还是不可掉以轻心,要知道,师妹的父亲可是曾被帝女治过罪的!”黄天化说。 哪吒抬起眼来看他。 黄天化肯定地点点头。 哪吒思忖着,这个事情确实麻烦。 “天庭的中路军争取得怎样了?”黄天化问。 “他还在努力。”哪吒说,“与宗正刘氏女的婚约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军中,伙房里,经过大锅柴火彻夜熬煮的大粽子热气腾腾地出锅,散发出阵阵的粽叶清香。 剥开粽叶,粽子表皮上有一层碧绿色,香味独特,吃起来肥而不腻。 伙房师傅将一些粽子切块,下锅煎炸,金黄酥脆,极大满足味蕾。 昊倾城望了望,还不见哪吒过来。 第79章 最初的自己 海上龙舟赛热闹非凡,陈塘关沿江上游的开阔江面也同样是龙舟竞渡。 除了龙舟赛,镇上也在忙着准备一年一度的端午盛宴,以便赛事结束之后,开启又一轮篝火晚会。 这天,昊沉鱼带着昊九天沿着江堤遍览周边山水与民情,鼓声渐渐远去,胜负有待揭晓。 万顷良田的远处是一座座连绵不绝的青秀石灰岩山峰,耕牛在田间休憩,有农人背着一箩箩的蔬菜和山货往家走去。 秀丽的田园风光之中,点缀着一些童话般的可爱房子。 看人们走路的步伐,不是欢快的、就是悠闲的。 “这儿的田地一律是公田,分田到户,禁止豪绅大族私自占田和雇佣佃农,免征农赋,粮食除了自给自足之外,余粮统一收购和调配。”昊沉鱼说,“宅基地也是按相应的规格分配给各户,一般不允许随意买卖,特殊情况除外,但也要经严格审批。” “嗯!”昊九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想到了什么?”昊沉鱼说。 “你知道的!”昊九天说。 “乌托邦?”昊沉鱼问。 “差不多!”昊九天说。 所谓乌托邦,是在大约五百年前,有一位水手扬帆出海,去寻找一座传说中的岛屿。他听说,在那个两头窄中间宽的新月形海岛上,那里全部财富为大家共有,没有私有财产,金钱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也就没有了堕落和罪恶。这位水手找了三天三夜,差点被巨浪吞没,最终也没能找到这座海岛。 “这个程度离乌托邦还相差甚远。”昊沉鱼说,“至少在现有的生产力程度上,还只能说是初级阶段。” “那也是个开始了。”昊九天说,“总得有个过程,一口吃不成胖子。” 他俩继续往前走去。 关内,哪吒化成小孩,与黄天化往校场那边走去。 路上,迎面碰见一伙差不多都是十几岁的小子,手中抄着各色家伙,气焰嚣张地走来,路人纷纷闪避。 见到哪吒和黄天化,这伙人停下脚步。 “就是她!”其中一个小子指着哪吒对领头的说道。 哪吒认出那小子就是昨天拦路收保护费而被他收拾的那个。 领头的打量了下哪吒,问那个小子:“你不是说她是女的吗?” 哪吒今天没穿女装。 “反正就是她没错!”那小子说,又对哪吒道,“别以为没穿裙子我就认不出你来!” “呵,就这样的,你还打不过?”领头的低头看着哪吒,对那小子道。 “你别看她这样,打架狠着呢!”那小子说。 “什么情况?”黄天化问哪吒。 这伙人注意到他,有人问领头的:“老大,她旁边的这人是谁?” “你有见过他吗?”领头的问那小子。 “没有!”那小子摇头道。 “会不会是她哥或爹?”有人问。 “应该不是,她就是那总镇家的千金!”那小子说。 这伙人听了顿时面面相觑。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大姐大?”领头的问哪吒,又对那小子道,“你都没跟我们说清楚!” 那小子眨了眨眼睛支吾着道:“这不是怕说了……你们就不敢来了嘛!” “胡扯,怎么不敢来?”领头的道,又转向哪吒,“最烦你这种二代!什么大姐大,说不定就只是仗势欺人!” 哪吒看着他不出声。 “弟兄们,今天非给她点颜色瞧瞧不可!”领头的令道,又指着黄天化道,“那个小白脸也给我揍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 众人抄着手中的家伙嚷嚷着冲向哪吒与黄天化。 午间,昊沉鱼和昊九天回到镇上,经过一档米粉摊点时,一阵浓浓的螺蛳鲜汤味飘满整条巷子,有食客在那嗦粉嗦得不亦乐乎。 昊九天不由得停下脚步。 “这是当地的特色黑暗美食,敢不敢尝试?”昊沉鱼问他。 “黑暗美食?”昊九天说,“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让御膳房做过,但做不出你要的口味来!” 当年昊沉鱼从凡间回到宫中,忽然变得嗜辣,有次还让御膳房做什么螺蛳粉,但无论如何都不合她的意,她自己又不会下厨,具体的配方和手艺她也不懂。 “没错!”昊沉鱼说。 “好,我倒想知道这美食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当初竟让你念念不忘!”昊九天说。 “不知你是否受得了那股味道,而且辣劲十足!”昊沉鱼说。 “不尝试又怎么知道?”昊九天说。 “行,整上!”昊沉鱼说着和他一块走到摊点前。 老板迎上来道:“两位吗?” “是的!”昊沉鱼说。 “好的,这边有位子!”老板说着用抹布给他俩擦了擦桌凳,“客官稍等,粉马上就好!” 另一边的师傅烫了米粉,空心菜焯水铺在碗底,两大碗盛上烫好的米粉,浇灌汤汁,覆上满满一层酸笋、木耳、葱花、油果、卤蛋、肉丸、酸豆角、花生米、炸腐竹等配菜,然后淋上红油。 两大碗端上,望着那红通通、有料十足的米粉,昊九天说:“估计那两个孩子会很喜欢!” “皇孙女和皇孙女婿吗?”昊沉鱼问,从竹筒里拿了筷子,也是一副开心的样子,“不嗦则已,一嗦上瘾,从此让人欲罢不能!” 昊九天也拿起筷子,嗦了一口。 似乎有一座满是螺蛳的火山爆发,喷出满城鲜香辣。 关内巷子口一阵拳打脚踢,由于都是些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哪吒与黄天化掌握着分寸。 混乱打斗间,有个人将哪吒撂倒,然后用根绳子勒住他的脖子,力气大得出奇。 哪吒试了几下竟挣脱不了,黄天化看着不对劲,要过来解围,却被那些人堵住。 “兄弟你能不能摆平的呀?”黄天化在那边喊道,又不好对围困他的小孩下重手。 哪吒加大力道又试了几下,还是挣脱不了,对方的力量越发地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孩。 绳子越勒越紧,电光石火间,哪吒察觉到对方身上的神力,于是自己也运起神力,一下子将对方甩出。 一阵火光闪过,重黎出现,接住那个孩子,没让他摔到地上。 众人停止打斗。 重黎仍抓着那个孩子的手,运力锁住他的各处穴道,阻止他进一步自伤筋脉。 那伙人都盯住重黎,脸上露出惊异之色。 “回去告诉元始天尊,让他别再白费心机了,历史不会重演!”重黎冷冷地对他们说道。 那伙人面面相觑,然后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重黎放开那个孩子,对他道:“你可以走了,好自为之!” 那个孩子犹疑了下,然后也消失不见。 黄天化和哪吒朝他走来。 “原来这帮小孩不是普通人!”黄天化说道,“上神刚才有提到天尊,我没听错?” 重黎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俩,说了句:“你俩跟我回庙里一下!” 哪吒与黄天化相视了下,见重黎已经往回走去,只得跟上。 天上,刘府。 房间里,刘兰芝与丫鬟银杏心虚地站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刘母面前。 “我说你怎么忽然就那么爽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刘母扬了扬手中的信笺,那是刘兰芝与哪吒的秘密联络,字迹原本是隐形的,但在刘兰芝拆阅之后隐形术就彻底失效了,还没来得及烧掉,就被刘母伺机逮到了。 其实知女莫若母,对于女儿态度的突然转变,刘母并不是没有丝毫怀疑。为了弄清原委,刘母还是让人盯梢了,得知近来女儿频繁地与李府那边通信。一开始刘母何尝不希望这是两个年轻人恨不得朝朝暮暮的心情?只是终究还是期待落空了,信上是关于焦仲卿的一些近况。 “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呀!”刘母痛心疾首道。 “娘……”刘兰芝不知说什么好。 “事到如今,你还在想着那个早已不可能的人!”刘母责备道。 刘兰芝不作声。 “你还跟三太子合起伙来欺骗爹娘!”刘母生气道,“要是你爹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别……别让爹知道!”刘兰芝连忙道,“这也不关三太子的事,是我要让他这么做的……” “小姐也是没办法,那三太子不也……”银杏还没说完,就被刘兰芝阻止。 刘母看了她们一会儿,然后叹息道:“唉,这也难为我孩儿!在这天上,还有谁是不知道三太子和帝女的事呢?只是这烫手山芋不幸地要落到我刘家头上!” 刘兰芝抬起眼来,默默看着母亲。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刘母走到桌前,将手中的信笺凑近烛火烧了。 刘兰芝与银杏意外地看着她。 信笺化作灰烬后,刘母转过身来,走到刘兰芝跟前,握住女儿的手道:“娘何尝不知道你心里的苦?只是,作为女人,咱们没有哪个是轻易能够嫁给爱情的!” 刘兰芝眼里透着些许悲凉。 太子庙,重黎问哪吒与黄天化:“近来你们有没有意识到自己频繁地遇到本教中人?” 哪吒与黄天化面面相觑一下。 “昨天,师妹来找过我……”黄天化说。 “除了刚才,之前……我好像没遇到过……”哪吒说。 重黎看向哪吒,说:“再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遇到跟平常不太一样的事情?” 哪吒想了想,说道:“呃,最近跟人打架有点多……” “这就是关键了!”重黎说。 想到刚才那伙人,哪吒不作声。 “往后尽量不要管那些闲事了,以免中了圈套被人栽赃陷害!”重黎说,又对黄天化道,“还有,为了薛姑娘的安全着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黄天化想起那个心有灵犀大法,下意识地捂上自己的心口。这该死的咒术,需要找到师妹一块破除才行。一想到师妹对自己那嗲样,不禁一阵头大。 正在黄天化独自纠结之际,重黎问哪吒:“龙泉剑你还没用过?” 哪吒望着他。 “你在害怕真相。”重黎淡然道。 哪吒不出声。 “逃避没用,还有可能让悲剧重演。”重黎说,“记住,必须找回最初的自己!” 第八十章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天上,从人间进奉了不少端午美食,其中各色粽子是主打。 昊千秋吩咐将这些人间至味赏赐下去。 结香殿,桌上一壶香茗,言锦心正手捧一卷书,丫鬟端进一盘粽子来。 “娘娘,刚进奉上来的粽子,还热乎着呢,给您剥一个!”丫鬟说着拿起一个粽子,解了棉线,剥开粽叶,递到言锦心跟前,“普洱炖肉馅的!” 看着粽子,言锦心没什么胃口,说:“这肉粽有点油腻,我吃不下,拿去赏给其他人!” “他们都有赏赐。”丫鬟说,“再说肉馅是经过茶汤浸泡腌制的,已解了大部分油腻,娘娘现在实在吃不下,就先给您留着!” “也罢!”言锦心说。 丫鬟将粽子放回盘子里。 “陛下还在通明殿吗?”言锦心问道。 “是呢!”丫鬟说,“正与三公谈事!” 言锦心点点头。 通明殿,大司马向昊千秋禀道:“灵珠子已经觉醒,派去的人也已经查清,我那师弟的另一个的确还在陈塘关!” 自从再次见到灵珠子,他也给师尊捎了信回去。 “这么说,眼下在天上的这个哪吒就是娲皇身边的灵珠子?”昊千秋问。 “没错!”大司马说。 本想着给哪吒赐婚,恶心皇妹的同时,也拆散他俩,没想到如今蹦出来两个哪吒,一个灵珠子,一个火神之炽,元神都是上古级别,着实让人头大。 “师尊当初托母妃给朕提议赐婚哪吒,眼下这个灵珠子会老实地娶刘氏女吗?”昊千秋问道,“他会不会还有别的盘算?” “这正是微臣接下来要禀告陛下的事!”大司马说。 “哦?还真有?”昊千秋说。 “回陛下,据军中透露,中路军有人在策划造反,策动者正是灵珠子!”大司马说。 一旁的大司寇与大司空脸上一惊。 “此事当真?”昊千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当真!”大司马回道。 “既是如此,传朕口谕,立即扣下灵珠子!”昊千秋对一旁的总管道。 “陛下且慢,此事还不宜打草惊蛇!”大司马连忙道。 “为何?”昊千秋问,“如此大逆不道之徒,此时不拿下更待何时?” “回陛下,此事牵扯甚大,若此时就将灵珠子拿下,其幕后之人就难以追究了!”大司马说。 “你是说朕的那个皇妹吗?”昊千秋说,“这有什么难追究的,谁人不知她是逆贼?捉拿她归案,迟早的事!” “不只帝女,还有……”大司马犹豫着。 “还有谁?”昊千秋问。 大司马还是犹豫不决。 “但说无妨!”昊千秋说。 “还有九天陛下和天下陛下!”大司马说。 大司寇与大司空一愣,同时看向昊千秋。 李府,哪吒回来,殷十娘招呼他道:“儿啊,快来吃粽子!” 府里一派热闹,人们正有说有笑地分享粽子。 不仅有宫内赏赐的,还有一些大个头的枕头粽。 “这是倾城送上来的!”殷十娘剥着枕头粽道。 “她来过?”哪吒赶忙问。 “没有,是让它们带上来的!”殷十娘指着另一边几把椅子上的毛绒玩具们。 那是一些从未见过的毛绒公仔,有小熊,有兔子,有鸡崽等等,长得萌萌的,个头也不算小,占了好几把椅子。 “拿回房间做摆设不错,看着也挺喜感的不是?”殷十娘对哪吒道。 看着那些毛绒公仔,哪吒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管家引着中路军将领王翦走来。 通明殿,昊千秋语气带着点心寒道:“我只道父皇是要护着皇妹、皇祖父要与意中人厮守,却不曾想过他们竟要造反!” 大司马派去的人不仅查出另一个哪吒还在陈塘关,而且原隶属中路军的骑兵连也早已带着近八百匹的天马投奔过去。 还不止这些,他们还探到陈塘关地下潜藏着几十万由火神之炽内核驱动的青铜兵马俑。 这一切,都在皇祖父与父皇的领导下有条不紊地部署着。不仅如此,皇祖父近来还前去招揽西南方的狼兵。 三公都沉默不语。 “这算什么?”昊千秋问道,“自家人推翻自家人的政权统治?” “恕臣直言,这两位陛下即使在位时,行事也大多是不按宗法礼制来!”大司马开口道,“想要改制的不仅是帝女而已,两位陛下未尝没有试过!” 听大司马如此说,昊千秋再想到父皇以往的种种匪夷所思的行径,不由得背脊一阵发凉。 他在对付的,原来不仅是皇妹以及她的那帮同伙而已。 “这……”大司寇国舅爷有点慌乱。 大司空一言不发。 昊千秋想起之前处置的那些逆臣,在他们那里查抄到一些来不及焚毁的文书稿件。当时只是查找余党名单,并没仔细地去挖掘其中还有可能暗藏着的信息。 “交代下去,让翰林院给朕找出之前从那些逆臣贼子手中缴获的文稿,要快!”昊千秋吩咐一旁的总管。 “诺!”总管领命出去。 “陛下对那些文稿还有什么疑虑吗?”大司马问道。 “朕觉得这其中可能还大有文章,只是当时没发觉!”昊千秋说。 说起来,那些逆贼大多还挺刚烈的,查抄他们时,对那些文书稿件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保守秘密也很是了得,嘴巴严密得不透露一丝风声,任凭严刑拷打就是不招。处斩时面对屠刀,眼都不眨一下,一副视死如归的凛然。 昊千秋一度想不明白,昊倾城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能让这些人忠肝义胆到这程度。 如今貌似渐渐明了,这些人恐怕不只是昊倾城的拥趸。 总管匆匆走在廊道上,迎面碰见走来的一队宫娥,他停下脚步,与领头的那个宫娥寒暄道:“哟,朝霞姑娘近来气色越发地好了呢,想必棣棠娘娘这小日子过得不错!” “可不是,托陛下的福,处处关照咱们娘娘呢!”朝霞说。 “陛下宅心仁厚,自然不会亏待娘娘!”总管说,又望了望天边,天际间红色的帝星正好映入眼帘,又道,“这会儿已是人间端午,暑气是越来越浓了,想必海边的台风开始频繁,雷雨季也即将到来,娘娘要是还想去人间观光,可得选好日子呀!” “那是,有劳总管提醒了!”朝霞笑道。 “行了,我还有事要办,先不唠嗑了,告辞!”总管说。 “慢走,总管!”朝霞说。 总管继续往翰林院方向走去。 朝霞不动声色地带着身后的宫娥回到棣棠贵妃住的锦帆殿。 “什么?千秋陛下已经怀疑到陛下的头上了?”棣棠贵妃惊道。 朝霞将总管暗示给她的话告诉了棣棠贵妃。 棣棠贵妃来回踱了几步,转身对朝霞道:“快去叫玉蕊、紫芝、孟嫔,让她们记得带和离书来!” “是!”朝霞转身出去。 棣棠贵妃走到妆台前,拉开小抽屉,捧出一只首饰盒打开,拿出一只圆滚滚的黄漆小鸟,顺时针拧了拧上面的螺旋,对着黄漆小鸟说道:“昊二呀,你们陈塘关不是婚制改革了吗?结婚离婚都自由,什么时候有空帮母妃我们把这四份和离书拿给你们父皇签了,早离早开心!”顿了顿,又道:“顺带问问他,可曾……”想了想,还是没往下说。 录完音,正当棣棠贵妃又从首饰盒里拿出一个卷好的信笺塞进黄漆小鸟的肚子里时,玉蕊贵妃、紫芝贵妃和孟嫔到了。 “和离书都带了?赶紧的,陛下在陈塘关搞事已经被昊千秋怀疑上了,咱们赶紧跟他撇清关系,各回各家去!”棣棠贵妃说。 玉蕊贵妃她们都拿出信笺递给她。 棣棠贵妃将这三卷信笺一并塞进黄漆小鸟的肚子里,转身往楼上走去。 玉蕊贵妃她们也跟着一块上楼。 来到楼顶,俯瞰云海。 棣棠贵妃将黄漆小鸟的螺旋逆时针拧了拧,一把将它投掷下去。 黄漆小鸟如离弦的箭般火速往下冲去,与空气摩擦出一道火光,像是流星坠地,半个时辰不到,射穿城堡的屋顶,精准无误地砸到正在阁楼里摊咸鱼的昊二脑袋上。 昊二无语地拿着黄漆小鸟,头上起一大包。 如油画般的山间平地,质朴温馨的房子前,昊天下引来一群小动物,少槿喂给它们一些坚果,看着实在是软萌可爱。 昊氏四兄弟出现,已经换回汉常服,头发也长长回来了,发带飞扬。 回到屋内,昊天下很爽快地签了那四份和离书。 四兄弟默默地看着。 一旁的少槿也沉默着。 昊天下将和离书再次卷好,塞进黄漆小鸟的肚子里,末了顺时针拧了拧上面的螺旋,说了句:“没爱过!” 看了看他们四兄弟,觉着这句未免也太过生硬冷漠,于心不忍,又对黄漆小鸟道:“行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既以二心都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们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另觅良人。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说完,昊天下将黄漆小鸟交回给昊二,并对他们四兄弟说道:“你们也已长大成人,能够独当一面了。这是父母之间的无奈,不求你们谅解,但求往后你们不要步此后尘。婚制已改,但愿能让你们觅得倾心相许之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八十一章 长夜漫漫何时旦 傍晚,昊倾城拎着食盒回到太子庙,却不见哪吒。 白胡子木管家“嗒嗒嗒”地走过来,递给她一张便笺,上面是哪吒的留言,说有事在上神的望海楼那边,让她先吃饭,不必等他回来。 昊倾城让木管家把食盒带去厨房,里面装的是中午煎好的枕头粽,用火之神力正保温着。 是什么事呢?昊倾城想着,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先洗个澡再吃饭。 被父皇劈坏的望海楼已经修缮好了,上神得以搬回去。 如今父皇有了房子,总算如愿和母后隐居山林,过上神仙眷侣的生活,应该不会再去劈上神的望海楼了。 想到这,昊倾城撇了撇嘴角,往热水里倒几滴精油,再撒上花瓣。 望海楼,除了重黎、哪吒、黄天化,昊天下和少槿、昊氏四兄弟也在,正神情严肃地围坐在椭圆形的桌边。 不久之前,灵珠子发来消息,中路军准备起义的事情已经泄露,昊千秋已经怀疑上昊九天和昊天下。 “和离书这时候寄来,就是因为这事?”昊天下看向昊氏四兄弟。 “不清楚,反正母妃就只托我转递,其他的没见说什么……”昊二说。 “也罢,这种情况下说多了不好,不如早点撇清关系,各自回娘家去避祸。”昊天下说。 “可是,皇长兄会不会为难母妃那边的家族?”昊三问。 “不太可能,毕竟你们母妃的家族如今都是倾向他一边的,在他即位之前也帮衬过不少。”昊天下说。 昊氏四兄弟神情复杂,不再说什么。 “中路军那边的行动恐怕得提早了!”重黎说。 “确实!”昊天下看向哪吒,“让灵珠子准备行动!” 哪吒正开着意念让灵珠子与这边的商讨同步。 “还有,在中路军成功突破抵达陈塘关之前,先别让倾城知道,免得她着急上火!”昊天下说。 策反天庭的整个主力精锐部队,此事非比寻常、凶险万分。 少槿不由得揪心起来。 天上,刘府。 房间里,刘兰芝正给自己绣着嫁衣的花样,窗台上的孔雀受惊飞起。 转头看去,只见哪吒忽然出现在窗台上,刘兰芝和银杏同时吓了一跳。 “三太子?”刘兰芝惊讶道。 “可以进来说话吗?”哪吒问。 “哦哦,进来!”刘兰芝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站起身来道。 哪吒跳下窗台,同时仍警惕地转头望了望窗外。 银杏过去将窗户关上。 “三太子,有什么事呢?”刘兰芝问。 “我来是想说,情况有变,陛下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恐怕咱俩的婚事得搁置,不能带你去见焦仲卿了!”哪吒说。 刘兰芝听了一惊,同时又涌上许多失望来。 “小姐……”银杏扶住她的手。 “三太子,你这是要准备离开天上了吗?”刘兰芝问。 “没错!”哪吒说。 “是要回陈塘关去?”刘兰芝又问。 “嗯!”哪吒说。 “那也带我一起走!”刘兰芝说。 “小姐!”银杏惊道。 “不行!”哪吒说,“此事非同小可,能不能顺利回去还未可知!” 银杏看着刘兰芝点头。 “不,请三太子务必带上我!”刘兰芝坚决道。 “我如何能带上你?”哪吒说,“届时刀剑不长眼!” 刘兰芝垂下眼帘。 “而且,这是大逆不道之事,你跟我走,也会连累你父母!”哪吒说。 刘兰芝抬起眼来,说道:“不会,我有个更好的法子,或许能让咱们都更顺利地回到陈塘关去!” 哪吒愣了下。 “婚事必须举行,如此咱俩的父母都不会被牵扯进去!”刘兰芝朝他走近,“且听我仔细地告诉你这个法子!” 她小声对哪吒说了这个法子。 哪吒沉默了下,开口道:“姑娘的这个法子或许可以两全了,只是这样一来,姑娘就得承担另一个风险了!” “什么风险?”刘兰芝问。 “姑娘也知道,焦仲卿家中还有一老母,为人极其正统保守,我不确定姑娘过了门之后是否能被其接纳、并与之融洽相处?”哪吒婉转道。 所谓正统,即正统的三纲五常;保守,即恪守三从四德。 “我早已想好,我嫁的是她儿子,不是她。”刘兰芝说,“只要焦郎心里有我,就影响不大!” “还是不能小觑!”哪吒说。 “陈塘关不是婚制改革了吗?而且焦郎又是你们革新派中的一员,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刘兰芝说。 哪吒还想说什么,但刘兰芝不容置疑道:“我继续留在天上,也不过是等着嫁人的命,想来这天下的父母大抵也都如此。能与意中人喜结连理,我已心满意足,别的我一概可以忍受,断然不会后悔!” 晚上,哪吒总算回来,昊倾城在花架下置备了夜宵。 煎粽、素炒莲藕、水蜜桃饭,还有一壶杨梅酒。 煎粽容易腻人,饭菜和酒用来解腻。 “今天叫你去有什么事呀?”昊倾城斟了一杯酒递给哪吒。 “山上粮食的事情,这会儿又准备收割一批运往骑兵连。”哪吒说。 “哦。”昊倾城往饭里淋上些许糖桂花。 哪吒端起酒杯,看了她一眼。 “呐,尝尝,料很足,有你爱吃的板栗!”昊倾城给他夹了块粽子。 翌日,昊九天来到军中找昊倾城。 “麻烦你出面一下,让梁大人批准咱们去做这个调查统计。”昊九天说。 “怎么突然想到要调查这个?”昊倾城翻着那些他带来的户口信息调查表。 “这些天我去看了你姑姑,他们那里的民生建设得不错,我就取了经验回来,在陈塘关试验一下,然后再逐渐推而广之。”昊九天说。 “嗯,不错!”昊倾城赞同道,“我尽快去协商通融!” 他们的目标就是乌托邦,也即天下大同。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要想达到此等境界,前提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陈塘关一带依山傍海、物产丰饶,占人口八成以上的农户、林户、疍户、蚕户等底层百姓,维持着这座城池的运转,他们活得最努力,却也最贫穷。 昊九天他们的任务就是首先对这八成以上人口进行信息搜集,以便因地制宜、对症下药,其次是变革这种不合理的制度。 天庭,通明殿。 “陛下,微臣建议中路军这边先换血,裁撤掉王翦!”大司马禀道。 “不急,擒贼先擒王,他们也只不过是一群小喽啰!”昊千秋说,“朕先派人去探明父皇、皇祖父那边的情况,不待他们壮大有生力量,攻破陈塘关!到时人赃并获,一旦群龙无首,中路军这边也不攻自破了!” 三公互相交换了下眼神,觉得所言甚是,连连点头。 “灵珠子现在什么情况?”昊千秋问。 “回陛下,这会儿正忙着置办彩礼!”大司寇国舅爷禀道。 “朕看他能演到几时?”昊千秋说,“继续用声色干扰拖住他!” “是!”国舅爷应道。 入夜,陈塘关,天上降下十几道黑影,分别往不同方向窜去。 这些都落在远处望海楼上,重黎火红色的双瞳里。 太子庙房间里,昊倾城已经熟睡,哪吒察觉到窗外的院子里似乎有动静,他轻轻起身,悄无声息地出到房外。 与此同时,有黑影潜进城堡,昊九天的书房还亮着灯。 夜空下的山间平地,有黑影划过房子的窗户,少槿敏感地惊醒,早已察觉的昊天下安抚怀里的她。 城楼上有火光闪过,几个黑衣人从横梁上跌落,守城的士兵们纷纷转身,手握长枪警戒,闻声赶来的上官飞雪见到重黎用手卡住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喉咙处,迫使他吐出嘴里的药丸。 太子庙,哪吒不动声色地降住潜入者,本想留活口,那两人却先一步毒发身亡。 城堡里,过道有风扫过,黑衣人纷纷倒地,不待昊九天近前,黑衣人已全部口耳鼻流出黑血。 山间平地,一道霹雳劈过,窥伺的黑衣人躺倒。昊天下和少槿出来察视,人已死,但不是被劈死的,而是毒发死的。 唯一留下的活口被带入审讯间,重黎亲自审问。 哪吒探出这两人是来自天上。 昊九天没从黑衣人身上找到任何可以证明的东西,城堡中人均被惊起,昊氏四兄弟匆匆赶来。 昊天下蹲下揭开黑衣人的蒙面,虽说没什么证据,但除了天庭,天上也没有谁再有理由这么做。 天上除了天庭的宫阙,以及臣属的府邸,别无其他,再往下就是人间。天上的根基离不开地上,进奉来源全靠人间输送。 这时,宁静的山林间传来一个女子的歌声,歌词这样唱道:“南山矸,白石烂,生不遭尧与舜禅。短布单衣适至骭,从昏饭牛薄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 这是一首古歌,相传春秋时卫人宁戚扣牛角而唱此歌,楚《离骚》有载:“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 夜正长,路也正长。 为何长夜如此难明? 因为百年魔怪舞翩跹。 第八十二章 民生 林间的歌者是游女,来自汉水的女神,喜欢沿江流出游,搜集民间疾苦,并用歌声传达出来。 这会儿她正好游经这一带,歌声只有天人才能听得到。 待歌声渐渐远去,天上,重黎的火焰鸟飞来,昊天下对少槿道:“我想咱们得去望海楼一趟!” 少槿点点头。 望海楼内,众人到齐,昊倾城也在。 “这么大的事,你们打算瞒我瞒到中路军抵达陈塘关为止?”昊倾城对昊天下道。 在哪吒清理完现场,刚想回房时被醒来的她发现,刚好重黎的火焰鸟飞来通知去一趟望海楼,见瞒不住,只得把一切都交代了。 “这下可好,起义的事也泄露了,现在那边情况如何?”昊倾城问。 众人都看向哪吒。 哪吒开启意念连线灵珠子。 通过红线,昊倾城猝不及防地看到一阵歌舞升平的场面,身旁的美女娇媚地替她斟酒。 轰的一声,望海楼四下窜出一阵火焰。 一会儿后,众人移到楼上的藏书室,大厅已经被烧焦。 “他让你听他解释……”哪吒一脸焦黑地对昊倾城说道。 “不听!”昊倾城仍然气鼓鼓道。 另一边,昊九天说:“好家伙,皇长孙这是用声色来拖住灵珠子的行动!” 昊天下一阵无语。 “王翦也已经被盯住,两人都被牵制着,就这么拖到他昊千秋一切准备就绪,届时将出动左、右两路军来攻打陈塘关,以咱们现有的兵力,是抵抗不了多久的!”昊九天说,“必须得在他打过来之前,把中路军争取到这边!” “咱们需要有一个人去策应,一个还能进出天上、且具备领兵打仗经验的人!”重黎说。 众人相互看了看,最后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黄天化身上。 翌日,海边小屋。 薛涛送黄天化出门。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除了去军中,回来后就别再到处乱逛了,乖乖呆在家里,别人找不到你!”黄天化叮嘱道。 “知道了!”薛涛说。 “刚好,我看能不能把这心……这大法给除了!”黄天化说。 “小心点就是了,别再被占便宜了!”薛涛揶揄道。 黄天化看了看她,伸手揉她头发。 “哎哎,弄乱了我又得梳!”薛涛避开道。 “你都不着急一下的吗?”黄天化说。 “有什么好着急的?”薛涛说,“你敢背着我和她偷偷摸摸试试?” “某人不是让我别被占便宜嘛,我是不敢,人家对我就难讲咯!”黄天化说。 “你不会拒绝呀?”薛涛说,“你一个大男人还拒绝不了她?” 黄天化扬起嘴角,看着她。 “怎么?”薛涛凑近他,“难不成你不想拒绝?” “不是!”黄天化马上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天上了!” “慢走不送!”薛涛说着转身要走回屋里,但被黄天化拽回去。 “这么绝情呀?”黄天化说,“你忘了还得干嘛?” “干嘛?”薛涛明知故问。 黄天化一下子将她搂紧,不容置疑地吻住她。 过了一会儿,黄天化总算放开她,潇洒地转身,挥一挥手,腾云驾雾而去。 薛涛目送他远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 端午之后,不知不觉,小暑已到。 温风至,蟋蟀居宇,鹰始鸷。 天气已开始进入炎热阶段,即便有风,吹在身上也都是温风。这个时期蟋蟀的羽翼还没有长成,只能躲在洞穴中“面壁”,要等到农历的七八月份,才会跑到田间求偶。再往后五天,雏鹰感受到肃杀之气,开始练习飞翔,为以后的搏击长空做准备。 陈塘关一带的农郊,经过五月的抢收抢种之后,六月的农事主要是各种田间管理。 有农谚云:夏播作物间定苗,追肥治虫狠锄田。春苗中耕带培土,防治病虫严把关。 这些田间管理活动,一方面劳动强度相对降低,另一方面在每天伺候庄稼的过程中,也饱含着农人对秋季丰收的渴望。所以,祈祷丰收就成了小暑农事民俗中的主要内容。 这天,人们将新打的米、麦等磨成粉,制成各种面饼、面条或者炒面等,乡里乡亲分享来吃,表达对丰收的一种祈愿。同时,这些新货也准备一份,带至太子庙来,祈祷一年的风调雨顺。 阡陌之间,昊九天与伐檀一行人穿行其间,他们已然开启对民生的调查统计工作。 田间地头,有三三两两的妇人在采车前草。 她们在唱着歌儿,歌里是这么说的:“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芣苢密匝匝,快快采下它。芣苢密匝匝,快快收起它。芣苢密匝匝,快快拾取它。芣苢密匝匝,快快捋下它。芣苢密匝匝,衣襟兜起它。芣苢密匝匝,衣襟装起它。 歌儿即是诗经的《周南·芣苢》,芣苢即是车前草,籽密实。 据说,车前草的籽可治不孕和难产。不管是否有这个作用,至少人们是这么认为的。现时,妇女能否生育仍是关系她命运的大事,采车前草对她们来说是有意义的。 这也是一种民生。 天庭,通明殿。 千里眼、顺风耳进来禀报陈塘关的动态。 “他们仍像往常一样,并不见有任何调兵遣将的迹象。”千里眼说。 “九天陛下他们这些天,倒是在走访民生。”顺风耳说。 “他们走访这个干嘛?”昊千秋问。 “微臣并不清楚。”顺风耳说。 昊千秋想了想,然后摆摆手道:“知道了,你们继续打探,有什么异样再来禀告。” 千里眼、顺风耳行礼罢,退出。 李府,黄天化来找哪吒。 “跟我去一趟陈府。”黄天化说。 “干嘛?”哪吒问。 “找咱那燕燕师妹去,兄弟我要解除这个‘揪心大法’!”黄天化说。 “哦,你去不就行了,干嘛还要我跟去?”哪吒说。 “你也知道,咱那师妹就爱对人撒娇!”黄天化说。 “只对你撒娇?”哪吒说。 黄天化顿了顿,又说道:“所以呢,我才让你跟我一块去!” “为什么?”哪吒问。 “你不是除了倾城,其他妹子方圆几里内都接近不了你嘛?”黄天化说,“人称驱妹神器!” “哦?”哪吒奇道,“有这回事?” “这不,国舅爷的那些美人都不能奈你何!”黄天化说,“连陛下都啧啧称奇,朝野上下谁人不知?” “这样啊?”哪吒说,“所以呢?” “还不明白?”黄天化说,“去给兄弟我驱妹呀!” “你不也能驱妹吗?”哪吒说。 “没你杀伤力大!”黄天化说。 “你是放不下这情面?”哪吒说,“考验你真心的时候到了,你若爱薛姑娘,就要豁得出去!” “你去不去?”黄天化不容置疑道。 “不去!”哪吒说,他也不想见师妹。 “待会儿我让玄鸟给倾城捎信去!”黄天化说。 “干嘛?”哪吒问。 “我记得某人被炸得,那小脸儿跟黑炭有得一拼!”黄天化说。 “……” “走了!”黄天化拍了拍哪吒肩膀,将他推出门去。 下午,昊五带学生们外出采风,他们来到田间挖荠菜。 这对姑娘们来说驾轻就熟,以往经常在青黄不接时,靠挖各种野菜填肚。 男孩子们大多出身优越,平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见过这些,也正因为这样,他们觉得很新奇,跟着姑娘们,笨拙地挖着荠菜。 待到荠菜装满筐之后,昊五带他们回到书院,借用厨房,做起了荠菜团子。 姑娘们麻利地择菜洗菜,将洗净后的荠菜切碎,打入鸡蛋,加入面粉,用盐、十三香调味,搅拌均匀,大伙儿一块团菜团子。 锅里的水沸腾了,放上蒸笼,将菜团子上锅蒸了。 姑娘们又捣了蒜泥、红辣椒面,泼入热花椒油,再加了盐、醋、酱油搅拌均匀,做成油泼辣子。 荠菜团子蒸熟,蘸着油泼辣子吃,别有一番风味,这算是他们的下午点心了。 男孩子们不太吃得了辣,又另外给他们倒了酱油,拌上葱花、蒜泥做蘸料。 一边的小哪吒就着油泼辣子吃得津津有味,今天他只简单地系着红头绳、穿着一件朴素的小裙子,忽然脑海中出现灵珠子发来的图景,燕燕师妹一脸嬉笑地冲过来。 天上陈府,黄天化将哪吒推向前边,冲过来的陈燕燕及时刹住脚步。 “两位师兄,别来无恙呀!”陈燕燕笑道,说着一把将哪吒推开,直面黄天化。 黄天化后退一步。 “难得师兄主动过来找我,有何贵干呀?”陈燕燕朝黄天化迈近一步。 “呃,是关于解除心心相印大法的事!”黄天化说着又后退一步。 “哦?为什么呀?”陈燕燕又朝他迈近一步。 “如今也不需要了!”黄天化说着再后退一步。 “怎么不需要了?”陈燕燕再迈近一步。 “真没这个必要!”黄天化后退道。 “你是说……”陈燕燕凑近道。 黄天化后退,陈燕燕靠近,这两人如同跳探戈一样,一个后退、一个前进,直至门槛前。 “你是说……咱俩成亲后就没这个必要了?”陈燕燕问道。 黄天化的脚后跟触到门槛,一个重心不稳,向后栽倒下去,陈燕燕伸手去拽他,但也被带着一块栽倒下去。 第八十三章 茶香 地上的两人四目相瞪,然后,黄天化想推开陈燕燕,但她仿佛一下子变得有千斤重,怎么都推不开。 陈燕燕凑过来,黄天化连忙用手挡住她,扭头冲那边的哪吒喊道:“快帮我把她拉开呀!” 哪吒刚要过来,陈燕燕总算起身,整理了下衣裙,原来是陈父来了。 黄天化也站起身来,与哪吒一道对陈父行礼:“见过陈大人!” “呵呵,黄公子、三太子不必多礼,请过来坐!”陈大人笑道,说着往大厅方向走去。 黄天化与哪吒对视了下,然后跟着陈父走去。 陈燕燕走在黄天化一边,瞄了他一眼。 黄天化挪到哪吒的另一边。 “笑什么?”黄天化说。 “我没笑!”哪吒面无表情道。 “有什么好笑的?”黄天化说。 “我没笑呀!”哪吒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笑!”黄天化说。 “我真没有!”哪吒说。 “刚才的事不许说出去!”黄天化说。 “哦!”哪吒说。 与此同时,崇文书院的食堂里,小哪吒一边吃着菜团子,一边收看天上那边的实况,同时经过红线传到昊倾城那儿。 军中塔楼里,昊倾城抬眼看了下正在整理文书的薛涛。 阿修罗界,须弥殿内例行朝会,四大阿修罗王并排坐于正中的宝座之上,两旁坐着众臣僚。 有侍者呈上奏折,阿修罗王们传阅之后,就交界一带帝释天频繁挑衅侵扰一事,罗睺首先发表意见:“咱们得改变以往的策略,让守边将士只管加强戒严,务必保持定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再主动出击!” “罗睺王说的极是,阿修罗虽在战力上略胜帝释天一筹,但形势却在帝释天一边!”婆雅稚说,“以往屡次着了他们的道,正是因为咱们太容易被激怒。对方一挑衅,咱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大打出手,无形中已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而且就算咱们打赢了,上面也永远更看重帝释天!” 底下有臣僚发话:“话虽如此,但一味地忍让,那咱们岂不是被认为更好欺负了?” “非也,大丈夫能屈能伸!”罗骞驮说,“况且兵法有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攻守相辅,才能进退自如。咱们大可不必在意对方一时的看法!” “没错,防御也是一种‘自保’的作战形式,咱们的最终目的是全胜!”毗摩质多罗说。 众臣僚面面相觑,有点不明所以。 “这样如何全胜?”有臣僚问道。 “有余则攻,不足则守;先稳守势,再谋攻战;立足于攻,胜由攻来;攻中有守,有所防范。”罗睺说,“以目前敌我双方的力量和形势对比来看,咱们得从守做起。” “这未尝不是一种防御战,通常也是兵家战略研究的。”毗摩质多罗说,“可别小看了守战,它与攻战一样,是一种相当重要的战斗形式。这并不代表懦弱,恰恰相反,把拳头缩回来是为了更好地打出去!” 这种策略,阿修罗从未用过,以往也不屑于用。此次四位大王突然改变思路,众人一下子没跟上。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于天下。”罗睺说,“其事好还,师之所处,必有凶年。” 以道来辅佐治理国政,不使用军队在天下逞强。用兵之事容易遭到报应。军队所到之处,就会长满荆棘。大战过后,一定是凶荒的年份。 “即便战争不可避免,也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使用。”罗睺继续说道,“即使战胜了,也不自矜、自夸和骄傲。有道的人,只是取得胜利罢了,不去炫耀武力。”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罗骞驮说。 事物壮盛就会衰老,是因为它不合乎道,不合乎道的都不长久。 “唯有道者成而若缺,盈而若冲,未尝壮,故未尝老,未尝死。以兵强天下,壮亦甚矣,而能无老乎?”罗骞驮继续说道。 水满则溢,月圆则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得太满,太满则亏。想要有所成就,并持盈保泰,恰恰须得不自满、不自盈,把握适度原则。 用兵之道也如此,合于道的用兵方式就是不逞强。 这就是老聃的用兵思想,以往阿修罗太过刚强,不通晓柔和圆通之道。 “只要咱们不再应战,帝释天那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贸然出兵!”罗睺说,“眼下,阿修罗界应在这短暂息战的间隙抓紧农桑畜牧之事,以备战时之需。不战则已,战则必胜,此次务必彻底结束这千万年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 天上,陈府大厅。 佣人摆上茶点,陈父捋着胡须,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黄天化,又看看女儿。 黄天化略显僵硬地端起茶盏,入鼻一阵荷花香,瞄了一眼旁边的哪吒,这家伙倒不像他那么拘束,正大大咧咧地吃着糕点。 他放下茶盏,一口都没喝。 “师兄,尝尝这九仙王道糕!”陈燕燕蹭到黄天化旁边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糕点递给他道。 所谓九仙王道糕,是用麦芽、白茯苓、薏苡仁、柿霜、白扁豆、山药、芡实、莲子、粳米九味食药材蒸制而成。 “我不太吃甜食,谢谢!”黄天化说。 陈燕燕也不勉强,只说道:“薛姑娘天天做的那些蛋糕、曲奇、泡芙之类的,师兄倒是喜欢得很!” 黄天化看向她,这么隐私的事,也能被她知道。 “是不是那些新奇的东西吃多了,反而瞧不上这寻常糕点了?”陈燕燕说。 黄天化默不作声。 “燕燕啊,怎么对客人说话的?”陈父说道,“每个人的口味不同很正常,你看三太子就很喜欢这糕点!” 黄天化瞥了眼一旁的哪吒,这家伙也不怕这糕点不对劲,还有这茶。 “黄公子,别跟小女一般见识!”陈父亲切和蔼道,“来,喝茶!我跟你说,这可是上好的白茶,充分吸收过荷花芳香,泡上,茶香花香兼而有之!” 黄天化点点头,但并没举杯。 “呵呵,黄公子也恁地拘束!”陈父捋着胡须笑道。 不出半晌,哪吒忽然“扑通”一声昏倒在地。 黄天化立即站起身来戒备。 陈父仍然微笑地看着他,一边的陈燕燕也只是看着他。 黄天化忽觉脑袋一阵晕晕乎乎,眼前的景象不断出现重影。 不对,他明明都没碰那些食物呀! “师兄,既然糕点不喜欢,茶的香味可还行?”陈燕燕对他道。 黄天化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军中塔楼,昊倾城看向薛涛,薛涛也抬眼看她,说道:“你今天怎么老是这样看我?” 这时,有兵士端进两盅莲子荷叶粥。 红线感应到灵珠子在装晕,他那藕躯有个好处就是能百毒不侵。 “没事,就是有点小饿了,刚好,先喝粥!”昊倾城说。 校场上,练兵告一段落,伙房做了莲子荷叶粥给大伙儿加餐。 “好!”薛涛放下笔,挪到昊倾城这边,端过其中一盅。 “想吃甜的自己加糖。”昊倾城将一小碗白砂糖递给她。 天上,陈府,陈燕燕房间。 黄天化被铐上封印神力的枷锁,躺在陈燕燕的床上。 另一边的密室,哪吒也被铐上枷锁,混天绫、火尖枪、乾坤圈等都被搜出没收。 陈燕燕的房间里,陈父对女儿道:“这下可好,只要来过未出阁女子的闺房,无论如何,他这账想赖也赖不掉!” “爹爹确信这招对他有效?”陈燕燕问道。 “如若不然,我就在陛下那儿参他一本,让他背负淫贼之罪名,以及负心汉之骂名,并让他黄家身败名裂!”陈父说。 “我可怜的师兄!”陈燕燕说,“但这样一来,我的名节也不保了!” “陛下已经给你俩赐婚,名正言顺迟早的事,说不上名节不保!再说,你不是很喜欢他嘛?”陈父说,“但你也看到了,他对薛家的那姑娘死心塌地得紧!这会儿上门来,是要解除你俩的那什么大法!一旦他俩成了,睦王妃那边不会高兴,到时你这师兄也难逃其咎!为今之计,为父我只能替你出此下策了!” 陈燕燕沉默了下,然后又问道:“三太子那边怎么处置?” “先关他一阵子,待事成之后再将其放出!”陈父说。 “他会不会把事情说出去呀?”陈燕燕顾虑道。 “你觉得陛下会买他的账?”陈父说。 “也是!”陈燕燕点头道。 密室里,哪吒睁开眼睛,墙上燃着微弱的烛火,四下无人。 “快帮我发力!”哪吒发送意念道。 那边的食堂里,小哪吒运起神力,这边的哪吒一下子挣开枷锁。 哪吒出到密室外,冷不丁碰见守在门外的两个家丁。 不待这两个家丁反应过来,哪吒便不动声色地果断解决了他们。 陈父从房间里出来,一路潜过来的哪吒闪身躲进一旁的屋墙后。 房间里,陈燕燕坐到床边,看了看黄天化,伸手解他的衣襟。 哪吒待陈父走远,溜出屋墙,绕到陈燕燕房间后面,蹲伏在窗台下边。 他等了等,然后悄悄探头从窗外往里看,刚好看到陈燕燕在背对着他。 军中塔楼里,正喝着粥的昊倾城被呛了一下。 第八十四章 桃花泪 “真服了你,这样也能呛到!”薛涛拍了拍昊倾城的背,“你今天不太对劲,连喝粥都心不在焉的,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昊倾城说。 “那……该不会是天上的那个三太子又在哪里厮混了?”薛涛问。 “……”昊倾城再次留意天上那边的情况。 天上陈府,房间里,陈燕燕察觉身后有动静,回过头去,只见哪吒抱着双臂,坐在窗台上翘着二郎腿,正望着她。 “你……”陈燕燕连忙站起身。 “继续!”哪吒说。 “你怎么……”陈燕燕有些不可思议道。 “这种程度的迷药,还奈何不了我!”哪吒说。 陈燕燕不作声了。 “啧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妹!”哪吒说。 陈燕燕头一次脸红起来。 哪吒跳下窗台,朝她走去。 “你别过来!”陈燕燕说,“否则我叫人了!” 哪吒站定,说:“人让我带走,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陈燕燕踌躇着看了看黄天化,又看看哪吒。 “事已至此,你没得选。”哪吒说,“要么打一场,要么把人还回来。” 陈燕燕看着他,仍然不作声。 “你这又是何苦呢?”哪吒说,“他喜欢的人不是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自此会招他恨你呀?” 陈燕燕看了一眼黄天化,开口道:“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固执?我也没说让他一定得放弃薛姑娘,只要他答应与我的婚事,他照样可以拥有薛姑娘,这不都是你们男人想要的吗?也不违背礼制呀!” 哪吒沉默了下,然后说道:“或许,我不否认这是很多男人想要的,但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这么想!” “为什么?”陈燕燕问,“不这么想的男人又是为何?” “你说是为何?”哪吒说,“我问你,你这么喜欢他,真不介意和另一个女人共侍一夫?” 陈燕燕欲言又止。 “想必你还是介意的。”哪吒说,“你现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急于要把婚事定下来,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未必会如自己说的那样大方!” 被戳中心事,陈燕燕默不作声。 “推己及人,尽管花心是男人的本性,但如若他真的在乎一个女人,就会为了她克制自己,尊重这段感情。”哪吒说,“我再问你,你现在喜欢的是他,同时还会对其他人心动吗?比如说对我?” “不会!”陈燕燕瞪着他道。 “那就是了!”哪吒说,“还是推己及人,他对薛姑娘的感情未尝不是如此,也别把男人的所谓花心夸大到太过妖魔化的程度!” “可是毕竟男女有别呀!”陈燕燕说,“男人的想法又怎会和女人一样?” “都是人,能有多大差别?”哪吒说,“既然想法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也不必在一起了!” 陈燕燕暂时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反驳的,但忽然觉得开始有什么不对劲了。 “啊,既然提到这一点,那么关键的来了!”哪吒说,“感情很美妙,但有时候也很无奈,他对你没那意思,你也没辙!” 陈燕燕看着他,不可否认这才是重点。 “我哪点比不上薛姑娘了?”陈燕燕不甘心地问道,“而且明明是我和师兄认识在先的!” “你没什么不好,只是感情不以这个为先决条件。”哪吒说,“而且,也不是说谁和谁认识在先,他们之间就一定会产生感情。” 陈燕燕反驳不了。 哪吒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什么过激反应,继续说道:“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只能说,是你俩的想法不一致!” 陈燕燕抬眼看他。 “其实人的感情除了男女之爱,还有理想、信念、抱负等等,这些都是混合在一起的,并不是简单地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的那种二选一。”哪吒说,“也就是说,有什么样的理想和信念,就会需要什么样的感情。” 陈燕燕默然地听着。 “如果说两个人对世界的看法、对人生以及对其他大事的追求和想法都不一样,那么这两个人就不可能有一样的感情,步调也不会一致,只能是分道扬镳、渐行渐远了。”哪吒说。 陈燕燕沉默,感觉心里最后的一点期冀落空。 天庭,结香殿。 言锦心对镜描眉,淡扫胭脂,待会儿要外出。 御花园的那片桃林此刻已经打满果实,桃枝正茂,桃树上结的胶仿如琥珀,她要去采集一些来做桃胶羹。 除此之外,没准还能偶遇陛下。近来陛下政事愈发地繁重,已经许久没来过结香殿了,她也不好意思老是去打扰他。 妆毕,丫鬟早已拎着篮子在一旁等候。 一只绿毛的玄凤飞来,落在言锦心的发钗上。 玄凤是来自惠州的一种罕见鸟类,也称为倒挂子,比绿毛鹦鹉小,喜欢站在美人的钗上,白天闻着美人的香气,并将香气收在自己的尾羽里,夜晚张开尾羽放出香气。 言锦心与丫鬟出了结香殿,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想要抄近道,但被丫鬟劝止,因为那条小道必经青陵台。 那青陵台原是周赧王二十五年(公元前290年)由宋国君主宋康王于宋都商丘城外所筑,台上建有离宫,台后有后花园和韩凭妻何氏墓,是“相思树”、“比翼鸟”凄美爱情故事的发源地。 《搜神记》载,宋康王夺韩凭妻,韩凭自尽,他的妻子何氏在青陵台上投台自尽,化作蝴蝶翩翩飞走。后世用此典故比喻妻子离开。 不知为何,天庭竟也筑此青陵台,相传凡宫妃经过此地,必将逃不掉失宠的命运。 “那不过是谣言,以前我和倾城经常在那一带玩耍,天后娘娘也经常看着我们玩儿,并没见有什么。”言锦心说,“还别说,那儿不比别处,有很多有趣的物事。” “可是……”丫鬟说。 “好了,过了那青陵台,隔座假山就到御花园的桃林了,咱们没必要绕远了去。”言锦心说。 其实,她这么坚决,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不想碰见其他妃嫔。 大道来来往往很多人,碰见了,免不了又是一番虚情假意的寒暄。 言锦心带着丫鬟沿小道走去。 陈府,陈父敲了敲陈燕燕的房门,里面并没什么声音。 陈父犹豫了下,然后推门进去。 只见陈燕燕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发呆,不见了黄天化。 “人呢?”陈父连忙问道。 “让三太子带走了。”陈燕燕说。 “什么?”陈父大惊失色,“三太子?他不是在密室里吗?” “迷药对他没用。”陈燕燕说。 “那……”陈父只觉不妙。 “随他们去!”陈燕燕说。 “什么?”陈父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随他们去!”陈燕燕又说了遍,“三太子承诺只要人让他带走,一切都当没发生过!” “这……”陈父说,“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可信吗?” “毕竟都是同门师兄妹,这点情分他们还是顾及的。”陈燕燕说。 “就这么轻易地放走了他们,三太子究竟对你说了什么?”陈父问。 陈燕燕叹了一口气道:“强扭的瓜不甜,即使我得到了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 “这么说,你要放弃这门亲事了?”陈父问。 “才不!”陈燕燕说。 “那你还放他们走!”陈父说。 “三太子说了,师兄之所以看不上我,是因为我俩的想法不一致。”陈燕燕说,“那我就想办法和师兄达成一致,扭转他对我的看法,让他主动喜欢上我!” 御花园,言锦心与丫鬟在桃林里采集桃胶。 鹅卵石小道的另一边,司徒妩儿踱来。 “好巧,姐姐也在这儿!”司徒妩儿打招呼道。 “是呀,妹妹也是来采集桃胶的吗?”言锦心见她也挎着个篮子问道。 “不是呢,我在摘桃子。”司徒妩儿说。 言锦心点点头。 “姐姐是要做桃胶羹吗?”司徒妩儿说,“不巧,我宫里刚进奉了些雪莲子,与这桃胶一块炖煮,不失为清润补益之食。姐姐若不嫌弃,到妹妹宫中小坐一会儿如何?” 言锦心想婉拒,但看对方期许的样子,也不好拂了这盛情。 桃胶装满了篮子,言锦心与司徒妩儿沿着鹅卵石小路往梨香殿走去。 看着那些桃枝上凝结着的桃胶,司徒妩儿说:“常听人说桃胶为桃花泪,殊不知,桃树泌胶,实则在坚忍自愈那道伤口,仿若琥珀,凝住夏与桃的精韵。” 言锦心闻言,默不作声。 回到梨香殿,殿内的装饰偏向言锦心从未见过的异域风格。 两个女子对坐,清茶绕香,水果糕点端上。 侍女摆上一只小炉、一口琉璃小锅,桃胶剪去杂质,与雪莲子一块用仙池的水泡发了,放入锅中,加进莲子、百合一块炖煮。 “听说姐姐和帝女是发小?”司徒妩儿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没错。”言锦心毫不避讳道。 “眼下陛下与帝女的关系,不知姐姐夹在其中会作何感想?”司徒妩儿说。 言锦心看了她一眼,对着热茶吹气,说道:“我一个局外之人,对此无能为力。” “姐姐认为自己只是局外之人?”司徒妩儿问。 “不然呢?”言锦心说。 “陛下并非沉湎美色之人,这宫中的妃嫔大多与妹妹我一样,无非就是因着联姻的缘故,而被选入宫闱,受宠程度取决于本家那边的势力如何,一旦这其中的联系发生变化,咱们这些人在宫中的地位也会相应改变。”司徒妩儿说,“陛下对姐姐冷落许久,姐姐就从未想过与帝女有关?” 言锦心不自觉地攥紧了茶盏。 的确,自昊倾城帝位被削之后,昊千秋虽然念及往日夫妻的情分以及她对他显而易见的情意,而没有问罪于她,却也广纳后宫,对她与日俱增地冷落起来。 言锦心坚信只要她对昊千秋的情意不改,总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的。 “在这宫中,恐怕你我都不能置身事外。”司徒妩儿说。 言锦心看向她。 “近来,阿修罗界改变了对帝释天的策略,形势与以往都不同,对帝释天来说可能将是一个不利的反转,而这与帝女那边脱不了干系。”司徒妩儿说,“如此一来,不仅对帝释天,对天庭的影响也不容小觑。眼见我本家那边控制不了这局面,陛下对我也不同于以往了。” 言锦心愣了下,然后说道:“这宫中女人的起起落落很寻常,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妹妹习惯就好!” “不瞒姐姐,妹妹我虽本家是帝释天,却也有着一部分阿修罗血统,正如姐姐与帝女有着不可否认的渊源一样。”司徒妩儿说,“陛下与帝女之间必有一战,我想知道,待到那一刻来临时,姐姐会作何选择?” 第八十五章 羁绊 言锦心放下茶盏,淡然道:“能作何选择?当然是舍命陪君子了。” “姐姐无论如何都会站在陛下一边?”司徒妩儿问。 “在这件事上,我并不能做什么,唯有陪在陛下身边。”言锦心说。 “姐姐对陛下还真是情深义重!”司徒妩儿说,“帝女又会怎么想?” “帝女很清楚我对陛下的心意,她不会怪罪于我。”言锦心说,“你呢?到那时,你又会作何选择?回帝释天去吗?” “真到那个时候,姐姐认为我还回得去吗?”司徒妩儿说。 言锦心默然。 通明殿,昊千秋在审阅着翰林院给找出来的那些文稿,其中有段文字引起他的注意: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德者,道亦德之;同于失者,道亦失之。信不足,焉有不信。” 这不是老聃五千言中的一段吗?他们摘抄这段干嘛? 昊千秋回忆起以往在学堂上,老聃讲过的为政之道。 “希言”是无为的又一种表达方式。 无为就是顺应自然,不去过多干涉万物,使之恢复其本有的秩序,如此,天地交泰,风调雨顺,人民皆淳朴而无诈,即使没人命令他们,也如同有人调度一样,均衡得当。大道既行于天下,无言无为合乎自然,没有比这更高的治理境界了。 疾风刮不了一个早上,骤雨下不了一天。是谁发动了大风、骤雨呢?是天地。 天地所发动的还不能够持久,何况人呢?人与天地比较,渺小得不得了。如果想要维持社会处于某种状态,又能够维持多久呢?所以要想真正地使天下大治,就要行事合于道。合于道,则与道同体。 老聃说的“德”,一般作“得”解,即有所得。 道是天地运行、万物化生之自然规律,所谓道德,即合于道,有所得。 要知道,老聃不提倡“有为之治”,以天地不能久为风雨喻有为之不可行。 天道无为,合于道,则道助之;不合于道,则道弃之。 一言以概之,即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哼,又是这个无聊的‘无为’之治!”昊千秋不屑地放下手中的文稿,同时也一直想不明白这群人为何放着大好的仕途和优越的生活于不顾,偏偏要剑走偏锋,说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到底图的是什么? 他站起身,对一旁的总管道:“朕乏了,回宫!” “陛下要去哪位娘娘那儿吗?”总管忙跟过来道。 “哪儿也不去,就回太仪殿。”昊千秋说。 “诺!”总管应着,与昊千秋一块走出通明殿。 在往太仪殿方向回去的路上,不时见到有宫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昊千秋心里明白,他们无非是在议论棣棠贵妃她们与昊天下和离的事。 白纸黑字,和离书呈上来时,昊千秋看着昊天下的签字,明显能看得出他的干脆决绝。 宫里妃嫔主动向天帝提出和离,这是亘古未有之事。 “陛下,要不要下一道旨意,禁止议论宫闱之事?”总管问道。 “不必了,禁得了人言,禁不了人心所想,反而欲盖弥彰,还不如不禁。”昊千秋说。 总管不再说什么。 因这事,母妃也受到不少困扰。按理说,少了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但问题根本不是这回事。 “去华芝殿!”昊千秋说。 他们转而往太妃的华芝殿走去。 梨香殿,言锦心问:“妹妹为何对我说这些?” “只是觉得陛下近来变得冷淡了不少,这偌大的宫中又没几个能说体己话的,难得见到姐姐,索性一吐为快。”司徒妩儿说。 “还是不要说得太多,人心隔肚皮,何况还是在这宫中?”言锦心说,“妹妹可别忘了,你我共侍一夫,不是能说体己话的关系!” “姐姐总是要与妹妹疏远了去!”司徒妩儿说。 言锦心轻叹一声,又端起茶盏。 琉璃锅内的桃胶羹炖好了,盛出琉璃碗,侍女端来调了牛奶的鲜桃酱,淋上,兑了碎冰。 “其实,无论你我怎么争宠,最终都只取决于男人的心。”司徒妩儿将其中一碗桃胶羹递予言锦心,“什么联姻、背景、势力的,不过是托词,最多也只能维持得了一阵子。他若是心里有那个女人,这些都无足轻重。前陛下与太后的事,妹妹我有所耳闻。加上近来前朝妃嫔提出和离一事,宫里正议论纷纷着。” 言锦心抬眼看她。 “姐姐跟了陛下这么久,从未发现陛下心中最在意的是谁吗?”司徒妩儿问。 言锦心拿着调羹的手停在半空。 司徒妩儿看了看她,微微叹息了一下,说:“你我都只是陛下政治联姻的一环而已!” 华芝殿,昊千秋对太妃道:“母妃不要多想,这只是棣棠贵妃她们怕孩儿降罪,才急于撇清与父皇的关系!” “唉,我就想知道你父皇是不是也在等着我的和离书?”太妃说,“或者他会不会也向我提出和离?” “父皇应该没有那个意思!”昊千秋说,“就算有,母妃还有孩儿呢!” 太妃看了看他,垂下眼帘。 “都说母凭子贵,如果不是生下你,恐怕我和你父皇的夫妻情分早就没了。可也仅此而已,甚至都谈不上情分,不过是有名无实。”太妃说,“说是婚制改革了,但如果是少槿提出和离,陛下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提到少槿,母子俩又陷入一阵沉默。 片刻后,昊千秋说:“其实母妃不必这么委曲求全,父皇的心思在谁身上,咱们都没法左右。像棣棠贵妃她们就看得很开,大不了和离了也可以过得很好!” 太妃不说话。 昊千秋知道,与棣棠贵妃她们不同,母妃是真心爱着父皇,这个结说什么都是难以解开的了,除非她不爱了。 从梨香殿出来,又经过青陵台,言锦心有些恍惚,心不在焉地往回走着,脑中不停地回荡着司徒妩儿的话。 “宫中美人如云,但陛下似乎没喜欢过谁,倒是一直对一个人惦念不忘,此人正是他的至亲手足,亦是他最大的宿命之敌。倒不是说那种儿女之情,而是这宫中罕见的兄妹之情。他们之间并不只帝位之争这么简单,似乎还有着某种羁绊。陛下的即位,使这层羁绊变成了某种诅咒或烙印。”司徒妩儿如是说。 “娘娘?”一旁的丫鬟试探道。 言锦心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华芝殿,太妃对昊千秋说道:“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忽然发了一场高烧,无论御医用什么法子,就是无法退下烧来。” 昊千秋想了想,回忆不起来,摇头道:“完全没有印象。” “也难怪,你那会儿持续高烧,都烧得迷糊了。”太妃说,“后来御医甚至诊断你可能不行了。” “哦?有这回事?”昊千秋惊讶道。 “是呀,听御医这么说,别提我有多心痛了!”太妃说,“要是没了你,娘可怎么活呀?” 昊千秋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孩儿是怎么活下来的?”昊千秋问。 “你父皇来了,一将你抱起,奇迹就发生了,你的烧开始退下去!”太妃说。 昊千秋愣了愣。 “御医说这是天道的治愈力量,天帝生于天道,你父皇有这治愈的能耐!”太妃说。 昊千秋不出声。 “自那之后,你也渐渐恢复了,但之中又多有反复,你父皇只得在通明殿和华芝殿之间来回奔忙。”太妃说,“那会儿又正值六皇女出生,你父皇简直忙不过来,所幸少槿没有过多计较,只是让你父皇以这边为重。” “这种状况持续了多久?”昊千秋问道。 “持续有相当一段时间,没过多久,星官看出帝星的预象,下一轮帝位的继任者是六皇女。”太妃说,“由于你父皇要忙于朝政,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然后少槿便抱来了六皇女,将你俩放到了一起。” 昊千秋彻底愣住。 从华芝殿出来,昊千秋问道:“人间这会儿的疫情都消散得差不多了?” “回陛下,至少在火神、雷神坐镇的地带,已经不见了瘟疫的迹象。”总管回道。 昊千秋不再说什么。 回到太仪殿,昊千秋让总管等人都退下后,并没就寝,而是换上日常服,披了件斗篷,悄悄从殿的后门溜出。 这会儿的夜晚,陈塘关沿江河一带,有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水面扩散,那是人们在放河灯。 此外,人们也点上蜡烛烧纸船,这是民间的送神习俗,如今送的是瘟神。 把火烧得照亮天空,送瘟神回去,同时放河灯悼念亡魂。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夜幕之中,一披着斗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落在一片幽静的小树林间。 兜帽遮住大半的脸,昊千秋隐在树干之后,透过树木的间隙望向不远处的河堤,刚好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正蹲在岸边,将河灯放到水面,身旁站着小小的哪吒。 第八十六章 冰火两重天 转眼,大暑至,腐草为萤、土润溽暑、大雨时行。 接天芳草中,有“仙草”生于关中,又名凉粉草,亦药亦食,甘甜可口,当暑制为仙草冻,清暑热,沁心脾。 少槿从晒干的仙草中挑拣洁净无枯败的草枝,放入砂锅中沸水熬煮。 从橱柜中取出分两小麻袋装的糯米粉和大米粉,舀进一只大碗里,兑水调为米浆。 待仙草出味时,将米浆一点点倒入正在熬煮的草汁中,不断搅拌。 仙草添米浆,她见过寻常人家每逢粮食不够吃时,可用来充饥,现可添米香。 待米中淀粉令草汁渐渐浓稠,盛出自然放凉,便是仙草冻,又叫烧仙草。 将做好的烧仙草放入食盒里,拎上,去看望一下女儿和女婿。 天上,言锦心亲自做了当归生姜羊肉汤,装了食盒保温,带到通明殿去。 执事的人告诉她陛下回太仪殿去了。 言锦心微微惊讶,但没再问什么,转身往回走。 想了想,又往太仪殿方向走去。 到了太仪殿,正好见到总管。 “回娘娘,陛下此刻已经就寝。”总管对言锦心道。 言锦心点了点头,让丫鬟将食盒交给总管道:“既是如此,就不打扰陛下了,还请总管待陛下醒来,给他喝了这汤。” “娘娘放心,老奴定当照办!”总管说。 至晚,太子庙。 饭后须臾,花架下,少槿与昊倾城、哪吒坐在一块聊天。 院里萤火虫纷飞。 布偶侍女将烧仙草切成小块,浇上牛奶、撒上桂花,又端来厨房做的芝麻糕。 “你俩的婚事如何了?”少槿总算问出了这趟来的目的,“最近好像都没有下文了?” “这不是忙嘛,都没空!”昊倾城说。 “能有多忙?”少槿说,“能忙到没空成婚的地步?” “呃……”昊倾城一时语塞。 少槿看了看她,又看看哪吒。 昊倾城回避着她的目光,一旁小孩模样的哪吒抬头看向昊倾城。 少槿似是明白了什么,对昊倾城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哪吒见状,借口要写作业溜了。 剩下母女俩,少槿对昊倾城道:“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不想成婚了?” “这……怎会不想呢?”昊倾城说。 “那你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少槿说。 “怎么不着急?”昊倾城说,“我巴不得和他朝朝暮暮!” “是吗?”少槿看着她。 昊倾城垂下眼帘。 “你好像在顾虑什么?”少槿说。 昊倾城不吱声。 “看来我说对了!”少槿说,“有什么顾虑,不妨跟娘说说?” 昊倾城欲言又止。 “娘是过来人,多少可以给你一些参考和建议。”少槿对她道。 昊倾城犹豫了下,问道:“成婚之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少槿明白了,女儿这是临阵怯婚了。 所谓临阵怯婚,就是对婚后感到不确定的心理状态,担心会改变热恋时的一切。 “当然会有不同,成婚之后少不了更多的责任,没有热恋时那样不管不顾的浪漫就是了!”少槿说。 “这……”昊倾城的心事被说中,“也就是说,这一切的感觉都会不同了?” “什么感觉?”少槿反问道,“你想要什么感觉?” 昊倾城一下子说不上来。 “是那种刚开始热恋的感觉?像是刻骨铭心、惊心动魄、至死不渝?”少槿瞪着她道。 昊倾城不吱声。 “你是怕婚后一切归于平淡,只剩鸡零狗碎,那种感觉会一去不复返?”少槿问。 昊倾城还是不做声。 少槿叹了一口气,说道:“年轻人,感情不仅是亲密与激情,还有承诺!你俩不是在连理枝前发过誓,无论如何都不离不弃的吗?” “当然了,只是……”昊倾城说。 “你还怕自己会被婚姻改变,变得与那些乏味的妇人一样,这样一来他对你的感情会变淡,我说的没错?”少槿说。 昊倾城默然。 “皇儿呀,这个男人是你选的,对他的信心还是要有的!”少槿说,“你所顾虑的,的确在那个旧的婚制里难以避免,但如今婚制都已经变革了,你的观念该不会还停留在旧式的模子里出不来?” 昊倾城抬起眼来。 “你会不会被婚姻改变,主要决定于你自己!”少槿说,“至于感觉会不会消失,能不能保持最初的心动,则取决于你俩怎么维持这段姻缘!” 昊倾城的顾虑有所缓解。 “婚制变革只是为自由相恋提供了一个前提,感情的维持还须两个人共同努力!”少槿说,“好的感情不仅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还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昊倾城有所了悟。 另一边躲在花丛中的哪吒听得真切。 《逸周书》云:土润溽暑。又五日,大雨时行。 大暑至立秋之间是一年中日照最多、气温最高、雷雨天气横行的时节。炎热的天气和充足的雨水,使得这个时节成为农作物生长最快的时期,农谚有“六月不热,五谷不结”的说法。但同时也是旱、涝、风灾等最为频繁的时期。 陈塘关一带濒海,夏季台风天气频发,对于风的动向,昊九天最为敏锐。这不,远海的那股强大气流最迟今晚登陆,必须加紧时间令渔船回港,并做好田间、屋舍等的防护。 这天,昊九天照常与众人收集各户信息,并敦促人们做好台风来临前的防护准备,经过一片月桂林时,见到了翠花。 翠花拎着篮子在采桂花,杜鹃看到昊九天,扯了扯她的衣袖。 “季公子!”翠花上前打招呼道。 “姑娘怎么跑这么远来?”昊九天对她道,“今天会有台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到!” “听说这儿的月桂挺不错,顺便摘些桂花做糕点。”翠花说。 “只有你们两个吗?”昊九天问。 翠花与杜鹃对望了下,她俩是偷溜出来的,不好叫上其他人。 这一带的山景相当不错,盛产月桂和蜂蜜,还有一种白石牙茶。 白石牙茶树生长在这十万大山的悬崖峭壁石缝中,终年云雾缭绕,日照短,雨水充沛,致茶树芽叶所含苦涩成分低,而茶甘味成分含量高。芽叶柔软,叶肉厚。茶叶色泽翠绿鲜活,汤色亮丽,滋味清爽回甘,香气浓郁,口齿留香,饮后令人心旷神怡回味无穷。 这里家家户户几乎可以看到人们在炒茶和剥桂皮,桂香茶香浓郁。 清澈的流水可以看到碧绿的水草,胖嘟嘟的芦花鸡带着一群圆滚滚的小鸡觅食。 热情的山民家里养了蜜蜂的,见到来客,总会割出蜂蜜来招待。 听说有这么个好去处,翠花和杜鹃就寻机会溜出来游玩。 昊九天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其他人继续收集信息,自己留下来待会儿送她俩回去。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公子的……”翠花有点不好意思道。 “无妨,反正今天的任务也快结束了。”昊九天说,“姑娘对自身的安全未免也太过大意了,上次劫匪的事情,姑娘难道忘了?” “没有,如今陈塘关一带的治安形势不错,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小女白天出来逛逛,不会有什么事的。”翠花说。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昊九天说。 此时天色变青,月桂林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枝叶摆动声,一场山雨即将到来。 “快要下雨了,咱们回去!”昊九天说。 翠花点点头。 陈塘关城楼上,一棕色斗篷身影悄然出现,望向对面的塔楼,刚好可以从窗口看到里面的昊倾城。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昊千秋发现陈塘关一带与别处都已有所不同,城中管理得井然有序,居民房子大多被翻修一新,艺术气息满满,各家各户都种有花卉草木,装点着这座城池,原本的贫困破落之户也迁进了新居。 街道每天都有专人打扫,两旁种有梧桐和银杏,各色店铺货品齐全,摊贩有固定的位置,不再乱摆乱占,极大方便着人们的生活。 一路走过,尽是赏心悦目。 风从海的那边刮来,水位越涨越高了,海浪不断拍打着礁岩。 雷声滚滚,雨开始滴落。 昊倾城抬起头来,望向窗外,然后目光定格在那棕色斗篷的身影上。 风掀开斗篷的兜帽,昊千秋的墨色长发飞扬。 昊倾城一下子站起身来。 对面位置的薛涛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你呆着别出去!”昊倾城说着已经出到塔楼外,发动神力。 风雨中,城楼上空炸起一阵冲天火焰。 崇文书院那边的哪吒看到红透半边天的火光,二话不说往城楼方向赶去。 昊氏兄弟让老聃看好学生,也匆匆往城楼赶去。 风雨越来越大,街边的树木几乎被吹弯了腰,市集上已经空无一人。 哪吒与昊氏兄弟逆风而行,不时有杂物刮过来,城楼那边的火光看样子转移到了城墙外。 塔楼这边,薛涛迈出门口,与闻讯赶来的上官飞雪扶着城楼护拦,顶着风雨往火光闪烁的方向挪去。 哪吒与昊氏兄弟赶到,从城楼往下看,只见惊涛拍岸上,昊倾城与昊千秋在对战。 火焰与冰封的对决,愣是在风雨飘摇中形成一个冰火两重天来。 第八十七章 长生丹 狂风暴雨中,明显可以感应到那修罗之火的震怒,昊倾城与昊千秋之间的仇怨那是不言而喻的。 阿修罗十二卫与阿修罗众也出现了,正严阵以待,昊倾城令他们不许出手。 “咱们跟皇长兄的账也还没算呢!”昊三说。 昊五将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 “可是眼下皇妹大概不希望我们出手!”昊四说。 “任他俩打下去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看情况动手!”昊二说。 阿修罗的怒火只增不减,眼看着昊倾城杀红了眼,哪吒与昊氏兄弟果断出手。 但原本猛烈的狂风似乎有所变化,将那对决中的两人强行分开。 两人同时向后飞出,昊倾城被哪吒接住,昊千秋双脚着地退后几步稳住身形。 城楼周围的狂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昊九天出现。 他送翠花两人回来时,刚好见到半边天的火光爆起。 昊千秋抬头望向城楼上的昊九天,昊九天也望着他。 “你怎会来这儿?”昊九天问昊千秋。 昊千秋沉默了下,然后开口道:“来看看皇妹最近如何。” 昊倾城瞪着他。 哪吒搂住昊倾城,防止她再次爆发。 “想必她的情况你知道得不少了,眼线那么多,何劳你亲自跑一趟?”昊九天说。 昊千秋沉默。 “说,这次你目的是什么?”昊九天问。 “很简单,就只是想来看看皇妹。”昊千秋表情不带起伏道。 昊九天看着他,觉出他语气里有丝不寻常的意味。 这时,昊天下和少槿、重黎出现,事发那会儿,三人正在林间小屋谈事,见到天际染红过来,觉出异样,便赶了过来。 见到昊天下,昊千秋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丝起伏。 “千秋陛下日理万机,竟有这等闲暇来此游逛?”昊天下的语气里满是讽刺。 昊千秋默不作声,父皇仍是那样的不屑,此刻对他更是瞧不上。要不是母妃亲口对他说的,难以想象,这个男人对他也曾有过父爱。 自他懂事起,问过母妃为何父皇对他如此冷淡?母妃说是因为他还不能勇挑大梁、建功立业!他又问如何才能勇挑大梁、建功立业?母妃让他好好读书习字,学好为政之道,将来能够继任天帝位。“如此方能算作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才能被你父皇看得起!”母妃语重心长地对他如是说。 他便按照母妃的期许来,只是好像越是这样做,父皇越是不喜欢他了。 父皇在位时,对他为数不多的关心,都因为他的争强好胜、急于表现而批评他戾气过重,如此急功近利不好,让他弄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为学求道。 此时的昊千秋没有接昊天下的话,而是看向少槿,说:“听母妃提起,孩儿小时候有过一场烧热,是母后抱来皇妹与孩儿呆在一块,才使孩儿得以烧退!” 少槿意外地看着他。 昊倾城愣住,看看少槿,又看看昊千秋。 “确有此事吗?”昊千秋问。 “确有此事!”少槿说。 “皇妹在狱中之时,为何都不见母后提过?”昊千秋说,“但凡母后对孩儿提起,也不至于……” “若非出自你母妃之口,就算我说了,你会听得进吗?”少槿说。 昊千秋不再说什么。 众人一片静默。 “你后悔了吗?”昊天下问昊千秋。 昊千秋看了看昊天下,说道:“说不上后悔,只是不想欠下这个人情!” “事到如今,你扔执迷不悟?”昊天下说。 “父皇真的相信天道一说?”昊千秋问,“确定不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事实不都证明了吗?”昊天下说。 “据孩儿在翰林院所查的历代天帝资料中,所谓承天道而生的并无几人,反噬一说更是无从谈起!”昊千秋说。 “那是因为帝星恰好都呈金黄色,直到女帝的出现,打破了这层掩饰!”昊天下说,“你可知这颗帝星在变红之前,究竟隐藏了多少血腥和真相?” “孩儿只知历代那些非天道而生的天帝,并没有如星官所说的反噬!”昊千秋说。 “真是那样吗?”昊天下说。 “没错!”昊千秋说。 “你执意要这么认为,我说什么你也是听不进的!”昊天下说。 玉清圣境,清微殿正殿之后的炼丹房里,元始天尊正在打坐,面前的炼丹炉里熊熊燃烧着火焰。 有一身着道袍、戴着半截黄金面具的男子进来,在天尊一旁的蒲团坐下。 “怎么,近来又觉得身体有恙了?”天尊问道。 “没错,最近特别频繁。”男子说,“恐怕我的大限将近!” “没想到这反噬如此厉害,你再坚持一下,长生丹快要炼好!”天尊说,“到时你们都可以真正长生不灭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快要是多久?”男子说,“是不是这天选之人的元神量还不够?” 他所说的天选之人,就是天道所生的天帝继位者,他们大多都没能活到即位,天尊面前的炼丹炉里,炼着的就是历代未能即位的天帝继位者元神。 据天尊所说,用天选之人的元神炼成长生丹,可保长生不灭。 天人虽寿命长久,在凡人眼中接近于长生不老,但也总会有极限的一天。 “当然是越多越快,但天选之人每隔一千至几千年不等才出现一个!”天尊说,“你们已经失手放走了两个,这次就看昊千秋能不能最终拿住帝女了!” 男子沉默。 天尊指的放走的两个,即是昊九天和昊天下,这两人成功即位后,因为有过前车之鉴,所以加强了戒备,昊天下更是有火神祝融相助,很难再下手。 如今帝女身边更是高手林立、戒备森严,上次昊千秋竟然一时心慈手软,把诛仙改为斩妖台雷刑,只打算削去她神力、贬她下凡而已。 “说到帝女,开天辟地第一女帝的元神,或许有着意想不到的功效!”天尊幽幽地说道。 太子庙,昊天下责备昊倾城道:“你未免也太轻率太鲁莽了,就那么直接冲过去,不怕其中有诈?” 昊倾城不吱声。 一边的少槿想想都后怕,昊九天一脸严肃。 “还不让护卫出手,你简直是拿命在开玩笑!”昊天下气不打一处来,“你也不想想,如果你这面旗帜倒了,我们以往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昊倾城垂下眼帘,一旁的哪吒忍不住牵住她的手。 “知不知道,不到最后一刻,都轮不到统帅亲自出手?需要统帅出手的地步,说明咱们都玩完了!”昊天下说,“主将当成你这样不是一般的失败!” 昊倾城默不作声。 “所幸是因为你之前积的德,准确来说是你母后让你积的德,他才没对你下狠手!”昊天下说。 昊千秋临走时,抛下一句话:“念及这点,中路军那边我暂时不动,限你们期限召回灵珠子,至于王翦,我也不杀他,贬黜凡间即是,这是我最后的仁慈!” 昊天下叹了一口气,说:“鉴于此等情况,我也不要你继续呆在军中了,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呆在庙里,加强守卫,不可再掉以轻心!至于军中的事务,不是起用上官飞雪了嘛,就由她来主事!文职也用上薛涛了是?这下文武两全了,你可以安心呆着了!” “难道我就这么闲着呀?”昊倾城抬起眼来道。 “你怎么能闲着?”昊天下说,“别忘了咱们的最终目的!” 就这样,昊倾城又回到了一开始来太子庙时的居家生活,哪吒也很少再去上学了,除了偶尔去一下骑兵连那边看看,大多时间都和昊倾城腻歪在一块。 阳光晴好,岁月如歌,煮酒烹茶,吟诗作画,一屋二人三餐四季。 如此静好的生活,两人心里却都清楚只是暂时的,能相伴的每一刻,都格外珍惜。 天上,李府。 殷十娘亲自烹了香薷茶,做了哪吒爱吃的板栗糕,母子俩坐在院中的亭子里谈天。 “此番回去,不知何时能再回来看看?”哪吒说。 “男儿志在四方,家里的事不必太过记挂,待大业既成,咱娘儿俩还像此刻这样话家常!”殷十娘说。 哪吒垂下眼帘,望着面前的这盏香薷茶,掩饰掉眼中的复杂情绪。 殷十娘看了看他,问道:“娘一直想问,当年的事,你有没有怨过爹娘?” “没有!”哪吒干脆道。 “你真的还保留着那段记忆?”殷十娘问。 “只记得个大概,具体因何而起的,并不太记得。”哪吒端起茶盏道。 殷十娘沉默不语。 “娘,孩儿所做的一切,您能理解吗?”哪吒问。 “娘理解!”殷十娘说,“经历过至暗的人,再也容不下至暗!” 清晨,金家大院,花团锦簇的一处厢房里,翠花醒来。 盥洗完毕,坐到妆台前,拿过那罐桂花玉竹膏,点抹于脸上和手上。 他为她亲手制的这罐桂花玉竹膏,让她不必画太多的妆容,好好护理肌肤、保持自然的美比什么都强。 昨晚她又做了一个奇特的梦,梦里她踏上孤独的丝路,狂风沙石,她单薄的衣衫,无尽的茫然。 风的尽头,是他的身影,一朵花传来,化解所有的疲倦。 仿佛早就相识,他一路为她而来,带着千年的眷恋与哀愁,翻越天山,穿越亚细亚的迷雾,因他的出现,风沙停止。 她有种奇异的感觉,爱上他之后,便开始领悟;爱上他之后,她从来不哭。 第八十八章 化蝶 翠花捯饬好之后,来到偏厅准备吃早饭,老爷老夫人已经在那儿。 不一会儿,下人们陆续端来早点。 吃饭时,老夫人向翠花问起季公子的事。 “闺女呀,你和季公子的亲事有没有决定好呀?”老夫人问,“也有段时间没动静了!” “唔……季公子最近很忙,也没什么空闲谈亲事……”翠花说。 “我看是你在拖延?”老夫人说。 金老也看向翠花,夹过的一只花卷都顾不上吃。 翠花垂下眼来只管喝粥,不再吱声。 “你该不会还没从那个误会中走出来?”老夫人又问道。 “哪有?”翠花连忙说道。 “那为何迟迟不答应季公子的亲事?”老夫人问。 “我……我还没准备好要嫁人呢!”翠花说。 “你还用怎么准备?”老夫人说,“咱们已经万事俱备,只差你一个点头!” “娘,女儿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懂,就这么成亲了,怕是还不能够担起一个女主人的职责!”翠花说。 老夫人听了,与金老交换了下眼神。 