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真以为当个废材很容易吧》 第1章 只要我是个废物,那就没有人能利用我 (已收到站短,准备签约了,请各位好兄弟放心投资~) 洞窟。 细碎的脚步声在巨大而空洞的山体中回响。 火光拉扯着人影在石壁上摇曳。 右手指尖的液体在昏黄光线映衬下显得有些发黑。 粘稠,味腥。 血。 很多血。 云迟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满脸疑惑。 随后似乎是适应了洞内昏暗的环境,他的双眼猛然睁大。 四面八方涌来的恐惧瞬间爬满瞳孔并驱赶着他发软的双腿往后狠狠地退了一步。 “呕……” 胃部痉挛带来的恶心干呕打断了他逃离的动作,迟到的嗅觉宣告鼻腔早已被血腥味攻占,一股难言的恶臭轰然冲入云迟的脑海,将其本就浑噩的意识冲得更加稀烂。 ‘什么情况? ‘刚刚不是挤了沐浴露正在搓澡吗?怎么突然到了凶杀现场? ‘传说中的撸出血?不能?出血量会有这么大?’ “晚来,是不是有什么发现?”耳畔传来陌生的女声,好奇而关切。 ‘晚来?感觉有些熟悉……哦!对了,是在叫我,姓云名迟,字晚来。额,不对劲,种花家应该已经有一百多年不用表字了……’ “嘶~疼疼疼!”不等他梳理清刚获取的信息,一阵剧烈的痛楚在云迟大脑中砰然四散,让毫无准备的他直接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结实地摔在地上。 “晚来!” “少主!你没事?” “呵,小师弟,何故做此失态之举?” “……” 显然云迟的举动在寂静的洞穴中十分醒目,原本分散各处的人影纷纷向他聚拢,关切、询问的话语纷至沓来,一时间倒十分嘈杂。 “我……我没事……”云迟喘着粗气向身旁众人摆了摆手。 ‘刚才脑中闪过的那些画面……该不会是?’ 云迟略带青涩的英俊脸庞逐渐因激动而开始扭曲变形。 ‘我……这是穿越了?’ “!”一句经典国骂不禁脱口而出,云迟的脸色在火光下显出一抹铁青,“这t是人做的出来的事儿?” 周遭的人影闻言都是一愣,随后似有所悟,一番交头接耳之后,都开始附和起来: “不愧是少主,当真嫉恶如仇!” “唉……眼前这般惨状,端是让人义愤填膺。以活人为祭妄图取悦邪神的勾当,确实不是常人能做得出来。” “……” 丝毫不理会围观群众的捧场,云迟狂怒的神色开始凝固在脸上,立马又像是想到什么人间极乐喜事一般,迅速在嘴角勾起笑意。 似喜还怒间,一张脸倒显得十分滑稽。 云迟,字晚来,本名徐十二,晋天子治下齐岳天星宫少主,一个尚未成长起来的纨绔,妥妥的二代。 天星宫宫主云理是他的义父,当世闻名,人人见了都要拜称一声“仙人”的存在。 亲生父母健在,生了十二个娃堪堪养活三个,云迟是幺儿,故名十二。 在他六岁那年,家乡大旱,颗粒无收,老父亲无奈拖家带口一路乞讨逃难,眼瞅着要落入易子而食的悲惨境遇。 正当老汉脸色阴晴不定狠不下心之际,云理一路风尘而来。 这场偶遇救了云迟的小命。 云理见那小猴似的男娃虽瘦骨嶙峋衣不蔽体,但怯生生望着自己的眼睛总是乌黑闪亮,透着灵气,便用三斤口粮外加五两银子从绝望的家庭中换下这个可怜儿。 心念电转间,两世记忆不断在云迟眼前浮现。 如果方才那些捧哏明白云迟破口大骂的原因,不知道会不会瞋目结舌。 云迟之所以得知自己可能穿越之后立刻控制不住地爆粗,完全是由于他并不想穿越。 前世的云迟同样刚十八岁成年。 出生在某世界着名渔村,普通地度过童年,普通地参加高考,普通地进入一所普通的民办大学。 这些当然不是他留恋前世生活的原因。 成年那天,云迟的父母普通地准备了一桌普通的饭菜,仿佛并不打算庆祝自己宝贝儿子成年这一值得纪念的时刻。 正当他失望地沉默着扒着白米饭之际,云父平淡的声音响起: “阿迟啊,今天过后你就是个大人了,不能老赖在家里,明天就搬出去做一番事业。” 云迟斜眼瞅着自己那个总喜欢穿背心拖鞋的老爸,内心一阵无语,怀疑他是不是看了什么家庭整蛊视频。 “爸,你别开玩笑……”云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云父掏出的一阵哗啦作响的物件堵了回去。 “你打小就不聪明,读了十几年书也没啥长进,你爹妈也不是什么文化人,给不了你什么底蕴积累,眼看着你也要成家立业了,家里能给你的帮助也只有这么点东西了……” “地址都写在上边了,吃完饭自己就去逛逛。” 云父仿佛丢垃圾一般将那串哗啦作响的物件丢到云迟怀里。 云迟呆呆地望着怀里,刹那间他明白了自己普通的生活将彻底变得朴实无华且枯燥。 那是一串钥匙。 一百多把。 然而这份成年礼云迟还没有揣热乎呢就有人告诉他:嘿,小伙子,想不到?你穿越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就是云迟刚回过神来时气得破口大骂的原因。 “晚来,你的脸色不太对,是不是推测出什么线索?” 刚才的女声再次在云迟耳畔响起,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一道清傲的身影,是二师姐云挽雪。 “哼!推测倒不见得,依我看,师弟天真,骤见这般诡异恐怖的血祭场面,怕是受了惊吓疑神疑鬼进退失据才是真。”另一个男声在身侧嘲讽道。 云聚,字逐风,天星宫大弟子。 “师兄,你明知……” “师姐!”眼见二师姐为了维护自己便要与云聚起争执,云迟赶忙调整好呼吸,开口打断云挽雪并摇头示意道:“大师兄教训的是,我的确是想到一些可怕的事才进退失据,但是却和我们此次任务无关。” 云聚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显然没想到以往半天闷不出个屁的小师弟居然这么简单就退让。 但他并不满意,继续阴阳怪气道:“我就说这小子难当大任!不知道到底是怎样花言巧语蛊惑师尊,这少主位子本该……” “大师兄!” “给你便是。” 云挽雪略带怒气的呵斥和云迟蕴着笑意的淡然回应同时响起。 “天阴珏现在便交给你,从此大师兄便是天星宫少主。如何?”在两人惊疑的目光中,云迟毫不迟疑地解下系在腰间的一块玉佩,递向云聚。 场面一时冷清。 从原主记忆来看,这所谓天阴珏便是天星宫继承人的信物。 云迟这般果断将其交出去,倒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在短暂的思考后做出的决定。 就在刚才师兄妹争执之间,云迟早已在内心做了一些尝试。 按照前世看过的许多小说来看,穿越显然不是度假。 要么会给主角安排个天纵之姿,要么配个无敌系统,看似怎么牛b怎么来,其实都不过是为了完成某幕后大佬的某些任务,名副其实的工具人。 比如什么拯救世界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从云迟在内心呼唤了数次系统爸爸无人回应来看,他穿越的世界不是系统流。 以这副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羸弱的身躯来看,离天纵之才似乎也有些遥远。 唯一算得上与众不同的只有“天星宫少主”这个身份。 所以当云聚阴阳怪气地表示对自己少主身份不服气之时,云迟便毅然决定将腰间的玉佩递了过去。 云迟在心中冷笑。 ‘不管是天道也好,世界意志也好,让我穿越过来是有阴谋也好,任务也罢,你们指望一个十八岁就退休准备养老的普普通通收租人在异世界摸爬滚打,只能是痴人说梦。 ‘我看你们还是趁早放我回去继续混吃等死的好。省得到时候耽误你们的大事。’ 云迟平静而真挚地凝视着面前有些发愣的大师兄,内心依旧忍不住对这个世界那些可能存在并躲在幕后的老阴逼们发出嘲讽。 ‘只要我是个废物,那就没有人能利用我!’ 不知是否错觉,云迟在一番内心独白之后,忽觉脑中有似有似无的叹息闪过。 云聚显然也被自己这个往日木讷的小师弟的反常行径打乱了节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你这是在羞辱我!”大师兄总算回过神来,有些恼怒地低吼道,“那便别怪师兄我给你点教训。哼!” 放完狠话,云聚一把夺过云迟手中的玉佩,转身拂袖而去,再不理人。 “晚来,天阴珏是师尊亲手赐予并嘱托你用心参悟,你怎可……”云挽雪目睹一场闹剧,有些无奈地教训起云迟,却再次被他打断。 “挽雪师姐,我既已揣着那破石头悟了十年,该悟出什么也早就悟出来了。既然我始终一无所得,那便说明天阴珏对我而言只是块石头。我看大师兄总是对它兴致勃勃,那便给他就是了。机会应该让给有需要的人。 “说这些多没意思。挽雪师姐你倒忍心,让我在地上躺这么久。烦请师姐搭把手,拉我一把……哎呦,刚才把屁股磕麻了……” 云挽雪的视线错过云迟伸向她的左手,看向对方的脸庞。 只见云迟平静的眸子反射着火把昏暗摇曳的光,掩藏着丝许玩世不恭。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片刻过后云挽雪侧过面容,眉头微皱着一把将云迟拉起。 “你倒学起油腔滑调来。” 第2章 废物与废物并不能相提并论 随手接过一旁天星宫弟子递来的水壶,云迟将右手的血迹冲洗干净后捂着鼻子离开眼前这个简陋祭坛,毫不犹豫便往洞口走去。 打满马赛克依旧不能过审的画面对于普通地生在红旗下的云迟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 如果不是有穿越了这个更具冲击了的事件占据他的注意力,云迟恐怕此刻正扶着石壁将昨夜的晚饭一块儿呕吐出来。 “看来我们追查的那些失踪人口,应该都在这里了。” 云挽雪看着祭坛四周盘坐着的几具干枯尸体,脸色有些阴沉,“用大量的鲜血绘制图腾和阵法,我认不出是献祭还是请求赐予。从这几个人的死状来看,有些像被阵法反噬。 “我们早些追查到这的话,也许就能阻止惨剧的发生。” 云聚闻言冷哼一声,低声道:“这么点血量显然和失踪报告上的数字对不上,与其叹息他人不幸,不如抓紧追查其他可能存在秘密祭祀。 “这里显然是一处仪式失败了的据点,但只要他们没有成功达到目的,就会有人不断受害。” 冷着脸盯着地上那巨大的发黑的复杂符号,云聚的眼中倒映着闪烁的火。 吩咐随行弟子仔细搜查洞内蛛丝马迹之后,二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走出洞穴。 洞口。 云迟正臭着一张脸蹲在一旁的山石上生闷气。 ‘那可是渔村一百套房产啊!换算下来我要从盘古开天之时就开始九九六福报才能赚这么多!’ 云迟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我只想安安静静当个废物,就那么难吗?就那么难吗?’ 又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响起,云迟只觉得脑袋被人狠狠敲了一下。 奇怪的是,除了一阵眩晕外,想象中的剧痛迟迟没有到来。 这让下意识抱头蹲防的云迟有些尴尬。 正当他一头雾水之际,一卷隐隐有金光闪过的卷轴凭空出现在云迟意识里。 恰巧此时心情沉重的云挽雪从洞窟中走了出来,刚适应山洞外阳光的她立马便瞧见云迟的狼狈模样,急忙关切地上前询问:“晚来,你莫不是真的吓着了?怎么如此……” 来不及仔细研究这突兀出现的卷轴,云迟赶紧跳下山石小跑到云挽雪身旁解释道:“师姐千万不要误会,我不过是……额……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实在是想不到合适的借口缓解尴尬,云迟只好十分生硬地企图转移话题。 好在云挽雪也看出云迟并不像受惊的样子,于是十分贴心地并不深究,这才让云迟觉得自己社死得不是那么彻底。 顺着云迟的话题,二师姐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魔教妖人图谋不轨祸害无辜,里边的阵法我们知之甚少,只好先将这里发生的事禀告官府,让他们去伤脑筋。” 云迟本就对这里的事不太上心,闻言自然也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膀,潇洒道:“如此最好。” “既如此,挽雪便带着小师弟一道去官府报案,我在此等候里边的师弟们检查结束后继续沿着之前收集线索追查。”云聚面无表情地接过话题道。 “那便按师兄安排行事。” 云迟二人向着大师兄微微行礼,转身沿着小路下山而去。 “我原本担忧你对大师兄心有龃龉,还怕你不愿与他互动。看来是师姐多虑了。” 师姐弟二人在寂静的林间小道间无声赶路时,云挽雪轻声喟叹道。 云迟闻言一愣,脱口道:“原来师姐心中是这般瞧我。” 随后不等对方解释,他继续说道:“大师兄入门最早,学艺最精,为人刻苦又刚正。他处处比我优秀,见我得了师尊衣钵,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我怎会怪他。” 从这具躯体的客观记忆来看,云迟这番话也算是肺腑之言。他能被云老宫主选为继承人,十有八九是走了狗屎运。 毕竟文不能金榜题名,武不能缚鸡搏兔,再排除是老宫主的私生子之后,云迟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原主能成为天星宫继承人。 “话说回来,这次下山追查人口失踪案,本就是官府不愿调查,各地乡民涌向咱们宗门叩拜许愿之后,义父才命我们下山。此次往府衙报案,师姐,我看咱们依旧要无功而返,何必再白跑一趟?”云迟一边回忆一边不解地问到。 云迟有此般疑惑,自然是由于对封建政权的极度不信任。 在他的印象里,冤杀平民,杀良冒功才是一个合格的封建王朝该有的常规操作。 况且人口失踪这等麻烦的案件,官府多半避之不及。 倒不是说有多棘手难办,而是办案周期长、见效慢、功劳少,案情复杂费时费力不讨好。 是时,大晋王朝治下表面虽一片歌舞升平,看起来一副太平盛世景象,实际上各地王侯世家权贵对底层民众的压迫比起战乱之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口失踪,既可能是农户逃籍成为流民,也可能是旅途惨遭山匪水盗劫掠,还可能是乡绅恶霸强夺暗害,更可能是被黑牙子绑架运卖…… 府县衙门每年收到的失踪报案堆了小半案库,却根本抽不出人手调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确凿人命案,便通通只立案不调查。 果然,只见云挽雪无奈叹了口气道:“官府此前多有搪塞推脱,非不愿实不能也。失踪案件各有事因,各地每年报失人口成百上千,官府查不过来的。” 随后她话锋一转,“不过我们这次既然掌握确凿了证据,明确是有妖人劫掠平民意图血祭,事关辖区治下平靖,那官府就不得不查。” ‘有点道理。’云迟闻言沉思着点头不语,脚下步伐不停,却一头撞上了前方云挽雪。 “师姐?” 云迟疑惑地抬头,瞬间便明白了为何师姐腰背微微僵直。 前方呈品字形立着三道彩袍身影,面容藏在一摸一样的狰狞可怖的制式鬼面之后。 沉默不言,却毫不掩藏恶意。 云挽雪寒着脸将云迟护在身后,双眼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观察着拦路的不速之客。 云迟则好奇地打量着三个奇装异服的古怪人影,心里既激动又兴奋。 到底是异世界,风土人情就是不一样。 活的拦路悍匪欸!这玩意儿在云迟生活的种花家怕不是早就绝种了。 没想到刚穿越过来不到半天就给他遇上了。 奇怪的阅历增加了! 至于害怕,害怕是不可能害怕的,天星宫在整个大晋王朝声名显赫,他和师姐作为嫡传弟子,怎么都有两把刷子才对。 对付这些前期拦路送经验的杂兵,那还不是砍瓜切菜一般手到擒来。 在云迟露出不屑神情的同一时间,摆了会儿造型的神秘拦路人开始行动。 三人十分默契地抖开身上的黑袍,露出暗藏的武器。 左边那人握着弯刀,右边那人提着一把造型诡异的匕首,而居中那人似乎举着一个奇怪的青铜器。 不等云迟看清楚三人的武器,左右两人已经向着他们奔袭而来。 “呵。”云挽雪似是随意地一声轻喝,身后长发无风自动,以一个微弱的弧度开始向上翘起。 仿佛眼花一般,云迟只觉眼前倏然一暗,随后恢复如常,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眼前师姐光点环绕的形象又明确告诉他,之前的感受并非错觉。 显然是自家师姐准备开始反击。 云挽雪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处,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丝毫。 如果不是悬挂在她身周的光点明灭间不时流露出危险气息的银光,只怕任何人见了都会认为她是一个吓傻了的人畜无害,束手待毙的柔弱大小姐。 ‘这么想的都已经又能开口叫爸爸了。’ 云迟嘴角微微翘起。 这些光点是二师姐云挽雪的绝技——“小衍星图”。 朦胧的毫光衬托得师姐的气质更加出尘清丽,简直是量身定做一般。 云迟正兀自感叹间,云挽雪身侧两点银毫骤然光芒大做,杀机顿现,化作两道流星分别迎上袭杀而至的神秘人。 “当!” 两道金铁相交的声音同时响起。 出乎云迟的预料,他想象中那两位神秘袭击者倒飞而出的画面并未出现,甚至他们都只是倒退五步就堪堪止住了身形。 “钢筋铁骨?!”云挽雪低声惊呼,同时脸色微变,“花田没听说过有这等强者,何况同时出现两位,阁下到底是何人?” 发动袭击的两人显然并不打算回答,沉默着调整身姿,准备再度奔袭。 看着云挽雪身边的光点开始逐一亮起,云迟悄悄摇头叹气: “看来该我装的b,无如何也是逃不掉的啊。” 趁着师姐驱使流光将神秘人尽数拦截的空挡儿,云迟慢慢闭上双眼,开始回忆原主掌握的技能。 一个呼吸间,云迟双眼猛然睁开,瞳孔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错愕。 生为名震天下的天星宫的嫡传少主,入门十年的云迟,居然是个除了心法外,任何功法都没修习的普通人! 拦路好汉一刀能砍十个的那种。 ‘这……这……这…… ‘贼老天,你玩我呢?穿越不给金手指就罢了,怎么还能是个普通人呢? ‘最起码也得是个半途陨落沦为废物的天才?能后期打脸的那种。 ‘天道爸爸我错了,我想当的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废物,不是这种引颈待戮的废物啊!’ 第3章 外挂呢救一下啊! 这其实不能怪云迟后知后觉,穿越而来的小半天时间里,他几乎完全沉浸在自己丢了渔村一百套房的巨大悲伤之中。 根本没有心思去整理吸收原主的记忆。 要不是看在二师姐长得好看的份上,云迟估计此刻也没心情搭理她。 这边云迟正怀疑人生,前方的云挽雪却与神秘人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战斗陷入胶着。 虽然看起来是气定神闲的师姐驱使着星光压着对手打,将他们逼得不得寸进,但从那不断响起的“当当”声来看,云挽雪似乎也不能有效击伤对方。 而且对方还有个举着奇怪青铜器,正摆姿势看戏的家伙没有出手。 虽然己方也有一个站着摆姿势的在挂机,但云迟有自信自己这小身板绝对是不够对面磨刀的。 怎么办?自己该不会穿越过来半天就领盒饭了? 这不是委屈新垣结衣守活寡吗? 纵使不清楚回到蓝星的具体流程,但云迟坚信肯定不是被人乱刀砍死。 那样只能去二次元。 正当他胡思乱想急得之际,远处那个一直摆姿势的彩袍人开口了。 他操着嘶哑的口音阴恻恻笑道:“难怪敢多管闲事,原来手底下有点本事,呵呵……” 伴随着一阵冷笑,说话那人高高举起手中的神秘器具,尔后手腕轻轻一荡,响起一道清脆的声响。 原来是一口青铜小钟。 一声,两声,钟响的频率越来越快,奏出一阵让人心浮气躁的古怪旋律。 摇钟的怪人开始合着钟声手舞足蹈,诡异的地跳动起来。 ‘这怎么就跳起舞来了呢?’ 云迟目瞪口呆地瞧着摇钟那人,心想原来异世界也有神经病。 “是招魂巫术!” 云挽雪显然比云迟见多识广。她当场认出对方的招数,并立即开口提醒道:“晚来,千万不要被那妖人的动作吸引注意力!” ‘迟了……’ 云迟咧了咧嘴,心想自己盯着那个行为艺术家看了这么久,怕是已经着了这妖人的道。 尽管满心吐槽欲,但云迟依旧十分听话地将注意力从那神秘妖人的鬼面转移到身前的师姐身上。 ‘嗯……身姿修长协调,腰肢盈盈一握,翘…… ‘停停停!云迟啊云迟,师姐正在奋力御敌护我周全,你怎么能如此!’ 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把自己,云迟往前一步跨到云挽雪身边,低声道:“师姐,我来助你!” 云挽雪没有出声搭理他,似乎正在全力应付三人围攻,暂时无法分心。 看了看开始有突破星光围困趋势的两个莽夫,又看了看跳大神跳得忘我沉醉的那个巫师,云迟将目光收回,投向眉头紧皱的二师姐。 以她目前的实力,能操控的星光只有四道,虽然这四道流光成功压制了两人,但从他们被轰击得胸腹凹陷却依旧悍不畏死的气势来看,师姐应该也腾不出手解决那个巫师。 眼瞅着云挽雪额上出现细密的汗珠,云迟知道这样僵持下去必败无疑。 ‘师姐既要防止近身袭杀,又要抵御巫师的精神攻击,只怕撑不了多久……’ 云迟焦急地分析着战局,内心十分无力。 他穿越到的是一个武、道并举的世界,讲究“性命双修”。 凡修行有得者,往往遨游天地,纵横四海,逆天改命,长生久视,图的就是一个自在逍遥。 遗憾的是云迟那个便宜义父只教导了他心法,嘱咐他专注修性,完全没教功法。 也就是说云迟没有改命手段。 说人话就是,他不会打架。 前世不会,今生依旧不会。 ‘天道爸爸!系统妈妈!你们召唤过来的主角马上要和师姐共赴黄泉了!外挂呢?外挂呢?救一下啊……’ “密码正确。” 一道充满嫌弃的女声在云迟脑中响起。 ‘??’ 不等他反应过来,之前在他意识里出现过的那道卷轴再次浮现,并缓缓展开。 开篇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来都来了。” 这看得云迟一脸莫名其妙。 片刻后字迹消失,一幅典雅灵动的仕女图映入眼帘,细看竟与云挽雪有九点九分相似。 旁边列着几行小字: 【姓名:云挽雪】 【资质:a】 【实力:御物·三】 【好感度:三心半(知心而交)】 【体力:180/200】 【精力:120/200】 【心法:星轨如一诀】 【功法:小衍星图、流光步、飞星指等】 【装备:平平无奇】 【增益状态:斗志昂扬、玉石俱焚】 【减益状态:招魂巫术·改、分身乏术、忧心忡忡】 【羁绊:未绑定】 【星盘:未激活】 …… ‘系统爸爸?’ 云迟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属性图,有些试探地在心里叫道。 依旧无人应答,仿佛刚才那充满嫌弃的女声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等等?女声?系统……妈妈?’ 云迟怀着古怪的心情再次在心里喊道。 “密码正确,正在确认持有人状态……连接良好。” 匆匆瞥了一眼师姐的状态栏,眼见精神已经从120慢慢掉到100,云迟着急道:“给我看这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该怎么帮师姐解围!” “……” 再次无人应答。 看来这个系统是个早期版本,并不具备人机智能交互模块。 “要你何用!”云迟气急败坏地卷起卷轴便扔了出去。 “当!”一声砸中什么东西的动静响起。 “干的漂亮!” 云挽雪喘着粗气的称赞传来,云迟回过神来时,只见四道银白流光在分别击退无脑冲锋的彩袍人之后,以十分不自然的轨迹同时飞向那一脸懵逼的巫师。 骨骼断裂的闷响瞬间被一声嘶哑的惨叫掩盖。 那跳得正起劲的巫师显然不像锻皮炼骨的苗子,身子被四道流光带得飞离地面,宽大的彩袍迎风高高扬起,活像一只大扑棱蛾子。 然后他狠狠地砸在一丛灌木里再没了动静。 而那两个只懂得胡乱冲撞的钢筋铁骨莽夫也仿佛同时被地上的碎石绊倒一般,保持着冲锋的姿态跑了十来米后直挺挺地铺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从那巫师出手到此刻反败为胜,其实不过只过了短短几分钟。 看着眼前电光火石间便逆转的形势,云迟倒和那个死不瞑目的巫师一样一脸懵逼。 小片刻后他才在师姐粗重的喘息声中理清头绪,赶忙扶住身旁的云挽雪道:“师姐,你没事?” “无碍。”云挽雪无力地摇了摇头,“只是刚才不知不觉着了那妖人的道,元神有些消耗罢了。” 眼前闪过师姐的画像和属性图,云迟瞥见【精力】栏开始缓慢恢复,而【减益状态】栏也只剩下一个“疲倦”。 他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师姐,这两人……”云迟警惕地望着摔了个狗吃屎的那两个彩袍人,同时四下扫了一圈,果然不见了自己情急之下扔出去的那卷轴。 “是我看走了眼,原以为是两位御形境‘钢筋铁骨’的强者,现在看来只是巫师驱使的两具铁尸。巫师既死,无人操控的尸体自然再无法动弹。 “待我休息片刻,元神恢复后便将他们葬了继续赶路。” 十来分钟后,两人草草打扫了战场,沿着通往官道的小路继续前行。 三具尸体上没有找到能表明身份的物件,除了巫师手中的青铜小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师姐,你能看出袭击我们的人的来历吗?”云迟随口问道。 “自然是那场血祭的元凶之一。从对方施展的巫术来看,是花田族的人,至于人到底属于哪个寨子,答案怕是在这小铜钟里。” 云迟点了点头,大体和自己推测的一样。 花田府是大晋王朝治下的东南地区都督府,人口大部分是两百年来大晋军队征服的当地土着,由于没有形成统一的民族认同,晋天子便赐下御旨,东南各族统称花田族。 此地民风、习俗、生活方式与位于西北方的王朝腹地迥然相异。由于地处内陆,开化较晚,整个东南疆都保留着浓厚的巫觋风气。 至于为什么云迟他们会插手边疆地区事务,那是由于天星宫便坐落在花田府境内最高山脉——永镇齐岳。 怎么说也是当地名门巨擘,保境安民自然义不容辞。 “这些妖人既然现身拦截我们,想必大师兄那边也会遭遇攻击。”云迟整理完现有的情报,有些担心地开口道。 “如果敌人只有这点水平,大师兄他们不会出事的。”云挽雪显然对云聚的实力颇有信心。 云迟回想了关于和原主不太对付的大师兄的情报,便也认同云挽雪的话,随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再不耽搁,全力往最近的县城赶去。 十一冢。 花田府下辖六县之一。 云迟二人总算抢在城门关闭前进入县城。他们并没有直接去县衙,而是找路人打探了驿站方位后,径直寻了过去。 从天色来看,衙门显然已经散了班。此刻再去叨扰县令,多半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云迟最怕麻烦,便决定直接前往驿站,写一封百里加急的文书送到都督府。 反正通告县令之后多半也是这个流程,不如自己直接操作。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省时还便捷。 于是他便带着云挽雪大马金刀地闯进十一冢官驿,冲着准备上前拿人的守卒吩咐道: “来人,笔墨伺候!” 第4章 草田圣女 “哪来的野小子,不长眼的竟胆敢冲撞官驿!爷爷看你是活腻味!” 值班的守卒眼见一位服色沉稳华美的公子哥,牵着月宫谪仙般的佳人,大大咧咧闯进驿站,一时倒有些闹不清对方身份。 他不敢直接喊人捉拿,只干巴巴地拉着佩刀拿套话唬人。 云迟见状底气更足,便看也不看围着的几个守卒,仰着脑袋用鼻子瞪道:“叫你们管事的出来,就说永昌王世子驾到。” 认真梳理原主的记忆之后,云迟惊喜地发现这次穿越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亏。 比如他那个便宜义父,除了是名动天下的一方宗门领袖,更是当今晋天子御封的异姓诸侯王,封号“济世天尊仁佑齐岳永昌王”。 云理早已年过半百,无妻无子,他唯一的养子,也就是此刻正拿鼻孔瞧人的云迟,是他法定的继承人。 原主六岁上山,在他的记忆里能下山见世面的机会屈指可数,从来没有机会抖他世子威风。 如今只好全部便宜了云迟。 云迟端着架子装腔作势地瞧着天空,心里却并不是滋味。 这b装得到位吗? 拿一百套房换来的! 不多时,一个满脸苦大仇深的中年人匆忙赶来,大老远就行礼唱道:“卑职十一冢驿,驿长赵涉,见过世子殿下!” 云迟斜着眼睨他:“你知道我?” “晚来殿下文韬武略,仪表非凡,声名远盖,如雷贯耳,卑职岂能不……” “得了得了。” 云迟一听这不入品的小吏张口,就知道他小螺号瞎勾八吹,也就没了心思再听下去。 随手掏出自己的印章丢给赵涉,云迟开口道:“给我安排个安静地方,我要写信。” 驿长手忙脚乱地接过玉印,小心翼翼地端详片刻后,这才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送还到云迟面前:“卑职这就安排!” 立在一旁的守卒此刻方才脸色巨变,颤抖着下跪道:“小人不知当真是世子殿下驾到,冒犯了贵人,罪该万死……” 言罢便要砰砰磕头。 云迟见状赶紧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赶人道:“行了行了,要找你麻烦你早投胎去了。现在赶紧给爷爬,别在这碍眼。”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那守卒闻言当真便五体投地,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扭曲着爬出了驿站。 ‘不是,大哥……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唉,我真傻,我单知道装纨绔的时候要装腔作势,我不知道原来一句普通的戏谑竟有这么大的伤害。 ‘封建社会把人变成鬼……诚不欺我。’ 云迟苦涩地摇了摇头。 对穷苦百姓摆谱可真没啥成就感。甚至让他有股微妙的罪恶感。 偷偷瞄了一眼师姐,一如既往的冰山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云迟只好硬着头皮,有些心虚的跟着赵涉到了一处布置齐整干净的客房。 “偏僻地方条件简陋,只能委屈世子殿下……” 云迟摆了摆手,客气道:“突然叨扰,只好因陋就简。赵大人请先出去,让我安心写信。” 随后他略一犹豫,从怀里掏出一锭五两的官银,当着几个守卒的面递给赵涉,道:“让弟兄们受了惊吓,劳烦大人请他们吃酒。” 赵涉一脸惊疑,正要开口推辞时,已被云迟赶出了门外。 他张着嘴开合半晌,这才满嘴嘟囔着什么“咄咄怪事,咄咄怪事……”,摇着脑袋离开客房。 等驿站众人彻底离去之后,一直冷眼旁观的云挽雪这才开口道:“前倨而后恭。晚来师弟,你……莫不是真受了刺激?” 云迟立在书桌旁,抽了张信纸铺开,随口答道:“师姐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没意思罢了。” 又是没意思。 云挽雪心中一凛,不自觉便皱着眉偏者脑袋瞧云迟。 “看什么看,给本公子研磨去!”云迟见师姐直溜溜地盯着自己,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气,于是没好气地吩咐道。 二师姐闻言微微一愣,作势便要打人,“好小子,敢呼喝你师姐干活?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欸……停手停手,我这不是……不会嘛……”云迟可怜巴巴地望着云挽雪,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没骨气的话。 云迟终究还是让云挽雪为他素手研磨被看添香写地完了那封汇报信。 无他,唯废物耳。 十一冢。 城内最大的客栈。 引蝶居。 云迟吩咐驿长将自己的密信加急送往花田府后,便带着师姐云挽雪到此开了两间客房。 此刻两人点了两份“小二推荐”,正喝着花茶等待上菜。 见云挽雪冷然的面上藏着不渝之色,云迟只好主动开口:“我知师姐心中定然不喜,只道师弟追逐享乐,不愿呆在简陋的驿站客房,坏了十年清修。然否?” 瞧她眼神似有肯定,云迟又苦笑着解释:“师弟我不愿让师姐误会,毁了我高洁隽雅的形象,这才厚着脸皮为自己开脱。 “此番拜访十一冢驿,不过图个就近方便。我既无官职,又非公干,何必占用公共资源?劳民伤财的事我不干。” 云挽雪虽然不懂什么是“占用公共资源”,但“劳民伤财”四字显然深得她心。 她点了点头,沉默着喝了口茶,算是接受云迟的解释。 云迟正要开口探讨一些白日里遇袭时的细节时,目光瞥了瞥客栈门口,瞬间便被飘进来的一片彤云吸引。 艳丽的红裙间以靛青碎布,绣着黑色鸟兽花纹的同色上衣堪堪遮住腰腹,总是不经意间露出一抹雪白的风情。 胸前垂着简单的银饰,一弯夸张的银项链写意地靠在颇具规模的山岭间,顺着脖颈那动人的线条一路往上…… “是个花田族草田部的女子。”云挽雪的声音冷冷传来。 “咳咳……”云迟吃了一惊,一口茶水险些将自己呛到,“师姐何出此言?” “我说你盯着看的那个女子是草田部的人。” 云迟有些尴尬:“那身衣服实在耀眼夺目。染色工艺看起来颇有水准,比之中原各擅胜场。佩戴的银饰做工考究,造型优美别致,应当出自名家之手……” “容貌更是天生丽质,尤其那双秋波粼粼的眼睛,美得勾魂夺魄。对否?”云挽雪微笑着问道。 “额……我这还没瞧见呢,就被你打断了。”云迟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师姐俏眉轻佻。 “没什么没什么……”云迟赶忙矢口否认。 一阵尴尬的沉默。 此时小二恰到好处地开始上菜,这才缓解了云迟如坠冰窟的感受。 “从那女子的衣着打扮来看,该是草田部里有些地位的人。”云挽雪夹了菜,冷不丁地丢出这么一句。 云迟停下干饭的动作,剑眉微微一挑,心中明白师姐什么意思。 于是他接口道:“袭击我们的人刻意穿了五彩花衣,又带着鬼面,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是哪个部族的人。” “单靠衣着当然分不出来,但灵媒总是边疆各家秘而不宣的立寨之本。查清楚那青铜小钟的来源,自然就能揪出幕后黑手来。”云挽雪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饭菜。 云迟眼前一亮,赶紧拍马屁道:“师姐当真秀外慧中冰雪聪明,谈笑间便整理出追查方向。” 随后他又叹了口气:“可惜我们天星宫虽然天下闻名,到底还是在花田各部族间的影响力小了些,不然倒可以上各个寨子一一探问。” 见云挽雪轻摇臻首不再搭话,云迟也只好安心干饭。 片刻。 “师姐,你说,既然那个草田部女子是族中高层,不如我们直接过去结交请教,说不定能得到些线索。” 用膳结束后,云迟突发奇想提议道。 “贸然搭讪陌生女子,还是外族,有些不妥当。”云挽雪明显并不赞同。 ‘嘿,师姐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老家都是看顺眼了就直接上去要联系方式的。’ 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封建制度对女性的压迫之后,云迟嘴上却说道:“流言蜚语,直当它拂面春风。” 二师姐微微点头,不再坚持。 云迟心中有了着落,便起身整了整衣衫,往那道惹眼的嫣红处行去。 扫了眼只摆了壶茶水的桌子,云迟心道还好尚未上菜,不然倒有些尴尬不好搭话。 他在那草田部女子身侧站定,轻咳一声后柔声问道:“这位姑娘,不知能否认识一下?” 远处正竖着耳朵仔细偷听的云挽雪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心想哪有你这么直接的?你这不明摆着想勾搭人家吗? 一副追蜂逐蝶的浮浪模样,怕不是要被泼一脸。 但出乎师姐预料,那女子并没有采取被冒犯到的过激举动,反而轻笑着抬头打量云迟。 这一随意的动作,却仿佛带着难以言明的风情。 云迟此时才有机会看清对方的容貌,一时间有些被震慑得心跳都漏了两拍。 师姐只说这女子天生丽质,双眼秋波荡漾。云迟想着怎么也该是个风韵少妇。 不成想,竟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无邪少女。 “你是中原人?好俊的哥哥!不嫌弃人家便坐下。我叫果萝,这位哥哥叫什么名字?” 脑中突兀地响起一声提示,一幅绝美画像浮现在云迟脑海,正是面前这果萝一抬眼瞧他时那动人瞬间。 来不及细看随后弹出的属性图,云迟赶忙行礼道:“姑娘蕙心兰质,目光如炬。在下的确是中原人士,齐岳天星宫弟子云迟,字晚来,见过果萝姑娘。” “你好呀!云大哥别这么扭扭捏捏的,快坐快坐。” 和外表不相称的天真。 云迟在心中做出评判,也不客气,微笑着坐到果萝对面。 “你们中原人说想认识我,是不是就是想泡我?” ‘?? ‘少女,你这脑回路有些神奇啊!’ 云迟在心中狠狠吐了个大槽。 好在他是来自二十二世纪的种花家五好青年,对封建社会的男女关系没有太多认知,也就并不执着这个话题。 他清了清嗓子,斟酌片刻才开口道:“果姑娘误会了。想认识就是想认识,没有其他意思。在下只是从姑娘的服饰推测姑娘该是草田部人士,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所以厚着脸皮开口搭讪。” 果萝那双灵动多情的眸子闪过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兴致低落道:“果萝就是果萝,不是果姑娘。” 她又继续道:“我还以为你被我的美貌征服,打算用蹩脚的借口接近我呢!原来另有所图,叫人失望。” 云迟闻言哑然失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此时他才想起刚才系统妈妈好像弹出了页面。 于是不动神色地调出果萝的画像。 【姓名:果萝】 【资质:s】 【等级:御物·五】 【好感度:半颗心(点头之交)】 【体力:260/260】 【精力:150/150】 【心法:五彩玲珑篇】 【功法:噬心蛊、勾魂夺魄、御虫术等】 【装备:光彩夺目】 【增益状态:草田圣女、好奇、兴致勃勃】 【减益状态:饥饿、焦虑】 【羁绊:未绑定】 【星盘:未激活】 …… ‘好家伙,随便勾搭个妹子就是圣女? ‘这就是主角光环吗?爱了爱了! ‘系统妈妈,请原谅孩儿先前的不孝! ‘就算要当废物,我云迟也要当系统妈妈的妈宝男。’ 云迟忙里偷闲开了个小差,见果萝一双美目依旧打量着自己,有些尴尬地开口道:“果萝姑娘教训的是。在下接近你的确是另有所图。” 他决定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毕竟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 那未免太麻烦了。 所以他单刀直入道:“果萝姑娘,实不相瞒,天星宫正在暗中调查花田府人口失踪的案子……” 云迟话未说完,对面的果萝脸色微变,神色不太自然地打断道:“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草田部和你们中原人井水不犯河水,可不干人口拐卖的勾当!” ‘好家伙,不打自招。看来你草田部就算和人口失踪无关,至少也知道些内情。’ 瞧着胡乱摆手的果萝,云迟再次失笑。 “姑娘别急着推辞。草田部养出你这等灵动有趣的佳人,想来必定人杰地灵。我当然不信你们和人口拐卖有关联。” ‘毕竟以你这蠢萌圣女来看,草田部如果要贩卖人口,那恐怕只有靠强夺而不是拐骗。’ “那你找我是想做什么?”果萝皱着小脸质问道。 云迟瞟了一样果萝的【增益状态】栏,好奇变成了警惕,只好明牌道:“想请姑娘帮忙辨认一样物件,请教一些信息。之后不会纠缠姑娘,也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如何?” 圣女脸色稍霁,又有些好奇道:“要辨认何物?这便拿出来给我瞧瞧。” 云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尔后四下观望片刻后道:“此地不便详谈,如果姑娘愿意助在下一臂之力,不妨用膳后到在下屋内一聚。” 看出果萝眼中又冒出警惕神色,云迟赶忙解释:“姑娘且放心,在下有一位同行师姐,到时候会一同见面。在下住……” 得到果萝圣女肯定答复后,云迟适时告辞。云挽雪早已提前回房去了。 草田部显然有秘密,而且正好和人口失踪案有关系。 会不会有些太巧合了? 光靠主角光环有些难以说服云迟,他沉默着将穿越至今的小半天经历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实在没有发现疑点,这才摇了摇头,敲响师姐的房门。 得到云挽雪许可,云迟推门而入。 “如何?”二师姐只偷听了一小会儿就回房了,此刻迫切八卦起来。 “她答应了。” 云迟当即便把和果萝商量的全过程仔细复述了一遍。 言罢,他又补了一句:“师姐可有发现不对?” “该是你多虑了。”云挽雪认真想了片刻,做出论断,“整个花田府都有人口失踪,她草田部想来也在所难免,总该走丢那么几个。既然拦截我们灭口的人是花田族,那么草田部可能知道些什么也说得通。” “那她……会不会……不愿告诉我们这个秘密?”云迟有些担忧。 毕竟刚认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再天真也不至于跟人交底。 云挽雪听完却丢了个白眼过来,“我觉得你好像开了窍,又好像没有开窍,还是那个小呆瓜。” 这倒说得云迟一愣,有些不明所以,“怎么说?” “直觉,女人的直觉!”云挽雪神秘一笑,“他们的秘密告不告诉我们又如何?我们只需要知道那个青铜钟的来历。” 云迟恍然。 他看见捷径就迎头走了上去,完全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整了整衣冠,云迟向云挽雪行礼道:“多谢师姐警醒。” 两人又聊了会案件疑点,终于等来了那阵敲门声。 “云大哥在吗?” “请进!”云迟热切地迎了上去,“这位便是我的师姐,云挽雪。挽雪师姐,这是是果萝姑娘。” 二女相互致意之后都假装不经意地打量起对方。 心中同时冒出感慨:“当真时人外有人,世间竟有这般美人!” 三人各自坐好后,云迟率先开口:“多谢果萝姑娘信任,愿意伸出援手。” 在他寒暄的同时,云挽雪从行囊中拿出那盏青铜小钟。 “烦请姑娘过目。可识得此物来历?” 果萝接过那泛着铜绿的小钟,好奇地打量起来。 第5章 夜谈 房内一阵沉默。 片刻,那圣女皱着眉头道:“对不起,我没见过这种东西。” 云迟有些失望,脸色却丝毫不变,反而点了点头。 不认识才正常。 虽然大晋吞并花田已近两百年,商贸差旅,互通有无的渠道早已成熟稳定,但青铜器具在边疆地区仍然少见,更何况是礼器。 昂贵且不实用,远不如铁器对边民的吸引力来得强。 “我们这里不用这东西的。”果萝再次强调。 本来已经相信对方言辞的云迟闻言,果断推翻自己的结论。 他默默调出果萝的属性表,果然在【减益状态】栏看见一个“紧张”。 ‘小姑娘你不太行呀。 ‘资历、外表看起来这么唬人,原来和我一样是个初入江湖的菜鸟!’ 于是云迟便决定和果萝斗智斗勇,一教高下,好叫她知道江湖的险恶。 “那是自然。我听闻贵部多用银器、牛骨和玉石,自然瞧不上这等笨重物件。” 云挽雪惊讶地往云迟瞥了一样,似有所悟。她并不言语,继续保持清冷气场。 果萝不觉有异,欣然接口道:“想不到你对我们草田部还有些了解。嘿,我们最看重法器的材质,当以纯粹、轻灵、通透为佳,青铜未免有些欠缺灵性,容易污染神魂。” ‘哈哈!上钩啦!’ 云迟心中一喜,双眼不由得闪闪发亮。他盯着圣女,以一种戏谑的口吻问道:“果萝姑娘,我何时说过,这青铜小钟,是用作巫术法器?” ‘唉,边疆民风就是淳朴。我刚打开麻袋,猎物就高兴地往里跳。 ‘不像前世的大城市,套路深似海,刚要了通讯方式,兴奋地撩了半天发现对方是个酒托。’ 那边果萝听了云迟的调侃,雪白的脸上当场涌起血色,不知是否恼羞成怒。 “你……你们中原人当真诡计多端!”她皱着鼻子不悦道:“亏人家这么信任你,你竟拿话套人家。” 云迟瞄了眼状态栏,知道她并未真正生气,于是笑着赔礼:“姑娘还请息怒,迟并非有意冒犯。” “实不相瞒,在下早已从姑娘的神色中看出你知道些什么却闪烁其词,故以言语相探。哪知姑娘心性纯良,一试便出?” 少女瘪了瘪嘴,佯装委屈道:“算啦!云大哥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我才不怨你。原本就是我答应帮忙却瞒你们在先,这下算扯平啦!” 理了理思绪,果萝继续说道:“但我确实没有骗你们,我真的没见过你们这个小钟。” “之所以隐瞒,是因为我在这个小钟上感觉到了施展招魂术后残留的被污染的神魂。”圣女收敛神情,徐徐道来,“但这是我草田部的家事,不能告诉你们外人。” 云迟思索片刻,在果萝盈盈的眼波中开诚布公道:“既然姑娘坦诚至此,那我们有话直说。” 目光移向一直没说话的师姐,见她点头应允,云迟这才继续道:“实不相瞒,今日上午,我们姐弟二人追查人口失踪案线索时有了重大发现,在回城路上便遭歹人袭击。这口青铜小钟就是那人施展招魂巫术的法器。 “想必是幕后之人担心图谋败露,意图灭口。” 他说到这,刻意停顿,然后以一种不经意的口吻道:“人口失踪朝廷或许并不放在心上,也抽不出精力管。但惑众愚民,妄图搅乱边疆,谋逆作乱,必然是灭族亡寨的兵祸。” 果萝毫不躲闪地与云迟对视,仿佛根本听不出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云大哥又何必继续诓人家……这些自然有族中大人物去操心,和人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晚来,没有证据的话休要胡说。何苦如此咄咄逼人?”云挽雪一直冷眼旁观,此时才出来唱红脸,温柔地牵起果萝的手出言宽慰:“果萝姑娘,我这师弟多有冒犯,别往心里去……” “云姐姐哪里话,少年意气本该任侠轻狂。我喜欢云大哥这般天下胸怀。” 言罢这外族圣女起身告辞道:“很抱歉,这件事人家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做的提醒就是,既然袭击你们的人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那他留下的线索也就不见得是真的。 “今日一叙,人家高兴的紧。云大哥,希望我们有缘再见。” 送别果萝,云迟坐在桌前凝眉不语。 仔细揣摩刚才一番对话,他感觉颇有所悟,但似乎又一无所得。 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云迟恍然大悟。 ‘等等,这一切关我屁事!看来我是入戏太深,真当自己是来查案的了。’ 哑然失笑间,云迟瞅见自己那冷艳师姐依旧不声不响的坐在自己右手边,此刻正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观察着他。 “额……师姐,你干嘛又这样看着我?”云迟只觉背后窜过一道电流,激起一身鸡皮。 “晚来……师姐感觉,你有些不一样。” 云挽雪这还是说得保守了。 在她的印象里,那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师弟往日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惫懒摸样,时刻耷拉着个眼皮,眉心永远挤着一个川字,满脸苦大仇深。 对谁都表现得不冷不热,整日寡言少语,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阴暗气场。 白白浪费了那副上好皮囊。 此刻的师弟给她的感觉就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明明还是那张俊朗清秀的脸,却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恬静洒脱与飘逸灵动之中又蕴着一股智珠在握、俯视天下人的气度。 仿佛用鼻孔瞪着人说:“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从调查祭坛过后的短短半天,从来都是跑腿打杂的小师弟竟隐隐有一种挥斥方遒的气概,不经意间便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眼瞅着师姐盯着自己的目光瞬息万变,云迟心虚地辩解道:“借用师姐一句话,那就是我开窍了,但又没完全开窍,还是你可爱的小呆瓜。” 同时他又在心中感叹:到底是心细如发的女子,自己奥斯卡影帝级别的演技竟然才撑了半天就露了馅。 好在除了从小一块长大的师姐,原主深入贯彻一个死宅应有的良好品质——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就算性格突然发生巨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大师兄,一个耍剑的学长罢了。 然而云迟顾左右而言他显然不能打消云挽雪的疑虑,相反更加让她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小师弟怕不是被巫术影响,中了邪? 云迟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坦白自己是个夺舍的穿越者? 于是他赶在师姐丹唇轻启,似要追问之前岔开话题道:“师姐,你看这案件不会真的像我猜的那样,花田各部正借血祭装神弄鬼,图谋大事?” 云挽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思索道:“应该不可能。花田在当今天子治下大体风调雨顺欣欣向荣,这日子过得不比被大晋吞并之前各田、寨间为了争抢田地水源而打出狗脑子强的多?吃撑了才要造反。 “但就算他们不是在谋反,那也是在进行丧尽天良的人祭,罪大恶极!只是如今看来,法器这条线索是指望不上了。哼!这群人渣办事还真仔细!” 另一边。 草田部圣女告别云迟姐弟之后,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随意地点燃桌上的油灯,面无表情地开始静坐。 片刻之后,她身形一晃,带出一阵衣袂翻飞之声越窗而出,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果萝倒也并不刻意躲藏,她毫不担心有人跟踪。 在御虫术之下,方圆百米的阴暗角落都有她的暗哨。 一片彤云轻车熟路地在县城内各大街小巷穿梭,不一会,她停在一家商铺后院小门处,也不敲门,只安静等候。 两个呼吸间,那扇小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门缝间亮起烛光。 开门者快速扫了眼来人,侧身将果萝让了进去。 二人全程没有说话,一路径直到了一处房前。 那掌灯引路之人清了清嗓子,敲门通报道:“四爷,圣女来了。” 房中传来一阵窸窣,随后房门打开,一道年轻男子的身影迎了出来,向引路那人吩咐道:“去。” 待下人走远,说话那男子才向果萝点了点头,二人一同进了房间。 “小妹,情况如何?” 借着房内亮光,这才看清那男子样貌。 他额宽鼻挺,眼深唇薄,带着明显民族特征,却又穿着一袭雅青色衣袍,以玉冠束发,一副中原晋人打扮。 “是那二人。”果萝毫不客气地自顾自坐下,“但我们原本的猜测不对,他们不是校事司的‘网罗’,而是天星宫的人。” 四爷得知对方不是官府的人,心中松了口气,随后又不解道:“天星宫?他们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圣女一声嗤笑,似有不屑地说:“中原人一向假仁假义,说什么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往往自诩正义化身,哪里肯放过这等扬名机会。” 四爷点了点头,继续追问:“还打探到些什么?” 果萝略一沉吟,皱着眉头摇头道:“到底是天星宫这等声名在外的大宗门出来的弟子,还是有些本事。我的‘勾魂夺魄’秘术对他完全没起作用,只能通过普通交谈套取情报。 “不过阿荣确实死在他们手里。好在他明显有所顾虑,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做了诸多误导。那二人手里多半也没有其他尾巴,不足为虑。” 果萝回想与云迟谈话时对方最后那番警告,心中有些好笑。 第6章 □《脊宿七·风华集》 夜深。 云迟胡乱搪塞了师姐的质询,有些狼狈地逃回自己的房间。 眼下他正仰面躺在榻上,全身放松却依旧毫无睡意。 直到此刻,他才有独处的时间安静分析自己的处境。 ‘这不是梦,我……真的穿越了。’ 夺舍了一个同名同姓,修行偏科,基本毫无战斗力的家伙。 虽然云迟把“我要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当作人生终极理想,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家里有百十来套房。 以及社会安定,法制清明,私人财富有充分保障。 此世的便宜义父家大业大,自己今后多半也能世袭个“永昌王”头衔,遇事一路躺平倒也不失为富家翁。 可这大晋王朝民风彪炳,武道盛行,常年有人以武犯禁。 没有足够的实力,别说混吃等死当个废物,就连基本的生存权利都没有保障。 云迟可是听说有武夫干出过在皇城擒拿国公到菜市口斩杀的事例。 ‘唉,想当个废物都这么难。看来想混吃等死,还得抱紧我师姐大腿。’ 想到师姐,云迟蓦然记起自己还有个没整明白的系统。 内心不由温暖起来。 系统在手,萨摩耶都能喂成北极熊。 心中呼唤一声:“妈来!” 一卷流金卷轴应声浮现。 云迟惬意地切换着目前仅有的两张画像,心中一动,越看越觉得像前世玩抽卡游戏时的角色图鉴。 纸片人立绘加数据、简介,不能说一摸一样,只能说完全相似。 ‘我寻思着我也没跳过新手教程直接进入游戏啊?怎么连个使用说明都没有?我该怎么使用这个外挂?系统你在吗?’ 无人应答,看来这系统还是老样子,不太聪明。 云迟只好选择自己摸索,作为一名成熟的游戏玩家,看不懂游戏界面上的外国文字都不影响他愉快地反复通关。 何况这还是中文界面的交互系统。 兴致勃勃地一通瞎吉儿乱点,云迟大抵弄明白了属性页面的各项数据。同时,通过瞎猫碰死耗子般的尝试,他成功通过手势操作调出一张说明页面。 “本设备由(涂黑)开发设计,版权归(涂黑)所有,侵权必告,仿冒必究。 “产品名称:《脊宿七·风华集》 “产品简介:真大佬谁亲自上场打架啊?反正我不是。《脊宿七·风华集》,一款集角色养成、趣味战斗于一身,符合你身份的武器。为你量身订造,解放你的双手。通过契约不同的对象,轻松提升自己的实力,让你安心当一条悠闲的咸鱼。 “…… “数据来源:脊宿七人口与社会资源统计局 “技术支持:(涂黑)” “……” ‘还真是角色图鉴啊?’ 云迟看着眼前密密麻麻一大页使用说明,脑中飞快分析接受到的信息。 原以为这就所谓的《脊宿七·风华集》就是属于他的系统,没想到只是一件武器。 逼格瞬间掉了下来。 ‘难怪我怎么和系统沟通都没反应,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好家伙,差点认武器当妈……丢人丢大发了。’ 云迟一边回忆一边捂脸,羞耻得差点在床上扭成一条蛆。 平复心情之后,云迟总结出这件武器的用法。 大体而言,云迟每结识一位带修行的人物,《脊宿七·风华集》就会自动记录对方的样貌与实力、状态,当云迟与对方的好感到达四颗心时,便能与其签订锲约。 签订契约之时,对方需要提供一滴精血,随后《脊宿七·风华集》会温养一道与精血主人实力、战斗风格等完全一样的纯能量体,谓之“神机”,并将其化为武器的一部分。 一旦云迟遇到战斗,便可以消耗自己的精神力驱使这些纯能量体进行作战。 ''还真是现扒的卡牌游戏模板啊还好没一比一复刻,我只用混个脸熟就能获得图鉴,不用疯狂氪金抽卡。'' 云迟摸清这件武器的基本信息之后,心中大概有了数。 搞了半天原来自己是个aster,也可以是doctor。 之前他还吐槽原主修炼偏科,现在立马出现一件不需要自己动手的武器。 量身定制果然不是虚言。 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下,修命收益往往远超修性。 如果有什么问题是一拳解决不了的,那就两拳。 这是世人对力量最原始、最纯粹、最简单的追求。 要不是一味追求破坏力和杀伤力会逐渐变得暴戾嗜杀,云迟相信没有几个人会抽出时间精力去进行过程枯燥、耗费心神但又效果不直观的修性功课。 《脊宿七·风华集》看起来明显不是一款以破坏力见长的武器,按照说明,精神力的强度直接关系到它能发挥出的战斗力。 大晋王朝的修性体系简单粗暴。大体修命分为御气、御物、御形、御术四大阶,每阶又分初、中、后三个阶段共九层。 修性就没那么多讲究。 除了修炼特殊功法的流派,绝大多数人都只将修性等级维持在能压制住修命带来反噬的程度。 云迟恰巧就是一朵奇葩。 在云理的刻意安排下,云迟修行十年,几乎全身心投入到修性功课之中。 虽然没有直观数据,但他自信以他的精神力,不说一骑绝尘,至少也该傲视群雄。 唯一的难处就是,角色养成的前期投入有些大,倒不是消耗资源,而是需要足够的时间成本。 毕竟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堆数据,好感提升也不是干巴巴的+1+1+1。 契约一名角色的基本条件看似只有好感度一条要求,想要达到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以云迟目前记录的两张图鉴来看,青梅竹马、朝夕相处的师姐都才三颗半心的好感度,要达到契约最低标准四颗心,需要的时间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这玩意看描述强的一匹,实际分析下来倒有些鸡肋,对前期开荒十分不友好。 “唉,想白嫖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倒印证了那句俗话:的才是最贵的。”云迟无奈自嘲。 “玩卡片人手游,游戏公司只想要我的钱和命,而这本《脊宿七·风华集》竟然图谋自己的感情和真心!” 一时想不到怎么最大化利用这件武器,云迟只好暂时将它放到一边。 兴奋过后,是无尽的疲劳袭来。眼皮渐渐沉重,云迟逐渐开始瞌睡。 ''奇怪。虽然很困,但是怎么还睡不着?总感觉自己好像有事情没办。'' 意识朦胧间,山洞中那可怖的血池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云迟豁然惊醒,他想起自己真的忽视了一件事请。 原本他想着自己只要将情报送出去就完事了,完全没有刑侦意识。 大师兄叫云迟去城里报官,显然是希望他带着官府的人过去调查取证和保护现场! 一想到这,云迟翻身而起,迅速穿戴整齐,准备夜访县衙。 在路过云挽雪房间时,云迟本不想打扰师姐,但一想到可能要连夜赶回事发地,自己这点战斗力,如果正巧半路遇到敌人多半不能成事。 于是他略一迟疑,敲响了房门。 和云挽雪沟通说明耽搁了片刻,二师姐睡眼朦胧的神色当即被慎重取代。 “你说的没错,虽然我们已经把信息送出去了,但第一手资料肯定藏着专业人士才懂得信息。我们立即带人赶回案发现场。” 云迟一脸难看,自责道:“前有巫师半路截杀,后有妖女上门试探,恐怕他们已经处理了所有痕迹。” 二人再不敢拖延,云迟仗着自己世子身份,一路冲进县令卧房,把他从小妾的温柔乡里提了出来。 折腾了小半天,云迟总算集结了一帮衙役与官兵浩浩荡荡出城而去。 骑着一匹健硕的军马,云迟带着人一路狂飙,终于赶到自己和云挽雪埋人的地方。 在火把照射下的影影绰绰之下,一个白役上前道:“禀告世子殿下,地下空无一物。” 师姐弟二人闻言都是脸色一沉,也不说话,骑着军马率先往山洞而去。 洞窟。 云迟和云挽雪看着面目全非的案发现场,脸色铁青。 随行而来的知县、县尉等人见世子黑着脸,也都不敢说话,一时间洞中只余下火把燃烧时噼噼啪啪的炸裂声。 “放火毁坏现场,倒也干净利落。”半晌过后,云挽雪才摇头叹息道。 穿越而来干的第一件事就出了篓子,这让瞧不上封建时代土着智商的云迟有些生气。 他一言不发地走出山洞,向身旁跟出来的师姐道:“他们一个也跑不了。我们明天就追上去看看这帮牛鬼蛇神到底在图谋何事。” 看着衙役在一片废墟之中徒劳地搜寻着,云迟有些难堪。 他虽然料到果萝的出现是早有预谋,也作了诸般后手安排,却不料因思虑不成熟而翻了车。 好在这一切并不影响大局。 大不了被大师兄阴阳怪气一顿,无关痛痒。 反正这只是一个耍剑的学长罢了。 一行人在后半夜无功而返,云迟果断拒绝那俩管事官员的殷勤,带着云挽雪回到客栈。 找店家问清果萝的房间,云迟推门而入,果然人去楼空,对方早已清理干净线索,溜之大吉。 这并未超出云迟预料,倒也不以为意,心平气和地和师姐道别,各自回房。 穿越的第一个晚上,以云迟小小地出糗告终。 第7章 得罪了挂壁还想跑 第二天一早。 十一冢客栈,引蝶居。 云迟和师姐正吃着简单的早饭。 “师弟似乎精神不好?”看着云迟机械地咀嚼着包子,云挽雪习惯性关心道,“还在为昨晚的事情跟自己怄气?” 云迟很想说,其实师姐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怀念家乡的美食而已。 但是一提起昨晚自己的失误,云迟就犯尴尬,于是恶狠狠道:“今日便打上那妖女门上将她绑了,好叫她一一坦白到底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小师弟还有心情开玩笑,云挽雪知道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失落,便笑道:“我看你既开窍成了运筹帷幄的人杰,倒没想到栽在这些细节上。” 云迟不服气,也开始反驳:“师姐你不也没提醒我?亏我还夸你秀外慧中冰雪聪明,看来不过也和我一样,恰好凑成一对草包。大师兄在此,怕是要连你要一起‘难当大任’。” “哼!我等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惯常杀了就埋,查清就走,哪管什么‘保护现场、一手资料’,婆婆妈妈的。不过话说回来,晚来你如何得知那草田妖女是故意接近我们?” “直觉,男人的直欸,有话好好说,咱先放下手里的馒头,义父常教导,浪费粮食可耻!”云迟见师姐寒着脸举起吃了一半的馒头作势要砸,赶忙认怂道:“咱们前脚刚反杀了个巫师,后脚就来了个圣女,要说完全是巧合,师姐你信吗?” “为何不信?这十一冢是紧邻草田部的繁荣县城,偶遇他们高层不是理所应当?”云挽雪虽认为云迟分析有理,但就看不惯师弟那副得意忘形的摸样,开始和他硬杠,“你怎么知道对方就是圣女?” 云迟一愣,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好在天星宫和草田部都是花田府境内的邻居,对对方也算有些了解。 在脑中飞速回忆关于草田部的情报,云迟反问:“能在明面上见到的草田高层,这么年轻的也只有圣女了?” 不等师姐再次发问,他赶紧扯开将话题带远:“而且,偶遇一个圣女稀松平常,但如果是一个绝色美人那就不正常!就算她是清白的,我们给她放的那道‘迎光’也对她没有丝毫害处。” 劈里啪啦解释一大堆,其实云迟自己知道,这都是胡扯。 让他怀疑果萝的根本原因是,他从对方的状态栏看到的状态。 果萝明显不是一个天真的人,那她表现出来的一切肯定就都是为了某种目的伪装。 云迟姐弟与她素不相识,那双方唯一的交集就只有那个被杀的巫师。 果萝肯定知道云迟姐弟急于打探巫师线索,所以故意送上门。 至于是不是同伙,抓到她便一切皆知。 作为一个挂壁,云迟虽然还没有熟练开挂,但那也不是简单就能算计的。 得罪了挂壁你还想跑? 云迟心中一阵冷笑,他早在昨晚果萝上门交谈之前,便请求师姐见机将她的独门气机“迎光”注入对方体内。 “迎光”作为无形、无色、无害的三无产品,唯一的用途就是能像夜空中的繁星一样提供定位。 反正都是云迟神机妙算,他绝对没有掌握果萝行踪的企图,也没有创造一两场“偶遇”的私心。 十一冢城内。 某处茶铺后院对面的外墙。 制定好追踪计划的师姐弟二人在此探头探脑。 “师姐你确定那小妖女就在这院里无误?” “‘迎光’的气机明显,肯定错不了。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妖女是个御物五的高手,我可不一定打得过她。况且还不知道这后院里藏了她多少同伙。” “那师姐先在这盯着,我去衙门摇人。”云迟深感自己是个累赘,只好发挥自己的专长。 他正举步欲走,眼前后院那扇小门“吱呀”一声开了条逢,几道身影鱼贯而出,径直往大街行去,眼见要混入人群。 那草田妖女赫然在列。 云迟二人来不及细想,赶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在城内紧赶慢赶,不一会便出了县城。 云迟没想到事起突然,一时间也抽不开身去叫帮手,虽然有种事情超出自己掌控的不妙感觉,此刻却也只好硬着头皮一路吊着。 跟了快二十分钟,那伙人达到目的地,进了城郊一处小庄园。 “现在怎么办?”云挽雪低声问道,开口之后才觉得自己这两天似乎有些过度依靠小师弟,决心再不多话。 “啧!”云迟一阵头疼,“她不落单也没办法呀。这么一大帮人,打肯定是打不赢的有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现在立刻回去,端了他们老巢,先抓个小喽啰问问情况。” 十一冢。 雾尖茶铺。 一个穿着靛蓝色短褂的男子正在后院翻检山林特产,忽的只觉脑后一疼,随后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 目睹师姐驱使一道星光干净利落地砸晕目标,云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捂住自己的后脑。 云挽雪在砸晕男子之后迅速跃下围墙,脚下踩着一阵玄妙步法,瞬间便欺进男子身后,纤手往前一提,赶在他倒地弄出声响之前将其稳住。 ‘会功法就是牛哇,赏心悦目,当真赏心悦目’ 不等云迟感慨完,他只觉眼前一花,云挽雪已经越过他身旁,扯着绑架目标窜进一条小巷子。 瞧着师姐带着个大汉依旧动作轻盈飞快,云迟不由得一阵脸红汗颜。 ‘唉,看来吃软饭还是一个技术活,没个三寸厚脸皮还真吃不了吃这碗饭!’ 云迟不由得在内心自嘲。 二人找准无人的空挡在城中小巷一阵乱窜,费了不少精力才找到一间无人的荒芜院子。 空无一物的柴房内。 阿虎被一阵冰冷的井水激醒。 他望着面前衣着讲究的俊男靓女,目光有些呆滞。 刚才自己明明就在后院翻晒山货来着,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唔呜额啊?”阿虎尝试开口,这才发现嘴里被塞了一团破布。 身躯也被绑得丝毫不得动弹。 “老实点!这是绑架,你给我有点眼力劲儿!现在开始,我问,你答,听懂了吗?”面前晋人打扮,板着张脸的公子哥突然厉声道,“你要是不配合” 云迟阴恻恻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嘿嘿冷笑。 这都是他看了无数小说电视剧的积累,早在脑内自嗨过无数回,现在终于有了发挥空间。 见眼前这怂货满脸恐惧地点头,云迟十分满意,一把扯下塞在对方嘴里的破布,道:“你是草田部的人,对不对?” 阿虎艰难地咽了咽嗓子,嘶哑道:“是,两位既然知道” “让你多话了吗?我让你多话了吗?”云迟上去就是两脚,但是显然侮辱性远大于伤害性。 “说!你们圣女去哪了?打算干些什么?” 感到对方踢在自己身上的两脚毫无力道,甚至没能打破自己的护体真气,阿虎不由得发出一阵不屑冷笑。 就这? 也敢学人家绑架? “嘭!” 眼前一道银光闪过,耳畔传来一声闷响,房檐瓦柱间抖落一阵灰尘。 阿虎僵硬着脸看向离他脑袋只有寸许的墙上迅速爬起一圈巨大的蛛网形龟裂,不由得惊起一身冷汗。 他万分惊恐地看向那贵公子身旁立着的那位如迎风寒梅般的女子。 丝毫没看见对方的起手,是御物境强者! “二位大侠有话好说”阿虎立马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场认怂。 “我只是个打杂的下人,哪能知道圣女大人她们的安排少侠饶命,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我真不知道呀!” 云迟收回踢出一半的脚,看了眼一直寒着脸当背景,只在关键时出手威慑的师姐。 见她理也不理自己,云迟只好收回目光,转换询问方向:“早上和你们圣女一块离开的那几人都是什么身份?” “都是族中几位有地位的长老,还有四爷。”阿虎十分老实,变得知无不言。 “四爷是谁?” “四爷是”阿虎略一迟疑,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四爷是族长家的四爷。” 云吃瞥了眼《脊宿七·风华集》,见对方状态栏没有说谎特有的【减益状态】,于是点了点头,道:“很好。我问你,你们草田部最近几个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话锋突然一转,阿虎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呆了片刻才嗫嚅道:“这位哥儿,什么事算得上大事?” 云迟也觉得“大事”二字有些笼统,只好继续道:“比如突然不见了一些人这种。” 阿虎回忆片刻,点了点头道:“是有一些人离了寨子没回来。” “都有哪些人?” “这这我哪知道的清楚” “捡你知道的说。” “额,覃三婶家的二毛,冉四伯家的三叔”阿虎陆陆续续报了十来个人。 “丢了这么多人,你们报官了吗?”云迟皱着眉提出质疑。 见对方看傻子一样嘲讽地看着自己,云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这位哥儿是中原人?想来对我们花田族了解不多。” 云迟望向师姐。 “他说的不错。花田府虽设持节都督,但朝廷对各部族掌控力极弱,多数部族只认族老不认官府。”云挽雪开口解释。 心下明了,云迟又继续问道:“那你们族长怎么说?” 说话间,云迟眼前一亮,把握到其中关键。 “这等族中机密,我一个驻守晋人地方的下人如何得知”阿虎苦着脸回答。 云挽雪见他不老实回答,作势便要出手教训,却被云迟拦下。 “行了,该问的都问完了。回去告诉你家圣女,就说云迟托你给她带话,我们之间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 随后给了二师姐一个眼神,云挽雪当即会意。 只见她右手捏指成剑,向着阿虎隔空一点便将其放倒,随后一指向上一划,捆着阿虎的麻绳尽数断裂。 “师姐这手飞星指愈发娴熟,颇有出神入化之境。”云迟适时送上恭维。 “少拍马屁。”云挽雪冷着脸,心中却十分欣喜,“怎么不继续问了?我看这斯言语躲闪,不尽不实。” “该问的都问完了,该了解的我也了解到了。”云迟故作神秘。 见师弟并不打算向自己解释,云挽雪没好气道:“瞧把你小子能的,接下来怎么办?难道还去盯梢那小妖女等她落单?” “不,师姐,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回客栈安心喝茶,然后等果萝姑娘亲自上门找我即可。” 云迟抖了抖衣袍,率先离去。 第8章 开诚布公 云迟此番转换追查思路,绝对不是发现己方实力不足。 正如自己的图鉴使用说明所言,真大佬谁亲手打架啊。 能用嘴解决的问题那就不要动手,能躺着那就让别人动。 之所以笃定草田部圣女会上门找自己,那是由于云迟注意到自己此前一直忽视的盲点。 那就是花田各部族也失踪了不少人。 对晋天子而言,天下人口数万万,就是每年都失踪个十几万都无关痛痒。 反正有的是人继续生。 但对散装花田而言,人口是各部族实力的具象化,失踪个几十个人那可是不能忽视的损失。 既然他们各自为政,不受官府节制,那必然会独自进行追查。 果萝一行很可能就是草田部派来调查失踪案的专项小组。 只要他们和天星宫众人目的一致,那就存在合作基础。 云迟在脑中梳理了一遍发现的线索,愈发肯定自己的推测。 在客栈悠闲等了一天,果然草田圣女只身前来拜访。 “果萝姑娘,缘分果然神奇,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云迟笑着将她迎进自己房间。 为了防止对方掀桌子,云迟只好厚着脸皮央求师姐再次充当背景板。 此刻她正面无表情地坐在窗前,仿佛正欣赏窗外风景。 那圣女毫不客气地进入房间,一反之前的天真神情,脸色平静无波,有一种久居高位的气度自然散发,比云迟这个白捡的世子更像一位贵族。 她盯着云迟,也不寒喧客套,劈头盖脸一通质问:“废话少说,姑奶奶忙的很。叫我来有什么指教?又为什么跟踪我?” “你知道我们跟踪你?”云迟有些惊讶。 果萝一脸得意:“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云迟点了点头,不再废话,直言不讳道:“前日与姑娘说过,天星宫在追查花田府人口失踪案。如我所料不差,贵部族中精锐尽出,想必也是为了此事奔波?” “你倒有几分本事,不是一副酒囊饭袋。不错,我们就是在追查失踪的族人,如何?”果萝大方承认。 “不妨大家合作,交换情报?” 圣女似有不屑,道:“不是我瞧不起你们晋人,我草田部能人辈出,早已追查到线索,何必与你们合作?” 云迟不答,话锋一转道:“袭击我们的那个巫师是你们草田部的人?” 闻言果萝面色一变,双眼微微眯起,装出不在意的神色:“死无对证,还不是随你怎么瞎猜。” 云迟此时才给果萝倒了杯茶,轻声宽慰:“圣女不用慌张。在下只是想让姑娘知道,天星宫知道的不比你们少。”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我又是何时暴露的?”果萝似是开始退让,无奈叹气道。 “圣女风姿卓越,人间少有。草田部恐怕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此重任。” 云迟以夸代释,趁机转移话题:“之所以提及那位巫师,只是为了提醒姑娘,前日在下一番警告并非夸大其词。” 从云迟的观察来看,草田部显然不知道云迟一行人追查到了山洞祭坛,只是单纯以为天星宫是在怀疑草田部和人口拐卖有关。 “姑娘肯定想不明白为何他会截杀我们姐弟,对吗?” 见果萝沉默点头,云迟再不卖关子,将天星宫众人追踪失踪人口时发现的山洞血祭等一系列事件一一说明。 “你就这么肯定我们草田部没有参与谋划?”果萝听完云迟的情报,似是挑衅般问道。 “不,相反我认为你们草田部和这件事肯定脱不了关系。但参与谋划的肯定不是你们这批人。 “只有一个可能,你们中出了叛徒。” 云迟自信地说出自己的推论。 果萝一双美目露出动人神采,难以置信地看着云迟,半晌过后才欠身道:“人家服啦!此事族中严密封锁消息,连常年和我们作对的寨子都没打探到消息,云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草田部不能长腿跑路。搞邪教是要被清除的,只要是个正常人肯定避之不及。’ 云迟自然不会将心里话说出来,只故作高深地笑而不语。 突然,一直关注果萝的属性图的云迟瞥见【好感度】一栏飙升至两心半(如水之交),不禁有些吃惊,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他原以为好感培养会肉眼可见地耗费时间,哪成想三言两语间竟然效果拔群。 ‘这样一看,想契约第一个属于自己的神机,也不是那么遥遥无期嘛。’ 云迟正心喜于自己的人格魅力,那边果萝理了理头绪开口道:“既然云公子开诚布公,那人家也不瞒你啦。” 说罢,草田部圣女将她了解到的信息一一分享。 约半年前,草田部陆续出现报失,有人出了寨子再也没有回去。 外出前往大晋其他地区闯荡的年轻人年年都有,私奔的也时有发生,一开始族内也没放在心上。 可后来渐渐发现不对,不告而别的人数明显增加,寨子里开始谣言四起,一时人心惶惶。 甚至一个月前,草田部族中身居要职的大祭司竟然也失踪了。这下彻底引起草田部人的警觉,他们怀疑族中被敌对渗透,大祭司煽动了一批人叛逃了。 于是经过族中会议,几名长老带着族中精锐开始追捕叛逃人员。 四天前,草田部在十一冢周边的探子发现一名不告而别的族中巫师,为防打草惊蛇,只好派人以御虫术远远跟着。 三天前,负责跟踪的探子目睹巫师与一对年轻的中原男女发生冲突,被当场格杀。 草田部误以为是大晋朝廷的密探发现族中变故,跟踪之下更是发现两人出入官驿,愈发坚定了他们的看法。 一番商讨,他们决定派遣擅长诱人心神的圣女果萝上门刺探情报,必要时可以杀人灭口。 “如今看来,此前竟都是误会。”果萝轻笑着总结。 云迟花了些时间消化刚接受到的信息,提出自己的疑惑:“你们害怕官府知道草田部和血祭有牵连,所以连夜放火毁了案发现场?” 果萝摇头否认:“不,我们压根还没查到血祭的事。只是派人回收了巫师的遗骸和那两具铁尸。” 她随后又道:“我草田部虽修习巫法,却从未听闻过有血祭阵法,多半是有人勾结叛徒意图栽赃。我一定会把他们全都揪出来,还部族一个清白!” 云迟闻言一愣,不是草田部的人?那会是谁?还有幕后黑手? 暂时没有机会仔细思考疑点,他只好将之抛到脑后,对着果萝点点头:“如此自然最好。不知姑娘可有你们那位大祭司的踪迹? “我大师兄分析过,既然祭坛出了意外,那他们必然还会举行血祭仪式,如果不能早日将他们绳之于法,还会有人无辜枉死。” “族中已经遣了探子仔细留意,如果他还要搜罗人口举行仪式,势必逃不开我们的刻意关注。”果萝信心十足,“一旦发现那叛徒踪迹,我便通知公子。” 云迟想着反正自家正在追查此事,不如给圣女送个人情,就当刷好感度了。 故此,他微笑建议:“我天星宫此次有不少弟子前来,如果需要帮忙,可以随时开口。” 果萝眼波氤氲的眸子果然一亮,却没有轻易接口,而是起身告辞道:“多谢云公子此番解惑,让人家想明白许多事情。我这便回去与长老们商量,无论合作与否,一旦发现大祭司踪迹,我都会通知公子。” 言毕圣女向云迟和一直没有说话的云挽雪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待果萝的身影彻底消失,云迟才收回视线,转头向自家师姐确认: “师姐,你能联系到大师兄?” 云挽雪没好气道:“借花献佛之前怎么不见你确认?现在夸下海口才觉得没把握,腆着脸来问我。” 被师姐一阵抢白,云迟有些尴尬,知道自家师姐嘴上不说,心里多半还在埋怨自己前天没跟她透底。 与凛然不可欺的外表比起来,师姐内在的这种小别扭更让云迟亲近。 他毫不介意云挽雪话中藏着的小刺,全盘接受道:“师姐教训的是。是迟办事轻佻,难当大任,往后还要靠师姐替我多多把关才是。 “前日不将猜测说与师姐,主要是我也是瞎猜一气,完全没有把握。万一又出了岔子,倒叫师姐看我笑话。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云此瞧着师姐脸色不再冷冰,【减益状态】栏多了个窃喜,便知道闷骚(划掉)……内秀的她接受了自己的解释。 这几天来,云迟对师姐的了解估计比原主十年相处还多。 他算是知道了为啥朝夕相处、青梅竹马的俏丽师姐能处了十年还是三颗半心的好感了。 原主没被师姐拉黑都算云挽雪人美心善。 经过云迟一番观察,确定师姐表面高不可攀,其实内心戏多得一匹。 细腻认真,又谦逊明理,只要能给她能接受的解释,她往往不纠结细节。 和外貌给人留下不好亲近的刻板印象不同,云挽雪万分期待云迟对她的夸赞,通常一个不经意的马屁就能让她心中窃喜。 在《风华集》加持下,云迟有信心一两个月就能和师姐打得火热……额,他的意思是把好感堆到四颗心以上。 “我自然能联系到大师兄。眼下我们调整追查计划,本就该和他商量,要不是见你处理得井井有条,我多半不会轻易同意。” 云挽雪这算是变相表达了对云迟的认同。 “也罢,我马上联系师兄,让他没有要事的话就到此与我们会合。” 说完,只见云挽雪从怀里拿出一枚银色小哨,靠在唇上轻轻一吹,一道人耳捕捉不到的声波荡漾开去。 不一会儿,一只小麻雀便扑腾着翅膀从窗外飞进来,停在窗沿上拿小眼睛看云挽雪。 “啾啾,辛苦你去找到大师兄,叫他尽快到十一冢城内的引蝶居。” 小麻雀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又扑腾着小翅膀飞走了。 “牛蛙!” 目瞪口呆的云迟发出佩服又羡慕的惊叹。 第9章 师姐,我真是来办正事的啊! 黄昏。 十一冢城中某风花雪月的消费场所。 云迟早就对日日勾栏听曲的生活钦羡不已。 无奈在城中问了半天也没人知道所谓勾栏为何物,最后被人一脸神秘微笑地引到一处功能相似的地方。 城东女市,俗称妓院。 两世加起来活了三十四年的云迟还是第一次接触风俗业,犹豫纠结半晌,他还是递给满脸“你懂的”神色的带路闲汉两枚碎子,顶着一个猴屁股走了进去。 他倒不是想见见市面,而是来办正事的。 是那种正经的正事。 “哟~这位小哥儿面生的紧,可是第一次到我们得月楼?可有相熟的相公引介?” 刚到得月楼阶前,便有一个利落的小青衣堆着笑迎了上来。 云迟按捺下激动的心颤抖的腿,强自镇定道:“确是第一次来,不曾有人介绍,慕名而来。” 那小青衣一边引路一边殷切道:“这可好的紧。小哥儿瞧上哪位姑娘?” “额……”云迟一阵尴尬,他哪里知道有哪些姑娘。 小青衣到底眼力劲狠辣,知道云迟是第一次上门的初哥儿,看他衣着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爷,于是也不戳破,反倒赔礼道: “怪奴才唐突多嘴,哥儿不想与我这等下人透露也是常理。到了厅里,自有妈妈给哥儿引介。” 穿过前院,云迟有些惊讶,算上门前广场、前院、主楼、后园、别院,没想到这得月楼还有些规模。 将云迟领到主楼堂厅,小青衣行礼退下,又有一位风韵犹存徐娘半老的妇人贴了上来。 云迟哪受得了这等场面,不等妈妈桑开口,他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妇人两峰之间:“烦请姐姐给我安排一处清净别院,再叫一个机灵点、门路广的小厮过来。至于姑娘,姐姐看着安排。” 妇人感受着胸前分量,媚态横生的眉眼愈发笑意盈盈。 她察言观色,知道云迟不似急色纨绔,同时不愿让自己知道太多。当下也不多问,转头吩咐道:“带公子爷到卧云间~” 便有一道单薄的粉衫靠上来:“公子请随奴婢来。” 一路穿廊过院,小婢子领着云迟进了一处幽静别院。 云迟在主席坐下,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 不一会,一群小婢子鱼贯而入,捧上香茗果点。 “公子爷,有什么吩咐?”一个看着干净利落的黑衣小厮恭敬行礼道。 云迟上下打量来人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抛出一锭颇具分量的官银,道:“你去安排些人,最好是城里的闲汉、混混、乞丐,让他们留心打探周边是否有人无故消失。最好是些办事牢靠的,越多越好。 “一切费用找本公子报销,但记住一点,除了你,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 那小厮随手接住银子,面不改色地依旧安静肃立。 “还是个练家子,那最好不过。”云迟不动神色道,“这几日本公子都在卧云间,有消息直接整理好送到这来。” 目送小厮躬身退下,云迟随手拿起身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云迟虽然认为果萝一行人多半有查探叛徒行踪的秘法,但天星宫不会把希望全放在草田部身上。 所以今日一早,云挽雪便决定出门查探消息,云迟就很光荣被留在了客栈。 理由是他除了长得帅一无是处,只会影响云挽雪的办事效率。 ‘呵,师姐还是太年轻。查探消息这种需要广撒网的工作,谁敢说自己比三教九流效率更高?师姐不会真以为我云迟当个废材很容易?’ 既然便宜义父家大业大,那云迟也很乐意在败家事业上添砖加瓦。 不就是找人么?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云迟终于感受到了暴发户睥睨天下的心境。 “公子,可有心事?”一道温软粘糯的嗓音轻声问道。 云迟从自鸣得意中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看着堂中一袭云水蓝衫搭配素色折裥裙的温婉女子。 修身的裙腰将曲线完美勾勒,衬得微微起伏的酥胸也看起来有些规模。 他刚才神游天外,连人家姑娘进来了都没发现。 “哦哦……姑娘不用在意我,你随意就好。”云迟慌张开口。 女子浅笑着行礼,轻轻跪坐到云迟身旁,心道这俊朗公子倒别出心裁,哪有叫姑娘随意的。 “公子不用拘谨,奴家名唤彩云,正是这卧云间的主人。敢问公子贵姓?” 云迟闻言一惊,本来还打算等这姑娘弹个琴唱个曲就赏钱赶人,没想到她竟然是这小别院的主人。 他不着痕迹地拉开和彩云的身体距离,有些头疼道:“名字不过一个代号,继续叫我公子便成。” 瞧着云迟左支右拙的狼狈摸样,彩云也不介意对方不愿表明身份。毕竟说不定是哪家少爷偷偷溜出来见世面,要是留下踪迹被家里发现,家教严厉的少不得挨教训。 她掩嘴轻笑打趣道:“难道公子就打算这般与奴家坐一晚?” 眼瞅着对方越凑越近,混合脂粉气的体香开始涌入云迟鼻腔,他开始越发坐立不安。 超出预料的展开让云迟不知所措,又不好直接开口呵斥,只能尴尬地感受着热血在体内横冲直撞。 “不如彩云姐姐让我独坐片刻,我思考些事情……” 云迟话音未落,一道凌厉气机倏然袭至,击在他束发用的的镶玉锦带之上。 伴随一声脆响,发带应声而断,云迟瞬间披头散发,形象颇为狼狈。 在彩云惊呼之前,云挽雪不带温度的声音响起:“好你个云迟!亏我回客栈不见了你还一阵担心,怕你被人劫掠,四处找你。你倒好,学人欺负女人来了! “没瞧出来,你个臭小子长本事了啊。” 感受着左手肩膀传来的温软,云迟僵着脸道:“师姐……如果我说,我是来办正事的你信吗……” 云挽雪听了云迟的快马加编,配合女子紧张地搂着自家师弟肩膀的画面,不由气得柳眉倒竖:“那还要怪我坏了你的正事喽?” 说罢转身拂袖便走。 云迟一个飞扑,丝毫不在意旁人目光地抱着云挽雪的脚喊道:“师姐!你听我解释。我真是来办正事的呀!” “唉!师姐你别踹我呀……” 第10章 “姐姐,话可不能乱说!”(新书求收藏评论推荐投资呀~) “当真?” 此刻姐弟二人已回到客栈,云挽雪耐着性子听完云迟的解释,不信任地反问道。 “当真当真,我临走时叫彩云帮我保管搜集到的情报,每日要过去查看的。”云迟忙不迭点头。 云挽雪仔细盯着云迟那张还挂着脚印的脸,见他一头浓密黑发只用自己给的红绳胡乱扎着,目光真诚闪亮,心便软下一半。 “那倒是我错怪了你。” 云迟赶紧道:“不怪师姐,还是怪我独断专行,行事没和师姐商议,害你还为我担心。” 这番话说得认真,也不是虚言。 依原主记忆,云理门下共三位弟子,都是在幼时便被收养上山,但除了云迟,大师兄和二师姐都是孤儿。 云迟上山那年六岁,师姐八岁,大师兄十岁。 云挽雪便下意识以为新来的小师弟也和她一样孤苦无依才被师父收养,所以尽管小不点云迟内向寡言不爱理人,同样小不点的师姐依旧对他爱护有加。 说是青梅竹马,其实云迟算是被云挽雪带大的。 毕竟云理名头听起来唬人,其实只是个整日埋头钻研自己的事业、没有女眷、又不懂得照顾孩子的大老爷们儿。 云迟继承了原主对师姐的感情,内心深处便也对她十分敬重。 “我知道晚来你想在此次任务中尽量帮忙,展示自己的能力,让诸位同门刮目相看。但你要牢记自己年纪尚幼又没有功法傍身,而且身份特殊,千万莫要单独行事。” ‘我不是,我没有,师姐你不要瞎说。’ 云迟心中否认三连。 “师姐,我半年前便已束发冠字,是个大人了。”云迟习惯性地叛逆道。 大晋王朝风俗与云迟前世的知识点有些不同,男女都是十六岁算成年。 云挽雪闻言冲他瞪眼道:“所以你就敢出入风月场所了?” “这不都是为了查案必要的牺牲嘛……”云迟低声狡辩。 …… 十一冢城内。 某赌场门口。 癞三儿是城西出了名的闲汉,家里有个叔叔在衙门当差,自己有时也被叫过去当个白役打打下手,所以此人终日狐假虎威,游手好闲。 今夜他手气不好,输光了身上的银子,此刻正骂骂咧咧地沿着漆黑无光的小巷往家走。 路过一处破败的院子时,癞三儿随意地往里瞟了一眼,心中一动,想起早些时候得月楼的狗儿爷聚了自己一帮人,嘱咐众人打听城中人口失踪的动静。 无论消息是否有用,只要属实,都能得一钱银子。 癞三儿一双眼睛滴溜一转,心中有了计较,也不回家,径直往眼前的院子走去。 此处门面破落的院子赫然挂着一块褪色掉漆的木匾,上书“慈济堂”三个大字。 慈济堂是大晋全国推行的慈善机构,由各地官府管理资助,专职供养城中孤儿寡母的地方。 慈济堂的规模、维护状况与当地县府财政直接相关,从十一冢这慈济堂门脸来看,当地经济可谓相当一般。 “去去去!”癞三儿离禁闭的院门还有些距离,一道苍老的声音便响起。 依律,慈济堂管事由当地四位上了年岁的老人一同担任,负责日常管理。 癞三儿闻言也不生气,厚着脸皮陪笑道:“呦!秦大爷还没歇着呢?可别急着赶人,小子今日上门是有要事……” “别跟老夫嬉皮笑脸。你小子能有什么正事?黑灯瞎火你个街溜子到我这慈济堂来,莫不是还想像上次一般欺凌这帮寡妇?”门房秦大爷没好气道。 “赶紧走,再来骚扰小心告你二叔,叫你小子挨一顿好打!” “秦大爷,你既不信任小子,那我便不靠近,只是托大爷帮小子留心个事儿,到时候请大爷吃酒!”癞三儿此番前来办正事,也不纠缠,远远便立在门前道。 门房内的秦大爷倒来了兴趣:“留心何事?你小子莫不是开了窍想成家立业?托老夫在院里替你物色良人?” 癞三儿一阵尬笑:“大爷说笑了。请大爷替小子留心这慈济堂内孤儿寡母有没有人失踪,有消息便请大爷告诉我。” 秦大爷沉默片刻,开口道:“要一壶上好的王记烧刀子。” 见老头应允,癞三儿眉开眼笑道:“得嘞!” 他再不多留,哼着小曲拐进另一条巷子,继续摸黑往家赶。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哼,随后响起一道沉闷的倒地声。 翌日清晨。 自觉应付好师姐的云迟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前往得月楼。 之所以有这种自信,是由于云挽雪今日便没有再出城打探消息,而是跟着云迟沉默前行。 她在心里同意了云迟的安排比她独自一人四处奔波要高效,也就不再固执,干脆留在云迟身边监督他。 到了得月楼,老妈子一眼便瞧见昨日出手阔绰的俊俏公子,扭着腰肢就迎了上来。 她可是听卧云间的女儿说了,这公子哥儿留了一笔银子,说是要包下卧云间一段时间。 对于这种多金又大方的贵公子,老妈子打心眼的喜欢,瞧着云迟略显稚气的帅脸也越来越顺眼,恨不得亲自上手伺候。 “哎呦~公子今个儿这大清早便来?公子不如在此稍坐,我这便遣人通知彩云沐浴更衣。” “哼。”一道不屑的鼻音响起。 老妈子这才瞧见云迟还带了个气质出尘的侍女一道过来,便开口调笑道:“没想到小哥儿还是此道老手,还带着女……” 云迟吓得赶忙掏出一锭银子塞到老妈子手里,慌乱道:“姐姐,话可不能乱说!” 老妈子察言观色,知道二人关系不一般,再不敢卖骚,寻了话头和云迟东拉西扯起来。 小片刻后,有婢子来报,卧云间已布置妥当。 云迟逃也似地离去。 卧云间内。 彩云正恬静地轻抚案上瑶琴,弹着舒缓的曲调。 云迟坐在主席,神色认真地读着手中薄薄一叠信纸。云挽雪盘坐另一席,似在闭目养神。 那办事的黑衣小厮垂着手安静立在堂下。 一天时间不到,这些人倒收集到不少信息,但颇为杂乱,有不少是失踪好几年的也报上来滥竽充数。 云迟微微摇头,三教九流办事速度虽快,质量却不高。 “你说有个叫癞三儿的闲汉出事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迟放下手中信纸,漫不经心地向小厮问道。 第11章 钓鱼吧老哥牛蛙! “回公子的话,小人吩咐底下办事的人无论有无收获,每日都要到我这回报。那城西的癞三儿接了任务,却不来报,小人便着人去看,哪知那小子竟彻夜未归。问他家人也不知踪迹。”小厮恭敬行礼道。 云迟见他说话条理清晰,便问道:“办事还挺利索,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没有名字,楼里的众位姐姐都叫小人狗儿。”那小厮面带喜色地自我介绍。 云迟点了点头,道:“我记下了。此人这几天你多叫人盯着,找到他的踪迹就立刻去引蝶居找我。” 见再无事情汇报,云迟赏了几两碎银打发了狗儿,疲赖地伸了个懒腰。 “师姐,我们这便回去。” 言罢,云迟在彩云幽怨的目光中和云挽雪离开了卧云间。 某处位置不明的山洞。 癞三儿缓缓从昏迷中醒来。 眼前一片漆黑,从鼻梁上传来的触感和手脚碗间的酸麻来看,挨闷棍经验丰富的他知道自己被绑架了。 “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谈的呢?”癞三儿颤抖着开口。 他认为自己遇到了仇家报复。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城南放贷的吴爷遣人追债,还是上月借办案之机被自己轻薄的城外稻田坝罗二娘喊了族人报复。 等了半晌无人回答,癞三儿忍着全身酸软开始尝试挣扎。 “我看你还是不要白费劲的好。”一道清脆怪异的声音忽然在他右耳边响起。 癞三儿立刻停止动作,大声道:“哪位好汉,不如敞亮说话!” 滚滚回声在山体间回荡,癞三儿判断自己被关在一个巨大的密封空间。 只是那人说了一句话后就再次沉默,癞三儿粗重的呼吸渐渐开始清晰可闻。 如果此刻他没被蒙着眼,多半会被自己现在诡异的处境吓得尿裤子。 远处有隐约光线从洞口漏进来,大约能判断此处是一个大溶洞的旁支。 在勉强能看清物体轮廓的昏暗环境中,除了瘫倒在地的癞三儿,哪还有其他人影? 但就在这种境况下,刚才那个声音再次在癞三儿耳畔响起,这次换到了左耳方向。 “我问你,谁在指使你到慈济堂附近查探有无人口失踪?” 癞三儿闻言心中一个咯噔,同时又逐渐放下心来。 对方不是仇家,自己也只是拿钱办事,只要一切坦白,大不了挨顿皮肉苦而已。 每天一钱的银子果然不好挣。 癞三儿在心中叹气,同时以颤抖的口吻道:“没人指使我,我只是看上了慈济堂的寡妇谭氏,打算摸清慈济堂的人口动向,好炮制一场意外失踪,把谭氏绑回家慢慢享用。” 这是癞三儿的急智。 倒不是他忠信,只是如果卖了狗儿爷,他就要失掉很大一处收入来源。 他决定先试探一番。 “不老实是要吃苦的。” 临时编造的谎话显然没瞒过对方,“你在说谎。” “我说我说!”癞三儿浑身冷汗,当场认怂,“是刘县台暗地里安排弟兄们在查,说是从州府来了人在专门追查……” 这是得月楼狗儿爷教的话术,说是一旦有人问起就这般回话。 只是癞三儿话还没说完,左眼便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将他打断。 “你还有一只眼睛。”那道声音毫无情感起伏地说道。 “啊啊……我的眼睛!我说,我全说!是县里得月楼的狗儿爷吩咐我们做的……啊啊啊……” 癞三儿杀猪般在地上挺动,脑袋磕在山石间也毫不在意。 “你们?做这件事的人有很多?” “哈啊……是的,除了我,城里有数的闲人都在,狗儿爷说无论线索是否有用,只要属实,都有赏钱拿……” “这个狗儿爷很有钱?什么身份?” “狗儿爷是专门给得月楼做些见不得光勾当的下人……有多少钱我不知道,替他办事总能得些银钱……” 一道翅膀扑棱的声音由近而远,一直问话的那声音也从远处传来: “我很满意你的坦诚,讲信用的魂魄我主一定很喜欢…… “嘎嘎嘎,为能成为我主降临的贡品…… “感到由衷的庆贺!” 光线渐渐明亮,一道漆黑的影子一晃而过,迅速飞进另一条岔道。 赫然是一只乌鸦。 正午。 十一冢城内。 引蝶居。 狗儿定了定神,打算向小二询问嘱咐自己办事那公子哥儿的房间。 这时他才蓦然想起,那位公子哥儿由始至终都没透露身份。 他只好一脸为难,硬着头皮向小二问道:“你们店里是不是住了一对神仙眷侣?” 恰巧云迟师姐弟二人逛街回来,手里提了大包小包进了客栈。 “喏,你说的神仙眷侣回来了。”小二讨好地回答道。 狗儿赶紧上前行礼道:“公子爷,你吩咐盯人的事有线索了。” 云挽雪闻言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伙人办事效率这么高。 “走,到后院说话。”云迟不动声色吩咐着率先而行。 在引蝶居后院的小石桌坐下后,云迟开口道:“详细说说。” “是。刚才有个城西的乞丐报告说,他凌晨在县城十五里外的河边钓鱼时,看到有人扛着一个人摸黑进山里去了。” ‘嚯,钓鱼佬还真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嘿。’ 云迟在心中默默吐槽,然后质疑道:“他怎么确定那就是癞三儿?” 狗儿回道:“是小人推测的。那乞丐只是怀疑和人口失踪有关,赶忙回了城里,等城门一开立刻便来通告。小人一推算时间,觉得可能是有人劫了癞三儿连夜出城去了。” ‘好家伙,看不出来小小十一冢县城竟藏着你这么个名侦探!’ 云迟心中佩服,嘴上却不置可否:“十一冢城池虽小,但五脏俱全,丈的城墙也不是说翻就能翻的,何况还扛着个人。” 十一冢作为紧靠边民自治地的县城,为防叛乱,经济不咋地,城墙倒是修得高。 狗儿闻言心中了然,眼前这公子哥儿肯定没有修行,于是犹豫着开口:“江湖上能高来高去的大有人在。” ‘牛蛙!修命原来能轻松一蹦十来米高吗?云理老儿你误我!’ 云迟臭着脸望向师姐,见她点了点头,同意了狗儿说辞。于是他开口:“你马上回去,安排些人打探昨晚那个癞三儿的行动轨迹,越详细越好,最好精确到他去过的每个地方,说过的每一句话。” 说完他又拿出一袋银子,丢给狗儿道:“只要事办好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狗儿大喜着接住钱袋,兴奋地告辞离去。 “师姐,我有预感,我们会比草田部那帮渣渣先查到幕后元凶的踪迹。” 云迟面色古怪地向师姐说道。 “不知道大师兄什么时候才到,到时候可别错失良机让人给跑了!” 第12章 当好一个废材居然还是个技术活 (还在看书的各位,十分抱歉。我给自己定的小目标就是一天两更,结果昨晚太累睡忘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想起只更了一章,吓得立马爬起来码字,这章算昨天的补偿,今天还是更两章。) 云挽雪无奈道:“昨天才发信给师兄,谁想到今天就有线索了。他不知道赶不赶得及,我们只有另想办法。” “草田部的大祭司,怎么着也应该是个大巫师?师姐知道他大概是个什么水平吗?” 两人提着在城内四处买的各种新奇玩意儿往云挽雪的房间去时,云迟有些担忧道。 要是对方实力太强,云迟就决定先注意战术动作,苟一波再说。 云挽雪思考片刻,摇了摇头:“花田府的御形境强者都声名在外,没听说这个草田部大祭司。此人多半还是御物境,也可能是新进突破了御形境,不太好判断。 “要是实在不可为,我们也只好跟踪骚扰,不让此獠的阴谋轻易得逞便可。” 一一放好替师姐买的东西,云迟点了点表示赞同她的看法。 云挽雪看着正殷勤布置的小师弟,沉声道:“晚来,那个癞三儿被劫,你的布置肯定暴露无遗。此番既已打草惊蛇,你可要千万注意,不要轻易离开我的保护。” “师姐放心,只要狗儿还没出事,那我就是安全的。”云迟心中感动,出言宽慰道,“我这个人怕死的很,更何况现在还是个普通人。” 要是按云迟前世的心态,有邪教搞人祭这种反人类活动,他第一时间肯定是上报警察,然后坐等警方通报,自己肯定是不会瞎掺和的。 专业的活儿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办,这是二十二世纪人的共识。 但大晋显然没这么文明,底层人都不算人,专业的人又全部在为权贵服务,在云迟眼里那就是吃枣药丸,就差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立马分崩离析。 云迟冒着风险追查这宗血祭案,一方面是师门任务和社会责任心作祟,另一方面是他隐约觉得自己早不穿越晚不穿越,偏偏在遇到祭坛的时候就穿越了,这场祭祀肯定有神秘学上的特殊意义。 比如云迟自己的推测,邪教搞的神降仪式失败,结果把自己这个不知道哪个时空的蓝星人给抓过来凑数了。 查清事情真相,说不定就能搞清楚仪式和自己穿越的关联,到时候一通逆向工程,搞不好就能研究出穿梭时空的禁忌技术? 这样他云迟就能安安心心回蓝星当个收租佬,过上愉快但又枯燥无味的薛定谔的生活。 至于留在大晋?留下是不可能留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留下,大晋的老哥们个个都有两把刷子,民风又彪悍,一拳能打死两个自己这样子,云迟超怕死在这里的。 虽然财富差不多和前世相当,地位上甚至还高出许多,但云迟只担心没那个命享受。 ‘最重要的是,没有空调冰箱电脑网络智能手机我已经快要死了……’ 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中心思想就是,他云迟只想回二十二世纪的蓝星种花家当一个平平无奇的废物。 所以就算那什么狗屁大祭司在研究核弹,云迟也要去看看他手里是不是洗衣粉。 房内沉默片刻,云挽雪突然开口道:“晚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姐姐?” 云迟闻言一惊,印象中很久很久没听见云挽雪以姐姐的身份和他说话了。 自家师姐在云迟刚上山那段时间常常把他当亲弟弟对待,然后原主那个狗比丝毫不领情,反而恶狠狠地冲云挽雪大叫:“你不是我姐姐!我有自己的亲姐姐!我也不叫云迟,我有名字,你们给我记好了,我叫徐十二!” 年幼的云挽雪以为触到了小师弟的伤心事,便从此改以师姐弟相称。 虽然是原主的记忆,但此刻云迟回想起来依旧感同身受,羞耻得捂住自己的脸,恨不得当场从窗户跳出去。 “师姐,是你想多了……”云迟无力地说道。 但他这番表现落到云挽雪眼里,却成了有难言之隐的证据。 “你不用骗我。我看得出来,从那日探查血祭现场过后,你不仅像变了个人,而且,我感觉,你的心不在这里。” 云挽雪逼近云迟身前,带着凌厉气质直视着对方双眼:“就像我看得出来,你这两天总是花言巧语逗我开心,带我四处逛街体验边疆风情,品尝特色美食,但你的目的不是我。” 被师姐这般近距离逼迫,更是点破自己这几日行事动机,云迟不由得一阵慌神,下意识避开视线,不敢看师姐蕴着寒气的脸庞。 总算他十年修性功夫不是白修炼的,一个呼吸间便强行压下心中慌乱,无奈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师姐心似琉璃通明,直觉当真敏锐得吓人。” “如果说我十年枯坐一朝顿悟,从天阴珏继承了前辈高人无数宝贵经验,师姐你相信吗?” 云挽雪柳眉一挑,道:“合理,但不能说服我。你还是不肯说真话,依旧油嘴滑舌地敷衍我?” 眼见着云挽雪眼色开始危险,云迟直觉一动,看见师姐的属性栏出现一个【果决】,知道自己如果不马上安抚师姐,那她就会采取一些极端行动。 “姐姐……” 云迟当即认怂道:“你说的对,我这段时间竭力讨好你目的的确不在你本身,而是单纯觉得我们姐弟俩难得一起下山出任务,当然要多留下些快乐美好的记忆,而不是整日四处奔波,和丧心病狂的反人类精神变态打交道……” 云迟到底还是选择隐瞒,避重就轻地扯开话题。 但他也没有说谎。 在原主的记忆里,自己入了云理门下之后,除了最初几个月在山上各处熟悉环境,剩下九年多都是在自己的独院里度过。 性格孤僻是一部分原因,最大的原因是云理希望云迟将来继承天星宫,所以要他整日枯坐参悟立宫之宝,也就是云迟穿越过来第一时间就出手给大师兄接盘的天阴珏。 在云挽雪年纪尚幼之时,她倒也不嫌麻烦,每日都会探望云迟一番,但当她修习小有所成之后便再没那么自由,需要帮师父处理一些事务,渐渐就来得少了。 师弟和自己感情有些疏远,这是云挽雪一直有些难过的心事。 瞧着师姐脸色化开三分,云迟就知道自己又活了。 都不用看师姐状态栏,光从她如水的眼波就能看出云挽雪此刻心中肯定感动而愉悦。 云迟悄悄松了口气,小心地和师姐拉开距离。 ‘看来自己虽然穿越到和自己同样是个废材的身体里,但挡都挡不住的魅力依旧还是太露锋芒了呀!竟几次三番引起了师姐的警觉。 ‘唉,看来要当个比前世的自己还要废的废材居然是个技术活。’ 第13章 飞龙骑脸怎么输 其实,与其说云挽雪直觉敏锐,倒不如说云迟实在是表现得和原主差异巨大。 尤其是这两日十分急功近利的刷好感行为。 太过刻意地示好反而让云挽雪起了疑心。 看到云挽雪此刻高冷的脸上一双眸子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属性页面【好感度】一栏更是飙了一颗心,直接跳到了四心半(情投意合),云迟心中记下许多靠谱经验。 在二十二世纪,和女生相处时,要让对方开心,提高对自己的好感,那就是带她上街扫货,然后潇洒付钱。 一次不行就多逛几次。 云迟一度认为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如果这还不行,那一定是自己单手开法拉利的样子还不够帅。 可对大晋的师姐而言,这套就显得不那么可靠。 还得是如火的热情才能融化师姐这外冷内热的保护壳才行。 秘诀就是话聊。 ‘我是精通人性的男讲师,三句话,让高冷师姐为我好感度飙升一颗心。’ 云迟在内心认真总结到。 自从前几日云迟三言两语就让草田部那个圣女好感提升了两颗心,云迟便知道人和人并不能相提并论,有的人十年青梅竹马才三颗半心,而有的人靠长得帅就能加好感。 而《脊宿七·风华集》明显和他玩过的氪金卡牌游戏一样又不完全一样。 云迟尝试以从众多游戏、动画、小说甚至看别人谈恋爱等渠道学习到的丰富恋爱经验来攻略它收录的图鉴原型,但从师姐的反馈来看,收效甚微。 正如当初云迟的戏言:卡片人手游只是要钱要肝要命,而这破武器要的是云迟的真心。 复盘刚才和云挽雪的问答,云迟一番话虽然有真有假,但不希望师姐担心的感情是真的,希望和师姐搞好关系的期望也是真的。 这恰恰是云挽雪一直以来的小心思,于是顺理成章,她的好感度跳到了四心半,两人心意相通,勉强也算情投意合。 趁热打铁地又开解师姐几句后,云迟呲着牙回到自己的房间。 《脊宿七·风华集》现在有了第一个四心好感以上图鉴,换句话说就是,云迟一直嫌弃的首充送的开荒武器终于可以试试威力了。 但云迟并不打算用师姐来尝试契约神机。 首先不知道契约是否有危害师姐的副作用,其次,云迟还是对这有些古怪的卷轴抱有疑虑。 但是这就陷入一个悖论循环。 想契约神机提高战斗力,就要到处结交有潜力的人开图鉴,然后费劲提升好感,但由于投入的都是真情实感,一旦好感达标,却又畏手畏脚不敢契约。 云迟有些苦恼地直敲额头。 ‘不知道无数穿越的前辈都是怎么活的那么滋润的?早知道穿越还要继续当废材,以前就该多看些废材流小说了……事到如今才发现,原来只有我才是真废材。’ 正当云迟在心中一阵自嘲之际,三声不急不徐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云迟习惯性脱口而出,话音一落他自己才反应过来。 云挽雪前脚刚嘱托自己要万事小心,他后脚就粗心犯了错。 两道“吱呀”的开门声前后响起,隔壁的云挽雪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立马开门确认情况。 来人是个穿着黑紫锦袍的男人,他头戴纱网巾盔,腰跨鎏金直刀,面上神色严肃,眼中偶尔闪过精光。 看清对方衣着长相,云迟向师姐递了个眼色,放下心来。 那健硕男子先瞥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的云挽雪,尔后立在门外向云迟行礼道:“校事司校尉仡蒙,见过永昌王世子殿下。” 云迟点了点头,道:“就数你们校事司跑的快。仡大人不必多礼,进来随便坐。” 仡蒙便大马金刀地进门坐下,云挽雪随后跟上,并细心地带上房门。 “仡姓,大人是花田本地人?”云迟看似随口拉起家常。 仡蒙正色道:“府台大人一接到殿下加急密信便当即抄送校事司,参知使大人知道事关重大,当即下令驻守府城的巡检事大人领了手下校尉赶来。 “参知使大人同时八百里加急,命令东南各县手头没有任务的校尉立马赶往十一冢前来协助世子殿下追查血祭案。下官本就是花田族仡虎寨人,专职负责督察东南各部,故收到命令后第一个赶到。” 云迟满意地点了点头,校事司果然都是些人精,知道自己不信任他,立马说明了来龙去脉。 校事司是大晋全国设立的特务机构,专职刺探官民情事,功能大致和云迟前世知道的大名鼎鼎的锦衣卫相似。 校事司总部设于皇城门外,对外称“奉天校事司衙门”,设长官都指挥使和御前带刀将军,文武两人互相监察,下设参知使、巡检事、校尉、校事卫、以及基层探子“网罗”。 云迟大概回忆了原主关于校事司的认知,欣喜道:“仡大人带了多少人马?实力怎么样?” 虽然他已经从图鉴上看到了这个仡蒙实力是在御物·四,但校事司校尉手下领校事卫九人,虽然实力肯定都不如他这个长官,但对付一个可能御形境的精神变态,实力当然越强越让人安心。 “回禀世子,下官资质愚钝,修炼二十余年,堪堪御物境初期,第二层而已,不值一提。下官手下几个儿郎,俱是御气境界,初、中、后期都有。”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说起谎话来脸都不带变色的。’ 云迟一阵腹议,脸上当然满意笑道:“如此便好,根据我的线人回报,犯案之人实力多半在御物后期境界,有校尉大人在,十一冢当稳如泰山。 “大人是暂居驿站?等有了新线索,迟自当请大人共商除恶大计。” 仡蒙知道世子大人这是要送客,当即起身行礼:“自当竭尽全力。” 送走校事司的人,云迟在心中再次评估己方战力,校事司巡检事带了几个御物境正在路上,草田部几个长老看起来多半是御物境,自家师姐是御物境,跟着云聚的天星宫弟子也有几个御物境,而云聚作为大师兄更是御物·九,大圆满境界。 如果必要,云迟还能再从十一冢官府薅一两个御物境过来。 也就是在各方都赶得上的理想情况下,云迟这边有十几个御物境高手。 十几个御物境打对面最多几个御物境,优势在我! 这波f2a,飞龙骑脸怎么输?就问你怎么输? 第14章 什么叫苟这是稳健,稳健懂吗 (说好的昨日第三章,结果还是没赶上,叹气。求收藏求推荐票呀~) 这边校事司的校尉前脚刚走,得月楼的狗儿后脚就再次找上门来。 他一进门见礼过后就低声向云迟道:“小人方才在客栈门外远远看见有校事司的官爷在附近逗留。” 看见云迟毫不在意地神色后,他继续道:“公子爷吩咐的事查清楚了。” “这么快?” 这倒出乎了云迟意料,他还以为最少要个半天,哪知一顿饭的功夫人就回来报告了。 “那癞三儿昨夜统共就呆了两个地方,好查的很。”狗儿说罢,并不继续自己陈述,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份笔记递了过来。 云迟接下粗略一扫,神色认真起来。 上面是癞三儿昨夜的详细行动轨迹,按照云迟的吩咐,几乎精确到每一处细节。 薄薄几页纸云迟很快看完,心中有了大概猜测。 慈济堂发生的事很可能是癞三儿被绑架的导火索。 云迟第一时间想到三个可能: 一、嫌疑人与癞三儿有仇,便一路尾随,等他落单便出手袭击; 二、癞三儿在赌场赢了太多钱遭人嫉妒; 三、嫌疑人听到癞三儿与慈济堂管事门房的交谈,临时起意出手绑架。 云迟很快排除前两条猜疑,如果癞三儿得罪了能无声无息翻越十几米高城墙的高手,那他多半活不到昨晚。 而手上的记录显示,癞三儿昨晚在赌场输光了银子,实在没有可以抵押的东西才无奈离去。 赌场和慈济堂隔了十几条巷子,偏偏是癞三儿和慈济堂门房说完话之后才被袭击,那线索很明显就指向第三个推测。 云迟在脑海中迅速模拟出一个场景: 嫌疑人出于某种目的,在慈济堂停留时听到了癞三儿和门房的谈话内容,他袭击癞三儿,是想从他口中知道谁在查人口失踪案! 嫌疑人就是绑架人口的凶手之一。 他为什么在慈济堂?踩点? 孤儿寡母…… 他的目标是那些孩子! 云迟豁然起立。 他前世看过很多故事都有这种情节,认为孩童的身体有特殊效果。 出色的修性功夫再次帮他冷静下来,他淡淡地向狗儿道:“你看过了?说说你的看法。” “癞三儿不是个值得出动高手绑架的对象。”狗儿摇了摇头,皱眉道,“这说明不是蓄谋,而是对方临时决定出手。癞三儿身上唯一不正常的地方就只有在帮我做事这一点。所以肯定是对方知道癞三儿在打探人口失踪的消息,所以抓了他。” 云迟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随后道:“回去通知你的人,叫他们不用查了。” 狗儿正要告退,忽然道:“城中多了许多在查这件事的人,但不是我的人,有草田部的,也有晋人。有眼线报告说有校事司的官儿带了一队人从北门进了城,还有弟兄看见有批甲的军爷也在调查这件事…… “公子爷,你这几日可要小心些。” 云迟点了点头,又赏了他一些银子,目送他出房离去。 将刚刚得到的情报和自己的推测整理好誊写两份信纸,云迟取了信封装好,吩咐小二分别送给驿站的仡蒙和雾尖茶铺的草田部人。 而他自己则决定暂时执行战术动作,也就是苟起来。 现在专业的人来了,就要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入夜。 云迟躺在床上,此刻从节奏紧凑的查案中脱身出来,他终于能专注于探索《脊宿七·风华集》,这个处处透露着不对劲的秘密武器。 他先是仔细回想了已经清楚了解的各种操作,随后又做了许多无用尝试,依旧没有新发现。 ‘我现在有些讨厌自己谨小慎微的怂样子。我前世怎么都算一个猛男,照理说不应该这么畏手畏脚才对,肯定是原主性格对我有影响!’ 深刻自省后,云迟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系统妈妈?’他在心中试探。 “密码正确。正在确认持有人状态……连接良好。” 依旧是有些机械式的回答。 ‘契约神机,对提供图鉴的原型有害吗?’ 一道音色相同但明显有了些感情色彩的女声答道:“按照你们那儿的话来说就是,每天喝水的人最后都死了。” ‘咦,你能交流啊?’云迟惊喜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 ‘欸欸,别生气别生气呀。我问你,为什么这玩意儿使用说明、功能介绍都不完整还能发行啊?我穿越过来快一周了,现在还是蒙圈的。’ 对方没好气道:“你玩游戏新手教程不得是第一次遇到相应的内容才弹出来啊?谁知道你这么苟,这么久了每天躲在女人后边,我看你这辈子都没机会触发教学。” ‘什么苟不苟的,多难听,这叫稳健!稳健你懂吗?’ 云迟在心中嘴硬道。 ‘而且不是你说的吗?真大佬谁亲手下场打架啊?我这不是在贯彻你的教导嘛。’ 对方一阵沉默,半晌才开口:“有些架还是要自己打的,比如新手教程。” ‘可我也没跳过新手教程呀,我不是按部就班地在查案嘛。’ 那声音苦笑着解释:“按照正常流程,你遇到的第一场战斗就是新手教程,取胜后自然就会有详细说明。谁知道你连对手都没摸到,他就被你师姐秒了。” 云迟心中了然,意思是怪我太废物喽? ‘你……真是系统妈妈?’ “我可没你这么蠢的儿子。如果你非想问,我只能告诉你,无可奉告。你还没资格知道我,你就当我是住在卷轴里的传声筒精。” ‘……’ 云迟一阵无语,蓦然间灵光一闪,忍不住喊出声来:“好家伙!宁就是那个把我拉过来替你当工具人的幕后老阴壁?” “检测到与持有人之间联系出现波动……通话中断。” ‘狗东西!你有本事别跑啊!亮血条!’ 那声音却再不理他分毫。 一番无能狂怒之后,云迟冲天花板瞪眼发起呆来。 《脊宿七·风华集》里的老阴壁调侃“每天喝水的人最后都死了”,如果云迟理解得没错,言下之意就是“你问的是正确的废话”,而蕴含的更深次意思就是“不喝水只会死的更快”。 ‘所以她是委婉提醒我,如果不契约神机,就会比契约神机死的快?’ 云迟顿觉茅塞顿开,心情便好了许多。 至于所谓的“新手教程”,他心里也有了大概的计划。 就差天亮之后等一个有缘人了。 第15章 “没想到小师弟癖好还异于常人!” (新人新书求一切~好兄弟们,秋梨膏!) 将追查草田大祭司那个精神变态的任务一股脑丢给校事司之后,云迟终于睡了穿越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次日上午,十一冢城西。 云迟和师姐正一起悠闲随性地四处游逛。 所谓“多留下美好回忆”是一部分原因,最重要的为了一个触发“新手教程”的契机。 按照云迟原本的构想,他只要在逛街途中遇到小偷小摸、恃强凌弱、调戏民女之类的小事件时仗义挺身,找个战斗力不高的小喽啰打一架,那基本就能完成第一部分新手教学才对。 要合理地利用游戏规则,这是云迟肝游戏肝出来的宝贵经验。 只是没想到这小小十一冢治安竟然好得离谱,师姐弟俩逛了一上午,居然都没遇到一件需要他云大侠伸张正义的事。 就连云迟觉得最可能发生的有人见自家师姐美若天仙上来勾搭的都没有。 ‘难道物极必反?美到极致就没有瘌蛤蟆敢有想法了吗?’ 云迟在心中没好气地吐槽。 眼下两人从城中有名的一家银饰铺子出来,正在回客栈的路上。 “嘿!云公子,云姐姐,你们俩怎么在这?”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问候。 俩人回身看去,只见草田部的圣女果萝正在另一条岔路口向他们招手。 “我正巧要去找你们呢!”果萝高兴地走上前来。 “这么巧!”云挽雪点头算是回应。 三人于是同行,果萝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好奇,问道:“云公子,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查到那么多消息的?竟然比我们草田部还快。” “是钞能力,我使用了钞能力。”云迟笑着玩了一个两女听不懂的烂梗。 “钞能力?是你们天星宫的秘术吗?”果萝信以为真,追问道。 云迟笑而不语,随后问起果萝找自己干什么。 看起来未成年的圣女见云迟不回答,一脸失望,皱着鼻子开口道:“大长老他老人家收到你的信,觉得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按照你的线索,再配合族中秘术,我们已经大概知道那群叛徒躲在哪里啦。” ‘看来草田部也不全是草包。’云迟一阵腹议。 “大长老叫我过来询问,公子想在这次合作中得到什么?”果萝继续说道。 云迟了然:‘这是商量利益分配来了!’。 同时他不以为然地想,搞不搞得定对方,八字还没一撇呢。 嘴上却云淡风轻道:“我只需要你们在围捕之时尽量保全祭坛,让我仔细研究就好。你们族中事务我一概不干涉。” 这显然出乎草田部的预料,果萝欣喜道:“没想到晋人中还有公子这等好人。我原以为都是些图名声的伪君子呢!” 云迟无语片刻,突然想起自己还从校事司摇了人,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理? ‘算了,草田部第一天找我麻烦就是因为怀疑我和师姐是校事司的探子,双方多半不对付,还是不说为妙。’ 三人又走了一会儿,果萝突然高兴地开口询问:“我上午跟了公子一路,发现公子常常心不在焉,莫非不喜欢陪云姐姐?” 云迟师姐弟闻言都是面色一变。 只不过云迟是面色发白,而云挽雪则是看了云迟一眼,眉角微不可见地挑了挑。 ‘好你个臭丫头,恩将仇报了属于是!’ “你跟踪我们?”云迟立刻急智地岔开话题。 果萝一脸恶作剧得逞的表情,狡辩道:“别说得那么难听嘛!观察,我是在观察。” 云挽雪面无表情道:“所以你观察到些什么?” “嘿嘿,我发现每当有男人以色迷迷的眼神向姐姐你走近时,云公子都一脸激动,而那些男人和姐姐擦身而过之后,他都一脸失望。” 果萝神色古怪地公布自己的发现。 “不如让人家帮公子这个小小的忙如何?” 这句话远远传来时,果萝早已腾身而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师姐,你别听那个妖女瞎说!她这是见不得我和师姐形影不离关系好,是挑拨离间!” 云迟看着师姐寒着脸盯着自己的眼神,立马开始自救。 “呦呵!看来爷爷我今天运气针不戳……走在……路上都有天仙似的妹妹送上门来!” 正当云迟以为自救成功时,一个略带大舌头的声音传来。 “天仙妹妹……你莫不是偷偷下凡,专程来与哥哥相会?” 云迟侧头瞧去,只见一个醉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往云挽雪怀里倒,不由得眼前一亮,同时一张属性表出现在眼前: 【姓名:西门二柱】 【资质:z】 【实力:无】 【好感度:无(陌生人)】 【体力:50/50】 【精力:20/20】 【心法:基础吐纳功】 【功法:房中秘传十八式、神之一指、王八拳】 【装备:平平无奇】 【增益状态:斗志昂扬】 【减益状态:醉酒、迟缓、勾魂夺魄、神魂颠倒】 【羁绊:未绑定】 【星盘:未激活】 云挽雪冷眼瞧着云迟一脸兴奋地盯着正打算占自己便宜的醉汉,语气凉凉道:“这就是你的解释?” 云迟猛然惊醒,飞起一脚便将那醉汉踢出老远。 “哎呦!师姐……你别走呀,你听我跟你解释!” 来不及查看弹出的页面,云迟一瘸一拐地追赶云挽雪拂袖而去的背影,狼狈不堪求助道:“师姐你慢点!等等我呀……哎呦,我刚才一不小心把脚腕崴了,好姐姐,你慢些!” 听着云迟惨叫,云挽雪心中一软,回身瞧见他扶墙追赶自己的狼狈摸样,再狠不下心。 她只好上前扶起云迟,冷冷道:“没想到小师弟癖好还异于常人!事先说好,休想我同你胡闹。” ‘师姐你想到哪里去了啊……’ 云迟一脸莫明其妙,龇牙咧嘴解释道:“师姐我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失礼的画面,但你可千万要听我解释呀!” “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从小被义父关在自己的小院里,每当我静的无聊了,就找各位其他师叔门下的师兄们给我带了许多话本小说。 “我见不少故事里主角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心中早已羡慕不已,盼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向他们一样人前显圣,出尽风头! “这次难得有机会下山,我想着是不是也能有个机会能满足我的大侠梦。师姐你是知道的,我没修习功法,轰轰烈烈的大事是没我的分了,只好盘算着,就算遇到个最简单的教训流氓让我过过瘾也好呀……” 云迟此刻脑中高速运转,得益于出色的修性功夫,他噼里啪啦就是一阵快马加编,说得声情并茂,一套一套、有理有据的,就跟真的发生过的心理路程似的。 云挽雪沉默着听完云迟的解释,歉然道:“晚来,是师姐误会你了。你脚上怎么样?额上出了这么多汗,是疼得很厉害吗?” ‘满头冷汗是给我急出来的。’ 云迟长出一口气,还好是自家亲师姐,要不然今天就翻大车了。 “不碍事,我估摸着是区区骨折罢了。” 第16章 代入感超强,已经打算弃坑了 (今天的更新总算在绕钟之前搞定了,松了口气。求收藏评论推荐票~) 云迟原来只觉得原主身为废物,应该只是性格方面的问题,没想到今天这一脚踢出去才发现,原来特么的竟然还有体质问题。 难怪义父不教他功法,原来是怕他练功时把自己折腾完犊子了。 ‘不愧是一宫之主,果然见识过人,云某佩服!’ 回到客栈,店小二殷切地请来了跌打大夫。一通捏骨诊治之后,云迟脚腕骨折的右腿抹了白药,打上了夹板,又用白纱布厚厚地裹了好几圈。 “公子安心静养,用了老夫这独门秘方,不出一月便可痊愈。”那中年跌打大夫拍着胸脯自信道。 云挽雪颔首,亲自将大夫送出门,给了诊金。 “晚来,你身子骨弱,以后不可再胡来。” 看着师姐满眼心疼,云迟顺从道:“师姐教训的是,以后我再不敢逞能。” ‘毕竟我多半成长方向是个法师,还是个召唤师。’ 安抚了师姐,云迟总算有空查看自己一脚踢飞那个醉汉后弹出来的信息。 对于这让他哭笑不得的戏剧性发展,云迟心中也大概有了数。 从他看见醉汉有个“勾魂夺魄”的减益状态,云迟就明白了这肯定是草田部那个小妖女搞的恶作剧。 ‘倒是让她无心插柳成全了自己。要不是她也给我惹了不小的麻烦,我还真要谢谢她。’ 云迟想到这不由得哑然失笑,他无奈地甩了甩脑袋,开始研究完成新手教程的收获。 只见那卷轴上明明白白写着几行字: “战斗胜利! “星盘已激活! “获得奖励:引光·苍龙一(角木蛟)x1、引光·苍龙二(亢金龙)x1、引光·苍龙三(氐土貉)x1、引光·苍龙四(房日兔)x1、引光·苍龙五(心月狐)x1、引光·苍龙六(尾火虎)x1、引光·苍龙七(箕水豹)x1。” 突然跳出一大堆物品吓了云迟一跳,他急忙点开详细信息查看物品的具体用处。 仔细研究半晌,云迟总算明白了个大概。 所谓星盘,是引星辰之力增幅神机战斗力的一种阵法,共七个孔槽,按一定的规律配置“引光石”,便能激活不同的效果。 “引光”分四种属性,分别对应苍龙(木)、玄武(水)、白虎(金)、朱雀(火),每种属性又有七颗不同的位置,共计二十八颗,效果各不相同。 引起云迟注意的是,所有“引光”都是以蓝星的二十八星宿命名。 云迟若有所悟地查看着手中的七颗“引光·苍龙”,发现他们果然各有属性: “角木蛟(辛运:暴击率提高5) “亢金龙(斗志:攻击提高5,暴击伤害提高10) “氐土貉(谋略:精力提高50) “房日兔(辛运:暴击率提高5) “心月狐(坚毅:防御提高5,体力提高10,暴击伤害减免10) “尾火虎(谨慎:暴击减免5,暴击伤害减免10) “箕水豹(潇洒:攻击速度提高10) “套装效果: “三件套:防御提高50,暴击减免10 “五件套:防御提高100,暴击减免20 “七件套:防御提高150,暴击减免30。” 云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肝部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 ‘马的好眼熟啊!痒痒鼠的御魂系统?’ 代入感超强,已经打算弃坑了。 云迟一阵牙酸,颤抖着将七颗引光石按星宿顺序放入云挽雪属性页面的【星盘】孔槽。 果然最后一栏变成了: “【星盘(一):共振(持有人半径10米范围内增幅效果开启同调)】 “【星盘(二):木盛水缩(攻击力减少30)】 “【星盘(三):苍龙七宿已激活,获得七件套效果(防御提高150,暴击减免30)】” ‘这怎么星盘激活了还有反效果呢?攻击力减少30是什么鬼!’ 云迟大吃一惊。 “晚来,你有没有感觉,附近的气机变得浓郁了?我感觉自己忽然获得一股力量。你有这种感觉吗?” 从刚才就一直在做自己的事的云挽雪突然面色古怪地开口道。 云迟闻言一愣,不是说是增强神机的阵法吗?对现实中的人也有效果? “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没有功法。”云迟苦笑道,“师姐你说的力量,具体是指什么?” 云挽雪歪着头仔细感应了片刻,皱眉道:“不太说的上来,有种自己好像变得更耐揍了的感觉。” 云迟眼前一亮,道:“师姐修习的心法是什么属性?” 师姐脱口道:“心轨如一诀,讲究心静如天星运行,绵绵不绝生生不息,当属水。” 苍龙七宿属木,主守护。云挽雪修炼的功法属水,水生木,木盛水缩。 属性不搭,难怪攻击力减少。 云迟心中明了,便又问道:“那师姐可清楚,现在你是更强了还是变弱了?” 云挽雪认真感悟一番后道:“我的小衍星图以破坏力见长,往日以我的能力只能驱使四道星光,现在我感觉……我可以驱动六道。 “而且,以往我一旦被对手近身,多半凶多吉少,可如今,我有把握以护体真气硬抗同等级对手三次全力一击。 “总体而言,我觉得我更强了,而且强了不止一点。” 属性不搭被削了30攻击力还比以往更强了? 云迟内心一阵狂喜。 原来这《脊宿七·风华集》是效果超强的辅助武器! 只是一想到养成游戏的肝度,云迟一腔热血瞬间冷却,还不如氪金变强呢! ‘爷现在除了有钱一无所有!永昌王世子懂吗?家里真的有王位要继承的那种!’ 云迟一激动,一脚磕在地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用过午饭后。 校事司校尉仡蒙到引蝶居向世子殿下陈述案情时,见到的是便是云迟右脚搁在矮桌,背后垫着绸被,葛优状摊在席上的场面。 仡蒙行了礼,在云迟的示意下随意坐了,他上下打量云迟,不解道:“世子殿下怎么成了这般摸样?昨天见面还好好的。” ‘没点眼力劲,哪壶不开你专提哪壶。’ 云迟甩了他一个白眼:“本公子行侠仗义光荣负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仡大人有何发现?” 沉默片刻,校事司校尉正色道:“我手下的网罗发现草田部也在追查此案,以下官之见,我等眼下只需养精蓄锐,静待巡检事大人带着大队人马赶来,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即可。世子殿下以为如何?” ‘正和我意呀!’ 云迟暗道阁下也是我辈中人,不愧是专业人士,深谙战术动作的重要性。 ‘可惜我的目标一开始就是祭坛而不是大祭司那个精神变态。’ --- ps下午发现本就少得可怜的收藏掉了两个,心疼得我差点码不出字来/(ㄒoㄒ)/~~ 第17章 重振废材流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厚颜求一个收藏推荐票。) “迟乃一介纨绔,吃喝玩乐我在行,查案哪赶得上仡大人专业,自然一切凭仡大人作主。”云迟虚伪道。 “不敢不敢。若非世子殿下算无遗策,校事司恐怕还在花田府抓瞎。” 两人一顿彩虹屁商业互吹,同时营业假笑起来。 “既然世子殿下没有意见,那下官这便告退,盯着草田部动静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说罢仡蒙起身行礼,准备开溜。 “仡大人留步。”云迟叫住校尉,平淡道,“此间事了,我会在花田府参知使那里强调大人在血祭案中发挥的巨大作用。” 见仡蒙虎目压抑不住的闪着精光,云迟轻笑一声,低声道:“我只要求一件事,如果的确是那妖人冥顽不灵,依旧妄图血祭,那个祭坛要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 校事司校尉毫不犹豫拜谢道:“一切如世子殿下所愿。” 等到仡蒙神色激动地离开,云迟这才懒懒地伸了个腰。 难怪穿越的各位前辈都爱人前显圣,装成功之后的味道果然美味无比。 眼见着十一冢风云际会,各方势力陆续进场,云迟决定默默退至众人身后。 毕竟现在他还只是召唤法师的前置职业,光环师。 战斗力依旧只有五。 正当他打算闭目养神时,敲门声再次响起,随后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道:“十一冢县令刘起、县尉王守川,求见世子殿下。” 云迟揉了揉眉头,知道这些当地官闻到了腥味,这就打算分杯羹来了。 对上云挽雪询问的目光,云迟示意道:“烦请师姐请他们进来。” 云挽雪便上前开门,确认是县官二人,这才将他们放了进来。 趁他二人行礼的当儿,云迟明知故问道:“二位大人不知有何贵干?” 县令刘起和身旁的王守川对视一眼,恭敬道:“下官得知本县境内竟有活人血祭这等不忍之事,愿举世子殿下为首,号召附近县乡所有有识之士得此獠共诛之!” ‘官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早不见你们去查?等我天星宫把苦活累活办完了一个二个倒都窜出来保卫乡梓了?’ 云迟内心嗤之以鼻,嘴上却道:“此事已交由校事司去办了,县台大人与其找我,不如去和驻扎驿站的仡大人商量。” “这……” 刘起有些为难道:“殿下何苦说笑。校事司办事向来先斩后奏,眼高于顶,从来不拿正眼瞧我们地方官员,那仡校尉如何肯见我?” “好说,下次仡大人来向我汇报,我跟他提一嘴便是,叫他行动时带上各位有识之士,共同保十一冢太平。你们且去,放心,功劳少不了你们的。”云迟打了个呵欠,暗示自己要送客了。 “多谢殿下体恤!” 二人行礼告退,那王守川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递给云挽雪,巴结道:“听闻世子殿下贵体欠安,这是县库珍藏的‘白虎壮骨丹’,是花田族白虎寨祖传秘方,有断骨重生之效。县内同仁谨祝殿下贵体安康!” 云迟沉默地望着早已被退出去二人体贴带好的房门,心情有些复杂。 各地乡民报案之时,这些父母官百般推诿,此刻见有功劳可捞,又纷纷表示守土安民义不容辞。 一群社会的蛀虫。 云迟心中叹道,可如今他自己也成了蛀虫的一员,还是最肥的那几条之一,有数不尽的小蛀虫疯狂舔自己,等着捡点自己漏下去的残渣。 他已经没有说这种话的立场了。 用力甩了甩脑袋,云迟将这些想法抛出脑外。 想这些目前太过遥远,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力改变,何况千千万万其他人的命运。 人吃人的世界,实力为尊,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得片刻自在。 可惜前世云迟身处的时代废材流小说已经不流行了,他能参考的穿越前辈们大部分换成了开局无敌流和自带系统流和签到流。 人家压根没有他这些烦恼。 像云迟这种“开局一本书,发育全靠捡”的古典穿越流派已经几乎快绝迹了。 “别人做得,我云迟做不得? “大家都是废物开局,前辈们都能逆天改命,我云迟比他们还多了几十年见识,只会做得更好! “重铸废材流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晚来,你嘀咕些什么呢?”云挽雪将那枚装在玉瓶的中的白虎壮骨丹递到云迟面前,见他神神叨叨地嘟囔着什么,便低声问道。 “没……没什么…… “师姐,我想修炼!请代师授业,教我功法!” 云挽雪扑哧一笑,摸了摸小师弟的额头,道:“明明只是伤了脚,怎么还糊涂了呢?” 随后她继续道:“师父他老人家说过,不是不教你功法,而是你根本不适合修习功法。我们入门是都做过测试,晚来你忘了?” 云迟带着一丝期冀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我体质变好了呢?万一呢……” “也罢,反正我学的功法也不是多大的秘密,天星宫藏功阁里都能找得到,你身为少主自然也有权限查阅,我拦不住你,倒不如让你自己撞上南墙,知道痛了才会死心。” 云挽雪从云迟的眼中看出深深的渴求,实在不忍心在拒绝,只好拱手投降。 “你记好了,我这便教你《心轨如一诀》法门,你要牢记在心,这是炼命的根本基础所在——感气的唯一方法。” 说罢,她口述了一遍修炼口诀,尔后观察起云迟的反应。 云迟振奋精神,小心地调整姿势盘坐席间,默默按照口诀中的运气吐纳方法,静心感受天地气机。 “如何?”见师弟迅速入定,云挽雪关切问道。 “嗯……感觉挺简单的,和我修性练习的心法《道德真经》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大概能感觉到天地间的气机流动了。”云迟兴奋睁眼。 见师姐冰山脸上的双眸充满震惊之色,云迟皱眉问道:“师姐为何这副摸样?有哪里不对吗?” 云挽雪呆呆地摇头:“不对,哪里都不对。只听一遍口诀就能完全掌握的人万里无一,何况第一遍运功就能感受天地气机?这已经算是绝世天才,师父他不可能看走眼的。” 云迟认真感应了经脉中流动的气机,不解道:“可是我的确引气入体,完成感气……” 他话未说完,突然脸色巨变。 “晚来,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岔子,哪里不适?”师姐立马把住云迟的右手手腕,开始替他理脉。 片刻,她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神色:“竟当真有气机涌动!” 云迟紧咬牙关,两眼圆瞪,并不答话。 他眼睁睁看着即将完成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引气入黄庭之际,那股淡红色气机犹如泥牛入海,转瞬化作一阵雾气消散,回归天地间。 “这不该啊……为什么会这样?” ——— ps感觉自己投错了区,按我这风格,该去轻小说分区的。玄幻区永远是神仙打架,看不到希望。手动熊猫头捂额头jpg 第18章 天才,但不完全天才 (照例跟好兄弟们求个收藏推荐票~) 瞧着云迟失神的模样,云挽雪知道他最终还是失败了。 “晚来,十年都这样过来了,以你的身份,修不修习功法又有什么区别呢?何况还有我和大师兄,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师姐难得一改往日冰山神色,温柔地开解道。 又双叒叕得益于自己的养性功夫,云迟飞快冷静下来,平静道:“不,师姐,我其实并没有觉得难过。” 经过刚才的尝试,云迟发现自己原来一直误解了原主。 他本以为自己和他是一对难兄难弟,共同废物联合体,现在才发现原来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以这具身体感气速度来看,绝对是数百年难遇的天才中的天才,可惜,绝世感气遇上了漏斗丹田。 感气聚气的速度再快,存不住不能炼为己用,一切都是白搭。 用云迟前世一句流行语概括就是:天才了,但是没有完全天才。 属于是矛盾文学奖的有力竞争者。 ‘嗐!还好我给自己的心理定位是废材流男主角,不然还不一定接受的了这种打击,怕不是要直接进行一个脑溢血的气出。’ 云迟无奈地一阵苦中作乐。 他本满腔热血渴望以凡人之躯逆天改命,结果凡人之躯不要他,只能做个脑力劳动者。 “罢了,修习不了功法便不修功法。世间大道三千,我云迟证道人间又何必这般原始野蛮?” 云迟心中豪气顿生,长身而起。 “哎呦……我的脚!” 云挽雪看小师弟丝毫不见沮丧,反而因意忘形而吃了小苦的狼狈样子,一时忍俊不禁。 她摇了摇头,笑道:“我验了此丹,白虎骨髓的气机浓郁,的确不是凡物,对你的伤有好处。” 接过师姐递来的玉瓶,云迟将其随手放到一旁的几上,并不在意道:“不急,伤了才好,伤了便可退居幕后,好看清台上这帮妖人到底想唱哪出。” 说到这,云迟倏然一愣,眉头直跳:“不好!被那狗贼耍了!师姐,立刻叫人请果萝姑娘来见我!” 云挽雪见小师弟脸色凝重,毫不多问,立刻出门安排。 ‘果然当局者迷!此刻我以一个看客心态分析发生的一切,才发现自己的推论竟有一直没注意的漏洞。’ 云迟心中无奈叹气。 他到底不是学刑侦的专业人士,所有的推理逻辑和知识都是得益于二十二世纪信息传播便捷,从各种网络渠道了解到的,只能算一知半解。 到底还是百密一疏,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疑点。 那就是草田部大祭司明知自己行踪可能暴露,为何依旧冒着被围捕的风险逗留在十一冢附近? 何况校事司行事高调,大张旗鼓地入城查案,只要长了眼睛都知道可能有大事发生,他这个当事人能没有风闻? 难道他真的突破至御形境,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把握? 不对劲,很不对经。 云迟忍不住抖起了自己没打夹板的另一只脚。 一息之后,他平静下来,有了大概猜测。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云迟心中一阵冷笑。 ‘倒有些本事!还好我技高一筹。 ‘要怪就怪你遇到的对手是本世子! ‘谁叫我电视剧看得多呢!大数据跟你闹着玩呢?’ 不一会儿,云挽雪吩咐了人去请圣女,自己回到云迟房间。 她见云迟面色恢复如常,松了口气问道:“晚来,你想到什么事这么着急?” 云迟整理了自己的推论,解释道:“我们都被草田部那个大祭司迷惑了。他的目的根本不是安静蛰伏伺机劫掠孩童,而是将所有注意力牵制在十一冢。” 听完云迟分析,师姐脸色也是一变,道:“十分在理,这可如何是好?” “师姐不用着急,迟已有定计。”云迟胸有成竹地安慰云挽雪道,“等果萝姑娘到了一并跟你们说明。” 两人在有些凝重的气氛中喝了会儿茶,果萝一阵风似得敲门进来。 “半日不见,云公子怎么成了这般摸样?”她一进门便见云迟那裹得夸张的右脚。 云迟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见果萝一脸不解,云迟不耐烦解释:“你教唆了那醉汉来轻薄我师姐,我自然挺身而出,结果给人打断了腿。” “哈哈哈……哎呦,云公子真会说笑。”圣女笑得前仰后合,“你身为天星宫弟子,想要在师姐面前展现男子气概,又怎么会失手?” “哼,你现在尽管笑,待会我看你还笑得出来不。”云迟低声调侃。 “怎么?云公子不感谢我这牵线人,还打算怪我?”圣女奇道。 冷眼看着果萝揶揄的神情,云迟便将自己的猜测缓缓道出。 果然,草田圣女闻言面色微变。 “我不知道你们草田部定位大祭司的秘法是什么,总之,我很确定他多半已经金蝉脱壳,留下的肯定是一个带着标记的替身。” 这次,对方面色巨变。 云迟欣赏着圣女脸上不一样的风情,继续好整以暇道: “回去告诉你们大长老,别想着继续观望了,立刻带人抓捕目标,不用担心,多半是些不顶事的小喽啰。我们不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走,要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扭转局势才行。” 果萝深深地望了云迟一眼,低眉行礼后一言不发,急匆匆地离去。 平川坝县。 是十一冢东北方向的一座小县城。 也是花田府六县中最小的县城。 一处普通的民居内,几个衣着服饰各异的汉子正围坐一起。 “那边怎么样了?”一个穿着晋人服饰的青年读书人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另一个体格健硕的花田族大汉操着别扭的大晋语答道:“卜溪拓他将计就计,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拴在了十一冢。” “校事司动向如何?”那读书人又问道。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接话:“底下的教众报告说瞧见好几个校尉带人在往十一冢赶,花田府其他地方多半没剩下几个狗腿子。” “那便今晚行动,做得干净些,能拖几天是几天,别让城里的废物们太快发现端倪。” 一伙儿人纷纷点头,一致低声赞颂:“愿主的荣光照耀天地。” 随后渐次起身离去,转瞬间走了个干净。 等到这批人全部从院门离去,一道和阴影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形微微一动,也跟着消失不见。 第19章 废物,也不完全废物 送走草田部圣女,云迟拿起茶几上的那个玉瓶,盯着沉思了片刻,倒出那枚鹌鹑蛋大小的白虎壮骨丹一把丢进嘴里,咔咔两口嚼碎,就着热茶艰难吞下。 对于云迟这前后不一的奇怪举动,云挽雪不解地问:“你不是说眼下不吃最好吗?” 云迟苦着脸,口齿不清地开口:“局势从来瞬息万变,刚才是躲着看戏最妙,现在断腿会影响我跑路。” 师姐吃了一惊:“我看局面没有这么糟糕?” 这倒不怪云挽雪觉得稀奇。 从眼下的情况分析,如果云迟推断正确,那草田部雷霆出击,势必占据主动,无论对方有什么图谋,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再也稳不住节奏。 何况还有校事司和县衙作为后手,可谓局势大好。 之所以想稳一手,只是云迟单纯感觉到似乎还有未知的阴谋。 思索间,云迟突然感到腹中升腾的一股温热流,一时忘记回答师姐的疑惑。 没想到这白虎壮骨丹生效这么快。 以云迟的知识存储,修真世界的丹药通常都是服用后要将药力容纳在丹田熔炼后通过经脉输送全身,他还打算借机查看自己的漏斗丹田能不能兜住药力。 哪知道这个世界药效吸收竟然还讲究的是科学,单纯在胃里融化吸收,通过血液流动生效。 只不过有修行的人心肺功能强大,血液流动速度更快,药效吸收效率更高。 云迟不由大失所望,就……感觉怪怪的。 ‘咦?我为什么能清楚感应到白虎壮骨丹在我体内的状态变化?’ 云迟一愣,猛然惊悟。 意识这么一打岔,他瞬间从刚才那种玄妙的境界跌了出来,再也捕捉不到体内的细微变化,只能模糊地感应到那股热流在缓缓涌动。 “晚来,我跟你说话呢。” 师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云迟赶忙回过神。 思考片刻后,他认真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哪能当真算无遗策?只要感觉到不对劲,做最坏的打算总是没错的。” 随后云迟又皱着眉头向云挽雪问道:“师姐,你修习心轨如一诀十年,觉得自己的修性水准如何?” “修性讲究锤炼精力元神,我的小衍星图并不是单纯以气御物,需要精力辅助锁定和校准,所以元神比同阶的人要强上一些。” 云挽雪不知道小师弟问这些做什么,疑惑地回答道。 ‘师姐实力是御物·三,实力比同阶强一些,精力值是200点,配合星盘苍龙三号槽的氐土貉增幅50精力,也就是说目前精力值是300点。’ 云迟在心中迅速盘算,继续问道:“那师姐现在能以元神内视,查看自己体内的细节吗?” “内视是我辈修行之人都会的技巧,只要感气成功,自然能窥探气机在黄庭、气海、经脉内的运行。” 云迟摇了摇头:“我是指五脏六腑和骨骼肌肉这种细节。” 这回轮到云挽雪摇头:“凝神入体,这是相当高明的修性者才掌握的技巧。下一步就是阳神出窍,已经是有数的几位真人的层次了,世人大多只听过,从没见过。” 听了师姐的说明,云迟默默点头,看来自己推测不错,单纯以修性的标准看,自己的精力恐怕比预想的还要强大。 他恨不得给自己来张图鉴,好好瞧瞧自己的属性。 这不比自己在这瞎摸索强? 云迟想到这,面色有些奇怪。 蓝星有句俗语,叫上帝关上了一扇门,会给你留个窗。 显然他这扇窗属于是一整面墙那么大的全景落地窗。 看起来豪华唬人,但也十分脆弱。 云迟有些搞不懂原主这个体质了,行动上的矮子,精神上的巨人。 硬说是废物,也不完全废物。 次年的矛盾文学奖也给他包圆了。 胡思乱想间,云迟感觉自己骨折的右脚腕竟然疼痛缓解了不少。 ‘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和卷轴里的传声筒精好好聊聊才行。我呀,总能给自己整出点新花样。’ 云迟无奈摇头自嘲。 随后他又复盘了一遍自己对大祭司这妖人的推测,准备通知校事司的人准备调整办案方向,将人力从十一冢辐射出去。 守着十一冢怕是正中人家下怀。 十一冢城数十里外的山间。 两个草田部探子隐在林木间,正紧张地盯着不远处石壁上那个旱溶洞。 洞名杀人坑,是花田府特有地貌形成的成千上万溶洞中不起眼的一个。 此刻烈日下的洞口依旧漆黑一片,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张着巨口。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队人低伏着姿态悄悄朝着盯梢的两人靠了过去,在他们百来米开外停下。 “咕~~咕~咕!”一声清脆悠长的鸟鸣在林间回荡。 “是付长老!”其中一个暗哨甫一听见鸟叫,立即面露喜色。 又过了片刻,那队人马和暗哨汇合。 “情况怎样?”领队那个面色清癯的老者向直接问道。 “回禀付长老,盯了两天,没见到有人出入。” 那被称为付长老的老者点了点头,站到众人前方眺望远处那洞口。 收回目光后他取下腰间一个银铃,沉声道:“并生蛊很活跃,的确是在附近没错。” 他反手握住银铃,气势一振,道:“大长老有令,即刻擒拿叛徒!出发!” 枝叶摇曳间,一行人各自穿梭腾挪,向着山洞飙射而去。 不一会儿,看似陡峭的峭壁上已然挂满了草田部的人。打头阵那两人互相打了个眼色,先后翻身跃进山洞。 片刻,其中一人探出脑袋比了个手势,一群人便瞬间呼啦啦一片投进那山洞里。 他们谨慎地在巨大的山体空洞间往下缓慢滑行,不久便落在一处明显是人工堆摞的岩石平台上。 此时洞内早已一片漆黑,有人点起提早准备好的火把。 昏黄的光仅仅照亮了众人周身一小块范围,更远处火光就像被黑暗吞噬一般,再无力带来光明。 若是胆小的人身处此处,恐怕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草田部众人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后,开始沿着不远处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长缝隙前进。 洞中人影幢幢,看起来有种异样的恐怖。 第20章 但前提是长得像我这么俊俏才行 (厚颜求个收藏推荐票以及新书投资呀好兄弟们~) 旱溶洞里一片死寂,纵使草田部一行人已万分小心,踩在碎石上的声音依旧十分突兀明显,就像在众人心中回响。 复行数十步,地势豁然而开,一个两进小院大小的空间出现在他们眼前。 石壁角落胡乱堆着高高的几堆干稻草,上面覆着破布,中心位置用半大的石块垒着一个篝火坑,旁边摞着许多干柴,坑里面是早已熄灭的灰烬。 一些杂乱的生活用品散乱各处,一眼能看出这里有人定期居住,曾经是个临时据点。 此刻草田部众人全部依次进了这山洞,火光终于能看清周围环境,十几个人身处其间竟一点不显拥挤。 带队的付长老四下扫了一圈,面色有些凝重,看来天星宫给的情报很大概率是真的。 大祭司那个败坏草田部名声的叛徒很可能已经溜了。 几个年轻人四下搜寻一番后向付长老围拢报告道:“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 一行人都忍不住发出失望的叹息,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这里有个口子!” 付长老闻言一喜,越众而出,率先往那边赶去,果然看见最靠里的石壁并不十分陡峭,稍微费力一些往上攀爬,一个幽幽洞口便张在那里,透着一股阴冷气息。 “进去看看。”付长老见洞口大致能通人,便吩咐手下进去一探究竟。 立刻就有两个精壮小伙儿一齐出列,举着火把三两步窜上石壁,沿着洞口一路往上斜着钻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有个小伙子顺着石壁滑了下来回报道:“长老,上边还有个洞,而且看起来有火光,小鱼正在偷偷监视,不敢贸然继续深入了。” 众人闻言都是精神一振,纷纷沿着洞口鱼贯而入。 十一冢城内,引蝶居。 云迟正在接见校事司的仡蒙。 “底下的探子回报,下午草田部的人去了城外一处叫‘杀人坑’的山洞,吃了些苦头。”仡蒙喝了茶,认真禀告道。 圣女那边还没有跟云迟通报行动情况,所以他颇感兴趣地开口追问:“说具体些。” “那帮人到了洞口,一股脑全冲了进去,结果被人在洞里放了把火堵了一晚上,要不是后来他们圣女带着人赶了过去,怕是要栽个大跟头。”仡蒙好笑道。 云迟奇道:“你既然安排了人跟着,怎么不提醒他们一下?” “这帮人拥寨自重,不服王化,让他们吃些苦头才好。为什么要提醒他们?”这回轮到仡蒙奇道。 看来二人思想差距有些大,聊不到一块去。云迟在心中无奈叹气。 “罪首大祭司果然跑了?”云迟提出自己的担忧。 仡蒙也是面容一肃,道:“他们抓了些人,但不清楚有没有大祭司在内。” 云迟早有心理准备,反而觉得心里放下一块石头。 “吩咐你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校事司校尉面露难色:“花田东南各县山脉众多,地势崎岖,传信、往来不便,怕是一时半会儿办不好。” 云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端起眼前茶盏,暗示送客。 仡蒙会意,识趣地起身告退。 ‘眼下该如何是好?’ 云迟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天空,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自己原本的小目标是研究研究大祭司鼓捣出来的祭坛,结果现在人跑路了。 花田东南多山,这老家伙要是往山里一钻,以大晋政府的基层组织力度,估计一辈子也抓不到这个人了。 虽然云迟已经慢慢被原主的记忆影响,变得不是那么抗拒这个世界,不再迫切地想回蓝星,但一想到可能存在的一丢丢希望,他还是想死个明明白白。 ‘眼下所有问题的关键依旧还是那个大祭司,必须找到他才行!’ 草田部既然抓了些喽啰,必定会严加审问,到时候可能会得到一些线索,也能弄清楚这场毫无征兆的血祭到底因何而起。 入夜,草田圣女果萝登门拜访。 瞧她脸色,云迟知道对方心情多半十分糟糕,于是只默默和她对视,并不想开口触霉头。 这般过了小片刻,果萝叹了口气,气冲冲开口道:“云公子指点的对,给那个叛徒跑了。” “你们应该抓了些人,审问有什么收获?”云迟并不想废话,直入主题。 “死了。”果萝再次叹气,“大祭司在他们体内埋了噬心蛊,只要他发觉手下被抓,切断术法联系后不出一刻,中蛊之人必定七窍流血而死。” 云迟闻言脸色不变,却感觉十分头痛。 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滋味让他十分不痛快。 皱着眉一遍遍回忆自己了解的细节,云迟下意识低声嘀咕道: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血祭?祭谁?” 他本是自问,压根没想着有人解答。 哪知一旁的果萝沉思片刻后竟面色凝重道:“他们死前都曾低声念叨什么‘为了主的降临’。我没听过这种说法。” 见草田部有将族中机密和自己分享的意向,云迟赶忙趁热打铁道:“和我说说你们行动的具体情况,以及你们的判断。” 果萝整理了片刻思绪,将下午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因为觉得云迟的分析有些道理,草田部决定只派一位长老带着部分族中青年好手前去试探。 事情看起来的确是按云迟的推断在发展,他们闯进叛徒盘踞的山洞,发现了一个布置妥当的简易石柱祭坛和几个驻守的喽啰。 战斗一触即结束,草田部众人下就将顽抗的那几个家伙放倒在地。 在祭坛正中心,高调地摆着一个盒子,里面赫然装着一只银铃,清脆的响声在山壁间回荡。 那是种在大祭师体内的另一半并生蛊,不知道被他以何种方法弄出了体内。 一切行动到此都十分顺利,结果办事的那个长老是个心大的,连进几个岔洞都没有安排人守着洞口,结果被人一把火全部包了饺子。 “那个叛徒显然打算以驻守的手下当诱饵,等我们闯进祭坛,便把我们全部当作祭品,一把火烧个干净。”果萝有些后怕道。 “幸好那个旱洞分岔众多,那些叛徒一时没来得及全部封堵,留下许多缝隙有空气流动,不然我们的人恐怕要被活活熏死。” 云迟直接忽略所有细节,快速定位到自己想要的关键:“你说洞里已经布置好了祭坛?现在怎么样?” 果萝不满道:“你就只关心那破祭坛……” 云迟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道:“自己犯的错自然要承担后果。况且祭坛才是线索,价值远比几个小喽啰大。” 坐在云迟侧面的圣女显然十分不服气,道:“带队长老知道你看重那祭坛,着人小心护着了,没有损坏分毫。我现在倒要听听,你凭什么说那堆破石头比我们族人性命重要!” 云迟睨着眼瞧向果萝,见她脸上带着被气血激起的嫣红,增益状态栏挂了个“愤慨”,知道自己如果不给她个解释,多半会当场掉好感。 虽然算是直男,但云迟不是傻逼。 他长叹一口气,摇头解释道:“果萝姑娘误会了。我说的价值比小喽啰大,是指你们抓回来那几个。他们就是几个搬砖的,哪知道什么内幕?” 偷偷打量圣女脸色,见她面色稍霁,云迟顺势说出自己的推断:“你们那个大祭司几日前才在附近举行了一场血祭,虽然以失败告终,但也闹出不小的动静,他不想着蛰伏等待风声过去,而是选择立即继续在附近县乡劫人,说明什么?” 房中一时安静,两位陪坐左右的佳人都不接话,只拿眼瞧他。 云迟忍着尴尬继续道:“说明这个祭祀对他很重要!不仅是仪式,更是时间,我们一直都忽略了时间这个因素。他敢顶风作案,不仅是自恃实力,更是他等不及了! “连跑路都准备了后手,不想让已经布置好的祭坛浪费,说明举行祭祀的时间十分紧迫,他必须争分夺秒。” 果萝和一直充当背景的云挽雪闻言都是眼前一亮。 “这就是继续追捕那个精神变态的重要线索。他不仅不会逃进大山,反而会准备做最后一博,打算拼个鱼死网破!” 云迟平静地做最后总结。 “可如今我们失去了那叛徒的并生蛊。恐怕轻易找不到他的踪迹了。”听了云迟的分析,果萝带着敬佩而又遗憾的口气说道。 看着对方好感栏变成三心半(知心而交),云迟心中大喜,看来人格魅力还是比任何外在因素更吸引人。 但前提是像我长得这么俊俏才行。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收起心中的暗喜,云迟安慰道:“无妨,时间会替我们逼出所有魑魅魍魉,那妖人近期一定会主动出击。” “我们这段时间只需养精蓄锐,到时候和他面对面一决胜负!”云迟洒脱地说道,话语里带着无比的自信。 被他强大的气场影响,果萝大大方方、眼波横流地笑道:“云公子当真才智非凡,谈笑间便将人家头疼的大事剖析得明明白白,人家佩服的紧!” “先别急着拍马屁。”云迟话锋一转,“事先说好的,我要去看看那处祭坛,希望贵部言而有信。” “人家说的可全都是心里话,云公子竟当我在奉承。”果萝巧笑嫣然,“如今事情有了新进展,那破石堆自然随公子处置。” 云迟含笑盯着果萝双眼,不自觉地调笑道:“我怕不见得?哪有说心里话还施展魅惑术的?” “人家的秘术对公子从来不起作用,不过是添些风情取悦公子罢了,何必取笑人家?” 感受到另一边师姐方向传来的寒气,云迟立马踩住刹车,转移话题道:“那迟便在此托姑娘向贵部大长老表达谢意,明日一早就出发探查祭坛,如何?” 果萝听出送客的弦外之音,给云迟抛了个动人笑颜,这才起身告辞。 看着圣女绰约的身姿离去,云迟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出岔子,自己的分析推论应该有个八九不离十才对。 放下心中的大石头,云迟这才感觉身后倏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自主耸着脑袋发了个抖。 回身望去,是云挽雪冰冷而危险的目光。 ——— ps (今天收获读者互动两条,高兴得连掉收藏也不觉得难过了。小更3500字,聊表兴奋==,顺便求个收藏推荐票可好~) 第21章 “装神弄鬼的鼠辈我一剑一个” (各位好兄弟,昨晚收到站短了,已经准备签约,求个投资不过分?还没上车的小伙伴快抓紧啦~) “师姐?” 云迟瞅着温度变得更低了的云挽雪,有些疑惑地往后挪了半个身位。 云挽雪盯了小师弟片刻,有些失笑地无奈摇头,并不说话,自顾自回房去了。 留下云迟一脸莫明其妙地原地发愣。 呆了片刻,云迟记起自己早间的计划,在心中呼唤道: “系统妈妈?” “密码正确,正在确认持有人状态……连接良好。” 听到略带机械的确认女声,云迟斟酌片刻后提问:‘传声筒精你在吗?’ “……” 无人应答。 ‘呵,这些老阴壁架子还挺大,现在爱理不理,迟早叫你们高攀不起!’ 云迟心里骂骂咧咧地一瘸一拐走向卧榻。 平川坝县境内。 永镇齐岳的余脉在此向西延绵,形成地势崎岖的大片山地。 起伏连绵的山势之中,茂盛浓密的林木之间,漆黑无星的天色之下,一团火光显得十分醒目。 巨大的篝火将周围一圈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人影向四周呈放射状拉长,随风不断左右游曳,仿佛正跳着某种怪异的原始舞蹈。 这群人就这般如雕像似的站着,一动不动。不一会儿,有嘈杂的动静一路传来,另一群人押着一队捆得严严实实的人走了过来。 “一共三十六人,十四个童男,十四个童女,另有四男四女,请神使过目。”一个年轻的晋人男子垂首向围做一圈的黑袍人恭敬禀告道。 黑袍人中似是领头那人简单“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后他开口,操着嘶哑的声音吩咐道:“带到那边去,做好准备工作,等时辰一到,便立刻动手。” 晋人男子点头不答话,领着和他一起来的众人将俘虏尽数押往林间另一边的小块开阔地带。 黑暗中勉强能看出几道立着的圆柱轮廓和特意平整的青石地面,上面用木炭预先画了无数奇怪扭曲的符号。 被捆着的那群半大孩童似乎已经吃过不少苦头,没人出声哭闹,纷纷认命般被人牵着亦步亦趋,麻木的眼神毫无感情地看着前方。 眼看着这伙人各自就位,夜晚的山林再次恢复寂静。 忽然,不远处的阴影里似乎有细微的动静响起。 有黑袍人似被惊动,警惕地往那边望了片刻,终于还是无所发现,只好收回了目光。 “六个神秘黑袍人,十个望风的,七个看押的,还有三十六个半大小子。” 黑暗中有低语响起,在虫鸣草动的掩盖下显得似有若无。 过了片刻,阴影越聚越大,一伙人渐渐从黑暗里显出身形。 “谁在那边?!” “动手!” 两道厉喝同时响起,一道乳青色剑光从林间激射而出,贯穿一位黑袍人后插进篝火旁的泥地里。 骤变突起,这边剑光贯穿血肉之躯和泥土的两声沉闷声响同时响起之时,最先出声示警那人也向林中甩出一把带着黑雾的血光。 林间应声响起一串枝叶碰撞之声,片刻间,从阴影里跳出十几道人影。 为首那人一袭月白长袍,外边罩着金丝纱衣,一头长发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在顶上,剑眉星目,仪表不凡。 正是天星宫大弟子云聚。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见,从袭击开始,到各人显身,那被贯穿心脏的黑袍人才堪堪捂着胸口倒地。 众人这才看清,方才破空而来,插在篝火前的竟是一把带鞘的长剑。 “天星宫在此,邪教妖人速速受死!”云聚身旁一位年轻的天星宫弟子高声喊到。 四处站岗望风的人迅速围了过来,手持各色武器将天星宫众人团团围住。 “他们是怎么突破我草田部的千百毒虫眼线?”一个黑袍人低声嘀咕,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云聚耳聪目明,隔得远远的便听到那人说话,他长笑一声,身形一动便冲进人堆,同时悠然道:“我天星宫跟了你们五六日,总算将你们抓了个现行!” “诸位师弟,妖祟奸邪人人得而诛之!随我杀!” 只听云聚一声呼啸,双方毫不废话,瞬间打作一团。 一马当先的云聚随手一招,那柄长剑电光般出鞘,带着青色寒光飞入手中。 “王田师弟,你带两个人赶往祭坛,将那边妖人尽数拿下,以防这帮杂碎破罐子破摔!”云聚在人群中肆意冲杀,每道剑光飞出,都有一名邪教妖人被穿了个透心凉,眼前竟无一合之将。 正如猛虎入羊群的王田闻言一掌拍碎面前对手胸腔,喊了两个名字后立马飞身而起,几个翻腾间已越过一旁的树林。 三人如狩猎的猛禽从天而降,落到另一边开阔地那晋人服饰的的读书人身旁。 这边看管俘虏的七人早已被篝火旁的吵闹声惊动,已然全神戒备,那读书人见有黑影泰山压顶而来,一个侧步闪身,滑进挤做一堆的少年之中。 “立刻动手,时辰不够也不打紧,总比被人坏了好事要强些!”那晋人说话的同时,手中折扇一抖,在身旁带起一线血丝。 “你敢!”王田见对方反应之快,心肠之狠毒,竟险之又险地避过自己的袭杀,还挑衅般地当面杀人,不由怒发冲冠。 他一声怒吼,左手捏了个法诀,右手挺剑刺出,手中长剑便势如流星般划过夜空,直击那衣冠禽兽面门。 “嘿嘿,倒叫我来会会你们这些北边猴子,看看是不是都如那臭竹竿魏封一般有些本事!”一个身材魁梧地花田大汉操着蹩脚口音的晋语拦在另外两名天星宫弟子身前,语气猖狂地开始挑衅。 “就你这傻大个?”一个白衣天星宫弟子轻蔑一笑,“曲师兄,那几个御气境的小喽啰就交给你!这黑瞎子我来对付!” 另一个被称作曲师兄的蓝衣弟子本想抗议,但往前一瞧,不禁面色一沉,再不说话。 只见他脚下错开一阵玄奇步伐,瞬间便与挑衅的花田大汉擦身而过,欺近正向人群大开杀戒的其余五人。 在那堆肥肉出手拦截曲师兄之际,白衣弟子右手并指成枪,出手快如闪电,带着璀璨白光点向对手额间,那大汉见状面色一变,慌忙止住自己身形,以不自然的灵活姿态向后仰倒。 “等的就是你这烂怂!”白衣弟子哈哈一笑,在空中旋身一脚,将大汉踩倒在地,随后右手向天虚抓,扯下一道流光狠狠砸在对方胸膛之上。 “就这?连御物手段都没来得及耍出来就倒下的垃圾!”白衣弟子朝半身塌陷的大汉啐了一口,再不管这堆烂肉死活,毫不犹豫地往曲师兄那边赶去。 “是……是三个御物境高手……”见己方高手竟连阻挡对手都做不到,剩下五人早已吓呆在当场。 “御气巅峰的跋山连一招都没挡住,我们……怕是更不成啦!”带着哭腔的呢喃响起,随后一道身影大叫一声,转身便逃。 “背叛我主,你会永坠……”另一人似要出声阻拦,话还未说完便被突进至此处的曲师兄一脚踢爆了脑袋。 “我说曲师兄,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你可得收敛些!”白衣弟子赶忙在他身后警告。 曲师兄冷哼一声不答话,抓住右手边一位吓得呆若木鸡的妖人,一把将他擂倒在地的同时左手掐了个剑诀,一根地刺瞬间拔地而起,将逃跑出十来米的家伙串在半空。 与此同时,脚下才刚传来骨骼碎裂时令人牙酸的脆响。 目睹眼前两人举手投足间便将自己的同伴斩杀殆尽,最后剩下那两人俱是脚下一软,当场瘫在地上,其中一人更是无神地喃喃着什么“主不会抛弃我”这类的话。 眼见曲师兄大步走向最后的余孽,白衣弟子立刻出声提醒:“曲师兄,留活口!” 曲师兄不耐烦地瞧了白衣弟子一眼,两拳捣晕那俩吓傻了的家伙,随后缓缓闭上泛着血光的双目,三两息之后,他再次睁眼,眸子恢复清明。 两人检视了幸存的孩童,发现在他们的雷霆攻势之下,还是有五六人惨遭毒手,一时面色有些难看。 “我去助王师兄,劳烦曲师兄在此看护他们一二。”白衣弟子不忍再看,也不等曲师兄同意,飞身便往王由和魏封之间的战场赶去。 那自甘堕落的读书人魏封显然实力和其余六人不在一个层次。 两人周遭被打得一片狼藉,不仅草木四折,连耸立的青石圆柱也断了一根,留下一截参差不齐的地基。 “王师兄实力怎么也该有个御物·四,稳稳的中期水准,那书生竟能和他打得如此焦灼?” 白衣弟子心下诧异,他将附近东倒西歪的几个孩子安置到较远处的安全位置之后,高声喊道:“王师兄!我来助你!” 言罢便打算提气跃向战团。 “何师弟,你不用插手,我要亲手诛杀此獠!”王田一剑戳在魏封手中折扇扇面之上,顺势一带,将对方武器挑飞。 “此等道貌岸然衣冠禽兽之辈,除之而后快!” 一袭白衣飘飘的何雨盛见王田虽然和魏封打得激烈,但明显占着优势,便负手立在一旁为他掠阵。 “这边如何了?” 听闻云聚的声音传来,何雨盛赶紧回身道:“回大师兄,活捉两人,当场格杀四人,王师兄正与最后一人交手。大师兄那边这么快?” “一群装神弄鬼的鼠辈!我一剑一个送他们去见他们的主了。” 云聚云淡风轻地擦拭清洁自己的佩剑,仿佛在说自己踩死了一群蚂蚁一般。 第22章 生为挂壁,卡个BUG不过分吧 (我没想到主站现在签约这么快的捂脸。我本来还打算多拉些投资,结果下午就过了。) 次日一早,云迟便催促着果萝带自己前往草田部发现的祭坛。 骑着从卫所借来的军马,云迟婉言拒绝军官护送的安排,只带着师姐和圣女一路奔驰。 短短十来里路程,以军马脚力跑了一刻钟左右便赶到那处旱溶洞。 将缰绳丢给从洞口下来迎接的草田部人,云迟望着那个黑不溜秋的洞口吓了一跳。 虽然不止从一个人嘴里知道这个听起来唬人的“杀人坑”,但亲眼见到时云迟依旧小小吃了一惊。 说起山洞,生长在种花家某沿海渔村的云迟一直以为就是山上开了个洞。 见了眼前这景象,他不由得在心里把自己关于“山洞”一词的定义更新了一番。 所谓“杀人坑”,竟是一个目测五六十米高,十余米宽的巨大山体裂口,与众不同的是,它高高地悬在山崖绝壁半腰,离地面大概有个二十来米。 惊叹完这个世界的造物之神奇,云迟这才想起一个致命的问题: ‘我特码的该怎么上去?这些看起来外形和我长得差不多的同类又是怎么上去的?’ 望着如刀削斧劈般顺滑的垂直山壁,云迟开始思考人生。 那草田圣女哪知道云迟此刻心中在想什么,只见她纵身一跃,在空中踩了几只飞虫借力,三两下便落进那大洞之中。 她还从上边探出脑袋热情地向云迟师姐弟招呼道:“云公子,云姐姐,你们也快上来呀!” 云挽雪见最近总是不可一世的自家师弟难得露出吃瘪神色,她心情愉悦地一把扯过云迟,以公主抱的姿势将他拦腰抱起。 脚下轻点自己驱使的星光,两个起落间,云挽雪已抱着云迟到了洞口。 ‘我是谁?我在哪?刚刚发生了什么?’ 云迟捂着脸,强烈的羞耻感在脑中呆了不到两息便被压下,他装作无事发生般清了清嗓子,向师姐点头表示感谢。 ‘卧槽槽槽,还好劳资脚上还打着夹板,不然这波就是社大死……’ 见几个草田部的人都面色如常,没有丝毫诧异,云迟这才收拾心情观察起山洞内。 前方是一道长长的斜坡向着山腹一路往下,底下有火光闪烁,有一个明显的平台突兀地横在无边的黑暗中。 ‘我看你是在为难我胖虎!’ 云迟脸色僵硬。 草田部众人却丝毫不耽搁,一溜烟顺着斜坡滑了下去。 ‘唉,吃软饭就和女装一样,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云迟在心中感慨,默默抱紧自家师姐修长的脖颈。 经历常人难以想象的社死,云迟终于抵达洞中那处未完工的祭坛。 一路上经过许多山洞、岔道,被烟火熏得漆黑的山壁告诉云迟,昨日草田部遇到的情况远比字面上来的惊险。 此刻借着火把昏黄的光线,云迟好奇地打量起祭坛上用木炭临时绘制的草图。 云挽雪贴心地驱使一道流光,放出巨大而柔和的光芒,将洞内照得亮如白昼。 云迟正打算夸奖师姐一番,冷不防却被眼底那骤然清晰的画面瞬间占据他的全部脑海。 一阵清晰的痛楚伴随着强烈失重感带来的眩晕猛然袭来,云迟只觉得自己的魂魄仿佛正在升天。 鼻尖有温热的血缓缓流出,师姐和圣女的惊呼远远传来,场面一时慌乱。 远远传来? 云迟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以第三人称视角在观察下方的众人,他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此刻带着痛苦的神色紧闭着双眼,口鼻间的暗红将师姐胸前染了一片。 ‘哼!这臭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 云迟在心中暗骂。 ‘额……不对,那臭小子就是我,应该是没想到我真是罪有应得! ‘额……也不太对……躺在师姐怀里的是云迟,那我是谁?’ 云迟脑中一片混乱,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 突然,他在一片嘈杂中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仿佛在召唤他。 顺着声音一路寻去,云迟看到那处简陋祭坛上方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在向自己招手,迷迷糊糊的他下意识便往那边靠了过去。 “对……就是这样,过来,然后告诉我们……你究竟在何处。”那分不清男女的声音温柔地在云迟耳畔回响。 ‘我在……我在哪里来着?我记得我好像躺在师姐怀里……她的胸前盛开着一朵巨大的玫瑰……?’ 云迟想到这,意识瞬间清醒,他瞪着眼前的祭坛,那道虚幻的身影早已消失,只有那些诡异的符号仿佛有生命般毫无规律地扭动着,看得云迟san值直掉。 ‘这又是唱哪出?刚才是悄悄过了个san check吗?我过还是没过?传声筒精你在吗?’ 不出所料依旧无人回应。 云迟无语地四下打量,见自己依旧闭着眼躺在师姐怀中,云挽雪正焦急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那我现在是在哪? 云迟皱着眉上下打量自己的身体,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把自己腿都吓软了。 ‘我这是……灵魂出窍了?’ 略带荧光白的透明轮廓,多半错不了。 ‘好家伙,我就说这祭坛有古怪!可问题是,我现在该怎么回去?虽然那具身体有些废材,但好歹长得和自己前世一样帅……’ 云迟一不小心思绪又打起岔来,似乎魂魄离体对精神负担极大,无法长时间集中精力。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恐怕要渐渐迷失,直接神游天外。’ 他狠狠掐了掐自己并没有实体的大腿,下定决心立刻往自己的身体飘去。 望着自己越来越近的、此刻眉间带着些许苍白病弱的几分神似于晏的帅脸,云迟突然眼前一亮: ‘我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一个潜在的bug!’ 随后他伸出左手食指,点在自己那具肉身的眉间,果然听见一声熟悉的提示。 ‘嘿!昨晚刚想着弄一张自己的图鉴,今天就有机会送上门来。生为挂壁,我很抱歉!芜湖~卡个bug不过分? ‘哈哈,我果然是天命之子!’ 还没来得及多得意片刻,他的意识中浮现出一副画像,看得云迟忍不住用右手捂住自己现在透明的老脸。 图鉴立绘正是他此刻我见犹怜地闭目靠在师姐胸前的特写画面。 没时间细品那股别样的羞耻,他感受到左手指尖传来的巨大吸力,云迟知道这是灵肉合一的时机,他自然地放空大脑,片刻间失去意识。 第23章 就你这水平,我看不上 (萌新求个收藏推荐票呀) 感受到怀中的小师弟身躯逐渐放松,看见他紧皱的眉头缓缓散开,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云挽雪松了口气,知道师弟马上就要醒过来。 果然,随着一声闷哼,云迟悠悠转醒,当他甫一睁眼,铺满眼帘的是云挽雪挂着忧虑、含着煞气的俏脸。 “师姐……我昏迷了多久?” 云挽雪关心则乱,哪有心思记这些?只好轻轻摇了摇头道:“先不说这些,晚来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是否有什么不适?” “不碍事,只是有些头疼。”云迟虚弱地回答,转向圣女问道:“果萝姑娘,你对这祭坛上的图腾、符号可有见解?” 果萝见他除了赖在云挽雪怀里外不似有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道:“云公子一见那祭坛上的图案便昏了过去,到醒来约莫过了一刻钟。至于这些图案的含义,怕是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 云迟点了点头,请求道:“烦请姑娘着人将这些图案,以及祭坛的布置记录好送给在下,迟感激不尽。” 见果萝欣然应允,他才不好意思地向云挽雪道:“如今只好麻烦师姐送我回去啦!” 回城的路上,云迟竟在颠簸的马上昏睡了过去。 引蝶居。 云挽雪小心地将云迟放到榻上,又温柔地打了热水帮他把脸上的血迹擦洗干净,呆呆地盯着师弟的脸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的白衣被血污染得红黑一片,起身回房换了身衣裳。 当云迟在此醒来,已经是后半夜。 他先是迷茫地瞧了半晌顶上的床幔,尔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师姐静静地靠在床沿上睡着了,看她恬静的睡颜,云迟一时有些不敢相认。 这只看起来像是在打盹的猫一定不是那个自带制冷的云挽雪! 云迟一时找不到能给师姐披上的东西,只好无奈放弃这个能疯狂加好感的互动。 回想了今天在山洞中的经历,云迟有些头疼,他确定自己看见、听见的不是幻觉,但是从当时在场的其他人的行为来看,他们又显然不知道那个身影的存在。 ‘难道那个大祭司血祭的对象真的是一个神秘存在?自己的穿越过来的任务不会就是和他有关?’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云迟只好放弃。 ‘对了!我利用灵魂出窍给自己卡了个bug来着!’ 恍惚间,云迟惊喜地想到自己美梦成真,于是满脸期待地唤出卷轴,在图鉴里找到自己那张,忽略了辣眼睛的立绘直奔属性页面: 【姓名:云迟】 【资质:数据错误】 【实力:无】 【好感度:六心(生死之交)】 【体力:40/40】 【精力:30/1000(1200)】 【心法:道德真经】 【功法:空空如也】 【装备:平平无奇】 【增益状态:王侯贵胄、睥睨天下】 【减益状态:精力恢复减慢(持续三天)、过载(精力上限减少持续三天)、易碎、排斥】 【羁绊:未绑定】 【星盘:未激活】 看着自己比街头混混还少10点的体力,云迟不由悲从中来。他又看了自己的精力,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远远高于增幅过后的云挽雪,看来自己白日里魂魄出窍的消耗也远比自己想象的大,1200点精力竟然被抽了个干干净净。 要是换成正常人水平的精力值,怕是会被当场污染,变成一个疯子或白痴。 落地窗也是有落地窗的好呀。 ‘只是不知道契约和星盘对自己的图鉴生不生效,不然倒可以尝试和自己契约试试。’ 云迟看着自己的属性表一时间冒出无数奇思妙想,要不是此刻状态低迷,他恨不得立马实行。 “你今天有奇遇?”一直音讯全无的传声筒精突然上线。 云迟一愣,有些不满道:“你终于肯说话啦?你不是一直在卷轴里吗?不是看得清清楚楚,还用问我?” “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整天盯着你,要不是看你突然要死不活,我才懒得加班。”传声筒精也十分不满地回答。 这让云迟更加肯定了对方是幕后老阴壁的看法,毕竟她说话的语气和用词无线接近自己熟悉的现代社会。 “不错,我今天去调查了一个祭坛,结果突然灵魂出窍,然后看见一个幽灵在召唤我。”云迟直接坦白。 传声筒精来了兴致:“哦?它对你说了些什么?” 云迟仔细回忆道:“它要我告诉它们我究竟在哪里。” 等了片刻,对方再无动静,云迟反客为主道:“我觉得你需要给我个解释。” “你想要什么解释?”传声筒精懒懒地回复。 云迟没好气道:“为什么要让我穿越过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这等苦?” “别误会,我可没有让你穿越,就你这水平,我看不上。”话筒精吃吃笑道,“我只不过是负责照顾一些特殊的个体,帮他们一些小忙罢了。” “比如你是个不思进取的废材,但又有命运纠葛,我怕你半路夭折,所以给你一件武器防身,仅此而已。” “你是蓝星种花家的人?”云迟突然转移话题。 传声筒精明显一愣,反问道:“何出此言?” 云迟冷笑:“除了蓝星种花家的人,我想世间再没有听到‘穿越’二字还习以为常的人类。” 卷轴里的女声愣了片刻,失笑道:“你倒有些小聪明,喜欢耍小机灵。但如果我说,我……未必是人呢?” “时间不早,明天还要出差,就不和你这小机灵鬼瞎扯了。我们有缘再会。” 说完,卷轴内再无传声筒精的动静传来。 ‘啧啧,一个二个都是谜语人!要是落到我手里,看我不把你们统统叉出去!’ 云迟皱着鼻子在心中吐槽。 他又看了眼自己属性表的【精力】一栏,赫然发现已经从30掉到了7。 ‘没想到和传声筒精对话居然也是要收话费的!淦,差点打到欠费停机。’ 强忍着眉心隐隐的阵痛,云迟无奈开始毫无睡意地闭目养神。 渐渐地,他的意识不受控地开始涣散,最终漆黑一片。 恍惚间,云迟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长达十年的梦。 第24章 契约神机 (好兄弟们对不住,刚才发错了,只好删除重发。当场尬住。) 在梦中,云迟以第一人称视角,像体验vr游戏一般将原主从六岁被义父收养到昨天魂魄出窍的人生经历走马灯般地大略重现了一遍。 这一奇异的体验让云迟对原主有了更多的理解和认同感,仿佛是真的以云迟的身份活了十年。 他不再固执地认为这副除了皮囊好看之外再无优点的身躯配不上自己高洁的灵魂。 毕竟甲是可以叠的,强不强是版本的事,帅不帅是一辈子的事。 想到这,云迟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结束了强制剧情模式,意识可以自由活动。 念头刚起,他眼皮一抖,从深度休眠中醒来。 此刻已是日晒三杆。 感受到和煦的阳光,云迟竟久违地感到闲适,仿佛回到了自己正在读高中的某个下午。 从午睡中慵懒地醒来,窗外是阳光,是和风,是树叶婆娑,眼前是同样刚刚醒来,正皱着鼻子伸懒腰,脸上带着压痕和娇憨的同桌。 只不过憨憨同桌换成了正在窗前安静看书的云挽雪。 好在同样赏心悦目。 一扫前夜的心神交瘁,云此只觉自己此刻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坦,仿佛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或者被牛一拳打死。 云迟在心中自我调侃。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连打着夹板的右脚都快痊愈了。 ‘果然这场梦不一般,我觉得自己和这具躯体更契合了。’ 划拉出自己的图鉴,看见【精力】栏那个1000时,云迟依旧吃了一惊,他能想到自己恢复的不错,却没想到竟然算的上是满血复活。 虽然减益状态依旧挂着,但身体情况已经重回巅峰。 ‘嘿嘿,也算因祸得福。’ 云迟满意地准备起床结束病号生涯,却骤觉双手连支撑自己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这时才姗姗来迟。 “师姐~”云迟厚着脸皮开始求援。 云挽雪听到他有气无力的呼唤,放下手中那本象牙白封皮的线装书,施施然靠近软榻欣喜道:“你醒啦?” 感受着此刻恬静而温馨的氛围,云迟十分煞风景地开口: “我好饿……” 师姐莞尔一笑,一脸不出所料地说:“你躺了一天一夜,我早知道你醒来要饿得叫唤,早吩咐店里给你炖着鸡汤。马上叫人给你送上来。” 片刻后,在云挽雪强迫着喝了一碗加糖白粥垫肚子之后,云迟终于感觉自己完全活了过来。 “昨天有什么状况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师姐手中的汤匙,提出自己的担忧,“那个大祭司有动静吗?” 云挽雪摇了摇头:“校事司的人和县衙的人都来过,但都只说来探望你,给我挡回去了。果萝姑娘也来过两次,见你一直不醒,便托我在你醒来后通知她。从他们的表现看来,那个大祭司恐怕没有线索。” 云迟默默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替你理过脉,发现你是劳神损心,该多歇息才是。何必一醒来就操心这些?” “说出来师姐可能不信,我睡了一觉已经全好了。”云迟安慰道。 云挽雪迟疑地牵过云迟的手,将一道柔和气机度入他的经脉,随后瞬间露出惊喜神色。 “我什么时候骗过师姐?我担心那个祭坛还有古怪,我恨不得立刻弄明白它的诡秘。”云迟叹气道。 “还是麻烦师姐立刻去请果萝姑娘过来,看看她有什么要跟我说。” 在补充完体力等待果萝的当儿,云迟决定执行自己昨夜的突发奇想。 他想尝试契约自己为神机。 真·我控我自己。 在摸清楚利弊之前,云迟不愿意用信任自己的人去尝试。 反正他这具身体已经这样了,再差也不过是比40点体力更惨而已。 云迟在眼前展开自己那张图鉴,带着无比的决心点开【羁绊】一栏。 然而接下来弹出来的页面却直接让云迟傻了眼。 既不是炫酷的阵法,也没有玄妙的符号,只有简简单单一个信封而已。 难道是所谓“大道至简”?云迟内心一阵疑惑。 他小心翼翼地点开那个信封,长长的一页文字瞬间铺满页面。 “《<脊宿七·风华集>【羁绊】功能用户使用须知》与《免责申明》。 “请完整阅读以下协议以确保正常使用本设备相应功能…… “1本协议基于完全自愿、平等、透明原则…… “…… “以上所有协议最终解释权归(涂黑)所有,受(涂黑)法律管辖。一旦同意本协议,视为完全责任人,将承担所有相应责任。 “我已了解相关协议,同意协议(30s)” ‘嘶……’云迟倒吸一口凉气,无语地等待倒数结束,颤抖着按下同意。 “《脊宿七·风华集》神机契约协议 “甲方:云迟…… “…… “乙方:云迟…… “……” 后面劈里啪啦写了几十页内容,云迟直接刷地拉到最后,找到签字一栏。 “乙方精血样本:________” 看着十分眼熟的制式合同,云迟更加确信那个传声筒精是蓝星人的猜测。 ‘看在大家都是老乡的份上,你可不要把我坑得太惨啊……’ 深吸一口气,云迟狠下心肠咬破自己的食指,按到那个样本区域。 “契约完成,正在生成神机……请在通知完成后继续使用本功能。” 随着一道机械的女声响起,云迟只觉得自己的体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了个干干净净,原本生龙活虎的他像根面条一样瞬间软倒,无力地趴在席上。 云挽雪吩咐完底下人去请果萝之后回房,见到的就是云迟一脸生无可恋地摊在席间的场面。 “晚来?你……”师姐赶忙上前将云迟扶起。 “别问,问就是我还没缓过劲。”云迟捂脸。 云挽雪“扑哧”一笑,似寒月破云,天地清明。 “师姐,在你印象里,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一碰就碎啊?所以你总把我当泥娃娃一样呵护。”云迟瘪着嘴吐槽。 “其他人求我我还不干呢!怎么?你还不乐意?”云挽雪以眼神威胁。 “哪能啊,感谢师姐多年照顾还来不及呢……”云迟立刻停止作死。 两人玩笑间,云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渐渐恢复。 ‘不愧是40点体力,去的快来的也快呀!’ ‘这倒也算一个可以利用的缺点,别人一口奶奶不满,我一口奶能溢出来,嘿!’ ps 求算了,求不来的。悲jpg 第25章 脑残策划,简直不当人子! 果萝来找云迟之时,他正闭目研究自己刚激活的新功能。 契约神机之后,会获得所谓【羁绊】,只不过云迟第一个神机是卡bug绑定的自己,他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羁绊”到底正不正常。 “【羁绊(契合度50/0):梦入神机。消耗500点精力召唤出“神机·云迟”,可每分钟消耗10点精力维持神机存在。】 “【羁绊(契合度50/30):同根同源。初始契合度30,神机契合度提高20,所有精力消耗减少20。】 “【羁绊(契合度50/60):青出于蓝。神机全属性提高30。】 “【羁绊(契合度50/100):彼可取而代之。神机全属性提高100。】” ‘总觉得自己这个神机脑生反骨呀……’ 云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 ‘不对,现在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应该喷的是,到底是哪个脑残策划设计的体系,处处透着肝硬化要素,简直不当人子!’ “云公子?” 果萝的轻声呼唤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云迟拉回现实。 “哦!果萝姑娘你来啦。”他赶紧打招呼。 圣女浅浅一笑:“得知公子没有大碍,人家现在总算放心啦!” “多谢关心。姑娘在我昏迷期间多次探视,迟感激不尽。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与我知道?”云迟简单客套后直入主题。 “就不能是人家真的关心你?”果萝娇嗔,见对方不为所动,只好佯装生气道:“算啦!好心当作驴肝肺的中原人!哼,我来找你,的确是有事和你说。” 她喝了口热茶,这才继续:“我按公子的吩咐,将那堆石头上的图案一个不漏全部记下并交给云姐姐啦。不瞒公子,我自己也研究了一番,但是实在见识不足,只好求着大长老帮忙鉴别一二。” 云迟知道她这么说是在向自己邀功,便毫不吝惜感谢之词道:“竟劳烦姑娘开金口替在下求助,迟心中感激不尽,一定在追捕贵部叛徒一事上略尽绵薄之力……” 圣女摇头:“这是朋友间互相帮助罢了。” 云迟也摇头:“果萝是果萝,草田部是草田部。姑娘的援手之情迟自当另算。” 果萝闻言双眼一亮:“难怪云姐姐被你哄得满心欢喜,这番话真真是说到人家心里去啦。” “大长老说那些图案看起来是很多部族图腾杂乱混合的集合体,他也看不出代表什么意义。”果萝欣赏着云迟脸上失望的神情,继续开口:“不过……其中有两个符号有些像我们草田部祖先时期用来迎神祭祖的巫法杂糅而成。由于大长老不是祭祀,对巫法也不精通,他也不太确定。” “两个符号都是引魂养魄巫法的组成部分,所以大长老推测其他符号多半也都是类似的效果。 “这个祭坛很可能有降神的功能,方便那帮叛徒和他们信奉的邪神沟通。” 果萝一口气将情报和盘托出。 “引魂养魄?和招魂巫术有什么区别?”云迟冷静而敏锐地抓住自己感兴趣的部分。 “招魂巫术只能将对手阳魂拘禁,然后留下阴魄封在体内作为行尸材料。而祭坛上的阵法,效果虽然不甚明了,但多半不是为了对敌。” 云迟心中大致有了猜测,看来他莫明其妙阳神出窍,肯定不是灵感过高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而是祭坛上的阵法捣的鬼。 “多谢姑娘相告。”云迟认真地道谢,“帮了我很大的忙。” “彼此彼此。”果萝学着云迟的迂腐客套,“云公子也帮了人家很大的忙。” 送走圣女,云迟想起自己摇了大师兄过来帮忙,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他人影。 他只好向云挽雪询问:“师姐你联系上大师兄了吗?你那个小麻雀不会迷路了?” 云挽雪在二人谈话时一直在安静看书,此刻依旧头也不回道:“啾啾前两日就回来报信,说它找到大师兄并告知了我托它送的信息,但是大师兄说他那边也有重要线索,走不开。如果他那边进展顺利,这两天多半就会赶来。” 云迟这才放心点头。 是夜。 十一冢以东地界。 一个三四户人家聚居的院子孤零零地窝在茂密的山林间,一圈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田土围着这个小院。 “大人,已经过去一天两夜,平川坝那边还是没有传来消息。”一个花田族服饰的黑瘦年轻人微微弓着身姿向面前那个正在浇花的中年男子禀告道。 “知道了。”那发间夹着霜华的男子毫不在意地回答,并摆手示意对方离开。 如果草田部有人在此,必然一眼能认出此人就是他们苦苦追踪的那个大叛徒,草田部族中大祭司卜溪拓。 虽然他换下了那身神秘诡异的祭祀长袍,只穿着一身普通的草田部男子常见服饰,但他那特征明显的外貌实在显眼,只要见过,必然不会认错。 不像其他草田部男人那样用鲜艳的发巾将整个额头连带后脑勺裹得严严实实,卜溪拓只将长长的头发随意在顶上挽了一个咎,用随处可见的树枝充当簪子固定,看起来倒似个大晋以放浪形骸着称的风流雅士。 顺着那不羁的发型往下,是一道横梗整个额间的长长疤痕。 和那道疤痕造成的冲击力比起来,他的五官就显得十分不引人注目,没有云迟想象中那般满脸阴厉,反而像个老实巴交的山野猎户。 浇完眼前那几盆在花田随处可见的兰花草,卜溪拓正打算将手中那个半个葫芦做成的水瓢放回脚边的木桶之时,又有一个魁梧汉子大步上前,以干涩的语调报告: “山梁……暗哨……发现有鬼鬼祟祟的探子。” 卜溪拓颔首道:“让他们随意打探便是,是去是留不做干涉。” 魁梧汉子闻言转身便走,似乎并不将前大祭司放在眼里。 卜溪拓将水瓢随意丢进桶里,似有不屑地低声自语:“等了你们这么久才摸上门来,校事司不过如此。” 他抬眼瞥了眼漫天繁星,目光在北方搜寻片刻,才微微摇头,径直回了自己暂住的房间。 ps 我终于在推荐票提醒里看到每天都来投两张的好兄弟了!感动起来了,得想个办法把这两个好兄弟写进俺书里,省的到时候他们跑了。 第26章 也算大晋特色 十一冢,官驿。 一个身着全黑锦衣,外罩同色纱衣,肩上挂着玄青色披风的校事司小卫官匆忙敲响一间亮着烛光的房门。 “仡大人,下官有要事禀报。” 门来传来一声轻咳,这小卫官便立刻推门而入。 “大人!一甲的探子在县城东边一个当地人称之为‘凹子坪’的地方发现了‘虫豸’的踪迹。” 仡蒙正提着一卷《校事三十载集注》挑灯夜读,听了下属报告依旧不降视线移开,平淡道:“如何了?” 《校事三十载集注》是前任校事司指挥使告老离任后写的一本回忆录,记叙他从一介校尉攀上大晋权力中央的艰苦历程。 而所谓“虫豸”,是校事司所属密探“网罗”对目标的一种蔑称。 那小卫官如实回答道:“已经目击确是血祭案最大嫌疑人草田部大祭司卜溪拓。同时网罗回报,对方防守十分松懈,连被渗透都无人发觉,似乎历经几次折损已经人员不足。” 仡蒙闻言心神微动,终于将目光移到那肃立的校事卫脸上,同时轻轻将手中的书卷扣在几上,不动神色道:“确认过?” “二甲已经确认过,现在正和一乙、三甲在凹子坪周围加强监控。” 校事卫是校事司基层办事人员,通常不以官级、姓名相称,而是按入队时的评定作为代号。通常一名校尉手下九名校事卫,分甲、乙、丙各三人。 仡蒙仔细思索片刻,豁然起身道:“传我命令,所有人在驿站的人立刻集合!准备出发捉拿奸邪!” 小卫官有些犹豫道:“这……是否应该先向永昌王世子通报?” “喊他一声世子是给他老子三分薄面!真以为这种躺在女人堆里的纨绔能对我校事司发号施令?要是胆敢犯在我手里,照样拿他下狱!”仡蒙上前对着小卫官的脑门就是一巴掌,“给老子记住,我们是校事司!” “下官遵命!”那小卫官不敢躲闪,赶忙借机行礼退出房去。 “他奶奶的,真以为老子稀罕你为我美言两句?校事司从来只看事不看人,就是你老子来了也得乖乖走程序!” 仡蒙骂骂咧咧地披袍带刀,一甩披风后摆,带着一脸煞气到了驿站院里。 不消盏茶功夫,校事司已集结完毕,一帮人飞身上马,踏出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往东门呼啸而去。 “校事司办事!速速打开城门!”仡蒙身旁的校事卫高举一块腰牌,城门值夜的一班守卒哪敢顶撞,乖乖开门放行。 夜色渐浓。 穿越过来大半个月,云迟依旧对大晋的夜生活匮乏程度感到绝望。 二十二世纪的年轻人大多常年修仙,秉承一个“月亮不睡我不睡”的生活原则,已经几乎人人都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了。 此般“祖上阔过”的心态,让云迟很不习惯大晋王朝这种日出而出日落而息的慢节奏养生生活,甚至觉得自己的人生可支配时间被强制减少了一半。 难怪有无数穿越前辈流连勾栏青楼这些烟花之地。 云迟在心中替以往自己冤枉过的前辈平反。 ‘原来他们不是没见过女人,而是对思乡的另一种狂热化、世俗化表达!’ 正当云迟毫无睡意地盯着那豆烛火熬鹰之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云迟瞬间来了精神,迟疑小片刻后立马开门请进。 来人是一脸严肃之色的十一冢县县尉王守川,他一见云迟便急匆匆行礼道:“万幸世子殿下还未歇息,下官有要事禀报。” 云迟心道你特么有要事禀报你就直说啊,还专门铺垫这么两句,和给我发个“在吗?”有什么区别? 尽管云迟心里吐槽,但他依旧表现得和颜悦色地客套道:“王大人深夜拜访,想必是十分要紧得事,不妨直说。” “殿下,校事司的仡大人方才带着人马强闯城门,连夜跑了!”王守川凑近云迟低声通报。 “什么?跑了?几个意思?字面意思还是引申意思?什么时候的事儿?”云迟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吃惊,连珠炮似地发问。 “额……”县尉被问得有些发懵,思考了片刻才回答:“一刻钟前的事儿。下官带着人去驿站看了,一个人也没留下。我又去城门问了守卒,没人清楚他们为什么出城,也没敢跟上去,所以只报告他们跑了。” “这倒有些奇了怪了……”云迟一时间也想不明白校事司在唱哪处,开始皱着眉沉思不语。 王守川不敢打扰,只好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等了几分钟,云迟这才开口:“你们县里有些实力的高手还有多少?” 县尉一愣,显然不知道世子殿下问这个有何意,但依旧如实答道:“为官府做事的人里,御物高手只有下官的副手一人,其他都是些御气境的好手。 “城中御物境高手总共不下十人之数,但都是些江湖人,不听朝廷宣调。” 云迟有些稀奇道:“你身为十一冢最高武官,实力还上不了台面?” 王守川脸上一僵,有些尴尬道:“下官本是文官,托了在州府当差的族叔的福,才在县里谋了生计。” 云迟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这也算大晋特色。 只是现在不论仡蒙带着人到底去干什么了,十一冢的防卫力量已然空了一半。如果大祭司带人进城来搞事,他们这边还真不一定拦得住他。 想到这,他毫不犹豫地向县尉吩咐道:“你立刻回去,叫手下的人加强巡逻,特别是慈济堂这种地方,别给作乱妖人可乘之机。你们县令呢?” 云迟这才想起当地一把手居然没露面。 “这……刘大人常年精神不佳,早早便睡下了。下官想着城中有殿下主事,便没去叨扰……”王守川面色为难地解释道。 云迟盯着那县尉的脸瞧了片刻,冷冷道:“王大人切莫当着其他人这般说辞。迟无官无品,说什么主事?且去!” 王守川闻言一脸惶恐地拜别而去。 ‘一个小小的县城还搞内斗,大晋读书人心里都是装的这些弯弯绕绕吗?’ 云迟无语地吐槽。他何尝看不出来这县尉想借自己的势再进几步? 这王守川不仅瞒着上官直接向自己报告,而且还不着痕迹地抹黑领导,不就是想让他云迟在向都督府通信时提上一嘴? 正当云迟是铁二次元,官场小说看的少啊? 图拿衣物! 另一边,仡蒙带着手下人马星夜奔驰,很快就与监视凹子坪的校事卫回合。 “情况如何?”他潇洒下马,一边将缰绳丢给上来迎接的手下,一边急切地问道。 那个迎接的小卫官回道:“看着像都睡下了,连暗哨都没留下几个。” “好!今日就打他个措手不及,让卜溪拓这老小子知道我仡蒙的手段!” ps 好兄弟们,我在想要不要起个龙套征集楼,每天想名字想得快头秃了。 顺便求个收藏和推荐票,之前说求不来只是丧气话,我知道好兄弟们多半当我在放屁,想用推荐票扇我的脸才对。 至于月票,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第27章 各方算计 仡蒙一声令下,连同他自己在内一共十人,一个完整的校事司小队瞬间散进周遭树林,开始向着卜溪拓占据的院落潜行。 漆黑一片的山林间,几个校事卫默契配合,利落地将网罗早已摸清的暗哨位置一一排除。一路上竟没有弄出一丝惹人注目的动静。 不到十分钟,校事司众人已经开始以小院为中心聚拢,把守住了几处高点位置,隐隐将敌人的窝点罩得滴水不漏。 仡蒙右手不自觉地握紧腰间的直刀,踏上那条延伸至主屋的青石板小路。 他大大方方地立在路口,夜晚山间流风颇骤,吹得他的玄色披风猎猎作响。 丝毫不担心自己暴露,也知道自己这些人瞒不住对方,御形境界以下,几乎没人能瞒过草田部大祭司方圆百米内无处不在的耳目。 所以仡蒙干脆选择光明正大地从正门长驱直入。 果然,仡蒙的身影一到院前的那个小花坛,屋内响起卜溪拓平淡的声音:“呵,想不到来的是你。” “我却知道我找的是你。”仡蒙在小花坛旁的石阶上立定。 “吱呀~”一道显得有些凄清的声响打破夜晚的沉寂,仡蒙前方的房门自动开启。 卜溪拓从房中走了出来,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仡蒙,点头道:“想不到如今穿上这一身打扮,倒也人模狗样。” “你却还是一副行尸走肉。”仡蒙哂笑着回敬。 二人原是旧相识,听起来还是老对头。 仡蒙心中冷笑,他敢带着手下几个人就来闯对方大本营,自然是心里有数。 身为花田族仡虎寨土着人士,他在十年前成为校事司网罗,负责刺探东南各县边寨民情。 不仅对各部族、山寨的实力心中有数,仡蒙对当地各顶尖战力更是了如指掌。 他知道草田部大祭司卜溪拓卡在御物境中期很多年了,不仅如此,恐怕还终身再难寸进。 但这些情报都不是来源于校事司,而是仡蒙自己。 更确切的说,造成卜溪拓实力终身停滞的首功之人正是仡蒙。卜溪拓额上那条横贯左右,差点掀翻整个头盖骨的伤痕就是他一刀斩出。 一切前因休提,此刻两人遥遥相望,却不见仇人相见的分外眼红,也不见一笑泯恩仇的洒脱。 突然,卜溪拓轻笑一声打破肃杀的对峙,似无奈道:“来的是你也好,老仇人用起来才顺心顺手。” 仡蒙忽地只觉内心涌起一股冰冷,触电般四下张望,带着难以置信的声音颤抖大吼道:“这……这不可能……你这一辈子应该永远在御物境中期困顿才对!怎么可能!” “感谢主的恩赐!赞美我主!”卜溪拓优雅地双手交握胸前,闭目低眉垂首向天祷告。 仡蒙一双虎目瞪得圆如铜铃,恐惧和惊异早已铺满他的瞳孔,但他再也看不清自己身处的诡异环境。 一根巨大的手骨轻轻地捏着仡蒙的脑袋,将近两百斤的躯体随意提起。他的双脚无力地悬在半空,开始随着渐渐号啸的山风左右摇摆。 地面涌出无数白骨手掌,纷纷像挣扎的溺水之人一样扯向仡蒙,似乎要将他拉入无垠的黑暗地底。 场面一时显得诡异而恐怖。 “看在你翻山越岭,不畏艰险地来帮我的份上,我很感动。所以前尘旧事就一笔勾销,我不恨你。”卜溪拓语气温和地向着早已两眼翻白的校事司校尉开口。 话音一落,周遭一片白骨手掌悉数崩裂,化作无数白色光点随风四散,失去支撑的仡蒙直挺挺地仰面倒在青石板上。 而他带来的其余九个校事司小卫官也早已横七竖八栽倒一地。 次日。 云迟有些焦虑地和师姐共进早餐。 云挽雪见师弟面色不佳,知道他还在忧虑昨晚的事,便开口劝慰道:“那个仡蒙走了便走了,晚来又何必如此不安?没了校事司,我们天星宫照样能解决这里的问题。” 云迟不答,只是摇了摇头。他倒不甚在意那个花田族校尉跑不跑路,只是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安感一直袭扰着他,这让他感觉十分毛躁。 形式变化有催着人跑的感觉。 他尝试翻看仡蒙的图鉴,结果发现变成了灰色,不知道是距离过远超出范围还是对方已经嗝屁了,亦或两者都有。 总之不是什么好兆头。 云迟内心十分庆幸自己早两日已经将白虎壮骨丹服用,独门秘方果然还是有些门道。 他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只不过依旧有些不敢用力。 ‘难道真是命运指引我也赶紧跑路?’ 云迟边嚼着油炸面星儿一边思考到。 突然,脑中响起一声提示,云迟不禁眼前一亮: 他契约的第一个神机已经生成完毕! 可惜眼下不太方便开始体验,云迟遗憾地先将其抛之脑后。 见师弟半天不搭话,云挽雪又说:“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担心那妖人闯进城里大肆劫掠,甚至以全城为祭对不对?” “那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云迟耸了耸肩,“如师姐所言,当事不可违,我当然第一时间跑路,难道留下来给花田山水当肥料吗?” 云挽雪浅笑:“我还以为师弟初出茅庐,见了那草田圣女就不想走了。” 感受到头顶冒出一个“危”,云迟赶忙缩着脖子默默不说话了。 二人正享受安心享受早餐时光时,穿着一身官服的县令带着几个人登门拜访。 “见过世子殿下……” 云迟怕他也铺垫两句,于是直接打断道:“你又有什么事?” 县令一愣:“何又之有?” 看来县尉果然和他不在一条裤子,云迟没好气道:“有话就说。” 这一通交流给县台刘大人闹得一头雾水,但他还是摆着笑脸讨好地报告道:“昨夜有附近乡梓的江湖人在城外发现了有校事司人马星夜赶路,今日便进城与我通报,下官觉得事有蹊跷,欲前往驿站与仡大人探讨,岂知竟人去楼空。” 云迟了然,被目击的人马多半就是仡蒙那一帮子人,他看热闹不怕事大地挑拨道:“王大人没跟你通报吗?昨夜仡蒙带着手下的校事司人马强闯城门而去了。” 好笑地看着十一冢县太爷沉得发黑的脸,吩咐道:“刘大人,请通知那个目击者过来说说详情。” 第28章 热心的朝阳群众 (作家后台用的不熟,老是出错再次重发,对不起各位好兄弟了) “这……” 刘起听完世子殿下的吩咐,有些踌躇不敢说话。 云迟察言观色,知道人多半给官老爷打发走了,一时半会儿哪还叫得来人? 于是他当即朝县令瞪道:“这什么这,赶紧去给爷把人请过来。” 眼见年轻的世子殿下动了怒,刘起赶忙离席赔罪道:“殿下息怒!这……非下官办事不力,而是那报信的豪杰压根没有露面,只是在在县衙投书一封……下官哪里去给殿下找人?” 云迟听了解释,心情这才好了几分。 “他在投书上写了些什么?算了,你把信给我自己看。不会你连信也没带?” 刘起闻言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封中间破了个洞的信封递到云迟面前的几案上,恭敬道:“岂敢岂敢,下官此番前来就是通报殿下这件事,怎会忘记其中关键。” 打量着信封中心那个十字形破洞,云迟大概能想象出一个画面:这封信肯定是被路过的野生侠客一箭钉在了县府的堂柱上。 他用一旁的面巾擦干净手上的油渍,这才打开信封抽出那张泛着茶黄色的信纸。 “校事司一行十人直奔城东凹子坪而去。” 三列大字写得龙飞凤舞,看得出来投书的人生性多半潇洒不羁,云迟费了好大劲儿才靠自己的个人硬实力把这十六个字一一认出来。 放下手中信纸,云迟同时心中松了口气,看来仡蒙带着人多半不是跑路,而是查到什么线索。 至于他为什么不向自己商量禀报,多半是校事司行事向来目中无人,他这个便宜世子还不够看。 云迟手中有现成情报,他们自然客气说话,此刻既然独自查获线索,贪功冒进的仡蒙肯定立马甩开所有人。 ‘那个仡虎寨蛮子一看就不像甘居人下的家伙。’ 云迟在心里默默诋毁对方一句,谁叫他把自己吓得差点跟着跑路? “殿下,我们县里接下来该怎么办?”刘起见云迟眉间思索神色渐褪,小心开口问道。 云迟朝他一睨,提醒道:“县尉王大人昨夜已在城中各处加强了防卫,刘大人你身为一县父母官,你问我该怎么办?” 县台大人会意,当即行礼告辞道:“多谢殿下指点,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等刘起带着人走了干净,云挽雪这才好奇道:“信上写了什么?可知道对方身份?” 云迟将信封递给师姐:“一位路过的热心朝阳群众罢了……我开玩笑的……哈哈,师姐就当我说的是无名侠士。” 云迟赶紧又补了一句。 “朝阳群众?”云挽雪皱着眉看完信,知道云迟已经放下心来,已经有心思开她听不太懂的玩笑了。 “仡蒙虽然没跑,可城中到底少了一股力量。晚来你又何苦还要挑拨他二人关系?这个时候应该将力量集中起来才对。”云挽雪将信放回云迟身前,开始点评他刚才应对上的不成熟之处。 云迟却不以为然地反驳:“这十一冢的一二把手面和心不和,都隔岸观火等着摘桃子。与其让他们互相虚以委蛇,还不如把他们拉下水,让他们俩互相竞争,还能发挥些作用。省的到时候成事不足,拖后腿倒来的积极。” “我倒没想到这一层。”云挽雪思考片刻,点头同意师弟的做法。 “接下来趁着等大师兄和校事司巡检事带着人过来支援这段时间,我们就缩在城里看这俩人能起多少作用好了。”云迟悠闲地吃完最后一块竹笼格格儿——一种用作早点的当地特色粉蒸羊肉,这才心满意足地结束美好的早餐时光。 十一冢东城外,紧靠城门的一处茶水摊。 “我说飞扬,你小子不会没把消息送对地方?”一个大晋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端着一碗茶,有些焦急地向坐在身侧的同伴抱怨,“这都快一上午了,城里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那个被称作飞扬的男子同样是个年轻人,只是穿着一件市面常见、略带宽松的藏蓝色亚麻长衫,外边罩着一件黑色纱衣,头发随意用同色布带扎着个高马尾。 他摇了摇头脸色难看道:“我的傀儡术你心里有数,我是亲眼看见傀儡发出的袖箭将信封钉在了那县官的堂前。” 读书人叹了口气,道:“我自然信得过你的技术,只是等的有些急了。按这情况下去,凹子坪那边就算当真有大事发生,此刻恐怕也已经尘埃落定无力回天了。” 接着他又义愤填膺道:“我看肯定是这狗官怕麻烦懒得管,所以干脆当没看见,就当无事发生!” 陈飞扬赶忙给对方递了个眼色:“绿奥兄,你虽然是士子,可话也是不能四处乱说的。” 俞绿奥没好气道:“我怕他个球!等我游学结束回家当了官,第一个教训的就是这些不办事的狗东西!” 说话的两人正是昨晚跟踪仡蒙一行人到了凹子坪后,选择回来报信的朝阳群众。 一个游侠儿和一个游学的士子,两人因缘际会,都觉得志同道合,故结伴游历而行。 这几日见十一冢附近官府人马往来频繁,他俩敏锐地捕捉到有大事发生的气息,于是在县城附近四处活动起来。 正当那个满腔热血的读书人挽起袖子准备滔滔不绝地批判大晋基层糜烂之时,盯着城门的陈飞扬眼前一亮,按住俞绿奥在空中虚搓丸子的双手,惊喜道:“他们来了!” 俞绿奥顺着同伴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一队堂吏在捕头的带领下扯着一阵扬尘从城门呼啸而出,沿着向东的官道快速奔去。 茶摊里的两人相视一笑,都看出对方眼里的喜意。 俞绿奥摇头晃脑道:“到底不枉我们连夜送信,看来这十一冢的县台还是有那么一点明白事理……” 不等他说完,陈飞扬豁然起立,并一把将俞绿奥拉起:“我说俞兄,你可别废话了!我们还是赶紧跟上,要是等你再酸上一会儿,我看人都跑没影了!” 俞绿奥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同伴办事风风火火,听不得自己指点江山,于是只好匆忙在桌上丢下几枚铜板。 两人窜上被往来人马压得十分瓷实的黄土官道,先后纵身提气,追着那队堂吏一路向东而去。 ps 我在作家后台看到qq阅读有读者给我留下的评论,这里解释一下,不是作者不理你们,而是系统提示我等级不够不能回复……我还是一个喜欢和人互动的沙雕作者,除非以后回复不过来。 顺便求一手好兄弟们收藏推荐~~~ 第29章 云迟: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被自己笨死了,干脆把其他分卷信息删了,省得我老发错) 城中的云迟眼见偷得浮生半日闲,总算再没人来打扰自己,这才安心地准备看看自己新入手的玩具到底如何。 他闭目仔细回想了片刻关于操作神机的各项要点,觉得大差不差了,便胸有成竹地睁眼,同时一声低喝道:“我的回合!抽卡!出来,我的替身使者!砸瓦鲁多!” ‘呼呼~有被爽到!’ 云迟心满意足地念出了自己中意万分的名台词,虽然只是一串糅合怪,但居然真的有一个火红色的半透明身影应声显现在他身前。 其实只要心念一动,选定自己想要召唤出来的神机,再配合一个设置好的手势或动作就能成功完成召唤,但果然出招时还是要大声喊出来才够味儿。 仔细打量着这个和自己轮廓几乎完全一致,但身形隐约透明看不出相貌的火红色能量体,云迟心中十分满意。 ‘就算看不出面貌,气质这块也只复刻了十分之一,但依旧显得神采非凡呀……’ 他不由得在心中一阵臭美。 简单操纵神机完成了几个活动筋骨的小动作,云迟慢慢熟悉了神机的控制方式。 神机没有自动作战功能,所有动作都需要契约者来控制,所以除了召唤需要的固定精力以及维持存在的持续性精力消耗,连控制神机的动作都需要精力。 要是换一个人来,都不一定玩得转,难怪传声筒精说这是为云迟量身定做的武器。 就算以云迟的精力,想长时间召唤神机都不太可能,恐怕整个大晋也无人配得上它。 云迟看着自己瞬间少了一半多的精力条,突然灵光一闪。 既然契约神机都可以卡bug,那自己继续卡几个bug应该不过分?云迟心中无法抑制地冒出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按照云迟的构思,以后每次战斗,都第一个召唤神机·云迟,然后操纵神机·云迟再召唤其他神机,这样岂不是能无限套娃? 以最小的精力消耗摇最多的帮手,岂不是和多重影分身一样? 遗憾的是目前云迟只是个光杆司令,手下唯一的打手都只是他自己,而且这个打手完全复刻的本体,体力也只有可怜的40点,召唤出来打架怕不是被人一拳直接干碎。 想到这,云迟果断控制神机,在心中模拟再次召唤一个自己出来,结果十分遗憾地以失败告终。 显然召唤神机需要借助《脊宿七·风华集》才能成功,就算契约的神机是云迟自己,但那个能量体算不上独立存在的武器持有人,所以没有使用资格。 云迟不禁大失所望,同时也有些苦恼。 他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师姐那套星盘拆一些给自己的神机以增强一些实力,反正“苍龙七宿”和师姐属性也不太搭,不如凑两个三件套效果算了。 ‘我可真是个大聪明!’ 云迟突然一拍脑门,在心里自嘲。 明明所有的引光石都是战利品,连揍流氓这种小战斗都能搞齐一套,那凑齐无数套二十八星宿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自己慢慢挑合适的不就好了? 一念至此,云迟心情顿时明媚起来,兴奋地起身往师姐房间走去。 他云迟现在就要出门整肃城中社会风气,行保境安民职责! 为了防止翻车被人反杀,云迟毫不犹豫地决定叫上师姐为他掠阵。 午后,城中某临街小铺。 “就你吃包子不给钱是?吃霸王餐,我叫你吃霸王餐!” 云挽雪带着奇怪的目光看着满脸兴奋的自家师弟逮着一个忘了付钱的食客一顿王八拳,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于是只好继续维持一脸冷漠神色。 “这位公子爷!小人只是忘了给钱,并不是不给钱啊,公子爷别打了,小人马上给,马上给……”那个被打的食客看云迟衣着不凡,知道自己惹不起人家,况且这公子哥打人并没用多少力气,也就不和他计较,选择直接认错。 “你说你忘了?小爷盯了你半天,就等着你逃单……额,早看出你贼眉鼠眼想赖账,给我抓到现行才知道自己错了?啊?” 正如云迟之前感慨,没想到这小小边城治安出奇良好。 他和师姐在街上遛了半天,始终没遇到可以一展身手的机会,难得眼下逮到一个,他自然打得尽兴。 “今天算你运气好,小爷我高兴,你只要补了包子钱便不难为你。现在,交了钱赶紧爬!” 望着那个食客躲神经病一样飞快交钱开溜,云迟长舒一口气,心中十分爽快。 因为他看到卷轴弹出了“战斗胜利”四字。 看完战斗获得的奖励,他扬起的嘴角又迅速耷拉下来。 “获得奖励:引光·苍龙一(角木蛟)碎片x1、引光·白虎四(昴日鸡)碎片x1、引光·朱雀七(轸水蚓)碎片x1、苍龙七宿通用星屑x20。” 按照弹出来的教程,云迟很快清楚,用20个碎片可以合成一枚相应的引光石,而七宿通用星屑200份可以随机合成一枚该星宿引光石。 与低于自身实力的对手作战,战利品大概率是星屑和碎片。 和实力相当的对手交战,战利品多半是数值和星宿全随机的一颗引光石。 遭遇实力高于自己的战斗,战利品是一到三枚更高数值的随机星宿引光石。 拿命去死磕实力远远超出自身的boss,战利品是一套完美数值的自选星宿引光石。 至于第一场战斗获得的那一套数值随机的“苍龙七宿”,那是新手大礼包。 ‘wdnd!策划你没有心!’ 云迟在心中哀嚎。 “走,回客栈睡午觉。”他臭着张脸举步便行。 云挽雪惊讶道:“不继续了?我看你不是挺乐在其中吗?” “已经乐死了。” 当云迟没好气的回答传来,他早已走到了几十步开外。 凹子坪外围。 陈飞扬和俞绿奥从灌木丛后探出脑袋。 “陈兄,我们就这样干瞪着?”书生有些按耐不住道。 正操控着一只机关鸟在前方官府一行人上空盘旋观察的陈飞扬一脸得意地开口道:“谋定而后动!亏你还是读书人,懂不懂什么叫办大事啊?你见过几个成大事的光靠满腔热血就能……”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张着的嘴不受控制地一抽,差点没合上。 而陈飞扬身旁的俞绿奥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此刻也目瞪口呆地盯着前方,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呆了片刻,立马回过神来:“陈兄……这……” “嘘!对方人多,咱们一时闹不明白情况,先回去再说!” 两人相视点头,小心地默默后退,等离刚才的灌木丛有些距离之后,二人立刻飞身而起,在林间迅速穿梭,转眼翻过几道山脊。 第30章 急转直下 “什么?你瞧清楚了?” 云迟刚回到客栈,屁股还没坐热乎,县令刘起就又火急火燎地带着人来叨扰。 “你确定是校事司的人把你派过去的堂吏都绑了?”云迟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 他知道校事司办事猖狂,但没想到居然敢无故攻击其他朝廷政府部门。 那县令刘起也苦着张脸道:“不是下官亲见,是昨夜来投书的江湖豪杰,他们方才从凹子坪赶回来报信的。” “那你还不赶紧把人叫过来,我要亲自问!”云迟有些着急,再不与地方官客气。 “殿下,他们都是些江湖草莽,只怕不懂礼数冲撞了……”刘起贴心地劝告道。 “爬!冲不冲撞是爷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再跟我废话小心我抽你!” 刘起只好叫来一个青衣幕僚,在他耳边低声吩咐:“快去传话,叫报信那二人过来拜见世子殿下。多提醒他们注意态度!” 幕僚躬身而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两个气质完全不同的人到了客栈。 “我说你们官府办事能不能有点效率?你们人都给绑了,还在这拖拖拉拉,到底去还是不去,赶紧给小爷一句痛快话!” 人还没进屋,云迟老远就听到有个年轻人高声嚷嚷。 “肃静!”幕僚赶紧呵斥道,“还不上前拜见永昌王世子殿下!” 经人提醒,刚进屋那两人这才打量屋内,发现县城主官只是坐在左下首席陪着,主席坐着一个身着黑色华服的年轻公子,右席是一袭远天蓝长裙的清冷美人身影。 “哟!好漂亮的妹妹……”陈飞扬看见高坐右首的云挽雪,当即眼前一亮,就差吹口哨了。 还好他身旁的俞绿奥察言观色眼疾手快扯了一把他的衣袖,他才将话咽回肚里。 “大胆!见了永昌王世子,为何不跪?”刘起见两人眼色不老实地四处打量,当即摆起官威。 云迟从他两人一进门就在注意观察,从对方一举一动大致推测了一些信息:桀骜潇洒的游侠和任侠刚正的士子。 还算符合他心中对侠士的想象,于是他朝两人摆了摆手,道:“即是江湖侠士,那我们就按江湖规矩办事,不讲这些繁文缛节。敢问两位少侠尊姓大名?能否将你们的发现详细说与我听?” 陈飞扬本看那公子哥不爽,但听他一席话,倒觉得有些对胃口,于是豪气道:“嘿!你这公子哥儿倒还像那么回事!在下花田府一介游侠,千机门陈飞扬,见过天星宫少宫主。” “在下安东县俞家,俞绿奥,见过世子殿下。” 听完两人自我介绍,云迟随意瞥了一眼两人的图鉴,一个御物·一,另一个御气·九,实力还行。于是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天星宫在花田府还是有点薄面,这两人虽没见过自己,倒都知道他的身份,毕竟整个花田府就一个世子。 “云迟见过两位少侠。来人!吩咐叫小二加席,请两位入座。” 一番折腾,二人在右下席,也就是云挽雪这一边坐好,由擅言辞的俞绿奥开口陈述他们的所见所闻。 “我说这几日城中调动布置怎么一洗往日暮气,原来是晚来殿下在此主事……” 俞绿奥刚一开始客套,见云迟眉头微皱,立刻改口:“额……我与陈兄结伴而行,见这几日十一冢附近人马往来频繁,直觉有事发生,故近日都在附近留心探查。 “昨夜我二人在城外往凹子坪去的路上发现校事司的行踪,知道他们肯定有行动,便悄悄跟了上去,哪知网罗眼线众多,我们给人拦住闹了不愉快。 “陈兄越想越不对劲,觉得校事司这帮目中无人的鹰犬肯定有所不可告人的谋划,便连夜投书到县台大人堂前。 “愚本以为县里多半不敢插手校事司的事儿,好在县台还算明事理,今日上午便派了人往凹子坪去,我和陈兄早等在城外,于是一路跟了过去。 “哪知到了凹子坪附近一条村落,却目睹县里的差人和校事司的校事卫起了冲突,三两下给人全部掀翻绑了去……我和陈兄见事不对,决定还是先回来报告,提醒县台引兵过去看看。” 忽略最开头的一通马屁,俞绿奥一番话倒也说的条理清晰,将事件前因后果陈述得明明白白。 云迟知晓了其中事由,便向陈、俞二人道:“多谢两位侠肝义胆!刘大人,好生慰劳后便送他们走。” 陈飞扬和俞绿奥都是脸色一变,性格不羁的陈飞扬更是骂出声:“云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敢过去一探究竟?” 云迟朝两人看一眼,也不生气,耐心解释道:“既然校事司飞扬跋扈,好事贪功,那便让给他们就是。此次校事司和县衙的冲突,刘县台只能吃了亏往肚里咽,了不起写个折子递到都督府诉苦,难道还能带着人去抓仡校尉?” 陈飞扬见同伴脸露赞同神色,知道云迟不是在框自己,只好忍下怒气,但依旧不满道:“哼!这帮狗腿子!” “只要能维护地方安靖,校事司和县衙谁在办事有什么区别……”云迟正打算继续阐述自己不想趟浑水的哲学思想时,一个幕僚突然神色焦急地闯进房间。 “刘大人,大事不好了……” 县台脸色一变,呵斥道:“不经禀告,擅闯上官议事,成什么体统!” 那幕僚这才反应过来,也是脸色一变。 云迟却不以为意,和气道:“无妨,说说什么大事不好了?” 幕僚躬身行礼,报告道:“县衙来了个猎户报官,说是稻田坝村有有贼子杀了好些人,闹出命案!” 陈飞扬和俞绿奥闻言都是豁然而起,惊骇道:“稻田坝?” 见云迟一脸疑惑,俞绿奥脸色难看地解释道:“就是在下目睹校事司绑了衙差的那个村子。” ‘什么?不会是双方闹崩了,结果校事司一众发狠把人给全砍了?’ 云迟知道流血冲突在哪个时代都不好善罢甘休,何况是朝廷暴力机关之间的流血冲突? 于是他赶忙向刘起吩咐道:“刘大人,你赶紧通知王大人,叫他点上县里人马,我们立马赶过去瞧瞧!” 晌午刚过,十一冢东门大开,百十余骑披甲执锐的军士在县尉王守川的带领下往稻田坝狂奔。 云迟与师姐,还有陈、俞两位,一共四骑,早已在县尉点兵之时已率先赶了过去。 第31章 我为她暖床又有何不可 离稻田坝还有不少距离,云迟便远远闻到一股血腥味被山风带了过来。 他不由得脸色巨变,急忙扯紧缰绳开始减速,同时大喊道:“先停一下!情况不对!” 云挽雪闻言立刻便开始减速,缓缓停在云迟身边,而那俩朝阳群众则溜出去二三十米才勒住身形。 “晚来殿下,怎么不继续赶路了?”俞绿奥的急躁性子终于再藏不住。 “你们注意闻,风中的血腥味不对!太浓了,根本不像只杀了几个人。”云迟皱着眉轻轻用右手捂住鼻尖。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都是大眼瞪小眼。 迟疑片刻,云挽雪才开口道:“会不会你的错觉,我什么也没闻到。”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流鼻血?’ 云迟自我怀疑地张开右手,并没有发现血迹。 陈飞扬也有些不耐,大声道:“云公子,我看还是别疑神疑鬼啦!再不快点那帮乱臣贼子恐怕都溜干净了!” 云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狐疑地跟着他们继续赶路。 走了不到五分钟,四人翻过一个山垭口,一条沿着小河流延伸的小村落映入眼帘。 山水依旧,但云迟已经觉得浓郁的血气再也忍受不住,只好用右手死死地捂住自己口鼻。 眼前几十栋建筑木墙黑瓦安静立着,却诡异地没有人迹。 “你们真闻不到这么浓郁的血腥气?”云迟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强忍着恶心,向周围三人再次确认。 云挽雪见师弟脸色阴沉得难看,便闭目凝神,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感应。 刹那间,她终日淡薄冷清的脸庞神色猛然一变,开口道:“用感气法呼吸。” 陈、俞二人闻言跟着闭目感气,果然在周遭气机中感应到丝丝浓郁的煞气。 “这些气机……”俞绿奥有些慌张地看向三个同伴。 云挽雪果断一夹马腹,一马当先道:“走!仔细搜查村落,看还有没有活口!” 四人冲进简单铺着碎石的街道之时,村中房屋由静而动,瞬间人影绰绰,从各处跃出十几道身影,分立街头巷尾以及街边屋顶高处,将众人团团围住。 “吁~”云迟四人被迫扯缰勒马,停在街道中心。 “是校事司的人!”俞绿奥低呼。 其实不用他提醒,云迟早就看见了那个刚混了个脸熟的校事司校尉,仡蒙,正一脸冷漠地守在路口。 “看他们双眼无神,恐怕是被强大的招魂巫师控制了。”云挽雪低声向众人说明。 云迟听了内心一阵无语: ‘你特娘的还不如跑路了呢!搞了半天是直接送了!不仅自己送了,还经典勾引队友,是骇人鲸本鲸了。’ 同时他迅速将四周的拦路之人扫了一圈,希望观察对方身份。 前后路口各有五人,俱是校事司人马。 左右屋顶随意散立着四人,既有青年,亦有白发白须的老人,都穿着花田各部寨服饰。 “本以为会钓上一条大鱼,没想到来的是几个愣头青!”站在左侧屋顶的一个黑瘦男子摇头不满道。 右边屋顶立着的一个矮胖汉子不屑骂道:“我早跟你说十一冢城里那俩晋人官儿是个没卵子的孬种,就算我们冲进城去抢了他们妻女,他们也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还不信我,非搞这个麻烦的计策,你看,现在就抓了这么几只毛都没长齐的小鸟儿!哟呵,这个姐儿长得标致,可不能让卜溪拓给霍霍了,留给我暖床不错!” 场上几个花田族人肆意调笑,显然并没有将云迟四人放在眼里。 他们也的确有狂妄的资本。云迟看着一长串图鉴,倒吸一口凉气。 轻轻劝慰了带着怒气的师姐一句,云迟低声向三人说明道:“暂时不要冲动。对方一共十四人,御物境五人,屋顶那四人全是御物初期,校事司那个领头的是御物中期。 “其余九个校事卫全是御气境界,初期一人,中期五人,后期三人。” 说明完毕,云迟依靠自己无敌的养性功力保持冷静,立刻做出对策,高声道:“各位好汉,我们四人不过是路过此地,不妨画个道来,多少银子肯放我们走路?” “哈哈,听到了吗老七?这细皮嫩肉的小子在求饶呢!”那个矮胖的汉子大声狂笑,“怎么样?是老七你中意的款式吗?” 云迟闻言脸色一变,妈的居然遇到了一帮变态! “花架子有什么用处。”那个黑瘦的家伙冷着脸摇头,“还是憟那吉你自己留着慢慢享用!瞧他唇红齿白摸样俊俏,穿上红妆一样给你暖被窝,说不定比娘儿还专业些。” 这回轮到云挽雪安慰云迟道:“晚来你莫听这些妖人胡说八道!大晋风流,君子气度岂是这些蛮夷能欣赏得来?” 云迟却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反而大声道:“这位七爷说的不无道理!我云某人向来认为男女平等,只要有女子实力远强于我,我为她暖床又有何不可? “不过这位憟爷相貌为免差了太多,性别也不对,想让我给你暖床,估计只有等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了!” “有趣得紧!”老七和一众花田部人被逗乐大笑,指着对面憟那吉打趣,“想来僳爷该非常喜欢你这灵巧的嘴舌,侍奉起来定当别有风味……” “师姐!”云迟见时机成熟,一声暴喝打断笑得前仰后合的梁上众人。 云挽雪应声而动,身侧五道星光骤然亮起,化作流光直接飞袭街头立着的五个校事卫傀儡。 那是云迟他们进村的方向,只要将那五人击杀,包围圈立马告破。 被苍龙七宿星盘增幅过的云挽雪果然比之前强上不少,不仅能控制的星光多了两道,连出手速度都快上许多。 这边云迟一声怒吼刚吸引了所有注意力,下一刻,五道星光已然准确命中目标,狠狠砸在他们五个脑瓜上。 一道整齐划一的闷响传来时,街口已是一片红白,像被华强劈过的瓜摊一般。 自从上次云挽雪被两具铁尸缠得脱不开身,她便专心研究了克制行尸的方法。 花田的控尸术,几乎都是以招魂术震散阳魂,然后以血肉身躯封住阴魄保持肉体活性,最后在尸体大脑和脊柱种上傀蛊虫,便可操纵尸体如臂使指。 但这种控尸术缺点也十分明显,那就是铁尸以下,只要脑袋被人打爆,控尸人就再无法驱使尸体。 方才云挽雪得知所有校事卫都只是御气境界,便在心中有了定计。 所以当云迟忍辱吸引了敌方所有注意力,云挽雪当即雷霆出击,立马得手。 随着五具无头尸体抛飞,窄街之上场面顿时一乱。 “好小子!敢耍你爷爷!等我擒了你们,就让你和那个小美人一起伺候老子!” 憟那吉被同伴取笑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此刻见这群瓮中之鳖竟然还敢反抗,立马咧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朝着云迟飞扑下去。 趁着瞬间骚动,云迟再次大喝:“两位少侠,此刻生死一念之间,有什么手段可要全力施展,莫要留到下一把!” (好兄弟们,签约之后数据不涨了,连爱我的机器人都没了求个收藏推荐救救孩子!) 第32章 万万没想到,外挂竟是我自己! 陈、俞二人早已在云迟第一声大喝之时便将注意了集中到战场之上。 见云挽雪电光火石之间一击得手,当场格杀了守着街口的五个校事卫,眼中都露出惊喜而钦佩的神色。 此刻云迟再次出声提醒,二人哪还犹豫,纷纷拿出看家本事,准备和对方大干一场。 “我是叫你们拿出手段全力跑路,不是让你俩这愣头青去拼命!”云迟骂骂咧咧地回头喊道,“五个御物境界打两个御物境,我们拿头打?” 但就是这一耽搁,陈飞扬和俞绿奥已经落在了后面,眼见着要再次被包围。 “哈哈,云公子且去!就当是我留下断后好了!”陈飞扬略一错愕,随后立马大笑道,“让这些家伙尝一尝陈爷我的手段!” 伴着笑声,一层薄薄的黑色鳞甲瞬间覆盖陈飞扬的全身,只留下一张带着刚毅神色的脸庞。 “给爷留下!” 他直接跃下马背,拦在径直追向云迟的憟那吉面前:“早看你这堆恶心的肥肉不顺眼!爷爷今天就叫你知道什么叫砂锅大的铁拳!” 云迟眼前一亮,看不出来这陈飞扬果真有些本事,这一手凝聚金属性气机为甲的操作,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御物境初期。 不得不说,这手防御功法卖相极佳,要是这身盔甲是红色的,完全可以去s钢铁侠。 另一边的俞绿奥见自己的同伴一番豪言状语,已经和追击的敌人交上了手,也就跟着洒脱地从马上飘下,落在那个所谓七爷对面。 他摊了摊手,认真道:“你既然都夸下海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揍。那这个看起来娘里娘气的就交给我,我来教教他什么才叫男人。” 话音一落,一股肃杀凌厉的气质从俞绿奥身上腾起,一改往日读书人文弱气势,他谈谈开口:“安东县俞氏,兵道治学世家,请指教了!” 说话间,一柄青色长剑凭空凝现,带着一往无前的杀伐气直刺七爷心口。 这一剑来的气势非凡,七爷心中一惊,不敢硬接,竟被俞绿奥逼退一旁。 云迟眼看场上局势瞬息变化,脸上阴晴不定。 虽然这两人表现出的战斗力出乎他的意料,但云迟敢肯定这只是敌人暂避锋芒进行试探,等这波爆发力过了劲,御物一和御气九肯定在劫难逃。 这犹豫了来秒,全速奔驰的两匹军马早已载着他和师姐快接近来时那个山垭,只要下了眼前那个坡,就再看不见稻田坝村的影子。 云迟一咬牙,向师姐大喊:“我们得回去帮他们!” 说罢,云迟一扯缰绳,停在路旁。 “嘭!”一声沉闷的交击声在云迟身后响起,吓得他赶紧前倾身姿抱住马脖子。 原来是云挽雪时刻注意着在他们后边紧追不舍的两个花田族高手,眼见其中一人趁云迟减速之际飞身便要将他擒拿,早已蓄势待发的一道星光立刻便轰了上去,将袭击之人打退。 “晚来你先走!我拦住这二人!”云挽雪施施然落在山路正中,将三人隔断,身旁六道银芒吞吐,仿佛天官降凡。 碍于之前云挽雪瞬杀五人的威势,追击那俩高手一时倒不敢托大,纷纷立在远处,准备使出自己的御物手段先试探一番。 “趁现在,快走!”云挽雪低声催促。 云迟却摇头:“我不能丢下你们独自跑路。” 嘴上这么说,其实云迟心中却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光环师,要是现在跑了,姐姐你这一身buff可就没了。 到时候肯定不是两个同阶敌人的对手,他留下来师姐可能还有一战之力。 云迟知道师姐还要劝,于是先发制人道:“我们只要在此坚持一刻,县城的救兵马上就到了。” 不等云挽雪回答,对面那两人已经祭出手段向二人袭来。 只见左边那白发老者远远立着,身侧有黑气开始萦绕,两具行尸扒拉着枝叶从山林间走了出来,一前一后将众人围着。 而另一人却一声低喝,凝出几处土黄色坚甲护住周身要害,从后腰取下一条精钢龙鳞鞭,在空中抽了个爆响,冷笑着向师姐弟二人压过来。 云迟旁观战斗,心中浮现出许多关于修行的细节。 这个世界所有修炼,大抵都分为内外两条途径,感气时便定型,直到御术境界内外圆满之时才再无区别。 通常,第一次接触修炼心法并成功感气时会有两种状况,内感人神与外感天地,从此两派修炼的外在表象天差地别。 御气境界大家实力都不强,讲究一个肉身搏斗,所以基本看不出差距,但御物与御形表现则十分明显。 内修这两个境界都只能通过强化肉身机能增强战斗力,而外修则引天地万物辅助自己杀敌。 比如此刻场上的四人。云挽雪驱使星光,那个老巫师驱使行尸,两人都是外修御物境,而那个凝气机为甲,手执长鞭的就是内修御物境。 用云迟自己的理解就是,一个是战士,另一个是法师。 连基本特性都差不多,内修攻击高、体力强、防御高,腿短容易被遛;外修爆发高、灵活机动、精力高,怕被近身。 ‘好家伙,本来我还以为只是自己偏科,原来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 云迟不忘在心中吐槽。 在他思绪电转这一刹那间,操控行尸的白发巫师一声口哨,那持鞭男子点头会意,三道身形瞬间同时化作黑影分别冲向师姐弟二人。 “师姐,你脚下还有一个!”云迟忽地灵感一动,察觉到地下有些不正常。 云挽雪闻言果断出击,提气后跃至云迟身旁的同时,六道流光分别迎向五个方向,一时间白光晃的场中几人眼花缭乱。 第一道星光速度最快,拖着长长的尾巴就撞爆了从云迟身后袭来那行尸的脑袋。第二道则失去了准头,堪堪打在另一具行尸肩上,将它击的侧飞而出,撞进路边的树丛。 第三道向着地面狠狠砸下,伴着土崩石裂,一声尖锐的惨叫在地下传来,随后一道女子阴魄迅速飘了出来,忙不迭窜回巫师身边,消失不见。 来势最凶猛的持鞭男子则被第四、五两道星光前后拦截,生生地被止住了身形。 而最后一道星光则冲天而起,趁场中各人自顾不暇的空挡在空中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儿,变成一道从天而降的流星,与巫师的天灵盖来了个亲密接触,将他死死嵌进路面。 只一个回合,云挽雪不仅化解了敌方攻势,还直接解决了那个麻烦的巫师,丝毫不给他吟唱巫法的机会。 山道上此刻还站着的三人两马都是呆若木鸡,一时间场面一片死寂。 ‘我滴乖乖,师姐你只说自己更强了,没想到居然强得离谱起来了。这可还是削了30攻击力的结果啊! ‘之前连同阶巫师都打得吃力,现在竟然都杀疯了!’ 虽然行尸和铁尸并不可相提并论,但这前后差距为免太过惊人,云迟一时间都懵了,脑瓜子里只剩下自己惊喜的赞叹: ‘万万没想到,外挂竟是我自己!’ 第33章 形势简直一片大好! (还有没有好兄弟在看,一点反馈没有,我现在好慌啊) 最后那个持鞭男子显然同样没想到己方二人联手还不是对面那俏娘子一合之敌。 一阵山风吹过,全身冷汗当即将他激醒过来,趁着冷场的空挡果断一甩长鞭,卷住山林间一道枝桠,飞身离开山道,瞬间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枝叶间。 云迟瞧见对方起手,以为他还要进攻,本打算提醒师姐赶紧回神,哪知那个怂货竟当场选择跑路,丢下同伴一地尸体。 “师姐!”云迟看云挽雪还在发愣,立刻上前大声喊她,“快!我们回去帮那俩楞头青!” 云挽雪本来只是在脑中模拟了一个最佳方案,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多半拦不住两人夹击,都已经凝聚好了护体真气准备硬挨几击掩护师弟离开,哪知道对面竟然跟纸糊的一样,当场一触即溃。 听到耳畔传来云迟的高呼,她这才回过神来,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真是我做的?” “先别管这些啦!”云迟艰难爬上马背,提缰转了方向,“我们再耽搁一会儿就要给那俩少侠收尸了!” 师姐到底不是初入江湖,她立马凝神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飞身上马跟上云迟,两人迅速返回稻田坝战场。 越过房舍遮挡,云迟总算看见街道上正战做几团的人影,见暂时无人伤亡,不由松了口气。 “两位少侠,我们已经解决了追击的敌人,现在回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他瞅着陈飞扬与憟那吉打得一时难分难解,而俞绿奥则有些左支右拙,渐渐落了下风,于是立马冲着场中高声叫喊道。 场上这些人早瞥见过来了两骑人马,只是一时间无暇他顾,根本没机会看清来的是何人,此刻听到云迟大喊,他们终于明白状况,各自又送出几招攻后后跃分开,开始遥遥对峙。 云迟早已好奇那将仡蒙等校事司人手拦下的到底是哪来的帮手,此刻战事稍歇,他总算有机会看清那些人样貌。 却见那边三道身影全身裹在黑色金属之下,身上挂着不少被刀划开的裂痕,本来就在几个校事司围攻下颓势毕露,完全一副以命换命的打法。 此刻好不容易众人散开停下攻击,那三道身影倒像再坚持不住,轰然倒塌。 随后不断融化成一股流沙,开始往陈飞扬的方向涌动。 竟是三具临时凝成的傀儡! 陈飞扬见云迟一脸震惊,有些得意道:“千机门乌晶傀儡,献丑了!哈哈,幸亏对手也是被操纵的行尸,否则还真拦他们不住。嘿,没想到云公子一手分割战场,举手投足间便将对手击败,天星宫果然名不虚传……” “停停!你们这还没打完呢!别让这俩变态跑了!”云迟见俞绿奥似乎也想开口客套,赶紧一个预判打断他们说话。 “师姐,你待会只用将那俩花田族高手打残即可,留给我补刀可好?” 眼见骑在马上的云挽雪周身毫光再亮,云迟知道他们立时又要开打,急忙低声向她求道。 云挽雪只当是师弟要报被人嘴上轻侮之仇,随意点头答应。 她哪里知道云迟之所以这般请求,是由于经过刚才一番战斗,他发现光给队友加buff拿助攻根本蹭不到战斗结算,看来还得上去摸一把才行。 “那个校事司御物境界的行尸交给书呆子,瘦猴子就由你对付,至于那摊肥肉,我要让他知道嘴贱的代价!” 云挽雪对着陈飞扬大声吩咐,同时身后带着六道流光,从马上一跃而下。 她人尚在半空,五道流光已如云迟印象中的战斗机热诱弹一般迸发,并牢牢锁定着五个校事司行尸激射而出。 在流光砸爆四个校事卫脑袋、击退仡蒙之时,云挽雪身姿一扭,脚下步法交错,瞬间欺近憟那吉身侧,带着破风声的一指直直点向矮胖身躯的眉间。 云挽雪以往战斗只有在欺负实力远低于自己的对手时才会使用近身手段,毕竟同阶对手全力攻击以前的她根本扛不住。 但此刻她有信心和眼前这胖子周旋。 “干的漂亮!” “来得好!” 陈、俞二人的欢呼和憟那吉带和冷笑的嘲讽同时响起,当四具无头尸体倒地时,陈飞扬与俞绿奥立刻缠上各自的对手。 场上六道身影再次战做三团,还有一个没有战斗力的云迟在边上观战。 有些担忧地仔细观察云挽雪的对手,那个有些矮胖的憟那吉,云迟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还是个敏捷的速度型战士。 面对云挽雪声势不俗的一指,他只是微微偏过脑袋便轻松躲了过去,随后他扯出冷笑,手中弯刀寒光一闪,将从他身后袭来的四道流光乒乒乓乓地尽数格挡开去的同时,向后一个滑步堪堪擦着从天而降的另一道流光而过,瞬间与云挽雪拉开距离。 正凝聚出一具乌晶傀儡前后夹击瘦猴老七的陈飞扬瞥了一眼云挽雪那边的战斗,不禁脸色一变,那个死胖子和他交手时明显只是在戏耍他! 越想越气,他攻向老七的铁拳力道更大了三分,在和乌晶傀儡娴熟的配合之下,渐渐有将对手压着打的趋势。 云迟放心地将视线转到俞绿奥那边。 他是场上交战六人中实力最弱的一个,只有御气圆满境界,刚才与老七交手短短几分钟便应接不暇,往往全靠那青色长剑出其不意的一击化解危机。 眼下他与行尸仡蒙交手,倒打得有来有回,依靠悬在身侧的长剑,不时还能给对手造成些伤势。 除了师姐这边出乎意料,形势简直一片大好! 云迟对局势一通分析,立马觉得优势在我,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再次目光扫过全部战圈,云迟脸色猛然一变。 他突然反应过来,正在交战的两个花田族高手都是战士,没有操纵仡蒙的巫师! 