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女的上位》 1.养女 橘色的夕阳把放学路上的泥巴路映成暖烘烘的颜色,乔奈背着双肩包一边走一边踢着一颗圆滚滚的小石子。时间还很早,她不急着回家,家里连续半个多月只有她一个人,翻开课本写作业时,好似整个屋子里只有她写字沙沙的声音,被寂静一口一口在吞噬。 脚下的石子咕噜噜地朝前,噗的落入路中央的水洼,乔奈站在水坑边,浑浊的污水模糊地映出她的身影,她还想蹲下身看能不能照出自己的五官,突然一阵热闹的嬉笑从她面前快速闪过——同班一个瘦得像竹竿的男孩骑着自行车在用后座带人。 “乔奈,”那个瘦高的男生扭头笑得夸张,“你奶奶是不是快死了?” 坐他后座的男生跟着配合的大笑。 乔奈脸色刷的一下变色,她瞪着杏仁似的圆眼睛,怒气冲冲:“李苗你这个狗子!明天去学校有你好看!” 那两个男生早晃的没影,这条小路更安静了,天空的火似夕阳里隐隐露出月牙尖,远处麦田风吹一波一波的绿浪。等她到家,月亮彻底悬挂在头顶的正中央,门口新孵出的一群小鸡叽叽喳喳地冲到她脚边。 乔奈还没能去堂屋的陶罐里掏出一把碎米喂鸡,她婶婶便骑着一辆二手的电动车急匆匆停在她门口,一只脚撑地上,“乔奈,快,上车,去医院,奶奶要不行了!” 乔奈书包忘记摘掉,直接跳上婶婶的座后面,车子轮头险些没有稳住。 她不清楚后面自己是如何走到奶奶病床前,印象里只依稀存在着医院泛黄的地板砖,奶奶一下比一下吃力的呼吸声。 然后不远处田里的蛙鸣声声叫的聒噪,婶婶突地一声嚎啕,站身侧的大伯一直用手揉着乔奈瘦小的肩膀,重复着:“乔奈,别哭,别哭……” 乔奈哽咽着咬唇,发出呜呜呜的类似破笛的悲号。 因为奶奶的过世,乔奈两天没有去上学,送奶奶下葬后,平时往日难得聚首的亲戚没有急着离去,都坐在乔奈家的堂屋里,商量她以后的学费。 大人们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沉重,他们无疑是同情着乔奈,喜欢着她,可是谁家也没能力再多养一个。干脆大伯提议,以后乔奈的学费大家每人平摊,直养到她十八岁成年。 这事一锤定音,于是乔奈一人守着奶奶的老房子,开始轮流吃亲戚家的饭。小鸡被乔奈送给婶婶,这座空寂的老屋子,彻底沉默得像潭深水。 直到第二年开春,乔奈连续几天没去上学,心细的班主任寻上门家访,推开乔家没上锁的大木门,空气里一股陈年泥土的味道,而乔奈倒在地上,那时外面冷雪未化,寒风正使劲作孽。 班主任吓得赶紧扶起乔奈,可小姑娘浑身软趴趴的,一张脸通红,隔着一件破洞的棉衣,体温像烧得正旺的暖炉。班主任抱着她冲往村口唯一一家诊所。 出了这档事,高烧痊愈的乔奈被大伯接到一起同住。 一开始婶婶和大伯对她不无体贴,半年秋收后,今年谷子闹霉病,田里收成不行,婶婶家还有两个在读高三的一对儿女,免不了发愁下半年学费的事。 乔奈某晚半夜上茅房,不小心听见婶婶在隔壁房间和大伯的对话: “这两个月四儿该拿出的生活费一直没给。” 四儿是乔奈的三伯,说的是没有平摊她的支出。 大伯在咂嘴,乔奈想象的出大伯抽旱烟的样子,黝黑的皮肤,锁眉一发不言的表情,似苦难又似慈悲。 “再看看吧,“大伯说,”熬一熬总能过去,四儿家的谷子收的比我们还少。” 婶婶带着哭腔,“还怎么熬,难不成你真去卖血,现在养娃又不像二十年前给半碗米喂活就成,还得供着读书,供着写字,两个都连是拖累,现在又多一个要供,他们偷懒耍赖不管,我们简直要褪层肉。” 大伯没再吱声。秋夜凉爽,乔奈站在门外嘴唇哆嗦着,门缝里透进的月光下,只有她两道眼泪像无声的细小溪水。 第二天婶婶推开房门走出来,就见乔奈静静地站在门口,她不知乔奈是什么时候在的,小姑娘眼睛清澈地盯着她,开口的话令她吃惊: “婶婶,我不想读书,我要去外面学手艺。” 大伯从婶婶后面走出来,披着外衣严肃地问,“你怎么有这个想法,你今年才多大!不好好读书你以后有什么出息!” 以往总和他统一战线的婶婶这次却没有说话,乔奈更加坚持,“我早上和村里王姨说了,她同意下个月带着我去市里的工厂。” 她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厚罩衫,这件衣服还是捡着婶婶以前穿旧的,小姑娘个子长得高,但无奈骨架小,这件衣服完全穿的像一张旧抹布。 她婶婶终于开口:“我帮你买身新衣服。” 这是同意她去了。 大伯拉长脸狠拉婶婶进屋,房门啪地关上,里面顿时吵起来,女人骂起脏话尖利,男人也渐渐处于下风。 乔奈转身扭进她的那间屋子,开始收拾她的作业,红艳艳的满分卷子,一张一张精心叠好的奖状,她把它们都收进一格最底下的抽屉,缓缓地送入黑暗。 在工厂的日子实际上比在学校上课更机械化,婶婶把她送到王姨家时打听情况,王姨给她不厌其烦地讲规矩,要她能吃苦,对老板要说她已经有十六岁,只许说是打寒假工。 乔奈点头,婶婶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手心里湿漉漉的满是汗,一直没有松开。 回去路上,冬季来了,飘起小雪,婶婶半晌对她红着眼道歉:“乔奈,原谅婶婶,下辈子婶婶给你赎罪。” 乔奈摇头,她想伸手去擦婶婶的眼泪,可她另外一只手太冰冷,她举起来,最终选择放下去。 接着几场大雪,村里的路无法通车,王姨说等雪停了再去,办完退学手续的乔奈整天待在婶婶家的厨房里,挨着木炭取暖。 某日大雪初晴,刚放假日的一群学生在门口堆雪人,乔奈从屋子里走出,满片银白的世界,枯枝黒木凌厉地刺破寒空,穿大厚棉袄的学生们在追逐打闹,而她站在一旁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整个人蒙着一层暗淡。 一颗拳头大小般结实的大雪球突然砸向她的脑门,乔奈险险地躲开,刚站稳便听见以前同班的李苗在几步外笑得捂住肚子:“哈哈哈哈……乔奈像个老太婆似的,穿的又丑又脏。” 其他男生轰然大笑,正是虚荣爱美的年纪,乔奈也不例外,她鼻子发酸,屈辱感犹如蚂蚁在啃噬她那点可怜的骄傲,她不甘的,带着发泄似的,从地上抱起大捧雪,捏得紧实,然后要狠狠的砸往李苗。 可是她的胳膊却被人捏住,动弹不得。 抓住她的力气极大,乔奈偏头,对方背着光,面容朦胧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中,穿着一身仿若夹带寒气的黑色风衣,气质凛然,那双捏在乔奈胳膊上的手一半都罩在黑色皮质手套下,露出四截修长白净手的手指,指甲上有纯白的月牙形。 对方好似在笑,语气里有笑意:“你是乔奈?” 乔奈手松开,那雪球落在地上摔散,男人也跟着松手,放开她,补充地说道:“我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 他说的是纯正的普通话,那种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乔奈只在语文课朗读的磁带里听过,但那些声音没有这个男人来得亲切温暖。 乔奈不解地看着他。 对方把她当小孩似的揉揉她的头发,“走,带我去见你大伯。” 那些原本在嘲笑她的男孩子纷纷好奇地打量起和她亲切的这个大人,看出对方不属于这里,他们只在电视里见过明星穿这种毛呢的黑大衣,也只在电视里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而这个青年无疑像是一道亮丽的景色,和落后的小村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乔奈带他进屋,她给客人递上一杯热水,白瓷杯缺了一个口,里面还有井水长年累月造成的黄垢,刚送到客人手上,乔奈便感到后悔,她不安地看着青年,以为青年会嫌恶。 倒是青年安抚似地冲她一笑,那张英俊的脸显得更加耀眼,不过热水他并没有喝上一口。乔奈隐隐感觉出他的教养虽好但藏不住挑剔。 “我去喊我大伯。”她刷地跑出屋。 大伯正在麦场看大缸里的种子发芽情况,远远听见乔奈的喊声,他走过来,问发生有什么事。 “有客人来了,”乔奈呵着雾气回答,“从大城市里来的。” 大伯连忙跑起来,“来多久了?” 乔奈跟在大伯后头,“刚到!” 她从不见大伯这么急迫,当然在大伯和青年打照面时,更没有见到大伯对一个后辈如此尊重。村子里是按辈分排地位,大伯年纪和辈分排的和村长一辈,甚少给村里年轻人面子,却对面前这位青年几乎到了讨好的地步。 青年人很客气,没有端架子或是丝毫清高,他们在大堂里聊了很多话,乔奈没有去听,大人说话一般是不高兴让小孩子插耳朵,她在门外,独自用脚去碾李苗那伙人在雪地上写的骂她的字。 不知过多久,她听见背后有脚步踩在雪地的咯吱响,青年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抬眼看着远处白皑皑的山峦,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问她:“乔奈,你愿意跟我走吗?” 深冬寂静,完全用不上青年说第二遍,可乔奈好似听错:“您说什么?” “你愿意跟我走吗?离开这,我供你上学。” 这声把寂静打得更碎。 乔奈尚在反应中,村里其他一群人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几步远遥遥地冲青年亲热的招呼,好几位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特意来和青年打照面。 青年回身笑着一一回话,他架子放得低,甚至随乡俗说上他仅会的几句方言。 乔奈望着青年的侧脸,眉骨柔和,鼻梁高挺,薄唇张合呵出冬日的雾气,让青年的侧颜笼罩在朦胧间。 该是这样,乔奈想,这样好看的人,该是隔着不真切的虚幻。 这些人拉着青年闲聊,一直陪到晚上,晚饭时,青年又被村里的长辈们让到上席,推拖不得青年只好坐下,村里好久没有如此热闹,满屋子里都坐着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摒弃平时各自的骄傲,客客气气和气地笑说一团,问青年最近的近况。 “刚从印度回来,”青年说,“交接完项目不久。” 重要的场合小孩子是不能上桌的,乔乔奈端着碗坐在堂屋的人圈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大人们的谈话。 大伯说:“还是这么辛苦?没打算换一份工作吗?” 青年摇头,只是笑笑。 村长道:“梁贞是活雷锋,苦不苦和常人理解不一样。” 屋子男人看着青年的眼神齐刷刷的带着敬佩。 乔奈打了个兀长的哈欠,听得昏昏欲睡。 后来她放下碗,真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去睡觉,半梦半醒中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睁开眼,青年就站她床边,弯腰和气地说:“乔奈,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问你的问题。” 乔奈当即想到他指的什么,房间里有股烂泥土挥之不去的味道,她在青年面前自卑地红脸,“我不去。“ 青年好脾气地问:“为什么呢乔奈?” 他靠近,“我会尽可能给你最好的教育环境。” “为什么你要带我走?”乔奈往被子里缩。 青年笑出声,“村里人都说我是活雷锋啊。” 他笑起来一双眼睛亮的仿若有光,不容乔奈再拒绝,他走出去前擅作主张,“就这样说定了,今晚你收拾好东西。” 2.叔叔 第二日早上,乔奈走出房间时,堂屋门前的院子里大伯站着在和青年说话。 看见她,大伯问:“收拾好了吗?” 乔奈点点头,原来大伯是知道她要走的,她整晚忐忑不安的心因为这一刻突然雀跃不已,这种心情稍后又令她自我唾弃,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乔奈其实你早高兴得找不着北,昨晚上为什么要先拒绝,想让这种喜悦冲淡些?不要太理所当然?她觉得自个真是虚伪。 青年转过头,对她露出见面以来第无数次友善的微笑,纯粹得和山间最洁净的雪一样。 乔奈自觉地低下头。 她还不来及吃早饭,来接青年的黑色轿车先到了,大伯帮她搬来行李,也只有一个轻便的箱子,这黄皮箱子还是伯母陪嫁的嫁妆之一,大伯送给她用,说去城里带着包袱会给梁贞丢面。 青年,也就是梁贞,他似乎非常赶时间,好几次在抬手看腕表,但他没有对乔奈和大伯的对话表现出不耐烦。倒是伯母见大伯叮嘱的话没完没了,只好干巴巴地打断,朝大伯使眼色。 这下乔奈总算坐入车子里,伯母通过车窗一下子握住乔奈的双手,眼带泪光:“乔奈,以后一定要听梁贞的话。” 乔奈郑重地说好,车朝前开动,后视镜里大伯和伯母的身影越来越小,目光却一直追随同一个方向,粱贞从前座侧过身子安慰乔奈:“以后有空,你可以时常回家看看。” 一路上都有村民站门口对着车辆招手,去往镇上的路昨天还覆着大雪,今早扫出一条道来,路边还有不少人在扫雪。 乔奈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巧合,她朝前伸头,问出昨晚到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大叔,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喜欢你?” “噗——”正在开车的人噗嗤笑出声,乔奈转过脸看向这个人,对方和梁贞看着同年,都像从同一个地方来,那种都市的气息和村子格格不入。 “梁贞,你看你都成大叔了,岁月催人老啊,”这人取笑得一本正经,梁贞瞪他一眼,对着乔奈和悦地说,“我……我年纪其实没到你喊叔的地步,你叫我一声哥哥就好。” 说到哥哥两个字,梁贞耳尖微红。 这种别扭的模样和前面被人捧上上宾的老成有说不出的反差,乔奈不知心底为何油生出快意,她故意装出怯生生的眼神,“哥……” “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逼的,”开车的男人打趣道,“喊叔就喊叔,非让人叫你哥。” 梁贞不满地道:“吴沉羽!” 吴沉羽嬉皮笑脸地丢开摊手山芋,“小姑娘,你说你要叫他什么?” 乔奈再次怯生生地说:“叔……” 这下吴沉羽满是得意,梁贞无奈,他回头看乔奈一眼,看见她满满透出的不安,他心一软,“那便喊叔吧。” 乔奈瞬间精神,“梁叔!” 梁贞惊得差点咳嗽,他硬生生像被叫老二十多岁的感觉,路遇一段坎坷的路段,吴沉羽正色起来,车子轻晃,他下巴朝窗外山峦的方向努,“小姑娘,看见那些铁塔没有。” 乔奈自然知道,那一座一座的铁塔她自小观望过无数遍,如同一个个迎着寒风的战士,巍然屹立,仿佛钢筋穿透山心任何力量都难以撼动。 吴沉羽说:“那些铁塔就是你叔带人建的,我们叫它基地。” “会有什么用吗?”乔奈好奇。 吴沉羽给她简单解释:“发射信号,比如说网络信号,手机信号。” 乔奈听得不是很懂。 吴沉羽继续说:“以前你们这里完全与世隔绝,落后贫苦,基地建完直接经济飞跃,虽然还是穷苦地方,可至少能解决温饱了。” “信号和吃饭有什么关系。”乔奈问。 “你长大就会知道,”吴沉羽在孩子面前也要露出神气,“总之涉及经济学的高深奥义。” 乔奈哦了声,梁贞说:“你别听吴叔的糊弄。” “我说的都是重点知识,还有你怎么能教小姑娘喊我叔!” 梁贞轻飘飘的一锤定音:“你我同辈,她喊我叔当然同样喊你叔。” 吴沉羽:“……” “可是,”乔奈想起一个问题,“我们村里的大山经常滑坡,而且山那么高,那些铁塔怎么搬上去的呢?” 她问得天真,但也许是出自一个孩子的口中,吴沉羽没有无视和敷衍,他目视前方,只给了乔奈他认为最合适的回答:“这也许就是你村里人为什么喜欢你梁叔的原因。” “在许许多多其他国家,”吴沉羽认真地道,“都有像这样喜欢你梁叔叔的人们。” …… 而无论过去多少年,乔奈至今还记得吴沉羽给她说这句话神情,当年年纪小,只觉得话里像有座大山压在肩上的沉重,能令人闻出血泪的苦涩,乃至暮年不经意回忆起这段,她恍然大悟,这分明是种滚烫着意气风发的自豪和对英雄惺惺相惜的尊重。 眼下的她,单纯盯着梁贞的后脑勺看着,只想知道这么厉害的大人物为什么要提出抚养她这个乡下小孩,真的是学雷锋? 说起基地,吴沉羽打开关于工作的话匣子,和梁贞进行讨论。里面涉及到的专业知识对于乔奈而言简直在听天书,她随着车身摇晃,视线时而落在窗外,时而落在梁贞手腕的钟表上,时针分针在转,昨晚由于心思重重,她几乎天亮才合眼,现在开始犯困。 她哈欠连天,被梁贞听见,吩咐道:“空调温度调高些,乔奈要睡觉了。” 车内的温度明显升高,对方怕她凉,解下大衣递给她,“你盖着睡,这个天气感冒不容易好。” 盯着这件质地昂贵的深灰色羊绒大衣,乔奈不敢接,卑微地往后挪动位置:“不……不用给你添麻烦。” 梁贞直接丢她身上,“离C市坐火车需要两天,要是你路上感冒那更麻烦。” 乔奈弱弱地拿着展开,衣服上一股清雅的香味直冲进她的鼻端,随之沁人心脾,她闻不出是哪种花香的香水味,但和梁贞给人的感觉一样,柔和里散着一种浅淡的清洌。 她把大衣小心地盖好,慢慢躺在后座,给衣服这个小插曲一过,梁贞继续和吴沉羽说话。 乔奈睡在半梦中,后来听见吴沉羽问:“你下个项目什么时候开?” 梁贞平和的语气,陈诉道:“过完年就走。” “这次是哪?” “非洲。” “丧心病狂。”吴沉羽有点不高兴,“一次比一次派的地方烂。” 车内一片安静,乔奈忍不住要问,你走了谁照顾我呢?还是我跟着去非洲? 但她已陷入半梦的状态,她嘴皮子动了动,声音没有逸出,倒是在梦里梦见课本上描述过的非洲大草原,生机勃勃的绿色植被,百里无人烟,全是各种动物在追逐厮杀、像观看一部风景片。 毫无预兆的,她从这第三方的围观者,一下子变成草丛里一匹落单的斑马,一头狮子发现她的行踪,她迈开四条腿惊恐的往前奔,低矮的灌木划破她的毛皮,她疯狂的跑,余光的死角处一颗子弹击穿她的头颅。 乔奈浑身一震,惊得吓醒,后背润湿的汗意。 脑袋还在嗡嗡响,吴沉羽叹服的声音传来她耳朵里,“丫头你这觉睡得可香,足足四个小时。” 乔奈大口呼气,半分钟后心脏恢复正常跳动的频率,视线环视,车停在市区公路的路边,她眼珠朝右转动,梁贞在闭目养神,知道她醒了,关心说:“做了噩梦?” 乔奈没有反驳。 梁贞理解:“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下确实容易做噩梦,乔奈,精神点。” 吴沉羽笑呸:“还有心情关心做梦不做梦,既然丫头醒了,我们赶紧下车吃东西,别忘记下午四点的火车。” 乔奈坐起趴窗看,公路前面就有几家小餐馆。她大意猜到他们一直在等她醒来然后一起吃饭,一股暖流瞬间让心田烧出热度。 三人陆续下车,随意挑中其中一家餐馆,乔乔奈很是乖巧,不主动选菜,也不挑食。吃完饭,车再次出发,接着去火车站的一路上她没有接着打瞌睡,她新奇地看着路边那些一晃而过的景色,从出生到如今,她走到最远的地方还是奶奶带她赶过的集市,也不过是离村几里路的小镇。 但想起奶奶,乔乔眼神不免暗淡,这世上唯一对她嘘寒问暖的至亲已故,而父母由于去世得过早,她印象里对双亲二字的感情尤为稀薄。 …… 下午四点准时的火车,火车站里人潮拥挤,梁贞主动牵她的手以免被冲散,他们的票是包下头号的包厢,上火车时乔奈的穿着打扮引起不少人侧目。 她身边的两位跟画报上剪下的青年似的,衬得乔奈更加卑微。就连要进包厢,好几位乘务员的目光都忍不住多往她身上多停留。 她感到局促,包厢里横放两对上下铺,她一个人站一侧,努力把行李举过头顶打算放在上铺,箱子摇摇晃晃总是完全无法放稳,后背突然贴上一个温和的拥抱,梁贞简单的一个抬手将箱子推到里面。 “谢谢。”她小声地说。 外面似乎还有走过的人打量的目光,等吴沉羽进来梁贞将包厢门关了,然后坐在下铺位置上,问乔奈:“渴不渴?” 乔奈用力摇头。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总是爱看着大人的脸色而小心翼翼,唯恐给人添麻烦,哪怕是真渴也会否认,他便起身:“我去买水先备着。” 几分钟后他拿着三瓶矿泉水回来,递给离自己最近的吴沉羽,再递向乔奈手上,看着她迟疑地接过,又注意到她伸出的那只手,手指各个红肿。 “你手怎么红成这样?”他皱眉,之前他倒没有发现乔奈的手有什么异样。 乔奈双手握紧手里□□的矿泉水瓶,如实回答:“落下的冻根,暖和起来时就红的特别明显。” 梁贞眉皱得更紧。 吴沉羽大动作地脱下外面的大衣挂墙上,插话:“乡下冬天没暖气,冻手很正常。” “以后要好好爱惜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梁贞叹了声,转头对吴沉羽命令:“把你那只抹脸的护肤霜拿出来。” “啊?”吴沉羽猜出他要干嘛,“这……我妹特意要我从国外给她带回来,她现在正是青春期喜怒无常……好吧,给你给你。” 梁贞脾气虽软,但被他眼神认真地看着时,吴沉羽受不住里面的压迫感。 他从包里把那只写着英文字的白色护肤霜递给梁贞,对方拧开挤出一些,然后拉过乔奈的一只手,二话不说的涂抹在上面。 乔奈从不知晓“霜”是质地轻柔像丝一样的东西,她一直以为所有的护肤品都是伯母神柜上放着的一盒马油,生硬油腻,需要用手捂热才会化开。 她为用了吴叔这么好的东西感到不知如何是好,她解释:“我……我不是有意要把手冻坏的,婶婶家种的萝卜被寒霜埋在下面,如果不及时挖开就会冻坏掉……” 在专心给她抹手的梁贞抬头,“你说什么?” 他能想象在寒风里乔乔奈徒手去刨冻土的情景。 乔奈着急得带了哭腔:“我不是故意冻坏手……” 梁贞忙说:“我没有批评你。” 他有点无措,乔奈手上一道一道冻裂的伤口像长在他手背上,连着心又疼又痒,他握住这双十二岁少女的手,粗糙着,分明刻着生活的苦难。 吴沉羽一个一米八多的身高的大汉突然为刚才自己那不大方的行为感到脸红,他揉了揉头,别扭地道:“那个,丫头,你的手肯定会好,你以后的护肤品吴叔给你买,买最好最贵的,买到你成年。” 这个讨好对乔奈没有半分吸引力,她仍低垂着头,泫然欲泣,而梁贞蹲着给她按摩那一根一根的手指,在红肿的地方轻轻的呵护似的搓动。 他的动作说不出的温柔,仿佛被这份温柔感染,乔奈渐渐止住那份不安,她睫毛抖着,眼里的湿意淡去,只剩下手上的热度,一层又一层铺开蔓延。 火车鸣笛启程,半晌,双腿蹲麻的梁贞扶着床铺站直,他摸了摸乔奈的头顶,眼睛微红,“对不起,乔奈。” 乔奈摇头,用力的。 “对不起,”梁贞重复说,“我早该来接你。” 3.波折 哪需要什么对不起,梁贞是她遇到的除奶奶以外,对她最上心的人,所以乔奈还是摇头。 手上的热度让冻肿的地方发痒,她双手互相挠。 两个大人看着一个小姑娘来回抓冻手的样子沉默,包厢里一时安静,还是吴沉羽先长长地叹息,坐过来拍梁贞的肩,“来前伯父要我好好劝你,可现在我没必要开口了,我站你这边。” 梁贞对此强打起笑意回应。 晚上火车一路不停歇,梁贞这几天连轴奔波,此刻躺在铺上却没有半分睡意,他辗转反侧,光线昏暗里,对面床铺上乔奈的眼睛明亮地朝他望过来。 对上这一双充满信任的眼眸,梁贞心情奇异地归于平静,于是他对乔奈温和地说:“快睡吧,早点休息。” 乔奈嗯了声,直到梁贞睡熟后发出绵长的呼吸声,她才真的闭上眼。 一眠无梦。 到第四天清晨,火车终于到达终点——北城,全国经济发展的重点城市。从火车站出来,周围一景一木,渲染的大都市气息迎面扑来。 乔奈好奇地张望着高楼大夏,立交桥上和桥下的车水马龙,走过去的女人们身上飘逸出的香水味,人人匆忙不停歇的步伐,无不冲洗着她前十二年在小山村的认知。 她站着看得失神。 “乔奈,”梁贞叫她,“上车。” 原来专程负责接他们的轿车也到了,乔奈连忙提着自己的箱子小跑上前,后座的车门是梁贞帮她打开,又帮她把箱子放到后备箱,等她坐进去才跟着进来。 吴沉羽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位置上,和司机谈话,“你过来梁伯伯有知道吗?” 司机看着是个老实人,“梁教授并不知道。” 吴沉羽点头,“也是,梁伯伯要知道,你肯定不会来。” 司机没有说话,连梁贞也是一脸严肃,令奈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正困扰着大家。 车子离开大道开往居民区,慢慢耳边那些都市特有的杂音也渐渐安静下去,乔奈望着窗外的风景,林荫大道,不远前方就是黑色大铁门,后面一栋一栋砖瓦漂亮的别墅。 风吹着她的脸庞,都市的风仿佛经过高楼阻拦,气势也是柔柔的,她微微眯起眼。 车子停在铁门前等一会,等保安开启门,车再缓缓地进去然后停在外面的车库。 停完车,梁贞帮着乔奈提箱子,同时在前面带路。 别墅群都建在坡上,北城冬季寒冷的日子来得晚,两边树木保持着绿茵,都被修剪的得不高,中间配了各种颜色的花丛来点缀,每一座别墅前又自带用栅栏围住的前方小院,有的在里面种花铺草,有的摆着露天的吧台。 她一一看得仔细,只有一家特殊了点,院前铁门修得最高,顶端带尖角,在太阳光的反射下,寒光粼粼。 走在后头的吴沉羽调侃:“这孟家又把铁门加高了?” 梁贞回说:“估计孟家的小儿子最近长个。” 他说这话时回忆起一些事,眉眼挑染着笑意。 乔奈不知他们谈论的是谁,而孟家隔壁就是梁贞的家,她跟着梁贞推开院子围栏,又跟着穿过院子的绿草地,然后走进屋子的客厅。 梁贞给她拿了一双女式拖鞋换上,她笨拙地脱鞋的时候,一个阿姨急匆匆地跑下楼,不无欣喜地道:“小贞回来啦。” 梁贞同样回以热情的笑容:“李阿姨,我爸和妈都在楼上吗?” 李阿姨说:“他们去医院看望孟殷,要晚些回来。” “孟家小儿子怎么了?” “说是感冒引起肺炎。” 两家走得近,去看望无可厚非。 李阿姨添上一句:“应该不严重,听说明天就出院。”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梁贞的身后。 乔奈穿着大她脚几码的拖鞋,一脸的拘谨,犹豫着该不该问好。 李阿姨却已经转开视线,又重新把关注力放在梁贞和吴沉羽身上:“你们一路上辛不辛苦?饿不饿?我煲了甜汤。” 她和梁贞一问一答,没有刻意去关注乔奈。 等李阿姨去厨房端汤上桌,吃完甜汤,梁贞让司机把吴沉羽送回,一开始吴沉羽不愿意,梁贞好笑地说:“你在场我更不好和家里人坦白,他们顾虑你在不肯说出内心话,一旦沟通不彻底,一家人容易有隔阂。” 吴沉羽被他说服,只得离开。 客厅变得安静,梁贞摸了摸乔奈的头顶,温和地道:“让李阿姨带你先上楼。” 乔奈怕生,想摇头,又怕忤逆会让梁贞讨厌她,李阿姨过来叫她时,她才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地上去。 房间已提前给她布置好,桌椅墙漆,全是粉色的少女风格,还有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乔奈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这样好的屋子,李阿姨帮她从柜子里拿出同粉色的床单铺上,外面天色近黄昏,夕阳照进,橘光满室。 李阿姨看她拿着行李箱站门口怯怯的,叹息了一声,接过行李把里面的衣服一一叠进柜子里,“你不要怕,梁贞会护着你。” 乔奈重重地点点头。 李阿姨看出这小姑娘是真不懂梁贞带她回来会在梁家要掀起怎样的风浪,她也就不再多嘴,让乔奈去浴室,教她怎么使用那些热水器,指着一排洗浴用品告诉她分别是什么功效。 而李阿姨每教她学会一样东西,乔奈便觉得她的认知面有多么浅薄,像一株小河堤岸上的狗尾巴草,插入名贵瓷器,无法匹配她拥有的一切。 连带着,她讨厌浴室镜子里映照出的她自己,脸上风霜吹出的高原红,干裂的嘴唇,土气的麻花辫,即便是换上崭新的公主裙,也是一幅另类的模样。 李阿姨却对洗完澡换上衣服的乔奈很满意,“梁贞多细心啊,这些都是他提前给你买好。” 这句话如同一道光照亮乔奈刚才灰暗的情绪,一刹那间,她的眼睛里多了光彩。 “衣服他没敢买多,不知道你的身高,他担心买的不合适,”李阿姨笑着给她解辫子,“没想到尺寸刚刚好。“ 不过看见她脚上的拖鞋,噗嗤又是一笑,“就是鞋子没买对。” “没关系,”乔奈连忙说,“等我脚长大,它就合脚了。” “回头重新买一双,”听到李阿姨这样回,准备洗头发的乔奈弯下腰却又站直,声音更加急切,“不要换了它,我喜欢这双鞋。” 这是梁贞送她的,她喜欢。 李阿姨没有在一双鞋上和她多作纠缠,因为楼下传来动静,梁贞的父母从医院回来了。 一开始只是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到后面隐隐有争执,李阿姨不放心,嘱咐完乔奈自己冲洗头发,准备要下楼。 想起什么,她掉转回来强调:“等下我不叫你,你不要下来。” 乔奈说好,她认真地在搓头发上的泡沫,认认真真地搓洗,泡沫却还是不小心迸溅进了眼睛,她闭着眼睛摸索毛巾的位置,但摸倒一瓶不知是什么的瓶子,连带着上方摆着的一系列瓶瓶罐罐全部倾倒,一股脑的全砸在她头上。 真疼,但比不上她心里凄慌的痛楚。哪怕她转散注意力,她都办不到忽视楼下梁贞时不时带着倦意的劝说。 似乎梁贞的父母并不欢迎她,得到这个认知,她觉得自己成为梁贞的负累。 过去了一个小时,李阿姨才上楼叫她下去吃饭。 不知如何面对梁贞的父母,乔奈病怏怏似的,站在窗边回头,“我不吃。我还不饿。” 李阿姨拿起柜子里的吹风机,不由分说地帮她吹干头发,要求她:“你必须去。” 她说:“乔奈,你要乖。” 这样,梁贞才会轻松点。 乔奈垂下眼睛,照做地下楼,她原是做好迎接暴风雨的打算,但是她下楼后,好像风暴已经停止,大家在餐厅用餐一片和平。 这是乔奈第一次见到梁贞的父母,见到他们那刻她用了当时自己最能联想到的一个词:书香门第。 梁贞的父亲作为北城政治时报报刊的主编,笔下生刀剑,书生气里包裹着凌厉的锐角,而他的母亲是圈内赫赫有名的工笔写意画画家,前三年办的世界巡展引起不小的轰动。 乔奈此时自然是不知晓梁贞父母的身份的,她只是看他们一家人坐在那里,水晶灯下,人比光还耀眼,周身脉脉流动着一种高洁淡雅,那像是她毕生难以融入的世界。 她同手同脚地入座,拿起筷子时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更不敢看对面梁贞的父母。 梁母和梁父倒是问了她几个简单的问题。比如今年几岁,读几年级。 “十二岁,初一。”乔奈简单地回,说的方言让人很难听懂。 话题终结,梁父和梁母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出彼此眼里的无可奈何。他们的教养令他们不至于在一个小孩子面前表示出不满,可是家里凭空多出一个养女,还是自己儿子带回来的乡下丫头,说不头疼又是假的。 帮助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他们梁家平时经常做慈善,他们可以给钱出力,资助乔奈一直到成人,可是带回家抚养又完全不是一个慨念。 “我决定后天安排乔奈入学,”梁贞铁定心把乔奈留下,“读清海初中。” 梁父额头青筋一跳,似要发作,被梁母安抚地握住手,暗示冷静。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么忙平时谁来照顾乔奈。”梁母说道。 梁贞吃完碗里的菜,从桌上的湿纸巾盒子里抽出纸擦嘴边,毫不在意,“家里不是有李阿姨吗。“ 梁母无话可说。 “而且,”梁贞对着乔奈微笑,“我相信乔奈是个独立的孩子。” 只要想到乔奈小小年纪没有父母,她吃过的所有苦头都成为梁贞挑起责任的催化剂。 他的笑容太富有感染力,乔奈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突然跟着踏实,虽然这里所有的一切陌生,总无所适从,可梁贞若在,这一切可以变得温暖。 这顿饭表面吃的有惊无险,实际上是不欢而散,接下来连续两天,乔奈都没有见到梁贞和父母一起吃饭。同在屋檐下,却避着彼此不见。 “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隔日被梁贞开车送上学,乔奈忧心忡忡的问。 梁贞弓腰和她视线平齐,一惯温和的语调:“我答应过你要给你最好的教育环境。“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认为是她破坏了梁贞的家庭,双目微红,“梁叔叔,你要不送我回家吧。” 什么事梁贞都可以和她商量,唯独这个不可以。他帮乔奈解开车上的安全带,拿着为她新买的书包带她下车,担心乔奈会逃走一样,梁贞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校门,枫叶飘落,身侧不停有穿校服的学生跑着赶去上课。 铃声从远处传来,梁贞的声音很近,“乔奈,你就当梁叔叔自私,给我一次救赎的机会可以吗?” 乔奈满脸懵懂。 “只要你好,我的罪才能轻一点。”梁贞语气仍是平静,可表情犹如没有波澜的湖面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故作淡定的假象。 4.百元 留在清海初中已成定局,入学手续梁贞来前早有办理,乔奈被他带到教务处外面的走廊上,看着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何老师,我已经到了,”梁贞简单地说。 很快一个穿紫色针织外套的中年女人走出教务室,她个子不高,偏瘦,靠一双高跟鞋撑起海拔,今日太阳正艳,乔奈能清晰看见对方鼻翼两侧小小的褐色雀斑点,笑起来时聚一起形成月牙的图案,莫名令人觉得亲切。 “来得正好,”女人说,“第一节课还没有下呢。” 梁贞点点头,一只手轻轻搭乔奈肩上,“这是你以后的班主任,何老师。“ 乔奈温顺地招呼:“何老师好。” 何老师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何老师,乔奈劳你多多照顾,她新来陌生的环境,一开始怕是很难适应。”梁贞忍不住再多加一句,他气质出尘,套近乎的俗话在他说起来旁人完全明白出自真心实意,毫无做作的成分。 何老师连说:“放心,现在课还没下,我带她进班级熟悉下。” 乔奈抬头望着梁贞。 “别担心,跟老师去吧,”梁贞鼓励她,“放学我来接你。” 乔奈没有出声,双手分别扣着书包背包带,默默走在何老师后面。 一路上何老师不停问: “有吃过早餐吗?” “刚才送你来的是你哥哥?” “以前你学习怎么样?哪个科目是你的强项?” “你喜欢什么运动?平时爱看什么书?” 乔奈纠结地抿唇,她想一一回答,可她普通话不标准,有点不敢开口,庆幸的是何老师没有介意,当她是内向,说话间人走到一年十班的教室门口,她敲了敲教室门。 教室门本来便是打开的,只是大家都是在上课,讲台上有男老师在黑板上板书,何老师敲门后,那男老师转过头,“什么事?” “新来了转校生,李老师,能不能耽误你三分钟。”何老师歉意地笑着道。 李老师把粉笔丢进讲台上的盒子里,没有拒绝。 “同学们,”何老师直入主题,“欢迎我们班新加入的成员,乔奈。” 讲台下的同学们鼓掌,接着交耳议论,那些目光四面八方的将乔奈包围打量,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件陈列的商品。 何老师鼓动着乔奈说:“乔奈,能不能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 由于这些目光。乔奈手心里全是汗,她面红耳赤,张张唇,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可在何老师殷切期待的眼神下,只得干巴巴地道:“大家好,我……我是乔奈。” 一句话的工夫,她背后冒出细密的汗珠。 好在何老师体贴,知晓一点她的性格,没有再多要求什么,同学们的掌声依旧热情,何老师指着第三组第四排的位置说:“你坐那儿上课,王语蔷你转到后面。” 乔奈慢腾腾地垂头挪在那儿,看她顺利坐下,何老师呼出一口气,打起笑意请李老师继续上课。 黑板上板列着《世说新语》的大纲内容,乔奈匆匆瞥了眼后,将拿出的语文书翻到这里。 她的同桌是位披着期间的漂亮女生,眼睛大鼻梁高,一身墨蓝色校服衬得皮肤白嫩得可以掐出水,一直在认真听课,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同桌被换人。 下课铃刚响,前后左右好几个女生彼此凑到一块,一边小声说话,视线一边往乔奈身边瞟,夹杂几声低低的哄笑,过了一会儿许是闹的动静太大,乔奈的同桌不满的把铁制的文具盒往桌上重砸。 声音如一道惊雷,教室里短暂的安静,乔奈的同桌顿时站起身,表情很是生气,接着动作带风的离开教室。 乔奈挺直着背,记录着刚才上课老师所说的注释,佯装听不见那些议论,可是耳朵骗不了人,通过一点只言片语,她大概了解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清海初中似乎是所了不起的名校,对入学学生要求严格,不仅转学资料要求过关,还必须通过学校的面试考试,而她这些都没有,进来的却还是优等生组成的火箭班之一。 她们好奇乔奈,理所当然。 再加上她来的前一天,何老师和班上同学提到今天有转校生来上课,顺便说明到时叫王语蔷的女生要搬到后面倒数第三个座位去。 乔奈感觉王语蔷应该对这个安排无所谓,她听她们在说班上实行一帮一的政策,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优等生的同桌要是一位成绩一般的学生,王语蔷也在小声喊早受不了被人管制,终于能坐到后面。 “我的天,”王语蔷夸张地道:“谁要是和萧玉坐一块谁倒八辈子血霉,新来的真可怜。” 左右女生跟着嘻嘻哈哈的笑。 她想,也许她们不喜欢她的同桌。 乔奈转过头,坐在人群中心、扎着马尾,脸上挂着神气的王语蔷对她吐舌,满不在意她是否有听见。 快到上课她的同桌才回来,拉开凳子,和她一样挺直着背坐下。 还是语文课,同桌站道:“起立!” 全班跟着站起来:“老师好。” 等老师回礼后,同桌说:“坐下。” 陆陆续续是凳子移动产生的摩擦声。 乔奈盯着同桌看了好几眼,对方的皮肤白得一块璞玉,温润有光泽,鼻子小巧,侧面的线条柔和,连那些细微难以发现的绒毛也透着可爱。 “看我做什么,”同桌视线没有从黑板上移开过,“上课不好好看黑板!” 乔奈连忙回过头,耳朵有点发热。 “萧玉,”李老师点名道,“这个段落麻烦你给同学们念一遍。” 文言文考的是多音字,乔奈的同桌大方地站起来朗读,一字不错,发音标准,声音甜美。 李老师十分满意,又对她旁边的乔奈说:“麻烦新来的转校生接着往下读。” 乔奈先是一愣,等同学们的视线转向她,她才木讷地站起来,字她都认识,她的朗读水平在村里时没人能比上她,可刚有萧玉珠玉在前,这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李老师对于她的迟疑脸上出现微妙的不喜。 乔奈捏紧书页,像过了非常漫长的时间,才开口:“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 翘舌不分,教室里接二连三有人憋笑。乔奈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 李老师没有打断,念完后特意纠正她的普通话的发音。他每说一个字要乔奈跟着念一遍,然而这种做法非但没有让乔奈好一点,因为紧张和自卑,她几乎多说多错。 眼看上课时候过去十几分钟,李老师不得不放弃,末了叮嘱以后多注意练习,让她坐下。 下课后立马有调皮的男生跑过来鹦鹉学舌,学乔奈念课文,令乔奈脸上的热度一直没有消退过。 “烦不烦啊,”萧玉嫌弃地赶走那些人,“你们吵死了,” 她虽不受班上女生欢迎,但这些男同学却很听她的话,哄的一下散开。 “谢、谢。”乔奈生涩地表示谢意。 “没什么,”萧玉整理课本道,“何老师要我多帮助你,我本人不喜欢多管闲事。” 乔奈哦了声,从书包里拿出梁贞给她买的新水杯,看见桌上萧玉的水杯是空的,“要不要我帮你打水?” 萧玉不想领情,不过她往后面饮水机的方向看了下,余光正好看见新搬到后面的王语蔷,瞬间厌恶的皱眉,“那就麻烦你打一次吧。” 于是乔奈拿着两个手杯走向教室后面的饮水机,好巧不巧水桶里的水已经空了。 她注意力全放在打水这件事上,未注意到后面的骚动,直到有人不耐地说:“让开。” 她看向声源,站她身后的男生足足比她高一个头,一张巴掌左右的小脸被黑色口罩遮住一半,露出的一双眼睛幽深却清澈,对方穿着和班上其他男学生一样的校服,标准的深蓝色白条纹,唯独是他好看得让人见之难忘。 对方只是轻易地说出两个字,不知为何乔奈身体先行一步退到一侧,回过神这男生已经插队到她前面。 “没水了,”她好意提醒。 男生扭头看她,像在思考哪来的这号人。 刹那间乔奈下意识握住水杯,好似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条件反应对他先服从,她想起自己来时做过的一个噩梦: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她是一只和群体分散的斑马,对方盯视她的气势和雄狮一致,随时有种撕裂她的危险。 “孟殷,”旁边有男生喊,“我来帮你换水。” 说着自告奋勇地取下空水桶,要把旁边盛满水的水桶换上去,可惜他也才十二岁平时又缺乏运动,饮水机有半米多高,抬到等高都困难更别提要竖过来倒立上去。 接着另外有个男生加入抬水的行列,连试两次还是没有成功。 乔奈把两个水杯都放一旁的课桌上,挽起袖子,半截手腕细瘦,她弱弱地说:“要不我来吧。” 她既长得不出众,又是个土丫头,这两个男生丝毫没有对新同学客气的意思: “我们都不行你可以吗?” “让你试,让你试。” 他们只当她想出风头,经常有女生要和男生比力气然后夺关注。乔奈通过实际行动证明她是办实事的,只见她羞涩的低着头,两个胳膊环保住水桶,举过半米高,轻轻一放,咚——水声咕噜噜往下灌,动作一气呵成,本人不带喘气,简直惊呆群众。 对此她表现的挺开心,拍拍手上的灰尘,一时忘记刚刚那抹危险的预兆,对叫孟殷的男生说:“你可以打水啦。” 她笑时一双杏眼眼尾上挑,左眼下小小的一点红色泪痣鲜艳。 孟殷单手把口罩往上方提了一寸,没说一个谢字。 乔奈也不在乎别人是否感激她,她看孟殷一直站着不动,不由小心地试探地问:“你不接水吗?” 对方不说话,座位离饮水机近的一个短发女生解释:“他感冒休息了几天,刚来上课,喝不了冷水。” 原来是这样,乔奈体质好,冬天喝冷水也没关系,她看了看萧玉的杯子,想想也还是一起等水烧开打热水吧。 等到上课她终于打完水回到座位,将粉色印有叮当猫的杯子递放到萧玉桌上,趁老师还没有来的间隙,萧玉整理数学笔记说,“你刚打水和孟殷一起?” 乔奈点头。 “那他有和你对话吗?” 乔奈摇头。 “看你给我打水份上我提点你一句,我们班唯有一个人你务必离他远点,”说着萧玉的下巴朝斜前方一抬,顺着她的视线,孟殷安安静静地坐在隔壁组第二张位置上。 表面上看,他有着优等生显著的美好特质,不爱吵闹,成绩优良,在班上不结小群体,甚至过于独来独往。 “为……为什么要远离他?”乔奈磕磕巴巴地问。 数学老师一脚迈进教室,萧玉懒得再多作解释,“反正他不会和你说话,你不用去搭理。” 乔奈乖乖地不反驳,她和同学们一起起立向老师问好,孟殷就在她视线的左前方,越说不搭理她越是感兴趣地朝那边看。 逆着光,孟殷露在口罩外面的皮肤竟比乔奈身边的萧玉还要白皙,她心口痒痒的,想看看孟殷完整的一张脸。 拥有那样一双好看眼睛的人,应该长得差不到哪去吧,乔奈心想。 整整一个上午,她时不时会偷偷观察孟殷什么时候喝水,并且她觉得对方的名字非常耳熟,总在哪里听过。 “别走神了,”萧玉说话从不温柔,“我带你去熟悉食堂。” 班上的同学三三两两结伴往食堂方向去,乔奈再次从书包里拿出饭盒跟在萧玉后面。 “你第一天上课东西带的挺全啊,”又是水杯又是饭盒的,萧玉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道。 “梁叔叔帮我准备的,”她担心别人听不清她的发音,语速都特意放的很快,一字一句。 萧玉没有深究别人家谱的兴趣,没有再继续问,她刚只不过随口感慨,压根不在乎乔奈的答案。 清海初中食堂准备的午餐一向丰盛,至少对于乔奈来讲不亚于满汉全席,毕竟她在乡下一年都吃不上几回肉。 两人打完饭坐在同一个条形餐桌,萧玉嫌肥肉腻,挑出来礽在一边,乔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觉得太浪费,想说你不吃能不能给我,又怕太唐突。 犹犹豫豫间,耳边一阵骚动声,只见大家视线跟着一个目标在转,乔奈正疑惑着,孟殷人高腿长,打她旁边路过。 许是考虑吃饭,对方脸上没有再戴口罩。 看清对方全貌乔奈脑子里只跳出一个字:美! 脸真正的只有巴掌大,下巴尖尖,富有肉感的樱桃唇娇艳欲滴,而气质相反寡淡如纯白,若不是男装,已然达到雄雌莫辨的地步。 乔奈老家的男生都是猴子转世,一个赛一个调皮捣蛋,爬树摸鱼,全身除了屁股没一块地方白的,更别提如此姿态优雅。 “好看吧。”萧玉埋头专心致志地捡碗里的肥肉,不用看也知道乔奈为啥目不转睛。 乔奈诚实地说,“好看。” “你身上有钱吗?” 想起梁贞有给她零花钱,乔奈问:“一百够吗?” 萧玉放下筷子,“够。” 乔奈误以为萧玉要拿这钱重新去打饭,哪想到下一秒萧玉对坐前方的孟殷招手:“孟殷。” 对方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我不存在的话外音,并不搭理。 “一百块。”她追说一句。 腿长的优势就是走路快,乔奈一个抬头的时间,孟殷已走到她们这桌,站着,居高临下。 萧玉:“陪吃饭,一百块干不干。” 乔奈:“!!!” 拿钱陪吃饭,这种事不是太侮辱同学之间的感情了吗?她忐忑地观察着孟殷的脸色,孟殷面无表情,身体没有要动的迹象。 果然是要生气吧,乔奈想着。 萧玉催促地道:“乔奈,你的钱呢!” 她颤颤巍巍的把钱从兜里掏出来,真的没有想过她的一百元要这样花掉,在老家一百元可是她三个月的生活费。 她无比的希望孟殷千万不要答应,美色固重要,可钱财对她更有实际意义,孟同学,你一定一定要有骨气的拒绝! 结果眼前白影一晃,红色的毛爷爷就落在孟殷玉指箫骨间,对方拉开椅子入座,接下来就等看着乔奈吃饭。 乔奈的心情还处于痛失巨款无法平复当中,动人的美色又毫不留情的来一记冲击,她哪还能平静地吃下去。 萧玉泰然自若的继续用餐,恭贺乔奈:“转学你第一日佳人在前,开门红。” “谢……谢谢。”乔奈有点累。 而孟殷像个仿真机器人,从入座开始,无话无眼色,零交流,美得冷冰冰。 乔奈小声和萧玉咬耳朵:“你……你不是说过让我离他远点吗?” 萧玉不否认,强调:“当然要离得远,离的近,费钱。” 是这样的吗?乔奈佩服城里人好会赚钱啊。 5.离家 会赚钱的孟殷拿到钱,起身回到原来的餐桌将午餐端过来,他用的是银色的勺子,吃饭一勺一勺地小口吃,张嘴露出粉粉的舌尖。 他不挑食,碗里的菜没有他挑出来扔掉的,只是他太沉默,仿佛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在食堂嘈杂的环境,乔奈完全听不到他用餐的声音,在她眼里这个男生一举一动好看得不像话,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遗憾的是她不能一直露骨地盯着别人看,她不自然地用自己认为最得体的样子吃完饭,她刚落筷,萧玉带她去食堂洗碗池那里洗刷,她走几步回头,孟殷人已经不见了。 见此,萧玉说:“别看了,陪你吃完饭他不会再陪你洗碗。” “不是。”乔奈想说她只是想大家都是同学,可以等等他一起。 萧玉认定她是个颜控,不愿意听她说解释的废话,“哎呀快洗吧,洗完回教室午休。” 乔奈便没有多说什么。 下午上历史和思想品德课,教历史的老师很年轻,像刚大学毕业的女学生,扎高马尾穿白T恤和牛仔裤,对班上的男同学偏爱一些,提问时好几次看向孟殷。 孟殷却无动于衷,看不出老师想和他互动的心思。历史老师每次只好点其他举手的同学。 上思想品德课同样如此,教品德课的老师虽不是女老师,也不年轻,但他和班上优等生对视时,只有孟殷不会给到回应。他仿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干扰。 真是个奇怪的人,乔奈在心中评价道。 放学她收拾书包,好几个坐后面的女生刷的一下跑到前面来,争先恐后的围着孟殷的桌位,齐齐地说:“孟殷,你还跟昨天一样和我们一起放学好不好?” 孟殷垂头收拾东西,不冷不热:“拒绝。” “不要啊,”那些女生沮丧的说着,大意是:“我们每人给你十块?” 乔奈看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的么?城里人这么有钱的吗? 她眼睁睁看着孟殷点头,女生们开心的互相击掌,拥簇着孟殷离开教室,周围一下子安静许多,见萧玉还在整理作业放书包里,乔奈嘀咕:“别人都给十块,我给一百……” 莫名觉得亏本。 萧玉没听清,“你说什么?” 乔奈摇头,“我说明天见。” 她摆手,小跑地下楼,校门口处放学人潮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棕榈树下,对比周围的初中生,对方的一米八有余的身高不可谓醒目。 沉浮了一天没有生根的心好似安定,乔奈雀跃不已,脚下生风地冲往那,差点扑进对方怀中,幸好及时刹住。 “梁叔叔,”她脸微热,主动牵过他的手。 梁贞笑了笑,身上穿的还是早上那套黑色西装,身姿挺拔,询问她今天上课是否习惯。 乔奈点头,她目前对新学校印象不坏,主动提到自己的同桌是班上的学习委员,课余时间带她熟悉过学校。 梁贞说这就好,眉间略显担心的郁色霎时散去。接到乔奈,他直接开车回住宅,父亲暂时未回,客厅没有人。 李阿姨见到他们,说道:“菜都在厨房热着。” 这几天梁贞和父母吃饭都是分开的,但他还是问了一句:“我妈不在吗?” 李阿姨回话:“在楼上画室。” 看样子是嘱咐过李阿姨不和他们一块吃了,梁贞没有说些其他话,表情未变,在坚持的事他有着异常的固执,绝不妥协。 深知这点的李阿姨自知无法劝和,只好顺其自然。但乔奈心里不是滋味,表面假装对这些毫不知情。 到了夜深人静,那种独在异乡的孤寂令她宛如沉在一汪深海里,挣扎无效,哭喊无用,白天有新同学,有跟不上但必须要努力学习的课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可夜晚静下来,陌生无依的感觉会令她整个人空空的,她尚且不知该怎么发泄。 乔奈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走到书桌边,拿出笔记本写下第一封抬头给奶奶的信,即便奶奶生前并不认字。 奇怪的是只要动了笔,她心情跟着好受了许多,在信里她给奶奶介绍人好心善的梁贞,介绍美丽的新校园,提到自己的新“家人”时,她笔一顿,最终还是写下: “他们并不喜欢我,我好像连累到梁叔叔的家庭。” 写完纸上便有点湿,她一抹眼,哽咽声刚卡在嗓子眼,猛然听到外面楼下滴滴滴的警报响,声音突兀,吓得她一声哽咽转成一道闷嗝。 她疑惑地打开窗探头看是什么情况,就听有人在大吼:“给我站住——你这个浑小子!” 声如洪钟,尾音带着老人特有的一丝嘶哑。 是隔壁的住户,乔奈望向隔壁大门那里,月色皎洁,她窗户口的视野正可以把隔壁没有遮拦的院子看得一清二楚。 铁门外凌乱的脚步声渐远,接着传来车子开动摩擦地面的刺耳声,而老人还在院中怒道:“老赵,赶紧开车给我把那个兔崽子抓回来!” 随着有人应声说好,似乎一出没头没尾的事件到此落幕。 乔奈一头雾水地关上窗,坐回座位将写给奶奶的信认真收尾,没过多久房门被人敲响:“乔奈,还没睡?” 是梁贞。 乔奈开门,看见梁贞在扣大衣外套的扣子,“这么晚梁叔叔要去哪?” 梁贞笑说:“邻居孟家的小儿子半夜跑了,打电话要我去帮忙找人。” 跑了?乔奈不解,她见梁贞要出门,急急忙忙从衣柜里取下一件长外套穿在睡裙外面,表示她也要去。 她想跟着梁贞,哪里都想跟着,在走廊灯光下,她的眼睛如雨后的花园,湿漉漉的,像刚经历一场风波后,对温暖刻满依恋。 梁贞那到嘴边要她好好睡觉的斥责不忍出口,一只手颤着搭在她的肩膀,只好同意:“好吧,注意别着凉。” 追孟家小儿子的路线是往机场方向,梁贞开车路上顺道接一个人,正是他的好友,乔奈也认识——吴沉羽。 对方上车后看见乔奈在副驾驶位置,便将手里夹的烟碾灭在梁贞递过来的烟灰缸里,嘴上嘻嘻哈哈着道:“孟殷这小子,五年如一日的跑,我看以后孟老爷子够呛。” 小时候铁门高,孟殷矮,跑不远,现在孩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聪明,这不,还会叫上同伙开车带他走。 听到熟悉的名字,乔奈一惊,原来孟殷就是隔壁孟家的小儿子,难怪之前觉得名字耳熟。 对于吴沉羽的调侃,梁贞笑而不语。 “大晚上他也跑不到哪去,”吴沉羽紧了紧外套,“叫上我俩帮忙其实多此一举,你看前面。” 他自己说着,自己贴向前座的座位背,仔细瞅前头,继续:“还真出动警队了!” 乔奈顺着他的视线瞅,可不,前头清一色白蓝相间车队,占据深夜整个空荡的大道上前行,格外醒目,只是没有鸣笛。她年纪小,只纳闷着为什么孩子跑了要这么多警察抓人。 如吴沉羽所言,等他们到达机场附近,警车早包围住其中一辆蔚蓝色的轿车,乔奈不认识车是什么牌子,倒是身边的吴沉羽咂嘴:“啧,好几百万的保时捷,孟殷这次的同伙可以呀!” 机场周围一片空寂,行人和路过的车辆寥寥,若是一般人看这兴师动众的架势,准误以为追缉了不得的罪犯。 名车的车门在众目睽睽下终于打开,先是一条长腿伸出,再探出半个身子,接着站定,对方淡定地关上车门,压根不觉得自己是让大家大晚上不睡觉的罪魁祸首。 “孟殷,”乔奈刚张嘴,已经有人盖过她的声音呼出声,那人头戴安全帽,骑在带警徽的摩的上长腿一扫,轻松下车,他走到孟殷前,声音严厉:“回去!” 惨白的路灯光下,孟殷还是白天的一身蓝色校服,他的肤色几近透明,加上由于五官的比例完美,更不像一个真人。 他毫无表情地不说话。 开口的人无奈了,嘱咐旁边的同事:“押他上警车。” 在大人们看来,孟殷很是温顺,不像做出离家出走这离谱事的孩子,没人多说指责的话,他被带走后,警车来得快去的也快,只剩下那辆蔚蓝色的保时捷孤零零的停在道路中央。 吴沉羽敲这车的窗口,“有人在吗?” 自然是有的,车窗摇下,一张女人漂亮的脸露出来,因为一头乌黑的卷发,整个人都充满成熟的风韵,柳眉微淡,眸如秋水。 女人轻轻斜了吴沉羽一眼。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嘿,”吴沉羽摸摸吃了尾气的鼻子,对着车远去的方向不知作何言论。 梁贞适时拍拍他的肩,“我们也回去吧。” 一行人原路返回,路上乔奈不放心地问:“梁叔叔,孟殷会安全回家吗?” 得到梁贞肯定的答复后她略略松口气,睡前她打开窗盯着隔壁的动静,隔壁别墅的灯光一直是亮着的,直到她上床睡觉前都是一样。 这晚她没有无梦,也没有梦见草原,而是高高的楼台上,一道蓝色的清瘦影子迎风摇摇欲坠。 “别!”她疾呼。 那影子转过身,惨白的月色下是张惊艳的脸。 看清是谁,她紧张地又一次喊道:“孟殷,别跳!” 高台下汹涌的黑色海浪在拍打,随身要将孟殷吞没,对方的沉默和印象里有些不同。 对了,她看出来了,孟殷的脸上从来没有表情,可现在他却非常不开心,眼睛里没有任何亮色,乔奈生平第一次在梦里理解到一个词语:悲伤。 第二天醒来,乔奈立马有机会运用到这个新理解的词,她也好悲伤——她竟然上学第二天就迟到! 6.迟到 大清早作为整个年级领头羊的十班,教室门口罕见地出现罚站的学生——不是一个,竟然一双。 一小时前: 乔奈起床发现自己迟到那刻,她的内心是崩溃的,慌乱地套上校服外套和裤子,简单梳洗完接着飞奔下楼,一个步子迈几阶楼梯,吓得李阿姨追在后面说慢点。 她走得咚咚响,一向起得早的梁父在客厅用早餐,家里许多年不曾有人这样吵闹,即使是梁贞也在刚懂事年纪便习得谨言慎行,家里没人这般失态。 梁父厉言道:“大早上风风火火做什么!” 乔奈步子一僵,单手搭在扶梯上,不敢再下,但是赶着要上学,她又急又羞愧,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见这情形,梁父转头不好再说什么。 追上来的李阿姨适时轻推乔奈:“快去学校吧,不是要迟到了吗。” 乔奈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走到屋门外,如释重负再次开始狂奔,这里的别墅群到市区需要乘坐半个小时的公交,乔奈不知道怎么坐车,她直走几百米后,到拐弯的地方看大马路上人流喧哗,一下子蒙圈了。 太阳升高,乔奈着急得额头上全是汗,左走还是右走呢,她反复跺脚,自言自语的话隐隐含哭腔。 还好她运气好,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熟悉的同学! 孟殷那高个子和她擦肩而过时,她开心的瞬间抓住孟殷的袖子,“我……你,你带我一起去学校好不好。” 对方头也不回,拽开她的手。 乔奈尾随他后面,寸步不离,对方走得快,她要小跑才能持平距离。 “我们要不要……”她喘气,“坐车,快……快迟到了。” 孟殷不理。 乔奈觉得这人好像听不到别人说话似的,她不放弃地说:“已经……上……上课了,我们……哈……坐车快些。” 看对方无动于衷,乔奈一路念叨个没完没了,总算孟殷站住。 乔奈笑容还没彻底绽开,孟殷表情冷淡地伸手,五指修长,“钱。” “啊?”乔奈摸口袋,“我昨天唯一的一百块给你了。” 对方再次回归自己的内心世界,自顾自地朝前走。 “你不是还有那一百块吗?”乔奈心说,放学都看见还有女生给你钱呢。 “没了。” 乔奈看见孟殷说这话时眉头微皱,不耐烦到极点。她犹豫再三,把书包抱到面前,拉开拉链的时候她再次看了眼孟殷。 对方猜出她要做什么,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动作。乔奈咽口水,再次拉开隔层的拉链,依依不舍地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钱。 毛爷爷的头像早□□的不成样,上面存留有油渍,乔奈伸过来时孟殷并不接。看出对方嫌弃脏,乔奈手心里紧紧捏住这钱,“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她上医院前把家里芝麻打成油,换的这五十块,我说要给她买碗面,她都不肯花这钱。” 那时奶奶已经病得很严重,吃不了饭,医生说饭无法消化,吃点面食会好点。想起奶奶,乔奈眼眶红红的。 风吹得她眼睛一片冰凉,她用手揉,放下胳膊就看见孟殷拦了一辆出租车。 真要花了这钱吗,乔奈叹气,但还是跟着孟殷坐上去,她报上学校地名,坐她身边的孟殷突然开口道:“打车费一人一半,我先出,你以后记得还我。” 哇,好不习惯孟殷一次性说这么长,乔奈数他说了多少字,不用花这五十块她还挺高兴,双手捧脸歪头,对孟殷眨巴眼睛,“你真好。” 当然孟殷依旧如视空气。 …… 乔奈的好心情持续得没有太长,毕竟前面还有关于迟到的残酷现实等着她。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班级门口时,第二节英语课已经上到一半。教他们班英语的正是亲切的何老师。 何老师走下讲台:“怎么迟到了?” 乔奈涨红着脸支支吾吾想道歉,下车以后落她后面的孟殷这时慢慢走过来,不慌不忙地开口:“昨晚从机场回来,睡的晚。” 何老师讶异:“你那么晚去机场做什么。” 随即她转开视线看着乔奈,“那你呢。” 乔奈一脸原来还可以这样说理由的表情,于是猛点头,“我和他一样,我也是。” 她动作幅度大,看起来滑稽不已,班上的同学跟着哄堂大笑。 何老师:“……” 现在的学生小小年纪咋这么皮,她叉腰,“那行,你们两就站门外好好思考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要去机场。” 说完霸气转身,回讲台上上课。 十班便有了难得一见的迟到双罚站的风景。 乔奈以前在学校是班上的班长,做表率作用,这还是她头次被老师体罚,她一直知错地低头看脚尖,规规矩矩站走廊成一朵向日葵,迎着太阳晒。 但孟殷可没有她这种社会主义接班人的积极觉悟,听到何老师要说罚站,他脸色肉眼可见的黑沉下去。 “蠢。”他站走廊两片唇一张一合,惜字如金。 “什么?”乔奈怀疑自己听错了。 孟殷没再说话,让她继续认为听错去。 二十分钟后英语课结束,李老师让他们回到自己座位上,乔奈腿有点麻麻的,一边走一边锤,进来听到一组坐前排的两个男生在对她指指点点。 她扭头去看,那两个瘦瘦矮矮的男生捂嘴偷笑,像乔奈验证了他们说的什么话。 什么啊,无聊,乔奈不知他们搞什么名堂,刚到座位坐下,身侧的同桌萧玉像是无语地道:“你衣服穿反了!” 乔奈赶紧低头看,果然校服外套和是外的,缝纫线露在外面,都怪她早上太急没来得及注意,她连忙把外套脱下翻向正面,又听萧玉说:“拜托,你里面的衬衫也是反的。” “哈哈哈哈……”前面后面几排的男生都拍着桌子大笑。 萧玉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音贝,班上有大半的男生注意到乔奈身上的衣服,乔奈羞的恨不得钻进桌子洞。 她小声地道:“你可以不要那么大声吗。” 萧玉满是困惑:“我说话声音很大吗?” 如果不是看萧玉脸上真的完全没有作弄人的神情,乔奈差点误以为她是故意的了,她补充地解释:“你、你这样说……” 她紧张起来普通话更加结巴,“大家……都知道、我是、穿反了、出来的。” “哦,”萧玉耸肩,不以为意,“下次我注意咯。” 乔奈用拿出水杯冰脸,闷闷地不想抬头,她永远希望不要有下次了。 …… 好一会儿,趁休息时间还没结束,她不得不去洗手间整理衣服,女生洗手间每格都是独立带门的,她刚进去关上门,外面吵吵闹闹又进来几个女生。 她们在讨论接下来什么课,其中一个女生回答:“语文。” 另外一个女生道:“我喜欢!等下李老师要是还让新来的转校生念课文,肯定好玩,上次可把我乐死了。” 其他女生附和地大笑,念着:“微弱扭叙因风气~” 和乔奈八成相似的语调。 笑声更欢。 乔奈脱到一半的白衬衫,扣子死死的卡在线里,拽得她手通红。 “快点吧快点,是不是要上课了。”几个女生笑够,大大咧咧地推开门走出,洗手间蓦然冷寂。 未拧紧的水龙头水声一滴、一滴,卫生间的门合上了又吱呀吱呀的被风吹开,在乔奈的看来像过了许久实际不过两分钟而已,她才从格子门后面走出。 衣服换好了,只是中间扣子那里有抹不平的褶皱,乔奈站在镜子前深呼吸,接水龙头的冷水拍脸,心说没什么,她们没有恶意,只是故意学她好玩。 不是取笑,绝对不是!她狠狠地咬唇。 …… 自从发现班上有位普通话不标准的同学,李老师每篇课文有朗读的地方务必会点到乔奈,而乔奈之后或之前总是萧玉会念上一段。 有对比所产生的喜剧效果自然断大数倍,往往乔奈在读,有的同学已笑得直不起腰。特别是李老师一字一字纠正乔奈,可乔奈总是无法读对。 过完这个朗读练习,乔奈总算能坐下,萧玉面色显得不好看,她细眉间揪出一个疙瘩,眼睛睫毛发颤,仿佛忍了很久。 她在草稿纸上刷刷地留字,递到乔奈那边。 字迹工整:“你是不是特意拖上课的进度!” 那上面的字乔奈看得明白,她僵硬地把视线转回黑板。 见她不理,萧玉又快速地写上:“你就是故意要班上的同学都注意你!!!” 乔奈还是没有理,她身子绷得紧紧的,像一根拉到极致的皮筋。 萧玉写道:“你为什么不回答!” 怎么回答呢,你的一字一句都让我那么难受,乔奈瘪嘴,垂下头有点想哭,她本来以为萧玉会成为她的朋友。 …… 7.作业 中午午餐时间,萧玉和班上另外两个男生一起去的食堂,她走前扬起脸对乔奈头说:“昨天我已经带你熟悉食堂了,你今天不需要我带着你了吧。” 班上结伴走的男同学互相推搡,女同学手挽手说悄悄话,乔奈一个人坐位置上解答完一道阅读理解题目,见萧玉走了,她的笔跟着停下来。 微风拂动,桌上课本的书页被翻动得哗啦响,她伸手去压,空无他人的教室,静静的,她发现鼻子有些酸,忍着这股冲鼻的酸意,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 乔奈,你不能再让人看笑话了!她给自己打气,自言:你一定要把普通话给练好! 有了斗志,她也就不再觉得那么委屈,站起来推开椅子,从书包里拿出饭盒按照昨天的记忆去食堂打饭。 她一个人在餐厅坐一张四人餐桌,环视四周,萧玉和班上几个成绩好的男生在一块拼桌,班上其他人明显都是有自己的小团体。 乔奈收回目光,暂时没有再交朋友的兴致。吃完饭洗好碗,她回教室趴桌上睡觉。 陆陆续续有同学回来,萧玉进来看见她在,问她:“诶,你吃饭没?在食堂怎么没看见你?” 乔奈脑袋枕在胳膊上点了点,萧玉便转过身和后面座位的人讲话,直到午休铃声响,大家开始安安静静准备睡觉。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放学,乔奈把练习册收进书包,数学老师站讲台上提醒同学们回家必须完成作业明天上交。 她挑起一根肩带往肩上套,另外一边空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你找我有事?”乔奈见对方是跟她不熟的男生,在班上从没有搭话过。 这男生身高比乔奈高一个头,头顶的头发剃得极短,能看见头皮的青色,浓眉小眼,脸部轮廓菱角分明,身上校服没有穿正,拉链拉到一半,上部分歪露出一个肩膀,校服裤腿儿挽起,他小声示意乔奈:“老师走了再说。” 数学老师前脚离开,他拍在乔奈肩膀的动作改为抓,指头用力,“新同学,这个……” 说着把手里的练习册摔在乔奈桌上,“帮个忙。” 练习册自然是数学老师刚布置的家庭作业,乔奈摇头,“这个应该你自己做。” 对方恶狠狠地瞪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背因用力而暴青筋,威胁道:“乖乖听话,要是不做,你以后小心点。” 说完拍乔奈后背一巴掌,跟门外几个和他一样不好好穿校服的男生汇合放学。 见到全部过程的萧玉背上自己的书包,“他是我们班上的赵承,天天上课在教室后面偷玩,下次模拟考成绩出来,他肯定不在我们火箭班了,你忍他几天就行。” 乔奈不是软柿子,“班上这么多人,他为什么找上我?” 萧玉看她一眼,接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朝天空望,摊手,嘴上笑了笑。 这笑不言而喻,乔奈握拳,好半晌才拿起桌上的练习册,粗鲁地塞进书包。 今天同样是梁贞开车来接她回家,回去路上梁贞满含歉意的解释今早没有送乔奈的原因,公司总部在北城,此次回国时间虽短,但公司仍是交给他监督一个简单的基站项目,凌晨四点接到通知说项目临时出问题,他只得先赶去公司一趟。 “听李阿姨说你今早有迟到?”梁贞陪乔奈吃晚饭时主动提起这个。 乔奈说是,可能因为早上没有见到梁贞,她这一天都过的不愉快。可是看到梁贞脸上淡淡的黑眼圈,她那点小小责怪的心思一下子消失得干净。 “梁叔叔,”她只在梁贞面前喜欢摆可怜兮兮的表情,“你以后无论去哪里,能不能先给我提醒。” 梁贞夹菜的动作一顿,他自立得早,习惯自由,加上被国外的文化侵染多年,甚至连父母也不能对他提出约束。 不过他没有直接拒绝乔奈,筷子夹的菜转到乔奈碗里:“我尽量。” 乔奈眼皮往下垂,抽鼻子,“可是,我只有梁叔叔了啊,如果梁叔叔也不要我……” 她鼓着腮帮子,圆圆的眼睛里透明的眼泪将落,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无法拒绝小女孩楚楚动人的哭泣,梁贞心软,想到乔奈和平常女孩总归不一样,他只好哄道:“梁叔叔怎会不要你,别哭,别哭,梁叔叔以后去哪,肯定先和你说。” 乔奈破涕为笑:“好!说定了哦!” 她的眼泪瞬间收回去,给因为看见这幕而愣了一瞬的梁贞夹菜,“梁叔叔,你也多吃点。” 接着她甜甜一笑:“我最喜欢梁叔叔了。” 梁贞欣慰,如若不是坐在对面,他真想摸摸乔奈的头顶。 自从乔奈到来,李阿姨准备晚饭都是分两次,梁贞父母注重养生,下午吃饭较早,往往等梁贞和乔奈回来吃饭的点,他们已在楼上各自忙自己的事务。 一个月前梁母新接一笔画单,客户是定居北城的法国老人,喜欢田园自然景色,梁母的工笔写意画向来在景物方面颇有造诣,但是客户不满意,给出答复:“缺乏生活气息。” 梁母的助理维护她,私底下说可能文化不同,审美存在差异,她当时认为助理说的不无道理,画还是要按照客户的要求重画,可她陷入上幅画的死胡同走不出来,完全没有灵感。 她走出画室下楼透气,不经意间瞧见自己儿子和小女孩在餐厅聊得正欢。屋子灯光明亮,餐桌上的饭菜升着袅袅的热气。恍惚间,梁母有种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错觉。 她的画室冷冰冰,俨然死物。梁母轻轻走回了房,暂时没有再管那幅画的欲望。 …… 和梁贞定下一个了不起的约定,乔奈回到房间可以用心满意足来形容,哼着歌拿出今天老师布置的数学题。 她的成绩放在乡下老家的学校属于矮子里头拔将军,转到清海初中火箭班里完完全全不够看,这里的师资水平高,布置的作业难度跟着高。 乔奈一直写到深夜,总算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她伸懒腰舒缓一下,猛然间又听见滴滴滴的警报响。 几乎和昨晚一样,接跟着传来精神抖擞的老人大吼声:“老赵!快把那混小子抓回来!” 熟悉的一阵鸡飞狗跳。 乔奈:“……” 经历过一次也便不再稀奇,她拉上窗,打着哈欠集中注意力算最后这道题,题目做完后又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提前练习朗读课文,至于那个写着赵承名字的练习册,在她洗澡看见自己右边肩膀上红印子时已决定无视。 第二天一早,数学课代表向赵承收作业,赵承双脚搭在前面同学的椅子下方的横杠上,不以为然地说:“找那个新来的土包子要。” 数学课代表是个秀气瘦小的男生,名字叫卢单,看着胆子小不敢得罪人,不问赵承为什么,径直跑来乔奈这。 乔奈把练习册递过去,赵单先例行检查完成度,“不对啊,都没做。” 乔奈直脾气地道:“哪里不对,本来就没做。” 赵单大致明白怎么回事儿,他想提醒乔奈什么,回头看看坐教室后面嚼口香糖大声喧哗的赵承,他干脆当不知道,将赵承的练习册放到收齐的练习册堆里。 正巧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人高高瘦瘦,四十岁左右的男教师,平常看着严厉又古板,生气时低气压看起来更可怕。 他走进教室先砰的一声把书摔在讲台上,扬起粉笔的灰尘,他黑脸质问:“赵承你给我站起来!你昨天的作业为什么没有做?” 那声砰响惊到了乔奈,但她问心无愧,背坐的笔直。 睡眼朦胧的赵承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直到数学老师问出第二遍,他先是不可置信,再接着一双眼睛像两把刀狠狠瞄准乔奈的背影。 “老师,我忘记了。”他撒谎道。 新账旧账加一起令老师更加愤怒:“明天你让你家长来学校一趟,帮助你长记性。” 像是懒得再啰嗦一句,老师接着道:“上课!” 萧玉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齐齐站直。鞠躬。 下课数学老师刚走,憋了一肚子火的赵承跟暴走的小野兽一样冲到教室前面,使劲踹乔奈的课桌一脚。 桌上的书本水杯哗啦的掉落,旁边的桌子也未能幸免,被殃及池鱼的萧玉拍桌子站起:“赵承你有毛病吧!” 赵承冷笑,“你给老子少嚷嚷!喂,土包子。” 他推搡乔奈,“你挺牛B啊,敢这样耍我!帮我交空本子是吧!” 从小干农活的乔奈力气可不小,她一只手把自己歪斜的课桌轻松拉回原位,另只手拦住挡住赵承准备再推搡的动作,普通话蹩脚的反驳:“我……我本来就……就没答应帮你。” 赵承骂了句脏话,“好,你等着,老子不打女生,但你记住,只要以后老子在十班一天,保证不整死你!” 乔奈捡着地上的课本没出声,旁边的同学们也看不出她到底怕不怕。 实际上乔奈有些害怕,可赵承笑她是土包子,认为她好欺负,那她务必要告诉赵承土包子里包的是硬邦邦的砖头馅。 萧玉蹲在地上收拾,心情极差,“跟你坐一块真是没好事。” “对不起。”乔奈道,“我没想到他这么坏。” “算了,”看见乔奈一副内疚样,萧玉没好意思继续抱怨。 倒是上课时萧玉开小差给乔奈写纸条:“你以后上下学尽量不要一个人。” 乔奈回:“?” 萧玉:“赵承有个堂哥在我们学校读初三,普通班出名的小混混。” 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对他们而言本身具有一种威慑性,更别提一个在学校无法无天的坏学生。 乔奈:“谢谢你告诉我。” 萧玉面色平常地收回纸条,撕碎扔进桌子里自备的垃圾袋。 而赵承像为力证他放的狠话,接下来的体育课他联合班上另外三名关系好的铁哥们,对乔奈明目张胆的进行欺凌。 8.演技 今天是本学期最后一节体育课。 下午天气转阴乍凉,体育课代表按照体育老师要求先带大家围着操场热身,后面和其他几个同学去器材室拿考试要用的体育工具。 乔奈老家的体育课只在农忙季节有,大家都趁上体育课的时间回家帮忙割稻子,她竟然不知道体育课也有考试,还会算在期末考试的总成绩里。 旁边的女生们交耳议论,一个一个抱怨,说累。 体育老师示意安静,手上的夹板夹着一张薄薄的登分表,等去搬器材的五位男同学回来,她道:“先考四百米,十一人一组的考,分五组,念到名字的上前。” 乔奈排第三组,和她一组考的其中就有孟殷和赵承。 想到赵承之前说的那些话,乔奈便觉得赵承看她的眼神像毒刺,浑身不舒服。 她在操场的赛道上就位,体育老师拿秒变准备计时,一声令下大家嗖的朝前冲,眨眼便跑出去几米远。 乔奈扎头猛着劲向前跑,原本在前面的赵承步子放慢,故意等着她一样,她立刻心生警惕。对方真是明摆针对着她来,离起点已跑了百米,体育老师站得远,赵承找准这个机会靠近她。 “嗨,土包子,”赵承笑意发冷,眼神不怀好意思。 她使劲往前追,想离赵承远些,此时赵承伸出胳膊,用力推她一击。 第一次只是让乔奈脚步踉跄了一瞬,她拼命向前拉开拒绝,赵承追上来,又使劲推一次。这次乔奈险些摔倒,但好歹站稳了,旁边有同跑的其他男生看见,对乔奈不无同情,但畏惧赵承,不敢多管闲事。 赵承没想到偷袭乔奈两次都没用,急得眼睛里冒火,他一不做二不休,冒着被老师发现的危险,试图抓住乔奈的胳膊然后把人狠狠推地上。 可乔奈不是城市里娇滴滴的小女生,她常年干农活腿上有力气,眼下跟被狼追的兔子似的,激发出全身的潜能,硬生生甩开赵承十几米远。 赵承:“……” 于是考完和没考的围观的同学们,突然发现某一道蓝色旋风从队伍的后面冲到前头,甚至遥遥领先。等乔奈跑到终点,体育老师点头:“不错。” 低头刷刷记分数。 跑完八百米乔奈胸口跟大石压着一般缺氧,小腿打颤,好半天缓不过劲,别的女生跑回来有好朋友搀扶,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撑着膝盖……等等,好像不止她…… 她偏视线,看见孟殷在她身边,也是撑着膝盖喘息,少年因出汗脸颊薄红,侧面看垂眼的眼睫毛又翘又长。 好美,乔奈心里惊叹,怎么会有男生长得比娃娃还精致。她看得直发愣,冷不丁孟殷出声:“再看,按秒收费。” 乔奈连忙转过头,她穷,不敢看。 孟殷瞥了她一眼,缺氧的感觉缓和些,人站直,那种隔绝外人的冷漠犹如无形的墙壁把他圈在中间。 乔奈刚想问孟殷四百米成绩怎么样,但见对方冷冷的,她没好意思开口,一分钟后就见一堆女生围向孟殷询问成绩。天天半夜玩离家出走的人应该差不到哪去,乔奈心想,然而下一瞬听见萧玉走过来说:“你们不要问了,孟殷是最后一名。” 乔奈:“……” 难怪跑了五年都没成功。 反观孟殷没什么失落的情绪,最后一名对他而言丝毫没有影响。 接下来考跳远。 乔奈跳远成绩一般般,体育老师就站旁边看着,赵承做不了小动作。 接着是仰卧起坐,两两组队,班上女生队伍落单一个人,好巧男生也落单一个。 “你们两个一组吧。”体育老师道。 这其中就有乔奈。 见那个男生不是赵承,乔奈松口气,对方大方地躺在军绿色的长形垫子上,在考试开始前友善地问:“应该不认识我吧?” 乔奈摇头,她对坐教室后面的很多同学没有印象。 “我叫马宁。”男生自来熟地介绍自己,“你第一天来我看见你轻松换水桶,特佩服。” 乔奈被夸得有点脸红红,她压住马宁的双脚,小声道:“这个力度可以吗?” 马宁连说可以,夸张地哇了声:“你好心细。” 乔奈更不好意思了。 男生组考完,轮到女生,乔奈拘束地躺在垫子上时,马宁安抚她:“别紧张,正常发挥,我相信你能行。” 这是这个班第一个对她表示出真切关心的人,乔奈心生感动。 体育考试一声下令,女生们齐齐地开始仰卧起坐,嘴里计数。 凭乔奈的气力,一分钟做三十个不成问题,她原本信心满满,直到脚腕处传来一股剧痛,她正要提醒马宁注意力度,突如其来一道嘲讽:“土包子。” 前面表现出体贴善意的男生,此刻厌恶地盯着她,张嘴又说出两个字:“傻B。” 乔奈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这个马宁,她心想到什么,满眼寻找赵承,果不其然见到男生人群里赵承堆满嘲弄的脸。 一伙的!乔奈肯定,她挣扎,双脚却被马宁更加压得死死的,见她这样对方很是开心。她想告老师,马宁看出她的想法,说道:“你告诉老师,老师也不信。” 相反生事会惹老师不喜,他抓准乔奈自卑的弱点,一击即中。乔奈咬牙,只好当脚上的痛楚不存在,一板一眼地做仰卧和起坐。 她表现的越好,马宁手上的狠劲越大,痛意源源不绝,乔奈挺过这无比漫长的三分钟,老师喊结束,而在马宁因手抓的太久有些松懈的那刻,乔奈瞬间抬腿,猛然地往马宁胸口狠踹一脚。 她踹得又快又准,马宁往后双手撑地时才反应过来,瞬间羞愤地跳起:“乔奈!” 这喊声不大不小,引来体育老师从前面走过来,视线来回扫了一遍,问:“咋回事?” 马宁指着乔奈:“她踹我!” 乔奈天生一双泪眼,小时候奶奶带她去看医生,小地方没有大仪器设备检查,医生按照俗话说:“生有泪痣的人最好哭。” 应这俗语,她的眼泪几乎可以一秒下落,马宁话还没说完,乔奈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一串挤着一串往下掉,令马宁看傻。 体育老师见此,抬起满是肌肉的胳膊啪的打了马宁后脑勺一掌:“你好意思欺负女同学?” “不是,高老师我没有……”马宁辩解道。 高老师才不管,“好好的别惹事,接下来考跳高,你离新同学远点。” 心有不甘的马宁只能凶恶的瞪乔奈。 “还看啥!”高老师又拍他一下,“赶紧准备去。” 转头和气地对着乔奈安慰道,“不哭了啊,老师替你教训他了。” 乔奈抽噎着用袖子抹泪,一副我不想哭但忍不住哭的倔强模样:“谢……谢谢老师。” 一刹那间看得高老师自责没有多打马宁一掌,小姑娘看起来特招人心疼的。 。 实际上乔奈真没想哭,可是眼泪不受控制地哗的流下来时,她想总不能白白浪费,不如装得可怜些。 那边马宁和赵承汇合,两人看着高老师对乔奈好言软语地对待,其他同学对他们露出鄙夷,他们分别在对方眼里看见一种憋屈。 恶人他们是做了,可也没讨着好啊。 “M的,”赵承气得磨牙,“我就还不信整不服这土包子。” 9.财迷 赵承喊来另外两位他在班上关系处得比较铁的哥们,给他们说自己的想法。反正他现在是看乔奈十分不爽,按他和他哥们的原话讲,要不因为乔奈是个女的,他早就直接揍她一顿解气。 另外两位哥们觉得赵承过了点,不至于和新同学闹这么大矛盾,但为一个不讨喜的新同学没必要影响兄弟间感情,于是都点头答应,打算联合给乔奈一点苦头。 他们凑一块说话时,离他们远远地乔奈似有察觉,对他们不动声色观察一会。 跳高,念名字上前考试。 乔奈前面有男生女生跳过去,发挥不好也能平稳落军绿色的垫子上,轮到她,她先仔细检查垫子,确定有没有问题。 弄完这些,她开始离远点冲刺预备,体育课代表扬磊站一旁帮忙调杆子。 乔奈深呼吸,起跑,似一阵风冲到杆子前,刷地一下停住脚。 “怎么了?”高老师问。 乔奈挠挠头,“不好意思老师,我再准备一下。” 高老师同意,乔奈回头瞅那杆子,“高老师,我觉得这杆子有点不对,比刚才高了些。” “是吗?”高老师上前看,还真高了五厘米,在跳高项目里一厘米的细微差距都能影响到结果。高老师对杨磊道:“调错了,往下降。” 杨磊按照吩咐做,同时看了看乔奈,目光含着深意。 “小姑娘眼神还挺好的啊,”高老师笑着夸乔奈,“继续跳吧。“ 乔奈说好,她之前看杨磊和赵承在一块嘀咕,直觉有种危机感,刚才不过是她试探的提问,没想到杨磊确实有在针对她。 她再次冲刺,起跳,停。 高老师皱眉:“不要怕,跳过去没事。” 乔奈摇头,旁边在她后面考的同学各个不耐烦,有催促的,有议论的,有表现冷漠的,她对这些置之不理,依旧对老师说:“高老师,那个跳高杆又高了。” 高老师上前检查,还真是,他不满杨磊“你怎么弄的?” 体育老师一米九多的高个子,身材肌肉扎实,寒脸时说不出的压迫感,杨磊难免心生一丝害怕,偷偷瞄一眼乔奈,嘴上道歉:“高老师,我今天不舒服,状态不行。” 高老师没看出他哪里不舒服,可自己课代表平时表现不错,他只好半信半疑,“那换其他同学来吧。” 他环视一圈,看着人群里孟殷白得发亮,身材欣长,俨然鹤立鸡群的即视,他指着孟殷,“你来代替赵磊调。” 孟殷走上跳高杆边,把高上去的杆子调回考试要考的高度,视线不依不偏的落在重新准备冲刺预跳的乔奈身上: 阴天,微风,乔奈扎着的高马尾被风吹得晃动,连续两次冲刺让她出汗,小脸脸颊通红,那双眼尾上翘的杏眼眸子颜色浅淡,少见的深棕色,跟一对琉璃珠子似的,专注地目视前方要挑战的目标。 长得无害,心思不少,孟殷不露痕迹地收回目光。 这次乔奈终于不再停步,她用尽全力,感觉脚下借住垫子的弹力身体一下子腾空,仅仅短短来不及回味的两秒钟,砰的一声,身体摔上垫子。 头晕眩片刻,眼前冒出无数颗小星星,视力恢复时只见天空乌云低沉,蓝衣校服的孟殷站一旁如同一尊石雕供她仰视。 乔奈自己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没奢望孟殷会主动扶她,她走下垫子听见高老师说她跳高没过去,杆子落了,不过每个人有三次机会。 乔奈接着又跳了两次,一次比一次高,最后一次险险的过了及格线,可是考完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更加严重,她捂住胃,脸色惨白的挪下垫子。 没人给她关切,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一侧让路给其他同学,这时一瓶水递到她眼前。 “喝点水休息下吧,”又是班上她不熟悉的男同学,乔奈没客气,拧开未开封的水瓶。男生眼巴巴地看着她喝,乔奈毫不犹豫地倒进嘴里,咕噜噜,咕噜噜的——漱口。 男同学:“……” 漱完人清爽,乔奈把水递回给对方,不问人家名字,直道:“告诉赵承,谢谢他的水,我现在精神很多。“ 男同学愕然。 乔奈嗤笑一声,笑容明媚,眼里却是讥诮:“别套近乎,同样的招数用两次,你们还真当我蠢啊。” 说着离这人远些,淡定地围观后面同学的考试。 这男生没能交差,灰溜溜的回到赵承他们那里,把乔奈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一遍。 “厉害了,”杨磊真心地道。 赵承对此翻一个白眼,提醒:“你站哪边?” 杨磊没再继续说,他在班上女生当中人气仅亚于孟殷,孟殷单纯靠脸和成绩刷好感,他是实实在在的个人品行魅力,性格豪迈,体育又好,长相清爽,如果不是和赵承走得近,看重兄弟情,他并不想欺负一个女生。 没有如愿整到乔奈,赵承神色不好看。 被乔奈在胸口留下一个脏脚印的马宁提议:“你不是还有一个堂哥吗?” 又酷又拽的那位。 赵承没有开口,马宁继续:“叫他带几个人,警告这土包子几句,吓唬吓唬她,保证她哭着鼻子不敢再惹你。” 赵承无动于衷,似乎不打算这样做。 而马宁不放弃,他对初三年纪的那位校霸好奇心过盛,总想亲自认识认识,“你堂哥那么厉害还会搞不定一个女的?” 赵磊听着耳朵不舒服,刚要劝,赵承已对着马宁直接发火:“我堂哥啥人你没听过?男的女的他在乎个屁,你要他吓唬,闹出事你负责?!” 马宁眼睛发亮,越发认为这位堂哥帅气,简直和电影里的古惑仔一样,他张嘴就接:“行啊,我负责!” 赵承被噎住,和自己兄弟又不能撕破脸,台阶上去难下来,他觉得胸口气得更闷。 …… 体育课结束。 同学们有的结伴回教室,有的冲到小卖部去买水或者买零食补充体力,乔奈口渴,跟在去小卖部的大军后面。 小卖部的只有两个大人,一位是男老板,一位是他刚结婚不久的女儿,由于学生多,两人忙不过来,要大军排队一个一个买。 乔奈站在队伍里,轮到她,她只要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昨晚梁贞有给她零用钱,似乎出于不能将她培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考虑,梁贞这次给钱提出一个要求:“一百元你需要用到三天。” 别说三天,乔奈感觉自己可以用半个月。这个要求对她而言太奢侈了。此时她接过老板递来的面包和水,一起花掉两块,水买的是最便宜的牌子,她不介意味道不咋地。 老板刚找完零给她,一只手从她侧面伸过来,快准狠的抽走她零钱里的两张。 乔奈:“!” 她慌忙捂住剩下的钱,瞪眼,“你干嘛。” 拿她钱的正是和她同样爱财的孟同学,孟殷把其中一张递给老板,潇洒利落,“一瓶水。” 拿到水,孟殷头也不回地朝教室走去,“车费。” 是哦,乔奈一时忘记车费的事,看着孟殷背影渐远,她心生不好的预感,连忙将面包袋叼到嘴里,胳膊夹着水数零钱,一下子算到孟殷拿走她的是两张二十元! 乔奈:“……” 一晚上她车费的欠债便翻三倍,乔奈很是生气,高利贷都没孟殷心狠。 隔了两天,她站在梁贞房间门口时觉得自己的脸好疼,一百元用三天不够啊,城市开销大,吃喝好贵啊。 她手里拿着记花销流水账的小本本,换着脚跳小步子,她每次紧张和羞愧心里惴惴不安着急,忍不住下意识有这种孩子气的动作。 10.校服 “嗯……孟殷最近很缺钱?”梁贞接过本子,看到三倍“车费”一栏备注的孟殷收。 乔奈低着头,她没有完成梁贞说的任务,听见梁贞不加掩饰的笑意问她话,她悬着的一颗心平安落地,连忙点头如捣蒜。她就没见过比孟殷看着还缺钱的人。 梁贞穿着夹棉的蓝条纹睡衣,倚靠着门框,修长白净的手指在记账本子上漫不经心地划过,笑意更深,“你明天带六百。” 乔奈刚要说太多了,又听梁贞接着说道:“五百给孟殷。” 乔奈:“……” 梁叔叔真不考虑她会吃醋么。 她表面上乖乖收下梁贞的钱,心里可不服气,第二天上学前和梁叔叔在楼下餐厅吃早餐,乔奈皱着眉要说出想法:“那个孟殷……” 梁贞端着盛满豆浆的玻璃杯在喝,眼神鼓励她往下说。 乔奈便继续道:“他家里很穷吗?” 原来住大房子都不算有钱人啊。 梁贞一口豆浆差点喷出,单手捂住嘴咳嗽,在乔奈一脸疑惑的表情里,他过了十几秒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频率,解释道:“他家不穷,他很穷。” “哦。”乔奈感觉梁叔叔笑容颇有深意。 她按照梁贞的吩咐,学校早操结束后立马满操场找孟殷的身影,对方长得高皮肤生的白,人群里不愁不显眼,乔奈追上他,“孟殷。” 周围有几个同班的同学经过,朝他们看。孟殷没有停下步子,仍由乔奈小跑着同步。 乔奈一把在校服裤兜里掏出钱,五百块对折叠的整齐,依依不舍地递过去:“给你。” 天边朝霞散尽,晨光如白露剔透闪耀,周边声音喧闹,孟殷看不出喜怒,也不问为什么,直接拿过钱。目前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人民币更重要。 “这是梁贞,梁叔叔给你的。”乔奈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给钱的理由,不然周围那些女生还要以为她拜托孟殷干不得了的事。 哪知她话落,孟殷一向没有任何表情的小俊脸霎时间产生变化,像电影画面慢速播放,乔奈眼睁睁地看着孟殷脸上的薄红从下巴处一寸一寸往上蔓延,连耳尖也是,仿佛头顶能冒出蒸汽,对方刷的一下将钱塞回她手上。 乔奈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追着递回。可孟殷如避蛇蝎,大腿直朝前走。 “你不要么?”乔奈认为这不是他的风格,“你难道不缺钱?” 她竟不知道孟殷会脸红,因为这个男孩子在她看来冷冷淡淡,对所有人和事全不在意。 孟殷没有理她,哪怕乔奈一路追到教室,孟殷都没有和她开口说一个字,她本来还想坚持,但孟殷的同桌回来了,是个看着严肃不好惹的高大男生,乔奈只好回到自己座位。 为什么孟殷听到是梁叔叔给的钱会是那种反应,乔奈搞不明白。 上完上午的课,乔奈照常在食堂一个人吃饭,突然间有片阴影落在她头上,接着对面坐下熟人。 学校简单肥大的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依旧与众不同,肤净,面貌唇红齿白,乔奈盯着他的脸看得发愣。 “看够了?”对方不高兴。 乔奈干巴巴地笑了笑,决定挽救一下尴尬的气氛:“你皮肤白,脸红时候都很好看。” 孟殷完全没有因为这个夸张要高兴的意思,结果气氛更僵。 乔奈的筷子在碗里搅啊搅的搅拌,食之无味地吃了两口,小心地问:“你有事找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孟殷表情有点扭曲。 “你和梁贞说什么?”他对梁贞直呼其名,乔奈不是很喜欢,语气不太好:“我给他看我的记账本,他知道你收我三倍车费的事,然后就要我转交给你钱,我又没说你坏话。” 孟殷脸色难看得要命,他对梁贞本人没意见,不过提到这个人他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曾经的旧记忆,班上同学没人知道他有个年纪长他十岁的哥哥,别人不问他也当这个人不存在,他哥名字叫孟成澜,现在孟成澜人在美利坚常青藤名校攻读物理,在得知孟成澜出国,他送上一幅大海的油画,添上衷心的祝福:“一路顺风,半路失踪。” 孟成澜自然要回礼的,给老爷子打越洋电话出主意:“剥夺孟殷的零花钱,他想跑也买不起机票。” 而他哥最好的朋友正是看着一副老好人面孔的梁贞。 孟殷不可能会接受梁贞的钱,他需要判定孟成澜有没有在里面参合。 乔奈被他审视的目光看得发毛,“我真的……真的……没有说你坏话。” 她急切的要证明自己清白,嘴里的西兰花没咽下去,只见孟殷嫌弃地别开头,起身就走了。 乔奈:“……” 这个伤人的插曲乔奈大大咧咧地没放心上,萧玉说再过半个月有次月考,接着一周后期末考试,排名倒数的同学会被转移到普通班,乔奈不希望自己名次太差,没弄懂的功课抽时间需要好好学,而且晚上还要练习普通话,她心思全扑向学习。 越接近考试周,班上学习的氛围越浓,下课那些打打闹闹的同学随之减少许多,自习课大家不用老师监督都能认认真真复习。 生活委员趁自习课时间通知大家这个星期要把下学期的校服费上交,校服冬夏各两套,一年收一次费。 乔奈默默记着,回去和梁贞说一说,五百元的事一块说了,对于孟殷不接钱梁贞并不意外。更神奇的是接下来几天,乔奈发现孟殷都刻意避着她。 她想起萧玉说过,远离孟殷,省钱。 很好,对此她很满意。同桌果然有经验。 有经验的同桌在钱上面似乎遇到麻烦,生活委员隔天来收取校服费,班上看着最土最没钱的乔奈都是第一批交的人,而萧玉没有给。 生活委员来催,萧玉忙着算数学题,不耐烦地说:“我很快给,催什么啊。” 那时乔奈发现萧玉在做的卷子实际上很早之前就做完,萧玉在装作没空。 被吼的生活委员面子上不好过,这女生郁闷地回到教室后面的座位,后方是以王语蔷为中心的姐妹团,自习课安静,说话声稍微大些全教室都能听得清楚,刚才生活委员和萧玉的对话她们也听见了,王语蔷故意挖苦:“收某人的钱比催债还难哟。” 旁边的女生低声地笑,萧玉同样听见了,以往好强的她这次没有回嘴,她握住笔的手手背青筋暴起,用力在克制。 拖延到最后上交的极限,萧玉总算把钱交上。 四套校服收的费用不算高,三百八十元,还是自习课萧玉将这些钱从一个印花的小钱包拿出,折合在一起,没有一张整百的。 生活委员一边收钱一边在本子记名字,隔壁组也有几个同学要交,她忙不过来,都是先接了钱。 过了一周,放学前校服一一下放,念到的同学上台领校服。最后所有领到的同学都走了,只剩下萧玉。 乔奈也离开教室走到楼下,意外地被站在二楼的萧玉喊住:“乔奈,你上来!” 天色已晚,发校服的事导致放学已经延长半个小时,乔奈担心在校门口的梁贞会等太久,有些不愿意。 她踌躇片刻间,楼上的萧玉接着催促:“你上来!” 这声带着哭腔。 乔奈只好上楼,一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的生活委员一脸生气,而萧玉在眼睛里有泪,但没有真正地哭,看见她来,立刻把她拽上前,着急地说:“你那天是不是看见我交钱了。” 乔奈点头。 生活委员高音道:“我本子上根本没记你名字,她是你同桌,当然维护你。” 萧玉反驳地说:“我真给了。” 她来回反复强调这几句,再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乔奈帮着事实:“她给的是零钱不是整百的,你应该有印象,我们可以去学校财务收费处查看班级收钱的总金额。”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三个人去了财务处一趟,幸好财务处的生活老师没有下班,一番对账后事实证明生活委员弄错,萧玉也应该有新校服。 出来办公室,萧玉抱着从财务室仓库里新领的校服,校服只剩下大码,她下学期要穿还得自己去裁缝那里改尺寸。 “你以后最好弄清楚再未冤枉人。”萧玉对着生活委员直白地指责。 整件事生活委员确实占大错,她想道歉,可是看萧玉此时冰冷的高傲表情,她心头那股火蹭的一下冒出来,“你要不是每次交钱都拖,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她说完怒气冲冲地走远,萧玉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直,很快她恢复常色,微微仰头,抱着校服朝校门方向平视着视线。 她脚步走得又稳又快,乔奈跟上前去,惊见夕阳下她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全是潮湿的泪,这次没有压抑着,仍由它下落。 乔奈呆住,她张口要安慰,萧玉却瞪着她,有种你要开口我就恨死你的决然,乔奈反而不能说话。 而正是校服事件后,萧玉再没主动和乔奈说过一句话。 11.小狗 刚开始乔奈未注意到这个改变,后面慢慢感觉出萧玉的不对劲,比如说桌子上只要她超过“楚河汉界”,对方几乎一秒钟用笔头敲桌面,提醒她把东西收回去;再比如说她好几次和萧玉讲话,对方也是爱理不理。 她仔细思考自己哪里得罪到萧玉,总结出的结果是自打那天校服的事,第二天萧玉便对她态度不如以往。 乔奈纳闷,她难道不是帮萧玉,没有答谢她不计较,对她针对又算什么。转眼她想开了,她和村里的好朋友有闹过矛盾,隔不了几天自然和好。 但连续几天过去,萧玉没有一丝要和好的意思,更与之恰恰相反,在语文课上,李老师按惯例点乔奈起来朗读课文,接下来没有点到萧玉,萧玉却会出头举手。 班上人对此还议论过,大家说萧玉肯定不喜欢那个土包子,毕竟哪个漂亮女生想和土包子做朋友。 乔奈每每听到这种言论,心里又难过几分。 连续几日阴雨天难得出太阳,星期天她和家里的李阿姨晒被子,草地绿茵,阳光生暖意,李阿姨和蔼地和她聊天,告诉她女孩子一定要爱干净,梁贞喜欢干净的女孩子。 悬挂着的被子下方一角被乔奈捏住,李阿姨说的话句句良言,和她奶奶叮嘱教导的方式如出一撤,乔奈乖巧地听着,认为自己确实有很多需要进步的地方。 “李阿姨,”她鼓起勇气问,“我是不是很土气?” 李阿姨准备用鸡毛掸子拍棉被,她笑着让乔奈走远一点,手上用力拍打着被子道:“怎么要这样问?” 乔奈找出个最典型的问题说:“同学们笑我普通话不标准。” 这话把李阿姨逗乐了,“难怪你每晚在房里念课文,这算什么事,你等下和梁贞说说,让他给你买一个录音机,你天天跟着广播学就好。” 乔奈当即眼睛一亮,她立刻去书房去找梁贞,敲门后,她瞬间后悔了,她这么多的要求会不会给梁贞添麻烦。 