金老觉得翠花说得也不无道理,毕竟女儿也才十六岁,虽已及笄,但仍是稚嫩,嫁为人妇尚且为时过早,加上关内婚制已改,对弱冠及笄之男女已不做强制成婚的要求,便对老夫人道:“闺女说的有点道理,暂且由着她!” “可是老爷,咱们的年纪都大了,让闺女一直这么拖着怕是不妥,总得找个归宿,得有人照顾她呀!”老夫人说,“再说,也不知季公子能等多久?” 金老又看向翠花。 “季公子说等到我决定好为止。”翠花说。 老夫人看了看她,说:“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决定好?” 翠花又不说话了。 金老对老夫人道:“罢了罢了,既然他俩都这么说了,年轻人的事就交给年轻人自己处理,咱们干着急也无济于事!” 老夫人还想说什么,但金老对翠花道:“昨天偷溜着出去,是季公子送你回来的?” 老夫人意外地看向翠花。 翠花点了点头。 “呵呵……”金老捋着胡须,意味深长地与老夫人对视了一下。 老夫人不再说什么。 时光荏苒,又到了立秋。 凉风至,白露生,寒蝉鸣,万物开始从繁茂成长趋向萧索成熟。 大街小巷上开始有卖楸叶的,女子和小孩们都喜欢买了来,剪成花儿,戴在头上。 据说,立秋日戴楸叶,可保一秋平安。 昊倾城和小孩模样的哪吒同样头戴着楸叶,大手拉小手地满街逛,集市上满眼的新鲜瓜果梨枣。 两人在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档前停下,不仅有栗子,炒芡实也上新了。 老板用小片新鲜荷叶每样各包上,系上红色小绳儿,一包只需十文钱。 立秋“贴秋膘儿”,沿街的瓜果有切好的,还有煮玉米和烤芋头等“啃秋”的熟食,两人一路吃得嘴壮肚儿圆。 天上,宫里开始把栽在盆里的梧桐移入殿内,等到人间“立秋”的时辰一到,梧桐便落下一两片叶子,以寓报秋之意。 太仪殿里,昊千秋从里殿出来,才不到一会儿,人间便已到了这个时节。 总管进殿来,手中拎着食盒。 “陛下,这是锦心娘娘给您炖的羊肉汤,还热乎着呢!”总管将食盒放到桌上,揭开盒盖,拿出汤盅与碗勺来。 昊千秋已换回帝服,在桌前坐下。 总管给他把汤盛到碗里。 “锦心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朕的?”昊千秋问。 “回陛下,并没有。”总管说。 昊千秋舀起一勺汤,刚好舀到一块当归。 “朕有多久没去锦心那儿了?”昊千秋问道。 “也有段日子了!”总管回道。 昊千秋想了想,放下汤勺,说道:“摆驾,去结香殿!” 大罗天玉京山,玄都玉清圣境。 这里似乎入秋更早,但见四周已是一派萧瑟。 哪吒进到空旷无人的清微殿,四处一片幽暗,唯有里殿透出些许亮光。 “哪吒来了?”天尊的声音从里殿传来。 没等哪吒回应,只听天尊又说道:“进来!” 哪吒往里殿走去。 进到里殿,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内里燃着熊熊火焰的炼丹炉,天尊在一蒲团上打坐,旁边还有一个戴着半截黄金面具的男子。 里殿唯一的光源是炼丹炉内透出的金黄色炉火,光线比外殿好不了多少。 “自从封神之后,已经很久没回过这儿了?”天尊问哪吒。 哪吒没接天尊的话头,而是问道:“倾城在哪?” 天尊沉默了下,然后说:“为师跟你说话,你却问她在哪,越来越没规矩了!” “师尊不正是用倾城把弟子引来的吗?”哪吒说。 天尊捋了下胡须,说:“既然你想知道,为师就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否则万一承受不了,可别怪为师没提醒过你!” 哪吒忽感不妙。 天尊扬起手中拂尘,殿内灯火亮起,炼丹炉前,躺着昊倾城,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哪吒急忙上前将她抱起,但她的身体一阵冰凉,与此同时,炼丹炉内的金黄色火焰忽然变得赤红无比。 “你把她怎么了?”哪吒朝天尊吼道。 天尊无言,旁边的男子看过来,眼中透出寒光。 这时,哪吒怀里的昊倾城化成一群蝴蝶飞散而去。 诧异之间,只听天尊冷冷地说道:“你和她永无可能!” 这句话余音袅袅,久久不散。 哪吒在一阵痛苦绝望中惊醒坐起,一旁的昊倾城也被惊醒。 “怎么了?”昊倾城也坐起身来问道。 哪吒转而将她抱住。 “做噩梦了吗?”昊倾城回抱住他,问道。 哪吒没回答,整个身子仍止不住地在颤抖。 “别怕别怕,这只是梦,不是真的!”昊倾城安慰道。 哪吒将她搂得更紧了。 “没事的,我在呢!”昊倾城抚了抚他的后背。 窗外,有风吹进些许的凉意。 翌日,望海楼。 阳台上,一张案几,两张藤椅,小炉子上煎着茶,重黎问哪吒:“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吗?” 但哪吒只是望着楼下在龙眼林里摘果的昊倾城,不让她离开视线半步,一群布偶侍女跟在她身边叽叽咯咯地用篮筐接住她摘下的一串串龙眼。 “放心,在我的结界范围内,没有什么可以伤得到她。”重黎说。 哪吒总算松下神经来。 “你没告诉她梦的内容?”重黎问。 “没有。”哪吒说。 炉子上的茶好了。 “先别告诉她,再看看还会不会有类似的梦境出现。”重黎说着倒上两杯茶,给哪吒递去一杯。 “上神刚问为什么我会做那样的梦?”哪吒问。 “没错。”重黎说。 “为什么呢?”哪吒不明道。 重黎看了看他,说:“在他们给你用藕躯复活时,你的元神曾与他们有过一场激战,当时灵珠子与火神之炽尚未分离。” 哪吒惊讶。 “虽然后来他们改掉了你的记忆,但火神之炽能刻录下事实,一直留存在你的记忆深处,只待你去重新激活。”重黎说,“不仅如此,火神之炽还会对每一次对战形成感应,分析预判出对手的下一步策略和打算。” 哪吒意外地看着他。 “也就是说,你的梦不是梦,而是感应,提前预判到了对方的企图和将会采取的行动!”重黎说,“也就是说,这将会是一个事实!” “那倾城……”哪吒有点坐不住了。 “不必慌,这只是一个初步的预判,他们也还在筹划。我们还需搜集到更多的具体细节,才能做出比较有效的应对策略,防患于未然!”重黎说。 “师尊为什么要对倾城下手?”哪吒问。 “你还记得梦中看到的炼丹炉?”重黎说。 哪吒点头。 “你知道那里面炼着的是什么吗?”重黎问。 哪吒摇头。 “历代天选之人的元神。”重黎说。 哪吒愣住。 “天选之人元神炼成的一种长生丹,可使一切事物长生不灭!”重黎说,“你庙里的那些玩偶化成的家丁侍女,都已不是一般地会动而已,天选之人的神力已经赋予了它们灵性!” 哪吒意外之余不禁感到一阵震撼。 “梦的最后是不是炉火由金黄变成了赤红?”重黎问。 “没错!”哪吒恍悟,那是与如今帝星一样的颜色。 “明白了!”重黎说。 “师尊……”哪吒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信息量,“这背后,难道说……” 事情发展到现在,似乎已经不是帝位之争那么简单了。 “昊千秋只不过是其中一颗棋子罢了,我们真正的对手另有其人!”重黎说。 哪吒说不出话来。 “既然已经开始有了感应,后续还会有更多相关的梦境出现,在此之前,你也该是时候使用龙泉剑了!”重黎说。 哪吒看着他。 “重新激活被掩盖掉的记忆,让你的另一部分重新归来,才是一个完整的你!”重黎说,“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倾城,不让她最后化蝶飞去!” 这时,龙眼林那边,昊倾城回来,身后跟着那群叽叽咯咯的布偶侍女,都用头顶着一筐筐的龙眼。 “你要知道,一千多年前你俩就已不可能,是娲皇在三生石上重新将你俩的名字刻在一起,才有了如今的缘分!”重黎对哪吒道,“如果这次没能把事情扭转,你俩还是不可能!” 第八十九章 记忆闸门 昊倾城领着那群叽叽咯咯的布偶侍女来到楼上的厨房,将摘来的龙眼,准备张罗一道桂圆宴。 “小时候的事情,从倾城那儿知道一些,但有记忆断层。”哪吒对重黎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缘分都没有了?” “我们的对手胃口很大,既想要天选之人的元神,也想将灵珠子占为己有。”重黎说。 哪吒有些意外地看着重黎。 “你的前世就是灵珠子,是娲皇座下的护法童子,而且很特殊,本身又是一件上古神器,是亦物亦人的存在。”重黎说,“元始天尊借着娲皇托付灵珠子转世为李靖三子的机会,设局毁掉三太子的肉身,再次提取出灵珠子元神,只要将其中的意识部分提炼掉,灵珠子就是纯粹的物件而已了,从而实现他对这件上古神器的控制。” 哪吒内心震动,说不出话来。 “娲皇为防万一,让我注入了火神之炽,但元始天尊还是将火神之炽从灵珠子中分化了出来。”重黎说,“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重新激活记忆,让灵珠子归为一体。否则,元神分离得久了,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哪吒看着他。 “火神之炽遇着天选之人的复原力量,已经让你的藕躯重新化回肉身。”重黎说,“灵珠子元神仍然寄宿在藕躯上,力量极其受限,必须尽快让其回到肉身里,如此,方能回复到原本的强大神力。” 楼上,昊倾城在用苏叶子包裹蔬菜肉馅儿,包成三角形状,油锅预热好了,往叶子的正背面涂上鸡蛋液,下锅小火慢煎。 布偶侍女们叽叽咯咯地剥着龙眼,去掉果核,和面蒸馒头,炉子上的汤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布偶侍女往里加了些晶莹剔透的桂圆肉。 糯米、大米、花生、红枣、莲子、红豆、薏仁、银耳、冰糖,还有剥好的龙眼,桂圆莲子八宝粥熬着。 笼屉里,除了蒸着和有桂圆的馒头,还焖着混合红豆、甘薯和南瓜的黍米饭。 还有好多道用桂圆做的菜式正在张罗着。 “天选之人产生于天道,天生担负着观人伦以化成天下的使命,天帝位是其有效施行天道的大位,功德圆满始退出,之后仍带着他们的天命继续游走化成天下,直到极限期到。”重黎说。 “就像九天和天下两位陛下仍在人间游走化成一样。”哪吒说。 “没错!”重黎说,“由于天地的运行从不以谁的意志为转移,而天选之人就是遵循天地运行的规律来施政的,难免会与有些人为的利益追求相悖,这也很容易让天选之人成为他们攻击的对象。” 想到昊倾城的遭际,哪吒不出声。 “对手为达目的,往往结党营私、团伙作案、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相对的,必须走正道的天选之人就较为孤立。鉴于这点,他们身边最好有能助其一臂之力的人,必须是志同道合、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之人。”重黎说,“所以,娲皇将灵珠子托付出去,转世为李靖三子,本意就是让其助周伐纣之后进而封神,以助新一任天帝化成天下!” 天上,李府。 哪吒和黄天化坐在莲花池边的亭子里喝茶闲聊。 “什么时候动身?”黄天化问道。 “在我和刘氏女成婚之时。”哪吒说。 “陛下还让你俩成婚呀?”黄天化问。 “当然,不管我给她什么名分,陛下认为这层联姻多少可以让我收敛一点。”哪吒说。 “你会收敛吗?”黄天化笑道。 “不会!”哪吒说。 黄天化一副了然的表情,又对他说道:“王翦已经被监禁起来了,大概辰时一刻贬下凡间。” “刚好,到时我将中路军一块带下去,仍凑成原班人马!”哪吒说。 “哦?这会儿中路军还能被带走?”黄天化意外道。 “原计划不变!”哪吒说。 “但军队指挥权都不在咱们手上了!”黄天化说。 “别以为换了个将,咱们就拿他没辙!”哪吒说。 “你想怎样?”黄天化兴奋道,看样子有更大的事情要搞。 “夺取帅印,军心都在咱们这儿!”哪吒说。 望海楼,三个人在开阔的阳台上吃午饭,海风吹拂,入眼即是海景。 昊倾城将手撕鸡混在黍米饭里,吃得津津有味。 经过一番严肃探讨的另外两个人收起沉重的表情,在她面前尽量表现得很轻松愉悦的样子。 昊倾城多少还是感觉出了他们之间的严肃。 昨晚哪吒突然做噩梦,有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她想问到底是什么噩梦,但他不愿说,她也就没再问下去,只管安抚宽慰他。 一宿再难入眠,见哪吒有化不开的心事,昊倾城见自己没法开导,思来想去,想到了重黎,觉得或许上神可以解答哪吒的问题,便决定第二天带他来找上神了。 在绿树环绕、桃花掩映之间,云中君的草堂今天来了客人。 干净简洁的院子里,一张藤几,两张藤椅,云中君与老聃品着茶,几上一碟黑白太极芝麻糕。 “近来人间求仙问道之风甚盛,听闻道教一派与先生的道家渊源颇深?”云中君说。 “想必世人不少都理解偏了,道教与道家并无甚渊源,实是两回事。”老聃说。 “阐教将先生奉为创教大教主,如今由元始天尊掌教,在无量劫数来临之时,继续用玄妙的大道来教化众生。”云中君说。 老聃捋了捋白胡子,奇道:“哦?竟有此事?” “没错。”云中君说。 “呵呵,天尊太抬举老朽了!”老聃说。 “据《三教同原录》载,元始天尊为主宰天界之祖,在太元(即宇宙)诞生之前便已存在,所以尊为元始。”云中君拿起一块太极芝麻糕,继续说道,“所谓‘太元’,是否与先生说的‘道’是同一个意思?” “世界的本原是物质,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恐怕《三教同原录》所载的‘太元’,与老朽理解的‘道’,并不是同一个意思。”老聃又捋了捋白胡子,笑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万物由一个万物未形、混然为一的状态发展而来,类似于宇宙大爆炸理论,而宇宙诞生之前是一片混沌未形,什么都没有,是一个‘无’的状态。 世俗所谓可以言说的“道”,不是那不变的常道。“名”可以称名,不是那不变的名。当一切都未命名时,是万物从出之始。有了名称之后,为万物之母。无欲之时,可观见其微妙混然之状;有欲之时,可观见其为物之所主。始与母同所出,名称不同而所指相同。真是幽深啊,而物之微小皆由此出。 说了那么多,归结为一句话,元始天尊先宇宙而存在吗?而老聃的潜台词是:我不是,我没有,我跟他们压根没任何关系! 晚上,哪吒与昊倾城从望海楼回到太子庙。 昊倾城沐浴完出来,坐在妆台前,拿过一罐莲香露。 哪吒来到她身后,俯身搂住她。 “我快好了,你等一下。”昊倾城说。 哪吒轻笑了下,呼吸喷在她的耳边脖子上,痒痒的。 “就一会儿!”昊倾城掰他的手,但被他直接横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帷帐落下,烛火熄灭。 夜深,月光从窗户照进。 哪吒看了看怀里已经熟睡的昊倾城,轻轻地将她放开,给她掖好被角,然后不动声色地起身下床,穿上衣服,悄无声息地出到房间外。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不点任何烛火,直接走到五斗柜前,解开结界,拉开抽屉,捧出那只琉璃匣子,放到桌上,揭开匣盖,龙泉剑刃在黑暗中透出锋芒来。 哪吒连上灵珠子的意念。 “哟呵,终于决定要重拾那段峥嵘的往昔岁月了呵!”灵珠子揶揄道。 “你闭嘴,只管安静地看着就行!”哪吒说。 “你干脆不给我连线多好,没人会吵你!”灵珠子说。 “你说的啊!”哪吒说着要断开连线。 “哎哎哎别别别……”灵珠子连忙道,“我想看我想看!” “那你给我安静点!”哪吒说。 “行!”灵珠子说。 哪吒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刚要握起剑柄。 “你真的想好了吗?”灵珠子冷不丁道。 哪吒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缩回。 “你个死变态吓我?”哪吒气急败坏道。 “我吓你了吗?”灵珠子说,“我只不过问你一句,有必要这么敏感吗?” “行了你给我住口,安静地呆着!”哪吒说。 “好好!”灵珠子说。 哪吒再次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握剑柄。 “欸,现在不吃,待会儿再说!”灵珠子冷不丁又出声道。 哪吒气血上涌要断开连线。 “别别别……刚是娘在叫我吃饭呢!”灵珠子忙道。 哪吒努力平复情绪。 “再出声就给我滚犊子!”哪吒阴沉道。 “行行行……”灵珠子说。 哪吒重新深吸一口气,果断握起龙泉剑。 瞬间,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封印了一千多年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伴随着一阵切肤之痛与刻骨铭心。 第九十章 永远的神话 天昏地暗,电闪雷鸣,脚下,目之所及,海啸不断席卷了农田屋舍。 唯一的高地李府尚未被淹没,海风吹起哪吒的白色衣袂,四海龙王盘旋于上空,与其对峙。 “哪吒,今天你若不死,就让整个陈塘关来为我儿敖丙陪葬!”东海龙王敖广声如雷鸣。 哪吒举目四望,水位还在不断攀升。 海浪翻滚中,九色鹿衔着乾坤圈和混天绫往哪吒那边赶去。 不久之前,哪吒的乾坤圈、混天绫都被李靖给没收了,闯出这等祸事来,竟然抽了东海龙三太子的龙筋给他做佩剑腰带。 在那之前,关内的父老乡亲们惊慌失措地赶来告诉李靖出了大事,哪吒与龙三太子在海边打起来了。 事情的起因是正逢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按照惯例他们得祭祀龙王,以求又一年的风调雨顺。只是,这次逢着闰月,祭品中要有童男童女。不巧,平时与哪吒玩得来的小孩中,两个人都被挑中了。 祭祀大典上,哪吒用混天绫翻搅海水,底下的龙宫一阵天翻地覆。 敖广先是派出海夜叉上去查探,被哪吒打回。 海夜叉回禀,岸上有一小孩极不寻常,手中有一红绫法器,正是陈塘关总兵李靖的三子哪吒,这动静就是他弄出来的。 龙三太子敖丙请缨去会会那个哪吒。 由于整个龙族只有镇妖矩阵布下之后出生的龙三太子才有行动自由,加之敖广料想就一顽童而已,修理一下就好,便让敖丙去了。 敖丙上到岸边,果不其然三两下就将哪吒收拾了。 哪吒被打到海里,敖丙对吓得呆若木鸡的陈塘关百姓说道:“这顽童触怒了龙王,自然是轻饶不了!这次就免了童男童女,回去禀报你们总兵,就拿这哪吒来祭祀龙王了!” 海面翻腾,哪吒重新出到海面,但已不是原先小孩的样子,而是少年人的身形,总角散开,发丝垂落,湿漉漉地粘在肌肉线条流畅的臂膀和肩背上。 众人目瞪口呆。 “想拿我祭祀龙王,打得过我再说!”哪吒拨开额前的湿发,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冲向敖丙。 两人在海边对战,众人四下逃窜,匆匆忙忙地跑去找李靖。 “你个妖孽,今天打不过我,你也休想活着回去!”哪吒对敖丙道。 变化了形体的哪吒似乎神力变得出奇地强了,敖丙渐处下风,不得已召出方天画戟。 厮杀到最后,敖丙且战且退,化回龙形,翻江倒海,借势想压制住哪吒。 咆哮着的风浪中,哪吒甩出混天绫,缠缚住敖丙,踩着海浪,愣是将他拽到海滩上。 敖丙跌落在沙滩上,不容他作出下一步反应,哪吒一个乾坤圈掷去,砸中他脑袋,龙三太子就此一命呜呼。 “让你嚣张!”哪吒来到敖丙跟前,端详了一阵,自言自语道,“听说龙筋韧性极好,刚好剥回去给老爹做条佩剑的腰带!” 呲啦声响,哪吒剥下龙筋,拉了几下,果然韧性不错。 “臭皮囊不要,还给龙王!”哪吒一脚将龙三太子撩回海里,“让你要童男童女,还有下次照样抽筋扒皮!”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然后,就有了此刻眼前的水淹陈塘关。 一个巨浪打来,将九色鹿掀入水里。 没有乾坤圈和混天绫,哪吒对战四海龙王怕是没有多大胜算。 敖广看出哪吒在等着什么。 “你不会真的以为,仅凭你一己之力,就能对抗得了整个龙族?”敖广说。 哪吒仰头望向敖广。 九色鹿似乎来不及到达了,再这么拖下去,整个陈塘关就此变成海底之城。 “老妖龙,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连累其他人!”哪吒说着捡起地上的宝剑。 一旁的殷十娘要阻止他,但被李靖拉住。 一命抵一命,宝剑是李靖先前扔下的,原本是要亲手了结了儿子,以给龙王谢罪,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老妖龙,你必须保证我死后放过陈塘关,否则我做鬼也饶不了你!”哪吒举着剑对敖广道。 “只要你偿了我儿的命,本王自然不再迁怒其他人!”敖广说。 “好!”哪吒将宝剑架上脖子。 “不!”殷十娘大吼一声。 李靖死死抓住她,闭上双眼,拧过脸去不看哪吒。 “等等,就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了你!”敖广对哪吒道,“我儿敖丙,被你抽掉龙筋,只剩一副皮囊,死状何其惨烈!我要你也同等程度地还回来!” 哪吒放下手中的剑,看了看锋芒的剑刃。 一旁的殷十娘已是泣不成声,李靖禁不住睁开眼,看过来。 剑锋一闪,鲜血溅出,哪吒一剑一剑地剐掉身上的血肉。 “啊……”殷十娘挣扎着叫喊。 剑的锋芒收束,记忆的潮水随着千年前的陈塘重浪退去,手中的龙泉剑掉落地上,哪吒蜷着身子也跌倒地上,痛感穿越千年袭来。 房门被推开,昊倾城进来,一挥手,所有的烛火点上,看到倒在地上的哪吒,直接过去抱住他。 转眼,又到了处暑,鹰乃祭鸟、天地始肃、禾乃登。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载:“处,止也,暑气至此而止矣。” 虽然炎热即将过去,暑气即将结束,但“秋老虎”在短期内回热。 哪吒自那晚之后,似乎变得和以往不太一样了,眉宇之间似乎总有化不开的愁绪。 昊倾城不去多问,趁着这段难得的闲暇,每天花些心思,做些美食,以慰藉心灵。 灵珠子说,趁中路军到来之前,和倾城赶紧成婚,不然很快一年就那么过去了。 他还有潜藏着的话没说出来,策动一路大军,必有死伤,自己也不能幸免,但无论如何,中路军必须争取到手,在那之前最好把婚事办了,不然往后必定很难结成,要是少了其中一个,昊倾城怕是接受不了。 天上,结香殿。 言锦心用茯苓、芡实、山药、莲子做了药食两用的阳春白雪糕,泡上一壶香茗,等着昊千秋处理完政事回她这儿。 近来昊千秋很少再去其他娘娘那里,专宠起她来。 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谈不完的浓情蜜意。 言锦心坚信她的等待终于让他回心转意了。 昊千秋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放松下来,吐露心事。 长久以来的政事和复杂的人情世故,似乎让他看起来清瘦了不少。 正百无聊赖着,殿外传来总管的宣报,昊千秋来了。 言锦心忙起身去迎接。 华芝殿这边,太妃了解到儿子终究还是去了陈塘关,这正是她的用意。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偏离她一开始的初衷,为了这个帝位,她意识到自己正把儿子一步一步地推向毁灭。 关于天选之人,没有多少人知道,包括少槿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女儿是天选之人的事。太妃当时还是无意间从御医口中得知的,在昊天下抱起儿子令其烧退之后,御医显然在欣喜之余说漏了嘴。让少槿抱来女儿,也只是对她说六皇女有治愈的神力。 阐教的人一直在帮助她母子,为她儿子登基帝位铺路。 在成功夺得帝位后,那些人捎来天尊的意思,为绝后患,必须永远除掉帝女。 也正是这时,星官冒死秘密告知她,除掉天选之人必遭天道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太妃劝说儿子,毕竟是手足,诛仙太过,削掉神力永世贬下凡间即可。 这才改为斩妖台对昊倾城处以雷刑,对外宣称是贬下凡间一千年,实则永世不得回归,只是被她堕仙归入阿修罗逃过了这一劫。 阐教那边对这个处置极为不满,继续给昊千秋施压,太妃见此形势,渐感不妙,便明里暗里地给儿子通气。 如今,宫内眼线众多,后宫越是扩充,这样的情况越是严重,有很多话是不能再明说的了。 见儿子从陈塘关回来后,对言锦心的态度有了转变,便知道儿子明了她的意思了,只是不可过于明显让人看出他的态度变化。 “有空,让锦心到本宫这儿坐坐!”太妃对一旁的侍女道。 一望无际的向日葵田里,哪吒牵着昊倾城的手穿行其间。 处暑之后,秋意渐浓,正是人们畅游郊野迎秋赏景的好时节。 这个时节,金气肃杀,鹰感其气始捕击诸鸟,然必先祭之,犹人饮食祭先代为之者也。不击有胎之禽,故谓“鹰乃祭鸟”之义。天地始肃秋者,阴之始,故曰天地始肃。黍、稷、稻、粱之类已经成熟。 “有没有想好七夕怎么过?”哪吒问昊倾城。 “和你一块过呀!”昊倾城说。 “具体一点啦!”哪吒说。 “吃巧果、看天上牛郎织女星相会、在葡萄架下听他们说悄悄话?”昊倾城说,“乞巧就算了,我是怎么都学不好的了!” “还有!”哪吒说。 “唔……还有什么呢?”昊倾城尽量想着还有什么。 “来一场说办就办的婚事!”哪吒说。 两人停住脚步,相望着彼此。 “咱俩结婚!”哪吒说。 昊倾城垂下目光。 “你还在担心会拖累我吗?”哪吒问。 昊倾城不吱声。 “我知道,你那天对你母后说的并不是真正的理由!”哪吒说。 昊倾城抬起眼来。 “我不确定,他们会让咱俩那么轻易成婚吗?”昊倾城说。 “他们是谁?”哪吒问。 “皇长兄背后的那股势力,更为棘手的势力!”昊倾城说。 哪吒不说话,终究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他们能控制皇长兄,也能控制……你!”昊倾城说。 哪吒看着她。 “我怕,一旦我答应了你,就会……”昊倾城说,“就会像一千年前那样……” 哪吒将她搂入怀里。 “不会!”哪吒坚定道。 昊倾城回抱住他,说:“我还以为,我对母后说的那些,你会介意呢!不过也好,至少不会……” “不许这么说,也不存在谁会拖累谁!”哪吒搂紧她道。 昊倾城将脸贴在他的胸前,耳边传来有力的心跳声。 “咱俩不要再分开了,就这样,管它风冷雨寒,还是阳光晴好,一起分担寒潮,一起欣赏虹霓!”哪吒说。 “嗯!”昊倾城应允道。 第九十一章 失踪的新娘 连理山上架起了一座平台,张灯结彩,布置酒席,摆上各色花卉,为两天后的婚礼做准备。 之所以选在连理山上,一是哪吒和昊倾城曾在连理枝前立下誓言,此次婚礼算是还愿;二是避开世人的耳目,在人们眼里,哪吒与昊倾城早已是夫妇,为低调行事,只需邀请陈塘关一带的各路神仙前来观礼。 城堡里,昊倾城在一众妇人的帮助下,化好妆容、换上大红喜服、戴上凤钗金步摇。 另一个房间里,哪吒也身穿红色喜服,新郎官的打扮。 昊九天一大早就让哪吒与昊倾城到城堡一趟,给他俩拍婚纱照。 摄影棚里,昊天下和少槿新奇地看着昊二摆弄着照相机。 “这东西比画师还厉害?”昊天下问道。 “没错,拍出来跟真的一样!”昊二说。 门外传来一阵熙熙攘攘,不一会儿,昊九天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众人簇拥下的哪吒与昊倾城。 “新郎新娘就位,要开拍了!”昊九天说。 哪吒与昊倾城站在指定的背景板前,妇人给昊倾城放好曳地的裙摆后,和众人出去。 “新郎挽着新娘的手,对,就是这样!再靠近点,对了,笑一笑!好,我数三二一开拍!三、二、一!”昊二按下快门,“先别动,再来几张!” 变着造型又拍了几组照片之后,昊九天提出让两人换上西服白婚纱试试。 昊天下扫了昊九天一眼。 “婚纱照怎能没有婚纱呢?”昊九天对昊天下说道,“效果你绝对想象不到!” 昊天下没说什么。 昊九天让人又给哪吒和昊倾城捯饬去了。 “新郎的头发要弄短一下!”昊九天吩咐道。 昊天下表情有点无语。 “放心了,一下子就长长了!”昊九天对他道。 昊天下瞥了一眼昊九天的头发,说了句:“到时不要挂出来就好!” 据说这照片是要镶嵌相框挂墙上装饰纪念的。 房间里,化妆师给哪吒理短头发和设计发型,一旁的侍者拿出一套西服准备给他换上。 隔壁,昊倾城一袭白色婚纱,墨色长发披下,头戴水晶冠,白纱垂于脑后。 新郎新娘重新就位后,镜头下,俊朗儒雅的新郎和端庄美丽的新娘,别有一番韵味。 拍摄工作告一段落,本来还想出外景的,但时间紧促,只得作罢。 请柬要在这两天内送出,哪吒忙着在连理山那边监工布置,庙里昊倾城与布偶侍女们张罗着婚礼上要用的糕点果脯等零食。 女儿女婿的婚事,少槿少不了要来帮忙。 “你俩也真是的,之前那么多时间不动,倒赶在这会儿!”少槿小小埋怨道。 厨房里正炸着巧果,做好的巧果有的用针线串起挂墙上装饰祈福,有的包装进一只只喜盒里,婚礼上分发给到场嘉宾。 少槿和女儿正同一群叽叽咯咯的布偶侍女将巧果装进喜盒。 “之前不是忙嘛!”昊倾城说。 少槿摇了摇头。 玉清圣境,清微殿上,元始天尊一脸肃穆,座下弟子无一人出声,太乙真人也在。 “哪吒三太子终究还是找回了记忆。”元始天尊说。 座下弟子一致看向元始天尊。 “现在,连火神之炽的部分也彻底没了控制,接下来就是与灵珠子部分重新融合的事了。”元始天尊说,“一个完整的哪吒三太子,加上一个天选之人,无为之治的时代又将回归!” 太乙真人抬手捋了捋胡须。 元始天尊看向太乙真人,说:“作为三太子的师父,你在这件事上没有引导好自己的徒儿,存在一定的失职呀!” 那个戴着半截黄金面具的男子看过来,眼里寒光闪现。 “千年灵蛇一事,为何真人没有抹去帝女的记忆,而只是让她的记忆断层和错误?”男子问道。 千年灵蛇即是陈塘关后山那千年老蛇,曾因修行尚欠火候而没能成功化龙上天。如能成功化龙,天庭将赋其司雨之职。如此一来,就彻底没四海龙族什么事了,比起忌惮整个龙族势力,灵蛇是最没有潜在威胁的存在。 当时哪吒带着小倾城与那群小孩去瞅这千年灵蛇,出了点事故,在与灵蛇缠斗的过程中,小倾城被蛇尾扫中,晕了过去。此事最后是昊天下和太乙真人出面摆平,为了不给小公主留下心理阴影,太乙真人建议消去这段记忆,得到了昊天下的同意。 昊天下当时微服出访,除了例行巡视人间,还有就是拜访未来的亲家。六皇女的降生,女娲随即牵线李靖三子哪吒,昊天下带着妻女出访,住进李府,就是考察未来亲家的情况。出了这档子事,似乎要重新考量了。 徒儿惹出事端来,太乙真人前去解决,在这之前就收到天尊的意思,抹去小公主的记忆,撤销这段姻缘。最后,太乙真人没有完全抹去小倾城的记忆,而是让记忆断层,并且让她把哪吒记成是个女孩。 此时,元始天尊看着太乙真人,也想听听他怎么解释。 “抹去记忆,或许对一个凡人来说已经足够,但对天人来讲,这个神力效果恐怕持续不了那么久。”太乙真人说,“弟子以为,要想让这段姻缘彻底不可能,没有比让帝女认为三太子是个女的更好的了,彻底没了念想。” 太乙说完,四下鸦雀无声。 过了片刻,元始天尊说道:“但是现在他俩又走到了一块,不得不说,你太想当然了!” “师尊教训的是!”太乙真人欠身道。 “一个不受控制的三太子,若是与一个离经叛道的帝女联手,天下将会失序,后果不堪设想,本教不能坐视不管!”元始天尊说,“七夕一到,这两人就要成婚,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 “怎么阻止?”有人说道,“如今阐教中人很难再渗透进陈塘关了!” 元始天尊捋着胡须陷入沉思。 戴着半截黄金面具的男子此刻开口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从外渗透不行,咱就从内部瓦解掉他们!” “哦?说来听听!”元始天尊说。 男子嘴角扬起一道邪魅的笑容:“刚才真人的话让我想到了有样东西,效果很是不错!” 太子庙后花园,昊倾城端出一盘蒸紫薯。 “母后,先歇一会儿,尝尝这个,自家种的。”昊倾城拿起一个热气腾腾的紫薯,丝毫不怕烫地剥了皮,递给少槿。 “你先吃,这汤也快好了。”少槿说,石桌上的小炉子正炖着一小锅萱草排骨汤。 萱草又称金针菜,古名疗愁。 少槿还加了红枣、姜片、合欢、郁金、白茯苓进去,可以理心安神。 看着女儿为这婚事忙的,她便想着炖这道汤给女儿调理调理。 淡淡荤香,蔬药甘甜。 少槿盛了一碗给昊倾城。 昊倾城就着紫薯,喝着鲜汤,不要太满足。 晚上,哪吒总算从连理山那边回来,花架下的石桌上,早已摆好了饭菜,有神力保温,只是不见昊倾城。 从拍完婚纱照到举行婚礼之前,按照习俗,他俩都不能见面。 哪吒来到昊倾城的房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想听到她的声音。 昊倾城恰好沐浴出来,正要往妆台走去,便听到了哪吒唤她。 “你回来了?”昊倾城说着下意识要开门,但被哪吒抵住。 “你别出来,这样就好!”哪吒说。 “哦!”昊倾城反应过来。 “你吃饭了没?”哪吒问。 “我吃过了,你忙了一天,快吃饭去!”昊倾城说。 “好,那你早点休息!”哪吒说。 “嗯!”昊倾城应道。 听到哪吒的脚步声走远,昊倾城这才回到妆台前。 目光落到那结婚照上,相框里,穿着喜服的两个人笑得那叫一个甜。 相片出来蛮快的,昊二在傍晚就送过来了。 昊倾城拿起相框,嘴角止不住上扬。 终于,就要一辈子地在一起了。 如同等了一万年,遇见他,缘分让两个人慢慢紧靠。 年月到底泄露了多少天机,竟给她这生爱人及知己。 幸福的滋味,是看着他的专利;梦想的生活,能爱着他是福气。 七月初七,天上银河,牛郎织女鹊桥会,有情人儿终相聚。 连理枝下,姹紫嫣红,张灯结彩的平台上各路神仙降临,一派喜气洋洋。 有以油面糖蜜造为笑靥儿(巧果),谓之果食,花样奇巧百端。 小仙童在其间欢笑打闹。 红毯尽头,哪吒一袭红衣,等在连理枝下。 李靖、殷十娘以及金吒、木吒无法到场,给他和倾城寄来了贺礼。 昊氏四兄弟陪在哪吒身旁,一同等着新娘子进场。 太子庙,昊天下等在院子里,等女儿准备好了,就搀着她走进婚礼现场,把女儿交给那个将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 房间里,昊倾城一袭红色礼服曳地,笑靥如花。 少槿刚要给她盖上红盖头,她说:“母后,我忽然觉得有点紧张!”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少槿估计女儿是太激动了,这也难怪,毕竟是人生只有一次的大事。 “不行,我觉得……”昊倾城说。 “别紧张,坐下镇静一会儿!”少槿见状扶着女儿在妆台前坐下。 可不知为何,昊倾城如坐针毡。 “娘给你一个人安静会儿,放宽心,啊!”少槿拍拍她的肩膀道,然后带着布偶侍女们出去了。 昊天下见只有少槿出来,忙问:“怎么了?”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紧张了呢!”少槿说。 “紧张什么?新郎又不是别人,这大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昊天下觉得蹊跷。 “不清楚啊!”少槿有点担心道。 昊天下想了想,看着房门口,忽觉不妙,连忙上前推开房门,但昊倾城已不见了踪影。 第九十二章 孟婆汤 “人呢?”昊天下问。 “怎么才一转身的功夫就不见了?”少槿急道。 昊天下看了看房间,没有打斗的痕迹,出到院里,召出十二卫。 阿修罗众也随之出现。 “新娘不见了,赶紧找人!”昊天下说,又对侍卫长道,“让一个人去给新郎报信!” 连理山上,大伙儿都在等着新娘入场,但等来了侍卫告诉他们说新娘不见了。 众人一阵讶异。 “是被人劫走了还是什么?”昊九天问侍卫。 “庙里戒备森严,应该不是被人劫走的!”侍卫说。 重黎、伐檀以及昊沉鱼和夏侯启明都站出来。 哪吒通过红线去感应,但没有任何回应。 昊氏兄弟看了看哪吒。 “先去找人!”昊九天说。 “咱们也一块去找新娘!”土地神提议道。 众人纷纷点头。 “好!”昊九天与众人一道离开婚礼现场去找新娘。 天上,灵珠子急得团团转:“好好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我哪里知道啊!”哪吒通过意念说道。 “她是不是悔婚了?”灵珠子问。 “不可能,都说好了的!”哪吒说。 “婚礼准备得这么仓促,怕是她还没想好,你确定她不是碍于面子才答应你的?”灵珠子问。 “……我现在正找人,先不跟你说了!”哪吒掐断了意念。 灵珠子坐立不安,转身要出府去。 “你去哪?”黄天化拦住他道。 一边的殷十娘也走上来。 “找人去!”灵珠子说。 “开什么玩笑,你现在还不能下去!”黄天化说。 “你让我就这么干等着?”灵珠子说。 “别忘了咱们的任务!”黄天化说。 “全权交给你了!”灵珠子说着要往外走。 “说什么呢?”黄天化拽住他,“负责打掩护的人怎能先离场?” “殿下应该跑不到哪里去的,咱再等等他们的消息!”殷十娘说。 “是呀,排除被人劫走的可能性,她顶多就是不知怎的闹闹脾气而已,跑不了多远的!”黄天化说,“我家那位姑奶奶也没少闹腾,每次一跟她提起婚事就这个样儿,闹归闹,该回来还是会回来的!” 正纠结着,太乙真人到访。 陈塘关外的树林里,昊倾城茫然地走着,她自己不知道要往哪儿去,只觉意识一片紊乱。 好端端的,本来很喜悦的心情,忽然就被一阵莫名的恐惧占据,哪吒的音容笑貌在逐渐淡化,剩下的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场婚礼是个错误,她是被逼的,新郎不是她爱的人。 此时,她已走出了陈塘关结界所能保护的范围。 林中,无端出现些许身影,跟随在她身后,伺机动手。 天上,李府。 莲花池边的亭子里,哪吒和黄天化看着坐在对面的太乙真人不吱声。 “徒儿们呐,看看为师带来什么好东西了?”只见太乙真人将酒葫芦里的琼浆玉液倒进石桌上一口沸腾着的小砂锅里,“这是用忘川河里的水酿制而成的五谷杂粮酒,甘美香醇,也是不错的调味品!” 哪吒和黄天化只是看着他,并不作声。 太乙真人就着酒葫芦喝了一口,唧着嘴道:“啊,一口下去,所有前尘往事皆忘怀!” 哪吒与黄天化不自觉地眨了下眼。 “遥想当年,在一片落日余晖的沙滩上……唉算了,不提也罢!”太乙真人说。 说好的前尘往事皆忘怀呢? 太乙真人解下一个布袋,从里抓出一把中药食材置于托盘上,再一一将其分类,有茯苓、郁金、合欢、红枣、姜片和金针菜等。 “这是我向孟婆讨要的配方,对治愈失恋效果蛮不错的!”太乙真人对那两人道。 黄天化将身子往后仰了仰,看了一眼哪吒。 太乙真人依次将那些药材食材放进锅里。 待汤散发出香气,太乙真人给他俩都各盛了一碗,说道:“一碗下去,所有情思烦恼都根除,从此四大皆空,红尘于我如浮云!” 哪吒和黄天化望着那汤,都没动。 “这汤……”黄天化犹疑着。 “您刚说孟婆,是哪个孟婆呀?”哪吒问太乙真人。 “呵呵呵,自然是奈何桥上的那个孟婆了!”太乙真人捋着胡须笑道。 黄天化瞪大双眼。 “所以这汤……”哪吒说。 “没错,这就是享誉天地的美食——孟婆汤,你们这下有口福了!”太乙真人说。 孟婆汤,又名忘情水,一碗下去,从此恋人生生世世两相忘。 黄天化连忙将碗推开。 “噫,年轻人太过留恋儿女私情不好!”太乙真人对他道。 哪吒站起身来,阴影覆盖太乙真人,掰着指关节道:“你给我们吃这个想干嘛?” “徒儿莫要动气,且听为师解释解释!”太乙真人摆手对他道,随即话锋一转,“你跟帝女不可能,不如趁早忘了,为师是为你好呀!” 亭子那边响起一阵拳打脚踢声。 此时,林子里一阵打斗声。 昊倾城对战二十几个身穿玄衣、戴着黄金面具的人,左手腕上的乾坤圈震颤,脱离飞出,化成一道道金色光影回旋着将那些人逐一击倒。 昊倾城趁势逃掉,乾坤圈旋转着回到她的左手腕上,那些人站起身来又紧追其后。 天上,李府。 黄天化拦住哪吒,殷十娘匆匆赶来,扶起鼻青脸肿的太乙真人。 “你干嘛呢,怎么打你师父?”殷十娘责备哪吒。 “他要给我们下药呢!”哪吒说。 殷十娘瞪大眼睛看向太乙真人。 “此言差矣,不过是孟婆汤而已,我要下药还会告诉你们?”太乙真人说。 “对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是孟婆汤呢?”黄天化说。 “老夫是修道之人,自然有自己的原则,此等天地美食,自然是要跟你们交代清楚功效的!”太乙真人说。 “……” “真人为何要给他们喝孟婆汤?”殷十娘不解道。 “唉,说来话长,令郎与帝女实则有缘无分呐!”太乙真人叹道,“如今帝女已经断了情思,老夫怕令郎伤心难过,故而备一道孟婆汤,以此疗愈心伤!” “你说什么?”哪吒问道。 “帝女怎么就断了情思?”殷十娘也问道。 “你们还不知道吗?”太乙真人反问。 “知道什么?”哪吒问。 “帝女在大婚之前早已喝了这孟婆汤,一切前尘往事皆忘怀了!”太乙真人说。 “什么?”三个人吃惊。 “不对,帝女为什么要喝孟婆汤?”黄天化疑惑道。 “一年一度中元节快要临近,人间有喝萱草忘忧汤的习俗,以此解郁理气安神!”太乙真人说,“所用药材食材,与孟婆汤配方无异,不同的一点,是否用忘川水烹煮而已。忘川之水自地底来,与这几味药材食材搭配,刚好就是天地至味孟婆汤了!” “真人的意思是……”殷十娘开口道。 “没错,此刻陈塘关的地下水都与忘川河相通,千年一遇!”太乙真人说,“不过放心,只要不与这几味药材食材搭配,并不影响百姓日常用水,中元一过,忘川河水自会退去!” “还放心?倾城都已经喝了孟婆汤了!”哪吒生气道。 “那没办法,这就是天意!你也尝尝?”太乙真人指着砂锅道。 哪吒又要动手,被黄天化按住。 “当务之急……”黄天化说了一半赶紧刹住,瞥了一眼太乙真人。 只见太乙真人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一个熟鸡蛋来,敷在被打出的黑眼圈上,似乎没听他在说什么。 哪吒反应过来。 树林上空,爆起一朵火红色的蘑菇云。 哪吒等人飞速往那边赶去。 待赶到时,只剩一大圈倒地的焦黑树木,并不见任何人影。 那些玄衣人早在哪吒等人赶到之前撤了。 昊倾城仍不知所踪。 大伙儿继续找。 外围,飞流直下的瀑布,一道红影款款落在瀑布旁的开阔地上。 昊倾城的身后,又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森林。 这会儿,她彻底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哪里来、身处何方了。 有水花扬起,昊倾城看去,只见一些鳄鱼从水里纷纷爬上岸,往她这边而来。 昊倾城后退,转身往树林里跑去。 身后一阵扑簌簌声,原本缓慢爬行的鳄鱼们加速追来。 左手腕的乾坤圈再次飞出,击开一只张着大口扑跃上来的大鳄。 昊倾城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到乾坤圈轮番击飞围攻上来的鳄鱼。 待重新回过头来时,迎面碰上一条绕枝巨蟒,正垂下头来朝她吐着信子。 昊倾城刹住脚步,与巨蟒对峙。 身后的乾坤圈仍在击退鳄鱼,这边双方掂量了一会儿,巨蟒猛然发起攻势,露出上下颚的两颗尖牙。 昊倾城捻决,口里喷出火焰,形成颗火球准确无误地射入巨蟒口中。 “轰”的一下,巨蟒血肉横飞。 鳄鱼都打跑了之后,乾坤圈回到她的左手腕上。 昊倾城提着裙摆,往树林里小心翼翼地走去。 这边厢,众人找了一遭,愣是没找到新娘。 “她能去哪里呀?”昊天下焦急道。 “奇怪,我开启了火照之眼也发现不了她在哪!”重黎火红的双眼闪着金色的流光。 哪吒几次三番试着通过红线去感应却失败了。 太子庙里,整理打扫的布偶侍女发现了断掉在地上的红线。 第九十三章 黑森林拳打湖中怪 太子庙,少槿拿着那截断掉的红线,纠结忧心。 关内已经紧急撤下茯苓、郁金、合欢等药材,甚至红枣、生姜和金针菜之类都禁止在市集上流通,直到中元以后。确有疾患需求者,须向官府申请,领取朱印单券方可前往药铺抓药。 地府所在的黄泉彼岸,忘川河流往人间的一道闸口不知何时被谁打开,河水正好源源不断地涌向陈塘关方向,与其各条地下水流相连。 接到地面人间的传报,地府想方设法要关闭水闸,奈何水闸一旦开启,就必须得等到中元以后才会闭合,此时此刻忘川河中的游魂正顺着水流去往人间,看望亲人故旧,享用祭祀。 太子庙,少槿自责道:“我是疯了才会给她炖那汤!” 她自少女时代开始就对人间的风土民情感兴趣,没少跑下凡间来。对于二十四节气的物候和习俗以及重要节日颇有钻研,并亲身体会。中元临近,因着心神容易感怀消瘦,加之女儿为婚事操劳,就炖了一锅萱草忘忧汤以解郁理气,不舍得吃,全给女儿喝下了,却没成想忘川河水会与关内地下水相通。 此时已是傍晚,众人寻了一圈仍不见新娘,中途哪吒收到中路军即将行动的密报,除了上官飞雪和薛涛继续带队找人之外,昊九天、昊天下、重黎等人暂时回到庙里商议。 一边是帝女不见了,另一边是紧急的军事行动,哪吒夹在中间两相为难。 他接过少槿手中的红线,这下彻底没了联络。 玉清圣境清微殿,元始天尊面前,那一干回来不久的玄衣人不满道:“眼看着就要得手了,天尊为何急急召回我等?” “你们未免太过着急了,既然帝女已经失忆,接下来我们只需坐等就行!”元始天尊捋着胡须,徐徐说道。 “天尊让咱们就这么干等着?”之前的那个戴着半截黄金面具的男子质疑道。 “此时若是直接动手,难免落下把柄!”元始天尊说,“你们以为可以做到让他们无迹可寻,找不到咱们头上吗?” 玄衣人们面面相觑了一下,与昊倾城交手时,确实不能太过小觑,那朵蘑菇云就已经炸出了一圈焦木,如此大的动静,他们的确都不敢保证一定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那除了等,还能怎么办?”男子问。 元始天尊捋了下胡须,说:“本座自有安排!” 玄衣人们不解地看着他。 “交给它们,断然没理由找得到咱们头上!”元始天尊幽幽地说道。 天色渐晚,森林里,昊倾城左手燃起一团火焰,照亮前路。 走了好一会儿了,觉得口有点渴,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地响。 她举着火焰,四下望了望,看有没有什么果子可以摘。 森林里多的是参天大树,还有灌木小乔木,此时已是秋季,应该会有很多果实。 昊倾城艰难地走着,裙子老是被地上的荆棘勾住,即使穿着鞋子,但脆弱的绣花鞋底扛不住地上的坎坷。 她后悔跑这儿来了,但又不敢回去,脑中的意识提醒她那儿不能回去,更不能被他们找到,所以她给自己施了隐身术。由于她的神力有着天道的特质,加之火象纯阳,连重黎的火照之眼也难以识别得出来。而相比之下,火照之眼更容易识别出阴柔属性的事物,比如上次的死神。 说到阴阳,人们大多倾向于认为阴一定是女性,阳一定是男性。其实不然,凡事无绝对,凡事都有例外,关键是看有没有那气,浩然之气。有之,则为阳刚之气。女子也可以很飒爽,却不失柔美;男子铁骨铮铮之下,也不失柔情。 前面似乎有水声传来,昊倾城有点振奋,有水就可能有吃的,比如鱼虾之类。 她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天庭,通明殿。 “陛下,近来中路军还算稳定,贬黜王翦一事,军中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大司马对昊千秋道。 “越是这样,朕越是觉得非比寻常!”昊千秋说。 “有没有王翦,中路军明显都已心不在朝廷,陛下为何不解散了去?”国舅爷说,“虽为朝廷精锐主力,但正是如此才危险呀!” “解散了去,这群人该如何安置?”大司马说,“只怕更是给了他们理由投奔陈塘关去,不如先保持现状,稳住了军心再说!” 昊千秋一手按揉着太阳穴,说道:“朕何尝没考虑到这些,只是目前解散也不是,继续保留也不妥,进退两难呀!” “只能先用左右两路大军暂时挟制着,再另外想办法!”大司马说。 国舅爷思忖了下,说道:“中路军的武器装备一直是最精良的,他们曾经还有自己的骑兵连。如今骑兵连已经裁撤了,他们就少了前锋,再削减掉他们的一些武器装备,无形中不就削弱战力了吗?” “这是个办法!”大司马赞许道,“另外把这削减掉的部分去加强左右两路大军,就更能牵制住中路军了!” 昊千秋思索了片刻,点头道:“也只能先这样了!” 一直不发言的大司空看了看他们,心想真是悲哀,朝廷的军队原本是一致对外的,如今竟发展成自个儿相互牵制了。 昊千秋想到了什么,问国舅爷:“那灵珠子还在这儿?” “回陛下,还在!”国舅爷说。 “也别继续用美色勾他了,赶紧让他和刘氏女把这亲事给办了,离开天庭!”昊千秋说。 “是!”国舅爷应道。 昊千秋对宗正刘大人呈上来请求调回哪吒的奏折不予批准,还嫌不够扰乱中路军的军心吗? 出了通明殿,大司马、大司空皆回去了,只剩国舅爷陪着昊千秋往御花园方向走去,天后约定好的在那儿等着他们。 “陛下,臣斗胆问一句,既然知道灵珠子的意图,为何不处置了他,而放虎归山呢?”国舅爷小心问道。 “处置了灵珠子,只怕朕难以向娲皇交代。”昊千秋说。 国舅爷不说话了。 “娲皇为上古创世神之一,元始天尊都要敬她三分。自周建立以后,关于如何治世,娲皇与天尊的意见一直相左。咱们就不要趟这浑水了,隔山观虎斗就好!”昊千秋意味深长道。 森林里,昊倾城终于找到了水。没了树木的遮掩,眼前豁然开朗,这林子里竟然有座湖泊,水面映出满天的繁星。 昊倾城跑到湖边,熄灭左手的火焰,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水来喝。 此时,湖里似乎有庞然大物游来。 昊倾城喝够了水,望了望湖面,心想应该会有鱼,肚子咕噜咕噜响得更带劲了。 她脱掉外衣和鞋袜,扎起裙摆,卷起裤腿,走进水里。 借着月光和星光,昊倾城卷起袖子,伸手摸进水里。 湖里的那庞然大物向她靠近,而后一阵水花扬起,一个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从水里张开。 天上,刘府。 书房里,刘夫人不可思议地指着刘大人道:“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一直在瞒着我这件事!” 刘大人背着手,转身面向书架。 刘夫人见丈夫忙到没来吃饭,便亲自给他端了饭菜来,不曾想发现了他一直与陈塘关有联络的事。 案上是来不及收起来的文稿,还有些散落在地上,与那些被没收进翰林院的文稿别无二致。 “这可是杀头之罪,你不要命了!”刘夫人举着几张文稿生气道。 刘大人不出声。 门外,刘兰芝在偷听。 “你死了不要紧,却还要连累一家老小都跟着受牵连!”刘夫人气得发抖。 “夫人……”刘大人转过身来,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竟然让女儿也冒这等风险!”刘夫人说。 “与三太子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我不让女儿去冒险,也不是你我说了算!”刘大人说,“与其任人摆布,不如顺水推舟,就让女儿到陈塘关去!咱们闺女也读了不少的书,去那儿用得上!” 刘夫人揪着领口,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可这是要掉脑袋的呀!” “夫人,我不告诉你,就怕你担惊受怕呀!”刘大人过来扶住她道。 “要不,咱们去跟太妃说说,退了这门亲事如何?”刘夫人央求道,“你出面去说,太妃肯定同意的!” 没等刘大人说话,刘兰芝推门进来,坚决道:“不,这门亲事不退,我愿意到陈塘关去!” 夜色下,湖泊边燃起一堆篝火,正烤着鱼。 岸边离水很远处躺着一头黑色的鱼形庞大怪物,呼吸困难,两腮正有一下没一下地鼓动着喘气。 昊倾城运起神力将身上的衣服烘干,重新穿上鞋子,披上那件大红外衣。 湖里的那怪物袭击她时,用火攻不奏效,因为它会喷水。她干脆用蛮力和它搏斗。在水下,怪物确实蛮能耐,于是昊倾城就将它拖上岸来,一顿胖揍之后,撂它在一边自生自灭。 然后昊倾城摸了几条鱼上来,此时正坐在篝火边烤着。 这怪物是一种鬼蜮,传说中经常在水里暗中害人。 鱼可以吃了,昊倾城坐在暖和的篝火旁大快朵颐。 怪物挪着身子想要回到水里,昊倾城站起身走过去,边啃着鱼边用脚又将它抵回去。 怪物不放弃挣扎,昊倾城干脆背靠在它庞大黝黑的身子上抵住,就是不让它回水里。 一条鱼吃完,昊倾城将怪物又推远一点,回到篝火边取鱼,再回来,这次一边吃一边转着圈子打量着这头怪物。 这时,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窣声,不出一会儿,窜出一头体型壮硕庞大的野兽。 但见它外形奇特,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长有一角。 见到昊倾城,它徘徊逡巡了一会儿,忽然朝她迎面扑来。 第九十四章 神兽 昊倾城往一旁闪避,那野兽直接跃到她身后,扑倒一只不知何时出现的类猿怪物,张口咬下,那猿怪直接毙命。 此时,昊倾城发现周遭接连冒出一些黑影,在星光的辉映下,她看清是和那被咬死的猿怪一个样。 那头野兽回到昊倾城身旁,徘徊着扫视那群猿怪,似乎有不让它们接近昊倾城的意思。 与此同时,望海楼仍亮着灯火,重黎、哪吒、昊天下、昊九天、伐檀、夏侯启明等人在一座复刻陈塘关一带地形的沙盘前,连夜商讨这次中路军的行动,再次确认行军布阵路线。 “届时魔界出兵陈列边境,天庭不得不增派左右其中一路大军前往戒备,这就分散了挟制中路军的一翼兵力。”伐檀说。 “待中路军成功突围,西南地带将打开雨林的一处结界,可让大军先从这儿着陆。”夏侯启明指着沙盘上的一片林子说道,“此处地形复杂,不失为很好的掩护。” “中路军抵达之后,先不急着回陈塘关,而是就地休整,让特战旅务必斩除干净追尾。”昊九天说。 太子庙,昊沉鱼陪着寝食难安的少槿。 “不知皇儿此刻怎样了?就算不记得回家的路,也应该会找到一户人家暂时安身?”少槿说,“她长这么大,何曾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流落过荒野!” “皇孙女是天选之人,即使流落荒野,再怎么娇生惯养,适应力也是很强的,不用太过担心。”昊沉鱼宽慰道。 “怕就怕在有人处心积虑要对她不利,林子里的那个爆炸,不知她遇到了什么袭击!”少槿忧心忡忡道。 “应该是遇到野兽之类的受了惊吓,但这些对皇孙女来说都构不成威胁。”昊沉鱼说,“在现场,我们也并没发现有任何天上来人的迹象,不是吗?” “虽是如此,可我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少槿说,“据地府的说法,忘川河的水闸竟不知是何人开启的,此事确有蹊跷!” 昊沉鱼陷入沉思。 森林湖泊边,乾坤圈旋转着击开围攻上来的猿怪,也击开扑在那头野兽身上撕咬的怪物们。 昊倾城双手燃着火焰,与这些猿怪搏斗。 那只鬼蜮趁机挪动着身子想回到湖里,但被猿怪们扑上一通撕咬,血肉模糊。 这些东西数量实在是多,从树林里窸窸窣窣地不断涌现。 那头野兽身上淌着血,仍在与猿怪厮杀。 昊倾城干脆全身燃起火焰,让猿怪们近不了身。 野兽似乎体力渐渐不支,四肢一软倒下。 昊倾城冲到它跟前撵开猿怪,抱住它的脖子,在周围布开结界。 远处的鬼蜮已被啃食得只剩下副白骨。 猿怪们聚拢而来,疯狂地要冲开结界。昊倾城凝神聚力,发动大招。 “轰”的一声,火红色蘑菇云再次爆起,漫天火光映红了湖面,强劲的热浪和冲击波毁灭方圆外的一切。 凹陷的巨大圆形坑内,昊倾城查探野兽的伤势,那些猿怪的牙齿或唾液似乎有毒,伤口流出的血此刻呈紫黑色了。 她运气打通野兽的脉络,给它疗伤。 早该爆蘑菇云的,就是怕伤及到这只不知为何会舍命救她的野兽。 “你觉得好点了吗?”昊倾城问它。 野兽身上的伤口渐渐停止流血,它睁开眼,微微抬起头来看她。 “你为什么会救我呢?”昊倾城问。 野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似乎在奇怪她不认得它了? “我们之前认识吗?”昊倾城困惑道。 “陛下,我是獬豸呀!”野兽似乎如此说道。 昊倾城愣了愣,惊讶自己能听懂它的意思。 “你……叫我什么?”昊倾城问。 野兽似乎显得更惊讶了。 天上,哪吒和黄天化似乎无所事事地闲晃,来到一处瑶台,从这儿可以俯瞰下边人间的大好河山。 在标志性的一颗镂刻精美大龙珠球下,有只身形如虎豹、首尾似龙状、其色亦金亦玉、肩上长有一对羽翼却不可展、头生一角并后仰的貔貅,四肢戴着镣铐,正招财进宝,吞食着四面八方之财。 它原是负责天上的巡视工作,阻止妖魔鬼怪、瘟疫疾病扰乱天庭,但不小心触犯了天条,被罚在这里以四面八方之财为食,吞而不泻。 貔貅是一种凶猛的瑞兽,同时作战勇猛无比,每当遇有战事,也常用来冲锋陷阵。 “就是它!”黄天化对哪吒小声道。 昊千秋要削减中路军的武器装备,于是他们便筹划着走私一批武器进来,所需费用,这只貔貅刚好用得上,到时连带着也把它弄走,往后军队的给养就靠它了,还能打仗。 两人来到貔貅面前。 “貔老板发财!”黄天化对它道。 貔貅盯了他们一会儿,打了个饱嗝,然后张口对着他们长啸了一下,喷薄而出的财宝随着吐出的气流砸到两人的身上。 两人躲避开去,同时咳嗽不已。 “咳咳咳……这铜臭味也忒浓!”哪吒说。 “怎么样,貔老板很有钱?”黄天化说。 此时的刘府,刘兰芝的嫁衣已做好,一应嫁妆也皆备妥。中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 刘大人对女儿道:“兰芝呀,先带这么些,待稳定下来后,到时爹再给你捎寄更多过去。” “爹爹,听说在陈塘关,女子大多已能自食其力,此番前去,女儿自是不比她们逊色。”刘兰芝说。 “如此甚好,只是在外毕竟比不得在家里,你得学会照顾好自己!”刘大人说。 “爹爹放心,女儿会的!”刘兰芝说。 一旁的刘夫人叹了一口气。 “这门亲事,你且看着办!”刘大人对女儿道。 与其说是嫁女,倒不如说是送女儿出去自立门户,这是亘古未有之事。 “到了那儿,见到仲卿,也别急着允诺什么,先安顿好自己再说。”刘大人叮嘱道。 “嗯!”刘兰芝点头。 森林里,上官飞雪和薛涛带着一路人马赶来,却只见这一处凹陷的圆形巨坑,不见有任何人。 少槿和昊沉鱼也闻讯赶来。 “她又遇到什么了?”少槿不安道,“如果只是寻常野兽的话,应该不至于炸成这样呀!” “再找找,应该走不远!”上官飞雪吩咐下去。 众人继续去寻人。 少槿和昊沉鱼刚转身,便看见哪吒出现。 如此动静,他还是忍不住找过来了。 广袤森林的另一隅,一条小河边燃起一堆篝火,一层半圆形的结界将昊倾城和那头野兽罩在里边。 野兽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但仍很虚弱,此时正趴在昊倾城的身边,双目紧闭。 昊倾城得知它是獬豸,曾是天庭的司法神兽,还在御史台任过职,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獬豸,懂人言知人性,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发现奸邪的官员,就用角把他触倒,象征正大光明、清平公正。 昊千秋即位后,任用了一批新的官员,都是些外戚和亲信。一次在朝堂之上,负责监察百官的獬豸一连用角触倒了那些官员,被指责为疯兽,进而被降罪问斩,幸得大司空求情才免予死罪,贬黜凡间永世不得回归天庭。 由于外形奇异凶悍,它便一直隐居在这片大森林里,此次竟意外地在这儿碰到帝女,不禁喜出望外,只是她还不知道有群猿怪要对她下手。 昊倾城拿着根枝条拨弄着篝火,一手托着下巴,陷入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獬豸告诉她的,她曾是天地共主,这倒不敢信。 在这座森林里,诡异的东西有很多的样子,她应该不会在这儿呆很久。但她若是离开,这只神兽又要孤零零地独自生活了,有点于心不忍。她看了它一眼,思索着能把它带走吗?也能有个伴,等它恢复过来后再问问它愿不愿意。 天上,瑶台。 “貔老板,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黄天化斜倚在一旁的汉白玉栏杆上,问道。 貔貅斜眼睨着他,似乎在问:“什么交易?” “最近手头有点紧,借点钱呗!”黄天化说。 貔貅凑近一点端详他,似乎又在问:“借多少?” 黄天化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数来。 “足够买下整个中路军所需的武器装备!”这时哪吒开口道。 貔貅转过脸来,眯起眼睛看他。 “你没听错!”哪吒说。 貔貅歪斜着脑袋看他,似乎在问:“你想干嘛?” “没想干嘛,只是起义而已!”哪吒说。 貔貅战术性后仰,一副“你活腻歪了”的神态。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没啥新奇的!”哪吒轻描淡写道。 貔貅转头看看黄天化。 “一样!”黄天化说,“要知道,封神榜那玩意儿,不死过一次都上不了榜!” 貔貅摇了摇头,表示这简直太疯狂了。 “你要不要也加入进来,好处少不了你的!”哪吒说。 貔貅看了看他,又斜睨了下黄天化,似乎在说:“我能有什么好处?杀头吗?然后也跟你们一样荣登封神榜?” 哪吒瞥了一眼它的镣铐,说:“跟着我们干,还你自由怎样?” 貔貅低下脑袋来,看起来怒目圆睁的大眼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 “貔老板,你是不缺钱,但很缺自由!”哪吒说,“与其这样苟且地活着,还不如来一场轰轰烈烈的!” 第九十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望海楼,昊九天、昊天下、重黎、伐檀、夏侯启明等凭栏望向森林方向的那边。 爆炸再次传来时,看着哪吒坐立不安的样子,便让他过去查探了。 照这么看来,昊倾城还在这周边一带徘徊。 天上,瑶台。 貔貅最终答应了哪吒和黄天化。 与此同时,结香殿那边,太妃着人来召言锦心。 言锦心直感意外,却也没问什么,即刻跟着来人前往华芝殿。 途经御花园时,见到天后正与陛下在一块,还有国舅爷。 言锦心收回目光,继续跟着来人往华芝殿走去。 陛下、天后以及国舅爷他们三个经常聚在一块谈事,这并不奇怪。 到了华芝殿,太妃笑容可掬地挽着言锦心就坐,侍女们奉上茶果点心。 寒暄了一下,太妃问道:“锦心啊,最近皇儿可是常到结香殿呀?” 言锦心顿了顿,继而微微点了点头。 “呵呵,本宫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是不是又能抱上皇孙了?”太妃宽慰她道。 言锦心听了,脸上微微一红,却也觉得有些许的惭愧。 自她嫁给昊千秋以来,一直没能怀上身孕,竟比不得在她之后的许多妃嫔。 “无妨,这事也急不得,顺其自然!”太妃说。 言锦心更觉得惭愧了。她是头一个过门的,与昊千秋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肚子却一直没动静。虽然丈夫与婆婆表面上看起来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但她心下觉得甚是对不住他们。所以,对于后来昊千秋另外迎娶正妻,以及接连纳了好几个权宦家的千金,甚而扩充到如今的后宫,她都没有一句怨言。 太妃让茶,对这个儿媳仍一如既往的亲切。只是,对于儿媳一直未有身孕这事,太妃心里很清楚。恐怕言锦心不会想到,后宫的女人,生育权并不由她们自己掌控。言锦心注定不能有生育。其虽出身显赫,然也并未达到立为正妻的档次,加上与帝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就不言而喻了。 “本宫近来让御医院熬制了一些益母草膏,对女人极有好处,这就送给锦心一些。”太妃说着命人取来。 侍女端来几罐益母草膏,跟在言锦心身边的丫鬟接过。 “来,尝尝这贵妃饼,也是益母草花豆沙馅的,人间刚进奉上来不久。”太妃将一碟白色点着红色花心的糕饼递到言锦心跟前。 黑森林一带,正在寻人的哪吒接到灵珠子的消息,貔貅已经争取到他们这边,置办中路军武器装备的资金已经有了着落,让他立刻回去同陛下他们商量安排。 “三太子尽管放心回去商量要事,咱们已经确定帝女就在这附近一带,走不远的!”侍卫长对哪吒道,“这一带区域我等先控制下来,一有帝女的下落,立即告知三太子!” “好!”哪吒只得赶回望海楼那边。 此时森林的另一边,有一路衣衫褴褛的人们涌进。这是一群逃亡的农奴,男女老幼,拖家带口,相互扶携。身后随时会追来缉捕他们的官兵,他们必须在那之前赶到陈塘关。到了陈塘关,他们就能得到保护了。 河边,结界里的昊倾城窝着身子躺在獬豸一旁,篝火时不时噼啪作响。 游女的歌声沿河岸传来:“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昊倾城听闻歌声,睁开双眼。 三岁泛指多年。贯女,即是“豢汝”。无,即“毋”。逝,通“誓”。 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要吃我们的黍子。多少年来养活你们,却没人肯顾念我们。发誓要离开你们,去到那块乐土。乐土啊乐土,才是我们的安身之处。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直,通“值”,劳动报酬。 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要吃我们的麦子。多少年来养活你们,却没人肯善待我们。发誓要离开你们,去到那个乐国。乐国啊乐国,我们的报酬才可得。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要吃我们的禾苗。多少年来养活你们,却没人肯慰劳我们。发誓要离开你们,去到那块乐郊。乐郊啊乐郊,谁还会长声哭嚎。 昊倾城坐起身来,循着歌声望去,却不见有任何人。 天上,言锦心从华芝殿出来,往结香殿方向回去。 经过那条通往青陵台的小路时,她停下脚步。 “跟我去看一下丽蓉妹妹!”言锦心对丫鬟道,“太妃给的这些益母草膏,我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丽蓉妹妹或许也用得着。” 丫鬟不大赞成,倒不是不想给益母草膏,而是不想去青陵台那里,娘娘所说的这个丽蓉妹妹是不久前被陛下打入冷宫的丽妃余丽蓉,此时正住在青陵台里。 “娘娘,咱们还是算了!最近您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到陛下的宠幸,何必去沾染那个晦气呢?”丫鬟劝道。 “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上次咱不也经过青陵台那儿嘛,也没见有什么呀,陛下反而常来结香殿了呢!”言锦心说。 “可是……”丫鬟还想劝道。 “好了,不信它就没事了!”言锦心说,“丽蓉妹妹也是可怜,听说是许久都没身孕,反而跟陛下闹了脾气被打入冷宫,刚好这些益母草膏可以给她调理一下。” “娘娘,您还有闲心关心别人呢?”丫鬟说。 “都是女人,将心比心,谁都不容易,这会儿有个人去关心一下她,想必她心里也是高兴的!”言锦心说。 丫鬟见拗不过娘娘,只好不再说什么,跟着言锦心往青陵台走去。 森林的河边,昊倾城抱着双膝,仰头望向天上的月亮。 与此同时,望海楼上,商讨暂告一段落,众人继续等候灵珠子、黄天化那边的情况,以便再做下一步决策。 哪吒掀起珠帘,来到阳台上,也仰头望月。 似乎听到有叶片坠落在玉阶上,衬着夜的寂静,寒声碎。 天淡银河垂地,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此刻的她如何了?会不会也正在望着同一明月? 玉楼观月,最易引起相思之情,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天上,青陵台。 清冷的殿内,丽妃只得粗茶待客,往日明艳如她,此刻却也是形容憔悴。 “妹妹别气馁,这些益母草膏,妹妹尽管拿去好生调养。”言锦心对丽妃道,“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丽妃望着那些棕色的罐子,嘴角牵起无奈且自嘲的笑意。 “中谷有蓷,暵其干矣。有女仳离,嘅其叹矣。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丽妃念叨出一句。 言锦心默不作声,这是《诗经·国风·中谷有蓷》的其中一段,说的是弃妇的苦难。 蓷就是益母草。本来对妇人有益处的益母草反而开始萎蔫干枯了,有个女子分离独居,戚戚愁容声声长叹,找了这么个男人而受尽了艰难。 “姐姐说这益母草膏是太妃所赐?”丽妃问。 “正是。”言锦心说。 丽妃叹了一口气,又道:“姐姐可知在这宫中,谁能怀上帝子、谁不能怀上,并不由咱们自己说了算?” 言锦心看着丽妃。 “看来姐姐并不知道!”丽妃说,“姐姐是不是还在责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呢?” 言锦心默然,她的确是。 “呵,姐姐也忒纯良,这么久以来竟看不出个中的玄机!”丽妃说。 丫鬟看了看她,又看看言锦心。 但见言锦心仍是面不改色,只是放在膝上的双手,攥着裙子的指关节微微发白。 “姐姐以为我是因为什么而被打入这冷宫的呢?”丽妃说,“真的是妹妹我的肚子不争气吗?” 言锦心等着她往下说。 “和姐姐一样,我也有不能怀上身孕的理由。”丽妃说,“只是,我不如姐姐般隐忍,把这个中玄机给点破了,于是就被打入这青陵台里来了!” 言锦心定定地看着她。 “什么理由?”丫鬟忍不住问道。 丽妃笑了笑,说:“姐姐的理由吗?你们觉得呢?” 言锦心眨了下眼睛。 “这些益母草膏我是用不着的了,不过还是谢谢姐姐的好意!”丽妃笑道,“姐姐且留着,看得出太妃对姐姐不是一般的用心!” 最后一句说得别有用意。 言锦心只觉心里一阵发凉。 望海楼,众人彻夜未眠,尽等着天上的消息。 哪吒双手撑着栏杆,望着东方的海天一线泛出鱼肚白。 总算有意念传来,但却是那熟悉的声色犬马场景,只是这次外加拖上了一个人。 天上,国舅爷府邸,寻欢作乐又开始。 席上,哪吒例常面无表情,隔壁席上是一脸懵逼兼呆滞的黄天化。 不是让他好好为婚事做准备了吗?怎么又找他来这地方?还连带上黄天化?哪吒斜眼瞥向国舅爷那边。 有轻微的口哨声飘来,哪吒转过头去,只见黄天化在示意他。 “不要连线下边啊!”黄天化用口型快速说道。 哪吒不理他,重新转过头来,继续面无表情。 望海楼里,沙盘前,哪吒一脸无语。 “这是又要拖住咱们的节奏!”昊九天说,“黄天化也被带进去了!” “呵呵呵,莫慌莫慌!”老聃也来了,正捋着胡须道,“三太子和黄公子只需知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的原理就行!” 五色,青、赤、黄、白、红。五音,宫、商、角、徵、羽。五味,酸、苦、甘、辛、咸。(其实都不止) 口爽,味觉丧失。心发狂,精神失常。难得之货,金玉之类。行妨,妨碍操守。 耳目口是人的感官,是为人服务的。如果倒过来,则人被感官所驱使,成为感官的奴隶。从这个意义上讲,人的耳目口都失去了功能,故而说聋、盲、爽。 心本主思,为田猎外物所牵引,日夜所思只是纵情享乐,如痴如狂,是有心疾,与病狂之人无异。金银珠玉,饥不当食,寒不当衣,人却珍视异常,或思或慕,或藏或夺,至于毁弃节操,为之生死,亦可怪之事。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老聃捋着胡须说道。 圣人选择像腹一样无知无欲生活,摒弃耳目等感官对声色的迷恋。 腹接受食物,到一定程度即自动停止,是谓知足。腹受物,不辨其色、不知其味、不知其形,诸物浑然为一,是谓无知。腹受物非为收藏,终不留之,是谓不贪。 感官当为人所用,不当反为感官服务,人的意义一定不在声色犬马之中。正是得此要义,他们扛过了各种考验,始终行于正道。 第九十六章 约定 老聃除了创立道家哲学思想,在孙子着兵法之前,更是华夏军事理论的祖师爷,军事造诣在众人之上。 此次策动中路大军,老聃坐镇,胜算又加一筹。 天上,国舅爷府邸。 哪吒又看向黄天化,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心照不宣,一致断定昊千秋那边肯定又有盘算。 魔界已然陈兵边境,天庭不得不派出左路大军前往戒备。少了一路大军的挟制,两相对比,高下立判。为了稳住军心,国舅爷又设此宴饮将他俩拖住。 通明殿,大司马对昊千秋禀道:“陛下,牵掣中路军的兵力少了一路,恐难维持长久!如此叛军不宜久留,师尊的意思是长痛不如短痛,就此处置了!” “如此规模的大军,朕要如何处置了去?”昊千秋问。 “将计就计,趁势一举剿灭,绝不让一兵一卒登陆陈塘关!”大司马说。 “你是说……”昊千秋看着大司马。 “据细作来报,中路军将在灵珠子亲迎刘氏女时起事。届时,师尊授我太极阵,于两军对垒之际,将中路军困于阵法,就此剿杀!”大司马说。 昊千秋愣怔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大司马看出他的心思,说道:“陛下,如此精锐的确是可惜了,但其军心已变,与其留给对手,不如断绝后患!” “也罢!”昊千秋说。 “另外,师尊吩咐,灵珠子亦不可留,将与中路军一并剿杀!”大司马说。 昊千秋看向他,说:“如此,朕该如何向娲皇交代?” “陛下放心,此事概由师尊承担!”大司马说。 昊千秋想了想,然后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只要不牵扯到朕,就按天尊说的办!” 大司马拱手行礼。 哪吒记忆皆醒,天尊是万万不会让灵珠子与火神之炽重新合而为一的。他们也不会想到,灵珠子一死,另一部分也会一并死去,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折损其一,余下皆损。 森林里,参天大树接连轰然倒地,乾坤圈的金色光影旋转着扫过,枝杈尽除,树干断为长短不一的几节。 昊倾城拖动那些木头,在河边盖起了房子,一旁的獬豸在看着她忙活。它衔起木头想帮忙,但昊倾城只是让它歇着。 千里之外的十二卫以及阿修罗众听到响动,纷纷循声赶去。 待赶到之时,却发现只是一些山林的民人在砍树锯木。 搜寻了一宿的少槿、昊沉鱼、上官飞雪和薛涛此时有点颓丧地坐在一长满青苔和蘑菇的树干上。 “躲得也够严实的,你说她失忆就算了,至于怕成这样么?”上官飞雪双手支棱着下巴道。 “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孟婆汤只是让人失忆而已呀,并不会令人怕到躲着不敢出来?”薛涛纳闷道,“难不成那忘川水还有别的东西?” 一旁的少槿和昊沉鱼面面相觑了一下,越发觉得其中另有蹊跷。 重黎的火焰鸟飞来,召她们回去一趟。 天上宫阙,一侍女装扮的女子穿行在琼楼玉宇间,来至一处后门,跟管事的说了几句话,那管事的四下看了看,然后打开后门让她出去了。 女子沿着一条小径匆匆往天兵驻地那边走去,中路军营地的那些红色旌旗逐渐映入眼帘。 待来到军营大门前,卫兵拦住她。 “我有事要见你们主帅!”女子说。 “什么事?”卫兵问她。 女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探头朝里望了望。 卫兵将她往外拦了拦。 这时,一青年将官模样的男子经过,瞟见大门外的女子,脸上一惊,随即又恢复常态,朝门口那边走去。 “怎么了?”青年将官问道。 “这姑娘说要见主帅!”卫兵回道。 女子看到青年将官,表情有些许的释然。 青年将官看了她一下,说:“主帅岂是随便任何人都能见的?” “那我就找这位少将军好了!”女子对他道。 “胡闹!”青年将官语气不带任何波澜道,然后转身,往营房方向走去,抛下一句,“让她进来!” 卫兵放行,女子兴高采烈地跟在青年将官的身后。 望海楼,薛涛瞪着哪吒,一副要揍人的样子,上官飞雪拽住她的手。 “倾城要是在,肯定炸死你!”薛涛对哪吒道。 哪吒移开目光。 “淡定淡定,他们也只是迫不得已而逢场作戏!”上官飞雪宽慰薛涛。 与此同时,天上国舅爷府邸,哪吒转向黄天化,用口型说道:“薛涛!” 黄天化立马僵住。 这边厢,少槿将薛涛所说的疑虑跟昊天下讲了。 “的确,孟婆汤只是让人失忆,并不会使人产生害怕。”昊天下说,“这其中必有蹊跷,看来有人成心要阻挠皇儿与哪吒的婚事!” “皇长子吗?”少槿轻声道。 “我看这次并不像是他。”昊天下说。 “那又会是谁?”少槿疑惑。 重黎看过来,与昊天下对视了一下,两个人都沉默着。 夏侯启明拿出令牌,交予一随从,让他回去带些人手过来。 “我再增派些狼兵过来,他们熟悉适应森林地势环境,或许可以更快地找到帝女的下落。”夏侯启明说。 “如此甚好,有劳阁下了!”昊天下说。 天上,中路军驻地。 女子跟着青年将官进到营房,青年将官在周围设起结界,以防被人窃听。 “我说你,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跑来这儿,不怕……”青年将官略微责备道。 “有什么好怕的,这儿可是中路军,军纪严明,与别的军队不同!”女子不以为然道,“再说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虽然也好久没来过了!” “今时不同往日!”青年将官说。 “有什么不同?不过就是换了个主帅!”女子说。 “正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不能随意再来这儿!”青年将官说。 “我不管!”女子说。 “你太胡闹了!”青年将官严厉道。 “就不管!人家想你了!”女子开始委屈,上前抱住他。 青年将官愣住,没有挣脱女子。 国舅爷府邸,黄天化突然耍起酒疯来,扑向隔壁席上的哪吒,嚷嚷着:“薛姑娘,人家好想你呀!” 哪吒跟他掰扯,使劲要将他推开。 众人都看着他俩。 “你怎么都不理我了呢?我又做错了什么?”黄天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用小拳拳不断地捶着哪吒。 哪吒将他的脸推向一边,以免鼻涕蹭到他身上。 “啊啊啊啊……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呀!”黄天化干号着道。 众人有的举着筷子,有的端着酒杯,愣愣地看着那两个人。 望海楼里,哪吒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对面坐着的薛涛百无聊赖地一手支棱着脸,斜眼睨着他。 森林的河畔,昊倾城的小木屋落成。 忙活到现在,也近中午了,肚子饿了,便从河里捉了些鱼虾烤来吃。 她问过獬豸要不要跟她一块走,獬豸说它这个样子不便出到人烟之地。 昊倾城见獬豸大伤初愈,也不好扔下它独自一个,见这河畔之地还不错的样子,便决定留下来一段时间,刚好也可以计划下一步怎么办。 天上,中路军驻地,营房里,女子对青年将官道:“你们准备要离开了吗?” 青年将官将她搂进怀里,默不作声。 他们曾是青梅竹马,而后亦是恋人,只是一个常年驻守军营,另一个被选进宫中做事,两相分隔。 “到时也带我走!”女子说。 “我何尝不想?只是我们想要离开的话,必有一番厮杀,刀剑不长眼!”青年将官说。 “我不怕!”女子说。 “不行!”青年将官说。 “那你就忍心将我丢在宫里,不是等着岁月耗尽,就是一朝可能被陛下宠幸?”女子说。 青年将官收紧手臂。 “别忘了,宫里的女子名义上来说几乎都要归属陛下,年岁到了可以出宫的寥寥无几。”女子说。 自从进了宫,与其他削尖了脑袋想引起陛下注意的女子不同,她尽可能地低调,珠钗水粉的都不怎么用,保持朴素不惹眼,只求到了年岁,可以达到条件出宫,与心上人得以团聚。 “此去经年,我怕我等不到天下大同那会儿才能与你结为连理,这宫中的变数实在太多!”女子仰头看他。 他望着她那素净好看的脸,心底五味杂陈。 “帝女一朝,除了保留照顾前朝女眷,后宫已被裁撤,主仆之间的人身依附也有所松弛。我曾相信不久就能兑现咱们的约定,而且那会儿宫人是有一定自由的,我还可以经常来军营看你。”女子将脸重新贴在他的胸膛上,“只是现在,我真的不确定了!” 青年将官不言,只是将她搂紧。 国舅爷府邸,哪吒拖着涕泪连连、不成体统的黄天化告辞。 国舅爷一脸无语地目送着他们,众人这会儿都用下人递过的绢帕擦拭整理衣冠,席上被弄得一团糟,下人们忙着整理收拾。 出到府邸,黄天化一下子精神抖擞,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哪吒面无表情、眼神嫌弃地看着他。 “走,潜进中路军去看看!”黄天化说。 哪吒走在他身后,心想真行啊,之前怎么就没想到用这招! 第九十七章 满江红 森林河畔,昊倾城在小木屋的周围加了一圈篱笆,她扬了扬手,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耀漫天落下。 随着金色光耀落进泥土里,开始长出各种植物,一些早已过季的花儿也重新盛放开来。 牵牛花攀上篱笆,围成的小院子里长出了鲜花和菜蔬,有瓜蔓爬上了小木屋的屋顶,开出黄色的花儿,有些开始结出青色的瓜儿来。 昊倾城在归入阿修罗之前,其神力属性是光明,同太阳的光芒一样,可化生万物。如今看来,阿修罗的火象属性仍不掩其光之神力。也正因为光与火能够相容,原天人的神力并没消失。 她惊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完全是出于不自觉的本能而使出的这个能耐。 一旁的獬豸也惊奇地看着一路繁花沿着河岸盛开。 天上,中路军驻地。 黄天化与哪吒潜进营区,逡巡一圈下来,触到一处营房的结界。 营房里,知道有人来,青年将官警觉起来,女子神色紧张地看了看他。 结界只设来感应是否有人走近,并不隔绝来人。 有巡逻队走来,哪吒和黄天化一下子溜进营房里。 不速之客突然闯进,青年将官将女子护在身后,一手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 双方相互瞪着眼,然后,青年将官见是哪吒和黄天化,放下戒备。 “三太子、黄公子!”青年将官拱手道。 女子这才从他身后出来。 青年将官名欧阳牧,是中路军的高级指战员之一。 女子为卞氏女,进宫后赐名素云,原为丽妃身边的一名侍女。丽妃入冷宫后,素云被调到了司徒妩儿身边。 一条大江蜿蜒着流过森林,有狼群穿行于林间,那是狼兵,与十二卫和阿修罗众一道搜寻。沿江一带,顺着水流的方向,他们忽然看到繁花接连盛放,其中映山红居多,映得江面红满一片。 映山红一般指杜鹃花,相传有古蜀国望帝化成的布谷鸟,又名杜鹃鸟,日夜哀鸣而咯血,染红遍山的花朵,因而得此名。 望海楼这边收到消息,哪吒一行人立即前往森林。 果然,一条大江两岸开满了映山红。 风吹过,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 哪吒抬手,让花瓣落于掌心上,欣喜地感应出这正是昊倾城的光之神力。 