按一般规律,操纵行尸的巫师除非精力异常强大,控制范围不会超过五十米。 心念电转,云迟目光紧张地四下搜索,却一无所获。他只好冲着各个战圈高声提醒: “各位,千万注意要抱神守静!那个操纵行尸的巫师不知道躲在哪里还没有露面!” 第34章 我和师姐合砍十三分 提心吊胆地提防着可能骤然响起的招魂巫术,云迟始终四处搜索,希望发现那潜藏的巫师马脚。 而云挽雪那边战局已然开始逆转。 从憟那吉抽身而退、主动放弃近战机会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败亡。 果然,只见云挽雪瞬间六星连珠,连发炮般轰向对手那矮胖身影,而每一道被憟那吉格挡开的流光又会绕一个弯改换角度继续轰击。 对付敏捷的游击选手,最好的方法就是饱和式打击。打不死他也能累死他。 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给老子炸! 云迟看着傲然挺胸而立的师姐,眼中不知觉流出赞赏的神色:果然跟我心意相通,是我辈中人! 认真留意着场中队友的图鉴下的状态栏,云迟始终没有发现有中招的迹象,渐渐放松警惕。 他瞧着师姐还有一半多的精力条,知道憟那吉多半已经是自己手中的一颗随机引光石。 毕竟师姐有无数次失误的机会,而他只能失误一次。一旦被被破开架势,迎接他的将是暴风骤雨般的毁灭打击。 不出所料,那憟那吉在格挡开三十余次攻击之后,手中弯刀在劈砍袭击自己右腿膝盖的那道流光时打偏了,只稍稍将流光轨迹带歪寸许。 一道骨骼断裂声旋即响起,憟那吉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瞬间暴露的空门当即被三四道流光突入,胸腹、肘肩关节等处立时被击中。 强大的冲击力带着他满身肥肉在空中转了两圈,那憟那吉到底是个狠人,落到这般田地仍然不忘反击,他暴喝一声将手中弯刀全力投出,一抹银光带着呼啸飞向云挽雪面门。 只见师姐面无表情地轻轻偏过脑袋,那道银光贴着她的脖子而去,凌厉的刀气割下她一缕鬓发,镶进她身后的房柱之上。 云挽雪眉头一跳,右手平举虚握,六道流光瞬间以憟那吉为中心合而为一。 伴随着一身沉闷巨响,再看那矮胖身形时,他早已四肢骨肉模糊,躺在一滩血水当中直哼哼。 这还是云挽雪知道师弟有求,手下留了情,否则对手将又是一滩鲜红灰白。 这边战场决出胜负,那边瘦猴一样的老七立刻便打算脱身跑路,而陈飞扬那肯让他得逞? 一直只维持一道的乌晶傀儡瞬间一分为二,一拖一拉将老七飞身而退的身形生生扯住。 “永~~暗!” 陈飞扬大声喊着招式名字,右手裹着厚厚的乌黑金属性气机,一拳轰在老七鼻梁之上,那瘦猴拖着两条细腿在碎石街道上拉出两条长长的痕迹,最后撞进拐角一面木墙之中再无动静。 与此同时,师姐云挽雪也已驱使着六道流光在俞绿奥后退的空挡插进战圈,一口气将行尸状态的仡蒙砸进一旁小巷,留下满地红白。 ‘嘿!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样!十五打四被反杀十四个,会不会玩?’ 云迟看着场中顷刻分出胜负,心中有些得意,有种“我和师姐合砍十三分”的自豪感。 “晚来跟紧我,我们马上搜索四周,看看能否找到那个巫师的踪迹!”云挽雪却并没有十分欣喜,立马提醒众人还有潜在威胁。 陈、俞两人也来不及商业互吹,立马跟上云迟师姐弟二人,小心地在村落里四下搜寻。 一眼能望到头的稻田坝村住户说少不少,几十户两百来号人总该有的,可云迟一行走遍全村,却一个人影也没瞧见,不少房屋都还保存着有人生活的痕迹,甚至灶台上的饭菜都还是热的。 “看来那个巫师见势不妙已经跑了。”俞绿奥气恼地总结。 陈飞扬则摇头不解道:“这么大个村子,不可能一人都不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云迟则看向师姐,见她轻轻颔首,知道师姐弟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如果猜测不错,这肯定就是草田部大祭司准备鱼死网破的最后挣扎。 他将全村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劫掠,意图完成被云迟等人三番五次耽搁的血祭! “你们马上休息片刻回复状态,我怀疑接下来马上有场大战。”云迟面色凝重地向两位热心游侠叮嘱。 看着两位热心群众不解的神色,云迟认为有必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可能面临的危机,不能让他们当送死的工具人。 于是他开口解释道:“两位早已知道,十一冢附近有大事发生。眼下便是那件大事,草田部大祭司叛逃,意图以活人血祭邪神,我们一直在追查这件事,现在肯定马上就接近真相了。 “丑话说在前面,那个大祭司极有可能是刚突破御形境的超凡者。如果你们现在要走,我不拦着。” 他心中早知道自己一帮人迟早要和大祭司真刀真枪地干一架,却没想到来的这么突兀,所有的计划准备通通都没用上。 以云迟原本的计划,是盘算着所有援兵到场后直接一波平推,堆都能把大祭司堆死。 哪知道仡蒙这厮中了奸计,不仅他自己一伙人通通白给,还把云迟几人也勾引了过来。 只靠县尉带着百十来个县兵,恐怕还吃不掉这个幕后老阴壁,反而会有巨大的伤亡,但是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就算不能阻止对方屠杀百姓,也不能让他顺利完成祭祀。 这是云迟和师姐之前便达成的共识。 花时间消化了云迟提供的情报,陈飞杨冷静道:“既然那妖人早已派了人在此拦截官差,此间村民多半已经遭遇不测。我们没有及时挽救他们,但也不能让妖人图谋轻易得逞!” “不愧是飞扬兄,合我心意。”俞绿奥快意道,“打不过他,搞些破坏也是好的。破坏祭祀可比杀人简单的多。” “这么说,你们俩都不打算走?”云迟心中有些钦佩。 他们单纯只为行侠仗义,不像云迟,迎难而上也只是因为这场祭祀很可能有他想知道的秘密。 陈飞杨闻言哈哈笑道:“花田府可不只是大晋或者你们天星宫的花田府,更是所有花田人的花田府!保境安民,惩奸除恶,我辈任侠之人义不容辞!” 言罢,他勾着俞绿奥的肩膀,两人互相吹捧着走到一处民居门前的石阶上随意坐下,开始调息回复、养精蓄锐。 “师姐,你连番恶战,也先去休息片刻。”云迟向云挽雪轻声劝道,“我过去看看被打残那两人。” 云挽雪摇了摇头,否决道:“我陪你过去,就算这些人眼下失去战斗力,御物境高手说不定还藏着底牌,不可不防。” 见师姐说的有理,云迟也不坚持,和云挽雪并肩往街中心那个出气多进气少、嘴中仍不停喝喝作响的憟那吉。 云迟一想到可能存在的战利品,心思不禁开始活络起来。 ‘不知道摸一下算不算蹭到呢?’ 第35章 我接下来要讲的事,你们千万不要害怕 (收藏涨了掉掉了涨,开始疯狂搞我心态) 云迟费了些力气才将插在柱子上那柄弯刀取下。 他强忍着血腥味引起的恶心反胃,提着对手的武器缓缓接近不成人形的憟那吉。 从穿越以来,他一直在逃避接触这种近乎野蛮的杀伐场景,这是他作为承平日久、生活在文明社会的现代普通年轻人的一种本能。 但他知道既然自己来了这所谓大晋,那就不可能一辈子不沾杀戮,迟早需要面对比这更惨烈的景象。 所以尽管心中有强烈排斥情绪,他依旧靠强大的精力压下一切杂念,神色冷漠地立在憟那吉面前。 “你想着要我穿女装给你暖床的时候,肯定不知道我有师姐罩着。”云迟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地低声叹息。 随后他面露挣扎,片刻后终于狠下决心,抬起右手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将那泛着蓝色光泽的弯刀插进地上那摊烂肉后心。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这股血腥味刻在肺里,云迟起身,面无表情地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看着这一切的云挽雪,内心无喜无悲。 “战斗胜利! “获得奖励:引光·朱雀一(井木犴)x1、引光·白虎三(柳土獐)x1。” 随意瞥了眼弹出的战利品,云迟没有感受到之前预想的窃喜,而是一阵迷茫。 他忍不住向云挽雪开口问道:“师姐……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云挽雪看了眼仿佛爆发前的火山一般的师弟,轻轻摇了摇头,率先沿着被瘦猴老七拖出的长长痕迹而去。 她走了两步,这才回身偏着头看向云迟,道: “这是好事。” 云迟点了点头,喃喃复述:“嗯,这是好事。” 街角那一片狼藉。 陈飞杨那“永暗”一拳的威力远比云迟想象中杀伤力大。 他原以为千机门出来的人都是以傀儡、机关着称,没想到这陈飞杨的傀儡术只是帮螺旋丸固定目标的影分身。 看着面部深深凹陷,上半身靠在残垣断壁之上,已然不省人事的老七,云迟觉得自己的脸也开始隐隐作痛。 从微微起伏的胸腔来看,他也还在苟延残喘。 “还要继续么?”云挽雪小心留意着师弟的脸色,轻声问道。 云迟点了点头,她便向着不远处散落在地上的一把校事司制式直刀轻轻一抬手,那令无数官民闻之丧胆的杀器便自动飞落到云挽雪手中。 随着银光一晃,她倒转刀柄,向着自家意外地表现得十分冷静的师弟递了过去。 云迟毫不犹豫地接过长刀,径直往前一送,捅进面前这副残躯的胸膛。 环视周遭满地白红,云迟再不迟疑,一抖衣袖返身而去。 回到陈、俞二人盘膝打坐的小空地时,云迟心情早已恢复如初,仿佛亲手结束他人的生命和踩死了两只蚂蚁没有区别。 他知道这不是因为自己心里素质强大,毕竟以前他连杀鸡都不敢,剪小龙虾都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一切都得益于他修炼了十年的心法,《道德真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云迟在心中默默念诵,对这句被前世网文念烂了的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一念至此,他忽得觉得心中一片清明。 查看自己的图鉴,云迟发现不仅自己身上挂着的两个负面状态一扫而空,精力更是涨了100点,达到1300点之数。 ‘不知道这算不算大战之前必有补给。’ 云迟苦笑着坐到师姐身旁,准备研究研究自己刚获得的四枚引光石。 朱雀一号位,井木犴(义气:攻击力提高10,防御降低20,被暴击率提高10) 朱雀三号位,柳土獐(善恶分明:攻击力提高20;暴怒:暴击率提高10,暴击伤害提高300) 白虎四号位,昂日鸡(刚柔并济:攻击力提高35) 白虎七号位,参水猿(临危不乱:精神提高55,暴击减免15,暴击伤害减免55;冲动:攻击力提高15,防御降低40)。 前两枚是来自憟那吉,后两枚来自老七。 现在云迟手里一共有了十一枚引光石,可以适当将云挽雪那套不怎么合用的苍龙七宿替换一部分。 比较了许久,他终于做出决定。 将师姐的三号位、七号位分别以朱雀三和白虎七取代。然后将剩下的所有引光石一股脑装到自己的星盘之上。 再看自己属性时,已然摇身一变: 一号位空。 二号位空。 苍龙三·氐土貉(谋略:精力提高50),木属性。 白虎四·昂日鸡(刚柔并济:攻击力提高35),金属性。 五号位空。 六号位空。 苍龙七·箕水豹(潇洒:攻击速度提高10),木属性。 【星盘(一):共振(持有人半径10米范围内增幅效果开启同调)】 【星盘(二):木多火炽(攻击力提高30)】 【星盘(三):无套装效果】 一金两木,以木为主,木生火。 云迟在感气时便知道自己是火属性外修,此刻看见星盘二的效果倒并不惊讶。 这些引光石都是临时拼凑,并不完全契合,所以云迟放弃了一号位的井木犴(朱雀)。 毕竟朱雀一对目前的他来说完全是累赘。 但就算只有三枚引光石,对云迟的增幅效果依旧相当可观,尤其是氐土貉(苍龙三),更是直接让他的精力提高了650点之巨,达到惊人的1950点。 而师姐那边虽然没了七件套效果,但抵消了伤害削减,提高了暴击率和暴击伤害,想来就算对手是御形境超凡者,她应该也能破防造成伤害。 并不完美,但是也算雪中送炭。云迟在心中感谢了反派的贡献,开始默默闭目养神。 在众人各自盘坐调息之际,云迟感受到身下的土地开始有微弱震动传来。 他知道是县尉终于领着援兵姗姗来迟。 果然,片刻之后,杂乱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不多时便轰鸣着冲进村落,一片吁声四起。 “快!四处搜查,看有没有幸存者!”王守川气急败坏的声音也从街心传来。 云迟睁眼,见身旁三人都还没有结束调息,便欣然长身而起,往那条碎石街道走去。 “世子殿下!下官救援来迟,罪该万死!”王守川双眼早在四处滴溜乱转,生怕看见云迟惨遭不幸,此刻眼见他从一处民居潇洒而出,知道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赶忙翻身下马跪拜行礼。 “行了行了,你赶紧叫人把街上的尸体收拾一下。” 云迟胡乱地摆了摆手,上前将县尉一把拉起,和颜悦色开口道: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们千万不要害怕。” 第36章 崩!卖撤溜 “功劳就在眼前,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了。” 云迟给王守川讲清楚情况,不忘怂恿一句。 毕竟他内心十分不信任这些封建官员,生怕他们畏战不前。 哪知道那个县尉竟然满口答应道:“惩恶诛邪,责无旁贷!” 云迟闻言面露异色,也不管他真心还是假意,满意地点了点头:“此番人多反而是累赘,你点上最精锐的手下,等我师姐这边恢复状态,我们立马出发搜寻那妖人踪迹。他劫掠这么多人,不可能没留下蛛丝马迹。” 等王守川带着挑选好的人手找云迟回报之时,石阶旁盘坐的三人也先后睁眼。 确认大家状态都回复差不多之后,云迟一行人立刻上马出村,沿着山道上明显大队人马经过的踪迹一路追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的目的地并不太远。 只是追到稻田坝村东北方向一两里外的一处山腰平地时,他们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云迟一行不到二十人远远下了马,躲在林木之间偷偷观察情况,看到的是一副大兴土木的景象:平地周围的树木被砍伐一净,许多木材石料规矩地堆在一起。 而在空地中央,是一座十分简陋的,就地取材直接使用附近林木搭建的架子。不刻意联想的话,没人猜的到这就是大祭司布下的祭坛。 没有发现有人活动,连困扰云迟的那股血腥味也变得很淡了。 众人正小心地隐蔽前进,却突然有个男子的声音从从远处响起: “诸位,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云迟和周围陈飞杨等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倒是云挽雪低声道:“那妖人显然有反追踪的秘法,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于是一行人只好纷纷从藏身处显出身形,谨慎地往祭坛方向靠过去。 同一时间,一道黑色身影在他们对面倏然而现,静静地与众人对视,正是草田部大祭司卜溪拓。 “你们就来这么几个人?”一只乌鸦在空中盘旋了两圈,落在卜溪拓肩膀,操着有些怪异的腔调有些嘲讽地开口。 大祭司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止,寨子里的人追了我这么久,肯定不会错过这个难逢良机,只不过想等着官府这些喽啰先消耗我一些罢。 “我说的对,小果萝?你的御虫术还是我教你的,你不会以为已经能胜过为师了?” 卜溪拓话音一落,官兵一行左手方向的树林里便响起一阵窸窣。片刻,一群草田部男女分开枝叶跃进空地,站在离场中两方人马不远不近的距离。 云迟早早注意到人群那一抹红衣,知道是果萝和草田部几个长老来了,心中的石头稍微放下。 如果己方三个御物只是勉强能从御形境手下逃命,那加上草田部起码三个御物境长老,他们怎么也不至于拿不下这妖人。 出乎云迟的预料,卜溪拓见了场上情形,竟然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将额上的伤疤扯得更加狰狞。 然而他一开口,说出的话更让众人吃惊: “人……还是太少。” 祭坛所在的空地一时寂静,没有人开口嘲笑他口出狂言,因为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和御形境超凡者交手过的经验,根本无从判断。 所有人不由得紧张了几分。 “哼!别人或许不知道你卜溪拓装神弄鬼,但要糊弄我阿扎里却是不可能。你我搭档二十余年,我还不清楚你有几斤几两?”草田部那边一个高瘦中年男子越众而出,直言卜溪拓装腔作势。 “他卜溪拓自从给人在脑袋上来了一刀子,便永远卡在御物中期不得寸进,诸位好汉莫要被他愚弄!” 听了阿扎里爆料,众人面色稍稍好了一些,气氛总算不那么压抑。 “师姐,你会不会猜错了?他们自家人总该知根知底。”云迟偏过脑袋和师姐低声交流。 云挽雪面不改色:“我也只是猜测他实力最高不过是刚刚突破御形境,从来没有断言。” 两人交谈声音不大,但此刻周遭一片死寂,大家伙都听得明明白白,于是心中都松了口气,再不复之前如紧绷的弓弦那般。 王守川平复了心情,在副官梁夜的掩护下上前两步高声道:“卜溪拓,你给本官老实交代,大肆劫掠乡民,在伏牛洞血祭的人,是不是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卜溪拓玩味地回答。 “不是你,本官也绝不冤枉……” “你可别罗里嗦了!赶紧上去拿人,这妖人肯定是在拖延时间!”云迟没好气地大声打断王守川,并向果萝那边大喊:“果萝姑娘!这妖人这般底气,肯定藏着底牌,我们所有人一起出手,直接将他拿下。迟恐生变!” 县尉脸色尴尬地摇了摇头,随后一声令下,身后所有官兵纷纷拔刀抽剑,向着卜溪拓一拥而上。 而果萝那边也跳出几个青年好手,结着一个阵法向族中叛徒压了过去。 似是众人默契,两边都没有御物高手出手,似乎是打算借这些御气好手先试探一番卜溪拓的手段。 两波人声势不凡,转眼便要接近看起来气定神闲的叛逆之徒,但卜溪拓却丝毫没有慌张,反而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在小瞧你。”站在他肩上的乌鸦毫无感情地陈述道。 卜溪拓也不生气,淡淡回应:“毕竟这里的人已经有上百年没有见识过超凡者出手了。花田府太过僻陋,装不下天才。” 一人一飞禽说话间,几柄刀剑已然贴近大祭司喉间,眼见立时便要流血五步。 然而那半寸距离却仿佛隔着无穷岁月,剑尖再递不进去。 这不是错觉。卜溪拓身周一共十五道身影,竟悉数凝固不动,仿佛那一片空间冻结。 在所有人骇然的目光中,无数灰白枯骨涌现,十五根巨大的手骨抓着那一圈发动袭击的官兵脑袋,数不清的手爪在地上撕扯,将所有人生生绷在空中不得动弹。 “世间没有完美的计划,就像我算不到你们只来了这么点人……然而时间不等人,我也只好因陋就简,勉强笑纳了!”卜溪拓突然一反以往安静姿态,发疯似地大笑起来,“我已经耽搁了太久!请您原谅……伟大的存在!我慈悲的主!” 狂笑间,那十五根巨大的手掌捏着所有袭击者的脑袋,狠狠地将他们抛向那个简陋的祭坛。 这些人的身躯在靠近祭坛上空之时,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成一片血肉玫瑰,淋淋地铺满整个祭坛。 云迟哪见过这等阵仗,当场便觉得有些反胃,产生轻微的纯生理反应。 他侧脸去看师姐等人,只见他们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青色,倒也不觉得自己丢脸了。 深吸一口气,云迟低声向云挽雪询问: “师姐,我感觉有些不稳当。崩!卖撤溜?” 第37章 四舍五入我就是师姐的梁静茹 云迟相信自己说出这番话绝对不是由于心生胆怯。 因为此刻他的内心已经十分平静。毕竟目前的他有近两千点精力值,除非直面不可名状的邪神,否则他相信世间再没有事物能瞬间击垮他的心理防线。 同样是由于这傲视群雄的精力值,云迟脑中一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在催促自己的身体离开这里。 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奇怪感觉,但转换成话语说出来就显得十分丢人丧气,有种阵前扰乱军心的画面感。 果然云挽雪嘴角微动,但十分克制地没有露出异样表情,而是认真安抚云迟道:“我见过许多比这更血腥的战斗。而且,我觉得自己现在状态非常好,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云迟心道,好你个云挽雪,现在还跟我装起来了,要不是你师弟我现在站在你身旁,御物·三的你到底哪来的勇气说出“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这种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显圣语录来? ‘懂了,四舍五入我就是师姐的梁静茹。’ 心中尽管有点小不忿,但云迟还是平静地悄声解释道:“师姐莫要误会,这点小场面还吓不退我。我只是总觉得这个卜溪拓作为幕后黑手,目前的手段似乎有些不太够看,恐怕他还不是这场阴谋的关键人物。” 云迟还要说话,那边狂笑的卜溪拓却渐渐安静下来,眼眶对着众人却又好似根本没看着他们一般开口:“接下来是你们。请成为我主的……力量。” 话刚说到一半,这个大巫师的身形已经卷起一阵狂风,骤然向着人群吹去。 云挽雪立马脚下一扭,带着云迟就退到战场边缘,同时身侧所有流光同时亮起,在空中牵起六道银线直直冲向隐在那道风中的卜溪拓。 与此同时,场上所有还站着的人纷纷散开,顷刻便组成一个松散的圈将主动进攻的大祭司远远围了起来。 和御气境好手交战时一拥而上不同,御物境高手交战往往会各自留出相当大的空间,其中很大的原因是防止友军误伤。 比如云挽雪这种火力覆盖模式,误伤的几率远远大过支援效果。 但炮台法师的饱和式打击往往又是最高效的手段之一,就好比眼下云挽雪的六道流光无差别轰击不仅为场上所有人争取到了展开阵势的时间,更是将卜溪拓的身形生生地从狂风当中逼退出来。 没有丝毫犹豫,所有人能施展的远程攻击手段骤雨般袭向大祭司尚未立稳的身影。 能修炼到御物境的人战斗经验都不差,在刚才瞬间接触之中,所有人都看出卜溪拓那个诡异的白骨功法似乎只能在他身周生效,所以没有人冲上前去跟他近身搏斗。 场中瞬间充斥着师姐的星光、青色飞剑、不知名野兽头骨、认不出来的飞虫、带着五颜六色气流的不明飞行物、以及无数暗器。 云迟看着场中天女散花般的各色攻击,心中丝毫没有紧张而只有满意:这才符合他对东方异世界的想象。 他到底还是看走了眼。从云迟第一次听到“千机门”这个宗门时,他便认为这是个以机关术闻名的地方,但他旁观陈飞杨的战斗,又觉得不太对的上号。 然而现在场中最耀眼的不是宛如星官的自家师姐,而是云迟私下称为“千机拳皇”的陈飞杨。 只见他凝聚而出的三具乌晶傀儡终于不再是充当锁住对手的工具人,而是化身三座可移动火力库,朝着被无数武器、术法淹没的卜溪拓倾泻出数不清黑色物质。 这才有点像傀儡师的样子嘛。云迟在心中赞赏道。 场中一时尘土飞扬,再看不清敌人的踪迹,众人只好暂时停手,小心地警戒着。 云迟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烟尘,心中凉凉。 根据二十二世纪总结的有烟无伤定律,闹这么大动静卜溪拓多半毫发无伤。 果然不等烟尘散去,草田部那边便传来一声惨叫。 随后是卜溪拓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你我搭档二十年,你肯定不知道我能一拳打死你。就像你不知道我已得主垂怜,突破桎梏到了御形境界。” 看着卜溪拓不急不徐地将右手从阿扎里的胸腔抽出,随后一根白骨手臂将对方尸体提起,轻描淡写地扔到祭坛上空,化作一阵淋漓的场面,云迟总算想到哪里不对劲了。 这个妖人明显能风卷残云般将所有人全部击杀,为什么要在这猫捉老鼠般戏弄他们? “别忘了,他们或许想抓捕或者格杀卜溪拓,但我们的目的是破坏祭坛,而不是和他拼命!”云迟立刻冲着周围几人低声提醒。 陈、俞两人都露出恍然神色,在卜溪拓的压迫力下众人一时都忘了来时定下的小目标。 “掩护我!”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云挽雪早已再次出手,只见五道流光向着正闲庭信步迫近草田部众人的卜溪拓疾驰而去,而另一道则直取祭坛。 众人这才明悟,缭乱的攻击纷纷紧随着流光轰向场上唯一的敌人为云挽雪的突袭争取机会。 眼见有人突然出手攻击祭坛,卜溪拓却面不改色,甚至露出不屑微笑,轰至身前的攻击都被他具象出来的白骨手臂轻松格挡开去,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你们肯定都以为,我的术法只能在我周身一定范围内生效对不对?”卜溪拓心情似乎十分愉悦地调侃道,“很合理的判断,对,但也不对。” 一根巨大的骨臂突兀地在祭坛前显现,将云挽雪用作突袭的流光磕飞到天上,但这一击明显挡得并不轻松,肉眼可见的裂纹开始在骨臂上蔓延开去。 另外五道流光都是幌子,云挽雪其实早已将力量集中在这一击之中。 “事不可为!我们立刻走!” 看着祭坛前那骨臂开始崩裂,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突然在云迟脑中炸开,他冲上前一把扯起云挽雪的手,转身便往来时的山林跑去。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战术动作到位,早已完全消化了白虎壮骨丹的药效。此刻脚伤虽然依旧尚未痊愈,但他认为自己咬咬牙也不会影响跑路的速度。 “有点见识,但很遗憾现在才打算跑已经太迟了。”卜溪拓前一秒还随和地这样说着,后一秒却突然再次发病,带着癫狂的笑意开始仰天呼号: “这都是我主的恩赐!尔等凡人便心怀感激地好好在此欣赏!” 第38章 下一个牺牲品竟是我自己! 伴随着卜溪拓痴迷般的吼叫,祭坛所在的小空地瞬间变成一片血红之色,暗红到发黑的液体慢慢从泥土当中渗出,渐渐积起浅浅一层。 云迟来不及看身后的其他人是否也开始撤离,他只觉得脑中那个催促自己离开此处的信号越来越强烈。 突然,眼前层叠的枝叶变成了师姐缓慢绽出惊慌的脸,下一刻,剧烈的疼痛才从云迟的腰腹间传遍全身。 他被身侧骤然凝现的一根骨臂猛然击在侧腰,在空中向后翻转两三圈后才狠狠地摔在被暗红液体泡得泥泞的地上。随后,另一根骨臂轰然拍下,将云迟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强忍着口鼻间的那股铁锈味儿和多根肋骨断裂的剧痛,云迟下意识地四处搜寻各人踪迹。 看清场中情况之时,他微微一惊,眼睛带着不相信的神色瞪得老大。 他原以为,自己是个几乎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所以才被敌人轻松擒拿在地,哪知只是一个瞬间,包括云挽雪与果萝在内的所有人,竟全都被泛着血气的骨臂按进泥地。 云挽雪尚在挣扎,试图以星光击碎钳制住云迟的白骨手臂。 然而不等那道流光飞至,半空倏得凝出十来根细长骨刺,毫不留情地便从众人后腰钉了下去。 那近在眼前的流光砰然散去,在云迟头上炸成一团光点。 “封住你们气海,省得继续给我找麻烦。”卜溪拓一击得手,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神色。 他就这样停在原地,冷漠地看着被自己制服的所有人。 “抱歉……晚来,我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云挽雪一身白衣被染的通红,有些虚弱地向被钉在自己不远处的师弟歉然道。 云迟摇了摇头,正想开口却被一道大嗓门盖了过去。 “你这挨千刀的叛徒!要杀老子就立刻动手,何必故弄玄虚地折辱老子!”草田部方向突然响起一个暴躁的声音开始骂骂咧咧,带着强烈的恨意,“只怪老子养了条白眼狼,如今害人害己,愧对部族!” 卜溪拓只平静地听着,任由那人骂了一阵不为所动。 又等了片刻,骂人那人身旁一根骨臂关节响起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五指并拢将掌下之人紧紧捏起,提到半空当中,以一个抛球姿势,在那草田部男子无意义的吼叫声中,将其投向祭坛,噗得一声再次下起一场淅沥。 奇怪地是,当云迟被按倒之后,脑中那催着他跑的不安感也已散去,他居然能心平气和地躺在似乎是血水的泥泞里分析卜溪拓的所作所为。 既然大祭司自己说出进行祭祀的时间紧迫,为什么他还这么悠闲地虐杀没有战斗力的俘虏?是仪式要求还是单纯恶趣味?卜溪拓一个月前才从草田部叛逃,他究竟是隐瞒了实力还是突飞猛进? 被他劫掠的村民又都在哪里?在自己一行人到来之前,这里看不出进行过血祭屠杀的迹象,祭祀到底是刚开始还是已经结束? 脑中飞速思考间,云迟身旁不远处一道身影被骨臂提了起来,他有些关切地瞧了过去,发现下一个受害者是十一冢的县尉王守川。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武官,杀了我朝廷不会放过你的!”他似乎被吓破了胆,尖叫的嗓音带着破音,“梁夜,快救我!” 卜溪拓似乎很欣赏王守川的丑态,一时也不着急将他丢进祭坛,而是打趣地指着趴在地上的云迟道:“朱玄贵人我都敢杀,何况你一个小小县尉?” 看着王守川带着一脸绝望化作一滩,云迟出奇地有些后悔。 十一冢的治安在云迟的标准来看算相当不错,他不该怂恿着王守川带人追过来,而是应该退回城内另待时机。 他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所以一切都会逢凶化吉才对,何况他还做了许多努力,不该是这种结果。 正当云迟自我怀疑之际,稍远的地方传来果萝的大喊:“这叛徒不是真正的御形境超凡者!他只是靠这个祭坛临时增强了实力!” 卜溪拓似有吃惊,满意地点了点头:“到底是我教出来的弟子。但是此刻你就算明白了其中关键,除了死个明白,又有什么用呢? “清醒,然后心怀希望,最后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还不如糊里糊涂地以为自己是被无法反抗的力量碾压。” 果萝却并不理会他的言语,继续冲着场上幸存的几人大喊:“这座祭坛有增幅献祭者灵魂力量的阵法,只要有人将阵法打乱,那他就会跌回御物中期境界,再无法操控这些白骨!” “分析得不错,一针见血。”卜溪拓赞赏地鼓起掌来,“可是你们现在身体被制,气海遭封,靠嘴硬可破坏不了阵法。” 闻言,云迟却是眼前一亮,不需要气机驱使的武器,他手里正好有一件。 然而机会很可能只有一次,一旦卜溪拓反应过来将自己截杀,那就一切休矣。 云迟回首望向师姐方向,发现她也正一脸哀悯神色地看着自己,于是他下定决心,向云挽雪低声道:“什么都不要问,待会儿我一叫你,立刻全力攻击祭坛!师姐你明白了吗?” 见对方点头,云迟再度将视线投到场上幸存众人身上,他距离祭坛有点远,想要靠自己的神机发动袭击,那就必须在下一个牺牲者的血雨掩盖下先驱使神机悄悄接近祭坛。 正全身心留意动向的云迟忽地觉得自己身子一轻,随后听到师姐夹杂着颤音在呼喊他的名字,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白骨手臂缓缓提起。 ‘……想不到下一个牺牲品竟然是我自己!’ 云迟压下心中哭笑不得的情绪,面色平静地在开始在脑中高速回忆自己学过的物理、数学知识,同时对着疯狂挣扎的云挽雪一声暴喝:“记住我刚才和你说的话!” 看着师姐错愕的脸庞,云迟相信自家师姐被增幅55的精力肯定能让她冷静下来,于是向她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刚才还在头疼怎么接近祭坛,现在就有人亲自将他送过去,看来目前自己依旧还是天选之子! 将天旋地转带来的眩晕感压在脑后,云迟不断估算着自己和祭坛之间的距离。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五米! 再靠近下去立马就是一滩液体,云迟哪敢迟疑,脑中召唤神机的同时立刻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吼: “师姐!” 第39章 圈套 云迟的一声暴喝显然吸引了全场目光,众人原本都侧目不忍看他分崩离析的惨相,哪知却见一幕异变突生! 在他不顾一切喊出暗号的同时,一道火红色身影凭空出现在云迟上方。 那道身影飞起一脚,将云迟重重踢回云挽雪的方向,而他自己却借着反作用力向着祭坛弹射而去。 卜溪拓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根白骨大手立马便浮现在那火红身影一侧带着骇人声势抓了下去。 然而只有短短五米距离。 云迟早提防着无处不在的白骨手臂,眼见它出现在身侧,立马一脚踢了上去,被星盘强化过的神机出手远比云迟想象中要快,再次借力之后,神机眨眼间便落在祭坛的临时用石料砌成的台阶之上,一拳狠狠击向最近的一根木制灯柱之上。 上边刻画着的诡异符号在鲜红沐浴下闪着淡淡的光芒,云迟不知道这是不是阵法的一部分,再将眼前这灯柱轰断之后正打算驱使神机继续破坏之时,一个巨大的骨掌一把捏住那道神机,竟生生将其捏爆。 失败了吗? 云迟心中懊恼,没想到自己的神机这么不堪一击,被那白骨一碰就碎,简直当众丢人。 然而就在神机被捏爆的瞬间,卜溪拓似乎遭到祭坛破损的牵连反噬,场中所有白骨都变得开始透明虚幻。 云挽雪虽然不知道师弟到底有什么计划,但她依旧听话地早在云迟提醒之时便时刻留意体内气机变化,准备凝聚星光全力出手。 她敏锐地抓住大祭司控制力减弱的空挡,疯狂催动气海内的气机强行挤过略有松动的封禁,尔后控制一道暗淡的星光将插在自己后腰的骨刺击断。 来不及调息喘息,云挽雪一鼓气冲破变得十分薄弱的封禁,点亮六道星光毫不犹豫地砸向祭坛。 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系在那道火红身影从突袭到被捏碎的电光火石之间,哪想到远处角落的云挽雪突然暴起,随着巨响传来,那本就简陋的祭坛根本不堪一击,瞬间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卜溪拓再也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口鲜血,场中所有白骨顷刻间全部灰飞烟灭。 众人哪还不知道此刻是活命的唯一机会,完全顾不上形象狼狈和伤痛,纷纷使出手段便要将卜溪拓当场轰杀。 云迟是最先摆脱巫法控制的人,但此刻他是唯一一个还躺在地上的人。 原本他就在卜溪拓的攻击下断了好几根肋骨,在袭击祭坛的时候又控制神机狠狠地踹了自己一脚,最后直挺挺地砸在地上。 他自己从疼痛程度保守估计,内脏很可能被折断的骨头刺伤。要不是脑中一片清明支撑着他,恐怕在落地之前云迟便早已昏了过去。 瞧着场中局势反转,他心中松了口气,暗道自己这小身板终于可以好好养伤了。 忽得一阵山风吹过,云迟只觉得身体窜过一阵阴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预想中反派的临终宣言并没有响起,而是传来卜溪拓的狂笑: “哈哈哈哈……咳……相当不错的反击。你们唯一输的地方只有不了解御形境界这一点。” 他捂着溢血的口鼻,语带嘲讽地大声咆哮:“你们肯定想不到,真正的祭坛……在你们的脚下!哈哈哈!感受主的意志!” 云迟吃力地抬起脑袋四下张望,只见场中还站着的几人,云挽雪、陈飞杨、俞绿奥、果萝以及一位草田部长老,全部双眼无神地立在原地。 术法开始消散,武器掉了一地。 ‘怎么回事?我就走了个神,怎么剧情快进了这么多?’ 云迟看着伏跪在地虔诚祷告的卜溪拓,内心充斥着难以置信。 祭坛在脚下?云迟脑中飞速运转,他总算把握住了其中关键。 难怪血都是从底下渗出来,卜溪拓在地面和所有人纠缠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而那个简陋祭坛根本和血祭无关,纯粹为了转移注意力和增幅巫术范围! 但现在想明白这些有什么用呢?云迟不免在心中自嘲,这个大祭司身为草田部最顶尖的几人之一,智力、实力以及谋划都远远在他之上,估计连此刻的情形都还在他的算计之中。 面对这样的对手,云迟却仅仅打算凭借自己从看过的影视、小说情节之中学来的区区经验与之周旋。 ‘我t要是穿成一个龙傲天,我会是现在这个b样?’ 云迟半是自责,半是自嘲地开始自暴自弃。 然而出色的养性功夫再次立功,云迟的负面情绪来的快去的更快,转瞬间他便再次恢复清明。 ‘不对,现在我还活着,很清醒,也还能动。最重要的是,我的精力值还有接近1500点。’ 但是该怎样发挥自己的优势打破这个绝境? 不管了! 云迟下定决心,趁着卜溪拓依旧忘我呢喃的时机,立马召唤出神机抱起师姐便往空地外跑去。 ‘能走一个是一个……’ 看着师姐不复往日灵秀的失神双眼飞速远去,云迟低声念叨:“盖世英雄谁爱当谁当,本废材不想努力了。” “咻——” 破风声尖啸而来,一道青色剑光瞬间向着卜溪拓低伏在地的脑袋激射而来。 然而不见那大巫师有何动作,这道青芒却诡异地一偏,紧挨着他的头插进一旁的泥泞之中。 看清那把带鞘长剑,云迟立马冲着剑来方向大喊:“不要过……” 话未说完,一根白骨手臂瞬间拍在云迟后背,将他所有的话强行掐断。 “你竟不受影响,差点坏我大事!”卜溪拓淡定起身,看着从林间跃进空地的十几道身影,微微颔首。 随后,他冲着另一面山林高声喊道:“这边的朋友,既然也来了,何不一起上?” 天星宫一行人在大师兄云聚带领下跃下山坡之时,便见到此处空地上有数人似在对峙。 “逐风师兄,我看这些人双目无神,恐怕正沉沦在幻觉之中。”王田凑到如临大敌的云聚身旁低声道。 而另一边的何雨盛眼尖,看见在一堆倒塌木柱旁趴着、被骨臂镇压的那个身影有些眼熟,吃惊道:“那边的有些像晚来师弟!” 当即便有几道身影冲了过去,各施手段将骨臂击碎,搀扶起奄奄一息的云迟。 “果真是晚来师弟。”有人惊呼。 云聚闻言微微侧脸,问道:“无碍?” “还有口气。”那人苦笑着回答。 大师兄点了点头,吩咐道:“先带到一旁好生照顾。” 卜溪拓安静地看着天星宫众人救人,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继续对着刚才的方向喊道:“既然好言相请诸位不听,那就别怪我使上手段了。” 说话的同时,北边山林呼啦啦窜出一大片人,竟全都穿着校事司服色,正慌乱地拍打全身上下细小的虫豸。 来回打量了两方人马,卜溪拓再次发病大笑: “哈哈,不枉我耐着性子等了这么久,现在总算人都到齐,让我们开始最后的仪式!” 第40章 这波是意识和脑子配合不是很好 迷迷糊糊之间,云迟恍惚感觉自己回到十八岁生日的那个下午。 他正怀揣着老爸丢给自己的钥匙,像个快乐的小狮子一般,准备出门巡视自己的领地。 然后是刺耳的鸣笛,飞驰的卡车,以及浑身上下的痛。 “晚来师弟!” 耳边传来男子焦急的呼唤。 云迟双眼逐渐恢复神采,随后瞬间清明。 “快走,马上离开这里!”他虚弱地向着各位同门开口,“带上所有人走!” 何雨盛略微一愣,立马柔声安慰道:“师弟不用惊慌,既然我们来了,自然再不会让你被人欺负。” “大师兄!脚下这片空地有一个古怪的祭坛,这妖人能利用祭坛施展一种瞬间夺人心智的巫法!”云迟眼见跟何雨盛说不清楚,立刻扯着沙哑的嗓子向云聚大声警告。 “哈哈哈,晚啦!现在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卜溪拓痴癫的狂笑中,方才席卷云迟的那股阴冷再次临身。 云聚驱使的剑芒只斜斜地划过卜溪拓的脖颈,便无力地远远飞了出去。 ‘看来穿到天才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都叫你们跑路了还非要头铁跟人碰一碰!全部白给了?’ 看着场中立着的近百号人,云迟咬着牙在内心恨铁不成钢地抱怨。 “算上你们这些人,我主降临需要的‘能’应该勉强够用了。” 卜溪拓一边得意地说着,一边信步在不远处那校事司人群中穿行。 他随手从身边的人腰间抽出一把鎏金直刀,摘花折草般一路劈砍。 ‘啧!最后还是要我救场,可我特么的到底该怎么救场啊?系统妈妈你在吗?’ 正如传声筒精前日所言,它并没有时时刻刻盯着云迟的精力,在此绝境,回应他的依旧只是一片沉默。 看着紫衣黑帽如稻麦般一茬茬倒下,云迟终于知道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 但偏偏脑中有强大的定力不断飞快平息着他的焦急,让他清醒地看着死亡不断向自己逼近,却无能为力。 ‘为什么就我一个不受影响?’ 云迟一个忙里偷闲,突然发现盲点。 “我寻了二十年,几乎耗尽耐心……那今后就叫你‘迟’。走,我带你回齐岳。” “天星宫苦寒,回风院孤寂。你便在此清修,如果呆不习惯就去跟你大师兄说……”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脑中突然开始倒带。 云迟看着脑中自动出现的画面,心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随后又浮起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看来这次真是生死攸关了!刚才我舍身飞袭祭坛都没播片,此刻却放起了走马灯?’ “罢了,废丹田也不必伤心。我天星宫从来不以功法杀伐见长,你修炼不成,倒正好接我衣钵。 “这块‘天阴珏’是为父当年立宫之本,你且收好,记得每日参悟。 “悟不出东西怎么办?呵呵,悟不出便悟不出,此玉安神抚识,宁心静气,你留着当个挂饰也是好的。” ‘安神抚识……宁心静气? ‘对了,我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精力勉强天下无敌。穿越而来的第一场战斗,巫师的招魂术不知不觉就影响了师姐,而我瞧了那行为艺术家半天依旧活蹦乱跳。 ‘看来巫师针对精神上的攻击巫法,对精力远超自己的对手根本没用!’ 云迟当即抓住关键词,心想原来是自己的意识嫌弃脑子笨,开始疯狂挖掘回忆画面给自己送线索提示。 ‘额……天阴珏?我已经接盘给大师兄了……’ 望着十来个身位之外的云聚,云迟只觉一阵头大。他现在全身断裂的骨头不下十根,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困难,何况去取大师兄腰间挂着的天阴珏? ‘嗐!难怪我的意识开始嫌弃这副脑子笨!’ 云迟失笑地自嘲,随后瞥了眼正手起刀落的卜溪拓,当机立断便在云聚身后召唤出神机,一把扯下他腰间的玉佩,在人群中几个闪身,将其递到云迟手中。 ‘可是该怎么使用这玩意儿?’ 摩梭着这似玉非玉,似铁非铁的半圆片儿,云迟还来不及细想,忽得只觉脑中一空,立时就断了片儿。 与此同时,一道水蓝色的淡淡光幕瞬间以云迟为中心扩散而出,转眼将整个空地全部覆盖。 大肆屠杀的卜溪拓早注意到再次出现的火红色身影,在它刚出现在云聚身后的那一刻,他便提着直刀向着天星宫众人冲了过去。 想来维持祭坛加持过的巫法十分耗费精力,卜溪拓再没有凝聚那些白骨,而是选择亲自出手。 “屡次三番坏我好事!既然你赶着投胎,我这便送你一程!” 滴血的直刀向着云聚的头劈下之时,大师兄空洞的双眼骤然恢复神采,躺在远处的长剑立时化作一道青芒,从背后刺穿卜溪拓的身躯,落到云聚低垂的右手之中。 他冷冷地瞧着面前那大巫师,随后抬剑格开直击自己面门的直刀,顺势往左一带,一条细长的血线便在卜溪拓喉间浮现。 “旁门左道!” 愤怒夹杂着不屑从大师兄鼻腔喷出,他侧身让开卜溪拓颓然倒下的身躯,返身开始查探众位同门的情况。 确认所有人都安全无虞,云聚抬眼看着自己头上那层光幕,又看了看渐渐回神的其他人,举步率先离去并向所有同门道:“都打起精神,我们先离开这片空地。” “大师兄,挽雪师妹在这!”天星宫众人撤入树林之时,一个弟子在路旁的矮丛灌木之间发现昏迷的云挽雪。 “没有大碍,只是好像摔倒时磕到了脑袋。”将人扶起的曲风顺势帮她理了脉,轻轻摇了摇头道。 众人再不停留,带着几个伤员一路回到山脚的稻田坝村,随意找了处空民居暂时安置。 安排妥当之后,几个稍微年长的弟子自发聚到云聚身边,讨论起刚才在空地发生的一切。 “各位师兄,上边那血案怎么办?” 云聚面色冷静,有条不紊道:“先着人远远盯着,其他事自有校事司的人去烦恼。我师弟师妹受伤不轻且还在昏迷,我们先在此修养,一切等人醒了再说。” 当下立刻有人出门而去,有人上前替云迟等人处理伤势,小小的农院显得忙碌而有序。 云聚等所有人散去,才返身立在床榻之前,冷冷地盯着云迟手中紧紧扣着的那枚玉佩,眼神复杂且挣扎,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羡慕。 第41章 这事儿没完! 云迟再次醒来已是两日之后。 这两日间,一向被云迟夸赞治安水平拔尖的十一冢兵马往来、特务穿行相当频繁。 县尉殉职,校事司折损校尉六人、校事卫及网罗不下六十之数。 这对花田府这种边疆重地而言是相当严重的事件。 八百里加急军情送往都督府之时,十一冢周边各县的驻军便收到校事司的借调命令,准备开拔。 但眼下城中的紧张局势早已和云迟等人无关。 在当日做完前期救护之后,天星宫一行人就退回了县城,此刻正借居于县令在城西的一处别院之中。 “我又躺了多久?”云迟睁眼打量了片刻陌生的天花板,侧头看见如往日般陪在床畔的云挽雪,平淡问道。 他发现自己穿越至今不到一个月时间,居然不是在养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云挽雪瞧见师弟醒来,难得地含着温柔笑意开口:“这才两日,不过恐怕你还要在榻上躺一段时间。” 感受到自己周身明显的束缚感,云迟知道师姐不是在调侃他。 闭目回想片刻,他发现自己没有关于那场遭遇战结局的任何记忆,于是皱着眉问道:“最后怎么样了?” “何必每次一醒来就操心这些。”云挽雪伸手将云迟眉间那个川字抚平,“我也昏迷了许久,并没有看见到底如何。只知道卜溪拓死了,草田部和校事司也都死了不少人。” 云迟点了点头,猛然想起那两位热心群众,赶忙追问:“那两个游侠怎样?” 师姐抵着下巴想了想,柔声道:“损耗了些精力,比我们都早恢复,此刻应该离了十一冢地界。” “他们怎么走了?这件事还没完呢!”云迟不解。 “这件事校事司已经全面接手了,江湖人士哪还有插手的余地。” “我们拼死拼活,凭什么让这群秃鹫接手!” 云迟在昏迷前就见到大师兄和大队校事司人手突然加入战局,心中明白他们早就到了十一冢,只是一直躲在自己后边没有现身。 有人可能打算力挽狂澜,有人却希望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他现在对这伙人有非常大的意见。 云挽雪有些奇怪地瞥师弟一眼:“就凭他们是官府。” 闻言,云迟呆了半晌,心里像吞了死老鼠一样犯恶心。 “有人来通报案情吗?”他沉着脸一口气问道,“卜溪拓到底图谋什么?那个祭坛长什么样?阵法有人记录备案吗?血祭还……” 话未说完,云挽雪柔荑盖上云迟眉目,恢复冷清神色,淡淡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天星宫的任务是调查线索,既然已经有官府介入,我们的使命就完成了。” 见云迟还要反驳,云挽雪只好全盘托出:“大师兄接到师父的信使,命我等你养好了伤,就立刻送你回天星宫。” “义父?他……怎么知道?”云迟一脸错愕。 “阴阳成对,不是吗?你就在这里放空思绪好好休养,安心等着回宫便是。”云挽雪起身离去,“我去叫人给你准备吃食。” “阴阳……成对。”云迟低声重复师姐的话,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只好认命。 天阴珏是天星宫立宫之本,是谷神珏的其中一半。而另一半名叫天阳珏,在云迟的义父手中。 ‘我驱动天阴珏的时候,义父能感应到?’ 云迟被自己推测吓了一跳。 ‘什么奇怪的x父剧情?’ 一阵恶寒袭遍云迟全身,他强忍着肌肉拉扯带来的疼痛,四下摸索,终于在枕边看到那块小半个巴掌大小的半圆形玉珏。 没有玉石通常的温润,反而入手冰凉。 云迟将这块天阴珏举在眼前认真打量: 这小小半边圆看不出质地,莹白中透着些许淡淡秋香色彩。玉佩表面十分光滑,不仅没有任何纹饰,甚至连一丝划痕都不存在。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特征。 回想那日情况,云迟在召唤过三次神机的情况下,精力值还是保持在500点左右,依旧远远超出大部分御物境高手。但在产生“使用玉佩”这个念头之后,不仅现有的精力被抽干,还透支了不少。 看来这个玉佩也是消耗大户。他此刻状态不佳,不敢继续研究,只好先将其放到一旁。 一想到自己在十一冢被人当成棋子、诱饵,云迟心中便有恼怒,哪里还沉得下心,脑中始终惦念着和血祭案有关的线索。 “这事儿没完!”他恨恨地低声发狠。 此后数日,云迟提前享受了瘫痪待遇,每天都由师姐照料起居,一时倒分不清是福利还是折磨。 好在大晋终究是修行世界,没有“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说法,在各位师兄师姐千奇百怪的自用丹药温养下,他竟然只花了一周时间就能下床走动,只是身体依旧有些虚弱。 这一日,云迟穷极无聊,正在暂居小院的凉亭当中思考自己的成长路线。 他在与卜溪拓的遭遇战中沾了血,见识了许多前世想都不敢想的血腥,但他依旧是个没有战斗力的废材。 召唤师手底没有强大的召唤物的后果,云迟就是经典反面教材。 正当他暗自痛定思痛之时,师姐带着果萝从别院后门走了进来。 “果萝姑娘,伤好得差不多了吗?”云迟看着远远往这边来的两位佳人,主动高声问好。 圣女微微行礼:“见过云公子。托公子的福,人家早已养好身子。” 云迟知道她还有话说,便示意二人在席间坐下,并不开口,只用眼神试探。 果萝果然开口:“云公子,人家这次前来,是希望公子救救草田部!” 云迟心中涌起不出所料的情绪。 他也不吊着果萝,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果萝姑娘,不是我不帮你。想必你也清楚,不把我这永昌王世子放在眼里的不止你们花田各部,校事司只怕过而不及。如今你们族中出的叛徒杀了校事司这么多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你请放心,你我交情在这,给都督府的折子我肯定如实描述。至于他睬不睬,我说了不算。 “先别急着谢我。”云迟见果萝就要拜倒,立马出言制止道,“你我朋友一场,这也算互帮互助,迟同样有事相求。” “公子不妨直言。” 云迟知道果萝在心里已经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斟酌着开口:“卜溪拓这事我不会善罢甘休。但是迟接父命,不久便要动身回天星宫,烦请姑娘帮我时刻留意此间变化。” 见果萝面有难色,云迟柔声安抚:“你不用担心族中安危。对边疆用兵不是一件小事,就算校事司再怎么气焰滔天,这也不是他一家就能左右。看不惯他们作风的,朝中大有人在,他们会替草田部斡旋。” 果萝盈盈拜别之际,云迟看着她从两心半(如水之交)涨到四心(知心之交)的好感度,面色从犹豫,慢慢变成沉默,最后转成果决。 这里的确不是蓝星,更不是种花家。 ps (我预想的第一卷应该是到此结束了,稍后会发个总结之类的东西希望大家不要讨厌才好) 第42章 结束暨十万字总结 大家好,我是新人作者守株的株。 从写下书名开始,终于完成了一个小目标。既是初始事件完结,又刚好凑了十万字。 想了想,还是决定开个单章写点总结,这是我跟喜欢的大神学来的经验。 故事的是梦中见到的几个片段,醒来时趁脑中还有印象时赶紧动笔,然而写下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三两张画面。我觉得梦中是一个有意思的故事,我想把它完整记下来,所以匆匆打开word,简单起草了个大纲就开始码字。等梦散尽了我可能就会像往常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把几个画面连起来比我想象中难无数倍。从确定高潮、结局之后一路往前推,必须设计主线、许多人物、情节,并让他们慢慢往我最开始想到的场面靠拢,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吃力的事。毕竟看过的书不少,写过唯一超过一万字的东西是毕业论文。 说回第一卷的内容。在开书之前,我特意查了很多作者前辈的写作经验,发现自己对网文理解的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深,于是只好取了个还算过得去的书名,打开软件就是干。 作者本身不是一个擅长社交的人,所以他无法理解能飞快融入新环境的人。由此,笔下的主角也随作者,他带着十几年来的生活、思维习惯,开始在有些熟悉但相当陌生的世界摸索。 第一次写书,不敢把摊子铺得太大,怕玩脱了拉不回来,所以大纲拟写时打算第一卷就写个三十章左右试试水,结果还是有些超出预期,好在没有偏离轨道。 我在回顾第一卷整个剧情的时候,觉得是不是高潮部分主角打得有些艰难了?但在写感想的时候,我知道了原因。我给云迟安排了适合他的金手指、神秘指引、新手大礼包以及工具人,但他没有选择。作者不相信,于是主角就做不出来,他不会第一时间就契约师姐,因为他会真的把她当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而不是工具人。 后面所有的艰难都是源于我选择放弃契约师姐的写法。我在脑中复盘,如果云迟当时选择契约的第一个神机不是自己而是云挽雪,和反派的决战应该算是一个还不错的爽点,不说轻松打爆,至少不会被压得没有还手之力。 有读者在章说指出我写的女主角行动不合逻辑,我是欣然承认的,因为一开始云挽雪的定位就是工具人,我并不想花功夫去写她。但后来我改主意了,所以她就开始变得不那么合理,这些细节没办法,我只能一边学一边写。 但我认为目前这种发展我是还能接受的,“吃一堑长一智”这种话人人都懂,但一些明显的坑依旧会有人踩。我一直在注意把主角往“废材”这个方向靠拢,但废材总是吃瘪的,不吃瘪那还是废材吗?成长就是用一些东西交换另一些东西,好在我作为新人,是不敢让主角太吃瘪的,所以用于交换的东西不至于让主角刻骨铭心。 一个小小的故事被我拖拖拉拉写了十万字,这大概就是新手的通病。幸亏十组的编辑茶大愿意收留我,签约给了我继续写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第一卷写完,我确认是向着自己最初记下的画面靠近了一步,所以稍微有了些信心。一直写下去,完全复刻自己的梦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下一卷,打算起名“齐岳星宫”,这个故事也还没结束。 都开单章了,收藏推荐什么的我也不求了,不掉收藏我就十分高兴 第43章 看看不同的风景 正如云迟所言,对边疆用兵从来不是一家可决。 校事司借调了十一冢周边三个县的驻兵摆出一副要踏平草田部的姿态,但始终只停留在威胁阶段。 都督府连夜下令将校事司在此间最高官员巡检事调回府城,并紧急派遣官员过来巡抚各部。 只是这一切都与云迟没有关系了。 此刻云理门下三人,已经在返回天星宫的路途。而其他师叔门下弟子似乎没有收到回宗命令,于是各自分别。 由于要照顾还有些虚弱的云迟,他们走的并不快,离开十一冢七日,这才刚刚到了其东北方向的安东县。 再往北走途径镇岳县,才是齐岳脚下。而齐岳作为花田府乃至整个大晋最高的山脉,到了山脚才算归程的。 云迟松松垮垮地骑在马上,双眼有些走神地盯着在最前方开路的大师兄云聚。 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趁着果萝对自己好感到达四星的时候,和她契约了神机。 “果萝姑娘,迟有一事相求。在下修炼的功法特殊,需要四处收集天才的精血才能变强,请问……可否……” 一想到自己厚着脸皮偷偷摸摸扭扭捏捏地向圣女要一滴精血的场面,云迟内心就十分不安。 他没有骗对方,但也没跟她说实话。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脊宿七·风华集》有没有副作用。 果萝盯着云迟的脸看了半晌,轻笑着开口:“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我认为你是值得相信的人。作为朋友,我愿意助你。” 说完这句话,她大方地划开自己的手指,凝出一粒火红送到云迟面前。 看着面前少女无邪的脸庞,云迟倒有些犹豫。 他知道此刻果萝是遵循本心,没有欺骗自己。 “还愣着干什么?再不取用该浪费了。”草田圣女盈盈笑道。 深吸一口气,云迟轻轻牵过果萝的右手,放到自己胸前半寸,静静地看着那粒血珠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缓缓涌进自己心脏位置。 ‘如果,真有不妥当,我自该首当其冲。’ 暗中下定决心之后,云迟再不犹豫,对着果萝认真地行了一礼,道:“感激之情不是这些俗礼能表达的。果萝姑娘,日后若需要帮助,尽管向我开口。” “前方便是安东县城,我们暂时在此歇息两日。”云聚的声音将云迟的回忆打断,他糊里糊涂的抬眼望前,果然远远看见城楼。 既然回想到十一冢经历,云迟决定向云聚问清楚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大师兄,你是不是早就追查到了卜溪拓的事儿?” 云聚一愣,既不减速,也不回头,淡然道:“师妹传信与我,才方知他是幕后黑手。你肯定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我为什么在最后关头才赶到对不对? “如果我说我真的是拼了命赶路才勉强赶到,你信吗?” 云迟沉默颔首,和大师兄一起行动的同门有十几个,他没必要对自己说谎。 于是他转换心态,抱歉道:“大师兄,十分对不起,天阴珏我不能给你了……” 云聚在前方挥了挥手,道:“既然你已经证明自己有能力使用它,那师父的决定就是对的。他急召我们回去,想必也是为了此事。它本来就是你的,不必道歉。” 对大师兄的态度,云迟倒一点也不觉得不对劲。 毕竟云聚是云迟到大晋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初具小反派嘴脸的队友,他还以为自己迟早要踩着大师兄的脸上位呢。 哪知那日卜溪拓一战相遇时,云迟惊讶地在大师兄的图鉴上发现好感度居然是和云挽雪的初始好感度一个样,卡在三心半的位置。 ‘好家伙,原来是个毒舌傲娇!’ 这是云迟给大师兄的评价。 三人再次沉默,云聚一夹马腹,率先进入城门。 入夜。 云迟按照义父教导的功课,对着天阴珏发了会儿呆,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依旧没有反应,看来义父教的观想方法并不太对。 或许注入精力才是正确用法? 不得其解。云迟只好完成修炼径直躺了下去。 ‘不知道便宜义父急吼吼地叫我们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百无聊赖间,云迟的思绪逐渐恍惚,安然入睡。 次日一早。 云迟吃过早饭,正考虑要不要找个机会单独上街“整顿风纪”。 经历一场艰苦战斗,他深知自己身为一名召唤师,强化神机是应有的职业素养。但花田府显然没有那么多御物境高手给他刷引光石,想要给神机·果萝凑一套星盘,很可能需要一个个碎片硬攒。 无奈地叹了口气,云迟起身,敲开师姐房门,讨好道:“师姐,我出去逛逛。” “你还未全好,怎么又坐不住?”云挽雪放下手中书本,有些无奈地开口劝说。 “多活动有利恢复!”云迟立马辩解,“况且想多出门看看不同的风景。” 前半句是实话,后半句是假话。 所谓“看看不同的风景”,这种话云迟只会在嘴上说一说,“收藏了就是旅游过了”才是他的真实心态。 那边云挽雪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陪你一起。” 云迟脸色微变,本想拒绝,但冷不丁想起以前似乎大言不惭地说过“多留下美好回忆”云云,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道:“求之不得。师姐等我去换身衣服。” 之所以要换衣服,是云迟这段时间里发现了自己从未在意的另一个盲点。 大晋立国近八百年,服制虽然有崩坏僭越的苗头趋势,但总体还是十分严明。 朱玄配色始终是王族特权。 这就是为什么云迟感觉自己在十一冢时治安极好的原因。城里的白役往往会在云迟到达某地之前就提前将附近清场,将平日的不安定分子通通赶走。 ‘难怪我遇到的人都一口一个公子地叫我,而其他人却没这待遇。原来不是单纯因为我长得英俊贵气。’ 得知真相,云迟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 他穿着自己一身日常服饰出门,别人一眼能瞧出他是某诸侯家的傻儿子。 突然觉得县尉死得也不是那么可惜了。 云迟边换衣服边无厘头地想到。 第44章 行侠仗义都能卷起来 换上一身普通天星宫制式白布衣,云迟和师姐离开客栈,果然就觉得街面上生活气浓郁了起来。 从种花家来的云迟习惯性以为街道有序、干净、整洁是所有地方的基本风貌,所以他才没有起过疑心。 此刻感受到安东县城的原生态风采,他才知道大晋的基层县城,拥挤吵闹似乎才是常态。 师姐弟二人漫无目的地在石板街道上闲逛,而云迟的双眼总是滴溜溜地四下观察,希望能抓住几个地痞流氓换几片引光石碎片。 “晚来,是不是有什么忧虑?怎么心不在焉的?”云挽雪见师弟不安分地到处乱瞧,忍不住问道。 “额……觉得新鲜。”云迟有些心累,早知道实话实说了。 想借口什么的好麻烦啊。 云挽雪轻轻一笑:“你不愿跟我说,师姐却知道你在张望什么。你是不是在想,怎么还没有不长眼的小混混出来给你练练手?” “师姐怎么知道?”云迟有点惊讶,“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 既然被她点破,云迟也不隐瞒,顺势坦白:“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师姐。我想着出门逛逛,换换心情是一方面,找些混混活动活动是另一方面。” 二人正说着,恰巧有扒子摸了街上行人钱囊拐进一条巷子。云迟早留心四处打量,立马眼前一亮,牵起师姐的手就兴奋地追了上去。 “还想跑!小爷等你等得花都谢了!”云迟得意地笑着,和师姐赶到巷子口时,一道火红色身影正将那扒手扑倒在地,一拳将他揍晕。 接过神机扔过来的钱囊,云迟高声向被偷那人喊道:“前面的人留步,你东西掉了!” 目送接过钱袋的中年男子感恩戴德地远去,云迟敛起得意,神色慢慢认真。 他打算用一个符合大晋世界观的谎言变相向师姐坦白。 “师姐,你不奇怪吗?” 他知道云挽雪在卜溪拓一战见过自己的神机。 与其等师姐把她瞎猜的情况报告给义父,不如自己提前跟她解释清楚。 “你不愿说,问了也得不到实话。何必自讨没趣?师姐也是有记性、要面子的。”云挽雪安静地看着师弟所作所为。 “师姐……我不是有心瞒你。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师姐总以为我云迟无法修命,所以总是带着怜惜待我,是不是?”不等云挽雪开口回答,他继续道,“我虽不是大师兄这般天才,但潜心修性十年总该会有些收获的。” “那日我问师姐是否能内视肌肉骨骼,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我在吸收白虎壮骨丹药效时,发现自己已然凝神入体。 “再后来,我在‘杀人坑’那祭坛处观想阵法时又有奇遇,得悟阳神出窍之法。这道火红身影便是神外分身,名唤‘神机’。 “我初得此法,运用的并不熟练,所以总想着多找些杂鱼练手。 “如今全盘相告,师姐还满意吗?” 还是从小说当中学来的经验。 这一番话说得半真半假,加上以强大的精力保持的真诚眼神,倒显得很有说服力。 云挽雪默默听完师弟的解释,掩嘴而笑:“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你愿意和师姐明说,我很高兴。” 她含笑看了云迟一会儿,率先转身,欢快道:“那师姐继续为你掠阵。” 知道师姐多半接受自己的说辞,云迟放下心中包袱,快步跟了上去,和云挽雪并肩而行。 没有身份加持,一路上的遭遇果然真实许多。 搭讪的、挑衅的、恃强凌弱的、调戏民女的……林林总总的经典场景竟都让云迟遇了个遍。 一圈下来,碎片的确是攒了十来片,但远远不够合成一枚完整的引光石。 ‘这提莫的要维护多少次社会治安才能凑一套星盘啊? ‘难道封建社会自发做好人好事的回报就这么廉价?还是说因为行侠仗义的毛头小子太多,导致这行疯狂内卷?’ 云迟在心中没好气地吐槽,心情糟糕地领着师姐准备回客栈。 “快!快按住他!” 师姐弟二人途经一处旧门小院,听见有喊叫传来,随后一通杂物倒地的乱响之后,有男子惨叫。 “那边的小兄弟!麻烦帮个忙,拦一拦那个家伙!”云迟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手舞足蹈、状似癫狂地胡乱喊叫着从那扇褪色木门撞了出来,而另外几个挂血带伤的男人一拥跟了出来,正冲着自己大喊。 两人对视一眼,云挽雪以眼神示意师弟,该他大显身手的时机到了。 云迟会意,心中默念神机·果萝,一道淡淡水绿色人影便凭空而现。他驱使神机对着发疯汉子通红的眼睛一瞪,那癫狂的汉子立时便愣在原地,没头没脑地阿巴阿巴起来。 ‘圣女这招勾魂夺魄可真好用!精力越高魅惑成功的几率就越高,时间也越久,这不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吗?哦,我是男的啊,那没事了。’ 看着自己出手立竿见影,云迟在内心疯狂给自己加戏。 那几名带伤的男子见追拿的对象突然安静,都吃了一惊,倒有些不敢上前了。 “你们怎么回事?”云迟有些好奇道。 脸上挂血的男人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云迟身前那道水绿身影,知道眼前之人是修炼人物,于是态度恭敬地对着云迟师姐弟行礼,道: “多谢这位小兄弟。这人是我儿子,月前突然发了疯,我们只好将他关在院里。今日不巧他犯病,胡乱伤起人来,我们几个人竟都按不住他。” 云迟点了点头,了然道:“你们快将他制住。一旦我撤掉术法,他依旧会发狂伤人。” 立刻就有俩人拿了麻绳出来,一股脑将汉子捆了。 散去神机之后,云迟冲众人微微一笑,和师姐相伴而去。 “唉,不知是哪家弟子,这般风采卓越,手段高明竟仿佛神仙一般!” 一个年轻小伙子呆呆地望着二人远去方向,言语流露出羡慕与酸意。 “嘿!你个臭小子,叫你平日好好跟着师傅练功你不听,练了十年还是个御气·三,你还好意思酸人家!你但凡有点本事,你老子我也不会被你大哥打成这模样!” 带血那人没好气地给了小伙子一脚,扭着大儿子返回院中。 “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武馆老李师傅家的心法、功法,就是练一辈子也到不了御物境,练了有个鸟用!” 小伙子心中不服气,揉着屁股跟了进去,嘟囔着关上院门。 云迟听着几人对话远远传来,内心有些难过苦涩,只好维持假笑。 还没走出百米,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带着惊喜响起。 “云公子!竟这么巧,能在这里遇到你!” 第45章 发家致富新道路 云迟侧身望去,发现说话的倒也是个认识的人。 “呦呵?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逛个街都能遇到你。” “你们先去院里问问情况。”来人低声向随从吩咐,然后快步赶到云迟身边,眉开眼笑,“我可不是逛街,是带着任务来的。” 说话的正是与云迟在十一冢有过战友情谊的世家子弟,安东县俞家,俞绿奥。 “公子既然到了安东县,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不才也好稍备薄酒,与公子好好一叙。”俞绿奥客气行礼道。 云迟正好有事问他,于是回礼道:“迟偶然路过,并不知道俞少侠已回了安东县,不然定要叨扰。那日与草田妖人一战,事后俞陈两位少侠匆匆离去,害我还担心一把。怎不见陈少侠?” 俞绿奥一拍折扇,有些高兴:“承蒙公子挂念。飞扬本与我结伴而行,十一冢是我游学花田的最后一站,那日事了,家里就催着我回来,无奈只好和陈兄分道扬镳。” 耐着性子听完读书人特有的迂回式聊天,云迟直接开口问道:“那场大战我最后昏迷过去,没有瞧见结局,俞少侠可曾亲见?” “唉,等我回过神来,那边早已给校事司包了场子。我与飞扬本打算上前一探,给他们赶出来了。哼!这群鹰……当真嚣张。”俞绿奥有些气愤地说道。 见对方也不清楚情况,云迟便打算告辞:“没想到你也不知情。今日一叙,甚合心意,不过我还有事,就先不聊了,有缘再会。” “欸……云公子且慢走!我刚才远远瞧见公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让那发狂男子安静下来,在下有事相求!”俞绿奥赶忙出声挽留。 拉着面有诧异的师姐,云迟脚下不停并加快步伐。 “怎么了?”云挽雪好奇问道。 “我感觉这家伙接下来要说的事肯定很麻烦。咱们快走,没听见就等于他没说。”云迟头也不回就是一阵疾走。 师姐不解:“晚来你不是说你向往行侠仗义人前显圣的大侠生活吗?这会儿听见他人有求,怎么躲都躲不及?” 云迟脚下一滞,恨不得穿越回去撕烂自己的大嘴巴。 他放下师姐的手,停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摆出一副深以为然的神色认真道:“师姐说的是。我刚才净想着要早日赶回天星宫……” ‘算了,不说谎了,到时候漏洞多到补都补不过来。’ 于是云迟立刻收敛神色,一脸严肃地说道:“……不瞒师姐,行侠仗义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已经累了,打算放弃大侠梦。” 云挽雪闻言哑然失笑:“行侠仗义对晚来来说确是辛苦了些。但听听也是无妨的,此人任侠好义,还是不要扫了他面子。” 云迟只好无奈转身,等着那士子跟上来。 “公子听完在下一言再走不迟……” 见世子殿下颔首表示在听,俞绿奥当下便三两步赶上前去,将情况仔细说明。 俞绿奥早云迟一行人三天回到安东县。俞家是安东世家,早在花田各县派了人等着他,所以他一从稻田坝回到十一冢,就被家仆催着提前结束游学,赶回族中。 “听父亲所言,族长他老人家精神有些不好,怕我在外赶不及,所以着我回来等着。”俞绿奥有些不好意思,“结果我回来一看,这哪里是精神不好,简直就是疯了。” 俞家族长不知怎的,开始整日胡言乱语,动辄伤人,已经失手打死好几个服侍他的下人。俞绿奥回家几日,照样束手无策只能干看着着急。 事情之所以难办,不仅是因为俞家本任族长俞栋曾任朝中谏议大夫,德高望重,更因他本身是一位御物·九境界的高手,实力强横,俞家族中无人是他敌手,根本控制不住他。 俞绿奥昨日听说城中也有其他几人无故疯癫,觉得可能有问题,便带着人四处查看。 “哪知今日出门探询时竟能撞见云公子。方才我见公子兵不血刃便制住病人,心中起了希望,原来自己冥冥有感,知道公子是我的贵人。这趟来对了。” 云迟听得头大,皱着眉道:“所以你巴巴巴说了这么多,核心意思就是想叫我去帮你们族长?” “正是。还请公子伸出援手,俞家感激不尽。”俞绿奥一揖到底。 “我只能让他安静下来,要恢复神智我可没那本事。”云迟事先声明。 “如此就已帮了大忙。”俞绿奥精神一振道。 刚才控住发疯汉子之后,云迟得到一枚全随机的引光石,但他还没来得及点开看,不知道具体的星宿和数值、属性。 俞家族长实力是御物·九,远远高于云迟。他只要过去瞪对方一眼,就能稳稳获得一到三枚更高数值的随机星宿引光石。 ‘这买卖做得!’ 云迟眼前一亮,他甚至都想好怎么卡可能存在的bug了:等俞家族长一发疯,他就唤出神机·果萝瞪上一眼,引光石岂不是取之不竭滚滚而来? 还都是更高品质的引光石! 妥妥的发家致富新道路! 想到这,云迟冲俞绿奥一挑眉,道:“请俞兄上前带路!” 俞绿奥哪知道云迟肚子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只当世子殿下急公好义,于是立马欣喜地对立在身后三四米处的家仆吩咐道: “你叫人盯着这边,让他们好好记下此间询问细节,回去我要看的。办好之后,赶紧给云公子和云姑娘备马!” 待下人牵来良驹,云迟等人翻身上马,一行人冲着西城门而去。 看出云迟疑惑,俞绿奥主动开口解释:“西城外有俞家的坞堡,族长他老人家乞骨还乡后常年住在那边静养。” 心中再无疑虑,一行人很快到了离县城不到十里的俞家堡。 “速去通报,永昌王世子殿下驾到……” 俞绿奥还没说完,云迟赶紧挥手打断道:“不搞这些繁文缛节,我们直接进去,处理完老爷子的事我还要赶回城里,我大师兄还在客栈等。” “这怕有些不妥。”俞绿奥面露难色,“家父一脉是族中二房,就这般带世子殿下入内,恐怕会有不长眼的冲撞公子。”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轻浮的声音将其盖了过去:“呦呦呦~这不是我俞家‘小兵仙’吗?我说怎么回来了几天都不见人影,原来光顾着访友探美胡混去了!” ‘好家伙,我说我这废材流开局怎么味道不太正宗,原来是被你小子给抢了戏份。’ 云迟心中吐槽,一时失笑:“俞少侠这一手‘言出法随’,云某佩服!话说回来,你们俞氏乃兵家世族,这小子用‘小兵仙’嘲讽你,真的不会被家中长辈打断腿吗?” (快乐的单机时光,咬牙切齿jpg) 第46章 长寿的秘诀是…… “长房长孙,让公子见笑了。”俞绿奥有些尴尬地向云迟赔礼。 瞧着正门立着那位被几个狗腿子拥着、一脸想找茬的年轻人,云迟懒得和他计较,笑着向俞绿奥道: “你还是叫人去通报。我怕傻逼会传染。” 其实俞绿奥早已安排下随提前赶回,这边二人正说话间,大门方向已经传来响动。 呼啦啦出来好一串人,为首那个中年男子看清云迟长相,率先躬身行礼:“竟当真是晚来殿下造访!有失远迎。” ‘额……好尴尬啊,对面记得我,但自己这边完全没他印象。’ 云迟正硬着头皮不知道怎么接话,云挽雪倒似心有灵犀般开口:“俞世叔,几年不见,风采依旧。” ‘贵族世家之间都是世交,师父的朋友,叫一声世叔也没毛病嗷。’ 心中暗夸师姐机智,云迟营业假笑着直接跳过问候,道:“哈哈,没想到在路上偶遇绿奥兄,顺路便来叨扰,世叔不要嫌我不请自来才好。” 又是一阵商业互吹,废话了好一通之后,一行人终于进了俞家堡的大门。 得知云迟是应俞绿奥的邀请来帮老族长,俞良这个当大伯的显然眼前一亮,不禁对二弟家的这侄儿另眼相看。 “此番全仰仗殿下妙手回春!”他当即拍起马屁。 “我也只是恰巧懂点养静功夫,成不成还不好说。”云迟赶忙拆旗,“不如我们直入主题,酒饭茶水什么的都先免了,请世叔带我去看看老爷子。” 俞良有些不解,但见俞绿奥不停以眼神示意,只好点头:“那就有劳烦殿下。” 由于浇筑着高墙,在外面很难看见俞家坞堡全貌。此番云迟跟着俞良这代理族长在堡内穿行十来分钟,才发现地方豪强果然名不虚传。 这坞堡内大小院落错落有致,亭台楼阁、假山池塘、真山真水居然一应俱全。 又顺着山势走了二十来分钟,他们才到了一处僻静小院。 云迟老远便听到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叫声,不由看向俞良:“这……” “正是家父。”俞良苦笑着回答。 点了点头,云迟随口问道:“老爷子这症状多久了?” “两月有余,之前都好好的,还有心思与老友谈玄论道,哪知……” 云迟一愣,确认道:“两月有余?” 得到对方肯定,他的脸色慢慢沉下来,皱了皱鼻子道:“先进去看看再说。” 俞良有些犹豫:“家父实力高强,只怕伤到殿下,反而不好。” “无妨,御形境超凡者都拿我没办法。”云迟低调地开始显圣。 见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云迟十分暗爽地率先跨出一步,推开那扇院门。 “啪!” 门扉刚开,便有金色飞剑伴随着怒吼直击云迟面门。一道火红色身影瞬间浮现替他挡了一息后,那剑芒就被一道流光斜斜地磕飞出去。 在所有人惊慌的表情还没成型之时,院内那阵咆哮已戛然而止。 “下班收工。”云迟不着痕迹地掸了掸衣衫下摆,“世叔请先准备些安神助眠的药物给老爷子服用,日后再做调理。” 愣了半晌,俞良不顾形象地跑进小院,神色激动地高呼:“爹!你好了吗?” 门外一伙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涌进小院。 “世叔,我这秘法只能让老爷子暂时安静下来,后续还要专业大夫看诊下药才行。你喊他是听不到的。” 云迟等众人都进了院子,这才慢慢悠悠地和师姐入内,悠闲道:“你们还是先想个办法让你家老爷子睡上一觉,等他回过神来就麻烦了。”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扶人的扶人,喊人的喊人,倒根本没人注意立在墙角树下的那道寡淡水绿色神机。 ‘好用是好用,可惜出场费太高了。’ 心中十分遗憾,云迟便苦恼地直甩头。 召唤一次神机·果萝耗费800点精力,每维持一分钟消耗30点,施展一次“勾魂夺魄”消耗100点。 短短两小时之内,云迟就摇了两次果萝出来撑场子,现在精力值已经不足200点。 这让云迟有些发慌,就像看见手机只剩10不到的电量一样。 所以他赶紧催促俞家人将他们老爷子制住,他好解散神机。 ‘差点又搞成自动关机了。’ 云迟看着俞家老族长被几个儿子绑好,这才散去术法,让神机随风而去。 眼见三枚高品质引光石到手,云迟立马向俞绿奥告别:“还好不负所托。既然此间事了,迟这便告辞了。” “这……不如等大伯厚礼相谢,再……”俞绿奥本想挽留,但看见云迟师姐弟二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只好快步跟上,一路陪送。 “你大伯的厚礼蟹还是留给别人。” 云迟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在堡门前与俞绿奥道别,“俞兄不送,有缘再会!” 感受到世子的洒脱,俞绿奥也不再扭捏:“既如此,愿殿下路途安康。公子风采,在下仰慕,希望能有机会前往天星宫与公子坐而论道,畅快清谈。” ‘我懂个屁的道!我看你还是赶紧先处理完你的『莫欺少年穷』剧本!’ 憋着一肚子吐槽,云迟强行维持一脸高深莫测的神色,冲俞绿奥摆了摆手,纵马回城而去。 “这里的事有古怪。”云挽雪突然出声。 云迟点头不答,他当然知道这里的事有古怪。 两个月内疯一两个是偶然,疯三四个是巧合,连疯五六个那肯定是阴谋。 耸了耸肩,云迟看似文不对题道:“普通人想要长命百岁,秘诀不是修仙,而是少管闲事。” 二人回到城中客栈,大师兄却还没在。他一大早就出了门,不知道去了何处。 短短一上午就收获四枚引光石,其中还有三枚高品质的,这让云迟十分欣喜。 看着“全随机引光石(白)x1与全随机引光石(黄)x3”,云迟下意识摩拳擦掌。 ‘嘿嘿,又到了激动人心的开箱时光!鉴定血统的时候到了!’ 理想状态当然是出苍龙和玄武,适合果萝的木属性。但目前云迟正处在开荒期,也勉强来者不拒,所以得到就是赚到,心里美滋滋。 眼前光华连闪,四颗引光石豁然显性。 一白底: 朱雀二·鬼金羊(正义:暴击率提高5,暴击伤害提高50); 三黄底: 朱雀四·星日马(大器晚成:全属性提高25); 白虎三·胃土雉(刚强:防御提高15); 玄武二·牛金牛(踏实:防御提高15,体力提高10,伤害减免15)。 ‘嘶……头大起来了。既然都照着手游模板复刻了,怎么不来个一键装备引光石功能?星盘搭配看得我眼都花了。 ‘什么垃圾公司,钱都不会赚……哦,不要钱只要命,那没事了。’ 第47章 耕战一体 除了新手大礼包的一套白底苍龙,云迟现在又有八枚黄底引光石。 瞧了半天图鉴,他最终一阵瞎排列组合,决定好果萝的星盘搭配。 再看神机属性页面,已然变成: 【姓名:果萝】 …… 【羁绊(契合度0/0):梦入神机。消耗800点精力召唤出“神机·果萝”,可每分钟消耗30点精力维持神机存在。】 【羁绊(契合度0/30):信任。全部精力消耗减少10】 【羁绊(契合度0/60):齐心。全属性提高30】 【羁绊(契合度0/100):我愿意助你。全部精力消耗减少30,全属性提高100】 【星盘: 一号位:(火)朱雀一·井木犴(义气:攻击力提高10,防御降低20,被暴击率提高10) 二号位:(水)玄武二·牛金牛(踏实:防御提高15,体力提高10,伤害减免15) 三号位:(木)苍龙三·氐土貉(谋略:精力提高50) 四号位:(木)苍龙四·房日兔(辛运:暴击率提高5) 五号位:空。 六号位:(木)苍龙六·尾火虎(谨慎:暴击减免5,暴击伤害减免10) 七号位:(木)苍龙六·箕水豹(潇洒:攻击速度提高10) 【星盘(一):共振(持有人半径10米范围内增幅效果开启同调)】 【星盘(二):木繁叶茂,攻击力提高30】 【星盘(三):苍龙七宿已激活,获得三件套效果:防御提高50,暴击减免10】 十五枚引光石,分别给自己、师姐、果萝挂上,打造出三个散件王。 看来引光石会是云迟成长路上极大的硬通资源。 神机的功法会消耗神机与武器持有人双方,果萝原本精力只有150点,召唤出来后一场战斗就只能使用一次“勾魂夺魄”,如今苍龙三增幅50精力,一场战斗就能用上2次。 星盘强化效果相当可观。 但是一旦把苍龙三给了果萝,那云迟自己的精力就只有朱雀四的全属性提高25后的1625点,再也不能任性地召唤两次果萝。 ‘先将就着用,举棋不定两头不讨好。’ 无奈甩了甩头,云迟将神机的事放到脑后,转而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遇到的两例发疯病例。 二者都是两个月多前毫无征兆突然发疯,用脚趾头想都觉得肯定有未知关联。 然而云迟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草田部大祭司卜溪拓。 此人正好也是两个多月前叛逃,并在十一冢附近劫掠人口暗谋血祭。 云迟眉头紧皱,他坚信这不是巧合。花田府的血祭案还藏有不为人知的阴谋。 ‘我不愿善罢甘休,没想到你也不想轻易放过我。’ 心中冷哼,云迟神色开始严肃,思考着要不要放弃长命百岁的机会。 门外传来响动,随后隔壁传来开门声,云迟知道多半是大师兄回来了。 起身开门,他决定把自己的猜测和大师兄说明。 此番回天星宫后,云迟他多半就没什么下山机会了。 到了大师兄房前,见他还未关房门,云迟便在门柱上轻叩三下。 云聚淡然转身,面有疑色,问道:“有事?” 看见小师弟点头,云聚抬手示意他进屋入座。 “今日我和师姐在城内闲逛时,偶遇了两例发疯病人。一个城中普通人,另一个是俞家老族长。都是月余前发病。”云迟入席坐定,直入主题。 大师兄闻言微微偏头,思考片刻道:“你怀疑和我们查的事有关?” 云迟挑眉,点头不答。 “好,我记下了。”云聚也点了点头,“卜溪拓肯定不是人口失踪案的元凶。花田一府六县都有报失,他小小草田部大祭司做不了这么大的案子。 “但我们目前的任务是送你回宫,其他的事你不用再多想。” 一阵沉默过后,云迟起身,行礼告退。 以大师兄性格,他多半以师命为重。这件事只有等回了天星宫交完差才有下文。云迟倒也不怪大师兄,淡定地离开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天星宫三人离开安东县城,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 露宿荒野,这是云迟以前不曾有过的新奇体验。然而在前几日的赶路当中,他已经对这个词语失去了所有兴趣。 蚊虫蛇蚁,霪雨雷雹。 这些足以毁掉所有有关露营的美好心情。 好在大晋植被广袤,大气干净,在晴朗的夜晚能往往能看见漫天繁星。 比如今晚。 云迟将四处捡来的干柴放到篝火旁,看了会儿师姐加热食物,有些无聊地开始仰望星空。 他对天文了解不多,根本不清楚大晋在哪个星球。除了白天都只有一个太阳,这个星球的天际和蓝星天差地别。 挂在头上的一大一小,一白一红两个月亮就不提了,在蓝星时云迟好歹还知道北斗七星和猎户座长啥样,而此刻漫天星光在他眼里全都一个形状。 “师姐,大晋有星宿的说法吗?”云迟苦恼地向云挽雪问道。 “你当师父为什么要建立天星宫?” 回答他的却是提着一只处理好的小兽,刚从小溪边回来的云聚。 他在云迟一旁坐下,削出一根木棍将兽肉串好,插在火堆旁炙烤,然后悠悠开口:“观星象,事农桑。这是师父创建天星宫的初衷。你此番回宫,少不得要在观星楼看几年星星。” 云迟不解:“师兄何出此言?” 另一边的云挽雪见大师兄面色一黯,赶忙接口道:“你是师父定下的继承人,如今又成功参悟天阴珏,自然该回去准备继承事业。” 听了师兄和师姐的解释,云迟不免一愣。 他虽然在回忆里知道了天星宫不以杀伐功法见长,但从来没听说过天星宫居然是个科研机构。 外人肯定很难想象,作为天星宫嫡传少宫主,云迟关于天星宫的记忆,只有师姐,以及回风院的风、落叶和雪。 每日参玉、吃饭、睡觉,仅此而已。 云迟呆呆地凝视着那堆跳动的火焰,心中有种奇妙感觉。 ‘我小时候说要当科学家,那都是骗老师好拿作文分的啊,怎么穿越到异世界了还真成了搞科研的了? ‘说好的武、道并举呢?说好的遨游天地、长生久视,这怎么就突然跳到耕战频道了?一定是哪里不对,这不科学……’ 这边云迟还没回过神来,那边云聚突然剑眉一拧,提气冲着周围的山林喝道: “何方奸邪,在此鬼鬼祟祟!” 第48章 “隐秘” 云聚一声怒斥刚出口,云挽雪已然站起,身侧六道光点开始明灭。 ‘大师兄御物·九实力,怎么都算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怎么老有人不长眼敢来找麻烦?’ 云迟由愣转惑,依旧没有起身,只是好奇地打量着从林叶阴影间涌出来的十几道身影。 在之前的路程当中,云迟一行人少,又携弱带美,自然少不了被山贼水匪骚扰。在这些喽啰的衬托下,云迟总算对大师兄的实力有了直观认识。 作为内修御物境,云聚还没有遇到需要他近身战斗的敌人,往往带鞘一剑飞出,对手不死也残。 在安东县帮过的俞家老族长,同样是御物·九实力,但他脱手而出偷袭云迟的飞剑连云挽雪都能轻松磕飞。 这便是差距。 仔细观察慢慢合围的那些人,云迟心中明了。他们进退有序,不似江湖草莽,可能效利于某个组织。 “我给你们一个解释的机会。”云聚也坐在原地丝毫没动,耐心地翻烤着手中食物,好像此刻天地间只有架上的烤肉最重要。 “区区两个御物境,也敢口出狂言!”人群中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跟他们废什么话,男的杀了,女的……嘿嘿!” 不等云挽雪出手,一道剑芒已然将说话那人透胸而过。 大师兄将烤肉翻了个面,目不转睛道:“这个机会暂时还没失效。我想知道,是谁将我们的信息、行踪透露给你们的?” “别跟他们废话,一起上!” 同伴的惨死不仅没有吓退这伙人,反而激起他们杀意,大战一触即发。 “留个活口!”云迟赶紧向师兄和师姐提醒。 瞥到有不少人都在师姐第一轮轰击下狼狈躲开,云迟有些出乎意料,通常情况下,遇到的敌人都过不了她那一关。 毕竟云迟重新给师姐配的星盘攻击力整整振幅了95,同阶以下根本没有能挨得住她全力一击的敌人。 对手有不少御物境高手,而且起码都在御物·三之上! 这个想法浮现在云迟脑中之时,他的双眼下意识闪着精光,看那几个袭击者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在看行走的引光石。 “打残打残~让我补……”云迟兴奋的呼声还没喊完就变成了哀嚎,“大师兄!你好歹给我留两个呀!” 云聚还剑入鞘,踢了身边还在打滚鬼叫的人一脚,返身回到篝火坐下,对云迟淡淡道:“那里还有个正在爬的。” ‘嗐!废材的废,废就废在人头永远都抢不到,数据好不好看要全看主c的心情和打野爸爸让不让资源。’ 云迟无语地起身,走到那个只剩一条手臂依旧求生欲极强地惨叫着往外圈爬去的袭击者身旁,大方地支付了出场费唤出神机·果萝,对着那双被恐惧填满的眼睛就是一瞪: “知道母爱的伟……咳咳!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停止惨叫,神色木然地捂住右臂,有些挣扎之后嘶哑开口:“是我……我主……的意志……” 云迟一惊,瞬间将刚才差点串台的尴尬抛诸脑后,急促问道:“你们的主是谁?” “主是超越世间的伟大存在!信奉我主,将飞升仙界,遨游天外!”那被勾魂夺魄控制住的男人神色痴狂,额间青筋暴起,似乎将突破精神桎梏。 “你们……和卜溪拓是什么关系?”云迟确认他无法摆脱控制,稍微安心继续问道。 那人额间挂着白汗,神色茫然:“什么卜溪拓?” “你们首领是谁?总部在哪?有多少人?都是什么实力?袭击我们什么目的?”云迟再不跟他耽误,一大串拷问瞬间脱口。 “首领……是‘矛’,我们没有总部,也不清楚人数,实力……御气到御物皆有,袭击你们是……主的意志。” 听见那人含糊的回答,云迟下意思皱眉,忽得灵光一闪,追问道:“告诉我,你们主的‘神谕’!” 被控制那人额间再次涌起青筋,他面目狰狞而挣扎,艰难道:“‘矛’传达,‘主说,拦住【隐秘】’。” “‘隐秘’……”云迟喃喃复述,“那是什么?叫你们去拦住‘隐秘’,来堵我们干什么?” “我……不知道。主指引我们前来。” 云迟见问得差不多了,心念一动,躺在地上那人瞬间昏死。 “师兄师姐,你们都听到了吗?”他返回火堆坐下,得到的情报有些离奇,震得他都没心思细看那枚被他随手点看,名叫“玄武五危月燕”的引光石。 大师兄点了点:“一群故弄玄虚的妖人,不值一提。” 随后他话锋一转,目光凝着云迟,质问道:“比起这些,师弟,你这拷问手段从何而来?” 知道自己的特殊迟早是要公之于众,云迟也就大大方方地将那日对云挽雪的说辞向云聚复述了一遍。 “神外分身……‘神机’……”云聚沉吟着这两个名词陌生的词汇,随后扯开话题道,“烤肉差不多可以吃了。” 云迟环顾四周,惨叫和呻吟声声入耳,断肢和残躯历历在目,空气中食物香气和血腥味混杂,透着一股子怪异。 “要不……咱先换个地方?”他小声提议。 虽然照顾云迟感受,三人又往前走了十来里路扎营,但云迟却早没了胃口。 “恐怕还会有人袭击,之后野宿轮流守夜,我第一个。”大师兄往火堆里加了柴,漫不经心吩咐。 不过看来所谓的“矛”手底下也没几个御物高手,没有无休无止骚扰他们的力量,三人这一夜过得还算安稳。 也是由于这次袭击,云聚决定再不在路上耽搁,连途经镇岳县城也只是简单补给,之后快马加鞭赶回天星宫。 就这般赶路九天,到了能看见齐岳轮廓之时,三人已是风尘仆仆。 远远望着齐岳连绵的山势之上有不少高峰都顶着片片白头,穿着单衣薄衫的云迟似是感受到记忆里那份苦寒,内心微微一颤,玄妙地产生了一丝不想回去的想法。 这丝体悟一晃而逝,只在云迟脑海荡起不起眼涟漪。 看着大师兄扬鞭策马,以绵长蜿蜒、高耸巍峨的雪山为背景肆意飞驰而去,云迟内心也一扫疲倦与阴霾。 他懒懒地催着胯下枣红马前行,踏向那道自东北向西南,横亘整个大晋东方边疆,几乎隔绝天地的巨大屏障。 第49章 岳与天齐 齐岳,取自“岳与天齐”之意。 天星宫一行三人虽见了山,但走了大半日依旧在山脚的草场晃荡。 此处草场隶属前方二十里外的一个军镇,为驻扎在那里的五千大军养牧军马。草场占地之广,给下山时的云迟留下了深刻印象。 此番回程,漫山遍野的马匹绵羊依旧让云迟心生感叹,但已经和下山时的心境不同。 岳与天齐。齐岳以东是茫茫大海,以南是臣服百年的花田各部,与北方外族战线间更是隔着一个川北府,根本用不着这么多驻军。 云迟知道,这名义上是保护永昌王、拱卫天星宫的五千兵马,其实私下肯定负有监视天星宫的任务。 声名远播,名震天下的代价就是招人猜忌。 当然这些全是云迟此刻触景生情,脑中根据自己看过的剧情产生的联想,不见得就是对的。 “世子殿下回来了!”远远传来的欢呼将云迟从胡思乱想中扯回,他有些吃惊地瞧着一骑飞来,停在十来步外边下马行礼。 “云公子,还请到前方镇上歇息片刻,已有人回禀乌将军,稍后便有卫队前来迎接!” 感受着眼前这小旗异乎寻常的热情,云迟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瞧着大师兄和师姐一脸淡定,也就跟着压下异常心情。 见师兄二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云迟只好对着小旗官点头,示意他不用多礼并去前方带路。 “大师兄,为什么不拒绝?我们不是赶着回天星宫吗?”等引路的小兵走远,云迟侧身向云聚问道。 “这是程序。”云聚无奈,“进了牧场就是天星宫范围,无论上山下山,他们都有负责安保的义务。” 云迟似懂非懂地颔首,不多时,一行人和接引卫队汇合,进了军镇。 看着路旁夹道欢呼的百姓,云迟抬眉:“这也是程序?” 这回却是云挽雪接口答道:“这是师父的恩义。你是师父义子,他们自然也这般待你。” 正如云迟记忆里他那便宜义父说的,天星宫从来不以功法杀伐见长。一个以“观星象,事农桑”为宗旨的宗门,能做到声名远播、名震天下,靠的全是云理三十年前改良天下粮种,极大缓解了困扰大晋几百年的饥荒状况。 这一功绩足以令当今天子破例为云理封王,赐号“济世天尊仁佑齐岳永昌王”,划齐岳天星宫方圆两百里为其封地。 云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为自己方才的阴谋论感到汗颜。 这倒怪不到云迟身上,身为一个浓度超标的宅男,他是真的完全不知道这茬。 例行与军镇守将会面之后,云迟等人在此暂时休整补给,次日一早在上百人的卫队护送下继续前往天星宫。 整个齐岳如一条玉龙蛰伏,天星宫则位于齐岳最高峰“仙骨脊”东面的羽扇坪。 用云迟的知道的概念来定义的话,主峰仙骨脊海拔大约九千米,从山脚河谷到雪线冻土,这里几乎拥有整个大晋最干净稀薄的大气和最丰富的植被垂直地带性。 ‘难怪义父要将天星宫建立在此。上能观星象,下可开辟各种气候带试验田,十分专业的研究所。只是不知道这个所谓粮种改良,是不是我知道的那种改良?’ 云迟甩了甩脑袋,将杂念排除脑海,又紧了紧裹着的厚厚狐裘,深吸一口逐渐稀薄的氧气,跟着大部队艰难前行。 大晋几乎人人习武练气,况且山间专门开辟了可供车马行进的道路,所以寒冷和缺氧并没有对队伍的行进速度造成多少阻碍。 要不是有云迟拖后腿,估计天黑前大部队就能达到天星宫主殿。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许多独立在山间的建筑群,听云挽雪指点,云迟知道了这都是各种植物培植的“项目园区”。 看着不时往来的天星宫弟子,云迟惊讶地发现,天星宫不仅占地广袤、弟子众多,按照不同的研究方向,甚至还区分出好几个堂口,比起一个宗门,他倒觉得这里更像一所实力雄厚的以“以生命科学”为特色的重点大学。 众人回到羽扇坪之时,天色已然入墨,两轮月亮悬在头顶,卫队里上百火把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有青衣童子领着杂役早已立在院前广场等候,此刻上前接了缰绳,向卫队校官道了谢,嘱人将卫队军士带去歇息。 童子伴着三人走进规模颇大的宫殿,向云迟传话:“观景仙人说了,公子和二位今晚可先回去歇息,明日再去问安。” 羽扇坪卧在仙骨脊南麓,面向东海,不知道是否洋流、季风影响,这里气候比来时路上好上许多。云迟以体感估算出温度大概在零下十度左右,以八千多米的高度而言,这个温度简直匪夷所思。 三人于是在宫主居所,那挂着“集云殿”牌匾的建筑前分别,各自行礼告别,返回属于自己的小院子。 回风院,大概因暖湿气流都被阻挡在此再不得上山而得名。 云迟立在院前,在月色下仔细打量自己居住了十年的这个小院落,感觉熟悉又陌生。 原来院中有这么大一棵常绿针叶树木?看起来像松树,但他分不清种类。 关键是在原主模糊的记忆里,这株显眼的松树居然没有什么印象。 不仅如此,沿着石板铺成的道路一直走到前厅,云迟都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像是回到了只暂时离开两月不到的家里,倒更像许多年后,看着老照片回忆自己生长的故乡老房子时的感觉。 记忆和照片上的细节一一对照,分不清是到底是谁模糊残缺。 建筑和各种庭植、陈设、家具都带着岁月痕迹,这不是临时能改变的了的布局。 他的眉间不自觉皱出那个以往常年相伴的“川”字,身形停在廊下,有些不敢继续前行。 “公子?你回来啦?!” 一个清丽且带着惊喜的声音从前厅传来,将有些失神的云迟惊醒。 “青……宁?”云迟下意识叫出向自己迎过来的那个女子的名字。 是了,云迟点了点头。 云理再怎么沉迷科研不理世事,但身为王侯,基本的仪制还是有的,不说出行前呼后拥,家里照顾起居的陪侍、使唤、杂役至少都维持着最低标准。 ‘不……这和原主的记忆有出入!’ 云迟悚然而惊,旋即立刻恢复平静。 他以极低的声音呢喃:“我的……不,或者说,‘世子殿下’的记忆有问题?” ps 我在作家后台看到有小伙伴热情地在章说留言,心里真的好高兴。 但一想到他可能坚持不到看见我在后续章节里表达的喜悦,又觉得有些悲伤。。。 第50章 负荷领域的既视感 不等云迟理清头绪,那被他称为青宁的女子已然回头向内堂娇声呼喊出一个名字,随后她欢快地靠近云迟,走到堂下温婉行礼。 不一会儿,院里各处建筑有烛火渐次亮起,为这清冷的小院点上些许暖色橘光。 ‘这该如何是好……’ 云迟脑中思绪电转,依旧维持着愁眉苦脸,缓缓步上那道厚实宽大的青白石阶,走进前厅。 脚下有热气涌起,回风院建筑底下埋着庞大的地暖设施,这是云迟的特权——整个天星宫只有他一个人不能御气抗寒。 环境散发的熟悉感重新回到云迟的身体,他长舒一口气,对着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侍女平静吩咐:“青宁,你去告诉绿安,让她不用忙碌了。眼下我旅途劳顿,有些乏了。” 一袭丁香色棉布夹袄的青宁面有异色,但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微微躬身,示意自己已明白听到。 “怎么不去?”云迟眉头皱无可皱,不由停下脚步,侧身看向侍女。 “自然是该先服侍公子歇息,再去告诉那个小妮子。”青宁有些理所当然地开口。 ‘这么体贴的小姐姐为什么原主记忆里完全没印象?我该怎么应对?这怎么刚回来就要露馅了……’ 云迟将慌乱迅速压下心底,维持冷淡神色点了点头,径直往自己卧房去了。 身体习惯性地放松、打开,当云迟猛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青宁的帮助下脱了狐裘、罩衣以及外袍。 “公子可要温泉沐浴?”耳畔传来轻声询问。 虽然脑子里各种忧虑,但身体在听到青宁建议之时已然做出了选择。本想直接拒绝的云迟念头一转,最后还是决定任由她安排。 他就平静地被青宁牵着,绕到了卧室后方,一处靠着石壁垒起来的人造露天温泉。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说明这些可能都是以往日常发生的事。那么问题就远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 态度强硬地遣走陪侍后,云迟脱光衣物,在感受到寒冷侵袭之前就像一条泥鳅一样溜进池水。 他现在脑子很乱。 既然记忆不可靠,那他明天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自己的便宜义父? 一宫之主,肯定会轻易发现自己的异常?到时候他会怎么处理自己? 不知是温泉水暖,还是心中焦急,云迟的额上爬满细密的汗珠。 “公子……” 屏风后传来青宁的呼唤,云迟知道温泉不能久泡,起身拿起整齐叠好放在一旁的厚厚棉巾将身上擦拭干净,又取了宽大棉袍将自己裹好,这才返身回到卧室。 好在原主和屋里的陪侍丫鬟之间的关系没有云迟想象的那么亲密。 青宁给一直沉默着帮云迟解了发带梳散长发,又帮着按了会儿肩脚后背,见世子殿下不知不觉间似已入睡,便慢慢松了力道,又揉了片刻,这才悄然退下。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云迟这才暗自送了口气,当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天色尚未大亮,云迟便被青宁喊醒。 这大概是他在大晋起的最早的一次。他有些起床气地向青宁抱怨:“这么早你就吵我作什么?” 青宁好像有些委屈,但依旧好声好气地像劝孩子一样柔声安慰:“知道公子劳累不想起床,可今早要去给王爷请安。” 言罢,她不由分说地将云迟扶起,又有一个小丫鬟端着热水入内,两人伺候着还没清醒过来的云迟洗漱更衣。 一番忙碌后,年纪看起来稍小一些的丫头绿安从梳妆柜里取出一圈镶玉金丝素冠,细心地将云迟的头发束好。 随后她似在欣赏自己手底下的工艺品一般,向身旁的青宁感叹道:“青宁姐姐你瞧,世子殿下看起来又俊俏不少呢,眉眼神色比以往更灵动风情,撩人得紧。” “不许胡说!”青宁赶紧有些打闹意味地敲了绿安额间一下,打断她明显有些轻浮调笑的话语。 ‘平时她们二人对我表现得相当随意放肆,不像是应对高位者应有的态度。’ 云迟一言不发地观察着自己的两个陪侍,心中不断思索。 梳妆完毕,他看着青宁以气机凝聚出的那面水蓝色等身长镜当中,自己一身缀朱玄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面如冠玉,眉似青锋,确实对小女生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内心疯狂满意点头,云迟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立着,任由二女帮自己披上厚狐裘后,这才率先举步出门。 羽扇坪的雪依旧如他记忆中那般频繁。 云迟在青宁陪同下走向集云殿时,恰巧在半途先后遇上大师兄和云挽雪。 见他二人对自己身后跟着的青宁都没有任何异议,云迟在心中确认:看来以往自己给义父请安都是由她陪着,同门早已见怪不怪。 整个天星宫只有他这个当事人完全懵懂不知。 将心中的忐忑摒除,云迟跟着师兄师姐迈入集云殿气势非凡的大门,而青宁则轻车熟路地安静候立殿外,再不跟进。 天星宫宫主,大晋有数的几个异姓王,永昌王云理此刻正在后厅凝神静坐,听到童子通报,这才抬眼打量入屋请安的弟子三人。 “坐。”记忆中那个丰朗神俊的中年男人冲他们点了点头,语气平淡,算是回应。 待云迟等人入席坐好,云理又才继续:“山下如何?” 大师兄云聚立刻正襟危坐,整理片刻思绪后开口:“大体查清人口失踪是有邪教妖人作祟,徒儿一路追查,破坏了几场图谋,师妹师弟也暗中查获一位幕后帮凶。 “徒儿以为,既然查出头绪又恰逢师尊传讯,便将所有摊子都交给了校事司处理,带着师弟赶了回来。” “还算不错。”云理面色如常,转头看向云迟,“身体可有不适?” 云迟赶紧正色道:“有劳父王挂念,一切安好。” “可曾头痛昏迷?” 心中一惊,知道这些事情知道的人多,肯定瞒不住义父,于是赶紧补救:“有过几次,躺着养伤的时间倒远多过查案。” 云理颔首,向弟子们吩咐:“聚儿雪儿,你们先下去,我有话和迟儿单独说说。” 云聚和云挽雪似乎都早有所料,各自行礼退下。 而席间唯一剩下的云迟,则开始疯狂以养性功夫弹压心中反复泛起的紧张。 他知道真正考验自己演技的时候到了。 第51章 女人的直觉都那么准的吗 出乎云迟的意料,他自认远超流量小鲜肉的演技根本没有发挥余地。 云理只是吩咐身边的使唤童子将他案上的一本茶色封皮的小薄本送到云迟面前,然后平淡地嘱咐道:“这本笔记是为父多年参悟天阳珏的一些经验,我知道你与天阴珏有感,希望能助你更上层楼。你且下去,用心参研。” 愣愣地接过那本笔记,云迟一时有些闹不清状况。 ‘义父没察觉到我的异常?还是知道了不想细究?’ 见他不走,云理又出口询问:“你还有事?” 云迟赶忙回神,离席对着高堂之上的云理拜谢道:“多谢父王栽培!孩儿定当仔细修习不负期盼。” 言罢,他将笔记收入怀中,恭敬行礼告退。 出了集云殿,门口有两道倩影立在雪中,飘扬的雪花纷纷被她们各自撑起的气机激得四散飞起,有种别样风情,清丽不可方物。 “走。”云迟深吸一口气,行至二人中间,“大师兄先走了?” 云挽雪侧着身子歪头看他,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那师姐特意在此等我,是有事要跟我说?” “大师兄要下山追查安东县发疯病例和人口失踪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应该也会顺路查探‘矛’的消息。而我则要去百兽园给齐师叔帮忙。” 言下之意就是集云殿再次只剩下云迟一个弟子。她怕小师弟心有芥蒂,所以留下来等他,打算劝慰几句。 “我知道了。”云迟却不以为意,“义父只是着我用心参悟他给的笔记,并没有把我关在观星楼研究星星的意思。有空了我也会去帮你。” 比起被冷落这种小事,云迟此刻有更值得倾注精力的疑虑。 他一边踩着没过脚背的积雪往回风院走,一边若有所思地盯着意识当中那张图鉴。 他那个便宜义父云理的图鉴。 【数据可能存在干扰,请以实际情况为准】 【姓名:云理】 【资质:s】 【实力:御形·一】 【好感度:两心(泛泛之交)】 【体力:2000/2000】 【精力:650/650】 【心法:长青轮转法】 【功法:浑天星图、数据缺失……等】 【装备:天阳珏】 【增益状态:数据缺失】 【减益状态:数据缺失】 【羁绊:未绑定】 【星盘:未激活】 排除草田部那个用诡异阵法强行增幅出来的虚胖御形境,这是云迟在大晋见到的第一个御形境超凡者,也是他第一次在《脊宿七·风华集》看到有“防诈骗提示”。 纵观整个属性图,云理身上有很多让云迟不理解的地方。 比如出乎意料的低好感,又比如完全看不见的状态栏。 ‘超凡者已经能屏蔽自身信息?还是单纯义父修炼到了太上忘情境界?’ 他一时有些糊涂,心中没由来地起了几分警惕。 “云晚来!师姐跟你说话呢!”云挽雪带着嗔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哦哦……师姐你说什么?”云迟下意识反问。 “呵!”云挽雪却不答,在岔路拂袖而去。 云迟眼见追不上,此刻也没心情去追,便向身后跟着的青宁问道:“我师姐刚才说什么?” “姑娘方才问你要不要跟她一起去百兽园。” 站在路口呆了片刻,云迟摇了摇头,举步往回风院而去。 《谷神篇》。 瞪着义父送给自己的那本笔记封面上的三个端正文字,已经大致看完内容的云迟陷入沉思。 与其说是笔记,他觉得这本薄册子更像日记或者回忆录。 上面记载了云理早年机缘巧合获得谷神珏的经历,以及突破御形境界之后从那半块阳玉当中获得的许多益处。 “明帝六年,有飞星流火坠北野,逐之,得玉于残垣。 “桓帝十年,感物有所得,翩然化形,如清水入渠…… “桓帝十四年,养玉小有所成,把玩时常有淡淡光华相和,荧荧流转,吾心甚喜。 “古语有云‘君子如玉’,今日所见当为‘玉随君子’。这小小玉珏竟与吾遥遥感应,有草木异变、稼植点灵之神效,与吾道和,强谓之‘谷神’。御形境界夺天地造化,所谓‘超凡’,吾今知矣!” 云迟低声复诵几段义父的笔记,偏头向正在添香的青宁询问:“今年是什么年份?” 大丫鬟有些惊讶,但依旧如实回答道:“今年是承平九年。” “承平九年……这又是哪一年?”云迟喃喃低语,不禁一阵头大。 “公子向来讲究‘山中无岁月’,今个儿怎么问起这些?”青宁听他有些苦恼,便好奇追问。 云迟搜遍记忆也没搞清楚纪年关系,只好跟自己的贴身丫鬟坦白:“父王给我的笔记上边记着几个年份,但我却完全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年。” 听了公子的难题,青宁倒十分乐意地给云迟解惑。 “公子在外人面前可千万不要提起这些。”青宁先是神色认真地告诫云迟,随后才将其中关键解释清楚。 原来云理使用的纪年法并不是通常奉行的年号纪年,而是天子纪年,即只按君主在位年限计算时间,带有些许轻视不敬意味。 大晋先皇晋明帝在位五十年,后由第十六子桓帝即位,桓帝至今在位四十五年,换了三个年号。 ‘换算过来就是……义父在八十九年前巧合获得谷神珏?’ 云迟一愣,明显被自己的推算惊到。 ‘桓帝第一个年号随安用了二十四年,第二个年号庆丰用了十二年,第三个年号承平今年是第九年,这和三十年前义父改良粮种的时间对的上……’ 他越算越觉得不对劲,因为云理看起来明明才三十岁出头! “青宁,你们到天星宫多少年了?”云迟突然开口询问。 一旁扇着炭火煮茶的大丫鬟心中的那股奇怪感觉越发凝实,她觉得公子自从回来后就有很大的变化,只是一时还感受的不是十分真切。 于是她跪坐着挺直身体道:“绿安八岁,青宁十二岁时到回风院服侍公子,今年恰好满十年。” 看来她们对天星宫了解的也不比自己多。云迟有些遗憾地想。 正当他皱眉沉思之际,青宁怯生生的疑问响起:“公子……你是不是在山下受了什么刺激?” 云迟心中一惊,好熟悉的句式,女人的直觉都那么准的吗? 第52章 废材的废,废就废在他很废 快速冷静下来的云迟假装不经意地瞧着那个微微低伏着身子的陪侍,有些分不清她脸上挂着的是关心还是疑虑。 他没由来地心中一动,轻声开口:“青宁姐姐……” 陪侍大丫鬟从来没听过公子这般称呼自己,下意识便抬头看他。 一双有秋波暗转的灵动双眼忽地刻入她的眼底,尔后瞬间侵蚀进脑海,须臾间青宁只觉得面前坐着的公子散发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引人气质,润得她心中一片祥和宁静,静静坐着不动了。 云迟到底还是习惯以常人思维去考虑问题,但这个常人不是大晋的常人。 此刻他操作那道水绿色神机坐到自己身旁,心中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都喜欢用拳头说话了。 “你在怀疑我?”云迟轻声向被神机·果萝的勾魂夺魄控制住的青宁询问。 这门草田圣女的秘术在问询方面颇有门道,一旦对方心神被摄,不仅仅有问必答,而且意识当中不会留下任何相关记忆。 难怪当初草田部会派果萝来探他和云挽雪的口风。由此也能得出这门秘术存在致命缺陷:不能对精力远高于自己的人生效。 青宁只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御气初期境界,哪里是云迟这个连御物·九都能瞪住的人的对手,当即就把所有心事一股脑吐露了个干干净净。 按大晋法律,所有王室、宗亲府上的下人都必须保持一定比例是从太常掌管的明理司手下派遣过去。 云迟有那么一个瞬间,怀疑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可能就有负责监视自己的人,但和青宁的一番问答打消了他这个疑虑。 依她的说法,她和绿安前后脚被家人送到天星宫,名义上说得好听,叫什么“伺候仙人、沾沾仙气”,但云迟从青宁哀伤的神色知道,无论修饰的再怎么高大上,她们俩本质上都是被卖到了这里。 “初到宫里,奴婢知道自己是要贴身伺候小公子生活,心中还有些害怕。哪里知道公子小时候身子骨一直很弱,常常卧病在床,后来在日常相处中又发现公子虽然人长得人间绝色,却有些痴傻,奴婢还曾为仙人伤了好些心。仙人这等再造天地之功,怎么唯一的儿子却……” 云迟缓缓散去术法,看着青宁扑在席上安然入睡,他有些好笑地起身将她抱起,送到自己卧房一处纱橱软榻放好,还十分贴心地给她盖好被褥之后这才离开。 在青宁的记忆中,世子殿下的形象经历了病秧子、人间绝色、冰山美人、不食人间烟火等好几个阶段,最后定格成“王爷家的傻儿子”。 用她的原话说就是:“公子殿下总是呆呆地做自己的事,饮食起居都要人细心照顾。” 故此,这次云迟下山归来给青宁造成的不适感十分严重,以至于有些怀疑他。一个长得好看的大傻子变成了长得好看的贵公子,两者给人的印象差距估摸着有齐岳主峰那么大。 云迟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我是个大傻子”这种让他措手不及的结论。 这就是影帝来了也演不下去呀,他云迟的举止风度和大傻子不说隔了十万八千里,至少也是天上地下。 这出逢场作戏从他踏进回风院大门便注定破绽百出,他只要一开口一动作就立马暴露无遗。 但依旧有些对不上。记忆中他和云挽雪的交流沟通看起来十分自然流畅,完全不像是智力缺陷的人能有的反应。 到底是谁有问题? 他迎着雪立在殿前广场的岔路上,默默相信了是他自己有问题这一选项。 因为他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去其他地方的路。 本来他心中盘算着去百兽园找云挽雪问问情况,哪知死在了出门的第一步。 废材的废,废就废在他很废。 云迟十分无语地回到回风院,找到正在厢房缝补衣物小丫鬟绿安。 绿安的小是和青宁相对,按之前的情报,她年纪和云挽雪一般大,都比云迟长两岁。 她见云迟立在厢房门前,也不起身行礼,只是偏着脑袋问道:“公子有事?” “青宁有些累了,我已经让她先去休息。你带我去百兽园。”云迟也不怪她无礼,反正他也不吃这一套。 绿安将手下的针线一一收拾妥当,笑着起身走到云迟身旁:“公子要出门散心?我早劝公子多出门走动,可公子从来不理睬,如今总算开窍啦!老闷在屋子里对身体不好……” 听着绿安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云迟心中有些温暖。虽然以前伺候的公子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但她们依旧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态度随便这种细节上的瑕疵也就算不上什么问题了。 在棚里牵了马,二人沿着山间小路向东下山,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此刻估摸着到了半山腰上,云迟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远处的海线。 看着挂着“百兽园”牌匾的建筑群,云迟冲绿安微微点头:“行了,你先回去,我记得路了。” 但显然对方不是很信服,坚持要跟着公子,云迟只好妥协,带着她进了眼前大院。 远远就有接引瞧见了二人,此刻见他们上了自家石阶,立刻就有几个杂役过来引路,得知公子是来找云挽雪,当即便带着二人在廊亭间穿行起来。 云迟在这百兽园中走马观花,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个动物园的地方实在名不副实。一路上除了往来弟子,一只动物都没见着,谈何“百兽园”? 跟着引路人穿过几个院子,云迟见到了正在廊下看雪的师姐。 云挽雪也似有所感,侧着身子看向从门口进来的师弟。 “师姐你怎么知道有人来了?”云迟开口打开话题,希望师姐不要记起之前他没有理她的尴尬。 冷冷瞧着主仆两个走到自己身旁,云挽雪平淡道:“周围气机忽然变得浓郁,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说起这茬,云迟才想起他一直忘了的事情,赶忙开口补救道:“提起这个,师姐,我有话跟你说。日后你与人交手,可千万不要把此刻的感觉当成自己真正的实力。” 云挽雪轻声调侃:“又是你那‘十年收获’?” “咳……是也不是。”云迟面不改色,继续忽悠,“我发现自己能通过锁定气息实现增幅某人对气机的敏感性。” 他发现自己说不定偷偷点了驾驶技术天赋,现在已经可以闭着眼满嘴跑火车了。 云挽雪却不纠结这些,依旧立在廊下淡淡地问道:“你以前从不轻易出回风院半步,今天怎么跑这么远来见我?” ps 会不会觉得我写的东西节奏太慢不知所云啊。。。 第53章 思想迪化 云迟觉得一阵头疼,他不太想说谎,但又不得不撒谎。 在弄明白一些事情之前,他只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四下周旋。 “我知道早上惹了师姐不高兴,回去处理完私事后思考了半天,还是觉得应该过来跟师姐说明白。”他诚恳地向云挽雪解释道。 也不知道她到底相不相信这个说辞,云迟只见师姐莲步轻移,回到屋内,自己也只好跟了进去。 二人在沉默中看着绿安将屋内温酒的小火炉生火铺炭,然后挪到云迟身旁,最后退避到后席,云挽雪这才开口道:“你的说明呢?” 云迟哑然,没想到师姐居然还惦记着这档事。他只好做出沉思状:“我不该和师姐说话的时候走神?还是不该将师姐的邀请当耳旁风?” “你好意思问我?”云挽雪作势欲打。 “师姐手下留情……”云迟知道师姐不过是做做样子,心中多半已经原谅了自己,于是配合着她玩闹。 片刻后,云迟满脸笑意慢慢消散。 示意陪侍一旁的绿安暂时退下,等到屋里只剩师姐弟二人之际,他脸色严肃地决定向师姐坦白一部分情况。 “师姐……我有正事和你商量……” 当下云迟便将自己的疑惑选择性地跟云挽雪进行说明,包括他对回风院熟悉的陌生感,以及他不记得自己的两个陪侍等情况。 云挽雪默默听完师弟有些痛苦——在她看来那是痛苦,的一番倾诉,却出乎意料地表现得相当镇静。 她的脸色渐渐柔和,语气也逐渐带上云迟常常能明显感受到的那份怜惜,温柔道:“晚来你可能已经记不住了,师父带你回来的头两年,你完全不适应山上的生活,害了大病,在床上躺了好久。 “以师父的本事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正打算送你下山之时,你竟然靠着自己硬扛了过来。疾症虽好了,却落下病根,从此不仅身子骨弱,更是浑浑噩噩,变得痴顽。” 云迟大惑不解:“原来你们都知道我以前是个傻子?可……为什么我现在这样……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大师兄早在你将天阴珏给他那天就传信师父,说明了你的异常,所以才打发我陪着你去城里暂时先呆着。我在那段时间也经常怀疑你身上的不对劲,甚至一度以为你被巫师下了蛊咒。” 云挽雪安抚着师弟激动的情绪,继续娓娓道来:“后来师父回信,说晚来你的异常表现是由于与天阴珏有感,受损的魂魄开始逐渐复苏,是值得高兴的事。那之后我便再不疑你。” 一番话听得云迟目瞪口呆。原来他拙劣的演技从始至终都被人看在眼里,只是他们所有人都猜错了因果,倒有些阴差阳错,无心插柳下将真正的原因掩盖了过去。 回想在十一冢发生的一切,他心里不禁有些羞耻。 云迟原以为仗着自己的些许小聪明,他在那次事件中表现得还算游刃有余,除了最后小小翻车倒也无伤大雅。哪里知道自己原来竟然从头到尾都是个顾盼自赏的小丑。 沉默半晌,云迟苦笑着开口:“可我觉得,这些和我的记忆有些对不上。比如,我记得我一入门就花了几个月熟悉环境,我也清楚地保留着和义父、和师姐你交流的记忆,我从记忆里完全看不出自己曾经是个傻子。” 云挽雪等云迟完全冷静下来,这才又开始说明:“师父说,你在那场大病中烧坏了脑子,他只能以天材地宝勉强护住你的阳魂不散。同样是这个原因,往日你的意识十分虚弱,根本记不住太多有用的信息。所以你在回风院的十年里记忆会出现很多空缺和错乱。” 难怪在云迟的记忆中,他觉得自己曾经花了几个月熟悉天星宫环境,结果一出门发现路都不认识。 也难怪他对回风院最清楚的记忆只有吃饭睡觉参玉。 感情是他之前记忆容量不够,自动清除了没有深刻印象的信息。 听着师姐不厌其烦的解释,云迟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问道:“这些都是义父让你跟我说的,对?” 云挽雪明显愣住,摇头苦笑:“看来变聪明的你再也不好骗啦!师姐以后可没机会像以前那样捉弄你了。 “你说得对,师父料到你不敢亲自去问他,所以嘱咐我,如果你来问我,就照着刚才那些话跟你解释。” 没想到自己直到此刻还是一直如临大敌般地和空气在斗智斗勇。 结果一切全在别人的预料之中。 这让云迟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敬佩超凡者果真都是神仙手段,还是该深刻反省自己的自以为是。 呆了半晌,大致弄清楚状况的云迟这才调整好心情,漫不经心地和云挽雪拉起家常,随口询问她到百兽园帮忙的原因。 师姐倒也不厌其烦,将她在此处的任务简单告诉了云迟。 云理执掌天星宫已近百年。他的心思也越来越多地往“观星象”这个方向投入,“事农桑”这一部分也就关心的少了。 身为一宫之主,许多大事上都需要他点头,所以尽管他本人经常不到各个“项目部”露脸,但还是会派门下两名亲传弟子四处督察,核对各项记录并回去跟他报告。 “这次百兽园齐师叔新改良的培育方案已经按计划完成了大半,到了关键环节,师父着我过来看看情况。”云挽雪最后总结道。 原来这边是搞动物杂交育种实验的地方。云迟心中有些明白了。 看来天星宫对“事农桑”的理解已经远远超出封建社会的水平,理念开始有些接近现代社会。 见云迟露出感兴趣神色,云挽雪再次满足他的好奇心。 “师门用于传信的雪鹰就是百兽园的成果之一,不仅通人言,适应各种气候,主要还是它们能日行三千里,当信使再合适不过。” 云迟抬眉:“原来师姐你那只肥麻雀竟然还有这么威风的本事?” “啾啾是齐师叔特意为我培养的信使,不是雪鹰啦。”云挽雪摇头解释。 师姐弟二人正愉快地闲聊,突然有一道白色身影从回廊一路而来。 那穿着天星宫弟子服色的年轻男子只瞥了一眼云迟,便立即将视线移到云挽雪身上,立在堂下神色慌张地行礼。 “云师妹,师尊着我前来通报。事情……出了些岔子。” 第54章 毛茸茸福瑞控是吧 “失败了?”在外人面前云挽雪似乎永远有些高冷。 见堂下那弟子尴尬地点了点头,她淡淡补了句“我知道了”,就挥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等报信的人走远,云挽雪才颦蹙叹息:“这是他们第三次失败了,看来齐师叔的新方案还是不成熟。我们今日先回去。” 叫上在屋外无聊看雪的绿安,一行三人准备动身回程,只是刚出小院,忽然从后山传来一声巨响,惊得他们都忍不住驻足观眺。 四下纷纷有不明白情况的弟子从各处院落探头探脑,更有一些好事的行色匆匆,火急火燎地就往后山赶过去。 “看来问题比我想象的严重,我们过去看看。”云挽雪神色凝重,正说着,脚下早已加快步伐,往巨响传来的方向赶路。 经过一番穿山过岭,云迟这才发现之所以他进来时一路没见百兽园特色,原来只是因为前面那些建筑群落都只是此地的“办公行政区域”,真正的核心实际是在后山的那些人工开凿的山洞和占地庞大的山林苑囿。 当他们一行三人赶到出事地点时,远远就看见一处山洞前围了老大一圈人,无不好奇地往洞内张望并小声谈论。 “里边动静不小,是成了还是没成?” “听起来多半又是失败了。若是成了,我们就应该是在里边而不是堵在外边。” 在天星宫弟子嘈杂的议论当中,云迟敏锐地听到洞中有低沉的咕噜声隐约传来,好似某种动物抑制怒气时的动静。 他正在心中猜想里边到底是大猫还是其他什么动物之时,又是一声巨响从洞中传来,震得山壁都有些微微颤动。 围观的弟子们被吓了一跳,一时间全部后撤散开,倒将洞口让出一条通路来。 云挽雪瞧也不瞧这些人,领着师弟和他的丫头穿过人群就进了山洞。 “那个漂亮师妹是谁?怎么敢没有师尊的吩咐就擅闯进去?” “叫你小子入门后就整日在西苑逗禽玩鸟,孤陋寡闻了?那位仙子一样的师妹是宫主门下,如今负责督察各院事务,自然畅通无阻。” “那她身后跟着的……不会是‘那位’?”先前说话的人言语中不再紧张。 “看服色应该错不了,就是那个几乎从来不露面的少宫主。” “我听觐见过宫主的师兄说,好像那位少宫主不是脑子有毛……” “嘘……” 云迟听着身后老远模模糊糊传来的低声议论,心中不仅没有恼怒,甚至有些兴奋,心想这才对味了嘛。 真正的主角,哪里少得了一群在背地里夸他长得帅的围观群众? 进了山洞,云迟才发现里边居然别有洞天。外边看着小小一个洞口,洞内居然开辟出不小的空间。 跟着师姐一路踩着在山岩间凿出来的石阶一路往下,那猛兽的呼吸之声终于清晰如在耳畔。 男人慌乱中夹杂着咒骂的喊叫,铁链与山石地面相击带起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以及伤痕累累正蛰伏在地但其实是蓄势待发的猛兽。 云迟闭着眼感受从洞府深出传来的各种响动,意外地想象出一幅画面。 不是说在进行动物育种实验吗?怎么搞的好像是一群饥渴的大老爷们在搞某种奇怪癖好的监禁py? 等等……育种?云迟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起来。该不会是他想的那种? 就……毛茸茸的,有耳朵尾巴的那种。 脑回路清奇的云迟当场发散思维,在心里上演了一出福瑞控老哥不被世俗理解,一心卧薪尝胆只为创建梦想世界的感人阴谋大戏。 等走到洞底,云迟看清里边情况,这才觉得自己脑补得过于离谱。难怪自己常常会思想迪化,原来是大傻子的脑袋框不住自己的脑洞。 最里边那个挺大的空间里站着好几道人影,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个三人宽高的大铁笼子,囚着一只瞪着两个大眼的黑豹。 那黑豹身上长着许多长长的刺状突起,四爪扣着地面低伏着,脑袋上两个金黄色大眼像两团熊熊燃烧的怒火,死死盯着它面前一个镇定自若的身影。 云挽雪带着身侧亮起的白光走了过去,将整个石室照的亮如白昼。借着这阵亮光,云迟这才发现那黑豹身上长长的突刺并不是它自己长的,而是一根根隐隐有紫光闪动的金属制品。 “云师妹。”在星光亮起的同时,石室中几个弟子已然转身和云挽雪打起招呼,她一律轻轻颔首以示回应,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一个看起来有些白发的男子身边。 “齐师叔,这次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百兽园掌院齐得龙回过身子冲云挽雪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见她身后跟着的云迟,于是微微躬身行礼,道:“少宫主雅兴,怎么想着到我这来?” 云迟赶忙回礼:“我听师姐说她在你这帮忙,我跟过来瞧瞧热闹,齐师叔不必在意我。” 齐得龙打量云迟的目光慕然一亮,却再不和他说话,转而回答起云挽雪之前的问题。 “这次比上次好上许多,但是在注入气机的时候刺激过大,挑起了它的凶性,引起剧烈反抗。不过无碍,一切都还在控制当中。” 见师姐不置可否的点头,云迟顺着她的目光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站在笼前与黑豹对视的身影。 那人带着一张设计感十足的面具,身形裹在一身宽大黑袍当中,并且十分罕见地留着一头齐耳短发,云迟推测对方应该是个飒爽女子。 看着她后腰间突出一块长方形,云迟觉得有些眼熟,迅速在脑中检索片刻,果然找到了相似的东西。 十一冢遇见的那个陈飞杨后腰也挂着这么一个差不多大小的长匣。 这人也是千机门的人?她来天星宫做什么?云迟下意识地在心中推测。 “顾偃师,你没受伤?”云挽雪十分贴心地嘘寒问暖。 那个女子转身看向云挽雪,语气十分平淡地开口:“无碍。这畜生造成的微末反噬还伤不了我。” 随后她的目光投向云迟,那双覆在妖冶暗玉紫面具下的眸子也如齐得龙一般豁然一亮,一改方才冷淡口气,带着些许轻快与渴求,道:“想必这位就是贵宗一直藏着掖着的宝贝世子殿下?今日一见,当真仪表非凡,配得上什袭珍藏。千机门顾清霜,见过公子。” 云迟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从眼前那女子说话的语气中感觉到了该死的“渴求感”,只好尴尬回礼不答。 而且他感觉这个千机门顾清霜说话有点怪怪的,还是不要深交才好。 心中这般想着,一张图鉴渐渐浮现在他眼前。 看着立绘上那个顶着蓬松波波头,集可爱、性感、飒爽等气质于一身的身影,云迟差点把心中的口哨吹出声来。 他当即改变心意。 这个朋友他云迟交定了。 漂不漂亮什么的不重要,主要是想再契约一个s资质的神机。 第55章 生物科技也是科技 (求收藏求推荐求一切能求的,想要三百收藏的里程碑,求各位救救孩子!) 【姓名:顾清霜】 【资质:s】 【实力:御物·七】 【好感度:两心(泛泛之交)】 【体力:200/200】 【精力:300/300】 【心法:同心诀】 【功法:千机匣、紫晶傀儡、凝气成甲】 【装备:紫晶匣】 【增益状态:跃跃欲试、见猎心喜】 【减益状态:血气翻腾】 【羁绊:未绑定】 【星盘:未激活】 云迟看看这张图鉴,又看看裹得像蓝星沙漠某教妇女一样的顾清霜。 犹豫了三分钟之一秒之后,他迅速咧出一个自认为满分的微笑,接着刚才还没行完的礼继续,自我介绍道:“天星宫云迟,见过顾偃师。” 这位千机门的女弟子面具下的眉眼弯起喜意,正要继续搭话,却给云挽雪岔开。 “顾偃师,既然计划已经失败,你们不结束此处工作将这黑豹安抚好,怎么还反而任由它发狠冲撞?” “唉!经过几次失败,我觉得问题出在这家伙的野性太强,所以打算按照它们的规矩,先在气势上压倒它,然后再尝试和它建立连接。”顾清霜有些尴尬地回应。 云迟心中哑然,忍不住嘴贫起来:“难怪瞧着姑娘在这里和这大豹子大眼瞪小眼。顾偃师取得预想的成效了吗?” 看此间闹出的动静,她自然是徒劳一场。 于是顾清霜有些没好气地一挥手,便看见仿佛长在黑豹身上的许多泛着紫光的黑色突刺状金属瞬间化成密密麻麻的一片晶沙,尔后汇成细细一股,自动流进她后腰那个精巧的小匣子。 那头低声呜咽的黑豹立时就像虚脱一般摊在笼子里,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向。 几个早已等候在铁笼附近的天星宫弟子见状纷纷围了上去,手中提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器具在黑豹身上就一通云迟看不懂的操作。 “走。” 一行人不等云迟仔细瞧个分明,裹着他就跟上出去的人流,踏上出洞的石阶。 回到百兽园的建筑区,云迟婉言拒绝掌院师叔的参观邀请,准备只觉与云挽雪一道返回集云殿。 “师姐,千机门在我们这里做什么?”云迟见百兽园的轮廓渐渐掩在覆着薄雪的山林之后,终于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云挽雪随意解释道:“这是安奉那边的安排。” “安奉……” 云迟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片刻后反应过来。 安奉,就是大晋的京城。 官府安排的任务?难怪能压下江湖势力的门户之见。云迟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本着少管闲事的原则,云迟没有继续追问,哪知云挽雪却主动开口解释:“陛下不知听了哪个大臣的进言,认为可以用大量傀儡战偶替代驻扎北疆的守军,以减少每年抵御北魁犯境时造成的伤亡。 “但是哪个能发挥战力的偃师不是御物境界起步?怎么舍得轻易被当成小卒送上战场?况且几十上百个御物境偃师也改变不了战局。 “所以花田府千机门和川南府唐家联名上书,希望和同在东南边境、声名远播四海的大宗门,也就是我们天星宫合作,研制一种普通御气境界士兵也能驱使的傀儡。” 云迟顺着师姐的话头,瞬间回想起山洞底下那个身上插了许多金属突刺的黑豹。 他们在进行活体生物实验!云迟心中悚然一惊,不由得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 刚才在山洞时没有在意,此刻他忆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头黑豹体型大得离谱。 云迟原以为它只是异世界特产,现在看来很可能那就是百兽园育种项目的成果之一。 嗐,瞎想些什么!生物科技也是科技,总能将封建社会进程往前推动那么一丢丢不是?何必庸人自扰?况且二十二世纪蓝星每个生物实验室都必备小白鼠,梅帝甚至还厚颜无耻地搞病毒实验呢! 眼见马上接近自家院落,云迟在心中找了自己可以接受的借口,将那股隐隐的不安压到脑后。 回风院。 青宁、绿安,大小两个丫鬟正伏在席上,态度恭敬地听着云挽雪说话。 “你们公子如今已然恢复心智,切不可再用以往散漫姿态待他。要是我知道你们还是那般轻佻浮浪,可别怪我无情。” 二人又惊又喜,一叠声地表示会将姑娘教训的话记在心上。 云迟从书房取了义父的笔记《谷神篇》回到前厅时,见到的就是自己的两个陪侍如履薄冰陪坐后席的样子。 “我师姐和你们说了什么?神神秘秘地还要把我打发走……”他扫了厅中一眼,十分好奇地问道。 刚才师姐弟二人刚进了他的回风院,云挽雪便借口要看看师父的笔记开开眼,强行要求云迟亲自到书房去取。 青宁此刻细看自家公子,果然觉得自己昨天的感受不是错觉。 那副天生皮囊神采更胜以往,他言辞文韵、举止风雅,当真不再是从前。 眼中闪着氤氲水波,青宁低眉顺眼道:“姑娘着奴婢们好生照顾公子。这是姑娘每回来都要嘱托的。” 云迟没瞧出异样,也就没放在心上,顺手将那本《谷神篇》递到师姐手中,一脸兴奋道:“上边有些内容我不太懂,正好想请教师姐。” 见云挽雪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看笔记,一边挑眉示意自己在听,云迟就把他心中的疑惑一一表明。 “我从义父记载的时间推断,他老人家是在八十九年前获得谷神珏,可他看起来……” “看起来就只有三十岁是不是?”云挽雪巧笑着接口,“他老人家领你我上山的时候就是现在这容颜。你以为‘观景仙人’的名号只是喊着好听吗?‘御形超凡,长生久视’,这些可不是随口说说。” 如果要把大晋修炼体系中的每个阶段都选出一个标志性能力的话,那公认的标准就是: 御气境界感气,引气入体锻体练魄; 御物境界感物,内外物质如臂使指; 御形境界超凡,身形体貌变幻自如; 御术境界合道,天地法则为我所用。 按《谷神篇》记载,云理,字有道,号观景仙人,于五十四年前御形超凡,青春永驻。 通常情况下御形境超凡者不算真正长生,是没有资格以仙人相称的,但天子感其功绩贡献,御封“济世天尊”。 世人乃颂功德,自发尊云理为仙人。 云迟听得心中澎湃,于是微微在席上调整了一下坐姿。 废材?什么废材?我云迟现在可是仙人家的傻儿子。 以后谁说我废材我跟谁急! 第56章 才不是推己及人 (求个收藏,拿下三百里程碑不过分各位好兄弟们~) 云迟这边正兀自暗喜,心道虽然自己没本事,奈何身边总有一群粗大腿,以后出门拼爹都能把人比下去。 等会儿……如果修命真的能达长生,那以后岂不是要黑发人送白发人?他自己是白发那个。 想到这里,云迟猛然一愣,心情不再美丽。 云挽雪哪里知道自家师弟思绪瞬间往返天地、历经悲喜,仍然滔滔不绝地讲解道:“师父与天阳珏属性相合,虽然只是御形境初期,但是已经能感化天地草木,这也是他老人家闻名世间的成名作。 “明日我就带你去百草园瞧瞧,好叫你知道师父的‘再造天地之功’。” 云迟兴致缺缺,没心思继续听下去,随口就应下,将云挽雪敷衍了过去。 哪知师姐面冷心细,瞧他脸上笑容僵硬,念头一转就知道云迟在自伤身世,心里也就慢慢软了下来。 她柔声安慰道:“世间能得长生者终究只是寥寥数人,晚来也不必耿耿于怀。反正你师姐我这辈子是到不了长生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会,也愿意和云迟一样,经历生老病死。 这倒是云挽雪太过敏感了。 其实云迟心中早就将那股淡淡忧伤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对长生什么的并无执念,反正最差也不过是和以前在蓝星的计划的一样,混吃等死、碌碌无为地活一辈子。 于是他倒反过来开解云挽雪,一本正经道:“师姐你可小瞧我了。世间修命者无数,但大多都碍于家世少有成就。他们修行的心法、功法,哪怕天资卓越之人,最了不起也只能到个御物初期境界。 “与其一辈子都为了遥不可及的希望奋斗,还不如像我这样一开始就看不到希望。对深陷黑暗的人来说,眼前永远抓不住的光明是一种残忍。” 云挽雪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了云迟半晌,颤抖的指尖在袖中微微捏紧,有些看不懂师弟神色凝重的脸庞。 这个世上,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云聚作为天星宫宫主首徒,上山修行十年已然御物·九,境界大圆满离御形超凡只有一步之遥。 而安东县城某不知名武馆里苦练十年的弟子才堪堪跨过御气初期,看着御物境界的神仙手段羡慕不已。 这个大晋在某种程度上和云迟知道的大晋有很多共同点,比如门阀世家垄断着社会资源。 眼见厅中气氛有些沉重,云挽雪突然开口:“趁着时间还早,不如晚来现在就随我去百草园看看?他们那边的伙食总是新奇,师姐带你去尝尝鲜。” 说罢她已起身离席,走到云迟面前将他一把牵起,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院外去。 回风院外系着还没有还给马房的三匹骏马,云挽雪率先蹬镫上马,骑在马背上有些期待地瞧着云迟。 作为典型死宅,上午的出门已经花光了云迟一个月的出行预算,对于去所谓的百草园蹭饭,他心中是有些不太乐意的。 但瞧着师姐冷清神色下的温柔眼光,他知道云挽雪是有意带自己出门散心,也就不好拒绝,只好在青宁的扶持下上了马。 “绿安,老规矩,你留下看家,我陪公子出门。”青宁帮着云迟上马之后,自己也潇洒利落地骑上马鞍,冲着门口立着的小丫鬟吩咐。 “可人家也想……”绿安本想争取一番,但瞧了眼扯缰前行的云挽雪背景一眼,又将后边的话吞了回去,改口道,“公子路上小心些。” 这个所谓百草园,显然不是云迟知道的那个百草园,而是字面意思上的百草园。 沿着仙骨脊东南麓的山路一直往下,以快马奔驰了近一个钟头,云迟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到了齐岳东面山脚。 一小时内连下八千米的高度不喘粗气。云迟有些怀疑自己胯下坐骑是不是从百兽园出来的优秀毕业学员。 更让云迟吃惊的是,山与海的距离比他想象中小上许多。隔着前方那片狭长的小平原,便是怪石嶙峋的长长海岸线。 远处有许多低矮民居集群而结,看起来像是一个规模颇大的农场。 “齐岳东侧气候湿热四季如春,适合很多植物生长,只可惜地形太窄。”云挽雪见师弟用心打量四处,于是当起热心解说,“百草园种植着许多天星宫改良了好几代的庄稼作物,在这种环境下长势喜人,如果没有意外,过几年就能在大晋其他适合的地方推行。” 三骑从一个简易的木制牌坊下通过,云迟看着一块木板上随意地用黑墨水写着的有些掉色的“百草园”三个大字,心中有些感慨。 无论什么时代,搞农业技术的都是这么朴实无华。 不像半山腰那群搞生物工程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钱,房子修得比他义父这个宫主殿下住的地方还夸张。 拒绝门人通报,云挽雪领着师弟往靠海的一处小别院径直而去,同时向接引人吩咐道:“不必打扰掌院师叔,我只是带着公子过来随意看看。你去通知厨房,给我们准备些拿手吃食。” 她正打发了下人去跑腿,一道惊喜的声音就远远传来:“挽雪姐姐,云公子,没想到这么巧,刚分别就又见面。” 云迟好奇地回身看去,发现了正向着自己三人款款而来的身影。正是裹着一身黑袍的千机门偃师顾清霜。 “顾姑娘难道和百草园也有合作?”他十分诧异地问道,有些想象不出怎么利用植物当傀儡进行战斗。 带着面具的短发少女掩嘴一笑,上下打量了云迟后语气欢快地开口:“云公子说笑了。百兽园那帮子人一日三餐都是飞禽走兽,伙食太油腻我可受不了,所以总是溜到山下的百草园来换换口味。” 云迟有心刷一波好感,于是借花献佛:“这可凑巧了,我们也准备在此饮食,不知是否有幸与顾偃师共进午膳?” 此番话显然正中顾清霜下怀,她瞧也不瞧云挽雪冷得能冻伤人的目光,娇笑着靠近云迟:“当然求之不得。我心中喜欢公子,早想着找个机会和公子亲近亲近。” 啧……这么直接的吗? 云迟看着顾清霜贴近自己身前时黑袍下的那阵惊心动魄的晃动,有些搞不懂自己这算不算引狼入室羊入虎口。 和记录美好瞬间的立绘比起来,动态画面带来的冲击更有杀伤力。 难怪顾清霜平日总是裹着一身黑袍,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狂蜂浪蝶每日骚扰。 云迟怀疑男人们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剥个干干净净一口吞下。 当然这些都是看小说学来的经验,才不是什么推己及人。 第57章 在玄幻世界追求科学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卑微小透明想要一个三百收藏里程碑,求一个收藏鸭~) 齐岳以东海域大晋人统称东海,由于整个海岸线都是被山势逼出来的狭长地带,不适合建城立寨,所以少有人烟。 加上大晋是一个十分典型的大陆文明,在航海这个科技树上投入的点数远远不够,以至于没有多少人知道东海对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会是霓虹四岛?还是美洲大陆? 云迟此刻正坐在一间面海而建的亭阁台榭当中,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块写有“观海听涛”四个大字的牌匾,他的意识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散。 “云公子在想什么?”顾清霜显然对云迟十分感兴趣,见他望着碧海蓝天出神,尽管席间隔了有些距离,她还是殷切地活跃气氛。 云迟从神游中回过神来,随口解答:“我在想海的那边是什么……应该不是敌人?” 众人显然听不太明白云迟的烂梗,气氛有些冷场。 随后他自己倒笑了起来:“永镇齐岳……难怪官府对东边这么放心,就算有敌人从这里登录,大军也打不上齐岳。” “没想到公子还是忧国忧民、心怀天下大事的豪杰。”顾清霜显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开始尬吹。 云迟也被尬住,只好开始营业假笑,和顾偃师商业互夸。 他总觉得这个千机门女偃师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可是又不能从属性表的状态栏里发现端倪,只好硬着头皮和她互动。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心中带着图谋。 好在没有尬聊太久,百草园的使役就捧着食盒登上阁楼,结束了双方的互相坐牢时光。 三四样时令青蔬配上海鲜清汤,以及几样还算精巧的小点心。 对大晋人而言或许是不可多得的新奇美食,但于云迟而言,这些吃食就显得十分普通,还不如跟着百兽园那群人吃点飞禽走兽。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比不上家里楼下的路边早茶。 勉强对付了午饭,云迟迎来下午的重头戏——参观百草园的作物。 顾清霜闲得没事,也跟在他们后边一路游玩。 说实话,这趟参观给云迟的感觉并不算好,赶不上在百兽园看动物。 作为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前都市人,云迟他根本分不清这些试验田了花花绿绿的各种作物,只是不好意思拂了师姐的面子,这才装着一副好奇样子一路走马观花。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打呵欠的时候,一行人拐到一处特意用篱笆围起来的农田。 这里种植的东西倒让云迟眼前一亮,来了兴趣。它们唤起了云迟沉睡的高中记忆,那顺口溜怎么说来着,什么“养猪赛大象,就是鼻子短……” 额,好像不太对,又好像挺对。 眼前这片农田放眼望去所有的作物无论品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大,比同类大好几圈不止。 “你们天星宫真有本事,这么高的稻子,要是全天下都种上,那就再也不会闹饥荒啦!”顾清霜显然很欣赏天星宫在农业方面的技术,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但云迟听着旁人的惊叹却并没有感到与有荣焉。 他看着眼前几乎一人高的水稻样植,心中有一些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觉。 这里的作物不太像是杂交技术能培育出来的。 随意地在农场内扫视一圈,一个桌席大小的青绿色果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玩意儿他认识,外表看起来无限接近冬瓜,除了大了十倍左右。 忽地,云迟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他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了。 这场面他是见过的,确切地来说,这种体型巨大的作物他见过。 太空植物! 就是把植物种子送上太空接受宇宙辐射,然后选育出来的植物。 云迟下意识抬头看天。 一片蔚蓝,万里无云。 我刚才吃的就是这些玩意儿?我不会变异? 他脑中迅速回想起二十二世纪霓虹国的福某岛,那些被核废水辐射污染过后产生的大量畸形霓虹人的凄惨图片。 “不对不对,比这更应该关心的是,天星宫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所谓的‘草木异变、稼植点灵’这种御形境超凡神效,就是通过能量辐射对植物造成基因突变?”云迟立在原地低声喃喃自语。 自己在玄幻世界追求科学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他自嘲般地想了想,快步赶上云挽雪,向她请教自己的疑惑。 师姐的回答果然如他猜测。 这里所有种植的实验样品都是云理亲手以御形境超凡神力改造过的,只是效果有好有坏,需要在百草园选育培植几代进行观察。 云迟听了这番解释,不禁哑然摇头。他还以为天星宫所谓的改良天下粮种是他了解的那种,通过嫁接、杂交等科学手段完成。 没想到云理采用的是另一种云迟解释不了的科学手段达成了同样目的。 “第一次看见天星宫这些成果的人,通常都会惊叹于师父他老人家的‘夺天地造化之功’。看着这些能拯救万民的作物,晚来你不觉得神奇吗?”云挽雪见师弟脸上不惊反忧,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当然觉得神奇,但惊异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云迟在心中苦笑,勉强堆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惊喜神色算是响应师姐的问询。 他不打算也不知道怎么跟其他人说明这种怪异感,这是独属于他这个身份的小秘密。 又在其他几个试验田逛了一圈,云迟也算大开眼界。 除了块头奇大的作物,百草园的农场还培植着许多云迟耳熟能详的瓜果蔬菜。以他不算渊博的知识储备也知道,里面很多品类在蓝星都有,在很靠后的年份才传入种花家。 大晋和古代种花家有些类似,但又完全不同。有些像把相同元素打乱后进行重新拼接成的一个玄幻异世界大陆。 再配上农场那个小负责人十分热心地给他塞的一篮子水果,就更有周末去郊区果蔬产业基地的大棚里摘草莓时的味道了。 云迟将自己脑中杂乱的联想驱逐殆尽,心想自己还是没有摆正心态。他总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旅游观光的蓝星人,而不是土生土长大晋人。 结束百草园的参观活动,顾清霜死缠烂打地要跟着云迟等人一起回山,于是一行四人骑上快马,沿着来时道路返回。 行至山间雪线,呼啸的冷风再次袭向众人,让云迟有种跨越时空的奇妙错觉。刺骨的寒气让他的脑洞难得不再活跃,而是保持着惊人的清醒。 马蹄踩在积雪上的簌簌声,山间禽鸟落在枝叶间的啾鸣,席卷而过的山风,夹杂着一道低沉的落地声响一闪而过。 云迟顺着流风侧头张望,没由来地向身旁三位佳人示警: “师姐,好像有人跟踪我们。” 第58章 那阁下可当真生了一个好鼻子 策马并行在云迟右侧的云挽雪和顾清霜闻言,同时往他看的方向转头,但除了层层叠叠的白雪和杉树,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云公子瞧见了什么人?” 一行四人在山道上勒马,顾偃师显然不太相信云迟的判断,十分好奇地追问。 云迟皱着眉仔细回想感应,发现四下飞雪茫茫,刚才的灵机转瞬即逝,此刻天地间再也找不到那丝异动。 肯定不会是错觉。他在心中确认自己的看法,就算自己的星盘调整过一番,但一千六百点精力带来的敏锐直觉依旧十分恐怖。而这份直觉在之前数次给云迟做出过可靠的警示。 “不,我没看见他的踪迹。对方是个很厉害的隐匿着,在发现气机泄露的一瞬间就改换位置并掩藏了气息。”云迟四下找寻未果,只好放弃。 “会不会是‘矛’派来的人?”云挽雪显然很信任师弟,靠到他身旁说出自己的推测。 最近和他们有矛盾的,她想到的只有这一伙人,而且大师兄说不定已经在山下挑了他们几处窝点。 云迟思考着摇了摇头,道:“不太像,那群臭鱼烂虾怕是过不了山下守军那关,何况还能渗透到南麓?师姐,齐岳南侧有其他势力吗?” 趁着云挽雪沉思的当儿,一直搭不上话的顾清霜开了口:“齐岳向北绵延过了川北府全境,一直延伸到了和北魁接壤的边境,地域比世人想象的还要广大。然而山上苦寒,我想除了你们天星宫,恐怕没有其他宗门、势力有能力常驻。” 突然,云迟脑海中荡起一丝危险电波,他面色一变,立刻一夹马腹向前疾奔,同时高声向三位同行伴侣道:“可能真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此处临近百兽园,不如我们先赶去那边通知各位师叔,着他们加强巡视便是了。” 随着一阵扑哧哧的马蹄声远去,山道间再看不见四人踪影。飘荡的雪花簌簌落落,很快就将那几条浅浅的马蹄印覆盖,渐渐看不出有人经过的痕迹。 又过了小片刻,百米外的雪地里猛地立起一道小塔似的人影。 “好敏锐的感知……这么远都察觉到了我细小的失误。”那浑身裹着白色皮毛、头戴一顶白虎毡帽的大汉口中念念有词。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不清楚实力的毛头小子吓得蛰伏雪中隐藏踪迹,那大汉脸上便有些发热,“哼!方才就该当机立断杀过去将那小白脸擒了!一群臭娘们,想来也不是爷爷一合之敌,要不是他娘的要搞什么秘密探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他四下看清方向,当即一跃上树,在密集的雪杉间腾挪转移,丝毫没有留下足迹。 在马背上起伏的云迟此时在脑内复盘时,才有些懊恼自己的缺乏战斗经验。 刚才在感应到有人跟踪之时,他的最佳选择应该是立即召唤出神机·果萝,然后以果萝的御虫术将埋在雪地里冬眠的昆虫探出去偷窥一二,而不是直愣愣地停在路上肉眼观察。 后来心中感应的那抹杀机很可能是跟踪那人察觉到自己行踪暴露,想要出手灭口。 而上一次催着他跑路的危险直觉是让自己一伙人吃了个大亏的草田部大祭司。 还好本世子这回学聪明了溜得够快。云迟心中不无得意。 但是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来着。想到这,他又差点想以袖掩面。 陪着千机门的女偃师到了百兽园,又顺道跟此间掌院齐得龙师叔告知了路上的端倪之后,云迟三人继续往集云殿赶路。 见师弟一路上都面露思索,云挽雪等那个碍眼的面具女消失之后,这才又开口搭话:“晚来,你还在想刚才被人跟踪的事?” 云迟点头:“他还想出手杀了我们。” 云挽雪闻言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个师弟现在对危机有奇妙感应。 “既然在路上没有选择动手,那他就没有机会了。” 听了自家师姐解释,云迟这才知道再往上行进一些距离进入集云殿范围之后,有一处云理亲手设置的阵法,任何踏入阵法的动静他都能有所感应,根本不用担心有人能袭击窥探。 “万一那个家伙不是冲着人,而是打算窃取天星宫的机密研究资料呢?”云迟脑洞再次活跃起来,脑补了一出商战大戏。 云挽雪却没有这个忧虑,她信誓旦旦地向云迟说明,天星宫没有秘密。他们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会无偿公布,除了这个机密不属于天星宫。 ……从师姐一番自夸当中分析出不少信息的云迟一阵无语,看来这个密探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多半是冲着百兽园那个军、政、地三方联合的生物战傀项目来的。 不过世子殿下在耍小聪明方面吃过亏,所以再也不敢信心满满地说出自己的推论。他决心把所有信息上报,让那群肉食者去操心去。 作为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还是应该先蛰伏两年,当个纨绔多学多看再说。 三人正在回程后半段路上放马而行,一道带着疑惑的声音突然从道旁覆着厚厚白雪的杉树间传来。 “咦?怎么少了一个小妞?” 男人声音响起的瞬间,云挽雪身侧便有六道星光同时点亮,拖着长长的银色尾巴向对方轰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少的那人是个小妞?”云迟心中召唤神机的念头蓄势待发,看着路边扬起的大片积雪,饶有兴致地转移起对方的注意力。 只见那蓬飞舞的雪屑当中倏尔窜出一条黑影,哈哈笑道:“嘿!没看出来你个小娘们出手还挺重,都把你爷爷打疼了。” 瞧着面前似人非人的身影,云迟下意识一愣。 “你这小白脸问爷爷我怎么知道少的是个小妞?嘿嘿,当然是靠这个!”来人得意地摸了摸自己面前有些虚幻的犬突鼻子,“那个小妞身上发情的味道隔着老远都把我熏到了。” 狼人? 不对!是个被狼人形态笼罩的着的人类修士! 眼前淡淡浮现的图鉴瞬间让云迟瞳孔一缩,“御形·三”三个大字差点将他蓄力已久的神机召唤打散。 跟踪他们的竟然是一个实打实的内修御形境超凡者! “那阁下可当真生了一个好鼻子。”云迟集中精神将小腿的颤抖止住,“不知道阁下闻不闻得出,我现在浑身上下弥漫着见到超凡者后的恐惧气息?” 云挽雪和一直认真履行工具人职责的青宁闻言都是一惊,知道云迟是在向她们提醒。 “哈哈哈,你这小白脸有点意思!等爷爷将你擒了,再慢慢品尝你的恐惧。”一副披着雪白长毛、外表十分狂野的超凡者发出一阵嘲笑,随后他面色一冷,充满杀戮戾气的双眼死死锁定骑在马上的云迟,“你那便宜老子如果知道你落到了我手里,想必就愿意和我们好好谈谈……。” 趁对方说的正起劲,云迟抓住他戒备稍微松懈的短暂破绽,瞬间贴着那人的脸召唤出神机·果萝。 早已在心中模拟了好几次施展角度的秘术“勾魂夺魄”无声释放,将那御形境超凡者瞪在原地失神。 云迟知道凭自己三人肯定不是对手,在发动突袭的同时,立马向师姐和大丫鬟青宁大吼: “走!” ps 求了两天收藏,还是没有到三百大概我是真的菜。 第59章 操作猛如虎,伤害三个五(中秋快乐~) (祝各位好兄弟中秋团圆,佳节安康呀~) “好小子,我倒有些小瞧你了。” 呆立路旁的拦截者在短暂失神之后瞬间恢复。 只见他粗壮的上肢弹出十道锋利的尖爪虚影,往前随意一划拉就将自己面前那水绿色神机拍进积雪,并在不远处砸出一个人形凹陷。 好在苍龙七宿三件套的套装效果增强50防御还是有些用处,正面挨了超凡者一下,神机居然没有当场溃散。 但云迟来不及利用这个小惊喜继续进行谋划。他只能趁着超凡者被拖延的这一刹那迅速跑路,有多快跑多快的那种。 让他完全没预料的是,御物·九都能瞪上半天的勾魂瞳术此刻却连牵制对手片刻的作用都起不到。 双方的差距已经大到了有种像是被命运刻意针对的程度。 云迟心中甚至都已经愤怒过了趟,反而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好笑。 怎么他遇到的对手就不能按剧本好好上演,每次都只来几个比自己勉强强上一线的那种? “扮猪吃老虎”的前提也得是自己是老虎水平才行呀,可他现在分明还是头猪,长得眉清目秀的猪也还是猪,而不是天蓬元帅。 那“老虎”眼见一击没有给阻拦自己的古怪身影造成有效伤害,倒也不生气,而是紧接着将自己被反弓形狼爪覆盖的双腿向后下方一压,形成一个微微屈膝的姿势。 在一个呼吸间完成蓄力后,他立时就像一枚出膛的炮弹一样轰向早已奔到几十米外的云迟。 毫光吞吐明灭,云挽雪一边紧紧跟着云迟为其殿后,一边还驱使自己周身的星光从四面八方骚扰敌人突进的身形。 幸运的是,经过星盘同调之后,云挽雪的每次攻击都能够对那狼人造成一定的威胁。对方显然不想拼着受伤的风险硬抗那几道流光,只是以惊人的速度将它们一一避开。 “烦人的苍蝇!给爷爷下来!” 那强壮粗野的汉子耐心相当一般,在被云挽雪几番骚扰之后,他立刻将攻击目标换成这个看起来像尊人形冰山的小美人。 凭借着化形雪狼之后暴增的力量与速度,袭击者利用在空中翻腾躲避星光轨迹的假动作,腰肢不自然地一扭,开始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旋转着就冲到云挽雪骑着的那匹骏马身后。 他蓦地探出右手扯住那飞奔马匹的一条后腿,随后一脚踢在马腹,当场将它掀翻在原地。 而云挽雪显然对此早有准备,在超凡者近身的一瞬间就蹬着马镫一跃而起,在空中踩着自己的星光借力之后远远落到了前方青宁的位置,并与之共乘一骑。 兔起鹘落之间,看起来是云挽雪轻松写意地化解了御形境超凡者雷霆一击,但云迟却高兴不起来。 单人快马都跑不过对方,何况现在二人共乘? 如果不想想办法,不出个呼吸,二女恐怕就会落入敌人手中,到时候自己是跑还是不跑? 云迟望着四周茂盛密集的雪杉,心中一片焦急。 他手头仅有两具神机,一个纯废材,一个铁辅助,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起到破局作用的关键。 “师姐!马上就到义父设下的护山大阵范围了,你们可别跑太快,我们把这烦人的狗仔子引诱进去!”云迟脑中一转,心中有了计较,故意压着嗓子,回头冲云挽雪低声喊叫。 他知道御形境超凡者肯定能听到自己刻意压低的声音。 遗憾的是,云理布置的阵法只是预警阵,听名字应该就没有什么杀伤力,况且云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便宜老爹到底将阵法设在了何处。 只不过眼下他实在无计可施,无奈只好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也就是耍耍小聪明,先用半真半假的谎话吓一吓在身后紧追不舍的那条巨型哈士奇。 没成也不吃亏,骗到就是血赚。 身上覆着雪狼虚影的汉子果然略微迟疑,追击的步伐产生些许停顿。 但这还远远不够! 云迟知道临时编造的谎言骗不了对方多久,于是立马驱使一直穿行在林间,远远吊在控制范围之内的神机发动了御虫术。 方圆百米内所有蛰伏在泥地里的蛇虫蚁豸通通被强制唤醒,一窝蜂地涌向惊疑不定的拦截者,而那道神机也已经趁机追到他身旁窥视其眼瞳,并耗尽仅剩的精力值再次发动了“勾魂夺魄”。 蓦然一击得手,云迟毫不犹豫地主动解散术法,勉强回复一些精力,省得被人白白一掌拍碎。 做完这些,世子殿下已经使完了自己的三板斧,此刻是真正的黔驴技穷,只期盼能拖延对方一秒是一秒。 好在云挽雪与他配合无间,在云迟发动“螳臂挡车”战术的同时,六道星光如天女散花般以杂乱无规律的轨迹尽数倾泻到那再次中招失神的追击者身上。 难得地悉数命中。 这一轮以往动辄能穿胸碎骨的攻击,眼下仅仅只是将对方被雪狼虚影附身后看起来是个小山包一般的身躯生生向后打退了三步左右,而那彪悍男子也只是闷哼一声,顷刻间清醒过来。 “哈哈哈,好!” 大汉吃了些暗亏之后不仅没有惊怒,反而一阵仰天大笑。 他任由云迟三人策马飞奔,没有恶毒咒骂,也不放狠话,只是一边不紧不慢地踱步向前,一边开始活动手脚关节。 看起来面色镇静异常,仿若闲庭信步。 “喝啊!” 一声爆喝响起,只见皑皑白雪间倏尔牵出一条醒目黑线,当呼喝之声落下之时,“披着狼皮”的超凡者已然到了云挽雪、青宁二女骑着的那匹骏马左侧。 等他那一路残影凝实,云迟这才骇然发现,原来自己刚才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看见的那道黑线,竟然是那大汉迎风带起的一头披肩长发! “作为热身活动,你们表现得相当够格!” 那小塔似的汉子豪气干云,说话的同时在空中一记回旋鞭腿,将二女连人代马踹进山道旁的针叶林当中。 “你还有心思惦记别人,倒是个风流种子!” 对手的嘲讽将一连串林木折断之声遮盖过去,下一秒,与云迟隔了有十来米的汉子瞬间到了他身侧。 “爷爷我早看你这张娘里娘气的小白脸不爽了!” 言罢,一个砂锅大的拳头瞬间占据云迟的全部视界,狠狠砸向他那张能这辈子不用继续努力的帅脸。 第60章 大晋的分级制度铁定有大毛病 (二更,各位中秋佳节快乐~) 当时那个拳头距离云迟的脸只有四又三分之一厘米,在零点零一秒之后他那高挺的鼻梁就会与之进行亲密接触。 云迟看着眼前那大汉脸上已然清晰可见的破坏欲望,他的心中古井无波临危不乱。 默默盯着袭击者眼中仿佛那一哆嗦来临前的奇异情绪,云迟扯出一道冷笑。 一道火红色身影突兀出现在二人中间,硬生生挤进那“四又三分之一厘米”的空隙,替云迟挡下了这能强手裂颅的一击。 与此同时,神机右脚尖向上狠狠一挑,在被轰散之前一脚踢在对方裆下。 云迟坚信,再硬的硬汉,他的屏翳也是软的。 拳劲的余势虽然没有给云迟造成毁容性伤害,但依旧带着他从马背上腾飞而出,一头撞进与师姐她们同侧的树林。 身后有啪嚓断裂之声不断响起,大部分是被云迟带折的树干,也有可能是是他的肩胛骨。 但云迟来不及感受那股疼痛,上方已然有道黑影泰山压顶。 看来御形境超凡者的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硬上不少。他冷静地瞧着那踏向自己胸腹间的含恨一脚,心中居然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吐槽。 这恰恰说明这波我必不可能死!云迟脑中灵机一动,直觉没有给他发出危险警示,那顶多就是吃点苦头不至于要了狗命。 随后他带着淡淡笑意的脸色又蓦然一变,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精力见底,所以直觉不再那么敏锐?我现在的心态会不会是在躺平等死? 早在云挽雪和青宁被踹飞出去的那一瞬间,他就召唤过一次神机·云迟将那二人稳稳接住做了些缓冲。 尔后面对破颜一拳的危急时刻,他又再次召唤了自己一次,此刻精力值已经不足半百。 心中念头电光间翻转了几个来回,云迟无力地看着那愈来愈大的鞋底,心中开始有些发慌。 肋骨小断个根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这一脚的威力恐怕不会给他留下一个完整的胸腔。 “啪!” “嘭!” 背后突然两声响动同时传来,接着又是数道凄厉的破风声临近。 云迟撞在一颗大腿粗细的树干之上,被反弹着扑进厚厚的积雪当中一时挣扎不起来。 废材也有废材的妙处呀! 云迟摊在雪地里起不来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些庆幸自己的废材体质。 那一大团巨汉显然高估了云迟的体质,没有料到他没能撞断最后这颗杉树,于是这声势非凡的攻击不幸和云迟失之交臂,直接一脚踩进那棵树后五六米处的雪地里,砸出一个巨坑的同时震飞一大片雪花。 而早前安稳落地的云挽雪已然赶到附近,身畔流光毫无保留地锁定对手,在纷纷扬扬的碎雪掩护下激射而来。 “公子!你没事?”青宁也跌跌撞撞地趟着积雪一路摸了过来,看着她发乱钗横的模样,云迟没由来一阵心疼。 御气境界初期的大丫鬟显然在这场战斗中连当消耗品的资格都没有,但她依旧保持着相当敬业的职业素养,充当着保护自家公子的……恩,诱饵。 “不过是区区断了几根骨头,不足挂齿。”云迟随口说着自己都有些耳熟的话,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师姐只能阻他片刻,下一秒我们三个还是难逃虎口,无论现在有没有事最后都是有事。” “公子勿要担心,此处已是王爷设下的阵法范围,想必仙人他老人家转眼就来。”青宁从地上捡起几根断枝,又从自己的中衣上撕下几根布条,温柔地开始帮公子固定肩胛臂膀。 云迟闻言一愣:“你们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害我白挨一顿打。” “云姑娘说要尽量配合你的计划,演得真实一些才好叫那禽兽一样的大家伙上当。” 咳,咳……云迟心中一阵无语。 这波啊,这波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属于是怀念被云挽雪贴身照顾的卧床养病时光。 突然,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带得此间无数雪杉回摆摇曳,枝叶上的积雪漱漱而落,劈头盖脸地打在几人身上。 骤起而过的穿林风同时也将那团久久不散的碎雪席卷一空。 云迟本来全神贯注地默默注视着师姐的战场,见那个超凡者半天没有动静,心中正兀自奇怪。 此刻烟销雪霁,场中的画面清晰映入他的眼帘,惊得他眉头一挑,不由得瞪大双眼。 那个铁塔般的大汉连同他身上覆着的那小山似的雪狼虚影一道,被破土而出的无数植物茎蔓盘根错节,死死地捆在原地不得动弹。 那些根须全都粗如澡桶,表面长着细密的尖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物理意义上的气息。 云迟吸了吸鼻翼,在空气中闻到一股淡淡香味,心中知道这些根须多半带毒。难怪那个肌肉猛男老老实实地被摁在地上一点也不反抗。 “跋苍?没想到来的是你。” 平淡的声音在场中响起,仿佛带着一丝让人宁心的力量。随后云迟身侧靠着的那棵雪杉上泛起一阵波动,一道穿着宽大白衫白袍的半透明身影慢慢凝现。 他往前跨出一步,云理便立在了那个巨大的藤蔓牢笼之前。 “他们不去抓你,你倒来自投罗网。”一头洒脱飘逸黑发的百岁仙人目光带着怜悯看向狰狞狼头下的中年大汉,似乎在说你不该来这里。 而被云理称作跋苍的男子显然在植物牢笼里吃了些苦头,此刻精神有些萎靡,摇头道:“你也知道,我们不得不来。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观景仙人点了点头,也不再和他过多交谈。只见他大袖一挥,那些生机与死气并存的根须便有如活物一般缩动起来。 连带着将雪狼虚影逐渐暗淡消散的跋苍一道卷进地下。 “表现不错。”云理掸了掸肩头细雪,也不知道是在对场中的谁夸奖。 这就完了?御物·一打御物·三一招秒杀?你们大晋的分级制度很有点问题啊。云迟看着义父潇洒显圣,举手投足间就把追得他们三人死去活来的超凡强者擒拿,心中充满不可思议。 大师兄好像也是同阶以下一剑一个?哦,那没事了。敢情天星宫师徒四人,除了我和师姐,剩下都是挂壁。云迟望着向自己款款而来的云挽雪,心中憋不住地吐槽。 难怪师姐和他亲近,原来是因为她俩是同类。一个很废,一个对比之下显得很废,四舍五入就是一个水平。 “走。” 没有解释的打算,云理就像出场时一样,一步跨入树干上的波动,消失在了原地。 云挽雪和青宁则左右扶起伤得有些狼狈的云迟,跟着也踏进那阵涟漪。 场中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除了一个大坑和满地断枝落叶,此地再也看不出激战过的痕迹。 天空中有鹰嗥拖着长长尾音响起,一只灰白猎鹰在此盘旋了一阵后瞬间拔地而起,飞越九千多米的高峰,向着北方而去。 ps 本来今天恰逢佳节,又赶上本书喜迎三百收藏里程碑,俺寻思着怎么也加上一更庆祝庆祝。 奈何今天一直忙到下午三点才回到家,已经燃尽了没有精力加更了。。。 要不咱先欠着。。 第61章 什么叫做格局啊 云迟在目睹义父从树干当中走出来时就觉得十分震惊。 此刻被二女搀扶着跟进那片涟漪,他更是以旺盛的好奇心将身体上的伤痛压制住,打算认真瞧个究竟。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在三人跨进那道薄膜一般的界限之时,云迟只觉得身周闪过无数光线,下一刻,集云殿前边那个宽大广场已经浮现在他眼前。 瞬……间移动? 突兀转换的场景看得云迟眼前一愣,他单单只知道自家义父厉害到能越级战斗,没成想还是个能空间穿越的巨佬。 他不由心中一喜,这下可以躺的更稳了。 站在最前边的云理云淡风轻地向前一步,透过薄薄光幕显示着的广场上便多了一道白色身影,三人紧随其后,在跨过那道分界线的同时,裹挟着飞雪的寒风扑面而来。 “青宁,把你家公子带回去好好照顾。” 云理如今比云迟记忆中要高冷上许多,他冲着身后三人就简单吩咐了一句,也不查看自己便宜儿子的伤势,头也不回地走了。 扶着云迟的二女对着观景仙人远去的背影微微躬身行礼,目送其离去。 云迟看着义父踩着汉白玉石阶拾级而上,孤寂的零星飞雪衬得他也仿佛有些落寞起来。 “晚来你觉得怎样?”等师父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内,云挽雪这才有机会开口询问师弟的伤情。 走在去回风院的路上,云迟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上半身后回答道:“应该只是肩膀碎了,你看我现在都还能自己走路。” 他以前大概从来想不到,偶尔睡觉落枕都能算重伤的自己,有一天也会觉得区区骨折也不过如此。 云挽雪听着师弟似是苦中作乐的话语,原本教训他两句的打算一时也不忍心再继续,只好无奈叹了口气:“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总这么爱逞强。” 听着师姐略带责备的这番话,云迟却有些不以为然,忍不住反驳:“要不是对手太强,我选择的所有应对方式都堪称完美好。” 如果把袭击者换成任意一个御形境以下的高手,那这波操作将是绝杀。 可惜没有如果。 在小丫鬟惊慌的迎接下,三人踏入回风院。 “遗憾的是,你的肩膀远远没有你的嘴硬!接下来某人怕不是要坐着睡觉了。”云挽雪没好气地掐着云迟的脸轻轻扯了扯,“你好好在家歇息,师姐去帮你找点生骨丹药。” “姐姐且慢走!”云迟急忙出声挽留,“先跟我说说义父刚才施展的神仙妙法好不好?我瞧咱师父行云流水、挥洒自如,真真羡慕的紧。 “至于我这小伤,反正一时半会好不了,也不差这么点时间。” 云挽雪闻言,犹豫了一下便坐回席上,将刚才短暂交手的过程做了一番复盘。 原来袭击他们的那个叫跋苍的男人身上覆着的那道巨大雪狼虚影,是一种名叫“赋形骸”的御形境超凡神通。 “赋形骸”能让施展者获得附体强化效果,比如跋苍身外凝形出来的雪狼,就能大幅度增强他的肉体搏斗、战斗直觉、抗性韧性以及嗅觉等各个方面的能力。 “形骸”是每一个修行者到达御形境界时都能觉醒超凡能力,由修士本身的气机属性、天地相性、自然亲和力等许多玄学要素随机生成,最后在修士的温养培育下壮大。 跋苍的“形骸”就是那头雪狼,而云理的“形骸”却不是那些看起来掉san值的尖刺藤蔓触手py,而是所谓“草木”。 “草木”的效果能让云理化形为感知范围内的任意一棵植物,不仅能起到探查、监视功效,更能与地脉连接,通过对地脉的亲和实现顺着地脉流动进行传送的壮举。 所以他才能在自己设下的阵法加持下,瞬间赶到战场将三人救了下来。 至于看着声势非凡、盘根错节的根须牢笼,那只不过是观景仙人的简单御物手段而已,最是不值一提。 一想到那条大狗子被义父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场面,云迟心中明悟,原来现在是法师强势版本! 思绪牵连到云理,云迟就忆起他刚才踩着石阶逐级而上的背影。 集云殿朱门青瓦,美轮美奂,洞开的大门之内一片漆黑,仿佛一张狰狞的猛兽巨口。 云理头也不回,不疾不徐地一步步往上走,直到没身黑暗消失不见。 于是云迟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问道:“义父他老人家怎么整日都呆在集云殿里啊?是在静修吗?” 话题至此,云挽雪倒有些沉默了,她似乎是思考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师父他在准备编订一部新历法。” 听完师姐的解释,云迟露出恍然大悟神色。原来义父他不是像自己一样就是单纯喜欢宅,而是沉迷事业无法自拔。 “编订历法是师父通往御术境界的一个摸索方向,所以他全身心都扑在上边,轻易不出寝宫,宗门里的事务也不怎么管了。”云挽雪见已经解释的差不多,便起身告辞道,“青宁、绿安,你们留心照看着,我去去就来。” 目送师姐走下廊厅的窈窕背影逐渐远去,云迟若有所思。 难怪义父他老人家能摁着御形·三打,原来他才是真正扮猪吃老虎的高手。明明只是个御形·一,背地里却在计划着怎么才能一脚踏入御术境界。 什么叫做格局啊?我爹就是格局! 云迟斜斜地靠在腰后的垫背上,觉得自己碗里的软饭又香甜的几分。 齐岳。 仙骨脊以北。 某南麓的一处山坳之中。 一道黑影从空中俯冲而下,停在一个站在小山脊上的男人手臂上,是只尖喙弯曲、雪顶红腮的灰白猎鹰。 那个男人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片刻后抬手,任其直上云霄而去。他朝着极远处那个仿佛可伸手摘星辰的山巅眺望片刻,转身下了山脊。 避风的山坳里搭着几个羊毡大帐,男子径直走向其中顶端挂着彩带的那个,恭敬立在帐前报告: “主人,天星宫那边有消息传来。跋苍鲁莽暴露,不慎给云理抓了去。” 第62章 用丰富的理论知识武装头脑 (二更,今天差点没赶上。求收藏推荐鸭~~) 大帐里似乎有低声嗤笑,随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知道了。” 放鹰之人通报完毕,毕恭毕敬退下。 这个临时营地再没有动静,一切回复如常。 回风院。 云迟已经在榻上躺了三天。 这次和前两次比起来好的地方在于,他可以自由下地行走,而不是被困在床上轻易不能动弹。 配合上云挽雪不知道从哪里给他弄来内外药物,伤势正快速好转。 眼下云迟又坐得无聊,只好靠着垫子横在书房的坐席上反复研究云理给他的那本名叫《谷神篇》的笔记。 义父既然辣么吊,那他参研天阳珏的经历就更应该高看一筹。万一自己从中领悟窍门,参研天阴珏的时候也走狗屎运,“养玉而有所得”呢? 云迟十分乐观地意淫起来,美梦总是要有的嘛,不然睡觉还有什么意义。 他正一手持卷参阅,另一手随意摩挲着天阴珏之时,一道娇小身影在书房门口轻敲门框,确认里边的人听到后才向右推开门扉走了进来。 “公子,方才有山下的传令兵过来送信。”绿安低垂着脑袋将手中的信封捧到云迟面前。 “你干什么这个样子?”云迟将视线从笔记转移到恭恭敬敬的小丫头身上,“搞得我还挺不习惯。信?谁写的?” “传令旗官说过来送信的是一个花田族男人。” 花田族……果萝的信?云迟眼前一亮,来了精神。 他将义父的笔记一把丢在几案上,然后接过绿安手上那个有些鼓起来的信封。 绿安退到一旁坐下,回答起云迟的第一个问题:“青宁姐跟我说,公子已经是及冠束发的大人,必须要规规矩矩地侍候,再不可像以往那样随意。” “听她胡说。你瞧瞧她自己,哪里像个规矩模样。” 正一脸娇憨挺着胸脯伸懒腰的青宁闻言一愣,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以前你们怎样,以后还是怎样就是了。大家都是一个院子里长大,又不是什么外人。”云迟满不在乎地向她们叮嘱,同时小心地拆开信封上的密封。 信封表面没有任何文字,揭开用蜂蜡粘着的封口,里边有几张信笺,以及一叠有些厚度的油纸。 云迟抖开最上层的信纸,上边的小楷字迹透着一股娟秀,密密麻麻看得他有些眼花。 这手好字的气质和果萝有些不搭呀。云迟看信的同时一心二用,评价起果萝的书法。 信中,果萝表达了自己对云迟伤势的关心,以及草田部对他帮忙追捕叛徒时提供帮助的感谢,然后是对后续事件的一些陈述并附带她个人见解,最后才是云迟心心念念的东西。 卜溪拓布置祭坛用的阵法。 “公子料事如神,草田部周遭的大军已然撤下,只是校事司依旧不愿善罢甘休,私底下总要给我们使绊子…… “……那叛徒已死,我们再无从得知他图谋血祭时的想法,只能从他的一些爪牙嘴里的只言片语中拼凑部分真相。据他们交代,‘祭祀是神的示谕,神在他们脑中低语’。 “……最后那场祭祀的祭坛深埋地底,人家想象不到卜溪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校事司的人在那片血色泥地向下挖了近四层楼的深度,才找到一座巨大的青石祭坛,上边的阵法人家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给公子临摹了一份。 “族长和大长老发现这个阵法哪怕只是完整誊写在纸上都能发挥一丝效果,所以人家将它裁成数份标好顺序后打乱,连同这封书信一并托人送给公子,望公子研究此阵法时千万留心。 “十一冢匆匆一别,天涯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再会。谨祝云公子安康。” “天涯路远……”云迟看完果萝的信,口中低声复诵。随后他珍重地将信纸折好放到一旁,拿起信封把其中那叠油纸尽数取出。 那应该是一个十分宏伟的祭坛。 云迟光看着油纸上那一百多个数字,就已经能想象出阵法的繁复程度。 和杀人坑里遗留的草图不同,这个阵法相当精密,充斥着各种云迟看不懂的符号和标记。 他唯一眼熟的部分是那些看起来像电脑主板电路图一样的许多规则直线。 将这叠图纸按照果萝贴心标好的数字顺序拼接起来,一副错综复杂的迷宫已然跃纸欲出。 紧紧捏着最后几张油纸,云迟思考了片刻,将所有图纸一一收回,叠起放好。既然圣女提醒他有危险,此刻他又状态不佳,所以暂时不打算将阵法图拼好。 将几案上的所有相关物品收好收进信封,云迟将它递给绿安,看着她将其放到一个专门的收信盒中后这才转头问青宁:“我要的书找到了吗?” 云迟这几日可不只是一门心思在养病。 他深刻地反省了自己总是在挨揍的悲惨命运,决定对大晋世界进行一次深入彻底的大学习,用丰富的理论知识武装自己的头脑。 天星宫作为一方巨擘,宗门里的藏书阁除了功法、心法外,地理志、风俗志、前人笔记之类的东西同样不少。 前两日他便吩咐自己的大丫鬟去藏书阁帮他淘一些“能增长见识”的书籍打发时……哦不,提高自己。 青宁听到公子询问,便起身到书架上拿了几本线装书过来放到他面前的案上。 云迟拿起那本淡淡桃红封面的大部头,一眼瞥见书名,立即将它扣在桌上。 《银瓶梅》。 我有没有看错?好怪啊,再看一眼。云迟轻轻翻起封面,果然是“银瓶梅”三字风流草书。 “青宁姐,我说的‘增长见识’,不是这种增长见识啊。”云迟一脸无语,这个书名配合它的颜色就很让人浮想联翩。 开玩笑,我云迟那方面的见识起码有五个tb,还需要看这种书来增长见识? 青宁闻言却皱眉不解:“那公子想要增长哪方面的见识?” 放好信件的绿安回来坐下,带着粉扑扑的脸蛋向她打趣道:“公子既然已经是大人,自然是‘那方面’的见识啦!” 瞧着青宁瞬间飞红的面颊,云迟倒糊涂起来。 “你们先给我讲讲,这本书,他正经吗。” 青宁强忍着害羞,认真道:“和宫里的其他藏书比起来,它当然不正经。” 第63章 这个描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四千字,二合一章节) 好家伙,难怪古时候的大家族子弟多产纨绔。 从小就混在脂粉堆里,天天有一群水做的妹妹相忘形骸,甚至有一些想上位的心机妹妹还会引诱少爷们“初试云雨情”。 “这本书奴家曾看过的。是一个叫‘东门贺’的世家子弟游学天下时写下的游记随笔,其中对大晋九府各地的风物都有细致描述,是增长见闻的趣书。”青宁调整好情绪,娓娓道来。 云迟也认真听了,疑惑问道:“听起来再正常不过啊,就这?如果这都不正经,我想象不出大晋的风气究竟有多沉闷封闭,和我在山下见到的男女随意交游的场景不符。” 难道是边疆民风与中原迥异的缘故?他心中推测。 这回轮到绿安笑着接口:“这倒是公子想当然啦!大晋风流天下闻名。多少文人隐士放浪形骸、烟云自赏,根本不把礼教放在眼里的。 “姐姐说此书‘不正经’,那是和藏书阁收藏的修炼功法、百家经典相比较而言,却不是公子想要的那种‘不正经’。” 云迟大失所望,冲小丫鬟瘪嘴,反击道:“我想要哪种不正经?我看这屋子里只有你一个才是不正经。” 绿安掩嘴轻笑,心中记起云挽雪的警告所以不敢太放肆调笑,款款起身告退,回前厅去了。 云迟也无心与陪侍们打闹,捡起那本《银瓶梅》随意翻看。 出乎意料的是,这本他原以为是旅游指南的东西,内容远不止游记那么简单,倒有些网络爽文的意思。 他大致浏览一番,确信这个署名东门贺的家伙显然应该算小说家当中的意淫大文豪。 他将自己的游学经历写得牛逼轰轰: 比如自己白衣胜雪、绝代风华,比如什么和“一剑破尽三千甲”的剑神结交同游,什么助世交好友“请老祖宗赴死”,什么“与出世邪魔恶战导致一夜白头”,与皇子对峙、折某世子手臂等等显圣经历一环扣一环,最扯的是一路上他摘仙揽美,总有绝世佳人投怀送抱,与他极尽销魂。 看得云迟心潮澎湃,恨不得立马也带着家伙和人手下山踏马江湖。 心中有股想做点什么的冲动久久不散,于是他便在席上翻了个身。 越往后翻阅,云迟越发觉得东门贺是个奇人,因为书中除了装逼打脸、杀人夺宝等要素,还有丰富的人情描写,这些内容单独拎出来都能写一本《九府地理风物志》和《大晋花魁评鉴指南》。 此书情节刚柔并济、劳逸结合、水乳交融,云迟一时间看得如痴如醉,全然忘乎所以。 “公子,云姑娘来了。”不知何时,绿安又到书房禀告。 云迟抬眼瞧她:“把我师姐直接带过来就是了,还搞什么通报这一套。” “云姑娘说她就在院外等你,看起来是要出门。” 尽管心中疑惑,云迟还是直起身子,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觉得并没有大碍之后,起身任由青宁给自己穿戴好御寒衣物,这才出门。 云挽雪就俏生生立在那个高大的常青松树旁,不知是在看雪还是发呆。 在云迟走出前厅的同时,她回身相望,上下打量一番后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日我要上观星台去,顺路带你也去熟悉一下。” 她说完,也不等云迟答应,就已经自顾自地开始往外走。 “我还在养伤呢!”云迟不情不愿地跟上师姐的步伐。 走在前边的师姐头也不回,打趣道:“你又不是用肩膀走路。而且,‘多活动有利于恢复’。” 一想到自己每次都被她用自己说过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云迟只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不再抱怨。 天星宫的观星台位于齐岳最高处,也就是仙骨脊顶峰。 师姐弟二人从集云殿右侧的小路开始向着西北方向攀登,好在路程并不陡峭艰难,一千多米的高度两人一个小时左右就爬了上去。 峰顶被开辟出一块平地,上面矗立着一处圆柱形的圆顶建筑物和一个小小的望月亭,全部用白玉石材修筑而成,远远看去就像是雪山巅峰的一部分。 云迟立在这栋两层楼高的“大晋天文台”前,环视脚下那厚厚一层翻滚的云海,心中不禁生出超脱天地的豪情。 登上所谓的观星台,云迟好奇地四下大量。 这里一楼简单划分着几个工作区域,有三两个弟子正埋首伏案写写画画,丝毫没人关心从正门进来的云迟二人。 云挽雪也不打扰他们,走到一旁空着的那个几案上拿起一本簿子翻看起来。云迟探着脖子去瞧,发现那是一本类似工作日志一样的记录本,也就失去了兴趣,双眼滴溜着到处张望。 不一会儿,师姐看完了近期记录,扯着像个猴儿一样抓耳挠腮的云迟就径直踩着楼梯往二楼去。 和楼下环境迥然相异,云迟只觉得眼前骤然一暗,恍如黑夜瞬间降临。等到双眼适应暗光环境,云迟这才稍稍看清屋内布局。 屋子中间摆着一把高脚椅和一根长长的筒状物品,旁边立着一个球形装置,周身有发着毫光的两个小光球环绕移动。 云迟心中惊讶,觉得有些眼熟,这不就是望远镜和地球仪? 房间没有开窗,只有从穹顶洒下的微弱光芒勉强将所有事物的轮廓勾勒出来。他环视一圈,没有看见光源,只好顺着拱形墙壁抬头向上寻找。 看清天花板上的布置,他下意识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瞳底倒映着漫天星光,云迟只觉得眼前有星河流动。 这个平平无奇的房间居然拥有一整面正缓缓旋转着的星空穹顶! “漂亮?”云挽雪轻轻走到云迟身旁,陪他仰面观星,“这都是师父和几位师叔一颗一颗记下来的。” 如果是土着人士第一次参观这里,多半会被震撼得半天回不过神,然而云迟作为见过世面的人,只是在心中感叹了两句自家义父甚吊后就迅速平静下来。 “很漂亮的星空。”他低声称赞。 不可谓不巧夺天工,奈何这个观众没文化,除了漂亮啥也看不懂。 云挽雪当然不是单纯带他来看人造星空的,而是简单和师弟讲解了一些观星台的情况,好叫他心中大概有数,这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应该具备的素养。 见师弟对望远镜和地球仪的兴趣远比星空更大,云挽雪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他解释道:“这是‘窥天’和‘月轨仪’,都是师父亲手制作的。” 云迟仔细观察,果然发现那一大一小两个移动的光点有些像两轮月亮,正以固定的轨道环绕中间的大球。 “义父知道我们脚下的大地是个球形?”云迟惊讶地脱口。 “待会下山时,晚来可以在恰当的地方驻足眺望片刻。”云挽雪卖了个关子,“倒是你,看你一副不过如此而已的神色,你难道早已知晓?” 这么暗都给你看见了?云迟心中吐槽,嘴上赶紧解释道:“我的养性功夫远超常人,一般都是波澜不惊的。至于大地是球形,我心中有些猜测过。从齐岳向东往往能看见大海,仔细看就能发现极远处的海面是个细微的弧形。” 云挽雪赞赏道:“晚来你果然聪慧过人!师父当年也是通过观海才推测出来的。” “哪里哪里,无聊瞎想罢了。”云迟随口谦虚,然后默默补上一句:都是义务教育教的好。 介绍完观星台的情况,二人也不过多停留,出了这白玉建筑就打算下山归去。 云迟眼尖,瞥见来时空无一人的那个望月亭中此刻多了一道身影,于是好奇打探:“师姐,那人是谁?看起来怎么没啥印象。” 银发随风飘逸,一身白衣胜雪。 等等!这个描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云迟一愣,瞬间想起刚才还没看完的那本《银瓶梅》的主角。 云挽雪听到师弟询问,便也侧头往那边张望,恰巧那人似乎也听到云迟压低声音的嘀咕,也正回身看他。 三人隔着二十来步距离,面面相觑。 “见过卓王殿下。”云挽雪微微行礼。 卓王?云迟脑中迅速检索,翻出一个人来,于是也跟着问好:“言庆伯伯你好!” 魏贺,字言庆,当今天子的亲兄弟,封川南府卓王。 “本王常听有道说你顽愚,今日一见方知他在骗我。”魏贺上下打量云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云迟二人与他并无太多交集,只是本着晚辈礼数才向他问安。此刻双方寒暄结束,又各自回头,仿佛无事发生过一般。 等下了山巅,确认不会被听到之后,云迟这才向师姐追问:“皇族的人在这干啥?” 云挽雪不以为意:“听他自己说和师父交情匪浅,许是过来清谈叙旧。” 这番说辞显然并不能打消云迟的疑虑,因为他已经清楚地看过了那个卓王的图鉴。 【姓名:魏贺】 【资质:b】 【实力:御形·九】 【好感度:半心(点头之交)】 【体力:1200/1200】 【精力:700/700】 【心法:和氏璧】 【功法:平天剑决、真龙护体等】 【装备:平平无奇】 【增益状态:天潢贵胄、云波不兴】 【减益状态:兴致缺缺】 【羁绊:未绑定】 【星盘:未激活】 一个b资质的御形·九!这是云迟目前见过最离谱的人物。 算上云理,短短一周时间不到,他在天星宫已经遇见三个御形境超凡者了。 一个月前遇到的那个草包……草田部大祭司还信誓旦旦地说花田府上百年没出过超凡者,此方天地太小装不下人才云云。 要是这个靠阵法振幅勉强算个半吊子御形境的巫师知道云迟的义父是御形·一,和御形·三交手小劣势,刚才更是和御形·九谈笑风生,不知道会不会死不瞑目。 整理完情报和思绪,云迟甩了甩脑袋:“我不觉得他是来找义父下棋的。师姐你别忘了,前几天还有御形超凡者袭击过我们,意图擒拿我要挟义父一些事情。” 云挽雪无奈叹息:“傻晚来,就你看的清楚?” 随后她下山脚步不停,继续道:“你就算知道卓王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又能怎样?御形境的事情我们根本插不了手,别忘了那个跋苍一脚就能踩死你我。 “既然如此,还不如当他是来找师父下棋的,就让这些棋手自己对弈去。” 云迟豁然开朗,这波倒是他自我意识过剩,刻板地认为所有事情都是围绕着自己这个天命之子、天道钦定的主角在转。 他一个练气都不行的废材,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让一群世间顶尖的人仙处处留意? 自嘲一笑后,云迟潇洒地耸了耸肩,再不多想,愉快地往回风院蹦跶。 百兽园。 顾清霜裹着一身黑袍立在铁笼之前。 她的身后站着掌院齐得龙,以及一些拿着古怪器械的天星宫弟子。 “它恢复的差不多了,趁着还没醒,我们开始。”齐得龙一挥袖袍,那些持械弟子有条不紊地挨个上前,将一些液体注入笼中黑豹的体内。 “不等云姑娘过来?”顾清霜显然觉得有些奇怪。 “宫主有令,不计代价,加快进度,不用按章程办事了。” 年轻的女偃师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失望地叹了口气。 云挽雪不来,那么云公子多半也不会过来。明明一副完美精巧的躯体就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收藏把玩的感觉让她十分沮丧。 云迟所在的回风院被集云殿的阵法笼罩,没有正当觐见理由,一般人根本没机会过去。 这一下就让顾清霜有些兴致缺缺。 她看向眼前黑豹的眼神不由得变得锐利起来。 “姑奶奶的怨气,你个小畜生就好好享受享受!” 心中发泄了一阵情绪后,女偃师深吸一口气,淡淡开口:“那就开始。” 宽敞的洞府里,顾清霜的黑袍无风自动,轻轻飘荡起来。 一道泛着紫光的流沙从她后腰奔涌而出,瞬间凝成几十上百跟尖锐细长的不规则骨刺,狠狠扎入黑豹的头脑脊柱和四肢百骸。 一声巨大的咆哮回荡在石室之内,顺着山洞一直向外蔓延,在惊起周遭林苑几群飞鸟之后便迅速融入天地,消散不复可闻。 第64章 奇怪的东西还是不要乱动为妙 “我单走一个三,你就王炸?会不会玩啊你?” 云迟捏着一把自制卡牌,目瞪口呆地看着几案对面的青宁。 “你手上还有这么大一把牌,你难道还能秒杀我不成?” 青宁瞅了瞅侧面拧着眉头的苦思的绿安,又看了看有些气急败坏的公子,怯生生地把手牌一把丢下。 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甲、乙、丙、丁,一句顺子。 云迟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骂打个斗地主怎么把把都能遇到欧皇,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有一说一,虽然阴差阳错到了大晋,但云迟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野鸡大学预备役,要他潜心研习古文学问,那简直是要了他的狗命。 这边青宁刚给他找了许多各家经典,那边他就已经开始打起哈欠。这才刚翻了几十分钟“之乎者也”,他早已百无聊赖。 云挽雪并非每天都会来找云迟,也只会在需要去其他堂院巡视时才会顺路捎上自己这个小师弟。 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当一个纯宅可比云迟想象中还要艰难,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喜欢宅,而只是身体喜欢安静,意识却钟情于遨游四海。 没有沙雕网友互相吹逼灌水,宅起来好像也没那么有意思。 就这般在回风院闷了三四天,他再也安静不住,于是撺掇着两个陪侍玩起自己剽窃的新奇小玩意——经典桌游,纸牌“斗世家”。 可惜他已经被欧皇狠狠地制裁了一上午,毫无游戏体验。 “不玩了不玩了。”云迟无能狂怒,准备掀桌子。 “如此才好,要是公子整日和我们玩闹,给姑娘知道了,我们还要担责罚。”绿安坐了一上午牢,连斗地主的规则都只是一知半解,此刻云迟宣布解散,她立马丢下手里那把纸牌,心情快乐起来。 青宁则浅笑着将公子亲手制作的一叠卡牌认真收好,温言询问:“公子想看什么书?茶和香要不要换一换种类?” “罢了,今日乏了,不看什么劳什子《六经总要》。”云迟听见要他看书就开始头疼,“去取我的图册过来,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安排。” 他的状态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自觉就算被阵法吸引再次阳神出窍,也不至于会当场两眼一抹黑。 所以他觉得是时候尝试研究前几日草田部果萝姑娘送来的阵法图。 两个丫鬟也不好执意劝谏,只好各自起身离去,小的一个去了前厅,大的则到书架前为云迟取来那叠阵法。 “青宁姐你先出去,跟绿安也说,没有我的招呼,都不要来打扰。”云迟一边拼接碎片,一边侧头向点香的大丫鬟吩咐。 等她离去的脚步声再听不见,云迟缓缓将最后一张绘有阵法油纸放了上去。 尽管等比例缩小了很多倍,这张完整的平面图依旧将书房覆着一层羊毛地毯的地面铺得满满当当。 宁息静待片刻,云迟时刻提防的san check却没有到来。既无那股失重眩晕感,也没有阳魂离体看见自己的躯壳。 难道我没组装对?云迟疑惑地开始检查每张碎片的序号,却没有发现任何错误。 “奇怪。上次我一看见阵法草图就被吸了个一干二净,怎么这次遇到完整的还没反应了呢?”他绕着地上的油纸转圈嘀咕,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难道要刻在祭坛上才生效?可果萝姑娘明明说他们刚画在纸上的时候都有微弱的效果啊,她还提醒我注意安全来着……” 看着一地鬼画桃符,云迟皱眉,看来没文化哪哪都抓瞎,还得去找资料分析这些阵法的功效和使用方法才行。 正打算将图纸收起来之时,他脑中又有灵光一闪: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不就成了? 一念至此,他将精力凝聚前额,缓缓蹲下将右手伸向油纸上的阵法。 无数杂乱的声音猛地充斥云迟的脑海,他强忍着眩晕和恶心仔细分辨,却哪里能听到什么有意义的信息,只有一阵阵电波似的白噪音断断续续响动。 “能量……无法……接……” 突然,杂乱的背景音中有十分模糊的字节出现,似人非人,似男似女。 云迟一愣,随后一喜,加大对阵法的精力注入量。 “……激活中,正在定位……” 看着自己瞬间被吸收的大半精力,云迟在听清“定位”的“定”字之时,立马收回右手,切断与阵法的联系。 果然见到奇怪的东西第一时间就注入精力、灵气、气机什么的进行试探都不会有好事。 云迟脸色巨变,心念电转。 他想起卜溪拓在屠杀校事司人马时说过,杀光场上所有人,“主降临需要的‘能’就勉强够用。” 自己不会稀里糊涂误走妖魔?察觉到心中的躁动烦闷迟迟不散,云迟悚然而惊。 这次他引以为傲的养性功夫居然没有立刻生效! 不妙!不妙的很!云迟没由来地焦急起来,下意识地把玩摩挲起右腰挂着的玉佩,这是他每日参研玉时养成的小习惯。 而当他从云聚那里讨回天阳珏之后,这小小的半圆玉片就像往常一般系在身侧。 有淡淡水蓝色光芒在云迟指尖温润闪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瞬间从他的右手弥漫全身,将所有的慌乱不安与躁动烦闷驱散得干干净净。 云迟平复心绪,这才发现额上已然爬满冷汗。 定位?谁在定位?怎么定位?为什么要定位?定位成功了吗?会有什么后果? 冷静下来之后,无数疑问闯入云迟脑海,让他一时半会理不清头绪。 这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还是稳一手先。云迟果断将地上密密麻麻的碎片悉数拾起,整齐地放回檀木盒子之中,最后慎之又慎地摆到书架的最高层。 他原本想着先消化一下刚才的发现,哪成想刚将盒子放好,书房外就远远有青宁的声音传来。 “公子?” 云迟拉开房门,大步走到廊下:“怎么了?” “王爷身边的小童子方才过来传话,说宫主命你去百兽园一趟。” “义父有没有说让我去干什么?”云迟走到青宁身旁,往前厅张望。既不见前来通传的小青衣,也没瞧着自家师姐。 “我师姐呢?她去不去?” pss 求收藏推荐~救救孩子 第65章 我以后不会被吊路灯吧 (2/3。看今天我能不能把三百收藏欠的一章补上) “奴婢不知。既然是王爷安排的任务,如果要姑娘也去,自然会有人去通传。” 青宁上前帮云迟整理好衣着,跟着自家公子走到院门,早已有人准备了两匹骏马在门前等候。 云迟又跟集云殿的使唤打听,发现他们都不清楚之后,只好无奈骑上马背,带着大丫鬟往百兽园方向过去。 “就我们俩,不会有危险?”云迟回想起上次在这条路上被御形境超凡者追赶,心有余悸地调侃。 青宁不确定道:“世间超凡者虽说不少,但也总不能像大白菜一样让我们三天两头就遇上一两个?” 两骑飞驰,轻车熟路的云迟这次只用了大半个钟就赶到了百兽园。 山前院门早有弟子等候,见云迟踏马而来,立刻有人牵马、引路井井有条。 接引领着主仆二人一路径直到了上次云迟瞧见大黑豹的那个山洞,云迟见到了神色凝重的齐得龙和故作镇静的偃师顾清霜。 “义父命我前来相助师叔,不知迟有何能效劳的地方?”云迟一边行礼,一边大惑不解地询问。 齐得龙也不直接回答,而是陈述起近期的情况:“不瞒少宫主,我们最近这段时间进行了不下五次试验,但总是在关键时刻被那畜生强烈的反抗导致失败。我听宫主闲聊提起,少宫主上次下山多有奇遇,学会了一门震慑心神的草田部奇术?” 虽然知道自己的经历瞒不住人,但云迟还是为自己的隐私迅速泄露感到无语。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他嘴上笑嘻嘻,心里麻卖匹,“只不过‘勾魂夺魄’我只对人用过。” 云迟心中已经推测出这齐师叔找他帮什么忙了。 “有没有用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能不能不要墨迹了!”顾清霜早已等的不耐烦,直接贴到云迟身前问好,“云公子你好!” “顾偃师你也好。”云迟点头回应,视线不经意瞥进对方领口,吓得赶紧不动声色地拉开一些距离。 三人客套完毕,顾清霜便直接向云迟分派了任务: 她怀疑强大的抗拒排斥意识是试验失败的关键,于是希望云迟在她以骨刺控制黑豹之时将它的灵识暂时封闭。 众人说做就做,一通忙碌之后,云迟缓缓走到铁笼内那无力挣扎的大黑豹子面前。 人类从来都很残忍,对异类如此,对同类更是如此。 他心中默念果萝姓名,为了不吓到别人,那道水绿色身影没有突兀浮现,而是缓缓凝聚。 看着黑豹那双瞪得像大灯笼一样的双眼,其间肉眼可明的仇恨和暴怒渐渐消散,逐渐化为两盏迷茫,云迟知道勾魂夺魄产生了效果。 “顾偃师,请。”云迟优雅转身,准备将位置让给顾清霜。 他话音刚落,身后已然飞起上百根骨刺,骤雨般插在黑豹身上。 在看那黑豹之时,它已经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低身垂首抵着铁笼,伸出舌头开始在间隙间轻舔起云迟的鞋尖。 “嘿!成了!云公子,没想到你我竟然相辅相成,你摄神,我控体,倒可谓天生一对。”顾清霜轻笑着踱步到云迟身旁,得意地向他炫耀起被自己操控起来的黑豹。 可是我的勾魂夺魄也不止能控制心神呀,连心智都能控制的秘术,操纵其行动岂不更是手到擒来?云迟散去神机,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 看着顾清霜莫名其妙地涨了一心的好感度,云迟看向激动的众人,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能问一问这有什么意义吗?我看顾偃师控制黑豹用上的这些紫晶不似凡物,恐怕不是一般人能用得上的?” 那岂不是和“勾魂夺魄”一样,都是有一定实力、天赋和身份地位的人才能使用的秘术,完全不具备普适性? “少宫主多虑,请顾偃师帮手,只是尝试控制动物的理论是否可行。至于紫晶,却不是必须用上的,只要这些注入气机的穴位节点一致,便是御气境界的人也能以功法驱使。”齐得龙抚须解释。 云迟点了点头,继续提出自己的疑惑:“那你们打算怎么解决意识排斥这个关键难题?” 他对天星宫与千机门合作的生物科技试验起了一些兴趣,想打听打听其中原理。 “既然云公子已经证明只要压制对方的意识便能成功取得身体的控制权,那以后我们直接将试验对象弄成傻子不就行了?”顾清霜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为什么不直接……罢了,是我想当然了。” 云迟本想说为什么不直接批量制造傀儡,但是一想到需要用上的精密器械加工制造技术不像是大晋目前的生产水平所能具备的,只好哑然放弃这种愚蠢的“何不食肉糜”看法。 现成的天地造物难道不比下大力气研发生产傀儡节约成本? 咳咳……我可真有当资本家的潜质,以后该不会被人挂在路灯上边? 一想到这,云迟一愣,觉得脑中有一丝模糊的明悟闪过,却尚未琢磨剔透就被打断。 “接下来便可往此方向修改研究方法,不断完善功法,看来完成觐天司的委托倒也不是不可能。” 齐得龙似乎也并不觉得直接震散动物灵智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已经在考虑怎么才能尽快完成皇家强制安排的任务了。 不想去看铮铮不屈的大黑豹子如今奴颜婢膝的样子,云迟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带着青宁走向洞外。 “云公子,你要哪里去?”顾清霜有些好奇。 “这还用问?既然已经帮你们完成任务,我自然该功成身退,回集云殿去。” 女偃师追问并邀请道:“你不想跟我们一起去看看接下来进行的战斗测试?我觉得会很有意思。” 云迟闻言却再不停留,只是低声叹息:“战争兵器,不看也罢。” “云公子此言差矣!杀敌时自然是战争兵器,但替换边疆守军减轻伤亡又该怎么说?”顾清霜显然不同意云迟这种典型公子哥的圣母发言。 云迟并不与她反驳辩经,洒然笑道:“你说得对,我这人不喜欢打打杀杀,但不代表我认为打打杀杀不对。 “以武止武,以战止战,理所应当。” 第66章 拜访(三百收藏加更) “好一个‘以武止武,以战止战’,公子说得好!北魁屡屡犯我边境,如果不把他们打服,我大晋边疆恐怕永无宁日!” 瞧着顾清霜面具都掩盖不住的激动神色,云迟轻笑道:“当真没看出来,顾偃师也如此心系家国,难怪这个任务会落在你头上,迟敬你为女中豪杰。” “那公子能否赏本豪杰一点薄面,一起去瞧瞧我的手段?”女偃师趁机靠到云迟身边,再次发出邀请。 见她两次三番邀约,云迟回忆起被社交恐惧症支配的悲惨过去,再也拒绝不下去,只好被她裹挟着跟上这一帮子人出了山洞,往百兽园北边的一处校场走去。 百兽园北苑。 宽大的空地中间圈着一方铺着碎石残雪的简陋场地,此刻有一头丈许高的黑色猛兽蹲坐其上,正无聊地舔着前爪。 而这黑豹前方,则有一位弟子与之遥遥对峙,看他一身行头,应该是千机门的御物境高手。 “此黑豹乃我天星宫百兽园精心选育的珍品,是灵兽与异兽相交繁衍的产物。其踏风御雷的本领想必也给顾偃师留下过深刻印象?”齐得龙向少宫主介绍起自家的得意作品,语气不无炫耀。 “此等灵兽,难道就这一头?”云迟一针见血地提问。 瞧着掌院师叔哑口无言的样子,他知道自己问到症结:“既然此兽培育不易,就算战力不俗,可是又怎么能替代十数万大军?” “我们只负责帮皇帝老儿研发合用的功法,至于如何施行,那是他自己该操心的事。” 云迟闻言侧目,之前还没瞧出来,这顾清霜居然还是个愤青。 他们正低声说着话,那边对阵的千机门弟子已经凝出两具青黑色傀儡。他一声轻咳算是提醒比试开始后,便操纵着它们向着黑豹发起试探性进攻。 与同阶对手交手,顾清霜也不敢大意,连忙停下和世子殿下的交谈,开始全身心投入战斗。 不同于之前云迟见过的陈飞扬那种把傀儡当辅助固定装置使用的拳拳到肉打法,正宗的傀儡师往往都是气定神闲地潇洒立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傀儡战斗,就像出色的导演看着自己的演员默默上演一出出打戏动作。 两具青黑色傀儡一左一右奔向依旧还在梳理毛发的黑豹,一个举着刺状长剑对着那庞大身形的额间递出,而另一个则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洒下一阵黑色箭雨。 只见那大猫也不抬头,毛发间有电弧弹跳,顷刻间就将及身的暗箭尽数磕得四下倒飞。而那把刺向他眉间的长剑,也被它顺手拍下的巴掌一爪连人带剑按着地上。 在持剑傀儡被摁倒之际,另有一道身形从它的影子当中涌动而出,聚成一具使剑傀儡一剑刺向黑豹喉头。 相当漂亮的佯攻战术!云迟本着看热闹的心态围观战斗,没想到竟然能见到让他眼前一亮的操作。 在此之前,他见到的战斗几乎都是一路乱秒,师姐的流光打御气境枪枪爆头,大师兄同境界以下一剑一个,而自己的义父更是跨小境界一招擒拿超凡者对手。 眼前这一人一兽打得不见得比他们更高明精妙,观赏性倒是高出许多。 说人话就是,终于有云迟能看得懂的操作了。 比如此刻,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那个千机门弟子早已借着自己晶沙的伪装色将其藏在剑傀的影子之中,等前两具傀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之际,杀机顿现,让人防不胜防。 唯一可惜的是对手也是傀儡师,而且是同出一门、比他实力更强的偃师。 想必顾清霜早就摸清了这位同门的套路,见他暗藏的第三具傀儡终于现身,稳坐不动的黑豹亦化静为动,带着一阵狂风便强硬地挤出包围,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掩盖之下,有电光在光天化日之下自九天而降,劈向傀儡师头顶。 那千机门弟子显然没有料到对面的大家伙直取自己而来,一时反应不及,脚下就慢了片刻,根本没有注意到真正的杀招来自天空。 “糟了!”顾清霜惊呼,“我无法撤销那道电光!” 场上众人都立在远处看戏,闻言都是脸色一变,有心救援却知道肯定赶不及,一个个骇然看着那个在电光下发呆的傀儡师。 忽地,场中骤变突起,只见一道裹着火红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个傀儡师身侧。 他抬腿就是一脚,将人踢飞滚倒到场边围观群众面前,随后他以脸接雷,在一片扬起的飞尘烟雾中散做点点火星。 “师兄!你没事?”顾清霜赶到门人身前将他扶起,关切地询问,“小妹第一次操控这黑豹,不熟悉其威能,竟差点误伤了你。” 见师兄惊魂未定地木木摇头,不像受伤的样子,女偃师这才长舒一口气,向齐得龙拱手:“贵宗灵兽,果真非同凡响。那位救人的英雄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他……消失了。”齐得龙无奈摇头,“甚至都没人看清对方长相衣着。” 顾清霜四下张望寻找,见云迟和他的陪侍丫鬟泰然自若地立在原地,回想起世子殿下施展“勾魂夺魄”时的场面,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等喧嚣稍歇,她正要上前询问,云迟却走主动上前,向众人告别道:“齐师叔,这等灵兽,与其强行控制,不如从小培养,让其真心认主,岂不是两全其美? “迟既已不负所托,又看了场精彩比斗,这便告辞了。” 言罢,他赶忙赶在对方挽留之前慌忙跑路。 集云殿侧翼,回风院。 云迟刚踏入前厅,绿安便上前禀报道:“公子,方才山下的传令旗官来递消息,说是有个自称安东县世家子弟,好像叫什么俞……绿奥的士子要求见公子,眼下正在军镇暂歇。” 没想到这个读书人嘴上说着要来找自己清谈论道什么的原来不是客套客套而已啊?云迟哑然,一边往书房去的同时一边冲小丫鬟吩咐道: “此人是我在山下结识的朋友,你叫人领他过来就是,我也正想见见他。” 第67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山上山下这一通往返传报,俞绿奥多半明日才能过来相见。 云迟在脑中大致梳理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到案前坐下,提笔写下一份备忘录: 一、弄清楚天阴珏的明确用法与具体功效。 二、查探果萝送来的阵法图上面的各种小符号的意义。 三、等候俞绿奥上门拜访。 四、看完手中那部《银瓶梅》。 沉默地瞅了半晌自己写下的字迹,他又在后边默默补上一条: 五、每天练练毛笔字。 …… 感觉自己每天过的好咸鱼啊。这就是世子殿下的无聊日常吗?爱了爱了。 “公子,王爷有请。” 见青宁走到身旁柔声传话,云迟连忙将自己面前的宣纸一把揉乱,丢到案侧的藤条编成的小桶,问道:“有说什么事吗?” 他心中有些奇怪,义父通常天都不见人,连请安都不用他们去,怎么今天连着两次找他? 一脸狐疑地带着青宁出门,云迟想起阵法的事,又回来冲前厅看家的小丫鬟吩咐:“绿安,你马上去藏书阁帮我找找和布阵相关的书籍,要理论书籍,不要功法秘籍。” 见她起身答应,云迟这才又大步往集云殿而去。 “百兽园的事办的如何?” 他刚进后堂坐好,云理便直入主题问道。 有事说事,不搞那些迂回弯绕,正和云迟心意。 于是他恭敬回禀:“一切顺利。顾偃师已经成功控制黑豹。” 高坐堂上的天星宫宫主俊朗丰神,完全不像一个德高望重的仙人形象。他点了点头,又随意问了些日常上的情况,然后才问道: “我知你在山下有不少奇遇,你没什么想跟为父说的吗?” 云迟心道虽然隔了这么久,但这场质询终究还是来了。 他整了整思绪,正襟危坐地将上次跟大师兄和云挽雪的那番说辞更细节性地表达出来。不仅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其他地方也都是经过“大晋化处理”后真实发生的事情。 不管对方有没有识破,撒谎就是要嘴硬,前后一致不能自相矛盾。 云理一脸云淡风轻地听完义子的叙述,依旧语调柔和地问道:“你说你在一处祭坛领悟奇怪的‘阳神出窍’秘法,能将神识变幻成结识的任何一人?” “是结识并愿意以精血助我精确模拟气机的任何一人。”云迟纠正。 “可有口诀心法?” 见义父来了兴致,云迟后脊立刻爬满冷汗,他哪里知道什么口诀心法,高呼一声“老婆救我!”算不算? 心中杂念、吐槽迅速被强行摁下,云迟立刻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回忆道:“不曾听见有什么口诀心法。当时孩儿突然出阳神,蓦然见自己的身躯躺在师姐怀里,早已吓得半死,急急忙忙就想钻回身体去,哪知一靠近躯体我就被一股力量扯回灵台,然后就人事不知,全靠师姐把我送回客栈。 “等我醒来之后,记忆里就突然多了这么一份功法。” 观景仙人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嗯……不以天地气机为媒介,而是纯粹驱使元神的功法为父倒也听闻不少。” 瞧着自家义父好奇大过怀疑,云迟悄悄松了口气,看来义父这种一心追求修炼的高格局人士还是比较好应对的。 “将你这功法使给为父看看。” 硬着头皮在堂中召唤出一道水绿色身影,云迟积极坦白:“这就是草田部圣女帮助孩儿培育的神机,能力与她本身大致相同。” “这么说你用来震慑心神的功法是‘勾魂夺魄’,还算不错。”云理难得地出言赞赏,“将那秘术对为父施展一次,试一试威力如何。” 云迟一愣,不确定道:“这……不太妥?” 我这一眼可是连御形·三都能瞪住的杀招!云迟心中焉坏,决定给义父一个惊喜。 “父王,我这招有点凶猛,您可得留意一些。”他含糊地提醒之后,见宫主不置可否地瞧他,于是一发“勾魂夺魄”瞬间袭发。 果然如云迟所料,云理的目光瞬间呆滞,又转眼恢复,渐渐涌起难以置信的惊喜神色。 “作用于元神的瞳术往往反噬也十分惨烈,为父原本还打算替你把把关,测算一下什么境界以上的敌人你不要轻易施展。哪知竟看走了眼。 “往年为父行走江湖之时曾遇到过一个草田部御物境界巅峰的老太婆,她那数十年的功力都不及你这一眼来的凶猛。”云理失笑地摇了摇头。 “如今看来,只要不是遇到御形境超凡者,世间应该没有几个人能轻易伤你。可惜……若是你不被境界压制,恐怕御术境界以下你都可保安然无恙。” 云迟恰当地露出惊喜神色,向义父赔礼道歉:“孩儿莽撞,幸好父王您老人家修为深不可测。” 见云理似乎有送客的意思,云迟赶紧提前打断对方施法:“父王,孩儿在参研天阴珏时有些困惑想要讨教!” “且说。” 于是云迟立马将自己心中的疑问一一道来。 云理在《谷神篇》大篇幅记载了天阳珏,为什么却压根没怎么提及天阴珏? 而且义父交给云迟的养玉观想方法完全不起任何作用,他最开始与天阴珏共鸣完全是误打误撞出来的,他至今都不清楚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神效。 听了云迟一连串问题,云理无奈摇头:“怪为父没有跟你说明,导致你陷入误区。不是为父选择了天阳珏,而是天阳珏选择为父。这么说迟儿你明白了吗? “我座下三个弟子,聚儿十四岁御气巅峰,十八岁御物巅峰;雪儿稍差一些,但也十六岁突破御气境界,如今十八岁即将进入御物中期。迟儿以为,为什么继承人却偏偏选择了你这个不能修炼的人?” 难道不是因为我是天命之子?云迟在心中跟自己讲了个烂笑话缓解激动情绪,没想到这次竟然无心插柳,探听到自己一直疑惑的情报。 他连忙正色道:“还请父王解惑!” 云理将目光从自己这个义子身上抽离,看向窗外细雪的同时变得有些虚幻迷离,似乎正透过无尽时空在岁月长河中追寻。 “不是为父选择了你,而是天阴珏选择了你。” ps 有没有好哥哥打赏一点成为粉丝啊 第68章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那年为父下山勘察北方水土,在天南府遇到逃荒的你们一家……” 云理似乎渐渐沉入回忆,将事情原委以一种淡薄的口吻娓娓道来。 天南府是大晋最贫困的地区,比被中原世家轻蔑为边夷的花田府还穷不少。 花田府的穷是由于开化日短,巫觋风气浓厚,生产力没有完全解放。而天南府就完全是因为地理位置实在天怒人怨。 背靠天环山脉,被它的余脉三面包围,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 天环山冰川积雪终年不化,而西南季风又被山川阻挡吹不进来,这就导致了天南府可持续性的旱灾爆发。 要不是晋天子每年勒令南边的中原府支援、赈灾,恐怕天南府早已千里了无人烟。 云理此番自东南而来,就是希望能针对性地研究出抗旱、抗寒的作物,以缓解天南府的苦难。 他一路北上,见到了无数逃往中原府的难民,其中不乏资质不错的人才,但他却都没有收养的意思。 无他,因为根本收养不过来。 成百上千万人口,除非彻底解决天南府的气候问题,否则每隔几年都会有这样的惨剧发生。 他硬着心肠四处奔波采样,终于遇上了还叫徐十二的云迟。 这个饿得奄奄一息的瘦猴嘶哑地哭喊着,求父母不要把他换成吃的。 其实云理说了谎。 他收养徐十二根本不是因为那双乌黑闪亮透着灵气的眼睛。 世间眼睛天真淳朴的生物海了去了,随便找条狗可能眼神都和他一样干净纯真。 早已声名鹊起,有了观景仙人、济世天尊称号的云理就静静地看着徐十二,和那双冷漠中掩藏着渴望与希冀的眼睛默默对视。 他腰间的玉佩在六岁孩童神情悲戚的哭喊声中叮当作响。 从云理有感于天阳珏之后直到此刻,他已经参研了天阴珏二十年,但始终一无所获,仿佛二者根本不是一个整体。 而那块高冷的玉佩如今正像一头撒娇的牝兽,在他腰间欢快啼鸣。 于是他走上前去,用自己身上的一半物资——三斤口粮外加五两银子,从那个满目悲凉的老父亲手中将他换了过来。 “我寻了二十年,几乎消耗了所有耐心。今后你就是我的养子,我给你取名‘迟’。” …… 从回忆中抽离,云理无喜无悲的眸子看向云迟:“是不是觉得很破灭?我收养你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 云迟附身叩拜:“无论如何,父王救了我,也救了我的亲生父母与兄长姊妹,并将我养育成人。这份恩情并不会因此而蒙尘。” 似乎变得有些遥远的云理点了点头,继续道:“后来我带着你回到天星宫,哪知你竟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再不能引起天阴珏共鸣,并成了一个痴儿。 “我原以为此生可能再找不到能和天阴珏有感的人,你却终于恢复神识,也算好事多磨。” 言下之意就是,你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天阴珏到底怎么使用、有什么用,还得全靠你自己去猜、去总结。 “至于为父跟你说过的,天阴珏能‘安神抚识,宁心静气’云云,全是个人心得,也不见得一定就是如此。” 天星宫宫主闭目凝神,最后为今天这场谈论做出结束语。 云迟识趣地行礼拜别,在小青衣的引领下退去。 就这样假寐了小片刻,正当身边的陪侍打算给他披上薄毯之际,云理轻咳了两声,双眼缓缓睁开,脸色渐渐有些颓败。 他打发另一个使役道:“去请卓王。” 过了片刻,白衣银发的魏贺步入后堂,丝毫不在乎俗世礼节,径直找了个席位自顾自坐下。 “有道兄以为如何?” “你说的不错,我这养子确有非凡。” 魏言庆却不接话,他知道永昌王肯定明白自己问的不是这个。 沉默半晌,云理果然再次开口:“既然他们步步紧逼,已经开始往天星宫摸索渗透,如今也只好按你的意思办了。等千机门那边进入下一轮验证后立即着手开始尝试。 “事先说好,一旦失败,请言庆兄立刻带着人下山回京。否则后果不是你我能承受得住的。” “我心里有数。”魏贺得到想要的答案,潇洒起身离去,吓得前来奉茶的陪侍赶忙行礼让路。 回风院。 云迟静坐书房不动如山。 面前是那本随意摊在桌案上的《银瓶梅》。 翻开的那一页上边情节正推进到东门贺血战北境,豪言“既不是为天子守国门,也不是为百姓守国门”。 听完义父坦白,他心中没有任何多余情绪。 既不为被欺骗而愤怒,也不觉得云理人设崩塌应该当场伤心破防、脱粉回踩。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老实说,云迟在到达大晋的第一个晚上就已经有成为一个工具人的自觉。 他唯一的追求只是希望这个工具人岗位能有五险一金,如果没有从事高危行业那就更好。 如今既然包吃包住,又有远高于平均水平的基础保障,那还要什么自行车? 轻轻摩挲着手中半枚玉佩,云迟冷冷地瞧着那层随着自己不断注入精力而渐渐扩大的蓝色光幕,揣测起义父到底有些什么阳谋。 “天阴珏选择了我……”他低声呢喃,有些不太懂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云迟猛然一惊,算上现在这个念头,他此刻竟然同时在思考五件事情,并且它们各自有条不紊、互不干扰! 这一愣神,手中便忘了注入精力,那淡淡一层光幕瞬间稀薄,化作点点光尘逸散,融入空气之间不复可见。 而云迟脑中也同时轰然一乱,有股失重的眩晕感侵袭意识,将齐头并进的大好局面搅合成车祸现场。 此刻强大的精力再次凸显出优势,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他逡巡间理清思绪,将翻腾的气血渐渐压制。 好险!云迟心有余悸,这一下要是换成一般人怕不是当场痴呆或者发疯。 发疯?他心中迅速捕捉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关键词,隐隐有些明悟。 如果他们也是贸然尝试“多进程模式”导致走火入魔,那契机会是什么呢? 也许俞绿奥来的正是时候。 云迟闭目调息,右手上的天阴珏再次散发出微弱靛芒,迅速将整个书房隔出一片宁静,他和青宁轻浅的呼吸隐约可闻。 天阴珏能安神抚识,宁心静气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无论云理说的是不是真话。 “就让这些棋手自己慢慢对弈去。”云迟想起师姐开导自己的话,洒脱地耸了耸肩,将案上那本厚厚书籍翻到下一页。 ps 卑微作者,在线等一个收藏推荐粉丝~好兄弟们,给点jpg 第69章 嘿!没想到吧我老看管人了 傍晚。 绿安捧着厚厚一摞书籍回到世子殿下的书房,将其一一放入书架的同时向云迟禀告道: “藏书阁关于阵法的书籍浩如烟海,奴家托了掌阁先生替公子选了一些适合入门的。” “这才刚入门?”云迟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半米高的书堆,有些怀疑人生。 “听掌阁先生说阵法各家学说纷繁众多,也不知道公子想要哪家的,只好给你捡了几个还算有些气候的流派。”小丫鬟一边解释,一边递给云迟一本泛黄的旧书。 《河洛章句》。 你们这连银河都看不见,哪来的河图?云迟一脸黑人问号。 他有些奇怪地翻开这本小簿册,发现里边多是一些简单的点线符号和说明,大致讲解了阴阳两仪、九宫八卦、还有什么四象六爻之类让人看着都头大的东西。 好像用不太上。 随意翻了一遍,云迟正打算先将其放到了一边,无奈想起如果不懂得阵法基本理论,那可能永远研究不出果萝送来的那些图纸,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 他一边试图记下那些晦涩的文字、图像,一边思考为什么自己明明精力天下无敌,却依旧耐不住性子好好学习。 难道学渣真的是从一出生就注定了的? 不自觉地翻转着天阴珏的右手突然一停,云迟想到一个绝妙的、只有他才想得出来的办法。 他吩咐青宁去将那盒阵法图纸取出来,又叫绿安把从藏书阁借来的书通通翻开并整齐地摊在地上并一一编号。 二女不解其意,只好一头雾水地照办。花了小片刻时间,她们才终于布置完成。 云迟瞧着一地的阵法符号,觉得场面有些抽象起来。 他右手捏着那枚天阴珏,开始缓缓注入精力,地上那一幅幅图像果然纷纷清晰映入他的眼中,仿佛监控室画面一般一格一格地切分排列。 他甚至抽出了一个念头核对脑中的画面和地上的书籍是否一一符合。 眼中抑制不住地闪着喜悦光芒,云迟激动地吩咐道:“青宁绿安,从现在开始,你们俩都去取根长杆来替我翻书,你们只管一排一排翻过去就是。当然,要是累了就自己停下歇息。” 嘿!想不到?我可是老看管(vtuber)人了。dd监控室,老大爷模式,启动!云迟邪魅一笑,感觉自己找回了在网上冲浪的快乐时光。 从盒中取出十张画着阵法细节的图纸整齐排列在桌案上,云迟深吸一口气,向跪坐在满地书籍左右的两个陪侍下令:“开始!” 脑海中那满屏幕的的阵法符号开始随着两人翻书的动作逐渐变幻起来,而云迟则死死盯着那些变动的线条并将它们和桌上的图纸一一比对。 一切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突然,云迟打断道:“停!把1-6做个记号。” 右侧的青宁立马上前将第一行第六本书此刻摊开的那页折了起来。 “好,继续。” 嘿嘿,谁说破解阵法就一定要按它的原理来?大数据暴力穷举法,就问你怕不怕! 云迟不由得自鸣得意,原来觉得是浪费时间的看管经历,没想到在意外的地方发挥了奇效。 只要书中的图案和油纸上的有部分相似,他都会喊停。 按目前这个效率,云迟有信心在两三天内把天星宫藏书阁里所有和阵法相关的书全都核对一遍,前提是自己的两个丫鬟手没有出问题的话。 屋中点起了昏黄的烛光,书房内纸张哗哗翻动的声响不绝于耳,其间偶尔夹杂着云迟打断喊停。 眼见那轮小小红月爬上房脊,云迟这才不好意思地对二女说道:“今日便先到这,明天还请两位姐姐去藏书阁帮我多借一些,顺便去请几个帮手过来。” 第二日一早。 原本清寒孤寂的回风院突然热闹了起来。 不仅自家两个丫鬟,连藏书阁那边派过来送书的两个弟子也被云迟留下当了人肉翻书器。 当顾清霜忙里偷闲上门拜访时,见到的就是云迟书房内一片忙碌的景象。 “云公子,你们这是做什么?” 她立在廊下不见有人接引,只好自己敲门而入。 云迟闻言,抽出一道意识看清来人身份,不由眼前一亮:“顾偃师来的正好!” 身为出色的傀儡师,想必手上功夫肯定出类拔萃? 用起来不比我这俩普通丫鬟高效? “偃师今日忙吗?哦哦,请随意坐……”他一心几十用,有些顾此失彼地招呼起来。 顾清霜只好一脸狐疑地在一旁坐下,不解问道:“忙倒是不忙,公子何出此问?” 于是当下云迟便将自己的请托向她说明,希望她能留下帮自己翻书。 女偃师闻言哑然,但也没有拒绝,只是让云迟将左右各两人的无情翻书机器全都撤下。 不见她端坐的身子有任何动作,宽大的黑袍下便涌出一股流沙,在地上每本书旁都凝聚出的小小紫晶仿佛像流水线上的机械臂一样,飞快地翻动起来。 “诶诶诶,顾偃师你太快了,慢点慢点……”云迟看着瞬间加速的画面,有点叫苦不迭。 等二人互相磨合,找到一个恰当的频率之后,他才向来访的客人问道:“偃师今日难得登门拜访,有何见教?” 顾清霜见他渐渐游刃有余,不解道:“我跟集云殿报备说要来找你交流协助试验的经验。云公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这是在做什么?” 一想到好像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于是云迟实话实说:“我在找和手上图纸一样的东西。” “地上这些书页,公子当真全都看的清清楚楚?”顾清霜有些不可思议道,“那你还有空和我交谈?” 云迟淡然一笑:“雕虫小技,雕虫小技……停,烦请顾偃师将第四排第九本那一页折一下。” 不得不说,机械化就是比纯手工来的效率高!得想个办法在大晋搞一搞工业革命才行…… 云迟看着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二人就将面前铺得满满当当的书籍翻阅完毕,心中忍不住感叹起来。 看着两个丫鬟将散落的书籍一一收好放回书架,一直家长里短扯些有的没的的顾清霜慢慢安静下来。 随后她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突然有些激动地开口向云迟问道:“公子对我们两家的合作有何看法?” 第70章 不会真有什么邪神吧 “合作?顾偃师是指为朝廷研发战争兵器这件事?我看挺好的,至少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牺牲不是嘛……” 云迟有些不明所以,只好随口称赞恭维。 顾清霜瞅了世子殿下两眼,见他神色不像是在装傻,也就不继续纠缠刚才的话题,转而开口:“其实我今天登门的主要目的是感谢公子救援之恩,要不是公子出手,我那师兄恐怕会伤得不轻。” “举手之劳。” 看着对方好感小涨,云迟知道自己的小把戏根本瞒不住高手,也就没有过多掩饰。 他瞧刚才顾清霜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自己刚才可能答非所问,于是主动把话题绕回去:“不知顾偃师你呢?对这次合作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既然贵宗长辈不愿让公子知晓,那我当然不好与你详聊……” 她话未说完,前厅的绿安施然来报:“公子,俞家少爷到了。” 云迟暂且将顾清霜话里有话的言辞记在心中,顺着话题流向询问道:“迟有故友来访,不知偃师是在此稍坐,还是一同过去认识一下?” 得到对方肯定答复,三人便一齐往前厅去。 见面又是一番引见寒暄,闹了小片刻才分宾主坐下。 “我昨日刚好想着有事想请教俞兄,便得到你要拜访的消息,看来你上次所言‘冥冥有感’并非虚言。”云迟心情正好,于是和俞绿奥简单客套,“不知你们家老爷子可有好转?” 俞绿奥没想到世子殿下还在牵挂家中老族长,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赶忙回道: “多谢云公子挂念。辛亏上次得公子出手,家里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老爷子倒也安静下来。虽然还是不大清醒,总算性命无碍,也不再轻易暴起伤人。” 虽然云迟很想直入主题,但本着待客之道,还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不知道俞兄此次上门,有何见教?” 此言一出,俞绿奥面色变得有些尴尬,讪讪回答:“不瞒云公子,只因家父见我与公子有交情,特意嘱咐在下多多走动,维持交情,这才厚着脸皮登门叨扰……” “我看不见得?”云迟见他脸色,又从状态栏看到【不安】,知道他既没有说假话也没有说实话,于是信口猜道:“依我看,你定是将家里的嫡少爷打了一顿,你爹叫你到我这躲几天对不对?” 俞绿奥目瞪口呆,拜服道:“公子竟能洞若观火,仿佛亲见。” 你还真把那个欠打的臭小子揍了一顿啊? 云迟一愣,随后佯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小子迟早要挨几顿好打,让你这自家人提前给他涨涨记性总比日后出门游学被人打断腿来的好。” “让公子见笑。”俞绿奥也摇头失笑,“虽然在下是到公子府上躲一阵子,不过也确实有些事情与公子通报。” 原来大师兄云聚一完成护送任务,便又下山前往安东县调查云迟提及过的无故发疯事件,凑巧也遇到继续追查此事的俞绿奥。 云聚得知他要往天星宫去拜访,又知道小师弟对此事上心,于是就委托其将一些案情顺路告知云迟。 “逐风兄不愧为天星宫首徒,与他共事的经历令在下受益匪浅。” 云迟维持着商业假笑,心道能不能赶紧说正事,大师兄牛不牛逼我还能不知道?需要你在这跟我吹这么大半天? “在下跟着逐风兄调查了安东县及周边村镇十几个发疯病例,但都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 毕竟他们都疯了,能从一群疯子嘴里问出靠谱的情报才有鬼。云迟被这俞绿奥迂回式聊天折磨得没了脾气,只好在心中疯狂吐槽。 “我说俞少爷,你能不能直接讲重点?”倒是另一边的顾清霜实在憋不住了,忍不住出言打断,“云逐风到底要你告知些什么?” 被千机门的神秘女偃师一阵抢白,俞绿奥脸色窘迫道:“顾姑娘莫急,我这就说……” 云聚托他送的信主要有两条: 一是安东县的发疯病例没有其他可靠线索,只能趁着俞家老爷子神志清醒的时候从他口中探听些只言片语进行推测——他是在冥想修玄时被突然在脑中响起的奇怪声音影响,导致走火入魔。 二是大师兄已经追查到“矛”这个组织的线索,其首领不过是川南府武侯世家一个御物·七的旁系子弟,手底下跟着一群臭鱼烂虾整日故弄玄虚,不足为虑。 听完俞家少爷的话,云迟陷入沉思。 根据昨晚自己脑中“多任务处理”差点翻车的经历,云迟推测那些人发疯的原因很可能是大脑超负荷运转导致“思维短路”。 也可能是过sc的时候见了什么不可名状之物,当然这是他放松心情的玩笑话。 现在结合俞绿奥的情报推测,那多半就是前者。 “又是‘脑中的声音’……” 云迟皱着眉低语。 果萝在给他的信里表述,卜溪拓的爪牙说“神在他们脑中低语”,而俞家老爷子也是被“脑中奇怪的声音”影响而走火入魔。 要说他们之间没有影响,云迟是不信的。 大晋这世界观下,不会真有什么邪神? 这么没有素质,整天在别人脑子里逼逼叨叨?云迟一边梳理情报,一边批判点评。 脑中低语…… 一丝了悟飞越灵台,云迟蓦然记起一些看过的小说里的情节。 某个被封印在星空里的可怜家伙,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在自家后代脑中开广播。 结果导致一大家族的人受尽折磨,实力低的忍忍也就过去了,实力越强越则容易发疯失控。 可大晋这边发疯的既有世家大族的族长,也有江湖宗门的杂役弟子,还有普通平民。 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有血缘关系的样子啊…… 而且他们实力从御气初期到御物后期大圆满无所不包,这么看来,那位可能存在的邪神简直像个饥不择食的……哦,这倒和那位被封印的老先生有点相似,勉强算个共同点。 见云迟自顾自沉思,众人都没有开口打扰,会客用的前厅一时陷入安静。 沉默片刻,云迟回过神来,吩咐青宁带俞家少爷去客房暂住。 等人影远去,他又才开口对稳坐不动的顾清霜道:“顾偃师,我们继续没有聊完的话题。” “你说的合作,我很感兴趣,能简单说说吗?” 第71章 现在我有丶相信了 顾清霜笑而不语,只用一种神秘的眼光打量云迟神色。 二人对视片刻,女偃师盈盈一笑:“云公子可知,大晋和北魁打了近百年,边境死伤上百万人,为何等到现在桓帝才想起要体恤士卒?” “迟幼时便随父亲在山上清修,世事知之甚少,哪比得上顾偃师见多识广?还请姐姐解惑。”云迟小小地拍起马屁。 对方果然眉开眼笑,但是佯装并不在意的样子矜持道:“无非是上一次在边境上的冲突吃了大亏,引得满朝朱紫争论不休互相攻讦。” 各方利益争斗妥协的结果?云迟心下了然,但仍有不解:“这和我们谈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顾清霜神神秘秘地开口,“大小冲突不断的地方双方都有默契,绝不会贸然发生一方吃大亏的情况。有传闻这一战北魁有御术境界的陆地神仙阵前现身,一气破尽数万甲后飘然不见。” 这番话听得云迟一头雾水,实在想不明白这事和天星宫有什么关联。 但顾清霜仿佛故意要吊着云迟胃口,又转开话题问道:“我见云公子施展的功法,颇合我道,不知道公子对傀儡术有什么见解?” 这怎么又论起道来了?我懂个der的傀儡术……不过听她这么一说,云迟倒觉得神机和傀儡术好像也有些相似之处,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召唤师手段。 他沉思片刻,觉得既然都是杀人御敌的工具,神机也好傀儡也好,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于是哑然开口:“工具没有善恶,全看使用的人罢了。” 顾清霜藏在面具后的双眼猛然闪起神采。 千机门之所以派她到天星宫合作,就是因为整个门派都不认同朝廷的计划,只有顾清霜这个离经叛道的宗门另类觉得有意思,于是看热闹吃瓜的她就被丢到了这儿来。 “工具没有善恶……”顾清霜反复念诵,心中渐渐平静,觉得眼前的世子殿下愈发看着顺眼起来。 “公子境界高妙,你我联手,或许当真能开创流派先河。公子认为,花田各部的活尸之法又如何?” 云迟一愣,猛然想起之前第一次参观百兽园后那股隐隐的不安感。 她为什么问这个?单纯只是觉得活尸法的技术值得参考? 尽管心中念头纷至沓来,他还是开口道:“强行以招魂巫术震散对手阳魂,并用肉身封闭阴魄以供驱使……杀便杀了,还要这般折辱对手未免无聊了些。 “而且,以我为数不多遭遇行尸的经历来看,行尸大都没有神志,也不能施展原本功法,只能当挨打的沙包。御物境只有这点手段有些不够看。” 顾清霜抚掌称赞:“见识不错。花田的活尸法确实粗鄙,远远比不上公子这种能使用功法的秘术来的高深。” 所以他们在研究怎么操控对手身体后依旧能施展功法的技术……他们很可能在进行人体/试验!云迟豁然理清头绪,终于把握住那丝不安。 眼瞳微微一轮,云迟瞬间压下包括惊骇、愤怒在内的所有情绪,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下来。 战争除了大量伤亡,还伴随着少则数百上千多则数十万的俘虏。 这么多人口,短时间内不仅不能形成战力和生产力,反而会造成管理混乱、后勤压力暴增。 以云迟仅仅通读过几遍历史教材的知识储备,他也知道等待这些降卒的多半是坑杀。 朝廷希望研发一种能操控生物的傀儡术,将战争中的收获迅速转化成成果。 云迟的脑洞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散,但他在脑补这方面已经翻过好几次车,那些经历让他又有些不敢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的推测千真万确。 “顾偃师,你问我这些,究竟有什么深意?”他决定再试探试探。 “深意?没有任何深意,我单纯只是想和公子多聊聊天,加深相互之间的了解。”顾清霜没有察觉云迟的异常,嘴角微微翘起,想必面具下的容颜早已巧笑嫣然。 ? 一个大大的问号在云迟心中升起。 这不是正在论道吗?怎么就突然开撩了? 之前遇到的大狗子说你馋我身子我还不信,现在我有一丶相信了。云迟心中一阵无语。 他正决定单刀直入,顾清霜却起身拜别,声称已经和齐掌院另有所约。云迟不好继续挽留,只能目送她离去。 呵……庸人自扰。 仔细推敲了山上阵容,云迟自嘲地摇了摇头。 就算朝廷真的命令几方势力在天星宫共同进行不人道研究,既然御形·一的云理默然应允,又有皇族御形·九在这里督阵,那这里发生的一切除非神仙插手,否则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研发进程按部就班地推进。 这么说,上次袭击自己的人是北魁来的?云迟由此发散思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难怪会牵连这么多超凡者与此,搁在蓝星这也算是战略性军事机密。 云迟将无奈的心境派遣干净,起身往自己的书房去。原本最耗时的查阅工作已经在顾清霜的帮助下一天完成,现在他只需要慢慢翻阅那些符号的意义与作用,便能大致推断出卜溪拓那道阵法的功效。 管那些大人物有什么图谋,我这小虾米只要按计划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洒脱一笑,云迟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公子,王爷传唤。” 他正沉迷学习无法自拔,青宁再次上前传讯。 怎么又找我?最近几天见面次数比以前一年都多了啊……云迟心中疑惑,将手中的古籍随意放回几案上那一大摞书堆上。 在丫鬟服侍下换了身衣服,云迟满腹狐疑地赶往集云殿。 跟着小青衣的引领到了后厅,云理依旧闭目高坐堂上,听到陪侍低声通报提醒也不睁眼,只是淡淡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云迟的问安。 云迟一进门就发现右首席间还坐着一席白色身影,于是他向自己义父行完礼后,再次躬身向卓王问安:“言庆伯伯你好。” 等他忙完这一套,云理才微微抬眼,古井无波道:“今日招你过来,是有要事与你说,你且听仔细了。” 屁股刚落到垫子上的云迟赶忙又跽坐而起,神色严肃地整理衣襟,恭敬道:“请父王赐教。” ps 请各位读者大人赐票! 第72章 陆地神仙亦不得逍遥 “要赐教的是卓王殿下,言庆兄,请。”云理依旧淡淡地开口。 云迟疑惑地望向魏贺,见他面带笑意,只好调整了坐姿朝向。 “赐教谈不上,本王听说贤侄掌握一门草田部秘术,修为之精深连御形境都能影响其心神,然否?”魏言庆不知从哪掏出一柄折扇,假模假样地摇了起来。 听了卓王一番话,云迟知道对方又是瞧上了自己的那点小本事,只好点头承认。 “不如让本王考校考校贤侄?”魏贺悠然提议。 又来?云迟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无奈地依言唤出神机,随后冲卓王点头道:“得罪了!” 