所以等门一开,梁贞看到的是她站门口欲言又止,满含忧愁的神色,像个小大人似的,梁贞好笑,手搭她手上让她进来,再三询问,总算是听出乔奈的来意,梁贞不觉得买录音机有什么错,但他要告诉乔奈:“各地有各地的生活习俗,北城也有北城的文化,这里的人不习惯你的一切是正常的,可你不需要为你身上的所有感到自卑,你的一切都是你的家乡赋予,不过学习普通话梁叔叔支持你,入乡随俗是人学会适应环境的第一要素。” 乔奈那颗跟着天气一起阴沉多日的心情,由梁贞的一席话明朗成晴空,“我会努力改变自卑的习惯。” 她这样发誓。 新买的录音机当晚放在她房间的桌子上,乔奈给自己定一个每日朗读的计划,决定寒假后她的普通话一定要让全班同学刮目相看! 虽说这个目标好几次没有顺利进行下去,她窗户对面住的那个孟殷,天气这么冷照样玩逃跑,好几次警报声吓她一跳。 为备考为练普通话她最近忙得团团转,隐隐中有件事她感觉自己忘记了,直到某次她在教室做作业,坐她后面的一个女同学跟她讲: “我刚上厕所回来路上,看见有高年级男生在打听你。” 乔奈一想自己没理由引起高年级学长们的注意,之前萧玉给她的提醒这时和脑子里的猜测重合,她扭头转向教室后方,因为一次数学作业和她结梁子的赵承好巧不巧也朝她看过来。 乔奈说不紧张为假,偏偏从今天起梁贞不来学校接她放学了,一是梁贞人去外地考察项目不在北城,二是梁贞想锻炼她自己上下学的能力,毕竟她要学会适应城市。 怕什么来什么,她下学必经学校门口前的一条马路旁,好几个校服穿得流里流气的同学凑在树下朝人潮观察,乔奈抬头便看见了他们,她赶紧装作认识身边结伴的一群陌生男同学,没话找话地问别人问题。 直到危机感解除,乔奈给结伴的同学道歉,说认错人了。别人一脸莫名其妙,倒是没怪罪她。 这次放学她吓得不轻,晚上睡觉冒出后悔得罪赵承的想法,转瞬一想,这种被欺凌的事件一旦默认承受,以后会没完没了,有一次帮做作业就会有以后无数次,以暴制暴相反是上策。 隔日上学,班主任何老师告知大家一条消息,升学初二会增加两节晚自习,为了让同学们提前适应,这周开始晚饭后会有一节自习课,七点才能放学。 乔奈心说:这可是真完蛋。 下课去饮水机前接水喝,经过赵承的座位,对方和马宁两人见到她,两人彼此眼神交汇,一看就知道有什么坏主意。 乔奈接完水,晚自习一下课简直心惊胆战,余光瞟到右前方的美人孟殷,嚯的一下站起来收拾书包,赶紧跟在孟殷后面。 孟殷走得快,她就跑着跟,不在乎孟殷是否知道,只要她不影响孟殷,孟殷对别人的所作所为一惯没兴趣。 又走到校门口前面那条马路,昨天在的几个学生今天继续蹲点,路灯光明亮清晰,他们不愁看不清楚人。 双方隔着斑马线遥遥相望,乔奈脑中浮现出打战时双方军队交火前的剑拔弩张。 马上绿灯,对面几个人丢掉嘴里叼的烟碾灭在等,乔奈浑身一哆嗦,一把拉住孟殷的校服下摆:“同学,江湖救急。” 孟殷不是没被女生跟踪过,被人用来挡麻烦倒新鲜。他垂眼看乔奈那握住她校服的一双爪子,冷漠地开口:“放开。” 乔奈摇头,她不傻,这要放了真凉菜。 孟殷直白地道:“我打不过五个。” 乔奈也很直白:“两个人被揍能分散点火力。” 孟殷眼睫毛一颤,冰冷的表情裂开大口子:他小看乔奈了,这土妞不仅心思多,还脸皮厚。 他毫不吝惜地拽乔奈,而乔奈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死不松手,校服衣摆彻底捏皱,绿灯亮,眼看那几人过来,乔奈说:“我们要不跑吧?” 孟殷还在纠结她是不是吃的化肥长大养一身蛮力,解不开只好仍由她,视线朝那对面走过来的校园混子看了眼,并不理睬。 乔奈:“……” 难不成他想撇开我一个人?一时眼泪汪汪,抱住孟殷不撒手,“我每天的零花钱都给你,你不要不管我!” 天雷滚滚,孟殷烦透,表情上维持着冷冰冰,往前走几步便是公交站牌,回家的公交车315停下,他自顾自地走上去,刷卡,找空位。 这趟公交只走别墅居民区,空座位很多,乔奈跟着入座到孟殷旁边,心情还未平复,扭头往车外后方看,刚刚那几个人站在原地,有所忌惮地没有跟来。 奇怪,乔奈悄悄观察孟殷,少年个子确实高,一对长腿逆天,可惜不壮实啊,骨架清瘦,完全不像深藏不露的人。 反正不跟来便是好事,乔奈抱着书包放心了,下车后直接往自家方向走,彻底松口气。 回家爬小山有段路灯光昏黑,路灯刚坏,乔奈走惯乡间小路的人不觉有什么害怕的地方,她哼着小曲儿,喜欢踢着一块小石子走着玩。 她黑色漆皮鞋子踢起石子砰砰响,石子在地上又滑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反反复复,走在后面不远的孟殷皱眉,在他耳朵里这每道摩擦音和指甲刮在黑板上有异曲同工之处。 乔奈不自知,玩得正嗨,猛不丁肩膀处靠山一个东西,她转头,一张惨白的脸露出阴森的诡笑…… “啊——啊啊啊啊——”几乎一路惨叫。 跑了十几米远乔奈慢慢冷静,想起那张脸不过是光源放在下巴下方照出来的效果,孟殷钥匙扣上就有一个小型的照明电筒。 “幼稚!”乔奈被吓完又猛跑一阵,腿在发软,她气急败坏的站在原地等孟殷慢悠悠走来,“你无不无聊!” 孟殷唇微微上扬,不为所动。 “你这么坏会有报应的。”乔奈磨牙。 孟殷一派悠闲,不回话。 乔奈跟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不解气。 说报应老天爷还真响应她,从灌木里跑出一只流浪小白狗,应该是被乔奈刚才的喊声吸引出来的,小白狗饿得可怜兮兮,见到乔奈,冲她汪了一声。 乔奈对狗有好感,她以前养过一只大黄狗,特别听话,后来病死了。 看见这小白狗圆溜溜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心里软乎乎的,给孟殷提议:“我们要不要收留它?” 一转头哪还有孟殷的身影,早在狗叫的一声中,孟殷大长腿比平时加速了两倍。 不可置信的一个想法炸在乔奈脑中,噼里啪啦接连像五光十色的烟花,为印证这个真相,她两手抱起小白狗冲前面喊:“孟殷,有狗诶!” 平时不动如山般淡定的少年,下一秒朝前狂奔。 “哈哈哈——”乔奈接着往前追,“孟殷,好可爱的小狗狗诶!” 小白狗:“汪汪汪——” 孟殷:“滚!” 他人生中最讨厌的东西,除了孟成澜就是狗。 …… 半夜,穿一袭黑色运动服接近大院铁门向来无阻的孟殷这次隔五米不靠近,他目光深深地看着铁门栓住的两条猎犬: 皮毛光亮,獠牙锋利,警犬无疑。 “汪——”一只小白狗从趴着的黑犬肚皮下钻出来,冲他仰头,再次招呼一声。“汪——“ 孟殷:“……” 少年选择拔腿回房。 客厅灯亮,老赵下楼,恭恭敬敬地建议道:“早点休息会利于你明天的考试。” 孟殷不出声,擦肩而过,大晚上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和老赵推心置腹,这个是他家老爷子的忠心助理又不是他的,仅仅只留话:“那要看你们什么时候取消每天派人跟着我上下学了。” 12.威严 临到月考。 座位顺序打乱,书本和书包一起都搬到走廊,教室内部前后各一位老师监考。 白花花的卷子陆续传递,乔奈为考试准备了整整一周,可看到卷子上的题目后,她要哭了。 一直知道清海初中教育水平和老家不是同个档次,但这未免差距太离谱,她搜肠刮肚地解题,做得尤为艰难。 上午连续考完两门,乔奈去卫生间路上,听到同班女生在小声讨论她,她们之前不知道乔奈成绩,毕竟清海初中免除她的面试,那这次就不一样了,是骡子是马,溜溜就知道。 乔奈认为这句话很有文采,将它运用在作文里,挺会苦中作乐。 连续两天考完试,乔奈放学都跟着孟殷回家,期间纳闷地问起一件事:“我怎么连续几天没有听到你家的警报声?” 在前方走路的孟殷脚步停下,回头。 乔奈觉得他的目光好像要杀人,心理上矮一头,只得弱弱地说:“你是学霸,要保持精力应付考试,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孟殷的目光直接是要杀人了。 乔奈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惹到孟殷,默默后退两步。 对方眼珠子一斜,张嘴就是致命一击:“考试不及格会请家长,梁贞不在,你想好自己吧。” 乔奈:“……” 你咋就知道我考试不及格。 她觉得这是孟殷对她的诅咒,直到成绩下发那天,这话成为无情的预言: 语文和数学离及格线低空飞过,其余科目闪烁着绝望的红灯。 她是一路哭着回家的,不停用校服袖子抹眼泪,一面为自己挑灯夜读得不到好结果而委屈,一面深深地畏惧家长会。 可能看她哭得太惨,路上孟殷嫌弃地道:“你不会找梁教授吗!” 乔奈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梁叔叔……嗝……不……不喜欢我……呜呜呜……” 孟殷:“那就不参加。” “你说的容易,你……你试试……”乔奈梗着脖子回。 孟殷被怼得无语,离住的宅子不远,他丢下乔奈没有再理这个哭起来吵死人的蠢货。于是乔奈独自走在夜黑风高的路上,不无凄凄,晚风拂湿面,她打出一个响亮喷嚏,脑子清醒了! 到请家长那天,乔奈睡在被窝里没有起床。 李阿姨见她迟迟不下楼吃早餐,敲门询问,乔奈鼻音浓重地说:“我好像头很晕。” 这可把李阿姨吓着,最近天气早晚温差大,容易感冒,她担心地推开门,见乔奈脸红扑扑的,病恹恹的。 “我想今天给学校请一天假。”乔奈眼睛湿漉漉地说。 李阿姨哪还有心思管上课的事,连连答应:“好好好,你先躺着,我去拿体温计。” “啊!”乔奈拉住她,“不不,不用拿体温计……我睡一觉……就……就好。” 为什么城里人家里还自备体温计! 李阿姨当她孩子气,五分钟后,李阿姨迎着太阳光观察体温计的度数,奇怪啊,这数字正常。她回头瞅乔奈,对方无声用被子捂住头,羞愧得不敢见人。 再而过去十分钟,全招的乔奈被李阿姨领到梁父的面前。 此时梁父正在客厅看早间新闻,见李阿姨风风火火拉自家里最近存在感稀薄的乔奈,他将电视声音调小,听李阿姨说话。 “快,上前。”李阿姨推乔奈往前走两步。 接触到梁父不怒而威的气压,乔奈浑身瑟缩,手里捏着无比沉重的七门科目的考试卷,兢兢战战地往前。 “和梁教授说,你要干嘛。”李阿姨催促地道。 乔奈眼水在眼眶里打转,颤着声:“我……我考试不及格……” 李阿姨:“还有呢!” 乔奈真的流泪了,豁出去地道:“我想请您出面我的家长会!” 一室安静,唯有电视里的主播声口吻平静地念结束稿本,这种有声胜无声令乔奈的腿颤抖,她心想着梁父和梁母一直不喜欢她,现在自己成绩又一塌糊涂,那肯定更讨厌。连李阿姨都站不住了,伸手扶她的肩膀,暗示她别害怕。 梁父的表情一直沉静,他坐在沙发上身子朝前倾,接过乔奈手中的卷子,一张一张往后翻,其中英文分数尤其惨烈,时间无限放慢,梁父终于问:“家长会?” 乔奈抖着肩,回话:“考不及格就要请家长。” 一起挨批这四个字她没有敢接后头。 梁父点点头,把卷子叠好放下,“我知道了,你先去拿书包,我准备一下和你去学校。” 乔奈不相信事件如此轻松解决,她呆呆地看向李阿姨,肩膀上传来拍打的触感惊醒她,李阿姨道:“还愣着干啥,收拾去。” 她这才如梦初醒般跟着跑上楼去拿书包,在大门口等待梁父下楼。足足过去半个钟梁父姗姗来迟,这中间由于时间太长,乔奈好几次怀疑梁父是不是要反悔。接着等她见到梁父的穿着打扮后,她又察觉不对劲。 梁父一袭深褐色西装,皮鞋擦得铮亮,背头短发抹上一层使人看着精神的发油,盛装打扮。 她不是没见过梁父去公司穿的服饰,但这是她来梁家第一次看见梁父着重盛装。更奇怪的在后头,家里司机送他们去学校路上,她看见梁父的食指在腿上敲击,很放松的闲情。 到学校,梁父跟在她身侧,今天学校家长不少,梁父一路微笑招手,乔奈亲眼目睹有好几个被招呼的家长一脸“他是谁”的懵感。 乔奈:“……” 后来的家长会,整个班级不及格的同学只有三位,另外两个乔奈认识但不熟,一位是班级长期睡觉的瞌睡王,还有一位偏科厉害。 乔奈算里头最听话的学生。 哪门科目不及格,就会有教哪门科目的老师上台指出学生问题,接着批评家长对此管理松懈,乔奈一共五门不及格,也就是会有五个不同老师要发表对她的看法。 她羞得无地自容,而那几个上台的老师说了她的问题,到教育家长这步,瞬变画风,一个个开始卡壳。 梁父鼓励老师们:“大家不要顾忌,有什么问题直白地讲。” 那几个老师互看彼此,全是苦笑。 他们没想过梁鹤译是乔奈的家长,对北城第一时政专家提出批评,想想画面太美,如何组织语言都发慌。 乔奈偷偷瞟眼看梁父,梁父对每一位老师对他的批评和建议都欣然接受,其中教化学的老师说:“乔奈的基础打的不牢固,作为家长一定要多辅导,先把基础追上来。” 梁父连说是。 那个老师擦擦额头的汗,一副总算可以结束的样子。 开完家长会的梁父精神抖擞,回家还问乔奈有没有兴趣上培训班。 乔奈:“……” 她以前是不是误会梁教授,其实梁教授很喜欢她?只是不擅长表达? 实际是乔奈想多,隔日早上给她梳头的李阿姨说,梁教授一辈子没有参加过家长会,眼看这种事随着梁贞毕业、孙子孙女遥遥无期而泡汤,哪知会出现乔奈这个意外。 梁贞自小成绩优越,梁教授对梁贞的教育上没有上过心,更不知道教育孩子是要上心的,梁贞的优异仿若落地瓜熟,插苗浇灌这个前提梁教授一概不知。 李阿姨笑说:“对于梁贞这种孩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可惜正因太优秀作为父母相反没有发挥的余地,这次梁教授体验到家长参与到集体里的乐趣,难得的新奇。” 乔奈有点同情梁教授了。 她扎完双马尾下楼去餐厅,错开饭点的时间里竟然见到梁教授坐在餐桌旁,表情严肃。乔奈心里咯噔一下,缓缓走到餐桌边,慢慢拉开椅子坐下,唯恐发出丁点声音。 对方见人过来,表情更加严肃,停下用餐的动作,看着乔奈。 乔奈垂头,哪敢对视。 突听对面的人问道:“奥数班和飞鸟班,你想报哪个?” “啊?”乔奈懵。 “昨天不是给你说报培训班吗,”对于她的不在意梁教授皱起眉,“我昨晚特意加你班级的家长群打听,北城这两家培训班最好,可这两个选哪一个还得你做主。” 乔奈其实真的以为梁教授昨天是随口说说来着。 梁教授又自言道:“飞鸟班英文培训的出色,奥数班理科教得不错,要不这样,我们把两个都报了,今年寒假你就在那里去上课。” 看乔奈目瞪口呆,梁教授嗓音压低,试问:“你不愿意?” 乔奈快速摇摇头。 于是梁教授一副放心了的愉悦模样,“小孩子嘛,成绩不好才正常。” 乔奈:“……” 13.布偶 事不宜迟,梁教授起身去拿报名表,填完乔奈的基本信息,接着马不停蹄地给培训班打电话,咨询上课时间,用筷子扒饭的乔奈没能发表上一句话。 寒假培训班的事定了,期末考试紧随月考而来,期末的卷子比月考卷子难度高,乔奈的分数再次亮起多个红灯。 得知后梁教授问:“期考考试要请家长吗?” 乔奈说不用,老师想让同学们过个好年。 也不是谁的家长都像乔奈家的梁鹤译。 果然梁教授感到遗憾,表情虽如以往严肃,眉宇间却是无法掩饰失落,乔奈装不知情,收拾好书包跟着司机坐车去培训班。 年底将至,北城冬日的大雪来临,培训班过年期间暂放五天,寒假这阵子乔奈确实辛苦,不仅在两个培训班间连轴转,晚上回来还有一大堆练习题等着要做。 梁贞从外地回来,吃饭见平时自家冷清的餐桌边竟聚满全家人,显然一愣,他有意让家里人慢慢接纳乔奈,没想到会提前这么早。 总归好事,梁贞当一切照旧,他从容地坐在餐桌旁接过李阿姨盛满白米饭的瓷碗,尽量忽视自己父母略尴尬的神色。 梁贞对这个事问起李阿姨,了解到原委便叫来乔奈来自己房间。 他飞回北城不久,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但首先关心乔奈地道:“培训班会不会对你有压力?我只希望你生活快快乐乐,成绩不是判定你好坏的标尺。” 乔奈否认:“我喜欢培训班。” 她想变优秀,想变成和梁贞一样厉害的人,尽管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不能给梁叔叔丢脸。”乔奈说。 梁贞满是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如果太累,就停下。” 这点乔奈乖乖说好。 年后,梁贞在非洲的项目必须前往,过年期间大雪不曾停歇,北城的雪来得晚,下得倒疯狂,整个世界白茫茫的,待梁贞考虑定飞机票的日子,晴空瞬间结束连日的雪天。 一家人动身去送梁贞,机场人来人往,别离沉重的氛围难以稀释,乔奈埋在围巾里的小脸早潮湿一片。 梁贞和父母一一拥抱完,到乔奈这,他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间的丫头,半蹲下身扯开她的红围巾,怜爱地用食指擦拭她的眼泪,“我和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乔奈吸鼻子。 “等你考试所有科目达到九十分以上,我一定回来看你。” 乔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真的吗?” “当然。” 乔奈勉强点头露出笑脸,旁边的梁母眼眶微红,千万的不舍,也没人能阻止梁贞的离开,他这样的人任何条框牵绊住他都是自私,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有许多比他们更需要梁贞的人。 回家连续好几个夜晚乔奈是哭着睡过去。她不停给奶奶写信,即便年后的第三天梁贞带她回过老家给奶奶扫墓,她仍止不住对奶奶的思念和需要倾诉的欲望。 开学季,因为梁贞的出国,乔奈心情一直不好,在班上话以前不多现在则是更少了,可麻烦的事接踵而来。 依照她期末的考试成绩她本不该出现在十班,乔奈连续上学一个星期时班上大部分人对她产生反感。 试想每个学生努力用功地不被从火箭班刷下去,一个年纪倒数名次的人却能安稳待在这,几个人心里能平衡。 大家年纪小,心里有什么会直白地表现在行动上,先是冷暴力,只要乔奈说话,必定没人搭理,连同桌萧玉都参与其中。 再是动作排斥,偶尔撞一下乔奈,不小心把她推到一下,再或者弄不见她的东西,背后取绰号嘲讽。 乔奈骨子里倔,硬是咬牙忍受这些。晚上功课复习的时间越来越晚,几次李阿姨都得敲门提醒她早点睡。 初二生物课程开始讲到青春期变化,班上十三十四岁的男生女生像春天发芽的种子,躁动地破土而出,纷纷要开出与众不同的颜色。 女生们之间关系更好了,有说不完的小秘密,男生们爱开起女孩子的玩笑,扯她们脖子上系的小带子,说隐喻而让女生脸红的混话。 被隔离的乔奈仅仅只成为一个除上洗手间都在座位上算题的人。 梁教授对她的学习进度很上心,连续两次月考下来,培训班功效加持,乔奈成绩总算过了及格线,但离优秀还是差的远。 他仔细琢磨,一个星期去一次培训班太少,平时没有吸收的知识点集中到一天消化实在困难,某天乔奈放学,梁教授带她串门——隔壁现成的优等生,浪费资源多不好。 然后等孟殷洗完澡,穿着浴袍用毛巾揉头发,回房发现自己房门口站着土妞。 孟殷:“……” 他愣了无数秒,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比他还惊恐的乔奈。 孟殷扭头看楼下客厅,自家老爷子和隔壁梁教授相谈甚欢,对话声音还传到这: 孟老爷子道,哎呀,早听说你们家多了一个小姑娘,过年拜年她没过来我还没见着,这小孩瞧着机灵,以后成绩不会差,你既然看中孟殷,他肯定高兴,绝对教好。 梁教授很是操心的模样,喝一口茶,说着,我这辈子没教育过孩子,就想乔奈能成才。 …… 孟殷嘴角一抽,两个戏精。 他抬脚进房,踢开脚边的布偶兔子,对乔奈说:“离我远点。” 乔奈压根不想靠近。别说铁门口几条长舌的大犬,她进这栋别墅看见孟老爷子的一刻便退缩了,孟老爷子年惑古稀,身上决伐的杀意并未随着年龄消淡,眼睛犀利如鹰,他只看眼乔奈,乔奈便紧张得背后冒冷汗。 进到屋,别墅装饰是六十年代的古宅怀旧风格,地上铺着毛地毯,处处有青瓷花瓶和墨画点缀,孟老爷子让她上去找孟殷,她跑上楼,打扫的阿姨指方向告诉她房间是哪个,她以为孟殷在,房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即开。 只一瞬间,她的血液从脚底凉上头。 三面靠墙的玻璃木柜,每个格子都锁着一只巴掌大的布偶,或蓝或红的毫无神采的眼珠直视前方,其他放不下的玩偶堆积在柜子边。它们的设计风格诡异,头大身下,每个布偶的眼睛占据着整张脸的三分之一,没有唇线,没有神情。 她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停住脚。 孟殷揉着湿哒哒的头发过来时,她想回家了。 “把门关上。”孟殷没觉自己的布偶被人看见有什么问题。 乔奈一手抱着书包,另一只手去关门。 她看孟殷把毛巾丢椅子的椅背上,拉开椅子入座,翻着桌面一本厚厚的国外名著,而房间就一张椅子,乔奈只得坐地板,摊开作业放腿上做题。 孟殷书看得认真,而且速度很快。乔奈不经意抬头,孟殷的书看去了一小半。 那么厚的书,还全是英文,乔奈想都不敢想。 “一道题二十块。”忽然间孟殷开口道。 乔奈脱口而出:“没钱。” 她跟着孟殷放学几天,每天零花钱都上交了。 孟殷站起来,他站的地方正好是吊灯的正下面,乔奈觉得一大片阴影兜头,对方那张小巧又精致的脸背光临下,目光不善。 她很怂地改口:“可以便宜点吗?” 眼巴巴地央求着。 孟殷拒绝:“不行。” “凭什么不,”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明明班上其他女生都可以讲价,乔奈抗争到底,“没有友情价吗!” 孟殷冷笑:“场地费。” 乔奈:“……” 见鬼的场地费,你这房间的审美差点没把人吓死。 但她不能说,说了怕真就见鬼了, 乔奈气冲冲地成交这笔交易,这一晚她花了三个星期的零花钱,第二天任凭梁教授如何劝说死活不去孟殷家复习。 也就轻松一晚,隔天晚上孟殷亲自上门。 乔奈听见孟殷过来找她,条件反射想的是孟殷爱财如命。但她下楼见到人后,眨眼间抱住楼梯扶手不肯走。 她从没有见过少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硬生生弄出做作的温柔语气:“来,乔奈,我找你一起学习。” 不不不,她不要。她直觉孟殷潜台词里完全另一种意思。 梁教授当她害羞,拔河似的拽她下来,心满意足地把她交给孟殷:“别学太晚,晚上十点前记得回来。” 孟殷笑着点头说会提醒,乔奈背后的汗毛几乎全竖成钢针。 如她所想,孟殷回到自己家,犹如上等的京剧大师一秒变脸,寒气凛冽,额头发黑。只见孟老爷子看见乔奈有来,他拍拍孟殷的肩膀:“邻里之间多关照有什么不好嘛,非逼着让你去,你这孩子就是太没有为人民服务的觉悟。” 孟殷沉默着黑脸。 “好啦,上楼学习吧。”孟老爷子大手一挥地道。 乔奈亦趋亦步地跟在孟殷后头,这晚她连地板都没得坐,孟殷让她站着学完。 委屈了两晚的乔奈特感心酸,梁贞给家里来电让她接电话时,她拿着梁教授的手机回房间,一条一条陈列孟殷的罪状。 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这样讲同学坏话,会不会太过分?” 梁贞安慰她:“我知道孟殷是什么样的性格,这不是你的错。” 乔奈猛点头,想到梁贞看不见她这边,她嘴上连说:“他超级超级冷血。” 也就孩子能说出这些孩子气的话,梁贞觉得有趣,耐心地听她发牢骚,开解她道:“以后你去和他学习,梁叔叔保证他不会再这样对你。” 真的么?乔奈半信半疑,可毕竟是梁贞说的话,她相信梁贞。 老话说人不能做亏心事,说完孟殷坏话的乔奈这晚做梦,自己变成孟殷掌中的一只玩偶,不能动,不能说话,四肢缠绕绵长的黑线,在她眼里身躯庞大好几倍的孟殷操控着丝线, 那黑线一条一条将她覆盖,至始至终对方一双眼尾狭长的眼睛雕刻冷然的神采。 14.利刃 第四次去孟殷家,乔奈心跳如鼓,纯粹怕的。 所幸不知梁贞想出什么法子,这次孟殷没让她站在学,同样没让她坐地板,破天荒的叫打扫阿姨给她搬来桌椅,靠在孟殷桌子边。 孟殷住的卧室大,摆上玻璃柜和睡床又连添桌椅后都还显得宽阔,乔奈在做题的时候,孟殷就在旁边看书,依旧全是英文字体。 她做完题,偏过视线看见孟殷无声阅读的认真,灯光下对方的侧脸像精心设计的剪影,每一分都美得恰到好处,乔奈不甘心地问:“书上这些单词你全看的懂?” 被打扰的孟殷语气不好:“你以为我像你这么蠢。” 乔奈瘪嘴。 今晚的孟殷好似心情不错,怼完乔奈他竟主动拿过乔奈的练习册,将做错的地方一一勾出来,之前都是只顾写正确答案,解题步骤能省则省,这次居然给她讲解,完了还问明白了没。 乔奈惊得不知所措,回去不放心给梁贞通话,问梁叔叔是给孟殷什么好处。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推动孟殷的必定是数不清的大钱。 梁贞好笑:“他性格不坏,我不过答应帮他一个忙。” “什么忙?”乔奈警惕。 梁贞不透露了,高明地转过话题:“你觉得他教你的方法怎么样?要是你真不喜欢,我帮你联系家庭老师。” 家庭老师费钱,怕给梁贞添麻烦,乔奈不敢要,而且确实孟殷脾气差点,教的方式她吸收得挺快,甚至比老师还要好,毕竟是针对性地单独在给她讲课。 她拒绝了梁贞的提议。 白天在学校刻苦努力,晚上回来又和孟殷学习到十点,双休日在培训班特训,这种情况下哪怕成绩再差的小姑娘也该有起色。乔奈学习能力强,只是由于教育环境带来的差异导致基础跟不上。地基打牢,效果显而易见。 第二次月考成绩下发,她每门科目越过及格线之上,不过在十班仍算倒数。班上的同学对她意见更大了,乔奈进步算是进步,可分数还是没有留在火箭班的资格。 这不趁她值日这天,班上垃圾比往日多好几倍,乔奈心知肚明原因,咬咬牙一忍,挽起袖子打扫干净,然后提起铁皮水桶去装水回来洗拖把。 水桶里的水渐渐染脏,乔奈弓腰专心拖地,猛然间砰的响声,裤子一凉,脏水从裤子上淅淅沥沥地往下淌。 她丢下拖把愤怒地转过脸,马宁嬉皮笑脸地道:“不好意思,脚滑。” 与之对比的是铁皮桶咕噜噜地在地上打转。 现在是晚自习上课前的晚餐时间,教室里的同学不少,但没一个多管闲事,相反看见乔奈狼狈有的同学还在偷笑。 乔奈狠狠地蹬着马宁,像一只未长大的狼崽,稚气里却滚烫着撕碎对方的恨意。 马宁身边的好兄弟杨磊拉他袖子道:“算了算了,你何必跟一个女生过不去。” 马宁压根不想息事宁人:“赵承都走了,这土包子还在班上,看见就烦。” 他回瞪乔奈:“怎么,你想打我?来啊,你试试!” 乔奈眼泪哗哗,她又控制不住了。 马宁继续:“老师不在,你哭有个屁用!” 乔奈气得唇直哆嗦。 教室讲台前面一地的污水,班长卢单出头停止两人间的硝烟:“乔奈,快把水弄干净吧,等下老师看见会问今天谁值日。” 乔奈隐忍地捡起倒地的拖把,一步,一步,将水拖到外头。 刚拖到教室门口,她没想到马宁既然会不依不饶,追上来冲着她的膝盖后窝踢上一脚,乔奈直接下趴靠手撑地,单腿跪在那。 膝盖直磕地板钻心的疼,她首先尝试站直,膝盖不上力,痛的又跪回原地。 她脸色煞白,马宁见了心虚地道:“我没用多大劲啊,你别装。” 看不惯兄弟的做法,杨磊表情不好看地上前扶乔奈,哪想被乔奈拂开,他眼看乔奈宁愿扶门框都不接受他的好意。 乔奈把拖地的拖把和水桶收拾好,一瘸一拐的回到座位。 上晚自习,萧玉回来见她挽着两条湿哒哒的裤腿,左边膝盖一片淤青,更重要的是两人座位地上也是湿漉漉的,乔奈先道歉:“我裤腿上流的。” 回来路上听说前因后果的萧玉恶语道:“你这自找的报应。” 对她的挖苦只听不回应的乔奈这次凉凉地睨她一眼。 “你说你,”萧玉抽出笔筒展开书,“成绩不好非待在火箭班干什么,你要是去普通班追一把还算中上游,普通班的学生保不准把你当学霸。” 挽起裤腿双腿凉飕飕的,和乔奈的心没两样,她不吭声。 回家洗完澡换好衣服,她照例拿着书包进孟殷家。 进了房门,孟殷穿着白色的V领针织衫,正在房间站着削水果,他削的苹果皮一根连到底,手指白莹,衬得果肉更鲜嫩多汁。 削完把刀放果盘上,他咬上一口,没有给乔奈再削一个的意思。 乔奈习惯了这个人的冷淡,在他这从不自作多情,坦然地把书放另一张桌子上,摊开本子算题目。 忽然膝盖受痛,乔奈愤然地盯着他,“你干嘛!” 她都这样了这人还踢她,不用力也疼啊。 孟殷放下咬了没两口的苹果,“我以为你不痛。” 即便晚自习前发生的一切他目睹了全部。 他因此做好今晚乔奈不来的准备,身心受伤的女生需要扑倒被窝里痛哭一场发泄。 莫名其妙,乔奈不理他,埋头看题。 “学习有这么重要?”孟殷问。 “他们说我不适合在火箭班,我偏要留。”想起一些流言,乔奈狠下心,“我不仅要堂堂正正留,还要给欺负我的人好看。” 她目光灼灼如焰,坚定不移,意外的生动有趣。孟殷用纸巾擦拭手指,迎着他的角度能看到乔奈的脖颈和下方蜿蜒下去的锁骨,羸弱纤细,仿佛他能一手掐断。比布偶有意思多了。 …… 真正让孟殷对乔奈改观得加上另外一件大事。 他家的水果刀居然不知何时被乔奈顺走,随身藏在书包里,差点一刀刺死马宁。 15.刀呢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乔奈认真完成每晚的练习题,她收拾好东西回家,走之前向孟家老爷子问好,旁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本人很是平静,学校里面对同学们的指点和议论,乔奈仿若未察觉,关注点只有课本和老师讲的知识。 下午两节数学课后上洗手间回来,走廊两侧站满出来透气的学生,有男有女,男生占多数,乔奈都是垂头匆匆走过去,然而昨天挑衅过她的马宁正在这群人中,他靠着横栏伸出一条腿挡住路,取笑:“哟,膝盖没碎?” 乔奈昨晚用热毛巾敷过伤处,又用李阿姨给的红花油强行推开淤青,谎称是自己摔的,过了一晚上已经好了许多。 她没有理由要回答马宁的嘲讽,于是不搭腔,准备绕开。 马宁不依不饶,伸手猛推乔奈,致使乔奈朝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对方带头哈哈笑,神气地说:“看你表情还不服气?” 乔奈敛下眼神,什么都没说回了教室。她不给反应马宁觉得没意思,追在人后面,看乔奈刚坐下,他顺手拿走讲台上的粉笔灰盒,全部倒在乔奈的桌面上。 粉笔灰飘出一阵散烟,桌面上的书本无一幸免,旁边一组离得近的同学纷纷捂嘴逃开,乔奈僵直坐着不动,头发前面有小片也被粉笔灰染白。 倒完,马宁连盒子一起丢。 地欣赏着乔奈的眼睛慢慢红得像兔子,全身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同桌的萧玉没有阻止,事不关己。 马宁离开,乔奈拿着抹布把桌子和灰擦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晚上晚饭时间,天色刚黑,打完篮球的马宁和其他几个浑身热汗的男生兴冲冲回教室,走在前头的他夺过同学手里的篮球,站在教室门口做投篮的动作,准心直砸在写功课的乔奈。 乔奈及时坐直,头没砸中,但砸再次砸到桌上,砰的留下一层脏灰,篮球落地,接而砰了一声滚到一旁。 “三分!”马宁吹一个口哨。 一起进来的赵磊认为他做的过分:“你老是和一个女生较劲干嘛。” 这样说着,他走向乔奈:“你没事吧?” 萧玉抚胸口顺气:“突然一下子拍过来吓死我了,马宁你烦不烦啊,你要欺负人别打扰我行不行。” 马宁右手比到额前玩闹似地敬礼:“不好意思啦~学委~” 赵磊回头瞪他,转头又问乔奈:“你有没有吓着?我代马宁向你道歉。” 你凭什么代表他,乔奈胸前剧烈起伏,她想冷声质问赵磊,但她硬生生忍下这种冲动,她站起身,下达在别人看来完全自不量力的挑战书:“今天下晚自习,有本事你别走!” 这话朝着马宁的方向说,马宁当然不怕她,一口答应:“好呀。” 他还想看看乔奈有啥本事。 连续两次被乔奈忽视的赵磊尴尬地饶鼻子痒痒,没再多嘴。 晚自习一下,教室里大部分同学比以往走得慢多了,想见见今晚一场的热闹,可当事人坐位置上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开始或者要离开的意思。 没多久大家也就走干净了,整个学校的教室陆续熄灯,二楼除了教科室,只剩下他们十班的灯仍是亮着。 赵磊不放心,打算拉马宁一起走,对方不顺从地道:“我还真打女生不成,你要走先走。” 赵磊心说你要不想打昨天会踢别人吗,他走时再三强调:“你真动手小心我和你绝交,我最反感男的打女生。” 马宁不耐烦地轰走人,教室彻底只剩下他和乔奈两个。 他吊儿郎当的晃到乔奈桌边,用脚踢了下桌腿:“还学呢?土包子。” 说好的单挑呢。 一瞬间,原本安静乔奈犹如一只猎豹突然窜起揪住他衣领,将他狠狠往下一带,紧接着一秒,马宁腹部被尖锐的东西抵住,微微刺痛。 只听乔奈语气寒得没有一丝温度:“你再骂我试试!” 这一幕来得太快,马宁有些懵,腹部的痛感令他反应过来,他张嘴骂声卧槽,“你疯了你,给老子拿开。” 他拽了几下领口,根本拽不动乔奈的胳膊,这土包子力气太特么大了。 “你再骂一句看!” 刀又往前一寸,马宁出了冷汗,虚着说道,“放下刀,你这人怎么还带着刀上学。“ 乔奈蹬着圆碌碌的眼睛:“我放书包里早上来就想砍你。” 马宁咽口水,他腰被迫佝偻着,一条腿还夹在桌子腿间,有劲没处使,“你还忍得挺久。” 乔奈不和他贫嘴,她就事论事:“你以后还针对我吗?” 马宁闭着嘴唇不语,他不孬,不可能被一个女生逼着求饶。 “我知道你因为赵承的事讨厌我,讲道理,我成绩差我努力学,这学期期末考试如果我冲不进班上中游,我按你想法走人。” 似乎说到伤心处,明明被威胁的人是马宁,可委屈哭的却是乔奈。 她泪珠吧嗒吧嗒往下落,手直抖,“你要是说以后还欺负我,我……我……” 乔奈说着,哭得更抽噎。 她哭时眼睛泪汪汪,鼻子发红,唇也红,略显婴儿肥的小脸湿水说不出的Q弹感,按马宁的角度说,不仅不难看,还比平时顺眼了几分。 他心一软,犟嘴道:“你就咋样?” 乔奈又摆出恶狠狠的表情:“我就砍你。” “你带刀进学校还威胁同学,不怕请家长?” 乔奈犹豫了,一想到梁贞知道她这么坏,她放下水果刀,埋头把刀锋收进刀鞘。 马宁整理衣领站直,他对乔奈倒刮目相看,这女生其实挺好玩的,他想着留就留一个学期吧,到时候乔奈要真凭本事能在十班站住脚,那他无话可说。 “期末考试是吧?”他问。 乔奈闷闷地点头。 马宁说行,我知道了。他走前准备顺走乔奈的刀,“这个东西我带走,免得我以后上课提心吊胆。” 乔奈不愿意:“这刀不是我的,我还要还给别人呢,这刀质量好肯定贵,我赔很费钱。” 马宁:“……” 真特么的有意思过头。 …… 眼看时间太晚,乔奈关了教室灯,她不和马宁一起下学,因为她还是不喜欢马宁,对方同样不会由于一个协议放弃讨厌她。 两人分前后脚走,乔奈背着书包,心里想着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刀还回去,免得孟殷讹她钱。 学校路灯明亮,她只顾想心事,面前有人拦住,她走旁边让路,又被拦住,她再让,连续三次,她抬头抱怨:“谁啊!” 灯下人高腿长的孟殷俯着视线盯着她。 刚做完亏心事的乔奈有点怂,心虚地撇开目光。 孟殷唇一张:“我的刀呢。” 她脸腾的发红,显然教室里发生的一切孟殷都知道,搞不好一直在角落看完全程,乔奈瓮声瓮气地回:“书包里。” 孟殷走到她背后打开书包,拿出自己的东西,他将刀抽出一半,反射的寒光一凛,而乔奈和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16.绘画 “胆子挺大。”孟殷道。 他说着这话,神色如常,乔奈摸不透他心思,头垂得更低。 对方看了她两眼,竟然轻易放过她,没有找她收费,只拿回自己的水果刀。 乔奈跟在他后面回家,顺人家东西被抓包和威胁同学被撞见,她羞得不行。 两人间气氛沉默,而高峰路段马路上车笛声此起彼伏。 她无聊地想踢路上的石子,考虑孟殷不喜欢,忍住了。前方少年背影欣长,步子迈得大,乔奈落后几米时,他站在原地等。 这个小小的举动放在乔奈眼里受宠若惊,还没回神,孟殷和跑来的一个小男孩撞上,校服全染上饮料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从男孩后面追上来的妈妈连连道歉。 只有几岁大的男孩睁着无辜的眼睛,手里只剩下一半的橙色饮料杯,盖子和吸管歪在一旁。 乔奈瞅孟殷的脸色,她某天喝水不小心弄脏孟殷房里的地板,对方可是毫不犹豫给她一记冷眼。 出乎意外,孟殷相当平静。 男孩妈妈在包里拿出纸巾要递给他时,他说了声谢谢,又说了句没事。 女人将手里的棒棒糖给孟殷和乔奈一人一个,当是赔礼。他们在这位长辈眼里仿佛和小男孩一样都是需要人哄一哄的。 乔奈接了,看着孟殷也接下,他面色淡得如水,唯有一双不起波澜的目光紧紧黏在女人的身上,对方察觉到不妥,再次道歉后拉着自己孩子走远。 人已然看不见后,孟殷还保持这个模样,他眼里的东西太深,如同沉积多年的酒水看着无色,却能闻味知深浅。 心生误会的乔奈不舍地把自己的糖给他:“别看了,人家只给了两个。” 虽然这糖看着就好吃。 孟殷偏低视线,嫌弃地横她一眼,“蠢。” 乔奈:“……” 我咋看出你要不要吃。她委屈。 最后乔奈吃完自己的糖,又把孟殷的那个吃了。她晚上一边做练习题,一边吸棒棒糖,啧啧啧的响。 孟殷拿起书砸她头:“安静点。” 乔奈故意吧唧嘴。 孟殷冷着脸盯着她,乔奈把糖咯吱两下咬碎:“你给我吃的,你看我我也不赔给你。” 对方眼里露出对她智商的绝望。 乔奈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喜欢吃糖?” 孟殷放弃和她交流。 乔奈还想说你是不是喜欢年纪大的女人,有先见之明的孟殷直接一本练习册甩她写满八卦的脸上,无比冷酷地说:“今晚做完这个。” ——奥数练习册,和乔奈不死不休的对头,顿时乔奈奄奄一息。 终于室内恢复安静,只剩下她算题的沙沙写字声。 孟殷将书放下,桌上的闹钟时针指向九点,那些布偶用空洞的眼睛和他对视,皆是没有表情他想起乔奈第一次踏入他房间里神色流露出的惊恐。 他一步一步走近,等待她的掉头。然而她留下了,选择对恐惧视而不见。 孟殷今晚原本不会撞见教室里的一幕,走出校门发现以往跟在后头的乔奈人不在,只是好奇乔奈难道真的要单挑马宁。 人到教室门口,恰巧乔奈在举刀奋起,他冷眼旁观,误以为的悲剧却没有发生,乔奈及时克制住内心的暴动。 对方流着泪一副倔强的样子,像一记温和的拳头打向他的心脏,直击内心深处的一角: 一面柔弱一面固执地撑在原地,一面哭着一面发狠威胁马宁——多么有趣。令人沸腾。 孟殷借着明光打量着她,这土妞五官圆润,眉细而短,眼大而看似无害,忽视掉她身上的土气,单论外貌长得并不差。 对于接受梁贞的委托,貌似并不是多难忍受的一件事。 …… 关于乔奈如何单挑马宁,除了当事人和孟殷其他人均不知晓,大家第二天看乔奈照常上课,惊讶地发现马宁居然不找土包子的麻烦了。 哪怕和马宁关系好的兄弟,操场上路过远远看见乔奈,冲乔奈扬下巴喊绰号,一向带头起哄的马宁竟没参与。 有次乔奈做值日扫地,马宁忘记收拾垃圾直接扔座位下,乔奈直言讽刺:“后面那么大垃圾桶你看不见?” 人人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马宁回嘴:“我又不是针对你。” 说着把垃圾捡起来丢到后面桶里。 众人惊呆下巴。 好几个和乔奈不熟的女同学下课凑到她座位旁边,打听那晚发生了什么。乔奈忙着学习嘴巴里撬不出一个字,女生们自讨没趣又蹬着眼睛回去。 学校、食堂、住家、培训班,四点一线的生活导致时间过得飞快,乔奈的长衫换成短袖,教室吹起吊扇,期中大考来临,分数揭晓,乔奈的成绩在班级里向上爬了十位。 名次进步不明显,不过总分提升幅度大,班主任何老师点名表扬她。 班上的人几多不屑,第一名的萧玉尤甚。每次考试完都需要写成绩报告,乔奈成绩总结的心得没注意上交,本该帮忙递到何老师办公室的萧玉不处理:“这是你的事,你自己不去干嘛找我。” 乔奈没有和她争辩,拿着本子去找何老师,午后的骄阳似火,一路走廊过去她的脸晒得发红,刚准备敲门打报告,听到里面传出自己的名字。 另个她不认识的男老师说:“真亏你顶得住家长们的压力,换乔奈在我的班上,估计我早和校长诉苦。” 何老师乐呵呵地笑:“乔奈挺听话的一个孩子,学习又刻苦,她只是基础差,留火箭班没什么错。” “那些家长们不是造谣说你收好处?要是这次期末考试乔奈考得不好,你怎么交代?” “清者自清,再说了我相信乔奈,校长考虑乔奈的特殊情况亲自点头让她留火箭班,我还怕什么。” 男老师咂嘴:“女人太喜欢母爱泛滥。” “等你以后有小孩,你铁定明白。” 门外的乔奈心震了震,本子被她捏出湿湿的手指印,她深呼吸好几下,止住要哭的鼻酸,抬头敲门,报告。 何老师声音响亮地道:“进。” 她发颤地将本子放何老师桌上,何老师没急着翻阅,问她:“你最近学习冲劲大老师确实高兴,但我看你下课都不主动和同学们一起交流,是不是还没交到新朋友?” 乔奈摇头,她想说自己不需要朋友只想快点搞好学习,可她怕何老师担心,换话说:“我和孟殷关系很好,他经常辅导我。” 何老师眉目放松:“想不到他还挺热心。” 她一直觉得孟殷哪都好,就是看着冷冰冰不好接近。 乔奈连连点点头,何老师担心她拘束,放她回教室。 经过这天乔奈回到家,二话不说撕掉了自己的期末卷子,仅仅只提高十个名次对她所付出的努力来讲,对何老师为她所做的而言,她不能心安理得。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壁思过很久,到点迟迟不去孟殷家学习,梁教授略感奇怪。 接连几天如此,梁教授坐不住了,用客厅里的座机打电话问孟殷是不是两人闹了矛盾。 后来她被叫下楼接线。 孟殷的声音透过电流有种兜头的清冷:“过来,做作业。” “不要。”反正她如何做都没有好结果。 “你以为你付出几个月的艰辛就能赢过别人几年的苦读?”孟殷冷声而笑,一语戳穿她的逃避,“萧玉十岁起每天学习到晚上凌晨,连你最讨厌的马宁寒暑假都是各种提升的培训班,你凭什么认为你一定会成功?” “那你呢?”乔奈大声质问,“你每天只是随便做作业,上上课,为什么也比我厉害?” 这次考试他都考了全班第三,英语科目还是做到一半嫌削铅笔涂卡纸麻烦而弃考。 电话那头瞬间一片死寂。 坐客厅在敷面膜的梁母噗嗤没忍住,对待乔奈她和梁父不同,接受乔奈不代表会亲近乔奈,她不打算卷入孩子们的烦恼,可有一点她要替孟殷澄清的,她躺着沙发上对乔奈方向说:“你这孩子,孟殷他和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人么,乔奈自然不敢说出来反驳梁母。 梁母接着说道:“人家哥哥多厉害,老早给他实行优先教育,他上小学那会天天做他哥哥高中的题。” 乔奈撇嘴不开心,酸溜溜地说:“他哥哥对他真好。” 电话那头啪地挂断。 梁母忍住笑:“可不是,高中寒暑假作业全孟殷包的。” 乔奈:“……” 好吧,她错了,她该给孟殷道歉。 她抱着练习册怯生生去孟殷家敲他房门,久久无人回应,她丧气地要走时,房门开了,孟殷面带严肃地直面她。 乔奈低下头,怀里的一叠练习册被夺去,孟殷每本随意翻到后面,哗啦啦的速度,每一本做好折叠的标记。 “今晚做不到这些你别睡了。”孟殷还给她道。 这些几乎是三天的量,但看着孟殷那张俊脸写着一副不容拒绝的霸道,乔奈作出挽袖的虚动作,心说若学不好就往死里学!她定要成功! …… 日复一日,对于她的上进,梁教授看在眼里不免欣赏,晚上和梁母睡前谈话,提及此事,道:“我看乔奈是个好女孩,性格有韧性,你不妨多了解。” 梁母没说好,也没挑哪里的毛病。 接连阴绵天气,梁母嫌弃室内灯光下画出的颜色和日照光看得不同,差些韵味,她对颜色标准要求极其严格,叫上李阿姨和她一起把画架和绘笔的工具抬到院子里。 上次法国老人下的订单搁置了,无论她怎么反复动笔重绘,对方都给出否定的答案,定金已收一半,加上她在工笔画圈名气颇大,老人不想拂她面子,婉言说:“画画追求灵感一现,我不介意等待。” 她礼貌说谢,助理打听告知,这位法国老人最近暗地联系圈子里其他大人物给他动笔,他对梁母终究有些失望。 梁母好强,最近有空索性拿出这个订单钻研,纸上的花卉颜色热烈,充满生命的张力,她咀嚼后仍是觉得差一点。 乔奈星期五没有晚自习课下午五点放学回来,天边乌云浓郁,大雨将至,她跑回院子里便见梁母站画架子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要下雨了。”她提醒对方道。 刹那间梁母眼睛发亮,怔怔地自语:“我知道差什么!” 说完扭头冲屋里喊李阿姨:“你去叫司机来,今天我和乔奈晚些回来,不用准备我们的晚饭。” 她接着对乔奈道:“去把书包放下,陪我去个地方。” “啊?”乔奈不解。 17.画作 坐在车里的乔奈满怀困惑,不知梁母要带她去哪。 暴雨来临,雨水砸在车上清脆悦耳,空气潮湿,她打个了喷嚏,梁母将车里备用的空调薄毯递给她。 梁母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巡视,乔奈顿觉自己像一根萝卜在由人挑选口感好不好。 “不够柔韧。”梁母扶着下巴说,“还得改造。” 看来她这个萝卜并不怎么入眼,乔奈捂住小毯子有点慌。 “不热吗?”梁母问。 现在五月,即将暑天,裹紧毯子的乔奈松了松,梁母道:“怯怯的感觉不错。” 乔奈:“……” 到目的地,她总算知道她这萝卜要派什么用场,只见梁母撑着深色的大雨伞,带着她进入一家美容会所。 梁母轻车熟路把她引到楼上,装饰得金碧辉煌的会所和乔奈身上朴素的校服格格不入,前台主动咨询,梁母取下墙上头牌设计师的名字,将乔奈轻轻往前一推,“就她。” 接着梁母坐贵宾区的沙发上喝茶看时尚杂志,乔奈被点名的男设计师带到一旁。 “头发做成卷发,”梁母提意见,“她头发长,可以试试。” 设计师按照她的要求动手,乔奈脸上带着少女的婴儿肥,轮廓未长开,设计师将她头发做成的大卷,长及到她胸间。 梁母很满意,招手让乔奈过来。 她抚摸乔奈的头发,道:“以后你的头发不要剪,越长越好。” 前方镜子,乔奈抬头便看见镜子里的女生,柔顺的卷发削弱她的气势,她不安的眼神使整个人看着楚楚可怜。 “衣服要换。”梁母不满她身上搭配一套灰扑扑的校服。 她起身刷金卡结账,带乔奈去到一家她朋友开的店。 这家服饰店风格全是欧式复古,造价相当高昂,前年好莱坞最佳服装设计奖获奖电影其中参与顾问便是这家的创始人。 梁母同样推出乔奈:“森系风格,气质越清透越好。” 接待的人员一身黑色女士露膝小西装,礼貌请乔奈进入内间。 店里的装修处处精致的巴洛克奢华风,使人错觉置身于十八世纪英国王室。 乔奈换上一件墨绿色长裙出来,梁母和人正用手机通话。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乔奈听不到,只见梁母原地来回走动,焦急地道:“我不管他会不会欣赏我的作品,但他有点说得非常对,我现在画画不是在燃烧我的热情,是习惯,你知道习惯有多可怕吗!我闭着眼睛靠习惯靠手感都能完成一幅画,可有用吗?全是死的。” 她见到乔奈出来,指沙发让乔奈先坐,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说:“我有新的灵感了,不出三年我会出新的展!你问我主题?想好了,‘花和少女’,我知道这个主题烂大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出烂大街的作品。” 乔奈百无聊奈,随手拿起一本有关服饰搭配的书籍翻阅。 梁母滔滔不绝地道:“你没有亲自处于我这种绝境,看见外面的雨没,三个小时前乌云压顶我站着画画,那瞬间……” 另外接到的人员为梁母递上玻璃杯装的纯净水,梁母道谢,又接着说:“我差点感觉天要压得我喘不过气,还好我看见乔奈,对,我家梁贞带回的小姑娘,老远向我跑来,乌云密布和清透的少女,我终于明白我要什么——生命力!” 乔奈手一抖,书啪地掉地上。 “黑和白,光明和阴暗,少女和花,要生活气息是吧,生活不就是一边逃离困境一边幸福?”梁母说着抿口水,微微一笑,“大不了我培养出一幅画。” 乔奈不知所措地抬起眼,挂断电话的梁母过来摸摸她的头,“不错。” 墨绿色荷叶边长裙垂在乔奈的脚踝处,在轻轻地荡漾。 梁母对自己的眼光从不怀疑,她领着换好装扮的乔奈去就进富有盛名的少年宫,二话不说给她报上一个舞蹈培训班——练芭蕾。 “她这个年纪练习会很难。”芭蕾老师实话实说,“筋骨成型,而且吧,她气质不太好,估计难成芭蕾舞演员。” 这里培训出不少艺术行业的新起之秀,久而久之将孩子送到这里的来家长都打算把孩子往该路上送。毕竟这里上课不便宜,只为培养兴趣爱好不太划算。 梁母填写付费表格和学习周期,“要是她气质好、身体柔韧,还至于上舞蹈课?。” 老师被噎得说不出话。 趁他们聊天工夫,乔奈在走廊上看学生们的作品,这里有不少孩子学画画,画的好的会挂在墙壁上展示。 一幅一幅水平颇高,外行人眼里完全不像小孩子作品。其中一幅《月光城市》吸引住乔奈的注意。 这幅画的技巧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色彩,银白月色下所有人都是一道一道的黑影,墙壁深蓝,天边朝霞似火,跳脱的色系融合得不见一丝违和,相当诡诞。 她瞄这幅画下的卡片,作画者:孟殷。 乔奈:“……” 好吧,有缘。 那边梁母手续办好了,过来扶住乔奈的肩膀,介绍老师给她认识,告知她:“以后每个星期五司机会送你来这里学到晚上九点,你不需要练习的多好,不要求你学会,你纯粹当放松,跟每天学校里做早操似的。” 女老师冲梁母看不见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把芭蕾舞讲得如此清新脱俗也只有梁母了,乔奈对这个没兴趣,可梁母说要她学,她就学吧,反正星期五她有时间。 回头知道这件的梁贞没有反对,和乔奈惯例问候完,对着梁母语气一变,不无严肃地说:“妈,我理解你的事业,可我不希望你将人看成你的工具。” 梁母不以为然,她儿子实在善良得没边,心里想她和乔奈互相成就,没什么不好。 芭蕾舞的事定下,乔奈一周行程表上多添一笔。 眨眼间,期末考来临。 这天乔奈起得晚,头晕乎乎的,浑身发烫。 李阿姨将书包递给她送她出门,乔奈头重脚轻的乘坐公交去学校,太阳大,她浑身跟火球似的烧得滚烫,脸上满是不正常的红霞。 期末考班级学生顺序打乱,互相交叉在不同教室考试,乔奈在最后一道铃声敲响前才进来,监考的两位老师忙着拆考试卷,没有关注到她的异常。 做题,她眼冒金眼,考前一晚上她抓紧时间复习,湿发没吹干,昨晚坐窗边看题背笔记,后面起大风她吹了一会儿,眼下肯定引起风寒。 她抓紧自己还能坚持的时间做完卷子,上午的场次考完,同学们纷纷去食堂吃饭,两两三三凑一起对答案,讨论试题。 孤零零、病怏怏地走人流里的乔奈显得有些突出。同样人高的孟殷也是一个人在人流里。 两人在食堂门口碰见,乔奈主动打招呼,气若游丝:“你考得怎么样?” 孟殷双手插在裤兜里,酷酷的,冷冷的,“和平时差不多。” 乔奈哦了声,她刚往前走没几步,胳膊被孟殷拉住,少年的手心一烫,随即立马扶上她额头,动作算得上粗鲁,“你烧成这样还考试?” 乔奈拍开,“我坚持到下午就好。” 孟殷:“你请假回家吧。” 人一生病便没有耐心,乔奈感到烦躁:“你什么时候这么多事。” 许久没有孟殷的回复,她觉得自己过分了,正要说抱歉,孟殷拉着她大步流星朝反方向。 “我不回去。”乔奈挣扎不开,火气又冒上来,“你知道我待在火箭班有多辛苦吗,我如果回去,我这些天的努力算什么?!” 孟殷不听。 “你松手!”她一路僵着,一路有人好奇地侧目。 把人拖地医务室,孟殷面无表情地又把她推给医生:“离下午一场考试还有一个小时,先打针退烧药,再睡一觉。” 这种时候自然要接下孟殷的好意,她打完一针屁股,躺休息用的床上疼的龇牙咧嘴。 孟殷推门进来不无幸灾乐祸:“38.9度,没烧傻吧?” 乔奈默默在心底呸,你才傻。 她闭着眼睛不理,十几分钟后孟殷打包一份清粥放她床边。 乔奈心里直念叨,这欠下的人情又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还,出于心疼自己的零花钱,乔奈喝粥时硬是像嚼排骨似的磨得牙齿咯咯响。 她吃完睡觉,做梦梦到自己还在考试,交卷题没做完给活生生吓醒。 一睁眼,身侧孟殷坐在一张木椅上闭着眼睛养神。 外面的光打进来,少年肤白睫毛长,呼吸声又小又轻。 她跟着声柔:“孟殷。几点了?” 孟殷像刚睡醒,显出几分懵懂,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还有十五分钟,去考场足够。” 乔奈赶紧下地穿鞋,果真身体轻松好受许多,不管怎样这次都欠孟殷的一句谢谢。 然而她没想过回报的机会来得那么快,考完后放假三日,她和孟殷在同一家酒宴上相见。 梁教授的人际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和孟家有相同的朋友不足为奇。那天是某位集团董事千金的十四岁生日,乔奈跟着梁教授和梁母一起去酒店贺宴。 她亲眼亲耳见到听到打扮精致的女生当着一众其他女孩子,十足不屑地说道:“那个孟殷不过是个有娘养没娘教的可怜种。” 被女生包围的少年,一双眼睛冷得毫无温度。 18.梦境 前天晚上梁母提醒李阿姨:“明天乔董事的千金过生日,我和鹤译都不在,不用准备我们的午饭。” 乔奈在自己屋里复习功课,既然已经走上楼,梁母顺便敲她房门:“你明天放假吗?” 乔奈停下笔,“放。放三天。” 梁母打听她芭蕾舞学得怎么样,乔奈不自在地揉腿,什么都能忍,就是劈叉的动作太疼。梁母对此眉头一皱,“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参宴。” 多和同年龄优秀的女孩子来往,见见世面不会坏。 乔奈没有理由反对,第二天她穿上梁母准备的白色公主裙,披着卷发和梁贞父母一起赴宴。 行业大佬的宴会奢华程度便不做多赘述,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到场,大人们杯影交错低声相谈,孩子们自动和他们隔开在另一边。 一群女孩子围着的中心无疑是宴会的主角——乔集团的独生女乔欣音,少女身材高挑,水蓝色的露背礼裙典雅,长直发头顶上戴着钻雕皇冠,女生们不无艳羡地夸赞她的打扮,少女高傲地抬起下巴说:“等下切蛋糕我还有一件礼裙,我爸爸找知名设计师做的,听说这设计师一年设计的礼服不超过十件。” 女生们哇的一脸期待,乔奈和她们不熟悉融不进去话题,坐她们旁边独自拆零食吃,酒桌上的进口酒心巧克力入口即化,她一个人吃了几乎一盘。 而孟殷来时,那些原本围着乔欣音的女生们对漂亮的衣服一下子失去兴趣,目光对着孟殷如影随形。 孟殷和是孟老爷子一起出现,孟老爷子一身改良版的类似中山装的复古西装,老人刚现身,好几个大人围上前寒暄,导致孟殷落单。 “你们发现没有,孟殷越来越好看了,”冲着他观望的其中一个女生道。 “在学校肯定不少人追吧。”又一个女生说。 大家七嘴八舌: “会不会有女朋友?” “清海初中禁止早恋的。” “谈地下恋老师怎么知道?” 突然有一个女孩子想起来,推乔奈胳膊:“你刚介绍说你是清海的,你知不知道孟殷谈女朋友没有?” 对感情的事尚未开窍的乔奈懵懵懂懂,“和他走得近的女生吗?” 一群女生连连说对,眼巴巴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乔奈摇摇头,除了她以外孟殷无论和男生女生都不亲近。 那些女生们如得密旨,哗啦一下凑到孟殷前,要拉他过来一起坐她们这桌玩。孟殷脸上写满不耐,却还是被拥簇地挤到这桌,不等他入座,怨恨他抢走风头的乔欣音口吐狂言道:“那个孟殷不过是个有娘养没娘教的可怜种。” 嘻嘻闹闹的女生们瞬间安静,乔奈惊讶地来回扫视孟殷和乔欣音,拆了锡纸的巧克力融化在指尖都未注意。 乔欣音傲慢无礼地说:“他妈跑到国外早不要他了,你们该不母爱泛滥地喜欢这种没妈的男生?” 她说得过分,几个女生不满,但迫于乔欣音的家世背景和临行前父母再三叮嘱要讨好乔欣音的吩咐,各个只敢表现在眼神里。 被围着的少年一袭白色西服,纯白不染纤尘,黑发如墨,面上波澜不惊,只有一双眼睛冷冷的,看得乔欣音心里发慌。 想起那晚孟殷对着送糖女人迟迟不肯收回的视线,乔奈放下变味的巧克力,她用餐巾纸擦手,推开挡住她的人,走到孟殷旁边,“我们走吧。” 说着再自然不过的拉起少年的袖子。 她来前梁母有交代,交不到朋友无伤大雅,但必定不能得罪乔欣音,乔董事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已经到娇宠无度的地步。 可她总不能对孟殷不管不问。 乔奈拉着他走出包围圈,楼店楼上有包间,她带他推开其中一扇门。她以为孟殷会不高兴,毕竟男孩子被人当着那么女生面嘲笑,语言里戳中最致命的点。 她见孟殷坐皮质沙发上不说话,乔奈递给他自己偷藏的一颗菱形巧克力,镀金的锡纸落在孟殷白掌间更莹光流转。 乔奈父母早逝,从小被人笑野孩子长大,眼见一直在云端处的少年今日被人贬低到尘泥里,平日恩怨两散,眼下感到同情和心酸,不由拍拍孟殷的肩膀,“她说的话你别在意。” 孟殷没有反应,在乔奈牵他上楼的一路上,他都比平日更沉默。 乔奈叹口气,留下孟殷让他独处,她认为少年可能是不想在人前哭。她退出去关上门的刹那,少年躺在沙发上确实用一条胳膊盖住眼睛。 静静的,包厢隔音太好,楼下的喧闹不曾闯进一丝,正因如此,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不断在加剧,疯狂的加速。于是孟殷嘴边的笑轻轻咧开:有意思,分明脆弱的不堪一击,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乎意料。 他抬起另只手,掌心里的巧克力微微融化,指头用力,轻易而碎,仿佛像乔奈白洁纤弱的后颈,孟殷惬意地眯起眼,不由摩挲锡纸的表面。 出门的乔奈乘坐电梯下楼,路过更衣室,里面空无一人,室内假体模特身上的白色礼服灯光下熠熠生辉,她走近发现上面点缀不少的水钻。 环视室内的衣服,只有这件单独摆在中央,加上又最显名贵,看起来应该十有八九是乔欣音的等会切蛋糕要穿的裙子。 乔奈不作犹豫地将之前化在指头上又凝固的巧克力含在嘴里,碰上温度巧克力化为细泥,她伸出手往礼服显眼的胸前上用力下按。 做完这一切,她平静地回到之前的酒桌,孟殷比她先一步下来,坐在孟老爷子的身边。乔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和孟殷咬耳:“我给你报仇啦。” 她语气轻快,温温的热气扑在孟殷的耳边,少年转头便对上乔奈亮晶晶的一双眸子,含笑地回应他:“等下看好戏吧。” 说完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梁母坐她旁边嘱咐她别满场乱窜。乔奈表面认真听着,偷偷用桌上的湿纸巾擦去手指上的污迹。内心深处她并不觉得偶尔做件坏事有不对,特别是看见乔欣音红肿着眼睛上台切蛋糕时。 之前骄傲得目中无人的女生双目红红的,新换上的一件紫色礼服显然不怎么出众,蛋糕切到一半差点继续要哭。穿名贵西装的中年男人搂着乔欣音的肩膀好言软语地劝:“别哭别哭,明年爸爸给你订更贵更漂亮的裙子。” 蛋糕切完,台下人们鼓掌,乔奈往孟殷那里看,两人视线相交,她单只眨眼。 孟殷哼笑了声,乔奈倒是不怕有监控。 只是这样收拾乔欣音吗? 孟殷眉眼一垂,发出声大的叹息。 孟老爷子听见了,恨铁不成钢似的教育:“怎么?你一天到晚待在房间,喊你出来走走这么不情愿?” 下一刻,他这平时倔强冷情的小孙子泪珠子啪嗒在落。 孟老爷子被吓到,孟殷要是和他反着来他挺放心,一旦他服从说明有鬼,至于流眼泪,他还是接手抚养孟殷以来第一次见到。 说到底是个孩子,孟老爷子心疼得一塌糊涂:“你哭什么,爷爷没在批评你。” 孟殷抽着鼻子,按理说孟老爷子战场上练出的铁骨铮铮,最讨厌男人哭哭啼啼,可他看见孟殷哭,只觉心揪在一块地疼,一方面这个男生是他宝贝小孙子,另一方面是孟殷哭起来清亮的眼睛流起泪煞是好看,不见半分弱气。 “看到台上乔欣音的父亲对她这么好,我想起她说我是个没娘养的可怜种,我确实没爸妈疼,她说的很对。” “对个屁!”老爷子拍桌,同桌的人俱是心跟着一颤。 孟殷说的声小,他们不知道何事惹孟老爷子生这么大气,一时没人敢擅自开口劝。 “我老孟的孙子居然有人当面敢嚼舌!”孟老爷子起身走人,“回去,吃个饭都闹心。” 孟殷跟在老爷子后面坐上外面久候的军车,他们刚坐稳,乔董事长后脚追上来,眉眼献笑:“孟将军,您怎么说走就走了?” 孟老爷子不为所动,命令司机开车,只留乔董事长吃了一车尾气。 晚些孟殷在房间,听到楼下孟老爷子和人接电话,他推开门走出站楼上竖起耳朵听,老爷子中气十足,火气不小:“乔董事既然不会教育自家女儿,工地上他的新项目我不相信有什么好形象,给他个机会反思反思!” 再厉害的资本家对上官家的硬石头,够乔董事碰一鼻子灰,孟殷心底冷笑,放过乔欣音要他不和女生计较?不可能。 …… 心情大好,早起,孟殷首次主动想去找乔奈。 要找人出去玩还是学习?他没考虑。 梁家的李阿姨对孟殷认识,准备为他端茶,孟殷摆手:“谢谢,不用,我找乔奈一下。” 李阿姨指楼上:“一个中午没下来,应该是在房间里看书。” 说着要带他上去,孟殷不喜多麻烦别人,他再次拒绝。 梁家房间很多,集中在二楼,光是书房便有三间,孟殷知道乔奈的房间和他的房间方位相对,他轻松准确找到乔奈住的屋子,门是开的,没有人。 桌上摊开的笔记一本压一本,他随手一翻,某个扉页上画了一个猪头,里面圈着孟殷的全名。 肯定是他惹乔奈的时候,乔奈嘴上不敢反抗手上偷偷画的,孟殷把拿起笔在他的名字划掉,改成乔奈。 连他都不知自己干嘛较真,放下笔他走出房间打算直接下楼。忽然前头有轻微的响声,吸引住他朝声音源头的房间走去。 门微合上,留下小小的门缝。 “侧过去,对,再侧一点。”里面传出梁母在说话。 在写生吗?从小习画的他食指微推一点门缝,无半分声息。 室内阳光洒进,空阔的房间只有白布铺就的台桌和桌上的少女作为主角,穿绿裙的少女双腿相叠地侧坐,后背拉链撕开,衣衫凌乱,露出大片肌肤,长发挡住一边圆润带着肉粉色的肩膀,少女的侧脸迎着光闭眼,静得化成梁母画板上的景色。 孟殷要离开的脚步背叛他的意志般迟迟不动,他不由自主的视线去随梁母的画笔追逐,笔落得越快,顺着粉嫩的肩膀落向上半身的前端,接着描出少女被黑发隐约遮住的粉色凸起。 少年脑海一下热气炸开,他死水般寂静的心湖不停往上冒出翻腾的气泡,尽管心思杂乱,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他镇定地下楼,镇定地回答李阿姨说没找到人,镇定地和孟老爷子吃完晚饭,镇定地洗漱上床。 梦境却出卖他的克制,这晚他的梦里只有一片一片粉色泛红的肌肤,一声比一声拉长调子的轻喘。 半夜被单一湿,黑暗里孟殷睁开已经清明的眼睛,随即被他只手覆盖,缓缓地道出两个字:“乔奈。” 怎么会是她。 19.发芽 期末成绩公布。 名次表贴在年级公告栏, 假后到领取成绩单这天好几位同学没有到场,孟殷属于其中一位, 给出的理由是感冒生病。 乔奈帮他代领,没到集合的时间, 何老师不在,同学们大多跑到公告栏那里去看成绩,有承受不住刺激的同学坐教室不敢去, 央求其他同学帮忙看。 乔奈坐座位上紧张得双腿发抖, 萧玉对自己的分数有自信, 不急着看分数。 和乔奈立下赌约的马宁晃悠路过她座位, 调笑一句:“早晚躲不过, 早看早换班。” 乔奈呸, “谁说我一定输!” 她愤懑地站起来要去看成绩,这时外面冲进来一位男生,绰号叫小猴子, 人如其号,对方一脸震惊大喊:“天啊!我们班的土包子居然考进前十五名!妈呀……好……” 见到本人正在,小猴子话声顿小。 乔奈还沉浸在自己考进前十五名这个消息里没反应过来, 同样没有反应的还是班上其他人, 不知不觉一个学期过去,吊车尾竟冲进火箭班上游。 大家第一想法:不可能吧。 马宁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常色:“恭喜。” 乔奈愣愣地说谢谢, 坐下来整个人都发蒙, 结果如她想要, 真正到来反而充满不真实, 后面何老师的成绩单递到她手中,对她欣慰地赞叹:“乔奈,好样的!” 她这才有种自己如负重托的释然,下一刻等何老师公布暑假正式开始,乔奈立马拿着成绩单飞奔出教室,她坐公交车上想着快点到家,下车后立刻狂奔,盛夏的风吹起她的校服衣角,她满头大汗,兴冲冲地对在院子里除杂草的李阿姨道:“我要给梁叔叔打电话。” 李阿姨跟着她后面,“成绩下来了?” 乔奈兴奋地举起单子:“全部优秀分!” 李阿姨赞扬:“不错,好孩子,没辜负梁贞和梁教授,梁教授在公司,你等他回来再打吧。” 乔奈只好按捺住激动不已的心情,她看到手里另一张成绩单,连忙又跑出到孟殷家敲他房门。 门开,孟殷一身短袖衬衫和同浅色的过膝休闲裤,蹙着眉。 “成绩单,给你的。”乔奈说。 孟殷盯着乔奈多看几眼,自那晚梦见乔奈后他一直有意避开对方,像无法容忍自己终有一天会存有幻想对象。 “你感冒好些了吗?”见他不说话,乔奈拉过他的手准备摸体温。 指尖相碰,孟殷触电般弹开。 好吧,知道孟殷不喜欢和人亲密接触,乔奈撇嘴,单子递给他,找个话题道:“你猜我考的怎么样?” 答案都写在脸上了蠢货,心里这样说,孟殷觉得自己中邪了一样竟配合起她,佯装不知道地摇头。 “噔噔噔~”乔奈把自己的成绩单扬了扬,“全部优秀!” 她捧着成绩单深深地吸口气,满笔印刷留下的臭墨味,可她闻得一脸满足,鼻子表皮皱皱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开心!” 孟殷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仿佛如何都看不够。 他心惊自己的变化,但无可奈何。 乔奈继续道:“梁叔叔说我考到优秀分作为奖励他会回来看我!” 她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比刚才更盛。 孟殷心情瞬间有点不妙,他突然想撕裂乔奈为梁贞笑时的表情。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乔奈担心,“你感冒很严重?” 她推着孟殷到床边坐下,“生病了就该好好休息。” 接着打开房间的窗户通风,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强光令孟殷不适地用手挡眼,乔奈站在窗边回头看他,人沐浴在光里。 孟殷觉得自己的心脏节奏加快一拍,他浑身一颤,呼吸有些窒息。 “你出去!”他指着门,命令地说道。 乔奈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哦了声,转身要走。 “站住!”孟殷又说。 乔奈莫名其妙。 只见孟殷走过来站她面前,他身高比乔奈高出一个头,此刻他和乔奈面对面,低头视线尤带压迫感:“你成绩上升,以后没必要放学来我家学习。” 他话说的无情,乔奈弱声说:“知道了。” 她以为孟殷会把她当朋友,哪晓得人家完成任务恨不得立马打包让她滚远。 乔奈眼眶红红的,以后都不想见到孟殷,不就是放学自己学习吗,她也不需要看孟殷脸色!她掉头跑回家,气鼓鼓的。 房间顿时寂静,透过纱窗的光在地上印出斑驳的图案,孟殷迎着光走去,伫立在窗旁,眼望乔奈的身影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消失。 他静静地一直站到晚上夜幕来临,不觉疲倦,不知劳累,仿如一尊古罗马石雕的战士,傲然而立,却了无生气。 老赵应声孟老爷子的吩咐上楼叫孟殷吃晚饭,瞧见此景,二话没说转头下楼,告知孟老爷子急道:“二殷一个人站窗边不说话!” “和上次一样?”孟老爷子赶紧起身要上楼。 老赵点头说是,上一次孟殷把自己保持一个姿势还是他父母离开,将他丢给孟老爷子抚养时,那年孟殷坐虎纹沙发上一动不动,屋外面五十年难遇的大雪一直呼啸,孟老爷子想破头找办法和他搭话,孟殷始终不开口。 不吃不喝,坐到脱水人送往医院昏迷,几天后醒来,孟殷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小男孩眼睛清得像湖水,哑声问了一句:“爸妈真不要我了吗?” 孟老爷子大半辈子没有哭过的人刹那间掩面哽咽,小心凑床前头解释:“二殷,这个世上人的责任不只有家庭,你还小,等你长大你会明白你爸妈的选择。” 孟殷闭唇不说话了,出院后往日活波天真的小孙子变得性格孤僻,孟老爷子即便知道缘由,可小孙子心结再难打开。 自孟殷差点从鬼门关走回,孟老爷子最怕听到看到孟殷保持僵立不动的状态。 等孟老爷子气喘呼呼地跑上楼冲房里,猛然一见孟殷正坐桌边乖巧看书。 他和老赵面面相觑,老赵连说:“他刚不是那样……” 孟殷转过头嘴边嚼一丝冷笑:“你们还以为我是四五岁的孩子?” 孟老爷子尴尬:“爷爷不是担心你嘛。” 孟殷把书收进抽屉,“以前年纪小不能做出什么,现在这世上对我而言没有重蹈覆辙的事。” 这词语用的……孟老爷子和老赵不由心生寒意,难不成孟殷又要折腾出什么让人头疼的? 暑假过去一个月,孟殷在家比往日更听话,吃饭看书下棋绘画,大半夜铁门的警报再没响起一次,俗话说事反平常则妖,孟老爷子不放心,跟他商量出去旅游一圈散心游玩,国内任何景点任意挑一个。 孟殷坐画架前,不愿答应。 画室地上到处是色彩艳丽的颜料痕迹,孟老爷子站孟殷背后观赏他小孙子的画,他一个大老粗看不懂,为和小孙子增加共同语言简直硬着头皮找话:“二殷啊,这画上的女人怎么只有一个背影,神秘美?” 孟殷将画笔伸向调色盘上的红色油料,朝女人背后狠狠压下,“她不神秘。” “那干啥不画脸?” 孟殷道:“她没有脸。” 孟老爷子:“……” 画聊斋呢? 和小孙子沟通失败,孟老爷子一脸失落地下楼。 …… 对比这边孟殷心境的水深火热,乔奈相反几个晚上睡不好觉,她给梁贞说了她期末考试的结果,梁贞表示一个月后立回。 同样高兴的还有梁母,提前做准备把梁贞的卧室和平时用的书房打扫干净,忙得不亦乐乎,只剩梁教授坐客厅里捧着乔奈的成绩单喃喃自语:“咋就这么快优秀分了呢?” “梁教授,”乔奈兴冲冲从楼上下来,“开学那天颁奖,家长可以去参加!” 梁教授眼睛一亮,“你有得奖?” 乔奈点点头,“当然啊,何老师说我会是进步优秀奖。” “好好好!” 楼上的梁母喊:“鹤译啊,天花顶上的我够不着,你快找个梯子来。” 一家人忙得团团转,接机那天表面平静实际上各个激动不已,当那身穿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拖着行李箱英姿勃发朝他们走来,乔奈率先扑向对方面前站定。 梁贞摸摸她的头,微笑:“长高了。” 乔奈不敢回应,怕开口便哭。 旁边的梁父和梁母视线黏在自己儿子身上,如何都看不够。 “爸、妈,”梁贞走过来,搂住梁母的肩膀,看着梁父,又看了看乔奈,“我们回家吧。” 一瞬间大家都有些久别重逢的酸楚涌上鼻端。 20.替代 梁贞回来的第四天, 乔奈终于和孟殷相见了一次。 这是暑假后拿完成绩单两人仅有的一次一面,乔奈提着彩纸包好的礼包, 双手递给孟老爷子道:“孟爷爷,这是梁贞让我送您尝尝的甜点, 他从国外带的特产。” 孟老爷子不好这口,对着乔奈笑着说:“你拿去楼上吧,孟殷在, 他喜欢吃甜的。” 孟殷根本不好甜食, 乔奈总不能当大人面反驳, 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 心里打了几遍草稿待会怎样和孟殷讲话。 谁知是她想多, 她过来孟殷端坐着在看书, 见到她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指挥她把东西放旁边后当她人不存在。 乔奈放下东西要走,孟殷蓦然头也不回地问:“梁贞回来你是不是特别开心?” “是啊。”乔奈实话说, “梁贞回来我肯定高兴。” 少年瞬间像被人触了逆鳞,用力踹开椅子站直,转过身目光寒冷:“有多高兴?” 乔奈吓得倒退两步, 她开不开心, 关孟殷什么事。 孟殷走过来,乔奈条件反射地闭眼, 身后是门关上啪的一声闷响, 接而他拽住乔奈的胳膊, 把人死死地抵在门板上, 俯视着视线,“告诉我,你有多开心?嗯?” 眼见乔奈被抓的胳膊发红,扭动挣扎,喊着:“你弄疼我了!” 孟殷胸腔里那股无名的怒火总算找到出口,他抓得更用力,双手压在乔奈的手腕上,单膝撑在乔奈的双腿间,“回答我!” “要我回答什么!”乔奈生气地道,“我说了我很开……啊……” 她肩膀处被孟殷埋头咬上一口,对方的犬齿毫不留情的刺破她的皮肤。仿佛闻到鲜血的甜腥味,疼哭的乔奈眼泪一颗一颗下落,可怜兮兮地控诉:“孟殷,你有病啊!”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道,“你一会这样一会那样,你发的什么疯!” “我是在发疯,”孟殷吻着她的伤口含糊不清的说,“我弄不懂我自己。” 他松开乔奈,一手抚上乔奈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一点一点擦干她的泪痕,“我看不得你开心。” 乔奈:“……” 这个变态,看不惯别人高兴所以要把人弄哭?! 她用尽全力将孟殷推开,恶狠狠地丢下一句:“我和你绝交!再不理你了!” 投下绝交口信的乔奈气得不轻,在自己写给奶奶的笔记本上画了无数个写满孟殷名字的猪头,后来改成狗头。 只有狗才喜欢咬人,她摸了下自己的左肩,碰到破皮的地方疼得她吸口气,果断在笔记本上多加几个孟殷。 这还不够呢,她要向梁叔叔告状,到时候她要特意向孟殷宣布:你咬得我要去打狂犬疫苗! 梁贞只当她小孩子脾性,没有肯定她的主意,找出创口贴给她贴上,柔声问:“他干嘛要咬你。” 书房里空调冷气开得足够,乔奈吹得全声放松,她只穿一件短袖的粉色格子裙,身板平瘦,看她完全一副未经雕琢的女孩子天真神情,任谁都无法把一个咬痕往旖旎的方向去考虑。 乔奈说:“他嫉妒我开心!” 梁贞没忍住笑,“那你为什么开心?” 乔奈仰头一脸当然:“梁叔叔回来我高兴难不成有错。” 梁贞拉她起来,“别坐地板上,凉。” 他从古铜色的书柜上翻出一本书递给乔奈,“回去翻翻这本。” 乔奈接过硬壳纸质的书,上面花边藤蔓围绕着书名——《了不起的盖茨比》。 梁贞教育她说:“里面有句话你需要明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处境,当你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考虑,也许你会原谅对方的所作所为。” 他只当是乔奈无意间惹到孟殷,小孩子之间哪有化不开的矛盾。 乔奈捧着书,梁贞要她看的,她一定会好好看。 几天后梁贞问她看书的读后感,这本书讲诉美国梦的纸醉金迷和一个男人爱情的幻灭,乔奈不懂里面深刻的含义,她只凭她的理解直白说出她的想法:“如果我是詹姆斯,我会毫不犹豫杀掉黛茜。” 梁贞头疼,“黛西是詹姆斯深爱的人。” 乔奈道:“可我不杀黛西,她后面不是杀了我么,在危险发生前先摘除危险,难道不对?” 梁贞:“……” 他好像让乔奈的思想有点走了歪路,梁贞补救似地说:“人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能做的就是遵从你的心,至于结果,是以后的事。” 乔奈反对:“那是软弱人的做法,我只认结果。” 额……梁贞不会强迫一个孩子改变自己的世界观,每本书都有不同的见解,和他的初衷相违背也没有什么不对。 他鼓励乔奈说:“自我思考能力不错。” 乔奈眼冒小星星:“那我以后可以随意进你的书房借书吗?” 不忍拒绝,梁贞点头答应。 这令乔奈渡过了她最满意的暑假,她和梁贞能在同一个房间一起看书,有问题只要她露出稍微困惑的表情,梁贞立刻会走到她身边,和她讨论她提出的观点。 她喜欢梁贞,喜欢和梁贞在一起的每一个平稳安静的日子。 …… 可惜这种宁静被打破,开学前一周,隔壁孟老爷子登门造访。 午夜风凉,梁教授和梁母披衣下楼,梁贞一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而乔奈是被门外的脚步声吵醒的,她揉着眼睛下床开门。 楼下客厅的争执声传进她耳朵,她走向横栏处伸头朝下看,梁父和梁母脸色阴沉,而梁贞依旧的笑容亲切,只是孟老爷子身边竟站着好几个穿着军装气势肃杀的男人。 “告诉我,孟殷在哪?!”孟老爷子只差摔茶杯。 梁贞宽慰:“您何必担心,孟殷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英语说得地道,出国不会有事。” “胡说!”孟老爷子跳起来指着梁贞的鼻子:“你背着我给他机票,给他钱!你安的什么心!” 梁父劝架道:“您先消消气,梁贞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 孟老爷子看在邻居多年的份上冷哼地坐回沙发,“梁贞,你是个好后生,我平时对你十足欣赏,可你在孟殷的事上不给我个说法,你叫我以后……” 乔奈听懂了,梁贞帮助孟殷背着孟爷爷出国?她忽然间想起孟殷给她讲课是出于和梁贞之间的约定。原来那个约定是要梁贞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忙么? 看孟老爷子汹涌的怒气,乔奈替梁贞捏把冷汗,然而梁贞还是那种四平八稳的语气,不慌不忙:“您瞒着孟殷多年,可我认为孩子同样有权利知道真相,他的心结您比我更清楚,何况这次出国,我提供了机票和钱,他落地英国,孟成澜会负责接机,保证孟殷会完完整整地回来。” 提起心结这事孟老爷子沉默,梁贞连着说道:“我一个外人没有权利插入您老人家的家事,实际上这是成澜拜托我的任务。” 孟老爷子不好再说什么。 “您等等看,说不定开学孟殷就回来了。”梁贞下定这个结论说。 事实如梁贞所料,开学第一天,孟殷确实回归。 两个月的暑假过去,少年身高又挺拔一筹,远远看去像一株笔直的白杨树清新养眼,最先看到他的是家里的打扫阿姨。 阿姨像往常一样准备去他房间除尘时,冷不丁屋里站着一位悄无声息的少年。 黑衣墨发,裤腿修长,肤色白皙得像白瓷器,阿姨张张嘴,问候了声:“回来了?” 说着要转身去告知孟老爷子,毕竟这连续一周孟老爷子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孟殷喊住她:“等下帮我把柜子里的布偶全扔了。” 那些布偶娃娃隔着玻璃仿佛注视着房间各个角落。 阿姨不可置信:“这……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跟宝贝似的从不让人染指。 少年直勾勾地看着窗外,对窗的粉色的窗帘舞动,隐约盖不住后面乔奈在房间走动的身影。 “不需要了,”他道。 他已经找到最佳的替代品。 …… 清空柜子的房间太空阔,少年笔直地躺在家里的地板上,双手交叠在胸前睡眠。他的画和梁母的画重叠,无数穿绿色红色粉色蓝色裙子的女人转过头,全换上乔奈的面孔。 乔奈那句:“你发的什么疯!” 他拿来一遍一遍问自己:“孟殷,你疯了?” 不。 内心里另外一道声音回答:“你只是想迫切得到她。” …… 孟殷平安无事的回归让梁孟两家都松口气。 初二下学期开学典礼顺利举办,乔奈在全校师生面前上台领奖,校长亲自颁发奖状,台下的梁教授不无骄傲鼓掌,和身边其他家长不停炫耀:“我家的乔奈,我家的小闺女。” 家长们一个比一个戏精: “小姑娘真漂亮,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哎呀,比我儿子听话多了,我儿子这次就得个三好学生。” “三好学生多好啊,我丫头就得个总分全校第五名。” 梁教授:“……” 等乔奈下台,梁教授拉住乔奈偷偷说:“下次我们得个总分前三!” 乔奈很有斗志迎合,握拳加油:“嗯!我会努力的!” 接下来是学生代表发言,初二年级第一名孟殷上场。 学生们纷纷坐不住,准确的说是女生们,交头接耳打听: “哪个班的?太帅了吧。” “初二十班的,据说性格冷酷,不爱搭理人。” “哇,我喜欢!” 一些男生嗤之以鼻:“长得像女的有啥好看。娘娘腔。” 可等孟殷开口,那些嘲笑他长相阴柔的人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少年音质清亮,文采斐然,句句挑重点,更关键的是隐约有种令人热血向上的冲动,作为代表言辞再昂扬不过。 梁教授道:“孟家两兄弟一个比一个优秀。” 乔奈不服气,总有天她也会上台发言,说的肯定比孟殷好,超过这个咬人的家伙。 孟殷这次属于一战成名,连续好几天十班的窗户都趴着高年级或低年级的女生在围着看,等孟殷偶尔朝她们视线一瞟,各个开始兴奋地叽叽喳喳。 见识到蓝颜祸水的乔奈:“……” 21.破茧 过了没几天乔奈紧随孟殷走红。 和孟殷成为风云人物走红的方式不同, 乔奈被人质疑期末考试抄袭,“罪状”告到校长办公室。 她首次月考红灯累累的成绩仍留在十班已是抢眼, 短短一个学期从吊车尾变成中游等生,大部分学生不相信逆袭这种事, 于是几封匿名信送递给校长举报。 上物理课,班主任何老师进班打断物理老师让乔奈跟她出去一下,乔奈不知发生什么, 她听到教室里同学们纷纷开始小声议论, 关键字眼带抄袭作弊等词。 她面色如常走向何老师, 九月份盛夏刚过临近秋意, 蝉鸣不止, 站走廊上何老师组织了一会语言, 尽量委婉地告知她道:“乔奈,这次你的考试成绩存在争议,何老师相信你的进步, 一直以来你都非常努力……不过……” 乔奈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何老师不忍心地道:“学生们质疑考试的公平性,年级主任打算安排一模一样的试卷让你这周周六留在学校重考一次,你方便吗?” 蝉鸣聒噪, 吹拂的风温热, 乔奈额头上密密汗珠滚落,她舔舔唇, “如果我说不方便呢?” 何老师一愣。 “考虑他们的公平性, 那有没有想过对我是不是公平?”重考对她而言难道不是一种自尊的践踏吗! 何老师很是为难, 她双手扶住乔奈的肩膀, 直视乔奈的眼睛:“你要真不愿意没关系,老师会和主任沟通,但老师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乔奈,这次的质疑对于你来说不是坏事,你走上社会将来会遇到很多不同的质疑,可不是每次都有机会能让你证明自己。” 乔奈固执地不肯妥协,她说:“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她没表示出一定答应。 走进教室,后半节的物理课她听得心不在焉,下课了有几个同学问她关于考试的事,乔奈第一次冲这些八卦的人撒火:“你们烦不烦!” 她说完丢下物理书和练习题冲出教室,用力拧开洗手间水龙头的开关,她不停用水扑面,耳边嗡嗡的全是上清海初中以来她饱受的嘲讽:土包子、吊车尾、差生、关系户…… 优秀进步学生的荣耀背后迎来的不是掌声,她感觉自己不停奋斗努力却永远像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躲这哭呢?” 乔奈拧紧水龙头,抹去脸上的水珠看向来人,“我没哭。” 靠着镜子对面墙壁的王语蔷耸肩:“和哭也差不多咯。” 乔奈从裙子兜里掏出纸巾擦手,不言语。 “这次你考的不错。” “谢谢。”乔奈不咸不淡的语气。 “最近语文课的朗诵表现也很不错啊。” “嗯。” “上次大家上街大扫除,你请大家吃冰激凌很慷慨啊。” 她都要忘记这事,乔奈又说了声谢谢。 “你就不觉得,你最近很扎眼?” 乔奈手上用劲,沾过水的纸巾撕成两半。 王语蔷走近,依旧靠着墙:“看你那么傻的份上提点你一下吧,你那个同桌嫉妒心强的不得了,班上女生你看哪个喜欢她!” 乔奈定定地看着对方。 “你被举报到校长那里的信里面起码有她一份,小心点这种人。”王语蔷嗤笑,啧啧两声晃进格子间。 乔奈站在原地,撕碎的纸巾被她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她不会轻易相信王语蔷说的话,对方和萧玉本身存有过节,搞不好想挑起她和萧玉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 乔奈平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前找她探听八卦那伙人消停了,她落得清静,接下来的化学课必须去实验室做实验,分小组记录数据。 前后桌四人一组,乔奈和萧玉理所当然分在一个小组内。 萧玉动作熟练的排放实验要用的器皿,指挥乔奈搬零件,一会儿要秤砣,一会儿要材料。 “你去看看别人组咋弄的,”萧玉又发话道,“我们这组按照老师说的步骤做,根本没有出现老师要的效果。” 乔奈最先去旁边组观察,对方组里起带头作用的是位胖高个男生,瞥见乔奈,呵斥:“抄抄一边去!” 左右听见的同学全部看过来。 乔奈争辩:“我没要抄。” 那男生不屑搭理,和身边女生低声说数据,唯恐被乔奈听见。 乔奈羞恼的回到自己组,萧玉盯着试管上的刻度,问:“怎么样?有看出别人和我们哪里不一样吗?” “没有。” “这点事都办不好。”萧玉用肩膀撞开她,“我自己去看!” 后来实验总算弄完了,乔奈所在的小组得到优秀分,另外两个男生成员夸赞萧玉说:“还好有你,差点作业完不成。” 听到恭维的话萧玉也不客气,仰头傲娇地认为自己是最大的功臣。 像隔离在这组以外的乔奈,孤身站一边默声不语。 晚上在芭蕾舞室,她压腿做热身运动,星期五放学后只有她一个学生练习到最晚,将近夜晚九点训练室除了老师再没有其他人。 老师正坐在休息椅子上玩手机,室内静悄悄的,乔奈脑子里沉静地思考白天何老师和王语蔷的谈话。 联想到同学们对她充斥鄙视的眼神,何老师那句劝告反复提醒她:“你走上社会将来会遇到很多不同的质疑,可不是每次都有机会能让你证明自己。” 所以:答应,意味着向这场对她的不公平进行妥协,要是不答应,她便一直活在同学的质疑里直到下一场考试来临。 乔奈深呼吸一口气,做完热身运动,她踮脚双掌朝向端在胸前,昂首旋转。 不经意抬头看见此这一幕的老师拍掌称赞:“跳的好!有进步!” 连续二十个圆周转完,乔奈停下移动右腿朝后交叉,提裙似的做出一个谢幕的姿势。 当晚她给何老师打电话,梁教授站在她身边支持她的决定。 乔奈道:“何老师,我明天不会去参加重考,您说的我能理解也很感激,可是何老师,诚然社会上有社会上的生存规则,可我现在是学生,我需要的是学校的生态模式,我坚持我的选择,我会用下一次的成绩来告知全部怀疑我的人,我乔奈坦坦荡荡。” 她说完挂断电话,不再听电话那头何老师的劝说,如释重负令她全身放松,她冲梁教授笑了笑:“我会不会很任性?” 梁教授相反安慰她:“能做出自主的选择说明你长大了。” 乔奈迎着梁教授的方向朝楼上看去,正看着他们这边的梁贞对她竖起拇指,眉眼柔和。她最后的那点不安和忐忑,在梁贞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目光中瞬间消失殆尽。 迎来初二期中考试前,由于国外的工作,短暂回来一个月的梁贞再次离开,不过他有约定年前定会回来陪家人过年。 日复一日的枯燥学习,乔奈的期中考试成绩在年级公告栏上发布。 前一晚她紧张到失眠,来回在屋里走动,第二天顶着苍白的肤色坚持上课,分数公布的第一时间,她刷的一下跑到公告栏前。 从初三排名看到初二,她突然垂头不敢看了,逃似的倒退两步,猛然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孟殷下巴枕在她头顶上,双手插入校服的裤兜,“怎么不看?” 乔奈没察觉两人姿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关注点全在分数上,她实话说:“有点怕。” 她听到孟殷发出一声轻笑,气息像华山的微风,又凉又轻,对方念道:“初二年级排名前一百名……嗯……我找找……乔奈……” 乔奈掉头想走,孟殷伸出手抓住她将人按自己怀里,周围都是争先恐后要看分数的学生,倒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小动作,孟殷道:“怕什么,你在一百名的排行榜上。” 乔奈一颗心还是悬着,在上面并不代表是十班上游的成绩,除非排前三十。 “多少?”她抖着声音。 孟殷嘴唇靠近她耳朵,看着她担忧受怕湿漉漉的眼睛,“你猜。” 乔奈:“……” 是她最近和孟殷走得太远,没发现孟殷最近变得爱恶作剧? “不猜吗?”孟殷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耳蜗里痒痒的,乔奈捂住左耳,“别闹了,我自己看。” 孟殷站直收回手放过她,贪婪地巡视乔奈微红的耳廓,他想问为什么会有人的耳朵如此可爱,如何才能收藏日日把玩? 乔奈一心扑向榜单,她兢兢战战地查看前三十名,赫然发现自己的名字,顿时一种激烈的欢喜冲往她的四肢百骸,她高兴得用袖子直抹自己的双眼,眼泪似落非落。 终于她乔奈,再也不是吊车尾! 消息传回十班,班上同学对乔奈的看法有所改观,励志至少是真励志。 期中颁奖大典,乔奈再次作为优秀进步学生上台领取奖状,大家惊讶地发现快一年过去,曾经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发生巨大的改变,台上的少女腰直腿长,姿态轻盈,迎着正午的阳光微微一笑,黑色卷发绮丽,肤白的小鹅蛋脸上一双杏眼黑亮,眼角小小的红痣点缀,明媚而骄艳。 22.萌芽 期中考试大典结束, 乔奈这个名字成为家长会里老师常常挂在嘴边的楷模,比如说: “你们看十班的乔奈, 以前考试长期不及格,现在次次优秀分。” “没有学不好的差生, 只有不努力的后进生!” 梁教授一晃成为家长群里的红人,收到不少私聊的信息求教育经验,好几次惹得梁母酸溜溜地道:“不知的还以为我们家鹤译要网恋第二春呢。” 过年期间梁贞回来, 梁母特意挑出这事说了一回, 团圆夜的饭桌上, 被说的当事人梁教授耳根发红, 嘟喃地反驳:“我都一大把年纪, 你还担心个什么。” 梁贞当作没听见父母间的拌嘴, 笑着给乔奈夹菜:“多吃些,你现在正在长身体。” 他夹给乔奈的菜都是对方平时喜欢的,人虽长期在国外, 对乔奈的口味倒了如指掌。 乔奈甜甜地笑:“谢谢~” 说到长身体,乔奈产生一个新的烦恼,她现在饭量大增, 身高和体重蹭蹭往上长, 过完新年马上迎来她十四岁的生日,李阿姨说女孩子到这个年纪都是这样, 要她别担心。 寒假里乔奈干脆纵容自己的胃口, 晚上梁贞半夜还会起身为她做宵夜, 两人只打开厨房一盏灯, 悉悉索索地吃掉一半第二天准备的食材,李阿姨最先有所不知,还纳闷怎么材料老是对不上数。 大吃大喝的结局直接导致乔奈穿不了以前同尺码的白色舞裙,她在训练室练习芭蕾舞的时候,一个跳转的动作,强行塞进身体的舞裙噗嗤一声背后拉链裂开。 老师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是我第一个试图把天鹅跳成企鹅的学生!” 满室响起其他学生没有恶意的大笑,乔奈羞红脸。 连作为画室模特,梁母都察觉她的体型走向肥胖的趋势,乔奈坐下来腰部堆肉,梁母伸出指头一数:“行,厉害了啊,有三层!” 乔奈羞得要哭了。 晚上梁贞给她做宵夜,她不肯动嘴了,穿着一身蓝白配条纹衫的梁贞在暖灯光下笑得蛊惑人心,端着亲自煮的放着满满一层牛肉的意面道:“你闻闻~” 乔奈受不住诱惑,闻了一下吃完一盘,她捂着大肚子很是绝望。 宵夜没再进行几天惨遭梁母现场抓包,那天梁母晚上睡不着听见楼下厨房有动静,开灯下楼一看,就见她未来画展的“希望”五指圆润地拿起勺子,张开嘴准备倒进一碗混沌,她吓得浑身一激灵,大喊:“住嘴!” 她瞪一旁的梁贞,夺过乔奈的碗:“你瞎喂她什么,她这个年纪养胖体型以后喝水都胖!” 梁贞无奈地道:“女孩子胖一点有什么不好。” 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梁母不搭理养乔奈跟养闺女似的傻儿子,她拉过乔奈的手走到客厅,上楼拿来体脂秤,让乔奈站上去。 几秒后,眼见上面的数字,梁母比乔奈更绝望,连梁贞也避开视线摸摸鼻子。 ——乔奈,51kg,身高一米五三。 “请营养师吧。”梁母做此总结。 乔奈处于发育期间,盲目减肥会对身体产生伤害,保险起见只能通过饮食调节。 营养师的费用由喂胖乔奈的罪魁祸首梁贞承担,梁贞乐意为她花钱,一次付营养师一年的薪水外加来年红包,要求简单:“让小姑娘认为她变美就好。” 对方不知道要求的美是哪种美,上门亲自做笔记询问乔奈的期望,乔奈一直梦想成为像童话里的白雪公主,她对营养师憧憬地说:“我想有雪白的肌肤,纤瘦高挑的身材,唇似血般鲜红,头发像漆黑的夜空……” 营养师:“……” 看来雇主的钱不好挣。 年后半个月,梁贞需要重新回到国外的工作岗位。即便经历过好几次的离别,乔奈仍是无法习惯。她舍不得梁贞,恨不得跟着梁贞去国外。 北城的冬天来得晚而寒烈不减,年后往往大雪连绵,梁贞在室外穿着军绿色的羽绒服,他牵着乔奈送她去少年宫上舞蹈课。街上一路都是环卫工人在清理雪路,仿佛和乔奈初次跟随梁贞离开家乡时一样。 去少年宫的路希望更长也有走到头的时间,梁贞把她领到教室,和老师打声招呼后习惯性地摸摸乔奈的头顶,眨眼间曾经只到他腰间的小丫头已齐到他胸前,有种吾家有女初养成的满足感。 乔奈眼睛红红地和梁贞告别,明天雪晴梁贞上午的飞机,她却因为开学不能送行。 换完衣服做压腿热身运动时,乔奈还沉浸在离别的悲伤里。 她在舞蹈室与其他女生不熟悉,私底下除她外其他人经常各地参考比赛拿奖,乔奈和她们道不同,跳得也不怎么好,平时交际不多,大半年过去人都没认齐全。 今天看她心情差,有个女生特意和她组成一队互相压腰,两人手分别搭在彼此肩膀上把腰对着面弯下九十度。 女生喘着气说:“刚才送你来的是谁啊?” 乔奈不介意在别人面前提起梁贞,说起梁贞她眼睛里全是闪闪发亮的小星星,不断夸梁贞的好。 “哇,”女生附和道:“极品好男人啊。” 下腰完成,女生站直,她比乔奈要高出半个头左右,以前乔奈听她介绍说她在附近一所私立高中读高二,叫贺莱芳,今年十七岁。 贺莱芳扎着丸子头,前庭饱满,模样清爽可人,她穿着黑色紧身塑形衣身材前凸后翘,体态优美。 接下来练习舞蹈解析,她站后排小声和乔奈打听:“你说的梁贞是你亲叔叔?” 乔奈说:“不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哦哟~”对方一脸暧昧的笑,“这么极品的帅哥天天和你住一起,你没有想法啊?” “什么想法?”乔奈不懂她要表达什么。 “看来你是个小乖乖,”贺莱芳柔柔地伸出胳膊做舞蹈的动作,“既然你没有想法,那我可得下手了哦。” 她借着旋转的机会凑近亲乔奈的脸蛋吧唧一口。 乔奈错愕过后感觉到生气,这贺莱芳什么意思到底。 很快她便明白贺莱芳打得什么花算盘,晚些梁贞来接乔奈回家,雪停路上积雪干净,梁贞开车而来。走在乔奈后面的贺莱芳突然几个箭步冲向前,挽住乔奈的胳膊,笑起月牙眼:“梁叔叔你来接乔奈呀?” 梁贞笑着道:“你是乔奈朋友?” “对呀梁叔叔,”从贺莱芳嘴里喊出的叔叔带着甜腻的娇嗔,乔奈莫名不满,她听着对方胡言乱语道:“我和乔奈一直做搭档练习呢,她的事我都了解。” 乔奈抽出自己的胳膊,忍着不生气。 “这样,”梁贞拉过乔奈,“看来平时多麻烦你照顾了。” “没事呀,谁让我们是姐妹呢,对了,梁叔叔,”贺莱芳靠近梁贞,“我爸爸今天打电话说不能来接我,你可以送我一程吗?” 乔奈扯梁贞的袖子,不顾贺莱芳的眼色直说:“我饿,想快点回去。” 梁贞:“……” 对方并不罢休,披着棉袄装作瑟瑟发抖的模样,望着外面的天色:“好晚了哦,我一个女孩子打车不太安全啊,” 话语间流露出一丝害怕和苦恼。 梁贞叹气,对乔奈道:“先送你朋友吧。” 上车时贺莱芳主动抢坐副驾驶,说坐后面晕车,听得乔奈想打人。 一路上贺莱芳不停和梁贞搭话,从挖梁贞的工作到挖梁贞毕业的母校,得知梁贞的职业时,她摆出小女生的崇拜姿态:“梁叔叔你好棒,没想到现实里真的有你这样完美的人。” 乔奈抱着胳膊转头一哼。 而面对各种好听的恭维,梁贞始终淡淡的,只维持礼貌的笑意。 总算把这只狡猾的狐狸送回住址,贺莱芳下车前掏出手机,身体要靠入梁贞的怀里道:“梁叔叔,可以把你号码给我吗?” 梁贞隔开彼此的距离。 贺莱芳不死心地说:“以后乔奈有什么事我可以给及时和你联系啊。” 梁贞看着后视镜里的乔奈,思考几番报了一串号码。对方喜滋滋地下车,抛出一个飞吻告别。 这一切让乔奈心生怒火,连带也生起梁贞的气,回家她怒气冲冲地上楼,跑得飞快,楼下电话铃声响,梁父接起家里座机电话朝她房间方向喊道:“乔奈,你一个叫莱芳的朋友打电话来。” “不接!”她啪地关上房门。 都怪梁贞要给贺莱芳什么号码。 