不仅哪吒,其他人也从花瓣中感应到了昊倾城的神力。 “是皇儿!”少槿激动道。 “咱们沿着这些映山红或许可以找到她!”昊天下说。 众人二话不说,沿着开满一路的映山红找去。 天上,中路军驻地的一处营房里,得知发现昊倾城的神力迹象,哪吒很是高兴。 但与此同时,又有个新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欧阳牧和素云默默地看着哪吒和黄天化。 素云刚提出到时是否可以带走一部分宫人的问题,她们早就想脱离天宫的束缚了,而且有不少人的相好就在中路军里。一旦军队开拔,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与其在后宫之中熬尽岁月,不如豁出去跟着心上人一道出生入死、同呼吸共命运。她这次冒险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这不是黄公子和我能单独决定的,此事还有待商量探讨!”哪吒对欧阳牧和素云道。 “中路军想要抵达人间,必须先出南天门。而想要前往南天门,又必得先从天庭突围出去。”素云说,“天庭的布局极其复杂,结界密布,想要成功突围,也着实不易。我们这些宫人虽没多大能耐,但常年行走宫中,对其中的布局还是比较熟悉的。此番中路军如能答应带我们走,便可以内外策应,少折损些兵力。” 哪吒与黄天化看了看她,又相互对视了一下。 森林江畔,众人逆着水流方向穿行于映山红花海间。 越往上,水的支流越多,分岔水道之间隔得越宽,映山红也呈疏密程度不等分布。 他们循着映山红最密集的支流走。 水道渐渐收窄,沿途繁花不断。 在河畔的一处平地,岸边繁花到此为止。 只见这处平地上只是荒草一片,众人走上前去,惊起丛中的蟋蟀、蚂蚱一阵乱跳。 虽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他们都感应到昊倾城的神力停留在了这里。 “这应该是设置了结界。”重黎说,“帝女无疑就在此地了!” “上神是说,皇儿就在这片荒草地中了?”少槿望了望四周。 众人也都四下打量着。 “那她现在会不会正看着咱们?”薛涛问。 “有可能。”重黎说。 哪吒望着这片荒草地,附近有好几处树桩,可以明显地看出是刚被砍断不久的,还有一些枝杈散落其间。他目测了一下这片平地,大约刚好是一间普通民舍的占地面积。 森林另一边的山林里,昊倾城背着一个自制的藤篓,与獬豸跋涉其间。 这会儿是板栗成熟的季节,昊倾城要采一些回去屯着过冬。 不仅板栗,还有橡子、白果等。 板栗树下,昊倾城放下背篓,捡起地上的一根枝干,将树上包着绿色甲刺的一个个栗子打下。 獬豸不知跑哪去了,待它再出现时,带回来好几只山鸡。 刚好可以做道板栗鸡了。 昊倾城将掉在地上的栗子捡进背篓里,又摘了些橡子,运气不错,还遇到了白果。 这边的河畔,十二卫、阿修罗众及狼兵留下隐藏起来,暗中守卫。 哪吒一行人又重新回到望海楼,不久前灵珠子再次发来消息。 “那位素云姑娘的提议,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昊九天说,“咱们的军队正缺一支医护后勤保障队伍,让那批宫人跟来,正好可以把她们编进这个队伍中。一举两得,既成人之美,也为咱们所需!”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昊天下说。 “正如素云姑娘所说,天庭的布局复杂,结界众多,常年驻守在宫廷之外的中路军并不熟悉其中的地形走向,到时突围能有向导再好不过!”昊九天说,“至于是不是太冒险,起事嘛,怎会一点风险也无?既然选择投身到这项事业中,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咱们哪一个不是正在拎着脑袋干事?” 昊天下点了点头,又看看大伙儿,问:“大家还有其他的意见吗?”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这个提议。 “那好,就这么办!”昊天下对哪吒道。 森林河畔,昊倾城与獬豸回到小木屋,发现在门口堆着一些木箱竹筐,打开来看,是一些衣物和米面油盐酱醋之类。 是谁放的这些东西在这?昊倾城困惑地四下看了看。 潜藏着的十二卫、阿修罗众及狼兵已看到昊倾城和獬豸从河畔的那边回来,消失在这片荒草地之中。 望海楼,得知昊倾城安然无恙的消息,大伙儿总算松了一口气。 “皇儿果然在那儿!”少槿高兴道。 据报,昊倾城的身边还跟着一头长相奇特、浑身黝黑、额有一角的野兽。 “那应该是司法神兽獬豸没错了!”昊天下说。 “好家伙,它原来在那儿!皇长孙连神兽也不放过!”昊九天说,“这可是镇国神兽,识忠奸、辨正邪!人有可能会说谎,獬豸是绝对不会!” 昊天下无语。 “它这会儿和六皇孙在一块,也可以放心了!”昊九天说,“这是个意外收获,獬豸能被争取过来,这对咱们的队伍治理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森林河畔,小木屋的厨房里,灶上焖煮着板栗山鸡肉,灶火烧得欢快。 灶边的炉子上炖着板栗鸡汤,昊倾城揭开锅盖,往里加了几颗红枣,再添上些许枸杞。 屋外,趴在院子里的獬豸看到哪吒出现在篱笆之外。 哪吒的眼前,仍是那片荒草地,但不久前放在这里的木箱竹筐都不见了,应是被她收进去了。 獬豸走到篱笆前,打量了下哪吒,是三太子没错。 它又往厨房那边看了看,想着要不要告诉陛下呢? 厨房里,昊倾城边嚼着栗子,边将磨碎的栗子粉与糯米粉和在一起,用蜜糖拌润,入模具刻模,呈圆形梅花图案状,装盘放笼屉里蒸上。 不知为何,这板栗的味道总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熟悉和亲近的感觉,似乎是某人最喜欢吃的,但是谁又想不起来。 天上,琼楼玉宇间,素云迈着欢快的步子,往梨香殿方向回去,中路军已经同意让她们一块跟随。 到时,宫人中愿意跟随者,以头戴红色巾帼为标志。 梨香殿,司徒妩儿正抱着一只雪白小狗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刚好看到素云悄悄从大门处溜进来。 一旁的贴身侍女对她道:“娘娘,近来有部分宫娥很是奇怪,好像在筹划着什么事?” “什么事?”司徒妩儿问。 “貌似跟军队那边有关!”贴身侍女说。 “哦?”司徒妩儿微微讶异,“能跟军队那边有什么关系?” “据小道消息来源,中路军不是要起事嘛,陛下近来正因这事头大。”贴身侍女说,“听说这些宫娥有很多与中路军的人是老相好,那边一起事,这些宫娥怕是也要跟着军队一块离开天庭!” “居然有这种事?”司徒妩儿更加惊讶了。 “是呀,娘娘,这可不得了,咱们要不要禀告陛下?”贴身侍女问。 “先别说出去,事情还没明了呢,万一不是,咱们就是欺君罔上,陛下要问罪的!”司徒妩儿严肃道。 贴身丫鬟一惊,连忙道:“是,娘娘!” “本宫有点乏了,你们先退下!”司徒妩儿说。 贴身丫鬟与众丫鬟欠了欠身,尽皆退下。 司徒妩儿放下小狗,掀开珠帘,走到自己放着珠宝华服的箱子前,打开其中的一个箱子,里面是一整箱的红色巾帼。 第九十八章 白露为霜 森林河畔,小木屋厨房里,笼屉上的板栗糕已经蒸熟,锅里的板栗鸡也好了。 昊倾城揭开笼盖,端出热气腾腾的板栗糕,拿起一块掰做两半,尝了尝,是那个味道没错。 很久很久以前,她似乎吃过这样的栗子糕,跟她一起的似乎还有个同样喜欢这糕点的小姐妹…… 昊倾城端着板栗糕,边吃着边走出厨房。 “在看什么呢?马上可以吃饭了哦!”昊倾城对篱笆那边的獬豸道。 哪吒已不见了踪影。 天上,李府。 院子里,梨子黄熟,殷十娘坐在石桌旁,就着一口小砂锅搅拌,熬制秋梨膏。 梨树已经结果,人间这会儿该是入秋了。 托盘上盛着早已甄选好的几味药食材。 头煎,放入川贝、老姜、罗汉果;二煎,百合、红枣;三煎,金银花、薄荷。 滤出的三道汁水加入白蜂蜜小火慢煎,轻轻搅拌至膏液滴水成珠,秋梨膏即成。 殷十娘将一些秋梨膏灌入模子里,插上竹签,待风干。 大门开启,哪吒回来。 “儿啊,快来,看娘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殷十娘招呼他道。 哪吒来到殷十娘身旁。 “梨膏棒棒糖!”殷十娘递给他一根风干制好的梨膏糖。 看到这梨膏糖,哪吒脑海中不禁涌起久远的回忆,这也是那时小小的她喜欢的。 只是,不知是不是梨子的缘故,那个秋天还没过完,她就得回去了。临别时,她已经不记得他是谁。 千年灵蛇一事之后,冬去春来,年复一年,她再也没来过。不过,临行前,陛下让他一千年以后上天庭做事,到时可以见到倾城。 但是,在他抽了东海龙三太子的筋之后,他必须以命抵命,一千年以后怕是再无可能。 混混沌沌不知过了多久,待他再次醒来,身体已不复肉身之时。 他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逐渐适应这具藕躯,灵珠子的力量并不能完全发挥出来,直到倾城被死神暗杀时都没能很好地保护她。 “儿啊,在想什么呢?”殷十娘见儿子出神,问道。 哪吒回过神来,将梨膏糖放回模子里。 “这梨膏糖,不喜欢吗?”殷十娘疑惑道。 “不是,孩儿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哪吒说。 “什么往事?”殷十娘好奇道。 哪吒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没事,梨膏糖先留着,孩儿现在吃不下,有点困,先回房去了!” “去。”殷十娘点点头道。 看着哪吒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梨膏糖,殷十娘轻轻叹了一口气,儿子许是又想起了有关倾城殿下的事了。 中元已过,不多时又到了白露时节,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 鸿大雁小,自北而来南也,不谓南乡,非其居耳。 玄鸟,即燕子,此时自北而往南迁也。燕乃南方之鸟,故曰归。 三兽以上为群,群者,众也,《礼记》注曰:“羞者,所羹之食。”“羞”是“馐”的本字。群鸟养羞者,藏之以备冬月之养也。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云:水土湿气凝而为露,秋属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气始寒也。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如油画般的山林平地,少槿摘了新鲜枇杷叶从溪水的那边过小桥来,回到屋里。 她将枇杷叶洗净切条,又拿出之前采的鱼腥草、薄荷、甘草、金银花、桔梗、白茅根、川贝母、山参,还有热情山民送的土蜂蜜,起锅烧水,熬制川贝枇杷膏。 这是给女儿预防寒凉的药食,清热宣肺,化痰止咳。 由于膏蜜甜凉,女儿小时候喜欢把它当甜食来吃,但被她限制不能多吃。 起居室里,昊天下用收集来的清露泡了秋茶,手执书卷,品味茶香。 秋天的茶树生长缓慢,茶叶积攒着香醇和清苦,喝起来令人肺气肃降。 秋露繁时,以盘收取,煎如饴,令人延年不饥。 秋茶用百花露泡上,愈百病,止消渴,令人身轻不饥,肌肉悦泽。 沿河畔的一路繁花那头,哪吒拎着一篮子的龙眼出现。 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昊倾城见到他走来。 哪吒在篱笆外停下,将龙眼放在篱笆门前。 他的眼前依旧是一片荒草丛生。 昊倾城默默地看着他,这几天以来,这男子定时给她送东西,不仅吃的,还有姑娘家喜欢用的各种花露香膏等,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刚开始看到他时只觉得害怕,逃回屋里后,见他好像并不能看到她,又出来,小心翼翼地靠近打量。 这一打量,他身上的奇特荷香,莫名地让她着迷起来。但她随即又清醒过来,一直默不出声。 獬豸告诉她那就是哪吒三太子,陛下的意中人。 “不可能,我并不认识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喜欢过谁!”昊倾城如是说。 “陛下曾经是喜欢三太子的,只是不记得了。”獬豸说,“陛下刚开始穿着喜服,那天我见到三太子也是,想必是陛下和他已经成亲了!” 昊倾城讶异,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说道:“原来他就是我要摆脱掉的新郎!” 这下轮到獬豸惊讶:“陛下为何要摆脱掉三太子?” “我并不喜欢他,这场婚礼是个错误!”昊倾城说。 獬豸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它并不了解孟婆汤的事,也不知道陛下为何不喜欢三太子了。 “三太子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吗?”獬豸问。 昊倾城一脸茫然,说:“不清楚……” “……” 眼下,哪吒在篱笆外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昊倾城这才过去打开篱笆门,拿起地上的那篮龙眼。 白露时节吃龙眼,也是民间的习俗,益气补脾、养血安神、润肤美容。 昊倾城发现在龙眼的下边还放着红薯。 她并不记得,往常这个时候,她和哪吒一块烤过红薯。 天庭,结香殿。 人间进奉上了大闸蟹,尤以阳澄湖的蟹最是鲜美,青背、白肚、黄毛、金爪,黄满膏肥。 殿外,金菊盛放。 言锦心早已让御膳房将大闸蟹蒸上,就等陛下议事完后过来一同享用。 不一会儿,殿外传来总管的宣报,昊千秋来了。 言锦心忙迎上行礼。 “爱妃不必多礼!”昊千秋微笑着将她扶起。 侍女们摆上蟹宴,端来黄酒。 “陛下,来,臣妾给您剔这蟹肉。”言锦心说。 侍女拿来蟹八件,都是些金银铜小巧的食蟹工具,包括锤、镦、钳、铲、匙、叉、刮、针。 言锦心将蟹壳剥了,取肉、取黄,仍置于壳中,奉予昊千秋。 “爱妃总是如此细心周到,深得朕心!”昊千秋对她道。 言锦心微微垂下眼帘,温言软语道:“陛下过奖了!” 凤翔殿,天后宰玉蟾也守着一桌蟹宴,端着一盏茶,等候陛下过来。 有管事过来回道:“天后娘娘,陛下这会儿已经去了结香殿!” 宰玉蟾放下茶盏,淡如止水道:“知道了!” 管事退下。 一旁的贴身侍女对宰玉蟾道:“娘娘要不要先用膳?” 宰玉蟾摆了摆手道:“罢了,本宫现在没什么胃口,先撤了!” “是!”贴身侍女应道。 侍女们上前来将菜肴都撤下了。 “这殿内有点闷,本宫想出去走走!”宰玉蟾站起身,往殿外走去。 贴身侍女忙跟上。 来至御花园,登上一处假山上的凉亭坐下,不一会儿,有宫人摆上茶果。 绿树掩映的不远处,宰玉蟾瞥见青陵台屋顶的一角。 “那丽妃现在怎样了?”宰玉蟾问道。 “回娘娘,没见丽妃再怎么闹腾了!”贴身侍女说。 宰玉蟾点了点头,望着那青陵台的屋角一会儿,说道:“想必丽妃一个人住里面很是寂寞,那青陵台估摸着还能再住多一个人?” 贴身侍女不语。 森林河畔,小木屋,院子里,昊倾城生起一堆炭火烤红薯。 “你说,他能坚持多久?”昊倾城问獬豸。 “不确定。”獬豸说。 “他是不是想用东西来勾我?”昊倾城问。 “不排除这个用意。”獬豸说。 “哼,我才不是别人送东西就轻易上勾的女子!”昊倾城说。 “三太子也没那个意思了。”獬豸说。 “我也不是随便就能被这些东西感动的!”昊倾城说。 “三太子主要也是怕陛下饿着!”獬豸说。 “那些漂亮衣服和胭脂水粉怎么解释?”昊倾城又问。 “陛下喜欢呀!”獬豸老实道。 “哦豁,原来如此,投我所好,进而麻痹我的戒心!”昊倾城说。 “三太子送给陛下这些东西是正常的呀!”獬豸说。 “怎么会?”昊倾城不解道。 “三太子喜欢陛下,送给陛下东西,男子对自己喜欢的女子这样好,很正常呀!”獬豸说。 昊倾城不可思议道:“你认为他是对我好?” “对呀!”獬豸说。 “不是那种动机吗?”昊倾城问。 “陛下说的是那种出于玩玩就丢弃的动机吗?”獬豸问。 “嗯!”昊倾城点头。 “不是!”獬豸确定道。 “你怎么能肯定?”昊倾城问。 “因为我能辨别得出来!”獬豸说。 昊倾城意外地看着它。 第九十九章 我是你的谁 天庭,御花园,假山上的亭子里,宰玉蟾问道:“近来陛下怎么忽然宠起锦妃来了?” 锦妃即是言锦心。 “回娘娘,好像是跟帝女有关。”侍女回道。 “帝女?”宰玉蟾微微惊讶道,“陛下不是最忌讳帝女吗?怎会与她有关?” “奴婢听说,太妃对陛下提起过他们兄妹俩小时候的一段往事,陛下的态度就此转变。”侍女说。 “什么往事?”宰玉蟾问。 “太妃说陛下小时候得过一种怪病,烧热持续不退,御医甚至已经断定陛下治不好的了,但后来多亏当时的天后娘娘抱来刚出生不久的帝女,将他们兄妹俩放到一块,陛下这才得以康复。”侍女说,“说来帝女算是陛下的救命恩人,锦妃又是帝女的发小,陛下大概是感念于此,所以才重新宠幸锦妃的!” “还有这回事!”宰玉蟾说,她望向不远处的青陵台,过了一会儿,又道,“这样就有点难办了!” 侍女看了看宰玉蟾,不再言语。 这天,阴若花突然拜访望海楼。 阴若花即是昊九天一朝的天后,昊天下的生母。 大厅里,昊九天一脸无语地望着坐在对面的阴若花,面前摆着一份和离书,上面已经签满了后宫妃嫔们的名字,并都按了红色指印。 “母后……”昊天下还想劝解,但阴若花抬起手来阻止他。 “什么都别说了,我心意已决,还有她们的!”阴若花说,见昊九天还没动笔,对他道,“赶紧签了,我好回去给老王做饭!” 昊九天与昊天下听了,都瞪着她。 “什么老王?”昊九天问。 “要你管?赶快签了!”阴若花说。 “你不给我说清楚了,我不签!”昊九天说。 “呵呵!”阴若花冷笑。 大厅里就他们三个,其他人早跑没了。 楼上的厨房里,柴火烧起,灶头预热,大伙儿鼓捣着刚从海里弄上来的海鲜。 篮子里装上白贝、白虾、蛤蜊、鲍鱼、八爪鱼、螃蟹等,少槿再往里放进一罐川贝枇杷膏,递给哪吒,又差不多到了该给昊倾城带东西的时候了。 大厅里,阴若花问昊九天:“你那翠花姑娘如今怎样了呀?” “我问你呢,老王是怎么回事?”昊九天说。 “你关心这个干嘛?”阴若花问。 “好歹咱俩也是夫妻一场,在正式和离之前,我想了解一下你找的那个人品性如何?”昊九天说。 “你了解这个干嘛?”阴若花问。 “替你把把关呀!”昊九天说,“毕竟男人比较了解男人嘛!” 昊天下无语地看向他。 阴若花拉下脸来,问:“就这样?” “嗯!”昊九天点头。 森林里,哪吒照常沿河畔的一路繁花往那片荒草丛中走去。 远远地,居然意外惊喜地看到她蹲在河边洗衣服。 哪吒停下脚步,将自己隐形起来。 昊倾城用捣衣杵捣着衣服,一阵子之后,衣服洗完,收拾好站起来转身,差点没吓掉手中的木盆。 猝不及防,哪吒正站在她面前。 獬豸从荒草丛中出现,来到昊倾城身旁。 “陛下不用怕,三太子对您没恶意。”獬豸对她说道。 昊倾城抬起头看向哪吒,但见他正眼神柔和地看着她。 望海楼大厅里,阴若花说:“罢了,我也不指望你还能说出别的什么话来!” “你想听到什么话?”昊九天问。 一旁的昊天下坐不住了,有点生气道:“您就不挽留一下母后?” 昊九天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已经是这样了,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阴若花听了,神色没什么起伏,阻止就要发飙的儿子。 “早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了,我不该再有任何幻想。”阴若花说。 昊九天不再说什么。 “时间都这么古久了,你还不放弃要做那件事?”阴若花问他。 “这是我的天命所在。”昊九天说。 “你早已功德圆满,何故还要整那吃力不讨好的事?”阴若花说,“还连带上皇儿!” “这也是皇儿的天命!”昊九天看了一眼昊天下,说道,“只要天下还没有实现大同,天命便一日也没完成!” 阴若花叹了一口气,说:“罢了,我始终无法参与得进去,你们父子俩好自为之!” 一阵沉默。 “和离书签了,如此我们这些前朝妃子才可以在中路军打进宫前离开!”阴若花说。 “中路军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影响。”昊九天拿起笔来说道。 “但皇长孙不会继续养着我们!”阴若花说,“他的皇祖父要反了他,没准他还要迁怒到我们这些前朝女眷身上!” “呵,也是!”昊九天在和离书上签了字。 “对了,我那皇孙女怎样了?”阴若花说,“怎么没见到她?” 森林河畔,昊倾城打开结界,哪吒第一次见到她的小木屋。 篱笆围成的院落里,花儿盛开,菜蔬葱茏。 “这些天来总能见到三太子给小女送东西,小女没什么好回送的,三太子若不嫌弃,留下吃顿便饭如何?”昊倾城对哪吒道。 “哦,那就多有叨扰了!”哪吒有点不习惯她这样称呼他。 昊倾城泡了茶端出,放在藤几上,倒上一杯,递给哪吒。 这是花茶,还混合着淡淡的金桔柠檬香。 “三太子有什么忌口的吗?”昊倾城问,“比如不吃辣?” “并没有,姑娘大可按自己喜欢的口味来!”哪吒说。 这么称呼她也是不怎么习惯。 其实凡是她喜欢的口味,也是他喜欢的。 “好的!”昊倾城转身拿着篮子往菜圃里摘了豆角、圆白菜、小葱和青红小米椒等。 他带来的海鲜刚好可以做一锅海鲜煲了,香辣的。 望海楼,大厅里,阴若花严肃道:“我那皇孙女也真够呛,这会儿连自个儿的男人都给忘了,有家也记不得回来!” “可不是?眼看这两个孩子就要成了,半路来这么一出,而且还是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被倾城皇儿给逃走!”昊天下说。 “那现在孙女婿每天都会去看她?”阴若花问。 “没错!”昊天下说。 “唉呀,这有够折腾的!”阴若花说。 楼上厨房的海鲜宴香味飘下来,少槿在厅外的门口往他们这边望了望。 “母后,该吃午饭了。”昊天下说。 “我就不和你们一块吃了,要赶回天庭呈上这份和离书。”阴若花说。 “这么急的吗?”昊九天问。 “你说呢?”阴若花说,“如今天上的情况瞬息万变!” “好!”昊九天说。 阴若花拿过和离书,卷起来,说:“好了,现在你也算是彻底恢复了自由身,往后可以了无挂碍地和你那翠花姑娘双宿双飞了!” “你也是,和你那老王好好过日子!”昊九天说。 阴若花看了看他,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 “你早该放过你自己,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你们都是!”昊九天说,“我还在位那会儿,只要你们想,我都会无条件地放你们出宫!” 当然,他也不是不清楚她们的处境,即使得以出宫,她们也不会更自由,便也这样心照不宣,算是让她们有一席容身之地。 阴若花收回目光,说:“我该回去了!” 她又看了看昊天下,还有门口那边的少槿:“我儿也算得偿所愿了!保重!”说着转身走到开阔的阳台上,最后回望了下他们,然后腾云驾雾而去。 昊天下沉默地目送着自己的母后。 森林河畔,院子里,昊倾城、哪吒、獬豸在吃午饭。 一大锅的海鲜煲,昊倾城还做了粉蒸排骨、玫瑰花馍,还炸了蟹粉包蟹黄饺。 哪吒送的米面很足,她的口粮不成问题。 见昊倾城适应得不错的样子,哪吒也就放心了,这会儿又可以吃到她做的饭了。 饭后,昊倾城在洗碗,哪吒来到她身边。 “听獬豸说,三太子之前是……”昊倾城迟疑道。 “是什么?”哪吒问。 “是……”昊倾城抬起眼来,不期然对上他的目光。 莫名其妙地,心里竟划过一丝悸动。 “没什么……”她连忙避开目光,重新专注于手中的活儿,脸上却不自觉地微微发烫起来。 “我来,你歇会儿。”哪吒说着接过她手中洗碗的葛布。 似是不经意地,触碰到他手上的温度,本想推辞的她连忙缩回手去。 “姑娘很怕我吗?”哪吒边洗着碗问她。 “我……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昊倾城支吾着。 “姑娘可曾听说过忘情水?”哪吒问她。 昊倾城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我要说姑娘是喝了忘情水的缘故,你可会相信?”哪吒说。 昊倾城看了看他,不置可否。 哪吒看向她,她又避开他的目光。 “姑娘为何不敢看我?”哪吒柔声道。 “三太子这样看小女……”昊倾城背过身去,“小女……” “獬豸有没有告诉过姑娘,我是你的谁?”哪吒问。 昊倾城心里一阵慌乱,下意识地要逃,但眼前似有一阵清风拂过,她撞在了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的哪吒身上。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踩着裙子的后摆,身子重心不稳,向后栽去,哪吒及时拉住她,顺势将她带入怀里。 第一百章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昊倾城只觉心跳如小鹿乱撞,哪吒似乎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手臂逐渐收紧。 她微微抬起头来看他,他也垂下眼来看着她。 片刻,哪吒凑近要吻过来,昊倾城下意识地手上一用力,只听“呼”的一下,院子里传出“哗啦”声响,一切又归于平静。 望海楼,宽敞的餐厅里,一大桌旋转着的海鲜盛宴,众人在用餐。 “哪吒去了也有些时候了,还没见回来吗?”昊天下问。 “也许是碰到什么事了!”昊九天说。 “能碰到什么事呢?”昊天下有点不放心道。 “我让火焰鸟去查探一下!”重黎说。 话音刚落,火焰鸟凌空出现,飞出窗外。 河畔小木屋,院子里,昊倾城与獬豸蹲在昏厥的哪吒旁边察看。 “这么不经打呀?我都没使用神力!”昊倾城说,她探了探哪吒的呼吸,还有气在。 獬豸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它知道哪吒其实在装晕。 “哼,男人!”昊倾城说,“果然是有所企图!” 獬豸无语。 “咱们该拿他怎么办?”昊倾城问它。 “一切由陛下定夺!”獬豸说。 昊倾城又看看哪吒,想了想,然后站起身对獬豸道:“把这流氓给我拖出去!” “这……”獬豸摆动了一下尾巴,说道,“就这么把三太子拖出去,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昊倾城问。 “陛下也知道,在这林子里,危险的东西挺多的!”獬豸说。 昊倾城无语了一阵,然后叹了一口气道:“好,先把他绑起来,等他醒了,再让他回去!” 火焰鸟重新飞回望海楼,餐厅里,重黎说:“据守卫说,哪吒在河边见着了帝女,并随帝女消失在了那片荒草地中。” “哦?这么说来,这两人现在正在一块儿?”昊天下意外道。 “看来是这样的。”重黎说。 “这下可好,我看哪吒今晚都没打算回来的了!”昊九天说。 少槿看过来。 “也好,在那么诡异复杂的森林里,有他看着皇儿,咱们也放心得多!”昊天下说。 森林河畔,小木屋里,哪吒的双手被乾坤圈箍住,双脚缠上藤条,躺在一张蓝白花纹的波斯大地毯上,这还是他给昊倾城带过来的毯子。 “你在这看着他,我衣服还没晾呢!”昊倾城吩咐獬豸。 “是,陛下!”獬豸说。 待昊倾城出去,獬豸趴在地毯上,守了一会儿,然后把头枕在前肢上,不知不觉打起了盹。 听到响起轻微的鼾声,哪吒微微睁开眼隙,瞥到一旁瞌睡的獬豸,彻底睁开眼睛来,打量这屋里的一切。 只见一道珠帘将这间屋子隔为两半,他所在的这边正对着门口,几乎被波斯大地毯覆盖,只有一张矮几和四张草编坐垫。 珠帘的另一边就是她的卧室了,一张床榻,旁边有一妆台,和靠窗的一个五斗橱,橱上放着一个烛台,仅此而已。 哪吒注意到矮几上有几个缝得歪歪扭扭的布偶,这大概是她要用来转化成家丁侍女的,只是她的手工实在不行。 有脚步声传来,哪吒赶紧闭上眼睛。 昊倾城晾完衣服进来,蹲下察看哪吒。 “还没醒吗?”昊倾城自言自语道。 獬豸睡眼朦胧地抬起头。 “要不要给他灌点什么?”昊倾城说。 獬豸不置可否。 昊倾城站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回来,手里端着一碗水。 “他应该是缺水了。”昊倾城蹲下身子,一手扶起哪吒的后脑勺,给他喂水。 水很多都沿着下巴往颈子处流了。 “好像不行……”昊倾城放下哪吒,想了想道,“我再看看有什么可以给他喝的。” 她又出去了,一会儿后重新回来,端着一托盘的瓶瓶罐罐。 “我试试这些能不能让他醒来?”昊倾城说着又扶起哪吒的头,拿过一瓶醋灌给他。 哪吒微微皱了下眉,但仍没见他醒来。 昊倾城又换上酱油,还是没醒。 继续灌料酒、油、鱼露、辣酱、各种酱料…… 依然不见他醒来。 “难道是用料配比太单一了?”昊倾城自言自语。 她拿来一只大碗,将各种料倒在一起,放盐、糖等,还撒上胡椒粉、孜然粉、辣椒粉、各种粉一一搅拌。 “这下够味了?”昊倾城捧着大碗自己先尝了尝,“嗯,够味了!” 她再次扶起哪吒,将那碗料灌给他,一旁的獬豸不忍再看下去了。 “咳咳咳……”哪吒咳嗽着挣开她。 “你总算醒了!”昊倾城对他道。 “你……”哪吒转过头来对她道,“你这是要谋害亲夫吗?” “什么嘛,我这是要把你救醒呀!”昊倾城说,“不对,什么亲夫?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你倒是把为夫我忘得一干二净!”哪吒说。 “我不跟你扯了,你个大色狼!”昊倾城说,“天黑之前你必须离开这里!” “我好伤心呀!”哪吒翻过身去背对着她,窝着身子作伤心痛苦状,“我娘子不仅忘了我,还把我看成是大色狼!” “行了,饭也招待过你了,谢也谢过了,哪儿来的回哪去!”昊倾城拍他背。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抛下我不管,让我回到那孤独寂寞冷的府里?”哪吒继续伤心道。 昊倾城无语。 关外一片空旷无人的长长海岸线,太极阵法布上,金色流光绘出阴阳两仪旋转,继而生出四象——少阴、老阴、少阳、老阳。四象再次生出八卦——乾、坤、巽、震、离、坎、兑、艮。 伏羲氏当年一画开天,阴阳从混沌中来,一体两面,为自然之对立统一、相辅相成的两种化生及运行力量。四象对应四时,春夏秋冬,循环往复。八卦之天、地、风、雷、火、水、泽、山,一切都是自然。 太极阵并不是阐教的独门阵法,截教也会,夏侯启明推测阐教会使用太极阵剿杀中路军,故建议布下此阵用以应对,到时斗的就是相生相克之法。 河畔小木屋里,哪吒对昊倾城道:“我保证,只要你不再丢下我一个人,我不会对你再有任何的逾矩行为!” 怎么这么像当初那个家伙要保证的? 此刻,天上的灵珠子正在发笑。 昊倾城看向獬豸。 “陛下大可放心,三太子说的都是实话!”獬豸说。 昊倾城转向哪吒,说:“好,看在獬豸的份上,我姑且信你一回!” 哪吒笑逐颜开。 “那可以给我松绑了吗?”哪吒问。 昊倾城刚要给他解绑,但随即想起一个问题:“你睡哪儿呢?这屋子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这个不成问题,我就睡地毯上好了!”哪吒说。 “那被褥我也没有多余的了!”昊倾城说。 “没问题,我有!”哪吒说,“我可以从府里拿过来!” “那你还不如回你府里睡呢!”昊倾城说。 “不要!”哪吒否决道。 “你还可以进出这结界的!”昊倾城说。 “不要!”哪吒说。 “好,随你了!”昊倾城说,瞥了眼珠帘,又发现一个问题,“不对呀,这么一来我还得把这珠帘换了!” “这个我会,我给你做个屏风!”哪吒连忙说道。 “好!”昊倾城说,想了想,又道,“你还不如给我做扇木墙!” “大可不必了,你这屋子本来就小,再做扇木墙就显得更窄了,不舒服的!”哪吒说。 昊倾城看了看他。 “我说真的,没别的意思了!”哪吒一本正经道。 昊倾城又看看獬豸。 “三太子确实没那个意思。”獬豸说。 “暂且信你一次!”昊倾城对哪吒道。 “得嘞!”哪吒一高兴,就自个儿把乾坤圈给解了。 昊倾城瞪着他。 “哦,这圈子是我当初送你的定情信物。”哪吒说,乾坤圈在他手中越缩越小,直到变成一枚金戒指大小。 昊倾城露出惊讶之情。 “来,手给我!”哪吒托起她的左手,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昊倾城呆呆地望着手上的戒指。 “好了,这就给你做屏风去!”哪吒站起身,出去了。 昊倾城仍在盯着戒指,半晌,她问獬豸:“这算不算逾矩?” 獬豸想了想,说:“应该不算!” 晚上,望海楼这边,大伙儿在餐厅吃晚饭,哪吒仍没出现,果然不打算回来了。 河边小木屋,院子里,昊倾城摆上饭,叫了声正在忙活的哪吒。 屋子里,哪吒已经做好屏风,只是空白的屏上有待添上画作。 听到昊倾城唤他,哪吒拍了拍手,出到院子里。 昊倾城做了荞麦饸饹、红烧肉和枣花馍。 稻黍稷麦菽,哪吒给她送来的五谷杂粮应有尽有。凭着刻在记忆中的天地食谱,昊倾城变着花样做出各种至味。 总算又回到了从前,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好,才刚开始回归到一屋两人,往后也会一直是三餐四季,还多了一只靠谱的神兽。 昊倾城榨了柳橙汁,倒了一杯给哪吒。 和她一起生活,已经成了一种不可或缺的习惯,说什么他也放不了手的了。 第一百零一章 龙战于野 白露之后,不多久,又到了秋分。雷始收声,蛰虫坯户,水始涸。 雷是阳气的代表,雷始收声意味着阳气开始衰退,而阴气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秋意渐浓,天气开始变冷,蛰居的小虫子们开始用泥土封闭自己的洞穴,以抵御寒气的侵袭。进入秋季以来,降水也开始明显减少。 这天,昊倾城蒸上糯米饭,用来酿制米酒。 哪吒照常去了望海楼那边,待会儿他回来后,总会从镇上给她带回一些小礼物。 米酒早该在白露时节就酿了,只因用辣蓼草自制的酒曲丸子没发酵好。昨天,哪吒直接给她带回了甜酒曲,所以今天开始蒸饭酿酒。 望海楼,老聃将面前案上的伏羲八卦调成了文王八卦。 伏羲八卦即先天八卦,东西南北中,坤北乾南,东北至东南依次是震、离、兑,西北至西南依次是艮、坎、巽。 文王八卦即后天八卦,将乾坤两卦的方位调了序,其他六卦依次变动。乾坤都在西北和西南方,之间有个兑,代表喜悦。坎北离南,北方比较寒冷,用坎(水),南方比较炎热,用离(火)。东北至东南依次变成了艮、震、巽。 “咱们处在坤位,这次起事,行的是逆向,阴极成阳,龙战于野难以避免。”老聃将两个三爻坤卦上下相叠,组成六爻坤卦,“务必要在坤道以内行事,如此方能利牝马之贞。” 坤卦的卦辞为:元亨,利牝马之贞。 相较于乾卦的“元亨利贞”,多了一点条件,就是“利牝马之贞”。 牝马的特性是跟随乾道,原则是忠贞不二,美德是成全。虽如此,却也不盲从,忠贞的同时坚守原则,该跟则跟,不该跟的不跟。 此次起事,正是因为乾道出了问题,坤道做出改变调整。 “龙战于野”出现在坤卦上六爻,已是坤的最后一爻,阴极成阳。 乾卦用龙,六爻都是龙,象征天,称为六龙御天。坤卦用马,象征地。合起来本该是龙马精神的乾坤之道,却因乾出了问题,坤发展到最后出现龙,对乾作出反抗,重新洗牌。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玄黄是两种颜色,玄是天龙的血,黄是地龙的血。天龙、地龙相交战,其血玄黄一片。 坤的卦辞还没完,后面紧接着: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卦辞中弥漫着西周讨伐商纣的历史烽烟,这就是文王八卦对伏羲八卦的卦位作出方位调整的目的。周文王写《易经》,最大的想法就是要发挥政治的功能。他的领土在西边,因此把乾坤都挪到西面去,告诉百姓往西南来,这里有志同道合者。 此次起事也是同样的原理,每次的变化调整,都是先迷后得主,直到达致安定、贞正、吉祥。 “太极阵已经布下,这个太极仪将会与阵法同步,到时便按这个来指挥应变。”老聃交代哪吒、上官飞雪、薛涛、昊五等人。 天庭,金色的流光遍布宫阙楼宇的每个角落,太极阵布上。 右路大军的兵力也已在宫内集结待命。 黄府,刚从外边回来的黄天化被叫到大厅。 黄飞虎面前的案上放着好几箱金银珠宝,还有一份委任状。 “这什么意思?”黄天化问。 “意思很明了!”黄飞虎说,“陛下赏我高官厚禄,让我管教好自己的儿子!” 黄天化扬起一道眉毛。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伙同哪吒一块策反中路军!”黄飞虎严厉道。 黄天化不出声。 “逆子,趁陛下仍给你一次机会,悬崖勒马未为晚矣,否则……”黄飞虎说。 “否则怎样?”黄天化问。 “否则……”黄飞虎手中亮出一把飞刀,“嗖”地一下射到门口那边,一偷听的家丁当场毙命,“为父也跟你们一道反了!” 正午时刻,昊倾城做了扣肉饭,炖了冬瓜排骨汤,还拌了一大盘凉拌菜,正等着哪吒回来。 不一会儿,哪吒拎着个食盒与一壶黄酒出现在一路繁花的那头,带回镇上最好的酒楼做的大闸蟹。 这个时节,秋高气爽,丹桂飘香,蟹肥菊黄,吃蟹是自然不过的事,配以黄酒,以中和蟹的寒性。 望海楼,指挥作战厅里,吃完午饭的上官飞雪和昊五在聊天。 崇文书院那边,由于武术老师总是生病请假,昊五闲着也是闲着,便把他调了过来,今天是他第一次参与要事商讨。 “你是昊几了?”上官飞雪问他。 “昊五咯!”昊五说,“人家也有正儿八经的名字的!” “哦?那叫什么名字呀?”上官飞雪好奇道。 “昊墨海。”昊五说。 “墨海?”上官飞雪确认道。 “没错,笔墨纸砚的墨,海纳百川的海。”昊五说。 “这么文艺呀?”上官飞雪看了看他,说,“看起来不像!” “人家除了武学,也很喜欢写诗的说!”昊五说。 “呃,你写的这个是诗?”上官飞雪举起一张写着歪歪扭扭字体的纸笺。 这就是昊五写的诗,不同于五言七律之类的诗词,从歪歪扭扭的字体中,勉强辨认出其中好像有那么一两句是:“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对呀!”昊五说,“这是皇祖父教我的,说是一千多年以后的诗歌形式,我也觉得不错,很好懂!” “……” 灌江口,正在烹茶品读的杨戬收到将军令,天庭派人送来半边虎符,授他统领右路大军的指挥权。 天上,李府。 殷十娘领着两个侍女,捧着大红喜服和一应物件来到哪吒房间。 “儿啊,准备拾掇拾掇,时辰一到,该去迎亲了!”殷十娘对哪吒道。 “好!”哪吒应道。 殷十娘让侍女们放下东西,一并退出房间。 哪吒并不急着换上喜服,而是连线下边。 “再让我看她一眼!”哪吒说。 此时已是深夜,小木屋里,哪吒坐起身,掀开被褥,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转到屏风之后。 借着窗外的天光,哪吒看着熟睡中的昊倾城,只见她被子蹬得歪歪斜斜,如细藕般的玉臂不安分地伸到床外。 哪吒轻轻将她的手臂放回被子里,掖好。 看了看五斗橱上的莲漏,这是他给她带的计时仪器,也该是时候过望海楼那边了。 出到院外,獬豸也跟着出来,哪吒对它道:“看好倾城!” 獬豸点了点头。 哪吒打开篱笆门,消失在夜色中。 关外海滩,金色流光上的太极阵,老聃等人在卦位上打坐。 昊九天已经换回汉常服,重新长发翩跹,卦位为巽(风)。 昊天下是震(雷),重黎同时是离(火)和坎(水),伐檀为兑(泽),夏侯启明为艮(山),老聃占坤(地)。 乾(天)的卦位空着,本应是昊倾城。 乾是天,天最典型的象征是太阳,太阳就是明,而昊倾城的神力即是光明,只是眼下缺位。 老聃提醒他们,乾卦缺位,太极阵的力量相较于对手会有一定劣势,宜速战速决。 望海楼,指挥大厅里,哪吒、上官飞雪、薛涛、昊五围在沙盘前,少槿和昊沉鱼也在。 案上的太极仪转动,发出金色的流光。 天上李府,房间里,哪吒已换上大红喜服。 李靖托举着玲珑宝塔,与殷十娘一起等在院子里。 待会儿迎完新娘后,还须进宫面圣,辞过陛下和太妃,方得以出南天门,回陈塘关。 新娘是太妃的族人,典礼自然正式隆重,届时刘李两家都在,接受朝臣观礼道贺。 天庭之外,中路军营地,红色旌旗之下,众将士红色战衣、金色铠甲,集结完毕。 原先的主帅已经被控制住,黄飞虎、黄天化父子俩掌握了帅印。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信号。 通明殿前,昊千秋与太妃,率众朝臣等候。 近旁的楼宇上,众妃嫔带着各自的宫人前来观礼。 杨戬一身戎装,带着哮天犬,穿行在琼楼玉宇间,两旁跟着右路军两员副将。 有黑色的旌旗漫卷,黑色战衣、银色铠甲的士兵们被安排在各处绝佳的攻防要点上,与各处机关、结界相互配合。 任他中路军再怎么把天庭的地图烂记于心,也绝难掌握多变的机关和结界,何况还有天尊的太极阵。 哪吒一袭红衣,骑着骏马,一路锣鼓喧天地前往刘府。 刘府,凤冠霞帔的刘兰芝最后盖上红盖头,由人搀扶着步出房间。 锣鼓唢呐声近,迎亲队伍到达。 大门外,哪吒下到马来,恭迎新娘。 爆竹声响,新娘迈出大门,哪吒扶着她上了花轿。 随着一声“起轿”,迎亲队伍朝天庭方向走去。 望海楼前,焦仲卿出现,犹豫着该不该进去,一群摘菜摘果回来的布偶侍女见到他。 海的那边,竟然有孔雀飞来。 天庭,通明殿前,哪吒与刘兰芝前来谒见。 昊千秋与太妃笑容满面,身后的三公,只见大司马使了个眼色。 哪吒与刘兰芝的身后,侍从忽然扣住了新娘,将她带走。 刘大人和夫人、李靖以及殷十娘同时脸上一惊。 昊千秋脸上的笑容消失,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听他冷冷地说道:“哪吒,你可知罪?” 哪吒抬起眼来,与此同时,天际一支信号箭呼啸着升起。 中路军营地,黄天化拔出腰间佩剑,下令道:“众将士听令,一个时辰内打出南天门!” 第一百零二章 其血玄黄 一道金光闪现,哪吒手中召出了火尖枪。 与此同时,杨戬不知从何处而来,出现并隔在昊千秋与哪吒之间,手中也召出三尖刀。 刘兰芝被带进一处后殿,侍从们将她放开,她急忙扯下红盖头来,却见太妃站在她的跟前。 “兰芝呀,事情有变,逆贼要叛乱,这门亲事不作数,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太妃对她说道。 刘兰芝瞪大双眼。 “不过你放心,陛下和姑姑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你就先在这儿躲一会儿!”太妃说。 “可是……”刘兰芝说。 “你不必顾虑什么,待事情平定之后,姑姑再另外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太妃宽慰她道。 通明殿前,众人左顾右盼,并没出现预想中叛军的动静。 李靖对哪吒厉声道:“逆子,你这是要干嘛?” 殷十娘以及刘大人夫妇对这突发情况给整懵了。 “李大人,令郎勾结朝中逆贼,策反中路军,罪不可饶恕!”昊千秋冷冷道。 “你……”李靖托着手中的玲珑宝塔,指着哪吒问道,“逆子,确有此事?” 哪吒面无表情,默不作声,与杨戬对峙着。 此时,头戴红色巾帼的宫娥们如常穿行在琼楼玉宇间,她们所经之处,一些神秘的武士出现,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守卫在机关、结界要点上的士兵。 北大门敞开,城楼上尽数躺倒一片士兵,中路军开进。 走在队列末尾的一个宫娥见状,放慢脚步,悄悄脱离队伍,岔上另一条回廊,往通明殿方向走去。 通明殿前,李靖对昊千秋禀道:“陛下,微臣失职,没有管好这逆子!” 一旁的楼宇之上,言锦心正屏住呼吸,目睹着下边发生的一切。 司徒妩儿身旁的贴身侍女不动声色地左右看了看,暗中派去刺探情况的宫娥还不见回来。 “请让微臣将功补过,代为收了这逆子,任凭陛下处置!”李靖请求道。 昊千秋微微颔首。 李靖转而举起玲珑宝塔,对哪吒道:“逆子,还不快快就地伏法!” 殷十娘倒抽一口冷气,刘大人夫妇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李靖掷出玲珑宝塔,但随着一道抛物线过后,宝塔只是“咚”地一声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到哪吒脚边。 众人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哪吒默默地另外拿出个玲珑宝塔,这才是真的。 “你……”李靖指着他,气得要吐血。 另一边的琼楼玉宇间,那个脱离队列的宫女迎面碰上又一队戴着红色巾帼的宫娥,被拦住。 “口令?”为首的宫娥问她。 宫女支吾着说不出。 这队宫娥二话不说就将她扣下打晕,拖进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 “她真的晕过去了吗?”有宫娥问。 “万一被泄露了消息,谁都走不了!” “要不要……” 为首的宫娥拿出一个瓶子,说:“那倒不必,这丹药足够她睡上好一阵子的!” 宫娥倒出药丸,在众人的帮助下,灌进晕厥宫女的喉咙里。 此时,一阵阵火光突然接连爆起,感应到中路军的开进,太极阵启动,八卦转动,离卦相叠,火势升天。 通明殿前,哪吒踩着风火轮,与杨戬对决。 玉楼上的妃嫔宫娥们尖叫着逃回阁楼里。 昊千秋与众朝臣亦退回殿内,关上殿门,只留下大司马,同侍卫们在殿门前守卫。 一列道人随之出现在殿前护法。 中路军将士穿行在火势之间,与右路军交战。 关外沙滩上,太极阵发出金色的光芒,上通天际。 重黎运起神力,让坎卦相叠,形成水势。 天庭,爆炸的火势被水扑灭。 没有火力的掩护,右路军且战且退。 道人们作法,同样让坎卦相叠,增强水势,形成涛天巨浪,吞没中路军。 沙滩上,老聃掌心向上,坤卦相叠。 涛天巨浪中,响起马蹄声和马的嘶鸣声。远远望去,有万马奔腾而来,随着马群一道前进延展的,还有大地。 元亨,利牝马之贞。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坤将水势克制下去,马群将右路军冲得四下分散。 中路军跟在马群之后,直捣南天门。 眼看着叛军就要打出天庭,杨戬将哪吒击开,朝中路军飞去。 黄天化出现,挡住杨戬去路。 与此同时,通明殿一旁的玉楼上,再次传出妃子们惊恐的叫声。 那些头戴红色巾帼的宫娥们突然亮出手中的刀剑,将那些妃子们拢作一团,包括天后在内,用绳子将她们串联着绑在一块。 杨戬定睛望去,惊讶地发现竟有同样的一些头戴红色巾帼的宫娥跟着中路军往南天门而去。跑在最前头的,还有那只貔貅,只见它正呼呼吼吼地往前冲锋。 哪吒一记火尖枪挥来,杨戬避开。 黄天化手持宝剑,与哪吒一道对战杨戬。 道人们再次变卦,艮卦相叠,一片片连绵起伏的山脉拔地而起,挡住中路军的去路。 右路军从后包抄过来,与中路军厮杀。 沙滩上,昊天下运起神力,震卦相叠。 漫天的雷电打下,将一座座山峰夷为平地,顺带着解决掉中路军的后顾之忧。 更多戴着红色巾帼的宫娥加入,跟着大军打向南天门。 “二爷,咱们的兵力在不断地损耗,对方也有太极阵法,这样下去恐难维持呀!”有副将战衣破损地赶来冲杨戬报告。 正在以一对二的杨戬腾不出手来,只得冲着下边的大司马喊道:“还有更厉害的招数吗?” 道人们一致看向大司马。 “有!”大司马说。 “那还不快拿出来?”杨戬说。 “看来该是本官出手的时候了!”大司马说。 道人们都犹疑着。 大司马出手,意味着不得不使用乾卦了,可那是极其损耗神力的卦象。 “没事,我不会动用全部,对方此刻的乾卦正缺位,料他们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大司马看出他们的疑虑,说道。 见他们要动用大招,哪吒对黄天化道:“这里有我顶着,你赶紧带着中路军打出太极阵的范围!” “不行,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黄天化说。 “给你们争取时间绰绰有余,快去!”哪吒说。 “那你呢?”黄天化说,“不把他解决了,你如何跟得上咱们!” “不需要!”哪吒说。 “什么?”黄天化惊讶道。 “废什么话!”哪吒突然朝他一脚踹去,直踹出对决之外。 黄天化脸上仍挂着惊讶之情。 “耽误军情有你好看!”哪吒冲他吼道。 黄天化不得不回过神来,断然朝中路军阵列飞去。他最后回头看去,只见哪吒正拼尽全力阻住杨戬。 大司马在道人们的护法之下,发动神力,乾卦相叠,伴随一声龙吟,黄龙现身。 “今天就此将中路军全数剿灭!”大司马说。 关外沙滩,众人看着那空着的乾位。昊倾城如果在,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拾了他们。光之神力天然地与乾卦相容,不会有任何损耗。 “也只能走‘龙战于野’了,用地龙拖住他们一阵子,让中路军尽快打出南天门!”老聃说。 “我试试这会儿能不能请出帝女?”重黎对昊天下道。 “好!”昊天下说。 火焰鸟出现,朝森林方向飞去。 老聃再次让坤卦相叠,流光流向最后一爻,开启龙战于野。 地底下传出一声龙吟,引发一阵地震,黑龙破土而出,咆哮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上天际。 此刻的玉清圣境,殿内实时观测的元始天尊众人,眼看着黄龙就要扑杀中路军,但被中途杀出的黑龙阻住。 双龙展开厮杀,其血玄黄。 “我猜他们此刻会去请出失忆的帝女!”元始天尊捋着胡须说道。 “帝女虽然失忆,但以她的性情,恐怕不会见死不救!”戴着半截黄金面具的男子说。 “帝女不是害怕他们吗?她会答应帮忙?”有弟子说。 “虽是如此,但哪吒又成功地接近帝女,连最害怕的人都能重新接纳了,怕是也能答应他们的求助!”男子说。 元始天尊若有所思道:“这个无妨,该是时候让它们出来一下了!” 众人看着他,不知天尊又要动用什么东西来对付他们。 森林河畔,火焰鸟鸣叫着飞来,十二卫及阿修罗众出现。 火焰鸟落在侍卫长的肩上,传达信息。 “我来试试看能不能请出帝女!”阿修罗侍女说。 “好!”侍卫长点头道。 阿修罗侍女来到荒草丛中,唤道:“殿下可听得见奴婢?” 与此同时,陈塘关附近一带的山上,闪着磷火的地方,土壤逐渐松动,探出苍白的手。 天庭,两军对垒,黄龙与黑龙杀得昏天黑地,哪吒逐渐不敌杨戬。 后殿里,刘兰芝来回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妃已经到通明殿那边去了,留下一些宫娥在旁看着,门外有侍卫把守。 这时,有宫娥问刘兰芝:“口令?” 刘兰芝愣住。 “口令?”宫娥又问道。 刘兰芝看着她,见她头戴红色巾帼。 “天下大同!”刘兰芝说。 宫娥点点头,说:“请姑娘跟着我们!” 刘兰芝快速反应过来,跟着她们往大殿的侧门走去。 殿外,杨戬接到指令,就地将哪吒逼入诛仙台处决。 诛仙台就在通明殿前,雕栏玉砌,中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任何东西掉进去,休想再出得来,迄今为止只有昊九天通过风之神力逃过一劫。 平时这是一个极具观赏价值的建筑物,但也时时提醒着每天从这儿经过前来上朝的群臣们务必遵守本分,不可触犯朝纲。 杨戬心下迟疑,但也不能违抗旨意。三尖刀挥去,寒光带起的劲风将哪吒扫进了诛仙台那深不见底的黑洞里。 第一百零三章 天行健 望海楼里,哪吒忽然痛苦地倒在地上。 “哪吒!”众人连忙过去扶他。 “怎么回事?”薛涛问。 “血!”上官飞雪举起她那被染上鲜血的双手。 此时他们惊恐地发现哪吒的身上正不断地渗出血来。 “诛仙台……”哪吒艰难地说道,“他掉进了诛仙台……” 众人快速地反应过来。 “我去告诉父皇他们!”昊五说着往阳台外飞去。 海滩上,昊九天运起神力,巽卦相叠,连通天庭通明殿前的诛仙台。 黑洞之中的哪吒,周围出现另一股风力,化开那些风刀霜剑。 血肉被划开的痛感剧烈传来,他意识到下边的另一个自己也正遭受着酷刑。 “怎么会?”哪吒自言道。 海滩上,昊九天口吐鲜血,风之神力终究敌不过诛仙台里的风刀霜剑。 “父皇!” “陛下!”众人不约而同喊道。 站在太极阵外围的昊五神色惊惶。 望海楼下,焦仲卿刚才看到昊五匆匆忙忙地从阳台飞出,料到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跟着布偶侍女们进了楼里。 那只从海上飞来的孔雀落在了大厅的阳台上,冲着里面鸣叫。 躺在血泊中的哪吒,气息越来越弱了。 “怎么办?”薛涛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 天庭,厮杀中的双龙,黑龙逐渐处于下风。 刘大人夫妇俩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一群宫娥挟持着融进了中路军的阵列里。 军队快要打到南天门,但这时杨戬赶到他们的面前,右路军也从四面包抄过来。 黄天化、黄飞虎迎战杨戬。 诛仙台上,李靖死命地拉住殷十娘。 “儿子已经回不来了,你不要把自己也贴进去!”李靖说。 殷十娘已经哭不出泪来,时隔千年,她再次眼看着儿子死在面前。 有风拂过,不知从哪儿吹来一朵红莲,不小心也落入了黑洞里。 太乙真人出现在通明殿前,助阵大司马,黄龙的力量大增。 望海楼里,焦仲卿进到大厅里,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要让倾城知道,帮我拜托上神……”哪吒话还没说完,血已经流尽,他闭上了双眼。 少槿再也受不住崩溃了,一旁的昊沉鱼扶住她。 风刀霜剑之中,那张熟悉的脸化成晶莹的碎片,随风飘散,再也不见任何踪迹。 昊倾城从梦中惊醒。 獬豸走过来。 昊倾城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不知怎么回事,她在梦中看到哪吒一身大红喜服,却在与人交战的过程中不慎掉入了一个奇怪可怕的黑洞里,再也出不来。 “三太子呢?”她问獬豸。 “三太子有事过望海楼那边去了!”獬豸说。 “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事?”昊倾城皱起眉头道。 这时,听到屋外有人唤她。 “外面是有什么人吗?”昊倾城问。 “陛下,那是阿修罗!”獬豸说。 “什么?”昊倾城不明所以道。 屋外的声音戛然中断,獬豸警觉起来。 昊倾城也感觉到有一种异样的阴森气息传来。 荒草丛中的阿修罗侍女转头看到一个华服女子站在跟前,苍白但极美。 丛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来,阿修罗众觉出那像是来自阴间的东西。 此刻的陈塘关内,正在睡梦中的人们家中陆续出现不速之客。 街巷内,打更人提着灯笼、敲着梆子,提醒人们小心火烛。 迎面走来一锦衣女子,打更人不禁奇怪,这深更半夜的,为何有女子独自夜行? 待再走近些,只见女子极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极其苍白,对他露出一个别扭而阴森的笑容。 打更人只觉背脊一阵发凉。 不出一会儿,街巷里传出一声惨叫,有梆子落地的声音。 巡夜的官兵听见声音,纷纷赶来,只见打更人躺在地上,令人惊怖的是,他已成一具干尸。 这时,居民家中不断传出惊叫声。 与此同时,官兵们见到巷子的两头,正有一群衣着光鲜的人走来,步态举止带着僵硬。 走近了看到尽是一些脸色苍白的人,无论男女,长相虽美却透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一旁有户人家的门开,出来个同样脸色苍白、带着腐臭的人,只见他的嘴角染有血迹。 更多人家的门打开,有些居民连滚带爬地逃出来,叫嚷着“有鬼啊!”“有怪物啊!” 巡夜官兵意识到大事不妙,挥起银枪便朝那些人刺去,但是那些人无法被杀死,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活人。 望海楼,有兵士前来报告上官飞雪,陈塘关内莫名出现一些吸人血的怪物,杀也杀不死。 “吸人血?”薛涛惊道。 “我去看看,你赶紧去告诉陛下他们!”上官飞雪对她道。 守在哪吒身旁的少槿和昊沉鱼一脸惊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森林河畔,火光弥漫,阿修罗众和狼兵对战那些接连不断冒出的怪物。 这些东西怕火,但数量不是一般的多。 “这儿由我们来处理,你们赶紧护送殿下过去!”阿修罗侍女对侍卫长道。 “好!”侍卫长说着拉过昊倾城,与众侍卫一道突围出去。 獬豸跟上。 海滩上,接到薛涛来报,夏侯启明让外围护法的狼兵将太极阵法扩到关内。 狼兵随着薛涛赶往关内,金色流光一路延伸过去。 重黎运起神力,离卦相叠。 关内,那些怪物的身上忽然燃起火焰,任怎么挣扎扑腾都不灭。 上官飞雪率官兵们有效组织疏散民众。 天庭,黑龙的气势逐渐不敌黄龙,毕竟是地龙,无法在天上久待。 黄天化、黄飞虎对战杨戬,尽力给中路军争取时间。 刘大人夫妇俩心惊胆战地望着风烟滚滚中交战的两军,企图搜寻出女儿的踪迹。 一些宫娥也加入到对战中,刘兰芝和带她出来的那群宫娥被护在阵列中间。 海滩上,十二卫带着昊倾城赶到。 众人重新见到希望。 通明殿里,昊千秋来回踱步,不时有侍卫进来传报战况。 “大司马到底能不能顶住?”昊千秋问。 “回陛下,太乙真人已前来助阵!”侍卫回禀。 昊千秋点点头。 殿外,有了太乙真人的助力,大司马自信道:“待坤龙被打下,中路军必死无疑!” 海滩上,昊倾城在乾位上打坐,运起神力,海上炸起一朵红色蘑菇云。 “不是这个!”昊倾城不小心用到了火之神力,拼命想切换到光之神力,但一下子忘记怎么使了。 “别紧张,再好好想想!”昊天下对她道。 昊倾城看到对面的重黎,以为他是哪吒。只见重黎神情和悦地对她点了点头,昊倾城顿时没那么紧张了,再次运起神力。 昊九天沉默地望着孙女,心里遗憾惋惜。 乾卦相叠,初九爻闪着金色流光,潜龙勿用。 海上有雄浑的龙吟声传来。 “潜龙勿用”不是不用,而是暂时不用。 有龙初具力量,但一切还未可知,条件还未允许,不可贸然出动。 流光流向九二爻,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海面上浮出一尾巨大的金色身影。 力量开始成熟,应运而生。 流光继续流向九三爻,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金色的天龙身形完全显露出海面,正警觉地察看周遭的一切。 九四爻,或跃在渊,无咎。 天龙开始盘旋着升上天际,与地龙的瞬间爆发不同,它沉敛着力量,带着隐隐的威势,只待合适时机。 流光终于来到九五爻,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天上,眼看着黄龙就要灭了黑龙,更浑厚的龙吟声传来,整个天庭震颤,一尾金色的巨大身影杀出。 大司马等人神色一惊。 “不可能……”大司马说,但没等他再说什么,一口老血喷出。 “师侄呀,你没事?”太乙真人连忙扶住他。 玄色的血如雨滴洒下,黄龙被突然杀出的天龙给撕碎。 “快撤!”太乙真人向众人喊道,拖着不甘心但已有气无力的大司马进到通明殿里。 强悍的乾道力量逼得道人们不得不撤了阵法,否则就如大司马那般五脏俱伤。 天龙咆哮着冲交战中的两军窜去。 “快撤!”杨戬连忙下令。 撤军的鸣鼓声响起,右路军撤退。 没了阵法,再不撤军,右路军反而将被对方剿灭。 天龙冲开南天门,为中路军尽数开路。 西南一带,结界打开,百万大军如赤红瀑布般从天飞流直下。 海滩上,昊倾城挨个儿看了看众人,这算是大功告成了? 只见昊天下等人相继站起身来,脸上有藏不住的喜悦,但目光落到昊倾城的身上时,却透露着些许的苦涩。 望海楼,哪吒静静地躺着,脸上神色安详。 坐在他身旁的少槿默默地拭着眼泪。 一边的昊沉鱼和焦仲卿沉默地站着。 天庭,昊千秋出到通明殿外,在满地的狼藉中遥望着南天门那边。 终究还是让那百万精锐脱逃而去了。 太乙真人来到诛仙台,殷十娘坐在地上,双手仍扒着汉白玉栏杆不放,呆呆地望着那个黑洞。 “夫人,真是对不住,贫道来晚了!”太乙真人对她道。 李靖痛心疾首,上前扶住殷十娘道:“夫人,一切都结束了,咱们回去,儿子也不愿看到你这样呀!” 殷十娘总算松开了手,由着李靖扶她站起,离开这瘆人的诛仙台。 太乙真人目送着他俩走远,然后转头看向黑洞,抬起右手,掌心向上,那朵红莲从中飘出,落在他手上。 红莲内,有金色的内丹闪耀,那是灵珠子元神。 第一百零四章 千年等待 此时,东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城楼外的海滩上,被疏散出来的百姓惊魂未定之际,又被西南方那如同红色瀑布般从天而降的神兵天将吸引住目光,城内余火未尽。 回来的上官飞雪和薛涛看了看昊倾城,又看看昊天下他们。 “中路军得过一会儿才能到达,你俩和皇儿在这儿陪着百姓们一块等大军过来。”昊天下对她俩说道,又望了望重黎,征询道,“上神也留下?” 重黎微微点了点头。 昊倾城看看他。 众人默不作声,一旁的獬豸也默然地望着昊倾城。 “楼里还有事情要处理,咱们先回去!”昊天下对其余的人说道,尽量控制着情绪。 昊九天等人默然地转身往望海楼那边走去。 昊倾城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只觉得有种压抑。 “你一晚上就为了这事?”昊倾城问重黎。 “嗯。”重黎应道。 “早跟我说不就好了嘛!”昊倾城说。 重黎不作声。 一旁的薛涛和上官飞雪眼神五味杂陈地看着他俩。 玉清圣境,清微殿里,元始天尊等人对天庭那边的实况观测随着太极阵法的撤销而断开。 “太乙办事不力呀!”元始天尊说。 “他们终究还是请出了帝女!”戴着半截黄金面具的男子说,“那乾道的力量是天成的,任谁都没法破解!” 元始天尊捋着胡须,若有所思道:“这太极阵法,除了阐教之外,也只有截教能够掌握了。此次如不出意外的话,中路军将被剿杀无疑,没想到啊,截教居然插手其中!” 底下立即有人表示不满了:“师尊,就他们那旁门左道的,如今还蹬鼻子上脸了!” “是呀,师兄这会儿估计正重伤着,咱们怎么着也咽不下这口气!” “勾结反贼,这下有的是罪名治他们!” …… 听着底下弟子们的议论,元始天尊捋着胡须,思忖着不知太乙这会儿是什么情况。 此刻,太乙真人离开天庭,往陈塘关方向飞去。 天已彻底放亮,陈塘关城内的怪物已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加之太阳的升起,这些东西也退缩回坟地里去了。 尽管如此,百姓们还是心有余悸,不敢回城内。 “昨晚在树林里,我也遭遇过这些东西,它们究竟是些什么呀?”昊倾城问重黎。 “那是些被人下了某种蛊术的死尸,会在夜晚从墓地里爬出来,袭击人或者牲畜,吸食血液。”重黎说。 昊倾城和薛涛、上官飞雪都睁大眼睛,本来还想带头进城的,这下子也瑟缩了。 “它们也没那么难对付,有火就行。”重黎说,“关键是,咱们要找出是谁下的蛊,造出这么多的变异死尸。” “会是谁呢?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薛涛若有所思道。 这时,只听见百姓们一阵好奇的反应声。 海滩的那边,红色的军队浩浩荡荡地行来。 “中路军到了!”重黎说。 百姓们由好奇逐渐转为兴奋,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军队,阵列齐整,红色旌旗飘扬,人差不多一样高,好像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盔甲战衣虽有破损,却不影响他们的整体精神风貌,威武严肃中又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走在前头的是黄天化、黄飞虎,和一众将领,还有刘兰芝。 薛涛不禁如释重负,露出欣喜之情。 军队胜利抵达陈塘关,重黎一一与众将领握手致意,众将领以及刘兰芝一一向有点懵的昊倾城行礼致敬。 黄天化抱了抱薛涛,看到昊倾城,眼里有掩不住的难过。 薛涛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说穿。 刘兰芝默默地看着昊倾城。 见昊倾城把重黎当成哪吒的样子,黄天化也先不说什么。 军队开进城内,百姓们也乐得跟着进城了,他们还惊奇地发现,走在军队的末尾,是一群头戴红色巾帼的佩剑女子。 就这样,从此刻开始,中路军接管下整个陈塘关。 太乙真人从天而降,落在海滩上,往望海楼方向走去。 他一边走着,白发白须尽皆蜕去,取而代之的是墨色长发,苍老的容颜转化成一张五官精致白皙的女子的脸,身上的道袍转化成霓裳,裙裾之下一条长长的蛇尾伸出,纤纤素手捧着那朵盛有灵珠子元神的红莲。 望海楼大厅里,静静躺着的哪吒重新有了心跳,气息重回,冰冷的躯体重新有了温度。 众人惊异地看着眼前的变化。 正在城楼这边的重黎感应到另一边的火神之炽重燃。 “失陪一下,望海楼那边似乎有事,在下先回去看看!”重黎对中路军众将领拱手道。 “上神有事就先回去,这儿有我们呢!”黄天化对他道。 重黎对他点点头,便往望海楼赶去。 望海楼大厅,门口传来响动,众人望去,只见一华服女子,手捧一朵红莲,裙裾之下是一条长长的蛇尾。 与此同时,重黎赶到。 “娲皇?”重黎见到女子,意外道。 女子点了点头,她正是女娲。 众人连忙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我来是为哪吒一事。”女娲说。 众人惊奇地看着她。 “灵珠子不慎掉入诛仙台,所幸元神得以保住,只要将其重新注入肉身,便可再次复活。”女娲说。 众人面面相觑,又看看哪吒,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女娲朝哪吒走过去,众人让到一边,看她接下来怎么让哪吒活过来。 只见女娲从红莲里直接拿出那颗金色的内丹,即灵珠子元神,放入哪吒口内。 一阵金光闪过之后,经过一千多年的分离,哪吒元神总算合而为一。 天庭,太乙真人急急忙忙跑进通明殿内,见到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大司马,连忙来到他身旁问道:“师侄呀,你这是怎么了?” 大司马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师伯怎么这么问。 “大司马为对方的太极阵所伤,真人刚不是一块护法来着吗?”大司空对太乙真人奇怪道。 太乙真人一脸的惊讶,他刚在半路上被一下半身是蛇的奇怪女子堵住,竟然昏迷睡着了好一会儿,这不醒来赶到这儿时,事情好像已经结束了? “护法?没呀!”太乙真人说。 大司空讶异地看着他:“刚不是真人您么?” “什么?”太乙真人困惑道。 朝臣们面面相觑,纷纷议论起来。 “中路军被剿灭了吗?”太乙真人问道。 “被他们给逃了!”大司空说,越发地觉得他这么问不可思议了。 “什么?”太乙真人比他更惊讶,看了看四周,又问,“陛下呢?” “嗐,宫娥出现叛乱,绑了天后妃嫔,陛下这会儿过去看她们怎样了呢!”大司空说。 “还有这回事?”太乙真人惊讶至极。 “真人您没事?”大司空试探道。 望海楼大厅,昊九天疑惑地问女娲:“历来没有任何东西能逃过诛仙台,娲皇是如何保住灵珠子元神的?” “这朵红莲是我用补天的五色石重新炼制而成,拥有金刚不坏之身,能扛下所有侵袭打击,包括诛仙台。”女娲说,“如果说除了陛下的风之神力,这世间还有谁能扛过诛仙台的风刀霜剑,就是如今护送唐玄奘西天取经的孙悟空,其也是由我这五色石化育而成。” 众人恍悟,不禁啧啧称奇。 哪吒这会儿早已迫不及待地蹿到城楼那边去了,还有焦仲卿。 城楼,有孔雀飞来,落在刘兰芝一旁的扶手栏杆上,她回过头,只见焦仲卿站在她的面前。 “焦大哥!”刘兰芝欣喜道。 焦仲卿直想拥她入怀,但还是克制住了,他还不能失礼。 他伸出手,刘兰芝将手放在他的手上。 两人相视笑着。 昊倾城看了看望海楼那边,还不见哪吒过来。 焦仲卿和刘兰芝来到她跟前。 “差点忘了,三太子让我转告殿下,他在太子庙等您!”焦仲卿对昊倾城道。 “什么?”一旁的薛涛问道,“上神为什么要在太子庙等倾城?” “不是上神,而是三太子!”焦仲卿说。 “三太子?”薛涛惊讶道。 上官飞雪也看向焦仲卿。 “没错,是三太子!”焦仲卿肯定道。 昊倾城拿不定主意,不明白为什么要在那个太子庙里见面。 “这是怎么回事?”黄天化问。 “去了就知道了,三太子让我先别说出来。”焦仲卿说。 “我们也跟你一块过去!”黄天化对昊倾城道,“我倒要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昊倾城点点头。 回到太子庙,一切好像布置得更尽善尽美了。 昊倾城沿着一道长廊往前走着,两旁入眼的尽是绿树鲜花、修竹假山、小桥流水,清风拂过,有叮咚的风铃声传来。 原本一起来的黄天化和薛涛,这会儿不知跑哪儿去了。 在长廊的尽头,可以看到一个美丽的花架,有石桌石凳,有琴筝琵琶。 有一锦衣少年背对着她站于花架前,墨色长发上系着的玉带随风飞扬。 听到她的脚步声走近,少年回过身来。 他手中拿着只燕子风筝,腰间系着那块她送给他的玉佩,仿佛他已经在那儿等了她很久,足有千年之久。 第一百零五章 燕子风筝 “你……”昊倾城望着他走来,不知为何,只觉得眼前的少年较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更加…… “什么?”哪吒来到她面前。 “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昊倾城看着他道。 “哪里不一样?”哪吒似笑非笑道。 “唔……”昊倾城微微侧着脑袋打量着他,“感觉……” 哪吒等着她往下说。 昊倾城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一直是我。”哪吒说。 “阵法上的不是你?”昊倾城问他。 哪吒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听他们都叫你上神?”昊倾城说。 哪吒了然。 “的确不是。”哪吒说。 “那你当时在哪儿?”昊倾城问,“我来之前听他们说你有事!” 哪吒笑笑,说:“没事了,已经摆平!” “哦,那就好!”昊倾城说。 “想不想放风筝?”哪吒举起手中燕子风筝问道。 “嗯!”昊倾城看着那只令人愉悦的燕子风筝,点点头。 不远处的屋顶上,坐着黄天化和薛涛。 “这幼稚佬,把人叫到庙里,还以为他早已摆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铺了一路的火树银花之类,结果只是要放风筝,没劲!”黄天化嗤之以鼻道。 “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这么夸张?”薛涛斜睨着他道。 “不夸张哪能讨女孩子喜欢呢?”黄天化说,“他这不是要重新追一遍你那姐们吗?” “才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薛涛转而说道,“你不知道,我那姐们随便发动一下神力就一路繁花盛开,她不缺这个!” 黄天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段位这么高,那岂不是要追得很费劲?”黄天化说。 “难讲!”薛涛支棱着下巴,看着花架那边的两人。 “这么说来,我一直都还不知道当初哪吒是怎么把帝女追到手的?”黄天化若有所思道,又问薛涛,“你知道吗?” 薛涛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倾城当初是怎么看上哪吒的?” 黄天化又看向那边的两人,他只记得刚认识薛涛那会儿,这哥们也明显不太对劲。一直不屑于朝政的哪吒一改常态,本不用上朝的他天天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老爹的身后,那叫一个勤快。然后,黄天化渐渐发现了个中缘由,敢情是奔着大殿之上的女帝,好家伙!但人家只当他是小孩,满天庭地物色适婚公子时压根就没他的份,好不惆怅! 想到这里,黄天化忍不住要笑。 薛涛想起自猴子大闹天宫那一次,哪吒现出了少年人的身形,之后,昊倾城有段时间就仿佛跟丢了魂似的,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应该是那会儿开始喜欢上的?两相对比,小女娃就是容易对救下自己的男子产生好感,饶她是叱咤风云的女帝也免不了俗! 城楼,昊九天等人总算与中路军众将士见上面。 王翦也被找到,请了来,重新授予将权。 天庭,通明殿。 昊千秋对宫娥叛变一事感到非常震怒。 中路军不仅自个儿叛逃了,还带走了为数不少的宫娥。 “要微臣说,原来他们是因为女人的问题而叛变,早说不就行了嘛!”国舅爷说。 “大司寇此言差矣,宫中女子一概归属陛下,岂是他们能想的?”有大臣说道,“按照礼制,如需婚娶,自有适合他们的配额!” 所谓后宫三千佳丽,除了三宫六院有位分的几十位妃子不等,还包括所有的女官和宫娥等,将近几千号人,说的就是这回事了。 “哼,他们对配额不满意,居然打起陛下身边女人的主意来,如此乱军,罪难饶恕!”国舅爷一甩袖子,气愤道。 “这也难怪,据说这些宫娥在进宫之前,有不少是中路军那边的相好!”大司空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难理解!” 昊千秋看向大司空。 大司空立即低眉顺眼道:“陛下,微臣只是就事论事,别无他意!叛军已倒戈对手,当务之急是接下来如何应对防范!” 昊千秋收回目光,这的确是个棘手的大问题。 “朕大意了,夺人之美,酿成此祸!”昊千秋说,“也罢,事已至此,再追究孰是孰非已无甚意义,不如按大司空所说,想方设法应对防范是真!” 精锐倒戈,宫人叛逃大半,良臣能将也已处置得差不多,再问罪下去,除了那些个外戚和亲信,朝中真的无人了。 大司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昊千秋目光落到李靖和一脸哀痛的刘大人身上。 “李爱卿,令郎一事,朕实感五味杂陈!”昊千秋对李靖道,“念及令郎已在诛仙台伏法,策反中路军一事就此抵消,朕也不再问罪于李家!” “谢陛下开恩!”李靖缓缓拱手行礼道。 昊千秋又对刘大人道:“刘爱卿,令媛为叛军所掳,朕深感遗憾!不过还请刘爱卿放心,朕对此事不会袖手旁观,待朕腾出手来讨伐叛军之际,定全力救回令媛!” 刘大人拱手行礼道:“谢陛下隆恩!” 凤翔殿,天后宰玉蟾坐于正中主座上,底下两旁坐着妃嫔。 经历宫娥叛变一事,妃子们有的仍是惊魂未定。 “召集你们来,是配合调查宫娥叛乱一事。”宰玉蟾说,“陛下的意思,你们也已清楚,在事情没查明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凤翔殿半步。” 妃嫔们默默地望着天后。 宰玉蟾拿过一条红色巾帼,说:“看这做工,乃是出自织女之手。宫内的布匹绸缎,概由织女负责。而布匹绸缎的一应供需,均须加盖天后懿章。这么看来,策反宫娥,对本宫来说,简直轻而易举,这嫌疑不言自明。” 底下妃嫔们默不作声。 “可话又说回来,这么显而易见、毫不费力的事情,本宫即使要做,会用这么明目张胆的方式来吗?”宰玉蟾问。 底下鸦雀无声。 “显然陛下也不这么认为,特意让本宫务必查明此事,以证清白。”宰玉蟾说。 妃嫔们只是望着她。 “宫规向来森严,宫娥叛乱一事,显然是预谋已久,没有内鬼大开方便之门,轻易脱离不了天庭。”宰玉蟾说,“所以,本宫就把你们召集到这儿来,挨个儿审问清楚。” 听出天后话里的寒意,妃嫔们不由得脊背发凉、双腿发软。 要知道,天后娘娘的手段都是有目共睹的。 陈塘关后山濒海的骑兵连营地,神力再次将陆地向海拓展,更多的营房陆续建起。 在腹地的一处高原,素云与欧阳牧手牵着手,漫步在这片经过改良的广阔草场上,身边不时有天马奔过。 “这儿初期的条件自是比不上宫里的,还请你多忍耐着点。”欧阳牧对素云道。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有什么不能适应的?”素云说,“再说,这儿的自由远非宫里能比,我也总算可以呆在你身边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欧阳牧不禁嘴角上扬,更紧地握住素云的手。 蔚蓝的天空上,有只燕子风筝在高高飞翔。 太子庙,哪吒手中牵着风筝线,与昊倾城坐在屋顶上。 “今晚你就别回那小木屋了,留在这儿,有吃有喝又有住。”哪吒对昊倾城道。 “不行呀,我怕猴子会偷我的玉米苞谷,得回去看着。”昊倾城说。 “那个不成问题,就当送给它们了。”哪吒说,“你看府里的菜园子,全是你的,想吃什么没有?比你那才一亩三分的玉米苞谷地强多了!” “这怎么行?那儿即便再小也是我的家!”昊倾城说。 “这儿才是你的家!”哪吒说,“还有,你夫婿也在这儿!” “什么?”昊倾城看向他。 他也看着她。 “我是说,你老公我在这儿,还回那小木屋干嘛?”哪吒说着搂过昊倾城。 “扑通”一下,风筝线断,燕子风筝往远处飘去。 对面不远处屋顶上的黄天化和薛涛望过来,只见只剩昊倾城一个人坐着,双手还伸着,哪吒掉进了屋檐下的一处花丛中。 “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黄天化摇头道。 天上的燕子风筝越飘越远。据说,风筝可以带走任何霉运。人们放风筝,最后会将风筝线弄断,让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就这样把霉运带走,永不回来。 晚上,新建的中路军营地里举行篝火晚会,庆祝成功登陆,也庆祝得以团聚。 昊倾城还是留下来了,这会儿也加入到篝火庆祝中。 “我发现个问题!”黄天化严肃道。 “什么问题?”哪吒问。 一旁的昊五也看向黄天化。 “就是让女人呆在军中久了,她们也被汉子们给同化了!”黄天化说。 他们看向一边正撸起袖子、干着白酒、吃着大葱蘸大酱的昊倾城、薛涛、上官飞雪她们,与那群汉子无异。 “那三个男人在嘀咕什么呢?”上官飞雪问。 “不知道!”薛涛说。 “他们为什么不过来一起?”昊倾城问。 “大姐,你不是让他保持在十米之外的距离吗?”薛涛对她道,“哥们儿也舍命陪君子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 佳节临近 “哦!”昊倾城说,“那我再让他过来,反正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敢咋滴!” 薛涛忍住笑。 昊倾城转头冲那边招了招手。 哪吒、黄天化和昊五过来。 “咋地,不怕他非礼你呀?”黄天化在薛涛身旁坐下,对昊倾城好笑道。 昊五坐到上官飞雪旁边。 哪吒看了一眼昊倾城,在她身边落座。 “众目睽睽之下,他能把我咋地?”昊倾城说。 “那回去之后咋办呢?”黄天化问她。 “再让他保持十米之外的距离!”昊倾城说。 “回去之后只剩你俩了呀,他会那么规矩么?”黄天化说。 哪吒瞥向他。 昊倾城想了想,说:“我会爆炸蘑菇云!” 黄天化笑着,不再说什么。 哪吒倒了一碗酒,干下。 天庭,凤翔殿。 宰玉蟾挨个儿把妃嫔们单独请到后殿问话,同时让侍卫们前往各个妃嫔的住处搜查。 被叫去问话的妃子,结束后又被带到偏殿静候。 问话进行到一半时,有侍卫带来搜查到的证据。 一枚仿制的懿章,还有一整套用来刻制印章的工具,在结香殿的后院里被挖掘出来。 妃嫔们重新聚集到前殿,宰玉蟾居高临下地望着一脸惊讶的言锦心。 陈塘关,夜深,篝火晚会结束。 上官飞雪问昊倾城:“要不要留在军中?” “唔……”昊倾城考虑着。 等在十米之外的哪吒抱着双臂斜睨着她们。 黄天化早把薛涛顺回去了。 “老爷子刚送了罐曲奇饼,姜黄肉桂、蓝莓核桃、草莓杏仁、蔓越莓葡萄干四种口味装了一满罐!”只听哪吒说道。 昊倾城看向他那边。 “想好了没?”上官飞雪问她。 昊倾城回过头来。 “还有凤梨酥!”哪吒又说道。 昊倾城又望过去。 “庙里可只有你们两个人而已哦!”上官飞雪说。 昊倾城迟疑着。 “哪有?还有十二卫和一众阿修罗!另外,布偶厨娘新做了米花糖、枣花酥、绿豆糕……”哪吒继续说道。 昊倾城看过去。 “即使如此,还望殿下深思呀!”上官飞雪说。 “去年酿的青梅酒和桂花酒可以喝了!”哪吒说,“还有玫瑰露!” 昊倾城终于开口道:“没事,我会蘑菇云爆炸!” 上官飞雪点点头道:“好,殿下可要当心点!” “嗯!”昊倾城也点头道,然后跟在哪吒身后离开。 天庭,昊千秋摆驾匆匆赶去凤翔殿。 到了凤翔殿,只见言锦心跪在殿前,两旁的妃嫔大气不敢出一下。 见到昊千秋,宰玉蟾与众妃嫔行礼。 “天后,到底怎么回事?”昊千秋问。 “陛下,臣妾按您的吩咐调查宫娥叛变一事,侍卫在结香殿搜到仿刻的懿章,并在院内挖出作案工具!”宰玉蟾说,吩咐一旁的侍女,“呈上!” 侍女捧上证据。 言锦心回过头来,对昊千秋道:“陛下,臣妾对此事一无所知!” “人证物证皆在!”宰玉蟾转头对另一旁的丫鬟道,“瑞香,你跟陛下说说是否确有此事!” 瑞香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她正是言锦心的贴身丫鬟。 “回……回陛下,奴婢亲眼所见,确有此事!”瑞香小声道。 “荒唐!”昊千秋怒道。 瑞香扑通一声跪下。 言锦心沉默地看向她。 “陛下,事实摆在眼前,策应宫娥叛变一事,罪不可饶恕,按宫规应严加处置,否则难以服众!”宰玉蟾说。 昊千秋看了看言锦心,沉默了一会儿,令道:“来人,把锦妃带回结香殿,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靠近结香殿半步!” 宰玉蟾愣了下,对昊千秋道:“陛下!” “此事还有诸多疑点,朕要亲自过问清楚!”昊千秋不容置疑道。 侍卫上前,将言锦心带走。 “天后,此事不可能仅是一人所为,务必继续彻查下去!”昊千秋对宰玉蟾道。 宰玉蟾沉默了下,然后回道:“是,陛下!” “好了,朕还有事,先告辞了!”昊千秋说完转身,摆驾离开。 众妃嫔行礼恭送陛下。 宰玉蟾目送着昊千秋一行,眼里有着不甘。 司徒妩儿不动声色地抬起眼来,看看天后,又垂下眼去。 夜晚,太子庙,昊倾城回到自己原先的房间,一切整洁如故,布置锦绣绮丽,桌上花瓶里插着的鲜花还盛放着。 桌子的另一边,哪吒打起了地铺,此刻正一手支棱侧卧着,望向桌子另一头床榻上的昊倾城。 “我说你,好好的房间不呆,偏要在这儿打地铺!”昊倾城抱着那罐曲奇饼吃着。 “人家一个人怕黑啦!”哪吒说。 “还战神,就这点出息!”昊倾城鄙视道。 哪吒曾对她扯大炮说自己是战神,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战神也会怕黑啦!”哪吒说。 昊倾城不置可否。 “说好的十米距离呢?现在还不到?”昊倾城说。 “放心啦,以你这么宽敞的房间,这个距离只不过因为多了张桌子,显得不像十米距离而已!”哪吒说。 “才不是!”昊倾城说,“看在曲奇的份上,先不跟你计较那么多!” 哪吒笑而不语。 “欸我看你怎么好像比之前流氓了好多?”昊倾城探究道。 “怎么会?”哪吒说。 “真的,之前好像没有现在这么猥琐!”昊倾城说。 “瞧你说的!”哪吒翻过身子躺下,拉过被子,忽然一只大蟑螂蹿出,“啊啊啊蟑螂!!!” 哪吒蹦跶出被窝。 那只大蟑螂居然扑棱起翅膀满房间飞窜。 哪吒叫嚷着蹦到昊倾城的床上。 “你干嘛?下去!”昊倾城推着他。 “蟑螂啊啊啊……”哪吒躲到她身后,“怎么会那么大只?” “不就一只蟑螂吗?瞧把你吓成这样!”昊倾城说着俯身拿起一只绣花鞋,瞄准蟑螂掷去。 没打中。 昊倾城捡起另一只鞋子扔去,还是没打中。 蟑螂似乎飞窜得更凶了。 “小样!”昊倾城下床,“就不信打不到你!” 哪吒抱着枕头看她打蟑螂。 房间里一阵噼里啪啦之后,那只大蟑螂最终死在了昊倾城的掌下。 哪吒松了一口气。 “房间天天都有打扫,怎么会进蟑螂呢?”哪吒说,看向昊倾城,“莫非是你在房间里吃饼干的缘故?” 只见昊倾城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说道:“我才刚开始吃不久,这么快就进蟑螂呀?” “噫~你出去把手洗了!”哪吒嫌弃道。 “不用洗,擦擦就好!”昊倾城一边擦着手,一边走过来。 “你这么邋遢的吗?去洗手啊!”哪吒说。 “洗什么洗!”昊倾城回到床上。 “你这女人!”哪吒把她推开。 “你干嘛?”昊倾城又钻回到床上,撵他道,“好了,蟑螂替你打了,你可以回去睡了!” “你去洗手啊!”哪吒反过来撵她。 两个人推来搡去。 “噫惹把你的脏手拿开……”两个人扭滚在一块,哪吒仰面躺着,一手抵住昊倾城。 昊倾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忽然邪魅道:“呵,男人,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哪吒愣了下。 “我的手已经被擦得一干二净了!”昊倾城说着摊开手心让他看。 哪吒果断将她推开。 “你干嘛?”昊倾城看着哪吒逼近,然后将她拎下床,走到房门口,开门出去。 秋分之后,眼瞅着中秋快要临近,市集上已经摆出月饼礼盒。 在琳琅满目的饼礼中,翠花偏偏喜欢那包装朴素的手打老月饼,柔软的酥皮五仁和实实在在红豆颗粒的豆沙馅是其独有的味道。 杜鹃拎着一沓打包好的老月饼跟在翠花身边,她们在一处卖花灯的摊档前停下。 “姑娘随意挑选!”摊主热情道。 翠花看中了那只可爱的玉兔灯:“就这盏!” “好嘞,十文一盏!”摊主替她拿下这盏玉兔灯。 杜鹃单手刚要掏荷包,这边已经有人替她们付了钱。 翠花转身看到是昊九天。 “季公子!”翠花有些意外道。 也有好一阵子没见了。 如油画般的山间平地房子里,少槿将红枣、桂花、枸杞、冰糖加入一坛白酒中,酿制桂花酒,以备几天后女儿女婿回家来一块过中秋,她还准备了女儿爱吃的各种零食糕点。 经过这场浩劫,一家人还能在佳节团圆,实在不易。 太子庙,厨房里做起了月饼。 布偶侍女们捧着烤盘来回穿梭在烤炉和厨房之间,一盘盘烤好的核桃、葵花籽、南瓜籽、杏仁、腰果、榛子香气四溢。 布偶厨娘往面粉中加入花生油、碱水、糖浆和面。 烤好的坚果在布偶厨工的擀面杖下碾碎,加入果脯、烤面筋、糯米粉、鲜花酱做成馅料。 木偶家丁们接过包好入模成型的月饼放进烤炉焙烤,烤到一定程度端出,在饼面上刷了蛋液后再次放进烤炉。 待出炉,一道五仁月饼就成了。 加工好的月饼用棕纸包装,贴上红纸做封面,作为饼礼送出。 布偶们忙活的同时,昊倾城在一旁偷吃了不少的坚果。 哪吒近来白天差不多都在中路军那边。 集市上,杜鹃吃着糖葫芦,跟在翠花和昊九天的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给那两人留有相处的空间。 东西买得差不多了,翠花也逛得尽兴了,昊九天便送她俩回去。 在金家大门口,恰巧碰上刚外出回来的金老。 “呵呵,季公子!”金老高兴道。 “金老!”昊九天拱手作揖道。 “季公子,中秋佳节时,如不嫌弃,到鄙府做客如何?”金老笑道,“府上别无其他,唯有江南厨子做得一手江南好菜,还望季公子到时肯赏脸呀!” “金老客气了,在下恭敬不如从命!”昊九天说。 金老满意地点点头。 第一百零七章 一轮婵娟 这天,哪吒和黄天化他们租了渔船出海,捕捞一些海产带回军中。 以往除了宫里,将士们不太能吃到海鲜。这会儿驻扎在陈塘关了,说什么也要给他们弄些来尝鲜。 渔网放下,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等待的间隙,黄天化问哪吒:“你就这么把她留在庙里,不怕她呆腻了又跑呀?” “没事,她没那个想法。”哪吒说。 “你确定?”黄天化说。 “庙里好玩着呢,我把它重新整修了个遍,有吃有喝有住还有人伺候,她跑什么跑?”哪吒说。 “哦,你这是要消磨掉她逃跑的意志?”黄天化说。 “没错!”哪吒说。 此刻,太子庙里,昊倾城各处溜达。 院里绿树红花、莺歌燕舞,入眼之处尽是一些可以在她脑中转化为菜谱的东西,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小桥流水下游弋着水煮鱼。 连那些花花草草也没能逃过,它们有的可以泡茶,有的可以酿酒,有的可以做成花酱,有的还可以做菜。 来到在一处竹林子,木偶家丁正采集竹笋。 这是一种可以腌制酸笋作为螺蛳粉灵魂配菜的大头甜笋。 见到她来,木偶家丁剥去竹笋外壳,掰成块递给她尝鲜。 甜笋砍下来直接可以吃,清脆爽口,有淡淡的甜味。 不知不觉,昊倾城又逛到阿修罗众住处附近的一片果园,只见有雀子在啄果子吃。 只见这种果子很奇特,青绿色的外壳长得像是佛祖的头发,有些熟得透了炸开,露出白色的果肉,引得雀子来啄。 “殿下,这是从阿修罗界引种过来的释迦果树,果子软糯香甜,要不要尝尝?”正在摘果的阿修罗侍女对她道。 昊倾城点点头。 阿修罗侍女摘了个释迦果,掰开两半,递给她。 昊倾城看着这白色果肉和黑色的饱满籽粒,尝了一口,很甜,居然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海上,渔网开始有动静,而且下扯的力道越来越大,可以收网了。 船工们协力往上拉网。 一会儿后,哗啦啦银色的鱼儿铺满了甲板,其中有不少的沙丁鱼。 螃蟹虾贝的数量也很可观,人们将其拣出,把鱼儿归拢了,再放几条鲶鱼进去。 沙丁鱼捕捞上来后,即使放水来养也很难存活,但是放几条它们的天敌鲶鱼进去,到了岸上,沙丁鱼还是活蹦乱跳的。 风向刚好,渔船扬帆开始返航。 太子庙,厨房那边飘来螺蛳高汤的鲜香味,昊倾城被其中的辣味引去。 到了厨房,刚好看到厨工们在长桌上的一排排大碗里铺上焯烫好的青菜,捞进烫好的米粉,浇上螺蛳高汤,搭上木耳、酸笋、榨菜、油果、花生米、酸豆角、炸腐竹等配菜,并按不同口味往一些碗里加进紫苏、卤蛋、卤鸡腿、鸭掌、猪蹄等。 这是近来阿修罗们喜欢点的螺蛳粉,说实话,是受昊沉鱼的影响,恰好对上他们的口味。 菜园子里之前从阿修罗界引种的辣椒一开始供不应求,后来经云中君邵平改良,这会儿实现了一年四季不停产。 午饭时间到了,布偶侍女们端出一碗碗的螺蛳粉,送往阿修罗众的住处。 昊倾城也兴奋之至。 中路军营地,伙房里做起了海鲜饭。 斑节虾去头、去壳,虾壳用来炒香吊汤,加入少许白葡萄酒,鲜味瞬间释放。 锅中下入橄榄油,蒜末、洋葱末炒香,番茄丁炒起沙。放入洗好的大米,翻炒均匀并铺平。熬好的虾汤没过米饭少许。铺上虾仁、扇贝肉、青口螺、白贝、改刀切成圈的鱿鱼,与青红椒条、青豆等蔬菜碰撞出别样的风味。藏红花使米饭看起来更加金黄。撒上盐和黑胡椒,盖上锅盖焖煮。 除此之外,一道腌橄榄焖鱼也别具一番风味。 哪吒惦记着庙里,打算中午回去一趟。 师傅说什么也要给他打包两份海鲜饭和腌橄榄焖鱼带回去。 回到太子庙,哪吒发现呆在花架下的昊倾城正冒着烟,手里端着一杯茉莉雪芽用来下火。 空气中漂浮着浓浓的螺蛳味,哪吒明白了,对那群布偶侍女道:“你们又让她偷吃辛辣食物了?” 布偶侍女们一改平常的叽叽喳喳,假装对花朵、对天空很有兴趣的样子。 “没呀,只是天气有点热!”昊倾城说。 哪吒不予置评。 从住进森林里到现在,昊倾城由于吃了太多辛辣食物,上火冒了好几次烟。 “你说你,为口伤身,值得吗?”哪吒过去,将食盒放到石桌上。 “为什么他们就没事呢?”昊倾城不甘心道。 她说的是阿修罗众。 阿修罗界盛产辣椒,恰好又是阿修罗的主要能量来源,他们嗜辣也不是没道理。 以往天庭的辣椒进贡,就来自阿修罗界。 昊倾城不明白,自己也是阿修罗呀! “你只是半吊子的阿修罗啦,跟他们不同!”哪吒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因为光之神力的再次显现,也因为她确实吃太多辣椒会冒烟,从而证实她只是个半吊子的阿修罗。 跟随她的十二卫也不例外,这会儿他们的菜单和阿修罗众的就不一样,虽同样嗜辣,却也不得不克制了。 “哼!”昊倾城自顾自喝着茶。 “过几天就要回你父皇母后家去了,你别把自个儿给糟践了,让他们看着心疼!”哪吒说。 昊倾城眨了眨眼睛。 天庭,华芝殿,昊千秋过来与太妃唠嗑。 “锦心现在如何了?”太妃问。 “除了不能走出结香殿,一切如常。”昊千秋说。 “唉,也是难为她!”太妃叹道。 “母妃,您觉得会是她吗?”昊千秋问道。 太妃看了他一眼,说:“若论她是六皇女的发小,自然嫌疑最大。只是,若从女人的角度来看,她又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你觉得该从哪个角度来断定她?” 昊千秋默不作声。 “母妃我也是个女人,这又不得不提及你父皇。”太妃说,“尽管你父子俩有着太多的隔阂,我仍不希望你父皇有事。” 昊千秋看着太妃。 “将心比心,锦心虽是六皇女的发小,但母妃我看得出来,她是这宫里最爱你的女人。”太妃说,“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一个爱着你的女人。” 昊千秋不吱声。 “你我都清楚,宫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少真心。”太妃说,“锦心这个丫头很特殊,当初放着那么优越的出身和正室的位置不要,偏要嫁给你作为侧室,其情确真无疑。” 昊千秋默默地听着。 “可以说,若不是她当初铁了心地要嫁给你,你也不会那么快地就夺下这帝位,可能需要的时间更长。”太妃说,“其他同样出身显赫的千金固然不差,但远不及锦心所起的作用更大,同样还是因她和六皇女的关系,才让六皇女明知你的心思却没有对你动手。” 昊千秋望着太妃。 “如今,中路军叛变,投靠了那边。你要清楚,对手可是掌握了这支精锐。”太妃说,“当下,你不仅不能轻信谗言处置了锦心,反而更要对她好。只要锦心还在你的身边,相信帝女会有所顾忌。” “母妃真觉得单靠锦心,就能让皇妹有所顾忌吗?”昊千秋不确定道。 “眼下,咱们手中的筹码不多了。对手目前虽然处境还没我们的宽松,但整套班子下来不知比咱们的要强大多少。三代天地共主,有火神祝融辅佐,还有包括哪吒、黄天化在内的中路军一众得力干将,想想都觉得害怕呀!”太妃说。 昊千秋神情严峻。 “咱们能争取一个是一个,先稳住阵脚,莫寒了仍站在咱们一边的臣子们的心!”太妃说。 昊千秋若有所思。 一转眼,八月十五的月亮圆又圆,可以清楚地看到玉兔捣药、吴刚伐桂。 少槿拿出一手绝活,做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佳肴。 昊倾城虽然不记得他们是自己的父母,但天然的血缘纽带很轻易地就化开了隔阂。 为了更好地赏月,他们把宴席摆在户外。 昊天下与哪吒喝着小酒,少槿不断地给女儿夹菜。 除了太子庙带来的五仁月饼,少槿还做了苏式鲜肉月饼,外皮烤得酥脆,肉汁丰腴鲜美。 点上柚子灯,吃着月饼,抿上一两盅桂花酒,享受天伦之乐。 夜空飘过孔明灯,来自陈塘关方向。 关内,华灯初上。 饭后,翠花与昊九天出来赏灯。 金老爷子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席间提起了这两人的婚事。 昊九天说他会等到翠花决定好。 “想放孔明灯吗?”昊九天问。 “嗯!”翠花点点头。 看着漫天的孔明灯,她早就心里痒痒的了。 来到卖孔明灯的摊档前,老板给他们组装好灯,并递给他俩笔墨,以便写上心愿。 孔明灯燃起,漂浮着欲要上天。 翠花举着毛笔,看看昊九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看你的,咱们一人写一边。”昊九天对她道。 翠花笑了笑,见昊九天挪到灯的另一边,这才动笔写下心愿。 对面的昊九天也提笔写了愿望。 翠花不禁有点好奇他的愿望会是什么。 孔明灯升空,载着两人的心愿,缓缓向远方飘去。 灯光的映照中,一行娟秀简洁的文字: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另一面,是飞扬遒劲的字迹: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第一百零八章 王道精神 关内黄府,黄天化带薛涛回来见家长。 席上,黄飞虎很是高兴,接连畅饮。 薛涛只戴简单的头饰,衣着淡雅大方,身上难掩一股书卷气,举手投足间不失大家闺秀风范。 黄飞虎总算见到了这个准儿媳,心想儿子的眼光还不错。 “你俩打算定下来了没呀?”黄飞虎问道。 黄天化看看薛涛。 “关内不同于天上,婚制已经改革,咱父子俩也在陈塘关落了脚,想必薛姑娘这会儿应该没什么好顾虑了?”黄飞虎对薛涛道。 薛涛看了看黄天化,对黄飞虎道:“小女看令郎的意见!” 黄飞虎瞄了一眼黄天化,只见黄天化就差没脱口而出“好”了。 “他能有什么意见?”黄飞虎说,“就这么定了,这门婚事且由黄某来给你们做主!” 午夜,回到太子庙。 昊倾城沐浴完出来,坐在妆台前,那罐莲香露不知什么时候用完了,她拉开抽屉翻找还有没有存货,不期然翻出一只相框来,是她和哪吒的结婚照。 此时房门被推开,哪吒头上搭着毛巾进来,房里顿时一阵荷香,他也刚洗完澡过来,头发还是湿的。 “在看什么?”哪吒问,同时往妆台这边走来。 “这是什么时候画的?”昊倾城问,“画得也太逼真了!” “呵,是这个呀!”哪吒看着那相框道,“这不是画,而是照片。我房里还有另一幅婚纱的,要不要看看?” “哦?”昊倾城转头看他。 “不过很大幅,挂在墙上呢,要看的话只能到我房间去。”哪吒说。 “婚纱跟这个喜服有什么不同吗?”昊倾城问。 “你去看不就知道了?想不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哪吒问。 昊倾城踌躇了下,但又确实想看看自己穿婚纱的样子,还是跟着哪吒去他的房间了。 当进到哪吒的房间时,昊倾城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这是间婚房,贴着大红喜字,挂着红色帘幔,铺着红锦缎的桌上放着酒壶和两只夜光杯,窗台前的玉瓶插着一支红梅,在神力的作用下仍然盛放着。靠窗的那面墙上就挂着那幅婚纱照。同时,那张喜服照也被放大成一样的尺寸,与婚纱照相邻。 “这……”昊倾城看向那张婚床,芙蓉帐、鸳鸯被,齐整得像是不曾被动过,床铺上还洒满了红枣、花生、核桃、腰果、杏仁等坚果。 她忽然后悔过来了,转身刚要逃,只见哪吒站在门口,挡住了去路。 “怎么,不多看一会儿吗?”哪吒说,“觉得那幅婚纱照如何呀?” 昊倾城没说如何,而是问:“这……这怎么会是婚房?” “这原本就是咱俩的婚房呀!”哪吒说。 “胡胡……胡说!”昊倾城结巴道。 “只是你不记得而已!”哪吒说。 “不不……不记得就不算数!”昊倾城说。 “怎么可以这样?”哪吒说着朝她走近。 “你你你要干嘛?”昊倾城后退着道。 “今晚在这睡得了呗!”哪吒说。 “不……不了!”昊倾城退到桌边,绕到另一边,与哪吒相对。 “为什么?”哪吒问。 “床上那么多东西,就不怕硌得慌?”昊倾城指着床那边道。 “哦,简单,吃掉不就行了!”哪吒话音刚落,一只大蟑螂突然飞窜而出。 一阵噼里啪啦之后,大蟑螂再次死在昊倾城的掌下。 哪吒瞪着她。 “别擦!”哪吒叫住要往衣服上擦手的昊倾城。 昊倾城看着他。 “去洗手!”哪吒说。 “擦擦就好了!”昊倾城说着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朝他走过去,“咱们把那些坚果吃了,好多哦!” 这下轮到哪吒绕着桌子躲避她。 翌日早晨,厨房蒸了红豆红枣粽,煎了黑胡椒大虾,还有油条麻糍。 布偶侍女倒上两杯燕麦红枣豆浆。 “你在看什么?”昊倾城吃着油条麻糍,喝着豆浆,问对面正在看着一份报纸的哪吒。 油条脆脆的,包着软糯的麻糍和香甜的芝麻糖,在嘴中爆开。 “报纸了,人手一份要学习的。”哪吒说。 那是昊九天创办的刊物,人手每日一份,有关民生、民俗、民情以及无为之治理论解析等,主笔人为老聃、昊天下、重黎、伐檀等,也有其他成员时不时投稿,比如云中君邵平的最新农桑研究成果。 “哦,我也能看吗?”昊倾城问。 “当然,待会儿我到军中去,你就呆在庙里看,别到处乱窜了!”哪吒说。 “哦!”昊倾城说。 “记得买些蟑螂药回来,最近蟑螂挺多的!”哪吒交代布偶侍女。 布偶侍女点了点头。 待哪吒出门,昊倾城坐在花架下看起了那份报纸,布偶侍女们收拾着碗盘。 昊倾城正看到老聃写的五千言的一段原文及其论述: “致虚极,守中督。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天物芸芸,各复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使心空无所盛,无知无欲,以至于中,守持性情之中。做到这些,则可以观道。为外物所牵引的性情非性情之本然,只有去除外物的影响,才能使天赋之性情呈现。 万物兴作,我可以从中观之复归之义,合于天道者则运转不休。究其原因在于它们都复归于根。复归到根则静,静则复归到其本来之混然状态。 ‘根’是万物所从出,是恒常。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水浊能静,则水会慢慢变清。水之浊清谓人之行为是否适宜,而静谓以人心控制人之行为。心不静则人的行为失常,似水之浊;心静则人的行为得其所宜,似水之清。 静是一种制约,得到静的制约,则有生机。 混然是‘一’,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其致之,天毋已清将恐裂,地毋已宁将恐发,神毋以灵将恐竭,侯王毋已贵以高将恐蹶。 天地神灵谷是世界中少数不会毁坏者,原因在于得‘一’。‘一’是制约他们,使他们不至于毁坏的原因。一者,根也;得一者,静也。静,谓心不动也,不为名利等所动。 复归到混然则可长久不变。知晓混然而长久不变的道理则明智。不明白这个道理,轻举妄动则会招致凶险。 知混然则无所偏私、无所亲疏,天下遂荡然公平。有容而公,为天下所拥戴,可以成为天下的王。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雨露普降。天地不坏,以其得一不失。为王而能容,似天地之无私;知常复命,似天地之得一。王与天地同德,终生不会有危险。” 这是理解无为之治的关键一章,这个逻辑链条的中心是“公”,公心、公天下。“复命”是能“公”的路径,“王”是“公”的结果。 公是无为之治所期望的政治理想状态,复命是为了达到公而创造的理论,公是这个理论的目标。 这也是王道精神,核心是“公”,特点是公平、正义、无私。 这时,有只五彩缤纷的蝴蝶飞入花团锦簇的院里,驱赶掉正在忙碌的蜜蜂。 蜜蜂们嗡嗡嗡地飞来向昊倾城告状。 “什么?有只蝴蝶特别嚣张?”昊倾城放下报纸,“蜇它不就好了嘛?” 蜜蜂嗡嗡地说打不过。 “带我去会会它!”昊倾城站起身,对一旁的布偶侍女道,“拿我的捕蝶网来!” 这会儿,那只蝴蝶吸饱了花蜜,落入花丛中,不出一刻冒出两扇巨型的蝶翼,色彩更加鲜艳夺目。 昊倾城在蜜蜂们的引路下来到了花团锦簇前,看到那只巨型蝴蝶不禁愣住了。 只见蝴蝶扇一扇翅膀,一阵大风刮得昊倾城及其布偶侍女、蜜蜂们飞起来。 “轰”的一下,太子庙方向的上空冒起一道火光,引得市集上的人们驻足观望。 又是接连几道火光,越来越近,没等人们反应过来,一只巨型蝴蝶扑楞着翅膀,卷着强大气流而来,将他们纷纷扇到拱桥的对岸去。 巨型蝴蝶的身后,昊倾城追赶而来,手中还不断地掷出火球。 十二卫紧随其后。 “看老娘拍不死你!”昊倾城一边追逐一边嚷嚷着。 这不是总镇夫人么?好像也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她出门了。 人们看着昊倾城追着那只大蝴蝶在屋顶上蹿跃,后面跟着十二个保镖模样的男子。 只见大蝴蝶所经之处,凡是有花的地方,都被采了个空。 不出一会儿,陈塘关上下种的花朵都不见了九成。 哪吒他们闻讯赶来,不消一刻将大蝴蝶拿下。 中路军营地,只见一个头上簪花、穿得花里胡哨的男子站在众人面前。 此男子即是刚才的大蝴蝶,这会儿化成人形。 昊九天等人也赶来。 “在下花自在,师从截教,奉通天教主之命,前来助各位完成天下大同伟业!”男子拱手行礼道。 昊倾城瞪着他,还没从大蝴蝶那儿回过意来,仍想上去拍他。 “见过帝女!”花自在对她行礼道,又转向昊九天等人,“见过二位陛下、上神、三太子以及诸位!” 众人仍是无语。 “哦,这是在下的推荐信!”花自在从袖口掏出一封通天教主给他写的推荐信。 昊九天接过信,拆开来看,的确是通天教主的署名和印章。 “还有娲皇一块联名推荐!”花自在提醒道。 重黎看了他一眼,接过昊九天递来的信,看到确实是女娲的签名和图章。 第一百零九章 水调歌头 看着眼前这个花枝招展的男子,众人面面相觑,心里一致纳闷通天教主和娲皇怎么会推荐这么个人过来。 “那个,阁下打算如何帮助咱们呀?”昊九天问花自在。 “经过此番起事,想必诸位都见识到太极阵的力量,剿灭一支军队不在话下。”花自在说,“这个阵法只有阐教和截教掌握,对手那边自不必说,我方这边不可缺少懂这个阵法的人,所以教主与娲皇就让在下前来,以助各位一臂之力。” 众人听了,所觉甚是,只是不太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花里胡哨的男人,何况他不久前才刚把陈塘关上下的花朵采了个空。 看出他们在想什么,花自在说:“不用担心那些被我采过的花啦,我可以让它们重新长出来!” “哦?阁下如何让它们再长出来?”昊天下问。 “用太极阵!”花自在说。 众人惊奇地看着他。 “看我的,这就给诸位演示演示!”花自在说着扬起袖子,金色的流光出现。 是太极阵没错,八卦在两仪之外转动起来。 众人准备好接下来见证奇迹的时刻。 “一阳开泰!”花自在调动离卦和坎卦,想让这两卦相叠出一个泰卦,但不知为何,坎卦忽然像被绊住了似的僵住,离卦却两两相叠,只听“轰”的一下,一道火光将他的衣服给烧着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花自在早已嚷嚷着到处蹦跶,带着火光重新化回蝴蝶上下扑腾。 太极阵上的坎卦重新动起来,两两相叠,一股清泉将蝴蝶身上的火灭掉。 是重黎发动的水之神力。 此刻那只大蝴蝶蔫蔫地躺在地上。 众人一阵无语。 这家伙果然靠不住。 这时,太极阵上又有动静,众人看去,只见乾卦两两相叠。 陈塘关下起了星星点点的璀璨光雨,原先被大蝴蝶扑采一空的花茎上再次盛开出花儿来,比原先更繁茂,整座城池花团锦簇。 昊倾城看不过眼,无意间发动了光之神力。 一会儿后,昊倾城和哪吒随昊九天等人带着那只大蝴蝶回到望海楼。 獬豸见到昊倾城很是开心地迎上来,自中路军登陆后,出于管理和整治队伍的需要,它便一直留在望海楼这边。 经过刚才的折腾,大蝴蝶还没恢复元气过来,此刻正在阳台上摊开翅膀晾着。 看着那微微一动一动的蝶翼,昊倾城忍住要上去拍它的冲动。 “你别见到虫子就要拍呀!”见昊倾城一直盯着大蝴蝶那边看,哪吒对她道。 昊倾城收回目光。 “行,这家伙如何安置他好呢?”昊天下问。 “既然是派来助咱们一臂之力的,就安置在望海楼这儿,方便办理公事。”重黎说。 昊九天看了看大蝴蝶,对重黎道:“刚来这儿就工伤了,要不要……” 他没往下说“把他退回去”。 重黎想了想,说:“改天我去一趟娲皇那儿,跟她谈谈。” 昊九天点点头。 楼上宽敞的藏书室里,少槿在翻阅整理着亲自考察到的当地风土民俗资料,这是她的一大爱好和专长,同时也为昊九天等人创办的刊物提供不少的素材。 一边的昊沉鱼面前放着一个针线筐,正用五彩丝线绣着大绣球。 自连理山上那场未竟的婚礼之后,她一直留在这儿到现在,也许久没和兄长团聚了,这会儿侄子侄媳、孙女孙女婿都在,索性再呆久一点儿。 门口,昊倾城探进脑袋来,随后哪吒也出现,拉着昊倾城进来。 少槿、昊沉鱼都放下手中的活儿,见到他俩很是高兴。 天庭,御医被请到结香殿,进到后面的寝殿。 言锦心自从被禁足之后,精神头渐渐萎靡下去。一开始以为她是因为心里郁结,到现在竟发展成卧床不起,今天竟然还莫名其妙地犯恶心呕吐,看她不像是赌气闹的,身边的侍女意识到不对劲,便禀告请来了御医。 隔着帘子,御医就着手帕给言锦心把脉,过了一会儿,面带喜色地对身边的侍女道:“快禀告陛下,娘娘这是有喜了!” 侍女一脸的不可思议和惊喜。 消息传到通明殿,正在批阅奏折的昊千秋果断放下手头工作,摆驾前往结香殿。 很快地,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宫中。 凤翔殿,宰玉蟾不是一般的惊讶,这怎么可能?准确来说,这是不应该有的事。 得知陛下还竟然放下了政事,第一时间赶去探望锦妃,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以往就是作为天后的她怀上了,陛下也没这么上心,没有什么事抵得过他的政事。 “锦妃怎么会有身孕?”宰玉蟾纳闷道,“会不会是御医诊断错了?” 一边的贴身侍女不好出声。 “去,给我打探清楚!”宰玉蟾吩咐道。 贴身侍女退出去。 华芝殿,听到这个消息,太妃正悠闲地喝着茶。 “看来,本宫给锦妃的益母草膏效果还不错!”太妃对身旁的侍女道。 侍女点点头。 望海楼,一群布偶侍女头顶着一筐筐的鲜花叽叽咯咯地回来。 因为光之神力的缘故,望海楼周边也花团锦簇,不少还是反季的花儿。 昊九天走进藏书室,手中拿着一顶桂冠。 “孙女啊,皇祖父送你件礼物,戴上试试好看不?”昊九天举起那顶桂冠对昊倾城道。 昊倾城稍微低了低头,让昊九天给她戴上桂冠。 “镜子在那边。”少槿向昊倾城指了指对面那边的落地仪容镜。 待昊倾城走过去照镜子,昊九天悄悄对其他人道:“我在桂冠上施有法术,看看能不能唤起她的记忆。” 哪吒看着昊倾城。 按说孟婆汤没有解药,但昊九天有项独门唤起记忆的秘术,这是他在翠花的每一世轮回中逐渐探索尝试练就出来的,到目前为止虽还不能唤起全部的记忆,但能唤起主要的、刻骨铭心的部分。 桂冠很简单,没有任何花朵点缀装饰,但月桂的香气很好闻。 厨房里,布偶侍女们用采摘回来的鲜花做起了鲜花宴。 有的将鲜花入笼屉蒸青后在大平筐上摊开,拿到阳台上晾晒,以便用来泡花茶。 有的把鲜花焯水、切碎,与肉末、葱姜、盐、酱油、鸡蛋一块搅拌做馅料,擀了饺子皮包上,下饺子。 花朵粒小的,直接与熟油、面粉和上,入笼屉蒸成鲜花麦饭。 滋滋响的油锅炒上玲珑剔透的切片烧腊肉,加入葱段、干辣椒、花瓣一块翻搅。 蒸好的鲜花蛋羹上加上一勺炒好的肉末,撒上葱花。 大朵的花瓣蘸上面糊,入油锅炸酥。 花瓣、白芷、葛花、枸杞、炙甘草、冰糖入酒坛,倒进白酒,密封保存,酿制鲜花酒。 洗净的花瓣表面淋上由切碎的香菜、油辣椒、蒜末、酱油、盐、白砂糖、柠檬汁拌匀的酱料,一道凉拌鲜花即成。 黄瓜、胡萝卜切丝,下入沸腾的锅中,撒上盐、胡椒,加入水淀粉,打入蛋清,最后放入花瓣,煮上一道清淡花汤。 午饭,一桌子的鲜花菜肴。 花自在恢复了元气,这顿鲜花宴很合他胃口。 昊倾城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哪吒给她的碟子里夹菜。 这味道似曾相识,好像也曾和某人一块用鲜花做过这样的菜肴。 饭后,布偶侍女泡上花茶,端来鲜花奶糕。 昊九天等人在谈事。 昊沉鱼拿来针线活,继续绣着绣球。 少槿跟昊倾城、哪吒聊天。 下午的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消磨掉。 傍晚,在准备回太子庙时,昊沉鱼将那只绣球递给昊倾城,并邀请她和哪吒过两天到人狼小镇那儿参加一场庆祝丰收的歌会,嘱托一定要带上这只绣球。 回庙里的路上,昊倾城捧着那只绣球端详。 只见色彩鲜艳的绣球分十二瓣菱形瓣,用堆绣的刺绣工艺绣上梅、兰、菊、竹以及春燕、龙、凤等图案,勾勒栩栩如生,极富立体感;上端连着一条绸带以方便悬挂,底下以及四周都缀有珠子装饰的红色流苏;其内包有豆粟、棉花籽和谷物等农作物种子,寓五谷丰登之意。 她不知道的是,绣球也用来作为青年男女的定情之物,缀着的珠子流苏象征纯洁的爱情,内中的五谷也喻示着“生育兴旺”之意。 两天后,绿水青山之间,小竹排在画中游。 昊倾城坐在竹排的前头,望着碧绿清澈的江水,忍不住伸手进水里划拉,感受着那清列的触觉,哪吒站在她的身后,艄公在竹排末尾撑着竹篙。 有清澈悠扬的歌声传来,如天籁,越来越近。 听的人不知不觉沉醉。 幽幽的花香伴着清波飘来。 渐渐地,沿江岸边现出一片片稻田,还有一排排的吊脚楼。 楼上有的挂着红灯笼,有的挂着玉米束,有的挂着辣椒串…… 楼里,隐约可见有姑娘家在织锦。 歌声此起彼伏,有的就从吊脚楼内传出,有的来自更远方。 透过歌声,似乎听到有个痴心的人儿在等待着谁。 竹排靠岸,栈桥上早已等着昊沉鱼和夏侯启明。 上了栈桥,昊沉鱼乐呵呵地拉着昊倾城涌入去赶歌圩的姑娘们当中。 昊倾城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哪吒,便被人群淹没。 对歌现场,长桌上还摆着各家各户准备的五色糯米饭和彩蛋。那是用红兰草、黄饭花或黄吉、枫叶、紫蕃藤这些植物的汁液浸泡糯米后,做成的红、黄、黑、紫、白五色糯米饭。相传,这种食物是在深得仙女们的赞赏后流传下来的,也有说是祭祀歌仙的。 夏侯启明随之出现,但不见哪吒。 见昊倾城向他投来疑问的目光,他示意地看向那边正在对歌的小伙子们。 昊倾城的目光在那群小伙子当中搜寻。 一个身着当地民族服饰的少年悄无声息地加入到那群小伙子当中,他看向那边的昊倾城,扬起嘴角笑了笑,隐没在她目光搜寻不到的范围。 第一百一十章 绣球传情 吊脚楼迎宾台上,昊倾城在人山人海中始终找不见哪吒。 歌声越过百米开外的江水,有两座山隔江矗立,山上分别竖着两块大石,自古已有,天然形成。 一块看起来像是一个戴着当地民族头饰的女孩,背着一个背蒌,微微抬起头,似与对面的山石互望,又似是透过层层叠叠的青山,遥望着碧绿的稻田、潺潺的小溪、翠绿的修竹;另一块像是一个青年,翘首抬望,目光刚好对着女孩。 关于那两块石头,有一个凄美的传说。女孩就是歌仙,刘氏女,人称三姐,那个青年即是她的阿牛哥。 传说三姐有出口成歌的本领,天生丽质且聪明,活跃于如今这沿江流域一带,常用山歌唱出穷苦百姓的心声和不平,故而触犯到了土豪劣绅。三姐十七岁那年,在对歌的时候认识了一位青年。这名青年叫阿牛,也是一个唱歌能手,在对歌当中,两人情投意合,互相爱慕,于是就定下了终身。可是好景不长,村里的一个恶霸,对三姐垂涎已久,欲纳她为妾,见她与青年情投意合,便大发雷霆,决意把三姐抢到手。一天晚上,月光皎洁,三姐正和青年坐在江边的岩石上看月亮,倾诉衷肠。忽然火把晃动,人声鼎沸,原来是恶霸抢人来了。三姐和青年看看无路可走的山,又望望江水。两人决定生要生在一起,死要死在一块,不求今生,只求来世,于是手拉着手双双跳进了那滔滔的江水里。 无尽的江水,无尽的愁思,或许是这份情感动了上苍,隔江对望的两座山上自此多了两块形如三姐和青年互望的山石。 不久,人狼入驻,打土豪分田地,革除旧制,与当地百姓天然融合在一起。 在每年的桃花盛开季和金秋丰收季,当地百姓总会聚在一块举行歌会,纪念歌仙。青年男女对歌谈情,遇见一生所爱。 对歌的人儿一波又一波地轮番上场,昊倾城看到那波对完歌的姑娘和小伙子往这边过来,经过她所在的吊脚楼迎宾台,往不远处的绣楼走去。 “要抛绣球了哦!”昊沉鱼兴奋地对昊倾城说道,“你要不要去试试呀?看上哪个就抛给他!” 没等昊倾城回答,她便看到人群中,有个身着民族服饰的少年回头冲她一笑,哪吒? 只是一瞬间,没等昊倾城细看,少年再次淹没在人群中。 “好,去看看!”昊倾城说。 绣楼上,姑娘拿着绣球,望着楼下的小伙子们。 绣球抛出,落在意中人的手上。 昊倾城拿着那只绣球,登上绣楼。轮到她时,目光在那一张张仰望着她的面孔中搜寻。 小伙子们饶有兴趣地望着她,其中不乏人狼少年。 “都是帅小伙,随便挑!”昊沉鱼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呃,我在找……”昊倾城说,然后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看了看手中的绣球,转头对昊沉鱼道,“这绣球……” “对呀,看上谁就抛给谁好了!”昊沉鱼说。 “这个,我……”昊倾城又看了看底下的小伙子们。 “抛出去就不能收回来了哦!”昊沉鱼说。 昊倾城顿了顿,看着手中的绣球,犹豫着。 忽然,她眼角的余光瞥到有个少年走出人群。 昊倾城转头看过去,刚好那少年又回过头来,是哪吒没错! “哎你……”昊倾城叫他。 但哪吒只是对她扬起嘴角笑了下,又转头走了。 “你要去哪呀?”昊倾城喊道。 只见哪吒头也不回地走着。 叫他不应,昊倾城一着急,不假思索地举起手中的绣球朝他砸去,力道之大,绣球卷着气流呼啸着飞去,“咚”地一下,命中目标。 回眸一笑百媚生,绣球抛出幸福河。 夏侯府里,昊沉鱼看着哪吒和昊倾城笑得合不拢嘴。 哪吒这会儿后脑勺被砸出的包还没消。 昊倾城一脸的“我刚在干什么?” “嗳,我刚才说过了,绣球一旦抛出就不能收回!”昊沉鱼对她道。 哪吒看了一眼昊倾城,手中拿着那只绣球。 昊倾城无语。 中路军营地,上午的集训告一段落,士兵们往营房回去,经过姑娘们的住处时,一小伙子在结界外站住。 姑娘们的屋子前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瓜果满园,其中的药圃还飘出阵阵异香。 恰巧有几个姑娘在摘果子,其中一个见到小伙子,走出结界,来到他面前。 两个人见面,带着微微的羞涩。 其他的姑娘在果树下看着他俩偷笑。 那姑娘从篮子里拿出个木桃递给小伙子。 小伙子掏出一块琼瑶美玉回赠给她。 这时,欧阳牧经过,小伙子见到他,跟姑娘告辞,赶紧溜了。 欧阳牧笑笑,瞥了一眼姑娘们那边,跟在小伙子后面往营房走去。 军中有规定,男士不准随意进出姑娘们的住处,而营房那边不对姑娘们设此限制,但也须经登记。 转眼,又到了寒露,鸿雁来宾、雀入大水为蛤、菊有黄华。 这个时节,是最后一批大雁大举南迁。大雁南来为宾,对此,古人有随时准备尽宾客之礼的习俗。 自歌会之后,昊沉鱼定要留哪吒和昊倾城多住一阵子。于是,这两人便也留在夏侯府直到现在。 满院的菊花盛放,昊倾城与昊沉鱼坐在石桌边削着柿子聊着天,用棉线一个个串起,挂上风干,柿子皮留着晾晒,以便用来给风干的柿子捂霜。 哪吒和夏侯启明时常在书房或厅内谈事。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这会儿,露气寒冷,将凝结也。天渐凉,人添衣。恰得一匹芙蓉锦,缝一件棉袄,裁一条裙子,制一袭风衣,与窗外那一树盛开的木芙蓉刚好相得映彰。 “你俩最近发展得如何呀?”昊沉鱼笑着问昊倾城。 这会儿,她俩坐在院子里吃着芝麻糊。 “唔……就那样。”昊倾城说。 “我说你,用绣球砸了人家,又把人家晾一边,这怎么说呀?”昊沉鱼好笑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昊倾城说。 “那如果当时有姑娘抛给他绣球,你会怎么想?”昊沉鱼问。 “他要是敢接,我就用绣球往死里砸他!”昊倾城不假思索道。 “喔唷,吃醋了?”昊沉鱼问。 “不是!”昊倾城否认道。 “那这又是为何?”昊沉鱼问。 “不知道!”昊倾城说。 昊沉鱼看了看她,然后揶揄道:“妹子,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霸道呀?” “有吗?”昊倾城一脸人畜无害道。 海边,素云拎着篓子捡拾蛤蜊,欧阳牧跟在她身后。 深秋天寒,雀鸟都不见了,海边突然出现的这许多蛤蜊,条纹及颜色与雀鸟很相似,似是雀鸟变成的,故有“雀入大水为蛤”一说。 这个古老的物候表述,实际上是古人很有意思的一种生命观。古时人们相信天地之间的生命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一段生命结束之后,会以另外一种形态重新开始,多少透着点浪漫呢。 素云举起一个蛤蜊,开心地伸到欧阳牧眼前。 常年被锁在宫中,她还从未见过这些。 来到人间的这些时日,首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自然,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欧阳牧将她搂近,她恶作剧般地用满是泥沙的手往他脸上抹了抹,还不住地笑着。 欧阳牧任她高兴,片刻,把她楼得更紧,吻住她。 素云笑着躲避,欧阳牧用手扣住她后脑勺,避无可避,她只能妥协了。 夏侯府,昊沉鱼坐在厅里,正在缝着一件袄子,芙蓉锦里塞着蚕丝。 夏侯启明过来。 “就要入冬了,给侄孙女和侄孙女婿都做件袄子。”昊沉鱼说,“他俩都跑出去玩儿了?” “嗯。”夏侯启明在她旁边坐下。 桌上放着一碟柿饼,茶壶里泡着菊花茶。 厅堂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新的水墨画,画着一筐柿子、一棵白菜,竹筐里六枚柿子,三红,三青,都是黑蒂。画上题着“世世清白”的字迹,这是昊倾城的杰作。 此刻,她正与哪吒在这座古镇上逛着。 正逢赶圩日,集市上人很多,挤挤攘攘。 为防走散,哪吒很自然地牵住昊倾城的手。 昊倾城没有挣脱,任他牵着。手心的温度传来,心里竟有一阵莫名的悸动。 经过一个卖刺绣品的摊档,哪吒看中一块绣着雨荷图的锦帕。 “好看吗?”哪吒问昊倾城。 昊倾城点点头。 “送你了!”哪吒说,“作为那天抛赠绣球的回礼。” 昊倾城愣了一下。 按习俗,对于姑娘抛赠的绣球,小伙子如若也有意,则报以手帕之类的物品,就此情定终生。 哪吒替她将锦帕别在襟上。 昊倾城没有回绝。 夜晚,星空之下,哪吒与昊倾城坐在江水边的岩石上,望着江那边的“刘三姐”和“阿牛哥”。 他仍牵着她的手,牵上了,就不再放开。 江上,渔火点点。 风吹起昊倾城的秀发,哪吒替她捋好。 她转头望向他,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满天星辰。 两人对望着,片刻,他吻住她。 这次,昊倾城没躲。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守护神 “你有没有憧憬过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哪吒问昊倾城。 此刻,昊倾城正偎在他怀里。 “唔……”昊倾城想了想,仰起头看向哪吒,说道,“应该和现在差不多,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为什么?”哪吒问。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屋二人三餐四季,如此岁月静好,夫复何求?”昊倾城说。 “这么说来,你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了?”哪吒问。 “嗯。”昊倾城点头道。 哪吒看了看她,而后将她搂紧,轻声道:“但愿我能一直给你这样的生活!” 昊倾城回抱住他,重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 雷泽,女娲洞府。 亭子里,石桌上摆着仙果和琼浆。 “我知道,关于推荐花自在一事,你们肯定有不少的疑问。”女娲对重黎道。 “不瞒娲皇,确实如此。”重黎说。 “截教门下弟子,人才济济,花自在的确不是最优人选。”女娲说。 “那,为何……”重黎欲言又止。 “因为花自在好在没什么起眼之处。”女娲说。 重黎不明所以。 “中路军起义一事,对方并未料到截教会出手,因太极阵的反杀,夏侯启明已经引起阐教的注意。”女娲说,“截教若是在这当口派出重量级的门人,只怕会过早地让阐教对咱们进行反制。” 重黎恍悟。 “关键还是太极阵,对方有的,咱们也必须要有。而且咱们有一大优势是对方不具备的,那就是天然的乾道力量。”女娲说,“只是这乾道力量须得借助太极阵才能发挥出来,说到底,帝女和太极阵缺一不可。” 重黎微微颔首。 “我听说,元始天尊在用天选之人的元神炼长生丹。”女娲说。 重黎看着她,默不作声。 “这会儿,又让天尊知道了帝女的光之神力正是天然的乾道力量,想必更加虎视眈眈了。”女娲说。 重黎的表情严峻起来。 “务必让哪吒不遗余力地守护好帝女!”女娲说。 重黎点头。 “还有,让九天和天下这两位陛下也不可掉以轻心,这还得祝融君多多上心了!”女娲说。 “娲皇放心,重黎不敢有丝毫怠慢!”重黎说。 天庭,通明殿。 昊千秋与三公议事。 大司马已经康复,从太乙真人的描述中得知,半路挡道的那个半人半蛇的女子就是女娲无疑了。 另外根据目击者的说法,太乙真人去过诛仙台,从那黑洞中取出过一朵红莲。 而太乙真人表示自己并没去过诛仙台,推断那应该是女娲变成他的样子出现在那儿。 至于女娲为什么会出现在诛仙台,应该是和掉进去的灵珠子有关,那朵红莲能从黑洞里出来,应该不是普通的莲花。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据安插的眼线及时回报,哪吒又复活过来了。 昊千秋心下明白,终究还是开罪了女娲,眼下他只剩以元始天尊为首的阐教这一边的支持。 而对于他让锦妃怀上身孕一事,令国舅爷有诸多的不满。 “大司寇对重新组建一支中路军有何高见?”昊千秋问一直沉默寡言的国舅爷。 “回陛下,重组中路军势在必行,只是兵源的问题不太好解决。”国舅爷说。 “这个问题刚才一直在讨论,大司寇没在听吗?”昊千秋问。 国舅爷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敷衍,连忙行礼赔罪道:“请陛下恕罪,微臣……” “罢了罢了,这个问题的确不好解决,暂且按下。”昊千秋摆摆手道。 大司马和大司空看了看国舅爷,不作任何表态。 “今天且先这样,散会!”昊千秋说。 三公告退。 在国舅爷刚要转身离开时,昊千秋叫住了他。 “朕打算去一趟凤翔殿,宰爱卿也一块呀?”昊千秋对国舅爷道。 国舅爷看了看他,此时大司马和大司空已经回去,确定别无旁人,说道:“陛下不应去看看锦妃才是吗?” 昊千秋看着国舅爷,心想他果真是因这事心怀不满。 这也难怪,多一个妃子怀有身孕,对天后的地位就多了一分要挟,母凭子贵是这个礼教之下不变的铁律。 不仅如此,还间接左右着朝堂的权力博弈,在这件事上,身为天后兄长的国舅爷又岂会高兴。 “对于锦妃能有身孕,宰爱卿是不是有诸多疑虑?”昊千秋直截了当地问道。 国舅爷见他直接点破,也不弯弯绕绕了,回道:“正是!” “宰爱卿也知道咱们目前的处境,中路军已为对手掌握,而且对手的一整套领导班子下来,并不比咱们的逊色,这些人的能耐想必宰爱卿也见识过。”昊千秋说。 国舅爷不出声了,这点他不得不承认。当初权力争斗,他们是侥幸获胜了,成功将对手踢出局去。但是,政治离不开军事作为后盾,中路军的倒戈,实质上已经将双方的局势拉平。 “三代天地共主,一个辅佐过历代贤君明主的国士无双,还有一众原天庭的贤臣良将!”昊千秋说,“反观咱们现在,除了一些亲信,和一群立场不明的臣属,还剩什么?” 国舅爷仍旧默不作声。 “所幸朕还有一个锦妃,宰爱卿是清楚她和朕的那个皇妹之间的关系的!”昊千秋说,“朕当初也是险胜呀,好在皇妹念及她的这个同窗之谊,才没对朕下手!” “陛下这次也想利用这层关系来牵制住对手吗?”国舅爷开口道,“只是还会奏效吗?” “姑且一试!”昊千秋说,“既然手中有这张牌,不用白不用!” 国舅爷想了想,不再说什么。 “走,宰爱卿也同朕去一趟天后那儿!”昊千秋说着往大殿外走去。 国舅爷只得跟上。 夏侯府,昊沉鱼和夏侯启明见哪吒和昊倾城手牵着手回来,会意一笑。 “过两天有场集体订婚礼,专为歌会上选好伴侣的姑娘小伙们举办,到时你俩也去参加呀!”夏侯启明对哪吒和昊倾城说道。 那两人相互望了望。 “订婚之后,双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无障碍交往了。”夏侯启明说,“光对上眼了还不够,总得有一个相互了解、磨合、适应的过程。无论最后成与不成,别人都不会说你们什么,这也是设置订婚礼的目的。” 哪吒和昊倾城还是头一次知道订婚有这个用途,以往理解的订婚只是成婚之前的一道确认程序。 “当然能成啦!”哪吒说着握紧了昊倾城的手。 “必须的!”夏侯启明笑道。 “年轻人有信心最棒!”昊沉鱼鼓励道。 到了该是歇息的时候,哪吒和昊倾城走回到房间门前,两人的房间相邻。 昊倾城仍旧拉住哪吒的手,说:“你不是怕黑吗?” 哪吒看了看她,扬起嘴角道:“是呀!” “今……今晚……”昊倾城有点结巴道,“我……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好!”哪吒笑道,“不过我得声明,我不再睡地板了!” 昊倾城的脸不由得微微泛起红晕,暗想天色这么黑,灯光不是很亮,他应该看不出来。 进了房间,门一关上,还没容她点起灯火,便被哪吒搂住,动弹不得,接着就是深吻。 昊倾城使劲想推开他,但无济于事。 与在江边那轻柔的细水长流的一吻不同,此刻是带着狂野的极尽霸道的吻。 她感觉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心跳如小鹿乱撞。 电光石火间,这感觉似曾相识,眼前闪过少年夹杂着某种情愫的红棕色双瞳。 “你说无论如何都会相信我,是吗?”耳边似是响起少年那时的声音。 “那跟我走如何?” “去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俩的地方,抛开所有的过去,就我们两个人,好好地在一起,平静地生活!” “这是给你的,灵珠可以让你的阿修罗之躯恢复到仙躯,这样阿修罗界再也管不到你了,你就可以跟我走了!” “只要你跟我走,我可以保证让天庭也无法追查到你,你只管和我在一起就好!” …… 少年的声音在脑海中此起彼伏。 然后,那个梦境突然闪现,一身喜服的他在风刀霜剑中化为晶莹的碎片消散。 昊倾城心下一惊,哪吒总算放开她。 “你……”昊倾城呆呆地看着他,“你是……” “是谁?”哪吒与她额头相抵。 昊倾城抬手抚上他脸颊,轻声道:“他的另一面。” 她想起了被他掳去,反抗时被他抓住手腕,问他到底是谁,他说:“我就是哪吒,你所不了解的另一面!” “怕不怕?”哪吒问她。 “为什么要怕?”昊倾城反问。 “准确来说,我不是战神,而是个杀神!”哪吒说,“天生犯有一千七百杀戒!” “是吗?”昊倾城说。 “是!”哪吒说。 沉默了下,昊倾城问:“那你会杀我吗?” “不会!”哪吒说。 “为什么?”昊倾城问。 “因为我来,任务是要守护好你!”哪吒说。 “仅此而已吗?”昊倾城抬起眼来。 “不是!”哪吒看着她道。 “那还因为什么?”昊倾城问。 “我爱你!”哪吒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缘起 夜半三更,梦正酣。 窗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打荷叶,昊倾城睁开眼睛,望了望熟睡中的哪吒,不知为何,像是受到感召般,竟想出去看看夜雨,于是轻手轻脚地起身,悄悄爬下床去。 来到屋外,她有点惊讶,这好像是太子庙里的后院,那池荷花,错不了。 “在看什么呢?”身后传来哪吒的声音。 昊倾城回过身去,更惊讶了。 只见哪吒是小孩的样子,大概只有七岁,仍梳着总角,白衣蓝裤。 “你怎么……”昊倾城发现自己的声音与平常的不同,很稚嫩。 她愣了下,又看了看哪吒,发现他此刻虽是小孩,但自己却要仰头看他。 从哪吒清澈的大眼睛里,她清楚地看到自己小小个的倒影,也是小孩的样子,比他更小的小孩。 这怎么回事? “走,给你买糖吃!”哪吒过来拉起她的小手。 可是,正下着雨呀,而且半夜三更的,哪有卖糖果的? 昊倾城转头看向院子,却惊讶地发现雨不知何时已停,而且天光大亮。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愣愣地任他牵着往大门外走去。 出到府外,只见早有一伙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等在那儿。 哪吒牵着她,与那伙小孩会合。 昊倾城知道他们又要去哪里胡混了,只是不知今天会跟哪家公子哥儿单挑。 等等,她为什么会知道? 哪吒给她买了冰糖葫芦,那伙小孩也顺带买了些零食。 到了约好的地点,一处荒废的园林里,有群更大点的十二三岁小孩等候在那里,清一色的道袍。 “来了?”其中为首的一个小孩对他们道,嘴里衔着根草。 昊倾城愣住,那不是黄天化吗? 等等,她为什么又知道那是黄天化?不仅小了好几号,和现在的样子也有明显的差距呀! “嗯!”哪吒应道。 “不许用你那红绫和圈圈!”黄天化对他道,“输了让出镇北的那块地盘,不许赖!” “我哪吒从不含糊!”哪吒说。 “好!”黄天化说着站起身。 “倒是你,输了怎办?”哪吒说。 黄天化看了看昊倾城,勾起嘴角。 昊倾城下意识地往哪吒身后躲,上次就为了镇北那块地盘,她被黄天化给掳去要挟哪吒,好在他最后没敌得过哪吒的混天绫和乾坤圈。 但那块地盘的归属争议犹在,这不他们约好了单挑一决胜负。 “给小公主承包下整个陈塘关的糖果咯!”黄天化说。 “好!”哪吒说,又对跟着他的那伙小孩道,“你们帮看着小公主!” 昊倾城被那伙小孩带到一边的台阶上坐下,纷纷掏出刚才买的零食,准备边嗑边看人打架。 这不是第一次了,见惯不怪。 她又知道了。 空地上,黄天化撸起袖子,活动了一下手脚,对面的哪吒也掰了几下指关节。 单挑开始。 墙角有两只猫也在干架,毛竖起,弓着背,相互绕着对峙,嘴里不时发出“呜呜”声,起先伸出爪子探一探,然后瞅准时机,给对方来个连环抓挠…… 神同步,昊倾城看着空地上的那两人,觉得还挺逗,不自禁“噗嗤”一下笑出来。 “呵呵呵呵……”昊倾城在睡梦中笑出声来,一旁的哪吒睁眼看向她。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放亮。 “梦到什么好玩的,笑得这么开心?”哪吒搂过笑醒的昊倾城。 原来只是个梦,昊倾城仍在咯咯地笑着,问道:“后来整个陈塘关的糖果有没有归我呀?” 被她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问,哪吒想了想,然后一段久远的回忆涌上脑海。 “哦,那个呀……”哪吒不好说出来,结果是双方都互相使出催眠术,两个人同时晕了过去。 打架能打成这样,也没谁了。 不过,她居然能记起这些,看来昊九天在桂冠上施的法术奏效了。 哪吒扬起嘴角,故意道:“这我怎么知道呢?这是你的梦呀!” “不像只是个梦,我似乎有经历过……”昊倾城说,“咦?你刚好像也知道……” “没有?”哪吒说。 “有!”昊倾城肯定道。 “那是你的错觉。”哪吒说。 “才不是!”昊倾城说。 “好,你并没得到糖果。”哪吒说。 “啊?”昊倾城失望道,“原来你打输了!” “哪有?是打平!”哪吒纠正道。 “打平?”昊倾城有点好奇道,“怎么个打平法?” “……”哪吒看了看窗外,说,“该起床了!” “说嘛!”昊倾城拽住他道。 “想知道?”哪吒忽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呃……”昊倾城忽感不妙,“不……不是很想知道……” “不,你想知道!”哪吒说,红棕色的眼瞳变得魅惑起来,“答应我件事,我慢慢告诉你!” 昊倾城愣愣地看着他,不自觉地渐渐陷进去。 怪石滩,红顶白墙小屋。 餐厅里,正喝着咖啡看着晨报的黄天化打了个喷嚏。 “有谁在说我吗?”黄天化心里纳闷道。 薛涛端着一盘烤好的无花果松饼从厨房出来。 “有什么有趣的新鲜事吗?”薛涛坐下来问道,给自己倒了杯五谷杂粮豆浆,桌上还另外炖有一锅杂蔬虾仁烘蛋。 “镇北戏园子里的那花旦和小生传出分手了,又有一帮子人嚷嚷着再也不相信爱情!”黄天化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哦?”薛涛喝着豆浆,“不是整天秀着感情很好嘛?” “秀恩爱死得快!”黄天化说,“缺啥秀啥,正经人谁没事秀这些干嘛?” “呵呵!”薛涛也没当回事,切了块松饼就着烘蛋吃起来。 黄天化放下晨报,也切了块松饼,开始吃早餐。 “话说,哪吒和你那姐们到人狼小镇去也有段时间了,不知他俩进展得怎样?”黄天化说。 “有太公主的神助攻,应该不成问题!”薛涛说,“太公主和驸马的感情一直很好来着,在这方面她应该有不错的建议!” 黄天化点点头。 “这才是应该看齐的榜样,那帮人应该学学,别没事去关注那些乌七八糟、虚头巴脑的!”黄天化说。 “你不是说正经人没事不会秀这些嘛!”薛涛饶有兴味道。 黄天化若有所思,说:“也是,所以说那些人没什么机会见到这样的,可惜了!” 人狼小镇,哪吒拉着昊倾城去逛早市。 有一条小街尽是美食,他们直奔此处,这会儿是早茶时间,街上满是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包子馒头。除此之外,还有各色煲汤、烧麦、蒸饺、小笼包、米粉等。 哪吒今天想去吃肠粉,他要昊倾城答应的事情就是这件。 找到摊点,米浆是现磨现蒸,裹上肉沫、鸡蛋、玉米、豆角、腊肠等不同口味的馅料,淋上酱汁,口感爽滑,别有一番风味。 夏侯府,昊沉鱼和夏侯启明用过早点之后,有绣娘送来了两天后订婚礼上要穿的红色礼服和配饰。 这其实就是喜服,订婚礼其实就是婚礼。 看着绣娘展出的那套新娘礼服,昊沉鱼满意地点点头。 喜服早在哪吒和昊倾城应邀之前就定制了,请镇上手艺极好的三十几个绣娘连日赶制。 看着昊倾城重新接纳了哪吒,过来人看在眼里,可以推断两人的感情没跑的了。 记忆或许可以抹掉,但那心与心之间的感应无论如何都无法断开。用当地一句老话讲的:有些人之间就是相生,没办法。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经过这一连串的波折,为避免再生意外,长辈们直接出面帮忙筹备婚礼,成婚地点就定在阐教势力还没渗透进来的西南一带。也为了不张扬出去,只冠以订婚礼的名义。 关内,集市上,翠花这天又忍不住带着杜鹃出来游逛了。 在胭脂水粉铺里,老板热情洋溢地给她们介绍新推出的玫瑰海藻露以及配套的玫瑰海藻霜膏。 “这个就是咱们沿海的优势了,鄙人做了二十多年的美妆,在肌肤护理方面,除了传统的鲜花活炒工艺,还自创出海洋美肤法!”老板说,“鲜花植萃与海洋精华有机结合,令肌肤焕然一新,重拾牛奶肌!” 片刻之后,翠花和杜鹃人手各拎着一套玫瑰海藻套装出来。 没办法,老板说得太诱人了,加上那玫瑰花图案的瓷瓶瓷罐确实漂亮,作为装饰摆台也是好的。 这时,有骆驼商队经过,驼铃声勾起翠花莫名的心灵触动。 她看着那商队,其中一个牵着骆驼的络腮胡子大叔向她抬手搭肩地欠了欠身,这是西域人的礼节。 “怎么了,小姐?”杜鹃见翠花有点出神地望着那商队,问道。 “不知为何,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们。”翠花说。 “怎么可能,小姐自小在江南长大,来陈塘关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机会接触过西域人?”杜鹃说。 翠花不作声,此刻她的脑海闪过那大漠的画面,也是这样的驼队,载着瓷器丝绸,沿着丝路向西跋涉,驼铃声在旷野回响。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丝路 这天,昊九天与伐檀、重黎去视察城西的移民情况。 这些移民都是逃难过来的农奴,男女老幼,几百号人,为了躲避官兵的追捕,选择绕道大森林。但也因为森林里的险恶环境,折了不少的人,要不是恰巧碰上大战完僵尸之后的阿修罗众,他们绝无可能到得了陈塘关。 被带回的农奴,给他们恢复自由身,入了籍,在还比较冷清的城西选址建房,开荒种田。 移民们适应得很好,除了织布种田,他们大多也懂些手艺活儿,补锅的、理发的、裁缝的、做小吃的……在当地基本形成了一个小社区,能够自给自足,有时候还会带着自家的一些小特产到市集中心去换点零花。 没了剥削,东西可以自己支配,生产积极性很大程度上被释放出来。 生活自主,不仅可以吃饱穿暖,走出去还不用再被人嘲笑欺凌,获得感和尊严感得到极大提升。 在一家院子里闲坐,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一边掰着玉米粒一边跟他们絮絮叨叨。 “老身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未曾想到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如今我不用再下地干活了,每天除了照看孙儿,就坐在家里享清福呢!” “今年的苞谷大丰收,自家吃不完,会有人定期来收购……” …… 天庭,凤翔殿。 宰玉蟾设茶点,与自己的兄长聊天。 昊千秋中途改道去了结香殿,说是给他们兄妹俩空间好好谈话,实则还是记挂着锦妃那边。 “陛下说的不无道理,中路军的倒戈,的确使得天庭对陈塘关的局势控制急转直下。”宰玉蟾说,“只是兄长还不了解这后宫的残酷,陛下如今能让锦妃怀上身孕,说不定哪天也能让锦妃坐上后位!” 国舅爷神情严峻。 “你我是了解陛下的,为了皇权的稳固,没什么是不可以利用的,也没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宰家这会儿对陛下来说,可能并不算什么。再说,锦妃的出身并不比咱们逊色多少!”宰玉蟾说。 国舅爷一言不发,端起茶盏喝茶。 “咱们绝不能坐以待毙,而让锦妃生下那个孩子来!”宰玉蟾说。 人狼小镇,哪吒与昊倾城牵着手逛到江边。 杨柳依依下,哪吒对昊倾城说道:“给你看样东西。” 昊倾城饶有兴趣地等着看是什么东西。 哪吒拿出上次那截断开的红线。 “这是什么?”昊倾城好奇道。 “月老的红线,你以前送过我的。”哪吒说,“有两截,这截是你在上次的婚礼中断开的。” “哦?”昊倾城有点惊讶道。 哪吒给她看自己左手腕上缠绕的红线。 “把其中一截系在意中人的手上,他的心就一辈子都被拴住了!”哪吒说,“你已经把我拴住,自己的那截却断开了,这该怎么说呀?” 昊倾城睁大双眼,看了看他,然后抬起自己的右手道:“再系上?” 哪吒扬起嘴角,说:“那这次换我拴你了喔!” “嗯!”昊倾城毫不犹豫道。 哪吒看了看她,然后将红线缠绕上她的手腕。 这次,红线的末端自动打了个牢固的结。 中午,昊九天、伐檀以及重黎回到市集中心,迎面碰上刚从胭脂水粉铺里拎着大包小包出来的媒婆。 媒婆与昊九天短暂对峙,浓妆艳抹的脸上满是嫌弃。 自陈塘关婚制改革以来,她原本以为媒妁这行当要完蛋了,没想到不仅没有,生意反而比以前更好了,还因为男女双方的更多自主选择,来委托她帮忙牵线成功的,倒是比以前更加喜庆了。 知道婚制的改革跟昊九天有很大关系,虽说媒婆生意没凉,甚至比以前更好了,但还是看他不顺眼。 “哼!”媒婆甩了甩手帕子,直接略过昊九天走了。 昊九天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刚要和伐檀、重黎一道往城门口走去,却瞥见翠花和杜鹃紧随在一骆驼商队后面。 “我去看看,上神和伐檀君先回!”昊九天说。 重黎和伐檀点点头,先行回望海楼去了。 人狼小镇的郊外,哪吒和昊倾城来到一片宽广的莲塘,搭乘小舟,与一群采莲的少男少女们一道进到藕花深处。 昊倾城今天刚好穿着粉红的上杉、青绿色的罗裙,与那田田荷叶、艳艳荷花相映成趣。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她回头看了看哪吒,然后忽然轻盈跃过另一小舟上,与那三两个差不多装束的少女嬉笑着划进了茂密的荷丛中。 少女们青绿色的罗裙已经融入田田荷叶之中,几乎分辨不出孰是荷叶,孰是罗裙。而少女们芙蓉般的脸庞则又与鲜艳的荷花相互照映,人花难辨。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原本难以辨别、不知所踪的少女们,这时莲塘中歌声四起,才又让人恍然,她们仍在这荷丛之中。 昊倾城摘下一朵莲蓬,望向那边正用目光搜寻她的哪吒,不禁窃笑。 小船满载着莲藕回到岸边,少年男女们就地野炊。 柴火燃起,煲里炖着莲藕排骨汤,那边的锅上蒸起了荷叶饭,少女用小铲子煎着少年们顺手抓上来的鱼。 陈塘关,市集上,商队在一供商旅住宿的驿馆前停下,店小二帮着他们把货物卸下,搬进馆舍内,骆驼被牵到后院去。 翠花和杜鹃站在不远处,直到商人们都进了馆舍内,她俩才又沿原路折返。 这一切都被昊九天看在眼里。 杜鹃看了看自家小姐,只见她一脸的困惑,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些西域人这么有感触。 昊九天明白是怎么回事,这还得从儿子在地府上报的考课中发现了翠花不寻常的记录开始说起。 昊天下对这事非常生气,随意干涉地府执法也就算了,关键是自家父皇居然背着母后在凡间另外有女人,说什么也不可饶恕。 既然正面不好再对昊九天摆架子,那就通告地府严格按照规定,不得再对翠花的轮回额外特殊照顾。 结果,翠花的那次轮回出生在了一个丝绸商家庭,虽是富裕之家,但商人的社会地位着实不咋地。加上她是庶出,在家中,她与生母的地位极其低微。 丝绸商常年奔波在丝路上,聚少离多。家中的一概事务由主母掌管,话事权很大,对翠花母女俩极其苛刻。 由于昊天下严令地府把好一切轮回之事的机密,昊九天那次与翠花断了联系,为了找到她,颇费了一番周折。 在翠花到了及笄的年纪时,主母竟然说动了商人,让翠花远嫁到大食国去。 主母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不让翠花嫁给当地的大户公子,以免她母女俩日后麻雀变了凤凰,对自己进行报复。 嫁到外地是个不错的选择,嫁到大食国去更好,今生再也无缘见到了。 就这样,商人带着翠花踏上了丝路。 此事在当地被传得沸沸扬扬,也正因如此,才让昊九天得以循着线索找来。 东起长安,经张骞开辟出的丝路,途经西域,一直到中亚、西亚,大食国就在那儿。 丝路环境极其险恶,她一个柔弱女子岂能扛得住?且先不论恶劣的自然环境气候,沿途那些毛荒之地的盗贼就多得数不胜数,运送名贵丝绸瓷器的商队经常成为劫掠的对象,要是被他们发现还有女人,那就更不得了。 昊九天经过几番波折,总算找到并追上了翠花所在的商队。 狂风沙石之下,她的衣服显得那样单薄。 但丝路的沿途也不尽然全是险恶,也有很多美丽的事物。 扎营停驻在天山湖边,她啃着玫瑰馅的馕,吃着葡萄糖坚果多多的玛仁糖,欣赏着湖里的从未见过的白天鹅。 由于昊九天的加入,那些盗贼再也无法对这支商队下手。 为了表示对昊九天的感谢,富商问他想要什么,钱有的是,他想要多少就回报多少。 昊九天不要钱,而是向富商提了亲,求娶翠花。 “与其将令千金远嫁,不如许配给在下,往后也还能在您身边尽孝,您说是吗?”昊九天对富商如此说道。 富商思忖了一下,见他和小女这些时日以来也感情渐笃,终究还是回归了父母之心,同意了这门亲事。 到了大食国,货物交付完,本打算返回中原,但翠花听说大食人继续把这批货物运往一个有着迷人蓝色海洋和飘着月桂香的地方,那儿的人对丝绸很着迷,可以卖出更高的价格。 她不由得好奇起来,想去见识一下。 “你很想去那儿吗?”昊九天问她。 “嗯,不单想去,更主要的是……”翠花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是什么?”昊九天问。 “我不想回主母那地方……”翠花小声道。 “哦,原来如此!”昊九天了然道。 “可是,我娘还在家里……”翠花抬起眼来。 “这个不用担心,我会跟你父亲商量,安排妥当!”昊九天说。 就这样,他带着她去了罗马,游历了希腊。 人狼小镇,哪吒与昊倾城手拉着手从郊外回来,昊倾城手里还拿着一朵荷花。 两人兴高采烈地经过一卖各种鬼怪面具的摊档,身着当地民族服饰的昊天下和少槿连忙背对着他俩转过去。 昊倾城像是有感应般地回过头去,刚站在面具摊前的那两个人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哪吒问,也回过头去看,“是见到谁了吗?” “没有……”昊倾城说着又回过头来,“只是觉得好像父皇母后,但不可能是他们……” “是想他们了吗?”哪吒对她道,“订完婚后,跟你回去探望他们!” “嗯!”昊倾城高兴道。 哪吒宠溺地揉了揉她的秀发,搂过她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妇人身影,他转头往旁边的阁楼上看去,却不见了那个妇人。 “你也看到谁了吗?”昊倾城问他。 “大概是我的错觉……”哪吒说。 阁楼上,殷十娘总算见到了活生生的儿子,一激动差点被他发现,李靖及时把她拉了进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公九卿 午后,阳光晴好,海边小屋里,薛涛一个人在家。 闲着没事,她煮起麦片,剥了香蕉切块,倒入牛奶一块打成浆,盛入一个椰子碗里,装饰上水果、核桃碎、芝麻、椰丝、薄荷叶等,做成思慕雪。 下午茶时光,甜点与书本最配。 薛涛端着椰子碗出到起居室,茶几上放着一本书,旁边还有两张红色的请柬。 请柬刚送来一会儿,后天就是哪吒和昊倾城的婚礼了,地点改在人狼小镇举行。 好家伙,上午黄天化才刚问到那俩人的进展情况呢,这会儿就传来准备要结婚了。 作为死党,薛涛当然为他俩高兴啦,同时想到自己和黄天化也好事将近,更是喜上加喜。 她拿过一瓶枫糖浆,用勺子接了些许刚要加进碗里,眼角的余光瞥到窗外有人要从篱笆上翻进来。 定睛一看,居然是陈燕燕! 她怎么又来了? 只见陈燕燕在摸索着篱笆,因为有结界,她完全看不见房子,这会儿她跨着一只脚试探着要翻进院子里来。 薛涛抄起扫帚,开门出到外面。 陈燕燕“扑通”一下跌进来,四仰八叉地压平了一片花丛。 薛涛抡起扫帚要打,陈燕燕用手护住脑袋道:“哎哎别打别打!” “说,私闯民宅,你想要干嘛?”薛涛仍然抡着扫帚。 “薛姑娘手下留情,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没办法,走投无路只能来你这儿啦!”陈燕燕说。 薛涛看了看她,这时才发现她有点狼狈的样子,似乎风尘仆仆、一路逃离着赶来。 “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薛涛放下扫帚,问道。 “说来话长……”陈燕燕也放下手,坐起身来,“我是来找你们求助的……” 薛涛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进屋说!” 天庭,结香殿。 言母正端着一碗杏仁鸡汤喂女儿喝下,卧榻的珠帘外坐着言父。 自从言锦心有了身孕,言父言母被特许自由出入结香殿探望。 言父在朝中位列九卿中的典客,掌管天庭对外交往以及各个族裔之间的事务,地位举足轻重。 珠帘内,言锦心吃不下东西,言母也无可奈何,让侍女端走了。 透过珠帘,见女儿如今这般处境,言父心下五味杂陈。 人人都道他言家有女封了贵妃,无上荣光。眼下更是怀了帝子,前程不可限量。但言父心里清楚,此事福祸未定,每走一步,步步惊心。 更何况,言锦心当年选择嫁给昊千秋,不仅影响了整个局势的变化,也彻底改变了她自己的人生走向。 作为帝女的伴读,她本来有一个不一样的前程,那就是按丞相来培养。 为了安全起见,帝女作为储君一事秘而不宣,对外也只以公主的名义行事。 相应的,除了言锦心,另外还有薛涛和上官飞雪,分别按御史大夫和太尉的标准来培养。这也是开天辟地以来,首次培养锻造女性三公。 只是,言锦心的选择改变了整个格局。 由于亲王无特殊情况不可以摄政,包括其家属。嫁给亲王,意味着丞相之位已经不可能了。 虽是如此,那会儿的昊千秋纵然对言锦心无感,却也不会拒绝这么有分量的政治筹码。 言父看在眼里,对女儿自毁前程式的决定痛心过,但也无力改变女儿的想法。 海边小屋,陈燕燕咕嘟咕嘟地连喝了三大碗水,薛涛坐她对面,不知道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搞成这样。 陈燕燕放下碗,又瞥了眼茶几上的那碗思慕雪。 薛涛将碗推给她,说:“吃,我还没动过。” 陈燕燕也不客气,端起碗吃起来。 薛涛更加惊讶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连东西都没得吃的样子。 不一会儿,陈燕燕将思慕雪一扫而光。 “还要吗?”薛涛问。 “不用了!”陈燕燕放下碗来,摸摸肚子,“喝了那么多水,好撑的!” “呃,你……”薛涛说。 “我这次来,是因为陛下要广选秀女入宫!”陈燕燕说,“老爹回来告诉我,那上面也有我的名字呢!” 薛涛愣住:“怎么又要选秀女?后宫还嫌少吗?” “这得问你们呀!”陈燕燕瞪眼道,“上次中路军不是带走了不少的宫娥吗?现在各家未出阁的女子都要进补宫里!” “哦!”薛涛恍悟,进而又感兴趣道,“那陛下选你进去是什么位分呀?” “什么?”陈燕燕问。 “你老爹职位这么高,不会只让你当个端茶递水的侍女而已?少说也是九嫔起步?”薛涛饶有兴趣道。 陈燕燕瞪着她:“你问这个干嘛?” “有点好奇!”薛涛说。 “我不知道,但你的话,可能不仅九嫔!”陈燕燕说,“你的名字也在上面!” “什么?”薛涛惊讶。 “呵呵,薛二小姐,我刚说各家未出阁的女子都要进补宫里,包括你家!师兄是叛变下来了,但你没有啊!”陈燕燕说。 “你说什么?”薛涛问。 “唉,也不知薛大人该如何向陛下解释?”陈燕燕捋了捋鬓边松脱下来的一缕头发。 薛涛顿觉问题严重了,站起身来要拽陈燕燕。 “哎哎,你干嘛?”陈燕燕条件反射般地又用手护住脑袋。 “跟我去军中啊!”薛涛说。 “去军中干嘛?”陈燕燕继续抱头,“有话好好说,又不是我要你进宫,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找黄天化去啊!”薛涛说,“这事只凭我们两个没法解决!” 陈燕燕总算放下手来。 中路军营地,校场上正进行大比武。 场上,上官飞雪将昊五撂翻在地。 鼓声响起,一个回合结束。 黄天化远远地看到薛涛拖着陈燕燕过来,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欧阳兄,帮我看看那边过来的两个女人是谁?”黄天化问一旁的欧阳牧。 “一个是薛姑娘了,另一个不知道是谁……”欧阳牧看向那边说道。 看来是薛涛没错了,至于陈燕燕……这两人怎么会以这种不可能的方式出现? 讲武堂里,听了陈燕燕的陈述,众人面面相觑,对这个问题一下子也想不出办法来。 黄天化紧握住薛涛的手,好像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陈燕燕一手支棱着脸,另一手的指尖敲击着桌面,眼神酸溜溜地望着他俩,眼角的余光瞥到一边的上官飞雪,又向她看去。 “你是上次的那个……”陈燕燕对上官飞雪道。 上官飞雪看着她。 “那个……帝女身边的那个……”陈燕燕“那个”了半天之后,说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传闻中帝女手下铁三角的其中一个,上官飞雪!” 上官飞雪默然。 “呵呵,上官家虽不在朝中,但这次选秀也逃不掉!”陈燕燕说。 上官飞雪身旁的昊五一下子神色严峻起来。 陈燕燕注意到他,说:“五王爷也在呢?” 昊五再也绷不住了,说:“眼下父皇和皇妹他们都不在陈塘关,不知皇祖父什么时候视察回来?” “咱先去望海楼看看!”黄天化说。 昊五点点头。 “你先留在这儿!”黄天化对陈燕燕道。 陈燕燕嘟起嘴来,一脸的不服气。 “在一切还没审查清楚之前,你不许离开军中!”黄天化对她道,又叮嘱其他人,“看好她,别让她跑了!” 陈燕燕看向薛涛,说道:“你果然是带我来这儿受处置的!” 薛涛不说话。 “放心,军中不会为难你,你只需好好配合审查就行!”上官飞雪对陈燕燕说道。 人狼小镇,哪吒和昊倾城回到夏侯府。 夏侯启明对哪吒道:“望海楼那边有消息过来,咱去书房谈一会儿。” 哪吒看了眼一旁的昊倾城,应道:“好!” 昊倾城习以为常,没听出有什么异样。 昊沉鱼像往常一样拉着她去鼓捣些小手工。 离夏侯府不远的公馆里,昊天下也收到望海楼的消息。 “呵,千秋皇儿这会儿又要扩充后宫,各家未出阁的女子都列入其中,连带咱倾城皇儿的那两个小姐妹!”昊天下对少槿道。 少槿轻轻叹气,摇了摇头。 “这下可苦了黄天化和五皇儿!”昊天下说。 “陛下也看出了五皇儿对上官姑娘有意思?”少槿问。 “呵呵,单看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昊天下说。 少槿点点头。 “看来倾城皇儿当时说得对!”昊天下说。 昊氏四兄弟刚来那会儿,听他们那决绝的言辞,昊天下还担心他们真受他的影响不再相信爱情要一辈子打光棍,昊倾城却断言他们迟早要自个打脸。 “咱得给他们想想办法,不能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皇长子身边的女人已经够多的了!”少槿说。 “当然,这种把所有女人都占为己有的做法要不得,也很危险!”昊天下点头道,“不仅夺人之美,对那些女子也极其不公平,终其一生就这么关在宫里了,甚至连天帝的面都见不到!” 夏侯府,趁着哪吒和夏侯启明在书房里谈事,昊沉鱼和昊倾城来到一处绣房。 正在忙活的妇人们见她俩进来,其中两个拿出那件红色的新娘礼服展出。 “觉得可还满意?”昊沉鱼问昊倾城。 “这衣服……”昊倾城看着那礼服道。 “没错,这是你后天订婚礼上要穿的婚服!”昊沉鱼说。 昊倾城不解道:“订婚礼上要穿的婚服?” “呵呵,不瞒你说,订婚礼其实就是婚礼了!”昊沉鱼笑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高山流水 昊倾城愣了愣,呆呆地看着那件新娘礼服。 礼服的款式采用汉装为主体的同时,融入了当地民族特色的元素进去。 “喜欢的话,可以穿上试试?”昊沉鱼对她道。 昊倾城回过神来,点点头。 穿上大红礼服,绣娘们用别针按她的身形替她调整。 书房里,夏侯启明对哪吒道:“后天的订婚礼其实就是婚礼,想必你已经猜到?” 哪吒点头。 “那就好!”夏侯启明说。 “只是不知倾城的意见如何?”哪吒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沉鱼自会跟她说清楚。”夏侯启明说,“再说,长辈们都是过来人,看得出,倾城侄孙也不会反对。” “只怕倾城觉得太突然。”哪吒说。 “或许,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夏侯启明说,“鉴于上次的婚礼,咱们不得已采取这种方式,以倾城侄孙的领悟,她会理解的。” 哪吒点点头。 “事不宜迟,尽早把婚结了,也好给她兑现了承诺。”夏侯启明说,“届时会请来各方观礼,为防万一,咱们再次用上太极阵。” 哪吒一愣,惊奇道:“这也行?” “呵呵,不仅如此,到时它还能给你们意想不到的祝福!”夏侯启明笑道。 天上,睦王府,薛大人夫妇登门拜访。 厅堂上,睦王妃薛姑姑端着茶盏,面对薛大人夫妇俩,沉默不语。 陛下这次要广选秀女入宫,薛家二小姐却不知所踪了,此事要她睦王妃出面,还真不好办。 再说,上次薛涛无礼顶撞、说话噎她,此刻也没什么心情想出面。 “上次说给韩大公子,涛儿觉得不满意。这会儿是陛下,也没什么好挑的了。”薛姑姑开口道,“这也是当初我打算让她们姐妹俩都到陛下身边服侍,相互有个照应!” 薛夫人抬眼扫视了她一下,又垂下眼帘喝茶。 “好了,也没什么必要出面了,让涛儿尽快回来!”薛姑姑说。 薛大人夫妇俩相互看了一眼。 “二妹呀,你也知道涛儿那性子,这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呀!”薛大人对薛姑姑道,“况且,真让她进宫,怕是会冲撞了陛下也不好说!” “都是让你们给惯的,迟早害死她!”薛姑姑责备道。 薛夫人看着她,不作声。 “这事我真不好出面,若是开了这先例,别家会怎么说?”薛姑姑说,“你们想想看,陛下能同意吗?” 薛大人一脸的为难。 书房里,玄鸟捎信飞至,落在睦王爷肩上。 睦王爷摘下小信筒,抽出里面的一卷信笺,展开,竟是昊天下寄来的。 他“哼”了一声,想了想,然后拿过一张信笺,提笔写了回信,卷好塞进小信筒,让玄鸟捎回去。 做完这些,他起身,出了书房,朝厅堂方向走去。 人狼小镇,公馆里,玄鸟飞回。 昊天下看了回信,差点没气得要暴揍睦王爷一顿。 回信写道:“求我出面还不简单?到时别忘了让我见少槿一面! 又附:老子管不了儿子,有够失败的,哈!”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事到如今居然还惦记着少槿,末尾还不忘挤兑他一下! “信上怎么说?”少槿过来,从身后抱住昊天下,将脸贴在他的背上,问道。 这段时间以来,许是过上寻常夫妇的生活,没了在宫里时的种种束缚,她对他越发地主动亲昵。 “我不想说,这人好不要脸!”昊天下郁闷道。 “怎么了?”少槿问。 “你看!”昊天下递给她信笺。 少槿接过,看到这回信,一阵无语。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殊不知,少槿当年赠送面具,惹了不仅昊天下,还有睦王爷昊麒麟。 兄弟俩当年随父皇微服私访人间,不巧遇上来人间游逛的少槿。 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哪家民女,父皇告诉他们天人和凡人有隔阂,让他们不要多想。 为此,兄弟俩还失落了好一阵子,直至了解到她是二十八星宿之一的毕月乌之女,又重新燃起希望。 兄弟俩展开竞争,一开始昊天下是无望的,没少被昊麒麟嘲笑:“乳臭未干的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想追人家姑娘?” 的确,在少槿眼里,那时的昊天下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孩。论婚配,也不会考虑到他。 “老老实实一边呆着,别冷落了人家锦带小姑娘,那才是你未来的新娘子!”昊麒麟对他如是说。 锦带小姑娘就是如今的太妃了,原本是作为昊天下的青梅竹马,长辈们是有意撮合培养他俩的感情的。 但昊天下根本不吃那一套,就不走寻常路。 帝位之争暗戳戳地进行,还有对心仪姑娘的竞逐,实在达到白热化的程度,兄弟俩被昊九天狠批了一顿,并向他们摆事实讲道理,陈述利弊。 “我不跟你争这个帝位了,也不指望你会翘辫子让我摄政,我只要能把少槿娶了就行!”昊麒麟最终表态,并向昊九天提出这个请求。 昊九天同意了。 昊天下不干,提出异议:“人家姑娘若是嫁给皇长兄还不得糟践了?按品级只能做侧室而已呀!” “那也比你强!”昊麒麟反驳道,“再说,什么正室侧室的,只不过是个位分而已。我只娶她一个,也没什么正室侧室之说!” 昊天下没法接招了。 但是,昊麒麟最终也没能娶到少槿,那会儿少槿因为东海龙王敖广而在族中摊上事儿了。 由于龙族有意归顺天庭,昊九天也让这事一直吊着,既不问罪毕月乌一族,也不再许诺昊麒麟娶少槿一事。 就这样,一直吊到昊天下即位。 期间,按照宗法礼制的规定,昊麒麟封睦王,最后迎娶了薛氏家族的二千金为睦王妃。 此事让昊麒麟遗憾至今,纵使美妻作伴,姬妾成群,终究抵不过最初的心动。 旁人都道他倍儿有面,他却不这样认为。有啥面呀?一个男人连心仪的女人都娶不到,有够窝囊! 随着事情的发展,他这个皇弟倒是不按牌理出牌,逆着宗法礼制一路匪夷所思,不仅没翘辫子,还有父皇为他请来的上神收拾烂摊子,如今更是和少槿归隐田园、双宿双飞。 这一切,昊麒麟除了不服,不服,还是特么的不服! 尽管不服,眼下还是要出面给薛家解决了这档子事,不为别的,就看在少槿的份上。 信上说,这关系到他们倾城皇儿的两个小姐妹的终身大事。 他们的倾城皇儿,少槿的女儿,那个长得同她母亲极其相似的皇侄女,没少叫他皇伯伯的侄女儿。 厅堂里,气氛正僵着,昊麒麟出现,说了句:“大舅子,此事由本王出面!” 薛姑姑和薛大人夫妇都愣住,惊讶地看着他。 薛大人夫妇俩相互对望了一眼,旋即喜上眉梢。 夏侯府,出了绣房,昊沉鱼问昊倾城:“你似乎并没觉得很惊讶?” “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既然已经确定是他了,婚礼的早晚,关系并不大。”昊倾城说。 昊沉鱼看了看她,又问:“你已经准备好要和这个男人共度一生了吗?” “准备好了!”昊倾城确定道。 远处,刚出书房的哪吒和夏侯启明听得真切。 入夜,房间里,昊倾城窝在哪吒怀里睡得香甜。 院里,金色的流光开始蔓延,遍布整个府邸。 两仪之外的八个卦柔和稳健地运行,其中的兑卦和艮卦相遇,叠出一个咸卦。 这是一个去掉了“心”的感情之卦,无心之感,即没有任何不良企图之心的感应。 正是毫无企图,所以才得以心心相印。 咸,亨,利贞,取女吉。 咸,感也。柔上而刚下,二气感应以相与,止而悦,男下女,是以亨,利贞,取女吉也。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兑卦在上,是泽,是柔,也是喜悦,代表女子。 艮卦在下,是山,是刚,有止的意思,代表男子。 男下女,讲明在恋爱时,男子应该给予女子应有的尊重和爱护,这就是“止”。女子也需保持合理的矜持和礼节,这样心境比较容易保持和悦。如此方可“止而悦,二气感应以相与”,并按照正当的婚配程序,让坎坷的爱情最终走向恒久的婚姻。 太极阵的加持,此刻,睡梦中的两人,通过红线的连接,一致出现高山流水的画面。 咸卦象传:山上有泽,咸;君子以虚受人。 高山流水,男子如山,沉稳担当;女子如水,圣洁美好。 以虚受人,不妄自尊大,合理地看待爱情。