一道“勾魂夺魄”瞬发袭向水波不兴的魏言庆,只见他眼色一黯,随后便轻笑道:“果然有点意思。有道兄,本王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他顽疾未愈又受伤不轻,如果出其不意地偷袭,中招的可能性相当大。” 云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两人打哑谜,总觉得等着自己的可能没什么好事。 “便试试也无妨。”云理点了点头,起身走向后殿,“跟我来。” 见两位不说人话的家伙都起身离去,云迟在心中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跟在他们身后。 集云殿的后山占地不小,三人屏退侍从,在零星飞雪间走向一处有些距离的山壁,那里的积雪间开着一个不大的洞门。 一路沿着那山洞走向往下,云迟在心中估算着走了可能有个十分钟,他们才终于停在一扇泛着青白光泽、刻着许多云纹图饰、由精钢铸造而成的巨大铁门之前。 刺耳的摩擦声兀地在石壁间回荡,那道大铁门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间不大的石室,里边只点着一盏不甚明亮的烛光,空气有些沉闷污浊。 一道颓唐的身形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面容神色。 “他一直都这个样子?”魏贺有些警惕地凝视着前方。 云理则毫不在意地举步向前,不温不火地开口:“硬抗三位陆地神仙联手合击,没死算他命大。” 一直一言不发的云迟闻言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三位陆地神仙?” 却无人理他。 等走进石室看清布置,云迟这才发现面前是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他无力地靠着石壁瘫坐,低垂着眉眼仿佛正在安眠。 “迟儿,等会儿为父会解除此人部分封禁,你便按往常那般对着他施展‘勾魂夺魄’,懂了吗?”云理在那人身前立定,转身向云迟吩咐。 见自家养子点头,云有道伸出右手盖在那囚徒的头顶,闭目运功。小片刻后,半躺在地困顿仿佛一尊雕像的男人猛地一抖,随后慢慢抬头,用一双略带迷茫的眼睛大量起面前的三人。 “你们是谁……”他嗓音沙哑,渐渐恢复神志。 “得罪了!”云迟控制着藏在自己身后的神机将视线越过自己的肩膀,远远瞪向对方。 咦? 云迟心中疑惑,感觉比控制跋苍还轻松不少啊…… 眼见那人本已渐渐清明的眼神再次沉沦进迷茫,魏贺侧头向云迟询问:“贤侄,感觉如何?” “额……感觉他比两位弱上不少。我在对二位施展这功法时能清楚感觉到控制不了你们,但眼前这位嘛……” “好了,生效就好。”云理将右手从被囚之人头上拿开,率先转身,似乎准备离去。 好霸道的禁制!云迟在义父动作的瞬间就察觉自己的神机和对方之间那种神秘关联被强行切断,不由得在心中惊骇。 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原以为自己控制神机施展的勾魂夺魄怎么也算是能压箱底的决胜手,哪知这么轻易就被不知名的手法给破解了。 “这就走了?”云迟还没摸清楚名堂,眼见义父准备离去,忍不住出声询问。 “不走,等着此人清醒恢复,把我们一一扭断脖子吗?”魏贺轻笑一声,将手中纸扇一展,优哉游哉地跟上云理。 这个看起来像死狗一样的家伙这么吊的吗……云迟一边回首仔细观察再次安静下来那人,一边跟着两位长辈离去,一边还不忘在心里吐槽。 等那扇巨大沉重的铁门将里面那人的身影完全关住之后,云迟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在昏暗的逼仄的山壁间向着洞口那点光明行去。 “里边关的是什么人?”云迟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忍不住低声询问。 “一个杀害我大晋无数大好男儿的北魁人。” 魏贺显然并不想透露太多。 回风院。 从集云殿后山的山洞出来之后,云理便打发了云迟这工具人离去,似乎和魏贺另有要事商谈。 此刻,白捡来的世子殿下正在自家书房里靠着软垫闭目复盘,他直觉和超凡者间的所有互动细节都值得仔细推敲。 听卓王的口气,被囚禁之人的实力十分强大,甚至在他之上。那对方就只能是一位御术境界的绝世强者! 天星宫的后山居然关押着一位陆地神仙!云迟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 他们叫我跟着过去,我还以为是要拷问情报……没想到真的只是瞪了一眼就走。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云迟甩了甩脑袋,再次无奈叹气。 他发现自己现在每天叹气次数可能都快赶上呼吸的次数了。他只想简简单单当个废材,没想到三天两头都在操心,日子过得居然这么不容易。 捡起案上的阵法古籍继续翻阅,云迟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横躺,决心还是少管闲事。 就这般待到青宁起身点灯,云迟才猛然惊觉自己居然看书看得都有些头晕眼花起来。 正当他准备伸个腰懒腰揉揉眼睛之时,一股突兀的眩晕感猛地在他脑中搅动,一个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目标踪迹已修正,请尽快回收……” 同一时间,集云殿后山那处山洞之内。 云理摩挲着腰间玉佩,独自一人站在被关押那人身前与他对视,将按在对方头顶的左手轻轻收回,似是喟叹道:“在意识损伤削弱的情况下依旧还在自动冲击封禁,御术境界的家伙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随后看起来正当年的天星宫宫主语带怜悯地开口:“百年修行盼长生久视,岂知陆地神仙亦不得逍遥。” 第73章 我懂了! 云迟猛然警觉,吓得所有疲赖一扫而空,盘腿坐了起来。 脑中的声音转瞬即逝,但他依旧清楚地回忆起在哪里听过。 说话之人的音色和上次自己莽撞地研究阵法时听到的那个“激活”、“定位”语音完全一致! 他下意识四下张望,确认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光效之后才在心里轻轻松了口气,并向青宁询问道:“刚才可有异常,青宁姐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大丫鬟一直陪坐在侧,除了做些添茶焚香等杂事外,她手中针线不停,一直在绣些小玩意儿。 此刻青宁闻言抬头,有些困惑:“公子许是累了?” 看来是没有听到。云迟心中了然,正准备起身去问问俞绿奥,又想起他和青宁一样是个御气境,多半也没感觉到,只好又盘腿坐下。 难道那个阵法激活之后就已经算是生效了?能不知不觉影响到我?云迟想到这,顺手就把玩起佩戴的天阴珏,那层浅浅的光幕似乎能隔绝一切杂念,给他增添不少虚幻的安全感。 云迟眼前的古籍他已经翻阅了大半,每本书就那么两三页做了记号的知识点的确省了他不少时间。 从目前他看过的那些内容来看,虽然完全一致的图案符号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要素相似或者结构相同,但云迟还是总结出不少大差不差的信息。 卜溪拓用到的阵法包罗万象,形式从玄门到巫法,理论从诸子百家到山野闲言,几乎涵盖了天星宫能找到的所有阵法体系。就这样,还有许多东西是云迟找不到出处的。 作为一个连超凡者都不是的小小部族大祭司,卜溪拓他是不可能有这么庞大的知识储备的。 换言之,卜溪拓背后有人给他提供“技术支持”。 而提供这些帮助的幕后黑手想要做的很可能就是一件事:借卜溪拓的手,激活一个用于定位的阵法,为他们供奉的邪神降临提供引导。 之所以有这种推测或者说脑补,完全是因为云迟发现自己在那些标记页面看到的内容,绝大部分都是一些起着增幅气机共振频率、稳定能量交流、实现信息交换之类作用的阵法构成要素。 想要激活并维持这么繁复的阵法,需要消耗的能量肯定是一个十分恐怖数目。 这伙儿邪教团体一时间没有办法,只好采用血祭这种原始但是通用的手段。 云迟在脑海中迅速模拟出一条大致逻辑自洽的前因后果,揣测出边城血案的动机。 可是还有许多地方对不上。他换了个姿势,把自己歪在靠垫上,继续思考起来。 既然阵法需要的能量十分庞大,甚至到了卜溪拓这帮人不惜要做出屠村这种丧尽天良行径的程度,那为什么云迟自己仅仅只是在一叠油纸画成的示意图上注入精力,就能起到相同作用? 是对面太拉还是自己太吊?云迟有些不解,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方向? 这个声音还在诱惑我去回收某件东西…… 我懂了!云迟眉头一挑,知道自己把握到了关键。 他认为自己果然还是想错了。 那尊所谓邪神并不是想主动降临,祂或许是蛊惑了无数人后依旧没有找到自己需要“取回”的东西,有些急了,所以打算亲临现世自己去找寻! 这回肯定错不了了。云迟满意地将他目前知道的线索穿了起来,却完全忽略了自己另一条思绪里的疑惑。 真实情况依旧迷雾重重,但云迟已然轻松不少,沉浸在自己解谜成功的喜悦之中。 第二日一早。 美美睡了一觉的云迟正慵懒地呆在书房继续翻阅自己尚未看完的《银瓶梅》,一边思考今天要不要去找师姐聊聊天换换心情。 心中正这么想着,前边廊下就传来轻轻的脚步,他抬眼去瞧,就看见云挽雪一身云水蓝长裙静静立在门前。 云迟只觉眼前一亮,本就美好的心情更加晴朗,于是殷切问好道:“师姐早上好。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刚才正在想要不要去找师姐,你就来了。” 随意在一侧席上坐下,云挽雪有些奇怪地打量起云迟面前几案上胡乱堆叠、折页的一大摞书籍,其中不乏珍贵孤本。 “我昨日到藏书阁,掌阁师叔还说回风院借了好多珍本,有些不大合规矩,叫我来跟你通通气呢,你就这么对待这些书?” 云迟一愣,赶紧赔礼道歉:“一时忙糊涂了,师姐见谅,迟下次一定注意。” 好在她并不纠缠这些,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道:“晚来你在研究阵法?” “研究谈不上,随便看看罢了。”云迟记起昨晚的异常,赶紧请教道,“师姐,你昨晚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经的地方吗?” 云挽雪的住处和云迟的回风院隔着两百来米,直线距离不算太远。 或许师姐也有察觉,不然她大清早上门干啥?云迟若有所思。 哪知云挽雪螓首微摇:“不曾发觉异常。晚来何处此问?” 闻言迟疑片刻的云迟决心将自己最近的研究告知师姐,和她一起商讨商讨,于是开口问道:“师姐你还记得卜溪拓吗?” “事情才过去不到两月,你当师姐没有脑子吗?”云挽雪没好气地回答。 云迟暗骂自己这会儿怎么脑子有些不清醒,当即深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后,一脸严肃地将自己这两天的经历向师姐一一说明。 听完自家师弟神色认真的陈述,云挽雪惊讶道:“没想到短短两天,晚来你竟然办了这么多事?将那阵法拿来给我瞧瞧。” 见云迟向自己示意,青宁便起身将公子面前的一堆油纸整理好收进盒子,然后捧起送到云挽雪面前。 “你说有个声音在你脑中蛊惑你去取某样东西……”云挽雪一边随手拿起一张图纸,一边开始分析,“这和之前袭击我们那帮人说的话有些相似之处。” “袭击我们那帮人?哪帮人?”云迟闻言一愣,有些不太明白。 最近袭击过他的人少说也有四五个不同的势力,他一时不知道师姐是指哪一个。 “‘矛’!” 云挽雪将手中的油纸放回檀木盒子,眼神有些担忧地看向云迟。 “晚来可还记得,他们说自己是听从‘主的指引’前来拦截‘隐秘’。” ps 求推荐收藏~ 第74章 唔哦……修行的知识增加了 “主的指引……拦住隐秘……” 云迟回想起那个被自己以勾魂夺魄逼供的小喽啰。 原来自己完全不懂哦…… 由于云聚给他的情报说过“矛”完全不足一虑,云迟也就把这伙人丢到了九霄云外。 此刻听师姐说起,他才惊觉原来他们好像和眼下的事有些关联。 “可他说他们完全不知道卜溪拓。”云迟当即说出自己的疑惑。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信奉同一个‘主’。”云挽雪不以为然,“只是不知道这个‘隐秘’是不是就是祂想取回的东西。” 看来自己昨晚的推测需要大幅度修改才行。沉默着思考片刻,云迟点了点接受师姐的看法。 “至于你另一个疑问,师姐有些推测,或许能为晚来解惑。”云挽雪忽地抬起右手,手心向天五指虚张。 一颗吞吐着银芒的星光骤然间在她掌心闪烁。 “晚来以为,这颗星芒威力如何?” 云迟瞧着那星星,心道怎么师姐你也突然就开始论起道来了? 之前顾清霜也是聊着聊着就开始论道,你们大晋人指定都有些大毛病。 “打穿一面墙应该不是问题。”尽管心中嘀咕,云迟还是认真回复。 他是见过师姐出手的,所以对这些星芒的威力有清楚直观的认识。 “这是‘气机’的威力。以肉身为本,靠气机为引,用精力驱使。”云挽雪颔首,“我辈修炼之人,对力量的运用无非四个阶段:最基本的引气入体增强血肉内力,更进一步便是感应气机驱使外力,再进一步便是锤炼精力元神从而赋形法相天地,最后是掌控自然法则随心所欲。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师姐的意思是,精力比单纯的血肉力量更精纯高效?”云迟觉得自己大概听明白了,“所以卜溪拓屠杀上百人搞什么血祭积蓄的能量还不如我注入的那股精力?” 云挽雪不置可否:“这都是我的猜测。不过元神力量的功效确是比气机用途更广就是了。” 唔哦……修行的知识增加了。 向师姐表示自己完全明白之后,云迟又想起后山的事,决定和她交换情报:“青宁,你到前边看着,任何人来都先拦着。” 等大丫鬟听话离开后,云迟这才神神秘秘地靠到师姐身旁一席,低声道:“师姐,你知不知道,咱们天星宫山里藏着一位陆地神仙!” 仔细观察云挽雪眉眼间的震惊神色,云迟知道这件事义父瞒的严实。 如果不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多半也没机会知道。 “你如何得知?”云挽雪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好奇追问。 云迟也不隐瞒,将云理、魏贺二人领他去后山的事明明白白说了。 “师姐可能想不到,言庆世伯是个御形境巅峰的超凡者!”他像是透露小秘密一样贴到云挽雪那边八卦道。 见她面色如常,云迟不解起来:“师姐你竟知道?” 轻轻端起面前茶水抿了一口,云挽雪失笑道:“我见你在翻阅《银瓶梅》?觉得写的如何?” 云迟不知道为什么师姐突然转移话题,但还是回答道:“虽然有些好为人师掉书袋,但也算引人入胜。不过我觉得那东门贺有些太张扬了,不甚合我心意。” “那晚来以为东门贺在北境望南关一战如何?” “一剑滚龙壁,破尽九千甲。世间皆过客,仗剑不为侠。”云迟念起书中一句东门贺的诗作,心中钦佩。 “虽然知道都是虚构的情节,读起来依旧动人心弦、血脉喷张。” 云挽雪放下茶盏,轻笑道:“谁知道呢。我听大师兄说,《银瓶梅》是卓王写的自传。” 啊?我读书少,师姐你可别唬我。云迟有些接受不了这个说法,但一想起魏贺那一头惹眼银发,心中又信了两分。 “那……他真的扶墙而出过啊?” “想什么呢你!”云挽雪作势欲打,吓得小师弟赶忙躲闪。 “这么说人人都知道言庆世伯就是东门贺?他这个人没有羞耻心这种东西的吗……”云迟敷衍地让开师姐的粉拳,继续追问。 “他经历大事不少,用晚来你的话说就是,常年人前显圣,自然是不怕有人背后指指点点的。” 云迟恍然大悟,将话题扯回最开始关于御形境界修士的讨论,道:“我在后山见了那陆地神仙,他看起来受伤不轻,听义父说,是被三位同境界的人联手重创。” “三位陆地神仙联手……”云挽雪闻言若有所思,“我大概知道晚来你说的人是谁了。” 看着师弟又好奇地将脑袋探了过来,她露出作弄的表情,道:“这等机密,晚来就这般轻易泄露,不怕师父罚你禁闭?” “义父他老人家从没叮嘱我守口如瓶,自然是不在意这些。师姐你还是别吊着我,赶紧说与我知道!”云迟知道她故意逗自己,于是忍着背脊的恶寒撒起娇来。 “晚来有所不知……” 云挽雪心下满意,便将她知道的内情娓娓道来。 故事发生在三年前。 大晋与北魁边境大小冲突不断,除非会战,否者极少有一方伤亡数万的情况。大晋之所以在上次摩擦中吃了大亏,无非是对方有高级战力参战,只不过那个高级战力高得有些离谱而已。 新近突破至御术初期的北魁陆地神仙跋峰,孤身一人连挑晋军十五座边营,扬言要与大晋的卓王决一死战。 跋峰曾与魏贺在望南关一战交过手,当时御形后期的魏言庆将实力高出自己两个小境界的对手打得狼狈而逃。 没成想跋峰竟因祸得福偶得突破,养好伤势后他越想越气,故而决定再来找场子。 军情传回大晋王都,朝中一片哗然。 出于两国默契,但凡涉及国运之争,投入战争的最高战力不得跨越超凡。 而陆地神仙往往也出于各式各样的考虑,并不亲自下场参与争斗,所以国家间的默契隐隐成了一道潜规则。 晋桓帝瞧着满朝公卿吵了大半年,终于得出各方都能接受的安排。 两门顶级世家与王室各出一位陆地神仙,秘密深入北境将那个破坏规矩的新人暴打一顿然后擒回中原。 像听书一般听完了师姐的说明,云迟露出了然神色,心道原来其间还有这么个插曲。 “跋峰……”他默念这个名字,猛然间想起一个人。 “那上次袭击我们的大狗子,哦……就是那个叫跋苍的,岂不是过来打探跋峰消息的!” 第75章 是不是我又悄悄涨魅力了 他俩都一个姓,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之间有关系。 “连你都知道的事,师父和卓王会不知道?”云挽雪不以为然道,“既然他们都没有异议,说明可能是在下一盘大棋。” 没想到师姐你也是大棋党……云迟见这件事好像也问不出更多的消息,就又转换了话题,向她问起对百兽园正在进行的试验的看法。 “很不错嘛,事事都要了解几分,晚来你现在就很有些宗门少主的样子了。”云挽雪虽然嘴上调侃,内心却很高兴。 看着师弟不仅恢复成常人,更有了些成大事者的气质,她恐怕是整个天星宫最感到欣慰的人。 “百兽园的事师父和掌院师叔没有多说,我也不想多问。反正办好觐天司交代的事就行了,最好不要和这伙人有太多纠缠。” 云迟敏锐地从师姐的言语中捕捉到她对朝廷办事机构的厌恶情绪,不解追问:“怎么说?” “大名鼎鼎的三司晚来总该都知道?” 仔细检索了相关记忆,云迟点了点头。 大晋王朝所谓的三司,是指皇城外的三所特勤机构:奉天校事司衙门、九府觐天司衙门和天都靖安司衙门,其中以校事司风头最盛。 究其根本,无非是校事司由天子直辖,主要人员构成多是天下寒门子弟。 同样的结构体系下,觐天司完全由高门大姓、上品世家把持,靖安司则被王族勋贵等军功团体控制。 不考虑这套部门构建的合理性的话,也勉强算一种三足鼎立互相分权制衡。 “觐天司和当今陛下不对付,所以我们不能和他们走的太近?” 出色的政治嗅觉让云迟马上意识到这件事不是一个简单的对错问题,而是个站队选择的问题。 云挽雪无奈摇头:“晚来你倒是个混朝堂的好苗子。师姐的意思是,和朝廷有关的事,不管是哪一边的人,我都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牵扯。 “我辈避居苦寒之地修行,求的就是清净无为。与俗世牵连越多扣心关时就越难突破,还谈什么得道。” 云迟闻言恍然。 大晋几乎人人修行,但各自所求是完全不同的。 有人扣道长生,寻生命真谛;有人镇压天下,护人间太平;有人快意恩仇,求无拘无束;有人清心寡欲,证万法自然。 有人反抗命运不愿死得像只蝼蚁,还有人热血满腔妄图一剑荡清寰宇。 而云挽雪只是单纯图个清静。 道无定形,法无定式。云迟一个连门都入不了的菜鸡自然不好妄言何者高低优劣,只沉默颔首表示自己记下了师姐的教诲。 她既然不愿掺和这些肉食者之间的鬼蜮伎俩,云迟也就将自己原本打算和师姐商讨的推测吞回肚里不去扰她。 正当场面有些冷下来的时候,书房外远远传来一声轻咳,随后想起一串没有刻意压制的脚步声,最后才是一阵正常的敲门声响起。 等获得门内的云迟许可之后,青宁轻轻拉开房门,行礼禀报:“公子,顾姑娘求见。” 怎么最近都赶着要见我?是不是我又悄悄涨魅力了?云迟有些莫名其妙,心道你倒来的正好,这边我和师姐刚冷场你就过来活跃气氛。 “师姐要见她吗?”云迟侧头询问她要不要回避,见对方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他便吩咐道,“请到这边来。” 顾清霜一踏进房门,云迟就感觉到她的气质有些不对,偷偷瞄了眼对方状态栏,果然找到一个【阴郁】的负面状态。 于是他率先开口:“顾偃师,你有心事?” 女傀儡师一愣:“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顾姐姐你这面具总是难掩眉眼神采的,往日光彩照人如今却乌云遮月,岂不就是相当明显。” 土土土!被自己土到了。云迟忍着心中泛起的油腻感,送上一句也不算违心的夸赞。 被世子殿下这么一岔,顾清霜倒觉得有些放松起来。她瞧着面前师姐弟的席位,奇怪问道:“你们这是?” “我和师姐谈些心里话,亲近亲近……偃师请随意坐。”云迟面不改色地从师姐身旁的坐垫起身,回到自己的主席上,“顾姐姐可是手头上的任务遇到了麻烦?” 顾清霜却答非所问:“昨日和公子一番交谈,我觉得很开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我不了解的大晋式撩拨吗?云迟有些发蒙。 见世子露出不解神色,她又继续补充道:“所以我今天又借着商谈的借口过来讨教。” 翻译翻译就是,专程过来拿我寻开心是?想到这,云迟倒差点被自己清奇的脑回路逗笑,赶紧控制住面部肌肉认真道:“指教谈不上,还请顾偃师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藏在黑袍下的佳人犹豫片刻,低声问道:“公子以为,完美的傀儡术当如何?” 还真是又来论道啊?云迟嘴角一扯,心中没好气地吐槽,没想到不用战斗的人居然还要天天管后勤,你们修士还真会废物利用。 只是一瞄到顾清霜那头短发和面具修饰下的脸部线条,云迟就自动将图鉴上的样貌脑补了上去,心中的淡淡的不情愿也就立即消散。 他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兵家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迟以为,傀儡之术与兵家道虽不同,却勉强也能附会,曰:上者引局,其次引势,其次引心,其下控形。” 顾清霜有些低沉的心境猛然一荡,下意识挺直腰背道:“请云公子教我!” 这番话颇有大家风范,连另一边一直冷眼旁观的云挽雪也眼前一亮,饶有兴致地那那双美目瞧他。 又整理了片刻思路,云迟决定将自己四处缝合的理论草草说明。他潇洒地整了整衣襟,淡淡开口: “一般的傀儡师执着于操控金铁木偶,追求控制更多的数量、更强的材质、更大的威力,是为庸人; “稍强一些的试图操控人心,以组织、宗门、帮派为载体,凝聚一股不弱的力量,是为凡人; “优秀的那一小撮则明悟天下风云形势,以一己之力因势利导,在无数势力间左右逢源,恰似木偶戏幕后的手艺人,操控各方的‘势’达成目的、完成图谋,是为能人; “而绝顶的几人,则以天地万物为手中傀儡,牵引时局如落子行棋,世事白云苍狗,不过他们纵横道上一盘盘拼杀,此为天人。 “迟心中的傀儡之道,顾偃师以为如何?” ps等一个有缘人的收藏推荐鸭~ 第76章 给她来点杀伤力强的 云迟一番理论温言细语,却如一道惊雷般震在书房中两位佳人的心间。 场面一时落针可闻,连呼吸都被短暂遗忘。 半晌,顾清霜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冲着云迟盈盈拜倒:“公子言简意赅,短短十六字真言竟直指陆地神仙境界,当得起‘傀儡之道’。” 她心中有惊涛骇浪翻涌,知道自己可能还低估了这个理论的潜力。 无论是花田府的千机门,还是川南府的唐门和武侯世家,还是直隶府的天工营,大晋当世闻名的几大傀儡术流派,最强者都只是御形境界,从来没有诞生过一名御术境陆地神仙,以至于被人讥讽为“跑江湖杂技”,连术都算不上。 “也是一家之言,信口那么乱说。权当逗顾姐姐开心。”云迟心中没谱,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死,更不敢居功。 在他看过的理论书籍当中——指大量玄幻小说,对道的探讨千奇百怪,脑洞迭出,其中不少都充满一本道的味道。 云迟自己便总结过一个套路:“道为天下母,万法皆相通。” 只要把过程往一个看似正确的结论套上去就完事了,反正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对不对就让那些求道者自己去摸索。 你看我这通理论把傀儡术和纵横之道、孙子兵法一顿杂糅,还不是把御物·七的小天才唬得一愣一愣的。云迟有些心虚地给自己找起借口。 看着顾清霜蹭蹭蹭涨到五颗心(志同道合)的好感度,云迟默默在心中又记下一个知识点:在武道盛行的地方,打架不行也还可以靠嘴遁撩妹的。 “传道之恩,清霜无以为报。”顾偃师显然以为云迟是在自谦,根本没将他的说辞挂在心上。 她起身挺直腰肢之时,面上覆着的面具已然消失不见。 比图鉴上那张略带婴儿肥的娃娃脸更加鲜活灵动的相貌,配上一头利落短发和带着异样风情的眉眼,让心中早就有底的云迟依旧看得呆了片刻。 他瞬间反应过来,慌乱地将目光瞥到一旁的师姐脸上时,才发现她竟然也微张着粉唇,直愣愣地打量着正慢慢脱下黑色罩袍的顾清霜。 “难怪顾偃师要这般打扮。”云挽雪有些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那道娇小却巍峨的身姿有些羞涩地将黑袍叠好,似是解释一般轻声开口:“公子坦坦荡荡毫不藏私,清霜也再不敢在公子面前遮遮掩掩。” 她一直注视着云迟的反应,发现他不仅没有露出一般男子见她容颜后那种司空见惯的失魂落魄神色,反而毫不在意地将目光移到对面的云挽雪身上。她的眼中顿时忍不住流露出惊异。 “额……我师姐说得对。”云迟憋了半天也没想出既不显得急色也不那么性无能的应对,只好给云挽雪的话点了个赞。 闻言,顾清霜有些不自在地将右手环在胸前,意犹未尽地开口:“公子以为,完美的傀儡又当如何?” 啊……还来啊?云迟心中无奈叹气,只好开始搜肠刮肚。 他微微皱着眉头环视书房,忽地被顾清霜那双蕴着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秋水剪瞳吸引,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迟以为,其下如臂使指,其中得心应手,其上心意相通。如何?” 就在刚刚,云迟从对方的眼神中把握到了一种玄妙的感觉,知道了顾清霜表面是在请教,实际很可能是在进行某种试探。 于是他趁热打铁,打算再给她来点杀伤力强的。 “清霜服啦!” 果然,话音刚落,顾清霜又俯身行礼,带起的动荡看得云迟一阵心惊肉跳。 “不瞒公子,清霜见到公子的第一眼就直觉,你这副身躯将会是我收藏的第一具,也是最最完美的一具傀儡。” “?” 这是土味情话还是人身威胁?我有一点搞不太清楚了……云迟一阵无语。 “呵哈哈……那我就当是顾偃师夸我长得帅……”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尬笑。 敢情第一次见你时那个【跃跃欲试】和【见猎心喜】是冲着我来的……我特马不会招惹了一个病娇?云迟猛然惊觉。 “那……顾偃师如今可还有想法?”他试探地出声提问。 顾清霜挺直腰杆起身,又是一阵山峦起伏,道:“公子才是天下第一的傀儡师。清霜既已经投子认负,自然已经一败涂地再不敢妄想。” 难道……难道?云迟心中一个咯噔,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完美的傀儡与主人心意相通,不需要主人的操控就会心甘情愿地主动执行命令…… 她心里有我?云迟控制不住地产生人生三大错觉之一。 “顾偃师前来,恐怕不是单纯论道?”正当云迟浮想联翩,云挽雪却突然出声搅乱房中的奇妙氛围,“若是百兽园的试验有什么困难,或者在天星宫呆的不习惯,你可尽管和我说。” 那边眉目含春的顾清霜这才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收敛了神色,认真道:“云姑娘兰心蕙质。我的确是带着忡忡忧虑前来,但此番论道,早已豁然开朗。” 云迟早就在心中猜测过她的来意,现在听了她的说辞,更肯定了几分。 他料想百兽园这两日就该进行更进一步的试验,对御物境来说,他们的养性功夫想必并不足以对抗这些试验引发强烈的精神刺激和心理压力。 自我怀疑带来心中迷茫,于是便希望有人论道解惑。 斟酌片刻,云迟开口:“你们……是不是已经进行到震散活人灵智这一步了?” 房中二女同时一惊。 “晚来你说什么?” “公子如何得知?” 云迟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别忘了在下有陆地神仙之姿,推算这点小事还是手到擒来的。” 随后他向着云挽雪解释道:“师姐,刚才我想和你探讨的就是这件事,可你说不想深究,我便没有开口。如今师姐还想知道吗?” 见对方微微颔首,云迟便将自己早前的推论一字不落地向她说明。 听完他一番推理,顾清霜夸赞道:“公子竟能在这些蛛丝马迹间分析得八九不离十,让人佩服。” 全靠脑洞大罢了。云迟苦笑着看着云挽雪铁青的脸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她。 师姐是个嘴上说着图个清静,实际却善恶分明、嫉恶如仇但又有自知之明的率性侠女。 注意到她仿佛马上要离席而去的趋势,云迟立马开口,大声复述云挽雪跟他说过的观点: “此事义父不说与我们知道,恐怕就是不想我们和觐天司牵扯太深!” 第77章 你这是想让我当小吕布啊! 云挽雪闻言果然迟疑,保持着挺腰跽坐的姿势没有继续动作。 “顾姐姐,既然话已至此,不如将计划详情给我们说说?如果不便透露那就算了……”云迟见稳住师姐,于是又向另一边探问。 他想着应该谋定而后动,先完整地了解这项计划之后再做决定。 顾清霜心中因为试验而起的阴霾早已排遣的七七八八,此刻便欣然道:“大致和公子的推测一致……” 除了一些细枝末节,这项多方势力联合的试验计划居然给云迟脑补了个明明白白。 不过他还是有一些不太清楚的地方:“既然主导方是觐天司,那为什么言庆世伯也在这里?” 照理说觐天司和皇族的关系十分微妙,名义上是“承恩觐天”,暗地里却是高门大姓纠结的一帮世家子弟负责牵制王权。 转念一想,云迟又有些明白了。 这群搞政治的人心中可能永远只有利益,只要相互妥协得当,早朝时左右对骂的两帮人可能晚上就在一起欢宴畅饮也未可知。 “那觐天司这次的需求是……掌控一股不会忠诚于任何人的战争兵器作为力量?魏贺他是怎么肯的?”云迟被自己的推论吓了一跳,也顾不上什么尊重不尊重,长辈名讳直接脱口而出。 难道大晋的矛盾都尖锐到这种程度了? “这回公子却是想错了。”顾清霜右手掩嘴而笑,又觉得被人瞧着十分不自在,连忙缩回胸前虚掩,“傀儡大军的计划由觐天司代传天子旨意,这是千真万确的。” 那他们是达成了什么交易,让觐天司这伙人心甘情愿地跑腿?云迟有些闹不明白了。 “苍峰。”一直神色凝重的云挽雪仿佛看出师弟心中的疑惑,轻轻念出那个名字,“桓帝想要一支不惧损耗的军队,而觐天司需要一个能补充短板的顶尖战力,各取所需罢了。” “他……桓帝不怕养虎为患?”云迟十分不解。 瞧自家师弟一副呆头鹅的样子,云挽雪顿时觉得有些轻松下来,她摇了摇头解释道:“晚来久居仙骨脊上,自然对江湖朝堂的事了解不多。你以为天下能人无数,为什么独独他魏家能稳坐江山八百年?” 这个问题也是云迟一直疑惑的地方,既然口口声声说这里实力为尊,拳头大就是真理,那为什么一家一姓能镇压四海? “气运?”他想起一个常见的名词,有些不确定道。 云挽雪反问:“晚来可相信所谓‘气运’?” “事在人为,原本我是不信这些的。不过大晋既然有陆地神仙这种玄妙存在,‘气运’也许是应该有的?”生在在唯物主义世界观下的云迟有些迟疑地回答。 “对,也不对。”云挽雪说完见师弟似懂非懂,又继续补充解释道,“魏家一统天下,或许靠的是万民求休养生息的势,与各地世家妥协和谈的结果。但是要稳坐皇位,凭借的却是他家拥有四位陆地神仙。” “既然有四位顶尖战力,为什么他不直接席卷天下?反而和割据势力求和?”云迟十分不解,斗争不彻底比不斗争更让人惋惜。 师姐显然料到他有此疑问,不紧不慢道:“这就是‘气运’。太祖定天下时,魏家只有一位御术境,勉强算一方豪强势力。但当他荣登大宝之后,氏族血脉中便无论人才、天赋如何,总会固定进阶三位陆地神仙。 “算上手中掌握的军队与寒门,皇家最巅峰时曾同时拥有五位绝顶,且超凡者数十余人。” 那岂不是……阶级永远固定了?云迟立马想到这种所谓‘气运’的巨大弊端。 哪知云挽雪仿佛与他心有灵犀,继续解释:“与其说这种情况发生是因为‘气运’,师父他老人家更倾向于称之为‘信念’。只要世人还承认、相信晋王室的统治,那皇族就会从苍生的供奉中获得力量,稳定诞生出能镇压天下的人物。” 换句话说就是,无论那个位置上的人是哪家哪姓,只要世人承认,他就是真命天子。云迟心中了然,心想这还差不多。 “难怪桓帝不介意门阀世家白捡一个陆地神仙。”他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就算将战俘炮制成傀儡是违背世俗的惨无人道举措,但对大晋人来说,这却成了天子体恤军民,反而会更加认同他。只要这股香火愿力不断,他就能高枕无忧……” 弄清楚个中原委之后,云迟向着二女无奈摊手耸肩,道:“看来这件事无论怎么发展,都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 见师姐面有不豫之色,他又赶紧补救:“顶多我陪师姐去跟义父他老人家严重抗议两句……” 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无能为力的云挽雪那股冲动气早就散了,哪里还跟云迟计较这些,瘪了瘪嘴起身离去的同时道:“我还担心你闷在回风院会无聊,哪知天天都有良友佳人论道。看来是师姐多虑了。” 直觉到师姐语气不对,云迟正打算挽留辩解,哪知刚要起身对方早已出了房门,只好无奈作罢。 “顾偃师还有见教?”他见另一边的童颜巨x仍然端坐席间,半是苦笑半是好奇地询问。 顾清霜迎着云迟的目光,原本下意识缩了缩的后背鼓起勇气倔强地挺直,轻咳两声故作镇定道:“公子若觉得此事不妥当,清霜倒有一计可让觐天司成不了事。” 原本抱着看戏心态、觉得怎么都无所谓的云迟瞧着她媚态天成的举动,不由得来了兴趣,微笑着催促对方给自己指点指点。 “公子可知,无论是桓帝的傀儡大军计划,还是觐天司妄图控制陆地神仙,二者的成败关键都系于一人身上,那就是公子你。”顾清霜强忍着暴露在他人目光下的羞耻感,维持着认真神色道。 盯着她瞧了半晌,云迟洒然一笑道:“顾姐姐要是觉得不习惯,你还是穿上斗篷。” 顾清霜本就因为异于常人而常年自卑,此刻闻言更是心中一急,脱口道:“公子……不喜欢?” “天材地宝人间少有,哪会有人不喜欢……我只是觉得,姐姐没必要为难自己。” 世子殿下也只是善意提醒,并不想被人戳脊梁批判“我劝你少管闲事”。 于是他赶紧把话题接回去:“顾偃师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你是说,虽然傀儡大军的计划用不上我了,但他们想要操控跋峰的话,我的作用不可或缺,所以想建议我到时候摸鱼放水,让他们计划失败?” 背后拆自己义父的台,这不太好?你这是想让我当小吕布啊!云迟不由自主地望着小貂蝉开始脑补起来。 第78章 好姐姐,快给点.jpg (又差点没赶上) “公子英明!” 顾清霜十分配合地拍起彩虹屁。 “好啦好啦,这件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无非是瞧我师姐不开心想开导开导她。既然她想开了我就更懒得管了。”云迟本来都已经随意地躺在自己的靠枕上,一想到还有客人,赶紧又坐了起来。 二人突然都没再说话,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沉默半晌,云迟温言开口劝道:“我觉得你们的研究方向终究只是邪道,天理不容不说,投入与回报也不成正比。如果姑娘觉得问心有愧,何不就此放手?” “清霜一介御物境,身不由己谈何放手。”对方脸色一黯,“那边已经步入正轨,有我没有都是一样的了。” 云迟点了点头,随意拿起自己最开始在看的那本《银瓶梅》,也就再不多话了。 这样一想,自己除了和顾清霜论道外,似乎也没什么可谈的了啊……他在翻页的间隙偷偷拿眼瞧着兀自出神的合法萝莉——额,好像自己连这个萝莉合不合法也不清楚来着——心中觉得魏贺在书中的经历可能也没有吹牛嘛。 长得好看在和异性交流时总是占优势的。 如果再有些实力和身份,不说一路佳人投怀送抱,结交一些红颜知己还是手到擒来的。 正当云迟一心两用想着些有的没的之时,顾清霜忽地歪着脑袋开口:“云公子,我见你使用的御傀手法并没有借助任何气机凝聚凭靠,可是公子自创的法门?” 到头来还是论道啊……就不能更进一步?他像是有些被打败一样放下手中书册揉了揉额头,思绪微动间,一道火红色神机便凭空浮现,盘腿坐在顾清霜身旁的垫席上。 “我说的‘其上心意相通’,可不是在骗你。”云迟操控着自己那道精力化身,抬手轻轻将牵在萝莉偃师嘴角的细发拨开。 “所以……公子心里确是想摸摸我?” 看着对方眼睛里藏着的狡黠,神机的右手手指一抖,完全僵在她的耳畔。 对味了,对味了! 别看云迟的神机装成一副措手不及的菜鸟模样,其实他本人早已内心狂喜。 开玩笑,和一群幕后老阴比勾心斗角哪有和美少女搞暧昧来的快乐! “咳……顾姐姐说笑了。你不是好奇我的功法?迟便展示给你看看罢了。”他嘴角扯出微笑,“常言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或许会对偃师有所启发?” 果然她被这番言辞吸引,神色认真地开始打量起身旁的人形半透明虚影。 随后她伸出手小心地点了点那道身影的额头,触感居然一片温热,不似一般的金属性凝聚的气机实体。 “严格意义上我这功法并不是傀儡术,而是神外分身,名曰‘神机’。”看出顾清霜十分好奇,云迟热情地讲解起来,像个商场促销时的推销员,“不过我认为原理应该都是一样的。” 她明显十分感兴趣,忍不住认真闭目感应起那具神机的能量运转起来。 片刻,顾清霜猛然睁眼,忍不住惊呼:“全部都是以十分纯粹的精神力量构成……元神赋形?” 云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些修炼上的专业术语,只好微笑装神秘,道:“顾姐姐猜得不错,‘神外分身’自然是某种元神功法。” 她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点了点头,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折腾起那具神机。 尔后她似乎想起其中关键,忍不住问道:“那……神机运用的所有术法,其实都是公子自己已经掌握的?” 嘿嘿嘿,本公子铺垫了这么久,就等着你主动上套了呀!云迟仿佛找到初抵贵境时和果萝斗智斗勇的快乐。 他打了个响指,又在顾清霜左手边唤出那道水绿色的神机·果萝,等对方惊讶地发出“原来能同时驱使多个神机”的惊呼之时,他这才满意地开口: “实不相瞒,我这秘术之所以强调‘心意相通’,完全是由于所有的神机都是我的至交好友们给我提供的帮助。” 见顾清霜双眼闪着求知的光亮,云迟继续循循善诱道:“只要感情深厚的亲友愿意给我一滴精血,我便能在脑中模拟出一道完全还原其能力的神机。这便是我的‘术’!” 我话都说道这份上来了,你懂我的意思?云迟言语中开始疯狂暗示。 好姐姐,快给点jpg 哪知这顾清霜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故意装傻,完全吊着他不搭茬,反而有些矜持起来,转移话题怕起马屁道:“我此刻方知,公子所言有陆地神仙之姿并非虚言。” 云迟见对方不上道,知道时机可能还不成熟,还要垫几抽才有机会拥有眼前这张s卡,于是只好立刻压下激动情绪,敷衍地谦虚了两句。 啧……到嘴的五颗心好感都能飞了,云晚来啊云晚来,你可真是个废物。 在心中认真自我批判两句后,云迟抬眼瞧着半天没有说话的顾清霜,发现对方也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这倒给他看得莫名其妙起来,只好歪着脑袋和她对视。 呵,开玩笑!比脸皮厚我云迟就没怕过谁! 就这般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顾清霜终于顶不住率先败下阵来,忍不住噗嗤一笑。 “清霜早已在公子授业解惑时便亲口承认自己是公子的手下败将,甘当与公子心意相通的傀儡,你又何必拿话试探我?” 那可不一样……我这里可是正儿八经签合同给福利有劳保的工作,和你们那种强制劳动关系可不一样!云迟在心中说着白烂话掩饰雀跃,就差直接按着对方的手押手印了。 眼看着就差临门一脚,合法萝莉却有些自艾自怨地犹豫起来:“只是……公子本身就是天下第一等的傀儡师,清霜这些微末功法,又怎么能入公子法眼?” “顾偃师言重!在一个合格的傀儡师严重,任何要素都该是可以布局的盆景,何来什么高下之分?”云迟赶紧说出一些听起来十分有道理的话来稳住对方心态。 作为一名全图鉴玩家,云迟对待角色卡的理念就是,只要立绘精美直戳xp系统的s卡,他通通要抽到手。 “你可以没用,但我不能没有”,这是他作为一名厨力养卡人的优秀自我修养。 第79章 凸(艹皿艹 ),你可别被我逮到嗷 (祝大家国庆长假快乐呀) 云迟最终还是如愿以偿。 看着顾萝莉——他始终没好意思失礼地开口询问对方年龄,就权当他是萝莉好了——重新披好黑袍,在鼻梁间凝出半面古朴金属面具后向自己行礼拜别,他的内心开始酝酿出一项宏伟计划的雏形。 那就是改天找个消息灵通好好打听打听,大晋有没有各类排行榜单——包括但不限于绝色榜,然后把上边的所有人中龙凤通通打包收进自己的《脊宿七·风华集》里,争取让它名副其实,也搞个全图鉴收集成就图一乐。 等脚步声渐远,云迟懒懒地靠在背垫上,查看起契约神机后顾清霜的面板: 【姓名:顾清霜】 【资质:s】 【实力:御物·七】 【好感度:五心(志同道合)】 …… 【增益状态:欢欣鼓舞、意气风发】 【减益状态:劳心损神】 【羁绊(契合度30/0):梦入神机。消耗850/680/425点精力召唤出“神机·顾清霜”,可每分钟消耗25/20/125点精力维持神机存在。】 【羁绊(契合度30/30):牵引翻飞之道。神机契合度提高30,所有精力消耗减少30。】 【羁绊(契合度30/60):心悦诚服。所有精力消耗减少30,神机全属性提高50。】 【羁绊(契合度30/100):完美的傀儡。神机全属性提高200。】 【星盘:空】 得!这前几天刚补上的窟窿转眼又破了七个。云迟看着面板上空空如也的星盘,心中的喜悦来不及扩散就被淡淡的忧愁淹没。 要是继续像这样一直被关在山上,恐怕等他悟道之后都凑不齐所有神机需要的星盘。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云迟手中不停,将手中的《银瓶梅》翻到下一页。 书中剧情似乎推进到了魏贺,哦哦,东门贺独闯北魁,一番游历搏杀直入御形境巅峰,接下来就是遭遇北魁超凡者联手围剿的剧情高潮。 欸?我似乎想到一个可以利用的bug……云迟突然灵光一闪,发现一个自己从来没在意过的盲点。 《脊宿七·风华集》的战利品结算方案到底是以云迟自身的实力,还是以神机的实力为基准? 如果是后者,那还是大有可为的嘛! 想必这件武器的发明者也没想到会有人就是别人的重点,直接从契约御物境高手起步。 或许按照一般流程,一个小白从获得这件神器开始,一路从普通人、江湖好手、御物高手、超凡者甚至陆地神仙打过来,那他肯定就没有缺引光石的烦恼。 毕竟御气·一越级打御气·九也能得到高品质的引光石奖励,这种拳拳到肉的搏杀,以云迟现在的眼光看来,简直就是菜鸡互啄。 御气·九满大街都是,但御物·九却不太好找,怎么都算一些小势力或者偏远地方世家的扛把子了。 原来这才是正常废材流的打怪升级剧本!我果然还是跳过了新手教程直接进入了游戏……云迟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规划好成长路线……个屁! 我特娘过来后遇到的第一个对手就是压着师姐打的御物境高手,面对的第一个小boss就是伪御形境超凡者,我拿头去打怪升级!云迟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仿佛自己被世界针对一般。 正当他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书中魏贺被闻讯赶来的陆地神仙吊打,一边愤怒地吐槽自己的剧本不对之时,昨晚袭击过他的那阵眩晕再次造访。 “目标踪迹已修正,请尽快回收……” 凸(艹皿艹)。 云迟心中暗骂,难怪有人疯癫有人臣服,这一天天正在办正事的时候来这么一下谁顶得住啊!不管你是哪路邪神,别被本天选之子逮到嗷,否则没你好果汁吃! 到时候本公子天天在你耳边放忐忑!他愤愤地在天阴珏中注入精力,张开那道屏障隔绝所有牛鬼蛇神的低语。 “嘭——” 他这边还在心中抱怨,突然远处有一道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地面的颤动传来,随后有阵阵如海浪般的轰鸣涌起,仿佛天崩地裂。 怎么回事?云迟吓得立马起身,径直往前厅走去。 他刚走到书房外的小庭院,抬头便看见西北边冲天而起的雪屑纷扬在大半个天际,心中顿时一惊:这是雪崩了? 等他急急忙忙赶到集云殿前的广场时,这才发现果然是刚才那声巨响和振动引起后山的积雪垮塌,此刻无数雪花汇成的浪潮正沿着山势向着羽扇坪倾斜奔流而下。 好在天星宫主殿选址时可能早有这方面的考虑,不仅和山壁间留出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而且还在山势上开辟了许多反斜坡和缓冲区,更是沿途种植着还算密集的针叶林木。 眼前景象虽然看着声势骇人,这雪崩倒也觉得多半冲不过来,不会对建筑区造成破坏。 脑中迅速对形势做出判断,云迟开口安抚了跟着自己跑出来的两个丫鬟之后,这才继续往义父的居所赶去。 到了集云殿一看,发现不仅云理不在,连平时负责接引、侍候的下人也没有踪影,云迟脸色一变,奔出平时义父待客的中厅,从左侧的偏殿穿过,径直前往后山。 绕过院墙庭植的阻挡,他踩着积雪一路飞奔,这才在不远处看见一群驻足不前的人影。听见身后脚步,他们纷纷转身,看清来人是自家公子后,立马一拥地围了上来,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七嘴八舌便哭喊起来: “公子,王爷他刚才进了后山……” 云迟瞧见最前方立着一位银发身影,心中便稳了几分,出声安慰道:“诸位不要惊慌。父王是世间超凡,手段不是我们能想象的,肯定不会出事。况且卓王殿下在此,有他救援无论如何都万无一失的。” 从这些用人让出来的那条小道穿过,云迟停在魏贺身侧,微微行礼后问道:“魏世伯,这里发生了什么?” 银发白衣迎风招摇的卓王回头冲他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这才淡淡开口:“本王也刚到,只有等前边雪崩势头稍歇才能过去查探清楚。” 连御形·九都束手无策只能看戏?云迟闻言一惊,放回去的心有提了起来。 众人在铺面而来的寒风与碎雪前立了小片刻,等奔涌的雪潮流势渐缓,一直负手卓立不动如松的魏贺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信手抽出腰间礼剑,就那么拔剑抬手的一瞬,有剑气破空而起,带着击飞而起的无数白色碎屑将堆积在道路上的厚厚残雪尽数化作雨点飞溅两侧,直到击在尽头那块如镜山壁,又震落一蓬积雪才消散。 一条笔直的山道就这样被清理出来,其间泥翻石裂,就像被炮火犁过几个来回的前线阵地一般。 剑气如龙滚壁……看着眼前丝毫不逊色与雪崩景象的威力,云迟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耍剑了。 第80章 好你个云挽雪 魏贺一脸云淡风轻地还剑入鞘,也不招呼别人,自顾自便要往那处山洞行去。 正准备跟上去的云迟突然想起洞里的秘密说不定不能让这些用人知道,于是赶紧回头劝阻道:“这里交给我和卓王殿下,你们全部各自回岗位。” 看着他们纷纷告退,云迟远远瞧见院门处有一抹云水蓝闪了出来,三两下便跃到近前。 匆忙赶来的云挽雪飞快扫了眼四下情况,有些急促地问道:“这里怎么了?” “前面发生了雪崩,义父好像在洞里,这是言庆世伯斩开的道路。”云迟三言两语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解释清楚,扯着师姐的手就往前赶,“我们跟过去看看。” 还没走出两步,路旁一棵顶着积雪的杉树里突然响起两声轻咳,随后云理的身形凭空出现在魏贺面前。 “有道兄,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魏贺对他的出现似乎并不惊讶,停下脚步立在他五步距离之外。 天星宫宫主冲他颔首致意,然后一边往集云殿的方向走一边解释:“没什么大碍。那人的排斥越来越厉害了,我只好又去加固封禁,不料他竟恢复了些神志。” 见魏贺闻言脸色微变,云理微微一笑,继续道:“虽然我再次将他制住,但也在对方出手时受了些伤,险些被封禁反噬。” 师姐弟二人让到道旁行礼,随后默默跟在两位王爷身后。 “看来还需要加快些进度。”魏贺与云迟擦身而过时瞥了他一眼,向云理说道,“按他这恢复速度,恐怕再拖延下去我们就镇压不住他了。” 云理沉吟不答,又抑制不住地轻咳了两声。 “目标踪迹已修正,请尽快回收……” 咳嗽声和那个古怪的声音同时响起,云迟脸色一变,怎么频率越来越快了?不会是祂马上就到我门口? 有些心虚的云迟赶紧握住天阴珏,撑起一片小小的光幕将自己罩住。 “晚来你怎么了?”走在他旁边的云挽雪发现他的异常,关切地低声问道。 声音不大,但前边两个人显然也都听到了,他们几乎同时驻足并回身,有些疑惑地看向云迟。 眼见瞬间成了焦点,云迟索性将光幕撑大,将四人全部笼住后才迟疑着开口:“刚才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父王和世伯可曾察觉到什么异常?” “他说什么?” “又是你上午跟我说的那个声音?” 魏贺脸色微沉,戒备的质询和云挽雪的声音同时响起。 怎么这么大的反应?云迟敏锐地察觉出卓王话中的敌意,心中起疑。 他眼睛一转,先向自己师姐点头确认,又看向义父渐渐恢复如常脸面,得到示意之后,这才缓缓回答:“他叫我去回收某样东西。” 魏贺侧头去看云理,见他不动声色,这才又问:“是男是女?” 这……云迟一愣,总不能跟你们说像是电子合成音?于是他只好选了个相近的词,答到:“似男似女,非男非女。” 卓王盯着云迟看了半晌,颔首不再说话,云理的声音却又响起:“这道光幕……就是你和天阴珏的共鸣?” 正摸不着头脑的云迟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义父的推测。 他正以为义父会有什么教导,哪知前边那二人又整齐地转身,商量好的一般同时举步前行。 云迟见状更加迷惑起来,心道你们不帮我解惑也就算了,怎么还白薅我两个问题?这又是唱哪一出? 走回大殿旁的岔路,四人分别,正要各自离去。 “晚来,你留下。” 听到义父的命令,云迟只好和师姐互换了个眼神,一言不发地跟着云理回去。 集云殿的中厅内,父子二人分席坐好后,云理这才露出疲惫神色,有些虚弱的向云迟吩咐:“将你那光幕打开。” 等云迟依言亮起那层薄膜,云理这才解释道:“为父刚才和跋峰交手时被自己设下的禁制反噬,伤了元神。经过刚才试探分析,为父发现天阴珏释放的这光幕有强大的抑制作用,能将剧烈的元神波动稳定下来。 “便先委屈迟儿在此枯坐片刻助为父疗伤。” 他说罢也不等云迟回复,迫不及待地开始盘腿闭目调息起来。 …… 原来是留我当工具人来了。云迟一阵无语,但瞧着义父颓败的神色,倒也生不出不满来。 谁叫人家是爹呢? 好在云迟在天阴珏的镇神功效下能一心几十用,甚至自己和自己打麻将,倒也不至于呆坐着无聊。 就这般坐了快一个小时,云迟瞧着自己见底的精力值有些不安起来之时,一股磅礴的生机猛然从云理的身上迸发,又瞬间缩回他体内。 随后那个看起来像个帅气大叔的百岁老人缓缓抬起眼皮,眼中神光渐渐内敛。他长出一口浊气,同时平淡地询问:“此番用了多久?” 云迟心中估算,答到:“不足半个时辰。” 由于《风华集》提示过云理的数据存在干扰,所以云迟瞧不出义父身上到底什么情况,只好主动询问:“父王感觉如何了?” “托你的福,恢复如初。”云理难得露出笑容。 知道义父此刻心情好,云迟立马趁机请教:“父王,刚才人多眼杂您有顾虑,那此刻能否为迟儿解惑?” “你是说……你脑海里的声音?嗯……倒不是有什么要瞒你,为父和卓王只是单纯不知道罢了。”云理也不故弄玄虚,直接坦白。 关于他们两人的举动,云迟心中脑补了好几种可能,此刻得知出乎意料的真相,一时有点无法接受:“那……那他问我那些话什么意思?” “他怀疑有人上你的身,引诱你去解救山洞里的跋苍。不过显然你说的东西和他的推测不相干,所以他没有继续搭理你。” 淦……又吃了脑补的亏!云迟十分无语,没想到你们这些看起来吊炸天的超凡者也不走位,白瞎了老子的神预判。 误会解除,父子二人都没继续开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尴尬气息。 沉默了一会儿,云理收敛了神色,有些严肃地开口:“我听挽雪说,你已经推测出了觐天司委托我们设法操控跋苍的计划?” 云迟心中涌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好你个云挽雪,卖队友卖的这么快的吗? 第81章 “神” 仔细观察云理的神色不想有什么异常情绪的样子,云迟紧张心情逐渐放松,坦白道:“和千机门的顾偃师聊了几句,大致推测出他们的计划不难。” 听了他的解释,云理并没有特别的表示,只是沉思了一会儿,直接放云迟回去了。 尽管心中觉得对方有好多事情瞒着自己,但云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小透明,没人会在意他的感受,所以他只好装作理所当然的样子准备告辞。 “且慢。”看着起身离去的义子,云理又突然开口,“你以为觐天司的计划如何?” 走到半路的云迟只好又退回来,也不坐下便直接回答:“孩儿以为不怎么样。可行性、安全性暂且不谈,光是北魁死士和对方亲友接连不断的寻仇报复就是一大麻烦,况且还有违人伦,容易引起他人猜忌。” “也就是说,你并不排斥?”对方露出了然神色,“那就好。为父还担心你和挽雪一个心性,会来找我埋怨。” 那我可是真是谢谢你的体…… 云迟心中不以为然的吐槽还没想完,就又听道义父吩咐:“按原本的方案,跋峰已经被人联手镇压,为父只需要以禁制让其暂时浑浑噩噩,千机门和百兽园负责研发切实可行的控制之法。 “哪知突然冒出了小有奇遇的你和前来探查的跋苍。所以整个方案都做了调整,改由以你的草田部秘术为核心,打算这两日就进行尝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且去。” 纵然心中早有预感,云迟此刻听到义父亲口透露,还是有些觉得心里有点堵。 “知道有这么回事”和“亲手参与这件事”的感觉天差地别。 虽然知道自己精力强大肯定也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但是要无端去迫害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多少还是让云迟觉得有些下不定决心。 到时候,要不要考虑按顾清霜的建议,悄悄放个水? 他这般想着,沉默着向高坐首席的云理再次认真行礼告退。 天星宫后山。 山洞。 有颓败的身形无力地靠着山壁,大半个躯体耷拉在地上。 一豆不大的烛光仅仅点亮一圈小小的光明,勉强能看清石室的轮廓,整个空间上方充斥着黑暗,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大哥……” 歪在青色光滑的石壁上的跋峰右手中指微跳,他仿佛听到一声细若蚊吟的呼唤。 那道声音穿透空间,直入脑海,清晰地在他一直竭力对抗的那满脑子杂乱低语中响起。 始终状似痴呆的跋峰面色渐渐狰狞,口中开始喃喃自语:“觐天司……魏贺……” 片刻,他的猛然睁眼,空洞浑浊的瞳孔怔怔地瞧着那盏火光。 回风院。 云迟将后山的情况跟自家丫鬟简单说明,将她们安抚之后,刚在书房坐下拿起那本没看完的小说准备边看书边总结方才的见闻时,那古怪的眩晕再次袭来。 赶忙依靠天阴珏撑起防御驱散那阵异常,他闭目凝神,决定暂时先放下手中所有安排,先全力弄清楚这可疑呼唤的来源——他认为有极大可能是那叠阵法激活后带来的问题。 打发了青宁去前厅和绿安作伴儿,云迟维持着一人范围的光幕,沉着脸将所有碎片按序号排列好。 当组成诡异图案的最后一张油纸放进缺口,那满地图纸却没有散发像上次一样让人眩晕恶心的波动,杂乱无异议的声音也没有响起。 一次性的?云迟正盯着阵法中心那个看起来像一个抽象眼睛图案的符号,发觉没有任何异常现象产生后不由得心中疑惑。 又等了几分钟,云迟才想起自己一直激发着天阴珏,在犹豫要不要撤掉防护的当儿,一道苍白身影蓦然浮现在阵法中心。 “没用的低等生物!怎么这么久才……” 清丽的女声突兀响起又戛然而止。 苍白身影就这样和惊讶抬头的云迟对视,片刻,疑似“她”的那道虚影缓缓开口,吐露出一个他有些耳熟的名词: “‘隐秘’……” 云迟猛然回神,下意识瞥了眼自己的状态,发现除了刚刚回了了几百点的精力值又见底之外没有任何负面状态,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我见过你们。”云迟一边打量眼前的苍白虚影,另一边飞快在脑中定位到记忆中的一个场面——十一冢附近的杀人坑。 对方似乎从他的话语中掌握到什么信息,突然转变态度,好整以暇道:“那也许我们可以谈谈。” “你就是卜溪拓他们信奉神?”云迟时刻注意着对方一举一动,十分镇定而警觉地开口询问。 “你不用这么紧张。只要你的手从这堆纸上拿开,我立马就会‘嘭’的一下消散。”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让他放松警惕,轻笑着说道。 云迟并不接话,只是等着对方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呵……该说是谨慎还是无趣好呢?和低等生物交流可真困难。”虚影有些不悦地叹气,“你说的不错,对你们而言,我们就是神。” 我们……云迟在心中记下关键信息,看来对方是一个组织。 “你想和我谈什么?难道也是蛊惑我去抓人给你们血祭?”云迟有些嘲讽,他觉得这种需要血肉贡品的神也高级不到哪里去。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才不需要这种无聊的进贡,所谓血祭只不过是为了维持和神沟通的代价。你们那里也只能临时拼凑出这种笨办法。”苍白女子大大方方地摇头否认,“至于我想和你谈的事……也很简单,一场交易。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我就帮你飞升成仙,如何?” 云迟再次瞄了眼自己的精力值,确认还在安全范围后,才继续开口:“不妨细说。” 对方口气不小,交易也很诱人,但云迟只想多套些情报。 果然她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道:“我就知道你们没有人能拒绝这个交易。隐秘既然在你手里,启明引想必也是被你激活?我只需要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仅此而已。” “容我考虑考虑。”云迟冲着那个装神弄鬼的虚影耸了耸肩,果断切断与阵法的联系。 “等我们主动找过来,后悔可就晚了……” 随着精力注入截断,那苍白身影缓缓融入虚空,分不清是娇笑还是嘲讽的话语在书房轻轻回荡。 还说什么立马“嘭”的一下消散,连这种细节都不注意,可见她业务生疏。 就这还想骗本公子? 云迟心道对方刚才果然在诓他。 “隐秘启明引”他低声复诵两个名词,清楚地知道自己被卷入了什么阴谋当中。 第82章 前夜 书房内肉眼可见的异常终于全部消散。 云迟仔细观察等待了一会儿确认当真没有其他危险之后,这才起身将满地的油纸碎片一一捡起,收到盒中放好。 斜躺在靠垫之上,云迟捡起老本行,继续翻阅那本好像看不完的《银瓶梅》,上边正写到东门贺在大河某前朝帝陵中偶遇一个叫“奉安”的绝色女子。 他一边看书,一边在脑中总结和那个苍白女神交流时获得的信息: 她习惯自称“我们”,说明她可能并不是真正的神,而是某个组织的一员。 她的语气自带傲气,永远高高在上,说明那个组织实力十分强大,给了她藐视一切的底气。 她以助人飞升为筹码也侧面证明了上一点——当然也可能是对方在画饼,但不影响云迟对他们的危险评估。 她称呼云迟为“隐秘”,看来那群袭击过他们的“矛”组织也是她的下线。 她能通过阵法投影过来,但却无法锁定位置,而且似乎也并不能像提升卜溪拓那样将力量输送过来。是由于阵法没有以祭坛为凭靠布置刻画,还是她不能,抑或不想? 她以为那个什么“启明引”是被云迟激活…… 想到这,他脑中有一丝明悟飞过,催生了些许联想:隐秘并不是指他自己,而是天阴珏!按照这个推测,那所谓启明引就是指义父身上的天阳珏? 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完全是因为云迟首次接触“隐秘”这个词是在他第一次激活天阴珏释放出那道淡蓝色光幕之后,而那个苍白女子在见到裹着蓝光的云迟时,脱口而出便称以这个词指代他。 既然之前在十一冢杀人坑遇到的虚影只是问他在哪却没有其他表现,那就说明问题出在天阴珏这个唯一变量上,那次云迟不仅没有和天阴珏有联系,甚至都没带上它。 如果她知道谷神珏的存在和功效,那她为什么不是要求云迟进贡这两块玉佩,而只是询问他的位置? 眼见问题越分析越多,云迟无奈地将书放下,打算先闭目养会儿神让精力值好好恢复恢复。 等一下,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云迟在放空大脑的一瞬猛地记起一件事。 那就是他这次拼凑阵法的初衷! 他原本是打算研究一下阵法和脑中烦人的噪音之间的关联的,结果被那个虚影一打岔给完全忘记了。 不过从二者的诉求来看,好像根本不挨边啊……难道是我想错了?云迟心中怀疑,片刻后又被恢复中的精力抚平情绪。 不知不觉间,他已然在地暖熏起的慵懒环境下入定,脑中一片清明再无任何杂念。 集云殿。 结束运功调息的云理缓缓睁眼。 身旁的青衣童子立马捧着一碗醒神汤送到宫主面前。 作为一名超凡者,虽然只是御形境一层,但云理的精神状态显然和高达650点的精力值不相称。他每天都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是高坐榻上闭目养神。 接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云理只是浅浅尝了一口便放回小厮手中。随后他习惯性地伸手捏住腰间的天阳珏摩挲把玩了片刻,面色平静地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小厅,似乎是在思考。 最后他忽地自顾自哑然失笑起来,向使唤吩咐道:“请卓王过来。” 在会客厅二人分坐之后,云理直接开门见山,向魏贺提议道:“跋峰的状态越来越紧急,我已经和我那义子说好,明日便开始尝试如何?” “不等千机门的小女娃?”魏贺有些迟疑,“他们那边似乎还没有调整出万无一失的位置。” “世间哪来完美。再等下去恐怕只能将跋峰拱手送回北魁了。” 两位超凡者三言两语间,仿佛一位陆地神仙的命运便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入夜。 云迟从入定中醒来,只觉得一扫所有阴霾,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不知何时陪在他身边的青宁见他睁眼,体贴地送上一碗热姜汤,并询问他是否需要现在用晚饭。 回风院没有厨房,所有吃食都是有集云殿那边送过来。 不提还好,此刻说起吃饭,冥想了一下午的云迟突然就觉得饥肠辘辘起来,连声催促大丫鬟将放在保温食盒里的饭菜取出来。 狼吞虎咽了一会儿,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白日遭遇的那个神秘虚影。 如果能隔绝精神影响的天阴珏被她称为隐秘,那为什么能变异植物的天阳珏会被叫做启明引呢?它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关联才对。 照理说这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诱惑力,也看不清面貌长相,为什么会有人心甘情愿地供奉她为“神”呢?难不成光看身材就能下决定? 云迟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觉得卜溪拓这帮人有些莫名其妙,一个前凸后凹的虚影就能让他做出屠戮上百人的血祭,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这还不如追纸片人呢,人家好歹有个戳xp的立绘和人设。 她看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危险,要不要再和她接触接触? 想到这,正咀嚼着满嘴蔬菜的云迟心中一惊,暗道果然有些门道,不知不觉就能诱惑人放松警惕,想要和她继续接触。 或许卜溪拓也是在一次次试探中彻底沦陷的? 啧……藏头露尾的家伙果然都好危险,还是不要继续招惹的好。他赶紧打消再次和苍白女神接触的念头,一门心思继续吃饭。 “公子。” 前厅过来的绿安立在门外轻声提示,然后行礼禀告:“集云殿的来人通告,说王爷叫公子明日一早去见他。” 又见?云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吐槽了,心中正兀自失笑,却猛然想起上午义父和他打的预防针,知道他决定明天动手。 也罢,反正我只去瞪上一眼,管他到底能不能成。他给自己想了一个拙劣的借口,故作潇洒地接受现实。 天星宫的夜晚通常满天星光万里无云。 此刻海拔高达九千米的绝顶之上,更有一个臂展宽的黑影在空中翱翔盘旋。 它带起的猎猎作响在空中四下逃逸,很快融入夜间渐骤的流风之中。 眨眼间,那道黑影冲天而起,顷刻飞越刀劈斧削般的仙骨脊消失不见。 那道巨大山脉顶上的积雪在星辉月色下泛着银光,仿佛某种危险的警告色。 第83章 不要搞什么惊喜 晨间的第一缕阳光打在仙骨脊巅峰,渲染出一幅安静祥瑞的金顶图景。随后才是一轮红日从云海间一跃而出,将整片翻腾着的白浪点成熊熊火焰,仿佛修罗地狱。 天星宫久违地迎来一个没有飘雪的白昼。 云迟沉默地立在集云殿东侧的观景台上,冷眼瞧着眼前这幅灿烂壮观的齐岳日出图。 阳光照在身上的带来的热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还把他披着的那身火狐裘映得更加鲜红欲滴,让他有种自己溺亡在血水当中的错觉。 又站了片刻,身后有脚步响起,接着是青宁轻柔的问好:“顾姑娘你好。” 顾清霜微笑着向对方回应之后,才走到云迟身旁开口:“公子雅兴。” “提前看些波澜壮阔的东西开阔一下心境罢了。”云迟苦笑着回答,“偃师也来这么早?” 二人就像某个寻常清晨在上班路上偶遇的旧友一样,一边闲聊问候,一边向共同的目的地走去。 集云殿后山。 山道依旧是被魏贺一剑斩开的新鲜泥石小路,山洞也依旧是昏暗曲折径直向下的逼仄石缝,就连人也依旧是那几张老面孔,仿佛复刻了云理第一次带着云迟过来参观的那个上午。 魏贺依旧一袭白衣,只不过换下了腰间的礼剑,而是双手环胸,抱着一柄看着普普通通的镶金滚银边线的三尺青锋。 自家义父看起来则恢复的不错,面色一扫以往的疲态,看着倒像了一派宗师的形象。 他们二人等到云迟和顾清霜走近,简单示意后就一言不发地率先进了那幽暗的山洞。 场面比云迟预想中还来得简陋。 不仅没有各种奇怪的器械,甚至连助手都没有,除了他们一行和眼前的试验对象,这个小小的石室没有任何闲杂人等。 这让云迟十分怀疑自己这帮人的专业性,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 靠在石壁上的跋峰看起来状态还是和云迟上次见过的时候一样,纹丝不动地瘫倒着。 走到对方身前,云理轻笑着转身向众人讲解起计划并分派任务: “整个计划很简单,由我解开封禁,迟儿以勾魂夺魄控住跋峰,顾家丫头按照练习的顺序将紫晶钉入各个穴位节点,言庆兄则负责警戒意外。就这么简单,应该都听得明白?” 额……虽然我也知道越简单越高效越不容易出错的道理,可义父你这计划也未免太简单甚至到了简陋的程度了?还不如说根本就没有计划。云迟心中无语,但瞧其余两人似乎都没有异议,也只好跟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该怎么办了。 得到所有人的肯定回复,云理沉默着抬手按到跋峰头顶。在义父的示意下,云迟也立马召唤出神机贴脸摆在对方面前。 上次靠偷袭得手,以陆地神仙的手段多半已经有了防备,所以云迟这次决定不搞花里胡哨的操作,不给对方反应时间直接在他恢复灵智的瞬间面对面快传。 与此同时,他还小心翼翼地往洞口靠了几步,躲到人堆最后。 “都准备好了?”云理开始做最终确认。 寂静的石室内没有任何回应,他闭目凝神,嘴角不着痕迹地扯出细微的笑意,按着跋峰的右手倏然发功,撤去对方意识当中封禁。 “喝啊!” 电光火石间,跋峰一声怒吼被掐断在喉咙之中。 在几次回神的零碎记忆之中,这位陆地神仙明确地感知到自己正被囚禁,于是在护体气机自动冲击禁制的同时,他也在潜意识之中催眠自己:一旦封禁松动,立马以战斗直觉进行反击。 云理昨天过来加固封禁时便被他暴起的拳劲擦伤,那一拳被躲过之后击打在了山壁之上,引起了一场声势不小的雪崩。 今日他再次把握住一丝机会,于是身体自动反应,然而凝聚“赋形”的动作刚起,一道强大的意志瞬间侵入了他的脑海,悄无声息地夺取了意识的控制权。 他恢复神识后见到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一双泛着水绿光泽的眼眸。 丰富的战斗经验立马提醒自己这是某种精神攻击,于是跋峰毫不犹豫地将识海凝成一道镜面,片刻间就将那道攻击反弹出去。 也就是这呼吸间的片刻让他再也无法挽回局面。 当他取回意识控制权之时,周身上下处处传来的刺骨痛楚险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此时他才骇然发现,对方的杀招并非控制自己的神志,而是抓住他驱使身躯的瞬间,将那一缕缕神识与元神隔绝,将身体内的意识连接切割并分散封禁。 所以他倒吸一口凉气的想法只能在意识里盘旋,却怎么也传达不到肺部去。 他的意识此刻成了光杆司令,虽然还拥有自由思考的能力,但所有的传令兵都已经被软禁,彻底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掌控。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他反击入侵脑海的那道强大精神攻击的眨眼之间。 堂堂陆地神仙,没想到刚摆脱设在神识中的无尽干扰,转眼就成了别人的傀儡。 跋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有些笨拙的站起的画面,心中泛起冷笑。 这就……成事了?云迟目瞪口呆地看着信步走到跋峰身前的魏贺,心中尽是难以置信。 “比想象中简单。”卓王提着长剑谨慎地立在颤颤巍巍站起的跋峰三步之前,“千机门的丫头,你感觉如何?” 回答他的却是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正是来自面前那颓败的男人。 “消耗比预期的少了许多,大概相当于同时驱使四具紫晶傀儡,至少需要御物中后期的高手才能流畅操控。” 魏贺不动神色地放松紧紧握住剑鞘的左手,淡淡道:“这种场面下,本王建议你以后不要搞什么惊喜。” 看着顾清霜在半张面具掩藏下悄悄吐舌,云迟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有种不真实的荒谬感。 还陆地神仙呢,就这? “将紫晶匣给我试试。”云理缓步走到顾萝莉的身前,不容拒绝地要求道。 顾清霜只好沉默着解下系在后腰的一个暗紫色木匣,递到那位面无表情的宫主手中。 云理随手注入气机,感应片刻后点头确认:“言庆兄,幸不辱命。” 第84章 恭候诸位多时了 “他们就这样把你的紫晶匣顺走了?” 瞧着义父和魏贺以一个微妙的距离前后操纵、押送着跋峰向洞外走去,云迟凑到顾清霜面前低声打抱不平。 “公子说笑了。”罩在黑袍中的萝莉脸轻轻摇头,“以紫晶隔断神识连接的方案还有缺陷,那就是必须持续性气机输入,清霜是做不到的。况且紫晶匣也不是什么宝贝,觐天司瞧不上的。” 能被《风华集》特意标注出来的东西还不算宝贝啊?富婆带带我!云迟在心里留下羡慕的口水,自己这个便宜世子除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外完全……好像也不错来着。 和顾清霜一道快步跟上前边两人的步伐,云迟有种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的感觉。 想象中的罪恶感并没有到来,反而满心充斥着无所谓的情绪。 或许是所有的阴暗情绪都被强大的元神镇压,亦或是他根本就只觉得轻蔑与惊讶。 “待会我就去跟我父王给你要个更好的补偿,实在不行我就带你去天星宫的藏宝库挑一个你喜欢的。”云迟看着浑身插满紫晶尖刺的跋峰,觉得顾清霜不太适合这件武器,建议她干脆换了算了。 走在前方的云理闻言面皮一抖,淡淡开口:“此间事了自然会有觐天司给千机门补偿和报酬,轮得到你个败家子来借花献佛?” 云迟讪讪一笑,总算有了一种和老父亲交流的感觉。 可能是被自己“观景仙人”的称号影响,云理向来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情绪,尽量贴近人们对神仙的想象。 所以云迟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个义父和他有深厚感情,更何况这个便宜老爸还自白过收养云迟完全是出于天星宫的基业后继有人的考虑。 名副其实的表面父子。 走出窄窄的山洞,云迟被难得的眼光晃得微微眯眼,一时有些看不清洞口山道中立着的几个人影。 “恭候诸位多时了。” 一个温和的男人声音响起。 等适应了光线,云迟这才瞧明白几人身份。 从衣着判断,一个武官,一个士子,一个紫袍公卿,以及两个护卫模样的大汉。 另外两人看起来都有些地位,说话之人却是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还没有俞绿奥有气质的读书人。 “排除进出的时间,我们一共只花了半盏茶不到的功夫,还远远谈不上恭候多时。”魏贺以一种找茬的语气毫不留情地反驳。 那读书人也不生气,心平气合地见礼:“临江府王家,王修,字习之,见过言庆殿下,见过观景仙人。这位公子样貌堂堂,不似凡夫,想必就是仙人的养子,晚来世兄?” 他为什么要把皇族和异姓王区别称呼?云迟从那个世家少爷的话语中抓住疑点。 在一群人各自行礼的当儿,魏贺不客气道:“你们的计划勉强成功,王家小儿,本王建议你立刻带人回京。” 王习之眉头一挑,不解道:“有这么急迫?” “跋苍前几日过来探查,给老夫擒住关在地牢。他多日没有回报,想必北魁那边早就有了察觉。”云理接过话题开口解释,“不妨边走边说。” 一行人于是汇成两股,开始往集云殿行去。 听了云理的话,王习之双眼倏而一亮:“既然观景仙人擒拿了那北魁探子,不如一并将其炮制成傀儡?反正得罪一个是得罪,得罪两个也是得罪,倒不如一网打尽省的到时候放虎归山。” 云迟闻言心中直呼好家伙,看那少爷顶着一副上好皮囊,没想到是个贪心不足……额,杀伐果断的角色。 “呵,你小子倒也不怕撑死。”魏贺一反以往水波不兴的姿态,处处要那王习之难堪,“觐天司毛都不出一根,真当降服超凡者是空手套白狼?” 正觉得心中卓王形象有些崩坏的云迟忽地想起《银瓶梅》中一节内容,露出恍然大悟神色。 魏贺有个小妹妹嫁到王家,过的并不快乐,无奈碍于两家颜面只能整日郁郁寡欢。所以就算抛开一切政治因素,卓王依旧看王家人不顺眼。 两拨人正打算你来我往一阵唇枪舌战之际,一道奔放的狂笑在山道间悠悠响起: “哈哈!魏贺你这老小子说的不错,真当我跋苍是套个项圈就能牵走的大尾巴狗?” 啊这……云迟正不知从何吐槽,却瞧见自己义父脸色猛地一变,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观景仙人,在下敬你造福苍生,不愿与你为难,你不会真以为你区区御形·一的实力就能困住并拿下我?”一道巨大的狼影带着骇人声势落在道旁的山石之上,仿佛打量一群猎物一样在众人身上逡巡。 “恭候诸位多时了。” 一个懒洋洋的男子声音响起。 同样的话语却引起一阵截然不同的反应。 “玉楼……”魏贺咬牙低声念出一个名字,“还有多少人,不用躲躲藏藏,也一并叫出来!” 玉楼,御形·七的超凡者。 云迟冷眼旁观站在跋苍身旁那个晋人打扮,在寒风中缓缓摇着折扇的蓝衣男子,心里缓缓下沉。 对方也是两位超凡者,而且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恐怕早已谋划多时。 “言庆兄你在说什么笑话呢?这种场面来再多人都只是蝼蚁。你难道指望着你身边那群小朋友能起到什么作用?”玉楼以一种奇异的语调说着。 “我这个人不太喜欢打架,不过既是好友相求,也就不得不出手了。不如在这样,言庆兄你将跋峰兄交还于我,我就当无事发生过,大家握手言和,怎么样?” 魏贺并不回答,只是冷冷瞧着对方,右手轻轻按着剑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怎么办……这种场合感觉不像是我这个连御气境都不是的炮灰该呆的地方啊……云迟心中飞快谋划,思考着要不要趁各方打起来之时悄悄跑路。 见魏贺不为所动,玉楼无奈叹气,转而向云理劝道:“观景仙人,我玉楼虽为北魁人,但对仙人的事迹也是万分敬仰,不愿与阁下大打出手伤了和气。天星宫要是现在离开,我保证北魁与贵宗秋毫无犯,如何?” 好得很,好得很呀!云迟心情雀跃地望向自己的义父,见他一脸凝重,显然并不这么想,只好失望地皱了皱鼻子。 “看来诸位都不是听人话的主。”玉楼将折扇一拍,“那只好手底下见真招了!” 魏贺早已蓄势完毕,抖出长剑便向对方递出如虹攻势。 “狂妄!让本王瞧瞧,你这些年有什么长进,竟敢在此口出狂言!” ps 我感觉这本书基本已经没希望能出成绩了,只盼着能完整讲好一个故事,锻炼一下写作技巧 第85章 北魁男儿的雄风 云迟只觉得魏贺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便有一道炸雷在对面两人站立的地方响起。 再细看时,卓王已经带着一圈剑芒和玉楼缠斗成团。 玉楼似乎早已对魏贺的手段司空见惯,只是随意地抖开折扇将身前的剑光尽数格挡,眨眼的功夫,两人以快打快,竟然互换了两百来招。 “王贤侄,你们便带着跋峰去。此物乃控制他的关键,需得御物境后期的修士以气机维持,才能发挥功效。”云理在片刻惊讶之后早已迅速恢复冷静,将那方紫晶匣递给王习之。 随后他向一旁正仔细观察战局的云迟招了招手,吩咐道:“迟儿,你且代为父送贵客们下山。” 早就吃够了超凡者毒打的云迟闻言立马回神,毫不犹豫上前热情道:“请父王放心,迟一定尽心完成您的安排。王世兄,各位大人,顾偃师,请了!” 说罢他也不等那几个官僚贵族的反应,赶紧向顾清霜递了个眼神,领着她率先准备离开战场。 “想走,当我不存在吗?”跋苍的声音在一阵狼嚎的伴随下响起时,他已然高跃至众人上空,带着雷霆之势踩了下来。 众人还没来得及考虑是反击还是躲避,一根粗大的藤蔓破土而出,对着空中一抽,在凄厉的破风声中将那袭击过来的狼影砸进山壁,震落许多积雪。 “你们只管去,不要妄想自己的攻击能对超凡者造成伤害。”云理看也不看作势欲还击的王修和那俩护卫,主动往魏贺与玉楼的方向走去,将战场收缩。 云迟在他们发愣的当儿早已走到几十米开外,此刻见王修那帮人还像呆头鹅一样打算看热闹,气得心中直骂对方猪队友。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停下等一等这个二世祖之际,跋苍的喊叫响起:“观景仙人,既然与你好说歹说都不顶用,那就别怪我雪狼门不客气了!大哥,我这就让这些南蛮子瞧瞧咱们北魁男儿的雄风!” “虚张声势!你不提这茬倒还好,我等手握陆地神仙这等杀器,逃什么逃?云世兄且先去殿中备好薄酒,等我们将这二人尽数斩杀,再与诸君畅饮!”王习之仰天大笑,将紫晶匣丢给身旁的武官,“司马大人,有劳了!” 武官一言不发的接过那方尺许的雕花木匣,注入气机试探片刻之后,嘴上露出残忍笑意。 一直有种奇怪既视感的云迟此刻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遥控器?原来你们千机门玩傀儡是靠腰后别着的那个木匣遥控的啊? 所以只要能遥控器,无论谁都能操纵傀儡的吗? 感觉比自己想象当中要掉逼格……但是又更高级,有种说不出的奇妙矛盾感。云迟还没见过陆地神仙出手,强烈的好奇感驱使着他缓缓停在战场不远处看戏,同时也有些压抑不住心中满满的吐槽欲望。 始终没有任何动作的跋峰在被武官接手之后,简单做了一些活动手脚的动作,开始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四位超凡者的战圈。 “嘭!” 有巨响从魏贺与玉楼的方向传来。 卓王一身白衣有些凌乱,但他依旧定定地将剑尖斜指地面,带着不屑神色以目光牢牢锁定这对面半个身子被鲜血染成黑色的玉楼。 然后才有哗啦啦乱石滚动的声响涌起,玉楼身后不远处有一顶峰尖被剑气拦腰削断,正顺着山势开始向下滑落。 “你这剑开天门比十年前更强,但比起老剑仙还是差了些火候。”纵使外表狼狈,但玉楼似乎并没有受到重创的样子,而是饶有兴致地点评起刚才魏贺暴起的那一剑。 “本王也没想到,你比以往快了一点。” 将手中长剑在身前平举,魏贺开始默默凝神:“你可以试试,看能否快过我接下来这一剑?” 话音未落,那柄青锋在阳光反射下明灭起淡淡银光,随后魏贺仿佛以身化剑,整个人融入剑芒,留下一道残影便电光般飞袭向玉楼而去。 “嗯,很快。”玉楼欣赏似地点了点头,继续道,“但是有些慢。” 眼见那一缕银芒将要点中自己额间,玉楼脚下一转,竟当场扶摇而起,一对宽大的羽翼从背后绽开,带着他的身子悬停半空,俯视起地上的众人。 “凝形化身,献丑了。” 他高高在上地打量着一道白线划破空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硬生生在空中折返,向着自己画了过来,不由得笑出声来,“言庆兄,以己之短攻我之长,未免也太托大了。” “倒不见得。” 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玉楼忽然觉得全身有些难以忍受的瘙痒,一笼笼带刺茎蔓迎风而长,顷刻从他伤口的血肉间膨胀而出,组成一个巨大的囚笼将他裹成一团砸向地面。 半空中挣扎的玉楼难以置信地回首一瞥,这才发现和云理对阵的跋苍除了最开始的一击之后,竟然毫无动作。 再看他被砸进的那面山壁,其间无数虬龙般的植物根茎盘根错节,不仅将破洞牢牢封死,更把镶在里边的跋苍扭成一团麻花动弹不得。 “好你个跋苍,放了半天狠话,结果还是被人一招制服,不嫌丢人吗?”玉楼没好气地怒吼,眼睁睁看着那道细如白毫的剑光袭向自己。 战斗一触即发一触即溃,云迟只听到跋苍被砸进山壁的响动、山峰被一剑斩断的声势,以及半空中玉楼的怒骂,两个战场便安静下来。 此刻武官操控的跋峰才刚走完十来步距离来到云理身后,甚至没来得及出手。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知道跋苍前来探查还没有任何防备?”魏贺还剑入鞘,看着几乎被一剑穿心的玉楼打趣道。 明明受了致命伤,玉楼却只是脸色显得有些颓败,无奈叹气道:“你这一剑什么名堂,怎么没见过?” “没什么名堂,若非有道兄出手,本王恐怕还真追不上你。”魏贺说完,返身便往人群走去。 “你不杀我?”玉楼以一种古怪的神色望着对方的背影,忍不住追问。 “你虽然讨厌,却不是该死之人。”魏贺脚下不停,在心里默默补充——待会自然有人会将你捆了作为战利品送回京城。 哪知玉楼竟闻言大笑起来:“好!言庆兄,就凭你这番话,我也不杀你。” “呵,修尝闻北魁熊奴盲目自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王习之也笑了起来,毫不掩饰地跟身旁的紫袍人交谈起来。 “此人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的确将北魁风气展现得入木三分。也罢,既然落到我们手里,也好叫阁下尝尝觐天司的手段。” ps 垂死挣扎,求个收藏推荐 第86章 最安全的潜入 “大人说话,你个小崽子插什么嘴。” 玉楼哑然失笑间,一道破空声尖叫着便钉向王习之。 他身后站着的一个护卫早已全神贯注提防着,见状立马跃到自家少爷身前,唤出一身气机铠甲附在身上,同时右手往前一探,打算徒手将那袭击而来的暗器抓住。 “不可……” 云理善意的提醒还没完全出口,那健硕的大汉已然一把捏住那道黑影。 只见一蓬血花盛放飞溅,大汉右手五指被整齐地切断,那道暗器声势不减,直接洞穿其心脏后带着一线血雨继续飞袭。 在剩下几人慌乱避让倒飞而来的尸体时,那暗器早已插进远处山石之上,尾翼还在兀自摇曳。 一根普通的羽毛?云迟远远瞧着那枚被染红的长针形暗器,心中骇然。 那个给王修充当随行护卫的大汉虽然一直没有开口给云迟点图鉴看属性的机会,但从他那个失声惊叫的同伴来看,他怎么也是个御物巅峰的人物。 竟被玉楼随手投出的一支羽毛一击毙命! “别看我现在一脸吃瘪模样,弄死你们这种世家子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玉楼完全没有成为阶下囚的自觉,依旧以一副懒洋洋口吻嘲讽道。 不知是被吓呆了还是在隐忍的王习之一脸阴沉,片刻后却抚掌笑起来:“好!你这一手玩得挺漂亮。如果你不是本少爷的囊中之物,我都险些忍不住想给你打赏。哈哈!等本少爷将你炮制成傀儡,阁下定能在秋猎时给我长脸。” “跋峰!你个狗崽子好了没有?你不会跟你那个废物弟弟一样失手了?” 玉楼并不和王习之逞口舌之快,而是突然开口大喝。 “哈哈,原来超凡者也有你这等接受不了败如山倒的懦夫!司马大人,不如就让跋峰亲手给那狂徒涨涨记性,意下如何?”王习之看着放弃挣扎的玉楼,心情大好。 一直默默操控着跋峰的武官依旧没有开口,只是跋峰举步前行的动作表明了他的态度。 “胡闹些什么!赶紧带着你的人回京去。”魏贺明显对这种羞辱对手的手段嗤之以鼻,直接出口训斥。 看着几十米外的人群,云迟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与此同时,那阵最近一天要骚扰个三两次的眩晕再次临身。 “目标踪迹已……” 那道烦人的颅内提示音刚起了个头,就被云迟飞快激活天阴珏撑开的光幕切断。 还有完没完了……云迟正满心烦躁地抗议,眼前却骤变横生。 铺着阳光的残雪山道原本勉强也还算一片银装素裹,此刻那边的空间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红色,仿佛开着某种奇怪的滤镜一般。 武官似乎并没有把魏贺的话放在心上,只见跋苍依旧往玉楼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逐渐要超越云理的位置。 “司马厉,你敢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卓王显然动了真怒。 “言庆殿下,不是这样的……他……他……”名叫司马厉的武官显然也慌乱神,在哪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完整的句子。 “有道兄小心!”魏贺迅速反应过来,转身冲着云理大声警示。 然而为时已晚,当话音还没响起之时,跋峰已经轻轻将左手手掌按在了天星宫宫主的后心。 “多谢观景仙人的款待,在下感激不尽。” 瞬间将方圆百米染成血色世界的跋峰双眼亮着嗜血的通红,无尽杀机狂暴地涌入云理的四肢百骸。 云迟瞪着一双大眼不相信地看着缓缓跪倒在地的义父,心中泛起一丝困惑,但又瞬间被慌乱填满。 可以说他在大晋能过的与世无争全靠云理当靠山,万一这个便宜义父这次出了意外,自己搞不好真要过上开局一本书,装备全靠捡的生活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决定靠着神机过去抢救一下云理。 “我明明小心确认过……你不可能……” 这位名满天下的超凡者气若游丝地表达着自己的难以置信,脸色逐渐灰白。 “你们的计划很简单,也的确很高效,而且完全没有出错。”跋峰贴心地安慰道,“你唯一的失误就是,我早在你们实施计划之前就清醒了。” 浑身散发着血气的跋峰转身负手睨视这魏贺一行人,冷冷开口:“要不是我需要拖延片刻时间恢复些许实力,我或许能早些报答你们的恩情。” “魏贺,好久不见,我堂堂正正找你决斗的愿望,没想到最后会在这种场合下实现。”最后,他已然开始咬牙切齿,话语中蕴藏着深深的不屑与仇恨。 “嘿!云理老儿,要不是爷爷自投罗网,你这几根破树根也想困住高贵的雪狼?”山壁上猛地响起一阵断裂之声,跋苍从碎石里边一跃而出,“你不会真信了自己能擒拿我?” 他走到云理面前蹲下,欣赏起对方苦涩的神情,悠悠道:“最安全的潜入,就是被敌人主动抓进去。” 云迟默默靠近前方对峙的人群,心中估算着神机的最大发动距离,同时开始盘算应该如何在这种绝望情形下开溜。 魏贺怎么也是对方首要寻仇对象,应该会被这个挣脱枷锁的陆地神仙第一时间逮住爆打,而他身为皇族,功法实力样样不俗,多半能撑上一时半会儿。 御形·三的跋苍,王家少爷和他那帮随从应该能缠上半天。 那就只剩下一个受了重伤的御形·七,也许这家伙很好处理? “公子!”一直冷眼旁观的顾清霜突然扯住云迟的狐裘,“何苦要去飞蛾扑火,以卵击石。我们现在赶紧走,对方多半不会为难。” 嘶……顾萝莉你的建议简直和你的外貌一样吸引人。云迟苦笑着想,此刻他心中纠结无比,而顾清霜的话就像她的身材一样火热,瞬间点燃云迟跑路的欲望。 但在天阴珏和养性修为的双重镇定下,他很快平静下来,一边继续构思抢救方案,一边宽慰她道:“只要好好利用现有局面进行谋划,我觉得不是没有火中取栗的可能。” 顾清霜闻言一愣,双眼涌起钦佩神采:“傀儡之道……想不到公子竟时刻身体力行,清霜受教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啊。我只是想抢回自己的长期饭票。云迟苦中作乐地想着。 他胡思乱想间,前方的跋苍突然兴奋开口:“大哥,我看来都来了,不如咱们也有样学样,把观景仙人掠回北魁去,想必大王定当龙颜大悦,把咱们雪狼门提升为顶级宗门。” “有理。”跋峰毫无感情地轻笑起来,“那剩下的就全杀了。” 悄悄挪步的云迟瞬间僵住。好家伙,刚才我还想着怎么救人跑路,现在看来应该多考虑自己要怎么保命跑路才是。 第87章 天地垂青有道,我亦不欠世间 (一章4000字,踩着点发差点没赶上) 随着跋峰摆脱控制,此间场面瞬时变得对云迟一行人极为不利。 “没想到装死还是个技术活,要是刚才我慢上片刻,搞不好真让言庆兄一剑给我捅死喽。” 眼看着之前还趴在乱石间动弹不得只能打嘴炮的玉楼晃悠悠地站起,云迟心中更凉了半截。 对方的劣势完全都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演的一出苦肉计。如果玉楼伤势是伪装的话,那眼前要面对的阵容已经不是靠兑子能算计得了了。 寒风呼啸,天空逐渐阴沉,或许不久就又是一阵急雪。 身后有脚步响起。 不用回头云迟也从同调开启的波动中感知到是二师姐赶了过来。 后山被削掉一个山峰,这么大的动静没人过来才是怪事。 “云公子,这是?”出乎他的意料,率先开口说话的却是另外一人,正是到天星宫暂访的俞绿奥。 他说是来找世子殿下清谈论道,其实在山上这两日除了休息,多半是在其他堂部参观,以至于云迟几乎忘了自己的院子里还住了这么一号人物。 遗憾的是此刻她二人前来,不仅不能缓解战局,更让云迟的跑路计划又艰难了几分。 “觐天司的谋划出了岔子,北魁有超凡者过来劫人,被关在后山的陆地神仙脱困了,现在他们要杀光在场的所有人。”云迟言简意赅,低声而平淡地把情况向师姐二人简要说明。 俞绿奥脸色一变,当场退了半步。在场只有他和云迟实力最低,想来第一时间的感受也相当雷同,那就是这里似乎不是自己该呆的地方。 “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了?”云挽雪在场中一眼看见半跪与地的云理,不由得惊呼。 “被跋峰偷袭了一掌,不知道伤势如何。”云迟一边解释,一边时刻注意这对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在云挽雪等人靠近并交流的短暂片刻,那边气氛压抑的对峙场面也有所动作。 魏贺和跋苍同时拔地而起,在山壁间腾挪跳跃的同时已然交手了数十的回合。 两人默契地踩着山势一路往仙骨脊北边的最高点移动,以防大战产生的余波伤及各自队友。 山脊一路炸起无数由碎雪构成的烟花,被密集的声波、山体振动崩落的积雪开始沿着斜面整片整片垮塌,汇成骇人的雪浪奔涌起来。 就在轰鸣的背景声中,一直立在云理身前的跋苍开了口,他冲着一副兴致缺缺的玉楼道:“鹰哥儿,刚才对你大言不惭的小崽子就交给你了,远处那几个看热闹的就让我去全部拿下!” 似有饿狼咆哮,看着那道巨大的雪白虚影向自己一行人奔袭而来,一直心情沉重的云迟顿时有些放松下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跋峰在和魏贺交战时随手就把自己这帮小虾米灭了,既然他要和老对手真男人对决齐岳之巅,那眼下的局面压力瞬间就小了不少。 之前交过手的跋苍虽然把云迟揍了一顿,但他感觉这大狗子其实并不怎么厉害。 只要王家少爷那帮人能拖住玉楼片刻,云迟再趁机赶到义父身前将他扛起就跑,那这场战斗也不是没有胜算。 当跋苍呼啸着冲向云迟等人之际,玉楼也有了动作。 只见他随手将自己的散乱的长发挽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紫袍公卿抖开了一把阵旗插在身周,腾起一片淡淡的金色光芒。 “当着对手的面布阵?阁下好胆。”玉楼捆好长发,闲庭信步地继续逼近,丝毫不将对手放在眼里。 “小子,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跋苍一跃而起,一脚踩向似在发呆的云迟。 云挽雪与顾清霜早有准备,前者六道星芒齐发,将半空的袭击者逼退,后者则扯着云迟抽身飞退,同时着急道:“我的紫晶匣在被司马厉扔在了雪地里,单纯以气机构成的傀儡恐怕连拦他一会儿也做不到。” 云迟闻言四下张望,果然在不远处那几人脚下看见那方躺在地上的紫木匣子。 来不及多想,云迟迅速召唤出一道银白色神机凝在王修身边,飞快捡起紫晶匣后脚下轻点,两个闪身便跃出阵法范围,随后用力将它抛回顾清霜的方向的同时迅速扑进一旁厚厚的积雪中隐藏了起来。 云迟知道同一招不太可能会让超凡者上当两次,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召唤果萝准备使用勾魂夺魄,而是以神机·顾清霜协助取回紫晶匣后蛰伏等待时机。 在空中划出一道细微抛物线的长条木匣此时才与硬抗了云挽雪六道流光而倒飞而出的跋苍交错,被顾清霜稳稳接住。 也不见萝莉偃师有什么动作,紫晶匣中便涌出三股沙晶,转眼间聚成三个泛着紫电光芒的持剑身形,向着还未落地的跋苍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一道闪着青色光泽的飞剑凭空出现在那狰狞狼头下的跋苍侧颈,带着凌厉气势刺了下去。 仅仅是在跋苍一跃而起的这一瞬,云迟这方四人各自随势而动,打出可圈可点的配合,将其逼入相当狼狈的境地。 虽然不知道除了师姐之外的其余几人能不能破开对方防御,但眼下的气势确实令人振奋。 看着跋苍阴厉的眼神,云迟略微犹豫,直接贴着他的脸召唤出果萝就打算骗对方闭眼以躲避接下来的瞬发勾魂夺魄。 果然当那道水绿色才刚刚浮现尚未凝形,跋苍立马将双眼死死闭上,同时双手在身前交叉一个撕扯,意图将那个可以释放控制精神瞳术的古怪傀儡撕碎。 驱使着护体真气强行将袭向自己的几处攻击全部硬抗之后,跋苍错愕地发现手上传来的触感不对,但又不敢睁眼,只好翻腾着落地退了几步,竖起耳朵仔细观察动静。 两处战场瞬息万变,云迟他们这边刚刚逼退进攻的跋苍,王习之他们那边就响起一声闷哼。 正向义父飞奔而去的云迟忙里偷闲往玉楼的方向一瞥,只见王修一行四人通通披着一层金光,司马厉和护卫大汉在前拦截,王习之居中捏着一枚铜镜,头上悬着七颗不同颜色的玉珠,冷冷盯着对手,而那紫袍公卿却站在众人身后,双手结成一个繁复的手印,正闭目念念有词。 刚才的闷哼似乎就是那个护卫大汉与玉楼硬碰硬换了一拳的结果。 云迟一眼看出那个不声不响的紫袍公卿才是整个团队的核心人物,他那些阵旗构成的金光绝对是一种效果不凡的增幅装置,否则他们不可能抗下玉楼的攻击。 眼见两个战圈都暂时稳住局面,云迟终于松了口气,停在云理身旁急促询问道:“父王你感觉如何了?” 面色灰白的云理喉间响起一声咳嗽,有血沫从嘴角溢出,他颤颤巍巍开口,气若游丝道:“迟儿……马上激活天阴珏……” 云迟不明就里,只好撑开一片淡蓝色光幕将父子二人罩住。 瞧着面前的义父脸色迅速恢复如常,云迟放下心来,知道他现在正在火线疗伤。 只要让他稍微恢复一点,不说反击,至少安全撤退总不成问题? 正当他如此胡思乱想之际,云理猛然睁眼,双眸闪过精光的同时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大喝。 云迟只觉得脚下忽地一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入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 体会着浑身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感觉,云迟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鼻腔有植物的木香和烂泥的腥臭同时涌入,耳畔是窸窸窣窣的蠕动声响,仿佛有巨蛇爬行。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胸腔越来越扁,马上要缺氧窒息之时,头顶猛地有巨响传来,紧紧缠绕着自己的那股大力豁然消散,像条死鱼一样滑落在地的云迟浑身无力,只知道贪婪地大口喘息起来。 “晚来……师父!”耳边响起云挽雪的惊呼,他这才缓缓睁眼。 四下是昏黄的火光,看不太清周遭环境,有人从身旁将自己扶起,他侧头看去,是带着半张面具的娃娃脸。 从缺氧中恢复过来的云迟猛然清醒,知道多半是义父驱使那些巨大的藤蔓将自己这些人裹入了地下的某个洞穴之中成功跑路。 在双眼适应了暗光环境之后,云迟一眼瞧见枯坐在地的云理和他身旁的二师姐。 他急忙赶到二人面前,借着丝许光线看到云理面如金纸,吓得立马激活天阴珏撑开一面迅速填满洞穴的光幕。 “父王,你别吓我……你感觉怎么样?” 瞧着云理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云迟有些着急,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师姐。 “多谢观景仙人出手相救。”看清情况的王修此刻也上前行礼道谢。 云挽雪咬着嘴唇看了看师父,又转头看了看师弟,缓缓点起一颗星芒将整个洞穴照亮,忧心忡忡道:“师父受了很重的伤……我注入的气机完全没有效果。” 说完,洞穴内一片死寂,众人似乎都没了主意。 “出门时家里给了在下一枚丹药,说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能保我不死……云世兄不如助观景仙人服下暂时保住心脉,咱们着人出去探探风,确保安全后立马回京找高人施救?”王习之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靠近两步递到云挽雪面前。 这种慌乱时刻云迟也懒得计较为什么这家伙嘴上说着云世兄,手上却把丹药递给自家师姐这种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了。 他直接一把抓过那玉瓶的同时向王修道了谢,随后便倒出一枚仿佛玉珠一般温润剔透的龙眼大小的药丸,凑到云理嘴边,低声道:“义父,此药能保你心脉,孩儿这便帮您服用!” 正当他准备帮义父喂药之时,云理的眼皮一动,慢慢抬了起来。 “不必浪费这等灵丹妙药……为父怕是不成了。”他说话时已然进气多出气少,“跋峰那一掌本打算将我心脉震碎,所谓生擒云云,不过是怕你们直接丢下我跑了罢了……” 说完,云理扯出一个微笑,道:“所谓御形者,无非是能控制自己的肉体。为父虽然及时将心脉移开寸许,到底还是受了一些不轻的内伤。 “如果只是如此便罢了,养上几年总是能好的。但为父早年元神受创,只能一直以强大的实力压着才没有大碍,如今受了重伤,元神的伤势便再压不住。 “加上方才在天阴珏的帮助下强行凭着残躯驱使藤蔓救人,如今伤势反弹更剧,为父怕是撑不住了。” 听着义父一番几乎弱不可闻的独白,云迟有些措手不及。 从他见到云理开始,对方一直表现的就是一副秒天秒地怎么怎么牛逼的样子,此刻他突然告诉自己,其实你爹我之前都是装的,没想到哈哈,我马上就要死了。 这让云迟有些无法接受,就像某铺垫了很久的boss突然被插在脚后跟的一根弓矢疼死了一样荒诞。 然而眼前那无形的数据无情地告诉云迟,对方没有说谎。 体力和精力双双见底,并且还在缓慢流失。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十来分钟后就要黑发人送黑发人。 看着身旁云挽雪泫然欲泣的神色,云迟有些不安。 他和自己这个义父的感情几乎为零,眼下对方都快撒手西去了对云迟的好感依旧只有可怜两颗心。 耀眼的银芒逐渐暗淡,就仿佛观景仙人此刻的生命之火一般。 云挽雪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脸,将那点星光缓缓收了回来。 于是云迟也悄悄松了口气,至少他装出来的悲痛不会那么扎眼。 “有什么好伤心的呢?”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子面色深沉悲痛地望着自己,云理倒笑了起来,“世间没有永恒。我辈修行也不过是妄图多活一些时日多看一些风景,既然我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那就没什么值得惋惜。 “天地垂青有道,我亦不欠世间。” 他颤抖地解下腰间的那块半圆玉佩,递到云迟面前,仿佛托孤一般道:“它跟了为父近百年,成就了我在世仙人的美名。希望迟儿日后也能有所成就,完成为父未竟的事业……” 沉默着接过那半圆玉坠,云迟心中无悲无喜,只有一股淡淡的难以言明的奇怪惆怅。 云理看着养子紧紧握住那枚天阳珏,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点了点头道: “你们都走……再拖延片刻,恐怕那二人会沿着藤蔓留下的地道一路追过来,到时候我的心血岂不白费?” 第88章 阴云风骤起 看着师姐强忍着悲伤的凄苦容颜,云迟黯然起身。 他背对着众人,以一种低沉但大家都听得到的嗓音开口道:“诸位,请恕天星宫待客不周,就不远送了。” 王修率先听出弦外之音,当即告别道:“既如此,修也不便继续旁听贵宗机密,这就告辞了。大恩不言谢,修此番回京后,王家定当扫径以待,静候云世兄大驾光临。” 言罢,他又环视场中几人,问道:“各位少侠可有同行?” 不知是否有意,云理并未出手援救与王修同行的几人,所以他此刻显得形单影只。 见无人应答,他只好尴尬一笑,转身就往远处点着一颗夜明珠的洞口而去,丝毫没有犹豫停留。 等王修脚步声再不可闻,俞绿奥才上前对着云理一揖到底:“多谢宫主救命之恩……云公子,云姑娘……还请节哀。” 一旁的顾清霜也上前行礼,深深地看了一眼云迟的背影,这才跟着俞家少爷的步伐往洞口走去。 “父王,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看着云理仿佛枯木一般渐渐萎败的身形,云迟学着云挽雪的样子,跪倒在他面前悲痛的询问。 “呵……我有什么好交代的。”云理闻言却轻声笑了起来,只是刚说了一句就牵动了伤势,剧烈地咳嗽起来,差点没缓过气。 在两个弟子手忙脚乱的轻抚下,他总算平稳下来,悠悠道:“死便死了,天星宫参与图谋人家虽然是被逼无奈,但终究不占理。既然围猎对方,就要做好失手被猎物啄了眼的准备。 “……等你们大师兄回来,告诉他不用替我去寻仇。只要你们几个小辈不主动送死,对方也不屑与你们为难。 “至于天星宫的基业,有你师兄师姐帮衬,加上各堂各院都能有序运作,也不至于毁于一旦,你且放心就是了……” 云理此刻丝毫没了仙人风度,与普通迟暮老人并无二致地喋喋不休着交代一些琐事。 渐渐地,他的声音开始沙哑,变得仿佛两块木板刮擦一般发出的噪音,最后戛然而止。 而他的身上的仅存生机也倏而崩散,带着一脸淡薄神情在云挽雪再也压抑不住的嚎啕中撒手而去。 云理盘坐的身体被仅有的烛光勾勒着,光影分明,仿佛一尊粗制滥造的根雕一般。 片刻,这尊雕像逐渐破碎龟裂,散做一阵荧光绿点回归天地。 有啪嗒落地声起,云迟从放空状态回过神来,迟疑地捡起那一块看起来像植物根茎的东西。 “师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好好的义父说没就没,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仅仅两个月的大晋生活让他没有足够的经验面对这种局面。 云挽雪并不回答,而是慢慢收敛了情绪,对着云理原先盘坐的位置行了个大礼。 等云迟有样学样完成减点祭奠,她才抽了抽鼻子,吩咐道:“我们先到山下军镇暂住,给大师兄发信等他回来主持大局,然后再一起上集云殿。” 师姐弟一前一后往前几人出去的那唯一一个洞口行去,两人都有些戚然,一路沉默无语。 走了一会儿,云迟这才发现自己左手一直紧紧抓着天阴珏维持着那道凝神光幕。得亏它不是真正的玉石,否者只怕已经被自己的主人捏成几块了。 将右手握着的天阳珏和那块植物根茎一并放入袖袍中的暗囊,云迟一并撤下与天阴珏的链接。 脑中似有火热的电流窜过,随之而来的眩晕与耳鸣造成的失重感立时让毫无防备的云迟一个趔趄向前跌倒,胃部的痉挛带起食道发涩,让他忍不住撑着石壁剧烈干呕起来。 又是怎么回事儿?尽管生理反应十分夸张,但云迟的意识已然保持着一定水平的清醒。 他感受到捂着嘴巴的右手手指有温热的液体触感,下意识一抹,顿时铁锈味填满鼻腔。 察觉到身后师弟的异常,云挽雪点起一颗微弱的星芒,勉强能照亮周围的一切。 “晚来你怎么流鼻血了?”她看清一手扶着石壁跌坐在地的师弟狼狈模样,赶忙往靠了回来,从怀中抽出一方帕巾帮他止血。 云迟仰着任由师姐紧紧捏着自己的鼻翼根部紧急止血,心中却是茫然与疑惑。他飞速在脑中回想,想要弄清自己到底在哪一步被人攻击,导致此刻瞬间失去行动力。 “目标踪迹已修正,请尽快回收……” 阴魂不散的机械合成声再次响起,云迟顷刻间了然,知道还是那帮邪神在闹幺蛾子。 正帮师弟收拾面上狼藉的云挽雪忽地一颤,不受控制地往云迟的身上歪了过去,两人的额头撞了个正着。 “很不妥当,我觉得我有些晕乎乎的。”她强忍着错乱的空间感直起腰杆,架着云迟的胳膊就要将他扶起来,“这洞穴恐怕有问题,我们要赶紧离开此处。” 飞星流火…… 云迟猛地一惊,想起义父笔记上的内容,当即强忍着各种失控的身体机能,颤抖着摸到腰间的天阴珏。 果然随着那道有形无体的光膜扩散,一切异变也立刻偃旗息鼓。 “又……消失了?”云挽雪原本摇摇晃晃的身子当即稳住,再三确认那股软绵绵的感觉消失之后才不确定地看向裹在二人周围的蓝色帷幕。 脑中似有无数画面闪过,云迟顿时想通了很多事情,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挣扎着抽回师姐肩上的右臂,深吸一口气后虚弱地道:“我们先从这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在与师姐细说。” 二人于是并肩而行,沿着既不宽敞也不显狭窄的山体裂隙前行。不一会儿,他们遇到正靠着石壁沉默相望的两个人影,正是先走一步的俞绿奥和顾清霜。 “你二位怎么还在此处?”云迟有些惊讶。 俞绿奥见亮光随着声音而来,立马从放空中回过神来,接口回答道:“我们有些放心不下两位,所以专门在此等候。宫主他……” 见师姐垂首不愿回答,云迟只好主动开口:“我父王他老人家率性自然,已然自行散功魂归天地。” 等待许久的两人闻言都是一愣,默契地同时肃立,对着虚空低声称颂起来。 “既然两位愿意和迟共进退,那不妨结伴从此地出去,一齐到天星宫在山下的军镇暂歇。”云迟向默哀的二人表达了谢意,同时提出邀约。 “那就叨扰公子,清霜也需要将此间事件弄个清楚,才好回门派交差。” 一行人达成一致,纷纷举步继续前行。 走在队伍中间的云迟默默地将一直捏在手中的天阴珏从腰间取下,探进袖袍将两块各有神效的玉佩按在一起,又取了一方绣帕将二者细心包好,并贴心地紧紧系上一个结。 做完这些,他反复确认两块玉佩裹得紧凑严实,并且那股无形的扰动也没有再现之时,紧皱的眉头这才悄悄放松,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ps 现在下了新人榜单,又没了智能推荐,我觉得我已经彻底走远了 第89章 纠结 跋苍一把撕碎眼前还兀自挣扎的身形,将两半淋漓摔在雪地。 被遗留在此的几人已经尽数被他残忍杀害,场上只剩下他和玉楼两个站着的人。 “竟给云理这老小子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把人就走了。”他似乎觉得不够尽兴,意犹未尽地甩了甩指尖的血水,“没想到他竟没有受伤,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玉楼瞧着同伴往宫殿方向去的动作,随口劝道:“云理既已逃脱,你去虐杀那些普通人又有什么意义。况且他俩那边动静那么大,附近的驻军恐怕立时就到,还是趁早离去的好。”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自顾自跳上山脊,沿着一路崩坏的痕迹向远处而去。 跋苍面露犹豫,最后还是冲着集云殿呸了一声,选择跟着上玉楼而去。 齐岳西麓,山脚。 驻扎着五千兵马,名义上是拱卫天星宫的军镇此刻并不知道仙骨脊上正有大战发生。 等到山上的卫兵哨点的发现魏贺和跋峰交战的动静下山报信,军镇守将乌凉点齐兵马赶往集云殿之时,战局早已尘埃落定。 云迟一行在地缝一路跋涉,终于看见前方有亮光透入。从山腰处某不起眼山洞鱼贯而出之后,他们纷纷驻足观察身处的位置。 放眼望去是无边的山林原野,多半是齐岳西侧无疑。 山洞原本有些许伪装,此刻被人胡乱地丢在一旁,想必是出自第一个从这出来的王修手笔。 树木间没有积雪,但温度依旧冻人,想必此地高度也不低。 老林山野没有人烟,更别提山道小径,众人只好选择顺着较为缓和的山势一路下山,准备到了山脚在做打算。 就这般在枝叶间摸索了大半天,当天色渐暗之际,他们四人终于寻到了连接山上山下的大道,一路赶到军镇。 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之后,几人终于住进一处别院,各自歇息。 直到此刻,云迟才有心思和环境仔细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 觐天司不仅密谋完全败露,给人将计就计,而且还连累义父遇袭身死。 比起让人措手不及的惊变,更让云迟惊骇的却是义父交到他手里的另外半枚谷神珏。 也就是一直在他脑中复读机一样逼逼的那个需要取回的“目标”。 “飞星流火……”云迟低声念诵,难怪他一接手天阳珏便引起难以忍受的生理反应。也难怪他一见那些稀奇古怪的农作物就觉得眼熟,并联想到在宣传中见过的太空植物。 原来谷神珏本身就是一块带着强烈辐射的陨石! 现在想来,云理所谓的元神受到重创,肯定就是常年随身佩戴天阳珏时被辐射影响了神志。他虽然以强大的实力将负面效果尽量隔绝,但近百年的日积月累依旧给他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如果天阳珏是一个辐射源,那为什么和它成对的天阴珏却不仅没有什么影响,反而有凝神镇心之效? 难道是一种能隔绝辐射的特殊金属? 他从袖袍中拿出被锦帕缠绑得严严实实的两半玉珏,缓缓解开束缚,将其摆放在自己案前仔细观察。 两枚玉珏大小、形状完全一致,都没有任何纹饰。 等会儿……完全一致?云迟猛然一愣,心想那我该怎么区分两者,把天阴珏从里边取回来? 难不成要两个都注入精力试上一试效果? 可是天阳珏的伤害连义父都扛不住……自己贸然尝试,不会当场发疯?云迟有些担忧地想着。 不对不对!云迟猛摇脑袋,暗骂自己白眼狼,明明义父刚刚遇害,他却满脑子都是些无关的东西。 一把将两块玉珏裹好塞到暗囊之中,云迟当即起身,准备和师姐商讨接下来的安排。 他正要离去,门外却响起一阵敲响声。 脑中浮现师姐身形,拉开房门,果然是双眼微红的云挽雪。 侧身将她让了进去,云迟轻声询问:“师姐可曾联系到大师兄?” 他知道对方有一只传信用的小麻雀。 “若是大师兄不在附近,啾啾找不着他也是白搭。”云挽雪随意捡了一处坐下,继续道“要联系大师兄眼下只有靠军镇散出去的传信兵去各县探问传报。” 云迟也就近坐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认识云理不过几天时间,谈不上什么深厚情感,但自己这个师姐却是实打实地被师父从小抚养长大,一起生活了十年。 对她而言,恐怕当真此刻心中正经历着丧父之痛。 无法感同身受,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干巴巴的,还不如陪着她一起沉默。 “义父临终那番话,晚来怎么看?”云挽雪突然出声询问。 云迟闻言一惊,知道师姐并不想遵守义父的嘱托,不愿放弃报仇的想法。 他本来巴不得和对方撇个一清二白,但是知道这种心思不能流露在师姐面前,于是只好苦着脸半真半假地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岂能轻易罢休。只是……师姐你也知道,我这样子,要找陆地神仙报仇,只怕终身无望。” 云挽雪闻言并无其他任何表示,只是沉默颔首。 过了片刻,她才继续道:“你排行最小,又是天生无法修行的,报仇的事自然轮不到你身上。 “只是……师父这一去,你立马便要被召往京城,我们姐弟恐怕三年五载无法相见。” 云迟想起王修告别时似乎说过相似的话语,有些疑惑。按理封建王朝需要守孝服丧,虽然自己只是养子,但作为云理钦点的继承人,他怎么着都要在天星宫守上三年,何来前往京城一说。 看出师弟疑惑,云挽雪神情低落地解释道:“若师父只是寻常人,那我们自然是在家服丧。可他是永昌王,按大晋习俗,无论亲王还是异姓王,一旦薨逝,嫡长子都要到京城守孝。” “为什么有这种奇怪的规矩?”云迟心道原来如此,下意识追问。 “据说一开始是防止王族争位内斗,所以将嫡长子接到京城分封的同时为其提供保护。”云挽雪可能知道的并不详细,简单解释之后就转移了话题,“师父逝去的消息一传出去,恐怕召你入京的令节就要下来了。” 她叹了口气,垂首道:“我不放心你一人入京,可天星宫这边又现在这个样子……” 第90章 神使大人 “无妨的,就算朝廷要召,也总要留出时间让我们几个弟子将这里的情况安排妥当才对。”云迟认真开解安慰师姐。 嘴上这么说着,他的内心却茫然起来。 在大晋短短三个月时间,生活经历比在蓝星过的十八年都艰难曲折。血祭、屠杀、亲手结束生命、被人追杀,似乎每日都笼罩在血色迷雾之中。 眼下在天星宫呆了半月不到,刚刚熟悉了环境,立马又异变横生。不仅义父出了意外,自己还要被前往数千里外的首都。 这和他预想、期待的修炼生活完全不一样。心中猥琐发育苟到有自保能力的计划还没规划清楚就已经宣告破产。 一想到几次遇到的对手都是让他毫无反抗之力的层次,云迟忍不住狠狠地咬住后槽牙,险些无能狂怒起来。等他压下心中羞恼情绪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将那卷金色的《脊宿七·风华集》具现了出来。 好在云挽雪亦有心事,只是默然沉思,完全没有留意师弟那边的异常。 云迟念头一动,那卷画轴无声消散。 被这么一打岔,他的思绪毫无自觉地顺滑调整,开始在内心思考起一直被他有意无意忽略的问题:如果真的有一双大手在幕后操控命运的话,那ta把我弄到大晋到底想干什么?总不会是无聊的叫我到处跑地图? 他脑中胡思乱想着,正想吩咐丫鬟给自己添茶时,眼皮狠狠一跳,才想起自己几人落荒而逃,那留在天星宫的那些人怎么办? “师姐……”他心中挣扎,最后还是开口,“青宁和绿安还留在回风院……” 云挽雪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摇头答道:“乌将军已经带着人马上山,也只能希望她们……没有遇害。” 听师姐这么一说,云迟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二人就这么继续沉默,云挽雪却忽地一晃,斜斜地倒在了席上。 “挽雪师姐!”吓了一跳的云迟瞬间弹起,赶到她身前将其扶起,慌忙地询问,“师姐你怎么了?你哪里受伤了吗?” 心中暗骂自己这副废材体质,云迟看着昏迷的师姐完全手足无措。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去叫人帮忙时,无意间瞥见的对方状态栏让云迟放下心来——精力耗尽导致的昏迷。 仔细检查了两遍,确认她只是因悲痛、自责以及焦虑而精力大幅消耗,需要好好休息就能恢复之后,云迟悄悄松了口气。 肯定是因为师父出事,又担心小师弟一时接受不了,内心同样乱成一团麻的云挽雪只好强撑着一副淡薄坚强的模样过来陪着他。 一想到这,云迟叹了口气,将师姐拦腰抱起,送到房内的榻上安顿好。 他自己则随意坐在床边,继续整理起满脑子的疑惑。 天星宫发生的一切,会不会有些太突然了?就好像一场排练了无数次的话剧,等到云迟这个重要角色一入场就立马正式开幕演出一样。 他仔细将自己回到天星宫后的短短一周多时间事无巨细的回想一遍,果然发现许多值得注意的疑点。 义父他们原本早已知道北魁回有超凡者来捞人,为什么依旧还固执地将不成熟的技术提前运用? 打算将计就计结果被人将计就计就计? 这是不是就是幕后之人想看到的场面? 他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空空如也,这才赫然想起两片玉珏都被自己裹在暗囊之中。 天阳珏时刻散发着辐射,到底要不要带在身边呢? 一想到另一半谷神珏,云迟脑中慢慢浮现起义父临终时仿若托孤的场景。 这块破石头虽然害了义父,但他似乎并不怨恨,是没有察觉还是不以为意? 既然它这么危险,又有一堆牛鬼蛇神惦记着,要不还是交给那个自称是神的女神经? 云迟心中一凛,皱着眉头检查起自己的状态。 他不清楚自己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怀疑起是不是那个“苍白女神”给他下了什么圈套。 又经过一阵思考权衡,一道火红神机忽地浮现,盘腿坐在不远处的席垫之上。 他最终还是决定看看这块间接害了云理的陨石到底有些什么名堂。 从袖袍里取出包着谷神珏的绣帕,云迟毫不迟疑地向着神机抛了过去。看着神机拆开包裹,左右手各执一半,将两枚玉佩缓缓分开,他内心也渐渐紧张起来,有意将精力集中一点,时刻防备可能出现的异常。 然而在地洞中时那股因辐射而起的恶心感没有出现,云迟只是单纯感觉自己和神机的连接出现不稳定,反馈过来的信息产生许多噪点。 影响范围有限? 他想起之前师姐也只是在靠近自己之时才开始犯晕,心中大致有了推论。 难怪义父常年携带天阳珏身边的人却没有受到影响,原来是它在没有激活状态下能穿透的距离仅仅一人范围,加上云理刻意以气机遮掩,便从来没有对其他人造成伤害。 在脑中回忆起义父教导的观想法,云迟操控神机对着两块玉佩开始参悟。 他不敢贸然注入精力来区分二者哪块是天阴珏,只好换了个筛选方法。参玉法是云理从天阳珏总结出的技巧,云迟尝试在天阴珏上使用却毫无成效——说明待会有反应的那块就是天阳珏。 随着神机入定,云迟通过精力连接渐渐感受到一种淡淡的躁动,随后是听不清楚的阵阵人言,仿若车马如流的闹市,最后有隐隐约约以稳定频率响起的滴答声。 也就是在这同一时间,云迟的脑中再次响起那阴魂不散的机械声。 原来骚扰自己的不是卜溪拓哪里得来的神秘阵法,而是义父参玉时产生的某种关联?他心中有了些许头绪,却又更加糊涂起来。回风院和集云殿的距离少说上百米,难道是通过和天阴珏之间的联系影响到了自己? 区分清楚两枚玉佩之后,云迟以神机为中介,缓缓向天阴珏中注入精力,打算撑起光幕隔绝天阳珏的影响。 就在蓝光微微泛起的同时,一道听似有似无听不分明的声响在云迟脑海中响起。 却仿佛炸起一声平地惊雷,将他震得呆在原地,冷汗瞬间爬满脊背。 有杂乱的男女声音在他意识当中念诵:“……神使大人……” 第91章 玉 仿佛祭拜的称颂一闪而逝,云迟却知道自己已经清楚的把握住了什么。 他此刻有些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试探下去。 眼下手中有天阴珏隔断,或许可以窥视一二? 右手有无形的波纹荡漾,云迟下定决心,静心凝神,又有些迟疑地将一小股意识潜入天阳珏内部。 云理的在笔记中记叙过他驱使天阳珏的方式是注入气机,然而云迟无法修命,根本不了凝聚气机,他也不敢以精力尝试,于是灵机一动决定分出一缕元神,以意识先查探一番。 入耳一片杂乱,仿佛没有任何分频的无线电交换中心,各种模糊的声音充斥脑海,险些将云迟那一缕意识当场弹出去。 天阳珏的内部看起来有一个神秘空间,其中储藏着许多微弱的波动,云迟分不清这些水纹一样渐渐扩散的扰动究竟是些什么,也不确定是否有危险,于是只好小心翼翼的操控着自己那一缕意识在这片看起来像是虚幻空间的地方四下绕行。 此间四下都铺满着一片并不刺眼的银白色,云迟到处观望,没有发现明显的界限,仿佛无边无垠。 他原本只是抱着不妨一试的心态,哪知竟误打误撞当真进入了天阳珏内部,于是只好漫无目的地在这片未知的空间游荡起来。 凭着左手另一枚玉佩辅助,云迟此刻能轻松做到一心几用,于是他的本体意识也时刻小心地警惕着神机,打算在任何内外异变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切断元神间的联系,拼着受点精神创伤的代价任由在天阳珏内部探索的那部分意识自我消散。 一团小小的红色光点在茫茫银白间左突右绕,云迟丝毫不知道自己此刻顶着的外形,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一路上随处可见的荡漾光波。 它们有的五颜六色,有的虚幻透明,如果不靠近根本发现不了。而经过云迟一番观察,他发现那些有颜色的都能隐约透过波动看见其中似乎正显示着什么场景,也有听不清的音节低语般传出。 而完全透明的那些则除了荡起的纹路向周围宣示着自己的存在外什么也没有。 这些波动似乎充斥着这整个银白世界,五颜六色的纹路一圈又一圈地荡漾着,有种让人耳晕目眩的疲劳感。要是波纹中间不是一副模糊的画面的话,倒像整个空间都挂满了抽象的眼睛。 眼睛?我为什会有这种精神污染的联想?云迟那一缕意识忽然愣住,驻足原地。 他面前是一团巨大的淡红色虚影,仿佛心跳一般以固定频率荡起的波纹正中心似乎有火光不断闪烁。 也正是这明灭的光点吸引了云迟的注意力,选择停下来仔细观察。 和前面见过的许多画面一样,这团波纹里边的场景也十分模糊。好在它看起来很大,于是云迟小心地往后退了十来步,妄图看清其中的场景究竟是些什么。 看起来它表达的是一个黑夜或者洞穴这种光线不良的场景,所以那几点火光才显得十分扎眼。 瞧了一会儿,云迟没有其他发现,正打算将意识撤出去之时,一圈波纹突兀地在他脚下扩散,将作为他意识载体的那团红色光点瞬间吸了进去。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云迟内外两道思绪同时呆了半晌,本体率先反应过来,当即准备切断元神间联系。 可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这个念头当即消散,决定继续看看再说。 原来潜入的那一缕意识是掉进了另一个空间。 里边看起来是个富贵人家的书房,布置得贵气而典雅。有一道白衫正立在案前,挥毫似龙行蛇舞。 云迟有些闹不清状况,又不敢贸然上前,只好悬在半空安静地观察起来。 那画画之人是个年轻男子,手下作品……额,原来是在画阵法。云迟瞧清楚对方手笔,感觉有些出乎意料。将眼前景象随意抛诸脑后,他正打算先去别处看看之时,记忆传来反馈。 经过自动对比,他发现自己见过男子笔下的这幅阵法! 它和组成卜溪拓那个巨大阵法的某一部分几乎完全一致。 “咦……” 云迟心中正掀起惊涛骇浪,下边那白衣男子却先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喃喃道:“明明和诸葛兄给我的一模一样,可怎么就是没有效果呢?” 强忍着冲下去揪着那人问个究竟的冲动,云迟双眼微微眯紧。 那个男人画的阵法功效是“信息交换”。 可……为什么他的阵法会指向天阳珏? 那一缕意识缓缓闭眼,随后化作一阵烟雾消散。 在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想,自己好像已经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房中一片寂静,甚至能听到云挽雪浅浅的呼吸声。操控神机将两枚玉佩叠在一起重新包好之后,云迟撤去术法,轻轻揉起自己有些刺痛的眉心。 如果猜测属实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云迟苦恼地紧闭双眼,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判断。 从刚才的神游经历中,他心中浮现一个大胆而惊人的推测。 那就是花田府人大量人口失踪的幕后元凶就是自己的义父,被誉为在世仙人的天星宫宫主云理! 天阳珏的功效远远不止他在手记里记载的所谓“草木异变、稼植点灵”那么简单。这只是它本身自带的放射性引起的外在表象,其实它的功能根本就不止于此。 可是如果那些阵法是明确指向天阳珏,那为什么我通过卜溪拓的阵法却召出了一个“苍白女神”?云迟眉间挤出一个川字,心中一片迷茫。 记忆疯狂翻动筛选,他找到了其中关键,阵法虽然整体相似,但“天”位表示敬神的符号不同。云迟所有的阵法知识都是以往在回风院比对各种符号时的囫囵吞枣,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二者的区别。 如果天阴珏以精力为引能撑开隔绝所有扰乱心智的干扰的话,那天阳珏以气机为引究竟会有什么效果? 脑中闪过几个不记得样貌之人的供词,“矛”,以及安东县遇到的疯子,云迟低声念出自己推导的答案: “化身成在他人意识中低语的魔鬼?” 如果刚才他没有切断与神游那一缕意识的联系,是不是也能尝试和那个白衣男子交流? 云迟甩了甩脑袋,将这个想法驱出脑海。他眼下已经有些疲倦,不适合继续神游。 想起自己在十一冢的那些遭遇,云迟轻轻睁眼,严肃地凝视起不远处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谷神珏。 心中的疑惑再次回到原点,那就是云理做这一切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他不信参玉近百年的义父对天阳珏的了解没有自己深入。 第92章 逐风雪晚来 线索还是太少,根本脑补不出义父像样且完整的规划。云迟无奈叹气,决心暂时放弃窥视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心情有些沉重,加之今日精神长时间保持紧张,他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靠着床沿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 云迟灵感一动,从安眠中醒来。他听到有人从院中一路行来,此刻正安静驻足房外。 他侧头去看云挽雪,见师姐睡颜沉静,却皱着眉,于是长身而起走到门口,小心拉开房门。 面前立着两道倩影,正犹豫着是否要敲门通报。 “公子……” 来人正是连夜被人护送下山的青宁和绿安,她们看清云迟噤声的手势,赶忙把话都吞回肚里。 “换个地方说话。”他迈出房门,领着二人走到院中凉亭,“山上情况怎么样了?” “回公子,我们听到后山动静赶过去时,正瞧见侵袭之人杀了几个山上访客后翻山遁走。”青宁认真回答,“我们四处不见王爷、公子和云姑娘,正不知怎么办时,军镇的乌将军和传信兵前后脚就上了山。 “得知公子和姑娘下了山,我们姐妹就立时跟了过来。乌将军正领着人驻扎山上,调查敌人踪迹的同时保护宗产。” 云迟听完,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下一块,还好那帮北魁人没有屠杀泄愤。他看出二女惊魂未定,于是冲两个丫鬟微笑安慰:“大家都没事就好,其他的等我大师兄回来主持大局。” 又过了一日,当夜有一队快马星夜驱驰,急促的马蹄声踏碎军镇的寂夜。 云聚在花田府府县收到军镇信官传讯,连夜赶路跑死了好几匹军马,依旧花了两日两夜才赶回齐岳脚下。 他没有惊扰众人,只在镇里换了坐骑,又披星戴月赶往天星宫。 等次日一早云迟几人得知消息之时,云聚早已和山上的乌凉碰过了头。一番忙乱之后,他们也终于整顿完毕,在卫队护送下再次上山前往集云殿。 山道蜿蜒,风雪依旧。 天星宫主体所在依旧藏在一片雪白之中,透着一股宁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没有断壁残垣,也没有四下硝烟,一切都如同上一次师姐弟几人出了趟远门归来时情景。 云迟不知道此刻其他人的心情,但他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跟着任务指引来回奔波的角色扮演玩家。 没有悲伤,也没有其他情绪,只觉得空虚和疲惫。 渐渐接近集云殿的各处道路都出现了卫兵身影,远处的山脊也立着了望,终于衬出了紧张氛围。 云聚立在宽大的广场上看着师妹师弟一行下马往自己走来,面色带着说不出的情绪。 “此处离回风院最近,就先去你那里。”他不等众人靠近,率先往云迟的院子行去。 等大家在前厅坐好,大师兄才咬了咬牙,开口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请师弟师妹详细告知我。” 见师姐不太想说话,云迟只好挺身而出,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尽数说明。当然,他并没有将自己之后的发现和预测向师兄师姐坦白。 说完一切,他从袖中摸出那块植物根茎,小心放到案前,道:“父王魂归天地,只留下这么一样物件。” “北魁雪狼门,我记下了。”云聚凝视那枚枯木,阴沉着脸点头,“虽说师父嘱托我们不要想着报仇,但……这件事不是师父一个人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出奇冷静,抬头看着云挽雪和小师弟,神色认真道:“师父仙逝,晚来你立马就要奉召入京,作为天星宫继承人,对宗门可有后续安排?” 云迟知道这个问题他必须面对,所以在军镇的两日早已和师姐商量出了大致方案,当即正襟危坐道:“不瞒师兄,迟心中有些许想法,正好说与师兄探讨探讨。 “父王门下弟子三人,我虽然是名义上的继承人,但大家都知道师兄你入门最久学艺最精实力最强,所以宫主职位迟就委托给师兄,天星宫以后由师兄执掌。 “至于替父王报仇一事,陆地神仙不是我们目前能挑战的对手,呆在京城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寻些靠得住的帮手。” 听完小师弟一番安排,云聚点了点头,直言不讳道:“那我也不和晚来推辞,你安心继承师父王位,由我来继承天星宫,这的确是眼下最合适的安排。”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然云迟名正言顺,但不见得就能让其他堂院心服口服,毕竟他完全无法修命。在人人修行的世界,他就是一条标标准准的废材,尽管表面风光,暗地里依旧被人瞧不起。 还不如主动将这个定时炸弹先丢给其他人。 这虽然是云迟深思熟虑的决定,但他完全没考虑过一个因素,那就是天星宫存在的依仗。 整个宗门都依托云理的王位而存在,不仅山门领地,甚至研究经费都是一家私产,根本不用他去操心其他人的听不听自己的号令。 “既如此,聚这便通告全宗,准备安排师父的后事。”云聚豁然而起,向门外行去,“如果过几日朝中来人,挽雪师妹便陪着小师弟一同前去。” “这……”云挽雪有些犹豫,“天星宫留大师兄一人怕是……” “这里我镇得住。京城可远比山上复杂,你更应该担心晚来才对。” 说罢,大师兄顶着细雪消失在了门扉之后。 云迟和师姐面面相觑,都涌起一种三人中只有大师兄是个大人的感觉。 突逢巨变,也只有大师兄还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些什么,不像他师姐弟二人只懂得原地抓瞎。 到了正午,天星宫各堂各院的掌院管事接到集合命令后纷纷赶到集云殿,聚在议事厅中窃窃私语。 按照和大师兄商量出的讲稿,云迟向他们公布了义父遇害的消息,将雪狼门列为敌对宗门;宣布由大师兄接任宫主,同时命令召回天星宫所有外出弟子;向各地交好的势力发丧,准备择期办理丧事。 看着像炸了窝一样的堂中众人,云迟沉默地等他们稍微安静之后,这才继续开口:“我知道诸位一时难以相信,迟心中也十分悲痛。但知道此事的外人不少,卓王当时亦在场。迟怎敢以父王的生死大事同各位师叔开玩笑。” 他知道这些人有疑心,不得不出言解释。 等到各院管事相继从晴天霹雳中回神冷静,领命退去之后,云迟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在师姐陪同下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比起打打杀杀,这些俗事更让他觉得头大。 因为完全没有经验。 第93章 反省 接下来的几日,虽然尚未办理继位大典,但云聚已然以宫主的姿态和能力将各项事物打理得仅仅有条。 云迟也乐得清闲,一天到晚闷在回风院里整理自己这三个月来的经历。 案前堆着厚厚一摞写满文字的白纸,书房除了他外再无一人,平日贴身侍候的青宁也给他赶到前厅去了。 他从第一次睁眼看见的洞穴时的场景开始一路回忆,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提笔记下,不时还停下沉思片刻,仔细推敲细节。 只有跳出局外,像看故事一样审阅自己的经历时,他才确信能发现一些自己忽略的地方。 浑浑噩噩、随波逐流。 这是云迟看完记录之后苦笑着对自己做出的评价。 此前他虽然隐隐有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错觉,却始终不知道到底指的是什么。 天星宫的巨变没有给他留下太多感触,反而让他产生些许反思——如果继续这么懵懵懂懂地跑自己都清楚的主线任务,那下次遇到阴谋会不会弹出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 于是他痛定思痛,决定自己眼下的主线任务就是梳理出自己的主线任务。 通过对时间线的完整还原,云迟终于发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也是他初来乍到时对麻烦的精准判断——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那块天阴珏。 卜溪拓事件靠它稀里糊涂地破局,此后义父立马有所感应召他回天星宫。回山途中有人拦截,后来查明他们果然也是为了天阴珏而来,只是实力太弱根本不堪一击。 至于天星宫的这场变故,似乎和它没有关联? 不对!云迟心中一动,否定自己刚刚得出的判断。 天星宫的这场变故是为了把天阳珏也送到自己手中! “嘶……”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被自己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 这俩破石头该不会有自己的意识?会悄无声息地影响周围事物,驱使事件朝着他们想要的趋势发展……这种。 听“苍白女神”那一伙人的语气,似乎他们对谷神珏十分了解,要不找个机会还给人家? 毕竟独自一人的话云迟的主线任务很可能只是平平安安活下去,并尽可能活得够久。 而带着这俩破石头的话就大概率变成在一堆麻烦当中尽量苟延残喘并完成它们某种目的? 云迟想的这,赶紧甩了甩脑袋将这可怕的脑补踢出脑海。 他心中知道自己肯定被不止一个幕后大佬观察着,也许所有的遭遇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远的不说,光是已经放养自己的传声筒精和放了对方鸽子的“苍白女神”就占了两个席位。 想从棋子变成棋手,那就必须拥有强大的实力才行。 一想到这,云迟的脸又垮了下来。自己实力是白纸的时候,对手是为御形境超凡者,好不容易忽悠到了两个御物境中期的神机,队友又呼啦啦一下变成了御术境陆地神仙。 这特么是什么神一般优秀的匹配机制…… 无奈叹了口气,云迟最终还是打消了将谷神珏交给“苍白女神”或者大师兄的念头。 毕竟他不确定这破石头是不是主线道具,万一以后某个场景用得上它而自己却拿不出来导致卡关,岂不是要气得牙痒痒? 仓鼠玩家的痛……哦,这是幸福的烦恼。说不定以后谷神珏里边就跳出一阴一阳两个老爷爷,告诉自己说哈哈想不到臭小子其实你根本不是废物,而是凝聚的气机都被老子吸了个干干净净用来复苏神志了。 好像也不对,毕竟我的武器里已经有一个性别疑似女的老爷爷了。云迟自娱自乐地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将面前所有纸张收拢放好,端着煮茶用的火炉走到后院,将所有记录付之一炬。 集云殿后山。 宽阔的雪地开辟出一块中规中矩的空地,天星宫主要人员齐聚与此,纷纷肃立。 今天是老宫主的葬礼。 由于云理没有留下遗骸,众人商议过后只好以他坐化时留下的那截枯木代替,为其简单立了一个衣冠冢。 跟着门人与各路前来吊唁的宾客寒暄了大半天,云迟终于逃离了让他头皮发麻的场合,躲回自己的小院。 他刚到后厅还没坐稳,青宁就来通报,说军镇方才有人上山传信,从京城来宣圣旨和护送他的队伍已经到了山脚。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云迟依旧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他有些低估了大晋的交通水平。 “他们沿着大河逆水而上,自然要不了多久时间,只怕公子去程时更快呢。”青宁体贴地帮他解释疑惑。 次日上午,果然有一队人在军队护送下到了集云殿。 为首一人是个看起来像个阴柔美人的红衣太监,他在大殿上照例宣了圣旨,便柔声对云迟道:“云公子,圣上得知观景仙人不幸遇难,既是悲痛又是震怒,直言要为天星宫做主讨回公道。公子也应多多劝慰门人,切勿想不开。” 言下之意似乎是希望天星宫不要轻易去北魁找雪狼门报仇?云迟心中猜测,起身接了圣旨,向眼前那太监道谢:“多谢公公指点,迟心中明白。” “既如此,公子便整顿行装,明日便随仪仗进京如何?”红衣太监闻言颔首,转而询问起行程。 “圣上相召,自然不敢拖延,全凭公公安排。” 将一行人安置妥当之后,云迟又单独向大师兄云聚辞别。 “晚来且去京城,天星宫你放心给为兄打理便是。你也莫要担心,师兄心里比你有数,也更知道对手的强大。没有把握我不会轻易动报仇的念头。” 云聚与云迟并肩而立,像个老父亲一样嘱托着:“师父在时不曾与各路王侯公卿交恶,但人心难测,说不得各方势力勾心斗角之下便要为难你,你切记要与挽雪师妹相互照应。等天星宫稳定后,师兄会到京城探望你们。” 云迟心中一阵感动。 尽管大师兄曾经对他被选为继承人心有不甘,但毕竟一起长大,感情不论深浅总是有的。况且在宫主一事上小师弟选择主动退让,他也就再无任何怨言,将云迟当成弟弟对待。 二人相视片刻,一齐欣然行礼告别。 云迟又绕路前往云挽雪住处。尽管早已说好由她陪同,他依旧亲自开口,说出希望她一同前往的请求,并嘱托师姐收拾好行礼明日一起出发。 回风院。 家里两个丫鬟早已在得知消息时提前准备妥当,根本不需要云迟多操心。 云迟知道京城一行多半麻烦不断,于是不容拒绝地打断陪侍们要同行的请求:“我此番入京,说是赐封与保护,实际倒像是为质。便不带你们同行,乖乖在回风院看家。” 安排好一切,他躺在榻上,放空大脑开始闭目入睡。 希望接下来我能有所成长,而不是继续浑浑噩噩任人摆布。 意识模糊前,云迟心中这般暗暗地想着。 第94章 完结与二十万字总结 大家好,我是作者守株的株。 首先是感慨。 没想到我真的能坚持日更4000字写了一个月以上,这对第一次写文的我而言是一个巨大进步,尤其是在用碎片时间写书的情况之下。所以请原谅我夸一夸自己。 其次是道歉。 第二卷和第二个十万字剧情,说实话,我自己也很失望,感觉特别对不起看书的大家,有种浪费了你们宝贵时间的罪恶感。 接下来进入正题,和大家聊一聊第二卷写完后的感想。 第一点先从写作上说。 我在回顾自己写下的第一卷时,特别留意到自己在描写心理活动的时候是用单引号(‘’)进行表述,因为看很多人都这么写,所以自己下笔的时候就照着前人的模式这么做了。 后来我发现自己在对话描写上边篇幅特别大,加上内心活动的话就会导致正文内容几乎到处都是引号,是有些影响观感的,便在第二卷中慢慢取消了这种表述方式,以补充说明式的心理描写取代,不知道各位看哪一种更顺眼一些? 我始终认为故事的核心是情节,情节的核心是“人”和“情”。二者都离不开大量交流,交流的核心无非肢体交流与语言交流。我笔力尚浅,实在不知道脱离对话后怎么讲故事,所以只能啰啰嗦嗦地保留了大量对话描写。 写作上的第二个问题就是布局。我在写总结前都会回去翻一翻自己的东西,整个第二卷给我的观感就是两个字“乱”和“水”。因为我作为作者,手里有大纲,对整个故事大概心中有数,知道接下来的剧情走向,于是写的时候就会产生“诶?这里可以好像做个伏笔……这里似乎也可以做一个伏笔”这种感觉。 但是当我以一个读者视角去看自己安排的剧情的时候,就会发现看书的感受可以说完全不一样,就会觉得“这里写这个有什么意义?和剧情有关系吗?下面这一节又是什么鬼玩意儿?怎么连续水了这么多字……作者你行不行啊”。 情节缺乏足够的刺激性和曲折感,这些布局上的缺点就会无限放大,导致看着看着就默默点了退出。 第二点谈谈剧情。 动笔写第二卷时,我在大纲上备注的是情节结构“五线并行”。 第一条线自然是两卷间的联系线索——边城血祭案,想在第二卷把第一个故事的坑填完。 第二条线是谷神珏,为此我写了很多看似和剧情无关的内容,直接导致观感割裂。 第三条线是《银瓶梅》与当前章节剧情的对照,这个完全没写好,甚至有些拖累情节。 第四条线就是“齐岳天星”事件的主线和高潮,觐天司联合几个宗门进行的傀儡实验与北魁势力之间的矛盾冲突。这个怎么说呢……想法我觉得中规中矩,写出来惨不忍睹。 第五条线就是本节内容与下一卷甚至之后内容的联系线索,这里还是稍微保留点神秘感,不官方剧透了。 于是整个第二卷的内容就是一个字“乱”。多线交织并行的结构安排可以说相当考验笔力,我一开始就不该碰这玩意儿。成熟的作家写出来会让读者在几条线索间来回穿梭,跟着剧情跌宕起伏。而我这种扑街新手写出来就是一团乱麻,看得人晕头转向还看了个寂寞。 剧情上的第二个点就是,我发现自己一开始给云迟安排的人设并不适合作为一个玄幻文主角。虽然我反复强调大晋武道昌盛、以武为尊,但我实在想不出怎么会有脑残整天为了屁大点事挑战权贵,所以很多通用装逼打脸的通用情节都用不上。 这直接导致了要让主角面对的对手战力直线拉高,因为只有实力强大到可以忽视地位上带来的差距之后,他才有底气说出“你们和蝼蚁没有区别”这种话。 于是剧情跟着压抑起来,装逼打脸的套路不能用,剧情全程平淡如水,高潮情节还被反派压着打……我自己看的时候都忍不住血压升高,忍不住发出“你这么个玩意也配当主角?”的质疑。 后来我想起有人评价科幻作家刘慈欣笔下“摄影机式主角”,心中释然。我从根本上误解了网文和写作的区别。我写东西的时候抱着的始终是“希望写明白一段故事”的心态,所以主角只是记录这段故事的摄像机,有他没他一个样。 但网文是不吃这一套的,它在本质上和影视短视频、游戏是一样的,追求参与感和刺激感。短视频是刺激感拉满,参与感几乎没有。刷上一天之后只有满满的空虚——我特么浪费这么多时间干点什么不好。 而游戏是参与感拉满,但不能完全保证稳定获得刺激感——比如排位时遇到脑瘫队友,别说刺激感,血压都直接爆炸。 优秀的网文则是参与感与刺激感并存,作者只是导演和编剧,为读者提供一个剧本。读者化身作画、服化道设计、分镜和后期特效,将作者的文字脑补成院线大片,把自己带入主角体验一个与现实截然不同的神奇世界。 由于在看故事的同时充分调动了想象,所以对作品就会有种与有荣焉的情感,就像对待自己的作品一般。我想这也是作品间存在骂战的一大缘由之一——谁也不想自己参与过的作品被人诋毁,那是对自己品位和参与感的否认。 抱歉,说着说着话题就扯远了……不过反正和正文无关,大家也就当听个乐。 找到问题关键,于是下一卷我会尝试把主角踢进故事本身,由我自己来充当摄像机功能。 剧情上的第三点,那就是写作时偏离了大纲。此刻我才知道前辈们为什么对大纲那么执着,除了少数天才型选手,绝大部分人都会建议新人作家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那就是理清楚大纲。 第二卷内容是我尝试还原的那几个场景中的第一个,因为有明确高潮剧情,所以整卷大纲在其他方面就十分简略,往往只写着三两个字表示这里该发生什么。 这带来的后果就是写着写着就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东西,看大纲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的局面。 只好现编现写,勉强完成一开始定下的剧情结构。当我发现前边的内容怎么都不能水到渠成地过渡到我想表达的高潮场景时,这才发现为时已晚。 我在前几天一度有一种想把第二卷整个推倒重写的冲动,最后完全靠着“不总结出错误以后都会不知不觉犯这个错误”的念头强行把第二卷的故事写完了。 好在我想表达的那个画面还完全没有剧透,修改一些细节,调整一下顺序后依旧能用到接下来的剧情上重新尝试还原。 大家就当我第二卷水了十万字好了…… 剧情上的第四点,也是最致命的一点——主线不明确。 其实我本人在大纲里是有明确主线的,可写出来就有些云里雾里没有表达清楚,感觉有些憋屈。 第一卷时主角刚穿越而来,什么都不懂,反正跟着师门安排的任务混就完事了。所以这里还不算暴露得很明显,至少有个任务指引存在,主角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第二卷时就完蛋了,主角回到原主从小长大的宗门,还沉浸在上一个事件里打算弄清楚原委,就稀里糊涂地被卷进新一轮事件,并且被反派杀了干爹。 我想他是懵逼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甚至连悲伤的表情都伪装不出来——以他自己的看法来说,天星宫只是旅游途中暂住了五六天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深厚感情。 所以我在本卷结尾几章尝试补救,试图引出一条明面上的主线,让主角不至于像呆头鹅一样疯狂换地图四处乱转。 写到这里,问题和教训基本也总结的差不多了,如果还有哪些我自己想不到的方面,希望还在看书的各位读者大大不吝赐教。 我在第一卷总结时写到,我朝着想象中的画面前进了一小步。以此类比的话,那么第二卷就是尝试接近那个画面,但是走歪了。 那个时候我还说自己预想的字数大概是三十章试试水,结果拖拖拉拉了四十来章。于是第二卷我雄心勃勃,想着怎么也干它个一百来章搞个五六十万字,结果成了眼前这样,依旧只有五十来章,十几万字。 遗憾,但也不那么遗憾,至少我尝试了,而且有继续尝试的机会。写作这个东西吃的是积累,只要多写多看多总结,我将来总能有平均以上的水准? 再次跟支持我的读者大大们道歉,暂时辜负了你们给我的这个成长的机会。 作为责编茶大捡来的赔钱货,我还是希望能创造一些价值的,所以请相信,下一卷的故事会更好。 不多说了,抓紧时间去整一整接下来的大纲,希望第二卷的惨剧不再上演。(笑) 第三卷“魏晋风流”,请多指教。 第95章 启航 在整个大晋,河流数不胜数,但当得起“大河”之称的,唯有眼前这道宽约十里,流经六府奔腾近五万里的玉江。 江涌似翠玉横流。 云迟立在岸边看着忙碌准备着启航的船队,心境亦随之开阔,没由来生起“浪淘尽千古英雄”的感慨。 大晋统一中原近八百年,连年南征北战,终于将疆域推进到进无可进之地。东西接海,南北倚山,甚至东南方向还往绵延的群山里边打了两百年将花田各部纳入统治。 若非天环山以北是终年冻土,齐岳南部又余脉众多万山层叠、瘴气萦绕气候潮湿,大晋军队恐怕当真想做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北魁算得上是大晋在这片大陆的唯一敌手,仗着耐寒体质在北边和中原政权打得有来有回。 依照当世魏晋礼制,有王位封爵在身的王族,一旦薨逝,无论亲王郡王,其法定继承人都要进京守孝。 此刻云迟便作为“济世天尊仁佑齐岳永昌王”家的世子,在天子委派的司礼监仪仗迎护下赶往大晋京城奉安。 尚在天星宫参加义父葬礼时的云迟还曾感慨,没想到京城与自家宗门成千上万里之遥竟也能十来天时间赶到,让他怀疑自己低估了大晋的交通水平。 眼下当他花了五天时间,随行穿越整个川南府到达玉江南畔,他才知道自己依旧低估了此间河流运输的效率。 照着目前速度,队伍放舟西下,恐怕最多六七日就能抵达京城所在的直隶府。 “云公子,船队准备的差不多了,请随下官登船如何?”一把阴柔的嗓音响起,是一直陪立在云迟身侧的那位红衣公公开了口。 微微向那保持着业务式殷切态度的明理司监官颔首致谢,云迟小心牵着师姐的手登上眼前这艘气派雄伟的楼船。 所谓仪仗,无非是十来位司礼太监和一百名精锐卫兵组成的护送队伍。经过前几日赶路,云迟已经大致了解了整个队伍的实力构成,卫兵几乎清一色御气后期,领兵是个御物中期的严肃汉子,整个队伍实力最强的竟然是那个面白似玉的红衣太监赵公公,但也只是一个御物圆满。 以这种实力作为常规护送力量其实已经算得上高规格了,只是云迟挨惯了超凡者及以上等级的毒打,就觉得自己这卫队有些羸弱了起来。 他瞧着岸边自发送行的人群,心中有些紧张起来。 他们表面在送我,其实是在送世人敬仰的观景仙人。云迟心中默然,决心将天阳珏的秘密牢守心中。 其实早在川南府境内之时,云迟就发现有人混在送行人群当中远远监视着自己一行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在一群热情的欢呼与痛哭中显得格外扎眼,生怕别人瞧不出他们有所图谋一般。 “还在担心那些跟踪的人?”云挽雪扫了眼岸边的围观群众,出言询问。 云迟不动声色,轻声回复:“最近遭遇太多,许是我太紧张了。” 船队渐渐离岸,南岸的人群景致纷纷远去。预想中的阴谋依旧隐忍不发,随着楼船驶入深水航道,云迟总算放下心来。 这么宽的江面,应该不用担心什么突发事件了? 过了两日,船队顺水而下,已然接近川北、川南、中原、临江四府交界。 按照计划,入京一行人将在前方的县城停靠补给。 云挽雪拾阶而上,走到立在观光楼中的云迟身旁。陪着师弟看了一会儿沿岸风光,她突然开口:“如果有人对我们有所图谋,这次靠岸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师姐还在思考这件事?”云迟有些吃惊,他虽然将此事记在心上,却还没有到她这种关注程度。 “如果在川南境内出手,对方身份朝廷一查便知。可前方四府交界,最易浑水摸鱼。”云挽雪似乎变得有些谨小慎微,变相向云迟解释起她的担忧。 听完师姐飞分析,云迟赞同地点了点头,却神色平淡不以为意地安慰道:“无妨。任他魑魅魍魉,只要有活口落入我手中,一切阴谋诡计都将烟消云散。” “何况卫队好手众多,一般势力还没有能给我们制造麻烦的能力。”他继续补充着,随后自嘲苦笑,“前提是没有超凡者闲着没事来找茬。” 话音刚落,两人都是无奈地摇头,静静地看着愈发清晰的城镇,整个观景楼陷入沉默。 由于奉旨赶路,船上所有随行都没有机会到陆地上活动活动,严阵以待地等着早已准备妥当堆放在码头的物资运上各船。 出乎师姐弟的预料,整个过程异常干净利落,根本没有他们预想中可能发生的事件。 “看来是我们多虑了。”云迟侧头对着师姐轻笑,“哪有霉运总追着一个人跑的道理。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走到哪里都被人惦记着。” 云挽雪心中也暂时松了口气,正要接口搭话之时,最前方一条战船有骚乱传来。 队伍舰船间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所以任由云迟张望,也瞧不清前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好垮着脸道:“看来我需要收回刚才的话,没想到霉币竟是我自己。” 不一会儿,前方骚乱渐歇,有甲士放下小舟,往楼船过来通报。 “启禀领军,方才水中有人妄图靠近凿船,已经给属下们乱箭射死了。” 云迟听着甲板上的对话,心中有些奇怪。且不说三艘大船都挂着官旗,他们这刚出码头不到十里,就有人胆大妄为打算劫船? 不用说,肯定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眼前一亮,知道躲躲藏藏的对手终于安耐不住,打算正式出手了。 “有没有留活口?”云迟当即走到栏杆前,打断甲士的汇报。 “水下暗流湍急,属下们不曾细查,只见到江面冒出许多血迹。”那个卫兵赶忙行礼,有些惶恐地回答。 眼见领军便要发怒呵斥,云迟赶紧挥了挥手,道:“罢了。本公子只不过随口问问,有没有活口并不打紧。” 知道自己在贵人面前失了面子,那领军恼怒地踹了前来通报的士兵一脚,随后大喝道:“传令下去,全部给老子打起精神提高警戒!再有此等状况发生,老子把你们丢下去通通喂鱼!” 看着态度粗暴的领军,云迟微微皱眉,但依旧一言不发地走回厅中,坐回席上端起热茶装模作样地品了起来。 究竟是谁这么阴魂不散? ———— ps 今天有些忙,请原谅我只更一章 第96章 起风 入夜。 潮平水阔,风正帆悬。 以玉江的宽度,只要保持与两岸烽火路引的距离,便几乎没有搁浅之虞,故进京船队依旧在江心稳定前行。 白日间有不明身份的人妄图凿船,导致整个卫队都有些气氛紧张,三艘官船都点着灯笼火把,甲板亮如白昼。 然而就算船上灯火通明,昏黄的光依旧只能驱开船体周遭十来米的黑暗,更远处始终笼在迷雾之中。如果将视角拉高,便能清楚的看见三点明显比周围渔火、商船亮上很多的光点在宽阔似乎无垠的江面流动。 云迟从北边远处那条仿佛地平线一样几乎连成一串的商船灯火上收回视线,返身回到席上继续查看案上那副摊开的简易地图。 前方就是白鹿滩。 他们现在航行的水面,正是玉江最窄的航段。 从航行时间判断,船队也抵达了中原地界早年最混乱的水域。 四府交界,换句话说就是大家都不想管。几个老牌府城的刺史都指望着对方出兵剿灭水匪,维护江面平靖,其结果就是越越剿越不太平。 最严重时,不仅东西来往的商船被迫缴纳买路费,连上下传达的官船都被拦杀不少。 最终闹得天怒人怨,四府大员只好组建了联合水军,专职在此定期巡逻,这才渐渐将安静了下来。 “如果跟踪我们的人要动手发难,白鹿滩才是最好的设伏的地点。他们为什么会在我们白天补给的时候就贸然出手,让我们提前有了防备?”云挽雪坐在几案的另一边,皱着眉头提出自己的疑惑。 云迟提起一旁火炉之上的茶壶,给师姐添了热茶,这才接口道:“也许是他们在这里的埋伏还没有准备妥当,妄图通过给我们制造些麻烦拖延片刻。我看他们根本没打算暗中行事。” 二人说话间,一旁的烛火忽然猛地摇曳起来,檐下挂着的写有云字的灯笼也开始左右摆动。 原本平静的江面,渐渐起了西风,并且愈来愈烈,开始变得呼呼作响。 感受着身下颠簸,云迟无奈起身,打算去将门窗关好。 忽地脚下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随后一声大响打破夜晚江面的宁静,房间内的陈设用具立时东倒西歪滚做一地,连师姐弟二人也险些被抛飞出去。 “怎么回事?”云迟扶着窗沿站定,疑惑刚脱口而出,心中却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直吊着自己的那伙人终于不甘蛰伏选择出手了!在一片混乱的叫喊声中,云迟迅速往房外看台奔去。 江面浪涛滚滚,呼啸的夜风卷着水汽拍在他的脸上,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看着甲板上的甲士们奔走呼号,一些人忙着扑灭倒地的火烛,另一些则聚在一侧船舷,举着火把四下搜寻。 云迟远眺岸边灯火,确认船队正航行在江心航道,不可能是搁浅或者撞到暗礁。 那刚才的撞击是怎么回事?他心下暗自惊讶,向身旁跟出来的云挽雪打了个眼色,率先走下三楼。 “怎么回事?”他拦住一个正往船舱赶去的卫兵询问。 那甲士正有些急乱,拉着云迟的肩膀就要继续前进:“别磨磨蹭蹭啦,快去底舱……云公子!” 看清拦住自己那人衣着相貌,他脸色巨变,赶紧后退行礼:“回公子的话,刚才楼船似乎撞到了水中事物,底舱破了个大口子,眼下正在进水……” “还不快组织人手去填堵!” 身后响起领军那副带着怒气的大嗓门,那回话的甲士立马低头行礼,慌乱地往船舱跑去。 云迟侧身,果然看见领军和赵公公前后脚从二楼下来。 “云公子,此间忙乱,下官以为你还是回房里等着我们将事态平息后向你禀报情况便是。”那留着络腮胡子的领军似乎姓张,走到云迟近前抱拳行礼,劝告的建议听起来带着些许命令的语气。 平淡地向二人回礼,云迟不以为意道:“出来瞧瞧热闹有什么打紧。敢问张领军,船底的破洞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张领军嘿嘿一笑,解释道:“公子请安心,这么大的船,我们总不会让他轻易沉了的。” 他边说边走,在前边给云迟一行带路,往船舱内行去。 “若是受损轻微,自然让手下儿郎们出些力气将渗进来的江水通通排出去,再将破口补上就是了。 “要是人力不可为,只好将底舱彻底封堵隔绝,防止水势漫上二舱即可……” “眼前又当如何?”云迟看着船舱中像无头苍蝇一般在满舱积水中跋涉的甲士,有些好奇地追问。 “要是眼下这么严重的情况,下官只好委屈公子移架,避往其他船只。”张领军苦笑着回答。 “也就是说船只的受损情况已经到了让你们束手无策的地步了。”云迟无奈地摇头确认。 张领军尴尬点头,向在积水中扑腾的卫兵们高声传令:“大伙儿准备撤离……” “不急。迟或许有保住楼船的方法。”云迟抬手打断领军的话,率先往甲板走去。 官旗在愈发激烈的夜风中猎猎作响,张领军等人不知道世子殿下葫芦里卖什么药,都沉默着好奇地看着立在船舷的云迟。 等领军忍不住要开口催促之时,他突然开口,吩咐道:“待会我会从船体外边堵住所有缺口,各位战士辛苦些,将舱内积水排尽后尽快修补各处损伤。” 说完,一道银白色半透明身影浮现在云迟身侧,抬手将天地间的金属性气机凝聚显形,铺成一块乌黑色的薄幕,贴着船舷顺着船体外壁将整个楼船底部裹得严严实实,仿佛镀上了一层贴膜。 赵公公和张领军俱是瞳孔微缩,显然被云迟显露的一手精细手段震住。 “云公子这凝气成甲的功夫,恐怕已然御物中后期了?”有卫兵窃窃私语。 “咱们领军同样是内修御物者,还是御物境中期,可我见他出手,远远赶不上这位公子。到底是大宗门的嫡子,功法就是高阶,恐怕已然御物圆满,直逼超凡境界!” “嘘!张领军肚量颇小。你们这般背后议论,不怕……” “愣着干什么!通通给老子去船舱排水去!”张领军面皮直抽,又不好发作,恼羞着冲围观的甲士们摊派任务。 江面浪涛声巨,疾风颇寒有些寒冷起来。云迟不理众人视线和讨论,正要返身回自己房间之时,一道大笑声远远从水面传来。 “哈哈哈,不知船上竟有高人,当真好手段!” 第97章 流火 场上所有人瞬间将目光投向江面,在波涛间搜寻起声音的来源。 “看什么看,这里交给我们,赶紧去舀水去!”张领军将围在船帮的士兵赶走,大步走到船舷,冲着一片黑暗高声骂道,“特奈奈的,藏头露尾算什么东西,官船也敢拦截破坏,是不是活腻味了?” 江上有火光一闪,随后点起一束火把。 有一黑衣男子举着亮杆立在水面随波起伏,衣袍与溜出冠帽的碎发在风中胡乱舞动。 他远远停在一个大声说话刚好能听见的地方,脸上蒙着黑巾,似乎不愿暴露身份。 “嘿,还像个娘儿们一样带个面巾,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还能或者离开?”张领军双手环抱胸前,朝着男子挑衅起来。 虽然他不清楚对方有何本事立于江面,但这并不妨碍他想一拳轰死对方。 其他两艘战船早已发现楼船的异常,开始以其为中心收缩距离。 不理船上那魁梧军官挑衅,江面上的男子只是举着火把静静立着,好整以暇地观察着云迟,并远远与之对视起来。 果然是来找我麻烦的。瞧着对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云迟心中了然,知道这就是一直尾随着他的那个阴谋。 只是他没有料到对方竟然敢只身前来,而且还敢在自己面前装起来了。 区区一个御物境界,也算勇气可嘉。 “今晚的风不错。” 众人本以为那男子怎么也要反呛一句,哪知他竟然谈起毫不相干的风月来了。 “有何贵干不妨直说。”云迟打断己方想继续挑衅的苗头,选择单刀直入,“我这个人最讨厌谜语人,如果你不想说人话,我可以考虑自己去看。” 与此同时,云挽雪头顶也亮起一道耀眼的白光,将整个甲板铺成一片银白。 “云公子,你急了。”那人轻笑。 “你认识我?”云迟眉眼微挑,他没有穿自己那身世人皆知的行头,而是换了一身素白。 “我就是为了你而来。”对方颔首。 “我却不知道你。”云迟脑中飞快确认自己和那人完全没有交集。 “你高高在上,自然不知道我。”黑衣男子抬起右手理了理额间碎发。 “你废话太多了。” 云迟正有些不耐烦,那道银色流光已然带着低沉的呼啸趁着对方捋头发时挡住视线的瞬间飞袭而去。 男子却并不慌乱,也不闪躲,眼睁睁看着云挽雪驱使的星光眨眼到了身前。 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那点流星突兀消失,随后在不远处划过夜空渐渐暗淡消散。 “多说些废话,是因为给公子准备见面礼需要些时间。”他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袭击产生任何其他情绪,只是将左手举着的火把随意一抛,看着它带着青烟熄灭,尔后沉入水中。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希望各位喜欢。” 他的声音在呼呼作响的江风中显得有些若有若为,随着那点火把熄灭,上风方向忽地亮起一片光点,无数风帆在火光的勾勒下拉扯出巨大的阴影,以飞快的速度想着官船队伍冲了过来。 “这狗娘养的要使火船计!”张领军到底经验丰富,瞬间反应过来,从身旁卫兵背着的箭筒里抽出一把羽箭,一脚蹬着船帮便飞越而出,向着刚才男子立着的方向追了过去。 眼见他一口气机用尽,带着颓势沉向江水,张领军丢下一杆箭羽,脚下点在浮在水面箭身,再次腾身而起。就这般重复了四次,他已然接近在火光映照下负手立在水面的那个黑衣男子。 正如他所言,埋伏袭击的人选择了火攻。 看着距离楼船不足百米的数十艘熊熊燃烧的火船,云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难怪刚才那个黑衣男子要说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江上突然而起的大风也在对方的预料和利用之内。 看着火船来势,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装上己方队伍。虽然楼船也升起风帆企图加速逃离,但又怎么跑得过对方轻舟? “叫其他船散开!散开!” “准备救火!” 护送队伍的三艘舰船上,小队长们慌乱的呼号此起彼伏,人人都紧张地等待着敌人转眼既至的火攻。 然而依旧立在船舷的云迟却并无慌乱,只是张大眼睛看着马上要接近对手的张领军。 “云公子,小船已经备好了,咱们快准备弃船了!”一个小队长模样的甲士冲到云迟身后行礼报告,语气中带着焦急。 “你们慌什么。这楼船满肚子都是水,怕什么火攻?况且有我在船体裹着一层金属性装甲,火烧不上来。” 陪在云迟身旁的一圈人俱是一愣,都反应了过来,响起一片放松的舒气声。 “快,通知舱内排水的人,将水桶装满后送到甲板备用!”那小队长带着钦佩的眼神转身向自己的手下吩咐任务。 “没想到云公子不仅手段高明、气度非凡更兼涵养过人,而且还智计过人算无遗策!”明理司的赵公公掩嘴而笑,殷切地拍起了马屁。 “过奖过奖,误打误撞,误打误撞而已。”云迟嘴上谦让,眼神却始终关注着张领军和黑衣男子一触即发的战场。 几艘火船与飞越而去的领军相擦而过,火红色的气机已然在他两条手臂上凝聚,蓄势已久的一拳马上就要砸到黑衣男子那噙着笑意的脸上。 “师姐,别让他跑了。”云迟侧头向云挽雪嘱托。见她点头应允,这才继续回头观看。 哪知就是他分心的片刻间,战场异变突起。 江中响起一声仿佛牛马的咆哮,随后从张领军下方的水里探出一节动物脖颈,张开大口就向他咬去。 随着那生物动作,众人这才看清,黑衣男子脚下竟是一直体型巨大的老鳖! 它的甲壳并不光滑,反而长者许多尖锐突起,看起来不想自然生长,倒像人为布置。 “原来是这么个玩意儿撞穿了楼船底舱。”云迟恍然大悟地感叹。 之所以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是因为老鳖突袭的一口并没有给张领军造成太大的阻碍,仅仅在他腿上紧急凝聚的气机铠甲上撕开了一道口子便被一脚踢回了水中。 借着相击的力道,张领军越在半空,带着雷霆之势压向依旧负手而立的黑衣男子。 “畜生也想为难老子?吃你爷爷一拳!” 第98章 初见的故人 借着风势腾起的烈焰轻舟片刻到了楼船近前,缭乱的火光中在江面蒸起阵阵氤氲,导致空间也产生摇曳波动,一切都看得不真切起来。 饶是云迟全神贯注,他依旧只瞧见张领军一拳轰下,却古怪地现身在黑衣男子十来尺外的水面之上,眼看就要陷进水面。 “这拦路袭击的人功法好奇怪,似乎能将一切攻击都偏转开去。刚才我师姐防无可防的突袭也被他这般轻易挡开了。”云迟一边观摩战斗,一边发出没有见识的惊叹。 “想要擒住此人恐怕有些难度。”赵公公若有所思地眯着眼接话,“在这种情况下,张领军显然不可能得手。” 眼见着那黑衣男子就要趁着己方高手将要落水的空档发动攻击,云挽雪再无保留,六道星光带着长长尾迹,旋转萦绕仿佛织着一张银色大网一般向着对方当头罩去。 那些流光牵扯出一道道细长的白线,将沿途的火船悉数洞穿沉没,不仅速度不减,反而更添威势,须臾间就到了黑衣男子身前。 他骤见前方光芒大作,不由得面色微变,踏出的半步不敢继续追击,只好无奈收回冲着张领军点出的那一指,拢回袖袍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悄悄捏了一个法诀。 六道银光织成的大网刹那扑下,却诡异地扭曲出一片波动,仿佛投石入水。下一刻,它们嘭地四下纷飞,就像以黑衣男子为中心在江面炸开了一团绚烂的烟火一般。 而张领军似乎也知道在没有着力点的水上和对方交手,自己多半讨不到好处,当即一脚踏在错身而过的火船舷帮,将其踢得四分五裂的同时想着楼船激射而回,抛下几只未用完的羽箭,几个起落间,他已经攀上众人面前的木垛儿,在烟熏火燎中一个翻身落到赵公公身侧。 “他奶奶的,这个武侯家逆贼倒像个泥鳅一般滑不留手!”张领军骂骂咧咧地甩了甩手,似在以言语挽回颜面。 眯着眼的赵公公掩嘴轻笑:“对方占尽天时地利,领军吃亏在所难免。” 闻言,云迟露出讶色,佯装不经意地问道:“两位大人认识对面那人?” “啧!那家伙藏头露尾,自然是不想让人认出他的面目。”张领军尽情表达着自己的不屑,嚷嚷道,“不过这‘借风驱火’的把戏是他诸葛家的拿手好活,用以防御的‘奇门’更是不传之秘。 “他一出手就把自己的家底暴露得干干净净,还带个鸟的黑巾故弄玄虚!” “武侯……诸葛……”云迟皱着眉低声复诵,瞬间想起之前大师兄的情报。 对方就是在我回天星宫时派人袭击的“矛”!他露出恍然大悟神色,冲云挽雪递了个眼色。见她亦若有所思,知道师姐也理清了其中关键。 上前两步越过众人来到侧舷最前方,云迟先低头确认了撞在楼船外壳上的火船始终无法引燃船体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隔着与江面交映的火光与那武侯家旁系子弟对望。 对方始终躲在《风华集》的感应范围之外,云迟无法获取对方的图鉴以查看信息。 他见对方不着急开溜,便大笑着喊道:“诸葛兄!既然前来送礼,为何不到船上一叙!” 他一面估算着二人间隔着的距离,模拟神机与“勾魂夺魄”的距离能否够得着对方,一面以言语分散对面的注意力。 二者相距目测不过七十几步,顶着逆风,对方刚好在弓箭有效射程之外。 “与公子并无交集,当不起兄弟相称。礼物既已送到,在下便不叨扰,告辞了!”那诸葛家子弟眼见突袭效果不尽人意,最终还是决定撤退。 眼见对方装完了逼就想跑,一直冷眼旁观的赵公公突然发话:“冲撞明理司仪仗,岂是你这小子想走就走得掉的?” 众人江面的波涛忽地平静,在宽阔的江面形成一圈诡异的镜面,随后这个圆猛然向水体内部塌陷,不仅将周遭火船尽数吞噬,更吸扯着那只体型庞大的老鳖飞快往楼船靠了过来。 “武侯家的罪责日后再算,今日便先拿了你小子下校事司大狱!”赵公公咯咯轻笑,看着在江水中兀自挣扎的老鳖,眼中不带丝毫情绪。 那黑衣男子已然陷进巨大的水流中动弹不得,几个呼吸间就到了楼船三十米不到的地方。 面对如此绝境,他似乎依旧胸有成竹丝毫不见慌乱,反而哈哈大笑道:“公公如此热情挽留,晚辈本不该推辞。可惜在下尚有要事,只好无礼告辞了!”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云迟知道对方还有逃跑底牌,也不再继续算来算去,当即唤出神机·果萝,一道水绿色影子便蓦然勾勒在黑衣男子头顶,轻飘飘地向着对方滑落下去。 透过神机的视角看着他惊愕抬头的动作,云迟嘴角泛起笑意,一记草田秘术瞬间袭入对方脑海。 也就是在这同一时间,这个“矛”的身形一晃,瞬间消失不见,场中只留下渐渐沉入水中被强大引力拉扯进水底的那道虚影。 “赵公公,请解除功法!”云迟急忙向身旁的红衣太监喊道。 江上疾风渐歇,起伏的波涛也慢慢平息。 近处两艘护卫战船都燃着程度不一的火焰,来往奔波的甲士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灭火工作。 “给那小子跑了?”张领军有些愕然和疑惑地询问。 “是‘移形换位’。他早就在其他地方布置了替换阵法。”赵公公亦有些面上无光地掸了掸衣袍缓解尴尬。 云迟则一边操控着沉入水中的神机游向楼船,一边感应起各种难以言明的联系。 等那水色虚影带着一蓬水花从江面跃出,安稳落在甲板之后,他才轻笑着对众人道:“无妨,反正已经知道对方身份,他跑得掉,武侯世家可跑不掉。张领军且抓紧安排众弟兄们救火、排水和修理船只,莫要误了行程。” 一边吩咐着,云迟领着两道颜色各异的神机举步往自己的房间而去,水波不兴地继续道:“夜沉风寒,各位不如都早些歇息。” 经过确认,他知道对方虽然在最后一刻以秘术逃脱,但肯定没离开多远,因为他依旧在勾魂夺魄的影响之下。 想到这,他悠悠笑道:“况且,那位诸葛兄待会自然会回来向我们请罪。” 第99章 矛 甲板上的众人都只当世子殿下在说笑,纷纷露出会意微笑,根本没讲这些话当一回事。 “都还愣着做什么,该干啥干啥去!”张领军大手一挥,将聚在侧舷的一圈甲士驱散,自个儿往船舱去查看起情况。 漫到二舱的积水已被人工舀了大约三分之一,集中人力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将泄露进来的江水尽数排尽。 云迟则维持着一脸淡淡笑意登上三楼,继续和师姐探讨起来。 “此刻一直吊着我们的家伙终于暴露,我们应该再不用忧心忡忡。”他柔声宽慰轻皱眉头的师姐。 云挽雪闻言反驳:“可是那人跑了。” “我说了他会回来。”云迟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同时驱使两道神机消耗着他大量精力,此刻只维持在危险的两三百点左右。 玉江,白鹿滩不远处某堪堪探出水面的小小沙洲。 一只体型几乎和沙洲一般大的披甲老鳖凭空出现于此,将这满地芦苇压得东倒西歪。 诸葛家的男子稳稳立在那大王八的背上,眼神迷茫。 呆立了片刻,甲鱼一个扑棱没入水中,驮着自家主人缓缓往不远处那三团火光游去。 楼船。 “云公子!” 听到门外张领军呼喊,云迟拉开房门,便见他一脸古怪地搓手立在走廊。 以眼神示意对方有话快说之后,领军讨好地开口,道:“公子神机妙算!那武侯世家的小子方才自己回来了,现下正给下官的儿郎们捆在甲板上听候公子发落。” 来得挺快,看来他那个什么“移形换位”的阵法里这里也没有多少距离嘛,要不是趁着夜黑风高,恐怕要给人一眼看穿。云迟心中议论,面上也挂着满脸不过如此的表情跟着领军下楼前往甲板。 方才始终表现出一副“天下尽在我手”气质的黑衣男子此刻正浑浑噩噩地坐在甲板之上,被粗绳裹了一圈又一圈,面上黑巾也给人摘了去,说不出的落魄样。他的周围站了五六个披甲执锐的士兵,正紧张地戒备着。 此人面容普普通通,和自己比差了大约两个吴彦祖。云迟默默打量对方长相的同时,停在他面前五米外。 “诸葛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这不就自己跑回来了?”云迟饶有兴致地打趣,随后直接进入流程,“咱们废话少说,你叫什么名字?‘矛’是不是你?” “我叫……诸葛余,我就是‘矛’。” 看着这人丝毫没有犹豫地就回答了世子殿下的质问,张领军顿时有些目瞪口呆起来,想不到这位公子爷竟然手段深藏不露,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的模样! “诸葛余……行了,劳烦张大人将这贼子暂时看押,我明日要亲自审问。”确认士兵们已经将对方彻底制服,云迟向领军吩咐的同时,解除了神机·果萝的召唤。 面前的诸葛余眼色渐渐清明,看清自己的处境之后,脸色瞬间巨变,难以置信道地哀嚎起来:“这……这不可能!我明明安排得万无一失!怎么会……” “行了行了。‘矛’先生,就你这水平还万无一失呢!给他打晕了带下去。”云迟欣赏了片刻对方的无能狂怒,觉得他有些吵闹,当即向周围的甲士吩咐。 “张大人,楼船修复还要多久?”看着自己已然见底的精力值,他有些着急起来,只好出口询问。 “积水已经排尽,正在修补破损,想必盏茶功夫就能完工。” 还好还好,不至于把我拖累得自动关机。云迟心中估算,确认自己还能支撑下去,便再不停留,与在楼上走廊看热闹的赵公公点头致意后,返身回房。 一夜无话。 连夜修补好船只后,卫队再不停留,天亮前便驶离了白鹿滩航段,有惊无险地将这四府交界水域抛到身后。 水面再次变得宽敞起来,若非始终能看见一侧江岸,云迟总有一种自己一行人正在海上航行的错觉。 天色转眼大亮,没有了贴身丫鬟的服侍,云迟顿时觉得洗漱梳妆变得繁琐起来。 他终于懒得再冠发,只是随意将自己的长发绾了个道士髻,最后用一根拔了笔头的笔杆固定就算完事儿。 吩咐侍卫将昨夜自投罗网的诸葛余带到自己这来后,云迟又去请隔壁的师姐过来旁听。 “怎么头也不梳?”云挽雪一见师弟,就被他头上顶着的丸子吸引,忍不住皱眉教训起来,“给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我辈潇洒自在,放浪形骸,管他这些乱七八糟的礼制束缚做什么。”云迟不以为意,转移话题,“我已叫人将那诸葛余送过来亲自拷问,还请师姐帮我把把关。” 云挽雪果然也并不在意俗礼,注意力被吸引开去,认真思考道:“此人应该就是大师兄说的那个‘矛’。我们与川南武侯家不说交情深厚,怎么也算是秋毫无犯,他为何要几次三番追扰我们?” “他是旁系子弟,自然不在乎这些的。”云迟哑然,给师姐倒了杯热茶,又继续道,“待会亲自问他,岂不一清二楚?” 她知道自家师弟有一门拷问秘术,当下也就点了点头,静候侍卫将人送达。 “都下去,这里有我师姐坐镇。”由于涉及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云迟将站岗和送人的卫兵悉数打发了去,这才走到无精打采跪倒在地的诸葛余身旁。 他昨夜似乎吃了不少苦头,此刻衣发凌乱,脸上挂着麻木神色。 不会给张领军那帮人折磨成傻子了?云迟心中嘀咕,俯身在诸葛余面前摆了摆手。 “要杀便杀,休想让我吐露任何消息!”诸葛余突然恶狠狠地冲云迟大喝。 “没变成痴呆就好。”云迟面对对方的挑衅不以为意,反而满意地点了点头,“吐不吐露消息现在可就由不得你了。” 诸葛青想起自己昨夜莫名其妙就落入此人手中,不由有些心有余悸,下意识瞪大双眼提高了警戒,仔细观察起对方一举一动。 “我喜欢你这种懂得配合的人,能帮我省下不少功夫。” 当云迟带着笑意的话音传入诸葛余耳中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眼前不知何时已经贴过来一张看不清容颜的虚幻脸庞,那双荡着秋波的眸子散发着一种莫名的魅力,吸引着他忍不住想主动亲近。 下一刻,他已经失去对意识的控制权。 云迟的声音悠悠响起,仿佛来自心灵的拷问: “告诉我,你的‘神’是谁?你是怎么和祂取得联系?又是怎么知道我就是‘隐秘’?” 第100章 被人安排好的命运 诸葛余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水色神机,眼神有些空洞。 面色渐渐冷静,随后,他缓缓开口:“神就是神。除了被祂选中的矛,无人知晓其存在,也不配耳闻其尊名……” 看着对方脸上随着言语开始泛起狂热神色,云迟不由微微皱眉。他对勾魂夺魄的运用早已十分熟练,不应该还会触动对方强烈的情绪变化才对。 并不着急追问,云迟知道在自己强力控制下,诸葛余或许会存在抗拒,但最后必定有问必答。 果然,沉默了一小会儿,面前有些狼狈的男人继续道:“诸葛家世代钻研奇门,人人精通星象地理。余虽旁门子弟,自认远比族中嫡传更加优秀,所以神才选择了我! “神指点我修行,许诺我成仙之道,愿意帮我成为家族继承人……” 云迟闻言额间挂起黑线,心想对方都已经给你画了成仙大饼了,还搁这惦记你那破家族继承人位置呢!他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淡淡道:“说重点,我不想知道这些没用的细节。” 诸葛余又沉默起来,仿佛在梳理思路。 “半年前,我在房中冥想时,脑中突然响起神的天启。祂现身于我的意识,静静地观察着我……” “啧!”云迟没想到昨晚装得高深莫测惜字如金的家伙竟然潜意识里是个话痨,急得他再也忍不下去,当即出声打断道:“停停停!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你们怎么联系,交流些什么就行了!听懂没有?” 一旁的云挽雪瞧着师弟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轻笑着打趣:“就权当听他说个故事罢了,晚来你为何这么着急?” 云迟当然不能告诉师姐说,其实我怀疑矛是咱们师父的下线,现在正急着确认自己的猜测,于是只好找了个借口道:“这种装神弄鬼的家伙不值得浪费我们的时间精力,趁早把他知道的都榨出来好了结一桩麻烦。” 经过一番迂回周旋,他们终于还是从这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诸葛余口中知道了整个事件的详情。 原来除了当初他第一次在脑海中看见的那一道沉默虚影之外,他所谓的神再也没有以留下过任何形象和文字语言。 约三个月前,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的诸葛余脑中突然响起模糊的召唤,他出身阵法世家,于是当即布置了强化天地气机流动的图阵,抓住了自己的机遇。 他脑中的声音慷慨许诺,表示只要帮祂完成一些小事,助诸葛余飞升易如反掌。似乎为了加强说服力,对方还在他意识当中留下了一篇简短的口诀。 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诸葛余暗中活动,纠结了一帮狗腿子帮他四处打探消息。 一切变化发生在他下定决心研究那篇口诀之后。短短一个月时间不到,滞留御物·六整整三年的诸葛余突破了。这让他意识到脑中的声音所言非虚,的确有自称为神的资格。 于是他办起神的任务更加卖力,花了老大精力笼络了一帮信徒,并派人追截神指名要捉拿的“隐秘”。 听起来和义父没什么关系啊…… 云迟摸着下巴开始揣摩分析诸葛余的一番供述,并提出自己的疑点:“你说你的神一共就和你交流过一次?他没有给你留下主动找他的阵法?” “阵法……我尝试以神赐予的阵法向祂祷告,可始终没有成功过……”诸葛余失望地回答道。 “你都联系不上他你还要继续追杀我?甚至不惜牵连你们整个武侯家?”云迟有些大跌眼镜。 “与神相比,所有牺牲都是值得的!” 听着对方解释的同时,云迟随手划开他的图鉴,便瞧见一个大大的御物·八,忍不住惊叹:“三个月你就突破了两层?” “都是神的眷顾与恩赐!”诸葛青回答的语气带着洋洋自得。 云迟心中来了兴趣,命令道:“把那篇什么口诀念来听听。” 诸葛余一愣,脸上露出茫然而挣扎的神色,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好家伙,刚才还跟我搁这儿吹逼,现在让你给我康康的时候还用这么拙劣的借口!云迟被这人给气笑了,立马加强了勾魂夺魄的精力输送。 眼见对方额上青筋暴起,生生憋得乌黑粗大的血管爬满面部依旧狰狞地重复着不知道,云迟知道多半那口诀有些什么特殊禁制,自己既然没办法破除,也就无福消受了。 他心想再问下去也套不出什么情报,念头一动便解除对诸葛余的控制,任由对方昏死在地。 起身走出房间,吩咐楼下的卫兵将俘虏带下去之后,云迟回到师姐对面盘腿坐下,整理起情报。 “可有收获?”云挽雪似乎听得云里雾里,只好直接向师弟询问。 “唯一的收获可能就是这个诸葛余口中的‘神’,与草田部大祭司血祭的‘主’应该是同一个对象。” 云迟直言不讳,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同时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这二者应该都是我碰见的那个所谓“苍白女神”。 云挽雪显然不太能理解,追问起来:“这是如何得知?” 总不能告诉你,我因为天阳珏的原因怀疑起义父,所以通过蛛丝马迹脑补的?云迟心中苦笑,只好实话实说道:“我猜的。反正假设也不需要成本。” 两人讨论半天,知道此次袭击虽然获得一些情报,但依旧解不开疑惑,只好暂时将之抛到脑后。 进入中原地界,接下来的旅途一帆风顺。 又过了三日,船队抵达直隶府地界,再航行小半天便将要靠岸登陆,改换车马赶往奉安。 云迟站在观光楼里,看着茫茫江面,心中也跟着迷茫起来。 虽说他出发前信誓旦旦地跟大师兄说过,自己会在京城四处走动,希望结交一些实力强大的势力协助天星宫报仇。可真当他快要到了地方,才觉得这件事对一个社会交际经验机会为零的社恐来说有些太难了。 先不说让人帮忙这件事能不能成,眼下摆在云迟面前最棘手的问题是,他连奉安城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都不清楚。 伤痕累累的船队缓缓驶入一处飘着王旗的皇家码头,云迟深吸一口气,收拾好自己心情,准备面对又一段被人安排好的命运。 第101章 入城 进入大晋王朝腹地之后,几乎便不存在任何安全方面的顾虑,旅途亦变得枯燥无味起来。 就在车马将要把云迟颠簸得飘飘欲仙、脚跟发软之际,队伍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终点。 出乎云迟的意料,永昌王居然在奉安城里还有府邸,这倒省了他不少麻烦,既不用去挤寺庙、宿舍,也不用去租院子,简直美滋滋。 当他晕晕乎乎地摊在马车里的软塌上跟着仪仗进城之时,云挽雪早已吩咐卫队径直取道前往王府,绕过了繁荣拥挤、直达皇城的天街。 一行百十余骑刚刚转进坊市,街面上远远便有骚乱传来。 感受到马车速度慢了下来,云迟强忍着头晕挑开竹帘,向外边的骑士询问:“怎么回事?前边吵什么?” “回公子,不外是一些世家子弟当街打马,惊吓了路人。”护送的骑士似乎见怪不怪,没什么情绪地回答道。 云迟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之后,放下帘幕再不去理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 杂乱的马蹄声接连而起,渐渐向着此间仪仗奔来。 “明理司仪仗,护送永昌王世子入京!闲人避让!”有宦官扯着尖利嗓音高喊,提前向迎面而来的十来骑快马发出警告。 那帮纵马而行的少年少女非但没有选择退让,反而起哄般怪叫起来。 见卫队人人按剑斜枪,这帮散发着狂野躁动气息的半大小子才大笑着从队伍旁飞驰交错而过,惹得街面一阵鸡飞狗跳。 “京城都是这么个风气?”云迟揉着脑袋,再次挑开幕布向护卫骑士询问。 “只要不闹到陛下跟前,玩闹时机灵点别冲撞惹不起的人家,他们不会有什么麻烦。”回话的骑士也是摇了摇头,似乎对这种现象有些不齿。 言下之意就是,永昌王属于他们得罪的起的人物。云迟点了点头,毕竟自家是分封边疆地区的异姓郡王,和皇城脚下的正儿八经的高门大姓还是有很大差距。 “你知道刚才那伙人是谁吗?”云迟随口一问。 哪知那个骑士却面色微变,忙不迭道:“小人只是个明理司护卫,哪里能识得那帮少爷的身份。” 云迟知道这个中年汉子并不想惹麻烦,连忙打算置身事外。 他也并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笑,正要放下窗帘继续躺尸,张领军却一夹马腹来到近前,将方才答话的骑士赶到一边去后,冷着脸接口道:“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虽说京城世家众多,然而敢这般明目张胆行、事放浪的也只有王家和司马家的子弟。” 看着街道扬起的飞尘和散落四处的各色货物,云迟点了点头,冲张领军笑道:“大开眼界。” 对方虽然小小地挑衅了护卫队伍,但到底还是给面子没有起冲突,所以众人也就当无事发生,继续赶路。 好在王府位置离他们入城的南门不算太远,没有给多余的突发事件创造时机。 他们在坊市间穿行了大半天,终于接近一片被称为“青芦原”的地方。 此地大多高墙大院,其间有不少苍翠林木,一看就像富贵人家聚居的地方。 又在青芦原里走了快半个小时,一长串骑兵队伍总算停在了一处临湖的大宅门前,朱红大门右边立着白玉石碑,上边刻着“永昌王府”四个大字,而门楣上的牌匾处却是挂着当今天子亲笔题写御赐的“镇岳观景”。 府中家臣早已提前得知世子殿下将要抵达,此刻大门洞开,私兵与管事分列两旁,摆开迎接架势。 云迟踩着梯凳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宽敞的青石街上打量眼前这处气派的建筑,心中有了些底气。 能在首都有这么大的产业,看来自己当人质的日子应该不会过得太艰难。 “钱叔,劳烦替我招呼众位明理司的将士们。”云迟向迎向自己的汉子吩咐道,同时转身向骑兵卫队微微行礼,“多谢诸位护本公子周全。迟舟车劳顿,身体有些欠安,便先行一步。” 永昌王府远比云迟想象来得规模巨大,不仅建筑众多,甚至还有一个占地颇大的天然湖泊。 云迟忍着不适继续在自己大院里转悠了十来分钟,这才到了自己的住处,一座落在湖边的单独院落。 再也没有心思与人客套,云迟也不管房内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婢女,一股脑地甩掉鞋袜,扑到大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明理司有常侍前来传信,说天子体恤云迟初来乍到,许他在府中休养半个月后在择日召他入宫面圣。 云迟正乐得与此,兴高采烈地接了旨后安心调整状态。 又过了三日,刚认识的丫鬟前来通报,说王家少爷登门拜访。 王家少爷?云迟当即反应过来。他认识的王姓就一个人,那就是觐天司派往天星宫的那个王修。 虽然这人曾说王家会在京城扫径以待,云迟一直以为这是客套话,哪知对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他赶忙在陪侍的帮助下穿戴整齐,带着一帮子人呼啦啦往会客厅赶去。 当云迟踏入前厅之时,王修正一脸悠闲地欣赏着房间内的布置和书画。 “修观此间装饰安排气质淡雅高洁,想必云世兄定然也十分认同。”他瞥见主家进来,轻轻发现案前的茶盏,谈风吟月底客套起来。 云迟哪里懂这些,直接行礼后坐如主席,诚实道:“我刚到这几天,会客厅更是从未踏足半步,要不是丫头引路,我可能还要花些时间才能来见王兄。” 见对方面色一僵,云迟心中好笑,这才继续道:“迟尝闻‘情境交融’,想必是因为王兄心性淡雅,所以看什么都觉得高洁罢。” 王习之尴尬一笑,打了个哈哈:“云世兄真会说笑……” 云迟一时间有些闹不明白为什么王少爷这么急着前来拜访,无奈维持着商业假笑,耐着性子与他废话了好几个回合,这才开门见山,坦言问道: “王兄亲自登门,想必是有十分要紧的事与愚弟商量?” 第102章 邀约 (万分抱歉,今日只有一更) “此言差矣!” 王修哈哈大笑,向云迟摇头道:“世间还有比自己的身家性命更要紧的事?贵宗无论怎么说帮在下逃过一劫,尝闻世兄初临奉安,想着你人生地不熟,修特地前来探望。 “如果有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云世兄可尽管开口,王家的薄面在这里还算管用。” 既然对方话已至此,云迟也不好仔细分辨其中有几分真情假意,连忙又客套了几句。 他原以为对方是仗着和天星宫有些联系,此刻正要过来攀交情……不对,他现在似乎正在做的事情就是在攀交情……也不太对,倒不如说是折节下交? 云迟惯性揣摩起他人意图,同时脑中开启脑补模式——京城各方鱼龙混杂,怕不是马上就有人想来拉拢自己让新来的站队。 自家一个除了名头啥也没有的郡王还是不要掺和乱七八糟的朝政党争比较好,万一以后别人抄家连累到自己可就不太妙了。 王修哪里知道一直热情微笑着的主家心中联想的竟然是这么不着边际的东西,依旧发挥着属于高门大姓子弟特有的社交牛逼症,洋洋洒洒地向云迟介绍起京城的美食美景以及各种玩乐去处。 也许是第一次正是登门不适合聊得过于深入,亦或许是见云迟一脸兴致缺缺心不在焉,王王习之开始丝毫不落痕迹地转移并结束话题,邀请道:“家父听闻修在天星宫的遭遇,坚持要设宴为世兄接风洗尘,希望云少宫主万勿推辞。” 终于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云迟心中微动,暗道原来你小子是图谋着我们天星宫那点儿微薄产业。 “迟已将天星宫托付给我大师兄云聚执掌,想必再过不久这个消息就该天下皆知,少宫主的称呼可跟不上时代啦。哈哈……” 他心想这个时候自己或许应该哈哈大笑以表示洒脱,于是当真尬笑起来,并悄悄留意对方神色。 王修却一副丝毫没有惊讶的样子,仿佛早已心知肚明地了然道:“听闻逐风兄实力非凡,堪称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只是当时无缘相见结交。由他继承天星宫产业确实最为妥当…… “无论云世兄何种身份,修心中的感激之情始终是不变的。救我的人不仅是天星宫宫主,更是晚来兄的父亲。这一点是怎么都不会改变的。” 说罢,王习之起身告辞:“过几日王家就该下正式邀约,希望世兄莫要推辞。” 送走突然拜访的王家少爷,云迟心中盘算起来。 无论王家邀约的目的如何,这都是有意帮助他扩展交际面、融入大晋京圈贵族的善意之举。 只要不公开站队,一门心思结交能为自己日后杀入北魁踏平雪狼门提供协助的势力,应该不会被卷入莫名其妙的政治斗争?云迟扪心自问,知道自己不是长袖善舞的料子,对波云诡谲的朝堂风云有着下意识的排斥。 之后的几日永昌王府再无人前来打扰,看来京城权贵都有些矜持,也耐得住气,知道新来的世子殿下在入宫面圣正式进入社交场合之前不适合拜访,一个二个都在静观其变。 而云迟也再没有前几日的好运气。每日除了和师姐商讨诸般事宜,更是被灌了一大通没有屁用的朝见礼仪。 半个月转眼即逝。 这一日,有常侍太监前来传旨,正式宣云迟入宫。 仪式繁琐无趣,乏善可陈。 除了桓帝比云迟预想的形象看起来要年轻不少、是个御形后期的超凡者之外,一切就像清水煮白菜一样寡淡。 还有一点出乎他的意料,那就是皇帝似乎对云理的去世十分惋惜,自责地表示当初不该同意觐天司的计划,同时信誓旦旦地表示会帮天星宫向北魁讨回公道。 且不论话有几层可信度,云迟只是按照和师姐商议出来的流程,有问必答与机械地跪拜谢恩交替进行,上演一幕君臣情深的感人画面。 最后,桓帝表示依照祖宗规矩,需要云迟在京城府邸中守孝三年,之后才能将永昌王的爵位世袭罔替给他。 名义上是防止争权夺位,其实该是给分封的诸王捣乱才对。云迟心中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把继承人关在京城,无非就是给其他觊觎王位的子弟创造机会。 要是他云迟不想把天星宫宫主的位置交给大师兄,等他三四年后从奉安回去,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份。 皇帝巴不得分封出去的王国越乱越好。 心不在焉地听着桓帝絮絮叨叨,云迟好不容易敷衍完那个看起来有些感性的天子,终于结束痛苦的折磨,从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逃离。 硬要说的话,和以前参观故宫还是有不少区别。建筑更接近汉唐风格,森严的守卫也平添了几分肃穆,唯一的缺点就是丝毫没有自由。 云迟漫不经心地总结着第一次接近一个国家的权利中心时的感受,差点被自己逗笑出声。 “看来陛下与云公子相谈甚欢。”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拦在宽大的白玉宫道前。 云迟回过神来,越过前边躬身行礼的蓝衣引路太监,看见一个衣冠华美且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领着一帮朱紫公卿立在一旁。 “这位大人是?”云迟低声向身旁的明理司官员询问。 “见过齐国公。”那个官员也是个懂事的,当即主动向为首的大员行礼,同时隐晦地告诉云迟对方身份。 好在云迟出门前几日恶补过京城基本的势力和人员构成,立马反应过来“齐国公”就是王家现任族长王由,字随之,官居大晋右丞相。 于是他赶忙见礼:“小子云迟,字晚来。见过王世伯,见过诸位大人。” 王随之抚须而笑,称赞道:“常听我那心高气傲的犬子说起永昌王家的世子仪表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压他三分。” 云迟赶忙谦虚客套起来,同时心中奇怪:怎么你们王家办事都这么出其不意的,儿子不打招呼提前登门,你这个当老子的更绝,带着乌压压一帮人堵宫门。 “老夫听闻陛下今日召见贤侄,散了朝便顺便在此稍等。”似乎看出云迟疑惑,王随之随口解释。 同时他丝毫没有架子地上前牵起云迟的手走在众人前方并悠悠开口:“天星宫一事,犬子多亏有道兄援手才能完整地回家。听那不成器的说,世兄伤势加重、甚至不治仙去都是被他连累。老夫心中难过,想当面对他的遗孤表达谢意。” 云迟面上恰到好处地挤出一丝诚惶诚恐,赶忙客套。 “老夫本想今日亲自携贤侄到我府上做客,奈何尚书省还有要事等着我去决断。这样,明日我亲自在家中设宴为贤侄接风洗尘,希望晚来莫要迟到。” 两人状似亲密地走到一处宫中机构的大院门前,王随之一副热情长辈的模样,不容置疑地向云迟正式提出邀约。 话说到这个份上,云迟那还能继续推辞敷衍,只好答应一定准时出席,并微微弯腰目送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王世伯”领着一大帮子人进了尚书省庭院。 “公子面子真大!”刚才一直被裹挟着偏离行动路线的明理司官员语气中有满满的羡慕,“朝中许多亲王回京时都没公子这般待遇。这可是齐国公亲自等候在宫门邀约呀……” 云迟闻言心中一个咯噔:那岂不是说明我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悄悄走远了? 好你个王司徒!杀起人来竟然都不见血。他心中暗骂,反应过来王随之的行动隐隐有种将他放在火上架着烤的意思。 第103章 跟踪 (今天还是只有一更,十分抱歉) 嘴上客气地与送他的明理司官员谦虚,云迟心中早已对齐国公王由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 我一个默默无名的小角色你都要花心思算计,果然这些大人物心都脏。他默默地给刚才还亲热地一口一个“王世伯”喊着的中年男子贴上刻板标签,一路畅通地出了皇城宫门。 其实还是云迟黑深残作品看多了的缘故。王随之本来只是单纯觉得方便,真的只是抱着顺路等一等的心态想和云迟这个晚辈简单聊一聊。 无奈社会就是这么复杂,到了一定的位置,人们只会通过他做了些什么来分析动机、目的、意图,试图脑补一盘大棋,反而将摆在明面上的话语当做掩饰自动忽视。 登上等在皇城高墙外的自家马车,云迟总算松了口气,再不想和这道墙里的一切有任何交集。 奉安城人口近千万,是大晋甚至整个大陆上最大的城市。 为了赶上早朝结束后的面圣,永昌王府从凌晨三点就是一阵鸡飞狗跳,收拾妥当后从青芦原出发赶往皇城所在的龙首原。马车整整走了三个小时,这才在卡在百官进宫时赶到皇城门前的巨大广场等候召见。 此刻云迟有些困倦,一靠上车里的软垫就忍不住打起盹儿来。 马车和十余个私兵骑士组成的队伍沿着贯穿整个奉安城的大道一路出了内城,按部就班地往永昌王府行去。 一路枯燥地赶路,在横穿紧靠青芦原北边的观澜原时,私兵卫队长牵着缰绳,缓缓接近马车窗前轻扣木质边框。 “启禀世子殿下,后边有尾巴。要不要属下去抓个舌头过来?” 云迟正在颠簸中假寐,闻言顿时来了兴致。他并不睁眼,只是淡淡吩咐道:“由他们去,让这帮老鼠跟到王府又如何?” 他并不是不相信侍卫长的实力。相反,一个御物·五的高手甘愿给自己当私兵这件事更让他有些惊讶。 别看云迟遇到的御物高手好像总是打酱油的炮灰角色,其实这个实力阶层在整个大晋已经算得上中坚力量。 花田府老牌世家的旁系子弟俞绿奥十七岁出门游学时都才御气境界圆满,更何况那些连世家都不算的寒门人家? 名叫云寄北的青年男子点头应是,一扯马缰坠到后边,向卫队吩咐提高警惕防止有人突袭。 唉,看来长得帅到哪都这么引人注目。云迟心中喟叹,自己这才是在京城的第一次露面,就已经吸引了狂热粉丝尾行跟踪。 要是以后在社交场合正式出道,不得搅得奉安风月不宁? 他心中调侃着,车马队伍已然拐进青芦原的茂密植被之间,进入有靖安司和兵马司共同把守巡逻的贵族居住区。 “那些人跟进来了吗?”云迟临下车前招来卫队长询问。 云寄北面色严肃,摇头道:“青芦原适合影藏踪迹,贼人若是有心跟踪,我们不可能轻易发现他们。” 闻言,云迟微微闭目,召出水色神机果萝,意识瞬间散做无数点阵,连接到周遭方圆百米范围内的所有虫蚁爬豸身上。 粗略的三维模型逐渐在他脑中完善。 随风摇曳的翠竹、簌簌作响的高大林木、微波粼粼的湖面、仿佛没有边际的青芦草海、自家院中杂役的动静…… 以及一个缩在枝叶间探头探脑的模糊人影。 事无巨细的一切信息汇聚云迟意识当中,撑得他两侧太阳穴有些微微胀痛。他下意识在腰间摩挲,这才想起天阴珏依旧和天阳珏包在一起躺在自己袖袋内。 好在他已经收获了想要的信息。 微笑着睁眼,云迟身前的水绿身影当即消散,脑中那副全景式模型亦顷刻坍塌。 “通知府里加强守卫,有人在盯梢。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向云寄北交代完安保工作,云迟蹦下马车,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这才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王府。 三个小时的颠簸,已经把他的腿都抖麻木了。 入夜。 青芦原的夜景与其他地方是不大相似的。 除了各家门前的灯号与府内烛光,整个青芦原大片大片的区域笼在夜色里。 虽然时不时有挑着写有单位名称的纸糊灯笼、打着火把巡街的三司人马路过,却依旧只是像午夜划过的流星一样。 如果从奉安城上空俯视,整个京城也就只有皇城、上游原和青芦原三个地方一片黑暗,其他地方几乎都是明灯高挂亮如白昼。 整个城市洋溢着夜生活丰富的灯红酒绿,和云迟待过并感慨过的十一冢这种边疆县城天差地别。 永昌王府外一棵茂密的大树上,一个穿着藏蓝服色的男子扶着枝干一动不动地向着前方的高门大院张望。 他已经在这棵树上蹲了两个时辰。 算上从观澜原一路跟踪过来的时间,这次任务他一共花费了三个时辰。 这在他的任务履历里算是比较轻松的活儿计,对方家臣私兵无几,全程更是丝毫没有警惕,轻轻松松就让他吊到了目的地。 仿佛一尊雕像一样的跟踪者终于扭了扭脖子,缓缓从树枝上站立起来,趁着两班甲士巡逻的间隙,一跃跳到不远处的街道,装作普通路人的模样往设在坊口的关卡处走去。 当他大摇大摆地向卫兵出示文牒证明之时,一道身影也从永昌王府的墙头翻下,不着痕迹地向他跟了上去。 借着关卡的火把灯光,这才看清跟过来那人的容貌,正是白日间护送云迟回府的卫队长云寄北。 “那人如果不打算继续盯梢了,你就给他来个反跟踪。远远吊着他,看他回哪里去。要是都是些臭鱼烂虾,寄北大哥可以当场捣烂便是。 “如果对方看起来有什么阴谋,烦请寄北大哥再抓个活口回来不迟。” 云寄北想起世子殿下私下对自己的吩咐,心中肃然起敬。 连他都没有察觉跟踪这人早已躲在王府不远处的树林间,毫无修行的世子殿下竟然早已洞悉并做下布置。 果然天星宫这等声名在外的宗门出来的弟子个个非同凡响! 云寄北眼看着目标收好东西准备离去,当即也收拾情绪,不动声色地悄悄跟了上去。 ps 这两天是真的太忙了,等忙完了还是恢复两更 第104章 见喜 出了青芦原,整个城市瞬间生动活泼起来。 街面商户纷纷一色地挂着温暖橘光灯笼,叫卖与调笑此起彼伏,行人如流车马如织。 跟踪云迟回程并在永昌王府盯梢的男子一副浪荡街溜子的模样,怡然自得地融入人群,像条泥鳅一般在街面穿行,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早已给人遥遥锁定。 卫队长云寄北闲庭信步,时不时还停在某处摊贩面前随口搭话,却始终没有跟丢目标。 二人一前一后,在青芦原东面的坊市间穿花蝶舞般晃过,渐渐又往西北方向靠了过去。 看来对方虽然放松了警惕,但职业素养依旧如故,仿佛本能般地在绕远路,没有直接赶回窝点。 转眼二人又进了观澜原。 地势渐渐隆起,沿着石阶一路向上,云寄北跟着目标登上一座小小的山丘。 隐在黑暗中的林木间立着一座断做两节的石塔,破败的墙院之后,是香火看起来不太景气的寺庙。 见喜寺。 南陆川传过来的民间组织,好像叫“佛教”?云寄北融在阴影里,仔细大量眼前的场景,心中开始回想周边各处的地名信息,打算继续观察目标的动向。 庙门没有点灯,也没有知客僧。被跟踪的男子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到大门处自顾自拍起了掉漆的木门。 一连串完全没有耐心的“咚咚咚咚咚”声打碎夜晚的宁静。 片刻后,门扉轻开一条长缝,有个光头从院里探了出来。 “说了多少遍,敲门的动静弄小一些!”开门的疤脸和尚面有不悦,“催催催,赶着去投胎呢!” “嘿!响一些有什么打紧,反正你这破庙也不会有人过来。”身着藏蓝色服饰的男子嬉皮笑脸地挤进寺门。 随后,那和尚又伸着脖子四下张望,这才将木门紧紧扣上。 说话声响渐渐远去,云寄北在院外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暗哨以后,跟着风声一溜儿翻越石块砌成的围墙,落入低矮的灌木丛中。 寺庙占地不大,除了礼佛供像的大殿,其他建筑都显得寒酸破落。 蓝衣男子轻车熟路地走在瓦廊间,和尚在后边紧赶慢赶地跟着,二人转眼进了一处偏殿禅房。 云寄北收敛浑身气息,没有察觉有犬兽踪迹之后,几个闪身在建筑间腾挪,最终在禅房窗外低伏现身。 “……稀松平常,我盯了他们半天,确认就是你要找的家伙。”跟踪目标的声音隐约入耳,似乎正在与人交谈。 片刻沉寂,随后一道听起来颇有些苍老的男人开口:“嗯,办得不错。净能,替为师送客。” 错过了关键信息?云寄北眉头一皱,又听到房中人就要出来,他不好打草惊蛇,于是当即悄声飞退,瞬间回到寺庙门外隐没。 脚步声再次渐近。 掉漆门扉吱然而启,和尚和探子鱼贯而出。 那疤脸从怀中掏出几样事物递给探子,又与他耳语两句,转身回了院内将木门紧闭。 蓝衣探子收了东西,嘿嘿一笑,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返身便要下山。 云寄北见没有追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又不敢贸然像公子吩咐的那般将对方窝点直接捣毁,只好吊着探子继续行动。 寺庙虽然破财,却牵扯国外势力,由朝廷设置的机构统一管理。他一介郡王豢养的私兵家臣,这等大事他不敢擅作主张。 深夜。 永昌王府。 “属下跟着这贼子一路到了教坊司在东昌原的开办的女闾,知道再查不到有用消息,于是便将他‘请’到府上。”忙活了大半晚上的云寄北拱手向原本打着哈欠,却突然虎躯一震的世子殿下禀报道。 教坊司……女闾?云迟闻言微愣,当即眼前一亮,夸奖道:“咳咳……寄北大哥办事当真稳妥,先去休息” 看着侍卫长躬身告退,云迟心中活泛起来:不知道这东昌原要怎么走?额……不对不对,应该是怎么连佛教的大光头的盯上自己了?难不成想见识见识我的慧根? 他知道自己在这瞎猜也没有用,还是该亲自拷问那个探子来的简单粗暴。 于是云迟当即向左右吩咐道:“去把寄北请到府上的客人带来……算了,带我过去亲自审问。” 王府地牢。 云迟根本不知道自家居然还有这种有违法治的设施,当即表示大开眼界。 看着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探子,云迟不由一愣,想看守的私兵问道:“怎么把人打成这个样子了?这还怎么问话?” 私兵也被他问得愣住,挠头答道:“属下们知道公子等着消息,所以连夜严刑拷打,要撬开这贼子的嘴。” 云迟再次一愣,知道自己心态没转过来。无非是果萝的勾魂夺魄自己用着便利顺手,一时想当然了——哪有什么脏活累活都亲自出马的世子殿下? 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他赶忙转移话题道:“问出什么东西了吗?” 一旁奋笔疾书的书记这是刚好放笔,捧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上前:“回公子,审讯记录全部在此,请殿下过目。” 云迟好奇接过那张泛黄纸张,仔细浏览。 自动忽略无关紧要的类似姓名住址之类的细节,他飞快地将探子的背景和谋划大致了解清楚: 探子是个御气境圆满的小地头蛇,整日干些游手好闲的勾当。前些日子观澜原见喜寺的疤脸和尚找上他,花五十两银子要他帮忙跟踪一个人。 好家伙,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小伙子你废话文学玩得不错啊!这和云寄北给我的口头报告有什么区别?云迟把宣纸递回书记手中,冷笑着打量起面前那个披头散发的探子。 “看来你是苦头还没吃够。”他轻笑着丢下一句话,随后拂袖而去。 负责审问的几人都是面色微变,知道世子殿下对自己这帮人的工作成果并不满意,赶忙诚惶诚恐的恭送云迟离去。 等脚步声不复可闻,几人这才缓缓直起身子,狞笑着围拢那被五花大绑的阶下囚。 青芦原的夜晚依旧静逸如水,只有涨落起伏的湖水响起阵阵波涛,转眼也在夜风中迅速消散。 第105章 礼佛 第二日。 云迟将那张几乎和昨晚完全一致的供词丢到一旁。 他确认了抓来的那个探子完全是个愣头青,知道从他口中再也套不出有用的情报。 “公子,钱管事来报。有校事司的人登门拜访。”有婢女前来传话。 校事司?来找我做什么?云迟心中疑惑,他在十一冢的时候和花田府的校事司人马有过合作和交流,对方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指坏的方面。 难不成昨晚绑了个人给他们捕捉到了风声? 想到这,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好像是个带着一帮白役的校事卫一甲。”侍女的口气有些犹豫。 “……” 云迟一阵无语,暗道我特马堂堂世子殿下这么点牌面都没有吗?屁大点问题也要请示我…… “这种小事不要问我,让钱叔自己看着办。” 婢女察言观色,知道了公子的潜台词,赶忙躬身告退。 她从湖边小院七折八拐走到与前院连接的隔断门前,面色不善地跟等候在此的小厮抱怨:“公子说这种小事不要过去打扰他,叫前边自己看着办。” 小厮赶紧赔笑道:“好姐姐莫要生气,小的这就去前边回报钱管事……” 前厅。 “公子怎么说?”钱管事看着匆匆而来的小厮问道。 “殿下有些不大高兴,让您自个决定。” 钱管事一愣,心中瞬间有无数想法闪过,额上也挂起冷汗。 沉吟片刻,他冲一旁陪立的小伙子扬了扬下巴,道:“去通知门房,让他滚。” “可……对方是校事……”小伙子似乎还有顾虑。 “这里是永昌王府,就算是校事司,也要让巡检事亲自登门拜访。”钱管事心中有了底气,腰杆也硬了几分——前些年王府没有主心骨,没少被各处衙门骚扰。 湖边小院。 云迟早已将校事司上门的小事抛到脑后,心思再次聚焦到了自己被跟踪这件事情之上。 要不要内什么见喜寺把那个大和尚请来聊聊? 罢了,绑架他好像还牵涉外交方面的麻烦……反正左右无事,不如亲自去看看。想到这,云迟向陪侍吩咐:“去向我师姐请安,问她要不要与我出门逛逛。” 观澜原。 “怎么刚到京城就遇到这么些麻烦事情。”云挽雪一面跟着师弟沿街而行,一面对刚才云迟说明的情况发表简单看法。 “所以咱们这不就出来瞧瞧对方到底想唱哪一出呗。”云迟穿着一身灰色布衣伪装成一般路过群众,开开心心地仿佛出门郊游。 “可你跟我说的是‘要不要一起出门逛逛’!”云挽雪似乎有些意见,着重在后半句咬了咬牙。 云迟敏锐地感觉到一丝杀气,赶忙解释并转移话题:“咱们这不就是正在逛街么……哈,师姐你瞧,这里也算依山傍水风景不错……” 他们二人正沿着不太大的坡度登上一个名叫“止湖丘”的小山包,从这里可以俯瞰山下半个湖面与热闹的坊市。 继续向上就是云寄北报告时提到的见喜寺。 “我们到了奉安城大半个月,还没出来好好见见世面。既然有人想找我麻烦,倒不如伪装成香客过来主动出击。权当游玩踏青,放松了心情又办了正事,劳逸结合岂不美哉?” 云迟蕴着笑意在师姐身旁打转,看起来欢呼雀跃。 最近一个月的经历的确让他有些应接不暇,连带着情绪也有些压抑。 云挽雪无奈叹气,有些被打败似得螓首轻摇——她何尝不知道师弟想带她出门转换情绪的心意? 两人没有走车马直达的大路,而是踩着石板铺成的小山道一路往上。 片刻之后,半座残塔清晰可见,破败的古刹遮挡在林叶之间。 寺门洞开,却不见看门的僧人。 云迟和师姐交换了眼神,一齐跨过那道低矮的门槛。 “阿弥陀佛。”有诵佛声在二人身侧响起。云迟偏过脑袋去瞧,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正双手合十向他们行礼。 不知怎的,那和尚脸上挂着一道擦过眼角的长长疤痕,他穿着一身有些泛黄的月白僧衣,此刻正立在禅房门前观察师姐弟二人。 “两位到我见喜寺,不知何事求佛?”疤脸和尚态度谦逊冲淡,低眉顺眼地出声询问。 云迟还没见过这么直接的,顿时来了兴趣,反问道:“大师怎知我们是来求佛?” “贫僧净能,大师二字愧不敢当。二位且随我来罢。” 他当先向着主殿行去,继续娓娓道来:“大晋人人谈玄论道,个个自恃清高。国富,却只限于世家,万万数的平民可没有闲情整日桀骜避世。浮生尘世欲遮眼,无事不登三宝殿。” 云迟闻言一愣,心道和尚你说的真有道理,我们那旮沓干你们这行的富得流油,怎么到你这就这么拉了呢? 照你这么说,你们在大晋的市场应该十分庞大才对,怎么连房子都修不起?云迟环视庙中几座破旧的木屋,心中疑惑。 确认那个疤脸和尚仅仅只是个御气境界之后,云迟也就放心地跟着他进了在自己眼中算得上寒酸的大雄宝殿。 云迟以往去过的佛寺寥寥无几,谈不上有什么经验,但也勉强觉得布局眼熟,大概和蓝星用的同一套模板。他接过和尚递来的线香,不带任何情绪地向金色佛像躬身行礼。 “既有求于佛,为何不跪?”净能提醒。 云迟直身而起,将线香插入香炉,微笑道:“大师误会了,在下并非前来礼佛,而是有事与主持面谈。” 疤脸和尚脸色微沉:“方丈正在静修,不便见客。你们恐怕要失望……” 见云挽雪在功德箱里投了几锭官银,听着颇有分量的响动,他赶忙改口:“或许师父他功课已然结束也未可知,贫僧且去为二位施主通传。” 言罢,净能向两人恭敬施礼,转身进了偏殿。 在云迟四下打量的当儿,和尚又回来了,亲切道:“两位施主,主持有请。” 跟着净能拐进偏殿的一处静室,一个披着袈裟身影安稳盘腿与蒲团之上,正闭目修行。 “阿弥陀佛。老衲显德,二位施主请随意坐。”苍老的声音淡淡响起,老和尚并不起身迎接,只是指了指面前的两个蒲团。 “听净能说,施主颇有慧根,希望与老衲论佛?”显德轻抬眼皮,在看到布衣荆钗的云挽雪时,眼光突然一亮又迅速遮掩。 云迟也不行礼,直接在老和尚对面盘腿坐下:“不错,在下的确希望大师为我解惑。” ps 这两天真的很抱歉,明天应该就恢复正常更新。 第106章 菩萨 “这位小哥儿,有话不妨直言,老衲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显德老和尚将视线从云挽雪转到云迟身上,这才发现面前的男子看着年纪颇小,似乎刚刚成年的模样。脸上虽然还挂着稚气,眼神却透着沉稳狡黠,有种非池中物的独特气质。 他曾经也是见过世面的,当即下意识收敛表情,露出庄严神色。 没有丝毫放过对方表现出的所有微表情——包括他初见云挽雪时的那副异常眼神,云迟心中大约有了判断。 眼前这破庙或许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有小沙弥送上清茗,云迟这时才装出一副尴尬模样开口:“烦请大师屏退弟子,在下希望我们——包括我这位姐姐,只三人面谈。” 显德和尚微微一顿,随后露出了然神情,冲房内的众位弟子摆手道:“悉听尊便。你们都先出去。” 等闲杂人等走了个干净,云迟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平淡地开口问道:“大师,可否告知在下,贵寺为何找人跟踪我?” 面前那老和尚前一秒还一副得道高僧的伪装瞬间拉胯,脸色巨变的同时便要大声呼喊。 然而他苍老的嗓音在喉头盘旋一转儿,终究化作一阵无意义的呜咽。 云迟身前蹲着一道水绿身影,正直愣愣地与显德老和尚对视。 “南陆川来的信使带来消息,菩萨让京城所有佛寺留意最近入京的永昌王世子。我们这儿离青芦原的王府最近,便托人帮忙打探。”显德双目无神,答话却依旧井井有条。 舞草……间谍组织! 云迟闻言一惊,难怪你们在大晋混得这么惨…… 倒不如说官府还让你们混迹在京城简直就该把校事司那帮狗腿子全部拉出去砍脑袋才对。 他再三确认显德只是个普通御气境界圆满,不可能反抗得了连陆地神仙都能愣一秒的勾魂夺魄之后,这才继续询问情报:“你们菩萨是谁?现在在哪?” “菩萨就是浮光菩萨,是佛教分支六轮禅宗的当代领袖,现下正在齐岳最南端的圣山龙尾峰修行。” 心中当即一个咯噔,云迟不由得眼睛瞪得老大——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名头听起来这么唬人的角色的? “你们菩萨为什么要打探我的消息?”他问完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这种机密情报,基层的老和尚知道个der。 果然,显德微微摇头,有些犹疑道:“我不知道。不过近些年来宗内风闻,有佛子转世降生于大晋,我想菩萨是有这方面的考量。佛子必然降生在权贵之家,年龄相近的高门世家子弟或许都在菩萨观察范围。” 还佛子必然转世在权贵之家,你们这破教哪里来的自信啊……云迟心中对此番说辞嗤之以鼻,继续追问:“你们菩萨除了要留意我之外还有什么安排?” 显德老和尚停顿片刻,开口道:“菩萨嘱托,一旦永昌王家的世子打算离京,就立刻传信通报。” 云迟瞬间警觉,立马套话:“不是说菩萨宅在南陆川的龙尾峰吗?传信给他时我早就不知踪迹了,还有什么用?” “这我就不知道了。想来以菩萨陆地神仙的本事,自然有追踪那个世子的手段。”显德依旧知无不言,甚至还买一送一地回答道。 陆地神仙…… 苦恼地敲了敲额头,云迟一阵无语。 他赴京前还调侃自己终于能走走正常升级流程,结果一到这边就有人告诉他:嘿!想不到?我们给你准备了惊喜!又是一个陆地神仙打算帮你扩充图鉴! 呸!光开图鉴有什么用?又不是自己的卡组,甚至有可能还是敌对势力!云迟心中无情吐槽,有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 额……事情也可以往好的方面想嘛!这老和尚说那个浮光菩萨是在找佛子转世,万一我真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对的人,岂不是说立马就能收获一个陆地神仙的打手?云迟思路一转,顿时活泛起来——毕竟都是主角了,有机缘主动倒贴不过分? 想到这,他心中的凝重散去几分,和师姐交换了眼神,确认没有需要继续追问的情报之后,打算撤销神机术式。 看着失神的显德,云迟忽地灵机一动,开口问道:“老和尚你不持色戒?” “本宗专修六轮禅,与佛教诸多流派是不大相同的。” 云迟来了兴致:“哪六轮?我怎么没听说过?” “贪、嗔、痴、慢、凝、邪见,养意为本源,轮转以护法,是为人世六轮。” 啊这…… 庙小妖风大诚不我欺! 感情你这小破庙不光是个间谍组织的下线,还是一个邪教窝点!校事司这是灯下黑,彻彻底底的渎职!云迟嘴角略微抽搐,忧愁再次笼罩心头。 “人家佛教正宗讲求六根清净,你们倒好,不仅六根不净,还另辟蹊径反过来培养六毒作为力量……就这还让你们的菩萨成了陆地神仙,那我只能说句牛批。”云迟苦笑摇头,起身准备离去。 “大师且好好睡上一觉,就当在下没有来过。” 他和云挽雪一道走出静室,还贴心地将房门带上,这才散去术法。 房内的神机顷刻崩塌,化作无数光点逸去。而显德老和尚眼皮也渐渐耷拉,当真沉沉睡去。 师姐弟二人走出大殿,沿途遇到的和尚沙弥纷纷见礼,目送两位与佛有缘的年轻人离去。 “看来对方没有太大的恶意。”下了山,云挽雪这才开口说出自己的见解。 云迟却摇了摇头,反驳道:“那倒未必。寻找佛子转世云云乃那老和尚一家之言,我是不信的。如果当真如此,他们的菩萨自去天星宫找我就是,还会担心我从京城跑了?这个所谓六轮禅宗肯定另有图谋。” 二师姐闻言沉吟片刻,轻笑着摇头:“晚来果真是愈发聪慧伶俐,师姐在这方面再赶不上你了。” “哪里哪里,师姐秀外慧中、心如琉璃,常常发现我关注不到的细节,这才是靠谱的本事。我光脑洞大有什么用?还不是天天被各路神仙摁在地上揍。”云迟赶忙谦虚,与她商业互吹起来。 二人相视一笑,踏上热闹的街面,动身返回永昌王府。 蓦地,远处巷道似有锣鼓之声隐约传来,云迟脑中浮出一幅吹打队伍的画面,脸上顿时泛起笑容,向自家师姐邀约: “师姐,前边似乎动静不小!反正咱们正事儿也办完了,不如过去瞧瞧热闹好不好?” 第107章 求亲 云挽雪见他难得有主动凑热闹的兴致,也不好扫了自家师弟想一出是一出的顽皮心思,只好微笑着答应。 从临湖的街道往西,二人循着声响一路穿街过巷,终于在横贯京城的天街前堵到了敲锣打鼓的队伍。 和云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天街两侧有不知是哪个衙门的甲士正在执行沿街警戒的任务,将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隔离在外。 瞧了半天没看见正主,云迟心中疑惑,便冲旁边的哥们问道:“这位大哥!请问前边在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多军爷?” 那瘦高的男子侧头瞥了问话的小年轻一眼,语气颇有些沉重:“听闻是北魁派遣使者入京,前边是礼部的卫队在提前清场。” “北魁使者?”云迟闻言一愣,“妈的真晦气!我还以为是哪家要结亲,所以赶着来凑热闹呢……这群狗娘养的到咱大晋京城做什么?” 答话的男子听了云迟的话也是眼前一亮,义愤填膺道:“没想到小兄弟看着年纪轻轻,倒也是我辈侠义豪爽之人! “不过小兄弟你倒也猜的不错,这确实也算是结亲队伍。不知道小兄弟可曾听闻最近京城都在传的,永昌王家的世子入京的消息?” 这还能跟我有关系?云迟原本被浇灭的兴趣再次燃起,当起捧哏道:“此事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这和北魁使者有什么关系?又和结亲有什么关系?” 高高瘦瘦的男子脸色一黯,解释道:“那小兄弟想必也该知道,外封的王族轻易不得进京……既然永昌王世子奉旨到了奉安,那多半就是观景仙人遭遇了不测。” 大哥……你讲重点啊!云迟心中绝望,心想我都直接问关键信息了,你还搁这跟我绕些我早就知道的东西。 丝毫没有看出身旁小兄弟僵硬的微笑下边藏着的毛毛躁躁,高瘦男子继续絮絮叨叨道:“永昌王他老人家对天下有不世之功,自该有气运护佑,而且他老人家本身也是超凡强者,怎会轻易…… “哎!他老人家前脚刚出了意外,北魁人后脚就派遣使者进京替他们小公主求亲,其中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我是不信的。” 看着说话的大哥摇头叹息,云迟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还是感动。 没想到大哥你也是个大棋党。 感动的是,自家的便宜义父虽然接了不该接手的任务才撒手人寰,但到底他生前的功绩足以让世人铭记千古——从万里之遥的京城都有普通路人感念他就可见一斑。 “所以,北魁小公主求亲和永昌王世子进京有什么关系呢?”云迟耐着性子继续询问。 按照他的脑补,应该是北魁的皇帝对跋峰杀害义父一事也有些心有余悸,怕大晋以此为借口与他开战——北魁也只有趁冬天骚扰骚扰大晋北方边境府县,真要铁了心打大规模会战,大晋消耗都能把北魁耗死。 所以,北边的皇帝打算牺牲一个女儿来大晋和亲? “当然有关系。”高瘦男子收敛表情,神色严肃道,“他们小公主求亲的对象就是永昌王家的世子。” 云迟下意识点头附和之后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道:“卧木……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男子将目光移向渐渐响起车马辚辚声响的街道,沉声道:“北魁那群狼子妄图以联姻的手段笼络世子殿下,从而和换了掌门人的天星宫搞好关系。” 然而他后边的话云迟根本没有听仔细。 平民打扮的世子殿下现在满脑子都是:什么!我要结婚了?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我要结婚消息的那个人! 锣鼓宣天中,一大队人马终于路过云迟等人面前。 负责开道的是礼部的百来骑仪装骑兵,其后隔了十来米,才是自带仪仗的北魁使团。 长长的人流平稳地在天街涌动,云迟也没有心思继续看还没露面的北魁公主座驾,向身旁的男子道谢之后扯着师姐便艰难地挤出了人群。 “怎么不继续瞧热闹了,我的世子殿下?” 等远离了天街,二人沿着普通坊市街道往青芦原方向回去的时候,云挽雪再也抑制不住心情,开始幸灾乐祸地打趣起来。 “别提了,晦气!”云迟苦着脸走在师姐身畔,没好气道,“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感觉可真酸爽。” 他走了两步,转头向云挽雪问道:“师姐,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打算?和亲放着好好的皇子不选,怎么挑上了我?这种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陛下不可能同意的。” “听晚来的意思,要是皇帝同意的话你就同意喽?”云挽雪脸色一寒。 云迟斜着眼睛睨她,瘪了瘪嘴道:“包办婚姻是封建余毒要不得!何况北魁和我还有杀父之仇,狗才跟他和亲。” “算你还有些良心!”云挽雪轻哼一声,在师弟转头回去之后皱了皱鼻子。 她虽然听不懂什么“封建余毒”,只是觉得后半句表明立场的话还是很合自己心意。况且她本来也没有认真计较此事,只是随口调侃,于是当即恢复情绪,和云迟斗起嘴来。 永昌王府。 由于昨天面圣时当朝右丞相王随之亲自邀约,云迟推脱不得,只好尽早回府准备参加今晚王家的晚宴。 他和师姐刚到王府旁的路口,就听到前边有人大声吵嚷。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有事发生,当即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我跟你们说了,我家世子此刻不在府上,诸位请回!” 王府的钱管事领着五六个私兵正立在王府大门阶上,似乎正和另一帮人在对峙。 “钱穆!老子给你三分薄面才和你称兄道弟,你可不要给脸不要!现在是校事司公干,你们胆敢推三阻四?”一个红眼公牛般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掺杂着威胁。 钱管事远远瞅见自家世子和云姑娘立在一旁看热闹,知道要好好表现,腰杆更挺直了三分,反而和颜悦色起来,道:“李校尉,拜帖府里已经收下,我也承诺等公子一回来就立马替你通报,让大人回署衙安心等候消息。这何来推三阻四一说?” “放你奶奶的屁!有人报案说看见你府里绑了人,老子现在就要进去搜查,给你们这什么劳什子公子通报已经做足了面子!既然尔等冥顽不灵,可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校事司为首的那个精壮汉子大手一挥,他身后跟着的一队校事卫立马横刀出鞘,哗啦声在王府门前响成一片。 钱管事额上直冒冷汗,瞥了眼依旧好整以暇的云迟,见他向自己努了努嘴,当即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道:“你们大可以试试看!” 门口守着的五六个私兵闻言俱是一愣,随后渐渐露出笑容,亦纷纷抽出腰间长剑与那班锦衣对峙起来。 ps 恢复更新啦~~ 第108章 公事 “好胆!竟敢同校事司动刀子!”领头的李校尉气急反笑,“弟兄们,这帮狗奴欺瞒幼主隔绝内外,咱们今日便帮永昌王世子扫扫屋子!” 他身后那帮校事卫当即起哄,声势不俗地叫嚷起来。 看来对方还是有所顾虑,挑事也要找个烂理由而不敢强闯王府。云迟心中大致有了谱,刚才还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毕竟王府地牢里的确关押着一个人,王府里的私兵也的确动用了私刑。云迟还担心这是校事司做文章的把柄,哪知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借口罢了。 知道了其中关键,云迟向自家师姐示意,便打算亲自去见见对方,听听校事司是打算唱哪出。 “呦呵?这不是校事司的李校尉吗?嚯……看这架势,李大人是准备率领手下攻打永昌王府?” 哪知他刚要出面,身后便响起一道年轻男子戏谑的叫喊声音。 杂乱的马蹄声在云迟身后响起,一队二十来骑的轻甲队伍眨眼间带着猎猎作响的金线披风从师姐弟二人身边呼啸而过。 这群骑士的目的地似乎也是王府,在接近大门前对峙的人群之时,他们纷纷提缰拉马,吁声顿时响成一片。 李校尉转身斜着眼打量高坐白马之上的年轻男子,面露不屑:“校事司办事,王大人难不成有什么指教?” “指教倒不敢当。怎么,校事司都像你这般霸道,连旁人看热闹都不许?”骑马的男子又讽刺了一句,这才翻身下马。 他看也不看剑拔弩张的那群黑色锦衣,径直从他们中间穿过,并停在王府门前的石阶之下。 随后,他按着腰间装饰华美的长剑,向王府众人点了点头,这才微笑着自报家门道:“劳烦诸位前去通传,就说觐天司东检事王股求见。” 钱管事上前两步,对着华服少爷打扮的王股行礼道:“见过王大人。不巧的很,世子殿下不在府中。” 二人正问答间,又有隆隆的脚步声传来,有三列共三十五个持枪甲士组成的靖安司巡逻队伍沿着长街奔跑着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聚在永昌王府门前干什么!”为首的领军面色严肃语气威严。 等他和副手领着人走近看清状况,不由得眉头一皱,埋怨道:“又是你们校事司?动不动就在京城抽刀子,眼里还有王法吗?” 校事司的李校尉眼见人越来越多,知道今天多半讨不到好,吩咐手下收好武器的同时嘴硬道:“嘿!咱有皇权特许!怎么?你们觐天司和靖安司不服气?” 觐天司的王股看清来人后也不搭理其他人,依旧自顾自地和钱管事问话:“可知你们公子何时归来?” 钱管事又瞥了眼人圈外的云迟,有些为难道:“只说是出门和云姑娘逛街,哪里知道确切回来的时间……” 说话间,他瞧见自家公子在向着这边招手,于是赶忙指着人群外补充道:“大人您瞧,这正说着呢,公子就回来了。” 言罢,钱管事立马带着门口的私兵向着云迟迎了过去。 那边的云迟眼瞅着自家门前堵满了特务机构的狗腿子,局面变得越来越复杂,只好硬着头皮现身。 “难得难得,你们三司人马是约好了的?”他一边云淡风轻地扫视各方人马,一边从众人自觉让出的道路中穿过,走到自家大门前。 虽然瞧着他穿着一身布衣做平民打扮,场中所有人倒都不敢怠慢,纷纷行礼,盔甲碰撞的声音哗啦作响。 “都堵在门口做什么?不如一起进去坐坐?”云迟目光扫过几位主官,语带调侃。 靖安司的领军最先反应,当即拱手告辞:“既然王府与公子无恙,下官还有巡视任务,便不叨扰。” 他说罢大手一挥,围在最外圈的长枪甲士当即集合整队,重新汇成三列。 云迟对这个领军的行事风格颇有好感,便顺口在对方错愕的神色中询问了他的姓名。 目送靖安司人马远去,云迟继续淡淡开口:“两位既然找我有事,总不会像蔡领军一样匆忙离去?” 王股洒然一笑,接口道:“下官不过前来传讯,谈不上找公子有事。不过有机会到王府坐坐总是好的。” 二人前后脚就踏进王府大门,王股瞥了眼身后跟着的李校尉,故意诧异道:“李大人,你们校事司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手下不在外边候着也就罢了,兵器也不交?” 李校尉一愣,反驳道:“下官是来执行公务,可不是像大人一样当座上宾的!” “李大人,迟好心邀请你入府一叙,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云迟早看校事司的人不顺眼,此刻终于发难,“大人一口一个公务,那就别怪本殿下公事公办了。来人!” 王府内的私兵顿时涌到世子殿下周围,将校事司的十个人团团围住。 云迟好整以暇地回身看着再次拔刀而立的锦衣们,淡淡开口:“不知李校尉所言公务,究竟是指什么?” 哪知那个校尉面不改色,反而嘿嘿笑道:“昨夜有人报案,亲眼看见有贼子扛着一个人进了贵府,李某正是奉命调查,请公子全力配合才好!” 云迟不置可否,质疑道:“可有参知使的亲笔手信?” 见对方面色犹豫,他再不迟疑,当即下令道:“把人全部绑了丢出去。” “你敢!”那个校尉当场勃然大怒,“区区例行查探,哪用得着参知使大人的手信!” “我劝诸位不要反抗。”云迟脸色渐冷,“束手就擒和被揍一顿再被人像死猪一样五花大绑,我想你们分得清孰轻孰重。 “不瞒诸位,眼下府中的确关押着一个我下令绑来的人,但是很抱歉,你们管不着。大晋律,一应王族事物全部归由明理司管辖,李大人不会不知道?” 看着面如死灰的校尉,云迟一字一句开始杀人诛心:“你要公事公办,迟便给你公事公办!校事司校尉李某,率众谋逆强闯永昌王府,被府中护卫当场拿下。诸位以为如何?” 趁着一行人呆在当场的当儿,王府私兵一拥而上,将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十个人按倒在地。 云迟再不看门前的闹剧,转身与王股往会客厅走去,同时向自家私兵吩咐处理方式: “人全部丢出去。把刀留下,回去叫你们巡检事亲自过来取。” 第109章 完璧 觐天司的东检事王股不过是前来替自家族长兼当朝右丞相王由再次确认云迟是否能准时参加晚宴。 现在不仅有幸观赏了不可一世的老对头校事司吃瘪,还见识了初来乍到的永昌王世子的雷霆手段,心中不由对云迟的评价上调了几分。 难怪族长大人愿意破例亲自邀约,果然是慧眼识人!他这般想着,将王由的亲笔邀请函递给面前一身简朴灰布麻衣的世子殿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告辞离去。 “王大人来都来了,不多坐一会儿?”云迟有些诧异,没想到对方连茶都不喝一口就要走。 玉冠罗袍的王股苦笑着解释道:“云公子别看我这幅闲人模样,其实衙门里也是有公务等着我去处理的。今日不巧,等晚宴时咱们再把酒言欢不迟。” 送走专程过来递信的东检事,云迟沉默着浏览了一遍手中的请柬,这才向陪侍左右的丫鬟吩咐,传唤王府管事钱穆和卫队长云寄北到会客厅见他。 等二人到齐,他首先看向蜂腰熊背的云寄北,断然开口道:“寄北大哥,我要你立马去做三件事。第一,叫你手下的弟兄们把昨晚抓来的探子处理掉,不是叫你们灭口。记得做得干净些,不要被校事司的网罗打探到。 “第二,找些靠得住的人手去打探北魁使团的消息,越详细越好。 “第三,联系奉安城内你认为水平还过得去的武馆,就说王府要招募门客私兵。” 见云寄北颔首表示自己听明白了,云迟又转头看向自家管事,依旧语气果决道:“钱叔,今日的事你做的不错。” 不等对方道谢谦虚,他继续吩咐:“你这边也立马去办三件事。第一,你拿着我的帖子亲自去明理司衙门,向那边申请临时的护宅卫队。 “第二,准备合适的礼物,送到靖安司给蔡领军,答谢他的解围之情。 “这第三嘛……校事司的巡检事上门讨刀的时候,如果带着人马空手来的,那就由你全权负责处理。如果轻车简从带着东西赔礼来的,就放他进来见我。都听明白了吗?” 堂中二人一齐欠身,各自领命而去。 安排完诸多事宜,云迟这才和师姐一道回后宅。走在半道上,他见陪侍们都只在身后一段距离跟着,这才后知后觉地冲云挽雪咨询道:“师姐,我还没看过府里的资产钱粮,扩充私兵的决定会不会草率了?” 云挽雪闻言一愣,没好气地揉了揉额角,无语道:“我还以为你心中早有计较,原来只是临时起意!” 随后她微微摇头,宽慰道:“不过这些也都是迟早该安排上的。府里一共百来人,靠十个私兵照看王府这么大的宅子是不成的。 “晚来你且放心,我倒看过府里的账本,每年养个三千左右的私兵是不成问题的。” “这么多?”云迟闻言一惊,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个大财主。 “比起咱们左邻右舍,只怕还有些上不得台面。”云挽雪眉头微皱着,不知道在烦恼什么。 下午。 钱管事办事还算效率,很快便有明理司的卫队临时接手了永昌王府的安保工作。 左右无事,算上路程,离王家的晚宴开始也还有不少时间,云迟只好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打发空闲。 他首先想到的事情就是处理谷神珏。 毕竟昨晚大规模施展御虫术后引起的短暂头脑胀痛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撑开天阴珏的防御。 那层神秘蓝色光幕在应对精神方面的袭击和扰动有不俗的效果,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压制天阳珏就无法使用它的话实在有些因小失大。 哎……说到底还是因为这里是个低武世界,要是人手一个储物用的空间法器之类的玩意儿,我还会烦恼这个?直接把东西往里边一丢就万事大吉。云迟不无遗憾地想着,顺手掏出自己的印章,在其中一块玉珏表面盖上用于区分的鲜红记号。 那天阳珏该怎么处理呢?这玩意有辐射,虽然自然影响范围不大,而且好像里边还藏着秘密,放着不管也不行呀……他看着被自己标记过的半圆莹白物件,神色有些苦恼。 望着面前两块破石头怔怔出神,片刻之后,云迟突然发现有淡淡的光泽在玉珏之间流动。 天阴珏他常常把玩,对其构造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天阳珏由于自带负面效果,云迟从来没有细心探查过,但也大致清楚其外形。 唯独两者合二为一时他从来没有仔细观察,只是敷衍地用锦帕裹了完事儿。 此刻要不是无意间瞥见光华在二者间交换流转,说不定他依旧不会想到此事。 能让超凡者倾尽一生研究东西果然不是俗物!甚至远远比义父笔记记载的还要神秘。云迟顿时回神,精力瞬间集中起来。 他做好被辐射影响而导致眩晕恶心的准备,将压在天阳珏之上的天阴珏拿起——这是一直以来的放法,云迟也从来没有特别留意过。 现在他准备尝试以不同的方式排列两块玉佩,看看会有什么神奇反应。 既然二者皆为半圆,为什么不将它们拼成一个完整的圆试试看呢? 这样想着,云迟缓缓将阴阳两半玉珏靠拢。 只听一声清脆的啪嗒声响,它们竟像磁石一般自动吸附到一起,严丝合缝地凑成一个整体。 表面有显眼的蓝色光线电转,瞬间游走遍及整个玉石表面,构成一个奇异的图案后逐渐暗淡下去。 