晚些吃饭,她戳着碗里的饭,仿佛戳着对面坐着的梁贞和贺莱芳,戳贺莱芳时用点劲,联想要戳梁贞力气又放小舍不得。 她兀自陷在自己发泄的情绪中,落同桌其他人眼里当然一派反常。 睡前李阿姨受梁贞所托,来向她打听为什么生气,怎么不好好吃晚饭,也不好好和梁贞说话。 那时乔奈尚未发觉自己哪里不对劲,她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明,李阿姨笑说:“梁贞从小到大都受女生欢迎,难不成他以后找个老婆你更生气?” 这话让乔奈如电击中,全身一阵战栗,只要想到梁贞身边会有其他女生或者女人,她胸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压抑更像一块巨石逐渐增大。 乔奈闷闷地把脸埋进枕头,李阿姨隔着被子摸摸她的后背说:“好啦,别和梁贞闹脾气,明天他就要走了你舍得让他伤心?” 提起这个乔奈刹那间内疚,她怎么可以在最后一点和梁贞相处的时间里和梁贞闹矛盾,她以最快的速度穿上拖鞋,不顾李阿姨提醒她穿上外套,立刻去敲梁贞的房门。 梁贞还未入睡。 一见到他,乔奈想说的所有话憋在嗓子眼,最后只记得自己该道歉,她低头弱声说:“对不起,我不该晚上故意不理人。” 李阿姨追在后面给她披上外套以免她着凉,嘴上叨唠着:“跑这么快干嘛梁贞明天才走。” 乔奈缩缩鼻子搂住梁贞,心底不断在哑声哀求:可不可以不要走!她最喜欢的人只有梁叔叔。许是被她沉默的哀伤打动,好半晌梁贞的手才搭在她肩上,回应了她一个拥抱。 …… 第二天早上走前梁贞提醒乔奈说:“我不干涉你交朋友,但昨晚那个女生你尽量还是离得远些。” 他希望乔奈这个年纪单纯些成长。 闷闷不乐一晚上的乔奈瞬间打起精神,原来梁叔叔压根不喜欢那个贺莱芳! 她重重地点头说嗯。 初三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容光焕发的乔奈一一和前后左右座位的同学们拜晚年,寒假结束,新年伊始不久,教室里气氛活络,互相在讨论压岁钱和过年的见闻。 孟殷进来时,乔奈主动和他摆手,仰着笑脸道:“新年快乐!”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看见孟殷好似眉眼舒展了一点,竟直直朝她走来。 少年身穿带着深色羊羔大衣,一个寒假不见,依旧惊艳夺目,他站着直迎乔奈愣愣的目光,食指挑起乔奈的下巴仔细打量,捏了捏脸,发表“久别重逢”的两字言论:“胖了。” 乔奈:“……” 会不会说话! “孟殷,寒假你有去旅游吗?”后方有男生插话问。 孟殷答道:“去了。” 难怪整个寒假没动静,乔奈总算知道过年见不到孟殷的原因。 而孟殷好似特别喜欢捏乔奈脸蛋的手感,他抬手继续揉:“小胖子,我的过年礼物呢!” 乔奈:“!!!” 23.熟吗 孟殷过年期间不在家, 乔奈心里眼里围着梁贞团团转, 哪里有考虑送他礼物。 “嗯?”孟殷手上用力,捏得乔奈呲牙。 “有有有,”乔奈急中生智, 掏出文具盒里开学新买的粉色小猪橡皮擦, “送……送你。” 粉色小猪外面一层透明包装还未拆开,哪怕全新顶多值两块,孟殷盯着看了好几秒。 他不接, 乔奈羞得要收回手, 下一秒孟殷拿过来,橡皮擦软软的被他随意弯曲成任何度数,看得乔奈怕怕的, 她是不是太敷衍了? 仔细瞧孟殷的表情倒没哪里不高兴, 一本正经地问:“一个月不见, 有想我没?” 乔奈摇头,看见孟殷手里的橡皮擦随时有折断的风险, 她赶紧点点头。对方轻哼了一下, 走回到他自己的座位。 乔奈满感劫后余生,她现在和孟殷相处总是哪里怪怪的,她说不清, 反正孟殷只要看着她,一双眼睛像暗含危机的沼泽地。 第一节课铃声刚响, 按清海初中老传统初三新学期必须换班, 大家名字打乱顺序各自要分到不同班级, 何老师围着一条喜庆的红围巾笑意满满地祝同学们新年快乐,面对换班的事安抚完大家后,站讲台上开始念表格做分配。 乔奈的名字排在九班。 初三八班到十一班都是火箭班,班上被分到九班的同学只有五到六个,其中萧玉也在。 分完班级,这群刚和彼此说完新年好的同学们互相要搬去不同的教室,有互道不舍的,有对新班级组合充满期待的,还有讨论自己在新班级认识熟人的…… 乔奈收拾书包,和何老师打声招呼便过去隔壁班级,令她高兴的是带领新九班的班主任正是何老师。 她走进去隔壁教室,里面换班的忙着整理桌子,新来的在找位置坐下,一派杂乱,换班基本差不多了何老师走进来,做过一番自我介绍让大家抽签决定新座位。 又是一阵折腾,新座位决定,乔奈坐三组中间,同桌不再是萧玉,而是位长相白净的男生,细腰长腿,头发微长,达到耳际,戴着浅色的细边眼镜,外表文文静静不爱说话。 座位分配好,何老师组织大家轮流上台介绍自己,熟悉彼此。 轮到乔奈的同桌上台,同桌声小如蚊,性格腼腆,在黑板上写下姓名:陆米涵。 对方手指长而白,指甲剪得极短,指头露出粉白的嫩肉,正要张口,猛然教室门被人推开。 班上一群人顿时沸腾—— “孟殷!十班的孟殷!年纪第一那个!” “他来干嘛!” “他不是分配在十一班吗!” 乔奈感到错愕,她记得何老师念孟殷名字说的是在十一班来着。 只见孟殷寒着脸站门口,视线漫不经心瞟了一眼乔奈,何老师拍拍陆米涵的肩,示意人先回座位,她走到孟殷面前,问:“你怎么过来了?” 她印象里寡言少语的孟殷同学,首次和她说长句:“还是刚才的问题我决意换班。” 何老师头疼,排完班后孟殷确实找她谈了这事,可若是其他同学她可以和十一班班主任商量,但孟殷不同,成绩分数高得耀眼,班主任眼里的香饽饽,谁愿放手? “别胡闹,”何老师板起脸批评,“快回去上课!” 孟殷不为所动,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死磕到底。 何老师拉孟殷到教室外面去谈话,乔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身后座位的一个女生向她询问:“孟殷为什么要转来?” 乔奈说:“不知道。” “你之前和他一个班是吗?” “嗯。” “他人怎么样啊?”毕竟年级里有很多孟殷的传闻,真真假假极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 乔奈认真想了想:“我和他……不是很熟。” 那女生哦了声,没再问什么。 教室外面何老师整整谈到下课,见同学们相继出来,何老师一语说道:“你先回十一班,我帮你想办法。” 孟殷刚离开短短几分钟,全年级传遍第一名优等生要转去九班的消息。 下午两节课后的休息时间,果然孟殷单肩背着书包进来九班,丝毫没有学霸的架子,寻到教室最后面角落一张无人问津的座位,放下书包,拿出纸巾一遍一遍把桌子和椅子擦拭干净。 有小心思的女生们脸上有种中彩票的惊喜,小卖部也不去了,时不时朝孟殷方向看。 乔奈转头,看少年不厌其烦在擦桌子上的灰尘,似有所感知到她的视线,对方抬起头,和她目光相接,整理好东西的孟殷朝她这里靠近,动手翻开她桌上的练习本。 “这道题错了,”孟殷检查道,“新学期才上两节数学课就有错题,晚上来我家复习一遍。” “啊?”乔奈受宠若惊,上次和孟殷绝交,她大半年没去过孟殷家。 “不愿意?”孟殷眉头一皱。 乔奈认怂地说不出拒绝,而且和孟殷一起学习对她有好处。 孟殷满意,放过她的练习本。 “诶,”乔奈身后的同学忽然道:“你不是说和孟殷不熟吗?!” 这句话不亚于一块寒冰放入乔奈和孟殷的气氛,两人俱是沉默,乔奈没有说话的原因是她一时语塞,她确实从不了解孟殷。 而将练习本放回桌面的孟殷手上动作停顿,面色依旧如常,看不出一丝不愉悦的意味。他手指在本子上扣了两下,乔奈的心跟着加快两倍。 等孟殷一走,她抚胸深呼吸,心说孟殷越来越可怕了,刚刚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还好她的新同桌是个老实的好学生,对乔奈态度和气,不爱和其他同学疯闹,下课哪也不去,坐座位上爱看书——厚厚的花色封面,和名著截然不同画风。 连着几节课下乔奈看新同桌这么努力“学习”她很受鼓舞,做题更卖力,想着不愧是火箭班的尖子生。 临到放学,乔奈忍不住喊住陆米涵说:“可不可以把你的书借我看一晚,我明天一定还你。” 她觉得她应该像陆米涵一样增长课外阅读的知识。 陆米涵嗯嗯地说好,把书从书包里掏出来,叮嘱她:“小心别被老师看见。” “为什么?”乔奈一边问,一边好奇地接过书,只见花色封面上七个红色大字:《帝少的野蛮娇妻》。 字一个一个拆开她都认识,组在一起她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将书放进书包里谢过大方的同桌。 晚上她吃过饭,直接拿着书包去孟殷家。 少年给她开房门,身上穿着白色短毛衣,黑眸墨发,色彩对比强烈而清新脱俗。 等乔奈放下书包掏练习册,孟殷脚步声小地走到她身边,看她在将册子一本一本地往桌上放,最后拿出陆米涵借给她的书。 “这是什么?”孟殷问。 夹在一堆排版严谨寡淡的教材书籍里,这本书显得更花哨惹眼。 乔奈把书小心地放桌上,毕竟是借来的她怕弄坏,她理所当然地道:“学习完我想看会课外书放松一下。” 她奇怪为啥孟殷会轻笑了一声,尤其意味深长。 乔奈没有多想,自顾自地坐桌边旁拿出铅笔演算数学题,旁边的孟殷坐一边翻阅课文,灯光明亮,室内只有书写的沙沙响和偶尔翻纸的哗啦声。 两个小时过去,乔奈伸个懒腰放松,将作业递给孟殷,和从前一般交给孟殷查看。 孟殷不急,接过她的练习册放在一旁,“学习累了吧?” 乔奈揉揉肩,“还好啦。” 难得孟殷体贴地把“课外书”亲自伸出胳膊拿到她眼皮底下,“先放松会。” 乔奈说也行,等下再检查题目,她翻开目录,对这种书排版感到新奇,佩服着不愧是尖子生,阅读范围真广。 她捧着书怀着神圣期待地心情研究,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看看孟殷,有些不解,怎么这书有点奇怪? 再过去几分钟,她脸腾地一下发红,书啪地丢桌上,条件反射拿好几本练习册盖住。 “怎么了?”孟殷单手撑着下巴,眼睛笑成一条线,“好看吗?” 乔奈手指尖都在冒细汗,小山村资源贫乏她不曾接触过这类书籍,自来梁家梁贞为她开放书房后,凡是不适宜她读的书全部清理干净。 她从不知道有种小说类型叫做台湾言情。 乔奈现在脑子里满是刚才书里女主角坐在男主大腿上喊着帝少饶了我吧的画面…… “想不到啊,你喜欢看这种书放松,嗯?” “我没有!这不是我的书!”她立刻澄清,才发现孟殷已经靠得自己非常近,几乎要依靠在她肩上。 乔奈如避蛇蝎地站直,她捡起放地上的书包,一股脑把练习册和课本装进去,她此刻羞耻得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孟殷! 而看见那个花里胡哨的小说,她犹犹豫豫,最终横心伸手去拿,恰时孟殷按住书,不肯让她抽回去。 “放开!”她要生气了! 对方低声吃吃地笑,末了眼底笑意一冷,“乔奈,记得你今天在班上说了什么吗?” 她今天和新同学聊了不少,乔奈短时间没猜出他指什么。 孟殷另只手拉住她的胳膊,俯视她的眼睛,音质清寒:“你说我们不熟?” 顺着乔奈肩线和脖子,他手抚摸在乔奈的后脑勺徘徊,狠狠压住她的头往前拉近,“乔奈,我不介意和你熟悉熟悉。” 24.太妹 此为防盗章, 一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来得正好, ”女人说,“第一节课还没有下呢。” 梁贞点点头,一只手轻轻搭乔奈肩上,“这是你以后的班主任, 何老师。“ 乔奈温顺地招呼:“何老师好。” 何老师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何老师,乔奈劳你多多照顾,她新来陌生的环境, 一开始怕是很难适应。”梁贞忍不住再多加一句, 他气质出尘, 套近乎的俗话在他说起来旁人完全明白出自真心实意, 毫无做作的成分。 何老师连说:“放心, 现在课还没下,我带她进班级熟悉下。” 乔奈抬头望着梁贞。 “别担心, 跟老师去吧, ”梁贞鼓励她,“放学我来接你。” 乔奈没有出声,双手分别扣着书包背包带, 默默走在何老师后面。 一路上何老师不停问: “有吃过早餐吗?” “刚才送你来的是你哥哥?” “以前你学习怎么样?哪个科目是你的强项?” “你喜欢什么运动?平时爱看什么书?” 乔奈纠结地抿唇,她想一一回答, 可她普通话不标准, 有点不敢开口, 庆幸的是何老师没有介意, 当她是内向,说话间人走到一年十班的教室门口,她敲了敲教室门。 教室门本来便是打开的,只是大家都是在上课,讲台上有男老师在黑板上板书,何老师敲门后,那男老师转过头,“什么事?” “新来了转校生,李老师,能不能耽误你三分钟。”何老师歉意地笑着道。 李老师把粉笔丢进讲台上的盒子里,没有拒绝。 “同学们,”何老师直入主题,“欢迎我们班新加入的成员,乔奈。” 讲台下的同学们鼓掌,接着交耳议论,那些目光四面八方的将乔奈包围打量,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件陈列的商品。 何老师鼓动着乔奈说:“乔奈,能不能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 由于这些目光。乔奈手心里全是汗,她面红耳赤,张张唇,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可在何老师殷切期待的眼神下,只得干巴巴地道:“大家好,我……我是乔奈。” 一句话的工夫,她背后冒出细密的汗珠。 好在何老师体贴,知晓一点她的性格,没有再多要求什么,同学们的掌声依旧热情,何老师指着第三组第四排的位置说:“你坐那儿上课,王语蔷你转到后面。” 乔奈慢腾腾地垂头挪在那儿,看她顺利坐下,何老师呼出一口气,打起笑意请李老师继续上课。 黑板上板列着《世说新语》的大纲内容,乔奈匆匆瞥了眼后,将拿出的语文书翻到这里。 她的同桌是位披着期间的漂亮女生,眼睛大鼻梁高,一身墨蓝色校服衬得皮肤白嫩得可以掐出水,一直在认真听课,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同桌被换人。 下课铃刚响,前后左右好几个女生彼此凑到一块,一边小声说话,视线一边往乔奈身边瞟,夹杂几声低低的哄笑,过了一会儿许是闹的动静太大,乔奈的同桌不满的把铁制的文具盒往桌上重砸。 声音如一道惊雷,教室里短暂的安静,乔奈的同桌顿时站起身,表情很是生气,接着动作带风的离开教室。 乔奈挺直着背,记录着刚才上课老师所说的注释,佯装听不见那些议论,可是耳朵骗不了人,通过一点只言片语,她大概了解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清海初中似乎是所了不起的名校,对入学学生要求严格,不仅转学资料要求过关,还必须通过学校的面试考试,而她这些都没有,进来的却还是优等生组成的火箭班之一。 她们好奇乔奈,理所当然。 再加上她来的前一天,何老师和班上同学提到今天有转校生来上课,顺便说明到时叫王语蔷的女生要搬到后面倒数第三个座位去。 乔奈感觉王语蔷应该对这个安排无所谓,她听她们在说班上实行一帮一的政策,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优等生的同桌要是一位成绩一般的学生,王语蔷也在小声喊早受不了被人管制,终于能坐到后面。 “我的天,”王语蔷夸张地道:“谁要是和萧玉坐一块谁倒八辈子血霉,新来的真可怜。” 左右女生跟着嘻嘻哈哈的笑。 她想,也许她们不喜欢她的同桌。 乔奈转过头,坐在人群中心、扎着马尾,脸上挂着神气的王语蔷对她吐舌,满不在意她是否有听见。 快到上课她的同桌才回来,拉开凳子,和她一样挺直着背坐下。 还是语文课,同桌站道:“起立!” 全班跟着站起来:“老师好。” 等老师回礼后,同桌说:“坐下。” 陆陆续续是凳子移动产生的摩擦声。 乔奈盯着同桌看了好几眼,对方的皮肤白得一块璞玉,温润有光泽,鼻子小巧,侧面的线条柔和,连那些细微难以发现的绒毛也透着可爱。 “看我做什么,”同桌视线没有从黑板上移开过,“上课不好好看黑板!” 乔奈连忙回过头,耳朵有点发热。 “萧玉,”李老师点名道,“这个段落麻烦你给同学们念一遍。” 文言文考的是多音字,乔奈的同桌大方地站起来朗读,一字不错,发音标准,声音甜美。 李老师十分满意,又对她旁边的乔奈说:“麻烦新来的转校生接着往下读。” 乔奈先是一愣,等同学们的视线转向她,她才木讷地站起来,字她都认识,她的朗读水平在村里时没人能比上她,可刚有萧玉珠玉在前,这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李老师对于她的迟疑脸上出现微妙的不喜。 乔奈捏紧书页,像过了非常漫长的时间,才开口:“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 翘舌不分,教室里接二连三有人憋笑。乔奈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 李老师没有打断,念完后特意纠正她的普通话的发音。他每说一个字要乔奈跟着念一遍,然而这种做法非但没有让乔奈好一点,因为紧张和自卑,她几乎多说多错。 眼看上课时候过去十几分钟,李老师不得不放弃,末了叮嘱以后多注意练习,让她坐下。 下课后立马有调皮的男生跑过来鹦鹉学舌,学乔奈念课文,令乔奈脸上的热度一直没有消退过。 “烦不烦啊,”萧玉嫌弃地赶走那些人,“你们吵死了,” 她虽不受班上女生欢迎,但这些男同学却很听她的话,哄的一下散开。 “谢、谢。”乔奈生涩地表示谢意。 “没什么,”萧玉整理课本道,“何老师要我多帮助你,我本人不喜欢多管闲事。” 乔奈哦了声,从书包里拿出梁贞给她买的新水杯,看见桌上萧玉的水杯是空的,“要不要我帮你打水?” 萧玉不想领情,不过她往后面饮水机的方向看了下,余光正好看见新搬到后面的王语蔷,瞬间厌恶的皱眉,“那就麻烦你打一次吧。” 于是乔奈拿着两个手杯走向教室后面的饮水机,好巧不巧水桶里的水已经空了。 她注意力全放在打水这件事上,未注意到后面的骚动,直到有人不耐地说:“让开。” 她看向声源,站她身后的男生足足比她高一个头,一张巴掌左右的小脸被黑色口罩遮住一半,露出的一双眼睛幽深却清澈,对方穿着和班上其他男学生一样的校服,标准的深蓝色白条纹,唯独是他好看得让人见之难忘。 对方只是轻易地说出两个字,不知为何乔奈身体先行一步退到一侧,回过神这男生已经插队到她前面。 “没水了,”她好意提醒。 男生扭头看她,像在思考哪来的这号人。 刹那间乔奈下意识握住水杯,好似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条件反应对他先服从,她想起自己来时做过的一个噩梦: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她是一只和群体分散的斑马,对方盯视她的气势和雄狮一致,随时有种撕裂她的危险。 “孟殷,”旁边有男生喊,“我来帮你换水。” 说着自告奋勇地取下空水桶,要把旁边盛满水的水桶换上去,可惜他也才十二岁平时又缺乏运动,饮水机有半米多高,抬到等高都困难更别提要竖过来倒立上去。 接着另外有个男生加入抬水的行列,连试两次还是没有成功。 乔奈把两个水杯都放一旁的课桌上,挽起袖子,半截手腕细瘦,她弱弱地说:“要不我来吧。” 她既长得不出众,又是个土丫头,这两个男生丝毫没有对新同学客气的意思: 25.礼物 此为防盗章, 一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那两个男生早晃的没影, 这条小路更安静了,天空的火似夕阳里隐隐露出月牙尖,远处麦田风吹一波一波的绿浪。等她到家, 月亮彻底悬挂在头顶的正中央, 门口新孵出的一群小鸡叽叽喳喳地冲到她脚边。 乔奈还没能去堂屋的陶罐里掏出一把碎米喂鸡,她婶婶便骑着一辆二手的电动车急匆匆停在她门口,一只脚撑地上,“乔奈, 快,上车,去医院,奶奶要不行了!” 乔奈书包忘记摘掉, 直接跳上婶婶的座后面, 车子轮头险些没有稳住。 她不清楚后面自己是如何走到奶奶病床前, 印象里只依稀存在着医院泛黄的地板砖,奶奶一下比一下吃力的呼吸声。 然后不远处田里的蛙鸣声声叫的聒噪,婶婶突地一声嚎啕, 站身侧的大伯一直用手揉着乔奈瘦小的肩膀,重复着:“乔奈,别哭, 别哭……” 乔奈哽咽着咬唇, 发出呜呜呜的类似破笛的悲号。 因为奶奶的过世, 乔奈两天没有去上学,送奶奶下葬后,平时往日难得聚首的亲戚没有急着离去,都坐在乔奈家的堂屋里,商量她以后的学费。 大人们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沉重,他们无疑是同情着乔奈,喜欢着她,可是谁家也没能力再多养一个。干脆大伯提议,以后乔奈的学费大家每人平摊,直养到她十八岁成年。 这事一锤定音,于是乔奈一人守着奶奶的老房子,开始轮流吃亲戚家的饭。小鸡被乔奈送给婶婶,这座空寂的老屋子,彻底沉默得像潭深水。 直到第二年开春,乔奈连续几天没去上学,心细的班主任寻上门家访,推开乔家没上锁的大木门,空气里一股陈年泥土的味道,而乔奈倒在地上,那时外面冷雪未化,寒风正使劲作孽。 班主任吓得赶紧扶起乔奈,可小姑娘浑身软趴趴的,一张脸通红,隔着一件破洞的棉衣,体温像烧得正旺的暖炉。班主任抱着她冲往村口唯一一家诊所。 出了这档事,高烧痊愈的乔奈被大伯接到一起同住。 一开始婶婶和大伯对她不无体贴,半年秋收后,今年谷子闹霉病,田里收成不行,婶婶家还有两个在读高三的一对儿女,免不了发愁下半年学费的事。 乔奈某晚半夜上茅房,不小心听见婶婶在隔壁房间和大伯的对话: “这两个月四儿该拿出的生活费一直没给。” 四儿是乔奈的三伯,说的是没有平摊她的支出。 大伯在咂嘴,乔奈想象的出大伯抽旱烟的样子,黝黑的皮肤,锁眉一发不言的表情,似苦难又似慈悲。 “再看看吧,“大伯说,”熬一熬总能过去,四儿家的谷子收的比我们还少。” 婶婶带着哭腔,“还怎么熬,难不成你真去卖血,现在养娃又不像二十年前给半碗米喂活就成,还得供着读书,供着写字,两个都连是拖累,现在又多一个要供,他们偷懒耍赖不管,我们简直要褪层肉。” 大伯没再吱声。秋夜凉爽,乔奈站在门外嘴唇哆嗦着,门缝里透进的月光下,只有她两道眼泪像无声的细小溪水。 第二天婶婶推开房门走出来,就见乔奈静静地站在门口,她不知乔奈是什么时候在的,小姑娘眼睛清澈地盯着她,开口的话令她吃惊: “婶婶,我不想读书,我要去外面学手艺。” 大伯从婶婶后面走出来,披着外衣严肃地问,“你怎么有这个想法,你今年才多大!不好好读书你以后有什么出息!” 以往总和他统一战线的婶婶这次却没有说话,乔奈更加坚持,“我早上和村里王姨说了,她同意下个月带着我去市里的工厂。” 她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厚罩衫,这件衣服还是捡着婶婶以前穿旧的,小姑娘个子长得高,但无奈骨架小,这件衣服完全穿的像一张旧抹布。 她婶婶终于开口:“我帮你买身新衣服。” 这是同意她去了。 大伯拉长脸狠拉婶婶进屋,房门啪地关上,里面顿时吵起来,女人骂起脏话尖利,男人也渐渐处于下风。 乔奈转身扭进她的那间屋子,开始收拾她的作业,红艳艳的满分卷子,一张一张精心叠好的奖状,她把它们都收进一格最底下的抽屉,缓缓地送入黑暗。 在工厂的日子实际上比在学校上课更机械化,婶婶把她送到王姨家时打听情况,王姨给她不厌其烦地讲规矩,要她能吃苦,对老板要说她已经有十六岁,只许说是打寒假工。 乔奈点头,婶婶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手心里湿漉漉的满是汗,一直没有松开。 回去路上,冬季来了,飘起小雪,婶婶半晌对她红着眼道歉:“乔奈,原谅婶婶,下辈子婶婶给你赎罪。” 乔奈摇头,她想伸手去擦婶婶的眼泪,可她另外一只手太冰冷,她举起来,最终选择放下去。 接着几场大雪,村里的路无法通车,王姨说等雪停了再去,办完退学手续的乔奈整天待在婶婶家的厨房里,挨着木炭取暖。 某日大雪初晴,刚放假日的一群学生在门口堆雪人,乔奈从屋子里走出,满片银白的世界,枯枝黒木凌厉地刺破寒空,穿大厚棉袄的学生们在追逐打闹,而她站在一旁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整个人蒙着一层暗淡。 一颗拳头大小般结实的大雪球突然砸向她的脑门,乔奈险险地躲开,刚站稳便听见以前同班的李苗在几步外笑得捂住肚子:“哈哈哈哈……乔奈像个老太婆似的,穿的又丑又脏。” 其他男生轰然大笑,正是虚荣爱美的年纪,乔奈也不例外,她鼻子发酸,屈辱感犹如蚂蚁在啃噬她那点可怜的骄傲,她不甘的,带着发泄似的,从地上抱起大捧雪,捏得紧实,然后要狠狠的砸往李苗。 可是她的胳膊却被人捏住,动弹不得。 抓住她的力气极大,乔奈偏头,对方背着光,面容朦胧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中,穿着一身仿若夹带寒气的黑色风衣,气质凛然,那双捏在乔奈胳膊上的手一半都罩在黑色皮质手套下,露出四截修长白净手的手指,指甲上有纯白的月牙形。 对方好似在笑,语气里有笑意:“你是乔奈?” 乔奈手松开,那雪球落在地上摔散,男人也跟着松手,放开她,补充地说道:“我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 他说的是纯正的普通话,那种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乔奈只在语文课朗读的磁带里听过,但那些声音没有这个男人来得亲切温暖。 乔奈不解地看着他。 对方把她当小孩似的揉揉她的头发,“走,带我去见你大伯。” 那些原本在嘲笑她的男孩子纷纷好奇地打量起和她亲切的这个大人,看出对方不属于这里,他们只在电视里见过明星穿这种毛呢的黑大衣,也只在电视里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而这个青年无疑像是一道亮丽的景色,和落后的小村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乔奈带他进屋,她给客人递上一杯热水,白瓷杯缺了一个口,里面还有井水长年累月造成的黄垢,刚送到客人手上,乔奈便感到后悔,她不安地看着青年,以为青年会嫌恶。 倒是青年安抚似地冲她一笑,那张英俊的脸显得更加耀眼,不过热水他并没有喝上一口。乔奈隐隐感觉出他的教养虽好但藏不住挑剔。 “我去喊我大伯。”她刷地跑出屋。 大伯正在麦场看大缸里的种子发芽情况,远远听见乔奈的喊声,他走过来,问发生有什么事。 “有客人来了,”乔奈呵着雾气回答,“从大城市里来的。” 大伯连忙跑起来,“来多久了?” 乔奈跟在大伯后头,“刚到!” 她从不见大伯这么急迫,当然在大伯和青年打照面时,更没有见到大伯对一个后辈如此尊重。村子里是按辈分排地位,大伯年纪和辈分排的和村长一辈,甚少给村里年轻人面子,却对面前这位青年几乎到了讨好的地步。 青年人很客气,没有端架子或是丝毫清高,他们在大堂里聊了很多话,乔奈没有去听,大人说话一般是不高兴让小孩子插耳朵,她在门外,独自用脚去碾李苗那伙人在雪地上写的骂她的字。 不知过多久,她听见背后有脚步踩在雪地的咯吱响,青年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抬眼看着远处白皑皑的山峦,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问她:“乔奈,你愿意跟我走吗?” 深冬寂静,完全用不上青年说第二遍,可乔奈好似听错:“您说什么?” “你愿意跟我走吗?离开这,我供你上学。” 这声把寂静打得更碎。 乔奈尚在反应中,村里其他一群人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几步远遥遥地冲青年亲热的招呼,好几位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特意来和青年打照面。 青年回身笑着一一回话,他架子放得低,甚至随乡俗说上他仅会的几句方言。 乔奈望着青年的侧脸,眉骨柔和,鼻梁高挺,薄唇张合呵出冬日的雾气,让青年的侧颜笼罩在朦胧间。 该是这样,乔奈想,这样好看的人,该是隔着不真切的虚幻。 这些人拉着青年闲聊,一直陪到晚上,晚饭时,青年又被村里的长辈们让到上席,推拖不得青年只好坐下,村里好久没有如此热闹,满屋子里都坐着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摒弃平时各自的骄傲,客客气气和气地笑说一团,问青年最近的近况。 “刚从印度回来,”青年说,“交接完项目不久。” 重要的场合小孩子是不能上桌的,乔乔奈端着碗坐在堂屋的人圈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大人们的谈话。 大伯说:“还是这么辛苦?没打算换一份工作吗?” 青年摇头,只是笑笑。 村长道:“梁贞是活雷锋,苦不苦和常人理解不一样。” 屋子男人看着青年的眼神齐刷刷的带着敬佩。 乔奈打了个兀长的哈欠,听得昏昏欲睡。 后来她放下碗,真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去睡觉,半梦半醒中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睁开眼,青年就站她床边,弯腰和气地说:“乔奈,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问你的问题。” 乔奈当即想到他指的什么,房间里有股烂泥土挥之不去的味道,她在青年面前自卑地红脸,“我不去。“ 青年好脾气地问:“为什么呢乔奈?” 他靠近,“我会尽可能给你最好的教育环境。” “为什么你要带我走?”乔奈往被子里缩。 青年笑出声,“村里人都说我是活雷锋啊。” 他笑起来一双眼睛亮的仿若有光,不容乔奈再拒绝,他走出去前擅作主张,“就这样说定了,今晚你收拾好东西。” 乔奈刚要说太多了,又听梁贞接着说道:“五百给孟殷。” 乔奈:“……” 梁叔叔真不考虑她会吃醋么。 她表面上乖乖收下梁贞的钱,心里可不服气,第二天上学前和梁叔叔在楼下餐厅吃早餐,乔奈皱着眉要说出想法:“那个孟殷……” 梁贞端着盛满豆浆的玻璃杯在喝,眼神鼓励她往下说。 乔奈便继续道:“他家里很穷吗?” 原来住大房子都不算有钱人啊。 梁贞一口豆浆差点喷出,单手捂住嘴咳嗽,在乔奈一脸疑惑的表情里,他过了十几秒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频率,解释道:“他家不穷,他很穷。” “哦。”乔奈感觉梁叔叔笑容颇有深意。 她按照梁贞的吩咐,学校早操结束后立马满操场找孟殷的身影,对方长得高皮肤生的白,人群里不愁不显眼,乔奈追上他,“孟殷。” 周围有几个同班的同学经过,朝他们看。孟殷没有停下步子,仍由乔奈小跑着同步。 乔奈一把在校服裤兜里掏出钱,五百块对折叠的整齐,依依不舍地递过去:“给你。” 天边朝霞散尽,晨光如白露剔透闪耀,周边声音喧闹,孟殷看不出喜怒,也不问为什么,直接拿过钱。目前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人民币更重要。 “这是梁贞,梁叔叔给你的。”乔奈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给钱的理由,不然周围那些女生还要以为她拜托孟殷干不得了的事。 哪知她话落,孟殷一向没有任何表情的小俊脸霎时间产生变化,像电影画面慢速播放,乔奈眼睁睁地看着孟殷脸上的薄红从下巴处一寸一寸往上蔓延,连耳尖也是,仿佛头顶能冒出蒸汽,对方刷的一下将钱塞回她手上。 乔奈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追着递回。可孟殷如避蛇蝎,大腿直朝前走。 “你不要么?”乔奈认为这不是他的风格,“你难道不缺钱?” 她竟不知道孟殷会脸红,因为这个男孩子在她看来冷冷淡淡,对所有人和事全不在意。 孟殷没有理她,哪怕乔奈一路追到教室,孟殷都没有和她开口说一个字,她本来还想坚持,但孟殷的同桌回来了,是个看着严肃不好惹的高大男生,乔奈只好回到自己座位。 为什么孟殷听到是梁叔叔给的钱会是那种反应,乔奈搞不明白。 上完上午的课,乔奈照常在食堂一个人吃饭,突然间有片阴影落在她头上,接着对面坐下熟人。 学校简单肥大的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依旧与众不同,肤净,面貌唇红齿白,乔奈盯着他的脸看得发愣。 “看够了?”对方不高兴。 乔奈干巴巴地笑了笑,决定挽救一下尴尬的气氛:“你皮肤白,脸红时候都很好看。” 孟殷完全没有因为这个夸张要高兴的意思,结果气氛更僵。 乔奈的筷子在碗里搅啊搅的搅拌,食之无味地吃了两口,小心地问:“你有事找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孟殷表情有点扭曲。 “你和梁贞说什么?”他对梁贞直呼其名,乔奈不是很喜欢,语气不太好:“我给他看我的记账本,他知道你收我三倍车费的事,然后就要我转交给你钱,我又没说你坏话。” 26.一中 生日前两天,放学孟殷回家, 孟老爷子在客厅和老赵下棋, 玉盘上黑白棋子胜负难分,瞅他人进屋, 孟老爷子转过身对着门方向道:“二殷,马上十六岁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孟殷自顾自地上楼,孟老爷子追着问:“啥都不要?去年的玩具火车不喜欢吗?” 老赵憋着笑,肩膀直抖,指尖夹着的棋子落盘上砸乱布好的棋局,回头孟老爷子眼珠一瞪,老赵不得不摆手道:“我认输……认输……您这棋下了大半辈子我怎么可能赢过您。” 在小孙子那里吃瘪的孟老爷子眼下不是一句马屁能拍动的, 老赵一边拾起棋子一边道:“我表哥的儿子过生直接送了一辆捷豹,您十块钱的小火车只能忽悠小孩子。” 孟老爷子冷哼:“资本主义的腐朽作风,二殷难道不小?” 老赵很肯定地摇摇头,孟老爷子长长一叹, 转眼间这小兔崽子就要成人了, 岁月催人老。他亲自走进孟殷房间,捡起少年随手扔在地上的书包放椅子上, 背手踱步到少年身侧。 孟老爷子低声细语地说:“今年想要啥?” 孟殷坐在桌边转笔玩:“没什么想要的。” 看来不是什么东西好打发, 算了算了, 孟老爷子不得不“腐朽”一次,焦作海边的一栋房产留到孟殷名下, 等成年真正腾名上去。 他又说:“你和隔壁那小丫头走得近, 她打算送你什么?” 难得他孙子交到一个关系亲近的朋友。 漫不经心的孟殷嘴角上弯, 没有回答。 然而时至今夜,他当时期待的心情有多愉悦,看着乔奈的眼神就有多可怕。乔奈心虚地抱着书包灰溜溜地滚回自己家。 睡在床上乔奈内疚的情绪泛滥,想想她过生孟殷特意有送礼物,下晚自习的路上塞在她手中——一对足银制作的脚链,装在红色丝绒盒子里。 对于爱财如命的孟殷来说,不可谓是大手笔,她虽不喜这礼物,因为看着更像是脚铐,即便雕刻的十字符文精美独特,她一次没戴地放进抽屉。 眼下她却只顾学习忘记孟殷的生日,实在过分了些。 可孟殷喜欢什么呢?乔奈辗转反侧难眠。 第二日上学,远远地看见孟殷,对方寒着脸没理睬她,和平时一样乘坐公交上车,分别连着的两个空座位,孟殷坐外面伸长腿不让她进去。 乔奈的内心:这人好幼稚啊! 谁让理亏的人是她,乔奈忍! 分小组抽查语文文言文背诵情况,孟殷一直坐九班最后一张位置,其中原因何老师担心同学们认为她同意孟殷转班成为特殊化,故意降低孟殷的待遇,成绩排名第一的尖子生正坐角落,但每次需要分小组的时候,他以后面没有人组队为理由,都是直接找前面的乔奈。 这次也不例外。 四人一组,孟殷检查乔奈的背诵,乔奈检查陆米涵,陆米涵检查后座一个男生,那男生再检查孟殷,以此圆回。 这次背诵乔奈很是悲惨,孟殷的态度跟一块冰山冻着她就算了,还故意时不时打断她,说这里少个之,那里差个也,乔奈背得磕磕绊绊,对方毫不留情给她打个不及格。 乔奈:“……” 啊啊啊,这人真是好烦啊! “我不要你抽查了!”她气的从孟殷手里夺回自己的语文课本,“小气鬼1” 然后乔奈彻底把孟殷得罪,孟殷被骂了小气罪名不能白顶,他真小气地整整两天没理乔奈。 生日这天照常上学,孟殷下楼,孟老爷子叮嘱人晚上早点回来,今晚特意有备蛋糕。 孟殷单肩挎着背包,不喜地道:“不要!” 若不是外面晴空大太阳,孟老爷子都怀疑小孙子全身淋雨,全身气息又湿又寒,等人走出门,孟老爷子奇怪,自言:“谁惹他了?” 孟殷作风低调,他从不提及关于自己的事,生日这天依旧不断有人祝福和送礼,他出去一趟,回来抽屉里全是包装漂亮的彩盒,也有各年级不少匿名所送。 嫌弃这些占地,后面有人帮忙递东西给他,说:“刚有个女生走过去要我帮忙转送。” 孟殷冷冷地回道:“你自己接的自己处理!” 那男生摊手,转手扔进垃圾桶,这些女生没完没了他也烦。 躲门外偷偷观察的送礼妹子:“……” 临近中午,孟殷的心情完全写在脸上了,他柔美的面容阴测测的,任谁都看出这位低调的学霸想咬人。 午休时间,从食堂回来的孟殷在路上遇到萧玉。 对方叫住他,林荫大道上,两旁树木飘叶,萧玉犹犹豫豫,再三鼓起勇气,说:“生日快乐。” 孟殷听完抬脚准备继续前走。 “等下,”萧玉道,“我送你的千纸鹤,你有拆开看吗?” 她的语气出于紧张而僵硬,表面听起来像是质问,但一向懒得揣测别人心思的孟殷不会去分析,他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点炸,斜眼睨人,语带寒霜:“我为什么要看?” 萧玉仰头:“我辛辛苦苦折了好久,一方面是感谢你上次及时出现在包厢。” 孟殷:“说完了?” 不见萧玉回复,他转身走人。 “如果你不珍惜,”萧玉突然地较真追上他的步子,强硬地说道:“请你把它还给我。” 孟殷甩开她拉扯的动作,他的耐心忍到极致:“早扔到垃圾桶里,你自己去我家楼下找吧。” 他恶劣的不近人情,萧玉的自尊心彻底受挫,呆傻了半秒,看着孟殷藐视着她的一切而淡然离开,哪怕她再如何骄傲眼睛里蓄了半天的泪水。 而最终压垮她的是乔奈接下来的举动。 她折叠一千一百颗星星,不抵乔奈在便利店买的一盒老掉牙的铅笔。 都初三的学生,除了英语老师涂卡纸谁还用铅笔,她冷笑地不屑,可偏偏孟殷接过来,微微睁圆眼睛,下一刻将乔奈紧紧搂进怀抱。 那时下晚自习教室无人,室外一片黑幕的黑色,明亮的灯里下,安静摆放着的课桌和书本,掉头回来拿东西的萧玉撞见送礼的过程和相拥的一幕。 她扶着门框的手,指甲深深地刮去一道一道棕色的表漆。 …… 被拥的乔奈看见孟殷高兴,感叹总算是雨过天晴。 为了买到适合孟殷的礼物,她请求到梁贞那里打听孟殷的喜好,梁贞又给孟成澜打电话。 孟成澜不清楚自己弟弟喜好什么,在梁贞一顿数落他身为长兄没负半点哥哥责任的时候,孟成澜很冤枉地说:“我和他实际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一年啊!” 梁贞无话了,只好给乔奈支招:“你要不要听一段故事?” 乔奈不解,梁贞解释说:“在心理学上,一个人的喜好很大部分来源于他的成长环境。” 然后梁贞给乔奈描述孟殷前十五年的大致生活:家境殷实,父母作为国家科研人员长期留在国外,后来孟殷寄养在爷爷家,不爱交朋友,从幼儿园到初中一直是一个人。 梁贞说:“你拿这些去分析也许会有答案。” 乔奈心里很想对他梁贞说:“我只是个平凡的初中生,而且确定讲这么多不是蒙我?” 可她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有钱说明不缺贵重物品,父母做科研说明他对新奇的事物接受度高普通东西吸引不了他,乔奈总结出:孟殷就是难伺候! 乔奈睡不着的第二晚,她想起奶奶。 即便身在梁家,为她的人生改头换面,她还是无比思念乡下那间破旧的矮平瓦房。 如若一个人物质上什么不缺,也许最缺的只有陪伴。 她去便利店买了一套最老版的铅笔,等晚自习大家都走后,磨磨蹭蹭地走到孟殷桌子前,双手递给孟殷:“你别笑话寒酸。” 乔奈又说:“我送你这个是想告诉你,送完铅笔就说明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以后我们考一个高中,读一个大学!不许拒绝!” 说完这些难为情的话,她脸微微发红。 她还在等待孟殷的回话中,孟殷已将她牢牢锁进怀抱里。 晚上摆弄着这盒子里一根一根的铅笔,一共二十四只,每只颜色缤纷,孟殷用削笔刀一一削尖,对着光,灰黑色的笔芯锋利得可以轻易戳穿薄纸。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想吃掉乔奈。 礼物送出去,心头一颗大石头落地,梁贞问乔奈送的什么,乔奈如实说。 那边孟成澜得到消息,隔着电波指挥梁贞:“你赶紧让你家那个小丫头离我弟弟远些。” 梁贞对好友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为所动。 “我再次提醒你,”孟成澜认真地道,“我对孟殷做过心理测试,他和普通人不同。” 梁贞好笑,“把你的物理好好攻读完再研究心理吧,你在网上下载的几个不靠谱的心理方法有什么说服力。” 孟成澜:“……我真怀疑我弟弟给你施了魔法。” “他魔法倒没有,”梁贞正在办公室签文件,一边用中文和孟成澜交流,夹杂用英语回应助手几句,“对你弟弟的生活经历,你从来没有过同情?” 孟成澜哑口无言。 梁贞给乔奈说起孟殷的经历是最简洁后的压缩版。事实上的孟殷有一个一度让孟老爷子头疼的问题,他这个小孙子——深度恋母。 让乔奈陪在孟殷身边有什么不好,相似的成长环境造成不同的个性,说不定善良的乔奈能感染到孟殷,梁贞从心底如此打算。 人算不如事态发展,一年后他回国,乔奈和孟殷双双考进同一所重点高中,本是喜事,中考前却出了点意外。 请海初中火箭班升学率高到百分之九十八,即便如此,面对每年北城重点高中来学校提前的招考,依然引起大家重视。 不用中考直接面试进重点高中,在这群学生和家长眼里已然属于无比的风光和荣耀。 北城重点高中有三所,综合实力排名第一的是北城一中,接下来分别是文科突出的星宇高中和理科突出的召英高中。 乔奈一门心思要报一中。 三所高中的招考分别错开时间,一个月安排一次招考,一中排名最后。 何老师把招考常见的要求和大家讲明,比如说平时月考成绩平均分排名落后的同学会失去参考资格,这个属于三所高中的规定,清海初中没有改变的权利,另外如发现考场舞弊,会直接被拉入黑名单。 大家怨声载道地吐槽要求的严格,但录取率百分之一比这更打击人心。 27.开花 为好好准备一中的招考,乔奈的练习册堆得更加高了。 她成绩不冒尖, 在火箭班属于中游偏上, 成为百分之一有些困难,何况三所高中有可能录取的人会重复, 搞不好这百分之一的录取率还会往下降。 她天天学得费心劲力,临到中考班上的人都收起好玩的小性子开始用起功,暗自互相较着劲。 连陆米涵都连续一个多月没有偷看课外书。 乔奈三所高中都有资格报考,临到召英高中的试卷发下来前夕,规定有变。 为确保不出现三所高中重复录取的情况,每个学生只能选择其中一所学校的招考。 星宇和召英对总分成绩会宽容一点,更侧重学校注重的科目成绩, 最难考的就是北城一中,全国出名的北城招牌高中,全国各地一半的试卷和考题模板来自于这个学校。 乔奈放弃前面两所,只报了一中。 她想的是哪怕一中没考过, 以后还有中考。 一中招考选择的是双休日, 学校放假没有人,初一初二的教室可以空出来借用, 因为一中要求每个考场的学生不能超过十五人。 严厉而苛刻, 这是一中给他们的第一个下马威。 对于乔奈选报一中的决定, 梁教授是支持的。进入考场前,学生只允许携带水瓶和基本需求的纸笔, 乔奈分在四号考场, 考场里她认识的熟人只有萧玉。 萧玉对她视而不见, 乔奈也没凑着热脸往前。 一中的招考持续两天,第一日乔奈颇感顺利,第二日依然如此。 乔奈考完,她伸个懒腰,和隔壁考场出来的孟殷一起结伴回去。 一周后,何老师公布一中招考录取的名单,乔奈落榜。 落榜对于乔奈来说确实有些失望,但火箭班精英济济,光九班压在她头上的就有孟殷和莱玉等前十名,其他几个班的更不用说。 陆米涵写纸条安慰:“离中考还有一个月,你仍旧有机会!” 乔奈点头回应笑脸,而何老师念完名单,请乔奈去办公室。 每次何老师露出皱眉严肃的表情便说明遇到麻烦,很少有事件能让何老师一脸不悦。 办公室里没有人其他老师在场,何老师关上门,合上窗帘,她没有邀请乔奈坐下,而是陪着乔奈一起站着,认真地直白地问:“一中的招考你作弊了吗?” 这是第二次乔奈面临何老师的质问,她的答案还是否定:“我没有!” 何老师扶着额头,急着原地打转:“我们教室没有装监控。” 乔奈不懂何老师要说什么。 “乔奈,你没有机会能证明你的清白。”何老师痛惜地道,“一中记录你涉嫌作弊,你被他们拉入黑名单,永远拒绝录取。” 一路从质疑里走出的乔奈,不意味练就出了一颗强大的心脏,她几乎是晕着头,耳鸣许久,反复和何老师说:“我没有,我没有作弊……” 她落榜没有关系,凭什么还要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冤枉。 何老师道:“目前只能等待星宇和召英的情况,他们那边如果不拒绝你,你中考能选择他们,可是很难说……” 乔奈身体摇摇欲坠:“要是他们都把我拉入黑名单,是不是我只能去一所普高?” 被重点高中排外的学生,怕是一般名声可以的普高都不会录取她。 何老师没法继续说出真相,她搂住乔奈的肩:“别多想,你回教室,老师只要知道你没有作弊,一定会给你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 绝望的念头冒出,乔奈几乎不怎么想流泪。 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何老师的办公室,上课时间走廊上空荡荡的,萧玉背靠栏杆上,对她无谓地挑眉笑言:“失败的滋味怎么样?” 以往萧玉的毒舌她都能忍住,但她现在不想听任何讽刺的话。 一旦想到自己日后去一所三等高中,那她两年来日日夜夜的付出岂不是像白痴一样的行为。 她冷眼看着萧玉:“我对你没有话讲。” 校园欺凌的事件上,她可以算帮助过萧玉,而对方不仅毫不领情,对她的态度比以往还要冷漠。 萧玉笑着走过来,她比乔奈高出半个头,轻松俯在乔奈耳边:“不过借着你养父母的大树乘凉,骨子里还不是个土包子,真以为你能和我进同一所高中?没门。” 乔奈身体绷直。 “单纯的土妞,这是我免费送你的一课。”萧玉得意地整理乔奈的校服领子。 试图藐视她、轻视她、踩在她头上挡住她的人,总需要点报应。 “别以为身在象牙塔,你能护住你所有想要的东西,乔奈,”萧玉决断地道,“你和我是一类人。” 乔娜推开对方,夏日燥热的风吹拂出一身湿汗,她额前的碎发黏在一块,汗水顺着头发又顺着脸部的轮廓滚落,微舔干燥的唇,她肯定地问:“污蔑我作弊的事是你做的对吗?和上次投到校长办公室的举报信一样!” 箫玉不以为惧地回:“我可不是污蔑,考场好几个人看见你作弊,物证人证都在呢。” 28.成长 此为防盗章,一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事不宜迟, 梁教授起身去拿报名表,填完乔奈的基本信息, 接着马不停蹄地给培训班打电话,咨询上课时间,用筷子扒饭的乔奈没能发表上一句话。 寒假培训班的事定了,期末考试紧随月考而来,期末的卷子比月考卷子难度高,乔奈的分数再次亮起多个红灯。 得知后梁教授问:“期考考试要请家长吗?” 乔奈说不用,老师想让同学们过个好年。 也不是谁的家长都像乔奈家的梁鹤译。 果然梁教授感到遗憾, 表情虽如以往严肃,眉宇间却是无法掩饰失落,乔奈装不知情,收拾好书包跟着司机坐车去培训班。 年底将至, 北城冬日的大雪来临, 培训班过年期间暂放五天,寒假这阵子乔奈确实辛苦, 不仅在两个培训班间连轴转, 晚上回来还有一大堆练习题等着要做。 梁贞从外地回来, 吃饭见平时自家冷清的餐桌边竟聚满全家人,显然一愣, 他有意让家里人慢慢接纳乔奈, 没想到会提前这么早。 总归好事, 梁贞当一切照旧,他从容地坐在餐桌旁接过李阿姨盛满白米饭的瓷碗,尽量忽视自己父母略尴尬的神色。 梁贞对这个事问起李阿姨,了解到原委便叫来乔奈来自己房间。 他飞回北城不久,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但首先关心乔奈地道:“培训班会不会对你有压力?我只希望你生活快快乐乐,成绩不是判定你好坏的标尺。” 乔奈否认:“我喜欢培训班。” 她想变优秀,想变成和梁贞一样厉害的人,尽管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不能给梁叔叔丢脸。”乔奈说。 梁贞满是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如果太累,就停下。” 这点乔奈乖乖说好。 年后,梁贞在非洲的项目必须前往,过年期间大雪不曾停歇,北城的雪来得晚,下得倒疯狂,整个世界白茫茫的,待梁贞考虑定飞机票的日子,晴空瞬间结束连日的雪天。 一家人动身去送梁贞,机场人来人往,别离沉重的氛围难以稀释,乔奈埋在围巾里的小脸早潮湿一片。 梁贞和父母一一拥抱完,到乔奈这,他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间的丫头,半蹲下身扯开她的红围巾,怜爱地用食指擦拭她的眼泪,“我和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乔奈吸鼻子。 “等你考试所有科目达到九十分以上,我一定回来看你。” 乔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真的吗?” “当然。” 乔奈勉强点头露出笑脸,旁边的梁母眼眶微红,千万的不舍,也没人能阻止梁贞的离开,他这样的人任何条框牵绊住他都是自私,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有许多比他们更需要梁贞的人。 回家连续好几个夜晚乔奈是哭着睡过去。她不停给奶奶写信,即便年后的第三天梁贞带她回过老家给奶奶扫墓,她仍止不住对奶奶的思念和需要倾诉的欲望。 开学季,因为梁贞的出国,乔奈心情一直不好,在班上话以前不多现在则是更少了,可麻烦的事接踵而来。 依照她期末的考试成绩她本不该出现在十班,乔奈连续上学一个星期时班上大部分人对她产生反感。 试想每个学生努力用功地不被从火箭班刷下去,一个年纪倒数名次的人却能安稳待在这,几个人心里能平衡。 大家年纪小,心里有什么会直白地表现在行动上,先是冷暴力,只要乔奈说话,必定没人搭理,连同桌萧玉都参与其中。 再是动作排斥,偶尔撞一下乔奈,不小心把她推到一下,再或者弄不见她的东西,背后取绰号嘲讽。 乔奈骨子里倔,硬是咬牙忍受这些。晚上功课复习的时间越来越晚,几次李阿姨都得敲门提醒她早点睡。 初二生物课程开始讲到青春期变化,班上十三十四岁的男生女生像春天发芽的种子,躁动地破土而出,纷纷要开出与众不同的颜色。 女生们之间关系更好了,有说不完的小秘密,男生们爱开起女孩子的玩笑,扯她们脖子上系的小带子,说隐喻而让女生脸红的混话。 被隔离的乔奈仅仅只成为一个除上洗手间都在座位上算题的人。 梁教授对她的学习进度很上心,连续两次月考下来,培训班功效加持,乔奈成绩总算过了及格线,但离优秀还是差的远。 他仔细琢磨,一个星期去一次培训班太少,平时没有吸收的知识点集中到一天消化实在困难,某天乔奈放学,梁教授带她串门——隔壁现成的优等生,浪费资源多不好。 然后等孟殷洗完澡,穿着浴袍用毛巾揉头发,回房发现自己房门口站着土妞。 孟殷:“……” 他愣了无数秒,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比他还惊恐的乔奈。 孟殷扭头看楼下客厅,自家老爷子和隔壁梁教授相谈甚欢,对话声音还传到这: 孟老爷子道,哎呀,早听说你们家多了一个小姑娘,过年拜年她没过来我还没见着,这小孩瞧着机灵,以后成绩不会差,你既然看中孟殷,他肯定高兴,绝对教好。 梁教授很是操心的模样,喝一口茶,说着,我这辈子没教育过孩子,就想乔奈能成才。 …… 孟殷嘴角一抽,两个戏精。 他抬脚进房,踢开脚边的布偶兔子,对乔奈说:“离我远点。” 乔奈压根不想靠近。别说铁门口几条长舌的大犬,她进这栋别墅看见孟老爷子的一刻便退缩了,孟老爷子年惑古稀,身上决伐的杀意并未随着年龄消淡,眼睛犀利如鹰,他只看眼乔奈,乔奈便紧张得背后冒冷汗。 进到屋,别墅装饰是六十年代的古宅怀旧风格,地上铺着毛地毯,处处有青瓷花瓶和墨画点缀,孟老爷子让她上去找孟殷,她跑上楼,打扫的阿姨指方向告诉她房间是哪个,她以为孟殷在,房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即开。 只一瞬间,她的血液从脚底凉上头。 三面靠墙的玻璃木柜,每个格子都锁着一只巴掌大的布偶,或蓝或红的毫无神采的眼珠直视前方,其他放不下的玩偶堆积在柜子边。它们的设计风格诡异,头大身下,每个布偶的眼睛占据着整张脸的三分之一,没有唇线,没有神情。 她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停住脚。 孟殷揉着湿哒哒的头发过来时,她想回家了。 “把门关上。”孟殷没觉自己的布偶被人看见有什么问题。 乔奈一手抱着书包,另一只手去关门。 她看孟殷把毛巾丢椅子的椅背上,拉开椅子入座,翻着桌面一本厚厚的国外名著,而房间就一张椅子,乔奈只得坐地板,摊开作业放腿上做题。 孟殷书看得认真,而且速度很快。乔奈不经意抬头,孟殷的书看去了一小半。 那么厚的书,还全是英文,乔奈想都不敢想。 “一道题二十块。”忽然间孟殷开口道。 乔奈脱口而出:“没钱。” 她跟着孟殷放学几天,每天零花钱都上交了。 孟殷站起来,他站的地方正好是吊灯的正下面,乔奈觉得一大片阴影兜头,对方那张小巧又精致的脸背光临下,目光不善。 她很怂地改口:“可以便宜点吗?” 眼巴巴地央求着。 孟殷拒绝:“不行。” “凭什么不,”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明明班上其他女生都可以讲价,乔奈抗争到底,“没有友情价吗!” 孟殷冷笑:“场地费。” 乔奈:“……” 见鬼的场地费,你这房间的审美差点没把人吓死。 但她不能说,说了怕真就见鬼了, 乔奈气冲冲地成交这笔交易,这一晚她花了三个星期的零花钱,第二天任凭梁教授如何劝说死活不去孟殷家复习。 也就轻松一晚,隔天晚上孟殷亲自上门。 乔奈听见孟殷过来找她,条件反射想的是孟殷爱财如命。但她下楼见到人后,眨眼间抱住楼梯扶手不肯走。 她从没有见过少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硬生生弄出做作的温柔语气:“来,乔奈,我找你一起学习。” 不不不,她不要。她直觉孟殷潜台词里完全另一种意思。 梁教授当她害羞,拔河似的拽她下来,心满意足地把她交给孟殷:“别学太晚,晚上十点前记得回来。” 孟殷笑着点头说会提醒,乔奈背后的汗毛几乎全竖成钢针。 如她所想,孟殷回到自己家,犹如上等的京剧大师一秒变脸,寒气凛冽,额头发黑。只见孟老爷子看见乔奈有来,他拍拍孟殷的肩膀:“邻里之间多关照有什么不好嘛,非逼着让你去,你这孩子就是太没有为人民服务的觉悟。” 孟殷沉默着黑脸。 “好啦,上楼学习吧。”孟老爷子大手一挥地道。 乔奈亦趋亦步地跟在孟殷后头,这晚她连地板都没得坐,孟殷让她站着学完。 委屈了两晚的乔奈特感心酸,梁贞给家里来电让她接电话时,她拿着梁教授的手机回房间,一条一条陈列孟殷的罪状。 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这样讲同学坏话,会不会太过分?” 梁贞安慰她:“我知道孟殷是什么样的性格,这不是你的错。” 乔奈猛点头,想到梁贞看不见她这边,她嘴上连说:“他超级超级冷血。” 也就孩子能说出这些孩子气的话,梁贞觉得有趣,耐心地听她发牢骚,开解她道:“以后你去和他学习,梁叔叔保证他不会再这样对你。” 真的么?乔奈半信半疑,可毕竟是梁贞说的话,她相信梁贞。 老话说人不能做亏心事,说完孟殷坏话的乔奈这晚做梦,自己变成孟殷掌中的一只玩偶,不能动,不能说话,四肢缠绕绵长的黑线,在她眼里身躯庞大好几倍的孟殷操控着丝线, 那黑线一条一条将她覆盖,至始至终对方一双眼尾狭长的眼睛雕刻冷然的神采。 寒假培训班的事定了,期末考试紧随月考而来,期末的卷子比月考卷子难度高,乔奈的分数再次亮起多个红灯。 29.高一 此为防盗章, 一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梁贞点点头,一只手轻轻搭乔奈肩上,“这是你以后的班主任, 何老师。“ 乔奈温顺地招呼:“何老师好。” 何老师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何老师,乔奈劳你多多照顾,她新来陌生的环境, 一开始怕是很难适应。”梁贞忍不住再多加一句,他气质出尘,套近乎的俗话在他说起来旁人完全明白出自真心实意, 毫无做作的成分。 何老师连说:“放心, 现在课还没下, 我带她进班级熟悉下。” 乔奈抬头望着梁贞。 “别担心, 跟老师去吧,”梁贞鼓励她, “放学我来接你。” 乔奈没有出声, 双手分别扣着书包背包带,默默走在何老师后面。 一路上何老师不停问: “有吃过早餐吗?” “刚才送你来的是你哥哥?” “以前你学习怎么样?哪个科目是你的强项?” “你喜欢什么运动?平时爱看什么书?” 乔奈纠结地抿唇,她想一一回答,可她普通话不标准,有点不敢开口,庆幸的是何老师没有介意, 当她是内向, 说话间人走到一年十班的教室门口, 她敲了敲教室门。 教室门本来便是打开的,只是大家都是在上课,讲台上有男老师在黑板上板书,何老师敲门后,那男老师转过头,“什么事?” “新来了转校生,李老师,能不能耽误你三分钟。”何老师歉意地笑着道。 李老师把粉笔丢进讲台上的盒子里,没有拒绝。 “同学们,”何老师直入主题,“欢迎我们班新加入的成员,乔奈。” 讲台下的同学们鼓掌,接着交耳议论,那些目光四面八方的将乔奈包围打量,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件陈列的商品。 何老师鼓动着乔奈说:“乔奈,能不能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 由于这些目光。乔奈手心里全是汗,她面红耳赤,张张唇,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可在何老师殷切期待的眼神下,只得干巴巴地道:“大家好,我……我是乔奈。” 一句话的工夫,她背后冒出细密的汗珠。 好在何老师体贴,知晓一点她的性格,没有再多要求什么,同学们的掌声依旧热情,何老师指着第三组第四排的位置说:“你坐那儿上课,王语蔷你转到后面。” 乔奈慢腾腾地垂头挪在那儿,看她顺利坐下,何老师呼出一口气,打起笑意请李老师继续上课。 黑板上板列着《世说新语》的大纲内容,乔奈匆匆瞥了眼后,将拿出的语文书翻到这里。 她的同桌是位披着期间的漂亮女生,眼睛大鼻梁高,一身墨蓝色校服衬得皮肤白嫩得可以掐出水,一直在认真听课,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同桌被换人。 下课铃刚响,前后左右好几个女生彼此凑到一块,一边小声说话,视线一边往乔奈身边瞟,夹杂几声低低的哄笑,过了一会儿许是闹的动静太大,乔奈的同桌不满的把铁制的文具盒往桌上重砸。 声音如一道惊雷,教室里短暂的安静,乔奈的同桌顿时站起身,表情很是生气,接着动作带风的离开教室。 乔奈挺直着背,记录着刚才上课老师所说的注释,佯装听不见那些议论,可是耳朵骗不了人,通过一点只言片语,她大概了解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清海初中似乎是所了不起的名校,对入学学生要求严格,不仅转学资料要求过关,还必须通过学校的面试考试,而她这些都没有,进来的却还是优等生组成的火箭班之一。 她们好奇乔奈,理所当然。 再加上她来的前一天,何老师和班上同学提到今天有转校生来上课,顺便说明到时叫王语蔷的女生要搬到后面倒数第三个座位去。 乔奈感觉王语蔷应该对这个安排无所谓,她听她们在说班上实行一帮一的政策,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优等生的同桌要是一位成绩一般的学生,王语蔷也在小声喊早受不了被人管制,终于能坐到后面。 “我的天,”王语蔷夸张地道:“谁要是和萧玉坐一块谁倒八辈子血霉,新来的真可怜。” 左右女生跟着嘻嘻哈哈的笑。 她想,也许她们不喜欢她的同桌。 乔奈转过头,坐在人群中心、扎着马尾,脸上挂着神气的王语蔷对她吐舌,满不在意她是否有听见。 快到上课她的同桌才回来,拉开凳子,和她一样挺直着背坐下。 还是语文课,同桌站道:“起立!” 全班跟着站起来:“老师好。” 等老师回礼后,同桌说:“坐下。” 陆陆续续是凳子移动产生的摩擦声。 乔奈盯着同桌看了好几眼,对方的皮肤白得一块璞玉,温润有光泽,鼻子小巧,侧面的线条柔和,连那些细微难以发现的绒毛也透着可爱。 “看我做什么,”同桌视线没有从黑板上移开过,“上课不好好看黑板!” 乔奈连忙回过头,耳朵有点发热。 “萧玉,”李老师点名道,“这个段落麻烦你给同学们念一遍。” 文言文考的是多音字,乔奈的同桌大方地站起来朗读,一字不错,发音标准,声音甜美。 李老师十分满意,又对她旁边的乔奈说:“麻烦新来的转校生接着往下读。” 乔奈先是一愣,等同学们的视线转向她,她才木讷地站起来,字她都认识,她的朗读水平在村里时没人能比上她,可刚有萧玉珠玉在前,这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李老师对于她的迟疑脸上出现微妙的不喜。 乔奈捏紧书页,像过了非常漫长的时间,才开口:“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 翘舌不分,教室里接二连三有人憋笑。乔奈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 李老师没有打断,念完后特意纠正她的普通话的发音。他每说一个字要乔奈跟着念一遍,然而这种做法非但没有让乔奈好一点,因为紧张和自卑,她几乎多说多错。 眼看上课时候过去十几分钟,李老师不得不放弃,末了叮嘱以后多注意练习,让她坐下。 下课后立马有调皮的男生跑过来鹦鹉学舌,学乔奈念课文,令乔奈脸上的热度一直没有消退过。 “烦不烦啊,”萧玉嫌弃地赶走那些人,“你们吵死了,” 她虽不受班上女生欢迎,但这些男同学却很听她的话,哄的一下散开。 “谢、谢。”乔奈生涩地表示谢意。 “没什么,”萧玉整理课本道,“何老师要我多帮助你,我本人不喜欢多管闲事。” 乔奈哦了声,从书包里拿出梁贞给她买的新水杯,看见桌上萧玉的水杯是空的,“要不要我帮你打水?” 萧玉不想领情,不过她往后面饮水机的方向看了下,余光正好看见新搬到后面的王语蔷,瞬间厌恶的皱眉,“那就麻烦你打一次吧。” 于是乔奈拿着两个手杯走向教室后面的饮水机,好巧不巧水桶里的水已经空了。 她注意力全放在打水这件事上,未注意到后面的骚动,直到有人不耐地说:“让开。” 她看向声源,站她身后的男生足足比她高一个头,一张巴掌左右的小脸被黑色口罩遮住一半,露出的一双眼睛幽深却清澈,对方穿着和班上其他男学生一样的校服,标准的深蓝色白条纹,唯独是他好看得让人见之难忘。 对方只是轻易地说出两个字,不知为何乔奈身体先行一步退到一侧,回过神这男生已经插队到她前面。 “没水了,”她好意提醒。 男生扭头看她,像在思考哪来的这号人。 刹那间乔奈下意识握住水杯,好似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条件反应对他先服从,她想起自己来时做过的一个噩梦: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她是一只和群体分散的斑马,对方盯视她的气势和雄狮一致,随时有种撕裂她的危险。 “孟殷,”旁边有男生喊,“我来帮你换水。” 说着自告奋勇地取下空水桶,要把旁边盛满水的水桶换上去,可惜他也才十二岁平时又缺乏运动,饮水机有半米多高,抬到等高都困难更别提要竖过来倒立上去。 接着另外有个男生加入抬水的行列,连试两次还是没有成功。 乔奈把两个水杯都放一旁的课桌上,挽起袖子,半截手腕细瘦,她弱弱地说:“要不我来吧。” 她既长得不出众,又是个土丫头,这两个男生丝毫没有对新同学客气的意思: “我们都不行你可以吗?” “让你试,让你试。” 他们只当她想出风头,经常有女生要和男生比力气然后夺关注。乔奈通过实际行动证明她是办实事的,只见她羞涩的低着头,两个胳膊环保住水桶,举过半米高,轻轻一放,咚——水声咕噜噜往下灌,动作一气呵成,本人不带喘气,简直惊呆群众。 30.二更合一 此为防盗章, 一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中午午餐时间,萧玉和班上另外两个男生一起去的食堂,她走前扬起脸对乔奈头说:“昨天我已经带你熟悉食堂了, 你今天不需要我带着你了吧。” 班上结伴走的男同学互相推搡, 女同学手挽手说悄悄话, 乔奈一个人坐位置上解答完一道阅读理解题目,见萧玉走了,她的笔跟着停下来。 微风拂动,桌上课本的书页被翻动得哗啦响,她伸手去压, 空无他人的教室, 静静的,她发现鼻子有些酸, 忍着这股冲鼻的酸意, 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 乔奈,你不能再让人看笑话了!她给自己打气,自言:你一定要把普通话给练好! 有了斗志, 她也就不再觉得那么委屈, 站起来推开椅子, 从书包里拿出饭盒按照昨天的记忆去食堂打饭。 她一个人在餐厅坐一张四人餐桌,环视四周, 萧玉和班上几个成绩好的男生在一块拼桌, 班上其他人明显都是有自己的小团体。 乔奈收回目光, 暂时没有再交朋友的兴致。吃完饭洗好碗,她回教室趴桌上睡觉。 陆陆续续有同学回来,萧玉进来看见她在,问她:“诶,你吃饭没?在食堂怎么没看见你?” 乔奈脑袋枕在胳膊上点了点,萧玉便转过身和后面座位的人讲话,直到午休铃声响,大家开始安安静静准备睡觉。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放学,乔奈把练习册收进书包,数学老师站讲台上提醒同学们回家必须完成作业明天上交。 她挑起一根肩带往肩上套,另外一边空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你找我有事?”乔奈见对方是跟她不熟的男生,在班上从没有搭话过。 这男生身高比乔奈高一个头,头顶的头发剃得极短,能看见头皮的青色,浓眉小眼,脸部轮廓菱角分明,身上校服没有穿正,拉链拉到一半,上部分歪露出一个肩膀,校服裤腿儿挽起,他小声示意乔奈:“老师走了再说。” 数学老师前脚离开,他拍在乔奈肩膀的动作改为抓,指头用力,“新同学,这个……” 说着把手里的练习册摔在乔奈桌上,“帮个忙。” 练习册自然是数学老师刚布置的家庭作业,乔奈摇头,“这个应该你自己做。” 对方恶狠狠地瞪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背因用力而暴青筋,威胁道:“乖乖听话,要是不做,你以后小心点。” 说完拍乔奈后背一巴掌,跟门外几个和他一样不好好穿校服的男生汇合放学。 见到全部过程的萧玉背上自己的书包,“他是我们班上的赵承,天天上课在教室后面偷玩,下次模拟考成绩出来,他肯定不在我们火箭班了,你忍他几天就行。” 乔奈不是软柿子,“班上这么多人,他为什么找上我?” 萧玉看她一眼,接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朝天空望,摊手,嘴上笑了笑。 这笑不言而喻,乔奈握拳,好半晌才拿起桌上的练习册,粗鲁地塞进书包。 今天同样是梁贞开车来接她回家,回去路上梁贞满含歉意的解释今早没有送乔奈的原因,公司总部在北城,此次回国时间虽短,但公司仍是交给他监督一个简单的基站项目,凌晨四点接到通知说项目临时出问题,他只得先赶去公司一趟。 “听李阿姨说你今早有迟到?”梁贞陪乔奈吃晚饭时主动提起这个。 乔奈说是,可能因为早上没有见到梁贞,她这一天都过的不愉快。可是看到梁贞脸上淡淡的黑眼圈,她那点小小责怪的心思一下子消失得干净。 “梁叔叔,”她只在梁贞面前喜欢摆可怜兮兮的表情,“你以后无论去哪里,能不能先给我提醒。” 梁贞夹菜的动作一顿,他自立得早,习惯自由,加上被国外的文化侵染多年,甚至连父母也不能对他提出约束。 不过他没有直接拒绝乔奈,筷子夹的菜转到乔奈碗里:“我尽量。” 乔奈眼皮往下垂,抽鼻子,“可是,我只有梁叔叔了啊,如果梁叔叔也不要我……” 她鼓着腮帮子,圆圆的眼睛里透明的眼泪将落,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无法拒绝小女孩楚楚动人的哭泣,梁贞心软,想到乔奈和平常女孩总归不一样,他只好哄道:“梁叔叔怎会不要你,别哭,别哭,梁叔叔以后去哪,肯定先和你说。” 乔奈破涕为笑:“好!说定了哦!” 她的眼泪瞬间收回去,给因为看见这幕而愣了一瞬的梁贞夹菜,“梁叔叔,你也多吃点。” 接着她甜甜一笑:“我最喜欢梁叔叔了。” 梁贞欣慰,如若不是坐在对面,他真想摸摸乔奈的头顶。 自从乔奈到来,李阿姨准备晚饭都是分两次,梁贞父母注重养生,下午吃饭较早,往往等梁贞和乔奈回来吃饭的点,他们已在楼上各自忙自己的事务。 一个月前梁母新接一笔画单,客户是定居北城的法国老人,喜欢田园自然景色,梁母的工笔写意画向来在景物方面颇有造诣,但是客户不满意,给出答复:“缺乏生活气息。” 梁母的助理维护她,私底下说可能文化不同,审美存在差异,她当时认为助理说的不无道理,画还是要按照客户的要求重画,可她陷入上幅画的死胡同走不出来,完全没有灵感。 她走出画室下楼透气,不经意间瞧见自己儿子和小女孩在餐厅聊得正欢。屋子灯光明亮,餐桌上的饭菜升着袅袅的热气。恍惚间,梁母有种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错觉。 她的画室冷冰冰,俨然死物。梁母轻轻走回了房,暂时没有再管那幅画的欲望。 …… 和梁贞定下一个了不起的约定,乔奈回到房间可以用心满意足来形容,哼着歌拿出今天老师布置的数学题。 她的成绩放在乡下老家的学校属于矮子里头拔将军,转到清海初中火箭班里完完全全不够看,这里的师资水平高,布置的作业难度跟着高。 乔奈一直写到深夜,总算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她伸懒腰舒缓一下,猛然间又听见滴滴滴的警报响。 几乎和昨晚一样,接跟着传来精神抖擞的老人大吼声:“老赵!快把那混小子抓回来!” 熟悉的一阵鸡飞狗跳。 乔奈:“……” 经历过一次也便不再稀奇,她拉上窗,打着哈欠集中注意力算最后这道题,题目做完后又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提前练习朗读课文,至于那个写着赵承名字的练习册,在她洗澡看见自己右边肩膀上红印子时已决定无视。 第二天一早,数学课代表向赵承收作业,赵承双脚搭在前面同学的椅子下方的横杠上,不以为然地说:“找那个新来的土包子要。” 数学课代表是个秀气瘦小的男生,名字叫卢单,看着胆子小不敢得罪人,不问赵承为什么,径直跑来乔奈这。 乔奈把练习册递过去,赵单先例行检查完成度,“不对啊,都没做。” 乔奈直脾气地道:“哪里不对,本来就没做。” 赵单大致明白怎么回事儿,他想提醒乔奈什么,回头看看坐教室后面嚼口香糖大声喧哗的赵承,他干脆当不知道,将赵承的练习册放到收齐的练习册堆里。 正巧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人高高瘦瘦,四十岁左右的男教师,平常看着严厉又古板,生气时低气压看起来更可怕。 他走进教室先砰的一声把书摔在讲台上,扬起粉笔的灰尘,他黑脸质问:“赵承你给我站起来!你昨天的作业为什么没有做?” 那声砰响惊到了乔奈,但她问心无愧,背坐的笔直。 睡眼朦胧的赵承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直到数学老师问出第二遍,他先是不可置信,再接着一双眼睛像两把刀狠狠瞄准乔奈的背影。 “老师,我忘记了。”他撒谎道。 新账旧账加一起令老师更加愤怒:“明天你让你家长来学校一趟,帮助你长记性。” 像是懒得再啰嗦一句,老师接着道:“上课!” 萧玉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齐齐站直。鞠躬。 下课数学老师刚走,憋了一肚子火的赵承跟暴走的小野兽一样冲到教室前面,使劲踹乔奈的课桌一脚。 桌上的书本水杯哗啦的掉落,旁边的桌子也未能幸免,被殃及池鱼的萧玉拍桌子站起:“赵承你有毛病吧!” 赵承冷笑,“你给老子少嚷嚷!喂,土包子。” 他推搡乔奈,“你挺牛B啊,敢这样耍我!帮我交空本子是吧!” 从小干农活的乔奈力气可不小,她一只手把自己歪斜的课桌轻松拉回原位,另只手拦住挡住赵承准备再推搡的动作,普通话蹩脚的反驳:“我……我本来就……就没答应帮你。” 赵承骂了句脏话,“好,你等着,老子不打女生,但你记住,只要以后老子在十班一天,保证不整死你!” 乔奈捡着地上的课本没出声,旁边的同学们也看不出她到底怕不怕。 实际上乔奈有些害怕,可赵承笑她是土包子,认为她好欺负,那她务必要告诉赵承土包子里包的是硬邦邦的砖头馅。 萧玉蹲在地上收拾,心情极差,“跟你坐一块真是没好事。” “对不起。”乔奈道,“我没想到他这么坏。” “算了,”看见乔奈一副内疚样,萧玉没好意思继续抱怨。 倒是上课时萧玉开小差给乔奈写纸条:“你以后上下学尽量不要一个人。” 乔奈回:“?” 萧玉:“赵承有个堂哥在我们学校读初三,普通班出名的小混混。” 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对他们而言本身具有一种威慑性,更别提一个在学校无法无天的坏学生。 乔奈:“谢谢你告诉我。” 萧玉面色平常地收回纸条,撕碎扔进桌子里自备的垃圾袋。 而赵承像为力证他放的狠话,接下来的体育课他联合班上另外三名关系好的铁哥们,对乔奈明目张胆的进行欺凌。 这个小小的举动放在乔奈眼里受宠若惊,还没回神,孟殷和跑来的一个小男孩撞上,校服全染上饮料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从男孩后面追上来的妈妈连连道歉。 只有几岁大的男孩睁着无辜的眼睛,手里只剩下一半的橙色饮料杯,盖子和吸管歪在一旁。 乔奈瞅孟殷的脸色,她某天喝水不小心弄脏孟殷房里的地板,对方可是毫不犹豫给她一记冷眼。 出乎意外,孟殷相当平静。 男孩妈妈在包里拿出纸巾要递给他时,他说了声谢谢,又说了句没事。 女人将手里的棒棒糖给孟殷和乔奈一人一个,当是赔礼。他们在这位长辈眼里仿佛和小男孩一样都是需要人哄一哄的。 乔奈接了,看着孟殷也接下,他面色淡得如水,唯有一双不起波澜的目光紧紧黏在女人的身上,对方察觉到不妥,再次道歉后拉着自己孩子走远。 人已然看不见后,孟殷还保持这个模样,他眼里的东西太深,如同沉积多年的酒水看着无色,却能闻味知深浅。 心生误会的乔奈不舍地把自己的糖给他:“别看了,人家只给了两个。” 虽然这糖看着就好吃。 孟殷偏低视线,嫌弃地横她一眼,“蠢。” 乔奈:“……” 我咋看出你要不要吃。她委屈。 最后乔奈吃完自己的糖,又把孟殷的那个吃了。她晚上一边做练习题,一边吸棒棒糖,啧啧啧的响。 孟殷拿起书砸她头:“安静点。” 乔奈故意吧唧嘴。 孟殷冷着脸盯着她,乔奈把糖咯吱两下咬碎:“你给我吃的,你看我我也不赔给你。” 对方眼里露出对她智商的绝望。 乔奈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喜欢吃糖?” 孟殷放弃和她交流。 乔奈还想说你是不是喜欢年纪大的女人,有先见之明的孟殷直接一本练习册甩她写满八卦的脸上,无比冷酷地说:“今晚做完这个。” ——奥数练习册,和乔奈不死不休的对头,顿时乔奈奄奄一息。 终于室内恢复安静,只剩下她算题的沙沙写字声。 孟殷将书放下,桌上的闹钟时针指向九点,那些布偶用空洞的眼睛和他对视,皆是没有表情他想起乔奈第一次踏入他房间里神色流露出的惊恐。 他一步一步走近,等待她的掉头。然而她留下了,选择对恐惧视而不见。 孟殷今晚原本不会撞见教室里的一幕,走出校门发现以往跟在后头的乔奈人不在,只是好奇乔奈难道真的要单挑马宁。 人到教室门口,恰巧乔奈在举刀奋起,他冷眼旁观,误以为的悲剧却没有发生,乔奈及时克制住内心的暴动。 对方流着泪一副倔强的样子,像一记温和的拳头打向他的心脏,直击内心深处的一角: 一面柔弱一面固执地撑在原地,一面哭着一面发狠威胁马宁——多么有趣。令人沸腾。 孟殷借着明光打量着她,这土妞五官圆润,眉细而短,眼大而看似无害,忽视掉她身上的土气,单论外貌长得并不差。 对于接受梁贞的委托,貌似并不是多难忍受的一件事。 …… 关于乔奈如何单挑马宁,除了当事人和孟殷其他人均不知晓,大家第二天看乔奈照常上课,惊讶地发现马宁居然不找土包子的麻烦了。 哪怕和马宁关系好的兄弟,操场上路过远远看见乔奈,冲乔奈扬下巴喊绰号,一向带头起哄的马宁竟没参与。 有次乔奈做值日扫地,马宁忘记收拾垃圾直接扔座位下,乔奈直言讽刺:“后面那么大垃圾桶你看不见?” 人人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马宁回嘴:“我又不是针对你。” 说着把垃圾捡起来丢到后面桶里。 众人惊呆下巴。 好几个和乔奈不熟的女同学下课凑到她座位旁边,打听那晚发生了什么。乔奈忙着学习嘴巴里撬不出一个字,女生们自讨没趣又蹬着眼睛回去。 学校、食堂、住家、培训班,四点一线的生活导致时间过得飞快,乔奈的长衫换成短袖,教室吹起吊扇,期中大考来临,分数揭晓,乔奈的成绩在班级里向上爬了十位。 名次进步不明显,不过总分提升幅度大,班主任何老师点名表扬她。 班上的人几多不屑,第一名的萧玉尤甚。每次考试完都需要写成绩报告,乔奈成绩总结的心得没注意上交,本该帮忙递到何老师办公室的萧玉不处理:“这是你的事,你自己不去干嘛找我。” 乔奈没有和她争辩,拿着本子去找何老师,午后的骄阳似火,一路走廊过去她的脸晒得发红,刚准备敲门打报告,听到里面传出自己的名字。 另个她不认识的男老师说:“真亏你顶得住家长们的压力,换乔奈在我的班上,估计我早和校长诉苦。” 何老师乐呵呵地笑:“乔奈挺听话的一个孩子,学习又刻苦,她只是基础差,留火箭班没什么错。” “那些家长们不是造谣说你收好处?要是这次期末考试乔奈考得不好,你怎么交代?” “清者自清,再说了我相信乔奈,校长考虑乔奈的特殊情况亲自点头让她留火箭班,我还怕什么。” 男老师咂嘴:“女人太喜欢母爱泛滥。” “等你以后有小孩,你铁定明白。” 门外的乔奈心震了震,本子被她捏出湿湿的手指印,她深呼吸好几下,止住要哭的鼻酸,抬头敲门,报告。 何老师声音响亮地道:“进。” 她发颤地将本子放何老师桌上,何老师没急着翻阅,问她:“你最近学习冲劲大老师确实高兴,但我看你下课都不主动和同学们一起交流,是不是还没交到新朋友?” 31.笑容 此为防盗章,一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她没有理由要回答马宁的嘲讽, 于是不搭腔,准备绕开。 马宁不依不饶, 伸手猛推乔奈,致使乔奈朝前一个踉跄, 差点摔倒。对方带头哈哈笑, 神气地说:“看你表情还不服气?” 乔奈敛下眼神,什么都没说回了教室。她不给反应马宁觉得没意思, 追在人后面,看乔奈刚坐下, 他顺手拿走讲台上的粉笔灰盒, 全部倒在乔奈的桌面上。 粉笔灰飘出一阵散烟, 桌面上的书本无一幸免, 旁边一组离得近的同学纷纷捂嘴逃开, 乔奈僵直坐着不动,头发前面有小片也被粉笔灰染白。 倒完, 马宁连盒子一起丢。 地欣赏着乔奈的眼睛慢慢红得像兔子, 全身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同桌的萧玉没有阻止, 事不关己。 马宁离开, 乔奈拿着抹布把桌子和灰擦了, 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晚上晚饭时间, 天色刚黑, 打完篮球的马宁和其他几个浑身热汗的男生兴冲冲回教室,走在前头的他夺过同学手里的篮球,站在教室门口做投篮的动作,准心直砸在写功课的乔奈。 乔奈及时坐直,头没砸中,但砸再次砸到桌上,砰的留下一层脏灰,篮球落地,接而砰了一声滚到一旁。 “三分!”马宁吹一个口哨。 一起进来的赵磊认为他做的过分:“你老是和一个女生较劲干嘛。” 这样说着,他走向乔奈:“你没事吧?” 萧玉抚胸口顺气:“突然一下子拍过来吓死我了,马宁你烦不烦啊,你要欺负人别打扰我行不行。” 马宁右手比到额前玩闹似地敬礼:“不好意思啦~学委~” 赵磊回头瞪他,转头又问乔奈:“你有没有吓着?我代马宁向你道歉。” 你凭什么代表他,乔奈胸前剧烈起伏,她想冷声质问赵磊,但她硬生生忍下这种冲动,她站起身,下达在别人看来完全自不量力的挑战书:“今天下晚自习,有本事你别走!” 这话朝着马宁的方向说,马宁当然不怕她,一口答应:“好呀。” 他还想看看乔奈有啥本事。 连续两次被乔奈忽视的赵磊尴尬地饶鼻子痒痒,没再多嘴。 晚自习一下,教室里大部分同学比以往走得慢多了,想见见今晚一场的热闹,可当事人坐位置上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开始或者要离开的意思。 没多久大家也就走干净了,整个学校的教室陆续熄灯,二楼除了教科室,只剩下他们十班的灯仍是亮着。 赵磊不放心,打算拉马宁一起走,对方不顺从地道:“我还真打女生不成,你要走先走。” 赵磊心说你要不想打昨天会踢别人吗,他走时再三强调:“你真动手小心我和你绝交,我最反感男的打女生。” 马宁不耐烦地轰走人,教室彻底只剩下他和乔奈两个。 他吊儿郎当的晃到乔奈桌边,用脚踢了下桌腿:“还学呢?土包子。” 说好的单挑呢。 一瞬间,原本安静乔奈犹如一只猎豹突然窜起揪住他衣领,将他狠狠往下一带,紧接着一秒,马宁腹部被尖锐的东西抵住,微微刺痛。 只听乔奈语气寒得没有一丝温度:“你再骂我试试!” 这一幕来得太快,马宁有些懵,腹部的痛感令他反应过来,他张嘴骂声卧槽,“你疯了你,给老子拿开。” 他拽了几下领口,根本拽不动乔奈的胳膊,这土包子力气太特么大了。 “你再骂一句看!” 刀又往前一寸,马宁出了冷汗,虚着说道,“放下刀,你这人怎么还带着刀上学。“ 乔奈蹬着圆碌碌的眼睛:“我放书包里早上来就想砍你。” 马宁咽口水,他腰被迫佝偻着,一条腿还夹在桌子腿间,有劲没处使,“你还忍得挺久。” 乔奈不和他贫嘴,她就事论事:“你以后还针对我吗?” 马宁闭着嘴唇不语,他不孬,不可能被一个女生逼着求饶。 “我知道你因为赵承的事讨厌我,讲道理,我成绩差我努力学,这学期期末考试如果我冲不进班上中游,我按你想法走人。” 似乎说到伤心处,明明被威胁的人是马宁,可委屈哭的却是乔奈。 她泪珠吧嗒吧嗒往下落,手直抖,“你要是说以后还欺负我,我……我……” 乔奈说着,哭得更抽噎。 她哭时眼睛泪汪汪,鼻子发红,唇也红,略显婴儿肥的小脸湿水说不出的Q弹感,按马宁的角度说,不仅不难看,还比平时顺眼了几分。 他心一软,犟嘴道:“你就咋样?” 乔奈又摆出恶狠狠的表情:“我就砍你。” “你带刀进学校还威胁同学,不怕请家长?” 乔奈犹豫了,一想到梁贞知道她这么坏,她放下水果刀,埋头把刀锋收进刀鞘。 马宁整理衣领站直,他对乔奈倒刮目相看,这女生其实挺好玩的,他想着留就留一个学期吧,到时候乔奈要真凭本事能在十班站住脚,那他无话可说。 “期末考试是吧?”他问。 乔奈闷闷地点头。 马宁说行,我知道了。他走前准备顺走乔奈的刀,“这个东西我带走,免得我以后上课提心吊胆。” 乔奈不愿意:“这刀不是我的,我还要还给别人呢,这刀质量好肯定贵,我赔很费钱。” 马宁:“……” 真特么的有意思过头。 …… 眼看时间太晚,乔奈关了教室灯,她不和马宁一起下学,因为她还是不喜欢马宁,对方同样不会由于一个协议放弃讨厌她。 两人分前后脚走,乔奈背着书包,心里想着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刀还回去,免得孟殷讹她钱。 学校路灯明亮,她只顾想心事,面前有人拦住,她走旁边让路,又被拦住,她再让,连续三次,她抬头抱怨:“谁啊!” 灯下人高腿长的孟殷俯着视线盯着她。 刚做完亏心事的乔奈有点怂,心虚地撇开目光。 孟殷唇一张:“我的刀呢。” 她脸腾的发红,显然教室里发生的一切孟殷都知道,搞不好一直在角落看完全程,乔奈瓮声瓮气地回:“书包里。” 孟殷走到她背后打开书包,拿出自己的东西,他将刀抽出一半,反射的寒光一凛,而乔奈和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寒假培训班的事定了,期末考试紧随月考而来,期末的卷子比月考卷子难度高,乔奈的分数再次亮起多个红灯。 得知后梁教授问:“期考考试要请家长吗?” 乔奈说不用,老师想让同学们过个好年。 也不是谁的家长都像乔奈家的梁鹤译。 果然梁教授感到遗憾,表情虽如以往严肃,眉宇间却是无法掩饰失落,乔奈装不知情,收拾好书包跟着司机坐车去培训班。 年底将至,北城冬日的大雪来临,培训班过年期间暂放五天,寒假这阵子乔奈确实辛苦,不仅在两个培训班间连轴转,晚上回来还有一大堆练习题等着要做。 梁贞从外地回来,吃饭见平时自家冷清的餐桌边竟聚满全家人,显然一愣,他有意让家里人慢慢接纳乔奈,没想到会提前这么早。 总归好事,梁贞当一切照旧,他从容地坐在餐桌旁接过李阿姨盛满白米饭的瓷碗,尽量忽视自己父母略尴尬的神色。 梁贞对这个事问起李阿姨,了解到原委便叫来乔奈来自己房间。 他飞回北城不久,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但首先关心乔奈地道:“培训班会不会对你有压力?我只希望你生活快快乐乐,成绩不是判定你好坏的标尺。” 乔奈否认:“我喜欢培训班。” 她想变优秀,想变成和梁贞一样厉害的人,尽管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不能给梁叔叔丢脸。”乔奈说。 梁贞满是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如果太累,就停下。” 这点乔奈乖乖说好。 年后,梁贞在非洲的项目必须前往,过年期间大雪不曾停歇,北城的雪来得晚,下得倒疯狂,整个世界白茫茫的,待梁贞考虑定飞机票的日子,晴空瞬间结束连日的雪天。 一家人动身去送梁贞,机场人来人往,别离沉重的氛围难以稀释,乔奈埋在围巾里的小脸早潮湿一片。 梁贞和父母一一拥抱完,到乔奈这,他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间的丫头,半蹲下身扯开她的红围巾,怜爱地用食指擦拭她的眼泪,“我和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乔奈吸鼻子。 “等你考试所有科目达到九十分以上,我一定回来看你。” 乔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真的吗?” “当然。” 乔奈勉强点头露出笑脸,旁边的梁母眼眶微红,千万的不舍,也没人能阻止梁贞的离开,他这样的人任何条框牵绊住他都是自私,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有许多比他们更需要梁贞的人。 回家连续好几个夜晚乔奈是哭着睡过去。她不停给奶奶写信,即便年后的第三天梁贞带她回过老家给奶奶扫墓,她仍止不住对奶奶的思念和需要倾诉的欲望。 开学季,因为梁贞的出国,乔奈心情一直不好,在班上话以前不多现在则是更少了,可麻烦的事接踵而来。 依照她期末的考试成绩她本不该出现在十班,乔奈连续上学一个星期时班上大部分人对她产生反感。 试想每个学生努力用功地不被从火箭班刷下去,一个年纪倒数名次的人却能安稳待在这,几个人心里能平衡。 大家年纪小,心里有什么会直白地表现在行动上,先是冷暴力,只要乔奈说话,必定没人搭理,连同桌萧玉都参与其中。 再是动作排斥,偶尔撞一下乔奈,不小心把她推到一下,再或者弄不见她的东西,背后取绰号嘲讽。 乔奈骨子里倔,硬是咬牙忍受这些。晚上功课复习的时间越来越晚,几次李阿姨都得敲门提醒她早点睡。 初二生物课程开始讲到青春期变化,班上十三十四岁的男生女生像春天发芽的种子,躁动地破土而出,纷纷要开出与众不同的颜色。 女生们之间关系更好了,有说不完的小秘密,男生们爱开起女孩子的玩笑,扯她们脖子上系的小带子,说隐喻而让女生脸红的混话。 被隔离的乔奈仅仅只成为一个除上洗手间都在座位上算题的人。 梁教授对她的学习进度很上心,连续两次月考下来,培训班功效加持,乔奈成绩总算过了及格线,但离优秀还是差的远。 他仔细琢磨,一个星期去一次培训班太少,平时没有吸收的知识点集中到一天消化实在困难,某天乔奈放学,梁教授带她串门——隔壁现成的优等生,浪费资源多不好。 然后等孟殷洗完澡,穿着浴袍用毛巾揉头发,回房发现自己房门口站着土妞。 孟殷:“……” 他愣了无数秒,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比他还惊恐的乔奈。 孟殷扭头看楼下客厅,自家老爷子和隔壁梁教授相谈甚欢,对话声音还传到这: 孟老爷子道,哎呀,早听说你们家多了一个小姑娘,过年拜年她没过来我还没见着,这小孩瞧着机灵,以后成绩不会差,你既然看中孟殷,他肯定高兴,绝对教好。 梁教授很是操心的模样,喝一口茶,说着,我这辈子没教育过孩子,就想乔奈能成才。 …… 孟殷嘴角一抽,两个戏精。 他抬脚进房,踢开脚边的布偶兔子,对乔奈说:“离我远点。” 乔奈压根不想靠近。别说铁门口几条长舌的大犬,她进这栋别墅看见孟老爷子的一刻便退缩了,孟老爷子年惑古稀,身上决伐的杀意并未随着年龄消淡,眼睛犀利如鹰,他只看眼乔奈,乔奈便紧张得背后冒冷汗。 进到屋,别墅装饰是六十年代的古宅怀旧风格,地上铺着毛地毯,处处有青瓷花瓶和墨画点缀,孟老爷子让她上去找孟殷,她跑上楼,打扫的阿姨指方向告诉她房间是哪个,她以为孟殷在,房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即开。 32.生长 此为防盗章, 一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乔奈在自己屋里复习功课,既然已经走上楼,梁母顺便敲她房门:“你明天放假吗?” 乔奈停下笔, “放。放三天。” 梁母打听她芭蕾舞学得怎么样,乔奈不自在地揉腿, 什么都能忍,就是劈叉的动作太疼。梁母对此眉头一皱,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参宴。” 多和同年龄优秀的女孩子来往,见见世面不会坏。 乔奈没有理由反对, 第二天她穿上梁母准备的白色公主裙,披着卷发和梁贞父母一起赴宴。 行业大佬的宴会奢华程度便不做多赘述, 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到场, 大人们杯影交错低声相谈, 孩子们自动和他们隔开在另一边。 一群女孩子围着的中心无疑是宴会的主角——乔集团的独生女乔欣音,少女身材高挑, 水蓝色的露背礼裙典雅,长直发头顶上戴着钻雕皇冠, 女生们不无艳羡地夸赞她的打扮,少女高傲地抬起下巴说:“等下切蛋糕我还有一件礼裙, 我爸爸找知名设计师做的,听说这设计师一年设计的礼服不超过十件。” 女生们哇的一脸期待, 乔奈和她们不熟悉融不进去话题, 坐她们旁边独自拆零食吃, 酒桌上的进口酒心巧克力入口即化,她一个人吃了几乎一盘。 而孟殷来时,那些原本围着乔欣音的女生们对漂亮的衣服一下子失去兴趣,目光对着孟殷如影随形。 孟殷和是孟老爷子一起出现,孟老爷子一身改良版的类似中山装的复古西装,老人刚现身,好几个大人围上前寒暄,导致孟殷落单。 “你们发现没有,孟殷越来越好看了,”冲着他观望的其中一个女生道。 “在学校肯定不少人追吧。”又一个女生说。 大家七嘴八舌: “会不会有女朋友?” “清海初中禁止早恋的。” “谈地下恋老师怎么知道?” 突然有一个女孩子想起来,推乔奈胳膊:“你刚介绍说你是清海的,你知不知道孟殷谈女朋友没有?” 对感情的事尚未开窍的乔奈懵懵懂懂,“和他走得近的女生吗?” 一群女生连连说对,眼巴巴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乔奈摇摇头,除了她以外孟殷无论和男生女生都不亲近。 那些女生们如得密旨,哗啦一下凑到孟殷前,要拉他过来一起坐她们这桌玩。孟殷脸上写满不耐,却还是被拥簇地挤到这桌,不等他入座,怨恨他抢走风头的乔欣音口吐狂言道:“那个孟殷不过是个有娘养没娘教的可怜种。” 嘻嘻闹闹的女生们瞬间安静,乔奈惊讶地来回扫视孟殷和乔欣音,拆了锡纸的巧克力融化在指尖都未注意。 乔欣音傲慢无礼地说:“他妈跑到国外早不要他了,你们该不母爱泛滥地喜欢这种没妈的男生?” 她说得过分,几个女生不满,但迫于乔欣音的家世背景和临行前父母再三叮嘱要讨好乔欣音的吩咐,各个只敢表现在眼神里。 被围着的少年一袭白色西服,纯白不染纤尘,黑发如墨,面上波澜不惊,只有一双眼睛冷冷的,看得乔欣音心里发慌。 想起那晚孟殷对着送糖女人迟迟不肯收回的视线,乔奈放下变味的巧克力,她用餐巾纸擦手,推开挡住她的人,走到孟殷旁边,“我们走吧。” 说着再自然不过的拉起少年的袖子。 她来前梁母有交代,交不到朋友无伤大雅,但必定不能得罪乔欣音,乔董事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已经到娇宠无度的地步。 可她总不能对孟殷不管不问。 乔奈拉着他走出包围圈,楼店楼上有包间,她带他推开其中一扇门。她以为孟殷会不高兴,毕竟男孩子被人当着那么女生面嘲笑,语言里戳中最致命的点。 她见孟殷坐皮质沙发上不说话,乔奈递给他自己偷藏的一颗菱形巧克力,镀金的锡纸落在孟殷白掌间更莹光流转。 乔奈父母早逝,从小被人笑野孩子长大,眼见一直在云端处的少年今日被人贬低到尘泥里,平日恩怨两散,眼下感到同情和心酸,不由拍拍孟殷的肩膀,“她说的话你别在意。” 孟殷没有反应,在乔奈牵他上楼的一路上,他都比平日更沉默。 乔奈叹口气,留下孟殷让他独处,她认为少年可能是不想在人前哭。她退出去关上门的刹那,少年躺在沙发上确实用一条胳膊盖住眼睛。 静静的,包厢隔音太好,楼下的喧闹不曾闯进一丝,正因如此,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不断在加剧,疯狂的加速。于是孟殷嘴边的笑轻轻咧开:有意思,分明脆弱的不堪一击,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乎意料。 他抬起另只手,掌心里的巧克力微微融化,指头用力,轻易而碎,仿佛像乔奈白洁纤弱的后颈,孟殷惬意地眯起眼,不由摩挲锡纸的表面。 33.一更 此为防盗章, 一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果然梁教授感到遗憾,表情虽如以往严肃, 眉宇间却是无法掩饰失落,乔奈装不知情,收拾好书包跟着司机坐车去培训班。 