恋人之间彼此尊重、彼此关爱、彼此包容,即使处在热恋之中,也不缺乏应有的原则和礼节。 从自然卦象转到人事上,一步步推广,怎么齐家,怎么治国,怎么平天下,这个道理已经很清楚了。 梦境里,哪吒循着她的身影,翻山越岭,一路上无心看风景。 昊倾城坐在山顶,赤足划拉着清冽的湖水,等着那个古老的约定如期而至。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长地久 翌日早晨,开始起风,凉意更重。 虽已入秋多时,但西南一带仍时不时地飘洒小雨,天边还隐隐打着雷。 这天,不好出去晃悠了,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再说,明天就是婚期了,好多事要准备。 绣房里,昊倾城最后一次试穿礼服,绣娘已按她的身形最后定型。 礼服不止一件,一整套下来,包括上杉、下裙、大袖袍等,交领的罗衫一件套一件,罗裙里还有衬裙,相当繁复。 一边的妆台上,放着琳琅满目具有民族特色的珠钗步摇和手镯项链等配饰。 另一边的新郎礼服也简单不到哪去,配饰除了浓厚的民族色彩,还保留着一点原始的粗犷。 哪吒原先住着的房间此刻正布置成婚房。 回廊上人们穿梭往来,府里一派忙活的喜庆。 谁都没注意到,布着的太极流光此时是震卦和巽卦相叠,刮起的风、下着的小雨、天边隐隐的雷声,和这有关系。 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雷和风是恒久不变的自然现象,而君子安身立命也不能改变其刚正的本质。 与此同时,雷鸣风至,恒久的原则也是变当中有不变,不变当中有变。在坚持根本原则的前提下,有所变,有所不变。 这是为明天的婚礼蓄力,届时将给予新人意想不到的祝福。 天庭,凌霄大殿,例行朝会。 这次,三公之列,还多了一个亲王。 三叩九拜之后,昊千秋饶有兴致地看向三公一旁的昊麒麟。 往常,非特殊情况,亲王不会现身朝堂。 不知昊麒麟这次上朝所为何事。 “起奏陛下,微臣此次觐见,是为广选秀女入宫一事!”昊麒麟举起玉笏禀道。 昊千秋微微惊讶,不知这位皇伯伯为何突然关心此事。 国舅爷看了看昊千秋,其他朝臣表面上没有过多反应,但昊麒麟所提一事,也正是他们大多数人此刻关心的事。家有女儿的,眼瞅着如今天庭的局势,都不太想往宫里送。 “陛下,中路军起事,带走了不少宫娥,的确给宫里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昊麒麟说,“但此时若是广选秀女入宫,恐怕还不是时候!” “此话怎讲?”昊千秋问。 “不知陛下以及诸位有无注意到,那些宫娥是自愿随中路军一块离开的,这背后是什么道理?”昊麒麟说。 昊千秋默不作声,一些朝臣暗暗观察他的脸色。 “据臣所知,如今陛下要广选秀女入宫,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昊麒麟说。 “什么轰动?”国舅爷忍不住开口道。 “大司寇没注意到是什么轰动吗?”昊麒麟反问。 国舅爷不吱声了,别的不说,单就此刻,已经很明显地感到不少朝臣的抵触情绪。 “如若一意强求,只怕还没等秀女选进宫来,又要引起一轮大出走,还请陛下深思呀!”昊麒麟对昊千秋道。 此刻,昊千秋的脸色极其难看,但又不好发作,面对底下虽不敢出声但明显抵触的朝臣,他不得不承认昊麒麟说的有道理,只是这样一来,自己面子上也挂不住呀! 就在这尴尬之际,只听昊麒麟说道:“陛下何不暂缓一阵子,等过了这非常时期,再考虑这事也不迟?” 昊千秋看了他一会儿,又扫视一遍底下的朝臣们。 他们也在看他如何表态。 昊千秋想了想,终于说道:“就按睦王爷说的办!” 底下的朝臣们总算暗中松了一口气,不禁纷纷在心里感谢这位睦王爷替他们解了这个难题。 特别是治粟内史陈大人,此刻女儿陈燕燕还在中路军那儿扣押着呢,不过也总算赌赢了。 退朝时,昊千秋让昊麒麟留下来。 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昊麒麟早已准备好答复。 等朝臣们尽皆离开,昊千秋开门见山道:“朕没猜错的话,是父皇让您来当说客的?” “没错!”昊麒麟也不跟他绕弯子。 “您答应他的理由又是什么?”昊千秋问。 “这就是长辈们之间的事了!”昊麒麟说,“陛下只需知道,无论如何,私底下长辈们还是为了陛下好就是了!” 昊千秋默不作声。 人狼小镇,公馆里,昊天下收到事情已摆平的消息,又修书一封让玄鸟捎给望海楼那边。 此时雨已停歇,靠山的窗外,可以听到叮咚的山泉流过,带进一阵阵清爽的气息。 雨后微晴,院内的海棠花、蝴蝶花、茉莉花、金盏花等显得清新可人,少槿拎着篮子采下一些,脚下有金色的流光蔓延。 太极阵已经从夏侯府扩展至全镇。 小炉子上熬了蜂蜡,加进椰油,再将采下的花儿萃取出的花露与之融合,制成可润肤的膏露,用精致的瓷罐装好,托人给夏侯府送了些过去。 中路军营地,黄天化送陈燕燕出到结界之外。 “师兄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多个人投靠你们不好吗?”陈燕燕老大不情愿回去。 “你还是算了!”黄天化说。 “为什么?”陈燕燕问。 “明知故问!”黄天化说。 “就因为她不同意?”陈燕燕不服道。 她指的就是薛涛。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原因!”黄天化说。 “审查不是通过了嘛,我也没骗你们不是?”陈燕燕说。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黄天化说,“总之,你不能留下!” 陈燕燕看了他一会儿,嘟着嘴道:“我知道了,最不希望我留下的是你!” 黄天化无奈地看着她。 “师兄你好绝情!”陈燕燕说着开始两眼泪汪汪。 黄天化只觉背脊突然一凉,回过头看去,只见薛涛一脸阴沉地站在身后。 “聊完了没有?实在难舍难分的,你俩干脆一块滚回去得了,永远别再来!”薛涛说道。 “啊不是!”黄天化连忙道,又转向陈燕燕,“行、行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回去寻一如意郎君,好好过日子啊!还有,趁陛下这会儿松了口,抓紧时间成婚!” 陈燕燕表情一变,瞪着薛涛。 “不服来战!”薛涛说。 “说什么呢?”黄天化对她道,又催陈燕燕,“回去,想必这会儿陈大人正盼着你呢!” 陈燕燕看了看他,又瞪了薛涛一会儿,撂下一句:“我还会来的!”然后扭头转身,腾云驾雾而去。 薛涛气鼓鼓地目送着陈燕燕,黄天化过来拉她的袖子,她赌气地甩了甩袖子,转身往回走去。 黄天化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翌日,人狼小镇,集体婚礼现场,原先对歌的大平台此时变成了举行仪式的礼台,红毯铺地,花团锦簇,彩带飞扬,面向江对岸的“刘三姐”和“阿牛哥”。 人们从四面八方来观礼,吊脚楼的观礼台上,昊九天等人以及中路军众将领都来了,甚至还有昊麒麟。 昊天下对此猝不及防,此刻少槿被安排坐在昊沉鱼一旁,离昊麒麟远远的。 昊九天则与这两个儿子罕见同框。 “呵呵,大皇儿替咱们摆平了这么大的事,请他前来观礼,一块喜庆喜庆也是应当的!”昊九天对一脸不服的昊天下道。 “是呀,皇侄女成婚这么大的喜事,本王岂可错过?”昊麒麟悠哉悠哉地晃着折扇道。 昊天下剜了他一眼。 这时,随着主持人的宣布,司仪引着一对对新人入场。 场上一片欢呼。 总共十二对新人,哪吒挽着昊倾城,走在队列的最后。 前面的十一对新人,礼服各有特色,恰好分别代表着西南一带世居的十一个民族。 大杂居、小聚居是其民族融合的特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新人们面向江对岸,一字排开。 司仪们端来三花酒,新人们双手端起酒盏,敬对岸的“刘三姐”和“阿牛哥”,然后以酒浇地。 新人们再次从司仪捧着的托盘上端起酒盏,再敬对岸的“刘三姐”、“阿牛哥”,而后一饮而尽。 敬酒毕,司仪退下,证婚人上场,向新人们宣读证婚词。 “常言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婚姻是相伴一生的约定,她标志着人生新阶段的开始。生活告诉我们:美满的婚姻,既有温馨、浪漫和甜蜜,更有义务、责任和付出。希望你们在今后的生活中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以一颗宽容的心去善待、包容和理解对方,共享家庭的温暖,共历人生的风雨,请问你们能做到吗?”证婚人看向新人们。 “能!”新人们异口同声道。 “以天地为证,现为你们颁发成婚誓词,请在誓词上签下你们的名字,然后宣读誓词。”证婚人说。 司仪们捧着一本本红色的誓词再次上场。 新人们按照规矩,接过誓词,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也相互在自己伴侣的誓词上签了名。 “下面请新人们宣读誓词!”证婚人说道。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天地为证,我们必定坚守今天的誓言!”新人们宣誓。 宣誓完毕,场下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观礼台上,众人起身,也同样激动地鼓掌。 这样的婚礼仪式还是头一次见,庄重而神圣。 金色的流光围绕着新人们,在他们相牵着的手腕上缠绕,震与巽叠成的恒卦闪耀着光辉,给予他们天长地久般的祝福。 恒卦彖辞:恒,久也。刚上而柔下,雷风相与,巽而动,刚柔皆应,恒。恒,亨,无咎,利贞,久于其道也,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利有攸往,终则有始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观其所恒,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如果说咸卦是感情之卦,即为男女之道;那么恒卦就是夫妻之卦,亦即夫妇之道。 《杂卦传》曰:咸,速也。恒,久也。夫妇之道,不可以不久也,故受之以恒。 感情来得很快,稍不注意就很容易失去,故而要授之以恒道,即夫妇之道,天长地久之道。 哪吒望着昊倾城,昊倾城也同样望着他。终于,可以在一起一辈子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洞房花烛夜 仪式举行完毕,新人们在司仪的指引下有序退场,人群欢呼着跟随簇拥新人们回去。 夏侯府里张灯结彩,摆起盛大宴席。 哪吒和昊倾城站在大门口,给前来赴宴道贺的嘉宾们分发喜糖。 最后,当李靖和殷十娘,以及金吒、木吒出现时,令哪吒感到很是意外。 殷十娘握住儿子的手,忍不住喜极而泣。 哪吒拥住自己的母亲,宽慰着她。 管家一脸笑意地走过来,说:“时辰到了,请新人入席,给高堂敬茶!” “娘,咱们进去!”哪吒对殷十娘道。 殷十娘拭了拭眼睛,点点头。 哪吒仍握住她的手,与昊倾城以及李靖、金吒木吒往里走去。 看到新人进场,席间再次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大厅前面的席上,哪吒与昊倾城分别向昊天下和少槿、李靖和殷十娘奉上孝心茶,以表感激父母的养育之恩。 此时此刻,这四位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时隔千年,经过这么多的波折,终于看到这两个孩子成家立业了。 之后,宴席开始。 天庭,结香殿。 昔日死党成婚的消息传到言锦心这儿。 “不容易啊!”言锦心感叹,转而又惋惜道,“只是作为好姐妹,我却无法前去出席道贺!” “别说是你,作为帝女皇兄的陛下,也无法前去道贺!”一旁的言母说道。 言锦心想了想,似是自言自语:“不知陛下听到这一消息是什么反应?” 此时的昊千秋在太妃的华芝殿。 得知昊倾城与哪吒成婚的消息,他也没什么心思在政事上,左思右想着还是决定来华芝殿找母妃说说话。 “看来皇妹已得偿所愿嫁给了如意郎君!”昊千秋说。 “皇儿此刻怎么想?”太妃问他。 “还能怎么想,这两人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主儿,组合在一起,刚好够一担儿,往后有得掀天的!”昊千秋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儿也不必太过担心,再怎么闹腾,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斗来斗去,总归还是一家人!”太妃说。 “事到如今,母妃觉得亲情血缘在他们那儿还好使吗?”昊千秋说。 太妃看了看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说:“我想你父皇他们多少还是会顾及到这点的。但有一件事,母妃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说清楚的好。” “什么事?”昊千秋问。 太妃扫视了下四周,确定没什么人,然后对昊千秋道:“当初天尊助咱们母子夺得这帝位,条件是处死六皇女,但母妃我让你网开一面了,你可知这是为何?” “为何?”昊千秋心下一沉,似乎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六皇女是天选之人,处死她,我儿会遭到反噬!”太妃眼神忧虑地看着他道。 尽管一再质疑,也一再地寻求所谓的历史证据来佐证这一传言的荒谬,但此刻从母妃的口中说出,最终还是不得不正视这一传言。 太妃看着呆愣的儿子,叹了一口气道:“母妃我从小就教导你要建功立业,最好坐上这至高无上的天帝位,让那些瞧不起咱母子俩的人刮目相看!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与阐教联手,让我有一种在与虎谋皮的感觉。” 昊千秋皱着眉头,默不作声。 这一点,近来他也越发地感觉到了。 夏侯府,宴会进行到一半,新郎新娘开始挨个儿一桌一桌地敬酒。 “看那小子笑得那么嘚瑟,兄弟们,待会儿得把他喝得今晚办不成事为止!”黄天化对一众将领道。 一旁的薛涛、上官飞雪、素云等无语。 黄天化拿起一个苹果,用线系了。 “这是干嘛?”薛涛问他。 “给新郎新娘乐呵一下!”黄天化说。 最后,终于轮到给他们这一桌敬酒了。 “来来来,你俩要把这苹果吃了,不准用手拿!”黄天化吊着那个苹果在哪吒和昊倾城之间晃悠道。 现场看着这两人张口去咬那苹果却吃不到的样子,欢乐一片。 苹果晃悠来晃悠去,然后哪吒亲上了昊倾城,起哄声四起。 对面长辈们那桌正饶有兴趣地看向这边。 昊九天跟昊麒麟聊起了家常。 “我说你,到现在也还没个一儿半女的,怎么回事?”昊九天问。 昊麒麟看了他一下,晃着手中的折扇,悠悠道:“还能是怎么回事?” 昊天下收回目光,看向昊麒麟。 “到底怎么回事嘛?”昊九天关切道。 “父皇真不知道吗?”昊麒麟说。 昊九天若有所思了一下,然后恍然:“哦,原来你不行!” 昊麒麟“啪”地一下收束折扇,说:“你才不行!” “你到底行不行?”昊天下插嘴道。 昊麒麟用扇子指了指他们,然后又再次打开晃悠,说了句:“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昊九天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昊天下一脸的如临大敌,瞟了一眼少槿那边。 “你该不会……”昊九天对昊麒麟道。 “没错,学您呢!”昊麒麟说,又补上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这是要打算绝后吗?”昊九天说。 “无所谓,反正您也不指望这个不是?再说,不还有皇弟那一脉嘛!”昊麒麟说。 昊九天听出他话中明显的怨怼。 昊天下没想到皇兄更绝。 “哎呀大喜日子,不说这些啦!”昊麒麟见他父皇和皇弟想继续问下去,阻止道。 另一边,哪吒被抓住了喝酒,昊倾城则被少槿带过来吃东西。 闹腾了半天,都没怎么顾上吃东西。扣肉、春卷、鸡腿、白灼虾、狮子头什么的夹了一大碗,少槿看着女儿吃下,又看了看那边的哪吒,想着待会儿也让他回来吃点。 “哎哎,别光喝酒呀,吃点东西!”薛涛对哪吒道,担心真给他灌醉了,今晚冷落了她那姐们不好。 “没事,我还能喝!”哪吒正与黄天化斗酒斗得起兴。 “来来,不醉不休!”黄天化起劲地倒酒。 昊氏四兄弟也在这桌,这会儿也正跟着起劲。 一旁的上官飞雪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边,少槿看女儿吃得差不多了,又看了看天色,对女儿道:“再吃点!” “吃不下了!”昊倾城用手帕擦了擦嘴道。 “那差不多该做准备了!”少槿说。 昊倾城点点头。 “来,咱娘俩回房里说点事!”少槿说。 昊倾城跟着站起身,同少槿离开宴席,昊沉鱼也跟着一块离席,带了两个婆子过去。 回到婚房,婆子们替昊倾城卸下沉重的头饰配饰,如瀑般的墨色长发披下。 里间的澡房已经放好热水,婆子们又替昊倾城褪下繁琐的婚服。 泡进浮满花瓣的热水里,婆子用琉璃梳就着桂花头油替昊倾城篦头发。 一切弄妥之后,昊倾城换上一件淡粉色的绣花袍子,出了澡房,坐到妆台前,少槿替她梳着头发。 昊倾城自然而然地运起神力,湿漉的头发不一会儿就干了。 “娘跟你说……”少槿将一朵牡丹别在她的鬓边,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 夜色逐渐深了,只剩昊倾城独自呆在房里。 她拿过少槿送过来的那罐花香润肤膏,往肌肤上涂抹。 房间外,走廊那边传来哄闹声,应该是哪吒回来了。 闹腾声走近,果不其然,房门推开,哪吒被众人架着进来。 昊倾城起身,走过去。 哪吒被撂在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新婚快乐!”黄天化对昊倾城道,“好梦!” 一旁的薛涛有点无语。 “走走走,咱们都出去!”黄天化说着与众人一块退出房间。 房门关上,众人熙熙攘攘地离开了。 昊倾城走近前,察看烂醉的哪吒。 酒味熏天,他一动不动地躺着。 醉成这样,今晚还是好好休息。 昊倾城坐到床边,替哪吒卸下发冠、抹额等头饰,那颗夸张的牛角耳环看着挺沉的,也替他拿下来。 刚要解开他腰间的佩带时,哪吒握住了昊倾城的手。 昊倾城吓了一跳,只见哪吒睁开眼来,没了醉意。 “你……”昊倾城不确定道。 “那些家伙走了?”哪吒问道。 “嗯。”昊倾城点头道。 哪吒坐起身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洞房花烛夜,想灌醉小爷,没门!”哪吒说。 昊倾城脸上开始泛起红晕。 “我先洗个澡去去酒气,等我!”哪吒说着在她额上吻了吻,放开她,下了床。 说没醉还是有点的,哪吒想要解下这繁琐的婚服,不太利索的样子。 昊倾城过去帮他。 她也是笨拙地解开那一层层繁琐,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目光,脸上又是一阵发烫。 繁琐褪去,他当着她的面将那最后一层里衣脱下,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 昊倾城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后退着转身想逃,但被哪吒从身后搂住。 “干脆一块洗呗!”哪吒在她耳边说道。 “不、不了,我刚已经洗过!”昊倾城只觉脸上一片火辣,心跳得那个快呀。 “没事,再洗一遍!”哪吒说着吻上她的后颈。 这时,房门外传来响动,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哗啦”一下门开,黄天化等人挤了进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新婚燕尔 “让你们不要挤啦!”黄天化说那伙人,看到哪吒冲他们过来,赶紧一哄而散。 哪吒往门外看了看,确定他们都不见了,才关上门。 回过身来,只见昊倾城香腮飞红,与别在鬓边的牡丹相得益彰,端的是别有风情、倾国倾城。 哪吒不觉为之倾倒,定定地看着她,刚要朝她走过去,忽又察觉门外不对劲,转身拉开门,只见黄天化他们“嗖”地一下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重新关上门,等了一会儿,冷不丁再开门,追在又来偷听的黄天化他们身后。 对面楼上正喝茶的长辈们看着那边的闹腾,好不悠闲。 哪吒一直将他们轰得远远的,才又折返回房间,想了想,在房间外的四周布上结界才放心。 总算清净了,再看看新娘子,她依然站在那儿,见他回来了,此刻手指有点紧张地揪着身上的袍子。 哪吒朝昊倾城走去,将她拥入怀里。 “你在紧张什么?”哪吒轻笑道。 “没、没有……”昊倾城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脸上似乎更红了。 “一块泡澡放松一下?”哪吒继续笑道。 昊倾城轻微挣扎了下。 哪吒将她搂得更紧了,一手捧起她的脸,吻住她。 一会儿后,昊倾城被哪吒抱起,往里间走去。 热水从石兽的口中注入池子里,氤氲一片。 池边搭着昊倾城的那件淡粉色袍子,那朵牡丹掉落在地板上。 月上柳梢,悬挂在窗上的绣球,红色的穗子在风中拂动。 夜更深了,红烛吹熄,芙蓉帐下,昊倾城躺在哪吒的臂弯里,闭上双眼,任他亲吻着她。 缠绕着红线的双手十指相扣,通过红线,感应着彼此。 巫山云雨间,相扣着的十指越收越紧。 翌日,早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进来。 昊倾城在哪吒的怀里醒来,被窗外的亮光晃得又闭上了眼睛。 感觉有轻柔的吻落在眉眼上,她再次睁开眼,发现哪吒也醒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无比柔和,仍搂着她舍不得放开。 无须说什么,也无须问什么,昨晚红线传来的感应,他对她的爱意超出了预料。 从前从前,他已经爱了她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了好远。刮风的那天,他试过握着她的手,但偏偏雨渐渐大到他看她不见。 脑海中,闪过一个记忆,他问道:“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你会等待还是离开?” “我会等待!”昊倾城轻声说道。 此刻,哪吒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知她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如果你一直不出现,我就一直等下去!”昊倾城自顾自地说着往他怀里钻了钻。 通过红线的感应,哪吒只道她又想起了哪段七零八落的记忆,一下子还跟不上她那天马行空的思路,便也不以为意。 吃早饭时,哪吒无意间瞟向对面,只见正在掰着包子吃的黄天化冲他扬了扬眉毛。 哪吒移开目光,不跟那痴线对视。 上午没什么事,哪吒与昊倾城同薛涛和黄天化、上官飞雪及昊五逛到附近一带的风雨桥上。 风雨桥又称花桥,因桥上建有廊和亭,雕刻绘画,檐角飞翘,顶有宝葫芦等装饰,既可行人,又可避风雨,故称风雨桥。 层峦叠翠之下,风雨桥横跨于碧波绿水之上。 昊倾城、薛涛和上官飞雪每人手中都拿着冰糖葫芦,在前面逛着。 哪吒、黄天化和昊五走在她们的后面,聊着事。 “二位陛下的意思很清楚,他们只能替咱们立起一个框架,剩下的内容填充还得咱们来完成。”黄天化说。 “眼下咱们军队也有了,原先被贬谪罢黜的朝臣也差不多重新集齐,相当于把半个朝廷给搬了下来。”哪吒说。 “的确,但目前还没能有效地组织起来。”黄天化说。 “关键是得有一个领导核心,以及一整套班子。”哪吒说,“只是目前咱的这套班子还是没能健全起来。”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前面的昊倾城、薛涛以及上官飞雪。 只是,一个是失忆的帝女,铁三角中又少了一角。 “不知殿下的记忆能够恢复到什么程度?”黄天化说。 “九天陛下说还不能做到完全恢复,只能让她记起一些刻骨铭心的事。”哪吒说。 三个人沉默了片刻,然后黄天化开口道:“不得不说,阐教这一招够绝的!” “目前我们所能做的,是先守护好她们!”哪吒说,“事关国运,她们也不仅仅是咱们各自的女人而已!” 黄天化和昊五都看着前面那另两个女子。 正在逛着的三个女子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看了看他们。 “那三个男人在说什么这么严肃?”薛涛问。 “又是军中的事情,不然还有什么事能让他们这么严肃?”上官飞雪说。 “嗐,平时不是傻不拉几不着边,就是现在这般操不完的心!”薛涛说。 昊倾城看向哪吒的眼里满是柔情和蜜意,相比之下,手中的冰糖葫芦都为之逊色。 “走了走了!”薛涛拉着她继续往前逛去。真是的,不久前还恨不能保持十米的距离,而现在这小眼神黏得!都是结发夫妻了,还怕往后不够黏的? “人家才新婚燕尔啦!”上官飞雪对薛涛道,“没准等到你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什么嘛,现在就天天对着他,差不多都看烦了!”薛涛说。 “瞧这说的,那陈燕燕出现时,某人不还吃醋吃得飞起!”上官飞雪揶揄道。 薛涛不服气地看着她,又回头看了眼昊五,对上官飞雪道:“我说,你跟五王爷进展得怎样了?” “什么?”上官飞雪不解道。 “装什么傻?”薛涛说。 “没呀!”上官飞雪说,“你怎会这么问?” “不是吗?军中上下谁还看不出来?”薛涛说。 “看出来什么?”上官飞雪困惑道。 “你真不知道?”薛涛问。 “知道什么呀我?”上官飞雪不明所以道。 薛涛看了看她,不像装傻的样子。 “你不知道五王爷对你有意思?”薛涛对她道。 上官飞雪愣住,然后说道:“我跟他只是战友兼哥们的关系呀!” “你确定?”薛涛有点不可思议道。 “确定!”上官飞雪说。 “你只当他是哥们?”薛涛问。 “是呀!”上官飞雪说。 薛涛又回头看了眼昊五。 “怎么了?”上官飞雪疑惑道。 薛涛回过头来,看了看她,说道:“没,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这次婚礼有长辈们的加持,进行得很顺利,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过,这也仅是个新的,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一点,作为过来人的长辈们自然也最清楚。只是,对于后生们来说,道理也只能讲到这个程度,并不能代替他们往后的人生走向和体悟。 转眼,到了告别的时候。 夏侯启明和昊沉鱼在栈桥上送别哪吒与昊倾城一行人。 画中的小竹排渐行渐远,承载着那对新人踏上新的征程。 回到太子庙,一切仍是原来的模样,只是他和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结发夫妻了。 阳光正好,院里的向日葵结满了葵花籽。 两个人牵着手穿过回廊,来到院里。 昊倾城摘下一朵葵花,开心地往厨房那边走去,走着走着想起好像忘了什么,回过头去,发现哪吒不见了。 她转了一圈下来,也没找到哪吒。 在回廊上经过一道小桥流水时,哪吒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从身后揽住她。 “一见到吃的就忘了夫君是?”哪吒逗她。 “哪有,是你在玩捉迷藏!”昊倾城说着回过身去,抱住他,“人家这不是要给你炒瓜子吃嘛!” “哈哈……”哪吒搂着她,开心地笑着。 似乎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了要给他炒瓜子吃。 哎不管了,能让他开心就好。 还别说,他笑起来蛮好看的。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踮起脚尖去吻他。 他先是愣了下,然后也做出回应。 晚上,在两人的婚房里,昊倾城沐浴完出来,哪吒仍在后花园修理掉了弦的琴。 婚床的帐子中央,系着那只绣球。 昊倾城往妆台那边走去时,脚下踩到一块像是底下中空的地砖。 心下疑惑,用脚再踏几下那块地砖,的确与其他地砖不同。 她蹲下身子,用手尝试着抠那地砖缝隙,一下子就掀起来了。 地砖很大块,掀出的方形豁口可钻进一个人。 昊倾城大奇,这还有地下室?底下会有什么? 她手上燃起火焰,照亮底下一条地道。 哦嗬,不得了,挖这地道是干嘛的?这应该是哪吒挖的? 昊倾城看了看房门那边,还不见哪吒回来的样子,想了想,便钻进了豁口。 地道大概一人高,她借着手中的火光,沿着地道往前走去。 地道逐渐开阔,到了尽头出现一扇高大的石门,昊倾城上前查看了下,猜想这应该是要特定辨识才能打开得了。 火光照亮一边墙上的一个石刻旋钮,她过去观察了一下,试着旋转这旋钮。 旋钮感应到她手中同样的火之神力,开始转动,伴随一阵轰鸣,石门缓缓滑开。 昊倾城进到里面,四下的火光亮如白昼,令她惊讶的是,偌大的空间里,入眼尽是高大的青铜兵俑,那火光来源即是它们体内透射出来的跳动火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昊倾城一脸震撼地看着眼前的青铜兵俑,数量之多,一眼望不到头。 造这么多的兵俑,是用来干嘛的?不知它们会不会动?这里会不会有什么机关?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接近,仰头望向那些神情肃穆的兵俑,又用指尖点了点兵俑手中握着的矛戟。 没什么动静。 这时,昊倾城注意到兵俑面向的前边有一九级石阶,上边好像有一石棺。 难道,这是一间墓室? 昊倾城又看向那些青铜兵俑。 如果是一间墓室,那这些兵俑会不会是陪葬品? 昊倾城转而再看向那具石棺,心想里面躺着的会是谁? 哪吒从来没告诉过她还有这间地下室。 算了,不管墓室的主人是谁,昊倾城想着还是先出去的好,免得不小心触到什么机关引发了事端。 先出去问问哪吒怎么回事!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时,那扇石门轰然关上。 昊倾城吃了一惊,过去用手拍打石门,四下查找有没有能开启石门的机关。 石门纹丝不动,她也没找到什么机关。 这下怎么办,她被困在这里了。 花架下,哪吒终于修好了琴,收拾好工具往房间那边走去。 待他回到房里,不见昊倾城。 听了听里间,也没什么声音。 哪吒刚要往里间走去,发现地板上的豁口,地砖被撬到了一边。 难不成她进了地道? 哪吒连忙也钻进了豁口。 地下室里,昊倾城走上石阶,每走一步都小心谨慎,地上随便一处都可能触动机关。 待来到石棺前,她细细地打量着。 说不怕嘛,还是有点的。反正暂时出不去,她也好奇石棺里会有谁,他或她与哪吒又是什么关系。 至于哪吒那边,等他发现她不见了,自然会找来。 昊倾城试着推了推石棺盖,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她条件反射般地瑟缩着转头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后,才又睁开眼睛看向石棺里。 令她意外的是,石棺里并没有躺着什么人,只有一长方形琉璃玉匣,泛着一层紫光。 这是什么?昊倾城小心地用指尖去戳了戳琉璃玉匣,好像没什么事。 她大着胆子打开了匣子,只见一团紫光闪耀过后,里面躺着一柄透着水晶光亮的宝剑,镂刻精致的剑柄上用篆体刻着“龙渊剑”三个字。 此即龙泉剑了,为春秋战国时期吴国干将和越国欧冶子所锻造,剑刃光如水晶、削玉如泥,俯视剑身,如同登高而下望深渊、飘渺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又名龙渊剑。为避高祖李渊讳,改为龙泉剑。 宝剑有点沉,昊倾城双手拿起,与此同时,身后的青铜兵俑突然有了动静。 哪吒赶到石门外,旋转旋钮,石门开启后,冲进石室里。 只见石阶上,昊倾城双手握着那柄龙泉剑瑟缩在石棺一旁,底下的青铜兵俑先是将手中的矛戟放在地上,而后单膝跪地,向她行武士之礼。 昊倾城愣了愣,见它们没有伤害她的意思,还行了礼,便朝它们做了个免礼的手势。 青铜兵俑们这才拿起矛戟,重新站起身来。 回到房间,昊倾城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桌上放着那只泛着紫光的琉璃玉匣。 “地下这支用火神之炽作为内核驱动的青铜兵俑军队,原本是咱俩订婚时,预备要送你的新婚之礼。”哪吒对她道。 “你要送我一支军队呀?”昊倾城回过神来,说道。 “嗯,当时你缺的是一支军队。”哪吒说。 昊倾城沉思了一下,问他:“我真的曾是天地共主?” “没错!”哪吒说。 “都说夺我帝位的是皇长兄,可我都不知道他是谁。”昊倾城说。 “你只是不记得了,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哪吒看着她道,“毕竟,这也算是刻骨铭心了!” “他对我真有那么差劲吗?”昊倾城疑惑道。 哪吒只是看着她,不再说什么。 “先不说我,大家伙儿也是因为不满我的那个皇长兄而来到陈塘关的吗?”昊倾城问道。 哪吒微微颔首。 “这么看来,我那个皇长兄究竟有多招人讨厌呀?”昊倾城拨弄着一缕长发道。 哪吒不予置评。 翌日,哪吒到望海楼来找重黎。 “昨晚倾城误进了地下室,并拿到了那柄龙泉剑。”哪吒说,“突然想起来,龙泉剑不是能唤起记忆吗?可它对倾城似乎并不起作用。” “龙泉剑能唤起的是被篡改或潜藏起来的记忆,而帝女的记忆是被彻底清除了,要知道,孟婆汤是没有解药的,龙泉剑也不例外。”重黎说。 “那这样就没法让她的记忆完全恢复过来了。”哪吒有点气馁道。 “这也无妨,平常人即使记忆完整的,也有很多事情是随着时间淡化甚至是无法记起的,九天陛下的法术能够让帝女记起重要的部分来,已经足够了。”重黎说。 “还是有缺憾。”哪吒说。 重黎笑笑,替他重新满上茶。 天庭,凤翔殿。 宰玉蟾来回踱着步。 锦妃能够怀上身孕一事查到了,是太妃暗中帮助。 “不仅如此,上次太妃告诉了陛下小时候的那件事之后,陛下还专门悄悄去了趟陈塘关,回来之后就一直宠幸锦妃。”一旁的贴身侍女说道。 宰玉蟾想了想,说:“看来陛下不仅是念及救命之恩而已,太妃特意告诉他那件事,背后的原因并不简单!” “好像是和阐教那边有了分歧!”侍女说,“也因为上次处置了哪吒三太子而得罪了娲皇!” 宰玉蟾面色微微一变,思前想后,猜测道:“难不成是因为这个,打算向陈塘关那边讲和或是妥协之类?” “有这个可能!”侍女说。 “如此一来,不难推测陛下是想借锦妃缓和与帝女的矛盾!”宰玉蟾说。 侍女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宰玉蟾说,转而又问道,“不知帝女会不会买账?” “回娘娘,据说帝女这会儿已经失忆了!”侍女说。 “失忆了?”宰玉蟾惊讶,“帝女怎么会失忆?” “听说是天尊设的局,在中元节那天引忘川河水与陈塘关的整个地下水系相通,再配以孟婆汤的方子让帝女给吃下了。”侍女说。 “还有这事?”宰玉蟾愣了愣。 “也正因为帝女失忆了,对陛下没了那个抵触,与其说是缓和与帝女的矛盾,不如说是想让那两位前陛下能否看在亲情的份上,以解天庭的困局!”侍女说。 宰玉蟾听了,冷笑一声道:“呵,还真符合陛下的做派!” 侍女不做声了。 “那两位前陛下又是什么态度?”宰玉蟾问。 “暂时未知!”侍女说。 望海楼,大厅里,昊天下跟哪吒谈事。 “皇儿原先铁三角的那个锦心小姑娘,这会儿有了身孕,此事皇儿还不知道?”昊天下问道。 “就算说了,她也不记得是谁。”哪吒说。 昊天下叹了一口气,说:“皇儿这一失忆,不仅把谁都忘了,而且我见她心智似乎更趋向于幼稚了!” 的确,这会儿的昊倾城很多时候显得很小孩子气,但虽如此,遇事时却也不迷糊。 “依我看,倾城只是没了原先的心理包袱,活得更自在了而已。”哪吒说。 刚才还同上神说没有完整的记忆有缺憾,但转念一想,这也未尝不好,没了过去的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往后会活得更轻松。 “话虽如此,但对手可是一直清醒着。”昊天下说,“没了过去的记忆作为警醒,便放松了戒备,这是很危险的。这不,皇长儿借着锦心那姑娘怀有身孕一事,想与咱们议和。” 哪吒微微皱起眉头,默不作声。 “如果皇儿没有失忆,她会怎么看?”昊天下说。 哪吒清楚地记得,那时正因为念及到言锦心,昊倾城才没在第一时间镇住昊千秋那伙人,给了他们拓展势力的契机。 对于这事,昊倾城应该是有过后悔的?之后的牢狱之灾以及大难不死后的艰难跋涉,还不足以警醒那是不可能的。 “议和是不可能的,但也不会让天庭毁于一旦。”哪吒说。 “哦?这是你的想法,还是皇儿的?”昊天下问。 “一样。”哪吒说。 昊天下若有所思。 太子庙,菜园子里,昊倾城提着篮子摘着秋葵、黄桃。 大门被推开,布偶侍女们头顶着菜篮子叽叽咯咯地进来。 素菜基本不用去市集采购,肉菜就不同了。 这天,布偶侍女采购了海虾、螃蟹、墨鱼、石斑鱼、排骨等回来,还有椰子。这可是海边的椰树才长有,刚好赶上渔民们带着海鲜一块捎到市集来卖。 昊倾城寻思着中午就吃秋葵酿虾、黄桃烤排骨,再来一道螃蟹冬瓜汤。 整个院子里飘着橘柚的香气,布偶侍女们在竹筒流出的山泉水下洗菜择菜,布偶厨工拎着桶来接水。 自中元节后,尽管忘川河水已退,但哪吒还是让它们不能再打井水,一律用山泉水做饭。 昊倾城看到百里香和迷迭香长势不错,也采了些作为腌制排骨的香料。 黄桃是秋日里的馈赠,与加入梅子酱一块腌制好的排骨一起烤,酸甜可口。 海虾剥壳剁成虾蓉,用盐、葱姜、蒜末、酱油等腌制了,填进剖开的鲜脆秋葵里,同样烤熟,最后淋上酱汁。 蟹汤放点冬瓜一块煮,是最经典的吃法,可以降火。 白灼海虾、白灼墨鱼、清蒸石斑鱼,海鲜最好的吃法就是越简单越能保留其鲜美的味道,顶多用葱姜去去腥。 最后,今天吃一下紫米饭呀! 饭菜好了,他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 一阴一阳之谓道 布偶侍女们端菜上桌时,哪吒回来了。 昊倾城还像以前一样迎上去,哪吒笑着在她脸颊上唧了一下。 吃饭时,昊倾城剥着虾,蘸上蒜末酱汁吃得津津有味,她最喜欢海虾了。 对面的哪吒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心不在焉地吃着饭。 “上午有什么事吗?”昊倾城问他。 “也没什么事。”哪吒说。 昊倾城看了看他,见他仍有心事的样子。 见昊倾城在看他,哪吒回过神来。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昊倾城又问。 哪吒看了看她,寻思着该怎么跟她讲。 “一个人憋着多难受?不妨跟我讲讲嘛!”昊倾城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以前把你整得很惨的人,现在想要跟你重修旧好,你会怎么想?”哪吒问她。 “没门!”昊倾城不假思索道。 哪吒看着她。 “除非我脑子进水,不然谁会跟一个整过自己的人和好?是嫌命长吗?”昊倾城说。 “他要是有心悔过呢?”哪吒又问道。 “那是不可能的!”昊倾城说。 “为什么?”哪吒问,“会不会太绝对了?” “有没有悔过不知道,即使有,也是因为他此时相对地没那么大优势了,与其说是要重修旧好,倒更像是缓兵之计!”昊倾城说。 哪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说的是我的那个皇长兄?”昊倾城一语道破。 哪吒笑了笑,点头承认。 “呵呵!”昊倾城继续剥着虾。 “你不是忘了他嘛?包括他对你做的那些事!”哪吒说,“本想着你对他或许没那么抵触了。” “是忘了他没错,但有些历史痛感似乎已经刻进了本能里,提起他多少觉得别扭,加上看到中路军不惜一切地也要投奔到陈塘关来,不难推测我那皇长兄是什么德性!”昊倾城说。 哪吒默然。 “说到中路军,是朝廷精锐没错?这会儿都到了陈塘关,想必我那皇长兄手中少了一张很重要的王牌!”昊倾城说,“此时不重修旧好,更待何时呀?” 哪吒佩服地看着她,虽是失忆了,但这掌控时局、运筹帷幄的能耐还在。 “那如果你的皇长兄此时想让你看在昔日一个小姐妹的情分上,不妨考虑考虑这议和呢?”哪吒问,“你和那小姐妹是发小,这会儿是你皇长兄的贵妃,还有了身孕!” “哪个小姐妹?”昊倾城问。 “九卿典客言大人之女,言锦心。”哪吒说。 “想不起来。”昊倾城说。 “反正跟你交情很好就是了。”哪吒说。 昊倾城想了想,说:“那也不能考虑!” “你那小姐妹怎么办?”哪吒问。 “什么怎么办?”昊倾城不明所以道。 “要是不同意议和,你那小姐妹的处境就堪忧了。”哪吒说,“虽然她如今正得宠,还怀了身孕,但这也是你皇长兄出于政治目的让她怀上的,要是咱们不愿意议和,有可能对她说翻脸就翻脸。” 昊倾城愣住。 天庭,通明殿。 “皇祖父和父皇是什么意见?”昊千秋问回来的传报官。 “回陛下,说是看帝女的意见!”传报官禀道。 昊千秋愣了下,不满道:“如此重大的事,皇祖父和父皇为什么不能做决定,而要问帝女的意见?” 传报官不知如何回答。 “那帝女给出意见了吗?”昊千秋问。 “还没有!”传报官回道。 昊千秋想了想,然后对传报官道:“继续给朕去问明帝女的意见!” “是!”传报官退出。 太子庙,后花园。 花架下,昊倾城说:“敢情是在要挟我呢?” 哪吒不语。 “还是拿自己怀孕的女人来要挟,真可笑!”昊倾城说。 这会儿已经吃完饭,布偶侍女们正在收拾碗盘。 “算什么男人!”昊倾城怼出一句。 哪吒仍是不语,看了下她,有点生气的样子了。 昊倾城思索了一下,说道:“曾经的小姐妹感情再好,我也不可能只为她一个人而置整个大局于不顾。试想咱们若是同意议和,无异于是让对手有了喘息的机会,等他们缓过劲来了,又要给咱们背后捅一刀!这事已有前车之鉴,是?” 哪吒默然。 这时,布偶侍女摆上茶点。 “如今这个局面是多少人为之努力而得来的?甚至是用命换来的!”昊倾城说,“当初赔上我一个不要紧,问题是还搭上了不少的人,于情于理都不能再重蹈覆辙!” 哪吒看着她,这会儿她还自责上了。 “至于我的那个小姐妹,既然她当初说什么也要随了那个男人,那么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情就由他们自个儿承担!”昊倾城说。 “所以,你的意见是……”哪吒看着她道。 “不能同意议和!”昊倾城说,“天庭的所有烂摊子一概由我那皇长兄看着办!” 下午,望海楼。 大厅里,昊九天、昊天下、重黎、伐檀都在,那个传报官已到来一会儿。 大门口那边,哪吒出现。 “皇儿什么意见?”昊天下问他。 哪吒看了眼传报官,说道:“倾城的意见是不同意议和。” 昊九天他们像是预料到一般,面面相觑了一下。 “要不要请帝女再考虑考虑?”传报官问。 “倾城的意思是天庭的事情还请陛下自行处理!”哪吒说。 “那锦妃娘娘……”传报官试探道。 “包括锦妃娘娘的事情!”哪吒说。 传报官看了看他,又看看昊九天他们。 昊天下晃悠着折扇不出声。 见他们一概不作声,传报官拱手道:“帝女的意思收到了,在下这就回天庭复命,告辞!” 天庭,通明殿,昊千秋来回踱着步。 殿外传来宣报,传报官走进。 “怎么样?”昊千秋赶忙问道,“朕的那个皇妹怎么说?” “回陛下,帝女的意见是不同意议和!”传信官禀道。 昊千秋脸色阴沉下来。 “她不同意?”昊千秋冷冷道,“她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传报官面有难色。 “你告诉她锦妃的事情了吗?”昊千秋又问道。 “告诉了,帝女说天庭的事情由陛下自行处理,包括锦妃娘娘的事!”传报官说。 昊千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难道她就不顾及一下锦妃?”昊千秋有点气急败坏道。 传报官不知该作何回答。 一旁的总管瞥了眼昊千秋。 “朕的意思是,她怎么就不顾及一下她的这个发小?”昊千秋说。 “这……”传报官仍旧不知该如何回答。 “朕说得够明白?”昊千秋逼问道。 传报官开始战战兢兢了。 总管见状,忙劝昊千秋道:“陛下息怒,帝女这不是失忆了嘛,恐怕这会儿并不知道她的这个发小究竟是谁,或许只是出于外人不便插手家务事的考虑,让陛下自行处理后宫之事呢!” 昊千秋瞪向他。 总管连忙低眉顺眼。 殿外,一个内监四下看了看,不动声色地往凤翔殿方向走去。 太妃听到消息,从华芝殿赶过来。 那个内监进了凤翔殿,向宰玉蟾报告:“回娘娘,陛下刚收到帝女的意见,不同意议和!” “看来这次锦妃这张牌不好使了!”宰玉蟾面露喜色道,又问,“陛下什么反应?” “陛下很生气!”内监说。 “这下可好,只要帝女的意见不改,锦妃也就那样了!”宰玉蟾说。 通明殿,太妃对昊千秋道:“我儿不必大动肝火,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当务之急,接下来咱们得想出应对之策!” 昊千秋虽仍在气头上,但也觉得母妃说得在理。 下午,太子庙后花园里,薛涛和上官飞雪来找昊倾城唠嗑。 茶是武夷大红袍,枣花酥、绿豆糕、黑白太极芝麻糕摆上,还有红石榴、葡萄、瓜子。 答复天庭的事,薛涛和上官飞雪听说了,特意过来串门。 “这事你们怎么看?”昊倾城问她俩。 “太难了,不过终究还是要顾全大局,毕竟曾经因这被坑过一次!”薛涛说。 上官飞雪看了她一眼。 “这么说对锦心是有点绝情,但咱们没少吃苦头,她也没得到陛下多少宠幸,还因此被长期冷落!”薛涛嗑着瓜子道。 上官飞雪端着茶杯,不知在想着什么。 “你呢,你怎么看这事?”昊倾城问她。 “跟殿下的想法差不多,虽同情锦心的处境,却也只能是她自己承担一切后果,咱们并不能搭上好不容易赢得的优势替她买单。”上官飞雪说。 “是呀,咱们这边已经折了不少的人了!”薛涛说,看向昊倾城,只见她微微皱着眉头思索,问道,“怎么了?” “唉,当初咱们是不是都太年轻了?光讲义气,而没能对全局考虑周到,被人钻了空子,以至于酿成不必要的悲剧!”昊倾城说。 “你那皇长兄倒是不为义气所羁绊,能利用的利用,能干掉的干掉,极尽手段,也没见他能嘚瑟多久,这会儿还不是企图打亲情牌求和?”薛涛嗑着瓜子道。 昊倾城若有所思,拿起一块太极芝麻糕,出神地端详着。 一阴一阳之谓道,万物皆是一体两面。 合于道,则道助之;不合于道,则道弃之。 第一百二十一章 修齐治平 一阴一阳,一体两面,对立统一,万事万物无不体现着这个规律,这是最基本的认知常识。 对立统一之中又有量变质变的适度原则,这也是常识,只是更考验人的智慧。 那时到底还是年轻,思虑有所不周。 “在想什么呢?”薛涛见昊倾城盯着那块太极芝麻糕发呆,问道。 昊倾城回过神来,说:“你说得有道理,这提醒了我,凡事无绝对,不知不觉,我又想到极端去了。” 薛涛嗑着瓜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以自己对昊倾城的了解,这姐们有个触类旁通的本事,通过观察自然的变化,哪怕再微小的物事,也能推知到人事上去。 入夜,房间里,哪吒泡完澡从里间出来,看到昊倾城正坐在床上看书,还是《易经》。 书是从书房那里拿过来的,只见她边看还边抛着三个铜币,点着手指在算着。 “在算什么?”哪吒不禁好奇道。 “我在算咱们距离天下大同还有多久?”昊倾城抬起头来说道。 “哦?那你算出来了没?”哪吒感兴趣道。 “不清楚,不会解。”昊倾城有点苦恼道。 哪吒过去,坐到床边,忍住笑,问道:“你占到了哪个卦呀?” “又是乾卦。”昊倾城说。 “变爻是哪几个?”哪吒接着问。 “都是九,用九,见群龙无首。”昊倾城说。 易经的算法,根据《易传》,用五十根蓍草,根据一定的程式占筮,也可用钱币的正反面来算,正面为二、反面为三,或正面为三、反面为二。得出的一个数必然是六、七、八、九中的一个,从而得以确定一爻。得六和八为阴爻,得七和九为阳爻。其中六是老阴,是变爻;八是少阴,是不变爻。九是老阳,变爻;七是少阳,不变爻。依此占上六遍,就得六爻,最终确定出一个卦。 卜筮的原则是占变爻,不占不变爻,即以变爻的爻辞来判断吉凶。 当占筮得到的六个爻均为九时,就称为用九,意味着六爻皆变。 用九或用六,为乾、坤两卦所特有,一个为纯阳卦,另一个为纯阴卦。 用九,见群龙无首,吉。(“见”通“现”,音也同“现”) 《象》曰:用九天德,不可为首也。 “不敢为天下先,功成而不自居。”哪吒说。 昊倾城歪着脑袋看他,求进一步解释的样子。 “才德杰出的人不以首领自居,自会引来众人拥戴其为首领,所以结果吉祥无疑。”哪吒说,“三皇五帝时期,为帝王者垂拱无为,发现才德杰出者,以帝位继让之。民众也乐意拥立才德杰出之人为帝,与此相似。” 作为曾经女娲身边的护法童子,他见证过。 因此,用九中的“群龙无首”与我们一般理解的群龙无首、一盘散沙的局面涵义不同。 “哦,可是这与还要多久才能天下大同有什么关系呢?”昊倾城困惑道。 “还要多久,这哪里能说得准?”哪吒说,“须得咱们一代代人接续奋斗下去,或许不能亲眼见到,但也不妨碍义无反顾!”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文言》曰:乾元用九,天下治也。 《文言》又曰:乾元用九,乃见天则。 “用九体现了乾之善德,从中可以发现天道运行的规律,天下因此而大治,天下大同呼之欲出。”哪吒说。 《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乾作为自然意义上的造物主,何其伟大。天在行云布雨,使万物得以茁壮成长;太阳周而复始地运行,使上下四方的位置得以确定。(“时乘六龙以御天”的说法反映了古人对太阳运行原理的一种理解,认为太阳是乘坐着龙驾的车而运行的) 所以,乾的卦辞说:元亨利贞。 《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元,是一切善的事物的统领;亨,是一切美好的事物的聚合;利,是道义的体现;贞,是做事取得成功的根本。君子履行仁德,足以成为众人的尊长;会聚美好的事物,足以使之合于礼仪;济人利物,足以使它体现道义;坚守正道,足以成就事业。 时乘六龙,以御天也。云行雨施,天下平也。 中路军营地,姑娘们的住处前,昊五出现。 姑娘们大多都已休息了,唯有一房间里的灯火还亮着,那是上官飞雪仍在灯下研读。 昊五从地上捡起一颗鹅卵石,掷向上官飞雪房间的窗口。 鹅卵石没能穿过结界,但弄出的响动引起上官飞雪的注意。她看向窗外,只见昊五冲她挥着手,示意她出来一下。 上官飞雪放下书,起身,开门出去。 来到结界外,昊五对她道:“难得夜色这么好,一块散散步如何?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上官飞雪看了看他,点了点头道:“好。” 月明星稀,两人在海边漫步。 “在你看来,我这个人如何?”昊五问。 上官飞雪想了想,说:“诗写得不错,就是字还有待提高。” “……还有呢?”昊五问。 “唔……没了!”上官飞雪说。 “……” 一阵沉默后,昊五又问道:“你就不想进一步了解我吗?” “都在同一个军中,往后应该有的是时间可以更多地了解的。”上官飞雪说。 昊五顿了顿,干脆直问了:“在你看来,咱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有了上次薛涛的试探,上官飞雪对他的问题已有心理准备。 “这个……”上官飞雪有所迟疑道。 昊五看着她,心下只觉在慢慢地往下沉。 从人狼小镇回来后,他多少得知上官飞雪目前只当他是哥们。 “朋友之上,恋人未满?”上官飞雪不确定道。 昊五愣住。 “我……我也不知道……”上官飞雪看上去百思不得其解道。 昊五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翌日,由于是周末,昊氏兄弟闲在家里。 昊五在偌大的城堡里转了一圈,找到正在批改作业的昊四。 “有事?”昊四眼都不抬一下道。 “问你啊,‘朋友之上,恋人未满’该怎么理解?”昊五问道。 “嗐,就是比朋友还更亲密一点,却又没到爱情那一步呗!”昊四说。 “为什么?”昊五问。 “什么为什么?”昊四总算抬起眼来看他。 “为什么还没到爱情那一步?”昊五问。 昊四想了想,说:“有很多种原因,虽说比朋友的分量还多一点,但真的要进入爱情,却又发现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昊五不明所以道。 “因为……”昊四顿了顿,随即对他道,“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不合适?你应该去问上官姑娘!” 被戳破心事的昊五惊讶地看着昊四。 “就你那点心思,都在脸上写着呢,你以为大伙儿还看不出来呀?”昊四说。 “行行行了,我能有什么心思?继续改你的作业!”昊五说着扭头出去了。 昊四“嗤”地笑出来。 只见昊五又转回来,在门口探头道:“那个叫林书香的姑娘这会儿怎样了?” “留在书院里任教呢,毕竟人手还不足,刚好用得上。”昊四说。 “哦!”昊五说。 “你问这个干嘛?”昊四问。 “没,听皇祖父说过,天人和凡人之间有隔阂,不要多想!”昊五说。 昊四一头雾水。 “继续改作业!”昊五说着缩回脑袋去。 昊四仍是一头雾水。 如油画般的山间平地,素朴可爱的石砌房子这会儿被稼穑所包围,蔬果香满园。 这是昊天下的杰作,没事就种种菜,耐住性子、陶冶性情,成了他的一大爱好。 屋里的少槿绣着香袋,看向外边满园子鼓捣的昊天下。 自从脱离了宫里,过起这闲适的田园生活,比以前自在多了。 少槿发现昊天下其实更喜欢亲近自然,回归自然以来,他与原先在天庭时大有不同。 那时的他,受身份所制,感觉很遥远,尽管在她面前会流露出真实自然的一面,但也因出于“最是无情帝王家”的认知,她对他始终有种心理隔阂。 少槿一度认为情不可能久远,待他新鲜劲过,也就自然寡淡了,无论如何都没法交付真心。但没想到,他把说过的话坚持到了如今,大有“君子一言九鼎”的气概。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开始化解,她也开始重新去认识他。 林子小路的尽头,昊倾城和哪吒出现,女儿女婿来看他们了。 少槿高兴地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迎了出去。 昊倾城带来一罐沙蟹汁,搭配采摘下来的新鲜豇豆正好。 昊天下泡了上好的西湖龙井,坐下和哪吒聊着事。 那母女俩在厨房里准备着午饭,说着体己话。 清甜的豇豆和醇厚鲜香的沙蟹汁在砂锅中焖煮,白切鸡在另一口锅里慢火煮沸。 一家人团聚,吃一餐饭,聊聊家常,再平常不过。 而这平常,得益于国之安定。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 午后时光,少槿泡了杏仁、大米和糯米,用来做杏仁茶。 昊天下带着女儿女婿参观自己的蔬果园子。 这园子,不仅能吃,还能观赏,两全其美。 黄桃挂满枝丫,像一盏盏黄澄澄的小灯笼;红通通的草莓点缀田间,石榴也熟了,还有紫葡萄。 厨房里,少槿将泡好的杏仁去皮,放石臼里捣碎,与浸好的大米、糯米一块搅拌,舀进石磨里,加入清水磨成稀浆。 锅子里的水沸腾了,少槿往里加了冰糖,徐徐倒入磨好的稀浆,煮一会子,再加入半碗鲜奶,这就是杏仁茶了。 煮好的杏仁茶盛入茶盖碗中,加一勺糖桂花,用薄荷叶点缀。 蔬果园里,最好玩的当属摘果子。 一会儿后,昊倾城手中拎着满满一篮子的水果,同哪吒一块进到厨房里来。 哪吒用摘来的新鲜草莓做起了布丁。 煮好的特制奶浆淋入大碗里洗净的草莓,待冷却凝固,将碗倒扣,布丁即成。切了小块,盛在瓷碗里。 院子里,四个人坐在宽敞的葡萄架下,喝着杏仁茶,吃着布丁和鲜果,谈天说地。 昊倾城用勺子勺着布丁吃,一勺有一勺的甜蜜。 魔界,黑森林城堡。 书房里,白华正批阅公文。 门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随后门被轻轻推开,进来朱雀南侯采苹,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炖盅,这是她亲手做的糖蒸酥酪。 白华抬起头来,见是她,又继续批阅公文,似乎是习以为常了。 采苹来到他身旁,将托盘轻轻放下。 “君上,歇一会儿再看!”采苹说。 白华批注完最后一笔,放下手中的事。 “其实不必如此麻烦你的,这些事交给专人来做就好。”白华对她道。 “不麻烦,只是顺路而已,我也有事要请示君上。”采苹一边说着,一边揭开炖盅的盖子,放进勺子,递给白华。 “哦,什么事呢?”白华接过,问道。 “君上先吃点东西再说。”采苹说,她注意到桌上的那张请柬还在。 那是昊倾城和哪吒的婚礼请柬。 收到请柬时,白华明显地失落了好一阵子,最终并没有出席婚礼,只是寄去贺礼。 待白华吃完东西,采苹这才一边拾掇着一边说道:“边境传回请示,如今天庭中路军已进驻陈塘关,咱们是否可以撤兵了?” “天庭那边近来什么反应?”白华问。 “没了中路军,可以说是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采苹说,“为了让咱们撤兵,天庭再次以联姻求和。” 白华想了想,说:“既然这样,就指示下去,让弟兄们撤回。” 采苹看了看他,试探道:“君上这次是要接受天庭的联姻了吗?” 白华出了下神,继而微微点头道:“嗯。” “君上要不要再考虑考虑?”采苹问。 “没什么好考虑的,只能这样了,咱们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是偏向于帝女那一方,这次师出之名,与以往魔界施压于天庭没什么不同。”白华说。 采苹沉默了下,说:“君上这么做,还是因为帝女吗?” 白华看向她,说:“不仅仅是因为她,更为了最终的天下大同。” 饶是如此,采苹的眼神还是有抑制不住的失落。 白华移开目光,准备批阅公文。 “君上,如果您愿意,我不介意……”采苹像是下定某种决心道。 但白华只是说:“采苹,你要清楚,魔界和天庭不同。” 采苹默默地看着他。 “魔界是干净的,没有天庭的那些乌七八糟吃人礼教,这是咱们好不容易开辟和维持下来的局面,不能在我这儿破了规矩,开历史倒车!”白华说。 采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虽然魔界能有现在这局面,但君上终究还是不得不与天庭联姻。” “这是我自愿的。”白华说。 采苹欲言又止,君上与其说是自愿的,不如说更像是死心后作出的决定。帝女没成婚之前,多大的压力君上都能顶得住;帝女成婚后,君上宁愿同意与天庭的联姻,也不愿将目光转向她。 天庭,结香殿。 金井梧桐,深秋叶黄。珠帘不卷,夜寒霜重。 熏笼玉枕,言锦心孤眠不寐,卧听南宫清漏长。 南边的太仪殿,灯火辉煌,有新承宠的妃子披着御赐的锦袍走在通往天帝寝殿的空中复道上。 自从昊倾城否决了议和,陛下再也没来过结香殿。 真成薄命久寻思,梦见君王觉后疑。 言锦心深叹一口气,得宠与失宠,取决于君王一时好恶,翻脸比翻书还快。 就算得宠之时,也总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哪里做得不周到,失宠的厄运就此降临。 她言锦心终究是福薄。 转眼,霜降到来。 豺乃祭兽,草木黄落,蜇虫咸俯。 豺狼开始捕获猎物,以兽而祭天报本,方铺而祭金秋之义。大地上的树叶枯黄掉落。蜇虫也全在洞中不动不食,进入冬眠状态。 太子庙,黄天化来找哪吒,见他和昊倾城正坐在后花园里的那架鲜花秋千上腻歪着。 “我说你俩,都成婚这么久了,一天到晚还腻歪不够是吗?”黄天化直接过去说道。 “你懂什么?”哪吒对他道。 “我怎么不懂?”黄天化说,“你过来一下,有事!” “什么事呀?”哪吒懒洋洋地不想动。 黄天化直接揪他过来,一边推着他往外走,一边对昊倾城道:“就一会儿,今晚回来!” 他俩刚走出大门口,就迎面碰见来看女儿的少槿。 “这是要去哪里呀,风风火火的?”少槿问。 “呃,没什么事,就去一下望海楼那边!”黄天化说。 “哦……”少槿点点头。 待少槿进去后,哪吒问黄天化:“到底什么事呀?” 黄天化看了看花园那边,确定少槿听不见了,才说道:“关外边境一带突然有不明变异死尸出没,好像是上次的那些,咱们得带人过去一趟!” 哪吒听了,即刻与黄天化一道消失在大门外,前往事发地点。 边境线上,重黎早已赶到,万丈火焰升腾而起,形成一道道火墙,隔绝境外的变异死尸。 这时,昊九天等人以及中路军也赶到。 有些死尸开始穿过火墙进来,重黎挥一挥折扇,那些死尸的身上窜起火焰,不消一刻便焚成渣滓。 昊天下也挥了挥折扇,几道雷电闪过,劈掉正试图穿过火墙的死尸。 “这些东西的数量太多,最好能找到它们产生的源头在哪里,一举端掉!”重黎说。 “咱们带些人手过去查探!”哪吒对黄天化道。 中路军的特战队大约百来个人跟着哪吒和黄天化前往查探源头。 “在查找到源头之前,务必严防死守!”重黎说。 中路军将士纷纷沿着火墙铺排开来,严阵以待。 花自在布下太极阵,金色的流光蔓延开来。 重黎发动神力,离卦相叠,所有侥幸越界的“漏网之鱼”一旦踏进,身上便腾起火焰焚毁。 离卦象传: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 离的上下两卦都为火,故曰“明两作”,大人观此卦象,从而连续不断地用光明之德照耀四方。 玉清圣境,清微殿,元始天尊看着虚幻之镜传回的陈塘关外边境线实况,捋着胡须悠悠道:“想找到源头谈何容易,饶是火神祝融,也坚持不了多久!” 源头之所以不容易找到,是因为就在玉清圣境里。 戴着黄金面具的男子望着虚幻之镜里的昊九天,那是他众多儿子中曾经最不起眼的一个。生母卑贱的出身,决定了这个儿子可有可无,只是不曾想到他竟是天选之人。 “看到他,是不是颇有感触?”元始天尊问男子。 男子不作声。 如今,他也只剩这么个儿子了。 天选之人重归天帝位,一扫争权夺利的同父异母兄弟。 饶是如此,天尊最终还是答应了不动他的这个儿子。 太子庙,少槿给女儿煮了艾叶窝蛋汤。 这个季节,还能吃到好的艾叶,多亏云中君邵平的功劳。 此汤加入生姜、红枣、桂圆、枸杞、红糖等,能很好地调理气血。 “皇儿呀,你现在肚里还没什么动静吗?”少槿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刚吃下,不知道有没有动静。”昊倾城说。 “娘是说,你还没怀上吗?”少槿说。 昊倾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说:“哦,还没。” “怎么还没呢?”少槿关切道。 “呃,我和哪吒暂时还没那个打算。”昊倾城说。 “为什么?”少槿问。 “因为……我还没准备好……”昊倾城支吾道。 “有什么顾虑,不妨跟娘说说?”少槿说。 “这个……就是觉得还不是时候……”昊倾城说。 “那什么才是时候?”少槿问。 “不懂……”昊倾城说。 “……” 这时,上官飞雪和薛涛匆匆进来。 “有件事不得不跟殿下说一声,关外的边境线出现那晚的变异死尸,中路军都出动得差不多了!”上官飞雪对昊倾城道,“陛下他们交代过先不让你知道的,但眼下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昊倾城和少槿一脸惊讶。 “哪吒、黄天化他们去查找源头,上神的火墙不知能抵挡多久,那些东西实在太多了!”薛涛说。 昊倾城二话不说,站起身往大门外跑去。 十二卫和阿修罗众出现,跟在昊倾城身后。 少槿、薛涛和上官飞雪也匆匆赶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文明以健 林子里,哪吒、黄天化等人飞窜在树梢之间。 为行动轻便,特战队员们都换下沉重的战甲,只着劲装。 树下的变异死尸源源不断地从一个方向涌来,哪吒、黄天化等人循着那个方向赶去。 边境线上,昊倾城等人赶到。 “你们怎么来了?”昊天下问少槿。 “出了这样的事,怎能瞒着我们呢?”少槿带着些许责备道。 “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回去!”昊天下说。 “不,我要去找哪吒!”昊倾城说着就要冲出火焰墙,被众人拦下。 “你不能去,丛林环境险恶复杂,非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不足以应对!”昊天下说。 “谁说,我之前在森林里就没事!”昊倾城说。 “那是你运气还不错,碰到的都不是段位很高的危险东西,加上还有人在暗中保护你!”昊天下说。 “不就是一些变异死尸吗?它们怕火,我会用火!”昊倾城说。 “不行!”昊天下坚决道。 丛林里,越往深处去,哪吒和黄天化越感觉到有种熟悉的道法。 他俩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没错,是道法。而且这道法还是阐教特有。 这时,一群戴着面具的玄衣人出现,拦住他们的去路。 双方亮剑,展开对决。 丛林里爆起火光,哪吒挥舞着火尖枪,以一斗多,那些变异死尸接连被烧成渣滓。 刀剑所经之处,变异死尸的脑袋被特战队员们削掉。 除了火焚,削掉脑袋也可以令它们再也动弹不了。 对那些玄衣人,想捉一两个活口,但他们都在被打趴下后自尽了。 丛林被炸出一片焦土,玄衣人死的死,逃的逃,变异死尸也不再踏足过来。 黄天化上去揭下他们的面具,没一个是看起来认识的。 哪吒等人又继续在丛林里寻了多时,直到天边泛起晚霞,这才折返回去。 边境上,昊倾城在火焰墙旁来回踱步,一边的薛涛和上官飞雪也在焦急盼望。 终于,哪吒、黄天化率队回来了。 昊倾城和薛涛不约而同迎上去,扑进各自的男人怀里。 “你怎么过来了?”哪吒搂住昊倾城,问道。 “发生这样的事,我当然要过来了!”昊倾城说。 “你干嘛要惊动殿下她们呢?”黄天化对薛涛道。 薛涛不说话,只是将脸埋在黄天化怀里。 这时,昊九天等人过来。 “可找到什么线索?”昊九天问道。 哪吒、黄天化都放开昊倾城、薛涛。 “我们发现有阐教的道法迹象。”哪吒说。 “没错,那些变异死尸恐怕是阐教做的法。”黄天化说。 众人纷纷面面相觑。 “那不是一般的麻烦!”重黎说。 有风从山的那边吹来,昊九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的这一反应被玉清境清微殿里的元始天尊和戴着黄金面具的男子看得真切,而此时的大殿里,太极阵的金色流光正蔓延着,巽卦与艮卦相叠,组成一个蛊卦。 山下有风,蛊。 那些变异死尸就是这么产生和被操纵着的。 边境上,重黎挥了挥折扇,坎卦与艮卦相叠,组成一个蒙卦。 山下泉出,蒙。 与此同时,那边的清微殿里,虚幻之镜里的影像被中断掉,恢复迷蒙一片。 “呵,反应还挺快!”元始天尊捋着胡须道。 边境,昊九天刚才察觉到的异样消失了。 “咱们从一开始就被监视了,现在已经阻断他们。”重黎说。 众人神色警觉。 又有个变异死尸穿越火焰墙进来,但重黎这次没让离卦焚毁它,而是将其控制下来。 “尽量别让它挂掉,用来研究研究到底怎么回事。”重黎对随行而来的军医道。 这是一具男性的变异死尸,被拖了下去。 “今晚咱们得在这儿驻扎了,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还消灭不尽。”重黎说。 不一会儿,一顶顶帐篷支起,众人就地安营扎寨。 夜晚,营地里篝火升起,米饭和烤肉香气四溢。 “还好我跟来了,说是今晚会回去的。”昊倾城瞥了眼黄天化,对哪吒道。 此刻他们六个人正围坐在篝火边,就地取材,砍来竹筒塞进食物烤着。 “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薛涛说。 “本来今晚可以回去的呀,谁知道事情会是这样!”黄天化说。 “话说回来,没想到他们会把道法用成这样!”哪吒说。 “的确刷新了认知!”黄天化说。 一旁的上官飞雪捧着竹筒做的酒杯,有点出神的样子。 昊五也不作声,只是喝着酒。 一帐篷里,那具变异死尸躺在榻上,被镣铐锁住,动弹不得,充满紫色血丝的双眼来回看着重黎等人。 “傍晚那会儿,从山那边吹来的风,我感觉其中的确有某种道法,却又带着点邪气,像是某种蛊毒。”昊九天说。 军医已对死尸检查了一遍,诊断出心脏处有异样。 “解剖来看看。”重黎对军医道。 精细锋利的手术刀划开死尸的心口,与此同时,太极阵突然有了感应,巽下艮上,蛊卦出现。 帐篷外,有风从山的那边刮来,篝火都几乎要熄灭。 众人纷纷警觉,忙望向那边的火焰墙,所幸除了篝火,火神之炽燃起的火焰丝毫不受影响。 哪吒和黄天化再次真切地感觉出其中的道法迹象,混杂着蛊的气息。 帐篷里,昊九天说:“就是这股邪气!” “明白了,这些东西也是因为太极阵的缘故!”重黎说。 “这就对了,哪吒他们不是说有阐教的道法迹象吗?对方在用太极阵给咱们制造麻烦呢!”昊天下说。 原因找到,接下来就要想对策了。 “咱们也用太极阵反击回去!”昊天下说,随即又若有所思道,“有什么是跟这蛊卦相克的呢?” “蛊卦本身就能反克回去。”重黎说。 蛊卦卦辞: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 “刚上柔下,巽而止。元亨,天下治也。利涉大川,往有事也。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终则有始,天行也。”重黎说,“它本身有整治弊乱之义。” 蛊卦象传: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 巽在下,艮在上,为山下有风之象。巽为顺,风行天下,有行道德教化之义;艮为止,为山,有静止涵养之义,又有仁人君子之象。合起来就有治理平顺弊乱之义。君子观此卦象,从而济助民众,并培养他们的道德。 先甲三日、后甲三日间的反复循环,也指弊乱和整治弊乱之间的反复循环,人类社会正是以一治一乱的形式向前发展的。 整治弊乱时既需要深思熟虑,也需要深入考察。先甲三日,治弊前花时间反复思量;后甲三日,在治弊措施实行后仔细观察其效果。 “对方想用这个来对付我们,但天道好轮回,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重黎说。 中路军再次集合,这次他们沿着太极阵的流光护法。 蛊卦祭出,边境线的火焰墙撤下,让那些变异死尸踏进阵法。 不出一刻,变异死尸们纷纷掉头折返。 玉清境,元始天尊他们接到变异死尸折返入境的消息,大为吃惊。 他们不得不撤掉太极阵,但没用,那些变异死尸仍继续折返入境。 “这些死尸反而被对方给操控住了!”戴着黄金面具的男子说。 “赶紧封境!”元始天尊吩咐下去。 整个玉清境纷纷扰扰一片。 陈塘关边境,蛊卦闪着流光,那些变异死尸已退得差不多。 “感觉老是乱事不断,出路在哪呢?”趁着没什么事的间隙,昊倾城自言自语,转而又对哪吒道,“我记得《易经》里有个同人卦,还有个大有卦,合在一块刚好就是天下大同。你说用太极阵把这两卦叠出来,会有什么效果?” “要不要试试看?”哪吒提议道。 两人又看向一边的长辈们。 只见昊九天和昊天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个还真没试过,如今阵法在此,他们也想看看同人和大有一出,会是什么情形。 不仅他们,其他人也开始好奇。 面临如此重重困境,让这两卦祭出应该没什么坏处? 众人又纷纷望向重黎,在这方面,上神比谁都懂,看他是什么意见。 只见重黎微微颔首,表示可以一试。 昊倾城和哪吒对望了一眼,然后发动神力,两仪之外的八卦再次转动,乾卦和离卦相叠。 天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天与火的性质一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象征志同道合。 一致也不等于完全相同。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即君子追求和谐而不是完全相同,小人追求完全相同而不是和谐。这是理解“同人”含义时必须把握的原则。 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 乾和离倒过来,火天大有。 《象》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大有象征极其富有,表现为一个国家、一个家庭或一个人极其富有亨通之时。它不仅指财富,也包括知识、道德等。 火在天上,则天下万物之美丑善恶无不显明。君子观此卦象,从而对恶的事情要严加遏止,对善的事物要发扬光大。这种做法的本身,体现了美善的天道,而天道正是遏恶扬善的。 顺天休命,顺应自然之道,担起美善的使命。 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而时行,是以元亨。 乾和离组成的卦象,从这边看是同人,从那边看是大有,不断在旋转,最后旋转着形成一束流光升上天际,在夜空中绽放出漫天的星火,似乎有幅从未见过的盛世图景展现出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治家 缤纷绚烂的盛世图景铺满了整个夜空,并继续向四方延展。 人们纷纷走出家门,仰头观望这不可思议的奇异景象。 夜的绚丽持续了一整个晚上,直到东方曙光初现。 清晨,篝火逐渐熄灭,昊倾城靠在哪吒的肩上,打着盹。 两人相互依偎着,看了一晚上的盛世图景,什么时候瞌睡过去的都不懂。 其他人也差不多情形,一旁的薛涛窝在黄天化怀里睡得正沉,上官飞雪与昊五背对背地也正打着瞌睡。 昊九天等人走来,昨晚他们一夜未眠,同人与大有在天上铺排开的盛世蓝图正是他们一直在探寻和奋斗的方向。 目标有了,如何践行,两卦的象传已经给出了总的方法论:君子以类族辨物,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首先要有一批志同道合的人,同样投身致力于实现天下大同伟业,因为这不是单个人的事,也不是能以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其次遏恶扬善、实事求是,因为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此时,众人逐渐从憩睡的状态中醒来。再看看天上,盛世图景已经隐去,红日从东方升起。 昨晚的盛世蓝图,也正是他们当初追随至此的动力所在。天下为公,与其说是择主而事,不如说是选择了一种道路。这条道路不再是专为谁的私利而开辟,而是真正地福泽苍生,所要追随的人也正好可以引领大伙儿往那个方向前进,同心同德。 玉清境,变异死尸反向入境引起的骚乱仍在持续。 清微殿里,戴面具的男子对元始天尊道:“依我看,恐怕得让对方停止作法才能平息!” 元始天尊面无表情,不知在想着什么,一会儿过后,让弟子派出玄鸟送信。 玄鸟飞至陈塘关边境,昊九天等人收到玉清境来信。 “哼,无耻老贼终于还是坐不住了,这会儿还知道求和!”昊天下不屑道,“先不忙撤掉阵法,让他们再多尝一会儿苦头!” “的确可恨,这些变异死尸看起来都是些青壮年,也不知是不是非自然死亡,考究起来甚是匪夷所思!”昊九天说。 “那就更不能撤掉阵法了,刚好让那些变异死尸回去找他们算算账!”昊天下说。 昊九天看向重黎,问:“上神以为如何?” 重黎想了想,说:“继续作法,的确解气。只是正如刚才所说,对方的下限一再超乎我们的想象,如果继续,不知对方会作何反应,怕是会引起新一轮的麻烦。”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昊天下有点不甘心道:“那还是先撤了阵法!” 蛊卦的巽卦和艮卦分开,花自在收回了阵法。 玉清境,变异死尸纷纷倒地,不再动弹,尸横遍野。 骚乱是平息了,只是接下来有得收拾。 陈塘关边境,军队陆续撤离,返回海边驻地。 天庭,通明殿。 “陛下,宗室女昊尧蓂到!”总管进殿来禀道。 正在审批奏折的昊千秋抬起头道:“让她进来!” 总管回过头,对站在殿门外的一个女子道:“快进来!” 女子有点怯生生地迈过殿门槛,跟着总管来到昊千秋面前。 昊千秋打量了下这个叫昊尧蓂的宗室女,只见她看起来虽已及笄、但还稍显稚嫩的样子,一袭粉色裙衫,出落得还算清秀。 昊家虽因天帝位的传继一度引发族内血脉清洗,但留存下来的旁支宗亲还是挺多的,昊尧蓂属其中之一。 昊千秋只知她是宗亲,并不记得那么具体她是哪一支的。这次召她进宫,就是选为和亲公主,嫁往魔界。 凤翔殿,被选为和亲公主的宗室女正在面圣一事,天后宰玉蟾已经知道。 “这次不会再被退回来了?”一旁的侍女说。 “应该不会了,这次可是魔君自己应允的。”宰玉蟾说。 “也是,据说魔君白华倾心于帝女,可如今帝女已经成婚,这会儿他找不到什么理由再退亲了。”侍女说。 不知为何,宰玉蟾听了,竟叹了一口气。 “见过帝女的男人,很难不为之倾心。”宰玉蟾说,“这也难怪,抛开优越的出身和曾经站在权力的巅峰不谈,单是天选之人的天然魅力,加上经过千年的悉心培养,品貌俱佳,饶是七情六欲曾已断绝的哪吒三太子也还免不了动心,何况是他白华?” “可是,帝女的先天条件再优越,男人们对她再倾心,也终究敌不过帝位被削、人走茶凉的窘境。”侍女说。 “哪吒三太子和魔君白华终究还是为她坚持了下来。”宰玉蟾说,“三太子甚至娶了这个落魄的帝女,正可谓是患难见真情了!” “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帝女也算是有福之人。”侍女说。 “谁说不是呢?”宰玉蟾幽幽道,“白华君也算至情至性之人,此次的和亲公主,也可说是有福之人。只是,这可能苦了我的那个姐妹……” 侍女对宰玉蟾的这番话一点也没觉得奇怪的样子。 陈塘关,哪吒从中路军驻地回来,途经一风筝摊档,被一纸鸢吸引住目光。 转念一想,后天就是重阳佳节了,刚和黄天化他们约好到那天去登高,这纸鸢可买下,用以后天在山上放风筝。 于是,不一会儿,哪吒拿着那只纸鸢往太子庙方向走去。 虽说后天才是节日,但当哪吒回到庙门口时,只见前厅的祠堂里,人们已经开始络绎不绝地捧着供品进进出出。 哪吒进了院子,不见昊倾城像往日那样迎上来。 后花园的花架下并不见她,哪吒见书房的门开着,便往那边走去。 待他进到书房,只见那边案上的账本堆积如山,昊倾城正趴在案上,眼神空洞,一旁的白胡子木管家正叽里咕噜地跟她喋喋不休。 “哟,正算账呢?”哪吒过去对她道。 “别跟我说话,我没力气说话,也没力气唧你了……”昊倾城有气无力道。 哪吒忍不住笑了,上前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当管家婆的体验如何呀?”哪吒笑道。 “你不是看到了嘛?”昊倾城说。 “加油!这是一个合格女主人的必经之路!”哪吒说。 “那男主人呢?”昊倾城问。 “男主人呀?”哪吒想了想,说,“男主人负责保护好妻儿,在外冲冲杀杀!” 昊倾城坐直身子,说:“不如我跟你换!我算术不好,这些计算的事不太擅长,冲冲杀杀对我来说更简单一点!” “说什么呢?就你,还想冲冲杀杀,拉倒!”哪吒将纸鸢挂在墙上。 “怎么,小瞧我呀?想当年,姐也是女中豪杰,不输须眉半分!”昊倾城不服气道。 “想当年是哪一年呀?”哪吒问。 “唔……具体哪一年记不得那么多了,总之姐当年也是一条好汉!”昊倾城理直气壮道。 哪吒笑而不语。 “哎?你们男的不是在算术方面更擅长吗?”昊倾城斜睨着他道,“不用来处理这些账本,可惜了!” “欸,此言差矣!”哪吒说,“算术方面并没有说男的更擅长!” “有的,很多人都这么说!”昊倾城笃定道。 “那是成见,说来唬你呢!”哪吒说,“再说,你夫君我只是一介武夫啦,并不懂这些!” “哦,我有个问题一直搞不明白……”昊倾城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兼带着还有一丝楚楚可怜的样子。 “什么问题?”哪吒不禁生起怜香惜玉之情。 “圆周率可以精确到多少位小数?”昊倾城抬起水灵灵的墨色双瞳,楚楚动人地看着他。 “这个啊,到目前为止是祖冲之得出的小数点后七位,不足近似值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和过剩近似值三点一四一五九二七,还得到两个近似分数值,密率一百一十三分之三百五十五和约率七分之二十二。密率是个很好的分数近似值,取到一万六千六百零四分之五万二千一百六十三才能得出比一百一十三分之三百五十五略准确的近似值……”哪吒说着说着忽觉不对劲,只见昊倾城的脸色也渐渐变得不对劲。 不消一刻,书房门口,哪吒想逃脱出去,但昊倾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挂在他身上。 “呜呜呜……求求你了,帮我把这账算完!难死我了!”昊倾城哭诉道。 哪吒捂脸,对她无计可施了。 入夜,房间里,昊倾城窝在哪吒怀里,搂着他甜甜地入睡。 哪吒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她的秀发,之所以能这么按时休息,他最后还是给她处理完了账本,用不了半个时辰。 “你这样哪行呀!”哪吒说道。 “怎么不行呀?”昊倾城呢喃道。 “这是治家的一部分呀,事情虽然琐碎,但你还是得做到心中有数呀。”哪吒说,“治好了家,才能推而广之治理天下呀!” “唔……我没那个本事……”昊倾城说。 “别忘了你可是天地共主!”哪吒说。 “……忘了……”昊倾城说。 “你忘或者没忘,事实就是这样!”哪吒说。 “……我睡着了,此事再议……”昊倾城说。 “……” 哪吒搂着她,不再说什么。 昊倾城逐渐进入梦乡,不知何故,她竟然梦到了自己身在天上宫阙、琼楼玉宇间,母后居住的宫殿大门紧闭,任她敲门求助就是不开。 她像不久前挂在哪吒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样,为那些令人头大的没完没了的政事而烦恼。 待她抽抽搭搭地抹着鼻涕转身准备离开时,竟看到哪吒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正望着她,只有七岁的模样。 通过红线的感应,哪吒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熟睡的昊倾城,她终究没忘了自己是谁。 