云迟全神贯注地确认完天阴珏对辐射的抑制效果依然生效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去将其拿起。 等拿到眼前仔细观察,云迟不由得惊讶得瞳孔微缩。 只见两枚半圆紧紧咬在一起,甚至连本应存在的那一线接口也消失不见,当真仿佛一块完璧! 这是怎么做到的?云迟捏着谷神珏,心中充满震惊。 他当即好奇地拉扯拨弄,果然听到有暗扣嗒响动,随后两块玉石自行上下滑动,再次分成独立的存在。 所以义父得到这玩意儿的时候就是刚才的形态? 一边想着,云迟再三尝试,确认合成一体的谷神珏不仅是以天阴珏为主体,而且不以特定的方式发力就无法拆分之后,他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当他准备把腰间的普通白玉替换掉之时,门口有丫鬟轻声禀报:“公子爷,前边的钱管事差人来报,说有校事司的大官拜访。” 第110章 赴宴 大官个屁,校事司的巡检事了不起只是个七品官儿,要不是由于本身机构特殊,在朱紫贵人云集的奉安城,这个品级可以算得上连大声说话的份儿都没有。 云迟一边不以为然地腹议,一边吩咐丫鬟们帮自己整理着装仪容。 想不到对方来得还挺快。看这情况,应该是亲自登门赔礼道歉来的? 前厅。 王府管事钱穆正与一个身着黑袍锦衣,头戴武弁冠的中年男人陪坐客席。 见云迟从侧门屏风后出来,二人当即起身行礼,随后钱穆则悄悄退了出去。 “下官校事司东府巡检事孙符,见过云公子。” 对方虽躬身行礼,但气质仪态不卑不亢,透着一股沉稳气质。 “孙大人不必多礼,请坐。”云迟瞥了眼对方状态栏,发现不过是个御物境界圆满,也就并不太在意。 场面沉默了片刻,孙符率先开口:“下官约束不严,以致手下冲撞王府,特来赔礼道歉。恳请公子宽宏大量,饶了他们这一次。” 按大晋武官的潜规则,兵器被人扣下是一种相当严重的羞辱。 “好说好说。”云迟面上一团和气,当即吩咐门口的私兵将那十把直刀取来。 随后他轻笑着继续道:“孙大人,勿怪本公子多管闲事。一个在京城办事多年的校事司校尉不知道哪些地方可以仗势欺压,哪些地方应该规规矩矩,说出来我是不大相信的。” 正襟危坐的孙巡检事面色严肃,认同道:“此事确有蹊跷,东府衙门没有李校尉此次任务的出勤记录。请云公子放心,关于这件事,东府校事司衙门一定会给出一个清楚的交代。” “那云某就静候孙大人佳音了。”云迟当即不客气道。 正如他所言,校事司虽然办事嚣张跋扈,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那个李校尉背后肯定还有暗中图谋的老阴比才对。 没想到自己这个第一次进京,甚至还没有正式露面出道的郡王世子还自带不少流量,连在奉安一个月都还没待到,各路牛鬼神蛇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云迟有些无奈地叹气,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所有故事的主角都能写个大几百万字的回忆录了——我特么只是窝在家里不动都有麻烦不断找上门来,就更别提那些杀伐果断不断挑事儿的同事们了。 目送校事司的巡检事孙符告辞离去,他心中对此人所谓的调查不抱任何期待,无非自罚三杯罢了。 华灯初上。 暂时借了明理司的卫队充充门面后,云迟的出行总算不是只有十来个私兵护送那种令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的寒酸窘迫局面。 至少也不会让那些皇城根儿的千年世家歧视他是个“臭花田府的外地佬,到奉安要饭来了”。 王家在京城产业众多,今晚举办宴会的场地并非挂了牌的右丞相府,而是王家族人日常居住的齐国公府。 二者虽然只有一墙之隔,却代表着截然不同的立场。 王由借此向众人表达,这是一场私人晚宴,不想掺杂任何政治考量。 世子的车队准备妥当,开始从王府所在的青芦原取道向东,缓缓向着朝廷机构众多的东府而去。 途径两个灯火通明的热闹坊市,周遭渐渐沉寂,随行的云寄北放慢速度靠到马车旁边,探头向云迟指点道:“眼下我们已经到了齐国公府所在的地界,再沿着这条街道往前走小半个时辰,应该就能赶到仪门。” 云迟闻言一阵无语,他以为自己那个荒废大半的宅子就已经够铺张浪费了,哪知道这王家更是以大为美,光绕着围墙一面走到头都要花两个小时。 顶级世家的阔绰一般人果然想都不敢想。 现在想来,他刚到大晋那会儿一门心思地纠结自己丢了一百套房产属实有些格局小了。 在首都拥有一套占地几十万平方米的宅子不比当个收租佬来得气派? 脑中想着一些有的没的,马车速度渐渐放缓,跟着有些堵塞的车流从一个十分宏伟壮观的牌坊下通过,进入一个巨大的广场之上。 青石铺就的空地上有序地停放着众多的马车,一旁立着看守和投喂的马夫,从牌坊处的来路上还有更多的车驾正络绎不绝地向此处涌了过来。 他们的马队一进广场,立时就有青衣灰帽的小厮过来接邀请函的回执,得知对方是今晚的主宾之后,那小厮当即吩咐等候一旁的同僚将众人继续往内接引。 又往里走了一会儿,等车马停稳,有王家的仆人过来请云迟下马之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然在一处还算清静的所在。 此处亦停着不少车驾,用料讲究装饰华美,一看就知道它们的主人地位不凡。 想必这里就是王家专为贵客预留的停车位,难怪和不远处仿佛菜市场一般的广场气氛不大一样。 不对…… 云迟一边在王家仆人的引领下通过那道威严挺拔的朱红仪门,一边在心中将自己的思路掰回正轨——此刻他该考虑的明明是为什么参加宴会的人有这么多这件事,而不是关注停车位这种小事。 不是说好是为了对我表示感谢才举办的私宴吗?这里少说也有上百个客人,算上各家随从都凑能出上千人的场面是打算闹哪样?我该不会上了贼船?云迟毫无边际地一通脑补,心中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这绝对不是什么社恐症状发作,肯定是我敏锐的精力感应到了阴谋的气息……一定是这样!他心中没底,只好七上八下地安慰起自己。 不就是个人多了点的饭局嘛!干饭就完事了! “云世兄,你怎么才来!” 正当他胡思乱想间,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 云迟侧头去看,在花园的人群中找到一个不断向他招手的人影,正是王家的少主王修。 王习之和身旁的人低语了两句,便十分热情地跑了过来和云迟搭话道:“到底还是云世兄面子大,一听说我家要宴请你,奉安城中有头有脸的几位都表示想凑个热闹。 “于是父亲便索性决定广发请帖办一场大宴,权当京城的大伙儿共同为云世兄接风洗尘!” 那我可真是谢谢您嘞!云迟嘴上与他客套,心中却骂起了娘——我云迟正值守丧其间,你们这么搞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嫌我死得不够快? 在王修的引见下,云迟一路与那些凑上来的官员贵族点头微笑,胡乱地记下一张张面孔和与之对应的名字。 二人穿过花园聚集的人群,在一处廊檐下的观景亭坐下后,王习之突然凑到云迟面前,神神秘秘地开口:“我说云世兄面子大,可不是指这么些臭……凑热闹的闲人纷纷慕名而来参加宴会。” 见云迟果然注意倾听露出来了兴趣的表情,他这才满意地继续开口:“听说这次宴会是替云世兄接风洗尘,连一向不爱搭理俗世的巧同仙子都接了父亲的帖子答应出席今晚的宴会呢!” ps 各位看书的好兄弟们,最近还没调整好状态,码不出东西,原谅我不定期当几天一更兽 第111章 仙子 “巧同仙子?” 云迟一愣,这么个低武世界还能有仙子?大晋又不是仙侠世界里不管老少只要是个女的都能套个仙子头衔,该不会是我们老家那种和仙字沾边的特产? 回想起往日自己的各种信息获取渠道被刁钻拳法搅得乌烟瘴气的可怕经历,云迟下意识对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巧同仙子抱了三分警惕感,决心敬而远之不去淌这潭浑水。 “积雪心斋的主人,秦巧同呀!云世兄你居然不知道?” 王修认真琢磨了一会儿身旁的永昌王世子脸上那副“原来我应该知道她啊?”的困惑表情,觉得对方不像是在装傻敷衍自己,只好无奈地摇头替他介绍起来。 “是了,倒是我太想当然了。晚来兄你初到京城,不知道她也是情有可原。” 得,不认识她还成了我的错了。迟乃山野村夫,孤陋寡闻实在是对不起了!云迟心中打趣,脸上依旧蕴着商业假笑,摆出一副认真神色听着王习之滔滔不绝地谈论那位巧同仙子,言语神色间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与……仰慕? 王修洋溢出的情感给了云迟一种相当怪异的感觉,一时间找不出合理的描述,只好选了个意思稍微接近的“仰慕”一词。 “……双绝,其在修行一途更是天才艳艳,被世人誉为‘天下第一御物境’。” 由于没有特地留意,云迟在分心辨认对方情绪的时候便错过了些许信息,等他回过神来,就只听到了“天下第一御物境”这么个头衔。 他对这些修命的人没有具体概念,只知道自家大师兄修行十年便御物境圆满,同境界以下的对手往往一剑放倒一个。 这么猛的人都不是天下第一御物境,那个积雪心斋的秦巧同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于是他下意识脱口问道:“听习之兄说来,不知这位巧同仙子修行多久到达御物境圆满?七年?还是五年?” “单纯修行快何德何能敢当得‘天下第一’四字?”王修苦笑着解释,“仙子之所以有此殊荣,完全是因为她的御物境虽然不见得比别人走的快,但绝对是走的最远的。 “仙子曾经与某位陆地神仙交手,将对方重伤后自己全身而退,从此一战成名。” 这……典型的扮猪吃老虎啊!云迟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个世界怎么除了我人人都有主角剧本? 到底谁才是穿越而来的天命之子啊! “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位仙子,失敬失敬……”云迟一边真心实意地表达敬佩,一边说出自己的疑问,“为什么那位陆地神仙不透露具体名讳,而只是以某代替呢?” 王习之却不直言,倒反问道:“如果有人天天在背后议论你出丑的事迹,晚来兄当如何?” “当然是找人揍他丫的……哦,我懂了。”云迟耸了耸肩,知道世人都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那位沦为背景板的陆地神仙——哪怕只是口头上冒犯到了人家。 两人在廊下难得偷了一会儿清静,看着花园里三三两两热闹的人群,一时都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有一个身着黑色校事司锦衣的校事卫从花园景墙的月洞信步而入,不时和沿途的小团体们行礼问候,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 云迟眼尖,远远就瞧见那个小校事卫所到之处寒暄不断,忍不住向一旁的王修询问起来:“那人是谁?校事司的都指挥使恐怕都没资格参加你们老王家的宴会?他一个小小的校事卫竟然混得这么开?” 顺着世子殿下的指点,王习之抬眼望去,当即眼前一亮,向对方招手的同时给云迟介绍道:“晚来兄有所不知,别看他只是个小小的校事卫,却是整个奉安城最近风头最盛的人物——午才子,来这边!” 不远处正和几位女眷谈论着什么的校事卫听到不客气的呼喊,转头望向云迟这边的廊下,顿时露出惊喜神色,向身边围着的莺莺燕燕低声交代了几句,这才快步赶到王修所在的观景亭。 “下官午谦,字丁言,见过少卿令,见过云公子。” 看着眼前这个御物初期的校事卫气定神闲地向自己二人躬身行礼,云迟眉头一挑:“你知道我?” 午谦含着微笑,应答道:“日间在贵府门前曾有幸目睹公子尊容。” “哦?你在李校尉手下高就是?”云迟恍然大悟,“那我们可得多亲近亲近。” 那个还算清修挺拔的小伙子脸上笑容一凝,讪讪赔礼道:“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公子海涵才是!” “你们居然还有过节?”原本打算引介二人认识的王修动作一顿,有些尴尬地低声嘟囔起来,“难怪晚来兄你会主动打听……” “也谈不上过节,我何苦去和他较劲儿。”云迟抬手打断王习之的嘀咕,“无非是午丁言跟着他们老大打算强闯王府,通通给我绑了丢在了街上。这大概勉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罢。” 一边说着,他拍了拍午谦的肩膀,大度地说道:“你不要多想,我说要与你多亲近亲近自然是字面意思。关于李校尉,迟还有些疑惑想向丁言请教。” 打着哈哈的王习之眼见误会解除,立马无缝接口道:“来来来!晚来兄,愚刚才正想同你介绍!这午丁言你别瞧他官儿当得不大,前不久刚从一介白役被校事司破格提拔成了九品校事卫,其实却是个文武双全的好把式! “此人诗才无双,正是奉安城如日中天的大才子呢!” 午谦赶忙谦虚道:“不敢不敢,谬赞谬赞!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仅此而已。” “你瞧!不仅出口成章,更暗含玄理,难怪你小子能成为那几位的闺房客。” 王修毫无架子地与那大才子肆意调侃取笑,二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云迟微笑的神色掩饰下的眼眸渐渐泛起凝重。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刚才午丁言用以自谦的那一句是出自陆放翁的诗作。 大晋之前也不像是有个南宋朝的样子……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遇上了文抄公! 甚至可能就是个同行! 心中念头纷至沓来,云迟想起自己前世有段时间似乎流行过的反套路小说——就那种把各种流派主角塞到一本书里大乱斗那种,什么穿越的重生的带系统的藏着老爷爷的,通通都一网打尽。 自己不会也遇到这种情况了?云迟回想早前遇到的几个主角模板,后背悄悄爬起了冷汗。 好你个传声筒精,搁这养蛊是?他微笑着的面皮下开始咬牙切齿,瞬间觉得情况危急了起来。 他是个不能修炼的废材玩意儿,在一个武道修行的世界被养蛊,岂不是蚕宝宝落进了盘丝洞? 第112章 上架啦~ 大家好,我是作者守株的株。 最终还是决定悄悄摸摸地上架了。 我在某次深夜发病时也感慨过,作为自己出道的第一本书,我已经基本对出成绩不抱任何希望了。 话是这么说,可作为一名写书的作者,我还是希望各位读者——无论是从发书伊始陪伴我一路走来的朋友也好,是好奇点开偶然路过的朋友也好,都能继续支持鼓励一下。 最后感谢一下一直给我投推荐票的朋友: 绿奥、爷塔诺西、飞扬的傀儡、逍遥叹几位好兄弟。 每天都看见你们捧场,让人感觉十分安心。 至于爆更和存稿我只能给各位跪下道歉了。 那种东西我没有。。。捂脸 废话就不多说了,抓紧时间码字,看今天能不能多更两章。 拜谢。 第113章 皇家 “别的不说,这午丁言在奉安城一炮而红的两首成名诗作,京中有些头面的人物都在拜读,一时竟导致城中的宣纸都涨价不少!” 王习之不着痕迹地夸赞着午谦的诗才的同时,也向云迟简单介绍了对方的事迹。 不会也是赠别诗和咏梅诗?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有个前辈要介绍给你认识认识了啊。云迟看似和风细雨地应和着交流,右手却悄悄把玩起腰间的玉佩。 他开始一心多用,一边敷衍着闲扯风月,一边始终保持着警惕,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个身穿校事司制服的午丁言。 “话说回来,参加这等规模的宴会,丁言为何还身着公服?不会是刚从你们东府衙门散工?不如考虑平调到我们觐天司,每日准点上下班,可比你们校事司舒坦的多。” 云迟正疑惑午谦这身打扮的深意,一旁的王修就正好将话头转到此处,让他忍不住想给这个大少爷点赞。 “这……”对面的校事卫面露尴尬神色,“此事说来倒也与云公子有关。在下一行被殿下绑了赶回衙门,孙巡检事得知后便将我们全部暂时羁押问话。不瞒少卿令,我的确是刚从东府衙门出来,而且还是从审讯房出来的。” 原来那个孙符当真是在内部审查之后才登门道歉取刀的。云迟意外从午谦处得到了相关信息,于是对校事司的观感上调了一分。 三人还在聊些有的没的时,有侍女从厅中款款而出,请正在花园中玩乐的众人入席,晚宴即将开始。 “便由我这个东家引贵客一同入座!晚来兄,请了!”王修哈哈一笑,对着云迟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随后率先往厅内行去。 宴会厅。 高耸巨大的建筑内部整齐排列着以中心的圆形红毯为界限而划分为左右两部分席位,其间已经零零散散坐了不少人。 正对厅门的主席位置摆了五张檀木几案,已经有两男一女分隔坐了三席。挨着坐的两人中,那位男士似乎正殷勤地向女子说着些什么。 一入宴会厅,午谦就被相熟的人扯到了一堆女眷之间,他只好尴尬地向云迟二人赔礼,在莺莺燕燕间潇洒落座。 而王修则一直将云迟领到了主席右侧席位,依次向他介绍起已经入座的三个人:“这位是中原府刘氏的少爷,名止,字息晏。” 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男子长身而起,与云迟互相见礼。 跳过空着的主席,王修继续引见道:“这位是泰安府谢氏的少主,名阡,字几道,与我临江府王家是世交。” 又一个看起来比云稍微年长几岁,尚带些许稚气的男子站起,向他颔首微笑算是行礼。 有些急不可耐地等二人认识完毕,王习之赶忙拉着云迟走到末席的女子身旁,不自觉地笑道:“至于这位,就是愚刚才跟晚来兄提到过的巧同仙子。” 秦巧同迎着两人款款站起,向着云迟微微欠身。 随后她的视线从脚到头渐次上升,在世子腰间把玩玉佩的右手稍稍停留之后,开始毫不掩饰地大胆而直接地打量起云迟的相貌。 恰巧云迟也同时在观察对方。 眼前的女子看起来双十年华,穿着一身霜色的折裥裙,以同色的束腰将身体曲线勾勒的分明,却偏偏在外边披着一件宽大的青白长袍,把所有起伏与波动尽数遮掩,当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反而引人无限遐想。 长袍最外边是罩着一件暗玉紫的薄纱衣,将整体的素淡色调猛烈地点上一层热情的鲜明,总能瞬间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云迟见礼完毕,挺直腰板,抬眼便对上了那双几乎把好奇写在眼底的清丽剪瞳。 周遭的喧闹瞬间变得模模糊糊听不分明,仿佛来自另一个次元。 有那么短暂瞬间,云迟忘了给指间的谷神珏注入精力,一心多用顷刻告破,将原本就被震得嗡嗡作响的意识搅得更加纷乱。 他清晰地在一片嘈杂中听到了自己心跳漏了半拍,同时还有那令人尴尬到头皮发麻的吸气声。 她确是完全不用在着装上搞什么对比色来抓人眼球的。 任何见了她长相的人想必都无法忽视这么一个仙子般的人物,想不关注她都不可能。 “哈哈!我就知道晚来亦不能免俗!每个第一次见到巧同仙子的男人都是与你一样的表现呢……咦?你怎么表现的这么淡定?” 一旁的王习之原本还打算小小地取笑云迟一下,哪知这个世子殿下竟然一脸平静地开始与秦巧同对视起来,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看清对方长相的一瞬间,云迟就意识到自己即将失态,庞大的精力当即反应过来,将面部反应压制在一个相当正常的水平,仅仅只是向面前的仙子点头微笑示意。 或许自己和王修谈话时听漏的前半句就是“才色双绝”?和秦巧同沉默对视片刻,云迟即同时在心中感慨起来。 正当他快要坚持不住要率先移开视线之际,侧门有喧闹声起。 随着在一堆陪侍簇拥下的东道主王由从一侧的台阶登上主席,整个宴会厅的视线都被吸引,窸窸窣窣的交谈声终于沉寂下去。 王随之刚在席间落座,左右两侧所有宾客纷纷整理衣着肃立而起,几乎同时行礼道:“见过齐国公。” 上百人的和声回荡在高大而显得有些空旷的宴会厅中,震得云迟脑瓜子嗡嗡作响。 想必天子上朝的架势也不过如此了…… 云迟正兀自吐槽,王由已然随意地摆了摆手,以正常说话的音量简单吐出一个字:“坐。” 衣袂翻动的动静顿时响成一片,而云迟也被指引着顺势在王由右手第一席坐下。 “今日我王家略备薄酒,正是为远道而来的云迟世兄接风洗尘,大家不妨先举杯共饮一……” 右下首的王修长身而起,举着酒杯正说着开场白,却给正门突然响起的通传给打断: “九公主与四皇子驾到!” 本就刚刚安静下来的宴会厅内愈发死寂起来,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主席的王由第一个起立,刚刚落座的众人只好又通通跟着站起,再次整理仪容后面朝大厅入口肃立等候。 看这场面,是突发状况?云迟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妥当。 ps 上架啦~~ 第114章 原来你是稳健流的 肃穆的气氛当中,有两位朱玄服色的年轻人联袂而来。 “不请自来,王右丞不会怪罪?” 二人立在门口,看着满堂的世家贵族,四皇子突然笑道。 王由赶忙走下主席,亲自到门口迎接两人道:“哪里的话,两位大驾光临,王家蓬荜生辉,全力欢迎还来不及。” 说着,王随之将那两位皇家来客引到主席。 突然出席的两位皇家子弟云迟虽然没见过,但基本信息他早已在王府提供的名单中见过——九公主叫魏宁怀,四皇子叫魏起,字悠行。 二者都尚未分封嫁娶,也就没有封号。 主席之上,中原府的刘止和泰安府的谢阡早已识趣地去了王修旁边宾客让出的席位。 于是此刻主席右侧坐着公主和皇子,他云迟就只好给赶到左侧和积雪心斋的天下第一御物境当邻座。 经过一番小小插曲,众人终于一齐祝酒,轰然畅饮之后场面再次热闹起来。 “来,云家公子,我魏起代表皇家敬你一杯。”四皇子突然向云迟举杯示意,吓得他当即受宠若惊地端起面前的酒杯回应。 魏起豪迈地一饮而尽,这才淡淡开口道:“父皇得知京中大半世家应邀为晚来兄接风洗尘,特意吩咐宁怀前来,以表示他对晚来兄的关怀。 “至于我,只是个爱凑热闹的闲人罢了。” 云迟赶紧同这自嘲的四皇子客套几句,随后才举杯向九公主魏宁怀道:“多谢陛下抬爱,迟深感隆恩,愿为朝廷鞠躬尽瘁。” 他从蛛丝马迹间脑补出了老皇帝对这场私宴有些不满,于是赶紧向皇家派来的代表人物表达忠心。 九公主看起来也就刚刚成年的样子,没想到桓帝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居然还有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儿。云迟一边观察公主的反应,一边在心中猜测别人的家长里短。 魏宁怀面色有些冷漠,端起酒杯浅浅碰了一口,这才不咸不淡地回应道:“云公子一表人才又聪慧过人,难怪父皇对你用心留意。” 知道这个高冷的公主对自己不感兴趣,云迟也就不在不再继续关注她,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堂中欢宴的人群。 又坐了一会儿,在向云迟表达完救援自家宝贝儿子的感谢之情后,王由施然站起,朗声向众人宣布道:“今日本就是为你们年轻人特意准备的宴会,我这把老骨头在这碍手碍脚,反倒让你们放不开。” 说罢,他在一片礼节性的挽留声中怡然退场,将宴会节奏交给自己的长子王修。 等王习之的身影消失,席间的氛围顿时轻松不少,一些平日就不太安分的世家子弟纷纷活跃起来。 云迟呆呆地看着圆形红毯上旋转跳跃的舞女,慢慢开始觉得有些无聊。 这场私宴唯一的意义似乎就只是向京城所有势力宣告,有个叫云迟的王族子弟到了奉安,并且和齐国公关系良好。 说是为我接风洗尘,现在看来倒有些像右丞相党的势力在搞团建。云迟苦涩一笑,觉得自己有些高估了宴会的价值。 甚至连饭菜也不算好吃,让他连最初定下的干饭目标都没了兴致。 “你似乎在戒备我?” 突然,云迟右手边一直默默观察着宾客百态的秦巧同偏过脑袋凑了过来,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楚的音量问道。 “什么?”云迟骤然被她质问,有些措手不及。 “我说,云公子是不是在躲着我?”秦巧同以为世子在敷衍,于是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额……这都让你看出来?云迟心中好笑,掩饰道:“哪里的话。仙子容颜气质无一不是天下无双,让人心生亲近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人躲着你?迟只不过是不习惯这种场面,有些放不开罢了。” 秦巧同却不依不饶,直接揭破他的借口道:“你在骗我。你明明在警惕我,我感觉得到。” 知道自己再无法随口乱编,云迟只好承认:“美丽往往伴随着危险。仙子懂了吗?” “哦↑喔~”秦巧同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你是稳健流的。” 仿佛一道电光在脑中划过,云迟瞬间脊背发凉。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还是大晋本来就有这个词组的意思? 飞快地在一大堆数据中调出秦巧同的图鉴,云迟瞬间排查起来。 【姓名:秦巧同】 【资质:c】 【实力:御气·六】 【好感度:一心(点头之交)】 【体力:6060】 【精力:7070】 【心法:静心决】 【功法:无】 【装备:】 【增益状态:好奇】 【减益状态:无聊】 【羁绊:未绑定】 【星盘:未激活】 然而哪怕他再三检查对方的图鉴,除了实力、资质与天下第一御物境的名头不匹配,立绘是一只q版猫咪头像,以及体力低的和自己有的一拼之外,云迟没有发现任何能证实自己猜想的线索。 或许对方和自己的义父一样,是个可以影响《脊宿七·风华集》数据的大佬! 于是他只好凭借过硬的涵养保持着前一秒的神色,如常地对答道:“谋定而后动是一种不错的品德。” 秦巧同再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瞥了眼不自觉微微倾靠向自己方向的云迟,仿佛什么也没说过一般端起一旁新上的茶水品尝起来。 留下云迟一个人心中冷汗涔涔,兀自疑神疑鬼。 悄悄观察了一会儿,秦巧同始终没有发现云迟有任何哪怕细微的神色异常,只好无奈地放下茶盏再次开口:“你腰间的玉佩我是见过的。” 云迟更闹不清楚这个天下第一御物境界的仙子到底有什么意图,只好顺势将谷神珏解下来,递到对方面前的几案上道:“仙子既然感兴趣,不妨拿过去仔细确认一下?” 对方并不可客气,纤纤玉指在谷神珏表面轻轻摩挲了片刻,尔后将其一把捏在手中。 力气之大,连她如羊脂般玉温润的指间关节都有些泛起苍白颜色。 而云迟却全神留意着秦巧同的一举一动,生怕漏掉任何细节。 片刻之后,藏在宽大罩袍里的仙子微微叹气,侧着头向云迟问道:“它的前一任主人……我是说你的义父,他怎么了?” “你认识我义父?” 云迟一愣,赶忙左右扫了一眼,发现没人关注他们之间的交流,这才继续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之后再与仙子详谈,如何?” ps 我今天就要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第115章 自杀 秦巧同再次把玩了一会儿谷神珏,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它递还给云迟。 “或许你比你的义父更适合它。” 抛下这么一句让云迟摸不着头脑的话之后,她终于回归沉默,一双眸子淡淡地望着热闹的席间,却又好像哪里都没看,整个人仿佛从此间抽离而去,只留下一具空洞的躯壳在此。 云迟留心体会着这种奇怪的直觉,默默吃起了面前刚上的卤牛肉——大晋的食物缺少调味,只有简单粗暴原生态的肉食才能让他惊喜,确切来说应该叫惊吓不断的内心稍微感到慰藉。 正当他心无旁骛一心干饭之际,不知道何时补到主席的王习之突然说了一句什么,整个宴会厅就像碰到火星的油锅,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众人开始低声呼喊起某人的名号,等节奏渐渐统一,云迟这才发现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将目光投在自己身旁的秦巧同身上。 奇怪的错觉再次一晃而逝,他只见身侧那位积雪心斋的秦仙子神色瞬间灵动,尔后款款起身行礼道:“既然如此,巧同只好献丑了。” 等等,明明大家都在发呆摸鱼,为什么你居然听清楚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云迟一脸懵逼地看着秦巧同从袖间摸出一根二尺许长的玉笛凑到粉嫩欲滴的唇边,闭目开始调整情绪,然后缓缓吹奏起来。 云迟对古典音律一窍不通,只是单纯觉得仿佛有音符在席间飞舞,挑动得心弦血脉都忍不住随着旋律振动起来。 说人话就是:好听! 但是也不至于让人露出痴狂的神情才对啊? 他打量着仿佛狂热粉丝一般的场中众人,心中有些质疑自己是不是不太合群。 听说大晋的贵族圈子喜欢嗑五石散然后在树林子里裸奔,并美其名曰放浪形骸。而眼前这些人就有些像嗑嗨了的样子,该不会是王家的厨子在饭菜里掺了私货? 心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云迟突然警醒。 这是是针对精神上的范围攻击! 他由于有天阴珏护持,所以秦巧同吹奏的乐曲当中暗混杂着的能蛊惑神志的音波对他无法生效!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云迟不解地望着边走边演奏,已然到了大厅门口的秦巧同,心中涌起不解。 笛声渐隐,一曲终了。 秦巧同豁然转身,带着宽大的罩袍扫起一阵香风,动人的曲线给了世人惊鸿一瞥的恩赐,又转瞬躲到了衣料的遮掩之后。 “云公子,巧同在积雪心斋恭候殿下大驾。” 说完,她对着主席的云迟盈盈欠身,随后没有丝毫停留,也没有只言片语的告辞,就那般翩然而去。 直到她动人的身影转眼消失在影壁之后,宴会厅中沉醉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但依旧静的可怕,似乎没人愿意打破这份余韵。 ……个屁! 他们这伙儿狂热粉丝不是不愿打破什么鬼余韵,而是对我有意见!云迟看着无数泛着青光的眼睛赤裸裸地盯着自己,无语地修正着自己的认知。 混进狼群的哈士奇终究也只是狗。 不就是你们欣赏音乐会的时候我没有表现得足够“专业”吗?至于用想把我捆个结结实实然后生吞活剥的眼神看着我吗?云迟脸上维持着僵硬的笑容,端起面前的酒杯掩饰自己暴露在聚光灯下时的不自然。 “哎……晚来兄当真好运气。” 过了小半晌,王修充满醋意的叹息打破了厅中的沉闷氛围,他又是嫉妒又是羡慕道:“巧同仙子从来没有向谁公然邀约前往积雪心斋,没想到晚来兄第一次与仙子见面,竟然就获此殊荣……” 好家伙,原来是秦巧同你个红颜祸水背地里给我拉仇恨!我说什么来着,越美丽的越危险,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云迟一通腹议,心中赶紧盘算着怎么才能转移仇恨。 “哈哈……习之兄说笑了。无非是秦仙子与先父有旧,找我打探他老人家生前一些事情。” 管他有没有用,先把这些人的怨念消一消再说。 众人一想都觉得有理,他永昌王世子第一次进京,凭什么能得到秦仙子的青睐?难道靠他那张看着就让人来气的小白脸? 于是三三两两的交流再次响起,宴会厅渐渐恢复热闹场面。 继续坐了一会儿牢,右手边的皇家二人组似乎觉得场面活儿也做够了,于是起身告辞:“晚来兄,改日我在宁怀妹妹的公主府上略备薄酒,咱们再好好亲近亲近。今日时辰不早,再待下去恐怕赶不上宫禁,某只好先走一步!” 魏宁怀也起身告辞,轻轻地向云迟点头致意,释放自己的善意。 眼瞅着两位皇家子弟在全场恭送下离去,云迟一时有些闹不明白怎么自己突然间就成了人人追捧的抢手货。 晚宴再无波折。 永昌王府。 当云迟看到自家渐渐熟悉起来的门庭之后,一路上的睡意朦胧终于稍微有些消散。 “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就明天再向我汇报。”他挥退等候在前厅的钱管事和云寄北,独自一人往居住的临湖小院行去。 别院亮着橘色暖光,仿佛一座引人归航的小小灯塔。 出乎云迟的意料,云挽雪居然在握着一卷古简在书房等他。 “看来你还算有些分寸,没有喝得烂醉而归。”她放下手中竹简,轻轻揉了揉眉间,继续道,“就在你回来前一个时辰,校事司有个官儿过来找你不着,留下一份口信。” 孙巡检事查到了什么东西?这么快?校事司办事效率挺高的嘛,怎么花田府那帮饭桶就拉了胯呢? 云迟发散地想着,微笑着注视自家师姐,知道她会继续讲下去。 果然,云挽雪脸色凝重地开口道:“白天上门的那个李校尉畏罪自杀了。” “什么?”云迟微醺的睡意当场化为惊讶,“暴力执法也不是什么要杀头的大罪,用得着畏罪自杀?” 话刚说完,他自己倒否定起自己来:“不对!是他背后的人不想校事司继续查下去,所以帮他自杀了。” 短短一天时间,云迟却感觉自己经历了好多事情,满脑子都是疲惫感。 如果用一个十分恰当的比喻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玩某款角色扮演游戏到了一个新地方,结果打开地图就看见密密麻麻的黄色问号时感觉。 “南陆川的六轮宗菩萨、北魁的求亲使团、校事司中隐藏的阴谋、疑似存在且不止一个的同行、积雪心斋秦仙子的邀约,以及四皇子和九公主的联合宴请。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云迟低声梳理了最近的待办事项,忍不住在心中发起牢骚。 ps 我也不确定还有没有,大家随缘看 第116章 纷至沓来 次日。 虽然昨晚云迟忧心忡忡地整理了自己的任务列表,但像线头一样纷杂的事件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睡个好觉的心情。 换句话说,云迟没心没肺地一觉安然睡到了自然醒。 来都来了,冲着美工也要继续肝下去呀,难不成去把任务策划抓出来揍一顿? 日常开始放飞思绪,云迟一边趁着晨光享用早饭一边听府里的卫队长云寄北汇报昨晚推迟的消息。 “属下昨晚护送公子回府之时收到线人的消息,北魁使团的调查有一点眉目了。” 云寄北恭敬肃立,将目前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云迟。 北魁于一月之前才正式向大晋朝廷提交了使节访问申请。随后在高手与卫队护送下,由北魁小公主、谈判使节以及几位重要官员组成的使团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云迟抵达京城的半个月之后也赶到奉安。 使团摆在明面上的目的有两点: 一是为三年前望南关一战的后续事件进行谈判。 北魁新晋的陆地神仙,雪狼门跋峰不讲武德,悍然打破双方默契插手两国边境兵事,以一人之力造成大晋上万伤亡,随后被大晋派遣的三位陆地神仙联手擒拿,三年间音讯全无。 关于边境冲突的问题,两边年年都在拉扯,始终没有明确地解决。 二是希望解除双方在天星宫发生的误会。 有传言雪狼门的纠集了数位北魁超凡者突袭齐岳天星宫,将其宫主云理偷袭身亡。 这件事在大晋社会造成相当大的震撼,各府县无数百姓希望天子为观景仙人主持公道的民愿已然发酵起来。 如此紧张的局势让北魁朝廷不得不主动示好,派人过来希望与大晋进行谈判。 “一个月前掐着点儿向奉安传达要派遣使团来访的请求……”云迟精准提取出关键信息,转头看向身旁的师姐说道,“北魁朝廷提前知道,甚至默许了雪狼门的计划。” “所以这次所谓和亲谈判,肯定只不过是做做样子。” 他最后总结到。 正说着,前院的管事老钱捧着一张金边帖子过来通转:“公子,左丞相府来人送信。” 云迟接过那封华美的纸笺,当着众人的面随意抖开,然后皱着眉递给一旁的云挽雪道:“司马家邀请我参加明晚的宴会——没想到我在京城这么抢手。” 这般自嘲着,云迟有些情绪低落起来。 主要是由于昨晚的经历只给他留下一个印象,那就是大晋的宴会都很无聊。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在王家的宴会上露过了面,那司马家的邀约就不太好拒绝了。云迟抵着下巴开始苦恼。 作为皇族之外大晋最有影响力和实力的两大世家,如果他只接受王家的邀请却不理睬司马家的请帖,那岂不是明摆着得罪人? 可是真的像坐牢一样好无聊啊…… “皇城的贵族圈子从来是这样的,晚来你既然来了,就要慢慢习惯。”云挽雪将装饰得贵气的请柬放到案上,一语点破师弟心中的苦恼。 云迟收拾好沮丧情绪,挥退了周遭闲人,这才随口向云挽雪提起自己昨晚的经历:“师姐,‘天下第一御物境’,积雪心斋秦巧同的名头你知道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云挽雪点头确认师弟的询问,同时反问道。 “昨晚在宴席上碰到她了。她认识谷神珏,并且声称和义父有旧,想请我到她居住的积雪心斋详谈。师姐知道这回事吗?”云迟毫不保留地坦白,希望师姐能帮自己分析分析。 云挽雪皱着眉思索片刻,才缓缓摇头道:“我不过比你早入门两年,关于师父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比你多。既然人家相邀,过去看看又有什么打紧…… “你该不是不是又想我给你当护卫?” 她话锋一转,直接戳破云迟那点小心思。 “哪能啊……”云迟赶忙掩饰,“我总觉得她有些奇怪,所以找师姐探探消息罢了。” 二人正闹着,钱管事再次过来送信,这回却是一枚普通的信封。 “我就说她很奇怪!”云迟简略地扫完信上的文字,随后向师姐抖了抖手上的信纸,“昨晚她才说在家里恭候我的大驾,结果大清早就迫不及待派人来送信催我过去。说这里边没有鬼我是不信的。” 云挽雪顺势抢过他手中的信件,快速看完后忍不住调侃道:“许是看上我家晚来了呢?瞧这用词,含蓄又温婉,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那就让本公子去会会这个馋我身子的大美人,看看她到底会不会把我吃干抹净。” 云迟轻笑着潇洒起身,吩咐院中的丫鬟为自己更衣。 “我跟你一起去!”云挽雪当即道,“这个女的听起来怪怪的,师姐帮你把把关。” 车马从永昌王府启程。 积雪心斋位于奉安城西北方向的紫竹丘,与青芦原隔着不短的距离。 一路上高度渐渐爬升,当云迟一行人在一座简朴的竹庐别院停下只是,已然是在一个能鸟瞰大半个奉安城的位置。 虽然名字叫丘,却也有个接近三百米的海拔,算是一处占地颇大的山区。 云迟和师姐轻车简从,并无卫队随行,只吩咐车夫在一旁的空地等候,他二人则亲自上前轻扣竹扉,然后安静地立在门前的茅草檐下。 “想不到奉安城还有这等清雅的地方,我回去就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在此地买上一处宅子。” 云迟感受着山林间特有的氛围,忍不住发出土豪的声音。 不等云挽雪回话,竹门内传来响动,接着一个小脑袋从里边探了出来,水灵灵的大眼睛朝着师姐弟二人滴溜溜乱转。 “可是云公子拜访?”半大丫头清脆甜美的嗓音响起,冲着面前帅气的大哥哥问道。 “正是。小姑娘怎么知道是我?” 云迟有些纳闷,自己今天也没穿王服呀,怎么这小丫头片子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我家秦姑娘说了,待会儿有个姓云的俊俏公子哥敲门,就直接领着去见他。我遇到过的男子里边属你长得最好看,你不是云公子还能有谁是?” 半大丫头掩嘴偷笑,将竹扉拉开将两人让了进去,抱歉道:“秦姑娘正在招待贵客,无法亲自过来迎接公子,小柔替姑娘赔不是啦!这边请。” 师姐弟二人在小柔的引路下走上回廊,往庭院中一处掩在几株紫竹下的凉亭走去。 亭中坐着两道身影,远远便有女子交谈的声音传来。 “你既要招待贵客,我自当回避才是。” “无妨,这人有些意思,正好介绍与你认识。” 秦巧同和另一个没听过的声音传入云迟耳中,正要打招呼的他当即愣住,瞳孔不受控制地微缩,一抹震惊神色在其中电闪而过。 一张全新的图鉴悄悄浮现在云迟的意识当中。 让他走不动道的并非那张美工惊艳的立绘,而是对方状态栏的实力一项。 平平无奇的三个字却让云迟心中忍不住涌起惊涛骇浪。 御术·三。 又一位陆地神仙! 第117章 求医 云迟迅速扫了眼图鉴,将数据勉强在心里过了一遍: 【数据可能存在干扰,请以实际情况为准】 【姓名:李心安】 【资质:s】 【实力:御术·三】 【好感度:半心(点头之交)】 【体力:】 【精力:】 【心法:无想剑诀】 【功法:御剑术、融剑术、回剑术、数据异常】 【装备:数据异常】 【增益状态:雀跃】 【减益状态:神伤】 【羁绊:未绑定】 【星盘:未激活】 除了义父,这是云迟第二次遇到《脊宿七·风华集》贴心的“防诈骗”提醒。 他立马强行压下心中激动情绪,若无其事地冲凉亭中的二人行礼。 “打扰秦姑娘与贵客清谈,迟心甚是难安。” “行啦行啦,你可不像这么迂腐的人。云公子快快过来。”秦巧同热情地向云迟招手。 云迟也就再不客气,和师姐径直走进凉亭并率先引见道:“这位是我二师姐云挽雪。由于秦姑娘想知道我义父的往事,所以迟冒昧带着她一同前来,或许能交流的更深入详细一些。” 等二人顺势在新铺的垫子上坐好,秦巧同才颔首开口:“正好,我也有人要介绍你认识。这位姐姐叫李心安,是回剑宗‘流风剑仙’座下弟子,年纪轻轻就是已经是数一数二的超凡者。” 回剑宗……好像是天下四大宗门之首那个? 云迟带着不解神色和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模样的李心安见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秦姑娘这是……” “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单纯觉得你们很般配。”秦巧同一反昨晚宴席只是给云迟留下的神秘印象,大大咧咧地冲在场的三人挥手道。 小小的庭院顿时冷场,似乎连山风都冷上了些许。 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略微带着僵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打破沉默。 半晌,云迟尴尬地开口:“呵哈哈哈,秦姑娘你说笑了……” “嘿嘿,没错呀,我就是在说笑呢!怎么样?都被我骗到了?”秦巧同一个人毫不见外地哈哈大笑起来,哪怕没人理她也不觉得不自在。 “算了算了,不与你开玩笑了。我们还是先说正事。” 自顾自地乐了一会儿,秦巧同这才收敛情绪,将此番行径的意图详细说给云迟听。 李心安与她是多年好友,常常互相拜访留宿。 前几年她这为李姐姐修行出了岔子,尽管宗门全力救治,但依旧留下顽疾病根。 “所以你向把我介绍给李姑娘治病?可我对医道一窍不通啊!”云迟听明白了秦巧同的潜台词,当即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你急着推脱做什么?我当然知道你对医道一窍不通。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对其他道也一窍不通!” 秦巧同有些不乐意起来:“如果李姐姐的顽疾是药石可医的话,以回剑宗的底蕴岂不是早就温养痊愈了? “起关键作用的不是你,而是被你们叫做谷神珏的东西!额……这么说也不对,你也很关键。 “总之这个治病和你想得完全不一样就对了。给一句痛快话,帮还是不帮?” 云迟和师姐面面相觑,都搞不清楚眼前是个什么套路。 能和陆地神仙搭上线,甚至还能送对方一个人情的美差送上门来,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心中一阵激动,但云迟依旧佯装出思考片刻后才犹豫答应的样子道:“佳人有求,更何况是举手之劳,迟岂能忍心拒绝?” “嘿!李姐姐你就放心!眼前最难的一环已经轻松搞定了,我包保药到病除,把你治的好好的。 “李姐姐你先四处走走,等我和云公子聊完私事,再一道研究具体的治疗方案如何?” 听出秦巧同在婉言赶人,从云迟入座后就一直没有开过口的那位陆地女剑仙利落飒爽地起身,也不向众人告辞便自顾自离去。 “这位李姐姐从小就这样,你们不要见怪。”巧同仙子帮李心安圆起场来。 “秦姑娘自幼便和李姑娘相识?”云迟随口问道。 秦巧同却摆了摆手:“没有,她师父就是这般跟我说的,我原封不动地转告给其他人罢了。” “……” 云迟被堵得一阵无语,心想这位姐姐你这形象转变也太大了一些?亏昨晚我还觉得你是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老阴比呢! 不仅神秘感碎了一地,连逼格都掉光了啊…… 这属于严重的角色崩坏! “你是不是觉得我写信急着催你过来很没有巧同仙子应有的格调?”看着沉默的云迟,秦巧同突然开口问道。 “为不同的场合、对象准备不同的伪装也算成熟的交往方式。迟很荣幸见识到秦姑娘迥异的风采。”云迟当即婉言否认。 “你这么想我也管不着你。”秦巧同却仿佛没听见,继续自说自话。 “你可能看不出来,李姐姐的伤势已经很严重了。她卡在御形境巅峰已经很多很多年,眼见即将冲击陆地神仙境界,暗疾会是她的拖累,搞不好会身死道消。” ? 不是,大姐你在说些什么啊?这位李剑仙都已经御术·三,马上奔着御术中期境界去了!云迟心中狐疑。 但看对方一脸严肃又不像是故意在拿他寻开心的样子,云迟顿时有些一头雾水。 不是人人都像自己一样能白字黑字地看见每个人的确切实力的。云迟心念一动,知道那位李剑仙是在故意隐瞒。 就像仅仅御气·六的秦巧同可以迷惑世人,成为天下第一御物境一样,李心安也完全可以伪装成终身突破无望的超凡者嘛。 至于这么做有什么意图,云迟不感兴趣。 于是他在热情地表示“一定全力配合仙子治好李姑娘的伤势”之后,将话题掰回他此行的正题。 “秦姑娘昨晚的宴会上说与先父有旧,并向迟询问他老人家生前……” 云迟话还未说完,却给秦巧同惊愕地打断:“什么?他死……去世了?” “不然姑娘以为迟为何进京?”云迟再次疑惑起来。 他发现自己经常被秦巧同打乱节奏不说,还总给对方整得无言以对。 “这不应该啊……他怎么可能去世了呢?”坐在对面的绝色女子显然觉得这个消息出乎意料,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当初他从我手里拿走谷神珏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啊?” 第118章 质疑 谷神珏是从她手里得到的? 云迟忍不住和去看师姐,发现她和自己一样都是满脸狐疑神色,这才确认自己应该没有听错对方的意思。 “……敢问姑娘贵庚?为什么说谷神珏是义父从姑娘手中拿走的?” 半晌,他才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起来。 如果他没记错且义父留给他的笔记没有作伪的话,云理一路追着流星横穿大半个大晋版图,最后在北境的陨石坑里得到谷神珏是在八十九年前。 但眼前的秦巧同明明只是个御气境界,离能够青春长驻的御形境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啧……你爹没有教你乱问女子的年龄是一种冒犯吗?” 秦巧同似乎有些不大高兴,果断岔开话题:“不是我吹嘘,云老宫主听闻我在御物一境造诣不俗,曾经主动找过我共同参研谷神珏的奥秘,并将其寄存于我保管了一段时间。 “所以我才知道谷神珏的功效肯定能对李姐姐的病情有所帮助。恰巧王家给我送请帖,说打算设宴为你洗尘,我才知道你到了奉安,于是便借机去找你。” 她将前因后果一股脑地和盘托出后,就瞪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直愣愣地瞧着云迟,似乎在等他接下来的反应。 在听了她解释的同时,云迟心中就涌起不少疑点,有些犹豫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当场提出质疑。 因为他想不出自己身上到底有哪里是值得一个和陆地神仙是好闺蜜的大美人特意来哄骗蒙蔽的。 云迟心中权衡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疑问坦白。 他面色如常,精力却瞬间聚集,整个人进入全神贯注的状态,神机发动的念头也蓄势待发。 “秦姑娘既然不知道家父已然仙去,又怎么确定刚到京城的我身上一定会带着谷神珏?” 对面的佳人眉头眉头一挑,抬眼睨了一眼云迟,淡淡道:“因为是我详细研究后才告诉你义父,谷神珏是可以拆分成两块,并且它们会各自选择心仪的主人。 “无论他出没出意外,天阴珏都会在你身上是错不了的。” 云迟见她连这等自己都刚弄明白的机密信息都知道,心中的疑虑当即散去大半。 这么说来的话,眼前这个女子岂不是起码三四十岁了? 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保养的不错啊! 云迟差点被自己跳脱的想法气笑了,赶忙宁心静气,一脸严肃地向秦巧同问道:“既如此,不知前辈想知道我义父一些什么消息呢?” 听到对方默不作声地将称呼从“姑娘”改成“前辈”,秦巧同脸色一寒,差点就要发作。 但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又瞬间恢复如常,柔声道:“罢了。既然云老宫主已然仙去,再问些有的没的都不过是徒劳而已。反正有你继承他的衣钵,效果都是一样的。 “嗯……确切地说,由你来或许效果更好才对。毕竟你才是被天阴珏选中的人。李姐姐的伤势,需要用到天阴珏的特性。” “前辈知道天阴珏的作用?”云迟再次惊疑起来。 要知道云理揣着这俩破石头近百年了都不清楚天阴珏怎么使用、有什么用,这个自称保管了一段时间的奇怪家伙怎么会比他知道的更清楚? “这大概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差别。” 秦巧同无奈瘪了瘪嘴,分不清是自夸还是在陈述一件理该如此的小事一般道:“经过我一番研究,天阳珏既然能扰人心智,那和它一体两面的天阴珏怎么也该是安神精气的东西? “只不过这玩意儿挑人,又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恰好找到一个像云老宫主一样勉强被天阳珏认可的人?所以我无从验证自己的猜想罢了。” 云迟再次在意识中默默调出对方的图鉴。 他不相信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家伙只是一个御气境杂鱼。 可就像之前的怀疑一样,他翻来覆去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毕竟对方连“防诈骗提醒”都没有。 该不会……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然这都是猜想,那就是这个秦巧同其实是扮猪吃老虎这种“术”的集大成者,本身实力已经是一个超越陆地神仙后更高的境界?云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开始嗯遍起来。 不然她是怎么做到迷惑住连陆地神仙都无法完全绕过,只能掩藏部分关键信息的《脊宿七·风华集》数据采集? 还在与陆地神仙一战中把对方打成重伤? 她甚至连立绘都用一个猫咪头像敷衍! 越想越觉得不对经,云迟有些觉得迷糊起来。 这边他正兀自发愣,对面的秦巧同继续开了口:“你听明白了吗?如果没有异议了的话,我们就开始进入正题——天阴珏的功效到底是不是安神静气?” 不管了!她是扮猪吃老虎的隐世大佬也好,是普普通通的御气境废材也罢,反正都已经被收进图鉴了,先把好感舔满才是关键。 抱紧一条大腿总是错不了的!各种意义上都是。 迅速整理好思绪,云迟解下腰间玉佩,右手托着平举向前。 一道水蓝色光幕缓缓展开,顷刻间将凉亭中的三人笼罩在内。 “前辈智慧无双,迟心中敬佩。” 云迟一脸心悦诚服地看向对面霜白秋黄的身影,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在那层水波一样的透明薄膜荡开的同时,秦巧同双眼蓦地一亮,放射出毫不掩饰的惊喜神采。 她仔细感应了一会儿,兴奋道:“果然没错!这效果比我预想的还强上不少,想必能发挥不俗的作用。咱们这就叫上李姐姐,开始研究治疗方案!” “不会太仓促了吗?”云迟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次产生错愕情绪。 秦巧同却依然率先起身,翩翩身影摇曳着往竹庐走去,道:“找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 原来这是把我当纯纯的工具人!云迟散去天阴珏那道蓝色光幕,心中有些淡淡的自嘲。 可恶! 看在能和陆地剑仙搭上关系的份上,这区区别扭的自尊心,我云迟不要也罢! “乐意为两位前辈效劳。” 他在师姐询问的眼光中洒脱地长身而起,随后两人一道,快步跟上前方那抹曼妙身姿。 第119章 头绪 卧在紫竹丘一隅的积雪心斋规模并不太大,几间简单的竹庐和木质回廊便是此处别院的全部,甚至和城中大户人家比起来都算的上简陋二字。 总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山林间倒也胜在清雅闲适,让人有种难言的舒心感觉。 李心安面向着窗外的竹林闭目安坐,仿佛一尊无瑕的白玉观音,丝毫看不出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剑仙居然身缠隐疾。 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随后是一阵轻快的敲门声。 她并不睁眼,意念一动,那扇竹门便轻轻向左划开。 “三位请进。” 秦巧同也不客气,领着云迟二人便大步走进竹庐。 房间内部构造十分简单,客厅与卧室仅有一扇绘着写意山水的屏风隔断,李心安便盘膝坐在窗前的软席之上,仿佛是屋内浑然一体的一处装饰。 “我已经向云公子确认过了,能帮助李姐姐治愈伤势的神奇宝物此刻就在他手上。” 随意在另一处席位坐下,秦巧同语气中洋溢着自信与欣喜道:“只要待会成功压制住姐姐体内的暴乱气息,我们就可以好好地研究病根,然后彻底将其拔除!” 李心安起身转换了个坐姿和朝向,难得地向云迟展露了一个仿佛昙花一现的微笑,略带歉意道:“有劳云公子大老远跑一趟。” 云迟心道我还能说什么呢?也只好回以微笑:“能为前辈效劳是我的荣幸。” 接下来的一切就基本再与他无关。 通过图鉴,云迟知道这位女剑仙多半是受到的元神方面的持续性伤害,但也仅此而已,更多的信息他也瞧不出来。 然而由于他既不懂修命,也不通医理,于是只能化身无情的天阴珏充电装置,为专心研究病情的其余两人提供场外援助。 她们显然对这件事早就提前做了准备工作,当云迟一张开光幕,二女当即进入状态,同时闭目内视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 就当云迟日常担心自己精力透支之际,秦巧同总算睁眼。 她并未向天星宫的师姐弟透露相关消息,只是表达了迟来的感谢,并请求让李心安暂时住到永昌王府去。 “李姐姐这病症要长期调养方可痊愈,只好厚颜求云公子好人做到底啦!” 云迟正求之不得,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青芦原,王府。 忙活完这趟拜访的“正事儿”,云迟与师姐径直回到家中,一时间都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以为有什么前尘旧事需要解决,哪里知道竟然只是横跨大半个京城替人打白工。 “晚来你信任她吗?” 暮色渐浓,云挽雪突然开口,向师弟询问道。 云迟心想这信不信也由不得我啊……对方可是两个陆地神仙战力,完全可以直接把他绑了当奴隶一样压榨。 能好声好气的商量和请求已经是看在老宫主天大的面子上了好! “我不知道。” 心中的想法无法直言,云迟只好使出绕字诀:“至少她知道很多连你我都不知道的隐秘。而且与人为善,不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之一?” 云挽雪点头算是认同他的看法,转身回自己居住的独院,不再多说什么。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司马家便有使者过来确认世子殿下是否能如约出席今晚的宴会,在得到云迟肯定答复之后,对方才安心离去。 中午时分,有马车在王府门前停留,却是积雪心斋将李心安送来暂住。 吩咐人安排好贵客,云迟见对方只身前来,忍不住问道:“秦前辈怎么没来?这样的话李前辈的伤岂不是……” “她已将温养伤势的心法告知了我。今后有劳云公子花费些时日为我提供天阴珏镇压浮躁,想必用不了太久就能痊愈。” 云迟露出了然神色,又和女剑仙客套了几句,这才告辞。 他正感叹无聊的时间过得飞快,钱管事来报,说有个兵部的官儿登门求见。 “那人自称诸葛也,是兵部左侍郎。”钱穆一边说着,一边贴上一张帖子。 武侯家的人…… 一听到来人姓诸葛,云迟大概就猜到了对方登门是为了什么事,于是吩咐道:“请到会客厅稍等。” 如果不出意料,这个诸葛也肯定是为了那位袭击船队时被云迟活捉的“矛”先生,也就是那个叫诸葛余的青年人。 前厅。 一个带着文士纶巾的高大男子立在会客厅的窗前,似乎正在欣赏庭院中的盆景。 听到云迟从侧门进来的动静,那高大男子潇洒回身,微微叉手行礼:“川南府诸葛家也,见过世子殿下。” “诸葛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坐。” 两人一番客套之后,诸葛也终于道明来意:“尝闻诸葛族中有不肖子弟做出袭击殿下入京官船的举动,家里长辈特地命也亲自登门致歉,并向公子保证一定严查犯事的子弟,给殿下一个交代。” 云迟闻言一愣:原来你不是找我给那个诸葛余求情的啊? 准备的腹稿通通都没用上,云迟微笑着回应道:“诸葛世叔言重了。武侯家向来德高望重,迟心中总是钦佩的。至于袭击官船一事,迟已经知道那位少爷是被人利用煽动,全然没有往心里去。 “这件事已然被明理司接手,诸葛世叔怕是找错了门路。” 由于一些个人情感上的倾向,云迟并不想与武侯世家结下解不开的仇怨,于是好心提示诸葛也去明理司上下打点,不要被有心之人借机做文章。 对方果然会意,却并不十分急切,从容道:“只要公子心无芥蒂,这件事就不会对我们两家的友谊产生动摇。” 从对方的话语中读懂了潜台词,云迟也就再无担忧,又和这位兵部左侍郎闲扯几句,这才端茶送客。 轻轻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云迟被这个诸葛也登门拜访一事提醒,蓦然记起一件重要却暂时毫无解决思路的难题。 那就是天阳珏中暗藏的那个神秘空间。 不如说整个谷神珏对云迟而言都还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也许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再去拜访一下那位神秘又不神秘的秦仙子才行。云迟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若有所思。 她似乎是对谷神珏最了解的人,甚至它的前人主人云理都要靠她的指点才能找到正确的使用方式。 第120章 左相府宴 夜。 奉安城内外两城、东西两府共二百五十六处坊市,除了实行宵禁管制的皇城,几乎每条街道的商户都在门口挑起华灯,继续着白日的喧嚣。 左丞相府位于西府的承恩原,是紧邻天街的风水宝地。 不同于王家只在私人宅邸齐国公府的邀约,司马家这次晚宴显然带着相当具有侵略性的政治意图 ——明明可以像前者一样以个人身份在平国公府邸设宴,结果司马家的非要以左丞相的身份发帖,明摆着要和王家一较高下的架势。 当云迟的车马抵达目的地时,顿时被眼前耳朵气氛压抑得想转身而去。 门前街道上到处都是朱紫玄蓝、金甲银翎的官袍服色。不时还有各级文武官员陆续赶到汇入,在府中家奴的接引下进入红墙黑瓦左丞相府。 比起晚宴,倒不如说更像是赶着上朝来的? 云迟心中大不敬地想着,对司马家张扬的作风感到打心底的佩服——隔着一条街就是皇城,司马家这么招摇真不怕铁拳砸在身上吗? 还是说这一伙儿人是在向他展示肌肉,打算逼未来的永昌王站队? 被眼前的社畜酒会的场面扰得一阵心烦,云迟有些后悔答应过来参加宴会——得罪了就得罪了,省的以后司马族被抄家还连累到自己。 “哈!当真是缘分,没想到我竟与云公子同时到达。” 在他下马车的当儿,身后传来男子的带着笑意的打招呼声。 听着有些耳熟,云迟侧头去瞧,便发现一身校事司黑色锦衣的男子立在门口冲自己挥手。 赫然是他昨晚刚认识的潜在同事——“文抄公”午谦午丁言。 “没想到丁言亦是一位大忙人。”云迟不咸不淡地调侃道。 哪知那午丁言却泛起苦笑:“公子说笑了。左丞相的帖子,奉安城有几个人敢不接?” “这么说来,丁言是不乐意参加今晚的宴会喽?” “这……云公子可知,你轻描淡写的一句玩笑话,却会让谦卷入天大的麻烦。” 看来这左丞相看着权势滔天,眼前这些大小官员也不是心甘情愿地在巴结他嘛。 这般想着,云迟难得挤出一丝微笑,邀请这位大才子午谦与自己一同前往宴会厅。 午丁言见引路的侍女和自己二人隔着些许距离,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地向云迟道:“公子可知,这等公卿云集的宴会,为何我一个小小的九品校事卫也有资格列席?” 云迟心道好家伙,你搁这跟我炫耀啥呢?本公子可是今晚宴会的主宾!主宾你懂吗? 尽管心中嗤之以鼻,云迟嘴上却依旧十分亲切道:“哦?其中还有门道?难道不是因为丁言你诗才冠绝京城?” “果然公子不知道内情。”午谦有些苦恼地皱眉,“不过也算对了一半。云公子应当知道,昨日北魁的使团入京,正式入住怀远坊。” 见云迟点头,他又才继续道:“听说这次来的谈判使是号称北魁诗仙的宇文羽,表字又习。” 这和你说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吗?云迟正疑惑着,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可能。 “不会是他也受邀参加今晚的宴会了?” “公子果然一点就通。”午丁言苦笑着吹捧。 云迟却脸色一沉,心中泛起淡淡的怒气:“这司马物不知道我天星宫和北魁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能在为我举办的宴会上邀请我的仇家?” 司马物,字品竹,司马家当代族长,也就是当朝左丞相。 一旁的午丁言赶忙扯了扯云迟的衣袖,示意他说话小声些的同时劝慰道:“云公子请稍安勿躁,别先急着动怒。说不定是左相看不惯北魁的熊蛮子附庸风雅,打算借下官之手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为公子出口恶气呢!” 云迟一想似乎有点道理,这才压下心中的怒气,冲午谦敷衍道:“若当真如此,那可就全看丁言你的表现了。” 虽然抄诗他也会,而且储备量不俗,但一来容易暴露身份,二来又有些心中过意不去。云迟终究还是拉不下脸。 既然有人愿意给他当枪使,那自然最好不过。 不过这样看来,自己这个潜在的同事混得不咋地啊,难道是刚到大晋不久?云迟瞬间发散思维,转眼将刚才的不满抛到脑后。 果然投胎是个技术活,要么像云迟一样有个便宜老爹帮自己安排打点好一切,就算自己是个不能修炼的废材也不打紧,小日子照样过的有滋有味; 要么就该像另一位疑是同事的秦巧同一样,直接天纵之资扮猪吃老虎之术大成,以c级资质的御气境实力吊打陆地神仙。 要是像午谦这种资质中规中矩,此世的家里又没啥背景,只能靠之前受过的教育来逆天改命,那多少有些值得敬佩。 ——自己也没必要这么戒备他嘛!搞不好还能拉他一把,我们俩还能结成联盟?云迟想到这,心情渐渐轻松起来。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谁规定养蛊就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所有毒虫抱团咬死炼蛊之人也不失为一种出路嘛! 二人联袂穿过嘈杂的花园,没有与三两聚集的官员寒暄,径直往宴会厅走去。 兀自坐定,云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司马家和王家似乎关系并不和睦——连举办宴会这种基本社交活动都不互相邀请。 与昨晚大同小异,主家致辞之后众宾客便可以自由干饭。 但和王家的宴会不同的是,在场的官员都表现的相当含蓄,一个个正襟危坐,不像是参加宴会倒更像是在深夜加班一样。 而且,皇家也没有再派代表过来。 敷衍着左相司马物的客套,云迟同时默默观察着宴会上的细节并得出结论。 ——司马家权势很大,却和右相王家,以及皇家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到了连面子工程都不做的程度。 不知道那位是不是自称的“北魁诗仙”就坐在云迟左边,和他隔了一个主席,此刻正自饮自斟,一派怡然自得模样。 作为主家的司马物没有引见二人,他们也没有主动搭话,维持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气氛并不热烈的宴会酒过三巡。 终于,司马物举杯环视全场,开始酝酿情绪。 来了! 云迟隐隐的睡意瞬间清醒,抬眼在人群中找到午谦身影。 果然,对方也正襟危坐,看着主席方向仔细留心起来。 或许这将是自己这位同事逆天改命的关键一步。云迟看着午丁言有些紧张的样子,心中却轻笑起来。 比起那位当事人,云迟丝毫没有任何担忧。 他知道有种花家上下五千年的底蕴撑腰,但凡这个午丁言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这场盛大的人前显圣,他都不可能输。 ps 前两天临时准备的大纲没东西写了,只好抽空又理了一份细纲,应该不会轻易卡文了。 第121章 棋逢对手 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顷刻间静了下来,原本稀稀疏疏、压抑着声音的交流也全部停止。 满堂宾客尽数凝神,抬眼看向主席的司马物。 那位发间藏着霜华,看起来有个四五十岁的超凡者缓缓道:“本相听说最近北魁有位诗仙到了咱们奉安城,恰巧这京城之中也有一位诗才冠绝大晋的明星冉冉升起。” 他故意顿了顿:“咱们宴会上只顾着一个劲儿喝酒吃肉,左右有些无趣,不如就让这南北两位才子现场斗诗,决出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诗仙,也给大伙儿助助兴!诸位以为如何?” 这位左相说话十分不客气,言语间颇有瞧不起文人的意思。云迟心中有些不悦地看着纷纷举杯附和司马物的文武群官,也顺势举杯冲着午谦的方向敬酒。 “咱们穿越者的风采,就靠老哥你来发扬啦!” 他自嘲般在心中为午丁言打气,随后将手中的那杯黄酒一饮而尽。 “午丁言何在?”司马物斜靠在覆着野兽皮毛的木枕之上,冲着堂下高声询问。 身着校事司制服的午谦闻言起身,从席位间越众而出,走到宴会厅中间原本供舞姬表演的方形高台。 “下官午谦,见过左相。” 司马物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转头向北魁来的谈判使问道:“不知宇文诗仙可敢与我大晋才子一较高下?让我等俗人也开开眼?” 他语气中明显带着折辱意味,有些不怀好意地瞧着那位一身暗青色衣袍的宇文羽。 看这架势,难不成真如午谦所说,司马物打算借机挫一挫北魁使团的锐气,顺便以此向天星宫示好? 云迟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出好戏的几位主角的一举一动。 “羽向来仰慕大晋的文采风流,既然能与你们诗才最顶尖者交流心得,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面对司马物毫不掩饰的发难,宇文又习脸上不但没有半点愠色,反而潇洒离席走向午丁言所在的舞台。 那里有侍女迅速摆放好两副相对而设的席案,此刻正为其配好酒水饮具。 “这位午丁言兄,敢问阁下是白鹿书院还是弘儒书院的士子?出自哪位大师门下?” 宇文羽与午谦相对而立,在躬身见礼的同时热情地问道。 原本稳坐高台的云迟瞬间脸色一变,有些担忧起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午丁言好像是个孤儿,全靠在兵马司当差的叔叔照顾拉扯才顺利成长。 听王家少爷习之说,他前不久还只是东府县衙的一介白役,机缘巧合才被校事司破格提拔成校事卫。 而大晋的文人雅士往往又特别看重出身,不是天下知名书院出来的士子,或者家学渊博的世家子弟,对方都懒得正眼瞧你。 这个宇文羽好的不学,偏偏把这些糟粕捡得像模像样,一上来就盘起了午谦的身世,岂不是让人当众下不来台? 一想到这,云迟忍不住为自己的潜在同事捏了把汗。 身世是他唯一的短板,但在大晋官场,这是致命的缺陷。 “不瞒宇文大人,下官从小无父无母,全靠家叔念在手足亲情,才不至夭折。谦不曾入学,也没有名师指点。” 哪知午谦毫不露怯,反而直言不讳地道出自己身世。 不愧是我红色中华家出来的大好男儿!云迟心中赞叹,眼前这午谦毫不在意门第之差,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他好感大增。 毕竟他云迟是个生而为贵族的幸运儿,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批判大晋的门阀世家制度。 台上的两人已然入座。 宇文羽听完午谦的自白,不仅没有露出瞧不起他的意思,反而变得兴致勃勃:“既不入学,又无名师。如此说来,丁言兄一身诗才竟是自学成才?” “生活就是世间最高明的老师。”午谦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反客为主道,“不知道宇文大人想怎么比?” “都说客随主便,不如请左相定夺如何?” 双方对此都没有异议,于是司马物和身后的幕僚耳语了几句,这才朗声道:“既然如此,那本相便来当这个出题人罢!远来是客,听闻宇文诗仙以边塞诗扬名,不如就先比边塞诗如何?” “这……”当即有一位白袍银翎的小将起身指出其中不妥当的地方,“午丁言从未到过边塞,这岂不是有些太为难他?” 对上左相询问的目光,午谦面不改色道:“多谢将军关心。言为心声,诗与心相通。只要情是真的,诗是假的又有何妨?” “哈哈!好一个言为心声!”宇文羽当即欣喜拍案,“只听这一句便知丁言兄胜过世人多矣!” “既然丁言没有问题,那二位就开始!”司马物命那白袍小将回席入座,当即宣布这场别出心裁的斗诗开始。 舞台上的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似乎正皱着眉头苦思。 左右两侧席位上的文官纷纷伸长脖子张望,似乎十分期待两位名声如日中天的才子的作品。 而武官则大部分悠闲地饮酒低语,只当是席间的余兴节目。 “有了!”宇文羽率先发言,好整以暇地看向对面的午谦,“丁言兄如何?是在下先公布还是等你一起?” 午丁言微微一笑,丝毫不落下风地回道:“下官也已完成。既然宇文大人急不可耐,便由你先请罢。” 在豪气干云的大笑声中,宇文羽悠悠站起,面朝北方高声道:“此次承蒙我大魁圣上赏识,命羽为持节特使,委以重任。羽无以为报,左相府宴席间做《奉安行》,谨聊表心意!” 见堂中大部分宾客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宇文羽放声高歌起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一字一句声势动人,仿佛将金戈铁马的北境战场硬生生搬到了左相府的宴会厅中,肃杀的氛围将豪气逼人的宇文羽衬得仿佛一位久经沙场的名将,正只身一人面对敌方千军万马。 “哐当!” 酒杯落地的清脆响声打破宴会厅死一般的宁静。 云迟在一旁侍女的帮助下慌乱擦拭着洒在衣服上的酒渍,脑中一片空白。 不妙,对面竟然也是一位文抄公! 第122章 偏科 偌大的宴会厅里,没有人注意云迟的狼狈模样。 舞台上昂首而立的宇文羽仿佛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牢牢牵扯着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文武官员、世家名士以及自称避世隐居的清贵,厅中足足近百人面面相觑,有压抑的吸气声起伏。 人们只知道宇文羽是北魁诗仙,以边塞诗成名,却不知道此子竟有如此造诣,不仅能谈笑间成诗,而且作品文质彬彬,当得起千古名篇。 所有人都为之震慑,心中的惊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直接表达出来。 ——毕竟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径。宇文羽到底是北魁人,而且这首明志诗在此情此景下颇有些与宴席间的氛围格格不入。 倒像是在故意找茬似得。 在全场鸦雀无声之中,早已平复好心情的云迟连忙留心观察起午谦的应对来。 在这种突发状况下,这位同事的反应或许能给他之后遭遇同样事件时一些启发。 却见那午丁言右边眉角微微上挑着,脸上带着钦佩、惊讶与兴奋混合而成的神情,和云迟想象中的大惊失色完全相反。 不错的心里素质,都快赶上精力值傲视天下的本公子了!云迟心中再次赞叹,不由得有些期待起二人接下来的切磋。 高坐主席间的左相司马物见席间一时冷场,当下便点了点头,似在品味诗中意象之后,带头缓缓鼓掌称赞道:“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好诗!” 如盛夏不期而至的暴雨,啪嗒声瞬间响个不停。 整个宴会厅这才掌声如雷,不少年轻的文官甚至喝起彩来。 等潮水般的称赞声渐渐停歇,无数热烈目光顿时集中到泰然安坐的午谦身上。 “宇文大人大才!下官佩服。”他长身而起,向面前那位使者行了一揖。 一见午谦这架势,场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这午丁言不会是要认输了……” “我看难说。他前几首诗作我拜读过,虽然称得上佳篇,但到底只是宴游诗和宫体诗,都是些闺阁情趣,比之这位北魁诗仙的意象落了下乘。” “午才子还没表态呢,你们说什么丧气话?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丁言先生莫听这些嫉妒你才华的酸子们胡说八道,你的诗作定能将那北人比下去!” 有女子的声音响起,不乐意地反驳起前边的议论,并毫不在意地高声为午丁言打起气来。 舞台中心的两人却自顾自地谦让着,丝毫没有受到周遭的影响。 “丁言兄谬赞。请!” 顺着宇文羽的手势,午谦缓缓收敛神色,似乎开始酝酿情绪。 短暂的闭目吸气之后,他轻轻睁眼,视线扫过宴会厅中的满堂朱紫公卿。 等到所有人都噤声之后,午谦这才淡淡开口:“既然宇文大人以诗明志,下官便和诗一首,以助在场所有大人的酒兴!”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午谦一字一步,缓缓在台上踱行。 念到第二句时,他的情绪瞬间爆发,变得慷慨激昂起来,振臂高呼道: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宴会厅中又是一阵宁静,仿佛害怕轻慢了眼前这个位卑未敢忘忧国的青年那满腔热血以报国的豪情壮志。 “好!好一个‘铁马冰河入梦来’!我辈读书人何尝不想七尺许国!在下这便将这首诗誊抄,贴在房中每日砥砺自己!”有年轻的文官当即喝彩。 “‘僵卧孤村不自哀……’呜呜呜,听闻午才子在进入校事司前常年寄人篱下,与叔叔一家住在外城的陋巷当中…… “没成想心中竟有如此报国志气!呜呜呜,他真的……为什么有这么优秀的青年俊杰……奴家哭死……”也有女粉当场梨花带雨,扯着身旁男伴的衣袖擦起鼻涕。 妙呀!云迟心中也忍不住赞叹,台上那两位虽然同为文抄公,但好歹抄的都十分有水平,也完全符合各自的身份和立场。 奇怪的是,他们居然各自都没有鄙视和怀疑对方,反而满脸真诚地开始商业互吹起来。 这演技不去当影帝简直可惜了。 “两位的诗才果然冠绝天下,简直不分伯仲!” 司马物大笑着抚掌赞叹,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朗声道:“我看这两首诗不仅立意高洁,而且都意象雄阔,实在难分高下。不如这第一局以和论,诸位以为如何?” “左相英明!” 满堂文武当即应和,纷纷举杯祝酒。 “依左相的意思,难道还有第二局?”午谦有些错愕道,他大概清楚了宇文羽是个实力强劲的对手,再比下去他不见得还能势均力敌。 “既然未分高下,自然还要继续。”司马物鼓励道,“丁言既然能在宇文使者最擅长的领域和他平分秋色,其他类型岂不更是信手拈来?” 接着,他以不容回绝的口气道:“那接下来一场就比快诗。本相将叫人选择一些主题,你二人各自做一句诗进行描述,由大家伙儿评判谁做的好,直到其中一人词穷为止。大家觉得怎么样?” 午谦与宇文羽面色俱是微变,但迫于压力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将二人这细微的表情变化一一看在眼里,云迟顿时有些疑惑起来。照理说这么好的成名机会,他们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好像还挺不乐意? 不一会儿,司马物的幕僚端者一个木盒上前,恭敬地放在他面前的木几上。 “两位,可准备妥当了?那这第一题便是‘桃花’。”左相伸手从木盒里捏出一枚折好的纸条缓缓打开,饶有兴趣地念出命题。 啧啧……看来你是不知道文抄公底蕴到底有多深厚得可怕。这岂不是专门给他二人人前显圣?云迟在心中吐槽司马物设计的赛制不合理。 他知道眼前这二人如果和自己一个起跑线的话,恐怕斗诗斗到明天都无法分出胜负。 心中不以为然地看了一会儿,云迟却渐渐发现不对劲起来。 舞台上备受瞩目的二人虽然表现得“才思敏捷”,往往只在短暂考虑后就念出一句切题的诗句,但当答题到了一定数量之后,终于让他找到可疑的地方。 午丁言抄的诗几乎全是宋明两代的诗,而他的对手宇文羽剽窃的又都是唐诗! 没听说过语文成绩内部还偏科的啊……这怎么抄诗都抄不过对面呢? 云迟看着在诗句质量上渐渐落入下风的午谦,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起来。 “六比八!” 当第十四题名目“送别”结束之际,一旁负责计分的侍女娇滴滴地通报成绩。 “还有六道题,丁言可要加把劲才行啊!”司马物看了眼木盒中剩下的纸条,冲脸色有些苍白的午谦提醒道。 不好!我方外挂似乎没有对手厉害。云迟轻轻皱眉,这样下去别说午谦替自己出气了,恐怕他自己都要成为宇文羽那厮闻名天下的垫脚石。 “我得像个办法逆转局面才行!” 第123章 拆台 这可是个棘手的任务。 既不能轻易暴露自己和他们一样是文抄公,又要将宇文羽那厮的风头盖下去,其难度堪比现在就去找个超凡者暴打一顿…… 云迟心念电转间,司马物再次掏出一张纸条,缓缓打开。 “下一题,荷花。” 他话音一落,午谦沉吟片刻便率先开口:“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云迟一听,当即放下心来。这一分多半手到擒来。 果然堂中众人纷纷轻声赞叹起来,不少人还反复低声吟诵。 压力来到宇文羽这边。 只见他眉眼顾盼,看向席间一位雍容女子,笑道:“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在那典雅女子欲骂还羞的动人风采和他身旁男子发绿的脸色中,云中的心往下直沉。 完了,宇文羽这厮显然掌握了大晋士族间的流量密码。 是时,整个大晋有点身份的人都爱谈玄论道,追求避世缥缈等一些虚无的东西。 这句诗简直直击在场所有达官显贵的xp系统,更何况原作者还是名副其实的诗仙。 “又羽先生大才!” 大概除了那位脸都气绿了的男人,宴会厅中响起近乎一致的欢呼。 “六比九!”侍女有些担忧地看向午谦,开始播报比分。 这已经是他的赛点了啊…… 云迟心中干着急,恨不得把午谦拽下来自己上场会一会宇文羽。 忽地,他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可以捣乱的方法。 “下一题,雪。” 气势有些颓败的午谦显然已经信心尽失,不敢先手,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场中众人纷纷凝神静气,将视线移到宇文羽的身上,期待他秀口吐妙章。 他也温厚地向观众会以笑意,状似斟酌地缓缓道:“应是天仙狂醉……” 这题我会!云迟心道不能再让你小子装下去了,当即故意偷笑出声。 尽管声音不大,但依然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整个宴会厅内一片祥和宁静,他这“噗嗤”一声就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瞬间无数恼怒的目光射在云迟脸上,看清是今晚主宾之一的世子殿下之后,他们又纷纷强压下心头怒意,只是皱眉不语。 “晚来贤侄何故发笑?”作为最靠近云迟的人,司马物显然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异常,颇有兴趣地问道。 宇文羽显然也有些不瞒,语气十分平淡地质问起来:“不成想某的诗作居然不入云公子法眼?竟惹得殿下当众哂笑。” “误会误会!”云迟赶忙摆手,“宇文大人与午才子一番文斗仿若读书人间的陆地神仙打架,迟才疏学浅,岂敢妄言瞧不起贵使的诗才?” 不等有人继续指摘,他又主动继续道:“实不相瞒,迟在二位一番比斗间大开眼界,堪称获益良多。 “适才宇文使者诵诗之际,迟斗胆揣测诗仙的创作思路,竟发现意外相合,忍不住得意忘形,请诸位大人见谅才是。” 午谦也是个机灵人,立马知道世子殿下是在帮自己解围,当即配合着以一副惊喜表情道:“云公子也会写诗?” 见对方这么默契懂事地接话,云迟也故意谦让道:“不过是与丁言一样,自学成才。” 原本就对云迟打断宇文诗仙不大乐意的人开始起哄,打算让他出个无伤大雅的小糗: “云公子既然如此自信,不如将心中诗作念出来让众人品鉴品鉴?” 说话之人看服饰是个太学的博士。云迟迅速将其定位,心道你倒是坏心办好事,是个当猪队友的好料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哈哈大笑,将侍女刚刚为自己斟满的酒水一饮而尽,目中无人道:“从二位才子方才的比斗中,云迟总结写诗要义有二……算了,其间奥妙与你们说不明白。那我就直接开始念诗了!” “题名为‘雪’,结合宇文大人前半句句尾‘醉’之一字,迟以为该押韵为‘碎’——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丁言兄和宇文诗仙以为如何?” 原本看热闹的一些文官顿时鸦雀无声,四顾着大眼瞪小眼。 欣赏着宇文羽那将满心惊涛骇浪奔涌在脸上的骇然神色,云迟好整以暇地冲午谦抖了抖眉毛。 “绝对!堪称绝对呀!”午丁言佯装品味了一会儿,兴奋地拍案叫绝,“既与前句前后连贯相通,诗间意象又一脉相通,竟仿佛浑然天成!” 快别吹了…… 这句如果你比他不下,就已经被人绝杀了好吗?云迟没好气地吐槽,心中依旧压力山大。 宇文羽渐渐冷静下来,再不复刚才那般举重若轻。他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云公子果然是个妙人,短短一顿饭功夫竟然也能在诗道上造诣不俗,已然与我心意相通。 “既然殿下有感,这句诗就算公子的作品,羽另赋一句便是了。” 他抬头做凝思装,眼眸灵巧地一轮,吟诵道:“忽如一夜春风来……” 不等他背完,云迟当即接口:“这‘来’之一字,当押韵‘开’字。后边接上‘千树万树梨花开’,如何?我感觉好像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嘛!” 这回所有人都下意识瞪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云迟。 宇文羽更是勃然色变,险些豁然起身。 尽管心中惊疑,他却也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在场的都是达官显贵,没有一个庸人。 若再给那云迟搅乱,立马就将被人看出其间端倪。 于是他果断以退为进道:“云公子果然天资过人,羽自叹不如。假以时日,云公子才是天下第一诗人。这场比诗羽甘愿认负。” 看出对方打算见好就收,云迟也不继续刻意刁难,反而故意得了便宜还卖乖道:“迟乃一介山野村夫,不懂文人雅士之间的规矩,一时得意忘形不成想坏了二位的美事,心中过意不去的紧……” “公子哪里的话。既然老天爷赏饭吃,那就该吃得理直气壮!我午谦亦心悦诚服。”午丁言觉得此事就此了结最合心意,赶忙也表态认负。 对于眼下这个戏剧性的结局,宴会厅中的所有人显然都没有预料到,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视线都愣愣地在三人间逡巡。 一直冷眼旁观的司马物第一个反应过来,表态道:“哈哈!没想到晚来贤侄深藏不露,在这场比试中拔得头筹!本相敬你,权当庆祝。” 眼见作为比赛裁判的左相大人默认了这个结果,堂中官员这才回神,纷纷举杯向云迟道贺。 “难怪所有前辈都要来上这么一出经典环节,果然够爽!” 云迟看着司马物与宇文羽两人悄悄眉来眼去,不动声色地将汹涌而来的道贺全盘接下,举起手中的佳酿一饮而尽。 还好我精力条长能轻松保持清醒,不然这般夜夜宴饮,从没沾过酒水的我恐怕每天都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嘴角微微扯动,他开始漫不经心地想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事。 第124章 打脸 酒过三巡,满堂杯盘狼藉。 当宴会结束之际,云迟在灯火通明的左相府门前的大街上叫住正骑马而行的午谦。 在问清对方住所,确认大致顺路之后,他热情地邀请这位刚才险些吃瘪的潜在同事共乘马车,表示有要事相商。 午丁言误以为世子殿下是要找他打探自己的领导李校尉的事情,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只好苦着脸将自己胯下那匹老马的缰绳递给车驾旁的明理司护卫,自己恭敬地上车,在云迟对面正襟危坐。 永昌王府的马车规格颇高,算得上宽敞的空间内铺着厚实的软垫,檀木几案上备着干果酒水。 叫不出名字的熏香让午谦有片刻精神松懈,吓得他赶忙回神。 “方才在宴会上,多谢云公子出手解围。否则今晚谦恐怕不光要成为宇文羽的手下败将,辛苦经营出来的名声也要一落千丈。” 由于云迟的吩咐,车上没有随行侍女,他只好亲自为午谦倒了一杯师姐特意为他准备的雪梨汁:“此物解酒,我瞧丁言与宇文羽那厮比诗,倒喝了不少。” 随后他又轻笑着调侃道:“所以你整日在东昌原睡花魁,就是为了借她们的手为你宣传,好扩大自己在权贵圈子里的名气?” 你看,投胎果然很重要!为了走上人生巅峰,有的人只好委屈自己出卖才色——或许他乐在其中也说不定。看着对面午谦一脸尴尬神色,云迟心中有些好笑。 见世子殿下说的直白,午谦也不反驳,讪讪地表示承认。 车马走出一段距离,即将进入天街。 午谦等了半天,依旧没等到云迟将话引入正题,心中有些纳闷,只好主动坦白:“云公子特意邀请下官同行,可是希望知道李校尉的消息?” 此人早已被云迟抛到脑后,此刻由对方提起,他倒不急着想知道了。于是他开口道:“这件事稍后再说。我找你有更重要的事情。” 说完,云迟神神秘秘地挑开窗帘,见左右护卫都识趣地隔开着一段距离,这才露出亲切地笑意,向午谦问道:“丁言兄,你的诗才果然得天独厚。不知道家中名师是人教版、苏教版、还是北师大版?” 午谦被世子殿下一番行径和说辞闹得一头雾水,有些摸不着头脑:“请恕下官愚昧!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还搁这跟我演呢臭小子!云迟以为对方是被自己突然揭破身世,有些害怕社死而不敢承认,于是当即宽慰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呢?大家都是抄诗,挣钱嘛,不寒碜。” 这回倒让对面骇然色变,吓得当即俯倒在地:“你……公子是如何知道下官的诗都是抄的?” 云迟也面色一滞:“还在这装傻充楞?你在宴会上背诵的诗句都是宋明的名家名篇……你小子不会是以为我没上过学?” 他面前的校事司小官儿面如白纸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云迟,惨然道:“公子连宋明这人都知道,可见并非诈我。既然给公子识破,我午谦无话可说,公子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 沉默半晌,车厢里的两人无语相望——云迟面色古怪地凝视着午谦,而对方也似是慷慨赴死般直愣愣回视。 “公子既然选择私下点破此事,难道不是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 等了半天也不见世子殿下开口,午谦有些狐疑起来。亏他已经做好了出卖校事司的准备,哪知眼前这人不按常理出牌。 而此刻的云迟也是心中茫然,有种形容不出来的荒诞感觉——这么简单明显的线索,难不成我还能脑补错了不成? 这家伙以前不会是表演专业的?入戏太深,导致戏精附体,既然重生,那就贯彻到底? 迅速整理心情,云迟面色渐渐恢复如常,靠在枕头上吩咐道:“说清楚。我是指宋明这个人。” 他把握住对方言语中让他产生奇怪感觉的关键词,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楚世子殿下打算怎么处置自己,午谦只好事无巨细地坦白: 还是东府县衙白役的午谦在乡下出任务的时候,从无人认领的尸体身上找到一个明显被人翻过的油纸包,里边藏着一本书页泛黄的破旧薄本。 午谦跟着叔叔家的孩子一起念过几年书,好歹不是文盲,一眼就认出书封面上的手写大字——《宋明诗选》。 一开始他也没当回事,权当是一个叫宋明的士子游学途中遇害被人劫掠一空,只有这本随身携带的诗集没给劫匪瞧上,所以留着给他陪葬。 他读书时也学过诗,并且对此颇有兴趣,无奈除了启蒙私塾,正规的书院收费都是一个吓人的数目。 他叔叔供自己的孩子在白鹿书院读书已经有些捉襟见肘,只好托关系让午谦到县衙当个白役,好歹能混口饱饭吃。 转机发生在午谦一次和自己那位士子堂兄谈话之时。 他对那本《宋明诗选》爱不释手,见这桩案子成了无头案,于是将其昧下,每日无聊时都翻出来看看。 哪知潜移默化下,一句应景的诗文便脱口而出,将堂兄惊得合不拢嘴,直呼埋没了人才。 从那一刻,午谦便知道那本破旧的薄本将是他逆天改命的底牌,心中瞬间有了计划。 ——一切都很顺利,至少在被永昌王世子给抓住马脚前很顺利。 “事情原委下官绝无隐瞒。那位倒霉的士子宋明下官已经叫人安葬,若是公子的故人,下官愿意为公子去将他的灵柩请回。” 直到此刻,午谦依旧还以为宋明是云迟认识的人,所以才知道自己在宴会上作的诗都是抄来的。 听完午丁言的供词,云迟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难道正主已经夭折了?反倒便宜了午谦这个本地人。 该不会宇文羽那边也有本一个叫全唐的大诗人留下的名为《全唐诗》的手稿? 这般想着,云迟被自己逗笑起来。 思考了片刻,他向着依旧趴在面前的午谦吩咐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和你说过的话你就当没听过。灵柩的事你也可以去办,不用送回来给我看,找个好点的地方将其安葬便是。 “那本《宋明诗选》明天送到永昌王府来给我——如果你手速过人,也可以连夜留一份副本。至于那些诗,从今往后你爱怎么用怎么用,我不管你。” 这些安排显然出乎午谦的意料,当即激动地感恩起世子殿下的大度与仁义,高呼愿意肝脑涂地云云。 “去。” 将那校事司的小官儿打发走,云迟回想刚才的一切,依旧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如果午谦和宇文羽不是蛊中的蜘蛛与蝎子,那这些不属于大晋的诗句是从哪里来的? 第125章 自省 承恩原,左相府。 满堂宾客散尽,偌大的府邸渐渐恢复宁静。 书房。 大晋左相司马物正在与人亲密交谈。 二人说了一会儿,似进入尾声。 “哪知竟然给这臭小子搅和了。”司马物摇头叹气。 “左相何必介怀。能和大晋最杰出的人切磋,我已经心满意足。”他对面那人反倒宽慰起来。 “无非只是没有用的虚名,和你我商议的大事比起来的确不足挂齿。你能这么想当然最好不过。” 正说着,那人翩然起身告辞:“既然该办的事都已了结,某这便去了。” 得到司马物示意后,他径直走出书房,并轻轻将门扉带上。 随后此人悠然转身,在提灯奴仆的指引下往左相府外离去。 那道身影赫然正是此次赶赴奉安的北魁使团谈判使,宇文羽。 永昌王府。 云迟翻阅着午谦一大清早就送上门来的那本《宋明诗选》,心中确认这本簿册或许真是同行的遗物也说不定。 毛笔字迹从鬼画桃符到勉强能认出来再到初步具有一个字应有的外形。 本地人多半没这手艺。 “殿下,公主府有人来递帖子。”管事钱穆敲了敲书房的门框,将一张点缀着红线流苏的红木牌子捧到云迟面前。 解开作为封印的细绳,云迟将木牌打开,里边夹着一纸书信。 来自公主府的邀约。 前日四皇子魏起在齐国公王家的晚宴上提了一嘴,今日方才正式送上请柬。 该死……这些人都不用上班的吗? 云迟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心中想起胡适的日记。 到奉安城的第一天: 新开这本日记,也为了督促自己牢记义父的大仇,多在京城奔走联络,争取结交一些能帮上忙的超凡者,当然如果能来几个陆地神仙那自然最好。 …… 第十五天: 面圣是一桩大事,尽管皇帝老儿让我苦等半天,但在人家的地盘混,总要给他些面子。 第十六天: 参加右相举办的晚宴。 第十七天: 参加左相举办的晚宴。 第十八天: 云晚来啊云晚来!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和这群搞政治的虫豸在一起怎么能结交到战斗力爆表的打手?杀父之仇何时才能得报?不能再这样下去! 第十九天: 参加公主府举办的晚宴。 魏宁怀作为晋桓帝的小女儿,既然尚未外嫁,自然也住在皇城之中。 云迟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车乘跟着亲自过来接人的金甲皇家禁卫一道穿越巍峨的宫门,开始暗叹自己又荒废了一天光阴。 这每天在奉安城高门大姓间穿梭,哪里还有时间去舔就暂住在永昌王府邸养伤的李心安? 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战略失误之后,云迟只盼着公主府这边早点放人,他好赶回去帮助李剑仙疗伤。 不对啊…… 他突然惊觉,听那个四皇子魏悠行说,皇城是有宵禁的! 这岂不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今晚剑仙不得舔?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呀!云迟一阵懊恼,原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沮丧起来。 队伍转眼来到魏宁怀居住的公主府。 不同于他参加的前两次宴会那般,动辄上百人聚饮,公主府的布置就像云迟收到的请柬一般恬淡。 通过宫女的引路,云迟在花园的一处阁楼与两位皇子碰面。 作为客人的云迟,府邸的主人魏宁怀,以及借地宴请的东家魏悠行。 仅此而已。 这让一直闷闷不乐的云迟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从前他一直没发现原来自己是个讨厌热闹的人。 “这里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宁怀公主到底是金枝玉叶,景色相宜,品位雅洁。”见礼完毕,云迟毫不吝惜地送出自己的马屁。 “果然慧眼!” 魏起微笑称赞:“宴请晚来兄的所有事宜都是由宁怀一手操办,我这个名义上是东家的哥哥,不过是个甩手掌柜罢了。 “宁怀说晚来兄不喜人多吵闹,便劝我将其他宾客的名字从邀请名单上全部删去。晚来兄喜欢,说明宁怀没有辜负为兄一片信任呀!” 好嘛……我还以为你是在称赞我呢,说了半天原来是在变着法地夸赞自己的妹妹。云迟一愣,顿时觉得这俩兄妹有些意思。 “不瞒晚来兄,本来我还顾虑这么着急约你会不会太仓促,可宁怀说如果今天不将你请来,以后恐怕就没什么机会了。我这才下定决心差人送帖,希望没有让你感到疲于应对才好。” 在宫女上菜的当儿,魏起一股脑地说着,仿佛在同云迟拉家常。 先不管他是真心实意还是装模作样,反正云迟倒觉得十分受用,觉得双方的距离感正在快速缩短。 眼前这两人在上次同席之时一个比一个高冷,原来也只不过是和自己一样,懒得搭理基本不会有交集的陌生人而已。 听了四皇子一番话,云迟有些诧异地看向从见面后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魏宁怀,怀疑起对方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之类的神奇功法。 要不然她怎么能将云迟的心思猜的这么准?更何况他打算谢绝之后所有宴请的决定是在通过宫门之时才临时做出的。 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按照这个理论,看来魏宁怀的危险指数不在秦巧同之下! 云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魏悠行说话,一边偷偷观察着引起他警觉的九公主。 “本来说好的只是单纯请晚来兄喝酒,不谈那些烦心事的。” 刚才还一直说着一些奇闻异事的魏悠行突然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云迟知道对方等着自己接茬,不想落了他面子,于是开口问道:“悠行兄是有心事?” “的确是有心事,而且这件事正好与晚来兄有关。” 这下子云迟倒真的来了兴趣。他主动催促起四皇子,让对方别卖关子,将烦恼说出来让自己帮他开导开导。 魏起见云迟果然如自家妹子所言那般喜欢直入主题的谈话,当即也不再继续吊他胃口,直言道:“北魁使团与晚来兄前后脚入京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迟不仅知道,昨晚我还与他们的谈判使一同在左相府同席饮酒,更是有幸目睹‘北魁诗仙’与‘奉安才子’之间的诗道争雄。” 云迟苦笑着说,同时有些疑惑道:“难道悠行兄还没得到消息?” 看着对方两人脸色渐渐凝重,云迟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第126章 心安 “好一个司马老匹夫!简直越来越放肆!” 魏起沉着脸将手中的酒杯摔在桌案上,坦率地向悄悄跟自己使眼色的魏宁怀道:“晚来兄是观景仙人之子,算是自己人,有什不能当着他说的?” 没想到左相司马家族在皇族的心中已经评分见底了啊……我果然该拒绝昨晚的宴会才对。云迟心中默默嘀咕,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表态的时候。 “私自宴请敌国来使,他司马物还把不把大晋王法放在眼里!” 又喝了一杯,魏悠行恨恨道:“奈何父皇一味容忍,恐怕终将养虎为患……” “皇兄!”一直沉默着的魏宁怀终于忍不住开口娇声喝断对方,并向云迟敬酒道,“我这皇兄一向好指点江山,云公子切勿见怪。” 云迟赶忙表示殿下果然高见、见微知着云云。 耐着性子听完对方一番点评时事之后,云迟总算等到魏悠行终于将话题拉回正轨。 北魁使团已经抵达奉安三日。 就在昨天,桓帝命怀远司协同各部与其进行了第一次会晤。 而魏起之所以选择今天邀请云迟,不仅是出于魏宁怀的建议,更是打算就自己了解到的谈判会议内容与他商议。 “军国大事,迟亦非命官,悠行殿下告知于我怕是不太妥当?”云迟不等四皇子开口陈诉详情,立马道出自己心中的顾虑。 魏悠行却丝毫不在意道:“无妨的。这些东西迟早要公之于众,晚来兄作为当事方之一,理应知道谈判细节。” 这是借机向自己示好?云迟心中再次涌起疑惑——自己到底哪里值得这些京圈大佬折节下交? 单单只是一个尚未世袭罔替的永昌王身份怕是不够看…… “既如此,迟这便洗耳恭听了。”云迟也想知道双方除了人人都知道的两个明面上的谈判目的,暗地里还有些什么利益交换。 于是他再不推辞,示意魏起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父王全权交给了我大哥在监督办理。不过按我的意思,虽然围绕天星宫事件的谈判还没有正式涉及,但朝廷怎么也该亲自问问晚来兄你的意见。 “如此才好再权衡设置一个天星宫那边能接受的底线,不至于闹出误会。” 如他所言,魏起这次邀约的目的之一就是听一听云迟对谈判的态度。 可是你又不是负责人,打听我的态度有用吗……云迟心中吐槽,嘴上却道:“自然一切全凭朝廷做主。如果陛下觉得为难,殿下亦可代为转达:关于我父王被害一事,天星宫希望北魁朝廷不要包庇凶手即可。若是朝廷没有余力提供帮助,天星宫自然会将江湖规矩,以自己的方式复仇。” 魏起仔细盯着云迟神色,似是在揣摩他说这番话时有几分真意。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将云迟的意愿完整如实地转达给自己的父皇。 小阁楼中表面一派宾主尽欢的气氛。 云迟已经从眼前这四皇子的行为中大致知道了朝廷的倾向——这帮政客显然不会赞成为了天星宫与北魁大打出手,无非只是以此为筹码尽可能攫取利益。 于是魏起随后提到的关于使团提交的赔偿等等内容,他再也没有心思听得详细。 席间又扯了一会儿奉安城中的风流轶事,魏宁怀突然直言道:“我知道云公子心中定然鄙夷朝廷说一套做一套的处事风格。对于观景仙人的事,宁怀心中抱歉,愿意为公子引见一位陆地神仙。 “至于对方愿不愿意出手帮忙,全看公子造化。云公子意下如何?” 云迟本想下意识拒绝,但转念一想陆地神仙多认识几个也没坏处,开了图鉴万一就舔到了呢? “此事不急,不如暂且记下?若日后真到了这一步,迟再托宁怀殿下引见。” 该谈的该吃的都已进行的差不多,这场名副其实的私宴进入尾声。 当第二日云迟离宫回府之时,他的心情又稍微不那么愉悦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牺牲在李剑仙面前刷好感的机会换来一次夜宿公主府的经历,怎么也只算是小亏罢了,哪里知道宫中居然有专门为值夜官员准备的别院。 简直亏到了姥姥家! 永昌王府。 云迟一回来便直奔李心安暂居的别院。毕竟说好了每天给人帮忙,结果他不声不响的放了人家鸽子,这要是再掉一点好感度,那这波云迟简直血崩。 王府里的人工湖面积不小,湖畔能一览水色风光的几间院子分别住着云迟、云挽雪和李心安。 顺路去自己师姐住处打过招呼之后,云迟在沿途的水榭遇见正随心撒着饵料喂鱼的那位回剑宗女剑仙。 “李前辈好兴致。”他凑过去搭讪道。 李心安也不回头,只自顾自看着水中那群争食的鲤鱼,摇头道:“云公子不用一口一个前辈地叫我,都把心安叫老了。” 云迟一愣,心中暗道没想到你这种绝世无双的人物终究也是一副小女儿心态,居然还在乎年龄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难怪能和秦巧同成为闺蜜,两个人在这方面倒出奇一致…… 行。你牛逼说什么都是对的。 “既然李姐姐不喜欢,迟不叫便是。”他歉然开口,“我此番前来叨扰,是为昨晚失约一事道歉的。李姐姐的伤无碍?” 面前的剑仙将手中饵料尽数抛进水中,激起一大片鱼儿翻腾着水花,转身看向云迟,道:“昨晚云姑娘已经替公子向我转达了歉意,公子又何必多此一举?心安这伤非一事一日,差一天有什么打紧。” 二人向李心安的院子行去。 “云公子是不是在想,你这八旬老妪何惺惺然做处子态?”走在前边的李心安突然笑道。 “这……李姐姐说笑了。即入超凡,凡人岁月对你们大概只不过是个时间代号罢了。”强烈的求生意识促使云迟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李心安不置可否地回身,俏皮地耸了耸肩膀道:“其实我才二十五岁。” “什么?这……连和我那一百来岁的义父都有交情的秦前辈都称呼你为姐姐,这……这怎么……”云迟大吃一惊,不由得嗫嚅道。 “你看,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对!” 李心安皱了皱鼻子假装气恼,随后哑然一笑:“算啦!不逗你啦。巧同姐喜欢称呼我为姐姐,完全是她的个人兴趣。” 第127章 参详 “而且,巧同姐她没你揣测的那么年长哦。她也只不过是在二十年前才认识了你义父,并答应帮他参研你腰间那块玉珏。” 李心安此时似乎心情还不错,一反与云迟初次见面时生人勿进的形象,破天荒地和他聊了许多。 二十年…… 这个年限微妙地有些耳熟啊。云迟随意将这个数字做上标记,随后丢入记忆库中暂存。 和一位陆地神仙相处是大晋甚至整个大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机遇。 云迟抱着至少也要将对方的好感刷到能契约神机的最低标准的想法,决心克服自己的死宅天性,抓住机会和李心安深入交流交流。 他见对方没有多说什么,于是便心安理得地一路跟着到了她居住的小院子,毫不客气地找了个软垫坐下。 “你们感情真好。”云迟不知道如何接口李心安前一个话题,只好没话找话。 因为李心安喜静,所以院子里没有安排侍女。对于云迟打算赖在此处的举动,她没有任何反感的迹象,反而亲自燃起炭火准备开始煎茶。 “巧同姐是我师尊的朋友,我刚入门时就见她经常拜访,所以和她关系亲近些。”李心安含笑着素手轻研,煮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见坐在对面的世子瞪着大眼惊讶地看着炉中的炭火,她柔声解释道:“将空气中的火性气机尽可能的凝聚得纯粹,就能收获一团燃烧的火焰。” 闻言,云迟当即眼前一亮,找到恰当的话题:“原来李姐姐修炼的是火属性真气。这倒巧得很,我感应到的也是火性气机。可惜由于身体原因始终不能凝聚气海,导致无缘修命。” 李心安停下手中动作,偏着脑袋露出疑惑神色,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怎么会呢?我听师父说,天道偏爱于人。世间无论多愚笨的人,至少都能完成引气入体,踏入御气境界才对。 “云公子一看便是得天独厚的人杰,我还以为你修为不俗呢!” 云迟一阵苦笑,将自己天生黄庭残缺,兜不住引入身体中的气机这一情况随口跟眼前的陆地神仙说了。 最后他还一本正经地总结道:“所谓有得必有失。上天给了我这副皮囊,收走我修命的根本也是十分合理的嘛。” 这下李心安更来了兴致,好奇道:“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不如公子眼下便演示一遍引气入体给我瞧瞧?如果没有冒犯到你的话。”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嘿嘿。云迟心中窃喜,当即点头表示同意。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李心安虽然看着年轻,但毕竟是一位剑仙,眼光和见识说不定比自家义父高上许多,也许能瞧出自己身上的问题也说不定。 云迟始终对自己的废材体质抱有妄想——万一只是人间流传的修行方法不对,其实我是千万中无一的上古血脉呢? 他到底对修命还是心存向往的。《脊宿七·风华集》作为一件优秀的武器,虽然能让他拥有极高的战力上限,但使用条件也十分苛刻。 契约对象的一滴精血,除了坑蒙拐骗,云迟暂时还没有想到合理的获取思路。 这般想着,云迟缓缓闭眼,开始凝神感气。 空气中的红色气机渐渐浓郁,几乎形成肉眼可见的实体,将二人周围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 李心安看着闭目全身心感气的云迟,心中有些惊讶。 这么高效的引气方法,他为什么会是不能修命的废材呢? 想到这,她起身走到云迟身前,伸出纤纤玉指抵在对方额间,开始感应其体内状况。 从天灵汇入体内,沿着特定经脉运转一个周天后的气机在云迟的黄庭上方汇聚。 由于数量十分庞大,原本雾状的气机被生生凝成半流体,小小的一股缓慢地在神识牵引下往黄庭注入。 到此为止,和云挽雪教导的那次几乎一模一样。 云迟紧张地吸了吸鼻子,开始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那股仿佛将要凝固的血液一般的流体开始注入丹田,却仿佛通过虚空一般,瞬间恢复成淡淡的红色气体,转眼逸散进空气之中。 失望地睁开双眼,一道婀娜的身躯立在云迟面前,吓得他下意识往后一仰,双手撑着地面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你瞧,我没骗你。”他赶紧用话语掩饰自己的慌张。 肃立的李心安却像没有发现云迟的慌乱一般,面色平静地开口:“云公子,你可曾受过致命的重商?” 这没头没尾的话问得云迟一愣,认真想了半天后才以不确定的口气地回道:“应该没有?我完全没有印象。” “那就很奇怪了。”李心安抿了抿嘴,“方才我顺着气机流动在云公子的体内探查了一番。你这情况很像是丹田被人强行震碎的结果,照理说该是足以致命的伤势才对。 “不过我也只是经验之谈,做不得准。不如等我有空回宗门时到藏书阁去查一查资料,到时候写信告诉云公子可能的原因?” 云迟本就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哪知对方竟然当真能看出端倪,顿时欣喜道:“那就有劳李姐姐了。” 至于她说的导致丹田破碎额致命伤,云迟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些想法,但一时不太真切,只好留心记下,打算之后再好好复盘。 打铁要趁热。 觉着此时气氛还不错的云迟轻轻坐正身躯,冲李心安笑道:“不瞒姐姐,我对谷神珏使用颇有心得,而且在元神方面也略有一些研究。不如姐姐将你的伤势和受伤原因说给我听听,说不定能找到更好配合姐姐疗伤的方法。” 李心安返身回到小泥炉旁坐下,不置可否道:“巧同姐已经制定了十分有效的治疗方案。只要按部就班,左右不过多花些时间就能痊愈。” 听她这一番话,云迟心中顿时一个咯噔,知道好感没到对方可能还不是十分信任自己。 正当他打算召唤出一具神机来增强自己的说服力之时,对面的李心安却摇头轻笑起来。 “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机密,告诉云公子也没什么打紧的。如果能让你有些收获,这应该也算是互惠互利?” 第128章 意外 “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事,就单纯是修性水准不足以压制自身的实力,结果遭到了反噬罢了。” 听出对方语焉不详,云迟立马察觉到现在不是深入了解这件事的时候,只好见好就收,选择将话题扯开。 又坐了一会儿,知道多半不会有更多收获,他起身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云迟果然贯彻自己在公主府时立下的决心,吩咐王府管事钱穆任何邀请他参加宴会的帖子都不要接,对外宣称要以儒家礼仪为云理守孝。 抽空去看了眼云寄北扩充门客、卫队的情况,见一切有条不紊进行,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拥有自己的私兵武装,可以将明理司借来的卫队给人家还回去。云迟满意地放下心来。 从这日起,他每天早睡早起作息规律,除了日常去云挽雪的院子问安和到李心安的住处当工具人,小日子仿佛回到云迟熟悉的节奏,一派悠闲。 如果就这样当个闲人在奉安城生活一辈子也挺好嘛。云迟在湖边洒着饵料喂鱼,心中忍不住想到。 可惜他显然低估了自己吸引麻烦的体质。 在永昌王府闭门谢客的第十五天。 黄昏。 云迟正和以往一样只身前往李心安暂居的别院,例行为她的静养疗程提供援助。 虽然他一直疑惑为何秦巧同为她设计额治疗方案非得要安排在傍晚——等李心安一通心法运转下来,基本都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但云迟依旧每天准时前来,丝毫没有怨言。 老实说,连续四五个小时高强度维持天阴珏的磁场,以云迟举世无双的精力条而言,也是一种艰苦的挑战,常常将他累的筋疲力尽。 要不是他发现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算修性功课,能帮助他的精力值缓慢增长,他还不一定坚持的下来。 在这段时间,云迟极力打算以自己的认知水平去试图解释眼前那些他弄不明白的现象。 比如天阴珏的那道水蓝色光幕,就被他强行理解成某种类似蓝星上的信号屏蔽装置一般的电波与磁场。 脑中正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云迟走进那间已经十分熟悉的别院,迎向屋中那盏暖色橘灯。 他立在房外,轻轻敲了两下木门,没有等里边人的应答便自顾自推门而入。 这是两人间在这些日子形成的默契。 抛开那次云迟登门致歉的个例,李心安其实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和他一样讨厌繁杂的社交礼仪的人。 顺手将房门带上,回剑宗的女剑仙正闭目盘膝坐在软塌之上。一旁的高脚雕花鎏金青铜烛台上亮着三点微微摇曳的火光,将波动的细碎阴影投在她那张透着一股恬淡气质的精致容颜之上。 听到云迟开门的动静,李心安眉间一动,缓缓睁眼,从他微微一笑。 闪动着烛光的双眼仿佛在说“你来啦”一般。 随意搬了一个坐垫到李心安坐着的榻前,云迟也随意坐下并冲她点了点头,示意今天的疗伤工作可以开始。 他驱使着天阴珏张开那道光幕,看着李心安再次缓缓闭眼,确认对方已经开始运转疗伤心法之后,也拾起一本摆在一旁桌案上的书籍看了起来。 幸亏在天阴珏的支持下云迟能高效超频,实现一心多用。否者就只能坐在这里对着运功疗伤的李心安干瞪眼。 虽然光看着对方恬静的长相也不失为一种享受,但云迟总觉得这样的自己大概很像一个变态痴汉。 为了防止自己风评被害,他只好淘了几本志怪小说解闷,好打发工具人的坐牢时间。 不得不说,大晋的志怪小说几乎和蓝星种花家的一模一样。都是些不得志又找不到老婆的落魄文人的意淫产物——比如他正在看的这本,讲的就是经典的狐狸报恩的雨后小故事。 他正看到进京赶考的寒门士子夜宿山中破庙,遇到一位同样过来躲雨的绝世女子,二人干柴烈火眼见就要发生不可描述的情节之际,耳边突然响起轻微的女子喘息声。 不是?在天阴珏的加成下,我都能脑补得身临其境了?云迟一阵疑惑,有些无语的看向自己随手把玩着的那枚羊脂白玉。 不对啊!我都已经没看了,怎么声音还越来越大了?听起来好像还挺痛苦的样子呢……云迟眉头微微一皱,发现问题可能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简单个屁!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云迟将手中的小说往桌上一丢,当期起身紧张地看向榻上的李心安。 只见她紧紧咬着下唇,面上染着一片不自然的雪白,额上鼻尖早已爬满细小的汗珠。 “心安姐!你没事?”他不敢贸然上前查看,只好出声探问。 对方只是皱着眉心,仿佛压根儿听不见云迟的呼喊,丝毫没有反应。 只是那时不时从她喉间漏出来的略带痛苦的喘息告诉云迟,眼见的李心安多半遇到了麻烦。 他正有些不知所措,但又瞬间想起自己可以在图鉴里找找异常状态,说不定能发现一些线索。 于是他果断调出李心安的资料,果然在负面状态栏目找到罪魁祸首。 在原本的【神伤】后边,一个名叫【内息紊乱】的状态挂在她的身上。 李剑仙这是运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云迟心中惊疑不定,知道这时候该自己出手帮她护法才行。 可我特码的对修命一窍不通啊……云迟恨不得狠狠扇自己这废材体质两耳光——送上门刷好感的天赐良机,结果他却只能看着对方干瞪眼。 去找师姐帮忙! 尽管心中焦急,但在天阴珏的超频之下,云迟脑中依旧有其他思路在不受影响地寻找解决办法,并瞬间整理出了可行方案。 但这个方案又立马被他否决。天阴珏是压制李心安伤情的关键,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刻让她脱离天阴珏的范围。 更糟的是,为了满足李心安的要求,此处不仅没有安排侍女,而且十分僻静。恐怕靠大声呼喊也多半叫不来人。 或许我可以抱着她去师姐那里求助?不行不行,虽然李心安现在看起来很难受,但依旧全力维持着运功的姿势。如果我贸然动她,搞不好会弄巧成拙,反而恶化对方的状况。云迟心中念头闪电般窜过,转眼想了许多可能。 但他依旧没有找到解决眼前难题的办法。 “看来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眼见着自己刚想到的所有方法都不可行,云迟一咬牙,当即下定决心,准备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走火入魔的李心安。 ps 发现前一章的序号错了,结果自己还改不了。简直难受死我了。 第129章 云式救援 眼前一片黑暗。 仿佛一头扎进了无边夜色。 李心安强忍着由于运转失控而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气机所造成的伤势,竭力维持着内视状态以确保疗伤的心法能照常生效。 比起刚才突然气机紊乱造成的内伤,在元神方面的任何失误都会造成更加严重且不可挽回的后果。 一旦李心安坚持不住而导致治疗半途而废,不仅之前的努力都成了徒劳,而且会让原本正慢慢好转的伤势瞬间恶化而复杂,恐怕再难痊愈。 这是她不愿看到,也不能接受的景象。 虽然她已经凭借强悍的实力顶住了毫无征兆的干扰,而且稳住了内视状态,但内视已经无法继续顺利进行。她的视界一念间便被墨色侵染,再也看不见经脉与气机的运行状况。 她只能咬着牙牵引着气机按记忆中早已运行得滚瓜烂熟的路线,盲人摸索一样试探着前进。并凭感觉指挥着它们与盘踞在元神深处的异质气机进行愚公移山般的鏖战。 一切发生于无声无息,全靠娴熟而敏锐的战斗直觉在坚守不屈——至少李心安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丝毫不知道在意识外边,她的身体正很诚实地发出奇怪的声音。 模模糊糊之间,她听到云公子的声音,似乎在关心自己的状况。 但李心安一时听不真切又无瑕分神,只好暂时放任不管。 只要再坚持一个时辰,疗伤进程就能完成。到时候这些小麻烦她弹指间便能处理。 可惜她显然太过乐观。 渐渐地,李心安发觉自己越来越疲劳,几乎快不能支撑基本的意识活动,更遑论维持内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心中惊骇,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下去,我肯定会功亏一篑。恐怕最好的下场也是成为一个痴呆的废人。李心安心中苦笑,没想到自己一介陆地神仙,竟然会沦落到这等凄惨境地。 该不会是秦巧同坑了我?在意识渐渐涣散之际,她突然没由来地想到。 宛如溺水之人在用尽所有力气挣扎,最终还是无可挽回地沉入水底一般的李心安脑海中忽地一下轰然炸起一声巨响,同时有剧烈的震颤在意识之中回荡。 刚才那是有人在从外部攻击自己意识的表现!李心安精神猛地一振,瞬间恢复了片刻神志。 这是陆地神仙在意识受到攻击时会自动触发的保护与反击。 她心中一喜,知道这就是自己放手一搏的唯一机会,残存的心神当即顺着这股爆发的反击精力向着外界逃遁。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这次能侥幸保住心神,元神上的伤势加重也在所不惜了! 李心安保着溃不成军的意识全力在错综复杂的气机形成的通道间奔窜。 往日一念便能完成的动作,此刻对她而言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难如跨越天堑。 自动反击的力道到底只是昙花一现,这位李剑仙的意识再次被疲倦淹没,眼见便要涣散于天罗地网般的线路之间。 “嘶啦!” 又有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她的意识中怦然炸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裂开来。 刺眼的光芒充斥着李心安的双眼,将此方意识世界映照得一片通明。 强忍着意识涣散造成的疲倦和刺眼白光形成的双重折磨,李心安倔强地瞪大眼睛,想看清楚造成自己陨落的对手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死也要死个明白,她想。 一双巨大而空洞的眸子悬浮在李心安面前那边惨白空间。 在片刻失神之后,她立刻意识到眼前这双诡异而危险的眼睛就是刚才造成精神攻击的元凶。 不可直视! 陆地神仙的直觉当即做出判断,李心安有种一旦和那双眼睛对上视线,就立马会被夺舍的毛骨悚然感觉。 可,就算不被人控制,自己的意识也会马上自然消亡……她心中惨然一笑,却依旧坚决地躲开视线。 比起沦为他人的傀儡玩物,她李心安反倒情愿变成一个没有知觉的纯粹动物。 不对! 女剑仙突然反应过来。 此刻她正身处永昌王府的别院当中。 按理说身边除了那位长得好看的世子殿下外应该再无旁人! 他这是想干什么?难道要趁人之危? 短短的秒钟,李心安瞬间产生无数念头。挣扎了半息不到,她最终还是决定选择相信云迟的为人。 至少,那位世子殿下笑起来很好看,长得也不像坏人。 这般想着,李心安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与那双诡异的巨眼对视。 湖边别院。 云迟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做出这件不太礼貌的事情。 他小心地向前探手,缓缓伸到双眸紧闭,神色痛苦的李心安面前,最终停在对方的微微竖起的柳眉之上。 就像在温柔地抚摸着一件绝世的国宝艺术品。 一阵术法特有的气流涌动扩散开来,一道水绿色神机瞬间凝现在盘腿而坐的李心安身前,与她面对面坐下。 正是云迟手中出场率最高的劳模——神机·果萝。 他的计划很简单。虽然不知道李心安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她是在治疗元神伤势是出了岔子,那问题多半就是出在精神领域。 而图鉴上对方岌岌可危的精力值也为云迟提供了诊断依据。 于是他当即决定,用勾魂夺魄刺激一下对方,看能不能让她恢复清醒。 作为用神机瞪过陆地神仙一眼的云迟可是知道,像李心安这等人间大能,就算被下了禁制依旧有自动护体的本能存在。 下定决心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停在李心安眉间的右手轻轻用力,将对方紧紧合在一起的眼皮拨开。 “李姐姐,迟斗胆冒犯了!”他像是在向李心安解释,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似的,轻轻念到。 勾魂夺魄的术法瞬间通过那被云迟强行打开的无神眼瞳进入了李心安的意识。 出乎云迟的意料,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抵抗便轻松接管了对方的意识。 在参与觐天司试图操控北魁雪狼门的陆地神仙跋峰的计划之时,云迟已经知道一旦御术境界的大能遭到意识攻击的时候立马就会反击。 可眼前的李心安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不战而败,直接拱手而降,这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由于和陆地神仙交手的经验还不足与总结出一条普遍性规律? 心中正兀自猜疑,云迟忽地把握住了其中关键。 李心安此刻精力值已经是个位数,恐怕根本没有能力组织有效反击——哪怕自动反击也是需要消耗的。 好在他瞬间通过神机接管了对方的精神世界,那看起来十分危险的精力值已经被踩死了刹车,稳住了下降势头。 “看来误打误撞真给我蒙对了!” 云迟擦了擦李心安额间的冷汗,有些心疼地看着对方逐渐安详下来的神情。 美好的事物受难时总是能激起人的同情。 第130章 内情 看着瞪着一双无辜大眼睛呆呆地凝望自己,意外有种萌物感的李心安,云迟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现在居然真的在操纵一位陆地神仙的身体。感觉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一样嘛!他念头脑中念头飞转,最后还是苦笑着通过神机的连接下达指令,让李心安彻底沉睡过去。 在刚才短短的一瞬间,云迟有种强烈地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能控制一位陆地神仙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而以他当前的状态,至少还能维持一两个钟。 但经过精准的风险评估,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脑中狂热的想法。 用他自己忽悠千机门顾清霜的话来说就是:上者引局,其次引势,其次引心,其下控形。 轻轻将摇摇欲坠的李心安扶好并小心地放倒在榻上,云迟左右没见着被单,也不好擅闯人家卧房去找。只好脱下自己外边的罩衣为她盖上,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去。 房门轻掩的微弱响动传来。 李心安眉间微动,随后艰难地睁眼。 在云迟散去术法的同一时间她就已经恢复清醒,只不过依旧十分虚弱。 门窗都已经细心关好,烛台上的火光也只留下一点。 略显昏暗的环境反而给了她一些安全感。 手中不自觉地抓着云迟留下的外衣,李心安没有余力查看伤势,转眼便当真沉沉睡去。 夜风吹拂湖面,带起水波拍岸之声。 云迟没想到自己原本打算向李心安提出的建议案居然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 按照他的想法,既然她是被精神方面残留的顽疾困扰,那自己这个自谦第二天下就绝对找不出第一的超长精力条奇葩说不定能以简单粗暴的手段帮她铲除病根。 当然他也并不是完全信口吹牛。 在刚才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对李心安的心神操控过程当中,云迟通过神机强制建立的连接隐隐便感应到那团盘踞在她意识当中的罪魁祸首。 只是如今李心安莫名其妙遭到重创,恐怕养伤一事还需要重新制定方案,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甩了甩脑袋将一切无关的情绪尽数派遣,云迟再不烦恼,在湖畔的青石板小路上摸黑往自己的住处走。 ——丫鬟要到点儿才会打着灯笼来接他。而他走的匆忙,也忘了从李心安房里拿一根蜡烛。 浓重的夜色终于散尽。 耳边传来啾啾鸟鸣,阳光透过建筑结构中的间隙漏进屋内,在李心安的发间铺上一层金黄。 她向着驱散意识当中无尽浓雾的那一抹耀眼的光芒伸手,缓缓睁眼。 云迟那瞬间闪过慌乱却又当即恢复如常的神色顿时映入李心安的眼帘。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云迟没想到自己正盯着对方看的时候被她撞见,赶紧掩饰这尴尬地关切起来。 到底是陆地神仙,哪怕自动关机之后重启的时间都只要短短一晚上,不像我要昏迷个两三天。云迟心中感叹,同时继续道: “我已经遣人去积雪心斋请巧同仙子过来,想必不久便能赶到。” 一旁的云挽雪听到动静也靠了过来,牵过李心安的手探查起她的状况。 此刻这位显得有些病弱的女剑仙怔怔地看了云迟一会儿,才苦笑道:“难怪云公子昨天毛遂自荐,果然是在元神方面颇有建树。好霸道的瞳术。” “额……还请姐姐莫怪迟唐突。我见李姐姐好像情况不妙,无奈才出此下策……”云迟赶紧赔礼。 李心安却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在怪你。相反我还要感谢云公子在最危机的关头救了我一命。” 二人正说着,云挽雪淡淡开口:“前辈体内的气机十分紊乱,造成了不少伤势。不过都是些小问题,调养几天就能恢复。至于元神方面的伤势……我看不出来,只有等秦前辈到了亲自想办法。” “有劳云公子和云姑娘,心安感激不尽。”女剑仙显然对自己的状况了如指掌,并没有强撑着起来向师姐弟二人道谢的打算,只躺在软榻上冲两人露出带着歉意的微笑。 瞧着李心安对自己的好感涨到一心半,云迟一时间不知道该赶到高兴还是苦恼。 在她口中的救命之恩都只值一颗心好感,这位回剑宗女剑仙的好感度有多难刷云迟想都不敢想。 自己不会挑错攻略对象了?说不定那个看起来有些跳脱的秦巧同才是比较好搞定的人?云迟一阵自我怀疑,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好在他心中对此有一些心理准备,毕竟按照等价交换原理,想获得多少就应该付出多少。 他迅速恢复心态,一脸和煦地叮嘱李心安暂时先好好休息。 正说着,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前院的接引领着秦巧同急匆匆赶来。 “情况怎么样了?”她一进房门,看清情况便直冲李心安身前,坐在榻上摸着对方的额头关切地问道。 “多亏了云公子了得,总算不至于元神溃散。” 秦巧同先是打量了一眼云迟,这才闭目感应起李心安的精神状态。 只见她的脸色渐渐凝重,最后缓缓睁眼,向李心安问出了云迟一直心中好奇但强行忍着没有问出口的问题:“怎么回事?之前都还一切顺利,怎么突然搞成了这样子?” 李心安也十分无语,不解道:“我就和往常一样行功啊,哪知道心法运行还不到一半,突然就被体内毫无征兆涌现的黑雾隔绝了内视状态。” “不应该啊……”秦巧同眉头紧皱,口中轻声嘀咕的同时凝神,认真地开始在李心安的精神领域开始地毯式搜查。 忙碌了小半天,云迟见秦巧同鼻尖析出细小的汗珠,知道她手头这工作并不轻松,于是默默激活天阴珏的光盾,为其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 终于,秦巧同的眉头一挑,露出放松下来的神色,欣喜道:“总算给我找到了端倪!原来是这些跗骨之蛆在暗中捣鬼!” 她松开李心安的皓腕,柔声宽慰自己的好闺蜜道:“李姐姐莫要担忧,情况比预计的要好上不少。虽然此番遭到反噬,导致残留在你元神当中的歹毒标记壮大不少,但起总体并没有发生质变,我为你制定的治疗方案是依旧有效的。只要继续按部就班的疗养下去,痊愈指日可待……” 云迟却没有她那么乐观,质疑道:“可是,如果不弄清楚导致反噬的前有后果,恐怕在此之后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那岂不是又前功尽弃?” “无妨。我大概有些思路了。” 秦巧同看起来胸有成竹,下意识挺了挺自己被罩衣掩藏的部位,同时以一种询问的眼光看向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李心安。 “告诉他也没什么打紧的?” 第131章 邪念 “你这说的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李心安无力地抗议起来。 “哈哈哈!因为李姐姐总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所以你不好意思时的表情才格外迷人呀。”秦巧同开心地打趣起好闺蜜来。 看来李剑仙的情况果然还不算回天乏术。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都已经有心情开玩笑了。云迟心中放下一块石头,有些无奈地保持微笑,看着两位大概能徒手拆城墙的人调笑打闹。 “巧同姐别闹了呀!” 最后,李心安实在觉得当着男子的面这般肆意打闹很不妥当,便为难地以眼神向一旁假装没看见的师姐弟二人求助,希望他们能开口打开话题。 云迟会意,立马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准备主动出言询问,好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等他组织好语言,秦巧同自己就见好就收,轻轻点了点李心安的鼻尖之后收敛神色,慢慢将前因后果简单叙述。 李心安修命天赋堪称妖孽,哪怕在回剑宗这等顶尖宗门弟子中,也属于一骑绝尘的人物。 她被师尊流风剑仙领回山门开始修行之时已经十五岁,差一年便成年。 一般而言,大晋人开始修命往往与开蒙同年。排除少数气运与机遇逆天之人,以李心安当时那个岁数才第一次正式修行已经算是错了末班车选择跑步赶路。 然而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李心安跟着流云剑仙仅仅只清修了七年,便扶摇而起,境界直接窜到御形境后期,一跃成为最年轻的超凡者。 甚至有望成为整个大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陆地剑仙。 听着秦巧同平淡的叙述,云迟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险些惊讶得跳出嗓子眼: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下天星宫前往奉安之前,云迟以为十年御物巅峰的大师兄怎么都算御形之下第一人。 哪知刚到京城就遇到了久负盛名、能打得陆地神仙重伤的真正“天下第一御物境”。 既然比不过人家,云迟向着好歹我大师兄修行日短,至少未来可期呀! 哪知道现在更是蹦出一个修命七年便飙升到超凡者顶层队列的开挂选手,瞬间又把他的天资按在地上摩擦。 感觉对自家大师兄也不是那么崇拜了呢……云迟心中叹气,对目前遇到的天才一番评头论足,丝毫没有身为不能修炼的废材的自觉。 尽管腹议不断,但云迟依旧还是将秦巧同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后来,所谓好事多磨。 已然御形境圆满的李心安终于遇到了修行以来的第一个难关。 那就是大晋修命者普遍忽视的问题:修行水平跟不上修命境界,导致心性弹压不住好战嗜血的戾气。 照理说回剑宗这等大晋第一宗门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事实上这件事也的确怪不到流风剑仙的头上。她一个老牌剑仙,能不知道这种修行基本常识? 还是由于李心安自身的原因——她的境界突破的太快了。 修性是实打实的水磨工夫。回剑宗底蕴再深厚,心法再纯正,也没办法十年速成到匹配御术境的地步。 隐患就此埋下。 但李心安天性淡薄,加上有师尊护持,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突变就发生在看似平凡的日常当中。 三年前的一个傍晚,李心安像往常开始打坐修行,开始进行养性功课。 她已经听从师尊的教导,暂时停下了每日的修命课程,开始专心堵短板了。 但是哪怕这样,她依旧在这一天感应到突破的契机。 然而致命杀机也随之而来。 辛苦维持的理智瞬间被攻破,李心安毫无悬念地堕入修罗道,化身鲜血与杀戮的追随者。 要不是她的师尊是老牌剑仙,恐怕天下第一魔头的名号要当场易主。 故事就是这么简单。 在回剑宗全力保全下,李心安终于恢复,但终究还是落下了隐疾——当年那次反噬残留的邪念始终盘踞在她的元神当中,无休无止地困扰着她。 也就是说,李心安就是在那次遭到反噬的时候就突破成功,不仅没有陨落反而顺利跻身陆地神仙之列?并且在稳住伤势之后境界还往上爬了三层? 是个狠人!惹不起惹不起。听完秦巧同炫耀般的前情提要,云迟瞬间抓住重点。 但他心中也涌起疑惑,于是当即提问:“从你的话语间我已经知道李姐姐是举世无双的天才,也知道了她受伤的经过。可这和昨晚的事有什么关系? “总不会是那陈年旧伤经过一阵养精蓄锐,终于恰好厚积薄发了?” 秦巧同没好气道:“果然是精神领域的专家,果然有些见地,算你蒙对一半。不过旧伤不是厚积薄发,而是被其他因素诱发了蛰伏其中,原本没人发现的后手。” “后手?”云迟一愣,“你不是说她的伤势是被反噬留下的顽疾吗……难道还是人为的?” “这也是我刚发现的。”秦巧同皱眉道,“李姐姐元神当中那团残留的污染彻底显形了,看起来像是一颗按照特定频率跳动的心脏——这么具有象征性的东西不太会自然形成?” 她最后总结道:“肯定是昨晚她运功疗伤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牵动着她的邪念,导致她原本就脆弱的元神瞬间不稳定,险些魂飞魄散。” 邪念? 云迟皱眉苦思,回忆昨晚发生的全部事情经过,喃喃道:“昨晚就跟往常一样什么也没发生啊……况且,有天阴珏护法,照理说一切邪念都应该被它镇压得死死的才对?” 额…… 他蓦地回想起一个不起眼的细节。 那就是现在还摆在一旁桌案上的志怪小说。 其中倒扣在桌面的那本上边,记载的是一个狐狸报恩的雨后小故事。 这算邪念吗? 这种能在网站正常连载,妥妥的只能算清水文的东西,连让人以示尊敬都做不到,肯定算不上邪念! 云迟顿时后背爬满一层冷汗,有些做贼心虚。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也不排除其他更合理的可能。” 秦巧同起身准备告辞:“现在暂时也只有这么点线索。李姐姐你依旧在他这里休养,就算不运功疗伤,天阴珏对你的元神恢复也是有好处的。 “等我回去好好研究出万无一失的方案,之后再过来探望你。” 第132章 真容 秦巧同办事来去如风,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立时起身离去。 送走那个云迟依旧还没有摸清楚性格的跳脱而优雅的女人,师姐弟二人也准备告辞,以免打扰李心安静养。 “云公子留步……” 刚刚动身的云迟只得又坐下,同时向师姐递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可以先行离去不用等他。 等云挽雪关门的动静响起,云迟才好奇地开口询问李心安挽留他的意图。 “云公子的瞳术……都看到了些什么?” 云迟面色一僵,心道原来是她不信任我,怀疑我窥探过她意识当中的秘密。 但他却并不觉得生气。 相反,他很理解对方的担忧——如果自己是她这般模样的女子,我会比她更疑神疑鬼。 “李姐姐你高估云迟的能力了。如果你不主动放下防御,以我的水平根本对陆地神仙造成不了丝毫影响,这点我想姐姐你应该心知肚明。” 李心安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你是从我的记忆里知道了我早已突破至御术境界?” 看着对方图鉴上的警惕状态,云迟知道此时唯有实话实说才能打消对方的疑虑,于是组织语言解释起来。 “不瞒李剑仙,迟昨晚所用的瞳术乃花田府草田部独有的秘术,名唤‘勾魂夺魄’。以回剑宗的底蕴,想必姐姐对这功法有些了解,迟就不多赘述了。 “至于能看破姐姐隐藏的实力,却是你多想了。迟虽是不能修命的废体,但所谓祸福相依,我自幼便元神异常强大,能轻松感应到周遭人等的精神强度。 “姐姐虽然精力长期萎靡困顿,但强度远超我遇到过的超凡者,甚至比迟交过手的陆地神仙还高上许多。实力或许能藏拙,元神却是不会骗人的。 “事实胜于雄辩。此刻我见姐姐精力已然恢复的不差,如果姐姐不信,不如我再当面施展那瞳术给你瞧瞧,权当迟自证清白?” 见李心安一言不发只瞧着自己,云迟心中苦笑,知道言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身旁有空间波动扩散,神机·果萝瞬间凝形。 他最后还是只能用行动为自己正名。 “这是……出阳神?”虽然李心安十分好奇云迟的阳神为何会是以为女子形象,但疑惑依旧错愕地脱口而出。 她能清楚地感应到那道水绿色身影是由纯粹的精神力量构成,心中知道眼前一脸诚恳的云公子并没有对自己说谎。 至少一部分地方没有说谎——他的确元神异常强大。甚至比她认知里的最强者,御术境界后期的回剑宗的宗主还强。恐怕只有道门主张全身心修性的流派领袖才能与之一较高下。 之所以有此判断,是由于她家的老宗主虽然也能阳神出窍,但此法一旦施展,肉体便只能在亲信的看护下躺在床上无法行动,绝无可能向眼前的云迟一样还能活蹦乱跳。 “姐姐好见识。云迟得罪了,还请姐姐手下留情!” 说完,神机冲着李心安尚带讶色的大眼睛一瞪,一发勾魂夺魄便送了出去。 那道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动静在李心安脑中响起,她在意识当中再次见到那双诡异而空洞的眼睛。 或许正如云公子所言一般,精力稍稍恢复给了她足够的底气,心中再也没有那股会被人夺舍的危机感 她反而清楚的感觉到,只要自己念头一动选择将计就计,立时便能通过这双眼睛建立的连接对施术之人造成致命的反噬。 难怪云公子要叫自己手下留情,她心中想。 “我昨晚与姐姐意识连接之时曾隐隐约约感应到盘踞在你元神当中的污染。既然眼下术式已经施展,白白浪费倒也可惜……不如姐姐让我再去瞧上一眼,兴许能有所收获?” 没错。 云迟之所以委曲求全铺垫这么久,就是为了找一个借口。 能再次接近那团罪魁祸首的借口。 昨晚控制住李心安之后那股强烈的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绝对不是指染指对方的身体,或者说彻底将其傀儡化收服。 这点云迟心中早已清楚的知道。 毕竟像他这样的死宅人均胆小好色,对风险评估自有一套极其精确的标准。 违法的事他才不做。 那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李心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云迟侧着头微笑去看卧在软塌之上的李心安的表情,希望听到对方肯定的答复。 窗外枝叶摇曳婆娑,李心安的内心也有些摇摆不定。 她本能地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同样也本能地心怀戒备。 昨晚的妥协也只不过是溺水之人本能地伸手抓住面前飘过的稻草。 好在她赌对了而已。 看着意识中那双逐渐虚幻下来的大眼睛,李心安终于做出决定。 她有信心能顷刻破解这道术法的控制,所以打算瞧瞧云迟到底想唱哪出戏。 “那便有劳公子。” 说完,李心安控制着心神,主动靠近那双眼睛。 有无形的力量在她脑海中翻腾涌动。身上传来的力道瞬间收紧,将她紧紧束缚。 半透明的壁障迅速凝结,将她的本我意识封冻进一方晶莹的水晶之中,仿佛一块完美的琥珀。 感受着瞬间增大的精力值消耗,云迟面色一凝,当即直奔主题。 他没想到昨晚的经验并不可靠。控制一位陆地神仙竟然会随着对方实力波动而增加消耗。 在李心安意识世界中飞快穿行之时,那阵强烈的感觉如约而至。 这让云迟松了口气,不然要在这浩瀚无垠又错综复杂的地方盲目搜寻,就是把他榨干了也完成不了任务。 周遭无数记忆泡泡不断与他擦身而过,云迟根本没有试图窥探的念头。 他对勾魂夺魄的使用早已如火纯情。毫不客气地说,甚至比草田部的正宗传人还要精通。 每个人对自己的记忆都有一套独有的加密方式,除非把封存在琥珀里的本我意识拉过来亲自开启,否则任何手段都不能强行破开这些泡泡。 所以勾魂夺魄通常只能采用有问必答的方式进行拷问,而不是直接窥探对方的记忆。 有感而发地回忆起这些小心得,云迟前进的速度缓缓放慢,最终停了下来。 他想自己肯定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面前是一团巨大狰狞的血肉,正以特定的频率跳动着。 秦巧同会用“心脏”来形容这个让人作呕的污染物,倒也十分准确。 无数细密如血管一样的经络从那团应该打上马赛克的东西身上延伸出来,仿佛寄生虫一般扎入周遭的脑组织。 似在贪婪地吸收养分。 难怪李心安六百点的精力值上限常年只能在一两百左右,原来是大脑里长了颗瘤子! 云迟恍然大悟,同时又产生新的疑惑:可是为什么这颗瘤子会吸引我? 第133章 思路 面前这团暗红的血肉看起来十分强壮有力,云迟有种能听到如雷鼓动的错觉。 他知道李心安肯定也默默地看着自己意识中正发生的这一幕,于是以意念道:“这东西李姐姐可有印象?” 脑海中果然传来对方的回话:“以往内视之时,这团残留的污染似被一团迷雾遮掩着,我并不知道原来里边藏着这么让人反胃的东西。” 云迟以强大无匹的精神力压下心中那股不适感,绕着那团算得上生化试验残次品的东西仔细打量起来。 “如果我判断不错,你好不容易养好的精力大部分都入了这玩意儿的肚中。” 看起来应该是实体,恐怕要靠外科手术才能一劳永逸。云迟一边和李心安商讨,一边在心中感叹。 遗憾的是他并不是颅内科的专家,而且剃光李心安这等人间绝色的秀发,并在其脑壳上开一条大疤实在显得很煞风景。 才不是因为云迟怀疑一旦自己建议李心安做开颅手术,多半会和华佗一个下场。 “以精力为滋养,或许这就是我心中恶念的聚集体。”李心安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非常符合世界观的解释,“看来只有如巧同姐所言,慢慢花时间将其磨灭。” 云迟蹲下身子试探性地扯了扯那些扎根在意识空间中的细小血肉管道,发现它们似乎正在不断往外扩散,侵蚀着周围的神经。 恐怕任其发展下去,李心安的本我意识将被囚禁在大脑之内,成为一个光杆司令,再也无法联络四肢百骸。 换句话说就是,她的身体会被这团诡异的血肉从内而外接管。 想到这,云迟顿时回想起天星宫后山那场阴谋。 千机门给出的计划就是,以特殊的晶体阻断跋峰大脑与其他组织的神经连接,绕过对方的意志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没想到千机门竟然在神经外科领域还颇有建树! 云迟欣喜地在心中称赞。他已经大概有了能毕其功于一役的思路。 “李姐姐,迟心中已经有一套可以快速而彻底地将眼前这怪物铲除——至少也能让你恢复至巅峰的方案,不知道姐姐你想不想知道?” 始终不见踪影却又无处不在的李心安似乎来了兴趣,抱着不妨听一听的心态请他不要跟自己卖关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于是云迟便将心中的计划大概整理清楚思路,随后将和盘托出。 他决定将千机门控制跋峰的计划逆向操作,以晶体隔绝那团怪物与脑组织间的连接。 不仅能阻止它侵蚀神经的势头,而且能直接切断其攫取养料的通道。到时候它就只能靠消耗自身积攒的能量活动,说不定能将它活活饿死。 他忽悠过千机门的顾清霜和自己契约神机,所以用晶体隔绝神经信号那一套尚在开发中的功法他也能够施展。 意识世界顿时沉静下来,李心安半天没有回话。 “心安佩服云公子的奇思妙想。” 半晌,她才失笑道。 云迟知道对方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心中无奈叹气:“这个方案上次在天星宫第一次施行就失败了,李姐姐觉得不可靠也十分正常……” “不,云公子你误会了。”李心安语气中带着笑意,“我是真的觉得公子这个方案十分绝妙,和所有人的思路都完全不一样。 “至于可不可靠……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试试又有何妨呢?” 云迟本来对她接受自己的提议不抱什么希望,哪知对方竟然愿意配合他进行尝试,当即高兴起来。 他瞧了眼自己的精力条,发现在一番消耗下已然见底,只好按捺住心中雀跃道:“眼下迟精力损耗过大,不如等我恢复了就进行尝试如何?” 得到李心安肯定的答复,云迟当即解除神机,意识当中那份对方精神状态的投影便瞬间定格。他心念一动,那副画面这才缓缓消散。 在等待精力回复的空档儿,云迟大致估算了一下自己这一套流程走下来需要的全部精力值消耗,顿时觉得有些棘手起来。 他就算将配在其他神机星盘上那枚能增加50精力的引光石暂时挪用,再加上自己的星盘上镶这一枚加25精力的引光石,精力值上限也只有2438点。 召唤神机·果萝需要800点,施展勾魂夺魄要100点。 召唤神机·顾清霜消耗680点,那还没有名字的术法要花120点。 这就已经用去了1700点,算上维持两道神机每分钟都要耗费50点精力,云迟能完成操作的时间竟然只有短短的15分钟! 就算他动作精准而迅捷,在进入对方神识之后立马完成对那团血肉的控制并解除神机果萝的召唤,依靠返还的一半精力值,他也只不过是仅仅能维持57分钟。 果然计划很丰满,现实却骨干。 这么短的时间,饿死那团怪物恐怕是痴心妄想。 这就是层层中间商赚差价的后果。 果然还是劝劝李心安去做个开颅手术…… 简单粗暴而且见效快疗效好,不比这些花里胡哨的玄幻手段来得高效? 现代科技天下第一!云迟无声呐喊,借机抒发心中惆怅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肺部剧烈的气体交换,顿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为什么非得饿死那团恶心的烂肉?既然隔绝了它一切营养来源,憋死它不是更容易? 窒息引起的缺氧只需要短短的1-6分钟就能导致细胞坏死。 既然那团烂肉是活物,缺氧对它肯定也是致命的! 这么看的话任务比他想象的简单不少。 现代科技果然天下第一! 云迟心中再次兴奋呐喊,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入夜。 经过大半天的休息,云迟高达2438点,大约等于4个李心安这种陆地神仙水平的惊人精力值终于靠自然恢复到了满状态。 他睁眼看向状态也恢复了许多的李心安,见她已经能打坐养神,心中把握又增加了几分。 “李姐姐,迟经过一番养精蓄锐,此刻神完气足信心满满,觉得能一举铲除困恼你多年的顽疾!你那边状况如何?”云迟以一种绝对自信的语气询问道。 “无非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伤势,经过这大半天运功基本已经没有大碍。”李心安也抬眼看向云迟,心中微微有些紧张。 闻言,云迟大笑一声,当即豪迈宣布:“那我们就开始!” 第134章 手术 月色如水。 烛光间或明灭,将两团人影铺向地面,随着火苗跳动而轻轻摇曳。 房中无人说话,显得静谧安详。 云迟再次以眼神示意盘坐榻上的李心安,询问对方是否可以开始行动。 在得到她点头回应之后,他右手指间虚搓了一个无声的响指,神机果萝立时便凭空而现,与李心安在软塌之上相对而坐。 依照心中早已模拟过许多次的方案,瞬发的瞳术接踵而至。而李心安也没有迟疑,直接主动建立精神连接,接纳了云迟的入侵。 借着奇怪的吸引感觉,云迟的一缕神识飞速在李心安的精神世界赶路,依旧花了一些时间才再次回到那团肿瘤所在位置。 “一旦姐姐感到不妥当,便出声示意,我会立刻停手。” 向做完应急保险确认,云迟念头一动,又是一道银白色半透明的神机在他本体身旁凝现。 眼前这肿瘤伸出的脉络密密麻麻,云迟赶时间懒得一根一根慢慢处理,当即选择大水漫灌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处理方式。 只见那团肉球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哑光黑漆般的色彩。由无处不在的五行元素中凝聚出来的金属性气机犹如裹糖衣似得瞬间将那肿瘤刷得密不透风。 哪知竟然无心插柳。 通过那些晶体传来的反馈,云迟顿时对所有根须一般的经络位置了如指掌。 他一个念头之下便有无数尖刺同时炸开,将那肿瘤撑成海胆的同时,也切断了它与李心安身体组织之间的联系。 成了! 云迟精神一振,立马散去对神机果萝的维持术法。 借由瞳术连接而进入李心安体内的那一缕神识也当即回归本体。 调整了一下呼吸,云迟此刻无法再清楚地看见李心安体内的状况,只好一边维持着对神机·顾清霜的控制,一边紧张地注视着浮现在自己意识当中那张对方的属性图。 前边的一系列操作都十分顺利,并没有额外耽搁多少时间。 按云迟的计划,他还能维持神机近一个小时,而憋死那团肿瘤最多只需要六分钟。 五十分钟对六分钟,优势在我! 他正这么想着,脑中突然泛起一股毫无征兆的眩晕感。 随后,有嘈杂的呓语在云迟耳边响起。 凝神仔细分辨,他确认声音不是来着李心安,而是直接在自己的意识之中响起。 是那团肿瘤? 云迟知道,千机门那套半成品功法凝聚的晶体骨刺具有阻断、传递神经信号的作用。 刚才响起的声音肯定不是他的错觉,而是它无意义的意识活动通过那些骨刺影响到了自己。 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啊…… 云迟心中疑惑,熟练地去取腰间的谷神珏——防骚扰是天阴珏的拿手好戏。 哪知入手一片滚烫,竟然仿佛触碰到一块烧的通红的木炭,惊得云迟当即缩手。 怎么回事儿?他将被烫到的手指放在嘴边吹气,眼光定定地看着那块玉珏。 犹如日食一般,浑圆无缺的谷神珏亮起残缺的半边红光,犹如一团被束缚住的岩浆。 但奇怪的时,装饰其上的绳带和云迟腰间的衣物又全都丝毫无损。谷神珏除了散发出的橘黄光芒,完全看不出像是有高温的样子。 发烫的那一半是天阳珏。 云迟小心地找到自己留下的标记,弄清楚了眼前的情况。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头点了点没有发光的另一半玉佩,确认没有烫人的温度之后,这才捏住正常的天阴珏这一半,缓缓向其中注入精力。 比起谷神珏的异常,云迟认为还是自己脑子里的古怪咆哮需要尽快处理。 毕竟他和李心安正在紧要关头,可不能因为自己出了岔子导致失败。 水蓝色的防骚扰力场悠悠展开。 云迟脑中的呓语亦当即沉寂。 出乎他意料的是,随着云迟心境再度祥和平静,天阳珏通体的暗红光芒也渐渐冷却,片刻恢复如常。 暂时没有心思去探究这些猫腻,云迟只好将眼前的诡异情况留档封存,将精力转移到李心安身上。 在他处理突发事件的同时,对肿瘤的围剿已经进行了四分多钟。 虽然李心安状态栏里那个名为“神伤”的负面状态依旧没有消失,但云迟已经通过对方缓慢增长的精力值知道自己的计划正在顺利进行。 他怕憋不死那肿瘤,又耐着性子多等了快二十分钟,这才开口询问李心安道:“姐姐感觉如何?” 这位全程闭目凝神内视女剑仙,神识始终谨慎地锁定着那团仿佛披着狰狞铁黑战甲、这几年将自己折磨的痛苦不堪的罪魁祸首。 听到云迟呼唤,她缓缓睁眼,不解地瞪着大眼睛看向一旁的公子殿下。 “出什么问题了吗?”李心安偏着头疑惑问道。 随后,元神中渐渐充盈的感觉让她一愣,脸上涌起惊喜神色:“竟然当真有效!” 所以你一开始就对我不抱任何期待对吗……云迟心中苦笑,却也没将这些无聊的事放在心上。 “等我撤去天阴珏的防护,看看那玩意儿凉透没有在与姐姐细说。” 说完,云迟散去对防骚扰力场的维持,小心地感受起脑中是否还有古怪动静。 一切井然有序,莫名的呓语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中的担忧放下一半,云迟继续沿着和神机·顾清霜的精力连接,通过晶体骨刺感应起那团烂肉的状态。 原本仿佛自带音效的肌肉收缩跳动再也没了声息。 全靠哑光黑漆似的晶体团团包裹下才维持着原本的形状。 云迟可以确定,一旦他此刻散去这些骨刺,里边的东西会像一滩烂泥一样垮落满地。 果然法则层面的攻击最立竿见影。 他以神识扫描了一遍,确认里边没有任何生物反应之后,这才退出那种玄妙的连接状态,冲李心安笑道:“看来是幸不辱命!” 不等对方开口言谢,云迟继续仿佛老中医般叮嘱道:“待会儿迟一旦散去术法,恐怕那东西的残骸会将姐姐的地界扰得一片狼藉。还请姐姐先以气机将其团团围住,再慢慢以秦前辈的功法慢慢将那些遗毒磨灭。” 李心安深深地看了云迟一眼,也不扭捏,当即按他说的方法行功,引着一大团火红色气机将那早已失去活性的肿瘤连根拔起,就地炼化起来。 正打算待会儿找个理由和李心安在加深一下感情的云迟忽地只觉脑中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钢钎粗暴地捅了进来,炙痛感瞬间摧垮了他的意志,让他当场昏迷了过去。 第135章 美梦 周遭一片漆黑。 云迟愣愣地看了半天,一时间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睁没睁开眼睛。 现在不是该躺着的时候,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他凭感觉撑着身体爬了起来,开始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耳畔时时有风掠过,像是某种东西高速移动带起的气流扰动。 他就这般一直前进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走了都少路程,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他只知道前方有什么在吸引着自己,在时刻催促他赶紧过去。 渐渐的,疲惫感侵蚀着他的意志,身体似乎也变的越来越重。 云迟想要停下,可心中那股遥远而强烈诱惑依旧驱使着他机械地迈步,在黑暗中蹒跚前进。 我到底在追逐什么呢?云迟扪心自问。 随后他瞬间清醒。 藏在黑暗中的身躯依旧蠕动着向前移动,云迟却再也不感到疲劳和彷徨。 这是梦境?他想。 他记起自己好像是在为一位叫李心安的回剑宗剑仙疗伤途中昏迷了过去。 想到这,云迟不禁咬牙切齿起来——好你个李心安,本公子为了你的伤势殚精竭虑,你居然恩将仇报! 那直击灵魂的炙痛感依旧让他记忆犹新。 经过短暂复盘,他怀疑是李心安失误造成的气机波动通过他留在她体内的术法残留反噬到了自己,所以才导致他当场昏迷了过去。 心中想着,云迟试图发挥主观能动性让自己从这场梦中醒来,然而却以失败告终。 他被强制留在梦境中观看电影,还是一出全黑的电影。 看不出场景,看不出人物,也看不出剧情。 只知道视角所在的“我”必须要一刻不停地往前走,要把什么东西交给什么人。 感觉有些荒诞派戏剧的味道。云迟自顾自地想着,有些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无聊的梦。 按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理论,他云迟怎么也应该梦到自己在桃花堆里打滚,而不是在一片漆黑中爬行。 我为什么会用“爬行”这个词?难道单纯是为了和“打滚”相对应?云迟一愣,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盲点。 仔细感觉的话,梦中这个主角倒是真的在往前爬一样。云迟恍然,发现自己对梦境的感知逐渐清晰起来。 主角似乎是个深入敌境的探子,意外得到了重要的情报却找不到回大本营的路,也暂时没有办法将珍贵的情报传递出去。 他只有靠着顽强的毅力不断朝着呼唤自己的方向前进,哪怕已经累得只能能在地上蠕动爬行。 好剧本!好剧本呀!我没有成为一个编剧简直是文艺界的一大损失!云迟对自己脑补的情节十分满意,忍不住嘚瑟起来。 在这么无聊的梦境里,他居然也能自娱自乐起来。 终于,前边似乎有动静传来。 云迟留神细听,却始终只能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 “这……可有印象?” “以往内……这团……遮掩着,……原来里边藏着这……” “如果我判断……精力大部分都入了这玩意儿……” 咦? 有点耳熟啊…… 云迟想了一会儿,顿时心中一惊:这个梦境不会是那团肿瘤残留在我意识当中的污染? 他当即回过神来,将意识沉回梦境主角体内,开始疯狂挖掘可能存在的信息。 这是一个弄清楚许多疑惑的好机会,可惜云迟知道的时间有些太晚了。 不对,按照剧本,我还要休养大半天才会动手,所以还是有时间继续挖点情报的。云迟不断搜查着主角的记忆,试图弄清楚那位留下后手之人的身份。 然而他才刚刚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头顶就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的意识扯向虚空之中。 “云公子……你醒了?” 入眼是昏黄的烛光以及李心安写满担忧的脸。 满脑子残留的炙烤感让云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在看过自己的状态栏确认没有大碍之后,他才强装镇定道:“托剑仙的福,云迟又学到了一些教训。” 李心安面上一红,尴尬道歉:“我一时下手每个轻重,不成想气机会连公子一道攻击到,害你受了伤,心安给公子赔不是啦!” 见自己除了昏迷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伤害,云迟也只是在口头抱怨两句而已,并没有当真往心里去。 向李心安询问,他这才知道自己这次不过只晕到了半个时辰不到,于是将话题引到他最关心的地方。 “你现在感觉如何?那残留的污染处理妥当了吗?” “全靠公子妙计,如今我的元神已经开始逐渐恢复,想必用不了几天便能重回巅峰。至于那些污秽之物,已经被心安一把火炼化得干干净净连灰都没有剩下啦。” 云迟听了心中也十分高兴——因为他看见现在李心安对自己的好感已经向着三颗心奔去。 以他的天赋,想必再卖力添上几天,自己就可以开始准备忽悠对方和自己契约神机。 “此番心安能痊愈并彻底清楚隐患,已然欠下天大的人情。公子损耗颇巨,不如暂时先好好休息,等恢复好了再与我详谈如何?”李心安看着云迟脸上藏不住的疲倦,自己的神色也跟着温柔下来。 你知道我辛苦你还撵我走!李心安!你好狠的心!你真的能觉得心安吗?云迟心中咆哮,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道:“那就有劳姐姐去通知我院里的丫鬟,叫她们来扶我回去。” “你既然已经躺在这里,又何苦多此一举?” “这不太好?” 云迟先前只是单纯释放情绪,真要让他留宿,他反而觉得不太好意思起来。 “这有什么大不了,说到底此处也是公子的家产,你想在哪还不是随你心意?” 李心安从屏风后的卧房又取来一条被单,替云迟细心盖上,看得他心中小鹿乱撞,呼吸也慢慢小心起来。 “云公子你且安心歇息,心安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浅笑着起身,往房外走去。 云迟心道理该如此,却也抑制不住地升起一阵失望:故事里果然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救命之恩就以身相报的仙女。 人家是天下第一宗门的天子娇女,史上最年轻的陆地神仙,怎么会不爱惜羽毛? 就算是字面上的和男人一起过夜这种事,当然也不会做出来。 心中高呼三声“网文误我!”,云迟一时失笑,渐渐融入满脑子的疲倦之中。 第136章 许诺 清晨。 云迟从浅层睡眠中醒来。 鼻腔中充斥的清香让他一整晚都没办法静下心来。 哪怕他引以为傲的养性功夫也只是让他不至于胡思乱想,却无法彻让他心无杂念地安眠。 好在精力值在任何心境下都会慢慢自我恢复。 此刻他感觉脑中那股炙痛感已经不再剧烈,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 眼见天色渐明,云迟心中挣扎片刻,最后还是从软塌爬起,扯过自己原来遗留在此的罩袍披上,伸着懒腰往房外去。 他打算回自己住处再补个回笼觉。 推开房门,云迟正打算闭目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却瞧见门廊下坐着一道身影。 “李姐姐怎么坐在这里?该不会是一夜没有休息?”他惊讶地上前关切道。 “身为陆地神仙,一两天不休息有什么打紧。”李心安侧头看向在自己身旁坐下的云迟,请求道,“心安已然突破至御术境界之事,还望云公子一个人记在心里才好。” 云迟摇头苦笑:“你既然不愿告诉其他人,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你放心便是,我不是你想的那般为人。” 说完,二人陷入沉默。 清晨的风带着湖水的凉意,吹得廊下的空气也有些冷。 感受着脸上心间的寒意,云迟打算告辞离去。 眼前这女人可真难搞定。对于救了她两次的自己都还始终保持着距离,简直是让人心寒。他心中叹息,起身站在通往庭院的青石小路上。 “云公子……”李心安却轻声叫住他,“心安从小和师尊两人在宗门清修,对人情世故很不擅长。言语间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公子莫往心里去。” 云迟回身看着面上有些苦恼的李心安,心中的不满顿时消散大半,摇头道:“姐姐这等神仙人物,遗世独立倒算是该有的气质风采,用不着对任何人道歉。” 李心安静静地看着他,粉唇轻启道:“不满公子,我心中十分认同你的说法,是不爱管他人闲事的。但对公子你却不大一样。” 她说着突然话题一转:“心安在积雪心斋时听巧同姐说,云公子此番到奉安,是由于令尊为北魁雪狼门的人以诡计暗害?” 云迟一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李心安继续道:“公子对我有天大的恩情,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公子只管开口。心安愿意以私人身份为公子解忧。” 闻言,云迟顿时眼前一亮。 他知道李心安这是在告诉自己,要是他准备前往北魁复仇,她会助自己一臂之力。 “我很想假装很有志气地推迟一番,可姐姐显然也知道这个许诺对我而言有无法拒绝的吸引力。” 这就是他此行奉安的目的。 云迟苦笑着告辞行礼,转身离去。 他心中也知道,李心安肯定误会了自己。 她一定以为云迟之前所有的接近讨好都带着目的,所以提出了一个合理且让云迟无法拒绝的报答作为交易。 沉默着走在细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云迟心中一阵难过。 他没有开口向李心安解释,也不知道怎么去向她解释。 他本来就是抱着目的顺水推舟而已。 李心安也沉默地看着头也不回地走出小院的云迟,始终坐在廊下一动不动。 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像两汪无波的清泉,一成不变地倒映着庭院里的景色。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位世子的背影,李心安才眼睑微垂,发出几乎连她自己也听不见的细微叹息。 院中的孤桐枝叶渐黄。 有零星的叶片开始飘落,季节开始进入凉秋。 云迟坐在廊下端着一杯热茶,享受着温暖的午后阳光,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的慵懒。 自从上次李心安直言不讳地向他许下承诺之后已经又过去了小半个月。 其间,秦巧同曾兴冲冲地登门拜访,向李心安介绍自己废寝忘食推敲出来的新的治疗方案。 在得知伤势已经在云迟的帮助下被连根拔除之后,她既高兴又郁闷地瞪了他半天才接受现实郁郁离去。 李心安于是又在王府静养了些时日。 除了秦巧同安排的每天一个时辰例行以天阴珏协助李心安养神后续调养疗程,云迟和对方几乎再无交流。 怎么氛围变得有种好像告白被人婉拒一样的尴尬啊…… 云迟将杯中变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心中有些茫然。 这种人际关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他一张张翻看着《脊宿七·风华集》记录的图鉴,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太过功利。 从他得到这件武器开始,他与人交往的前提似乎都成了评估对方的利用价值,而交往过程也成了刷好感、忽悠对方契约神机的无限循环。 当初契约果萝和顾清霜之时倒没什么感觉,无非只是出于一个图鉴收藏玩家的游戏心态,想尽可能的在规则允许内增加自己的实力。 此刻回想起来,一切都像是欺骗与交易。 这是那天和李心安的事带给他的反省和感触。 或许自己下意识地排斥和师姐契约神机,就是潜意识当中对未知的恐惧与不信任?云迟心想,将图鉴翻到了第一页。 上边的立绘画着一位典雅灵动的仕女图。 “云公子在想什么?” 耳畔响起李心安的轻声探问。 云迟回神看向庭院。 一道颀长淡雅的身影立在不远处,落叶与阳光将她衬托得格外清丽而耀眼。 “李姐姐你好。” 他微笑着打招呼,并邀请对方过来一起坐。 李心安浅笑摇头:“心安今日是过来向公子辞行的。这一个多月来,多亏云公子尽心协助,我才能彻底痊愈。” “姐姐已经对迟许下承诺,又何必再多言谢。”云迟放下茶杯,拱手送别道,“恭喜姐姐重回巅峰。日后迟若是有缘前往天山府,再上回剑宗探望姐姐。” 既然李心安主动明确了界限,云迟也再不纠缠,言语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感。 那位气质更凌厉了许多的女剑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和云迟默默对视。 随后,她从怀中拿出一枚玉牌,放到云迟坐着的木质地板一旁,柔声道:“无论公子心中怎么想,我说过的话都是不会变的。只要公子以精力注入此玉,心安便会心有感应,希望公子收好了。” 她弯着腰,一番话倒像是故意凑在在云迟耳边私语。 看着李心安款款而去,最后身影消失在小院门外,云迟只觉得庭院里的风渐渐残酷起来,扯得满树枝叶簌簌而落。 到底是秋天到了啊。 他摸过那枚两指宽细的白玉,只见一面雕着柄小剑,另一面刻着“心安”两个小字。 入手温良,与他腰间的谷神珏截然不同。 是真正的美玉。 第137章 请诊 送走李心安之后,永昌王府内的云迟彻底清闲下来。 他吩咐了家里的管事和卫队长去打听奉安城内各宗门驻扎京城的办事处,在还没有筛选出合适的对象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安心等候消息。 其实倒也没有那么无所事事。 云迟给自己安排的任务列表上还有不少待办事项,可暂时都无从下手,只好都一股脑儿堆在待办栏中。 比如上次和李心安交谈时,她提到过的“二十年”这个数字,云迟觉得耳熟便留心记了下来,却一时半会想不起到底为什么耳熟。 又比如,还是和李心安有关的,为她治疗时天阳珏突然异常的事。 至于其他,反正优先级不高,云迟也懒得去烦心。 想到这,他心想反正自己眼下左右无事,干脆把支线任务清一清算了。 于是他从廊下的地板起身,回到自己的书房。 关于数据和记忆检索,要是换到以往,他或许会大呼头疼,但有了天阴珏的辅助,云迟有信心完成任何繁琐的查询任务。 他在堆着书籍的桌案旁坐下,默默激活天阴珏的超频力场。 水蓝色光幕转眼铺满云迟周遭,形成一个蛋壳一样的透明罩子,将他整个人笼在里边。 以“二十年”为关键词,云迟飞速检阅起自己脑中的记忆。 靠主观意识去回忆画面往往是一件不靠谱的事情。时间会给记忆铺上滤镜,让一切都失去其原本的样子。 只有切切实实的存档在大脑中的原始数据,才能反映出事物原本的样貌。 “二十年”一词在云迟的记忆中出现的频率很低,他很快就在浩瀚的记忆海洋中提取出了几个片段。 一个是他回忆第一次与义父云理见面时的场景。 另一个就是这个场景的原本。 “我寻了二十年,几乎消耗了所有耐心。今后你就是我的养子,我给你取名‘迟’。” …… 义父和秦巧同二十年前相识。 从她说过的话语间可以推出,正是由于她告知他义父谷神珏可分为阴阳两珏,并会各自认可主人之后,云理才收养了自己。 不对……时间对不上。云迟当即否认自己的猜测。 按照云理的说法,他是在三十年前就开始寻找会被天阴珏认可的人,而他和秦巧同认识是在二十年前。 云迟一阵纳闷,难道只是自己多虑了?这个数字真的只是因为耳熟才引起他的注意? 或者……两人间有人说了谎。 秦巧同说是在她的研究之后才告诉云理天阳珏的功效,而云理显然在此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谷神珏的秘密。 越想越疑惑,云迟只好将这件事的进度封存,打算得到更多信息之后在继续探究。 处理完第一件待办事项,云迟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转移到另外一件事上边。 那就是为李心安治疗时天阳珏突然发生的异常。 而其中最可疑的就是,那团诡异肿瘤对他的吸引感和他昏迷时做的那个梦。 他十分确认这个梦是在那垂死的寄生生物污染了自己的意识下才会产生。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没有挖掘出有用的信息。 这两者间难道有什么关联吗…… 这是云迟复盘时的第一反应,毕竟两件事发生在同一个时间段,透露着同样的诡异气息。 令他遗憾的是,所以的线索都随着李心安痊愈离去而无迹可寻。单凭记忆无法获得更多的有效信息,只能胡乱猜测而已。 云迟刚结束冥想,就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 不一会儿,丫鬟前来通传,说前院管事来报,四皇子殿下突然上门拜访,正在会客厅等候公子。 四皇子魏悠行,他这么急匆匆地不告而访有什么要紧事?云迟心中疑惑,当即将手中的闲事放到一旁,起身往前院赶去。 “晚来兄!” 一见云迟从侧门进来,魏起也立马从坐席上站起,高兴道:“为兄冒昧拜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你才是。” 云迟直入主题,在主席坐下后问道:“悠行殿下来得如此匆忙,想必是有急事。所谓事急从权,何况我闲人一个能有什么打扰不打扰呢?有什么事殿下不妨直言。” 四皇子也不客气,直言道:“前日起曾听闻回剑宗的天骄,被公认有望成为最年轻陆地神仙的李心安姑娘在晚来兄府上养伤?” 没想到你们还挺八卦的,这种事情都要专门登门证实一下吗?云迟心中无语,耐着性子笑道:“确有此事。不过前两日李姑娘已经痊愈离去了。” 闻言,魏起顿时面上一喜,笑意更甚。 他斟酌了片刻,又才开口问道:“如此说来,巧同仙子所言,全靠晚来兄剑出偏锋,才令李姑娘困恼数年的顽疾一朝得解?” 这是听到风声所以打算上门求医? 云迟揣摩着对方的心思,点头确认道:“也可以这么说。迟一番误打误撞之下,没成想竟能建功。” 端起陪侍送上的热茶喝了一口,魏起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向云迟正色道:“不瞒晚来兄。起此番前来,正是有事相求。” 见云迟屏退左右,以眼神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之后,魏起将此行的目的清楚道来。 大晋人人都知道,皇室无论天下如何风云变幻,总能维持着三位陆地神仙震慑天下。 而通过魏起的叙述,云迟才知道这三人分别是: 权术、治国术与屠龙术的继承者。 无关天赋与个人意志,只要前任逝世,皇室成员中便会自动有人觉醒接任,成为新的御术境陆地神仙。 魏悠行此番前来,正是受本代屠龙术继承人,也是他的亲皇叔魏泽的请托,准备邀请云迟过去为他诊治伤势。 “之所以行舟叔叔对晚来兄抱有希望,也是由于他老人家的症状和回剑宗的李姑娘大同小异,都是行功时出了岔子导致元神受到无法治愈的伤势……” 将前因后果有条不紊地向云迟说明后,魏起满怀希望地看向对方,等待他的答复。 又是一位陆地神仙。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参加公主府宴会时魏怀宁承诺过的帮他引见的那一位。 云迟心中思索着,怀着些许恶意揣测起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哪有这么巧的事,陆地神仙都能扎堆往他这跑。 “起知道此事匆忙,可以留些时间与你考虑。三天之后,请晚来兄遣人到宁王府告知你的决定。”魏起见云迟半天没有答复,也不生气,反而提出让他慢慢考虑几天。 宁王就是魏泽的封号。 与其他亲王不同,这三位陆地神仙都居住在京城,作为皇族压箱底的威慑武力。 瞧着魏起起身要走,云迟赶忙回过神道:“悠行殿下且慢。此事何须多虑,能为行舟殿下效劳是我的荣幸。你这便回去告诉宁王叔叔,让他准备好了就叫人过来唤我便是。” 管他背后有没有阴谋,我云迟任务列表空的很,不介意再多几件。他满腔豪气地想。 第138章 心魔 想必那位宁王苦疾久矣,当天他便派人到云迟府上来请。 两地路程相距不远,没费多少时间云迟便在宁王府拜见了那位魏泽。 他看起来比当今天子桓帝年轻不少,实力却比对方高出许多。 从对方的图鉴上,云迟得知此人只是个御术·一,属于陆地神仙守门员中的一位。 负面状态的【神伤】倒是和李心安一模一样,症状也都是被占用了精力值的上限。 见此情况,云迟顿时放下心来,变得胸有成竹。 “不知行舟叔叔受伤多久?又是因何受伤?”虽然他心中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处理好魏泽的伤势,但依旧佯装十分专业的询问起对方的情况。 大晋王朝三大支柱之一的魏行舟一副贵气帅大叔的模样,眉眼间却总是含着忧愁色彩。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不瞒晚来贤侄,我这顽疾自我觉醒继承‘屠龙之术’后就一直困扰着我,导致近三十年来境界不得寸进。” 所以你才一直在当御术境守门员啊。云迟恍然大悟,同时将对方提及的年份记下。 “本王刚继承那股可以改天换地的力量,一时尚未完全掌握,哪知便在行功时出了岔子,被自己的心魔反噬,还留下无法磨灭的污染。”魏泽继续简单地向云迟描述当时的情况道。 “可否详细说说被心魔反噬的过程?” 上次治疗李心安时云迟没有细问,此时又遇到相识的状况,便留了个心眼,打算仔细了解一番。 他始终认为,一两件可以算是巧合,三四件那多半就是有阴谋。 就像他在花田府安东县遇到的无故发疯的情况一样。 考虑到陆地神仙数量稀少,连续两件相同案例就已经足够引起云迟的警觉。 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引导,他都想背后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无关其他,单纯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无非是境界骤然飙升,修性功夫再也弹压不住心中的破坏欲望。”魏行舟摇了摇头,“一场很常见的反噬。” 似乎觉得不是什么光彩的过去,他明显不想详聊这个话题。 “只有详细知道殿下受伤的经过,迟才好对症下药。行舟叔叔这般讳病忌医,迟无功而返事小,若是稍有不甚适得其反反而不美。”云迟一副经验丰富的老医者般的口气谆谆劝道。 他直觉事情没有他们自己陈述的那么简单。 果然,魏泽思考片刻,示意房内的众人通通退去之后才开口道:“贤侄言之有理。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本王便说出来好叫贤侄能明断病情。” 据这个宁王自述,他在继承皇族传承之前本身实力已经是御形境超凡者,在应付修命反噬方面有成熟的经验。 况且皇家几百年来也换了数十位“术”之继承人,对这种状况早已司空见惯,甚至于总结出了一套成熟的应对流程。 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将十分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有精妙的心法和阵法辅助,他可以轻松压制住反噬,顺利消化掉这份来着上天的眷顾。 可就在完全的准备下,他依旧在那成突如其来的反噬中吃了大亏,造成现在这般下场。 “这场反噬的剧烈程度倒也在本王的预料之内,最开始我也处理得一帆风顺游刃有余。 “哪知就在此时,一直蛰伏的心魔趁机爆发,在本王意识间低语诱惑,让我不得不分心抗衡,以致两线作战俱是一败涂地……” 时隔三十年,魏泽提起这段往事依旧十分懊恼,语气中满是“天要亡我,非战之罪”的怨气。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到了云迟耳边却只剩下了“低语诱惑”四个关键字。 微笑着将线索记好,云迟又继续问了几个像模像样却无关紧要的问题,这才将自己用于治疗李心安的计划向魏泽进行说明。 “如果行舟叔对这个方案没有异议,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如果过程顺利,想必您今晚就能恢复如常。” 他满怀信心地向对方拍胸脯打包票道:“整个治疗方案的关键就是待会迟所施展的瞳术。您记住切不可抗拒,反而要主动靠近建立连接。” 魏泽却还有迟疑:“回剑宗那丫头虽然天才艳艳,到底却只是御形圆满的超凡者。贤侄这般依样画葫芦恐怕不妥?” 这……恐怕真打起来你口中的小丫头能把你摁在地上揍。云迟心中好笑,安慰道:“您有此顾虑倒也正常。不过你们既然症状相似,无非不过是程度不一罢了。迟心中有数,宁王叔叔大可尽管放心。” 已然准备病急乱投医的宁王显然还是不完全信任云迟,但前些日子巧同仙子对此人赞不绝口,他也只好压下心中疑虑,全心配合云迟施为。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云迟这次操作简直行云流水堪称轻车熟路。 原本他最担心的是进入对方意识之后万一病因不是瘤子也没有那奇怪的吸引力该怎么办。 好在运气不错,和魏泽的瞳术连接一建立他就打消了疑虑,转眼赶到了病变区域。 同样是一团跳动的血肉,规模看起来比李心安那次大上许多。 云迟没有仔细研究的打算,而是严格按照上次的流程经验,直接以凝聚而出的晶沙将那团肿瘤完全封闭。 “好了!”云迟抬眼看向刚从勾魂夺魄瞳术中回过神来的魏泽,“眼下一切进行的都十分顺利,最多再等上一盏茶的功夫,困扰殿下的罪魁祸首就会彻底坏死。 “到时候再以心法慢慢温养,痊愈指日可待。” 说完,云迟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窗前假装欣赏风景。 他隐瞒了部分真相。 脑中与晶体骨刺连接的部分意识传来剧烈的振动,似乎是那团肿瘤正在拼尽全力垂死挣扎。 好在云迟技高一筹,这种程度的反抗仅仅只能对他造成微不足道的眩晕感。 但为了不让魏泽看出异常,他依旧选择假装看风景。 眼下的麻烦算是稳操胜卷了。 确认腰间的那一半天阳珏果然开始升温,云迟果断撑开天阴珏的护罩隔绝异常,思路却不由自主回到刚才话疗时收集到的情报。 听魏泽的描述,似乎修命造成的反噬不过只是表象,一切背后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口中的“心魔”,也就是在他意识当中诱惑低语的声音。 这让云迟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经历——苍白女神和天阳珏。 前者曾在他脑中蛊惑,后者则能通过阵法影响他人。 要说完全是巧合,云迟心中一万个不相信。 一心二用下的另一缕意识捕捉到了通过晶体骨刺蔓延过来的污染残留,他当即驱动精力严阵以待地将其围堵起来。 也许秘密就藏在它带来的梦境里。 第139章 推理 一边琢磨着心事,云迟却丝毫没有放松对魏泽状态的关注。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又将注意事项与这位王朝栋梁一一说明,这才彻底解除了召唤神机的术式。 通过图鉴确认完自己这次手术也十分顺利,云迟婉言谢绝了对方的挽留与邀约,准备径直返回自家王府。 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而且是最好在自己榻上完成的私事。 那团渗透过来的污染还被他牢牢控制着,云迟希望在它自行消散前尝试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将意识主动沉入其中以打探一些情报。 匆匆赶回湖边小院,他吩咐完所有人都不要轻易打扰之后,关好门窗便直愣愣地躺在床上,开始闭目研究起今天的战利品。 思路是有了,可这玩意儿该怎么处理?等忙完一切,云迟这才和脑中面前能感应到的那团异物面面相觑起来。 他迄今为止所有操作都是一力降十会,要么凭借强大的精力暴力输出,要么以《脊宿七·风华集》这件玄妙的武器投机取巧。 高情商的说法叫不拘一格、不落俗套,低情商的说法就是花拳绣腿全靠狗屎运。 真要接触到了专业性的东西——虽然不科学,但玄学上的专业也是专业,他完全只能两眼摸黑。 上次是怎么着来着?被李心安粗心大意给弄晕过去了就自然而然梦到了它残存的意识,难不成这回要自残一波才能窥探其中奥秘?云迟心中推测,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 主动不了就被动算了! 这样想着,云迟撤销对那团污染的封锁,任其在自己意识当中横冲直撞起来。 随着它的轨迹逐渐扩散,许多片段开始慢慢在云迟脑海中浮现。 这回不是沉浸式的电影体验,而是更原始一些的幻灯片。 “目标位置已修正,请尽快回收……” 不男不女的声音一响起,云迟顿时吓得差点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不是他以前在天星宫时误打误撞碰到的场面吗?造成这些陆地神仙困扰的果然是苍白女神?云迟确认刚才声音是从散落的片段中传来,心中惊疑不定。 “区区心魔,看本王将你彻底封印!” 脑中响起魏泽惊怒的骂声。 “……” 随后还有许多对话和画面,但那团污染残存的能量显然不足以支撑完整的播片,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 转眼间,云迟脑中的动静随着那团污染气息的消散而沉寂下来。 一点都不够持久啊……云迟心中吐槽。 这次也没有收获太多有用的情报。 但已经勉强够用。 那些奇怪的肿瘤明显与天阳珏有关联。 而天阳珏与是苍白女神最开始想要找寻的所谓“启明引”。 云迟之前就因为天阳珏内部那个可以连接他人意识的空间而怀疑过花田府人口失踪的背后有云理的身影。 现在想来只怕远远不止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义父到底给我留下了一副什么样的烂摊子啊……云迟揉着额头没好气地想。 苍白女神蛊惑人心的目的是为了忽悠人去帮她们找到天阳珏,而那些肿瘤似乎也是为了暗中夺取寄生对象的身体控制权。 结合上次梦境,云迟大胆猜测,驱使梦境主角不断前进的动机就是去寻找天阳珏! 完美的推理!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带出微笑。 等会儿……云迟的笑容僵在脸上。 如果苍白女神那伙人有这种夺舍并控制陆地神仙的实力,那李心安和魏泽的遭遇岂不是绝非个例? 会不会有别的陆地神仙早已被脑中的肿瘤完成鸠占鹊巢,现在正满天下地打探天阳珏的消息? 云迟的思绪瞬间开始天马行空地脑补起来。 这个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 结合他为自己整理的任务列表,六轮宗莫名其妙的试探就显得动机顺畅起来。 ——这个带着间谍组织性质的魔教新兴团伙儿的首领,好像叫什么浮光菩萨的人就是一位陆地神仙!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云迟兴奋睁眼,心中直赞自己是个推理小王子。 没想到苍白女神这帮人图谋甚大呀。他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有些忧心地想着。 草田部大祭司血祭的对象很可能就是她,川南府武侯家旁系子弟“矛”口中的神多半也是她。 这些实力低微的家伙似乎并不入对方的法眼,只是当做工具一般使用。 而李心安和魏泽这种顶尖战力,她们则选择以夺舍的方式进行狸猫换太子。 这个能量这么庞大的组织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听她们有些词语也不像是大晋本地人的感觉…… 云迟灵机一动,瞬间把握到了关键。 给他提供《脊宿七·风华集》的传声筒精也不是本地人。云迟推测过对方的身份,她很可能和自己一样是来自蓝星的同乡。 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的话,苍白女神也很有可能是蓝星人! 而且她们各自效力的组织肯定是敌对关系。 云迟脑洞越开越大,隐隐有种自己探寻到了真相的感觉。 所以,在我之前其实已经有不少前辈到达了大晋所在的世界,并暗中发展壮大,形成了两个分别在暗中操控这个世界的组织?云迟为自己的推测想了一个绝妙且合理的背景,一时间越想越觉得像那么回事。 而这两个组织眼下正围绕谷神珏开展着一场场阴谋与角力。 他瞬间做出判断。 苍白女神所在的组织似乎正在竭尽全力搜索谷神珏的踪迹,而传声筒精这边则不想对方达成目的。 证据就是她知道谷神珏的其中一半在云迟手里,也知道云迟不是大晋本地人。 为了防止云迟轻易被苍白女神的爪牙抓获,她还贴心地给云迟送了一份新手礼包。 但是这两个组织都无法确切地知道云迟的身份和踪迹,只能通过操控形势来影响他。 所以我是双方博弈战场上的一枚棋子?云迟心中愤恨地想着,难道他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距离他来到大晋已经大半年时间了,这两个组织居然都不考虑派人来和自己接触,把他吸纳入伙吗? 我们蓝星人在异世界还勾心斗角搞窝里斗,什么时候才能走向星辰大海呢?云迟越想越气,心中涌起犹如受胯下辱……额,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既然你们都觉得我是不入流的小角色所以不屑一顾,那我可就要另起炉灶和你们唱对台戏了啊!以天下为棋你们下得,我云迟下不得? 他再不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握着拳头从床上坐起,心中忍不住冷笑。 第140章 提醒 明理司衙门。 不提校事司、觐天司、靖安司这种炙手可热的特务性衙门,哪怕单纯和兵马司、教坊司这种同为奉安城事务性单位的地方比起来,明理司在机构云集的大晋京城都显得十分低调且不起眼。 除了负责王族仪仗以及处理涉及王族人员的一应事物,明理司可以说在奉安基本没有存在感。 但也同样由于其职责特殊,这个衙门能调用的力量远比它表现出来的要大得多。 明理司府衙门前,一个青衣小监躬身送走眼前那看不出情绪的中年男人,转身往大堂回去。 “司丞大人,方才兵部的左侍郎诸葛大人又来拜访。依照大人您的吩咐,给下官劝回去了。”青 衣小监恭敬地向后堂里正高坐榻上闭目养神的那位玄袍大太监禀告道。 司丞闻言并不睁眼,显然对这件小时不感兴趣,淡淡道:“这诸葛也倒是好脾气,吃了这么多闭门羹还巴巴地往这边贴过来。他们兵部看来是太闲了。” 候立一旁的青衣小监哪里敢搭话,只弓着身子当做没听到。 而那位明理司司丞也明显只是随口提上两句而已,并不指望有人和他议论。 沉默片刻,他话锋一转,向小太监问道:“关押在地牢里的犯人招了吗?” 小太监显然知道对方在问什么,当即道:“回大人的话。主理这件案子的万大人前几天上报,说那个被当场擒拿的人犯终于扛不住,已经全部都供出来了。” “让人把审讯记录整理好给我送过了,我亲自看了再给永昌王府那边送过去。这件事怎么着也要给那位新来的世子一个满意交待。” 那青衣小监领命去了,只是转眼的功夫却又走回来。 “还有什么事?”司丞太监有些不太高兴地问道。 “司丞大人,衙门外边有西府校事司的巡检事带着一帮人亲自登门求见。” 说着,他走上前两步,向大太监递上一封公文。 “去将人请进来。”司丞太监一边吩咐,一边结果信封拆开。 协助调查?明理司和校事司有什么好合作的地方?他看完公函,不由得眯起眼睛猜测起来。 “魏司丞!” 一声伴随着大笑的招呼声打断了他的遐想,魏司丞连忙起身客套道:“王巡检事,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这小庙来了?” 二人分宾主坐下,有杂役过来上茶。 校事司的这位王巡检事显然是个办事直接之人,他刚一坐下,便开口向魏司丞询问道:“近日永昌王世子可有登门询问入京途中遇袭一事的案情?” 魏司丞心中颇为不解,便如实相告。 “大人可曾遣人过去通报案情进度?”对方茶也不喝,继续追问。 “手底下刚问出点眉目,正准备给那边抄送一份过去。”魏司丞摩挲着茶盏,不咸不淡地答道,“王大人此番前来,莫非就是为了这件事?巡检事在京城当差,想必该知道规矩。要插手这件事,哪怕你递了你们参知使写的帖子也是不管用的。” 哪知王巡检事毫不退让,朗声大笑道:“魏司丞说笑了。你我各司其职我自然明白,倘若只是校事司的命令,哪怕是都指挥使大人亲口吩咐我也不会来打扰司丞。” 正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明黄卷轴,正色道:“魏司丞,本官接陛下密令,川南府武侯家子弟袭击花田府永昌王世子入京船队一案,正式交由我西府校事司办理。司丞可还有异议?” 他看着伏地跪拜的玄袍大太监,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来人!去地牢将所有案件相关的东西一并打包带回校事司衙门。” 王巡检事朝门外大声吩咐。随行而来的人马中瞬间分出二十余人前往明理司的审讯室封存文档。 明理司以司丞为首,一应办事人员全部立在一旁,看着那群黑袍直刀、嚣张跋扈的校事卫抄家一般将人犯、卷宗全部带走。 “魏司丞,下官打扰了!” 王巡检事微笑着向那面色不善的大太监行礼,随后一抖身后披风,带着数十人马呼啦啦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走在回后堂的路上,那青衣小监到底年轻气盛,面露不忿之色道:“这校事司办事当真越来越目中无人!竟丝毫不给大人留面子!” “这才哪到哪?”魏司丞嗤笑起来,“人情冷暖向来如此罢了。如今校事司独享天恩,咱们自然只好避着人家。若是本司丞尚在中常侍任职的时候,你看谁敢跟我大声说话?” 说到最后,他不禁摇头伤怀起来。 “那司丞大人……方才吩咐人整理的审讯记录……”青衣小太监轻声提醒道。 “已经弄好了?”魏司丞挑眉。 “已经吩咐人送到您书房去了。刚才校事司的人来的突然,没来得及去收回来。” 魏司丞点了点头,缓缓道:“此事不急。容我先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名堂再做决定。” 明理司后院,书房。 魏司丞看完诸葛余的供词,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想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就和校事司扯上了关联。 纠结半天,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手中的供词尽数销毁。 “安排一个背景干净的人,去给永昌王府提个醒儿,就说他交给我们的人已经移交校事司了。” 被校事司盯上的人,基本不死也要脱层皮。 魏司丞不明白其中有什么蹊跷,他也不打算节外生枝。但出于对观景仙人的敬佩,他认为至少应该给云迟一点善意的提醒。 青芦原,永昌王府。 云迟刚送走亲自登门致谢的宁王一行人,前院就有人来通报,说有个要饭的赖在王府门口不走。 这么件小事也要我亲自出马?云迟顿时有些生气。看来新招的这批人不行啊! 他刚想叫人直接撵走就是了,结果过来通传那位门客下一句话就把他的想法堵在了心里。 “他嚷嚷着有人给了他五两银子,叫他到府上给公子传信,而且还必须亲口告诉公子。” 这是惯用套路啊!云迟眼前一亮来了兴趣。 “把人带进来,我倒要听听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能值五两银子跑腿钱。” 哪怕在奉安城,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也不是一笔说给就给的小费。 对方显然不是故意消遣他,而是碍于形势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才选择出此下策。 只希望不是又一个谜语人才好。 云迟无奈地想。 他的任务列表里眼下几乎全是没有线索的无头案,让刚刚发奋明志的他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郁闷得难受。 第141章 传旨 “诸葛余被西府校事司的人亲自提走了?” 听完乞丐的转述,云迟忍不住低声复述起对方带来的口信。 这件事他本来以为和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哪知竟然还有后续。 照理说,哪怕校事司办事再嚣张,明理司的事他也不敢胡乱插手才对啊。 云迟一阵猜测,心中大致有了想法。 能让这两个机构达成合作,恐怕也只有皇宫里的那一位了。 他知道诸葛余袭击自己是多半是出于苍白女神的指令。 好像不太对啊……云迟忽然愣住。 当初第一次遇到“矛”的袭击,是云迟从十一冢返回天星宫的途中。 那时候他拷问抓到的喽啰为什么要拦截自己时,对方的原话是“主的意志驱使他们拦截‘隐秘’”。 也就是说苍白女神其实早就知道天阴珏在云迟身上,而且她还知道“启明引”在天星宫。 她的本意是阻止两块玉珏合二为一! 认真梳理了一遍所有和“矛”相关的记忆,云迟发现自己早先的推理存在许多站不住脚的地方。 他原本以为是关键物件的谷神珏,这么想的话重要性好像直线下降。 无论是对苍白女神还是传声筒精而言,这件事好像都只是鸡肋一样。 双方都没有非它不可的姿态,看起来反倒仿佛一手闲棋。 啊这……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给自己加戏了。云迟心中苦笑,有种哭笑不得的荒诞感觉。 思绪回到这个诸葛余身上。 以云迟的脑补能耐,他也想不出校事司打算用此人做什么文章,只好在备忘录里给这件事腾了个地方就算完事儿。 这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墨菲定律也不全是心里暗示嘛。 云迟没好气地想。他前脚刚期盼来的不是谜语人,后脚别人就给他送个谜语。 半夜。 东西两府的校事司不约而同地整装待发。两条细长的火龙在奉安内城的坊市间蜿蜒穿行,将歌舞升平的景象扰得鸡犬不宁。 满脸惊讶的路人纷纷侧目避让,心道不知道又是哪户人家要倒大霉。 这两帮人马今夜联合执法,兵分两路涌向一处沉在夜色中的府邸,将其团团包围。 “陛下有令,我们是来护人周全。你们可得规矩客气些,莫把平日抄家的习气带到这次任务中来!” 东西两府的巡检事亲自带队,在府邸门前各自约束手下。 当云迟睡眼惺忪地被院门外的管事钱穆吵醒赶往会前院之时,永昌王府早已被数百名校事卫接管。 王府上下到处都是举着火把站岗警戒的黑袍锦衣,空气中透着一股肃杀。 一到会客厅,云迟一眼就看见上次登门道歉取剑的校事司东府巡检事孙符,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要是对方是个记仇的小心眼,恐怕少不得要被他暗地里使几个绊子。 “两位大人,这是做什么?” 云迟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事会有这待遇,于是理直气壮地率先发问。 “云公子稍安勿躁。” 一直在会客厅内踱步的孙符瞧见一群私兵护卫下赶来的云迟,不仅没有像云迟预想中的那副小人嘴脸,反而脸上挂着严肃。 他看了看自己的同事,见对方安坐一旁并不坑声,只好由自己开口。 “校事司东西两府接陛下密旨,今日起负责王府内外安保。还请云公子配合,如非必要请不要外出。” ……说的这么好听,感情我这是被软禁了?云迟心中先是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随后瞬间反应过来。 “敢问两位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 他试图从这俩带队官员口中探听一些消息。 如果只是软禁工作,根本用不上校事司出动两个中层管理。 “校事司收到密报,得知护送公子进京的船队遇袭一案另有隐情。上报陛下定夺后便得到这个命令。”一直没有说话的西府王巡检事悠然开口,“公子只当平常一般便是,到底怎么个意思我们校事司也不清楚,还要等陛下处置。” 云迟知道这多半都是用以敷衍的官话套话,瞧着对方两人打算在这过夜的样子,恐怕最快天亮前就会尘埃落定。 他懒得和这帮人纠缠,自顾自回到后院往师姐住处而去。 云挽雪居住的小院门前也有两名校事卫看守。见云迟过来,只是拿眼瞧他,既不行礼也不阻拦。 “前边发生什么事了?” 看见自家师弟一进小院,云挽雪便急忙开口询问。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皇帝下令校事司带人接管了王府的防卫。听领头那人的意思,恐怕是要软禁我们。”云迟面色凝重,将刚才自己得到的消息如实相告。 师姐弟二人都一时间没有头绪,只好静静等待结果揭晓。 在焦急的等候之中,天色渐渐明朗,天边开始泛起一抹鱼肚白。 院外有大队人马的动静传来,枯坐席间的师姐弟二人都是精神一振,起身往庭院走去。 原本还算空旷的庭院挤满了人影,此刻倒显得有些局促起来。 最前方是一位器宇轩昂的玄服男子,服饰上特有的花纹展示了对方不俗的身份。 他是一位皇族。 在他身后跟着一位红袍的明理司大太监,更后边才是校事司的东西两府巡检事。 最后才是明理司、校事司以及皇家禁军旗帜分明的队列。 看这场面云迟便知道皇宫里的彻夜讨论已经结束,面前的这位不认识的皇族就是前来宣判的。 “云贤侄。”为首的那位气质大叔缓缓开口自我介绍,“本王受封‘衡’,受陛下请托前来传旨。” 衡王魏润,字水流。大晋皇族三大陆地神仙之一,“权”之一术的继承者。 “见过衡王殿下。”不论对方搞什么幺蛾子,云迟面上功夫依旧做足。 魏润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副卷轴抖开,飞快扫了一眼却并不当众宣旨,而是直接递给云迟道:“云贤侄自己看。” 云迟疑惑地接过圣旨,默默翻阅起来。 永昌王世子云迟接旨,诏曰: 御封济世天尊、天星宫观景仙人云理有道公者,对我大晋基业有不世之功。爱卿英年早逝实寡人之不幸,朝廷之不幸,天下黎民百姓之不幸。朕与万万子民无不痛心疾首,悲感天妒英才。 公之尸骨未寒,有风言传闻爱卿乃花田乱象幕后之元凶。朕心震怒,几欲下旨彻查妖言惑众之奸人。 然校事司昨日来报,经其半年来秘密追查,已确认流言属实,人证俱在。 朕闻之错愕无言。 铁证于前,朕有心息事宁人,却如何向天下交代? 公既已去,往事亦该如风消散。 念其功绩盖世,于朝廷也鞠躬尽瘁。朕不忍重责牵连。 故命明理司收回永昌王一应皇家爵位俸禄等等封赏,家族贬为白衣。 一切功过相抵,既往不咎。 钦此。 云迟将手中圣旨一字一句看完,凭借着超人的镇定维持住脸上适当的错愕表情,将真正的情绪掩藏的天衣无缝。 他将圣旨递给一旁的师姐,抬头看向对面一脸淡定的衡王魏润。 第142章 安排 “既然是人证俱在,陛下为何不宣召我前去旁听审讯?” 云迟模拟了正常情况下自己应该做出的对应,并仿佛发自真心般提出质疑。 由于他曾经在天阳珏的内部空间误打误撞发现一些端倪,而且怀疑过自家义父可能是花田府人口失踪的幕后黑手,所以他一看完圣旨就知道是东窗事发。 虽然在情形上并不合适,但他的脑补终于应验了一回。 “此事绝无可能!一定是有奸人诬陷我师父。” 云挽雪也飞快看完圣旨的内容,当即压抑不住怒气下意识反驳起来。 伸手制止住似是还要争辩的师姐,云迟依旧盯着为首的魏润,耐心等待对方的答复。 “这件事,别说两位一时接受不了,陛下他同样受了不小打击。不过云贤侄你二人作为当事方,理应有知情权。 “陛下已经吩咐下来,等校事司将此案的资料文档整理完毕,会给贤侄抄送一份简章。撤藩干系重大,何况老宫主声望不比常人,朝廷自会给天下一个清楚的交代。” 说完,衡王魏润掸了掸衣袖,带着皇家禁卫径直离去。 等前来传旨的亲王走远,一直恭立一旁的明理司红衣大太监慢慢走上前,向云迟行了一礼,柔声道:“云宫主还请放宽心态。所谓世事无常,谁能想到背后竟有此般横生枝节? “好在陛下仁厚体恤,感怀观景仙人劳苦功高,不愿牵连为难于天星宫。” 大太监双拳向着天空虚抱行礼,继续道:“咱家得太常大人嘱托,也不能让云宫主难堪。永昌王府本该立时查封收回,但陛下与大人商议后,特许宽限诸位一月时间。” “二位保重。”红衣大太监说完,再次向云迟谦卑行礼,带着明理司的人马也瞬间走了个干净。 庭院顿时空旷了起来。 只剩下东西府巡检事带着一帮黑袍锦衣与云迟师姐弟面面相觑。 “云宫主,得罪了!” 孙符向云迟抱拳,大手一挥下令手下儿郎解除王府私兵的武装,彻底接管此处的临时安保。 虽然桓帝下旨撤销了对云理的一切封赏勋爵,但天星宫作为天下四大顶级宗门之一,哪怕只是排名最末尾的一个,本身依旧也自带地位。 出于对天星宫的敬重,这帮朝廷官员始终维持着应有的客气。 目送校事司的人手散去,又看着满院发懵的门客使役,云迟摇了摇头,无奈沉声道:“诸位,眼前的事想必大家伙儿也瞧得个一知半解。等昭告天下的榜文出来,便各自去投奔明主。钱叔,你同寄北大哥去组织账房发放遣散费。” 偌大的靠山说倒就倒,还留在场中的人俱是一脸迷茫,仿若做梦一般。 再不看其余人的反应,云迟说完便扯着怔怔瞧着自己的师姐回到房内。 “师父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师姐弟二人坐了一会儿,云挽雪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辩解。 见云迟沉默不语,她双眼微微一眯,生气道:“师父被人诬陷,晚来为何没有一点反应?你……早就知道?” “我和师姐一样,自然不信对方的一面之词。”云迟苦笑摇头,“眼下我们除了圣旨上的只言片语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不知道,还是先等校事司那边把详细卷宗送过来,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做定夺。” 他知道一向敬重义父的师姐肯定接受不了心中仙风道骨的形象其实是个老阴比这种剧烈转变,所以并不太想亲口说出真相。 况且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可以称得上根本无迹可寻的案件会被校事司抓到把柄 ——如果义父是通过天阳珏去影响、教唆花田府那些四下劫掠人口图谋血祭的人的话,怎么可能留下线索? 晌午。 原本返回了东府校事司衙门的巡检事孙符再次前来,并带来了奉天校事司总部誊抄的卷宗记录。 云迟面无表情地送走对方,与师姐一同翻阅起来。 半年前,花田府的校事司网罗察觉到异常的人口变动,开始暗中探查。 约三个月前,毗邻草田部自治地方的县城十一冢,集结而来的校事司人马死伤大半,几近全军覆没。 奉天校事司衙门下令花田府的分部严查此事,并派遣数位超凡者赶往调查。 一行人在花田府官兵配合下夜以继日地地毯式搜查,几乎将东南地区的人贩子一网打尽。 撇开真的靠这一行勾当吃饭的人渣,校事司渐渐在审讯中发现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其中大部分人都只是下线和下线的下线,其中有几个正是听命于草田部的叛逃大祭司卜溪拓,那个造成校事司重大伤亡的罪魁祸首。 在随行的超凡者特殊手段之下,他们挖出不少有用的消息——比如卜溪拓也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办事喽啰,他也没有资格和“主”直接沟通,一切安排都由“神使”传达。 顺着线索一路追查,校事司很快发现在东南地区有一种小范围且十分隐秘的地下宗教活动。 所谓的“神使”会在信徒的脑中传达神谕,被选中的人只要虔诚完成这些神谕,就能获得飞升仙界的机会。 而那些人血祭的目的就是意图能直接和“主”沟通,为祂的降临做前期准备。 云迟看了半天,虽然觉得这份卷宗一定程度上为他解了疑惑,但依旧没发现是哪里暴露了云理的马脚。 他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终于在后边一些的内容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为了尽快出调查结果,校事司派往花田府的超凡者中有一位精通元神、魂魄等方面的专家。 他通过入侵抓捕来的犯人的意识和记忆,找到了所谓的“神使”的踪影。 对方极大概率是那位万人敬仰的天尊。 校事司知道事情棘手,不敢自作主张,火速将消息传递入京。 之后又恰巧得知武侯家子弟袭击官船一事,四处走动游说的兵部左侍郎诸葛也坚决声称那个不孝子弟是被人蛊惑,绝非家族授意,希望各方明察。 刚从花田府回来的办事人员对“蛊惑”一词十分敏感,当即请求皇帝授权校事司接手诸葛余一案,并不顾武侯家的意愿私下对他进行搜魂。 事实证明,诸葛余果然与花田的不法宗教存在关联,而他的记忆之中也清晰地存在观景仙人的身影。 是谓铁证如山。 云迟将视线从卷宗上移开,去看一旁师姐云挽雪的神情。 她虽然尚未看完,但该了解的也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哪怕对方送来这么厚的卷宗,但依旧只是一家之言。如今师父仙逝,自然无法为自己辩驳。”云挽雪似是知道师弟再看自己,头也不抬地说道。 “一家之言也好,众口铄金也好。”云迟叹气,“我们相不相信、接不接受都毫无意义。”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走到窗边,看着院门扣把守的两个黑衣校事卫,继续以冷漠的口气道:“只要皇宫里的那位相信了,黑的就都是白的。”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眼睁睁看着师父的清名被人泼脏水?”云挽雪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的愤怒,然后才质问道。 云迟自己对此心知肚明,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跟师姐摊牌:“挽雪师姐先不要激动。朝廷这一动作来的突然,却并不是完全捏造诬陷。” 眼见师姐要开口呵斥,云迟赶紧赶在挨骂前继续道:“师姐应当记得,我从义父手中继承了他随身携带的天阳珏。” 云挽雪微微一愣,果然被他转移注意力,疑惑道:“是又如何?” “天阳珏中存在一个庞大的空间,里边是数不清的能连接他人意识的小泡泡。我曾经好奇进入其中一个,看见一位在描画阵法的读书人。” 云迟回到师姐对面坐下,面色严肃地看向云挽雪:“恐怕……校事司的调查内容是真的。” 他预想中师姐的呵斥怒骂并未到来,房间内弥漫扩散的反而是一阵沉默。 “所以,你接到圣旨丝毫不觉得惊怒,是因为你早就有此猜测。” 半晌,云挽雪脸色难看地低声确认道。 “其实,我在得到天阳珏的时候就隐隐有这种猜测。只是,他毕竟是我的义父……我原本是想让这件事就封存在那半块玉珏里的。可如今……” 云迟再次长叹一口气,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自家师姐。 如果不向她坦白,她一定会和朝廷硬刚到底。 可如果跟她说明一切,她心中肯定会受伤。 他选择了后一种处置方式,却不知道该如何让她不那么痛苦。 不是人人都像云迟一样半路出家,对他人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感。 自家这位二师姐被云理抚养长大,心中早已把他当父亲一样尊敬。 但云迟认为自己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做法,趁早把话说清楚对谁都好。 正当他有些手足无措之际,云挽雪却主动开口了。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发红的双眼看向云迟,彷徨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看来这件事对她影响很大,需要好好地冷静思考清楚才能走出来。云迟心中也跟着有些难过起来。 云挽雪是个有主见的人,只是平常不愿浪费让师弟锻炼的机会,所以总是任由他自己做主。 此刻她这句脱口而出的疑问,暴露了她内心的魂不守舍。 “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再安排王府这些老人的去处。同时等在京城看看皇帝打算怎么向天下解释这件事,最后我们再回天星宫找大师兄商量。” 看着师姐迷茫的神色,云迟强忍着上去拥抱她的冲动,将自己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跟她说明。 云挽雪早已方寸大乱,只是点头应是。 不知是不是正如桓帝在圣旨所说,他不忍重责牵连。 除了收回以往朝廷的勋爵封赏外,王府内一应私产都无人前来清算,任由云迟自己处置。 经过账房的核算,刨除新招来的那些私兵的遣散费用,能够立即调用的银钱数量依旧是笔不小的数目,足够维持花销。 若是有足够的时间变卖家私,再在奉安买一栋不小的宅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维持王府开销的产业大部分是天星宫的私产,和永昌王这个身份无关。 吩咐管事尽快去安排新的住处之后,云迟将眼前的账本随意丢到桌案上,无力地瘫倒在靠垫之上。 刚到奉安城不到一月,从风光无两的世子殿下沦落为仓皇跑路的丧家犬,云迟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 他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触,单纯只觉得累。 正胡思乱想,仅剩的几个老仆人过来通报,说积雪心斋的秦巧同姑娘前来拜访。 亲自给对方煎了新茶,云迟自嘲道:“从这里被校事司控制之后,秦前辈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上门拜访的人。” 在他出事之前,尽管已经发了谢绝声明,每天收到的请帖依旧能在书案上堆起一摞。 秦巧同看起来心情不错,打趣道:“那是这些人还没有看清风向。恐怕过不了几天,云公子会再次对争相拜访的人感到头疼。” “秦前辈,我已近不是公子了。”云迟细心地纠正。 “看来你很享受,也很在意这个身份。”秦巧同耸了耸肩,“反正左右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你要喜欢,我叫你陛下也不是不行。” 云迟吓得当即左右顾盼,发现站岗的校事卫依旧远远立在院外时这才放下心来。 “秦前辈还请慎言。”他苦笑着摇头。 见云迟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秦巧同忍不住笑了起来:“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里终究是一个实力为尊的世界,你要是像我一样能将陆地神仙打成重伤,自立为王谁敢多说半句?” 云迟怕她口无遮拦连累自己,赶忙转移话题问道:“前辈此番前来,不知是有何见教?” 所谓“治不了洋大人还治不了你?”,或许朝廷拿眼前这位另类没办法,但毕竟他自己只是个不能修行的废材。 从今以后还是稳健一点的好。 眼前那位天下第一御物境却丝毫没有自觉,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件大大咧咧地递给云迟道:“我和你能有什么见教?无非是李姐姐托我帮她跑腿,叫我把这个交给你罢了。” 云迟将其接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封信。 信封上干干净净,没有密封也没有字迹,看起来普普通通。 他疑惑地抬头看向秦巧同,见她只是自顾自喝茶,完全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只好从信封中抽出信纸,随手抖开。 第143章 决定 信的开头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紧接着李心安也并不废话,直截了当地在信中说明了自己意图。 她在王府养伤之时曾和云迟一道探讨过关于他无法修命的体质问题。而这封信是她伤好以后在积雪心斋仔细研究了一段时间后得出的结论。 当时李心安说过自己会留心这件事,回宗门后要去藏书阁帮他查阅资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回剑宗位于天山府最北边的大雪山上,距离奉安少说也有一两个月的路程。 李心安应该不可能动作这么快才对。 尽管心中疑惑,云迟依旧详细地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随后小心地把信纸收好,抬头看向对面的秦巧同道:“烦请前辈替我向李姐姐表达感谢。” 见她不像要走的样子,云迟只好又问:“前辈可是还有事情要与我知道?” 秦巧同目光大胆而热烈地看着他,严肃地开口道:“听心安说,云公子黄庭破碎无法修命?” 心想反正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云迟便坦然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对方的询问。 毫不掩饰的失望神色浮现在秦巧同面上,她长叹一口气之后惋惜道:“天阳珏这等神奇的宝物,恐怕从今往后就要彻底埋没了。” 云迟却摇头反驳道:“我义父在出意外前已经借助它完成作物改良,如今天星宫的粮种选育也进行得有条不紊。它已经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完成了使命,谈何埋没?” 他留意到自己说这番话时,坐在对面的秦巧同只是捧着茶杯一动不动低垂着眼睑,一副兀自出神的模样。 沉默片刻,她情绪有些低落地起身告辞,不等云迟起身相送便径直离去。 摩挲着腰间的佩玉,云迟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将内心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感在记忆中分类存档。 他还是觉得秦巧同是一个迷雾一样,让他看不分明也无从猜测的人。 西府。 得益于管事钱穆的办事能力和天星宫的钞能力,云迟很快搬进了一处靠近内城墙的宅院。 虽然规模和原来的王府无法相提并论,但对师姐弟二人来说依旧显得有些大材小用。 在经历了一通鸡飞狗跳之后,生活终于重新回归平静。 距离云迟收到圣旨已经过去了七八天时间。按照计划,他们会在京城等到朝廷的正是官方通告出来之后再做后续打算。 这段时间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找个地方低调蛰伏,安心等候就好。 不知道上次前来拜访的秦巧同是从哪里提前得到的风声,等云迟领着天星宫的人完成搬家等各方面的杂事,奉安城中一些高门世家的邀约再次纷至沓来。 在搬到西府的第一天,司马家的人便登门拜访,说着一些什么“乔迁之喜”、“从今往后更该亲近”之类云迟不甚明白的话。 为司马家马首是瞻的许多官员和家族亦纷纷表态,一时间颇为偏僻的云府新宅子倒车水马龙起来,让云迟十分头大。 日子又过了小半个月,他等候多时的公告终于出来了。 看着手中那份誊抄来的皇榜,云迟总算放下心来。 桓帝和朝廷到底还是顾忌天星宫的反应,选择维护了云理的颜面和名望。 在这份公告中,明理司借口云迟入京后连日大肆欢宴,认为他品行不端没有资格世袭罔替继承永昌王的爵位,谏言陛下将此歪风邪气扼杀好以儆效尤。 桓帝“犹豫不决”,最后拗不过满朝文武,只好忍痛采纳。由于永昌王云理再无其他子嗣,削去云迟的继承权之后便后继无人,一应朝廷封赏由明理司清理回收。 用一个不痛不痒的罪名让我替义父背黑锅。云迟默默地将那份抄稿丢到一旁,心想朝廷这帮公卿还真都是群人精,妥协来妥协去谁都不想彻底得罪。 对于这个结果,云迟心中还算可以接受。毕竟本来就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如果只是背个黑锅就能保住义父的清誉,也算对得起他的养育之恩。 他思考片刻,起身打算去将这个消息告知师姐。 虽然云迟知道她难过的不是这种表面上的东西,这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恐怕并不能让她的想的开一些。 “再继续呆在奉安城也没什么意义了。原本打算安稳下来就联络各家对北魁施压,至少也要令其不敢包庇雪狼门。如今被皇帝收回了爵位,在朝堂上说话恐怕也没什么分量了。” 云迟将那份公告的大致内容跟师姐复述了一遍,又开解了她一会儿,这才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等我明天去拜访完暂住在积雪心斋的李心安,我就派人送师姐回齐岳。” 经过几天思考,云挽雪已经冷静了许多,颔首道:“将师父的血仇寄托在朝廷这种事本来就不靠谱,如今和他们划清界限倒是好事。” 尔后她立即抓住重点,追问道:“什么叫送我回齐岳?意思是晚来不打算回去?” 云迟点头默认,随后冲师姐微笑道:“师姐先回去将奉安发生的事告诉大师兄。至于我这边,你倒不用担心。 “之前李心安在我们这养伤的时候曾经跟我交流过,说她们宗门好像有关于我这种体质的记载,说不定有能帮我调养的方法。我打算请她带我去回剑宗看看。” 云挽雪想了想,认同道:“回剑宗作为大晋甚至天下第一宗门,果然底蕴深厚。师姐知道晚来你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盼你万事顺利,我和大师兄会在羽扇坪等你回来。” 从云挽雪的住处出来,云迟深吸了一口深秋带着寒意的空气,缓步走在飘零的黄叶之间。 如果说当下的人际关系是一张巨大的蛛网的话,云迟会把此刻的自己当做一只不慎落在其中的飞蛾而非织网的蜘蛛。 挣扎的后果只会是被束缚的越来越紧罢了。 也许自己应该趁着大势尝试着对命运进行一些小小的修正,了结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因缘纠缠。 他这般想着,把那一枚用红绳系在腰间的玉佩取下捏在手中,缓缓将它对准天空那轮耀眼的红日。 虽然以玉为名,但谷神珏却并不透光。 冷清如月的圆盘将太阳整个挡住,其上有泛着蓝色的光点隐约游走。 第144章 求助 奉安外城,紫竹丘。 距离上次云迟前来拜访不过才过去一月有余,山上的风景却早已变了个世界一般。 满山如火,不过秋之一字威力。 云迟立在积雪心斋前,缓缓扣响那扇竹扉。 之前和云挽雪的一番对话,云迟秉承自己说谎时的一贯作风,既不完全说真话,但也不全是假话。 他找李心安的确有出于身体方面的考量,但却不是主要目的。 开门的依旧是上次那个小丫头。 她探着脑袋瞧见云迟,微笑着把他让了进去。 “你还记得我?”云迟随口搭讪。 那半大丫头关好院门,走到他前边引路的同时笑道:“不记得公子才是不正常?” 和春风般的少女聊上两句,云迟原本沉闷的心情一时倒晴朗不少。他先礼节性地向此间主人秦巧同打了招呼,这才前往李心安暂居的竹庐。 轻敲两下房门,心中默数五秒,没等到屋内的应答。云迟犹豫片刻,轻轻推门而入。 “原来你在啊。” 一进门他便看见李心安坐在窗前,正歪着头看着自己。 “我知道是你。”她露出淡淡笑意。 云迟径直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询问起对方的状况以打开话题:“看姐姐面色红润精力饱满,想必已经彻底痊愈了。” “那是自然。有云公子妙手回春,后续调养倒是不值一提。”李心安朱唇轻启,反问道:“我听巧同姐说,在心安离去后几天云公子府上突遭变故,不知公子现在调整过来了吗?” 云迟摇头,淡然道:“都是些小事罢了。迟从来没往心里去。” 反正都是大风刮来的,失去了也没觉得有多心疼。他心中吐槽。 又东拉西扯铺垫了一会儿情绪,云迟正在心中组织语言如何开口,一直含着笑意的李心安倒率先开口。 “云公子专程前来,恐怕不是找我拉家常的?” 云迟哑然道:“我跟我师姐说的是,我想跟着姐姐去回剑宗寻找补全自己缺陷的机缘。” 挽着长袖为云迟添着茶水的李心安闻弦知意道:“所以云公子言下之意就是你此番前来是有其他目的?” 端起刚添满滚烫热水的茶杯,云迟深吸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我不想表现得之前为姐姐所做的一切像一场交易一样,但不得不说你的许诺直击我的心底。” 李心安没有接话,只专心地看着面色平静的云迟,等待他的后文。 在很多时候,她都怀疑眼前那个沉稳内敛的男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刚刚成年。 对方时而流露出来的淡泊和油腻都不像一个十六岁的男孩能具备的心态。 “我想了很久,决定请心安姐同我去北魁走一趟。” 云迟抬头与大晋乃至整个大陆最年轻的陆地剑仙对视,从怀中取出一枚不大的玉牌轻轻放到面前的几案上。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可是就这么去,你又能做什么呢?”李心安将那块玉牌拿起,在手中摩挲把玩。 见云迟沉默不言,她抿嘴道:“我的建议是,不如你跟着我去大雪山碰碰运气再做决定也不算迟。” 听到对方完全出于善意的建议,云迟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后院那略显萧条的景色,认真道:“姐姐且放心就是了。我的打算是计划越不可能成功越好,帮手多了反而不好成事。” “你想暗杀?”李心安直接将他的盘算一语道破。 云迟不答,又走回席垫坐下,文不对题地问道:“姐姐对我的瞳术应该还有印象?” “恕我直言,你那秘术或许同阶无敌,也能勉强越阶对敌,但对陆地神仙而言只是小把戏。”李心安直指其中关键。 “不过我的任务不是说服你不要不自量力。既然你执意要这么做,我听你的就是了。” 云迟本来还担心说服不了李心安,哪知在最后对视时,她突然忍不住笑着同意了云迟的计划。 “我还挺欣赏你这股不怕死的锐气的。老实说,不管你的暗杀计划能不能成功,我一定是能全身而退的。至于你那可就不太好说了。” 将玉牌推回云迟面前,李心安总结道:“你真正想好了就通过它联系我。” 她嘴上说着埋汰云迟的话,但手上的动作依旧还是给了他重新思考选择的机会。 “不用再多考虑了。”云迟苦笑着将玉牌退回去,“我怕收下它我就改变了主意,失去刚才的勇气。” “我不拦你。” 李心安点头,将玉牌收回怀中。 “打算什么是时候动身?” 云迟将渐冷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事不宜迟。我三天后会差人送我师姐回天星宫,同时营造我也随行离去的假象。”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心安,问道:“我会在南门城外十里处的道观等你。时间上姐姐可觉得仓促?” 年轻的女剑仙螓首微摇,示意自己再没有任何异议。 得到对方肯定答复,云迟一揖到底,沉默着告辞离去。 “你这么急着去送死,不如把谷神珏托付给我?” 刚绕过门廊,秦巧同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 云迟抬眼看去,倚在廊柱上的动人身形瞬间抓住他的视线。 “你一直在外边偷听?”云迟挑眉。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秦巧同双手环抱,缓缓贴近云迟面前,“关心故人之子是前辈应有之义。” “你刚才的话可不像关心。”云迟耸肩,径直往院外而去,“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秦前辈恐怕要失望了,我一定不会死。” “气势不错。”秦巧同不置可否,“为什么不试试开口向我求助呢?” “你愿意帮我?”云迟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对方。 “帮你收尸也不是不行。”秦巧同突然笑得花枝乱颤起来。 云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中一阵无语:“那云迟先谢过秦前辈的好意了。” “你为什么这么仓促就做决定?我听魏怀宁那丫头说,他承诺给你引见一位陆地神仙,你都不考虑去见见?”秦巧同收敛神色,认真地问道。 看着气质瞬间转换的妖女般的人物,云迟判断不清对方的意图,只好摇头道:“没什么原因。血债血偿天经地义罢了。至于引见的事,我认为人越多越容易添乱。仅此而已。” 再不管秦巧同有什么打算,云迟微微躬身行礼告别。 他依旧没有说实话,但也没有说谎。 短短半年,他却过够了被人安排好的人生,理由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第145章 拦截 奉安城西的环境保留着相当朴素的自然风貌。 云迟很难想象当初建都时那些负责规划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用城墙把这片不小的丘陵地带框在城中。 马车在林荫道间飞驰。 窗外静谧的山间景色在云迟眼中不断闪过,却始终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此地。 “前边的人速速让开!” 车夫的怒骂声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随着一阵手忙脚乱的吁声拉马,车驾前行的速度渐渐放缓。 云迟好奇地挑开帘布向前张望,只见官道上站在几个披着僧袍正双手合十的光头和尚。 “哪来的臭和尚挡道!” 仅有的两骑随行护卫之一当即策马上前,提着带鞘长剑呵斥道。 拦路的和尚还十分将礼节地躬身朗诵佛号,淡淡道:“听闻云宫主与我佛有缘,敝寺主持特意嘱咐贫僧来请宫主到闻声寺殿前一叙。” “我家主人赶时间,贼秃再不退下莫怪刀剑无眼!” 见对方来者不善,护卫当即长剑出鞘遥遥锁定领头那大和尚,面色严肃地警告起来。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物破风而来,冲着他面门袭击而至。 “快撤!带着少爷原路返回!” 那护卫吃力地磕开攻向自己的暗器,惊觉对方的实力恐怕在己方之上,立马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同伴吩咐。 另一个一直在车驾旁警戒的护卫当即牵起辕马的缰绳协助车夫转向掉头。 “几位施主不用白费功夫了。”拦路的大和尚朗声笑道,飞身一脚踢在最前方那护卫胸前,带起一道沉闷地交击声将他踹飞马下。 与此同时,马车后方的山林间也跃出几个手持长棍的青色僧衣的沙弥,断去马车退路,并与前边的同伙形成包围之势。 “你们是六轮宗的人?” 云迟挑开门帘从车厢中钻了出来,心平气和地站在吓得面无人色的车夫旁边,居高临下地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大量对面那群和尚,不以为意地询问道。 和自己有交集的佛门势力,他只知道一个六轮宗。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自己失势之后立刻就选择发难。 那个被踹飞的护卫一个翻滚就从地上爬起,横剑胸前靠拢到马车旁边,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身上那一层乌黑色护甲。 正是这道突然凝聚的护甲替他抵挡了刚才那雷霆一击,让他只是显得狼狈却没有受到重伤。 “云宫主既然知道,那不如就此随贫僧走一趟,免得伤了和气。” 大和尚披着袈裟,明显是那个闻声寺重要人物。他低眉顺眼,嘴上却说着暗含威胁的话语。 云迟好整以暇地在马车边缘坐了下来,摇头调侃道:“看来你们六轮宗在奉安城混的不怎么样啊。你一个御物中期的老和尚带着一帮御气境界的小秃驴就打算出来劫人,未免太瞧不起我天星宫了?” 和尚面露神秘的微笑,一边带着手下缩小包围圈,一边随口道:“天星宫名列大晋四大宗门,贫僧一介小小的御物境自然是不敢捋虎须——然而贫僧却听说,刚继任的云宫主是个无法修命的废人。” 啧!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 我不能修命这个缺陷恐怕比我长得夺天地造化这个唯一的长处更深入人心。云迟没好气地想。 “看来你们是吃定我了。”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要是我一意不接受你们的邀约,六轮宗是不是还要纠缠不休打了小的来老的?甚至你们那个浮光菩萨也会亲自出手?” “云宫主大可以试试。” 眼见车马上的目标已经进入自己一击得手的最佳范围,那大和尚再不与云迟废话,当即飞身而起犹如一只扑向猎物的雄鹰一样向他掠去。 而他带来的那些人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结着严密的包围以防目标突围逃跑。 敌人的动作动作极快,眨眼间飞袭而来的身影就要落到云迟面前。那大和尚狰狞的面容和鹰爪般往前探出的右手已经清晰地映入云迟眼中。 左右两个护卫在大和尚发动袭击的一瞬间,几乎同时向他递出长剑,意图将对方凌冽的攻击拦截下来。 但是却有动静比他二人更快。 只见一把乌黑的长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半空中的和尚下方,将他逼得两个翻身落回原地之后才显出完整的身形。 攻击落在空出的两个护卫赶忙回剑护在云迟身旁,警惕地看着那个凭空出现并逼退袭击者的人影。 入眼是一件泛着磨砂质感的哑光黑袍,将援手之人整个笼在阴影之中,同色的长剑随意地垂向地面,散发着神秘与危险。 这突然出现的救兵正是云迟借助神机·顾清霜而凝聚出来的战斗傀儡。 他和拦路的和尚一番交谈当然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从和千机门的女偃师契约之后,云迟遇到的战斗几乎从来不用自己出手,他也没有机会试一试招,所以临阵磨枪般地熟悉“紫晶傀儡”这门功法花了他一些时间。 在刚遇袭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召唤出了神机,而第一个护卫被和尚一脚踹飞之时他就见缝插针地为他凝聚了一副气机铠甲抵挡伤害。 此刻那道银白色的身影正坐在车厢中,并没有在敌人眼前露面。 “你们六轮宗该不会在奉安城中连个超凡者都忽悠不到?”云迟故作惊讶地调侃起来,“光靠你们这堆臭鱼烂虾除了浪费大家的时间没有任何作用。” 对面的大和尚看了看自己被划开一条口子的僧袍,面色有些难看。他的目光冷冷地在云迟和那罩在黑袍中的傀儡间逡巡,终于大手一挥喝到:“一起上!” 云迟等的就是对面群殴,听到和尚一声令下,顿时开心起来。 经过他的计算,千机门这门凝聚金属性气机为傀儡的功法,最低品质的乌晶傀儡仅仅只需要消耗50点精力值便能御使,简直良心的不行。 他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测试一下自己的能控制的傀儡上限和威力。 “来的好!” 云迟看着隐隐以一种阵法冲向己方的和尚群,兀自鼓起掌来。 这场面看得两个护卫和马夫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家少爷是不是被拦路恶匪吓坏了脑子。 “……十四,十五个人。嗯,那我也先准备十五个帮手和你们玩玩儿,省的到时候你这恶僧说我天星宫仗势欺人!” 点清四下围拢过来的敌人,云迟悠哉地打了个响指,瞬间便有剧烈的气机波动荡起。 十四道笼在黑袍中的身影仿佛阴兵降世,一柄柄长剑在透过林间的阳光下闪着寒光。 诡异的场面吓得冲锋的和尚们俱是脚下一滞,双方再次形成对峙起来。 “你们不冲,我可冲啦?”云迟感受着还在接受范围内的精力消耗,不由得意气风发起来。 从来都是他被人按着揍,今天终于风水轮流转,让他有机会按着别人揍。 随着云迟心念一动,十五俱乌晶傀儡剑势齐发,向着外围的和尚奔袭而去,转眼与他们战作一团。 第146章 行动 维持和操控果然不是一码事。 云迟感受着脑海中已经有些开始混乱的知觉,顿时觉得有些吃不消起来。 倒不是说精力消耗过大,而是蜂拥而至的信息让他应接不暇。 不过问题不大,他还有这方面的辅助神器在手。 不怎么明显的淡蓝色的力场覆在云迟身体表面,借助天阴珏的超频功能,他顺利进入一心多用状态。 他本身没有任何战斗知识,所以操控的十来具乌晶傀儡也只是单纯的挥剑进行挑刺,仿佛一群舞着王八拳打群架的街头小混混,白瞎了刚出场时的压倒性气势。 好在傀儡没有知觉。 以云迟这种兑子般的打法倒让那些和尚不敢冒进,双方一时间竟然打的势均力敌。 除了那个御物境界的大和尚,耗垮这帮拦截的秃驴只是时间问题。 看着下便打散乌晶傀儡的领头人,云迟知道再拖下去自己可能要吃亏,当即吩咐左右两个护卫暂时去牵制住对方的注意力。 他已经大致评估出了乌晶傀儡在自己手上的战斗力——对付御气境的杂鱼还行,想靠蚁多咬死象这种战术对付御物境以上的对手,起码要等他自己精通剑道才行。 况且那大和尚还没与使出自己的看家手段,眼下只是单纯在以拳脚功夫和云迟的两个护卫纠缠。 他理清战场信息,当即加大战力投入,再次凝聚了十俱乌晶傀儡投入战斗。 惨叫声瞬间此起彼伏。 虽然云迟剑法不堪入目,但凶器毕竟是凶器。 