年底将至,北城冬日的大雪来临, 培训班过年期间暂放五天,寒假这阵子乔奈确实辛苦,不仅在两个培训班间连轴转,晚上回来还有一大堆练习题等着要做。 梁贞从外地回来,吃饭见平时自家冷清的餐桌边竟聚满全家人,显然一愣,他有意让家里人慢慢接纳乔奈, 没想到会提前这么早。 总归好事, 梁贞当一切照旧,他从容地坐在餐桌旁接过李阿姨盛满白米饭的瓷碗, 尽量忽视自己父母略尴尬的神色。 梁贞对这个事问起李阿姨,了解到原委便叫来乔奈来自己房间。 他飞回北城不久, 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 但首先关心乔奈地道:“培训班会不会对你有压力?我只希望你生活快快乐乐,成绩不是判定你好坏的标尺。” 乔奈否认:“我喜欢培训班。” 她想变优秀, 想变成和梁贞一样厉害的人, 尽管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不能给梁叔叔丢脸。”乔奈说。 梁贞满是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如果太累,就停下。” 这点乔奈乖乖说好。 年后,梁贞在非洲的项目必须前往,过年期间大雪不曾停歇,北城的雪来得晚,下得倒疯狂,整个世界白茫茫的,待梁贞考虑定飞机票的日子,晴空瞬间结束连日的雪天。 一家人动身去送梁贞,机场人来人往,别离沉重的氛围难以稀释,乔奈埋在围巾里的小脸早潮湿一片。 梁贞和父母一一拥抱完,到乔奈这,他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间的丫头,半蹲下身扯开她的红围巾,怜爱地用食指擦拭她的眼泪,“我和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乔奈吸鼻子。 “等你考试所有科目达到九十分以上,我一定回来看你。” 乔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真的吗?” “当然。” 乔奈勉强点头露出笑脸,旁边的梁母眼眶微红,千万的不舍,也没人能阻止梁贞的离开,他这样的人任何条框牵绊住他都是自私,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有许多比他们更需要梁贞的人。 回家连续好几个夜晚乔奈是哭着睡过去。她不停给奶奶写信,即便年后的第三天梁贞带她回过老家给奶奶扫墓,她仍止不住对奶奶的思念和需要倾诉的欲望。 开学季,因为梁贞的出国,乔奈心情一直不好,在班上话以前不多现在则是更少了,可麻烦的事接踵而来。 依照她期末的考试成绩她本不该出现在十班,乔奈连续上学一个星期时班上大部分人对她产生反感。 试想每个学生努力用功地不被从火箭班刷下去,一个年纪倒数名次的人却能安稳待在这,几个人心里能平衡。 大家年纪小,心里有什么会直白地表现在行动上,先是冷暴力,只要乔奈说话,必定没人搭理,连同桌萧玉都参与其中。 再是动作排斥,偶尔撞一下乔奈,不小心把她推到一下,再或者弄不见她的东西,背后取绰号嘲讽。 乔奈骨子里倔,硬是咬牙忍受这些。晚上功课复习的时间越来越晚,几次李阿姨都得敲门提醒她早点睡。 初二生物课程开始讲到青春期变化,班上十三十四岁的男生女生像春天发芽的种子,躁动地破土而出,纷纷要开出与众不同的颜色。 女生们之间关系更好了,有说不完的小秘密,男生们爱开起女孩子的玩笑,扯她们脖子上系的小带子,说隐喻而让女生脸红的混话。 被隔离的乔奈仅仅只成为一个除上洗手间都在座位上算题的人。 梁教授对她的学习进度很上心,连续两次月考下来,培训班功效加持,乔奈成绩总算过了及格线,但离优秀还是差的远。 他仔细琢磨,一个星期去一次培训班太少,平时没有吸收的知识点集中到一天消化实在困难,某天乔奈放学,梁教授带她串门——隔壁现成的优等生,浪费资源多不好。 然后等孟殷洗完澡,穿着浴袍用毛巾揉头发,回房发现自己房门口站着土妞。 孟殷:“……” 他愣了无数秒,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比他还惊恐的乔奈。 孟殷扭头看楼下客厅,自家老爷子和隔壁梁教授相谈甚欢,对话声音还传到这: 孟老爷子道,哎呀,早听说你们家多了一个小姑娘,过年拜年她没过来我还没见着,这小孩瞧着机灵,以后成绩不会差,你既然看中孟殷,他肯定高兴,绝对教好。 梁教授很是操心的模样,喝一口茶,说着,我这辈子没教育过孩子,就想乔奈能成才。 …… 孟殷嘴角一抽,两个戏精。 他抬脚进房,踢开脚边的布偶兔子,对乔奈说:“离我远点。” 乔奈压根不想靠近。别说铁门口几条长舌的大犬,她进这栋别墅看见孟老爷子的一刻便退缩了,孟老爷子年惑古稀,身上决伐的杀意并未随着年龄消淡,眼睛犀利如鹰,他只看眼乔奈,乔奈便紧张得背后冒冷汗。 进到屋,别墅装饰是六十年代的古宅怀旧风格,地上铺着毛地毯,处处有青瓷花瓶和墨画点缀,孟老爷子让她上去找孟殷,她跑上楼,打扫的阿姨指方向告诉她房间是哪个,她以为孟殷在,房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即开。 只一瞬间,她的血液从脚底凉上头。 三面靠墙的玻璃木柜,每个格子都锁着一只巴掌大的布偶,或蓝或红的毫无神采的眼珠直视前方,其他放不下的玩偶堆积在柜子边。它们的设计风格诡异,头大身下,每个布偶的眼睛占据着整张脸的三分之一,没有唇线,没有神情。 她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停住脚。 孟殷揉着湿哒哒的头发过来时,她想回家了。 “把门关上。”孟殷没觉自己的布偶被人看见有什么问题。 乔奈一手抱着书包,另一只手去关门。 她看孟殷把毛巾丢椅子的椅背上,拉开椅子入座,翻着桌面一本厚厚的国外名著,而房间就一张椅子,乔奈只得坐地板,摊开作业放腿上做题。 孟殷书看得认真,而且速度很快。乔奈不经意抬头,孟殷的书看去了一小半。 那么厚的书,还全是英文,乔奈想都不敢想。 “一道题二十块。”忽然间孟殷开口道。 乔奈脱口而出:“没钱。” 她跟着孟殷放学几天,每天零花钱都上交了。 孟殷站起来,他站的地方正好是吊灯的正下面,乔奈觉得一大片阴影兜头,对方那张小巧又精致的脸背光临下,目光不善。 她很怂地改口:“可以便宜点吗?” 眼巴巴地央求着。 孟殷拒绝:“不行。” “凭什么不,”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明明班上其他女生都可以讲价,乔奈抗争到底,“没有友情价吗!” 孟殷冷笑:“场地费。” 乔奈:“……” 见鬼的场地费,你这房间的审美差点没把人吓死。 但她不能说,说了怕真就见鬼了, 乔奈气冲冲地成交这笔交易,这一晚她花了三个星期的零花钱,第二天任凭梁教授如何劝说死活不去孟殷家复习。 也就轻松一晚,隔天晚上孟殷亲自上门。 乔奈听见孟殷过来找她,条件反射想的是孟殷爱财如命。但她下楼见到人后,眨眼间抱住楼梯扶手不肯走。 她从没有见过少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硬生生弄出做作的温柔语气:“来,乔奈,我找你一起学习。” 不不不,她不要。她直觉孟殷潜台词里完全另一种意思。 梁教授当她害羞,拔河似的拽她下来,心满意足地把她交给孟殷:“别学太晚,晚上十点前记得回来。” 孟殷笑着点头说会提醒,乔奈背后的汗毛几乎全竖成钢针。 如她所想,孟殷回到自己家,犹如上等的京剧大师一秒变脸,寒气凛冽,额头发黑。只见孟老爷子看见乔奈有来,他拍拍孟殷的肩膀:“邻里之间多关照有什么不好嘛,非逼着让你去,你这孩子就是太没有为人民服务的觉悟。” 孟殷沉默着黑脸。 “好啦,上楼学习吧。”孟老爷子大手一挥地道。 乔奈亦趋亦步地跟在孟殷后头,这晚她连地板都没得坐,孟殷让她站着学完。 委屈了两晚的乔奈特感心酸,梁贞给家里来电让她接电话时,她拿着梁教授的手机回房间,一条一条陈列孟殷的罪状。 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这样讲同学坏话,会不会太过分?” 梁贞安慰她:“我知道孟殷是什么样的性格,这不是你的错。” 乔奈猛点头,想到梁贞看不见她这边,她嘴上连说:“他超级超级冷血。” 也就孩子能说出这些孩子气的话,梁贞觉得有趣,耐心地听她发牢骚,开解她道:“以后你去和他学习,梁叔叔保证他不会再这样对你。” 34.二更 此为防盗章,一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留在清海初中已成定局, 入学手续梁贞来前早有办理, 乔奈被他带到教务处外面的走廊上, 看着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何老师, 我已经到了,”梁贞简单地说。 很快一个穿紫色针织外套的中年女人走出教务室,她个子不高, 偏瘦,靠一双高跟鞋撑起海拔, 今日太阳正艳, 乔奈能清晰看见对方鼻翼两侧小小的褐色雀斑点, 笑起来时聚一起形成月牙的图案, 莫名令人觉得亲切。 “来得正好, ”女人说, “第一节课还没有下呢。” 梁贞点点头, 一只手轻轻搭乔奈肩上, “这是你以后的班主任,何老师。“ 乔奈温顺地招呼:“何老师好。” 何老师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何老师, 乔奈劳你多多照顾, 她新来陌生的环境, 一开始怕是很难适应。”梁贞忍不住再多加一句, 他气质出尘, 套近乎的俗话在他说起来旁人完全明白出自真心实意, 毫无做作的成分。 何老师连说:“放心,现在课还没下,我带她进班级熟悉下。” 乔奈抬头望着梁贞。 “别担心,跟老师去吧,”梁贞鼓励她,“放学我来接你。” 乔奈没有出声,双手分别扣着书包背包带,默默走在何老师后面。 一路上何老师不停问: “有吃过早餐吗?” “刚才送你来的是你哥哥?” “以前你学习怎么样?哪个科目是你的强项?” “你喜欢什么运动?平时爱看什么书?” 乔奈纠结地抿唇,她想一一回答,可她普通话不标准,有点不敢开口,庆幸的是何老师没有介意,当她是内向,说话间人走到一年十班的教室门口,她敲了敲教室门。 教室门本来便是打开的,只是大家都是在上课,讲台上有男老师在黑板上板书,何老师敲门后,那男老师转过头,“什么事?” “新来了转校生,李老师,能不能耽误你三分钟。”何老师歉意地笑着道。 李老师把粉笔丢进讲台上的盒子里,没有拒绝。 “同学们,”何老师直入主题,“欢迎我们班新加入的成员,乔奈。” 讲台下的同学们鼓掌,接着交耳议论,那些目光四面八方的将乔奈包围打量,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件陈列的商品。 何老师鼓动着乔奈说:“乔奈,能不能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 由于这些目光。乔奈手心里全是汗,她面红耳赤,张张唇,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可在何老师殷切期待的眼神下,只得干巴巴地道:“大家好,我……我是乔奈。” 一句话的工夫,她背后冒出细密的汗珠。 好在何老师体贴,知晓一点她的性格,没有再多要求什么,同学们的掌声依旧热情,何老师指着第三组第四排的位置说:“你坐那儿上课,王语蔷你转到后面。” 乔奈慢腾腾地垂头挪在那儿,看她顺利坐下,何老师呼出一口气,打起笑意请李老师继续上课。 黑板上板列着《世说新语》的大纲内容,乔奈匆匆瞥了眼后,将拿出的语文书翻到这里。 她的同桌是位披着期间的漂亮女生,眼睛大鼻梁高,一身墨蓝色校服衬得皮肤白嫩得可以掐出水,一直在认真听课,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同桌被换人。 下课铃刚响,前后左右好几个女生彼此凑到一块,一边小声说话,视线一边往乔奈身边瞟,夹杂几声低低的哄笑,过了一会儿许是闹的动静太大,乔奈的同桌不满的把铁制的文具盒往桌上重砸。 声音如一道惊雷,教室里短暂的安静,乔奈的同桌顿时站起身,表情很是生气,接着动作带风的离开教室。 乔奈挺直着背,记录着刚才上课老师所说的注释,佯装听不见那些议论,可是耳朵骗不了人,通过一点只言片语,她大概了解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清海初中似乎是所了不起的名校,对入学学生要求严格,不仅转学资料要求过关,还必须通过学校的面试考试,而她这些都没有,进来的却还是优等生组成的火箭班之一。 她们好奇乔奈,理所当然。 再加上她来的前一天,何老师和班上同学提到今天有转校生来上课,顺便说明到时叫王语蔷的女生要搬到后面倒数第三个座位去。 乔奈感觉王语蔷应该对这个安排无所谓,她听她们在说班上实行一帮一的政策,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优等生的同桌要是一位成绩一般的学生,王语蔷也在小声喊早受不了被人管制,终于能坐到后面。 “我的天,”王语蔷夸张地道:“谁要是和萧玉坐一块谁倒八辈子血霉,新来的真可怜。” 左右女生跟着嘻嘻哈哈的笑。 她想,也许她们不喜欢她的同桌。 乔奈转过头,坐在人群中心、扎着马尾,脸上挂着神气的王语蔷对她吐舌,满不在意她是否有听见。 快到上课她的同桌才回来,拉开凳子,和她一样挺直着背坐下。 还是语文课,同桌站道:“起立!” 全班跟着站起来:“老师好。” 等老师回礼后,同桌说:“坐下。” 陆陆续续是凳子移动产生的摩擦声。 乔奈盯着同桌看了好几眼,对方的皮肤白得一块璞玉,温润有光泽,鼻子小巧,侧面的线条柔和,连那些细微难以发现的绒毛也透着可爱。 “看我做什么,”同桌视线没有从黑板上移开过,“上课不好好看黑板!” 乔奈连忙回过头,耳朵有点发热。 “萧玉,”李老师点名道,“这个段落麻烦你给同学们念一遍。” 文言文考的是多音字,乔奈的同桌大方地站起来朗读,一字不错,发音标准,声音甜美。 李老师十分满意,又对她旁边的乔奈说:“麻烦新来的转校生接着往下读。” 乔奈先是一愣,等同学们的视线转向她,她才木讷地站起来,字她都认识,她的朗读水平在村里时没人能比上她,可刚有萧玉珠玉在前,这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李老师对于她的迟疑脸上出现微妙的不喜。 乔奈捏紧书页,像过了非常漫长的时间,才开口:“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 翘舌不分,教室里接二连三有人憋笑。乔奈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 李老师没有打断,念完后特意纠正她的普通话的发音。他每说一个字要乔奈跟着念一遍,然而这种做法非但没有让乔奈好一点,因为紧张和自卑,她几乎多说多错。 眼看上课时候过去十几分钟,李老师不得不放弃,末了叮嘱以后多注意练习,让她坐下。 下课后立马有调皮的男生跑过来鹦鹉学舌,学乔奈念课文,令乔奈脸上的热度一直没有消退过。 “烦不烦啊,”萧玉嫌弃地赶走那些人,“你们吵死了,” 她虽不受班上女生欢迎,但这些男同学却很听她的话,哄的一下散开。 “谢、谢。”乔奈生涩地表示谢意。 “没什么,”萧玉整理课本道,“何老师要我多帮助你,我本人不喜欢多管闲事。” 乔奈哦了声,从书包里拿出梁贞给她买的新水杯,看见桌上萧玉的水杯是空的,“要不要我帮你打水?” 萧玉不想领情,不过她往后面饮水机的方向看了下,余光正好看见新搬到后面的王语蔷,瞬间厌恶的皱眉,“那就麻烦你打一次吧。” 于是乔奈拿着两个手杯走向教室后面的饮水机,好巧不巧水桶里的水已经空了。 她注意力全放在打水这件事上,未注意到后面的骚动,直到有人不耐地说:“让开。” 她看向声源,站她身后的男生足足比她高一个头,一张巴掌左右的小脸被黑色口罩遮住一半,露出的一双眼睛幽深却清澈,对方穿着和班上其他男学生一样的校服,标准的深蓝色白条纹,唯独是他好看得让人见之难忘。 对方只是轻易地说出两个字,不知为何乔奈身体先行一步退到一侧,回过神这男生已经插队到她前面。 “没水了,”她好意提醒。 男生扭头看她,像在思考哪来的这号人。 刹那间乔奈下意识握住水杯,好似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条件反应对他先服从,她想起自己来时做过的一个噩梦: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她是一只和群体分散的斑马,对方盯视她的气势和雄狮一致,随时有种撕裂她的危险。 “孟殷,”旁边有男生喊,“我来帮你换水。” 说着自告奋勇地取下空水桶,要把旁边盛满水的水桶换上去,可惜他也才十二岁平时又缺乏运动,饮水机有半米多高,抬到等高都困难更别提要竖过来倒立上去。 接着另外有个男生加入抬水的行列,连试两次还是没有成功。 乔奈把两个水杯都放一旁的课桌上,挽起袖子,半截手腕细瘦,她弱弱地说:“要不我来吧。” 她既长得不出众,又是个土丫头,这两个男生丝毫没有对新同学客气的意思: “我们都不行你可以吗?” “让你试,让你试。” 他们只当她想出风头,经常有女生要和男生比力气然后夺关注。乔奈通过实际行动证明她是办实事的,只见她羞涩的低着头,两个胳膊环保住水桶,举过半米高,轻轻一放,咚——水声咕噜噜往下灌,动作一气呵成,本人不带喘气,简直惊呆群众。 对此她表现的挺开心,拍拍手上的灰尘,一时忘记刚刚那抹危险的预兆,对叫孟殷的男生说:“你可以打水啦。” 她笑时一双杏眼眼尾上挑,左眼下小小的一点红色泪痣鲜艳。 35.窥视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对方看了她两眼,竟然轻易放过她,没有找她收费, 只拿回自己的水果刀。 乔奈跟在他后面回家,顺人家东西被抓包和威胁同学被撞见, 她羞得不行。 两人间气氛沉默, 而高峰路段马路上车笛声此起彼伏。 她无聊地想踢路上的石子, 考虑孟殷不喜欢,忍住了。前方少年背影欣长, 步子迈得大,乔奈落后几米时, 他站在原地等。 这个小小的举动放在乔奈眼里受宠若惊, 还没回神, 孟殷和跑来的一个小男孩撞上, 校服全染上饮料汁。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从男孩后面追上来的妈妈连连道歉。 只有几岁大的男孩睁着无辜的眼睛,手里只剩下一半的橙色饮料杯, 盖子和吸管歪在一旁。 乔奈瞅孟殷的脸色, 她某天喝水不小心弄脏孟殷房里的地板,对方可是毫不犹豫给她一记冷眼。 出乎意外,孟殷相当平静。 男孩妈妈在包里拿出纸巾要递给他时, 他说了声谢谢, 又说了句没事。 女人将手里的棒棒糖给孟殷和乔奈一人一个, 当是赔礼。他们在这位长辈眼里仿佛和小男孩一样都是需要人哄一哄的。 乔奈接了,看着孟殷也接下,他面色淡得如水,唯有一双不起波澜的目光紧紧黏在女人的身上,对方察觉到不妥,再次道歉后拉着自己孩子走远。 人已然看不见后,孟殷还保持这个模样,他眼里的东西太深,如同沉积多年的酒水看着无色,却能闻味知深浅。 心生误会的乔奈不舍地把自己的糖给他:“别看了,人家只给了两个。” 虽然这糖看着就好吃。 孟殷偏低视线,嫌弃地横她一眼,“蠢。” 乔奈:“……” 我咋看出你要不要吃。她委屈。 最后乔奈吃完自己的糖,又把孟殷的那个吃了。她晚上一边做练习题,一边吸棒棒糖,啧啧啧的响。 孟殷拿起书砸她头:“安静点。” 乔奈故意吧唧嘴。 孟殷冷着脸盯着她,乔奈把糖咯吱两下咬碎:“你给我吃的,你看我我也不赔给你。” 对方眼里露出对她智商的绝望。 乔奈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喜欢吃糖?” 孟殷放弃和她交流。 乔奈还想说你是不是喜欢年纪大的女人,有先见之明的孟殷直接一本练习册甩她写满八卦的脸上,无比冷酷地说:“今晚做完这个。” ——奥数练习册,和乔奈不死不休的对头,顿时乔奈奄奄一息。 终于室内恢复安静,只剩下她算题的沙沙写字声。 孟殷将书放下,桌上的闹钟时针指向九点,那些布偶用空洞的眼睛和他对视,皆是没有表情他想起乔奈第一次踏入他房间里神色流露出的惊恐。 他一步一步走近,等待她的掉头。然而她留下了,选择对恐惧视而不见。 孟殷今晚原本不会撞见教室里的一幕,走出校门发现以往跟在后头的乔奈人不在,只是好奇乔奈难道真的要单挑马宁。 人到教室门口,恰巧乔奈在举刀奋起,他冷眼旁观,误以为的悲剧却没有发生,乔奈及时克制住内心的暴动。 对方流着泪一副倔强的样子,像一记温和的拳头打向他的心脏,直击内心深处的一角: 一面柔弱一面固执地撑在原地,一面哭着一面发狠威胁马宁——多么有趣。令人沸腾。 孟殷借着明光打量着她,这土妞五官圆润,眉细而短,眼大而看似无害,忽视掉她身上的土气,单论外貌长得并不差。 对于接受梁贞的委托,貌似并不是多难忍受的一件事。 …… 关于乔奈如何单挑马宁,除了当事人和孟殷其他人均不知晓,大家第二天看乔奈照常上课,惊讶地发现马宁居然不找土包子的麻烦了。 哪怕和马宁关系好的兄弟,操场上路过远远看见乔奈,冲乔奈扬下巴喊绰号,一向带头起哄的马宁竟没参与。 有次乔奈做值日扫地,马宁忘记收拾垃圾直接扔座位下,乔奈直言讽刺:“后面那么大垃圾桶你看不见?” 人人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马宁回嘴:“我又不是针对你。” 说着把垃圾捡起来丢到后面桶里。 众人惊呆下巴。 好几个和乔奈不熟的女同学下课凑到她座位旁边,打听那晚发生了什么。乔奈忙着学习嘴巴里撬不出一个字,女生们自讨没趣又蹬着眼睛回去。 学校、食堂、住家、培训班,四点一线的生活导致时间过得飞快,乔奈的长衫换成短袖,教室吹起吊扇,期中大考来临,分数揭晓,乔奈的成绩在班级里向上爬了十位。 名次进步不明显,不过总分提升幅度大,班主任何老师点名表扬她。 班上的人几多不屑,第一名的萧玉尤甚。每次考试完都需要写成绩报告,乔奈成绩总结的心得没注意上交,本该帮忙递到何老师办公室的萧玉不处理:“这是你的事,你自己不去干嘛找我。” 乔奈没有和她争辩,拿着本子去找何老师,午后的骄阳似火,一路走廊过去她的脸晒得发红,刚准备敲门打报告,听到里面传出自己的名字。 另个她不认识的男老师说:“真亏你顶得住家长们的压力,换乔奈在我的班上,估计我早和校长诉苦。” 何老师乐呵呵地笑:“乔奈挺听话的一个孩子,学习又刻苦,她只是基础差,留火箭班没什么错。” “那些家长们不是造谣说你收好处?要是这次期末考试乔奈考得不好,你怎么交代?” “清者自清,再说了我相信乔奈,校长考虑乔奈的特殊情况亲自点头让她留火箭班,我还怕什么。” 男老师咂嘴:“女人太喜欢母爱泛滥。” “等你以后有小孩,你铁定明白。” 门外的乔奈心震了震,本子被她捏出湿湿的手指印,她深呼吸好几下,止住要哭的鼻酸,抬头敲门,报告。 何老师声音响亮地道:“进。” 她发颤地将本子放何老师桌上,何老师没急着翻阅,问她:“你最近学习冲劲大老师确实高兴,但我看你下课都不主动和同学们一起交流,是不是还没交到新朋友?” 乔奈摇头,她想说自己不需要朋友只想快点搞好学习,可她怕何老师担心,换话说:“我和孟殷关系很好,他经常辅导我。” 何老师眉目放松:“想不到他还挺热心。” 她一直觉得孟殷哪都好,就是看着冷冰冰不好接近。 乔奈连连点点头,何老师担心她拘束,放她回教室。 经过这天乔奈回到家,二话不说撕掉了自己的期末卷子,仅仅只提高十个名次对她所付出的努力来讲,对何老师为她所做的而言,她不能心安理得。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壁思过很久,到点迟迟不去孟殷家学习,梁教授略感奇怪。 接连几天如此,梁教授坐不住了,用客厅里的座机打电话问孟殷是不是两人闹了矛盾。 后来她被叫下楼接线。 孟殷的声音透过电流有种兜头的清冷:“过来,做作业。” “不要。”反正她如何做都没有好结果。 “你以为你付出几个月的艰辛就能赢过别人几年的苦读?”孟殷冷声而笑,一语戳穿她的逃避,“萧玉十岁起每天学习到晚上凌晨,连你最讨厌的马宁寒暑假都是各种提升的培训班,你凭什么认为你一定会成功?” “那你呢?”乔奈大声质问,“你每天只是随便做作业,上上课,为什么也比我厉害?” 这次考试他都考了全班第三,英语科目还是做到一半嫌削铅笔涂卡纸麻烦而弃考。 电话那头瞬间一片死寂。 坐客厅在敷面膜的梁母噗嗤没忍住,对待乔奈她和梁父不同,接受乔奈不代表会亲近乔奈,她不打算卷入孩子们的烦恼,可有一点她要替孟殷澄清的,她躺着沙发上对乔奈方向说:“你这孩子,孟殷他和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人么,乔奈自然不敢说出来反驳梁母。 梁母接着说道:“人家哥哥多厉害,老早给他实行优先教育,他上小学那会天天做他哥哥高中的题。” 乔奈撇嘴不开心,酸溜溜地说:“他哥哥对他真好。” 电话那头啪地挂断。 梁母忍住笑:“可不是,高中寒暑假作业全孟殷包的。” 乔奈:“……” 好吧,她错了,她该给孟殷道歉。 她抱着练习册怯生生去孟殷家敲他房门,久久无人回应,她丧气地要走时,房门开了,孟殷面带严肃地直面她。 乔奈低下头,怀里的一叠练习册被夺去,孟殷每本随意翻到后面,哗啦啦的速度,每一本做好折叠的标记。 “今晚做不到这些你别睡了。”孟殷还给她道。 这些几乎是三天的量,但看着孟殷那张俊脸写着一副不容拒绝的霸道,乔奈作出挽袖的虚动作,心说若学不好就往死里学!她定要成功! …… 日复一日,对于她的上进,梁教授看在眼里不免欣赏,晚上和梁母睡前谈话,提及此事,道:“我看乔奈是个好女孩,性格有韧性,你不妨多了解。” 梁母没说好,也没挑哪里的毛病。 接连阴绵天气,梁母嫌弃室内灯光下画出的颜色和日照光看得不同,差些韵味,她对颜色标准要求极其严格,叫上李阿姨和她一起把画架和绘笔的工具抬到院子里。 上次法国老人下的订单搁置了,无论她怎么反复动笔重绘,对方都给出否定的答案,定金已收一半,加上她在工笔画圈名气颇大,老人不想拂她面子,婉言说:“画画追求灵感一现,我不介意等待。” 36.坏吧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梁母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巡视,乔奈顿觉自己像一根萝卜在由人挑选口感好不好。 “不够柔韧。”梁母扶着下巴说,“还得改造。” 看来她这个萝卜并不怎么入眼, 乔奈捂住小毯子有点慌。 “不热吗?”梁母问。 现在五月, 即将暑天, 裹紧毯子的乔奈松了松, 梁母道:“怯怯的感觉不错。” 乔奈:“……” 到目的地, 她总算知道她这萝卜要派什么用场, 只见梁母撑着深色的大雨伞,带着她进入一家美容会所。 梁母轻车熟路把她引到楼上, 装饰得金碧辉煌的会所和乔奈身上朴素的校服格格不入,前台主动咨询, 梁母取下墙上头牌设计师的名字,将乔奈轻轻往前一推,“就她。” 接着梁母坐贵宾区的沙发上喝茶看时尚杂志,乔奈被点名的男设计师带到一旁。 “头发做成卷发,”梁母提意见, “她头发长, 可以试试。” 设计师按照她的要求动手, 乔奈脸上带着少女的婴儿肥, 轮廓未长开, 设计师将她头发做成的大卷, 长及到她胸间。 梁母很满意, 招手让乔奈过来。 她抚摸乔奈的头发,道:“以后你的头发不要剪,越长越好。” 前方镜子,乔奈抬头便看见镜子里的女生,柔顺的卷发削弱她的气势,她不安的眼神使整个人看着楚楚可怜。 “衣服要换。”梁母不满她身上搭配一套灰扑扑的校服。 她起身刷金卡结账,带乔奈去到一家她朋友开的店。 这家服饰店风格全是欧式复古,造价相当高昂,前年好莱坞最佳服装设计奖获奖电影其中参与顾问便是这家的创始人。 梁母同样推出乔奈:“森系风格,气质越清透越好。” 接待的人员一身黑色女士露膝小西装,礼貌请乔奈进入内间。 店里的装修处处精致的巴洛克奢华风,使人错觉置身于十八世纪英国王室。 乔奈换上一件墨绿色长裙出来,梁母和人正用手机通话。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乔奈听不到,只见梁母原地来回走动,焦急地道:“我不管他会不会欣赏我的作品,但他有点说得非常对,我现在画画不是在燃烧我的热情,是习惯,你知道习惯有多可怕吗!我闭着眼睛靠习惯靠手感都能完成一幅画,可有用吗?全是死的。” 她见到乔奈出来,指沙发让乔奈先坐,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说:“我有新的灵感了,不出三年我会出新的展!你问我主题?想好了,‘花和少女’,我知道这个主题烂大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出烂大街的作品。” 乔奈百无聊奈,随手拿起一本有关服饰搭配的书籍翻阅。 梁母滔滔不绝地道:“你没有亲自处于我这种绝境,看见外面的雨没,三个小时前乌云压顶我站着画画,那瞬间……” 37.生病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乔奈还没能去堂屋的陶罐里掏出一把碎米喂鸡,她婶婶便骑着一辆二手的电动车急匆匆停在她门口,一只脚撑地上, “乔奈, 快,上车,去医院,奶奶要不行了!” 乔奈书包忘记摘掉,直接跳上婶婶的座后面,车子轮头险些没有稳住。 她不清楚后面自己是如何走到奶奶病床前, 印象里只依稀存在着医院泛黄的地板砖, 奶奶一下比一下吃力的呼吸声。 然后不远处田里的蛙鸣声声叫的聒噪,婶婶突地一声嚎啕, 站身侧的大伯一直用手揉着乔奈瘦小的肩膀, 重复着:“乔奈,别哭,别哭……” 乔奈哽咽着咬唇,发出呜呜呜的类似破笛的悲号。 因为奶奶的过世, 乔奈两天没有去上学, 送奶奶下葬后, 平时往日难得聚首的亲戚没有急着离去, 都坐在乔奈家的堂屋里, 商量她以后的学费。 大人们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沉重, 他们无疑是同情着乔奈,喜欢着她,可是谁家也没能力再多养一个。干脆大伯提议,以后乔奈的学费大家每人平摊,直养到她十八岁成年。 这事一锤定音,于是乔奈一人守着奶奶的老房子,开始轮流吃亲戚家的饭。小鸡被乔奈送给婶婶,这座空寂的老屋子,彻底沉默得像潭深水。 直到第二年开春,乔奈连续几天没去上学,心细的班主任寻上门家访,推开乔家没上锁的大木门,空气里一股陈年泥土的味道,而乔奈倒在地上,那时外面冷雪未化,寒风正使劲作孽。 班主任吓得赶紧扶起乔奈,可小姑娘浑身软趴趴的,一张脸通红,隔着一件破洞的棉衣,体温像烧得正旺的暖炉。班主任抱着她冲往村口唯一一家诊所。 出了这档事,高烧痊愈的乔奈被大伯接到一起同住。 一开始婶婶和大伯对她不无体贴,半年秋收后,今年谷子闹霉病,田里收成不行,婶婶家还有两个在读高三的一对儿女,免不了发愁下半年学费的事。 乔奈某晚半夜上茅房,不小心听见婶婶在隔壁房间和大伯的对话: “这两个月四儿该拿出的生活费一直没给。” 四儿是乔奈的三伯,说的是没有平摊她的支出。 大伯在咂嘴,乔奈想象的出大伯抽旱烟的样子,黝黑的皮肤,锁眉一发不言的表情,似苦难又似慈悲。 “再看看吧,“大伯说,”熬一熬总能过去,四儿家的谷子收的比我们还少。” 婶婶带着哭腔,“还怎么熬,难不成你真去卖血,现在养娃又不像二十年前给半碗米喂活就成,还得供着读书,供着写字,两个都连是拖累,现在又多一个要供,他们偷懒耍赖不管,我们简直要褪层肉。” 大伯没再吱声。秋夜凉爽,乔奈站在门外嘴唇哆嗦着,门缝里透进的月光下,只有她两道眼泪像无声的细小溪水。 第二天婶婶推开房门走出来,就见乔奈静静地站在门口,她不知乔奈是什么时候在的,小姑娘眼睛清澈地盯着她,开口的话令她吃惊: “婶婶,我不想读书,我要去外面学手艺。” 大伯从婶婶后面走出来,披着外衣严肃地问,“你怎么有这个想法,你今年才多大!不好好读书你以后有什么出息!” 以往总和他统一战线的婶婶这次却没有说话,乔奈更加坚持,“我早上和村里王姨说了,她同意下个月带着我去市里的工厂。” 她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厚罩衫,这件衣服还是捡着婶婶以前穿旧的,小姑娘个子长得高,但无奈骨架小,这件衣服完全穿的像一张旧抹布。 她婶婶终于开口:“我帮你买身新衣服。” 这是同意她去了。 大伯拉长脸狠拉婶婶进屋,房门啪地关上,里面顿时吵起来,女人骂起脏话尖利,男人也渐渐处于下风。 乔奈转身扭进她的那间屋子,开始收拾她的作业,红艳艳的满分卷子,一张一张精心叠好的奖状,她把它们都收进一格最底下的抽屉,缓缓地送入黑暗。 在工厂的日子实际上比在学校上课更机械化,婶婶把她送到王姨家时打听情况,王姨给她不厌其烦地讲规矩,要她能吃苦,对老板要说她已经有十六岁,只许说是打寒假工。 乔奈点头,婶婶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手心里湿漉漉的满是汗,一直没有松开。 回去路上,冬季来了,飘起小雪,婶婶半晌对她红着眼道歉:“乔奈,原谅婶婶,下辈子婶婶给你赎罪。” 乔奈摇头,她想伸手去擦婶婶的眼泪,可她另外一只手太冰冷,她举起来,最终选择放下去。 接着几场大雪,村里的路无法通车,王姨说等雪停了再去,办完退学手续的乔奈整天待在婶婶家的厨房里,挨着木炭取暖。 某日大雪初晴,刚放假日的一群学生在门口堆雪人,乔奈从屋子里走出,满片银白的世界,枯枝黒木凌厉地刺破寒空,穿大厚棉袄的学生们在追逐打闹,而她站在一旁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整个人蒙着一层暗淡。 一颗拳头大小般结实的大雪球突然砸向她的脑门,乔奈险险地躲开,刚站稳便听见以前同班的李苗在几步外笑得捂住肚子:“哈哈哈哈……乔奈像个老太婆似的,穿的又丑又脏。” 其他男生轰然大笑,正是虚荣爱美的年纪,乔奈也不例外,她鼻子发酸,屈辱感犹如蚂蚁在啃噬她那点可怜的骄傲,她不甘的,带着发泄似的,从地上抱起大捧雪,捏得紧实,然后要狠狠的砸往李苗。 可是她的胳膊却被人捏住,动弹不得。 抓住她的力气极大,乔奈偏头,对方背着光,面容朦胧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中,穿着一身仿若夹带寒气的黑色风衣,气质凛然,那双捏在乔奈胳膊上的手一半都罩在黑色皮质手套下,露出四截修长白净手的手指,指甲上有纯白的月牙形。 对方好似在笑,语气里有笑意:“你是乔奈?” 乔奈手松开,那雪球落在地上摔散,男人也跟着松手,放开她,补充地说道:“我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 他说的是纯正的普通话,那种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乔奈只在语文课朗读的磁带里听过,但那些声音没有这个男人来得亲切温暖。 乔奈不解地看着他。 对方把她当小孩似的揉揉她的头发,“走,带我去见你大伯。” 那些原本在嘲笑她的男孩子纷纷好奇地打量起和她亲切的这个大人,看出对方不属于这里,他们只在电视里见过明星穿这种毛呢的黑大衣,也只在电视里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而这个青年无疑像是一道亮丽的景色,和落后的小村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乔奈带他进屋,她给客人递上一杯热水,白瓷杯缺了一个口,里面还有井水长年累月造成的黄垢,刚送到客人手上,乔奈便感到后悔,她不安地看着青年,以为青年会嫌恶。 倒是青年安抚似地冲她一笑,那张英俊的脸显得更加耀眼,不过热水他并没有喝上一口。乔奈隐隐感觉出他的教养虽好但藏不住挑剔。 “我去喊我大伯。”她刷地跑出屋。 大伯正在麦场看大缸里的种子发芽情况,远远听见乔奈的喊声,他走过来,问发生有什么事。 “有客人来了,”乔奈呵着雾气回答,“从大城市里来的。” 大伯连忙跑起来,“来多久了?” 乔奈跟在大伯后头,“刚到!” 她从不见大伯这么急迫,当然在大伯和青年打照面时,更没有见到大伯对一个后辈如此尊重。村子里是按辈分排地位,大伯年纪和辈分排的和村长一辈,甚少给村里年轻人面子,却对面前这位青年几乎到了讨好的地步。 青年人很客气,没有端架子或是丝毫清高,他们在大堂里聊了很多话,乔奈没有去听,大人说话一般是不高兴让小孩子插耳朵,她在门外,独自用脚去碾李苗那伙人在雪地上写的骂她的字。 不知过多久,她听见背后有脚步踩在雪地的咯吱响,青年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抬眼看着远处白皑皑的山峦,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问她:“乔奈,你愿意跟我走吗?” 深冬寂静,完全用不上青年说第二遍,可乔奈好似听错:“您说什么?” “你愿意跟我走吗?离开这,我供你上学。” 这声把寂静打得更碎。 乔奈尚在反应中,村里其他一群人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几步远遥遥地冲青年亲热的招呼,好几位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特意来和青年打照面。 青年回身笑着一一回话,他架子放得低,甚至随乡俗说上他仅会的几句方言。 乔奈望着青年的侧脸,眉骨柔和,鼻梁高挺,薄唇张合呵出冬日的雾气,让青年的侧颜笼罩在朦胧间。 该是这样,乔奈想,这样好看的人,该是隔着不真切的虚幻。 这些人拉着青年闲聊,一直陪到晚上,晚饭时,青年又被村里的长辈们让到上席,推拖不得青年只好坐下,村里好久没有如此热闹,满屋子里都坐着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摒弃平时各自的骄傲,客客气气和气地笑说一团,问青年最近的近况。 38.交锋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不是。”乔奈想说她只是想大家都是同学, 可以等等他一起。 萧玉认定她是个颜控, 不愿意听她说解释的废话, “哎呀快洗吧, 洗完回教室午休。” 乔奈便没有多说什么。 下午上历史和思想品德课, 教历史的老师很年轻, 像刚大学毕业的女学生,扎高马尾穿白T恤和牛仔裤, 对班上的男同学偏爱一些,提问时好几次看向孟殷。 孟殷却无动于衷, 看不出老师想和他互动的心思。历史老师每次只好点其他举手的同学。 上思想品德课同样如此,教品德课的老师虽不是女老师, 也不年轻,但他和班上优等生对视时,只有孟殷不会给到回应。他仿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干扰。 真是个奇怪的人,乔奈在心中评价道。 放学她收拾书包,好几个坐后面的女生刷的一下跑到前面来,争先恐后的围着孟殷的桌位,齐齐地说:“孟殷,你还跟昨天一样和我们一起放学好不好?” 孟殷垂头收拾东西, 不冷不热:“拒绝。” “不要啊, ”那些女生沮丧的说着, 大意是:“我们每人给你十块?” 乔奈看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的么?城里人这么有钱的吗? 她眼睁睁看着孟殷点头,女生们开心的互相击掌,拥簇着孟殷离开教室,周围一下子安静许多,见萧玉还在整理作业放书包里,乔奈嘀咕:“别人都给十块,我给一百……” 莫名觉得亏本。 萧玉没听清,“你说什么?” 乔奈摇头,“我说明天见。” 她摆手,小跑地下楼,校门口处放学人潮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棕榈树下,对比周围的初中生,对方的一米八有余的身高不可谓醒目。 沉浮了一天没有生根的心好似安定,乔奈雀跃不已,脚下生风地冲往那,差点扑进对方怀中,幸好及时刹住。 “梁叔叔,”她脸微热,主动牵过他的手。 梁贞笑了笑,身上穿的还是早上那套黑色西装,身姿挺拔,询问她今天上课是否习惯。 乔奈点头,她目前对新学校印象不坏,主动提到自己的同桌是班上的学习委员,课余时间带她熟悉过学校。 梁贞说这就好,眉间略显担心的郁色霎时散去。接到乔奈,他直接开车回住宅,父亲暂时未回,客厅没有人。 李阿姨见到他们,说道:“菜都在厨房热着。” 这几天梁贞和父母吃饭都是分开的,但他还是问了一句:“我妈不在吗?” 李阿姨回话:“在楼上画室。” 看样子是嘱咐过李阿姨不和他们一块吃了,梁贞没有说些其他话,表情未变,在坚持的事他有着异常的固执,绝不妥协。 深知这点的李阿姨自知无法劝和,只好顺其自然。但乔奈心里不是滋味,表面假装对这些毫不知情。 到了夜深人静,那种独在异乡的孤寂令她宛如沉在一汪深海里,挣扎无效,哭喊无用,白天有新同学,有跟不上但必须要努力学习的课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可夜晚静下来,陌生无依的感觉会令她整个人空空的,她尚且不知该怎么发泄。 乔奈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走到书桌边,拿出笔记本写下第一封抬头给奶奶的信,即便奶奶生前并不认字。 奇怪的是只要动了笔,她心情跟着好受了许多,在信里她给奶奶介绍人好心善的梁贞,介绍美丽的新校园,提到自己的新“家人”时,她笔一顿,最终还是写下: “他们并不喜欢我,我好像连累到梁叔叔的家庭。” 写完纸上便有点湿,她一抹眼,哽咽声刚卡在嗓子眼,猛然听到外面楼下滴滴滴的警报响,声音突兀,吓得她一声哽咽转成一道闷嗝。 她疑惑地打开窗探头看是什么情况,就听有人在大吼:“给我站住——你这个浑小子!” 声如洪钟,尾音带着老人特有的一丝嘶哑。 是隔壁的住户,乔奈望向隔壁大门那里,月色皎洁,她窗户口的视野正可以把隔壁没有遮拦的院子看得一清二楚。 铁门外凌乱的脚步声渐远,接着传来车子开动摩擦地面的刺耳声,而老人还在院中怒道:“老赵,赶紧开车给我把那个兔崽子抓回来!” 随着有人应声说好,似乎一出没头没尾的事件到此落幕。 乔奈一头雾水地关上窗,坐回座位将写给奶奶的信认真收尾,没过多久房门被人敲响:“乔奈,还没睡?” 是梁贞。 乔奈开门,看见梁贞在扣大衣外套的扣子,“这么晚梁叔叔要去哪?” 梁贞笑说:“邻居孟家的小儿子半夜跑了,打电话要我去帮忙找人。” 跑了?乔奈不解,她见梁贞要出门,急急忙忙从衣柜里取下一件长外套穿在睡裙外面,表示她也要去。 她想跟着梁贞,哪里都想跟着,在走廊灯光下,她的眼睛如雨后的花园,湿漉漉的,像刚经历一场风波后,对温暖刻满依恋。 梁贞那到嘴边要她好好睡觉的斥责不忍出口,一只手颤着搭在她的肩膀,只好同意:“好吧,注意别着凉。” 追孟家小儿子的路线是往机场方向,梁贞开车路上顺道接一个人,正是他的好友,乔奈也认识——吴沉羽。 对方上车后看见乔奈在副驾驶位置,便将手里夹的烟碾灭在梁贞递过来的烟灰缸里,嘴上嘻嘻哈哈着道:“孟殷这小子,五年如一日的跑,我看以后孟老爷子够呛。” 小时候铁门高,孟殷矮,跑不远,现在孩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聪明,这不,还会叫上同伙开车带他走。 听到熟悉的名字,乔奈一惊,原来孟殷就是隔壁孟家的小儿子,难怪之前觉得名字耳熟。 对于吴沉羽的调侃,梁贞笑而不语。 “大晚上他也跑不到哪去,”吴沉羽紧了紧外套,“叫上我俩帮忙其实多此一举,你看前面。” 他自己说着,自己贴向前座的座位背,仔细瞅前头,继续:“还真出动警队了!” 乔奈顺着他的视线瞅,可不,前头清一色白蓝相间车队,占据深夜整个空荡的大道上前行,格外醒目,只是没有鸣笛。她年纪小,只纳闷着为什么孩子跑了要这么多警察抓人。 如吴沉羽所言,等他们到达机场附近,警车早包围住其中一辆蔚蓝色的轿车,乔奈不认识车是什么牌子,倒是身边的吴沉羽咂嘴:“啧,好几百万的保时捷,孟殷这次的同伙可以呀!” 机场周围一片空寂,行人和路过的车辆寥寥,若是一般人看这兴师动众的架势,准误以为追缉了不得的罪犯。 名车的车门在众目睽睽下终于打开,先是一条长腿伸出,再探出半个身子,接着站定,对方淡定地关上车门,压根不觉得自己是让大家大晚上不睡觉的罪魁祸首。 “孟殷,”乔奈刚张嘴,已经有人盖过她的声音呼出声,那人头戴安全帽,骑在带警徽的摩的上长腿一扫,轻松下车,他走到孟殷前,声音严厉:“回去!” 惨白的路灯光下,孟殷还是白天的一身蓝色校服,他的肤色几近透明,加上由于五官的比例完美,更不像一个真人。 他毫无表情地不说话。 开口的人无奈了,嘱咐旁边的同事:“押他上警车。” 在大人们看来,孟殷很是温顺,不像做出离家出走这离谱事的孩子,没人多说指责的话,他被带走后,警车来得快去的也快,只剩下那辆蔚蓝色的保时捷孤零零的停在道路中央。 吴沉羽敲这车的窗口,“有人在吗?” 自然是有的,车窗摇下,一张女人漂亮的脸露出来,因为一头乌黑的卷发,整个人都充满成熟的风韵,柳眉微淡,眸如秋水。 女人轻轻斜了吴沉羽一眼。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嘿,”吴沉羽摸摸吃了尾气的鼻子,对着车远去的方向不知作何言论。 梁贞适时拍拍他的肩,“我们也回去吧。” 一行人原路返回,路上乔奈不放心地问:“梁叔叔,孟殷会安全回家吗?” 得到梁贞肯定的答复后她略略松口气,睡前她打开窗盯着隔壁的动静,隔壁别墅的灯光一直是亮着的,直到她上床睡觉前都是一样。 这晚她没有无梦,也没有梦见草原,而是高高的楼台上,一道蓝色的清瘦影子迎风摇摇欲坠。 “别!”她疾呼。 那影子转过身,惨白的月色下是张惊艳的脸。 看清是谁,她紧张地又一次喊道:“孟殷,别跳!” 高台下汹涌的黑色海浪在拍打,随身要将孟殷吞没,对方的沉默和印象里有些不同。 对了,她看出来了,孟殷的脸上从来没有表情,可现在他却非常不开心,眼睛里没有任何亮色,乔奈生平第一次在梦里理解到一个词语:悲伤。 39.坦白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白花花的卷子陆续传递, 乔奈为考试准备了整整一周, 可看到卷子上的题目后,她要哭了。 一直知道清海初中教育水平和老家不是同个档次,但这未免差距太离谱,她搜肠刮肚地解题, 做得尤为艰难。 上午连续考完两门, 乔奈去卫生间路上, 听到同班女生在小声讨论她, 她们之前不知道乔奈成绩,毕竟清海初中免除她的面试, 那这次就不一样了,是骡子是马,溜溜就知道。 乔奈认为这句话很有文采, 将它运用在作文里,挺会苦中作乐。 连续两天考完试,乔奈放学都跟着孟殷回家, 期间纳闷地问起一件事:“我怎么连续几天没有听到你家的警报声?” 在前方走路的孟殷脚步停下, 回头。 乔奈觉得他的目光好像要杀人, 心理上矮一头, 只得弱弱地说:“你是学霸, 要保持精力应付考试, 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 孟殷的目光直接是要杀人了。 乔奈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惹到孟殷,默默后退两步。 对方眼珠子一斜,张嘴就是致命一击:“考试不及格会请家长,梁贞不在,你想好自己吧。” 乔奈:“……” 你咋就知道我考试不及格。 她觉得这是孟殷对她的诅咒,直到成绩下发那天,这话成为无情的预言: 语文和数学离及格线低空飞过,其余科目闪烁着绝望的红灯。 她是一路哭着回家的,不停用校服袖子抹眼泪,一面为自己挑灯夜读得不到好结果而委屈,一面深深地畏惧家长会。 可能看她哭得太惨,路上孟殷嫌弃地道:“你不会找梁教授吗!” 乔奈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梁叔叔……嗝……不……不喜欢我……呜呜呜……” 孟殷:“那就不参加。” “你说的容易,你……你试试……”乔奈梗着脖子回。 孟殷被怼得无语,离住的宅子不远,他丢下乔奈没有再理这个哭起来吵死人的蠢货。于是乔奈独自走在夜黑风高的路上,不无凄凄,晚风拂湿面,她打出一个响亮喷嚏,脑子清醒了! 到请家长那天,乔奈睡在被窝里没有起床。 李阿姨见她迟迟不下楼吃早餐,敲门询问,乔奈鼻音浓重地说:“我好像头很晕。” 这可把李阿姨吓着,最近天气早晚温差大,容易感冒,她担心地推开门,见乔奈脸红扑扑的,病恹恹的。 “我想今天给学校请一天假。”乔奈眼睛湿漉漉地说。 李阿姨哪还有心思管上课的事,连连答应:“好好好,你先躺着,我去拿体温计。” “啊!”乔奈拉住她,“不不,不用拿体温计……我睡一觉……就……就好。” 为什么城里人家里还自备体温计! 李阿姨当她孩子气,五分钟后,李阿姨迎着太阳光观察体温计的度数,奇怪啊,这数字正常。她回头瞅乔奈,对方无声用被子捂住头,羞愧得不敢见人。 再而过去十分钟,全招的乔奈被李阿姨领到梁父的面前。 此时梁父正在客厅看早间新闻,见李阿姨风风火火拉自家里最近存在感稀薄的乔奈,他将电视声音调小,听李阿姨说话。 “快,上前。”李阿姨推乔奈往前走两步。 接触到梁父不怒而威的气压,乔奈浑身瑟缩,手里捏着无比沉重的七门科目的考试卷,兢兢战战地往前。 “和梁教授说,你要干嘛。”李阿姨催促地道。 乔奈眼水在眼眶里打转,颤着声:“我……我考试不及格……” 李阿姨:“还有呢!” 乔奈真的流泪了,豁出去地道:“我想请您出面我的家长会!” 一室安静,唯有电视里的主播声口吻平静地念结束稿本,这种有声胜无声令乔奈的腿颤抖,她心想着梁父和梁母一直不喜欢她,现在自己成绩又一塌糊涂,那肯定更讨厌。连李阿姨都站不住了,伸手扶她的肩膀,暗示她别害怕。 梁父的表情一直沉静,他坐在沙发上身子朝前倾,接过乔奈手中的卷子,一张一张往后翻,其中英文分数尤其惨烈,时间无限放慢,梁父终于问:“家长会?” 乔奈抖着肩,回话:“考不及格就要请家长。” 一起挨批这四个字她没有敢接后头。 梁父点点头,把卷子叠好放下,“我知道了,你先去拿书包,我准备一下和你去学校。” 乔奈不相信事件如此轻松解决,她呆呆地看向李阿姨,肩膀上传来拍打的触感惊醒她,李阿姨道:“还愣着干啥,收拾去。” 她这才如梦初醒般跟着跑上楼去拿书包,在大门口等待梁父下楼。足足过去半个钟梁父姗姗来迟,这中间由于时间太长,乔奈好几次怀疑梁父是不是要反悔。接着等她见到梁父的穿着打扮后,她又察觉不对劲。 梁父一袭深褐色西装,皮鞋擦得铮亮,背头短发抹上一层使人看着精神的发油,盛装打扮。 她不是没见过梁父去公司穿的服饰,但这是她来梁家第一次看见梁父着重盛装。更奇怪的在后头,家里司机送他们去学校路上,她看见梁父的食指在腿上敲击,很放松的闲情。 到学校,梁父跟在她身侧,今天学校家长不少,梁父一路微笑招手,乔奈亲眼目睹有好几个被招呼的家长一脸“他是谁”的懵感。 乔奈:“……” 后来的家长会,整个班级不及格的同学只有三位,另外两个乔奈认识但不熟,一位是班级长期睡觉的瞌睡王,还有一位偏科厉害。 乔奈算里头最听话的学生。 哪门科目不及格,就会有教哪门科目的老师上台指出学生问题,接着批评家长对此管理松懈,乔奈一共五门不及格,也就是会有五个不同老师要发表对她的看法。 她羞得无地自容,而那几个上台的老师说了她的问题,到教育家长这步,瞬变画风,一个个开始卡壳。 梁父鼓励老师们:“大家不要顾忌,有什么问题直白地讲。” 那几个老师互看彼此,全是苦笑。 他们没想过梁鹤译是乔奈的家长,对北城第一时政专家提出批评,想想画面太美,如何组织语言都发慌。 乔奈偷偷瞟眼看梁父,梁父对每一位老师对他的批评和建议都欣然接受,其中教化学的老师说:“乔奈的基础打的不牢固,作为家长一定要多辅导,先把基础追上来。” 梁父连说是。 那个老师擦擦额头的汗,一副总算可以结束的样子。 开完家长会的梁父精神抖擞,回家还问乔奈有没有兴趣上培训班。 乔奈:“……” 她以前是不是误会梁教授,其实梁教授很喜欢她?只是不擅长表达? 40.吃饭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不够柔韧。”梁母扶着下巴说, “还得改造。” 看来她这个萝卜并不怎么入眼,乔奈捂住小毯子有点慌。 “不热吗?”梁母问。 现在五月, 即将暑天,裹紧毯子的乔奈松了松, 梁母道:“怯怯的感觉不错。” 乔奈:“……” 到目的地,她总算知道她这萝卜要派什么用场, 只见梁母撑着深色的大雨伞,带着她进入一家美容会所。 梁母轻车熟路把她引到楼上,装饰得金碧辉煌的会所和乔奈身上朴素的校服格格不入, 前台主动咨询, 梁母取下墙上头牌设计师的名字,将乔奈轻轻往前一推,“就她。” 接着梁母坐贵宾区的沙发上喝茶看时尚杂志,乔奈被点名的男设计师带到一旁。 “头发做成卷发,”梁母提意见,“她头发长, 可以试试。” 设计师按照她的要求动手, 乔奈脸上带着少女的婴儿肥,轮廓未长开,设计师将她头发做成的大卷, 长及到她胸间。 梁母很满意, 招手让乔奈过来。 她抚摸乔奈的头发, 道:“以后你的头发不要剪,越长越好。” 前方镜子,乔奈抬头便看见镜子里的女生,柔顺的卷发削弱她的气势,她不安的眼神使整个人看着楚楚可怜。 “衣服要换。”梁母不满她身上搭配一套灰扑扑的校服。 她起身刷金卡结账,带乔奈去到一家她朋友开的店。 这家服饰店风格全是欧式复古,造价相当高昂,前年好莱坞最佳服装设计奖获奖电影其中参与顾问便是这家的创始人。 梁母同样推出乔奈:“森系风格,气质越清透越好。” 接待的人员一身黑色女士露膝小西装,礼貌请乔奈进入内间。 店里的装修处处精致的巴洛克奢华风,使人错觉置身于十八世纪英国王室。 乔奈换上一件墨绿色长裙出来,梁母和人正用手机通话。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乔奈听不到,只见梁母原地来回走动,焦急地道:“我不管他会不会欣赏我的作品,但他有点说得非常对,我现在画画不是在燃烧我的热情,是习惯,你知道习惯有多可怕吗!我闭着眼睛靠习惯靠手感都能完成一幅画,可有用吗?全是死的。” 她见到乔奈出来,指沙发让乔奈先坐,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说:“我有新的灵感了,不出三年我会出新的展!你问我主题?想好了,‘花和少女’,我知道这个主题烂大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出烂大街的作品。” 乔奈百无聊奈,随手拿起一本有关服饰搭配的书籍翻阅。 梁母滔滔不绝地道:“你没有亲自处于我这种绝境,看见外面的雨没,三个小时前乌云压顶我站着画画,那瞬间……” 另外接到的人员为梁母递上玻璃杯装的纯净水,梁母道谢,又接着说:“我差点感觉天要压得我喘不过气,还好我看见乔奈,对,我家梁贞带回的小姑娘,老远向我跑来,乌云密布和清透的少女,我终于明白我要什么——生命力!” 乔奈手一抖,书啪地掉地上。 “黑和白,光明和阴暗,少女和花,要生活气息是吧,生活不就是一边逃离困境一边幸福?”梁母说着抿口水,微微一笑,“大不了我培养出一幅画。” 乔奈不知所措地抬起眼,挂断电话的梁母过来摸摸她的头,“不错。” 墨绿色荷叶边长裙垂在乔奈的脚踝处,在轻轻地荡漾。 梁母对自己的眼光从不怀疑,她领着换好装扮的乔奈去就进富有盛名的少年宫,二话不说给她报上一个舞蹈培训班——练芭蕾。 “她这个年纪练习会很难。”芭蕾老师实话实说,“筋骨成型,而且吧,她气质不太好,估计难成芭蕾舞演员。” 这里培训出不少艺术行业的新起之秀,久而久之将孩子送到这里的来家长都打算把孩子往该路上送。毕竟这里上课不便宜,只为培养兴趣爱好不太划算。 梁母填写付费表格和学习周期,“要是她气质好、身体柔韧,还至于上舞蹈课?。” 老师被噎得说不出话。 趁他们聊天工夫,乔奈在走廊上看学生们的作品,这里有不少孩子学画画,画的好的会挂在墙壁上展示。 一幅一幅水平颇高,外行人眼里完全不像小孩子作品。其中一幅《月光城市》吸引住乔奈的注意。 这幅画的技巧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色彩,银白月色下所有人都是一道一道的黑影,墙壁深蓝,天边朝霞似火,跳脱的色系融合得不见一丝违和,相当诡诞。 她瞄这幅画下的卡片,作画者:孟殷。 乔奈:“……” 好吧,有缘。 那边梁母手续办好了,过来扶住乔奈的肩膀,介绍老师给她认识,告知她:“以后每个星期五司机会送你来这里学到晚上九点,你不需要练习的多好,不要求你学会,你纯粹当放松,跟每天学校里做早操似的。” 女老师冲梁母看不见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把芭蕾舞讲得如此清新脱俗也只有梁母了,乔奈对这个没兴趣,可梁母说要她学,她就学吧,反正星期五她有时间。 回头知道这件的梁贞没有反对,和乔奈惯例问候完,对着梁母语气一变,不无严肃地说:“妈,我理解你的事业,可我不希望你将人看成你的工具。” 梁母不以为然,她儿子实在善良得没边,心里想她和乔奈互相成就,没什么不好。 芭蕾舞的事定下,乔奈一周行程表上多添一笔。 眨眼间,期末考来临。 这天乔奈起得晚,头晕乎乎的,浑身发烫。 李阿姨将书包递给她送她出门,乔奈头重脚轻的乘坐公交去学校,太阳大,她浑身跟火球似的烧得滚烫,脸上满是不正常的红霞。 41.迷雾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何老师,我已经到了,”梁贞简单地说。 很快一个穿紫色针织外套的中年女人走出教务室,她个子不高,偏瘦, 靠一双高跟鞋撑起海拔,今日太阳正艳,乔奈能清晰看见对方鼻翼两侧小小的褐色雀斑点,笑起来时聚一起形成月牙的图案,莫名令人觉得亲切。 “来得正好, ”女人说,“第一节课还没有下呢。” 梁贞点点头,一只手轻轻搭乔奈肩上,“这是你以后的班主任,何老师。“ 乔奈温顺地招呼:“何老师好。” 何老师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何老师, 乔奈劳你多多照顾, 她新来陌生的环境,一开始怕是很难适应。”梁贞忍不住再多加一句,他气质出尘, 套近乎的俗话在他说起来旁人完全明白出自真心实意,毫无做作的成分。 何老师连说:“放心, 现在课还没下, 我带她进班级熟悉下。” 乔奈抬头望着梁贞。 “别担心, 跟老师去吧,”梁贞鼓励她,“放学我来接你。” 乔奈没有出声,双手分别扣着书包背包带,默默走在何老师后面。 一路上何老师不停问: “有吃过早餐吗?” “刚才送你来的是你哥哥?” “以前你学习怎么样?哪个科目是你的强项?” “你喜欢什么运动?平时爱看什么书?” 乔奈纠结地抿唇,她想一一回答,可她普通话不标准,有点不敢开口,庆幸的是何老师没有介意,当她是内向,说话间人走到一年十班的教室门口,她敲了敲教室门。 教室门本来便是打开的,只是大家都是在上课,讲台上有男老师在黑板上板书,何老师敲门后,那男老师转过头,“什么事?” “新来了转校生,李老师,能不能耽误你三分钟。”何老师歉意地笑着道。 李老师把粉笔丢进讲台上的盒子里,没有拒绝。 “同学们,”何老师直入主题,“欢迎我们班新加入的成员,乔奈。” 讲台下的同学们鼓掌,接着交耳议论,那些目光四面八方的将乔奈包围打量,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件陈列的商品。 何老师鼓动着乔奈说:“乔奈,能不能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 由于这些目光。乔奈手心里全是汗,她面红耳赤,张张唇,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可在何老师殷切期待的眼神下,只得干巴巴地道:“大家好,我……我是乔奈。” 一句话的工夫,她背后冒出细密的汗珠。 好在何老师体贴,知晓一点她的性格,没有再多要求什么,同学们的掌声依旧热情,何老师指着第三组第四排的位置说:“你坐那儿上课,王语蔷你转到后面。” 乔奈慢腾腾地垂头挪在那儿,看她顺利坐下,何老师呼出一口气,打起笑意请李老师继续上课。 黑板上板列着《世说新语》的大纲内容,乔奈匆匆瞥了眼后,将拿出的语文书翻到这里。 她的同桌是位披着期间的漂亮女生,眼睛大鼻梁高,一身墨蓝色校服衬得皮肤白嫩得可以掐出水,一直在认真听课,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同桌被换人。 下课铃刚响,前后左右好几个女生彼此凑到一块,一边小声说话,视线一边往乔奈身边瞟,夹杂几声低低的哄笑,过了一会儿许是闹的动静太大,乔奈的同桌不满的把铁制的文具盒往桌上重砸。 声音如一道惊雷,教室里短暂的安静,乔奈的同桌顿时站起身,表情很是生气,接着动作带风的离开教室。 乔奈挺直着背,记录着刚才上课老师所说的注释,佯装听不见那些议论,可是耳朵骗不了人,通过一点只言片语,她大概了解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清海初中似乎是所了不起的名校,对入学学生要求严格,不仅转学资料要求过关,还必须通过学校的面试考试,而她这些都没有,进来的却还是优等生组成的火箭班之一。 她们好奇乔奈,理所当然。 再加上她来的前一天,何老师和班上同学提到今天有转校生来上课,顺便说明到时叫王语蔷的女生要搬到后面倒数第三个座位去。 乔奈感觉王语蔷应该对这个安排无所谓,她听她们在说班上实行一帮一的政策,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优等生的同桌要是一位成绩一般的学生,王语蔷也在小声喊早受不了被人管制,终于能坐到后面。 “我的天,”王语蔷夸张地道:“谁要是和萧玉坐一块谁倒八辈子血霉,新来的真可怜。” 左右女生跟着嘻嘻哈哈的笑。 她想,也许她们不喜欢她的同桌。 乔奈转过头,坐在人群中心、扎着马尾,脸上挂着神气的王语蔷对她吐舌,满不在意她是否有听见。 快到上课她的同桌才回来,拉开凳子,和她一样挺直着背坐下。 还是语文课,同桌站道:“起立!” 全班跟着站起来:“老师好。” 等老师回礼后,同桌说:“坐下。” 陆陆续续是凳子移动产生的摩擦声。 乔奈盯着同桌看了好几眼,对方的皮肤白得一块璞玉,温润有光泽,鼻子小巧,侧面的线条柔和,连那些细微难以发现的绒毛也透着可爱。 “看我做什么,”同桌视线没有从黑板上移开过,“上课不好好看黑板!” 乔奈连忙回过头,耳朵有点发热。 “萧玉,”李老师点名道,“这个段落麻烦你给同学们念一遍。” 文言文考的是多音字,乔奈的同桌大方地站起来朗读,一字不错,发音标准,声音甜美。 李老师十分满意,又对她旁边的乔奈说:“麻烦新来的转校生接着往下读。” 乔奈先是一愣,等同学们的视线转向她,她才木讷地站起来,字她都认识,她的朗读水平在村里时没人能比上她,可刚有萧玉珠玉在前,这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李老师对于她的迟疑脸上出现微妙的不喜。 乔奈捏紧书页,像过了非常漫长的时间,才开口:“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 翘舌不分,教室里接二连三有人憋笑。乔奈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 李老师没有打断,念完后特意纠正她的普通话的发音。他每说一个字要乔奈跟着念一遍,然而这种做法非但没有让乔奈好一点,因为紧张和自卑,她几乎多说多错。 眼看上课时候过去十几分钟,李老师不得不放弃,末了叮嘱以后多注意练习,让她坐下。 下课后立马有调皮的男生跑过来鹦鹉学舌,学乔奈念课文,令乔奈脸上的热度一直没有消退过。 “烦不烦啊,”萧玉嫌弃地赶走那些人,“你们吵死了,” 她虽不受班上女生欢迎,但这些男同学却很听她的话,哄的一下散开。 “谢、谢。”乔奈生涩地表示谢意。 “没什么,”萧玉整理课本道,“何老师要我多帮助你,我本人不喜欢多管闲事。” 乔奈哦了声,从书包里拿出梁贞给她买的新水杯,看见桌上萧玉的水杯是空的,“要不要我帮你打水?” 萧玉不想领情,不过她往后面饮水机的方向看了下,余光正好看见新搬到后面的王语蔷,瞬间厌恶的皱眉,“那就麻烦你打一次吧。” 于是乔奈拿着两个手杯走向教室后面的饮水机,好巧不巧水桶里的水已经空了。 她注意力全放在打水这件事上,未注意到后面的骚动,直到有人不耐地说:“让开。” 她看向声源,站她身后的男生足足比她高一个头,一张巴掌左右的小脸被黑色口罩遮住一半,露出的一双眼睛幽深却清澈,对方穿着和班上其他男学生一样的校服,标准的深蓝色白条纹,唯独是他好看得让人见之难忘。 对方只是轻易地说出两个字,不知为何乔奈身体先行一步退到一侧,回过神这男生已经插队到她前面。 “没水了,”她好意提醒。 男生扭头看她,像在思考哪来的这号人。 刹那间乔奈下意识握住水杯,好似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条件反应对他先服从,她想起自己来时做过的一个噩梦: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她是一只和群体分散的斑马,对方盯视她的气势和雄狮一致,随时有种撕裂她的危险。 “孟殷,”旁边有男生喊,“我来帮你换水。” 说着自告奋勇地取下空水桶,要把旁边盛满水的水桶换上去,可惜他也才十二岁平时又缺乏运动,饮水机有半米多高,抬到等高都困难更别提要竖过来倒立上去。 接着另外有个男生加入抬水的行列,连试两次还是没有成功。 乔奈把两个水杯都放一旁的课桌上,挽起袖子,半截手腕细瘦,她弱弱地说:“要不我来吧。” 她既长得不出众,又是个土丫头,这两个男生丝毫没有对新同学客气的意思: “我们都不行你可以吗?” “让你试,让你试。” 他们只当她想出风头,经常有女生要和男生比力气然后夺关注。乔奈通过实际行动证明她是办实事的,只见她羞涩的低着头,两个胳膊环保住水桶,举过半米高,轻轻一放,咚——水声咕噜噜往下灌,动作一气呵成,本人不带喘气,简直惊呆群众。 对此她表现的挺开心,拍拍手上的灰尘,一时忘记刚刚那抹危险的预兆,对叫孟殷的男生说:“你可以打水啦。” 她笑时一双杏眼眼尾上挑,左眼下小小的一点红色泪痣鲜艳。 孟殷单手把口罩往上方提了一寸,没说一个谢字。 乔奈也不在乎别人是否感激她,她看孟殷一直站着不动,不由小心地试探地问:“你不接水吗?” 对方不说话,座位离饮水机近的一个短发女生解释:“他感冒休息了几天,刚来上课,喝不了冷水。” 原来是这样,乔奈体质好,冬天喝冷水也没关系,她看了看萧玉的杯子,想想也还是一起等水烧开打热水吧。 等到上课她终于打完水回到座位,将粉色印有叮当猫的杯子递放到萧玉桌上,趁老师还没有来的间隙,萧玉整理数学笔记说,“你刚打水和孟殷一起?” 乔奈点头。 “那他有和你对话吗?” 乔奈摇头。 “看你给我打水份上我提点你一句,我们班唯有一个人你务必离他远点,”说着萧玉的下巴朝斜前方一抬,顺着她的视线,孟殷安安静静地坐在隔壁组第二张位置上。 表面上看,他有着优等生显著的美好特质,不爱吵闹,成绩优良,在班上不结小群体,甚至过于独来独往。 “为……为什么要远离他?”乔奈磕磕巴巴地问。 数学老师一脚迈进教室,萧玉懒得再多作解释,“反正他不会和你说话,你不用去搭理。” 乔奈乖乖地不反驳,她和同学们一起起立向老师问好,孟殷就在她视线的左前方,越说不搭理她越是感兴趣地朝那边看。 逆着光,孟殷露在口罩外面的皮肤竟比乔奈身边的萧玉还要白皙,她心口痒痒的,想看看孟殷完整的一张脸。 拥有那样一双好看眼睛的人,应该长得差不到哪去吧,乔奈心想。 整整一个上午,她时不时会偷偷观察孟殷什么时候喝水,并且她觉得对方的名字非常耳熟,总在哪里听过。 “别走神了,”萧玉说话从不温柔,“我带你去熟悉食堂。” 班上的同学三三两两结伴往食堂方向去,乔奈再次从书包里拿出饭盒跟在萧玉后面。 “你第一天上课东西带的挺全啊,”又是水杯又是饭盒的,萧玉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道。 “梁叔叔帮我准备的,”她担心别人听不清她的发音,语速都特意放的很快,一字一句。 萧玉没有深究别人家谱的兴趣,没有再继续问,她刚只不过随口感慨,压根不在乎乔奈的答案。 清海初中食堂准备的午餐一向丰盛,至少对于乔奈来讲不亚于满汉全席,毕竟她在乡下一年都吃不上几回肉。 两人打完饭坐在同一个条形餐桌,萧玉嫌肥肉腻,挑出来礽在一边,乔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觉得太浪费,想说你不吃能不能给我,又怕太唐突。 犹犹豫豫间,耳边一阵骚动声,只见大家视线跟着一个目标在转,乔奈正疑惑着,孟殷人高腿长,打她旁边路过。 许是考虑吃饭,对方脸上没有再戴口罩。 看清对方全貌乔奈脑子里只跳出一个字:美! 脸真正的只有巴掌大,下巴尖尖,富有肉感的樱桃唇娇艳欲滴,而气质相反寡淡如纯白,若不是男装,已然达到雄雌莫辨的地步。 乔奈老家的男生都是猴子转世,一个赛一个调皮捣蛋,爬树摸鱼,全身除了屁股没一块地方白的,更别提如此姿态优雅。 “好看吧。”萧玉埋头专心致志地捡碗里的肥肉,不用看也知道乔奈为啥目不转睛。 乔奈诚实地说,“好看。” “你身上有钱吗?” 想起梁贞有给她零花钱,乔奈问:“一百够吗?” 萧玉放下筷子,“够。” 乔奈误以为萧玉要拿这钱重新去打饭,哪想到下一秒萧玉对坐前方的孟殷招手:“孟殷。” 对方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我不存在的话外音,并不搭理。 “一百块。”她追说一句。 腿长的优势就是走路快,乔奈一个抬头的时间,孟殷已走到她们这桌,站着,居高临下。 萧玉:“陪吃饭,一百块干不干。” 乔奈:“!!!” 拿钱陪吃饭,这种事不是太侮辱同学之间的感情了吗?她忐忑地观察着孟殷的脸色,孟殷面无表情,身体没有要动的迹象。 果然是要生气吧,乔奈想着。 萧玉催促地道:“乔奈,你的钱呢!” 她颤颤巍巍的把钱从兜里掏出来,真的没有想过她的一百元要这样花掉,在老家一百元可是她三个月的生活费。 她无比的希望孟殷千万不要答应,美色固重要,可钱财对她更有实际意义,孟同学,你一定一定要有骨气的拒绝! 结果眼前白影一晃,红色的毛爷爷就落在孟殷玉指箫骨间,对方拉开椅子入座,接下来就等看着乔奈吃饭。 乔奈的心情还处于痛失巨款无法平复当中,动人的美色又毫不留情的来一记冲击,她哪还能平静地吃下去。 萧玉泰然自若的继续用餐,恭贺乔奈:“转学你第一日佳人在前,开门红。” “谢……谢谢。”乔奈有点累。 而孟殷像个仿真机器人,从入座开始,无话无眼色,零交流,美得冷冰冰。 乔奈小声和萧玉咬耳朵:“你……你不是说过让我离他远点吗?” 萧玉不否认,强调:“当然要离得远,离的近,费钱。” 是这样的吗?乔奈佩服城里人好会赚钱啊。 乔奈瘪嘴。 今晚的孟殷好似心情不错,怼完乔奈他竟主动拿过乔奈的练习册,将做错的地方一一勾出来,之前都是只顾写正确答案,解题步骤能省则省,这次居然给她讲解,完了还问明白了没。 乔奈惊得不知所措,回去不放心给梁贞通话,问梁叔叔是给孟殷什么好处。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推动孟殷的必定是数不清的大钱。 梁贞好笑:“他性格不坏,我不过答应帮他一个忙。” “什么忙?”乔奈警惕。 梁贞不透露了,高明地转过话题:“你觉得他教你的方法怎么样?要是你真不喜欢,我帮你联系家庭老师。” 家庭老师费钱,怕给梁贞添麻烦,乔奈不敢要,而且确实孟殷脾气差点,教的方式她吸收得挺快,甚至比老师还要好,毕竟是针对性地单独在给她讲课。 她拒绝了梁贞的提议。 白天在学校刻苦努力,晚上回来又和孟殷学习到十点,双休日在培训班特训,这种情况下哪怕成绩再差的小姑娘也该有起色。乔奈学习能力强,只是由于教育环境带来的差异导致基础跟不上。地基打牢,效果显而易见。 42.回国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中午午餐时间,萧玉和班上另外两个男生一起去的食堂,她走前扬起脸对乔奈头说:“昨天我已经带你熟悉食堂了,你今天不需要我带着你了吧。” 班上结伴走的男同学互相推搡,女同学手挽手说悄悄话, 乔奈一个人坐位置上解答完一道阅读理解题目,见萧玉走了,她的笔跟着停下来。 微风拂动,桌上课本的书页被翻动得哗啦响,她伸手去压, 空无他人的教室,静静的,她发现鼻子有些酸,忍着这股冲鼻的酸意,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 乔奈, 你不能再让人看笑话了!她给自己打气, 自言:你一定要把普通话给练好! 有了斗志,她也就不再觉得那么委屈,站起来推开椅子, 从书包里拿出饭盒按照昨天的记忆去食堂打饭。 她一个人在餐厅坐一张四人餐桌,环视四周, 萧玉和班上几个成绩好的男生在一块拼桌, 班上其他人明显都是有自己的小团体。 乔奈收回目光, 暂时没有再交朋友的兴致。吃完饭洗好碗,她回教室趴桌上睡觉。 陆陆续续有同学回来,萧玉进来看见她在,问她:“诶,你吃饭没?在食堂怎么没看见你?” 乔奈脑袋枕在胳膊上点了点,萧玉便转过身和后面座位的人讲话,直到午休铃声响,大家开始安安静静准备睡觉。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放学,乔奈把练习册收进书包,数学老师站讲台上提醒同学们回家必须完成作业明天上交。 她挑起一根肩带往肩上套,另外一边空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你找我有事?”乔奈见对方是跟她不熟的男生,在班上从没有搭话过。 这男生身高比乔奈高一个头,头顶的头发剃得极短,能看见头皮的青色,浓眉小眼,脸部轮廓菱角分明,身上校服没有穿正,拉链拉到一半,上部分歪露出一个肩膀,校服裤腿儿挽起,他小声示意乔奈:“老师走了再说。” 数学老师前脚离开,他拍在乔奈肩膀的动作改为抓,指头用力,“新同学,这个……” 说着把手里的练习册摔在乔奈桌上,“帮个忙。” 练习册自然是数学老师刚布置的家庭作业,乔奈摇头,“这个应该你自己做。” 对方恶狠狠地瞪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背因用力而暴青筋,威胁道:“乖乖听话,要是不做,你以后小心点。” 说完拍乔奈后背一巴掌,跟门外几个和他一样不好好穿校服的男生汇合放学。 见到全部过程的萧玉背上自己的书包,“他是我们班上的赵承,天天上课在教室后面偷玩,下次模拟考成绩出来,他肯定不在我们火箭班了,你忍他几天就行。” 乔奈不是软柿子,“班上这么多人,他为什么找上我?” 萧玉看她一眼,接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朝天空望,摊手,嘴上笑了笑。 这笑不言而喻,乔奈握拳,好半晌才拿起桌上的练习册,粗鲁地塞进书包。 今天同样是梁贞开车来接她回家,回去路上梁贞满含歉意的解释今早没有送乔奈的原因,公司总部在北城,此次回国时间虽短,但公司仍是交给他监督一个简单的基站项目,凌晨四点接到通知说项目临时出问题,他只得先赶去公司一趟。 “听李阿姨说你今早有迟到?”梁贞陪乔奈吃晚饭时主动提起这个。 乔奈说是,可能因为早上没有见到梁贞,她这一天都过的不愉快。可是看到梁贞脸上淡淡的黑眼圈,她那点小小责怪的心思一下子消失得干净。 “梁叔叔,”她只在梁贞面前喜欢摆可怜兮兮的表情,“你以后无论去哪里,能不能先给我提醒。” 梁贞夹菜的动作一顿,他自立得早,习惯自由,加上被国外的文化侵染多年,甚至连父母也不能对他提出约束。 不过他没有直接拒绝乔奈,筷子夹的菜转到乔奈碗里:“我尽量。” 乔奈眼皮往下垂,抽鼻子,“可是,我只有梁叔叔了啊,如果梁叔叔也不要我……” 她鼓着腮帮子,圆圆的眼睛里透明的眼泪将落,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无法拒绝小女孩楚楚动人的哭泣,梁贞心软,想到乔奈和平常女孩总归不一样,他只好哄道:“梁叔叔怎会不要你,别哭,别哭,梁叔叔以后去哪,肯定先和你说。” 乔奈破涕为笑:“好!说定了哦!” 她的眼泪瞬间收回去,给因为看见这幕而愣了一瞬的梁贞夹菜,“梁叔叔,你也多吃点。” 接着她甜甜一笑:“我最喜欢梁叔叔了。” 梁贞欣慰,如若不是坐在对面,他真想摸摸乔奈的头顶。 自从乔奈到来,李阿姨准备晚饭都是分两次,梁贞父母注重养生,下午吃饭较早,往往等梁贞和乔奈回来吃饭的点,他们已在楼上各自忙自己的事务。 一个月前梁母新接一笔画单,客户是定居北城的法国老人,喜欢田园自然景色,梁母的工笔写意画向来在景物方面颇有造诣,但是客户不满意,给出答复:“缺乏生活气息。” 梁母的助理维护她,私底下说可能文化不同,审美存在差异,她当时认为助理说的不无道理,画还是要按照客户的要求重画,可她陷入上幅画的死胡同走不出来,完全没有灵感。 她走出画室下楼透气,不经意间瞧见自己儿子和小女孩在餐厅聊得正欢。屋子灯光明亮,餐桌上的饭菜升着袅袅的热气。恍惚间,梁母有种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错觉。 她的画室冷冰冰,俨然死物。梁母轻轻走回了房,暂时没有再管那幅画的欲望。 …… 和梁贞定下一个了不起的约定,乔奈回到房间可以用心满意足来形容,哼着歌拿出今天老师布置的数学题。 她的成绩放在乡下老家的学校属于矮子里头拔将军,转到清海初中火箭班里完完全全不够看,这里的师资水平高,布置的作业难度跟着高。 乔奈一直写到深夜,总算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她伸懒腰舒缓一下,猛然间又听见滴滴滴的警报响。 几乎和昨晚一样,接跟着传来精神抖擞的老人大吼声:“老赵!快把那混小子抓回来!” 熟悉的一阵鸡飞狗跳。 乔奈:“……” 经历过一次也便不再稀奇,她拉上窗,打着哈欠集中注意力算最后这道题,题目做完后又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提前练习朗读课文,至于那个写着赵承名字的练习册,在她洗澡看见自己右边肩膀上红印子时已决定无视。 第二天一早,数学课代表向赵承收作业,赵承双脚搭在前面同学的椅子下方的横杠上,不以为然地说:“找那个新来的土包子要。” 数学课代表是个秀气瘦小的男生,名字叫卢单,看着胆子小不敢得罪人,不问赵承为什么,径直跑来乔奈这。 乔奈把练习册递过去,赵单先例行检查完成度,“不对啊,都没做。” 乔奈直脾气地道:“哪里不对,本来就没做。” 赵单大致明白怎么回事儿,他想提醒乔奈什么,回头看看坐教室后面嚼口香糖大声喧哗的赵承,他干脆当不知道,将赵承的练习册放到收齐的练习册堆里。 正巧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人高高瘦瘦,四十岁左右的男教师,平常看着严厉又古板,生气时低气压看起来更可怕。 他走进教室先砰的一声把书摔在讲台上,扬起粉笔的灰尘,他黑脸质问:“赵承你给我站起来!你昨天的作业为什么没有做?” 那声砰响惊到了乔奈,但她问心无愧,背坐的笔直。 睡眼朦胧的赵承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直到数学老师问出第二遍,他先是不可置信,再接着一双眼睛像两把刀狠狠瞄准乔奈的背影。 “老师,我忘记了。”他撒谎道。 新账旧账加一起令老师更加愤怒:“明天你让你家长来学校一趟,帮助你长记性。” 像是懒得再啰嗦一句,老师接着道:“上课!” 萧玉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齐齐站直。鞠躬。 下课数学老师刚走,憋了一肚子火的赵承跟暴走的小野兽一样冲到教室前面,使劲踹乔奈的课桌一脚。 桌上的书本水杯哗啦的掉落,旁边的桌子也未能幸免,被殃及池鱼的萧玉拍桌子站起:“赵承你有毛病吧!” 赵承冷笑,“你给老子少嚷嚷!喂,土包子。” 他推搡乔奈,“你挺牛B啊,敢这样耍我!帮我交空本子是吧!” 从小干农活的乔奈力气可不小,她一只手把自己歪斜的课桌轻松拉回原位,另只手拦住挡住赵承准备再推搡的动作,普通话蹩脚的反驳:“我……我本来就……就没答应帮你。” 赵承骂了句脏话,“好,你等着,老子不打女生,但你记住,只要以后老子在十班一天,保证不整死你!” 乔奈捡着地上的课本没出声,旁边的同学们也看不出她到底怕不怕。 实际上乔奈有些害怕,可赵承笑她是土包子,认为她好欺负,那她务必要告诉赵承土包子里包的是硬邦邦的砖头馅。 萧玉蹲在地上收拾,心情极差,“跟你坐一块真是没好事。” “对不起。”乔奈道,“我没想到他这么坏。” “算了,”看见乔奈一副内疚样,萧玉没好意思继续抱怨。 倒是上课时萧玉开小差给乔奈写纸条:“你以后上下学尽量不要一个人。” 乔奈回:“?” 萧玉:“赵承有个堂哥在我们学校读初三,普通班出名的小混混。” 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对他们而言本身具有一种威慑性,更别提一个在学校无法无天的坏学生。 乔奈:“谢谢你告诉我。” 萧玉面色平常地收回纸条,撕碎扔进桌子里自备的垃圾袋。 43.朋友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果然梁教授感到遗憾,表情虽如以往严肃,眉宇间却是无法掩饰失落,乔奈装不知情, 收拾好书包跟着司机坐车去培训班。 年底将至,北城冬日的大雪来临, 培训班过年期间暂放五天, 寒假这阵子乔奈确实辛苦,不仅在两个培训班间连轴转, 晚上回来还有一大堆练习题等着要做。 梁贞从外地回来,吃饭见平时自家冷清的餐桌边竟聚满全家人,显然一愣, 他有意让家里人慢慢接纳乔奈, 没想到会提前这么早。 总归好事,梁贞当一切照旧,他从容地坐在餐桌旁接过李阿姨盛满白米饭的瓷碗, 尽量忽视自己父母略尴尬的神色。 梁贞对这个事问起李阿姨,了解到原委便叫来乔奈来自己房间。 他飞回北城不久, 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 但首先关心乔奈地道:“培训班会不会对你有压力?我只希望你生活快快乐乐, 成绩不是判定你好坏的标尺。” 乔奈否认:“我喜欢培训班。” 她想变优秀, 想变成和梁贞一样厉害的人, 尽管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不能给梁叔叔丢脸。”乔奈说。 梁贞满是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如果太累,就停下。” 这点乔奈乖乖说好。 年后,梁贞在非洲的项目必须前往,过年期间大雪不曾停歇,北城的雪来得晚,下得倒疯狂,整个世界白茫茫的,待梁贞考虑定飞机票的日子,晴空瞬间结束连日的雪天。 一家人动身去送梁贞,机场人来人往,别离沉重的氛围难以稀释,乔奈埋在围巾里的小脸早潮湿一片。 梁贞和父母一一拥抱完,到乔奈这,他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间的丫头,半蹲下身扯开她的红围巾,怜爱地用食指擦拭她的眼泪,“我和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乔奈吸鼻子。 “等你考试所有科目达到九十分以上,我一定回来看你。” 乔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真的吗?” “当然。” 乔奈勉强点头露出笑脸,旁边的梁母眼眶微红,千万的不舍,也没人能阻止梁贞的离开,他这样的人任何条框牵绊住他都是自私,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有许多比他们更需要梁贞的人。 回家连续好几个夜晚乔奈是哭着睡过去。她不停给奶奶写信,即便年后的第三天梁贞带她回过老家给奶奶扫墓,她仍止不住对奶奶的思念和需要倾诉的欲望。 开学季,因为梁贞的出国,乔奈心情一直不好,在班上话以前不多现在则是更少了,可麻烦的事接踵而来。 依照她期末的考试成绩她本不该出现在十班,乔奈连续上学一个星期时班上大部分人对她产生反感。 试想每个学生努力用功地不被从火箭班刷下去,一个年纪倒数名次的人却能安稳待在这,几个人心里能平衡。 大家年纪小,心里有什么会直白地表现在行动上,先是冷暴力,只要乔奈说话,必定没人搭理,连同桌萧玉都参与其中。 再是动作排斥,偶尔撞一下乔奈,不小心把她推到一下,再或者弄不见她的东西,背后取绰号嘲讽。 乔奈骨子里倔,硬是咬牙忍受这些。晚上功课复习的时间越来越晚,几次李阿姨都得敲门提醒她早点睡。 初二生物课程开始讲到青春期变化,班上十三十四岁的男生女生像春天发芽的种子,躁动地破土而出,纷纷要开出与众不同的颜色。 女生们之间关系更好了,有说不完的小秘密,男生们爱开起女孩子的玩笑,扯她们脖子上系的小带子,说隐喻而让女生脸红的混话。 被隔离的乔奈仅仅只成为一个除上洗手间都在座位上算题的人。 梁教授对她的学习进度很上心,连续两次月考下来,培训班功效加持,乔奈成绩总算过了及格线,但离优秀还是差的远。 他仔细琢磨,一个星期去一次培训班太少,平时没有吸收的知识点集中到一天消化实在困难,某天乔奈放学,梁教授带她串门——隔壁现成的优等生,浪费资源多不好。 然后等孟殷洗完澡,穿着浴袍用毛巾揉头发,回房发现自己房门口站着土妞。 孟殷:“……” 他愣了无数秒,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比他还惊恐的乔奈。 孟殷扭头看楼下客厅,自家老爷子和隔壁梁教授相谈甚欢,对话声音还传到这: 孟老爷子道,哎呀,早听说你们家多了一个小姑娘,过年拜年她没过来我还没见着,这小孩瞧着机灵,以后成绩不会差,你既然看中孟殷,他肯定高兴,绝对教好。 梁教授很是操心的模样,喝一口茶,说着,我这辈子没教育过孩子,就想乔奈能成才。 …… 孟殷嘴角一抽,两个戏精。 他抬脚进房,踢开脚边的布偶兔子,对乔奈说:“离我远点。” 乔奈压根不想靠近。别说铁门口几条长舌的大犬,她进这栋别墅看见孟老爷子的一刻便退缩了,孟老爷子年惑古稀,身上决伐的杀意并未随着年龄消淡,眼睛犀利如鹰,他只看眼乔奈,乔奈便紧张得背后冒冷汗。 进到屋,别墅装饰是六十年代的古宅怀旧风格,地上铺着毛地毯,处处有青瓷花瓶和墨画点缀,孟老爷子让她上去找孟殷,她跑上楼,打扫的阿姨指方向告诉她房间是哪个,她以为孟殷在,房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即开。 只一瞬间,她的血液从脚底凉上头。 三面靠墙的玻璃木柜,每个格子都锁着一只巴掌大的布偶,或蓝或红的毫无神采的眼珠直视前方,其他放不下的玩偶堆积在柜子边。它们的设计风格诡异,头大身下,每个布偶的眼睛占据着整张脸的三分之一,没有唇线,没有神情。 她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停住脚。 孟殷揉着湿哒哒的头发过来时,她想回家了。 “把门关上。”孟殷没觉自己的布偶被人看见有什么问题。 乔奈一手抱着书包,另一只手去关门。 她看孟殷把毛巾丢椅子的椅背上,拉开椅子入座,翻着桌面一本厚厚的国外名著,而房间就一张椅子,乔奈只得坐地板,摊开作业放腿上做题。 孟殷书看得认真,而且速度很快。乔奈不经意抬头,孟殷的书看去了一小半。 那么厚的书,还全是英文,乔奈想都不敢想。 “一道题二十块。”忽然间孟殷开口道。 乔奈脱口而出:“没钱。” 她跟着孟殷放学几天,每天零花钱都上交了。 孟殷站起来,他站的地方正好是吊灯的正下面,乔奈觉得一大片阴影兜头,对方那张小巧又精致的脸背光临下,目光不善。 她很怂地改口:“可以便宜点吗?” 眼巴巴地央求着。 孟殷拒绝:“不行。” “凭什么不,”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明明班上其他女生都可以讲价,乔奈抗争到底,“没有友情价吗!” 孟殷冷笑:“场地费。” 乔奈:“……” 见鬼的场地费,你这房间的审美差点没把人吓死。 但她不能说,说了怕真就见鬼了, 乔奈气冲冲地成交这笔交易,这一晚她花了三个星期的零花钱,第二天任凭梁教授如何劝说死活不去孟殷家复习。 也就轻松一晚,隔天晚上孟殷亲自上门。 乔奈听见孟殷过来找她,条件反射想的是孟殷爱财如命。但她下楼见到人后,眨眼间抱住楼梯扶手不肯走。 她从没有见过少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硬生生弄出做作的温柔语气:“来,乔奈,我找你一起学习。” 不不不,她不要。她直觉孟殷潜台词里完全另一种意思。 梁教授当她害羞,拔河似的拽她下来,心满意足地把她交给孟殷:“别学太晚,晚上十点前记得回来。” 孟殷笑着点头说会提醒,乔奈背后的汗毛几乎全竖成钢针。 如她所想,孟殷回到自己家,犹如上等的京剧大师一秒变脸,寒气凛冽,额头发黑。只见孟老爷子看见乔奈有来,他拍拍孟殷的肩膀:“邻里之间多关照有什么不好嘛,非逼着让你去,你这孩子就是太没有为人民服务的觉悟。” 孟殷沉默着黑脸。 “好啦,上楼学习吧。”孟老爷子大手一挥地道。 乔奈亦趋亦步地跟在孟殷后头,这晚她连地板都没得坐,孟殷让她站着学完。 委屈了两晚的乔奈特感心酸,梁贞给家里来电让她接电话时,她拿着梁教授的手机回房间,一条一条陈列孟殷的罪状。 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这样讲同学坏话,会不会太过分?” 梁贞安慰她:“我知道孟殷是什么样的性格,这不是你的错。” 乔奈猛点头,想到梁贞看不见她这边,她嘴上连说:“他超级超级冷血。” 也就孩子能说出这些孩子气的话,梁贞觉得有趣,耐心地听她发牢骚,开解她道:“以后你去和他学习,梁叔叔保证他不会再这样对你。” 真的么?乔奈半信半疑,可毕竟是梁贞说的话,她相信梁贞。 老话说人不能做亏心事,说完孟殷坏话的乔奈这晚做梦,自己变成孟殷掌中的一只玩偶,不能动,不能说话,四肢缠绕绵长的黑线,在她眼里身躯庞大好几倍的孟殷操控着丝线, 那黑线一条一条将她覆盖,至始至终对方一双眼尾狭长的眼睛雕刻冷然的神采。 乔奈排第三组,和她一组考的其中就有孟殷和赵承。 想到赵承之前说的那些话,乔奈便觉得赵承看她的眼神像毒刺,浑身不舒服。 她在操场的赛道上就位,体育老师拿秒变准备计时,一声令下大家嗖的朝前冲,眨眼便跑出去几米远。 乔奈扎头猛着劲向前跑,原本在前面的赵承步子放慢,故意等着她一样,她立刻心生警惕。对方真是明摆针对着她来,离起点已跑了百米,体育老师站得远,赵承找准这个机会靠近她。 “嗨,土包子,”赵承笑意发冷,眼神不怀好意思。 她使劲往前追,想离赵承远些,此时赵承伸出胳膊,用力推她一击。 第一次只是让乔奈脚步踉跄了一瞬,她拼命向前拉开拒绝,赵承追上来,又使劲推一次。这次乔奈险些摔倒,但好歹站稳了,旁边有同跑的其他男生看见,对乔奈不无同情,但畏惧赵承,不敢多管闲事。 44.潜伏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乔奈自觉地低下头。 她还不来及吃早饭, 来接青年的黑色轿车先到了, 大伯帮她搬来行李, 也只有一个轻便的箱子, 这黄皮箱子还是伯母陪嫁的嫁妆之一, 大伯送给她用,说去城里带着包袱会给梁贞丢面。 青年, 也就是梁贞, 他似乎非常赶时间,好几次在抬手看腕表,但他没有对乔奈和大伯的对话表现出不耐烦。倒是伯母见大伯叮嘱的话没完没了, 只好干巴巴地打断, 朝大伯使眼色。 这下乔奈总算坐入车子里, 伯母通过车窗一下子握住乔奈的双手, 眼带泪光:“乔奈, 以后一定要听梁贞的话。” 乔奈郑重地说好, 车朝前开动, 后视镜里大伯和伯母的身影越来越小, 目光却一直追随同一个方向,粱贞从前座侧过身子安慰乔奈:“以后有空, 你可以时常回家看看。” 一路上都有村民站门口对着车辆招手, 去往镇上的路昨天还覆着大雪, 今早扫出一条道来, 路边还有不少人在扫雪。 乔奈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巧合,她朝前伸头,问出昨晚到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大叔,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喜欢你?” “噗——”正在开车的人噗嗤笑出声,乔奈转过脸看向这个人,对方和梁贞看着同年,都像从同一个地方来,那种都市的气息和村子格格不入。 “梁贞,你看你都成大叔了,岁月催人老啊,”这人取笑得一本正经,梁贞瞪他一眼,对着乔奈和悦地说,“我……我年纪其实没到你喊叔的地步,你叫我一声哥哥就好。” 说到哥哥两个字,梁贞耳尖微红。 这种别扭的模样和前面被人捧上上宾的老成有说不出的反差,乔奈不知心底为何油生出快意,她故意装出怯生生的眼神,“哥……” “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逼的,”开车的男人打趣道,“喊叔就喊叔,非让人叫你哥。” 梁贞不满地道:“吴沉羽!” 吴沉羽嬉皮笑脸地丢开摊手山芋,“小姑娘,你说你要叫他什么?” 乔奈再次怯生生地说:“叔……” 这下吴沉羽满是得意,梁贞无奈,他回头看乔奈一眼,看见她满满透出的不安,他心一软,“那便喊叔吧。” 乔奈瞬间精神,“梁叔!” 梁贞惊得差点咳嗽,他硬生生像被叫老二十多岁的感觉,路遇一段坎坷的路段,吴沉羽正色起来,车子轻晃,他下巴朝窗外山峦的方向努,“小姑娘,看见那些铁塔没有。” 乔奈自然知道,那一座一座的铁塔她自小观望过无数遍,如同一个个迎着寒风的战士,巍然屹立,仿佛钢筋穿透山心任何力量都难以撼动。 吴沉羽说:“那些铁塔就是你叔带人建的,我们叫它基地。” “会有什么用吗?”乔奈好奇。 吴沉羽给她简单解释:“发射信号,比如说网络信号,手机信号。” 乔奈听得不是很懂。 吴沉羽继续说:“以前你们这里完全与世隔绝,落后贫苦,基地建完直接经济飞跃,虽然还是穷苦地方,可至少能解决温饱了。” “信号和吃饭有什么关系。”乔奈问。 “你长大就会知道,”吴沉羽在孩子面前也要露出神气,“总之涉及经济学的高深奥义。” 乔奈哦了声,梁贞说:“你别听吴叔的糊弄。” “我说的都是重点知识,还有你怎么能教小姑娘喊我叔!” 梁贞轻飘飘的一锤定音:“你我同辈,她喊我叔当然同样喊你叔。” 吴沉羽:“……” “可是,”乔奈想起一个问题,“我们村里的大山经常滑坡,而且山那么高,那些铁塔怎么搬上去的呢?” 她问得天真,但也许是出自一个孩子的口中,吴沉羽没有无视和敷衍,他目视前方,只给了乔奈他认为最合适的回答:“这也许就是你村里人为什么喜欢你梁叔的原因。” “在许许多多其他国家,”吴沉羽认真地道,“都有像这样喜欢你梁叔叔的人们。” …… 而无论过去多少年,乔奈至今还记得吴沉羽给她说这句话神情,当年年纪小,只觉得话里像有座大山压在肩上的沉重,能令人闻出血泪的苦涩,乃至暮年不经意回忆起这段,她恍然大悟,这分明是种滚烫着意气风发的自豪和对英雄惺惺相惜的尊重。 眼下的她,单纯盯着梁贞的后脑勺看着,只想知道这么厉害的大人物为什么要提出抚养她这个乡下小孩,真的是学雷锋? 说起基地,吴沉羽打开关于工作的话匣子,和梁贞进行讨论。里面涉及到的专业知识对于乔奈而言简直在听天书,她随着车身摇晃,视线时而落在窗外,时而落在梁贞手腕的钟表上,时针分针在转,昨晚由于心思重重,她几乎天亮才合眼,现在开始犯困。 她哈欠连天,被梁贞听见,吩咐道:“空调温度调高些,乔奈要睡觉了。” 车内的温度明显升高,对方怕她凉,解下大衣递给她,“你盖着睡,这个天气感冒不容易好。” 