第125章 初见时 梦境里,准确来说,是记忆里,昊倾城转身看到哪吒,先是一阵意外,然后有点慌乱地抬起袖子擦了擦鼻涕。 哪吒移开目光。 “你什么时候来的?”昊倾城问。 “刚来。”哪吒说。 昊倾城恢复平常的镇定自若。 自从上次猴子大闹天宫,哪吒现出少年人的身形救下她之后,私底下很少再来找她了,这会儿竟突然在这尴尬时刻出现。 “哪吒有事想同陛下商量。”哪吒说。 “哦,那跟朕去一下通明殿。”昊倾城说。 哪吒跟在她身后,一同往通明殿方向走去。 昊倾城微微回过头,垂眼看他,见他仍有那么一点拘谨的样子。 唉,上次不就是显露了原形而已嘛,怎么拘谨成这样了?她也不会怕他是那一千七百戒杀相呀! 没错,昊倾城认为哪吒之所以这么拘谨,原因就是这个。大概是怕吓到其他人,所以才会保持小孩的样子。 不过,他那原形也没有人们传说的那样吓人呀!似乎还似曾相识,不会就是之前在人间见过的那个人? 昊倾城不确定,试图回忆着,由于太过专注,没留意脚下的台阶,一个踩空,扑通扑通滚下去。 “陛下!”哪吒慌忙跃下台阶去扶她。 昊倾城一阵尴尬无语,今天尽在他面前窘态百出。 “啊,没事!”昊倾城站起身拍拍衣服道,“近来政务繁多,朕刚才在想些事情,没注意到有台阶!” “哦!”哪吒应道。 昊倾城看了看他,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她想问他能不能变回去,好再确认一下,但这种要求似乎不合适。 “陛下是想跟哪吒说什么吗?”哪吒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 “呃……”昊倾城想了想,又道,“没什么……” 她转身继续往通明殿那边走去,哪吒跟在她身后。 梦境到这里告一段落,通过红线的感应,哪吒看着熟睡中的昊倾城,想知道她在人间见到的那个人是谁? 此刻,红线将她的另一个梦境呈现过来,正好是他想知道的答案。 一个下雨天,她一身人间寻常女子的装扮,抬起一手遮雨,穿行在青石板小巷间,寻找避雨处。 雨下得太急,好不容易看到有处合适的屋檐,由于跑得太急,不小心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同样在这屋檐下避雨。 她抬起头,竟不觉跌进了他深深的眼里。 那目光像藤蔓,爬进她内心的花园。 时间似乎静止,只剩耳边的雨水在滴答。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她一会儿,而后转身走进雨里。 她站在屋檐下,目送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雨中。 这是她跟随父皇例行巡访人间的一个小小插曲。 回去后,她跟父皇提到这事,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从未见过此等人间男子。 父皇沉默了下,然后对她道:“再特别,也终究是凡人,到底和天人有隔阂,但愿你不要多想。” “多想什么?”昊倾城不明所以道。 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这是初次小小的心动。 父皇看了看她,说:“没什么,你只需记住天人与凡人有隔阂就是了。” “哦。”昊倾城应道。 此后,那身影偶尔会在脑海中出现,但也仅此而已,她确实按照父皇说的,没有多想。 直到在朝堂之上,哪吒现出了他的原形。 黑红色的朝服,总角散开的长发飞扬,护在她前面的背影,与那个下雨天的他重合。 待他看向她时,那目光,确实极为相似。 梦境到这里,哪吒忍不住笑了。 是了,就是那个下雨天,他竟无意间见到了已是豆蔻少女的她,当时他也只道她是寻常人间女子,直到再见到首次登基的她。 两天后的重阳日,哪吒、昊倾城、薛涛、黄天化、上官飞雪以及昊五六人,提着食材登上连理山。 上次搭建的平台还在,后来又在其上建了楼阁,变成了一处休闲所在。 这里平时空置着,安排有玩偶家丁侍女们打理,厅堂卧室厨房等一应俱全。 二楼的大厅里,黄天化推开窗户赞叹道:“住在这儿很不错呀,可以放眼一览众山小!” “是不错,只是用水会有点麻烦。”薛涛看着那边挑水上山的木偶家丁们,说道。 “哎呀,是了,难怪一直空置着,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段。”黄天化说。 上官飞雪却饶有兴趣道:“我看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把水引上来不就行了?” “怎么引?”黄天化问。 “唔……我暂时还想不出。”上官飞雪说。 “嗐,那你慢慢想!”黄天化说。 上官飞雪还真陷入了沉思的样子。 楼下的厨房飘上食物的香味来,布偶侍女们在做重阳糕点以及菜肴。 “你喜欢这儿呀?”昊五问上官飞雪。 “嗯。”上官飞雪点头道。 “你希望住在这儿吗?”昊五问。 “如果能,那再好不过!”上官飞雪说。 昊五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用水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哦?你有什么办法吗?”上官飞雪看着他道。 “我看看能不能修个储水池,山上的降雨量还蛮充沛的。”昊五说。 上官飞雪两眼放光。 “哟呵,就这么商量上了?用来做新房不错喔!”黄天化对他俩道。 昊五脸上微红,上官飞雪反应过来,说道:“什么呀,我只是说说!” “瞧瞧,还不好意思起来了!”黄天化揶揄道。 “不是!”上官飞雪否认道。 昊五解围道:“真不是了,飞雪喜欢这儿,我也只是帮她想办法而已!” “听听,飞雪!”黄天化着重道。 上官飞雪无语地看着他。 “哥们之间这么称呼有什么问题吗?”昊五辩驳道。 “没问题!”黄天化说。 一边的哪吒和昊倾城始终不发表任何意见。 薛涛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唉,黄天化想替他俩捅破这层窗户纸,但还是没用。 布偶侍女们开始端菜进来,还摘了新鲜的茱萸插在花瓶里。 桌子中央打着边炉,牛腩汤香气四溢。 重阳糕既有糯米粉、大米粉、玉米粉和红豆沙分层蒸制而成的米糕,也有内含皇菊用马蹄粉做成的晶莹剔透花糕。 黄酒加入吴茱萸煮沸,菊花酒在前一晚用新鲜菊花瓣搅拌进酒醅酿成。 端上的一笼屉金银夹花平截正冒着热气,这是直接用蟹粉、蟹黄平铺于擀平的面上卷起切段蒸制而成的一道菜肴。 鲜美的鲈鱼切薄片烫熟,裹在用粳米饭、栗子、白梅、鲜橘皮、姜蒜、盐等捣成的金齑上,即是金酱白鱼。 “我看昊五的提议不错,你要喜欢这儿,就住下,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昊倾城对上官飞雪道。 “是呀,你别管黄天化说什么,喜欢就住下!”薛涛说,从边炉里捞出牛杂,盛在碗里,用剪子将牛肚、牛肠、牛肉等剪成段和片,递到上官飞雪面前。 “这儿离营地有点远,还是算了!”上官飞雪说。 “嗐,这路途对你来说能是问题吗?”薛涛说,“我住得离营地也有点远,但这不妨碍我往返。” “反正这楼阁就分配给你了,营地那边的宿舍你也留着,住哪边怎么方便怎么来。”昊倾城对上官飞雪道。 “真不错!”薛涛说,又剪了一碗牛杂递给昊倾城。 另一边,那三个大老爷们在喝着小酒聊天。 “你也别帮我撮合了,她目前只需要哥们,不需要男友或丈夫。”昊五跟黄天化说道。 “此言差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看出上官也同我那姑奶奶一个德性,你不可劲儿地追是没戏的。”黄天化说。 “那得是她也喜欢我才行呀!”昊五有点沮丧道。 “兄弟,她都跟你说‘朋友之上,恋人未满’了,这暗示还不明显呀?”黄天化说,“不过,她这么说可能也还有些顾虑在里面,所以才迟迟没跟你挑明关系。” “四哥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昊五说。 “那你怎么不问问她到底有什么顾虑?”黄天化说。 昊五呆愣了下,说:“我想我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什么?”黄天化问。 “还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昊五说。 “你的身份怎么了?”黄天化问。 “王爷呀,在她看来这是个可以三妻四妾、为所欲为的身份,加上我之前是那种纨绔惯的人,她对我的观感始终不佳……”昊五说。 “还三妻四妾,这是在陈塘关,你现在是哪个阵营的,她不清楚吗?”黄天化说,“既然你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为何不向她说明白了去?” “觉得她信不过我……”昊五说。 “你都没说,怎么确定她信不过你?”黄天化说。 昊五默不作声。 “我知道了,你也害羞是不是?”黄天化看着他道。 昊五眨巴了下眼睛。 “我说对了是?理解理解,第一次追妹子嘛,脸皮不够厚是难免的!”黄天化了然道,继而拍了拍一旁哪吒的肩膀,“这个你得学学他,当初他是怎么臭不要脸地追到你皇妹的!” “你才臭不要脸!”哪吒甩掉他的手,对昊五道,“这方面你该向他学习才对!追你皇妹我用得着臭不要脸吗?我是以人格魅力来征服你皇妹的!” “啧啧,说这话本身就臭不要脸!”黄天化说。 第126章 时间 “不信可以问你皇妹!”哪吒对昊五道。 “我知道了,来来干一个!”昊五举着酒杯对他们道。 三个大老爷们碰了碰杯。 “要不咱在这儿呆上几天,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完善的?”黄天化提议道。 昊五点点头。 “修个池子还不容易?明天就给她整上。”哪吒说。 昊五有点惊奇地看向他。 “这种活儿咱行军打仗时可没少干,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造个池子小菜一碟。”黄天化说。 “待会儿去看看哪里合适,把图纸画出来,明天就可以动工了。”哪吒说。 昊五露出钦佩之色。 天上,梨香殿。 司徒妩儿正在前院用小剪子修着花花草草,言锦心挺着身孕出乎寻常地出现在大门口。 殿内,侍女端上蜂蜜水。 “姐姐今日怎会想到过来看望妹妹?”司徒妩儿问。 言锦心的气色不是很好,带着些许憔悴。 “姐姐喝点蜂蜜水。”司徒妩儿对她道,“待会儿留下吃顿便饭可好?刚好厨房今天做美龄粥,对姐姐有好处。” 言锦心点点头。 看这情形,司徒妩儿也不去问她什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家常。 言锦心的精神头有所改善。 不一会儿,侍女端上餐点。 两碗豆香四溢的美龄粥,一碟水晶虾饺,以及一盘袖珍糯米鸡。 望着那碗点缀着枸杞的香醇美龄粥,一直处于厌食状态的言锦心竟有了胃口。 以粳米、糯米、山药作主食,用浓香四溢的豆浆,佐以冰糖、百合、枸杞熬成的美龄粥,养阴润肺、清心安神。 言锦心破天荒地不仅喝下了一整碗粥,还吃了两个袖珍糯米鸡。 连理山,聚餐过后,那三个大老爷们到附近转悠查看地形去了,昊倾城、薛涛和上官飞雪则拎着篮子在山上摘果子玩。 经过云中君改良过的作物也引种到了这一带山脉。不仅有果林,还有梯田和大大小小的菜园子。 这个时节少不了黄桃和秋梨,昊倾城摘着黄桃,她最喜欢这种水果了。看着那么满足幸福,除了生吃,还能做菜,用来烤排骨不错。 秋高气爽,也相对干燥,秋梨是润燥的不错选择。 薛涛和上官飞雪一边啃着黄桃,一边摘着秋梨和剪着葡萄。 “那三个男人这么勤快的呀?玩都不顾,这就想着修池子去了!”薛涛说。 “不用说,他们那执行力不是盖的!”昊倾城说。 在家里,各种修修补补都让哪吒给包揽了,连衣服破了都是他自己缝补。昊倾城只须看看书、查查账、做做小菜。 一旁的上官飞雪犹豫了下,还是问昊倾城道:“殿下还记得有关五王爷以前的事吗?” 薛涛看向上官飞雪,不禁嘴角扬起。 昊倾城想了想,说:“关于五哥的事,我能想起的不多,只记得他除了偶尔吟诗,都不怎么说话,经常跟着二哥他们,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 “你这么想知道啊?我了解一点啊!”薛涛对上官飞雪笑道。 上官飞雪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就问问。” “他没什么前科记录的,比那些花花公子哥儿低调多了!”薛涛说。 上官飞雪不再说什么。 这个时节居然还能见到荔枝,还是妃子笑。 布偶侍女们叽叽咯咯地摘着荔枝,装在一个个大筐里。 “喔,厉害了,今年夏天都还没能吃上荔枝,这会儿可以弥补一下了!”薛涛说。 看着那些荔枝,昊倾城心里又有了菜谱。 傍晚,三个女人用摘来的水果整了一桌水果宴。 昊倾城往配菜丰富的荔枝烤鱼上面点缀鲜荔枝。 正炒菜的薛涛用筷子挑起一块葡萄咕噜肉试了试味道。 上官飞雪将腌制好的鸡腿肉同菠萝串一块,烤架上五彩缤纷的烤串正滋滋作响。 布偶侍女们叽叽咯咯地打着下手。 不一会儿,那三个男人总算回来了,手里握着图纸。 “嚯,今晚的菜这么特别呀!”黄天化说。 “你不怕会冒烟呀?”哪吒对昊倾城道,那荔枝烤鱼飘出浓浓的麻辣火锅底料味道。 “偶尔吃一下没事的啦!”昊倾城摆摆手道。 哪吒表示怀疑。 “烤鱼不辣就不正宗了!”昊倾城说。 “那你也不用下手这么重呀!”哪吒说。 昊倾城调的是重辣。 “没事,待会儿恶补凉茶!”薛涛说,这会儿用蝶豆花调了一种星空饮,一杯杯的玻璃杯里看上去像是装进了整个星空。 吃饭时,昊倾城笑容满面地给哪吒夹菜递烤串,一眨眼间又夹了一大块沾满红油的鱼肉到自己碗里。 哪吒也不说什么,暂且由着她高兴。 饭后,坐了一会儿,那三个大老爷们在大厅里叮叮当当地敲打,做起了木工活儿。 这三个女人继续呆在餐厅里,架着小炉子,用下午摘的秋梨熬着梨膏,用来降火。 “我说嘛,偶尔吃一下不会冒烟的啦!”昊倾城说。 “你还是别心存侥幸的好,下午吃那么多荔枝,晚饭又那么肆无忌惮,热量值早爆表了。”薛涛说,“你用神力也压不了多久。” 昊倾城见被戳穿,不再说什么。 混有川贝、红枣、姜丝、冰糖、罗汉果的秋梨汁总算熬成了膏状。 薛涛冲了一碗梨膏茶递给昊倾城,说:“赶紧喝,睡觉之前降下去,不然你男人该向你兴师问罪了!” 昊倾城捧着茶,做贼心虚地笑着。 天上,梨香殿。 “偌大的宫里,除了妹妹,我的确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了。”言锦心说。 “姐姐要是愿意,随时可以过来同妹妹唠嗑。”司徒妩儿说。 言锦心用手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就这么难了,不知等这孩子生下来后会是什么情形?是男是女也未可知……” 司徒妩儿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知道跟妹妹说这些,妹妹也没办法,都是身不由己之人。”言锦心说,“只是,再不说出来,我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了。” 司徒妩儿微微叹了口气。 “她们都劝我再忍忍,等孩子出生了说不定就好了,连自家娘亲都这么说。”言锦心说,“可是,待孩子出生之后就真的会好起来吗?” 司徒妩儿看着她。 “如果陛下仍是那样爱答不理的,我把这孩子生下来,会不会害了孩子?”言锦心喃喃道。 司徒妩儿神色突然凝重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姐姐且先放宽心看待,毕竟是亲骨肉,陛下还不至于那么薄情寡义。”司徒妩儿说,“陛下真正生气的是帝女拒绝议和,并不是在跟姐姐怄气。再说,姐姐不是有孕在身嘛,陛下可能也只是不想搅扰到姐姐。” 言锦心暗自叹息,陛下是不是真如司徒妩儿说的,她又岂会心中没数? 翌日早上,吃过早饭,哪吒、黄天化和昊五领着木偶家丁们就开始动工了。 楼上餐厅,那三个女人趴在窗台上看他们,还在端着早餐盘吃着。 薛涛做了一大盘的黑芝麻贝壳蛋糕和核桃面包,还打了黑芝麻黑豆浆,护发补脑系列。 比较咸口的上官飞雪额外煎了海虾和香肠,拌上蔬果沙拉。 咸甜搭配更下饭的昊倾城各要一份。 几天下来,说是修池子,不如说是造了座小型人工湖,上面还建了小桥、亭子和水车。不仅如此,周边还开凿搭建了多条沟渠和渡槽。 说来也巧,刚完工不久,就开始下起了雨,雨势还蛮大。 雨水在湖里蓄积,水势推动水车,将水引入渡槽,灌溉到周边的果林和菜园子里。 有了水源,引水设施也通到了楼阁里。 这天午后,众人在亭子里喝下午茶。 泡上洞庭碧螺春,配上黄桃杏仁派、香煎萝卜糕、桂花蜜龙眼椰汁糕。 湖上的蓝莲盛开,有锦鲤遨游其间。 这是他们呆在这儿的最后一天。 昊倾城向湖中投喂鱼食,引来众多锦鲤。 湖的那边,高大的连理枝盛放着粉色的花朵,有风吹过,一阵粉色纷飞。 昊倾城回过头,正好对上哪吒的目光,两人心照不宣,终究没辜负了曾经的誓言。 “对了,还没去许愿呢!”黄天化对薛涛道,又转向哪吒和昊倾城,“真的很灵是?” 那对璧人肯定地点点头。 “走,咱们许愿去!”黄天化不由分说地揽过薛涛,直接飞向湖那边的连理枝。 昊五看了眼上官飞雪,又垂下目光。 “确定住下了是?”昊倾城对上官飞雪道。 上官飞雪点点头。 “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好好考虑。”昊倾城对她道。 这些天来,上官飞雪也单独跟昊倾城聊过。 “对方是不是真心,多多少少是可以感知到的,除非你自欺欺人。”昊倾城如是说,“或许一开始还不好判断,不妨先观察上一年,这个时间该看到的也看得差不多了。” “就怕会像锦心一样,一旦陷进去了就难再出来。”上官飞雪说出自己的顾虑。 “五哥与皇长兄不同,或许之前看起来是纨绔了点,但你也知道,在深宫中长大的人有他的无奈,如今把他也编入了中路军,给他点时间成长,也给你自己时间好好考虑。”昊倾城说。 第127章 大学之道 天庭,一路和亲车队浩浩荡荡向南天门行去,这会儿昊尧蓂要出发前往魔界了。 这段距离的方圆千里,自从上次百万精锐在这儿起事出走之后,就留下了一片荒凉。 昊千秋一直刻意回避着这里,也不下令重新整修。 但说来奇怪,自重阳之后,这儿忽然开满了金丝皇菊,花香格外馥郁。 因为是宗亲,昊千秋再怎么忌讳这儿,也不得不亲自出面送和亲公主一程。 此刻和亲车队行进在花海之中,透过脚下的云层,时不时还可以看到下边的人间一派寥廓江天万里霜,秋风正劲,不似春光,却胜似春光。 其间,广袤的西北大漠,有个手持引路法杖的男子行走在茫茫戈壁滩上。 男子头戴金色发冠,脑后笼罩着一层佛光,凛冽的风吹得他衣袂翻飞。 此男子是引路菩萨,常年行走在敦煌一带,在玉门关和阳关之间,给西行朝圣者和亡灵引路,一般商旅和驻守士兵是看不见他的。 玄鸟飞至,捎来书信。 男子拿下那封用红蜡封驳的书信,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不用拆开来看就已料到会是什么事了。 魔界与天庭的交界,白华骑着那匹黑马,肩上栖着望帝鸟,率队等候在那儿。 终于,和亲车队出现,缓缓行来。 一旁的采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这次的和亲公主会是什么样的。 一会儿后,和亲车队停在他们面前。 白华下马,走上前去。 车轿那边,侍女扶着昊尧蓂出来,带到白华面前。 白华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眉头轻皱,她看起来年纪这么小,就要嫁过来了。 昊尧蓂怯生生地看着白华,以为他对自己不满意。 这也难怪,她在来之前,就听说了魔君对帝女有意,上次已经退过一次婚了,这次也难保不将她退回去。 退回去就退回去,反正她也是不得已才要嫁过来的,魔界人都是堕仙,大家都避之不及,也就见她是家中庶出,可有可无,才选中了她。 可是,等等,这位魔君看着很眼熟的样子……昊尧蓂不自觉地细看着白华。 终于,从白华清冷的眸子里,昊尧蓂记起了小时候被人当作狗一样地推搡进水塘里扑腾供他们作乐,有个小哥哥看不过眼,将他们打跑,救她上来。 她只知道小哥哥姓白,过了很久,当时坊间传出白家的二公子不知何故,与自己的家族决裂,堕仙去了魔界,此刻看来应该就是白华了,这个眼神错不了。 昊尧蓂有点激动地上前一步,见她突然这个反应,白华愣了一下。 “你是那个小哥哥!”昊尧蓂对他激动道。 采苹看着昊尧蓂,在场的人也都愣住。 “你还记得我吗?”昊尧蓂继续激动道,“我是那个被你从水塘里救出的小女孩!” 天上,薛府。 堂上,薛大人表情严肃,一旁的薛夫人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容,族中的老小也来了,看样子大伙儿都在企盼着谁的到来,或者准确地说是归来。 终于,大门外一片佛光万丈。 众人看去,只见一男子从上空衣袂翩跹地飞来,片刻,降于堂前的院中。 男子头戴金色发冠,脑后有层佛光,手持引路法杖,风尘仆仆。 薛夫人坐不住了,冲到院中,给男子来了个熊抱。 薛大人不屑地哼了一声。 族中老小一片喜气洋洋。 “儿啊,你总算回来了!”薛夫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男子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不禁有些许的动容,他拍了拍薛夫人的背,宽慰道:“让娘亲挂念了!” 这个男子即是常年行走在敦煌一带的引路菩萨,也是薛家的长子,薛容若。 魔界,白华与昊尧蓂骑马在前,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和亲车队,往城堡方向回去。 昊尧蓂一改来时的不安和茫然,此刻正满心欢喜地欣赏着沿途的景色。 白华对昊尧蓂所说记不得那么多了,他考虑更多的是作为堕仙有可能会对女孩形成心理压力,但这场和亲说什么也推脱不了,那就尽可能地善待她。 回到城堡,早已布置得一派喜庆。 白华扶昊尧蓂下马,在众人的簇拥下,牵着她的手走上红毯。 “正式的婚礼定在两天后举行,公主舟车劳顿,且先休整一下。”白华对昊尧蓂道。 “就按君上说的办好了。”昊尧蓂很自然地说道。 看样子,昊尧蓂已然把白华视为自己的夫君,全无惧色。 走在他俩身后的采苹默不作声。 天上,薛府。 薛夫人放开儿子,拉着他进到厅堂来。 薛大人见到儿子,板着一张脸。儿子见着他,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片刻,薛大人蹦出一句:“哟呵,佛系青年回来了?” 一旁的薛夫人拍了他一下。 “啊哈哈哈,瞧把你爹高兴坏了,话都不会说了!来来,咱们到后厅去,厨房早给你安排好了接风宴!”薛夫人连忙拉过儿子的手臂,和众人一块往后厅去。 薛大人背着手,仍然板着一张脸,跟在众人身后。 父子俩之所以是这般情形,还得从早千年前帝女还在位时说起,或者更早。 他这个儿子薛容若,自国子监学成之后,成为昊倾城一朝的监察御史,本是仕途大好,只因意中人言锦心嫁为昊千秋的侧室,自此心死遁入空门,执意前往敦煌,成为引路菩萨。 国子监为最高学府,其下设有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等,各学皆立博士,设祭酒一人负责管理。 见薛容若如此自毁前程,薛大人一气之下把这个儿子逐出了族谱。既然长子的名号已废,对外就只剩如今身为贵妃的长女薛涟漪和次女薛涛,他只当从没有过这个儿子。 此次大理寺重组,正缺一个大理寺卿,纵观朝廷,适格者竟无,大司空上书举荐律学出身的薛容若,这才不得不将他召回。 太子庙,薛涛兴冲冲地来找昊倾城。 “我哥回来了!”薛涛对昊倾城高兴道。 昊倾城似乎在努力想是哪一位。 “薛容若,能不能想起来?”薛涛说。 昊倾城还是想不起来的样子。 “我说一件事你可能就想起来了!”薛涛说。 “哪件事?”昊倾城问。 “他呀,当年可是爱慕着咱们那锦心小姐妹,只可惜锦心死心塌地嫁给你那个皇长兄之后,我哥一时想不开,自此遁入空门,在敦煌那个黄沙漫天的地方当了千年的引路菩萨。”薛涛说。 昊倾城惊讶地睁大双眼。 天上,薛府。 席间,薛氏父子并坐无言。 薛夫人一直从中给他们夹菜斡旋。 “你后脑勺那团光能不能熄了?忒刺眼!”薛大人总算开口道。 薛容若脑后的佛光隐去。 薛大人斜眼看向他,又说道:“你这是没衣服穿了还是咋地?弄得这么破烂!” “您懂什么呀?这是我佛的风格!”薛容若说。 “一个男人,身上挂那么多金银首饰,还戴那么大个耳环!”薛大人说。 “您又懂什么呀?”薛容若说。 薛大人转头看他,如鲠在喉。 “哎哎,敦煌那边与咱们这儿不同,儿子才刚回来呢,你总不能让他一下子就改变过来!”薛夫人给他夹菜道,“来来来,吃菜吃菜!” 这时,坐在薛容若旁边的一个小堂弟对他道:“大哥哥,俺娘经常跟俺提起你,让俺向你看齐,将来也考入国子监,出来后……出来后……” “出来后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力,啊!”薛大人忙对小堂弟和蔼可亲道。 薛容若看向薛大人,一脸严肃道:“此言差矣!”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薛大人瞪着他道。 “虽说学而优则仕没错,但不是为了当官而当官!”薛容若说。 “哦?那是为了什么?”薛大人问。 “是为了做大事!”薛容若说,“作为后生,要立志做大事,不要立志做大官!” “有差别吗?”薛大人问。 “有!”薛容若说。 “什么差别?”薛大人问。 “差别在于为了谁、为了什么?”薛容若说。 “那你说应该为了谁、为了什么?”薛大人说。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薛容若说,“天下为公,我等所学,应该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说得不错,那你为何当年因为一个女人就自毁前程了呢?”薛大人说。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薛夫人也不再斡旋他父子俩。 薛大人还是问到了点上。 “我并没有因为一个女人就自毁前程。”薛容若说。 “没有吗?”薛大人质疑道。 “没有。”薛容若说。 “你敢说真的不是?”薛大人说。 “真不是!”薛容若说,“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在自毁前程,这一千年里,我一直在接渡众生。” “接渡了多少呀?”薛大人说,“达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程度了吗?” 薛容若默不作声。 “知不知道,你在朝廷最需要你的时候,却选择了逃避!”薛大人说。 薛容若看向薛大人,说:“您说到问题的关键了!” “哦?”薛大人扬起一道眉毛。 “从锦心嫁入王府的那刻起,一场浩劫便在所难免!”薛容若语气中带着点悲凉,“您到现在还以为,儿子只是因为心爱的女人另嫁他人而皈依佛门的吗?” 薛大人愣住,众人也都愣愣地看向薛容若。 “饶是儿子皈依了佛门,仍是免不了要将二妹送进宫里,才得以保住全族!”薛容若说。 薛大人的手颤抖了一下。 “此次回来,实属不得已。”薛容若说,“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如果只是跪着为人所用,这个前程不要也罢……” 太子庙,哪吒回来,一块回来的布偶侍女们捧着一件件华服和钗饰。 华服以红色为主色调,配以刺绣精美的薄纱。金子打造的钗饰镶嵌着红宝石和红水晶。 这些华服和钗饰都是为后天的鲜花节准备的,在云中君开辟出的百花田里举行,已有百年种花史。 “刚好你也在,可以试试呀!”哪吒对薛涛道。 薛涛拿起一件华服,慨叹道:“我哥要是也能来,他肯定会很高兴的!咱们现在所做的,他也一直挂念着呢!” 第128章 沁园春 天上,薛府。 “就你想法奇特、别出心裁,什么叫跪着为人所用?”薛大人说。 “难道不是吗?”薛容若说。 “千万年以来,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薛大人说。 “就不能有所改变?”薛容若问。 “你能怎么改?”薛大人反问,“连女帝都无可奈何,你又能怎样?” 四下里安静得出奇。 “说什么呢?来来来,喝酒!”一旁的薛夫人连忙替父子俩斟酒道,又招呼众亲朋,“别光坐着呀,大家伙儿随意,该吃吃该喝喝!” 众人又重新推杯换盏。 薛容若沉默地端起酒杯。 太子庙,黄天化在大门口出现,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薛涛在吗?”黄天化问哪吒,“我回去没见她在家!” “在呢,她们在房间里试礼服。”哪吒说。 “哦!”黄天化这才看到布偶侍女们在整理清点后天鲜花节他们要穿的华服。 这时,昊倾城原先房间的门打开,出来两个红装素裹的女子。 哪吒和黄天化望去,不禁呆住。 红色曲裾、素纱襌衣,衬托得她俩肤如凝脂,仿若诗经里走出的婉约尔雅女子。 “你来了?”薛涛对黄天化道。 “哦,嗯!”黄天化回过神来道。 见他这反应,薛涛笑得有点魅惑。 “这款式,也有千年没流行了。”昊倾城对哪吒道。 哪吒点点头。 是呀,这种诗经时代的美,有历史的厚重,尔雅端庄,贯穿于秦汉时期。 天上,薛府。 “曾经的初心,父亲不记得了吗?”薛容若问。 “年代太久远,忘得差不多了。”薛大人说。 “能有多久远呢?”薛容若说,“这都是父亲打小就一直教育孩儿的。” “形势比人强。”薛大人说。 “一味地妥协退让,并不会让对手慈悲大发,反而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薛容若说。 薛夫人有点不安地看了看四周。 “你记住了,这里没有你说的对手!”薛大人对儿子严肃道,“既然回来了,就安安分分地做事,这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别再整什么幺蛾子!” “是呀,儿啊,这次陛下重新起用你,你就安心地在朝廷做事,可千万别再折腾了,咱都担待不起呀!”薛夫人说道。 薛容若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片刻,问道:“三妹呢?又逛哪去了?” 薛夫人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声道:“这会儿在陈塘关呆着呢,跟殿下他们一块!” “您是说,帝女?”薛容若也小声道。 薛夫人点点头。 薛容若想了想,又问道:“她还跟黄家的那位公子有交往吗?” “还交往着呢!”薛夫人说,“不仅如此,他俩也快要成婚了!” 薛容若嗤地笑了下,说:“这话都说过多少次了?有哪次是成的?” “这次看样子是真的,前不久黄家正式捎来婚书聘礼了!”薛夫人说。 “哦?”薛容若看起来还是不信,“那现在三妹在陈塘关是住在黄家了吗?” “没呢,她自己有房子,跟黄公子在一块。”薛夫人说。 “什么?”薛容若说,“这两人在单独同居?” “可以这么说……”薛夫人说。 薛容若放下酒杯道:“怎么能这样?您们怎能让他俩这样?” 薛夫人与薛大人互望了一眼。 “这……都要成亲了,关系应该不大……”薛夫人说。 “娘,您的心放得这么宽呀?”薛容若说。 “那那那……那也总比进宫强!”薛夫人说,“你不知道,前阵子陛下想要广选秀女来着,你三妹也在名单上呢,幸亏她早去了陈塘关,也亏得后来睦王爷出面劝止了陛下!” 薛容若扬起一道眉毛,又想了想,说道:“不行,我得去一趟陈塘关!” “哎哎哎……”薛夫人看着儿子这就站起身往外走,想劝阻。 “由他去!”薛大人对她道。 “可是……”薛夫人说。 “刚好他们兄妹俩可以见一见,不然等正式上任就难以抽身了。”薛大人说。 薛夫人只好作罢。 入夜,太子庙四下一片宁静。 房间里,昊倾城醒来,想要起夜,她轻微的动静让哪吒也醒过来。 “亲爱的,我去方便一下哦!”昊倾城亲了亲他道。 “嗯。”哪吒应了声,又继续睡。 昊倾城下床,披上外套,开门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哪吒模模糊糊中只觉得昊倾城好像还没回来,下意识地用红线去感应,但感应不到,他顿时完全清醒过来。 又试着再感应一遍,还是没有。 哪吒瞬间出到房间外面,直奔茅房,不见! 在庙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包括地下室青铜兵俑那里,昊倾城连影儿都不见。 这下事情大条了,确定她不知为何又跑了。 太子庙整个惊动,十二卫和阿修罗众纷纷外出寻人。 望海楼亮起灯火,昊九天等人急急赶来。 中路军派出人马去找人。 哪吒带着一部分人手同獬豸往大森林赶去,估摸着她可能回小木屋那里去了。 黄天化则带着另一部分人手在陈塘关内挨家挨户敲门询问查找。 长长的海岸线一路燃起火焰,重黎等人沿途寻找。 与此同时,在边境线上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昊倾城茫然地走着,她的意识被某种东西控制住,牵引着她往玉清境方向走去。 夜空中,有佛光划过。 森林河畔,哪吒径直走进结界里,小木屋已经荒草丛生,她不在里边。 玉清境,清微殿里,元始天尊等人看着虚幻之镜里的昊倾城。 “这样子会不会太慢了?”有人说道,“还没等她来到,就被他们追上了!” 元始天尊对那个戴面具的男子说道:“能不能让她加快点速度?” “我试一下!”男子说,动了动手指,提拉着若隐若现的傀儡操纵线。 虚幻之镜里,昊倾城加快了脚步。 这是远程傀儡操纵术,通过上次在忘川河水里下的蛊,控制着对方的意识。 就是这个原因,才使得昊倾城不仅失忆,还对身边人产生畏惧心理,特别是哪吒,从而疏远他们。 昊九天在桂冠上施的唤回记忆的法术,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植入昊倾城脑中的蛊。 男子一直在尝试重新激活昊倾城脑中的蛊,这次奏效了。 森林里、海滩上、关内的每处,找遍了还是没有昊倾城的半点踪迹。 “怎么办呀?她这次老毛病重犯,又得找个好几天,后天就是庆典了呀!”薛涛焦虑道。 “别急,再想想她可能会去哪?”上官飞雪说。 搜寻推移到边境线一带,如此漫长的边境线,似乎没有尽头。 天上那道佛光放缓了速度,作为引路菩萨,薛容若最能感知到迷茫无措者。 他决定先去给那个迷茫的人引路,探望妹妹推后。 清微殿,虚幻之镜里突然亮起了莫名的金光,男子只觉手上的傀儡线被卡住了般,无法再拉动半分。 只见昊倾城停下脚步,有个男子在她面前翩然降下,不出一会儿,虚幻之镜复归迷蒙一片。 寻找了一夜,至东方一轮红日升起,依旧毫无所获。 陈塘关,薛容若带着昊倾城出现在城楼门口。 百姓们看到,纷纷与守城士兵将总镇夫人带回太子庙里。 哪吒等人收到消息,立即收队赶回。 太子庙,薛涛见到薛容若,既意外又惊喜:“哥,你怎么来了?” 薛容若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波澜,只说了句:“嗯,现在没空,我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薛涛一脸懵。 “这次真是多亏了薛公子,才使我家小女再次免受流落荒野之苦!”昊天下对薛容若感激道。 “陛下言重了,为人引路是贫僧的本分!”薛容若行佛礼道。 薛涛不大习惯地看着自家大哥这样。 另一边,昊倾城瑟缩着不让哪吒靠近,连少槿也没辙。 “那顶桂冠呢?快拿出来给她戴上。”昊九天说。 一个布偶侍女跑进了房间,一会儿后拿出那顶桂冠,递给哪吒。 昊倾城又退缩着。 薛容若走过去,接过哪吒手中的桂冠,给昊倾城戴上。 “殿下脑中植有蛊术,诸位知道吗?”薛容若问。 众人惊讶。 “贫僧发现殿下时,殿下正往边境北边走去。”薛容若说,“那个方向的尽头,贫僧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玉清圣境。” 昊九天等人神情顿时严峻起来。 “千防万防,还是差点被他们给弄过去了!”昊天下说。 这次可不是单纯的在外游荡,而是直接被人操控着送上门去,想想真是后怕。 少槿担忧地看着女儿。 哪吒去牵昊倾城的手,戴上桂冠后,她已经不怕了。 “薛公子说皇孙女被植入了蛊术,有什么办法破解吗?”昊九天问。 “办法应该有,首先得找出对方使用的是哪种蛊术,然后对症下药。”薛容若说。 众人看向昊倾城。 “我看,先让随行军医给皇儿诊断诊断!”昊天下说。 昊九天点点头,其他人也一致赞同。 中路军营地,军医给昊倾城把脉。 片刻,军医说道:“殿下的脉象平稳规律,并无异样,蛊术应是被抑制住了。如要进一步探寻出是哪类蛊术,在下须得采集殿下些许血液用来化验。” “皇儿意下如何?”昊天下问昊倾城。 昊倾城点点头。 军医用棉球蘸了白酒,在昊倾城如柔荑般的无名指尖涂抹消毒,用银针刺破,让血滴进器皿里。 “殿下且先等一两日,待在下化验出来,再告知结果。”军医说。 晚上,太子庙,院子里布满了金色的流光,设下太极阵用以防止昊倾城再莫名其妙出逃。 房间里,昊倾城躺在哪吒怀里。 “想去方便时,记得叫我!”哪吒说。 “嗯。”昊倾城应道。 “切记红线不能再关闭了!” “嗯。” …… 此时,城堡的上空,有引擎声划破宁静。 书房里的昊九天透过窗户往外看,一辆骚红色的燃着烈焰的跑车出现在夜空中,直奔这边飙来。 就在跑车快要撞上窗口时,车头来个急转上升,再恢复平行,停在城堡顶上。 片刻,一个头发染成火焰状、身穿黑色t恤、牛仔裤的男子推门进到书房里来。 昊九天看了看他,说:“哎呀,这次是你呀?不细看的话,还真分辨不出是你爸、还是你!” 男子神奇般地掏出一个岳阳楼模型,放在书桌上。 “这次你爸来不了呀?”昊九天问。 “嗯,他要出任务,就让我来了!”男子说,“四大名楼,这下凑齐了?” “嗯!”昊九天点头。 “那行,我先去看一下我妈!”男子说着转身往门外走去,“老见她对太子庙念念不忘的,我得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哎哎,现在是深夜,都睡了,别吓着你爸妈啊!”昊九天说,“这会儿他们都不知道你,小心你爸揍你呀!” “知道,我就看看而已!”男子摆摆手道。 “对了,还有小心阵法!”昊九天说。 “知道了!”男子出了书房。 第128章 沁园春 天上,薛府。 “就你想法奇特、别出心裁,什么叫跪着为人所用?”薛大人说。 “难道不是吗?”薛容若说。 “千万年以来,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薛大人说。 “就不能有所改变?”薛容若问。 “你能怎么改?”薛大人反问,“连女帝都无可奈何,你又能怎样?” 四下里安静得出奇。 “说什么呢?来来来,喝酒!”一旁的薛夫人连忙替父子俩斟酒道,又招呼众亲朋,“别光坐着呀,大家伙儿随意,该吃吃该喝喝!” 众人又重新推杯换盏。 薛容若沉默地端起酒杯。 太子庙,黄天化在大门口出现,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薛涛在吗?”黄天化问哪吒,“我回去没见她在家!” “在呢,她们在房间里试礼服。”哪吒说。 “哦!”黄天化这才看到布偶侍女们在整理清点后天鲜花节他们要穿的华服。 这时,昊倾城原先房间的门打开,出来两个红装素裹的女子。 哪吒和黄天化望去,不禁呆住。 红色曲裾、素纱襌衣,衬托得她俩肤如凝脂,仿若诗经里走出的婉约尔雅女子。 “你来了?”薛涛对黄天化道。 “哦,嗯!”黄天化回过神来道。 见他这反应,薛涛笑得有点魅惑。 “这款式,也有千年没流行了。”昊倾城对哪吒道。 哪吒点点头。 是呀,这种诗经时代的美,有历史的厚重,尔雅端庄,贯穿于秦汉时期。 天上,薛府。 “曾经的初心,父亲不记得了吗?”薛容若问。 “年代太久远,忘得差不多了。”薛大人说。 “能有多久远呢?”薛容若说,“这都是父亲打小就一直教育孩儿的。” “形势比人强。”薛大人说。 “一味地妥协退让,并不会让对手慈悲大发,反而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薛容若说。 薛夫人有点不安地看了看四周。 “你记住了,这里没有你说的对手!”薛大人对儿子严肃道,“既然回来了,就安安分分地做事,这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别再整什么幺蛾子!” “是呀,儿啊,这次陛下重新起用你,你就安心地在朝廷做事,可千万别再折腾了,咱都担待不起呀!”薛夫人说道。 薛容若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片刻,问道:“三妹呢?又逛哪去了?” 薛夫人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声道:“这会儿在陈塘关呆着呢,跟殿下他们一块!” “您是说,帝女?”薛容若也小声道。 薛夫人点点头。 薛容若想了想,又问道:“她还跟黄家的那位公子有交往吗?” “还交往着呢!”薛夫人说,“不仅如此,他俩也快要成婚了!” 薛容若嗤地笑了下,说:“这话都说过多少次了?有哪次是成的?” “这次看样子是真的,前不久黄家正式捎来婚书聘礼了!”薛夫人说。 “哦?”薛容若看起来还是不信,“那现在三妹在陈塘关是住在黄家了吗?” “没呢,她自己有房子,跟黄公子在一块。”薛夫人说。 “什么?”薛容若说,“这两人在单独同居?” “可以这么说……”薛夫人说。 薛容若放下酒杯道:“怎么能这样?您们怎能让他俩这样?” 薛夫人与薛大人互望了一眼。 “这……都要成亲了,关系应该不大……”薛夫人说。 “娘,您的心放得这么宽呀?”薛容若说。 “那那那……那也总比进宫强!”薛夫人说,“你不知道,前阵子陛下想要广选秀女来着,你三妹也在名单上呢,幸亏她早去了陈塘关,也亏得后来睦王爷出面劝止了陛下!” 薛容若扬起一道眉毛,又想了想,说道:“不行,我得去一趟陈塘关!” “哎哎哎……”薛夫人看着儿子这就站起身往外走,想劝阻。 “由他去!”薛大人对她道。 “可是……”薛夫人说。 “刚好他们兄妹俩可以见一见,不然等正式上任就难以抽身了。”薛大人说。 薛夫人只好作罢。 入夜,太子庙四下一片宁静。 房间里,昊倾城醒来,想要起夜,她轻微的动静让哪吒也醒过来。 “亲爱的,我去方便一下哦!”昊倾城亲了亲他道。 “嗯。”哪吒应了声,又继续睡。 昊倾城下床,披上外套,开门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哪吒模模糊糊中只觉得昊倾城好像还没回来,下意识地用红线去感应,但感应不到,他顿时完全清醒过来。 又试着再感应一遍,还是没有。 哪吒瞬间出到房间外面,直奔茅房,不见! 在庙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包括地下室青铜兵俑那里,昊倾城连影儿都不见。 这下事情大条了,确定她不知为何又跑了。 太子庙整个惊动,十二卫和阿修罗众纷纷外出寻人。 望海楼亮起灯火,昊九天等人急急赶来。 中路军派出人马去找人。 哪吒带着一部分人手同獬豸往大森林赶去,估摸着她可能回小木屋那里去了。 黄天化则带着另一部分人手在陈塘关内挨家挨户敲门询问查找。 长长的海岸线一路燃起火焰,重黎等人沿途寻找。 与此同时,在边境线上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昊倾城茫然地走着,她的意识被某种东西控制住,牵引着她往玉清境方向走去。 夜空中,有佛光划过。 森林河畔,哪吒径直走进结界里,小木屋已经荒草丛生,她不在里边。 玉清境,清微殿里,元始天尊等人看着虚幻之镜里的昊倾城。 “这样子会不会太慢了?”有人说道,“还没等她来到,就被他们追上了!” 元始天尊对那个戴面具的男子说道:“能不能让她加快点速度?” “我试一下!”男子说,动了动手指,提拉着若隐若现的傀儡操纵线。 虚幻之镜里,昊倾城加快了脚步。 这是远程傀儡操纵术,通过上次在忘川河水里下的蛊,控制着对方的意识。 就是这个原因,才使得昊倾城不仅失忆,还对身边人产生畏惧心理,特别是哪吒,从而疏远他们。 昊九天在桂冠上施的唤回记忆的法术,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植入昊倾城脑中的蛊。 男子一直在尝试重新激活昊倾城脑中的蛊,这次奏效了。 森林里、海滩上、关内的每处,找遍了还是没有昊倾城的半点踪迹。 “怎么办呀?她这次老毛病重犯,又得找个好几天,后天就是庆典了呀!”薛涛焦虑道。 “别急,再想想她可能会去哪?”上官飞雪说。 搜寻推移到边境线一带,如此漫长的边境线,似乎没有尽头。 天上那道佛光放缓了速度,作为引路菩萨,薛容若最能感知到迷茫无措者。 他决定先去给那个迷茫的人引路,探望妹妹推后。 清微殿,虚幻之镜里突然亮起了莫名的金光,男子只觉手上的傀儡线被卡住了般,无法再拉动半分。 只见昊倾城停下脚步,有个男子在她面前翩然降下,不出一会儿,虚幻之镜复归迷蒙一片。 寻找了一夜,至东方一轮红日升起,依旧毫无所获。 陈塘关,薛容若带着昊倾城出现在城楼门口。 百姓们看到,纷纷与守城士兵将总镇夫人带回太子庙里。 哪吒等人收到消息,立即收队赶回。 太子庙,薛涛见到薛容若,既意外又惊喜:“哥,你怎么来了?” 薛容若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波澜,只说了句:“嗯,现在没空,我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薛涛一脸懵。 “这次真是多亏了薛公子,才使我家小女再次免受流落荒野之苦!”昊天下对薛容若感激道。 “陛下言重了,为人引路是贫僧的本分!”薛容若行佛礼道。 薛涛不大习惯地看着自家大哥这样。 另一边,昊倾城瑟缩着不让哪吒靠近,连少槿也没辙。 “那顶桂冠呢?快拿出来给她戴上。”昊九天说。 一个布偶侍女跑进了房间,一会儿后拿出那顶桂冠,递给哪吒。 昊倾城又退缩着。 薛容若走过去,接过哪吒手中的桂冠,给昊倾城戴上。 “殿下脑中植有蛊术,诸位知道吗?”薛容若问。 众人惊讶。 “贫僧发现殿下时,殿下正往边境北边走去。”薛容若说,“那个方向的尽头,贫僧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玉清圣境。” 昊九天等人神情顿时严峻起来。 “千防万防,还是差点被他们给弄过去了!”昊天下说。 这次可不是单纯的在外游荡,而是直接被人操控着送上门去,想想真是后怕。 少槿担忧地看着女儿。 哪吒去牵昊倾城的手,戴上桂冠后,她已经不怕了。 “薛公子说皇孙女被植入了蛊术,有什么办法破解吗?”昊九天问。 “办法应该有,首先得找出对方使用的是哪种蛊术,然后对症下药。”薛容若说。 众人看向昊倾城。 “我看,先让随行军医给皇儿诊断诊断!”昊天下说。 昊九天点点头,其他人也一致赞同。 中路军营地,军医给昊倾城把脉。 片刻,军医说道:“殿下的脉象平稳规律,并无异样,蛊术应是被抑制住了。如要进一步探寻出是哪类蛊术,在下须得采集殿下些许血液用来化验。” “皇儿意下如何?”昊天下问昊倾城。 昊倾城点点头。 军医用棉球蘸了白酒,在昊倾城如柔荑般的无名指尖涂抹消毒,用银针刺破,让血滴进器皿里。 “殿下且先等一两日,待在下化验出来,再告知结果。”军医说。 晚上,太子庙,院子里布满了金色的流光,设下太极阵用以防止昊倾城再莫名其妙出逃。 房间里,昊倾城躺在哪吒怀里。 “想去方便时,记得叫我!”哪吒说。 “嗯。”昊倾城应道。 “切记红线不能再关闭了!” “嗯。” …… 此时,城堡的上空,有引擎声划破宁静。 书房里的昊九天透过窗户往外看,一辆骚红色的燃着烈焰的跑车出现在夜空中,直奔这边飙来。 就在跑车快要撞上窗口时,车头来个急转上升,再恢复平行,停在城堡顶上。 片刻,一个头发染成火焰状、身穿黑色t恤、牛仔裤的男子推门进到书房里来。 昊九天看了看他,说:“哎呀,这次是你呀?不细看的话,还真分辨不出是你爸、还是你!” 男子神奇般地掏出一个岳阳楼模型,放在书桌上。 “这次你爸来不了呀?”昊九天问。 “嗯,他要出任务,就让我来了!”男子说,“四大名楼,这下凑齐了?” “嗯!”昊九天点头。 “那行,我先去看一下我妈!”男子说着转身往门外走去,“老见她对太子庙念念不忘的,我得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哎哎,现在是深夜,都睡了,别吓着你爸妈啊!”昊九天说,“这会儿他们都不知道你,小心你爸揍你呀!” “知道,我就看看而已!”男子摆摆手道。 “对了,还有小心阵法!”昊九天说。 “知道了!”男子出了书房。 第129章 谦谦君子 昊九天目送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尽头,而后目光又落在岳阳楼模型上。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念叨了句。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岳阳楼记》 太子庙,男子出现在前厅,仰头看向那座神像。 “哼,也就那样,没我帅!”男子抬手捋了下那头烈焰般的头发。 房间里,哪吒睁开眼,清楚地听见前厅里男子说的话。 男子双手插着裤兜,在厅里四处参观着。 “跟其他庙没什么不同!”男子自言自语,伸手弹了弹一面幡幢。 哪吒留意着前厅的动静。 一旁的昊倾城醒来,迷糊地问道:“怎么了?” “前厅那边来了个傻佬,我看他想干嘛!”哪吒说。 “什么傻佬?”昊倾城完全清醒。 前厅里,男子斜倚在供桌边,摆着造型点起一支烟,吞云吐雾。 “我去,他那个是什么玩意儿?”哪吒皱眉道。 男子一手搭在供桌边,另一手拿下烟,往一个果盘里弹了弹烟灰。 “不行,我得出去一下!”哪吒说着起身,瞬间出到外面。 昊倾城也翻下床,披上外套跟着出去。 前厅,男子继续优哉游哉地吞云吐雾,哪吒出现在他面前。 男子手指夹烟愣在半空,打量哪吒半天,恍然道:“哦,爸!” 哪吒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昊倾城随之出现。 “妈!”男子看到她,愈加激动的样子,把烟头往供桌上摁灭,朝昊倾城走过去。 前厅几声拳打脚踢,然后一切复归宁静。 城堡那边,昊九天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干脆去太子庙一趟。 待他赶到前厅时,果不其然,男子被混天绫五花大绑地坐在一只蒲团上,鼻青脸肿。 昊倾城蹲在他前面打量着。 一旁的哪吒从男子的身上搜出一包香烟和打火机,还有一部手机。 “哎哎,快把他放了,他可是你俩一千年以后的亲儿子!”昊九天说。 哪吒和昊倾城惊讶。 后花园,华灯点上,布偶侍女们端上茶点。 男子被松了绑,脸上恢复原样,此刻正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布偶侍女。 “呵呵呵,突然之间有了这么个大儿子,这感觉好神奇!”昊倾城乐呵道。 哪吒则一脸嫌弃加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儿子,那张和他酷似的脸以及昊九天作证,又不由得他不信。 “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大了?”昊倾城问儿子。 “名字我暂时不能告诉您,时空穿梭守则规定的。”儿子说,“年龄倒是可以,我十九了。” 哪吒看着他,没说什么。 “哦,这么大了!”昊倾城点了点头。 这时,放在石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儿子拿起手机接听,刚“喂”了声,就听到对方吼了一嗓子:“李狗蛋你给我死出来!” 儿子赶紧挂掉。 空气突然安静。 儿子看了看他们,只见他们对他大眼瞪小眼。 “刚那人叫你什么?”哪吒问他。 昊九天使劲绷着脸。 “呃……”儿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李狗蛋?”昊倾城问道,又看向哪吒,“谁给他取这么个名字呀?” “绝对不是我!”哪吒说。 “难道会是我?”昊倾城问。 哪吒看着她不说话。 在昊倾城还想继续问下去时,哪吒转而对儿子道:“刚那人是谁呀?听声音是个女的,语气还很冲的样子!” “唉,别提了,一个凶巴巴的妹子,整天就知道教训人!”儿子无奈道。 “为什么教训你?难不成是你惹了人家?”哪吒问。 昊倾城瞪大双眼看向儿子。 “儿呀,你现在谈女朋友了?”昊倾城问。 “嗐,您们在想什么呢?没有啦,其实刚那个是我姐!”儿子说。 空气再次安静。 片刻,昊倾城笑出声来道:“你说刚才那个是你姐?” 哪吒目瞪口呆。 翌日,海边小屋。 厨房里,薛涛在煮红菜汤,烤箱里正烤着羊角包,炉子上热着牛奶。 她时不时地斜睨着餐厅那边的薛容若和黄天化,只见那两个人正若无其事地喝着咖啡看报纸。 昨天薛容若要跟她算的账就是单独同居一事。 黄天化信誓旦旦地说,在还没成婚之前不会做对薛涛不利的事,虽住一起,但都是分房睡,让薛容若尽管放心好了。 对此,薛涛没做什么辩解,至于薛容若爱信不信。 这时,篱笆外,有布偶侍女捧着红色礼服过来,薛涛赶紧出去给她们开门。 由于昨天尽顾着昊倾城和忙着解释了,还没来得及告诉薛容若鲜花节的事。 望着送过来的三套礼服,黄天化对薛容若道:“对了,明天就是百年鲜花节大典,大哥既然来了,刚好一起呀,多住几天再回去呗!” 薛容若先是一阵意外,看到薛涛后,又说道:“那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呢?” “哥,你又这样~”薛涛嘟着嘴道。 薛容若移开目光,不去看她。 “呵呵,瞧大哥说的!”黄天化笑道,“鲜花节过后,令妹与在下的婚事也将近了,大哥一定要留下来参加呀!” “哦?”薛容若再次意外道,又看了看薛涛,问道,“这次真的确定吗?” 薛涛瞥向黄天化,只见黄天化不易察觉地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好点头承认。 “那行,待会儿我给爹娘说一声,我就住到你俩成婚之后!”薛容若不置可否道,“别拖太久啊,我还得赶回去上任呢!” 薛涛一脸复杂。 太子庙,一家三口正一块吃着早饭。 昊倾城不断地给儿子夹菜,提前有那么几分老妈的样子。 “儿啊,打算呆多久呀?明天就是鲜花节了,不如参加完庆典再回去!”昊倾城对儿子道。 “这庆典咱那边也在搞,我在傍晚之前就得回去了。”李狗蛋说。 “好!”昊倾城有点失落道。 李狗蛋看了看她,说:“一千年以后的老妈您也在等着我回去呢!” “那就先回去,不妨事的。”昊倾城说。 李狗蛋从未觉得这样两难,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但除了手机,没有其他的了。 他看向哪吒。 “那东西我没收了,气味这么难闻,肯定不是什么好货!”哪吒说。 “您懂什么呀?”李狗蛋说,“来上一支,赛过活神仙!” “什么玩意儿?”哪吒说。 “说您不懂嘛!”李狗蛋说。 “这东西到底是干嘛的?”哪吒问。 “提神。”李狗蛋说。 “这么呛人,还提神?”哪吒说。 “抽上一根不就懂了?”李狗蛋说。 “是成瘾?”哪吒说。 “哟呵,您又懂了?”李狗蛋说。 “说,你染上这玩意儿多久了?”哪吒问。 “呃……” “跟谁学的?” “……” “不老实交代清楚了,今天我就先替一千年以后的你老子我修理你一顿!” “……妈!” “叫妈也没用!” 闲暇时刻,花架下,被收拾了一顿的李狗蛋蔫蔫地趴在石桌上,对面的昊倾城在缝着一只香囊。 “你别怪你爹,我也觉得那东西不太好,长期依赖那东西肯定没好事。”昊倾城说。 李狗蛋不吱声。 “来,娘给你个香囊,戴在身上,对戒掉你那烟瘾有用。”昊倾城说。 李狗蛋总算支棱起身子,接过香囊。 香囊很漂亮,用红丝线悬着,底下缀有红流苏,散发出从未闻过的香草味。 傍晚,城堡楼顶,众人都来了。 李狗蛋坐上他那辆骚红色的跑车,也是时光机,准备回去。 “记住,别再抽烟了,保重身体!”昊倾城嘱咐儿子。 “知道了!”李狗蛋说。 众人都让到一边,李狗蛋发动车子,车身立即腾起烈焰。 引擎轰鸣了几声,就在大家眼看着车子刚要起跑时,发动机突然熄火,车身的烈焰随之褪去。 一阵沉默之中,李狗蛋说:“啊噢,发动机出故障了!” 晚上,修了半天也没修好车的李狗蛋跟着哪吒和昊倾城回了太子庙。 “妈,我先提前跟您说,我迟一点儿再回去!”李狗蛋对昊倾城道。 “知道了,你先安心在这儿住着,明天去参加庆典,等车子修好了再回去也不迟!”昊倾城说,这会儿正让布偶侍女们给他收拾出一间房来。 一切安顿好之后,昊倾城回到房里。 哪吒拿着那本《易经》在翻看着,似乎在思索纠结着什么。 “依我看,咱那儿子不能叫李狗蛋。”哪吒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昊倾城说。 “不如,咱给他另外取个名!”哪吒说。 “你想到好的名字了吗?”昊倾城问。 “嗯。” “叫什么?” “自牧。”哪吒说,“李自牧。” 《易经》谦卦初六爻: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象》曰:“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 自牧,自我修养、自我约束、自我要求之义。 谦谦君子,用谦卑的态度来自我修养,吉,无不利。 第129章 谦谦君子 昊九天目送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尽头,而后目光又落在岳阳楼模型上。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念叨了句。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岳阳楼记》 太子庙,男子出现在前厅,仰头看向那座神像。 “哼,也就那样,没我帅!”男子抬手捋了下那头烈焰般的头发。 房间里,哪吒睁开眼,清楚地听见前厅里男子说的话。 男子双手插着裤兜,在厅里四处参观着。 “跟其他庙没什么不同!”男子自言自语,伸手弹了弹一面幡幢。 哪吒留意着前厅的动静。 一旁的昊倾城醒来,迷糊地问道:“怎么了?” “前厅那边来了个傻佬,我看他想干嘛!”哪吒说。 “什么傻佬?”昊倾城完全清醒。 前厅里,男子斜倚在供桌边,摆着造型点起一支烟,吞云吐雾。 “我去,他那个是什么玩意儿?”哪吒皱眉道。 男子一手搭在供桌边,另一手拿下烟,往一个果盘里弹了弹烟灰。 “不行,我得出去一下!”哪吒说着起身,瞬间出到外面。 昊倾城也翻下床,披上外套跟着出去。 前厅,男子继续优哉游哉地吞云吐雾,哪吒出现在他面前。 男子手指夹烟愣在半空,打量哪吒半天,恍然道:“哦,爸!” 哪吒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昊倾城随之出现。 “妈!”男子看到她,愈加激动的样子,把烟头往供桌上摁灭,朝昊倾城走过去。 前厅几声拳打脚踢,然后一切复归宁静。 城堡那边,昊九天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干脆去太子庙一趟。 待他赶到前厅时,果不其然,男子被混天绫五花大绑地坐在一只蒲团上,鼻青脸肿。 昊倾城蹲在他前面打量着。 一旁的哪吒从男子的身上搜出一包香烟和打火机,还有一部手机。 “哎哎,快把他放了,他可是你俩一千年以后的亲儿子!”昊九天说。 哪吒和昊倾城惊讶。 后花园,华灯点上,布偶侍女们端上茶点。 男子被松了绑,脸上恢复原样,此刻正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布偶侍女。 “呵呵呵,突然之间有了这么个大儿子,这感觉好神奇!”昊倾城乐呵道。 哪吒则一脸嫌弃加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儿子,那张和他酷似的脸以及昊九天作证,又不由得他不信。 “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大了?”昊倾城问儿子。 “名字我暂时不能告诉您,时空穿梭守则规定的。”儿子说,“年龄倒是可以,我十九了。” 哪吒看着他,没说什么。 “哦,这么大了!”昊倾城点了点头。 这时,放在石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儿子拿起手机接听,刚“喂”了声,就听到对方吼了一嗓子:“李狗蛋你给我死出来!” 儿子赶紧挂掉。 空气突然安静。 儿子看了看他们,只见他们对他大眼瞪小眼。 “刚那人叫你什么?”哪吒问他。 昊九天使劲绷着脸。 “呃……”儿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李狗蛋?”昊倾城问道,又看向哪吒,“谁给他取这么个名字呀?” “绝对不是我!”哪吒说。 “难道会是我?”昊倾城问。 哪吒看着她不说话。 在昊倾城还想继续问下去时,哪吒转而对儿子道:“刚那人是谁呀?听声音是个女的,语气还很冲的样子!” “唉,别提了,一个凶巴巴的妹子,整天就知道教训人!”儿子无奈道。 “为什么教训你?难不成是你惹了人家?”哪吒问。 昊倾城瞪大双眼看向儿子。 “儿呀,你现在谈女朋友了?”昊倾城问。 “嗐,您们在想什么呢?没有啦,其实刚那个是我姐!”儿子说。 空气再次安静。 片刻,昊倾城笑出声来道:“你说刚才那个是你姐?” 哪吒目瞪口呆。 翌日,海边小屋。 厨房里,薛涛在煮红菜汤,烤箱里正烤着羊角包,炉子上热着牛奶。 她时不时地斜睨着餐厅那边的薛容若和黄天化,只见那两个人正若无其事地喝着咖啡看报纸。 昨天薛容若要跟她算的账就是单独同居一事。 黄天化信誓旦旦地说,在还没成婚之前不会做对薛涛不利的事,虽住一起,但都是分房睡,让薛容若尽管放心好了。 对此,薛涛没做什么辩解,至于薛容若爱信不信。 这时,篱笆外,有布偶侍女捧着红色礼服过来,薛涛赶紧出去给她们开门。 由于昨天尽顾着昊倾城和忙着解释了,还没来得及告诉薛容若鲜花节的事。 望着送过来的三套礼服,黄天化对薛容若道:“对了,明天就是百年鲜花节大典,大哥既然来了,刚好一起呀,多住几天再回去呗!” 薛容若先是一阵意外,看到薛涛后,又说道:“那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呢?” “哥,你又这样~”薛涛嘟着嘴道。 薛容若移开目光,不去看她。 “呵呵,瞧大哥说的!”黄天化笑道,“鲜花节过后,令妹与在下的婚事也将近了,大哥一定要留下来参加呀!” “哦?”薛容若再次意外道,又看了看薛涛,问道,“这次真的确定吗?” 薛涛瞥向黄天化,只见黄天化不易察觉地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好点头承认。 “那行,待会儿我给爹娘说一声,我就住到你俩成婚之后!”薛容若不置可否道,“别拖太久啊,我还得赶回去上任呢!” 薛涛一脸复杂。 太子庙,一家三口正一块吃着早饭。 昊倾城不断地给儿子夹菜,提前有那么几分老妈的样子。 “儿啊,打算呆多久呀?明天就是鲜花节了,不如参加完庆典再回去!”昊倾城对儿子道。 “这庆典咱那边也在搞,我在傍晚之前就得回去了。”李狗蛋说。 “好!”昊倾城有点失落道。 李狗蛋看了看她,说:“一千年以后的老妈您也在等着我回去呢!” “那就先回去,不妨事的。”昊倾城说。 李狗蛋从未觉得这样两难,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但除了手机,没有其他的了。 他看向哪吒。 “那东西我没收了,气味这么难闻,肯定不是什么好货!”哪吒说。 “您懂什么呀?”李狗蛋说,“来上一支,赛过活神仙!” “什么玩意儿?”哪吒说。 “说您不懂嘛!”李狗蛋说。 “这东西到底是干嘛的?”哪吒问。 “提神。”李狗蛋说。 “这么呛人,还提神?”哪吒说。 “抽上一根不就懂了?”李狗蛋说。 “是成瘾?”哪吒说。 “哟呵,您又懂了?”李狗蛋说。 “说,你染上这玩意儿多久了?”哪吒问。 “呃……” “跟谁学的?” “……” “不老实交代清楚了,今天我就先替一千年以后的你老子我修理你一顿!” “……妈!” “叫妈也没用!” 闲暇时刻,花架下,被收拾了一顿的李狗蛋蔫蔫地趴在石桌上,对面的昊倾城在缝着一只香囊。 “你别怪你爹,我也觉得那东西不太好,长期依赖那东西肯定没好事。”昊倾城说。 李狗蛋不吱声。 “来,娘给你个香囊,戴在身上,对戒掉你那烟瘾有用。”昊倾城说。 李狗蛋总算支棱起身子,接过香囊。 香囊很漂亮,用红丝线悬着,底下缀有红流苏,散发出从未闻过的香草味。 傍晚,城堡楼顶,众人都来了。 李狗蛋坐上他那辆骚红色的跑车,也是时光机,准备回去。 “记住,别再抽烟了,保重身体!”昊倾城嘱咐儿子。 “知道了!”李狗蛋说。 众人都让到一边,李狗蛋发动车子,车身立即腾起烈焰。 引擎轰鸣了几声,就在大家眼看着车子刚要起跑时,发动机突然熄火,车身的烈焰随之褪去。 一阵沉默之中,李狗蛋说:“啊噢,发动机出故障了!” 晚上,修了半天也没修好车的李狗蛋跟着哪吒和昊倾城回了太子庙。 “妈,我先提前跟您说,我迟一点儿再回去!”李狗蛋对昊倾城道。 “知道了,你先安心在这儿住着,明天去参加庆典,等车子修好了再回去也不迟!”昊倾城说,这会儿正让布偶侍女们给他收拾出一间房来。 一切安顿好之后,昊倾城回到房里。 哪吒拿着那本《易经》在翻看着,似乎在思索纠结着什么。 “依我看,咱那儿子不能叫李狗蛋。”哪吒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昊倾城说。 “不如,咱给他另外取个名!”哪吒说。 “你想到好的名字了吗?”昊倾城问。 “嗯。” “叫什么?” “自牧。”哪吒说,“李自牧。” 《易经》谦卦初六爻: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象》曰:“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 自牧,自我修养、自我约束、自我要求之义。 谦谦君子,用谦卑的态度来自我修养,吉,无不利。 第130章 游园会 李狗蛋的房门被推开,木偶家丁们抬着洗澡热水进来,后面的布偶侍女们送来换洗的衣服和泡澡的浴盐香膏。 一阵熙熙攘攘后,木偶家丁和布偶侍女们退出。 李狗蛋进到里间,浴盆热气腾腾,水面上撒满了花瓣,一旁靠窗的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有两个白瓷罐,飘出米香和薰衣草香,那是用古方淘米水做的洗发膏露和薰衣草沐浴露。 李狗蛋脱了衣服进去泡澡,好不惬意。 沐浴膏露的泡泡逐渐飘满里间,冲刷掉身上的烟味,荷的体香自然流露。 因这体香,他遇到不少的困扰。在学校那会儿,男生笑他是不是喷了香水,好臭美;女生问他用的是哪个牌子的香水,很好闻。后来偶然发现有男生偷偷学抽烟,他们说这叫有男人味,不会抽烟的男人不算男人。于是,他也学上了,刚好可以掩盖掉身上的荷香味儿。 他这体香是遗传他爸的,去不掉。他爸倒不像他那么介意。他问过老爸有没有被人误会和嘲笑像个娘们一样喷香水?他爸说没有,即使有也会揍到他们不敢,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爷们! 揍人倒不必,都是同学。进入青春期后,他发现这香烟可以掩盖掉体香,便也跟着其他男生一块悄悄地学抽烟,不过其他人更多的是图新鲜和犯中二。 李狗蛋泡完澡出来,从窗外看出去,刚好见到一个布偶侍女拎着鸡笼经过,留下一阵翅膀扑腾声和咕咕声。 旁边就是园子,好像还有鸡埘,时不时可以听到母鸡的咯咯声和小鸡崽细碎的呢喃声。 听着鸡崽们的声音入眠,一宿无话。 翌日早晨,布偶侍女敲响李狗蛋的房门,端进洗脸热水和漱口青盐。 李狗蛋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心下惊奇昨晚居然不觉得床生,倒头就睡了,没什么不习惯。 洗漱完毕,在布偶侍女的帮助下穿上红色礼服。 今天可是百年鲜花节的庆典哦! 院里,哪吒早已准备就绪,一袭红色礼服,红色发带与墨色发丝随轻风扬起,手上破天荒地拿着一把似是铸金的折扇,今日走的是温文儒雅、翩翩君子风。 见到李狗蛋出来,目光落在他那头博人眼球的火焰般头发上。 “你那头发怎么回事?”哪吒问道。 “不觉得很酷吗?”李狗蛋伸手捋了下头发。 “什么?”哪吒问。 “就是很有个性啦!”李狗蛋说。 “哼,的确很有个性!”哪吒说,“不过你今天不能顶着这个脑袋去,必须换回正常人能接受的!” “哎呀,不用那么麻烦了!”李狗蛋说。 “不行!你会吓到那边的百姓,必须弄回去!”哪吒不容置疑道。 没等李狗蛋再说什么,一群布偶侍女叽叽咯咯地将他推搡进房里。 一阵乒铃乓啷喧闹声夹杂着李狗蛋的呼救声中,昊倾城捯饬完出来。 “儿子还没好呢?”昊倾城问。 “嗯,还差一点就好了!”哪吒说。 片刻,房里的喧闹声停止,房门打开,李狗蛋重新出来。 昊倾城见到,不禁双手托腮,两眼放出光来。 只见他原本火焰般的头发此刻恢复成墨色,头戴束发嵌红宝石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红抹额,身穿金银二色万马平川大红箭袖袍,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龙马图腾锦缎排穗褂,蹬着青缎粉底朝靴。面若冠玉,色如春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脸若桃瓣,睛若秋波。虽怒时若笑,即瞋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腰间系着一块缀有红流苏的美玉。 经过一番捯饬的李狗蛋,与之前判若两人。 用过早饭,他们就出发前往百花田了。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还是上次的老地方,没错,就是上次同苏琦一道出来放风筝时来过的地方。 这只是入口前的一段繁花似锦路。 及至洞口,只见用小篆体上书“种花家”三字,早有司仪在洞口前等候。 哪吒拿出三张红色请柬递过去,司仪看过请柬,领着他们进到洞里,行至一段,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樵客初传汉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 远处,高大的树木攒聚在蓝天白云下。近处,满眼则是遍生于千家万户的繁花、茂竹。居民们的服饰大多仍是秦时风格。 居人共住武陵源,还从物外起田园。月明松下房栊静,日出云中鸡犬喧。惊闻俗客争来集,竞引还家问都邑。平明闾巷扫花开,薄暮渔樵乘水入。初因避地去人间,及至成仙遂不还。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贯通千里,稻香花香夹杂,百花田到了。 从高空俯视的话,姹紫嫣红分成一个个方块连在一起,自西向东的大河犹如一条波光粼粼的蓝色丝带。 不一会儿,黄天化他们几个也到了。 昊九天等人来齐后,庆典也开始了。 庆典以游园会的形式举行,各色花车行进在路上,向前来围观的人们撒花撒糖,还有舞龙、舞狮子。 除了糖果,还有巧克力做的红色福袋、红玫瑰、红苹果等甜品。 “哎呀,这叫我怎么忍心吃掉它!”薛涛捧着那朵鲜艳欲滴的大红玫瑰道。 “没事,等看够了再把它吃掉,不过别等它融化了再吃。”黄天化说。 一边的上官飞雪和昊五人手一个红苹果,直接开啃,黑色巧克力果肉里是冰淇淋奶油。 昊倾城掰开福袋,里面还有雪花酥和巧克力丸等,她喂给哪吒一颗巧克力丸,自己也吃一颗,直甜到心里。 李狗蛋接到用糖霜做成舞狮纹样的饼干,正吃着,一个姑娘经过,没等他反应过来,不由分说地直接塞给他一束鲜花后跑掉。 李狗蛋有点愣愣地望着这束花,都没来得及看清她长什么样呢。 一旁的少槿笑着对李狗蛋说道:“皇孙儿呀,改天有空到姥姥家来玩呀!” “好呀!”李狗蛋回过神来道。 游园会持续一整天,众人一边吃着糖果,一边赏游百花田上的无限风光。 云中君邵平在跟昊九天等人介绍着花田的情况。 到了晚上,又有盛大的篝火晚会,晚宴以自助餐的形式供宾客们享用。 宴会上有用洛神花、黄香花、蝶豆花、栀子花、茉莉花、玫瑰花等花露浸泡糯米做成的多彩花米粽,米香混合着花香,带来非同一般的味蕾体验。 粽子装在竹筒里,再用粽叶包裹,剖开来,有板栗肉粽、红豆叉烧粽、绿豆蛋黄粽等,软糯飘香。 李狗蛋教昊倾城等人用白糖蘸着吃,咸甜搭配,别有一番风味。 粽子吃多了容易腻人,一杯杭白菊,清香解腻。 篝火边载歌载舞,持续到深夜。 天庭,通明殿,昊千秋与三公例行谈事。 事实上,大司马这次带着元始天尊的指令前来禀报,昊千秋这才召集三公进行商讨。 “自中路军转投陈塘关以来,陈塘关便停止向天庭进奉,所征集的钱粮,一律是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如此反贼,师尊的意思是及早剿灭为宜!”大司马说,“眼下他们正在庆祝百年鲜花节大典,看那阵势,百姓们明显已受到他们的蛊惑,师尊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朕何尝不想?只是目前天庭也是军力有限!”昊千秋说。 “早前魔界不是退兵了么?如今左右两路大军齐整了呀!”大司马说。 “尽管如此,与中路军相比,实力仍有不小差距。”昊千秋说,“再说,陈塘关地下还有几十万用火神之炽为内核驱动的青铜兵俑,而且数量仍在扩充!” “那更要趁早剿灭了,不然拖得越久,后果越不堪设想!”大司马说。 国舅爷与大司空面面相觑,昊千秋也觉得头大。 “陛下,咱们不必直接和他们正面硬刚,先从他们的内部攻破!”大司马说。 “哦?如何从他们内部攻破?”昊千秋问。 “之前帝女误食的孟婆汤里施有道术,咱们可以通过这个来控制帝女,一步一步瓦解他们的内部团结!”大司马说,“待他们形同一片散沙之时,自会不攻自破!” 昊千秋听了,点了点头道:“这办法不错,姑且一试!如能像大司马所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再好不过!” 庆典之后,回到太子庙。 昊倾城拎着一篮子向日葵花盘,那是临别时当地居民说什么也要塞给她的,怎么都推辞不掉。 花盘很大个,结满了葵花籽,每一粒瓜子里都凝聚着满满的阳光,两三个花盘就挤满了篮子。 不知为何,看着这满篮子的向日葵花盘,让人不禁心生喜悦和满足。 “娘给你炒瓜子去!”昊倾城笑盈盈地对儿子道。 “嗯!”李狗蛋应道。 瓜子剥下来令人意外地多,装了好几大筐。 不愧是云中君的杰作,刚剥完一层瓜子,又一层瓜子长出来,直剥了几大筐。 瓜子除了用盐炒,还用其他香料炒了不同口味的,昊倾城让布偶侍女给其他人都送了些过去。 翌日,军医那边有消息过来,化验结果出来了。 中路军营地,军医给昊倾城再次把脉,然后对众人道:“帝女脑中的蛊术可用长白山千年人参净化,与同样产自长白山的蜂蜜混合蒸熟,日服一剂,坚持一个月便可清除干净蛊毒。” “这长白山千年人参可不好找呀!”昊天下说。 “放心,无论如何都会给你找到!”哪吒握着昊倾城的手道。 李狗蛋看着自己的母亲,竟不知母亲有过这遭。 “另外,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帝女有喜了!”军医又说道。 哪吒愣住。 众人先是一阵意外,而后纷纷喜形于色,向哪吒和昊倾城道贺。 哪吒搂住昊倾城,笑得合不拢嘴。 第130章 游园会 李狗蛋的房门被推开,木偶家丁们抬着洗澡热水进来,后面的布偶侍女们送来换洗的衣服和泡澡的浴盐香膏。 一阵熙熙攘攘后,木偶家丁和布偶侍女们退出。 李狗蛋进到里间,浴盆热气腾腾,水面上撒满了花瓣,一旁靠窗的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有两个白瓷罐,飘出米香和薰衣草香,那是用古方淘米水做的洗发膏露和薰衣草沐浴露。 李狗蛋脱了衣服进去泡澡,好不惬意。 沐浴膏露的泡泡逐渐飘满里间,冲刷掉身上的烟味,荷的体香自然流露。 因这体香,他遇到不少的困扰。在学校那会儿,男生笑他是不是喷了香水,好臭美;女生问他用的是哪个牌子的香水,很好闻。后来偶然发现有男生偷偷学抽烟,他们说这叫有男人味,不会抽烟的男人不算男人。于是,他也学上了,刚好可以掩盖掉身上的荷香味儿。 他这体香是遗传他爸的,去不掉。他爸倒不像他那么介意。他问过老爸有没有被人误会和嘲笑像个娘们一样喷香水?他爸说没有,即使有也会揍到他们不敢,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爷们! 揍人倒不必,都是同学。进入青春期后,他发现这香烟可以掩盖掉体香,便也跟着其他男生一块悄悄地学抽烟,不过其他人更多的是图新鲜和犯中二。 李狗蛋泡完澡出来,从窗外看出去,刚好见到一个布偶侍女拎着鸡笼经过,留下一阵翅膀扑腾声和咕咕声。 旁边就是园子,好像还有鸡埘,时不时可以听到母鸡的咯咯声和小鸡崽细碎的呢喃声。 听着鸡崽们的声音入眠,一宿无话。 翌日早晨,布偶侍女敲响李狗蛋的房门,端进洗脸热水和漱口青盐。 李狗蛋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心下惊奇昨晚居然不觉得床生,倒头就睡了,没什么不习惯。 洗漱完毕,在布偶侍女的帮助下穿上红色礼服。 今天可是百年鲜花节的庆典哦! 院里,哪吒早已准备就绪,一袭红色礼服,红色发带与墨色发丝随轻风扬起,手上破天荒地拿着一把似是铸金的折扇,今日走的是温文儒雅、翩翩君子风。 见到李狗蛋出来,目光落在他那头博人眼球的火焰般头发上。 “你那头发怎么回事?”哪吒问道。 “不觉得很酷吗?”李狗蛋伸手捋了下头发。 “什么?”哪吒问。 “就是很有个性啦!”李狗蛋说。 “哼,的确很有个性!”哪吒说,“不过你今天不能顶着这个脑袋去,必须换回正常人能接受的!” “哎呀,不用那么麻烦了!”李狗蛋说。 “不行!你会吓到那边的百姓,必须弄回去!”哪吒不容置疑道。 没等李狗蛋再说什么,一群布偶侍女叽叽咯咯地将他推搡进房里。 一阵乒铃乓啷喧闹声夹杂着李狗蛋的呼救声中,昊倾城捯饬完出来。 “儿子还没好呢?”昊倾城问。 “嗯,还差一点就好了!”哪吒说。 片刻,房里的喧闹声停止,房门打开,李狗蛋重新出来。 昊倾城见到,不禁双手托腮,两眼放出光来。 只见他原本火焰般的头发此刻恢复成墨色,头戴束发嵌红宝石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红抹额,身穿金银二色万马平川大红箭袖袍,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龙马图腾锦缎排穗褂,蹬着青缎粉底朝靴。面若冠玉,色如春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脸若桃瓣,睛若秋波。虽怒时若笑,即瞋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腰间系着一块缀有红流苏的美玉。 经过一番捯饬的李狗蛋,与之前判若两人。 用过早饭,他们就出发前往百花田了。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还是上次的老地方,没错,就是上次同苏琦一道出来放风筝时来过的地方。 这只是入口前的一段繁花似锦路。 及至洞口,只见用小篆体上书“种花家”三字,早有司仪在洞口前等候。 哪吒拿出三张红色请柬递过去,司仪看过请柬,领着他们进到洞里,行至一段,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樵客初传汉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 远处,高大的树木攒聚在蓝天白云下。近处,满眼则是遍生于千家万户的繁花、茂竹。居民们的服饰大多仍是秦时风格。 居人共住武陵源,还从物外起田园。月明松下房栊静,日出云中鸡犬喧。惊闻俗客争来集,竞引还家问都邑。平明闾巷扫花开,薄暮渔樵乘水入。初因避地去人间,及至成仙遂不还。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贯通千里,稻香花香夹杂,百花田到了。 从高空俯视的话,姹紫嫣红分成一个个方块连在一起,自西向东的大河犹如一条波光粼粼的蓝色丝带。 不一会儿,黄天化他们几个也到了。 昊九天等人来齐后,庆典也开始了。 庆典以游园会的形式举行,各色花车行进在路上,向前来围观的人们撒花撒糖,还有舞龙、舞狮子。 除了糖果,还有巧克力做的红色福袋、红玫瑰、红苹果等甜品。 “哎呀,这叫我怎么忍心吃掉它!”薛涛捧着那朵鲜艳欲滴的大红玫瑰道。 “没事,等看够了再把它吃掉,不过别等它融化了再吃。”黄天化说。 一边的上官飞雪和昊五人手一个红苹果,直接开啃,黑色巧克力果肉里是冰淇淋奶油。 昊倾城掰开福袋,里面还有雪花酥和巧克力丸等,她喂给哪吒一颗巧克力丸,自己也吃一颗,直甜到心里。 李狗蛋接到用糖霜做成舞狮纹样的饼干,正吃着,一个姑娘经过,没等他反应过来,不由分说地直接塞给他一束鲜花后跑掉。 李狗蛋有点愣愣地望着这束花,都没来得及看清她长什么样呢。 一旁的少槿笑着对李狗蛋说道:“皇孙儿呀,改天有空到姥姥家来玩呀!” “好呀!”李狗蛋回过神来道。 游园会持续一整天,众人一边吃着糖果,一边赏游百花田上的无限风光。 云中君邵平在跟昊九天等人介绍着花田的情况。 到了晚上,又有盛大的篝火晚会,晚宴以自助餐的形式供宾客们享用。 宴会上有用洛神花、黄香花、蝶豆花、栀子花、茉莉花、玫瑰花等花露浸泡糯米做成的多彩花米粽,米香混合着花香,带来非同一般的味蕾体验。 粽子装在竹筒里,再用粽叶包裹,剖开来,有板栗肉粽、红豆叉烧粽、绿豆蛋黄粽等,软糯飘香。 李狗蛋教昊倾城等人用白糖蘸着吃,咸甜搭配,别有一番风味。 粽子吃多了容易腻人,一杯杭白菊,清香解腻。 篝火边载歌载舞,持续到深夜。 天庭,通明殿,昊千秋与三公例行谈事。 事实上,大司马这次带着元始天尊的指令前来禀报,昊千秋这才召集三公进行商讨。 “自中路军转投陈塘关以来,陈塘关便停止向天庭进奉,所征集的钱粮,一律是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如此反贼,师尊的意思是及早剿灭为宜!”大司马说,“眼下他们正在庆祝百年鲜花节大典,看那阵势,百姓们明显已受到他们的蛊惑,师尊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朕何尝不想?只是目前天庭也是军力有限!”昊千秋说。 “早前魔界不是退兵了么?如今左右两路大军齐整了呀!”大司马说。 “尽管如此,与中路军相比,实力仍有不小差距。”昊千秋说,“再说,陈塘关地下还有几十万用火神之炽为内核驱动的青铜兵俑,而且数量仍在扩充!” “那更要趁早剿灭了,不然拖得越久,后果越不堪设想!”大司马说。 国舅爷与大司空面面相觑,昊千秋也觉得头大。 “陛下,咱们不必直接和他们正面硬刚,先从他们的内部攻破!”大司马说。 “哦?如何从他们内部攻破?”昊千秋问。 “之前帝女误食的孟婆汤里施有道术,咱们可以通过这个来控制帝女,一步一步瓦解他们的内部团结!”大司马说,“待他们形同一片散沙之时,自会不攻自破!” 昊千秋听了,点了点头道:“这办法不错,姑且一试!如能像大司马所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再好不过!” 庆典之后,回到太子庙。 昊倾城拎着一篮子向日葵花盘,那是临别时当地居民说什么也要塞给她的,怎么都推辞不掉。 花盘很大个,结满了葵花籽,每一粒瓜子里都凝聚着满满的阳光,两三个花盘就挤满了篮子。 不知为何,看着这满篮子的向日葵花盘,让人不禁心生喜悦和满足。 “娘给你炒瓜子去!”昊倾城笑盈盈地对儿子道。 “嗯!”李狗蛋应道。 瓜子剥下来令人意外地多,装了好几大筐。 不愧是云中君的杰作,刚剥完一层瓜子,又一层瓜子长出来,直剥了几大筐。 瓜子除了用盐炒,还用其他香料炒了不同口味的,昊倾城让布偶侍女给其他人都送了些过去。 翌日,军医那边有消息过来,化验结果出来了。 中路军营地,军医给昊倾城再次把脉,然后对众人道:“帝女脑中的蛊术可用长白山千年人参净化,与同样产自长白山的蜂蜜混合蒸熟,日服一剂,坚持一个月便可清除干净蛊毒。” “这长白山千年人参可不好找呀!”昊天下说。 “放心,无论如何都会给你找到!”哪吒握着昊倾城的手道。 李狗蛋看着自己的母亲,竟不知母亲有过这遭。 “另外,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帝女有喜了!”军医又说道。 哪吒愣住。 众人先是一阵意外,而后纷纷喜形于色,向哪吒和昊倾城道贺。 哪吒搂住昊倾城,笑得合不拢嘴。 第131章 行露 “寻找千年人参,须得费些时日。霜降、重阳已过,如能赶在立冬之前寻得,再好不过。”军医说。 花自在从袖口掏出一本黄历翻看。 “我回去简单收拾一下,明天就可以出发!”哪吒对昊倾城道。 “这么急的吗?”昊倾城说。 “刻不容缓,长白山那边不比咱这儿,入冬特别早。”哪吒说。 “在下也随三太子一块前行!”军医说,“那千年人参不同于一般山参,在下曾随师父采集百草时有幸见过一眼,可以辨识得出。” “好!”哪吒点头道。 “再加派些人手!”昊天下说,“此去路途遥远,用天马更快!” 就这么决定了。 天庭,通明殿。 “据细作来报,帝女此刻已有身孕!”大司马对昊千秋道。 “哦?”昊千秋一阵意外,继而问一旁的总管道,“星官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回陛下,并没有。”总管回道。 “根据以往经验,帝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感应,最早也要等到天选之人降生之后。”大司马说。 昊千秋点头道:“也是。不过,朕觉得这次又是天选之人的概率蛮大!” “这也说不准,前陛下的前五个皇子都不是,直到第六个皇女才是。还有九天陛下,到了第二个皇子……”大司马说,看到昊千秋的脸色有微妙变化,他不再往下说。 “朕知道了!”昊千秋说。 总管瞥了大司马一眼。 “天尊那边也知道了?”昊千秋问。 “是的,师尊也知道了。”大司马说。 “天尊对此事怎么想?”昊千秋问。 “权且顺其自然!”大司马说。 “天尊的意思……就这么让皇妹把这孩子生下来?”昊千秋问。 “是的。”大司马说。 “就不怕这又是一个心腹大患?”昊千秋问。 “请陛下尽管放心,师尊不会让陛下担心的事情发生!”大司马说。 “这个朕就不懂了,天尊为何不趁早处理了,偏要等那孩子生下来呢?”昊千秋不解道。 大司马沉默了一下,说:“这个,师尊自有他的道理。” 昊千秋微微皱起眉头,但也不再说什么。 玉清圣境,清微殿。 “帝女已有身孕,极大可能又是一个天选之人。”元始天尊说,“看来,离长生丹炼成,又进了一步。” 炼丹炉里,距离长生丹成型,须得更多的天选之人元神。 “再耐心等等,先让帝女把这孩子生下来,到时就是双倍的收获!”元始天尊对一旁戴着黄金面具的男子说道。 “但愿我能扛到那时!”男子说。 元始天尊叹了一口气道:“当初说什么也不肯对昊九天下手,以至于拖到现在,你这是何苦来着!” “如果我的其他儿子还在,动不动昊九天无所谓,但我也只剩这么个儿子了。”男子说,“再灭,昊家主脉就断绝了,我总得给昊家主脉留个根。” “好,这是你的选择,再坚持坚持!”元始天尊说。 翌日,中路军营地,天马牵出,哪吒一行人即将起行。 “尽量戴着桂冠,红线不要断开,保持联系。”哪吒对昊倾城道。 昊倾城点点头,此刻正抱住他。 “我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照看好你娘。”哪吒嘱咐一旁的李狗蛋道。 “放心好了,不会再让老妈偷跑掉的!”李狗蛋说。 “这段时间我跟她父皇也在府里,皇儿有孕在身,一切饮食起居,为娘得看着她点,你尽管放心好了。”少槿对哪吒道。 哪吒点头。 “好了,皇儿,哪吒他们该出发了。”少槿对依依不舍的昊倾城道。 “早点回来哦!”昊倾城最后对哪吒道。 “好!”哪吒揉了揉她的秀发。 昊倾城放开他。 哪吒一行人跨上天马,随着马儿的阵阵嘶鸣,天马腾跃而起,蹄下踩着云彩,风行而去,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天边。 长白山,顶盖白雪,年平均气温零下七点三摄氏度,一年当中起码有九个月都有积雪。 这是一座休眠火山,二百七十七万年间,冰川与岩浆切割出如今的山形,勾勒出白山黑水。绵延万顷的林海与大小兴安岭合围起东北平原,如果冬日里来,将看到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天马乘着风,逐渐抵达,长白山二千六百九十一米的高度足以让人远观。 长白山一带,自下而上,经过三种植被带。海拔一千七百米之下,是针阔叶混交林;一千七百米至二千一百米之间为高山岳桦林;二千一百米以上是山地苔原带。 夏天,充沛的降水让山顶绿意盎然。秋冬季,绿色褪去,裸露出红褐色的熔岩地表。 火山就在脚下,火山口就在眼前,天池就在前方。 这是华夏最大的火山口湖,也是世上最深的高山湖泊,平均水深二百零四米,最深达三百七十三米。大约二十亿吨的水被山体捧在二千一百八十九米的高空,极其纯净的水质,周围岩石裸露,植被稀少,水中没有鱼类生存。 此刻难得见到天池晶莹剔透的湖面,再晚来两个月,它将变得冰魂雪魄、风卷流云。 翻越过天池,天马降低高度,往长白山西麓去,掠过如油画般的林海,红黄绿杂色相间,湛蓝的湖面倒映着七彩的剪影。 云雾笼罩的西麓山林里,生长着山参,千年人参或许就深埋在那儿。 入夜,太子庙,房间里,少槿给昊倾城喝下鸡汤,待她休息后才出来。 问女儿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她说没有,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听到女儿总算怀上了身孕,别提有多高兴了,之前还担心她不愿意生。 这下可好,先是知道会有那么个大孙子,现在怀上的应该就是提到的那个孙女儿没错了。 少槿又悄悄问过李狗蛋,李狗蛋只说到时就知道了,他不能透露太多。 夜深人静时,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昊倾城做了个很神奇的梦。 梦里,园子里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棵参苗子,掌状复叶轮生,伞形花序顶生,结出红色的浆果子。然后,泥土里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拱。再然后,一个小女娃从土里蹦出来,穿着粉色的小裙子,用红绸带梳着两个闭环的羊角辫,头顶戴着的红玛瑙发簪,和那参苗子的伞序浆果子一模一样。 小女娃跳到她怀里,笑声如银铃。 随着小女娃的笑声,有另外的歌声飘来。 昊倾城从梦中醒来,发现这歌声是从窗外飘进来的,似有若无,是一个女子的歌声。 这歌声她在森林里也听到过,有这效果的,除了汉水女神游女,没其他人了。 民间又有什么疾苦需要传达吗?昊倾城侧耳倾听。 “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游女唱道。 道上露水湿漉漉,怎不早起登途?是怕道上多露。 这是以道上多露起兴,女子含蓄地说出:谁不想早些找个男人?就怕遇上坏人受污受苦,有如怕多露沾湿衣履一样。 “谁谓雀无角(通‘噣’,鸟嘴)?何以穿我屋?谁谓女(通‘汝’,你)无家(指妻室)?何以速(招致)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游女继续唱道。 谁说雀没嘴?怎会啄穿我屋?谁说你没有妻子?凭啥招我吃官司?纵使招我吃官司,要想娶我理不足。 以雀啄穿屋顶起兴,这是最无理可厌之事,指男子有妻室还强人作妾,达不到目的就告状。 “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墙壁)?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倒装句,即亦不从汝)!”游女唱道。 谁说老鼠没牙?怎会打通墙壁?谁说你没妻房?凭啥逼我上公堂?纵使逼我上公堂,要我嫁你是妄想! 以鼠穿墙起兴,比喻无理可憎的男子逼女子上公堂的蛮横行为,女子的态度是决不依从。 翌日,长白山,哪吒一行人由当地护林人带路,开始寻找千年人参。 穿行在茂密的山林中,可以见到地上显眼的红果子,那即是人参的浆果。 护林人告诉他们,这些都是人工种植的,春秋播种,十余年后收获。一般的野山参可遇不可求,更别提千年人参了,认为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陈塘关,原先梁大人的县府大门前响起鸣冤鼓。 升堂,薛涛受命出任关内知府。 梁大人已被调任别处多时,早已举家迁出陈塘关。 此刻,薛涛换上官服,坐在堂上。 黄天化、薛容若、昊倾城等人坐在一侧旁听,底下官差分列两旁,堂前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暴发户模样,女的荆钗布裙。 “咦?怎么是个女人?”堂下那个前来告状的男子看着薛涛惊讶道。 薛涛“啪”的拍了下惊堂木,说:“哪来的废话,堂下何人击鼓?” 黄天化忍不住笑了下,又立马绷住。 “回大人,是小人!”男子说。 “所为何事?”薛涛问。 “大人得为小人做主呀,这女子在收了小人的彩礼之后,竟毫无道理反悔,不肯嫁给小人!”男子指着一旁的女子道。 “确有此事?”薛涛问那女子。 “回大人,婚姻媒妁、收受彩礼之事,一概是此人与小女家人单方面决定,小女丝毫不能自己做主!”女子说。 “哦?此事为真?”薛涛问那男子。 男子稍露些许心虚,而后立即又理直气壮道:“那是他们家的事,无论如何,既已收下彩礼,就绝无反悔的道理!” “大人,他已经有妻室了,却还要纳小女为妾!”女子对薛涛道。 “果真如此?”薛涛问男子。 男子眨巴着眼睛。 “你不知道婚制已经改革多时了吗?”薛涛说,“一夫一妻制,禁止纳妾,违者重罚!” “什……什么呀?那只是对一般百姓而言,有钱有势的还不是该怎样就怎样?”男子说。 “哦?是吗?”薛涛扬起一道眉毛,“我发现个问题,你明知道违背婚制,自己输理,竟然还敢敲响门外的鸣冤鼓,恶人先告状!” 没等男子再说什么,堂外一阵喧嚷,而后闯进一群当地的豪绅及恶霸,来势汹汹。 第131章 行露 “寻找千年人参,须得费些时日。霜降、重阳已过,如能赶在立冬之前寻得,再好不过。”军医说。 花自在从袖口掏出一本黄历翻看。 “我回去简单收拾一下,明天就可以出发!”哪吒对昊倾城道。 “这么急的吗?”昊倾城说。 “刻不容缓,长白山那边不比咱这儿,入冬特别早。”哪吒说。 “在下也随三太子一块前行!”军医说,“那千年人参不同于一般山参,在下曾随师父采集百草时有幸见过一眼,可以辨识得出。” “好!”哪吒点头道。 “再加派些人手!”昊天下说,“此去路途遥远,用天马更快!” 就这么决定了。 天庭,通明殿。 “据细作来报,帝女此刻已有身孕!”大司马对昊千秋道。 “哦?”昊千秋一阵意外,继而问一旁的总管道,“星官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回陛下,并没有。”总管回道。 “根据以往经验,帝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感应,最早也要等到天选之人降生之后。”大司马说。 昊千秋点头道:“也是。不过,朕觉得这次又是天选之人的概率蛮大!” “这也说不准,前陛下的前五个皇子都不是,直到第六个皇女才是。还有九天陛下,到了第二个皇子……”大司马说,看到昊千秋的脸色有微妙变化,他不再往下说。 “朕知道了!”昊千秋说。 总管瞥了大司马一眼。 “天尊那边也知道了?”昊千秋问。 “是的,师尊也知道了。”大司马说。 “天尊对此事怎么想?”昊千秋问。 “权且顺其自然!”大司马说。 “天尊的意思……就这么让皇妹把这孩子生下来?”昊千秋问。 “是的。”大司马说。 “就不怕这又是一个心腹大患?”昊千秋问。 “请陛下尽管放心,师尊不会让陛下担心的事情发生!”大司马说。 “这个朕就不懂了,天尊为何不趁早处理了,偏要等那孩子生下来呢?”昊千秋不解道。 大司马沉默了一下,说:“这个,师尊自有他的道理。” 昊千秋微微皱起眉头,但也不再说什么。 玉清圣境,清微殿。 “帝女已有身孕,极大可能又是一个天选之人。”元始天尊说,“看来,离长生丹炼成,又进了一步。” 炼丹炉里,距离长生丹成型,须得更多的天选之人元神。 “再耐心等等,先让帝女把这孩子生下来,到时就是双倍的收获!”元始天尊对一旁戴着黄金面具的男子说道。 “但愿我能扛到那时!”男子说。 元始天尊叹了一口气道:“当初说什么也不肯对昊九天下手,以至于拖到现在,你这是何苦来着!” “如果我的其他儿子还在,动不动昊九天无所谓,但我也只剩这么个儿子了。”男子说,“再灭,昊家主脉就断绝了,我总得给昊家主脉留个根。” “好,这是你的选择,再坚持坚持!”元始天尊说。 翌日,中路军营地,天马牵出,哪吒一行人即将起行。 “尽量戴着桂冠,红线不要断开,保持联系。”哪吒对昊倾城道。 昊倾城点点头,此刻正抱住他。 “我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照看好你娘。”哪吒嘱咐一旁的李狗蛋道。 “放心好了,不会再让老妈偷跑掉的!”李狗蛋说。 “这段时间我跟她父皇也在府里,皇儿有孕在身,一切饮食起居,为娘得看着她点,你尽管放心好了。”少槿对哪吒道。 哪吒点头。 “好了,皇儿,哪吒他们该出发了。”少槿对依依不舍的昊倾城道。 “早点回来哦!”昊倾城最后对哪吒道。 “好!”哪吒揉了揉她的秀发。 昊倾城放开他。 哪吒一行人跨上天马,随着马儿的阵阵嘶鸣,天马腾跃而起,蹄下踩着云彩,风行而去,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天边。 长白山,顶盖白雪,年平均气温零下七点三摄氏度,一年当中起码有九个月都有积雪。 这是一座休眠火山,二百七十七万年间,冰川与岩浆切割出如今的山形,勾勒出白山黑水。绵延万顷的林海与大小兴安岭合围起东北平原,如果冬日里来,将看到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天马乘着风,逐渐抵达,长白山二千六百九十一米的高度足以让人远观。 长白山一带,自下而上,经过三种植被带。海拔一千七百米之下,是针阔叶混交林;一千七百米至二千一百米之间为高山岳桦林;二千一百米以上是山地苔原带。 夏天,充沛的降水让山顶绿意盎然。秋冬季,绿色褪去,裸露出红褐色的熔岩地表。 火山就在脚下,火山口就在眼前,天池就在前方。 这是华夏最大的火山口湖,也是世上最深的高山湖泊,平均水深二百零四米,最深达三百七十三米。大约二十亿吨的水被山体捧在二千一百八十九米的高空,极其纯净的水质,周围岩石裸露,植被稀少,水中没有鱼类生存。 此刻难得见到天池晶莹剔透的湖面,再晚来两个月,它将变得冰魂雪魄、风卷流云。 翻越过天池,天马降低高度,往长白山西麓去,掠过如油画般的林海,红黄绿杂色相间,湛蓝的湖面倒映着七彩的剪影。 云雾笼罩的西麓山林里,生长着山参,千年人参或许就深埋在那儿。 入夜,太子庙,房间里,少槿给昊倾城喝下鸡汤,待她休息后才出来。 问女儿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她说没有,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听到女儿总算怀上了身孕,别提有多高兴了,之前还担心她不愿意生。 这下可好,先是知道会有那么个大孙子,现在怀上的应该就是提到的那个孙女儿没错了。 少槿又悄悄问过李狗蛋,李狗蛋只说到时就知道了,他不能透露太多。 夜深人静时,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昊倾城做了个很神奇的梦。 梦里,园子里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棵参苗子,掌状复叶轮生,伞形花序顶生,结出红色的浆果子。然后,泥土里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拱。再然后,一个小女娃从土里蹦出来,穿着粉色的小裙子,用红绸带梳着两个闭环的羊角辫,头顶戴着的红玛瑙发簪,和那参苗子的伞序浆果子一模一样。 小女娃跳到她怀里,笑声如银铃。 随着小女娃的笑声,有另外的歌声飘来。 昊倾城从梦中醒来,发现这歌声是从窗外飘进来的,似有若无,是一个女子的歌声。 这歌声她在森林里也听到过,有这效果的,除了汉水女神游女,没其他人了。 民间又有什么疾苦需要传达吗?昊倾城侧耳倾听。 “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游女唱道。 道上露水湿漉漉,怎不早起登途?是怕道上多露。 这是以道上多露起兴,女子含蓄地说出:谁不想早些找个男人?就怕遇上坏人受污受苦,有如怕多露沾湿衣履一样。 “谁谓雀无角(通‘噣’,鸟嘴)?何以穿我屋?谁谓女(通‘汝’,你)无家(指妻室)?何以速(招致)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游女继续唱道。 谁说雀没嘴?怎会啄穿我屋?谁说你没有妻子?凭啥招我吃官司?纵使招我吃官司,要想娶我理不足。 以雀啄穿屋顶起兴,这是最无理可厌之事,指男子有妻室还强人作妾,达不到目的就告状。 “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墙壁)?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倒装句,即亦不从汝)!”游女唱道。 谁说老鼠没牙?怎会打通墙壁?谁说你没妻房?凭啥逼我上公堂?纵使逼我上公堂,要我嫁你是妄想! 以鼠穿墙起兴,比喻无理可憎的男子逼女子上公堂的蛮横行为,女子的态度是决不依从。 翌日,长白山,哪吒一行人由当地护林人带路,开始寻找千年人参。 穿行在茂密的山林中,可以见到地上显眼的红果子,那即是人参的浆果。 护林人告诉他们,这些都是人工种植的,春秋播种,十余年后收获。一般的野山参可遇不可求,更别提千年人参了,认为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陈塘关,原先梁大人的县府大门前响起鸣冤鼓。 升堂,薛涛受命出任关内知府。 梁大人已被调任别处多时,早已举家迁出陈塘关。 此刻,薛涛换上官服,坐在堂上。 黄天化、薛容若、昊倾城等人坐在一侧旁听,底下官差分列两旁,堂前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暴发户模样,女的荆钗布裙。 “咦?怎么是个女人?”堂下那个前来告状的男子看着薛涛惊讶道。 薛涛“啪”的拍了下惊堂木,说:“哪来的废话,堂下何人击鼓?” 黄天化忍不住笑了下,又立马绷住。 “回大人,是小人!”男子说。 “所为何事?”薛涛问。 “大人得为小人做主呀,这女子在收了小人的彩礼之后,竟毫无道理反悔,不肯嫁给小人!”男子指着一旁的女子道。 “确有此事?”薛涛问那女子。 “回大人,婚姻媒妁、收受彩礼之事,一概是此人与小女家人单方面决定,小女丝毫不能自己做主!”女子说。 “哦?此事为真?”薛涛问那男子。 男子稍露些许心虚,而后立即又理直气壮道:“那是他们家的事,无论如何,既已收下彩礼,就绝无反悔的道理!” “大人,他已经有妻室了,却还要纳小女为妾!”女子对薛涛道。 “果真如此?”薛涛问男子。 男子眨巴着眼睛。 “你不知道婚制已经改革多时了吗?”薛涛说,“一夫一妻制,禁止纳妾,违者重罚!” “什……什么呀?那只是对一般百姓而言,有钱有势的还不是该怎样就怎样?”男子说。 “哦?是吗?”薛涛扬起一道眉毛,“我发现个问题,你明知道违背婚制,自己输理,竟然还敢敲响门外的鸣冤鼓,恶人先告状!” 没等男子再说什么,堂外一阵喧嚷,而后闯进一群当地的豪绅及恶霸,来势汹汹。 第132章 良法善治 “哈哈哈……什么婚制改革?对老子来说就是个屁!”为首的豪绅豪横道,“老子家里都纳了好几个了,又能拿老子怎样?” 这群人推开前来维持秩序的官差,直接来到公堂前。 先行告状的男子此刻也连忙让到一边。 “呵呵……如今的知府大人竟是个女人呀?不过,还蛮有几分姿色的!”为首的豪绅盯着薛涛道,看到昊倾城,又继续语气轻佻道,“哟,总镇夫人也在呢?” 黄天化看着他。 “来者何人?”薛涛问。 “知府大人竟然不知道爷我?在陈塘关,还没人不认识爷的!”豪绅斜眼睨她。 “看来,这位爷的来头不小!”薛涛说。 “那是!爷在本地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镇北一条街都是爷的!”豪绅说,“我在上头也认识太守西门大人!” “哦,敢问这位爷,此次前来本府,所为何事呀?”薛涛问。 豪绅以为就这样在气势上镇住她了,以往这套可是屡试不爽,每一任知府都会给他几分面子,这次也不例外。 “也没什么事,一来听说有新任知府大人,特前来见见;二来咱得跟大人说道说道这陈塘关改革之后的婚制!”豪绅说。 “这婚制有什么问题吗?”薛涛问。 “有,问题很大!”豪绅说。 “哦,有什么问题,不妨先进去了再说!”薛涛说。 还没等豪绅这群人反应过来,官差们就将他们控制住,押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之前的那个暴发户男子一脸懵逼地站在那儿。 薛涛对他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男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行,没事的话,你也先进去!”薛涛说。 男子大惊失色,官差过来也将他押下去。 “大人,小的冤枉啊,都是他们指使小人干的!”那男子喊道。 薛涛不为所动,让官差直接把他带下去。 男子的声音渐行渐远。 “烦请姑娘继续留在本府一趟,以配合此案的进一步查办。”薛涛对那女子道。 “小女定当全力配合!”女子说道。 不出一刻,当地豪绅恶霸被官府羁押的消息不胫而走。 狱中,那个豪绅还不服气地喊着话:“一个妇人,竟如此嚣张!你给我等着,我上头有人,迟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官差过来,将他们一个个拖出去挨板子。 太子庙,书房里,昊倾城与薛涛、黄天化、薛容若谈事。 “此案暴露出一大问题,就是婚制虽改,但仍有部分原先的得利者继续为所欲为、欺男霸女,百姓敢怒不敢言。”昊倾城说,“何故?相应的律法还跟不上的缘故。” “旧有的律法根本支持不了这改革后的婚制,所以,还必须革新律法!”薛涛说。 昊倾城看向薛容若和黄天化,那两人也对薛涛的看法表示认同。 “的确,原有的律法是与那宗法礼制相配套的,包括其中的包办婚制。”昊倾城说,“改革后的婚制要想落到实处,必得重新制定一套新的律法来保障其施行。” “重新立法,这可是一项大工程!”薛涛说。 “何止是项大工程,还是律法上的变革!”昊倾城说,“此次是婚制上的立法,往后还有各方面的律法须得革新。” 另外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看来当初的改制,是时候重新提上日程了。 “根据以往经验,变法可能会遭到不小的反弹,单是这婚制改革,就已有人跳出来挑衅。”薛容若说。 “不怕他们挑衅,对流氓地痞无赖之流,说道理没用,得用他们理解得了的方式来,揍就是了。”薛涛说。 想到这会儿县府里可能的情形,黄天化忍俊不禁,亏他刚才还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没错,阻力再大,事关百姓福祉,该改的律法,一个也不漏。”昊倾城说,“这个世道,不能因为这一部分人而一直肮脏丑陋下去。” 另外三个人听了,一致点头。 “法者,平之如水,明断曲直。”昊倾城说,“法治法治,良法善治。法律是治国之重器,良法是善治之前提。” 其他人表示赞同。 “欲施法治,先得明确这律法是为谁而立的。”昊倾城说,“昔日太宗有句话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下为公,要实现大同,咱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即是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那三个人看着她。 “所以,咱们所要施行的那套律法,是站在生民的立场上来致力于实现人的解放的,用以助力最终实现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物质财富极大丰富、社会关系高度和谐、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大同盛世。”昊倾城说。 薛涛、薛容若、黄天化仿佛看到昔日的那个女帝回来了。 翌日,在湖畔庄园的例会上,那份拟定婚制配套立法的议案提交讨论。 与此同时,昨天闹事的那伙豪绅恶霸的一众家眷都被传唤到县府问话。 判决出来,根据现有的婚制规定,对那伙人按重婚处置,判处监禁二年,对所纳姬妾一律恢复人身自由,并根据个人意愿另行安置,责令对相关受害方给予经济补偿。 例会结束后,昊倾城领着一群布偶侍女来到中路军营地,给姑娘们带一些自家做的棉垫过来。 “今年棉花大丰收,满足棉布需求之余,用来做了好些棉垫,一个人用不完,给姑娘们送些过来。”昊倾城说。 “你一个人当然是用不完的!”上官飞雪望着那些堆积成山的方形水墨画印染小布袋对她道。 “这会儿我也暂时用不上了。”昊倾城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上官飞雪不再说什么。 “早该给姑娘们送来的,这不前阵子不是忙着失忆嘛!”昊倾城说。 “刚开始,姑娘们的确被这问题困扰不小,所幸条件也在不断地改善着。”上官飞雪说。 这会儿,布偶侍女们在给姑娘们分发那些棉垫。 印制精巧的小布袋里飘出一股药草的清香,这些棉垫里还加了当归、香附、川芎、艾叶、苦参等汉方,用以养经宁神和祛除异味,更有茶树油缓解不适。 “今儿怎么想起给姑娘们送东西来?”上官飞雪问昊倾城道。 “早晨打开衣橱拿衣服时,看到那箱上次做好屯起来的棉垫,想着自己这会儿也用不上,与其放着,不如也给姑娘们再多做些送过来试试。”昊倾城说。 “这东西的确不常用,也不好意思用,之前我还见过有姑娘只是用一块布就那么垫着的,也不敢出门。”上官飞雪说。 “唉,如此很容易染上疾患。这也难怪,长久以来,人们在这方面就有不小的偏见,有甚者更是认为这是不洁或不吉利的东西,也难怪那姑娘不敢出门了。”昊倾城说,“这只不过是女子的一种正常生理现象,要消除这个偏见,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就先从咱们这儿做起!” 姑娘们起先很羞涩的样子,昊倾城对她们说这很正常了,没什么可害羞的。 “这儿都是女人啦,没其他人在,不用那么害羞的!”昊倾城说。 话音刚落,结界外似乎有什么在接连嗖嗖地逃开。 “唉呀,都不容易呀,为了心上人,还有大家伙儿的共同理想,姑娘们背井离乡地大老远跟随过来,说什么也不能亏待了姑娘们呀!”昊倾城对她们道。 姑娘们越发地羞涩。 “呵呵呵,说到心上人,还越发害羞了呢!”昊倾城打趣她们。 姑娘们纷纷捂嘴偷笑。 这时,又有木偶家丁们抬来一架架织布机。 “行了,我也不打趣你们了。”昊倾城说,“这些织机也是给姑娘们的,平时可以织织布什么的。这些棉垫用完了,也是可以用织机自己来制的,给你们示范一下。” 说完,让一个布偶侍女给姑娘们示范操作。 太子庙,李狗蛋跟在布偶们身后,正饶有兴趣地观察它们用古法酿造酱油。 不久前,他刚收到理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填报专业是食品科学与工程。 这会儿,被他发现了这项已成为非遗的传统手工酿造工艺,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布偶们将收获下来的大筐黄豆用山泉水洗净泡发,上蒸笼蒸熟,摊凉,撒上小麦粉制曲。 大门那边传来动静,老妈回来了。 只见老妈正通过红线和老爸说话,看那小表情,同自家老姐跟她男友煲电话粥时如出一辙。 不过,老姐的眼光不是一般的无语,谈的那些个所谓男友也真是让人无语,李狗蛋不少去拆老姐的台,搅黄一个算一个,惹得老姐一再对他喊打喊杀。 也不知老姐这会儿怎样了,给曾姥爷带岳阳楼模型过来时,又搅黄了一个,先在这边躲一阵子再回去。 那边的廊道里,只见老妈欢快地边说着话,边进了房间。 李狗蛋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忙活的布偶们身上。 姥姥见老妈回来了,去敲她的房门,问她晚饭想吃什么,老妈说想吃莲藕排骨汤,顺带也做一顿藕盒。 于是,姥姥让木偶家丁去荷塘里挖藕。 房间里,远方的哪吒问昊倾城:“怎么突然想到要吃莲藕呀?” “不知道呀,人家就是突然想吃呀!”昊倾城说。 第132章 良法善治 “哈哈哈……什么婚制改革?对老子来说就是个屁!”为首的豪绅豪横道,“老子家里都纳了好几个了,又能拿老子怎样?” 这群人推开前来维持秩序的官差,直接来到公堂前。 先行告状的男子此刻也连忙让到一边。 “呵呵……如今的知府大人竟是个女人呀?不过,还蛮有几分姿色的!”为首的豪绅盯着薛涛道,看到昊倾城,又继续语气轻佻道,“哟,总镇夫人也在呢?” 黄天化看着他。 “来者何人?”薛涛问。 “知府大人竟然不知道爷我?在陈塘关,还没人不认识爷的!”豪绅斜眼睨她。 “看来,这位爷的来头不小!”薛涛说。 “那是!爷在本地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镇北一条街都是爷的!”豪绅说,“我在上头也认识太守西门大人!” “哦,敢问这位爷,此次前来本府,所为何事呀?”薛涛问。 豪绅以为就这样在气势上镇住她了,以往这套可是屡试不爽,每一任知府都会给他几分面子,这次也不例外。 “也没什么事,一来听说有新任知府大人,特前来见见;二来咱得跟大人说道说道这陈塘关改革之后的婚制!”豪绅说。 “这婚制有什么问题吗?”薛涛问。 “有,问题很大!”豪绅说。 “哦,有什么问题,不妨先进去了再说!”薛涛说。 还没等豪绅这群人反应过来,官差们就将他们控制住,押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之前的那个暴发户男子一脸懵逼地站在那儿。 薛涛对他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男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行,没事的话,你也先进去!”薛涛说。 男子大惊失色,官差过来也将他押下去。 “大人,小的冤枉啊,都是他们指使小人干的!”那男子喊道。 薛涛不为所动,让官差直接把他带下去。 男子的声音渐行渐远。 “烦请姑娘继续留在本府一趟,以配合此案的进一步查办。”薛涛对那女子道。 “小女定当全力配合!”女子说道。 不出一刻,当地豪绅恶霸被官府羁押的消息不胫而走。 狱中,那个豪绅还不服气地喊着话:“一个妇人,竟如此嚣张!你给我等着,我上头有人,迟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官差过来,将他们一个个拖出去挨板子。 太子庙,书房里,昊倾城与薛涛、黄天化、薛容若谈事。 “此案暴露出一大问题,就是婚制虽改,但仍有部分原先的得利者继续为所欲为、欺男霸女,百姓敢怒不敢言。”昊倾城说,“何故?相应的律法还跟不上的缘故。” “旧有的律法根本支持不了这改革后的婚制,所以,还必须革新律法!”薛涛说。 昊倾城看向薛容若和黄天化,那两人也对薛涛的看法表示认同。 “的确,原有的律法是与那宗法礼制相配套的,包括其中的包办婚制。”昊倾城说,“改革后的婚制要想落到实处,必得重新制定一套新的律法来保障其施行。” “重新立法,这可是一项大工程!”薛涛说。 “何止是项大工程,还是律法上的变革!”昊倾城说,“此次是婚制上的立法,往后还有各方面的律法须得革新。” 另外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看来当初的改制,是时候重新提上日程了。 “根据以往经验,变法可能会遭到不小的反弹,单是这婚制改革,就已有人跳出来挑衅。”薛容若说。 “不怕他们挑衅,对流氓地痞无赖之流,说道理没用,得用他们理解得了的方式来,揍就是了。”薛涛说。 想到这会儿县府里可能的情形,黄天化忍俊不禁,亏他刚才还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没错,阻力再大,事关百姓福祉,该改的律法,一个也不漏。”昊倾城说,“这个世道,不能因为这一部分人而一直肮脏丑陋下去。” 另外三个人听了,一致点头。 “法者,平之如水,明断曲直。”昊倾城说,“法治法治,良法善治。法律是治国之重器,良法是善治之前提。” 其他人表示赞同。 “欲施法治,先得明确这律法是为谁而立的。”昊倾城说,“昔日太宗有句话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下为公,要实现大同,咱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即是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那三个人看着她。 “所以,咱们所要施行的那套律法,是站在生民的立场上来致力于实现人的解放的,用以助力最终实现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物质财富极大丰富、社会关系高度和谐、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大同盛世。”昊倾城说。 薛涛、薛容若、黄天化仿佛看到昔日的那个女帝回来了。 翌日,在湖畔庄园的例会上,那份拟定婚制配套立法的议案提交讨论。 与此同时,昨天闹事的那伙豪绅恶霸的一众家眷都被传唤到县府问话。 判决出来,根据现有的婚制规定,对那伙人按重婚处置,判处监禁二年,对所纳姬妾一律恢复人身自由,并根据个人意愿另行安置,责令对相关受害方给予经济补偿。 例会结束后,昊倾城领着一群布偶侍女来到中路军营地,给姑娘们带一些自家做的棉垫过来。 “今年棉花大丰收,满足棉布需求之余,用来做了好些棉垫,一个人用不完,给姑娘们送些过来。”昊倾城说。 “你一个人当然是用不完的!”上官飞雪望着那些堆积成山的方形水墨画印染小布袋对她道。 “这会儿我也暂时用不上了。”昊倾城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上官飞雪不再说什么。 “早该给姑娘们送来的,这不前阵子不是忙着失忆嘛!”昊倾城说。 “刚开始,姑娘们的确被这问题困扰不小,所幸条件也在不断地改善着。”上官飞雪说。 这会儿,布偶侍女们在给姑娘们分发那些棉垫。 印制精巧的小布袋里飘出一股药草的清香,这些棉垫里还加了当归、香附、川芎、艾叶、苦参等汉方,用以养经宁神和祛除异味,更有茶树油缓解不适。 “今儿怎么想起给姑娘们送东西来?”上官飞雪问昊倾城道。 “早晨打开衣橱拿衣服时,看到那箱上次做好屯起来的棉垫,想着自己这会儿也用不上,与其放着,不如也给姑娘们再多做些送过来试试。”昊倾城说。 “这东西的确不常用,也不好意思用,之前我还见过有姑娘只是用一块布就那么垫着的,也不敢出门。”上官飞雪说。 “唉,如此很容易染上疾患。这也难怪,长久以来,人们在这方面就有不小的偏见,有甚者更是认为这是不洁或不吉利的东西,也难怪那姑娘不敢出门了。”昊倾城说,“这只不过是女子的一种正常生理现象,要消除这个偏见,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就先从咱们这儿做起!” 姑娘们起先很羞涩的样子,昊倾城对她们说这很正常了,没什么可害羞的。 “这儿都是女人啦,没其他人在,不用那么害羞的!”昊倾城说。 话音刚落,结界外似乎有什么在接连嗖嗖地逃开。 “唉呀,都不容易呀,为了心上人,还有大家伙儿的共同理想,姑娘们背井离乡地大老远跟随过来,说什么也不能亏待了姑娘们呀!”昊倾城对她们道。 姑娘们越发地羞涩。 “呵呵呵,说到心上人,还越发害羞了呢!”昊倾城打趣她们。 姑娘们纷纷捂嘴偷笑。 这时,又有木偶家丁们抬来一架架织布机。 “行了,我也不打趣你们了。”昊倾城说,“这些织机也是给姑娘们的,平时可以织织布什么的。这些棉垫用完了,也是可以用织机自己来制的,给你们示范一下。” 说完,让一个布偶侍女给姑娘们示范操作。 太子庙,李狗蛋跟在布偶们身后,正饶有兴趣地观察它们用古法酿造酱油。 不久前,他刚收到理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填报专业是食品科学与工程。 这会儿,被他发现了这项已成为非遗的传统手工酿造工艺,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布偶们将收获下来的大筐黄豆用山泉水洗净泡发,上蒸笼蒸熟,摊凉,撒上小麦粉制曲。 大门那边传来动静,老妈回来了。 只见老妈正通过红线和老爸说话,看那小表情,同自家老姐跟她男友煲电话粥时如出一辙。 不过,老姐的眼光不是一般的无语,谈的那些个所谓男友也真是让人无语,李狗蛋不少去拆老姐的台,搅黄一个算一个,惹得老姐一再对他喊打喊杀。 也不知老姐这会儿怎样了,给曾姥爷带岳阳楼模型过来时,又搅黄了一个,先在这边躲一阵子再回去。 那边的廊道里,只见老妈欢快地边说着话,边进了房间。 李狗蛋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忙活的布偶们身上。 姥姥见老妈回来了,去敲她的房门,问她晚饭想吃什么,老妈说想吃莲藕排骨汤,顺带也做一顿藕盒。 于是,姥姥让木偶家丁去荷塘里挖藕。 房间里,远方的哪吒问昊倾城:“怎么突然想到要吃莲藕呀?” “不知道呀,人家就是突然想吃呀!”昊倾城说。 第133章 水彩画 “好,多吃点,你现在是两个人的饭量了。”哪吒说。 “还没那么夸张啦!”昊倾城说。 挖上来的莲藕洗净,削皮切块,放进滚着排骨汤的瓦煲里。 姜蒜末与酱油拌好的肉末塞进藕盒子里,蘸了淀粉鸡蛋做成的糊糊,下油锅炸至金黄酥脆。 厨房的香味飘来,昊倾城的肚子咕噜噜响了一下。 “先不说了,你去吃饭!”哪吒说。 昊倾城按住肚子,问:“哎哎,进展得怎样了呀?” “划几大区块来找,这不第一区块找了都没到四分之一呢!”哪吒说。 “唉呀!”昊倾城叹道,又问,“那得要找到什么时候呀?” “难说,据当地人讲,一般的野山参都很难遇到,更别提千年人参了。”哪吒说。 这时只听到有个声音额外插进来道:“这也得讲缘分的啦,不是有缘人也遇不到啦!” 话音刚落,又听见那个声音惊讶道:“哎呀我去,那是什么?” 一阵沉默之后,只听军医的声音传来:“是千年人参!” 还没等昊倾城反应过来,那边突然一阵喧乱,刀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 “快保护,别让他们抢了去!”只听哪吒喊道。 昊倾城的心一下子提起来,那边一阵刀枪剑戟、拳打脚踢的纷乱打斗声。 “发生什么事了?”昊倾城问。 “你先去吃饭,待我收拾那帮龟孙,回头再联系你!”哪吒说完就中断了红线的联系。 昊倾城此刻坐立不安,这叫她还怎么吃得下饭? 这时,门外少槿过来叫女儿吃饭。 昊倾城神情激动地开门出去。 “怎么了?”少槿问道。 “哪吒他们找到千年人参了,但好像又碰到了什么麻烦!”昊倾城说。 少槿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长白山西麓某深林处,刀枪剑戟之声不绝于耳。 一片打斗之中,军医和护林人正着手对千年人参的挖掘。 不只一棵,好几棵聚集着长一块,每棵五叶长成,结着红色浆果,笼罩着紫色的光团。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千年人参挖出,相较于一般的山参,其根茎块头硕大,比一个襁褓中婴儿的个头还大。 玉清圣境清微殿里,元始天尊对那戴面具的男子道:“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着千年人参了!” “的确超乎想象,而且还不只一棵,这种运气着实惊人!”男子说。 “这下好了,千年人参可大大缓解反噬对你的影响,捱到帝女把孩子生下来都不成问题。”元始天尊说。 “那得看你的那些弟子能否从他们手中抢到千年人参了。”男子说,“最好能抢到,一棵也不给他们留着,否则,我的蛊术也不能再对帝女起作用了。” 元始天尊捋着胡须望着虚幻之镜里的打斗。 太子庙,花架下,昊倾城食之无味,一直在留意着红线的感应,但没什么动静传来。 少槿给她夹菜,宽慰道:“没事的了,尽管相信哪吒他们就好!” “是呀,派去的人都是从特战旅中抽选出来的,在历次的复杂艰巨任务中从未失手过。”昊天下说道。 “快吃啊,饿着孩子就不好了。”少槿对昊倾城道。 昊倾城看着面前夹满菜的大碗饭,拿起筷子勉强吃起来。 父皇母后更夸张,将她的碗换成了大碗,每餐至少要吃够两大碗饭和一大碗汤。 “这不刚怀上而已嘛,哪里吃得了那么多?”昊倾城抱怨着,不消一会儿一大碗饭下肚。 “还要吗?”少槿问她。 “再来一碗……”昊倾城咂咂嘴道。 布偶侍女给她又盛上一大碗米饭。 长白山,哪吒一行人将那些不速之客打退,军医和护林人也把那几棵千年人参给完好无损地挖掘出来了,用草皮小心地裹好。 “有缘人就是不一样,从没见过一碰上就是好几棵的!”护林人对他们道。 回到林地守山的小木屋,护林人给他们割下自家养的蜂蜜,绝对纯正的长白山蜂蜜。 军医赠给护林人一棵千年人参,作为答谢。 “大人还是全部拿回去,留给我也没那能耐保住如此珍贵的人参呀,估摸着那些人还会找回来的!”护林人说,“大人给的酬劳已经足够小人安度下半生了!” 军医想想也是。 今晚众人都不敢掉以轻心,以防那伙人还会趁夜过来偷偷下手。 玉清圣境这边,元始天尊收到弟子们传回的消息,说根本打不过,趁夜偷袭的胜算也不大,问是否还要继续行动。 “一群饭桶,这点事都办不好,是否继续行动还用问吗?”元始天尊说,“亏他们还是阐教门徒,传出去不嫌丢人!” “呵呵,天尊稍安勿躁,那哪吒三太子好歹也是出自阐教门下,何况增派的人手也不是等闲之辈,打不过实属正常!”男子说。 “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元始天尊说。 “急也没用,本来也不抱任何希望,咱们搞的这些小动作对他们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只不过能干扰他们一点是一点罢了。”男子说。 “那你的蛊术要是失灵了怎么办?”元始天尊问。 “只能另外想办法了。”男子说,“瞅准机会,办法总会有的。” 太子庙,昊倾城总算重新收到哪吒的联系了。 “事情已经摆平,人参安然无恙。”哪吒说,“你知道吗,不止一棵千年人参哦,好几棵呢,运气爆棚!” “哦?是吗?”昊倾城惊奇道。 “这下可好,不仅足够你一个月的用量,还可以给云中君做研究用途,说不定还能量产!”哪吒说。 “如此甚好!”昊倾城高兴道。 “这下你该放心了?”哪吒说,“今晚有没有好好吃饭呀?没饱的话再吃点宵夜加加餐。” “我今晚又吃了两大碗饭和一大碗汤呢,待会儿再吃点糖水当宵夜,厨房这会儿正做着呢!”昊倾城说。 “那就好!”哪吒说,“我们今晚休整一下,明天就可以动身回去了,以天马的速度,一天的行程就可到家。” “那太好了!”昊倾城开心道。 “待会儿吃完宵夜,没事的话早点休息,别累着!”哪吒说。 “嗯。”昊倾城应着,又说道,“明天我跟儿子到云中君的后山观摩。你知道吗?咱儿子不久前考上大学了呢,在他那个时空里,相当于国子监那种!” “哦,是吗?”哪吒带点惊讶道,“哎呀,算他还有点出息!” “瞧你说的,好像不相信儿子能考上大学的样子!”昊倾城说。 “唉,一开始看他那德性,还真不敢相信。”哪吒说。 “哎呀,儿子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啦?”昊倾城说。 “没事,就算他真那怂样,咱不还有一个大号吗?”哪吒说,“我直觉老大肯定不简单!” “哪有你这么说自家儿子的?”昊倾城既觉得好笑又有点无语道。 这时,厨房做好了宵夜,布偶侍女端出一碗碗的陈皮红豆羹,还有芍药花饼。 “好了,先说这么多,吃完宵夜早点休息,别熬夜!”哪吒对她道。 花架下,昊倾城与父皇母后还有儿子一块吃宵夜。 昊天下近来喜欢上芍药花饼,就着西湖龙井,别有一番风味。 自从上次少槿送他芍药后,就对这花有好感,在庭院里种了不少。 少槿有次尝试着按照玫瑰鲜花饼的做法,用芍药给他做了芍药花饼后,他就喜欢上了。 这会儿,昊天下也正就着芍药花饼品茶。 昊倾城看了看李狗蛋,然后问他:“可以告诉娘,你姐她厉害吗?” “现在还看不出来。”李狗蛋说。 “呃……怎么说?”昊倾城不明道。 “我也不懂该怎么说她好。”李狗蛋有点无奈道,“她这个人,直到现在都没成熟。” 昊倾城和少槿、昊天下听了,一脸懵的样子。 时间来到某千年以后,也正值夜晚,深蓝的星空悠哉地划过一个巨大的身影,那是来自北冥的大鱼鲲,发出的低吟如鲸之声,还有点助眠的力道。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它在白天会变成大鹏鸟的形态,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在它经过的下方,一栋花团锦簇的摩天大楼里的一处庭院里,透过其二楼的房间落地窗,有个长发如瀑、鬓边别着个海星发卡、身穿海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正一手托着调色盘,另一手用笔刷对着架起的画板聚精会神地作画。 画上,一幅漂亮的水彩画,临摹着如今的大同盛世。 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皮肤白皙,脸蛋素净,一双墨色眼瞳里又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火焰红,额上一道红纹印记,像昊倾城更多一些。 女孩所在的摩天大楼已经是升级了好几十代的楼房了,每一户的设计不再是那种套间,而是一座座独立庭院,摩登气息大大减弱,更多地回归到亲近自然的状态。 此时,天上一声龙吟,一尾白影落在窗外的庭院里,化成一个身长玉立、一袭白衬衫的男子。 画板后,女孩嘴角扬起,知道是他来了。 男子即为西海龙王敖闰的三子敖烈,又称玉龙三太子。很久很久以前,曾因纵火烧了其父的殿上明珠,而被表奏天庭,告了忤逆,被吊在空中,打了三百,不日遭诛。后因南海观世音菩萨出面才免于死罪,被贬到蛇盘山鹰愁涧等待唐僧取经。 又因误吃了唐僧所骑的白马,而被菩萨点化,退鳞去角,摘了项下珠变身为白龙马,皈依佛门,载乘唐僧上西天取经,最终修成正果,被升为“南无八部天龙广力菩萨(又称八部天龙马)”。 后在化龙池得复原身,盘绕在大雷音寺的擎天华表柱上。机缘巧合,现为女帝长女的守护神。 “听说,某人在学校又因‘早恋’被批了,现在心情如何呀?”敖烈出现在落地窗外的阳台上,对画板后面的女孩道。 “嗐,还能如何,就这样呗!”女孩说。 第133章 水彩画 “好,多吃点,你现在是两个人的饭量了。”哪吒说。 “还没那么夸张啦!”昊倾城说。 挖上来的莲藕洗净,削皮切块,放进滚着排骨汤的瓦煲里。 姜蒜末与酱油拌好的肉末塞进藕盒子里,蘸了淀粉鸡蛋做成的糊糊,下油锅炸至金黄酥脆。 厨房的香味飘来,昊倾城的肚子咕噜噜响了一下。 “先不说了,你去吃饭!”哪吒说。 昊倾城按住肚子,问:“哎哎,进展得怎样了呀?” “划几大区块来找,这不第一区块找了都没到四分之一呢!”哪吒说。 “唉呀!”昊倾城叹道,又问,“那得要找到什么时候呀?” “难说,据当地人讲,一般的野山参都很难遇到,更别提千年人参了。”哪吒说。 这时只听到有个声音额外插进来道:“这也得讲缘分的啦,不是有缘人也遇不到啦!” 话音刚落,又听见那个声音惊讶道:“哎呀我去,那是什么?” 一阵沉默之后,只听军医的声音传来:“是千年人参!” 还没等昊倾城反应过来,那边突然一阵喧乱,刀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 “快保护,别让他们抢了去!”只听哪吒喊道。 昊倾城的心一下子提起来,那边一阵刀枪剑戟、拳打脚踢的纷乱打斗声。 “发生什么事了?”昊倾城问。 “你先去吃饭,待我收拾那帮龟孙,回头再联系你!”哪吒说完就中断了红线的联系。 昊倾城此刻坐立不安,这叫她还怎么吃得下饭? 这时,门外少槿过来叫女儿吃饭。 昊倾城神情激动地开门出去。 “怎么了?”少槿问道。 “哪吒他们找到千年人参了,但好像又碰到了什么麻烦!”昊倾城说。 少槿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长白山西麓某深林处,刀枪剑戟之声不绝于耳。 一片打斗之中,军医和护林人正着手对千年人参的挖掘。 不只一棵,好几棵聚集着长一块,每棵五叶长成,结着红色浆果,笼罩着紫色的光团。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千年人参挖出,相较于一般的山参,其根茎块头硕大,比一个襁褓中婴儿的个头还大。 玉清圣境清微殿里,元始天尊对那戴面具的男子道:“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着千年人参了!” “的确超乎想象,而且还不只一棵,这种运气着实惊人!”男子说。 “这下好了,千年人参可大大缓解反噬对你的影响,捱到帝女把孩子生下来都不成问题。”元始天尊说。 “那得看你的那些弟子能否从他们手中抢到千年人参了。”男子说,“最好能抢到,一棵也不给他们留着,否则,我的蛊术也不能再对帝女起作用了。” 元始天尊捋着胡须望着虚幻之镜里的打斗。 太子庙,花架下,昊倾城食之无味,一直在留意着红线的感应,但没什么动静传来。 少槿给她夹菜,宽慰道:“没事的了,尽管相信哪吒他们就好!” “是呀,派去的人都是从特战旅中抽选出来的,在历次的复杂艰巨任务中从未失手过。”昊天下说道。 “快吃啊,饿着孩子就不好了。”少槿对昊倾城道。 昊倾城看着面前夹满菜的大碗饭,拿起筷子勉强吃起来。 父皇母后更夸张,将她的碗换成了大碗,每餐至少要吃够两大碗饭和一大碗汤。 “这不刚怀上而已嘛,哪里吃得了那么多?”昊倾城抱怨着,不消一会儿一大碗饭下肚。 “还要吗?”少槿问她。 “再来一碗……”昊倾城咂咂嘴道。 布偶侍女给她又盛上一大碗米饭。 长白山,哪吒一行人将那些不速之客打退,军医和护林人也把那几棵千年人参给完好无损地挖掘出来了,用草皮小心地裹好。 “有缘人就是不一样,从没见过一碰上就是好几棵的!”护林人对他们道。 回到林地守山的小木屋,护林人给他们割下自家养的蜂蜜,绝对纯正的长白山蜂蜜。 军医赠给护林人一棵千年人参,作为答谢。 “大人还是全部拿回去,留给我也没那能耐保住如此珍贵的人参呀,估摸着那些人还会找回来的!”护林人说,“大人给的酬劳已经足够小人安度下半生了!” 军医想想也是。 今晚众人都不敢掉以轻心,以防那伙人还会趁夜过来偷偷下手。 玉清圣境这边,元始天尊收到弟子们传回的消息,说根本打不过,趁夜偷袭的胜算也不大,问是否还要继续行动。 “一群饭桶,这点事都办不好,是否继续行动还用问吗?”元始天尊说,“亏他们还是阐教门徒,传出去不嫌丢人!” “呵呵,天尊稍安勿躁,那哪吒三太子好歹也是出自阐教门下,何况增派的人手也不是等闲之辈,打不过实属正常!”男子说。 “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元始天尊说。 “急也没用,本来也不抱任何希望,咱们搞的这些小动作对他们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只不过能干扰他们一点是一点罢了。”男子说。 “那你的蛊术要是失灵了怎么办?”元始天尊问。 “只能另外想办法了。”男子说,“瞅准机会,办法总会有的。” 太子庙,昊倾城总算重新收到哪吒的联系了。 “事情已经摆平,人参安然无恙。”哪吒说,“你知道吗,不止一棵千年人参哦,好几棵呢,运气爆棚!” “哦?是吗?”昊倾城惊奇道。 “这下可好,不仅足够你一个月的用量,还可以给云中君做研究用途,说不定还能量产!”哪吒说。 “如此甚好!”昊倾城高兴道。 “这下你该放心了?”哪吒说,“今晚有没有好好吃饭呀?没饱的话再吃点宵夜加加餐。” “我今晚又吃了两大碗饭和一大碗汤呢,待会儿再吃点糖水当宵夜,厨房这会儿正做着呢!”昊倾城说。 “那就好!”哪吒说,“我们今晚休整一下,明天就可以动身回去了,以天马的速度,一天的行程就可到家。” “那太好了!”昊倾城开心道。 “待会儿吃完宵夜,没事的话早点休息,别累着!”哪吒说。 “嗯。”昊倾城应着,又说道,“明天我跟儿子到云中君的后山观摩。你知道吗?咱儿子不久前考上大学了呢,在他那个时空里,相当于国子监那种!” “哦,是吗?”哪吒带点惊讶道,“哎呀,算他还有点出息!” “瞧你说的,好像不相信儿子能考上大学的样子!”昊倾城说。 “唉,一开始看他那德性,还真不敢相信。”哪吒说。 “哎呀,儿子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啦?”昊倾城说。 “没事,就算他真那怂样,咱不还有一个大号吗?”哪吒说,“我直觉老大肯定不简单!” “哪有你这么说自家儿子的?”昊倾城既觉得好笑又有点无语道。 这时,厨房做好了宵夜,布偶侍女端出一碗碗的陈皮红豆羹,还有芍药花饼。 “好了,先说这么多,吃完宵夜早点休息,别熬夜!”哪吒对她道。 花架下,昊倾城与父皇母后还有儿子一块吃宵夜。 昊天下近来喜欢上芍药花饼,就着西湖龙井,别有一番风味。 自从上次少槿送他芍药后,就对这花有好感,在庭院里种了不少。 少槿有次尝试着按照玫瑰鲜花饼的做法,用芍药给他做了芍药花饼后,他就喜欢上了。 这会儿,昊天下也正就着芍药花饼品茶。 昊倾城看了看李狗蛋,然后问他:“可以告诉娘,你姐她厉害吗?” “现在还看不出来。”李狗蛋说。 “呃……怎么说?”昊倾城不明道。 “我也不懂该怎么说她好。”李狗蛋有点无奈道,“她这个人,直到现在都没成熟。” 昊倾城和少槿、昊天下听了,一脸懵的样子。 时间来到某千年以后,也正值夜晚,深蓝的星空悠哉地划过一个巨大的身影,那是来自北冥的大鱼鲲,发出的低吟如鲸之声,还有点助眠的力道。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它在白天会变成大鹏鸟的形态,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在它经过的下方,一栋花团锦簇的摩天大楼里的一处庭院里,透过其二楼的房间落地窗,有个长发如瀑、鬓边别着个海星发卡、身穿海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正一手托着调色盘,另一手用笔刷对着架起的画板聚精会神地作画。 画上,一幅漂亮的水彩画,临摹着如今的大同盛世。 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皮肤白皙,脸蛋素净,一双墨色眼瞳里又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火焰红,额上一道红纹印记,像昊倾城更多一些。 女孩所在的摩天大楼已经是升级了好几十代的楼房了,每一户的设计不再是那种套间,而是一座座独立庭院,摩登气息大大减弱,更多地回归到亲近自然的状态。 此时,天上一声龙吟,一尾白影落在窗外的庭院里,化成一个身长玉立、一袭白衬衫的男子。 画板后,女孩嘴角扬起,知道是他来了。 男子即为西海龙王敖闰的三子敖烈,又称玉龙三太子。很久很久以前,曾因纵火烧了其父的殿上明珠,而被表奏天庭,告了忤逆,被吊在空中,打了三百,不日遭诛。后因南海观世音菩萨出面才免于死罪,被贬到蛇盘山鹰愁涧等待唐僧取经。 又因误吃了唐僧所骑的白马,而被菩萨点化,退鳞去角,摘了项下珠变身为白龙马,皈依佛门,载乘唐僧上西天取经,最终修成正果,被升为“南无八部天龙广力菩萨(又称八部天龙马)”。 后在化龙池得复原身,盘绕在大雷音寺的擎天华表柱上。机缘巧合,现为女帝长女的守护神。 “听说,某人在学校又因‘早恋’被批了,现在心情如何呀?”敖烈出现在落地窗外的阳台上,对画板后面的女孩道。 “嗐,还能如何,就这样呗!”女孩说。 第134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听女孩的声音,敖烈感觉不出有任何的不高兴,就像前六次那样平平无奇。 见敖烈仍站在阳台上,女孩从画板后面探出头来道:“进来,敖公子!” 敖烈犹豫了下,还是进了房间。 女孩画完最后一笔,满意地放下调色盘和画笔,起身走到小台后面洗手。 “要喝什么?”女孩转过身来问道。 “红花油。”敖烈来到小台前坐下道。 他所说的红花油,是一种叫做“亚洲沙示”的有名汽水,闻起来像红花油或风油精,喝起来像带汽的中药、加糖的风油精、兑了凉茶的可乐,因难喝而闻名,距今为止已经很有年头了。 女孩从冰箱里拿出两瓶色泽深褐、包装印有“唔系红花油”的汽水,递给他一瓶。 沙示最初以墨西哥菝葜为主要调味料,是墨西哥当地用于消热解暑的一种自然草本汁,药用价值很高,功效颇多,其驱风、发汗、利尿、解毒、净血等功效,被墨西哥人视为消热解暑的佳品,味甜、不含咖啡因,色泽相近于可乐,但口味截然不同。引进国内后,沙示成分中的洋植提取物,换成了气味相似却更香、功效更好、岭南人都十分熟悉的植物——梅叶冬青,具有清热、去伤风感冒的药用价值。红花油味儿就来自梅叶冬青,赋予亚洲沙示独特的功效,这是洋汽水望尘莫及的。 他之所以点红花油,是因为她喜欢咯! 她之所以喜欢红花油,也是因为他喜欢咯! 也不知是谁先喜欢上的。 “明天晚上学校的文艺晚会,你也来呀!”女孩对敖烈道。 “好呀!”敖烈说,“明天我来接你上学!” “好!”女孩说。 时间回到某千年前的太子庙,早晨,豆浆油条开启新的一天。 吃过早饭后,昊倾城兴高采烈地和一家老小出发,前往云中君那漫山遍野的神奇所在。 “瞧你,比孙儿还兴奋!”少槿对昊倾城道。 “待会儿不知云中君会给咱们做什么好吃的?”昊倾城说。 “你这不是刚吃过饭嘛,这么快就惦记着吃的了!”少槿说。 昊倾城只管兴奋,她今天换上了一套青粉色的绣花齐胸襦裙,外罩一件淡黄色绣着花鸟的大袖衫,发上简单的珠钗,脑后系着的红绸带与墨色长发一块随风拂动。 其实,让她更开心的是吃早饭前,哪吒通过红线告诉她,他们已经启程在回来的路上了,预计今晚就能回到。 时空的另一头,同样是早晨,房间里,女孩梳洗完,换上白衫红裙的校服,拎上书包出到庭院,刚好听到天上一声龙吟,片刻,白龙巨大的身形出现在视野中。 上学的路上,女孩小小的身影坐在白龙的脑门上,清风拂动着她的秀发。 身旁经过一朵祥云,上面有七个白衫蓝裤的男生冲着女孩招呼着,超过白龙。 那是女孩在学校里的“前男友们”。 女孩不自觉地看了看白龙,见他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到了学校,白龙降落到校园里,化回人形,也是白衫蓝裤,胸口别着金色的校徽。 女孩惊讶地看着他。 “刚转学过来,放学后在楼下等我就行。”敖烈对她道,说完,转身朝高中部走去,而后又停下,回过头对女孩道,“有事的话,到高二(6)班找我。” 望着敖烈的身影进了高中部的教学楼里,刚才碰到的搭乘祥云的那七个男生过来拍女孩的肩膀。 “上去了,不然要迟到了!”其中一个男生说道。 女孩回过神来,同男生们进了初中部教学楼。 “咋滴啦?敖烈也来留级啦?”一个男生问女孩道。 “我也是刚知道他转校来着。”女孩说。 “果然,他还是在意了!”另外的男生说道。 “还以为那呆子真的四大皆空了哈哈哈……” 一行人嘻嘻哈哈地上了楼,进到挂着“初三(2)班”铜牌的教室。 一晃,两节课后,三十分钟课间休息,女孩来到学校的附属超市,在货架上选了一包老掉牙的童年三鲜伊面和一瓶红花油味的亚洲沙示,又在糕点区拿了一大块老面包。 这个时代,物质极大丰富,商品、货币已经绝迹,在成熟的智能大数据管控和调配下,一切生产在科学计划中有序进行,一切日常生活按需分配,衣食住行全覆盖。 这也是个精神文化极大丰富的时代,每个人在完成基础的普及性义务教育之后,不再按同一模式培养,而是根据个人禀赋和爱好,因材施教,既满足各领域的人才需求,又尊重个人的独特性发展。 如今的校园里,不再有“差生”的概念,天生我材必有用真正成为共识。 女孩泡了伊面,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就着老面包吃面。 这种老掉牙的方便面只得一包调味盐,热水泡发偶见几点葱花,完美复刻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 她像个小老太太一样时不时地怀个旧。 虽然极简,但这个独特味道是后来的方便面食无可替代的。 对面有人放下一瓶红花油味沙士,敖烈坐下。 “自己一个人呀?”敖烈问她。 “嗯。”她应了声。 “男朋友呢?”敖烈问。 “分了。”她淡淡道。 “老师说你几句就分了,这么不坚定!”敖烈说。 “不分就要教坏其他小同学了。”她说。 敖烈不再说什么。 时空的那一头,昊倾城带着李狗蛋走在田埂上,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金黄麦浪。 李狗蛋望着麦浪,心想此刻老姐要是在,指不定该有多高兴,这和华北平原上的麦浪一个样,她很喜欢麦田。 和麦田一样令人开心满足的,是向日葵花田。 李狗蛋看出母亲喜欢向日葵。 母亲告诉他,父亲曾在向日葵花田里向她求婚。 逛了一整天都没能逛完云中君的这方神奇,母亲还告诉他,正因为有了这方神奇之地,在陈塘关改制初期,赢了那些旧势力掀起的米棉之战。 他们囤积居奇,企图在荒年哄抬物价,扰乱民心,多亏了云中君多年经营的这方神奇农桑之地,平抑了物价,保证了百姓们的衣食住行。 傍晚时分,在云中君的草堂吃过晚饭,临别之际,云中君赠给昊倾城一颗葫芦籽。 “这是七色葫芦籽,到时会结出七色葫芦。”云中君对昊倾城道。 “哦,这与一般葫芦相比,会有什么神奇的功效吗?”昊倾城问。 “到时就知道了。”云中君笑道。 “好,先生所赠之物,必然不凡。”昊倾城说。 云中君但笑不语。 某千年以后的时空,学校晚会举行,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这是节前的文艺演出晚会。 后台的化妆间里,女孩一袭枣红色的京剧青衣行头,准备轮到她上台了。 观众席上,敖烈和女孩班上的那七个男生坐一排。 听到报幕《穆桂英挂帅》,场上响起掌声。 戏乐响起,随着幕布缓缓拉开,一身枣红色戏服的女孩出现在实景式的虚拟立体场景中。 北宋,西夏进犯中原,宋王决定通过校场比武挑选元帅领兵抵抗,杨家小将杨文广在校场刀劈王伦夺得帅印归来。其母穆桂英深感朝廷刻薄寡恩,不愿再为其效力,最终在佘太君的感召下答应领兵出征。 台上,穆桂英接受帅印,众人退下,此时四面画角声起,她心情激荡、感慨万千。 乐声奏起,穆桂英唱道:“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台上,出征前身着日常服的穆桂英,柔美中自有一股英气,这般底蕴,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女轻易可以展现得出来的,仿佛她也曾有过这段古老的际遇。 台下,敖烈望着女孩,思绪回到了那时…… 涛涛黄河,日寇的子弹飞速射向女孩,被戴在胸口的刻龙白玉挡开。 饶是如此,女孩还是被惯性震飞开去,颈上戴着的刻龙白玉断开,飞进黄河。 在日寇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咆哮的黄河里传出龙吟,声震地面。 滚滚黄河中,腾起一巨大白色身形,咆哮着将那些个日寇纷纷卷进黄河水,浑浊湍急的河水浮上腥红血色。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漏掉的日寇仓皇想要逃窜,女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上,飞起脚来一一将他们踢入黄河喂龙,一个不留。 正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打破了原本静好的岁月,放眼望去,山河一片支离破碎。 不知为何,自那以后,女孩似乎就停在了十四岁的年纪,打死也不成熟。 再之后,日寇无条件投降,又一场战事在即。 女孩举家随军迁移,其父换上土黄色的军装,胸口处绣有方形布章,头戴缀有“八一”红五星金属帽徽的军帽,带着她们母女俩,与同样装束、经过改编的中路军开拔,追击她那个不可一世、负隅顽抗的大舅一部,率主力一举突破黄河天险,狭路相逢勇者胜,揭开战略进攻的序幕。 第134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听女孩的声音,敖烈感觉不出有任何的不高兴,就像前六次那样平平无奇。 见敖烈仍站在阳台上,女孩从画板后面探出头来道:“进来,敖公子!” 敖烈犹豫了下,还是进了房间。 女孩画完最后一笔,满意地放下调色盘和画笔,起身走到小台后面洗手。 “要喝什么?”女孩转过身来问道。 “红花油。”敖烈来到小台前坐下道。 他所说的红花油,是一种叫做“亚洲沙示”的有名汽水,闻起来像红花油或风油精,喝起来像带汽的中药、加糖的风油精、兑了凉茶的可乐,因难喝而闻名,距今为止已经很有年头了。 女孩从冰箱里拿出两瓶色泽深褐、包装印有“唔系红花油”的汽水,递给他一瓶。 沙示最初以墨西哥菝葜为主要调味料,是墨西哥当地用于消热解暑的一种自然草本汁,药用价值很高,功效颇多,其驱风、发汗、利尿、解毒、净血等功效,被墨西哥人视为消热解暑的佳品,味甜、不含咖啡因,色泽相近于可乐,但口味截然不同。引进国内后,沙示成分中的洋植提取物,换成了气味相似却更香、功效更好、岭南人都十分熟悉的植物——梅叶冬青,具有清热、去伤风感冒的药用价值。红花油味儿就来自梅叶冬青,赋予亚洲沙示独特的功效,这是洋汽水望尘莫及的。 他之所以点红花油,是因为她喜欢咯! 她之所以喜欢红花油,也是因为他喜欢咯! 也不知是谁先喜欢上的。 “明天晚上学校的文艺晚会,你也来呀!”女孩对敖烈道。 “好呀!”敖烈说,“明天我来接你上学!” “好!”女孩说。 时间回到某千年前的太子庙,早晨,豆浆油条开启新的一天。 吃过早饭后,昊倾城兴高采烈地和一家老小出发,前往云中君那漫山遍野的神奇所在。 “瞧你,比孙儿还兴奋!”少槿对昊倾城道。 “待会儿不知云中君会给咱们做什么好吃的?”昊倾城说。 “你这不是刚吃过饭嘛,这么快就惦记着吃的了!”少槿说。 昊倾城只管兴奋,她今天换上了一套青粉色的绣花齐胸襦裙,外罩一件淡黄色绣着花鸟的大袖衫,发上简单的珠钗,脑后系着的红绸带与墨色长发一块随风拂动。 其实,让她更开心的是吃早饭前,哪吒通过红线告诉她,他们已经启程在回来的路上了,预计今晚就能回到。 时空的另一头,同样是早晨,房间里,女孩梳洗完,换上白衫红裙的校服,拎上书包出到庭院,刚好听到天上一声龙吟,片刻,白龙巨大的身形出现在视野中。 上学的路上,女孩小小的身影坐在白龙的脑门上,清风拂动着她的秀发。 身旁经过一朵祥云,上面有七个白衫蓝裤的男生冲着女孩招呼着,超过白龙。 那是女孩在学校里的“前男友们”。 女孩不自觉地看了看白龙,见他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到了学校,白龙降落到校园里,化回人形,也是白衫蓝裤,胸口别着金色的校徽。 女孩惊讶地看着他。 “刚转学过来,放学后在楼下等我就行。”敖烈对她道,说完,转身朝高中部走去,而后又停下,回过头对女孩道,“有事的话,到高二(6)班找我。” 望着敖烈的身影进了高中部的教学楼里,刚才碰到的搭乘祥云的那七个男生过来拍女孩的肩膀。 “上去了,不然要迟到了!”其中一个男生说道。 女孩回过神来,同男生们进了初中部教学楼。 “咋滴啦?敖烈也来留级啦?”一个男生问女孩道。 “我也是刚知道他转校来着。”女孩说。 “果然,他还是在意了!”另外的男生说道。 “还以为那呆子真的四大皆空了哈哈哈……” 一行人嘻嘻哈哈地上了楼,进到挂着“初三(2)班”铜牌的教室。 一晃,两节课后,三十分钟课间休息,女孩来到学校的附属超市,在货架上选了一包老掉牙的童年三鲜伊面和一瓶红花油味的亚洲沙示,又在糕点区拿了一大块老面包。 这个时代,物质极大丰富,商品、货币已经绝迹,在成熟的智能大数据管控和调配下,一切生产在科学计划中有序进行,一切日常生活按需分配,衣食住行全覆盖。 这也是个精神文化极大丰富的时代,每个人在完成基础的普及性义务教育之后,不再按同一模式培养,而是根据个人禀赋和爱好,因材施教,既满足各领域的人才需求,又尊重个人的独特性发展。 如今的校园里,不再有“差生”的概念,天生我材必有用真正成为共识。 女孩泡了伊面,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就着老面包吃面。 这种老掉牙的方便面只得一包调味盐,热水泡发偶见几点葱花,完美复刻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 她像个小老太太一样时不时地怀个旧。 虽然极简,但这个独特味道是后来的方便面食无可替代的。 对面有人放下一瓶红花油味沙士,敖烈坐下。 “自己一个人呀?”敖烈问她。 “嗯。”她应了声。 “男朋友呢?”敖烈问。 “分了。”她淡淡道。 “老师说你几句就分了,这么不坚定!”敖烈说。 “不分就要教坏其他小同学了。”她说。 敖烈不再说什么。 时空的那一头,昊倾城带着李狗蛋走在田埂上,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金黄麦浪。 李狗蛋望着麦浪,心想此刻老姐要是在,指不定该有多高兴,这和华北平原上的麦浪一个样,她很喜欢麦田。 和麦田一样令人开心满足的,是向日葵花田。 李狗蛋看出母亲喜欢向日葵。 母亲告诉他,父亲曾在向日葵花田里向她求婚。 逛了一整天都没能逛完云中君的这方神奇,母亲还告诉他,正因为有了这方神奇之地,在陈塘关改制初期,赢了那些旧势力掀起的米棉之战。 他们囤积居奇,企图在荒年哄抬物价,扰乱民心,多亏了云中君多年经营的这方神奇农桑之地,平抑了物价,保证了百姓们的衣食住行。 傍晚时分,在云中君的草堂吃过晚饭,临别之际,云中君赠给昊倾城一颗葫芦籽。 “这是七色葫芦籽,到时会结出七色葫芦。”云中君对昊倾城道。 “哦,这与一般葫芦相比,会有什么神奇的功效吗?”昊倾城问。 “到时就知道了。”云中君笑道。 “好,先生所赠之物,必然不凡。”昊倾城说。 云中君但笑不语。 某千年以后的时空,学校晚会举行,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这是节前的文艺演出晚会。 后台的化妆间里,女孩一袭枣红色的京剧青衣行头,准备轮到她上台了。 观众席上,敖烈和女孩班上的那七个男生坐一排。 听到报幕《穆桂英挂帅》,场上响起掌声。 戏乐响起,随着幕布缓缓拉开,一身枣红色戏服的女孩出现在实景式的虚拟立体场景中。 北宋,西夏进犯中原,宋王决定通过校场比武挑选元帅领兵抵抗,杨家小将杨文广在校场刀劈王伦夺得帅印归来。其母穆桂英深感朝廷刻薄寡恩,不愿再为其效力,最终在佘太君的感召下答应领兵出征。 台上,穆桂英接受帅印,众人退下,此时四面画角声起,她心情激荡、感慨万千。 乐声奏起,穆桂英唱道:“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台上,出征前身着日常服的穆桂英,柔美中自有一股英气,这般底蕴,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女轻易可以展现得出来的,仿佛她也曾有过这段古老的际遇。 台下,敖烈望着女孩,思绪回到了那时…… 涛涛黄河,日寇的子弹飞速射向女孩,被戴在胸口的刻龙白玉挡开。 饶是如此,女孩还是被惯性震飞开去,颈上戴着的刻龙白玉断开,飞进黄河。 在日寇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咆哮的黄河里传出龙吟,声震地面。 滚滚黄河中,腾起一巨大白色身形,咆哮着将那些个日寇纷纷卷进黄河水,浑浊湍急的河水浮上腥红血色。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漏掉的日寇仓皇想要逃窜,女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上,飞起脚来一一将他们踢入黄河喂龙,一个不留。 正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打破了原本静好的岁月,放眼望去,山河一片支离破碎。 不知为何,自那以后,女孩似乎就停在了十四岁的年纪,打死也不成熟。 再之后,日寇无条件投降,又一场战事在即。 女孩举家随军迁移,其父换上土黄色的军装,胸口处绣有方形布章,头戴缀有“八一”红五星金属帽徽的军帽,带着她们母女俩,与同样装束、经过改编的中路军开拔,追击她那个不可一世、负隅顽抗的大舅一部,率主力一举突破黄河天险,狭路相逢勇者胜,揭开战略进攻的序幕。 第135章 不争 回到太子庙,不多久,大门那边,哪吒出现。 昊倾城开心地穿过回廊,迎上去,一头扑进他怀里。 哪吒抱起她,转起小圈圈,青粉色的裙摆飞扬。 “哎呀,我忘了你有身孕!”哪吒连忙小心地放下昊倾城。 “还没那么娇气啦!”昊倾城咯咯笑道。 李狗蛋看着那边的爸妈,这才分别几天呀,瞧这腻歪劲儿,不过也见惯不怪了。 厨房升起炊烟,给哪吒做晚饭。 片刻,布偶侍女端上火锅和菜品。 今天在市集碰见好多椰子,一个个胖乎乎的。 椰子削皮,在顶部开盖,往火锅里倒进椰子汁,放入切丁的椰子肉、红枣、枸杞。 捣了蒜末、沙姜末、小米椒,调了酱油、老抽,挤进小青桔汁,作为蘸料。 火锅煮开,下鸡肉滚烫。 昊倾城给哪吒盛汤。 “你也吃点。”哪吒对她道。 “我刚吃过晚饭回来。”昊倾城说。 但随后,她接连喝了好几碗椰子鸡汤,哪吒不断往她碗里夹鸡肉。 时空的另一头,乘着夜色,敖烈送女孩回到家,昊倾城恰巧坐在庭院里喝茶。 “明晚别忘了过来吃饭呀!”昊倾城站起身对敖烈笑道。 白龙点了点头,而后腾空,消失在夜色中。 “差点忘了,烤的月饼这会儿应该好了!”昊倾城对女孩道,“来,嫣然,咱们先尝尝这月饼怎样!” 李嫣然跟着母亲进了屋里。 从烤箱里端出一盘烤得焦酥的卷成锦鲤样儿的月饼,尝一口,是甜香的奶豆腐馅。 “还可以?”昊倾城问女儿。 “不错!”李嫣然津津有味地吃着月饼。 “喜欢就多吃几个!”昊倾城又递给女儿几个月饼,剩下的包装好,准备送出去。 时空回到这头,翌日,少槿亲手给女儿做参蜜。 哪吒带回的千年人参,块头不是一般大。 少槿将人参用山泉水洗净,坐在花架下,用剪刀小心地剪下参须。 “这块头,啧啧!”坐在对面的昊天下啧啧称奇,“这东西一直很稀有,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还是好几棵!” “看来,这缘分很不一般呐,天助咱们皇儿呀!”少槿说。 昊天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昊倾城在花园里寻找合适的地方,栽下那颗葫芦籽。 剪完须的人参切片,倒了长白山蜂蜜,入锅蒸上。 蒸熟的参蜜,取几勺,用水调和,让昊倾城喝下。 剩下的参蜜入罐封坛,遵医嘱留待每日服用一剂。 天庭,司徒妩儿令人做了牛奶茯苓霜,往言锦心的结香殿送去,顺道也去看看她。 言锦心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胃口,眼看着她的肚子日渐地隆起,但人却日渐地憔悴瘦下去了。 “姐姐好歹吃点,不然肚里的孩子可要饿着了。”司徒妩儿劝道,接过侍女端着的茯苓霜。 “近来陛下那边怎样?”言锦心问道。 “一切如常。”司徒妩儿说。 “陛下最近跟哪个妃嫔走得比较近?”言锦心问。 司徒妩儿想了想,说:“陛下近来忙于政事,似乎甚少宠幸哪个妃子。” 言锦心垂下眼帘,不再说什么。 “姐姐不必多想,只管安心养好胎,比什么都强。”司徒妩儿说,“来,姐姐尝尝这茯苓霜,滋补养颜。” 闻着牛奶的甜香和淡淡的药清香,言锦心看了眼这茯苓霜,只见白色浓稠的膏体上撒着蜜饯、红枣和枸杞,淋有蜂蜜。 曾几何时,这也是她们姑娘家未嫁时,最喜欢的甜食。 言锦心一下子来了胃口,接过茯苓霜,吃下。 “这就对了,妹妹听说,有了身孕的女子一般情况下最能吃,这点姐姐可得学学帝女。”司徒妩儿说。 “倾城?”言锦心抬起眼来,问道,“她怎么了?” “姐姐还不知道?帝女也有身孕了呢!”司徒妩儿说。 “哦,是吗?”言锦心意外道,“我确实还不知道,近来外面的消息,我都很难知晓。” 司徒妩儿沉默了下,因为帝女的事,陛下对言锦心是越来越疏远忌惮,一些敏感的消息多多少少都对她封闭了。 “刚怀上不久,姐姐该学学帝女,一个人的饭量顶得上两个人的,将来孩子要是生下了,必定是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司徒妩儿说。 “那敢情是好,三太子必定很高兴?”言锦心说,“真羡慕他们,不仅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且还有了爱情的结晶。不像我……” 说到这里,她不知不觉又颓丧下去。 司徒妩儿本想令她振作起来,没想到让她更伤感了。唉,失策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什么话能够宽慰她的。 这时,言锦心提起精神来,对她强笑道:“我知道妹妹的好意,不必为我担心。倾城,我是了解她的,能走到今天这步,她也很不容易,所幸她走对了。我如今这般境况,当初倾城不是没有提醒过我,是我自作自受了。” 太子庙,李狗蛋继续跟在布偶们身后,看它们酿造酱油。 初步发酵的霉黄豆倒入缸中,用盐水搅匀,要日晒半年左右,期间每日翻晒。 书房里,昊倾城在抄写经书练字,哪吒同军医等人去云中君那儿处理千年人参的事。 毛笔在宣纸上挥洒,一笔一划,一撇一捺,方正灵动的字体如同做人一般,堂堂正正、顶天立地。 案上,老聃的五千言摊开,笔墨挥洒出一段“不争”: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有的古本此处是“水善利万物而有静”,有学者认为“争”乃“静”之假借),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予善天;言善信,正(通“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语气词)唯不争,故无尤。 第一等至善就像水一样。水之善体现在其给万物带来利而自身保持不争(或沉静),选择处在众人认为和厌恶的卑下之地,却很接近于道。 不争,不是不争,而是不跟你争你想要争的。 她昊倾城的处境或许在天庭的那帮人看来,至今仍是落魄皇女,即使拥兵自重,也只不过是群不入流的草寇,但是她不跟他们争。 他们争的是弱肉强食、赢者通吃;她不争这个,她要的是化成天下、世界大同。 居处之所宜,在于得其地。陈塘关背山面海,占尽地利,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在此设关不是没道理。 心之所宜,在于如渊之静。对手的较量,更多时候是心理的较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虽千万人吾往矣。 