凌厉的金属性气机能轻易穿透敌人的护体气机,给对方的身体留下深刻的纪念。 场上顿时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 眼见喽啰们基本都倒在地上哀嚎,云迟散去部分傀儡,控制着剩下的十俱缓缓向被两个护卫牵制住——准确来说是打的两个护卫没有还手之力的大和尚包围了过去。 “云宫主也忒小瞧了贫僧!” 那和尚一声怒喝,一把扯下胸前的那串佛珠丢到空中。只听“咻”的一声响动,数十颗念珠骤然膨胀成鸡蛋大小,闪着青光四下飞射而去。 撞击的闷响不绝于耳,云迟驱使的那些傀儡瞬间顷刻间便尽数被暴风骤雨般的攻击轰得瓦解散逸。 战场上弥漫起一层淡淡的银白色气机,将遍地哀嚎衬托的更加诡异起来。 “如果云宫主没有其他手段,那只好屈尊随贫僧走一趟了!” 崩裂的念珠全部自动聚拢到和尚头顶上方,又组合成完整的一串,在半空中缓缓盘旋。 这就是你的绝招了?好像不怎么样嘛。云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串泛着青光的佛珠,在心中默默点评。 “大师说得不错,是该结束这场误会了。” 云迟看着不断向自己走近的大和尚,突然轻笑道。 “敢问大师,贵寺主持何等实力?贵宗的浮光菩萨是否已经前往大晋?” 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响起。云迟悠闲地坐在马车边缘看着立定在自己十米不到位置的那个大和尚,欣赏着那串佛珠一粒粒散落,打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时的画面。 他原本就可以找准时机瞬间解决战斗。只不过这个时机靠他自己一个人往往不是那么好创造出来罢了。 对神机·顾清霜的术法维持早已撤去,此刻代替她位置的是另一道水绿色身影。 当大和尚毫无防备地接近云迟的时候,酝酿许久的瞳术一击得逞。 “闻声寺的主持师父如今是御物圆满境界,正准备择机寻求突破。浮光菩萨据说前不久已经离开了龙尾峰,至于是否从南陆川前往大晋,宗内没有确切的消息。” 看来从打杂的喽啰嘴里撬不出有价值的消息。 云迟无奈地解除瞳术连接,看着大和尚软绵绵倒进人堆之中。 随后他又看向一直缩在一旁的马车夫,吩咐他去将两个受伤的护卫搀扶回来。 他二人虽然都带着血迹疼得昏迷了过去,但看起来并不致命。 “继续赶路。” 将伤员放到车厢内,云迟自己在不远处牵回没有受惊而逃的马匹,踩着马镫艰难上马的同时命令道。 既然六轮宗在奉安城里没有超凡者以上的高级战力,那他暂时就不需要继续关心这边的问题。 三天时间转眼即逝。 天星宫回程的马车缓缓从奉安城南门驶过。 送别师姐之后,一副初出茅庐闯江湖的愣头青装扮的云迟混入来往的人群,毫无留恋地往和李心安约定的道观行去。 当他骑着新买的良马一路紧赶慢赶到达目的地之时,发现那位女剑仙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她孤身立在观前那一棵茂盛的古树之下,静静地凝望着树干上爬满的藤蔓,仿佛与旁边进出道观的香客不在同一个世界。 “你在看什么?” 察觉到云迟半天没有移动的目光,李心安终于侧着身子转过来看他,有些纳闷地开口询问。 “我在想,姐姐难道打算就这样动身?”云迟无奈摇头。 他发现对方除了人居然什么都没有带。 看她的架势,与其说是准备赶往万里之外的北魁,倒不如说是打算出门散步。 “既然是你请我帮忙,所有东西不都该由你准备吗?”李心安一愣,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额……你不会连马匹都没有准备?那你是怎么从紫竹丘赶到这里的?”云迟四下没看到对方坐骑,有些头疼而好奇。 李心安却理所当然地道:“我御剑过来的啊。怎么了?” “……那姐姐为什么不御剑带着我直接飞到北魁?”云迟一愣,顿时心花怒放满怀期待。 没想到低武世界还能这等神技,这才不枉陆地神仙的名号嘛!他兴奋地想。 “你想多了。以我的水平,御剑赶个几百多里路还行,上万里路程你是想累死我。”李心安瞪着眼睛瞧着云迟,似乎对他的异想天开十分无语。 “那就只好委屈姐姐暂时与迟同乘。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再为你购置行装。” 云迟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没出门就遭遇变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向李心安伸手邀约。 见对方没有任何异议地飞身上马落在自己身后,云迟这才一抖缰绳驱使着胯下马儿开始赶路。 扑面而来的风带着些许寒意,而云迟却感觉自己的心燃着一团火热。 第147章 我比你认为的要厉害不少哦 江平两岸阔。 这是云迟第二次泛舟玉江水面。 如果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此刻他应该是和李心安混在往来东西的商船中前往与北魁接壤的川北府。 由于玉江的存在,水路比陆路方便而高效。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和李心安的与众不同——当然是那位女剑仙的气质过于引人注目。 哪怕云迟已经十分低调地选择了大晋随处可见的游侠打扮,两人前往码头后依旧惹来不少不大不小的麻烦。 这逼得他不得的改变计划。为了防止接下来的路程节外生枝,云迟十分大气地包下一艘客船。 他自己乔装扮丑也就算了,怎么能委屈人家天生丽质的神仙人物一起吃苦头? 虽然身份地位没有了,可他云迟依旧是一方巨擘的嫡系子弟,家产还是经得起他挥霍的。 他倚在船头看着繁忙的航线,无聊地开始数起浪花。 走水路虽然高效,但终究无趣,除了甲板几乎没有透气活动的地方。 这种无聊的日子恐怕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将隐约入耳的嘈杂人声呼喝抛到脑后,云迟揉了揉被江风吹得有些冰冷麻木的脸颊,转身返回客舱。 立在李心安的房门前,云迟轻扣两下等待对方应答后推门而入。 “我们刚才顺利通过白鹿滩,正式进入川北府地界。想必用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靠岸登陆了。” 他随意地找了个垫子坐下,向正在看书的李心安报告道。 这段时间他也并非完全无所事事。 和陆地神仙同游的机会不是人人都能遇到,对方随意的指点或许都能让普通人受益无穷。 云迟在上回第一次使用千机门的傀儡术时就发现了自己的短板,那就是他自己只会取巧,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战斗技巧可言。 如今剑仙在侧,他自然要抓紧时间多讨教一些耍剑的功法。虽然他自己用不出来,但他可以通过乌晶傀儡施展剑术嘛。 “那就开始今天的课程。”李心安将手中的书本合上,淡淡地看向云迟。 周围的场景如云烟般变幻,转眼形成一个试剑台。 李心安与云迟二人盘腿对坐其上,随后同时站起拉开距离遥遥对视。 御形境同样分为内外两种,而这就是李心安的御形能力。 以剑意在原本所处的空间中构筑出一个相对独立的小空间,与对手进行正义的决斗。 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适应,云迟对这种超凡能力已然习以为常,接过李心安扔过来的木剑后就进入状态,摆开一个攻守兼备的架势。 按照云迟的要求,李心安只教给他一些基本的运劲方式和常用剑招,并且也单纯以招式进行陪练。 如果让天下所有剑客见了云迟这种请教方案,一定会忍不住破口大骂他舍本逐末暴殄天物。 这些训练课程在李心安看来也简直如同玩闹一般。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你这样练上一辈子也只不过是花拳绣腿的架子功夫”。 但她架不住云迟每天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只好将这份差事应承下来,权当每天娱乐解闷。 眼前一本正经地摆着剑势的云迟在她眼中简直就是个筛子一般由破绽构成。 她随手将手中木剑递出,就迫得云迟左支右拙不知如何变招。 当剑尖抵到他心口之前,李心安就已经虚点了云迟周身暴露出来的不下百处破绽。 换句话说,要是实战,云迟已经被捅成了名副其实的筛子。 “我还是认为你找我对练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进步。” 李心安收剑而立,看着满头冷汗的云迟摇头道:“我不带任何气机的随手一剑就能压得你踹不气来,甚至连我最慢的出剑速度你都看不清。 “况且我或许使剑的本事不差,但肯定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授业者。” “抗压训练也是训练嘛。”云迟打着哈哈擦去额上的冷汗,调整好呼吸换了个架势。 这次他打算主动出击。 或许正如李心安所说,在常人眼中他这番自讨苦吃的行径皆是徒劳罢了。 前提是云迟没有外挂的话。 无论李心安的剑势来的多快,只要云迟完整地看见了,他都能借助天阴珏的神奇力场将其拆分成成百上千的画面进行逐帧分析。 虽然实战上依旧反应不过来,但作为学习资料慢慢复盘肯定是绰绰有余。 随手化解云迟看似像模像样的攻势,李心安嘴上不认同他但依旧耐着性子陪着过了十来招才轻轻将对方的木剑挑飞。 两人就这般游戏一般每天联系半个时辰左右,随后云迟才告辞离去。 但今天的挨打结束之后云迟却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等李心安散去御形能力之后又坐回了自己之前的席垫。 “你还有事?”李心安看他赖着不走,淡淡问道。 他二人这段时间的相处每天都是固定的流程,犹如日升月落般精准。 “能有什么事,无非想和姐姐聊聊罢了。” 李心安没有接话,安静等着云迟的下文。 “我知道姐姐心中一直认为迟办事鲁莽而不自量力。”云迟没头没尾地突然丢出这么一句。 “但其实我比姐姐你认为的要厉害不少哦。”他随后轻笑道。 “比如?”李心安不置可否。 云迟默默在意识中调整图鉴上的星盘配置,神神秘秘地开口道:“比如说,我其实能引星辰之力,令姐姐的战斗力翻倍不止。” 感受着周遭瞬间变化的气机,李心安瞳孔微不可见地一缩,点头道:“难怪你敢提出这种大胆的计划,看来也不是真的逞勇无谋。我的确感觉到一股彭拜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投注到我周围。” 云迟其实心中早有盘算。 眼前这位如水般淡薄的女剑仙和他一样是火属性亲和。如果为她配置一套引光石·朱雀的话,就算刨除所有其他蚊子腿增幅效果,也依旧会为其提供95的暴击率、400的暴击伤害以及75的攻击力。 而李心安本身就是以杀伤力着称的剑仙,到时候不说一剑开天门,秒杀一个刚踏入御术境界的菜鸟总能手到擒来? “但眼下我调配的星辰力量并不完全适合姐姐。如果所有细节妥当,我有信心让姐姐发挥出当前水平四倍以上的战力。” 云迟直直地看向李心安,向她请求道:“但驱使星辰力量需要一种特殊的引子,我还在慢慢收集,希望姐姐能在路途上助我一臂之力。” 第148章 不会又是踩着大鳖来堵我的吧 “这是你们天星宫的秘术?”李心安忽地出言打断。 额……这我该怎么回答?云迟原本殷切期盼的神情慢慢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自然。”片刻犹豫之后,他微笑着回答道。 他是天星宫嫡系,天星宫对天象星辰颇有研究。那他云迟掌握星辰之力的驱使方法就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论证成功! “师尊常说观景仙人远比世人认为的更加高深莫测,果然没有骗我。云公子虽然无法修命,但光这一手玄奥的增幅手段就令心安大开眼界。”李心安惊讶道。 “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的话,恐怕天星宫的弟子会成为全天下最抢手的人才。” 最强辅助宗门吗……云迟苦笑着想,可惜这么超模的外挂无法量产。 “可惜我义父出意外前就早已经将研究方向转移到了农桑领域。”云迟配合地做出惋惜的姿态,“这门秘法恐怕到我这代就要失传了。” “这是为何?”他的话显然引起了李心安的好奇。 云迟啊云迟,你为什么总是不长记性!他在心中狠狠地批评自己。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掩饰。这个教训他很久以前就深刻地总结了出来,可依旧忍不住重蹈覆辙。 哎,谁叫我浑身都是不能说的秘密呢。他无奈地想。 “义父他老人家虽然总结出了这套秘法,可天星宫却无人能练成。我也只是误打误撞稀里糊涂地侥幸成功了。我甚至不知道这套秘法的运行原理,如何能将其传授给他人?”云迟苦笑着快马加编。 “机缘总是可遇不可求的。” 听完他的解释,李心安跟着感叹了一句,这才转回正题问道:“云公子刚才说的要我帮忙,具体是指什么?” “帮我……‘创造’能让我亲手打败的强大敌人。” 云迟将自己当人头狗的行径以一种相当委婉的说辞面色如常地表达了出来。 “我知道了。” 空气凝滞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李心安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哑然失笑地应承下来。 只要说服了她,自己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云迟满意地准备起身告辞,房外的却突然响起一阵不大的骚乱声。 听起来是从他们乘坐的这膄客船的甲板上传来。 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事发生,当即一起起身走出房间。 “怎么回事儿?” 看见船头上聚了好几个水手,云迟当即出声询问道。 众人纷纷回头,指着江面七嘴八舌地嚷嚷道:“客官你瞧!当真是奇了怪哉,前边的水里站着一个人呢!” 云迟和李心安从水手让出的位置走了过去,果然远远看见有一道身影随着波涛在江面微微起伏。 不会又是踩着大鳖来堵我的?云迟回想起上次过白鹿滩时诸葛余拦截自己时的遭遇,心中顿时一个咯噔,忍不住嘀咕起来。 “往江心走,绕过他。”云迟不想惹麻烦,当即向看热闹的船东吩咐道。 客船渐渐偏离航道,往北岸靠了过去。 “看来是冲着我们来的。”李心安立在船头,丝毫不理那些水手想看又遮掩的目光,淡淡道。 云迟听了,当即也凝神望去,果然发现对方和客船的距离开始慢慢缩小。 “我觉得我最近是不是魅力又偷偷见涨了,怎么老有狂热私生饭拦路。” 云迟无奈的低声自嘲却给从江面呼啸而来的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完全盖了过去: “云少侠,贫僧远道而来,你又何必着急着走呢?” 见云迟脸色一变,李心安依旧淡淡道:“看来是冲着你来的。云公子认识对方?” “认识肯定是不认识,”云迟皱着眉摇头,“但我知道他是何方圣神。多半是六轮宗的和尚。” 上次还在奉安城的时候,闻声寺的那帮和尚在紫竹丘办事不成,六轮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六轮宗……”李心安念诵着这个名字,点头道:“南陆川禅门新兴的旁支,除了他们的宗门领袖,似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你还和他们有交集?” 云迟头疼道:“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贴上来了。我刚到奉安的时候就得知那个浮光菩萨在派人盯着我。” “在江上我们无从躲让,不如听听他有什么说法。”李心安目不转睛地盯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已经能看清来人的衣着打扮。 “对方不借助任何外物一路踏江而行,恐怕实力不在我之下。而且他看起来不像个和尚,倒像是翩翩洛神。” “洛神?”云迟闻言一愣,努力张大眼睛极目远眺,可依旧只能看见一袭红袍在风中舞动。 “云少侠为何避而不答?” 对方再次发问,云迟这回十分确定,对方的声音实打实是个男人。 可惜大师你看走了眼,我云迟不是像你一样能声传十里的狠人。他心中吐槽,以求助的眼神看向身旁的李心安。 “你要来便来,何必继续装腔作势,。”李心安瘪了瘪嘴,淡淡开口。 明明她语气平淡,声音也不算大,却激起惊涛拍岸,仿佛滚雷般卷向那道鲜艳的红衣。 “原来船上还有高人!” 来人一声轻笑,“原”字刚出口时他人还在数百米以外,但当“人”字结尾时,声音已经在云迟二人身后响起。 船头上的水手早已回到各自岗位,只有云迟和李心安两人闻言转身看向那突兀出现的红衣人物。 之所以称其为“红衣人物”,是由于云迟一时间分辨不出对方是男是女。 听他说话的声音明明是个大男人,怎么站在面前的却是一个妖艳的女人? 哦,原来对方胸前和自己一样平坦。 那没事了。 没想到六轮宗还有这等人才。 额……原本满脑子都是“今天大开眼界”的云迟猛地面皮一抖。 他看着渐渐浮现的图鉴,心中不可遏制地翻起惊涛骇浪,险些绷不住脸上用以掩饰失礼想法的平静神情。 那妖艳男子却并不理他,而是向李心安行了一个佛礼,正色道:“姑娘年纪轻轻就实力不俗,大晋果然藏龙卧虎。贫僧六轮宗浮光,不知阁下是哪家高人?” “一个使剑的保镖罢了,不值一提。”李心安显然比云迟淡定,并且并不太想和面前的一宗之主过多纠缠,“你找他有什么事就快说,我们赶时间。” 第149章 好你个秃驴,会不会说话呢 完全不像和尚也完全不像菩萨的浮光安静地看了李心安两眼,这才转身向云迟行礼念佛: “云少侠,贫僧有礼了。” 有李心安在一旁撑腰壮胆,云迟心中倒也底气十足,颔首示意道:“大师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迟向来有话直说,不知大师踏江拦截云某有何贵干?” 浮光菩萨随意挽着的长发在江风中飘舞摇曳,与鼓动的红袍胭裳遥向映衬,却丝毫不显风尘艳俗,反倒有股恰到好处的超凡气质。 他在看见云迟身旁的李心安之后就决定暂时改变方式,打算先礼后兵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再做打算。 “贫僧数次差人相请,想与云少侠找个机会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哪知手底下的人办事鲁莽致使少侠心生间隙对贫僧的来意产生一些误会……” “行了行了!”云迟不耐烦地出口打断。 没想到这位雌雄难辨的菩萨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主。 你们六轮宗请人的时候带十几条棍子想必都是习以为常的规矩?云迟没好气地吐槽:“我就当前边的事情都没发生过。大师现在不妨直言?” 被云迟当面抢白,那浮光菩萨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既然云少侠性急,那贫僧也就再不客气,有话直说了。” 他走到船舷负手而立,望着宽阔的江面淡淡道:“贫僧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不瞒二位,贫僧修行之时曾有灵悟,佛祖入梦讲法,指点贫僧下山寻找吾道突破的契机。” 云迟闻言心中打了个突突,顿时有种“原来自己的脑补也不都是臆想嘛”的欣慰感。 还在奉安之时,他就曾“推理”过苍白女神和传声筒精的背景与关系。 当时云迟就怀疑过窥觊自己的六轮宗陆地神仙,也就是现在立在船舷边吹风装逼的浮光菩萨很可能就是被瘤子夺舍之后满天下寻找“启明引”的人。 虽然后来推理遇到一些矛盾的地方,但总体还是有一定的逻辑性和合理性的。 于是他故作潇洒底地笑道:“大师所谓的契机,不会就是指在下?” 浮光菩萨翩然转身,赞赏道:“云少侠果然有慧根。” 我当然有慧根,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或者说咱俩的慧根谁的比较大?云迟在心中说着垃圾话,嘴上却笑道: “大师恐怕要失望了。入你梦中的恐怕并非什么佛祖,而是某位邪神也说不定。” 毕竟那团瘤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额……大师你脑袋里的瘤子呢?云迟刚心平气和地和浮光菩萨说完,立马就被对方空空如也的负面状态栏整了个不知所措。 没有替李心安和魏泽化疗时都见过的那个【神伤】,难道自己果然还是脑补错了?这大起大落来的太快,云迟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浮光菩萨脸上依旧蓄着笑意,此刻看来倒颇有些冷酷意味:“云少侠既然不信我佛,贫僧此刻也就不怪阁下不敬佛。不过贫僧既已远道而来,机遇在前,总要弄清楚才会罢休的。” 被自己的“推理”搅得脑子里一团雾水的云迟眼下也来了兴趣,有心打探对方的信息,于是顺着话题接口道: “既然如此,迟也不便拂了大师的一番艰辛。大师不妨和云某说说佛祖具体都跟大师说了些什么?我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陆地神仙特意跑一趟的价值。” 眼见气氛不像是要打架的样子,云迟说完就又补了一句邀约,三个人一同回到客舱房内分席坐下,而不是继续在甲板上吹冷风。 “倒也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神秘玄奇。”浮光坐在席垫上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描述起当时的场面。 “我佛只说让贫僧去寻找一位叫‘云迟’的人,说此人会是我突破至御术境界之上的关键,仅此而已。” 你这刚御术·四就想着陆地神仙之上的境界,心气还挺高嘿。云迟看着浮光菩萨的图鉴,有些无语道:“天下同名同姓者成千上万,大师何以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浮光端起船员送来的热茶轻轻尝了一口,解释道:“你是天星宫的云迟,又是观景仙人的唯一养子,那我佛说的人大概率就是你。” 你这推理可比我简单粗暴的多啊……云迟本以为对方会有什么特殊手段,哪知道和自己一样都是靠运气蒙,顿时觉得陆地神仙好像也不过如此嘛。 “哈哈……”他干笑两声,脱口提出自己的疑惑:“既然如此,那仅仅凭借只言片语,大师打算怎么确认我就是他口中所谓的契机?” 对面的妖艳男子沉默片刻,面露难色道:“我原本的打算是将云少侠掠回龙尾峰慢慢研究,如今你既然有佳人在侧守护,这个计划肯定是不成了。” 听到他如此直白的将自己的打算公之于众,云迟和李心安都是愣了片刻,险些做出失态的表现。 “额,大师……当真心直口快。”云迟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既然你暂时没有头绪,为什么又突然急着上门找人?”倒是李心安瞬间抓住重点,一语直击要害。 “姑娘果然蕙心兰质。”浮光菩萨微笑夸赞,“贫僧离需要参悟寻求突破的境界尚还遥远,本不用这么匆忙地开始布置的。” 好家伙,夸人家美女聪明你就不用慧根这个词了啊?你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和尚!云迟故意抓错重点,在心中调侃以掩饰自己刚才的疏忽。 “贫僧乃陆地神仙境界,如果不出意外,活个百年总是不成问题的。”浮光继续说明道,“可云少侠终究只是常人,恐怕撑不到贫僧需要他的时候。” 好你个秃驴,会不会说话呢?云迟笑容僵在脸上,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中了枪。 “恰巧前段时间贫僧打坐时心有所感,得知观景仙人遭遇意外,便担心云少侠亦遭不测,所以打算提前开始布置以免错失机缘。” 云迟瞬间眼前一亮,之前所有的不快通通都烟消云散,被心中的惊喜所替代。 因为他发现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既然眼前这位六轮宗领袖担心自己暴毙,那他完全可以利用这点和对方达成一些合作嘛! 虽然他总说前往北魁的复仇之旅人越少越好,但送上门的陆地神仙不要白不要,怎么也应该试试能不能拉他入伙儿。 心中纷杂的念头瞬间制定出一个大致的计划,云迟当即平静地开口道:“原来如此。大师既然如实相告表达了自己的诚意,云某也乐意与大师结个善缘。” “大师可知迟此行去往何处?” 第150章 看来大师的慧根比我粗大 浮光菩萨淡定地看着云迟,将手中捧着的茶杯放下。 “云少侠不声不响地从天星宫回程的队伍中离开,自然不是去往齐岳。贫僧听闻北魁雪狼门数月前曾袭击了集云殿,观景仙人亦是在此役后重伤坐化。 “想必云少侠与这位姑娘当是一同前往严州苍屏山。” 严州苍屏山便是雪狼门驻地。 是时,北魁虽与大晋交战不断,但在政治文化方面的学习也不曾间断。 不仅学着中原称帝,行政机构更是大晋官僚体系的简化版,同时还将原本的部落改组为大大小小四十余个州。 严州从地理位置来看,被天环山的余脉将其与大晋的天南府隔绝,同样属于苦寒之地。 “那大师想必也知道迟此行的意图喽?”云迟继续与他明知故问。 “云少侠不妨直言。” 这回轮到那位自称贫僧的美人开口向云迟说这句话。 “大师既然有用的着我的地方,那帮在下一个小忙不过分?” “你要我帮你去杀跋峰?” 云迟颔首:“看来大师的慧根比我粗大。” 对于他的调侃,一袭红衣的浮光似乎并不以为意,低眉将自己的目光掩藏起来道: “云少侠这番空手套白狼的功夫相当不错。可我为什么不选择等你被人打得半死的时候再出手将你带着呢?到时候这位姑娘多半没空分心照看你的安危。” “那就请大师到时候准时前来救我,可千万不要迟到才好。”云迟笑着向他拱手。 你以为我想请你帮忙?其实这才是我的目的哒!云迟心中得意,暗道自己的小命又有了一道强力保障。 哪怕到时候自己的复仇之旅意外重重,活着跑路总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到时候眼前这位,一个虚无缥缈的所谓契机,谁知道到底是什么、能不能在有生之年成功参悟? 白嫖对方一次,简直血赚。 “云少侠当真好算计。”浮光菩萨哑然道,“既然是我主动送上门来,便与你结下这个善缘罢。”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条黑檀手串抛向云迟,叮嘱道:“此乃贫僧御物境时驱使的法宝,带在身上可保你不死。” 正说着,浮光菩萨的身影顷刻间如影消散,只有他平淡的声音还在房间里回荡:“到时候我们自会再见。” 接下那串手串,云迟感受着上边残留的体温和香气,面色古怪地向李心安确认道:“他真走了?” 见女剑仙轻轻点头,他这才长舒一口气,正襟危坐的身形瞬间软在靠垫之上,道: “害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六轮宗都是些不讲道理的邪教徒。没想到这浮光菩萨虽然看着娘里娘气,倒是个好说话的人物。” 李心安起身离去的同时缓缓道:“怎么说也是一派领袖,自然还是有些气度。” 原本以为会大打出手的意外遭遇就这么戏剧化的结束,这让不自觉摩挲着对方给予的手串的云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六轮宗菩萨用的什么熏香啊?味道可真好闻…… 这出小小的插曲犹如玉江上的浪花,转眼便被被冲刷的再不引人注意。 这一日,客船终于在川北府沿岸的码头靠岸。 大半个月没有脚踏实地,在登陆的第一时间,云迟竟然有种踩在棉花上一般的不真实感。 在城中采购完旅行物资之后,李心安问起云迟上次托她帮忙那件事的具体操作流程。 “这也是我很无奈的地方。”云迟真情实感地皱眉苦笑,“如姐姐所知,我本身是不能修命的。可是我掌握的那门调动星辰之力的阵法却需要我在战斗中积累布阵所需的能量。” 他对《脊宿七·风华集》的战利品方案做了一番本土化修饰,向李心安信口解释起来。 “打败的敌人越强,我得到的能量也就越纯粹。然而每次获得的能量都是随机属性,想要凑够适合姐姐的全部火属性气机,我们旅途上恐怕要辛苦一些。” 李心安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点评道:“和某些剑派的养剑意方法有共通之处。” 将简易地图收回包中,云迟继续道:“那还是比他们要简单轻松的多。川北府常年战乱,匪患严重,更有可能遇上小股流窜袭扰的北魁骑兵,我们一路赶往严州,恐怕半路上就已经凑够了需要的能量。” 大晋川北府是唯一和北魁有大面积平原接壤的领地,所以每每北魁犯境都首当其冲。 朝廷虽然大量屯兵在此,但无休无止的消耗战总是在冲击着当地的治安状况。 久而久之,这里聚集了几乎大半个大晋的不法势力。 面对林立的匪寨,本地官员根本无瑕顾及,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城镇受到威胁,通常做法往往是任其逍遥法外。 越往北走,这种情况也就越严重,面对北魁的压力,大晋在边境地区的统治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咱们沿途杀敌剿匪,也算大功一件。”云迟一抖马缰,率先骑着骏马往北而去。 陆路相比水路而言,虽然路途艰辛且费心费力,但优势在与总有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会将旅者或主动或被动地卷入其中。 营造出难得的惊喜感和新鲜感,让漫长的路途不再那么枯燥无聊。 而云迟一路有目的地荡寇剿匪,更是显得每天都都像郊游一般乐在其中。 这是他们登岸后的第十九天,虽然只前进了三分之一路程不到,但已经挑破了十余个叫得上名号的山寨。 刨除打探消息和赶路的时间,几乎算的上是一天破一寨,可见川北府人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而这期间的收获倒也还算可观,几乎每个寨子都能为云迟带来颗白底的引光石。 “可惜这些匪首当家最高不过御物境界,获得的能量都只有最基本的品质和纯度。” 云迟操控着乌晶傀儡一剑了结那位兀自挣扎的匪寨当家,语气十分遗憾地向一旁掠阵的李心安道。 “而且就算这样,合用的能量也只凑了大半而已。” 看着场中那些举着武器瑟瑟发抖的小喽啰,云迟无奈摇头。 “我不杀你们,滚。” 等人群呼啦啦跑了个一干二净,云迟才将周围二三十道傀儡散去大半。 他不是嗜杀之人,而且那些人早已被李心安轰破寨门的一剑吓破了胆,恐怕此生都不敢再拿起武器。 “无妨的。哪怕不是完美的配置,心安都已经觉得比以往强了两三个小境界不止。” 李心安看着云迟驱使着傀儡开始打扫战场,轻声接话,似在宽慰。 之前的每次剿匪行动,都是她先声夺人地一剑破寨,然后任由云迟将吓破胆的匪首诛灭。 他每回都会放走剩下的乌合之众,也会像现在这般将负隅顽抗之人的尸首尽数就地掩埋。 “继续赶路。” 平静地看着手底下的傀儡完成善后工作,云迟向李心安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率先往山寨外走去。 这个男人和自己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样。她想着,然后默默跟上对方削瘦的背影。 第151章 我们最近是不是太高调了 “云公子看起来比往日憔悴不少。是不是每日高强度的战斗和赶路让你感到疲倦?” 李心安骑在马上,侧头看着沉默不发一语的云迟。 按照她的猜想,云迟身为出行前呼后拥的大户人家子弟,虽然不巧被削了王位勋爵,但到底是娇生惯养的。 这一段时间整日间在山林里风餐露宿,很难想象他竟然一声不吭地都抗了下来。 “李姐姐莫要小瞧云某。迟怎么说也是与贵宗齐名的江湖门派嫡传弟子,况且这本来就是我自己制定的方案,有什么辛苦可言。” 云迟将闷在胸腔的浊气尽数吐出,又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这才冷静地开口于道:“只是……迟心中在想,我这般为了一己私欲而大肆屠戮,和我杀死的那些匪首到底有什么区别?” 一个月时间不到,他已经了结了不下五十人的性命。 就连原本只会原始地进行劈刺的剑术,如今也已经进化成能行云流水地将御气境界的对手一剑封喉。 在十一冢时,云迟见过比这更有压迫感和心里阴影的血腥场面。 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对刺鼻的铁锈味习以为常,但一切是由自己造成时带来的那种冲击感又与当时完全不同。 虽然他自己的手上没有沾上一滴血,但心中依旧一片暗红。 那些杀伐果断的前辈们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才会心安理得地踩着鲜血和尸骨不断向上攀爬?他想。 一副副眼神空洞、神色凝着麻木的面孔在云迟记忆中闪过,他不由地低声自嘲道:“我也只不过是借着一个冠冕堂皇的由头在杀人掠夺。” “所以我辈修命,往往需要同时修性辅佐。否则日积月累的杀意和迷茫会滋生心魔,在人意志最薄弱时趁虚而入,连陆地神仙亦不得幸免。”李心安适时地开始现身说法。 她自从跟着流风剑仙上了回剑宗,除了强制规定的历练任务,几乎从不下山。 修行和境界突破全靠天赋和天道赏饭吃。 换句话说,这位实力唬人的剑仙其实和云迟一样是个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 甚至她杀过的人还没有云迟这段时间来得多。 以至于她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开解,只好以公认的学术理论试图让他明白,这是人人都要经历的阶段。 “心安不敢说公子现在做的一定全部都是正确的,但至少不是错的。”她抬头看着蓝天白云,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平平无奇。 “他们既然举刀挥向弱者,就该知道了自己会有这个结果才对。” 云迟倒不是解不开心结。以他碾压陆地神仙的精神力,要镇压净化御物水平的邪念往往手到擒来,通常一个念头就能将负面情绪派遣一空。 他只是不想习惯那种金属划破开皮肤肌肉、切断骨骼躯体的触感和声音。 “李姐姐不用多虑,我云迟谈不上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但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 他迅速调整好心态,冲李心安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将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 川北府,某偏僻山岗。 土丘上立着一座简易的哨塔,上边有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歪在柱子旁懒懒起注视着前方。 远处是残破的官道,眼下已经少有行人。 忽然,这个慵懒的汉子来了精神。 他瞧见有一匹快马正飞也似的往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嘿!送上门的意外之喜!” 男子兴奋地将右手靠到唇边吹了个响哨,顿时有几道身影从一旁的营地里窜了出来,将那自投罗网的可怜虫团团围住。 “各位弟兄!我是落雁岗的王四,有急事来找贵寨的罗大哥!” 围堵的几个大汉互相递了个眼色,收起武器押着那自称王四的人进了林子。 哨塔背后五里的山林间结着一处中等规模的寨子,沿着胡乱开辟出来的小路,一行人很快过了一扇防卫森严的大门。 “什么!你说落雁岗给人挑了?你大哥王大胆还给人当场杀了?” 听完王四的哭诉,原本倨傲地高卧在虎皮榻上的青牛寨大当家罗有惊得当即起身,在阶上急躁地来回踱步。 “可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他冷静下来后厉声问道。 “一个女剑客和一个傀儡师,具体路数看不出来。” 罗有再次大惊失色:“只两个人?” 见报信的王四垂首不语,这位寨主顿时头疼起来。 他青牛寨和落雁岗同属江北联盟的成员,本该互相照应守望相助。 这也是川北府匪患势大的一大原因:彼此互相勾结串联,面对官兵围剿时往往同声共气。 借着朝廷被北魁牵制,无瑕大规模调动部队之机,他们才得以蓬勃发展。 “此事棘手得紧。你大哥实力不在我之下,况且还有同为御术境的左膀右臂,如此依旧给那二人破了寨子,恐怕为兄出马也无能为力。” 罗有斟酌片刻,对王四道:“你先在为兄这安顿下来,这件事等我禀报盟主之后再做定夺。” 川北府府城治所,下丘。 某深宅大院。 “你说盟中被人挑了十来个寨子?”一位锦衣玉带的华服男子将手中的茶碗按在桌上,有些难以置信,“对方多少兵力?什么身份?是否有朝廷背景?和各地世家是否有联络?” 他连珠炮地向前来报告的管家模样的人询问起来。 “听手下的人说,尚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只知道是一对年轻男女。” “游侠?”男子眉头一挑,“连门派路数都不知道?” “有些实力见识的都当场被格杀,逃出来的都是些御气境小喽啰,只怕没有那眼力劲儿。” 贵族模样的男子沉吟片刻,吩咐道:“叫几个人去摸摸底子。顺便派人去李家和赵家探探风声,看看对方是不是针对我董家。” 管事依言退去后,那董姓男子面色渐渐沉了下来,露出阴厉神色。 “好多年没有这么张狂的愣头少侠敢在川北府行侠仗义了,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弟子这么初生牛犊不畏虎!”他似乎是找到乐子一般自顾自冷笑起来。 夜。 篝火闪烁,将李心安和云迟的脸映的明暗不定。 “我们最近是不是太高调了?” 一边翻烤着食物,云迟一边向李心安讨教道。 整整一个月,他们离进入北魁地界尚有数百里路程,但已经挑了大小匪寨不下百数。 甚至川北府已经开始出现了名为“剑傀侠侣”的传言,早已被匪患兵乱搅得苦不堪言的百姓人人交口称颂,感叹苍天有眼。 “若是像现在这么继续下去,想不为人所知都难。”李心安摇头。 “但我觉得除了部分传言不实之外也没什么不好。这一个月,我们终究看多了和中原、和奉安城不一样的人与事。” 第152章 这不是很合理吗 云迟闻言默然。 川北府和他待过的东南边境与中原都不一样。 前者淳朴后者繁华。 唯有这里一滩烂泥。 完完全全符合他对封建社会的固有印象。 “这里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他在火堆里添了根柴,“好几拨人被我正法前还嚷嚷着什么联盟,恐怕匪患的背后是有庞大的势力在支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言下之意他相信以李心安的聪慧肯定明白。 “惹来不必要的注目的确不妥。如今心安觉得萦绕周身的力量已经足以将我增幅到御术后期靠前的程度,想必云公子的计划早已该顺利完成才是。” 那位看起来依旧一尘不染的女剑仙点头同意了云迟的看法,继续道: “此行正事要紧。川北府的糜烂已非你我一时之力能彻底正清,奉安的衮衮诸公若是依旧只着眼天下大局,我们就算将所有匪寨尽数歼灭也不过是野火过境。” 见李心安这么好说话,云迟顿时放下心来。 他还以为像她这种出身天下正道执牛耳者的人会在目睹川北府百姓凄苦生活后正义感爆棚,说不定要丢下他云迟独自一人一剑荡清寰宇。 “那我们暂时就不再找这些人的麻烦,明日开始径直取道直往严州。” 第一阶段的计划算是顺利完成并告一段落。 离开奉安两个月之后,云迟二人终于抵达大晋与北魁的边境。 沿途所见给他留下了两个深刻的感受,那就是荒与凉。 或许是有季节的因素在内,大片大片的平地被人遗弃,也看不出耕作过的痕迹。 附近地区除了双方屯兵的军镇及其附属设施,最常见的便是打着各色将旗的巡逻队伍。 难怪当今天子,也就是云迟见过的那位桓帝考虑以傀儡部队代替驻守在此的大军。 光是他自己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云迟就已经能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后勤压力。 “这段时间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李心安突然没由来地开口道。 “我们已经到了军情复杂的地区,各方探子窥觊我们也很正常。”云迟倒不以为意。 由于附近已经基本没有了寻常城镇的踪迹,他并不打算过多停留,而是准备直接插入北魁领地。 如此漫长的边境线,何况还是大面积的平原,实话实说,哪怕双方囤积了大军,但防线依旧跟筛子一样到处都是漏洞。 偷渡简直就和出门散步一样简单。 “感觉不像是对峙双方的人。对方从南边就一直吊着我们了,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出手。”李心安的口气仿佛在说路上看见了一只狗一样随意。 云迟心中大致脑补出了对方的身份,嗤笑道:“那肯定就是那几个什么匪帮联盟的人了。” 毕竟他们为云迟贡献了近乎两百颗各种属性的白底引光石,一下子损失这么多中坚力量,说不心疼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希望对方长点记性,最差也派点御物境巅峰的人过来才好。 云迟心中默默祈祷那几个盟主最好有点脑子,不要只派些刚好比情报中对手实力强那么一点点的手下过来送人头。 他觉得自己已经半辈子没见过黄底引光石长啥样了。 “对方只知道我是个御物中后期的傀儡师,但完全看不出李姐姐你的实力,自然不敢贸然出手。”他轻笑着向并驾齐驱的李心安分析,同时开始暗中给人下套。 “要不然咱们找个机会演一出戏把对方钓出来处理掉,省的到了严州夜长梦多。” 李心安虽然觉得云迟有些多虑,但依旧对他的计划不置可否:“我一路都只发挥着御形境的实力,对方依旧十分谨慎提防。” 那是你对御形境的实力存在误解!云迟回想自己遇到过的几个超凡者,顿时心中开始吐槽。 像跋苍那种御形境的大傻狗,在齐岳袭击他和云挽雪一行人时都耽搁了不少功夫以至于被云理一招擒拿。 想到这,云迟瞳孔猛地一缩。 他再次发现了一个盲点。 那就是自己那位意外去世的义父实力远比他纸面上的数据要强得多的多。 之前云迟也只是怀疑是对方天赋异禀根基牢固而已。 但随着云迟的资料库愈发充实,他总结出了一个很可能是规律的功能。 ——云理是他那一大堆图鉴中唯一一个不是陆地神仙却有防诈骗提醒的人。 顺着刚才“一招制敌”的灵光不断回忆,云迟终于将许多细节联系起来。 “云公子?你怎么不继续说了?”察觉到云迟的异常,李心安歪着头开口,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暂时将刚才的发现硬塞回脑中,云迟整理了一下思绪,找到刚才的话题,做出无奈的表情道: “如果以超凡者而言的话,我见过的人中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姐姐平日里发挥出来的实力。” 李心安闻言微愣,不解道:“可我往日见宗门里的御形境师叔师伯切磋时大多都是这个层次呀。” …… 你还凡起来了。云迟心中顿时无语,你们天下第一宗门了不起啊? 好像是很了不起啊……他联系自家天星宫的情况一想,又慢慢转变了看法:天星宫如今不仅没有陆地神仙,甚至连超凡者都没有,只有御物境巅峰的大师兄撑场子。 听李心安的口气,好像回剑宗的超凡者都是按斤论的……这个比喻似乎不对,他们的确是能按斤论的。 算了算了,纠结这些干什么。 云迟自顾自笑了起来,转移话题道:“对方之所以不敢贸然出手,无非还是因为姐姐的震慑力太强。不如受个伤如何?” “附近想找个能伤到超凡者的对手可不容易。”李心安提出质疑。 “非也!”云迟故作神秘,“迟以为此地到处都是,可比在内地时要容易的多。” 他抬手指了指极远处一面在风中绷的十分紧张的将旗,微笑不语。 “可是大晋和北魁有协议,两军对垒时禁止御术境战力出场。上一个破坏规矩的……抱歉。” 李心安正据理分析,却突然开口道歉。 她口中的“上一个”正是袭击云迟义父的雪狼门跋峰。 “无妨的。” 云迟轻轻摇头,面色渐渐冷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介意李心安的无意冒犯还是指这条针对陆地神仙的禁令不足为虑。 “我们不过是去借个舞台演戏,又不是当真去挑人家的军寨。只要没给他们造成巨大伤亡,对方吃撑了要来围捕招惹一位陆地神仙?” 云迟将自己打算合理利用规则漏洞的计划娓娓道来,继续推演道:“狂妄的大晋超凡者在数万北魁大军的围困中战至力竭而逃,这不是很合理吗?” 第153章 爷爷来劫营的 马蹄踏在冻得似铁般黑土之上,清脆的哒哒声在空旷的原野间飘散。 十一月的寒风呼啸着将伏倒满地的枯草卷得颠沛,无论他们怎么挣扎摇曳却始终直不起腰。 两骑飞快地点地而过,眨眼窜出去数十步距离。 “如果刚才抓到的那帮北魁巡逻队没有说谎的话,前边城镇就是他们大军的营地!” 云迟不懂传声功法,只好大喊着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被风声吹散掩盖。 “我们现在就直接冲将进去大闹一场!” 他这番话说的豪气干云,仿佛那座防御严密的军镇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李心安并不答话,只紧紧跟着云迟的速度一路将沿途的哨卡尽数冲垮。 身后有号角声不断响起。 当他二人逼近军镇那算不上雄伟高大的城门之际,四下已经跟着长长一大圈追赶而来的哨站骑兵。 “快快!抓住那两个闯卡的家伙!” “他们往大营去了,快吹号通知那边提高警戒!” “……” 纷杂气急的怒吼此起彼伏,却成为此时最让人感到血脉喷张的背景音乐。 紧闭的城门已然近在眼前。 李心安随手接过一支飞射而来的流箭,冲着那扇包着铜皮的大门投掷而去。 只听一道轰然巨响,城门应声而破,飞溅的残骸激起一阵哀嚎。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云迟这次的打算就是示敌以弱,见李心安举手投足间便攻破城门,当即向她大声提醒。 “是你低估了超凡者在战场上的破坏力。”对方淡淡地回答道。 说话间,两人已然冲进了城门洞里。 李心安激荡出滚滚剑气,将迎面攒射而来的无数羽箭尽数斩落,一马当先地跃过拒马与枪阵,撞得北魁军队的防线人仰马翻。 “按计划行事,咱们现在直取帅府!”云迟凝出一副乌晶铠甲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催促着胯下马匹如影随形地跟在破阵的女剑仙身后。 哨卡的示警和城门的巨大动静早已惊动了城中驻军,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状况,就已经给人杀到眼前。 来不及组织像样的阵型,乌压压的士兵潮水般追着叫喊声的方向涌动。 “别乱!都别乱!来袭营的人境界不低!”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抬手高呼,有条不紊地开始安排:“你们全部留在此处扼守城门准备防止他们逃跑!不要继续追了!” 上百名士兵立时开始重新布置防线,准备封堵城门。 看着身后追兵消失,云迟大笑道:“真扫兴,他们竟然不追上来!” 按照他原本的设想,此时该是一出上千人追堵的大场面,哪知对方根本不搭茬。 “边境对峙的双方早年天天经历两边的高手互相劫营,早就有了成熟的应对方法。”李心安无奈叹气道。 云迟闻言一愣,怔怔脱口:“你怎么不早说?那我的计划岂不是完全没用?” “我们如果去把他们的镇守将领劫持而去,他们总要追来的。” “那所谓的成熟的应对方法岂不是什么用都没有?”云迟下意识开始吐槽。 “至少能减少士兵无谓的伤亡。”李心安耸了耸肩道。 二人说话的同时,又不费吹灰之力地突破了数道防线,如风般闯到镇守府前。 “来者何人!” 此地早已团团围着数百亲兵,将住宅护得密不透风。 一个看起来有些矮小敦实的汉子立在人群当中,冲云迟二人大声嚷道。 “废什么话呢!爷爷来劫营的,又不是登门拜访,还和你互道身份?” 云迟当即凝出十来具乌晶傀儡,以悍不畏死的气势冲杀进人堆。 “拿下!”那领头的汉子眉头微皱,当即挥手下令让亲兵出击迎敌,而他自己则开始闭目运气,身上渐渐覆盖上一层淡黄色气机铠甲。 “那就让本将军来试试阁下的手段!” 地上的石阶炸开一圈裂缝,那矮胖的镇守脚下一蹬,立马像一颗炮弹一样向着云迟轰了过来。 御术境巅峰! 一颗会说话的黄底引光石! 云迟当即眼前一亮,犹豫着是否要改变计划。 就这思考的眨眼时间,对手已然冲到他身前,一拳捣向云迟骑着的马匹头部。 “不是,打架就打架,你怎么还牵连无辜动物呢?”看着声势不凡的一击被李心安随手接了过去,云迟冲着已经和她战做一圈的镇守埋汰起来。 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演戏,并不是当真要挑了军镇,所以李心安将自己的实力控制在刚好比对方强一线,勉强能达到超凡者境界的水平,和那位镇守打的有来有回。 不一会儿,数百名亲兵开始收拢包围圈,将云迟与还在交战的两人全部堵在街道上,隔绝成两个战圈。 云迟靠着二十几个傀儡保护,虽然看着危如累卵马上就会被一拥而上的亲兵砍成烂泥,却始终安坐马上不动如山。 凭着傀儡没有痛觉也不死不休的特性,简简单单一圈防卫,北魁士兵始终无法突破。 而另一边的两人乒乒乓乓声势骇人地一通乱打,李心安引着对方又击垮几处沿街的建筑制造出超凡者应有的恐怖破坏之后,才恰到好处地在对方舍命一击中“拼了个两败俱伤”。 她飞身而起,精准地落在云迟马上坐好,大声道:“走!” 云迟知道表演完毕,当即凝出一层乌晶将马匹全身覆盖,一夹马腹毫不犹豫地冲进人群当中。 金铁交击之声一路乱响,那乌黑的马儿驮着两人带着一路的火花和惨叫扬长而去。 “追!那个女人挨了我全力一击,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别让他们跑了!” 镶嵌在建筑废墟中的镇守在亲兵的帮助下挣扎而出,狠狠地擦掉满脸的鲜血,冲着二人远去的声音破口大骂。 没费多少功夫云迟二人便再次到了城门边,仗着剑气和乌晶铠甲护体,云迟丝毫没有犹豫和停留。 仿佛他不是骑着一匹战马而是开着一辆战车,迎着无数闪着寒光的矛头便撞了过去。 “镇守大人有令!这二人不过御物境巅峰,且受了重伤,不要让他们跑了!追!” 传令兵姗姗来迟,身后跟着大队骑兵。 城门看着一片狼藉,却并没有多少实质伤亡,等呼啸而过的骑兵出城之后,留守的士兵们这才灰头土脸地开始收拾残局。 广袤的大地上,滚如惊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将满地枯草踏得稀碎。 而离此处军镇几里之外的一处林地之中,两道身影围坐在篝火旁,似乎正在避风取暖。 “啾啾。” 一只不知名的小青鸟从枝叶间跳了下来,落在其中一人肩上欢快地鸣叫,不时轻啄对方的头发。 那个闭目养神的男子自顾自点了点头,随后抚摸了一会儿鸟雀的毛发,任其自行飞走。 “有消息了。那两个愣头青果然是去招惹北魁驻军了。”他缓缓抬眼,轻笑着向一旁百无聊赖的同伴说道。 第154章 多谢二位送货上门! “情况如何?” 另一个人懒懒开口,却是一个女人。 她带着能罩住面容的兜帽,将自己整个裹在斗篷里,似乎嫌这里的风冷得刺骨讨厌。 “正给北魁的铁骑撵的四处乱跑。” 先前说话那男子大摇大摆地起身,掸了掸衣裳的尘土,继续道:“走,该我们忙活了。北魁的兵马既然敢出来追人,说明对方没有你预想的那么厉害——或者说他们有人受了伤。” “你一个整日只知道玩鸟的家伙对厉不厉害能有个屁的概念。”笼在斗篷里的女人嘴上调侃着,却依旧跟着站了起来,“要我说,我们干脆任其自生自灭,让他们被北魁兵马杀了不也挺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爷的原话是‘去摸摸他们的底细’。”男子无奈摇头,“我们什么情报都没收集到,怎么回去交差?董家的钱可不是白拿的。” 女人哀叹一声,再不说话了。 两人灭了篝火,翻身上马疾驰出这片树林,往北一路赶去。 “看来姐姐演的十分成功!”云迟回头看着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追兵,有些担忧起来,“但是如果他们继续没日没夜地追下去,我们最后还会要暴露底细。” 周围上百里地都是平原,想摆脱骑兵追赶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们现在只有一匹马,并且已经累得够呛了。 如果最后被北魁的兵马包围,那到时候就不得不靠李心安陆地剑仙的实力毫无保留地出手才能够杀出重围。 “果然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云迟见她不答话,只好又自己感叹道。 哪知他话音刚落,背后的李心安猛地来了一句:“我觉得公子只是单纯头脑发热,根本谈不上有什么计划。” 被她当场戳破,云迟面上一热,狡辩道:“我义父曾经教导我,越简单的计划越不容易出现纰漏!” 李心安本不想理他,然而却从刮过耳畔的风声中捕捉到一丝鸟鸣。 她抬头在阴云间四下找寻,果然看见那只眼熟的青鸟,于是淡淡道:“看来倒给你歪打正着,一直跟着我们的家伙耐不住性子要现身了。” 胯下的马儿终于再跑不动,速度渐渐降了下来,身后的追兵也越来越近。 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上千数的骑兵围困。 正在云迟有些恼怒之际,两骑身影从前方的小丘后边探了出来。 “是他们吗?”云迟侧头向身后的李心安确认。 “见到这种场面还不跑的,自然没有其他人了。” 心中暗骂自己疏忽大意,云迟有些汗颜地尬笑了两声,扯动缰绳主动让马儿慢慢停下。 “他们果然受了伤。”肩上停着青鸟的男子看着不远处共乘的云迟二人,冲自己的同伴笑道。 那兜帽女子一夹马腹向那边靠了过去,同时冷冷道:“那一身血渍也有可能都是北魁人的。” 追过来的北魁骑兵显然也发现他们二人,只当是前来接应目标的同伙,当即纷纷搭弓射箭,泼水般的箭雨当即照着四人所处的小丘淋了过去。 “眼下好像没什么能谈话的氛围诶。”一马当先的兜帽女子冲自己的玩鸟男伴抱怨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她身旁的男人哭笑不得地摇头,随后面色逐渐凝重。 “giao~” 突然,一声巨大的凤鸣在所有人头顶响起。 漫天阴云瞬间被映照得一片通红。 一只燃烧的火凤翻腾着浮现,数十丈宽的翼展一路带着灼热划过那阵箭雨,在天上点起无数火花,并且余势不减地向着仍在冲锋的上千北魁骑兵俯冲而下。 “是超凡者!” “对方还有御形境的帮手!” “快撤退!” “吁~” “……” 负责追击的北魁人马瞧见倾轧而来的火凤,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在那团火焰尚未砸下来之前就已经因为慌乱间的踩踏出现了伤亡。 “好帅啊!”云迟看着头顶翱翔而过的火焰凤凰,眼睛瞪得老大,“对方这大概什么实力?” 和这华丽震撼的场面比起来,自己之前见过的所有战斗大概都只能算五毛特效。 “比较特殊的御形能力罢了。”李心安随口道出对方的底细。 在身后的鬼哭狼嚎声中,兜帽女和玩鸟男来到云迟二人身前。 “我救了你们,难道不该说声谢谢?”玩鸟男饶有兴趣地看着满脸血污的云迟,请功似的开玩笑道。 而带着兜帽的人则冷冷地注视着他身后的李心安,仔细观察着对方的气息。 云迟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含笑道:“那就多谢了!实不相瞒,我们一直在等你们。” 对面是两位超凡者,用火凤的御形初期靠前,戴兜帽的御形中期靠前。 听到云迟的话,他二人心中俱是一惊,面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来,反而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一丝疑惑。 “看在你们主动出手救了我们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合作的机会。”云迟大大咧咧地嚷嚷。 “你们是川北府那几个匪帮联盟派来的人?只要告诉我你们背后的人和势力,我就叫我姐姐放你们走路。如何?” “不知所谓!”男子脸色慢慢冷了下来,“果然初生牛犊不畏虎,说实话,我很是佩服你们的胆量。” 他还要说什么,却给兜帽女打断:“不错。我们就是被你挑了寨子的匪帮找来的。” 原来是个女的。云迟好奇地将目光移到说话的兜帽女身上,打算看看她有什么说法。 “他们托我俩来打探二位的底细,看来大家也不是没有坐下来谈谈的可能。不如这样,大家开诚布公,各取所需怎么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男同伴显然并不买账,冲她质问起来。 “不错的建议。” 云迟点点头赞同道。如果能和平解决,他个人是十分乐意的。 “我们的底细告诉你们也无妨。在下和姐姐二人是花田府来的游侠,听说川北府匪患严重,便顺手解决了为民除害,仅此而已。” 他看向面色铁青的男子,淡淡道:“该你们了。” “花田府……原来如此。阁下果然是千机门弟子。”兜帽女并不答话,反而自顾自猜测起来。 “穷乡僻壤来的家伙,大爷和你有什么好说的?”男子仔细回想,确认花田府没有得罪不起的势力,当即嗤笑起来。 “你们想反悔?”云迟半真半假地惊讶道。 “谈不上反悔。”兜帽女耸了耸肩,“我们的任务是其实有两个,一是摸清你们的底细。” 她的身上忽地腾起一层黑雾,周遭的气温亦瞬间低落,空气中开始凝出黑色的冰晶。 “这二嘛,就是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必须消失在川北。” 玩鸟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哆哆嗦嗦整理衣冠认真行礼的云迟,忍不住嘲笑道:“喂喂喂,你该不会是打算求饶?现在已经晚了哦。” 云迟并不立即出声反驳,只是正儿八经地拱手道谢。 “多谢二位!” 对面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哦吼~你小子该不会吓傻了?” 行礼完毕,云迟感受着周围刺骨的气流,用有些滑稽的颤抖腔调哆嗦道: “在下多谢二位送货上门!” 第155章 西海双煞 如弃妇般呜咽不休的北地寒风突兀地隐没了下去。 仿佛这场妖异的冰雪将气流也一同封冻。 不远处正撤退的北魁兵马见这边的人说话间就反目成仇,顿时都勒住战马停在原地看起了热闹。 嘈杂的人喧马嘶远远传来,咿咿呀呀如同来自另一个次元。 在这一片凄苦寒凉的氛围之中,云迟牙关打颤的声音就显得尤其引人注目。 “你这样说话真的很没有说服力。” 李心安忍着笑意,无奈地解下自己的裘氅从身后为云迟披上之后,这才飘然而起,缓缓落到他前方五六米的地方站定。 “‘燎原火’和‘百丈冰’,你们是西海双煞。” 她平静地看着对面二人,一语道破其出身来历。 “你这小美人还算有些见识。”外号燎原火的玩鸟男子看着终于露面的李心安,顿时眼中闪起亮光。 “没想到你们跑到川北来了。”李心安说话的同时,面前带出一团白雾,一袭单薄的素色丁香长裙看得云迟愈发觉得冷得彻骨起来。 燎原火还想继续调笑两句,却听那孤梅般的女子大言不惭道:“邪魔外道,撞到我手里算你们倒霉。” 说话间,众人身处的这个冰封空间内的寒意陡然变得十分凌厉起来。狂躁的气流再次涌动,裹挟着无数能摧石折木的冰冷水属气机席卷全场。 兜帽女不声不响地完成了功法蓄力,骤然发难要将此地变成名副其实的百丈冰。 然而就在燎原火的拖延下酝酿许久的功法释放之际,她的面色同样跟着猛然一变,当即在原地炸开漫天遍野的炫目冰晶之后大喊一声便扯着马缰狼狈逃窜。 拖着长长尾音的“撤”字话音未落,她连人带马已经奔出去了半百距离,一路带起冲天的碎雪花用以遮挡视线和掩盖行踪。 两人的踪迹彻底隐没在漆黑的暴风雪之中,一时不知去向。 作为恶名远播的西海双煞之一,百丈冰不是没有面对过强敌恶战。 但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在对手出手的同时便被危机感带来的恐惧压垮而不战自溃。 甚至她都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出没出手。 按照早期的情报和自己近期的观察而言,她该是一名剑客。虽然她从来不佩剑,但攻击时往往使用的都是就地缴获的武器施展十分凌厉的剑招。 然而这次她没有使剑。 在百丈冰的术法脱手爆发之时,她就骇然惊觉自己失去了对御形能力的控制权。 冰封空间内的寒意颇足,凌厉却远远谈不上。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挤占了自己术式中的气机构成! 而有这种手段的往往是触及“术”之门槛的人物。 那个女人是御形境巅峰,甚至很可能是新近突破的陆地神仙! 心中思绪纷乱,百丈冰拼命鞭打着马匹,甚至没有心思去探问自己男同伴的生死。 有暴风雪掩护,除非对方真的能一剑荡数里,否则拿我们没办法!她心中这般想着,稍稍感到些许安慰。 耳畔的风越来越大,百丈冰感觉有温热的雨撒在自己脸上,又瞬间凝结。 她瞳孔猛地一缩,敏锐的战斗直觉驱使着健硕的躯体立时从马背上翻滚而起。 然而她依旧没有避开突如其来的攻击。 尚在半空的黑色斗篷瞬间四分五裂,无数细长的血线在百丈冰身上开裂,喷射而出的殷红转瞬被冻成挂满她全身的凄美红水晶。 大量失血带来的眩晕让她一切动作都变了形,就那样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飞舞的漫天黑色雪花失去气机牵引,顿时归于沉寂,被前一秒还在并肩作战的寒风顷刻间吹散。 她终究还是没有跑出百步距离。 当雪屑散尽,早已目瞪口呆的围观北魁兵马看着场中安稳无恙的两人,这才骇然回神。 “走!快走!那二人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若是刚才那阵暴风雪向他们袭来,恐怕他们今日便要全军覆没。 劫营那两人显然隐藏着实力,根本不可能只是御物巅峰! 好在对方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自己这帮人。领军追击的北魁军官冷汗涔涔,当即带着人马灰溜溜地跑了个干干净净。 一切尘埃落定。 云迟裹着还带着淡淡香气的裘氅,下马赶到李心安身旁。 她始终站在原地,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就结束了战斗。 “他们没死?” 看着转眼就倒在地上的西海双煞,云迟有些担忧地问道。 “你说你用得着这二人,我自然下手留了分寸。”李心安率先走向距离他们近一些的燎原火,脸上没什么表情。 男人狼狈地摔在泥地里,浑身结着血色冰晶,看起来就像某些游戏里虚构的矿石病一样。云迟打量着片刻前还在吊儿郎当调笑不休的燎原火,脑中开始出戏的联想。 见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肉,云迟又紧紧裹了裹自己的双层披风——他还没有将李心安那件还给人家。 并不是云迟没有风度不懂怜香惜玉,而是他有自知之明。 这玩意儿只有对自己这个无法以体内气机御寒的人而言是刚需,于李心安不过是种符合场景的装饰罢了。 “看起来可真惨。” 他看着苟延残喘的燎原火,没话找话地活跃气氛。 “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李心安无所谓地继续往前走,“你不是有事要办?我去把另一个人带过来。” 目送她往倒在远处的百丈冰行去,云迟蹲在燎原火面前将他的头提了起来。 双眼失神,但意识还在,勉强也能行?他做出判断,在身旁召唤出水绿神机。 按照以往的经验,以云迟的实力想要强行通过瞳术勾魂夺魄控制超凡者以上境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前提是对方是正常状态的超凡者。 像眼前这种半死不活的也许可以尝试一番。 云迟感受着意识当中建立起的脆弱连接,将手里的脑袋放了回去。 对方的体力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说话都口齿不清,根本没办法拷问出有效情报。 “啧!浪费我大两百精力。”云迟无奈地起身,就看见李心安牵着一匹枣红马走了回来,马背上伏着同样凄惨的兜帽女。 “你的事办完了?这么快?”李心安诧异道。 “这家伙现在已经连话都说不好了。”云迟踢了踢脚边的燎原火,向她迎了过去,“本来指望着能用瞳术打听点消息,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女的身上了。” 他走到枣红马旁,掀开百丈冰一直罩得严严实实的兜帽,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对方双眼紧闭,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姐姐有什么能把她弄醒的方法吗?”他转头向李心安问道。 第156章 找个他落单的时候 “公子在元神领域颇有建树,我还以为这种事你比较擅长。”李心安呆然摇头。 云迟顿时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好望着百丈冰那张颇带风尘气但还算端正的脸干瞪眼。 两人沉默半晌,云迟解下裘氅递还给李心安,同时向她问道:“左右打不打听消息都是无妨的,川北府的事我们已经决定暂时不管了。那眼下这二人怎么处理?” 他虽然很想借他们的人头一用,但心里也清楚超凡者并不是那么轻易好杀的。 虽然此刻这西海双煞像死猪一样躺在地上,但是境界到了此处,他们的关系网也是必须慎重考虑的因素。 到时候杀了小的来了老的,烦都给他们烦死。 李心安却仿佛没有云迟这么多顾虑,直接从百丈冰的大腿内侧抽出一柄暗藏的匕首递给云迟,建议道: “反正都已经得罪了,干脆杀了了事。你不是说战胜越强的对手你得到的能量越纯粹吗?眼下岂不正是大好机会?” 云迟直言不讳地将自己的顾虑说出口:“杀了这二人,万一人家的师长来找我麻烦怎么办?能培养出超凡者的宗门,肯定不一般,” “反正放虎归山,以这二人的心性作为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自然是没有什么顾虑,但你一样逃不了被追杀骚扰的命运。” 李心安说完,作势便要将匕首插回暗鞘。 “你这是在逼我徒增杀孽,万一将来我堕入修罗,你可得负全责!”云迟苦笑着一把夺过匕首,嘟囔着走向倒地不起燎原火。 “公子放心就是了。以公子眼下的实力,就算堕入魔道,心安也能一把把你从心魔手中拎回来。”李心安摇头轻笑。 看着意识当中两块闪着红光的水晶似的晶体,云迟怔怔发愣,一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运气不是很好,只有两枚战利品,但这是云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到红底的引光石。 朱雀四·星日马(大器晚成:全属性提高30。) 玄武一·斗木獬(遇强则强:每战斗十分钟,全属性提高15) 属性比他手中那一大把白底的引光石普遍数据高出了10。 如果安放到高阶的修命者的星盘上,将是相当恐怖的增幅。 然而这却是两位超凡者一生性命的结晶。 单纯以能量换算的话,实在流失的很厉害。 他默默操控着乌晶傀儡将那两位敬业的快递员掩埋,面无表情地走回李心安身旁。 等云迟将此地的一切收拾妥当,她才换上对方的马匹,二人继续不紧不慢地赶往北魁方向。 下丘城,董家府邸。 茶碗碎地的声音怦然响起。 “什么!你说西海双煞给那游侠一合斩杀了?”董老爷面无人色地跌坐榻上,心中难以置信。 “那可是两位成名已久的超凡者!”他反复念叨道。 “千真万确。”他的管家小心地陪在一旁,继续向他报告,“北魁数千骑兵亲眼见的。现在整个边境都在疯传,说有一位陆地神仙在替天行道。” 董老爷的脸面憋得一副猪肝色,半晌没有说话。 那管家听了半天粗气,这才等到自己老爷的吩咐:“快!你去吩咐手底下那些人,叫他们最近都规矩些,莫要撞人家枪口——去叫大少爷来我这里。” 等管家躬身退下,他才焦急地在房中转来转去,似乎大伤脑筋。 “父亲。”片刻,一个高大的华服青年走了进来,向他行礼请安。 “你这趟京城之行辛苦了。奉安那边有什么消息?”董老爷劈头盖脸问道。 那位大少爷自己找了个席位坐下,有条不紊地说起京城的情报: “宇文大人已经和大皇子主理的朝廷谈判团达成初步一致,司马伯父那边也透露了一些风声过来。至于所谓的和亲一事,由于陛下突然降罪云迟那个倒霉蛋,恐怕是成不了。 “宇文大人给我的信中说他尝试私下拜访天星宫那位少宫主,可惜人已经提前回齐岳了。” 听完长子的报告,董老爷凝眉不语。 “父亲,孩儿听府上的门客说,有不知名的游侠在川北府行走?而且坏了我们不少布置?”大少爷自告奋勇地向老爹解忧,“要不要派人去做掉他们?” “你的消息太落后了。”董老爷惨笑,“对方很可能是一位不知名的陆地剑仙,爹派去探查的西海双煞已经折在对方手里了。” “这……”大少爷一时无言。 “你最近老实呆在家里,莫要继续出去四下活动行走。”董老爷严肃地吩咐道。 “孩儿省的。”那大少爷脸色难看地应承。 北魁。 过了边境,云迟和李心安二人径直取道西北,向着严州地界赶去,根本再未将川北的波诡云谲放在心上。 他们沿着天环山余脉赶路,渐渐开始进入高寒的山区。 “还有三天路程,我们大概就能抵达雪狼门所在的苍屏山。公子可有详细的刺杀计划?” 李心安优哉游哉地在马上颠来晃去,顺口向云迟探听起他那所谓“越少人知道越好的计划”。 经过闯北魁军镇一事,她开始对云迟的“计划”不是那么信任了。 “找个他落单的时候一剑捅了不就完事儿了?”云迟知道李心安心中在想什么,当即开玩笑道。 “如果对方真那么好杀,当初大晋也不至于组织三个陆地神仙才将他生擒。”李心安没好气地揉起了额头。 云迟嘴硬:“活捉和暗杀是能一样的吗?” 见李心安不愿再搭理自己,云迟赶紧补救道:“姐姐当真以为我是个什么都没考虑的愣头青呢。”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起来:“当初我在天星宫近距离接触过跋峰,他被我义父以秘术常年压制,肯定留下难以痊愈的暗疾。 “此时他多半躲在宗门里潜心养伤,我们只要潜伏一段时间打探清楚对方的位置,趁他行功时给他来个狠的还不是简简单单?” 现在他当然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秘术其实就是天阳珏自带的辐射。 经过长期近距离影响,哪怕跋峰是陆地神仙,恐怕身体也已经发生了严重的病变,不得不全力压制。 “如果偷袭不成,咱们还有备用计划。到时候姐姐把他拉进你那御形空间,我悄悄趁他与你交手的时候给他来一发勾魂夺魄,当他失神的瞬间,想必姐姐已经成功了。 “他本身带伤,姐姐又被我增幅到了御术后期,一剑捅他个对穿不过分?” 云迟已经在脑海中模拟好了对方的一千零一种死法,得意地向李心安介绍起自己的战术。 他见李心安不答,奇怪地侧头去看她,发现这位女剑仙正冷冷地盯着前方,露出戒备神色。 这是云迟从来没在她脸上见过的超稀有表情。 顺着对方视线一路往前看去,云迟发现路上拦着两个大晋服色的身影。 一个抱剑而立,站在道路中央。 另一个则懒懒地蹲在路旁的大石头上,长剑随手丢在一旁靠在石上。 “果然是你!” 其中一人淡淡开口。 第157章 总之就是很羡慕 云迟的目光在哪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半天,确认不是自己见过的人,于是转头向李心安询问: “来找你的?” 见她颔首不答,云迟知道自己的猜测不错。 “看样子不像是来叙旧的。”他打量着离他们还有些距离的拦路两人,跟着李心安缓缓放低速度。 “你猜的不错。”李心安说话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淡淡道:“他们是来寻仇的。” 云迟讶然看向她,心想是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来找你寻仇。 似乎是读懂了云迟脸上的疑惑,李心安眉头微皱,解释道:“听说过平水剑派么?” “那个四下劫掠小有名气的天才儿童强迫他们从小练剑的宗门?”云迟挑眉,“听说他们几百年出了好几位剑仙,是个名声不佳但实力不俗的势力。” “平水剑派信奉优胜劣汰的培育方针,每年劫掠的孩童少有幸存,但活下来的全都成就不俗,最次也是超凡巅峰。”李心安继续介绍。 “所以他是邪派。”云迟接口评价,“但这怎么和你扯上关系的?” “我就是曾经被平水剑派抢夺到勤学峰的一员。”李心安有些恍然,“后来师尊在半道将我救了下来,得知我已经无家可归之后便将我带回了回剑宗。” 云迟闻言默然,没想到她这种看起来就是承天眷顾一路顺风顺水的人生赢家、天纵英才也有不那么顺利的灰色过往。 他原本还想问问既然是她和对方有仇,为什么却是平水剑派上门找她寻仇这种不合常理的场面之时,前方抱剑那人却丝毫不懂气氛,十分煞风景地开口道: “我和师弟一听川北府出了个不知名的陆地剑仙,就在想那人是不是你。如今见到你,倒不枉我们俩沿途打听了大半个月。” 咦……原来是两个痴汉跟踪狂。 听到对方阴恻恻地说出变态宣言,云迟顿时有些鄙夷起来。 邪派出来的人果然多少都沾点儿,和实力境界无关。 不过他们既然知道李心安很可能已经晋升御术境界还敢上门堵人,多半对自己的剑术有些自信,亦或是对方也是陆地剑仙? 云迟看着在寒风中摆造型的平水剑派弟子,心中猜测起来。 “啧!” 那人见李心安半天不回话,狠厉地吐了一口唾沫,忍不住高声骂道: “回剑宗的人他娘的都一个德行!你个臭娘们儿不会以为自己一跃成了天下第一宗门的关门弟子就高高在上了?我的好妹子!” “这位大叔,你要找茬就快动手,打你马的嘴炮呢!没看见小爷我正着急赶路呢吗?” 云迟怕对方继续出言不逊会蹦出什么难听的话,当即一马当先地跳出来拉仇恨。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插手我和她之间的事?” 抱剑男子果然震怒,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一道裂风之声便冲着云迟的面门而去。 伴随着“当”的一声脆响,无数冰渣在云迟身前半米炸裂开来。 晶莹的碎屑转瞬便被山风吹散的一干二净。 李心安收手理了理被风带乱的秀发,轻声道:“吴大哥,你走。你们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好大的口气。” 吴姓剑客显然并不领情,冷冷嘲讽道:“你人虽然在回剑宗,可是李剑仙别忘了,平水剑派永远立着你的剑冢。” 他的语气渐渐暴躁,神情也愈发狰狞:“你一日不死,我们都永远不得安宁!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久到你根本难以想象!” “不就是十年而已吗?说的好像被镇压了五百年似的。”云迟再次不给面子地翻着白眼拆台。 尽管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几乎只是向李心安在吐槽的音量,但依旧给那进入情绪的吴姓男子给听了去。 “是啊。十年……不过十年而已……”他痛苦地单手抱头,“这十年来,我杀了上千位同门!最终只活下来我和陈师弟。而你,将是最后一个。” 他步路蹒跚地向云迟二人走近,嘴上喃喃自语:“师父说,只要杀了你,我们就都能解脱了。” 来者双眼通红,脸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他好像这里有问题。”云迟轻点自己的脑袋,向李心安吐槽。 她面露难过神色,轻轻摇头道:“平水剑派向来磨灭人性,我被师尊救走之后恐怕更加变本加厉。” “你要怎么做?”云迟好奇地询问起对方的处理意见。 不等李心安回答,恐怖的威压瞬间铺面而来,险些逼得云迟喘不过气来。 “你先走!”李心安当即反应过来,一改方才的为难和无措,满脸惊骇,“这二人的气息似乎都已经踏入御术境界,一旦出手哪怕只是余波都不是你能承受的住的!” “哈哈哈哈哈!不错!” 前方传来疯狂的大笑,浑身上下散发着煞气的吴姓剑客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上千名天才血液的浇灌,最终也只成就了我们两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陆地神仙!” 我之前还在吐槽引光石的能量利用率不高,没想到你们平水剑派的人才培养方案更拉胯啊!明明是十分有压迫感的场面,云迟却十分出戏地想到了自己之前的吐槽。 他紧张地看向李心安,提醒道:“可是姐姐,星辰之力的阵法影响范围只有我周身十余步距离。我走了你就没有御术后期的实力了。” “我早知道。”李心安淡淡开口,“陆地神仙之间正面战斗,想分个你死我活是很难的。反而是你们这些看戏的容易被殃及池鱼,公子还是赶紧先走。” 知道她说的不假,云迟当即调转马头,告别道:“姐姐请小心,时候迟当以玉佩联络你。” 说完,他再不停留,一夹马腹选择原路返回。 “得罪了我们你还想跑?”一道阴柔的轻笑从半空传来,顷刻到了云迟后背,“那个女人就交给吴师兄你来对付,至于这个小白脸,就让师弟替你出手教训!” 伴随着他的话音,一个踩着带鞘长剑的身影飞速追上云迟,此刻正刻意放慢速度与他并驾齐驱,脸上挂着冷笑眯着左眼瞧着云迟。 尽管被人像盯着猎物一样打量着,云迟的意识依旧十分跳脱地关注着对方御剑浮空的姿态。 原来真的有御剑飞行啊?这也太帅了! 他羡慕地想。 第158章 我们当纨绔的是这样的 “你没有修行。” 冷冷盯着云迟的平水剑派御剑弟子有些惊讶的开口。 “你眼光不错。” 云迟没好气地回答。 “就这也敢出言不逊,不知道该夸你胆大还是不怕死。” 对方脸上的笑意渐渐解冻。 “我们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是这样的。” 见他目光好奇地在自己身上巡视,云迟干脆开始摆烂。 从图鉴来看,对方虽然只是个御术·一,但也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把云迟捏扁揉圆。 双方实力差距过大以至于云迟根本没想过怎么自救。 他只希望李心安不要念旧情,趁早一剑捅了那个脑子有问题的然后来援救自己。 当然自救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比如他曾经在集云殿后山面临自己见过的第一位陆地神仙跋峰时打算施行的方案——丐中丐版“觐天司御术境战傀计划”。 也就是趁着勾魂夺魄造成的短暂失神空档儿操控神机·顾清霜施展晶针刺穴,抢夺对方的身体控制权。 不过后来他陆地神仙见多了,才发现这个计划理论上虽然可行,但成功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难怪天星宫、觐天司与千机门三方会在仙骨脊被跋峰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所以眼下虽然被那个阴柔的平水剑派剑仙猫捉老鼠一样玩弄,但云迟丝毫没有做点什么的冲动。 “原来是世家子弟。”那人自顾自点头,“难怪长得肤白如雪细皮嫩肉。” 哥们你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啊?云迟一愣,心中顿时有些发毛的感觉。 “我不想杀你,可你得罪了吴师兄。”他又自顾自摇头,面露遗憾神色,“所以在下亲手送你一程。” 接近三千数值的精力值倒也不是单纯一堆数字,云迟在听见他仿佛女子一般的温声细语之时,脑海中立马响起警示。 他当即从马上一跃而下,并在半空之时便将银色神机召唤在了不远处,同时瞬间在自己身上裹了厚厚一层乌晶铠甲。 马匹的悲鸣在山道间响起,剧烈的腥臭被山风带到云迟鼻腔之中。 他抚摸着身上那道从肩膀斩到胯部,正往外汩汩渗血的剑痕,心中冰冷。 好在他躲得够快,仅仅被破开了乌晶铠甲防御并在身上划了一道几毫米深的口子。虽然看着伤势吓人也疼得厉害,但至少不致命。 只是可怜了那匹好马。云迟心中叹息,缓缓在雪地站直身躯。 “反应不错,你应该很有天赋才对。”对方踩着剑鞘悬在半空,那柄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的长剑犹如一条僵硬的带鱼一样,在他的身周遨游。 他将剑尖居高临下对准云迟,雀跃道:“正好我们平水剑派被称为天才的坟墓,死在我的剑下你也算有了个相称的归宿。” 云迟算是看出来了,对面那人是个多少也沾点的,喜欢一个人自言自语。 虽然知道对手根本没有使出哪怕一层实力,但他依旧全神贯注地警戒着对方的攻势,本能地希望自己的小命能多撑个秒钟。 两人身后有巨响传来,但云迟却丝毫不敢分心去看。 “你残害与你一样被平水剑派掠夺上山的可怜同门之时,也喜欢这么折磨他们吗?”他决定展开心理攻势。 对付精神状况不稳定的人,让他彻底爆炸也不失为一种可行的办法。 对方果然露出思考神色,捏着下巴道:“你说我的那些同门?” “他们呀……虽然不及你生的好看,倒都比你强的多,需要我一刻不停地全力应对才能活到今天呢。” 他突然笑了起来,在半空中抖得花枝乱颤:“而且你说反了,从来都是他们在折磨着我……直到此时,依旧片刻不歇。” 说到最后,半空那人已经开始咬牙切齿。 干……原来对方的心理状态早就爆炸过了。云迟直吸冷气,一时间有些技穷。 不得不说,大晋的匹配机制实在优秀。我特娘的就没遇见过一场势均力敌能让我正常装逼的战斗。他心中暗骂,默默等待时机。 一道从李心安那边的战圈溢出来的剑气呼啸而过,打在山壁上将整个山体碎成齑粉,荡起冲天粉尘。 “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想等着回剑宗那位过来救你。” 阴柔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云迟,开始缓缓降落,同时继续道:“所以我不介意陪你多玩玩。等你能看见希望的时候,我再一剑将你钉在地上,好好欣赏你的绝望。” 云迟早已激活身上的天阴珏进入了一心多用状态,不仅分毫不漏地注视着眼前的对手,而且也飞快地分析这周围可以利用的环境。 他的脑中一刻不停地思考着可行的脱身计策。 虽然嘴上说着自己要开始摆烂,但躺平和坐以待毙还是有区别的。 积雪和粉尘形成的雾团马上就要将他整个吞噬,方才那道剑气造成的破坏已经开始向这边蔓延过来。 虽然脑中跳出了制造粉尘爆炸这一个选项,但以云迟贫瘠的理科知识也知道普通的灰尘并不能引爆,于是当即将其划走。 到底该怎么做…… 那剑客见云迟没有搭话,似乎也失去戏耍兴致,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既然不再给我带来快乐,那你就去死。” 有了! 看着眨眼将至的飞剑和近在身后的浓浓烟尘,云迟顿时计上心来。 下一刻,长剑透体而过,狂暴的剑意瞬间搅碎其经脉生机。 那具覆盖着哑光黑契机盔甲的的躯体颓然跪倒在地,转眼就被奔腾而来的烟尘吞没。 “算便宜你了。”那位剑客一甩衣袍将扑面而来的灰白尘浪荡开,面上带着惋惜神色。 他感受着对面渐渐消散的气机,动作行云流水地回剑入鞘,负手踩着长剑便拔地而起,向着远处的战团激射而去。 而在漫天的灰尘之中,那身坚硬的晶体铠甲开始沿着胸口那处大洞龟裂,碎成无数小块渐渐崩落,露出其中渐渐消散的火红色身影。 云迟一直考虑过如何将以自己为蓝本创造的神机改造成他的替身。 奈何纯能量体实在无法掩人耳目,而且基础数值也是太差,他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个计划。 没想到这个在得到神机·果萝之后就一直再派不上任何用场的神机终究还是以替身的身份救了他一命。 除了粉尘奔涌的簌簌声,云迟再没听到任何动静。 确认了那个多少有些神经质的剑客已经离开,他连忙操控着乌晶傀儡将自己从数米厚的落尘中挖了出来。 早已用乌晶裹着面部封闭五官的他当即跳上傀儡的背上,飞也似的逃离粉尘范围。 再待下去都不用人来杀,他自己都会窒息而死。 第159章 李心安从来不佩剑 云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废材体质有朝一日能另有妙用,居然在危急关头成功自救。 逃离了烟尘与雪屑蔓延的范围,他一边大口喘息,贪婪地呼吸着寒冷的清新空气,一边在脑中复盘方才死里逃生的经历,显得有些惊魂未定。 以他长期和李心安玩闹似的对练中得来的经验,云迟知道就算是她这种水平的剑客,依旧是靠锁定对手的气机才能飞剑伤人。 得益于无法修命的体质,云迟体内毫无气机可言,所以对手的攻击就只能锁定他身体周遭自行散逸交换的微弱气息。 如果是普通人,这种模糊的锁定也足以致命,但云迟偏偏又并不普通,甚至还有不少过人之处。 当身后的烟尘吞噬自己前一秒,他便当机立断地从残留的乌晶铠甲背部脱离出来,顺势躺倒进滚滚浓尘,并利用神机能凭空出现的特性将自己的火色能量复制体塞进了那副留在原地的装甲之中。 由于这道神机与云迟同根同源,甚至自带的火属性气机比云迟这个本体更为浓烈,故此出现的瞬间便犹如一枚热诱弹一般成功骗过了贯胸而来那柄飞剑的气机锁定。 平水剑派那脑子有病的剑仙感应并没有出错,属于云迟的气机在被飞剑透体而过之后便开始不可遏制地消散于天地。 但那不过只是壁虎断尾一样的保命手段罢了。 要是没有那道击碎山壁的剑气,恐怕我今天就交代在这个变态手里了。云迟事后总结,依旧冷汗透背,暗道自己不愧是天命之子,狗屎运就是不一般。 但凡这里是个能神识扫描的玄幻世界,我恐怕今天都难逃一死。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心中又忍不住吐槽起来。 刚才的一番自救,云迟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大几千精力瞬间挥霍一空。 他此刻盘腿坐在一处避风的山坳歇息,看起来显得有些颓唐狼狈。 胸前的伤口和血液已然被严寒冻住,不至于造成大量失血。 仔细检查了伤势,云迟裹了裹自己的御寒斗篷,从袖间摸出李心安执意要塞给他的玉牌,面露忧虑之色。 心中虽然知道她说的没错,陆地神仙之间正面交战时阵亡的可能性极小,但云迟依旧有些不安。 没有自己的加持,李心安只有御术·三的实力。面对一个御术·一和另一个不清楚实力的同境界对手联手,不知道会不会吃亏? 他正怔怔地想着,数里之外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 李心安静静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原本狭长的山道现在已经成了一处不小的盆地,周遭地面遍布龟裂和齑粉,唯有她脚下那尺许方圆还保留着原本的样子。 而平水剑派吴姓男子方才那含着九天奔雷的一剑又为这个盆地开出了一条穿山过岭的隧道,生生凿出了数百米才罢休。 他已经出手试探了了不下十次,但对面的李心安就始终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所有袭向她的攻势都被护体剑气尽数格挡开去,将附近炸得满地狼藉。 她甚至都没有主动出剑的意思。 这让吴师兄勃然而怒,癫狂大叫道:“你的剑呢?为什么不拔剑与我过招!” 他提着手中长剑在满地碎石间急躁踱步,口中喘着粗气,怒吼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认为我这种邪魔外道不配让你出剑?怕脏了自己的手?”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心安终于开口,她螓首微摇道:“吴大哥对我有关照情谊,我不想和你动手。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很难过。” “难过?呵哈哈……”吴师兄仰天大笑,“如果只需要几千人的牺牲就能稳定晋升一位陆地神仙,恐怕这普天下的宗门世家会争着抢着践行此道,生怕落于人后!” 他胸腔剧烈起伏,口中嗬嗬低号,咬牙道:“你若再不向我出剑,那位与你同行的少年郎,你就只能去黄泉路上与他团聚啦!” 说话的同时,他再次带着化作一道湛蓝的耀眼雷芒的长剑向李心安刺了过去。 这次攻击他再不是试探意味,剑势中含着冲天的血气与杀意。 李心安一直冷清的脸上忽地瞳孔一缩,不知是被吴师兄的话激起了怒意还是眼前的剑招让她感到惊讶。 那充满杀意的一剑直点她喉间而来,递剑之人的狰狞面容不断在她眼底放大。 她皱了皱眉,往一旁错开一步。 一往无前的剑势瞬间失去目标,顿感自己浑身都是致命破绽的吴师兄这一剑再使不下去,当即回剑护身的同时一记鞭腿砸向李心安腰腹。 眼见对方要近身肉搏,李心安知道一旦自己接下这一脚,对方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就会如附骨之疽一样纠缠上来。 于是她终于被逼得倒飞出去,落到一片残雪碎石之间。 她看似闲庭信步游刃有余,实际却心急如焚。 身为一名剑客,李心安却从来不佩剑。 这不是旁人猜想的不爱用剑亦或是不屑出剑,而是单纯因为她的剑之“术”异于常人。 当她看见原本蹲坐石上的另一个平水剑派弟子御剑而起之后,李心安就知道自己误判了形式。 她原本只想自己拖住拦路这平水剑派二人,等云迟离去之后再慢慢想办法脱身。 哪知光眼前的吴大哥一人实力就已经能缠得她无瑕他顾,只能以护体剑气周旋。 “三年前,我在试炼中杀光了门中所有长老之时,就摸到‘术’的门槛。”吴师兄停在李心安十米开外,冷淡地开口,“李心安,如果你只一味退让躲闪,今日便用你的血助我冲击御术·三。” 他缓缓抬头,露出杂乱头发掩藏下那双通红而狂热的双眼,咧开满是干裂的双唇道:“等杀了你,我就回平水亲手杀了安谷为大家报仇。” 安谷,就是平水剑派能存在至今的保护伞。 除了十年前被回剑宗流风剑仙刺了一剑,成名百年来再无一败。 李心安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猛然听见身后有御剑破风之声响起。 她骇然回头,正好看见那位阴柔的陈师弟缓缓落自己身后。 “吴师兄,逃走那个小白脸,师弟我已经替你一剑了结了。现在只剩眼前这女人,只要再杀了她,我们就能解脱了。” 他懒懒地提着长剑,继续冲吴师兄问道:“师兄是要我们二人联手速战速决,还是让小弟我为你掠阵?” “现在后悔已经迟了。”从癫狂状态恢复冷静的吴师兄看着李心安,语带嘲讽。 “你且在旁看着就是,我要亲手杀她。”他接着向陈师弟吩咐。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交流着,李心安的心境和她的脸一样冷了下来。 她从不佩剑,但她是大晋甚至整个大陆最年轻的陆地剑仙。 第160章 一招定胜负 山风愈发寒凉。 李心安身上有火一般的气机萦萦缭绕。 她轻轻开口,语调依旧平淡:“你若是恨我,或者安谷叫你杀我,你冲我来便是,何必迁怒连累旁人?” 眼见她终于动了怒气,吴师兄舔了舔嘴唇,兴奋道:“旁人?平水剑派弟子,眼里只有能杀的人和想杀的人,哪有什么旁人。” 他弹了一下自己的佩剑,听着它欢快的嘶鸣,陶醉道:“如果他的死能让你燃起战意,他就是我既能杀也想杀的人,死得其所。” 气氛瞬间肃杀。 李心安不再说话,整个人的气质从清冷变得锐利,开始锋芒毕露。 “陈师弟,将剑给她。”吴师兄通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李心安,看着她攀升的战意,转头向掠阵的同伴吩咐道。 “我要和她堂堂正正地以剑术对决。” 陈师弟依言将自己抱着的长剑丢向李心安,面上毫不迟疑。 她却任由带鞘宝剑往自己这边砸来,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除了平日打闹,我已经很久不用剑了。”李心安摇头。 如果云迟在场,听到她把破匪寨与平日喂招练剑称为打闹,不知道会不会被憋得一肚子吐槽。 吴师兄感受着愈来愈烈的山风,认真打量着对面站着的李心安,仿佛立在自己眼前的不是女人,而是一柄反射着月色冷光的玉剑。 “你该不会是说什么‘人剑合一’、‘无剑胜有剑’这种歪理……” 他话未说完,闪着嗜血红光的双眸顿时猛缩,后半句嘲讽直接强行被吞咽回腹中。 那把抛出的长剑在与李心安错身而过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崩解成整整齐齐的数十段。 “我知道你变了,但我依旧很感谢当年吴大哥对我的照拂。没有你,我也活不到师尊救我之时。”李心安抬头望天,似是在回忆过往。 “算了,琐事糟心,不提也罢。”她苦笑着摇头,“既然吴大哥一心求死,心安这便送你解脱。” 李心安说完,一步向前。 盆地间的寒风骤然锐利,似万剑铿锵。 这剑刃交击的美妙动静却并非错觉。 平水剑派那两人瞪着大眼看着眼前景象,满脸难以置信。 不远处的山壁石岩、碎石泥地顷刻间爬满尺许深刻的剑痕。 空气中充斥的斩切意志让他们不得不调动周身气机开始防御。 李心安面色如常,往前踏出第二步,嘴角开始溢出鲜血。 天地轰然色变,层叠的阴云与穹顶似乎也被一剑劈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开始漏了下来。 风凭雪形,雪趁风势,每一片六角冰晶都仿佛一柄剑刃,将整个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 被风雪掩没的偌大个盆地,三道人影显得渺小如蝼蚁。 其中两人早已浑身浴血,正拼命以气机凝成的铠甲抵御风雪的斩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会被那女人活活耗死!”陈师弟高声警告。 眼见刚刚凝聚的铠甲转眼又成了薄薄一层,吴师兄长剑高举,开始着手准备反击。 空气中蔓延起一阵淡淡的烧焦味儿,无数细小的电弧火花在雪花间奔涌流窜。 利用此刻空间中剧烈且无处不在的刮擦,吴师兄成功牵引出了跳跃在整个战场间的电流。 “那就一招定胜负!”他咬牙大喊,便要将那股庞大的力量引爆。 同一时间,李心安向前迈出第三步。 和前两步比起来,这一步没有造成任何醒目的动静,她步履维艰倒像是在黑暗中蹒跚而行。 “风是剑,雪是剑,你我也是剑。” 李心安淡淡开口,暗红的液体从她口中涌出,挂出一条血色瀑布。 “我不佩剑,是因为入眼皆是剑。” 她看着轰然跪倒在地的平水剑派两人,眼神惋惜而冷漠。 风雪渐止,阴云尽散。 久违的阳光铺满这新生的山间盆地。 “嗬嗬……”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吴师兄的口中喷涌而出,他看着胸前透体而出、还泛着血水与苍白的肋骨,脸上凝固着疑惑与不解。 平水剑派的陆地剑仙仿佛两团海胆,全身骨骼尽数化作锐利的剑刃,刺穿一切内脏肌肉,将自己的主人从内部钉杀。 山风再起,吹散了满谷杀意,也带走了他们的生机。 李心安再不多看一眼,转身向着云迟离去的方向走了两步,随后扑倒在雪地里。 周遭的飞雪终于散尽。 云迟在没过膝盖的积雪中艰难穿行,心中感慨陆地剑仙不愧是破坏力天花板。 当他从数里外的山间赶回战场之时,他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初狭,乃行车马。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如果不是知道是有陆地神仙在此交手,云迟第一时间会以为这里刚被陨石砸过。 和眼前的场面比起来,集云殿后山的战斗就像小学生打架。 他在听到巨大动静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准备过来看看情况,但忽然而起的暴风雪让他寸步难行,只好以乌晶裹了个雪屋就地任由积雪掩埋。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才终于姗姗来迟。 原本想在如此广袤的积雪中寻找刨人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但云迟在进入这个盆地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跪倒在地露出大半个身子的家伙,心中顿时一惊。 说好的陆地神仙之间交手当场发生阵亡是件极低概率的事呢? 怎么那个脑子有大病的吴师兄就跪那儿了?云迟一阵惊疑,赶忙扑腾着往那边赶去。 他尚未走近,便瞧见那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倒刺而出的骨头毛渣分明,上边还凝结着暗红冰晶。 云迟已经见过不少死人,其中很多还是他亲手造成的。 但像吴师兄这样惨不忍睹的死法他还是第一次见,简直堪比曾经给他造成一定心理阴影的草田部大祭司的血祭仪式。 他驻足不前,开始四下张望,发现一片平整的雪地里还有两个窟窿。 其中一个后边带着一些有人趟过的踪迹。 云迟径直往那边走去。 他坚信大战之后还能动弹的一定是李心安。 入眼果然是那件显眼的红色裘氅,只是不知为何像驼背微微隆起,撑出了一顶小小的帐篷。 云迟忍着寒风走近李心安身旁,小心地撩开那件披风,顿时惊得手指微抖。 丁香色的长裙被染成一片黑色,几根肋骨狰狞地刺破衣物,宣泄着自己的桀骜与自由。 第161章 养伤 唯物辩证法认为,客观事物的存在不一人的意志为转移。 作为蓝星出来的子弟,云迟深刻地理解到了自己依旧与故乡存在牢不可破的牵绊。 比如他纵使已经拥有大晋乃至这个世界上最长的精力条,他也只能望着李心安的伤势干瞪眼。 云迟不知道眼前的情况跟他应该怎么处理,以他仅有的并且已经遗忘了绝大多数的中学生物知识,他甚至都不清楚肋骨到底有多少根。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确认对方还有心跳以及微弱的呼吸,然后小心地将她带离现场。 同样是出于那点贫瘠的知识,云迟像裹木乃伊一样将李心安整个儿以坚硬的乌晶铠甲固定,以防在运输途中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做完这些,他才带着李心安在远离战场的地方安顿下来。 他们身处连绵的山势之中,周遭荒无人烟。 所谓的安顿也只不过是云迟控制着傀儡在避风的位置临时伐树搭建的简易木屋。 家徒四壁的屋子正中间垒着一圈石头,里边燃烧跳跃着篝火。 她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这样下去恐怕不是办法。云迟心中着急,往火堆里添了把柴,思考要不要去找个城镇寻大夫。 虽然可能那些人多半和自己一样无能为力,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他下定决心,却又不放心将李心安一个人丢在此地,便当即起身准备将她一同带上。 银色气机波动刚刚在木屋中浮现,云迟就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 云迟当即凑到她身前,果见李心安眉头颦蹙,面露痛苦神色。 他轻呼对方姓名,不见应答,知道她意识模糊却依旧不堪痛苦折磨。 那我见犹怜的模样,云迟没由来的跟着皱上了眉头。 眉眼紧闭,他引以为傲的云氏救援法也无从下手。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李心安手指微动,缓缓睁开双眼。 “你感觉怎么样?”云迟立马上前,关切地问道。 李心安双目逐渐回神,语气虚弱,“受了些伤。云公子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抱歉。”云迟看着她,手足无措,“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无妨的。”她安静地趴在铺着云迟披风的杂草堆上,再次闭目感受自己的伤势。 “我现在依旧还有些力竭,连内视都一团糟。恐怕要多休息一会儿。” 云迟心想不是你的内视能力一团糟,而是你的身体真真的一团糟。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先将你的外伤先处理一下?”他低声询问。 现在这样,她连躺都不能好好躺着。 李心安单睁右眼,呆呆地盯着原木墙壁,“若是我状态尚可,身体自然能开始自行恢复。” “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云迟无奈地继续询问。 “你没事,还把我带回来了,就很好。”她轻轻摇头。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无力,李心安再次开口:“公子不妨为心安激活天阴珏,它的能量有助于安神养魂。” 云迟闻言立马取下腰间的玉佩,凑到李心安面前撑开一层淡蓝色力场。 “请公子再守护心安休息一会儿。”她说完,又悠悠入睡。 看着对方渐渐平静的睡颜,云迟心中既担忧又安心。 摆出很久没运用过的义父教导的修炼姿势,云迟紧紧地握着天阴珏,维持着稳定的精力输出。 天色渐晚。 李心安再没有中途醒来过一次。 期间云迟查看过她的伤势,发现破体而出的骨骼果然已经缩回去一些,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她不是在安慰自己,而是确有其效。云迟将当做御寒被褥使用的厚裘披风替李心安盖好,开始闭目养神。 大半天的精力消耗,以他的能力依旧感到十分疲惫。 这次陆地神仙之间的遭遇战,最终双方以两死一重伤为结局,可谓相当出人意料。 这一战不仅让云迟直观明确了这个世界的顶级战力水平,也让他对李心安的评价调高了好几个层次。 然而身为亲历了这一事件的当事人,云迟却根本不清楚双方打得你死我活的原因。 明明李心安也是受害者,为什么那个平水剑派的吴师兄会口口声声要找她寻仇? 不过他们这种邪教向来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揣摩,说不定单纯只是那俩神经病见不得李心安过得比他们好。 云迟分心多用,一边继续积蓄着精力,一边在脑中胡思乱想。 到底是李心安的私事,只要她不主动提及,尽管云迟心中好奇,他也不开口窥探。 只是,如今我们两人都状态不佳,刺杀雪狼门跋峰的计划就不得不无限期推迟。云迟无可奈何地想着,心中渐渐宁静。 转眼又过了两日。 这段时间李心安偶尔清醒了两次,但很快又再次沉睡,看来击杀两位同境界对手,她付出的代价远比看起来的要巨大。 云迟最担心的她身上那看起来十分狰狞的外伤倒像是最微不足道。经过两天恢复,已然乖乖地自己缩回了原位。 透过她后背那早已破损得不像样子的衣物,云迟发现伤口渐渐开始结疤,顿时对陆地神仙的自愈能力刮目相看。 这才有点对得起“神仙”二字的样子。哪像他,斜贯整个胸腹的剑伤如今依旧只是被寒冷冻住止着血,远远还看不到愈合的希望。 他犹豫了片刻,撕下外袍的半截袖子,隔着衣服将李心安背部的伤口包裹起来,这才起身准备食物。 之前预备的干粮和水早已在逃命和战斗中丢失殆尽,这几日云迟都是靠着瞪雪山上的小动物来维持生计。 此刻他正在篝火旁翻烤着一只雉鸟,同时料理着一锅清汤。 他虽然不知道雉鸡和鸡在营养成分上有多少区别,但同属禽类,总该对恢复有利才对。 身后又细微响动传来,云迟回头,见李心安果然又短暂清醒,便微笑道: “你醒啦,刚好我这边准备的食物也快好了,你先吃点再休息” 李心安半睁着双眸,迷迷糊糊地看着衣衫不整显得十分落魄狼狈的云迟,没头没脑地低声细语道: “多谢大哥关心……” 第162章 调整 “应该是晚来贤弟哦。” 云迟面色不变地纠正。 他知道李心安大概是刚才恍惚间认错了人。 懵懵懂懂地等着自己的眼色恢复清明之后,李心安开始撑着身子想要坐起。 云迟见状,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搀扶,帮她小心地靠着木墙坐好,并脱下少了半截衣袖的外袍替她披好。 “抱歉。”李心安淡淡开口。 一时不清楚对方为何道歉,云迟只好摇头,“迟也只是能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这次是我连累了云公子。我低估了他们,也高估了他们。”李心安也摇头。 她低估了对方的实力,高估了对方道德水平。 堂堂陆地剑仙,竟然连不曾修命的普通人也痛下杀手。 “我还活着不是吗?而他们现在却躺在雪地里。”云迟维持着笑意,“我不仅活着,眼下甚至还能帮你煮汤。” 他从乌晶凝成的砂锅里舀出已经熬成奶白色的鸡汤,盛进同样构造的黑碗之中,送到李心安面前。 “这五六天来你总是短暂醒来又睡去,至今滴水未进,恐怕陆地神仙也快顶不住了。” 大晋的修士和自己印象中存在许多出入,这点云迟早就心知肚明。 他还没见过真正餐风饮露能辟谷的人,最高境界的也不例外,无一不需要从食物中获取能量。 李心安歪着脑袋看着云迟袒露在外的夸张伤口,接过那碗冒着热气的浓汤,一时沉默。 云迟也不催促,陪着她大眼瞪小眼。 半晌,李心安垂着眼低眉道:“很失望,哪怕世人敬仰膜拜陆地神仙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面。” “以我所知,哪怕冠着神仙的名头,你们也终究是人而不是神。”云迟取来散着香气滋滋作响的烤雉鸡在嘴边吹气,“是人就难免受伤受挫,这是人的共性。” 李心安点头,默默端起那碗鸡汤不动声色地一饮而尽。 “姐姐恢复的怎么样了?”云迟一边啃着烤鸡腿一边向她询问。 “至少能动了。”李心安柔声回应,“但是想恢复战斗力,恐怕要修养一两个月,如果效果不理想甚至需要闭关。抱歉。” 她再次道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云迟。 本来答应帮他击杀仇人,眼见快到了地方结果却因为自己的原因出了差错。这让一向性格冷清心底好强的李心安十分难堪,面上不受控制地带上一抹粉红色彩。 “说这些做什么。也是多亏了姐姐,我才对星辰之力的运用更加纯熟。”云迟转移话题,“哪怕现在没有达成刺杀目标,这趟旅途我也是受益匪浅大赚了一比。” 他这倒也不算特意安慰。毕竟如果没有李心安帮忙,他独自一人想拥有两三百颗引光石起码要花好几年。 短短一个月就拥有几十套四相星盘,换作以前云迟白日梦都不敢这样做。 “那过两日我们便准备动身,先找个城镇落脚。总在荒山野岭呆着也不是个办法。”云迟建议道。 云迟倒也不是受不了条件艰苦简陋,而是此时他和李心安两人都称得上衣不蔽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尴尬。 要是像之前一样有个人昏迷不醒也就算了,如今面面相觑,云迟倒开始心虚起来。 他不是什么十足的正人君子,甚至算得上胆小好色之人。 但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他不想让李心安认为他是登徒浪子。 “如此也好。”李心安将空碗还给云迟,微笑着接受云迟的建议。 满是枯草的荒原。 一辆哑光黑色的车架正在布满车辙的道路上狂奔。 不同于常见的马车,这副车架并没有骏马牵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造型古怪的工具。 这工具同样由黑色的哑光金属构成,总体构造相当简单。 几根粗大的空心圆管构成大致框架,两个布满轮辐、同样大小的车轮一前一后。 中间的坐垫之上,一个同样配色的傀儡正把着车头的,脚下飞快地踩着踏板,通过链条带动后轮,整个车架正以不低的速度前进。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形容这件工具,那就是拉着一个车厢的傀儡自行车。 这是云迟几日荒野求生经验的成功推广。 他在缺少用具的生活中创造性地发现乌晶除了能凝聚傀儡和盔甲,更是能按照使用者的心意随意变换形状。 那段时间他煮汤的锅碗瓢盆几乎全部都是通过神机的乌晶傀儡术凝聚而成。 这些经验给了云迟极大的启发。 尤其是他背着李心安在山岭间赶路快累得半死的时候。 他本身就是不怎么锻炼的死宅,这种香艳的体力活他实在无福消受。 要是能打个车就好了。云迟深切地怀念起以往便利的生活。 车? 他顿时眼前一亮,我可以自己用乌晶组装一个啊! 我想想汽车的构造啊……引擎是什么样子来着?要不还是算了,这第一步我都搞不定。云迟颓败地想,而且就算我成功组装出来了大晋也肯定没有现成的汽油。 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搞个人力车了。 凝聚一个黄包车,让乌晶傀儡负责拉车,岂不美哉? 云迟想到就做,当即在山道间以乌晶构造出一辆手拉车。 至于为什么最后变成了拉着车厢的自行车云迟只能说奇思妙想来了挡都挡不住。 构造奇特的车架在偶尔碰到的行人诧异的眼光中,终于在剑仙大战的半个月后抵达一处规模中等的城镇。 北魁在文化方面学习大晋十分彻底,在城镇建造方面也多有体现。 如果不提前说明,云迟认为自己有极大的可能会误以为回到了中原,正在某县城旅游。 驱使着车架在一处客栈门前停下,云迟扶着李心安走出车厢。 当他踏下地面,那气势非凡的车架当即如流沙般垮塌,化作银白气机遁逃天地之间。 看得出来迎客的小二目瞪口呆,心中直呼见了神仙。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开口:“两位打尖儿还是” “两间干净上房。” 云迟不与他多纠缠,微笑着打断,“劳烦你上前带路。” 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殷勤上前领着二人入店,带着他们径直穿过不怎么热闹的大堂往后院而去。 “二位可是遭了贼匪?”小二一边带路,一边关切地拉起家常。 走南闯北的客人他见过不少,像云迟他们俩这么狼狈的也不是没有,但二人的气质和形象实在显得格格不入。 而且看着这俩客人的样子,他有点担心对方付不起房钱。 “夜宿山野时遇到了狼群袭击罢了,好在没有大碍。”云迟随口胡扯,不愿向对方透露太多。 他从完好的那边袖子的暗袋中摸出一粒碎银递给小二,“劳烦这位大哥去帮我们请个大夫。” 那小二接了钱,这才疑虑全消,帮云迟打开房门后欢天喜地地去了。 “我们就在此暂做修整,等姐姐好彻底了再另行打算。” 云迟将李心安小心地放到床榻之上,向她说明自己的安排。 第163章 谈心 李心安的身体外伤已然自行恢复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内伤也只有靠她自己慢慢运动调养。 这个大夫是云迟为他自己请的。 他身上的剑伤加上冻伤,这几日已经有越来越恶化的趋势。如果再不处理,云迟担心自己会就此扑街。 和陆地神仙正面交手都大难不死,却最终饮恨于伤口感染,说出去未免也太丢人。 委托办事那个小二也是个机灵的。 他见云迟和那位病弱的姑娘都带着血迹,知道二人受的是严重的外伤,于是请来的是当地有名的金创大夫。 先以常温清水化开冻结的伤口,又用烈酒清洗干净脓血,大夫一套操作行云流水,除了整个过程疼得云迟嗷嗷直叫外堪称完美。 从受伤到现在,只有这二茬罪倒是他最痛苦的时候。 “算你小子运气。若是再拖延些时日,恐怕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那大夫一边以纱布将云迟的上半身团团裹住,一边语重心长地向他嘱咐。 “三日一清洗换药,同时更换干净的纱布,切忌接触污浊,以防加重伤情。” 他说着,从自己背着的木箱子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放到几案之上,“若是恢复情况不佳,我再来替你动针缝补。” 龇牙咧嘴地送走大夫,云迟这才有种事情告一段落的虚弱感,恹恹地挪到床前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 当他再次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守在床前的李心安。 她早已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模样,哪怕穿着普通的灰蓝棉布衣,依旧显得遥远而缥缈。 头脑昏昏沉沉,云迟盯着李心安的脸发了一会呆,才不明所以地问道:“我怎么了?” “你睡着了。”她一本正经。 见云迟没有反应过来,她才继续道:“前些日子你一直在强行支撑,长期殚精竭虑,透支了不少。所以一到了有安全感的地方就绷不住了,一觉睡了两天两夜。” 将视线转移到炭火之上,云迟露出恍然神色,“难怪我觉得自己全身都不对劲。” 他调出自己和李心安的属性图,想确认一下双方的状态和恢复情况。 自己那可怜的几十点体力直接上限腰斩,但正在稳步恢复,要不了几天就能重回巅峰。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问题。 而李心安的数据已经一切正常,并没有她担心的情况发生。既没有留下棘手的暗伤,也没有需要慢慢调养的隐患。 只要再休息几天恢复到数值上限,她就又是完美的剑仙。 这才正常嘛,哪能总是那么倒霉,次次遇到的都是最差的结果?云迟心中感叹,正要结束检查关闭属性界面之时,随意地瞥了眼李心安的好感度一栏。 三心半(知心知交)! 云迟惊喜得差点从被窝里弹起来,却给四肢的无力感硬生生扯了回去。 姗姗来迟的饥饿感顿时充斥云迟的全身,然而他却并不在意,反而满脑子都是“只要我在舔出半颗心的好感,我就能忽悠李心安和我契约神机”这个念头。 李心安看着云迟突然双眼放光,仿佛盯着一盘美食一样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地挪了个位置,又很快冷静下来。 我难道看起来很好吃?她心中疑惑,突然反应了过来:他肯定是饿坏了。 “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叫店家帮你准备些事物。”她慌慌张张地从床沿起身,暗自责备自己粗心大意。 看着云迟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大碗鸡汤面,李心安主动开口提起了关于他们此行原本的计划。 “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等云公子你的伤好了,我们就可以继续完成未竟的安排。” 云迟早就了解了情况,当下反而并不着急,只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多休养一段时间也没什么打紧的。” 他知道李心安多少有些自责,便开解道:“反正雪狼门就在那里又不会长脚跑路。我义父使用的那门秘术极其霸道,连作为施术人的他都会被影响,那个跋苍估计大半辈子都解决不了,我们有的是时间算计他。” 他话说完,相对而坐的两人又一时无语,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沉默了分钟,李心安主动挑起话头:“关于平水剑派的事,云公子没有想问心安的吗?” 她以为云迟在这件事中险些丧命,肯定会向她质问才对。 然而她等了许久,却不见对方开口,只好自己主动提及。 李心安认为自己有必要给云迟一个解释。 将碗筷放到一边,云迟答非所问地道:“世上很多问题并不是非要问个水落石出才行。就比如我们以前挑匪寨的时候,并不是我们非要破哪个寨子,也不是他们和我们有什么血海深仇。” 他抬头看着李心安的容颜,继续道:“我需要通过合情合理、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手段获得星辰之力的能量,而恰好他们就在这里。仅此而已,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李心安也毫不避让地反盯着云迟,颔首认同他的看法,“云公子年纪轻轻就如此通透,养性之精益,心安佩服。” 云迟丝毫不觉得对方的夸赞是在拍马屁,毫不脸红地尽数收下之后,他继续摆出一副沧桑智慧的态度道: “或许那个姓吴的大哥和姐姐你有些故事,但我认为姐姐大可不必耿耿于怀。要我说,以平水剑派的一贯行事作风,那两人杀了便杀了,有什么值得你可惜的。” “他们以前……至少吴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好人,如果不是平水剑派和他们的掌门安谷,他该也是一个青年才俊。”李心安微弱地辩解。 “但他到死之时都是一个堕入杀伐的剑魔。”云迟耸了耸肩,“也许你了结了他们,对那两人而言反而是种解脱。” “你们修命之人为什么要辅以修性?无非杀戮总是对自己的一种煎熬折磨。何况他杀的大部分都是和自己有关系的人,也许其中不少人还很崇拜他。” 云迟端起碗筷起身准备将其送回厨房,“他们的心早就死了,你不过是摧毁了两具行尸走肉。” 关门声起,房间内只剩下默然无语的李心安一人。 “人小鬼大。” 她轻轻地皱了皱鼻子,浅浅地微笑起来。 第164章 是见,看见的见 云迟的人生阅历远远算不上有多么丰富,他的所有知识都得益于信息时代的便利性。 每天足不出户便能通过手中长键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在无数垃圾之中收获不知道何时才能派上用场的冷知识。 他知道李心安此刻有心事。 也许这是拉近彼此之间距离的大好时机,也是云迟梦寐以求能名正言顺刷好感的完美情境。 过往见过的无数案例和模板也为他提供了适合的话术和套路,只要刚才上去忽悠上一两句,说不定对方的好感度便能哗哗爆表。 但他突然就不是那么想用那些现成的话术去套路李心安,而是自己干巴巴地搜肠刮肚组织了一堆能把他自己尴尬得无地自容的言语,也不管到底有没有用,一股脑丢出去之后便借口归还餐具溜之大吉。 她名叫心安,可云迟发现自己和她相处之时常常会背道而驰。 依靠强大的精力迅速将情绪稳定下来,他回到房间,在李心安对面安静坐下。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谨小慎微得过头了?”她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云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随口回了一句万金油式的答话,“稳健一些总是好的。” “那一场战斗是我晋升御术境界之后第一次和超凡者以上的对手交手。”李心安似乎是在总结经验教训。 所以,你的意思是?云迟心中揣测,忽地灵机一动,“你是说你高估了雪狼门的实力。” 李心安颔首:“我在回剑宗时也只和师尊对练过。” 流风剑仙是成名数百年的老牌御术境,怎么着也得是个后期实力。如果以他为标准的话,那的确容易产生误判。 云迟恍然大悟,难怪李心安连一击暗杀跋峰的把握都没有。 “所以?”他心中大致有了猜想,但依旧挑眉询问。 “所以我们也许可以换个方略。”李心安轻捻胸前长发,“比如……强袭雪狼门,就像我们破匪寨之时那样。 “与其守株待兔碰运气,不如主动将他逼出来,云公子以为如何?” 这女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激进了?云迟疑惑地看着李心安,有些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只是出门还了一副餐具,对方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在我的增幅下,姐姐你说过自己能达到御术后期的战斗力。如果你有办法护我周全,在雪狼门杀个七进七出倒也不是不行。” 云迟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脑补出赵子龙长坂坡救阿斗的场面。 这么说来,自己和阿斗牌buff机好像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嘛!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现在已经是成人体型,李心安不能像赵云一样把他绑在怀里。 对面的李心安哪里知道云迟此刻脑中荒诞的想象,正兴致勃勃地卖着关子: “御术境得名于对‘术’的领悟和掌控,每一位陆地神仙都有自己的一门‘术’,而每门‘术’同一时间都只能存在一位御术境。云公子可知道心安的‘术’是什么?” 这个冷知识云迟倒早有耳闻。 当初在奉安之时,大晋四皇子魏悠行请他为宁王魏泽治疗脑部肿瘤之时就为他简略介绍过御术境的小知识。 大晋皇室三大支柱:“屠龙术”、“权术”与“治国术”。 无论皇室成员修为、天赋如何,总会固定地诞生三位继承人执掌这三门“术”。 了解归了解,但“术”已经是这个世界修行的顶点,云迟作为偏科人士,对修命可谓一窍不通,连猜测都无从下手。 “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莫要为难我啦。”他无奈苦笑,“如果硬要我瞎蒙一个的话,我猜可能会是‘忘剑之术’。我瞧你出门从来不带剑,多半是忘在家里了。” 李心安闻言莞尔,毫不吝惜地展现自己的笑颜,“云公子真会说笑。实不相瞒,心安掌握的术名为‘见’。” “剑?”云迟不解,“剑术?有什么区别吗?” “是见。”李心安虚点云迟的双眼,“看见的见。” 云迟依旧不大明白,开口讨教:“有什么讲究?感觉没有‘屠龙术’、‘权术’这种简单易懂啊。” “天地之间,所见皆为剑。只要我想,你也是剑。”李心安语气带着些许傲然,“所以我不佩剑了。” 平水剑派那二人惨死的画面在云迟脑中一闪而过,他忽然明白了对方为什么是那副模样了。 “所以连你自己的肋骨也是剑。”云迟恍然大悟。 羞恼瞬间爬满李心安的俏脸,“那是由于我堪堪摸到御术中期的门槛,对术的掌握还不够纯熟,所以施展的时候容易两败俱伤!我轻易都不使用的。” 难得见到这种场面,云迟心情大好,将话题扯回最开头:“姐姐掌握的术和强袭雪狼门有什么关系?你是想告诉我其实你非常强悍,能不费吹灰之力将整个雪狼门从北魁除名?” “我是想说,只要我状态全开,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危,可以乖乖跟在姐姐身后当吉祥物。”李心安没好气地说。 “哈哈!既然姐姐心中已有定计,迟便依你就是!”云迟见她信心满满,又难得地主动向他提出建议,也就选择从善如流。 “那就等迟完全痊愈,我们便打上雪狼门山门,再好好与他们算账理论!” 两人交流完毕,云迟目送李心安欠身告退,渐渐露出思考神色。 他还是认为李心安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但是他却找不到证据。 唉,算了,哪怕有透视情绪的外挂加成,自己也不是当心理医生的料。云迟心中叹气,暗骂自己真是干啥啥不行,挨打第一名。 他结束枯坐,自行清理了伤口并更换了纱布和药粉,这才继续躺倒在床榻上歇息。 李心安显然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主。 他心中评价,嘴上却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北魁,严州,天环山余脉的山岭之间。 一处堪称巨大的深坑突兀地出现在群山之间,硬生生在此处凿出一个盆地。 有长长的裂隙在一侧蔓延,仿佛人为劈开的道路一般。 在深坑边缘,一群男男女女肃立山崖之上,面色冷峻地看着眼前惊人的场面。 有一道敏捷如猿猴的身影在山崖间辗转腾挪,瞬间跃到人群之前行礼报告:“苍二爷,在坑底找到两具尸体。” 第165章 雪狼门(感谢幻海云岚的打赏~) (后边作家的话里有小作文,哈哈~) “没了?” 为首的男人冷着脸追问。 如果云迟在此地,一眼便能认出来说话之人的身份。 正是潜入齐岳营救自己大哥的雪狼门大狗子,跋苍。 “没有了。”刚才过来禀报的人低垂着脑袋,恭敬地回答,“我们翻遍了底下那满地的积雪,除了那两具尸体再没发现任何其他东西。” 跋苍见他说话间若有所思,当即骂道:“有什么就直说,别在这扭扭捏捏的。” “是!是……”对方惶恐地弯腰,继续开口道:“此地山壁地面都相当平整,我们原本还纳闷这情况是怎么突然造成的。可当我们清理干净积雪,就有了新的线索发现。” 说话之人露出难以遏制的惊恐表情:“积雪下边全是尺许深刻的痕迹,看起来是被剑气切割而成。” 跋苍的脸色也慢慢难看:“你的意思是,这里的情形是人为造成的?” 他见对方不敢回答,当即冷哼一声,大步往前从山壁一跃而下。 围在他身后的一圈人纷纷跟上,顿时像下饺子一般全部沿着悬崖错落而下。 眼前的场面若是战斗造成的破坏,那再次交手之人该是什么强悍的实力?跋苍看着满地剑痕,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不远处的雪狼门弟子还在积雪中四下搜寻,稍近一些是两具位置有点距离的尸体。 其中一具依旧维持着跪地模样,结着白霜的长剑丢落在旁。 相当别致的死法。跋苍看着那跪地尸体的背影,眉头轻挑顿时有些惊讶。 这人竟然像是被自己的骨头刺死一般。 他从侧面绕到尸体前方,看清死者长相之后当即吓得脚下一滑往后退了两步。 快步走到另一名遇害者身旁,跋苍粗暴地抹去对方脸上的积雪,露出一副阴柔的面庞。 竟然是他们! 跋苍骇然环顾四周,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慌。 这两名死者他都认识,并且三个月前还和他们有过接触。 晋国直隶府平水剑派的人,近年来声名鹊起的顶尖杀手。 在决定前往齐岳天星宫之前,跋苍还试图雇佣这二人之一,结果因为对方要价过高而没有如愿。 没想到堂堂两名陆地剑仙竟然都陨落在了这里,和两条冻死在寒风中的野狗没什么区别。 能当场斩杀两位御术境剑仙,那他们的对手到底是怎么样的怪物? “此处的一切都暂时不用管了,我们立刻赶回宗门!走!”他一挥手,当即领着一帮这人走了个干净。 在雪狼门的势力范围内发生这种等级的战斗,他认为有必要提醒家里加强警戒。 苍屏山。 云迟在到达目的地的第一时间就觉得这里名不副实。 万山不见绿,皑皑千层雪。 这里应该叫银屏山才对。 盖着厚厚积雪的杉树林间,有青石高墙隐约可见。 顺着山势,一处规模颇大的建筑群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山道上的云迟和李心安二人对视一眼,继续骑着健马悠哉前行。 前方就是雪狼门。 “近日我宗闭门谢客。二位请回!” 他们离正门尚远,便有吆喝之声传来。 见来人不为所动,下马石旁的弟子露出戒备神色,单手入怀高呼:“前边的客人,请立刻原路返回!” “他们怎么反应这么大?”云迟看着冲天而起的烟火,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说他们的确是准备来剑挑宗门的,但事先绝对没有走漏风声,他们不应该这么草木皆兵才对。 响笛声中,有成群结队的雪狼门弟子从大门涌了出来,霎时间将云迟二人团团围住。 “站住!说了闭门谢客,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先前喊话那人见同门到来,心中有了些底气,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反正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李心安对包围的人群视若无吨,“像这样直入主题不是也挺好吗?” 在那扇巍峨山门轰然倒塌的背景声中,她翻身下马,冲云迟淡淡道:“我们这就开始。” “敌袭!” “果然有人来找麻烦!” 此起彼伏的尖锐信号与呼喊充斥耳畔,云迟看着被李心安的护体剑气冲击得东倒西歪的雪狼门弟子,也跟着从马上跳了下来。 他看着大门口严阵以待的人群,朗声道:“去告诉你们宗主,天星宫云迟来访!” 话音刚落,以山门和议事大殿为起止,一道笔直剑意轰然斩下,将沿途的一切尽数摧毁。 云迟原本的打算是跟着李心安一路闲庭信步般杀上雪狼门宗主大殿,哪知李心安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虚点一剑沿着中轴洞穿了整个建筑群。 这下不用这些喽啰去通报对方也知道有强敌来袭。 果然,在冲天而起的烟尘之间,有数道身影飞快地穿越断壁残垣,转眼赶到山门附近。 “何方高人,有话好说!” 一个满脸花白络腮胡的健硕老者骇然看着双手交叠小腹之上的李心安,好声好气地询问起来:“老朽雪狼门庸康,不知敝宗何处得罪了这位姑娘,以至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原来这小老头就是雪狼门的宗主。云迟打量着那个自称庸康的大白胡子,连忙上前几步站到李心安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对方是个御形境超凡者,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他观察起对方赶过来的那几个人,一眼便瞧见白胡子门主身后站着的跋苍。 对方似乎早就注意到了云迟,赶忙凑到自家宗主耳边低语起来。 云迟的猜测没错,庸康听完小报告之后果然将诧异的目光投到云迟身上来。 “阁下是天星宫少主?”他高声询问。 我带着帮手上门寻仇来的,你个老糊涂居然还有心思跟我客套?云迟实在是无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便懒得回答他。 他在人群中没有看见跋峰的身影,便冷冷道:“交出跋峰,我可以放你们其他人一条生路。” 对方只当他默认了身份,摇头道:“云宫主,你到我雪狼门寻仇,岂不是很没道理?” “你们的人杀了我义父,却口口声声说我来寻仇没有道理?”云迟差点被那老头气笑,“你身后的跋苍对我痛下杀手之前,可曾想过有没有道理?” 他见对方还有话说,当即出口打断:“废话少说!我知道你想说我天星宫囚禁跋峰在先,属于自作自受。云迟自知理亏,但养育之恩杀父之仇,唯有血债血偿。 “迟不愿牵连旁人。只要你们交出跋峰,天星宫与贵宗从此两清。” 他正兀自慷慨陈词,对面的庸康和跋苍不见有什么交流,却默契地同时出手,对着云迟骤然发难。 第166章 道理这个词是道在理的前面 奔袭而来的身影瞬间笼罩上了庞大的狼形虚影。 双方相距只有二三十步,以“赋形骸”加持过后的超凡者的速度,不过眨眼便至。 硕大的两头白狼各自分工明确,实力稍强的庸康对着李心安一拳迎头砸下,仅仅御形·三的跋苍则扫堂一脚直击云迟下盘。 仅仅御形·三……云迟心中苦笑,这就是和高层次的人厮混久了的坏处。 在不属于自己的圈子呆久了,就会下意识地以为自己也是那个圈子里的人。 超凡者已经属于云迟需要仰望的存在,可他第一时间却觉得袭击而来的跋苍不入自己法眼。 能修行到一流境界的哪有什么老糊涂?对方果然只是趁机想弄清形式而已。 云迟心中清楚地知道庸康看似全力攻向李心安的一击其实只是幌子。 一旦跋苍对他下盘的攻势得逞,庸康配合而来的招式将瞬间把他当场格杀。 只要他这个一点修为都没有的主家死了,剩下的他们可以和那位实力不俗的帮手慢慢谈。 云迟把自己的想法套进对方的行动,发现竟然像那么回事,堪称严丝合缝。 嘭地两声巨响,袭击而来的身影寸功未建便被无形的剑气瓦解了攻势。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接近的瞬间遭到了李心安后发先至的反击。 一人倒飞而出,另一人被摁在两人脚下,半个身子镶嵌在泥地里。 面对两个超凡者的联手袭击,云迟之所以敢分心想些有的没的,无非是此刻他正站在李心安身边。 她是他见过的人当中最厉害的一个,是他挺直腰杆的底气。 “你敢!” 在庸康的怒吼声中,云迟右手从面前的空气中凭空抓出一柄乌晶长剑,往左上方一拉便随手扎进跋苍的后心。 送上门的残血,不捡都不是一个合格的人头狗。 “他想杀我,我杀了他。这有什么敢不敢的?”云迟嘲讽地看向被弟子搀扶着的庸康,心想反派果然还是对味了。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会遇到不一样的对手,甚至刚才还试图跟对方讲道理。 亏我还觉得自己理亏!云迟在心中暗骂自己是个傻逼。 “知道为什么‘道理’这个词是道在理的前面吗?”李心安偏头看向云迟,似乎在调侃同伴的幼稚。 云迟耸肩,“这有什么难的,姐姐也来考我?只有先用道把对方凑趴下,他才会跟你讲理。” “看来你还有得救。”李心安轻笑着点头,举步向前。 “交出跋峰,刚才云公子说过的话还算数。”她直接代替云迟揽下话语权,毕竟有实力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哪怕她说话再欠揍,别人也会称赞这是桀骜风骨。 不像云迟,说出欠揍的话就真的会被揍。 “这……” “对方一击便令门主与跋苍双双负伤,不用说便是陆地神仙……” “是啊门主!不如我们便将跋峰交出去。毕竟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祸事。如果当初不是他坏了两国规矩,又怎么会有后来这些事?” “三长老,话可不能这么说。跋峰是雪狼门百年来唯一一位晋升御术境之人,他可不仅仅是提升宗门地位和实力的吉祥物,更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可如果不交出他,雪狼门恐怕今日便不复存在了!”那位三长老据理力争。 云迟跟在李心安身旁,冷漠地瞧着大门处那群人窃窃私语,给他们留出考虑的时间。 他相信最后雪狼门会同意自己的条件。 毕竟在这个拳头大就是硬道理的世界,像他这种祸不及他人的傻逼并不常见。 最终,连那个义正辞严的抗议者也诺诺不再言语,云迟知道他们已经有了结果。 “阁下如何让我们相信你?”其中一人高声质疑。 雪狼门那片错落的建筑群后方,苍屏山主峰忽地拦腰而断,带着惊天的声势开始顺着山势往侧面滑落而去。 “话就在这里,反正信不信由你们。” 李心安收回在空中虚斩的右手,“各位决定好了吗?” 看起来是宗门高层的几人面面相觑,当即有人便准备动身。 “此子正在别处闭关,还请阁下宽限些时日……” 那人话刚说了一半,便被人打断:“不必多此一举。” 淡淡的红色开始在周遭涌起,云迟心头顿时冒出一股淡淡的眼熟感。 是跋峰在集云殿后山时用过的手段! “既然各位长老都决定牺牲跋峰,我自现身便是。” 一道骨瘦如柴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越过雪狼门众人站到最前方与云迟对视起来。 容貌隐约有些瘦脱了相,但云迟认得对方是跋峰没错。 “你杀了我弟弟。”他嗓音嘶哑。 “没错,我杀了他。”云迟承认,“我还要杀你。” 跋峰点了点头,看向李心安:“你是他请来的帮手?” 李心安答非所问:“你伤得比我听说的更严重。” 听起来更像是在向云迟进行说明。 “既然如此,那就动手。”跋峰说话间伴着一阵咳嗽,捂着口鼻的右手指缝渗出鲜血。 “阁下且慢!”长老群中有人开口,“我们已经将人交给阁下,还请诸位换个地方处理私事如何?” 同门年轻一辈的天才人物马上就要遭难,而他却还只担心陆地神仙战斗的余波会殃及池鱼。云迟瞬间懂了说话之人的心思,心中默然。 在跋峰止不住的咳嗽声中,一个巨大的半球形血色空间扩散开去,将大半个苍屏山主峰都笼罩在内。 “跋峰!你休想拉我们给你垫背!” 一阵怒骂声起,几个施展出赋形骸的长老披着雪狼虚影便联手攻向跋峰后背。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借你的人头一用!” 场中变化来的突然,云迟看着突然演变成自相残杀的雪狼门众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疑惑地看向李心安,想听听对方的见解。 她怎么一脸凝重? 云迟更加疑惑起来。 跋峰不过也才新晋的陆地神仙,居然会让李心安感到棘手? 无数惨叫声响起。 那几位长老终究还是低估了陆地神仙的实力。 哪怕对方身受重伤看起来如风中残烛,那也不是一群御物巅峰和御形初期能挑战的对手。 云迟再次目睹了一场让他感到不适的场景。 半球形笼罩之中的所有雪狼门弟子全部化作干瘪的尸体颓然倒地,几位实力稍强的长老也只瘫倒在地无力挣扎,眼睁睁看着自己一身精血化成一阵红雾飘向前方的跋峰。 那道原本只剩皮包骨的身躯渐渐充盈起来,饱满健硕的肌肉在妖艳的血色衬托下显得健康有力。 “来。”他淡淡地开口。 第167章 原来也不是听起来那么逍遥 “对方的术走的是损人利己的路子。” 李心安偏头向云迟解释:“这道血色领域不仅能增强他的战斗力,而且范围中所有的生物都是他的备用能量。”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退到范围外去?”云迟心中一惊,要是他再呆下去岂不是就会和那些干尸一个下场? “陆地神仙之间的战斗之所以不会轻易分出生死,就是因为‘术’的施展需要完整构筑出它需要的‘式’。”李心安当场给云迟教学起来,“而洞察‘式’是掌握术的前提。” “换句话说就是,御术境所谓的‘术’通常只能用来对付同阶以下的敌人。”她继续道,“想要对付同阶以上的敌人,‘术’往往并不能发挥决定性作用。” “陆地神仙之间,看的是谁对‘式’的理解更深刻。”李心安做出总结。 她说完,云迟只觉眼前一花,已然置身李心安的御形能力——那方试剑台之上。 让人焦躁不安的压抑感和虚弱感瞬间一扫而空。 云迟好奇地看着自己身处的空间,发现它正像一个气泡一样挤在血色之中。 “我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术到底是什么,但通过式的组成,大概也能推测一些。”李心安继续对云迟谆谆教导,“比如我此刻破坏周遭对方驱使的式的完整性,他这招就影响不到你我。” 听她解释了这么长一串,云迟心中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如果天地间有种只有陆地神仙才能感知并利用的能量的话,式就是它的一种组成方式。 将不同的式再次组合,就是这种能量的具体表现形式——不同的术。 “姐姐忙里偷闲为迟授业解惑,我心中是很感激啦。”云迟直视前方,“可就这么放任他蓄势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他抬手指了指前方已经膨胀得三个人高大的跋峰,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雪狼门在北魁也算排得上号的一流宗门,虽然和顶级那一批比起来稍稍逊色,但弟子少说也有大几千人。 此刻跋峰的“术”将整个雪狼门驻地尽数侵吞,积蓄的能量之庞大,云迟光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哪知李心安却一改之前的凝重神色,倒有些好整以暇起来。 她有意向云迟多指点一些,便开口道破对方的玄机:“人体作为一种特殊的容器,能容纳的能量是有上限的。” 青葱玉指向前虚点,李心安一剑破开还在蓄势的跋峰的防御,将他从雪狼门的大门砸了进去,继续实战教学起来。 “云公子你莫瞧此处领域中炼化的能量十分庞大,但那人能同时利用的却没有多少。哪怕经过增幅,此刻他最多也才御术三层的实力。 “不过是一个耐打些的沙包罢了。”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云迟闻言心想。 之前他还吐槽过自己的《脊宿七》能量转化流失率太高,没想到这个世界本地的能量运用方式更是不堪入目。 两个红底引光石就能让陆地神仙战斗力飙升好几倍,而跋峰的术牺牲了上千人也只不过才提升两层境界。 他看着对方一次次从废墟中站起,又一次次被无形的剑气斩了回去,心中知道大局已定。 跋峰根本无力反抗,所有的挣扎不过徒劳而已。 “要不还是给他个痛快。”云迟没有折磨对手的习惯,转头向李心安建议。 她面色微沉,旋即恢复如常,淡淡道:“云公子却是误会了。整个空间内的生命力都是对方的储备,除非能一招将其耗尽,否则谈何给个痛快。” 敏锐地察觉到李心安瞬间的情绪变化,云迟心中一动便开口赔礼道歉:“是我想当然了。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却还在一旁指手画脚,请姐姐见谅。” 气氛有些许沉闷。 云迟就这么看着跋峰的双眼渐渐失去神采,被血色的空洞替代。 对方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般,重复着被击倒后爬起的动作。 “术所炼化的能量毕竟不属于他自己,经过多次腾笼换鸟,他的意识此刻已经被杀戮控制了。”李心安看着早已失去语言能力,只懂得呼喝作响的跋峰,微微摇头。 “这门术其实十分霸道强力,只不过副作用对所有人都太残忍。” 对于李心安的点评,云迟虽然不懂其中原理,但光从表像也觉得十分有理。 跋峰掌握的这门术,对队友而言是无差别的杀戮,对对手而言是致命的牢笼,对施术者本人而言更是带毒的美酒。 一旦对手实力与他相当或更强,在战斗进入相持阶段后,施术者便会被副作用给击垮。 “原来御术境也不是听起来那么逍遥。”他说。 原本浓稠的几乎让人窒息的血腥气终于变淡。 伴随着李心安一指点出,倒飞而出的跋峰这次再也没能站起来。 “结束了?”抬头看着缓缓崩散的血色领域,云迟向李心安询问。 “或许他并不这么认为。”李心安看着早已损毁得不成样子的雪狼门驻地大门,语气有些惊讶。 云迟闻言将目光投向前方,看见满地的干尸之间,一条枯柴似的人形正艰难爬行。 从自报家门那一刻开始,云迟和李心安就站在离大门二三十步的距离再没动过。 云迟甚至都不打算踏进那扇门。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这件事只需要死跋峰一个人。 哪怕经过李心安稍作修改,伤亡也只不过从一扩大到了几十上百不等。 他这两世都只不过是个刚成年的正常人,屠宗灭门这个选项从来不在他的计划里。 但雪狼门依旧还是成了一片死地。 看着从死人堆中爬向自己的跋峰,云迟没由来的怀疑起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那二三十步距离,献祭了整个宗门所有同门的跋峰却连一步也没能靠近。 浑身是血的跋峰挣扎前行,这次李心安没有再出手拦他,任由对方接近。 他终于用手丈量完了那二三十步的距离。 仿佛一节枯枝的手臂抓住云迟的鞋面,在长靴上留下暗红的掌印。 云迟见李心安没有任何表示,便也强压下心中的疑惑与忐忑,冷冷地瞧着对方的动作。 “呵哈哈……能找来这么厉害的帮手,算你有本事。” 跋苍扯出一阵嘶哑的惨笑,胸腔急促的呼吸带出几口鲜血,似抱怨般道:“大家都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工具罢了。” “也许在你的世界里,只有利用与被利用。”云迟平淡地反驳道,“我自知并不是你的对手,只好选择花费报酬买凶杀人。这是正儿八经的你情我愿,算不上什么利用。” 跋峰此刻早已奄奄一息,却依旧压榨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狂笑道:“如果你认为这算是为云理报仇,那你便亲自动手!” 平静地从空气中扯出三尺乌锋,云迟摇头道:“算不算报仇对我而言不重要,我们都认为你应该死,所以我来杀你,仅此而已。” 云迟说完,右手稍稍运力,将那乌晶长剑插入跋峰的后心。 低沉嘶哑的狂笑戛然而止。 第168章 交代 “我们?”李心安歪头。 “我,我师兄,还有我师姐。”云迟松手,任由那把乌晶长剑随风逸散。 李心安点了点头,看向再无人烟的雪狼门驻地,“这次少说死了上千人,你难不成还要一一帮他们收尸?” “姐姐何必拿话来逗我?”云迟轻轻踢开搭在脚面上尸体的手臂,准备原路返回,“我当然知道你有更高明高效的手段。” 背对着云迟悄悄吐了吐舌头,李心安长袖一挥,转身跟上他的步伐。 身后有巨大的轰鸣响起,规模不小的雪狼门建筑群整个沉入地底。 周遭的山岩如流沙般涌了过来,转眼将那处巨大的坑洞填平。 偌大的雪狼门从此在物理层面与概念层面上被双重抹去。 “心安姐觉得,此番是我利用了你吗?” 二人骑着来时的骏马,走在积雪的山道之间,云迟突然向并驾同行的李心安问道。 “如你所说,你情我愿,谈何利用?”李心安回答。 “谢谢……”他轻声道谢。 李心安奇怪地看向云迟,见他面色忧郁情绪低落,便道:“大仇得报,云公子该开心才是。” “大仇得报……”云迟低声念叨,苦笑着摇头,“刚才我对跋峰说的一番话并不是虚言,我的确认为报不报仇并不重要。” 见李心安一双剪瞳盯着自己猛瞧,云迟知道她心有疑惑,就主动开口引出话题:“姐姐是不是在想:这人嘴上说什么‘报不报仇并不重要’,实际上却生怕人家反悔,急冲冲地拉着人家就往北魁赶?” 举手投足更具剑仙风范的她不禁莞尔,打趣道:“心安本来没这想法,听你一说也来了兴趣。我倒要听听云公子你为何忙不迭地赶往北魁来找雪狼门的麻烦?” “算是一个交代。”云迟放眼看向茫茫雪山,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给义父一个交代,给师兄师姐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听起来和报仇似乎没什么区别。”李心安若有所思。 云迟拉紧手中缰绳放慢速度凑到她身侧贴着并行,瘪嘴道:“报仇和交代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前者是不舍,后者是看破。”他收起打闹姿态,面露正色,“他终究对我有养育之恩。” 这是一个交代,也是一场告别。 迄今为止,云迟的理念从未发生过动摇。 那就是自己的到来只是一场阴谋的一部分。 “姐姐该知道,我是养子。”云迟忽然转移话题。 李心安知道他还未说完,于是并不开口插话只是默默等待下文。 “今日之前,我的一切都是他的安排。”云迟语气平静,“我不想欠他什么。” “所以,你所谓的交代,是这么个意思。”李心安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听明白了。 “其实……”她轻声喟叹,“大家都是一样的。云公子能迈出这一步,也算是另一种成长。”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这是这个年龄段应有的叛逆。”云迟突然被自己的话逗笑。 李心安露出娇嗔神色:“你好像另有所指?” “没有没有!”云迟赶紧求饶,擦去自己眼角笑出的泪花,“我是被自己的幼稚给逗笑了!” 看着云迟滑稽的模样,李心安皱了皱鼻子,随后跟着他笑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云迟刚才那番对话的深意。 天星宫是他的家,也是他的牢。 这场说是临时起意都算抬举的刺杀,与其说是复仇,倒不如说是仪式。 他和过去的一切告别的仪式。 所以才需要交代。 “晚来小弟,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她陪着云迟笑了一会儿,正儿八经地问道。 云迟闻言一愣,慢慢止住笑容,眼中流出惊喜。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李心安第一次以“云公子”之外的代词称呼他。 “自然是先溜之大吉!”他看起来心情大好,“我们不声不响挑了北魁一大势力,他们大王收到消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云迟转头看向李心安:“虾兵蟹将虽然伤不得姐姐分毫,到底也烦人的紧!我们还是先赶回大晋再做计较。” “之后呢?”李心安继续追问,似乎对云迟的回答并不满意。 “之后?”云迟面露思索,“姐姐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有些收尾工作没有完成。” 他绽出一个潇洒的笑容,指了指自己腰间的玉珏:“之后我要把它送回去。” “天星宫?”李心安挑眉。 云迟摇头,“这玩意儿给我大师兄反倒会害了他们。我打算把它送回它原本该呆的地方。” 他再次贴到李心安身旁,“再之后嘛,自然是跟姐姐一道去回剑宗。” “我欠你的人情刚才已经两清了。”李心安故作冷漠,“帮你去藏书阁查资料的事自然再不作数。” “无妨的。”云迟不以为意,轻笑道:“姐姐只需领我上门,我自己去翻资料也是一样的。” 李心安心中好笑,同时又有些好奇,于是转回刚才的话题:“你说送谷神珏回它原本该呆的地方?” “我从义父留下的手札推测,谷神珏应当是从陨星中找到的。”云迟一五一十地坦白,“说实话,这东西是个烫手山芋,还是物归原处的好。”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 第三者的声音突兀地在两人背后响起,他们同时向后张望,果然发现那道极具冲击力的身影。 火红的衣袍与素白的内衬对比鲜明,胸前饱满瑰丽,腰肢盈盈一握,仿佛一株盛开在雪地间的彼岸花。 秦巧同不知何时站在云迟二人身后的雪地里,正一脸姨母笑地打量着他们。 “你怎么在这里?”云迟心中惊讶,连一贯的敬语都省略。 “我答应要来替你收尸,自然在这里。”秦巧同一个闪身跃到李心安身后,搂住对方的细腰,将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哪里知道李姐姐大展神威,竟然将雪狼门连根抹除。看来今天是没我什么事了。” 云迟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秦巧同真的是“一个闪身”就瞬移了十几米直接到了李心安背后。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施展功法,当即有种“不愧是‘天下第一御物境’”的感慨。 理该如此的心态迅速替代惊疑情绪,云迟看着眼前橘里橘气的香艳画面,翻着白眼问道:“秦前辈来了多久?为什么说我在说傻话?” “来了还是蛮久了。”秦巧同哑然一笑,“看你们俩卿卿我我地打哑谜还挺有意思的,哈哈哈哈。” 李心安脸上一热正要辩解,秦巧同却赶在她之前开口:“至于骂你说傻话,那自然是和谷神珏有关喽。” 第169章 “上边的人” “据我所知,有很多人在打它的主意。”云迟纵马和两女拉开些许距离,“而我没有本事守住它。” 秦巧同鄙夷地看向他,接话道:“所以你就打算处理掉它。” “总比被人打上门强抢来得好?”云迟哑然。 那位奉安城人人仰慕的仙子毫无形象地探出身子扯过云迟随意扎在脑后的高马尾,在他一叠声的喊疼中向他额间弹了一个脑蹦,“所以我才骂你在说傻话。” 她将委屈抱头的云迟放了回去,整了整胸前纷乱的衣服,没好气道:“你义父难道没跟你说过?是天阴珏选择了你,而不是你拥有了天阴珏!” “在激活天阴珏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秦巧同认真地看着云迟,眼中古井无波。 云迟捂着自己发红的额头,用看神棍一样的眼神睨视着懒懒地靠在李心安肩上的秦巧同,直言不讳道:“咱们要不还是说人话。” 语焉不详的谜语人能不能通通去死啊!他在心中呐喊。 向云迟丢了一个完美的白眼,秦巧同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揶揄道:“你带着这块玉珏这么久,难道就没有什么发现?” 发现?云迟纳闷起来,“除了它并不是玉石,我还应该发现什么?” 秦巧同有些同情地看向身前的李心安,无奈叹气:“看来是我高估了你。和你义父比起来,你可真是傻得让人落泪。” 她再不拐弯抹角打什么机锋,直接揭露谜底:“世间一切超凡皆始于一物——那便是‘气机’。无论是心法、功法也好,赋形御物也罢,气机都是力量的唯一源泉。” “而谷神珏却是异类。它拥有不同于这套原理之外,能独立运转的力量体系。”秦巧同回瞪一直偏着脑袋看着自己的云迟,“它需要的能量不是气机,产生的光罩也不是由气机构成。” “换句话说,它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最后总结。 就这? 云迟兴致勃勃地听完秦巧同的分析,忍不住也给她还了个白眼,“我还以为前辈有何高见。谷神珏随陨星自天外来,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自然格格不入。” 对方却不以为意,抬手指了指头上的天空,冷笑道:“世间最强也只能自称陆地神仙,云公子可知,千万年来那些惊才艳艳之人都飞升去了哪里?” 云迟作为不能修命的扑街废材,至今为止从来没想过这些。 但是按照他自己知道的那些常见设定,与人间相对应的,怎么着也该有个“天上人”与“仙界”之类的地方才是。 于是他顺着秦巧同抬起的手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犹疑道:“你是说,这玩意儿是他们遗失下来的?” “我只能说有这么一种可能。”对方随意地耸了耸肩,“当然也可能单纯只是具有特殊效果的天外飞石。” 云迟若有所思,忽然觉得之前一些疑虑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苍白女神和传声筒精,她们也许全部都是“上边的人”。 她们之所以只是各显神通地和云迟沟通交流,很可能也是由于常见的设定——仙门。 飞升者不得下界?云迟心中嘀咕,脸色便忧虑起来。 “照前辈这么说,我岂不是更应该趁早把这玩意儿处理掉?毕竟它是和天上的人有关。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恐怕全天下所有陆地神仙都要打它的主意。” 云迟原本以为谷神珏只是一块烫手山芋,没成想还低估了它。 用定时炸弹来形容它也许会更合适。 “不不不,比起它,更吸引那些渴求飞升之人的,是你。”秦巧同直接戳破云迟自欺欺人的幻想,“谷神珏在其他人手里都是破石头,只有在你手里才是真仙神器。” “只有把你们打包凑在一起,才能打开窥探天界奥秘的大门。”她悠悠说着,眼神缥缈而遥远。 云迟解下腰间的玉佩,托在手中打量片刻,一时间有些失落。 “难道我就什么都做不了?”他低声呢喃。 我刚刚才准备告别不属于自己的过去,打算过自己选择的生活。云迟苦涩地想。 命运如果这么容易改变,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英雄迟暮。 “带着它有什么打紧。” 从秦巧同现身之后就一直沉默聆听他们对话的李心安此时淡淡开口:“它既然选择了你,说明你该是命中注定的仙人。” “也许等我们弄清楚你身体的问题,它就是助你飞升仙界的关键。”她乐观地柔声安慰云迟。 说的对啊! 云迟顿时精神一振,他作为钦定的废材流主角,历尽万难之后最终攀上这个世界的顶尖才是故事原本应有的走向。 谷神珏作为他云迟伴生的神器,自然该是他逆袭路上的关键道具。 既然你们不愿让我当个安静的美男子,那就休怪我开始叱咤风云逆天改命!他豪气干云地在心中发表自强宣言,将始终萦绕心头的逃避念头尽数驱散。 云迟始终认为在他身边围绕着无数阴谋,包括他到达这里的意外,都是被人精心安排的局。 如今既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工具人的命运,云迟反倒被激起了心中的血性。 下棋的也好,钓鱼的也罢,既然一个个胸有成竹高坐云端,云迟不介意给他们制造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烦。 “绕来绕去,最终还是回到了我们一开始的计划。”云迟轻笑起来,“避开可能的北魁追捕,然后去回剑宗。” 他当先甩马狂奔,向着大晋川北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出乎云迟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自己和李心安在北魁闹了个大新闻怎么也会被通缉围捕一番。 哪知他们低调蛰伏了一段时间时间,居然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发现。 秦巧同在当日和云迟碰面之后便再次以神奇功法瞬移离去。 她遗憾地表示自己的秘法并不能稍人,一脸姨母笑地留下云迟二人苦兮兮地结伴继续赶路。 一行数日,他们终于再次抵达两国边境。 云迟和李心安二人一进川北府地界,立时就感到气氛变得与之前不太一样起来。 互相驻军对峙,这是两国常年以来的默契。虽然小规模冲突不断,但大战却鲜有发生。 上次云迟偷渡过境之时,双方军队还互相保持着安全距离。可如今才一个月时间不到,北魁军队已经将前线向南挺进了一两百里。 换句话说就是,北魁发动了对大晋的全面侵略,开始蚕食起川北府的领地。 “怎么回事?”云迟远远看着北魁军马调动,忍不住纳闷,“前线军镇的那些大晋守军呢?” 第170章 仙子请留步! 边境上原本属于大晋的军镇半数已经被北魁占领,还有一些正陷入反复争夺当中。 这是云迟二人在穿越边境时见到的场景。 他们一路南下,终于在溃军和难民口中大致弄清楚了眼下的情况。 川北府三大世家和北魁已经达成协议,半月前率领私兵斩杀了川北府的持节都督,正式宣布脱离大晋的统治。 与此同时,囤积边境的北魁兵马当即南下,冲击大晋哨所军镇。 失去后勤补给的边疆各镇将军不得不做出应对。 他们有的早已与川北世家眉来眼去狼狈为奸,于是当即举兵同流合污。 另一些则坚守原地、按兵不动,抗击北魁人马的同时等待朝廷军令。 还有一部分有决定权的则当即撤出前线,选择自主镇压叛乱,维护大军后勤通道。 更多的部队则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内忧外患的双重冲击下迅速溃败。 僵持数十年的格局一朝被打破,整个川北府瞬间乱成一锅粥。 整理完一路收集到的情报,云迟心中疑惑,忍不住和李心安探讨起来:“他们哪来的造反资本?” 大晋允许私兵制度,但规定各地高门世家佣兵数量不得超过三千。 川北府有养私兵资格的世家不出一手之数,哪怕是最高品的三大家族联合,也不过九千兵马而已。 都督府有私兵三千,加上下丘城驻军一万有余,川北都督怎么也不可能被叛军擒杀才对。 李心安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逃难队伍,淡淡开口:“江北联盟。” 飞快查询记忆当中的画面,云迟瞬间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川北府的匪患,背后是下丘城的三大世家在背后扶持。” 他想起自己手刃的匪首当中的确有人似乎用什么“董爷不会放过你”之类的话威胁过他。 这场叛乱原来早有端倪。 云迟心中默然,脸色难看地开口:“原来我们早就接触到了线索。要是我们当时继续追查下去揭破这场阴谋,川北府也许就能免遭浩劫。” 他心中感到些许自责,有种阴差阳错的懊恼。 “我们终究只是凡人,没有办法预知未来。”李心安开解道,“事已至此,无论你我怎么想也无济于事了。” 曾经的匪患,也就是现在的叛军,早已将川北府搅成了一滩烂泥,靠个人的力量早已无力回天。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川北府西面是天环山余脉,以东是齐岳,南方亦有玉江阻隔,兵乱只止于一府之地,不至于扩散整个天下。” 云迟回忆看过的地图,心情好了一些,“等奉安那边反应过来,叛乱应该能轻松镇压。” 沿途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云迟二人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交流也跟着少了许多。 总算熬到了玉江北岸,渡江逃难的人却早已堵得四处都是。 往日江面上往来川流不息的商船通通靠在南岸观望形势,一时间乌压压地占据了小半个江面。 “他们定是害怕叛军混在流民当中过江,或者干脆杀人夺船,所以没人敢过来接人渡江。”云迟看着眼前形式,无奈地向李心安说出自己的猜想。 数里宽阔的玉江,成了隔绝南北的天然屏障,也隔绝了川北府难民的希望。 眼见渡江前往川南府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逃难的人流渐渐往西涌动起来,继续往中原府而去。 “我们也走陆路吗?”云迟侧头向李心安询问。 回剑宗位于大晋最西北的天山府,沿玉江西下入海,再走海路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案。 如果一直搭不到船,他们耽搁在路上的时间起码就要半年。 李心安目送难民队伍远去,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狠狠摇了摇头,这才回答云迟的问题:“我们还是依照原定行程不变。” 她说着,在江岸边随手捡起一根枯枝往面前的江面一抛,随后自己紧跟着飞身而起,彩蝶般稳稳地落在枯枝之上。 “上来。”她踩着悬浮空中的树枝,向云迟伸出柔荑。 啊这…… 云迟看着那根自己小拇指一般粗细的枯枝,心道这朝思暮想的御剑飞行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呀…… 不过,长得好看的人生来拥有特权。 天生丽质的佳人,哪怕布衣荆钗也显得国色天香。就像眼前的李心安,虽然脚下踩着一节枯枝,云迟照样觉得她此刻正步蘅薄而流芳。 “你还愣着做什么?”李心安催促道。 她瞧见岸边的难民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常,更有甚者开始跪地膜拜起来。 云迟讪讪地牵起李心安的纤纤玉指,心中有些疑虑:“这……它看起来有些危险。” 御物浮空的女剑仙轻轻一带,便将云迟拉上飞枝之上,安慰道:“你放心就是了,下边就是玉江,摔下去也死不了人。” 说罢,枯枝驮着两人冲天而起,转眼接近南岸。 猝不及防的加速吓得云迟下意识紧紧抱住李心安的腰肢,双眼紧闭不敢去看脚下。 难怪有人会在飞剑上加防护栏,我今天算是知道前辈的先见之明了!他心中咆哮,暗自祈祷李心安的御剑技术最好和她的剑术一样厉害。 否者他关于御剑飞行的幻想就要在今天彻底破灭了。 “你可以把手松开了。”李心安冷淡的声音响起。 云迟轻轻将双眼打开一条小缝隙观察环境,发现他们已然降落到了一艘客船之上。 “没想到这么快。” 他赶紧转移话题掩饰尴尬,同时触电般缩回环在李心安腰间的双手。 李心安不置可否,率先往客舱行去。 “仙子请留步!” 云迟正要跟上她的步伐,这才发现旁边那位一脸震惊羡慕与惊慌恭敬混杂的中年男人扑通地一下伏跪在地叩拜起来。 “在下见仙子御空而来,想必仙子是一位了不得的剑仙?” 李心安停下脚步,打算听听对方有什么说法。 “求仙子大发慈悲,伸出援手!”那人额头在甲板之上磕得邦邦作响,语气既激动又忐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眼前这人如此模样? 云迟与李心安对视一眼,一时都来了兴趣。 他两步上前搀扶起那位中年男子,温言道:“这位大叔不必如此。不知阁下有什么难处?” 那人向云迟点头道谢,低眉顺眼地向李心安说明道:“两位,请恕在下唐突。实不相瞒,在下此番并非为自己求援,而是求仙子出手替天星宫解围!” “天星宫?” 云迟瞳孔一缩,微笑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你是天星宫门人?天星宫发生了什么,劳烦你详细与我说一说。” 第171章 告急 云迟嘴上说着想和过去告别,可在听到与天星宫的相关消息之时依旧忍不住担忧起来。 “你从哪里得知天星宫的情况?” 他从图鉴得知眼前这男人只是一介普通的御气境,看他衣着打扮也也只像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不由得起了疑心。 商人被云迟一连串的询问给整愣住了,他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在下只是小哥儿脚下这艘客船的东家,哪有福气和天星宫沾上关系。” 整了整被云迟在无意识的紧张中扯乱的衣物,船东情绪稍稍放松,将自己的见闻东拉西扯地通通交代出来。 作为常年往来玉江的船家,眼前这位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拥有独特的情报系统。 那就是从南来北往的旅客闲谈口中打听消息。 虽然不一定保证真实性,但多样性却是独一档。 眼见川北乱起,玉江沿岸的氛围也渐渐紧张。由于水军的管制,他和他的船便滞留在此。 “这几日大家都在传,说司马家和川北的叛军都派了高手前往天星宫,似乎是要逼迫新上任的少宫主归顺他们。” 船东啰啰嗦嗦了一大堆,最终才说出云迟最关注的消息。 “司马家?左相那个司马家?”云迟有些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司马家造反了?” 这么重磅的消息,他居然现在才知道。 “不错,眼下泰安府已经尽数落入司马家的掌握,司马物那个老贼半月前自立临江王并通告天下。”船东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知二人。 “你既然和天星宫毫无牵连,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替他们求援?”李心安见云迟毫不起疑,便主动出声质问道。 船东一愣,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回答:“天星宫泽被天下,我听闻仙骨脊有难,又有福源得遇仙子,便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叫住二位。” “我怎知你不是故意消遣我?”李心安显然并不轻易相信,继续追问。 对方沉默片刻,叹气道:“的确是在下唐突了。不过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如今川南都督担心战火蔓延过来,早已在南岸集结重兵,连驻守齐岳脚下的军镇亦抽调了过来。” 他指了指近岸的连营,继续道:“都督府得知叛军骚扰天星宫,此时却无力顾及,昨日便发了悬赏,请江湖门派的同道赶往仙骨脊救援……” “有劳了!”云迟并不纠结消息的真假,当即向船东道谢后便扯着李心安的衣袍准备下船。 哪知身后的李心安却纹丝不动,反而运劲一带将他牵得腾飞而起,踩着来时那半截树枝便往东破空而去。 “多谢。” 云迟紧紧按着李心安的肩膀,声音哆嗦着开口。 她并无过多表示,只淡淡开口:“此处距离天星宫不过千里,以我的速度,算上路上歇息的时间,傍晚应该就能赶到。” 瞧他焦急的模样,李心安就知道云迟十分担心天星宫的安危,于是以行动表示自己对他的支持。 感受到身后云迟紧张的情绪,李心安贴心地主动挑起话题分散起他的注意力:“你就不怀疑,万一刚才那人是在骗我们呢?” “就算他骗我们,回去看看也是无妨的。”云迟深吸一口气控制住微微发颤的双腿,继续道:“去将雪狼门的消息告诉我师兄他们,让他们不用再为此折磨自己。” 沉默片刻,他又轻轻开口:“而且天星宫的地位特殊,叛军打它的主意我一点也不意外。” 李心安闻言点了点头,再不多问。 而云迟却仿佛找到了缓解恐高的小窍门,打开话匣子般继续道: “川北造反我还能稍稍理解,为什么泰安府的司马家也反了?我在奉安时见那个司马物虽然嚣张跋扈,却没料到他竟然当真走到这一步。他怎么敢的?” 川北常年作为两国对峙的前线,边境大量土地荒废不说,当地还负担着严重的后勤杂役。本地世家心生不满打算引狼入室或者将前线推到其他府县,这些都还算云迟能脑补得出来的诱因。 权倾朝野的司马家造反云迟是真的无法理解——难不成真的吃饱了没事干? 李心安虽然对政治局势并不关心,但显然在其他方面比云迟看得通透,不以为然道: “司马家此举自然是为了御术境。皇族的三位陆地神仙都不是通过自身修炼得来的,换句话说,只要司马物篡位窃国成了天下共主,那司马家就能平白多出三位御术境。” 她漫不经心地开口,立马就让云迟茅塞顿开。 这的确是能让人铤而走险的巨大回报。 “想从三位陆地神仙的镇守中窃取皇位,恐怕以司马家明面上只有一位同境界人物的实力很难做到。” 云迟随口点评到。 这种军国大事反正他也没资格参与,不过充当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谈笑间,飞枝在云间穿梭而过,已经隐约能看见前方的齐岳。 在云迟的指点下看清方位,李心安控制着脚下枯枝缓缓向着仙骨脊东侧的羽扇坪间那处建筑群降落而去。 天色已然见晚,集云殿及周遭的别院却没有什么灯火。 云迟踩在殿前广场上,心中无比踏实的同时却又奇怪:天星宫怎么变得如此萧条? 他和李心安先往集云殿去,一路竟没见着人影。二人在殿中寻了片刻,依旧没有找到任何杂役弟子。 “奇怪。”云迟忍不住纳闷,“虽然我被削了王位继承权,明理司提供的仆役下人可能都尽数收回去了,但也不至于一个人也见不着啊?” 从集云殿出来,两人回到广场,云迟一脸疑惑地领着李心安往距离此地最近、自己居住的回风院去,“我们去别处看看。” 院中那棵挺拔的松树依然傲立,积雪却覆盖满庭,显然是昨夜风雪过后无人打扫。 自己留在家里的两个贴身丫鬟也不在。云迟看着渐渐被夜色浸没庭院与建筑,眉头紧皱。 “如果对方没能达成目的,那很可能是把所有人都抓了起来。”李心安上前两步与云迟并肩而立,轻声安慰道。 云迟一想这个可能性很大,当即便轻松了许多,转身向她请求道:“劳烦姐姐再陪我去天星宫的其他堂院看看——他们不可能把人带走,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才是。” 李心安袖袍一卷,将地上散落的长剑御空,随后二人在云迟的指引下往仙骨脊东侧的百兽园破空而去。 第172章 万一人家以后真的成功了呢 初见时一派人气鼎盛的军镇,此刻只亮着零星火光。 云迟看着镇守府庭院中那团巨大的篝火堆和一旁围坐着的三两小喽啰,向李心安道:“我们下去。” 此处是齐岳脚下的军镇,他们刚从百兽园星夜赶来。 和云迟预想的不同,叛军人马并没有在山上落脚,而是选择了拔寨离去的驻军遗留在此地的军镇作为自己的临时据点。 对方也并没有将天星宫的全部人员尽数监禁,而是仅仅将整个集云殿的人打包带走,选择将几个直系领导一网打尽,也就是云迟的大师兄和二师姐。 从百兽园的掌院齐师叔口中得到消息,云迟便立马和李心安拔地而起飞越近九千米高的齐岳,随后从万米高空俯冲而下,云霄飞车般呼啸着赶到此地。 大致确认了对方的情况,在云迟的示意下,李心安开始缓缓降落。 他们就这般轻易地从天而降,没有惊动军镇中任何敌人的守卫。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李心安陪着云迟在无人的庭院间穿行,顺便问起他的计划。 在弄清楚整个情况之后,云迟心中早就再不担忧,于是开玩笑道:“有姐姐你在这里,对方区区三个超凡者,我们只管闯进去打趴他们然后救人便是了。” 李心安却认真地点头认同道:“不错的计划。” 这下子倒让云迟一时分不清她是不是在调侃,只好尴尬地笑了两声后保持缄默。 两人一路字面意义上的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进了镇守府的后院,停在亮着烛光的卧房前。 真安静啊,院子里也没有人。他想。 如果云迟知道院中巡逻的那些小喽啰都在露面之前就被李心安暗中不露痕迹地干掉,也许就不会有上边的感叹。 “阁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 他结束胡思乱想,正要举步继续走近之时,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卧房中响起,随后那扇房门轰然洞开。 一个面容古板的中年妇女站在门槛之后,冷漠地打量着庭院中的云迟二人。 周围有两道衣袂破风的声音响起,两个矫捷的身形从附近的厢房迅速越墙而来,呈品字型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清浅夫人,这是什么情况?”其中一个看起来七八十岁的白发老者眯着眼死死地盯着李心安,头也不回地向卧房处的女人问道。 不等清浅夫人回答,云迟便嚣张地率先开口:“咱们也别废话了,交出天星宫的人,我放你们走路。” 对面三人同时勃然色怒。 “嘿嘿嘿,果然英雄出少年!老夫在小娃娃你这么大岁数的时候,倒也和你一般初生牛犊不畏虎。” 那个白发老头一阵怪笑,冲云迟挤眉弄眼,“爷爷我今日不妨帮你上上一课,好叫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一轮金色的光圈在他身后亮起,瞬间将整个庭院染得亮如白昼。 他看清云迟二人长相,顿时面上一喜,又掐掉了手中的术法,大步上前的同时朗声道:“司马兄弟,清浅夫人,就由老夫擅作主张如何?” “小子!爷爷我今晚心情好,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他探手去抓云迟的衣领,“只要你亲手把身边的女人献给爷爷并跪下磕三十个……” 他那一爪来的极快,云迟根本无从闪避,也完全没有闪避的意思。 只不过他去的更快,口中的话还未说完便倒飞而出一路砸倒了四五面墙壁。 “你们废话可真多。” 云迟偷偷瞄了眼面无表情的李心安,同时暗中咋舌。 “司马清浅是?不妨告诉你,我叫云迟,是天星宫回风院的主人。” 他打量着满眼惊骇的妇人和另一位司马家的超凡者,冷淡地开口: “请原谅我刚才说了一通废话,其实放不放人根本由不得你们。回去告诉司马物,想窃国篡位就靠自己的真本事。若是再来找天星宫的麻烦,我云迟可就不会再顾念交情而手下留分寸了。” 两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云迟和李心安之间逡巡,终于脸色难看地选择退让。 同行的董家老头是成名多年的御形后期超凡者,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对方一招击飞,此刻还在废墟之中爬不起来。 那年轻女子的实力不问可知。 “多谢云少侠和这位前辈手下留情。”司马清浅欠身赔礼,“此事是我司马家做的不对,改日再派人正式登门赔罪。” 说完,司马家的两人弹射而起,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云迟原本心中有两个解决方法,要么大打出手,将对方一个不留全部摁死;要么对方认出李心安的身份,云迟借回剑宗的势逼迫对方主动退让。 哪知世事出人意料,成了现在这么个结果。 “没想到姐姐为人这么低调,司马家那两人居然都不认识你。”云迟一边走向在残垣断壁间挣扎的那个老头,一边向李心安打趣。 “我说过自己从上山后就一直随着师尊静修,除了强制历练轻易不会下山。”她微微耸肩,对云迟的调侃不以为意,“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没事我干嘛把司马家往死里得罪?”云迟翻了个白眼,“现在有姐姐你替我撑腰我自然能狐假虎威,过段时间你走了他们又来找麻烦我岂不是只能当乌龟?” “况且他们也只是抓了人没有做其他过分的事,警告一下也就完事儿了。”他心中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道:“而且,司马家既然有心逐鹿天下,万一人家以后真的成功了呢?” 毕竟在云迟原本的认知中,的确有个姓司马的家族篡权窃国成功,他们建立的政权也叫“晋”,而且还分成了东西两个。 如今的局势说变就变,他云迟谈不上两头下注,至少也应该两边都不能太得罪才行。 他一把扯着董家老头子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摆着一副臭脸怒喝道:“说!你们把天星宫的人关在哪儿了?” 李心安见状摇头轻笑:“既如此,你就不怕把川北董家得罪死了?” “不是我瞧不起川北那几个世家。”云迟得到老头的答复之后,一把将他丢回原地,继续道:“也就是个养寇自重浑水摸鱼的料,除了放北魁入关,多翻出一个水花都是我云迟低估了他们。” 二人谈笑间便化解了天星宫的危机,很快找到并解救了被软禁在附近院子里的大师兄等人。 在陪侍们叽叽喳喳梨花带雨的诉苦和问候声中,云迟领着李心安走向自己的师兄师姐。 “这位是回剑宗的李心安李姐姐。”云迟向气色有些萎靡的大师兄介绍起自己的同伴,“我们……额,顺路听到天星宫出事的消息,所以赶了回来。” “晚来?”云挽雪有些诧异,“你不是说和这位前辈去回剑宗了吗?” 云迟尴尬地挠了挠脑袋,犹豫着自己该怎么向她解释。 第173章 观原峰 诸多杂事处理完毕之后,天星宫众人算上李心安一道,在镇守府的后厅商谈。 “你说你请李前辈诛杀了雪狼门的跋峰?” 听云迟讲述完自己的擅作主张的计划,云聚和云挽雪两师兄妹对视一眼,都有些难以置信地向他再三确认。 知道以李心安的实力没必要说假话欺骗自己,云聚眼中的茫然一闪而逝,随后一脸严肃地起身向她道谢。 他的本意是想苦修数年再手刃仇敌,可既然如今由李心安出手正法了雪狼门的恶贼,云聚也只好恭恭敬敬地承了这份恩情。 “天星宫欠前辈一个大恩,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李前辈请尽管开口。” 他现在身为一宗之主,依旧放低身份躬身向李心安行晚辈礼。 “谈不上什么欠不欠的。”李心安赶忙澄清,“晚来贤弟在奉安时救了我一命,我答应他帮他个小忙。所以天星宫并不欠我什么。” “况且你我同辈,心安也只是运气好上一些才走到你们前边,不用对我前辈来前辈去的。” 云聚见自己师弟师妹的神色,知她并非客套,只好依言作罢。 次日。 在军镇歇息一晚的云迟一行人赶回仙骨脊,着手安排此次突变的后续。 两家叛党逆臣之所以敢如此目中无人地进犯天星宫,终究是还是怪此地名不副实。 位列天下四大宗门,能护宗的战力甚至不如川南府境内的一些中等门派。 “只怪为兄学艺不精,师父他老人家留下的精妙阵法竟然无从掌握,以至于面对强敌入侵,我们甚至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云聚有些自责地感叹。 集云殿周遭有一套阵法的事云迟也早就知道,只不过由于云理走的突然,这才导致现在这种青黄不接的局面。 “司马家对师兄提了什么过分要求?以至于需要将你们软禁起来慢慢磨?”云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难不成硬逼着天星宫站队归顺他们?” 云聚面露不忿道:“无非瞧上了我们这儿的粮种。” “下次无论他们哪边再来,给他们就是了。”云迟不以为然地建议,“改良粮种的初衷就是希望天下人都能吃饱饭,粮种在谁手里有什么区别?” “我们阻止不了战争,但至少能减少饥荒” 他抬头直视云聚的目光,“天星宫没必要去趟这趟浑水。” 这番话究竟能不能说服眼前这位天星宫事实上的掌舵人,云迟并不在意。 反正自己的看法已经表达了,至于大师兄到底怎么想,那是他的事情。 “好在那些家伙一时半会也不会再来找麻烦,师兄你可以仔细考虑。” 云迟言尽于此,再不对这些事指手画脚。 他随后向云聚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计划,表示他过几日便要跟着李心安去回剑宗暂居一段时间。 “若是能找到医治疗养的方法,那自然最好不过。”虽然云聚此刻一筹莫展,但也真心地希望自己的小师弟能好起来。 “天星宫这边我会尽量周旋,你的建议我也会考虑,晚来你尽管去便是。” 他强颜欢笑地为此事暂时画下句号。 西北的雪与齐岳的又有所不同。 处理完自己的琐事,距离云迟和李心安从天星宫出发,已经三个月有余。 再次沿玉江而下,并取道西海,此刻他们已然赶到位于天山府的天环山西段脚下。 除非有十万火急的事,否则李心安通常都不轻易御物飞行。这场横穿大晋的旅程,倒让云迟见识到了不一样的风物。 扛过了最初的压力,泰安与川北的叛乱竟然进入了常态化。看似铁板一块的大晋,分裂之势居然已成定局。 “魏家名义上是大晋的共主,其实各地依旧被千百年延续下来的世家把持着,眼下这种局面其实不难想象。” 李心安一边领着云迟登山,一边和他随口探讨着天下大势。 天环山或许在长度上能和齐岳一较高下,但在高度上就差得是在有些远。 云迟估摸着回剑宗所在的大雪山海拔顶天也就四千米不到的样子。 “那多半还是皇家那三位一直没有出手的缘故。”他漫不经心地接话。 二人说话间,前方已经能看见回剑宗的几道山门。 李心安驻足原地,向云迟介绍道:“我与师父修行的观原峰在大雪山北侧,今天我们就先不去主峰,直接去观原峰。” 她说着,探手折下一支山道旁挂着冰棱的树枝,随后扶风而起,微笑着向云迟发出邀约。 “既然迟早都要御物飞行,你为什么还带着我花了好几个时辰爬山?”云迟没好气地攀上对方递来的手,顺着力道跃上树枝。 “带你认认路呗。”李心安轻笑,“以后你要是上门来找我,也不至于迷路不是吗?” 耳畔尽是风的欢笑,当李心安带着他腾飞而起,云迟这才明白为什么脚下这条贯通大晋与北魁的山脉会被称为“天环山”。 也只有在空中才能一览它巍峨蜿蜒的全貌。巨大的隆起仿佛一条雪龙般在大陆北方拱出一个半圆,将整个极北地域尽数环绕。 云迟也在这一瞬间知道了为什么李心安修行的地方会叫做观原峰。 天环山以北是一方辽阔的冰原。 放眼望去,如果不仔细分辨,云迟还错以为那是一片云海。 他正震撼于造物之神奇,李心安却依然带着他缓缓落地。 二人在一处简单的小院着陆,李心安率先往北边的茅庐而去,“傻愣着干什么,快跟上!我先带你去见见我师尊,跟他说说你的事情。” 要说愣那是有夸张成分,但云迟的确也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观原峰上边这么……嗯,简朴。 照理说,流风剑仙这一脉拥有两位陆地剑仙,怎么也不至于这么落魄才对。 晃眼一看,云迟还以为自己误入了某处农家小院。 五间茅庐被竹篱笆团团围着,竹竿和稻草搭成的屋顶上铺着积雪,一派山野田园风光。 “师尊喜欢这种氛围。”李心安见他十分留意环境,主动解释道。 “是心安回来了?” 正北方的茅庐有声音响起,这回云迟倒是真的一愣。 是个女人。 嗓音听起来还挺年轻。 他一直以为流风剑仙应该会是个李白一样潇洒不羁的男人。 “是的,师父。” 李心安雀跃着上前,扶着对方的手臂问安完毕后看向云迟,“我给师父您介绍一位青年才俊,这次在山下他帮了弟子很大的忙。” 在对方身影出现在门口的同时,云迟赶忙压下心中多余情绪,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晚辈天星宫云迟,见过李前辈。” 第174章 局面 来人就是回剑宗的流风剑仙,李纯然。 云迟行礼完毕,偷偷打量起眼前那端庄典雅的妇人。 看得出她晋入御形境颇早,如今依旧维持着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容貌看起来并不出众,却能让人不自觉地心生亲切。嘴角永远含着笑意,散发着淡淡的平和气质。 让人很难想象她是一位以杀伐果断着称的剑仙。 李纯然的视线在自家宝贝弟子与云迟脸上来回探视,脸上笑意更甚。 “云贤侄不必多礼,你是故交之子,又是心安带回来的贵客,当观原峰是自己家里便是了。” 故交之子?对方和自家义父也有交情?云迟微愣,旋即释然。 他们是同一个时代的风云人物,没有交集才不正常。 “看来你义父没跟你提起过我。”李纯然见云迟细微的表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主动打趣起来。 “额……还请李前辈莫要介意。实不相瞒,在今年之前,迟一直被疾病缠身每日浑浑噩噩,义父或许跟我说过我也是完全不记得的。”云迟赶紧挽救道。 “瞧你紧张的,我自然是知道你的情况的。小家伙如今倒也伶俐,看来你那怪病该是好彻底了。”李纯然显然只是与他玩笑,并非要他为难,便主动给云迟递了台阶。 “外边苦寒,云贤侄不如进来喝杯茶。”她说完,领着李心安率先回到房内。 修命之人通常并不惧寒暑,所以对方知道我不能修命的体质,看来不是在框我。云迟迅速捕捉到李纯然言语中的信息,快步跟了进去。 三人分席坐定,李心安轻声向师尊讲述起自己这趟在山下的经历。 “……困扰弟子多时的顽疾就是被晚来治好了。弟子在他府上养病之时又恰巧得知他的体质问题,想着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便带他回宗门来看看。” 李纯然听完她的讲述,转头看向云迟:“既然如此,云贤侄便先在观原峰住下。” 又聊了一些近况,云迟二人这才告退,往分配给他的客房行去。 “今天便好生歇息,明日我再带你去宗门露个脸,好方便你在回剑宗四下活动。”李心安站在客房门前向云迟嘱咐。 藏书阁是宗门重地,云迟知道自己多半没有机会亲自前去,笑着坦言他会一切都听李心安的安排。 其实云迟对回剑宗是十分有兴趣的。 迄今为止,他还没见过像模像样的修行宗门——自家的天星宫与其说像个宗门,云迟觉得更应该说它是个科研机构。 成员弟子绝大部分都是御气御物这种大众水平,和回剑宗这种拥有两位数超凡者、动辄好尊几位陆地神仙的地方肯定没法比。 不过当云迟真的逛了一圈下来后才发现,好像这地方也就那样。 用云迟自己的比喻的话就是,就像普通高校和九八五高校的区别一样。 校区肯定都是大差不差的,不一样的只是人而已。 回剑宗的弟子普遍都是二十五岁前御物境圆满,这个年龄段就突破至超凡者之列的在历史上也大有人在。 更妖孽者如李心安这种,更是短短十数载便已经御术成仙。 这里到处都是天资卓绝之辈,云迟觉得自己和它格格不入。 硬着头皮好奇地逛了两日,于是后来他索性宅在观原峰不怎么外出了,每日便靠翻阅李心安从藏书阁借来的资料打发时间。 回剑宗到底是天下第一宗门,底蕴之深厚是云迟之前无法想象的。 没想到他这让天星宫常年束手无策的毛病,回剑宗收藏的典籍里都能翻出好几个相似案例。 云迟耐着性子地将可能用得上的资料一一抄录,倒也入乡随俗地过起了清修的生活。 这一日,李心安更换了一批借阅的资料,留在云迟客居的茅庐与他交流起最近的收获起来。 “我依然认为晚来你的症状是后天导致的。虽然无论怎么探查都找不着损伤,但先天性的黄庭缺陷特征都十分显着,和你的表征存在极大的差异。” 黄庭先天不全几乎全部的病例连感气都无法完成,而云迟显然与他们不一样。 他不仅能感气,甚至引气入体的效率属于顶尖的那一批。 问题很明显也很隐晦。 明显在于每当云迟引气机入气海之后便会逸散,而隐晦在于他们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抱歉。”李心安突兀地道歉起来,“我原本以为至少能有些线索,哪里知道除了有人对你的身体动过手脚外,我们至今一无所获。” 云迟倒心态良好,反而安慰起对方来:“这件事本来就是抱着侥幸,能成自然最好,成不了也不会比我现在的情况更差,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损失,有什么抱歉不抱歉的。 “相反,我还要感谢姐姐的帮助,至少我了解了许多其他方面的知识。”他一边说着,同时微笑着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他在观原峰已经呆了有小半年,算得上是白嫖了回剑宗不少资源。 眼见病情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李心安似乎是故意想让云迟放松心情般将话题转移到了天下形式上来。 大晋国内的叛乱不仅没有被镇压,反而愈演愈烈起来。 “我听下山历练归来的师弟们说,前段时间中原府也反了。” 云迟闻言果然来了兴趣,“中原府?我记得此地十分富足,百姓安居乐业,怎么会反了呢?” “原本中原府就承担着天南府每年的赈灾支援,如今川北糜烂,朝廷自然又将压力加到了他们这边。 “所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中原府的几个世家自然不乐意白养那么多人,最后选择撂挑子了呗。 “虽然眼下他们只是不奉君令,还谈不上造反,但这种行为在魏家人眼里恐怕早已和叛逆无异了。” 李心安清晰地剖析着各方的盘算,往日淡泊的语调也带上了些许担忧。 “我还听说朝廷的军队在西海府吃了败仗,恐怕那里落入司马家之手也只是时间问题。” 云迟没想到大晋朝廷这么拉胯,忍不住问道:“那三位竟然还耐得住性子?不怕自家江山分崩离析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李心安枕着脸蛋露出思索神色,“那位‘屠龙术’魏泽参与了西海府的会战,结果重伤而归,现在正在奉安城养伤呢!” 这个人云迟有印象,是在自己手下治疗过脑部肿瘤的病人。对方曾经在手术成功后表示过要关照云迟,后来由于削藩事件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虽然他判断此人人品不咋地,但对方到底是成名三十年的老牌陆地神仙,谁能够重伤得了他? 司马家也有一位陆地神仙这种家喻户晓的情报云迟自然也知道,但常年和御术境狠人打交道的他深知除了有数的几个怪咖,陆地神仙之间想重伤对方其实真的很难。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司马家还有未揭晓的底牌!司马物作为成熟的政治家和阴谋家,做出这种决定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对。 “难道是司马家那边有人新晋了御术境界?” 云迟迟疑地抛出自己的猜测。 第175章 无垠之雪 “这也说不好,大晋各个世家虽然陆地神仙这种顶级战力少有,但御形境后期还是能凑出许多的。经过多年蛰伏,有人悄悄突破了也不是不可能。” 李心安随口附和了云迟一句,并进一步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透露给他。 “有传言叛军投入了许多中坚阶层的修命者参加战争,甚至名不见经传的超凡者也有许多。或许司马家为这一刻隐忍了很久。 “不过也只是单纯有可能魏泽那人实力不济,三十年来实力毫无寸进,想来天赋和态度都是不怎么样的。 “个中曲折我们这些置身事外之人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只能雾里看花罢了。真实情况还要等一切尘埃落定才见分晓。” 她一股脑地将自己的看法向云迟和盘托出,眼见屋外天色见晚,便起身准备告辞。 “至于你的问题……”李心安那好明日要归还给藏书阁的典籍,继续道:“如果实在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我会去求宗主他老人家替你诊断一二。” 云迟闻言一愣,“他不是在闭关吗?为了我的事去打扰他不太好?” “我既然这么说,当然是因为他老人家最近要出关了呀。”李心安白了他一眼,捧着一摞书翩然而去。 云迟瞧着她婀娜的身影走远,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从他接管这具身体以来,李心安是对他体质缺陷这件事最上心的人。 也许自己的义父和师兄师姐也曾这般尽心尽力,但到底不如此刻亲身经历来的深刻。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那块宝玉,嘴角泛起微微笑意。 忽然,他的脸色猛然一变,手指触电般从谷神珏上离开。 云迟忍受着指间炙痛,看着那点点红斑,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腰间的玉佩滚烫如红炭。 这种情况他是遇见过的。 当时他还在奉安,帮李心安治疗元神中残留的污染的时候,那半枚天阳珏也是这般亮着橘红光芒将他烫了个措手不及。 当时他只顾着处理眼前的棘手事件,将这突发的异变留了个心眼便抛到脑后。 ——很多暂时眉头头绪的事,云迟都是采用的这种处理手段。 好处是这能让他迅速调整情绪不会被长期困扰。 坏处就是,如果没有遇到相关的提示,他可能永远都想不起还有这么件事。 沉寂了大半年,怎么突然又闹幺蛾子了? 天阳珏中藏着许多秘密。但云迟深知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除了最初的探索外就再也没有对它产生过其他想法。 若非秦巧同突然出现一番劝阻,在北魁时他就打算将谷神珏物归原地。 如今异变再起,究竟是福是祸? 云迟心中举棋不定,就那般静静地看着它半边亮着的橘色暖光,将晕染开的夜幕熔出一团大洞。 它最终没有自行熄灭。 上次是怎么处理的来着?云迟在记忆中搜寻,想起自己当时好像是急着应对入侵自己意识的污染而激活了天阴珏的力场,之后天阳珏这阵古怪的反应就自行消沉下去了。 指尖小心翼翼地摸上如寒铁般的谷神珏另一半,他开始犹豫是否应该将这光亮掐灭。 随着情报交换的深入,谷神珏依然神秘,但云迟对它已经不是那么忌讳了。 若是他和秦巧同的猜测不错,这会不会是自己深入了解这块“真仙遗物”的天赐良机?云迟扪心自问。 轻扣几案的左手食指终于消停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心中再不迟疑,右手拇指向前一滑,强忍着炙痛往天阳珏中渡入一缕精力。 眼前场景轰然一变,却不是他上次见过的那处充满波动五彩气泡的无垠白色空间。 虽然入眼依旧一片刺眼的白,但云迟认得这是铺天盖地的雪。 一个巨大的不规则形状被冰雪覆盖,但依旧不羁地探出一部分直指苍天。它看起来像是一处建筑物,只是一时无法分辨其具体的规模与用处。 周遭除了雪还是雪,稍远一些便是一圈整齐凸起的雪丘。云迟四下张望,不见有人或者其他生物活动的踪影。 他想迈步前行,却发现自己除了还能思考之外,那一缕精力无法进行任何活动。 怎么回事?这就是天阳珏异变的原因?或者是结果?他一头雾水,有种不知道从何下手的无力感。 不过眼前让他尴尬的情形并未持续多久。 不一会儿,声临其境般的风雪与奇怪建筑四处闪起信号不良一样的花屏抖动。云迟只觉视界一晃,转眼便到了另一个空间之中。 面前是一团不断以特定频率扩散的波纹。 看着有些诡异的场面,云迟知道自己回到了天阳珏内原本的那方世界。 他尝试驱动意念,发现自己已然能自由行动。 所以,刚才的场景是什么意思?云迟心中纳闷。 实在想不到有用的线索,云迟只好按照惯例,将刚才发生的事打包丢进自己的记忆库。 等他忙完当务之急,这才有心思观察起此刻身处的地方。 天阳珏内部的这个空间到底有多大云迟心中也没个靠谱的数,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呆的位置和上次离开的地方究竟隔了有多远。 正当他感到头疼之时,心中有冥冥的指引感泛起。 云迟神色一凛,想起了什么。 这个感觉,是上次他进入一团淡红色波纹,遇到一个富家子弟正在描摹阵法时的状态。 这就是在这个空间定位的手段?云迟一边推测,一边顺着指引往远处飞去。 那团淡红色虚影比云迟记忆中小了无数倍,如今只如一点烛光般还在摇曳扩散。 他立在原地想了想,毫不犹豫地冲着细微的波动一头扎了进去。 场景再次一变。 依旧是装饰富丽堂皇的书房,那个曾今伏案刻画阵法的读书人也还在挑灯夜读,跃动的烛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分明。 云迟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发现他念叨的都是些科举考试的内容,便知道此行不会有什么收获,摇着头打算离开此地。 可是,我该怎么出去?愣了半晌,云迟只好主动切断这一缕意识与本体的联系,任其自生自灭。 等安坐茅庐中的本体双眼渐渐回神,他发现自己手中的谷神珏早已不知何时回归沉寂。 漫无边际的雪。 云迟回想刚才经历的场景,将这个显着的特征记在心中,摸黑起身前去点亮自己房中的烛火。 或许,那就是真仙留下的遗迹? 云迟忽然没由来的想。 第176章 访程子 只是不知道通过天阳珏看见的那个画面,是实时还是某一个特定时间。他默默地想。 若是实时,那疑似地点的范围就能极大缩小。 时值初夏,能有那么多雪的地方只有大陆南北两极和那些终年雪山。 画面中的地方看起来像是在一处盆地之中,自然又将雪山排除。 但如果是截取的某一个时间点的话,那云迟就根本不打算继续追查下去。 大陆上冬季几乎半数地方积雪,想找到这么个地方无异于大海捞针。 等等……我为什么会以去找寻那个地方为前提开始设想?云迟心中猛地一愣,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被影响了思绪。 不愧是疑似真仙遗迹的地方,哪怕只是一片投影,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引发人心深处的贪欲。云迟暗自提高警惕,心中庆幸自己精力强大反应够快。 不对! 云迟猛然醒悟,想起自己的思维盲区。 如果刚才他通过天阴珏看见的画面极大可能跟是和真仙有关的东西的话,那极有可能就是云理手札记载中发现谷神珏的地方。 也就是陨星撞击之处。 他回想细节,越来越觉得那奇怪建筑远处的一圈雪丘和陨石坑边缘有些相似。 所以,画面中那个地方在北境。云迟做出判断。 天阳珏的异常,难道是催着我过去看看情况?他心中继续猜测。 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云迟只好将这件事列入代办事项,打算回剑宗这边事了之后就去义父手札中提到的地方一探究竟。 虽然这段时间消磨了他不少信心,但他认为还是有必要听一听回剑宗宗主对他的最终定论。 这位自号访程子的大佬作为世间少有的御术巅峰,如果连他也束手无策,那云迟就打算彻底死心。 观原峰的夜色渐渐浓了些许。 在客居的茅庐又等了两日,云迟终于等到李心安前来引他去拜见宗主。 一路上他都在想,作为世间最强的几人之一,这位几乎与大晋同寿的大佬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沿着崎岖的山势攀登,他们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峰顶见到了这位一般人根本没资格听说的男人。 他大约四十岁模样,头发却尽数雪白,相貌与其说是普通,倒不如说是不起眼。如果李心安不说,云迟很可能只当他是一个打杂的小角色。 面向对方凭栏远眺的背影,云迟恭敬上前见礼:“晚辈天星宫云迟,见过访程子前辈。” 访程子却并不回应,而是操着一把随和的嗓音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觉得今日的风如何?” 此刻是上午时分,东方那轮红日不久前刚刚突破云海的遮掩破壳而出。 阳光虽然明媚,奈何回剑宗所在的山峰 高度不低,铺洒下来的日光并无多少暖意。 相反,此间风大,云迟还感觉稍微有点冷意。 他不清楚眼前的陆地神仙是不是向自己询问,也把不住对方言语间是否有什么深意,只好求助般望向身侧的李心安。 “如芳兰拂面,清风正好。”李心安笑着回答,“不过对云贤弟而言怕是冷了些,我瞧他都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访程子这才转身打量起来拜访他的这个年轻人。 也就是这一瞬间,云迟只觉有股细密的电流沿着他的脊柱一路上爬,最终直击天灵盖。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也在他的意识当中卷起一阵剧烈的涟漪。 他微微屈身致意,瞬间压下心头那股无名悸动。 “定力不错,云有道这小子还算有些本事,教出来的弟子倒也中正。”访程子眼中惊讶神色一闪而过,毫不吝惜地夸奖了一句,“你无需紧张,刚才老夫只不过有感而发,随口一问罢了。” …… 云迟心中一阵无语,心想亏我还以为天下最强者怎么也该高深莫测要谨慎应对呢!结果你就给我整这出? 他讪讪地赔笑起来,“小子第一次拜见前辈这等神仙人物,自然有些拘谨。” 访程子大笑着牵过云迟的手,将他拉到栏杆前,指着眼前翻腾的云海道:“什么神仙不神仙,不过活的久一些罢了,依旧不过天地间一瞬而已。” “听小心安说,你来我天星宫是为了找寻能治疗自己身体怪病的方法?”这位鹤发仙人关切地开口,“我观你气色饱满,天庭清明,不像是有疾病缠身的样子。” 云迟见对方主动询问,当即便把自己的困境向他一一说明。 听完他的叙述,访程子了然般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老夫见你养性功夫卓绝,周身却丝毫没有感应到气机泄露。我还以为这就是云理那小子另辟蹊径新研究出来的修行秘法。” 他率先举步,领着云迟二人往不远处那普通的小院走去,一边说道:“方才老夫已经探查过了你的体质,结论是一切正常。换言之,你不能修命,问题并不是出在身体。” 三人分席坐好,访程子吩咐童子准备热茶,然后继续道:“往年可有记忆深刻之事?不妨说来听听。” 记忆深刻之事……云迟沉默检索了片刻记忆,一时有些犹豫。 他这个十六年的记忆相当简明,也只有最近一年的画面生动鲜明。 要说最深刻的事,那自然是自己的身份。这件事肯定不能随口乱说,况且是身体出现问题之后才发生,云迟便主动将其隐去。 至于其他记忆,云迟又觉得好像都算不得什么深刻。 “听宗门内的人说,十年前我刚被义父领上山的时候,莫名其妙得了大病,差点没救回来。虽然后来全靠义父他老人家的玄奇手段保住了性命,却落得痴傻的下场。 “于是小子在天星宫浑浑噩噩过了十年,近一年前才慢慢恢复神志,成为常人。” 他将自己认为重要的经历简明扼要地向访程子坦白。 不过这一段他的记忆里并没有明确的画面,全靠师姐、义父以及他自己的贴身丫鬟们的言语互相印证下才构筑出来的想象,到底和事实有多少差距,云迟自己心里也拿不准。 “你说你十年间都没有明确记忆?”访程子的关注点和云迟预想的有些不大一样,他原以为对方会详细询问那场大病。 “是的。”这件事天星宫人人都知道,云迟也就并不隐瞒。 “那你突然恢复神志之时,可有什么异常?”访程子到底是仙人,瞬间把握住其中关键。 虽然这个关键在云迟看来完全是跑题。 恢复神志之时的异常,当然是我当时闪亮登场啦!云迟心中嘀咕。 当然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于是他想了想,将当时的表象作为背锅侠抛了出去: “要说异常,那多半是我随身携带的半枚玉佩突然和我有感,并在危机关头救了我一命。” 我骗了你,但我也没说假话。云迟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暗道自己这次求医之旅恐怕到此为止。 第177章 对子骂父 求医问药最忌讳隐瞒病情。 像云迟这样真一句假三句的答话,哪怕是真仙恐怕也无法做出准确诊断。 所以云迟此刻心中已然放弃眼前这位顶尖层次的陆地神仙能对自己的问题有什么靠谱见解的希望。 当然,云迟认为这也怪不得他自己。谁叫他全身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来着? 人类总是倾向于排斥异类。 若是让此间世人知道云迟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他相信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肯定会充满坎坷。 “你口中的玉佩,便是云理捡到的那枚所谓‘谷神珏’?”访程子显然对云理的过往颇为了解,一张口就直指重点。 原来义父生前名气这么大,连这等老前辈都对他印象深刻。云迟心中惊讶,颔首默认了对方的猜测。 访程子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云迟,淡淡道: “老夫尝闻,那半枚玉珏在云有道收养你之时就将其送与你贴身携带。你可曾想过,既然它十年间都没有异动,为何会在当时突然与你产生感应?” 一阵强烈的危机感电流般窜过云迟的脑海,他凭借自己过人的精神力立时将慌乱瞬间镇压,随后借着喝茶作为掩饰,心中快速盘算起来。 这访程子是不是察觉到了些什么?还是说我自己眼下做贼心虚杯弓蛇影?云迟心中思索,顿时感觉情况有些棘手起来。 “实不相瞒,晚辈却是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权衡再三,云迟最终选择装糊涂糊弄过去。 比起不能修命这种小遗憾,人身安全和自由显然更加宝贵。 访程子随意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异样地微笑着询问道:“可否与老夫一观?” 闻言,云迟赶忙将腰间的玉佩解下,双手恭恭敬敬地将它捧着送到对方面前。 “比起玉,它更像是金铁之物。” 毫不客气地接过云迟递来的物件,访程子把玩片刻后做出评价。 “云有道这小子既然靠它闯出一番名堂,总该有些说法。不妨说来与老夫听听。”他把玩着入手冰凉的玉珏,冲云迟柔声吩咐。 尽管他语调听起来如长辈拉家常一般慈祥,但云迟依旧从中感受到一股不容回绝的压迫感。 他理了理思路,如实开口道:“谷神珏分为一阴一阳,阴者镇心神,阳者乱形骸。” “哦?” 访程子瞬间来了兴趣,“当初他来我回剑宗求道问术,不巧老夫闭关未出,不曾召见。原来还真给他摆弄出了一些名堂。” “可有秘法?”掌中摩挲不止,他问。 零点零一秒的迟疑之后,云迟开口:“义父曾授予一套参玉心法,不过我修炼十年毫无所得。” “为何?”他继续问。 “这两块玉珏有灵,会自行认主。”云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访程子的神色,“不是它们主动选择的人,就得不到回应。” “有些意思,不妨说来听听。”访程子似乎没有听出云迟的弦外之音,依旧对谷神珏抱着不小的兴趣。 怎么办……这糟老头子该不会是看上我这点家当了?想到这,云迟心中猛然一惊——对方作为世间顶级的修命者,显然应该见识不俗。 他很可能知道谷神珏是所谓的“真仙遗产”! 云迟瞬间有种羊入虎口的危机感。 他瞥了眼旁边一脸专注的李心安,短时间内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只好硬着头皮将义父往年教导的那套参玉心法念了出来。 哪知他刚背诵了一半,访程子便开口将其打断,并将谷神珏向他抛了回来。 “好了,我已经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访程子兴致缺缺地如卧佛般歪在一旁的靠垫上,面无表情地问道:“云理那老小子如今怎样了?” 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抛来的玉佩,云迟此刻方知自己刚才一直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整了整仪表,这才一脸严肃地向上首坐席的访程子恭敬回答道:“先父半年前遭人暗算,当日便坐化仙去。” “呵!”访程子不屑地用鼻孔哼了一身,“算他运气。” 虽然云迟对自己这个养父没有什么真情实感,但对方这般当面出言不逊,依旧让他有些心理上的难以接受。 哪怕明知对方是自己招惹不起的存在,他依旧当即不悦地反驳道:“前辈何故对子骂父?” 对方懒懒地瞥了云迟一言,“你小子比他讲究。” “迟敬前辈是得道高人,这才甘愿伏低做小。既然前辈这般折辱先父,那就请恕小子不懂规矩!”云迟跽身而起,准备拂袖而去。 “你修炼这参玉心法十年,难道就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访程子似乎毫不在意客席上那年轻人气愤的表现,淡然开口。 这话什么意思……云迟闻言当即一愣,气势也跟着颓靡下来。 “你既然入他门下,又从来不曾接触过修命法门,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访程子自问自答起来,“换了是除老夫之外的其他人,或许也瞧不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云迟此时哪能还不明白对方话里有话,当即正襟危坐道:“还请前辈直言解惑!” 访程子开始闭目养神,整个人气质顿时一变,显得缥缈起来。 “如果老夫所料不错,你的问题并非出在无法感气、引气,而是无法将入体气机炼化为己用。然否?” “前辈神机妙算,一如亲见!”云迟见他说的分毫不差,赶紧送上马屁。 “云理这小子到底还是误入歧途。他传授与你修炼了十年的心法是经他改良过的溶气决逆练口诀,入体气机一遇既溃,你自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访程子的声音淡淡响起,却仿佛自九天而来般飘忽不定。 “你提起过的那场大病,如今想来就是逆练溶气决时伤了经脉导致走火入魔。” 听完访程子古井无波般的一席话,纵使以云迟自诩的坚韧心性,也依旧呆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疑惑刚刚浮现,云迟自己心中瞬间便有了答案。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早在云迟第一次下山后回天星宫时,云理便向他坦白过自己收养他一开始就抱着目的。 仅仅是因为天阴珏选择了那个叫徐十二的孩子,所以他的一生从此面目全非。 云迟心中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握着谷神珏的右手早已攥成了拳头。 指间关节微微泛白。 “所以,如果他死在别人手里倒还算运气不错。” 访程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面无表情的云迟,十分不看气氛般地补充道。 第178章 赠剑 从访程子居住的小院出来,云迟就始终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李心安知道他心情不好,也就没有多问什么,主动御剑将他送回了观原峰暂住的茅庐。 “晚来……”李心安立在阶下,看着云迟一脸平静地走进房间,忍不住出声叫住他。 “你,不要太难过。” 她纠结了半晌,终究还是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无力的安慰。 云迟转身用瞧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神看着一袭丁香色长裙的李心安,道:“我心中的并不难过。访程子前辈答应帮我研究冲解法门,让我重新看见希望,我现在为什么要难过?” 五月的阳光打在檐下的云迟身上,将他的身躯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 他的脸庞棱角分明,高挺的鼻尖和唇沿反射着金色,看起来整个人仿佛散发着温暖。 李心安瞧着他,分辨不清他的神情中是否藏着哀伤。 就像她分不清剑尖闪烁的银光究竟是雀跃还是胆寒。 所见皆为剑。 既然眼前依旧张扬锐利,那应该不用自己多操心?她呆呆地想了片刻,终于选择点到为止。 “你能想明白自然最好。”她颔首示意,举步回房而去。 目送那抹背影消失在门后,云迟也跟着回身进屋。 他没有骗李心安。此刻的他不仅不难过,还有种豁然开朗的情绪、 他也不恨自己的义父。毕竟如果没有云理,徐十二一家可能活不过当年的寒冬。 从一开始,他就是云理买下来的工具人。 云迟十分庆幸自己来之前的十年是个痴儿,没有记忆就意味着没有感情。 如果说之他对自己企图与前尘往事划清界限一事还心怀愧疚,那现在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与过往彻底两清。 我是云迟,不是那个倒霉的徐十二。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或许是知道云迟心中存在疑惑,李心安这几日为他借来的典籍中有不少关于《溶气决》的资料。 当他翻到其中一本之时,当即知道访程子为什会说出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或许看不出端倪这种近乎狂妄的话。 《溶气法总纲》,林岩着。 林岩就是访程子数百年前行走行走江湖之时的俗家姓名。 也难怪他会保证能研究出冲解功法。云迟心中恍然大悟。 “虽然晚了些,以你的资质,或许依旧还能有所成就。”当三天之后云迟被方访程子召去时,对方一边将一篇口诀递给他一边打趣。 “你身旁的那位,十五岁入门,修命七年便至御形后期。你小子如今十七岁,又有醇厚的修性功法在身,想必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才对。” 对于访程子这不知道算是安慰还是劝勉的话,云迟只好苦笑着照单全收,“前辈言出法随,想必小子日后修命一道总不至于混的太差。” 说完,他捧着手中那张笔墨未干的信纸,恭敬地拜别这位算得上是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陆地神仙。 从今往后,我云迟就彻底告别废材之身,定当效仿无数前辈,在异界发扬我种花家大好男儿的风采气魄!他心中不无得意地朗读着自己的主角宣言。 窗外有枯叶簌簌而落,转眼又是初秋。 出乎云迟的意料,哪怕他有访程子这等高人亲自传授的功法,他冲解逆练溶气决的进度依旧也慢的令人发指。 他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彻底消弭了那道被动触发的术法。 看着体内那团仿佛雀跃般的红色气机,云迟终于有种苦尽甘来的畅快感。 我,云迟,从今往后,就要镇压此间天地!他豪气干云地想。 虽然刚刚才完成引气入体这种启蒙阶段,但他仿佛看见了自己人前显圣的刺眼场面,忍不住地热血澎湃起来。 “瞧你这么高兴,想必是终于沉疴尽去了?”李心安从院中路过,看着云迟喜形于色的样子,便上前道喜。 “多亏姐姐照拂才是。”他乐呵呵地回应。 寒暄了两句,云迟慢慢调整情绪,向李心安正色道:“如今既然大事已了,我也该向姐姐辞行了。” 她微微一怔,旋即恢复如常,“可是要回天星宫?” 云迟却摇头:“天星宫总是要回的,只是不是现在。我要先去天环山内部的极北之地。” 李心安顿时眼前一亮:“是去寻找那处陨星之地?秦姐姐到底还是劝不住你。” “这回却不是去还玉的。”云迟咧嘴笑道,“哪里既然和谷神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如今也开始修命,自然要去瞧上一瞧的。” 这段时间天阳珏的异变越来越频繁,仅仅三个月间就又闹了一次。 既然冥冥之中催得紧,他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 “你才御气一层,口气倒像是御术一层一般。”李心安微笑调侃。 “天环山以北荒无人烟,我又不用战斗……”他说着,见李心安面色微冷,便语气一转,“既然是人少踏足的地方,想必也是有不少凶险,我小心些便是了。” 见云迟半天不邀她同行,李心安也只好放弃,“既然如此,心安便不多说什么。” 她又想了想,道:“你在此处等我一会儿。” 云迟纳闷地看着李心安回房,随后提着一柄长剑过来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御物期使用的兵刃,你且带在身上,只要不是遇到超凡者,凭你的傀儡和剑术,怎么也能逃命自保。” 看着那柄明显是女款、主体雪白的细长宝剑,云迟没有推辞,认真收下道谢:“那迟就先谢过姐姐的庇护。” “没什么,反正你知道的,我用不上了。”李心安微笑着随意摆了摆手,走上去往回剑宗主峰的山路。 云迟也微笑着叹息摇头,将目光从对方的倩影转到手中的长剑之上。 剑鞘上裹着雪白色的皮革,首尾两端有金玉装饰。看起来端的赏心悦目。 果然剑如其人。他想。 他何尝不知道李心安刚才的心思,只不过云迟心中隐约有种预感,这件事应该他自己独自一人前去。 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依旧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等等……她该不会以为我是怕她惦记着什么“真仙遗迹”之类的才故意避开她?这个想法突然没有由来地窜进云迟的脑海里,让他顿时愣在门口。 要不然还是邀请她一同前往?他认真地考虑起来。 第179章 仙舟 云迟最终还是厚着脸皮去请了李心安与自己同行。 独身一人前去是直觉指引,邀请她一起去也是直觉指引,正负相抵就是直觉没有给出任何指引。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遵从本心。 有谁能拒绝与好看又有实力的漂亮大姐姐结伴同行? 当然,这些都只是云迟当时心中的自我调侃。 眼下的真实情况是,天环山以北杳无人烟。 而云迟作为一个需要吃饭的普通人,他自认为在没有足够物资补给的情况下基本没办法顺利完成搜寻工作。 正巧李心安想同行,她还能御物飞行,在空中搜查起来岂不是事半功倍? 壮着胆子俯视着脚下的千里冰雪,云迟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偏信那股莫名其妙的直觉。 被天环山给隔绝在内的冰原惊人的广袤,从足够高的空中俯瞰下去,云迟大致估算此处面积可能有大晋一半左右。 真要让云迟自己来搞什么冰川徒步考察的话,他有信心从此失联。 双手小心地搭在李心安的肩上,云迟将目光投向更远处,那边有高墙般的山脉。 显然为天环山命名的前人也是能御空而行的修行者。这个名字十分妥帖地将这条奇特山脉的走向描述了出来。 从二人现在御物滞空所处的位置放眼望去,天环山的轮廓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出是一条相当完美的半圆形山脉,就像半个框定界限的环。 凭借着云迟还没有彻底忘光的地理学知识,他也知道这种奇特地貌多半不可能是自然形成。 因为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凹陷在大陆北境的巨大陨石坑。 怎么又是陨石坑…… 云迟无奈地想。 能造成这么巨大的陨石坑的话,那掉落在大陆上的那枚陨石就足以抹杀整个星球上的生命与文明。 这条山脉可能是一处相当壮丽的史前撞击造成遗迹。云迟做出判断。 “晚来你还记得更加详细的特征吗?”李心安的询问打断云迟的思考,“如果只记得是个盆地的话,恐怕我们要翻遍整个冰原才能找到有效线索。” “是中间有个凸起的盆地。”云迟纠正道,“脚下这片地方虽然像个碗一样四周高中间低,但地形过渡平滑,看起来就像一大片平原一样。我们要找一个坑的话应该还是很明显的。” 尽管他忙着与李心安搭话,但双眼却没有闲着,依旧在四下张望搜寻着。 脚下是一成不变的风景,云迟一时间分不清飞行的速度是快还是慢。 突然,远处那条整齐的地平线忽地有一节隆起变得高低不平,紧接着,一个从空中几乎看不出来的凹陷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我看见它了,在左前方。”他轻声向李心安提醒。 脚下飞剑骤然加速,带着一条长长的气流直指那处陨石坑的正中心而去。 二人靠到近处并开始缓缓下降。 在看清楚眼前景象的瞬间,云迟被寒风冻得僵硬的面皮不受控制地一抖,瞳孔险些缩成一个小点。 他心中顿时翻起惊涛骇浪,连自己引以为傲的强大修性功夫也无法短时间内将其镇压下来。 那斜指苍天、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不规则物体不是云迟猜测中的建筑,更不是遗留在此的陨石残片。 它歪歪扭扭地插在雪地里,就像一根基座崩塌了而伏倒在地的纪念碑。 裸露在外那近百米长的躯体并非全部被积雪遮掩,它银白色的外表在这片雪色世界中十分具有迷惑性,让只远远瞅了几眼的云迟误以为整个物体都被裹在冰雪当中。 “这……”李心安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呆了半天才开口,“它果然是天上掉下来的真仙遗物。” 经过一刻不停地调整情绪,云迟此刻也终于恢复了平常心境。 他在第一眼见到眼前这大家伙之时就已经隐约猜到它到底件什么东西。 “我们需要好好调查一下它,还是晚来你另有安排?”李心安向云迟发出询问。 她认为谷神珏作为关键物件,也许是能解开秘密的钥匙。 “有办法先将这些碍事的积雪扫除,让我看看它的全貌吗?”迟疑片刻,云迟不答反问道。 李心安瞧了他一眼,默默垂眸。 顷刻间,呼啸的风声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周遭诡异的宁静并没有维持多久,便立刻被沙沙的响动所驱散。 面前所有积雪好似获得生命般猛地腾起,在空中上演一出雪的乱舞。 方才那犹如千万蚂蚁在耳边爬行的响动瞬间化作无数破空声远去,在远处洒下一阵纷纷扬扬。 果然…… 云迟看着满地散落的大小残片,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本手札中记载的所谓“流火飞星坠于北境”,根本不是指什么陨石,而是眼前这场飞行器失事! 而且是一艘太空飞船失事! 气氛顿时变得科幻了起来。 从靠近这个残骸的第一时间,云迟就已经开始怀疑,因为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四个惹眼的大洞像战斗机的尾焰口。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仙舟。” 李心安驱使功法完成扫雪工作,看着眼前的残骸忍不住感叹道。 尽管它的前段已经损毁的不成样子,但中后段那完美的流线型外壳依旧让人赏心悦目,一眼便能看出建造工艺的不凡。 “进去看看。”云迟不打算向李心安解释二人对这件飞行器的微妙理解偏差,率先往飞船前端那个巨大而狰狞的破口走去。 在云迟原本生活的二十二世纪,蓝星虽然已经宣布进入了太空时代,但他知道那些花里胡哨的太空飞船概念图都是实打实用来骗投资的ppt产品。 送人进入太空依旧得靠火箭和空间站这种金属盒子。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错的?大晋所处星球其实是一个高度发达的星际文明治下的边远部落?云迟扶着飞船破口处看不出材质的外壁,心中产生新的疑虑。 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脑洞也没能料到事件会按照奇怪的方向发展下去。他苦笑着想。 如果真相是这样的话,他云迟已经在计划该怎么和开飞船的大佬们取得联系了。 毕竟大晋的水平还停留在封建时代,虽然带着些玄幻元素,但和星辰大海比起来,云迟就觉得对自己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当年叶帅是怎么和三体人取得联络来着?云迟依旧扶着身旁的残骸,却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空。 入眼一片蔚蓝,万里无云。 第180章 “你终究还是来了。” 虽然云迟心中吐槽不断,但作为一个人普通人,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太空飞船。 他和李心安从这艘近百米长的庞然大物前段那个巨大的破口钻了进去,踩在分不清材质的甲板之上。 这里却不是云迟猜想中的驾驶室。 除了因为碰撞引起变形而裸露在外的许多管道和线缆,云迟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细节。 从云理追着坠毁的飞船赶到此处并取走谷神珏至今已经过了快一百年,也许当初有什么恐怕也早已被岁月尽数磨掉了存在。 他这样想着,转头和李心安对视一眼,开始沿着五米来宽的走道往飞船内部进行探索。 当他二人接近前方半闭着的舱门之时,身后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吓得他们立马回身摆出警戒姿势。 看清来人身份,云迟不由得惊呼出声:“秦前辈?” 紫袍粉衣,雪肤青丝,眉如远黛唇点绛。 来者不是秦巧同却是何人? “你终究还是来了。”她偏着脑袋看着云迟,淡淡道。 “前辈不要误会,迟此番前来,并不是要坚持将谷神珏送还,而是打算来瞧瞧稀奇。”他十分镇定地解释道。 与此同时,云迟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伸着脖子探着头往她背后到处张望,“秦前辈你是怎么过来的,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弄出来?” 对方倒也并不藏私,往前一步便从云迟身后的空间当中浮现出来,“我就这么来的。” 她看着匆忙转身的云迟,吐了吐舌头装俏皮道。 “这是空间穿梭之术?”云迟当场震惊。 上次在北魁,秦巧同也是这般跃上了李心安的马背。这次云迟近距离观摩,总算看出点名堂。 刚才她身周那一圈细微的景色扭曲,很明显就是跨越空间时造成的波动! “如果你喜欢,也可以就这么叫。”秦巧同将面前的舱门用力拉开,不以为意道。 看着她轻车熟路地率先而行,云迟扯了扯李心安的衣袖赶忙跟上去的同时大声问道:“前辈你来过这里?” 对方头也不回:“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第一个进来探索的人?” 自家义父发现了这个残骸,而秦巧同曾被他邀请一起研究谷神珏,所以她来过这里倒也合情合理。云迟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当即也打消了疑虑,跟在她身后在错综复杂的走廊间穿行起来。 “前辈要带我们去哪儿?”看着甬道周围冷冰冰的白色墙壁,云迟疑惑地问道。 “我们既然已经探索研究过了,自然是直接带你去最关键的区域。”她依旧一往无前,并十分熟练地将沿途的密闭舱一一开启。 谁说异世界和古代人就玩不转高科技来着?宇宙飞船算是顶尖科技了,大晋的天才还不是把这里边的设备研究得像模像样。云迟看着前边领路的身影,没头没尾地想着。 一直走了有个二十来分钟,伴随着一道泄压般的漏气声,三人终于来到一处控制中心一样的地方。 出人意料的是,里边的照明设备依旧还在正常工作,许多不知道是什么设备发出的灯光也还按照固定的频率闪烁着,完全不像荒废了百年的样子。 想到这,云迟瞬间警觉,向秦巧同问道:“前辈,你们发现这里的时候,它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见她点了点头,云迟顿时紧张地四下张望起来。 “按照云老宫主的说法,他赶到这里的时候,此间的原主人就已经死去多时了。” 秦巧同仿佛看穿云迟心中所想,以一种说调侃的口吻道:“他离开了这里,倒在外边的风雪之中。云老宫主就是在他身上捡到了谷神珏。” 这么大的飞船,也不像是靠一个人就能驾驭的了的?难不成这玩意儿还是全自动的?云迟四下打量着这个控制中心,心中依旧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这当真是仙人遗物?而秦姐姐口中那位原主人,当真是天上之人?”一直默默观察着的李心安此时接过话头开口问道。 想来她也是早已满肚子的疑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开口。 “我说了那些都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不是谁知道呢。”秦巧同随意地坐进控制台旁的一把椅子上,然后枕着脸庞转过来看向云迟二人,“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尽管提出来,我知道的东西都可以告诉你们。” 恐怕你知道的也都是些自己脑补的东西……云迟心中吐槽,但也依旧主动提问:“前辈在这里研究了很久?” “基本上每年都来看个几次。”她睨着眼回答,“不过我一般都是直接从积雪心斋一步跨越到这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身下的座椅。 “秦前辈的能力当真方便。”云迟恭维着说道,心想难怪从进入飞船到控制中心的一路上基本没有看见有人活动过的踪迹。 他留意过自己经过的舱门,发现积累的灰尘早已在门缝间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等了半天不见云迟二人继续询问,秦巧同笑道:“虽然我知道眼前的一切十分震撼,但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继续想问的了吗?” 闻言,李心安缓缓走到那些闪着灯光的设备前驻足,檀口轻启道:“此处这些阵法一样的东西依旧还在运转,那是否说明这艘仙舟并未损坏?” 虽然理解上有些偏差,但到底是陆地神仙,见识还是很高明的嘛,一眼就抓住了重点。云迟在心中赞赏道。 “这难道就是秦姐姐上次提到过的,所谓‘飞升’的关键?”李心安看向慵懒地靠在座椅上的秦巧同,继续追问。 搞了半天,原来是物理飞升啊?云迟闻言,心中忍不住吐槽。 这艘飞船虽然看起来破损并不十分严重,但只要舰首的那个大窟窿还在,那它就永远不可能带着人再次返回太空。 在大晋所处的世界,哪怕是陆地神仙也是需要呼吸的。 “好问题。”秦巧同赞赏地说。 “但是李姐姐你的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她无奈微笑,“如果它还能带着人遨游天外,那自然也能前往仙界。可我们连它到底坏没坏都搞不清楚。” 云迟忽地灵光一闪抓住疑点,当即便开口问道:“既然这艘……嗯,仙舟才是飞升的关键,那和谷神珏又有什么关系?” 第181章 你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秦巧同无奈地摇头,“说实话,尽管已经在这里研究了几十年,可我们对它依旧知之甚少。” 她脚下轻点,驱使着转椅朝向那看起来像控制台一样但却布置得十分简洁的台座,不置可否道:“根据云老宫主的猜测,他认为谷神珏很可能就是启动这艘仙舟的钥匙。” “钥匙吗……” 云迟低声呢喃重复,目光在那疑似中控系统的面板上四下搜寻。 “如果那么明显的话,我们早就找到了,还用得着一直等到你来?”秦巧同轻声调侃,从转椅上站了起来,转身往右侧那堵墙壁走去。 “你们一直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进来坐。” “进来?进哪儿?”李心安疑惑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她话音刚落,秦巧同身前的银灰色墙壁之中便响起一阵机械运转的动静。 随后,那面墙壁轰然开裂,在一阵泄压声中往两边自动打开,露出里边宽敞的空间。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一张泛着亮银色的全透明整体长桌,一圈灰色的单人沙发环绕四周,完完全全是一派高级会议室的陈设。 “随便坐。”秦巧同自顾自地走到其中一把沙发坐下,她浑身散发得随意气质俨然自己就是此间的女主人一般。 云迟和李心安对视一眼,在短暂的迟疑之后,依旧选择跟了过去并挑了两个紧挨着的位置坐下。 “前辈对这里很熟悉。”云迟话里有话般赞叹道。 “如果你在一个地方花上几十年功夫,你也能对它很熟悉。” 秦巧同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陷在沙发里,丝毫不顾及形象道:“到底还仙人会享受,这不比我们的坐具惬意?” 云迟一时无言以对,只好学着李心安保持沉默。 片刻之后,他决心将话题拉回正轨。 于是主动开口问道:“我们就这么干坐着?这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你想象中应该是什么样子?”秦巧同半闭着双眼,语气听起来有些轻飘飘的。 云迟回想自己看过的无数影视作品,尴尬挠头:“按照一般的情节发展,怀揣钥匙的人进了前人遗迹,不是会自动触发一些遗留的阵法禁制之类的流程吗?” “不错的想法。或许等你自己修炼飞升的时候可以留一个这么设计的遗迹。”秦巧同笑着打趣。 云迟瞥了一眼说话的人,见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便提议道:“前辈既然要暂时歇息,那我和李姐姐便先去四处转转。” “嗯哼。” 一道娇媚的鼻腔音响起算是回答,云迟和李心安面面相觑,起身行礼离开了这个静谧的会议间。 等身后自动舱门合拢关闭的动静响起,云迟这才面色古怪地向身旁的李心安道:“我觉得秦前辈有些奇怪。” “你指哪方面?”女剑仙侧身看他。 “说不太上来。”云迟苦笑,“直觉?” 李心安闻言轻点下巴,移开话题:“我们要去哪里转一转?” 一边说着,两人走出控制中心来到走廊,看着四通八达的甬道,云迟径直往其中一条走了过去: “我们既然是来参观真仙遗迹,自然是求个亲眼所见。反正去哪里都是长见识,有什么区别?” 李心安听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便也不纠结这些细枝末节,莲步轻移跟了他的步伐。 在云迟的认知中,飞船应该是和轮船一样分为很多种类的。 例如什么渡船、邮轮、战舰、皮划艇、私人游艇之类的。 按三四百米长度算航空母舰的话,那眼下他身处的这艘飞船怎么也该是个驱逐舰之流? 要是能找到一些明显的特征来辨别这艘船的身份和用途就好了。云迟饶有兴趣地想。 一路上二人并没有抱着确切的目的地,而是在过道间随意穿行。 离开控制室之后大约又走了五分钟,当再次打开一道舱门之后,他们瞧见门后缓缓展开的场景终于有了变化,一时都打起了精神。 门外十分开阔。近处便是一个带着透明护栏的小平台,两侧有走廊连接向其他各处。 而平台的正前方,则停放着悬浮电梯一类的装置。 云迟上前倚在护栏上四下观察,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此处是一个巨大的内部空间,云迟粗略估算怎么也有个十层楼那么高。 云迟甚至在想,会不会周遭的墙壁也许就是飞船的外壳。 穹顶上边是不断闪着光芒的各种指示灯,目光顺着光滑的墙壁一路向下,便是令云迟大吃一惊的主角。 一台巨大的纯白色机甲静静地立在舱中,而它的旁边还搭着倒塌了大半的脚手架一般的东西。 “此处为何要立这么一个怪魔怪样的神像?”李心安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物件,忍不住凝眉沉思,“难道天外仙人也还信神佛吗?” 云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说明,只好淡定地调侃:“看起来像是一具傀儡,也许它是一件威力不俗的武器也说不定。” “去其他地方看看。”他看了那台机甲半晌,终于压下爬进去研究一下的冲动,转身往右手边的回廊走去。 如果机甲算是这艘飞船的武装力量之一的话,那它究竟算是民用船还是军用船? 云迟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毕竟从外观来看,这艘飞船不太像是太空战舰的样子。 两人又逛了许多舱房,却再没有其他更亮眼的发现。无非都是些船内生态,甚至还有种植园和养殖圆。 “比起仙舟,我觉得此地更像是一处传说中的洞府。” 在回程路上,李心安忍不住向云迟谈论起自己的见解:“它实在大的离奇,完全能让数百人在此生活。很难想象这么神奇的法宝怎么会从仙界掉落人间。” 恰好此时二人再次经过那台造型威武的机甲,云迟恋恋不舍地从它身上收回目光,想起舰首那个巨大的窟窿,于是信口道:“或许是在天外与人发生战斗被击落于此也说不定。” 逼真的全息投影上,云迟嘴角那抹调侃的微笑显得十分嘲讽。 看着他们二人继续向控制室走来,懒懒地窝在会议室沙发里的秦巧同用枕在耳畔的左手三指捏拢搓了个清脆的响指,面无表情地看着长长的会议桌上那两道投影散做一堆数据瞬间消失不见。 从头顶上打下来的白炽光束将她周身线条勾勒得分明,衬得她美艳不似凡俗。 她冷冷地瞧着从自动开启的气密舱门中走出来的那对男女,嘴角牵起一丝弧度。 你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心中这般想着,秦巧同目不转睛地追着云迟眉间那淡寡的忧虑色彩,脸上的笑意终于蔓延开去。 第182章 世界上从来不缺藏着秘密的人 秦巧同默默地看着云迟二人入座,这才懒懒开口:“可有什么感兴趣的发现?” 感兴趣的发现?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云迟心中纳闷,嘴上却道: “有什么发现谈不上,大开眼界倒是真的。这仙人的遗物和我大晋风物竟然天差地别,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一去千万年,总该有些变化的。就是前朝与大晋,大晋与北魁,也是千差万别的。”秦巧同漫不经心地搭话,半开的目光有些闪烁不定。 “如今看也看了,逛也逛了,这仙人遗迹始终不像是会主动接纳我们的样子,看来是时机未到。 “今日多半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不如就到此为止——秦前辈,我和李姐姐这便准备先走一步了。” 云迟说完,便准备告辞离去。 “是啊,总是时机未到。” 在他们二人将要起身之前,秦巧同突然意兴阑珊地开口:“听说你在回剑宗呆了大半年,不能修命的古怪毛病可曾彻底解决?”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云迟依旧耐着性子回答道:“多谢前辈关心。经过访程子前辈亲自指点,在下已经勉强恢复修命能力,正式步入御气境界。” 秦巧同点了点头,淡淡道:“你可曾听云老宫主透露过,天阳珏与天阴珏的用法并不相同。” “前者需要气机,后者需要精力,我自然是知道的。”云迟颔首。 “你既然恢复了修命能力,难道就没有好奇尝试过使用那另半块玉珏?”那位天下第一御物境弯着眉眼,展露出动人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我没尝试过?云迟本想继续答话,却猛地警惕起来。 “……既然阴阳两珏都会自行选定自己的拥有者,它是我义父的佩玉,自然不会再和我有什么关系。”云迟佯装打量周围的布置,留意起这间会议室内的细节。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它选择的人?” 她的声音不大,但依旧在会议室荡起回响,仿佛蕴含着某种诱人的魔力。 云迟倚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弹着下颌线的右手忽地停了下来,同样淡淡道:“天阴珏已经选择了我。” “从来没人规定它们不能选择同一个人。” 