盯着这件质地昂贵的深灰色羊绒大衣,乔奈不敢接,卑微地往后挪动位置:“不……不用给你添麻烦。” 梁贞直接丢她身上,“离C市坐火车需要两天,要是你路上感冒那更麻烦。” 乔奈弱弱地拿着展开,衣服上一股清雅的香味直冲进她的鼻端,随之沁人心脾,她闻不出是哪种花香的香水味,但和梁贞给人的感觉一样,柔和里散着一种浅淡的清洌。 她把大衣小心地盖好,慢慢躺在后座,给衣服这个小插曲一过,梁贞继续和吴沉羽说话。 乔奈睡在半梦中,后来听见吴沉羽问:“你下个项目什么时候开?” 梁贞平和的语气,陈诉道:“过完年就走。” “这次是哪?” “非洲。” “丧心病狂。”吴沉羽有点不高兴,“一次比一次派的地方烂。” 车内一片安静,乔奈忍不住要问,你走了谁照顾我呢?还是我跟着去非洲? 但她已陷入半梦的状态,她嘴皮子动了动,声音没有逸出,倒是在梦里梦见课本上描述过的非洲大草原,生机勃勃的绿色植被,百里无人烟,全是各种动物在追逐厮杀、像观看一部风景片。 毫无预兆的,她从这第三方的围观者,一下子变成草丛里一匹落单的斑马,一头狮子发现她的行踪,她迈开四条腿惊恐的往前奔,低矮的灌木划破她的毛皮,她疯狂的跑,余光的死角处一颗子弹击穿她的头颅。 乔奈浑身一震,惊得吓醒,后背润湿的汗意。 脑袋还在嗡嗡响,吴沉羽叹服的声音传来她耳朵里,“丫头你这觉睡得可香,足足四个小时。” 乔奈大口呼气,半分钟后心脏恢复正常跳动的频率,视线环视,车停在市区公路的路边,她眼珠朝右转动,梁贞在闭目养神,知道她醒了,关心说:“做了噩梦?” 乔奈没有反驳。 梁贞理解:“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下确实容易做噩梦,乔奈,精神点。” 吴沉羽笑呸:“还有心情关心做梦不做梦,既然丫头醒了,我们赶紧下车吃东西,别忘记下午四点的火车。” 乔奈坐起趴窗看,公路前面就有几家小餐馆。她大意猜到他们一直在等她醒来然后一起吃饭,一股暖流瞬间让心田烧出热度。 三人陆续下车,随意挑中其中一家餐馆,乔乔奈很是乖巧,不主动选菜,也不挑食。吃完饭,车再次出发,接着去火车站的一路上她没有接着打瞌睡,她新奇地看着路边那些一晃而过的景色,从出生到如今,她走到最远的地方还是奶奶带她赶过的集市,也不过是离村几里路的小镇。 但想起奶奶,乔乔眼神不免暗淡,这世上唯一对她嘘寒问暖的至亲已故,而父母由于去世得过早,她印象里对双亲二字的感情尤为稀薄。 …… 下午四点准时的火车,火车站里人潮拥挤,梁贞主动牵她的手以免被冲散,他们的票是包下头号的包厢,上火车时乔奈的穿着打扮引起不少人侧目。 她身边的两位跟画报上剪下的青年似的,衬得乔奈更加卑微。就连要进包厢,好几位乘务员的目光都忍不住多往她身上多停留。 她感到局促,包厢里横放两对上下铺,她一个人站一侧,努力把行李举过头顶打算放在上铺,箱子摇摇晃晃总是完全无法放稳,后背突然贴上一个温和的拥抱,梁贞简单的一个抬手将箱子推到里面。 “谢谢。”她小声地说。 外面似乎还有走过的人打量的目光,等吴沉羽进来梁贞将包厢门关了,然后坐在下铺位置上,问乔奈:“渴不渴?” 乔奈用力摇头。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总是爱看着大人的脸色而小心翼翼,唯恐给人添麻烦,哪怕是真渴也会否认,他便起身:“我去买水先备着。” 几分钟后他拿着三瓶矿泉水回来,递给离自己最近的吴沉羽,再递向乔奈手上,看着她迟疑地接过,又注意到她伸出的那只手,手指各个红肿。 45.浮水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乔奈每每听到这种言论,心里又难过几分。 连续几日阴雨天难得出太阳, 星期天她和家里的李阿姨晒被子, 草地绿茵,阳光生暖意,李阿姨和蔼地和她聊天,告诉她女孩子一定要爱干净, 梁贞喜欢干净的女孩子。 悬挂着的被子下方一角被乔奈捏住, 李阿姨说的话句句良言,和她奶奶叮嘱教导的方式如出一撤, 乔奈乖巧地听着, 认为自己确实有很多需要进步的地方。 “李阿姨,”她鼓起勇气问, “我是不是很土气?” 李阿姨准备用鸡毛掸子拍棉被, 她笑着让乔奈走远一点,手上用力拍打着被子道:“怎么要这样问?” 乔奈找出个最典型的问题说:“同学们笑我普通话不标准。” 这话把李阿姨逗乐了,“难怪你每晚在房里念课文, 这算什么事,你等下和梁贞说说, 让他给你买一个录音机,你天天跟着广播学就好。” 乔奈当即眼睛一亮, 她立刻去书房去找梁贞, 敲门后, 她瞬间后悔了,她这么多的要求会不会给梁贞添麻烦。 所以等门一开,梁贞看到的是她站门口欲言又止,满含忧愁的神色,像个小大人似的,梁贞好笑,手搭她手上让她进来,再三询问,总算是听出乔奈的来意,梁贞不觉得买录音机有什么错,但他要告诉乔奈:“各地有各地的生活习俗,北城也有北城的文化,这里的人不习惯你的一切是正常的,可你不需要为你身上的所有感到自卑,你的一切都是你的家乡赋予,不过学习普通话梁叔叔支持你,入乡随俗是人学会适应环境的第一要素。” 乔奈那颗跟着天气一起阴沉多日的心情,由梁贞的一席话明朗成晴空,“我会努力改变自卑的习惯。” 她这样发誓。 新买的录音机当晚放在她房间的桌子上,乔奈给自己定一个每日朗读的计划,决定寒假后她的普通话一定要让全班同学刮目相看! 虽说这个目标好几次没有顺利进行下去,她窗户对面住的那个孟殷,天气这么冷照样玩逃跑,好几次警报声吓她一跳。 为备考为练普通话她最近忙得团团转,隐隐中有件事她感觉自己忘记了,直到某次她在教室做作业,坐她后面的一个女同学跟她讲: “我刚上厕所回来路上,看见有高年级男生在打听你。” 乔奈一想自己没理由引起高年级学长们的注意,之前萧玉给她的提醒这时和脑子里的猜测重合,她扭头转向教室后方,因为一次数学作业和她结梁子的赵承好巧不巧也朝她看过来。 乔奈说不紧张为假,偏偏从今天起梁贞不来学校接她放学了,一是梁贞人去外地考察项目不在北城,二是梁贞想锻炼她自己上下学的能力,毕竟她要学会适应城市。 怕什么来什么,她下学必经学校门口前的一条马路旁,好几个校服穿得流里流气的同学凑在树下朝人潮观察,乔奈抬头便看见了他们,她赶紧装作认识身边结伴的一群陌生男同学,没话找话地问别人问题。 直到危机感解除,乔奈给结伴的同学道歉,说认错人了。别人一脸莫名其妙,倒是没怪罪她。 这次放学她吓得不轻,晚上睡觉冒出后悔得罪赵承的想法,转瞬一想,这种被欺凌的事件一旦默认承受,以后会没完没了,有一次帮做作业就会有以后无数次,以暴制暴相反是上策。 隔日上学,班主任何老师告知大家一条消息,升学初二会增加两节晚自习,为了让同学们提前适应,这周开始晚饭后会有一节自习课,七点才能放学。 乔奈心说:这可是真完蛋。 下课去饮水机前接水喝,经过赵承的座位,对方和马宁两人见到她,两人彼此眼神交汇,一看就知道有什么坏主意。 乔奈接完水,晚自习一下课简直心惊胆战,余光瞟到右前方的美人孟殷,嚯的一下站起来收拾书包,赶紧跟在孟殷后面。 孟殷走得快,她就跑着跟,不在乎孟殷是否知道,只要她不影响孟殷,孟殷对别人的所作所为一惯没兴趣。 又走到校门口前面那条马路,昨天在的几个学生今天继续蹲点,路灯光明亮清晰,他们不愁看不清楚人。 双方隔着斑马线遥遥相望,乔奈脑中浮现出打战时双方军队交火前的剑拔弩张。 马上绿灯,对面几个人丢掉嘴里叼的烟碾灭在等,乔奈浑身一哆嗦,一把拉住孟殷的校服下摆:“同学,江湖救急。” 孟殷不是没被女生跟踪过,被人用来挡麻烦倒新鲜。他垂眼看乔奈那握住她校服的一双爪子,冷漠地开口:“放开。” 乔奈摇头,她不傻,这要放了真凉菜。 孟殷直白地道:“我打不过五个。” 乔奈也很直白:“两个人被揍能分散点火力。” 孟殷眼睫毛一颤,冰冷的表情裂开大口子:他小看乔奈了,这土妞不仅心思多,还脸皮厚。 他毫不吝惜地拽乔奈,而乔奈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死不松手,校服衣摆彻底捏皱,绿灯亮,眼看那几人过来,乔奈说:“我们要不跑吧?” 孟殷还在纠结她是不是吃的化肥长大养一身蛮力,解不开只好仍由她,视线朝那对面走过来的校园混子看了眼,并不理睬。 乔奈:“……” 难不成他想撇开我一个人?一时眼泪汪汪,抱住孟殷不撒手,“我每天的零花钱都给你,你不要不管我!” 天雷滚滚,孟殷烦透,表情上维持着冷冰冰,往前走几步便是公交站牌,回家的公交车315停下,他自顾自地走上去,刷卡,找空位。 这趟公交只走别墅居民区,空座位很多,乔奈跟着入座到孟殷旁边,心情还未平复,扭头往车外后方看,刚刚那几个人站在原地,有所忌惮地没有跟来。 奇怪,乔奈悄悄观察孟殷,少年个子确实高,一对长腿逆天,可惜不壮实啊,骨架清瘦,完全不像深藏不露的人。 反正不跟来便是好事,乔奈抱着书包放心了,下车后直接往自家方向走,彻底松口气。 回家爬小山有段路灯光昏黑,路灯刚坏,乔奈走惯乡间小路的人不觉有什么害怕的地方,她哼着小曲儿,喜欢踢着一块小石子走着玩。 她黑色漆皮鞋子踢起石子砰砰响,石子在地上又滑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反反复复,走在后面不远的孟殷皱眉,在他耳朵里这每道摩擦音和指甲刮在黑板上有异曲同工之处。 乔奈不自知,玩得正嗨,猛不丁肩膀处靠山一个东西,她转头,一张惨白的脸露出阴森的诡笑…… “啊——啊啊啊啊——”几乎一路惨叫。 跑了十几米远乔奈慢慢冷静,想起那张脸不过是光源放在下巴下方照出来的效果,孟殷钥匙扣上就有一个小型的照明电筒。 “幼稚!”乔奈被吓完又猛跑一阵,腿在发软,她气急败坏的站在原地等孟殷慢悠悠走来,“你无不无聊!” 孟殷唇微微上扬,不为所动。 “你这么坏会有报应的。”乔奈磨牙。 孟殷一派悠闲,不回话。 乔奈跟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不解气。 说报应老天爷还真响应她,从灌木里跑出一只流浪小白狗,应该是被乔奈刚才的喊声吸引出来的,小白狗饿得可怜兮兮,见到乔奈,冲她汪了一声。 乔奈对狗有好感,她以前养过一只大黄狗,特别听话,后来病死了。 看见这小白狗圆溜溜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心里软乎乎的,给孟殷提议:“我们要不要收留它?” 一转头哪还有孟殷的身影,早在狗叫的一声中,孟殷大长腿比平时加速了两倍。 不可置信的一个想法炸在乔奈脑中,噼里啪啦接连像五光十色的烟花,为印证这个真相,她两手抱起小白狗冲前面喊:“孟殷,有狗诶!” 平时不动如山般淡定的少年,下一秒朝前狂奔。 “哈哈哈——”乔奈接着往前追,“孟殷,好可爱的小狗狗诶!” 小白狗:“汪汪汪——” 孟殷:“滚!” 他人生中最讨厌的东西,除了孟成澜就是狗。 …… 半夜,穿一袭黑色运动服接近大院铁门向来无阻的孟殷这次隔五米不靠近,他目光深深地看着铁门栓住的两条猎犬: 皮毛光亮,獠牙锋利,警犬无疑。 “汪——”一只小白狗从趴着的黑犬肚皮下钻出来,冲他仰头,再次招呼一声。“汪——“ 孟殷:“……” 少年选择拔腿回房。 客厅灯亮,老赵下楼,恭恭敬敬地建议道:“早点休息会利于你明天的考试。” 孟殷不出声,擦肩而过,大晚上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和老赵推心置腹,这个是他家老爷子的忠心助理又不是他的,仅仅只留话:“那要看你们什么时候取消每天派人跟着我上下学了。” “来得正好,”女人说,“第一节课还没有下呢。” 梁贞点点头,一只手轻轻搭乔奈肩上,“这是你以后的班主任,何老师。“ 乔奈温顺地招呼:“何老师好。” 何老师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何老师,乔奈劳你多多照顾,她新来陌生的环境,一开始怕是很难适应。”梁贞忍不住再多加一句,他气质出尘,套近乎的俗话在他说起来旁人完全明白出自真心实意,毫无做作的成分。 46.陷阱 乔奈重新回到学校, 文理科的分班已张贴在公告栏,她被分到理科二班。 她来得晚, 第一节课由二班新班主任曹老师带领大家先做自我介绍, 教室里氛围活跃,乔奈打报告站门口, 曹老师认出她是今天上台颁奖的学生,没有怪罪, 手指着第二组四排的空位道:“我们按期末名次排了座位。” 她说着翻动讲台上的花名册,“你叫乔奈是吧?” 乔奈点头。 班上响起议论声。 曹老师挑出同学们的关注点,把额前的碎发抚到后方,笑说:“看来我们二班人才济济,年级前十五名四个在咱班上。” 四个?乔奈环视一圈, 先是看见自己空位前方的高个男生, 对方冲她招手——这位是有过饭缘的白晨晨。 再看到白晨晨的同桌, 低头扶眼镜的女生一直只盯着课本,但乔奈知道那底下上一定藏着一本少儿不宜的小说——这位是年级第八的陆米涵。 所以还有一位呢?乔奈看着趴着睡觉的新同桌。 她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座位,迟疑地放下书包, 拉开椅子发出摩擦的刺耳声,埋头枕着双臂睡觉的男生被吵醒, 偏过头,缓缓睁开双眼。 他睫毛扇动仿佛有微风吹皱眼波,见到乔奈, 他眼尾上弯, 道:“好巧。” 乔奈坐正, 班上轮流的自我介绍环节继续,有新同学上台发言,乔奈说:“是挺巧的。” “你不开心吗?”对方仰视地看着她,食指的指头摩挲着饱满的唇珠,“我以为你会高兴,特意为你不去当第一名。”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看,只要我不是第一,和你一个班的几率会增加百分之三十,我为我们的友谊付出这么多。”他说得情真意切。 乔奈放松警惕,不得不说孟殷除了爱动手动脚这点其它的倒没有多大毛病。她抽出书包里的领到的新教材放桌面摆好,强调地说:“和你同桌我没意见,但是未经过我允许不能对我做出亲密的动作。” 她板起笑脸可真严肃,孟殷佯装知晓,他含着自己的指头,视线流连在乔奈身上打转,微微轻笑。 自我介绍轮到最后,由于乔奈迟来之前错过这个环节,于是由她收尾。 她拿起白色粉笔在黑班上书写自己的名字,笔劲有力,正楷字工整。 “这是我的名字,兴趣爱好是舞蹈和阅读,擅长马拉松长跑……”她侃侃而谈,不见任何紧张,而这种言语间充满的自信却不令人觉得尖锐,落落大方。 “我的座右铭是‘做善良的人不如做一个强大的坏人’,这句话出自乔奈。”她笑着做出结束语,引得班上的人跟着乐呵。 她丢下的粉笔正中粉笔盒,伴随落入时的一声清脆,下课铃跟着响起。 曹老师受长裙限制的步伐轻抬腿迈上讲台,通知大家道:“下节是数学课,记得做好把书预习一下。” 同学们早已一哄而散涌出教室,看看自己在其他班的好朋友具体分到哪个班。 乔奈主动去找陆米涵,她双手捂住陆米涵的书,等人抬头,她笑地摆手:“嗨~” 陆米涵一时没有认出是谁,毕竟那时初中乔奈体型圆润,说话做事都有种畏畏缩缩的感觉,如今的乔奈却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小美女。 她半天惊讶地没合拢嘴,“女大十八变,才半年不见你也太夸张了吧。” 都赶上全身整容。 乔奈双手扶脸:“我以前只是胖,并不难看吧。” 陆米涵连说也对。 旁边的白晨晨笑嘻嘻地主动打招呼:“乔奈是吧?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她认识的人里面除了孟成澜,白晨晨是她见过最高的人,快近一米九了吧,班主任要这样的学生坐前排确认不影响后面的同学? 她礼貌地回:“以前中考我们吃过饭,是白晨晨?对不对?” 白晨晨打出响指,表示答案正确,他视线瞥向后面睡觉的孟殷,小声问乔奈:“他为什么一直睡觉?” 这种事她哪知道,乔奈汗颜。 白晨晨受到暴击:“想我自喻天才,考试场上得知人外有人,如今同校我努力刻苦得第一,人家睡觉漏考题不做都能轻松前十名。” 乔奈:“……” 心里默默说:貌似听别个班讲起,您平时不是经常逃课上篮球场么,半斤八两,何苦要打击她这个普通人。 她选择回自己座位,安静学习! 分班后的上课日子日复一日的平静,随着分班宿舍同样重新打乱,依然八人寝室,有两位挂名住宿,实际上人在校外住,其他五人其中四个以前互相认识,还剩下一个和乔奈熟悉的赵燕。 平时的作业繁多又枯燥,赵燕没事就爱在宿舍拉乔奈说八卦解闷,乔奈选择躲开,久而久之赵燕以为她不爱论人是非,和宿舍其他喜欢的人聊,八卦力量太强大,渐渐演变成每晚十点的女寝八卦大会。 等查寝的值日生或者老师离开,由赵燕带头,抛出今晚的话题。 以往的话题有八号教学楼:说学校的八号教学楼一直在建却始终无法完工是出于闹鬼,如果停工会有女生从八号楼跳下去,所以不得不反复建却反复建不成。 再有某个辞职女老师:和高三一位男生谈起不伦恋,被男方家长闹到教育局。 都是些没有营养的信息,乔奈往往会戴上耳机听音乐,等待QQ上梁贞的回信。 最近梁贞太忙碌,总是和她聊不上几句便匆忙离线,即便是这几句话,中间回答的时间都一次比一次延长。 梁叔叔在忙什么呢?乔奈捏住手机想,心里烦躁不已。 连续一阵的晚间八卦轰击,乔奈白天的精神受到影响,英语课上没忍住打起瞌睡,看在她优等生的份上老师没有批评她,只要她去洗手间洗把脸再回来。 她无精打采地走向洗手间的方向,路过办公室,只听里面有男人的声音在斥道:“退步十二名,总结书为什么不写?” 一道高傲的女声回答:“我不觉得我需要写,那些错题我全部都会,只是没做。” “为什么不做!” 争吵出现短暂的寂静,再接着是变本加厉的怒喊:“萧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每次考试成绩优异就很了不起,自我膨胀?你想过没有你站在这里的原因?你和别人能一样吗?学校给出你高中三年学杂费全免的条件是冲着什么你心里没点数?你有资格不做题目有资格退步后不去做自我反思吗?” 乔奈没有听到萧玉的回答。 男人的怒吼继续:“我今天就要骂醒你,哪怕你记恨我这个班主任!写不出总结你今天就在办公室站一天!” 听着男人要开门走出办公室,乔奈加快步子逃开,一路跑到空荡无人的洗手间,她靠着墙喘气,看见镜子里映照出自己布着红晕双颊,她单手兴奋的捂住胸口,她听见里面种子成长开花的声音——呼呼——呼呼—— 她笑容绽放得咧开嘴。 晚上的八卦时间,她摘下耳机想提醒赵燕今晚可不可以别吵,听到的论点在说四班明星人物萧玉的堕落。 赵燕兴致勃勃地讲:“四班班主任就是之前带六班的赵老师,萧玉成绩一直全班第一,这次没进年级前十,赵老师可没面子了。” “她这次考的真的好差,换平常人可能没什么,可她是萧玉啊,学神级的人物,判别出卷难不难的风向标。”另外一个女生道。 “我听说她之前在初中有被小混混那个过,这次她没考好又不肯认错,赵老师和她关系闹僵,班上好多人在传。”赵燕啧啧,“她得罪的人多,墙倒众人推,昨天在她寝室被自己室友轮流扇巴掌,一开始打得不可开交,后面寡不敌众直接脸被打肿。” “也太过分了吧,”又一个女生说,“一次考不好至于么。” 赵燕反驳:“你没看她往日在班上的作风,六班以前的女生没一个喜欢她的,现在名声臭,男生都不帮她说话,背地骂她被人上的公交车。” “风言风语,”有女生打抱不平,“再怎么说这样诋毁一个女生名誉太不该。” 赵燕道:“这话又不是我传的,会不会听啊!” “我没说你,我说那些男的,真的是莫名其妙。” 出现点争议,寝室长和事佬地道:“好啦好啦,今天早点睡吧,我这几天都没精力上课。” 一场议论不欢而散,大家盖好被子准备睡觉,唯有乔奈睁着眼睛表情定住地呼吸。 第二天在小卖部门口她见到萧玉,对方脸红肿未消,买完一瓶水在找老板要吸管。顺利拿到吸管后她拧开水瓶盖,用吸管喝水。看样子哪怕是大幅度喝水的动作都会牵扯她脸上的伤。 乔奈走过去,同老板买了一个荞麦面包。 “以前没见你这么奢侈,不喝教室饮水机里的水来这买水喝。“她主动搭讪。 萧玉面有疲惫,精神状态糟糕,语气却冷硬:“完成你的第一件事,你满意了?” “还行。”乔奈拆开包装,她看着面包没吃,一点一点地撕成碎屑,当着萧玉的面,投进路过水池,一大群红色斑点的鱼一窝蜂地冲来。 萧玉拳头握紧,她面寒地发问:“第二件事你要我做什么?” 乔奈望天,白云蓝空,毫无杂质,“你好像没有去过网吧或者蹦迪这种场所。” 学校附近的网吧经常是混混的据点。 她在口袋里抽出五十元,“今晚逃过宿舍查寝,去那里包个夜吧。” 萧玉的唇夹住吸管,盯着这钱迟迟不接。 “拒绝的话要想好怎么还我那三千多元哦。”她笑说。 “裙子我还给你。”终于,萧玉抬起脸,每个字有千金重地说出。 “太晚了,现在我也退不掉啦,”她笑眯眯地拍拍萧玉的肩膀,“运气好的话去包夜说不定不会被人撞见,包夜剩下的钱留给你买一个星期的水喝。” 她无视萧玉是如何愤怒或者仇恨的眼神,乔奈欣欣然地走回教学楼,路过四班的教室,后门处敞开的垃圾桶里一堆写满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她仅一眼便认出那些出于谁的字迹,还有书本旁边一个粉色的掉漆的瓷杯。貌似的萧玉的杯子啊,初中用了两年,她太熟悉了。 可能她视线停留得有点长,四班有人在注意她,猥琐地笑说:“别看别看,有传染病。” 教室后面的人一堆人起哄。 乔奈回头便看见跟在她后面回来的萧玉,煞白的脸色。 “什么传染病?”乔奈问。 “和男人搞出来的呗。” 紧接着是一群其他人的嬉笑。 她看着人群外的萧玉,对方站在原地没有反驳没有怒意,一双眸子沉寂得如没有火焰的湿柴。 乔奈顿觉全身有点冷,她说:“你们说的真恶心。” 开花的种子回复她:“这不是你期待的吗?被冤枉被谣言中伤的滋味。”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她转过头,不顾周围人的错愕和后面新一轮的闹哄,她逃离这里窒息的空气一路奔跑回座位。 她呼吸笨重,撑着下巴在看书的孟殷笑盈盈地问:“你去哪了?” 乔奈拧开水瓶准备喝水,“没去哪。” 联想到垃圾桶里那个孤零零的水杯和萧玉的眼睛,她不安地合上盖子。 她突然不希望萧玉今晚不要前往网吧。 “女生真是矛盾,”孟殷为她擦汗,“时而热情时而冷漠。” 被触碰的乔奈躲开,看着手落空孟殷依旧微笑,“和女生做朋友太难。” 乔奈道:“对不起,我刚有点不舒服,谢谢你为我擦汗。” “不客气。”他说,“谁让我喜欢你。” 即便这个喜欢的意思不是那种,乔奈却免不了心漏跳一拍,她脸微热,又瓮声说句谢谢。 隔日紧随而来的公告无疑让乔奈的希望破碎,萧玉前往网吧不仅被查寝老师发现,更被查寝老师在网吧找到。 按照查寝老师的说法,萧玉那时正和一群混混相聊甚欢,事态发展成: 全校批评——停学——辱骂查寝老师——萧玉在学校消失了两个星期。 晚间赵燕八卦地说:“萧玉并不承认自己和那些混混认识,查寝老师一口咬定她坐混混大腿上,你们猜怎么着,萧玉居然直接给了老师一巴掌!” 满寝哇哦一片,乔奈扯掉耳朵半塞的耳机第一次冲她们发火:“闭嘴!很吵知不知道!” 她说完用被子兜头,嫌恶自己当了坏人又想做圣母。 大家考虑到她以前和萧玉是同桌,认为两人情分在,理解地没有再谈论这个事。 没出几天,赵燕亲自通知乔奈,忐忑地说:“萧玉退学了。” 乔奈端着盆子准备去洗澡,听到这个盆子一下子哐当掉地上。 只是去网吧,怎么会退学吧,她搞不懂事件有这么严重吗?上课时她思考得出神,英语老师点名她答题完全答不上来,孟殷给她提示,她勉强结巴地说出语法。 等她坐下来,孟殷不无温柔地问:“你怎么了?” 乔奈恍然不知所措:“你听说萧玉退学的事了吗?” 孟殷不喜地道:“你关注她干嘛。” “去网吧至于退学吗?” “退学是她家长决定的。” “为什么?” 好似她问得奇怪,孟殷转笔,不解:“她父亲早逝,母亲改嫁,被一个瘸腿的收破烂的继父收留,对方觉得养女不听话还供着读书做什么,初中同班同学都知道她的家庭情况。” 乔奈喃语:“可我不知道……” 47.沦陷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微风拂动, 桌上课本的书页被翻动得哗啦响,她伸手去压,空无他人的教室, 静静的, 她发现鼻子有些酸,忍着这股冲鼻的酸意, 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 乔奈,你不能再让人看笑话了!她给自己打气,自言:你一定要把普通话给练好! 有了斗志,她也就不再觉得那么委屈,站起来推开椅子, 从书包里拿出饭盒按照昨天的记忆去食堂打饭。 她一个人在餐厅坐一张四人餐桌,环视四周,萧玉和班上几个成绩好的男生在一块拼桌, 班上其他人明显都是有自己的小团体。 乔奈收回目光, 暂时没有再交朋友的兴致。吃完饭洗好碗,她回教室趴桌上睡觉。 陆陆续续有同学回来, 萧玉进来看见她在,问她:“诶, 你吃饭没?在食堂怎么没看见你?” 乔奈脑袋枕在胳膊上点了点, 萧玉便转过身和后面座位的人讲话, 直到午休铃声响, 大家开始安安静静准备睡觉。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放学,乔奈把练习册收进书包,数学老师站讲台上提醒同学们回家必须完成作业明天上交。 她挑起一根肩带往肩上套,另外一边空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你找我有事?”乔奈见对方是跟她不熟的男生,在班上从没有搭话过。 这男生身高比乔奈高一个头,头顶的头发剃得极短,能看见头皮的青色,浓眉小眼,脸部轮廓菱角分明,身上校服没有穿正,拉链拉到一半,上部分歪露出一个肩膀,校服裤腿儿挽起,他小声示意乔奈:“老师走了再说。” 数学老师前脚离开,他拍在乔奈肩膀的动作改为抓,指头用力,“新同学,这个……” 说着把手里的练习册摔在乔奈桌上,“帮个忙。” 练习册自然是数学老师刚布置的家庭作业,乔奈摇头,“这个应该你自己做。” 对方恶狠狠地瞪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背因用力而暴青筋,威胁道:“乖乖听话,要是不做,你以后小心点。” 说完拍乔奈后背一巴掌,跟门外几个和他一样不好好穿校服的男生汇合放学。 见到全部过程的萧玉背上自己的书包,“他是我们班上的赵承,天天上课在教室后面偷玩,下次模拟考成绩出来,他肯定不在我们火箭班了,你忍他几天就行。” 乔奈不是软柿子,“班上这么多人,他为什么找上我?” 萧玉看她一眼,接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朝天空望,摊手,嘴上笑了笑。 这笑不言而喻,乔奈握拳,好半晌才拿起桌上的练习册,粗鲁地塞进书包。 今天同样是梁贞开车来接她回家,回去路上梁贞满含歉意的解释今早没有送乔奈的原因,公司总部在北城,此次回国时间虽短,但公司仍是交给他监督一个简单的基站项目,凌晨四点接到通知说项目临时出问题,他只得先赶去公司一趟。 “听李阿姨说你今早有迟到?”梁贞陪乔奈吃晚饭时主动提起这个。 乔奈说是,可能因为早上没有见到梁贞,她这一天都过的不愉快。可是看到梁贞脸上淡淡的黑眼圈,她那点小小责怪的心思一下子消失得干净。 “梁叔叔,”她只在梁贞面前喜欢摆可怜兮兮的表情,“你以后无论去哪里,能不能先给我提醒。” 梁贞夹菜的动作一顿,他自立得早,习惯自由,加上被国外的文化侵染多年,甚至连父母也不能对他提出约束。 不过他没有直接拒绝乔奈,筷子夹的菜转到乔奈碗里:“我尽量。” 乔奈眼皮往下垂,抽鼻子,“可是,我只有梁叔叔了啊,如果梁叔叔也不要我……” 她鼓着腮帮子,圆圆的眼睛里透明的眼泪将落,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无法拒绝小女孩楚楚动人的哭泣,梁贞心软,想到乔奈和平常女孩总归不一样,他只好哄道:“梁叔叔怎会不要你,别哭,别哭,梁叔叔以后去哪,肯定先和你说。” 乔奈破涕为笑:“好!说定了哦!” 她的眼泪瞬间收回去,给因为看见这幕而愣了一瞬的梁贞夹菜,“梁叔叔,你也多吃点。” 接着她甜甜一笑:“我最喜欢梁叔叔了。” 梁贞欣慰,如若不是坐在对面,他真想摸摸乔奈的头顶。 自从乔奈到来,李阿姨准备晚饭都是分两次,梁贞父母注重养生,下午吃饭较早,往往等梁贞和乔奈回来吃饭的点,他们已在楼上各自忙自己的事务。 一个月前梁母新接一笔画单,客户是定居北城的法国老人,喜欢田园自然景色,梁母的工笔写意画向来在景物方面颇有造诣,但是客户不满意,给出答复:“缺乏生活气息。” 梁母的助理维护她,私底下说可能文化不同,审美存在差异,她当时认为助理说的不无道理,画还是要按照客户的要求重画,可她陷入上幅画的死胡同走不出来,完全没有灵感。 她走出画室下楼透气,不经意间瞧见自己儿子和小女孩在餐厅聊得正欢。屋子灯光明亮,餐桌上的饭菜升着袅袅的热气。恍惚间,梁母有种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错觉。 她的画室冷冰冰,俨然死物。梁母轻轻走回了房,暂时没有再管那幅画的欲望。 …… 和梁贞定下一个了不起的约定,乔奈回到房间可以用心满意足来形容,哼着歌拿出今天老师布置的数学题。 她的成绩放在乡下老家的学校属于矮子里头拔将军,转到清海初中火箭班里完完全全不够看,这里的师资水平高,布置的作业难度跟着高。 乔奈一直写到深夜,总算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她伸懒腰舒缓一下,猛然间又听见滴滴滴的警报响。 几乎和昨晚一样,接跟着传来精神抖擞的老人大吼声:“老赵!快把那混小子抓回来!” 熟悉的一阵鸡飞狗跳。 乔奈:“……” 经历过一次也便不再稀奇,她拉上窗,打着哈欠集中注意力算最后这道题,题目做完后又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提前练习朗读课文,至于那个写着赵承名字的练习册,在她洗澡看见自己右边肩膀上红印子时已决定无视。 第二天一早,数学课代表向赵承收作业,赵承双脚搭在前面同学的椅子下方的横杠上,不以为然地说:“找那个新来的土包子要。” 数学课代表是个秀气瘦小的男生,名字叫卢单,看着胆子小不敢得罪人,不问赵承为什么,径直跑来乔奈这。 乔奈把练习册递过去,赵单先例行检查完成度,“不对啊,都没做。” 乔奈直脾气地道:“哪里不对,本来就没做。” 赵单大致明白怎么回事儿,他想提醒乔奈什么,回头看看坐教室后面嚼口香糖大声喧哗的赵承,他干脆当不知道,将赵承的练习册放到收齐的练习册堆里。 正巧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人高高瘦瘦,四十岁左右的男教师,平常看着严厉又古板,生气时低气压看起来更可怕。 他走进教室先砰的一声把书摔在讲台上,扬起粉笔的灰尘,他黑脸质问:“赵承你给我站起来!你昨天的作业为什么没有做?” 那声砰响惊到了乔奈,但她问心无愧,背坐的笔直。 睡眼朦胧的赵承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直到数学老师问出第二遍,他先是不可置信,再接着一双眼睛像两把刀狠狠瞄准乔奈的背影。 “老师,我忘记了。”他撒谎道。 新账旧账加一起令老师更加愤怒:“明天你让你家长来学校一趟,帮助你长记性。” 像是懒得再啰嗦一句,老师接着道:“上课!” 萧玉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齐齐站直。鞠躬。 下课数学老师刚走,憋了一肚子火的赵承跟暴走的小野兽一样冲到教室前面,使劲踹乔奈的课桌一脚。 桌上的书本水杯哗啦的掉落,旁边的桌子也未能幸免,被殃及池鱼的萧玉拍桌子站起:“赵承你有毛病吧!” 赵承冷笑,“你给老子少嚷嚷!喂,土包子。” 他推搡乔奈,“你挺牛B啊,敢这样耍我!帮我交空本子是吧!” 从小干农活的乔奈力气可不小,她一只手把自己歪斜的课桌轻松拉回原位,另只手拦住挡住赵承准备再推搡的动作,普通话蹩脚的反驳:“我……我本来就……就没答应帮你。” 赵承骂了句脏话,“好,你等着,老子不打女生,但你记住,只要以后老子在十班一天,保证不整死你!” 乔奈捡着地上的课本没出声,旁边的同学们也看不出她到底怕不怕。 实际上乔奈有些害怕,可赵承笑她是土包子,认为她好欺负,那她务必要告诉赵承土包子里包的是硬邦邦的砖头馅。 萧玉蹲在地上收拾,心情极差,“跟你坐一块真是没好事。” “对不起。”乔奈道,“我没想到他这么坏。” “算了,”看见乔奈一副内疚样,萧玉没好意思继续抱怨。 倒是上课时萧玉开小差给乔奈写纸条:“你以后上下学尽量不要一个人。” 乔奈回:“?” 萧玉:“赵承有个堂哥在我们学校读初三,普通班出名的小混混。” 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对他们而言本身具有一种威慑性,更别提一个在学校无法无天的坏学生。 乔奈:“谢谢你告诉我。” 萧玉面色平常地收回纸条,撕碎扔进桌子里自备的垃圾袋。 而赵承像为力证他放的狠话,接下来的体育课他联合班上另外三名关系好的铁哥们,对乔奈明目张胆的进行欺凌。 “乔奈,”那个瘦高的男生扭头笑得夸张,“你奶奶是不是快死了?” 坐他后座的男生跟着配合的大笑。 乔奈脸色刷的一下变色,她瞪着杏仁似的圆眼睛,怒气冲冲:“李苗你这个狗子!明天去学校有你好看!” 48.挣扎 花榭街文艺气息浓重, 陆米涵提着和身上中性运动风格打扮不符的粉色购物袋, 她今天帮自己妈妈来附近一家裁缝店取修好拉链的裙子, 没想到会看见乔奈和孟殷从一辆黑光发亮的豪车走下, 她驻足愣了一瞬。 两边遥遥相望, 乔奈硬着头皮问:“要去看展吗?” 可能气氛确实尴尬,陆米涵嘴巴比大脑快一步:“什么展?” “画展。”乔奈递过一张邀请函说, “上面有介绍。” 翻开阅看, 烫金的白底请帖本身像个艺术品, 里面介绍的内容陆米涵匆匆扫一眼,没有拒绝。两人行变成三人,展览馆外面围着保安和探头的没有得到邀请的部分记者。 “尚乐书是谁?”看见这些大阵仗, 陆米涵记得刚才请帖上的名字, 问,“这么有名的吗?” 乔奈把三人份的请帖一起递给看守出入口的男服务员,她道:“我梁叔叔的母亲。” 陆米涵:“……” 好吧, 刚才看乔奈和孟殷从那车上下来就知道两人身份不一般, 居然不一般到这种地步。 对比外面喧闹嘈杂探头探脑的一些记者和群众,展览馆里井然有序而祥和, 大家讨论起墙上挂着的绘画都是互相小声交谈。 大厅中央备有桌椅, 桌上放着盛好的红酒和甜心,自取即可。 陆米涵一路看过去,她这个外行人也看出每幅画的内容大致是一个女孩和花有关的故事, 画中的女孩或神秘或腼腆、或清纯或茫然。 只是……她道:“乔奈, 我咋看都像你。” 乔奈跟在她旁边, 面无情绪波动:“不是像,本来都是我。” 陆米涵保持“啊”的无声嘴型。 孟殷看完大半,说道:“不错。” 不知是说人还是说画。 没一会,令陆米涵好奇的画家向乐书朝他们走过来,她穿着绸缎典雅的湖蓝色长袖A字长裙,保养较好的皮肤紧致充满弹性,不像一个年近五十多岁的女人。 “来了。”她亲切地拍拍乔奈和孟殷的肩膀,对陆米涵礼貌地笑道,“是乔奈朋友吗?” 陆米涵有些害羞地扶着眼镜,嗯了两声问好。 “你们慢慢看,”急着有其他客人招待,梁母说。 目送梁母去到其他位置,陆米涵心里感叹有钱又有才华的女人果然和她这种普通女生存在不可跨越的差距,浑身上下迷人的气质压根不随岁月流逝。 路过或驻足在身边的其他人纷纷在讨论画作,他们分析画中女孩的身体比例,通过她蹙眉或舒展的眉眼,猜测画作表达的用意。 只有乔奈脸色发白,这些画作全是她内心隐秘的一幕,画家的笔直击到了她真实的一切,她的另一面仿佛脱•光衣服供人品鉴,即便明知有被展览的一天,然而真实面对时莫名的羞•耻还是让她咬住下唇忍住去毁灭的冲动 “很美不是吗,”孟殷勾住她的食指头,“这些是艺术。” 他好似看穿乔奈的不安。 乔奈深深吸气,当作是自己想得过分。 突然大厅出现一阵骚动,一位穿着西装面容古板的中年老人让四位男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副半人高的蒙布画作走到中央。 大家纷纷走到桌子前坐下,没有先一步坐到位置的人都站在椅子四周,朝画作投去兴奋或狂热的眼神——这是向乐书本次展览最重要的压轴作。 “《绽放》,”中年男人道,“这画名为《绽放》,历时两千两百六十个小时,作为本次的压轴作品它的魅力已然是向大师目前毕生的巅峰。。” 掌声雷动,记者增加按下快门的手速。 画布在大家翘首以盼的注视下瞬间揭开,金边作框,由两位硕壮男人手抬另加两位男人手扶的画作亮丽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满场倒吸声。 向乐书的工笔画向来风格活波温暖,只有眼前这幅内容暗沉得令人心生不适。 画里明明有太阳,有白色的象征美好纯洁的及地窗帘,然而画中的女生眼神太绝望了,包裹她的红色百合像在生育一个恶果。 人都有褪去纯白无暇的一刻,宛如伊甸园里偷吃真知果的夏娃顷刻会变成有爱恨贪•欲的女人,只是这些一旦通过一副作品实体地展现,仿佛像一面镜子照出人•性的丑陋。 然而越是如此,这样的作品越是不凡,大家的掌声比上一次的拍动更为热切。 人群中的乔奈却定住身子。 她没有看出这幅画的艺术价值,作为画中的主人公她的身体在画里舒展地摆放进艳丽的画色里,重点部位通过花瓣虚虚实实地遮掩,可她还是不亚于一丝不•挂。 陆米涵评价了三个字母:“OMG!” 乔奈挤过身边大人拥堵成的围墙,快步走到和旁人愉悦交谈的梁母面前:“我想和您谈谈,您有空吗?” 有人看出她的特殊身份,记者对准她的脸拍出特写镜头,乔奈吼道:“不要拍!” 梁母脸上的笑意收住,她搂住乔奈的肩膀走到一边静处:“怎么了?乔奈。” “我不想您展示那部作品,”乔奈说,“我会觉得不习惯。” 梁母解释地道:“你不要用有色眼光去看,它是艺术,你现在年纪小可能觉得会羞•耻会如何,但等你再大一点你会明白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认为它和色……” “哇哦,这女孩的身材发育不错啊。”恰巧旁边的一个五十多岁发福的西装男人和身边朋友发表谈论,语笑暧昧,“没画完全真是可惜,若隐若现,叫人好冲动啊。” 他没有注意到乔奈和梁母就站在拐角。 乔奈没吭声,她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梁母。 对方妥协:“好吧,我不知道我的邀请函会落入这种人手里。” 她去找这次展览最重要的负责人,不一会她回到乔奈身边,“抱歉,画作已经卖出去。” 乔奈身子一抖,“可……可不是才展出吗?” “展出前有人预定,”梁母头疼,“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反对,乔奈,我原本觉得你可以理解。” “果体的作品在中国不允许展出,”乔奈坚持己见。 “没有全果……而且它不是果体!它是作品你懂吗?” “我不懂,”乔奈低声怒道,“它在我眼里不仅是身体上的裸•露更是把我的所有诚布公开地供人观察,我不是作品,我是人!” 梁母哑言。 负责人、也就是刚才揭开画布的中年男人小跑过来问:“你怎么刚刚想到把画收回?” 梁母单手叉腰,苦恼地摆手,叹息,“想尽办法收回吧,这画目前仅只许展览这次。” “收不回,”负责人为难地说,“提前预定的那位客户出价相当高,合同写明违约赔偿五千万。” 饶是梁母听到这个数字也不免沉默许久。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她问。 负责人摇头。 “我去和那位客户私谈,有联系方式吗?” 负责人再次摇头:“不是中国人,买完对方回到俄罗斯,任何联系方式都没留下。” 梁母低头看向乔奈。 她无言的台词在说我尽力了。 不,你没有,乔奈内心反驳着地方五官凑出的神情表演:“你明明在庆幸,庆幸这个结果。” 她心寒地扒开挡在前路的人群,没有回头看梁母和这些画作一眼,脚步坚定却又虚浮无力地走出展览馆。 外面的记者追在她的身后拍摄,也许是第一时间利用其他渠道知道她是此次画作的模特,乔奈眼睛发红地想冲过去要夺下那些相机。 “滚!”一道冷声代替她出口。 接着她被搂进怀抱,黑色的风衣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别哭,我在呢乔奈。” “我没哭。”她说。 孟殷收紧胳膊,冰凉的唇贴在她的额头上,身边的记者执着地还在拍摄,孟殷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追过来的陆米涵手指着前面不起眼的巷口:“我带你们抄近路。” 三人一路狂奔,直到成功坐上孟殷家司机停在路口的车才逃脱那些记者或狗仔。 陆米涵靠着前座的椅背直喘气:“天呐,这群人疯掉了。” 话出口,她意识到现在的气氛有些凝重,后座乔奈的脸色不好,孟殷握住她的手在不停为她打气,重复着没关系。 想起向乐书那幅《绽放》,陆米涵识时务地闭上嘴。 离开花榭街,陆米涵下车,摇下车窗,孟殷一张惊艳的俊脸对着她放冷气,陆米涵无语地撇嘴,说:“我明白的,今天的事我不会透露一个字。” 看到孟殷的脸换上一个微笑,虽说养眼至极,可陆米涵顿感无福享受。 “今天的事不会传到学校,”孟殷转头安慰车上的乔奈,“我们学校没几个人会对工笔画感兴趣。” 乔奈没有回话,她双手十指相扣,出神地玩弄着指头。 送到她回家,孟殷不放心地跟上去,即便乔奈再三说不用。 李阿姨没料到他们回来的这么快,开门后笑道:“还以为你要参加完晚上的宴会呢。” 乔奈露出一个笑算是回应,她走上楼,孟殷踩着她的步子跟。 “不用了,”乔奈劝对方回去,“我现在好多了,你还是先……” “梁叔叔!”楼上书房里的女声道,“你帮我看看这个。” 乔奈迟钝的步子忽然间轻盈,她三两步跑到书房,门未关上,眼前的一幕便这么直接地闯入她的视野——她一直以为只宠爱她的梁贞原来面对另外其他女生同样可以温柔浅笑。 “哪里不懂?”对方接过女生递来的档案,任由女生靠近他身侧指着某处说。“就是这个指的什么?” 说话间两人几乎同时看见乔奈,梁贞问候:“回来了。” 他脸上的笑换上冷漠的疏远。 女生说:“乔奈!我等你好久了。” 僵着身子的乔奈,语速缓慢地问:“郑沉秋,你怎么在这里?” 她身后的孟殷人在阴影处,含着犹如浸水的笑意看着每一人。 49.收网 此为防盗章,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乔奈老家的体育课只在农忙季节有, 大家都趁上体育课的时间回家帮忙割稻子, 她竟然不知道体育课也有考试, 还会算在期末考试的总成绩里。 旁边的女生们交耳议论,一个一个抱怨,说累。 体育老师示意安静,手上的夹板夹着一张薄薄的登分表,等去搬器材的五位男同学回来,她道:“先考四百米, 十一人一组的考, 分五组,念到名字的上前。” 乔奈排第三组, 和她一组考的其中就有孟殷和赵承。 想到赵承之前说的那些话,乔奈便觉得赵承看她的眼神像毒刺,浑身不舒服。 她在操场的赛道上就位,体育老师拿秒变准备计时,一声令下大家嗖的朝前冲, 眨眼便跑出去几米远。 乔奈扎头猛着劲向前跑, 原本在前面的赵承步子放慢,故意等着她一样,她立刻心生警惕。对方真是明摆针对着她来, 离起点已跑了百米, 体育老师站得远, 赵承找准这个机会靠近她。 “嗨,土包子,”赵承笑意发冷,眼神不怀好意思。 她使劲往前追,想离赵承远些,此时赵承伸出胳膊,用力推她一击。 第一次只是让乔奈脚步踉跄了一瞬,她拼命向前拉开拒绝,赵承追上来,又使劲推一次。这次乔奈险些摔倒,但好歹站稳了,旁边有同跑的其他男生看见,对乔奈不无同情,但畏惧赵承,不敢多管闲事。 赵承没想到偷袭乔奈两次都没用,急得眼睛里冒火,他一不做二不休,冒着被老师发现的危险,试图抓住乔奈的胳膊然后把人狠狠推地上。 可乔奈不是城市里娇滴滴的小女生,她常年干农活腿上有力气,眼下跟被狼追的兔子似的,激发出全身的潜能,硬生生甩开赵承十几米远。 赵承:“……” 于是考完和没考的围观的同学们,突然发现某一道蓝色旋风从队伍的后面冲到前头,甚至遥遥领先。等乔奈跑到终点,体育老师点头:“不错。” 低头刷刷记分数。 跑完八百米乔奈胸口跟大石压着一般缺氧,小腿打颤,好半天缓不过劲,别的女生跑回来有好朋友搀扶,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撑着膝盖……等等,好像不止她…… 她偏视线,看见孟殷在她身边,也是撑着膝盖喘息,少年因出汗脸颊薄红,侧面看垂眼的眼睫毛又翘又长。 好美,乔奈心里惊叹,怎么会有男生长得比娃娃还精致。她看得直发愣,冷不丁孟殷出声:“再看,按秒收费。” 乔奈连忙转过头,她穷,不敢看。 孟殷瞥了她一眼,缺氧的感觉缓和些,人站直,那种隔绝外人的冷漠犹如无形的墙壁把他圈在中间。 乔奈刚想问孟殷四百米成绩怎么样,但见对方冷冷的,她没好意思开口,一分钟后就见一堆女生围向孟殷询问成绩。天天半夜玩离家出走的人应该差不到哪去,乔奈心想,然而下一瞬听见萧玉走过来说:“你们不要问了,孟殷是最后一名。” 乔奈:“……” 难怪跑了五年都没成功。 反观孟殷没什么失落的情绪,最后一名对他而言丝毫没有影响。 接下来考跳远。 乔奈跳远成绩一般般,体育老师就站旁边看着,赵承做不了小动作。 接着是仰卧起坐,两两组队,班上女生队伍落单一个人,好巧男生也落单一个。 “你们两个一组吧。”体育老师道。 这其中就有乔奈。 见那个男生不是赵承,乔奈松口气,对方大方地躺在军绿色的长形垫子上,在考试开始前友善地问:“应该不认识我吧?” 乔奈摇头,她对坐教室后面的很多同学没有印象。 “我叫马宁。”男生自来熟地介绍自己,“你第一天来我看见你轻松换水桶,特佩服。” 乔奈被夸得有点脸红红,她压住马宁的双脚,小声道:“这个力度可以吗?” 马宁连说可以,夸张地哇了声:“你好心细。” 乔奈更不好意思了。 男生组考完,轮到女生,乔奈拘束地躺在垫子上时,马宁安抚她:“别紧张,正常发挥,我相信你能行。” 这是这个班第一个对她表示出真切关心的人,乔奈心生感动。 体育考试一声下令,女生们齐齐地开始仰卧起坐,嘴里计数。 凭乔奈的气力,一分钟做三十个不成问题,她原本信心满满,直到脚腕处传来一股剧痛,她正要提醒马宁注意力度,突如其来一道嘲讽:“土包子。” 前面表现出体贴善意的男生,此刻厌恶地盯着她,张嘴又说出两个字:“傻B。” 乔奈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这个马宁,她心想到什么,满眼寻找赵承,果不其然见到男生人群里赵承堆满嘲弄的脸。 一伙的!乔奈肯定,她挣扎,双脚却被马宁更加压得死死的,见她这样对方很是开心。她想告老师,马宁看出她的想法,说道:“你告诉老师,老师也不信。” 相反生事会惹老师不喜,他抓准乔奈自卑的弱点,一击即中。乔奈咬牙,只好当脚上的痛楚不存在,一板一眼地做仰卧和起坐。 她表现的越好,马宁手上的狠劲越大,痛意源源不绝,乔奈挺过这无比漫长的三分钟,老师喊结束,而在马宁因手抓的太久有些松懈的那刻,乔奈瞬间抬腿,猛然地往马宁胸口狠踹一脚。 她踹得又快又准,马宁往后双手撑地时才反应过来,瞬间羞愤地跳起:“乔奈!” 这喊声不大不小,引来体育老师从前面走过来,视线来回扫了一遍,问:“咋回事?” 马宁指着乔奈:“她踹我!” 乔奈天生一双泪眼,小时候奶奶带她去看医生,小地方没有大仪器设备检查,医生按照俗话说:“生有泪痣的人最好哭。” 应这俗语,她的眼泪几乎可以一秒下落,马宁话还没说完,乔奈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一串挤着一串往下掉,令马宁看傻。 体育老师见此,抬起满是肌肉的胳膊啪的打了马宁后脑勺一掌:“你好意思欺负女同学?” “不是,高老师我没有……”马宁辩解道。 高老师才不管,“好好的别惹事,接下来考跳高,你离新同学远点。” 心有不甘的马宁只能凶恶的瞪乔奈。 “还看啥!”高老师又拍他一下,“赶紧准备去。” 转头和气地对着乔奈安慰道,“不哭了啊,老师替你教训他了。” 乔奈抽噎着用袖子抹泪,一副我不想哭但忍不住哭的倔强模样:“谢……谢谢老师。” 一刹那间看得高老师自责没有多打马宁一掌,小姑娘看起来特招人心疼的。 。 实际上乔奈真没想哭,可是眼泪不受控制地哗的流下来时,她想总不能白白浪费,不如装得可怜些。 那边马宁和赵承汇合,两人看着高老师对乔奈好言软语地对待,其他同学对他们露出鄙夷,他们分别在对方眼里看见一种憋屈。 恶人他们是做了,可也没讨着好啊。 “M的,”赵承气得磨牙,“我就还不信整不服这土包子。” 他说着这话,神色如常,乔奈摸不透他心思,头垂得更低。 对方看了她两眼,竟然轻易放过她,没有找她收费,只拿回自己的水果刀。 乔奈跟在他后面回家,顺人家东西被抓包和威胁同学被撞见,她羞得不行。 两人间气氛沉默,而高峰路段马路上车笛声此起彼伏。 她无聊地想踢路上的石子,考虑孟殷不喜欢,忍住了。前方少年背影欣长,步子迈得大,乔奈落后几米时,他站在原地等。 这个小小的举动放在乔奈眼里受宠若惊,还没回神,孟殷和跑来的一个小男孩撞上,校服全染上饮料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从男孩后面追上来的妈妈连连道歉。 只有几岁大的男孩睁着无辜的眼睛,手里只剩下一半的橙色饮料杯,盖子和吸管歪在一旁。 乔奈瞅孟殷的脸色,她某天喝水不小心弄脏孟殷房里的地板,对方可是毫不犹豫给她一记冷眼。 出乎意外,孟殷相当平静。 男孩妈妈在包里拿出纸巾要递给他时,他说了声谢谢,又说了句没事。 女人将手里的棒棒糖给孟殷和乔奈一人一个,当是赔礼。他们在这位长辈眼里仿佛和小男孩一样都是需要人哄一哄的。 乔奈接了,看着孟殷也接下,他面色淡得如水,唯有一双不起波澜的目光紧紧黏在女人的身上,对方察觉到不妥,再次道歉后拉着自己孩子走远。 人已然看不见后,孟殷还保持这个模样,他眼里的东西太深,如同沉积多年的酒水看着无色,却能闻味知深浅。 心生误会的乔奈不舍地把自己的糖给他:“别看了,人家只给了两个。” 虽然这糖看着就好吃。 孟殷偏低视线,嫌弃地横她一眼,“蠢。” 乔奈:“……” 我咋看出你要不要吃。她委屈。 最后乔奈吃完自己的糖,又把孟殷的那个吃了。她晚上一边做练习题,一边吸棒棒糖,啧啧啧的响。 孟殷拿起书砸她头:“安静点。” 乔奈故意吧唧嘴。 孟殷冷着脸盯着她,乔奈把糖咯吱两下咬碎:“你给我吃的,你看我我也不赔给你。” 对方眼里露出对她智商的绝望。 乔奈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喜欢吃糖?” 孟殷放弃和她交流。 乔奈还想说你是不是喜欢年纪大的女人,有先见之明的孟殷直接一本练习册甩她写满八卦的脸上,无比冷酷地说:“今晚做完这个。” ——奥数练习册,和乔奈不死不休的对头,顿时乔奈奄奄一息。 50.暂时别买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白花花的卷子陆续传递,乔奈为考试准备了整整一周,可看到卷子上的题目后,她要哭了。 一直知道清海初中教育水平和老家不是同个档次, 但这未免差距太离谱,她搜肠刮肚地解题,做得尤为艰难。 上午连续考完两门,乔奈去卫生间路上,听到同班女生在小声讨论她,她们之前不知道乔奈成绩, 毕竟清海初中免除她的面试, 那这次就不一样了,是骡子是马, 溜溜就知道。 乔奈认为这句话很有文采,将它运用在作文里, 挺会苦中作乐。 连续两天考完试,乔奈放学都跟着孟殷回家, 期间纳闷地问起一件事:“我怎么连续几天没有听到你家的警报声?” 在前方走路的孟殷脚步停下,回头。 乔奈觉得他的目光好像要杀人, 心理上矮一头, 只得弱弱地说:“你是学霸, 要保持精力应付考试, 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 孟殷的目光直接是要杀人了。 乔奈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惹到孟殷,默默后退两步。 对方眼珠子一斜,张嘴就是致命一击:“考试不及格会请家长,梁贞不在,你想好自己吧。” 乔奈:“……” 你咋就知道我考试不及格。 她觉得这是孟殷对她的诅咒,直到成绩下发那天,这话成为无情的预言: 语文和数学离及格线低空飞过,其余科目闪烁着绝望的红灯。 她是一路哭着回家的,不停用校服袖子抹眼泪,一面为自己挑灯夜读得不到好结果而委屈,一面深深地畏惧家长会。 可能看她哭得太惨,路上孟殷嫌弃地道:“你不会找梁教授吗!” 乔奈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梁叔叔……嗝……不……不喜欢我……呜呜呜……” 孟殷:“那就不参加。” “你说的容易,你……你试试……”乔奈梗着脖子回。 孟殷被怼得无语,离住的宅子不远,他丢下乔奈没有再理这个哭起来吵死人的蠢货。于是乔奈独自走在夜黑风高的路上,不无凄凄,晚风拂湿面,她打出一个响亮喷嚏,脑子清醒了! 到请家长那天,乔奈睡在被窝里没有起床。 李阿姨见她迟迟不下楼吃早餐,敲门询问,乔奈鼻音浓重地说:“我好像头很晕。” 这可把李阿姨吓着,最近天气早晚温差大,容易感冒,她担心地推开门,见乔奈脸红扑扑的,病恹恹的。 “我想今天给学校请一天假。”乔奈眼睛湿漉漉地说。 李阿姨哪还有心思管上课的事,连连答应:“好好好,你先躺着,我去拿体温计。” “啊!”乔奈拉住她,“不不,不用拿体温计……我睡一觉……就……就好。” 为什么城里人家里还自备体温计! 李阿姨当她孩子气,五分钟后,李阿姨迎着太阳光观察体温计的度数,奇怪啊,这数字正常。她回头瞅乔奈,对方无声用被子捂住头,羞愧得不敢见人。 再而过去十分钟,全招的乔奈被李阿姨领到梁父的面前。 此时梁父正在客厅看早间新闻,见李阿姨风风火火拉自家里最近存在感稀薄的乔奈,他将电视声音调小,听李阿姨说话。 “快,上前。”李阿姨推乔奈往前走两步。 接触到梁父不怒而威的气压,乔奈浑身瑟缩,手里捏着无比沉重的七门科目的考试卷,兢兢战战地往前。 “和梁教授说,你要干嘛。”李阿姨催促地道。 乔奈眼水在眼眶里打转,颤着声:“我……我考试不及格……” 李阿姨:“还有呢!” 乔奈真的流泪了,豁出去地道:“我想请您出面我的家长会!” 一室安静,唯有电视里的主播声口吻平静地念结束稿本,这种有声胜无声令乔奈的腿颤抖,她心想着梁父和梁母一直不喜欢她,现在自己成绩又一塌糊涂,那肯定更讨厌。连李阿姨都站不住了,伸手扶她的肩膀,暗示她别害怕。 梁父的表情一直沉静,他坐在沙发上身子朝前倾,接过乔奈手中的卷子,一张一张往后翻,其中英文分数尤其惨烈,时间无限放慢,梁父终于问:“家长会?” 乔奈抖着肩,回话:“考不及格就要请家长。” 一起挨批这四个字她没有敢接后头。 梁父点点头,把卷子叠好放下,“我知道了,你先去拿书包,我准备一下和你去学校。” 乔奈不相信事件如此轻松解决,她呆呆地看向李阿姨,肩膀上传来拍打的触感惊醒她,李阿姨道:“还愣着干啥,收拾去。” 她这才如梦初醒般跟着跑上楼去拿书包,在大门口等待梁父下楼。足足过去半个钟梁父姗姗来迟,这中间由于时间太长,乔奈好几次怀疑梁父是不是要反悔。接着等她见到梁父的穿着打扮后,她又察觉不对劲。 梁父一袭深褐色西装,皮鞋擦得铮亮,背头短发抹上一层使人看着精神的发油,盛装打扮。 她不是没见过梁父去公司穿的服饰,但这是她来梁家第一次看见梁父着重盛装。更奇怪的在后头,家里司机送他们去学校路上,她看见梁父的食指在腿上敲击,很放松的闲情。 到学校,梁父跟在她身侧,今天学校家长不少,梁父一路微笑招手,乔奈亲眼目睹有好几个被招呼的家长一脸“他是谁”的懵感。 乔奈:“……” 后来的家长会,整个班级不及格的同学只有三位,另外两个乔奈认识但不熟,一位是班级长期睡觉的瞌睡王,还有一位偏科厉害。 乔奈算里头最听话的学生。 哪门科目不及格,就会有教哪门科目的老师上台指出学生问题,接着批评家长对此管理松懈,乔奈一共五门不及格,也就是会有五个不同老师要发表对她的看法。 她羞得无地自容,而那几个上台的老师说了她的问题,到教育家长这步,瞬变画风,一个个开始卡壳。 梁父鼓励老师们:“大家不要顾忌,有什么问题直白地讲。” 那几个老师互看彼此,全是苦笑。 他们没想过梁鹤译是乔奈的家长,对北城第一时政专家提出批评,想想画面太美,如何组织语言都发慌。 乔奈偷偷瞟眼看梁父,梁父对每一位老师对他的批评和建议都欣然接受,其中教化学的老师说:“乔奈的基础打的不牢固,作为家长一定要多辅导,先把基础追上来。” 梁父连说是。 那个老师擦擦额头的汗,一副总算可以结束的样子。 开完家长会的梁父精神抖擞,回家还问乔奈有没有兴趣上培训班。 乔奈:“……” 她以前是不是误会梁教授,其实梁教授很喜欢她?只是不擅长表达? 实际是乔奈想多,隔日早上给她梳头的李阿姨说,梁教授一辈子没有参加过家长会,眼看这种事随着梁贞毕业、孙子孙女遥遥无期而泡汤,哪知会出现乔奈这个意外。 梁贞自小成绩优越,梁教授对梁贞的教育上没有上过心,更不知道教育孩子是要上心的,梁贞的优异仿若落地瓜熟,插苗浇灌这个前提梁教授一概不知。 李阿姨笑说:“对于梁贞这种孩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可惜正因太优秀作为父母相反没有发挥的余地,这次梁教授体验到家长参与到集体里的乐趣,难得的新奇。” 乔奈有点同情梁教授了。 她扎完双马尾下楼去餐厅,错开饭点的时间里竟然见到梁教授坐在餐桌旁,表情严肃。乔奈心里咯噔一下,缓缓走到餐桌边,慢慢拉开椅子坐下,唯恐发出丁点声音。 对方见人过来,表情更加严肃,停下用餐的动作,看着乔奈。 乔奈垂头,哪敢对视。 突听对面的人问道:“奥数班和飞鸟班,你想报哪个?” “啊?”乔奈懵。 “昨天不是给你说报培训班吗,”对于她的不在意梁教授皱起眉,“我昨晚特意加你班级的家长群打听,北城这两家培训班最好,可这两个选哪一个还得你做主。” 乔奈其实真的以为梁教授昨天是随口说说来着。 梁教授又自言道:“飞鸟班英文培训的出色,奥数班理科教得不错,要不这样,我们把两个都报了,今年寒假你就在那里去上课。” 看乔奈目瞪口呆,梁教授嗓音压低,试问:“你不愿意?” 乔奈快速摇摇头。 于是梁教授一副放心了的愉悦模样,“小孩子嘛,成绩不好才正常。” 乔奈:“……” 白花花的卷子陆续传递,乔奈为考试准备了整整一周,可看到卷子上的题目后,她要哭了。 一直知道清海初中教育水平和老家不是同个档次,但这未免差距太离谱,她搜肠刮肚地解题,做得尤为艰难。 上午连续考完两门,乔奈去卫生间路上,听到同班女生在小声讨论她,她们之前不知道乔奈成绩,毕竟清海初中免除她的面试,那这次就不一样了,是骡子是马,溜溜就知道。 乔奈认为这句话很有文采,将它运用在作文里,挺会苦中作乐。 51.不要购买 此为防盗章,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年底将至, 北城冬日的大雪来临, 培训班过年期间暂放五天,寒假这阵子乔奈确实辛苦, 不仅在两个培训班间连轴转, 晚上回来还有一大堆练习题等着要做。 梁贞从外地回来,吃饭见平时自家冷清的餐桌边竟聚满全家人, 显然一愣,他有意让家里人慢慢接纳乔奈,没想到会提前这么早。 总归好事, 梁贞当一切照旧, 他从容地坐在餐桌旁接过李阿姨盛满白米饭的瓷碗, 尽量忽视自己父母略尴尬的神色。 梁贞对这个事问起李阿姨,了解到原委便叫来乔奈来自己房间。 他飞回北城不久,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但首先关心乔奈地道:“培训班会不会对你有压力?我只希望你生活快快乐乐, 成绩不是判定你好坏的标尺。” 乔奈否认:“我喜欢培训班。” 她想变优秀, 想变成和梁贞一样厉害的人,尽管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不能给梁叔叔丢脸。”乔奈说。 梁贞满是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如果太累,就停下。” 这点乔奈乖乖说好。 年后, 梁贞在非洲的项目必须前往, 过年期间大雪不曾停歇, 北城的雪来得晚,下得倒疯狂,整个世界白茫茫的,待梁贞考虑定飞机票的日子,晴空瞬间结束连日的雪天。 一家人动身去送梁贞,机场人来人往,别离沉重的氛围难以稀释,乔奈埋在围巾里的小脸早潮湿一片。 梁贞和父母一一拥抱完,到乔奈这,他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间的丫头,半蹲下身扯开她的红围巾,怜爱地用食指擦拭她的眼泪,“我和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乔奈吸鼻子。 “等你考试所有科目达到九十分以上,我一定回来看你。” 乔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真的吗?” “当然。” 乔奈勉强点头露出笑脸,旁边的梁母眼眶微红,千万的不舍,也没人能阻止梁贞的离开,他这样的人任何条框牵绊住他都是自私,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有许多比他们更需要梁贞的人。 回家连续好几个夜晚乔奈是哭着睡过去。她不停给奶奶写信,即便年后的第三天梁贞带她回过老家给奶奶扫墓,她仍止不住对奶奶的思念和需要倾诉的欲望。 开学季,因为梁贞的出国,乔奈心情一直不好,在班上话以前不多现在则是更少了,可麻烦的事接踵而来。 依照她期末的考试成绩她本不该出现在十班,乔奈连续上学一个星期时班上大部分人对她产生反感。 试想每个学生努力用功地不被从火箭班刷下去,一个年纪倒数名次的人却能安稳待在这,几个人心里能平衡。 大家年纪小,心里有什么会直白地表现在行动上,先是冷暴力,只要乔奈说话,必定没人搭理,连同桌萧玉都参与其中。 再是动作排斥,偶尔撞一下乔奈,不小心把她推到一下,再或者弄不见她的东西,背后取绰号嘲讽。 乔奈骨子里倔,硬是咬牙忍受这些。晚上功课复习的时间越来越晚,几次李阿姨都得敲门提醒她早点睡。 初二生物课程开始讲到青春期变化,班上十三十四岁的男生女生像春天发芽的种子,躁动地破土而出,纷纷要开出与众不同的颜色。 女生们之间关系更好了,有说不完的小秘密,男生们爱开起女孩子的玩笑,扯她们脖子上系的小带子,说隐喻而让女生脸红的混话。 被隔离的乔奈仅仅只成为一个除上洗手间都在座位上算题的人。 梁教授对她的学习进度很上心,连续两次月考下来,培训班功效加持,乔奈成绩总算过了及格线,但离优秀还是差的远。 他仔细琢磨,一个星期去一次培训班太少,平时没有吸收的知识点集中到一天消化实在困难,某天乔奈放学,梁教授带她串门——隔壁现成的优等生,浪费资源多不好。 然后等孟殷洗完澡,穿着浴袍用毛巾揉头发,回房发现自己房门口站着土妞。 孟殷:“……” 他愣了无数秒,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比他还惊恐的乔奈。 孟殷扭头看楼下客厅,自家老爷子和隔壁梁教授相谈甚欢,对话声音还传到这: 孟老爷子道,哎呀,早听说你们家多了一个小姑娘,过年拜年她没过来我还没见着,这小孩瞧着机灵,以后成绩不会差,你既然看中孟殷,他肯定高兴,绝对教好。 梁教授很是操心的模样,喝一口茶,说着,我这辈子没教育过孩子,就想乔奈能成才。 …… 孟殷嘴角一抽,两个戏精。 他抬脚进房,踢开脚边的布偶兔子,对乔奈说:“离我远点。” 乔奈压根不想靠近。别说铁门口几条长舌的大犬,她进这栋别墅看见孟老爷子的一刻便退缩了,孟老爷子年惑古稀,身上决伐的杀意并未随着年龄消淡,眼睛犀利如鹰,他只看眼乔奈,乔奈便紧张得背后冒冷汗。 进到屋,别墅装饰是六十年代的古宅怀旧风格,地上铺着毛地毯,处处有青瓷花瓶和墨画点缀,孟老爷子让她上去找孟殷,她跑上楼,打扫的阿姨指方向告诉她房间是哪个,她以为孟殷在,房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即开。 只一瞬间,她的血液从脚底凉上头。 三面靠墙的玻璃木柜,每个格子都锁着一只巴掌大的布偶,或蓝或红的毫无神采的眼珠直视前方,其他放不下的玩偶堆积在柜子边。它们的设计风格诡异,头大身下,每个布偶的眼睛占据着整张脸的三分之一,没有唇线,没有神情。 她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停住脚。 孟殷揉着湿哒哒的头发过来时,她想回家了。 “把门关上。”孟殷没觉自己的布偶被人看见有什么问题。 乔奈一手抱着书包,另一只手去关门。 她看孟殷把毛巾丢椅子的椅背上,拉开椅子入座,翻着桌面一本厚厚的国外名著,而房间就一张椅子,乔奈只得坐地板,摊开作业放腿上做题。 孟殷书看得认真,而且速度很快。乔奈不经意抬头,孟殷的书看去了一小半。 那么厚的书,还全是英文,乔奈想都不敢想。 “一道题二十块。”忽然间孟殷开口道。 乔奈脱口而出:“没钱。” 她跟着孟殷放学几天,每天零花钱都上交了。 孟殷站起来,他站的地方正好是吊灯的正下面,乔奈觉得一大片阴影兜头,对方那张小巧又精致的脸背光临下,目光不善。 她很怂地改口:“可以便宜点吗?” 眼巴巴地央求着。 孟殷拒绝:“不行。” “凭什么不,”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明明班上其他女生都可以讲价,乔奈抗争到底,“没有友情价吗!” 孟殷冷笑:“场地费。” 乔奈:“……” 见鬼的场地费,你这房间的审美差点没把人吓死。 但她不能说,说了怕真就见鬼了, 乔奈气冲冲地成交这笔交易,这一晚她花了三个星期的零花钱,第二天任凭梁教授如何劝说死活不去孟殷家复习。 也就轻松一晚,隔天晚上孟殷亲自上门。 乔奈听见孟殷过来找她,条件反射想的是孟殷爱财如命。但她下楼见到人后,眨眼间抱住楼梯扶手不肯走。 她从没有见过少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硬生生弄出做作的温柔语气:“来,乔奈,我找你一起学习。” 不不不,她不要。她直觉孟殷潜台词里完全另一种意思。 梁教授当她害羞,拔河似的拽她下来,心满意足地把她交给孟殷:“别学太晚,晚上十点前记得回来。” 孟殷笑着点头说会提醒,乔奈背后的汗毛几乎全竖成钢针。 如她所想,孟殷回到自己家,犹如上等的京剧大师一秒变脸,寒气凛冽,额头发黑。只见孟老爷子看见乔奈有来,他拍拍孟殷的肩膀:“邻里之间多关照有什么不好嘛,非逼着让你去,你这孩子就是太没有为人民服务的觉悟。” 孟殷沉默着黑脸。 “好啦,上楼学习吧。”孟老爷子大手一挥地道。 乔奈亦趋亦步地跟在孟殷后头,这晚她连地板都没得坐,孟殷让她站着学完。 委屈了两晚的乔奈特感心酸,梁贞给家里来电让她接电话时,她拿着梁教授的手机回房间,一条一条陈列孟殷的罪状。 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这样讲同学坏话,会不会太过分?” 梁贞安慰她:“我知道孟殷是什么样的性格,这不是你的错。” 乔奈猛点头,想到梁贞看不见她这边,她嘴上连说:“他超级超级冷血。” 也就孩子能说出这些孩子气的话,梁贞觉得有趣,耐心地听她发牢骚,开解她道:“以后你去和他学习,梁叔叔保证他不会再这样对你。” 真的么?乔奈半信半疑,可毕竟是梁贞说的话,她相信梁贞。 老话说人不能做亏心事,说完孟殷坏话的乔奈这晚做梦,自己变成孟殷掌中的一只玩偶,不能动,不能说话,四肢缠绕绵长的黑线,在她眼里身躯庞大好几倍的孟殷操控着丝线, 那黑线一条一条将她覆盖,至始至终对方一双眼尾狭长的眼睛雕刻冷然的神采。 乔奈还没能去堂屋的陶罐里掏出一把碎米喂鸡,她婶婶便骑着一辆二手的电动车急匆匆停在她门口,一只脚撑地上,“乔奈,快,上车,去医院,奶奶要不行了!” 52.不要购买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晚上火车一路不停歇, 梁贞这几天连轴奔波,此刻躺在铺上却没有半分睡意, 他辗转反侧, 光线昏暗里,对面床铺上乔奈的眼睛明亮地朝他望过来。 对上这一双充满信任的眼眸, 梁贞心情奇异地归于平静,于是他对乔奈温和地说:“快睡吧, 早点休息。” 乔奈嗯了声, 直到梁贞睡熟后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她才真的闭上眼。 一眠无梦。 到第四天清晨, 火车终于到达终点——北城, 全国经济发展的重点城市。从火车站出来,周围一景一木,渲染的大都市气息迎面扑来。 乔奈好奇地张望着高楼大夏,立交桥上和桥下的车水马龙, 走过去的女人们身上飘逸出的香水味, 人人匆忙不停歇的步伐,无不冲洗着她前十二年在小山村的认知。 她站着看得失神。 “乔奈, ”梁贞叫她, “上车。” 原来专程负责接他们的轿车也到了, 乔奈连忙提着自己的箱子小跑上前, 后座的车门是梁贞帮她打开, 又帮她把箱子放到后备箱,等她坐进去才跟着进来。 吴沉羽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位置上,和司机谈话,“你过来梁伯伯有知道吗?” 司机看着是个老实人,“梁教授并不知道。” 吴沉羽点头,“也是,梁伯伯要知道,你肯定不会来。” 司机没有说话,连梁贞也是一脸严肃,令奈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正困扰着大家。 车子离开大道开往居民区,慢慢耳边那些都市特有的杂音也渐渐安静下去,乔奈望着窗外的风景,林荫大道,不远前方就是黑色大铁门,后面一栋一栋砖瓦漂亮的别墅。 风吹着她的脸庞,都市的风仿佛经过高楼阻拦,气势也是柔柔的,她微微眯起眼。 车子停在铁门前等一会,等保安开启门,车再缓缓地进去然后停在外面的车库。 停完车,梁贞帮着乔奈提箱子,同时在前面带路。 别墅群都建在坡上,北城冬季寒冷的日子来得晚,两边树木保持着绿茵,都被修剪的得不高,中间配了各种颜色的花丛来点缀,每一座别墅前又自带用栅栏围住的前方小院,有的在里面种花铺草,有的摆着露天的吧台。 她一一看得仔细,只有一家特殊了点,院前铁门修得最高,顶端带尖角,在太阳光的反射下,寒光粼粼。 走在后头的吴沉羽调侃:“这孟家又把铁门加高了?” 梁贞回说:“估计孟家的小儿子最近长个。” 他说这话时回忆起一些事,眉眼挑染着笑意。 乔奈不知他们谈论的是谁,而孟家隔壁就是梁贞的家,她跟着梁贞推开院子围栏,又跟着穿过院子的绿草地,然后走进屋子的客厅。 梁贞给她拿了一双女式拖鞋换上,她笨拙地脱鞋的时候,一个阿姨急匆匆地跑下楼,不无欣喜地道:“小贞回来啦。” 梁贞同样回以热情的笑容:“李阿姨,我爸和妈都在楼上吗?” 李阿姨说:“他们去医院看望孟殷,要晚些回来。” “孟家小儿子怎么了?” “说是感冒引起肺炎。” 两家走得近,去看望无可厚非。 李阿姨添上一句:“应该不严重,听说明天就出院。”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梁贞的身后。 乔奈穿着大她脚几码的拖鞋,一脸的拘谨,犹豫着该不该问好。 李阿姨却已经转开视线,又重新把关注力放在梁贞和吴沉羽身上:“你们一路上辛不辛苦?饿不饿?我煲了甜汤。” 她和梁贞一问一答,没有刻意去关注乔奈。 等李阿姨去厨房端汤上桌,吃完甜汤,梁贞让司机把吴沉羽送回,一开始吴沉羽不愿意,梁贞好笑地说:“你在场我更不好和家里人坦白,他们顾虑你在不肯说出内心话,一旦沟通不彻底,一家人容易有隔阂。” 吴沉羽被他说服,只得离开。 客厅变得安静,梁贞摸了摸乔奈的头顶,温和地道:“让李阿姨带你先上楼。” 乔奈怕生,想摇头,又怕忤逆会让梁贞讨厌她,李阿姨过来叫她时,她才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地上去。 房间已提前给她布置好,桌椅墙漆,全是粉色的少女风格,还有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乔奈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这样好的屋子,李阿姨帮她从柜子里拿出同粉色的床单铺上,外面天色近黄昏,夕阳照进,橘光满室。 李阿姨看她拿着行李箱站门口怯怯的,叹息了一声,接过行李把里面的衣服一一叠进柜子里,“你不要怕,梁贞会护着你。” 乔奈重重地点点头。 李阿姨看出这小姑娘是真不懂梁贞带她回来会在梁家要掀起怎样的风浪,她也就不再多嘴,让乔奈去浴室,教她怎么使用那些热水器,指着一排洗浴用品告诉她分别是什么功效。 而李阿姨每教她学会一样东西,乔奈便觉得她的认知面有多么浅薄,像一株小河堤岸上的狗尾巴草,插入名贵瓷器,无法匹配她拥有的一切。 连带着,她讨厌浴室镜子里映照出的她自己,脸上风霜吹出的高原红,干裂的嘴唇,土气的麻花辫,即便是换上崭新的公主裙,也是一幅另类的模样。 李阿姨却对洗完澡换上衣服的乔奈很满意,“梁贞多细心啊,这些都是他提前给你买好。” 这句话如同一道光照亮乔奈刚才灰暗的情绪,一刹那间,她的眼睛里多了光彩。 “衣服他没敢买多,不知道你的身高,他担心买的不合适,”李阿姨笑着给她解辫子,“没想到尺寸刚刚好。“ 不过看见她脚上的拖鞋,噗嗤又是一笑,“就是鞋子没买对。” “没关系,”乔奈连忙说,“等我脚长大,它就合脚了。” “回头重新买一双,”听到李阿姨这样回,准备洗头发的乔奈弯下腰却又站直,声音更加急切,“不要换了它,我喜欢这双鞋。” 这是梁贞送她的,她喜欢。 李阿姨没有在一双鞋上和她多作纠缠,因为楼下传来动静,梁贞的父母从医院回来了。 一开始只是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到后面隐隐有争执,李阿姨不放心,嘱咐完乔奈自己冲洗头发,准备要下楼。 想起什么,她掉转回来强调:“等下我不叫你,你不要下来。” 乔奈说好,她认真地在搓头发上的泡沫,认认真真地搓洗,泡沫却还是不小心迸溅进了眼睛,她闭着眼睛摸索毛巾的位置,但摸倒一瓶不知是什么的瓶子,连带着上方摆着的一系列瓶瓶罐罐全部倾倒,一股脑的全砸在她头上。 真疼,但比不上她心里凄慌的痛楚。哪怕她转散注意力,她都办不到忽视楼下梁贞时不时带着倦意的劝说。 似乎梁贞的父母并不欢迎她,得到这个认知,她觉得自己成为梁贞的负累。 过去了一个小时,李阿姨才上楼叫她下去吃饭。 不知如何面对梁贞的父母,乔奈病怏怏似的,站在窗边回头,“我不吃。我还不饿。” 李阿姨拿起柜子里的吹风机,不由分说地帮她吹干头发,要求她:“你必须去。” 她说:“乔奈,你要乖。” 这样,梁贞才会轻松点。 乔奈垂下眼睛,照做地下楼,她原是做好迎接暴风雨的打算,但是她下楼后,好像风暴已经停止,大家在餐厅用餐一片和平。 这是乔奈第一次见到梁贞的父母,见到他们那刻她用了当时自己最能联想到的一个词:书香门第。 梁贞的父亲作为北城政治时报报刊的主编,笔下生刀剑,书生气里包裹着凌厉的锐角,而他的母亲是圈内赫赫有名的工笔写意画画家,前三年办的世界巡展引起不小的轰动。 乔奈此时自然是不知晓梁贞父母的身份的,她只是看他们一家人坐在那里,水晶灯下,人比光还耀眼,周身脉脉流动着一种高洁淡雅,那像是她毕生难以融入的世界。 她同手同脚地入座,拿起筷子时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更不敢看对面梁贞的父母。 梁母和梁父倒是问了她几个简单的问题。比如今年几岁,读几年级。 “十二岁,初一。”乔奈简单地回,说的方言让人很难听懂。 话题终结,梁父和梁母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出彼此眼里的无可奈何。他们的教养令他们不至于在一个小孩子面前表示出不满,可是家里凭空多出一个养女,还是自己儿子带回来的乡下丫头,说不头疼又是假的。 帮助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他们梁家平时经常做慈善,他们可以给钱出力,资助乔奈一直到成人,可是带回家抚养又完全不是一个慨念。 “我决定后天安排乔奈入学,”梁贞铁定心把乔奈留下,“读清海初中。” 梁父额头青筋一跳,似要发作,被梁母安抚地握住手,暗示冷静。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么忙平时谁来照顾乔奈。”梁母说道。 梁贞吃完碗里的菜,从桌上的湿纸巾盒子里抽出纸擦嘴边,毫不在意,“家里不是有李阿姨吗。“ 梁母无话可说。 “而且,”梁贞对着乔奈微笑,“我相信乔奈是个独立的孩子。” 只要想到乔奈小小年纪没有父母,她吃过的所有苦头都成为梁贞挑起责任的催化剂。 他的笑容太富有感染力,乔奈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突然跟着踏实,虽然这里所有的一切陌生,总无所适从,可梁贞若在,这一切可以变得温暖。 这顿饭表面吃的有惊无险,实际上是不欢而散,接下来连续两天,乔奈都没有见到梁贞和父母一起吃饭。同在屋檐下,却避着彼此不见。 “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隔日被梁贞开车送上学,乔奈忧心忡忡的问。 梁贞弓腰和她视线平齐,一惯温和的语调:“我答应过你要给你最好的教育环境。“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认为是她破坏了梁贞的家庭,双目微红,“梁叔叔,你要不送我回家吧。” 53.一更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孟殷住的卧室大,摆上玻璃柜和睡床又连添桌椅后都还显得宽阔,乔奈在做题的时候, 孟殷就在旁边看书,依旧全是英文字体。 她做完题, 偏过视线看见孟殷无声阅读的认真,灯光下对方的侧脸像精心设计的剪影, 每一分都美得恰到好处, 乔奈不甘心地问:“书上这些单词你全看的懂?” 被打扰的孟殷语气不好:“你以为我像你这么蠢。” 乔奈瘪嘴。 今晚的孟殷好似心情不错,怼完乔奈他竟主动拿过乔奈的练习册, 将做错的地方一一勾出来,之前都是只顾写正确答案, 解题步骤能省则省,这次居然给她讲解,完了还问明白了没。 乔奈惊得不知所措,回去不放心给梁贞通话,问梁叔叔是给孟殷什么好处。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推动孟殷的必定是数不清的大钱。 梁贞好笑:“他性格不坏,我不过答应帮他一个忙。” “什么忙?”乔奈警惕。 梁贞不透露了,高明地转过话题:“你觉得他教你的方法怎么样?要是你真不喜欢, 我帮你联系家庭老师。” 家庭老师费钱, 怕给梁贞添麻烦, 乔奈不敢要, 而且确实孟殷脾气差点,教的方式她吸收得挺快,甚至比老师还要好,毕竟是针对性地单独在给她讲课。 她拒绝了梁贞的提议。 白天在学校刻苦努力,晚上回来又和孟殷学习到十点,双休日在培训班特训,这种情况下哪怕成绩再差的小姑娘也该有起色。乔奈学习能力强,只是由于教育环境带来的差异导致基础跟不上。地基打牢,效果显而易见。 第二次月考成绩下发,她每门科目越过及格线之上,不过在十班仍算倒数。班上的同学对她意见更大了,乔奈进步算是进步,可分数还是没有留在火箭班的资格。 这不趁她值日这天,班上垃圾比往日多好几倍,乔奈心知肚明原因,咬咬牙一忍,挽起袖子打扫干净,然后提起铁皮水桶去装水回来洗拖把。 水桶里的水渐渐染脏,乔奈弓腰专心拖地,猛然间砰的响声,裤子一凉,脏水从裤子上淅淅沥沥地往下淌。 她丢下拖把愤怒地转过脸,马宁嬉皮笑脸地道:“不好意思,脚滑。” 与之对比的是铁皮桶咕噜噜地在地上打转。 现在是晚自习上课前的晚餐时间,教室里的同学不少,但没一个多管闲事,相反看见乔奈狼狈有的同学还在偷笑。 乔奈狠狠地蹬着马宁,像一只未长大的狼崽,稚气里却滚烫着撕碎对方的恨意。 马宁身边的好兄弟杨磊拉他袖子道:“算了算了,你何必跟一个女生过不去。” 马宁压根不想息事宁人:“赵承都走了,这土包子还在班上,看见就烦。” 他回瞪乔奈:“怎么,你想打我?来啊,你试试!” 乔奈眼泪哗哗,她又控制不住了。 马宁继续:“老师不在,你哭有个屁用!” 乔奈气得唇直哆嗦。 教室讲台前面一地的污水,班长卢单出头停止两人间的硝烟:“乔奈,快把水弄干净吧,等下老师看见会问今天谁值日。” 乔奈隐忍地捡起倒地的拖把,一步,一步,将水拖到外头。 刚拖到教室门口,她没想到马宁既然会不依不饶,追上来冲着她的膝盖后窝踢上一脚,乔奈直接下趴靠手撑地,单腿跪在那。 膝盖直磕地板钻心的疼,她首先尝试站直,膝盖不上力,痛的又跪回原地。 她脸色煞白,马宁见了心虚地道:“我没用多大劲啊,你别装。” 看不惯兄弟的做法,杨磊表情不好看地上前扶乔奈,哪想被乔奈拂开,他眼看乔奈宁愿扶门框都不接受他的好意。 乔奈把拖地的拖把和水桶收拾好,一瘸一拐的回到座位。 上晚自习,萧玉回来见她挽着两条湿哒哒的裤腿,左边膝盖一片淤青,更重要的是两人座位地上也是湿漉漉的,乔奈先道歉:“我裤腿上流的。” 回来路上听说前因后果的萧玉恶语道:“你这自找的报应。” 对她的挖苦只听不回应的乔奈这次凉凉地睨她一眼。 “你说你,”萧玉抽出笔筒展开书,“成绩不好非待在火箭班干什么,你要是去普通班追一把还算中上游,普通班的学生保不准把你当学霸。” 挽起裤腿双腿凉飕飕的,和乔奈的心没两样,她不吭声。 回家洗完澡换好衣服,她照例拿着书包进孟殷家。 进了房门,孟殷穿着白色的V领针织衫,正在房间站着削水果,他削的苹果皮一根连到底,手指白莹,衬得果肉更鲜嫩多汁。 削完把刀放果盘上,他咬上一口,没有给乔奈再削一个的意思。 乔奈习惯了这个人的冷淡,在他这从不自作多情,坦然地把书放另一张桌子上,摊开本子算题目。 忽然膝盖受痛,乔奈愤然地盯着他,“你干嘛!” 她都这样了这人还踢她,不用力也疼啊。 孟殷放下咬了没两口的苹果,“我以为你不痛。” 即便晚自习前发生的一切他目睹了全部。 他因此做好今晚乔奈不来的准备,身心受伤的女生需要扑倒被窝里痛哭一场发泄。 莫名其妙,乔奈不理他,埋头看题。 “学习有这么重要?”孟殷问。 “他们说我不适合在火箭班,我偏要留。”想起一些流言,乔奈狠下心,“我不仅要堂堂正正留,还要给欺负我的人好看。” 她目光灼灼如焰,坚定不移,意外的生动有趣。孟殷用纸巾擦拭手指,迎着他的角度能看到乔奈的脖颈和下方蜿蜒下去的锁骨,羸弱纤细,仿佛他能一手掐断。比布偶有意思多了。 …… 真正让孟殷对乔奈改观得加上另外一件大事。 他家的水果刀居然不知何时被乔奈顺走,随身藏在书包里,差点一刀刺死马宁。 那两个男生早晃的没影,这条小路更安静了,天空的火似夕阳里隐隐露出月牙尖,远处麦田风吹一波一波的绿浪。等她到家,月亮彻底悬挂在头顶的正中央,门口新孵出的一群小鸡叽叽喳喳地冲到她脚边。 乔奈还没能去堂屋的陶罐里掏出一把碎米喂鸡,她婶婶便骑着一辆二手的电动车急匆匆停在她门口,一只脚撑地上,“乔奈,快,上车,去医院,奶奶要不行了!” 乔奈书包忘记摘掉,直接跳上婶婶的座后面,车子轮头险些没有稳住。 她不清楚后面自己是如何走到奶奶病床前,印象里只依稀存在着医院泛黄的地板砖,奶奶一下比一下吃力的呼吸声。 然后不远处田里的蛙鸣声声叫的聒噪,婶婶突地一声嚎啕,站身侧的大伯一直用手揉着乔奈瘦小的肩膀,重复着:“乔奈,别哭,别哭……” 乔奈哽咽着咬唇,发出呜呜呜的类似破笛的悲号。 因为奶奶的过世,乔奈两天没有去上学,送奶奶下葬后,平时往日难得聚首的亲戚没有急着离去,都坐在乔奈家的堂屋里,商量她以后的学费。 大人们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沉重,他们无疑是同情着乔奈,喜欢着她,可是谁家也没能力再多养一个。干脆大伯提议,以后乔奈的学费大家每人平摊,直养到她十八岁成年。 这事一锤定音,于是乔奈一人守着奶奶的老房子,开始轮流吃亲戚家的饭。小鸡被乔奈送给婶婶,这座空寂的老屋子,彻底沉默得像潭深水。 直到第二年开春,乔奈连续几天没去上学,心细的班主任寻上门家访,推开乔家没上锁的大木门,空气里一股陈年泥土的味道,而乔奈倒在地上,那时外面冷雪未化,寒风正使劲作孽。 班主任吓得赶紧扶起乔奈,可小姑娘浑身软趴趴的,一张脸通红,隔着一件破洞的棉衣,体温像烧得正旺的暖炉。班主任抱着她冲往村口唯一一家诊所。 出了这档事,高烧痊愈的乔奈被大伯接到一起同住。 一开始婶婶和大伯对她不无体贴,半年秋收后,今年谷子闹霉病,田里收成不行,婶婶家还有两个在读高三的一对儿女,免不了发愁下半年学费的事。 乔奈某晚半夜上茅房,不小心听见婶婶在隔壁房间和大伯的对话: “这两个月四儿该拿出的生活费一直没给。” 四儿是乔奈的三伯,说的是没有平摊她的支出。 大伯在咂嘴,乔奈想象的出大伯抽旱烟的样子,黝黑的皮肤,锁眉一发不言的表情,似苦难又似慈悲。 54.梦魇 月光明亮, 乔奈抬头看见桌上的闹钟时针指向凌晨,她没好气地继续说:“谁啊?有事明天说可以吗。” 门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温柔:“是我孟殷, 停电了。” 又停电?乔奈摸索床头灯, 按下开关没反应, 她只得掀起被子去迎孟殷进来, 少年穿着熟悉的浅蓝色睡衣,手里拿着盛放白色蜡烛的烛台,将烛台放桌上, 他脱掉鞋子上床躺好。 乔奈扶额, 抱怨:“为什么你家这么喜欢停电?” “电路老化了吧, ”孟殷垂眼, “明天我和老赵说一声。” 夜晚气温低,乔奈没有多想地和他同盖一张棉被,窗外有不知名的虫子鸣叫,她瞌睡还在,强作精神地和孟殷聊天:“你等下几点走?” 这床上到处散发着她身上牛奶沐浴露香味, 孟殷似有睡意,声音比白日多一丝低哑:“天亮些。” 等天亮吗?乔奈打折哈欠, 她侧着身子,没有察觉到睡衣的圆领口被压成V字形, 发育较好的胸部露出一道蜿蜒下去的深沟, 因睡眠不足半眯的杏眼迷离着, 看着孟殷道:“买个充电式的台灯吧, 这样停电也不会怕了。” 孟殷呼吸节奏有些絮乱, 他拿过乔奈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搜索音乐清单:“嗯,改天再买,我们先听首歌。” 半夜放什么歌……乔奈怕越听越困,等手机里放出悠扬古怪的曲调,时而钢琴声密集像打鼓锤击在心脏上、时而长笛气若游丝仿佛捏住人的喉管,直至女高音哀戚悠扬地迎合夜晚的幽暗,乔奈背后冷汗一湿,她不由想关掉音乐,问:“这是什么曲子?” 听起来真是让人……非常不适。 孟殷平息着呼吸,闭上眼睛,“一部恐怖电影的插曲。” “你确定你拍黑?”大晚上听这种歌曲都不见有什么影响,她再次怀疑。 孟殷强调:“怕,很怕。” 他关掉这首音乐,换上一首钢琴独奏,温柔的曲掉像母亲的手抚摸你的头发,一惊一乍的乔奈本便困倦的身体意识渐重得如同一块吸水的海绵,她快要忍不住睡着了。 孟殷不偏不倚在这个时候凑近她的耳边,用和钢琴声一样柔软的声音说:“乔奈,你要睡了吗?” 她不自觉地点头。 “你会梦见什么?”他继续问。 “蝴蝶。”乔奈呓语般地回着,“追在身边不知疲倦的蝴蝶。” “喜欢吗?” “并不。” 温热潮湿的气息贴着她耳边的皮肤,“睡吧,今晚你不会再梦见蝴蝶了。” 仿佛是个安心咒,乔奈的脑海里很快呈现的是一片黑暗森林,没有蝴蝶没有除了树以外的任何生物,她赤脚白裙的走在树林里,只有一道声音在星空上方引导她往前。 “我在哪?”她问。 但声音不停让她奔跑向前,速度加快不断加快,她跑得胸前喘不过去,树林却没有尽头。 “乔奈!乔奈!醒醒!这是梦!”孟殷喊着。 她惊醒抽身,对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用手为她擦额头上的汗:“你做了噩梦。” 乔奈大口呼气:“是的,比梦到蝴蝶更惨。” 她怕是很难再入睡。 孟殷抚摸她的后背,安抚似地说:“别怕,有我在,我教你怎么睡觉。” 原来学霸还会教人睡觉么?乔奈想笑,她记得她以前做恶梦也是奶奶摸着她的后背,人脆弱的情绪到了夜晚总能无限放大,她不舍得推开孟殷的怀抱,身子往被窝里拱着,由着孟殷揽着她的姿势轻拍着她说:“放轻松,什么都别想,放空思绪。” 乔奈听话地照做。 “想想最令你快乐的事。”对方道。 乔奈小时候最喜欢在田野间撒着脚丫子欢快地跑,奶奶戴着草帽在除地里的杂草根,她背着水壶大老远冲那方向扬声高喊,天高云淡,时间悠长。 于是她睡眼留着甜笑,这笑和往日在梁贞面前故作的不同,那般纯洁干净。 “乔奈?”孟殷唤她。 她正沉入童年的梦里睡得香甜。 孟殷搂紧这具温热的身体,吻由着她的额头一直落向她的锁骨,一声比一声唤得充满深意:“乔奈……” 乔奈没有反应。 孟殷低笑:“怎么能让你睡得这么熟。” 他捏住乔奈的下巴,两根指头稍微用力地伸进她的嘴里,收回时勾出银丝,染得唇色铺上一层晶莹,他毫不犹豫张嘴覆盖上去: 比想象中软,比意料外地甜,碰一下就会上瘾。 食髓知味,几分钟后依依不舍地松开乔奈的嘴唇,他目光深沉地看着乔奈睡衣下隐约的风光,眼睛发热。 梦里的乔奈只感觉田野上的太阳火辣,照得她浑身发软,热得胸部透不过气,若发出叹息的声音嘴唇会更加发干。 “回去吧奶奶,”她说,“天太热啦。” 她解开衣扣让凉快些,胸前却更闷,湿哒哒的像全是汗。 做过一场被酷夏煎熬的梦,醒来乔奈只觉头重脚轻,床上和她共眠的孟殷早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她懊恼自己干嘛睡那么快,站梳洗镜前看,衣服完整,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略略松口气。 但是第二天晚上,孟殷同样敲门找她。 理由还是一个——停电! 孟殷说:“修电路的师傅要明天过来。” 乔奈没法只得留宿对方到天亮,这晚和之前大同小异,循环的音乐,反复的噩梦和孟殷的轻声低语以及熟睡里喘不过气的压迫。 自这次放假再回到学校,乔奈发现自己的睡眠质量急速下降,开始是整晚做梦,惊醒时满寝室安静的水龙头声音像拆卸她理智的锯子,折磨的她失眠到天亮,到后面她整夜翻来覆去无法睡着。 白天呵欠连连,没出一个星期她熬出两只熊猫眼。 和她走得近的陆米涵吓一跳,有次晨间早操该她上台发表旗下的演讲,陆米涵找别的女生临时借来一支BB霜给她提前遮瑕,说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每天晚上做贼。” 乔奈一脸颓靡:“我最近老是做噩梦,睡不着。” “我们学校不是有心理辅导老师吗,去看看吧。”陆米涵提议。 早操做完,陆米涵陪她去心理室。 心理咨询老师很年轻,这是她大学刚毕业参加的第一份工作,她热情地欢迎乔奈和陆米涵坐下。 乔奈描述她的症状,说道:“我想知道我做噩梦的原因,一次两次我能理解,太频繁担心是不是有问题。” 心理老师笑道:“你们马上要升高二,学业重,压力也大,做噩梦是压力的一种表现,不要担心,我给你开些安神的口服液。” 乔奈只能试试了,她拿着一盒安神药回教室,孟殷在看书,瞧见了笑问:“最近睡不好?” 她无奈地回:“是啊,都成了困扰。” 口服液食用三天没有半点效果,这次她一个人去的心理室。 心理老师埋头翻相关专业的书籍,听到没效挺惊讶地抬起视线,按理说小姑娘的精神世界比成人要简单许多,她放下书里,试探地说:“你最近有遭遇特别不开心的事件吗?” 乔奈摇头,不开心的事上个月发生过去了。 “校园欺凌呢?”毕竟学校里这个会比较常见。 乔奈再次摇头。 心理老师看她长得漂亮,举止得体,在学校应是属于受欢迎的类型,如果这些都没有只是做个梦而已不至于引起重视,她流程化地问:“做噩梦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吧,”乔奈脸色不好,“总是重复两个梦。” 一个月有点严重,心理老师听她往下说。 “不是蝴蝶就是森林。” “什么样的蝴蝶?” “翅膀全是眼睛图案,成群成群。” “森林呢?” “星空下的没有尽头的树林,只有树木,什么都没有。” “你在梦里做什么?” “跑,不停的跑,像有什么在追逐我一样。” 最可怕的噩梦不是神鬼,相反是陌生的未知的危机,如同头上悬着的一把匕首。 心理老师给她一张白纸和笔,“回忆一下你的梦,然后用笔画一个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图案。” 乔奈睫毛颤抖着,握住笔的手跟着在颤,心理老师连问:“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了?” 她摇摇头,“不知道,胸口闷。” 老师连忙起来走到她后面为她顺气,过了会见她好些,为她用一次性纸杯端来温水,正好看到她已经完成的图画——一只兔子。 “想到的是动物吗?”于是问。 “不是,”一直没有睡好导致血气不足,乔奈嘴唇发白,“是布偶。” 她接着说,“我感觉有人在无形对我发布施令。” 心理老师迟迟不再言语。 送走乔奈,心理室的吊扇悠悠转动,她拿着桌面上画着一只简笔画的兔子凝神,乔奈的画工不咋样,这兔子的腿画的太短,若不细看像只没有头的乌龟,可这当然引不起她的笑意。 静坐良久,她给她的导师、国内著名心理学教授曹鸿伟打电话,曹教授事务繁忙,电话一般是由助理接听。 “前几天刚飞去美国准备参加讲座,”男助理说,“怕是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可以转接老师吗?”她问道。 “没办法的,曹教授私人电话要提前预约。” “好吧,”她挂断电话,只好尝试给曹教授发一份邮件,等待回复。 按照乔奈的描述类似被深度催眠的早期预兆,但她不敢确定。 55.微笑 最近两天气温升高, 学校里的学生一律换上夏天的校服,蝉鸣不息, 教室的吊扇吹得人困倦, 无精打采。 班主任鼓励大家要是觉得困可以举手站起来听课, 面对夏季犯困学生们抵抗得不错, 过去一个星期课上没有人站着。 她满意地在讲台上板写书本的重点知识,转过身看见有人举手,竟是上课一向认真的乔奈。 “站着吧。”对此她倒有点讶异。 下一秒乔奈站直, 最近的睡眠问题导致她的黑眼圈加重, 头脑混沌, 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听课, 等课堂铃声响起,她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假寐,可是仍然睡不着。 孟殷手贴着她的额头说:“身体不舒服吗?” 她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要不要去医院?”孟殷手再贴了一会。 乔奈烦躁地挪开,天天熬夜令她脾气暴躁许多,“别烦!” 说着转过头趴着, 倒没注意孟殷会是什么脸色。 下午的四节课熬完,到月底大家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乔奈没有想不起有什么东西需要去寝室里拿上的,只带好老师布置的作业, 和孟殷一起去校门口等车。 坐公交车她人摊在椅子上全身没有劲, 将梁贞教育她的坐姿一概地不管, 她疲惫至极, 身体仿佛到了极限, 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她心说要不去医院一趟吧,说不定和心理没关系,是身体上的毛病。 回孟殷家,她放下书包没有吃饭,径直去自己的房间睡在床上。 始终没有睡意,闭眼全是梦。 等到外面天色渐暗,白天被她吼了一句的孟殷不计前嫌地敲她房门:“乔奈,不吃饭吗?” “不吃。”她瓮声回,“没胃口。” “在睡觉吗?” “没有。”乔奈开门,多日熬夜一双漂亮的眼睛凹下去,不见半点神采。 “下去走走吧,”孟殷提议,“屋子里太闷了。” 乔奈哪还有力气下楼散步,可困在房间里情况更槽,她嗯了声,跟在孟殷的后头。孟家楼下绿茵的草地经常有人打理,鹅卵石的小路踩上去咯脚,清爽的晚风吹在心头却也是燥热的,乔奈感觉自己犹如刚患绝症的病人,力不从心,对周遭厌倦。 她没走几步便疲惫地坐到院子里的棕色秋千椅子上,孟殷顺着她身边的空位入座,主动捧起她的脸,叹息地道:“最近你总让人十分担心。” 乔奈不喜他的触碰,她厌烦地别开脸,然而对上孟殷的眼睛,仿若看见夜空繁星,不由自主地坠入这奇异的景色。 孟殷说:“你太累了。” 乔奈顿感身上有千斤重,眼皮沉沉。 “你需要好好睡一觉。”孟殷贴着她耳边魅惑地说,“你想梦见什么?” 