给予之所宜,在于如天之利万物而无私。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从群众来,到群众中去。 言语恰得言之所宜,达到“信”的境界;治国为政恰得为政之所宜,达到“治”的境界;做事恰得做事之所宜,达到“能”的境界;行动恰得行动之所宜,达到“时”的境界。正是因为居、心、予三方面皆得其所宜而不争,所以在言、政、事、行能够没有过失。 让那些内外反动派在面前发抖,人民必将在实现天下大同的目标之下,稳步向前达到自己的目的。 时空的那头,一尾白色扎入清澈的黄河,片刻,捕捉上来几条黄河鲤鱼,又窜上天际。 花团锦簇的摩天大楼里一处庭院,厨房里,李嫣然在做冰皮月饼,桌上好几盘不同口味的馅料。 天上一声鸣叫,大鹏鸟飞过,往万里开外飞去。 一尾白色出现,落在庭院里,化回人形,敖烈拎着几条黄河鲤鱼进到厨房来。 “你来了?”李嫣然对他笑道。 “嗯,黄河鲤鱼,刚捉上来。”敖烈应道。 这是她喜欢吃的。 “还专程去捉呀?先放那边。”李嫣然说。 “这就给你红烧一条。”敖烈走到洗手池边。 “不忙,过来,尝块月饼。”李嫣然对他道。 敖烈来到她身旁,她拿起块青花瓷纹般的冰皮月饼喂他吃一口。 从厨房门边经过的哪吒瞥见这般情形,脚步磕巴了下,随即被昊倾城拉走。 “这……”哪吒指着厨房那边,对昊倾城道。 “给年轻人一点单独相处的空间啦。”昊倾城说。 “这是第几次了?跟七弟分手才多久?”哪吒说。 “之前那都不算的。”昊倾城说。 “什么呀?”哪吒说。 “你看你,还说自己最疼女儿,女儿真正的心思你都不懂。”昊倾城说。 “我怎么不懂?”哪吒说。 “得得得,咱们先上楼凉快去。”昊倾城说。 厨房里,敖烈吃到的这块月饼是螺蛳粉馅的。 她就喜欢包这些口味奇特的馅,除了螺蛳粉馅,还有梅菜扣肉馅、麻辣钵钵鸡馅、韭菜鸡蛋馅、小龙虾馅等。 桌上包好的冰皮月饼,被她做成了青花瓷和翡翠两种质感纹样,形态千奇百怪,舞狮、锦鲤、祥云等,像一块块雕刻精致的玉石。 晚上,天上一轮圆月,庭院里摆上中秋盛宴。 黄河鲤鱼色泽红润、软香可口;阳澄湖的大闸蟹正是黄满膏肥之时。 之前的那七个男生也来了,开启一坛桂花酒,一家人共聚,好不热闹。 饭后,泡了香茗,端上月饼,摆上水果,花好月圆。 趁他们在放孔明灯,昊倾城悄悄问女儿:“既然喜欢,为什么不直说了?” “我还没长大呀!”李嫣然说。 “你弟都上大学了,你怎么还不长大呢?”昊倾城问出了这个两千年的疑问。 李嫣然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若是长大了,他就会回去了。” 第135章 不争 回到太子庙,不多久,大门那边,哪吒出现。 昊倾城开心地穿过回廊,迎上去,一头扑进他怀里。 哪吒抱起她,转起小圈圈,青粉色的裙摆飞扬。 “哎呀,我忘了你有身孕!”哪吒连忙小心地放下昊倾城。 “还没那么娇气啦!”昊倾城咯咯笑道。 李狗蛋看着那边的爸妈,这才分别几天呀,瞧这腻歪劲儿,不过也见惯不怪了。 厨房升起炊烟,给哪吒做晚饭。 片刻,布偶侍女端上火锅和菜品。 今天在市集碰见好多椰子,一个个胖乎乎的。 椰子削皮,在顶部开盖,往火锅里倒进椰子汁,放入切丁的椰子肉、红枣、枸杞。 捣了蒜末、沙姜末、小米椒,调了酱油、老抽,挤进小青桔汁,作为蘸料。 火锅煮开,下鸡肉滚烫。 昊倾城给哪吒盛汤。 “你也吃点。”哪吒对她道。 “我刚吃过晚饭回来。”昊倾城说。 但随后,她接连喝了好几碗椰子鸡汤,哪吒不断往她碗里夹鸡肉。 时空的另一头,乘着夜色,敖烈送女孩回到家,昊倾城恰巧坐在庭院里喝茶。 “明晚别忘了过来吃饭呀!”昊倾城站起身对敖烈笑道。 白龙点了点头,而后腾空,消失在夜色中。 “差点忘了,烤的月饼这会儿应该好了!”昊倾城对女孩道,“来,嫣然,咱们先尝尝这月饼怎样!” 李嫣然跟着母亲进了屋里。 从烤箱里端出一盘烤得焦酥的卷成锦鲤样儿的月饼,尝一口,是甜香的奶豆腐馅。 “还可以?”昊倾城问女儿。 “不错!”李嫣然津津有味地吃着月饼。 “喜欢就多吃几个!”昊倾城又递给女儿几个月饼,剩下的包装好,准备送出去。 时空回到这头,翌日,少槿亲手给女儿做参蜜。 哪吒带回的千年人参,块头不是一般大。 少槿将人参用山泉水洗净,坐在花架下,用剪刀小心地剪下参须。 “这块头,啧啧!”坐在对面的昊天下啧啧称奇,“这东西一直很稀有,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还是好几棵!” “看来,这缘分很不一般呐,天助咱们皇儿呀!”少槿说。 昊天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昊倾城在花园里寻找合适的地方,栽下那颗葫芦籽。 剪完须的人参切片,倒了长白山蜂蜜,入锅蒸上。 蒸熟的参蜜,取几勺,用水调和,让昊倾城喝下。 剩下的参蜜入罐封坛,遵医嘱留待每日服用一剂。 天庭,司徒妩儿令人做了牛奶茯苓霜,往言锦心的结香殿送去,顺道也去看看她。 言锦心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胃口,眼看着她的肚子日渐地隆起,但人却日渐地憔悴瘦下去了。 “姐姐好歹吃点,不然肚里的孩子可要饿着了。”司徒妩儿劝道,接过侍女端着的茯苓霜。 “近来陛下那边怎样?”言锦心问道。 “一切如常。”司徒妩儿说。 “陛下最近跟哪个妃嫔走得比较近?”言锦心问。 司徒妩儿想了想,说:“陛下近来忙于政事,似乎甚少宠幸哪个妃子。” 言锦心垂下眼帘,不再说什么。 “姐姐不必多想,只管安心养好胎,比什么都强。”司徒妩儿说,“来,姐姐尝尝这茯苓霜,滋补养颜。” 闻着牛奶的甜香和淡淡的药清香,言锦心看了眼这茯苓霜,只见白色浓稠的膏体上撒着蜜饯、红枣和枸杞,淋有蜂蜜。 曾几何时,这也是她们姑娘家未嫁时,最喜欢的甜食。 言锦心一下子来了胃口,接过茯苓霜,吃下。 “这就对了,妹妹听说,有了身孕的女子一般情况下最能吃,这点姐姐可得学学帝女。”司徒妩儿说。 “倾城?”言锦心抬起眼来,问道,“她怎么了?” “姐姐还不知道?帝女也有身孕了呢!”司徒妩儿说。 “哦,是吗?”言锦心意外道,“我确实还不知道,近来外面的消息,我都很难知晓。” 司徒妩儿沉默了下,因为帝女的事,陛下对言锦心是越来越疏远忌惮,一些敏感的消息多多少少都对她封闭了。 “刚怀上不久,姐姐该学学帝女,一个人的饭量顶得上两个人的,将来孩子要是生下了,必定是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司徒妩儿说。 “那敢情是好,三太子必定很高兴?”言锦心说,“真羡慕他们,不仅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且还有了爱情的结晶。不像我……” 说到这里,她不知不觉又颓丧下去。 司徒妩儿本想令她振作起来,没想到让她更伤感了。唉,失策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什么话能够宽慰她的。 这时,言锦心提起精神来,对她强笑道:“我知道妹妹的好意,不必为我担心。倾城,我是了解她的,能走到今天这步,她也很不容易,所幸她走对了。我如今这般境况,当初倾城不是没有提醒过我,是我自作自受了。” 太子庙,李狗蛋继续跟在布偶们身后,看它们酿造酱油。 初步发酵的霉黄豆倒入缸中,用盐水搅匀,要日晒半年左右,期间每日翻晒。 书房里,昊倾城在抄写经书练字,哪吒同军医等人去云中君那儿处理千年人参的事。 毛笔在宣纸上挥洒,一笔一划,一撇一捺,方正灵动的字体如同做人一般,堂堂正正、顶天立地。 案上,老聃的五千言摊开,笔墨挥洒出一段“不争”: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有的古本此处是“水善利万物而有静”,有学者认为“争”乃“静”之假借),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予善天;言善信,正(通“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语气词)唯不争,故无尤。 第一等至善就像水一样。水之善体现在其给万物带来利而自身保持不争(或沉静),选择处在众人认为和厌恶的卑下之地,却很接近于道。 不争,不是不争,而是不跟你争你想要争的。 她昊倾城的处境或许在天庭的那帮人看来,至今仍是落魄皇女,即使拥兵自重,也只不过是群不入流的草寇,但是她不跟他们争。 他们争的是弱肉强食、赢者通吃;她不争这个,她要的是化成天下、世界大同。 居处之所宜,在于得其地。陈塘关背山面海,占尽地利,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在此设关不是没道理。 心之所宜,在于如渊之静。对手的较量,更多时候是心理的较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虽千万人吾往矣。 给予之所宜,在于如天之利万物而无私。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从群众来,到群众中去。 言语恰得言之所宜,达到“信”的境界;治国为政恰得为政之所宜,达到“治”的境界;做事恰得做事之所宜,达到“能”的境界;行动恰得行动之所宜,达到“时”的境界。正是因为居、心、予三方面皆得其所宜而不争,所以在言、政、事、行能够没有过失。 让那些内外反动派在面前发抖,人民必将在实现天下大同的目标之下,稳步向前达到自己的目的。 时空的那头,一尾白色扎入清澈的黄河,片刻,捕捉上来几条黄河鲤鱼,又窜上天际。 花团锦簇的摩天大楼里一处庭院,厨房里,李嫣然在做冰皮月饼,桌上好几盘不同口味的馅料。 天上一声鸣叫,大鹏鸟飞过,往万里开外飞去。 一尾白色出现,落在庭院里,化回人形,敖烈拎着几条黄河鲤鱼进到厨房来。 “你来了?”李嫣然对他笑道。 “嗯,黄河鲤鱼,刚捉上来。”敖烈应道。 这是她喜欢吃的。 “还专程去捉呀?先放那边。”李嫣然说。 “这就给你红烧一条。”敖烈走到洗手池边。 “不忙,过来,尝块月饼。”李嫣然对他道。 敖烈来到她身旁,她拿起块青花瓷纹般的冰皮月饼喂他吃一口。 从厨房门边经过的哪吒瞥见这般情形,脚步磕巴了下,随即被昊倾城拉走。 “这……”哪吒指着厨房那边,对昊倾城道。 “给年轻人一点单独相处的空间啦。”昊倾城说。 “这是第几次了?跟七弟分手才多久?”哪吒说。 “之前那都不算的。”昊倾城说。 “什么呀?”哪吒说。 “你看你,还说自己最疼女儿,女儿真正的心思你都不懂。”昊倾城说。 “我怎么不懂?”哪吒说。 “得得得,咱们先上楼凉快去。”昊倾城说。 厨房里,敖烈吃到的这块月饼是螺蛳粉馅的。 她就喜欢包这些口味奇特的馅,除了螺蛳粉馅,还有梅菜扣肉馅、麻辣钵钵鸡馅、韭菜鸡蛋馅、小龙虾馅等。 桌上包好的冰皮月饼,被她做成了青花瓷和翡翠两种质感纹样,形态千奇百怪,舞狮、锦鲤、祥云等,像一块块雕刻精致的玉石。 晚上,天上一轮圆月,庭院里摆上中秋盛宴。 黄河鲤鱼色泽红润、软香可口;阳澄湖的大闸蟹正是黄满膏肥之时。 之前的那七个男生也来了,开启一坛桂花酒,一家人共聚,好不热闹。 饭后,泡了香茗,端上月饼,摆上水果,花好月圆。 趁他们在放孔明灯,昊倾城悄悄问女儿:“既然喜欢,为什么不直说了?” “我还没长大呀!”李嫣然说。 “你弟都上大学了,你怎么还不长大呢?”昊倾城问出了这个两千年的疑问。 李嫣然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若是长大了,他就会回去了。” 第136章 贺新郎 昊倾城这才想起女儿满月那会儿,天降玉龙,南海观音赐双色莲子,如来佛祖十万八千里传音:“即日起,原西海玉龙三太子敖烈、今南无八部天龙广力菩萨为二世帝女守护神,待双色莲花开、二世帝女成婚之时,玉龙三太子完成守护职责。” 佛祖之所以派来敖烈,是为确保李嫣然免遭觊觎、顺利成长。 在昊倾城临盆之际,天庭联合阐教欲围剿陈塘关,目标直指她们母女俩。中路军严阵以待,与天庭左右两路大军对峙,战争一触即发。哪吒用龙泉剑召出地下五十万青铜兵俑,助阵中路军。太子庙,十二卫和阿修罗众严密戒备。百密一疏,待孩子好不容易生出,敌方渗透势力攻击太子庙,抢夺婴儿。混战之际,连还没恢复元气的昊倾城也被劫持走。关键时刻,十八罗汉受命赶来,救下昊倾城母女。对峙良久的双方,昊千秋他们见无半点可乘之机,总算撤兵。鉴于此,如来授命敖烈为李嫣然守护神,直到双色莲盛开。 此时,月圆之下,昊倾城看向荷塘里的那朵夹杂红色的黄莲花骨朵,它也像李嫣然保持在十四岁一样,两千年来都没见盛开。 时空回到两千年前,太子庙,薛涛兴冲冲地来找昊倾城,给她五张请柬。 “你和黄公子总算要定下来了!”昊倾城替她高兴道。 “嗐,还不是我哥一直在催我!”薛涛说。 “瞧瞧,还不大愿意似的!”昊倾城看她那口是心非的表情道。 薛涛一脸的藏不住笑意。 “这会儿可以安心成婚了?”昊倾城说。 “嗯,还算凑合!”薛涛说。 “有事可做,还是自己擅长的,男人又是自己喜欢的,房子也有了,安居乐业,还算凑合!”昊倾城打趣道。 “行了,你就别打趣我了!”薛涛说。 “好好,我不打趣你。”昊倾城说,打开请柬,又问道,“打算请多少人呀?” “考虑到不宜太过宣扬,婚礼从简。”薛涛说,“就在海边摆几桌,避人耳目,请上比较知己的,见证一下,简简单单。” “这样也好。”昊倾城点头道。 “我爹娘以及族人都不方便来,就我哥。”薛涛说,“婚礼结束后,我哥也要回去了。” “你哥饱读诗书、精通律学,不能留下,甚是可惜。”昊倾城说。 “何尝不是呢?”薛涛说。 “陈塘关将进行彻底的立法改革,如若你哥能留下,对咱们的事业将助益良多。”昊倾城说。 “确实,律学方面的人才目前奇缺。”薛涛说。 “我那皇长兄召回你哥,想必也是解一下燃眉之急,待一切稳定下来,亲信扶植起来以后,怕是会屈就了你哥。”昊倾城说。 薛涛不言。 “你我都了解皇长兄的为人。”昊倾城说。 “唉,这个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我哥要在一个夺走自己心爱女子的人手下做事,简直不要太尴尬!”薛涛说。 “是锦心所托非人,想必她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昊倾城说。 “谁说不是呢?”薛涛说,“她现在的处境,可能让我哥更觉难过。” 昊倾城叹了一口气。 夜晚,李狗蛋神奇地摆出一架精致的三角钢琴,翻了翻曲谱。 院子里,金色流光蔓延,花自在睡不着,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片刻,李狗蛋房里传出悠扬的乐声,一曲《梁祝》飘进花自在的耳里。 花自在竟觉有所触动,乐声激起心中共鸣,思绪不自觉回到那时寒窗苦读时……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他问她。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她说。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他说。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风四飘流。 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知多知少难知足。 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在人间已是癫,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温柔同眠。 来陈塘关后,他已经见到好几对幸福的了,今天见到带请柬来的薛涛,又有一对将成,真好。 房檐下的花坛,有朵较大的红玫瑰里,不知何时睡着一个小人儿,她在这花儿里住下,在悠扬的琴声中入眠。 廊道尽头的房间里,哪吒和昊倾城已经睡下,缥缈的琴声传进,似乎带有一股催眠的力道,透着婉转的忧伤。 “是儿子弹的?这琴声还是头一次听到。”昊倾城说。 “不知那小子为何弹得这么忧伤?”哪吒说。 “难不成失恋了?”昊倾城猜测道。 “不是说还没女友嘛?”哪吒说,“再说,看上哪个姑娘直说不就行了?至于这么忸怩么?” “或许是人家姑娘看不上他?”昊倾城说。 “谁这么没眼光啊?”哪吒说。 “难说,哈哈哈……”昊倾城忍俊不禁。 “儿子失恋,你这么开心的吗?”哪吒揶揄道。 “我只觉得他这会儿还不可能,这曲调听起来是有点伤感,但从他弹奏的功力来看,还差那么点火候。”昊倾城说,“如果换成另一个阅历比较深的人来弹,感觉就会有所不同了。” 哪吒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觉得昊倾城说得有道理,琴声给人的感觉还是略显稚嫩。 转头看向昊倾城,她已经睡着。 许是琴声的作用,昊倾城梦到自己还在狱中的那会儿,母后好不容易打通关系,进到狱中来探望她。 “皇儿,如今你有个脱身的机会!”母后对她道。 “如何脱身?”她问。 “魔君向天庭提出和亲,指定要你。”母后说,“只要你点头,昊千秋不得不释放你。” “可是,我已心有所属。”她坚定道。 “皇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倔强呢?”母后说。 “三太子知道吗?”她问。 “他知道或者不知道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够出去。”母后说。 “我想知道他的态度。”她说。 母后叹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三太子都是希望你能够出去的。你嫁给魔君,三太子不会有什么异议。” 她不说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母后劝道,“魔君你也见过,相谈甚欢,嫁给他,不会亏待你。” “伐檀相当于我的祖父辈。”她说。 “不,不是伐檀,而是白华,年岁与你相当,至多大你一点。”母后说。 她惊讶。 “刚禅位不久,而且仍未婚配。”母后说,“按照他们魔界的规矩,也只会娶一个魔后,不设三宫六院。” 她又重新沉默。 “皇儿,如此机会,你还犹豫什么?”母后苦口婆心道,“嫁给魔君,你就可以翻身了,不会比昊千秋低到哪去!” “这么明显,皇长兄会看不出来?他会让我轻易嫁往魔界去吗?”她说。 “魔君会做好周密安排,只差你点头。”母后说。 她想到如此一来,就与哪吒彻底无缘了,思虑良久,还是回绝了。 母后痛心疾首,探监时间到,她不得不出去了。 通过红线的感应,哪吒翻过身,将熟睡的昊倾城搂进怀里。 傻啊,她早答应了也不用在狱中再遭那么多罪,他已做好半路将她劫走的准备,连同中路军一块,就此反了。 没错,自她帝位被削那会儿,就已开始筹划起义的事情了。就是变数太多,而且时机也不够成熟,昊千秋收回他的兵权,着实让他费了一些周章。 五天后,薛涛、黄天化大婚。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 碧海蓝天下,新郎挽着新娘走过红地毯,在亲友们的见证下,永结同心。 一盘盘海鲜端上桌,举杯共饮。 看着俩孩子终于成婚了,黄飞虎笑得合不拢嘴。 入夜,薛涛在一众姐妹的陪同下,回到房里。 屋顶上,坐着一排大老爷们拎着酒壶在饮酒。 许是喝得有点上头了,这伙人竟吟起诗来贺新郎。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 房间里,女人们不禁抬头往天花板望,头顶的那群男人在吼着什么山。 “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黄天化望向天边太岁所在一方。 长缨,长绳子,诗中喻指武装力量。 《后汉书·张纯传》注:苍龙,太岁也。 古代方士以太岁所在为凶方,因称太岁为凶神恶煞。 众人也一致望向太岁所在方向。 第136章 贺新郎 昊倾城这才想起女儿满月那会儿,天降玉龙,南海观音赐双色莲子,如来佛祖十万八千里传音:“即日起,原西海玉龙三太子敖烈、今南无八部天龙广力菩萨为二世帝女守护神,待双色莲花开、二世帝女成婚之时,玉龙三太子完成守护职责。” 佛祖之所以派来敖烈,是为确保李嫣然免遭觊觎、顺利成长。 在昊倾城临盆之际,天庭联合阐教欲围剿陈塘关,目标直指她们母女俩。中路军严阵以待,与天庭左右两路大军对峙,战争一触即发。哪吒用龙泉剑召出地下五十万青铜兵俑,助阵中路军。太子庙,十二卫和阿修罗众严密戒备。百密一疏,待孩子好不容易生出,敌方渗透势力攻击太子庙,抢夺婴儿。混战之际,连还没恢复元气的昊倾城也被劫持走。关键时刻,十八罗汉受命赶来,救下昊倾城母女。对峙良久的双方,昊千秋他们见无半点可乘之机,总算撤兵。鉴于此,如来授命敖烈为李嫣然守护神,直到双色莲盛开。 此时,月圆之下,昊倾城看向荷塘里的那朵夹杂红色的黄莲花骨朵,它也像李嫣然保持在十四岁一样,两千年来都没见盛开。 时空回到两千年前,太子庙,薛涛兴冲冲地来找昊倾城,给她五张请柬。 “你和黄公子总算要定下来了!”昊倾城替她高兴道。 “嗐,还不是我哥一直在催我!”薛涛说。 “瞧瞧,还不大愿意似的!”昊倾城看她那口是心非的表情道。 薛涛一脸的藏不住笑意。 “这会儿可以安心成婚了?”昊倾城说。 “嗯,还算凑合!”薛涛说。 “有事可做,还是自己擅长的,男人又是自己喜欢的,房子也有了,安居乐业,还算凑合!”昊倾城打趣道。 “行了,你就别打趣我了!”薛涛说。 “好好,我不打趣你。”昊倾城说,打开请柬,又问道,“打算请多少人呀?” “考虑到不宜太过宣扬,婚礼从简。”薛涛说,“就在海边摆几桌,避人耳目,请上比较知己的,见证一下,简简单单。” “这样也好。”昊倾城点头道。 “我爹娘以及族人都不方便来,就我哥。”薛涛说,“婚礼结束后,我哥也要回去了。” “你哥饱读诗书、精通律学,不能留下,甚是可惜。”昊倾城说。 “何尝不是呢?”薛涛说。 “陈塘关将进行彻底的立法改革,如若你哥能留下,对咱们的事业将助益良多。”昊倾城说。 “确实,律学方面的人才目前奇缺。”薛涛说。 “我那皇长兄召回你哥,想必也是解一下燃眉之急,待一切稳定下来,亲信扶植起来以后,怕是会屈就了你哥。”昊倾城说。 薛涛不言。 “你我都了解皇长兄的为人。”昊倾城说。 “唉,这个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我哥要在一个夺走自己心爱女子的人手下做事,简直不要太尴尬!”薛涛说。 “是锦心所托非人,想必她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昊倾城说。 “谁说不是呢?”薛涛说,“她现在的处境,可能让我哥更觉难过。” 昊倾城叹了一口气。 夜晚,李狗蛋神奇地摆出一架精致的三角钢琴,翻了翻曲谱。 院子里,金色流光蔓延,花自在睡不着,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片刻,李狗蛋房里传出悠扬的乐声,一曲《梁祝》飘进花自在的耳里。 花自在竟觉有所触动,乐声激起心中共鸣,思绪不自觉回到那时寒窗苦读时……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他问她。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她说。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他说。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风四飘流。 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知多知少难知足。 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在人间已是癫,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温柔同眠。 来陈塘关后,他已经见到好几对幸福的了,今天见到带请柬来的薛涛,又有一对将成,真好。 房檐下的花坛,有朵较大的红玫瑰里,不知何时睡着一个小人儿,她在这花儿里住下,在悠扬的琴声中入眠。 廊道尽头的房间里,哪吒和昊倾城已经睡下,缥缈的琴声传进,似乎带有一股催眠的力道,透着婉转的忧伤。 “是儿子弹的?这琴声还是头一次听到。”昊倾城说。 “不知那小子为何弹得这么忧伤?”哪吒说。 “难不成失恋了?”昊倾城猜测道。 “不是说还没女友嘛?”哪吒说,“再说,看上哪个姑娘直说不就行了?至于这么忸怩么?” “或许是人家姑娘看不上他?”昊倾城说。 “谁这么没眼光啊?”哪吒说。 “难说,哈哈哈……”昊倾城忍俊不禁。 “儿子失恋,你这么开心的吗?”哪吒揶揄道。 “我只觉得他这会儿还不可能,这曲调听起来是有点伤感,但从他弹奏的功力来看,还差那么点火候。”昊倾城说,“如果换成另一个阅历比较深的人来弹,感觉就会有所不同了。” 哪吒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觉得昊倾城说得有道理,琴声给人的感觉还是略显稚嫩。 转头看向昊倾城,她已经睡着。 许是琴声的作用,昊倾城梦到自己还在狱中的那会儿,母后好不容易打通关系,进到狱中来探望她。 “皇儿,如今你有个脱身的机会!”母后对她道。 “如何脱身?”她问。 “魔君向天庭提出和亲,指定要你。”母后说,“只要你点头,昊千秋不得不释放你。” “可是,我已心有所属。”她坚定道。 “皇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倔强呢?”母后说。 “三太子知道吗?”她问。 “他知道或者不知道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够出去。”母后说。 “我想知道他的态度。”她说。 母后叹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三太子都是希望你能够出去的。你嫁给魔君,三太子不会有什么异议。” 她不说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母后劝道,“魔君你也见过,相谈甚欢,嫁给他,不会亏待你。” “伐檀相当于我的祖父辈。”她说。 “不,不是伐檀,而是白华,年岁与你相当,至多大你一点。”母后说。 她惊讶。 “刚禅位不久,而且仍未婚配。”母后说,“按照他们魔界的规矩,也只会娶一个魔后,不设三宫六院。” 她又重新沉默。 “皇儿,如此机会,你还犹豫什么?”母后苦口婆心道,“嫁给魔君,你就可以翻身了,不会比昊千秋低到哪去!” “这么明显,皇长兄会看不出来?他会让我轻易嫁往魔界去吗?”她说。 “魔君会做好周密安排,只差你点头。”母后说。 她想到如此一来,就与哪吒彻底无缘了,思虑良久,还是回绝了。 母后痛心疾首,探监时间到,她不得不出去了。 通过红线的感应,哪吒翻过身,将熟睡的昊倾城搂进怀里。 傻啊,她早答应了也不用在狱中再遭那么多罪,他已做好半路将她劫走的准备,连同中路军一块,就此反了。 没错,自她帝位被削那会儿,就已开始筹划起义的事情了。就是变数太多,而且时机也不够成熟,昊千秋收回他的兵权,着实让他费了一些周章。 五天后,薛涛、黄天化大婚。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 碧海蓝天下,新郎挽着新娘走过红地毯,在亲友们的见证下,永结同心。 一盘盘海鲜端上桌,举杯共饮。 看着俩孩子终于成婚了,黄飞虎笑得合不拢嘴。 入夜,薛涛在一众姐妹的陪同下,回到房里。 屋顶上,坐着一排大老爷们拎着酒壶在饮酒。 许是喝得有点上头了,这伙人竟吟起诗来贺新郎。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 房间里,女人们不禁抬头往天花板望,头顶的那群男人在吼着什么山。 “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黄天化望向天边太岁所在一方。 长缨,长绳子,诗中喻指武装力量。 《后汉书·张纯传》注:苍龙,太岁也。 古代方士以太岁所在为凶方,因称太岁为凶神恶煞。 众人也一致望向太岁所在方向。 第137章 天之涯海之角 新房里,薛涛卸下沉重的凤冠,一众姐妹围绕着她,替她摘下其余珠钗,墨色如瀑的长发披下,昊倾城用琉璃梳给她梳头。 片刻,黄天化进来。 昊倾城拿起剪子,剪下薛涛的一缕头发,又看向黄天化。 黄天化来到妆台前,接过剪子,也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 昊倾城将两人的头发用丝线绑在一块,装进一锦袋里,递予他们。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昊倾城对两人道。 像是有某种祝福的力量般,不只是祝辞而已。 “承蒙殿下吉言!”黄天化说。 薛涛难得地双腮飞红。 众人退出房间,只剩新郎新娘,此刻窗外的夜色已深。 葡萄美酒夜光杯,两人举杯交酒长相望。 天上陈府,怪石滩上的婚礼都被陈燕燕感知到了,上一次没让黄天化成功解除掉心心相印大法。 这会儿到了那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心有不甘的她还是忍不住出了府,奔下凡去。 拨开层层云朵,凛冽的寒风刮得她红色的石榴裙一阵凌乱。 海边小屋,新房里,新人的喜服褪去,红烛吹灭,鸳鸯帐下,温柔缠绵。 关内,知府坐落的巷子口,随着夜晚寒风卷起的落叶,一身穿红色石榴裙的女子出现。 她赤脚走在青石板路面上,身上的衣裙有点凌乱和破损,在知府大门前停下脚步。 不一会儿,鸣冤鼓声打破夜的宁静。 值夜的衙役开门出来,却不见有任何人。 “谁呀,大晚上的?”衙役左右望了望,抱怨着重新关上大门。 没等他回到里厅,鸣冤鼓再次被敲响。 再开门出去,仍不见有人。 “什么人敲鼓?”衙役吊声道。 不见有任何回应。 衙役再次关上门,这次刚一转身,鼓声又响起。 他恼火地又开门,还是不见任何一人。 “到底是谁在敲鼓?”衙役喊道。 一阵冷风吹来,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寒毛直竖。 看向那鸣冤鼓,鼓槌不见了,显然被人拿走了。 他下意识地想关上门逃回去叫人,这时鼓声直接响起,吓得他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地上。 “来、来人呀!”衙役朝里喊道。 不知是他的声音太小还是什么原因,府里迟迟不见其他人出来。 “来人呀!来人!”他继续喊道,一边试图往门里挪去。 总算有脚步声出来,但却是动物四脚着地的声音。 不出一会儿,獬豸跃出大门口,目光落在鸣冤鼓那儿,眼里映出女子红色石榴裙的身影。 翌日,薛涛行色匆匆地来太子庙找昊倾城,黄天化也跟着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昊倾城问道。 “突然接到个灵异的案子,就在昨晚,值夜的衙役被吓得半死,只有獬豸才能看得见报案人。”薛涛说。 自从薛涛接任知府不久,作为司法神兽的獬豸也被安排过来,以协助薛涛。 “哦?”昊倾城惊异道,“报案人是何许人?有什么诉求?” “报案人是名女子,罗氏,非陈塘关人,生前被卖至一游船为妓,因不从,被打至死,抛尸江里。” “竟有此事?”昊倾城骇然道。 一旁的哪吒也一脸惊讶。 “这也正是我来找你商讨的原因,此案并不仅仅是一桩命案,还有可能牵涉到娼妓问题。”薛涛说。 “陈塘关内不是早就禁绝娼妓了吗?”昊倾城皱眉道。 “明面上是不敢有了,但暗娼仍不时存在,近来更有愈发猖獗的迹象。”薛涛说,“这名女子沉冤江里,魂魄迟迟不愿往生,定要官府为她讨回公道,查抄那艘暗藏娼妓的游船。” “岂有此理!”昊倾城说,“必须查处那艘游船,遏制住这苗头,断不可让这等皮肉生意死灰复燃,否则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出了这档子事,据被害人所说的,眼下那艘游船已不在陈塘关内,到别处避风头去了。”薛涛说,“要知道,陈塘关以外,这行当并不违法。” “有无可能把他们抓回来?”昊倾城问。 “到别人的辖区内抓人,自然有点波折。”薛涛说,“搞不好人家也已经找到庇护。” “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抓回来受审。”昊倾城说,“这事估计关内百姓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不把它处理好了,就没法向百姓交代。” “明白,这就着手查办!”薛涛说完,转身行色匆匆地出了太子庙。 黄天化没有跟出去,而是打了个哈欠。 “昨晚过得怎样呀?”哪吒问他。 “别提了,前半夜洞房花烛夜,后半夜转衙门里去了。”黄天化说,“还别说,这案子一开始审得有那么点瘆人。” “也亏得衙门里坐镇的是个天人,还有只司法神兽,不然她找谁伸冤去?”哪吒说。 “来你庙里找你呗!”黄天化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咦?对哦,她为什么不来找你,反而是去了衙门?你以前不也碰到过一个?” 哪吒想了想,说:“刚也提到了,现在的这个女子不是陈糖关人,大概是不知道我。再说,你家那位更专业。” “行。”黄天化又打了个哈欠。 “行了,看你困成这样,先回去补补觉!”哪吒说。 “我家姑奶奶一晚都没能睡,现仍在连轴转,我也睡不着。”黄天化说。 “真要命!”哪吒说着又看向一旁的昊倾城,但见她眉头紧锁,正在想事情,便问道,“亲爱的,还在想刚才的事呢?” “我在想由这事反映出来的问题。”昊倾城说。 “这种事情目前很难完全禁绝得了的,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复杂。”哪吒说,“禁得了陈塘关的,禁不了其他地方的。” 昊倾城沉默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道:“是呀,我忘了,除了陈塘关,这天下仍是皇长兄的。” 哪吒和黄天化都看着她。 “当年我撤掉了那处拘禁女人的后宫,现在又被我皇长兄恢复过来了。”昊倾城说,“宫闱勾栏,正是衍生出青楼妓院的地方,上行下效。当年消灭的东西,现在都卷土重来了。” 两个大老爷们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片刻,见她眉头仍紧锁着,哪吒对她道:“今晚想吃什么呀?” “嗯?”昊倾城望向他,想了想,说,“突然想吃生蚝。” “行,安排!”哪吒说。 “不知这会儿市集有没有卖?”昊倾城说。 “这还不简单?直接下海给你弄上来!”哪吒说着推着黄天化往大门外走去。 “哎,亲自去弄呀?”昊倾城问道。 “必须的!”哪吒应道。 那两人出了大门。 天边,陈燕燕中途突然遇到一股强气流漩涡,躲都躲不掉,被卷了进去。 已到东海领域上空的她,愣是被裹挟着往南而去,直至南海。 强气流漩涡到这全散,被卷得晕头转向的陈燕燕一头砸进海里,邦的一下撞到不知什么东西。 傍晚,薛涛到太子庙来向昊倾城汇报案子的进展情况。 恰好哪吒和黄天化回来了,还捎带回黄花鱼。 “我去,那群鸟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看着也不像是当地的人。”黄天化说。 “还特嚣张,让咱们都不许在东海和南海捕鱼!”哪吒说。 “看他们长得也像是龙类,会不会是龙族的那些奇形怪状的近亲或手下?”黄天化问,“是的话,你这样抽人家龙筋,不怕龙王再找你算账?” “改天问问清楚敖广和敖钦!”哪吒说,“不是的话,再抽他们几条龙筋!” “我说你这老毛病,还这么喜欢抽人家龙筋,不怕吓死人家小姑娘!”黄天化说。 “我哪知道会出现女人!”哪吒说。 两人一边叨咕,一边朝厨房走去。 这会儿,昊倾城和薛涛还在书房里谈事。 今天,哪吒和黄天化去到南海那边弄生蚝,想试一下那边海域的海味,没成想竟然碰见了陈燕燕。 也不知道她跑那里去干嘛,见到她时,她正挂在一珊瑚礁上,脑袋顶着一大包,奄奄一息着。探了探她的脉搏,并没什么大碍。据她有气无力的描述,说是掉进海底时撞到了某个硬邦邦的东西,貌似很大个,但是黑咕隆咚的,她看不清是什么,好不容易找着一处珊瑚礁爬上来。 然后,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群奇怪的人,见他们在捞生蚝和捕鱼,便很霸道地阻止他们。 哪吒和黄天化当然不依了,双方便打起来。 那些人一打架就现出原形,貌似超大型蜥蜴似的,长着獠牙,会喷火,还有翅膀。 双方一路从南海打到东海,哪吒、黄天化这边还拖着奄奄一息的陈燕燕。 杀到眼红时,哪吒还抽了它们好几条龙筋,那血腥场面,看得陈燕燕直惊心动魄、胃里翻腾不止。 “这龙筋的韧性不知好上多少倍!”哪吒拉扯了几下厚实且长的大蜥蜴龙筋,“再剥几条回去给将士们做佩剑的腰带!” 一边的陈燕燕看着他抽龙筋,刺鼻的血腥味让她狂吐不止。 终于捱到收拾完回去了,此刻陈燕燕在中路军营地的医务室里躺着。 第137章 天之涯海之角 新房里,薛涛卸下沉重的凤冠,一众姐妹围绕着她,替她摘下其余珠钗,墨色如瀑的长发披下,昊倾城用琉璃梳给她梳头。 片刻,黄天化进来。 昊倾城拿起剪子,剪下薛涛的一缕头发,又看向黄天化。 黄天化来到妆台前,接过剪子,也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 昊倾城将两人的头发用丝线绑在一块,装进一锦袋里,递予他们。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昊倾城对两人道。 像是有某种祝福的力量般,不只是祝辞而已。 “承蒙殿下吉言!”黄天化说。 薛涛难得地双腮飞红。 众人退出房间,只剩新郎新娘,此刻窗外的夜色已深。 葡萄美酒夜光杯,两人举杯交酒长相望。 天上陈府,怪石滩上的婚礼都被陈燕燕感知到了,上一次没让黄天化成功解除掉心心相印大法。 这会儿到了那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心有不甘的她还是忍不住出了府,奔下凡去。 拨开层层云朵,凛冽的寒风刮得她红色的石榴裙一阵凌乱。 海边小屋,新房里,新人的喜服褪去,红烛吹灭,鸳鸯帐下,温柔缠绵。 关内,知府坐落的巷子口,随着夜晚寒风卷起的落叶,一身穿红色石榴裙的女子出现。 她赤脚走在青石板路面上,身上的衣裙有点凌乱和破损,在知府大门前停下脚步。 不一会儿,鸣冤鼓声打破夜的宁静。 值夜的衙役开门出来,却不见有任何人。 “谁呀,大晚上的?”衙役左右望了望,抱怨着重新关上大门。 没等他回到里厅,鸣冤鼓再次被敲响。 再开门出去,仍不见有人。 “什么人敲鼓?”衙役吊声道。 不见有任何回应。 衙役再次关上门,这次刚一转身,鼓声又响起。 他恼火地又开门,还是不见任何一人。 “到底是谁在敲鼓?”衙役喊道。 一阵冷风吹来,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寒毛直竖。 看向那鸣冤鼓,鼓槌不见了,显然被人拿走了。 他下意识地想关上门逃回去叫人,这时鼓声直接响起,吓得他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地上。 “来、来人呀!”衙役朝里喊道。 不知是他的声音太小还是什么原因,府里迟迟不见其他人出来。 “来人呀!来人!”他继续喊道,一边试图往门里挪去。 总算有脚步声出来,但却是动物四脚着地的声音。 不出一会儿,獬豸跃出大门口,目光落在鸣冤鼓那儿,眼里映出女子红色石榴裙的身影。 翌日,薛涛行色匆匆地来太子庙找昊倾城,黄天化也跟着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昊倾城问道。 “突然接到个灵异的案子,就在昨晚,值夜的衙役被吓得半死,只有獬豸才能看得见报案人。”薛涛说。 自从薛涛接任知府不久,作为司法神兽的獬豸也被安排过来,以协助薛涛。 “哦?”昊倾城惊异道,“报案人是何许人?有什么诉求?” “报案人是名女子,罗氏,非陈塘关人,生前被卖至一游船为妓,因不从,被打至死,抛尸江里。” “竟有此事?”昊倾城骇然道。 一旁的哪吒也一脸惊讶。 “这也正是我来找你商讨的原因,此案并不仅仅是一桩命案,还有可能牵涉到娼妓问题。”薛涛说。 “陈塘关内不是早就禁绝娼妓了吗?”昊倾城皱眉道。 “明面上是不敢有了,但暗娼仍不时存在,近来更有愈发猖獗的迹象。”薛涛说,“这名女子沉冤江里,魂魄迟迟不愿往生,定要官府为她讨回公道,查抄那艘暗藏娼妓的游船。” “岂有此理!”昊倾城说,“必须查处那艘游船,遏制住这苗头,断不可让这等皮肉生意死灰复燃,否则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出了这档子事,据被害人所说的,眼下那艘游船已不在陈塘关内,到别处避风头去了。”薛涛说,“要知道,陈塘关以外,这行当并不违法。” “有无可能把他们抓回来?”昊倾城问。 “到别人的辖区内抓人,自然有点波折。”薛涛说,“搞不好人家也已经找到庇护。” “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抓回来受审。”昊倾城说,“这事估计关内百姓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不把它处理好了,就没法向百姓交代。” “明白,这就着手查办!”薛涛说完,转身行色匆匆地出了太子庙。 黄天化没有跟出去,而是打了个哈欠。 “昨晚过得怎样呀?”哪吒问他。 “别提了,前半夜洞房花烛夜,后半夜转衙门里去了。”黄天化说,“还别说,这案子一开始审得有那么点瘆人。” “也亏得衙门里坐镇的是个天人,还有只司法神兽,不然她找谁伸冤去?”哪吒说。 “来你庙里找你呗!”黄天化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咦?对哦,她为什么不来找你,反而是去了衙门?你以前不也碰到过一个?” 哪吒想了想,说:“刚也提到了,现在的这个女子不是陈糖关人,大概是不知道我。再说,你家那位更专业。” “行。”黄天化又打了个哈欠。 “行了,看你困成这样,先回去补补觉!”哪吒说。 “我家姑奶奶一晚都没能睡,现仍在连轴转,我也睡不着。”黄天化说。 “真要命!”哪吒说着又看向一旁的昊倾城,但见她眉头紧锁,正在想事情,便问道,“亲爱的,还在想刚才的事呢?” “我在想由这事反映出来的问题。”昊倾城说。 “这种事情目前很难完全禁绝得了的,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复杂。”哪吒说,“禁得了陈塘关的,禁不了其他地方的。” 昊倾城沉默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道:“是呀,我忘了,除了陈塘关,这天下仍是皇长兄的。” 哪吒和黄天化都看着她。 “当年我撤掉了那处拘禁女人的后宫,现在又被我皇长兄恢复过来了。”昊倾城说,“宫闱勾栏,正是衍生出青楼妓院的地方,上行下效。当年消灭的东西,现在都卷土重来了。” 两个大老爷们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片刻,见她眉头仍紧锁着,哪吒对她道:“今晚想吃什么呀?” “嗯?”昊倾城望向他,想了想,说,“突然想吃生蚝。” “行,安排!”哪吒说。 “不知这会儿市集有没有卖?”昊倾城说。 “这还不简单?直接下海给你弄上来!”哪吒说着推着黄天化往大门外走去。 “哎,亲自去弄呀?”昊倾城问道。 “必须的!”哪吒应道。 那两人出了大门。 天边,陈燕燕中途突然遇到一股强气流漩涡,躲都躲不掉,被卷了进去。 已到东海领域上空的她,愣是被裹挟着往南而去,直至南海。 强气流漩涡到这全散,被卷得晕头转向的陈燕燕一头砸进海里,邦的一下撞到不知什么东西。 傍晚,薛涛到太子庙来向昊倾城汇报案子的进展情况。 恰好哪吒和黄天化回来了,还捎带回黄花鱼。 “我去,那群鸟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看着也不像是当地的人。”黄天化说。 “还特嚣张,让咱们都不许在东海和南海捕鱼!”哪吒说。 “看他们长得也像是龙类,会不会是龙族的那些奇形怪状的近亲或手下?”黄天化问,“是的话,你这样抽人家龙筋,不怕龙王再找你算账?” “改天问问清楚敖广和敖钦!”哪吒说,“不是的话,再抽他们几条龙筋!” “我说你这老毛病,还这么喜欢抽人家龙筋,不怕吓死人家小姑娘!”黄天化说。 “我哪知道会出现女人!”哪吒说。 两人一边叨咕,一边朝厨房走去。 这会儿,昊倾城和薛涛还在书房里谈事。 今天,哪吒和黄天化去到南海那边弄生蚝,想试一下那边海域的海味,没成想竟然碰见了陈燕燕。 也不知道她跑那里去干嘛,见到她时,她正挂在一珊瑚礁上,脑袋顶着一大包,奄奄一息着。探了探她的脉搏,并没什么大碍。据她有气无力的描述,说是掉进海底时撞到了某个硬邦邦的东西,貌似很大个,但是黑咕隆咚的,她看不清是什么,好不容易找着一处珊瑚礁爬上来。 然后,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群奇怪的人,见他们在捞生蚝和捕鱼,便很霸道地阻止他们。 哪吒和黄天化当然不依了,双方便打起来。 那些人一打架就现出原形,貌似超大型蜥蜴似的,长着獠牙,会喷火,还有翅膀。 双方一路从南海打到东海,哪吒、黄天化这边还拖着奄奄一息的陈燕燕。 杀到眼红时,哪吒还抽了它们好几条龙筋,那血腥场面,看得陈燕燕直惊心动魄、胃里翻腾不止。 “这龙筋的韧性不知好上多少倍!”哪吒拉扯了几下厚实且长的大蜥蜴龙筋,“再剥几条回去给将士们做佩剑的腰带!” 一边的陈燕燕看着他抽龙筋,刺鼻的血腥味让她狂吐不止。 终于捱到收拾完回去了,此刻陈燕燕在中路军营地的医务室里躺着。 第138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太子庙后花园里架起了烧烤炉,厨房升起炊烟。 一麻袋一麻袋的生蚝哗啦啦倒出来,木偶家丁们打起井水,蹲在井边洗刷清理生蚝。 菜园子里,哪吒和黄天化在摘菜挖土豆。 “师妹这状况一时半会儿也折腾不起来,先别让姑奶奶知道!”黄天化说。 “这不迟早会被她知道吗?”哪吒说。 “等过了新婚蜜月再说,哥的洞房花烛夜还没尽兴呢!”黄天化说。 哪吒不再说什么。 厨房里,布偶侍女端出炸好的蒜蓉酱、切好的小米椒碎和葱花香菜,用小勺子舀出抹在弄好的生蚝上,在烧烤架上一字排开,烤得滋滋作响。 书房里,正在谈事的昊倾城和薛涛被香味吸引。 “先暂时这样,你也忙活一天了,留下吃过晚饭再回去。”昊倾城对薛涛道。 “好。”薛涛说。 两个女人出到后花园里。 傍晚的花架下很是热闹,不仅有烤生蚝,厨房里还煎了黄花鱼,另外蒸上牡蛎,比较小粒的做成薛涛喜欢的牡蛎炒蛋。 入夜,海边小屋。 房间里点起鹅梨帐中香,薛涛沐浴完出来,坐在妆台前梳理云鬓。 黄天化也披着浴袍出来,不由分说抱起薛涛,往床边走去。 鸳鸯帐落下,烛火熄灭。 中路军营地,躺在医务室里的陈燕燕百无聊赖,伸了伸胳膊,看看四下没人,下了床溜出去。 月明星稀,潮涨潮落,海边小屋突然像炸开了锅。 翌日早晨,黄天化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花架下,同哪吒一家子吃早饭。 昨晚陈燕燕的突然造访,连带着黄天化也被薛涛轰了出来。 “死鬼,上次回天上还没将那大法解除!你俩干脆一块过得了,老娘明天就递交和离书!”薛涛河东狮吼道。 此刻,哪吒问黄天化:“一夜没合眼呢?” “嗯。”黄天化说。 “真够呛!”昊倾城说,“你也真是的,早点告诉她也不至于被赶出来!” “这不是怕她炸毛嘛!”黄天化说。 “你能瞒她多久呢?”昊倾城说。 “他想等过了新婚蜜月再说。”哪吒对她道。 昊倾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失策失策!” 听到这里,昊天下忍不住问哪吒和黄天化:“你们昨天遇到的那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清楚,很大可能也是龙类,不知是不是四海龙王的亲族?”哪吒说。 “如果是的话,按照四海龙王的性子,不待隔夜,早来兴师问罪了,这会子却还没什么动静。”昊天下说。 “那应该和龙族没多大关系了。”黄天化说。 昊天下想了想,说:“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找四海龙王了解清楚好点。如果确实跟龙族无关,也不能掉以轻心,有可能是某种不知名的妖邪,得做好应对的万全准备。” “的确,那些东西很难缠的说,力量和龙族也有得一拼。”哪吒说。 “估计这点没人比你更了解的了!”黄天化对哪吒道。 听他们这么说,昊倾城觉得此事非同凡响。 “你不是抽了它们好几条龙筋嘛,能不能找个懂行的人研究研究它们到底什么来路?”昊倾城对哪吒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 哪吒转向黄天化道:“那些东西的尸体应该还在那儿,咱们何不把它们拖回来研究?有的是人懂行的!” “好,吃完饭就过去拖回来!”黄天化说。 “多带点人手过去。”昊天下说。 “好!” 吃过早饭,哪吒和黄天化先过中路军营地找人去了。 临出门前,黄天化交代昊倾城:“待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要同意姑奶奶递交的和离书!” “放心好了,她也只是气头上,不会真的写。”昊倾城宽慰道。 黄天化这才放心地出门去。 午后,薛涛又到太子庙来找昊倾城汇报案子的进展情况,倒真没写和离书。 “今天早上,黄天化还交代我不要同意你递交的和离书呢,怎么,不打算离了呀?”昊倾城打趣薛涛道。 “嗐,现在哪有时间写那个?等忙完这个案子再写!”薛涛说。 话音刚落,只见上官飞雪不知何时进来道:“军中这会儿可热闹了,那位陈姑娘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薛涛脖子一拧,看向上官飞雪。 “哼,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说该怎么办?”薛涛转向昊倾城道。 昊倾城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现在也不在军中了,这个不相冲突。”上官飞雪对薛涛道。 “我是指整个陈塘关,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不行!”薛涛说。 “好了好了,那位陈姑娘不是她说想留下就能留下的,得接受一系列审查才行。”昊倾城说。 “还用什么审查呀?她首先动机就不纯,此人断不可以留下!”薛涛说。 “的确,这不明显是冲着某个有妇之夫来的嘛!”上官飞雪一本正经道。 见薛涛快要炸毛了,昊倾城连忙说道:“此事再议,眼下得想办法带回涉案人员受审。” “跨辖区抓人不是一般的麻烦,出了陈塘关,就是你皇长兄的地盘了,稍不留神,就给了人家把柄,搞不好会引发战事!”薛涛说。 昊倾城陷入沉思。 “抓人这事,要不交给我来!”上官飞雪说,“在不触及可能引起天庭兴兵的限度内,把人给你们带回来!” 昊倾城看向她,表情豁然开朗,点头道:“好,你熟悉起兵征战、军纪法度之事,可以有效规避可能触发战事的风险,让他们找不到任何理由兴兵讨伐!” “保证完成任务!”上官飞雪说。 天庭,通明殿。 昊千秋带着些许不屑和得意对底下的三公以及几个要臣道:“皇妹想借此案打击娼妓制度,诸位爱卿怎么看?” “依照律法,娼妓属贱籍,以贱告贵,如部曲奴婢告主人,官府概不受理。”国舅爷说。 “但皇妹在陈塘关内不仅废除这一制度,还列为违法,违者一律追责。”昊千秋说,“案发地点正是在陈塘关内。” “此草寇聚集之地,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还要跨辖区抓人,有的是罪名治他们!”国舅爷说。 “以朕对皇妹的了解,人她必定是要抓回去的。如此,朕该如何治她的罪?”昊千秋说。 “目无王法,扰乱法纪,加上落草为寇,谋反谋叛谋大逆,如此乱贼,当诛之!”国舅爷说,“但凡他们敢跨出陈塘关一步抓人,便可通知凡间人主,按律法追惩此等乱贼,料他们也不好违抗!” “如此甚好,可以免去天庭大动干戈!”昊千秋连连点头道。 中路军营地旁的海边沙滩上,拖回一只庞大的黑色大蜥蜴尸体,背脊裂开,龙筋已被抽去。 他们选来选去,就这只算最完整。 昊倾城和上官飞雪也在,薛涛回衙门继续处理公事去了。 “姑奶奶怎么说?”黄天化问昊倾城。 “她还没写和离书。”昊倾城说。 “什么叫还没?”黄天化问。 “她说等办完案子再写。”昊倾城说。 黄天化无语。 一旁的哪吒忍不住在笑。 “你就幸灾乐祸!”黄天化瞪向他。 “行了,这和离书是写不成的了!师妹的事你看怎么办?”哪吒看向另一旁的陈燕燕。 “你不是动弹不了吗?怎么恢复得那么快?”黄天化冲陈燕燕道。 “难不成师兄希望我一直躺着呀?”陈燕燕委屈道。 “好了就好了呗,乱跑个什么呀?”黄天化责备道。 “脚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陈燕燕反驳道。 “那你也不能大半夜跑我家去呀!”黄天化瞪着眼道。 “你还说!举办婚礼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把我这个同门师妹放在眼里不了?”陈燕燕生气道。 “告诉你还得了?”黄天化说。 “终究是错付了……”陈燕燕突然委屈巴巴地哭起来。 “哎你……”黄天化一下子噎住。 “呜呜呜……师兄你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有好吃的让给我吃、有好玩的让给我玩的师兄了……”陈燕燕哭得梨花带雨,“就因为那个女人……哇哇哇……” 到最后,陈燕燕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我……”黄天化一时语塞,又转向一旁的昊倾城和上官飞雪道,“女人的事情我不懂,妇女工作就交给你们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忙,拜托了!”说着挥挥手,一溜烟跑掉了。 被他突然这么一转嫁,昊倾城和上官飞雪愣在原地。 陈燕燕继续嚎啕大哭。 两人又看向哪吒。 “别看我,还有事忙!”哪吒说着转身对其他人道,“把这大蜥蜴拖到那边的空地去!” 众人拖着大蜥蜴一阵窸窸窣窣远去了,留下两个呆愣的女人和一个嚎啕的女人。 “咳,我该去准备一下逮捕的事宜了,妇女工作就辛苦殿下了!”上官飞雪拍了拍昊倾城的肩膀,也溜了。 “哎……”昊倾城抬起的手愣在半空。 一旁的陈燕燕嚎啕了一会儿,逐渐抽抽搭搭地停下。 昊倾城往身上的衣服袖口掏了掏,掏出几块包着糖纸的糖糕,递给陈燕燕两块,自己剥掉一块糖纸吃起来。 最近老是想吃东西,即使不是饭点,也要备点小点心以解馋。 “藕粉桂花糖糕和板栗糕、山核桃糕,看你拿到的是哪种?”昊倾城对陈燕燕道。 陈燕燕剥开糖纸,咬一口,是藕粉桂花糖糕,软糯香甜,还有桂花的香气,心情不觉好起来。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第138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太子庙后花园里架起了烧烤炉,厨房升起炊烟。 一麻袋一麻袋的生蚝哗啦啦倒出来,木偶家丁们打起井水,蹲在井边洗刷清理生蚝。 菜园子里,哪吒和黄天化在摘菜挖土豆。 “师妹这状况一时半会儿也折腾不起来,先别让姑奶奶知道!”黄天化说。 “这不迟早会被她知道吗?”哪吒说。 “等过了新婚蜜月再说,哥的洞房花烛夜还没尽兴呢!”黄天化说。 哪吒不再说什么。 厨房里,布偶侍女端出炸好的蒜蓉酱、切好的小米椒碎和葱花香菜,用小勺子舀出抹在弄好的生蚝上,在烧烤架上一字排开,烤得滋滋作响。 书房里,正在谈事的昊倾城和薛涛被香味吸引。 “先暂时这样,你也忙活一天了,留下吃过晚饭再回去。”昊倾城对薛涛道。 “好。”薛涛说。 两个女人出到后花园里。 傍晚的花架下很是热闹,不仅有烤生蚝,厨房里还煎了黄花鱼,另外蒸上牡蛎,比较小粒的做成薛涛喜欢的牡蛎炒蛋。 入夜,海边小屋。 房间里点起鹅梨帐中香,薛涛沐浴完出来,坐在妆台前梳理云鬓。 黄天化也披着浴袍出来,不由分说抱起薛涛,往床边走去。 鸳鸯帐落下,烛火熄灭。 中路军营地,躺在医务室里的陈燕燕百无聊赖,伸了伸胳膊,看看四下没人,下了床溜出去。 月明星稀,潮涨潮落,海边小屋突然像炸开了锅。 翌日早晨,黄天化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花架下,同哪吒一家子吃早饭。 昨晚陈燕燕的突然造访,连带着黄天化也被薛涛轰了出来。 “死鬼,上次回天上还没将那大法解除!你俩干脆一块过得了,老娘明天就递交和离书!”薛涛河东狮吼道。 此刻,哪吒问黄天化:“一夜没合眼呢?” “嗯。”黄天化说。 “真够呛!”昊倾城说,“你也真是的,早点告诉她也不至于被赶出来!” “这不是怕她炸毛嘛!”黄天化说。 “你能瞒她多久呢?”昊倾城说。 “他想等过了新婚蜜月再说。”哪吒对她道。 昊倾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失策失策!” 听到这里,昊天下忍不住问哪吒和黄天化:“你们昨天遇到的那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清楚,很大可能也是龙类,不知是不是四海龙王的亲族?”哪吒说。 “如果是的话,按照四海龙王的性子,不待隔夜,早来兴师问罪了,这会子却还没什么动静。”昊天下说。 “那应该和龙族没多大关系了。”黄天化说。 昊天下想了想,说:“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找四海龙王了解清楚好点。如果确实跟龙族无关,也不能掉以轻心,有可能是某种不知名的妖邪,得做好应对的万全准备。” “的确,那些东西很难缠的说,力量和龙族也有得一拼。”哪吒说。 “估计这点没人比你更了解的了!”黄天化对哪吒道。 听他们这么说,昊倾城觉得此事非同凡响。 “你不是抽了它们好几条龙筋嘛,能不能找个懂行的人研究研究它们到底什么来路?”昊倾城对哪吒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 哪吒转向黄天化道:“那些东西的尸体应该还在那儿,咱们何不把它们拖回来研究?有的是人懂行的!” “好,吃完饭就过去拖回来!”黄天化说。 “多带点人手过去。”昊天下说。 “好!” 吃过早饭,哪吒和黄天化先过中路军营地找人去了。 临出门前,黄天化交代昊倾城:“待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要同意姑奶奶递交的和离书!” “放心好了,她也只是气头上,不会真的写。”昊倾城宽慰道。 黄天化这才放心地出门去。 午后,薛涛又到太子庙来找昊倾城汇报案子的进展情况,倒真没写和离书。 “今天早上,黄天化还交代我不要同意你递交的和离书呢,怎么,不打算离了呀?”昊倾城打趣薛涛道。 “嗐,现在哪有时间写那个?等忙完这个案子再写!”薛涛说。 话音刚落,只见上官飞雪不知何时进来道:“军中这会儿可热闹了,那位陈姑娘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薛涛脖子一拧,看向上官飞雪。 “哼,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说该怎么办?”薛涛转向昊倾城道。 昊倾城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现在也不在军中了,这个不相冲突。”上官飞雪对薛涛道。 “我是指整个陈塘关,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不行!”薛涛说。 “好了好了,那位陈姑娘不是她说想留下就能留下的,得接受一系列审查才行。”昊倾城说。 “还用什么审查呀?她首先动机就不纯,此人断不可以留下!”薛涛说。 “的确,这不明显是冲着某个有妇之夫来的嘛!”上官飞雪一本正经道。 见薛涛快要炸毛了,昊倾城连忙说道:“此事再议,眼下得想办法带回涉案人员受审。” “跨辖区抓人不是一般的麻烦,出了陈塘关,就是你皇长兄的地盘了,稍不留神,就给了人家把柄,搞不好会引发战事!”薛涛说。 昊倾城陷入沉思。 “抓人这事,要不交给我来!”上官飞雪说,“在不触及可能引起天庭兴兵的限度内,把人给你们带回来!” 昊倾城看向她,表情豁然开朗,点头道:“好,你熟悉起兵征战、军纪法度之事,可以有效规避可能触发战事的风险,让他们找不到任何理由兴兵讨伐!” “保证完成任务!”上官飞雪说。 天庭,通明殿。 昊千秋带着些许不屑和得意对底下的三公以及几个要臣道:“皇妹想借此案打击娼妓制度,诸位爱卿怎么看?” “依照律法,娼妓属贱籍,以贱告贵,如部曲奴婢告主人,官府概不受理。”国舅爷说。 “但皇妹在陈塘关内不仅废除这一制度,还列为违法,违者一律追责。”昊千秋说,“案发地点正是在陈塘关内。” “此草寇聚集之地,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还要跨辖区抓人,有的是罪名治他们!”国舅爷说。 “以朕对皇妹的了解,人她必定是要抓回去的。如此,朕该如何治她的罪?”昊千秋说。 “目无王法,扰乱法纪,加上落草为寇,谋反谋叛谋大逆,如此乱贼,当诛之!”国舅爷说,“但凡他们敢跨出陈塘关一步抓人,便可通知凡间人主,按律法追惩此等乱贼,料他们也不好违抗!” “如此甚好,可以免去天庭大动干戈!”昊千秋连连点头道。 中路军营地旁的海边沙滩上,拖回一只庞大的黑色大蜥蜴尸体,背脊裂开,龙筋已被抽去。 他们选来选去,就这只算最完整。 昊倾城和上官飞雪也在,薛涛回衙门继续处理公事去了。 “姑奶奶怎么说?”黄天化问昊倾城。 “她还没写和离书。”昊倾城说。 “什么叫还没?”黄天化问。 “她说等办完案子再写。”昊倾城说。 黄天化无语。 一旁的哪吒忍不住在笑。 “你就幸灾乐祸!”黄天化瞪向他。 “行了,这和离书是写不成的了!师妹的事你看怎么办?”哪吒看向另一旁的陈燕燕。 “你不是动弹不了吗?怎么恢复得那么快?”黄天化冲陈燕燕道。 “难不成师兄希望我一直躺着呀?”陈燕燕委屈道。 “好了就好了呗,乱跑个什么呀?”黄天化责备道。 “脚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陈燕燕反驳道。 “那你也不能大半夜跑我家去呀!”黄天化瞪着眼道。 “你还说!举办婚礼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把我这个同门师妹放在眼里不了?”陈燕燕生气道。 “告诉你还得了?”黄天化说。 “终究是错付了……”陈燕燕突然委屈巴巴地哭起来。 “哎你……”黄天化一下子噎住。 “呜呜呜……师兄你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有好吃的让给我吃、有好玩的让给我玩的师兄了……”陈燕燕哭得梨花带雨,“就因为那个女人……哇哇哇……” 到最后,陈燕燕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我……”黄天化一时语塞,又转向一旁的昊倾城和上官飞雪道,“女人的事情我不懂,妇女工作就交给你们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忙,拜托了!”说着挥挥手,一溜烟跑掉了。 被他突然这么一转嫁,昊倾城和上官飞雪愣在原地。 陈燕燕继续嚎啕大哭。 两人又看向哪吒。 “别看我,还有事忙!”哪吒说着转身对其他人道,“把这大蜥蜴拖到那边的空地去!” 众人拖着大蜥蜴一阵窸窸窣窣远去了,留下两个呆愣的女人和一个嚎啕的女人。 “咳,我该去准备一下逮捕的事宜了,妇女工作就辛苦殿下了!”上官飞雪拍了拍昊倾城的肩膀,也溜了。 “哎……”昊倾城抬起的手愣在半空。 一旁的陈燕燕嚎啕了一会儿,逐渐抽抽搭搭地停下。 昊倾城往身上的衣服袖口掏了掏,掏出几块包着糖纸的糖糕,递给陈燕燕两块,自己剥掉一块糖纸吃起来。 最近老是想吃东西,即使不是饭点,也要备点小点心以解馋。 “藕粉桂花糖糕和板栗糕、山核桃糕,看你拿到的是哪种?”昊倾城对陈燕燕道。 陈燕燕剥开糖纸,咬一口,是藕粉桂花糖糕,软糯香甜,还有桂花的香气,心情不觉好起来。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第139章 归来仍是少年 营地旁的空地上,哪吒等人拖着那只黑漆漆的大蜥蜴尸体放到这儿。 这时,昊九天、昊天下和李狗蛋等也来了。 李狗蛋和昊九天看到大蜥蜴时,脸上现出微妙的神色。 “怎么,莫非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昊天下见状,问两人道。 昊九天和李狗蛋对视了一眼,李狗蛋欲言又止。 “这是来自西方的一种恶龙,贪婪嗜血成性,喜欢搞扩张。由于时光守则的关系,只能说这么多了。”昊九天说,“说多了可能会影响历史走向,造成某种不可逆的未知后果。” 众人都看着他俩。 李狗蛋看着那只大蜥蜴,他通过时光隧道,亲眼见证那段百年屈辱历史,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了。 那段时期,外无独立、内无民主,随着一九四九年四月的解放战争即将迎来黎明曙光。 渡江战役前夕,李狗蛋跟随自己父亲所在的第三野战军特种兵纵队炮兵团,执行封锁长江的任务。依据发布的公告,限所有外国军舰在四月二十日之前撤离长江,如有不听警告航行者,可开火炮击。 四月二十日拂晓,一艘悬挂米字旗的“紫石英”号护卫舰驶入渡江作战江面,伴随而来的几只大蜥蜴张着巨大的龙翼盘旋在护卫舰上空,耀武扬威般。 经过警告仍然肆意妄行,岸上开火警示。 “紫石英”号随即开炮还击。 大蜥蜴张着巨大的龙翼朝江岸这边咆哮飞来,注入火神之炽的炮弹瞄准发射,瞬间将其炸裂,火光漫天、血肉横飞。 炮弹接连落在“紫石英”号护卫舰上,不一会儿将其重创搁浅,舰上升起白旗。 后续又先后将赶来增援的“伴侣”号驱逐舰、“伦敦”号重巡洋舰、“黑天鹅”号护卫舰击退。 这就是“紫石英”号事件,此事件标志着列强国家在中国“炮舰外交”的最后终结。 一九五零年,跨过鸭绿江,又有一场保家卫国战。 打得一拳开,免受百拳来。 以一场战争结束所有战争。 战事进行到最后停战谈判之时,用喀秋莎火箭炮平铺了对面的敌人。 填充火神之炽的火箭炮密集轰鸣,声如变调的管风琴,火光把黑夜映得通红一片,似核弹爆炸。 李狗蛋的思绪回到当下,只听昊九天说道:“总之我们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能心存侥幸、抱有任何幻想,这东西亡我之心不死。” 海边,昊倾城和陈燕燕坐在沙滩的礁石上。 陈燕燕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昊倾城对她道:“一厢情愿是走不远的,就算他出于一时的不忍而答应了你,不合适终究不合适,最后不得不分手时,受罪程度只会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燕燕呆呆地望着远处的海天一线。 “我有个姐妹也是这情况,饶是她再用心,对方就是对她无感,还利用她的感情来为自己的政治野心铺路!”昊倾城说。 “你说的是言锦心?”陈燕燕说。 “正是!”昊倾城说。 “唉,我多少也听说了,她现在相当于被打入了冷宫,已经没有任何政治利益可以榨取的了。”陈燕燕说,“也是可怜,还怀了身孕。” 昊倾城神情凝重。 “所以我说什么也不会进宫的,那是女人的活死人墓。”陈燕燕说。 昊倾城不语。 “其实,我也知道师兄的心思不在我身上,我真正想的是可不可以留下,不用回到天上整天担心着会不会又被选进宫里。”陈燕燕说,“师兄虽然不可能了,但怎么说也是我在这里能指望得上的人。” 昊倾城看向她。 “我知道你们信不过我,何况当年我爹还被殿下的御史台查办过,想必殿下觉得我还在记仇。”陈燕燕斜眼看向昊倾城。 昊倾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这时,哪吒通过红线问昊倾城今晚想吃什么。 “我想吃虾!”昊倾城说。 “好,安排!”哪吒爽快道。 远处的海上,一艘捕捞渔船正往中路军营地这边驶来。 “今晚跟我回府里吃顿便饭!”昊倾城对陈燕燕道。 傍晚,太子庙厨房升起炊烟。 锅里姜葱铺底,焖煮白灼虾。热油浇进碗里的葱蒜末,嘶嘶作响,加酱油做蘸料。 青红椒粒、红葱头、姜蒜末爆香,加料酒,下入皮皮虾,撒上椒盐、葱花,一道椒盐皮皮虾做成。 螃蟹拌上姜丝,淋一点油,入笼屉蒸上。 哪吒和黄天化从大门口进来,见到陈燕燕和昊倾城坐在花架下,黄天化的脚步踉跄了下。 这时薛涛也从门外进来,见到陈燕燕,脸色沉下。她见到黄天化也在,转身要出门,被昊倾城叫住。 “刚好,你俩都过来,有事要跟你们讲!”昊倾城对薛涛和黄天化道。 薛涛只得老大不情愿地过来,黄天化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待他们都坐下,昊倾城对这俩人道:“瞧瞧,这都什么呀?才新婚没两天!” “还不是某人跟那谁藕断丝连的,都找上门来了!”薛涛说。 “什么藕断丝连,我们自始至终都只是师兄妹而已!”黄天化说,又指着哪吒道,“就像他和师妹的关系一样!” “问题是她只对你上心!”薛涛指着陈燕燕对他道。 看他俩快要吵起来,昊倾城连忙说道:“我跟陈姑娘谈过了,了解到她主要是想投奔咱们来,黄公子是她目前在这里唯一能指望得上的人。” “指望什么?”薛涛瞪向陈燕燕,“你真信她说的?” “好歹同门师兄妹一场,这会儿天上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你也知道,前一阵子宫里不是要广选秀女嘛,虽说暂时搁置了,什么时候又开始不好说,陈姑娘是顾虑到这点,所以投奔咱们来了。”昊倾城说,“但也不是说谁要来都能来,为保险起见,我还得问过你俩的意见。” “还能有什么意见?我不同意!”薛涛直截了当道。 昊倾城看向黄天化,问道:“你呢?” 黄天化看向陈燕燕,欲言又止。 “师兄,我也不指望你会看上我了,只求师兄能看在同门情谊的份上,替我保证,让我留下来,我真的不想再回到天上那鬼地方担惊受怕了!”陈燕燕央求道。 黄天化看了看她,又看看薛涛。 只见薛涛这会儿倒不做什么反驳了。 “这里可不比你家,不仅条件没那么优越,而且是在拎着脑袋做事。”黄天化对陈燕燕说道,“留下来,你知道会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不就反贼嘛,总比万一哪天被选进宫里没了自由强!”陈燕燕说,“条件没那么好又算得了什么,我也是离家修行过的人,条件再差的也经历过,师兄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爹怎么想?”黄天化问。 “还能怎么想,我爹向来随我高兴。”陈燕燕说。 “你就这样投奔过来,你爹怎么向陛下解释?”黄天化问。 “她不也这样吗?”陈燕燕看向薛涛道,“也没见陛下过问她家!” “她至少已经有个姐姐进宫了呀!”黄天化说。 “嗐,我爹跟我说过,朝中不只我一家不愿意把女儿送进宫里,陛下也心知肚明,自从睦王爷劝谏之后,陛下没再提广选秀女的事,对朝臣嫁女或是把女儿送出去避风头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干涉。”陈燕燕说,“我要是能留下来,我爹也可以有多种理由解释我的去向。” 黄天化看了她一会儿,又看向薛涛。 昊倾城也看向薛涛。 “好,只要让我留下,我保证绝不会再对你男人有半点非分之想!”陈燕燕对薛涛信誓旦旦道。 薛涛看了看她,哼了一声,说:“你想也没用!” “这么说,你是同意她留下了?”昊倾城问。 “关内需要用什么人,还得看殿下的意思!”薛涛说。 “看来你是同意了。”昊倾城说,又对陈燕燕道,“从现在起,你可以留下了,军中姑娘们的宿舍那里,先安排一间给你住着。” “没问题!”陈燕燕点头道。 安排妥当,布偶侍女们开始上菜。 这会儿,昊天下、少槿和李狗蛋在昊九天的城堡里。 “如今咱们都是反贼,天庭自然不会让咱们动用时空司,你想去见识一下那些东西也没辙。”昊九天对昊天下道。 也就李狗蛋能来去自如,但他此刻不能向他们透露更多情况。 “上神呢?怎么不见他来?”昊天下问。 “这几天他回一趟衡山看看。”昊九天说。 “哦。”昊天下说。 绵亘于衡阳、湘潭间的衡山,重黎来到其主峰之一的岳麓山下橘子洲头,独立于寒秋中,看湘江北去。 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真是天高任鸟飞,水深凭鱼跃。此情此景,不由得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最是那少年时,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第139章 归来仍是少年 营地旁的空地上,哪吒等人拖着那只黑漆漆的大蜥蜴尸体放到这儿。 这时,昊九天、昊天下和李狗蛋等也来了。 李狗蛋和昊九天看到大蜥蜴时,脸上现出微妙的神色。 “怎么,莫非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昊天下见状,问两人道。 昊九天和李狗蛋对视了一眼,李狗蛋欲言又止。 “这是来自西方的一种恶龙,贪婪嗜血成性,喜欢搞扩张。由于时光守则的关系,只能说这么多了。”昊九天说,“说多了可能会影响历史走向,造成某种不可逆的未知后果。” 众人都看着他俩。 李狗蛋看着那只大蜥蜴,他通过时光隧道,亲眼见证那段百年屈辱历史,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了。 那段时期,外无独立、内无民主,随着一九四九年四月的解放战争即将迎来黎明曙光。 渡江战役前夕,李狗蛋跟随自己父亲所在的第三野战军特种兵纵队炮兵团,执行封锁长江的任务。依据发布的公告,限所有外国军舰在四月二十日之前撤离长江,如有不听警告航行者,可开火炮击。 四月二十日拂晓,一艘悬挂米字旗的“紫石英”号护卫舰驶入渡江作战江面,伴随而来的几只大蜥蜴张着巨大的龙翼盘旋在护卫舰上空,耀武扬威般。 经过警告仍然肆意妄行,岸上开火警示。 “紫石英”号随即开炮还击。 大蜥蜴张着巨大的龙翼朝江岸这边咆哮飞来,注入火神之炽的炮弹瞄准发射,瞬间将其炸裂,火光漫天、血肉横飞。 炮弹接连落在“紫石英”号护卫舰上,不一会儿将其重创搁浅,舰上升起白旗。 后续又先后将赶来增援的“伴侣”号驱逐舰、“伦敦”号重巡洋舰、“黑天鹅”号护卫舰击退。 这就是“紫石英”号事件,此事件标志着列强国家在中国“炮舰外交”的最后终结。 一九五零年,跨过鸭绿江,又有一场保家卫国战。 打得一拳开,免受百拳来。 以一场战争结束所有战争。 战事进行到最后停战谈判之时,用喀秋莎火箭炮平铺了对面的敌人。 填充火神之炽的火箭炮密集轰鸣,声如变调的管风琴,火光把黑夜映得通红一片,似核弹爆炸。 李狗蛋的思绪回到当下,只听昊九天说道:“总之我们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能心存侥幸、抱有任何幻想,这东西亡我之心不死。” 海边,昊倾城和陈燕燕坐在沙滩的礁石上。 陈燕燕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昊倾城对她道:“一厢情愿是走不远的,就算他出于一时的不忍而答应了你,不合适终究不合适,最后不得不分手时,受罪程度只会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燕燕呆呆地望着远处的海天一线。 “我有个姐妹也是这情况,饶是她再用心,对方就是对她无感,还利用她的感情来为自己的政治野心铺路!”昊倾城说。 “你说的是言锦心?”陈燕燕说。 “正是!”昊倾城说。 “唉,我多少也听说了,她现在相当于被打入了冷宫,已经没有任何政治利益可以榨取的了。”陈燕燕说,“也是可怜,还怀了身孕。” 昊倾城神情凝重。 “所以我说什么也不会进宫的,那是女人的活死人墓。”陈燕燕说。 昊倾城不语。 “其实,我也知道师兄的心思不在我身上,我真正想的是可不可以留下,不用回到天上整天担心着会不会又被选进宫里。”陈燕燕说,“师兄虽然不可能了,但怎么说也是我在这里能指望得上的人。” 昊倾城看向她。 “我知道你们信不过我,何况当年我爹还被殿下的御史台查办过,想必殿下觉得我还在记仇。”陈燕燕斜眼看向昊倾城。 昊倾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这时,哪吒通过红线问昊倾城今晚想吃什么。 “我想吃虾!”昊倾城说。 “好,安排!”哪吒爽快道。 远处的海上,一艘捕捞渔船正往中路军营地这边驶来。 “今晚跟我回府里吃顿便饭!”昊倾城对陈燕燕道。 傍晚,太子庙厨房升起炊烟。 锅里姜葱铺底,焖煮白灼虾。热油浇进碗里的葱蒜末,嘶嘶作响,加酱油做蘸料。 青红椒粒、红葱头、姜蒜末爆香,加料酒,下入皮皮虾,撒上椒盐、葱花,一道椒盐皮皮虾做成。 螃蟹拌上姜丝,淋一点油,入笼屉蒸上。 哪吒和黄天化从大门口进来,见到陈燕燕和昊倾城坐在花架下,黄天化的脚步踉跄了下。 这时薛涛也从门外进来,见到陈燕燕,脸色沉下。她见到黄天化也在,转身要出门,被昊倾城叫住。 “刚好,你俩都过来,有事要跟你们讲!”昊倾城对薛涛和黄天化道。 薛涛只得老大不情愿地过来,黄天化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待他们都坐下,昊倾城对这俩人道:“瞧瞧,这都什么呀?才新婚没两天!” “还不是某人跟那谁藕断丝连的,都找上门来了!”薛涛说。 “什么藕断丝连,我们自始至终都只是师兄妹而已!”黄天化说,又指着哪吒道,“就像他和师妹的关系一样!” “问题是她只对你上心!”薛涛指着陈燕燕对他道。 看他俩快要吵起来,昊倾城连忙说道:“我跟陈姑娘谈过了,了解到她主要是想投奔咱们来,黄公子是她目前在这里唯一能指望得上的人。” “指望什么?”薛涛瞪向陈燕燕,“你真信她说的?” “好歹同门师兄妹一场,这会儿天上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你也知道,前一阵子宫里不是要广选秀女嘛,虽说暂时搁置了,什么时候又开始不好说,陈姑娘是顾虑到这点,所以投奔咱们来了。”昊倾城说,“但也不是说谁要来都能来,为保险起见,我还得问过你俩的意见。” “还能有什么意见?我不同意!”薛涛直截了当道。 昊倾城看向黄天化,问道:“你呢?” 黄天化看向陈燕燕,欲言又止。 “师兄,我也不指望你会看上我了,只求师兄能看在同门情谊的份上,替我保证,让我留下来,我真的不想再回到天上那鬼地方担惊受怕了!”陈燕燕央求道。 黄天化看了看她,又看看薛涛。 只见薛涛这会儿倒不做什么反驳了。 “这里可不比你家,不仅条件没那么优越,而且是在拎着脑袋做事。”黄天化对陈燕燕说道,“留下来,你知道会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不就反贼嘛,总比万一哪天被选进宫里没了自由强!”陈燕燕说,“条件没那么好又算得了什么,我也是离家修行过的人,条件再差的也经历过,师兄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爹怎么想?”黄天化问。 “还能怎么想,我爹向来随我高兴。”陈燕燕说。 “你就这样投奔过来,你爹怎么向陛下解释?”黄天化问。 “她不也这样吗?”陈燕燕看向薛涛道,“也没见陛下过问她家!” “她至少已经有个姐姐进宫了呀!”黄天化说。 “嗐,我爹跟我说过,朝中不只我一家不愿意把女儿送进宫里,陛下也心知肚明,自从睦王爷劝谏之后,陛下没再提广选秀女的事,对朝臣嫁女或是把女儿送出去避风头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干涉。”陈燕燕说,“我要是能留下来,我爹也可以有多种理由解释我的去向。” 黄天化看了她一会儿,又看向薛涛。 昊倾城也看向薛涛。 “好,只要让我留下,我保证绝不会再对你男人有半点非分之想!”陈燕燕对薛涛信誓旦旦道。 薛涛看了看她,哼了一声,说:“你想也没用!” “这么说,你是同意她留下了?”昊倾城问。 “关内需要用什么人,还得看殿下的意思!”薛涛说。 “看来你是同意了。”昊倾城说,又对陈燕燕道,“从现在起,你可以留下了,军中姑娘们的宿舍那里,先安排一间给你住着。” “没问题!”陈燕燕点头道。 安排妥当,布偶侍女们开始上菜。 这会儿,昊天下、少槿和李狗蛋在昊九天的城堡里。 “如今咱们都是反贼,天庭自然不会让咱们动用时空司,你想去见识一下那些东西也没辙。”昊九天对昊天下道。 也就李狗蛋能来去自如,但他此刻不能向他们透露更多情况。 “上神呢?怎么不见他来?”昊天下问。 “这几天他回一趟衡山看看。”昊九天说。 “哦。”昊天下说。 绵亘于衡阳、湘潭间的衡山,重黎来到其主峰之一的岳麓山下橘子洲头,独立于寒秋中,看湘江北去。 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真是天高任鸟飞,水深凭鱼跃。此情此景,不由得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最是那少年时,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