搭在腿上的左手下意识摸上腰间的谷神珏,云迟脑中飞快思考: 她在诱惑我激活天阳珏,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者说,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轻轻地摩挲着谷神珏光滑冰凉的表面,云迟猛然惊觉身前那长桌其实是完全透明根本遮挡不住自己这些小动作的。 他的迟疑和斟酌通通被秦巧同看在眼里。 可她却并未继续蛊惑,而是选择点到为止。 “我也只是对你究竟是不是这处遗迹的有缘人抱有好奇与期望罢了。”她耸了耸肩,就像往沙发里拱了拱一样,“搞得好像我有多大图谋一样,至于这么防着我吗?” 云迟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直白地挑破自己的心思,一时倒有种以己度人的尴尬,于是赶紧为自己辩白起来。 “秦前辈说哪里话。在下心中疑虑,不过是担心自己实力不济罢了。每次驱使天阴珏我都会消耗大量的精力,以我如今修命境界只是御气·一的水平,恐怕离尝试能够激活天阳珏还有不少差距。” 心中的直觉驱使着已经自省过好几次的云迟再次选择含糊其辞。 与之前一样,他依旧没有说慌,但也没有说实话。 “你的考虑相当实际,倒是我心急了。”秦巧同沉默片刻,黯然摇头,“我守着这里研究了大半辈子,眼见终于迎来了希望,一时间倒有些失态了。” 她悠悠起身,走到空无一物的景观水箱前驻足,怅然道:“我虽然看起来年轻,可是人的寿命终究是有限的。哪怕我手段异于常人,可我依旧只是个御物境界。 “人生安得下一个几十年供我挥霍?” 这番话说得动情,甚至整个会议室都弥漫起了一层日薄西山的气色。 云迟没由来地心中一软,转头去看始终冷眼旁观的李心安。 她原本只古井无波地瞧着秦巧同的背影,见云迟向自己望了过来,便收回目光与他对视。 随后,她向他露出淡淡微笑。 人在自然界中是十分脆弱的生物。哪怕大晋所处的星球人人都能修行,但依旧与整日忙碌的蚁虫无异。 强如云理这等当界高层战力,照样会在对手的偷袭下重伤不治。 人生如朝露。 也难怪秦巧同此时会流露出如此悲观的情绪。 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一个会先到来。 就像云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从家里接手了一百多套房产,洗个澡的功夫人就已经在花田府的一个不知名山洞里睁开了双眼。 “秦前辈大可不必如此悲观。”云迟坐在和蓝星相似的沙发上,下意识翘起了二郎腿,“若只是略微尝试,云迟也不是不能配合。” 在自己加持下的李心安战斗力堪比御术境后期,云迟心中有一种能应付任何突发事件的底气。 “当真?” 秦巧同闻言欣喜转身,微红的眼眶告诉云迟她刚才并非是演技。 “我该怎么做?也是和天阴珏一样,只是渡入自身气机便可?”云迟解下谷神珏,将其握在右手掌间。 “可曾见过云老宫主使用天阳珏?”她不答反问。 见云迟摇头,她带着衣袂摇动回到会议桌前,柔声道:“先将它单独取下,然后……捏着它伸直手臂,向前平举,最后注入你的气机。” “可是如果没有天阴珏的镇压,天阳珏对我而言是件很危险的东西。”云迟提出自己的质疑,毕竟那玩意儿有很强的辐射。 “一瞬间就好。你也可以调换顺序,在分离二者的瞬间就完成气机注入然后把谷神珏拼回原样。”秦巧同建议道,“我只需要看看那一瞬间这艘仙舟会不会有反应就好。” 眼见云迟不为所动,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与焦急,耐着性子询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云迟无奈地摊手,将谷神珏递到秦巧同面前:“说实话,我其实并不清楚应该怎么分离这俩玩意儿。上次它们合二为一也只是我瞎猫碰上死耗子。” “左右两边握着,然后使劲错力一掰就行了。”她没好气地开口教导。 云迟依言,果然听到一声类似暗扣脱钩的咯哒响动。 他并不急着彻底分离两块玉珏,而是抬眼冷冷地注视着双手按在会议桌上的秦巧同,神色严肃道: “秦前辈,我云迟知道你是在利用我,但我其实并不介意。你既然不愿告诉我实情,我也不多打听就是。” “我们其实也不是不能好好谈谈,你何必要把所有人都当傻子看待呢?”云迟将二郎腿换了只脚,将脸上的严肃带成带着些许神秘的微笑。 “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世界上从来不缺藏着秘密的人。”他将手中的谷神珏收回掌中,直视对方那副慢慢冷下来的绝世容颜,认真道。 “其实你才是这艘仙舟真正的主人,我说的没错?” 第183章 殊途同归 沉默。 整个会议室一时无人言语。 后知后觉的李心安“欸”了一声,然后一脸懵逼地在云迟和秦巧同之间看来看去。 虽然此刻她流露出罕见的呆萌让云迟大感兴趣,但他依旧压着心中的激动,冷静地和另一头的那位不说话装高手的美人对视着。 “秦前辈难道都不打算反驳一下?”他主动开口。 “你的猜测过于无稽之谈,以至于我都不想搭理你。”秦巧同抛了个白眼,直接倒进身后的沙发里,“我要是这艘仙舟的主人,还需要找你一起探究秘密?” 李心安果然瞪着大眼睛将目光转向云迟,大概意思是她觉得秦巧同言之有理。 我也觉得她说的的确好有道理。云迟心中嘀咕,不免也有些迟疑,但他坚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就算他云迟的判断会出错,《脊宿七·风华集》的人物状态也不会骗人。 他明明在刚才那种感伤的氛围中看见秦巧同身上挂着计划通的窃喜。 虽然具体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谋划,反正脑洞往大了开准没错。 可这一切始终都只是云迟的猜测,他完全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 只要没有石锤,那无论有多少疑点,那也只是疑点。 云迟无奈叹气,只好妥协:“看来我们是没得谈了。不过前辈放心,我说了,你不愿意与我开诚布公也不打紧。我愿意送前辈一个顺水人情。” 他将谷神珏按在会议长桌之上,迅速将其一分为二,随后一左一右两只手分别按在阴阳两珏光滑的表面。 水蓝色的透明光幕瞬间沿着他的身体扩散开去,并最终将他和李心安二人包裹在内。 “那么前辈,接下来的事迟可就不保证完全如你所料喽。”他说完,气海中那浅浅一层火红色缓缓开始涌动。 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盯着那枚盖在指下的半圆形玉珏,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有一说一,云迟自己也想知道当他将气机注入天阳珏当中会有什么效果。 细微的热流顺着小腹一路上升,沿着胸、肩、臂、指流动,最终悄无声息地渗进那似铁非铁的玉白色物体。 会议室依旧一片寂静,仿佛无事发生。 “失败了吗?” 李心安偏着脑袋悄声询问。 云迟尴尬一笑,抬眼去看秦巧同,见她只专注地盯着天阳珏,便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也许是注入的气机分量太少。” 说完,他将仅剩一半的气海又匀了一半出去。 却依旧如泥牛入海。 按在玉珏上的手指微微一缩,云迟一脸遗憾地摇头,向秦巧同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世间哪有什么奇遇都是为我一个人量身定做这种好事。” 他将天阳珏往秦巧同那边一推,建议道:“这件事既然秦前辈如此牵挂,不如便由前辈去寻那位会被它选中那人,以期得偿夙愿。” 找人这种碰运气的事谁爱去谁去,我反正是不去的。云迟一阵腹议,赶紧将麻烦丢了出去。 他可是知道,以云理的能耐,依旧蹉跎了十年才找到自己这个合适的工具人。 天阳珏精准地停在秦巧同面前。她抬起右手,青葱玉指捏起那那枚半圆,随后像弹硬币一般将其向上抛起,任其在空中翻飞。 “啪!” 以一个帅气而准确的动作单手抓住自由落体的玉珏之后,秦巧同轻轻把右手扣在桌面之上,又将它向着云迟推了回去。 “你使用天阴珏也是用才那种方法?”她面无表情,仿佛丝毫没有受到辐射影响。 又是一个小细节。 云迟正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闻言难免一愣。 自己左手间的天阴珏是采用涓涓细流般的持续性精力注入,而刚才他由于顾忌自己气机总量没有多少,便选择了一次性注入的方法。 这都能被她看出来了?云迟心中纳闷,但依旧还是拦住了从面前滑过的玉佩。 没有丝毫犹豫,他将仅剩的气机引导成细细的一小股,开始再次往天阳珏的内部输送。 这次它终于有了反应。 先是玉珏表面和云迟指间接触的地方亮起淡淡红光,并迅速扩散至着整个天阳珏。 光芒渐渐刺眼,会议室当中仿佛亮起一颗小小的太阳。 突然,奇怪得嗡嗡声开始此起彼伏。下一刻,一根线香般粗细的光柱从天阳珏内部激射而出,在接触会议室的顶部结构之后被懒腰隔绝。 飞船外,寒风呼啸。 原本被李心安以“所见皆剑”的手段尽数驱散的积雪逐渐又覆盖了回来、 雪白的飞船外壳再次结上了寒霜。 一片晶莹剔透的六角雪花在风的引领下悠悠下降,眼见便要落在那层薄薄的同伴身上。 它脆弱的一角刚刚与融为一体的积雪接触,便转瞬被腾飞而起的同类撞成齑粉。 伴随着一道低沉绵长的嗡声响起,整个飞船外壳开始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频率振动起来。 而那层薄薄的雪却将这一活动彻底出卖。 弥漫的雪粉瞬间将整个飞船的轮廓掩藏的若隐若现。瞬间将其烘托成一只蛰伏在迷雾当中的巨兽,开始散发出一股难以言明的压迫感。 而那道绵长的嗡鸣则成了它充满警惕意味的呜咽。 飞尘朦胧间,整个飞船轮廓开始泛起一阵明亮的红光,仿佛顷刻间便要融化燃烧一般。 万里冰封之中,那层红光盈盈流转,一如沉睡的猛兽睁开了自己的右眼。 雪原上那无休无止的风好似也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道巨大的红色光柱冲天而起,将天空染出一片血色。 碗状的天环山内部,那道光柱一闪而逝,向着宇宙深处激射而去。 “我已经展示了自己的诚意,秦前辈没必要在继续演下去了?” 会议室内,对外部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的云迟迅速将阴阳两珏合二为一。 他散去时刻包裹着自己的那层防骚扰力场后,好整以暇地看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面部表情的秦巧同。 “我对你没有敌意,不如说,我希望和你,或者你们,取得联系与合作。”他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是你应得的奖励。”秦巧同那迷醉的目光渐渐恢复,收敛成平日高冷的模样,“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便助你飞升又有何妨?” “你的直觉很敏锐,我的确就是这里的主人之一。”她换了个姿势卧在沙发里,淡淡道:“只要你宣誓效忠于我主,通向真实世界的大门愿意为你这种聪明人敞开。” 我主? 云迟的脸色瞬间一变, 这个词他在曾经一段时间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他脑补过许多可能,唯独没想过秦巧同原来会是苍白女神的人。 “正在确认捕捉到的信号……定位已完成。 “救援舰队已集结,预计将在半个恒星时之后出发。请尽量保持在信号发出地范围不要远离。” 耳熟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在云迟的意识中响起,将他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第184章 请尊重土着的智力水平 原来自己当初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错觉。云迟心中苦涩地想。 那道他刚到天星宫时一直在脑子里逼叨逼叨、不男不女的声音真的是电子合成音。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感到欣喜。”秦巧同敏锐地察觉到云迟的情绪变化,“对你们而言,即将来接我的人无疑是在世真仙,甚至是你们口中的‘神’。” “能得到神族的垂怜,我想你至少应该对我表现得更狂热一些。” 她身上的宽衣长裙逐渐化作一层黑色的紧身皮衣,将她婀娜的身姿勾勒的惊心动魄。修长结实的长腿带着完美的线条交叠着搭在会议桌上,反射着魅惑光泽的高跟鞋看得云迟心跳漏了好几拍。 “秦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李心安看着瞬间换装的秦巧同,吓得当即离坐而起,拔腿便想向着对方位置赶去,却给云迟扯住右手。 “我一直觉得你很奇怪,与我遇见过的所有大晋人都不同。”秦巧同依旧慵懒地倚在扶手上,侧着身子将他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云迟将李心安按回沙发,面色严肃地开口:“我也一直觉得你很奇怪,与我遇见的所有人都不大一样。” “所以你才怀疑我?”她问。 “你可以这么认为。”他答。 “可以和我说说这艘……仙舟,以及即将到来的你口中那些神族的情况吗?”他问。 “仙界也分很多……嗯,也许用国家这个词你会感觉好懂一些,而神族也有不同种类。”秦巧同似乎是撤掉了自己的伪装,再不拘束自己的行为。 她打了个响指,一瓶盛装在水晶器皿当中的蓝色液体和三个高脚杯便凭空浮现在会议桌上。 “用大晋的常识来说,这是一种佳酿。我不介意和你便喝边聊。”她将三个杯子尽数倒上泛着荧光的液体,随后又是一个响指,其余两杯便瞬移到了云迟二人面前。 “请。” 秦巧同说完,便自顾自举杯浅浅一饮。 “它看起来不像是能喝的样子。”云迟端起面前的透明杯子,看着杯子美丽但诡异的一液体,有些喉间发涩。 “不要用你们浅薄的见识来揣摩神族。”秦巧同妖媚地舔了舔嘴角,“这算是我给你的一个小小忠告。” 云迟把心一横,将那杯未知液体一饮而尽,道:“现在可以说回正题了么?” “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和同伴发现了一只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老鼠,所以一路追着她到了这里。大战之中,对方打算鱼死网破,和我们拼了个两败俱伤。我的仙舟受损,再无法维持在仙界行驶,便掉到了大晋。就是这么简单。” 听着对方用大晋本土化的语言讲着十分科幻的内容,云迟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股怪异感觉。 也许……管他苍白女神是什么阵营,能和她们搭上线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正这么想着,脑中突然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踢了一脚的痛觉。 莫名其妙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云迟强颜欢笑地看着秦巧同,等待她的下文。 “传声筒精?你在吗?”他在心中呼唤。 刚才突如其来的痛楚,云迟敢百分百打包票是那个只露面过一次的神秘女人搞得鬼。 “至于你问我即将到来的同族……”在云迟等到脑海中的回应之前,秦巧同倒先开了口,“他们不归我管。” “什么意思?”云迟下意识追问。 “我和他们不是一个系统……你也可以理解成那些人和我不是一个衙门的。” 这个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也懂的。云迟心中吐槽,嘴上却继续抓紧机会打探情报:“所以,这枚谷神珏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一个和你们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会成为激活它的关键?” “啧。”秦巧同皱眉叹气,“这还挺难解释的。” “无妨,就用你们神族的话来解释就是了。我尽量自己去理解。”云迟随意地说。 “好。简单来说,你们称之为谷神珏的东西,是这艘仙舟的紧急定位装置。 “天阳珏是主体,由于功率过大,哪怕在休眠状态也依旧有强大的辐射。所以与它配套的天阴珏其实就是一个负责隔绝辐射的安全装置。 “至于为什么是你,这倒说来话长。”她两只脚的交换了一下位置,潇洒的姿态看得云迟心神摇曳。 “谷神珏采用的是生物锁,而负责执掌这东西的人死了。” 云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你们说是谷神珏主动选择持有者。” “你真的听得懂?”秦巧同露出惊讶神色。 云迟瘪嘴,不屑道:“请尊重土着的智力水平。” “不错。你相当聪明,我很欣赏你。所以我才愿意和你聊这么多。”秦巧同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并举着酒瓶向云迟示意。 他赶忙摆手表示自己不胜酒力。 对方也不强求,自顾自喝了起来,“我在大晋花了很大的精力去寻找能被谷神珏接纳的人,没想到忙活来忙活去竟然还是云理先发现了你。” 云迟并没有对对方的感触有多少兴趣,继续主动询问道:“能跟我说说,你的那些其他衙门的同僚,一般会怎么处理像大晋这样的人间国度吗?” “你的脑子果然转的很快。”秦巧同心情显然相当不错,毫不吝惜自己对云迟的赞赏,“一般情况下,他们会评估这里的实力,然后再确认是否适合纳入势力范围。不过……” “不过什么?” “此地有神族遇害,恐怕会进入不同的流程。”秦巧同面露犹豫之色,“我们追杀的敌对神族不知是否也像我一样幸存了下来,如果他们嫌麻烦,或许会直接摧毁此界。” “你说什么?”一直听得云里雾里的李心安冷然发问。 云迟与秦巧同的交流她虽然有很多都听不明白,但神族有可能摧毁此界的事她还是懂了。 感受着瞬间充斥着整个会议室的剑意,秦巧同面不改色道: “李姐姐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求救信号已经发出去了小半个时辰,我的族人很快便会赶到,你就是杀了我也阻止不了这个事实,反而只会亲手将此界数万万生灵推向毁灭。” “他们会怎么过来?”云迟一边安抚李心安,一边继续探问。 “像我来的时候这么来喽。”秦巧同眉角微挑。 “空间折跃。”云迟脸色渐渐泛白,“既然这样,现在都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他们怎么还没来?” 闻言,始终优哉游哉的秦巧同顿时骇然色变:“你是那个小贱人的人?!” 第185章 请恕孩儿不孝 “世界并不是非此即彼。” 云迟双手在会议桌上虚按示意秦巧同不要这么紧张。 “我连你说的敌对是谁都不清楚。” 显然云迟的话并没有能够消除对方的戒心。 她虽然脸色难看,也依旧没有改变自己嚣张的坐姿,但悬浮在她身后的一架小型飞行器械那积蓄着诡异蓝色光泽的炮口已经开始散发着危险气息与压迫感。 难怪这个外星来客能荣获“天下第一御物境”的称号。 看着那蓄势待发的未知攻击,云迟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在这种不对称打击下那位倒霉的陆地神仙还能拼着重伤逃跑,这无疑说明大晋所处的星球上进化出来的能量运用体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空间折跃,这不是土着该知道的词。”秦巧同语气森寒。 “你此刻主动暴露自己有什么目的?” 出于对云迟帮了帝国大忙这一点,她是认真在考虑要带云迟返回自己生活的文明,并帮他申请公民身份的。 如果对方继续隐忍蛰伏,选择在打入内部之后再发难,这才是收益最大的操作。 他此刻自爆,无疑说明眼下有更值得他这么做的利益。 “也许是你太敏感了。”云迟耸了耸肩,“空间作为术的一种,这个世界有研究和记载不是很正常算了,我懒得编了。” 他往身后的沙发一躺,仿佛在跟不存在的人对话一般悠悠道:“哪怕大晋只是个不入流的封建文明,因为我的无意之举而危如累卵,我也怕以后自己都不得安生。” 云迟会感叹于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但他知道自己只是个难当大任的普通人。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秦巧同面露嘲讽,“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这件事你已经做了。” “在你们的舰队到来之前,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他反驳。 “你还知道舰队?”她挑眉。 “你们的人工智能跟我说的。” “你到底是谁?” 她耳畔的空间开始扭曲,是那架无人悬游炮开始充能的征兆。 “一个稀里糊涂被扯进阴谋当中的无辜路人。”云迟苦笑。 “你不怕死?”秦巧同依旧不放弃打探他的底细。 “你杀不了我。”他淡淡反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一抹高能光束擦着云迟的鼻尖而过。 “你在挑衅我。”她说。 “我想你心里明白,你的同伴依旧不现身,肯定不是因为迷路了。”云迟再次露出好整以暇的表情。 秦巧同的脸色瞬间阴晴不定,知道云迟所言不假。 形势顿时转换,现在轮到她开始巴巴地打探情报。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其实不比你多。”云迟微笑,“刚才是你在等人,现在换成了我。世事很奇妙?” “你在等谁?”秦巧同的目光瞬间锐利,“告诉你这么多不属于大晋知识体系的秘密的人?” “你之前在飞船上负责什么岗位?”云迟忽然话锋一转,开始和她拉起了家常。 “” 秦巧同陷入沉默。 见她不答话,云迟自顾自猜测起来:“我认为你应该是舰长秘书之类的文职人员。”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道激光一闪而过,刹那之间射向云迟面门。 这一攻击凭人类的反应绝对躲不掉。 云迟瞳孔瞬间放大,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脑袋被蒸发成一团雾气时的模样。 咦?我还活着?云迟后仰的动作刚做了一般,这才反应过来有人替自己解决了攻击。 画面往前倒回零点好几个零一秒。 那一束激光在云迟身前半米左右时便诡异地折出一个直角,向着会议室的天花板而去。 抬头看着那个两指宽并且还在不断融化扩大着的洞口,云迟心有余悸地开口:“不是就不是呗,至于一言不合就动手吗?” 秦巧同并不搭理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心安。片刻后,她才点头道:“藏得不错。李纯然连我也瞒得这么死,可见她当真对你视如己出。” 所见皆为剑。 哪怕是光,也能被她转化为自己的武器。 但显然这对她的负担也十分巨大。在千钧一发间完成捕捉、解析、控制等诸多步骤,以大晋常规陆地神仙的精力条而言依旧十分勉强。 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云迟跟着紧张起来,“我现在知道你武器厉害了,我们不妨还是有话好好说。” 他也不管秦巧同乐不乐意,直接了当道:“你想知道我在等谁?告诉你也不打紧。我早先便告诉你,不要低估土着的智商。” “我等的就是它的上一任主人,天星宫的观景仙人云有道。” 云迟将谷神珏往自己对面一抛,一只修长玉白的手便将其接住。 一阵飘渺的星光折射在空无一人的沙发间变换。 随后,云理一袭拼色长袍的身形便浮现而出。 他目光深沉,悠闲地倚在沙发扶手上,右手把玩着那枚玉珏。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云理饶有兴趣道。 “我碰运气。”云迟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行礼,“我只知道义父在我身上有所安排,所以顺手试一试罢了。” “那你倒运气不错。”他点了点头,转头去看脸色变幻的秦巧同。 “你为何要害我?”他语气平淡地问。 “东西是你自己拿去的,怎么还怪起了我来了?”秦巧同言语间带着讽刺。 “你明知它对人有害无益,还借口参研迷惑我,不是害我是什么?”云理针锋相对道。 “你用它改良粮种,怎么说也是恩泽天下。这能叫无益?”她十分轻佻地说。 “何必说这些,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云理显然有些不耐烦起来。 “你既然认定了我在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又有几架浮游炮在秦巧同身后升起,蓝莹莹的炮口对准场中众人。 “要打架就动手!” 云迟赶忙拉着李心安起身,“且慢动手!” 他拉着从进去飞船后就始终如坠云雾中的女剑仙就往舱门退去。一边退还一边道:“刚才就说了,我只是个被卷进阴谋当中的无辜路人。你们有什么恩怨请自行解决,迟就不奉陪了!” “义父!请恕孩儿不孝,这就先走一步了!” 他们眼见已经靠近自动舱门,那道厚重的墙壁却并未打开。 “你暂时还不用死,但也别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秦巧同抬起一直搭在会议桌上的修长双腿,将沙发往身后霸气一推站起。 在一阵机械运转声中,她瞬间化身人形武装。 身后一圈共十二架浮游炮自动锁定着在场的一切敌人。 第186章 工具 被堵在门口的云迟和李心安两人面面相觑。 “要走?”李心安问。 “能走?”云迟也问。 一股锐利倏然从他身侧而起,眼前的自动舱门瞬间四分五裂。 “谁说不能走?”她反手扯着云迟拉着她的右手,踩着一块较大的门板便激射而出。 身后,激光特有的嗡鸣与爆炸声接连而起。 “把云老宫主留在里边没问题吗?” 交错的走道里,李心安一边控制着飞行,一边侧头向身后的云迟询问。 “他比想象中要厉害的多得多!”云迟回答,“比起他,你记得出去的路吗?” 爆炸在他们身后紧追而来。李心安一皱眉,道:“记不记得现在都没区别了。” 四下飞溅的碎屑瞬间带上了切割与锋利属性,一时间在过道墙壁间刮得火花四射,在沿途留下无数花白痕迹。 “怎么了?”云迟察觉出她的异常,当即关切道。 “短时间内使用了太多次见术,消耗有些恢复不过来了。”她咬着嘴唇,“加上这些壁垒硬的出奇,恐怕我一时半会儿也无能为力。” 云迟顿感头疼,苦中作乐道:“我的你能用吗?” 他别的不行,唯独精力条够长。 虽然也不是不能通过调整星盘来改变已有的增幅效果,但现在亡羊补牢也只不过是单单增加上限而不能提高存量。 “晚来既然精通千机门傀儡之法,不如试试晶针刺穴?” 云迟本就随口一说,哪知李心安当真有思路。 “就是以前替你治疗脑部肿污染残留时用的那套功法?”云迟向她确认。 “自然。”李心安加大自己说话的音量,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了一些焦急,“你只管以晶针随意刺入我的身体便是,剩下的尽数交给我来。” 感受着背部的灼热,云迟当即依言召唤出那道银色神机,随后,一根细长的晶体骨刺便插上李心安肩头。 鲜血顿时便将那淡紫色外袍染出一块黑色。 “没问题吗?”云迟有些担忧地询问。 “你向我输送精力呀。”她淡淡地回答。 “哦,哦。”云迟这才反应过来,从识海中引出一小股精力流通过乌晶骨针这个中介,缓缓注入李心安体内。 在接触到骨针的瞬间,云迟只觉李心安的体内仿佛有一个吸力巨大的无底黑洞,犹如长鲸吸水般一口气将他令人咋舌的精力条扯掉一半。 与此同时,直入骨髓的战栗感顿时沿着云迟的脊骨一路电窜,顷刻间便瓦解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不受控制地缩短和李心安的距离,双手贴上她的小腹。 “你” 李心安的呵斥尚未完全出口,下一刻,一道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剑气自她心中腾起,以神鬼皆斩的气势划破二人周遭的一切障碍。 在身后奔涌的火浪吞噬他们的前一秒,李心安脚下的门板化作一道毫光,载着二人从那道不断扩大的白线中遁去。 眨眼之间,他们再次现身已经是在万米之上的云端。 脚下是一朵嫣然绽放的巨大蘑菇云,被冲击波激上千米高空的雪屑被随后而来的高温瞬间汽化。 缤纷的虹桥在那团能夺日光彩的巨大火球下显得黯然失色。 “这是我们做的吗?”李心安怔怔地注视着脚底的巨变,仿佛丝毫不觉得刺眼。 “恐怕不是。” 云迟尴尬地松开紧紧搂着对方的双手,“应该是他们交手造成的。” 惊天动地的烟尘久久不散。 当一切尘埃落定,李心安操纵着那块坚挺的门板缓缓下降。 “我们还是别下去了?” 看着脚下那个露天矿坑般的大洞和其中一簇簇暗紫色结晶与流动的熔岩,云迟犹豫着开口。 这种乱七八糟的殉爆现场好搞不好会又大量有毒物质和辐射。 “可他们好像还远远没有分出胜负。”李心安看着废墟中瑶瑶相对的两道身形,语气有些担忧。 “他们谁生谁死都与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秦前辈口中的舰队到了哪里。”云迟建议道,“他们很可能打算毁掉大晋所在的大陆。” “你有线索?”李心安偏过头想去看他。 她早就觉得云迟有大问题,只是一时没有好机会开口询问。 “勉强有点线索。”云迟含糊其辞道。 李心安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暂时将这茬放下,将话题引回脚下的战场:“可他终究是你的义父不是吗?” “然而我只是他的工具,其中之一。”云迟淡淡道,“我们先回观原峰。” 李心安默然,又看了眼爆炸不断的战场,踩着门板拔地而起向西南方向的天环山而去。 “你放他们走?” 已经算不上雪原的坑洼间,秦巧同控制着浮游炮对云理进行着火力压制,一派悠闲地高声喊道。 “走了便走了,有什么打紧。” 射向云理的攻击尽数被弹飞,偏折的光束将周围炸的一片狼藉雪屑四起。 “你穷尽一生都在研究星星,如今你期盼的天外人终于要降临,你却准备和我搏命?”秦巧同嘴上说着,身后的光束却依旧时刻不停地攒射。 “你们不是人。”云理淡淡道,“自称神族的族群与帝国,我不认为你把我们当成同类。”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场战斗远远称不上搏命。你的族群擅长奇技淫巧,但你还远远不是我的对手。” 浮游炮射出的高能光束总是在接近云理的瞬间便被折射开去。 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发生折射的雪屑间总会有一团蓝银色星光若隐若现。 “以土着的智慧而言,你是一枝独秀的存在。” 秦巧同曼妙的身姿在梦幻般的星图间闲庭信步,将所有暗藏的杀机尽数避让开去。 二人站立的脚下,冰层开始震颤。 冰层下的黑影越来越大,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即将破冰而出。 “生物的进化关键在于对工具的使用,而不是将自己身体开发到极致。”秦巧同的黑色紧身战斗服上的纹路犹如活物般奔走涌动,瞬间换了一个图案。 “我承认大晋的力量和技巧体系有让我眼前一亮的地方,但和帝国比起来依旧是只是腐草荧光。”她冷冷地凝视着仙风道骨的云理,通碟般开口道:“如果你现在对我俯首称臣,选择帮我把云迟那小子抓回来,我允诺你公民身份。” “如果我说不呢?”云理哂笑。 “那你就见识一下帝国的冰山一角!” 巨大的轰隆声响起,纷飞的碎冰将秦巧同的黑发带得冲天而起。 散落的碎屑间,一道近二十米高大的黑影从冰层下一跃而出。那道火辣无比的身躯站在窜出来的黑影肩上,目光中带着怜悯。 第187章 大不了成为天上剑仙罢了 那一具近六层楼高的机甲威风凛凛地傲立在满是结晶的坑底。 秦巧同沿着机甲的肩膀走向其胸前缓缓打开的舱门,优雅而从容。 她如履平地,不疾不徐,仿佛昂首向这边仰望着的云理已经是个死人。 “大话说了一箩筐,到头来还不是只能靠这些死物。”云理面对眼前的那台正活动关节的巨神兵依旧凛然无惧,甚至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很强。我在大晋这一百年遇到过不少你们所谓的陆地神仙,你至少能排进前五。” 秦巧同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响起,仿佛来自天地之间。 “可惜和帝国的怒火比起来,依旧是螳臂当车。” 机甲的双眼亮起红光,伴随着嗡的一声脉冲咆哮,一把四十九米长的粒子长剑迎风而长。 它四肢上的装甲尽数收起,露出其中整齐摆放的数千枚弹头。 “在大晋的民俗里,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云宫主,抱着你的理想,去成为群星中的一员。” 秦巧同冷淡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随后,忽如春风过隙,吹开一树繁花。 “扞卫者”适应性战斗装具的全弹射击的场面,哪怕在秦巧同见过的帝国在列武装中也称得上华丽无比。 一千零一枚挂载着各式弹头的导弹牵着细长的尾焰呼啸而去,铺天盖地的爆炸顷刻间将云理所处的位置淹没。 秦巧同驾驶的机甲稳稳地悬停在半空之中,她透过驾驶舱的投影,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那一场大型烟火表演。 每一枚导弹都自带锁定追踪模块,她并不担心云理会金蝉脱壳。 暴力美学强调,如果有什么是一发爆炸解决不了的,那就多炸几次。 云端。 夕阳将天边那一团团蓬松点燃,天地尽数染着一层橘黄。 “你不打算主动和我解释解释?非要等我问你?” 踩着一人宽大的门板,李心安负手而立,向身后的云迟质问起来。 “我之所以抱你绝对不是因为我想抱你,而是我的身体不听使唤自己抱住了你。” 一直似乎在发愣的云迟猛然一惊,绕口令般慌乱解释起来。 “登徒浪子!我问得是这个吗?” 被云迟一提醒,李心安顿时回想起但是透着衣料传达过来的触感,心里泛起羞恼,没好气地骂道。 “哦,哦!”云迟这时候才彻底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口不择言,一时间汕汕道:“姐姐既然没有怪我,那我没什么要解释的了。” “云晚来!我告诉你,你少跟我在这顾左右而言他!” 李心安转过身子和他面向而立,不曾想双方距离过近,险些鼻尖相碰。 她吓得后撤一步,气势顿时消减了两分,“别以为我不说就是不懂。你明明知道秦姐姐的秘密对不对?” 云迟有些担忧地看了前边一眼,并不搭话,“你御物飞行是不看前面的情况的吗?” 这可是危险驾驶,是要扣分吊销驾照的!他在心中补了一句道路安全教育。 “有什么好看的,哪怕遇上一位同样御空而行的前辈,他也不会装上我们。你别转移话题,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她伸手弹了一下云迟的额头,“空间折跃是什么?人工智能又是什么?文职我倒知道,但舰长秘书是什么?飞船是指那艘巨大的仙舟?舰队是不是说像那种仙舟还有很多?” “你都知道你还问我?” 额头的弹指其实并不疼,但云迟依旧配合地捂着伸手将那块位置捂住。 “你真不说?”李心安眉头微皱。 云迟顿时严肃起来,知道对方这副样子意味着她真的有点生气了。 他看了看李心安左肩那一朵墨梅,认真道:“这件事我需要先和一个人沟通一下,才能给你一个解释。” “谁?” “我的戒指老爷爷停停,我开玩笑的。那个人就是我刚才说的线索” 刚才在云迟说话的时候,李心安并没有任何动作。 他之所以玩笑开到一半喊停,是由于他已经预感到了传声筒精将要踩下来的鞋跟。 在飞船残骸的会议室时,当云迟产生“叶帅思想”的时候,他就领教过了对方鞋跟的厉害。 “这种事能跟她说吗?”他在心中发问。 “你想说就说喽。” 懒懒的女声响起,云迟甚至还听见了类似嚼薯片的清脆声音。 “你”他犹豫了零点零一秒,立即改口,“咱们这儿没有什么星际公约?类似不能向低于太空时代的文明透露协会存在之类的?你在吃薯片?什么味道的?如果是番茄味儿的话能给我闻一闻么?” “” 传声筒精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有倒是有,但对这里并不适用,脊宿七是特殊的。而且你猜错了,我吃的不是薯片,是酥肉。” “老板有品位呀!”云迟赞叹,“那我先摆平了眼前的妞儿再跟老板你详谈。” 云迟结束颅内对话,清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听了千万不要害怕。” 李心安凝眉,“我堂堂陆地剑仙,就算天塌下来了大不了也就是成为天上剑仙罢了。我怕什么?” 云迟为之一噎,无语道:“人前显圣还是你们真大佬来的自然和谐。” 他再不说烂话,将事件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心安。 “怎么样?是不是有种认知崩塌的感觉?”云迟含笑看着李心安沉静的面容,有些幸灾乐祸。 李心安却并不生气,反而微笑着盯着云迟的眼睛,“刚才是谁说不要小瞧土着的智慧来着?” “噗哈哈哈哈哈!” 脑海中响起传声筒精没心没肺震撼人心的笑声。 额 云迟被她反呛一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低声嘀咕:“我说的是智商。” 李心安瞪了他一眼,却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宗主他老人家数百年前就曾猜测过宇宙是由无数个界组成。” 她调整站姿,重新背对云迟,“他也尝试过御剑探索天外,却发现上边有一层界限隔绝,于是得出御术境界还不足以窥探天道的结论。” 说着,她抬手轻轻地指了指头上的无垠天幕。 落日收起最后一抹残红。 青紫色的天空中,无数星辰终于摆脱太阳光芒的掩盖,肆意地将自己的光芒点缀在这场盛大的宴会之中。 一大一小,一银一红两轮月亮悬在东边的天际,宣告夜色终于降临。 “想要突破此界飞升,就必须达到御术之上。” 李心安悠悠道。 第188章 正是畅谈天下大势的好地方 如果按照李心安平日的速度,二人眼下早已应该在观原峰享用晚饭了。 可她并没有着急赶路,而是载着云迟慢悠悠地在天上晃悠,俯视着人间大地。 老实说,连个灯光都没有,不知道有什么好瞧的。 云迟想着,拢了拢自己的外袍,又往李心安的身后缩了缩,以期她能帮自己挡住些许寒风。 反正陆地剑仙不怕冷,他云迟可依旧还是肉体凡胎。 “这么说来,晚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从云迟告诉了李心安部分真相之后,她就沉默寡言直到现在。 至于为什么是部分真相,真相就是云迟也只知道部分。 详细情况他还没来得及和终于上线的传声筒精沟通。 不过让她知道这部分真相也就已经足够了。 “你也是来自天外的神族吗?”她轻轻询问,仿佛害怕给对方留下是质问的误会。 “我是大晋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儿。”云迟苦笑,“在下祖籍天南府,家里祖祖辈辈种田为生,常年在外逃荒。我爹生了十二个,我最小,于是取名徐十二。后来大家就都知道,我被观景仙人收养,成了一个工具人。” 他将自己那四五行就能写完的身世履历对李心安如实相告。 他的确是从天外来的,但和神族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前方的李心安微微颔首,嘴角露出浅笑,握在胸前的右手也悄悄放松。 一切都在夜色的掩饰之中,云迟什么也没有发现。 “既然如此,面对秦姐姐的青睐,你为何拒绝得如此果断。”又过了片刻,她问。 自己早就被另一伙人盯上了这种事,事到如今也不怎么好说出口了。云迟汗颜,只好搬出另一句实话:“我想知道谷神珏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却不希望以此界所有生灵为代价。”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重复秦巧同在会议室时的结论。 云迟抬头看着空中那两轮月光,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现在是我挽回为了满足自己好奇心而犯下的错误的时候。” “正如访程子前辈所言,那里有一层界限。”云迟指着天幕,“我们出不去,外边也别想轻易进来。” 传声筒精在云迟与秦巧同周旋时就向他保证过,对方的舰队十年内无法抵达。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已经抹掉了脊宿七所在星域的所有空间节点,卯散帝国的虫子们想要过来,就不能使用空间折跃这种快捷手段,只有老老实实以光速舰队赶路。” “三十年到五十年,你怎么着也能完成我给你交代的任务了?”她调侃道。 “别你看我这副咸鱼的废材样子,怎么能指望我扫清寰宇平定天下呢?”云迟当即拒绝。 “我给你的武器你不会真以为是集邮册?” 传声筒精没好气地踢了云迟的意识一脚,“怎么偏偏遇上你这么个废材!” “大姐,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想的嘛!下碗面我是说送我回蓝星如何?”云迟赶紧打蛇上棍。 “这可由不得你!赶紧去哄你的妞去!”说完,传声筒精再不理云迟。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李心安恰到好处的提问将他从识海中拉了回来。 他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超车而过的飞鸟,叹气道:“一定要在这种地方说吗?” 李心安控制着脚下的门板一个旱地拔葱,吓得云迟赶紧死死抓住她的肩膀哀嚎:“说,我说!此地月明风清,正是畅谈天下大势的好地方!” 门板再次平缓下来,感受着胸腔中的如雷跳动,云迟整理思绪道:“你知道为何川北府和泰安府早不反晚不反,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裂土作乱?” 李心安淡淡开口:“去年北魁借着议和的借口入京,实际却是暗中勾连司马家。他们商量妥当了自然便反了,难不成还能有其他原因?” “这是世人马后炮推导出来的公认的导火索,我却认为顺序反了。”云迟胸有沟壑,开始指点江山。 “要我说,北魁原本是真打算与魏家议和。只不过被司马家暗中撺掇,这才一拍即合。” 李心安不以为然,“何以见得?” “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被削了王位继承权的吗?”云迟突然没头没尾地提及往事。 “好像是说云老宫主阴谋蛊惑人心图谋血祭邪神?”李心安皱眉回想。 “不错!”云迟称赞道,“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所有与脑中低语有关的邪神蛊惑,其实全部都是神族的广播。” “广播?”李心安不解。 “可以理解成不用张榜便能告知天下的布告。”云迟挠着头解释,“但他们这个布告只有特定的人群才能接受的到。” 传声筒精的原话是“能感应到特定频率的脑电波”,云迟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换了个说法。 “气机分五行,但每个人能感应到的都是不一样的,存在细微的差别。他们就是通过特定属性的气机来挑选蛊惑对象。” 听见李心安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云迟便知道自己成功忽悠了过去。 “所以?”她问。 “所以,司马家也有人和他们取得了联系。”他答。 “可是这么做除了捣乱有什么意义?”她又问。 “神族当然不会只采取一种被动救援方式。”云迟一边和传声筒精交流,一边将得到的情报加工后告知李心安。 “如果说寻找被谷神珏接纳的人是秦巧同的自救手段,那通过和谷神珏的共鸣进行大范围广播引诱堕落者血祭,就是她的族人采用的救援方式。 “生命是一种精纯的能量。当足够多的血液转化成的能量激活了他们四下传播的图腾之时,大晋所处的空间位置便会被发送出去。 “那些阵法就是本土化的信号发射装置。”云迟总结。 “可是,这和司马家造反有什么关联?”李心安将话题拉了回来。 “神族蛊惑世人的诱饵之一,就是力量。”云迟回想起在十一冢经历的血腥过往,“他们通过阵法与图腾建立初步连接之后,就会将力量投射到信徒的身上。” “虽然这种传输损耗巨大,但依旧能将天赋一般的人拔高到超常水平。” 那个草田部大祭司便是被硬生生灌到了超凡者境界。他想起那个有些印象已经有些模糊的疯子,心中有些惆怅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把那个人当成常年的心理阴影,哪知这才一年不到就已经忘了对方的长相。 人的记忆就是这样不靠谱的东西。 原本认为刻骨铭心的东西,其实也不过说忘就忘了。 他想。 第189章 星共体 察觉到身后的云迟情绪有些异常,李心安开始稳定提速向观原峰的草庐而去。 “怎么不继续讲了?”她犹豫片刻,决定岔开他的情绪。 云迟果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想起之前的话题,便继续道:“所以我怀疑,西海府的会战,魏家之所以失利,并不是魏泽不堪大用,而是司马家有人在神族的支援下突破到了御术境界。” “合理的推断,有证据吗?”李心安思考片刻后认同道。 “你觉得我像有证据的样子吗?”这回换成云迟没好气地说道,“反正有没有证据都一样。司马家既然叛乱,那我云迟的任务就是搞定他们,让大晋重归稳定。” “国运?”李心安提出自己的猜想。 “是,也不是。”云迟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大晋所在的世界是一个很重要的节点,它的稳定对一些人很重要。” 简而言之,对传声筒精很重要。这是她自己亲口坦白的。 “所以,为什么是你?”李心安不解。 “因为”云迟迟疑片刻,“有人要我去做,她开出的条件很吸引人。” “你说的那位线索?”她表示出兴趣。 “嗯。”他轻声确认。 李心安也“嗯”了一声后再不多问,默默将速度再次提了一个高度。 盖着白头的雪山在月光下颇为显眼。犹如指路明灯般,引着一道毫芒流光似的飞越群山。 观原峰顶的几栋茅庐便在不经意间跃入视野。 “这件事,需要我跟宗门内禀告一番吗?”在亮着一星烛火的小院中分别之际,李心安突然问道。 事关大陆存亡的惊天巨变,她认为有必要知会天下各大势力共同商讨应对。 “雪原那边这么大的动静,回剑宗肯定已经在事发的第一时间便察觉了。”云迟摇头,“这件事又不是我云迟的家事,李姐姐你认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了,不用考虑这么多。” 李心安闻言颔首,微微欠身与他告别。 “之前总是当个语焉不详的谜语人,现在总可以跟我说说我到底被卷进了一个什么样的阴谋里了?”云迟一回房,便反手将门扉带上,并顺势倚靠其上。 他不急着点灯,勉强借着透射进房间的清冷月光当做照明,随后在心中呼叫起那位神秘的传声筒精。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加班不是我的风格。”那道女声带着不乐意的情绪在他脑中响起。 “你所在的星球暂定代号为脊宿七,现在正往这边来的宇宙舰队属于卯散帝国——你把它当成宇宙中一个有些实力的海盗团体就行了。 “我们和他们在各方面都有些分歧,所有很长时间内都不大对付。” 都已经叫帝国了,“有些实力的海盗团体”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啊! 云迟心中吐槽,开口问道:“秦巧同是卯散帝国的人,而她们追击的是你我们的人?” “对。”她言简意赅地回答。 “喂,我都已经答应入伙了,你甚至连自己的姓名和我加入的组织是什么都不肯透露吗?”云迟有些不乐意起来。 “我不叫喂算了,这种烂梗你这种小年轻也听不懂。”对方语气凉凉,“而且,你现在还谈不上入伙,充其量只是个临时工。什么加入了我们这种话,等你签了正式用人合同再说!” “我开始对你们组织是不是属于文明产物有一点怀疑了。” 云迟也语气凉凉,“连临时工的权益都无法合情合理合法地得到保障,和我现在身处的大晋这种封建文明有什么区别?” “你说的有些道理,等我翻一翻基层治理与组织建设手册啊”她说着,云迟脑中响起一阵哒哒哒哒点击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道:“你的诉求十分合情合理合法,那我就在下班前勉为其难地跟你交代清楚! “不过,你得先签了这份劳务关系合同。” 她说完,云迟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张仅仅只有几行字的公文纸。 “星共体联席委员会关于各部开展就地征召协助办事人员活动的协议(第三版): “委员会通令,各级组织和单位在进行就地征召临时办事人员活动时,对目标对象的一切待遇参照当地文明相关行业从业人员的最高标准。 “对于未达到星共体现行最低待遇标准的文明,按照星共体现行最低待遇标准执行。” 落款是两个圆形钢戳。第一个叫“星共体联席委员会”,另一个单位叫“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 那两圈红印下方,用蓝色墨水写着“季鸢”二字,像是一个签名。 “在我名字下方签上你的名字,你就算我手底下的实习生了。”传声筒精——也许是季鸢,轻快地说道。 云迟一眼就觉得这份协议相当的不专业,不仅含糊其辞,而且没有期限。 搞不好是卖身契一样的东西。 “虽然我知道一开口就提待遇很不好,但我想知道这个所谓‘星共体现行最低待遇标准’究竟是个什么标准?” 云迟并不着急着签字,严肃地向那位看不见的人事提出自己的疑虑:“而且,你这个实习期是多久?” 又是一阵哒哒哒哒乱响,脑中的季鸢毫无感情地再次念起了稿子:“凡特勤办事人员,办公时间、地点自由,但必须确保随时随地待命。月薪三千不包吃住,视业务能力实行弹性年终奖励制度。 “入职提供全套劳动保障(包括但不限于武器、载具、后勤支援等一系列星共体现役武装力量,以及遗体回收。)。 “用人单位不负责缴纳五险一金,也不解决雇员户口问题。 “实习期无上限,监察委员会将自动评估所有雇员的每年绩效考核成绩,并做出评级与调动。听明白了吗?”她问。 和我自己高中暑假时打黑工的流水线也没什么区别嘛!云迟心中嘀咕。 说得这么高大上,他还以为这个所谓“星共体”的组织是个什么超级势力一样。 等会儿刚才听到个“遗体回收”?云迟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临时工岗位难道还挺危险?” “通常情况下需要用到就地征召协议的地方,都是纷争地区。我们在这些地方影响力和投送力有限,往往还要同各方势力纠缠,所以伤亡在所难免。”季鸢不怎么在意地解释,“但这你不用担心,因为你是特殊的。” “而且,只要你尽快完成我给你交代的任务,马上就能转正了。到时候我立马就给你升职加薪!”她循循善诱。 你不说倒还好,特意提这么一嘴,不就明示了我签下这份协议之后会很危险吗?云迟面皮一抖,对自己的前景感到一阵绝望。 “瞧你这熊样!”季鸢鄙夷的声音淡淡响起,“口头吓唬一下就一副活不成了的样子,要是真让你去一线,你恐怕立马就投敌了?” “不是我吹牛逼,我们星共体的公务员别的不提,想意外殉职恐怕比在你三十岁前脱单还难!” “咱说话就说话,能不人身攻击吗?”云迟抗议。 “况且,我觉得自己桃花正浓,脱单还不是在一念之间?” 他瘪着嘴抱怨完,心念一动就在意识中那份协议上落下“云迟”二字。 “成了!” 季鸢语调带上雀跃,仿佛自己离下班又近了一步。 “现在我就告诉你,这次任务的详情——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她的声音悠悠响起,仿佛深夜女主播在讲述电台故事。 宇宙很大,哪怕是星共体和卯散帝国这种势力范围覆盖数百个星团的庞大政治组织,也只是各自盘踞在一隅。 而无数大小势力对宇宙的探索之旅始终永无止尽。 用蓝星时间进行陈述的话,那就是在大约十年之前。 星共体的一支边际开拓团在无人涉足的深空中发现一片贮藏量庞大的晶体星系。 由于星共体向来秉承“和平探索,共同开发”的理念,所以开拓团除了必要的自卫武装外,从来都是轻车简从。 以往的经验也证明,他们携带的武装足以应付绝大多数太空中的突发事件——但这里边不包括应对同等文明等级下的火力压制。 在星共体开拓团对这个星系暂时停留并开展勘探、科研工作之际,卯散帝国的武装侦查舰队也不期而至。 双方向来理念不合,加上此地又远离各自的势力范围。于是卯散帝国的舰队凭借数量上的优势,在展开时间膨胀领域彻底围困开拓团的同时,暴风骤雨般的攻击紧跟着倾泻而来。 哪怕有强大的护盾支撑,开拓团很快也损失惨重。 星共体总共三艘,全部以科研船为设计宗旨的庞然大物在无尽的黑暗中绽放出动人心魄的光。 这次突袭卯散帝国准备工作充裕,行动的手段也十分干净利落。 从张开时间膨胀领域拦截所有发出的信息到引爆对方全部飞船,一共只花了十分钟不到。 “请等一下。” 云迟像个杠精一样开口打断季鸢的叙述,“既然所有信息都被拦截,你又是怎么知道当时的情况的?” “因为开拓团中有一艘船的舰长乘坐逃生舱逃过了一劫。”季鸢平淡地解释道。 云迟回想起在冰原时秦巧同说过的话,顿时对星共体的武装力量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仅仅只是一个逃生舱就能把追击而来的百米级别战舰击落,若是主力舰队交火,星共体岂不是能把卯散帝国按在地上摩擦? 没成想自己还当真抱上了粗大腿!云迟想着想着,思绪就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你说的那位舰长,就是迫降到脊宿七上的那一位?”他说出自己的猜测。 “对,但也不对。”季鸢说。 云迟不插嘴,等着对方的下文。 “脊宿七上的一切,都只是肥皂泡泡上的倒影。”她说。 “什么意思?”云迟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语气不受控制地带上了质问。 他在听到季鸢这番话的第一时间就冒出了许多设想。它们五花八门,但底层逻辑却都共同——那就是云迟眼下所处的脊宿七,很可能是一个虚假的世界。 或许是计算机模拟,又亦或者干脆只是某人的梦境与幻想。 季鸢确并不着急着解释,而是继续将刚才被云迟打断的故事娓娓道来。 那位舰长靠着无数同胞的牺牲和掩护成功突围,但本人却在冲击中受了重伤直接昏迷,全靠逃生舱的自动驾驶将她送到了最近的文明星系。 当地文明是星共体新加入的成员,当即便向总部汇报了情况。 遗憾的是,由于那位舰长在冲击波造成的撞击中损伤了记忆体,至今没有醒来,成了只能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 “你的话前后矛盾。”云迟听完后当即提出质疑,“那位舰长既然一直迷不醒,你们从哪知道当时现场的情况?而且,她既然被星共体成员文明接手,为什么我猜测她迫降到了脊宿七之时你不反驳?” 面对云迟的激动,季鸢只平淡地回了一句:“所以我说,对,也不对。你可真是猴急,就不能认真听领导把话说完再做发言?” 云迟动了动嘴唇,终于默然。 她这才又继续开口:“说对,是因为整个脊宿七都是那位舰长的一部分。说不对,是因为她根本就没到脊宿七来过,甚至连它的存在都不一定知晓。” 季鸢这一番能竞选矛盾文学奖的话倒把云迟给听懵了,他理了半天思路,依旧还是没弄明白她到底怎么个意思。 “能不能说点我这个文明水平能听懂的话?”云迟忍不住吐槽。 “那位舰长依旧躺在病房里。星共体作为宇宙中水平顶尖的文明团体,但依旧无法将其唤醒。”季鸢斟酌着开口。 “主治医生说,她是在记忆体受了损伤后自己主动封闭了大脑回路,以防被活捉后提取记忆泄露情报。 “所以任我们手段用尽,她始终沉睡不醒。”季鸢的语气渐渐带上了一些悲伤,而后变得严厉,“那么你的任务,就是尝试将她唤醒。” 云迟被她没头没尾想一出是一出的话整得一头雾水,但想起她刚才说在领导说话时多听少问,便死死的控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内心。 “总部对你故乡文明的评级是四级文明,正处于宇宙探索阶段。”季鸢又突然转移话题。 “所以,量子纠缠理论你至少应该听说过?” 云迟颔首,露出一种“你瞧不起谁呢?”的表情,道:“我的祖国在量子通信领域处于本星系的领跑地位。” 他下意识地用上了从季鸢哪里学来的表述方式。 “那我接下来的话你应该勉强能听懂。”季鸢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我差点绝望地以为,还要加班给你进行额外培训。” 第190章 脊宿七 “这个理论通俗且具体的表现就是,存在纠缠关系的两个粒子,哪怕距离十分遥远,依旧也会具有关联性。” 嘴上虽然说着刻薄的话语,但季鸢还是简单地向云迟说明了一下该理论的基本原理。 “我们对这项技术进行过一些基本的运用。比如你现在身处的脊宿七就是一个相关项目。 “利用量子纠缠特性,我们完全监测了那位舰长的脑细胞活动,并将其全部以实体化的方式在现实世界中复原了出来。” 你管这叫基本运用?云迟一脸懵逼。 “我创造了脊宿七,并将它的环境塑造得与那位舰长想像中的世界完全一致算了,技术层面上的事我就不继续废话了。 “总之就是,脊宿七上的一切,都是那位舰长意识活动的产物。我们虽然无法获窥探其记忆,但也从观察脊宿七的过程中获得了足够的信息。” 难怪你会说脊宿七是肥皂泡泡上的倒影。云迟恍然大悟。 将意识中的一切都实体化出来,这好像真的和神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嘛!他心中感叹起来。 “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我感觉大受震撼,就像被人粗暴地夺走了第一次一样。”云迟目瞪口呆道。 “可是,你们既然这么牛逼,为什么唤醒她这种事情会落到我一个普通人肩上?”他恰到好处地表达出自己的不解。 “不是我们选了你,而是命运选择了你。”季鸢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也有些不解。 “这话我以前听说过。” 云迟第一时间想到自己接手天阴珏时云理对他说的话,“那次是脊宿七的本地人想利用我,不过这次换成了星共体的人想利用我。” 他有些自嘲地说。 “你是说谷神珏的事?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的确完全是正确的。”季鸢并不反驳,而是进一步承认道:“整个脊宿七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意识活动产物,换言之,就是她选择了你。” “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尝试唤醒她吗?”云迟显然已经接受了成为一个工具人的命运,坦然问道。 “量子纠缠的妙处在于,影响从来不是单向的。” 季鸢语调轻松轻松,“她意识活动中的每个细节都会如实反应到脊宿七所在的现实世界。那么,现实世界发生的一切,也能同步影响她的意识。这么说你懂了吗?” 云迟大概懂了,但又没有完全懂,“意思就是,我在大晋所做的一切,她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你这么想也行。”季鸢懒得继续解释,“所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保证这个世界的稳定。一旦被卯散帝国扶植的势力将大晋搅得天翻地覆,那就意味着她的意识也会同样支离破碎,彻底失去醒来的可能。” 最后,季鸢相当郑重地向云迟强调道。 见对方一副想结束话题的样子,云迟赶忙开口:“等一下,我还有问题!” “你哪来那么多话,有问题自己在日后工作中慢慢摸索!这才能有效成长!”季鸢懒懒地回了一句,再不搭理云迟,任由他在心中大喊大叫。 这么看起来,这件事恐怕也不是那么迫在眉睫嘛!云迟见对方再不理自己,心中没好气地想。 离开背靠的门扉,云迟走到书桌前,点亮了那盏油灯。 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今天获得的纷杂的情报。 有关于秦巧同的,云理的,大晋的,时局的,以及星共体和卯散帝国的。 云迟就着烛光独自研磨,提笔将目前为止的线索一条条理清。 其他的都可以暂时不用理会,但将眼见立马就要四分五裂的大晋再次恢复太平显然应该是当务之急。 可这该如何下手?他一个要势力没势力,要地位没地位的平头老百姓,想镇压天下无数蠢蠢欲动的野心家谈何容易? 自家这个新老板提到的劳动保障如今也只是个空头支票,恐怕一时半会还无法到位。 云迟将纸笔放到一旁,露出苦恼神色。 难不成他堂堂星共体新任临时办事员,当真要投入一方枭雄的幕府之中,暗中帮他逐鹿天下? 老实说,包括天子魏家在内,整个大陆上没有人能入他云迟的法眼。 “和这群只知道争权夺利或者维护统治的虫豸一起,怎么能开创太平盛世呢?”他在心中发出灵魂拷问。 “干脆让我踩下这一脚油门,让这个世界实现质的飞跃算了!” 从之前无季鸢的对话中,云迟知道了星共体不干涉当地文明进程的规定。但她也说了,脊宿七是特殊的。 在脑中大致完善了计划,云迟将自己需要的东西做了一番总结,希望在下次与领导汇报工作的时候提出物资支援申请——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何况他是准备干大事业? 大晋整体还是一个披着奴隶制内核的封建社会。 哪怕没有司马家和川北府作乱,能被称为人的也只有世家大族与各地寒门,创造财富、进行生产的广大佃农则和家畜财产无异,都只是贵族、地主的私有物。 作为从红色种花家来的云迟,他要搞就打算搞个大新闻,何况如今背后还有星共体这种远超时代生产力的靠山作为支撑? 他,云迟,明日起就要为了解放整个脊宿七而奋斗! 老板只说了要让脊宿七恢复稳定,可没说是谁领导下的稳定。 管你是根深蒂固的魏家也好,还是背后有卯散帝国支持的司马家也罢。 他的目光怔怔地向东望去,仿佛穿透那堵墙壁,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目睹了旭日东升的壮观场面。 额入门应该看些什么资料来着?不知道六本选集够不够用? 抒发完心中的豪情壮志,云迟却又犯了难处。 换句话说,他除了政治课上一些浅尝辄止的知识点外,没有任何深入的理论积累研究与社会实践。 是个不折不扣的键盘王者。 想到这,云迟顿时有些退缩起来。靠自己一个人,真的能行吗? 向身为外星人的老板申请一套宝典,季鸢会不会认为我脑后生反骨?他不无担忧地想。 第191章 想把锅里的放到自己碗里 当晨曦破晓,云迟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书桌前思考了一整个晚上。 好在他早已踏入御气境界,而且本身精力充裕,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疲惫。 在心中呼唤了两声领导后见无人应答,云迟便知道季鸢很可能暂时不会再与他联络,只好压下心中的躁动与紧张。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软的手脚,起身走向门外。 在开门的同时,对面也响起了吱呀声响。 一抬眼,正好看见换了装束的李心安也向他瞧了过来。 “一起?”云迟主动邀约。 他知道李心安多半是去回剑宗的主峰汇报昨天的事。 而他自己则由于是观原峰唯一一个需要饮食的人,每日都要去主殿那边为低阶弟子开设的膳房,所以才有此问。 “好。”李心安回答,将房门轻轻带上之后走上院中小径与云迟并肩而行。 她并不御剑,只是与他漫步在晨雾萦绕的山间小道之上。 “纯然前辈可有什么看法?” 云迟心想这么重大的事情李心安肯定会先跟自家师父通个气,于是便随口询问起来。 “师父说这件事最好不要四处招摇,能封锁消息那就更好。”李心安不咸不淡地说。 “那你还去主殿?”云迟这话问出口,才觉得应该问些更关键的,于是补充道:“纯然前辈为什么会有这种态度?” 李心安嗔怪地瞥了他一眼,解释道:“师父说,如今天下形势紧张,如果此时把有神族将要降临灭世的消息透露出去,很有可能成为天下彻底大乱的火星。” “灭顶之灾下,不仅没有团结一致共同求存,反而因为绝望压抑而选择放情纵欲肆意妄为吗?”云迟若有所思地呢喃道。 “前辈的确考虑的比我们深刻,也洞悉人性。”他轻声赞叹。 “至于还去主殿嘛自然是因为你邀请我了呀!” 李心安看着云迟一本正经的表情慢慢涌起错愕,心情大好地眨了眨眼,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是否有点”云迟一脑补到了食堂后四下都是能贯穿自己的视线,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嘿!逗你玩的啦。”李心安小小的恶作剧得逞,语气也跟着高涨起来,“我瞧你从出门就一脸有心事的样子,所以帮你换换心情。怎么样,不错?” 云迟看着在晨光中闪闪发亮的白衣剑仙,心情倒真的也明媚了不少。 她将石阶上的积雪一路踩得轻声作响,轻盈而优雅,仿佛每一步都点在云迟的心上。 扩散开来的余波震得他胸腔怦然共振。 “虽然我们观原峰表达了这样的态度,但回剑宗可不止我们一脉。师父嘱我将我们在雪原发生的一切都向宗主他老人家详细禀告,好让他做决断。” 李心安抬眼看着被山脊遮掩的天际,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云迟瞬间的情绪转换。 “至于他们会有什么想法,我可就猜不着啦!”她低声轻叹。 “过几日我可能就要下山回天星宫了。” 两人散步一样走着,云迟却突然开口打破安闲的气氛。 李心安闻言短暂一愣,微微点头道:“你早说了要走。况且雪原之行发生的事,你也有必要让你师兄师姐知道。” “那些倒只是目的之一。”云迟接过话题,“我这次回去的主要目的是,打算借助天星宫名义举义。” 对方果然露出惊讶神色,偏过头来看云迟。 “你不像是那种人是了,你曾说过有人要求你维护此界安稳。你既然瞧不惯豪门世家的做派,那大晋最大的世家自然也该是其中之一。”李心安自顾自地推论起来。 “天星宫在世人心中威望颇高,你也许能一呼百应,取得一番不俗成就” 云迟听着她冷淡地剖析着,终于开口打断:“我跟姐姐你说这些,不是想听你对我说这些的。” 他绕口令一样说着,看向疑惑看着自己的李心安,道:“我在邀请你加入我。天星宫或许能号召一些人马,但如今的战局仅仅靠普通人是不行的。” “魏家有三位陆地剑仙,而司马家也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神族的支援。”他说。 李心安缓缓皱眉:“这与我的心性不合。况且,回剑宗不参与世俗权力争夺。” 两人立在回剑宗的山门外冷眼相望。 寒风卷着雪花呼啸而过,耳畔的碎发扫得云迟面颊发痒。 他率先举步踏过了那座无字的牌坊,高声道:“姐姐莫要误会。我云迟对权力不感兴趣,但是对于消灭它们这件事,我很感兴趣。 “权力、地位、门阀世家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李心安目光追寻着云迟的步伐,随后默默跟上他的身形,“你说的不错,世界不还是这样的。” 他要扫清天下,开创一个没有权贵世家的时代。 在云迟辩白的同时,李心安突然懂了他的意思。 如果有什么能让一个像他这样总是散漫的人充满干劲的话,那多半不是为了让自己拥有更好的生活。她想。 “发迹前的枭雄们,很多人从前都是理想家。”李心安赶上云迟,微笑道。 “如果你担心我的理想在漫漫旅途中磨灭殆尽,不妨就让我最后的骨气杀死我。”云迟也笑着回应。 “倒也不是不可以。”她答。 “那待会儿我去主殿门外等你。”他提议道。 看着李心安不置可否地穿过殿前广场往长长的阶梯走去,云迟慢慢收回目光,转身往另一条路的膳房走去。 他并不是非要邀请李心安不可。 甚至他还有更好的方案可以选择。 比如,用一个善意的谎言让李心安和他契约神机。 这样做不仅不会被她误会,甚至能拥有比她本人更强的战斗力。 可他依旧在那时选择了将邀约说出口。 他希望她能陪在自己身旁,大约仅此而已。 将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派遣一空,云迟在周围饱含各种情绪的视线中踏入膳房大门。 “这小子今天又是跟李师姐一起到的尺青峰,这么下去他肯定要把师姐追到手的!” “我瞧那位天星宫的弟子倒也气宇不凡,和李师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十分般配。虽然是个绣花枕头,但大家既然同为四大宗门,也还算门当户对不算委屈” “就让李师姐跟他打得火热岂不最好?耽于情欲最终沉沦,把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陆地神仙这个机会让给其他青年才俊。” “” 那些尚未进入御形境的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早餐,杂乱的议论随着云迟的到来低声响起。 他置若罔闻,走到盛放食物的长桌前给自己挑了几样点心。 诶嘿,我就是要从你们锅里抢食怎么地?抱歉,长得帅又有魅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他意气风发地想。 第192章 你不是来与我提亲的 问剑阁是回剑宗位于主峰尺青峰上的主殿。 他们的宗门议事活动大多在此地举行。 云迟望着不远处那巍峨壮观的建筑,百无聊赖地想着。 从在膳房用过早饭至今,他已经殿前广场上的长亭处等了不少时间。 正当他以为这里会有一场旷日持久的大论战之际,李心安的身影终于从殿门摇曳迤逦而来。 云迟便起身迎了上去:“我还以为你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就没我什么事了。无非是一些长老反复询问细节耽搁了一些时间。”李心安含笑向云迟解释道。 “关于那件事,你考虑好了吗?”他出声询问,语气有些急切。 李心安白了他一眼,“我自然是早就考虑好了。不过这件事需要先跟师尊请示。” “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赶紧回观原峰!”云迟心照不宣,当即迫不及待地建议道。 李心安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的模样,无奈地将悬在云迟腰间的玉白长剑拔出抛向空中,道:“那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剑芒在广场上一闪而过。 等云迟看清脚下的云海之时,二人早已飞出尺青峰不少距离。 “心理准备,姐姐你是指哪方面?”云迟踩着二指宽窄的剑身,下意识往李心安靠了靠。 如果这个“心理准备”是指事业路上的艰难险阻的话,云迟自认还有些心得。 “回剑宗不参与世俗权力争斗。”李心安淡淡的声音被被风带到云迟耳畔,“无论你说的再怎么志向远大,你的行为依旧还是世俗权力争斗。” 云迟默然。 世俗本就是与普罗大众息息相关的一切琐事。理想再纯洁,落实到实践依旧是柴米油盐。 “然后?”他等了半天没见下文,只好自己开口询问。 “你想让我陪你下山,恐怕还得通过我师尊的考验。”李心安语气有些担忧道。 “考验”云迟也跟着担忧起来,“要挨打的那种吗?” 李纯然,世称“流风剑仙”。 虽然云迟在观原峰这大半年和她的交流仅仅限于日常问候,但云迟依旧能感受道对方上位者的超然气质。 “也不一定?”李心安迟疑道,“也许师尊见你文弱,只与你坐而论道?你只要将她说服,她或许也会支持你。” 别啊我这个人嘴笨,也不懂什么大道理。让我去和陆地剑仙论道,还不如让她一剑戳死我给我个痛快。云迟在心中见起苦来。 “咱俩像上次雪原之行一样私奔,趁纯然前辈不注意偷偷溜下山不就行了?”他随口调侃。 “或许比起举义,你现在更应该多治学。连遣词造句都搞不明白也想学人家逐鹿天下?”李心安没好气道,“留在观原峰让姐姐教你再读两年书我看也是不错的选择。” 云迟哪里知道前边的李心安早已面上发烫,只当她是与自己玩笑,便笑道:“历史上成大事的人不通文墨的多了去了,我怎么也不是最差的。” 二人玩闹间,脚下飞剑自然载着他们到了茅庐。 “真要我去啊?” 从飞剑一跃而下,看着长剑自动归鞘,云迟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心安再次确认。 对方瞪了他一眼,推着不情不愿的他向李纯然的住处走去,“是你自己求我的,不要搞得好像是我逼你一样。” “可我的主张是咱俩私奔!”云迟据理力争。 “你还在这胡言乱语”李心安作势欲打,却给前边突然洞开的房门给打断。 李纯然默默地看着姿态暧昧的两人,面色渐渐古怪起来。 “你们要私奔?”她平静地问。 “额师父,不是你想的那样!”李心安赶紧和云迟拉开距离,“这小子在胡说八道!” 云迟瞧面前的李纯然前辈脸色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知道对方只当他们小辈间是在打闹,心中顿时放松下来。 “小子口不择言,请前辈万勿往心里去。”他便正儿八经地行了个礼。 “回剑宗并不灭绝人欲,少男少女相亲相爱天经地义,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成想这位“流风剑仙”居然和她的名号一样潇洒! 云迟闻言喜不自胜,立时就对她愈发尊敬敬仰起来,就像看待自己的将来的岳母大人一般。 “师父你说什么呢!” 绕是李心安养性不俗,依旧也给自己师尊的调侃闹了个大红脸,当即撒娇起来。 “你们此番联袂而来,难道不是打算提前给我放消息?”李纯然故作惊讶道。 “您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不是!” 两个截然相反的回答同时响起。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李纯然带着一脸温馨的笑意故意追问。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李心安竖着柳眉瞪视着云迟,嫣红未褪的脸蛋和微微起伏的酥胸显然已经将她出卖。 经过刚才一番儿戏般的场面,云迟心中对李纯然的态度已经有了大概猜测,知道自己很可能并不用挨上一顿毒打,心情便轻松了起来。 “自然是来提正事的呀!”他毫不退让地回敬着李心安,倒把她看得不好意思,眼神躲闪起来。 李纯然将一切都滴水不漏地看在眼里,当即道:“既然有正事,就到屋里坐下说。反正问剑阁那边的事我已经表过态度了,也不用急着过去浪费时间。” 她侧身将自己宝贝徒弟和云迟一齐让进屋内,各自坐下。 “前辈刚才是正要去与诸位长老商议神族现世一事?” 调整好情绪之后,云迟顺着李纯然的话题主动开口询问,打破气氛中弥漫的小小尴尬。 见对方颔首确认,他便继续开口道:“晚辈此次前来,倒也是为了这一件事。” “不是来与我提亲?”李纯然调侃道,“我听其他峰的弟子都在打赌,赌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宝贝弟子拐走呢。” “噗嗤”一旁的李心安忍不住将刚入口的茶水喷得云迟一身都是。 “这件事先不急,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 云迟面不改色地将脸上滑落的液体擦掉,语气教练正经起来:“和天下苍生的幸福比起来,我们的幸福可以稍稍推迟一些。” “你能不能有个正经样子!”李心安显然已经从最初的窘迫中恢复了过来,没好气地抱怨道。 “我想请前辈准许心安姐下山助我一臂之力。” 云迟也知道挑逗应该适可而止,便也不再继续言语上占些小便宜,当即直入主题。 第193章 这种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和天下大势有关?” 李纯然到底是成名多年的前辈,在云迟说出目的的瞬间便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如果是往常一样的事情,你们也不会来向我请示。”她调侃道。 “心安怎么跟你说的?”她给自己添了茶,平淡地问道。 “她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回剑宗不参与世俗权力争斗,我若是想请她助我,需要先过前辈这一关。” 云迟说完,赶紧补充道,“她说前辈见我文弱,说不定会选择与我坐而论道,只要我将您说服,自然便放她下山。” “那你怎么看?”李纯然抬眼看他。 “我”云迟思考了片刻,“我自然不是前辈您的对手,不管是武力还是道理——我甚至想说服她和我偷偷下山。不过既然现在已经在您面前坐下了,自然全凭前辈吩咐。” “你还是个实诚人。”李纯然摇头笑道,“既然你要走回剑宗的规矩,那我也只好按规矩办事。” 云迟听出对方话里有话,忍不住便问道:“难道还能不用按规矩走?” “自然不用。你和她悄悄下山,一口咬定只说是在红尘历练,谁又能说三道四?” 闻言,云迟歪头拿眼去瞪李心安。 她心虚地偏过脑袋将修长雪白的脖颈丢给云迟。 这臭妹妹是故意的?他心中没好气地想。 “那还请前辈看在我傻里傻气的份上,手下留情才好。”云迟苦笑道。 “你不用紧张。”李纯然反倒安慰起他来。 “那条规矩是早几百年前定下的,如今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自然该待时而变。天生万物以养人,我辈修行人士,既逢乱世,自然该入世为天下做些什么。” “那前辈的意思是”云迟小心打探起对方的安排。 “你只需与我说说你的想法就是。”对方随和地吩咐道。 脑中飞快地考虑了一会儿,云迟躬身行礼:“正好请前辈替小子指点一二。” 言罢,他便将自己脑中的构思洋洋洒洒地尽数宣讲出来。 他这一番直抒胸臆挥斥方遒,浑身洋溢的自信与风采看得一旁的李心安眼中秋波横流。 她一直只以为云迟是满腔青年热血,没成想他当真胸中有沟壑。 而另一头端坐着的李纯然也由一开始的淡然逐渐变得严肃,最终更是流露出专注神色。 “将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共同创造出一个没有阶级与压迫的时代!” 他激昂的话语在装饰简陋的茅庐中回荡,直到他说完后过了许久,依旧无人打破沉寂。 “无产阶级,倒是十分形象的词语。”过了半天,李纯然才率先开口,“你这套说辞有不少让人眼前一亮的闪光点,但我也有很多疑虑——不过这不是光靠你这个年纪就能总结的出来的?你身后还有高人?” “在下不才,的确只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云迟并不隐瞒自己是在依葫芦画瓢。 李纯然见他并不想透露更多消息,便也不多问,只点头道:“简单来说,你想组织全天下的农民推翻世家大族的压迫。” “简单理解的话,也可以这么认为。”云迟认同道。 “倒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历练。”李纯然淡淡道。 怎么回事?她刚才听我长篇大论的时候明明一副如听天籁的样子啊!怎么这会儿倒兴致缺缺起来了?云迟看着气质大变的剑仙,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尽管去做便是,我不拦你们。甚至我还会在长老会上替你斡旋。”她向李心安说道,同时端茶暗示自己要送客。 “心安多谢师尊!”李心安双手交叠于胸前行礼,以眼神示意云迟与她一起告退。 等出了李纯然的茅庐,看着李心安将房门带上,云迟这才挠着脑袋疑惑道:“刚开始气氛不是还挺热烈的吗?怎么突然态度就冷淡起来了?” 二人一同回到云迟暂居的落脚处,李心安也冷着脸看他,“你这套理论是你提到过的那位‘线索’教你的?” “不是,怎么了?”云迟纳闷。 “照你的说法,回剑宗也是要被推翻的大山之一。”李心安见他不像是在骗自己,只好苦笑这点破其中关键,“御形境界及以上倒还好,不需要消耗世俗物资。然而超凡者以下,哪个不是靠剥削农民在生存?” “以回剑宗为例,门中御物弟子不下千人,他们一应衣食住行都靠宗门产业供给。而回剑宗的产业全部都是靠依附的农民进行生产和供应。” 李心安闪着亮光的眸子盯着神色渐渐严肃的云迟,认真道:“你如果真要按照刚才说的去做,就不只是单纯和世家大族针锋相对,而是与整个大陆所有势力为敌。” 原来李纯然是看到了这一层才态度有所转变。云迟恍然大悟。 好在她身为既得利益者,却并不将云迟视为歪门邪道,也没有强烈地表示反对,反而大度地让自己的徒弟陪着云迟放手去做,也算十分开明。 “那你怎么想?”云迟突然想间到。 “我?” 李心安有些呆呆地指了指自己,“我和你一样,都是出身农民家庭,然后被宗门收养。” “我认为你做的是好事。”她说。 “如此就好。”云迟瞬间放下心来,“这项事业本就是与现有的统治集体为敌,我何必在乎他们的看法?” “你认同我,愿意和我一起,我就觉得很好了。”他补充道。 李心安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脸红起来:“刚才你当着我师尊的面占我便宜,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我就会放过你!” 她不提这茬倒还好。 云迟一想起平日里高冷御姐模样的李心安也有小女生一般的可爱一面,当即便心跳加快。 纵使她是冠绝天下、当今最年轻的陆地神仙,但她同时也依旧只是一个在山上清修了十载,不问世事的普通女子。 “我是认真的。”云迟轻轻开口,“这两件事,都是对我同样重要的正事。” “你个臭弟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李心安目光躲闪,以责难的口吻掩饰自己心中的小鹿乱撞。 “如今你奉师命下山,可就不是与我私奔了。”云迟含笑看着她。 “我们是名正言顺” “不许胡说八道!” 云迟的外袍忽然整个仿佛活过来一般裹住了他的嘴巴,任他叫嚷半天也只能发出一阵没有意义的呜咽。 “这种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第194章 暗流 按云迟原本的计划,他们从天山府大雪山返回天星宫的路程依旧选择水路。 这样就能真对动乱的几个府县进行实地采风,了解眼下最真实的社会局面。 然而李心安一句话便打消了他的念头。 “局势从来瞬息万变。天星宫路途遥远,等你这般赶回去,早不知外神与司马家的叛军攻城掠地到了何处。”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当日他们在雪原目睹了云理和秦巧同的惊天一战。虽然二人并未见证他们双方分出胜负就选择了离去,但云迟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交手的双方最多只伤不亡。 秦巧同在激活谷神珏指引舰队前来的计划中既然只是部分实现了自己的目的,那她很可能就会顺势改变自救方案,转而利用同族为她布置好的支援局面。 那就是借着司马家反叛的阵势为自己拖延时间。 “也许秦巧同现在已经和司马家取得了联系,正打算从内部颠覆这方世界。” 云迟扶着李心安的香肩,看着脚下的山河辽阔,淡淡道。 “你说的不错,我们现在是和时间赛跑。就算神族的舰队还有一段时间才抵达,但是给秦巧同联合叛军将世界搅得四分五裂依旧是算我任务失败。” 一想到自己眼下的局面,云迟就直犯头疼。 比起大晋的封建势力,背后有卯散帝国扶植的叛军对他更有威胁。 秦巧同想必已经彻底认为云迟是星共体的人——虽然在她坚定地这么认为的时候他还不是。 二者作为同样都是外星来的异邦人,她一定会优先对付云迟。就像云迟把她视作巨大威胁一样。 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担忧,载着云迟和李心安二人的飞剑闪着毫芒向东方那扇巨大的屏障齐岳而去。 天山府,天环山北麓。 飞雪呼啸中,数十个羊毛大帐挤在背风的小山坳之间。 “这鸟不拉屎连个毛都没有的地方,领军究竟是打算让我们在这接应什么啊?” 营地不远处,一个裹着厚厚毛毡的哨兵哈着热气向身旁的同伴抱怨。 从翻过身后那座环形山脉之后就再无林木柴火,他们连个取暖的篝火堆都没有,御寒几乎全靠发抖。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哨兵也搭腔发起牢骚,“咱们团已经在这等了大半个月了,别说活人,连个能出气儿的都没见着!” “我瞧八成是咱们领军得罪了上边的将军或者偷了调配营那胖狗官的娘们儿,所以给他找了个借口发配到这儿来了了。他奶奶的倒连累兄弟几个陪他遭罪!”又有人啐了口唾沫骂道。 “哈哈哈” 前哨站里的大头兵们顿时都笑了起来,四面漏风的观察帐篷里顿时洋溢起了快活的空气。 肆无忌惮的笑声中,众人身下的冰层似乎隐隐抖动起来。 “他娘的!是不是山上又雪崩了?”有曾经在雪山驻扎过的大汉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当即冲出基本没有防风遮雪功能的营帐。 跟着他冲出去的几人都伸着脖子朝身后的雪山四下张望,却哪里能发现异常? “你们仔细听!” 突然,有士兵惊呼。 “嘭嘭”一阵有规律的低沉的响动若有若无地传来。 而伴随着每一道响动,众人脚下的冰层都会微微震颤。 “你们瞧那边!”有眼见的士兵指着一个方向高呼,脸上的恐惧和疑惑渐渐扩散。 一行人齐刷刷地转头望去,只见天地飞雪之间,一道黑影在地平线上跋涉前来。 纵使距离尚远,这伙哨兵依旧能想像那向着他们而来的黑影有着怎样的体型和力量。 脚下的震动一路传导到众人心脏,仿佛要将他们的心跳频率同步化。 “快去禀告领军!” 有人率先从震惊和茫然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越来越清晰的庞然大物,吓得头也不回地往山坳后的大本营逃去。 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和机械运转声中,近二十米高的机甲一脚轰然踩到几个吓得呆在原地的哨兵不远处。 云迟猜得不错,秦巧同和云理的战斗并不会轻易分出生死。 凭借着远超大晋文明水平的科技成果,她这个“天下第一御物境”倒也当之无愧。 此刻的战斗机甲身上虽然有不少损伤,但看得出来除了影响美观外几乎没有实质性破坏。 “阁下!” 一道颤抖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一个军官模样的男人从冰丘后探出脑袋,“敢问阁下,是否就是司马将军口中的‘神使大人’!” 机甲胸腔处有咔哒声响起,一面金属护甲缓缓升起。从空洞中走出一道曲线婀娜的长发女子,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脚下那些蝼蚁般大小的人影。 她正是卯散帝国政府人员之一的秦巧同。 而她脚下那大声呼喊的,也正是司马家派来接应的人手。 云迟到底是个现代文明下成长出来的人,和卯散帝国这种更高级别的文明在思维方式上倒也差不了多少。 他的推测到现在依旧八九不离十。 秦巧同果然在拜托云理的纠缠后第一时间选择和卯散帝国在大晋扶植的势力接触。 她知道帝国的救援舰队没有第一时间折跃而来一定是出了一些计划外的变故,但她坚信麻烦始终只是麻烦,没有什么能真正阻拦他们。 碍事的星共体也不行。 只要自己能拖延到支援赶来,之前的漏网之鱼和她在这里的下线,以及让她吃了许多苦头的当地文明都要付出代价。 “你们就来了这么点人?”她看着冰面上不到一百人的队伍,眉头微皱。 她的声音经过机甲的扬声设备扩散,仿佛如平地惊雷。 “请神使大人体谅!”那位领军赶紧跪地解释起来,“雪原条件艰苦,我们实在无法维持大规模的人员驻扎!眼下这些已经是极限了。” “哼!” 秦巧同不置可否,丢下一卷地图后返身走回机甲驾驶舱,“那里的所有东西,你们全部给我原封不动地带回去,哪怕是碎片残渣也不例外。” 她说完,驾驶舱外的护甲已然复原。随后,机甲的脚下响起剧烈的震动,它那高塔一般的身躯拔地而起,带着两条长长的尾焰直冲天际,转眼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只留下跪倒满地的士兵依旧还在顶礼膜拜。 那位领军怔怔地目送对方消失远去,这才捡起神使大人赐下的卷轴,缓缓打开。 茶黄色的纸面上画满了淡淡的虚线格子,一条明显的粗线在格子间蜿蜒穿梭而过。 两个光点在粗线的两头不断闪烁,分别标注着“你们的位置”和“目的地位置”。 他瞬间便看懂了地图上的内容。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他喃喃道。 第195章 靠山 天星宫所在的川南府依旧一片太平盛世模样。 除了靠近玉江的县乡囤积驻扎着大量军队与辎重外,完全看不出大晋的叛乱已经风起云涌了大半年并且愈演愈烈。 川北府的叛军被天堑阻挡无法顺利南下,只好挥师西进直入中原府。 未被战争波及的府县一时间纷纷按兵不动作壁上观,名义上的大晋帝国其实早已是一盘散沙。 情况比云迟预想的还要紧急。 一旦川北府的乱军和天南府的饥民冲破中原府的防线进犯直隶府剑指奉安城,群雄割据的局面立刻就会出现。 就这些地方大员和当地世家看热闹的心态,恐怕桓帝下令勤王也没多少诸侯奉召。 他们本质上和作乱的人是一样的心态,只不过有的人敢去抢肉,而他们只敢跟在屁股后边喝汤。 正当他思索间,御剑而行的李心安终于在夜以继日的赶路中接近了仙骨脊。 二人缓缓在回风院中降落。 拜托了满脸惊喜上来问安的陪侍去向掌门师兄通告他回来的消息后,云迟领着李心安在后厅稍坐。 “天星宫近来可好?”他向留下来侍奉的大丫鬟青宁询问道。 “在逐风少爷的管理下还算一切如常,并未有什么差池。”青宁一边为主人和那位漂亮的女客人煮茶,一边回答道。 “那伙儿叛军可曾再来?”云迟继续追问。 对方想了想,摇头道:“不曾再来。上次他们被晚来少爷与这位李姑娘迫走后倒也信守诺言。随后川南府和花田府的都督都派了人马在山下驻守,倒也没人敢来寻我们晦气。” 云迟默然。 他心中知道这两位地方大员多半也都各自心怀鬼胎。 如今局势、战事走向都尚未明晰,他们竟然就已经开始明争暗斗起来。 他虽然从自己的领导季鸢那里要到了自己申请的前期资源,但他担心时间并不等人。 恐怕在他初步建立自己的势力之前,大晋王朝就已经放弃了抵抗。 他二人正问答间,收到消息的云挽雪率先赶来。 “晚来,你总算回来了。”她一进门,便十分关切道。 看清李心安与他同来,她这才收敛了态度,与对方问候起来。 “李前辈为我这师弟忙前忙后,挽雪心中感激不尽。” 李心安脸上没有由来地一热,赶紧谦虚道:“都是些举手之劳,何况他也帮助我不少。” 和她客套了几个来回,云挽雪又说回正题,向云迟问询问起来:“晚来你在回剑宗的事可一切顺利?” “此事说来话长,等我们稍事休息后,再与师姐一同去大师兄那里详细商讨。”云迟并不急着说明,而是另有打算。 三人便又闲聊了片刻,这才一齐动身去集云殿拜访云聚。 在会客厅面见大师兄后,云迟将自己雪原遇见的事情大致与他们说了一遍。 “你说师父他老人家还活着?”云聚和云挽雪同时一惊,露出不同的表情。 “他现在如何了?怎么没有与晚来你一道回来?”二师姐惊喜地问道。 “他当时正和秦巧同交手,我见战况不是自己能插手的,便先离开了。”云迟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说道。 云挽雪面色一变:“那个秦巧同既然是所谓的神族,你怎么能丢下师父一个人与她争斗?” “他既然明知对方身份还要主动出手,自然是有把握的。我们留在原地反而添乱。” 听出自家小师弟对师父心中颇有怨气,云挽雪知道其中还有他不愿主动提及的隐情,便皱着眉头沉默,再不继续追问。 而云迟说完,却抬眼去看自家大师兄:“我这次回来,是想听听逐风师兄的看法。” “哦?你是指哪方面?”云聚不动声色地问道。 “自然是和天外神族有关的方面。”云迟认真道,“司马家家背后有他们在扶持,意图搅乱天下。我们如果想尽可能抵抗神族降临,就必须先维持大陆一统。” “我们天星宫虽然名义上是四大宗门之一,可你也应该知道,那是世人给师父面子罢了。”云聚不解,“我们哪有影响天下形势的本事。” “无妨,我们也不需要天星宫去战场拼杀。我只需要向师兄你借一借天星宫的名头。”云迟解释道 他并不打算跟他们坦白真相,无论是卯散帝国还是星共体,都不是大晋目前的水平应该接触的。 “这件事还有待商榷。”云聚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出言婉拒,“我不能只听信晚来你的三言两语就把天星宫百年来的名声算盘托付给你。” 云迟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点头道:“这件事我并不勉强。既然如此,你就当我只是回来叙旧和传递消息罢。” 说罢,他起身告别,随后转身离去。 一直只是旁听的李心安便跟着起身离去。而云挽雪见状,也追了上去。 云聚看着依次离开的三人,面沉如水。 “晚来!” 在殿前广场的岔道前,云挽雪出声叫住云迟,“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云迟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道:“边走边说。我的确瞒了你们一些事情,师姐想知道些什么?” 她走上前与云迟二人并肩而行,问道:“师父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见识过师姐的敏锐直觉,云迟便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瞒她,解释道:“我只是他培养的工具,如今他已经达成了目的,我们彻底两清了而已。” 云挽雪面色一黯,语气有些忧伤,“所以,你打算和师父,和我们,和天星宫从此一刀两断?” 沉默当中,李心安悄悄落到他们身后,将空间让给他们师姐弟二人独处。 “师姐不要胡思乱想。”斟酌了一会儿,云迟缓缓开口,“这里终究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云挽雪盯着他瞧了半晌,道:“重要到连姐姐也不愿透露?” “”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云挽雪自称姐姐。 “姐姐不用为我担心。你别看我这个不着调的样子,其实背后的靠山大得吓人。”他柔声安慰对方,“不仅我不会有事,整个天下都不会有事。” 说完,云迟回头看了自己师姐一眼,微笑着挥手告别,转身向回风院而去。 云挽雪深深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院墙之后,这才回首看向身后百步左右傲立赏雪的李心安。 举步走近对方,在错身而过的同时,她低声请求道:“帮我照顾好他。” 她误以为云迟口中的靠山就是眼前这位气质清丽的美人儿。 李心安微微颔首,踩着云迟留下的那串脚印跟了回去。 第196章 第一步 “她叫我好好照顾你。” 在回风院后厅坐下,李心安向云迟提及云挽雪对她说的那句话。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一样,你为什么不和她说清楚?” 云迟一愣,随后哑然。 “也许我在她眼里永远只是长不大的小师弟。”他轻轻摇头,“从我上山开始,一只都是师姐和院子里的两位姐姐在照顾我。” “我的亲生父母的样貌如今在我的记忆里只剩下了一些模糊的轮廓,所以师姐倒成了最关心我的人。”他悠悠开口说道。 “她始终都把我当亲弟弟看待的。”云迟说。 李心安点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计划的第一步就和预计当中完全不一样,她有些担心云迟的信心受到打击。 “天星宫从来都只是我的备选目标。” 哪知云迟丝毫没有失落的样子,反而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大师兄不会同意我的请求,这都在我的推测之内。所以成了自然最好,不成的话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只不过是图这里有现成的地盘,不用额外花钱找地方罢了。” 见李心安还是好奇地看着自己,云迟只好继续道:“天星宫最大的好处是拥有整个大晋甚至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粮种选育技术和影响力,而不是它自身的势力。 “——说实话,和一般的宗门比起来,我也不认为天星宫算的上有什么势力。” 就事论事的话,就连天星宫的口碑和影响力也全都只是靠前任宫主云理的个人魅力而已。 “反正都是借观景仙人的名头,我这个名义上的儿子恐怕还比天星宫这块招牌更有号召力一些。”云迟解释道,“由始至终,我惦记着的都是云理留下的那些看不见的‘遗产’,而不是眼下这一堆死物。” 李心安露出了然神情,点头道:“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安排?” “去花田。”云迟显得胸有成竹,“那边虽然也从中原迁徙过去了许多世家,但权贵阶层在此地的统治力和大晋其他地方比起来算得上是薄弱。” 听见云迟心中自有乾坤,李心安便放下心来,不在有什么疑虑。 此间事了,二人在回风院休息了两天,便告辞向花田府而去。 在云迟原本的构想当中,花田府是他开展工作的第一个试验基地。 虽然那里生产关系落后,但这也意味着当地的改造潜力巨大。 只要云迟把当地不成气候的世家和部族进行一番整改,再把土地和农民从压迫剥削中解放出来,还何愁大事不成? 如今他不仅有大晋顶尖战力层的武力支撑,还有屠龙宝典武装头脑,更有星共体这等星际文明作为技术后援,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差上手实践。 他在花田府虽然有些关系不错的老朋友,但由于他们都是将来潜在的革除对象,云迟倒也不好去拉他们入伙来一起创业。 直接御剑入城有些过于招摇,都不用和云迟进行商议,李心安便主动选择在花田府城外的山林里降落并步行入城。 “我们现在就先在城里住一段时间,打听打听周遭世家豪绅的风评。”云迟向她说明自己的打算。 李心安显然有些不明就里——外边打得热火朝天,云迟怎么还一副外出采风的心态开始游山玩水起来? “之后呢?”她便下意识追问起来。 “之后?” 云迟露出古怪的微笑,“之后自然是为我们的事业进行最初的资源原始积累啊。姐姐不是打算就我们二人赤手空拳杀入都督府揭竿而起?” “我认为这个方案还挺简单高效的。”李心安调侃道。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他沉思片刻,摇头苦笑。 种花家的实践经验证明,要根据国情选择适合自己的道路。云迟原本打算复刻农村包围城市这一项伟大成果,一门心思地想着要打土豪分田地解放广大劳动人民。 如今仔细想想,才发觉自己眼下的情况其实和预想中存在很大的差距。 和大晋的反动势力比起来,云迟的团队很强,甚至可以说得上压倒性的强。 他根本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其他情况。 极端情况下他甚至可以考虑冲进奉安城的皇宫逼着老皇帝实行君主立宪制或者彻底退位实现共和制。 世人不知道这两个制度代表着什么并不要紧,云迟可以再之后慢慢进行普及。 只不过大晋的皇室统治根源来自于全体国民——皇室的三位陆地神仙都是由于世人认可魏家的统治才得以诞生和延续。 所以,魏家的统治不仅算不上天怒人怨,在政治立场上甚至算得上与寒门和平民站在同一战线。 贸然逼宫政变搞不好会适得其反,激起那些支持皇室之人的忠君爱国思想,把云迟还没来得及传播的先进思想扼杀在摇篮里。 从保险来看,还是挑一个显得不是那么激进的目标徐徐图之比较可靠。 “那我们就按姐姐说的办好了。”云迟此刻思绪豁达,兴致高涨地认同了李心安的想法,“咱们便杀进都督府,迈出伟大事业的第一步!” 李心安没想到云迟在短暂的思考后态度竟然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当即有些哭笑不得的质疑起来: “你的善变让我有些怀疑你口中的伟大事业究竟是不是只是你一时间心血来潮的游戏之举了。” “只要终点不变,走那条路过去有什么影响吗?”云迟随口为自己辩驳,“况且姐姐为我指明的还是一条近路。” 二人再不耽搁,当即改变计划跟着人流进入眼前那座规模一般的府城之中。 沿着街道一路找到城中的都督府,云迟和李心安对视一眼,举步便要往里闯。 门口站岗的卫兵早就注意到带着武器在门口停留的云迟,远远见他过来,立马上前喝骂:“站住!府衙重地,阁下带着兵刃在前来有何图谋?” 云迟歪着头一想,笑道:“自然是找都督大人有事商量。” 拦路盘问的卫兵见他面色古怪,当即按剑警告:“府台大人日理万机,岂是你相见就能见?还不速速退下,改日递了拜帖再来……” “我们知道他是大忙人,所以才主动过来找他啊。”云迟开口将对方打断,“是我们要见他,而不是来拜访他,听明白了吗?” 这些卫兵办事还算讲规矩,云迟也并不为难他们,自顾自便往大门里走。 在他身后,有银光一闪而过,随后倒地声接连而起。 那些执勤的卫兵尽数被凭空浮现的黑色傀儡敲晕在地。 “难怪川北府都督会被叛军擒杀,没想到突袭府衙也是件简简单单的事情嘛!”云迟感慨道。 第197章 合作 虽然府衙豢养的高手在云迟二人刚穿过影壁之时就四下飞檐走壁围拢而来,但他们平均只有御物中期水准的实力显然已经不入云迟法眼,连给他制造一些麻烦都 ——这倒还是能够做到的。 对于入侵而来的不速之客,这些职业打手显然专业的多。 他们并没有咋咋乎乎地大呼小叫,而是各自找准自己的位置,随时准备着发动攻击将云迟二人当场擒拿。 “你们不是对手的。我的建议是,不要过来自讨苦吃。”云迟一边往大堂前进,一边狐假虎威地向组成包围圈的众人劝告道。 “你们既不让开,又不动手,难道指望着靠眼神就能逼退我们吗?”云迟看着那群神色紧张的私人保镖,没好气地说。 “他们只不过是在拖时间罢了。”李心安一语道破玄机,“恐怕我们的目标现在正准备收拾细软跑路。” “不至于?”云迟失笑道。 他们二人旁若无人地在公堂上谈论着,准备从侧门前往后厅。 “自川北府事变以来,我想这些地方大员们早就制定了完善的逃跑计划。”李心安调侃起。 那一路上吊着他们的护卫们终于再沉不住气,四下交换了眼神,选择同时发难。 各色兵刃、气机带着光效与声势瞬间便向圈中的两人攻了过去。 然而他们的胆气只是一个呼吸便被尽数弹开。 呼啸而过的剑气不仅将攻击全部化解,更是沿着它们的来路反噬而去。 顿时围攻的人手便躺了一地,哀嚎遍起。 “我早就跟你们提醒过了的。”云迟淡淡道,跨过脚下掉落的兵器,继续往后院走去。 四下都是慌乱逃跑的佣人和侍女。 云迟没想到花田都督会是这么草包的一个人,明明入侵者只有两个人,他的第一想法竟然就是丢府跑路。 “你们大人呢?”他拦住其中一个慌不择路的侍女,柔声问道。 或许是云迟的脸十分具有欺骗性和迷惑性,那个侍女在短暂的惊吓后快速冷静下来,怯怯地开口道:“老爷一听说有强人冲击府衙,当即便往后门去了。这位客卿大人,前边情况怎么样了?” “你们不用担心,来人已经被打退了。”他随口安慰了那侍女一句,继续往后门追了过去。 穿过花园,他们便看见一个满脸写着慌张正催促着亲信往后门外搬运财物的长须男子。 “既然早就准备好了弃官而逃,为什么不提前把财产转移走呢?那样不是跑起来更干净利落?”云迟无语地调侃道。 李心安亦莞尔,猜测道:“总是抱着侥幸心理的,花田远处南疆,怎么都不像是会被卷入动乱的地方。” “可惜他们遇上了我。” 云迟点头,快步上前与那位男子攀谈。 “谭大人,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那人果然转头来看,随后立马反应过来佯装自己是在环顾四周。 “我们既然专程来找你,自然是认得你的。何必继续演戏呢?”云迟看着对方的举止,心中好笑。 “所谓有人冲击府衙,难道指的就是你们?”花田府都督谭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带着一个小娘们儿就把前院那些酒囊饭袋吓的乱了阵脚,还连累他也跟着丢人现眼。 “你门口的那帮卫兵不让我们进来,我们就只好用自己的方法进来喽。” 云迟颔首微笑,“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有事找你商量——确切的说,是找你合作。” 那位府台大人往来路上张望了一眼,没有瞧见任何追过来的人影,知道来找自己的这两位多半有些本事,只好强行按耐住自己的暴脾气。 “奉劝诸位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在下可以善意地提醒诸位,你们眼前的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陆地神仙。”云迟看着纷纷停下手中工作围拢过来的爪牙,好整以暇道。 “黄口小儿!你当陆地神仙是地里的白菜?要冒充强者也该选个像模像样的” 其中一个幕僚装扮的青年的嘲讽刚说了一半就被掐断在喉咙里。 他惊骇地环顾四周,发现众人不知何时已经置身与一处庞大的试剑台之上。 森然的剑意充斥着这处空间,仿佛有一柄柄看不见的长剑正抵在所有人的喉间。 李心安早已十分配合云迟的话展开了自己的御形领域。 “我知道诸位可能一辈子没见识过陆地神仙的手段,不过超凡者的能力‘赋形’你们能总是知道的?” 云迟拍了拍手掌,“那么谭大人,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合作的事情了吗?” 难怪对方能如入无人之境这么短的时间内便长驱直入到了府衙深处,原来是有这等强者相助。谭角心中叫苦不迭,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眼前这两尊神仙。 他感受着发软的双腿,颤颤巍巍道:“两位大侠,有话好好说!一切都能商量不不不,下官一定有求必应!” 都督府后堂。 府衙的骚乱很快被谭角亲自带人安抚了下来。 此刻他正一丝不苟地陪坐在末席,恭恭敬敬地听着上首的云迟和李心安交代任务。 “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自然不会与你为难。” 云迟先是安抚了对方两句,这才进入正题:“着你去办的第一件事。将整个花田府所有记录在案的家族的情况——世家与寒门我通通都要,全部整理一番后送过来。” 谭角将眼前这位大少爷的要求仔细记下,也不敢多问,见他没有继续吩咐,便躬身告退而去。 “好像顺利的有些过头了啊。” 看着都督大人远去的身形,云迟心中泛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原来造反这么容易?难怪川北和泰安两府搞事搞得轻松有余。他想。 “晚来你可知道,大晋和北魁打了上百年,边境冲突不断,却为何始终禁止陆地神仙投入战斗?”李心安没好气道。 “姐姐是当我傻的吗?”云迟抗议起来,“这么简单的问题我自然知道。无非是他们破坏力巨大,若是加入战场必定会造成大量伤亡。” “不仅如此,天底下的御术境总共不出双十之数,但每一位都有扭转乾坤的战力。”李心安轻敲额头,“若是背后有一位陆地神仙支持,裂土封疆如探囊取物。” 云迟瞬间明白过来她是在向自己邀功。 他们的行动之所以如此顺利,完全是由于她强大的实力。 “有姐姐镇压,原本让人头疼的难题自然迎刃而解不在话下。” 他赶紧将求生欲拉满,夸赞道。 第198章 传檄 云迟就这般凭借着李心安的威慑力,兵不血刃地和大晋花田府持节都督达成了“合作”关系。 不过他并不急着变革现有的体系,而是选择只在幕后借谭角的手先做一些必要的前期准备。 想推翻一个社会或许不难,但是要建立一个靠谱的新社会体系却肯定不是云迟这种半吊子能够完成的重任。 眼下形势紧急,他根本没有充裕的时间进行完备充足的队伍建设,只能先理论与实践齐头并进。 通过对花田府一把手的暗中操控,云迟很快约见了府城排得上号的家族举行了一次会面。 “不瞒各位,我要造反。” 云迟在会面时的第一句话就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纷纷望向陪坐一旁的府台大人瞧他眼色。 “谭大人,这是哪家的少爷在说笑?” “是啊是啊,花田虽然山高皇帝远,可话也不能乱说。” 冷场片刻后,几个家族代表尴尬地圆起场来。 云迟并不理他们,直言了当道:“我在这里向诸位说明,不是在向你们邀约,而是发出通知。 “两个月时间,诸位要么迁出花田,要么就交出八成家产。能听明白吗?” 他此话一出,会客厅中顿时炸开了锅。 “好大的口气!谭大人莫非已经与这贼子沆瀣一气今日故意来赚我们?” “八成家产,我看你小子是异想天开!” “我们世代在花田府开荒拓边,可以说没有我们就没有现在的花田。岂是你小子红口白牙三言两语就撵走?” 更有甚者直接拂袖而起,打算闹个不欢而散。 冷冷地瞧着那些地主们的人间百态,云迟懒懒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起来。 “我说了这是通知,不是征求意见。” 他说要,数十道乌晶傀儡从众人脚下的阴影中窜了出来,哑光粗糙的晶体长剑纷纷架在与会人员的脖颈之上。 “谭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即有人厉声质问。 “本官也是身不由己”谭角无奈摇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奉劝各位仔细权衡才好。” “全族驱离和交出八成家产,和要屠灭我们有什么区别?”有人破口大骂。 “区别?”云迟闻言大笑,“区别就是,接受我的提议,你们至少还能保命。若是与我作对,那就是人财两空。” “你们该不会真以为手里头的家产是自己一点一滴辛苦积攒起来的?”云迟嘲讽。 “在下不想把事情办得太血腥,所以给你们体面退场的机会。”他眼神一变,警告道:“如果你们打算负隅顽抗,那我不介意和陆地神仙一起上门亲自劝说诸位。” “信不信由你,相应的,我也希望诸位承担的住代价。” 他说完,同时撤去所有乌晶傀儡,大度地表示会客厅中的众人可以自由离去。 在一阵慌乱的动静之后,参加会面的家族代表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谭都督。” 冷清的大厅之中,云迟冷冷下令:“由你发榜文通告全府所有县乡村镇,宣布两个月后花田府全境归民主政权统治。” 谭角虽然听不懂什么是“民主政权”,但也知道眼前这位是打算“传檄而定”,于是当即郑重其事地叩首道:“下官这就去办!” 在走出都督府会客厅的那一刻,这个在大晋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油条知道花田府马上就要变天了。 “会不会有些太理想化了?” 大厅中只留下云迟和李心安两人,后者有些担忧道。 “我不想杀太多人,但我们的事业不是今天这般请客吃饭。如果这些人不愿接受我的善意,那也只能请他们成为新社会的奠基石。” 云迟望着空旷冷清的会客厅,坚决而果断地说道。 当天,花田都督府张榜宣告投诚举义的消息就迅速点爆了一向如所处环境般沉寂的南疆社会。 四下的布告栏都围了个水泄不通,涌动的人群争相打听着有什么热闹可瞧。 他们大多并不识字,只好在人堆里伸长脖子听那些考不上功名的寒门士子一遍又一遍大声念榜。 “这上边的大概意思就是:当今圣上屁用没有,亲信奸臣结果导致天下大乱。观景仙人的养子,前永昌王世子云迟不忍万民继续被豪门大家压迫,决定在花田府揭竿起义,将天下九品世家尽数推翻,建立一个万民做主的新国家!” 负责念榜的人受府衙雇佣,工作起来倒也卖力,他扯着嗓子高声道: “晚来殿下在榜上说了,从今往后,以花田府为,天下将再无世家,所有依附权贵的农民都能实现耕者有其田、劳者有所得!而不是一年到头的劳动成果通通孝敬了不事生产的贵族老爷们! “从今往后,天下将是锄头与铁锹的天下!未来属于民主政权!” 人群熙熙攘攘却并不十分吵闹。念榜人的声音不断在围观群众的耳边回荡。 “小伙子!那边逼叨逼叨半天说了个啥?” 一个背着山货的老农与旁边的青年交头接耳道。 “他说,咱们花田府现在开始造反啦!”青年人向他解释,“永昌王世子云晚来殿下说要赶走所有老爷,把地分给我们穷人呢!” “赶走所有老爷?”老者吓了一跳,混浊的眸子瞪的老大,“你说谁要造反?” “云晚来殿下!”年轻人提高音量,“天星宫观景仙人的养子!” “济世天尊的儿子?”老人反复确认。 他显然激动了起来,“我就说他老人家一定不会丢下我们而去,现在他派自己的儿子来救我们啦!” 有人雀跃,大部分人却完全无动于衷,所以整个人群并没有十分失控。 “这位晚来殿下不是说给陛下削了爵位吗?莫不是怀恨在心打算绑着花田府千万百姓与他作乱?”有人质疑起云迟的动机。 “将天下九品世家尽数扫净。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这位自封的‘永昌王’能翻起多大的水花!”也有坐在马车中摇着折扇的子弟嘲讽其能力。 而更多的人只是围在一起瞧热闹,只有听到要造反的时候就起哄打闹。 他们不理解什么是“锄头与铁锹的天下”,也不清楚什么叫“民主政权”。 他们只知道有人想带着他们赶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世家大族的老爷们。 第199章 改造 花田府的官员集团并非铁板一块。 谭角虽然很识时务地带着府城的领导班子俯首称臣,但依旧有几个县城拒不接诏。 云迟也并不急着处理那些抗命的地方。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的抵抗没有任何意义。 等完成杀鸡儆猴的改造任务,云迟相信对方会倒戈卸甲以礼来降。 这就体现了自己战略目光的远大。云迟沾沾自喜起来。 花田府作为连超凡者都扒拉不出来两个的穷乡僻壤,自己挟陆地神仙以令世家的打算可谓手到擒来。 入主花田府城已经近一个月,云迟并不干涉任何政策与治理,只和李心安投身于一件事,那就是剿匪。 作为与自治地区、各原住民部族接壤的东南边境,花田府远远称不上太平。 尤其是大晋县城与部族聚居区连接的道路,更是时有山匪扰动。 趁着留给花田府世家的缓冲期,闲着没什么事做的云迟就在各地翻山越岭奔波忙碌起来。 本来当地的土匪就是仗着山险水恶才能讨生活,哪知云迟并不按常理出牌,宣布剿匪之后从来不带府城的军队出门,而是乘着飞剑直达目的地。 于是,每当都督府旁的别院有剑光飞逝,附近的居民便知道又有为祸一方的匪首要倒大霉。 从某种角度讲,李心安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没有架子的陆地神仙。 身为当世甚至历史上最年轻的御术境,她下山以来的主要活动居然就是跟着云迟四处瞎跑。 北魁之行是一路剿匪,没想到到了花田依旧还是在干老本行。 别人家的陆地神仙那都是当护国支柱这种战略威慑武器恨不得修个庙把人供奉起来。就他云迟杀鸡用牛刀,整天扯了李心安当工具人。 好在她并不介意,不仅没有怨言,整日给云迟当司机还觉得有些开心。 云迟大概也知道让剑仙天天干清理喽啰的活儿有些不太体面,倒也不让她出手,每次都以磨练身手为由自己亲自动手解决。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了下去。 花田府易主一事早已风传到了周边府县,许多好事之人都伸着脖子打算瞧瞧那所谓的永昌王世子打算唱一出什么好戏。 也有许多野心家早早就潜伏进了周遭县乡,打算趁乱起时混水摸鱼。 被云迟当天便驱逐出境的校事司更是派了无数网罗渗透到了花田各处。 哪知这些人等了近两个月,花田各县除了许多地头蛇莫名其妙不知所踪外,和往常根本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川南和临江两府都调集了兵马囤守在花田边境,这里根本看不出有公开造反的迹象。 看热闹的人不由得大失所望。 这个叫云迟的家伙,果然也是个口号喊得响亮的投机分子罢了。 没有人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云迟当初敲打本地世家时的话语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他命人设置的“资产接收处”两个月间没有任何工作。 不仅如此,云迟给他们留下的另一条路也少有人走。 人为财死。很少有人能放弃自己已经到手的东西,哪怕那些东西从来都不是他自己的,而是靠剥削抢夺而来。 “谭大人,叫人封闭城门。我们走。” 看着集结完毕的府兵,云迟淡淡下令。 花田府城势力最大的世家首当其冲。 在府兵尚未完成包围之前,眼前那花费了两个月时间呕心沥血打造得普通要塞一般的府邸瞬间告破。 只一剑,那些人自以为铜墙铁壁般的防御便如豆腐般被切碎。 翻滚的剑气瞬间将整个院落夷为平地,却又恰到好处地没有波及到任何周边居民。 谭角看着眼前的景象,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他清楚地知道这段时间那些家族都在干些什么,于是心中才更恐惧。 面前的家族声称坚决不与逆贼同流合污,几乎散去大半家财招兵买马,足足招募了近万数私兵,其中御物境高手不下半百之数。 足以称之为一方豪强的势力顷刻间便如这座府邸一般土崩瓦解,甚至他们都没正眼瞧见出手之人一眼。 微风吹过谭角早已被冷汗湿透的背心,激得他一个机灵。 难怪晚来殿下对城中眉来眼去、暗流涌动的乱像丝毫不以为意。 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任何小动作都没有意义。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和灰尘铺面而来,又被李心安带起的剑气转眼吹散。 “下一家。” 云迟毫无感情的命令响起,甲胄碰撞的挂啦声响瞬间响成一片,集结完毕的府兵立刻沿着预订计划赶往下一家目的地。 比起抄家,他们今天扮演的角色更想是防止无辜路人卷入的警戒线。 那位带队的年轻人根本就没考虑过要接受这些人府中的财产!他只是单纯地要这些大家族的人死罢了!有人惊恐地想到。 他在张榜公告上说的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 两人在队列前方并驾齐驱,云迟一眼瞧见李心安有些发白的脸色,便柔声关切道:“你不舒服?” 李心安摇头,“没什么,只是气机损耗有点大罢了。” 她沉默片刻,继续道:“这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因为我而死去。” “我给过他们机会了。”云迟不像安慰般说道。 要么带着家产离去,要么用家产买全家老小性命,要么成为新社会的基石。 他们绝大多数人选择了最后者。 甚至有些人嫡系跑路在外府遥控,只留下家族旁支留在这当炮灰。 “可是,有必要将这些房产也尽数毁去吗?”李心安怔怔地发问。 云迟一听她还有心思关心这些细枝末节,当即放下心来,“民脂民膏堆积起来的地方,都是些不义之财,毁了便毁了。比起这些,他们的土地才是最重要的遗产。” “只要我们接收并公平合理地将土地和生产工具分配给农民,倒掉的房屋建筑何时不能重建?”他说。 “他们的死是有价值的。”李心安认同般地点头。 她虽然少涉世事,但从来不是什么爱心泛滥的圣母。 社会变革的路上动辄就是几十上百万人流血,她并不介意为了更好的未来弄脏双手。 她看着眼前规模庞大的另一栋宅院,心中酝酿的“所见皆为剑”之术再次发动。 冲天的烟尘瞬间腾空而起,像模像样的坞堡顷刻间化为齑粉。 一如大晋在花田府的统治一般。 第200章 脊宿七 有几个县城拒不接诏其实只是照顾面子的场面话。花田府一共只有六个县。 换言之,那就是除了府城,其他县都还在观望。 花田府,安东县,俞家。 “花田城可有消息传来?”一位老者平静地问道。 说话的正是与云迟有过一面之缘的俞家老族长俞栋。 客厅中分坐两列的中年男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开口。 过了一会右下首的男人,俞家长子俞良见几位叔伯兄弟尽皆沉默,只好自己接过话茬,恭敬道:“依旧一切如常。那些与家族有往来的世交们正暗中串联,打算组织人手平乱。” 首座的俞栋点了点头,“说起来,那位云迟贤侄还与我俞家有旧,没成想时隔半年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听到对方的消息。” 他感叹完,另一边又一个老者开口:“县台又派人来问,说安东县内有些身份的家族都已经决定要资助官府发兵平叛了,就等咱家的态度了。” 看着并不着急回应,转而问道:“风言中的陆地神仙可曾确认身份?” 俞良显然早有准备,回答道:“自从天星宫那位宣布花田城被‘民主政权’接收之后,几乎没人见过他公开活动。他身边是否确有御术境强者撑腰始终没有铁证。” “此事当真是他所为?亦或是谭角那厮扯的虎皮?” 这个问题这段时间在俞家已经讨论了很多次。 毕竟云迟对老族长有恩,他心中多少有些顾虑。 “既然天星宫的回信中都说不知此事,我们又如何猜测?”俞良苦笑。 眼看讨论再次如往常般陷入僵局之时,有个行色匆匆的子弟闯了进来。 他行礼后快步赶到俞栋身后耳语,随后退下一旁跪坐。 看着老族长面色巨变,参与家族会议的人们都来了精神,纷纷挺直了坐姿等他发话。 俞栋眼中难掩震惊神色,他呆了半晌,这才喃喃道: “花田城中的所有上、中两品家族被人一天之内尽数诛灭了” 端坐在此的所有人都是愣了片刻,这才一片哗然。 “这么说他背后那位陆地神仙是真的!那那份公告也是真的?” “云迟这竖子当真要将我等士族赶尽杀绝?!” “阿爷,这该如何是好?” 吵闹间,又有人慌乱赶来,嚷嚷道:“老爷!有人瞧见县台大人着便装带着车架出城去啦!” 众皆愕然,没想到前一刻还在组织乡绅捐款平乱的父母官居然在听到风声的第一时间就携款弃官潜逃。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更是如霜打的秋草般垂头丧气起来。 俞家在安东县算是有些势力与地位的中品世家,然而在眼前的局面下依旧如螳臂当车一般。 吵闹声渐歇,所有人都把绝望的目光投向老族长俞栋,希望这位整个俞家最有地位和权威的老者能指出一条生路。 会客厅中死一般沉寂。 不久,俞栋沙哑的声音响起。 “老二家的孙儿可在家中?” “绿奥对对对!上次就是他引荐晚来殿下与家里结缘!” “他与永昌王世子颇有私交,想必能说上些话。” 人群当即又热烈起来,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同样的慌乱在花田六县的大大小小上百个不同等级的世家家发生着。 而云迟作为一切的引诱,却与所有人想象中摩拳擦掌准备大杀四方的画面不同。 俞绿奥受到族中重托,带着忐忑心情和一帮智囊团赶到花田城时见到的就是令他摸不着头脑的场面。 城中主要街道悬浮着神奇的光带,上边写着诸如: “热烈祝贺脊宿七第一次分配农田行动在花田府城展开!” “反抗世家大族封建,迎接光明未来。” “能种地的都有田,多劳多得!” 等等一系列让他看得一头雾水的词语。 更有大量无声无息的飞行傀儡如蝗虫过境般在府城辖区内往返穿梭。 以称得上血腥雷霆的手段扫除了花田府城中的所有中品及以上平日不事劳作生产的世家之后,云迟却并不急着将这种手段推行花田全府。 他需要先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不仅仅是有效,而是要高效的方案,兑现他在公告中的诺言。 云迟完全信不过大晋政权体系下的那些吏员,所以除了维持基本的政务运行外,任何工作他都不打算借本地人之手。 虽然云迟是个连基层工作经验都没有的高中学历,但架不住他常年键政指点江山,有丰富的云参政资历。 和前世那些成熟的政治路线比起来不见得有多高明,但和大晋比起来怎么也先进个五六百年。 当然这些庞大的统计工作靠云迟这么个嘴强王者是根本推行不下去的,于是背靠组织的好处便体现了出来。 当他向自己的直属领导季鸢提出申请后勤支援的时候,对方二话不说就丢了个晶体在他脑子里。 “里边记录的是搭建便携式投送平台的设计图,你找个空旷的地方弄一个就行了。 “到时候你需要的所有物资都会通过它来提供。顺带一提使用说明书也在里边,只要受过教育应该就能看懂。” 对方显然挺忙,听完云迟的报告之后就再不搭理他。 “你说的这个受过教育,是以咱们星共体为基准还是以大晋为基准?” 云迟在心中大声询问,见无人做答,只好无语地打开那枚悬在意识当中的菱形立方体水晶。 密密麻麻的草图与公式瞬间铺满云迟的脑海。他大致翻阅了一下目录,直接跳过技术原理与结构展示——反正他认为自己也看不懂,找到了使用说明页面。 虽然这玩意儿名字叫做“便携式投送平台”,可云迟瞧了半天总觉得这像是单纯的信号发射装置。 他随意地浏览了一下那些精密复杂的图示,突然一愣。 我看是看懂了,可这玩意要怎么搭建起来?我难道看起来像是工程师的样子吗?而且就算我是工程师,领导你是不是高估了蓝星的文明水平啊?云迟一脸懵逼地想到。 手搓工作台这种事情只是蓝星人的幻想而不是书面记录啊! 他怀疑季鸢是不是在收集蓝星情报时引用了什么误导性文字资料。 要是有台3d大型机就好了。 云迟没好气地想。 第201章 这玩意儿可比修行管用多了 心中一想到3d打印,云迟顿时茅塞顿开云销雨霁。 到底是高等文明出身的领导,把云迟的能力水平拿捏得死死的。 虽然科技树不同,但他倒真的掌握着一门异曲同工的技术。 那就是乌晶傀儡。 从结果而言,能凝聚成任何姿态的乌晶傀儡术简直就是3d打印的玄幻便携环保版本。 他按照参数大致估算了“便携式投送平台”的占地面积,发现居然有篮球场大小,当即对其名字中的“便携”二字感到质疑。 眼下城中倒正好有许多空缺出来的空间,云迟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和李心安找到了一处被夷为平地的荒地。 规模如此庞大复杂,不知道周遭的金属性气机够不够用。云迟心中一边猜测,一边将脑海中的结构图仔细浏览了一遍,毫不犹豫地召唤出神机“顾清霜”。 天地间的能量显然比云迟想象中来得磅礴大气。 随着空气中的金属性气机被大量抽离凝聚,一层哑光黑色的金属开始在空地当中蔓延开去。 经过一番尝试热身,云迟维持着功法运转,慢慢进入娴熟状态。 犹如人体打印机一般,与脑海中结构示意图完全一致的设施在云迟面前慢慢具现出来。 由于空气中的剧烈能量转换,二人站立的空地上方竟然浮现出了一道规模庞大的气流漩涡。 这项工程是云迟迄今为止凝聚的最大规模的乌晶构造,哪怕他已经将自己星盘上能够增幅精力值的所有引光石位置都用上了,飞速消耗的精力条也让他有些怀疑第一次能不能成功。 好在当精力值跌破三位数时,变动速度终于开始减慢。 那外表犹如大型直升机坪但明显要更具有科幻感的设施也终于完工。 又瞄了眼见底的精力条,云迟知道应该速战速决,拿起一旁的玻璃平板准备开始操作。 屏幕在云迟指尖碰触的瞬间亮起,一大串乱码过后,定格成云迟看得懂的文字。 “欢迎使用本投送系统,正在为您优化用户界面 “是否进入用户引导?” 云迟没有找到“跳过”选项,急得直嚷嚷:“能不能快点,我赶时间!” 屏幕上画面变幻,瞬间切换到另一个界面。 “已为你加载至任务队列,请选择您需要运行的项目。” 嚯!还是人工智能!云迟心中激动,却来不及感叹,当即点击任务队列唯一的孤零零躺着的那条项目。 “脊宿七临时工劳动保障zip” 他看着熟悉的项目名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心中思绪万千,手上却并不停留,云迟相当无语地按下“执行”选项。 在一道电磁震动而产生的剧烈嗡鸣声扫过之后,二人面前的停机坪上凭空出现一大团正在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马赛克。 空间撕扯引起的画面错位恢复之后,一个集装箱大小的不明设施静静地躺在投送平台之上。 “已完成物资释放。” 手中传来震动,云迟瞧了眼屏幕上的文字,又瞧了瞧已经不足五十的精力值,当即决定散去神机。 眼前巨大的平台瞬间化作一盘散沙。 在浓郁得看不清周围环境的金属性气机弥漫中,轰然落地的集装箱荡起一阵剧烈的波动。 “这便是神的力量吗?”李心安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感叹道。 在大晋所处的世界,强如陆地神仙,上限也只是更高效率地进行破坏。 创造才是能比肩天地伟力的真正神迹。 云迟却没有李心安那么多感想。 出于对高等级文明的尊重,他心中虽然也很激动,但却并不感到震惊。 在二向箔登场前,任何科技与武器他表示自己都还能接受。 他一边上演脑内剧场,一边甩手驱散身前的浓雾走向那台集装箱一样的设备。 绕着箱体转了一圈,云迟发现这东西居然是一体化铸造,表面看不出有任何接缝和螺丝之类的地方。 “这啥玩意儿?怎么连个说明书也不给我准备?”他摸了摸烤漆质感的表面,忍不住吐槽道。 他话音刚落,随着一阵泄压放气的声响,一道隐藏式舱门自动打开。 “欢迎光临,临时指挥官。” 温柔的女声在他身侧响起,云迟偏头去瞧,便看见一道有些虚化的身影立在舱门向他微笑。 “全息投影?”看着对方身上因为磁场干扰而产生的波动,云迟挑眉问道。 “如果您更喜欢实体,在完成最基本的生产线之后,我也能满足您的需求。”对方顺从道。 “请问你是?”云迟一边往门里走一边询问。 “出厂编号,您的人工智能助理正等待您的命名。” 云迟心想果然如此。 在和李心安满脸好奇地观摩起设施内部的同时,淡淡道:“命名程序不着急,能不能先和我说说眼前的情况?” 人工智能当即尽职地介绍起来。 “此处是星共体为基层管理人员提供的工作系统,目的是快速在目标地点进行前哨站建设。 “本系统提供终端管理与基础建设服务。自律型无人机将负责完成您的一切基本需求” 云迟在人工智能的引导下熟悉着各种设备,心中洋溢着找到新玩具的欣喜。 “本系统内置了数万套不同的建设方案,如果指挥官暂时对如何打开局面抱有疑虑,不如先设定通用指令,将产线交给我进行托管。”人工智能善意地提醒。 它显然已经知道这位主人是毫无经验的临时工,自动转入了自律模式。 云迟想起曾经看书时的幻想,便问道:“生产线都是全自动的?” “当然,我的指挥官。” 人工智能用甜美的声线道。 “那我决定了,全力进行无人机生产!” 管他什么情况,爆人口准是没有错的。 于是当俞绿奥带着人赶到花田府城之时,见到的就是远超自己理解能力的画面。 按云迟的计划,花田府城的土改试点计划将全部由最近一个月走下生产线的无人机群完成。 这玩意儿可比修行管用多了jpg 云迟心满意足道。 正惬意间,有人过来报告:“城主大人,门外有人投拜贴。” 随手接过一瞧,云迟看清是熟悉的名字,立马知道对方的来意。 他思考片刻,决定请对方进来谈谈。 “俞兄,好久不见。请随便坐就是。”看着俞绿奥进来,云迟倒先开口打起招呼。 “见过云公子。”对方见气氛如常,也就镇定地回礼。 将手中的平板放到一边,云迟认真地问道:“这个时候来找我,是家里叫你来的?” 第202章 安东 “公子英明” 俞绿奥见没有佣人上前指引,便自行走到左首的位置坐下,向云迟客套道。 “你我好歹相识一场,不必这么拘谨。顺带一提,我早就不是什么公子了。” 云迟一边对家政型无人机下达招待客人的指令,一边调整与对方的交流距离感。 不一会,两台精巧的飞行装置悬浮在二人面前的矮桌前,从腹舱中取出茶水点心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这是”俞绿奥在入城时见过许多这种傀儡,忍不住好奇便开口问道。 话一出口,他这才想起自己是带着家族重任来的,赶紧打算开口。 那边的云迟却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兴高采烈地向俞绿奥介绍起来: “我就知道没有哪一个年轻人能拒绝炫酷机械的魅力!怎么样?我这些无人机厉害?” 虽然怀揣心事,但俞绿奥知道自己有求于人,只好出声附和对方。 他也的确对那些飞行装置有些兴趣——难道是新开发出来傀儡术? 能同时驱使如此数量、规模的傀儡,晚来殿下身后的陆地神仙难不成是一位偃师?俞绿奥忍不住猜想起来。 云迟见气氛缓和了一些,这才结束闲话聊到正题:“你来的正好,关于花田的现状你有什么看法?” 知道对方此问必有深意,俞绿奥便赶忙正襟危坐,神色认真道: “若是公子愿意屈尊与各地斟酌商议,大家也不是不能拥戴公子举事何必要用这种绝户手段呢?” 他对云迟印象不错,也始终认为云迟很可能是背后那位陆地神仙扶持的傀儡,便没有将话说得太难听。 云迟闻言点了点头,知道对方到底还是被时代阶级束缚。虽然平日有些任侠好义,但终究是世家的一份子。 “我这是在为天下谋求公平。”云迟如此说道,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才是主谋。 “天下可不仅仅只有世家子弟是人。” 俞绿奥想起檄文中“均天下”的名号,一时默然。 天下从来不可能公平,哪怕世家内部也是如此。 他们搜刮了天下九成的资源,然而连内部公平都做不到。 嫡系旁支间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比茅坑也干净不了多少。 他心中突然觉得,压在肩上沉重无比的家族使命变得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瞒公子,绿奥此次前来,是受家中长辈请托,求公子放俞家一条生路。”他下定决心起身,走到厅中一揖到地。 看着庄重行礼的俞绿奥,云迟微微吃惊。 他知道对方是来求情。 只是没想到是这么干巴巴地求情。 原本还以为对方会以曾经的交情入手拉近关系呢。他想。 他拿起手边的平板继续安排前哨基地的工作,随口道: “从府城前往其他县城的传令使者想必已经在各地县衙张了榜,上边明确写着民主政权对你们执行的政策。” “举族迁移,赎命,或者死。”俞绿奥面无表情地接口道。 “你怎么看?” 云迟看了眼无人机群搭建投送平台的工程进度,再次问道。 “势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天下世家无论品第大小,都恨不得把其他人的地盘肢解吞并。只不过碍于所谓世交情面,他们做的没有公子彻底罢了。” 云迟心想你倒看得透彻,难怪我总是觉得你小子拥有主角剧本。 他想了想,便打趣道:“你既然这么人间清醒,不如跟我干。” 哪知对方毫不犹豫地抬头看着云迟,一口应承道:“那在下便要看看公子所谓的‘均天下’到底怎么个均法!” 好小子,还说你不是主角光环!我这么粗的大腿愣是被你打蛇上棍。云迟心中一乐,脸色却故作阴沉。 “民主政权要没收天下所有土地,重新丈量后平分给天下人。就这么简单。”他冷冷道,“而世家贵族拥有天下九成九的土地,所以不找你们动刀找谁动刀?” “你如果决心要跟我干,那安东县的工作我可以交给你——当然我也可以给你一些政策优惠。要走的我依旧不拦着;要留的只要交出所有田产、功法,宅院店铺金银等其他物资可尽数保留;至于要死的,我就成全他们。如何?” “顺带再说一次,我叫云迟,字晚来。是民主政权第一任主席,不是什么公子。” 俞绿奥看了一会靠在垫子上手捧一块奇怪板子写写画画的云迟,问道: “云坐席就打算一直靠武力迫使所有人屈服?” 他虽然不懂什么是主席,但不妨碍他知道这是一个代表职务与地位名词。 “我没时间也没兴趣向世人展示自己的魅力。”云迟耸肩。 “你到底去不去?”他追问道。 “那在下便回去与各大家族商议商议。”俞绿奥当即准备行礼告辞。 “等一下!” 云迟叫住他,“什么叫商议商议?你是去开展工作。” 说完,他从桌上拿起一个长条盒子向对方抛去,道:“有人想对你图谋不轨,就将它打开。” 对方接过长盒,收入怀中转身离去。 云迟到底还是卖了俞绿奥三分情面。 至于那些家族接不接受,他并不关心。 在收到季鸢发来的后勤支援之前,云迟一度还在怀疑自己能不能完成心中的伟大目标。 可是当前哨工作系统到位之后,云迟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完全多余的。 现在他完全有信心种两年田后直接横扫整个大陆,前提是没有同样拥有外星科技支援的司马家捣乱的话。 秦巧同凭借着卯散帝国的自卫武装都能混个天下第一御物境的头衔。我云迟当个御物天帝不过分?他悠悠地想。 临时前哨基地在一个多月的建设中已经初具规模。 除了即将竣工的便携式投送平台以及工作舱系统外,云迟眼下还拥有数十条无人机自动化生产线路。 星共体的设备往往高度智能化,比起指挥官,云迟倒觉得自己更像是个监工。 除了定下运行方向外,基本没有需要他插手的地方。 他甚至还不知道建造基地和生产线的原料都是从哪里来的。 管他呢!知道的越少越快乐。云迟轻松说服自己,乐得当起了甩手掌柜。 咱合同都只是签的临时工,大可不必鞠躬尽瘁嘛!他想。 由于季鸢提供的支援远比云迟预想中来得高级,他原本的计划便优化了许多。 确切的说,除了最初的目的之外,几乎全都都被优化掉了。 凭借不断壮大起来的无人机群阵容,整个花田府详细的地理人文情况在短时间内就被统计了出来。 而云迟需要做的就是看一眼结果了解一下情况。 所有的数据都已经被他的人工智能助理提前处理完毕。 难得再次接触智能设备,云迟作为曾经的移动互联网网瘾少年,自然少不了尝试接入星共体的公共网络。 只是很快他就被清一色的“权限不足”浇灭了热情。 “这是来自季鸢长官的命令,在指挥官大人您的实习期结束前,前哨系统除了工作板块外其他全部功能将暂停开放。”人工智能安慰他道。 “带资本家,你就疯狂压榨我!等我把红旗插遍脊宿七,迟早给你准备一根路灯杆。”云迟在心中抱怨起自己的领导。 他的事业上最艰难的一步就是缺乏专业人员。 如今有智能无人机作为他意志的延伸,云迟也就准备先将工作路线调整为“以解放全球为中心”。 后续的文化软实力建设等他挽大厦于将倾之后在慢慢进行。 反正这里也没有世界警察给自己添乱,他有的是功夫完善细节。 思索间,有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到他房间报告消息: “云主席!花田府城土改试点工作顺利完成的庆祝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谭县长吩咐我过来请主席过去主持会议。” 花田城的所有阻碍都被云迟以雷霆手段扫清,所以短短一周时间便在各个乡村完成了土地的重新分配工作。 许多大半辈子都在帮老爷种地的农民紧紧捏着飞行傀儡送上家门的地契时,都十分难以置信。 每张地契上虽然都没有名字,却全部印着编号和所有人的彩色照片。 后边一页是一副详细的地图,标注了这份地契的田产所在位置。 前些日子还只是在传播有人要杀光老爷们造反,这才过了三个月不到,“耕者有其田”的承诺便在花田府城实现。 “有些农民同胞对目前的政策抱着怀疑抵触心理,这很正常,所以我们的工作人员更应该亲自前去鼓励他们尽快恢复生产,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们,地,真的是他们自己的财产了!一切收获,除了最基本的粮税,剩下的都是他们自己的!” 经过扩音设备的加持,云迟的嘹亮的嗓音在县衙回荡。 由于当前工作重心并不在治理体系建设上边,云迟索性沿用了之前的那套管理班子。 无非都是传递消息的跑腿工具人,只要不是严重错误,他都还能容忍。 看着参加会议的人群渐渐散去,云迟也悄悄松了口气。 打官腔可真是折磨肉体与心灵。 “是不是感觉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云迟回到后院,和李心安吐槽道。 “至少目的达到了。”她倒想得挺开,“有神族帮助,能如此顺遂才是自然的?” 她依旧以为在云迟背后支持他的那位线索就是秦巧同口中的另一群神族。 而云迟也觉得不好解释,干脆默认。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既然花田府城的试点完成了,那下一步我们就该把这一套流程向整个府境甚至整个大晋、大陆推广。” 前提是前哨基地的无人机产能能跟得上的话。 “不知道安东县的情况怎么样了。”他说。 “这种情况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在他的版图中,没有贵族的位置。” 俞家议事厅中,俞绿奥冷冷地将府城之行的结果公之于众。 “条件虽然宽限了许多,但路还是只有这三条,请爷爷仔细考虑。” 他说完,起身准备离去。 当即就有古板严肃的长辈呵斥道:“俞绿奥,家里正议事呢!你个没规没矩的要去哪里?” “这份最后通碟不是针对俞家一姓一族。云主席托我告知全县乡绅。”俞绿奥说着,脚下不停,已经到了门口。 “等我通知完其他人,请爷爷告诉我您的决断。”他停在廊下,“孙儿的建议是,交出田地。他志在天下,躲是躲不掉的。” 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外。 “哼!” 有人冷哼着表示着自己对俞绿奥刚才态度的不满,“不过是给人当了传信的鸟雀,瞧他神气的目中无人那样!” “住嘴!”长子俞良出面维持秩序。 “此事还是由父亲定夺。” 又是半天吵闹。 忽然,有人匆忙来报,“绿奥少爷绿奥少爷他” “他怎么了?” “他他在游家府上大开杀戒,当场杀了对方族长在内的十数人!”报信之人慌慌张张道。 “什么!” 许多人惊吓得站起。 “游家与我俞家同为安东中品世家,向来交好,他这不肖子怎能怎能!” 错愕与争论顿时充斥整个大厅,咒骂与疑虑响成一片。 “肃静!”老族长俞栋终于发话。 吵闹声渐歇,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俞栋脸上的颓败。 “看来他早已做出了选择。”老族长苦笑起来,“总算还是顾看着家族情面,把自家留在了最后。” 几个叔伯辈的中年人面面相觑,随后面色巨变:“他竟然敢背叛家族!” “绿奥刚刚突破至御物初期,游家两位御物后期都拦他不住,这不可能发生的” “老爷!” 又有人不顾规矩冲进来报告:“绿奥少爷他一路登门拜访,竟然杀了十几家管事的人!” “父亲!”俞良再也坐不住,如果让他继续下去,俞家恐怕要成为安东县甚至全天下的众矢之的,今后还怎么立足? 一时间,所有人再次将目光投向俞栋。 粗重的呼吸在议事厅间此起彼伏。 “由他去。” 半晌后,他终于开口,“良儿,你去清点族中地契。” 俞栋到底是金銮殿退休回来的人,决心选择唯一的生路。 “这天下要变啦。” 无数叹息声中,老族长摇头念叨道。 第203章 将安东县传来的工作报告丢到一边,云迟心中一笑。 虽然花了些功夫,但俞绿奥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他终究是本土本乡成长起来的人,办事没有云迟来得绝情。 许多家族在损失了骨干之后,选择了离去与屈服。 在云迟翻阅工作报告之时,开展土地与普查的无人机群想必已经如蝗虫过境般盘旋在安东县全境空域。 “当完成清查工作之后,就由绿奥兄主持当地的分田产与分家工作。” 俞绿奥看着身后悬浮的银灰色傀儡投在半空中那张光幕中的云迟,默默记下对方的吩咐。 难怪云主席敢儿戏一般在花田府宣布起事。他想。 他可是亲眼看见许多仗着自己实力远远超过登门说客便打算出手施展下马威的御物高手被云主席丢给他那盒子中发动的傀儡一炮诛灭。 眼下那具傀儡正悬在他身后为他提供辅助支援工作。 而俞绿奥知道,这种杀器如今安东县到处都是。 ——这倒是他想多了,云迟调遣的无人机专业分化程度很高,基本上各司其职。 安东县空域中忙忙碌碌的大量无人机都只是侦查型号,武装基本聊胜于无。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分析的话,他的想法似乎也没有太大问题。 无人机群共用一个中央控制系统,被侦查型号看到了就等于被武装巡逻型号看到了。 眼前的光幕关闭,云主席的影像噗地一下消失在眼前。 俞绿奥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刚才的信息,走出县衙内府。 云主席嘴上说是让他主持安东县的工作,其实眼下根本没有需要他出力的地方。 除了等那位陆地神仙驱使的飞行傀儡办完一切后发表一份安民告示,其他一切都不用俞绿奥操心。 而同样的局面已经在整个花田府全境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而他仅仅只需要每天在悠哉地通过操控终端下达指令与查收结果反馈。 针不戳!智能化办公针不戳! 难怪人人都喜欢念叨什么降维打击,这种摧枯拉朽的感觉简直让云迟乐不思蜀。 云迟就这样过着动动手指就能改变成千上万人命运的日子,丝毫不知道自己“人屠”的名号已经传遍整个大晋,甚至已经扩散到了北魁与南陆川。 大晋就是一个世家互相吹捧的社会,你吹我家子弟,我吹你家子弟。 当然对于自身阶级的共同敌人,他们也毫不吝惜笔墨可以同仇敌忾地开始泼脏水。 笔杆子全是我的人,打不赢你我也要恶心你,让你在史书中留下恶名。 于是整个解放花田府的过程中,云迟方面才一共歼灭不到十万人,却已经被其他府县妖魔化成了生吃孩童的恶魔。 而同一时间的西海——天山战场,皇室与司马家动辄投入上百万兵力造成数千万人流离失所的大规模会战却无人提及。 其实就算云迟知道了自己的风评大概率也是觉得无所谓的。 他也暂时并不打算和铺天盖地泼脏水的世家展开舆论争夺战。 有文化的都是世家,而世家都是云迟消灭的对象。 和死人有什么好说的? 很快,随着前哨基地的规模不断扩大,功能不断完善,云迟开启了雄心勃勃的西征与北伐计划。 而在云迟疯狂扩张势力范围的同时,有邪神一族将要降临灭世的流言也开始在整个大晋流传。 而谣言更是直指云迟便是邪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飞行傀儡就是邪神赐予的魔器。 “呵!没想到秦巧同这人还喜欢搞点小手段。” 在与季鸢的常规工作汇报中,云迟以十分八卦的语气和领导讨论起自己的竞争对手。 “明明卯散帝国才是妄图毁灭这里的元凶,她苟了一百年发现还不如我半年的成果,居然玩一手倒打一耙。” 季鸢并不搭话,云迟脑中也只有噼里啪啦的按键声音传来。 “如果你的工作报告只有这些废话,我就把汇报周期调整为半年。” 见喋喋不休的云迟终于停了下来,季鸢冷冷道。 “我给你的书面报告你没看过吗?” 云迟闻言一愣。他见领导半天没有开口询问,还以为她对自己的报告很满意来着。 “书面报告?”季鸢也被他说得一愣,“我有要求你提交书面报告吗?” “《前哨基地工作流程》里明确要求了开拓指挥官每月都要提交一次书面工作报告,这还是我的人工助理提醒我的。”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以后除了提交书面报告,语音通话时也要简单汇报一下你的工作情况。” 好家伙,感情我提交的东西你没看过是!云迟心中暗骂。 尽管有点小意见,但架不住对方是发工资的人,云迟只好简略地把前几个月的工作内容提了一下。 听完云迟的汇报,对面再次沉默起来。 就在他有些疑惑那个自己脑补中一脸严肃的中年妇女是不是切断建议下班跑路之时,季鸢终于开口。 “你在打算在脊宿七开展革命运动?” 云迟回想起当初自己想向她申请屠龙宝典时的忧虑,有些迟疑起来。 从只言片语中,云迟猜测星共体似乎和卯散帝国正在太空进行殖民争夺。 他曾担心领导怀疑自己脑生反骨,便将那个念头压在了心底。 “领导你说只要维持脊宿七稳定就行,又没说谁领导下的稳定。”云迟回答。 “平均地权”季鸢沉吟片刻,叹气道:“难怪会是你这么个废材脱颖而出。”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严肃地问开口:“云迟,我现在正式地问你一次,你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吗?” “我已经在给你打工了。”云迟瘪嘴。 出于谨慎,他并不想将话说得太明白。 从云迟零零散散听来的消息来看,卯散帝国和星共体正在开展太空争夺,而且分析起来双方的意识形态和自己还可能还存在不少分歧。 万一因为理念不合被当做异端思想被清算了可就太冤枉了。 第204章 再会 季鸢见云迟说得模棱两可,也不生气,只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她正式道:“工作了三个月,你恐怕对组织还没有什么了解?” 你把控制系统的绝大部分权限都给关了,我能了解个屁!云迟心中吐槽,嘴上却回答道:“还在慢慢学习。” “你可知道‘星共体’的全称是什么?”季鸢懒得搭理他的阴阳怪气,直接问道。 云迟倒也从来没细想过这个问题,按照蓝星政治团体的命名方式思考了一会儿道:“星环共同体?星际共同体?” “星穹共建产业文明联合体。” 她并不卖关子,直接公布了答案。 “你的行动粗暴而不成熟,但是至少方向是对的。”季鸢开始点评起云迟提交的工作报告。 “优先取得胜利再开展政治建设也算是权宜之计。看得出来,你有一定的理论基础。” 云迟内心斗争了许久,终于选择坦白:“有光指引着我前行。” “我会在后续提供的支援中为你申请配套的资源。”季鸢没有多说什么,随后切断了联络。 从假寐中醒来,云迟怔怔地看着工作舱光洁的天花板发起愣来。 星穹共建产业文明联合体 他回味着这个名字,内心激动起来。 “指挥官大人,有新的指令送达,支援队列已更新。”人工智能温柔地向他报告。 “请叫我指挥官同志。”云迟控制着躺椅坐起,“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封建糟粕要不得!” 人工智能轻笑:“遵命,指挥官同志。这是系统在本地化时进行的语句优化,您随时可以进行调整。” “上边发来的什么指令?”他满意地问道。 “我不是跟她汇报过自己一个人暂时忙不过来吗?”云迟挠头。 “所以长官在支援队列更新了配套资源。”人工智能解释道。 云迟心中一动,随口打探起来。 “长官?你是说季鸢吗?” “当然,我的指挥官同志。” 他想起签合同时看过的两个公章,觉得有必要深入了解一番,于是继续问道:“能和我说说联席委员会和第三机要办公室吗?入职这么久我连工作单位都还没搞清楚。” 人工智能处理了片刻信息,这回终于没有弹出权限不足的提示。 云迟这才有机会了解到一些星共体的基本情报。 星共体联席委员会是这个组织的最高权力机构,而第三机要办公室是其下属的特勤部门。 他原本签订的合同隶属于“星际开拓团”,但目前人事档案被“脊宿七特别行动组”借调,归第三机要办公室指挥。 “季鸢长官是第三机要办公室主任,领少将军衔,属防卫军序列。”人工智能最后道。 难怪季鸢不熟悉开拓团的工作流程。云迟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真是借调的临时工。 他从终端中打开季鸢下发的支援物资,果然又看见一个十分随意的名字。 “星团级文明星球火箭速成班exerar” 咱们都已经探索星辰大海了还在搞这一套啊 云迟心中无语,将这份压缩包拖扯到投送平台开始释放。 看了眼进度条,发现居然要好几天时间才能完成,云迟只好压下自己的好奇心向助理询问起眼下的情况。 一副高精度的全息地图立马便透射在云迟前方,人工智能相当专业地介绍起目前的局势。 由于秦巧同放出的谣言不断发酵,大晋人心动摇,皇权已然形同虚设。 官军在西线战场溃败,司马家叛军取得西海、天山两府优势地位,正在逐步巩固控制权。 与此同时,他们开始调转矛头往东进犯,分别侵入直隶府与临江府。 临江府是老王家的基本盘,原本与皇家同一阵线,如今却态度暧昧保持中立起来。 而川北的叛军却不成气候,给中原府和川南府堵在了原地踏步不得寸进。 “我们对临江府的攻势稍微遇到一些阻碍,但基本不成问题。 “川南府则外强中干,边境驻扎的军队一触既溃,已经被解放了大半土地。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抵达玉江南岸。” 她又将无人机群的扩张动态向云迟进行详细说明。 看着地图上花花绿绿的几大色块,云迟知道用不了多久自己应该就能再次和秦巧同碰面。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战略构想当中,李心安却找了过来。 “晚来,外边有个女孩儿找你。”她说。 “是谁?”云迟有些疑惑。 “她说自己是草田部的果萝。” 云迟一愣,当即从指挥台的沙发上跳了起来。 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心中思绪万千,瞬间把握住了关键。 眼下对花田各自治部族的解放运动恐怕早已结束,这位圣女该不会是被自己抄了家?他顿时感到头疼,忙不迭地拉着李心安就往自己的办公地点跑去。 他远远瞧见一袭红蓝服色的身影正在会客厅安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那杯冒着热气的清茗一言不发。 完全从神色中看不出任何信息,云迟只好硬着头皮过去与她相见。 “果萝姑娘,好久不见。”他有些汕汕地打招呼道。 对方听到动静抬头,起身与他行礼:“云公子,好久不见。” 见状,云迟顿时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什么要命的难题。 “平日忙碌,一直没有机会去拜访姑娘,希望你不要怪罪。”云迟一想起自己根本就没关心这么一号人,当即补救起来。 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创业的第一个合伙人,还是应该表示相应的尊重才行。 果萝听了只轻轻摇头,“公子干的都是大事,自然无暇分心。” 这到底是唱哪一出啊?云迟心中烦躁,只好主动开口询问:“不知道果萝姑娘此番前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对方抬眼瞧着云迟,一双眸子古井无波。 随后她嘴角缓缓牵起弧度,竟是大笑起来。 “草田部不复存在了!” 在癫狂的笑声中,一道黑影从她口中飚射而出,直击云迟面门而去。 “我后悔自己曾经那么信任你。” 说着,果萝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刺向云迟左胸。 感受着脸上缓缓流下的腥臭温热的液体和胸口的刺痛,云迟无奈叹气。 果然是来找我寻仇的啊。 第205章 “你为什么要毁了草田部” 果萝也可能没想到刺杀如此顺利,压在云迟的身上低声喃喃道。 刚才一切的攻击都没有使用上修命手段,却仿佛花光了她全身的力气。 然而发生这么突然的事情,李心安却安坐原地,只饶有兴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二人并不说话。 会客厅一时安静下来。 “草田部从来没有被毁。”过了片刻,云迟龇牙咧嘴的声音这才响起。 “我只不过是把少数几家人控制的草田部变成了所有草田人共同当家的草田部。” 趴在自己身上哭泣的草田圣女看来并不想杀死我。云迟忍受着心口的疼痛,缓缓抬手轻抚起果萝抽动的肩膀。 飞袭他面门的暗器应该是一种蛊虫,只不过在快要击中时自爆成了一滩血浆。 插在左肋的匕首搅动着苦痛,但其实并不致命。 “你说的那么好听可是,族中有很多人因为你才被杀了。”果萝似乎正咬着牙抽泣,“你打破了我们的安宁祥和。” “心安姐别看热闹啦!再不搭把手我就要失血而死了。”云迟一边向李心安求助,一边扶着果萝从地上坐了起来。 “对姑娘我也实话实说。以我的标准,死去的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他咧着嘴任由跪坐在身侧的李心安为他止血,同时向跌在一旁的果萝解释道:“姑娘可曾想过,你眼中的安宁祥和之下究竟有多少血泪冤屈。” 她自然是想过的。云迟心中安然,否则刚才会客厅便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多些果萝姑娘手下留情。”云迟在李心安的搀扶下站起,颤颤巍巍地往后院走去。 “你不妨在这里暂住些时日,看看我云迟究竟有没有骗你。” 偌大的会客厅只留下了伏在地上啜泣的果萝和悬在她一旁的服务型无人机。 在回房间的路上,云迟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向李心安抱怨起来:“要不是她没有杀心,刚才我就已经与姐姐天人两隔了!” “我自然也看出她不愿当真杀你。”李心安冷笑,“只是没想到你还挺有故事。” 云迟一愣,赶紧干咳一声解释道:“这反而说明了我和她清清白白。我因为一时忙得晕头转向才疏忽了她导致了这个结果。” “不然我也不至于挨上这么一下不是。”他忍不住摇头苦笑。 李心安不接话了,默默将云迟扶到床榻上躺好。 虽然闹了这么一出导致云迟负伤卧床歇息,却丝毫没有耽搁他的“脊宿七解放运动”。 反正他本人在日渐成熟的改造路线中也发挥不起太多运用,权当是给自己放了大半个月小长假。 而在云迟受伤的之后得几天,他的人工智能助理也通过手持终端提醒季鸢下发的支援物资释放完成。 云迟本来就对那个奇葩的“星团级文明星球速成班”有些兴趣,当即便打算带着伤势去观摩一番。 “以预设的中枢系统实现无人化智能政务管理,这是许多新加入星共体的文明常用的能实现快速过度、接轨的辅助平台。” 人工智能善解人意地为自己的指挥权介绍起了新接受到的物资。 “虽然冰冷,但作为临时体系而言还算够用。”人工智能点评道。 “至少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它相当的客观公正。” “不过只是加了个不同的界面,至于解压三四天吗?”云迟吐槽。 “而且你说了半天,好像什么都没说一样。总该给我介绍介绍这玩意儿基本功能?” “建设信息处理中心与普及个人终端,这套平台基本就只有这两个功能。剩下的就完全不需要指挥官您多操心,全是公民自己的事了,终端有与公民生活息息相关的所有接口。”人工智能轻快道。 “咱们星共体的高层领导们一定都是些懒人?”云迟拨弄着终端界面调侃。 “将智慧生命从事务性活动中解放出来是生产力高度发达的标志,也是社会的终极形态。”人工智能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行,既然上级都吩咐下来了,就按这套体系办呗。” 云迟乐得享受科技带来的便利,耸耸肩离开已然像模像样的前哨基地。 战事和云迟想像的一样波澜壮阔,但他自己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振奋激昂。 前哨基地预设的体系足够成熟,让他一路顺风顺水地经略着整个脊宿七。 用云迟自己的心里想法概率那就是,自己仿佛只是在玩一盘即时战略经营游戏。 “一切也没有你说的那么难嘛!” 在有一次例行工作汇报中,云迟不以为然地想季鸢感叹: “听你给我定下的时限是几十年,我还一度下定决心打算献身于解放脊宿七的伟大事业,照现在这个势头下去,恐怕再过一年我就能实现你定下的战略目标。” 这次对方的背景音不再是噼里啪啦的按键声或者什么奇怪的吃零食动静,而是轻微的海浪拍打。 季鸢听了云迟的汇报,隔了一会儿才慵懒地开口:“这才哪里倒哪里啊。等你实现脊宿七大陆一统,整个计划才全真正开始。” “就不能先给我漏一漏口风?”云迟对领导所说的计划表现出相当的好奇。 “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在计划开始前,我们也不知道计划到底是啥。”季鸢淡淡道。 云迟显然并不相信对方的这听起来就像是托词的鬼话,“不说就不说,但也不用侮辱我的智商?” “我至于说假话骗你?”季鸢对云迟的挖苦嗤之以鼻。 “对脊宿七而言,那团意识本体才是正真的造物主。一切发展都要按她的心情喜好来,我们不过是对她的判断进行一些有限的影响罢了。” 季鸢的确是实话实说,并没有任何敷衍云迟的打算。 在那位昏迷不醒的舰长意识活动进入下一阶段前,包括她在内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计划是具体什么。 “如果觉得无聊你就种田,多囤点资源总是没错的。” 季鸢惬意地享受着沙滩阳光浴,对云迟随口吩咐道。 “反正最大的困难都有你的顶头上司帮你顶着,你只管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 对方说完便切断联络,留下一脸无语的云迟对着屏幕前显示的战术地图发愣。 星共体智能系统的办事效率高的令云迟咋舌。 经过一段时间的基础设施建设,最先解放的花田府已经实现了全境公路铺设,并且每个县城都建立了信息处理中心和现代化的医院、学校以及各种公共设施。 连个人终端普及工作都已经接近了尾声。 由于主要物资依旧优先供应前线,云迟暂时也没有多余的资源推进机械化生产,依旧保留了原始的小农生产经济。 于是花田府常常都能看到十分赛博朋克的景象。 民主政权的无人机部队已经彻底接管了川南,眼下跨过了玉江正席卷川北府的叛军,甚至与趁机入侵的北魁军队进行过交锋。 当然用交锋一词显然是太抬举对方了,在铺天盖地的武装无人机的炮火下,北魁军队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如果有什么抵抗是一轮火炮齐射解决不了的,那就建议换成高能射线和电磁炮。 司马家的动向更是出乎意料,经过与官军的短暂对峙之后,居然爆发了令人惊讶的战斗力,在直隶与临江的两线战场都取得了不错的战果,兵锋直接指奉安城,逼得桓帝开始向北迁都。 云迟向季鸢的汇报内容并没有任何夸大成分。按照目前的趋势下去,民主政权与司马家势力很快就要在临江府进行接触。 “侦查无人机在司马家叛军与官军会战的战场上捕捉到了放射污染残留,由此可以推断出司马家的军队中有不属于这个文明等级的战争装备存在。” 人工智能助理认真地向云迟分析着最近的局势,并向他指出不同寻常之处。 “污染是典型的紫晶辐射造成的。星共体目前数据库中,只有卯散帝国使用这种技术。 “由此,可以推断对方已经成功接受并装配了我们老对头的支援。” 智能助理的解说相当详细尽责,云迟却总有一种被它当成傻子一样的错觉。 让他常常怀疑到底是它脑子有问题还是设计它的人脑子有问题。 反正不是他云迟脑子有问题。 卯散帝国之前的百年来连传信装置都只能因地制宜地以阵法和图腾等大晋本土手段进行设计,硬要说是像星共体一样能进行大规模的物资投送云迟是绝对不相信的。 按照他的推测,多半是迫降在脊宿七的秦巧同利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对帝国科技进行了一些复原,这才让司马叛军的战斗力有了跨越时代的飞跃。 直隶府。 大晋被迫北迁的新都城行宫内,形容枯槁的桓帝正与亲信大臣商议国事。 “勤王的诏书可有回应?”颓唐的皇帝问道。 如今名义上还归他管辖的领地只有天南、中原以及半个临江。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诸侯勤王护君的幻想。 见大臣纷纷垂首,他知道多半发出的求救再次石沉大海,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将面前几案上的陈设一股脑摔到地上。 “这帮乱臣贼子!往日朕待他们不薄,如今一个个竟忤逆犯上!” 他望着伏跪一片的文武大臣,喘了会而粗气后终于冷静下来。 “三位护国支柱如何了?”他咬牙问道。 “仍是虚弱,甚至有人下不了床。”有亲近大臣赶忙汇报。 桓帝抚膺长叹:“果真是天要亡我?!” 大晋皇室的三位陆地神仙是受天下认同而诞生,如今国祚四分五裂,他们虽然还能维持境界,身体却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 加之东西两路叛军都有不明势力的援手,大晋的灭亡已经是不可挽回之势。 简陋的议事殿中一片愁云惨淡。 突然,有红衣常侍躬身入内禀告:“陛下观景仙人求见。” 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由得面面相觑。 天星宫的观景仙人?他不是在北魁雪狼门的袭击中遇害了吗?这又是哪来的求见一说? 况且他的义子如今风头正劲,占据了大晋东南小半壁江山。 “既然不相邀请,就请陛下恕老夫无礼了!” 云理的的声音中殿外传来。众人张望间,席间已多了一人。 “天星宫云理,奉诏勤王而来。” 他毫不客气地在桓帝身旁的席位坐下,风轻云淡地宣布道。 “有道爱卿果真是你!”桓帝看清来人长相先是一喜,随后再现难色,“爱卿前来救驾,朕心甚慰!” “只不过”他犹豫道:“有道爱卿长于研究农桑,如何能助朕破局突围?” “举手之劳罢了。”云理不屑地反驳道,“陛下可还记得委托天星宫与川南几大门派共同研究的‘傀儡军队’的方案?” 桓帝面色一喜,“有道爱卿已经有了眉目?” “或许可以一试。”云理颔首,“不仅如此,老夫还能帮助几位皇族陆地神仙恢复战力。到时候全力一战,胜负尤未可知。” “先生教我!”桓帝此刻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也不仔细探听虚实,当即起身向云理执晚辈礼。 云理与桓帝的父亲是同时代的人,算他长辈倒也不算吃亏。 “那便请陛下将传国玉玺借于老夫一用罢。”云理心安理得地受了桓帝一拜,并向对方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桓帝有些为难,却并不看落在地上那一方玉玺。 在皇室接班人口中代代相传,传国玉玺中蕴藏着强大力量。 安静躺在地上那大印不过只是象征意义上的复制品,真品保存的地方只有天子一人知晓。 而在大晋九百年的传承中,每位传国玉玺的继承人都知道其中封存着力量,却已经无人知道那力量究竟是什么。 “传国玉玺乃是助陛下绝地翻盘,重整朝纲的关键。不知陛下究竟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地方?”云理语气开始带着不屑起来。 “不是朕小觑了先生。只是以先生超凡者的实力,实在是令朕无法信服呀!”桓帝苦笑着开口。 他并不打算和这位死而复生又突然出现在殿内的云理说实话。 从他现身至今,对方身上始终透着一股诡异。 而那丝异常也终于让桓帝从狂热情绪中脱离并恢复了些许清醒。 第206章 你听过国土炼成阵吗 云理冷哼一声,似乎是对桓帝的态度有些不满。 “老夫若是惦记着你这点家底,世间早已没有大晋二字存在。”他全然不顾桓帝难看的脸色,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解释起来。 “这场骚乱虽然不是直接由老夫而起,但也确实受到了老夫的影响。 “老夫生平不爱参与闲事,也不喜欢亏欠他人。既然陛下如今的状况有两分老夫的责任,老夫便助你一臂之力罢了。” 他抬眼冷冷地凝视着桓帝。 明明同为超凡者,境界甚至高那么几层的桓帝却觉得自己在云理的目光下有些胆怯退缩。 “陛下可知道,传国玉玺中封存着大晋龙脉气机。只要将其激活,整个大晋千年温养的水土山川之中的醇厚气机将尽数为持有者驱使? “如此,突破御术境界之上想来不在话下。” 桓帝面上的伪装的表情全部垮塌,露出一副冷漠的面容。 只有微微眯起的双眼泄露着他的情绪。 他并不询问对方从何得知的这个只有天子才知晓的消息。作为在皇位稳坐几十年的人,桓帝看重结果多于过程。 他甚至还在心中飞快思考着要不要试探一下那位好整以暇正观察着自己的观景仙人知不知道传国玉玺的激活方法。 “先生想突破御术境界之上?”他问。 “既然知道天外尚有神域、神族,我辈自然该前往一游。”云理回答。 桓帝点了点头,陷入沉思。 “先生是想与朕进行交易?” 他终于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嗓音慢慢低沉嘶哑起来。 曾经御封的济世天尊打算以“帮助桓帝重整乾坤”为条件,换取自己飞身御术境界之上的机会。 这位九五至尊瞳孔中有微光闪烁,仿佛倒映着天光。 随后,他袖袍一挥,那些目不斜视佯装不知道正发生什么的大臣们赶忙如蒙大赦一般尽数退去。 “若是先生保证大晋天下重新回到太平盛世局面,你的要求朕也不是不能答应。” “等老夫参悟宇宙奥秘,大晋这方小小天地让你魏家世代万年又有何难?”云理嗤笑道。 “那就恭祝先生早日得道,解朕燃眉之急。”桓帝的脸上再次被各种情绪爬满,一派热情地回应起来。 天环山脚下。 一大片冒着黑烟的烟囱正向天空倾吐着不明气体。 不远处的山岭间,几个服饰相差无几的青年正在四下眺望。 “师兄,你说这些叛军修了这么多铁匠锻炉究竟是想做什么呢?”一个清秀活泼的少女扯着身旁男子的衣角问道。 “从他们往来运输的货物来看,好像是在冶炼某种矿物。”回答的却是另一位看起来有些憨厚的少年。 “宗门有令,只要对方没有主动找咱们麻烦,除了每日过来巡逻查看,咱们也不必多管闲事。这便回去。”领头的青年又瞧了眼前方怪模怪样营地,率先原路返回。 他们都是回剑宗的弟子,自从司马家宣布接管天山府并在天环山脚下建立营地以后,回剑宗便时常派弟子过来巡查。 不过双方都只是远远观察,并没有接触交流,勉强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看着屏幕中那伙巡逻的回剑宗青年男女远去,坐在机甲驾驶舱中的秦巧同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动。 卯散帝国迫降在脊宿七的飞船中本来有能自给自足、完整的产业线。只不过在她和云理的战斗中基本全部损毁。 还好她早就在迫降脊宿七之初就提前将飞船中原本装载的后勤物资全部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吩咐司马家的军队发掘运输以后倒也还有一些现成的装备可以利用。 令秦巧同感到遗憾的是,她依旧无法顺利和前来救援她的同事们取得联系。 哪怕她现在已经可以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架设土法通讯设备,她依旧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星球外部似乎存在强大的干扰,将一切通讯都污染成了无意义的杂流。 那群回剑宗的年轻人们想的不错,天环山脚下的那成片冒着黑烟工厂中的确是在冶炼某种矿物。 在与云理的大战中,秦巧同偶然发现北部雪原和天环山中竟然蕴藏着大量的紫晶矿。 这种矿石是卯散帝国广泛利用的基本能量来源之一,于是秦巧同便下令在此地建立营地开采并简单加工矿产,为现有的帝国武器提供能源。 加工后的紫晶矿产哪怕只是用以自爆都能拥有不俗的破坏力,成为司马家军队中的破敌厉器。 她不像云迟这般财大气粗可以利用空间投送进行补给,只好充分利用飞船残留的遗产进行发展。 虽然如今可以使用的科技在秦巧同眼里只不过是些破铜烂铁,但是对付大晋这种水平的文明依然势如破竹。 有卯散帝国科技支援的司马家很快就锋芒直指奉安,将桓帝逼得迁都跑路。 如果没有东边云迟麾下的势力,卯散帝国接管这个星球指日可待。 到时候一定要将那个星共体的小贱人整得生不如死!秦巧同巡视了一圈冶炼工厂,心中忍不住冷冷地咒骂起来。 要不是追捕那个逃跑的星共体舰长,她何苦在这种低级文明的星球蹉跎了百年时光。 她正自艾自怨之时,一道金光猛然从东南方向腾升而起直冲天际。 下一刻,一张巨大的金色光幕瞬间笼罩天地。 怎么回事?秦巧同心中诧异,毫不犹豫地驾驶着机甲腾空而起,向着光柱的方向飞去。 如果沿着那道光束一路视角攀升,然后从太空中观察的话,整个脊宿七就犹如被裹进了一团有色气体一般,并且还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季鸢长官发送过来的影像。”云迟的人工智能助手将屏幕上的星球放大,继续报告道: “长官说很可能是我们在脊宿七上的大规模行动刺激到了那位舰长的意识,对方开始进入了无意识的自我保护状态。 “换句话说,我们的工作在尚未准备完成之时就被迫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并且很可能失去来自组织的支援。” 看着那颗环绕着一大一小两颗卫星正缓慢旋转的蓝色星球,云迟瞬间有点恍然,一时间都没心思听助理那一通唠叨。 粗略来看,脊宿七表面居然有一个半球完全都是水面,两块只有一小部分连接在一起大陆局促地挤在另一半球。 倒有一点儿像蓝星的样子。 “那道光柱毫无疑问是这场突变的原因或者表象之一,我要过去看看情况。”云迟转头对全息投影出来的知性美女说道。 “心安姐要一起吗?”他又向另一位一直陪在自己身旁的女子邀请道。 见对方微微颔首,云迟便打蛇上棍道:“那你载我过去。” “记得随时准备提供支援。” 他举着手中的终端向助理挥了挥,随后跳上李心安的飞剑,转眼便消失在天际。 赶路的时候,云迟在心中简要地回顾了之前关于脊宿七的知识点。 季鸢曾经向他坦白过,整个脊宿七都是为了实体化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舰长的意识活动而诞生的产物。 星共体的技术人员通过对量子纠缠技术的运用,让舰长意识中发生的一切活动都投射在脊宿七上。 同样的,脊宿七上发生的一起也会原原本本地影响到对方的意识活动。 难道真的是我这段时间的工作开展的太激烈,以至于刺激到了任务目标?云迟忍不住反省起来。 “晚来,你看前边!” 前方御剑飞行的李心安忽然出声提醒道。 “怎么了?”云迟扶着她的肩膀探头张望。 他和李心安虽然有些暧昧,但对方依旧不让他有过分亲密的动作——比如御剑是不准搂着她的腰的。 将李心安被风带起的长发挽到一旁,云迟瞬间就被那一道水蓝色光柱吸引。 不知是否距离太远,和最初腾升而起的金光比起来,那道更偏东北方向的水蓝色光柱显得有些苗条细长。 莹莹蓝光和那道粗壮的金光仿佛遥相呼应。 正在云迟心中疑惑之时,左前方又有异变横生。 这回不用李心安提醒云迟也瞧见了那道冲田而起的银色光芒。 这摆明了是有大事发生。 “北边和西边又是怎么回事儿?”云迟赶紧掏出自己的终端大声询问起来。 “不止是北边和西边。指挥官同志,您不妨环视一圈?”人工智能助理温柔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闻言,云迟伸着脖子四下眺望,果然又发现了异常。 一红一青两道光柱也不知何时腾起,笔直地射进天空中那张金色光幕大网。 “看到了,然后呢?”云迟接着向基地中的助理发问。 “然后您的行程不变,请继续前往第一道金光的方向。那是一切异变的源头,肯定藏着” “靠!” 云迟低声骂了一句,不等对方说完就切断与人工智障的联系,并将终端揣回兜里。 “心安姐听见了吗?”他问。 见对方点头加速,云迟赶紧抚稳了对方的肩膀。 金光的位置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遥远。哪怕李心安全速飞行,也花了一天两夜才接近目的地。 他们到达地方以后一问,才知道原来自己二人横跨了大半个大晋,从花田飞到了直隶。 “难道是魏家在搞什么幺蛾子?” 趁李心安歇息恢复的当儿,云迟望着不远几乎覆盖整个城市的光柱,自顾自猜测起来。 “千年皇族,总该有些底蕴积累的?”李心安虽然在闭目养神,却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云迟说话,“如果再不使用底牌的话,大晋就彻底灭亡了。” 云迟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政权能统治千年的家族,只靠三位陆地神仙作为低保是有些勉强的。 “那只我二人前去会不会太冒险了?”云迟虽然这样说着,倒依旧把自己携带的几台小型侦查无人机放了出去。 “这种天地异象,恐怕一生难遇,自然不能畏难而错失一探究竟的机会。”李心安果然鼓励道。 云迟如今自认是高等文明代理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只单纯想听听李心安为他温柔鼓励。 他轻笑着通过终端观察起被金光笼罩着的城镇中的一切,发现里边竟然一切如常。 街道建筑完好,往来行人如常。往返于府衙和营帐的传令骑兵依旧在横冲直撞。 “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除了这道光。”他随意地将无人机拍摄的画面告知李心安,“只是这座城池这么大,我们如何去找线索咦?” “怎么了?”正好李心安调息完毕,忍不住便睁眼瞧他。 “那边好像是秦巧同的机甲。她来凑什么热闹?”云迟指着在画面拍摄到的隐藏在山岭中的庞然大物,有些惊讶。 “那就说明我们来对了!”李心安起身与云迟并肩而立,抬眼去瞧屏幕中那台看起来十分笨重但其实相当灵活的人形兵器。 “要进去吗?”云迟询问起同伴的意见。 “这束光近看也只不过是纯粹浓郁得近乎实体的气机,对我们没有任何害处。” 李心安说着,率先往城里走去。 “气机那其他四道也是吗?”云迟跟上去的同时疑惑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 二人排着队伍缓缓靠近守卫森严的城门,终于进了那道金光的范围。 云迟悄悄引气入体,只是以他御气初期的水品一时半会倒没能分辨出气机的属性。 “十分罕见的土属性气机。”李心安似乎知道云迟皱眉时在困扰什么,低声向他介绍起来,“通常是皇族专属。” 金色土属性。 云迟瞬间了然。 想必北边的蓝色就是水属性,西边的银色是金属性,南边的红色肯定是火属性,东边的青色是木属性没得跑。 想到这,云迟脚下一停,瞬间脑补起来。 这大晋的狗皇帝莫不是眼见大势已去,准备搞什么以天地为载体的阵法?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刚好对应四个方向的光柱,早说完全是巧合云迟是不信的。 他拉住继续前行的李心安就往回走,面色犹豫道:“我有种不祥的猜想,要不咱们还是先讨论讨论再考虑要不要进城?” “什么猜想?”李心安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听说过国土炼成阵吗?”云迟打趣般问道。 “不曾在典籍中见过它很厉害吗?”李心安呆呆地反问。 “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眼前的光柱就给我一种奇怪的既视感” 云迟拉着李心安回到二人原来临时歇息的地方,劝告道:“咱们还是继续观望一下再做打算比较安全。” 第207章 老夫答应替他清理这两个乱臣贼子 自从知道自己抱上了星共体的粗大腿之后,云迟就基本对大晋的修行体系没有那么上心了。 ——哪怕像李心安这种天道追着喂饭吃的人,最高成也只不过是二十来岁就成为世界上最顶尖那几个人之一。 而脊宿七的力量体系下最顶尖之人,甚至连飞出大气层都做不到——哦,应该说同样都是陆地神仙,有的人连飞行都做不到。 修真文明的逆天改命也就图一乐,真讲公平还得看咱们科技文明。 流水线出来的武装无人机一枪一个御气境界的小朋友他不香吗? 要不是云迟现阶段急着和人抢地盘把产能全部优先配给到了无人机生产线上,他也能搞几门浮游炮去追着不长眼的陆地神仙打。 云迟之所以心里边这么多戏,中心思想其实只有一个:他对脊宿七现行的“性命双修”不熟。 为了防止阴沟里翻船,他决定先苟一苟。 “以天地为阵,以万物苍生为祭” 李心安皱着好看的眉头,口中喃喃复读着云迟刚才跟她说明的猜测。 “如果是以五行四象为阵理的话,我的确不曾听问过有这种逆天的阵法。晚来你是如何瞧出端倪的?” “我?我瞎猜。”云迟赶忙摆手解释。 总不能跟她说是自己根据以前看过的动画联想到的? 这个敷衍的理由显然不能得到李心安的信服,她瞪了眼云迟便不搭理他,转而研究起终端投射出来的那副地图。 上边已经把无人机探测到的信息标注了出来,包括那尚未散去的五道光芒的具体位置。 “你不愿跟我说便算了。”李心安有些不开心,“只是这所谓国土炼成阵如果当真和你所说的一样,是以整个天地作为祭品的话,我们要赶紧想办法阻止才行。” “心安姐你何必这么认真呢?我都说了是自己瞎猜的啦” 云迟不继续逗这位脑筋有些转不过弯的女剑仙了,认真地说。 自从和云迟在花田呆了小半年,这位阅历远远追不上实力的陆地神仙原本的世界观就有些崩塌,同时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星共体层出不穷的神奇玩意儿和云迟远超常人的接受能力都让她十分惊讶,不自觉的就认为云迟的判断比自己更可信。 “这几根不明光柱肯定是某种阵法的组成部分,但不一定就是我说的那种。” 他走到李心安身旁陪她看那副地图,继续说明道:“我不知道魏家究竟有什么打算,但肯定不是鱼死网破。这些反动派只会想方设法维持统治,若是天底下人都死光了,那他们岂不是统治了个寂寞。” “所以,这个阵法多半只是一种能让他们增强实力的玩意儿。” 云迟认为自己的推测有理有据,基本也上八九不离十。 他随意地在终端屏幕上扒拉出还在城中执行监察任务的小型无人机传来的画面,指着其中一副悠然道:“反正有人帮我们当先锋探路,我们在后边看好戏就行了。” 画面中,是桓帝的临时行宫。 那一束庞大光芒中心处并不想云迟想像中那么耀眼。它只是安定地散发着寡淡而柔和的光芒。 一道妖娆的黑色身影慢慢从阴影中透析了出来。 秦巧同看着头顶那一片金光,依照着脑海中那副能量流动的图示,选定了一处宅院。 下一刻,那道被黑色皮质紧身作战服勾勒得火辣诱人的身影在一阵波动中消失不见。 “康~” 巨大的声响在空无一人的宅院中响起,犹如孤寂寺庄突兀响起的晨钟声,瞬间吸引了行宫中巡逻队伍的注意力。 在一片“有刺客”的喊叫声中,秦巧同揉着自己的额头,微微呲牙咧嘴地看着面前那片渐渐扩散开去的空间涟漪。 这里的空间充斥着强大的能量干扰。 她丝毫不在意涌向此处正包围自己的士兵,继续上前两步并伸手摸索试探。 “拿下!” 赶过来的卫士们也并不废话,当即各自手执兵器一拥而上。 “嚯!到底艺高人胆大,被人发现了就开无双。只要看见我的人都死了,那潜入就不算失败是吗?” 云迟在看着无人机的监控画面,在场外幸灾乐祸地点评起来。 凭借秦巧同周遭那几门不断旋转发射的浮游炮,那些围捕她的甲士已经躺了一地。 看着同伴身上西瓜大小的空洞,剩下的人都再不敢上前,只远远围在一旁。 打发了那些烦人的苍蝇的同时,秦巧同手中也并没有停下,不断摸索向前。 奇怪,我刚刚明明撞到了这里的能量屏障,怎么这会儿又没有了?她蹙眉心想。 不多时,她一路顺利地摸到了房门前。 不会是有诈?秦巧同纤细洁白的手指靠在门扉之上,心中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将这扇房门推开。 “既然来了,又为何畏手畏脚?” 就在她下定决心,手上正要发力之时,一道中正平和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秦巧同一愣,脸色微微一变,修长的美腿瞬间发力,后跳的同时身上也开始闪烁起信号不良般的花屏马赛克。 在她身形倒飞回到院子里的那一刻,空间中只剩下一圈透明的波动残留。 “她怎么跑了?” 云迟看着画面中的突发情况,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由于侦查无人机距离太远,现场的声音几乎完全收音不到。 否则云迟第一时间就能分辨出那道声音的主人。 “好戏结束了。”云迟又盯了会儿屏幕,除了收拾现场的卫兵在再无异常,只好无奈将切到其他地方。 当然,如此可疑的地方云迟也不打算就此放过,那台无人机依旧就留在原地负责监控。 “看她的样子,恐怕是被吓退的。”李心安这时候才发表起自己的见解,“她和你一样拥有一些威力不凡的神器,房间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事物能让她这么惊慌失态呢?” “我调台无人机去瞧一瞧” 云迟正在终端上操作着,却突然发现前方的金色光柱似乎开始暗淡了下来。 “心安姐,那道光是不是要熄灭了?”云迟赶紧向同伴确认。 李心安抬头去看,发现光柱果然开始消退,已经慢慢和天空那张金色光幕断开接触。 “其他四道光怎么样了?”云迟在终端调出人工智能助理的通话页面询问道。 “报告指挥官同志,它们正在缓缓消散。经过系统评估,按照本地时间,在1个小时27分钟42秒后就会彻底消散。” “检测到什么异常了吗?”他问。 “十二分钟前,四股光柱中蕴含的庞大能量都通过地壳下的不明渠道汇集到了指挥官同志所处的位置,并在五分钟前离奇地消失不见了。” 人工智能助理眨眼间便完成数据处理,向云迟报告道。 “靠!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云迟马后炮地骂了自己的助理一句。 “也许您下次可以手动标记任务优先级。”人工智能助理适时地插入教学。 云迟当然不是真的对它有意见,只不过单纯想找个人斗嘴:“你还敢阴阳怪气?是不是” “轰隆~” 他话还没有说完,北方的群山中突然响起一阵轰鸣声将他的雅兴打断。 云迟当即将自己的助理丢到一旁走到李心安身旁与她并肩观望起来。 “过去看看?”云迟刚开口邀约,就发现李心安早已踩在细长的飞剑上向自己伸手。 他会心一笑,牵起对方的柔荑一跃而上。 事发地点与云迟他们所在的位置隔着整个临时都城,当剑光划过脚下庞大的城市之时,北方的声响依旧还在不断传来。 “是有人在和秦巧同打架?动静还挺激烈。” 云迟早就发现那个地方是秦巧同藏机甲的地方,忍不住和李心安吐槽起来。 说话间,剑芒已然悬在腾起的烟尘上方。 “是你义父。”李心安突然开口。 通过不同的气机来识别身份这种高端机巧远远不是云迟这个御气菜鸡能掌握的,所以在他还在眯眼企图看清烟尘中交手之人的时候,李心安就已经点名了对方身份。 “云理?”云迟一愣,直呼其名地确认到。 李心安轻轻点头。 “感情他们上次打得那么凶一个都没死。”云迟下意识咋舌,语气藏不住的遗憾。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李心安没好气地轻声责备道。 云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扶着对方的肩膀探头看戏。 “这次总该分出个胜负了?卧槽,怎么冲我们过来了” 他正享受着难得愉悦出言调侃着,蓦地却看见一团巨大的阴影拖着长长的烟雾尾巴向李心安悬空的飞剑而来。 好在,在一阵泄压喷气与电磁共振的声响中,那台庞大的机甲最终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形。 只不过它原本炫酷到让云迟羡慕的外形此刻已经十分狼狈。 银色的流线型装甲有许多地方出现了严重的破损,有闪着光点的暗蓝色液体正不断从裂隙中汩汩流出,沿着镜面般的外壳滴落。 蓝白色的电火花不时跳跃,在装甲表面和云迟的瞳孔中映射出冷冷的光。 “上次还是势均力敌不分胜负,这会儿才打了多久就成这模样啦?” 他嘴角轻笑,手指却在终端屏幕上跃动不停,指挥着无人机开始向自己集结。 “云老宫主的气势很强,甚至,比我们宗主还强。”李心安脸色微变,向云迟提醒道。 云迟闻言,也是皱眉沉思,手上的动作为之一滞。 回剑宗宗主访程子可以说是脊宿七体系下的最高巅峰,修行数百年实打实的御术境第一人。 比他还强,那岂不是已经准备飞升? 大晋近千年历史,我还没亲眼见过飞升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云迟赶紧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正轨。 自家干爹竟然成了千年来第一个御术境界之上的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心中飞快盘算着。 虽然云迟早就知道云理那个“御形?一”很可能只是用特殊手段掩人耳目扮猪吃老虎的假象,他真正的实力很可能是一位陆地神仙。 毕竟在云迟如今那几乎用不上的图鉴中,防诈骗提醒是陆地神仙的特权。 然而就算云迟心中早有准备,依旧还是被义父揭开伪装后的真实水平吓了一跳。 要是他早点坦白自己是此间第一人,我哪里还会肯定还是会对他有些小意见的。云迟赶紧将自己的小心思按死在心底。 身为星共体在脊宿七的前哨基地指挥官,曾经被人当棋子儿利用的怨气岂能轻易一笔勾销? 云迟脑中念头纷杂,现实却只不过一瞬。 李心安话音才落,云理的身形也慢慢脚踏虚空而来。 他瞥了眼上空御剑看戏的云迟二人,没有开口,只与秦巧同驾驶的机甲遥遥对峙起来。 “都出来,一个个看热闹都还藏头露尾,连我这不争气的养子都不如。”云理嗤笑道。 嘿!好你个老云,我不找你麻烦也就罢了,你还敢埋汰我!云迟小脾气挠的一下就上来了,挽起袖子就打算和对方理论理论。 “云小子!听到你去世的消息时我还在想你个狗东西居然也会阴沟里翻船?没成想原来你真的是诈死打算憋个大的!” 一个坐在葫芦上的白胡子老头从厚厚的云层间现身,冲云理挤眉弄眼,“那五道光是你小子鼓捣出来的?” “从御形境一跃到了御术之巅,云理小子运气不凡。” 另一个平淡的声音悠悠响起,却不见踪影。 云迟却听出刚才说话的是访程子,没有任何犹豫便跟着李心安躬身行礼。 他虽然没瞧见人,但知道她肯定已经感应到了自家宗主。 就知道这么大动静不可能只有自己和秦巧同两帮人过来凑热闹。没想到一个二个成名多年却都喜欢暗中观察。云迟一边行礼一边腹议。 只不过说话的却只有方才两位。 云迟已经知道其中一个是访程子,而另一个则通过图鉴知道了是一个名叫“三翁”御术后期强者。 还有许多人虽然露了面,也向空中的人行了礼,却并不出声。或许他们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除了看热闹外根本没有插手的资格。 “说说,你小子搞这么大的动静想做什么?”那个绰号三翁的老头乐呵呵地问道。 云理环视一圈,见秦巧同驾驶的大块头正缓缓进行着自我修复,冷哼一声道:“趁着人多,老夫也不妨告诉你们。” 他伸出食指虚点云迟与秦巧同,“老夫答应桓帝那小子,替他清理掉这两个乱臣贼子。” ? 云迟心中顿时冒出一个大问号,心想老子不找你算账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敢来撩拨我? 真当我星穹共建产业文明联合体是吃素的啊?他冷冷一笑,也并不将便宜老爹的话放在心上。 “至于这边的动静。”云理淡淡开口,“除了老夫已经参透宇宙奥秘之外,你们无需知道。” 第208章 偷天换日 “什么!” 低低的惊呼声在云迟脚下看热闹的人群中响起。 “参透宇宙奥秘是什么意思?”也有水平不行的吃瓜群众向自己的同伴打听。 “传说御术境界之上还有一个境界,能踏破虚空飞升天外。”那个被问到的人也不藏私,侃侃而谈起来。 他瞥了眼周围,发现赶来瞧热闹的人中许多都好奇地看向自己,那些故作姿态的也悄悄竖着耳朵偷听,不由得得意起来。 这人虽然只是个御物后期的高手,但家中也出过陆地神仙,属于祖上阔过的上品世家子弟,故而知道的比一般人多那么一些。 “既然有这么一个境界,为何千百年来闻所未闻?” 第一个提问的吃瓜群众见对方勾起了大伙儿兴致却不继续将了,赶紧催促起下文。 周遭也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难得有这么多喷捧场,解释了一半的那个家伙心中愉悦,当即噼里啪啦讲解起来。 “我听族中长辈口述和笔记记载,御术境界的‘术’,不过旁门小道细枝末节,乃是对‘道’的最基本运用。就算到了御术巅峰,也只是几近于道。” 他潇洒自如地谈论着,丝毫没有记起家中长辈千叮万嘱不得外泄的严令。 世家的垄断不仅体现在土地财富,更是功法、知识这种能实现阶级跨越的渠道。 “道者,天理也。想来那位前辈所说的‘所谓参悟宇宙’,便是融术求道,突破御术境界之上的关键。” 其实他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和看到的一通瞎糅合,倒获得了周遭一片称赞和恭维。 对这里的大部分人而言,能进阶御形境界就是人生圆满。不仅能一跃带领家里获封世家,更是有资格威震一方。 至于什么陆地神仙和御术境界之上,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打算怎么做?要先走吗?” 脚下的窃窃私语根本传达不到悬在数百米高空的云迟二人耳中。 但云理平淡的威胁却振聋发聩。 李心安自然不惧护着云迟与云理一战,但自家宗主在此且尚未表态,她心中曼难免有些顾虑。 万一宗主与云理达成一致,下令自己与云迟一刀两断,到时候该怎么办?她想。 于是李心安认为眼下还是应该在困境到来之前先走为妙。 “我们先瞧一瞧局势走向再说你很紧张?” 云迟感受到李心安肩上的僵硬,察觉出她的紧张,就凑在她耳边低声询问。 照理说在自己配置的星盘增幅下,李心安实力虽然依旧只是个御术初期,但和御术后期或者巅峰交手肯定也不会吃亏甚至小优势的。 她紧张个啥?云迟一时有些不理解。 但云理却不给他弄清楚情况的机会,手中开始捏起了印诀。 一股强大的惯性瞬间压些云迟贴到了李心安的背上,身体传来的触感反馈让他险些产生和眼下肃杀氛围格格不入的反应。 他刚扶稳前方那道倩影,又是紧急变向差点把他从飞剑上甩了出去。 在云理功法刚开始蓄势的同时,李心安也化作一道剑芒倒飞而出,转眼到了目力所不及的天边。 电光闪烁自顾自修修补补了半天的那台机甲反应虽然慢了半拍,但也抓住短暂的时机,十分默契地冲天而起一头扎向那张金色光幕飞向外太空。 到底是高等文明出身,秦巧同知道自己一时半会不是云理的对手,早已为自己谋划了退路。 一群连大气层都出不去的低等生物,只要进了太空,那就是我的主场!她牵起嘴角冷笑。 “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云迟惊魂不定道。 迄今为止,云迟也搭了很多次李心安的“便车”,但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快的速度。 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道光,周围已经看不清完整的景象,全部被拉扯成长长的线条。 “他正在施展的功法,我觉得对很危险。”李心安严肃道,“直觉在我意识深处发出了严厉的警示,叫我立刻远离此地。” 云迟吸了口气,选择相信她的判断。 “御术之上,真的那么厉害吗?” 过了一会儿,云迟大声问道:“看他蓄势那么久,就算是毁天灭地的功法也留不住人呀!这么长时间,对手早就跑了!” 李心安微微摇头,“我不知道。既然直觉和本能驱使我选择暂时退避,那肯定就不是我能轻易对付的。” 全速前进的李心安速度相当恐怖。 不一会儿,云迟便从终端显示的地图和位置知道了自己已经远离了那座临时都城超过一千多公里,跨越玉江并穿过了小半个临江府。 但是显然消耗也是十分惊人,云迟已经能听到身前李心安努力克制的微微喘息声。 “都已经溜了这么远了,要不然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云迟有些心疼地建议道。 “咦?” 李心安尚未答话,云迟又自己惊疑起来,“天怎么黑了?” 原本蔚蓝如洗的天幕颜色缓缓变得深沉起来,浓郁的暗紫色开始在苍穹四野往中央蔓延开去。 犹如泼洒的墨迹山水,黑色随后浸染,将白昼流入黑夜。 闪烁的星光在尚未被完全侵蚀的天幕中显得有些暗淡无力。 “我还是嘀咕了得道之后的实力。”李心安无奈叹气。 飞剑的速度缓缓下降,最终停了下来悬在半空。 云迟愣了一下,知道了她指的是什么。 终端显示的耽当地时间是下午三点多,离入夜还早得很。 那这突如其来的夜色肯定就是刚才云理正在蓄势的术法。 酱紫得发黑的天穹中,有爆炸产生的微弱光点不断明灭。 “这算什么?赋形空间还是结界?能看出具体有什么用处吗?”云迟抬头看着笼盖天地的夜幕,好奇问道。 飞剑载着二人落在原野之上,李心安摇头不答。 “过了这么久老头子还没追来,看来秦巧同得罪得他不轻。刚才天空中亮起的光点也许就是他们在打架。”云迟觉得自己心态不错,居然还能苦中作乐。 两轮迥异的月亮已经彻底替代了高悬天空的太阳,天地间骤然一暗,可视距离直线下降。 “原来坐以待毙是这种感觉。” 云迟开口打破沉寂。 他见李心安始终在闭目调息一言不发,只有啾啾虫鸣与自己应和,只好心中无奈叹气。 虽然不知道云理到底有什么打算,但这个术法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不是只让他陪着李心安欣赏月色用的。 “编号多少来着?算了,还是改天给你取个名字”云迟摆弄着终端,调出与人工智能通信的界面,“助理同志,基地那边怎么样了?现在也是黑夜吗?” 出乎云迟的意料,往日有问必答的智能助理这回倒成了哑巴,半天没有回应传来。 不是量子通信吗?怎么还能没信号的?云迟疑惑地检查了一遍终端的各种连接,却没有任何异常。 他无奈地把终端塞回袖袍里,放空大脑开始仰望星空。 发了会儿呆,袖子中传来人工智能的声音。 “指挥官同志,需要为您打开命名程序吗?”它说,“而且,您是遇到麻烦了吗?现在才下午三点,基地的阳光相当不错,要是来点下午茶就更美妙了。” “好家伙,我叫了你半天不回答,原来你是跑去旷工喝茶了?”云迟给自己的助理气笑了。 然而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畏罪潜逃了? 云迟又没有听见回应,疑惑地把终端掏了出来。 等了大约五分钟,声音才再次传来:“看来指挥官同志果然是遇到麻烦了。” “您忠诚的助手在收到您的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进行了回复。至于下午茶,那只是活跃气氛的玩笑罢了。 “经过确认,与终端的连接信号稳定正常,也没有任何干扰,但是存在四分二十五秒左右的延迟。 “顺带一提,基地失去了您的定位信号。最近的支援赶到信号消失地点也将在两个小时之后。” 信号消失了? 而且,我现在已经身处深夜,基地却依旧是阳光正好的午后。云迟在心中联系已有的线索推测起来。 难道是术法范围不足以覆盖那么远?还是自己已经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他凝着眉头陷入沉思。 对了!云迟突然灵光一闪,自己还留着监视无人机在临时都城来着。 他兴奋地将屏幕画面切到无人机视角,却只有一片雪花与“连接中断”四个大字。 这下云迟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自己是被云理转移到了其他空间。 星共体的无人机信号传输距离是以星际间通信为标准生产设计的,短短一千多公里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失去信号连接。 这时,李心安也从调息中匆匆醒来,云迟赶紧上前送上自己的关怀。 “你终于好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在得到“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个回复之后,他继续把刚才自己的推测说来与她斟酌。 “其他空间” 李心安颔首,眼中映着月光,疑惑道:“一般而言,术是道的表象,道是术的总结。往日不曾见过云老宫主的御术能力,我如今也暂时看不出这个术的原理。” “想这些有什么用?”云迟陪着苦笑,“心安姐既然苏醒了,还是先和我讨论一下我们该怎么办?” 虽然云理先去找秦巧同的麻烦,但从之前他们的情况来看,哪怕有外星科技的支援,她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也许云理此刻就正在赶来搜寻云迟二人的路上。 “既然很可能落入了对方的空间,我们躲多半是躲不掉了,唯有与他全力一战或许能有一线生机。”李心安脸上难得地点上了些许焦虑。 “那你继续调息一会儿养精蓄锐。”云迟看出对方的忧虑,出言劝慰,“我在好好想想办法。” 说着,他开始在意识中呼唤起了自己的领导,第三机要办公室的主任季鸢。 “季主任,你在吗!” 云迟十分肯定自己和季鸢的通信线路权限十分高级,组织上肯定不会用无人机那种随时被轻松屏蔽连接方式敷衍自己。 但是却无人应答。 “季鸢长官!快救命啊!我要被人实行斩首行动偷家啦!”云迟换了一种更紧迫的求助语气。 没过一会儿,他的意识中果然响起季鸢不耐烦的声音:“吵什么吵?下午茶时间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 呵!原来我那傻叉人工助理是跟你学的。云迟心中没好气地想,自己这帮基层干部整天007365地当牛马,你们这些高管不仅到点准备下班就算了,居然还喝下午茶! “什么事快说!” 季鸢轻声一吼,云迟心中那处大戏顿时烟消云散,低声下气地汇报起来:“我的工作遇到了一些处理不了的困难,现在你的下属给人困在了一处不明空间中引颈待戮。”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有低语传来: “嘿,有点意思” 云迟一听心中就忐忑起来,赶紧问道:“能有什么说法?” “别担心,组织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我是说,组织不会让你牺牲的!”季鸢说了一半连忙改口。 “从分析来看,你依旧还身处脊宿七上,只不过在不同的时间节点。确切的说,你的通信定位显示,此刻你在一个虚构的时间点中。” “虚构的时间点中”云迟有些发懵,“主任,咱能说人话吗?” “得,一看你就没有认真完成人工助理给你制定的政治建设素养课程。”季鸢气不打一处来,“我要扣你工资的!” 云迟一听季鸢还有心思和自己扯这些有的没的,就知道这次自己的小命也不会有太大威胁,跟着便放松了下来。 “所谓算了,你自己去看。用以你的水平听得懂的话简单来说就是,有人幻想出了一个时间节点然后把你丢在里边了。”季鸢懒懒道,身边有杯匙碰撞的声音响起。 “对方什么实力?用本地人的标准来说。”她问道。 “原本应该是个御术境界,只不过鼓捣了一个阵法成功突破到了更好的境界,这边的人管它叫‘御术之上’,没有听过正式的名字总之就是脊宿七本地人中最强水平。 “季主任,你是知道的,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也为组织流过血卖过命。你可得救我啊!”云迟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语气道。 “别跟我扯这些,你流血卖命的时候还没入职呢!”季鸢笑骂道。 “总之别担心,反正你死不了。就算死了,我也能给你捏回来。” “为什么要用捏这个字?”云迟一愣。 “因为我们的基层干部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基本就没有留下一块大于零点零一平方厘米零件的。” 季鸢幽幽道:“所以,只能把所有碎片捏在一起。” 第209章 逐浪级巡护舰 “我现在离职应该已经来不及了。”云迟苦笑。 “如果你准备现在离职,那你就连被捏回去的机会都失去了。”意识中的女声欢快道。 “总之呢,你先不要慌。以我的观察来看,就算脊宿七上战斗力最高的人,也不可能战胜我为你提供的支援武装。”季鸢调侃完之后才回到正题并安慰道。 “可现在我的家当全部都被隔绝在了原来的时间点,身边除了和基地的联络存在四分二十五秒延迟的终端外就没有任何科技产品。”云迟着急地说明起自己的状况。 但凡我有点武装,我也不至于可怜巴巴地向领导求救啊。他在心中吐槽。 “瞧你那着急的样” 季鸢骂了一句,继续道:“下发的支援又不是一次性任务,你再搭建一个便携式投送平台,我给你弄点防身的家伙就是了。”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云迟也冷静下来并理清了思路。 他当即回忆起自己脑海中那一大推关于“便携式投送平台”的图纸与资料。 也许得益于星共体下发信息的独特存储方式,云迟迅速在脑子里回忆起那一层层结构示意图,依旧复杂而清晰,细节参数分毫毕现。 他睁眼观察了一下四周,原野间的风追逐着孤寂与苍凉。古老悠远的气息肆意弥漫,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危机与紧迫。 看来我还有积极自救的时间。他想。 默默调整好自己的星盘组成,云迟念头一动,半透明的银色神机迎风而长,一道裹着披风长袍的虚幻身影与之并肩而立。 下一刻,仿佛魔方复原一般的磕磕嗒嗒声响不绝于耳。 毕竟之前他已经有过一次成功的经验,也有可能是迫于紧张的情势,这次全自动3d打印完成得相当干净利落。 在具现投送平台的同时,有些许延迟的终端也终于收到了季鸢新下发的“用以防身的小玩意儿”。 对平台的构筑依旧消耗了云迟巨大的精力,他看着任务队列里新到达的支援选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释放。 往常觉得有些吵闹的电磁震动声响如今在他听来去犹如天籁般动人。 那团巨大的马赛克一看就十分让人有安全感。 同样的,投送速度也相当感人。 云迟焦急地等待着,时刻关注着投送进度与维持平台存在的精力值消耗。 看着眼前的投送物资愈发清晰的画面,云迟终于放下心来。 虽然构筑这套平台相当花费精力,但维持稳定存在却只需要一条涓涓细流。 任务队列里的进度条终于爬满了百分之百,云迟一边打量着平台中央停放的那不明物体,一边散去对平台的维持。 李心安也早已被刚才那阵叮叮当当的动静吵醒,此刻正陪着他观察。 “这是新的神器?” 她看着那件物品在夜色中反射着月色星光的银灰色表面,好奇地向云迟询问道。 “领导刚给我批的,看起来帅气?”云迟辨认了一会儿,大致猜出那是一艘小型飞船,便得意地向李心安得瑟起来。 说是小型飞船,其实也有二三十米的长度,几乎占据了整个投送平台。 “嘿嘿!” 云迟意识当中响起季鸢的笑声,“逐浪级巡护舰,因为其出色的综合能力和高超的性价比而被大多数星共体基层干部所青睐。” 她像个推销员一样介绍起那台飞船,“它本来应该是等你签了正式工合同才有资格配发的武装。不过如今情况特殊,也只好先便宜你小子了。” 云迟牵着李心安登上自动落下的悬梯,进入飞船内部。 “都是为了更好地完成工作,哪来什么便宜不便宜的。”云迟淡淡地反驳,“不是说是防身的玩意儿吗?怎么给我整了一艘飞船?虽然我也很喜欢就是了。” 对于云迟的态度,季鸢也并不觉得不悦,继续说道: “可别小瞧这艘逐浪级巡护舰,它搭载的武装哪怕在部队现役武器中也属于三级战斗序列,专门为了像你这种需要孤身处理整个行星事务的基层人员设计,能够有效解决百分之八十以上工作中遇到的难题。” 说话间,云迟二人已经到了飞船控制中心。 与之前见过的卯散帝国迫降在雪原的那艘百米大船不同,这条逐浪级巡护舰的驾驶室可以说是相当的简洁。 除了一面大得夸张的全景屏幕和控制台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设备。 “所以这玩意儿的舰载武器能轻松消灭一位陆地神仙?”云迟在脑海中询问。 “解决问题的办法从来不止针锋相对这一条路。”季鸢谆谆教导道:“作为高等文明的代理人,你应该学会用运用智慧。” 得,这是在暗戳戳地讽刺我没有脑子呗!云迟心中无语地吐槽道。 “你在脊宿七上呆了那么久,应该早就发现了这里的本土文明有多原始落后了?”季鸢语调轻快地调侃着。 “也还行。你具体指哪方面?”云迟并不十分赞同领导的说辞。 至少脊宿七的水平比同时代的蓝星封建社会看起来先进不少。 “他们并不能突破大气层活动。”季鸢懒得和云迟这种上课态度不端正的家伙继续浪费时间,直接开始画考试重点。 “我明白了!所以你给我的后勤支援才是飞船!”云迟这才反应过来。 只要到了太空,就算云理再厉害也拿他没办法。 所以秦巧同撤退时第一时间就选择往天上跑啊!云迟恍然大悟。 “对方还没有过来找你麻烦吗?”季鸢转移话题问道。 “说起这个就有些奇怪了。我们被他拉进独立的时间节点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居然还没追过来也是稀奇。”云迟瞧了眼终端上显示的时间,也有些纳闷地说。 但他却并不想深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后请教起来:“这玩意怎么启动?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这还是第一次开飞船。” “这倒不需要自卑,大部分临时征召的工作人员都和你差不多。” “你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云迟吐槽。 “事实如此罢了。”季鸢不以为意道:“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难搞。组织为了照顾较为落后文明出身的办事员,基层装备基本都是智能化设备 “——你只需要把终端连接到控制台上,就能像打游戏一样驾驶飞船了。” “哦呼~这声浪可比超跑带劲儿!”云迟在季鸢讲解的同时就成功启动了飞船,引擎的轰鸣让他感觉浑身热血沸腾。 这艘小型巡护舰算是力大飞砖的产物,缓缓腾空而起的身躯带着几条蓝色光焰点亮夜空,然后瞬间加速消失在了群星之间。 “嚯!难怪还没追来,他俩还隔那打呢!”云迟看着全息战术地图上代表高能的红色实时图标,知道是云理和秦巧同尚未分出胜负。 他将画面拉近,果然在烟火中发现了缠斗的机甲和云理。 秦巧同直冲太空的判断十分精准,然而她却在平流层就给云理拦截了下来。 尽管看似笨拙的庞大机甲不断灵活地辗转腾挪尝试着突围,但周遭朦胧的星云却始终犹如粘稠的液体般将她拖住。 “那片看起来有些梦幻的星云应该就是云老宫主的赋形能力。”李心安此刻终于专业对口,找到了自己发挥的空间,“巧秦巧同本身实力终究只是御气境界,哪怕有神器傍身,被实打实的御术境之上缠住也只能苦苦挣扎。” 她说着,有些担忧地看向云迟。 他和秦巧同一样,都是本身实力不怎么样,但总是有稀奇古怪又威力不凡的神器护身的典型。 “要过去看看热闹吗?”云迟丝毫没有将李心安的提醒放在心上,反而提议过去看戏。 逐浪级巡护舰是入门级光速飞船,只要云迟一脚油门哦不,一拉控制闸就能进入光速。 云理现在还想困住他无疑是痴人说梦。 “反正不解决他,你们也没办法从这个不存在的时间点出去。所以我认为可以过去偷袭一下。”季鸢这个泉水指挥官当即怂恿起来。 “那就去围观一下。”云迟也不等李心安回答,确定了新的目的地。 夜空中扯出一条逐渐暗淡的光线,那艘原本还在爬升的飞船渐渐隐没其间。 遗留原地的飞船残影缓缓变淡并最终消散。 突兀出现在星云边缘的飞船第一时间便同时吸引了云理和秦巧同的注意,二人对拼一手后交错开去,再次进入对峙局面。 噗嗤噗嗤的焊接和电流声瞬间响彻战场一角,秦巧同的机甲抓紧一切喘息的时机开始自我修复起来。 从他们被卷进术式至今,那台银色机甲在云理的攻击中只支撑了近一个小时,此时却早已破烂不堪,甚至有一条腿不知所踪。 可以看得出来,秦巧同落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云理看了看远处悬停的飞船,又看了看电光闪烁的机甲,哂笑道:“没想到过了小半年,你当初口中的同伴才终于姗姗来迟。” 也无怪他有这种想法。星共体这艘逐浪级巡护舰通体银灰,和卯散帝国那台遍体银白的机甲乍一看的确像是一个系列的产品。 场中无人接话。 只有云迟在意识中与季鸢请教战术,“老大,你说解决他,是指哪方面?” 按照她刚才说过的“解决问题要运用智慧”这种理论,云迟认为自家上司倾向于谈判。 “十五秒后主炮将充能完毕,将炮口对着他一轰,问题就解决了,你们也就能回到原来的时间点。就这么简单。”季鸢像是开玩笑一般道。 “可你不是告诉我要多‘运用智慧’吗?”云迟吐槽。 “真是个笨脑子,工具不就是智慧的结晶?”季鸢笑骂道:“能简单依靠动手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还要费力去动脑子?” 云迟被季鸢的歪理折服,懒得再多搭理她,于是默默地调出飞船的舰载武器面板。 “看来你的同伴和你一样也是个急性子。” 云理嘲讽了一句,淡定地看着那艘飞船的装甲缓缓开始移动,露出底下十几门黑洞洞的炮口指向自己。 其中藏在船腹的那两排轨道中间更是正在凝聚扭曲周遭空间的蓝光。 眼见充能完毕,云迟也不多话,按下屏幕上的发射按钮。 仿佛电流过载的嗡鸣声一晃而去,一大团暗蓝色的粒子流瞬间撕裂空间向着云理方向奔流,却在一阵扭曲中偏移了弹道向另一个方向的机甲轰去。 云迟微微睁大眼睛,觉得刚才云理用的这招有些眼熟。 在雪原时,云理好像就是用这种手段弹射了秦巧同的浮游炮攻击。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那台伤痕累累的机甲终于不堪重负被高能粒子流轰成一堆残渣。 空间中一阵波动,一道几乎融入夜色中的黑色身影隐约浮现在了爆炸地点百米之外。 那团阴影晃了一下便再次消失,闪烁着往星云外逃窜。 “老大,看来你的智慧也不怎么样嘛!” 云迟看着第一发攻击被云理祸水东引,顿时对季鸢的话不是那么信任起来。 “这位土着的确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季鸢虽然丝毫不觉得忤逆,语气却变得些许严肃起来。 听了她的说辞,云迟知道对方有些想法。正当他打算打探点内幕时,云理的冷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跑不掉的。” 那道逃逸的曼妙身姿正一个闪烁,眼见便要突破弥漫朦胧的星云之时,却再次出现在了正中心。 “整片星云散乱的空间都被云老宫主控制着。” 始终皱眉分析着术式的李心安终于开口,指出那片薄雾的关键所在。 “通过调整星云密度,云老宫主能够实现其中所有空间通道的自由排列。”她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 “也就是说,只要通过那片星云的所有攻击都会被他影响喽?” 云迟看着飞船护盾上炸开的一团团火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秦巧同在被猫捉老鼠一般捉放戏弄的同时,身后的十二门浮游炮开始交替开火,只不过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束却全部打在了飞船护盾上边。 云理至今依旧没有暴露他的“术”,只是以御形境的赋形能力在戏耍云迟和秦巧同二人。 “这么玩下去不是个办法啊,有没有能快刀斩乱麻的办法?”云迟无奈地问道。 “或许可以尝试将他的赋形空间侵占掉。”李心安建议道。 “我认为不如直接将那一片空间湮灭掉算了。”季鸢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老大的方法听起来比较霸气,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云迟眼前一亮。 “向一级现役部队发起援助申请。” 季鸢冷笑着回答。 第210章 乱星 “一级现役部队?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申请条件应该很苛刻?” 云迟闻言一愣。 “也不是很苛刻,条件也只不过是与其他高级文明爆发遭遇战罢了。”季鸢依旧冷笑。 “你在耍我。”云迟总算听出自家领导在阴阳怪气。 “任何能量,构成其存在的物质质量都是有限的。”季鸢终于不再继续玩闹,认真讨论起战况。 “只要能将构筑那片星云的物质消耗殆尽,或者将它的组成结构打散,眼前的难题基本就不攻自破。” 按季鸢话中的意思,那片星云在不断偏折攻击轨迹的同时,自身也在不断的损耗着。 只要继续进行高强度进攻,它用不了多久恐怕就会自行消散。 而另一个方法则是打算从术法原理出发,通过破坏术式瓦解那片特殊的领域。 “可以都试试。”云迟做出决定,“我这边继续给我那便宜老爹施加压力,同时也麻烦心安姐解析星云的术法结构。” 术业有专攻,修命手段就交给相同体系下的强者去琢磨。 云迟吩咐完,再次确认了舰载武器状况。这一次他不再进行试探,而是开始不间断的交替全弹射击。 各种型号的武器发出的攻击在空中画出华丽的轨迹,犹如一团绽放的烟火般引人注目。 星云对受到的攻击弹道偏折果然开始应接不暇,出现起遗漏和失误,然而原因却和云迟猜测的不太一样。 “看来那片星云不是自动的,而是需要施术者自己控制需要偏折与弹射的攻击。”云迟很快分析了眼前的局面。 “一旦攻击数量超出了他精力能够控制的极限,就会应付不过来导致四处都是破绽。” 云迟看了看再次进入充能阶段的主炮,有信心下一发攻击就能突破对方防线。 “我找到了!”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李心安小小地欢呼起来。她并不过多解释,只是开始以实际行动展示起自己的发现。 但见她素手微微抬起,随后对着全景屏幕上的星云某处轻点。 结果却仿佛无事发生。 早已被她吸引了注意力的云迟见她脸色突然刷的一下变得嫣红,视线中忍不住流露出好奇。 他开口询问起李心安的发现,对方不好意思地嗫嚅道:“能让我到外边去吗?” 原来她是忘了自己还在飞船内部。云迟露出恍然神色。 “等一下,我俩一起出去。” 将舰载武器面板设定为自动开火状态,云迟走下指挥台与李心安并肩离开了飞船驾驶舱。 不一会儿,二人便从一处平台上升到了飞船的装甲甲板上边。 李心安再次抬手轻点,这次终于有了成效。 前方那片星云的一角,雾气开始慢慢消散,不时闪烁的星光也随之暗淡不复可见。 这种变化在星云间不断蔓延,转眼便将其溶解了一大半。 “厉害呀!” 云迟对李心安举手投足便破解了对方赋形能力的手段赞叹不已。 也就是在他夸赞的同时,飞船主炮也已经充能完毕。一股强大得几乎把云迟吹飞的冲击波中,那串暗蓝色的粒子流再次倾泻而出。 没有了碍事的星云阻拦,这一发攻击瞬间便到了云理身前。 由于他们与云理的实际距离比飞船全景屏幕上显示的要更远,云迟只好无奈地拉长脖子瞪大双眼观察着结果。 前方有耀眼的爆炸亮起。 “成了!咦?”云迟正要庆祝一击建功,却远远瞧见有一道身影从热浪和火焰中倒飞而出。 这么炸都没事? 云迟来不及感叹,面前已经有数道高能光线点了过来,在飞船护盾上边激起滋滋乱响。 秦巧同在脱离星云困阻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向下进行着自由落体运动。关键她还十分不服气地同时向云迟和云理这对表面父子发动着攻击。 巡护舰的护盾十分坚固,轻而易举地就将那些轻武器的攻击尽数挡下。而云理那边似乎也已经从冲击中调整了过来,开始将几乎近身的光束尽数折射开去。 趁着眼下纷乱的局面,一身黑色紧身作战服的秦巧同又是连续几个闪烁,转眼遁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她的空间跨越好像可以进行长距离穿行!”云迟瞬间回想起来,指着秦巧同消失的方向大喊。 “无妨!她无处可逃。” 回答他的却是潇洒躲避着飞船舰载武器射击的云理。 他一边或弹射或躲闪地处理着倾泻而至的炮火,一边单手结出古怪的印形。 漫天星辰开始以奇异的频率闪烁起来,就像是在呼吸一般起伏不定,仿佛整个天穹活过来了一般。 随后,世界亮如白昼。 “浑天星图?乱星式。” 云理微笑着看着远处飞船甲板上的云迟二人,轻声念出自己御术能力的名字。 闪耀着刺眼光芒的诸天星辰开始挣扎摇曳,带着尾焰从天幕中脱落。 一场盛大的流星雨铺天盖地落下。 “难怪他要把你们先拉进一个自己虚拟的时间节点。”季鸢饶有兴趣地赞叹道。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中用这一招的话,恐怕整个脊宿七将无人幸存。” “这么夸张?”云迟抬头仰望着天空中盛开的火树银花,不禁有些心神不定。 确切来说应该是胆战心惊。 这种无差别的范围攻击威力先不考虑,光是视觉效果都带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力。 “不知道飞船护盾抗不抗的住这一轮陨星砸下来。”云迟瞟了一眼凭虚御空的云理,苦笑着拉着满脸思索的李心安返回飞船内部。 “星际飞行时常常需要穿越小行星带,这艘船防御一般的陨石碰撞不在话下,只不过对方的攻击恐怕会绵绵不断。”季鸢的叹息在云迟脑海中响起。 仿佛是为了证实她所言非虚一般,飞船控制台上的全息战术地图上亮起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几乎覆盖了整个天幕。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暗示我已经无力回天了?”云迟吐槽道。 “不要这么悲观嘛!”季鸢笑着安慰道。 “既然上边被堵死了,我们就去下边。要懂得灵活变通!” 她说着,巡护舰开始加速降落。 与此同时,尚未收回的主炮开始调整角度,对着地面就是一发炮击。 漫天烟尘和热浪应声而起,飞船瞬间化作一丝银灰色线条消失不见。 “他的攻击看起来唬人,其实并不能真正毁天灭地。一颗行星的坚强程度远超常人的想像。”季鸢一边指挥着云迟操作着飞船,一边侃侃而谈。 “你别看他搞得这么花里胡哨,本质依旧只不过是动能攻击。见过陨石坑吗?他的攻击充其量只不过在星球表面多砸几个坑罢了。” 说话间,飞船瞬间从熔融的地面洞口飞了进去,这是刚才飞船主炮轰出来的通道。 又调整了一番角度,凝聚着蓝光的粒子主炮再次发射,只不过这次是横向开凿。 “所以你指挥我们躲到了地下。”云迟看着地图上的定位,茅塞顿开。 从全息地图显示的位置来看,他们现在已经身处地壳内部,除非云理的攻击能将星球蹦碎,否则拿他们毫无办法。 “高等文明之所以高级,不是说高人一等的那种高级,而是对宇宙基本原理的认识和运用更高级。”季鸢侃侃而谈,“接下来的威胁只有震波,以这艘巡护舰的护盾可以轻松应对。” 她说完,便交代云迟自己要先去忙手头的工作,等此地的攻击告一段落之后再回来查看结果。 全息地图上代表陨石的红色小光点开始与地表碰撞,不一会儿剧烈的震动沿着地层不断传来。 飞船静静地悬浮在地壳下的腔体中,除了因震动产生的落石不时在飞船护盾上敲起淡淡涟漪之外,再没有任何波澜。 云迟看了会儿地图,知道季鸢的判断没有问题之后,带着好奇心思转身去查看起飞船的其他舱室和设备。 李心安也赶忙跟了上去,在他身后默默随行。 两人这般安静地走了一会儿,在云迟视察船员宿舍的时候,李心安终于幽幽开口。 “外表这么大的阵势,不知道巧同她怎么样了。” “你想称呼她为巧同姐,随心就是了,又有什么打紧的? “我们和她虽然是敌对关系,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阵营不同罢了。”云迟早就察觉到了李心安的小纠结,笑着安慰道。 瞧着李心安眉头微微颦蹙,他又补充道:“她有跨越空间的本事,总该是不用你操心才对。” 李心安心想也对,这才螓首轻点表示认同云迟的看法。 “这般夺天地之威猛,心安自认为是做不到的。御术之上果然有些门道。”又过了一会儿,她长长叹息一声,感叹起刚才云理的那一道攻击。 云迟却苦笑摇头,“恐怕这还不是他的全力。乱星应该只是术层面的运用,但他已经悟道了。” 闻言,李心安刚刚舒缓了一些的眉头再次紧皱起来。 侧过头瞧了一眼她严肃的神色,云迟知道同样身为修命者当中顶尖强者的李心安在忧虑些什么,也就没有出声打扰她。 脊宿七的体系,或者说基本规则是有缺陷的,这点显而易见。 在云理借阵法悟道之前,修命的巅峰只到御术境界。 虽然这等强者已经能够存活千年,但依旧远远称不上传说中的与天地同寿,更遑论飞升天外。 修行一生,哪怕站在千万人之上,也不过只是这方小池塘中打架最厉害的一条小鱼儿罢了。 而悟道的机会,似乎还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加上这段时间她见多了科技文明的精妙神器,难免心中会有些自我怀疑。 ——既然御术境界之上的当界最强者的全力施为,连神族之中的普通人甚至代理人都无可奈何,那么天下人埋首苦修又有什么意义呢? 沉默间,二人一路巡视,来到飞船后段光速引擎所在的位置。 “心安姐,你知道吗?其实大晋是在一颗球上边。” 云迟靠在护栏上前倾着上半身满脸好奇地观察着泛着蓝白光芒的推进器,然后向李心安说道。 “地圆说?”李心安点头,“我在宗门典籍中看见过,有些人认为我们脚下的地面是圆的。” “既然姐姐能御剑飞行,可曾确认过?”云迟倒被她勾起了兴趣,转身询问起来。 “齐岳以东尽是茫茫东海,极东处仍然还有陆地存在,只不过有无形的屏障阻止靠近与窥探。”她说。 云迟哦了一声,不再追问,掏出袖间的终端,然后从屏幕中拉出一个脊宿七的全息投影模型。 “你想告诉我,这便是大晋所在的球?”李心安瞪着大眼睛问道。 他颔首不答,默默将眼前的模型缩小。 “看到了吗,脊宿七也只不过是这些闪烁的星辰中的一颗而已。”云迟指着全息星图中标红的那一个小点。 “如果方便理解,你也可以把每一颗星星都当做一个世界。虽然大家共有同一个天道,但这每一个世界的体系上限是不一样的。”云迟耐心地讲解起来。 “有的世界修行体系完善,人人勤修苦练终能踏虚而行,自由地穿行在大千世界之间。也有的世界擅长鬼斧神工,能制造无数神奇的物件傲游于这诸天星辰。” 他说完,温柔地看着有些发懵的李心安。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所谓的神族,只不过是那些体系上限更高的世界当中生存的其他人族?”她眨着眼震惊地问道。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不一定算是人族。许多世界当中组成国家、文明的并不是仅仅只有人。” 云迟轻声道:“所以心安姐不必自我怀疑。努力从来没有错,只不过是每个世界各自体系下的上限存在差距罢了。” 他指了指脚下的飞船,“这东西也许是他们千万年来无数代人积累的技术才凝结出来的结晶。” 李心安点了点头,陷入沉思。 过了片刻,他抬头凝视云迟:“你也是其他世界来的人,所以你才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接受能力。你看到这些物品的时候眼中只有兴奋和惊喜,却从来不觉得惊讶。” 她平淡地说着,用的是陈述语气。 云迟摇头,“我曾经说过,我是土生土长的大晋人,那倒也没有骗你们。” “只不过命运和宇宙一样,总是充满未知和奇妙而已。”他说。 “就像如果不是外人插手,大晋人可能要在千万年之后才有机会知道天外真正的奥秘。” 第211章 幻术 “我只不过是命运中有些机缘巧合而已。” 云迟轻描淡写地转移开话题。 见他不愿多说,李心安并不执着,也就顺着对方的意思谈论起了其他内容。 隐隐约约的轰鸣声在地底空腔中回荡不息,不断提醒着他们外边的攻击依旧还没有告一段落。 “你帮星共体的神族平定大晋的动乱之后打算怎么办?”在回驾驶室的路上,李心安突然问道。 尽管云迟已经告诉了她,星共体和卯散帝国都只是厉害了些的人类,但她依旧还是习惯性称呼对方为神族。 这种称呼方式无关尊卑、等级,似乎只是单纯慕强心态。总是想把陌生的事物拖进自己熟悉的那一套体系、框架下进行评估照应,以此来获得安全感。 “按照你口中神族的说法,我们身处的大陆叫脊宿七。而脊宿七意外被卷入星共体和卯散帝国的冲突,除了他们双方向来不和这个原因之外,直接导火索是一位女子。” 云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便简略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托我办事的那位星共体大人物名叫季鸢,她吩咐我维持住脊宿七的稳定局面,说是对她们的计划十分重要。 “至于平定动乱之后,自然是帮她们找到那位女子。” 云迟说的都是季鸢亲口告诉他的真相,但也选择性地隐藏了一部分内容。 比如脊宿七上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位昏迷不醒的女舰长意识活动同步化的产物。 用符合大晋本地化语境的词来形容就是,整个脊宿七都是“真实的虚假”。 既脊宿七上的一切都有真实存在作为物质载体,但他们的内核却都是某人的幻想。例如意识和个体思想这种精神层面的内容。 对李心安这些本地人而言,有些内容还是暂时先不知道比较好。 云迟不知道季鸢之后打算怎么处理这一个问题,言语间也只好有所保留。 “那位女子和巧同姐一样,一直乔装蛰伏在大晋脊宿七的人群之中吗?”李心安追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在平定局势之前,季鸢没有告知我下一步任务的情况。”云迟实话实说。 李心安没有再继续追问,若有所思地跟着云迟回到驾驶室内。 兼职雷达功能的全息地图上,表示危险的红点已经快消失殆尽,只有最后一点零星的陨石还在下坠。 眼瞅着外边已经是强弩之末,云迟和季鸢商量了一下后决定到外边去看看。 此刻他们只能算躲过了一劫,想要彻底脱困,还要主动去找云理才行。 原本悬浮在地壳空腔中的飞船现在已经是被落石与碎屑岩灰埋了起来。 云迟一想到可能来时通道眼下的情况多半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调整了主炮数据,打算用炮击从此地生生凿出去。 高温瞬间将岩层熔出一条岩浆通道,不断涌动的火红流体犹如破浪般在飞船护盾表面划过。 当最后一轮陨星稀稀落落地砸在大地之上带起冲天声势之后,毫不间断的流星雨攻势总算告一段落。 此时的地表一片狼藉。原本高低错落有致的地形地貌如今清一色地变成了遍布坑洼的人间地狱。 天地间充斥着灰白,腾冲入云的飞灰甚至将天光都遮掩了几分。月光不再清冽,四野一片迷茫。 残留的野火还在兀自燃烧着,弥漫的黑烟将环境衬托得更加落寞。 云理的目光飞速扫过自己造成的万里废墟,发白的脸上眉头微皱。 他自负在这等毁天灭地的术法攻击下哪怕是他本人也无法生还,可心中依旧隐约觉得对方应该不会轻易被诛灭。 正当他搜寻战场间,数千米外的地方突然有光团破土而出,带着烟尘与岩浆消失在天际。 云理脸色一冷,当即向着那个方向踏空追赶过去。 然而他人尚未接近,一道银灰色影子便从地下窜了出来直冲天幕。 “哪里走!” 云理低喝一声,氤氲的星云瞬间弥漫,将灰色影子的前进路线完全封锁。 只不过他出手还是慢了一步。 那道灰影早已拉出一条长长的光线远去,只在原地留下无数残影被落在星云里。 “呵。”云理冷哼一声,身形顿时冲天而起,咬着那条光线飞驰而去。 云迟缓缓推动控制引擎动力的拉闸,飞船瞬间加速化作一条线从地壳中激射而出,转眼便突破了漫天的烟尘与云雾。 那条灰线丝毫不见减速,以不可思议的机动悬停在了虚空之中,仿佛它不是刚刚到达,而是一直就在这里一般。 身后的陆地已经明显看得出是球形的弧度,飞船就这样安静地悬浮在脊宿七与它的两颗卫星之间,恰巧飞跃大气层外。 云迟好整以暇地等了一会儿,这才看见云理踩着虚空姗姗来迟。 “义父,别来无恙。”云迟打开飞船的扬声设备,冲云理打起招呼。 见对方毫无反应,他才反应过来飞船已经进了真空环境,声音无法传播。 于是他打开飞船外部的投影灯,将这句话投射在虚空之中。 反正他也不是诚心诚意和对方叙旧,也不指望对方会好好回答。 “所以,我们就这么对峙着?”李心安看着云迟无聊的行径,有些无语,“云老宫主过不来也拿我们没办法,可我们依旧还是被困在另一个空间之中呀。” “我拿他没办法可不得只能跑嘛!”云迟不以为意地自嘲,“反正他也过不来,不如就在这等季鸢长官忙完了之后给我指条明路才好。” 李心安沉思了一会儿,叹气道:“那位季鸢是否明确指出,只有打败云老宫主才能彻底回归原本的世界?” “好像是这么个意思。”云迟也不敢百分百确定。 “既然靠外物拿他没有办法,那不如让我去试一试。”李心安毛遂自荐道。 “你要和他对阵啊?”云迟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劝道:“就这么耗下去挺好,没必要和他去硬碰硬。” 他并不明说自己对她没有信心,毕竟云理已经超脱了脊宿七常规的力量体系,李心安只要依旧还在体系内,那就肯定不是云理的对手。 “可是”李心安犹豫着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他很可能并不只是打算将我们卷入这个空间然后择机杀死。” “他也可能抱着另外的目的,比如说为皇室的反攻拖延时间。” 云迟一听更加放下心来,安慰她道:“这就更无妨了。我制定的解放计划有我没我都一样,无人机群和智能助理会有条不紊地地执行既定方案。” 全景屏幕的画面中,云理嘴唇开合似乎正在说话,遗憾的是云迟并不懂唇语。 双方就这样隔着虚空大眼瞪小眼起来。 这时候,终端突然响起了人工智能助理的声音:“指挥官同志,您那边情况还好吗?” “我很好,你明知我们的通信存在几分钟的延迟,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一次性说明呢?我们这样一问一答要浪费多少时间?”云迟没好气地回复。 等了几分钟,助理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的确是我的疏忽。事情是这样的,负责支援您的无人机战斗群已经到达了您信号消失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些异常,您和您的朋友双双昏迷在了荒地里。 “由于任务小组没有配备用于有机体的诊断型号,所以除了生命体征良好外暂时无法确认你们的健康状况。不过请不要担心,无人机群正在执行回收作业,准备将你们的身体送回基地。” “你说我和李心安昏迷在了荒地里?”云迟愣愣地再次确认,“那正在和你通话的是谁?” 一阵安定细微的噪音之后,助理遗憾道:“这也需要等基地的诊断报告出来之后才能告诉你详情了。” “你派侦查无人机去找找云理和秦巧同,看看他们二人的状况。”云迟赶紧在终端的通话页面贴了两张图像,同时继续吩咐道。 “找到之后就立刻通知我!” 等云迟说完挂断联系,李心安这才开口:“她说我们还在原时空?这到底怎么回事?” 云迟向她摆了摆手,“我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才能回答你。” 说完,他便打开助理发送到终端上的资料分析起来。 除了发现二人地点的位置信息外,还有几张是无人机拍摄的图片。 画面中,云迟和李心安浑身完好地躺倒在一片荒草之中,表情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 李心安看了看图片,又看了看一脸凝重神色的云迟,最后看了看全景屏幕上的云理特写镜头,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季主任,你在吗?”云迟嘴上说着自己需要思考一下,实际上却第一时间在意识中呼唤起了自家领导。 对于刚才的情况,以他自己的知识水平有些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好申请场外援助。 “不是跟你说了我要先忙工作吗?”对方不情不愿的声音懒懒响起。 “您不用骗我,我听出来你是在睡觉了!”云迟无语道。 季鸢嘟囔着为自己辩解了两句:“工作,这是工作!星共体劳动管理办法明确规定午休是全体劳动者工作内容的必要组成部分!”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天天都在消极怠工?”云迟阴阳怪气起来。 “有话快说!”季鸢倒先没好气地催促起来。 云迟并不敢和季鸢较真,也就不继续与她纠缠午休的问题,当即把助理刚刚送达的发现向她复述了一遍。 “身体还留在原地”季鸢也清醒了过来,低声沉吟了起来。 “但是我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云迟赶忙补充,“掐起来疼得要命” “这不是废话吗?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做梦?”季鸢将其打断。 “我跟你的通信是通过特殊渠道完成的,我当然知道你是不是清醒状态。” “怎么个特殊法?”云迟好奇道。 “用控制台权限查看别打岔!”季鸢赶忙回到正题,“根据已有的线索分析,最直观的可能就是,你们精神和肉体的联系被切断了。 “你们不是被困进了一个独立的虚拟时间点,而是很可能陷入了催眠幻觉。” 云迟指了指全景屏幕上的喋喋不休的云理,疑惑道:“你说他是假的?” “对。所以你们才拿他毫无办法,因为你们下意识中始终认为他和自己不是一个层面的人。”季鸢认同道,“被意识放大之后,他就是无敌般的存在。” “幻术?”云迟想到一个词。 “也可以这么说。之前说的解决思路是没错的,想从困境中出去还是必须要打败他才行。”季鸢打着哈欠道。 “我知道了。”云迟识相地告辞。 切断了与上司的联系,他放松了一下肢体,懒懒地靠在舰长座位上打量起全景屏幕中的画面。 “你那位季鸢大人怎么说?” 李心安知道云迟刚才多半是在和上司交流,见他突然放松,便开口问道。 “她说我们很可能是中了我那义父的幻术,此时被自己的意识困住了。”云迟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幻术?”李心安蹙眉,“既然是被自己的意识困住,为什么我们” 她说着,手指胡乱地在自己和云迟指来指去。 云迟知道她大概是想说类似“联机做梦”的话,只是一时间没找到妥帖的词语。 “我刚才的说法有些不对,这里不是我们的意识。我的意思是,他是我们意识脑补出来的。” 云迟指了指屏幕上的云理,“打不着他是因为我们认为他比我们厉害,所以我们被自己的意识困住了。” “原来如此。”李心安露出恍然表情,“可是他怎么做到的?” “我哪里知道。”云迟耸肩,“我要是早知道他的功法这么厉害我,就求他教我两手了。我之前还一直误以为他就是个搞农业研究的!” 李心安哑然,“只能说他藏的极好,访程子宗主是看着他发迹的,还不是以为云老宫主当真在‘观星象,事农桑’?” “既然知道他的实力都是我们想像出来的,那事情就好解决了。”云迟在控制台调出飞船的舰载武器界面,“轰他娘的就完事了。” 幽暗深邃的太空当中,那艘逐浪级巡护舰显得那么渺小,甚至和前后的两颗星球比起来,犹如一粒尘埃一般。 下一刻,这粒尘埃闪烁起灿烂的光点。 所有武器同时开火,从远处看,飞船犹如一条在巨浪后边追逐嬉戏的游鱼一般。 第212章 衔尾而来 秦巧同猛然间回过神来。 机甲驾驶舱中,各种仪表面板和显示着实时景象的屏幕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打着冷色调的光。 “这是怎么回事?” 她抬眼通过单向透明的装甲打量起自己的处境,她记得十分清楚,自己的机甲已经在刚才与云理的战斗中彻底毁坏了。 可现在她依旧坐在机甲的驾驶舱里,从仪表面板的数据来看,装甲损耗和各部件的性能状态都还在健康水平。 观察窗外是覆盖着云层的蔚蓝星球。看到那颗缓缓旋转的星球,秦巧同顿时反应了过来。