乔奈空洞地摇摇头。 “乖,”他抚摸乔奈的后脑勺,搂她靠近怀里,“睡吧。“ 像缠绕四肢控制她行为的绳索啪嗒一松,乔奈闭上眼倒进这个怀抱瞬间沉入沉睡。 孟成澜路过乔奈的房间没有看到人,他在房子里找上一圈,家里负责卫生的阿姨告诉他人可能在院子,他下楼老远看到秋千上有两个依偎的身影。 远看姿势暧昧,他走近,看清只是孟殷单方面搂着睡着的乔奈。他们穿着整洁的校服容貌清丽,靠在一起仿佛能定格成广告画报般的赏心悦目。 孟成澜却没心情把这当作一部纯爱青春电影的画面——因为他的弟弟孟殷正用一双眼眸漆黑的眼睛看着他,里面有得意有笑意有挑衅,在他要开口前,伸出食指比在唇前示意他安静。 孟成澜:“……” 见乔奈睡得沉眼底又有黑眼圈,他确实不好把人叫醒。 但让孟殷得逞,他一股气憋得不吐不爽,面上不显地调头。 夜晚,孟家老爷子休息得早,受到影响的孟家两兄弟作息时间同样偏快,孟成澜睡前惯例为乔奈敲响警钟:“无论晚上是谁找你都不能开门。” 许是秋千上休息得安逸,回到房间已经精神许多的乔奈点头说好,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心虚,孟成澜没有怀疑。 指针指向凌晨,被噩梦反复折磨的乔奈突然从黑夜里睁开双眼。 她迷恋上一觉无梦的滋味,下午那短暂的睡眠时刻犹如鸦•片吸引着,该如何和那时一样入睡呢? 放松,调整呼吸……不到十分钟面临失败!这个时刻的晚上和接连一个月以来的夜晚难熬,度秒如年,辗转反侧。 为什么孟殷还不来?她摸索床头的灯,开关一按,满室亮光,原来没有停电。 她对在孟殷身边熟睡的感觉上瘾,可是她怎么能这个时候去敲孟殷的房门,又该怎么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乔奈下床走来走去,看一眼自己柔软的床,心里对睡觉做噩梦这件事恐惧,最后她一咬牙,拿起枕头关灯出门。 她不敢将走廊上的灯打开担心被人发现,趁着月色的照明轻手轻脚地找到孟殷的房门。 孟殷的房间没有开灯,想必已经睡着,她不抱希望地试敲一下,门竟立马开了,昏暗的光线里对方仿佛就站在门后等着她的到来一样。 “进来吧。”对方道。 屋子里充斥着少年身上常有的淡然的香味,很长一段时间乔奈都不知道这个是什么花香,直到后来某一年经过花圃,百花齐放妖艳,各种花气味的混合她原以为会刺鼻难闻,但在干燥的秋季经过冷风稀释,像字面上的冷香,她恍然间熟悉无比。 少年这次穿的是一套深色的浴袍,不似之前蓝色的套装给人的亲切,暗夜里他的眼睛发亮,问着:“你有事吗?” 乔奈“我”了半天,没说出理由。 主场换为孟殷的地盘,他可不似乔奈心软客气,直说:“没事的话,我先睡了。” 他嘴上这样说,并没有做出要上•床的动作。 两人面对面站立,乔奈觉得自己抱着一个枕头傻兮兮的,她拿得胳膊发酸,活动了一下手腕,孟殷注意到她的白枕,“你拿这个做什么?” 乔奈脸一红,还好黑灯瞎火对方看不见,她找个借口:“我睡不着,找你聊会天。” “聊什么?”孟殷饶有兴致地为她拿来一把椅子。 乔奈又话穷了。 孟殷站着,双手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盯着乔奈,即便乔奈知道对方看不清表情,她仍是羞耻得脸发热,难以启齿。 “你该不会来找我睡觉吧。”孟殷捂嘴笑。 乔奈腾得站直:“有什么好笑的!” “哦?还真是?” 不打自招,乔奈无地自容:她肯定是最近睡得不好智商下降。 心知她性子不能逼得太过,孟殷主动为她扔下台阶,“坐着聊累,一起床上说。” 少年脱完鞋便躺好在床上,乔奈原是有些犹豫,可闻到孟殷身上的气息她奢望的睡意立即排山倒海,她不得不跟着爬上•床。 孟殷睡在外边,她抬腿准备迈过去,脚步没稳住,膝盖一软手条件反射找个东西扶住,结果哪有什么东西扶,反应过来自己两腿分别岔开跪在孟殷两侧,手撑在人家两边肩膀上脸对脸呢。 更尴尬的是她急急忙忙要从孟殷身上爬起来,脚下没找对地方不小心踩中孟殷的脚踝,又跌回一次,这次双手竟将孟殷的浴袍滑到胳膊肘附近,胸前风光大泄。 她向来承认孟殷肤白,暗色的光线里对方皮肤白得能反光,和白玉似的。再视线上移,孟殷红唇惊讶的微张,眼尾上挑的眼睛亮得过分。乔奈下意识地咽口水。 “不……不好意思。”她把浴袍拉回原位,手指滑过孟殷的肌肤类似光滑的细粉,触感残留指纹缝隙。 浴袍刚提到脖颈,她的手腕蓦然被孟殷捏住,对方力道颇大。 “我不是故意的。”她以为孟殷在生气、 双目互相凝视,下个瞬间孟殷一只手有力又强劲地扶住她的腰,夜晚太静了,乔奈的耳边只有孟殷渐重的呼吸声。 若放任下去她预感会发现不可挽回的危险,几番蛮力挣扎手腕终是在孟殷手里挣脱,她干笑:“不是说躺着聊吗。” 乔奈收拾着在孟殷身边躺好,“我觉得有点困,要不我们明天聊吧。” 孟殷:“……” 这个过河拆桥的小东西。 他轻笑:“好啊。” 乔奈拉被子盖好,她感觉有点冷。 窗外下起小雨,雨打窗过,一阵清爽。 室内气温却逐渐升高,梦里的乔奈又回到田野,太阳照得她两颊布满湿汗,她口渴,不由张开嘴呼吸,触碰到冰凉的水渍。 哪里来的水?她望向天空,光线刺得她双目不敢直视。 嘴上下意识地汲取着莫名的水份,吞咽得急时会传来微微的刺痛,而她身体更像要融化一样令她按耐不住地喘息。 “乔奈。”她恍惚间听见有人呼唤她的名字。 “好重。”她回说,压得好重。 梦外的孟殷看着身下的娇躯,没忍住地露出笑,他抬起乔奈弧度柔美的下巴,覆上嘴唇又咬上一口: “是你亲自送上门。“ 他不放过这具身体的每一寸,揉捏亲吻:“当然你也无法逃掉。” 56.绮丽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前天晚上梁母提醒李阿姨:“明天乔董事的千金过生日, 我和鹤译都不在, 不用准备我们的午饭。” 乔奈在自己屋里复习功课, 既然已经走上楼, 梁母顺便敲她房门:“你明天放假吗?” 乔奈停下笔,“放。放三天。” 梁母打听她芭蕾舞学得怎么样,乔奈不自在地揉腿, 什么都能忍, 就是劈叉的动作太疼。梁母对此眉头一皱,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参宴。” 多和同年龄优秀的女孩子来往, 见见世面不会坏。 乔奈没有理由反对,第二天她穿上梁母准备的白色公主裙,披着卷发和梁贞父母一起赴宴。 行业大佬的宴会奢华程度便不做多赘述,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到场,大人们杯影交错低声相谈, 孩子们自动和他们隔开在另一边。 一群女孩子围着的中心无疑是宴会的主角——乔集团的独生女乔欣音,少女身材高挑, 水蓝色的露背礼裙典雅,长直发头顶上戴着钻雕皇冠, 女生们不无艳羡地夸赞她的打扮, 少女高傲地抬起下巴说:“等下切蛋糕我还有一件礼裙, 我爸爸找知名设计师做的, 听说这设计师一年设计的礼服不超过十件。” 女生们哇的一脸期待, 乔奈和她们不熟悉融不进去话题,坐她们旁边独自拆零食吃,酒桌上的进口酒心巧克力入口即化,她一个人吃了几乎一盘。 而孟殷来时,那些原本围着乔欣音的女生们对漂亮的衣服一下子失去兴趣,目光对着孟殷如影随形。 孟殷和是孟老爷子一起出现,孟老爷子一身改良版的类似中山装的复古西装,老人刚现身,好几个大人围上前寒暄,导致孟殷落单。 “你们发现没有,孟殷越来越好看了,”冲着他观望的其中一个女生道。 “在学校肯定不少人追吧。”又一个女生说。 大家七嘴八舌: “会不会有女朋友?” “清海初中禁止早恋的。” “谈地下恋老师怎么知道?” 突然有一个女孩子想起来,推乔奈胳膊:“你刚介绍说你是清海的,你知不知道孟殷谈女朋友没有?” 对感情的事尚未开窍的乔奈懵懵懂懂,“和他走得近的女生吗?” 一群女生连连说对,眼巴巴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乔奈摇摇头,除了她以外孟殷无论和男生女生都不亲近。 那些女生们如得密旨,哗啦一下凑到孟殷前,要拉他过来一起坐她们这桌玩。孟殷脸上写满不耐,却还是被拥簇地挤到这桌,不等他入座,怨恨他抢走风头的乔欣音口吐狂言道:“那个孟殷不过是个有娘养没娘教的可怜种。” 嘻嘻闹闹的女生们瞬间安静,乔奈惊讶地来回扫视孟殷和乔欣音,拆了锡纸的巧克力融化在指尖都未注意。 乔欣音傲慢无礼地说:“他妈跑到国外早不要他了,你们该不母爱泛滥地喜欢这种没妈的男生?” 她说得过分,几个女生不满,但迫于乔欣音的家世背景和临行前父母再三叮嘱要讨好乔欣音的吩咐,各个只敢表现在眼神里。 被围着的少年一袭白色西服,纯白不染纤尘,黑发如墨,面上波澜不惊,只有一双眼睛冷冷的,看得乔欣音心里发慌。 想起那晚孟殷对着送糖女人迟迟不肯收回的视线,乔奈放下变味的巧克力,她用餐巾纸擦手,推开挡住她的人,走到孟殷旁边,“我们走吧。” 说着再自然不过的拉起少年的袖子。 她来前梁母有交代,交不到朋友无伤大雅,但必定不能得罪乔欣音,乔董事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已经到娇宠无度的地步。 可她总不能对孟殷不管不问。 乔奈拉着他走出包围圈,楼店楼上有包间,她带他推开其中一扇门。她以为孟殷会不高兴,毕竟男孩子被人当着那么女生面嘲笑,语言里戳中最致命的点。 她见孟殷坐皮质沙发上不说话,乔奈递给他自己偷藏的一颗菱形巧克力,镀金的锡纸落在孟殷白掌间更莹光流转。 乔奈父母早逝,从小被人笑野孩子长大,眼见一直在云端处的少年今日被人贬低到尘泥里,平日恩怨两散,眼下感到同情和心酸,不由拍拍孟殷的肩膀,“她说的话你别在意。” 孟殷没有反应,在乔奈牵他上楼的一路上,他都比平日更沉默。 乔奈叹口气,留下孟殷让他独处,她认为少年可能是不想在人前哭。她退出去关上门的刹那,少年躺在沙发上确实用一条胳膊盖住眼睛。 静静的,包厢隔音太好,楼下的喧闹不曾闯进一丝,正因如此,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不断在加剧,疯狂的加速。于是孟殷嘴边的笑轻轻咧开:有意思,分明脆弱的不堪一击,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乎意料。 他抬起另只手,掌心里的巧克力微微融化,指头用力,轻易而碎,仿佛像乔奈白洁纤弱的后颈,孟殷惬意地眯起眼,不由摩挲锡纸的表面。 出门的乔奈乘坐电梯下楼,路过更衣室,里面空无一人,室内假体模特身上的白色礼服灯光下熠熠生辉,她走近发现上面点缀不少的水钻。 环视室内的衣服,只有这件单独摆在中央,加上又最显名贵,看起来应该十有八九是乔欣音的等会切蛋糕要穿的裙子。 乔奈不作犹豫地将之前化在指头上又凝固的巧克力含在嘴里,碰上温度巧克力化为细泥,她伸出手往礼服显眼的胸前上用力下按。 做完这一切,她平静地回到之前的酒桌,孟殷比她先一步下来,坐在孟老爷子的身边。乔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和孟殷咬耳:“我给你报仇啦。” 她语气轻快,温温的热气扑在孟殷的耳边,少年转头便对上乔奈亮晶晶的一双眸子,含笑地回应他:“等下看好戏吧。” 说完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梁母坐她旁边嘱咐她别满场乱窜。乔奈表面认真听着,偷偷用桌上的湿纸巾擦去手指上的污迹。内心深处她并不觉得偶尔做件坏事有不对,特别是看见乔欣音红肿着眼睛上台切蛋糕时。 之前骄傲得目中无人的女生双目红红的,新换上的一件紫色礼服显然不怎么出众,蛋糕切到一半差点继续要哭。穿名贵西装的中年男人搂着乔欣音的肩膀好言软语地劝:“别哭别哭,明年爸爸给你订更贵更漂亮的裙子。” 蛋糕切完,台下人们鼓掌,乔奈往孟殷那里看,两人视线相交,她单只眨眼。 孟殷哼笑了声,乔奈倒是不怕有监控。 只是这样收拾乔欣音吗? 孟殷眉眼一垂,发出声大的叹息。 孟老爷子听见了,恨铁不成钢似的教育:“怎么?你一天到晚待在房间,喊你出来走走这么不情愿?” 下一刻,他这平时倔强冷情的小孙子泪珠子啪嗒在落。 孟老爷子被吓到,孟殷要是和他反着来他挺放心,一旦他服从说明有鬼,至于流眼泪,他还是接手抚养孟殷以来第一次见到。 说到底是个孩子,孟老爷子心疼得一塌糊涂:“你哭什么,爷爷没在批评你。” 孟殷抽着鼻子,按理说孟老爷子战场上练出的铁骨铮铮,最讨厌男人哭哭啼啼,可他看见孟殷哭,只觉心揪在一块地疼,一方面这个男生是他宝贝小孙子,另一方面是孟殷哭起来清亮的眼睛流起泪煞是好看,不见半分弱气。 “看到台上乔欣音的父亲对她这么好,我想起她说我是个没娘养的可怜种,我确实没爸妈疼,她说的很对。” “对个屁!”老爷子拍桌,同桌的人俱是心跟着一颤。 孟殷说的声小,他们不知道何事惹孟老爷子生这么大气,一时没人敢擅自开口劝。 “我老孟的孙子居然有人当面敢嚼舌!”孟老爷子起身走人,“回去,吃个饭都闹心。” 孟殷跟在老爷子后面坐上外面久候的军车,他们刚坐稳,乔董事长后脚追上来,眉眼献笑:“孟将军,您怎么说走就走了?” 孟老爷子不为所动,命令司机开车,只留乔董事长吃了一车尾气。 晚些孟殷在房间,听到楼下孟老爷子和人接电话,他推开门走出站楼上竖起耳朵听,老爷子中气十足,火气不小:“乔董事既然不会教育自家女儿,工地上他的新项目我不相信有什么好形象,给他个机会反思反思!” 再厉害的资本家对上官家的硬石头,够乔董事碰一鼻子灰,孟殷心底冷笑,放过乔欣音要他不和女生计较?不可能。 …… 心情大好,早起,孟殷首次主动想去找乔奈。 要找人出去玩还是学习?他没考虑。 梁家的李阿姨对孟殷认识,准备为他端茶,孟殷摆手:“谢谢,不用,我找乔奈一下。” 李阿姨指楼上:“一个中午没下来,应该是在房间里看书。” 说着要带他上去,孟殷不喜多麻烦别人,他再次拒绝。 梁家房间很多,集中在二楼,光是书房便有三间,孟殷知道乔奈的房间和他的房间方位相对,他轻松准确找到乔奈住的屋子,门是开的,没有人。 桌上摊开的笔记一本压一本,他随手一翻,某个扉页上画了一个猪头,里面圈着孟殷的全名。 肯定是他惹乔奈的时候,乔奈嘴上不敢反抗手上偷偷画的,孟殷把拿起笔在他的名字划掉,改成乔奈。 连他都不知自己干嘛较真,放下笔他走出房间打算直接下楼。忽然前头有轻微的响声,吸引住他朝声音源头的房间走去。 门微合上,留下小小的门缝。 “侧过去,对,再侧一点。”里面传出梁母在说话。 在写生吗?从小习画的他食指微推一点门缝,无半分声息。 室内阳光洒进,空阔的房间只有白布铺就的台桌和桌上的少女作为主角,穿绿裙的少女双腿相叠地侧坐,后背拉链撕开,衣衫凌乱,露出大片肌肤,长发挡住一边圆润带着肉粉色的肩膀,少女的侧脸迎着光闭眼,静得化成梁母画板上的景色。 孟殷要离开的脚步背叛他的意志般迟迟不动,他不由自主的视线去随梁母的画笔追逐,笔落得越快,顺着粉嫩的肩膀落向上半身的前端,接着描出少女被黑发隐约遮住的粉色凸起。 少年脑海一下热气炸开,他死水般寂静的心湖不停往上冒出翻腾的气泡,尽管心思杂乱,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他镇定地下楼,镇定地回答李阿姨说没找到人,镇定地和孟老爷子吃完晚饭,镇定地洗漱上床。 梦境却出卖他的克制,这晚他的梦里只有一片一片粉色泛红的肌肤,一声比一声拉长调子的轻喘。 半夜被单一湿,黑暗里孟殷睁开已经清明的眼睛,随即被他只手覆盖,缓缓地道出两个字:“乔奈。” 怎么会是她。 刚开始乔奈未注意到这个改变,后面慢慢感觉出萧玉的不对劲,比如说桌子上只要她超过“楚河汉界”,对方几乎一秒钟用笔头敲桌面,提醒她把东西收回去;再比如说她好几次和萧玉讲话,对方也是爱理不理。 她仔细思考自己哪里得罪到萧玉,总结出的结果是自打那天校服的事,第二天萧玉便对她态度不如以往。 乔奈纳闷,她难道不是帮萧玉,没有答谢她不计较,对她针对又算什么。转眼她想开了,她和村里的好朋友有闹过矛盾,隔不了几天自然和好。 但连续几天过去,萧玉没有一丝要和好的意思,更与之恰恰相反,在语文课上,李老师按惯例点乔奈起来朗读课文,接下来没有点到萧玉,萧玉却会出头举手。 班上人对此还议论过,大家说萧玉肯定不喜欢那个土包子,毕竟哪个漂亮女生想和土包子做朋友。 乔奈每每听到这种言论,心里又难过几分。 连续几日阴雨天难得出太阳,星期天她和家里的李阿姨晒被子,草地绿茵,阳光生暖意,李阿姨和蔼地和她聊天,告诉她女孩子一定要爱干净,梁贞喜欢干净的女孩子。 悬挂着的被子下方一角被乔奈捏住,李阿姨说的话句句良言,和她奶奶叮嘱教导的方式如出一撤,乔奈乖巧地听着,认为自己确实有很多需要进步的地方。 “李阿姨,”她鼓起勇气问,“我是不是很土气?” 李阿姨准备用鸡毛掸子拍棉被,她笑着让乔奈走远一点,手上用力拍打着被子道:“怎么要这样问?” 乔奈找出个最典型的问题说:“同学们笑我普通话不标准。” 这话把李阿姨逗乐了,“难怪你每晚在房里念课文,这算什么事,你等下和梁贞说说,让他给你买一个录音机,你天天跟着广播学就好。” 乔奈当即眼睛一亮,她立刻去书房去找梁贞,敲门后,她瞬间后悔了,她这么多的要求会不会给梁贞添麻烦。 所以等门一开,梁贞看到的是她站门口欲言又止,满含忧愁的神色,像个小大人似的,梁贞好笑,手搭她手上让她进来,再三询问,总算是听出乔奈的来意,梁贞不觉得买录音机有什么错,但他要告诉乔奈:“各地有各地的生活习俗,北城也有北城的文化,这里的人不习惯你的一切是正常的,可你不需要为你身上的所有感到自卑,你的一切都是你的家乡赋予,不过学习普通话梁叔叔支持你,入乡随俗是人学会适应环境的第一要素。” 乔奈那颗跟着天气一起阴沉多日的心情,由梁贞的一席话明朗成晴空,“我会努力改变自卑的习惯。” 她这样发誓。 新买的录音机当晚放在她房间的桌子上,乔奈给自己定一个每日朗读的计划,决定寒假后她的普通话一定要让全班同学刮目相看! 虽说这个目标好几次没有顺利进行下去,她窗户对面住的那个孟殷,天气这么冷照样玩逃跑,好几次警报声吓她一跳。 为备考为练普通话她最近忙得团团转,隐隐中有件事她感觉自己忘记了,直到某次她在教室做作业,坐她后面的一个女同学跟她讲: “我刚上厕所回来路上,看见有高年级男生在打听你。” 乔奈一想自己没理由引起高年级学长们的注意,之前萧玉给她的提醒这时和脑子里的猜测重合,她扭头转向教室后方,因为一次数学作业和她结梁子的赵承好巧不巧也朝她看过来。 乔奈说不紧张为假,偏偏从今天起梁贞不来学校接她放学了,一是梁贞人去外地考察项目不在北城,二是梁贞想锻炼她自己上下学的能力,毕竟她要学会适应城市。 怕什么来什么,她下学必经学校门口前的一条马路旁,好几个校服穿得流里流气的同学凑在树下朝人潮观察,乔奈抬头便看见了他们,她赶紧装作认识身边结伴的一群陌生男同学,没话找话地问别人问题。 直到危机感解除,乔奈给结伴的同学道歉,说认错人了。别人一脸莫名其妙,倒是没怪罪她。 这次放学她吓得不轻,晚上睡觉冒出后悔得罪赵承的想法,转瞬一想,这种被欺凌的事件一旦默认承受,以后会没完没了,有一次帮做作业就会有以后无数次,以暴制暴相反是上策。 隔日上学,班主任何老师告知大家一条消息,升学初二会增加两节晚自习,为了让同学们提前适应,这周开始晚饭后会有一节自习课,七点才能放学。 57.浮出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旁边的女生们交耳议论,一个一个抱怨,说累。 体育老师示意安静,手上的夹板夹着一张薄薄的登分表, 等去搬器材的五位男同学回来,她道:“先考四百米, 十一人一组的考, 分五组, 念到名字的上前。” 乔奈排第三组,和她一组考的其中就有孟殷和赵承。 想到赵承之前说的那些话,乔奈便觉得赵承看她的眼神像毒刺,浑身不舒服。 她在操场的赛道上就位, 体育老师拿秒变准备计时, 一声令下大家嗖的朝前冲,眨眼便跑出去几米远。 乔奈扎头猛着劲向前跑,原本在前面的赵承步子放慢,故意等着她一样,她立刻心生警惕。对方真是明摆针对着她来,离起点已跑了百米,体育老师站得远,赵承找准这个机会靠近她。 “嗨, 土包子, ”赵承笑意发冷, 眼神不怀好意思。 她使劲往前追,想离赵承远些,此时赵承伸出胳膊,用力推她一击。 第一次只是让乔奈脚步踉跄了一瞬,她拼命向前拉开拒绝,赵承追上来,又使劲推一次。这次乔奈险些摔倒,但好歹站稳了,旁边有同跑的其他男生看见,对乔奈不无同情,但畏惧赵承,不敢多管闲事。 赵承没想到偷袭乔奈两次都没用,急得眼睛里冒火,他一不做二不休,冒着被老师发现的危险,试图抓住乔奈的胳膊然后把人狠狠推地上。 可乔奈不是城市里娇滴滴的小女生,她常年干农活腿上有力气,眼下跟被狼追的兔子似的,激发出全身的潜能,硬生生甩开赵承十几米远。 赵承:“……” 于是考完和没考的围观的同学们,突然发现某一道蓝色旋风从队伍的后面冲到前头,甚至遥遥领先。等乔奈跑到终点,体育老师点头:“不错。” 低头刷刷记分数。 跑完八百米乔奈胸口跟大石压着一般缺氧,小腿打颤,好半天缓不过劲,别的女生跑回来有好朋友搀扶,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撑着膝盖……等等,好像不止她…… 她偏视线,看见孟殷在她身边,也是撑着膝盖喘息,少年因出汗脸颊薄红,侧面看垂眼的眼睫毛又翘又长。 好美,乔奈心里惊叹,怎么会有男生长得比娃娃还精致。她看得直发愣,冷不丁孟殷出声:“再看,按秒收费。” 乔奈连忙转过头,她穷,不敢看。 孟殷瞥了她一眼,缺氧的感觉缓和些,人站直,那种隔绝外人的冷漠犹如无形的墙壁把他圈在中间。 乔奈刚想问孟殷四百米成绩怎么样,但见对方冷冷的,她没好意思开口,一分钟后就见一堆女生围向孟殷询问成绩。天天半夜玩离家出走的人应该差不到哪去,乔奈心想,然而下一瞬听见萧玉走过来说:“你们不要问了,孟殷是最后一名。” 乔奈:“……” 难怪跑了五年都没成功。 反观孟殷没什么失落的情绪,最后一名对他而言丝毫没有影响。 接下来考跳远。 乔奈跳远成绩一般般,体育老师就站旁边看着,赵承做不了小动作。 接着是仰卧起坐,两两组队,班上女生队伍落单一个人,好巧男生也落单一个。 “你们两个一组吧。”体育老师道。 这其中就有乔奈。 见那个男生不是赵承,乔奈松口气,对方大方地躺在军绿色的长形垫子上,在考试开始前友善地问:“应该不认识我吧?” 乔奈摇头,她对坐教室后面的很多同学没有印象。 “我叫马宁。”男生自来熟地介绍自己,“你第一天来我看见你轻松换水桶,特佩服。” 乔奈被夸得有点脸红红,她压住马宁的双脚,小声道:“这个力度可以吗?” 马宁连说可以,夸张地哇了声:“你好心细。” 乔奈更不好意思了。 男生组考完,轮到女生,乔奈拘束地躺在垫子上时,马宁安抚她:“别紧张,正常发挥,我相信你能行。” 这是这个班第一个对她表示出真切关心的人,乔奈心生感动。 体育考试一声下令,女生们齐齐地开始仰卧起坐,嘴里计数。 凭乔奈的气力,一分钟做三十个不成问题,她原本信心满满,直到脚腕处传来一股剧痛,她正要提醒马宁注意力度,突如其来一道嘲讽:“土包子。” 前面表现出体贴善意的男生,此刻厌恶地盯着她,张嘴又说出两个字:“傻B。” 乔奈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这个马宁,她心想到什么,满眼寻找赵承,果不其然见到男生人群里赵承堆满嘲弄的脸。 一伙的!乔奈肯定,她挣扎,双脚却被马宁更加压得死死的,见她这样对方很是开心。她想告老师,马宁看出她的想法,说道:“你告诉老师,老师也不信。” 相反生事会惹老师不喜,他抓准乔奈自卑的弱点,一击即中。乔奈咬牙,只好当脚上的痛楚不存在,一板一眼地做仰卧和起坐。 她表现的越好,马宁手上的狠劲越大,痛意源源不绝,乔奈挺过这无比漫长的三分钟,老师喊结束,而在马宁因手抓的太久有些松懈的那刻,乔奈瞬间抬腿,猛然地往马宁胸口狠踹一脚。 她踹得又快又准,马宁往后双手撑地时才反应过来,瞬间羞愤地跳起:“乔奈!” 这喊声不大不小,引来体育老师从前面走过来,视线来回扫了一遍,问:“咋回事?” 马宁指着乔奈:“她踹我!” 乔奈天生一双泪眼,小时候奶奶带她去看医生,小地方没有大仪器设备检查,医生按照俗话说:“生有泪痣的人最好哭。” 应这俗语,她的眼泪几乎可以一秒下落,马宁话还没说完,乔奈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一串挤着一串往下掉,令马宁看傻。 体育老师见此,抬起满是肌肉的胳膊啪的打了马宁后脑勺一掌:“你好意思欺负女同学?” “不是,高老师我没有……”马宁辩解道。 高老师才不管,“好好的别惹事,接下来考跳高,你离新同学远点。” 心有不甘的马宁只能凶恶的瞪乔奈。 “还看啥!”高老师又拍他一下,“赶紧准备去。” 转头和气地对着乔奈安慰道,“不哭了啊,老师替你教训他了。” 乔奈抽噎着用袖子抹泪,一副我不想哭但忍不住哭的倔强模样:“谢……谢谢老师。” 一刹那间看得高老师自责没有多打马宁一掌,小姑娘看起来特招人心疼的。 。 实际上乔奈真没想哭,可是眼泪不受控制地哗的流下来时,她想总不能白白浪费,不如装得可怜些。 那边马宁和赵承汇合,两人看着高老师对乔奈好言软语地对待,其他同学对他们露出鄙夷,他们分别在对方眼里看见一种憋屈。 恶人他们是做了,可也没讨着好啊。 “M的,”赵承气得磨牙,“我就还不信整不服这土包子。” 他说着这话,神色如常,乔奈摸不透他心思,头垂得更低。 对方看了她两眼,竟然轻易放过她,没有找她收费,只拿回自己的水果刀。 乔奈跟在他后面回家,顺人家东西被抓包和威胁同学被撞见,她羞得不行。 两人间气氛沉默,而高峰路段马路上车笛声此起彼伏。 她无聊地想踢路上的石子,考虑孟殷不喜欢,忍住了。前方少年背影欣长,步子迈得大,乔奈落后几米时,他站在原地等。 这个小小的举动放在乔奈眼里受宠若惊,还没回神,孟殷和跑来的一个小男孩撞上,校服全染上饮料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从男孩后面追上来的妈妈连连道歉。 只有几岁大的男孩睁着无辜的眼睛,手里只剩下一半的橙色饮料杯,盖子和吸管歪在一旁。 乔奈瞅孟殷的脸色,她某天喝水不小心弄脏孟殷房里的地板,对方可是毫不犹豫给她一记冷眼。 出乎意外,孟殷相当平静。 男孩妈妈在包里拿出纸巾要递给他时,他说了声谢谢,又说了句没事。 女人将手里的棒棒糖给孟殷和乔奈一人一个,当是赔礼。他们在这位长辈眼里仿佛和小男孩一样都是需要人哄一哄的。 乔奈接了,看着孟殷也接下,他面色淡得如水,唯有一双不起波澜的目光紧紧黏在女人的身上,对方察觉到不妥,再次道歉后拉着自己孩子走远。 人已然看不见后,孟殷还保持这个模样,他眼里的东西太深,如同沉积多年的酒水看着无色,却能闻味知深浅。 心生误会的乔奈不舍地把自己的糖给他:“别看了,人家只给了两个。” 虽然这糖看着就好吃。 孟殷偏低视线,嫌弃地横她一眼,“蠢。” 乔奈:“……” 我咋看出你要不要吃。她委屈。 58.不要购买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乔奈,”那个瘦高的男生扭头笑得夸张,“你奶奶是不是快死了?” 坐他后座的男生跟着配合的大笑。 乔奈脸色刷的一下变色,她瞪着杏仁似的圆眼睛, 怒气冲冲:“李苗你这个狗子!明天去学校有你好看!” 那两个男生早晃的没影,这条小路更安静了, 天空的火似夕阳里隐隐露出月牙尖, 远处麦田风吹一波一波的绿浪。等她到家, 月亮彻底悬挂在头顶的正中央,门口新孵出的一群小鸡叽叽喳喳地冲到她脚边。 乔奈还没能去堂屋的陶罐里掏出一把碎米喂鸡,她婶婶便骑着一辆二手的电动车急匆匆停在她门口,一只脚撑地上, “乔奈, 快,上车,去医院,奶奶要不行了!” 乔奈书包忘记摘掉,直接跳上婶婶的座后面,车子轮头险些没有稳住。 她不清楚后面自己是如何走到奶奶病床前,印象里只依稀存在着医院泛黄的地板砖,奶奶一下比一下吃力的呼吸声。 然后不远处田里的蛙鸣声声叫的聒噪, 婶婶突地一声嚎啕, 站身侧的大伯一直用手揉着乔奈瘦小的肩膀, 重复着:“乔奈,别哭,别哭……” 乔奈哽咽着咬唇,发出呜呜呜的类似破笛的悲号。 因为奶奶的过世,乔奈两天没有去上学,送奶奶下葬后,平时往日难得聚首的亲戚没有急着离去,都坐在乔奈家的堂屋里,商量她以后的学费。 大人们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沉重,他们无疑是同情着乔奈,喜欢着她,可是谁家也没能力再多养一个。干脆大伯提议,以后乔奈的学费大家每人平摊,直养到她十八岁成年。 这事一锤定音,于是乔奈一人守着奶奶的老房子,开始轮流吃亲戚家的饭。小鸡被乔奈送给婶婶,这座空寂的老屋子,彻底沉默得像潭深水。 直到第二年开春,乔奈连续几天没去上学,心细的班主任寻上门家访,推开乔家没上锁的大木门,空气里一股陈年泥土的味道,而乔奈倒在地上,那时外面冷雪未化,寒风正使劲作孽。 班主任吓得赶紧扶起乔奈,可小姑娘浑身软趴趴的,一张脸通红,隔着一件破洞的棉衣,体温像烧得正旺的暖炉。班主任抱着她冲往村口唯一一家诊所。 出了这档事,高烧痊愈的乔奈被大伯接到一起同住。 一开始婶婶和大伯对她不无体贴,半年秋收后,今年谷子闹霉病,田里收成不行,婶婶家还有两个在读高三的一对儿女,免不了发愁下半年学费的事。 乔奈某晚半夜上茅房,不小心听见婶婶在隔壁房间和大伯的对话: “这两个月四儿该拿出的生活费一直没给。” 四儿是乔奈的三伯,说的是没有平摊她的支出。 大伯在咂嘴,乔奈想象的出大伯抽旱烟的样子,黝黑的皮肤,锁眉一发不言的表情,似苦难又似慈悲。 “再看看吧,“大伯说,”熬一熬总能过去,四儿家的谷子收的比我们还少。” 婶婶带着哭腔,“还怎么熬,难不成你真去卖血,现在养娃又不像二十年前给半碗米喂活就成,还得供着读书,供着写字,两个都连是拖累,现在又多一个要供,他们偷懒耍赖不管,我们简直要褪层肉。” 大伯没再吱声。秋夜凉爽,乔奈站在门外嘴唇哆嗦着,门缝里透进的月光下,只有她两道眼泪像无声的细小溪水。 第二天婶婶推开房门走出来,就见乔奈静静地站在门口,她不知乔奈是什么时候在的,小姑娘眼睛清澈地盯着她,开口的话令她吃惊: “婶婶,我不想读书,我要去外面学手艺。” 大伯从婶婶后面走出来,披着外衣严肃地问,“你怎么有这个想法,你今年才多大!不好好读书你以后有什么出息!” 以往总和他统一战线的婶婶这次却没有说话,乔奈更加坚持,“我早上和村里王姨说了,她同意下个月带着我去市里的工厂。” 她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厚罩衫,这件衣服还是捡着婶婶以前穿旧的,小姑娘个子长得高,但无奈骨架小,这件衣服完全穿的像一张旧抹布。 她婶婶终于开口:“我帮你买身新衣服。” 这是同意她去了。 大伯拉长脸狠拉婶婶进屋,房门啪地关上,里面顿时吵起来,女人骂起脏话尖利,男人也渐渐处于下风。 乔奈转身扭进她的那间屋子,开始收拾她的作业,红艳艳的满分卷子,一张一张精心叠好的奖状,她把它们都收进一格最底下的抽屉,缓缓地送入黑暗。 在工厂的日子实际上比在学校上课更机械化,婶婶把她送到王姨家时打听情况,王姨给她不厌其烦地讲规矩,要她能吃苦,对老板要说她已经有十六岁,只许说是打寒假工。 乔奈点头,婶婶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手心里湿漉漉的满是汗,一直没有松开。 回去路上,冬季来了,飘起小雪,婶婶半晌对她红着眼道歉:“乔奈,原谅婶婶,下辈子婶婶给你赎罪。” 乔奈摇头,她想伸手去擦婶婶的眼泪,可她另外一只手太冰冷,她举起来,最终选择放下去。 接着几场大雪,村里的路无法通车,王姨说等雪停了再去,办完退学手续的乔奈整天待在婶婶家的厨房里,挨着木炭取暖。 某日大雪初晴,刚放假日的一群学生在门口堆雪人,乔奈从屋子里走出,满片银白的世界,枯枝黒木凌厉地刺破寒空,穿大厚棉袄的学生们在追逐打闹,而她站在一旁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整个人蒙着一层暗淡。 一颗拳头大小般结实的大雪球突然砸向她的脑门,乔奈险险地躲开,刚站稳便听见以前同班的李苗在几步外笑得捂住肚子:“哈哈哈哈……乔奈像个老太婆似的,穿的又丑又脏。” 其他男生轰然大笑,正是虚荣爱美的年纪,乔奈也不例外,她鼻子发酸,屈辱感犹如蚂蚁在啃噬她那点可怜的骄傲,她不甘的,带着发泄似的,从地上抱起大捧雪,捏得紧实,然后要狠狠的砸往李苗。 可是她的胳膊却被人捏住,动弹不得。 抓住她的力气极大,乔奈偏头,对方背着光,面容朦胧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中,穿着一身仿若夹带寒气的黑色风衣,气质凛然,那双捏在乔奈胳膊上的手一半都罩在黑色皮质手套下,露出四截修长白净手的手指,指甲上有纯白的月牙形。 对方好似在笑,语气里有笑意:“你是乔奈?” 乔奈手松开,那雪球落在地上摔散,男人也跟着松手,放开她,补充地说道:“我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 他说的是纯正的普通话,那种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乔奈只在语文课朗读的磁带里听过,但那些声音没有这个男人来得亲切温暖。 乔奈不解地看着他。 对方把她当小孩似的揉揉她的头发,“走,带我去见你大伯。” 那些原本在嘲笑她的男孩子纷纷好奇地打量起和她亲切的这个大人,看出对方不属于这里,他们只在电视里见过明星穿这种毛呢的黑大衣,也只在电视里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而这个青年无疑像是一道亮丽的景色,和落后的小村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乔奈带他进屋,她给客人递上一杯热水,白瓷杯缺了一个口,里面还有井水长年累月造成的黄垢,刚送到客人手上,乔奈便感到后悔,她不安地看着青年,以为青年会嫌恶。 倒是青年安抚似地冲她一笑,那张英俊的脸显得更加耀眼,不过热水他并没有喝上一口。乔奈隐隐感觉出他的教养虽好但藏不住挑剔。 “我去喊我大伯。”她刷地跑出屋。 大伯正在麦场看大缸里的种子发芽情况,远远听见乔奈的喊声,他走过来,问发生有什么事。 “有客人来了,”乔奈呵着雾气回答,“从大城市里来的。” 大伯连忙跑起来,“来多久了?” 乔奈跟在大伯后头,“刚到!” 她从不见大伯这么急迫,当然在大伯和青年打照面时,更没有见到大伯对一个后辈如此尊重。村子里是按辈分排地位,大伯年纪和辈分排的和村长一辈,甚少给村里年轻人面子,却对面前这位青年几乎到了讨好的地步。 青年人很客气,没有端架子或是丝毫清高,他们在大堂里聊了很多话,乔奈没有去听,大人说话一般是不高兴让小孩子插耳朵,她在门外,独自用脚去碾李苗那伙人在雪地上写的骂她的字。 不知过多久,她听见背后有脚步踩在雪地的咯吱响,青年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抬眼看着远处白皑皑的山峦,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问她:“乔奈,你愿意跟我走吗?” 深冬寂静,完全用不上青年说第二遍,可乔奈好似听错:“您说什么?” “你愿意跟我走吗?离开这,我供你上学。” 这声把寂静打得更碎。 乔奈尚在反应中,村里其他一群人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几步远遥遥地冲青年亲热的招呼,好几位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特意来和青年打照面。 59.撕裂 透过柜门的缝隙, 从上往下,只看得到校服大片的蓝色。 “乔奈,你在吗?”孟殷喊道。 空荡的房间里有回音。 乔奈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他看着孟殷在房间绕了一圈,接着站定到柜门前, 狭窄的空间里乔奈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砰响。 “我看见你了哦。”孟殷说话带笑意,“不自己出来吗?” 身上的冷汗几乎湿透了衣服,乔奈迟疑地、惊惧地伸手准备推开柜门, 但下一秒孟殷自言:“看来不在啊。” 一声叹息。 转身走到外面。 乔奈缩成一团的身体抖得更剧烈,她听到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 确定孟殷真正离开,她一路夺慌而逃,扶着一家冰淇淋店的招牌大喘, 惊魂未定。 短短几个月发生的所有事件简直细思极恐,孟殷这个人太过可怕,她暂时不想回学校见到对方。 回家吗?她住在孟家…… 前阵子和梁贞的聊天也不欢而散。 乔奈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往哪去,冷静一会,她先拿出手机给曹老师打电话请假,然后清算手里带了多少现金。 不多,只够她在便宜的旅馆里住上三晚。 后面怎么办?不可能一直不回学校。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她找到一家小旅馆开好房间, 暴晒一天加上认清孟殷,她身心疲惫,没有脱掉校服直接倒在床上。 累到极致, 蝴蝶和森林的噩梦都没让她醒来, 反而是一阵彩铃。 拉上窗帘的昏暗房间, 手机的彩灯闪烁。 她闭着眼睛摸索手机的位置,翻盖接通。 “喂——” “在哪?”磁性的声音透过电流酥酥的。 乔奈顿时清醒,睡意全无,屏住呼吸。 “今晚不过来睡吗?”孟殷的笑意低沉。 她听见电话里头有杂音,应该是晚自习刚下。 “听说你请假了,”孟殷继续着,“是身体不舒服?” 对乔奈来讲对方好似披着羊皮的狼,她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僵硬地开口:“没……没什么,中暑,回家休息两天。” “嗯,好好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乔奈背后又是一身冷汗,黑暗容易使人疑神疑鬼,她急着下床开灯。 简单冲完澡,往单人床的边沿一坐,电话响起。 扫一眼屏上的姓名,乔奈没接。 孟殷回到家打开柜子自然会一切明白,现在来电意思再明显不过。 对方固执地不停来电。铃声重复,单间宾馆回音大,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乔奈烦躁地按下接听,对方终于懒得伪装温柔了,冷酷地发笑:“怎么,敢接了?” 她不说话。 “不在家,不回学校,为什么躲起来?” “这个你比我清楚。”乔奈差点撕破脸质问为什么一直以来要做这些事,答案却不言而喻,更太匪夷所思。 “哦?我知道什么?” 乔奈不得不点明:“那幅画……还有跟着我的一群混混是不是你……” 她简直佩服孟殷的本事。 “喜欢便买了,至于那群人……哪群?” 对方无所谓的语气,关键地方还理所当然的装傻,乔奈的怒火被激得涨高,“你太过分了!” 她和被人玩弄的棋子有什么两样。 “过分……呵,”孟殷说,“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人。” 乔奈一愣。 孟殷:“是你的错。” 居然反咬一口。 “就是你的错啊……”孟殷叹着。 “是你闯进我的世界又残忍地拒绝,你越疏离,我越忍不住想困住你,忍不住要把你一步一步推向深渊,众叛亲离,只剩下我,多好。” 一点都不好,乔奈捏紧手机,孟殷这话已是彻底摊牌。 强烈而自私的感情令乔奈震惊和害怕,下意识地抵触。 “乖,别试图离开我,”他低声软语,“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乔奈丝毫不愿妥协地掐断通话。 她不知道孟殷什么时候起思想如此偏激。 …… 还不到三天,曹老师联系家长探听她的消息,因为她请假的理由是中暑引发的低烧,梁贞这才发现乔奈在外留宿。 他开车找到乔奈的时候,乔奈连续几顿吃街边不卫生的食物,导致胃疼,蜡白着脸躺在泛黄的床单上有气无力。 不透风的单间里有股难闻的霉味,梁贞想批评她的话一下子开不了口,什么都没说,接乔奈上车。 回的梁家。 她房间摆设和走时没区别,床单和被套收拾得干干净净,像一直等她回来一样。 “先吃点止疼药。”梁贞端杯温水递到她手上,药片一起递过去,“我让李阿姨熬了粥,等会给你带上楼。” 乔奈鼻子发酸,她有点后悔那天医院里对梁贞态度的冷淡。 梁贞对她一如既往体贴地问:“今晚是住这边还是……” 小心地试探着,唯恐触碰到乔奈敏感的点。 “不回去。”乔奈双手捧着水杯,视线落在水面上,“我以后不去孟家住。” 梁贞愕然,当然又是惊喜的,“好,下午和你搬东西。” 他甚至不过问乔奈原因,完全尊重着乔奈的选择。 她吃完饭,胃部的不适好多了,跟着梁贞一起去孟家,没想到孟殷会在,按理他该在学校,乔奈始终不拿正眼瞧他,梁贞和孟老爷子谈她要搬走的事,她上楼去收拾,孟殷站楼下的楼梯边,双手插入黑色的长裤裤兜,眼神隐晦不明。 她上楼,孟殷跟着。进房,她将门关上,对方伸出手挡住,用力朝内一掀,乔奈被这力道击得倒退,恼了:“你有病啊!” 孟殷冷笑:“为什么要搬走?” 乔奈取下衣帽架上挂的书包,把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装进去,低着头,“我回去有什么不对!” 而且孟殷对她的所做所为,足够她有理由逃得远远的。 “我对你的感情就这么让你不适应?”孟殷一掌按住书包,他凑得近,乔奈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脚步往旁边挪,这个举动刺激到孟殷,他像被伤中要害,抖着手不再压住书包。 他看着乔奈如避蛇蝎的模样有些无措,想扳过乔奈转过去的肩膀,他才伸手,乔奈冷着脸又退一步。 孟殷红着眼睛低喊:“不许你不理我!” 乔奈拉上背包的拉链,“然后呢?处心积虑计划着惩罚?” 她背上包直视孟殷,少年的容貌惊艳,近距离不管如何打量都不存在死角,此时孟殷作出一副悲伤得好似要哭出来的神情,像被人抛弃的精致瓷娃娃说不出的可怜和脆弱,要换从前乔奈肯定会难以招架,但一想到对方曾用过同样的招数,她就觉得这演技逼真得可笑。 “我们谈一谈……”孟殷低声说,“我……” “别卖可怜,”乔奈扒开他,示意他挡路了,“你这样自私的人没有资格和我谈话。” 她转过脸仰视孟殷,“我真希望永远不要见到你。” “你敢!”孟殷拽住她的胳膊恶声恶气。 看吧,真是装的,乔奈从他的束缚里挣扎出来,横了他一眼。这眼神有怨怼有愤怒,更多的是失望。 她没有任何留恋地径直和梁贞走出孟家。 等她走后,孟殷还保持抓住她胳膊被挣开的样子站在原地,房间里熟悉的味道等于无数把切割他心脏的手术刀,提醒着乔奈离开的事实。 得知孟殷如此站了一个钟,孟老爷子急得上楼,他心说该不是二殷和女朋友闹了什么矛盾想不开吧,难怪乔奈这丫头赶着搬。 他颤颤巍巍地试着拉孟殷的袖子:“二殷啊,你怎么了?” 夕阳光照射下的少年毫无生气,浑身冰凉,像说给自己听:“我明明已经长大……” 为什么会又一次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彻底…… 他这样想着,放松僵硬的胳膊,对孟老爷子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没事,爷爷,我只是在思考而已。” 饶是孟老爷子爬过死人堆,见到小孙子这个表情竟不免脚底冒寒气,弄不清孟殷的想法,猜测可能是到青春期。 当晚孟殷平躺在乔奈睡过的床一夜无眠。 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乔奈,她失眠的症状加重,对于这点她奇怪很久,从前没往孟殷身上怀疑过,如今认为和他脱不了干系。 但孟殷再厉害,至于到操控人睡眠的地步吗?她一时为自己的怀疑感到天方夜谭。 这段时间梁母忙着全国各地的巡回讲课,上次展览的成功举办使得梁母的名气更上一层楼,各大美术院校的邀请函如雪片纷飞,梁父特意休息半个月前往陪同,于是别墅里十分安静。 睡不着的乔奈半夜肚子饿,去厨房找东西吃,吵到熬夜工作的梁贞。 “做什么呢?”他没有生气地走进厨房。 乔奈正在冰箱里翻找:“饿了。” “你胃才好别吃冷食。”梁贞挽起袖子,双手利索地从她身体两边越过去拿食材。 他几乎贴着乔奈的后背,不知是谁先回神,两人惧是一僵。 梁贞瞬间快步到相反的方向找装食材的器皿,“做面条可以吗?” 乔奈的失落显而易见,淡淡地嗯了声。 对方熟练地开火烧热水,急着找话题:“和孟殷吵架了?” 他看乔奈和孟殷今天见面的气氛怪怪的。 乔奈把碗放在水龙头下清洗,没有否认。 梁贞安慰着她,小情侣间闹矛盾有时候不可避免,过几天便和好。 “梁叔叔,“伴着水声,她声音小到可以忽略,“我想以后常住学校。” 她做不到和梁贞同在一个屋檐下去冷静客观。 面已煮好,梁贞关掉火,“……” 他不知该回答什么话。 “行吗?” 他盛好面,拌料,一气呵成,放上筷子递给乔奈,“明天再说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上楼处理文件。 然而乔奈端着这碗卖相诱人的宵夜难过得失去胃口,直到面冷了她一个人坐在餐厅开着灯,就着无声寂静的夜吃完。 她没说她要休息多久,梁贞并不催她回学校上课。 第二天他特意带乔奈出去购物,女孩子对衣服首饰总归有兴趣,这样说不定乔奈会看着开心点。 他们一起走进商城,不像叔侄,倒像情侣,导购小•姐也是这样认为,推荐鞋子款式时对梁贞一口一个您女友。 梁贞纠正:“不好意思,她是我侄女,今年只有十六岁。” 导购小•姐一脸尴尬,心里诽议:这侄女看着身材发•育得真早熟。 脱•下宽松校服换上私服的乔奈身材确实不像高一的学生,前凸后翘,双腿笔直,一米六三的个子因为黄金比例看着苗条高挑。 乔奈没在意导购对她上下寻一遍的目光,梁贞去前台买单,她无事走到旁边内•衣区域,立马负责这片区域的导购上前为她介绍。 这位高个的女导购拿起一件淡紫色的胸•衣,“这件竹炭透气性强,您可以看看。” 她没有多喜欢,视线不经意间扫到远处为她排队结账的梁贞身上,手鬼使神差的伸向紫色胸•衣下面挂着的一件肤色蕾丝边胸•衣,“我要这件。” 提着导购小•姐包装好的漂亮小袋子,她心情忐忑地走向前面。 “呵,迫不及待地要色•诱你的叔叔吗?”蓦然一道声音从后面贴在她的耳根。 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乔奈手一松,原本要掉地上的袋子被身后人接住。 “孟殷!”她搞不懂为什么他不去上课,“你跟踪我?” 孟殷隔着薄薄的塑料袋揉捏里面的东西。 “给我!”她举手要抢,孟殷有准备地背到身后,两人身高悬殊,孟殷轻松地躲着她,一面欣赏着她的气急败坏,“这点透明的布料不如不穿呢。” “你他妈给我!”她气得爆粗口。 “在我家穿的可不是这种啊。”他说。 乔奈被点穴一样定住,惊悚地道:“你……你你再说一遍。” 孟殷含笑地看着她的表情一点一点崩坏,俯身做出像要亲吻她的动作,“你既然知道我对你的想法,难道你还认为那么多次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有不吃的道理?” “混蛋!” “要是那时你这样喊说不定我会更加兴奋!”他满意地拍拍乔奈的脸颊,袋子放回她手里提着,“听话,把这个放回去。” 乔奈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咬咬唇,羞愤难堪。 她说出伤人的话:“我不会退的,我不仅要带回去,我还要完成你刚才讽刺我对梁贞的行为。” 孟殷对此笑意不明,“你试试!” “别以为我不敢!”乔奈仰着脖子,威风凛然地瞪回去。 60.夜袭 此为防盗章,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弄完这些, 她开始离远点冲刺预备, 体育课代表扬磊站一旁帮忙调杆子。 乔奈深呼吸, 起跑,似一阵风冲到杆子前,刷地一下停住脚。 “怎么了?”高老师问。 乔奈挠挠头,“不好意思老师, 我再准备一下。” 高老师同意,乔奈回头瞅那杆子,“高老师,我觉得这杆子有点不对, 比刚才高了些。” “是吗?”高老师上前看,还真高了五厘米,在跳高项目里一厘米的细微差距都能影响到结果。高老师对杨磊道:“调错了,往下降。” 杨磊按照吩咐做, 同时看了看乔奈,目光含着深意。 “小姑娘眼神还挺好的啊,”高老师笑着夸乔奈, “继续跳吧。“ 乔奈说好,她之前看杨磊和赵承在一块嘀咕,直觉有种危机感, 刚才不过是她试探的提问, 没想到杨磊确实有在针对她。 她再次冲刺, 起跳,停。 高老师皱眉:“不要怕,跳过去没事。” 乔奈摇头,旁边在她后面考的同学各个不耐烦,有催促的,有议论的,有表现冷漠的,她对这些置之不理,依旧对老师说:“高老师,那个跳高杆又高了。” 高老师上前检查,还真是,他不满杨磊“你怎么弄的?” 体育老师一米九多的高个子,身材肌肉扎实,寒脸时说不出的压迫感,杨磊难免心生一丝害怕,偷偷瞄一眼乔奈,嘴上道歉:“高老师,我今天不舒服,状态不行。” 高老师没看出他哪里不舒服,可自己课代表平时表现不错,他只好半信半疑,“那换其他同学来吧。” 他环视一圈,看着人群里孟殷白得发亮,身材欣长,俨然鹤立鸡群的即视,他指着孟殷,“你来代替赵磊调。” 孟殷走上跳高杆边,把高上去的杆子调回考试要考的高度,视线不依不偏的落在重新准备冲刺预跳的乔奈身上: 阴天,微风,乔奈扎着的高马尾被风吹得晃动,连续两次冲刺让她出汗,小脸脸颊通红,那双眼尾上翘的杏眼眸子颜色浅淡,少见的深棕色,跟一对琉璃珠子似的,专注地目视前方要挑战的目标。 长得无害,心思不少,孟殷不露痕迹地收回目光。 这次乔奈终于不再停步,她用尽全力,感觉脚下借住垫子的弹力身体一下子腾空,仅仅短短来不及回味的两秒钟,砰的一声,身体摔上垫子。 头晕眩片刻,眼前冒出无数颗小星星,视力恢复时只见天空乌云低沉,蓝衣校服的孟殷站一旁如同一尊石雕供她仰视。 乔奈自己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没奢望孟殷会主动扶她,她走下垫子听见高老师说她跳高没过去,杆子落了,不过每个人有三次机会。 乔奈接着又跳了两次,一次比一次高,最后一次险险的过了及格线,可是考完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更加严重,她捂住胃,脸色惨白的挪下垫子。 没人给她关切,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一侧让路给其他同学,这时一瓶水递到她眼前。 “喝点水休息下吧,”又是班上她不熟悉的男同学,乔奈没客气,拧开未开封的水瓶。男生眼巴巴地看着她喝,乔奈毫不犹豫地倒进嘴里,咕噜噜,咕噜噜的——漱口。 男同学:“……” 漱完人清爽,乔奈把水递回给对方,不问人家名字,直道:“告诉赵承,谢谢他的水,我现在精神很多。“ 男同学愕然。 乔奈嗤笑一声,笑容明媚,眼里却是讥诮:“别套近乎,同样的招数用两次,你们还真当我蠢啊。” 说着离这人远些,淡定地围观后面同学的考试。 这男生没能交差,灰溜溜的回到赵承他们那里,把乔奈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一遍。 “厉害了,”杨磊真心地道。 赵承对此翻一个白眼,提醒:“你站哪边?” 杨磊没再继续说,他在班上女生当中人气仅亚于孟殷,孟殷单纯靠脸和成绩刷好感,他是实实在在的个人品行魅力,性格豪迈,体育又好,长相清爽,如果不是和赵承走得近,看重兄弟情,他并不想欺负一个女生。 没有如愿整到乔奈,赵承神色不好看。 被乔奈在胸口留下一个脏脚印的马宁提议:“你不是还有一个堂哥吗?” 又酷又拽的那位。 赵承没有开口,马宁继续:“叫他带几个人,警告这土包子几句,吓唬吓唬她,保证她哭着鼻子不敢再惹你。” 赵承无动于衷,似乎不打算这样做。 而马宁不放弃,他对初三年纪的那位校霸好奇心过盛,总想亲自认识认识,“你堂哥那么厉害还会搞不定一个女的?” 赵磊听着耳朵不舒服,刚要劝,赵承已对着马宁直接发火:“我堂哥啥人你没听过?男的女的他在乎个屁,你要他吓唬,闹出事你负责?!” 马宁眼睛发亮,越发认为这位堂哥帅气,简直和电影里的古惑仔一样,他张嘴就接:“行啊,我负责!” 赵承被噎住,和自己兄弟又不能撕破脸,台阶上去难下来,他觉得胸口气得更闷。 …… 体育课结束。 同学们有的结伴回教室,有的冲到小卖部去买水或者买零食补充体力,乔奈口渴,跟在去小卖部的大军后面。 小卖部的只有两个大人,一位是男老板,一位是他刚结婚不久的女儿,由于学生多,两人忙不过来,要大军排队一个一个买。 乔奈站在队伍里,轮到她,她只要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昨晚梁贞有给她零用钱,似乎出于不能将她培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考虑,梁贞这次给钱提出一个要求:“一百元你需要用到三天。” 别说三天,乔奈感觉自己可以用半个月。这个要求对她而言太奢侈了。此时她接过老板递来的面包和水,一起花掉两块,水买的是最便宜的牌子,她不介意味道不咋地。 老板刚找完零给她,一只手从她侧面伸过来,快准狠的抽走她零钱里的两张。 乔奈:“!” 她慌忙捂住剩下的钱,瞪眼,“你干嘛。” 拿她钱的正是和她同样爱财的孟同学,孟殷把其中一张递给老板,潇洒利落,“一瓶水。” 拿到水,孟殷头也不回地朝教室走去,“车费。” 是哦,乔奈一时忘记车费的事,看着孟殷背影渐远,她心生不好的预感,连忙将面包袋叼到嘴里,胳膊夹着水数零钱,一下子算到孟殷拿走她的是两张二十元! 乔奈:“……” 一晚上她车费的欠债便翻三倍,乔奈很是生气,高利贷都没孟殷心狠。 隔了两天,她站在梁贞房间门口时觉得自己的脸好疼,一百元用三天不够啊,城市开销大,吃喝好贵啊。 她手里拿着记花销流水账的小本本,换着脚跳小步子,她每次紧张和羞愧心里惴惴不安着急,忍不住下意识有这种孩子气的动作。 中午午餐时间,萧玉和班上另外两个男生一起去的食堂,她走前扬起脸对乔奈头说:“昨天我已经带你熟悉食堂了,你今天不需要我带着你了吧。” 班上结伴走的男同学互相推搡,女同学手挽手说悄悄话,乔奈一个人坐位置上解答完一道阅读理解题目,见萧玉走了,她的笔跟着停下来。 微风拂动,桌上课本的书页被翻动得哗啦响,她伸手去压,空无他人的教室,静静的,她发现鼻子有些酸,忍着这股冲鼻的酸意,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 乔奈,你不能再让人看笑话了!她给自己打气,自言:你一定要把普通话给练好! 有了斗志,她也就不再觉得那么委屈,站起来推开椅子,从书包里拿出饭盒按照昨天的记忆去食堂打饭。 她一个人在餐厅坐一张四人餐桌,环视四周,萧玉和班上几个成绩好的男生在一块拼桌,班上其他人明显都是有自己的小团体。 乔奈收回目光,暂时没有再交朋友的兴致。吃完饭洗好碗,她回教室趴桌上睡觉。 陆陆续续有同学回来,萧玉进来看见她在,问她:“诶,你吃饭没?在食堂怎么没看见你?” 乔奈脑袋枕在胳膊上点了点,萧玉便转过身和后面座位的人讲话,直到午休铃声响,大家开始安安静静准备睡觉。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放学,乔奈把练习册收进书包,数学老师站讲台上提醒同学们回家必须完成作业明天上交。 她挑起一根肩带往肩上套,另外一边空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你找我有事?”乔奈见对方是跟她不熟的男生,在班上从没有搭话过。 这男生身高比乔奈高一个头,头顶的头发剃得极短,能看见头皮的青色,浓眉小眼,脸部轮廓菱角分明,身上校服没有穿正,拉链拉到一半,上部分歪露出一个肩膀,校服裤腿儿挽起,他小声示意乔奈:“老师走了再说。” 61.一更 此为防盗章,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乔奈说不用, 老师想让同学们过个好年。 也不是谁的家长都像乔奈家的梁鹤译。 果然梁教授感到遗憾, 表情虽如以往严肃,眉宇间却是无法掩饰失落,乔奈装不知情, 收拾好书包跟着司机坐车去培训班。 年底将至, 北城冬日的大雪来临,培训班过年期间暂放五天, 寒假这阵子乔奈确实辛苦, 不仅在两个培训班间连轴转, 晚上回来还有一大堆练习题等着要做。 梁贞从外地回来,吃饭见平时自家冷清的餐桌边竟聚满全家人,显然一愣,他有意让家里人慢慢接纳乔奈, 没想到会提前这么早。 总归好事, 梁贞当一切照旧, 他从容地坐在餐桌旁接过李阿姨盛满白米饭的瓷碗,尽量忽视自己父母略尴尬的神色。 梁贞对这个事问起李阿姨, 了解到原委便叫来乔奈来自己房间。 他飞回北城不久,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 但首先关心乔奈地道:“培训班会不会对你有压力?我只希望你生活快快乐乐, 成绩不是判定你好坏的标尺。” 乔奈否认:“我喜欢培训班。” 她想变优秀, 想变成和梁贞一样厉害的人, 尽管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不能给梁叔叔丢脸。”乔奈说。 梁贞满是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如果太累,就停下。” 这点乔奈乖乖说好。 年后,梁贞在非洲的项目必须前往,过年期间大雪不曾停歇,北城的雪来得晚,下得倒疯狂,整个世界白茫茫的,待梁贞考虑定飞机票的日子,晴空瞬间结束连日的雪天。 一家人动身去送梁贞,机场人来人往,别离沉重的氛围难以稀释,乔奈埋在围巾里的小脸早潮湿一片。 梁贞和父母一一拥抱完,到乔奈这,他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间的丫头,半蹲下身扯开她的红围巾,怜爱地用食指擦拭她的眼泪,“我和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乔奈吸鼻子。 “等你考试所有科目达到九十分以上,我一定回来看你。” 乔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真的吗?” “当然。” 乔奈勉强点头露出笑脸,旁边的梁母眼眶微红,千万的不舍,也没人能阻止梁贞的离开,他这样的人任何条框牵绊住他都是自私,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有许多比他们更需要梁贞的人。 回家连续好几个夜晚乔奈是哭着睡过去。她不停给奶奶写信,即便年后的第三天梁贞带她回过老家给奶奶扫墓,她仍止不住对奶奶的思念和需要倾诉的欲望。 开学季,因为梁贞的出国,乔奈心情一直不好,在班上话以前不多现在则是更少了,可麻烦的事接踵而来。 依照她期末的考试成绩她本不该出现在十班,乔奈连续上学一个星期时班上大部分人对她产生反感。 试想每个学生努力用功地不被从火箭班刷下去,一个年纪倒数名次的人却能安稳待在这,几个人心里能平衡。 大家年纪小,心里有什么会直白地表现在行动上,先是冷暴力,只要乔奈说话,必定没人搭理,连同桌萧玉都参与其中。 再是动作排斥,偶尔撞一下乔奈,不小心把她推到一下,再或者弄不见她的东西,背后取绰号嘲讽。 乔奈骨子里倔,硬是咬牙忍受这些。晚上功课复习的时间越来越晚,几次李阿姨都得敲门提醒她早点睡。 初二生物课程开始讲到青春期变化,班上十三十四岁的男生女生像春天发芽的种子,躁动地破土而出,纷纷要开出与众不同的颜色。 女生们之间关系更好了,有说不完的小秘密,男生们爱开起女孩子的玩笑,扯她们脖子上系的小带子,说隐喻而让女生脸红的混话。 被隔离的乔奈仅仅只成为一个除上洗手间都在座位上算题的人。 梁教授对她的学习进度很上心,连续两次月考下来,培训班功效加持,乔奈成绩总算过了及格线,但离优秀还是差的远。 他仔细琢磨,一个星期去一次培训班太少,平时没有吸收的知识点集中到一天消化实在困难,某天乔奈放学,梁教授带她串门——隔壁现成的优等生,浪费资源多不好。 然后等孟殷洗完澡,穿着浴袍用毛巾揉头发,回房发现自己房门口站着土妞。 孟殷:“……” 他愣了无数秒,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比他还惊恐的乔奈。 孟殷扭头看楼下客厅,自家老爷子和隔壁梁教授相谈甚欢,对话声音还传到这: 孟老爷子道,哎呀,早听说你们家多了一个小姑娘,过年拜年她没过来我还没见着,这小孩瞧着机灵,以后成绩不会差,你既然看中孟殷,他肯定高兴,绝对教好。 梁教授很是操心的模样,喝一口茶,说着,我这辈子没教育过孩子,就想乔奈能成才。 …… 孟殷嘴角一抽,两个戏精。 他抬脚进房,踢开脚边的布偶兔子,对乔奈说:“离我远点。” 乔奈压根不想靠近。别说铁门口几条长舌的大犬,她进这栋别墅看见孟老爷子的一刻便退缩了,孟老爷子年惑古稀,身上决伐的杀意并未随着年龄消淡,眼睛犀利如鹰,他只看眼乔奈,乔奈便紧张得背后冒冷汗。 进到屋,别墅装饰是六十年代的古宅怀旧风格,地上铺着毛地毯,处处有青瓷花瓶和墨画点缀,孟老爷子让她上去找孟殷,她跑上楼,打扫的阿姨指方向告诉她房间是哪个,她以为孟殷在,房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即开。 只一瞬间,她的血液从脚底凉上头。 三面靠墙的玻璃木柜,每个格子都锁着一只巴掌大的布偶,或蓝或红的毫无神采的眼珠直视前方,其他放不下的玩偶堆积在柜子边。它们的设计风格诡异,头大身下,每个布偶的眼睛占据着整张脸的三分之一,没有唇线,没有神情。 她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停住脚。 孟殷揉着湿哒哒的头发过来时,她想回家了。 “把门关上。”孟殷没觉自己的布偶被人看见有什么问题。 乔奈一手抱着书包,另一只手去关门。 她看孟殷把毛巾丢椅子的椅背上,拉开椅子入座,翻着桌面一本厚厚的国外名著,而房间就一张椅子,乔奈只得坐地板,摊开作业放腿上做题。 孟殷书看得认真,而且速度很快。乔奈不经意抬头,孟殷的书看去了一小半。 那么厚的书,还全是英文,乔奈想都不敢想。 “一道题二十块。”忽然间孟殷开口道。 乔奈脱口而出:“没钱。” 她跟着孟殷放学几天,每天零花钱都上交了。 孟殷站起来,他站的地方正好是吊灯的正下面,乔奈觉得一大片阴影兜头,对方那张小巧又精致的脸背光临下,目光不善。 她很怂地改口:“可以便宜点吗?” 眼巴巴地央求着。 孟殷拒绝:“不行。” “凭什么不,”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明明班上其他女生都可以讲价,乔奈抗争到底,“没有友情价吗!” 孟殷冷笑:“场地费。” 乔奈:“……” 见鬼的场地费,你这房间的审美差点没把人吓死。 但她不能说,说了怕真就见鬼了, 乔奈气冲冲地成交这笔交易,这一晚她花了三个星期的零花钱,第二天任凭梁教授如何劝说死活不去孟殷家复习。 也就轻松一晚,隔天晚上孟殷亲自上门。 乔奈听见孟殷过来找她,条件反射想的是孟殷爱财如命。但她下楼见到人后,眨眼间抱住楼梯扶手不肯走。 她从没有见过少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硬生生弄出做作的温柔语气:“来,乔奈,我找你一起学习。” 不不不,她不要。她直觉孟殷潜台词里完全另一种意思。 梁教授当她害羞,拔河似的拽她下来,心满意足地把她交给孟殷:“别学太晚,晚上十点前记得回来。” 孟殷笑着点头说会提醒,乔奈背后的汗毛几乎全竖成钢针。 如她所想,孟殷回到自己家,犹如上等的京剧大师一秒变脸,寒气凛冽,额头发黑。只见孟老爷子看见乔奈有来,他拍拍孟殷的肩膀:“邻里之间多关照有什么不好嘛,非逼着让你去,你这孩子就是太没有为人民服务的觉悟。” 孟殷沉默着黑脸。 “好啦,上楼学习吧。”孟老爷子大手一挥地道。 乔奈亦趋亦步地跟在孟殷后头,这晚她连地板都没得坐,孟殷让她站着学完。 委屈了两晚的乔奈特感心酸,梁贞给家里来电让她接电话时,她拿着梁教授的手机回房间,一条一条陈列孟殷的罪状。 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这样讲同学坏话,会不会太过分?” 62.二更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不够柔韧。”梁母扶着下巴说,“还得改造。” 看来她这个萝卜并不怎么入眼, 乔奈捂住小毯子有点慌。 “不热吗?”梁母问。 现在五月, 即将暑天, 裹紧毯子的乔奈松了松, 梁母道:“怯怯的感觉不错。” 乔奈:“……” 到目的地,她总算知道她这萝卜要派什么用场,只见梁母撑着深色的大雨伞,带着她进入一家美容会所。 梁母轻车熟路把她引到楼上,装饰得金碧辉煌的会所和乔奈身上朴素的校服格格不入, 前台主动咨询,梁母取下墙上头牌设计师的名字, 将乔奈轻轻往前一推,“就她。” 接着梁母坐贵宾区的沙发上喝茶看时尚杂志, 乔奈被点名的男设计师带到一旁。 “头发做成卷发,”梁母提意见, “她头发长, 可以试试。” 设计师按照她的要求动手, 乔奈脸上带着少女的婴儿肥,轮廓未长开, 设计师将她头发做成的大卷, 长及到她胸间。 梁母很满意, 招手让乔奈过来。 她抚摸乔奈的头发, 道:“以后你的头发不要剪,越长越好。” 前方镜子,乔奈抬头便看见镜子里的女生,柔顺的卷发削弱她的气势,她不安的眼神使整个人看着楚楚可怜。 “衣服要换。”梁母不满她身上搭配一套灰扑扑的校服。 她起身刷金卡结账,带乔奈去到一家她朋友开的店。 这家服饰店风格全是欧式复古,造价相当高昂,前年好莱坞最佳服装设计奖获奖电影其中参与顾问便是这家的创始人。 梁母同样推出乔奈:“森系风格,气质越清透越好。” 接待的人员一身黑色女士露膝小西装,礼貌请乔奈进入内间。 店里的装修处处精致的巴洛克奢华风,使人错觉置身于十八世纪英国王室。 乔奈换上一件墨绿色长裙出来,梁母和人正用手机通话。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乔奈听不到,只见梁母原地来回走动,焦急地道:“我不管他会不会欣赏我的作品,但他有点说得非常对,我现在画画不是在燃烧我的热情,是习惯,你知道习惯有多可怕吗!我闭着眼睛靠习惯靠手感都能完成一幅画,可有用吗?全是死的。” 她见到乔奈出来,指沙发让乔奈先坐,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说:“我有新的灵感了,不出三年我会出新的展!你问我主题?想好了,‘花和少女’,我知道这个主题烂大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出烂大街的作品。” 乔奈百无聊奈,随手拿起一本有关服饰搭配的书籍翻阅。 梁母滔滔不绝地道:“你没有亲自处于我这种绝境,看见外面的雨没,三个小时前乌云压顶我站着画画,那瞬间……” 另外接到的人员为梁母递上玻璃杯装的纯净水,梁母道谢,又接着说:“我差点感觉天要压得我喘不过气,还好我看见乔奈,对,我家梁贞带回的小姑娘,老远向我跑来,乌云密布和清透的少女,我终于明白我要什么——生命力!” 乔奈手一抖,书啪地掉地上。 “黑和白,光明和阴暗,少女和花,要生活气息是吧,生活不就是一边逃离困境一边幸福?”梁母说着抿口水,微微一笑,“大不了我培养出一幅画。” 乔奈不知所措地抬起眼,挂断电话的梁母过来摸摸她的头,“不错。” 墨绿色荷叶边长裙垂在乔奈的脚踝处,在轻轻地荡漾。 梁母对自己的眼光从不怀疑,她领着换好装扮的乔奈去就进富有盛名的少年宫,二话不说给她报上一个舞蹈培训班——练芭蕾。 “她这个年纪练习会很难。”芭蕾老师实话实说,“筋骨成型,而且吧,她气质不太好,估计难成芭蕾舞演员。” 这里培训出不少艺术行业的新起之秀,久而久之将孩子送到这里的来家长都打算把孩子往该路上送。毕竟这里上课不便宜,只为培养兴趣爱好不太划算。 梁母填写付费表格和学习周期,“要是她气质好、身体柔韧,还至于上舞蹈课?。” 老师被噎得说不出话。 趁他们聊天工夫,乔奈在走廊上看学生们的作品,这里有不少孩子学画画,画的好的会挂在墙壁上展示。 一幅一幅水平颇高,外行人眼里完全不像小孩子作品。其中一幅《月光城市》吸引住乔奈的注意。 这幅画的技巧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色彩,银白月色下所有人都是一道一道的黑影,墙壁深蓝,天边朝霞似火,跳脱的色系融合得不见一丝违和,相当诡诞。 她瞄这幅画下的卡片,作画者:孟殷。 乔奈:“……” 好吧,有缘。 那边梁母手续办好了,过来扶住乔奈的肩膀,介绍老师给她认识,告知她:“以后每个星期五司机会送你来这里学到晚上九点,你不需要练习的多好,不要求你学会,你纯粹当放松,跟每天学校里做早操似的。” 女老师冲梁母看不见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把芭蕾舞讲得如此清新脱俗也只有梁母了,乔奈对这个没兴趣,可梁母说要她学,她就学吧,反正星期五她有时间。 回头知道这件的梁贞没有反对,和乔奈惯例问候完,对着梁母语气一变,不无严肃地说:“妈,我理解你的事业,可我不希望你将人看成你的工具。” 梁母不以为然,她儿子实在善良得没边,心里想她和乔奈互相成就,没什么不好。 芭蕾舞的事定下,乔奈一周行程表上多添一笔。 眨眼间,期末考来临。 这天乔奈起得晚,头晕乎乎的,浑身发烫。 李阿姨将书包递给她送她出门,乔奈头重脚轻的乘坐公交去学校,太阳大,她浑身跟火球似的烧得滚烫,脸上满是不正常的红霞。 期末考班级学生顺序打乱,互相交叉在不同教室考试,乔奈在最后一道铃声敲响前才进来,监考的两位老师忙着拆考试卷,没有关注到她的异常。 做题,她眼冒金眼,考前一晚上她抓紧时间复习,湿发没吹干,昨晚坐窗边看题背笔记,后面起大风她吹了一会儿,眼下肯定引起风寒。 她抓紧自己还能坚持的时间做完卷子,上午的场次考完,同学们纷纷去食堂吃饭,两两三三凑一起对答案,讨论试题。 孤零零、病怏怏地走人流里的乔奈显得有些突出。同样人高的孟殷也是一个人在人流里。 两人在食堂门口碰见,乔奈主动打招呼,气若游丝:“你考得怎么样?” 孟殷双手插在裤兜里,酷酷的,冷冷的,“和平时差不多。” 乔奈哦了声,她刚往前走没几步,胳膊被孟殷拉住,少年的手心一烫,随即立马扶上她额头,动作算得上粗鲁,“你烧成这样还考试?” 乔奈拍开,“我坚持到下午就好。” 孟殷:“你请假回家吧。” 人一生病便没有耐心,乔奈感到烦躁:“你什么时候这么多事。” 许久没有孟殷的回复,她觉得自己过分了,正要说抱歉,孟殷拉着她大步流星朝反方向。 “我不回去。”乔奈挣扎不开,火气又冒上来,“你知道我待在火箭班有多辛苦吗,我如果回去,我这些天的努力算什么?!” 孟殷不听。 “你松手!”她一路僵着,一路有人好奇地侧目。 把人拖地医务室,孟殷面无表情地又把她推给医生:“离下午一场考试还有一个小时,先打针退烧药,再睡一觉。” 这种时候自然要接下孟殷的好意,她打完一针屁股,躺休息用的床上疼的龇牙咧嘴。 孟殷推门进来不无幸灾乐祸:“38.9度,没烧傻吧?” 乔奈默默在心底呸,你才傻。 她闭着眼睛不理,十几分钟后孟殷打包一份清粥放她床边。 乔奈心里直念叨,这欠下的人情又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还,出于心疼自己的零花钱,乔奈喝粥时硬是像嚼排骨似的磨得牙齿咯咯响。 她吃完睡觉,做梦梦到自己还在考试,交卷题没做完给活生生吓醒。 一睁眼,身侧孟殷坐在一张木椅上闭着眼睛养神。 外面的光打进来,少年肤白睫毛长,呼吸声又小又轻。 她跟着声柔:“孟殷。几点了?” 孟殷像刚睡醒,显出几分懵懂,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还有十五分钟,去考场足够。” 乔奈赶紧下地穿鞋,果真身体轻松好受许多,不管怎样这次都欠孟殷的一句谢谢。 然而她没想过回报的机会来得那么快,考完后放假三日,她和孟殷在同一家酒宴上相见。 梁教授的人际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和孟家有相同的朋友不足为奇。那天是某位集团董事千金的十四岁生日,乔奈跟着梁教授和梁母一起去酒店贺宴。 她亲眼亲耳见到听到打扮精致的女生当着一众其他女孩子,十足不屑地说道:“那个孟殷不过是个有娘养没娘教的可怜种。” 被女生包围的少年,一双眼睛冷得毫无温度。 “不热吗?”梁母问。 现在五月,即将暑天,裹紧毯子的乔奈松了松,梁母道:“怯怯的感觉不错。” 乔奈:“……” 到目的地,她总算知道她这萝卜要派什么用场,只见梁母撑着深色的大雨伞,带着她进入一家美容会所。 梁母轻车熟路把她引到楼上,装饰得金碧辉煌的会所和乔奈身上朴素的校服格格不入,前台主动咨询,梁母取下墙上头牌设计师的名字,将乔奈轻轻往前一推,“就她。” 接着梁母坐贵宾区的沙发上喝茶看时尚杂志,乔奈被点名的男设计师带到一旁。 “头发做成卷发,”梁母提意见,“她头发长,可以试试。” 设计师按照她的要求动手,乔奈脸上带着少女的婴儿肥,轮廓未长开,设计师将她头发做成的大卷,长及到她胸间。 63.决然 此为防盗章,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她还不来及吃早饭, 来接青年的黑色轿车先到了,大伯帮她搬来行李, 也只有一个轻便的箱子,这黄皮箱子还是伯母陪嫁的嫁妆之一,大伯送给她用,说去城里带着包袱会给梁贞丢面。 青年, 也就是梁贞, 他似乎非常赶时间, 好几次在抬手看腕表,但他没有对乔奈和大伯的对话表现出不耐烦。倒是伯母见大伯叮嘱的话没完没了, 只好干巴巴地打断,朝大伯使眼色。 这下乔奈总算坐入车子里, 伯母通过车窗一下子握住乔奈的双手,眼带泪光:“乔奈, 以后一定要听梁贞的话。” 乔奈郑重地说好, 车朝前开动, 后视镜里大伯和伯母的身影越来越小,目光却一直追随同一个方向, 粱贞从前座侧过身子安慰乔奈:“以后有空,你可以时常回家看看。” 一路上都有村民站门口对着车辆招手, 去往镇上的路昨天还覆着大雪, 今早扫出一条道来, 路边还有不少人在扫雪。 乔奈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巧合,她朝前伸头,问出昨晚到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大叔,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喜欢你?” “噗——”正在开车的人噗嗤笑出声,乔奈转过脸看向这个人,对方和梁贞看着同年,都像从同一个地方来,那种都市的气息和村子格格不入。 “梁贞,你看你都成大叔了,岁月催人老啊,”这人取笑得一本正经,梁贞瞪他一眼,对着乔奈和悦地说,“我……我年纪其实没到你喊叔的地步,你叫我一声哥哥就好。” 说到哥哥两个字,梁贞耳尖微红。 这种别扭的模样和前面被人捧上上宾的老成有说不出的反差,乔奈不知心底为何油生出快意,她故意装出怯生生的眼神,“哥……” “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逼的,”开车的男人打趣道,“喊叔就喊叔,非让人叫你哥。” 梁贞不满地道:“吴沉羽!” 吴沉羽嬉皮笑脸地丢开摊手山芋,“小姑娘,你说你要叫他什么?” 乔奈再次怯生生地说:“叔……” 这下吴沉羽满是得意,梁贞无奈,他回头看乔奈一眼,看见她满满透出的不安,他心一软,“那便喊叔吧。” 乔奈瞬间精神,“梁叔!” 梁贞惊得差点咳嗽,他硬生生像被叫老二十多岁的感觉,路遇一段坎坷的路段,吴沉羽正色起来,车子轻晃,他下巴朝窗外山峦的方向努,“小姑娘,看见那些铁塔没有。” 乔奈自然知道,那一座一座的铁塔她自小观望过无数遍,如同一个个迎着寒风的战士,巍然屹立,仿佛钢筋穿透山心任何力量都难以撼动。 吴沉羽说:“那些铁塔就是你叔带人建的,我们叫它基地。” “会有什么用吗?”乔奈好奇。 吴沉羽给她简单解释:“发射信号,比如说网络信号,手机信号。” 乔奈听得不是很懂。 吴沉羽继续说:“以前你们这里完全与世隔绝,落后贫苦,基地建完直接经济飞跃,虽然还是穷苦地方,可至少能解决温饱了。” “信号和吃饭有什么关系。”乔奈问。 “你长大就会知道,”吴沉羽在孩子面前也要露出神气,“总之涉及经济学的高深奥义。” 乔奈哦了声,梁贞说:“你别听吴叔的糊弄。” “我说的都是重点知识,还有你怎么能教小姑娘喊我叔!” 梁贞轻飘飘的一锤定音:“你我同辈,她喊我叔当然同样喊你叔。” 吴沉羽:“……” “可是,”乔奈想起一个问题,“我们村里的大山经常滑坡,而且山那么高,那些铁塔怎么搬上去的呢?” 她问得天真,但也许是出自一个孩子的口中,吴沉羽没有无视和敷衍,他目视前方,只给了乔奈他认为最合适的回答:“这也许就是你村里人为什么喜欢你梁叔的原因。” “在许许多多其他国家,”吴沉羽认真地道,“都有像这样喜欢你梁叔叔的人们。” …… 而无论过去多少年,乔奈至今还记得吴沉羽给她说这句话神情,当年年纪小,只觉得话里像有座大山压在肩上的沉重,能令人闻出血泪的苦涩,乃至暮年不经意回忆起这段,她恍然大悟,这分明是种滚烫着意气风发的自豪和对英雄惺惺相惜的尊重。 眼下的她,单纯盯着梁贞的后脑勺看着,只想知道这么厉害的大人物为什么要提出抚养她这个乡下小孩,真的是学雷锋? 说起基地,吴沉羽打开关于工作的话匣子,和梁贞进行讨论。里面涉及到的专业知识对于乔奈而言简直在听天书,她随着车身摇晃,视线时而落在窗外,时而落在梁贞手腕的钟表上,时针分针在转,昨晚由于心思重重,她几乎天亮才合眼,现在开始犯困。 她哈欠连天,被梁贞听见,吩咐道:“空调温度调高些,乔奈要睡觉了。” 车内的温度明显升高,对方怕她凉,解下大衣递给她,“你盖着睡,这个天气感冒不容易好。” 盯着这件质地昂贵的深灰色羊绒大衣,乔奈不敢接,卑微地往后挪动位置:“不……不用给你添麻烦。” 梁贞直接丢她身上,“离C市坐火车需要两天,要是你路上感冒那更麻烦。” 乔奈弱弱地拿着展开,衣服上一股清雅的香味直冲进她的鼻端,随之沁人心脾,她闻不出是哪种花香的香水味,但和梁贞给人的感觉一样,柔和里散着一种浅淡的清洌。 她把大衣小心地盖好,慢慢躺在后座,给衣服这个小插曲一过,梁贞继续和吴沉羽说话。 乔奈睡在半梦中,后来听见吴沉羽问:“你下个项目什么时候开?” 梁贞平和的语气,陈诉道:“过完年就走。” “这次是哪?” “非洲。” “丧心病狂。”吴沉羽有点不高兴,“一次比一次派的地方烂。” 车内一片安静,乔奈忍不住要问,你走了谁照顾我呢?还是我跟着去非洲? 但她已陷入半梦的状态,她嘴皮子动了动,声音没有逸出,倒是在梦里梦见课本上描述过的非洲大草原,生机勃勃的绿色植被,百里无人烟,全是各种动物在追逐厮杀、像观看一部风景片。 毫无预兆的,她从这第三方的围观者,一下子变成草丛里一匹落单的斑马,一头狮子发现她的行踪,她迈开四条腿惊恐的往前奔,低矮的灌木划破她的毛皮,她疯狂的跑,余光的死角处一颗子弹击穿她的头颅。 乔奈浑身一震,惊得吓醒,后背润湿的汗意。 脑袋还在嗡嗡响,吴沉羽叹服的声音传来她耳朵里,“丫头你这觉睡得可香,足足四个小时。” 乔奈大口呼气,半分钟后心脏恢复正常跳动的频率,视线环视,车停在市区公路的路边,她眼珠朝右转动,梁贞在闭目养神,知道她醒了,关心说:“做了噩梦?” 乔奈没有反驳。 梁贞理解:“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下确实容易做噩梦,乔奈,精神点。” 吴沉羽笑呸:“还有心情关心做梦不做梦,既然丫头醒了,我们赶紧下车吃东西,别忘记下午四点的火车。” 乔奈坐起趴窗看,公路前面就有几家小餐馆。她大意猜到他们一直在等她醒来然后一起吃饭,一股暖流瞬间让心田烧出热度。 三人陆续下车,随意挑中其中一家餐馆,乔乔奈很是乖巧,不主动选菜,也不挑食。吃完饭,车再次出发,接着去火车站的一路上她没有接着打瞌睡,她新奇地看着路边那些一晃而过的景色,从出生到如今,她走到最远的地方还是奶奶带她赶过的集市,也不过是离村几里路的小镇。 但想起奶奶,乔乔眼神不免暗淡,这世上唯一对她嘘寒问暖的至亲已故,而父母由于去世得过早,她印象里对双亲二字的感情尤为稀薄。 …… 下午四点准时的火车,火车站里人潮拥挤,梁贞主动牵她的手以免被冲散,他们的票是包下头号的包厢,上火车时乔奈的穿着打扮引起不少人侧目。 她身边的两位跟画报上剪下的青年似的,衬得乔奈更加卑微。就连要进包厢,好几位乘务员的目光都忍不住多往她身上多停留。 她感到局促,包厢里横放两对上下铺,她一个人站一侧,努力把行李举过头顶打算放在上铺,箱子摇摇晃晃总是完全无法放稳,后背突然贴上一个温和的拥抱,梁贞简单的一个抬手将箱子推到里面。 “谢谢。”她小声地说。 外面似乎还有走过的人打量的目光,等吴沉羽进来梁贞将包厢门关了,然后坐在下铺位置上,问乔奈:“渴不渴?” 乔奈用力摇头。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总是爱看着大人的脸色而小心翼翼,唯恐给人添麻烦,哪怕是真渴也会否认,他便起身:“我去买水先备着。” 几分钟后他拿着三瓶矿泉水回来,递给离自己最近的吴沉羽,再递向乔奈手上,看着她迟疑地接过,又注意到她伸出的那只手,手指各个红肿。 “你手怎么红成这样?”他皱眉,之前他倒没有发现乔奈的手有什么异样。 乔奈双手握紧手里□□的矿泉水瓶,如实回答:“落下的冻根,暖和起来时就红的特别明显。” 梁贞眉皱得更紧。 吴沉羽大动作地脱下外面的大衣挂墙上,插话:“乡下冬天没暖气,冻手很正常。” “以后要好好爱惜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梁贞叹了声,转头对吴沉羽命令:“把你那只抹脸的护肤霜拿出来。” “啊?”吴沉羽猜出他要干嘛,“这……我妹特意要我从国外给她带回来,她现在正是青春期喜怒无常……好吧,给你给你。” 梁贞脾气虽软,但被他眼神认真地看着时,吴沉羽受不住里面的压迫感。 他从包里把那只写着英文字的白色护肤霜递给梁贞,对方拧开挤出一些,然后拉过乔奈的一只手,二话不说的涂抹在上面。 乔奈从不知晓“霜”是质地轻柔像丝一样的东西,她一直以为所有的护肤品都是伯母神柜上放着的一盒马油,生硬油腻,需要用手捂热才会化开。 她为用了吴叔这么好的东西感到不知如何是好,她解释:“我……我不是有意要把手冻坏的,婶婶家种的萝卜被寒霜埋在下面,如果不及时挖开就会冻坏掉……” 在专心给她抹手的梁贞抬头,“你说什么?” 他能想象在寒风里乔乔奈徒手去刨冻土的情景。 乔奈着急得带了哭腔:“我不是故意冻坏手……” 梁贞忙说:“我没有批评你。” 他有点无措,乔奈手上一道一道冻裂的伤口像长在他手背上,连着心又疼又痒,他握住这双十二岁少女的手,粗糙着,分明刻着生活的苦难。 吴沉羽一个一米八多的身高的大汉突然为刚才自己那不大方的行为感到脸红,他揉了揉头,别扭地道:“那个,丫头,你的手肯定会好,你以后的护肤品吴叔给你买,买最好最贵的,买到你成年。” 这个讨好对乔奈没有半分吸引力,她仍低垂着头,泫然欲泣,而梁贞蹲着给她按摩那一根一根的手指,在红肿的地方轻轻的呵护似的搓动。 他的动作说不出的温柔,仿佛被这份温柔感染,乔奈渐渐止住那份不安,她睫毛抖着,眼里的湿意淡去,只剩下手上的热度,一层又一层铺开蔓延。 火车鸣笛启程,半晌,双腿蹲麻的梁贞扶着床铺站直,他摸了摸乔奈的头顶,眼睛微红,“对不起,乔奈。” 乔奈摇头,用力的。 “对不起,”梁贞重复说,“我早该来接你。” 乔奈跟在他后面回家,顺人家东西被抓包和威胁同学被撞见,她羞得不行。 两人间气氛沉默,而高峰路段马路上车笛声此起彼伏。 她无聊地想踢路上的石子,考虑孟殷不喜欢,忍住了。前方少年背影欣长,步子迈得大,乔奈落后几米时,他站在原地等。 这个小小的举动放在乔奈眼里受宠若惊,还没回神,孟殷和跑来的一个小男孩撞上,校服全染上饮料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从男孩后面追上来的妈妈连连道歉。 只有几岁大的男孩睁着无辜的眼睛,手里只剩下一半的橙色饮料杯,盖子和吸管歪在一旁。 乔奈瞅孟殷的脸色,她某天喝水不小心弄脏孟殷房里的地板,对方可是毫不犹豫给她一记冷眼。 出乎意外,孟殷相当平静。 男孩妈妈在包里拿出纸巾要递给他时,他说了声谢谢,又说了句没事。 女人将手里的棒棒糖给孟殷和乔奈一人一个,当是赔礼。他们在这位长辈眼里仿佛和小男孩一样都是需要人哄一哄的。 乔奈接了,看着孟殷也接下,他面色淡得如水,唯有一双不起波澜的目光紧紧黏在女人的身上,对方察觉到不妥,再次道歉后拉着自己孩子走远。 人已然看不见后,孟殷还保持这个模样,他眼里的东西太深,如同沉积多年的酒水看着无色,却能闻味知深浅。 心生误会的乔奈不舍地把自己的糖给他:“别看了,人家只给了两个。” 虽然这糖看着就好吃。 孟殷偏低视线,嫌弃地横她一眼,“蠢。” 乔奈:“……” 我咋看出你要不要吃。她委屈。 最后乔奈吃完自己的糖,又把孟殷的那个吃了。她晚上一边做练习题,一边吸棒棒糖,啧啧啧的响。 孟殷拿起书砸她头:“安静点。” 乔奈故意吧唧嘴。 孟殷冷着脸盯着她,乔奈把糖咯吱两下咬碎:“你给我吃的,你看我我也不赔给你。” 对方眼里露出对她智商的绝望。 乔奈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喜欢吃糖?” 孟殷放弃和她交流。 乔奈还想说你是不是喜欢年纪大的女人,有先见之明的孟殷直接一本练习册甩她写满八卦的脸上,无比冷酷地说:“今晚做完这个。” ——奥数练习册,和乔奈不死不休的对头,顿时乔奈奄奄一息。 终于室内恢复安静,只剩下她算题的沙沙写字声。 孟殷将书放下,桌上的闹钟时针指向九点,那些布偶用空洞的眼睛和他对视,皆是没有表情他想起乔奈第一次踏入他房间里神色流露出的惊恐。 他一步一步走近,等待她的掉头。然而她留下了,选择对恐惧视而不见。 孟殷今晚原本不会撞见教室里的一幕,走出校门发现以往跟在后头的乔奈人不在,只是好奇乔奈难道真的要单挑马宁。 人到教室门口,恰巧乔奈在举刀奋起,他冷眼旁观,误以为的悲剧却没有发生,乔奈及时克制住内心的暴动。 对方流着泪一副倔强的样子,像一记温和的拳头打向他的心脏,直击内心深处的一角: 一面柔弱一面固执地撑在原地,一面哭着一面发狠威胁马宁——多么有趣。令人沸腾。 孟殷借着明光打量着她,这土妞五官圆润,眉细而短,眼大而看似无害,忽视掉她身上的土气,单论外貌长得并不差。 对于接受梁贞的委托,貌似并不是多难忍受的一件事。 …… 关于乔奈如何单挑马宁,除了当事人和孟殷其他人均不知晓,大家第二天看乔奈照常上课,惊讶地发现马宁居然不找土包子的麻烦了。 哪怕和马宁关系好的兄弟,操场上路过远远看见乔奈,冲乔奈扬下巴喊绰号,一向带头起哄的马宁竟没参与。 有次乔奈做值日扫地,马宁忘记收拾垃圾直接扔座位下,乔奈直言讽刺:“后面那么大垃圾桶你看不见?” 人人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马宁回嘴:“我又不是针对你。” 说着把垃圾捡起来丢到后面桶里。 众人惊呆下巴。 好几个和乔奈不熟的女同学下课凑到她座位旁边,打听那晚发生了什么。乔奈忙着学习嘴巴里撬不出一个字,女生们自讨没趣又蹬着眼睛回去。 学校、食堂、住家、培训班,四点一线的生活导致时间过得飞快,乔奈的长衫换成短袖,教室吹起吊扇,期中大考来临,分数揭晓,乔奈的成绩在班级里向上爬了十位。 名次进步不明显,不过总分提升幅度大,班主任何老师点名表扬她。 班上的人几多不屑,第一名的萧玉尤甚。每次考试完都需要写成绩报告,乔奈成绩总结的心得没注意上交,本该帮忙递到何老师办公室的萧玉不处理:“这是你的事,你自己不去干嘛找我。” 乔奈没有和她争辩,拿着本子去找何老师,午后的骄阳似火,一路走廊过去她的脸晒得发红,刚准备敲门打报告,听到里面传出自己的名字。 另个她不认识的男老师说:“真亏你顶得住家长们的压力,换乔奈在我的班上,估计我早和校长诉苦。” 何老师乐呵呵地笑:“乔奈挺听话的一个孩子,学习又刻苦,她只是基础差,留火箭班没什么错。” “那些家长们不是造谣说你收好处?要是这次期末考试乔奈考得不好,你怎么交代?” “清者自清,再说了我相信乔奈,校长考虑乔奈的特殊情况亲自点头让她留火箭班,我还怕什么。” 男老师咂嘴:“女人太喜欢母爱泛滥。” “等你以后有小孩,你铁定明白。” 门外的乔奈心震了震,本子被她捏出湿湿的手指印,她深呼吸好几下,止住要哭的鼻酸,抬头敲门,报告。 何老师声音响亮地道:“进。” 她发颤地将本子放何老师桌上,何老师没急着翻阅,问她:“你最近学习冲劲大老师确实高兴,但我看你下课都不主动和同学们一起交流,是不是还没交到新朋友?” 乔奈摇头,她想说自己不需要朋友只想快点搞好学习,可她怕何老师担心,换话说:“我和孟殷关系很好,他经常辅导我。” 何老师眉目放松:“想不到他还挺热心。” 她一直觉得孟殷哪都好,就是看着冷冰冰不好接近。 乔奈连连点点头,何老师担心她拘束,放她回教室。 经过这天乔奈回到家,二话不说撕掉了自己的期末卷子,仅仅只提高十个名次对她所付出的努力来讲,对何老师为她所做的而言,她不能心安理得。 64.焦蓝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另外两位哥们觉得赵承过了点, 不至于和新同学闹这么大矛盾, 但为一个不讨喜的新同学没必要影响兄弟间感情, 于是都点头答应, 打算联合给乔奈一点苦头。 他们凑一块说话时, 离他们远远地乔奈似有察觉,对他们不动声色观察一会。 跳高,念名字上前考试。 乔奈前面有男生女生跳过去,发挥不好也能平稳落军绿色的垫子上,轮到她,她先仔细检查垫子, 确定有没有问题。 弄完这些,她开始离远点冲刺预备, 体育课代表扬磊站一旁帮忙调杆子。 乔奈深呼吸,起跑,似一阵风冲到杆子前, 刷地一下停住脚。 “怎么了?”高老师问。 乔奈挠挠头,“不好意思老师,我再准备一下。” 高老师同意, 乔奈回头瞅那杆子, “高老师, 我觉得这杆子有点不对, 比刚才高了些。” “是吗?”高老师上前看, 还真高了五厘米,在跳高项目里一厘米的细微差距都能影响到结果。高老师对杨磊道:“调错了,往下降。” 杨磊按照吩咐做,同时看了看乔奈,目光含着深意。 “小姑娘眼神还挺好的啊,”高老师笑着夸乔奈,“继续跳吧。“ 乔奈说好,她之前看杨磊和赵承在一块嘀咕,直觉有种危机感,刚才不过是她试探的提问,没想到杨磊确实有在针对她。 她再次冲刺,起跳,停。 高老师皱眉:“不要怕,跳过去没事。” 乔奈摇头,旁边在她后面考的同学各个不耐烦,有催促的,有议论的,有表现冷漠的,她对这些置之不理,依旧对老师说:“高老师,那个跳高杆又高了。” 高老师上前检查,还真是,他不满杨磊“你怎么弄的?” 体育老师一米九多的高个子,身材肌肉扎实,寒脸时说不出的压迫感,杨磊难免心生一丝害怕,偷偷瞄一眼乔奈,嘴上道歉:“高老师,我今天不舒服,状态不行。” 高老师没看出他哪里不舒服,可自己课代表平时表现不错,他只好半信半疑,“那换其他同学来吧。” 他环视一圈,看着人群里孟殷白得发亮,身材欣长,俨然鹤立鸡群的即视,他指着孟殷,“你来代替赵磊调。” 孟殷走上跳高杆边,把高上去的杆子调回考试要考的高度,视线不依不偏的落在重新准备冲刺预跳的乔奈身上: 阴天,微风,乔奈扎着的高马尾被风吹得晃动,连续两次冲刺让她出汗,小脸脸颊通红,那双眼尾上翘的杏眼眸子颜色浅淡,少见的深棕色,跟一对琉璃珠子似的,专注地目视前方要挑战的目标。 长得无害,心思不少,孟殷不露痕迹地收回目光。 这次乔奈终于不再停步,她用尽全力,感觉脚下借住垫子的弹力身体一下子腾空,仅仅短短来不及回味的两秒钟,砰的一声,身体摔上垫子。 头晕眩片刻,眼前冒出无数颗小星星,视力恢复时只见天空乌云低沉,蓝衣校服的孟殷站一旁如同一尊石雕供她仰视。 乔奈自己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没奢望孟殷会主动扶她,她走下垫子听见高老师说她跳高没过去,杆子落了,不过每个人有三次机会。 乔奈接着又跳了两次,一次比一次高,最后一次险险的过了及格线,可是考完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更加严重,她捂住胃,脸色惨白的挪下垫子。 没人给她关切,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一侧让路给其他同学,这时一瓶水递到她眼前。 “喝点水休息下吧,”又是班上她不熟悉的男同学,乔奈没客气,拧开未开封的水瓶。男生眼巴巴地看着她喝,乔奈毫不犹豫地倒进嘴里,咕噜噜,咕噜噜的——漱口。 男同学:“……” 漱完人清爽,乔奈把水递回给对方,不问人家名字,直道:“告诉赵承,谢谢他的水,我现在精神很多。“ 男同学愕然。 乔奈嗤笑一声,笑容明媚,眼里却是讥诮:“别套近乎,同样的招数用两次,你们还真当我蠢啊。” 说着离这人远些,淡定地围观后面同学的考试。 这男生没能交差,灰溜溜的回到赵承他们那里,把乔奈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一遍。 “厉害了,”杨磊真心地道。 赵承对此翻一个白眼,提醒:“你站哪边?” 杨磊没再继续说,他在班上女生当中人气仅亚于孟殷,孟殷单纯靠脸和成绩刷好感,他是实实在在的个人品行魅力,性格豪迈,体育又好,长相清爽,如果不是和赵承走得近,看重兄弟情,他并不想欺负一个女生。 没有如愿整到乔奈,赵承神色不好看。 被乔奈在胸口留下一个脏脚印的马宁提议:“你不是还有一个堂哥吗?” 又酷又拽的那位。 赵承没有开口,马宁继续:“叫他带几个人,警告这土包子几句,吓唬吓唬她,保证她哭着鼻子不敢再惹你。” 赵承无动于衷,似乎不打算这样做。 而马宁不放弃,他对初三年纪的那位校霸好奇心过盛,总想亲自认识认识,“你堂哥那么厉害还会搞不定一个女的?” 赵磊听着耳朵不舒服,刚要劝,赵承已对着马宁直接发火:“我堂哥啥人你没听过?男的女的他在乎个屁,你要他吓唬,闹出事你负责?!” 马宁眼睛发亮,越发认为这位堂哥帅气,简直和电影里的古惑仔一样,他张嘴就接:“行啊,我负责!” 赵承被噎住,和自己兄弟又不能撕破脸,台阶上去难下来,他觉得胸口气得更闷。 …… 体育课结束。 同学们有的结伴回教室,有的冲到小卖部去买水或者买零食补充体力,乔奈口渴,跟在去小卖部的大军后面。 小卖部的只有两个大人,一位是男老板,一位是他刚结婚不久的女儿,由于学生多,两人忙不过来,要大军排队一个一个买。 乔奈站在队伍里,轮到她,她只要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昨晚梁贞有给她零用钱,似乎出于不能将她培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考虑,梁贞这次给钱提出一个要求:“一百元你需要用到三天。” 别说三天,乔奈感觉自己可以用半个月。这个要求对她而言太奢侈了。此时她接过老板递来的面包和水,一起花掉两块,水买的是最便宜的牌子,她不介意味道不咋地。 老板刚找完零给她,一只手从她侧面伸过来,快准狠的抽走她零钱里的两张。 乔奈:“!” 她慌忙捂住剩下的钱,瞪眼,“你干嘛。” 拿她钱的正是和她同样爱财的孟同学,孟殷把其中一张递给老板,潇洒利落,“一瓶水。” 拿到水,孟殷头也不回地朝教室走去,“车费。” 是哦,乔奈一时忘记车费的事,看着孟殷背影渐远,她心生不好的预感,连忙将面包袋叼到嘴里,胳膊夹着水数零钱,一下子算到孟殷拿走她的是两张二十元! 乔奈:“……” 一晚上她车费的欠债便翻三倍,乔奈很是生气,高利贷都没孟殷心狠。 隔了两天,她站在梁贞房间门口时觉得自己的脸好疼,一百元用三天不够啊,城市开销大,吃喝好贵啊。 她手里拿着记花销流水账的小本本,换着脚跳小步子,她每次紧张和羞愧心里惴惴不安着急,忍不住下意识有这种孩子气的动作。 前天晚上梁母提醒李阿姨:“明天乔董事的千金过生日,我和鹤译都不在,不用准备我们的午饭。” 乔奈在自己屋里复习功课,既然已经走上楼,梁母顺便敲她房门:“你明天放假吗?” 乔奈停下笔,“放。放三天。” 梁母打听她芭蕾舞学得怎么样,乔奈不自在地揉腿,什么都能忍,就是劈叉的动作太疼。梁母对此眉头一皱,“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参宴。” 多和同年龄优秀的女孩子来往,见见世面不会坏。 乔奈没有理由反对,第二天她穿上梁母准备的白色公主裙,披着卷发和梁贞父母一起赴宴。 行业大佬的宴会奢华程度便不做多赘述,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到场,大人们杯影交错低声相谈,孩子们自动和他们隔开在另一边。 一群女孩子围着的中心无疑是宴会的主角——乔集团的独生女乔欣音,少女身材高挑,水蓝色的露背礼裙典雅,长直发头顶上戴着钻雕皇冠,女生们不无艳羡地夸赞她的打扮,少女高傲地抬起下巴说:“等下切蛋糕我还有一件礼裙,我爸爸找知名设计师做的,听说这设计师一年设计的礼服不超过十件。” 女生们哇的一脸期待,乔奈和她们不熟悉融不进去话题,坐她们旁边独自拆零食吃,酒桌上的进口酒心巧克力入口即化,她一个人吃了几乎一盘。 而孟殷来时,那些原本围着乔欣音的女生们对漂亮的衣服一下子失去兴趣,目光对着孟殷如影随形。 孟殷和是孟老爷子一起出现,孟老爷子一身改良版的类似中山装的复古西装,老人刚现身,好几个大人围上前寒暄,导致孟殷落单。 “你们发现没有,孟殷越来越好看了,”冲着他观望的其中一个女生道。 “在学校肯定不少人追吧。”又一个女生说。 大家七嘴八舌: “会不会有女朋友?” “清海初中禁止早恋的。” “谈地下恋老师怎么知道?” 65.入团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乔奈跟在他后面回家,顺人家东西被抓包和威胁同学被撞见, 她羞得不行。 两人间气氛沉默,而高峰路段马路上车笛声此起彼伏。 她无聊地想踢路上的石子,考虑孟殷不喜欢,忍住了。前方少年背影欣长, 步子迈得大, 乔奈落后几米时,他站在原地等。 这个小小的举动放在乔奈眼里受宠若惊, 还没回神,孟殷和跑来的一个小男孩撞上, 校服全染上饮料汁。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从男孩后面追上来的妈妈连连道歉。 只有几岁大的男孩睁着无辜的眼睛, 手里只剩下一半的橙色饮料杯,盖子和吸管歪在一旁。 乔奈瞅孟殷的脸色, 她某天喝水不小心弄脏孟殷房里的地板, 对方可是毫不犹豫给她一记冷眼。 出乎意外,孟殷相当平静。 男孩妈妈在包里拿出纸巾要递给他时, 他说了声谢谢, 又说了句没事。 女人将手里的棒棒糖给孟殷和乔奈一人一个,当是赔礼。他们在这位长辈眼里仿佛和小男孩一样都是需要人哄一哄的。 乔奈接了, 看着孟殷也接下, 他面色淡得如水, 唯有一双不起波澜的目光紧紧黏在女人的身上,对方察觉到不妥,再次道歉后拉着自己孩子走远。 人已然看不见后,孟殷还保持这个模样,他眼里的东西太深,如同沉积多年的酒水看着无色,却能闻味知深浅。 心生误会的乔奈不舍地把自己的糖给他:“别看了,人家只给了两个。” 虽然这糖看着就好吃。 孟殷偏低视线,嫌弃地横她一眼,“蠢。” 乔奈:“……” 我咋看出你要不要吃。她委屈。 最后乔奈吃完自己的糖,又把孟殷的那个吃了。她晚上一边做练习题,一边吸棒棒糖,啧啧啧的响。 孟殷拿起书砸她头:“安静点。” 乔奈故意吧唧嘴。 孟殷冷着脸盯着她,乔奈把糖咯吱两下咬碎:“你给我吃的,你看我我也不赔给你。” 对方眼里露出对她智商的绝望。 乔奈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喜欢吃糖?” 孟殷放弃和她交流。 乔奈还想说你是不是喜欢年纪大的女人,有先见之明的孟殷直接一本练习册甩她写满八卦的脸上,无比冷酷地说:“今晚做完这个。” ——奥数练习册,和乔奈不死不休的对头,顿时乔奈奄奄一息。 终于室内恢复安静,只剩下她算题的沙沙写字声。 孟殷将书放下,桌上的闹钟时针指向九点,那些布偶用空洞的眼睛和他对视,皆是没有表情他想起乔奈第一次踏入他房间里神色流露出的惊恐。 他一步一步走近,等待她的掉头。然而她留下了,选择对恐惧视而不见。 孟殷今晚原本不会撞见教室里的一幕,走出校门发现以往跟在后头的乔奈人不在,只是好奇乔奈难道真的要单挑马宁。 人到教室门口,恰巧乔奈在举刀奋起,他冷眼旁观,误以为的悲剧却没有发生,乔奈及时克制住内心的暴动。 对方流着泪一副倔强的样子,像一记温和的拳头打向他的心脏,直击内心深处的一角: 一面柔弱一面固执地撑在原地,一面哭着一面发狠威胁马宁——多么有趣。令人沸腾。 孟殷借着明光打量着她,这土妞五官圆润,眉细而短,眼大而看似无害,忽视掉她身上的土气,单论外貌长得并不差。 对于接受梁贞的委托,貌似并不是多难忍受的一件事。 …… 关于乔奈如何单挑马宁,除了当事人和孟殷其他人均不知晓,大家第二天看乔奈照常上课,惊讶地发现马宁居然不找土包子的麻烦了。 哪怕和马宁关系好的兄弟,操场上路过远远看见乔奈,冲乔奈扬下巴喊绰号,一向带头起哄的马宁竟没参与。 有次乔奈做值日扫地,马宁忘记收拾垃圾直接扔座位下,乔奈直言讽刺:“后面那么大垃圾桶你看不见?” 人人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马宁回嘴:“我又不是针对你。” 说着把垃圾捡起来丢到后面桶里。 众人惊呆下巴。 好几个和乔奈不熟的女同学下课凑到她座位旁边,打听那晚发生了什么。乔奈忙着学习嘴巴里撬不出一个字,女生们自讨没趣又蹬着眼睛回去。 学校、食堂、住家、培训班,四点一线的生活导致时间过得飞快,乔奈的长衫换成短袖,教室吹起吊扇,期中大考来临,分数揭晓,乔奈的成绩在班级里向上爬了十位。 名次进步不明显,不过总分提升幅度大,班主任何老师点名表扬她。 班上的人几多不屑,第一名的萧玉尤甚。每次考试完都需要写成绩报告,乔奈成绩总结的心得没注意上交,本该帮忙递到何老师办公室的萧玉不处理:“这是你的事,你自己不去干嘛找我。” 乔奈没有和她争辩,拿着本子去找何老师,午后的骄阳似火,一路走廊过去她的脸晒得发红,刚准备敲门打报告,听到里面传出自己的名字。 另个她不认识的男老师说:“真亏你顶得住家长们的压力,换乔奈在我的班上,估计我早和校长诉苦。” 何老师乐呵呵地笑:“乔奈挺听话的一个孩子,学习又刻苦,她只是基础差,留火箭班没什么错。” “那些家长们不是造谣说你收好处?要是这次期末考试乔奈考得不好,你怎么交代?” “清者自清,再说了我相信乔奈,校长考虑乔奈的特殊情况亲自点头让她留火箭班,我还怕什么。” 男老师咂嘴:“女人太喜欢母爱泛滥。” “等你以后有小孩,你铁定明白。” 门外的乔奈心震了震,本子被她捏出湿湿的手指印,她深呼吸好几下,止住要哭的鼻酸,抬头敲门,报告。 何老师声音响亮地道:“进。” 她发颤地将本子放何老师桌上,何老师没急着翻阅,问她:“你最近学习冲劲大老师确实高兴,但我看你下课都不主动和同学们一起交流,是不是还没交到新朋友?” 乔奈摇头,她想说自己不需要朋友只想快点搞好学习,可她怕何老师担心,换话说:“我和孟殷关系很好,他经常辅导我。” 何老师眉目放松:“想不到他还挺热心。” 她一直觉得孟殷哪都好,就是看着冷冰冰不好接近。 乔奈连连点点头,何老师担心她拘束,放她回教室。 经过这天乔奈回到家,二话不说撕掉了自己的期末卷子,仅仅只提高十个名次对她所付出的努力来讲,对何老师为她所做的而言,她不能心安理得。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壁思过很久,到点迟迟不去孟殷家学习,梁教授略感奇怪。 接连几天如此,梁教授坐不住了,用客厅里的座机打电话问孟殷是不是两人闹了矛盾。 后来她被叫下楼接线。 孟殷的声音透过电流有种兜头的清冷:“过来,做作业。” “不要。”反正她如何做都没有好结果。 “你以为你付出几个月的艰辛就能赢过别人几年的苦读?”孟殷冷声而笑,一语戳穿她的逃避,“萧玉十岁起每天学习到晚上凌晨,连你最讨厌的马宁寒暑假都是各种提升的培训班,你凭什么认为你一定会成功?” “那你呢?”乔奈大声质问,“你每天只是随便做作业,上上课,为什么也比我厉害?” 这次考试他都考了全班第三,英语科目还是做到一半嫌削铅笔涂卡纸麻烦而弃考。 电话那头瞬间一片死寂。 坐客厅在敷面膜的梁母噗嗤没忍住,对待乔奈她和梁父不同,接受乔奈不代表会亲近乔奈,她不打算卷入孩子们的烦恼,可有一点她要替孟殷澄清的,她躺着沙发上对乔奈方向说:“你这孩子,孟殷他和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人么,乔奈自然不敢说出来反驳梁母。 梁母接着说道:“人家哥哥多厉害,老早给他实行优先教育,他上小学那会天天做他哥哥高中的题。” 乔奈撇嘴不开心,酸溜溜地说:“他哥哥对他真好。” 电话那头啪地挂断。 梁母忍住笑:“可不是,高中寒暑假作业全孟殷包的。” 乔奈:“……” 好吧,她错了,她该给孟殷道歉。 她抱着练习册怯生生去孟殷家敲他房门,久久无人回应,她丧气地要走时,房门开了,孟殷面带严肃地直面她。 乔奈低下头,怀里的一叠练习册被夺去,孟殷每本随意翻到后面,哗啦啦的速度,每一本做好折叠的标记。 “今晚做不到这些你别睡了。”孟殷还给她道。 这些几乎是三天的量,但看着孟殷那张俊脸写着一副不容拒绝的霸道,乔奈作出挽袖的虚动作,心说若学不好就往死里学!她定要成功! …… 日复一日,对于她的上进,梁教授看在眼里不免欣赏,晚上和梁母睡前谈话,提及此事,道:“我看乔奈是个好女孩,性格有韧性,你不妨多了解。” 梁母没说好,也没挑哪里的毛病。 接连阴绵天气,梁母嫌弃室内灯光下画出的颜色和日照光看得不同,差些韵味,她对颜色标准要求极其严格,叫上李阿姨和她一起把画架和绘笔的工具抬到院子里。 上次法国老人下的订单搁置了,无论她怎么反复动笔重绘,对方都给出否定的答案,定金已收一半,加上她在工笔画圈名气颇大,老人不想拂她面子,婉言说:“画画追求灵感一现,我不介意等待。” 她礼貌说谢,助理打听告知,这位法国老人最近暗地联系圈子里其他大人物给他动笔,他对梁母终究有些失望。 梁母好强,最近有空索性拿出这个订单钻研,纸上的花卉颜色热烈,充满生命的张力,她咀嚼后仍是觉得差一点。 66.微聊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她仔细思考自己哪里得罪到萧玉, 总结出的结果是自打那天校服的事,第二天萧玉便对她态度不如以往。 乔奈纳闷,她难道不是帮萧玉, 没有答谢她不计较, 对她针对又算什么。转眼她想开了, 她和村里的好朋友有闹过矛盾, 隔不了几天自然和好。 但连续几天过去, 萧玉没有一丝要和好的意思,更与之恰恰相反, 在语文课上,李老师按惯例点乔奈起来朗读课文, 接下来没有点到萧玉, 萧玉却会出头举手。 班上人对此还议论过,大家说萧玉肯定不喜欢那个土包子, 毕竟哪个漂亮女生想和土包子做朋友。 乔奈每每听到这种言论,心里又难过几分。 连续几日阴雨天难得出太阳, 星期天她和家里的李阿姨晒被子, 草地绿茵,阳光生暖意, 李阿姨和蔼地和她聊天, 告诉她女孩子一定要爱干净, 梁贞喜欢干净的女孩子。 悬挂着的被子下方一角被乔奈捏住, 李阿姨说的话句句良言,和她奶奶叮嘱教导的方式如出一撤,乔奈乖巧地听着,认为自己确实有很多需要进步的地方。 “李阿姨,”她鼓起勇气问,“我是不是很土气?” 李阿姨准备用鸡毛掸子拍棉被,她笑着让乔奈走远一点,手上用力拍打着被子道:“怎么要这样问?” 乔奈找出个最典型的问题说:“同学们笑我普通话不标准。” 这话把李阿姨逗乐了,“难怪你每晚在房里念课文,这算什么事,你等下和梁贞说说,让他给你买一个录音机,你天天跟着广播学就好。” 乔奈当即眼睛一亮,她立刻去书房去找梁贞,敲门后,她瞬间后悔了,她这么多的要求会不会给梁贞添麻烦。 所以等门一开,梁贞看到的是她站门口欲言又止,满含忧愁的神色,像个小大人似的,梁贞好笑,手搭她手上让她进来,再三询问,总算是听出乔奈的来意,梁贞不觉得买录音机有什么错,但他要告诉乔奈:“各地有各地的生活习俗,北城也有北城的文化,这里的人不习惯你的一切是正常的,可你不需要为你身上的所有感到自卑,你的一切都是你的家乡赋予,不过学习普通话梁叔叔支持你,入乡随俗是人学会适应环境的第一要素。” 乔奈那颗跟着天气一起阴沉多日的心情,由梁贞的一席话明朗成晴空,“我会努力改变自卑的习惯。” 她这样发誓。 新买的录音机当晚放在她房间的桌子上,乔奈给自己定一个每日朗读的计划,决定寒假后她的普通话一定要让全班同学刮目相看! 虽说这个目标好几次没有顺利进行下去,她窗户对面住的那个孟殷,天气这么冷照样玩逃跑,好几次警报声吓她一跳。 为备考为练普通话她最近忙得团团转,隐隐中有件事她感觉自己忘记了,直到某次她在教室做作业,坐她后面的一个女同学跟她讲: “我刚上厕所回来路上,看见有高年级男生在打听你。” 乔奈一想自己没理由引起高年级学长们的注意,之前萧玉给她的提醒这时和脑子里的猜测重合,她扭头转向教室后方,因为一次数学作业和她结梁子的赵承好巧不巧也朝她看过来。 乔奈说不紧张为假,偏偏从今天起梁贞不来学校接她放学了,一是梁贞人去外地考察项目不在北城,二是梁贞想锻炼她自己上下学的能力,毕竟她要学会适应城市。 怕什么来什么,她下学必经学校门口前的一条马路旁,好几个校服穿得流里流气的同学凑在树下朝人潮观察,乔奈抬头便看见了他们,她赶紧装作认识身边结伴的一群陌生男同学,没话找话地问别人问题。 直到危机感解除,乔奈给结伴的同学道歉,说认错人了。别人一脸莫名其妙,倒是没怪罪她。 这次放学她吓得不轻,晚上睡觉冒出后悔得罪赵承的想法,转瞬一想,这种被欺凌的事件一旦默认承受,以后会没完没了,有一次帮做作业就会有以后无数次,以暴制暴相反是上策。 隔日上学,班主任何老师告知大家一条消息,升学初二会增加两节晚自习,为了让同学们提前适应,这周开始晚饭后会有一节自习课,七点才能放学。 乔奈心说:这可是真完蛋。 下课去饮水机前接水喝,经过赵承的座位,对方和马宁两人见到她,两人彼此眼神交汇,一看就知道有什么坏主意。 乔奈接完水,晚自习一下课简直心惊胆战,余光瞟到右前方的美人孟殷,嚯的一下站起来收拾书包,赶紧跟在孟殷后面。 孟殷走得快,她就跑着跟,不在乎孟殷是否知道,只要她不影响孟殷,孟殷对别人的所作所为一惯没兴趣。 又走到校门口前面那条马路,昨天在的几个学生今天继续蹲点,路灯光明亮清晰,他们不愁看不清楚人。 双方隔着斑马线遥遥相望,乔奈脑中浮现出打战时双方军队交火前的剑拔弩张。 马上绿灯,对面几个人丢掉嘴里叼的烟碾灭在等,乔奈浑身一哆嗦,一把拉住孟殷的校服下摆:“同学,江湖救急。” 孟殷不是没被女生跟踪过,被人用来挡麻烦倒新鲜。他垂眼看乔奈那握住她校服的一双爪子,冷漠地开口:“放开。” 乔奈摇头,她不傻,这要放了真凉菜。 孟殷直白地道:“我打不过五个。” 乔奈也很直白:“两个人被揍能分散点火力。” 孟殷眼睫毛一颤,冰冷的表情裂开大口子:他小看乔奈了,这土妞不仅心思多,还脸皮厚。 他毫不吝惜地拽乔奈,而乔奈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死不松手,校服衣摆彻底捏皱,绿灯亮,眼看那几人过来,乔奈说:“我们要不跑吧?” 孟殷还在纠结她是不是吃的化肥长大养一身蛮力,解不开只好仍由她,视线朝那对面走过来的校园混子看了眼,并不理睬。 乔奈:“……” 难不成他想撇开我一个人?一时眼泪汪汪,抱住孟殷不撒手,“我每天的零花钱都给你,你不要不管我!” 天雷滚滚,孟殷烦透,表情上维持着冷冰冰,往前走几步便是公交站牌,回家的公交车315停下,他自顾自地走上去,刷卡,找空位。 这趟公交只走别墅居民区,空座位很多,乔奈跟着入座到孟殷旁边,心情还未平复,扭头往车外后方看,刚刚那几个人站在原地,有所忌惮地没有跟来。 奇怪,乔奈悄悄观察孟殷,少年个子确实高,一对长腿逆天,可惜不壮实啊,骨架清瘦,完全不像深藏不露的人。 反正不跟来便是好事,乔奈抱着书包放心了,下车后直接往自家方向走,彻底松口气。 回家爬小山有段路灯光昏黑,路灯刚坏,乔奈走惯乡间小路的人不觉有什么害怕的地方,她哼着小曲儿,喜欢踢着一块小石子走着玩。 她黑色漆皮鞋子踢起石子砰砰响,石子在地上又滑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反反复复,走在后面不远的孟殷皱眉,在他耳朵里这每道摩擦音和指甲刮在黑板上有异曲同工之处。 乔奈不自知,玩得正嗨,猛不丁肩膀处靠山一个东西,她转头,一张惨白的脸露出阴森的诡笑…… “啊——啊啊啊啊——”几乎一路惨叫。 跑了十几米远乔奈慢慢冷静,想起那张脸不过是光源放在下巴下方照出来的效果,孟殷钥匙扣上就有一个小型的照明电筒。 “幼稚!”乔奈被吓完又猛跑一阵,腿在发软,她气急败坏的站在原地等孟殷慢悠悠走来,“你无不无聊!” 孟殷唇微微上扬,不为所动。 “你这么坏会有报应的。”乔奈磨牙。 孟殷一派悠闲,不回话。 乔奈跟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不解气。 说报应老天爷还真响应她,从灌木里跑出一只流浪小白狗,应该是被乔奈刚才的喊声吸引出来的,小白狗饿得可怜兮兮,见到乔奈,冲她汪了一声。 乔奈对狗有好感,她以前养过一只大黄狗,特别听话,后来病死了。 看见这小白狗圆溜溜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心里软乎乎的,给孟殷提议:“我们要不要收留它?” 一转头哪还有孟殷的身影,早在狗叫的一声中,孟殷大长腿比平时加速了两倍。 不可置信的一个想法炸在乔奈脑中,噼里啪啦接连像五光十色的烟花,为印证这个真相,她两手抱起小白狗冲前面喊:“孟殷,有狗诶!” 平时不动如山般淡定的少年,下一秒朝前狂奔。 “哈哈哈——”乔奈接着往前追,“孟殷,好可爱的小狗狗诶!” 小白狗:“汪汪汪——” 孟殷:“滚!” 他人生中最讨厌的东西,除了孟成澜就是狗。 …… 半夜,穿一袭黑色运动服接近大院铁门向来无阻的孟殷这次隔五米不靠近,他目光深深地看着铁门栓住的两条猎犬: 皮毛光亮,獠牙锋利,警犬无疑。 “汪——”一只小白狗从趴着的黑犬肚皮下钻出来,冲他仰头,再次招呼一声。“汪——“ 孟殷:“……” 少年选择拔腿回房。 客厅灯亮,老赵下楼,恭恭敬敬地建议道:“早点休息会利于你明天的考试。” 67.掉马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那两个男生早晃的没影,这条小路更安静了, 天空的火似夕阳里隐隐露出月牙尖,远处麦田风吹一波一波的绿浪。等她到家,月亮彻底悬挂在头顶的正中央,门口新孵出的一群小鸡叽叽喳喳地冲到她脚边。 乔奈还没能去堂屋的陶罐里掏出一把碎米喂鸡,她婶婶便骑着一辆二手的电动车急匆匆停在她门口,一只脚撑地上,“乔奈,快, 上车, 去医院, 奶奶要不行了!” 乔奈书包忘记摘掉,直接跳上婶婶的座后面, 车子轮头险些没有稳住。 她不清楚后面自己是如何走到奶奶病床前,印象里只依稀存在着医院泛黄的地板砖, 奶奶一下比一下吃力的呼吸声。 然后不远处田里的蛙鸣声声叫的聒噪,婶婶突地一声嚎啕,站身侧的大伯一直用手揉着乔奈瘦小的肩膀, 重复着:“乔奈,别哭, 别哭……” 乔奈哽咽着咬唇, 发出呜呜呜的类似破笛的悲号。 因为奶奶的过世, 乔奈两天没有去上学,送奶奶下葬后,平时往日难得聚首的亲戚没有急着离去,都坐在乔奈家的堂屋里,商量她以后的学费。 大人们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沉重,他们无疑是同情着乔奈,喜欢着她,可是谁家也没能力再多养一个。干脆大伯提议,以后乔奈的学费大家每人平摊,直养到她十八岁成年。 这事一锤定音,于是乔奈一人守着奶奶的老房子,开始轮流吃亲戚家的饭。小鸡被乔奈送给婶婶,这座空寂的老屋子,彻底沉默得像潭深水。 直到第二年开春,乔奈连续几天没去上学,心细的班主任寻上门家访,推开乔家没上锁的大木门,空气里一股陈年泥土的味道,而乔奈倒在地上,那时外面冷雪未化,寒风正使劲作孽。 班主任吓得赶紧扶起乔奈,可小姑娘浑身软趴趴的,一张脸通红,隔着一件破洞的棉衣,体温像烧得正旺的暖炉。班主任抱着她冲往村口唯一一家诊所。 出了这档事,高烧痊愈的乔奈被大伯接到一起同住。 一开始婶婶和大伯对她不无体贴,半年秋收后,今年谷子闹霉病,田里收成不行,婶婶家还有两个在读高三的一对儿女,免不了发愁下半年学费的事。 乔奈某晚半夜上茅房,不小心听见婶婶在隔壁房间和大伯的对话: “这两个月四儿该拿出的生活费一直没给。” 四儿是乔奈的三伯,说的是没有平摊她的支出。 大伯在咂嘴,乔奈想象的出大伯抽旱烟的样子,黝黑的皮肤,锁眉一发不言的表情,似苦难又似慈悲。 “再看看吧,“大伯说,”熬一熬总能过去,四儿家的谷子收的比我们还少。” 婶婶带着哭腔,“还怎么熬,难不成你真去卖血,现在养娃又不像二十年前给半碗米喂活就成,还得供着读书,供着写字,两个都连是拖累,现在又多一个要供,他们偷懒耍赖不管,我们简直要褪层肉。” 大伯没再吱声。秋夜凉爽,乔奈站在门外嘴唇哆嗦着,门缝里透进的月光下,只有她两道眼泪像无声的细小溪水。 第二天婶婶推开房门走出来,就见乔奈静静地站在门口,她不知乔奈是什么时候在的,小姑娘眼睛清澈地盯着她,开口的话令她吃惊: “婶婶,我不想读书,我要去外面学手艺。” 大伯从婶婶后面走出来,披着外衣严肃地问,“你怎么有这个想法,你今年才多大!不好好读书你以后有什么出息!” 以往总和他统一战线的婶婶这次却没有说话,乔奈更加坚持,“我早上和村里王姨说了,她同意下个月带着我去市里的工厂。” 她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厚罩衫,这件衣服还是捡着婶婶以前穿旧的,小姑娘个子长得高,但无奈骨架小,这件衣服完全穿的像一张旧抹布。 她婶婶终于开口:“我帮你买身新衣服。” 这是同意她去了。 大伯拉长脸狠拉婶婶进屋,房门啪地关上,里面顿时吵起来,女人骂起脏话尖利,男人也渐渐处于下风。 乔奈转身扭进她的那间屋子,开始收拾她的作业,红艳艳的满分卷子,一张一张精心叠好的奖状,她把它们都收进一格最底下的抽屉,缓缓地送入黑暗。 在工厂的日子实际上比在学校上课更机械化,婶婶把她送到王姨家时打听情况,王姨给她不厌其烦地讲规矩,要她能吃苦,对老板要说她已经有十六岁,只许说是打寒假工。 乔奈点头,婶婶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手心里湿漉漉的满是汗,一直没有松开。 回去路上,冬季来了,飘起小雪,婶婶半晌对她红着眼道歉:“乔奈,原谅婶婶,下辈子婶婶给你赎罪。” 乔奈摇头,她想伸手去擦婶婶的眼泪,可她另外一只手太冰冷,她举起来,最终选择放下去。 接着几场大雪,村里的路无法通车,王姨说等雪停了再去,办完退学手续的乔奈整天待在婶婶家的厨房里,挨着木炭取暖。 某日大雪初晴,刚放假日的一群学生在门口堆雪人,乔奈从屋子里走出,满片银白的世界,枯枝黒木凌厉地刺破寒空,穿大厚棉袄的学生们在追逐打闹,而她站在一旁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整个人蒙着一层暗淡。 一颗拳头大小般结实的大雪球突然砸向她的脑门,乔奈险险地躲开,刚站稳便听见以前同班的李苗在几步外笑得捂住肚子:“哈哈哈哈……乔奈像个老太婆似的,穿的又丑又脏。” 其他男生轰然大笑,正是虚荣爱美的年纪,乔奈也不例外,她鼻子发酸,屈辱感犹如蚂蚁在啃噬她那点可怜的骄傲,她不甘的,带着发泄似的,从地上抱起大捧雪,捏得紧实,然后要狠狠的砸往李苗。 可是她的胳膊却被人捏住,动弹不得。 抓住她的力气极大,乔奈偏头,对方背着光,面容朦胧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中,穿着一身仿若夹带寒气的黑色风衣,气质凛然,那双捏在乔奈胳膊上的手一半都罩在黑色皮质手套下,露出四截修长白净手的手指,指甲上有纯白的月牙形。 对方好似在笑,语气里有笑意:“你是乔奈?” 乔奈手松开,那雪球落在地上摔散,男人也跟着松手,放开她,补充地说道:“我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 他说的是纯正的普通话,那种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乔奈只在语文课朗读的磁带里听过,但那些声音没有这个男人来得亲切温暖。 乔奈不解地看着他。 对方把她当小孩似的揉揉她的头发,“走,带我去见你大伯。” 那些原本在嘲笑她的男孩子纷纷好奇地打量起和她亲切的这个大人,看出对方不属于这里,他们只在电视里见过明星穿这种毛呢的黑大衣,也只在电视里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而这个青年无疑像是一道亮丽的景色,和落后的小村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乔奈带他进屋,她给客人递上一杯热水,白瓷杯缺了一个口,里面还有井水长年累月造成的黄垢,刚送到客人手上,乔奈便感到后悔,她不安地看着青年,以为青年会嫌恶。 倒是青年安抚似地冲她一笑,那张英俊的脸显得更加耀眼,不过热水他并没有喝上一口。乔奈隐隐感觉出他的教养虽好但藏不住挑剔。 “我去喊我大伯。”她刷地跑出屋。 大伯正在麦场看大缸里的种子发芽情况,远远听见乔奈的喊声,他走过来,问发生有什么事。 “有客人来了,”乔奈呵着雾气回答,“从大城市里来的。” 大伯连忙跑起来,“来多久了?” 乔奈跟在大伯后头,“刚到!” 她从不见大伯这么急迫,当然在大伯和青年打照面时,更没有见到大伯对一个后辈如此尊重。村子里是按辈分排地位,大伯年纪和辈分排的和村长一辈,甚少给村里年轻人面子,却对面前这位青年几乎到了讨好的地步。 青年人很客气,没有端架子或是丝毫清高,他们在大堂里聊了很多话,乔奈没有去听,大人说话一般是不高兴让小孩子插耳朵,她在门外,独自用脚去碾李苗那伙人在雪地上写的骂她的字。 不知过多久,她听见背后有脚步踩在雪地的咯吱响,青年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抬眼看着远处白皑皑的山峦,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问她:“乔奈,你愿意跟我走吗?” 深冬寂静,完全用不上青年说第二遍,可乔奈好似听错:“您说什么?” “你愿意跟我走吗?离开这,我供你上学。” 这声把寂静打得更碎。 乔奈尚在反应中,村里其他一群人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几步远遥遥地冲青年亲热的招呼,好几位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特意来和青年打照面。 青年回身笑着一一回话,他架子放得低,甚至随乡俗说上他仅会的几句方言。 乔奈望着青年的侧脸,眉骨柔和,鼻梁高挺,薄唇张合呵出冬日的雾气,让青年的侧颜笼罩在朦胧间。 该是这样,乔奈想,这样好看的人,该是隔着不真切的虚幻。 这些人拉着青年闲聊,一直陪到晚上,晚饭时,青年又被村里的长辈们让到上席,推拖不得青年只好坐下,村里好久没有如此热闹,满屋子里都坐着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摒弃平时各自的骄傲,客客气气和气地笑说一团,问青年最近的近况。 “刚从印度回来,”青年说,“交接完项目不久。” 重要的场合小孩子是不能上桌的,乔乔奈端着碗坐在堂屋的人圈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大人们的谈话。 大伯说:“还是这么辛苦?没打算换一份工作吗?” 青年摇头,只是笑笑。 村长道:“梁贞是活雷锋,苦不苦和常人理解不一样。” 屋子男人看着青年的眼神齐刷刷的带着敬佩。 乔奈打了个兀长的哈欠,听得昏昏欲睡。 后来她放下碗,真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去睡觉,半梦半醒中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睁开眼,青年就站她床边,弯腰和气地说:“乔奈,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问你的问题。” 乔奈当即想到他指的什么,房间里有股烂泥土挥之不去的味道,她在青年面前自卑地红脸,“我不去。“ 青年好脾气地问:“为什么呢乔奈?” 他靠近,“我会尽可能给你最好的教育环境。” “为什么你要带我走?”乔奈往被子里缩。 青年笑出声,“村里人都说我是活雷锋啊。” 他笑起来一双眼睛亮的仿若有光,不容乔奈再拒绝,他走出去前擅作主张,“就这样说定了,今晚你收拾好东西。” 年底将至,北城冬日的大雪来临,培训班过年期间暂放五天,寒假这阵子乔奈确实辛苦,不仅在两个培训班间连轴转,晚上回来还有一大堆练习题等着要做。 梁贞从外地回来,吃饭见平时自家冷清的餐桌边竟聚满全家人,显然一愣,他有意让家里人慢慢接纳乔奈,没想到会提前这么早。 总归好事,梁贞当一切照旧,他从容地坐在餐桌旁接过李阿姨盛满白米饭的瓷碗,尽量忽视自己父母略尴尬的神色。 梁贞对这个事问起李阿姨,了解到原委便叫来乔奈来自己房间。 他飞回北城不久,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但首先关心乔奈地道:“培训班会不会对你有压力?我只希望你生活快快乐乐,成绩不是判定你好坏的标尺。” 68.谈判 此为防盗章,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乔奈刚要说太多了, 又听梁贞接着说道:“五百给孟殷。” 乔奈:“……” 梁叔叔真不考虑她会吃醋么。 她表面上乖乖收下梁贞的钱,心里可不服气, 第二天上学前和梁叔叔在楼下餐厅吃早餐, 乔奈皱着眉要说出想法:“那个孟殷……” 梁贞端着盛满豆浆的玻璃杯在喝,眼神鼓励她往下说。 乔奈便继续道:“他家里很穷吗?” 原来住大房子都不算有钱人啊。 梁贞一口豆浆差点喷出, 单手捂住嘴咳嗽, 在乔奈一脸疑惑的表情里,他过了十几秒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频率, 解释道:“他家不穷, 他很穷。” “哦。”乔奈感觉梁叔叔笑容颇有深意。 她按照梁贞的吩咐, 学校早操结束后立马满操场找孟殷的身影,对方长得高皮肤生的白, 人群里不愁不显眼,乔奈追上他,“孟殷。” 周围有几个同班的同学经过,朝他们看。孟殷没有停下步子, 仍由乔奈小跑着同步。 乔奈一把在校服裤兜里掏出钱,五百块对折叠的整齐, 依依不舍地递过去:“给你。” 天边朝霞散尽,晨光如白露剔透闪耀, 周边声音喧闹, 孟殷看不出喜怒, 也不问为什么,直接拿过钱。目前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人民币更重要。 “这是梁贞,梁叔叔给你的。”乔奈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给钱的理由,不然周围那些女生还要以为她拜托孟殷干不得了的事。 哪知她话落,孟殷一向没有任何表情的小俊脸霎时间产生变化,像电影画面慢速播放,乔奈眼睁睁地看着孟殷脸上的薄红从下巴处一寸一寸往上蔓延,连耳尖也是,仿佛头顶能冒出蒸汽,对方刷的一下将钱塞回她手上。 乔奈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追着递回。可孟殷如避蛇蝎,大腿直朝前走。 “你不要么?”乔奈认为这不是他的风格,“你难道不缺钱?” 她竟不知道孟殷会脸红,因为这个男孩子在她看来冷冷淡淡,对所有人和事全不在意。 孟殷没有理她,哪怕乔奈一路追到教室,孟殷都没有和她开口说一个字,她本来还想坚持,但孟殷的同桌回来了,是个看着严肃不好惹的高大男生,乔奈只好回到自己座位。 为什么孟殷听到是梁叔叔给的钱会是那种反应,乔奈搞不明白。 上完上午的课,乔奈照常在食堂一个人吃饭,突然间有片阴影落在她头上,接着对面坐下熟人。 学校简单肥大的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依旧与众不同,肤净,面貌唇红齿白,乔奈盯着他的脸看得发愣。 “看够了?”对方不高兴。 乔奈干巴巴地笑了笑,决定挽救一下尴尬的气氛:“你皮肤白,脸红时候都很好看。” 孟殷完全没有因为这个夸张要高兴的意思,结果气氛更僵。 乔奈的筷子在碗里搅啊搅的搅拌,食之无味地吃了两口,小心地问:“你有事找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孟殷表情有点扭曲。 “你和梁贞说什么?”他对梁贞直呼其名,乔奈不是很喜欢,语气不太好:“我给他看我的记账本,他知道你收我三倍车费的事,然后就要我转交给你钱,我又没说你坏话。” 孟殷脸色难看得要命,他对梁贞本人没意见,不过提到这个人他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曾经的旧记忆,班上同学没人知道他有个年纪长他十岁的哥哥,别人不问他也当这个人不存在,他哥名字叫孟成澜,现在孟成澜人在美利坚常青藤名校攻读物理,在得知孟成澜出国,他送上一幅大海的油画,添上衷心的祝福:“一路顺风,半路失踪。” 孟成澜自然要回礼的,给老爷子打越洋电话出主意:“剥夺孟殷的零花钱,他想跑也买不起机票。” 而他哥最好的朋友正是看着一副老好人面孔的梁贞。 孟殷不可能会接受梁贞的钱,他需要判定孟成澜有没有在里面参合。 乔奈被他审视的目光看得发毛,“我真的……真的……没有说你坏话。” 她急切的要证明自己清白,嘴里的西兰花没咽下去,只见孟殷嫌弃地别开头,起身就走了。 乔奈:“……” 这个伤人的插曲乔奈大大咧咧地没放心上,萧玉说再过半个月有次月考,接着一周后期末考试,排名倒数的同学会被转移到普通班,乔奈不希望自己名次太差,没弄懂的功课抽时间需要好好学,而且晚上还要练习普通话,她心思全扑向学习。 越接近考试周,班上学习的氛围越浓,下课那些打打闹闹的同学随之减少许多,自习课大家不用老师监督都能认认真真复习。 生活委员趁自习课时间通知大家这个星期要把下学期的校服费上交,校服冬夏各两套,一年收一次费。 乔奈默默记着,回去和梁贞说一说,五百元的事一块说了,对于孟殷不接钱梁贞并不意外。更神奇的是接下来几天,乔奈发现孟殷都刻意避着她。 她想起萧玉说过,远离孟殷,省钱。 很好,对此她很满意。同桌果然有经验。 有经验的同桌在钱上面似乎遇到麻烦,生活委员隔天来收取校服费,班上看着最土最没钱的乔奈都是第一批交的人,而萧玉没有给。 生活委员来催,萧玉忙着算数学题,不耐烦地说:“我很快给,催什么啊。” 那时乔奈发现萧玉在做的卷子实际上很早之前就做完,萧玉在装作没空。 被吼的生活委员面子上不好过,这女生郁闷地回到教室后面的座位,后方是以王语蔷为中心的姐妹团,自习课安静,说话声稍微大些全教室都能听得清楚,刚才生活委员和萧玉的对话她们也听见了,王语蔷故意挖苦:“收某人的钱比催债还难哟。” 旁边的女生低声地笑,萧玉同样听见了,以往好强的她这次没有回嘴,她握住笔的手手背青筋暴起,用力在克制。 拖延到最后上交的极限,萧玉总算把钱交上。 四套校服收的费用不算高,三百八十元,还是自习课萧玉将这些钱从一个印花的小钱包拿出,折合在一起,没有一张整百的。 生活委员一边收钱一边在本子记名字,隔壁组也有几个同学要交,她忙不过来,都是先接了钱。 过了一周,放学前校服一一下放,念到的同学上台领校服。最后所有领到的同学都走了,只剩下萧玉。 乔奈也离开教室走到楼下,意外地被站在二楼的萧玉喊住:“乔奈,你上来!” 天色已晚,发校服的事导致放学已经延长半个小时,乔奈担心在校门口的梁贞会等太久,有些不愿意。 她踌躇片刻间,楼上的萧玉接着催促:“你上来!” 这声带着哭腔。 乔奈只好上楼,一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的生活委员一脸生气,而萧玉在眼睛里有泪,但没有真正地哭,看见她来,立刻把她拽上前,着急地说:“你那天是不是看见我交钱了。” 乔奈点头。 生活委员高音道:“我本子上根本没记你名字,她是你同桌,当然维护你。” 萧玉反驳地说:“我真给了。” 她来回反复强调这几句,再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乔奈帮着事实:“她给的是零钱不是整百的,你应该有印象,我们可以去学校财务收费处查看班级收钱的总金额。”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三个人去了财务处一趟,幸好财务处的生活老师没有下班,一番对账后事实证明生活委员弄错,萧玉也应该有新校服。 出来办公室,萧玉抱着从财务室仓库里新领的校服,校服只剩下大码,她下学期要穿还得自己去裁缝那里改尺寸。 “你以后最好弄清楚再未冤枉人。”萧玉对着生活委员直白地指责。 整件事生活委员确实占大错,她想道歉,可是看萧玉此时冰冷的高傲表情,她心头那股火蹭的一下冒出来,“你要不是每次交钱都拖,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她说完怒气冲冲地走远,萧玉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直,很快她恢复常色,微微仰头,抱着校服朝校门方向平视着视线。 69.回归 此为防盗章,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体育老师示意安静, 手上的夹板夹着一张薄薄的登分表,等去搬器材的五位男同学回来, 她道:“先考四百米, 十一人一组的考,分五组, 念到名字的上前。” 乔奈排第三组, 和她一组考的其中就有孟殷和赵承。 想到赵承之前说的那些话,乔奈便觉得赵承看她的眼神像毒刺, 浑身不舒服。 她在操场的赛道上就位, 体育老师拿秒变准备计时, 一声令下大家嗖的朝前冲,眨眼便跑出去几米远。 乔奈扎头猛着劲向前跑, 原本在前面的赵承步子放慢,故意等着她一样,她立刻心生警惕。对方真是明摆针对着她来,离起点已跑了百米, 体育老师站得远,赵承找准这个机会靠近她。 “嗨, 土包子,”赵承笑意发冷, 眼神不怀好意思。 她使劲往前追, 想离赵承远些, 此时赵承伸出胳膊,用力推她一击。 第一次只是让乔奈脚步踉跄了一瞬,她拼命向前拉开拒绝,赵承追上来,又使劲推一次。这次乔奈险些摔倒,但好歹站稳了,旁边有同跑的其他男生看见,对乔奈不无同情,但畏惧赵承,不敢多管闲事。 赵承没想到偷袭乔奈两次都没用,急得眼睛里冒火,他一不做二不休,冒着被老师发现的危险,试图抓住乔奈的胳膊然后把人狠狠推地上。 可乔奈不是城市里娇滴滴的小女生,她常年干农活腿上有力气,眼下跟被狼追的兔子似的,激发出全身的潜能,硬生生甩开赵承十几米远。 赵承:“……” 于是考完和没考的围观的同学们,突然发现某一道蓝色旋风从队伍的后面冲到前头,甚至遥遥领先。等乔奈跑到终点,体育老师点头:“不错。” 低头刷刷记分数。 跑完八百米乔奈胸口跟大石压着一般缺氧,小腿打颤,好半天缓不过劲,别的女生跑回来有好朋友搀扶,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撑着膝盖……等等,好像不止她…… 她偏视线,看见孟殷在她身边,也是撑着膝盖喘息,少年因出汗脸颊薄红,侧面看垂眼的眼睫毛又翘又长。 好美,乔奈心里惊叹,怎么会有男生长得比娃娃还精致。她看得直发愣,冷不丁孟殷出声:“再看,按秒收费。” 乔奈连忙转过头,她穷,不敢看。 孟殷瞥了她一眼,缺氧的感觉缓和些,人站直,那种隔绝外人的冷漠犹如无形的墙壁把他圈在中间。 乔奈刚想问孟殷四百米成绩怎么样,但见对方冷冷的,她没好意思开口,一分钟后就见一堆女生围向孟殷询问成绩。天天半夜玩离家出走的人应该差不到哪去,乔奈心想,然而下一瞬听见萧玉走过来说:“你们不要问了,孟殷是最后一名。” 乔奈:“……” 难怪跑了五年都没成功。 反观孟殷没什么失落的情绪,最后一名对他而言丝毫没有影响。 接下来考跳远。 乔奈跳远成绩一般般,体育老师就站旁边看着,赵承做不了小动作。 接着是仰卧起坐,两两组队,班上女生队伍落单一个人,好巧男生也落单一个。 “你们两个一组吧。”体育老师道。 这其中就有乔奈。 见那个男生不是赵承,乔奈松口气,对方大方地躺在军绿色的长形垫子上,在考试开始前友善地问:“应该不认识我吧?” 乔奈摇头,她对坐教室后面的很多同学没有印象。 “我叫马宁。”男生自来熟地介绍自己,“你第一天来我看见你轻松换水桶,特佩服。” 乔奈被夸得有点脸红红,她压住马宁的双脚,小声道:“这个力度可以吗?” 马宁连说可以,夸张地哇了声:“你好心细。” 乔奈更不好意思了。 男生组考完,轮到女生,乔奈拘束地躺在垫子上时,马宁安抚她:“别紧张,正常发挥,我相信你能行。” 这是这个班第一个对她表示出真切关心的人,乔奈心生感动。 体育考试一声下令,女生们齐齐地开始仰卧起坐,嘴里计数。 凭乔奈的气力,一分钟做三十个不成问题,她原本信心满满,直到脚腕处传来一股剧痛,她正要提醒马宁注意力度,突如其来一道嘲讽:“土包子。” 前面表现出体贴善意的男生,此刻厌恶地盯着她,张嘴又说出两个字:“傻B。” 乔奈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这个马宁,她心想到什么,满眼寻找赵承,果不其然见到男生人群里赵承堆满嘲弄的脸。 一伙的!乔奈肯定,她挣扎,双脚却被马宁更加压得死死的,见她这样对方很是开心。她想告老师,马宁看出她的想法,说道:“你告诉老师,老师也不信。” 相反生事会惹老师不喜,他抓准乔奈自卑的弱点,一击即中。乔奈咬牙,只好当脚上的痛楚不存在,一板一眼地做仰卧和起坐。 她表现的越好,马宁手上的狠劲越大,痛意源源不绝,乔奈挺过这无比漫长的三分钟,老师喊结束,而在马宁因手抓的太久有些松懈的那刻,乔奈瞬间抬腿,猛然地往马宁胸口狠踹一脚。 她踹得又快又准,马宁往后双手撑地时才反应过来,瞬间羞愤地跳起:“乔奈!” 这喊声不大不小,引来体育老师从前面走过来,视线来回扫了一遍,问:“咋回事?” 马宁指着乔奈:“她踹我!” 乔奈天生一双泪眼,小时候奶奶带她去看医生,小地方没有大仪器设备检查,医生按照俗话说:“生有泪痣的人最好哭。” 应这俗语,她的眼泪几乎可以一秒下落,马宁话还没说完,乔奈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一串挤着一串往下掉,令马宁看傻。 体育老师见此,抬起满是肌肉的胳膊啪的打了马宁后脑勺一掌:“你好意思欺负女同学?” “不是,高老师我没有……”马宁辩解道。 高老师才不管,“好好的别惹事,接下来考跳高,你离新同学远点。” 心有不甘的马宁只能凶恶的瞪乔奈。 “还看啥!”高老师又拍他一下,“赶紧准备去。” 转头和气地对着乔奈安慰道,“不哭了啊,老师替你教训他了。” 乔奈抽噎着用袖子抹泪,一副我不想哭但忍不住哭的倔强模样:“谢……谢谢老师。” 一刹那间看得高老师自责没有多打马宁一掌,小姑娘看起来特招人心疼的。 。 实际上乔奈真没想哭,可是眼泪不受控制地哗的流下来时,她想总不能白白浪费,不如装得可怜些。 那边马宁和赵承汇合,两人看着高老师对乔奈好言软语地对待,其他同学对他们露出鄙夷,他们分别在对方眼里看见一种憋屈。 恶人他们是做了,可也没讨着好啊。 “M的,”赵承气得磨牙,“我就还不信整不服这土包子。” 他不挑食,碗里的菜没有他挑出来扔掉的,只是他太沉默,仿佛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在食堂嘈杂的环境,乔奈完全听不到他用餐的声音,在她眼里这个男生一举一动好看得不像话,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遗憾的是她不能一直露骨地盯着别人看,她不自然地用自己认为最得体的样子吃完饭,她刚落筷,萧玉带她去食堂洗碗池那里洗刷,她走几步回头,孟殷人已经不见了。 见此,萧玉说:“别看了,陪你吃完饭他不会再陪你洗碗。” “不是。”乔奈想说她只是想大家都是同学,可以等等他一起。 萧玉认定她是个颜控,不愿意听她说解释的废话,“哎呀快洗吧,洗完回教室午休。” 乔奈便没有多说什么。 下午上历史和思想品德课,教历史的老师很年轻,像刚大学毕业的女学生,扎高马尾穿白T恤和牛仔裤,对班上的男同学偏爱一些,提问时好几次看向孟殷。 孟殷却无动于衷,看不出老师想和他互动的心思。历史老师每次只好点其他举手的同学。 上思想品德课同样如此,教品德课的老师虽不是女老师,也不年轻,但他和班上优等生对视时,只有孟殷不会给到回应。他仿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干扰。 70.已换 辅导员笑着问:“乔奈,你愿意参加吗?” 大家静静地看向乔奈, 现在报名参加南岳校园宣传片拍摄, 背地很有可能会被嘲笑自恋,当成爱出风头的那种人。 乔奈张口想拒绝, 她的心思摆在脸上,辅导员看得出来,不免流露出失望的情绪。 辅导员姓姚, 四十多岁,谈吐优雅得体, 人和蔼可亲,瞧着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 她其实是希望通过乔奈起个带头作用、 触及到姚老师期待和鼓励的目光, 乔奈说出口的话变成:“可以试试,不过万一没选上,姚老师可别打我。” 班上的人哈哈笑, 姚老师眼睛笑眯成一条线,宠溺地说:“我们班乔奈绝对可以,到时候全班同学记得帮忙投票。” 同学们异口同声答应。即便有人议论,乔奈泰然自若地当作没听到。 隔两天图书馆门口出现一张公告栏, 宣传片各个女主候选人的照片贴在上面,大家可以扫描二维码进行投票。 乔奈数了下,参加的人数各个系加起来一共一百三十位。 宿舍里张格丹和韩离离发动自己的人脉圈。 乔奈把投票的截图发给自己认识的人各一份, 高中同学里只发给陆米涵和白晨晨。 陆米涵微信上回复:“这是你?拍得失真, 没本人好看。” 真会说话, 乔奈发个飞吻。 白晨晨给力地回:“收到啦小美女,我拉我宿舍兄弟一起投票。” 乔奈说谢谢。 白晨晨问:“和孟殷有联系吗?” 乔奈脸上的笑一僵,实话实说:“前两天有过。” 对方找她要孟殷的联系方式,乔奈把孟殷的电话号码给他,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乔奈便没有过问。 她的票数排名不上不下倒成一个问题,乔奈手机一震,是孟越凌的消息: “你参加选拔了?” 乔奈:“……” 她自己也不知道啥时候把投票的截图发给的孟越凌。 多一个人投票是好事,乔奈回应:“是的。” 孟越凌没问理由,转手把截图发文艺团群里: “大家记得每人务必投票支持十五号乔奈,体现团结的时刻到了!” 下面齐刷:“收到!” 莫名有点小感动,乔奈:“感谢!” 下午走在路上她遇到焦蓝,乔奈和室友们一起,焦蓝身边同样跟着两位关系亲近的女生。 双方迎面,焦蓝笑说:“这不是我们班的候选人?” 她身边的两位女生把乔奈上下巡视,和菜场挑选白菜萝卜一样的眼光: “就是你啊。” “原来是她。” 乔奈不知道焦蓝和朋友说过什么,这两位朋友言语和态度里透露出的感觉令人不适,夹杂不屑和讽刺。 张格丹想张嘴反击,乔奈摇头。 等人走远,张格丹气冲冲地道:“妈的,说话阴阳怪气。” 韩离离悲观地道:“听说和焦蓝关系好的一个朋友报名参加了,在音乐系读大二,长得不错,人气蛮高的,去年差点选上。” 要论消息的灵通和准确性,韩离离自有一手。 看样子焦蓝举荐乔奈,还想通过自己的好友挫一挫她的锐气。 张格丹说:“焦蓝那个朋友叫什么?” 韩离离想了想:“好像叫郝美寂。” 说来也巧,文艺团有一场演出需要请音乐系的人帮忙伴奏,请来的人正是郝美寂,对方个子不高,一米六三左右,瘦瘦的,胸前却有料,齐耳短发小瓜子脸,眼睛不大不小,形状微微上弯的漂亮,带上妆容妩媚,笑时露出两颗虎牙又显得格外清纯。 学长孟如风点评:“直男杀手。” 团里一众妹子表示没什么感觉,可男生各个坐不住了,特别是郝美寂往舞台上钢琴前一坐,亮光打在她身上,围观的男生统统倒戈,要改投郝美寂一票。 适时团长孟越凌发话:“过过眼瘾就行,别忘了乔奈是自家人。” 台上的郝美寂自然没听见,舞蹈表演结束,郝美寂跟着下台,化妆间里和穿一身白色表演服的乔奈遇上,对方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看外表并不惹不讨厌。乔奈回应一个笑容。 她对镜拆掉头发上乱七八槽的花饰,郝美寂没走,站她身后,主动帮她拆其他的发夹问:“你上个星期四是不是在乐喜吃饭?” 乔奈对这顿饭印象深刻,“是啊,怎么了?” “那天和你一起吃饭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吗?”郝美寂踮着脚,镜子里她的表情一直保持恰到好处的笑容。 乔奈说:“不是。” 声音有点冷漠。 郝美寂不介意:“是我们学校的?” 当时她在隔壁包间,和这位帅哥照过面。 “不是。” “你朋友?” 乔奈正在想对方到底要干嘛,郝美寂直截了当地道:“我对他一见钟情,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啊?” “我请你吃饭你看行不。” 乔奈乐了,查看通话记录,报上孟殷的手机号,别说,她还真挺乐意的,最好两人能情投意合。 没想到她这么爽快,郝美寂感到高兴,也要乔奈的微信号,表示这顿饭一定请。 乔奈:“……” 转头她便忘了这事。 过了一晚,乔奈上课时后背被张格丹不停用笔猛戳。 她转头,张格丹兴奋得不行:“妈呀,乔奈,你票数第一啊!” 说着把手机递给她看。 之前她和第一名还相差三百多来票,结果一夜之间暴涨。乔奈挺奇怪,去学校论坛没搜到和自己相关的帖子,能做到这事的她脑海里首先想到的是团长。 毕竟团长人脉广,又财大气粗。 微信上孟越凌对此事否认:“不是我干的。” 看语气那就知道是谁干的喽,乔奈追问。 孟越凌:“我随口和孟殷一说,他估计找他学校的人投的吧。” 难以想象孟殷冷面冷性会一晚上找三百多人投票,乔奈认为不可思议,孟成澜好笑:“他在他们学校跟一校霸似的,这算什么,搞不好今天你票数会继续涨。” 孟越凌说得没错,截止今晚九点前,她票数领先第二名五百零四票。 乔奈:“!” 要说孟殷是校霸,乔奈信也不信,她信孟殷的本事,但不信孟殷会主动处理人际关系,初中到高中期间他一直独来独往。 乔奈想着要不要主动和孟殷道谢,她不喜欠下孟殷人情,孟殷的电话主动打了过来。 由于她把对方之前的号码拉黑,孟殷换了一个新的手机号,看手机号的归属地,乔奈直觉是孟殷,她径直点接听。 乔奈心情好,温和地开口道:“哪位?” 不知孟殷突然生哪门子的气,仿佛压抑着狂暴的怒火,冷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乔奈以为指他被拉黑,恶作剧似地笑:“怎么,我拉黑你不在预料之中?” 孟殷:“……” 听对方不说话,乔奈心想别把他气狠了, “你是不是……” 哪想迎来孟殷的一句凶狠的怒话:“你闭嘴!” 乔奈:“……” 她直接挂断。 电话再次打来,第三遍乔奈才接:“不是要我闭嘴吗,你打来干什么!” “乔奈!” 如若不是隔着手机通话,乔奈很怀疑孟殷此刻恨不得吃了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感情特别轻贱。”没有歇斯底里,孟殷的嗓音带着哽咽后的沙哑,随着电流传入乔奈的耳朵,“你可以不接受,可以不珍惜,可以当作无所谓,但你有什么权利把我推向别人?” 乔奈没明白他的意思,然而孟殷的语气是那么难过,她刚才那点不满消失殆尽,试着平和地沟通:“我……不太清楚你指的什么……” “郝美寂,你认识吧?” 她顿时知道了,解释,“郝美寂在我们学校人气很高,她说她对你一见钟情,我觉得你们试试说不定……” “呵——”孟殷冷笑着,“你真是自私。” 他句句如针,“别把我的感情当成可以随便挪动的物体,如果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喜欢上别人,在我被关上那所学校两年的时候,我早服软服输,我差点为此没命你还认为我的感情就是儿戏吗!” “我没有。”乔奈大声反驳。 室友们各自忙活自己的,闻言疑惑地看着她,她压低声贝,“抱歉,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伤害,我只是给了一个号码。” “我不接受道歉。”孟殷的声音仿佛在抽泣。 乔奈吃软不吃硬,最怕提起孟殷的伤心事,她头疼地原地打转,“那怎样你会好过一点?” “来看我,我要你来我学校看我。” 见鬼了,她居然还听出孟殷撒娇的意味,乔奈好言哄着:“我没时间啊,我最近……” “那就不要道歉。” “好吧,”乔奈妥协,“这个星期天可以吗?” 孟殷却摆起谱:“不要,时间太久。” “明天下午我没课。” “成交。” 乔奈:“……” 这么爽快的语气哪里像在生气啊真是,变脸速度超快的。她好笑地抱怨。 去之前乔奈查好孟殷给的路线,同在一个市内,相当偏僻,偏到乔奈怀疑这个地名像是假的,导航压根无法查询到,她打车还必须找本地的司机。 乔奈手提着水果,大热天里,她站在孟殷说的地点,灰尘扑面,地面都是黄土地,抬眼望,荒郊野岭。 她想到司机说的话:“你一个姑娘伢到这里来不安全,有人接吗?” 乔奈说有的。 但下车哪里看见半个人影,问司机这附近有没有学校,司机大叔说:“没听说这里有学校,倒是传言有特殊部队的训练基地,不知道真的假的。” 司机留下号码,说等下如果回程可以打这个电话叫她。 乔奈谢过,给孟殷发短信说她已经到了。 她没等多久,林子小道里跑出一个人影,还不等乔奈反应人影径直扑在她身上,一股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和湿哒哒的汗水味,乔奈黑着脸:“松手。” “不。” “孟殷,我数三,再不松我就立马走。” 孟殷站直,他肤色晒成健康的古铜色,乔奈身高只到他的胸前,他摘下方檐军帽,冲乔奈露齿笑着:“我以为你昨天骗我的。” 乔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学校在哪呢?” 这里除了树就是泥巴。 孟殷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在前面。” 而这个前面离目的地足足几千米远,中间穿过一片森林。乔奈联想起司机说的话,路上她狐疑地问他:“你学校……是……是那种特殊……” 她没说完,走在前头的孟殷却知道她要表达什么,他毫不避讳地承认:“对。” 乔奈视线紧紧地粘着孟殷的后脑勺,此时她最关心的问题居然是:“这种地方也可以玩手机?” 孟殷:“……” 真是没营养的问题。 71.融冰 乔奈跟上前和他并肩,重复问:“我看你和我打电话发消息畅通无阻, 你们这能玩手机吗?” 答案不言而喻, 因为乔奈走进“学校”的大门时候,守门站岗的兄弟把她所有电子产品全部没收。 包括她淘宝上三十块钱买的计时手表。 看她脸色阴晴不定, 孟殷忍笑。 确定搜完,门卫放行,乔奈不满地说:“要是知道不能带, 你早提醒我啊。” 孟殷一本正经:“提醒你了就不会被没收了?” 乔奈无言以对。 她左看右看,这里除了荒凉点, 守备森严了点,外观看和普通校园差不多, 当然孟殷带她的去的地方也只有仅限的开放区, “校园”的核心她接触不到。 孟殷领她到宿舍休息,白天所有人都在外面训练,宿舍里整齐的上下铺床架, 被子叠层豆腐状,毛巾洗脸盆规矩地摆成一条线,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相当简洁。 乔奈没想到孟殷会有天过上这样的生活, 在孟家的孟殷地上踩着陈年红木,吃食住行全由好几位阿姨各自安排,少年不沾阳春水的手指只用负责看看书, 写写画画。 “还适应吗?”乔奈多少有点心酸。 孟殷拆开水果袋, 拿着苹果在宿舍自带的水池里清洗干净, 咔擦咬上一口,倚着铁床边架,笑,“有什么不适应,和老鼠共窝的地牢都住过。” 乔奈顿时说不出话。 “别这副表情,”孟殷几下解决完苹果,丢掉果核,“我会误以为你在心疼我。” 他说的都像玩笑话,用干净的毛巾擦手,指着自己的床,“坐吧,你过来也花了三个小时,肯定累了。” 乔奈没动,一双乌黑的眸子定定地观察着孟殷,对方周身的锋芒敛在一张嬉笑卖乖的皮囊下,看起来没有任何危险性。 “大白天你怕什么?”孟殷笑容渐失。 “谁说我害怕!”乔奈一屁股•坐到底,噔——床板硬得和石头似的,她这用力一坐尾椎骨吃不消,可不想让孟殷看笑话,忍住皱眉。 孟殷还是倚着她对面的床铁架,一身军装穿得挺括硬实,风吹衣不动,以乔奈的角度,视线顺着他鞋带系得规整的鞋面往上,长腿逆天,皮带仿佛扣在身体四分之三的位置。 她看得失神,猛然孟殷的额头和她的额头相抵,对方弓腰,呵出的气息就在她的唇上方。 仅仅一瞬,乔奈来不及推开孟殷便自己和她分离,眼睛眯笑成月牙,“看来真不怕啊。” “你……”乔奈反而不知怎么回。 顶着孟殷灼灼的目光,她有些不自在,坐了一会,起身道:“我该走了。” “这么快?”孟殷看到外面的日头,“吃完饭再走吧。” 这个时间回去后再吃饭估摸也得晚上□□点。 乔奈刚准备婉拒,还没张口孟殷失落的样子便像受伤的幼兽,仿佛能呜呜两声掉泪,“……那先吃吧。” 十分钟后,乔奈有幸见到电视剧里才能看见的一幕: 饭前唱军歌——列队吃饭——列队举碗——速战速决。 由于正是吃饭的点,食堂里满眼军服的绿色,乔奈作为万绿丛中一点“红”,一路收到不少讶异或者惊讶的眼神。 她跟在孟殷后头打完饭,找一张空桌位放下餐盘,扭头看大家排排坐的整齐,她朝前凑身,离对面的孟殷近点:“你确定不和他们坐一块儿吃吗?” 感觉这里规矩好严格。 孟殷举筷,“不用。” 他停顿,解释,“我用的探亲假,这一天里随我自由活动。” “那……这假难请吗?” “还好,一年只有一次。”孟殷说得轻松。 乔奈心情微妙,她心不在焉地挑几米白饭送嘴里。 “你别有压力,”孟殷筷子捡菜头也不抬,“反正这假这次不用以后也用不到别人身上。” 他哥不知道他在这,孟老爷子忙着北城的琐事,加上年纪大身体经不起来回折腾,乔奈没多想地问:“那你爸妈呢?” 她从来不听别人提起孟殷父母的消息,除了梁贞告知过孟殷父母的职业。 孟殷抬头瞟了她一眼,神情淡淡,“他们也用不上。” 看样子孟殷不想提,乔奈识趣地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两人气氛一时沉默,身后稀里哗啦的挪椅子声音,大部队已经解决完晚餐。 而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恍然眼前冒出一伙人,为首的瘦黑的男生冲孟殷挤眉弄眼,孟殷含笑,倒没回应。 这男生却突然起哄:“来,大家一二三走起——” 大伙齐声:“弟妹好!” “谁你们弟妹!”这话孟殷比乔奈更快出口。 刚才为首的男生笑呵呵地说:“你排我们当中年龄最小啊!” 孟殷摆手:“散了散了,瞎起什么哄。” 他小心地查看乔奈的脸色,“你没生气吧?” 乔奈摇头,她眼下确信孟殷有所改变,人际交往方面比以前开朗许多,她想等孟殷交到更多的朋友,有更多人陪伴,对她感情的偏执说不定慢慢淡化。 她看孟殷碗里没什么肉,主动把自己的菜夹给他,不无欣慰,“看见你和他们相处的这么好,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 孟殷笑着嗯了声,点点头,把她夹的菜吃得干净。 结束晚餐,孟殷送她回到之前下车的地方,同样要穿过一片树林,路上乔奈问起投票,盛夏太阳落得晚,暖色的霞光透过树叶斑驳洒在两人的肩头,孟殷在身后踩着她的影子,灌木丛里花香的味道缥缈。 他随意地回答着,“想做就做了,只要我想做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 乔奈忍不住回头,她站的地方是坡上,视线和孟殷保持平齐,这话表面听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问题,连孟殷的表情也是如此坦然自若。 “这里离训练的地方那么远,怎么我打电话时你就在附近?”她好奇地道。 孟殷自然地说:“知道你要过来,我一直在树荫底下等你。” 乔奈的心理活动直接表现在脸上。 “很吃惊吗?”他替乔奈取下头上的落叶,低音悦耳,“我对你向来极有耐心。” 可能是这个黄昏太静,容易令人的心柔软,出乎意料地乔奈对他的靠近没有像之前那样生出反感。 察觉到她变化的孟殷顺势激动地抱住她:“我很开心。” 他埋首在她的颈肩,贪婪地吸收着着她的味道,“谢谢你今天没有拒绝。” 乔奈双手不知该放哪里,她试着推开对方却将她抱得更紧,“他们误会我和你的关系你没有解释……” “我……”她刚要说明只是当时她在想事件没有注意。 然而突感脖子上的冰凉,乔奈一下子僵住。 只听孟殷沙哑着嗓音说道: “我好多次梦见你一直不理我,一直不理我……” “被关在学校的那两年,我分不清是梦是现实,有时候我真希望我死去就好了。” “我这种注定孤独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乔奈艰涩地开口;“孟殷……” 她感到词穷,只能任由他抱着。 “我太孤单了乔奈,”他下巴搁在乔奈的肩上,沉沉地闭上眼,虫鸣声此起彼伏,他幽幽叹气,站直时恢复常态,刚刚的一声轻语风过便随之散去。 “你走吧,“他拍拍乔奈的肩,”我们这有专门负责送家属回去的车,就在前面树林外等着。” 他没有送乔奈走到最后一步。 倒是乔奈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孟殷站在婆娑的树影里,周身笼罩一层暗色,他站得笔直孤傲,却缺乏支撑的力量,单薄着脆弱着。 乔奈步子一停,掉头走回。 对方站暗影里她隔远没看见,此刻走到对方面前蓦然看见孟殷红着眼眶,手机走出来时已拿回,乔奈此时拿出手机,手指做着操作,道,“为补偿你把唯一的探亲假用在我身上,我准许你以后没事给我电话。” 孟殷的眼睛瞬间亮晶晶地看着她,追随者她手指的动作。 乔奈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好啦,等下树林里蚊子多,你回去吧,别目送我,我不喜欢接受别人的目送。” 孟殷要说什么,乔奈举起手机:“敢不听话那继续黑名单见咯。” 孟殷哪里敢不听,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控制不住地俯身偷亲乔奈的脸蛋:“你对我真好。” 在乔奈要发怒打人的时候,孟殷拔腿便跑远,“我会给你电话的!” 他边跑边道。 乔奈:“……” 早说这人喜欢得寸进尺,她心软干嘛! 算了,只是一个电话号码而已,她安慰自己道。 但这次的让步仅仅只作为一个开端。 回到学校,她参加宣传片女主选拔的票数太高,引起其他选手的怀疑,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乔奈的票数是校外人投的,这群人抗议:既然不是南岳学校的学生,为什么他们的票数能有效? 选拔前并未有这条规则,按理说乔奈也没错,可选手里面不乏有能力的女生,后来闹得太大,专门负责拍摄宣传片的学生会只好决定做一次女主选拔比赛,最终人选在前三名里选择。 这么麻烦,乔奈有种退出的想法,不过只是想想,她不服输的个性让她既做出选择,必须一条道走下去! 比赛定在下个星期六,地点校园小礼堂,评委一共十位,包括学生会副主席和其他重要部门的学生会干事以及指导老师,其中校园投票只算加分项之一。 72.制服 此为防盗章,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她本人很是平静, 学校里面对同学们的指点和议论,乔奈仿若未察觉, 关注点只有课本和老师讲的知识。 下午两节数学课后上洗手间回来,走廊两侧站满出来透气的学生,有男有女, 男生占多数,乔奈都是垂头匆匆走过去, 然而昨天挑衅过她的马宁正在这群人中,他靠着横栏伸出一条腿挡住路, 取笑:“哟, 膝盖没碎?” 乔奈昨晚用热毛巾敷过伤处,又用李阿姨给的红花油强行推开淤青,谎称是自己摔的, 过了一晚上已经好了许多。 她没有理由要回答马宁的嘲讽,于是不搭腔,准备绕开。 马宁不依不饶,伸手猛推乔奈, 致使乔奈朝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对方带头哈哈笑,神气地说:“看你表情还不服气?” 乔奈敛下眼神, 什么都没说回了教室。她不给反应马宁觉得没意思, 追在人后面, 看乔奈刚坐下,他顺手拿走讲台上的粉笔灰盒,全部倒在乔奈的桌面上。 粉笔灰飘出一阵散烟,桌面上的书本无一幸免,旁边一组离得近的同学纷纷捂嘴逃开,乔奈僵直坐着不动,头发前面有小片也被粉笔灰染白。 倒完,马宁连盒子一起丢。 地欣赏着乔奈的眼睛慢慢红得像兔子,全身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同桌的萧玉没有阻止,事不关己。 马宁离开,乔奈拿着抹布把桌子和灰擦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晚上晚饭时间,天色刚黑,打完篮球的马宁和其他几个浑身热汗的男生兴冲冲回教室,走在前头的他夺过同学手里的篮球,站在教室门口做投篮的动作,准心直砸在写功课的乔奈。 乔奈及时坐直,头没砸中,但砸再次砸到桌上,砰的留下一层脏灰,篮球落地,接而砰了一声滚到一旁。 “三分!”马宁吹一个口哨。 一起进来的赵磊认为他做的过分:“你老是和一个女生较劲干嘛。” 这样说着,他走向乔奈:“你没事吧?” 萧玉抚胸口顺气:“突然一下子拍过来吓死我了,马宁你烦不烦啊,你要欺负人别打扰我行不行。” 马宁右手比到额前玩闹似地敬礼:“不好意思啦~学委~” 赵磊回头瞪他,转头又问乔奈:“你有没有吓着?我代马宁向你道歉。” 你凭什么代表他,乔奈胸前剧烈起伏,她想冷声质问赵磊,但她硬生生忍下这种冲动,她站起身,下达在别人看来完全自不量力的挑战书:“今天下晚自习,有本事你别走!” 这话朝着马宁的方向说,马宁当然不怕她,一口答应:“好呀。” 他还想看看乔奈有啥本事。 连续两次被乔奈忽视的赵磊尴尬地饶鼻子痒痒,没再多嘴。 晚自习一下,教室里大部分同学比以往走得慢多了,想见见今晚一场的热闹,可当事人坐位置上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开始或者要离开的意思。 没多久大家也就走干净了,整个学校的教室陆续熄灯,二楼除了教科室,只剩下他们十班的灯仍是亮着。 赵磊不放心,打算拉马宁一起走,对方不顺从地道:“我还真打女生不成,你要走先走。” 赵磊心说你要不想打昨天会踢别人吗,他走时再三强调:“你真动手小心我和你绝交,我最反感男的打女生。” 马宁不耐烦地轰走人,教室彻底只剩下他和乔奈两个。 他吊儿郎当的晃到乔奈桌边,用脚踢了下桌腿:“还学呢?土包子。” 说好的单挑呢。 一瞬间,原本安静乔奈犹如一只猎豹突然窜起揪住他衣领,将他狠狠往下一带,紧接着一秒,马宁腹部被尖锐的东西抵住,微微刺痛。 只听乔奈语气寒得没有一丝温度:“你再骂我试试!” 这一幕来得太快,马宁有些懵,腹部的痛感令他反应过来,他张嘴骂声卧槽,“你疯了你,给老子拿开。” 他拽了几下领口,根本拽不动乔奈的胳膊,这土包子力气太特么大了。 “你再骂一句看!” 刀又往前一寸,马宁出了冷汗,虚着说道,“放下刀,你这人怎么还带着刀上学。“ 乔奈蹬着圆碌碌的眼睛:“我放书包里早上来就想砍你。” 马宁咽口水,他腰被迫佝偻着,一条腿还夹在桌子腿间,有劲没处使,“你还忍得挺久。” 乔奈不和他贫嘴,她就事论事:“你以后还针对我吗?” 马宁闭着嘴唇不语,他不孬,不可能被一个女生逼着求饶。 “我知道你因为赵承的事讨厌我,讲道理,我成绩差我努力学,这学期期末考试如果我冲不进班上中游,我按你想法走人。” 似乎说到伤心处,明明被威胁的人是马宁,可委屈哭的却是乔奈。 她泪珠吧嗒吧嗒往下落,手直抖,“你要是说以后还欺负我,我……我……” 乔奈说着,哭得更抽噎。 她哭时眼睛泪汪汪,鼻子发红,唇也红,略显婴儿肥的小脸湿水说不出的Q弹感,按马宁的角度说,不仅不难看,还比平时顺眼了几分。 他心一软,犟嘴道:“你就咋样?” 乔奈又摆出恶狠狠的表情:“我就砍你。” “你带刀进学校还威胁同学,不怕请家长?” 乔奈犹豫了,一想到梁贞知道她这么坏,她放下水果刀,埋头把刀锋收进刀鞘。 马宁整理衣领站直,他对乔奈倒刮目相看,这女生其实挺好玩的,他想着留就留一个学期吧,到时候乔奈要真凭本事能在十班站住脚,那他无话可说。 “期末考试是吧?”他问。 乔奈闷闷地点头。 马宁说行,我知道了。他走前准备顺走乔奈的刀,“这个东西我带走,免得我以后上课提心吊胆。” 乔奈不愿意:“这刀不是我的,我还要还给别人呢,这刀质量好肯定贵,我赔很费钱。” 马宁:“……” 真特么的有意思过头。 …… 眼看时间太晚,乔奈关了教室灯,她不和马宁一起下学,因为她还是不喜欢马宁,对方同样不会由于一个协议放弃讨厌她。 两人分前后脚走,乔奈背着书包,心里想着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刀还回去,免得孟殷讹她钱。 学校路灯明亮,她只顾想心事,面前有人拦住,她走旁边让路,又被拦住,她再让,连续三次,她抬头抱怨:“谁啊!” 灯下人高腿长的孟殷俯着视线盯着她。 刚做完亏心事的乔奈有点怂,心虚地撇开目光。 孟殷唇一张:“我的刀呢。” 她脸腾的发红,显然教室里发生的一切孟殷都知道,搞不好一直在角落看完全程,乔奈瓮声瓮气地回:“书包里。” 孟殷走到她背后打开书包,拿出自己的东西,他将刀抽出一半,反射的寒光一凛,而乔奈和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乔奈步子一僵,单手搭在扶梯上,不敢再下,但是赶着要上学,她又急又羞愧,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见这情形,梁父转头不好再说什么。 追上来的李阿姨适时轻推乔奈:“快去学校吧,不是要迟到了吗。” 乔奈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走到屋门外,如释重负再次开始狂奔,这里的别墅群到市区需要乘坐半个小时的公交,乔奈不知道怎么坐车,她直走几百米后,到拐弯的地方看大马路上人流喧哗,一下子蒙圈了。 太阳升高,乔奈着急得额头上全是汗,左走还是右走呢,她反复跺脚,自言自语的话隐隐含哭腔。 还好她运气好,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熟悉的同学! 孟殷那高个子和她擦肩而过时,她开心的瞬间抓住孟殷的袖子,“我……你,你带我一起去学校好不好。” 对方头也不回,拽开她的手。 乔奈尾随他后面,寸步不离,对方走得快,她要小跑才能持平距离。 “我们要不要……”她喘气,“坐车,快……快迟到了。” 孟殷不理。 乔奈觉得这人好像听不到别人说话似的,她不放弃地说:“已经……上……上课了,我们……哈……坐车快些。” 看对方无动于衷,乔奈一路念叨个没完没了,总算孟殷站住。 乔奈笑容还没彻底绽开,孟殷表情冷淡地伸手,五指修长,“钱。” “啊?”乔奈摸口袋,“我昨天唯一的一百块给你了。” 对方再次回归自己的内心世界,自顾自地朝前走。 “你不是还有那一百块吗?”乔奈心说,放学都看见还有女生给你钱呢。 “没了。” 乔奈看见孟殷说这话时眉头微皱,不耐烦到极点。她犹豫再三,把书包抱到面前,拉开拉链的时候她再次看了眼孟殷。 对方猜出她要做什么,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动作。乔奈咽口水,再次拉开隔层的拉链,依依不舍地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钱。 毛爷爷的头像早□□的不成样,上面存留有油渍,乔奈伸过来时孟殷并不接。看出对方嫌弃脏,乔奈手心里紧紧捏住这钱,“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她上医院前把家里芝麻打成油,换的这五十块,我说要给她买碗面,她都不肯花这钱。” 73.假象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晚上火车一路不停歇,梁贞这几天连轴奔波,此刻躺在铺上却没有半分睡意, 他辗转反侧, 光线昏暗里,对面床铺上乔奈的眼睛明亮地朝他望过来。 对上这一双充满信任的眼眸, 梁贞心情奇异地归于平静,于是他对乔奈温和地说:“快睡吧,早点休息。” 乔奈嗯了声,直到梁贞睡熟后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她才真的闭上眼。 一眠无梦。 到第四天清晨, 火车终于到达终点——北城, 全国经济发展的重点城市。从火车站出来, 周围一景一木, 渲染的大都市气息迎面扑来。 乔奈好奇地张望着高楼大夏, 立交桥上和桥下的车水马龙,走过去的女人们身上飘逸出的香水味, 人人匆忙不停歇的步伐,无不冲洗着她前十二年在小山村的认知。 她站着看得失神。 “乔奈,”梁贞叫她, “上车。” 原来专程负责接他们的轿车也到了, 乔奈连忙提着自己的箱子小跑上前, 后座的车门是梁贞帮她打开, 又帮她把箱子放到后备箱,等她坐进去才跟着进来。 吴沉羽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位置上,和司机谈话,“你过来梁伯伯有知道吗?” 司机看着是个老实人,“梁教授并不知道。” 吴沉羽点头,“也是,梁伯伯要知道,你肯定不会来。” 司机没有说话,连梁贞也是一脸严肃,令奈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正困扰着大家。 车子离开大道开往居民区,慢慢耳边那些都市特有的杂音也渐渐安静下去,乔奈望着窗外的风景,林荫大道,不远前方就是黑色大铁门,后面一栋一栋砖瓦漂亮的别墅。 风吹着她的脸庞,都市的风仿佛经过高楼阻拦,气势也是柔柔的,她微微眯起眼。 车子停在铁门前等一会,等保安开启门,车再缓缓地进去然后停在外面的车库。 停完车,梁贞帮着乔奈提箱子,同时在前面带路。 别墅群都建在坡上,北城冬季寒冷的日子来得晚,两边树木保持着绿茵,都被修剪的得不高,中间配了各种颜色的花丛来点缀,每一座别墅前又自带用栅栏围住的前方小院,有的在里面种花铺草,有的摆着露天的吧台。 她一一看得仔细,只有一家特殊了点,院前铁门修得最高,顶端带尖角,在太阳光的反射下,寒光粼粼。 走在后头的吴沉羽调侃:“这孟家又把铁门加高了?” 梁贞回说:“估计孟家的小儿子最近长个。” 他说这话时回忆起一些事,眉眼挑染着笑意。 乔奈不知他们谈论的是谁,而孟家隔壁就是梁贞的家,她跟着梁贞推开院子围栏,又跟着穿过院子的绿草地,然后走进屋子的客厅。 梁贞给她拿了一双女式拖鞋换上,她笨拙地脱鞋的时候,一个阿姨急匆匆地跑下楼,不无欣喜地道:“小贞回来啦。” 梁贞同样回以热情的笑容:“李阿姨,我爸和妈都在楼上吗?” 李阿姨说:“他们去医院看望孟殷,要晚些回来。” “孟家小儿子怎么了?” “说是感冒引起肺炎。” 两家走得近,去看望无可厚非。 李阿姨添上一句:“应该不严重,听说明天就出院。”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梁贞的身后。 乔奈穿着大她脚几码的拖鞋,一脸的拘谨,犹豫着该不该问好。 李阿姨却已经转开视线,又重新把关注力放在梁贞和吴沉羽身上:“你们一路上辛不辛苦?饿不饿?我煲了甜汤。” 她和梁贞一问一答,没有刻意去关注乔奈。 等李阿姨去厨房端汤上桌,吃完甜汤,梁贞让司机把吴沉羽送回,一开始吴沉羽不愿意,梁贞好笑地说:“你在场我更不好和家里人坦白,他们顾虑你在不肯说出内心话,一旦沟通不彻底,一家人容易有隔阂。” 吴沉羽被他说服,只得离开。 客厅变得安静,梁贞摸了摸乔奈的头顶,温和地道:“让李阿姨带你先上楼。” 乔奈怕生,想摇头,又怕忤逆会让梁贞讨厌她,李阿姨过来叫她时,她才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地上去。 房间已提前给她布置好,桌椅墙漆,全是粉色的少女风格,还有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乔奈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这样好的屋子,李阿姨帮她从柜子里拿出同粉色的床单铺上,外面天色近黄昏,夕阳照进,橘光满室。 李阿姨看她拿着行李箱站门口怯怯的,叹息了一声,接过行李把里面的衣服一一叠进柜子里,“你不要怕,梁贞会护着你。” 乔奈重重地点点头。 李阿姨看出这小姑娘是真不懂梁贞带她回来会在梁家要掀起怎样的风浪,她也就不再多嘴,让乔奈去浴室,教她怎么使用那些热水器,指着一排洗浴用品告诉她分别是什么功效。 而李阿姨每教她学会一样东西,乔奈便觉得她的认知面有多么浅薄,像一株小河堤岸上的狗尾巴草,插入名贵瓷器,无法匹配她拥有的一切。 连带着,她讨厌浴室镜子里映照出的她自己,脸上风霜吹出的高原红,干裂的嘴唇,土气的麻花辫,即便是换上崭新的公主裙,也是一幅另类的模样。 李阿姨却对洗完澡换上衣服的乔奈很满意,“梁贞多细心啊,这些都是他提前给你买好。” 这句话如同一道光照亮乔奈刚才灰暗的情绪,一刹那间,她的眼睛里多了光彩。 “衣服他没敢买多,不知道你的身高,他担心买的不合适,”李阿姨笑着给她解辫子,“没想到尺寸刚刚好。“ 不过看见她脚上的拖鞋,噗嗤又是一笑,“就是鞋子没买对。” “没关系,”乔奈连忙说,“等我脚长大,它就合脚了。” “回头重新买一双,”听到李阿姨这样回,准备洗头发的乔奈弯下腰却又站直,声音更加急切,“不要换了它,我喜欢这双鞋。” 这是梁贞送她的,她喜欢。 李阿姨没有在一双鞋上和她多作纠缠,因为楼下传来动静,梁贞的父母从医院回来了。 一开始只是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到后面隐隐有争执,李阿姨不放心,嘱咐完乔奈自己冲洗头发,准备要下楼。 想起什么,她掉转回来强调:“等下我不叫你,你不要下来。” 乔奈说好,她认真地在搓头发上的泡沫,认认真真地搓洗,泡沫却还是不小心迸溅进了眼睛,她闭着眼睛摸索毛巾的位置,但摸倒一瓶不知是什么的瓶子,连带着上方摆着的一系列瓶瓶罐罐全部倾倒,一股脑的全砸在她头上。 真疼,但比不上她心里凄慌的痛楚。哪怕她转散注意力,她都办不到忽视楼下梁贞时不时带着倦意的劝说。 似乎梁贞的父母并不欢迎她,得到这个认知,她觉得自己成为梁贞的负累。 过去了一个小时,李阿姨才上楼叫她下去吃饭。 不知如何面对梁贞的父母,乔奈病怏怏似的,站在窗边回头,“我不吃。我还不饿。” 李阿姨拿起柜子里的吹风机,不由分说地帮她吹干头发,要求她:“你必须去。” 她说:“乔奈,你要乖。” 这样,梁贞才会轻松点。 乔奈垂下眼睛,照做地下楼,她原是做好迎接暴风雨的打算,但是她下楼后,好像风暴已经停止,大家在餐厅用餐一片和平。 这是乔奈第一次见到梁贞的父母,见到他们那刻她用了当时自己最能联想到的一个词:书香门第。 梁贞的父亲作为北城政治时报报刊的主编,笔下生刀剑,书生气里包裹着凌厉的锐角,而他的母亲是圈内赫赫有名的工笔写意画画家,前三年办的世界巡展引起不小的轰动。 乔奈此时自然是不知晓梁贞父母的身份的,她只是看他们一家人坐在那里,水晶灯下,人比光还耀眼,周身脉脉流动着一种高洁淡雅,那像是她毕生难以融入的世界。 她同手同脚地入座,拿起筷子时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更不敢看对面梁贞的父母。 梁母和梁父倒是问了她几个简单的问题。比如今年几岁,读几年级。 “十二岁,初一。”乔奈简单地回,说的方言让人很难听懂。 74.海选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体育老师示意安静,手上的夹板夹着一张薄薄的登分表,等去搬器材的五位男同学回来,她道:“先考四百米,十一人一组的考, 分五组, 念到名字的上前。” 乔奈排第三组, 和她一组考的其中就有孟殷和赵承。 想到赵承之前说的那些话,乔奈便觉得赵承看她的眼神像毒刺, 浑身不舒服。 她在操场的赛道上就位,体育老师拿秒变准备计时, 一声令下大家嗖的朝前冲, 眨眼便跑出去几米远。 乔奈扎头猛着劲向前跑, 原本在前面的赵承步子放慢,故意等着她一样,她立刻心生警惕。对方真是明摆针对着她来, 离起点已跑了百米, 体育老师站得远, 赵承找准这个机会靠近她。 “嗨,土包子, ”赵承笑意发冷, 眼神不怀好意思。 她使劲往前追, 想离赵承远些, 此时赵承伸出胳膊,用力推她一击。 第一次只是让乔奈脚步踉跄了一瞬,她拼命向前拉开拒绝,赵承追上来,又使劲推一次。这次乔奈险些摔倒,但好歹站稳了,旁边有同跑的其他男生看见,对乔奈不无同情,但畏惧赵承,不敢多管闲事。 赵承没想到偷袭乔奈两次都没用,急得眼睛里冒火,他一不做二不休,冒着被老师发现的危险,试图抓住乔奈的胳膊然后把人狠狠推地上。 可乔奈不是城市里娇滴滴的小女生,她常年干农活腿上有力气,眼下跟被狼追的兔子似的,激发出全身的潜能,硬生生甩开赵承十几米远。 赵承:“……” 于是考完和没考的围观的同学们,突然发现某一道蓝色旋风从队伍的后面冲到前头,甚至遥遥领先。等乔奈跑到终点,体育老师点头:“不错。” 低头刷刷记分数。 跑完八百米乔奈胸口跟大石压着一般缺氧,小腿打颤,好半天缓不过劲,别的女生跑回来有好朋友搀扶,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撑着膝盖……等等,好像不止她…… 她偏视线,看见孟殷在她身边,也是撑着膝盖喘息,少年因出汗脸颊薄红,侧面看垂眼的眼睫毛又翘又长。 好美,乔奈心里惊叹,怎么会有男生长得比娃娃还精致。她看得直发愣,冷不丁孟殷出声:“再看,按秒收费。” 乔奈连忙转过头,她穷,不敢看。 孟殷瞥了她一眼,缺氧的感觉缓和些,人站直,那种隔绝外人的冷漠犹如无形的墙壁把他圈在中间。 乔奈刚想问孟殷四百米成绩怎么样,但见对方冷冷的,她没好意思开口,一分钟后就见一堆女生围向孟殷询问成绩。天天半夜玩离家出走的人应该差不到哪去,乔奈心想,然而下一瞬听见萧玉走过来说:“你们不要问了,孟殷是最后一名。” 乔奈:“……” 难怪跑了五年都没成功。 反观孟殷没什么失落的情绪,最后一名对他而言丝毫没有影响。 接下来考跳远。 乔奈跳远成绩一般般,体育老师就站旁边看着,赵承做不了小动作。 接着是仰卧起坐,两两组队,班上女生队伍落单一个人,好巧男生也落单一个。 “你们两个一组吧。”体育老师道。 这其中就有乔奈。 见那个男生不是赵承,乔奈松口气,对方大方地躺在军绿色的长形垫子上,在考试开始前友善地问:“应该不认识我吧?” 乔奈摇头,她对坐教室后面的很多同学没有印象。 “我叫马宁。”男生自来熟地介绍自己,“你第一天来我看见你轻松换水桶,特佩服。” 乔奈被夸得有点脸红红,她压住马宁的双脚,小声道:“这个力度可以吗?” 马宁连说可以,夸张地哇了声:“你好心细。” 乔奈更不好意思了。 男生组考完,轮到女生,乔奈拘束地躺在垫子上时,马宁安抚她:“别紧张,正常发挥,我相信你能行。” 这是这个班第一个对她表示出真切关心的人,乔奈心生感动。 体育考试一声下令,女生们齐齐地开始仰卧起坐,嘴里计数。 凭乔奈的气力,一分钟做三十个不成问题,她原本信心满满,直到脚腕处传来一股剧痛,她正要提醒马宁注意力度,突如其来一道嘲讽:“土包子。” 前面表现出体贴善意的男生,此刻厌恶地盯着她,张嘴又说出两个字:“傻B。” 乔奈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这个马宁,她心想到什么,满眼寻找赵承,果不其然见到男生人群里赵承堆满嘲弄的脸。 一伙的!乔奈肯定,她挣扎,双脚却被马宁更加压得死死的,见她这样对方很是开心。她想告老师,马宁看出她的想法,说道:“你告诉老师,老师也不信。” 相反生事会惹老师不喜,他抓准乔奈自卑的弱点,一击即中。乔奈咬牙,只好当脚上的痛楚不存在,一板一眼地做仰卧和起坐。 她表现的越好,马宁手上的狠劲越大,痛意源源不绝,乔奈挺过这无比漫长的三分钟,老师喊结束,而在马宁因手抓的太久有些松懈的那刻,乔奈瞬间抬腿,猛然地往马宁胸口狠踹一脚。 她踹得又快又准,马宁往后双手撑地时才反应过来,瞬间羞愤地跳起:“乔奈!” 这喊声不大不小,引来体育老师从前面走过来,视线来回扫了一遍,问:“咋回事?” 马宁指着乔奈:“她踹我!” 乔奈天生一双泪眼,小时候奶奶带她去看医生,小地方没有大仪器设备检查,医生按照俗话说:“生有泪痣的人最好哭。” 应这俗语,她的眼泪几乎可以一秒下落,马宁话还没说完,乔奈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一串挤着一串往下掉,令马宁看傻。 体育老师见此,抬起满是肌肉的胳膊啪的打了马宁后脑勺一掌:“你好意思欺负女同学?” “不是,高老师我没有……”马宁辩解道。 高老师才不管,“好好的别惹事,接下来考跳高,你离新同学远点。” 心有不甘的马宁只能凶恶的瞪乔奈。 “还看啥!”高老师又拍他一下,“赶紧准备去。” 转头和气地对着乔奈安慰道,“不哭了啊,老师替你教训他了。” 乔奈抽噎着用袖子抹泪,一副我不想哭但忍不住哭的倔强模样:“谢……谢谢老师。” 一刹那间看得高老师自责没有多打马宁一掌,小姑娘看起来特招人心疼的。 。 实际上乔奈真没想哭,可是眼泪不受控制地哗的流下来时,她想总不能白白浪费,不如装得可怜些。 那边马宁和赵承汇合,两人看着高老师对乔奈好言软语地对待,其他同学对他们露出鄙夷,他们分别在对方眼里看见一种憋屈。 恶人他们是做了,可也没讨着好啊。 “M的,”赵承气得磨牙,“我就还不信整不服这土包子。” “来得正好,”女人说,“第一节课还没有下呢。” 梁贞点点头,一只手轻轻搭乔奈肩上,“这是你以后的班主任,何老师。“ 乔奈温顺地招呼:“何老师好。” 何老师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何老师,乔奈劳你多多照顾,她新来陌生的环境,一开始怕是很难适应。”梁贞忍不住再多加一句,他气质出尘,套近乎的俗话在他说起来旁人完全明白出自真心实意,毫无做作的成分。 何老师连说:“放心,现在课还没下,我带她进班级熟悉下。” 乔奈抬头望着梁贞。 “别担心,跟老师去吧,”梁贞鼓励她,“放学我来接你。” 乔奈没有出声,双手分别扣着书包背包带,默默走在何老师后面。 一路上何老师不停问: “有吃过早餐吗?” “刚才送你来的是你哥哥?” “以前你学习怎么样?哪个科目是你的强项?” “你喜欢什么运动?平时爱看什么书?” 乔奈纠结地抿唇,她想一一回答,可她普通话不标准,有点不敢开口,庆幸的是何老师没有介意,当她是内向,说话间人走到一年十班的教室门口,她敲了敲教室门。 教室门本来便是打开的,只是大家都是在上课,讲台上有男老师在黑板上板书,何老师敲门后,那男老师转过头,“什么事?” “新来了转校生,李老师,能不能耽误你三分钟。”何老师歉意地笑着道。 李老师把粉笔丢进讲台上的盒子里,没有拒绝。 “同学们,”何老师直入主题,“欢迎我们班新加入的成员,乔奈。” 讲台下的同学们鼓掌,接着交耳议论,那些目光四面八方的将乔奈包围打量,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件陈列的商品。 何老师鼓动着乔奈说:“乔奈,能不能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 由于这些目光。乔奈手心里全是汗,她面红耳赤,张张唇,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可在何老师殷切期待的眼神下,只得干巴巴地道:“大家好,我……我是乔奈。” 一句话的工夫,她背后冒出细密的汗珠。 好在何老师体贴,知晓一点她的性格,没有再多要求什么,同学们的掌声依旧热情,何老师指着第三组第四排的位置说:“你坐那儿上课,王语蔷你转到后面。” 乔奈慢腾腾地垂头挪在那儿,看她顺利坐下,何老师呼出一口气,打起笑意请李老师继续上课。 黑板上板列着《世说新语》的大纲内容,乔奈匆匆瞥了眼后,将拿出的语文书翻到这里。 她的同桌是位披着期间的漂亮女生,眼睛大鼻梁高,一身墨蓝色校服衬得皮肤白嫩得可以掐出水,一直在认真听课,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同桌被换人。 下课铃刚响,前后左右好几个女生彼此凑到一块,一边小声说话,视线一边往乔奈身边瞟,夹杂几声低低的哄笑,过了一会儿许是闹的动静太大,乔奈的同桌不满的把铁制的文具盒往桌上重砸。 75.诬陷 乔奈用手遮住半张脸, 垂下头想酝酿一下情绪,然而时间有限,小导演作手势让她们快点下场。后面小导演重新找她补拍一段哭泣的采访视频。 乔奈拍完拿纸巾擦眼, 眼泪是用药水滴成, 和她认识的参赛选手们不知情,有的特意跑过来搂住她安慰。 第二轮结果公布,乔奈按照台本里的顺利过关。 回到住处, 六人寝变成五人,有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女生在这轮被淘汰。 对方哭红着眼泪收拾行李,给只相处没几天的室友们每人送上一个钥匙扣作为礼物,女生说:“希望你们能实现你们的梦想。” 她垂头丧气地离开,而留下的人除了乔奈, 其他四位室友更加地没日没夜的练习。每一个人执着地朝着目标奋斗, 她们坚信这是梦想的开始。 拿着剧本的乔奈突然有点不忍心, 凭感觉她认为自己不是唯一一个“内幕”, 也许到头来大家不过是某些人的陪衬,肆意被幕后的资本运转玩弄。 一场游戏而已,乔奈想着, 对这个“兼职”瞬间兴趣索然。 有摄像头在的地方,她假装认真和大家一起在舞蹈室排练,趁镜头不注意,她随便翻翻带来的课本学习。 第三周的比赛内容根据音乐编舞, 这次的组员重新洗牌, 和乔奈一组的只有一位熟人, 跟她同床的小姐姐,别人都喊她Mary。 她们这组实力是所有组当中最差,五人只有乔奈会舞蹈,Mary嗓子好,会弹唱,却四肢不协调,另外三位纯粹靠颜值。 休息时间Mary叹气,躲卫生间抽烟,一脸愁云:“乔奈啊,你说我们该不集体被淘汰吧?” 乔奈对烟味无感,她本来不想进来,被Mary硬拉来聊天,“可能吧。” Mary眼睛一亮:“你不是会舞蹈吗?能不能帮帮我们?” “会和教你们会,两个慨念。” “好吧,”一周时间太短,Mary泄气,拇指弹烟蒂,很是悲伤,“看来我只能走到这。” 她见乔奈总是淡然的态度,“你为什么来参加比赛?” “为钱。” “哈哈哈,这钱可不好拿。” 乔奈不是冲第一名的钱,兼职涉及保密协议,她没解释。 “其实我和你一样,”Mary把烟熄灭,“我缺钱。” 她眼睛盯着乔奈看,“非常缺。” 对她家境情况乔奈知道一点,晚上聊天Mary和大家提起过,她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生病住院,她没钱读大学,一直辗转各个酒吧驻场赚钱。 没有经历别人的生活,无法作出怎样的评价或者安慰,乔奈沉默以对。 想了想,她把自己的课本收拾进书包,一周不能保证大家编出的舞蹈学会多少,试试吧,她跟Mary提议,“练探戈。” 这个学得快,节奏激烈带来的视觉冲击感强。乔奈成为她们这队的编舞老师。 她拆解动作做慢动作分析,乔奈认真时一贯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冷冷的,但是做错动作会抱歉地笑出声,顿时有种春暖花开的即视感。 Mary被这美貌冲昏头脑,扬言要当她粉丝后援会会长。 乔奈:“……” 很快到比赛当日,不再是简单的摄影棚录制,场地选为室内演唱会会馆,现场将有一千多名现场观众嘉宾,除去四位评委的去留选择权,另外增加媒体人投票、观众投票、媒体平台投票。 上场前Mary紧张得抖腿,握住乔奈的手说:“我们一定要一起进入下一轮比赛!一定会的对不对。” 乔奈安抚地笑说:“会的。” 结果当然是不会,她们换上金色包臀裙完整跳完整支舞,乔奈意料之中地被评委淘汰。 同队的四位队员惊住,乔奈是她们当中跳得最好,最不怯场的人…… 乔奈鞠躬给观众和评委道谢,挥挥手要走下去,但是Mary拽住她的胳膊,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哭得泣不成声。 “乔奈,都是我,都是我没跳好。”她哭得梨花带雨,“能不能留下乔奈,是我该走。” 评委们批评的有,安抚的有,感性的观众为这幕抹着眼泪。 乔奈轻笑着回抱她:“没事没事,后面你好好加油。” 之后没有舞蹈比试环节,Mary的路肯定好走许多。 她下台回到宿舍收拾,正式告别一个多月的特殊兼职。 …… 拿回手机,乔奈第一时间给团长孟越凌报备,告知兼职圆满完成。 酷暑天气,盛夏炎炎,孟越凌语气听起来有些怪异:“乔奈,你看娱乐新闻了吗?” “什么?”街上处处杂音,乔奈拦住一辆出租车,报上地址,对着手机接着说:“网上怎么了?” 孟越凌幽幽叹气:“早知道你这么好使,应该找节目组多收点钱。” 等十几分钟乔奈打开娱乐新闻,了解到孟越凌指的什么。她一张捂嘴哭不出来的表情成为当下最火的表情包之一,名为:仙女式哭泣。 并非指哭的美,而是“我很悲伤但我无法流泪的尬哭……” 还有人圈出她训练时候神游,随时上演“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茫然脸,之前的学霸高冷人设崩塌成渣。 前不久她刚上热搜,参加《美少女的诞生》顶着孟玫茵小师妹的头衔颇有关注度,乔奈表现出的反差萌随着节目的热度被更多人调侃,觉得是节目无意安排搞笑的点。 乔奈只是笑笑。 她后面继续关注的唯一理由是为Mary,当得知对方获得第三名时她衷心高兴,当天发了一条朋友圈庆祝,即便她没有Mary好友。 高中同学陆米涵评论:“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追星!” 跟着队形的白晨晨:“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追星!” 一看这两位就没有看过《美少女的诞生》节目,乔奈笑着一人回复一个呵呵。 五分钟后她笑不出了。 孟越凌微信上给她说:“别傻了小乔奈,你这个朋友是带资进组的人之一,名次保前三,你参加前他们特意提过要会编舞的女生。” 想到洗手间里Mary和她说话真挚的眉眼,乔奈深呼吸,打字的速度越来越慢:“弄错了吧,我听她说她家境不好。” “人设,摄像头前说过的话多半不要当真,她爸爸是不可说的身份。” 真烦躁,乔奈删掉朋友圈的信息,对这个可以随意践踏别人梦想和感情的娱乐圈,她第一次产生深刻的排斥,说不出的粘稠恶心感。 