虽然她的意识刚才被卷进了怪异的空间,但在此之前,她已经成功驾驶着机甲进入了太空。 尽管她已经不是云理的对手,但她在战斗开始第一时间做出的判断并没有出错。只要一直向上逃逸进入太空,云理的攻击威力再强也无法继续追击自己。 秦巧同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紧身作战服下的肌肤有些发腻,想来早已出了一背的冷汗。 将巡航终点设置为天环山脚下的矿石能源加工营地之后,秦巧同仿佛一滩软泥一般揉进椅子之中,闭目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些经历在她脑海中还保留着清晰的记忆。过其深刻程度来判断,完全不像是做梦或者臆想。因为梦境往往会在醒来后渐渐模糊,到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为止。 她清楚地记得云迟和李心安好像也出现在了刚才的奇怪经历之中,那个臭小子还十分臭屁地驾驶着一艘星共体制式公务飞船。 ——他之前还极力否认,自己不是和星共体那个小贱人一伙的,在终于算是不打自招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二人既然和自己遭遇了一样的困境,不知道眼下如何了?不不不……那个臭小子帮着星共体的人给我制造了这许多麻烦,还是永远被困住的好。秦巧同恨恨地想。 “这下应该成了?” 看着外部监控画面当中犹如天女散花般的飞船全弹攻击景象,云迟胸有成竹地向李心安玩笑道。 “我刚才在心里疯狂把自己的便宜老爹想象成蝼蚁一样的对手,根据季鸢的说法,那眼前那位应该也会和蝼蚁一样不堪一击!” 绚烂的爆炸当中,这一轮攻击的成果显然比云迟预计当中还要丰厚。暗蓝色的粒子炮就像砸在了一面巨大的电视玻璃上,将显示着脊宿七的画面敲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虽然隔着盛大的烟火云迟无法亲眼确认是否对自己虚构出来的云理造成伤害,但空间中不断蔓延的龟裂与冰纹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别看我那领导好像很不靠谱的样子,没想到靠谱起来也是十分靠谱的嘛!我们可以从这鬼地方出去了!”云迟看着四下崩飞的空间碎片,有些兴奋地说着。 分崩离析的动静很快扩散到了云迟二人所在的位置。随着飞船被撕扯成无数镜面,云迟感到自己的意识转眼被黑暗吞没。 当他再次醒来,落日的余晖尚未散尽,入眼天地间满目金黄。耳畔是呼呼的风声,披着霞光的云层不是在身下飞过。 四下左右都是无人机的身影,腰间传来的紧勒感觉告诉云迟,他正被吊在空中飞行。 “你所谓的回收就是这么个回收法?”云迟没好气地骂道。 “您醒了,指挥官同志。”人工智能助理的声音当即回答道:“由于您制定的战略,我们对生物体的关怀是存在欠缺的。所以只能因陋就简,采用这种原始的运输方式进行回收工作。” “按照现在的速度,等无人机把我吊回基地,恐怕我的老腰都要给勒断了!”云迟十分无语地吐槽,“赶紧找个地儿把我放下去。” 无人机小组当即缓缓降落,将云迟和李心安二人放到了平地上。 “我们的意识被卷进一个独立空间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外边的情况如何?”云迟坐在草丘上一边揉着自己的腰部一边询问道。 在尚未脱困前他便吩咐助理开始收集云理和秦巧同这另外两位当事人的消息。 “得益于李心安小姐的速度,你们在短时间内遁逃了相当远的距离,云理在大气层与秦巧同纠缠片刻无计可施之后才开始搜寻你们的踪迹,此刻还在赶来的路上。 “根据监察无人机最近传来的消息,他刚刚才跨越玉江进入临江府境内,恐怕彻底追不上我们了。”人工智能助理一一汇报道。 “嘿!他老人家搞了这么大的动静,结果还是两头都没讨到好处。”云迟冷笑着调侃道。 其实就大晋的实力体系而言,云理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已经可以称得上举世无双。只不过很遗憾他突破后的第一战是在有些膨胀,在不了解对手实力的情况下还托大选择了双线作战。 况且那双线的对手还都是外星科技。 或者,如果他当时不是去追秦巧同而是选择追击云迟,说不定还真给他成功达成了一半任务目标。 他的这份计划倒也勉强算得上有一些可执行性。 要是没有季鸢这个场外援助的话,云理以幻术围困所有目标再各个击破的战术也许真能建功也说不定。 云迟脑中对刚才的情况一同分析,随后向智能助理询问道:“过了这大半天,关于最初的那些光柱有调查结果了吗?” “已经向上级发出了申请,但季鸢长官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助理如实回答。 这份申请恐怕正堆积在季鸢的待办任务列表里!云迟腹议。 “这里始终还是不安全,我们先回基地再说。” 他感觉自己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便转头关心起李心安,“姐姐你感觉怎么样?还能御剑赶路么?” 比起被为无人机吊着赶路,云迟还是觉得佳人的香肩暖怀对自己而言更有吸引力。 “我一直状态很好。”李心安笑道,从云迟腰间抽出自己送给他的那柄长剑抛向空中。等二指宽的利剑悬在身前之后,她轻轻一跃飘落其上,向云迟伸出右手。 “那就走着!”云迟牵起面前的柔夷,也微笑道。 “走?你们以为自己走得掉吗!” 正当云迟借力跳上飞剑之时,有豪迈的大笑如滚雷般从天边而来。 云迟顿时色变,没好气地冲着袖子里的终端骂道:“你不是说他刚过江吗?” “信息总是存在滞后性嘛。”人工智能助理有些讪讪道。 第213章 梅开二度 先声夺人之后,比云理更先到达的是漫天星光。 此时正值黄昏,照理说天幕应该依旧是罩着一层紫边的蓝色。闪烁的群星就这样渐次亮起,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坠而下。 “居然一上来就开大招?”云迟看着头顶上那片自虚空而来的流星雨,眼皮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这是他和李心安被困在那个独立节点时见过的毁天灭地一击。虽然规模不可同日而语,但云迟此刻也没有了巡护舰这个可攻可守的强大载具。 “能跑吗?”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难缠的星云,于是向李心安询问。如果按照她上次跑路时展现出来的极速,甩掉云理应该不在话下。 “我的气机已经被云老宫主锁定了,被他追上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出乎他的意料,李心安无奈地摇头否决了逃跑的选项。 看着覆压而下的陨星和正破云而来的云理,云迟一阵头疼。此刻再搭建临时投送平台来获取逐浪级巡护舰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仅仅靠身边的无人机小组,云迟认为基本不可能有逃生的希望。 “我可以去拦截他一会儿。”李心安看出了云迟心中的焦急,主动提议道。 云迟并不急着回答,而是通过终端对助理下令:“暂停基地常规物资接收并清空投送平台,我需要从历史支援中获取那艘逐浪级巡护舰。 “它进行光速巡航,从释放完成道赶到此处用不了多久,应该还能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正在执行命令,指挥官同志。”智能助理依旧柔声回答道:“面对您眼前的局面,我建议您和李心安小姐躲到地下去。” 她随后建议道,选取了和季鸢在独立节点时提出的同样避难方式。 “我自然知道应该躲到地下去,可是现在我根本没有能力挖出那么深的地下防御工事啊。”云迟无力吐槽。 他清楚地知道无人机携带的武装还不足以和巡护舰的破坏力相比较。 眼见着陨星已经带着流火接近地面,踏虚而来的云理将身形停止在了天边。看来他自己也担心被无差别的流星攻击牵连。 正当云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之时,一道冲天剑意从他身旁的李心安身上迸发而出,瞬间将二人脚下的荒原切割出一条狰狞的峡谷。随后,他二人踩着的飞剑化作一道毫芒一头扎进那道裂隙,不见踪影。 “这大概就是常年依赖神器的后遗症。”李心安载着云迟落进峡谷,又是一道锐利的剑气横拉开去,在地层中开辟出一条通道。 “一旦失去了神器加持,就会表现得更加进退失据,连平日的正常水平都无法发挥出来。”她檀口轻启,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对云迟劝诫道。 云迟听着也是一阵尴尬。他在接手了星共体科技之后,基本都是抱着“人类的智慧就在于善于利用工具”这种心态,不知不觉间对操作简单但十分高效的各种武器装备产生了依赖。 他基本已经忽略了脊宿七当地人的战斗力。其实,刨除远超时代的科技后,脊宿七本土的力量运行方式也有不少可取之处。 作为最顶尖层次的陆地剑仙,早已拥有了能够移山填海的能力。 打洞对于李心安而言只不是举手之劳罢了,而云迟却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 “心安姐教训的是。”云迟赶紧反省认错,“的确是我心生傲慢了。” 二人在地层中开辟出来的通道里飞窜的同时,第一轮陨石雨已然砸到了地面。声波与振动顺着泥岩滚滚而来,在用甬道中沉闷回荡。 接连不断的巨响声中,人工智能助理的声音在云迟袖袍中响起,“指挥官同志,支援队列释放完毕,逐浪级巡护舰正在进行自检,预计将在三分钟后启程前往您所在的位置。” 呼!比预想中来的顺利。云迟松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作为自己目前拥有的最强武装,这艘飞船对云迟而言称得上是一颗定心丸。 “这么看起来,义父他老人家的攻击方式可以说得上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典型。”云迟双手顶在李心安头上为她挡住簌簌落下的泥土,忍不住吐槽道。 只要掌握了正确的防御手段,基本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杀伤力可言,除了欺负固定靶之外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李心安激荡起自己的护身剑气将通道中因为大地震颤而不断掉落的泥石切成无数飞溅的粉尘,摇头道:“晚来你此言差矣。对大晋……脊宿七上的绝大数人而言,云老宫主的这门术法都是致命的。” “自从接触神族之后,晚来心中总是在小瞧着陆地神仙的威能。”她心中似乎有些小小的怨气,“要知道整个脊宿七上,御术境界满打满算也只不过只有不到二十人。” 原来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啊……云迟在李心安身后悄悄吐了吐舌头,赶紧补救道:“心安姐数度助我逃离为难,陆地神仙的威能我自然是有切身体会的。” 随后他赶紧将话题岔开:“看来义父并不知道我们在那个独立节点的经历,否则他应该知道这个术法存在明显的漏洞。” 毕竟是在现实世界,云理到底还是心有顾虑,没有像独立节点中那个幻想品那样丝毫不控制术法的范围和威力。 这阵流星雨只是将刚才云迟二人身处的位置范围性地犁了一遍之外没有牵连其他地方。 “好像停了。” 听到地面上的砸击偃旗息鼓,云迟拍了拍李心安的肩膀,示意她可以破土而出了。 “出去之后怎么面对云老宫主?”李心安侧过脸向训斥询问起来。 “我的飞船已经到了附近,咱们还是采用老办法,打不赢总跑得赢。”云迟胸有成竹。 “到的时候再和他说个清楚明白,至少要跟他问清楚为什么要对我们痛下杀手。”他想了想继续道。 李心安闻言微微颔首,袖袍中鼓荡起剑气着手开辟通往地表的道路。 在上百颗陨石的轰击下,云迟二人原本歇息的荒原早已成了一个浅浅的小盆地。 云理负手立在空中,神色微冷。他清楚地感应到李心安的气机依旧十分蓬勃,在刚才的攻势下,她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而当他全身留意着脚下之时,丝毫没有注意到隐没在云端的一团灰影已经准备向他发出致命一击。 第214章 你就是她的治疗方案 粒子振动特有的嗡鸣声骤然在天际响起,下一刻那道拖着紫色残影的射线破空袭来,向着云理所处的位置贯穿而去。 总算对方是脊宿七修行第一人,在察觉到有突袭的第一时间便展开了防御与反击。 手段依旧是云迟在独立节点当中见过的弹反折射。巡护舰主炮发出的攻击在接近云理身侧之前便错开了一个角度向着其他方向飞驰开去,将沿途的山岩悉数洞穿最终在地面熔出一坑火红岩浆。 顺着攻击来的方向,云理瞧见了袭击自己的对手。它有着银灰色的流线型外形,长长的身躯被云层遮掩得若隐若现,一点微微闪烁的暗蓝色光芒透过云雾散发着危险气息。 在云理仔细观察飞船的当儿,李心安驱使着飞剑化作一道毫光载着云迟从地下横空出世,转眼到了悬浮在云层间的飞船前方。 “义父,孩儿告辞了!” 云迟稳稳地落在飞船外露的甲板之上,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到,高声向云理挥手告别。 当他和李心安回到驾驶室的时候,飞船早已预热完毕的引擎瞬间发动,推着这艘铁疙瘩扯出一条灰线消失在了天边。 “不打算和对方正面交手?”李心安陪着云迟在舰长椅旁坐下,有些疑惑地问道。 “大晋修行的上限只有御术境界,我认为超过这个限制之后很可能就会和天地有排斥反应发生。”云迟看着留在原地的监察无人机发过来的画面,理所当然地分析道:“我们只要拖上一会儿,他也许就会被天地驱逐也就是飞升而去。这样岂不是能兵不血刃地和平解决问题?”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我虽说对他不甚恭敬,但他终究是我的义父。” 李心安听了,默默点头不再继续追问。她看着全景屏幕外的幽暗深空,转移话题一般地感叹道:“虽然之前在那处独立节点中已经见过一次,如今再看这方无垠黑暗,依旧会觉得有些心口抑闷得慌。” “既然夜幕繁星无数,为什么我们都已经身处天外了反而见不着它们踪影呢?”她有些呆呆地问。 这可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云迟闻言也是一愣,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他沉思片刻,决定信口胡诌:“天外是个很大的一片区域,我们看着每颗星星好像挨在一起,其实它们彼此隔着十万八千里。” 他看了一眼智能助理贴心地送上来的资料,继续道:“距离脊宿七最近的星体就是那两轮月亮,离我们大概八十万里。” “既然是月亮,为什么又叫它星体呢?”李心安兴致勃勃地追问。 云迟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给她科普了一些关于宇宙的基本概念,告诉她各种星体的称呼与区别。虽然他自己也是个半桶水,但教导李心安这种刚启蒙的人还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他很快就被陆地神仙惊人的悟性和旺盛的求知欲所打败,在数次被她追问得左支右拙之后,他赶紧把这个好奇宝宝丢给了自己的人工智能助理,自己则借故要处理基地事宜趁机开溜。 飞船在太空中悬了一段时间。云迟调出监控画面,想瞧一瞧云理的踪迹和动态。他留在事发地点的无人机监控画面中已经找不到对方的身影,只剩下残存的陨石坑还在不断冒着滚滚黑烟,入眼满目苍凉。 云迟将监控记录倒放,发现云理在原地望着飞船逃离的方向发了一会儿愣之后就面无表情地拂袖而去了。完全没有什么像是要被天地规则踢出现有框架的征兆。 难道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云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可是一般情况下的故事流向不都应该是那样吗? ——难道我那义父才是真正的位面之子,王莽竟是我自己?他忍不住心想。 云迟转头跟一心沉迷于宇宙知识的李心安通知了一声,随后驾驶飞船开始往位于花田府的前哨基地返回。虽然云理的出现对他的计划造成了些许波澜,但他认为一切还算尚在掌控之中,属于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巡护舰很快降落在了花田府城的前哨基地当中,在云迟准备收拾东西离开飞船只是,季鸢难得主动地联系了上了他。 “监护病房那边的观察结果出来了。”她说。 云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反问:“你说什么?” “有专业的医生在时刻看护和分析着那位女舰长的精神状态,下午你那边的异变自然都是因为她的意识波动造成的。”季鸢进一步说明道:“比起你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瞎猜,从根源上分析才能对症下药。” 云迟一听就知道真相可能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于是顺着话题的流向接话道:“那医生那边怎么说?” “他们分析说,最近这段时间的治疗太过激进,激起了病人的排异反应。”季鸢回答。 “你们给她安排了什么治疗方案?”云迟好奇。 居然还在闹排异,难不成在搞器官移植?他心中暗自揣测。 “你就是她的治疗方案啊。”季鸢笑道。 “……”云迟闻言,一时无语凝噎,“如果不考虑前后语境,老板你这句话还挺浪漫的。” 配上对方慵懒的语调,这句话当真颇有些暧昧的情话氛围。 “我可没跟你说笑啊。”季鸢也被云迟没由来的一句话给逗笑了,“如果她沉睡不醒的病因是潜意识里自我封闭的话,那你就是治疗她的靶向药物。说你是她的治疗方案合合情合理。” “既然我都已经这么重要了,你还不肯告诉我这位病人的姓名?”云迟随口调侃起来,“一口一个‘女舰长’、‘病人’的叫来叫去不嫌拗口啊?” “你身为药物就要有药物的自觉,知道病人的名字跟药物能否发挥药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季鸢轻描淡写地扯开话题,“病房里的医生们说了,由于你这药物的药效太猛烈,导致病人短时间内承受不住,开始产生排异反应了。” “额……” 云迟一愣,“你是指我在脊宿七上开展得轰轰轰烈烈的解放运动?” “简单来说的话,也可以这么理解。”季鸢认同道:“之前就跟你说过,脊宿七上的一切都是那位舰长意识活动的具现化。换句话说就是,所有人文地理风物都是她想象出来的。” “你大刀阔斧的改造活动几乎把她的幻想破坏殆尽,人家自然视你为肉中刺,恨不得除你而后快。”她说。 “那你之前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云迟对自己这个领导感到一阵无语,“而且,排异反应不是被移植器官才会发生吗?照这么说也应该是我发脾气才对?” “哎呀……也许你在脊宿七的所作所为在那边的表现形式就是被移植器官在发生排异呢?”季鸢难得地开始以一种正经的语气进行解释,“总之就是,你让那位舰长的意识活动感到难受了,人家想把你消灭掉,就这么简单。” 云迟思考着季鸢言语间的深意,随后,他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把握住了什么。 “如果你说我就是她意识中产生排异反应的根源的话,那……岂不是云理就是负责清理异物的免疫系统?” “似乎也可以这么说?”季鸢以一种疑问的语气说道。 “我白银你问我?”云迟再次无语。 “哎呀哎呀,想这些做什么。我联系你就是单纯想告诉你,你被意识的主人讨厌了。”季鸢自顾自笑了起来,“至于更详细的说明,我会要求信息处给我整理一份报告,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跟你说明。” 她说完,就准备切断联络。 “季主任麻烦请等一下!” 云迟察觉到对方想结束通话的意图,赶紧出言挽留,“照你这么说的话,如果我在脊宿七这边对云理造成什么伤害的话,会不会反噬到那位病人?”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随后,季鸢开口道:“这个问题问得好,我要先和专家们开会讨论一下才能告诉你答案。” “那……大概需要多久?” 云迟小心地提问,“他一直在找我和卯散帝国那一位的麻烦,如果你那边需要一些时间的话,我岂不是只能被动挨打?” “也就开个会的功夫罢了,你急什么?”季鸢有些不乐意起来,“大不了我们加个班,连夜帮你分析出结果就是了。” 听见老板的保证,云迟顿时放下心来。如果云理当真是位面之子、世界意志的具现化的话,那么被他盯上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虽然在脊宿七现有的规则和体系范围内云迟和秦巧同都有可以利用的漏洞来规避与他正面交锋,但万一世界意志本身不讲武德,打算掀桌子翻脸了呢? 到时候她专门给云理开后门,想诛灭云迟和秦巧同这俩偷渡到她意识活动中的黑户还不是手到擒来? 云迟深深地被自己的忧患意识所折服,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果季鸢能连夜讨论出结果的话,那自己的安全还是能得到充分的保障的嘛!他想。 想到这,他又是一愣,突然抓住一个刚才和季鸢对话中的关键词。 连夜。 他抬眼看了眼天色。 全景屏幕上显示的窗景夜色渐浓。月光与前哨基地的信号灯亮着幽幽光芒,在建筑与设施间铺上了一层清冽的冰冷色调。 季鸢现在所处的时刻与自己是很接近的。他惊讶地想到。 宇宙很大,恒星更是数不胜数,拥有相同昼夜规律的行星也不是不可能存在。时间接近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只是单纯的巧合而已。 但云迟还是觉得有些缘分,于是随口问了一句:“季主任,你也在脊宿七所在的星系附近?” 他早就详细地看过人工智能助理提供的资料,对脊宿七附近的天体情况有大致的了解。 整个星系可以说的上是相当怪异。除了作为发光源的恒星之外,只有脊宿七孤零零地悬在宜居距离,带着两颗卫星就像一位独自拉扯着孩子的单亲妈妈一样。 云迟这么问基本就是在试探季鸢目前是不是身处脊宿七之上。 脑海中,他与季鸢的联系尚未中断。季鸢似乎已经开始处理其他工作,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复道:“是啊,怎么了?脊宿七的项目是第三机要办公室眼下最重要的工作,我自然要亲自盯着。” 云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大方地承认,自己倒不知道该怎么将话题接下去了,只好讨好般地开口:“原来季主任一直默默站在一线与我们基层员工并肩奋战,当真是一位身先士卒的好领导……” “行了行了。”季鸢不耐烦地将他打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中一定在庆幸自己的安全又有了更稳当的保障是不是?” 被老板直截了当挑破了自己的小心思,饶是以云迟的心理素质也不禁一阵脸红。他讪讪道:“组织已经决定了,让我来当脊宿七的前哨指挥官。但我一个四级文明出身的小干部,初来乍到难免神经敏感觉得处处都是危险,想给自己找点安全感也是人之常情嘛!” “你说完了?”季鸢冷冷道。 “我觉得还可以聊两块钱的,我对组织上的消息很感兴趣。”云迟想了想,决定换一个说法。 “我渴望进步!”他说。 “等你成了正式员工之后再说!”季鸢恨恨地切断了联络。 自己都已经放下尊严死缠烂打了也依旧没能让季鸢松口开放网络权限,云迟只好无奈地在心中直叹气。他结束假寐状态从舰长椅上起身准备离去时,才注意到李心安和全息影像的智能助理正坐在一起交流得热火朝天。 因为云迟决定放开对脊宿七本地人员的信息封锁,所以基本都是助理在向李心安讲解各种宇宙和科学知识。 “……根据总部的资料来分析的话,脊宿七力量体系的根本其实是由于星球上广泛存在的特殊辐射造成的。这种能量运用方式在星共体诸多文明成员当中其实并不是个例……” “等一下!我有问题。” 云迟在一边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出言打断,“这种资料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听你介绍过?” 人工智能助理转过头来冲着他温柔一笑:“指挥官同志,您之前也没有问过我呀。” 云迟闻言看了一眼掩嘴偷笑的李心安,赶紧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并生硬地转移话题:“找到云理的踪迹了吗?” “留在晋国临时都城的无人机在早些时候发现他回到了皇宫,暂时还没有监测到其他动向。”助理说话的同时,飞快地将整理好的情报发送到云迟的终端之上。 “继续监控他的行动,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云迟随意扫了一眼那些抓拍图像,收好终端往外走去。 看了看意犹未尽,犹豫着要不要跟上来的李心安,云迟想了想后微笑道: “如果姐姐想接着和……她聊天,请自便就是。来日方长,你有的是时间接触新世界。” 第215章 睡美人行动(感谢风道君投喂的一张月票~) 季鸢给云迟的说法是,她那边会连夜开会讨论云理与那位女舰长意识活动的关联以及他对脊宿七的影响力度。 但其实在当晚九点以前就已经有结果下发到了云迟的个人终端,邮件附件里还带着一份季鸢许诺过的由信息处整理好的报告。总的来说星共体各个部门办事效率还是相当高的。 在这份邮件里,详细罗列了与会医师和专家陈述的关于那位女舰长意识波动和脊宿七异变之间存在关联的技术分析和病理说明。洋洋洒洒大十几页,一大堆似懂非懂的文字看得云迟一阵头大。 他终于不耐烦地直接把滑块拖到最底部,找到上级给出的处理意见: “经过有关方面专家的论证,我们一致认为云理极有可能就是病人意识活动的代行者。为了防止进一步刺激到病人,主治医师不建议脊宿七上的前哨基地指挥官与云理爆发正面冲突。” 瞧见上级的处理意见与自己的猜测基本吻合,云迟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份随邮件发来的附件之上。 文件抬头写着“星共体总部机关第三机要办公室信息处”,后边跟着“保密等级:a”。 季鸢曾说脊宿七上的项目是她手下第三机要办公室的重点任务,从文件的保密等级来看应该没有说谎。 在终端弹出来的身份验证界面进行生物解锁之后,这份神神秘秘的文件终于在云迟面前脱下了自己的面纱。 睡美人行动? 云迟一眼就扫到了文件中的计划命名,心中一乐,当即便来了兴趣仔细翻阅起来。 除了季鸢曾经大致向他透露过的内容之外,这份文件对整个行动计划的背景、细节等方面进行了补充说明。 脊宿七在这场庞大计划中,扮演着看似微不足道的一环。用云迟自己的理解来说的话,脊宿七就像是二战欧洲战场西线反攻时的“拯救大兵瑞恩”行动。 更加深入的情报,以云迟的权限就已经没有资格知道了。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哪怕在a级保密等级的文件资料当中,那位作为整个行动女主角的“睡美人”,也就是始终昏迷不醒的舰长,身份信息依旧是保密状态。 同样是在这份文件中,云迟第一次清楚地知道了上级给他定下的战略意图。 ——通过医疗级量子纠缠应用手段,以必要的外部力量维持脊宿七战场的和平状态。 原来不是要我肩负吻醒睡美人的重任啊?云迟失望地想着。他还以为自己是整个计划的主角呢,没成想居然只是当保安的。 想到这,连带着他对季鸢的期望也降低了下来。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名字听起来逼格还挺高,原来手里边的“重点项目”说白了也只是负责当陪护而已。 感觉这里是个没什么前途的部门,就是不知道和自己签订合同的原单位“星际开拓团”比起来怎么样。他飞快地阅览完文件,同时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不过,“开拓团”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是一股要负责挖土豆的味道,这样想的话说不定还是总部机关比较好些。云迟想着想着,被自己的脑内剧场给逗笑了。 妥善处理好终端内的机密文件之后,他伸了个懒腰准备检查一番各地无人机群状态之后就结束自己这一天的辛苦工作。虽然不用亲自拼杀,脊宿七到底也还是算前线。 星共体的自律型无人机群往往因为功能不同在外形和体积上存在巨大的差异,既有仿若蚊蝇的仿生监察型号,也有庞大如货轮的运输型号。 统一设定一处控制中枢之后,它们通常能依靠基本的智能程序完成既定的计划与目标,极大地将智慧生命从重复、简单的事物性工作中解放出来。 它们冰冷的银灰色合金表面装甲在浓郁的黑暗中反射着耀眼的光斑,依靠尾端引擎喷射出来的暗蓝色粒子流穿梭于虚空,昼夜不息地执行着中枢下达的命令,犹如蜂群一般忙碌。 而作为蜂巢,眼前的设施就显得有些臃肿。 以无尽的墨色为背景,一艘外表看起来参差不齐的巨形飞船在虚空中静静悬停着。它的两侧各有数十座船坞,整齐地停放着一艘艘百米战舰。数不清的无人机正从不同的平台进出起落,将气氛渲染得忙碌而紧迫。 如果说云迟目前破格拥有的公务船,那艘“逐浪级巡护舰”是海警船,而他见过的那艘卯散帝国迫降在脊宿七雪原上的百米战舰是护卫驱逐舰的话,那此刻正担当蜂巢使命的家伙就是不折不扣的航母。 “堡垒级”军团旗舰,整体长度近千米,属于星共体正规军武装一级战斗序列,通常作为将军座驾。在满编制状态下,这个庞然大物自带上百艘各型号战舰混合组成编队,是维持星共体在各个星系地区影响力的利器。 只不过眼前这艘名为“下午茶号”的旗舰看起来并不是巅峰状态,它两侧的船坞只有一半左右的利用率,这让它远远看起来就像断了些许篦子的木梳一样。虽然这些细节丝毫不影响它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就是了。 飞船内部,一个身着笔挺的白色军服的青年军官敲响舰长室的房门。原木质感的舱门自动打开,青年整了整衣领,这才恭敬入内。 “舰长,散出去的观察哨侦测到了卯散帝国的先锋部队已经开始部署诱导,预计将在七光年外的星域大规模集结。”他向着正窝在沙发里追剧的女人报告道。 这位女舰长没有穿军服外套,雪白的衬衫被她毫不见外的坐姿压出许多褶皱。羊脂白玉般的纤足没有穿袜子,只是随意地盘在沙发上边,时不时还会不安分抖上两下。她一只手托着脸蛋枕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不时从放在身旁的零食袋子里抓出一把,悠闲地往自个儿嘴里塞。 薯片,黄瓜味儿。 青年军官的鼻翼动了动,分辨出空气中的味道。 “来得这么快?”在咬碎薯片的清脆咀嚼声中,女舰长含糊不清地嘟囔道。用的虽然是问句,她的语气却丝毫没有惊疑。 “有对方旗舰的消息吗?”她又问。 “尚不清楚,只知道是就近抽调的治安部队。”青年军官如实回答。 “他们就派治安部队过来,这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女舰长换了个姿势,把自己被压麻了的右腿换到上边。 “还是说,其实是我太郑重其事了?” ps (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月票,呜呜呜感动起来了) 第216章 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这次任务优先级极高,您这么慎重地对待也是应该的。”青年军官奉承道。 虽然这次任务她的舰队并没有满编行动,但出动一级战斗部队同样能表示出她的重视态度。 “行了,你先下去……记得去通知各舰长进入战备状态。”女舰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屏幕,打着哈欠向副官吩咐任务。 青年军官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开了舰长室。 其实以星共体的科技水平,几乎所有事宜都能通过线上完成,按理说是不需要副官亲自过来传递这么一个小消息的。 就连那位青年军官自己也不都是亲力亲为,比如此刻他一走出房间,便对着全息屏幕一阵虚点,同时向着自己的智能助理下令:“通告随行编队全体,将军命令:所有人进入战斗准备。” 这并不是这个年轻人阿谀奉承或者双标,而是单纯因为星共体高级军官的培养体系。任何有晋升兆头的军官都需要在上级身边接受一段时间的言传身教,而不是事事依靠智能助理。 尽管看起来自己跟着的这位将军有些不大靠谱,但这位青年军官却并没有露出轻视态度,反而愈发恭敬起来。毕竟有能力的人往往也办事不拘一格,作为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的一把手,她有资格过得随性自由。 况且她还慵懒得别有一番风味就是了。青年军官回想起那位女舰长刚才的神态,忍不住摇头轻笑起来。 身后响起房门自动锁定的提示声,窝在沙发上的季鸢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随意披在肩上的秀发,托着脸蛋的那只手纤纤玉指轻点起耳廓。 随后,云迟十分欠揍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喂?季主任,大半夜不休息不会是要通知我还要熬夜加班?咱们星共体不是共产文明吗?怎么自家的公务员压榨起来还这么狠呐……” 季鸢原本慵懒的心情顿时血压拉满,手中的薯片也瞬间被自己捏成一把碎屑。 “你现在可是身处战区,能和朝九晚五有双休的办公室人员一样吗?”她咬着牙教训起那个大半年前新签的临时工,“前线战机瞬息万变,你作为前哨指挥官,应该早就具备随时待命的觉悟?” 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选择这么一个看起来就不怎么靠谱的废材。季鸢无奈摇头。 她已经观察了脊宿七很长一段时间,也对一些表现活跃的目标抱有过期待。但是云迟的脱颖而出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对方贫瘠的履历就算疯狂注水也撑不满五十万字,和主角剧本比起来实在过于苍白单薄了些。 然而就是这样看不出闪光点和潜力的人偏偏就成了自己必须委以重任的对象,也只能说是……嗯,各花入各眼。季鸢在心中疯狂吐槽起昏迷不醒的那位的审美水准。 绣花枕头究竟有什么好? “季主任,你大半夜把我吵起来不会就只是单纯叮嘱我要有随时待命的觉悟?”云迟见她半天没有说话,有些狐疑地问道。 “你真以为我和你一样闲得慌吗?”她翻了个白眼,将肥皂剧的音量调小,“接下来说正事。前些时候发给你的资料看完了吗?有什么想法?” “你说睡美人行动?我一个基层跑腿的我能有什么想法啊。”云迟实话实说。 “就是因为你在基层,所以我才需要你的意见。计划合不合适可不可行,作为具体执行者之一的你不是比坐办公室的人更有发言权吗?”季鸢一边疯狂在心里劝自己不要发火,一边耐着性子和云迟交流。 “各位领导高瞻远瞩,制定的计划称得上是完美无缺。”云迟赶紧拍起马屁,“只不过用星际文明吊打封建文明和半殖民半封建势力,我作为前线指挥,觉得有些胜之不武罢了。” “那你大显身手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季鸢幽幽道,“卯散帝国的舰队已经折跃到了距离脊宿七约七光年以外的星域,估计用不了几个月就会大军压境了。 云迟闻言吓了一跳,顿时睡意全无,“怎么来的这么快?你不是说他们至少要等几十年才能赶到这里吗?” “而且,七光年居然只需要几个月就能跑完?”他有些难以置信。 “这倒算是我的工作失误,低估了对方的办事效率。”季鸢语气中带着些许歉意,“尽管我已经屏蔽了脊宿七周遭的所有空间节点,但没想到他们还是从蛛丝马迹间推算出了脊宿七的大致位置,然后派遣先锋折跃到了附近探路。” “我虽然之前对你说过卯散帝国多半是派遣光速舰队往这边赶,但计划显然赶不上变化。情报部门推测敌人的舰队很可能会出动超光速飞船。”她继续解释道。 云迟瞬间有种再听下去肯定是个大麻烦的直觉,于是警觉地问道:“铺垫了这么多,你究竟想说什么?” “如果推测属实的话,超光速飞船是很难拦截的,难免会有那么一两条漏网之鱼。”季鸢直言不讳道:“也就是说,一旦对方赶到,你很可能将要面临卯散帝国军队的直接攻击。” “嘶~”云迟倒吸了一口凉气,“签合同之前您可没说过我会被卷入星际战争。” 季鸢轻笑着安慰道:“不要紧张,如果你不是我借调过来的话,星际冲突是你和开拓团的同事们的日常。” “我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云迟欲哭无泪。 脊宿七上的内忧尚未彻底平息,眼瞅着外患也接踵而来。还让不让人好好当一个没有什么远大理想的废材了? “别这么悲观嘛!卯散帝国的虫子们就算全速赶过来也需要花上几个月,你还有充足的时间完成对脊宿七所有势力的整合工作。” 季鸢微笑着安慰道,随后她在沙发上挺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将制服衬衣勾勒下的玲珑曲线展露无疑。 “说的容易,光一个搞破坏的云理就够我头疼半年的了!”云迟抗议起来,“而且你前一个电话还在跟我说我的行动太过激烈引起了那位睡美人的排异反应。这还让我怎么顺利开展基层工作?” 季鸢给自己开了一瓶冒着气泡的饮料,敷衍道:“哎呀哎呀,你急什么?我之所以联系你,不就是打算对你进行亲自指导吗?” “革命也不一定全靠打打杀杀嘛!”她说。 “等会!”云迟再次警觉起来,“我可告诉你嗷,革命不彻底就等于彻底没革命。” “我可不会和封建反动势力妥协的我跟你讲。”他义正严词地说。 第217章 缓和 “没看出来你的作风和态度还挺激进的。”季鸢轻笑。 “我前段时间抽空研究过你的详细资料。”她突然转移话题。 听到季鸢没由来地聊到了自己的身上,云迟果然变得专注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嗯……这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季鸢说。 “大家的文明性质相近,我也就稍微研究了一下你那边的发展历程。虽然我一般对其他星球自由发展出的文明都只抱有观察态度,但不得不说以一个四级文明而言,它的社会建设过程当中有不少亮点。” 难得听到高等文明出身的领导谈论起与自己有关的话题,云迟也来了兴趣,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比如?” “比如‘战线’这种理念。”季鸢赞许道。 “这种话题,我应该知道吗?”云迟一愣,当即有些紧张起来。 “星共体好歹是宇宙中的一大势力,姑且也能称之为所有共建产业文明的门面,你虽然只是临时工,但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季鸢似乎有些不解。 “行……” 云迟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对这个话题进行延伸辩论,转而回归正题道:“提出那个理念是形势所迫,如今脊宿七的情况又与之不同,自然应该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才对。” “我现在手中有总部提供的先进科技能对脊宿七上的所有势力进行降维打击,优势在我的局面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妥协?”他说。 “因为他们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季鸢幽幽道,“来自你故乡的俗语,我应该没有用错?” 云迟顿时哑口无言。 他当即就领会了季鸢此话的言外之意,并且深以为然。这句话不仅没有用错,而且还算相当贴切。 眼下的局面当中,脊宿七上的所有生灵与那位睡美人可以称得上是互为人质。 云迟为了在卯散帝国的舰队抵达前维持住战场稳定,就需要用雷霆手段整合脊宿七上的所有势力。而大刀阔斧地进行变革又势必会将星球的原生文明破坏殆尽,由此引发睡美人更加强烈的排斥,加剧局势动荡。 只要她想,说不定就又会蹦出一个张理、李理来阻碍云迟的行动计划。 “你也说了‘战线’理念的提出是形势所迫,如今脊宿七的现状可不就是形式所迫么。”季鸢出言提醒还在愣神的云迟。 “但是我觉得他们不见得愿意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云迟沉默了半晌,终于艰难开口,“我曾经给过他们机会的。” “所以,你看起来有点基础,但到底还是年轻。”季鸢谆谆善诱,“学过辩证法吗?” 云迟点头,“发展和矛盾?” 季鸢却正在谈兴上,她肯定了云迟的说法并继续为他指点迷津:“不错,发展和矛盾。现在脊宿七的主要矛盾已经不在世家与平民,而是全体原住民与卯散帝国的殖民势力。 “况且,你在之前小半年的经略过程中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有扫清寰宇的实力和一呼百应的声望,此时提出和平推行‘战线计划’,我想脊宿七上的所有人都会卖你个面子。” “我了解了,明天我就传檄天下,叫各地势力领袖过来开会。”经过领导的一通开导,云迟最终被她说服。 “这一轮保守治疗效果如何,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季鸢为这场深夜非正式会议做总结发言。 脑海中的对话终于沉寂。云迟抬眼,怔怔地看了会儿天花板,翻身摸出放在床头的终端看了眼时间。 当地时间凌晨两点,透过窗棂洒进房间的月色铺了一地纷乱的霜雪。这个点还在加班,看得出来季鸢那边确实过得不太轻松。 他叹了口气,开始无声地敲击着屏幕,向在基地待命的智能助理发送了起草招降文书的通知。 第二日一早,这份招降文书就已经随着驱散夜幕的朝阳一道在大晋广袤的疆域上流传。 人的性子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这点大晋倒也不例外。譬如云迟说这大晋天下世家多行不义,必须搞一轮资源再分配实现“耕者有其田,大家一定是不许的。但如果云迟主张要将他们尽数消灭,并且展示了自己完全有能力说到做到之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交出土地了。 作为虎踞整个东南地区,并且势力已经开始横跨边疆群山向着南陆川经略的势力领袖,云迟的传书在群雄并起、诸侯趁乱割据的大晋地面上还是有点份量。 很快便有回信从各地陆陆续续传来,大多数面临无人机群兵锋所指的前晋王朝官员表示愿意派遣使者过来了解一下所谓的“一致战线”究竟为何物。 当然像是司马家和魏家这种明摆着不愿接受团结的势力自然是对这份传书嗤之以鼻的。好在传书任务都是通过高速型无人机完成的,这才不至于上演信使被斩杀于帅帐外的保留节目。 直隶府,临时都城,行宫。 “观景仙人,您这义子究竟是何打算?” 晋桓帝将常侍恭敬送到自己面前的文书摔到几案上,以眼神示意身边的红衣老太监将其捧去给云理瞧一瞧。 “当初您可是向朕保证,只要朕将传国玉玺借与您参悟天地大道,便出手助朕铲除逆贼。可如今对方不仅没有消亡,反而对朕下书挑衅!”晋桓帝尽管心中十分不满,但也只敢发出这种程度的抱怨而已。 毕竟如今云理已经成功突破至御术境界之上,如果按照古籍当中记载的传说,他早已能够羽化飞升。他既然还愿意为魏家坐镇王朝,晋桓帝自然不敢当真的出言得罪他。 ——何况他的确在与司马家叛军的交锋中出了不少力气,不仅阻止了对方的攻势,还将战线推回了与泰安府的接壤地区,成功光复了都城奉安。 在追杀秦巧同和云迟那天过去后的三日间取得如此战果,已然能够证明真仙的手段。 云理面无表情地看着文书上的内容,丝毫没有将那位落难国君的牢骚放在心上。他飞快地浏览完传书上的内容,便将其随意一卷丢给那红衣老监,满不在乎地向晋桓帝建议道: “既然犬子相邀,陛下便派个人过去瞧瞧他打算唱哪出。” 此言一出,在座朝臣一片哗然。 第218章 赴会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交头接耳间嘈杂四起。 只不过碍于云理的身份和实力,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开口质疑,连那几位有事没事都要杠几句的谏官也通通噤声。 “云老宫主,这只怕有些不妥当?”最终还是右丞相王由在无数殷切期盼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开口。 临江府王家原本态度有些摇摆不定,不过在司马家和云迟同时将战线往临江府推进的时候,王家就彻底成了坚定的保皇党。王家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只有和皇家联手,才能守住祖上传下来的基业。 “不过是去探探军情,有何不妥?”云理倒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反问道。 自然不妥在您应该避嫌啊……朝中官员纷纷在心底嘀咕,犯上作乱的终究是他的养子,况且最初还打着永昌王的名头。 “自去年冬天动乱至今,诸公可曾真正了解过对手的底细?”云迟哂笑,不自觉地语带讽刺,“半年丢了大半国土,朝中居然连一份像样的情报都找不出来,输得倒也不冤枉。” 晋桓帝闻言,脸色更冷难看两分,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殿中的群臣,从鼻腔逼出一道冷哼声。 当即便有两道身影从左右抢出,伏跪在地,“陛下,校事司办事不力甘愿领罪受罚。” 二人一文一武,皆是身着云纹锦衣,正是奉天校事司衙门的两位一把手,校事司都指挥使和御前带刀将军。 “整个东南的校事司情报体系顷刻被毁,你们自然是有罪!”晋桓帝骂道,“只不过朕念在当今乃多事之秋,尔等又俱是有功老臣,这才留你们性命!” “谢陛下宽厚仁慈!”那两位令满朝权贵都闻之色变的人物赶忙就坡下驴,叩首谢恩。 “观景仙人说的不错,比起司马家贼子,我军对云迟小子的了解堪称白纸一张。”他面色一肃,向右丞相吩咐道:“王爱卿,这份文书既有劝降之意,也有邀约之举。我们派人以赴约名义前去探探他的虚实也是好的。爱卿以为如何?” 身为官场老油条的王由当即听出了桓帝的言外之意,一时有些犹豫起来。按照这位陛下的意思,出使的代表多半要他王家出人,这算是桓帝对之前王家态度暧昧摇摆的小小惩戒。 “陛下英明!”短暂思考之后,右丞相当即表态附和。 “既如此,便按观景仙人的建议,派遣使团前往花田赴约。”桓帝当即拍板,连人选也一并决定完毕。 桓帝也并没有在人选上故意刁难王家,而是皇族与王家各出一位子弟,并校事司都指挥使与明理司太常等文武官员一道组成庞大使团。 两位主使者还都是云迟的熟人,分别是四皇子魏起与王家长子王修。二人身份合适,又与云迟有旧,是出使的理想人选。与此同时,还有出于人身安全的考虑——好歹相识一场,最多软禁而不至于痛下杀手? 经过仓促准备,庞大的使团终于一路南下,在玉江转水路往东逆流而上向已经被民主政权完全接管的川南府而去。 特使楼船上,两位主使者正对饮交谈以打发长途赶路的枯燥无趣。 “当初这位云晚来留京时,九妹就与我说他注定不凡,没成想是应验在了这个方面。”魏起和王修碰了一杯,苦笑着谈论起往事。 “宁怀殿下看人一向很准的。”王习之接口,“云晚来昔日内敛含蓄,不过是韬光养晦。只不过我想不通他之前办事如此决绝,对待我等世家大族从不手软,为何要突然转变行事作风?” “他大可以按着眼下的节奏攻城略地。”王修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已经有了些许醉意的四皇子,选择了直言不讳,“不止你我,天下明眼人都知道,大晋没有一支武装抵挡得住此子麾下的傀儡大军。” 闻言,魏起露出不屑笑容,“这是自然,不然那帮墙头草一般的地方大员也不至于一接到文书就巴巴地派着使者往花田赶路。听校事司的情报,北魁和南陆川也有人持书赴会呢!” 堂堂千年王朝转眼日落西山,很显然这种落差让这位四皇子如鲠在喉,一时间难以接受。 “听说他在被陛下削了王位之后便怀恨在心,闭门修炼了一门极擅于操控人心的功法。想来花田、川南两府万民臣服便有这门术法九成功劳。”王习之听出四皇子语气中的不忿,也捡了几句道听途说的消息帮他凑趣。 “正儿八经地战场交锋,他一个不能修行的小子能抗住我两拳没被打出人中黄便算他夹得紧!”他见气氛有些沉闷,便开了个低俗的玩笑调节一二。 “呵!如果宫里的人都抱着你们这种心态,我大晋被云迟那小子取代恐怕只在须臾之间。”一道冷哼自房外响起,随后一个中年男子低沉的声音冷冷道。 有推门声起,一道玄袍身影飘荡了进来,在一处空席上落座。 “谁人如此大胆!敢来扰本殿下的雅兴?”早已带着醉意的魏起连杯带酒朝着那人掷去。 “悠行殿下,那是卓王言庆殿下啊!”王习之赶忙阻止已经开始失态的魏起。 一道剑气挥墨般划过,将玉制酒盏斩做两半的同时,那泼酒水也尽数被挡了回去浇了魏起满头满脸。 “瞧瞧你自个儿,还有没有皇家子弟的样子!”魏贺呵斥道。 魏悠行也被眼前的雷雨吓醒,当即行礼问安:“侄儿见过贺叔!” 魏贺并不应他,而是问道:“皇兄就派你们去花田参加通气会?” “愚侄与悠行殿下为主使,同行者还有朝中几位大员。”王习之见魏起怔怔不敢言,只好赶忙抢答。 魏言庆看了看他二人,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失望神色。他摇头叹息道:“满朝文武见识若是都如尔等这般肤浅,直隶府甚至整个大晋步我川南后尘的日子便近在眼前。” 听到卓王此番大不敬言论,王习之却也不当一回事儿,反而主动问起了其他事:“言庆殿下在川南曾坚守半月,想必与云迟那厮的傀儡大军多有交手,不妨向我们这些小辈说道说道,也不至于到时候失了天子威仪。” “罢了。”魏贺却又叹息。 “若是你们依旧抱着这种心态前去赴会,注定是要铩羽而归的。”他说。 “对方可是神族在人间的代言人。” 第219章 上岸(上一章序号又错了,气) 听魏贺语气严肃,原本态度散漫迷离的二人也都慢慢正色起来。 “晚辈正洗耳恭听。”王修说道,示意这位卓王再多说些个中细节。 中原腹地的人们只知道云迟仗着铺天盖地的飞行傀儡在花田起事,不到半年便攻取了整个东南两府。人人都知道民主政权的攻势如飞蝗席卷,端的无比高效厉害。但是具体怎么个厉害法,却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大晋军队在交战中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捕获那些飞行傀儡用以逆向破解术法,只不过缴获来的玩意儿最后都以自爆告终这才不得不作罢。 加上民主政权每解放一个乡镇县城,第一件事就是将校事司分部彻底捣毁,如此,才导致大晋虽然与民主政权打了大半年,却连对手的详细情报都没能摸明白。 “花田、川南两府的官员和世家大部分都被敌方铲除,结果连个给京城报信的人都没有。”王修苦笑着抱怨道。 魏贺既是分封于川南的亲王,又亲自在前线与民主政权交过手,的确是获取情报的上好选择。 “本王曾派遣传令兵往京城送信,如今看来竟然一份也没有成功送达。对方的手段当真让人叹为观止。”魏贺也无奈叹气。 “那些成群结队漫天飞舞的,依本王的推测,极有可能并非某种傀儡术法。你要是亲眼见过那规模阵仗,也不会轻易听信传言。”他继续说。 “它们很可能是能批量生产的法器。”他语气带了些严肃,“虽然破坏力只相当于御物高手的攻击,但胜在数量无穷无尽。” 无穷无尽、由御物高手组成的大军?王修闻言一愣,难怪东南地界败的这么快。就连当今陛下的亲卫也做不到全员御物境界,那云迟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实力的? 似乎是看出王修心中疑惑,魏贺接着开口解释:“因为那些法器极有可能都是具有器灵的神器。” “什么?!” 此言一出,王修和魏起都忍不住惊呼起来。修命分内外,外修御物境往往便需要仰仗法器。世间虽然有不少关于法器生灵的传说,但除了文字记载,几乎没有亲眼见过。 现在有人说云迟麾下的飞行傀儡全部都是具备御物境高手实力、具有自主意识的器灵的神器,任谁听了都会觉得难以置信。 见席间的两位晚辈都面露狐疑神色,魏贺知道他们多半心中以为这些都是他为了掩饰自己战场失利而编造出来的谎话。他也并不生气,因为他自己推导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心态可以说和眼前这两人无二。 “若非亲眼见到那些飞行的杀器会整编队形攻防有序,如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战士一般,本王又怎么会这般危言耸听。” 他不由得扼腕叹息,“想要将千万数量的傀儡做到如臂使指,那背后的偃师实力恐怕直达天人。与之相比,我宁愿更相信是那些神器都有智能。” 听魏贺说的玄乎其玄,王修不由得和终于清醒过来的魏起两人面面相觑。 “本王知道你二人不肯轻信,也不强求。”魏贺冷哼一声,起身准备离去,“本王深夜而来,只不过是打算给使团事先提个醒罢了,免得到了人家地盘上之后乱了分寸进退失据。” 话音与房门开合声重叠着落下,魏贺已然飘然而去。 “卓王殿下亲自前来提醒,恐怕花田一行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艰难许多。悠行殿下怎么看?”魏贺走后,房中二人也没了继续饮酒作乐的兴致,开始皱着眉讨论出使事宜。 “贺叔说了这许多,其实跟什么都没说有什么两样?我们到了地方总归还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魏悠行揉着有些晕眩的脑袋道。 闻言,王修也心情阴郁了起来,“按我们的行程估算,应该用不了几天便能在川南府码头靠岸,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二人又是忧心忡忡地说了一会儿,这才草草结束对饮各自散去。 三日后,大晋使团的船队终于在玉江南岸的川南府码头靠岸。 民主政权的攻势已经轻松跨过了天堑突进至川北府境内,原本因为战云密布而挤在南岸的无数商船也早都恢复了航行。 偌大的码头上,除了使团的几艘楼船,倒显得有些空旷。 魏起和王修这两位主使者一上岸便忍不住四下打量,想看看易主的川南究竟有什么改变。只不过出乎他们的意料,码头周遭看起来倒和寻常地方一般无二,繁忙的航线上船来舟往,根本不像是刚刚结束大战争夺、经历过兵祸过的地方。 他二人还没来得及细看,便有接引官员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向他们行礼道:“悠行殿下,习之少爷,两位好!” 王修瞧了来人一眼,偏过头向魏起耳语起来,“这人是川南府都督,如今看来应该是投了民主政权。” 魏起闻言眼中闪过了然神色,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与那位倒戈的前朝廷命官寒暄起来:“恭喜阁下另谋高就。” “哪里哪里,不过图个安身立命而已。”负责迎接的那个中年人丝毫没有将魏起阴阳怪气的嘲讽放在心上,反而和和气气地他们介绍起与会流程。 “诸位远道而来,某也不便多耽误,这边烦请大家配合特使大人完成登记好尽早出发前往花田府城。” “特使大人?”众人闻言都是一愣,纷纷四下张望寻找起来。然而除了负责迎接的几位叛徒,哪里还能瞧见其他人影? “各位来宾,行政执法型无人机代表基地欢迎诸位的到来。接下来我将宣读参加第一届政治协商大会的会前注意事项,请诸位认真留意。” 一道温柔的女声在众人头顶响起。随后,一个造型奇怪的物件慢慢从半空中降落下来,悬浮在大晋与会来使身前。 它通体光滑看不出任何瑕疵,表面覆着一层雪白且泛着光泽的烤漆,躯壳主体印着“执勤”二字。无叶式旋翼犹如一对俏皮的耳朵,缀在主体左右两侧,稳稳地将它托在气流之上。 这便是民主政权中一时风头无两的飞行傀儡,也是魏贺口中所谓的具有器灵的神器?两位作为主使的青年俊杰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仔细留意起眼前那台神秘的器械。 从器灵口中发出的女声温柔且悦耳。她将那份与会注意事项宣读完毕之后,继续以银铃般的桑音说道:“下面将为诸位来宾进行登记,请大家对下面发生的一切不要感到紧张。” 那台行政执法型无人机说完,一道红色光线从机体下方照射而出,对着最前方的魏起上下扫描了一遍。 “特征录入已完成,请告知您的姓名与身份信息。”她温婉地说。 第220章 劳民伤财的好苗子 尽管对方已经事先提醒,在被那道红光及身时魏起依旧条件反射一般在心底涌起一股危机感,不由得沁出一背冷汗。 “这是要做什么?”他警觉地问。 “访客信息登记,所有与会人员都必须要完成的项目。”无人机的ai回答。 “我们已经提交过了使团成员名单。”魏起据理力争,他不愿在那什么第一届会议开始前就陷入被动,被对方牵着节奏走。 “那是自然,基地已经收到了贵方提交的名单。您不用紧张,人员信息登记只是为了让各位贵宾能顺利参与会议,并不涉及任何其他方面。”无人机ai依旧耐心地解释着,“所有抵达的使团都需要完成这个步骤,我们没有刁难针对的意思。”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魏起只好无奈妥协,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见他这个负责人都再没有任何异议,大晋使团的成员便排着队一一完成信息登记。 “多谢诸位的配合。穆区长,请带他们去车站。”无人机ai做完手头的工作,向那位负责迎的官员吩咐道。 “诸位,请!”穆区长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向魏起和王修做了个“这边请”的手势。使团一大帮人便跟着他的指引往码头外走去。 出了码头范围,众人这才看见周围的街景颇为与众不同。不仅道路硬化拓宽过,街边树立的一根根光秃秃的杆子更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此地商铺林立行人如织,看起来竟然比奉安城还要繁荣整洁些。 城市风情与市民精神面貌尚佳,只是不见接驾的车马。使团随行官员正要出言指责对方办事疏漏,穆区长就已经率先行动起来。他带着浩浩荡荡的使团却并不上街,而是拐进了码头旁的一处建筑。 那建筑看起来颇为宏伟壮观,魏起第一眼还错以为它是用于招待贵客的某处会馆。他们一行人跟着穆区长走近,才发现建筑里面是个双层大厅,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诸位,你们是贵客,有专用通道和车辆。”领路的穆区长看见使团领队面露不快的神色,当即堆着笑容解释起来,“请跟着我往这边走。” 近百人的队伍从一旁的特殊通道穿过,便到了宽阔的站台,一列通体银灰色的磁悬浮列车早已恭候多时。 “这便是为诸位准备的车辆,不用两个时辰诸位便能抵达花田府成。”穆区长示意队伍继续前进,自己却停在原地,“接下来有专人负责接待。” 魏起听了十分心中惊讶,却故作镇定似的不屑地甩了甩袖子,大着胆子自顾自往列车走了过去。 “身份确认完毕,欢迎各位乘坐川南—花田轨道交通。”低沉磁性的男性嗓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又是一架无人机悬在一行人身前,只不过机身上的字换成了“乘务”。 “列车随时可以出发,诸位请有序上车。”乘务无人机ai欢快道。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再疑神疑鬼反倒让人小觑了。魏起一咬牙,带着王修率先走上车厢。等两位主使者上了车,乘务无人机又向剩下的官员们吩咐道:“随行人员请上第二节车厢。” 二人一上车,就发现其中别有洞天。偌大的车厢内摆着躺椅一样的物件,绕过屏风便是隔间,其中布置着宽大的床铺。更神奇的是,从外边看明明车厢外表是一体的合金银灰,车厢里却能清楚地看见外边的景象。魏起隔着车壁明明白白地看见了许多随行官员脸上挂着的担忧。 等所有人都上了车,又有仿生机器人乘务员进入车厢为他二人准备茶水。 “列车即将出发,请各位乘客扶稳坐好。” 甜美的女声在车厢内凭空响起,惊得魏起和王修二人忍不住四下张望。仿生人乘务体贴地指了指列车梁骨上的扬声设备,微笑介绍道:“贵客稍安勿躁,这只是乘务长的例行通告。” 她话音刚落,两位主使者只觉得身下的躺椅一阵颤动,接着便只见窗外的站台开始由慢及快地倒退开去。 “这是上好的安神茶,贵客若是感觉不适,可以在饮茶后歇息片刻。”乘务建议道。 说罢,她布置完毕告辞退下,将车厢门拉上之后便安静地守在了门外。 美人乘务的身影一被车厢门隔绝,王修便扑到了车窗前。单向玻璃外边,建筑街景飞快倒退,最后到了让他目不暇接的程度。那位投降的都督没有骗他们,以这辆古怪车驾的速度,这趟旅程很可能根本用不了两个时辰。 而且,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车驾在飞速行进的同时颠簸竟然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要知道大晋作为当世技艺最顶尖、官道最整齐完善的国度,马车在长途旅行中也是相当于酷刑一般的折磨手段,所以大晋人远途出行通常都习惯选择划分南北的玉江走水路。 加上身下的皮质躺椅,让王修不由得生出享受情绪的同时也心中惊疑不定。只短短数月时间,云迟手底下的政权居然鼓捣除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如果这种车驾能在大晋广泛普及,那么困恼无数人的长途跋涉的难题定然可以迎刃而解!他想。只不过他瞬间便从幻想中清醒了过来——就算这种车驾能在整个大陆普及,那也不管大晋什么事了。 一想到东南边夷不仅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生灵涂炭,反而日子过得比中原还好上一些,王修的情绪顿时便低落下来。就像看见别人赚钱比他自己亏欠还难受一样。 看来云迟能暴风骤雨般席卷整个东南,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手下有善战之器,更是由于幕府中有善治之士。王习之戚戚然地想着,今次这番出使,恐怕赴的是一场鸿门宴。 魏起却没有他这么多心思。他新奇地看了会窗外的景色,便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喝了安神茶便窝在躺椅上昏沉睡去,留下王习之一人独自一人凭窗叹息忧国忧民。 磁悬浮列车抵达花田府城的时间比预计的稍早,全程约四千里的直线距离,车组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赶着跑完了准备下班。 当使团一行难以置信地在花田站下车时,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景象扑面而来。在得知要出使花田的时候,使团所有成员都收到一份由校事司编订的地方志,包括两位有些吊儿郎当的绝品世家子弟在内,所有人都把花田府城的基本情况翻了个滚瓜烂熟。 在校事司花田府巡检事笔下,花田府城是一个闭塞落后的边疆小城,规模与繁荣程度连中原的县城都不如。且不论街道、建筑等规划,就连城墙都比中原的县城矮上三分。洋洋洒洒近万字,中心思想其实就一句话:这里是个流放的好地方。 使团所有人都做好了下乡采风的心理准备,然而眼前的一切却狠狠地抽了他们一耳光。 天空中忙碌穿梭的大量无人机暂且不提,光是他们面前的车站广场便已经堪比奉安城皇宫殿前的汉白玉天街。辽阔的青石地板整洁干净,透着一股磅礴大气,当时就把所有人震在了原地。 倒不是说有多贵气,而是星共体建筑风格特有的“以大为美”与讲究雕梁画、华美精致的大晋木石结构房屋比起来自带压迫力与冲击性。 “这般大兴土木,云迟倒是个劳民伤财的好苗子。” 愣了半晌,魏起没好气地调侃道。 第221章 走马观花 新修建的车站位于城外,站前广场的旁侧就是护城河和城墙,有笔直宽阔的道路一路延伸至城门洞中。 看得出来云迟手下的民主政权接管花田之后在基础设施建设上做了一番努力。凭借着前哨基地的海量城市设计建设蓝图和工程无人机的超高办事效率,整个花田府城镇都实现了现代化路网建设。 如果不是云迟亲自强调架设过程中要尽量保持住原汁原味的大晋的特色,恐怕使团一行如今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会是完全体现着星共体特色的外星文明都市和建筑群。 ——毕竟配给云迟的那位人工智能极力主张要将一切推平之后再重新进行城市建设。 大晋参会使团全部出站之后,负责迎接贵宾的车队已经在路旁等候了一段时间。说是车队,其实是风格与大晋传统完全格格不入的小型载人飞行器。 得知直属领导季鸢打算采取怀柔政策之后,云迟便调整了前哨基地自带的几条工厂生产线,减少了攻击型无人机的生产任务之后,整个基地的产能一下就宽裕了起来,可以用于生产一些经常会用得上的民用设备。 尽管每架飞行器都是自动驾驶,但出于礼仪,信息处理中心依旧为它们每一架次都配备了仿生人司机。 这些看起来与真人无异的仿生人撕掉所有花里胡哨的伪装,其本质和无人机上的ai一样都只是信息处理中心的意志延伸,只不过为了照顾像脊宿七这种初次接触高等级文明的星球,才不得不进行必要的伪装。 “谨代表花田府政务办欢迎各位贵客的到来。两位使团代表请这边来。”负责迎接的人员指引道。 他领着魏起和王修走近一辆配置豪华的商务型飞行器,早已肃立一旁的仿生人司机恭敬地帮他们打开舱门。使团中剩下那些人的待遇可就没有他们这么好了,只能二十人一组去挤像巴士一样的客运飞行器。 换乘工作很快便顺利完成,“车队”平稳而款速地启动,顷刻间腾飞而起往府城内驶去。 王修再次好奇地靠在窗前从空中俯瞰整个府城,只觉入眼随然依旧是白墙黑瓦一派大晋建筑特色,但街道、水域都已经截然不同,甚至城中每条干道都种上了养眼的花草与行道树。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座耸立在一片空地中心的高塔。不同于南陆川和寺庙常见的石塔或者木塔,花田城里这座塔不仅要高上许多,而且通体是由银灰构成,不时还有绚烂的流光在它表面自下而上涌动,流露出一股神秘而妖冶的美丽与魅力。 他的目光放远,跨越府城城墙看向近郊,那边的变化更是翻天覆地。许多他不知道是什么用处的大规模建筑群取代了林地与农田,不时有无人机在其中起降穿行。 和王家长子一道坐在后排的魏起表现得没有那么夸张,但凝重的神色显示出他显然把窗外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此刻的使团,所有人恐怕都不由自主地地浮现出同一个念头。 那就是,“难道有如神助竟然不是个形容词而是名词?” 然而让他们能大开眼界的机会转瞬即逝。很快,飞行器编队开始下降,窗外新奇的一切都被众人熟悉的白墙青瓦所尽数遮掩。 他们已经到达了会议期间安排晋国使团临时下榻的会馆,一处看起来中规中矩的别院,或许是由城中某个世家大族赞助。 “贵客请在此安歇,尚有一些参加会议的人员没有到齐,会议开启前政务处会有专人过来通知诸位。”早已在院门口等待的家政型仿生人管家立马迎了上来,一边引路一边介绍。 魏起站在别院洞开的仪门前,却并不急着进去,反而转身看向幽静的街道。街面相当干净整洁,用不知道什么原料的黑色物料整体铺就,看不出丝毫接痕。或许此地位于原来达官显贵、世家大族聚居的地方,氛围清幽没有什么市井气息。 他这个领队不动,于是刚刚下车的一大群晋国随行官员也只好本能地依照身份和官位品级成群地木在街道上而不敢登上石阶,纷纷拿疑惑的眼神悄悄观察起那位四皇子这是意欲何为。 然而魏起只是站了一会儿便一言不发地走了,剩下一群人愣在原地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也随着接引人员跟了进去。 “习之兄,一路上你瞧了许多,眼下又顺利入了敌对势力统治下的城,你有什么看法?”走在别院回郎下,魏起见引路的女管家与他们隔着些距离,便以仅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随口问道。 王修四下瞥了一眼,以同样的音量回答道:“虽然不曾见识声名在外的神器大军,只看这花田城的治理与层出不穷的新奇新奇玩意儿,就知道我们输的不冤。” “何出此言?”魏起忍不住提高了些许音量。 “无论士庶,总是贪图饮食之精细与享用之华美的。”王修低声摇头。 魏起默然。二人再没有多话,跟着女管家一路穿廊过院分别到了自己的住所。 “贵客便在此稍歇,静候大会开启。这段时间诸位可以自行决定行程,比如随意在城里逛一逛什么的——当然,不用担心安保问题。事实上,保卫处虽然不会为各位贵客配置卫队,但我敢保证没有人能在城里伤害到诸位,所以请放心。”女管家将基本情况介绍完毕,行礼告辞而去。 魏起听完对方的絮叨,不咸不淡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屋内布置还算还算雅洁,却只有一个使唤丫头叠着手立在一旁。魏起眉头微皱,心中有些不大高兴。在大晋士族观念里,一应享用都是有对应品级和配置的,负责服侍自己这个皇子的侍女只有一人,他下意识便觉得东道是在怠慢甚至轻视自己。 这倒是他自作多情了。要不是为了照顾脊宿七的文明进度,政务处原本连仿生人侍女都不愿配置。 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上,也只好任他揉捏便是了。魏起无奈叹息,正要坐下休息之时,住在对面的王修找上门来。 “暂时不用你服侍。”他一进门就打发正准备煮茶的侍女到门外候着。 初临目的地,两位晋国的参会主使者需要就手头的新得到的信息先开个短会。 ———— ps 第122章被关小黑屋了,我正在抢救看什么时候能放出来。捂脸jpg 第222章 再次选择的机会 花田城前哨基地内,云迟正无所事事地陪着李心安下棋。 纵横十九道上铺着上百枚黑白棋子。明明只是五子棋,在他们手中却也能下出围棋的场面,陆地神仙果然有些门道。 “情况怎么样了?”他突然问。李心安却只管落子并不回答,她知道云迟刚才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果然,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人工智能助理知性温柔的声音响起:“晋国派遣的使团已经安排入住,如今大陆上几个主要势力的使节都到了,只有南陆川还没有消息。” “他们不是派了修士乘风而来表示愿意听听看法吗?”云迟不解。 “这个星球能自主飞行的终究只是少数,使团毕竟要讲究一个对等身份,不可能全部都是能御空而行的高阶修士。”助理认真解释,“从南陆川都城出发,走陆路要翻阅十万大山,所以使团肯定会选择向西入海走水路。也许现在他们还在海上飘着。” “安排飞机去接他们,我们一大帮人总不能在这等他们一两个月。”云迟有些无语。 “如你所愿,指挥官同志。”助理说完便再次识趣地保持沉默。 啪嗒啪嗒落子的声音仿佛踩着节奏一般在房间内响起。终于,李心安一子落定,微笑着说:“我赢了!” 云迟也回以温柔的笑,心想要不是自己私底下求助理帮忙,恐怕早就落败了。天才毕竟是天才,不仅仅只表现于修行速度远远胜过常人,比起身体素质,高智商才是公认的天才标签。 哪怕只是初次接触规则,李心安依旧能逼得云迟不得不靠作弊来挽回颜面,虽然他最后还是放了水让对方获胜。 “奉安那边派了谁过来?”赢了棋的李心安心情正好,收拾棋子的同时便顺口询问起来。 “都是些老熟人了。四皇子魏起和王家的王修,以及一大帮根本不需要记住名字的官员。”云迟笑着回答。 “趁着人还没到齐,晚来你不去提前和他们打个招呼顺便劝劝他们?”李心安建议道。 云迟往后一倒,四仰八叉地躺在席上,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好劝的,让他们自己去看自己去想。我原本就是不愿妥协的,只不过形式在追着人跑罢了。” 院子中的阳光正好,温暖却不炽烈,正预示着将要入夏。 魏起和王修领着几个随行而来的校事司武官踏进别院,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他们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天。那个只露了一次面的女管家只说可以随意出行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可却没有告知他们,别院不会配备车马。 于是在昨晚临时内部回忆上决定在城里四下逛一逛的两位大使只好闲逛般在附近走了一圈。虽然有些见闻,但也累得够呛。 在前厅分别之后,大使二人组刚回自己的住所便瞧见穿着制服的女管家找了过来。她并不废话,直接了断地传达通知:“政务处那边放了消息,说参加会议的各地代表已经到齐,全体休整一日之后就正式举行协商会议。” 等她行礼离去,王修才苦笑开口:“悠行殿下怎么看?” 魏起不解,反问道:“什么怎么看?” “这里的一切。” “唔……” 二人倚趴在回廊的栏槛上看着院中的造景,一时间陷入沉默。 过了片刻,魏起再次开口:“咱们之间关系,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魏晋皇室为了维持天下对大晋统治的认同,自问向来是重视民间疾苦、维护平民权益的。只不过和云迟旗下的民主政权比起来就显得伪善。” “我们对平民好是因为想要维持三位‘护国支柱’的武力存在就必须仰仗数量庞大的布衣平民群体,而他们对除了贵族以外的所有人都好,看起来只是单纯希望这些人过得好而不是有所图谋。”魏起似乎心有所感,忍不住长篇大论起来,“这就是我今天的所见所感。至于会议,只有等后天正式拉开帷幕之后才能发表看法。” “习之兄以为如何?”他又将在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凡事最怕比较。古语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大晋一统近千年,若是没有眼下花田府的景象做比较,皇室在民心方面自然还算是做的不错的。”王修言语中虽然有些不敬,但也认同了魏起的看法。 那就是这个所谓的“民主政权”不仅在战斗力方面远超大陆任何国度,在政体架构、国家建设等方面表现出的有点都是远超时代的,不愧是神族在人间的代言人。 “悠行殿下莫要想这么多,我们这次的任务只是过来打探情报,决断的责任和权力依旧在千里之外的奉安。”王修安慰了魏起两句,率先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魏起独自歪在栏杆上,漫无目的地欣赏着院子里的花草。它们开得娇艳烂漫,想必在这个春天里早已冠绝整个庭院。 又是一番日落月升。转眼便到了“脊宿七第一届协商会议”举行了日子。大陆三大势力,北魁、南陆川以及诸侯割据的大晋,都派了使团参会表示自己愿意给异军突起的民主政权一个面子。 在会议上,云迟开门见山地阐述了组建共和政体的愿景,并表示只要各家拥护他的领导地位,他愿意与全天下共享神族提供的援助,并帮助所有势力进行城镇建设,让每个地方都能像眼下的花田城一般繁荣鼎盛、整洁便利。 在政务处的特别安排下,每个入城的使团代表都曾亲身体验过花田城的建设成果。他们自然也能感受到云迟提议中不住散发的巨大诱惑力。 一应用度享受倒还是其次,“共享神族援助”无疑牢牢地挑动了所有人的神经。当今的大陆谁不知道,民主政权的傀儡大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结合广为传播的那些流言,许多人便都相信御使它们的技术便就是云迟口中所谓的“神族援助”。 按照目前的趋势发展下去,民主政权南征北战一统整个大陆只不是时间问题而已。如今他提出愿意与各方势力组建共和政体联合执政,并且没有继续主张要彻底铲除所有贵族,对所有势力的统治者而言都是一种释放善意的信号。 要么放弃王位和统治获取一定的话语权和参政权,要么彻底被民主政权消灭。 通过这次会议,云迟再一次给了大地主阶级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第223章 各怀鬼胎 花田府城中没有各路大使想象中旷日持久的谈判。 云迟在协商会议的第一天阐述了民主政权的政治主张之后就再没组织过会谈,仿佛费时费力招呼了这一大帮子人过来就只是为了传达这么一个通知一样。 花田府政务处和信息处理中心在主要会议结束之时就通告了各势力代表可以自行决定去留,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选择在花田多盘亘几日。 哪怕赴会的大使们都只刚到这个原本在大晋并不出名的边疆府城不过几日时间,他们也能感觉得出此地与众不同的气质。不仅只是别具一格的城市建设成果,更是整片土地及其承载的一切生灵都散发着旺盛的活力与蓬勃的生机。 难不成当成铲除了世家与贵族之后,整个社会都会变得更好?所有赴会人员或多或少都在心中产生了这种不符合自身立场的想法。 与四下参观采风的其他势力代表相比,大晋使团驻地就显出了一副阴郁的气氛。两位代表无所事事地倚着栏杆喝着闷酒,满脸兴致缺缺。 他们这次使团来了上百人,除了户部、明理司等正儿八经负责来谈判的官员外,绝大部分成员都是校事司、觐天司这两个部门派来趁机收集情报的特勤人员。 在原本的计划当中,谈判本身就是一个幌子,为了掩护暗地里开展的情报刺探工作。 只不过如今云迟压根儿就没有要开展谈判的意思,所以那几位文官每天也只好出门遛弯儿听听消息也算对得起朝廷发放的俸禄了。准备好的掩饰没用上,于是整个使团就这样陷入了光明正大地开展见不得人的工作这种尴尬境地。 奇怪的是,城中所有安保力量竟然对他们的行径熟视无睹,那些机身印着“巡逻执勤”的武装无人机不仅对表现可疑的探子们不管不问,反而会为偶尔迷了路的他们指点正确道路。 “这明摆着就是目中无人根本不怕我们刺探情报。”魏起又给自己灌了满满一杯酒,有些恼怒地说道。 在经历过一两次巡逻无人机的好心帮助之后,魏起和王修这两个大晋使团的头面人物就已经放弃了亲自出门打探消息的计划。 反正看了只会更加糟心,还不如宅在使馆里安心等待校事司和觐天司完成任务。王修像是看破了四皇子殿下的心思一般在心中偷笑起来,陪着对方也喝了一杯。 对于前两天大会上云迟提出的“共和”倡议,他知道魏晋皇室是肯定不会轻易赞成的。当了近千年的老大,如今有人要取而代之,哪怕换了个更好听的名头,魏家也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至于他王家,王修个人是举双手双脚拥护共和建议的。毕竟眼下的局势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大晋被赶下海或者彻底推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他临江府王家在大晋朝廷也只是位居右丞相一职,并且原本就不大的话语权还被皇族和之前还属于司马家的左丞相不断挤压。 如果新组建的共和政权确保他王家的话语权和参政权,王修个人认为临江府在谁手底下当丞相都是一样的。毕竟在战事焦灼的时候,王家老族长就有意无意地保持着观望态度,要不是司马家势力进犯临江,王家搞不好会选择与司马家合作蚕食瓜分天下。 换言之,大晋这成千上万户的九品世家根本就没人打算和魏家王朝共存亡,都只不过是些独善其身的投机分子。 谁赢了他们帮谁。 既然民主政权不仅有神族做后盾,又切实能带领麾下的势力过上更好的日子,还取消了严苛激进的反贵族世家政策,那对于王家这种顶级豪门而言,如果晋王朝冥顽不灵打算负隅顽抗,那他们不介意帮魏家体面退场。 于是王修便对刺探情报的工作不是那么上心了起来,反而乐得每天在院子里陪着大晋的四皇子魏起喝闷酒。 光阴便在添酒举杯间一晃而逝,转眼便又过了七日。 赴会的其他势力使团们早已陆续开始返程,魏起心想自己这伙人如果继续在这里开展工作未免就显得太过扎眼,于是便知会了花田政务处也准备告辞回奉安去。 依旧是由信息处理中心安排了接送车队将使团成员送往城外,只不过这次没有再选择磁悬浮专列,而是取道民用大气层内飞行器航空港,以专机将使团送到川南府境内的玉江沿岸码头。 既然是召开会议的部分意图是为了展示国力风采,那云迟就把全套做足,力图令友邦惊诧。 脊宿七本土文明能御空飞行的手段不多,但也算不上稀少,但是像花田航空港中这种能一次装载数百名乘客的大家伙可让使团成员们闻所未闻,尤其是它的速度还比来时的那条奇特车驾还要迅捷。 所以当使团成员再次踏上迎接他们回程的大晋官船之时,强烈的落差让所有人都有些情绪低落,沮丧的氛围在这些享受着王朝最顶尖服务的人群间纠缠。 也就是在这种氛围下,魏起召集了参加了这次情报收集工作的主要负责人开了个小会,对手头所有关于民主政权的信息进行讨论与汇总。 王修自然也出席了这场会议。他看着席间士气低迷的众人,对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心知肚明。 除了校事司官员绝大多数出身布衣和寒门之外,大晋王朝其他所有官员几乎都是来自各地大小世家,他们肯定与我王家抱着差不多的想法。他在心中冷笑着想。 别看现在这些人坐在席上的人一个个都一副忠君爱国正襟危坐的样子,一旦桓帝打算说出那个“不”字,他们分分钟会通知家族准备进京勤王并质问桓帝“陛下何故造反”。 四皇子依旧有些愁眉苦脸地坐在首席之上——自从花田城举办的协商会议结束之后,他就常常是这幅模样示人。要说他看不清使团内部的暗流涌动,王修是第一个不信的,倒不如说这位殿下正是因为看清了事态的走向,所以这段时间才整日愁眉苦脸。 但他还是召集了这场会议,准备验收使团上百人这几日滞留花田城中的工作成果。 “诸位不用紧张,我也只是为了了解一下情况以防回京后父皇私下召见询问。”魏起见场中气氛有些压抑,便强颜欢笑地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我想诸位应该都从各自手下受到了一份情报汇总,现在正好有时间仔细讨论一遍。” 见席间的各位大员都有些犹豫,魏起只好开始点将。 他朝此次同行的校事司文官一把手都指挥使吩咐道:“关大人,情报收集是校事司的拿手好活,往往办事高效专业,不如就从你先开始。” 第224章 代理人战争 一身黑色暗纹锦衣的校事司都指挥使闻言顿时挺了挺腰杆,他轻咳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这才朗声回应魏起的点名。 “禀告四殿下,经过臣手下暗探多日调查,校事司已经大致摸清了贼子的政权架构。贼首云迟自然是这个伪政权的实际统治者和施令人,但整个朝廷却与当世甚至所有典籍记载的体系完全不同。 “从公开的消息来看,他们整个政权的核心机构是名为‘信息处理中心’的部门,其治下一应事物,上至战争中的军力调动,下至百姓生活上的鸡毛蒜皮,全部都需要经过这个部门汇总。有传言这个所谓的‘信息处理中心’就位于花田城中最高的那座灰塔之中。 “此次会议中负责接待我们的‘政务处’则是执行一切官民事物的机构,大致等同于我朝在各地设立的县衙。 “此外我们还发现伪政权在事物处理上偏向于极度专业化,比如同为交通管理部门,官道、铁道、水运航道、航空航道等都分属不同机构,彼此事务独立互不管辖。 “至于奉安那边最关心的逆贼军力问题,我们完全没有办法接触到相关的消息,只知道城外的那些规模庞大的建筑群很有可能就是伪政权的军营,有线人称亲眼目睹前几个月时间每天都有大量飞行傀儡无休无止地从那里出来。 “此外,我们还发现一个特殊的情况,花田城中的所有人都随身携带着一个手环,他们称之为‘个人终端’,是想要在伪政权治下生活的安身立命之本。我们的人曾用各种方式希望能弄一枚手环回来研究,甚至不惜杀人越货,只可惜在跟踪并杀死一名叛民,准备取下对方手环的时候就被赶来的巡逻飞行傀儡当场捉拿。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十分古怪,城中许多机构都只有名号却找不见府衙,不仅如此,我们也没有发现领事的官员和使吏,负责探查的人甚至以此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放出虚假情报意图混淆视听……” 呵,你们当然找不到府衙和办事人员,星共体奉行的就是智能化和程序化政务处理,基本上所有的事物都由那台“中央信息处理中心”完成。 高效、便捷、公正,并且完全不需要人插手。 云迟好整以暇地看着投屏中正滔滔不绝介绍着自己的得力手下们收集到的情报的大晋校事司官员,忍不住在心中发出嘲弄。 同时他也相当惊讶,虽然在他的命令下城中的所有信息并没有刻意设防,校事司短短一周多的时间就收集到了这么多准确或者相对准确的情报,就这点而言,校事司的确还算有两把刷子。 他懒得继续欣赏大晋使团此刻正在上演的党争戏剧,将微型监控装置从千里之外传回来的画面切断。反正无论对面吵闹出一个什么结论,结果都是他赢。当然最好的结果自然是双赢,指他赢两次的那种。 在花田府城召开这场协商大会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向大陆上的所有势力发出通知,这次兴师动众的会议,最核心的意图一开始就是为了从内部分化敌人。 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何况是大晋这种靠一块块大小不等的石块堆凑起来的堡垒。 云迟也坚信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生效,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候各地地头蛇前来加盟即可,至于那些宁死不屈的顽固势力,自然会有人替他清扫干净。 ——脊宿七的本土势力之间自己起了冲突并且没有外部势力插手,这下那位睡美人总不会再发生激烈的排异反反应了? 当然这个计划暂时只适用于大晋,北魁和南陆川因为国情不同无法套用,所以只是来参加这场会议当观众和群演的。云迟本身也并不急着要解放他们,毕竟原本他们和大晋之间也还算彼此相安无事,云迟相信当他整合完大晋之后也能维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以全力应对即将到来的卯散帝国正规军。 事态的后续发展也果真如同云迟意料——其实是中央信息处理中心演算的那样,在第一届协商会议之后不到一个月时间,天南、中原、临江三府都派来使臣表示愿意加盟民主政权共同成立“脊宿七共和国”。 加上无人机部队从叛军和北魁手中解放了大部分领土的川北,如今民主政权的势力已经控制了大晋原本十府中的六个,只有京畿直隶府和司马家控制的泰安、西海、天山三府还属于敌对势力。 然而魏家的抵抗也并未坚持多久,在大晋名存实亡、三位皇室陆地神仙彻底跌回本身实力之后,面对以王家那位御术境为首的京城世家的入宫请柬,桓帝最终不得不宣布退位,结束了大晋九百八十六年的统治。 现在的脊宿七战场上,星共体和卯散帝国各自的代理人终于要开始正面对抗。 对于这场战争,云迟有着必胜的信心,除了要顾虑到睡美人可能存在的应激反应,他完全相信自己有能力在一个月内扫清卯散帝国在脊宿七上扶持的势力。 毕竟前哨基地有来自星共体庞大的后勤支援,而司马家很可能只能啃秦巧同带来的那点老本。 如今的前哨基地的几条生产线正疯狂地开足了马力进行战备生产。与此同时,投送平台也马不停蹄地释放着季鸢下发过来的各种物资。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架次的运输无人机从花田出发,为新加入脊宿七共和国的前大晋府县提供建设物资。虽然云迟担心刺激到那位睡美人,于是决定在处理完卯散帝国的攻势之前都只维持加盟共和的这些地方的现有状态,但道路等基础设施建设还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样就既算是履行当初协商大会上的承诺,也是为了日后开展工作提前做出准备。 云迟的妥协只是权宜之计,当外部压力消失之后,他依旧还是要完成自己解放整个脊宿七的伟大事业。 虽然现在建立的政权名叫“脊宿七共和国”,但云迟清楚地知道它只不过是个被揠苗助长、披着民主外衣的封建势力集合体。 “季主任,专家组的评估报告出来了没有啊?和卯散帝国扶持的司马家开战到底会不会对睡美人造成影响?”云迟在脑海中呼叫自己的直属领导季鸢。 “如果确认没有影响或者影响微弱的话,我这段时间就打算对他们发动大决战啦!” 第225章 黑云压城 在云迟旺盛的工作欲望和多番催促询问下,星共体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经过一段时间的热烈讨论之后,季鸢终于下发了指导文件。 《关于脊宿七前哨基地与卯散帝国殖民武装开展大规模武力冲突的研究报告》: “……有神经医学方面的专家认为,我们在脊宿七前线设置的基地与卯散帝国扶持的武装就本质而言都是属于是外来异物——专业点来讲就是病菌,只要它们存在就会在不同程度上引起睡美人的不适反应。 “在应激反应和免疫系统都没办法消灭入侵的病菌的情况下,意志的具现化存在会选择隔岸过火笑看狗咬狗的可能性不低…… “长期负责观察脊宿七发展和演变情况的试验人员赞同了那位神经专家的看法,并通过列举脊宿七历年战争数据(图1、表1)增强此观点的说服力…… “不过也有分析人士认为,脊宿七即将面临的代理人战争将会重新定义这个世界中关于‘战争’的概念,用历史上的战役数据与之对比是十分不科学的。如果前哨基地与卯散帝国的傀儡政权全面开战,造成的影响与连锁反应目前是无法做出模型进行精准预测的。” 云迟把手头这份评估报告刚翻了几页就看得头大起来,倒不是说里边的废话有多难懂,只是这种吵得乌烟瘴气的氛围让他不由得回想起了被社交网络天天恶心的惨痛往事。 他胡乱地将这份报告一阵翻页,花了些功夫才终于在文件末尾找到季鸢的签字和批示:已阅。着信息处抄送脊宿七前哨基地指挥官,批准其开战申请。 “明明一句话就能表达清楚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给我发送一份几十万字的报告来恶心我呢?”云迟没好气地嘀咕道。 “因为不能让我一个人的好心情被破坏掉。”出乎意料,季鸢的声音紧接着在他脑海中响起,“况且,身为一位前哨基地指挥,你应该具备专业的材料分析能力而不是什么事都等着上级命令或者人工智能助理的分析。” “我在向你提出申请的时候就已经分析完毕了啊,我联系你可不是为了听这些专家讨论利弊,而是按照程序申请一份授权!”云迟据理力争。 “……”另一头的季鸢沉默了片刻,尴尬道:“很好,看来经过基层的高强度历练,哪怕仅仅只过了半年,你也以已经成长为一名不错的指挥官。” “那就多谢季主任您的夸奖,那您看,我转正这件事是不是应该提上日程了?”云迟赶紧打蛇上棍。 季鸢果然被他给整无语了,语气凉凉道:“我可从来没有故意卡你,关于你的转正要求人事处可是写的明明白白。这样,等打完了和卯散帝国的这一仗,我就给你转正如何?” “你这种说法好像fg啊,打完这一仗就回老家结婚什么的……”云迟感觉自己脑门上突然冒出一个大大的危字,赶忙吐槽道。 “结婚?比起升职加薪你更期盼结婚是吗?”季鸢喃喃道,有些难为地继续开口,“这点我恐怕帮不了你,星共体所有机关单位原则上倡导自由恋爱并不主张包办婚姻。” 看来对方和自己在文化氛围上存在代沟,云迟也不继续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结,嚷嚷道:“好了好了,我选升职加薪就是了,季主任还有什么吩咐吗?不会特意保持着联络只是为了偷听?” “就你这整天和小女生你侬我侬的有什么好偷听的。”季鸢鄙夷地啧了一声,“专门联系是为了告诉你,要打就抓紧时间,人家舰队赶来的速度比我们预计的要快不少,别到时候别人的战舰都悬在同步轨道上了你们地面战争还没打完,你可就得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啦。” 云迟闻言吓了一跳,倒懒得追究季鸢偷听自己私生活的变态行径了,“怎么来的这么快?一次两次都评估失误,咱们星共体的情报机构究竟能不能行了?” “同级别的宇宙文明之间哪那么容易精准预测对方的行动。”季鸢也不生气,“反正忠告已经送达了,能不能抓住窗口期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对方便切断了与云迟的联系。 应付完上级的云迟在心中小小地抒发了自己的不满情绪之后,将思绪拉回到面前的作战地图之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和平整编,脊宿七共和国的兵锋已经推进到了天山-泰安两府一线,与司马家叛军进入对峙状态。 地图上的每一条红色标记,都代表着数个武装无人机战斗群,而地图上早已被标注得密密麻麻,无论是山脉、沼泽还是河流,府境线上遍布着由银灰色无人机构成的压城黑云。 它们早已整装待发,只待云迟一声令下便是铺天盖地的全面进攻。对手装配的简易紫晶能源武装或许在前晋军队面前算是利器,但与星共体的无人机军团比起来,其实也和当地武装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没有重型武器登场支援,司马家的溃败剧本只会和花田、川南两府完全一致。 肃杀的前线上,驻守的无人机军团时刻紧盯着对面的卯散帝国仆从军的防线,仿佛在打量着随时都会溃堤的大坝。 忽然,无数无人机从各自的母巢中蜂拥而出,在空中完成攻击编队之后忙而不乱地开始往敌方驻守的要塞呼啸而去。 接到信息处理中心通令,早已在前线等候多时的各大军团全线出击,按照侦查机型在公共频道标注的战略目标一路轰炸横扫。 在远超时代的武器压制下,司马家军队在前线设立的烽火台和哨站甚至连发出警示信号都做不到便被伴随黑云席卷而来并倾泻而下的各种炮火所淹没。 冲天的炮火中,偶尔有打向天空的紫色射线反击击毁几架无人机,半空中不时因爆炸绽放出的烟花不知道是在庆祝还是哀悼。 得益于无人机的蜂巢网络,脊宿七共和国在完成重点目标轰炸之后迅速推阵线,在西部三府展开的前所未有的闪电战,让当今世人更直观地感受到了共和政权背后那股神族令人战栗的强大力量。 第一时间响应云迟的号召,选择了加盟脊宿七共和国的世家族长们纷纷擦去额间的冷汗,庆幸自己的决定英明而果断。 要是铁了心要对抗到底的话,此刻在无尽的炮轰中灰飞烟灭的恐怕就是自己这些人了?所有权贵心中都下意识地浮出这个想法,有种死里逃生的余悸。 第226章 长他人志气 非对称战争远比云迟想象中来得摧枯拉朽。 当星共体文明旗下的势力全身心投入战争的时候,展现出来的效率远比之前在花田和川南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治安战时更加暴力,哪怕参战的主力部队是连正规军序列多算不上的武装无人机。 如飞蝗过境后的野火燎原,脊宿七共和国与卯散帝国仆从军的战线整齐地向西推进着。 云迟一直当做劲敌、认为怎么也该是一场决战的对手完全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倒不是说卯散帝国的武器和科技就落后于星共体,对方显然吃了数量上的亏。 那些仆从军在相当程度上普及了制式的单兵轻武器,看得出来秦巧同在从飞船残骸间考古式复原的卯散科技也有了些火候,至少应该有了完整的生产线才对。 要是没有云迟插手的话,她想靠这支部队横扫大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配备给飞船船员的自卫轻武装无论如何也是没办法和战术程序体系化的无人机群正面对抗的。 从交战时对方零星发射的高能光束来看,秦巧同复原出来的科技树虽然点出了激光炮之类的武装,但产能实在堪忧,连对无人机群造成威胁都做不到更遑论阻碍攻势。 云迟在奉安城的分基地中看了一会儿前线战报,顿时失去了大半兴致。 通过助理的分析,按照目前的形式发展下去,脊宿七共和国的部队会在一天后占领司马家在泰安府的大本营,七天后完成整个地区的敌对势力清剿工作,十五天内彻底完成对西部三府的完全解放。 ——亏他还以为这会是一场有来有回的大战,还特地把指挥部从花田搬到了前线打算亲自督战,哪知如今得到这么个结果,于是整个人便颇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不过整个战局倒也还有一些棘手的地方,那就是发散出去的侦查无人机始终没有找到真正有价值的头号目标秦巧同和她的基地的位置,这让云迟的心中总是蒙着一层淡淡的焦虑。 如果不把她彻底控制住,她和她的技术总能给云迟制造出头疼的麻烦,更何况对方的同伙正在字面意义上的以光速赶来的路上。 一旦卯散帝国的舰队接到了人并且成功跑路,云迟想转正的愿望彻底泡汤不说,搞不好还会因为战场失利而被推出去背黑锅…… 额,好像锅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来着,也不算帮人背就是了。 所以,眼下比起前线侵略如火形势一片大好,云迟更关心每天都在大海捞针的侦查无人机发回来的报告。 前哨基地配备的人工智能助理性能可以说的上是相当优秀,就像一位出色的编剧一般,将即将发生的一切有条不紊地编排下来。 果然,一天之后,西南方面的无人机部队袭击并占领了王家在泰安府的千年祖宅,生擒了司马家嫡系子弟近千人。 云迟原本在战前对无人机部队选择的协议是不收容俘虏的,还是他突然想到作为合伙人之一的司马家很可能知道秦巧同的下落,所以才改变命令让进攻队伍将人全部抓起来打算拷问情报。 也是在这一场战役中,脊宿七共和国的无人机部队才遭到了开战以来的第一次有效抵抗。 司马家族人和私兵当中居然有相当一部分数量的接近御术境界的超凡者存在,这批人的破坏力已经能够躲过无人机的零散攻击并出手反击对其造成折损。 因此在袭击司马家宅院的战斗中双方经历了反复的拉锯战,最终无人机方面靠着数量优势与对方兑子全歼了那批突然冒出来的超凡者才终于逼得司马家的老头开门投降。 关于那些超凡者的尸检报告和对司马物的审问情报前后脚送达云迟的终端。他先是将从司马家族长口中撬出来的坐标发给了北部战区的侦查无人机全体,然后才饶有兴趣地研究起那份尸检报告。 在对现场收集到的一千多具超凡者尸体的解剖结果分析中,他的助理总结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些人并不是正常突破的修命人士,而是被某种能量污染之后的产物。 换句话说,秦巧同很可能向司马家提供了卯散帝国的生化改造技术,帮助对方批量制造接近顶尖战力的人形兵器。 看到这份报告的第一时间,云迟就回想起了他初到贵地是遇到的第一个变态——十一冢血祭案的元凶,草田部的那位叛逃大祭司卜溪拓。他很可能就是这种技术的第一个体验用户。 在当时简陋的条件下,他一个御物期的老家伙硬生生被撑到了超凡境界,并且悄悄摸摸地搞了一个埋在地下的祭坛准备搞个大新闻,当时淋漓的血肉还吓了刚到脊宿七的云迟一大跳。 没想到这项技术如今被秦巧同用在了军事上。云迟忍不住感慨,在卯散帝国其他高科技不能顺利复原、普及的情况下,这种技术也的确是大幅度提升战斗力的手段。 就是不知道付出的代价大不大。 一想到这,云迟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万一秦巧同知道自己逃生无望打算鱼死网破,将这项技术不计代价地在整个西部三府叛军当中强制推行,那岂不是很难收场? 加大云迟的无人机部队损耗倒是小事,对方大肆破坏原生环境的举动刺激到了睡美人这位姑奶奶,肯定又是要一阵鸡飞狗跳。 想到这,云迟赶紧命令所有前线的无人机在行军途中进行全域广播,内容统一设定为: “卯散帝国的秦巧同女士,兰磬星域的第八七一舰队已经收到了你的求救信号,舰队中的超光速战舰正在此地七光年外的地方向你赶来!” 广播中的那支舰队就是卯散帝国就近抽调过来的治安部队。 一旁的李心安听了云迟吩咐的广播内容,顿时露出疑惑神情:“这岂不是长他人志气?” “就是要长他人志气才行。”云迟笑着解释,“只有让她心怀希望,才不至于走投无路之后做出打算鱼死网破的危险举动。” 经过刚才的思考,云迟愈发觉得这是一道双重保险。 不仅能防止秦巧同摆烂,也能预防卯散帝国舰队中突破了季鸢设置的拦截防线抵达脊宿七的漏网之鱼得知无法顺利救援秦巧同之后,选择直接在太空中发射歼星炮这种掀桌子的可能性。 这就意味着,云迟必须在避免秦巧同造成大规模破坏刺激到睡美人的同时生擒对方作为人质。 第227章 盲点 从北方传来的消息并不乐观。 在接收到从指挥官终端统一下达的坐标之后,脊宿七共和国部署在北部战区的所有侦查无人机一窝蜂地涌向了秦巧同可能藏身的位置,却都扑了个空。 除了一些被破坏殆尽的矿场和简易工厂,它们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对方身为星共体的老对手,很可能早在无人机战斗群陈兵边境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丢下司马家这帮炮灰自己提前跑路了。 说实话,整个脊宿七光大晋就已经有数亿人口,要是秦巧同收敛爪牙再伪装一番往城市和人群当中一钻,云迟还真不一定能找得着她。毕竟她当初在奉安城潜伏了近百年,要不是最后自爆,还真没人知道她是个外星来客。 云迟看着前线按秒更新的战况,面对毫无悬念的战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欣喜情绪。和活捉秦巧同相比,欺负土着势力根本算不上什么光荣的事情。 她究竟会躲在哪里呢?他皱着眉头思考,感觉这段时间自己的头发都掉得多了起来。 正面战场已经接近尾声,也许是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广播起了作用,云迟预想中会被广泛投入战争的生化改造技术并没有粉墨登场。看来对方是铁了心打算忍辱负重潜藏起来,等卯散帝国的战舰降临之后再开展反击与报复。 “你好像十分烦恼巧同姐的下落。”李心安端了一杯新茶过来放在云迟面前,随后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应该说过,只有找到并控制住她当人质,我们才能防止事态往我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下去。”云迟端起那杯滚烫的茶水抿了一口,无奈苦笑。 “当初你邀我下山的时候曾说,这场战争中你需要我。”李心安突然将话题扯到完全不相干的地方,“可从天星宫开始,其实都没什么需要我帮你解决的事。” 云迟一愣,尴尬地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事情变化的这么快来着,姐姐你瞧,这场战争我们甚至都不需要派人上战场就已经进入尾声了。” 他顿了顿,低声嘀咕道:“况且我说的是我需要你,又不一定是战场上需要你。” 这句话音量极底,想来李心安也没有听清。她并没有什么忸怩害羞的表现,而是顺着云迟的话说道: “所以啊,晚来你大可不必如此烦恼。有些时候心中认为十分重要,总会有什么地方一定会用得上的事物,其实很可能至始至终都没有用武之地。” 她轻笑着自嘲,“就像被认为是最强战力的陆地神仙在眼下的大战中也根本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云迟听出李心安大概是想劝导自己,只不过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有股英雄迟暮的味道。 她明明只不过才二十五岁,在云迟的观念里,这个年龄正是充满活力与风情魅力的时间段,况且她还是被上天眷顾的天之娇女,这种带着腐朽气息的话怎么也不应该由她来说才对。 或许之前在花田的时候还没有表现的这么明显,然而在对司马家祖宅攻坚一役中,科技文明对修真文明的碾压之势就这么赤裸裸的体现了出来。 上千名被强行提升至御形顶峰水准的死士,在以往已经算是能横扫整个大陆的力量,然而他们的结果却和普通士兵没有多大区别,不过只是多拖延了无人机群小半个时辰。 这种心理上的落差,大概和眼睁睁看着列强入侵却无力回天的大清朝有志之士一模一样。云迟也有些悲凉地想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莫名想起季鸢送给他的那本《脊宿七·风华集》的使用说明上的那句话。 “真大佬谁亲自上场打架啊。” 他喃喃开口,也分不清是不是在安慰李心安,“人和野兽的区别就在于善于利用工具。” “那是不是说明,我们的方向其实一直都是错的?”李心安追问。 “我也不知道。”云迟摇头,“这种事应该不能用对错来形容,如果脊宿七没有被卷入眼前这档子事儿,那么整个星球上的人都会按照原本的轨迹过完一生。” “我不认为平凡地过完一生是一种错误。”他说,“宇宙文明间其实和大晋也没什么两样,都是弱肉强食,就像超凡者一定打不过陆地神仙一样。这么说的话你会不会好受一些?” “听你这么一说倒也像那么回事了。”李心安被云迟接地气的解释给逗笑了。能成长为现有体系下的最强之列,她的养性功夫自然也是佼佼者,瞬间念头通达,将原本的阴郁情绪尽数派遣。 “刚才倒是我一时矫情了。”她说,“一想到我辈半生苦修也不过是草芥一般,心境难免有些悲凉。其实原本我只是见晚来心中烦闷,便想劝你不必执着罢了,哪知倒成了你在开解我的心结。” 她顿了顿了,又主动将话题扯回了关于秦巧同踪迹上边:“刚才在开口劝你之前,关于巧同姐的去处我心中便有猜想,正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哦?”云迟顿时来了兴致,“姐姐莫要卖关子,有什么想法就快说出来!” 李心安想了想,问道:“捉拿她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应该是上交到季鸢那边去,我一个负责跑腿的没有资格处置她。”云迟回答完,反问道:“你问这个是不是担心我私下处置掉她?” “她好歹也算看着我长大的,我总该关心一下她的结局。”李心安心虚地移开和云迟对视的视线。 “你是不是担心我到时候卸磨杀驴,所以才犹豫要不要告诉我?”云迟哑然。 “有一部分。”李心安打量了片刻云迟的脸色,见他没有生气,这才继续开口,“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靠不靠谱,而且,我担心你听到消息后派出去的无人机会打草惊蛇。” 李心安一针见血地指出云迟正展开的地毯式搜索中的盲点:“晚来你好像忘了,巧同姐拥有一种随时可以跨越空间的技术。” “也许之前的搜索行动中并不是无人机扑了个空,而是她发现了动静提前用那个技术逃跑了。”她说。 经过一段时间和人工智能助理的交流,她的言语间的措辞也变得十分专业起来。 “所以,就算他真的在我猜想的那个地方,我们也要预防她用同样的技术开溜才行。” 第228章 突袭 经过李心安一番提点,云迟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难怪自己怎么找都找不到人,原来是小瞧了对方。他想。 与此同时,他开始自我反省起来:“这件事就深刻说明了科技文明的弊端,由于工具高度智能化,使用者往往就会产生严重的依赖心理。” “比如变得像我这样不太爱动脑子思考。”他苦笑着自嘲。 “话也不能这么说,晚来总是忧心着天下大势,疏忽了细枝末节也是情有可原的。”李心安赶紧出言帮他挽回颜面。 随后她赶紧转移话题:“早在我们将前线指挥部搬到奉安城之时我就在想,巧同姐会不会其实一直都住在积雪心斋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云迟闻言也是一愣,“搞不好真被姐姐你猜中了,有些计策古老而广为流传,往往是因为它们真的很有效。” “那晚来可有反制那空间穿越技术的方案?”李心安再次提醒,“贸然前去多半只会又是一场徒劳。” “我自然谈不上有什么反制措施的。”云迟神秘一笑,“但是我上边有人呀!” 和李心安讨论完毕,云迟赶忙急冲冲地在意识中呼唤起了季鸢的大名。 “吵吵什么?我都听见了!”季鸢不耐烦的抱怨过了一会儿才响起,“你要的东西已经发给你了,大周末的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 “咱们单位还有双休?我怎么没享受过这待遇?”云迟忍不住反问。 从到了大晋之后他就不知道双休是个什么东西——哦,说错了,在到大晋之前他也不知道,这个名词就仿佛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一般。虽然他现在的工作基本上是弹性工作制也用不上双休就是了。 “你在前线还想双休?你见过谁家打仗还约定周末停火的?”季鸢没好气地回答,“等你完成任务调到正常岗位之后再说!” 说完,对方便切断通话留云迟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等会儿…… 云迟突然反应过来,他都没有跟季鸢说明情况,对方就已经将他需要的东西下发了过来。说好的周末要好好休息的呢?怎么还有闲工夫偷听? 职场领导是个爱偷听的变态怎么办?急,在线等! 云迟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掏出终端在投送平台检查季鸢下发的新物资。 “时间膨胀泡泡,名字看起来还挺可爱的。”他扫了眼后勤支援的名称,顿时对这东西产生了浓厚兴趣。 在等候的投送平台解压资源的时候,他和李心安一起研究起这个时间膨胀泡泡的功效与使用说明: “说的好像是只要把它扔出去,就能展开一个领域,在这个领域当中时间会膨胀扭曲,哪怕光速也会被凝滞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基本没办法进行空间跳跃,就算对手成功开启空间通道,由于光速被扭曲,对方也只能在这个膨胀的范围内转移而不是自由穿梭空间。我们有足够的多的机会擒拿她。”云迟说。 这个新奇的武器很快就完成了解压,云迟看着手中乒乓球大小的珠子,心满意足地对李心安建议道:“如今万事俱备,我们这就去积雪心斋会一会那位总是溜得飞快的秦前辈!” 云迟的调侃倒也没错,秦巧同给他的印象就是,哪哪儿都有她,但每次总能溜之大吉。 就像烦人却无法根治的病菌一样。 脊宿七共和国设立在奉安的前线指挥部位于城外的北郊,为了安抚刚刚“勤王”的城中世家们的情绪,云迟并没有选择入城。 毕竟和改造旧有的社会体系比起来,还是彻底扫除敌对势力更迫在眉睫。 从前线指挥部到积雪心斋所在的紫竹丘其实有一段不近的距离,因为是突袭,而且在奉安城内,云迟不想搞得太过兴师动众以免吓到那些墙头草,所以只带了星共体为军官配备的单兵武装和刚刚得到的秘密武器就踏上了李心安的飞剑后边。 自从得到自己的代步飞船之后,他就很少有机会享受到能明目张胆地搂着李心安出远门的机会。毕竟比起御剑,她对搭乘飞船更感兴趣。 所以当指间再次反馈来温润的触感的时候,云迟差点留下了感动的泪水——从这方面来看,修真文明才是好文明。科技文明那些没有人情温度的铁疙瘩除了打架厉害有什么好牛逼的?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剑芒早已划破云层落到了紫竹丘中。因为在空中目标过于明显,李心安在距离积雪心斋还有一些路程的地方就选择了降落。 看着眼前熟悉的山道,云迟顿时有种时过境迁的感慨。当初他还是个刚出新手村的菜鸟,正想象着自己将会在京城搅动起一阵风雨,凭借着天星宫和永昌王的名号在皇城脚下一鸣惊人。 哪里知道这才一年多时间,如今故地重游时已经人是物非。 他终究还是实现了自己初临贵地时的抱负,只不过用的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 同样又是阳光正好的时节,看着竹枝碎叶投在青石小径上的斑驳碎影,云迟没由来的想起了自己的师姐。 当时就是她陪着自己一路前来,在竹庐中找到的就是如今陪在自己身侧的这位清丽剑仙。 他仿佛被回忆牵绊住了脚步,渐渐便落在了后边。 当李心安疑惑地回首驻足的时候,云迟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向她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继续往掩映在层林叠翠之后的那片竹庐信步而去。 前方风声如涛,有青烟袅袅散逸竹间。 积雪心斋内有人! 云迟换个李心安对视一眼,状态都紧绷起来。 看来李心安的猜测不错。就算排除留在里边的是小侍女,秦巧同在的可能性也依旧很大。 她将好奇和期盼的目光投向身旁的云迟,示意他可以将那枚“时间膨胀泡泡”丢进落叶飘零的小院。 “还没有确定人在不在,就这么把杀手锏用了会不会太莽撞了些?”云迟有些犹豫。 “等你确认了人到底在不在,对方可能早就发现异常跑路了!”李心安低声催促。 云迟将那枚乒乓球递给李心安:“那你来,这么远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恐怕扔不过去。” 恨铁不成钢的压抑吸气声在云迟耳畔响起,李心安瞪了云迟一眼,“人人都传云晚来是个动辄杀人盈野的人屠,你也不害臊的吗!” “术业有专攻,我天生是吃软饭的料,我能有什么办法?”云迟一脸无辜。 说话间,李心安袖袍一抖,云迟摊开的掌中那枚珠子便如利刃出鞘般扯着一条黑线想着远处的竹庐激射而去。 第229章 参差 淡黄色的领域瞬间扩散开去,眨眼间便将整个竹庐连带着周边的竹林一道侵蚀,在目标位置凭空立起一枚透明的蛋壳。 其间光影摇动氤氲,仿若隔着水波不住荡漾的海市蜃楼。 秦巧同大抵是正在竹庐之中的。那道在淡黄涌流间不断尝试闪烁穿行的黑色曼妙身影除了是她整个脊宿七目前肯定也找不出第二个。 “我们得赶紧过去,时间膨胀泡泡可以阻止跨越空间,但却不是能禁足监禁的牢笼,一旦她反应过来选择自己走出来,我们的计划可就落空了!”云迟急忙拉着李心安便要抢上前去。 高端的武器,往往缺点也十分朴素。 李心安被他拉扯着亦步亦趋,无奈道:“眼下最要紧的一步已经完成,我们大可不必这么急急忙忙的。” 说话间,她单手掐了个剑诀,盎然的剑意立时充斥着整个林间。每一片散落的叶都带上了切割一切的锐利意志,盘旋着在那道淡黄蛋壳外边跃动出一场纷繁而盛大的舞。 “只要她无法使用空间跳跃技术逃离,想困住她还是轻而易举的。”李心安脸上挂着小小的得意,却并不是在向谁邀功,就只是单纯像是在欣赏自己随手的构造出的新奇小玩意儿似得。 于是云迟急促的步伐也慢了下来,有些悠然地看着眼前的缭乱。原本是囚牢的时间膨胀泡泡如今却成了最佳护盾,面对优雅却危险的剑气缭绕,他相信本身实力只有御物水平的秦巧同根本不敢越雷池分毫。 “好久不见,秦前辈。” 云迟和李心安并肩立在竹庐十余米开外,与踩在屋顶上的秦巧同平静对视。对方自从她自爆身份后就一直穿着犹如彩绘般的黑色作战服,毫不介意地展示着自己傲人的资本。 淡黄的领域中时间膨胀而流离,云迟不知道对方所见所闻是否与自己同步,所以他进行了一番友好的试探。 蛋壳里边的秦巧同早已注意到联袂而来的两人,在听到云迟的问候时不置可否地抬了抬下颌。 “时间膨胀泡泡,星共体军团级战役冲突中常见的辅助武器。”她没有感情的视线扫过云迟含笑脸,“用来抓我不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么?” “你说这些我哪懂啊,上边给什么我用什么呗。”云迟耸肩,“看得出来你比我更了解自己眼下的处境,也许我们可以用不那么激烈的方式结束冲突。” “你在劝我投降。”秦巧同淡淡地说。 “你认为还有得选择么?” “那我如果告诉你,帝国舰队的任务从来不是来接我,你怎么想?” 云迟心中凛然一惊,大致有些猜测,但却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也以一副波澜不惊的态度开口道:“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手头的任务只是抓你。其他的不归我管,我也管不着。” 他从袖袍中摸出一枚可植入芯片对着秦巧同比划了一下,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那是星共体用来控制住俘虏以及人犯的生物拘束装置,具体怎么个功效云迟也懒得研究,总之傻瓜式操作高效便捷牛逼轰轰就是了。 秦巧同冷峻的脸色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在云迟再次出声威胁之前,她选择自己主动屈服,“那便如你所愿。” 她从后腰摸出一根泛着莹蓝光泽的柱状晶体随手丢到一旁,叮当脆响颇为悦耳。她卸下了植入自己体内的浮游炮控制系统,向云迟表明自己现在是人畜无害的小羔羊。 云迟并不放松警惕,将手中的芯片抛向屋顶的秦巧同。他丝毫不担心它会被沿途的剑气或者对方本人破坏,比起量产道具的损失,他本人的安危当然时刻都处在最高优先级。 他才不会傻到亲自上前给人带上镣铐。既然选择臣服,俘虏就应该表现出更大的诚意,比如像秦巧同那样接住那枚芯片,然后毫不犹豫地扎进自己的后颈,将那管纳米粒子推进体内。 “很好,你既然证明了自己的诚意,我也不为难你。”云迟看见终端上成功激活的信息,抬手打了个响指,李心安会意,当即将漫天飞舞包围圈尽数散去。 “控制住我,局面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秦巧同嗤笑起来,声音逐渐沙哑而聒噪,就像不安分的猫在板子上撒野般地抓挠。 星共体用以制服目标的芯片具有接管生物体神经系统的功效,能在不进行任何拷问和折磨的情况下获得想要的一切。这让云迟一时间弄不清楚这玩儿到底是对人权的保护还是践踏。 或者说,这玩意儿的运用对象在某种程度上根本就不算人。 看着那身引人遐想的曼妙彩绘悉数褪去,云迟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一旁的李心安也惊讶的檀口轻启,忍不住伸手抓紧了云迟的衣袖。 比起终端从对方意识中截获的情报,秦巧同此时露出的真容更让云迟惊讶。倒不如说,和她此刻的外形比起来,对方一开始就打算引来舰队对整个脊宿七进行毁灭打击的计划根本不值一提。 涌动的淡金色领域开始逐渐淡化,时间膨胀泡泡的效果慢慢解除。 秦巧同从屋顶一跃而下,站在云迟二人面前道:“你很惊讶。” 从他们齐刷刷退一步的动作来看,她好像说了一句废话。 当然,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是云迟和李心安担心这时候对方还会发动什么反击亦或者被对方的威势所震慑——额,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后者也勉强能说得通。 云迟调整了一下情绪,强忍着不适道:“虽然我在得知你是卯散帝国的人之后就有些疑惑,但是没想到你竟然当真不是人形生物。 “我不想说的太失礼,但……你们这种形态对我们而言委实造成了一些精神伤害,尤其还是在有前后剧烈反差的情况下。” “要不是我异于常人,恐怕我现在还和心安姐一样无法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云迟调侃道。 “那看来我应该早一些以这幅姿态示人,说不定能在交锋中建立出些许优势。”放弃抵抗的秦巧同似乎又变回了曾经名盖大晋的仙子,言语间风趣而幽默。 “不不不,我觉得如果你提前以这幅姿态示人恐怕早就被天下人联手剿灭了。”云迟毫不在意地和他闲聊起来,仿佛刚才与其对峙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上报季鸢的信息还没有得到批复,云迟只好暂时承担起羁押俘虏的责任。 于是他一边在李心安凝固这着正经的俏脸前摆着手吸引他回神,一边向秦巧同提议:“我的上级现在还没空关注这边,不如去我那边坐坐?” “现在我才是真正的没得选。”秦巧同或许说话的时候在耸肩。 只不过带起的犹如脏器涌动的画面是在有些让人掉san值到了云迟都不忍直视的地步。 就像被美妙的封面欺骗而下载了好几个小时,打开却发现内容除了想象中的雷打不动的那部分之外其他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一样。 他想了想,建议道:“要不然你还是披上伪装?” 甚至完全不需要经过她本人的同意,植入后颈的智能芯片便自主完成了云迟的吩咐。眼前那堆无论在什么分级制度下都需要打上马赛克以防造成精神污染的躯体很快又塑造成了碳基生物能接受的外貌,还十分贴心地按照云迟的xp系统拟态出了一头亮眼的银发。 云迟上下打量,露出满意的微笑:“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 飞行器降落的轰鸣声在幽静的竹林间响起,接到了三位任务目标之后又冲天而起,气流卷着无数落叶散落飞舞,将此处再次掩饰得仿佛无事发生过一样。 在乘坐飞船返程的时候,云迟这才有空查看终端上截获的情报。当植入生物芯片之后,不仅目标的行动将被接管,连意识也几乎完全透明。与之连接的终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所有需要或者不需要的情报、信息。 除开秦巧同打算以自己作为轰炸引导标这个云迟早就隐隐猜到的消息之外,他还在其中发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消息。 比如,她的记忆中有些地方和云迟自己了解到的消息存在一些出入。 综合各方得到的消息,云迟原本认为秦巧同就是负责追击星共体在卯散帝国与星共体在太空探索时突然爆发的遭遇战中那位幸存下来的女舰长,也就是当前第三机要办公室睡美人计划女主角的战舰工作人员之一。 后来那条百米战舰由于不知名原因迫降在了脊宿七上,看起来还是个贴脸的硬着陆,全舰最后就剩下了秦巧同这么一个幸运儿活了下来并潜伏进了当地的土着文明时刻想法设法寻找着能激活飞船紧急定位装置的方法。 这个脑补逻辑自洽合情合理,如果云迟没有直观窥探到秦巧同的记忆的话。 从终端解码出来的信息来看,秦巧同和她所在的战舰根本就没有迫降在某颗星球,他们在星共体那位女舰长逃跑途中就拦截了对方的逃生舱并与之发生交火。 她能活着被星共体的加盟文明发现并提供庇护,完全是因为卯散帝国的追兵们见所有人都在拼命掩护她撤退,便认为对方是条位高权重的大鱼,打算抓活的拷问信息。 星共体拥有可植入生物芯片这种控制与获取情报一条龙服务的利器,卯散帝国自然也有功效相似但更加不保障人权的小玩意儿。他们相信只要抓住那位女舰长,就可以给星共体来个大的。 遗憾的是他们虽然顺利生擒了那位女舰长,但对方或许知道自己将面临的下场,于是在自我了断无望的前提下选择了另一种和前者效果也差不了多少的方式——通过自主将脑部辅助芯片短路的方式封闭了自己的意识,将所有秘密都焊死在自己的脑子里。 所以哪怕卯散帝国的人在她大脑里注射了特制药剂,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药物扩散却没有产生应有的效果。 再之后,就是按季鸢的说法,那个加盟文明发现异常并将追兵拦截,把人救回来的剧情。 认真分析完情报中互相对不上的地方,云迟不仅没有解惑,反而生出更多疑问。 既然那位女舰长和卯散帝国的追兵们根本就没有迫降过,那脊宿七上边的飞船残骸又是怎么回事儿?闲得没事造景玩儿吗? “脊宿七上的一切,都只是肥皂泡泡上的倒影。”季鸢的声音在云迟脑海中响起,却不是来自实时联络,而是云迟无数做着标记的记忆中的一段。 他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清明感觉,看向秦巧同的目光也就带上了些许怪异。 “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该不会是见识了我的本体之后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对方半是警惕半是调侃地说。 原来在竹庐是主动暴露本体还有这层意思啊……云迟心中一阵无语,看来那位无时无刻不在展示者自己傲人资本的不可名状物体也不是真的那么开放嘛。 生物芯片虽然功效强大且霸道,却并不影响目标体的自主意识,于是秦巧同现在除了不能控制身体活动之外,和正常人应该也没有区别,所以云迟确定刚才秦巧同说的话是她自己的真实想法。 尽管心中有无数吐槽,云迟还是以强大的定力将其全部压了下去,牢记着自己的最初目的。 他想了想,继续偏头向秦巧同问道:“关于你的身份,你现在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都看得清清楚楚了,我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秦巧同瘪嘴,“反正不管你们抓不抓我,我的任务早就完成了。” 云迟不置可否,反而神秘兮兮地问道:“如果我说,你的真实身份其实不是什么负责追击星共体溃逃份子途中遭遇变故不得不跟着对方迫降在这颗星球的卯散帝国人,而是某个睡着的人脑补出来的,你会怎么想?” 看着秦巧同惊讶着瞪大的双眼,云迟对自己刚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发言十分满意。 他的说法虽然让人猝不及防,却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既然整个脊宿七都是季鸢所在的第三机要办公室的星球试验场,那就完全没理由也不可能放任敌对势力的家伙在这里活蹦乱跳地搞破坏。 所以,云迟有理由怀疑秦巧同虽然披着一层卯散帝国人员的身份,但追根刨底其实也是那位睡美人意识活动具现在脊宿七上的当地土着。 从季鸢并不急着接手她的态度来看,似乎也能侧面证实云迟的猜测。 啧!云迟暗自在心里不满地埋怨了一瞬,心情也阴郁了几分。 直到现在,他依旧也还只是季鸢手下一枚没有资格获得完整知情权的棋子。 这个发现让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第230章 质疑 “这是什么你自己鼓捣出来的奇特拷问方式吗?担心植入我脊柱中的小玩意儿无法彻底破解我的加密意识,所以打算以尽可能荒唐的言语冲垮我的心理防线好进一步挖掘秘密?虽然我们立场和阵营都完全不同,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你作为星共体的基层人员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家组织的实力……” 秦巧同在听完云迟的言语忽悠之后——在她看来,他刚才的话就是一顿忽悠,喋喋不休地表达着自己心中的嗤之以鼻。 用一句话总结出来大概就相当于:竖子安敢坏我道心? 秦巧同是完全不相信自己是某人幻想出来的产物这种事的。别的不说,光是从她浑浑噩噩地从飞船残骸醒来至今就已经过了接近一百年的时间,这期间发生的无数大小事件都在她记忆中残留着或轻或重的记载。 一场盛大的幻想能延续千百年,那梦境的主人睡眠质量一定好得令人羡慕。 “也许梦境中的时间和现实流速比率相差很大。”云迟像是看出了秦巧同心中的质疑,轻笑着开口:“更有甚者,其实你以为的自己已经成功呼叫来的舰队,也都只不过是梦境主人顺着事件发展的逻辑脑补出来的呢?” “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都已经栽在你手里了。”秦巧同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既有被芯片接管了情绪控制的能力的可能,也有不愿让云迟从自己的微表情中分析出什么的因素。 “也许是没什么用,只不过觉得很奇怪,所以就问了。”云迟开口,“从你的记忆来看,你明明不是迫降坠机在脊宿七上的,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我醒来之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要想办法激活飞船上的紧急定位装置,虽然花了些时间起了些波折,但我做到了。”秦巧同知道所有信息都瞒不住对方干脆主动坦白,“至于我从何而来,因何而来,都不重要。所以,有什么值得我感到奇怪的地方吗?” “你倒是个适合这个任务的绝佳人选。”云迟也压下心中的好奇,并不继续深究。有些问题的答案也许应该从另外一些看似毫不相干的地方获得,比如自从云迟上报自己已经顺利收容秦巧同这个消息之后就一直没有再露面的季鸢那边。 至于她之前用来搪塞云迟的借口,云迟是不大相信的。正如季鸢自己所言,没有谁打仗还约定要双休日停火的。 整个脊宿七作为第三机要办公室的重点项目,云迟有足够的理由认为季鸢会时刻紧盯着这边。 她至今还没有抽出时间搭理云迟,那就说明也许是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麻烦,比如和卯散帝国赶往脊宿七所在的星域正面遭遇并爆发激烈交火什么的。 秦巧同没有继续回应云迟的调侃,座下飞船传来的细微振动宣告了旅程结束,接下来等待她的很可能将是一段牢狱生活。 但是她却表现得相当坦然,正如她对云迟交代的那般,自己已经完成了使命。 “我的助理已经帮你安排了住处,在上边给我下达进一步指示之前,你可以先呆在这个临时基地里。” 下飞船的时候,云迟像是招待客人一样热情地通知了秦巧同一声,便和李心安一同自顾自离去,丝毫没有需要看守重犯的自觉。 他也的确是不需要特意安排监管的。秦巧同苦笑着想,身体便自动往规划好的住处行去,仿佛她的意识才是寄居在这副躯壳中的客人。同时,她心中也不免好奇,在自己坦白一切之后,云迟作为星共体在这个星球上的代理人,究竟打算用什么方法解决即将到来的难题。 她抬眼看向天空,缀着几团棉白云朵的穹顶铺着一片蔚蓝。阳光正好,但她知道在这祥和宁静氛围包裹之外,黑暗和危机才是最盛大的舞台。 无论单个星球上的环境如何动人,无垠的幽暗才是宇宙间的主要元素,哪怕无数恒星燃烧千亿万年绽放着耀眼的光,亦或是连绵而起的爆炸焰火,都不能撼动其丝毫。 之前云迟恶毒的猜想并没有错,季鸢的确是正在与赶往脊宿七所在星域的卯散帝国舰队展开激烈交火。 当他进行第不知道多少次试探性联络的时候,对面终于传来回应。 比起季鸢的应答,更先充斥云迟脑海的是一大堆无意义的杂音,正当他犹疑着是不是接通到了什么奇怪的频道之时,那道熟悉的声音才清冷地响起。 “嗯哼?” 季鸢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遇到麻烦的恼怒、焦虑或者其他什么情绪,更确切地说,甚至于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一个单纯的鼻音。 这么随便的态度让云迟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自家领导究竟是在整什么幺蛾子也不好上去皮上一两句,只好干咳一声迅速切换成工作模式,将今天顺利抓获秦巧同的事情向她汇报了一番,并委婉地提醒对方是不是赶紧让专业的人过来接手这位重要嫌犯。 “哦哦,你是说你抓住了坠毁在脊宿七上的卯散战舰的余孽是?你先关着就是了,完全对战略布局没有任何影响的。”季鸢的态度此时严肃而正经,与云迟往里印象迥然相异,这让他不由得在心中暗戳戳地想对方是不是被人用枪抵着脑袋胁迫了。 季鸢当然不可能被胁迫。此刻的她正一身笔挺的军服坐在舰长席中,一边看着指挥室忙碌穿行的舰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维持着和云迟的联络。 全景式单向天窗外不断有耀眼的光芒炸起,在她的发间脸庞映上些许灿烂。 不时有捧着文件的船员在她身旁报告,如果云迟在场便能恍然原来自己脑海中那些听起来都是些噪音的动静都是这些人发出来的。 季鸢等找自己签字的工作人员走远之后,这才继续枕着脸轻点着耳垂似自言自语道:“联系不上领导就联系不上呗,以前我也经常懒得搭理……没空处理的你的事情,你不也完成的挺不错吗?” “这能一样吗?”云迟没好气道,“我原本的计划是抓她当人质,结果最后发现对方根本不打算苟活愿意为了自己的组织献身并拉着大家伙儿同归于尽!” “哎呀哎呀别这么激动嘛……嗯!”季鸢懒懒地安抚了一句,随后赶紧轻咳一声恢复成严肃的口气:“关于你说的这种可能性我早就考虑到了,这不正在防患于未然吗?” “季主任,从刚刚我就很奇怪,你是不是被人绑架并用枪抵着脑袋啦?”云迟心中古怪的感觉愈发强烈,终于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体验一下被人用枪抵着脑门的感觉。”季鸢恶狠狠地低声威胁了一句,随后再次突兀地转变态度,“总之,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察觉到季鸢这是想切断联络,云迟赶忙出言打断:“等一下,我还有重要的事想跟季主任你打听打听!” 他见对方没有立刻挂断,当即将组织好的语言一股脑地抛了出去:“我在查看秦巧同的记忆和经历时发现了许多疑点,所以猜测她很可能是脊宿七上的本地人,也就是那位睡美人意识活动的产物!” 季鸢闻言愣了一下,起身离开舰长指挥席并走向一侧会议室,“先等一下,我换个地方再说。” 吩咐副官暂代自己的职务并命令不要轻易过来打扰之后,她接回了与云迟的联络:“详细说说。” 云迟当即便把自己从秦巧同意识中淘过来的信息和自己的猜测尽数告知了对方。 “既然云理都能是世界意志的代行者,我觉得秦巧同是她意识活动的产物应该八九不离十。”云迟信誓旦旦地说,“脊宿七想必无时无刻不在第三机要办公室的监控之下,不可能有卯散帝国的势力无缘无故存在,所以我合理猜测秦巧同是你们故意放出来的饵,是不是?” 季鸢沉默了一会儿,赞许道:“很不错的思考角度,但是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们只是无时无刻不在通过观察脊宿七来反推睡美人的意识活动,而不是监控脊宿七上的事物。”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云迟不解。 “观察表示我们不会主动施加影响,而监控往往意味着必要的干涉。这很显而易见不是吗?” “所以?”云迟小心翼翼地试探。 “所以你说的没错,那位诱使着你激活定位装置的秦巧同的确是睡美人幻想出来的,也的确属于卯散帝国势力,但却不是我们故意放任的。”季鸢恢复成往日那副懒散的腔调解释起道:“确切的说,我们因为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对脊宿七有任何主动行动,直到你的出现打破局面。”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的局面都是睡美人同志下意识引导的结果?”云迟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 “我不好说。”季鸢却态度暧昧,“但是秦巧同也好,那艘坠毁的战舰也好,都是脊宿七上本来就存在的。” 云迟脑中念头转得飞快,过了一会儿才犹豫道:“既然一切都是她意识活动的产物,那她为什么要幻想出这么一个掌握着自己生死命门的角色呢?秦巧同利用了云理和我激活了定位装置,并成功呼叫了舰队。而且按李主任你的情报,也的确有一只属于卯散帝国的舰队正往脊宿七赶来。” “这点你倒是可以暂时放心了,我正率领战舰编队中途拦截对方,估计用不了多久对方常规武力就该全军覆没了。”季鸢顺口安慰道。 “季主任牛蛙!”云迟赶紧拍起马屁。 “我话还没说完了!”季鸢将他打断,“常规武力虽然被尽数拦截了,但是没有发现情报中超光速战舰的踪影。” 云迟闻言当场就化身变色龙,惊惧道:“那岂不是说我依旧还是随时面临被不知道哪里打来的一粒歼星炮连带着整个脊宿七一起被炸成粉尘的威胁?” “比起被一炮打成粉尘,我觉得你更应该把注意力放到脊宿七内部问题上去。”季鸢建议道:“大气层之外的问题你的领导我自然会尽力帮你解决。” “什么意思?”云迟有些不解。 “自然是你之前提到过的疑点啦!身为在卯散帝国袭击中逃脱的唯一一人,为什么她的深层意识活动中会存在一个属于敌对势力的致命漏洞?” 季鸢没好气地解释,“负责观察星球生态的我们永远只能通过分析各种表象进行猜测,可你不同,你完全是在深度参与所有事件,所以你不是更应该比我们清楚个中原因?” 云迟被她这么一提醒,也想到了自己第一时间接触由秦巧同意识中解码出来的情报时的异常感觉。 于是他赶忙向季鸢问道:“那位逃脱的女舰长脑部被卯散帝国抓捕他的人注射了拷问情报的特制药物,在接受治疗后清除” 只是他话未说完便被季鸢粗暴地打断:“你说什么?药物?” 一反先前的正经严肃与前一刻的懒散,季鸢的声音听起来难得地带上了因努力压抑愤怒而产生的轻微颤抖。 云迟大致想像了一下对面眼下是个什么模样,便也跟着正襟危坐起来:“从秦巧同的记忆中得到的情报,在我们的人解救那位舰长之前,卯散帝国的人追上了她并打算活捉她进行拷问,所以注射了大量药物。” 对面传来深沉的吸气声,似乎是在强迫自己平稳情绪。随后,季鸢冷到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把详细资料发给我。” 云迟很想说他早就在得道资料的第一时间就备份了一份通过终端发给了她,但考虑到对方此刻很可能是一点就炸的状态,他还是识趣地没有去触这个霉头而是选择老老实实地又发了一份过去。 “看好你的俘虏,等我处理完这边的烂摊子亲自接收你那边的事。”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到,“至于其他的事情,你暂时不用忧心。除了阳光,没有任何其他东西能接近脊宿七一光年范围。” 云迟自然对领导的吩咐没有异议,听到对面再没有任何动静之后,这才从闭目休息中回过神来。 他耸了耸肩,抓起一旁的终端调出秦巧同的生物芯片信息页面,无情地将管理模式一栏由“监控”改成了“监禁”。 第231章 残毒 几光年外的连绵爆炸带起的盛大而绚烂的烟火或许会在某颗行星的夜空中点亮起几点微不足道的闪烁,仿佛流星燃尽的灰烬一般。 不过在脊宿七而言,就算这些焰火团能够带起一缕微不足道的闪烁,那也应该是好几年之后才能观赏到的异变了。 总而言之,如今云迟头上的夜空依旧星河迢迢,显得深邃而神秘。 云迟在切断和季鸢的紧急工作汇报,并完成对方的吩咐将对秦巧同的看管力度上调之后便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向那片陌生的星空。 在前哨基地的数据库中,云迟是知道脊宿七的成因与存在意义的。倒映在他眼中的那片星河璀璨,却大部分都是虚假的。 并不是说星空是有人扯了块儿洒着无数荧光白点的黑色幕布盖在脊宿七外层充当背景板的虚假,它们都是切实存在与宇宙间的星体,只不过价值仅仅等同于盆栽、假山亦或是山水字画。 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点缀,让脊宿七看起来尽可能的像是一颗正常的行星,哪怕当地土着跨入了宇宙文明也不会轻易露馅。关于这一点,已经乘坐巡护舰从天空角度纵览过整个星球的云迟心知肚明。 说到底,脊宿七甚至其所处的整个星系都是人造产物,为了承载某人意识具象化而完美复刻的盛大舞台。 愣愣地看着夜空,云迟的意识不知道怎么就开始飘远了。 他也的确是心系着苍穹之上的。自从得知秦巧同的根本目的就是引导舰队毁灭整个星球之后,他就时刻担心着会后不知道从宇宙中那个角落发射而来的光粒会对眼前的世界宣告毁灭。哪怕季鸢已经在通话中向他保证过除了阳光没有任何物质能接近脊宿七,他依旧还是会有些不安。 这种“毁灭你与你何干”的无力感让他今晚有些失眠了。 如果不出意外,那季鸢交代他的任务马上也就要告一段落了。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大陆的局势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星共体支援下的势力成功依靠远超时代的技术从大晋手中接管了整个大陆的一半领土,以雷霆手段完成维持局面稳定的战略意图。 那么接下来,第三机要办公室的主要任务就该是进一步尝试治疗或者唤醒那位“睡美人”了?云迟看着无垠的星空,思绪也跟着漫无边际起来。 想到这,他又无端地响起和季鸢通话时的异常。她前半段那些奇怪的作态倒是可以忽略,唯独后半段听到云迟上报的猜测之后的愤怒是最令云迟记忆深刻的。 他正式和季鸢有过交流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也就是稀里糊涂成为星共体在脊宿七的前哨指挥这段日子而已。在有限的汇报工作当中,季鸢的态度一直都表现的十分随意,就像是在和友人煲电话粥的一般女性,有时候还能听到语音那头奇怪的背景音和她吃零食的动静。 那位昏迷不醒的女舰长对季鸢而言或许很重要,所以得知卯散帝国的人曾在其脑补注射大量药物时才会觉得愤怒。他想。 “我们只能通过观察星球上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进行猜测分析,而你不同,你身处其中。” 承载着季鸢话语的记忆碎片蓦然浮现在云迟脑海。横竖睡不着的他抓起一边的终端,决定全面地分析分析从秦巧同哪里得来的情报资料。 当季鸢再次主动联系云迟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 “面对星共体一级现役武装力量有组织有计划的伏击,对方临时抽调的治安部队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已经全军覆没。你最担心的突袭舰队也被尽数拦截摧毁,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开火反击。” 她率先简单说明了一下发生在云迟看不见的地方的那场战斗安抚了他的情绪,这才进入正题。 “她人怎么样了?” 云迟自然知道对方所指,当即道:“生物芯片消失状态稳定,没有任何异常。季主任你那边要亲自提审她吗?” 虽然云迟已经把终端从秦巧同意识中解码出来的所有资料都打包了一份上传给季鸢,但他估计对方多半没看,于是才有此提议。 哪知季鸢的回复却出乎云迟意料:“亲自提审就不必了。我不方便着陆,她也送不出来,那天说的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 她随后将这个话题跳过,“我前两天已经组织了专家会诊讨论,目前还没有什么明确结果。” 她顿了顿,继续道:“说说你的看法。” 云迟心想得亏我失眠的时候提前做了一番准备,不然今天你这个问题还真问到我了。 他大致整理了一下思绪,认真地向季鸢说出自己的看法:“这段时间我一边研究资料,一边思考之前困扰你我的问题,那就是那位女舰长作为脊宿七的构造者之一,她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意识世界中设置一个掌握着自己命门的敌对势力?” 知道季鸢并不会像捧哏一样接话,云迟便自问自答:“因为身份。我在研究秦巧同的时候突然联想到了这一点。 “她对秦巧同的设定是,追杀她到了陌生星球并坠毁于此的卯散帝国残余势力,而秦巧同自带的记忆则表示卯散帝国根本没有人追击她直至坠毁。那么秦巧同的身份就显得有点古怪。 “后来我想明白了,既然脊宿七上的一切都是那位睡美人的意识活动,能被她明确打上敌对势力烙印,那必然是她发自真心的排斥的事物。 “她相当排斥却又不得不容忍其存在,哪怕是在自己拥有绝对话语权的意识世界也是如此,我只能联想到一样东西。”云迟语气严肃,开始总结自己的结论。 “如果云理是自保机制的在她潜意识中的具现化的话,那么秦巧同很可能就是当初卯散帝国注射进她脑部的那些特制药物残留的具现化。”他平静地说出自己大胆的猜测。 “哪怕距离当初发生那件事的时候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也始终封闭意识陷入沉睡,但那些药物依旧无时无刻不在肉体层面上折磨着她,以至于潜意识当中也具现出一个蛰伏的敌人阴魂不散。”他说。 对面的季鸢一直听着他的猜测没有开口,但她颤抖的鼻息却告诉云迟,这位军队系统的女长官并不是那么刻意表现出来的平静。 第232章 下一步 距离云迟将自己的主观分析和盘托出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了。 要不是对方依旧还有呼吸声传来,云迟都快要以为季鸢已经悄悄切断联络了。 他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她才终于开口:“这些观点我会让专家组进行一次深入的讨论。云迟专员,你的看法相当具有启发性,给始终雾里看花的项目组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调查切入点。” 听到对方难得的褒奖,云迟倒也没有发挥以往大蛇上棍的无赖心性,趁机毛点实质性的好处什么的,而是紧接着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异想天开什么的。毕竟,那位睡美人同志在现实中额,应该也不能说是现实中?总之就是,在病房里应该是享受着最顶级的医疗和护理,难道你们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吗?” 季鸢似乎调整好了心情,用微微无奈的口气回答道:“从她被接回来到现在,无论是医疗还是什么其他方面,我们自然是把最顶尖和合适的手段都用上了,不然你哪里有机会出现在脊宿七上边。 “只不过对于她脑部的检测,我们除了修复辅助芯片和进行用以在脊宿七同步具现化意识的脑细胞提取手术之外几乎就束手无策了。 “意识封闭听起来是个有些玄乎的唯心主义名词,可实际却是一种近乎自毁一样的手段。她在脑部当中相当于进行了一次加密压缩操作,给大脑上了把无人能解的锁。 “如果你提供的情报完全属实的话,那就意味着不仅她的记忆被搅成一团乱码后加密封存,连卯散帝国对她脑部注射的药物痕迹也一并打包压缩了。 “我们对她进行过的无数次彻底检查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最后说道。 云迟闻言恍然,“难怪你们要另辟蹊径,用这么大的阵仗布置了一个完整的星系却只为了观察一个人的意识活动。” “毕竟你们拥有可以不经过允许就霸占在他人意识中偷窥的技术。”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调侃起来。 季鸢也确实心情好了不少,当即反击道:“只能怪你自己没有一点安全意识,正经人谁意识当中不开防火墙啊?” 说完不给云迟反驳的机会便将话题转移开:“任务完成得不错,云迟专员。你的正式合同会和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过些时间一起发送到个人终端。在此之前,你或许可以一边完成收尾工作一边享受假期。” 云迟一听自己即将转正,果然放弃了反驳领导的那套受害者有罪歪理,兴致勃勃地问道:“那我大概有多久的假期?” 对方想了想,笑道:“应该没有多久,这取决于专家组的会议讨论进度,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会在他们那边结束后就整理出来。” “那我只能祈求那帮专家讨论得深入持久一些。”云迟苦笑着说,却发现季鸢已经切断了通话。 “靠!说好的共建产业文明老大哥呢?说好的文明属性相近呢?压榨起来倒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他在心中低声骂了一句,这才从假寐中回过神来。 如季鸢所说,脊宿七上剩下的只是些收尾工作,而且根本都不需要云迟亲自动手,前哨基地配置的人工智能助理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星共体的理念也的确相当的适合懒人,当基本的框架架构完成之后,智慧生命完全不需要多操心杂务。 原本速战速决扫清一切不稳定因素后准备全力应对可能到来的舰队打击的战术安排由于季鸢在太空中的伏击而落空,云迟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彻底闲了下来。 只是他原本的伟大计划却依旧无法继续推行。脊宿七中原地区虽然推翻大晋的封建统治成立了共和国,但这始终是各方妥协的产物。 为了以防再次激活云理这位位面意志具现化的代行者,维持住当前脆弱的新政权架构,云迟不得不按捺住自己对世家大族的杀心。 于是像花田府和川南府那么彻底而激进的政策就不能实行,对脊宿七共和国其他八府的人而言,除了国家换了个名字和统治者外,看起来与大晋倒也没什么区别。 睡美人的问题不解决,云迟的工作进度就不得不陷入僵局。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云迟突兀地想到,既然整个星共体第三机要办公室都在围绕那位睡美人运转,那么如果那位昏迷的女舰长的问题解决了——也就是第三机要办公室那边成功唤醒了她,脊宿七上的一切会怎么样?自己又会怎么样? 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愿也不敢细想。 或许我应该找个机会和季鸢谈一谈这个问题。云迟不无担忧地想。 说是让他享受假期,其实七天后便有文件发送到了云迟的终端。在看清发件人之后云迟就知道专家组的讨论已经有了结果,作为工具人的他即将再次忙碌起来。 如季鸢所说,一份正式合同,一份工作安排。 邮件中对方还直白地表示其实会议早在四天前就结束了,但是她考虑到云迟这段时间的工作强度,于是慷慨地多给他批了几天假才把文件发送了过来。 云迟一看对方欠揍的措辞就知道专家组的讨论结果多半是表现为好的方面,于是也就一边对领导的假仁假义嗤之以鼻一边翻阅起随信而来的文件。 正式合同上边都是些冷冰冰的条款以及协议,云迟翻了一会儿看到保障条款里写着享受正式编制权限与待遇之后就胡乱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心想自己反正已经上了贼船也只能跟着她干到底,大不了是张卖身契而已。 至于另一份工作安排文件他就看的认真起来,倒不是说上边的任务有多复杂艰巨,而是和云迟预想的实在有些出入。 寥寥数语。先是肯定了云迟关于秦巧同身份与药物残留的猜想,随后便是要求他在脊宿七上寻找可能像是被药物污染的地区以及将睡美人同志从潜意识中唤醒的线索与方式。 好家伙,虽然基本和我心里边推测的差不多,但是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把所有事都推给了我自己当个甩手掌柜,季鸢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云迟看着终端屏幕上简短的任务资料,心中抑制不住地抱怨起来。 临时工当牛做马也就罢了,没想到正式编制也是纯纯的牛马。对于星共体自称是共建产业文明这一点,云迟觉得自己现在是有点不大相信的。 第三、四卷完结与五十万字总结 大家好,我是已经不那么新了的作者守株的株。 实话实说,这本书能写到现在大概全靠自己想争口气、不甘心太监的决心了。 整个写作其间的心态大致也经历了如下几个状态: 能签约就算成功。 能上架就算成功。 能写满五十万字就算成功(因为签约的时候自己填的最低字数就是五十万字,本扑街本着契约精神并不想违约)。 到后来的能讲完一个故事就算成功。 再到有人看就算成功。 最后就到了现在的能完结不太监就算成功。 作为这本书的作者,我虽然觉得很难为情但有些事还是不得不说出口,那就是早在第三卷写到一半不到的时候我就已经差点绷不住了。 每天基本都在摆烂和坚持之间不断挣扎,好在最后还是硬撑了下来,每天坚持码上四千多字的章节。 对我个人而言,写这本书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磨炼了自己的耐心和毅力了。四千字说多不多,但要连续三四个月不间断还是很折磨人的,这点我认为自己还是应该小小的鼓励一下自己。 经历了总是存不下来的存稿以及不断崩坏的大纲之后,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在自我怀疑,究竟能不能完整写完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故事的故事。 我在开书之时就已经坦言过,写这本书的起因就是来自几个梦中的片段。我在初开始的那段时间也确实是计划着按照联络这几个片段的脉络将故事写下去的。 但很快我就发现,其实梦中的画面往往光怪陆离,有时候并不适合用一个自洽的脉络和逻辑来进行表述,我草草构筑出来的大纲其实也并不能合理通顺地将它们串联起来。 在写第三卷的这一个多月时间我总是在反复修改大纲,想必这对任何一个作者而言都是相当致命的问题,因为大纲的模糊往往意味着剧情的拉胯与崩坏。这也算是我在初次接触中长篇内容之后学到的值得注意的经验教训,也许必能活用于下一本书。 对于其他诸如剧情方面,本扑街没什么好说的,虽然勉强还是按照最初的脉络在往那些画面试探,其实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对于这点我心知肚明,所以从新书期过后就再不敢开口向各位有耐心看到这里的读者老爷们求票或者寻求其他任何经济上的支持了,大家能在成千上万的文字中陪伴我走了一程,就已经让小透明作者感激不尽。 写书的感想其实还有很多,但多半都是些午夜时分自艾自怨的酸臭文字,也就没什么必要说出来扰乱大家的心情。 所以,下面就是例行感谢的时间。 作为作者生涯的处女作,这本书除了文字没什么价值外在其他方面对我个人而言又有巨大的意义。 比如什么写作字数第一次突破多少多少这种有些冰冷但也温暖的纪念就不谈了,更重要的当然是它带来了我与更多第一次的相遇。 第一次上架(感谢责编姜茶大大的帮助)。 第一次收到打赏(感谢幻海云岚、陌雨三阡界两位的打赏)。 第一次收到月票(感谢风道君大佬的月票)。 第一次获得稿费(发工资的老板我就不感谢了)。 以及愿意为我投出每一张推荐票的好哥哥们。 还有粉丝榜上愿意花钱订阅正版章节的风道君、书友、书友、石街小雨、陌雨三阡界、幻海云岚、书友、风岩傲、爷塔诺西、二代妖、绿奥、书友、永远的第一鏾(后面那个字丈育作者实在打不出来,捂脸jpg)等大佬。 特别要感谢的是几乎每天都投推荐票,有时候甚至一天给几十张推荐票的绿奥好兄弟,从开书至今大概也有好几百张票了。 再写下去好像就有些长了,总之,感谢这些愿意以宽厚包容我逐渐成长的读者老爷们。 第233章 线索 南陆川、前大晋与北魁是整个大陆三个主要势力,在大晋被云迟一力促成的脊宿七共和国取代后(在绝大多数土着眼里),大陆再次陷入三足鼎立的相对稳定局势。 但是从大晋前人的文献或者游历经验以及云迟派遣的调查无人机反馈回来的数据来看,他们身处的大陆以东其实还有另一片大陆,甚至它还与北魁在东北角接壤,只不过存在无形的屏障将两地彻底隔绝。 如果从太空俯瞰整个脊宿七星球的话,这一点就更加直观和明显。脊宿七的确是由两块差不多大且形状看起来十分对称的大陆共同构成。 至于为什么存在神秘力量隔绝了两块大陆互通有无,用季鸢的话来说就是“那边是完全没有意识活动的空白脑细胞载体”。 整个脊宿七都是星共体第三机要办公室实行同步观测的试验星球,是以量子纠缠为基本手段将某位昏迷不醒的病人的意识完全具现化的场地。 经过季鸢的点拨,云迟在特意观察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脊宿七表面那两块大陆有些神似左右大脑。 从这个角度进行分析的话,也许那位沉睡的病人是将自己的意识活动全部封闭在了左半脑区。 正在仔细观察着面前脊宿七全息投影的云迟不免松了口气——右半块儿大陆目前处于隔绝状态,这就意味着他眼下的工作范围不用无端扩大一倍,只需要把搜索范围框定在自己身处的左半大陆就行了。 作为星共体在脊宿七征召的前哨基地指挥官,在总部人员无法亲自到来的情况,从脊宿七整体生态的内部寻找能够唤醒“睡美人”的任务便毫无争议地落到了云迟的肩上。 原本他以为会是一场硬仗的卯散帝国舰队在距离脊宿七还有好几光年的地方就被季鸢带着武装力量主动出击歼灭了,这让一直惴惴不安的云迟倒也不好对眼下这个任务有什么过多的怨言。 毕竟人家已经兑现承诺同意了云迟的转正申请,还不声不响地帮他拦截了一切威胁,那剩下这种没什么难度的跑腿收集情报的任务他总不至于还办不好? 云迟无奈地在地图上做了一个标记,准备结束对眼前区域的探索。那副记录着详细地貌、地质信息的地图上秘密麻麻做满了相同的标记,每一个都表示了一次勘探行动一无所获。 临时营地外寒风裹挟着飞雪,透着亘古的冷漠。 天环山以北的巨大雪原里,无数侦查无人机在风雪中执行者地毯式的搜查任务。 从云迟接到第三机要办公室主任季鸢下发给他的工作安排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换句话说,作为脊宿七共和国的缔造者,他在完成整合大晋纷乱之后第一时间就一头扎进了这片冰天雪地之中。 “寻找可能存在的药物污染区域或者唤醒沉睡的病人的线索与方式。” 有一说一,季鸢给他安排的这个任务委实有些过于宽泛,就跟某些rpg游戏里的“寻找传说中的神器”这种一看就无法短时间内完成的史诗任务一样让人完全不知道从何入手。 好在云迟作为混迹过土着社会一段时间的半个当地人,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切入点,那就是一切风云涌动起始的地方。 当然这个梦开始的地方不是指云迟穿越而来的地方或者卯散帝国武装侦查舰队与星共体边际开拓团科考船队在宇宙中某不知名星系爆发冲突的地方,而是指把云迟手中的玄幻剧本换成科幻剧本的地方。 没错,在谷神珏指引着他到达被天环山包裹着的极北雪原中发现坠毁的飞船之前,云迟一直认为自己拿的是玄幻剧本,他甚至还在为自己的体质问题而奔波忙碌。 虽然他最后成功解决了体质问题,但同时也发现好像之前的忙碌通通没有了什么意义。因为当他准备推开自己面前的修行大门之时,有人开着高达告诉他:大人,时代变了! 于是事情的发展就变得科幻起来,星共体和卯散帝国浮出水面,掀起一场星际文明间的较量。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由于秦巧同利用云迟在雪原激活了一道定位装置引来了卯散帝国的注意力。 顺理成章的,这片千里雪原(其实是大盆地)就成了云迟第一时间怀疑的目标。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就是他这几个月来的工作成果——成果就是什么成果也没有。 虽然这片雪原作为整个局面流向变化的,但却在云迟地毯式的探查下没有暴露出任何疑点。他的探查无人机群带着雷达夜以继日自地在这里游荡扫描,完全不夸张地说基本上这里已经被掘地三千尺,除了岩层冰雪就是岩层冰雪,根本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留下的痕迹可言。 尽管这里疑点重重,但云迟声势浩大的行动没有收获任何有价值的回报。 “看来我们这次行动要无功而返了。”他苦笑着说,“我虽然怀疑这里,但却根本找不出任何证据或者线索。” 整个临时营地无人机械数量庞大,活人除了云迟之外却只有一个,他这句话自然是说给李心安听的。 “我也觉得这里应该有什么古怪,总觉得似乎真相就在眼前,只是我们没有正确的将其拼凑出来。”李心安也皱着眉陪他叹气,“毕竟一切的可疑都指向这里。” “可是这里却看起来这么正常,正常地好像发生过的一切当真只是偶然而已。”她说。 “世间一切都是睡美人的意志具现,既然飞船和秦巧同都不是真正从天外来,那这二者出现在这里就绝对不是巧合。”云迟回想着关于天环山的所有信息,低声喃喃,“她的安排全部都是潜意识下完成的,肯定都带着深意的,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解读方式。” “其实。”李心安突然说,“我一直觉得这里正常得有些异常。” 云迟闻言好奇地看向一直陪伴着自己的搭档,以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在我们,或者说正常人的认知当中,像此地这种千里冰封的雪原就该是断绝生机才对。”李心安犹豫着说,“可是,其实换个思路想也说得通的。” “比如?”云迟也被她挑起了兴趣忍不住追问。 “比如倒过来想?”李心安挑眉,“不是因为这里生存环境恶劣而生机断绝,而是有什么出现在了这里才导致了眼前的一切。” 她说完便直视云迟的眼睛,“顺着天环山的走向一路向东,同样冰天雪地的地方却存在着能够与前晋打得有来有回的北魁。” “那是由于来自北海的冷风都被天环山给挡住了,这才让北魁虽然冷却不至于到生机断绝的地步……”云迟下意识便皱眉解释起来。 他是学过现代地理知识的,知道用科学的观念去分析各种洋流、季风等气候条件对某地区造成的影响。 “如果北魁是运气好的话,那为什么我们脚下的雪原就非得运气不好?”李心安有些无理取闹地说道:“仅仅一山之隔,便是炼狱与人间?那位睡美人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虽然云迟在看见天环山的第一眼就觉得它的形状和走向有些刻意,但却没有往深处细想过。毕竟东边还有一条纵穿整个大陆南北的齐岳,南边也有横跨大陆东西的玉江,有这两个奇葩在前,云迟还以为奇怪的山水是脊宿七的特产。 此刻与李心安说起,他心中的奇怪感觉便愈发浓郁起来,“我一直觉得天环山像是半个巨大的陨石坑,只是如果有这么大的陨石落在地面的话,那动静一定是大到所有人都不可能忽视的地步的……” 他说到一般,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停了下来。 李心安正听得认真,见他无端愣神,便出声提醒:“怎么了?” 云迟呆然回神,“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或许,真相其实很早就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提示。” “我的义父云理,曾经亲眼目睹秦巧同和她的飞船坠向脊宿七,并一路追到了这里。”他平静地说着,眼中却闪着激动的光芒。 “可是他……”李心安露出为难神色,“他老人家不是想把我们除之而后快吗?” “况且,他既已突破至御术境界之上,恐怕早已飞升而去了?” “既然他是世界意志的具象化,那肯定就不会脱离这个世界。”云迟信誓旦旦道。 “那我们现在要去找他?”李心安一边询问,一边已经开始在云迟的终端上搜索起云理的资料。 虽然他们眼下在雪原忙碌了好几个月,但是脊宿七共和国的内政事物和基础建设却一刻也没有耽搁。有配套的的信息处理中心以及前哨基地的人工智能处理,政务这一块儿倒像是完全不需要云迟插手反而会进行的更顺利的样子,于是他这才有时间带着李心安在极北雪一呆就是好几个月。 也就是云迟在雪原进行挖地皮般的搜索的同时,国内的各项统计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其中就包括户籍档案建设和土地资源统计之类的。云迟虽然暂时无法对阶级构成大规模地进行改造,但这种数据统计之类的前期准备工作还是能顺利完成。 而刚才李心安做的就是希望在已经整理出来的人口数据中找到云理的踪迹,这样他们就不需要像大海捞针一样完全瞎找一通。 “他那里肯定有一些我们需要的消息,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引起睡美人的排斥反应。”云迟心中有些担忧,“虽然他前段时间都没有出来找我们麻烦,但我们主动送上门去会不会被认为是在挑衅从而大打出手可就不好说了。” “我想,应该不会?”李心安轻笑,“说在川南府的人口统计资料中发现了云老宫主的信息,他回天星宫了。” “?” 云迟愣了一会,才想起李心安说的那串数字是自己的人工智能助理的出厂编号,“你这么叫她不嫌拗口吗?” “她说你没有给她更换称呼,所以就叫我用编号叫她。”李心安裹着保暖毯向云迟靠近一些,“你为什么不给她取个名字呢?” 云迟顿时直男思维发作,心想智能终端需要取什么名字啊?也没见有给自己的手机取名字的。 但是这种作死的想法也只能在脑子里转转,他知道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于是便道:“你们聊得那么开心,我就把帮她取名的权利让给你有什么关系?” “当真?”李心安眼前一亮。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云迟说完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既然云理回了天星宫,那我处理完这边的收尾工作就一起去找他碰碰运气。” “好啊。”李心安噼里啪啦地在终端上一通操作,有些敷衍地回应云迟到。 云迟见她十分专注,便偏头去瞧她在做些什么,发现对方正和自己的智能助理聊得火热,似乎是在和她商量取名之类的事宜。 这些事情云迟是没什么心思参与的,随意瞧了一眼便将精力放到手头的工作上去了。不得不说,李心安作为脊宿七本地人,适应能力还是相当强大的。不仅对星共体文明的技术、知识甘之如饴,更是已经对电子设备的操作驾轻就熟。 她甚至和云迟智能助理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二者的关系好得仿佛云迟才是局外人一般。对此云迟倒也不甚在意,反正敏感操作往往都需要他亲自授权,倒也不用担心李心安会因为操作不当闹出什么大差池。 “我突然在想。”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终端上指指点点的李心安突然开口。 “你说云老宫主亲眼目睹并追着巧同姐的飞船落到了这里,而巧同姐的另一个身份有很可能是什么药物污染的具象化,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是她和飞船的降临才导致了整个雪原现在的这个样子?” “应该不能?”云迟也饶有所思,“你们回剑宗在大雪山立派好几百年了?他们落在这里也就一百年前的事,所以天环山的形成肯定不是因此造成的。” “更何况,那艘近百米长的宇宙战舰虽然损毁却并没有完全解体,因此坠落造成的冲击肯定也大不到哪里去。”云迟认真地推测起来。 “所以一切都还是要继续调查才能得出结论。” 第234章 梦 虽然云迟嘴上说着要处理雪原上的各种收尾工作,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活计需要他亲自动手。 将部署在此地的临时营地回收之后他就可以驾驶自己的代步工具带着李心安进行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至于侦查范围无死角覆盖整个雪原的无人机群,云迟依旧留着它们在此地继续进行搜查工作。 反正这玩意儿对前哨基地而言就像蚁巢中的工蚁,哪里需要往哪里般的同时数量还茫茫多,算在纯消耗品里也一点都不用心疼。 一台用于大气层内交通的小型飞行器安静地趴在这个临时营地旁,被积雪掩盖了大半的体型呈现出令人赞叹的弧度与线条,光滑锃亮的外表反射着霜雪的清冷,泛着一股令人生畏的贵气,让人忍不住称赞这应该是一台能够在赛场上咆哮着撕裂赛道的超级好车。 当然用超级跑车来形容眼前这台飞行器显然是对它的侮辱,尽管这只是星共体内部外派任务专员或者云迟这种驻某地前哨基地指挥官常用的代步工具也就是简称公务车的玩意儿,但它在满足了云迟对高等文明的一切幻想之后已经俨然成了他爱不释手的大玩具。 那艘“逐浪级”巡护舰虽然也是成为正式前哨指挥官之后的标配出行工具,但对于眼下常年在脊宿七大气层内部活跃的云迟而言就有些显得大材小用了。 以脊宿七的文明架构而言,除了用它营造压迫性的登场画面之外,云迟暂时也没想好更好用途,便索性将它停放在了修建在同步轨道上空港当中。 将临时营地收拾妥当并设置回收标记之后,云迟与李心安先后登上了这台处处透着科技美感的公务车,准备动身赶往计划好的下一个目的地。 犹如一头从蛰伏冬眠中醒来的某种猛兽,飞行器抖落周身的积雪,在一阵引擎咆哮的声浪中便上演了一出力大飞砖的拿手好戏,带着十来米长的身躯缓缓腾空而起径直往东南方向飞跃而去。 飞行器的内部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理所当然的驾驶室,从布局来看与其说它是一台好车不如称之为会飞的客厅更加形象。 托星共体“万物智能”理念的福,云迟接触到的所有作为劳保发放给他的载具通通都是无人驾驶和操控,根本不需要他把着方向盘和挡风玻璃大眼瞪小眼。 他只需要在地图上标注自己的目的地就能喝着热茶或者咖啡等待行程结束。如果有必要,他甚至能躺在隔间大床上弥补一下自己的睡眠时间,毕竟去天星宫的路程哪怕以这台公务车的速度也需要花上那么几个小时。 但显然云迟并不打算将宝贵的时间花在补充睡眠这种事上。他用一台普通的智能平板设备从李心安手中换回了自己的终端,并熟练的打开了一个类似论坛的界面。 作为一名成长在信息时代的大好青年,云迟在转正获得所有基本访问权限之后得第一件事就是尝试上网。 倒不是说他网瘾已经到了不能自控的地步,而是他深刻地知道只要接入了星共体的网络,那他就可以自由地获取大量自己想要的情报,而不用再和自家领导季鸢猜哑迷。 事实上他也的确得到了许多感兴趣的资料,关于星共体,关于第三机要办公室,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八卦。 一段时间的冲浪下来,云迟倒也惊讶地发现哪怕文明发展到了星共体这种经略不知道多少个星系的程度,网络环境其实也和蓝星一样乌烟瘴气。 其中绝大部分信息就他看来也跟自己以前每天看国外新闻一样单纯图一乐。在了解星共体的基本情况之后,云迟也尝试过在海量数据库中搜索过蓝星的信息,发现除了基本资料外几乎没有多少值得注意的情报,甚至都不能铺满一页搜索结果页面。 如果用蓝星的情况来套用的话,大概就和不为人知的某非洲部落出现在国际新闻里的频率差不多。 而在眼花缭乱的信息中,云迟也发现了一些值得关注的情报,比如脊宿七在整个宇宙中的位置。 在星共体已经探索过和已知的星图当中,脊宿七这个人造星系挤在一个不起眼的边缘角落,和其他贴着各种标签显得热闹繁荣的星团比起来简直就像戈壁滩一般荒凉。 当然荒凉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之所以能让云迟印象深刻,无疑是脊宿七和银河系的相对位置。 它俩几乎算的上天涯海角天各一方。 这让云迟不得不推翻原本关于自己会出现在脊宿七上的猜测。 既然星共体是个讲科学的文明,那他的穿越一定也有内幕,并且是可以合理解释出来的。 遗憾的是他在一段时间的私下调查中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只好寄希望于继续帮季鸢完成在脊宿七上的工作以期升职加薪解锁更多的权限。 此刻云迟手中的终端画面上显示的论坛页面看起来是个内部局域网,从各种标题来看,混迹在这个论坛中的应该都是些像云迟一样活跃于偏远地带的前哨基地指挥官。 他们在这里分享着各自的经验与见闻,聊天灌水讨论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云迟看了眼后台消息,发现里边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便随手点开了几个被新顶上首页的热门帖子打发时间。 他在获得网络接通权限的第一时间就在论坛发布了新人报道这种混脸熟的东西,并在其中发布了寻找驻蓝星办事员的消息。 但显然蓝星在星共体的文明体系中远远排不上号,数万活跃用户的论坛虽然对云迟这位新同事的到来报以热烈的欢迎,但却没有人跳出来认领蓝星甚至银河系的管辖权。 云迟查看后台回复时瞧见的内容也大致都是些诸如: “欢迎新人加入前哨基地指挥这个大家庭”、“云迟同志是受哪个单位派遣?”、“新人是来自什么文明?碳基还是硅基?”、“新人快爆照”之类常见的灌水回帖。 后来当云迟回复了一句“我是在第三机要办公室工作”之后,这些灌水的内容便被热情的回帖人主动删除了,留下的便都是些“久仰久仰”、、“大佬求罩”、“哈哈天气真不错”之类的意义不明的文字。 这虽然让云迟知道了自己就职的第三机要办公室很可能比想像中更加有权势之外,对原本的求助内容根本于事无补。 百无聊赖地翻了翻论坛首页没有发现什么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之后,云迟只好选择登出账号并将终端丢到一边瘫在沙发上喝起热茶。 公私两条线索眼下都没有任何进展,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沮丧,情绪也就跟着有些低沉起来。 他斜眼瞥见李心安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平板屏幕,知道她很可能正在翻阅一些云迟看见就头疼的学术资料,也就按下了自己找她聊天的心思,自个儿闭目养神起来。 如果单论舒适程度的话,哪怕这台只能算常见公务车的飞行器也远超云迟以往搭乘过的任何航班。他倒在懒人沙发上丝毫感觉不到颠簸和噪音,不知不觉便沉睡过去。 “晚来?” 意识朦胧间,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听起来是个女人,嗓音中带着些许担忧与焦急。 云迟睁开双眼,终于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洞窟。 耳畔有细碎的脚步声在巨大而空洞的山体中回响。 周遭有些昏暗,火光拉扯着人影在石壁上摇曳。 右手指尖的液体在昏黄光线映衬下显得有些发黑。 粘稠,味腥。 血。 很多血。 云迟茫然地侧头向刚才呼喊自己名字的方向看去,见到了一位脸上挂着明显担忧神色的女子。 她一身素白的衣衫在被自己头顶那颗闪耀的星光染成细微的银色,好似披着一层皎洁的月辉,显得清丽而圣洁。 云挽雪。 云迟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二师姐的名字,呆呆地望着她有些出神。 她应该是早就发现了云迟的异常,于是激活了一枚星光驱散了周遭的暗,将跃动的火把放射出来的光芒提亮。 “晚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云挽雪从一处刻着些扭曲符号的石壁前走开,有些担心地向云迟靠了过去。 他愣愣地看着不断接近的师姐,又环顾四周,冲她摆了摆手:“我没事,只是洞中闷得有些头晕。” “血?”云挽雪看见云迟淋漓的右手手掌,声音不由得带上了一点升调。 “不是我的。”云迟淡定地用左手从怀中摸出一条手帕,将右手的粘稠擦拭干净,“我刚才瞧见石台的支柱上有些古怪,便伸手去探,哪知竟然倒霉的摸了一手的血水。” 听着云迟平淡如井水的答复,云挽雪的目光猛地闪过一抹惊疑,随后又迅速藏在了担忧之中。 原来在我转身开口的那一刻师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了啊。云迟心想。 他当然认得这里,这个有些昏暗、充斥了血腥味的洞窟。 虽然情景和对话因为云迟的举动也都发生了一些相应的变化,但云迟依旧知道这里是哪里。 他在做梦。 梦境中是他的意识在脊宿七醒来后接触到的第一幕,也就是花田府境内十一冢县城周边某不知名洞窟中的血祭现场。 当他转身看见云挽雪的瞬间他就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梦中。以他冠绝天下的精力,他发现自己哪怕再梦中也保持着清醒。 他记得自己好像是躺在飞行器的懒人沙发上,正在前往齐岳天星宫的路上,然后看着专注的李心安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晚来师弟是有什么发现?” 大师兄云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和云迟记忆中的场面有些不太一样。他记得当时对方是对惊慌失措的自己发出了充满酸意的嘲讽才对。 可惜这一切都是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了,梦中的互动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我为什么会梦到这些?云迟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没什么。”他听到云聚靠过来的脚步声,于是出言将剧情继续推进下去,“我只是觉得石柱上的血液画成的图案好像是一种阵法。” 这是显而易见的推论,只是不应该由云迟说出来,在过去的十年中,他应该是个意识混沌不清的痴儿。于是,他身旁的云聚和云挽雪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面面相觑。 “晚来” 女人带着关心的声音再次在云迟脑海中响起,他却听出了这道声音不属于洞窟中的任何人。 他看了看脸上依旧凝着惊疑表情的大师兄和二师姐,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睁眼。 入眼果然是李心安那张小巧精致的脸,眉目间跳跃着想要恶作剧的古灵精怪,纤纤玉指正小心翼翼地凑近云迟的鼻尖。 他在梦境中听见了李心安的呼唤,于是选择苏醒。 看着云迟突然睁眼,李心安明显被吓了一跳,那份想捉弄人的小心思顿时散落成一片粉红色的不好意思铺在了脸蛋上。她的手指一时间顿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云迟看了看手指,又看了看脸红的李心安,于是主动将鼻尖碰了上去,“怎么了?” 李心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吓得整个儿仰倒在自己的沙发里,低声嗫嚅道:“云姬说我们马上就到天星宫了,所以我就打算叫醒你。” “云姬?谁?”云迟一愣。 “,我给她取得新名字,不错?”李心安像是在分享小秘密一样轻声道。 “”云迟想了想,点头道:“比原来顺口。” 知道自己的回答有些敷衍,云迟赶紧在李心安表达不满前转移话题,“你刚才说我们马上到天星宫了?我睡了这么久?” “差不多睡了一路。”李心安撑起上半身,冲云迟瘪嘴。 “那我得提前给我大师兄发一份拜贴,省得到时候被我义父把我们击落喽。”云迟赶紧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捡起一旁的终端便调遣了一架随飞行器配备的无人机先去天星宫送信。 他虽然名义上还是天星宫的人,但之前还和云理闹得有些难看,所以还是规规矩矩的正式拜访保险一些。 他正编辑着拜贴内容,李心安突然凑了过来,“晚来你刚才是不是做梦了?” 云迟挑眉,“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梦话了?” “你在叫你师姐。”她说,脸色带着云迟说不出代表着什么意味的古怪表情。 “没错,我的确做梦了。梦到我跟着师兄师姐第一次下山执行任务的景象。”云迟坦白道。 第235章 陈述 天星宫的回复传来尚需等候一段时间。 李心安想了想,将刚才的话题继续延伸了下去,“想必那次任务一定在晚来心中印象深刻。” “其实和之后的许多经历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我是指各种意义上。当初义父的意思很可能只是为了让我下山走动走动碰碰运气。” 云迟并不介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上几句,“也可能是发生了许多事情,体验过一些转折之后再次回到天星宫所以才会心有所感梦到了当初第一次下山时候的画面。” 真相也许和他说的完全不一样,云迟对此心知肚明,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烦心的问题,他也并不打算在此过多纠结。 “为了寻找激活天阴珏的机会……吗?”李心安轻声接口道。 “你知道?”云迟闻言微愣。 “晚来你别忘了,当初去雪原那艘飞船找到巧同姐时是我陪着你的。”她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你们说的东西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借用你当时说过的话来说就是‘不要低估当地土着的智商’!” “不要以为你现在有星共体在背后撑腰就可以蔑视御术境界的智力和逻辑思考能力。”李心安佯装有些不满地说,“我当时就从你们的对话中整理出了不少信息。” “那就不妨说来听听,我给心安姐瞧瞧你的推论到底中了几分?”云迟也被她说的话勾起了兴致,于是笑着建议。 “呵,当真是被小瞧了啊。”李心安皱了皱鼻子露出准备针锋相对的神情,“那我就简单分析分析,好叫晚来你心服口服!” 她说到这,轻咳了两声顿了顿似乎是在整理思绪,随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那我们就从你刚才提到的梦境说起好了。也就是你第一次跟着师兄师姐下山执行任务的那件事。” “那次任务名义上是天星宫派出门下得意弟子下山追查花田府境内频繁的人口失踪案件,其实云老宫主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你在某个契机下和天阴珏产生共鸣,之后再将你逐步安排进他的计划当中。”她歪着头看向云迟,一脸平静地说。 当然如果从后续的事件反推目的的话,李心安的猜测也算有些根据。于是云迟也就没有开口,以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当云老宫主感应到你与天阴珏产生共鸣之后就急忙叫你师兄师姐将你送回天星宫了,追查了大半的人口失踪案也不了了之,丢给了闻讯而来的前晋校事司接手。 “负责追查的校事司人马没成想当真有两把刷子,查出了云老宫主才是人口失踪案件的幕后元凶,于是一切也就都说的通了——其实所谓的下山历练,全程都是他为你亲手设计的仪式,一场让你掌握天阴珏力量的仪式。” 李心安说完,微微扬起自己鹅蛋尖一般的下巴,像是在向云迟宣布着自己的骄傲:怎么样?姐姐我猜的不错? “合理。”云迟赞同了她的说法,并进一步扩展开去,“如果把义父作为世界意志具现化的代理人这个身份考虑进来的话,还能深挖出不少有意思的内容。” “他老人家是一直都是代行者,还是突破御术境界之上才成为世界意志代行者,我认为这也是应该考虑到的重要因素。”李心安干脆和云迟认真讨论起来,“这关乎他是从一开始就在布局还是中途才亲自下场。” “关于这一点我有疑问,那就是我义父他明明早就陆地神仙了,为什么还一直伪装成超凡者?”云迟顺着话题提出疑问。 “这点我也许能帮你解惑。”李心安笑道:“宗主他老人家曾经提起过云老宫主,说他是年轻一辈的最杰出者,不到两百岁就已经触摸到了御术境界的天花板。许是原本的‘术’无法得道,于是尝试以另外的‘术’问道。” 云迟闻言想起目睹云理战斗的几次场面,发现他施展的术法果然风格迥异。他初回天星宫时云理总是以超凡者实力示人,用的是一手木属性的功法,当他再次出现在雪原与秦巧同交手时,使的却是与云挽雪同源的金属性功法。 这想必就是因为两种“术”的不同而导致的。 “那很可能就是他在以第一种‘术’尝试问道飞升之时就慢慢开始觉醒了世界意志,并冻洞察了秦巧同打算利用他的阴谋并着手反制了。”云迟苦笑摇头,觉得自己好像大致理清了整个事件的原委。 “他在百年前修习的‘术’应该与星象有关,天星宫许多设施都能够证明这一点。他常年观星,某一天突然发现有一道流星沿着天际飞坠,于是便追了过去瞧个热闹,却发现那团火光其实并不是流星,而是一艘飞船正在坠毁。”云迟低声陈述着自己的猜想。 “他赶到飞船迫降的雪原之时,也许正好遇见了唯一幸存的秦巧同,也许没有遇见活人,只是单纯在死去船员身上找到了本质是飞船紧急定位装置的谷神珏。 “总之就是秦巧同知道义父他拿走了谷神珏,于是便借口帮他参研而透露了一些关于谷神珏的信息与用法。他也的确从中悟出了一套截然不同的‘术’,并欣喜地打算以此精进。 “哪知谷神珏其实是一块强大的辐射源一直在污染着他的健康,于是他怀疑起秦巧同并打算将计就计引出她背后更大的阴谋,之后便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他一口气将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想和盘托出,就像是在叙述一件从志怪小说中看到的杜撰故事一般。 “因为我天生与天阴珏有感,所以一开始就被卷进了他们的阴谋里。”他说。 李心安从听出云迟语气中有些焦躁之时便一直默默充当着一个合格的树洞。 在听到他的总结词之后,便倒了杯加糖热可可递到云迟面前,“我听云姬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应该喝甜的。” “我才没有心情不好,我只是在陈述可能的事实。”云迟反驳,但也接过那杯热饮大口喝了起来。 李心安看着刚才派去天星宫的无人机缓缓降落归港,轻声建议道:“无论是可能还是事实,待会亲自去问问云老宫主不就一切都知道了?” 第236章 晚来 哪怕尚处夏秋之交,仙骨脊上的雪也依旧一成不变,仿佛在此地积攒了万年。 闪着示廓灯的飞行器缓缓降落在集云殿前的广场上,喷气式缓速装置激荡起漫天碎雪,让本就粉雕玉砌的世界更加纷乱迷眼。 在收到云迟的访问申请之后,天星宫本届掌门云聚便同意了对方的降落要求。此刻作为接引代表的云挽雪正立在集云殿白玉石阶前,神色复杂地看着从那艘怪模怪样的飞舟上走下来的云迟与李心安两人。 “师姐,好久不见。”云迟三两步跳上石阶,走到云挽雪身边向她行礼问好。一旁的李心安也跟着与她互相微笑颔首示意,算是彼此间打了招呼。 “你呀。”云挽雪打量着长高了些许的云迟,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放心,我在山下没给天星宫丢脸也没惹麻烦。”云迟以为师姐要数落自己,于是赶紧为自己辩护。 “说起这个,晚来该是为天星宫大大的长脸了才是。”云挽雪苦笑,“掌门师兄原本只当你是下山胡闹,遇到困难了就会哭着跑回来求助,哪知道你竟然当真闹出了惊天的动静。” “都是我应该做的,义不容辞。”云迟腼腆地自谦着转移话题,“我听说义父回天星宫了,如今也在集云殿吗?” “师父他并不打算继续执掌天星宫,于是搬到观星台去了。”云挽雪一边领着小师弟和回剑宗的姐姐往集云殿的待客厅走去,一边回答他的问题并出言调侃:“我还以为你如今正忙着国家大事再没时间回天星宫看看了呢。” “哎呀,工作嘛,都是没办法的事……”云迟挠着脑袋无奈道:“说出来师姐可能不大高兴,我这次回来也是因为工作的原因。” “知道我会不高兴你还这么说?”云挽雪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当真生气,“你都已经是所谓‘脊宿七共和国’的国家领袖了,师姐还以为你会整日过得荒淫无度以至于荒废朝政。” “我原来在天星宫的时候也没有暴露出这等昏君潜质?”云迟哑然反驳。 云挽雪瞧了眼默默跟在后边的李心安,不再纠结这种白烂话题,而是询问起正事,“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天星宫的帮助?” “那倒不用,共和国比帝国的好处就在于政权架构上各司其职,作为最高领袖完全没有必要亲事亲为,所有的麻烦都有专业的人去解决。”云迟乐呵呵地介绍起来。 “政务的事基本上不需要我插手,我只用当一个吉祥物就可以了。我这次衣锦还乡主要是找义父取经解惑,然后顺路来看望一下师姐和师兄。”他说。 “世人都在传言,云迟是神族在人间的傀儡,如今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云挽雪突然面色有些严肃,“晚来你尚且年轻,可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云迟一愣,虽然世间风言风语不少,但是这么严肃地质问自己的人,自家师姐还是第一个。他沉默着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这个世界总不会变得比之前更差就是了。” 云挽雪停下步伐转身凝视了他一会儿,这才轻轻点头继续引路:“那我便直接陪你去见师父。” 她说完,率先拐进偏殿旁的别院,踩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绕到了去后山观星台的山道上。 观星台位于仙骨脊的最高处,算得上整个齐岳最高的地方,上边修筑着一栋类似天文台的建筑。云迟曾经也是在云挽雪的带着熟悉天星宫各处堂口、部门的时候来过一次。 他们刚走到半路便已经将翻腾的云海踩在脚下,仿佛踏过天与地的分界到了另一方仙境。如果不是剧本换的太快,仙骨脊几乎能满足云迟一切关于玄幻世界的幻想。 和天星宫的其他建筑群比起来,仙骨脊之上的观星台才更像是仙人居所。 观星台的主体部分,那栋圆顶的建筑与另一侧的望月亭依旧安静地矗立在山巅的平台之上,只不过不远处又多了一间不大的茅庐,想来便是云理居住的地方。 见云迟歪着脑袋正向那处茅庐张望,云挽雪善解人意地开口:“师父日间都在观星台二楼,你们自去便是,我在外边等候。” “师姐与我们一道前去便是。”云迟主动邀约。 “我担心你们一会儿要讨论一些让我为难的话题,所以还是在外边等着算了。”云挽雪轻轻摇头。 云迟仔细一想也对,搞不好到时候一言不合还会打起来,还是不要让师姐为难比较好。于是他便冲着云挽雪点了点头自个儿推门进了观星台。 “心安姐姐你不一起上去?”云挽雪见李心安跟着自己到了望月亭中坐下,忍不住问道。 “他们爷俩有话要说,我跟过去做什么?”李心安挑眉,理所当然般地反问。 云挽雪颔首,转移话题:“晚来在山下这段时间,多谢姐姐照顾。” “他远比看起来要成熟可靠,而且与众不同。”李心安哑然,“谈不上我照顾他,倒像是他照顾还差不多。” 相对而坐的云挽雪便不再说话,亭中的两人陷入意味不明的安静之中,衬托得耳畔的呜咽的风声也有些刺耳起来。 当厚重的大门合拢,仿佛整个山巅的风雪都被隔绝在了身后。云迟一路含笑着与一楼那些满脸惊疑神色的天星宫值班人员点头致意,一边踏上前往二楼的台阶。 清脆的敲门声在充斥着幽幽星光的房间内响起,蒲团上盘膝闭目的中年人没有任何动作,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 “进来。” 是一把中正平和的醇厚嗓音,听起来磁性而充满亲和力。 有光影从推开的门缝间跟着拜访的人一道偷偷溜进房内,将穹顶那一片漫天周转的星光压得暗淡而隐晦。 云迟想了想,还是依照父子关系向面前的中年男人行了个大礼,“孩儿云迟,来给义父请安。” 闻言,云理微微抬眼看向拜倒在自己身前的身影,目光中似有温润星光流转。 “你比我预想中来得要晚,看来给你取字‘晚来’倒也算是一语成谶。”他淡淡地说。 第237章 回忆 “您知道我要来?” 云迟站起,再自顾自走到云理身旁的一处蒲团坐下,提起炭火煎煮的黑铁茶壶帮两人各自添上热水。 “从你找到那处天外残骸之时,为父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只是没料到你如今才来。”云理自从云迟进屋行礼时抬眼瞥了他一会儿后就再度垂眸养神,此刻也依旧闭目说道。 “那您在行都得道之时为什么第一时间便想着要将孩儿除之而后快?”云迟捧着那杯热茶暖着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指,轻笑着询问。 “一个交易罢了。”云理淡然道:“意图参悟天地大道,就必须借助皇室执掌的传国玉玺调用其中镇压的五行灵气,晋桓帝提出的条件就是帮他挽大厦于将倾,你恰巧就是乱源之一,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孩儿还以为一切都是天道的意志。”云迟小心翼翼地开始套话。 “天行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王朝更替这种自然规律还用不着天道操心。”作为脊宿七土着第一人的云理如此说到,语气中蕴含着坚定与傲然。 “看来您老人家当真与天道有联系。”云迟颔首,“这也是您羽化却并未飞升的缘由?” “你此行前来,应该不是想确认这些你已经知道的东西。”云理冷淡地转移话题,“你我总算父子一场,有什么想问的便直说,为父没有继续隐瞒和欺骗你的必要。” 见对方如此开门见山,云迟也不再拐弯抹角地试探,当即正襟危坐道:“不错,孩儿此番回来的确是有事求教义父。其一,孩儿想知道真相;其二,关于您背后的天道,以及她现在的问题与您面对的困境。” 始终垂着眉眼的云理闻言忽地抬眸,眼中闪过精光,面上的肌肉抖了抖,才冷着脸开口:“你都知道些什么?” “不妨请义父先告诉孩儿,我是如何一步步成为您手中的工具的?”云迟将手中温度降下来的热茶一饮而尽,随后又在杯中续上滚烫的沸水。 云理认真打量了云迟许久,瞧着他平静的神色,终于摇头叹息:“谈不上一步步把你变成工具,你从一开始就已经超出了老夫的掌控。” 说话间,他的眼中有光莹莹流转,带得整个观星台二楼那漫天银辉也跟着斗转星移起来。 星光氤氲而朦胧,很快便将整个房屋都罩得迷离而碎乱,仿佛笼进了一片蕴着浓郁露水的晨雾之中。无数嘈杂与纷乱在云迟的五感中呼啸而过,犹如初春踏青时偶然撞入的那一片乱花迷眼。 云迟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像是有一双温暖柔滑的手掌在轻轻安抚,呼唤着他前往触手可及的温柔梦乡。 于是他也就遵从内心的呼唤那么做了。 “……” “今后你就是我的养子,我给你取名‘迟’。”面前如谪仙般俊逸出尘的男人说。 云迟认得他,虽然看起来年轻些许也更显丰朗神俊,但确是云理不假。 “啪!” 有人重重拍了黑瘦猴儿一样那男童的脑袋一巴掌,按着他的头将他摁得跪倒在地,惊喜而惶然地催促道:“十二!你个瓜娃子还愣着干甚?快跪下磕头叫爹呀!” 于是那孩童便伏倒在暗黄开裂的土地上磕头如捣蒜,傻不拉几地叫道:“爹!” 云理身后背着背篓的随从在他的示意下上前将磕得邦邦作响的孩子扶起牵到身后,并从背篓中匀出一半干粮与几块碎银一并包好递到那个衣衫褴褛、满脸苦大仇深的脏脸汉子手中。 那汉子接过随从递来的布包,忙不迭地鞠躬感谢,并揪出躲在自己和身旁妇人身后的另外两个半大孩童骂道:“快跪下磕头谢谢救命恩人!” 在那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磕头的当儿,云理牵过仆从脚边的黑瘦猴儿,淡淡点头:“走。” 几个随从便拥着云理继续赶路,转眼将偶遇的那逃难一家抛到身后。那黑瘦猴儿一样的男孩不住回头看向自己匆忙赶路而去的父母姊兄,眼中蕴着的水光终究还是没有流淌下来。 比起被拿出去和别家的孩子交换,被眼前这伙人用口粮换走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命运。哪怕那黑瘦猴儿看起来只不过五六岁,从家乡逃难的一路上他也看懂了许多。 云迟当然也认得眼前的黑瘦猴儿。他名叫徐十二,后来又叫云迟,字晚来。 他确认现在自己意识十分清醒,只是在以一种有些奇怪的第三人称上帝视角观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片段。 梦境?云迟不由得想到。他记得自己在此之前正在仙骨脊之上的观星台与云理质问他利用自己的真相。 眼前正继续进行的画面他当然也有印象,虽然不曾亲历,但也从脑中的记忆和云理口中听闻过几次。 视角跟着云理一行人缓缓前行,云迟便也暂时将心中的疑虑抛到脑后,打算瞧瞧自己这便宜义父到底打算耍什么把戏。 在之后的行程中,云迟惊讶地发现云理其实并不是一个圣母心泛滥的那种烂好人。他率领的天星宫弟子一路上不断遇到各色逃亡的难民,见到了更多不忍之事,其中绝大多数都比徐十二一家要悲惨和值得伸出援手,但云理始终都表现的铁石心肠熟视无睹。 是了,不是云理想要救徐十二,而是天阴珏选择了徐十二。云迟想起云理当初说过的话,看懂了他眼下的所作所为。 再之后的画面就犹如一场单纯的生活记录一般,没有多少值得云迟注意的东西,都是些云理带着队伍在天南府四下考察环境的情节。 正当云迟感到耐心不断流失的时候,场景终于再次转变。 直冲云霄横断天际的高山,以及从半山腰开始就是终年不化的积雪。 齐岳。 梦境中的云理带着如今改名换姓的云迟结束实地考察回到了天星宫。 云理下意识便紧张了起来。他与徐十二的记忆融合的并不充分,或许是徐十二是个痴儿的缘故,云迟对他十六岁以前记忆相当模糊,很多时候都只有一些不连贯的画面以及分不清到底是什么的大致轮廓。 如今既然不知道云理用了什么手段让他能清醒地将过去的经历再旁观一遍,他知道这就是对方准备向他摊牌的答案。 关于云迟想知道的一切,都将以回忆的形式一一展现。 第238章 暗害 回风院的雪依旧清冷,院中的不知名松树已然规模不俗。 流程依旧按部就班,只是云迟跳过了许多自己认为不怎么重要的情节,直接来到了下一个节点。 从时间上来看,披着云迟名号的徐十二已经到了天星宫半年时间。 这期间他结识了门中两位同门的师兄和师姐,并且花了一些时间熟悉了整个天星宫的环境开始四下乱窜。和后来所有人的记忆完全不一样,在最开始接触修行之时,云迟表现出了相当天资和气机适应性,在第一次尝试感气时就成功引气入体成功进入御气境界。 至于后来的事,云迟已经清楚地知道了。 云理这个道貌岸然的纯坏逼想了个法子把一位少年天才扼杀在了摇篮里,并将其当做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圈养在了回风院中。 而眼下的场景,显然就是云理打算将做了手脚的溶气决逆练心法当做参玉口诀传授给云迟的那一个时间点。 夜已经有些深了。 回风院中烛光闪动,两位十来岁的小侍女正陪着新来的小世子在书房中温习功课。当较年幼的绿安忍不住开始打呵欠时,云理从前厅敲门走了进来。 云迟冷冷地看着他将两位小侍女屏退,在小云迟书桌对面的垫子上坐下。 “在看什么?”云理柔声问道,就像是一位慈父关心孩子般自然。 “明理司管教先生布置的识字功课。”小云迟老老实实回答。 云理夸奖了他一番,又问道:“今日修行如何?” “嗯……”小云迟想了想,道:“修性的心法尚未掌握纯熟,离入门都还有些差距。至于修命方面,下个月就该进入御气中期了。” 云迟走到义父对面,挨着小云迟坐下,看着云理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神微微闪动。也许是小云迟展现出来的修行天分让他微微动容,以至于有些犹豫。 但他很快平静了下来,轻轻点点头,“你在修命方面的天赋远超为父想象,看来是时候将那件东西交到你手上慢慢温养了。” “父王说的是什么?”小云迟兴奋地问道。 云迟却清楚地知道云理指代的是何物,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腰间。 云理果然将手伸向右腰,取下那枚玉珏,双手一错将其分为两半。他将其中一半按在桌上推倒小云迟面前,认真道:“这是天星宫继承人信物,其中应当蕴藏着一股神器的能量,只要以为父教导你的这套口诀日夜参玉,便能与之交感,获得其中的传承。” 说完,云理向着小云迟口述了一遍那套溶气决逆练口诀并吩咐道:“你照着这份口诀尝试运行一遍。” 云迟看着慈眉善目谆谆教导的云理,没有任何出言阻止的意图。这是改变小云迟今后命运的关键节点,但很遗憾无论是梦境还是记忆重现,这些都只是是他无力更改的过去的残片。 他就这么看着小云迟默默接过那半枚天阴珏握在手中,盯着它似玉非玉似铁非铁的表面泛起微微荧光,随口轻声背诵了两遍父王传授的那篇口诀,然后闭目运气开始修炼。 小云迟的修行天赋大抵是惊世骇俗的。就那篇云迟在一旁听都没听明白的溶气决逆练心法,他只听云理念了一遍就能背下来不说,眼下更是已经能够成功进行修炼。 只见他额头瞬间慢慢爬上了一层细密的白毛冷汗,脸色也逐渐变得惊骇而痛苦起来。下一刻,他突然面如金纸,一口闪着暗红气机光泽的精血喷满了书桌,小云迟整个人便伏倒在了满桌血污之上。 “父王,孩儿觉得好难受……脑袋好疼。”他微弱的声音夹杂着痛苦的呻吟,趴在桌上的小小身躯开始剧烈的颤抖。 “安心睡上一觉就好了。”云理起身,将仿佛癫痫发作的小云迟抱起放到一旁的软塌之上,并伸手点了他几处穴道,探查起他的脉络。 在接触到小云迟手腕的一瞬间,云理沉稳的脸上突然面色巨变,急忙盘膝闭目运气,开始驱动自身醇厚绵长的气机注入对方脉络之中。 原来是出现了义父意料之外的岔子啊……云迟看着眼前的景象,顿时知道了云理和他在观星台二楼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从一开始就已经超出了老夫的掌控。”他如是说道。 云迟看着眼前转折不断的画面,心中有些疑惑。就这种程度而言,其实还远远算不上超出云理的掌控?他想。 小云迟痛苦的喘息渐渐低沉下去,似乎是陷入了昏迷当中。而云理的神色却并未因此变得轻松,反而更加严肃起来,仿佛暴雨前的阴暗云层一般。 看来小云迟的体内正发生着连云理也感到棘手的变化。云迟这般想着,心中也泛起些许好奇。此刻他面前的云理虽然依旧以超凡者实力示人,但他清楚地知道对方其实是一位御术巅峰的超级强者。 连他都露出这么难看的表情,小云迟体内究竟正在发生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云迟顿时有些庆幸自己关于徐十二那部分的记忆基本都模糊了。要是让他清楚地记得对方当初到底遭遇过怎么样的痛苦,那简直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他正为自己有些利己的想法感到羞耻之时,一阵眩晕感突然涌到他的意识当中。他清楚而坚定地知道自己只是这段历史的旁观者,并没有实体或者意念能与任何场景交互,这在之前一段时间的观测中也已经经过充分证明。 那么很显然,是自己留在观星台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云迟迅速反应过来,准备强迫自己从眼前这类似梦境的空间中清醒。 也正是在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应该要怎么从这个梦境中出去。 该不会是云理这焉坏的老家伙专门准备用来暗算我的陷阱?他难不成还没有放弃清除我和秦巧同的计划?亦或者这一切都是作为天道代行者的阴谋? 云迟眩晕的脑海中无端地涌现出无数猜疑,更加让他整个脑子都变得乱糟糟起来。 他正准备调动自己庞大的精神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的时候,突然脚下不稳顿时歪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我在此处梦境中没有任何作为存在的实体,怎么会有种被人推着跑的感觉呢?他没好气得想。 事实上他的感觉并没有错。在刚才的那个趔趄之后,云迟只觉身侧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引力在拉扯着他,瞬间便把他的意识搅进了其他未知空间当中。 回风院的书房中,脸色已经够臭的云理神色忽然再次巨变,鼻间渗出暗红血液的同时整个线条分明的脸庞变得一片煞白。 第239章 沉浸式体验(感谢壹零陆叁大佬投喂的4张月票) 现在云迟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便宜义父会说事情在一开始就已经超出他的掌控了。 他刚从方才的混乱中强行镇定下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引力漩涡吸进了一处陌生的空间之中。 环顾周遭,尽是荒野残村与败草枯木。萧索的气息四下蔓延,让云迟有种微弱的不适感。 “你是谁?”有充满警惕的男孩声音在此地响起。 云迟循声望去,发现一道淡红色的半透明身影盘膝坐在一处新坟的墓碑前。他仔细打量着对方,却没有任何发现,无论是长相或者其他特征,都朦胧在气机泛起的红色薄雾之中。 他不由得便朝着那道人影靠过去几步距离。 “不要过来!”少年出声警告道。 “……”云迟沉默着依言驻足,“你能看见我?” 那道红色身影侧头看他,“你在说什么傻话。还有,你是谁,来这里打算做什么?” 他说着,缓缓站了起来。 云迟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个只有自己一半高度的小个子,大约还是个小孩。 云迟思考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便沉声道:“我叫云迟,偶然路过。” 对面的小小身影果然一愣,却没有说话。 “这里是哪里?”云迟并没有去问那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转而问起自己眼下更应该关心的疑点,“那又是谁的坟墓?”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一直就在这里。”红色身影说,“至于这个坟包,里面暂时没有人,是我为自己准备的。” 云迟挑眉,“你现在就为自己准备归处是不是早了一些?” 对面疑似小男孩的人摇头,“我马上就要死了。” 萧索的气息逐渐燥热起来。云迟抬眼,发现天空开始铺满火烧云,仿佛染上了一层残血的薄暮。 空气中的火属性气机也变得浓郁起来,将他所处的这片环境点的就像刚经历过一场烽烟与厮杀后的战场一般。 “你是来趁火打劫的。”那道红色身影的色泽逐渐浓郁,犹如一个被撕下全身皮囊的浴血肉身。 杀机扑面而来,让云迟不由得微微一凛,但也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御气初期强度的气机锁定,和云迟只是个半斤八两,如果算上云迟傲视群雄的精力,这点杀机对他而言连威胁都算不上。 “我只是路过。”云迟再次强调。 “你是云迟,但云迟今晚就要死了。”对方说。 “有这么严重?”云迟皱眉,“云理正在救你。” 趋于暗红的小男孩身影正对着云迟的面部虽然一片空白,但他心中依旧浮现起正被在人凝视着的感觉。 “他刚才给我的心法有问题。”暗红色男孩说,“此刻我的身体应该已经经脉断绝。” 云迟默然,对面的人果然如他猜测一般是徐十二。那么相应的,此地该是对方灵台,亦或者是精神世界? “我原来还以为他当真是想收养我。”徐十二说,“没成想一开始就只是打算拿我当夺舍用的胚胎,我说的对?父王殿下。” “?” 云迟顿时有些无语,“也许他一开始有这种想法,但我并不是他。” “无论你是不是,结果都是一样的。”小云迟咬牙道:“虽然我马上就要消失了,但我也不会让你们轻易得逞的。” 话音尚未落下,徐十二已经带着拳风向云迟冲来。 “我说了我只是个不明真相的路人。”云迟无奈向身侧闪避,“但现在我大致知道点什么了。” 徐十二虽然修命实力比云迟高上那么一两层,但也只是刚刚接触修行的菜鸟,根本不懂任何战斗相关的功法,只是单纯凭借气机强化后的肉体素质进行搏斗。 从这个角度出发,云迟已经能够脑补出拳拳到肉的菜鸡互啄画面。 但是他并不想和小屁孩拳拳到肉,虽然论硬实力徐十二要比他强上那么一点。 可是,和小学生打架这种说出去稍微有些那么丢人的事情云迟多少是不愿意做的。 “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欺负你。”云迟拉开距离,手中的黑色长剑遥指正要继续挥拳进攻的徐十二,剑招凝而不发。 在他身后,一道淡淡的银色身影探头探脑,冲着徐十二轻轻挥了挥手。一卷泛着金色光泽的卷轴也安静地悬在云迟肩头,默默散发着一股仿佛能撕裂空间的威严。 开玩笑,我可是剑仙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杀御形境界以下跟杀鸡一样,谁要跟你个初入御气境界的小屁孩拳拳到肉。云迟心中好笑。 见捏着剑诀锁定自己的云迟不讲武德,徐十二却丝毫没有畏惧,继续吼叫着像孩童打架一般扑向云迟:“要刺便刺!大不了小爷跟你鱼死网破!” “啧。”云迟咬牙,脸上皱成一团废纸,“不要搞得我好像才是个反派一样啊。” 空气中有飞舞旋转的黑晶瞬间凝成一圈乌青的锁链,将冲击而来的徐十二捆成一团蚕蛹摔倒在了云迟面前。 “这样会让你冷静一些吗?”云迟随手散去手中长剑,在徐十二身前蹲下,“我大概有点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你是徐十二的本我意识,对?” 哪怕那个小不点儿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只能在地上扑腾,却依旧还在反抗表达着自己的不愿屈服。 “你个坏蛋,快放了我!”他拼命扭动着身躯。 “你都快死了,元神马上也要溃散,精神还这么好可真是让人羡慕啊。”云迟半是遗憾半是调侃地说,“我说了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到脊宿七的时间居然比原本认为的还要早上很多年。 徐十二在被云理带回仙骨脊一年不到就因为这次事故丧生了,而他云迟则因为不明原因在此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他不再搭理还在拼命挣扎的徐十二,起身仔细观察起了这个由本我意识构筑的世界。他先前一到这就被徐十二给牵制住了注意力,都没来得及好好瞧瞧环境。 一片残阳如血早已褪尽,浓郁的夜色从四下八方拥抱过来,将云迟与徐十二以及那座孤坟一齐淹没。淡紫色的光在荒野中亮起,将氛围晕染得有些幽莹而诡异。 从云迟到这里算起,环境已经变幻过了三次,看来应该是与徐十二的情绪存在关联。 他环视了一圈又一圈,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周遭除了孤坟,好像完全没有值得注意的东西。或许整个环境都充满了象征意义和符号暗示,但自从云迟接触了星共体之后,他就对脊宿七本土发展起来的玄学和神秘学知识没什么研究和关注了。 换句话说,就算是徐十二已经把所有正确答案都布置在了整个本我意识当中,云迟也只能两眼一抹黑。 他只好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脚边的徐十二身上,“你有什么办法放我离开么?” 徐十二到底只是个六岁小孩,哪怕已经是一名御气初期的修行之人,在一番拼命挣扎过后终于也是筋疲力尽下来。 他喘着粗气,有些有气无力道:“我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里,从来没出去过,也没人进来过。” “冷静下来了吗?”云迟把他的脸扒拉过来朝向自己,“我们其实可以好好谈谈,就我个人主观意愿来讲,我其实并不想将你取而代之。” 徐十二当即就急了起来,嚷嚷道:“你还说你不是来夺舍我的……” “我说不是自然就不是。”云迟直接将其打断,然后想了想,说:“大家都是被卷进阴谋的人,我很乐意帮你一把,然后一起揪出幕后黑手。” “但是首先我需要弄清楚你是个什么情况。”他说,“你有什么想说的?” 徐十二和云迟想象中的一样早熟许多,他经过一段时间冷静,总算镇定下来,“我只记得他传授了我一套口诀叫我修炼,然后我体内的气机就不受控制开始乱窜,将经脉搅得像团乱麻……之后我就在这里了。” 看来这小子完全也是在状况外啊。云迟闻言不由得头疼起来,“那你现在感觉自己状态怎么样?” 他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自己如今被困在徐十二的本我意识当中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徐十二马上要嗝屁了的话,他很可能会遭到殃及。 结果无非有两个,要么等徐十二意识消散之后他就从这个古怪的地方出去了;要么就是他自己的意识到时候也会跟着徐十二一起湮灭在本我意识坍塌的乱流之中。 和投硬币一样的几率,但云迟却并不敢赌,于是只好和脚边的小屁孩商量着合作,以期找到没那么高风险的解决方案。 徐十二听到云迟突然的关心,咳嗽了两声,叫苦道:“内体那边已经凉了一半了,父……云理似乎正在不停为我注入气机吊命,但很显然没什么效果。” “而且,我修性功课尚未入门,恐怕现在的状态也坚持不了多久。”他苦涩地说。 “坚持不了多久具体是多久?”云迟追问道。 “大概到,下雪的时候……”对方说。 “生死关头,你还搁这跟我当谜语人呐?!”云迟没好气地骂道:“信不信我恶向胆边生……” 他话还没说完,便有一阵恶寒呼啸而来,带着直击灵魂深处的冷意与悲凉席卷整个空间。 原本蕴着紫色光晕的天地间眨眼便铺满了一层不化的寒冰,逸散的白气仿佛在视野可及的范围内漫上了一层蒙蒙晨雾。 天色依旧暗得犹如泼墨,厚厚的积云沉甸甸得好像将天际线也压低了大半。 徐十二没有胡言乱语,他最多还能坚持到下雪的时候。云迟抬头环视比刚才亮上了几分的整体空间,心中也凉了些许。 天色是一副随时都会下雪的样子,也就是说徐十二的本我意识随时都会坚持不下去。 这,难道就是自己那便宜义父为自己准备的杀招吗?云迟没由来地想。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徐十二一阵止突然不住的咳嗽将恍惚中的云迟惊醒,刺骨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深吸一口凉气,在肺腑中感受着冰冷带来的刺痛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我先帮你稳定一下状态。”他说,“多少再多坚持一会儿才行。” 他说完,死死缠绕着徐十二身体的那一圈黑晶锁链瞬间分解重组,化作一根根细长的骨刺以一套错落有致的排布方式扎进那道由本源气机构成的躯体当中。 “我会先以渡入纯粹精神力的方式为你维持元神的强度,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想到解决办法,不然我就只能采取自保手段了。”云迟一边为徐十二加强精神体,一边冷着脸说道。 徐十二自然知道云迟口中的自保手段指的是什么,哼哼了两声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无垠的冰雪世界渐渐又变回了云迟初来之时的那副荒原模样。 “你究竟是谁,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徐十二闷闷地说:“我师姐说过,气机分属四象,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守护……” “那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师姐在逗你。”云迟直接打断他,“我是云迟,或许是之后的你……总之,我现在也说不清楚。” “以后的我,所以我最终还是在死前被你夺舍了。”徐十二轻声说,语气中说不清是哀伤还是其他。 “从结果来看是这样的。”云迟也不再避讳这个话题,“我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十年后的你的身体里。” 哪怕徐十二算的上是尚未雕琢的璞玉天才,对于云迟这种听起来不明所以的话也只能以呆然面对。他愣愣地想了想,说:“什么叫你在我十年后的身体里?” “字面意思。”云迟淡淡地说,身躯泛点波动,仿佛虚化了几分,“如果我觉得救不了你,我刚才说的就是你我的将来。” 徐十二朦胧不清的面容相应地变得凝实了些许,终于露出那张稚嫩的脸蛋。 云迟感受着自身精力的流逝,开始在心中预估自己还能坚持的时间。 他在现在才终于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应该就是他正在追寻的真相,只不过这个真相需要他表明自己的决心才能触及。 这还真是沉浸式体验啊。云迟无奈地想。 —— ps发出来的时候应该还没跨年,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240章 《风华集》 看着徐十二的元神凝实到已经可以模糊看清楚长相,云迟缓缓停下渡入精力的动作。 对方原本强忍痛苦的小动作也跟着停下,只是还在有些虚弱地调整呼吸。 他盘腿坐在地上,仰着头看向云迟,当对方有所感觉收回四下观望的目光与之对视时,他也丝毫没有表现出胆怯的意思。 “你很厉害?”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小半天,徐十二主动开口询问起来。 “还行。”云迟知道干着急也于事无补,干脆和眼前的额小屁孩聊聊天套取情报,“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但是和最强者斗个五五开还是没问题的。” 徐十二模糊的面容上那双眼睛在听到云迟答复的同时似乎闪起亮光,“我听说世间最强者是御术巅峰的在世仙人,那你岂不是也是一位陆地神仙?” “” “你怎么不说话?”徐十二好奇。 “我是个御气?二那真是对不起了。”云迟冷冷道。 “不会?我觉得你比我厉害很多。”徐十二却完全不看气氛,“比我大师兄还厉害些。” “有时候实力并不一定完全体现在境界之上。”云迟故作高深,“只要能打赢对手,御气还是御术有什么区别?” “你既然状态好些了,那就好好思考一下现状,不然你最后还是要死。”他开始生硬地转移话题。 徐十二往后一倒撑在地上,无奈道:“我正式接触修行不过两三个月时间,甚至修性一途都还没能入门,我能思考出个什么有用的结果。” 他歪着头仰望云迟,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在说“我白银你问我?” “我看你这么厉害,还以为你怎么也该是个超凡者。我还在想既然你能够侵入到我这里,怎么也该是个幕后黑手。”他继续说。 “我说了我只是路过。”云迟再三重申。 萧瑟的荒原有风卷着碎叶枯草,像是奏着一曲苍茫的牧歌。云迟也在徐十二身旁盘腿坐下,两人看着在风中挣扎的乱草,沉默着没有说话。 听了一会儿风声,徐十二突然怔怔问道:“十年后大家都好吗?” “大家?你指哪些人?”云迟态度也柔和了下来。 “师兄、师姐,还有我自己。”徐十二说。 “你很关心他们?”云迟不答反问,“你应该才刚认识他们。” “我其实还关心我爹、我娘,大哥和阿姐,还有辣椒。但是我想你应该也不认识他们,所以我才不问你其他人。”徐十二说。 云迟瞥了他一眼,想了想才说:“如果过得平凡而安稳算是好的标准之一的话,大家的日子都还行。” “那我呢?”徐十二紧追不舍地问道。 “也许在我到来之前不算太好。”云迟回答,“说是行尸走肉勉强还算形象。” 徐十二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坟前,与那块与他差不多高的墓碑对视起来。 “你不打算跟我说一说你的事情吗?”他伸手沿着墓碑边缘抚摸,“比如回答我最开始问你的问题。” 云迟听着他的语气,心中有些奇怪。虽然语调依旧是带着稚嫩的童声,却突然给了他一种远超年龄的理智与成熟。 “来干什么……是吗?”云迟轻声念叨,随后起身走到徐十二身旁站定,“我原本在找云理质问真相,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手脚,让我旁观了从他收养你之后的记忆。我正看到他将天阴珏交接给你那一段的时候,我就被吸进了你的本我意识里。” “突然被吸进我的本我意识……”徐十二复述,“看来跟我记忆中的景象大致符合。” “!” “你的记忆?”云迟微微一惊,随后猛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最后还是扛过今天的劫难!” 对方沉默不答。 在云迟惊疑不定的目光打量中,徐十二由本源气机构筑而成的身躯缓缓拔高且愈发凝实,已然变得与云迟差不多高低,只不过看起全身瘦骨嶙峋,仿佛大病初愈又营养不良的虚弱病人。 “你的元神一直藏在我的潜意识里。”云迟冷哼一声,说。 他迄今为止最高境界只不过才御气入门,也没有彻底研究过自己接手的这幅身躯,一直没有发现有后手潜伏着的可能性很大。 “没错,这么多年我的确一直沉睡在你的潜意识里。”徐十二转身看向云迟,“但是你不会以为只凭一个刚接触修行满打满算才两个月、境界只有御气初期的人能独自做到这一步?” 云迟闻言,下意识骇然四顾,然后才紧张兮兮地看向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只不过更显削瘦苍白的脸庞,“你难道想说这一切都是云理的谋算?” “你别这么紧张。”徐十二笑着宽慰他,“我认为云理应该没这么大本事。” 他抬手指了指云迟右肩上下悬浮着的金色卷轴,说:“我见过它,当时也是它和你在一起。” 《脊宿七·风华集》,季鸢说这是为云迟量身定做的武器。主要作用是帮助他度过新手开荒期防止暴毙。它也的确尽到了应有的职责,帮助云迟顺风顺水地完成了熟悉脊宿七环境这个任务。 “当时有人叫我和它签订了契约。”徐十二说,“我记得对方是个女人。” 云迟抓过那卷金色卷轴,一脸若有所思地将其缓缓展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上边应该全部记录的都是云迟成功契约神机之后的图鉴。 一位翩翩公子的画像随着卷轴展开而逐渐展现出全貌,面冠如玉眉眼温良,云迟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徐十二,确定对方除了病弱颓废了点,和画像倒也算是一模一样。 紧跟着画像出场的就是一大列数据: 【姓名:云迟】 【资质:数据错误】 【实力:御气·二】 【好感度:六心(生死之交)】 …… 【羁绊(契合度500):梦入神机。消耗点精力召唤出“神机·云迟”,可每分钟消耗108点精力维持神机存在。】 【羁绊(契合度5030):同根同源。神机契合度提高50,所有精力消耗减少20。】 【羁绊(契合度5060):青出于蓝。神机全属性提高30。】 【羁绊(契合度50100):彼可取而代之。神机全属性提高100。】 《脊宿七·风华集》上的第一页,也就是记录在案的第一位神机,是云迟自己。 第241章 他的真相 嘶…… 云迟看着手中的卷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这种情况,单纯用巧合来解释云迟肯定是不相信的。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最初开始复苏的场景,确定季鸢和《脊宿七·风华集》的出现果然十分的没有道理。 云迟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地以为就像汗牛充栋的奇点网文小说那样,这一套是每一位穿越异界男主角的标配新手大礼包,所以才没有细想和质疑。 如今看来,事件的开端完全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徐十二的话将云迟从沉思中唤醒,“找到破解眼前困境的线索了吗?” 云迟将卷轴合拢,随手丢到身旁,“我的确是想到了什么,至于是不是线索,我不好说。” 他离开孤坟找了个枯草地随意坐下,冲徐十二招手,“我们详细聊聊你当时的情况,我就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这种危急的情形下你还有闲情逸致聊天?”徐十二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拖着瘦弱的躯体走动云迟对面坐了下来。 “你自己心里也知道,从你出现在这里开始,整个空间就已经算不上困境了。”云迟耸了耸肩道:“还是说正题。” “当时的情形吗……”徐十二将脸支在右手上,轻声呢喃起来,原本因为成年后的徐十二本我意识苏醒而变得清晰的身形上,双眼逐渐空洞而迷离起来,应该是彻底沉浸到了自己的回忆里。 云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耐心地等着对方继续。过了一会儿,徐十二果然幽幽开口:“大体上和你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幼年的我一个人坐在那堆孤坟前,正望着一片空白的墓碑发呆,然后一缕他人的元神就出现在了我的本我意识空间里。 “当时也和刚才你经历过的场面大差不差,我重伤垂死,那一缕元神应该就是被送来取代我的。”徐十二说,“只不过那缕元神实在太过废材,连即将崩散的我都无法战胜吞下,和我打了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眼见我二人僵持不下,即将鱼死网破的时候,那张卷轴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说她能救我,不想死的话就照她说的做。” 云迟早已听得汗颜不已,这时候赶忙乘机开口插话缓解自己的尴尬:“所以你就和卷轴签订了契约?你表现的这么谨慎,那个女人一句话你就照做了?” “我当时已经油尽灯枯了。”徐十二苦笑,“只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就被判定成同意了对方的提议。” “契约神机需要精血,你当时不是只有元神吗?”云迟好奇道。 “我不知道。”对方摇头。 既然都是本源,可能精血与元神的效果总是差不多的。云迟忍不住推测,但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徐十二叹气,“在那之后我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他沉默了片刻,主动问道:“如果当时那一缕元神是你,你应该知道的比我更清楚才对。” “我完全没印象。”云迟摇头,“我在这个世界记忆的就是在十一冢附近的山洞里。”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云迟对以往自己身上的奇怪之处也有了许多合理侧猜测。 比如他举世无双的修性水平。云迟之前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主角光环,现在想来的话,根本原因其实是他的意识里其实存在着两个元神。 虽然两个元神都在当初争夺控制权的争斗中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各自浑浑噩噩了十余年之久,但代行控制躯体的表层意识依旧尽职尽责地修炼着《道德真经》心法。 意识中积蓄了两位少年天才的修性成果,作为精力值表现出来自然就是远超常人的强度。 看来这里能了解到的真相就只有这么多。云迟心想,起身准备结束话题。 “你打算怎么做?”徐十二依旧安坐原地不动,抬头看向云迟。 “这里应该没有更多有用的信息了,我准备想办法离开了。”云迟说。 “你早就有线索了?”徐十二颔首。 “不知道,打算先试试。”云迟从肩旁抓过那卷《脊宿七·风华集》,然后将其展开到一片空白朝向徐十二,“就先从你刚才说过的那样开始尝试。” “既然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那只要按着当时的经过复刻一遍应该就行了。”他看着对方,挑眉说道。 “原来如此。”徐十二认同般地点了点头,起身与云迟相对而立。 此刻的两人就像隔着一卷幻化成卷轴的铜镜在对视的表里镜像一般。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徐十二直视着云迟,如此问道。 “季鸢承诺过你,就是当时在卷轴里和你说话的女人,你应该知道她。”云迟偏了偏脑袋。 徐十二说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道:“好。” 说完,他轻轻抬手,苍白骨感的手指触及到那泛着金光的空白卷轴之上。 有波纹开始在卷轴上涌动,仿佛荡开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下一刻,徐十二便连带着整个本我意识空间一道化作汹涌的漩涡流卷进画轴之中。 天地间瞬间只剩下一团漆黑。云迟深吸一口气,缓缓睁眼,温柔的星光洒在房间里,他甚至能看见自己鼻尖上那层白玉般的光泽。 面前的云理依旧一脸平和,正在闭目养神。 在云迟睁眼的瞬间,他似乎心有所感,轻声发问:“怎么样?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 “一部分。”云迟点了点头,“多谢您愿意帮孩儿解惑。” “可你刚才在我的本我意识中还在怀疑他打算暗害你。”徐十二的声音冷不丁地在他脑海中拆台道。 “这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知道你刚清醒可能有些兴奋过度,但先不要来干扰我。”他在脑海中回应道:“等我忙完了自然会主动找你解决历史遗留问题。” 意识中的徐十二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但至少听话地闭上了嘴。 云迟在与徐十二斗嘴的时候依旧认真地看着云理,似乎是在等着对方开口。 哪知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他只好主动询问:“您既然成全了孩儿心愿,那我们接下来就进行下一个环节。聊聊关于天道、她的问题以及您的困境。” 说到这,云理才终于缓缓睁眼,流动着氤氲星光双眸看着云迟,让他心中生出一种正在窥视宇宙奥秘的渺小感。 第242章 提议 观星台穹顶上边流转的星光挥洒在房中二人的身上,为父子二人披上了一层银辉,柔和而梦幻。 “很美,对?” 云理淡淡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云迟有点猝不及防,有些搞不懂对方是个什么路数。如果这句话是从李心安嘴里说出来的话,他心中或许会出和“浪漫”、“温馨”等词语关联的情绪。 从云理口中蹦出来的,他就只会觉得诡异与恶寒。 “您是指屋子里这片星光?”云迟压下心中吐槽欲望,想了想还是就事论事般接下话题,“拘演星汉于方寸之间,确实称得上如梦如幻,巧夺天工。” “萤草之光尚且如此,天外究竟闪烁着何等的璀璨也可见一斑。”云理没由来地叹息道。 “大致该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罢了。”云迟残忍而不解风情地打破文青氛围,“看着密密麻麻的,其实两颗星星之间的距离一个人一辈子也走不到。” 云理沉默,仿佛被噎住一般。 “这便是你在天外所见?”无语了半晌,他说。 云迟想起自己确是曾经被他追着驾驶着逐浪级巡护舰逃到了大气层外的同步轨道之上挂着,也就实话实说地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人力终究是有不可及的极限所在。”云理见状微微摇头轻叹,“我观星数十载,从秦巧同自天外飞坠以来便时刻在思考穹顶之上、突破御术境界而飞升之后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那您该失望了,上边虽然广袤无垠,却也比这里更孤独而清寂。”云迟开口说出残酷的真相,“您背后的……天道意志没有跟你透露过任何信息吗?” “近千年来攀上御术巅峰者不在少数,但除了老夫之外未见有飞升者,你可知为何?”云理冷不丁地突然问起不相干的事情。 云迟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转移话题,但也认真地跟着他的引领继续着对话,“不曾细想,还请义父赐教。” “御术之上自该得道飞升,可如今这世间早已求道无门。”云理也不装神弄鬼,直接说明真相,“所有到达御术境界能与天地规则交感的陆地神仙们都失去了对天道的感应。” 云迟恍然,心想终于绕到了我恰好知道的地方了。他虽然知道了前因后果,但依旧还是打算听听云理的看法,“既然如此,义父您又如何得以突破至御术境界之上?” “自然是侥幸得到天道垂怜点拨。”云理对着虚空行了个道礼,“不过心诚则灵罢了。” 云迟见对方神神叨叨不愿细说,便知道自家的便宜义父虽然是天道意志的代言人,但其实也不比自己多知道些什么内幕,便选择结束铺垫单刀直入正题,“然后您虽然得以突破,却依旧没能飞升。” 云理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眼中的星芒中有寒光一闪而过。不等他情绪发作,云迟率先开口安抚起来:“您别急着生气,孩儿却知道一些关于天道的内幕,能帮您老人家解惑也说不定。” 他说完,云理这才冷着脸哼了一声,再次磕着眼皮开始假寐养神。 云迟见状无声轻笑,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流向解释起来:“您不能飞升,自然是因为天道还需要您。您能察觉到天道的异常,孩儿也不妨跟您直说,她早就昏迷过去了,所以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失去了对她的感应。” 刚刚才搭上眼皮的云理闻言又抬眼看向云迟,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刚才的话如果是从其他人口中是说出,他自然嗤之以鼻懒得搭理对方。 然而这是云迟的说法,他本人或许没什么说服力,但站在他背后的神族却让人不得不加以考虑。 他看着云迟平淡的脸,抖了抖眉毛,说:“这是你身后的神族告诉你的信息?” “不错。”云迟大方承认,“不仅如此,这方世界的天道就是我身后的神族中的一员。她因为某些缘故在与另一波神族的战斗中受了重伤陷入昏迷,他的同胞现在正在想办法救他,而我就是他们派来的救援人员之一。” 想要获得云理这种当世最强的老狐狸的信任,就不得不实话实说,如果刻意闪烁其词模糊细节,只会适逢其反。对于这一点,云迟心知肚明,也就选择直接摊牌。 “另一波神族……你是指秦巧同?”云理对于自己养子刚才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询问起其他细节。 “您猜的不错。”云迟知无不言。 云理点了点头,沉默着不再言语。云迟看着垂眸的义父,继续推进话题,“您相不相信我们暂且放到一边,既然聊完了天道和她的问题,最后我们再说说关于您的困境这个话题。” “也就是您好不容易突破却无法飞升这个问题。”他再次将两个白瓷茶碗换上热水,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云理说道。 “你们有什么说法?”云理问。 他自然知道自己对面坐着的云迟只是个跑腿办事的,言外之意便是直接询问起他身后神族的意思。 云迟他也听懂了义父的弦外之音,自顾自捧着热茶道:“他们说那位天道昏迷至今的直接原因是被敌对神族的特制毒素侵袭,不得不封闭神识以求自保。” 从交流开始一直到现在,云理才第一次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着热气却并不说话等着云迟的下一步说明。 对面端坐的养子也识趣地将自己的话继续说完:“他们给我的任务就是想办法唤醒那位天道,或者找到唤醒她的线索。” 云迟说完,看着云理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些期盼。 “但是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云理明知故问。 “您如果想要飞升,那此方世界的天道复苏便是必要的前提。”云迟只好尽量说服对方,“从这点来看,我们的目标起码是一致的不是吗?” “况且,您身为天道意志的代行者,哪怕只是她选择的一位工具人,那也意味着你和她应该存在必要的联系才对?”云迟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需要借您的身份和天道直接交流一次,好得到唤醒她的情报。”云迟说,“这是一件互惠互利、两全其美的事,您认为呢?” “有些道理。”云理颔首,“不如说说详细的计划。” 云迟飞快地回顾了一下脑中的方案,说道:“我会将您的态度如实向他们反映,在他们给出可执行计划之前,您可以尝试主动与天道进行沟通,看能不能得到有用的反馈。” 茶碗放到白玉托盘上的清脆响声在封闭的房间内显得十分惹人注意。云迟知道这是义父打算结束对话的信号,便也将手中的热茶放回几案上,整了整衣襟行礼告辞。 “孩儿的话,还请义父好好考虑考虑。等我收到他们的指示之后,我会再来拜访您。”他一本正经地说,“你我虽有间隙,但这是孩儿的公事,您大可不必怀疑我的动机。为表诚意,我已经告知了您真相。” 他说完,就在云理盘膝静坐当中转身开门离去。 在值班门人若有若无的偷偷打量的目光当中,云迟走出观星台。仙骨脊上的寒风在开门的第一时间便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裹了裹自己身批着的由保温材料制成的斗篷。 望月亭中各自远眺无言的两位清冷女子听到开门的动静,便同时回首向他望了过来。 “商量完了?”云挽雪率先起身迎了过去。 “该问的都问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云迟向自己师姐回答道,随后也向他身后跟了过来的李心安回以微笑示意。 云挽雪上下打量了云迟一圈,没看见像是发生过过激行为的迹象,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那我们先回去,正好大师兄有事要找你。” 三人便沿着来时的山道原路返回。途中,云迟安耐不住好奇向云挽雪询问道:“大师兄,他找我做什么?” “他接手了天星宫事务,自然是心系宗门发展事宜。”云挽雪摇头轻笑。 云迟心中一动,有些预感,便将自己的猜测直言不讳:“大师兄他不会是打算找我走后门?事先说好,我虽然是脊宿七共和国的名义领袖,但我只是个甩手掌柜,行政管理我都不插手,全部都是任由既定程序在按部就班地运行的。” “谁知道呢?”云挽雪耸肩,“听他说说不就知道了。” 一行人便说笑着回答集云殿所在的羽扇坪上,与天星宫的第二代宫主进行会晤。 和云迟想象中不太一样,云聚单纯只是和他叙了会儿旧和咨询了一些脊宿七共和国的政策方向之后就结束了谈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py交易。 云迟在天星宫还有任务,便决定在此暂住一段时间,便回到阔别的回风院。 这是云迟自幼居住的别院,如今由两位陪着他长大的侍女打理着。她们等到少主人归来,自然又是一番重逢画面。 哪怕云迟再三重申如今天下已经是人人平等的民主政权治下,青宁、绿安两女还是转变不过身份,一口一个“少主”叫得云迟深感自己依旧任重而道远。 在结束诸如安排好自己和李心安的住处以及送别前来叙旧的师姐这些琐事之后,云迟总算有闲暇向自己的领导季鸢开始工作报告。 心中默默读秒了一会儿,云迟脑海中终于响起季鸢慵懒的声音:“任务有进展了?” “有一些,更进一步就需要组织的帮助了。”他接着便把自己今天与云理对话的情况如实报告了一遍。 在此之后,他又说:“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请教季主任。” “关于你出现在脊宿七上这件事?”季鸢在听到云迟去找云理对质时就知道他要问这件事,于是主动挑明话题。 见对面的云迟沉默不语,季鸢便轻笑道:“你刚才提交的申请我已经转到秘书处进行讨论了,既然今天你主动问到了,那我就抽点时间和你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云迟的脑海中说话的声音消停了一小会儿,只有翻页和噼里啪啦的敲击动静在响动。然后,季鸢再次开口:“还记得正在脊宿七上开展的‘睡美人计划’?” “我像是健忘症患者吗?”云迟无语地反问,“我不是正在为了这个计划忙碌奔波着?” “安啦安啦,这只是正常流程,好好听我说就行了。我问你,关于这个计划,你在正式接触之前有什么猜测?”季鸢问。 “猜测……我一开始认为自己应该就是像小说主角那样穿越到了异世界了。季主任你知道我说的那种小说吗?就我们那里很常见的那种……”云迟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写犹豫地说。 “哦哦,你说的东西我在调查你的身份时好像见过。”季鸢若有所思地接话,“然后呢?” “然后,一般那种故事都是一个常见套路嘛,什么重生,然后捡到系统,然后一路吊打遇到的所有人之类的。有些反套路的会把许多经典流派的主角安排在同一个剧本里,我之前以为脊宿七很可能就是后一种,还怀疑过遇到的一些人是不是自己的同行。”云迟回首自己的经历,心中有些好笑。 “所以你现在改变看法了?”季鸢好奇询问。 云迟也好奇反问:“我是脊宿七上唯一一个和你们搭上关系的人,难道还不是当之无愧的唯一主角?” “……”季鸢一阵无语,“没看出来,你小子脸皮还挺厚。” 她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虽然说的很欠揍,但你的看法也算是正确答案,包括你自己提到的猜想部分。” “你是说,你们真的是安排了很多经典流派的主角在脊宿七上演真人秀?”云迟闻言不由得一愣。 “差不多,不过不是我们安排的,是她自己安排的。”季鸢说,“我们重点关注了许多表现出特殊的之处个体,他们大部分看起来都比你更像救世主,所以当你脱颖而出之时我才觉得特别惊讶。” 云迟在心中默默点头,“所以这件事和我们最开始在说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虽然听起来有些像是在甩锅。”季鸢停下来想了想,然后说,“总之我的意思就是,你出现在脊宿七是她的意思而不是我们的意思。” “说了那么多,你就是想告诉我,你什么不知道是?”云迟忍不住按压起自己嘭嘭直跳的额角血管。 “我只能说,等她醒了我可以帮你问一问。”季鸢的口气听起来歉然又欠揍。 第243章 无穷季鸢的科普日常 不愧是属性相近的文明体系,连踢皮球的本事也一脉相传是。云迟心中没好气地想。 季鸢的言下之意就是关于他的诉求如今已经陷入了死胡同,他想要知道自己出现在脊宿七上的前因后果,就必须等唤醒那位沉睡的“天道”之后才有线索。 在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之后,云迟只好被迫正视起残酷的现实,“行,既然领导都这样说了,我一个基层打工人哪儿还有的选呢?那就麻烦季主任在办公室那边制定出执行计划之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哎呀,这哪用得着你操心呢?现在你是我们在脊宿七上的王牌专员,组织上很多任务都指望着通过你去执行,怎么会让你闲置起来呢?”季鸢一副带资本家的口吻打趣道,“咱们手头的‘睡美人行动’虽然眼下取得了十年来最大的进展,但形式依旧很严峻,需要同志们继续努力呀!” 云迟敷衍着回答着“一定一定,多谢领导重视”之类的套话,就准备结束与对方的通话。然而就在这个想法浮现的同时,他的脑中忽地一动,想起自己好像遗漏了些什么事情。 “季主任,先等一下,我还有件事情顺便要跟你说一下。”于是他赶忙出言挽留季鸢,“是和你有关的事情。” “哼?”对面的女人果真便来了兴趣,“脊宿七上还有和我有关的事情?说来听听。” “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一下,你应该是在很早之前就把《脊宿七·风华集》送到我这里了?”云迟不着急说明,而是再次确认起来。 季鸢沉吟了片刻,无奈道:“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对此没什么印象——等一下,云迟你是不是对我的工作存在什么误解? “其实像这种投放咱们星共体信物之类的小事我根本不会亲力亲为的,别说的好像我时刻在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一样行吗?自恋也该有个限度的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迟眼见话题有些跑偏,当即出言解释,“这只是在为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做最后确认罢了,你直接告诉我是不是!” “好家伙,连领导的话都敢反驳,长本事了你!”季鸢一边小声嘀咕,一边窸窸窣窣地操作着些什么,“你先等会儿,我叫信息处去帮你查一查,应该用不了多久……” 她正说着,云迟便听到终端有邮件送达的提示声音,然后就听到季鸢带着小小雀跃的口吻开口:“嘿,有了!我看看啊……信息处送来的记录上边显示,代号为《脊宿七·风华集》的s级信物是在十年前投送并实装进【哔——】的脑部辅助芯片当中的,登记在案的绑定用户是你没错。 “从信物的详细信息页面上显示的数据来看,你也的确是它第一也是唯一一个权限所有人,这下满意了?” “你对这件,额……信物,难道完全没有印象吗?”云迟皱眉询问。 “……你大概在接入星共体全域网络之后没怎么上网冲浪?”季鸢轻叹着不答反问。 “除了前哨指挥官论坛,我的确很少看其他社区。”云迟直言不讳道。 “算了,我还是直说。”季鸢语气中有些无奈,“也好趁这个机会跟你说说星共体的其他信息。” “虽然咱们星穹共建产业文明联合体本身是一个横跨数百亿个星系,囊括成千亿文明星球,其中文明多样性更是百花齐放的庞大多元星际政权,但依旧是有主体文明的啊。”她微微叹气,“我作为星共体主体文明的星穹人,其实比起人更接近神。” “你们这是脱离群众。”云迟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想缓解一下突然凝重起来的氛围。 “你别闹!”季鸢果然被云迟逗破了功,没好气骂道:“知道星共体治下的文明等级划分依据吗?” 云迟依稀记得自家蓝星好像在这个体系下是个“四级文明”,但也不太清楚具体指标,便不确定地说道:“难道不是根据对星际航行的接触程度进行划分的?” “你说的这一点只是其中一个指标。”季鸢认同道,“指标有很多,但权重最高的就只有两点,一个是构成文明主体的智慧生命,另一个就是文明发展进度。” “开始发展深空科技、开始恒星系内星体探索、开始星系航行、开始太空殖民,分别是五级文明到二级文明的标准,五级以下文明不纳入星共体观测范围。”季鸢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想问一级文明,像星共体这样的庞然大物就是一级文明,整个已探索宇宙中只有三个,包括卯散帝国在内。” 好家伙,深空般美苏争霸是。云迟脑子里莫名产生一股奇怪的既视感,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他好不容易压制住自己的白烂之魂,说出自己关注的盲点:“按你这么说,蓝星已经在进行恒星系外航行了,应该是三级文明才对。” “所以我们就要说到另一个权重点,构成主体文明的智慧生物。”季鸢解释,“因为你们蓝星智慧生命的权重过低,拉了整体评价的后腿。” 那也不至于整个掉段了……云迟有些无语,“怎么?我们蓝星人难道作为智慧生命很拉胯?” “那倒不至于,能自由发展出深空科技的文明智力方面肯定是达标的,问题出在……嗯,身体素质?”季鸢稍微停顿了一下进行措辞,“作为星共体的扛把子,星穹人是长寿种。而整个星共体的人均寿命是在五百年左右。” “原来你绕了这么大一圈是在这儿等我。”云迟恍然大悟,然后阴阳怪气起来:“蓝星人平均寿命只有八十那还真是给星共体拖后腿了呢。” “不不不,你不要误会。虽然因为你的关系,第三机要办公室对蓝星的文明等级进行了评估,但它其实并不是星共体加盟文明。”季鸢毫不在意云迟话里的暗刺,“我跟你说这么多的目的是告诉你,星穹人很长寿,连脑补出来的脊宿七都算是长寿种文明。”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季主任!云迟在心中呐喊,嘴上却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你问我对被你绑定了的《脊宿七·风华集》有没有印象,所以我只好告诉你,我已经活了近千年了。”季鸢咯咯笑道,“虽然对星穹人而言我还正值青春年少,但对你来说,我已经算的上是老妖怪了。” 云迟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冷冷道:“可你刚才也说了,《脊宿七·风华集》被正式实装也才十年时间!” “……” 第244章 我全都要 “原来是这样吗?”季鸢沉默了半晌,这才尴尬地开口。 “但是道理也是没错的,你记得十年前的某一天自己早餐吃了什么东西吗?”季鸢开始强词夺理,突出一个嘴硬。 哪怕云迟觉得自己占理,但也不好过分让自己的领导难堪,于是便主动揭过了这个话题:“算了,不和季主任你在这……我的意思是我还是有话直说好了。我在找云理对质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算是当初你们搞出来的历史遗留。” 他顺势就将自己在沉浸式记忆体验中的详情和季鸢说了一遍,并着重指出徐十二的意识在他身体里苏醒过来这件事。 “他说我曾经答应过要救他?”季鸢听完云迟的说法当即就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记得?” “借用某位神明的一句话,‘你还记得十年前的某一天自己早餐吃了什么东西吗?’”云迟语气凉凉道。 “好你个臭小子,想被扣工资是!”季鸢龇牙咧嘴地威胁起来,“嘶……你说你脑子里清醒过来的家伙叫什么来着?徐十二是?好像居然还真有这么回事……” “季主任认账就好,关于这件事你可得上心啊,脑子里还住着一个人的感觉说实话我觉得很奇怪,要么我走要么他走,你总得给我安排个法子。”云迟赶紧提出自己的诉求。 “彳亍。这件事我也记下了,我给你发过去了一件小玩意儿,你待会儿结束通话之后自己慢慢去照着说明书鼓捣就行了。”季鸢懒懒地说。 云迟听完,有些不相信地再次确认,“就这么简单?” “长寿种的代价就是生育率低和人口数量少,但天穹人依旧成了三大一级文明之一,你知道为什么吗?”季鸢反问。 “个体战斗力高?还是科技水平碾压一切?”云迟猜测。 “都有。”季鸢想了想,“最主要的还是,天穹人的战士哪怕在战场上阵亡,只要精神体没有散尽,都能通过特殊手段重生。” “你给我发过来的就是这玩意儿?”云迟有些惊喜,“我还以为军用装备我一般接触不到呢。” “这件事是之前的工作失误造成的,就当是组织对你的赔偿。之后还有什么问题你随时向我报告,今天就先这样,因为你的缘故,我又被迫加班了这么久。”季鸢不大乐意地说完,便迅速切断了联系。 云迟松了口气,刚从浅层入神状态中清醒过来,就发现徐十二的元神盘腿悬在意识中打量着自己。 他心中打了个突突,暗想这小子该不会是在图谋不轨?于是他便给对方甩了个白眼,“你看我干啥?” “刚才你这边扰乱的很厉害。”徐十二说。 “和别人说悄悄话呢,咋了?你还想听一下?”云迟随口敷衍着他,一边从袖袍中掏出自己的终端查看起前哨基地中的投送平台的状态,“我已经和当初承诺你的那个人说好了,她承认契约还有效,并给了我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是不是能共享我的记忆?”他将支援队列里的名叫“墟舱”和“一次性授权密匙”的两个项目进行解压操作的同时,突然向徐十二问道。 对方轻轻摇头,“你设了加密,我除了能自由活动外什么都做不了。就像刚才我知道你应该在做什么却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一样。” ……云迟默默看着“墟舱”的使用说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徐十二刚才的表达方式。 “我这边前期准备还需要些时间,你可以趁机想想自己的将来或者自个玩儿去,总之不要来打扰我。”他看了眼资源释放的进度条,没想到这玩意从解压完成到培养出适宜的躯体居然需要消耗一周多的时间,便只好暂时将这个任务放到一边。 “将来啊……”徐十二低声呢喃,似乎有些感慨,“你控制我的身体这段时间,为什么不继续修命?我的根骨和天资应该很好才对。” 云迟本来不想理他,但听到这个话题,也忍不住搭茬:“我为什么一定要修命?我现在可以说是打遍天下,对手不过一手之数而已。” “可那些终究只是外力,不是吗?”徐十二轻声细语地说:“你和白天那位姐姐姿态亲密,想必该是关系很好的。听师姐有时候称呼她为剑仙,想来对方该是一位御术境界的顶尖强者。” “一般而言,陆地神仙寿元将在两千载上下。”他像是在提醒什么似地说道。 云迟翻动终端屏幕的手指停在半空,愣在当场。 不仅是因为听到徐十二的说辞,更是由于屏幕上显示的“墟舱”使用说明。 墟舱作为天穹族的复活泉水,基本原理是很简单的,那就是通过生物技术在舱体中定制培养出一具躯体,然后将逝去之人残存的精神体移植进去就大功告成。 托星共体科技一贯风格的福,这套设备采用智能式引导,傻瓜式操作,一键式完成。完全不需要操作人员付出太多学习成本。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所需权限高得离谱,需要“主神级”授权许可才能解锁开放。 云迟虽然不知道“主神级”在星共体文明体系下究竟是个什么水准,但从季鸢一并下发过来,上边挂着钢戳和她亲笔签名落款的一次性授权密匙来看,大概使用人群标准高低也得是个办公室主任才行。 虽然云迟也在论坛潜水时知道了季鸢麾下的“第三机要办公室”好像与其他科室不太一样就是。 整个说明文本看下来,云迟大致也搞清楚了墟舱的工作方式,所以才在听到徐十二谈论“寿命论”时呆了片刻。 塑造肉体,然后注入精神体。而云迟脑中现在有两个各自独立的元神,也就意味需要将其中一个分离出去。 就像她跟季鸢说的那样,要么云迟走,要么徐十二走。他现在就面临着一个选择题。 要是按照云迟本来的打算,自己怎么都是个鸠占鹊巢的,既然有重新捏脸的机会,他自然愿意给自己定制个完美的躯体,然后将徐十二的身体还给对方。 可如今听徐十二这么一说,他又觉得有些不太合适起来。毕竟他好歹也顶着徐十二的皮在这个星球上混了一年半载,交际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么也有那么几个舍不得的人,当真要来个彻底的断舍离似乎也不是那么下得了决心的。 于是,犹豫了半天,他终于开口向徐十二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左右不过是辛苦一点,为什么不能全都要呢?”徐十二说。 “?” 第245章 进展 “我的意思是说,你明明有两全其美的选择。”徐十二看着云迟认真地解释道。 而云迟也像是第一天才认识对方一般仔细地打量起了徐十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今天才正式认识对方。虽然两人的孽缘开始纠缠的挺早,但当时大家都不是清醒的状态,只能算是一起合租的邻居、室友而已。 他看着徐十二优哉游哉地一副要和自己坐而论道的样子,心想没看出来你小子能成为我的夺舍备胎果然还是有完美的基础条件的。 不仅硬件上天资卓越、长相俊美,软件上边更是加载了“后宫文男主威力加强版”这等玄幻文标准配置。 要不是云迟半路杀了出来,真要是让徐十二这小子顺利成长起来,脊宿七上不知道会有多少高冷仙子、御姐剑仙、邻家小萝莉等等长势喜人的小白菜会被他祸害得一干二净。 从这个角度而言,他云迟简直都算的上是为民除害的三好青年,这难道不值得捧上一个“脊宿七和谐社会建设急先锋”的奖杯? ——这么说来云理的所作所为虽然有些阴谋成分在里边,但勉强也还说得上是大义灭亲。 “怎么样,我的建议值得你好好考虑考虑?”徐十二哪里知道云迟脑中已经瞬间给他贴上了“渣男”、“此子断然不可久留”等等标签,还以为对方是被自己刚才的话语引起了深思。 云迟被他打断了一连串脑补,回过神来之后赶紧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走神的尴尬,随后点头道:“没错,我已经做好选择了。” 他原本还心存愧疚,打算把选择的机会让给徐十二。如今看来,还是将他切割出去比较好,不然自己认识的那些女性友人搞不好都会陷入危险境地。 反正他和自己比起来算是无牵无挂,净身出户去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也不算吃亏。 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能够以全新的身份重新开始一次人生的机会,不然为什么蓝星上的重生文会那么火?不管什么分类都需要套上一层“重生”的buff。 “孺子可教也。”徐十二还以为云迟是在赞同自己的看法,当即便摆出一副“自己是个过来人”一样的表情。 云迟白了他一眼,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我的选择就是,待七天之后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就把你从这具身体里踢出去。” “可是,这原本是我的身体,该走的人是你才对?”徐十二弱弱地进行抗议。 “你刚才也说了,我为什么不能全都要?”云迟笑道,“你的身体很棒,但他已经是我的了。作为补偿,我可以把定制权交给你,让你给自己制作一具心中理想的新躯体,并且我向你保证,新身体的一切方面都是完美的。” 云迟说着,将平板终端上显示的画面投影显示在了自己的意识当中,“上边的所有数据你都可以自己调整;伸手摁在右边的空白框里,然后幻想一个自己满意的样貌,它就会把你想象中的画面记录下来——不要和我现在的样貌太像,最好完全不一样,清楚了吗?” 徐十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只好抬手摁在了面前的画面上,并开始闭目为自己捏脸。 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云迟估摸着对方可能一时半会儿难以抉择,便丢下一句“明天之前把完整的方案交给我”之后便退出了内视。 临走前,他还特意切断了徐十二身处的那一片区域的意识连接,将他隔离在了一片不大不小的空间之中,以防对方偷窥自己的生活。 眼下应该手中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云迟躺在烧着地暖的榻上,开始梳理近期的待办事项,不多时便在懒散的暖意中沉沉睡去。 或许是云迟打算借助云理与“天道”间的关联来进行沟通尝试的提案有些过于独辟蹊径,在之后的三天时间里云理和季鸢两边居然出奇一致地都没有消息传来,让他又在回风院带薪休假了一小段时间。 正当他在腹议秘书处那边办事效率低下之时,终端响起有邮件送达的提示。 终于来了。云迟这般想着,果然看见邮件发件人是秘书处,送往季鸢批准后抄送给自己。 他大致扫了一眼文件内容,便起身准备相关事宜,打算之后再去观星台找云理继续实行自己的计划。 回风院中几个女眷都正在做自己的事情,云迟也乐得一人轻松,在案上留了份讯息之后就沿着山道一路往后山攀登而去。 再次站在绝顶之上的观星台前,云迟不由得感叹修行之人应该都是些一等一的宅属性人士,哪怕云理这等举世无双之人,每天除了枯坐修行似乎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做。 他轻笑着将脑中这些没有什么意义的杂念尽数摒除,推门而入径直上了二楼,然后敲门,果然听到里边云理请进的声音。 行礼问好入座沏茶一气呵成,云迟捧着杯盏暖手的同时,思考着该怎么先起个话题暖一暖场。 “义父每日都在此处静修?”他想了想,如此问道。 云理面无表情,抽了抽嘴角冷淡地回答道:“日间群星隐匿,自然只好在此枯坐。” …… 话题瞬间被聊死了,云迟只好抓耳挠腮之后直入主题:“这几日来您可曾得到天道启示?” 云理依旧闭目,只微微摇头,然后主动开口:“你既然再次寻来,自该是身后的人已经想好了法子。” “不错。”云迟直接承认,“不知道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云理缓缓睁眼,用蕴着星光的双眸瞥了云迟一眼,“以前倒没发现你这么缺心眼。” “以前咱们也没什么机会这么面对面地深入交流啊。”云迟笑起来,“这都是必要的程序,也不是孩儿故意让您面上过不去。” 他说着,将面前几案上的所有物件收拾到一旁,然后从袖间摸出一份卷轴放在上边缓缓展开。 “季主任说这上边刻画的一份阵法,能实现和天道的交流。”他向云理认真介绍起面前那张鬼画桃符的功效以及用法,“只需要你和我同时将右手按在阵法上,然后驱使意念感应阵中气机流动即可。” 他说完,便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面前的阵法上,随后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向云理。 对方移开和他对视的目光,将视线转到桌上的画卷上,平淡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们采取的方法会更加有自己的风格一些……就像你们一直以来在做的那样。” 第246章 顺利完成 “琳琅满目的奇技淫巧,是吗?”云迟将对面那一位帅大叔没说出口的话补完,并深以为然。 作为星共体的驻脊宿七上的前哨基地指挥官,云迟对组织上的工作作风向来是有底的。大约中央上的大领导们都是些怕麻烦的主儿,所以下发办事的流程和支援都是以现成的工具和设备为主。 像今次般搞一份记录着阵法的卷轴这种充满玄学意味的解决方式,在云迟的记忆中似乎除了自己的《脊宿七·风华集》之外就只见过卯散帝国渗透进脊宿七的“土法定位”。 搞不好星穹人是以修真文明发家的?云迟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默默等候着自家义父的配合。 云理观察了一阵儿眼前的阵法,没瞧出什么太大的名堂,但依旧维持着一种风轻云淡的气质缓缓抬手按在了上边儿。 “那我们接下来就开始。”云迟说着,便自顾自开始闭目凝神,驱使着自己的意念往那副阵法图示上探索而去。 只是这一缕意念刚到指尖触碰到卷轴,接下来的发展就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起来。照理说,这么玄学的操作,后边的内容应该也是玄学到底才是,比如他和云理两人不过都只是一具载体,真正的幕后之人应该在他两人以阵法连接之后便各自现身,展开一场阔别重逢的感人戏码之类。 然而事实就是,他只觉得有一道强光通过连接在阵法图上的手指窜进自己脑海,然后就听到冷冰冰的电子合成音提示道:“数据下载完成。” 当脑海中那道强光散尽,按压在几案上的指间也传来刺痛的灼热感,他下意识便将手缩了回来,蓦然睁眼看向卷轴。 对面的云理早已察觉异常将手收了回去,此刻正怔怔地看着自己被星辉染得好似温润白玉的右手指尖。 两人正中间的那副阵法图上亮起微弱的金色毫光,正随着阵法的飞速变动而不断游走闪烁。 云迟顿时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速度快到以他的视力只能捕捉到一些残影的图形。他之所以露出这种表情,完全是因为明明自己对眼前的事物知根知底,却突然间进入了一个连自己也搞不清楚在发生着什么的场面。 他清楚地记得,面前桌案上摆放着的这张卷轴是他随手从自己的书房找来的空白现成品,上边的所有阵法也是他照着邮件中的内容一比一复刻的一份。 本来云迟还只打算就用宣纸随便誊抄一份便是了,但是考虑到任务的严肃性,这才特意找了一张看起来不那么寒酸的卷轴——难不成是自己在描摹阵法的时候手抖画错了?云迟突然惊悚地想到。 玄学和科学的区别就在于,公式如果代错了无非得到的是一个错误答案,虽然这个误差很可能导致毁灭性后果,但他至少是可以预料的到的。 而像阵法这种玄学内容,构成阵法的要素如果画错了,那很可能就指向未知的领域,招惹来莫名的存在,得到完全意料之外的效果。 “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当云迟胡思乱想,已经脑补到和末日支配者这种等级的最终boss展开生死决战之时,季鸢没好气的吐槽将他从幻想中拉了出来。 “天穹族人虽然的确是修真文明起家,但是已经整理出了一套十分完备详细而又安全可靠的体系,你脑补的那种情况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她说,“就算有愣头青在试验中失误或者故意作死沟通到了邪神之类的存在,防火墙也能自动将这种连接切断屏蔽,搞不好还要顺藤摸瓜将其标记上然后派遣特勤小队过去正义执行。” “顺着网线过去揍人?”云迟下意识笑出声。 “你说什么?”对面的云理皱眉反问确认。 “咳咳。”云迟赶忙将自己的失态掩饰过去,“我的领导,季主任说她已经和那位天道沟通完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他们,义父您老人家只需要安心等候消息就行了。作为合作的报答,他们会帮助你完善飞升的程序……额,仪式。” 他说完,就将一旁已经放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准备起身告辞。 “你等等。” 云理见他作势要走,当即出言挽留,只是从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早已拧成了一团麻花,额间的“川”字仿佛能夹死几只苍蝇一样。 “这就已经完了?”他沉声质疑道,语气中充满着难以置信。 作为千年来成功突破御术之上的第一人,他心中自然有自己的盘算。比如,要是那些所谓的“神族”当真有本事能撬动自己和天道的联系,成功与天道进行沟通的话,他还打算在一旁借势窥探天机什么的。 在看到云迟掏出一卷阵法之时,他还心中一喜。真要是对方拿出来什么他没见识过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还会头疼一番,如今以阵法为凭依,倒也算是冥冥之中有天道眷顾,他云理这个天道代行者的身份也称得上名副其实。 哪知对方根本没有按常理出牌,过程虽然有些出入,但明明一切都还在向着对自己的布置有利的方向发展,怎么刚进入正题就已经结束呢了? “没错,一切都已经顺利的完成了,多谢义父您的配合。”云迟哪里知道对方心中的那些小算计,只当他是还没有搞清楚现状,就像如果没有季鸢提醒之前的他一样。 云理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说什么,只向着行礼的云迟点了点头,再次闭目养神去了。虽然他心中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但却没有太明白地表露出去。 在观星台离去的路上,云迟才向季鸢表现出自己的好奇心:“季主任,刚才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呢就结束了?” “组织给你的任务不都是这样吗?之前怎么不见你关心各种原委?”季鸢那边似乎正在处理着什么事务,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他。 也正是因为不用专注维持通话,云迟才难得地可以边走边聊。他听了季鸢的调侃,面不改色道:“我只是觉得,这次好像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 “咋地?你还希望给你上难度啊?”季鸢语气咄咄逼人,随后又忽地一软,“这次任务顺利完成有什么稀奇的,秘书处这么长时间讨论出来的方案,自然都是情况允许之下最高效便捷的。” 季鸢越是含糊其辞,云迟就越是好奇,忍不住纠缠起来:“季主任,你可别卖关子啦,快跟我讲讲其中关键。” “哪里有什么关键?”季鸢笑道:“如果有,那大概就是多亏她和我同样都是天穹人。” 第247章 你还说自己不是在视奸我 “总之就是天穹族人自己身上的小秘密罢了。”季鸢随口想了个说法解释道。 “你那边的工作只需要通过阵法刺激一下她的意识然后获取一份访问授权就行了,核心的部分还是在病房和她的身体这边。”她简单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向云迟说了一下,然后继续将话题过渡到后续工作安排上边。 “从你那边的得到访问授权之后,我们在病房的工作小组就可以直接通过从活跃的脑细胞中提取出信息素进行解码破译这种手段得到更多的情报,其中说不定就有她在潜意识中构筑的这个世界的详细设定之类的东西。”她说。 “这件事我这边已经开始着手处理了,有成果之后就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这段时间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就当是我又给你放假了。” 云迟结束与季鸢的通话,无奈地耸了耸肩回到了自己落脚的别院。 天星宫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也许在办公室那边出结果之前他还有时间先把徐十二的事情解决掉。 他这么想着,便去客居寻找李心安的踪影,打算与她一道回位于花田府城的前哨基地去。虽然眼下脊宿七共和国上的前哨基地不止一处据点,但云迟考虑到天星宫与花田城位置较近,所以当时将墟舱的解压部署位置选择在了那里。 反正到时候还有可能要回来拜访云理,他认为自己这个决定倒也算是方便。 他又找到帮忙打理院子的青宁和绿安两女交代了一声,便乘上来时的那台飞行器往西南方向的花田府飞去。 然而他才刚抵达自己的工作站,还没来得及去瞧一瞧墟舱长啥样子,季鸢的工作邮件就又送达到了他的终端之上。 云迟看了眼邮件内容,当即开始选用邮件开始对线:说好的放假呢?这才半天时间不到就通知我准备返岗? 季鸢:别拿半天假期不当假,多少岗位这半天假期求都求不来呢! 云迟:我们那儿有句俗话,叫“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季主任你知道这是啥意思吗? 季鸢:行了行了,你可别逼逼了。反正办公室这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剩下的都是前哨基地的活儿,你抓紧时间办就是了,我又不催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搞得好像我在剥削你一样。 云迟:有您这个承诺我就放心了。咱干外派工作的图个啥啊,不就是领导的信任和栽培吗?请季主任和组织上放心,我一定又快又好地完成任务! 在和季鸢进行了一轮你来我往打闹之后,云迟见对方终于不愿再搭理自己了,这才一边往前哨基地新建立的墟舱安置区域走去一边仔细将邮件内的任务说明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 总的来说就是,病房那边的工作开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超额完成了手头的任务,将脊宿七这里需要的情报顺利解码了出来。 反正具体操作原理加上注释什么的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又是数十页文字,云迟知道办公室那边的工作尿性,索性直接就将邮件文本拖到了后半段,果然在这里找到和自己直接相关的内容。 秘书处的人还十分贴心地将所有情报着整理得条理清晰,力求让人能一目了然。抛开专业内容那部分不谈,第三机要的同仁们办事还是想当专业靠谱的。 云迟这般感慨着,只一眼就将剩下的所有文本内容扫了个干干净净: “……经专门医疗小组协助、信息处执行、秘书处讨论,我们认为“样本一”中的确蕴含着许多与任务需求相吻合的要素,现抄录相关内容送发主任办公室、行动专员个人终端以及档案处留存…… “经过多方讨论,我们一致认为,任务目标并非是被动沉睡,而是主动选择将自己的神念分散各处,这种战术通俗来讲叫做“化整为零”,常常用于绝境突围时躲避搜查……” 云迟一看文件内容又有跑题的意思,赶紧快速滑动屏幕将枯燥的部分划拉了过去。 “……采用这种战术,任务目标才得以短时间内成功从卯散帝国的毒手中逃脱。那么我们有理由认为,只要反向操作,执行该行动的专员就能得到分散在各处隐藏的意识碎片的线索,成功将任务目标重新凝聚,从而为下一步唤醒她做出铺垫。 “与此同时,有神内科的专家建议到,行动过程中应当重点注意那些天资卓绝之人,他们表现得越活跃,就越可能是‘天道垂怜’之人,身负气运——也就是任务目标的化身,的可能性就越大。 “以上便是此次工作的汇总简报,可实行的具体操作方案相关部门还在进行研讨,最迟将在起个工作日内提交完整方案。” 云迟将文件看完,顿时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虚惊一场,同时也对那些坐办公室的同事们有些怨言——给假期中的同事发工作邮件,而且还是属于草案阶段的工作邮件,简直是缺心眼到家了。 难怪在和季鸢斗嘴的时候对方态度随便地表示任务并不着急呢,感情只是刚新建文件夹! 他随手将邮箱页面关闭,将注意力从终端的屏幕移开时才发现自己正傻愣着站在基地通往地下区域的电梯之中。 “怎么不继续走了?”他疑惑地看向一旁的李心安。以往在这种同时要处理工作文件和行走的时候,他都是一路跟着李心安默认让她给自己引路的。 李心安无辜地眨了眨眼,说:“这里的电梯门新上锁了权限,我的身份卡刷不开。” 云迟闻言瞧了一眼电梯楼层按键旁的生物识别锁,上前按了自己的手掌,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提醒我?” 在气密舱泄压的声音中,二人从电梯中走了出来,李心安理所当然道:“我看你那么全神贯注,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你比较好。” “要是办公室那帮同时像你这么善解人意就好了。”云迟笑道。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入了一处完全新建设出来的房间。从入门开始,消毒、身份验证、安全扫描便层出不穷,哪怕云迟作为整个基地权限最高的指挥官,也不得不按照语音提示一步一步地执行。 看来这个墟舱不仅仅是军用设备那么简单。云迟顿时对这次下发的后勤支援高看了几分,不愧是最低使用权限为“主神级”的玩意儿,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特权阶级的腐朽气息,连配套设施都有种生人勿近的意思。 而这台墟舱消耗的资源也的确对得起它的权限,整个前哨基地经略前晋消耗的资源都没有构筑它用掉的多。云迟一边耐着性子接受着好几轮无害化处理,一边暗自腹议。 脊宿七在整个“睡美人计划”中都处于特殊地位,星共体出于各种各样的顾虑往往不敢大规模地干预星球表面的自主演化,所以整个计划僵持了数年,直到云迟入局这才有所进展。 然而哪怕是有了云迟这个负责跑腿的买办(本地人视角下),星共体依旧不敢大规模进行物资投放进行支援,只能以下发自主程序的方式扩大影响力。 换言之,现今脊宿七上的一切星共体文明产物都不是由对方直接提供的,二而是以下发给云迟的程序、图纸等为蓝本,完全依靠本土存在的物质凝铸重组而成。 前哨基地工作舱自带的生产线无时无刻都在按照设定好的模板在脊宿七本地各区域进行资源采集与加工,维持基地的每日消耗。 连一开始云迟获得的那个前哨基地工作舱都是在他驱使气机中凝现的乌晶砂砾构筑的投送平台中完成的解压,消耗的都是脊宿七上的能量。 脑中闪过这么多思绪,云迟想表达的核心意思就是,自己苦心经营了一年半载的前哨基地,没想到库存物资没有在全面战争中被拖垮,而是大部分消耗到了解压释放墟舱的这个过程当中。 眼前位于地下百米深处,用最高规格安保和人防建造出来的设施,可以说的上是名副其实的价值连城。 看来哪怕到了星共体这种等级的文明层面,对于涉及生命层面的问题也是相当严肃的,当然,消灭敌人的生命这种事除外。 光线消毒工作结束时的断电动静响起,云迟和李心安摘下防辐射墨镜将其放回设备箱中,走过长廊向最深处的那扇合金舱门走去。 又是一番权限识别验证之后,挑足了云迟好奇心的墟舱终于在缓缓打开的门后展露全貌。 四下都是银灰色的合金墙壁,除了偶尔流动的光带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房间正中间停着一个月光白的胶囊型舱室,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 不知怎么的,云迟看见那方舱室时的第一反应居然不太吉利,那种感觉就像看见乡下老房子堂屋正中央摆着一具棺木一样。 想到这,他没由来地抖起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在李心安敏锐察觉之后的关切声中率先向房间内走去。 和一贯的智能化程序比起来,这个房间中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冰冷且不近人情。云迟站在极有可能就是墟舱本体的胶囊状舱体前四下打量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有任何像是操作面板一样的东西。 整个舱体是以一种云迟分辨不出材质的的材料一体化构成,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到的前哨工作站系统一样。 他正感觉无从下手,只好摸出终端点开使用说明再比照实物着临时抱佛脚熟悉一下墟舱的使用方法之际,他的身旁突然一阵光影错乱。 五光十色一通胡乱闪烁之后,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房中。一头黑色长发扎着利落飒爽的高马尾,与身上雪白的制服形成亮眼的反差。 这是墟舱自带的人工智能的全息影像?云迟看着对方窈窕的背影有些好奇。他的目光从对方的白色皮鞋顺着笔挺的裤腿、起伏的臀腰线一路向上,最后落在对方的肩章之上。 “长官好!” 云迟吓得当即立正行礼,暗道还好刚才自己只是抱着欣赏艺术品一样的美好目的在打量对方,不然这回搞不好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作为星共体征召的办事专员,云迟的人事档案归属在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而这个单位全体都属于防卫军序列,分管部门事务的一把手领导季鸢更是一位将军。 所以云迟在了解了自己工作单位的性质之后就特别留意了一下星共体各个军队序列的军衔等级,省的到时候和友军碰头的时候出洋相。 也就是这些平时看起来好像永远用不上的小常识让云迟在见到眼前这位借助全息影像露面的女军官时才没有表现的太过失礼。 他此刻心念电转,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觉得对方的肩章军衔有些眼熟。星共体的军衔等级体系他大致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被不同序列、不同兵种等等各式各样的军章搅得头晕眼花,只大致记得肩上带银色六芒星的都是将军。 而眼前这位一身白色星际战舰的舰长制服,看肩章应该是个少将,云迟便下意识的紧张起来。这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大的军官,甚至感觉对方浑身都散发着震撼人心的气势。 等等……咱们办公室主任好像也是少将军衔来着?云迟瞪着对方被军常服修饰勾勒得锋利动人的线条,猛然间想到。 “您是……三机办的季鸢季主任?”他试探性地问道。 “不,我是只会剥削下属的无良带资本家。”面前的女军官冷淡道。 云迟一听对方说话哪里还不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大领导,赶紧舔着个脸上前问好:“哎呀呀,季主任大驾光临我们脊宿七前哨基地,真是蓬荜生辉!您也真是,要来视察工作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这种突击检查搞多了不怕下属心脏受不了啊?” “咱们单位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只看工作完成情况。”季鸢头也不回,径直走到胶囊样的墟舱正前方,“况且云迟专员你的状态是正在休假,我就算是你的领导也没权利来打扰你。” “这话说的,能亲眼见一见季主任是我的荣幸。”云迟虽然和季鸢语音交流不少,但面对面的接触机会还从没有过,显然有些摸不透对面的路数,只好先捡着一些绝对不会出错的话说一说。 “行了行了,不要废话了。”季鸢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终于流露出云迟熟悉的嫌弃状态,“我就是瞧见你打算使用墟舱了,于是以个人身份过来帮你一把。” “好家伙,还说你不是时时刻刻在视奸我的生活?”云迟下意识吐槽道。 “?” 第248章 参与感 就云迟的个人而言,他在之前的时间段内都是抱着和沙雕网友聊天的心态在和季鸢交流。 对方虽然是他的领导,但一直以来的公务交接、任务报告等等工作上的事情他们都只是在线上进行联系,倒也没有直观地感受到过她的气质与风格,所以才表现出有些口无遮拦的懒散模样。 眼见季鸢和自己脑补的形象存在很大出入,他惊讶之余稍稍懈怠了分毫,心中潜藏的白烂之魂便趁机夺舍,要将他拖入社死的尴尬境地。 云迟带着调侃意味的话刚说出口,心中就暗道不妙,连忙打算说些什么好平息领导的怒火以及挽回自己的形象。 只是他慌乱间刚组织好的话语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季鸢一个白眼给堵了回去。在看清对方的相貌之时云迟心中除了卧槽就没有剩下一个完整的词语。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季鸢的长相,哪怕只是信号不太稳定的全息投影模拟出来的画面,依旧在光影错落间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整个房间的照明似乎也是为了让投影更加突出、显眼而变得柔和暗淡了些许,却并不让人觉得突兀和昏暗。穹顶投射下来的一束成像光就仿佛舞台上追逐着主角而特意点亮的聚光灯,将所有的注意力和视线都吸引到她的身上。 地面和墙壁上为了构筑全景交互和立体感的补光灯尽量将对方身上的细节勾勒了出来,冷暖交错的光线在季鸢那一身雪白制服上泛着点点微芒,将整个人衬得有些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你想什么呢?”她又瞪了一眼呆若木鸡的云迟一眼,“墟舱的使用权限有些特殊,只要门口的安保程序开始工作,就会有后台通知送到我手里,我自然知道你要开始行动了。” 她绕着墟舱检查了一圈,随后在一侧站定,一块全息屏幕便浮现在她面前。她青葱玉指如弹琴般在上边跳跃着,头也不抬地打趣道:“就你这种既没有青涩情愫也没有甜甜恋爱的社畜日常,我多稀罕呐?还时时刻刻视奸你?” 云迟挠了挠脑袋,低着头有些呐呐地不好意思接话。 “之前还一副要帮我选路灯杆的气势,怎么一见面就萎了呢?”季鸢瞥见他一副大男孩的羞涩窘迫模样,乘胜追击般继续戏弄道。 云迟心中扭捏了老半天,总算调整好了情绪,尴尬道:“您这不是我的领导嘛,该有的尊敬还是应该的。” 见氛围没自己想象的那么严肃,云迟也慢慢放开了手脚,领着李心安往墟舱靠了过去,同时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常常挂在嘴边的办公室领导,季鸢季主任。季主任,这位是我在工作中自主招收的得力助手,名叫李心安,在之前的工作中出了很大的力气。” “季主任您好,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风采非凡。”李心安顺着话题也就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 季鸢看了她一眼,点头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她手上操作不停,转而向云迟问道:“你脑子里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前段时间我就给他已经设定好各项必要数据了,为了防止制造混乱,我把他框在一边让他自己去玩了。”云迟又确认了一遍徐十二的状态后说道。 “彳亍,那把那些数据给我。”季鸢向云迟伸手。 “我还以为自己有机会操作一下主神级的设备呢。”云迟将终端递给季鸢的同时,有些失望地说。 “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哪怕我已经特批了一次性授权,那玩意儿也只能让你顺利过安保而已,真要上手后的操作过程中还是有很多需要我来亲自验证的地方。”她飞速将终端的数据同步到墟舱的操作面板之中,“我怕麻烦所以干脆还是自己过来操作算了。” 云迟闻言对墟舱的特殊定位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颔首道:“我原先还以这是一件列装部队的标配设备。” “你积攒了一年多的绝大部分资源也就够它运行一次,而这还只是为了培育一具崭新出厂的躯体。要是完美复原接受重生者生前的身体,往往需要大量的资源,哪怕是我们也做不到人人都能享受这个待遇,只能将其作为对最英勇的战士们的奖赏。”尽管季鸢工作的时候十分专注,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却十分的懒散,“哪怕就是这样,已经投入使用的各个墟舱都排着等待复活的长队。” 云迟仔细一想也该是这么个道理。为徐十二准备的新身体虽然各方面都算得上优秀,但说到底也还是普通人的机能和数值。 如果要是像李心安……等会儿,好像有些不大吉利……那就自家的义父好了。如果云理不幸陨落,到时候再想为对方重塑一具带着全盛时期境界的身体,恐怕需要消耗的就是云迟整个前哨基地几十年的资源积累。 虽然前哨基地的工作中心不在资源开采这方面,但这个数字消耗依旧是相当恐怖的。作为人文关怀的奖励还勉强能接受,如果作为常规后勤保障,抛开伦理不谈单从经济角度而言也是有些不划算的。 哪怕云迟作为一名不怎么管理具体事务的基层指挥人员,这种简单的账他还是算得清楚的。 一想到这,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么高权限的荣誉就这么被我用掉了,算不算是插队了?不会激起其他牺牲在任务中的同仁们的不满情绪?” “这是经过组织讨论后决定做出的国家赔偿,况且用的是你自己积攒的资源,有什么好眼红的?”季鸢不以为然道,“行了,我这边的事弄完了,剩下的只需要慢慢等就好了。” 她全程都毫不避讳地当着身旁二人的面在进行操作,云迟观摩了一会就知道她并没有欺骗自己,隔三差五蹦出来的身份验证页面的确透着一股麻烦劲儿。 季鸢说完,便将个人终端还给云迟,同时叮嘱道:“为了让你有点参与感,最后的步骤可以交给你来操作。” 她将全息控制面板一道推到云迟面前:“比如你可以亲自按下这个开始按键。” “我只管按下开始,剩下的交给坚持和努力是?”云迟笑道。 第249章 分离 尽管嘴上调侃,云迟也依旧没有拒绝季鸢“按下开始键”的邀请。 按照他的想法,下次接触墟舱的机会还不知道有没有,更何况上手操作。 如果不是趁着这次“国家赔偿”的机会,以云迟的级别大概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墟舱这种在星共体内部都属于重点设施的高级玩意儿。 抱着这种心态,云迟按下了全息屏幕上的开始按键。 画面中平平无奇地弹出一个打勾的过渡动画,云迟脑补中高大上得不行的躯体培养工程便正式开始。 他呆呆地看着随后出现的空旷进度条,哑然道:“就这?” “就这啊。你还想怎样?”季鸢随手一拨,将全息屏幕收回虚空当中,“虽然墟舱的权限等级设置得很高,但它依旧只是一项工具罢了,和生产流水线也没什区别。” “明明是听起来就散发着高端气息的设备,被你这么一说怎么好像电子组装厂一样啊……”云迟有些幻灭地说。 “原理上也差不多。”季鸢笑道:“接下来,去把那个倒霉的家伙放出来。” 她指着墟舱一端闪着微弱呼吸灯的舱壁,示意云迟过去。 墟舱表面那一层光滑的乳白色漆面上果然虚幻地显示着一张细密的金色网格,大致能看出是一道生物锁的样子。 “通常大战之后还能保存下来的精神体都很残破虚弱,只能附着在一些载体上才能妥善保存,所以连接墟舱的方式也多种多样。” 季鸢耐心地进行着说明,“至于你这种情况……倒是也不算罕见,所以你只需要将手按在网格上,然后把徐十二的元神赶过去就行了。” 云迟点了点头,依言将右手按在了墟舱的舱体之上,随后开始闭目内视。 仿佛有微弱的电流顺着云迟的指间爬遍全身,激起的一阵酥麻最后顺着他的意念一道钻进识海当中。 “喂!一声不响就把我监禁在这里好几天,你不会觉得太过分了吗?”云迟一到自己封闭的意识局域,徐十二便非常不满地嚷嚷起来。 “隐私权是人最隐私的权利。”云迟说了句听起来是废话的废话,也不向徐十二过多解释,“换了是你应该也不愿意整天有人窥视自己的生活。” 他说完也不等徐十二张口反驳便揭过话题,单刀直入道:“你也不用怨我,今天来见你,就是通知你坐牢的生涯结束了,收拾收拾跟我投胎去。” “不要说得好像我已经扑街了一样好不……”徐十二尽管心中不满,但一听云迟说自己的重生方案已经准备完成,也就懒得和他过多计较,径直起身理了理衣冠。 “我该怎么做?”他问。 云迟偏着头想了想,季鸢应该并不知道自己和徐十二已经达成一致,事前叮嘱的是叫他把对方赶到墟舱之中去。如今你情我愿,自然不用搞得那么那看。 于是他指了指跟着自己进入识海的那道电流,说道:“抓住它,就能开始全新的人生。” 这里云迟玩了一个“通往异世界的钥匙(电源插孔)”的沙雕表情包的梗自娱自乐,反正他也没指望对方能懂。 “本来还好好的,怎么你一开口就流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徐十二吐槽的同时,却也没有过多质疑,直接向云迟身旁跳跃的电流伸手抓去。 在双方接触的一瞬间,云迟反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徐十二便被同化成一道微弱的电流汇入其中转眼如潮水般原路退了回去。 星共体的技术总是能让我大跌眼镜……云迟哑然地想到——原来所谓的精神体都是单纯由生物电的形式在留存啊。 事情的发展总是能在云迟以为玄幻的地方突然暴露出本质上是科学的细节。 他失笑着退出内视状态,睁眼便看见身前的墟舱表面上已经被各色涌流的光点点缀的五光十色。 “这么顺利?” 季鸢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原本就是打算在云迟陷入不利局面的时候好帮他一把,哪知道对方只在眨眼间就完成了整个方案中最难的步骤。 ——她原本还以为云迟和徐十二怎么也会打上一架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呢。没看到期望中的好戏,季鸢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失落。 “我和他早就商量好了,没有打得头破血流还真是让您失望了。”云迟面无表情地呛声道。 经过刚才的接触,他已经迅速适应了季鸢的气场,与其交流的态度也恢复成了往日里语音交流时那般从容。 “彳亍。”季鸢遗憾地抖了抖高马尾,打了个响指继续道:“既然你这边的事都顺利解决了,那我就先走了。” 她高挑的身影缓缓随着光点消散在暗淡下来的灯光中,与话音一道彻底在房间内消失。 “季主任的修为很高,比云老宫主给我的压迫感还强,我连体内的气机运转都凝滞了下来。”等确认季鸢离开之后,李心安这才弱弱地开口。 云迟瞧了她一眼,见她终于卸下一本正经的伪装,正兀自大口喘息,有些疑惑道:“我怎么没有感觉?难道是境界越高感知到的压制力越强?我听季主任说她好像也是修仙文明起家的。” 李心安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她应该刻意压制过自己的气息,但流露出来的部分依旧很恐怖,不愧是敢自称神族的人。” “然而她们引以为傲的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个人实力。”云迟并不在意道,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墟舱的自动运转,这才率先转身离去,“走,难得又有闲暇,我们可以做些自己的事情。” 李心安想起初见季鸢是对方调侃的话,不禁压下心中的余悸轻笑道:“如果你指望我陪你展开甜甜的恋爱日常,只怕要大失所望了。” “……”云迟也摇头轻笑,“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腻歪在一起啊,以心安姐的性子,我自然不敢奢求其他。” 他顿了顿,说:“我们那儿有句话叫‘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一任自然般的日常生活不也蛮好的吗?” 李心安没有继续接话,只是笑靥如花地牵着云迟的手与他并肩走上电梯。 “从明天开始,心安姐记得提醒我每日开始修行。” 在电梯上升途中,云迟突然打破安静的氛围。 “既然是陪伴,我总不能自己半路开溜?”他说 第250章 观星 无论对哪一种标准下的修真文明而言,潜心修炼以提升自身修为境界这种事都是细水长流的水磨工夫。 当然脊宿七上自行发展起来,或者说是由“睡美人”设定出来的这套“性命双修”体系也没能跳出这个基础框架。 虽然云迟通过非常规的方式在修性方面取得了无人能及的成就,但在更普遍受到重视的修命一途也只能算是表现的中规中矩的天才水平。 关于修命,整个脊宿七上云迟听闻过的最天才者也不过就是被他从回剑宗拐着到处凑热闹的李心安,仅仅用时十年便以冲天之势跃居御术初期后段,虽然修行路途偶有波折,然而依旧还是名副其实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陆地神仙。 同时代的整个脊宿七有茫茫数亿万人,能达成李心安这番成就的也只有她一人。在这庞大的基数当中,云迟的天赋根骨勉强算得上是顶尖序列,但和他天资相近的大部分人穷尽一生其实也不过堪堪能窥视到御术门槛而已。 云迟虽然因缘际会奇遇迭出,但想来在脊宿七的体系下也不见得就比前人更优秀到哪里去,所以哪怕有李心安这等妖孽级别的修命人士言传身教,想要短时间内速通本地修行体系那也是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在等待地下室里那台被防护的严密非常的墟舱将徐十二的新躯体重塑完成的这段时间里,云迟也只能指望着能多记下一点学霸的心得,而不是奢求一步登天。 好在他给自己定下的小目标也只是在而立之前达到御形境界,从而将自己这副身体的机能保持在最巅峰的状态,压力目前来看还不算太大。 他认为执掌天星宫的掌门大师兄云聚者,天资不见得就比自己更好,他都能修行十年稳稳位居御物巅峰,想必突破至御形境界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儿,那他云迟肯定能比大师兄花费的时间更短才对。 总而言之就是,云迟认为自己只要从现在开始每天按部就班地抽出时间认真执行修命功课,那么自己三十岁之前肯定最低也是一位超凡者。 而成为超凡者就意味着获得了叩首长生的入场券。 “所以,我们慢工出细活就是了,水磨工夫是急不来的。”云迟将记录在终端当中的《李氏学霸笔记》整理完毕,便拉着自己的私塾先生李心安老师准备出门去视察最新批准建设的战舰生产基地。 关于寿命论,李心安此前虽然有这方面的认知,却并不怎么将其放在心上,直到与云迟有些顺其自然地互相表明心迹之后,才惊觉其中的关键之处,于是便比云迟还着急起来。 她毕竟才二十岁出头就已经晋升成为了陆地剑仙,完成了许多前辈一两百年才有幸达成的成就,一时间根本没考虑到那么远去。 毕竟如果是两个正常的普通人,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轻易说出的“永远”很有可能只是单纯指在自己遗忘之前的那一小段时间,和长生意义上的永远存在着天差地别。 李心安看着云迟洒脱的样子,也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面前特意准备的教案收拾妥当之后,起身向着在门口等待着的他走去。 由于常年跟着师尊流风剑仙李纯然在观原峰上苦修,李心安的心理年龄其实远比实际年龄要小上许多。 而云迟明明比她年少,却总是会给她一种意外的成熟感觉,这也是她最开始对云迟感到好奇并愿意和他待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在更多的时候,云迟也并不刻意压制自己的少年心性,时常表现出自己任性的部分,让李心安有种和弟弟相处的感觉,氛围虽然说不上含糖量有多高,但也算得上和谐愉快。 云迟知道李心安肯定是拗不过自己的,采纳他的建议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罢了。他等到她走近自己身旁,相视一笑便联袂往前哨基地的停机坪而去。 按照这段时间季鸢下发的简报,云迟知道了前几个月发生在脊宿七恒星系外的拦截战役的情况,并得知卯散帝国很可能并没有因为一时的阻碍和失利就选择放弃,而很可能正在集结正规战斗部队准备向这片星域进发。 由于星共体的“睡美人行动”是保密程度极高的特勤,所以展开“脊宿七计划”这个大型试验项目的地方并不是在自家势力范围覆盖的治安区内,而是选择了宇宙各方势力都没有探索过的未知地点。 季鸢在这里以人力开辟出了一片只有恒星、脊宿七以及两颗卫星的星系,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进行着秘密试验。 换言之就是,脊宿七所在的地方其实是没有明确归属权的无主地区,卯散帝国有不涉及全面战争的充足理由往这里派遣和部署兵力,毕竟他们和星共体在这种地方展开的冲突和小摩擦几乎每个月都有,双方各有胜负都已经习以为常。 出于这方面的考量,季鸢便批准了依托脊宿七的资源建设一处战舰工厂和舰队补给港口的计划。 收到这个支线任务之后,云迟便通过自家的人工助理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由于解放前晋的任务已经彻底完成,现有的无人机部队在国防和治安方面已经绰绰有余,加上启用墟舱一事积攒的资源瞬间蒸发,产生紧迫感的云迟便将生产和发展方针往资源开采上倾斜了一些。 如今的脊宿七共和国虽然刚刚完成解放,社会改造甚至基本还没有开始,但整个国家已经化身成了一台全速运转的战备机器,正在疯狂榨取着脚下这颗星球囤积的各种资源。 位于恒星系边界位置的舰队补给港口和近地轨道上的战舰工厂这两个项目现在都已经同步上马,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始建当中,以期能在与卯散帝国的下一次遭遇战爆发之前能够投入使用。 所以这次去视察战舰工厂的日程是上次被云理撵得不得不到大气层外避难之后两人第二次前往太空。 哪怕云迟的逐浪级巡护舰是一艘标准的宇宙飞船,但他大部分时候都是不怎么进行地外出行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也可以说是因为没有理由。 主要还是脊宿七过于空旷的恒星系实在没有啥看头,在黑黝黝的深空呆久了反而容易郁闷。李心安倒和他相反,对太空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云迟这才挑了个机会和她出门换个环境散散心。 飞船启动的动静颇大,不一会儿就带着长长的尾焰凭空而起,震得街面和附近建筑微微战栗起来。 按照科学的设计规划而言,这种百米级的宇宙战舰起降基地应该设置在郊区才对,但云迟一开始根本没想这么多,单纯就只是考虑到城中的前哨基地方便巡护舰的日常保养,加上平日里也没怎么用它出行,也就随意地将飞船停在了前哨基地的大院子里。 巨大的动静惹得附近好几个街区的居民都引颈张望,面带骇然之色以为是有地动灾厄袭击而至。 前哨基地附近的住户多是原本在城中购置大量地产的人家,以往都有些身份地位,知道在楼宇间腾空而起的庞然大物是国家领袖云迟主席的私人座驾,于是也便在短暂的惊慌之后迅速冷静下来,只是望着战舰光滑柔顺线条的目光中流露出难以遏制的狂热钦羡。 而住得更远一些的人则只感觉到了一阵地动之后便有阴云笼盖而过,四下张望时早已不见异常,一时间纷纷茫然地面面相觑。 云迟这个人作为一个象征符号在整个花田乃至新成立的脊宿七共和国都称得上如雷贯耳,只不过他本人却相当低调,见过他和他出行的人委实堪称凤毛麟角,许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他还藏着一艘战舰在城中。 当然早已飞入云层中的云迟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是简简单单出趟门都让邻居们提心吊胆的,只是坐在驾驶室旁的客厅中与李心安闲聊。 “这次难得再次破界而出,左右也没有要紧任务让你四下奔波,我们去其他世界,嗯,星球?对,星球上去看看?”李心安看起来心情不错,悠然建议道。 “那就听你的,等看看工厂的建设进度之后我们就去其他星球上逛一逛。” 云迟一边刷着论坛一边回应道:“只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整个脊宿七附近除了两个月亮以及最远处的太阳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像样的星体了。太远的地方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去探险的话搞不好会翻船。” 巡护舰在二人说话的当儿瞬间完成过渡加速,拖着一串残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当它再次从虚空中显形的时候,已然悬浮在了脊宿七的同步轨道之上,不远处焊接的电光连成一片,莹蓝色的火花铺出了一片冷色调的海。 这便是在夜间从地面也能瞧见的凭空出现在星群中闪着微弱光芒、困扰了无数观星学者的那颗新星,其实就是昼夜不停在施工建设的脊宿七共和国近地战舰制造工厂而已。 眼下刚动工不过三两日,哪怕以星共体的机械效率也才大致搭起了一个框架,离竣工验收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反正云迟也只是按照助手安排的日程过来跑个过场,也没有真正关心工程项目的进度。 毕竟他除了挂着指挥官的名头,其实用得着他的地方也就下达命令和签字而已,当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除了站出来背锅啥也做不了。 控制飞船在工地上悬停半个钟意思意思也算对得起自己的工资,云迟随便瞄了眼取景窗上忙得热火朝天的工程无人机群落,偏头向李心安询问道:“决定好了吗?小的、大的、还有特大的,你选哪一个?” 李心安的面前是一副立体的脊宿七恒星系的全息星图,偌大的空间中就孤零零地挂着四颗球体,其余的便都是些用显微镜都看不清的小行星。 而云迟刚才一番小的大的云云就是在问对方去除脊宿七之外的哪一颗星体上去进行参观。 “虽然你问我选哪一个,其实特大的根本就无法作为选项?”李心安哑然道,她可是在恶补星际知识的时候知道了恒星其实就是一颗永不熄灭(正常人类视角下)的大火球,从内到外都涌跳着暴躁的焰火。 “远远瞅上一两眼也算开开眼界嘛。”面对李心安随口的质疑,云迟也并不否认,“哪怕都是星际文明的成员,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近距离观赏恒星落日熔金的美丽的。” 他这话倒也没有夸大成分,对大多数拥有星际航行能力的文明而言,恒星都约等于一颗无法控制的高危无主武器。 就是它单纯逸散出来的热这一项就能隔绝九成以上的探索器具,若是文明间发生冲突,一方有能力引爆敌对势力的恒星的话,其打击能力对于系内文明可谓灭顶之灾。 “所以你很想去看看喽?”李心安俏皮地将面前的星图放大,然后个橘色的火球来了个大特写。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不一定能成啊。”云迟摇头,“这艘巡护舰是公务船级别的入门轻型战舰,配备的护盾不一定能在和恒星的近距离接触中保证绝对安全。” “所以一开始就只能在红月亮和白月亮当中二选一。”他无奈地说。 “那我就选小的。”李心安撑着脸庞,将星图恢复成正常模样,然后放大了围绕着脊宿七旋转的那颗红月亮。 她熟练地在全息星图上设置道标,并将飞船的自动驾驶目的地设置在了同一个位置。 悬停在漫天焊接火光的工地上方的巡护舰没有熄灭过的引擎亮起蓄势的蓝光,随后缓缓调整舰首,下一刻,一条隐约的银白光线瞬间向着远处看起来并没有多远的卫星画了过去。 降落减速反推装置在红色卫星表面激起一大片冲天而起的铁锈般烟尘,瞬间便将崭新的巡护舰披上了一层废土涂装。 等到尘埃落定之后,飞船又安静地观察了一会儿情况,隔断舱门这才缓缓落地,在卫星表面的红色积尘中压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随后,两道穿着白色宇航服的身影从舱门里蹦跳着落在地面,连着牵引绳开始四下打量张望。 第251章 方向调整 这颗偏小的卫星和云迟预想当中基本完全一样,荒芜且空无一物,放眼只有望去满目苍凉。 由于没有大气层,间或坠落的小行星或者其他什么星际漂流的残渣便将星球表面砸的四下都是坑洼的陨石坑,不清楚是具体构成的铁锈色粉尘状物质铺满了云迟目力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对云迟还是李心安而言,这一切对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只不过他们并非专业前来执行科考任务,而是仿佛假日郊游般临时起意过来观光的。 应了那具“距离产生美”得老话,很显然的,从脊宿七表面看起来是一轮神秘血月的这颗卫星其实登陆了仔细欣赏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如果不是原本作为观测地点的脊宿七如今两级反转成了此地抬头可见的风景的话,就这颗卫星的环境而言,它的确是个适合流放罪犯的好地方。 “原来从外界观看我们生活的世界竟然是这么一副样子。”李心安呆呆地望着前方宇宙中那几乎占据二分之一个视野的为蔚蓝星球,由衷地发表着自己的惊叹。 缓缓涌流的白色云层和蔚蓝的底色倒映在她宇航服头盔的透明面罩上,与脚下的衰败氛围形成清冽对比。 整个幽暗无垠的宇宙空间里,大面积的海洋、绿地、云层等多彩的颜色公用昭示着独有的生机澎湃。 云迟在很多方面都只是个遇到术语需要现上网搜索资料才能与陌生网友激情对线的半吊子,此刻也没有足够的知识涵养可以向李心安侃侃而谈,只能陪他干站着在原地瞧着脊宿七以微妙的速度自传着。 很多时候,赏景的时候也并不需要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往往景色相宜下并肩同行之人就是彼此间最好的情感表达。 云迟就这样享受着太空中特有的寂静,看着李心安陶醉的侧脸和远处绽放着靛蓝电火花的施工基地。 “无数前人苦心孤诣甚至不惜灭绝人欲所追求的飞升,便是为了俯瞰这般壮阔的真相。”李心安喃喃道,若有所思的语气透过无线电耳麦依旧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染力。 云迟抱着她的面罩摇了摇,看见对方露出惊讶和疑惑不解的盛神情回瞪自己之时,才大笑着开口:“突破母星的引力限制与大气层的庇护只是迈出星际探索旅程的第一步!这才哪儿到哪啊你就发出无愧此生的感慨?” 他指了指背光处那些在极远之地不断闪烁着的星光说道:“我们哪里有句话叫做‘伟大的征程永远是星辰大海’,遨游在无尽的星系间,见识各种天地造化而诞生的完全各自迥然不同的文明,这才叫不虚此生。” 看着云迟穿着厚重的宇航服蹦跶着张开双手发表者宣言,李心安无声浅笑,似乎觉得他这种少见的流露十分有趣。 “可惜我们这个世界,也就是脊宿七上边,哪怕修行到了最顶级的存在,似乎离遨游星辰大海也还有些距离。”她笑了一会儿,再次被残酷的现实泼了一瓢冷水。 云迟转身瞧她,然后顺着牵引绳崩回她身边,拉着对方的手往飞船返回的同时随意开解道:“那是因为你们对头顶的天空谁认识尚浅,没有将注意力和研究方我那个这边倾斜罢了,否则的话修真文明天然地就比科技文明在星际探索方面具有优势。” 二人回到飞船的隔断仓进行气压平衡与消杀处理,然后脱下厚重的宇航服沿着过道回到位于驾驶舱的客厅。 “我这么说其实并不是在敷衍安慰心安姐,而是基于现实做出的客观评价,你们在这方面表现的落后并不是因为自身的能力不足,而是意识和认识论没有解放。”云迟从台拿了两杯饮料到长桌前的沙发上坐下,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 “就我个人看来,脊宿七上的修命体系在很大程度上与深空是十分契合的。” 李心安端起给自己准备的那一份淡红色酒水浅浅抿了一口,瞪着一双闪亮的大眼睛看着云迟,表示自己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以此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瞧着对方露出罕见的神情,云迟满意地一笑,也不故意吊人胃口,直接道:“宇宙中最主要的威胁只有六点,真空、辐射、没有恒温、缺乏食物与水源、陨石碎屑形成的风暴以及未知势力的袭击。而除了第一点,其他五点对修命大成的修士而言根本都不算威胁。 “修士基本不畏寒暑,到达御形境界之后不仅延年益寿更是能够集天地精华无需饮食,而且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应对零散的攻击。这难道不是天生的探险者吗?”他悠悠地说。 “然而光是真空这一点就足以让你说的着所有优势化为乌有。”李心安歪着头想了想,不服气地反驳,“以脊宿七的工艺水平,想生产出像我们刚才穿的那种精良的宇航服基本是痴人说梦。” “为什么要用这么悲观的角度思考问题呢?你不妨这样想,同样的条件下,脊宿七上的人只需要解决这真空这一点难题就可以开启星际时代,而如果是只能依靠工具和外物的科技文明却只能苦兮兮地依次解决我刚才说的里有个难题!”云迟冲着李心安挤眉弄眼,“谁占便宜不是一眼可知?” 对方又思考了片刻,这才轻轻点头,“然而事情往往当局者迷,明明从第三者的角度来分析的话脊宿七离突破空间界限探求世界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最终迟迟没有踏出那一步。” “既然已经错失了自主踏入星际文明的机会,如今被人强硬地撞破国门也只能咬牙认了。”李心安意有所指地揶揄道。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心安的一席话莫名便勾起云迟关于自己学过的家国历史,想起了种花家迈向近现代化的坎坷经历,一时间发起愣来。 他虽然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在开展星际解放的伟大事业,在根本上与列强和帝国主义是完全不同的性质,但依旧有些自省起来。 正如李心安所言,自己剪辫子和被人拿枪炮逼着剪辫子给人的观感是完全不同的。 “你怎么了?”李心安敏锐地察觉到了云迟的情绪变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你不仅没说错什么,反而还给了我相当重要的警醒。”云迟骤然回神,摇了摇头道,“星共体联系委员会有规定,所有办事人员不得干涉五级以下文明的自由发展演化,我这次的任务虽然是特事特办的权利,但终究还是揠苗助长的。” 他顿了顿,看向李心安的眼神便温柔了下来,“从今往后,我会尽量撤掉星共体在脊宿七上的影响力,让你们的天道构筑的套‘性命双修’体系自由发展,瞧瞧它的上限究竟如何。 “在此期间,除了最基本的公平和人权,我不会再插手任何当地事务。”他认真地说。 李心安看着他,不以为然道:“会不会太刻意了一些?” “脊宿七不过是被卷入神仙打架的战场中的无辜路人罢了。”云迟耸了耸肩。 “你是最高领袖,当然你说了算喽。”李心安也不再坚持。 二人说话间,飞船早已悬停在了脊宿七近地轨道上的临时空港中。既是吸取了出发时的教训,也是因为刚才做出的决定,云迟不再将这艘逐浪级公务船驶向地面。 一架地月交通飞行器从巡护舰的货仓中弹射脱离,随后载着遛弯儿回来的云迟二人一个加速往地表坠去。 在做出决定之后,云迟当即便在返程的途中对自己的人工助理安排起了新的工作任务。 “云姬,连接前哨基地中枢系统。” 温柔的女声当即便从终端中响起,回应道:“已为您接入中枢,请下令指挥官同志。” “命令:即日起,脊宿七前哨基地进入敌后潜伏模式,除了资源收集和户籍管理之外的一切政务建设全部停止,从援建政策修改为观测状态,同时把所有的无人机部队全部调到近地基地,开始构防线。”他严肃地吩咐道。 “如您所愿,长官。”人工助理从善如流,“前哨基地所有势力将在二十四小时内彻底撤出脊宿七共和国范围,并1在十五个工作日内完成政务交接工作。” 她汇报完任务反馈,贴心地建议道:“指挥官通知,是否要向脊宿七全体国民发布公告?” 云迟想了想,如果自己的势力一声不响地消失得一干二净,搞不好会引起不必要的动乱和恐慌,所以还是搞个合理点的声明比较好,于是便想云姬吩咐道:“这件事你看着办,记得要说的合理一些,最好切合他们本地的世界观和价值体系。” 人工智能助理领命而去的同时,交通飞行器也已经顺利抵达目的地。 早在云迟还在陪李心安从太空观赏脊宿七上的景色之时,终端便收到墟舱自主程序发来的通知,告知其徐十二的重铸项目已经完成,正等待他前往验收。 云迟刚下飞行器便发现,在他的全面撤退的命令才刚刚下发的眼下,花田城中的许多星共体风格的设施就已经开始进行着拆除工作,除了最重要的信息处理中心,基本所有近未来化的玩意儿都已经开始回收。 从这方面而言,星共体体系下的基层执行力可谓云迟见过的最高效的组织没有之一。 他和李心安走在已经开始大规模转移阵地的最开始的选址的前哨基地中,七拐八绕地乘着电梯再次抵达位于地下不知道多少米深处的墟舱所在实验室。 依旧是用季鸢下发的一次性授权解锁了电梯和大门,二人轻车熟路地经过一系列安保和消杀项目来到墟舱面前。 乳白的舱体表面,那些流动的光泽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温暖平和的呼吸灯正在缓缓起伏,仿佛在告知来人这里边正装着活物。 云迟想起季鸢上次临走时似乎叮嘱自己在“开箱”时记得通知她,便在靠近墟舱的同时在意识中开始拨号呼叫。 “不用多此一举啦。”季鸢的声音响起,却并不是在云迟脑海中,而是回荡在整个光滑冷清的房间之间。 聚光灯再次点亮,无数萦绕的光线再次构筑出季鸢高挑的身影。 依旧是一身雪白挺括的舰长制服,高高的马尾晃荡着俏皮与洒脱。 “我说过你只要一进这间屋子我那边就有通知信息?”她走到墟舱旁弯腰打量,并不回头看云迟二人。 云迟闻言不满地瘪了瘪嘴:“不是你自己叫我记得通知你?” 季鸢去并不搭茬,随后从虚空中抓出一面全息控制面板,纤纤玉指灵动地在屏幕上跃动了几下,完全不见有任何接缝的墟舱表面便卡啦地响起一声脆响,随后便是气压平衡的泄压阀的动静。 胶囊状的舱体在经过一系列适应性调整之后,表面的瑞白色般浓雾般散去,变成透明的玻璃一般。 仓体内沉睡的大男孩儿一丝不挂,正安静地躺在清澈但正在缓缓排尽的培养液之中。 李心安原本也要跟着云迟上前瞧瞧新鲜的,在看到这么个场面之后踏出去的半步便尴尬地收了回来,满脸通红地转过身去。 而最前方的季鸢则与之形成鲜明对比,就像是在打量一头待宰的羊羔一把仔细地将墟舱中的徐十二(崭新出厂)敲了个遍,吐出一个活了上千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怪阿姨气质。 “接下了怎么做?”尴尬感介于季鸢与李心安二者之间的云迟讪讪问道,“你该提前叫我去给他找一身衣服的。” 李心安远远听到云迟缓解气氛的话,便一声不响地先走出了房间。 也正是在她离去的同时,墟舱内部响起一阵机械响动,然后舱体表面裂开的那道缝隙便缓缓扩大,整个弧形的舱门彻洞开。 不愧是最顶尖的水准培养出来的躯体,虽然机能等数据没有直观显示的方法,但匀称的肌肉线条和英俊的脸庞的确是对得起“完美的捏脸机会”这个评价。云迟观察着新生的徐十二暗自赞叹道。 “看起来一切进展顺利。”季鸢像是松了口气一般道。 “听季主任这么说,难道还有不顺利的时候?”云迟惊讶道。 第295章 “二维码” “这件事我们不用先和季鸢前辈通报一下吗?” 看着明显有些异常的阵法节点,李心安拉住就要钻洞的云迟,有些迟疑地问询道。 “我之前不是顺便跟她回报过了天道给我的脑子里塞了一份阵法方案的事情吗?”云迟平淡地回答,“她没有发表任何指示,说明这件事她没有放在心上。” 他没有明说的是,因为自己怀疑季鸢到时候会果断而无情地放弃脊宿七,进而顺理成章地认为她多半并不会在布置阵法这件事情上耗费精力,于是干脆彼此心照不宣地私下行动。 身在星共体各种设备支援下,云迟知道自己正在脊宿七奔走谋划的事情肯定是被季鸢看在眼里的,既然对方并没有出言制止,那就当她默许好了。 心中早已做好这般心理建设,云迟便顺势拉着李心安的手就往面前这一处开辟在无天无地的绝壁之上的山洞内走去。 对方手上微微挣扎,最后又无奈地选择妥协。虽然被他牵着亦步亦趋,嘴上却含笑打趣:“晚来不是自诩深谙稳健之道?怎么如今却这么急躁冒进?” 云迟一边走一边解释:“因为我十分确认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构成节点的线路布局虽然看着有些和想象中存在出入,但还是相当符合那位天道的设计思路和风格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云迟早在无数的细枝末节当中注意到,那位天道在潜意识当中脑补的世界在设定上含有相当程度的蓝星要素。 甚至在云迟刚到脊宿七的时候,他还怀疑通过《脊宿七·风华集》与自己进行颅内交流的季鸢和自己是蓝星老乡,指望着对方能够提携自己一把呢。 虽然最后的结果算是实现了云迟的初心,但很显然过程其实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季鸢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十分提携云迟,但却是土生土长的天穹族人,还是身份非常高有资格冠之以“主神”头衔的大领导。 那么始终盘旋在云迟脑海中的猜测自然顺延到了眼下这位天道身上。 既然季鸢不是云迟的自家老乡,那在潜意识当中疯狂的留下蓝星痕迹的天道女士肯定就是让他产生合理猜测的那个源泉。 就比如面前构筑在金属墙面上的阵法线条和纹路形成的图案就很好地加深了云迟一直以来的看法。 这个节点看起来虽然让人有些头晕目眩地直犯恶心,但仔细看的话,云迟还觉得有些眼熟。 ——整个节点看起来就像是个夹杂着马赛克的二维码。 不知道扫一扫能出来个什么东西。 云迟下意识地想。 “这个图形看起来显得诡秘,但我认为是蕴藏着某种信息的连通方式,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含义。”他向投来询问目光的李心安解释,“应该每个节点都长这样。” 尽管他如此说明,李心安还是不大放心地瞥了一眼面前的巨幅图案,有些担忧地说:“可是,我觉得光这个颜色就十分危险。” “红色看起来的确是妖艳了些。”云迟轻笑,与李心安驻足在介于雕像与壁画之间的节点之前,“也许是待机空置的时间长了发生了些什么意料之外的变化,比如生锈什么的。” “明明是天道的手笔,怎么在晚来你的嘴里就显得这么廉价呢。”李心安微微摇头。 “天道怎么了?”云迟不以为意地辩解,“心安姐你也学了不少有关科学的知识,应当知道哪怕是神族,也只是能掌控、利用和扭曲规则,而不是抹除规则。生锈氧化不就正是最常见的化学规则之一?” “可我总感觉你在忽悠我。”李心安说。 “不重要不重要。”云迟知道自己也只是个半吊子,于是赶紧转移话题,“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看看这些节点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是专门来进行考古学术研究的。” “可它看起来就是有问题。”李心安直指问题核心。 “……” 云迟知道身旁这位其实从来不好糊弄,于是只好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小会儿,云迟生硬地另起话题:“这小玩意儿藏得还挺严实的,要不是有心安姐这等剑仙在侧,搞不好还真没办法毫发无损地把它从山岩间刨出来。” 知道云迟已经招架不住自己的进攻了,李心安也见好就收,不再继续捉弄对方,逐渐正色起来询问起现实相关的问题,“所以,晚来你原本到底是打算对阵法进行个什么样的确认法子?” 云迟挠了挠眉角,借机擦掉在寒冷空气中有些刺人的毛汗,暗自松了口气道:“就检查一下能量传输与连接是否正常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日后想到了再说,反正当务之急只是确认这东西还能用而已。” 他说着,按着天道女士塞在自己脑子里的傻瓜式操作手册,向着面前诡奇狰狞的阵法节点探出手去。 在白净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触碰到那幅巨大的抽象变异二维码的时候,伴随着一声擂鼓般的心跳声,一层冲击波自图纹表面震荡开去。 云迟仿佛被炙烫到了一般缩回手指,揉搓着指腹并不说话。 “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李心安当即关切道。 “没什么……不,确切地说,阵法节点在正常生效,只不过能耗太大我担心把自己榨干了所以赶紧收手了。”云迟苦笑,“刚才要是晚上些许,只怕心安姐面前的我就会是一具枯骨皮囊。” “既然是能够笼罩整个星球的防御大阵,只怕是以天地能量为源,方才的确是我疏忽了。”李心安自责道。 “哪里的话,是我冒昧罢了。”云迟拂袖转身,“我们这便先回去。” 二人走出山洞,站在绝壁上举目远眺。云迟给李心安递了个眼神,对方当即会意,挥袖弹起一道气机击在身后穹顶的山岩之上,崩落的石块带着迷离的烟尘瞬间将整个甬道封堵的密不透风。 第296章 “我有毛病” 深空。 近地轨道基地。 时间推进到了云迟携手李心安前往齐岳南段的龙尾峰阵法节点进行巡察之后的一个月。 这一个月间,云迟二人按图索骥,将被塞进自己脑子里的阵法节点全部都探索了一遍, 出乎他的预料,尽管图纸上的节点密密麻麻像洒满了芝麻粒,但类似龙尾峰上的那张“二维码”,云迟两人拢共也找到了五个而已。 经过李心安和云姬的比对分析工作,她们最终得出结论,那就是整个防御大阵其实是最基础的五行阵法,那五个印着奇异纹路个性突出的节点,其实就是分别引领金、木、水、火、土五种气机的关键。 而之所以上次云迟在龙尾峰看见的生满铁锈的金属壁障“二维码”,其实并非如云迟猜测那般是发生了氧化反应,而是单纯由于那处位置节点是主要负责火属性气机运转,所以表面才看起来沾染着似血的猩红。 在摸清楚了所有的情况之后,云迟剩下来的任务便变得简单起来。 无论是天道意识碎片,还是协助已经找到的那些碎片问道飞升,通过这些间接的手段达成唤醒“睡美人女士”的目的,这些事项都不是能以云迟的主观能动性为转移的。 通俗来说就是,云迟能做的,除了建设月球防线与战舰工厂之外,就只有在轨道基地当中和李心安两人干瞪眼。 ——当然,干瞪眼只是一个形容词。 互相表明心迹的青年男女,自然每天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虽然云迟与李心安二人与寻常热恋情侣的相处模式不大相同,但他们的日常也还称得上糖分充足。 每天打打闹闹倒也还算过得欢快。 如果脊宿七的头顶上没有悬着早晚将要到来的卯散帝国舰队的话,他们的日子倒也过得轻松写意。 “晚来你说,要是我们布置的所有手段都失败了,脊宿七应该怎么办?” 客厅闲坐的当儿,李心安捧着平板,突然头也不抬地向云迟问道。 “所以我们应该在星共体放弃脊宿七之前……不对,我们要让星共体放弃‘放弃脊宿七’这个想法。”云迟也埋首自己手头的活动,懒懒散散地回答道。 “计将安出?”李心安玩笑般拽了句文言。 云迟抵着下巴想了想,“比如抓紧时间唤醒天道女士,这样季主任那边就不能主动切断脊宿七与‘睡美人’之间的纠缠联系。” “到时候二者一损俱损,星共体自然就不能抛下脊宿七直接跑路了。”他说,“怎么说都是实力相当的势力,落荒而逃算什么事儿?” 李心安眉稍微微一动,抬眼瞧了云迟一下,心中会意便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云迟话音刚落,季鸢的声音就在他脑海中响起,“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云迟专员请摆正自己的立场!” “你可是我星共体编制在身的公务人员!私底下却编排起组织上的不是,你是不是嫌弃自己铁饭碗里装着的饭吃起来不香啊?”她装作一副怒气汹汹的样子训斥道。 “哪能啊?”云迟也顺势眉眼半合,在意识当中与对方交流起来,“我这不是正在准备浑水摸鱼投石问路吗?” “你小子成语用得可真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季鸢端了会儿架子,当即绷不住笑了起来。 “季主任你的水平也不差,已经称得上出类拔萃傲视群雄了。”云迟吹捧道。 “毕竟你很特殊,所以我专门研究过你的文化。”季鸢的语气中洋溢起自信,“语言的艺术,就我个人而言,还是相当有趣的。” “当然,我特意联系你不是为了同你炫耀语言涵养,而是在郑重提醒云迟专员,有什么话就正式提交报告和申请。”季鸢道,“咱们这个组织,从来不是什么一言堂,我三机办出外派任务的前哨指挥官更是拥有自主裁定权。” “你初来乍到不准备通过程序正义达成自己的目的,整天净想着些歪门邪道,不觉得有失神族代言人的体面吗?”她说,“我提醒你仔细研究的手册,你是不是从来都当耳旁风没有照做过?” “额……”云迟给她说中,当即有些无言以对。 “我这不是被拉壮丁才入职的新人嘛,对组织的章程缺乏了解都算是情有可原的。”他讪讪道。 “行了行了,别傻了唧地继续充楞,也别把几千岁的老领导脑补成什么傻逼或者反派嘴脸。”季鸢收敛了神色教育道,“只要合理合规,身为领导的我又怎么会不批准你的计划呢?” “……所以季主任您就,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一直观察着我得思想觉悟?”云迟自觉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抽了抽鼻翼。 季鸢嗤笑,“观察倒也说得不错,思想觉悟却约等于无。” “也许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应该把你送达总部进修一番。”她说。 “言下之意就是,季主任其实并不觉得我行事鲁莽,而且也认可我正在为之奔走的计划?”云迟好奇地询问。 季鸢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在云迟以为对方已经挂断之前,她才再次悠悠开口:“既然是那一位的主观意愿,又有专员的调查报告与行动申请,那自然就是可以批准执行的方案。” “别整天胡思乱想,专心办好手头的事就好,云迟专员听懂了吗?”她最后说。 当季鸢的身声音在云迟脑海中散去之后,他半合的眸子再次回神,抬眼便瞧见李心安好奇的目光。 “我有时候就在想,季鸢前辈的手段和当真玄妙,不愧于神族身份。”她说,“这般在人意识当中无视距离与媒介的交流方式,着实让人闻所未闻。” “她们天穹族的人都是这种视他人隐私如无物的独裁者,有什么好羡慕的。”云迟假装没有听出李心安的言外之意,顺势吐槽起自己的领导和同僚。 李心安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问道:“季鸢前辈怎么说?” 云迟抬起手中的终端递给对方,将刚刚通过ai整理好的备忘录页面向她展示,“她说,如有需要,三机办会全力支持我们的自救计划。” “当真?”李心安有些不大相信,“晚来你前段时间还怀疑季鸢前辈在知事不可为的时候,就会丢下脊宿七撤退呢。” “心安姐~”云迟突然发出让人肉麻的声音,“其实我有件事情没有和你说清楚,确切地说,我有毛病。” “?” 李心安眼中形象地浮现出迷茫颜色。 第296章 “我有毛病” 深空。 近地轨道基地。 时间推进到了云迟携手李心安前往齐岳南段的龙尾峰阵法节点进行巡察之后的一个月。 这一个月间,云迟二人按图索骥,将被塞进自己脑子里的阵法节点全部都探索了一遍, 出乎他的预料,尽管图纸上的节点密密麻麻像洒满了芝麻粒,但类似龙尾峰上的那张“二维码”,云迟两人拢共也找到了五个而已。 经过李心安和云姬的比对分析工作,她们最终得出结论,那就是整个防御大阵其实是最基础的五行阵法,那五个印着奇异纹路个性突出的节点,其实就是分别引领金、木、水、火、土五种气机的关键。 而之所以上次云迟在龙尾峰看见的生满铁锈的金属壁障“二维码”,其实并非如云迟猜测那般是发生了氧化反应,而是单纯由于那处位置节点是主要负责火属性气机运转,所以表面才看起来沾染着似血的猩红。 在摸清楚了所有的情况之后,云迟剩下来的任务便变得简单起来。 无论是天道意识碎片,还是协助已经找到的那些碎片问道飞升,通过这些间接的手段达成唤醒“睡美人女士”的目的,这些事项都不是能以云迟的主观能动性为转移的。 通俗来说就是,云迟能做的,除了建设月球防线与战舰工厂之外,就只有在轨道基地当中和李心安两人干瞪眼。 ——当然,干瞪眼只是一个形容词。 互相表明心迹的青年男女,自然每天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虽然云迟与李心安二人与寻常热恋情侣的相处模式不大相同,但他们的日常也还称得上糖分充足。 每天打打闹闹倒也还算过得欢快。 如果脊宿七的头顶上没有悬着早晚将要到来的卯散帝国舰队的话,他们的日子倒也过得轻松写意。 “晚来你说,要是我们布置的所有手段都失败了,脊宿七应该怎么办?” 客厅闲坐的当儿,李心安捧着平板,突然头也不抬地向云迟问道。 “所以我们应该在星共体放弃脊宿七之前……不对,我们要让星共体放弃‘放弃脊宿七’这个想法。”云迟也埋首自己手头的活动,懒懒散散地回答道。 “计将安出?”李心安玩笑般拽了句文言。 云迟抵着下巴想了想,“比如抓紧时间唤醒天道女士,这样季主任那边就不能主动切断脊宿七与‘睡美人’之间的纠缠联系。” “到时候二者一损俱损,星共体自然就不能抛下脊宿七直接跑路了。”他说,“怎么说都是实力相当的势力,落荒而逃算什么事儿?” 李心安眉稍微微一动,抬眼瞧了云迟一下,心中会意便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云迟话音刚落,季鸢的声音就在他脑海中响起,“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云迟专员请摆正自己的立场!” “你可是我星共体编制在身的公务人员!私底下却编排起组织上的不是,你是不是嫌弃自己铁饭碗里装着的饭吃起来不香啊?”她装作一副怒气汹汹的样子训斥道。 “哪能啊?”云迟也顺势眉眼半合,在意识当中与对方交流起来,“我这不是正在准备浑水摸鱼投石问路吗?” “你小子成语用得可真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季鸢端了会儿架子,当即绷不住笑了起来。 “季主任你的水平也不差,已经称得上出类拔萃傲视群雄了。”云迟吹捧道。 “毕竟你很特殊,所以我专门研究过你的文化。”季鸢的语气中洋溢起自信,“语言的艺术,就我个人而言,还是相当有趣的。” “当然,我特意联系你不是为了同你炫耀语言涵养,而是在郑重提醒云迟专员,有什么话就正式提交报告和申请。”季鸢道,“咱们这个组织,从来不是什么一言堂,我三机办出外派任务的前哨指挥官更是拥有自主裁定权。” “你初来乍到不准备通过程序正义达成自己的目的,整天净想着些歪门邪道,不觉得有失神族代言人的体面吗?”她说,“我提醒你仔细研究的手册,你是不是从来都当耳旁风没有照做过?” “额……”云迟给她说中,当即有些无言以对。 “我这不是被拉壮丁才入职的新人嘛,对组织的章程缺乏了解都算是情有可原的。”他讪讪道。 “行了行了,别傻了唧地继续充楞,也别把几千岁的老领导脑补成什么傻逼或者反派嘴脸。”季鸢收敛了神色教育道,“只要合理合规,身为领导的我又怎么会不批准你的计划呢?” “……所以季主任您就,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一直观察着我得思想觉悟?”云迟自觉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抽了抽鼻翼。 季鸢嗤笑,“观察倒也说得不错,思想觉悟却约等于无。” “也许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应该把你送达总部进修一番。”她说。 “言下之意就是,季主任其实并不觉得我行事鲁莽,而且也认可我正在为之奔走的计划?”云迟好奇地询问。 季鸢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在云迟以为对方已经挂断之前,她才再次悠悠开口:“既然是那一位的主观意愿,又有专员的调查报告与行动申请,那自然就是可以批准执行的方案。” “别整天胡思乱想,专心办好手头的事就好,云迟专员听懂了吗?”她最后说。 当季鸢的身声音在云迟脑海中散去之后,他半合的眸子再次回神,抬眼便瞧见李心安好奇的目光。 “我有时候就在想,季鸢前辈的手段和当真玄妙,不愧于神族身份。”她说,“这般在人意识当中无视距离与媒介的交流方式,着实让人闻所未闻。” “她们天穹族的人都是这种视他人隐私如无物的独裁者,有什么好羡慕的。”云迟假装没有听出李心安的言外之意,顺势吐槽起自己的领导和同僚。 李心安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问道:“季鸢前辈怎么说?” 云迟抬起手中的终端递给对方,将刚刚通过ai整理好的备忘录页面向她展示,“她说,如有需要,三机办会全力支持我们的自救计划。” “当真?”李心安有些不大相信,“晚来你前段时间还怀疑季鸢前辈在知事不可为的时候,就会丢下脊宿七撤退呢。” “心安姐~”云迟突然发出让人肉麻的声音,“其实我有件事情没有和你说清楚,确切地说,我有毛病。” “?” 李心安眼中形象地浮现出迷茫颜色。 第296章 被决定好的命运 云迟看着李心安有些呆萌的表情,兀自笑出声来:“我有毛病。” “我喜欢脑补,而且通常都是似是而非的那种,比如像这次这样。”他说。 “臆测?”李心安问。 “比起臆测,说是有根据地推测比较好听?”云迟无力地为自己辩解道,“虽然就结果而言,说是臆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随后,他胡乱地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无关紧要啦,重要的是因为个人的性格因素,很多东西我都会事先在自己的意识当中模拟一遍,算是‘稳健’的后遗症之一。” “我懂了。”李心安点头,“晚来你的意思就是,你的判断很多时候都是基于现有条件的个人主观臆断,是这么回事?” 云迟一边耸了耸肩,一边忙着在终端是起草符合规范的手续,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既然如今得到季鸢前辈的保证,那自然再好不过。”李心安发自真心地轻轻说了一句,将这个话题顺势完结。 生活舱中的唯二的两位活人都没有继续说话,偌大的空间中再次回归静谧。 时光在各自的身隙间无声陪伴,随着轨道基地绕着脊宿七一圈又一圈安定流转,转眼又是小半年。 这段时间,哪怕是最开始有意催促、整日瞎忙活的云迟也清醒地知道脊宿七表面的事情不是自己干着急就能加快得了进度的,索性也就把工作中心完全放到了那份阵法之上。 哪知有心栽花花不开,当云迟把注意力从剩下的天道意志碎片转移开的时候,那些原定的任务目标们却陆续开始并完成了飞升程序。 难怪每当云迟询问起季鸢难道都不着急计划进度的时候,对方的语气中都透着一股胸有成竹。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心里有数。只要上了我的船,走不走可就由不得他们自己来选择了。” 窃取……也许用接管比较文雅些…… 总之就是,接管了脊宿七有关“天劫”部分权限的季鸢,在分发给那几位任务目标的方案中都相当独裁地设下了一点小花招——只要使用者的身份核实,无论是否达到常规意义上的御术巅峰境界,他都会被卷入被季鸢专门模拟出来用以替代天劫的独立空间当中。 而在飞升的最后一步,也就是“历雷劫”这一道程序上,季鸢更是像一位大学期末考试当中慈悲为怀的老教授,只要没有交白卷都通通给了参加考试的人六十分及格的水平。 于是被命运选中的那几位,无论是德高望重成名数百载的前辈高人,还是崭露头角正搅动着世间风云的青年俊杰,纷纷上演了一出拿起记载着“大道”的典籍,然后一脸懵逼地“被自愿”进入飞升程序开始渡劫,最后又也同样一脸懵逼地被电流搓背之后获准飞升,好不容易搞清楚状况正准备大展拳脚却回归了天道意识本体这一条流水线作业一般的场面。 连一开始云迟以为会有特殊事件,还特意根据关键词赶在自己义父飞升前把谷神珏从他手中讨了过来以备不时之需的浮光菩萨也没有让他操心,服服帖帖地就成了人物报告中平平无奇的一份档案,被云迟阅览了一遍之后就抛到了脑后。 当然三机办的专家组也并没有让云迟有整日游手好闲,不时分批次将最新解码破译出来的“疑似天道意识碎片”的名单下发给他,让他隔三差五就往返奔波与脊宿七与近地轨道基地之间。 之后批次的名单,在云迟这个任务专员看来,相当具有迷惑性,以至于他还跟李心安吐槽过办公室那帮同时是不是为了向季鸢表示自己有在办事所以才东拼西凑了这么些东西故意消遣他。 因为根据他最开始的猜测,最有可能成为“天道意识碎片”载体的人,也不说人人都是陆地神仙,最起码也得是个天之骄子、不世之材之类的,无论在哪里都自带聚光灯效果的人才对。 哪里知道除了一开始的那五个人,之后的任务目标都是籍籍无名又平平无奇之辈,很多人甚至眼瞅着都要入土了境界都还只是个御物水平。 甚至云迟还在其中发现了自己的“老熟人”,那个被他丢到奉安城的基地监禁之后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的“罪魁祸首”——积雪心斋的“天下第一御物境”,秦巧同。 云迟和李心安二人去给她送温暖的时候还在感慨,没想到这位被他们猜测身份为“病毒具现化”的反派之一,闹到最后居然是个穿着敌人衣服的友军。 而且还是潜伏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卧底的那种。 事后云迟复盘的时候,左思右想了半天到底也还是说服了自己。毕竟整个脊宿七都是“睡美人”女士的主场,作为被污染的“代表”,秦巧同也是她的一部分意识延伸也算勉强能说得通。 于是,经过云迟这段时间的奔走忙碌,整个脊宿七修行界都洋溢着一股异样的氛围。 不同于前些时候那场同样由云迟引起的政局大变动,这次的变化对所有人都称得上是洗洗相关。 到底是以武为尊的世界,世人对境界与飞升的渴望远比世俗政权来的更加狂热。 某家废材少爷一朝蜕变,日间便感悟天道一跃至仙人境界飞升而去;某宗不受器重的弟子在执行日常巡护宗门任务时不慎坠崖,却因祸得福获得仙人传承,引天地异象入真仙境界;某地一游手好闲的乞丐偶然拾到一本破烂书籍,从中参悟出了神妙功法,瞬间摇身一变位列仙班…… 凡此种种,奇闻轶事在脊宿七大地上迅速而广泛地传播开去,成了世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人人心中都升起一股狂热,期待着下一个被命运垂青、实现鱼跃龙门之人就会是自己。 对于这被世人称之为“气机复苏”、“奇迹之梦”并加之梦幻词语将其粉饰得完美无缺,纷纷翘首以盼中大奖的现状,不少宗门、家族的名宿长老无不痛心疾首地破口大骂,痛斥世风日下,新近的年轻人心境浮躁沉不下心——修行如逆水行舟,靠得就是水滴水穿日积月累,整天幻想着一朝飞升,哪还有个修行之人的样子? 对于脊宿七上的短暂乱象,知道内幕的云迟却只有无奈摇头,无言以对。 众生期盼着气运垂青自己一朝改命,作为幕后之一的云迟却知道,看似平凡之人的奇遇故事,其实一开始就已经被人暗中决定好了命运。 那我的命运究竟又是被谁暗中决定的呢? 他不无感慨地想。 第296章 被决定好的命运 云迟看着李心安有些呆萌的表情,兀自笑出声来:“我有毛病。” “我喜欢脑补,而且通常都是似是而非的那种,比如像这次这样。”他说。 “臆测?”李心安问。 “比起臆测,说是有根据地推测比较好听?”云迟无力地为自己辩解道,“虽然就结果而言,说是臆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随后,他胡乱地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无关紧要啦,重要的是因为个人的性格因素,很多东西我都会事先在自己的意识当中模拟一遍,算是‘稳健’的后遗症之一。” “我懂了。”李心安点头,“晚来你的意思就是,你的判断很多时候都是基于现有条件的个人主观臆断,是这么回事?” 云迟一边耸了耸肩,一边忙着在终端是起草符合规范的手续,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既然如今得到季鸢前辈的保证,那自然再好不过。”李心安发自真心地轻轻说了一句,将这个话题顺势完结。 生活舱中的唯二的两位活人都没有继续说话,偌大的空间中再次回归静谧。 时光在各自的身隙间无声陪伴,随着轨道基地绕着脊宿七一圈又一圈安定流转,转眼又是小半年。 这段时间,哪怕是最开始有意催促、整日瞎忙活的云迟也清醒地知道脊宿七表面的事情不是自己干着急就能加快得了进度的,索性也就把工作中心完全放到了那份阵法之上。 哪知有心栽花花不开,当云迟把注意力从剩下的天道意志碎片转移开的时候,那些原定的任务目标们却陆续开始并完成了飞升程序。 难怪每当云迟询问起季鸢难道都不着急计划进度的时候,对方的语气中都透着一股胸有成竹。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心里有数。只要上了我的船,走不走可就由不得他们自己来选择了。” 窃取……也许用接管比较文雅些…… 总之就是,接管了脊宿七有关“天劫”部分权限的季鸢,在分发给那几位任务目标的方案中都相当独裁地设下了一点小花招——只要使用者的身份核实,无论是否达到常规意义上的御术巅峰境界,他都会被卷入被季鸢专门模拟出来用以替代天劫的独立空间当中。 而在飞升的最后一步,也就是“历雷劫”这一道程序上,季鸢更是像一位大学期末考试当中慈悲为怀的老教授,只要没有交白卷都通通给了参加考试的人六十分及格的水平。 于是被命运选中的那几位,无论是德高望重成名数百载的前辈高人,还是崭露头角正搅动着世间风云的青年俊杰,纷纷上演了一出拿起记载着“大道”的典籍,然后一脸懵逼地“被自愿”进入飞升程序开始渡劫,最后又也同样一脸懵逼地被电流搓背之后获准飞升,好不容易搞清楚状况正准备大展拳脚却回归了天道意识本体这一条流水线作业一般的场面。 连一开始云迟以为会有特殊事件,还特意根据关键词赶在自己义父飞升前把谷神珏从他手中讨了过来以备不时之需的浮光菩萨也没有让他操心,服服帖帖地就成了人物报告中平平无奇的一份档案,被云迟阅览了一遍之后就抛到了脑后。 当然三机办的专家组也并没有让云迟有整日游手好闲,不时分批次将最新解码破译出来的“疑似天道意识碎片”的名单下发给他,让他隔三差五就往返奔波与脊宿七与近地轨道基地之间。 之后批次的名单,在云迟这个任务专员看来,相当具有迷惑性,以至于他还跟李心安吐槽过办公室那帮同时是不是为了向季鸢表示自己有在办事所以才东拼西凑了这么些东西故意消遣他。 因为根据他最开始的猜测,最有可能成为“天道意识碎片”载体的人,也不说人人都是陆地神仙,最起码也得是个天之骄子、不世之材之类的,无论在哪里都自带聚光灯效果的人才对。 哪里知道除了一开始的那五个人,之后的任务目标都是籍籍无名又平平无奇之辈,很多人甚至眼瞅着都要入土了境界都还只是个御物水平。 甚至云迟还在其中发现了自己的“老熟人”,那个被他丢到奉安城的基地监禁之后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的“罪魁祸首”——积雪心斋的“天下第一御物境”,秦巧同。 云迟和李心安二人去给她送温暖的时候还在感慨,没想到这位被他们猜测身份为“病毒具现化”的反派之一,闹到最后居然是个穿着敌人衣服的友军。 而且还是潜伏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卧底的那种。 事后云迟复盘的时候,左思右想了半天到底也还是说服了自己。毕竟整个脊宿七都是“睡美人”女士的主场,作为被污染的“代表”,秦巧同也是她的一部分意识延伸也算勉强能说得通。 于是,经过云迟这段时间的奔走忙碌,整个脊宿七修行界都洋溢着一股异样的氛围。 不同于前些时候那场同样由云迟引起的政局大变动,这次的变化对所有人都称得上是洗洗相关。 到底是以武为尊的世界,世人对境界与飞升的渴望远比世俗政权来的更加狂热。 某家废材少爷一朝蜕变,日间便感悟天道一跃至仙人境界飞升而去;某宗不受器重的弟子在执行日常巡护宗门任务时不慎坠崖,却因祸得福获得仙人传承,引天地异象入真仙境界;某地一游手好闲的乞丐偶然拾到一本破烂书籍,从中参悟出了神妙功法,瞬间摇身一变位列仙班…… 凡此种种,奇闻轶事在脊宿七大地上迅速而广泛地传播开去,成了世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人人心中都升起一股狂热,期待着下一个被命运垂青、实现鱼跃龙门之人就会是自己。 对于这被世人称之为“气机复苏”、“奇迹之梦”并加之梦幻词语将其粉饰得完美无缺,纷纷翘首以盼中大奖的现状,不少宗门、家族的名宿长老无不痛心疾首地破口大骂,痛斥世风日下,新近的年轻人心境浮躁沉不下心——修行如逆水行舟,靠得就是水滴水穿日积月累,整天幻想着一朝飞升,哪还有个修行之人的样子? 对于脊宿七上的短暂乱象,知道内幕的云迟却只有无奈摇头,无言以对。 众生期盼着气运垂青自己一朝改命,作为幕后之一的云迟却知道,看似平凡之人的奇遇故事,其实一开始就已经被人暗中决定好了命运。 那我的命运究竟又是被谁暗中决定的呢? 他不无感慨地想。 第297章 天空之外的战场 脊宿七项目作为星共体三机办接手的“睡美人行动”配套计划,在办公室主任季鸢的指挥下正以多线高效并进的局面如火如荼地开展着。 虽然云迟对自己的工作成果并不怎么满意,但事实上,在他出现之后,现在的脊宿七项目称得上是十年来进展最飞速的阶段。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在不远的将来,这个困恼季鸢多年的棘手项目马上就要迎来结局。 在距离脊宿七约五光年外的某个荒芜星系,星穹共建产业文明联合体下属的中央办事机构——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的武装力量,由办公室主任季鸢率领的单位安保正在集结并布置防线。 三机办是拥有独立安保的准军事机构,然而眼前这盛大的星际舰队却更多的是出于对季鸢本人的护卫职责。 作为中央机构的实权任务,季鸢本身便是一名军人,肩上扛着少将军衔。此刻悬停在虚空当中的数百艘各型号太空战舰,与其说是三机办的武装,不如说是季鸢的个人力量更加贴切。 在“睡美人行动”进行的关键时刻,这个星共体外派执行秘密任务的军团终于以全盛姿态登场。 除了作为指挥官座驾的母舰船坞已经全泊位配齐了战舰,与母舰混成编队的各色护卫舰也相继到位,将整个军团的战斗力堆上了巅峰。 对大多数文明而言,这支力量玩去哪称得上是毁灭舰队。而军团中的基层官兵们也都确信,以眼下集结的实力,哪怕是和卯散帝国这个人送外号“星际搅屎棍”的流氓集合体爆发正面交战,己方的舰队也完全能够取得可观的胜利。 堡垒级军团要塞安静地悬停在某无人行星的一侧,其庞大的体积通过行星的衬托,显得相当具有视觉冲击力。 在名为“下午茶”号的旗舰当中,季鸢正独自一人在偌大的办公室中忙碌着。 和云迟不同,哪怕季鸢总是以一副生无可恋的慵懒腔调出现在他面前,实际上她手头的工作量通常时候都大到云迟难以想象的地步。 只不过由于她自身等级权限够高,配备的智能助理处理能力相当强大,能够帮助她将纷至沓来的各种信息分门别类按优先级排列的井井有条,再加上她本人能力出色,有极高的素养,这才每天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样子。 办公室当中,动态的地图、图表、模型以及各种奇奇怪怪数据页面一股脑儿地悬在季鸢面前,变幻的光芒将她一身挺括雪白的制服也沾染得多彩起来。 她正捧着自己的脸陷在沙发中似乎在沉思,办公室外突然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面前纷乱的页面中又弹出一张人脸,看起来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军官。 季鸢趁机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将拜访者请了进来。 “将军,这是病房那边送来的昨天的观察报告。” 在舱门洞开的声响中进来的那位浅蓝色制服的女军官恭敬地行了个军礼,然后将手中一份书面报告递到季鸢面前的办公桌上,随后高跟军靴靠了一道响亮的“啪嗒”声,没有多说任何废话便行礼告辞离去。 照理说,以星共体的体系和办事效率,早就达到了无纸化办公,但在刨除了秘书处等后勤志愿部门之后,季鸢这个办公室主任依然拥有两个副官与私人秘书。 如果云迟日后也到了她这个层级的话也许就会明白,这看似多此一举的安排背后其实大有深意。 这种人员安排用云迟熟悉的话来解释就叫——“混资历”。 能够成为季鸢的左膀右臂的人,无一不是星共体有望成为某岗位接班人的后起之秀,安排在实权任务手下看似是在打杂,其实是在积累人脉。 不过季鸢却与其他大领导不大一样,这些副官与助手也很快摸清楚了她的脾气,知道在这位少将面前,最好的表现自己的方式就是完全不要表现。 所以那位高挑的女军官才专注于自己的任务,完全依照流程办事,没有节外生枝。 等舱门关闭的声音响起之后,季鸢这才拿起副官送来的文件随意阅览起来。 她的目光只一瞥大致内容,瞬间脸上便露出注意神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视线最后停留在医嘱之上,一行手写文字说明了那位一直将养在旗舰堡垒当中的病人的身体状况。 “监测到前所未有的强烈潜意识活动,但患者依旧处于深层睡眠状态,需要进一步观察。” 季鸢低声复述了一遍说明,将那份说明丢到案旁,在杂乱的页面间拽出一个空白的对话页面。 当即便有一位收拾得干干净净,身着深蓝色制服的男子出现在画面当中。 “季将军,有何吩咐?”他恭敬地问。 “关于意识碎片的破译工作,现在进度怎么样了?”季鸢看着面前略显杂乱的各种图表,向窗口上的男人问道。 “回禀将军,现有的资料都已经破解完毕了,结果也都整理成了任务简报下发给了云迟专员。”那位专家组成员报告道。 “全部都完成了?”季鸢质疑,“可我这边的进度显示还差了很长一截,应该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步没有完成。” “辅助处理芯片中记载的数据有限,您也应该清楚,想要完全获取需要的情报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那位工作人员回答,“目前这些已经是我们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季鸢点了点头,再没有多说什么便切断了与秘书处的联络。 她想了想,抬手将面前所有的条条框框尽数扫灭,又单独拉出一份缭乱的星图,皱着眉头研究起来。 卯散帝国的矛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战略意图,一路大张旗鼓地向着脊宿七所在的大致方位探索而来。 星共体的哨机时刻都将对方舰队的动向传报回来,在地图上实时标记出来。 如今,双方的先头部队已经接近超距作战的极限,如果有准确的定位信息的话,恐怕战斗已经一触即发。 星共体这边的确是有详细的位置情报,只不过需要将敌方舰队全部引进包围圈,所以才隐忍不发。而卯散帝国那边就纯粹是因为尚未摸清楚目标,所以才继续一路探索前进。 双方各自谋算,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但季鸢知道,自己手头的重要任务终于迎来了关键时刻。 无论云迟那边准备得如何,属于她的天空之外的战场已经布置妥当。 第297章 天空之外的战场 脊宿七项目作为星共体三机办接手的“睡美人行动”配套计划,在办公室主任季鸢的指挥下正以多线高效并进的局面如火如荼地开展着。 虽然云迟对自己的工作成果并不怎么满意,但事实上,在他出现之后,现在的脊宿七项目称得上是十年来进展最飞速的阶段。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在不远的将来,这个困恼季鸢多年的棘手项目马上就要迎来结局。 在距离脊宿七约五光年外的某个荒芜星系,星穹共建产业文明联合体下属的中央办事机构——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的武装力量,由办公室主任季鸢率领的单位安保正在集结并布置防线。 三机办是拥有独立安保的准军事机构,然而眼前这盛大的星际舰队却更多的是出于对季鸢本人的护卫职责。 作为中央机构的实权任务,季鸢本身便是一名军人,肩上扛着少将军衔。此刻悬停在虚空当中的数百艘各型号太空战舰,与其说是三机办的武装,不如说是季鸢的个人力量更加贴切。 在“睡美人行动”进行的关键时刻,这个星共体外派执行秘密任务的军团终于以全盛姿态登场。 除了作为指挥官座驾的母舰船坞已经全泊位配齐了战舰,与母舰混成编队的各色护卫舰也相继到位,将整个军团的战斗力堆上了巅峰。 对大多数文明而言,这支力量玩去哪称得上是毁灭舰队。而军团中的基层官兵们也都确信,以眼下集结的实力,哪怕是和卯散帝国这个人送外号“星际搅屎棍”的流氓集合体爆发正面交战,己方的舰队也完全能够取得可观的胜利。 堡垒级军团要塞安静地悬停在某无人行星的一侧,其庞大的体积通过行星的衬托,显得相当具有视觉冲击力。 在名为“下午茶”号的旗舰当中,季鸢正独自一人在偌大的办公室中忙碌着。 和云迟不同,哪怕季鸢总是以一副生无可恋的慵懒腔调出现在他面前,实际上她手头的工作量通常时候都大到云迟难以想象的地步。 只不过由于她自身等级权限够高,配备的智能助理处理能力相当强大,能够帮助她将纷至沓来的各种信息分门别类按优先级排列的井井有条,再加上她本人能力出色,有极高的素养,这才每天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样子。 办公室当中,动态的地图、图表、模型以及各种奇奇怪怪数据页面一股脑儿地悬在季鸢面前,变幻的光芒将她一身挺括雪白的制服也沾染得多彩起来。 她正捧着自己的脸陷在沙发中似乎在沉思,办公室外突然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面前纷乱的页面中又弹出一张人脸,看起来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军官。 季鸢趁机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将拜访者请了进来。 “将军,这是病房那边送来的昨天的观察报告。” 在舱门洞开的声响中进来的那位浅蓝色制服的女军官恭敬地行了个军礼,然后将手中一份书面报告递到季鸢面前的办公桌上,随后高跟军靴靠了一道响亮的“啪嗒”声,没有多说任何废话便行礼告辞离去。 照理说,以星共体的体系和办事效率,早就达到了无纸化办公,但在刨除了秘书处等后勤志愿部门之后,季鸢这个办公室主任依然拥有两个副官与私人秘书。 如果云迟日后也到了她这个层级的话也许就会明白,这看似多此一举的安排背后其实大有深意。 这种人员安排用云迟熟悉的话来解释就叫——“混资历”。 能够成为季鸢的左膀右臂的人,无一不是星共体有望成为某岗位接班人的后起之秀,安排在实权任务手下看似是在打杂,其实是在积累人脉。 不过季鸢却与其他大领导不大一样,这些副官与助手也很快摸清楚了她的脾气,知道在这位少将面前,最好的表现自己的方式就是完全不要表现。 所以那位高挑的女军官才专注于自己的任务,完全依照流程办事,没有节外生枝。 等舱门关闭的声音响起之后,季鸢这才拿起副官送来的文件随意阅览起来。 她的目光只一瞥大致内容,瞬间脸上便露出注意神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视线最后停留在医嘱之上,一行手写文字说明了那位一直将养在旗舰堡垒当中的病人的身体状况。 “监测到前所未有的强烈潜意识活动,但患者依旧处于深层睡眠状态,需要进一步观察。” 季鸢低声复述了一遍说明,将那份说明丢到案旁,在杂乱的页面间拽出一个空白的对话页面。 当即便有一位收拾得干干净净,身着深蓝色制服的男子出现在画面当中。 “季将军,有何吩咐?”他恭敬地问。 “关于意识碎片的破译工作,现在进度怎么样了?”季鸢看着面前略显杂乱的各种图表,向窗口上的男人问道。 “回禀将军,现有的资料都已经破解完毕了,结果也都整理成了任务简报下发给了云迟专员。”那位专家组成员报告道。 “全部都完成了?”季鸢质疑,“可我这边的进度显示还差了很长一截,应该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步没有完成。” “辅助处理芯片中记载的数据有限,您也应该清楚,想要完全获取需要的情报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那位工作人员回答,“目前这些已经是我们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季鸢点了点头,再没有多说什么便切断了与秘书处的联络。 她想了想,抬手将面前所有的条条框框尽数扫灭,又单独拉出一份缭乱的星图,皱着眉头研究起来。 卯散帝国的矛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战略意图,一路大张旗鼓地向着脊宿七所在的大致方位探索而来。 星共体的哨机时刻都将对方舰队的动向传报回来,在地图上实时标记出来。 如今,双方的先头部队已经接近超距作战的极限,如果有准确的定位信息的话,恐怕战斗已经一触即发。 星共体这边的确是有详细的位置情报,只不过需要将敌方舰队全部引进包围圈,所以才隐忍不发。而卯散帝国那边就纯粹是因为尚未摸清楚目标,所以才继续一路探索前进。 双方各自谋算,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但季鸢知道,自己手头的重要任务终于迎来了关键时刻。 无论云迟那边准备得如何,属于她的天空之外的战场已经布置妥当。 第298章 最后的宁静 “云迟专员,现在办公室正式宣布‘睡美人计划’进入收尾阶段,你手头的脊宿七项目组将被列为高风险地区,请提高防范预警等级,并时刻做好撤退疏散工作。” 云迟看着终端收到的邮件,心道自己提心吊胆很长一段时间的事情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虽然主要战场与脊宿七大概八竿子也打不着,但云迟还是按照应急方案提高了巡护力量应个景儿。 目前已经完工的五艘战舰四下散开,主动搜寻可能突破季鸢舰队拦截的漏网之鱼,而月球基地的防线也日夜待机,惴惴不安地迎候着自己的最终决战。 在得到了“不愿透露性命的天道女士”特地准备的防御大阵之后,云迟就已经决定把防线转移到脊宿七之上。因为比起她设计出来的阵法,三机办那边为他提供的“双月球—近地轨道”双层防御体系简直就是跟纸糊的一样。 一旦季鸢准备退让,他那点儿家伙事儿根本撑不了一个回合。所以还是抱紧“睡美人”女士为自己准备好的自救方案这条大腿为妙。 在收到办公室的通知之后,云迟立马就带着自己的女助手回到了脊宿七,开始阵法启动前的调试工作。 在收到两批次“天道意识碎片”的名单之后,云迟这边就再没有接到后续的任务。哪怕是他,也敏锐地知道在唤醒“睡美人”女士这件事情上,恐怕三机办的那帮秘书也已经黔驴技穷了。 季鸢虽然已经承诺云迟,只要程序合法,星共体会在保全脊宿七这件事情上做出足够合理的安排,但事情刚开始情况出现意料之外的发展,故此云迟只好自己这边辛苦一些,加紧功夫准备激活那个能够罩着脊宿七的龟……五行大阵。 天星宫。 确切地说,是在天星宫以东不远处的阵法节点处。 云迟与李心安二人顶着寒风与碎雪,结束此地的调试工作走在山道之间。 享受着难得的散步时光,李心安不无忧虑地随口提道:“不知道眼下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派出去的战舰什么风声也没有传回来,安静的有点可怕。”她说。 云迟也信口附和,“是啊,安静得可怕。要真的打起来了还好,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是最让人心烦意乱的。” “我们到底有没有机会和卯散帝国那帮人正面接触啊?”李心安跃跃欲试,“我还挺期待和未知的神族交手的。” 云迟闻言倒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心安姐怕是多虑了,以我个人估计,卯散帝国那些人多半也跟我一样,除了会用些坚船利炮,本身是没有你们这种能够移山填海的力量的。” “换句话说,在公平决斗的条件下,心安姐能打他们好几百个。”他半开玩笑地说。 李心安忽地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天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两人沉默地走在皑皑的山岭间,踩得无人青睐过的积雪簌簌作响。 “心安姐怎么叹气?”云迟好奇。 “我只是在想,现在就开始激活阵法,是不是太早了一些?”李心安坦白自己的疑虑。 “早?”云迟却像是触电般咋咋乎乎起来,“心安姐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他们这些在太空上讨生活的家伙们是怎么对阵的?” “他们的攻击方式往往防不胜防,通常是我们这些本地人无法想象的。”云迟故作夸张地解释,“比如在千万里之外发射什么‘光粒’呀、‘降维小纸片儿’呀之类的打击,谈笑间就能将偌大的星球灰飞烟灭!” “既然是无法想象,晚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李心安笑道。 “就……就靠想象啊,靠别人的文字想象。”云迟一阵汗颜。 他们一路玩笑打闹,不多时便回到了暂居的回风院中。 好在那位“至今不愿透露姓名的天道女士”在为自己设计自保方案的时候完全没有藏私的意思,那道能够囊括天地的巨大阵法,单单以云迟这种没有丝毫基础的门外汉也能轻松驱用这一点来看,绝对也称得上是傲世之作。 在完成调试工作,并确认消耗的能源都是储存在脊宿七地下的各种矿石能源之后,云迟最终还是果断地激活了难道声称“能够支撑到星共体正规援军抵达”的防御大阵。 于是所有脊宿七上的住民们在经历了前段时间的“飞升狂欢”之后,再次目睹了千百年来的天地异象。 一层淡金色薄膜笼罩四野,悬于天地之间,仿佛被隔绝于星辰大海的“安乐天使”一般。 当然也只是看起来有点像而已。 脊宿七的这位天道女士设计出来的这套东西不仅不是“宇宙安全声明”,还是十分拉仇恨、带着嘲讽功能生怕敌人找不着目标的超级亮眼大灯泡。 云迟有理由怀疑,哪怕卯散帝国的人都不用特别留意,只需要照着发出的亮光强度就能轻松找到脊宿七的所在位置。 尽管他本人对这土豪金审美有着一肚子槽不吐不快,但毕竟之后的日子他还需要靠着头顶的“龟壳”保命,因此也只好闭着眼睛假装享受。 对于这等人人瞩目的天地异象,云迟倒也还通过自家那个无限接近于放养的脊宿七共和政权发布了通告,告知全体公民“脊宿七现在正在进行演习”,大家伙儿不比对头顶上的光幕感到惊奇,“这些都是都是计划的一部分”云云以安抚民心。 在瞧着那层笼罩整个天幕的光膜覆盖了大半个月时间,眼见没有任何异常事件发生之后,一个个伸长脖子打算看热闹的家伙终于也都失去了好奇心,脊宿七大地上的居民们的日常生活又回归平静。 而云迟却知道,这份看似宁静的表象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也许在某个看似寻常的早晨或者深夜,毫无征兆却又迅雷不及掩耳的致命攻击就会从脊宿七无法观测到的地方袭杀而至。 到时候脊宿七上的居民们或许就要习惯每天都上都绽放着巨型烟火的日子,直到这场不属于他们的战争结束为止。 云迟有时候也在想,与其像自己这样清醒地知道形势却无能为力,是不是那些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普通地过着每一天的普通人才算是更加幸运呢? 第298章 最后的宁静 “云迟专员,现在办公室正式宣布‘睡美人计划’进入收尾阶段,你手头的脊宿七项目组将被列为高风险地区,请提高防范预警等级,并时刻做好撤退疏散工作。” 云迟看着终端收到的邮件,心道自己提心吊胆很长一段时间的事情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虽然主要战场与脊宿七大概八竿子也打不着,但云迟还是按照应急方案提高了巡护力量应个景儿。 目前已经完工的五艘战舰四下散开,主动搜寻可能突破季鸢舰队拦截的漏网之鱼,而月球基地的防线也日夜待机,惴惴不安地迎候着自己的最终决战。 在得到了“不愿透露性命的天道女士”特地准备的防御大阵之后,云迟就已经决定把防线转移到脊宿七之上。因为比起她设计出来的阵法,三机办那边为他提供的“双月球—近地轨道”双层防御体系简直就是跟纸糊的一样。 一旦季鸢准备退让,他那点儿家伙事儿根本撑不了一个回合。所以还是抱紧“睡美人”女士为自己准备好的自救方案这条大腿为妙。 在收到办公室的通知之后,云迟立马就带着自己的女助手回到了脊宿七,开始阵法启动前的调试工作。 在收到两批次“天道意识碎片”的名单之后,云迟这边就再没有接到后续的任务。哪怕是他,也敏锐地知道在唤醒“睡美人”女士这件事情上,恐怕三机办的那帮秘书也已经黔驴技穷了。 季鸢虽然已经承诺云迟,只要程序合法,星共体会在保全脊宿七这件事情上做出足够合理的安排,但事情刚开始情况出现意料之外的发展,故此云迟只好自己这边辛苦一些,加紧功夫准备激活那个能够罩着脊宿七的龟……五行大阵。 天星宫。 确切地说,是在天星宫以东不远处的阵法节点处。 云迟与李心安二人顶着寒风与碎雪,结束此地的调试工作走在山道之间。 享受着难得的散步时光,李心安不无忧虑地随口提道:“不知道眼下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派出去的战舰什么风声也没有传回来,安静的有点可怕。”她说。 云迟也信口附和,“是啊,安静得可怕。要真的打起来了还好,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是最让人心烦意乱的。” “我们到底有没有机会和卯散帝国那帮人正面接触啊?”李心安跃跃欲试,“我还挺期待和未知的神族交手的。” 云迟闻言倒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心安姐怕是多虑了,以我个人估计,卯散帝国那些人多半也跟我一样,除了会用些坚船利炮,本身是没有你们这种能够移山填海的力量的。” “换句话说,在公平决斗的条件下,心安姐能打他们好几百个。”他半开玩笑地说。 李心安忽地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天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两人沉默地走在皑皑的山岭间,踩得无人青睐过的积雪簌簌作响。 “心安姐怎么叹气?”云迟好奇。 “我只是在想,现在就开始激活阵法,是不是太早了一些?”李心安坦白自己的疑虑。 “早?”云迟却像是触电般咋咋乎乎起来,“心安姐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他们这些在太空上讨生活的家伙们是怎么对阵的?” “他们的攻击方式往往防不胜防,通常是我们这些本地人无法想象的。”云迟故作夸张地解释,“比如在千万里之外发射什么‘光粒’呀、‘降维小纸片儿’呀之类的打击,谈笑间就能将偌大的星球灰飞烟灭!” “既然是无法想象,晚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李心安笑道。 “就……就靠想象啊,靠别人的文字想象。”云迟一阵汗颜。 他们一路玩笑打闹,不多时便回到了暂居的回风院中。 好在那位“至今不愿透露姓名的天道女士”在为自己设计自保方案的时候完全没有藏私的意思,那道能够囊括天地的巨大阵法,单单以云迟这种没有丝毫基础的门外汉也能轻松驱用这一点来看,绝对也称得上是傲世之作。 在完成调试工作,并确认消耗的能源都是储存在脊宿七地下的各种矿石能源之后,云迟最终还是果断地激活了难道声称“能够支撑到星共体正规援军抵达”的防御大阵。 于是所有脊宿七上的住民们在经历了前段时间的“飞升狂欢”之后,再次目睹了千百年来的天地异象。 一层淡金色薄膜笼罩四野,悬于天地之间,仿佛被隔绝于星辰大海的“安乐天使”一般。 当然也只是看起来有点像而已。 脊宿七的这位天道女士设计出来的这套东西不仅不是“宇宙安全声明”,还是十分拉仇恨、带着嘲讽功能生怕敌人找不着目标的超级亮眼大灯泡。 云迟有理由怀疑,哪怕卯散帝国的人都不用特别留意,只需要照着发出的亮光强度就能轻松找到脊宿七的所在位置。 尽管他本人对这土豪金审美有着一肚子槽不吐不快,但毕竟之后的日子他还需要靠着头顶的“龟壳”保命,因此也只好闭着眼睛假装享受。 对于这等人人瞩目的天地异象,云迟倒也还通过自家那个无限接近于放养的脊宿七共和政权发布了通告,告知全体公民“脊宿七现在正在进行演习”,大家伙儿不比对头顶上的光幕感到惊奇,“这些都是都是计划的一部分”云云以安抚民心。 在瞧着那层笼罩整个天幕的光膜覆盖了大半个月时间,眼见没有任何异常事件发生之后,一个个伸长脖子打算看热闹的家伙终于也都失去了好奇心,脊宿七大地上的居民们的日常生活又回归平静。 而云迟却知道,这份看似宁静的表象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也许在某个看似寻常的早晨或者深夜,毫无征兆却又迅雷不及掩耳的致命攻击就会从脊宿七无法观测到的地方袭杀而至。 到时候脊宿七上的居民们或许就要习惯每天都上都绽放着巨型烟火的日子,直到这场不属于他们的战争结束为止。 云迟有时候也在想,与其像自己这样清醒地知道形势却无能为力,是不是那些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普通地过着每一天的普通人才算是更加幸运呢? 第299章 “食物中毒” 云迟携手李心安移居回风院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事实证明,云迟前些日子与李心安一同巡视阵法节点的之时的言论是十分正确的。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星际战争的具体表现形式,但提早激活阵法的操作的确算是未雨绸缪。 就在那道土豪金光幕给脊宿七的天空铺上了一层滤镜、那些当地居民才刚刚散去好奇心之时,让云迟提心吊胆的未知攻击终于从不知名的角落袭来。 一道拖着长长尾焰的光束擦着脊宿七表面的防护罩一晃而逝。 不知道以多少倍光速飞行的攻击划过天幕,仿佛一道偶然路过的流星。 云迟却知道那是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星,而是从季鸢指挥的正面战场逸散而来的流弹。 他在一周前收到三机办统一下发给工作人员的战争警报当中,得知卯散帝国的舰队已经进入了己方舰队设置的伏击圈,三机办布置在前线的武装已经与敌方开始了正面交火。 虽然动静闹得不小,但除了在第一轮袭击中对卯散帝国造成数十艘战舰损失之外,双方各种武器你来我往打了半天除了盛大的光效表演之外基本没有多少实质的损失。 星共体与卯散帝国虽然走的技术路线不大一样,但双方的军事水平基本没有代差,想要造成有效伤害,那基本就是比拼后勤,看谁家用于防御的能量率先告竭支撑不下去。 一阵交火下来,双方的军事力量没有多少损耗,周围的星体倒是糟了大难,星系内几乎所有有形的物质都被各种被反弹的流弹或者干脆打偏了的攻击摧毁。 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片与粉尘甚至在战场形成了庞大的小行星带。 而从战场上被各种防御给四下弹射开去的攻击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行之后,有相当一部分都抵达了脊宿七所在的星系。 云迟这才有些庆幸自,还好“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天道女士”给自己准备了一副龟壳,不然的话他都会以为光是战场逸散的余波自己都不一定能抗得过去。 毕竟从他的个人终端上显示的数据来看,哪怕“双月球——近地轨道基地”的双层防御体系依旧还在发挥功效,并且也成功拦截了不少攻击,但防御阵法上荡起的波澜相当现实地宣告了三机办临时给脊宿七设计的防御体系其实并不能完全保证这里的安全。 在看了好几次烟花展览之后,云迟确认了头顶那层光幕的可靠性,于是总算能松了口气,开始抱着躺赢的心态等待正面战场的最终结果出来。 然而事情往往不会按照剧本设计好的方向发展。正当云迟抱着摸鱼的心态准备开混之时,脊宿七内部却发生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变故。 原本云迟根据自己脑中的阵法使用说明与自己的试验结果推测,“不愿透露姓名的天道女士”设计的这份阵法应该是常规意义上的“吸收式阵法”,也就是能够把阻挡下来的攻击能量抵消的同时将其化为己用,最后实现高效率低能耗地长期运行。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实践下来,云迟发现头顶那道光幕的消耗简直高得离谱,在短短一个月的运行时间内,五处阵法节点从地底抽取的能量已经到了引起强烈的异常地质活动并诱发极端天气的地步。 板块运动造成的地震、火山喷发等地质灾害明显变得频繁且剧烈起来,于是如今的脊宿七不仅天幕间时常有猛烈的爆炸冲击波荡漾开去,大地之上的动静也同样壮观。 如果把星球拟人化一番进行表述的话,那么脊宿七此刻就是一位仿佛食物中毒正在“上吐下泻”的病人。 虽然觉得季鸢正在前方大战,自己还要去打扰她会显得自己这个“脊宿七前哨指挥官”没有任何作用,但云迟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等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显然不是他这个被拉壮丁充数用的“非专业人员”能够独立解决得了的,所以在受灾地区视察了几次之后,他就十分自觉地将脊宿七上的情况上报给了季鸢。 和他预想的不同,季鸢那边居然很快就给出了回复,这让云迟原本就没有多少的羞愧感顿时又减少了几分,甚至还有些心安理得起来,心想情况应该还在办公室那边的掌控之中,目前多半还是游刃有余的地步。 后来当云迟有资格接触正面战场之后,他这才了解到原来指挥星际战争与自己预想当中的完全不同,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就眼下的情形而言,季鸢在主持与卯散帝国的正面对抗之余,依旧抽组了人员成立专家组帮云迟分析起了发生在脊宿七上的反常现象。 事实上,情况远比云迟想象中简单上许多。办公室那边很快就根据“睡美人女士”的意识活动情况反推出了发生在脊宿七上的一切。 根据下发给云迟的说法,似乎是卯散帝国在战斗爆发的同时,为了让目标暴露出足够显眼的踪迹,对方远程激活了散布在当初故意放走的那位女俘虏脑海中的精神毒素。 卯散帝国和星共体算是多年的老对手,知道对方掌握着能够具现潜意识的手段,原本就是准备着借此打击星共体接手此任务的重要机构。 情况倒也的确符合对方的盘算,甚至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三机办隶属于星共体中央机构序列,以卯散帝国情报部对星共体办事体系的了解,由三机办负责接手这一桩平平无奇的基层小冲突等后续一系列事件,属实是杀鸡用牛刀。 出于这等误判,前往脊宿七附近星域执行作战任务的卯散帝国舰队才在之前的接触中吃了不小的亏。 于是这次正规战斗序列出马,在战斗甫一爆发,对方就底牌尽出,打算将原本作为双方“互为诱饵”的脊宿七与那位女舰长直接“处置掉”。 言归正传就是,脊宿七目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异常,全都是因为病房里的那一位身体状况出了问题。 由于整个脊宿七目前可以公开的区域全部都是通过医用量子纠缠技术将“睡美人”意识的具现化,发生在她身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在脊宿七都会如实地以各种自然现象反映出来。 当然,云迟办公室那边的同僚们也不是只会分析病症和情况,随邮件下发给他的情况分析报告当中,还附着详细的解决方案。 第299章 “食物中毒” 云迟携手李心安移居回风院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事实证明,云迟前些日子与李心安一同巡视阵法节点的之时的言论是十分正确的。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星际战争的具体表现形式,但提早激活阵法的操作的确算是未雨绸缪。 就在那道土豪金光幕给脊宿七的天空铺上了一层滤镜、那些当地居民才刚刚散去好奇心之时,让云迟提心吊胆的未知攻击终于从不知名的角落袭来。 一道拖着长长尾焰的光束擦着脊宿七表面的防护罩一晃而逝。 不知道以多少倍光速飞行的攻击划过天幕,仿佛一道偶然路过的流星。 云迟却知道那是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星,而是从季鸢指挥的正面战场逸散而来的流弹。 他在一周前收到三机办统一下发给工作人员的战争警报当中,得知卯散帝国的舰队已经进入了己方舰队设置的伏击圈,三机办布置在前线的武装已经与敌方开始了正面交火。 虽然动静闹得不小,但除了在第一轮袭击中对卯散帝国造成数十艘战舰损失之外,双方各种武器你来我往打了半天除了盛大的光效表演之外基本没有多少实质的损失。 星共体与卯散帝国虽然走的技术路线不大一样,但双方的军事水平基本没有代差,想要造成有效伤害,那基本就是比拼后勤,看谁家用于防御的能量率先告竭支撑不下去。 一阵交火下来,双方的军事力量没有多少损耗,周围的星体倒是糟了大难,星系内几乎所有有形的物质都被各种被反弹的流弹或者干脆打偏了的攻击摧毁。 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片与粉尘甚至在战场形成了庞大的小行星带。 而从战场上被各种防御给四下弹射开去的攻击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行之后,有相当一部分都抵达了脊宿七所在的星系。 云迟这才有些庆幸自,还好“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天道女士”给自己准备了一副龟壳,不然的话他都会以为光是战场逸散的余波自己都不一定能抗得过去。 毕竟从他的个人终端上显示的数据来看,哪怕“双月球——近地轨道基地”的双层防御体系依旧还在发挥功效,并且也成功拦截了不少攻击,但防御阵法上荡起的波澜相当现实地宣告了三机办临时给脊宿七设计的防御体系其实并不能完全保证这里的安全。 在看了好几次烟花展览之后,云迟确认了头顶那层光幕的可靠性,于是总算能松了口气,开始抱着躺赢的心态等待正面战场的最终结果出来。 然而事情往往不会按照剧本设计好的方向发展。正当云迟抱着摸鱼的心态准备开混之时,脊宿七内部却发生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变故。 原本云迟根据自己脑中的阵法使用说明与自己的试验结果推测,“不愿透露姓名的天道女士”设计的这份阵法应该是常规意义上的“吸收式阵法”,也就是能够把阻挡下来的攻击能量抵消的同时将其化为己用,最后实现高效率低能耗地长期运行。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实践下来,云迟发现头顶那道光幕的消耗简直高得离谱,在短短一个月的运行时间内,五处阵法节点从地底抽取的能量已经到了引起强烈的异常地质活动并诱发极端天气的地步。 板块运动造成的地震、火山喷发等地质灾害明显变得频繁且剧烈起来,于是如今的脊宿七不仅天幕间时常有猛烈的爆炸冲击波荡漾开去,大地之上的动静也同样壮观。 如果把星球拟人化一番进行表述的话,那么脊宿七此刻就是一位仿佛食物中毒正在“上吐下泻”的病人。 虽然觉得季鸢正在前方大战,自己还要去打扰她会显得自己这个“脊宿七前哨指挥官”没有任何作用,但云迟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等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显然不是他这个被拉壮丁充数用的“非专业人员”能够独立解决得了的,所以在受灾地区视察了几次之后,他就十分自觉地将脊宿七上的情况上报给了季鸢。 和他预想的不同,季鸢那边居然很快就给出了回复,这让云迟原本就没有多少的羞愧感顿时又减少了几分,甚至还有些心安理得起来,心想情况应该还在办公室那边的掌控之中,目前多半还是游刃有余的地步。 后来当云迟有资格接触正面战场之后,他这才了解到原来指挥星际战争与自己预想当中的完全不同,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就眼下的情形而言,季鸢在主持与卯散帝国的正面对抗之余,依旧抽组了人员成立专家组帮云迟分析起了发生在脊宿七上的反常现象。 事实上,情况远比云迟想象中简单上许多。办公室那边很快就根据“睡美人女士”的意识活动情况反推出了发生在脊宿七上的一切。 根据下发给云迟的说法,似乎是卯散帝国在战斗爆发的同时,为了让目标暴露出足够显眼的踪迹,对方远程激活了散布在当初故意放走的那位女俘虏脑海中的精神毒素。 卯散帝国和星共体算是多年的老对手,知道对方掌握着能够具现潜意识的手段,原本就是准备着借此打击星共体接手此任务的重要机构。 情况倒也的确符合对方的盘算,甚至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三机办隶属于星共体中央机构序列,以卯散帝国情报部对星共体办事体系的了解,由三机办负责接手这一桩平平无奇的基层小冲突等后续一系列事件,属实是杀鸡用牛刀。 出于这等误判,前往脊宿七附近星域执行作战任务的卯散帝国舰队才在之前的接触中吃了不小的亏。 于是这次正规战斗序列出马,在战斗甫一爆发,对方就底牌尽出,打算将原本作为双方“互为诱饵”的脊宿七与那位女舰长直接“处置掉”。 言归正传就是,脊宿七目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异常,全都是因为病房里的那一位身体状况出了问题。 由于整个脊宿七目前可以公开的区域全部都是通过医用量子纠缠技术将“睡美人”意识的具现化,发生在她身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在脊宿七都会如实地以各种自然现象反映出来。 当然,云迟办公室那边的同僚们也不是只会分析病症和情况,随邮件下发给他的情况分析报告当中,还附着详细的解决方案。 第300章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解决方案也很简单,比起惯例般厚厚数十页的案例说明,解决方案却只有短短一段,不到两百字而已。 “唤醒那位出事的女舰长的本我意识?这岂不是我们一直就在做的事情?” 一旁,凑在云迟肩侧偷看邮件内容的李心安看到信件末尾短短的解决方案,忍不住低声惊呼道。 办公室那边虽然在擅长的领域喜欢摆弄自己的专业性,但往往随之提出的解决方案也相当靠谱,绝对不至于犯复读机这样的技术性错误。 他这般想着,按在终端屏幕滑块上的手指忽地停顿,有种不妙的想法涌上自己的心头。 “怎么不往下继续看了?” 李心安没有注意到云迟脸上稍纵即逝的迟疑,推了推他的肩膀催促对方接着往下翻页。 “没了。”他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将邮件页面关闭之后将终端丢到了一旁,“这件事办公室那边一直在追进度,想来他们除了说车轱辘话让我们耐心、安心等待之外也没有什么新词儿。” “可明明都露了半行出来,也不让人看完……”李心安不满地嘟了嘟嘴以示抗议。 “看到前边的措辞就知道后边儿跟着什么罢了,心安姐关心这个还不如帮着云姬研究一下怎么赈济灾情。”云迟转移话题。 “她的算计能力是我的千百倍不止,在收到灾情的第一时间就安排好了应对,我能有什么能帮的?”她说着,知道云迟不想太纠结于此,皱了皱鼻子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云迟凑到她面前瞧了瞧她脸色,认真道:“心安姐不用太过担心于此,这件事的对策,我待会儿会亲自去问问季鸢主任,到时候再和你详细说说。” 李心安相当傲娇地浅浅“哼↑~”了一声,看着手中的平板没有说话。 知道对方是成熟稳重的女子,云迟在稳定了她的情绪之后,厚着脸皮牵了牵她的柔荑,笑了笑靠在沙发眉眼半合,开始主动联系季鸢。 不同于往日,这次联络季鸢没有让云迟等待,在他开始尝试在脑海中呼叫她的同时,她就接通了对话,想必是早就预料到云迟会在阅览完邮件之后主动联系她。 于是云迟也就这样问了出来,“这次怎么这么快就接通了?季主任在专门等我?” “如果你不主动找我,我才会觉得奇怪。”季鸢懒洋洋地轻笑,“我知道你肯定有话想说,也有话想问,所以在工作之余就一直在等你。” 云迟没有顺着话题流向接口,而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直接问道:“你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了?” 就在他刚才翻阅三机办下发给自己的文件之时就有预感,最后没有看完的具体解决措施多半是和自己有关。 这大概也算是身为废柴主角特有的敏锐。 他有些无奈地想。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你,是因为主角光环之类的?”季鸢故作惊讶。 “看来季主任对我的文化了解得并不算透彻。”云迟苦笑自嘲,“眼下的局面其实也算主角光环的表现形式之一。” “不是说意识碎片之间存在联系吗?为什么我没有?”他问。 他没有看完的信件末尾,办公室一直在强调的“唤醒‘睡美人’计划”,其实最关键的步骤还是在他身上。 “谁说你没有了?”季鸢反问,“我不是一直在和你联络吗?” “……”云迟一阵无言。 “硬要说的话,她是天道,我也是天道。”季鸢说,“我还接管了她的权限,你和我存在密切的联系,不是相当合情合理吗?”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云迟再次问道,“之前的很多说辞都是你在随口敷衍我?” “不大好说。”季鸢毫无自觉地开口,“不过你是她分裂出来的最大一块意识碎片这件事,我的确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至于之所以会一开始就和你产生了交集,那是因为我在接手完她本体负载的部分辅助处理单元的信息之后,自动就绑定了你。 “当时我就知道,你就是她特意选出来的那个人。”她说,“只是没想到你干脆就是她本人。” “可我是男的,关于这一点儿我是相当确信的。” 哪怕是在谈论这等幕后密辛,云迟不仅接受能力强大,而且关注点还相当奇葩。 “你之前负责回收的那些意识碎片,男女比例是多少你自己大概心里有数。”季鸢倒也不怪云迟奇思妙想,反而认真地回答起他的疑惑,“她的意识世界嘛,都是天道了,还分什么性别,反正切割成数块之后也没有什么区别。随她喜欢就是喽。” “可是,当所有碎片都回归了那一位的本我之后,她是女的呀!”云迟情绪激昂,甚至为自己脑补出来的形象都已经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到时候我要是按照你们的方案唤醒了她,我岂不是也要当女的?” “当然我不是说当女的不好,甚至情况许可的话,我还想体验一下当女的是什么感受……”云迟兀自胡言乱语起来,“可是我现在是有对象的人,这种情况下不太妥当?” “说了这么多,原来你不排斥作为意识碎片被回收的命运啊?”季鸢失笑,“我还以为你作为知道整个计划的人,心里多少会有抗拒情绪呢!” “抗拒是抗拒,但我好歹也在三机办挂了小半年的名,能不知道自己没得选?”云迟没好气地说,“我这不是找你要说法来了吗?” “你身为我的老领导,总得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补偿方案?”他半商量半恳求地说道,语气有些心不在焉。 “你跟你自己合体,你还管我要补偿方案?”季鸢奇道,“这虽然是三机办承接的任务,最大的受益人却是你自己呀。” “可是从我在脊宿七的山洞中睁眼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她了呀!”云迟苦笑,“我可是见过被咱们的‘睡美人’同化回收之后的云理,他已经完全不是我认识的义父,而是一个切切实实的一个不认识的其他人。” “如果我真的是最开始两批次任务目标之外最大的意识碎片,这个任务完成之后,还有没有云迟这个人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季主任你说最大的受益人是我,我却觉得不对。”云迟说。 “最大的受益人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一开始的那位任务目标而已。”他整理完心情,冷静地向季鸢提出自己的诉求,“我是知道星共体的手段的,所以这次才来找季主任要一个靠谱的‘拆迁方案’。” “为什么不考虑取而代之呢?”季鸢突然别有意味地插话道。 云迟听了这话,也猛然警觉起来,“季主任,咱说实话,你这是在试探我,还是在暗示我?还是单纯恶趣味地想要窜捣我去当女人?” 第300章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解决方案也很简单,比起惯例般厚厚数十页的案例说明,解决方案却只有短短一段,不到两百字而已。 “唤醒那位出事的女舰长的本我意识?这岂不是我们一直就在做的事情?” 一旁,凑在云迟肩侧偷看邮件内容的李心安看到信件末尾短短的解决方案,忍不住低声惊呼道。 办公室那边虽然在擅长的领域喜欢摆弄自己的专业性,但往往随之提出的解决方案也相当靠谱,绝对不至于犯复读机这样的技术性错误。 他这般想着,按在终端屏幕滑块上的手指忽地停顿,有种不妙的想法涌上自己的心头。 “怎么不往下继续看了?” 李心安没有注意到云迟脸上稍纵即逝的迟疑,推了推他的肩膀催促对方接着往下翻页。 “没了。”他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将邮件页面关闭之后将终端丢到了一旁,“这件事办公室那边一直在追进度,想来他们除了说车轱辘话让我们耐心、安心等待之外也没有什么新词儿。” “可明明都露了半行出来,也不让人看完……”李心安不满地嘟了嘟嘴以示抗议。 “看到前边的措辞就知道后边儿跟着什么罢了,心安姐关心这个还不如帮着云姬研究一下怎么赈济灾情。”云迟转移话题。 “她的算计能力是我的千百倍不止,在收到灾情的第一时间就安排好了应对,我能有什么能帮的?”她说着,知道云迟不想太纠结于此,皱了皱鼻子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云迟凑到她面前瞧了瞧她脸色,认真道:“心安姐不用太过担心于此,这件事的对策,我待会儿会亲自去问问季鸢主任,到时候再和你详细说说。” 李心安相当傲娇地浅浅“哼↑~”了一声,看着手中的平板没有说话。 知道对方是成熟稳重的女子,云迟在稳定了她的情绪之后,厚着脸皮牵了牵她的柔荑,笑了笑靠在沙发眉眼半合,开始主动联系季鸢。 不同于往日,这次联络季鸢没有让云迟等待,在他开始尝试在脑海中呼叫她的同时,她就接通了对话,想必是早就预料到云迟会在阅览完邮件之后主动联系她。 于是云迟也就这样问了出来,“这次怎么这么快就接通了?季主任在专门等我?” “如果你不主动找我,我才会觉得奇怪。”季鸢懒洋洋地轻笑,“我知道你肯定有话想说,也有话想问,所以在工作之余就一直在等你。” 云迟没有顺着话题流向接口,而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直接问道:“你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了?” 就在他刚才翻阅三机办下发给自己的文件之时就有预感,最后没有看完的具体解决措施多半是和自己有关。 这大概也算是身为废柴主角特有的敏锐。 他有些无奈地想。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你,是因为主角光环之类的?”季鸢故作惊讶。 “看来季主任对我的文化了解得并不算透彻。”云迟苦笑自嘲,“眼下的局面其实也算主角光环的表现形式之一。” “不是说意识碎片之间存在联系吗?为什么我没有?”他问。 他没有看完的信件末尾,办公室一直在强调的“唤醒‘睡美人’计划”,其实最关键的步骤还是在他身上。 “谁说你没有了?”季鸢反问,“我不是一直在和你联络吗?” “……”云迟一阵无言。 “硬要说的话,她是天道,我也是天道。”季鸢说,“我还接管了她的权限,你和我存在密切的联系,不是相当合情合理吗?”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云迟再次问道,“之前的很多说辞都是你在随口敷衍我?” “不大好说。”季鸢毫无自觉地开口,“不过你是她分裂出来的最大一块意识碎片这件事,我的确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至于之所以会一开始就和你产生了交集,那是因为我在接手完她本体负载的部分辅助处理单元的信息之后,自动就绑定了你。 “当时我就知道,你就是她特意选出来的那个人。”她说,“只是没想到你干脆就是她本人。” “可我是男的,关于这一点儿我是相当确信的。” 哪怕是在谈论这等幕后密辛,云迟不仅接受能力强大,而且关注点还相当奇葩。 “你之前负责回收的那些意识碎片,男女比例是多少你自己大概心里有数。”季鸢倒也不怪云迟奇思妙想,反而认真地回答起他的疑惑,“她的意识世界嘛,都是天道了,还分什么性别,反正切割成数块之后也没有什么区别。随她喜欢就是喽。” “可是,当所有碎片都回归了那一位的本我之后,她是女的呀!”云迟情绪激昂,甚至为自己脑补出来的形象都已经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到时候我要是按照你们的方案唤醒了她,我岂不是也要当女的?” “当然我不是说当女的不好,甚至情况许可的话,我还想体验一下当女的是什么感受……”云迟兀自胡言乱语起来,“可是我现在是有对象的人,这种情况下不太妥当?” “说了这么多,原来你不排斥作为意识碎片被回收的命运啊?”季鸢失笑,“我还以为你作为知道整个计划的人,心里多少会有抗拒情绪呢!” “抗拒是抗拒,但我好歹也在三机办挂了小半年的名,能不知道自己没得选?”云迟没好气地说,“我这不是找你要说法来了吗?” “你身为我的老领导,总得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补偿方案?”他半商量半恳求地说道,语气有些心不在焉。 “你跟你自己合体,你还管我要补偿方案?”季鸢奇道,“这虽然是三机办承接的任务,最大的受益人却是你自己呀。” “可是从我在脊宿七的山洞中睁眼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她了呀!”云迟苦笑,“我可是见过被咱们的‘睡美人’同化回收之后的云理,他已经完全不是我认识的义父,而是一个切切实实的一个不认识的其他人。” “如果我真的是最开始两批次任务目标之外最大的意识碎片,这个任务完成之后,还有没有云迟这个人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季主任你说最大的受益人是我,我却觉得不对。”云迟说。 “最大的受益人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一开始的那位任务目标而已。”他整理完心情,冷静地向季鸢提出自己的诉求,“我是知道星共体的手段的,所以这次才来找季主任要一个靠谱的‘拆迁方案’。” “为什么不考虑取而代之呢?”季鸢突然别有意味地插话道。 云迟听了这话,也猛然警觉起来,“季主任,咱说实话,你这是在试探我,还是在暗示我?还是单纯恶趣味地想要窜捣我去当女人?” 第301章 交代后事 “算是我媚眼抛给瞎子看。” 季鸢那边传来敲额头的无奈动静,“该说你是心大呢还是想得开呢?这么大的事儿听你的意思又像着急又像不着急的,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她顿了顿,又清了清嗓子,尽量将氛围承托得正式一些,“那么,接下来的话事关重大,云迟专员你可得听好了。” “我劝你‘取而代之’,可不是说说而已。在关于你的善后工作上这件事情上,我给你准备了两条方案,你可以自己选。”她说。 “第一,就是让你作为主意识在她的身体里苏醒。她这一睡就是十多年,情况比想象中要糟糕得多,如今回收出去的那些意识碎片当中,就只有你还算质量过硬,让你成为主要核心也算是一条可行的方案。 “这第二嘛,就是将你的意识进行一次备份,然后等这边的所有事情解决之后,再单独为你准备一份合适的容器,开始你新的人生。” “就像之前处理徐十二那件事一样?”云迟若有所思。 “不错。”季鸢认同道。 云迟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大概要多久?” “解决完眼前的冲突喽。”季鸢语气轻松,“用你们俗语来说就是,打完这一战就处理你的事情。” “听起来我好像药丸的样子。”云迟暗想自己现在还有心思陪着季鸢接烂梗,也算是临大事有静气。 “所以,你怎么选?”季鸢问。 “那我选二。”云迟毫不犹豫地说作出决断,“虽然我知道我是她,但我不想当她。我就是我,我是云迟。” “还有,记得帮我照顾好女朋友。”他补充道。 “停一下停一下,怎么搞得气氛好像在托孤一样了。”季鸢打断他,“这件事当中,你不仅死不了,还会过得很好,和你的漂亮小女朋友一起。” “停一下停一下,大饼咱们先不着急着画。”云迟学着对方的语气,询问道,“所以这件事我到底该怎么做?不会是也要让我按照脊宿七的修行体系得道飞升?” “事先说好,我如今只是个最底层的御气中期,要是等我修行到可以问道飞升的陆地神仙境界,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他不无调侃地说 “这倒是个问题,你小子是太低了些。”季鸢佯装苦恼的样子,“反正你这具身体和身份这件事过后也就没有用处了,当个一次性用品消耗掉也都无所谓?” “你不会真打算灌顶把我撑爆?”云迟语带惊恐,“我这是在开玩笑……”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办公室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修行方案,就等你过来跟我摊牌讲清楚各种细节就可以将东西下发给你了。”季鸢自顾自地说完,就准备切断通话联系。 云迟感受到话题流向的转变,当即有些着急地开口,“季主任先暂停一下!你该不会都是认真的?就算当真要这么做,难道不打算让我交代后事吗?” “你还有什么后事可交代的?小女朋友难道还不止一个?”季鸢奇怪道。 “我当然有后事!”云迟急道,“比如我这意识怎么个复制法?之后又怎么个重塑法?备份什么时候进行,我和她融合之后我又要等多久才会被放出来?我随口就想到这么多问题,怎么就没有后事要交代了?” “考虑得还挺细致,不过这些事情你都不用多想,组织上一定会给你妥善安排好的,云迟专员你就安心当好一个自爆工具人就行了。”季鸢不打耐烦地打发掉他,最终独断地切断了与云迟的联络。 云迟在意识当中嚎了一会儿,知道自家老领导是当真“撒手而去”之后,这才认命般回过神来。 他甫一睁眼,就瞧见李心安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自己。 “怎么了?”他像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靠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佳人问道。 李心安只瞪着一双美目瞧他,没有开口说话。 云迟眨了眨眼,意会到对方还惦记着刚才自己说过的话,于是开口安抚她道:“心安姐你先让我整理一下谈话内容。” 他顿了顿,觉得应该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才把与季鸢的谈话内容如实相告。 “心安姐还记得前段时间我跟你提过的事吗?”他问。 这番话却把李心安问糊涂了,忍不住反问:“晚来每日和我提过的事务诸多,你是指哪件事?” “是我想当然了。”云迟揉了揉眉角苦笑,“我是指之前跟心安姐提到过你有可能是天道意识碎片的这件事……” 他还没说完,李心安就有些惊慌地开口,“难道刚刚季鸢前辈跟你确认了这件事?” “确认倒是确认了,只不过那个人是我不是你。”云迟无奈地说。 李心安呆了片刻,有些不大相信地说:“你是说……你才是天道意识碎片?” “那岂不是说,晚来你要飞升?” 她说完之后才瞬间反应过来,眼神中错落过些许惊慌,“那,之后的你还是你吗?” “别担心,季主任都已经安排好了,她说会按照当时处理徐十二的方案解决我的问题。”云迟安慰她道,“等唤醒了‘睡美人女士’解决了眼前脊宿七的问题,我就回来找你。” “你要去哪?我不能陪你一起?”李心安有些奇怪地问。 从当初在奉安城积雪心斋一遇,她就几乎和云迟绑定一般形影不离,这次有事情居然不带她一起,着实还是让她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如今整个事件的关键就是那位‘睡美人女士’,脊宿七上的问题也只有她能够解决。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去唤醒她来收拾眼前的烂摊子。”云迟淡淡地解释道。 “所以,晚来你还是要飞升而去,与天道融为一体?”李心安面色严肃,似隐隐含有责难意味。 云迟也看着她,有些不大好意思继续开口。之前他怀疑李心安很可能是天道意识碎片之时,心中便患得患失,如今双方的立场互换,想必她此刻的心情与当时的自己应该是一般无二的才对。 “就像话本小说当中的故事一样,有的人生来就是主角,而主角就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云迟温柔地说,“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之后,我会回来接你。” 第301章 交代后事 “算是我媚眼抛给瞎子看。” 季鸢那边传来敲额头的无奈动静,“该说你是心大呢还是想得开呢?这么大的事儿听你的意思又像着急又像不着急的,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她顿了顿,又清了清嗓子,尽量将氛围承托得正式一些,“那么,接下来的话事关重大,云迟专员你可得听好了。” “我劝你‘取而代之’,可不是说说而已。在关于你的善后工作上这件事情上,我给你准备了两条方案,你可以自己选。”她说。 “第一,就是让你作为主意识在她的身体里苏醒。她这一睡就是十多年,情况比想象中要糟糕得多,如今回收出去的那些意识碎片当中,就只有你还算质量过硬,让你成为主要核心也算是一条可行的方案。 “这第二嘛,就是将你的意识进行一次备份,然后等这边的所有事情解决之后,再单独为你准备一份合适的容器,开始你新的人生。” “就像之前处理徐十二那件事一样?”云迟若有所思。 “不错。”季鸢认同道。 云迟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大概要多久?” “解决完眼前的冲突喽。”季鸢语气轻松,“用你们俗语来说就是,打完这一战就处理你的事情。” “听起来我好像药丸的样子。”云迟暗想自己现在还有心思陪着季鸢接烂梗,也算是临大事有静气。 “所以,你怎么选?”季鸢问。 “那我选二。”云迟毫不犹豫地说作出决断,“虽然我知道我是她,但我不想当她。我就是我,我是云迟。” “还有,记得帮我照顾好女朋友。”他补充道。 “停一下停一下,怎么搞得气氛好像在托孤一样了。”季鸢打断他,“这件事当中,你不仅死不了,还会过得很好,和你的漂亮小女朋友一起。” “停一下停一下,大饼咱们先不着急着画。”云迟学着对方的语气,询问道,“所以这件事我到底该怎么做?不会是也要让我按照脊宿七的修行体系得道飞升?” “事先说好,我如今只是个最底层的御气中期,要是等我修行到可以问道飞升的陆地神仙境界,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他不无调侃地说 “这倒是个问题,你小子是太低了些。”季鸢佯装苦恼的样子,“反正你这具身体和身份这件事过后也就没有用处了,当个一次性用品消耗掉也都无所谓?” “你不会真打算灌顶把我撑爆?”云迟语带惊恐,“我这是在开玩笑……”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办公室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修行方案,就等你过来跟我摊牌讲清楚各种细节就可以将东西下发给你了。”季鸢自顾自地说完,就准备切断通话联系。 云迟感受到话题流向的转变,当即有些着急地开口,“季主任先暂停一下!你该不会都是认真的?就算当真要这么做,难道不打算让我交代后事吗?” “你还有什么后事可交代的?小女朋友难道还不止一个?”季鸢奇怪道。 “我当然有后事!”云迟急道,“比如我这意识怎么个复制法?之后又怎么个重塑法?备份什么时候进行,我和她融合之后我又要等多久才会被放出来?我随口就想到这么多问题,怎么就没有后事要交代了?” “考虑得还挺细致,不过这些事情你都不用多想,组织上一定会给你妥善安排好的,云迟专员你就安心当好一个自爆工具人就行了。”季鸢不打耐烦地打发掉他,最终独断地切断了与云迟的联络。 云迟在意识当中嚎了一会儿,知道自家老领导是当真“撒手而去”之后,这才认命般回过神来。 他甫一睁眼,就瞧见李心安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自己。 “怎么了?”他像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靠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佳人问道。 李心安只瞪着一双美目瞧他,没有开口说话。 云迟眨了眨眼,意会到对方还惦记着刚才自己说过的话,于是开口安抚她道:“心安姐你先让我整理一下谈话内容。” 他顿了顿,觉得应该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才把与季鸢的谈话内容如实相告。 “心安姐还记得前段时间我跟你提过的事吗?”他问。 这番话却把李心安问糊涂了,忍不住反问:“晚来每日和我提过的事务诸多,你是指哪件事?” “是我想当然了。”云迟揉了揉眉角苦笑,“我是指之前跟心安姐提到过你有可能是天道意识碎片的这件事……” 他还没说完,李心安就有些惊慌地开口,“难道刚刚季鸢前辈跟你确认了这件事?” “确认倒是确认了,只不过那个人是我不是你。”云迟无奈地说。 李心安呆了片刻,有些不大相信地说:“你是说……你才是天道意识碎片?” “那岂不是说,晚来你要飞升?” 她说完之后才瞬间反应过来,眼神中错落过些许惊慌,“那,之后的你还是你吗?” “别担心,季主任都已经安排好了,她说会按照当时处理徐十二的方案解决我的问题。”云迟安慰她道,“等唤醒了‘睡美人女士’解决了眼前脊宿七的问题,我就回来找你。” “你要去哪?我不能陪你一起?”李心安有些奇怪地问。 从当初在奉安城积雪心斋一遇,她就几乎和云迟绑定一般形影不离,这次有事情居然不带她一起,着实还是让她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如今整个事件的关键就是那位‘睡美人女士’,脊宿七上的问题也只有她能够解决。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去唤醒她来收拾眼前的烂摊子。”云迟淡淡地解释道。 “所以,晚来你还是要飞升而去,与天道融为一体?”李心安面色严肃,似隐隐含有责难意味。 云迟也看着她,有些不大好意思继续开口。之前他怀疑李心安很可能是天道意识碎片之时,心中便患得患失,如今双方的立场互换,想必她此刻的心情与当时的自己应该是一般无二的才对。 “就像话本小说当中的故事一样,有的人生来就是主角,而主角就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云迟温柔地说,“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之后,我会回来接你。” 第302章 一步登天 回风院的雪如鹅毛纷飞,飘舞轻盈却又冰冷沉重,落在庭院间铺上厚厚一层,和云迟初次拜访时的记忆当中一模一样。 关于这一泼风雪,他的记忆甚至还能够更往前回溯上一段时间,翻出十二年前还叫徐十二的那个半大孩童上山时的画面。 云迟也在这间专门设计的别院当中住过一段不短的时日,但是却从未见过仙骨脊羽扇坪有如此严峻的的雪势。 他也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一场雪无休无止地下着。 今次的仙骨脊难得没有呼啸的山风,扑簌而落的雪几乎密不透风,将院落堵得及人高低。哪怕回风院每日都有青宁、绿安两位将院内的积雪铲除干净,漫山遍野的白依旧晃得云迟的双眼有些微微刺痛。 眼前的异常,云迟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受到脊宿七整体的极端自然现象所造成的波及影响,随着头顶那张土豪金大阵的持续运转,情况只怕会越来越严峻。 “不愿透露姓名的天道女士”原本制定的计划倒是十分妥当,但是显然没有预料到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如今这个局面,比起被不知道哪里打来的流弹炸成大号烟花,脊宿七自己活活耗死的可能性只怕更大。 虽然季鸢很早就跟云迟坦白过,在战局极端不利的情况下,星共体会考虑暂时中断整个“睡美人行动”并另选时机、场地进行具象化潜意识活动的试验,但眼瞅着自己决定的方案不仅进行得不顺利,反而还将脊宿七拖进了慢性死亡的漩涡,作为罪魁祸首,云迟心中还是十分自责的。 哪怕季鸢说这个世界全都是可以复制的实验数据,云迟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末日的到来,认为自己肩负着救世的责任。 事实上他也的确有这个义务和能力。 三机办为云迟量身定制的一次性速成飞升方案早已下发到了他的个人终端当中,就只等着他走出最关键的一步。 不同于之前办公室出品的那些带着“防退款”措施的半强迫方案,季鸢吩咐了云迟的那一干同僚贴心地帮他设计了全自动程序,只需要一个决心,就能帮他实现一步到位无痛飞升。 照理说云迟作为一个早就做好心理建设的局外人,迈出眼前的一步应该没有任何好犹豫的地方才对,但他却依旧踌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冷眼瞧着脊宿七的极端天气愈发恶劣,受灾的地域也愈发广泛。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彳亍,只是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始终困扰着他。 院中的雪越发大了起来,寒气渗透过云迟寡薄的护体气机,沁得他心底微凉。 “雪大了,公子不如加件衣裳?”青宁抱着雪白狐裘,不知道何时候在了一旁,轻声询问道。 对于这两个从小陪着云迟长大的侍女始终不愿改变立场和心态这一件事,他已经懒得再继续纠正,索性由得她们喜欢。 他又看了一眼庭院中再次积得厚厚一层的雪,闭目深吸一口气,颔首轻笑,“青宁姐不必多虑,我现在已经今非昔比,这点严寒自然也奈何不了我了。” 长长地吐出胸中浊气,云迟感受着体内节节攀升的气机强度,抬手一挥,将天地间的雪尽数扫去,连带着盘亘在天际的厚厚积云也顷刻崩散离析。 原来一步登天是这样一种感觉。 云迟心中无喜无悲,只犹如旁观者一般冷静地想着。 其实不过如此,好像也完全没有想象中那种装逼感嘛! 感受到别院中有强烈的气机聚流,李心安与绿安匆忙地从偏厅中赶了出来,停在廊下看着气息中翻涌着一股莫名神圣意味的身影。 “晚来,你……” 云迟回身看着欲语还休的李心安,顶着一头能够亮瞎人狗眼的圣光冲对方微笑,“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随后,他伸出手指点着晒在仙骨脊皑皑积雪上的金色,“不过却来得正好,眼下阳光不错。” 他说着,原本尚可称得上俊逸的面容在柔光当中渐渐模糊下去,没有刻意压制的气息连李心安都感觉有些呼吸不畅起来。 眼前站着的明明是云迟,但他却正在慢慢变成其他人,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李心安心中突然升起这样的明悟,丝毫没有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这里的动静有些大,我师兄师姐定会过来查探,还请心安姐帮我解释解释,这件事我还从来没跟他们说过。”云迟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淡淡地说着嘱托,“基地那边你也多照顾着些,代理指挥的权限我都交给了你,云姬也是你的熟人,熟门熟路事务处置应该对你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晚来,除了这些,你没有其他的要对我说?”李心安轻声打断云迟。 青宁和绿安两位虽然同样惊疑不定,但早已识趣地退下,给这两人留下独处时间。 “心安姐说什么呢!”云迟摆了摆手驱散回廊中暧昧不明的氛围,轻笑起来,“该说的我们之前不都已经说清楚了……” “那不一样!”李心安摇头反驳,“想象中和事实发生又怎么能一样呢?” “都一样,我说忙完眼下的事后回来接你,就一定会做到,哪里不一样?”云迟反问。 他抬手阻止了对方接下来的话,转头看了一眼天色,眼见漫天星图都诡异地在日光当中闪耀起来,不自觉地就加快了语速,“这件事已经是离弦之箭,我现在的时间也没有多少,所以只能捡些要紧的长话短说。你要相信星共体的技术,余下的话等一切都结束了咱们再慢慢说。” 朦胧的金色当中,银辉开始掺杂渗透,转眼电光般游走于云迟周身,他三两步走动李心安身前,抬手捧着她的脸颊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化作一束流光从李心安的玉指间漏了个干干净净。 突兀而起的风卷着细碎的光点冲天而去,呜咽的声响中好像有云迟的声音隐隐响起,李心安却什么也没有听清。 她伸向虚空的手缓缓收回,轻捻着指间拢在胸前,似乎是想把云迟最后留下的温度藏在心间。 正如云迟所说的一样,明明什么都已经在之前的交流中说得一清二楚,可她心中依旧抑制不住地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 第302章 一步登天 回风院的雪如鹅毛纷飞,飘舞轻盈却又冰冷沉重,落在庭院间铺上厚厚一层,和云迟初次拜访时的记忆当中一模一样。 关于这一泼风雪,他的记忆甚至还能够更往前回溯上一段时间,翻出十二年前还叫徐十二的那个半大孩童上山时的画面。 云迟也在这间专门设计的别院当中住过一段不短的时日,但是却从未见过仙骨脊羽扇坪有如此严峻的的雪势。 他也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一场雪无休无止地下着。 今次的仙骨脊难得没有呼啸的山风,扑簌而落的雪几乎密不透风,将院落堵得及人高低。哪怕回风院每日都有青宁、绿安两位将院内的积雪铲除干净,漫山遍野的白依旧晃得云迟的双眼有些微微刺痛。 眼前的异常,云迟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受到脊宿七整体的极端自然现象所造成的波及影响,随着头顶那张土豪金大阵的持续运转,情况只怕会越来越严峻。 “不愿透露姓名的天道女士”原本制定的计划倒是十分妥当,但是显然没有预料到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如今这个局面,比起被不知道哪里打来的流弹炸成大号烟花,脊宿七自己活活耗死的可能性只怕更大。 虽然季鸢很早就跟云迟坦白过,在战局极端不利的情况下,星共体会考虑暂时中断整个“睡美人行动”并另选时机、场地进行具象化潜意识活动的试验,但眼瞅着自己决定的方案不仅进行得不顺利,反而还将脊宿七拖进了慢性死亡的漩涡,作为罪魁祸首,云迟心中还是十分自责的。 哪怕季鸢说这个世界全都是可以复制的实验数据,云迟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末日的到来,认为自己肩负着救世的责任。 事实上他也的确有这个义务和能力。 三机办为云迟量身定制的一次性速成飞升方案早已下发到了他的个人终端当中,就只等着他走出最关键的一步。 不同于之前办公室出品的那些带着“防退款”措施的半强迫方案,季鸢吩咐了云迟的那一干同僚贴心地帮他设计了全自动程序,只需要一个决心,就能帮他实现一步到位无痛飞升。 照理说云迟作为一个早就做好心理建设的局外人,迈出眼前的一步应该没有任何好犹豫的地方才对,但他却依旧踌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冷眼瞧着脊宿七的极端天气愈发恶劣,受灾的地域也愈发广泛。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彳亍,只是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始终困扰着他。 院中的雪越发大了起来,寒气渗透过云迟寡薄的护体气机,沁得他心底微凉。 “雪大了,公子不如加件衣裳?”青宁抱着雪白狐裘,不知道何时候在了一旁,轻声询问道。 对于这两个从小陪着云迟长大的侍女始终不愿改变立场和心态这一件事,他已经懒得再继续纠正,索性由得她们喜欢。 他又看了一眼庭院中再次积得厚厚一层的雪,闭目深吸一口气,颔首轻笑,“青宁姐不必多虑,我现在已经今非昔比,这点严寒自然也奈何不了我了。” 长长地吐出胸中浊气,云迟感受着体内节节攀升的气机强度,抬手一挥,将天地间的雪尽数扫去,连带着盘亘在天际的厚厚积云也顷刻崩散离析。 原来一步登天是这样一种感觉。 云迟心中无喜无悲,只犹如旁观者一般冷静地想着。 其实不过如此,好像也完全没有想象中那种装逼感嘛! 感受到别院中有强烈的气机聚流,李心安与绿安匆忙地从偏厅中赶了出来,停在廊下看着气息中翻涌着一股莫名神圣意味的身影。 “晚来,你……” 云迟回身看着欲语还休的李心安,顶着一头能够亮瞎人狗眼的圣光冲对方微笑,“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随后,他伸出手指点着晒在仙骨脊皑皑积雪上的金色,“不过却来得正好,眼下阳光不错。” 他说着,原本尚可称得上俊逸的面容在柔光当中渐渐模糊下去,没有刻意压制的气息连李心安都感觉有些呼吸不畅起来。 眼前站着的明明是云迟,但他却正在慢慢变成其他人,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李心安心中突然升起这样的明悟,丝毫没有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这里的动静有些大,我师兄师姐定会过来查探,还请心安姐帮我解释解释,这件事我还从来没跟他们说过。”云迟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淡淡地说着嘱托,“基地那边你也多照顾着些,代理指挥的权限我都交给了你,云姬也是你的熟人,熟门熟路事务处置应该对你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晚来,除了这些,你没有其他的要对我说?”李心安轻声打断云迟。 青宁和绿安两位虽然同样惊疑不定,但早已识趣地退下,给这两人留下独处时间。 “心安姐说什么呢!”云迟摆了摆手驱散回廊中暧昧不明的氛围,轻笑起来,“该说的我们之前不都已经说清楚了……” “那不一样!”李心安摇头反驳,“想象中和事实发生又怎么能一样呢?” “都一样,我说忙完眼下的事后回来接你,就一定会做到,哪里不一样?”云迟反问。 他抬手阻止了对方接下来的话,转头看了一眼天色,眼见漫天星图都诡异地在日光当中闪耀起来,不自觉地就加快了语速,“这件事已经是离弦之箭,我现在的时间也没有多少,所以只能捡些要紧的长话短说。你要相信星共体的技术,余下的话等一切都结束了咱们再慢慢说。” 朦胧的金色当中,银辉开始掺杂渗透,转眼电光般游走于云迟周身,他三两步走动李心安身前,抬手捧着她的脸颊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化作一束流光从李心安的玉指间漏了个干干净净。 突兀而起的风卷着细碎的光点冲天而去,呜咽的声响中好像有云迟的声音隐隐响起,李心安却什么也没有听清。 她伸向虚空的手缓缓收回,轻捻着指间拢在胸前,似乎是想把云迟最后留下的温度藏在心间。 正如云迟所说的一样,明明什么都已经在之前的交流中说得一清二楚,可她心中依旧抑制不住地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 第303章 苏醒 三机办为云迟准备的“一键式无痛飞升”程序,虽然顾念着同事情谊并没有设置标准的“防退款”装置,但整个流程进行的速度之快、之顺畅依旧还有有些让他惊讶。 他在大致浏览了那份为自己设计的飞升方案之后,只是在庭院看雪的时候心有所感,便立刻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转眼就一步登天,达成了每个脊宿七的修士都梦寐以求的境界,来到修行之路的终点。 虽然有季鸢这个代理天道开后门的因素在里边,但云迟依旧还是觉得自己这走马观花般的修仙之旅太过儿戏了一些。 感受着自己的意识不由自主地翱翔于天地之间,云迟胡乱地回想着就在刚刚完成的飞升程序,心中泛起些许荒唐感与无奈感。 之所以无奈,是因为他感觉自己正在完全失去自主权,除了意识还算清醒之外,一切都好像再与自己无关。 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前往何方。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他眼下肯定是在被“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天道女士”召唤,回归对方的本我意识的过程当中。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会是怎么样一个局面,自己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还保留着意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云迟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飘越高,转眼便裹挟着一束散漫的金色光尘突破了脊宿七的大气层,掠过他在近地轨道与双月球之间布置的基地和防线向着幽深的深空而去。 奇怪,之前我和义父交流的时候难道也跑了这么远?他心中揣测着,眼见周遭的黑犹如延迟摄影的泼墨般涌流,太空中的各色星体犹如光点般一晃而逝,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正在以极高的速度在宇宙间穿行。 也不清楚到底飞行了多久,云迟只觉得有些审美疲劳心生无聊烦闷之际,眼前的景色忽地一变,从仿佛蒙着一层毛玻璃的朦胧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眼前的画面当中,以庞大的行星为背景,一座仿佛卫星般的要塞悬浮其侧,不时闪烁的指示灯宣告着那个大铁疙瘩明显是智慧生物的造物。 在看到这座巨大的要塞之时,云迟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就冒出了关于它的信息。 ——“下午茶号”,堡垒级旗舰,星共体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长官季鸢的座驾,完整状态下能够搭载数百艘战舰的巨型战争兵器,同时也是一座能够实现星际生存的小型移动城市。 关于脑海中涌起的信息,云迟知道它们多半来自那位他至今都只知道是个女舰长的“睡美人”女士。 在与庞大而忙碌的舰队擦身而过之时,他顺着心中泛起的那一股熟悉感和亲切感,一路径直撞向“下午茶号”。 旗舰的感应式护盾装置与坚硬的装甲外壳丝毫没有阻碍到云迟的前进,承载着他的意识的光粒子形态仿佛不存在的物质一般,穿透了他前方的一切障碍,进入了这艘庞大的战舰内部。 错综复杂的走道与种类的繁多的舱室都没有难倒云迟,他的意识体不断穿过飞船当中不同分类的功能区,在无数穿着各种只有细微区别的制服的人群间轻飘飘地荡过。 到了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云迟心中也知道不受自己控制的意识正飞向何处。 不用多想他也能够肯定,这趟在星际间穿行的旅程,终点就是被三机办外派的任务舰队严密防护着的那位女舰长的病房。 他这般想着,空空荡荡、飘飘忽忽的躯体终于停在了一扇舱门之前。 感受着一墙之隔内隐隐呼唤着自己的存在,云迟终于恢复了自主行动的能力,但是意识却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他略微迟疑,便带着一身光点渗过了那道舱门。 在自己的意识消散前,最少也要瞧一瞧那位一直只以代号出现在所有的任务和计划当中的人长什么模样才行。 云迟这样想着,强撑着脑海当中的刺痛感,打量起眼前的场所。 不出他的意料,从房间的布置来看,这里是一间防护和医疗等级都相当高的病房。在房间中央,却不是云迟想象中那种被褥床单都是纯白的病床,而是一个覆着透明舱盖的超出云迟知识范围的某种医疗设备。 他走到那个特殊的病床之前,将目光穿过那层晶体舱盖,隔着薄薄的透明面板打量起那位久闻大名的“睡美人”。 果然,就算老子是女的,也一定是一个胸大腰细腿长的大美人。除了因为长期卧病在床特有的病态苍白之外,她那张单纯就着长相就能让人多吃几大碗白米饭的秀美容颜的确对得起“睡美人”这个代号。 云迟没由来地想着,自顾自乐出了声。 然后他就突然断片儿,随着一串金色信息流融进了眼前的特殊意料设备当中。 “滴……滴……滴……” 耳边有某种仪器细微的提示音响起,如果不是在安静的环境当中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的话,平常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声响的存在。 然而云迟却觉得这道微弱的蜂鸣相当刺耳,简直到了扰人心神的地步…… 等一下,有点奇怪。我明明已经为了组织献身了,为什么还会有自己的意识?星共体连关小黑屋的技术都这么不人道吗?连个安静点儿的房间都不愿意提供?这待遇也太差了一些!等我复活了一定要向组织上反映一下,这也太不照顾逝去之人的感受了。 云迟脑中一片晕眩,下意识地想着。 感受着突如其来的全身虚弱无力,云迟只觉得胸前似乎压着什么一样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来慢慢体验自己的死亡过程是这样一种感觉吗…… 不对,不太对,我好像没死。 云迟脑中的剧场当中唱了半天独角戏,终于费力地抬起自己的眼皮。 嗯……陌生的天花板,不是自己在三水川渔村的老家,看来自己在脊宿七的经历不是做梦…… 可是,天花板上为什么会倒映着一张脸? 他看着面前的晶体镜面上那一副隐隐约约的苍白美人发愣图,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不是说好了执行方案二吗?我怎么在“睡美人”女士的身体里苏醒了?季主任该不会是打仗打糊涂了? 不过还别说,我可真特娘的好看。 云迟忙里偷闲地想。 第303章 苏醒 三机办为云迟准备的“一键式无痛飞升”程序,虽然顾念着同事情谊并没有设置标准的“防退款”装置,但整个流程进行的速度之快、之顺畅依旧还有有些让他惊讶。 他在大致浏览了那份为自己设计的飞升方案之后,只是在庭院看雪的时候心有所感,便立刻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转眼就一步登天,达成了每个脊宿七的修士都梦寐以求的境界,来到修行之路的终点。 虽然有季鸢这个代理天道开后门的因素在里边,但云迟依旧还是觉得自己这走马观花般的修仙之旅太过儿戏了一些。 感受着自己的意识不由自主地翱翔于天地之间,云迟胡乱地回想着就在刚刚完成的飞升程序,心中泛起些许荒唐感与无奈感。 之所以无奈,是因为他感觉自己正在完全失去自主权,除了意识还算清醒之外,一切都好像再与自己无关。 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前往何方。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他眼下肯定是在被“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天道女士”召唤,回归对方的本我意识的过程当中。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会是怎么样一个局面,自己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还保留着意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云迟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飘越高,转眼便裹挟着一束散漫的金色光尘突破了脊宿七的大气层,掠过他在近地轨道与双月球之间布置的基地和防线向着幽深的深空而去。 奇怪,之前我和义父交流的时候难道也跑了这么远?他心中揣测着,眼见周遭的黑犹如延迟摄影的泼墨般涌流,太空中的各色星体犹如光点般一晃而逝,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正在以极高的速度在宇宙间穿行。 也不清楚到底飞行了多久,云迟只觉得有些审美疲劳心生无聊烦闷之际,眼前的景色忽地一变,从仿佛蒙着一层毛玻璃的朦胧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眼前的画面当中,以庞大的行星为背景,一座仿佛卫星般的要塞悬浮其侧,不时闪烁的指示灯宣告着那个大铁疙瘩明显是智慧生物的造物。 在看到这座巨大的要塞之时,云迟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就冒出了关于它的信息。 ——“下午茶号”,堡垒级旗舰,星共体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长官季鸢的座驾,完整状态下能够搭载数百艘战舰的巨型战争兵器,同时也是一座能够实现星际生存的小型移动城市。 关于脑海中涌起的信息,云迟知道它们多半来自那位他至今都只知道是个女舰长的“睡美人”女士。 在与庞大而忙碌的舰队擦身而过之时,他顺着心中泛起的那一股熟悉感和亲切感,一路径直撞向“下午茶号”。 旗舰的感应式护盾装置与坚硬的装甲外壳丝毫没有阻碍到云迟的前进,承载着他的意识的光粒子形态仿佛不存在的物质一般,穿透了他前方的一切障碍,进入了这艘庞大的战舰内部。 错综复杂的走道与种类的繁多的舱室都没有难倒云迟,他的意识体不断穿过飞船当中不同分类的功能区,在无数穿着各种只有细微区别的制服的人群间轻飘飘地荡过。 到了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云迟心中也知道不受自己控制的意识正飞向何处。 不用多想他也能够肯定,这趟在星际间穿行的旅程,终点就是被三机办外派的任务舰队严密防护着的那位女舰长的病房。 他这般想着,空空荡荡、飘飘忽忽的躯体终于停在了一扇舱门之前。 感受着一墙之隔内隐隐呼唤着自己的存在,云迟终于恢复了自主行动的能力,但是意识却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他略微迟疑,便带着一身光点渗过了那道舱门。 在自己的意识消散前,最少也要瞧一瞧那位一直只以代号出现在所有的任务和计划当中的人长什么模样才行。 云迟这样想着,强撑着脑海当中的刺痛感,打量起眼前的场所。 不出他的意料,从房间的布置来看,这里是一间防护和医疗等级都相当高的病房。在房间中央,却不是云迟想象中那种被褥床单都是纯白的病床,而是一个覆着透明舱盖的超出云迟知识范围的某种医疗设备。 他走到那个特殊的病床之前,将目光穿过那层晶体舱盖,隔着薄薄的透明面板打量起那位久闻大名的“睡美人”。 果然,就算老子是女的,也一定是一个胸大腰细腿长的大美人。除了因为长期卧病在床特有的病态苍白之外,她那张单纯就着长相就能让人多吃几大碗白米饭的秀美容颜的确对得起“睡美人”这个代号。 云迟没由来地想着,自顾自乐出了声。 然后他就突然断片儿,随着一串金色信息流融进了眼前的特殊意料设备当中。 “滴……滴……滴……” 耳边有某种仪器细微的提示音响起,如果不是在安静的环境当中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的话,平常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声响的存在。 然而云迟却觉得这道微弱的蜂鸣相当刺耳,简直到了扰人心神的地步…… 等一下,有点奇怪。我明明已经为了组织献身了,为什么还会有自己的意识?星共体连关小黑屋的技术都这么不人道吗?连个安静点儿的房间都不愿意提供?这待遇也太差了一些!等我复活了一定要向组织上反映一下,这也太不照顾逝去之人的感受了。 云迟脑中一片晕眩,下意识地想着。 感受着突如其来的全身虚弱无力,云迟只觉得胸前似乎压着什么一样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来慢慢体验自己的死亡过程是这样一种感觉吗…… 不对,不太对,我好像没死。 云迟脑中的剧场当中唱了半天独角戏,终于费力地抬起自己的眼皮。 嗯……陌生的天花板,不是自己在三水川渔村的老家,看来自己在脊宿七的经历不是做梦…… 可是,天花板上为什么会倒映着一张脸? 他看着面前的晶体镜面上那一副隐隐约约的苍白美人发愣图,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不是说好了执行方案二吗?我怎么在“睡美人”女士的身体里苏醒了?季主任该不会是打仗打糊涂了? 不过还别说,我可真特娘的好看。 云迟忙里偷闲地想。 第304章 叔鸾 云迟躺着的这个特殊理疗舱显然有着严密的生命特征监测装置,在他睁眼的下一刻,舱体内便有柔和的灯光亮起,各种复杂的数据疯涨波动。 这让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自己盛世美颜的云迟心中十分遗憾。 而在他叹息惋惜的当儿,这些数据立即便同步到了负责病房的医护人员那边,整个安保严密的区域顿时骚乱起来。 “生命活动大幅度活跃起来!快去通知季鸢长官,特护病房的那位有动静!” 一旁的看护休息室中,一位身着粉白制服的医护人员冲自己的同事吩咐的同时,抱着自己的个人终端便急冲冲地奔向隔壁的医疗舱。 在确认自己嗓音嘶哑也没有力气大声呼喊看护人员,同时也不知道怎么打开困住自己的那个晶体舱之后,云迟只好一边闭目消化着“睡美人”女士的记忆,一边等待着专业人士过来把自己从充满科技感的棺材板儿中捞出去。 说来也是好笑,他云迟成为星共体在编的工作人员,同时作为三机办接手“睡美人行动”的任务专员之一,他却从来不知道这位罪魁祸……哦不,这位核心人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甚至她的名字都需要云迟自己从她的记忆当中扒拉。 叔鸾,名字还挺好听的。云迟一边融合记忆,一边点评。 季鸢的三姐?原来是个关系户……难怪一个听起来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女舰长,牵涉到的任务信息却全部都是机密,甚至连名字都不曾出现在任何书面文件记载当中,搞得神神秘秘的云迟还一度以为“不愿透露姓名的睡美人女士”——哦,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或者说自称为“叔鸾”的人只是和自己一样是个被无端卷入阴谋当中的懵逼路人。 他甚至有时在分析任务情报的时候还对叔鸾的遭遇感到同情。搞了半天,不明真相的小丑只有我自己? 云迟走马观花般地查看着属于叔鸾的记忆,心中明白了很多以往自己在脊宿七上跑腿时始终没有弄清楚的疑惑。 闹了半天自己是个微服私访体验基层生活的中枢高官,难怪接手项目的会是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这种听起来——事实上也是星共体核心机构的组织。 等一下…… 云迟又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心中顿时有些不大舒服起来。 星共体全称是“星穹共建产业文明联合体”,季鸢在初次向自己坦白的时候还特地点明了星共体与云迟出身的文明属性相近。 随着记忆融合进程的深入,云迟对星共体的资料也渐渐熟悉起来。 作为已知宇宙最强大的势力之一,星共体是信奉“天下大同”的典型共建产业文明。然而由于联合体政权核心星球上发祥的主体民族天穹族的特殊性,这 天穹族属于长生种,成年体的寿命往往以万年计,不仅如此,每一个成年的天穹族成员都拥有匪夷所思且毁天灭地的力量。或许是因为个体长寿且强大,天穹族人口并没有多少,在星共体内部算是绝对的少数。 然而星共体能够形成并壮大,天穹族的种族特性既是基础也是保障,所以这个绝对的少数却在中枢阶层拥有重要的位置,几乎人人身居要职。 虽然星共体的主要路线是致力于“天下大同”,但管理制度却实行“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属实是有些矛盾。 云迟正打算继续对星共体的上层建筑进行一番键政批评,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其中一道清脆的高跟扣地声格外抓耳。 之前一直在医疗舱显示面板前忙碌着的医护人员立即向房门迎了过去,门口响起一阵模模糊糊的寒暄声。 云迟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那道“扣扣扣”的高跟声终于停在了云迟身侧。 “不是说人已经醒了吗?难道又出了什么问题?”季鸢略显焦急的声音响起。 “报告季鸢长官,病人的确是已经醒来,生命体征也趋近于平稳,之所以一直闭着眼可能是长期昏迷之后还没适应光线。”拥在一旁的医护人员赶忙解释道。 外边叽叽咕咕说话的时候,云迟才想起自己被突兀翻涌的记忆淹没之后就一直紧闭双眼,闻言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抖,这才缓缓睁眼。 “您瞧,正说着呢这不就睁眼了?”有人兴奋道。 见状,围在季鸢身旁的一圈白大褂纷纷有些刻意压制地小小雀跃起来,“大功告成”的氛围洋溢在病房当中。 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小骚乱之后,云迟终于被转移到了普通的病床之上。 而刚才一窝蜂赶来的医疗团队也都尽数散去,只留下季鸢一人在病房之内。 她并没有着急着与云迟交谈,只是细心地调整着房间内的各项布置。只见她在全息屏幕上随手划拉了两下之后,整个房间顿时摇身一变,仿佛空间穿越一般成了一处鸟语花香的清爽庭院。 午后的阳光洒在云迟的病床上,带着温润的暖意,让云迟一时恍惚难辨真假。 “我想大病初愈的人应该会更喜欢充满生机的自然环境。”季鸢温柔地说着,拉过一把藤椅坐在了云迟的病床旁边。 “欢迎回来,叔鸾姐姐。”她轻轻地说,语气中满是云迟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复杂情绪,让原本打算兴师问罪的他也不由得心中一软。 “虽然很煞风景,但是我还是要跟季主任你说明,我是云迟。”她用沙哑的嗓音苦笑着说。 “?” 季鸢原本伸向叔鸾脸庞的青葱玉指猛地一颤,仿佛石化般悬在了云迟面前。 “叔鸾姐姐不要作弄我了,这并不有趣。”她微笑摇头,但是手却怎么也摸不下去了,只好顺势帮床上那位苍白瘦弱的病态美人掖了掖被角。 “季主任我真没骗你。我不知道方案哪里出了问题,但我很确定自己现在就是云迟。”顶着叔鸾长相的云迟认认真真地说。 第304章 叔鸾 云迟躺着的这个特殊理疗舱显然有着严密的生命特征监测装置,在他睁眼的下一刻,舱体内便有柔和的灯光亮起,各种复杂的数据疯涨波动。 这让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自己盛世美颜的云迟心中十分遗憾。 而在他叹息惋惜的当儿,这些数据立即便同步到了负责病房的医护人员那边,整个安保严密的区域顿时骚乱起来。 “生命活动大幅度活跃起来!快去通知季鸢长官,特护病房的那位有动静!” 一旁的看护休息室中,一位身着粉白制服的医护人员冲自己的同事吩咐的同时,抱着自己的个人终端便急冲冲地奔向隔壁的医疗舱。 在确认自己嗓音嘶哑也没有力气大声呼喊看护人员,同时也不知道怎么打开困住自己的那个晶体舱之后,云迟只好一边闭目消化着“睡美人”女士的记忆,一边等待着专业人士过来把自己从充满科技感的棺材板儿中捞出去。 说来也是好笑,他云迟成为星共体在编的工作人员,同时作为三机办接手“睡美人行动”的任务专员之一,他却从来不知道这位罪魁祸……哦不,这位核心人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甚至她的名字都需要云迟自己从她的记忆当中扒拉。 叔鸾,名字还挺好听的。云迟一边融合记忆,一边点评。 季鸢的三姐?原来是个关系户……难怪一个听起来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女舰长,牵涉到的任务信息却全部都是机密,甚至连名字都不曾出现在任何书面文件记载当中,搞得神神秘秘的云迟还一度以为“不愿透露姓名的睡美人女士”——哦,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或者说自称为“叔鸾”的人只是和自己一样是个被无端卷入阴谋当中的懵逼路人。 他甚至有时在分析任务情报的时候还对叔鸾的遭遇感到同情。搞了半天,不明真相的小丑只有我自己? 云迟走马观花般地查看着属于叔鸾的记忆,心中明白了很多以往自己在脊宿七上跑腿时始终没有弄清楚的疑惑。 闹了半天自己是个微服私访体验基层生活的中枢高官,难怪接手项目的会是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这种听起来——事实上也是星共体核心机构的组织。 等一下…… 云迟又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心中顿时有些不大舒服起来。 星共体全称是“星穹共建产业文明联合体”,季鸢在初次向自己坦白的时候还特地点明了星共体与云迟出身的文明属性相近。 随着记忆融合进程的深入,云迟对星共体的资料也渐渐熟悉起来。 作为已知宇宙最强大的势力之一,星共体是信奉“天下大同”的典型共建产业文明。然而由于联合体政权核心星球上发祥的主体民族天穹族的特殊性,这 天穹族属于长生种,成年体的寿命往往以万年计,不仅如此,每一个成年的天穹族成员都拥有匪夷所思且毁天灭地的力量。或许是因为个体长寿且强大,天穹族人口并没有多少,在星共体内部算是绝对的少数。 然而星共体能够形成并壮大,天穹族的种族特性既是基础也是保障,所以这个绝对的少数却在中枢阶层拥有重要的位置,几乎人人身居要职。 虽然星共体的主要路线是致力于“天下大同”,但管理制度却实行“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属实是有些矛盾。 云迟正打算继续对星共体的上层建筑进行一番键政批评,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其中一道清脆的高跟扣地声格外抓耳。 之前一直在医疗舱显示面板前忙碌着的医护人员立即向房门迎了过去,门口响起一阵模模糊糊的寒暄声。 云迟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那道“扣扣扣”的高跟声终于停在了云迟身侧。 “不是说人已经醒了吗?难道又出了什么问题?”季鸢略显焦急的声音响起。 “报告季鸢长官,病人的确是已经醒来,生命体征也趋近于平稳,之所以一直闭着眼可能是长期昏迷之后还没适应光线。”拥在一旁的医护人员赶忙解释道。 外边叽叽咕咕说话的时候,云迟才想起自己被突兀翻涌的记忆淹没之后就一直紧闭双眼,闻言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抖,这才缓缓睁眼。 “您瞧,正说着呢这不就睁眼了?”有人兴奋道。 见状,围在季鸢身旁的一圈白大褂纷纷有些刻意压制地小小雀跃起来,“大功告成”的氛围洋溢在病房当中。 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小骚乱之后,云迟终于被转移到了普通的病床之上。 而刚才一窝蜂赶来的医疗团队也都尽数散去,只留下季鸢一人在病房之内。 她并没有着急着与云迟交谈,只是细心地调整着房间内的各项布置。只见她在全息屏幕上随手划拉了两下之后,整个房间顿时摇身一变,仿佛空间穿越一般成了一处鸟语花香的清爽庭院。 午后的阳光洒在云迟的病床上,带着温润的暖意,让云迟一时恍惚难辨真假。 “我想大病初愈的人应该会更喜欢充满生机的自然环境。”季鸢温柔地说着,拉过一把藤椅坐在了云迟的病床旁边。 “欢迎回来,叔鸾姐姐。”她轻轻地说,语气中满是云迟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复杂情绪,让原本打算兴师问罪的他也不由得心中一软。 “虽然很煞风景,但是我还是要跟季主任你说明,我是云迟。”她用沙哑的嗓音苦笑着说。 “?” 季鸢原本伸向叔鸾脸庞的青葱玉指猛地一颤,仿佛石化般悬在了云迟面前。 “叔鸾姐姐不要作弄我了,这并不有趣。”她微笑摇头,但是手却怎么也摸不下去了,只好顺势帮床上那位苍白瘦弱的病态美人掖了掖被角。 “季主任我真没骗你。我不知道方案哪里出了问题,但我很确定自己现在就是云迟。”顶着叔鸾长相的云迟认认真真地说。 第305章 季主任你说句话啊 病房当中,模样有三分相似的两位大美人面面相觑。 眼见季鸢一言不发,云迟倒先慌了起来。他原以为最坏的情况也只是季鸢刻意扭曲了自己的主观愿望,恶作剧一般选择了综合两个方案的措施,让他作为主体意识在叔鸾的身体里苏醒完成眼前的任务之后再另外塑造一具躯体供他重生。 如今看季鸢的反应,难道现在的情形也超出了对方的预料?自己保留着意识在叔鸾的身体里苏醒不是她在故弄玄虚? “季主任你说句话啊……我现在有点慌。”云迟有些心虚地开口,配合中气不足的沙哑嗓音与病弱面容,倒也有些楚楚可怜的意思在里边。 “你真是云迟专员?”季鸢皱着好看的眉毛,脸上不加掩饰的迟疑让云迟越发慌张起来。 “我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一件事。”云迟强撑着身体的虚弱半坐起来,靠在床头严肃地说,“如果这件事不在季主任您的预料之内,那我还有办法重新恢复带把儿的那个身份吗?” 季鸢瞬间完成情绪管理,恢复往日云迟见惯了的懒散模样,柔声安慰道:“问题不大,你不用这么惊慌。虽然结果出乎意料,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深深地瞅了云迟一眼,起身打算告辞离去,“云迟专员你先好好休息两天,等体力恢复些了我们在从长计议。” “季主任您先等一下。”云迟出言挽留,“我能问一下脊宿七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吗?和卯散帝国的战斗又如何了?” 季鸢径直走向病房门口,并不回头地向云迟道:“关于脊宿七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毕竟现在那里是你的世界。” 目送季鸢高挑婀娜的身影消失在凭空出现的房门后边,云迟叹了口气打量起自己如今身处的这个特殊的病房。 生机盎然的庭院环境应该是高进度的全息模拟技术的成果,哪怕视觉、听觉、触觉都告诉自己这里是一个鸟语花香的惬意地方,但它本质上依旧是实打实的冰冷而略显压抑的重症监护病房。 如今云迟盘踞的这幅身躯其实并不需要太多休息,作为天穹族中的佼佼者,能力几近于神的存在,这具身体在意识开始苏醒之后就逐渐恢复了力量。 那股虚弱感已然消逝,除了还在慢慢恢复的体脂和略显苍白的肤色,云迟已经基本没有一个卧病在床十余年的病人常见的模样。 他感受着体内正在缓缓充盈的天穹族人特有的力量,重新躺回病床上闭目感应起潜意识当中脑补出来的世界。 当他把意识沉进深处,忽地眼前有微光闪过,进入一种奇特的上帝视角。 视野当中是一个有些眼熟的星体结构,蔚蓝的行星表面裹着一层金色的光膜,一大一小两颗不同颜色的卫星环绕其侧,以及一座还算威严的空间站基地。 分明便是云迟心心念念的脊宿七。 在见识过季鸢的座驾“下午茶号”之前,云迟一直以为自己亲眼看着建成的轨道基地充满了先进科技的特有美感,如今看来二者之间的差距简直就和城堡和简易哨塔一般。 想的有点远了……云迟甩了甩脑袋,集中了一下精力开始观察起脊宿七的现状。 原本大气层上那个眼睛一般的巨大风暴眼已经消散,翻滚涌动的乳白色云雾现在看起来也显得相当安详宁静。 “当你平复了叔鸾姐姐潜意识当中的躁动并清醒过来之后,与之纠缠的脊宿七上边作为表象反映出来的自然灾害也就消停下去了。” 季鸢的声音在云迟的脑海当中响起,“整个‘睡美人行动’最核心也是最困难的环节就是唤醒叔鸾姐姐,其他的都只是小麻烦。” 言下之意就是在说我是杞人忧天?云迟下意识地想着,忍不住反问,“和同体量的势力发生大规模会战这件事都只是小麻烦?” “和拯救一位中枢官员比起来,战争只是整个事件当中最基本的情况。”季鸢说。 “所以前线怎么样了?”云迟早就关心着这一点,既然眼下话题到了这里,他便再次追问起来,“季主任都不用督战的吗?” “拼消耗罢了。”季鸢显然并不想多聊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道,“你要做的如今只需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其他的完全不用多操心。” “就这?”云迟有些不大相信地再次确认,“我还以为自己献祭肉身之后就该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战在等着我大展身手。” “……组织上对‘睡美人行动’有完整的计划和方案,哪里需要你亲自上战场搏斗。”季鸢有些无语地解释,“你的任务在选择作为叔鸾意识碎片的一部分回归本体之后就已经结束了。” “?” 云迟闻言有点微微发蒙,说好的主角呢?怎么一场史诗级行动都到了高潮部分了我人就只需要负责躺在病床上打call就好了? “如果你是还单纯只是云迟专员,我当然不介意为你安排一场符合最大功臣身份的盛大退场。”季鸢仿佛看穿了云迟的心中所想,忍不住笑道,“但是你现在是叔鸾,是我的三姐。” “那就没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云迟有些不大习惯这种身份转换,不死心地反复询问。 “当然有啊!”季鸢耐着性子回答他,“你拯救了脊宿七和上边数万亿生灵,这还不够?” “可是……”云迟不大甘心地低声嘟囔,“这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 “和我想象中也不大一样。”季鸢轻笑,“在我原本的预想当中,你应该在一觉睡到一切都结束之后等待着我再次将你从叔鸾姐姐的潜意识当中分离出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和我在这高谈阔论。” 云迟无奈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哪怕现在顶着叔鸾的身份,甚至他就是叔鸾自己本人,但是只要主意识依旧是他,那么他能够享受的待遇也只是“三机办外派科员”,而不是她原本的中枢高层官员。 换句话说就是,云迟在星共体内部没有任何话语权,还是只能听从季鸢的安排。 他再次打量了一眼脑海中悬浮着的脊宿七生态,放弃了继续深入探望自己那些熟人的想法,缓缓退出内视瞪着一双美目看着穹顶的蓝天白云开始放空自我。 廊下的阳光带着温度洒在病床上,让云迟浑身暖洋洋地说不出的惬意。 哪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拟的,依旧也能粉饰出一片祥和。 第305章 季主任你说句话啊 病房当中,模样有三分相似的两位大美人面面相觑。 眼见季鸢一言不发,云迟倒先慌了起来。他原以为最坏的情况也只是季鸢刻意扭曲了自己的主观愿望,恶作剧一般选择了综合两个方案的措施,让他作为主体意识在叔鸾的身体里苏醒完成眼前的任务之后再另外塑造一具躯体供他重生。 如今看季鸢的反应,难道现在的情形也超出了对方的预料?自己保留着意识在叔鸾的身体里苏醒不是她在故弄玄虚? “季主任你说句话啊……我现在有点慌。”云迟有些心虚地开口,配合中气不足的沙哑嗓音与病弱面容,倒也有些楚楚可怜的意思在里边。 “你真是云迟专员?”季鸢皱着好看的眉毛,脸上不加掩饰的迟疑让云迟越发慌张起来。 “我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一件事。”云迟强撑着身体的虚弱半坐起来,靠在床头严肃地说,“如果这件事不在季主任您的预料之内,那我还有办法重新恢复带把儿的那个身份吗?” 季鸢瞬间完成情绪管理,恢复往日云迟见惯了的懒散模样,柔声安慰道:“问题不大,你不用这么惊慌。虽然结果出乎意料,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深深地瞅了云迟一眼,起身打算告辞离去,“云迟专员你先好好休息两天,等体力恢复些了我们在从长计议。” “季主任您先等一下。”云迟出言挽留,“我能问一下脊宿七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吗?和卯散帝国的战斗又如何了?” 季鸢径直走向病房门口,并不回头地向云迟道:“关于脊宿七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毕竟现在那里是你的世界。” 目送季鸢高挑婀娜的身影消失在凭空出现的房门后边,云迟叹了口气打量起自己如今身处的这个特殊的病房。 生机盎然的庭院环境应该是高进度的全息模拟技术的成果,哪怕视觉、听觉、触觉都告诉自己这里是一个鸟语花香的惬意地方,但它本质上依旧是实打实的冰冷而略显压抑的重症监护病房。 如今云迟盘踞的这幅身躯其实并不需要太多休息,作为天穹族中的佼佼者,能力几近于神的存在,这具身体在意识开始苏醒之后就逐渐恢复了力量。 那股虚弱感已然消逝,除了还在慢慢恢复的体脂和略显苍白的肤色,云迟已经基本没有一个卧病在床十余年的病人常见的模样。 他感受着体内正在缓缓充盈的天穹族人特有的力量,重新躺回病床上闭目感应起潜意识当中脑补出来的世界。 当他把意识沉进深处,忽地眼前有微光闪过,进入一种奇特的上帝视角。 视野当中是一个有些眼熟的星体结构,蔚蓝的行星表面裹着一层金色的光膜,一大一小两颗不同颜色的卫星环绕其侧,以及一座还算威严的空间站基地。 分明便是云迟心心念念的脊宿七。 在见识过季鸢的座驾“下午茶号”之前,云迟一直以为自己亲眼看着建成的轨道基地充满了先进科技的特有美感,如今看来二者之间的差距简直就和城堡和简易哨塔一般。 想的有点远了……云迟甩了甩脑袋,集中了一下精力开始观察起脊宿七的现状。 原本大气层上那个眼睛一般的巨大风暴眼已经消散,翻滚涌动的乳白色云雾现在看起来也显得相当安详宁静。 “当你平复了叔鸾姐姐潜意识当中的躁动并清醒过来之后,与之纠缠的脊宿七上边作为表象反映出来的自然灾害也就消停下去了。” 季鸢的声音在云迟的脑海当中响起,“整个‘睡美人行动’最核心也是最困难的环节就是唤醒叔鸾姐姐,其他的都只是小麻烦。” 言下之意就是在说我是杞人忧天?云迟下意识地想着,忍不住反问,“和同体量的势力发生大规模会战这件事都只是小麻烦?” “和拯救一位中枢官员比起来,战争只是整个事件当中最基本的情况。”季鸢说。 “所以前线怎么样了?”云迟早就关心着这一点,既然眼下话题到了这里,他便再次追问起来,“季主任都不用督战的吗?” “拼消耗罢了。”季鸢显然并不想多聊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道,“你要做的如今只需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其他的完全不用多操心。” “就这?”云迟有些不大相信地再次确认,“我还以为自己献祭肉身之后就该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战在等着我大展身手。” “……组织上对‘睡美人行动’有完整的计划和方案,哪里需要你亲自上战场搏斗。”季鸢有些无语地解释,“你的任务在选择作为叔鸾意识碎片的一部分回归本体之后就已经结束了。” “?” 云迟闻言有点微微发蒙,说好的主角呢?怎么一场史诗级行动都到了高潮部分了我人就只需要负责躺在病床上打call就好了? “如果你是还单纯只是云迟专员,我当然不介意为你安排一场符合最大功臣身份的盛大退场。”季鸢仿佛看穿了云迟的心中所想,忍不住笑道,“但是你现在是叔鸾,是我的三姐。” “那就没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云迟有些不大习惯这种身份转换,不死心地反复询问。 “当然有啊!”季鸢耐着性子回答他,“你拯救了脊宿七和上边数万亿生灵,这还不够?” “可是……”云迟不大甘心地低声嘟囔,“这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 “和我想象中也不大一样。”季鸢轻笑,“在我原本的预想当中,你应该在一觉睡到一切都结束之后等待着我再次将你从叔鸾姐姐的潜意识当中分离出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和我在这高谈阔论。” 云迟无奈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哪怕现在顶着叔鸾的身份,甚至他就是叔鸾自己本人,但是只要主意识依旧是他,那么他能够享受的待遇也只是“三机办外派科员”,而不是她原本的中枢高层官员。 换句话说就是,云迟在星共体内部没有任何话语权,还是只能听从季鸢的安排。 他再次打量了一眼脑海中悬浮着的脊宿七生态,放弃了继续深入探望自己那些熟人的想法,缓缓退出内视瞪着一双美目看着穹顶的蓝天白云开始放空自我。 廊下的阳光带着温度洒在病床上,让云迟浑身暖洋洋地说不出的惬意。 哪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拟的,依旧也能粉饰出一片祥和。 第306章 云迟的废材生活这时候才刚刚开始 档号编号:■■■■■■■■ 保密等级:绝密 呈阅星穹共建产业文明联合体联席委员会,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档案处封存。 —————— 关于本部执行“睡美人行动”的总结报告: 前略。 事件一: 银6024年耀月42日。 受腔域第开拓团申请邀约、总部研究院批准,研究院第九研究所派遣下辖全体办公室研究员搭乘配给至开拓团的新型科研飞船前往开拓团驻地星系。 银6024年暗月20日,开拓团一行在航行至未开发的无智慧缓冲星域之时,与卯散帝国武装侦查舰队遭遇并爆发战斗,开拓团队伍除■■■■外全军覆没。 从负责调查此案的专案组、附近联合体成员文明以及为幸存人员提供庇护的成员文明之间原始资料对比,本部认为这场遭遇战很可能并非偶然,而是蓄谋已久的暗杀——或者说暗杀计划的一环。 事件二: 银6024年暗月22日,本部长官季鸢将军在向联席委员会提交申请之后正式获准接手深入调查“开拓团在边境地区遇袭”一案。 …… 事件三: 银6025年水月52日。 经过专案组长达数月的讨论,本部正式提交“睡美人行动”计划,并着手开始实施。 …… …… 银6034年耀月25日。 “睡美人行动”正式开展已经接近十年,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在投送了无数刺激源都石沉大海之后,“脊宿七计划”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质疑。、 与此同时,第十七医疗项目小组取得突破性进展,成功修复了任务目标几近自毁的辅助芯片,而读取权限不足的问题也被本部季鸢长官轻松解决,整个项目终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突破性进展。 …… 与观察目标的第一次接触相当顺利。 …… …… 任务目标共振活动开始出现异常的活跃时期,标记为可疑污染源的神经组织进入重点监测队列。通过与“脊宿七计划”进行对照分析,研究员认为这一现象与任务目标二,代号“云迟”的刺激源开始接触当地进行的土着血祭活动有关。 …… 经过专家组讨论,季鸢长官决定采取更加激进的方式,冒着干扰任务目标潜意识活动的风险在脊宿七建设前哨基地。 事实证明她的决断无疑是正确的,在此之后,“脊宿七计划”突飞猛进,解开了许多疑云的同时也大大地推进了“睡美人行动”的进展。 事件四: 银6036年暗月10日 经过“脊宿七计划”的项目执行专员云迟近两年的奔走活跃,季鸢长官正式宣布“睡美人计划”进入尾声。 …… ……与卯散帝国正规战斗部队的交战等级略微超出本部预期,但脊宿七的防卫工作也同样超过了本部的规划,虽然花了些代价,但本部最终成功阻击了卯散帝国对总部中枢机构官员的暗杀阴谋,顺带保全了整个具现化试验的完整数据。 …… 对于涉事人员的补偿、抚恤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 …… 以上报告如无不妥,请批转总部档案处封存。 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档案处 银6036年银月80日 ———— 云迟看完手中的长长的“绝密报告”,无所谓般地将这卷卷轴收了起来。 和叔鸾的事情比起来,自己虽然没有“晚年不详”,但只是在最后的善后工作中一笔带过,多少还是让他有些心情复杂的。 这么想的话,季鸢还愿意把这份绝密档案送到自己手中让他搞清楚前因后果,多少还是顾念着一场上下级情谊——或者说姐妹情谊在里边。 作为一个星际文明的中枢高官,自身实力比肩神明的存在,季鸢倒也言而有信。 她说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云迟操心就果然不需要他操心。 虽然出了点小差错,云迟以叔鸾的身份在季鸢的座驾“下午茶号”上呆了小半个月时间,但整体算的上一切顺利。 在完成阻击战斗任务之后的休养整顿期间,季鸢便洒脱地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为云迟准备好了一副用以与叔鸾切割的新身体。 不仅如此,她还遵照之前的讨论方案,将脊宿七独立出来的同时,以个人莫大的权柄对其所处的星系进了改造,抹除了一切试验痕迹,让它成为宇宙中万千文明当中的普通一员。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三机办的安保舰队这才在旗舰“下午茶号”的带领下折跃而去,消失在了茫茫深空当中。 或许,自己又更好的选择也说不定? 云迟抬头看着苍穹,随意地想着。 比如回蓝星,又或者干脆跟着“下午茶号”一起回星共体的首都星球什么的。 如今虽然云迟还挂着三机办的编制,但在星共体力量全面撤离之后,他又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御气期小修士。 这么想的话,之前一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日子好像都白忙活了,多少算是亏到了姥姥家。 他无奈地想。 “晚来?” 耳畔,李心安略显担忧的声音轻轻响起,“在看完那份卷轴之后你就一直望着天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云迟闻言,收起手中那卷名为《脊宿七·风华集》的卷轴,朗声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无非是又回到当初当废材的日子,心中难免有些感慨罢了。” 身旁的佳人握起云迟的手,也笑道:“可是当初还有人大言不惭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云迟尴尬地一顿,“在修了在修了,咱前两天不是才刚突破到御气·五嘛!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他说着,语气轻柔下来,带着些许笑意,“而且,有时候我也在想,其实吃软饭也挺好的。” “看来经过这一番神奇的历练,晚来你的养性功夫以及把持不住,彻底坏掉了。”李心安作无奈状点了点他的眉心,“明明新身体的天赋根骨都上佳,心态却彻底废材掉了。” 云迟眉角一挑,“吃软饭的废材怎么了?放眼天下,李心安的软饭除了帅气如我云迟,谁还能吃得上?” “不会真有人以为当个废材很容易?” 第306章 云迟的废材生活这时候才刚刚开始 档号编号:■■■■■■■■ 保密等级:绝密 呈阅星穹共建产业文明联合体联席委员会,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档案处封存。 —————— 关于本部执行“睡美人行动”的总结报告: 前略。 事件一: 银6024年耀月42日。 受腔域第开拓团申请邀约、总部研究院批准,研究院第九研究所派遣下辖全体办公室研究员搭乘配给至开拓团的新型科研飞船前往开拓团驻地星系。 银6024年暗月20日,开拓团一行在航行至未开发的无智慧缓冲星域之时,与卯散帝国武装侦查舰队遭遇并爆发战斗,开拓团队伍除■■■■外全军覆没。 从负责调查此案的专案组、附近联合体成员文明以及为幸存人员提供庇护的成员文明之间原始资料对比,本部认为这场遭遇战很可能并非偶然,而是蓄谋已久的暗杀——或者说暗杀计划的一环。 事件二: 银6024年暗月22日,本部长官季鸢将军在向联席委员会提交申请之后正式获准接手深入调查“开拓团在边境地区遇袭”一案。 …… 事件三: 银6025年水月52日。 经过专案组长达数月的讨论,本部正式提交“睡美人行动”计划,并着手开始实施。 …… …… 银6034年耀月25日。 “睡美人行动”正式开展已经接近十年,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在投送了无数刺激源都石沉大海之后,“脊宿七计划”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质疑。、 与此同时,第十七医疗项目小组取得突破性进展,成功修复了任务目标几近自毁的辅助芯片,而读取权限不足的问题也被本部季鸢长官轻松解决,整个项目终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突破性进展。 …… 与观察目标的第一次接触相当顺利。 …… …… 任务目标共振活动开始出现异常的活跃时期,标记为可疑污染源的神经组织进入重点监测队列。通过与“脊宿七计划”进行对照分析,研究员认为这一现象与任务目标二,代号“云迟”的刺激源开始接触当地进行的土着血祭活动有关。 …… 经过专家组讨论,季鸢长官决定采取更加激进的方式,冒着干扰任务目标潜意识活动的风险在脊宿七建设前哨基地。 事实证明她的决断无疑是正确的,在此之后,“脊宿七计划”突飞猛进,解开了许多疑云的同时也大大地推进了“睡美人行动”的进展。 事件四: 银6036年暗月10日 经过“脊宿七计划”的项目执行专员云迟近两年的奔走活跃,季鸢长官正式宣布“睡美人计划”进入尾声。 …… ……与卯散帝国正规战斗部队的交战等级略微超出本部预期,但脊宿七的防卫工作也同样超过了本部的规划,虽然花了些代价,但本部最终成功阻击了卯散帝国对总部中枢机构官员的暗杀阴谋,顺带保全了整个具现化试验的完整数据。 …… 对于涉事人员的补偿、抚恤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 …… 以上报告如无不妥,请批转总部档案处封存。 总部第三机要办公室档案处 银6036年银月80日 ———— 云迟看完手中的长长的“绝密报告”,无所谓般地将这卷卷轴收了起来。 和叔鸾的事情比起来,自己虽然没有“晚年不详”,但只是在最后的善后工作中一笔带过,多少还是让他有些心情复杂的。 这么想的话,季鸢还愿意把这份绝密档案送到自己手中让他搞清楚前因后果,多少还是顾念着一场上下级情谊——或者说姐妹情谊在里边。 作为一个星际文明的中枢高官,自身实力比肩神明的存在,季鸢倒也言而有信。 她说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云迟操心就果然不需要他操心。 虽然出了点小差错,云迟以叔鸾的身份在季鸢的座驾“下午茶号”上呆了小半个月时间,但整体算的上一切顺利。 在完成阻击战斗任务之后的休养整顿期间,季鸢便洒脱地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为云迟准备好了一副用以与叔鸾切割的新身体。 不仅如此,她还遵照之前的讨论方案,将脊宿七独立出来的同时,以个人莫大的权柄对其所处的星系进了改造,抹除了一切试验痕迹,让它成为宇宙中万千文明当中的普通一员。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三机办的安保舰队这才在旗舰“下午茶号”的带领下折跃而去,消失在了茫茫深空当中。 或许,自己又更好的选择也说不定? 云迟抬头看着苍穹,随意地想着。 比如回蓝星,又或者干脆跟着“下午茶号”一起回星共体的首都星球什么的。 如今虽然云迟还挂着三机办的编制,但在星共体力量全面撤离之后,他又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御气期小修士。 这么想的话,之前一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日子好像都白忙活了,多少算是亏到了姥姥家。 他无奈地想。 “晚来?” 耳畔,李心安略显担忧的声音轻轻响起,“在看完那份卷轴之后你就一直望着天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云迟闻言,收起手中那卷名为《脊宿七·风华集》的卷轴,朗声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无非是又回到当初当废材的日子,心中难免有些感慨罢了。” 身旁的佳人握起云迟的手,也笑道:“可是当初还有人大言不惭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云迟尴尬地一顿,“在修了在修了,咱前两天不是才刚突破到御气·五嘛!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他说着,语气轻柔下来,带着些许笑意,“而且,有时候我也在想,其实吃软饭也挺好的。” “看来经过这一番神奇的历练,晚来你的养性功夫以及把持不住,彻底坏掉了。”李心安作无奈状点了点他的眉心,“明明新身体的天赋根骨都上佳,心态却彻底废材掉了。” 云迟眉角一挑,“吃软饭的废材怎么了?放眼天下,李心安的软饭除了帅气如我云迟,谁还能吃得上?” “不会真有人以为当个废材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