此刻开学没多久,她趴在宿舍的床上吹着空调,回忆和Mary相识的点滴,处处都像透着虚假,整个人闭上眼昏昏欲睡。 …… 和乔奈聊完的孟越凌点燃起一支烟,住处的窗外正对市区的街道,日头照得树叶反射银光,日复一日的川流不息。 “按照我的要求说了吗?”他手机里传来堂弟的询问。 孟越凌吐出烟圈,表情寡淡:“送她去参加节目的是你,让我撒谎骗她Mary身份令她反感节目的也是你,孟殷,你要做什么?” “她加入文艺团不小心在节目上露面。” 孟越凌好笑,当他是个爱玩的弟弟,“所以你怕迟早有艺人公司找上她,让她对娱乐圈产生兴趣?” “不只这样。” 他微皱眉,只听孟殷说:“我讨厌那个女人抱她。” 陈述的语气里压抑着不断涌动的疯狂:“她的身边最亲近的人,只能是我。” 香烟燃到尽头,孟越凌食指发烫,他回过神,总像哪里不对,他破格多问:“孟殷,那年你从那个学校浑身带伤逃出来,为什么会第一个找我?” “我信你。” 孟越凌灭了烟,他觉得可能自己是当时的最佳人选。他最有能力成为当时孟殷的靠山,他带孟殷回家找孟老爷子谈话为孟殷担保,还一举使得孟殷的哥哥,孟成澜再无话语权。 想想真是巧合的可怕。 …… 乔奈参加《美少女的诞生》这事在班上引起一阵话题热,学校里面有人认出乔奈,免不了指指点点。 但一般无恶意,有的还会送她东西,要联系方式等。 随着事件过去一段时日,乔奈的生活继续照部就班,图书馆、课堂、食堂、宿舍,四点一线。 直到—— 谣言来临。 不知道是哪里传出,乔奈插入室友焦蓝和男朋友的感情。 谣言乘着乔奈在校园的知名度传播更广,贴吧专门建帖讨论,金融系系花勾引学生会副主席。 美貌是武器,更多时候是一种原罪。贴吧里不少人酸溜溜的讨论: “长得这么漂亮一看就不像正经学生。” “难怪之前宣传片比赛能赢,副主席不正是评委之一吗。” “看了副主席女朋友的照片,我本来不相信副主席会出轨,现在信了。” …… 乔奈极少逛校园贴吧,得知这些的时候,事件已经发酵到全系皆知的地步。 被“小三”乔奈零容忍,室友们当然站她这边,可贴吧里编得有鼻子有眼,真真假假很容易误导别人。 乔奈准备找焦蓝问明白,这时发现焦蓝一周没来上课。 贴吧里又有新跟帖:“原配伤心过度欲退学,好几天没来上课。” 下面全是安慰焦蓝的校友,同时辱骂乔奈能再不要脸一点吗,其他脏话不堪入目。 找不到焦蓝,乔奈接着找对方的男朋友毕浩然。 学生会有单栋的大楼使用,各个部门楼层不同,学生主席办公室在三层,乔奈进去办公室,里面有人在,两女一男,但没有看见毕浩然的影子。 “请问,”乔奈说,“副主席去哪里了?” 办公室里坐着的人视线露骨,其中一位长发问: “那个,你是乔奈吗?” 乔奈站直身子,略有紧张,“是的。” 在场的这些个互相交接了一下目光,又是这女生说:“你等一下吧,浩然可能去洗手间了。” 76.酒醉 乔奈等了大概五分钟, 毕浩然从外面走进。 不似第一次见到他时对方打扮正式, 毕浩然穿着简单的T恤和做旧的长牛仔裤, 他见到乔奈在这里并不感到意外,拉开椅子请乔奈坐, 开门见山, “是为最近传的谣言找我是吧?” 乔奈还没坐下,毕浩然想起什么道:“外面出去谈。” 这里毕竟有外人在场。 两人一起走到校园里一家人少的奶茶店,上二楼更加清净。 毕浩然问:“喜欢什么口味你先点。” 乔奈要一杯牛奶香蕉,常温。 这个天气不贪凉的女生少, 在毕浩然惊讶的眼神下,乔奈说:“喝冰凉的东西伤脾胃。” “这样啊, ”毕浩然笑了笑, 对乔奈生出一丝好感,除去为学生会的工作场合他大多情况下性格比较腼腆, “抱歉,最近误传的那些事给你带来困扰。” 乔奈等着他往下说。 “这都怪我, 当时你参加校园宣传片比赛我把票投给你,其实我考虑的是首先你是文艺团的人,再者你和焦蓝同班, 我们算半个熟人,当然主要是你表现不错,我没想到焦蓝会生气, 任凭我怎么解释她都坚持要分手。” 毕浩然说到这, 无奈又心酸, “她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一直以来遇到的人觉得她身上有利可图都对她献殷勤,可能第一次被人比下去不甘心吧,我经常劝她多交些真心朋友,也不至于眼界狭隘。” “她太任性了,”毕浩然再次道歉,“我会好好说服她,最近我让学校贴吧管理的人在进行删帖,有空我会亲自发公告澄清,给你造成名誉损害确实十分对不起。” 既然毕浩然做出承诺,乔奈达到她此行的目的,奶茶没喝完两人很快一起下楼。毕浩然绅士地为她开门。 返回的路上遇到认识乔奈的人,偷偷对她和毕浩然进行打量议论。 毕浩然行得端正,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他担心乔奈会委屈,然而转眼一看,乔奈面容平静,一身任风雨攻击不折腰杆的傲气,他忍不住地亲近乔奈地说:“下午有空吗?我再请你吃饭赔罪。” 乔奈不能答应:“我们两个现在最好是少接触,免得贴吧里谣言更多。” 毕浩然笑说有道理。 正聊着,校园道前方树荫下冷不丁站着的一个人朝他们看来。 视线如寒刀,对方给人的感觉就像盛阳下的阴暗面。毕浩然刚觉奇怪,便听到身边乔奈的声音:“孟殷,你什么时候来的?” 原来是她的熟人,前面转弯是学生会大楼,毕浩然和乔奈分道扬镳,他不经意间和孟殷的目光撞上,对方眼底阴郁的黑色暴风令他不免心惊,连忙转开眼神 风吹得树叶飒飒的响,孟殷没有穿着迷彩服,只是生活中的休闲常服,一贯他偏爱的黑色系。 他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刚刚这个男生是谁?” 乔奈正常解释:“学生会的副会长,和他在谈一点事件。“ 她还没清楚孟殷怎么又来了。 孟殷的表情没有因为这个解释有所缓和,“副会长?” 乔奈没往深处想,“你今天是逃学来的还是放假?” 她话落,孟殷的气势咄咄逼人,“你喜欢这种类型?” “什么啊,”乔奈为这个天方夜谭的问题觉得好笑。 “是啊,我怎么就忘了,梁贞也是这种类型。”孟殷抱着双臂冷笑,他口不择言提起乔奈最大的禁忌。 乔奈脸色刷地变得难看,“你犯什么病!” “我就是有病,”他拽住乔奈的手腕说,“你愿意给任何机会为什么我不可以?放弃一个梁贞,再来一个王嘉艺,现在是你们学校的副会长吗?” 原来他大老远跑来是找自己吵架,不可理喻,两人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乔奈耐着性子,“你冷静一点。” 她眼底骤起的疏离像滚烫的开水,孟殷缩回手,转眼变脸地笑道:“乔奈,别生气。” 说着自动地退后半步,“我听到一些传言所以误会。” 乔奈没打算和他计较,她看孟殷不像逃学出来,“你放假几天?” “两天,”他垂丧着头,“可我没地方去。” 知道孟殷所在的学校没有暑假,这两天的假期格外开恩,但对于家在北城的孟殷而言比较麻烦,回家时间太短,在南方又人生地不熟。 “越凌和如风在外地出活动表演,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这句话无异于堵死乔奈。 孟殷不刻意阳刚的脸庞做出的忧伤表情恰到好处,他只手食指抵在下巴处,偏过三分之一的侧脸,垂着眼皮,“除了你,我找不到其他去处。” 乔奈:“……” 于是半个小时后,地点公开课课堂。 公开课一般多个班级一起上,学生人数较多,乔奈带着孟殷坐到后排,谁也不会关注教室里混进来校外的人。 按理是这样。向来知晓孟殷蓝颜祸水的乔奈再一次见证到孟殷的本事。 他安安静静坐在旁边,随手翻翻笔记,低头或看着前方老师用来讲课的显示屏抿嘴,期间好几个女生用手机偷偷瞄准他咔咔拍照。 连讲课的女老师也提问孟殷:“第三组倒数第二排,穿黑色短袖卫衣的同学,对,就是你,这个问题你知道吗?” 这下女生们可以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的脸不放。 乔奈连忙用笔刷刷地写答案,她一边写一边示意孟殷念。手写的速度终究赶不上孟殷的语速,她写到一半,孟殷已经把完整的正确答案说出。 老师很满意。 乔奈的笔停住,她惊愕之余同时感到挫败。对方高中最后两年没有接触过课本,大学里所学的课程更不用说。 对比她兢兢业业维持住的学霸成绩孟殷不费吹灰之力碾压,她勉强笑夸地说:“这样你都能懂,真厉害。” 孟殷指着她的笔记:“你这上面有,我恰好看到而已。” 笔记上只是记的简述,若不了解的人根本无法去消化理解它的意思,乔奈酸溜溜地打趣:“你看一眼就明白,简直像天天有学我的课程似的。” 周围翻书声记笔记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放大,孟殷身体僵硬了瞬间,随即咧开嘴干笑:“你想多了。” 他手指按住笔记页面的地方有浅浅的汗湿印记。乔奈撑着头看着老师,没有留意这个细节。 下午的公开课很快到时间,同学们相继收拾东西去食堂吃饭。 窗外面暖红色的夕阳铺洒,孟殷乖巧地等乔奈把老师讲的知识点记完,桌椅的投影在地上越来越长,等乔奈认真写好,伸个懒腰,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吃什么?”乔奈问。 这个点食堂只剩下残羹冷饭了。 她认真记笔记的模样可爱至极,孟殷的眸色越来越深,“去酒店、我请你。” 总要孟殷请客乔奈过意不去,“这次换我请,你吃什么随意点。” 她说得大方,真等孟殷挑了一家学校周边最贵的星级酒店,乔奈当即笑容有点虚假:“我就喜欢你这么不客气的样子。” “是吗?”孟殷轻车熟路地点餐,“那我再加一份羊排。” 乔奈虚假的笑容无法继续维持,咔擦粉碎。 菜上齐她再没心思关注小钱钱了,菜都是她爱吃的,她许久没有奢侈地享受一顿,大学的零花钱全靠自己兼职解决,不够用的时候啃过三餐的馒头。 酒店里缓缓流淌着舒缓的音乐,乔奈这几天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 “要不要喝一杯。”孟殷用开瓶器拧开红酒瓶问。 “你……你什么时候叫的红酒?”乔奈心好痛。 “觉得气氛很好便拿了,”他说的倒无足轻重。 反正酒也倒进杯子里了,不喝更心痛,乔奈接过盛好酒的高脚杯,因为酒量差她每次只抿一小口,不敢喝多。 落地窗外倒映着城市的繁华灯火,乔奈觉得那些路边的灯光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她有些生气:“这酒喝起来像饮料,怎么后劲这么大!” 不喝了,她放下高脚杯,趴着要休息。 “这样睡多累。”孟殷过来扶她坐直,“去楼上,我有开好房间。” 别看这阵子两人和平共处,乔奈从不真正相信孟殷,她挣扎地拒绝,“不用了,我只是有点晕,趴一下就好。” 意外地孟殷很好说话,随她而去。 乔奈迷迷糊糊睡了一会,醒来,邻桌的客人换了一波,她刚睡醒懵懂的拿起手机看时间:晚上九点! 他们足足吃了三个多小时。 “孟殷,”她喊道,对面坐着的英俊男生和她刚刚一样趴桌上,轻轻一推,身体软绵绵地 朝沙发后方倒。 乔奈:“……” 他居然喝得比她还醉! 看在他放假又无依无靠的份上,乔奈充当一回好心人送他到房间。房卡孟殷裤子口袋里便有,开门后把人放倒在床上,她累出一身汗,酒是彻底清醒。 “睡吧睡吧,”乔奈想打人,替他脱了鞋子,站直,床上的孟殷皱着眉头,喃语着,“头好疼。” “活该你疼,你也不看看你开了多少瓶!”都是她的钱!乔奈嘴上抱怨,弓着腰用胳膊把孟殷的头抬起来,醉酒的人呼吸都是热的,她穿的裙子领口低,热浪直拍进内•衣里,她慌忙把枕头垫在孟殷头下。 喃语声消失,她去找空调遥控,调完温度,转过身,孟殷睡姿又变成胎儿的抱膝状。 “别这样睡,”她拆孟殷的动作,“小心落枕。” 孟殷的力气太大,她脱了鞋,跪着膝盖到床上再拆,半梦半醒,酒精发作的孟殷揪住她腰部多余的布料,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别离开我,我害怕。”他压缩得更紧,仿佛要把自己变成小小的一团。 “害怕什么?”乔奈选择旁观。 “你别爱上别人好不好,我看见贴吧里的事件我好难受。”他低泣地捂住心脏的部分,和失去水的鱼一样大口无声地呼吸。 像要窒息一样的难过。 和白天里无所不能又冰冷阴郁的孟殷不一样,他此刻就是一个需要人来安慰的孩子。 乔奈想抚摸他的后背,但她忍住,“乖,放手,我该回学校了。” “不要!” 突然的天翻地覆,乔奈被对方直接抱住压到身底下,睁开双眼和她对视,他的眼睛近距离看到时像黑色的玻璃珠。 “别走。”他埋首到乔奈软乎乎的胸前,“我不要你走。” “孟三岁,你是只有三岁吗!啊!” 啊!这个喝醉了掉年龄的烦人精。 77.校花 乔奈拍打孟殷的后背:“放手。” “不要。” 她动手推人, 孟殷反对地加大怀抱的力量, 勒得她胸口发闷。 “除非你答应我, ”他抬起头,眼珠上蒙着一层雾气,巴巴地看着乔奈,说话的声音脆脆的, 委委屈屈地说, “你不答应我就不放手。” “答应你什么?” “不许爱上别人!” “那爱你是吗?” 孟殷猛点头, 天真地道:“孟殷多好啊, 聪明,体贴, 对你绝无二心。” 噗,乔奈被逗笑, 正常情况下孟殷绝说不出这种话。 “你答应吗?”他小心翼翼地,又期待地等着答案。 “不。” 孟殷瘪嘴, 耸搭着脑袋, 又埋进她胸前,不开心地哼哼。 再让醉酒的孟三岁闹下去真会错过宿舍关门的时间, 乔奈重新推他一次, 这次推动—— 和她说着话的孟殷眨眼间睡熟。 将人重新摆正睡姿,孟殷面部朝上, 双手规矩地放在身体两侧, 他的睡颜总显出无措和痛苦的状态, 眉宇间重重的忧郁, 饱满的唇线抿直,乔奈不小心触碰到他身体,发现他的身体紧绷,仿佛随时能一秒钟起身。 “疼。”他用胳膊遮住眼睛,像在哭。 “这次又是哪里?” 他摸索似地握住乔奈伸过来的一只手,放在脸边往手心一下一下地磨蹭,寻求温暖,“伤口疼。” 卫衣的领口深处那些未消失的疤痕醒目。 乔奈想抽手的动作在看见这些疤痕后颤抖着任他抓住,她另只手掀开他的卫衣,入眼先是腹部肌肉流畅的走线,无一丝多余的地方,然而一道一道交错的有细有粗,有长有短的丑陋伤疤,强行破坏这具原本漂亮的身体。 乔奈放下衣服,看一眼孟殷依旧不安慰的睡颜,她对孟殷抱有的芥蒂随着这些伤口转化为一种说不明白的情绪。 “好疼。”他呢喃着。 像曾经无数个夜晚也是这样渡过。 算了,乔奈坐回床上跟自己说,让他握住吧,等他睡醒再回学校。 却一不小心留到半夜。 她睁开眼,从窗外照进的光线昏暗,房间的灯是熄灭的,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等着等睡着。 稍微挪动一下,搂在她腰间的胳膊用力地禁锢住人。 孟殷毛茸茸的脑袋往她肩头拱,睡得正香,全身只围着一条浴巾。 这人中途醒来过竟然不喊醒自己回宿舍,乔奈生气地一脚踹向孟殷的肚子。 脚底和踹石头没两样,一阵发疼,她没想到的是睡觉中的孟殷会没防备的被她这一脚踹下床,砰的砸醒。 乔奈连忙弓腰去看有没有事,她刚探出头,脖子被勾住,孟殷坐在地上和她额头相抵,哑声说:“怎么这么凶。” 黑夜里直视乔奈的眼睛,眼眸水润有光。 呼吸里都是乔奈身上淡淡的香味,只要手稍微压低,就能轻易尝到乔奈的唇。从他的角度看见乔奈衣口下饱满的粉色的蜜桃,轻轻一掐可出汁。 他眼神几变,听着乔奈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时候醒的不叫我,要是我被查寝处……” 那张唇起起合合,剩下的话他再懒得听了,直接上吻。 彼此的气息一旦交融,像射出去的箭头没有返回的余地,孟殷贪婪地侵城夺池,逼得乔奈相退反抗。 终于伸进去的手碰到最柔软的位置揉捏,乔奈气上加气,再不顾嘴上的轻重。 吃痛的孟殷只是皱眉,毫不顾忌有带血的味道。 反而这血味给了他从所未有的刺激,他缓慢地坐直再毫不犹豫地把乔奈压住,上下摸索她裙子背后的拉链。 乔奈的反抗更加激烈,双手被孟殷抓住一起押向头顶,她用脚,又被孟殷跪在她双腿中间的姿势瓦解。 她除了呜咽没有半点办法。 吻得缠绵久了,孟殷让她换气,低低地笑:“紧张什么,不会真吃了你。” “你起来。”乔奈显然气的不轻,竖眉冷眼。 孟殷卸掉胳膊的力量压到她身上,无奈地说:“你等一会。” 只瞬间乔奈腹部感受到他的东西,又羞又怒,直想推他起来。 “别动,”孟殷倒吸口气。 那东西更碍事了,乔奈身体僵硬。 过了五分钟,乔奈烦心地道:“好了吗。” 孟殷很是苦恼:“下不去。” 安静的夜里任何一点响声都会放大,而孟殷时轻时重的呼吸落在乔奈耳边,她觉得这和噪音无疑,烦躁的想打人。 “能不能借借你的小手。”孟殷亲了一下她的指尖,乖巧地说,“就一会。” 自己却压根没打算听乔奈的答案,不管愿不愿意他已经把乔奈的手引导到他想要的地方。 “你混蛋!” …… 第二天一早,酒店房间飘散着一股散不去的糜烂味,地上地下被单被子混乱相缠。 手机闹钟响了好几次,乔奈困得睁不开眼,闭着眼睛朝手机声源方向摸,摸到一堵结实的肉墙。 她当即睡意消去一半,好整以暇的孟殷拿着她的手机在玩连连看游戏,和她对视,露出白晃晃的牙齿笑道:“早上好。” 好你妹,她夺回自己的手机,身上的裙子经过一夜的碾压皱得不成样,起来整理,想到昨晚上的情形乔奈气得不轻。 之后无论孟殷怎么和她说话她都没回一个字。 下楼办理退房,她站得离孟殷远远的,那些酒店前台的小女生还是对她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 “走吧,”办完的孟殷拉起她的手。 乔奈甩开,孟殷追着她后面,又拉着手道:“别这样。” 她再也不要对孟殷心软,板着脸。 对方包裹住她整个手揉揉,亲了亲,厚颜无耻地和她说了一句悄悄话:“抱歉让你天亮才睡。” “滚!” 孟殷忍笑忍得转过脸。 …… 两天的假期好歹把这个麻烦打发回学校,孟殷舍不得地和她告别。 快走快走,乔奈心里说,面上高冷。 酒店一夜的事导致她对孟殷不冷不热。孟殷倒半点不介意冷场。 坐上出租车车,他打开车窗问站外面的乔奈:“我们当初的合作还没取消对吗?” “什么合作?” “我做你男朋友的事。” 那都是高中时候了,她后面一直没机会提起这个,慢慢也忘记,现在孟殷提起她一下子想了起来,“现在就取消!” 孟殷脸顿时一沉,“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呵,乔奈才不怕他。 不等车开动她便转身潇洒,但是第二天她就脸疼了。 贴吧里的事件经过毕浩然的解释不但没平息,相反吃瓜群众更坚信她和毕浩然的关系—— 没关系怎么会出头维护。 乔奈无解,这事连她的辅导员都有耳闻,某天食堂吃饭遇见,她和辅导员礼貌地打招呼,辅导员问:“你和学生会的副主席在交往?” 乔奈端着餐盘发僵,“没有,只是误传。” 辅导员显眼地松口气:“焦蓝好久没来上课,你知道她什么情况吗?” “听说是生病。” 辅导员点头,“我回头和她再联系。” 看着辅导员背影,乔奈想着这事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 她有点焦头烂额,突然想到孟殷给她说的合作。 这无异于行走沙漠的人碰到水泉,第一时间哪还猜想是否有毒。 她微信上找团长孟越凌询问有没有孟殷的照片。 孟越凌正好有,给了她一张集体照,说:“一年前拍的了。” 没问乔奈为什么要,听语音里孟越凌似乎在某个音乐节目现场,背景音嘈杂。 事件发展得有些顺风顺水,乔奈起了疑心,“孟殷酒量好吗?” 孟越凌:“不怎么好,他爷爷管得严,平时滴酒不沾。” “好的,谢谢。” 接下来她该烦劳怎么把这个合照和她的照片p在一块儿不留痕迹。 她网上寻到一家美工淘宝店出钱搞定,然后用自己的账号回应毕浩然在贴吧里的解释。 “不好意思各位,”她瞧着电脑键盘打下这些话,“这个是我男朋友。” 贴吧后来惊起海浪,不少男生比得知她抢人男朋友还心痛。 一朵美丽玫瑰生虫和一朵美丽的玫瑰被人捷足先登比较,后者更让人捶胸顿足。 谣言当然不会一下子消失,质疑的人同样存在,不过随着乔奈身上发生的另外一件大事,转瞬间掩盖这个热度: 一年一度的全国校花评选出炉,各大名校的女神相继亮相,而南岳学院的代表乔奈高票上榜。 偶尔刷微博看看搞笑视频的乔奈在新学期招新的暑假,刷到了自己被评选成南岳校花,然后报道自己照片成知名大型直男平台,某扑论坛的官方头像。 抱一杯枸杞红茶窝在宿舍的乔奈,茫然了好几秒。 以往网友评选高校校花会结合学校的实力,比如说以前被评选成第一校花的都来自北城著名的两大学府,历史悠久,毕业出来的学生成为各个领域的骨干。 南岳虽说是名校,但在全国范围来讲并不那么突出和拔尖。 乔奈能成为所有校花里的第一名,主要是她之前有一定的曝光率,以她的名字做噱头写出来的稿件会有不一样的内容,网友知道的多,票也跟着多。 这种事导致她的知名度蹭蹭往上涨,南岳校花登上热搜榜第一名,当初拍摄的宣传片点击率过千万。 有了上一次经验,乔奈关闭所有私人账号。 结果有所企图的人联系不上她,统统堵到女生宿舍楼。 乔奈:“……” 张格丹同情地安慰:“长的好看就是这么麻烦。” 这算安慰吗…… 楼下围堵的男生起哄大喊,“乔奈!” 一群人从阳台伸头,泼辣点的女生直接开骂:“神经病啊,天天喊,烦不烦!” 辅导员开会时说:“现在外面很多人混进学校,大家提高一下安全意识,特别是女寝那块。” 所有人看着乔奈,不言而喻。 78.电影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乔奈还没能去堂屋的陶罐里掏出一把碎米喂鸡, 她婶婶便骑着一辆二手的电动车急匆匆停在她门口, 一只脚撑地上, “乔奈, 快,上车,去医院, 奶奶要不行了!” 乔奈书包忘记摘掉, 直接跳上婶婶的座后面,车子轮头险些没有稳住。 她不清楚后面自己是如何走到奶奶病床前,印象里只依稀存在着医院泛黄的地板砖, 奶奶一下比一下吃力的呼吸声。 然后不远处田里的蛙鸣声声叫的聒噪,婶婶突地一声嚎啕, 站身侧的大伯一直用手揉着乔奈瘦小的肩膀, 重复着:“乔奈, 别哭,别哭……” 乔奈哽咽着咬唇,发出呜呜呜的类似破笛的悲号。 因为奶奶的过世,乔奈两天没有去上学, 送奶奶下葬后, 平时往日难得聚首的亲戚没有急着离去, 都坐在乔奈家的堂屋里, 商量她以后的学费。 大人们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沉重, 他们无疑是同情着乔奈,喜欢着她,可是谁家也没能力再多养一个。干脆大伯提议,以后乔奈的学费大家每人平摊,直养到她十八岁成年。 这事一锤定音,于是乔奈一人守着奶奶的老房子,开始轮流吃亲戚家的饭。小鸡被乔奈送给婶婶,这座空寂的老屋子,彻底沉默得像潭深水。 直到第二年开春,乔奈连续几天没去上学,心细的班主任寻上门家访,推开乔家没上锁的大木门,空气里一股陈年泥土的味道,而乔奈倒在地上,那时外面冷雪未化,寒风正使劲作孽。 班主任吓得赶紧扶起乔奈,可小姑娘浑身软趴趴的,一张脸通红,隔着一件破洞的棉衣,体温像烧得正旺的暖炉。班主任抱着她冲往村口唯一一家诊所。 出了这档事,高烧痊愈的乔奈被大伯接到一起同住。 一开始婶婶和大伯对她不无体贴,半年秋收后,今年谷子闹霉病,田里收成不行,婶婶家还有两个在读高三的一对儿女,免不了发愁下半年学费的事。 乔奈某晚半夜上茅房,不小心听见婶婶在隔壁房间和大伯的对话: “这两个月四儿该拿出的生活费一直没给。” 四儿是乔奈的三伯,说的是没有平摊她的支出。 大伯在咂嘴,乔奈想象的出大伯抽旱烟的样子,黝黑的皮肤,锁眉一发不言的表情,似苦难又似慈悲。 “再看看吧,“大伯说,”熬一熬总能过去,四儿家的谷子收的比我们还少。” 婶婶带着哭腔,“还怎么熬,难不成你真去卖血,现在养娃又不像二十年前给半碗米喂活就成,还得供着读书,供着写字,两个都连是拖累,现在又多一个要供,他们偷懒耍赖不管,我们简直要褪层肉。” 大伯没再吱声。秋夜凉爽,乔奈站在门外嘴唇哆嗦着,门缝里透进的月光下,只有她两道眼泪像无声的细小溪水。 第二天婶婶推开房门走出来,就见乔奈静静地站在门口,她不知乔奈是什么时候在的,小姑娘眼睛清澈地盯着她,开口的话令她吃惊: “婶婶,我不想读书,我要去外面学手艺。” 大伯从婶婶后面走出来,披着外衣严肃地问,“你怎么有这个想法,你今年才多大!不好好读书你以后有什么出息!” 以往总和他统一战线的婶婶这次却没有说话,乔奈更加坚持,“我早上和村里王姨说了,她同意下个月带着我去市里的工厂。” 她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厚罩衫,这件衣服还是捡着婶婶以前穿旧的,小姑娘个子长得高,但无奈骨架小,这件衣服完全穿的像一张旧抹布。 她婶婶终于开口:“我帮你买身新衣服。” 这是同意她去了。 大伯拉长脸狠拉婶婶进屋,房门啪地关上,里面顿时吵起来,女人骂起脏话尖利,男人也渐渐处于下风。 乔奈转身扭进她的那间屋子,开始收拾她的作业,红艳艳的满分卷子,一张一张精心叠好的奖状,她把它们都收进一格最底下的抽屉,缓缓地送入黑暗。 在工厂的日子实际上比在学校上课更机械化,婶婶把她送到王姨家时打听情况,王姨给她不厌其烦地讲规矩,要她能吃苦,对老板要说她已经有十六岁,只许说是打寒假工。 乔奈点头,婶婶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手心里湿漉漉的满是汗,一直没有松开。 回去路上,冬季来了,飘起小雪,婶婶半晌对她红着眼道歉:“乔奈,原谅婶婶,下辈子婶婶给你赎罪。” 乔奈摇头,她想伸手去擦婶婶的眼泪,可她另外一只手太冰冷,她举起来,最终选择放下去。 接着几场大雪,村里的路无法通车,王姨说等雪停了再去,办完退学手续的乔奈整天待在婶婶家的厨房里,挨着木炭取暖。 某日大雪初晴,刚放假日的一群学生在门口堆雪人,乔奈从屋子里走出,满片银白的世界,枯枝黒木凌厉地刺破寒空,穿大厚棉袄的学生们在追逐打闹,而她站在一旁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整个人蒙着一层暗淡。 一颗拳头大小般结实的大雪球突然砸向她的脑门,乔奈险险地躲开,刚站稳便听见以前同班的李苗在几步外笑得捂住肚子:“哈哈哈哈……乔奈像个老太婆似的,穿的又丑又脏。” 其他男生轰然大笑,正是虚荣爱美的年纪,乔奈也不例外,她鼻子发酸,屈辱感犹如蚂蚁在啃噬她那点可怜的骄傲,她不甘的,带着发泄似的,从地上抱起大捧雪,捏得紧实,然后要狠狠的砸往李苗。 可是她的胳膊却被人捏住,动弹不得。 抓住她的力气极大,乔奈偏头,对方背着光,面容朦胧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中,穿着一身仿若夹带寒气的黑色风衣,气质凛然,那双捏在乔奈胳膊上的手一半都罩在黑色皮质手套下,露出四截修长白净手的手指,指甲上有纯白的月牙形。 对方好似在笑,语气里有笑意:“你是乔奈?” 乔奈手松开,那雪球落在地上摔散,男人也跟着松手,放开她,补充地说道:“我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 他说的是纯正的普通话,那种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乔奈只在语文课朗读的磁带里听过,但那些声音没有这个男人来得亲切温暖。 乔奈不解地看着他。 对方把她当小孩似的揉揉她的头发,“走,带我去见你大伯。” 那些原本在嘲笑她的男孩子纷纷好奇地打量起和她亲切的这个大人,看出对方不属于这里,他们只在电视里见过明星穿这种毛呢的黑大衣,也只在电视里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而这个青年无疑像是一道亮丽的景色,和落后的小村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乔奈带他进屋,她给客人递上一杯热水,白瓷杯缺了一个口,里面还有井水长年累月造成的黄垢,刚送到客人手上,乔奈便感到后悔,她不安地看着青年,以为青年会嫌恶。 倒是青年安抚似地冲她一笑,那张英俊的脸显得更加耀眼,不过热水他并没有喝上一口。乔奈隐隐感觉出他的教养虽好但藏不住挑剔。 “我去喊我大伯。”她刷地跑出屋。 大伯正在麦场看大缸里的种子发芽情况,远远听见乔奈的喊声,他走过来,问发生有什么事。 “有客人来了,”乔奈呵着雾气回答,“从大城市里来的。” 大伯连忙跑起来,“来多久了?” 乔奈跟在大伯后头,“刚到!” 她从不见大伯这么急迫,当然在大伯和青年打照面时,更没有见到大伯对一个后辈如此尊重。村子里是按辈分排地位,大伯年纪和辈分排的和村长一辈,甚少给村里年轻人面子,却对面前这位青年几乎到了讨好的地步。 青年人很客气,没有端架子或是丝毫清高,他们在大堂里聊了很多话,乔奈没有去听,大人说话一般是不高兴让小孩子插耳朵,她在门外,独自用脚去碾李苗那伙人在雪地上写的骂她的字。 不知过多久,她听见背后有脚步踩在雪地的咯吱响,青年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抬眼看着远处白皑皑的山峦,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问她:“乔奈,你愿意跟我走吗?” 深冬寂静,完全用不上青年说第二遍,可乔奈好似听错:“您说什么?” “你愿意跟我走吗?离开这,我供你上学。” 这声把寂静打得更碎。 乔奈尚在反应中,村里其他一群人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几步远遥遥地冲青年亲热的招呼,好几位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特意来和青年打照面。 青年回身笑着一一回话,他架子放得低,甚至随乡俗说上他仅会的几句方言。 乔奈望着青年的侧脸,眉骨柔和,鼻梁高挺,薄唇张合呵出冬日的雾气,让青年的侧颜笼罩在朦胧间。 该是这样,乔奈想,这样好看的人,该是隔着不真切的虚幻。 这些人拉着青年闲聊,一直陪到晚上,晚饭时,青年又被村里的长辈们让到上席,推拖不得青年只好坐下,村里好久没有如此热闹,满屋子里都坐着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摒弃平时各自的骄傲,客客气气和气地笑说一团,问青年最近的近况。 79.幕后 早上九点, 去往中桥村的高铁。 窗外的风景由城市的高楼大厦渐变成一眼望去无边的梯田, 再穿过数不清的黑色隧道,抵达另外一座城市的边缘。 乔奈身旁座位上摇茉莉睡得正熟, 人靠着椅背, 头歪向一侧, 棕色的太阳帽帽檐挡住她的额头和眼睛。可能生病的缘故,摇茉莉坐上车开始便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 就随她去一趟, 乔奈这样想着。 张格丹给她看完摇茉莉得绝症的新闻视频, 她惴惴不安, 经过一番思想挣扎, 最终主动给摇茉莉电话: “我只是陪你去一次您说的地点, 不代表我会接下电影。” 她语气生硬, 为自己日后的拒绝先做一个预告,而摇茉莉因她的松口已是开心至极, 让助手当天订好去往中村的高铁票, 隔天出发。 她如何说服助理同意乔奈并不知情, 第二天摇茉莉出现在约好的地点,两人寒暄几句, 检票上车,对方吃完随身携带的药, 很快处于半睡眠的状态。 六个小时过去到达终点站,乔奈叫醒摇茉莉下车, 对方歉意地说:“不好意思, 我最近口服的药物里有安眠的成分, 一路来没陪你说几句话,你肯定有点无聊吧。” 乔奈回说:“别介意,我本来不是话多的那种人。” 关键对方身体要紧。 摇茉莉感激似地握住乔奈的手,她的手心温热柔软,一如她的笑容。 从高铁站出口出来,有一辆专门来接她们的银色面包车,车主本地的老人,说话口音重,一直是摇茉莉和他对话。 很快车停在一栋两层小洋楼门口,中桥村属于地方小镇,一路过来都是这种独立的家庭式的建筑楼房、 接待摇茉莉的人早早守在门口等,她们一下车,对方帮着把行李箱提到屋里,还有一位系着围裙的大姐把饭菜都做好了,只等她们洗手吃饭。 餐桌上帮她们抬行李箱的男人频频为摇茉莉夹菜,他们交谈的方言乔奈照样听不懂。 “乔奈,我妹夫问你读哪个大学,你可以叫他陈大哥。”摇茉莉笑着替男人做传话筒。 乔奈抬头看他,说:“南岳。” 男人不好意思地埋头吃饭,看样子不习惯和陌生人对视,他清晰地说了一句:“考上南岳很厉害。” “谢谢陈大哥。” 接下来又没乔奈能接上的话题。 夜深,乔奈洗完澡准备睡觉,摇茉莉过来敲门。 两人的客房相邻,摇茉莉进来她房间,手里端着碗:“明姐煮了银耳汤,给你当宵夜。” 明姐便是今天为她们做晚饭的大姐。 乔奈有点不明白,她接过汤碗说:“您叫陈大哥妹夫,为什么对他妻子要称呼明姐?” “我妹妹过世了。”只浅淡的一句,摇茉莉释然般地道,“过了几年,妹夫娶了明姐。” 至亲离世自然悲痛,乔奈闷声喝一口汤,没有继续多问。 隔天早起看见客厅的桌案上摆着一张照片,是陈大哥和摇茉莉妹妹的合照,女人和摇茉莉的五官相似,看起来更文弱清秀。 照片里两人笑容灿烂,乔奈看得出神,明姐上楼说:“乔奈,下去吃早餐吧。” 她见到乔奈对照片上心倒没什么情绪变化,反而是乔奈有些不自在。 摇茉莉在楼下等她,用过早餐,带她出门。 早上的日头既不灼热也没有冷意,朝霞还未散尽,稀松地像几条薄纱挂在太阳周围,这个点路上更多是赶去上学穿校服的学生。 自行车铃声和公交车铃声交错,乔奈跟着摇茉莉的步子,她没弄懂摇茉莉要带她来中桥村的意义,仅仅是陪她回老家? 摇茉莉带她去的是当地一所中学,不经意遇到摇茉莉曾经的高中语文老师,已经退休在学校当图书管理员,摇茉莉是这位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之一,深有印象,看见她们很是高兴,硬把摇茉莉介绍到高一某个班上做一节演讲课。 摇茉莉哭笑不得,她仿佛回到少女时代,对老师临时起意的想法闹得脸颊通红。 她给高一的新生讲写作方面的心得,结束完,乔奈把买好的矿泉水递到她手里,佩服地说:“您讲的很生动。” 摇茉莉接过水解渴,“我身体不好,没出新作品后一直靠嘴吃饭。” 这个玩笑乔奈实在接不住梗。 下课,同学们围着摇茉莉问起自己关心的问题,有关写作的,有关摇茉莉本人的……五花八门,七嘴八舌,摇茉莉一一作出回应。 乔奈看着辛苦,怕她吃不消,摇茉莉事后说:“和媒体记者的提问比起来,这群孩子简直是可爱的小天使。 “您为什么不让别人来做这些事?” 现在有专门的公关团队。 “《坏女孩》这部作品的一切我都想亲自参与。”摇茉莉抹着额头上的汗,她们正从刚刚的教室出来,“它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她体力不支,没走多久靠着墙轻咳,渐渐咳得更严重,像破洞的圆鼓,每一次的敲击都令人误以为它下一秒马上报废。 乔奈替她拍着后背顺气,“这比您的病还重要吗?” 难道不该好好躺在医院接受治疗? “怎么会,”摇茉莉轻笑,“要是我马上会死,那利用将死的日子去做这件事简直再划算不过,要是我停下来可以多活几十年,我当然会毫不犹豫去医院接受没完没了的化疗。” 她借助乔奈的搀扶下楼,“我可以说比大部分人惜命,但生命的长度快到尽头,人的脑海里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时候,这个念头会成为你的临终遗愿,实现不了说不定死不瞑目,那太惨了。” 乔奈第一次感到自己语言组织能力匮乏。算了,她何必和一个作家计较头口上的胜利。 午饭同样由明姐准备,一起吃完饭,摇茉莉服了药需要小睡一会,她回到客房,明姐正留一部分饭菜装盒。 “是要给陈大哥送饭吗?”乔奈放下手机说。 明姐露出客气和羞涩的笑意:“他工作忙中午没时间回来。” 乔奈不知道陈大哥的职业,但她没好意思多问。 明姐一走,屋子里静得无声,乔奈手机玩腻了一会便想找纸质书看,她能方便找的地方都找了,半张纸片也没,唯一留的一堆书放玻璃柜里却有上锁。 提到这个,回来的明姐和她笑说:“都是你陈大哥放的,只是高中的一些教科书,你肯定不爱看,我带你去附近的书店。” 乔奈狐疑地想,高中教科书至于那么宝贝地上锁? 外面太阳光线强,乔奈摇头:“不用去书店了,我睡会吧。” 今晚再留宿一次她便要回到学校。这一趟中桥村度假乔奈觉得她在白浪费时间。 晚上陈大哥下班,餐桌上酒过几巡,看得出来他心情非常好,带动摇茉莉跟着碰杯。下酒菜不够,明姐去厨房再炒几道。 默默吃饭的乔奈筷子不小心掉地上,她去厨房重新找筷子,站门口听见明姐一边炒菜一边在低声抽噎。 和餐厅里的一派把酒言欢对比,这方小小的厨房充满孤独感,乔奈没有换筷子,她感觉自己没什么胃口接着吃。 离开中桥村之前,陈大哥给她们把行李搬上车,送她们到高铁站,和摇茉莉依依惜别。 “乔奈,”陈大哥转头对她道,“回去好好读书。” 莫名像乔奈的大伯,以前每次从大伯家回去,大伯都是这样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差不多类似的朴素话。 原本是温暖的叮嘱,乔奈想到明姐厨房落泪的一幕,她冷淡地点了一下头。 陈大哥没有发觉,反而摇茉莉注意到了,当高铁开动站台上陈大哥的身影融成和天边一样的风景时,她对乔奈说:“你有话想问我对吗?” 乔奈确实有话问她,“白阿姨,我接下来说的话会很难听,你介意吗?” “没关系,你说。” “我知道您爱您的妹妹,陈大哥当然也爱,可这不是你们对明姐冷暴力的理由。昨晚你们吃饭喝酒,一直聊您妹妹的话题,明姐一个人躲厨房在哭。” “她哭了是吗?” 乔奈不知是不是自己不该多嘴,她看见摇茉莉拆开一包纸巾拿出纸连擦几下湿润的眼角,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昨天我就想取消说服你的计划,并非你哪里的问题,是我改变了,我只要看见明姐和妹夫我便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活生生改变别人平稳人生更残忍的事。” 不止她的声音发抖,“乔奈,昨天是我妹妹的忌日,每年这天,你无法想象我妹夫和明姐是怎么熬过去。” 她继续在说:“我们努力避免悲伤的气氛。” 乔奈无措地搂住她的肩膀,想让她冷静些。 “《坏女孩》的故事原型来自于我的妹妹,白明画。”她扭过脸对着窗户,足足过了十秒她情绪淡定下来,才转回对着乔奈自嘲地笑说,“十来年了我还改不掉爱哭的矫情毛病。” 她拍拍乔奈的手示意没事,叹气,“你后来有看完《坏女孩》吗?” “看到一半。” “还记得剧情是吗?” 乔奈说记得,书里聪明内向的姗姗抑制不了冲动给老师写下一封情书,却落在教室被值日生捡到,万幸的是姗姗没有署名,班主任追查是哪个女生写的,坏男孩林峰站起来顶罪。 “他说是他看不惯赵老师故意用女生的字体写情书作弄赵老师,这件事成为林峰和姗姗心照不宣的秘密,”摇茉莉淡笑地说,“这也是妹夫和我妹妹关系发生质变的开端。你没看后面也好。” “虽然没看,不过看了别人写的剧情分析。” 摇茉莉握着乔奈手的力度微微加重,像是回忆令人痛苦,“书里的结局太美好,和现实完全不是一个样。” 书里的姗姗被赵老师揣摩出心事,故意引姗姗说出实话再在众目睽睽下亲自揭发,林峰痛扁赵老师一顿,被赵老师设计害得退学,林峰担心姗姗怪罪,十年内再没敢见自己喜欢的人。 “我的妹妹……她是被引•诱的,别以为所有的老师都是花园的园丁……畜生披着人皮干出的事能坏得匪夷所思,明画她……高三那年怀孕了。”摇茉莉嘴唇颤着,“她满十八岁不久,高考顺利的话可以考上她最想去的南岳大学。” 乔奈一愣。 摇茉莉自责懊悔和怨恨的情绪轮流表现在脸上: “一纸体检结果下来她成为全校的丑闻。” “赵老师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事业前途面前他把我妹妹形容成一个荡•妇和婊•子。” “我那年在外地上大学,等我回家,明画已经精神恍惚。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恨不得将那个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但冷静下来我发现我没有勇气去做。有人却做了。” 乔奈涩口地道:“陈大哥……是吗?” “对,”摇茉莉沉痛地闭上眼,“他没有成功,当然庆幸他没有成功,即便这样他还是被判决十年有期徒刑,判决下来那天,那个畜生往我们家门口泼上一桶红漆祝贺。” 乔奈被这种人渣惊得说不出话。 “后面如书里所写,十年后他们见面,过程曲折。和书里不同的是至始至终我妹妹的精神状态一直很糟糕,孩子没有保住……当然对我而言自私地想,我从没有期待过这个孩子的出世。” 再紧接着摇茉莉的描述更加浅显,不愿不忍深度仔细去表述里面的细节。 她声音越来越低: “明画和妹夫结婚没两年患上肝癌去世,我去医院看望她,她告诉我,高兴自己不是死在自己手里,怕对不起妹夫。” 因为明画的精神问题到一种无法挽回的地步。 “我和我妹妹读的是同一个高中,前年地震学校塌毁,妹夫放弃另外一个大项目无偿承包学校的复建,要求只有一个,必须按照他设计的建立。学校建成后和十年前是同个样子,一砖一瓦都是。” 所以她心心念念想去学校转上一圈。 “明姐是我妹妹的朋友,当年为数不多支持我妹妹的女人,她因为不能生育被离过婚,加上身体不能劳作,我妹夫说要善待她一辈子,替明画报恩。” 明姐和妹夫比起夫妻更像是兄妹。 “我写这本书是想让人知道,这个世上有的人感情是真正的至死不渝。” 她的妹妹,一直是个好女孩。 乔奈半晌沉默。 80.已换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微风拂动,桌上课本的书页被翻动得哗啦响, 她伸手去压,空无他人的教室, 静静的,她发现鼻子有些酸, 忍着这股冲鼻的酸意,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 乔奈, 你不能再让人看笑话了!她给自己打气,自言:你一定要把普通话给练好! 有了斗志, 她也就不再觉得那么委屈, 站起来推开椅子, 从书包里拿出饭盒按照昨天的记忆去食堂打饭。 她一个人在餐厅坐一张四人餐桌, 环视四周, 萧玉和班上几个成绩好的男生在一块拼桌, 班上其他人明显都是有自己的小团体。 乔奈收回目光, 暂时没有再交朋友的兴致。吃完饭洗好碗,她回教室趴桌上睡觉。 陆陆续续有同学回来,萧玉进来看见她在,问她:“诶,你吃饭没?在食堂怎么没看见你?” 乔奈脑袋枕在胳膊上点了点, 萧玉便转过身和后面座位的人讲话, 直到午休铃声响, 大家开始安安静静准备睡觉。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放学,乔奈把练习册收进书包,数学老师站讲台上提醒同学们回家必须完成作业明天上交。 她挑起一根肩带往肩上套,另外一边空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你找我有事?”乔奈见对方是跟她不熟的男生,在班上从没有搭话过。 这男生身高比乔奈高一个头,头顶的头发剃得极短,能看见头皮的青色,浓眉小眼,脸部轮廓菱角分明,身上校服没有穿正,拉链拉到一半,上部分歪露出一个肩膀,校服裤腿儿挽起,他小声示意乔奈:“老师走了再说。” 数学老师前脚离开,他拍在乔奈肩膀的动作改为抓,指头用力,“新同学,这个……” 说着把手里的练习册摔在乔奈桌上,“帮个忙。” 练习册自然是数学老师刚布置的家庭作业,乔奈摇头,“这个应该你自己做。” 对方恶狠狠地瞪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背因用力而暴青筋,威胁道:“乖乖听话,要是不做,你以后小心点。” 说完拍乔奈后背一巴掌,跟门外几个和他一样不好好穿校服的男生汇合放学。 见到全部过程的萧玉背上自己的书包,“他是我们班上的赵承,天天上课在教室后面偷玩,下次模拟考成绩出来,他肯定不在我们火箭班了,你忍他几天就行。” 乔奈不是软柿子,“班上这么多人,他为什么找上我?” 萧玉看她一眼,接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朝天空望,摊手,嘴上笑了笑。 这笑不言而喻,乔奈握拳,好半晌才拿起桌上的练习册,粗鲁地塞进书包。 今天同样是梁贞开车来接她回家,回去路上梁贞满含歉意的解释今早没有送乔奈的原因,公司总部在北城,此次回国时间虽短,但公司仍是交给他监督一个简单的基站项目,凌晨四点接到通知说项目临时出问题,他只得先赶去公司一趟。 “听李阿姨说你今早有迟到?”梁贞陪乔奈吃晚饭时主动提起这个。 乔奈说是,可能因为早上没有见到梁贞,她这一天都过的不愉快。可是看到梁贞脸上淡淡的黑眼圈,她那点小小责怪的心思一下子消失得干净。 “梁叔叔,”她只在梁贞面前喜欢摆可怜兮兮的表情,“你以后无论去哪里,能不能先给我提醒。” 梁贞夹菜的动作一顿,他自立得早,习惯自由,加上被国外的文化侵染多年,甚至连父母也不能对他提出约束。 不过他没有直接拒绝乔奈,筷子夹的菜转到乔奈碗里:“我尽量。” 乔奈眼皮往下垂,抽鼻子,“可是,我只有梁叔叔了啊,如果梁叔叔也不要我……” 她鼓着腮帮子,圆圆的眼睛里透明的眼泪将落,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无法拒绝小女孩楚楚动人的哭泣,梁贞心软,想到乔奈和平常女孩总归不一样,他只好哄道:“梁叔叔怎会不要你,别哭,别哭,梁叔叔以后去哪,肯定先和你说。” 乔奈破涕为笑:“好!说定了哦!” 她的眼泪瞬间收回去,给因为看见这幕而愣了一瞬的梁贞夹菜,“梁叔叔,你也多吃点。” 接着她甜甜一笑:“我最喜欢梁叔叔了。” 梁贞欣慰,如若不是坐在对面,他真想摸摸乔奈的头顶。 自从乔奈到来,李阿姨准备晚饭都是分两次,梁贞父母注重养生,下午吃饭较早,往往等梁贞和乔奈回来吃饭的点,他们已在楼上各自忙自己的事务。 一个月前梁母新接一笔画单,客户是定居北城的法国老人,喜欢田园自然景色,梁母的工笔写意画向来在景物方面颇有造诣,但是客户不满意,给出答复:“缺乏生活气息。” 梁母的助理维护她,私底下说可能文化不同,审美存在差异,她当时认为助理说的不无道理,画还是要按照客户的要求重画,可她陷入上幅画的死胡同走不出来,完全没有灵感。 她走出画室下楼透气,不经意间瞧见自己儿子和小女孩在餐厅聊得正欢。屋子灯光明亮,餐桌上的饭菜升着袅袅的热气。恍惚间,梁母有种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错觉。 她的画室冷冰冰,俨然死物。梁母轻轻走回了房,暂时没有再管那幅画的欲望。 …… 和梁贞定下一个了不起的约定,乔奈回到房间可以用心满意足来形容,哼着歌拿出今天老师布置的数学题。 她的成绩放在乡下老家的学校属于矮子里头拔将军,转到清海初中火箭班里完完全全不够看,这里的师资水平高,布置的作业难度跟着高。 乔奈一直写到深夜,总算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她伸懒腰舒缓一下,猛然间又听见滴滴滴的警报响。 几乎和昨晚一样,接跟着传来精神抖擞的老人大吼声:“老赵!快把那混小子抓回来!” 熟悉的一阵鸡飞狗跳。 乔奈:“……” 经历过一次也便不再稀奇,她拉上窗,打着哈欠集中注意力算最后这道题,题目做完后又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提前练习朗读课文,至于那个写着赵承名字的练习册,在她洗澡看见自己右边肩膀上红印子时已决定无视。 第二天一早,数学课代表向赵承收作业,赵承双脚搭在前面同学的椅子下方的横杠上,不以为然地说:“找那个新来的土包子要。” 数学课代表是个秀气瘦小的男生,名字叫卢单,看着胆子小不敢得罪人,不问赵承为什么,径直跑来乔奈这。 乔奈把练习册递过去,卢单先例行检查完成度,“不对啊,都没做。” 乔奈直脾气地道:“哪里不对,本来就没做。” 卢单大致明白怎么回事儿,他想提醒乔奈什么话,回头看看坐教室后面嚼口香糖大声喧哗的赵承,他干脆当不知道,将赵承的练习册放到收齐的练习册堆里。 正巧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人高高瘦瘦,四十岁左右的男教师,平常看着严厉又古板,生气时低气压看起来更可怕。 他走进教室先砰的一声把书摔在讲台上,扬起粉笔的灰尘,他黑脸质问:“赵承你给我站起来!你昨天的作业为什么没有做?” 那声砰响惊到了乔奈,但她问心无愧,背坐的笔直。 睡眼朦胧的赵承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直到数学老师问出第二遍,他先是不可置信,再接着一双眼睛像两把刀狠狠瞄准乔奈的背影。 “老师,我忘记了。”他撒谎道。 新账旧账加一起令老师更加愤怒:“明天你让你家长来学校一趟,帮助你长记性。” 像是懒得再啰嗦一句,老师接着道:“上课!” 萧玉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齐齐站直。鞠躬。 下课数学老师刚走,憋了一肚子火的赵承跟暴走的小野兽一样冲到教室前面,使劲踹乔奈的课桌一脚。 桌上的书本水杯哗啦的掉落,旁边的桌子也未能幸免,被殃及池鱼的萧玉拍桌子站起:“赵承你有毛病吧!” 赵承冷笑,“你给老子少嚷嚷!喂,土包子。” 他推搡乔奈,“你挺牛B啊,敢这样耍我!帮我交空本子是吧!” 从小干农活的乔奈力气可不小,她一只手把自己歪斜的课桌轻松拉回原位,另只手拦住挡住赵承准备再推搡的动作,普通话蹩脚的反驳:“我……我本来就……就没答应帮你。” 赵承骂了句脏话,“好,你等着,老子不打女生,但你记住,只要以后老子在十班一天,保证不整死你!” 81.住院 下午四点, 市中心医院, 住院部。 星期天医院到处人满为患,乔奈拿着单子排队缴费, 领了药,交给护士。 “留院观察两天,药水先挂上, 到底了叫我。”护士给孟殷把针插入手背的血管,贴上固定的胶带,抬起头多看了孟殷两眼。 孟殷下巴收得紧, 有点紧张, 像怕针。 护士出去, 乔奈自己找椅子坐, 剧组目前没有她的戏份,来之前她给摇茉莉说了一下便带孟殷上医院。 检查的结果刚才两人听医生提到,旧疾引发, 暂不确定有没有并发症。 “饿不饿?”乔奈问。 孟殷点头, 乖乖的。 乔奈本想用手机点外卖,但看到孟殷安安静静的半躺着,唇色发白。 万一外卖里面有放辛辣的调味怎么办, 她对孟殷说:“我去外面餐馆给您带份清粥。” 孟殷又点头,看着更乖了。 乔奈买完饭回来,孟殷已经躺下睡熟。 原本她是打算买完饭和孟殷说一声直接回剧组, 现在看到孟殷睡着了一脸疲惫, 她反而不忍心打扰。 乔奈坐原地没事用手机玩消消乐, 静音。 药水到底她出门叫来护士,拔掉针头的时微微刺疼,孟殷眨了眨眼睛,适应光线,悠悠转醒。,“嘶——” 护士用沾红药水的棉签止血,笑,“小帅哥怕疼啊,隔壁十岁的小孩打针都不怕的。” 孟殷住的单间病房,最贵,他长得又好,护士想和他套近乎。 他没回答,看着病怏怏的,护士当他是身体不舒服,没觉尴尬地走了出去。 “我不怕疼。”孟殷垂着眼睛说,“我只是手背比较敏感。” 乔奈把手机揣兜里,“我没笑。” 真的。 一点信服力都没有,孟殷转过身背对着人。 “你学校那边请了几天假?”乔奈清了清嗓子。 “一天。” “明天就回去?”那未免太吃不消。 “等下我给爷爷打个电话。”孟殷说着,咳起来。 乔奈把病房里的空调温度调高,看到桌上冷掉的粥,“你晚饭还没吃,我重新给你买一份。” 这粥用一次性盒子打的包,无法用微波炉加热。 孟殷摇头:“不吃,胃有点疼。” 那肯定是饿过头导致,乔奈坚持再买一份,她把新买的粥放桌上,“你好歹吃一点。” 孟殷背靠着枕头,眼盯着被单,默声抗议着不想吃。 这人不止喝醉了犯小孩脾气,连生病也是。乔奈心里有气,看在他生病份上暂时不和他计较,端起碗,舀一勺吹凉,递到他嘴边:“你确定不吃?” 这次肯合作地一口含住勺子,眼睛盯着乔奈,有种将她拆骨的侵略感,她只敢看粥面。 说好不饿,倒老老实实吃得干净,乔奈把空碗放一边,递给他纸巾擦手。 “还要。”孟殷意犹未尽。 乔奈手酸,“我买了这次你自己吃。” “那我不吃了。” “你幼不幼稚!” “幼稚。” 有脸了居然,乔奈忍着,看手机时间,“八点了,我该回去了。” 孟殷的脸色一秒变差,“你丢我一个人在这?” 乔奈心说我不是你的监护人,再说你几岁了还需要人陪,她搬护士的话现学现用:“人家隔壁十岁的小男孩都一个人睡觉。” 孟殷大声反驳:“那是他没女朋友。” 乔奈:“……” 谁你女朋友! 她发现孟殷向来得寸进尺,拿起自己的单肩包,乔奈道:“老老实实睡一夜,明天我再来看你。” 孟殷翻身,没理。 单间病房除了桌椅和床,瞧着空荡荡,他像一叶海上小舟里的潮湿水藻,困在自己的阴冷世界。 乔奈走到房门口停住步,“孟殷?” 孟殷依旧不理。 好一会病房里除了他的呼吸声再没其他声响,他目光瞟向门口,没人在。 他一双眼睛一直朝着门口方向看,固执地不肯关门。 抿唇,孟殷轻咳。 请假前赵启星叨叨絮絮:“你干嘛啊孟殷,平时训练强度够大了,你他妈不要命晚上不睡觉继续练?!” 他没说什么,坚持几晚,缺觉加没轻没重的训练,成功“引发旧疾。” 出来时赵启星简直快无话可说:“你迟早为她弄死自己。” 他现在就快死了,只要远离乔奈一分钟、一秒钟,他就觉得灵魂缺乏完整,随时不是自己。 一个人躺着的孟殷,头顶的灯光虚晃,他双眼直视灯,迟迟一分钟没有眨眼。 强迫自己想其他的事——灯光——灯管——爱迪生——哪个国籍——旅游——乔奈…… 不是,重来。 灯光——白色——彩色?——乔奈…… 重来。 灯光——乔奈…… 乔奈…… 想要她,得到她。孟殷抓紧床单握拳。 “我回来了!”门口出现熟悉的身影,不慢不急的语气,“我买了毛巾和牙刷,回剧组拿了一件我的T恤,你应该能穿,大码的,纯白的。” 孟殷对乔奈的去而复返有瞬间的呆滞。 “发什么呆!”乔奈将装东西的袋子放好,“你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这次我回剧组今晚不来了。” 迟迟没听到孟殷的动静,乔奈正疑惑着,猛然对方冲来跪在床上从身后抱住她,恨不得要她勒进血肉里。 “你松手,弄疼我了。”乔奈最讨厌他动手动脚这点,惊呼完生气的抱怨。 孟殷贴着她的后背,埋头,“我怕一个人。” 他越来越爱示弱,乔奈偏偏心软,“要不我们互换手机一晚上,我手机里有十几集连续剧。” 乔奈很少看剧,下载到手机纯粹为了学习演技用。 孟殷没说好没说不好,乔奈自作主张伸手进他的风衣口袋里摸索,她被抱着行动有限,动作力度不好掌控,总没找到口袋的入口。 她温热的手心在孟殷的身上蹭来蹭去,跟小火苗似的到处引火。 孟殷嗓子哑了,捉住她的手说:“不要闹。” 但没有一点气势。 乔奈抽回手继续摸,“快点给我,换完我要走!” 再晚地铁和公交都没了。 然后孟殷的呼吸加重,她接触到的身体的心跳,感同身受地传过来—— 砰——砰砰—— 她才意识自己的手心贴着的躯体只不过隔着一层轻薄的打底针织毛衣,贴实了是硬邦邦的肌肉。 乔奈触电似的要收回,然而晚了,孟殷红了眼直接拖他上床,对视间,来势凶猛的吻毫无怜惜地闯进她的垒地。 她挣扎,孟殷压腿。 想叫停,发出的不过是呜呜的暧昧响。 只能等到孟殷亲够,舔了舔她微肿的唇,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黑色的手机交她手上,笑得厚颜无耻,“给你的。” 乔奈眼睛里直冒火,手里的手机冰凉,她第一想法是砸碎。 她举起手,孟殷比她快一步的压住她胳膊,“建议你看了再丢。” 孟殷拿回手机解开屏幕锁,放乔奈面前。 看一眼乔奈便血冲大脑,立马抢,“你有病啊!” 他竟然趁她睡着的时候偷拍,背景还是在酒店的床上。 孟殷双腿跪在她身体两侧,她当然抢不到。 “你再这样,我以后绝不理你!”乔奈瞪着眼睛。 放孟殷眼里和小白兔瞪人有什么区别,不过他配合地露出害怕的情绪,“我……我开个玩笑……你要砸便砸好了。” 手机上交,乔奈示意孟殷起来别压着,手机她没砸,但手机的壁纸她删掉重换。 …… 孟殷连住两天医院,医生暂没有观察出有其他问题,办理出院手续。 “我不想回去。”他头枕着乔奈的肩膀,贴着乔奈走。 乔奈对前天的吻耿耿于怀,眼下爱理不理,只顾收拾着东西。 前台的护士们掩嘴偷笑。 “不回去不回去。“孟殷嘟囔几遍。 乔奈东西弄好,一巴掌糊他脸上,“走开,你烦不烦。” 巴掌起的重,落得轻。 他偏要烦,继续贴着。 一路贴到医院门口,乔奈说:“够了啊,孟殷,你快二十一岁了,你看看……” 她指着旁边走过的小朋友,想起什么硬收回后面的话,“你就不能正常点成熟点!” 孟殷打个哈欠,听得好腻。 乔奈:“……” 靠,她的好教养喂狗似地憋出一句脏话。 这位生病闹脾气的巨婴,总算被塞进出租车。 乔奈挥手:“以后别来烦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担心他跑出来,乔奈对司机师傅说:“您锁好门,快点开!” 孟殷幽怨的目光:“……” …… 不用再伺候烦人精,乔奈顿感轻松。 原该这样—— 晚上突下一场暴雨,乔奈在的房间吊顶防水出问题,床单全湿透。 酒店的服务员一个劲地道歉。 大晚上不想闹得兴师动众,乔奈说:“没关系了,你们有其他房间吗?” 今晚赶上情人节,酒店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服务员的歉意更加诚恳。 隔壁房间门开,穿粉色睡裙的少女热情地说:“乔姐姐,你和我睡吧,和我同房的那个女生今天不在。” “好的,谢谢安妲衣。” 乔奈去到隔壁房间,安妲衣是掩饰姗姗高一到高二期间的小演员,未满十五岁,一脸胶原蛋白,清丽脱俗。 安妲衣明天有戏,她上床的早,乔奈梳洗完,她放下在温习的剧本,咯咯地笑说:“乔姐姐,上次来找你的那个男生是不是你男朋友?” 乔奈的一句“不是”由于安妲衣亮晶晶的眼睛,连忙转口:“你为什么这样问?” 心里吐槽,孟殷脸的杀伤力已经到老少无差了吗! “乔姐姐,他有对你表白吗?”她用被子盖住半张脸,“他找你之前,站几米外足足看了你半个小时,就是用这种……这样子的眼神……” 不愧是娱乐圈的小戏骨,眼神的精髓瞬间表达出来—— 霸道、炙热、夹杂阴狠的疯狂。 乔奈退后半步跌坐在床。 安妲衣说:“感觉深情到……可怕的地步……” 82.艺人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体育老师示意安静,手上的夹板夹着一张薄薄的登分表, 等去搬器材的五位男同学回来,她道:“先考四百米,十一人一组的考, 分五组,念到名字的上前。” 乔奈排第三组,和她一组考的其中就有孟殷和赵承。 想到赵承之前说的那些话, 乔奈便觉得赵承看她的眼神像毒刺, 浑身不舒服。 她在操场的赛道上就位, 体育老师拿秒变准备计时, 一声令下大家嗖的朝前冲,眨眼便跑出去几米远。 乔奈扎头猛着劲向前跑,原本在前面的赵承步子放慢, 故意等着她一样, 她立刻心生警惕。对方真是明摆针对着她来,离起点已跑了百米,体育老师站得远, 赵承找准这个机会靠近她。 “嗨,土包子,”赵承笑意发冷, 眼神不怀好意思。 她使劲往前追, 想离赵承远些, 此时赵承伸出胳膊,用力推她一击。 第一次只是让乔奈脚步踉跄了一瞬,她拼命向前拉开拒绝,赵承追上来,又使劲推一次。这次乔奈险些摔倒,但好歹站稳了,旁边有同跑的其他男生看见,对乔奈不无同情,但畏惧赵承,不敢多管闲事。 赵承没想到偷袭乔奈两次都没用,急得眼睛里冒火,他一不做二不休,冒着被老师发现的危险,试图抓住乔奈的胳膊然后把人狠狠推地上。 可乔奈不是城市里娇滴滴的小女生,她常年干农活腿上有力气,眼下跟被狼追的兔子似的,激发出全身的潜能,硬生生甩开赵承十几米远。 赵承:“……” 于是考完和没考的围观的同学们,突然发现某一道蓝色旋风从队伍的后面冲到前头,甚至遥遥领先。等乔奈跑到终点,体育老师点头:“不错。” 低头刷刷记分数。 跑完八百米乔奈胸口跟大石压着一般缺氧,小腿打颤,好半天缓不过劲,别的女生跑回来有好朋友搀扶,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撑着膝盖……等等,好像不止她…… 她偏视线,看见孟殷在她身边,也是撑着膝盖喘息,少年因出汗脸颊薄红,侧面看垂眼的眼睫毛又翘又长。 好美,乔奈心里惊叹,怎么会有男生长得比娃娃还精致。她看得直发愣,冷不丁孟殷出声:“再看,按秒收费。” 乔奈连忙转过头,她穷,不敢看。 孟殷瞥了她一眼,缺氧的感觉缓和些,人站直,那种隔绝外人的冷漠犹如无形的墙壁把他圈在中间。 乔奈刚想问孟殷四百米成绩怎么样,但见对方冷冷的,她没好意思开口,一分钟后就见一堆女生围向孟殷询问成绩。天天半夜玩离家出走的人应该差不到哪去,乔奈心想,然而下一瞬听见萧玉走过来说:“你们不要问了,孟殷是最后一名。” 乔奈:“……” 难怪跑了五年都没成功。 反观孟殷没什么失落的情绪,最后一名对他而言丝毫没有影响。 接下来考跳远。 乔奈跳远成绩一般般,体育老师就站旁边看着,赵承做不了小动作。 接着是仰卧起坐,两两组队,班上女生队伍落单一个人,好巧男生也落单一个。 “你们两个一组吧。”体育老师道。 这其中就有乔奈。 见那个男生不是赵承,乔奈松口气,对方大方地躺在军绿色的长形垫子上,在考试开始前友善地问:“应该不认识我吧?” 乔奈摇头,她对坐教室后面的很多同学没有印象。 “我叫马宁。”男生自来熟地介绍自己,“你第一天来我看见你轻松换水桶,特佩服。” 乔奈被夸得有点脸红红,她压住马宁的双脚,小声道:“这个力度可以吗?” 马宁连说可以,夸张地哇了声:“你好心细。” 乔奈更不好意思了。 男生组考完,轮到女生,乔奈拘束地躺在垫子上时,马宁安抚她:“别紧张,正常发挥,我相信你能行。” 这是这个班第一个对她表示出真切关心的人,乔奈心生感动。 体育考试一声下令,女生们齐齐地开始仰卧起坐,嘴里计数。 凭乔奈的气力,一分钟做三十个不成问题,她原本信心满满,直到脚腕处传来一股剧痛,她正要提醒马宁注意力度,突如其来一道嘲讽:“土包子。” 前面表现出体贴善意的男生,此刻厌恶地盯着她,张嘴又说出两个字:“傻B。” 乔奈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这个马宁,她心想到什么,满眼寻找赵承,果不其然见到男生人群里赵承堆满嘲弄的脸。 一伙的!乔奈肯定,她挣扎,双脚却被马宁更加压得死死的,见她这样对方很是开心。她想告老师,马宁看出她的想法,说道:“你告诉老师,老师也不信。” 相反生事会惹老师不喜,他抓准乔奈自卑的弱点,一击即中。乔奈咬牙,只好当脚上的痛楚不存在,一板一眼地做仰卧和起坐。 她表现的越好,马宁手上的狠劲越大,痛意源源不绝,乔奈挺过这无比漫长的三分钟,老师喊结束,而在马宁因手抓的太久有些松懈的那刻,乔奈瞬间抬腿,猛然地往马宁胸口狠踹一脚。 她踹得又快又准,马宁往后双手撑地时才反应过来,瞬间羞愤地跳起:“乔奈!” 这喊声不大不小,引来体育老师从前面走过来,视线来回扫了一遍,问:“咋回事?” 马宁指着乔奈:“她踹我!” 乔奈天生一双泪眼,小时候奶奶带她去看医生,小地方没有大仪器设备检查,医生按照俗话说:“生有泪痣的人最好哭。” 应这俗语,她的眼泪几乎可以一秒下落,马宁话还没说完,乔奈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一串挤着一串往下掉,令马宁看傻。 体育老师见此,抬起满是肌肉的胳膊啪的打了马宁后脑勺一掌:“你好意思欺负女同学?” “不是,高老师我没有……”马宁辩解道。 高老师才不管,“好好的别惹事,接下来考跳高,你离新同学远点。” 心有不甘的马宁只能凶恶的瞪乔奈。 “还看啥!”高老师又拍他一下,“赶紧准备去。” 转头和气地对着乔奈安慰道,“不哭了啊,老师替你教训他了。” 乔奈抽噎着用袖子抹泪,一副我不想哭但忍不住哭的倔强模样:“谢……谢谢老师。” 一刹那间看得高老师自责没有多打马宁一掌,小姑娘看起来特招人心疼的。 。 实际上乔奈真没想哭,可是眼泪不受控制地哗的流下来时,她想总不能白白浪费,不如装得可怜些。 那边马宁和赵承汇合,两人看着高老师对乔奈好言软语地对待,其他同学对他们露出鄙夷,他们分别在对方眼里看见一种憋屈。 恶人他们是做了,可也没讨着好啊。 “M的,”赵承气得磨牙,“我就还不信整不服这土包子。” 班上人对此还议论过,大家说萧玉肯定不喜欢那个土包子,毕竟哪个漂亮女生想和土包子做朋友。 乔奈每每听到这种言论,心里又难过几分。 连续几日阴雨天难得出太阳,星期天她和家里的李阿姨晒被子,草地绿茵,阳光生暖意,李阿姨和蔼地和她聊天,告诉她女孩子一定要爱干净,梁贞喜欢干净的女孩子。 悬挂着的被子下方一角被乔奈捏住,李阿姨说的话句句良言,和她奶奶叮嘱教导的方式如出一撤,乔奈乖巧地听着,认为自己确实有很多需要进步的地方。 “李阿姨,”她鼓起勇气问,“我是不是很土气?” 李阿姨准备用鸡毛掸子拍棉被,她笑着让乔奈走远一点,手上用力拍打着被子道:“怎么要这样问?” 乔奈找出个最典型的问题说:“同学们笑我普通话不标准。” 这话把李阿姨逗乐了,“难怪你每晚在房里念课文,这算什么事,你等下和梁贞说说,让他给你买一个录音机,你天天跟着广播学就好。” 乔奈当即眼睛一亮,她立刻去书房去找梁贞,敲门后,她瞬间后悔了,她这么多的要求会不会给梁贞添麻烦。 所以等门一开,梁贞看到的是她站门口欲言又止,满含忧愁的神色,像个小大人似的,梁贞好笑,手搭她手上让她进来,再三询问,总算是听出乔奈的来意,梁贞不觉得买录音机有什么错,但他要告诉乔奈:“各地有各地的生活习俗,北城也有北城的文化,这里的人不习惯你的一切是正常的,可你不需要为你身上的所有感到自卑,你的一切都是你的家乡赋予,不过学习普通话梁叔叔支持你,入乡随俗是人学会适应环境的第一要素。” 乔奈那颗跟着天气一起阴沉多日的心情,由梁贞的一席话明朗成晴空,“我会努力改变自卑的习惯。” 她这样发誓。 新买的录音机当晚放在她房间的桌子上,乔奈给自己定一个每日朗读的计划,决定寒假后她的普通话一定要让全班同学刮目相看! 83.替换 有经纪公司介入, 网络上乔奈的黑料迅速平息。 关于解释, 乔奈暂时不急, 现在电影没有上映,有人讨论顺便增加电影热度。学校里焦蓝早已回来正常上课。 电影渐渐拍到中期剧情, 乔奈的演技慢慢有所提高, 走位等技巧逐渐熟练。 摇茉莉担心给她的压力大, 私下和她喝茶聊天说:“演技这块你不需要多成熟,我下定决心要找你便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你只放心轻松地去演,你身上的青涩感正是我想要的, 没必要太在乎演技,那样相反丢了味道。” 虽说如此, 乔奈仍旧遇到一个难题: 剧本里的姗姗在高三毕业前对林峰开始抱有好感,因为误会两人十年后公司的酒会上相遇,该怎么诠释出那种感情呢? 她唯一爱过的人只有梁贞, 这种感情克制压抑,乔奈不敢外放。 姗姗的爱情经过十年的发酵,是火是光, 每个细胞里都在诉说思念。 果不其然, 拍摄这个情节时,导演喊卡的次数超过二十遍。 群演累,搭档更累。 “导演——”站乔奈对面的乌清粤说, “先让乔奈休息一下吧!” 导演默许。 乌清粤接过助理递来的保温杯喝水, 一边指点乔奈:“你见到我, 镜头会给你表情特写,你现在做做五官放松。” 乔奈鼓鼓脸,皱皱眉,转动眼珠,然后呼出一口浊气,“好了,我试试。” 乌清粤说:“开始!” 乔奈抬头,像见到不可思议的事件,呆愣几秒,眼中泪光闪烁。 “不行不行,”乌清粤崩溃地说,“你不能哭,你不是哭知道吗?咱两分开十年,和喜欢的人再相遇,你该高兴,不是哭丧着脸,哭也不是你这个哭法。” 乌清粤胖胖的男助理说:“喜极而泣。” 乌清粤:“对!喜极而泣。” 乔奈苦笑:“我……我一时之间,调动不出来这种情绪。” “你酝酿酝酿。”乌清粤只得这样讲。 深秋天气冷,大家裹着厚外套,戏里演的是夏天,乔奈穿着职场上的黑色小西装,葱白的长腿露外面,她直打喷嚏。 可可姐给她安排了随身小助理,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论年龄乔奈要喊对方一声姐,但岁数相差不大,两人都是互相喊全名。 “陆离,”她说,“帮我拿一下外套。” 肩膀上很快披上一件黑色妮子大衣,乔奈头也没转地说:“谢谢。” 感觉这衣服尺寸不对,尚有余温,她愣了一瞬。 “刚才在聊什么?”低音闯入耳蜗,连带那若有若无的温热呼吸。 乔奈回头,孟殷笑意盈盈,两个月没见,青年似乎长高了一点,头发更短,脸部轮廓鲜明起来,骨架纤瘦。 “你怎么进来的?”和上次的问题一样,乔奈问完孟殷没回。 “乔奈,准备好了吗?”乌清粤说,他看了眼孟殷。 孟殷对他微笑,他笑起来似乎男女通吃,乌清粤为此晃神一秒,他从全国拔尖的电影学院毕业,加上娱乐圈混迹了几年,他生活里见惯俊男靓女,此刻居然顿觉说不出的惊艳。 他颔首礼貌示意,还是对着乔奈说:“我们把刚才的戏再对一对。” 乔奈开始念戏里的旁白: “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想过无数会和林峰相遇的场景——在大家共同的家乡街道、在商城、在同学的结婚典礼上……但此时此刻,林峰就站在她的面前,只不过两人隔着一道身份的壁障——他是她空降的顶头上司。所以,以前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差等生,再不会让自己能高高在上。” 她握着剧本的手颤抖,缓缓地,抬起眼眸…… “不对!”乌清粤再度崩溃,“你这眼神像咱两有八辈子的仇。” “噗,”男助理没忍住笑,“要吃午饭了,等下再练习。” “你得深情,”乌清粤说,“想象我是你的爱人,深情,爱我爱到……” 他说一半顿住,乔奈身边青年目带凶光,连那笑也是令人发毛。 “先吃饭先吃饭。”男助理催促,乌清粤再去看,这青年的表情客套地微笑,仿若刚刚不过错觉。 午饭时间。 乔奈领两份盒饭,一份递给抢了她座位的孟殷,“吃吧。” 他不接,仰视地盯着乔奈。 身边剧组的人来来往往,乔奈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不吃我放地上。” 孟殷含笑接过,他手指细嫩,如上等的白玉关莹莹。 这人天天训练的手看起来比自己的还娇贵,乔奈难以相信。 孟殷说:“你演戏遇到瓶颈?” 没有座位,乔奈站着吃饭,扒拉盒饭里的菜,“我一个新人,最难演的肯定是感情戏。” “这有什么难的,”孟殷不急着吃饭,“等下有空我再陪你练习两次。” 急着吃完赶去拍戏,乔奈含糊地随口应了。 接下来还是刚刚这场十年初见的戏份。 导演问乔奈有没有准备好。乔奈自己都不确定,但她点头、 开拍。 公司的酒会,林峰站在台上,自信潇洒地宣布自己即将是该公司分部的总经理。 站在人群里和朋友碰杯的姗姗仰头去望—— 震惊、不可置信、深情……一一浮过她脸上的神色。 “咔!”导演喊停,“乔奈,太夸张了,我们这不是偶像剧。” 乔奈羞红脸。 事实上她以为自己能过。她分不清演戏偶像剧的演法和电影的有什么区别。 乌清粤鼓励她说:“比之前好多了,有品质的电影演技上来讲导演会追求含蓄、真实,你再揣摩揣摩。” 乔奈应下,这场重新开拍。 “天呐,她到底要重拍几次。” “无语了,上午到现在,她能不能行,我累死了都。” 工作人员的抱怨声不大不小,刚好够她听到。 乔奈刹那间集中的注意力崩成散沙,她举手,“抱歉导演,我想再等一下下。” “有没有搞错啊,又来。”又有工作人员说。 导演脾气耐心都好,她只默了几秒,答应:“你好了再举手。” 乔奈冷静,冷天她鼻端沁出汗,助理陆离用粉扑赶紧为她补妆,手忙脚乱:“乔奈你别慌啊,淡定淡定,咱深呼吸,深呼吸!” 陆离长一张娃娃脸,说话轻轻脆脆的特别好听,像一碗凉水刚好浇灭她心头的燥火。 乔奈说可以了,道了谢。 她举手,又一次开拍。 音乐顿起,酒会里的人言笑晏晏,林峰自我介绍,一句一顿。 镜头还没有转向乔奈这边。 快想想,乔奈安慰自己,快想想——十年见到深爱的人,怕是梦怕解不开误会…… 她紧张的心跳如鼓,余光不经意扫到冷淡坐到一旁的孟殷。他坐人群外面,双腿随意交叠,视线和乔奈的视线相撞。 仿佛有一道闪电在乔奈脑海里轰然乍现—— 她记得高二的寒假见到孟殷上门拜年的场景,肤白如雪的少年戴着羽绒服上白毛边的帽子,他睫毛上的雪尘融化,湿了睫毛,一双黑潭似的双眼轻飘飘略过乔奈所站的地方。 那时她和孟殷势不两立。当时她看不透少年眼睛里的情绪,只以为是一贯的冷漠。 眼下意外和她剧本里感情融合。 她如一面镜子照仿出孟殷的神色——貌似冰冷的,淡定的,旁人看不出异样的态度。 镜头转向她,她还是这样的神情,只是唇紧抿,脸部的肌肉细微的抽动,胸前起伏不定: 姗姗看着林峰,视线只短短落了几瞬,又转回看往旁边,又控制不住地转回。 乔奈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咔——”导演激动地大喊:“过——” 有人推动乔奈:“可以休息了。” 乔奈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落。 她用其他陌生群演递来的纸巾擦干净眼泪,刚才的感情有点沉重得令她踹不过气,压根没有幸福感。 “你完成得相当出色,”乌清粤毫不吝啬地竖起拇指。 导演高兴地道:“来,大家给乔奈鼓掌,这个镜头真的棒!” 她对在片场的唐姐说,“看看,还是原石好打磨,演技有创新。” 唐姐满脸自豪。 接下来不是她的戏份,乔奈走到一边,踢椅子腿,对孟殷不满道:“你坐半天了,能让一会不。”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孟殷的脸色现在黑得能滴出墨汁。 乔奈心惊:“你咋了?” 助理陆离给她递一瓶水,她给孟殷,“渴了?” 孟殷凉凉地斜她一眼。 乔奈道:“行行行,你坐,你坐。” 这哪是探班,分明是大老远来摆大爷的谱。 “我要和你对戏!”孟殷握住她的手腕,“就现在!” 乔奈:“……” 化妆间。 确定里面没人休息,乔奈递给孟殷剧本:“我找别人借了一份,你演林峰,帮我提前练习下一场。” 这房间里有张长沙发,有时候会有女演员进来躺上面睡觉。 乔奈坐下,“翻到七十二页。” 她另只手拿着水瓶,喝口水,吞咽后说:“从‘你是卓姗姗?’这句开始。” 乔奈正说着,抬起眼皮,只见孟殷解开咖啡色衬衫颈部第一个纽扣,舔唇,“办公室part对吗?” 84.嗯哼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乔奈前面有男生女生跳过去, 发挥不好也能平稳落军绿色的垫子上, 轮到她,她先仔细检查垫子, 确定有没有问题。 弄完这些, 她开始离远点冲刺预备,体育课代表扬磊站一旁帮忙调杆子。 乔奈深呼吸,起跑, 似一阵风冲到杆子前,刷地一下停住脚。 “怎么了?”高老师问。 乔奈挠挠头,“不好意思老师, 我再准备一下。” 高老师同意, 乔奈回头瞅那杆子, “高老师, 我觉得这杆子有点不对,比刚才高了些。” “是吗?”高老师上前看,还真高了五厘米,在跳高项目里一厘米的细微差距都能影响到结果。高老师对杨磊道:“调错了,往下降。” 杨磊按照吩咐做,同时看了看乔奈,目光含着深意。 “小姑娘眼神还挺好的啊, ”高老师笑着夸乔奈, “继续跳吧。“ 乔奈说好, 她之前看杨磊和赵承在一块嘀咕,直觉有种危机感,刚才不过是她试探的提问,没想到杨磊确实有在针对她。 她再次冲刺,起跳,停。 高老师皱眉:“不要怕,跳过去没事。” 乔奈摇头,旁边在她后面考的同学各个不耐烦,有催促的,有议论的,有表现冷漠的,她对这些置之不理,依旧对老师说:“高老师,那个跳高杆又高了。” 高老师上前检查,还真是,他不满杨磊“你怎么弄的?” 体育老师一米九多的高个子,身材肌肉扎实,寒脸时说不出的压迫感,杨磊难免心生一丝害怕,偷偷瞄一眼乔奈,嘴上道歉:“高老师,我今天不舒服,状态不行。” 高老师没看出他哪里不舒服,可自己课代表平时表现不错,他只好半信半疑,“那换其他同学来吧。” 他环视一圈,看着人群里孟殷白得发亮,身材欣长,俨然鹤立鸡群的即视,他指着孟殷,“你来代替赵磊调。” 孟殷走上跳高杆边,把高上去的杆子调回考试要考的高度,视线不依不偏的落在重新准备冲刺预跳的乔奈身上: 阴天,微风,乔奈扎着的高马尾被风吹得晃动,连续两次冲刺让她出汗,小脸脸颊通红,那双眼尾上翘的杏眼眸子颜色浅淡,少见的深棕色,跟一对琉璃珠子似的,专注地目视前方要挑战的目标。 长得无害,心思不少,孟殷不露痕迹地收回目光。 这次乔奈终于不再停步,她用尽全力,感觉脚下借住垫子的弹力身体一下子腾空,仅仅短短来不及回味的两秒钟,砰的一声,身体摔上垫子。 头晕眩片刻,眼前冒出无数颗小星星,视力恢复时只见天空乌云低沉,蓝衣校服的孟殷站一旁如同一尊石雕供她仰视。 乔奈自己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没奢望孟殷会主动扶她,她走下垫子听见高老师说她跳高没过去,杆子落了,不过每个人有三次机会。 乔奈接着又跳了两次,一次比一次高,最后一次险险的过了及格线,可是考完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更加严重,她捂住胃,脸色惨白的挪下垫子。 没人给她关切,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一侧让路给其他同学,这时一瓶水递到她眼前。 “喝点水休息下吧,”又是班上她不熟悉的男同学,乔奈没客气,拧开未开封的水瓶。男生眼巴巴地看着她喝,乔奈毫不犹豫地倒进嘴里,咕噜噜,咕噜噜的——漱口。 男同学:“……” 漱完人清爽,乔奈把水递回给对方,不问人家名字,直道:“告诉赵承,谢谢他的水,我现在精神很多。“ 男同学愕然。 乔奈嗤笑一声,笑容明媚,眼里却是讥诮:“别套近乎,同样的招数用两次,你们还真当我蠢啊。” 说着离这人远些,淡定地围观后面同学的考试。 这男生没能交差,灰溜溜的回到赵承他们那里,把乔奈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一遍。 “厉害了,”杨磊真心地道。 赵承对此翻一个白眼,提醒:“你站哪边?” 杨磊没再继续说,他在班上女生当中人气仅亚于孟殷,孟殷单纯靠脸和成绩刷好感,他是实实在在的个人品行魅力,性格豪迈,体育又好,长相清爽,如果不是和赵承走得近,看重兄弟情,他并不想欺负一个女生。 没有如愿整到乔奈,赵承神色不好看。 被乔奈在胸口留下一个脏脚印的马宁提议:“你不是还有一个堂哥吗?” 又酷又拽的那位。 赵承没有开口,马宁继续:“叫他带几个人,警告这土包子几句,吓唬吓唬她,保证她哭着鼻子不敢再惹你。” 赵承无动于衷,似乎不打算这样做。 而马宁不放弃,他对初三年纪的那位校霸好奇心过盛,总想亲自认识认识,“你堂哥那么厉害还会搞不定一个女的?” 赵磊听着耳朵不舒服,刚要劝,赵承已对着马宁直接发火:“我堂哥啥人你没听过?男的女的他在乎个屁,你要他吓唬,闹出事你负责?!” 马宁眼睛发亮,越发认为这位堂哥帅气,简直和电影里的古惑仔一样,他张嘴就接:“行啊,我负责!” 赵承被噎住,和自己兄弟又不能撕破脸,台阶上去难下来,他觉得胸口气得更闷。 …… 体育课结束。 同学们有的结伴回教室,有的冲到小卖部去买水或者买零食补充体力,乔奈口渴,跟在去小卖部的大军后面。 小卖部的只有两个大人,一位是男老板,一位是他刚结婚不久的女儿,由于学生多,两人忙不过来,要大军排队一个一个买。 乔奈站在队伍里,轮到她,她只要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昨晚梁贞有给她零用钱,似乎出于不能将她培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考虑,梁贞这次给钱提出一个要求:“一百元你需要用到三天。” 别说三天,乔奈感觉自己可以用半个月。这个要求对她而言太奢侈了。此时她接过老板递来的面包和水,一起花掉两块,水买的是最便宜的牌子,她不介意味道不咋地。 老板刚找完零给她,一只手从她侧面伸过来,快准狠的抽走她零钱里的两张。 乔奈:“!” 她慌忙捂住剩下的钱,瞪眼,“你干嘛。” 拿她钱的正是和她同样爱财的孟同学,孟殷把其中一张递给老板,潇洒利落,“一瓶水。” 拿到水,孟殷头也不回地朝教室走去,“车费。” 是哦,乔奈一时忘记车费的事,看着孟殷背影渐远,她心生不好的预感,连忙将面包袋叼到嘴里,胳膊夹着水数零钱,一下子算到孟殷拿走她的是两张二十元! 乔奈:“……” 一晚上她车费的欠债便翻三倍,乔奈很是生气,高利贷都没孟殷心狠。 隔了两天,她站在梁贞房间门口时觉得自己的脸好疼,一百元用三天不够啊,城市开销大,吃喝好贵啊。 她手里拿着记花销流水账的小本本,换着脚跳小步子,她每次紧张和羞愧心里惴惴不安着急,忍不住下意识有这种孩子气的动作。 梁贞对此强打起笑意回应。 晚上火车一路不停歇,梁贞这几天连轴奔波,此刻躺在铺上却没有半分睡意,他辗转反侧,光线昏暗里,对面床铺上乔奈的眼睛明亮地朝他望过来。 对上这一双充满信任的眼眸,梁贞心情奇异地归于平静,于是他对乔奈温和地说:“快睡吧,早点休息。” 乔奈嗯了声,直到梁贞睡熟后发出绵长的呼吸声,她才真的闭上眼。 一眠无梦。 到第四天清晨,火车终于到达终点——北城,全国经济发展的重点城市。从火车站出来,周围一景一木,渲染的大都市气息迎面扑来。 乔奈好奇地张望着高楼大夏,立交桥上和桥下的车水马龙,走过去的女人们身上飘逸出的香水味,人人匆忙不停歇的步伐,无不冲洗着她前十二年在小山村的认知。 她站着看得失神。 “乔奈,”梁贞叫她,“上车。” 原来专程负责接他们的轿车也到了,乔奈连忙提着自己的箱子小跑上前,后座的车门是梁贞帮她打开,又帮她把箱子放到后备箱,等她坐进去才跟着进来。 吴沉羽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位置上,和司机谈话,“你过来梁伯伯有知道吗?” 司机看着是个老实人,“梁教授并不知道。” 吴沉羽点头,“也是,梁伯伯要知道,你肯定不会来。” 司机没有说话,连梁贞也是一脸严肃,令奈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正困扰着大家。 车子离开大道开往居民区,慢慢耳边那些都市特有的杂音也渐渐安静下去,乔奈望着窗外的风景,林荫大道,不远前方就是黑色大铁门,后面一栋一栋砖瓦漂亮的别墅。 85.换了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班上结伴走的男同学互相推搡,女同学手挽手说悄悄话, 乔奈一个人坐位置上解答完一道阅读理解题目,见萧玉走了,她的笔跟着停下来。 微风拂动,桌上课本的书页被翻动得哗啦响,她伸手去压, 空无他人的教室, 静静的, 她发现鼻子有些酸,忍着这股冲鼻的酸意, 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 乔奈,你不能再让人看笑话了!她给自己打气, 自言:你一定要把普通话给练好! 有了斗志, 她也就不再觉得那么委屈,站起来推开椅子,从书包里拿出饭盒按照昨天的记忆去食堂打饭。 她一个人在餐厅坐一张四人餐桌, 环视四周,萧玉和班上几个成绩好的男生在一块拼桌,班上其他人明显都是有自己的小团体。 乔奈收回目光,暂时没有再交朋友的兴致。吃完饭洗好碗, 她回教室趴桌上睡觉。 陆陆续续有同学回来, 萧玉进来看见她在, 问她:“诶,你吃饭没?在食堂怎么没看见你?” 乔奈脑袋枕在胳膊上点了点,萧玉便转过身和后面座位的人讲话,直到午休铃声响,大家开始安安静静准备睡觉。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放学,乔奈把练习册收进书包,数学老师站讲台上提醒同学们回家必须完成作业明天上交。 她挑起一根肩带往肩上套,另外一边空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你找我有事?”乔奈见对方是跟她不熟的男生,在班上从没有搭话过。 这男生身高比乔奈高一个头,头顶的头发剃得极短,能看见头皮的青色,浓眉小眼,脸部轮廓菱角分明,身上校服没有穿正,拉链拉到一半,上部分歪露出一个肩膀,校服裤腿儿挽起,他小声示意乔奈:“老师走了再说。” 数学老师前脚离开,他拍在乔奈肩膀的动作改为抓,指头用力,“新同学,这个……” 说着把手里的练习册摔在乔奈桌上,“帮个忙。” 练习册自然是数学老师刚布置的家庭作业,乔奈摇头,“这个应该你自己做。” 对方恶狠狠地瞪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背因用力而暴青筋,威胁道:“乖乖听话,要是不做,你以后小心点。” 说完拍乔奈后背一巴掌,跟门外几个和他一样不好好穿校服的男生汇合放学。 见到全部过程的萧玉背上自己的书包,“他是我们班上的赵承,天天上课在教室后面偷玩,下次模拟考成绩出来,他肯定不在我们火箭班了,你忍他几天就行。” 乔奈不是软柿子,“班上这么多人,他为什么找上我?” 萧玉看她一眼,接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朝天空望,摊手,嘴上笑了笑。 这笑不言而喻,乔奈握拳,好半晌才拿起桌上的练习册,粗鲁地塞进书包。 今天同样是梁贞开车来接她回家,回去路上梁贞满含歉意的解释今早没有送乔奈的原因,公司总部在北城,此次回国时间虽短,但公司仍是交给他监督一个简单的基站项目,凌晨四点接到通知说项目临时出问题,他只得先赶去公司一趟。 “听李阿姨说你今早有迟到?”梁贞陪乔奈吃晚饭时主动提起这个。 乔奈说是,可能因为早上没有见到梁贞,她这一天都过的不愉快。可是看到梁贞脸上淡淡的黑眼圈,她那点小小责怪的心思一下子消失得干净。 “梁叔叔,”她只在梁贞面前喜欢摆可怜兮兮的表情,“你以后无论去哪里,能不能先给我提醒。” 梁贞夹菜的动作一顿,他自立得早,习惯自由,加上被国外的文化侵染多年,甚至连父母也不能对他提出约束。 不过他没有直接拒绝乔奈,筷子夹的菜转到乔奈碗里:“我尽量。” 乔奈眼皮往下垂,抽鼻子,“可是,我只有梁叔叔了啊,如果梁叔叔也不要我……” 她鼓着腮帮子,圆圆的眼睛里透明的眼泪将落,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无法拒绝小女孩楚楚动人的哭泣,梁贞心软,想到乔奈和平常女孩总归不一样,他只好哄道:“梁叔叔怎会不要你,别哭,别哭,梁叔叔以后去哪,肯定先和你说。” 乔奈破涕为笑:“好!说定了哦!” 她的眼泪瞬间收回去,给因为看见这幕而愣了一瞬的梁贞夹菜,“梁叔叔,你也多吃点。” 接着她甜甜一笑:“我最喜欢梁叔叔了。” 梁贞欣慰,如若不是坐在对面,他真想摸摸乔奈的头顶。 自从乔奈到来,李阿姨准备晚饭都是分两次,梁贞父母注重养生,下午吃饭较早,往往等梁贞和乔奈回来吃饭的点,他们已在楼上各自忙自己的事务。 一个月前梁母新接一笔画单,客户是定居北城的法国老人,喜欢田园自然景色,梁母的工笔写意画向来在景物方面颇有造诣,但是客户不满意,给出答复:“缺乏生活气息。” 梁母的助理维护她,私底下说可能文化不同,审美存在差异,她当时认为助理说的不无道理,画还是要按照客户的要求重画,可她陷入上幅画的死胡同走不出来,完全没有灵感。 她走出画室下楼透气,不经意间瞧见自己儿子和小女孩在餐厅聊得正欢。屋子灯光明亮,餐桌上的饭菜升着袅袅的热气。恍惚间,梁母有种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错觉。 她的画室冷冰冰,俨然死物。梁母轻轻走回了房,暂时没有再管那幅画的欲望。 …… 和梁贞定下一个了不起的约定,乔奈回到房间可以用心满意足来形容,哼着歌拿出今天老师布置的数学题。 她的成绩放在乡下老家的学校属于矮子里头拔将军,转到清海初中火箭班里完完全全不够看,这里的师资水平高,布置的作业难度跟着高。 乔奈一直写到深夜,总算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她伸懒腰舒缓一下,猛然间又听见滴滴滴的警报响。 几乎和昨晚一样,接跟着传来精神抖擞的老人大吼声:“老赵!快把那混小子抓回来!” 熟悉的一阵鸡飞狗跳。 乔奈:“……” 经历过一次也便不再稀奇,她拉上窗,打着哈欠集中注意力算最后这道题,题目做完后又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提前练习朗读课文,至于那个写着赵承名字的练习册,在她洗澡看见自己右边肩膀上红印子时已决定无视。 第二天一早,数学课代表向赵承收作业,赵承双脚搭在前面同学的椅子下方的横杠上,不以为然地说:“找那个新来的土包子要。” 数学课代表是个秀气瘦小的男生,名字叫卢单,看着胆子小不敢得罪人,不问赵承为什么,径直跑来乔奈这。 乔奈把练习册递过去,卢单先例行检查完成度,“不对啊,都没做。” 乔奈直脾气地道:“哪里不对,本来就没做。” 卢单大致明白怎么回事儿,他想提醒乔奈什么话,回头看看坐教室后面嚼口香糖大声喧哗的赵承,他干脆当不知道,将赵承的练习册放到收齐的练习册堆里。 正巧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人高高瘦瘦,四十岁左右的男教师,平常看着严厉又古板,生气时低气压看起来更可怕。 他走进教室先砰的一声把书摔在讲台上,扬起粉笔的灰尘,他黑脸质问:“赵承你给我站起来!你昨天的作业为什么没有做?” 那声砰响惊到了乔奈,但她问心无愧,背坐的笔直。 睡眼朦胧的赵承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直到数学老师问出第二遍,他先是不可置信,再接着一双眼睛像两把刀狠狠瞄准乔奈的背影。 “老师,我忘记了。”他撒谎道。 新账旧账加一起令老师更加愤怒:“明天你让你家长来学校一趟,帮助你长记性。” 像是懒得再啰嗦一句,老师接着道:“上课!” 萧玉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齐齐站直。鞠躬。 下课数学老师刚走,憋了一肚子火的赵承跟暴走的小野兽一样冲到教室前面,使劲踹乔奈的课桌一脚。 桌上的书本水杯哗啦的掉落,旁边的桌子也未能幸免,被殃及池鱼的萧玉拍桌子站起:“赵承你有毛病吧!” 赵承冷笑,“你给老子少嚷嚷!喂,土包子。” 他推搡乔奈,“你挺牛B啊,敢这样耍我!帮我交空本子是吧!” 从小干农活的乔奈力气可不小,她一只手把自己歪斜的课桌轻松拉回原位,另只手拦住挡住赵承准备再推搡的动作,普通话蹩脚的反驳:“我……我本来就……就没答应帮你。” 赵承骂了句脏话,“好,你等着,老子不打女生,但你记住,只要以后老子在十班一天,保证不整死你!” 86.黑粉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两人间气氛沉默, 而高峰路段马路上车笛声此起彼伏。 她无聊地想踢路上的石子, 考虑孟殷不喜欢,忍住了。前方少年背影欣长, 步子迈得大, 乔奈落后几米时, 他站在原地等。 这个小小的举动放在乔奈眼里受宠若惊, 还没回神, 孟殷和跑来的一个小男孩撞上,校服全染上饮料汁。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从男孩后面追上来的妈妈连连道歉。 只有几岁大的男孩睁着无辜的眼睛, 手里只剩下一半的橙色饮料杯,盖子和吸管歪在一旁。 乔奈瞅孟殷的脸色, 她某天喝水不小心弄脏孟殷房里的地板,对方可是毫不犹豫给她一记冷眼。 出乎意外, 孟殷相当平静。 男孩妈妈在包里拿出纸巾要递给他时,他说了声谢谢, 又说了句没事。 女人将手里的棒棒糖给孟殷和乔奈一人一个, 当是赔礼。他们在这位长辈眼里仿佛和小男孩一样都是需要人哄一哄的。 乔奈接了,看着孟殷也接下, 他面色淡得如水, 唯有一双不起波澜的目光紧紧黏在女人的身上, 对方察觉到不妥, 再次道歉后拉着自己孩子走远。 人已然看不见后,孟殷还保持这个模样,他眼里的东西太深,如同沉积多年的酒水看着无色,却能闻味知深浅。 心生误会的乔奈不舍地把自己的糖给他:“别看了,人家只给了两个。” 虽然这糖看着就好吃。 孟殷偏低视线,嫌弃地横她一眼,“蠢。” 乔奈:“……” 我咋看出你要不要吃。她委屈。 最后乔奈吃完自己的糖,又把孟殷的那个吃了。她晚上一边做练习题,一边吸棒棒糖,啧啧啧的响。 孟殷拿起书砸她头:“安静点。” 乔奈故意吧唧嘴。 孟殷冷着脸盯着她,乔奈把糖咯吱两下咬碎:“你给我吃的,你看我我也不赔给你。” 对方眼里露出对她智商的绝望。 乔奈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喜欢吃糖?” 孟殷放弃和她交流。 乔奈还想说你是不是喜欢年纪大的女人,有先见之明的孟殷直接一本练习册甩她写满八卦的脸上,无比冷酷地说:“今晚做完这个。” ——奥数练习册,和乔奈不死不休的对头,顿时乔奈奄奄一息。 终于室内恢复安静,只剩下她算题的沙沙写字声。 孟殷将书放下,桌上的闹钟时针指向九点,那些布偶用空洞的眼睛和他对视,皆是没有表情他想起乔奈第一次踏入他房间里神色流露出的惊恐。 他一步一步走近,等待她的掉头。然而她留下了,选择对恐惧视而不见。 孟殷今晚原本不会撞见教室里的一幕,走出校门发现以往跟在后头的乔奈人不在,只是好奇乔奈难道真的要单挑马宁。 人到教室门口,恰巧乔奈在举刀奋起,他冷眼旁观,误以为的悲剧却没有发生,乔奈及时克制住内心的暴动。 对方流着泪一副倔强的样子,像一记温和的拳头打向他的心脏,直击内心深处的一角: 一面柔弱一面固执地撑在原地,一面哭着一面发狠威胁马宁——多么有趣。令人沸腾。 孟殷借着明光打量着她,这土妞五官圆润,眉细而短,眼大而看似无害,忽视掉她身上的土气,单论外貌长得并不差。 对于接受梁贞的委托,貌似并不是多难忍受的一件事。 …… 关于乔奈如何单挑马宁,除了当事人和孟殷其他人均不知晓,大家第二天看乔奈照常上课,惊讶地发现马宁居然不找土包子的麻烦了。 哪怕和马宁关系好的兄弟,操场上路过远远看见乔奈,冲乔奈扬下巴喊绰号,一向带头起哄的马宁竟没参与。 有次乔奈做值日扫地,马宁忘记收拾垃圾直接扔座位下,乔奈直言讽刺:“后面那么大垃圾桶你看不见?” 人人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马宁回嘴:“我又不是针对你。” 说着把垃圾捡起来丢到后面桶里。 众人惊呆下巴。 好几个和乔奈不熟的女同学下课凑到她座位旁边,打听那晚发生了什么。乔奈忙着学习嘴巴里撬不出一个字,女生们自讨没趣又蹬着眼睛回去。 学校、食堂、住家、培训班,四点一线的生活导致时间过得飞快,乔奈的长衫换成短袖,教室吹起吊扇,期中大考来临,分数揭晓,乔奈的成绩在班级里向上爬了十位。 名次进步不明显,不过总分提升幅度大,班主任何老师点名表扬她。 班上的人几多不屑,第一名的萧玉尤甚。每次考试完都需要写成绩报告,乔奈成绩总结的心得没注意上交,本该帮忙递到何老师办公室的萧玉不处理:“这是你的事,你自己不去干嘛找我。” 乔奈没有和她争辩,拿着本子去找何老师,午后的骄阳似火,一路走廊过去她的脸晒得发红,刚准备敲门打报告,听到里面传出自己的名字。 另个她不认识的男老师说:“真亏你顶得住家长们的压力,换乔奈在我的班上,估计我早和校长诉苦。” 何老师乐呵呵地笑:“乔奈挺听话的一个孩子,学习又刻苦,她只是基础差,留火箭班没什么错。” “那些家长们不是造谣说你收好处?要是这次期末考试乔奈考得不好,你怎么交代?” “清者自清,再说了我相信乔奈,校长考虑乔奈的特殊情况亲自点头让她留火箭班,我还怕什么。” 男老师咂嘴:“女人太喜欢母爱泛滥。” “等你以后有小孩,你铁定明白。” 门外的乔奈心震了震,本子被她捏出湿湿的手指印,她深呼吸好几下,止住要哭的鼻酸,抬头敲门,报告。 何老师声音响亮地道:“进。” 她发颤地将本子放何老师桌上,何老师没急着翻阅,问她:“你最近学习冲劲大老师确实高兴,但我看你下课都不主动和同学们一起交流,是不是还没交到新朋友?” 乔奈摇头,她想说自己不需要朋友只想快点搞好学习,可她怕何老师担心,换话说:“我和孟殷关系很好,他经常辅导我。” 何老师眉目放松:“想不到他还挺热心。” 她一直觉得孟殷哪都好,就是看着冷冰冰不好接近。 乔奈连连点点头,何老师担心她拘束,放她回教室。 经过这天乔奈回到家,二话不说撕掉了自己的期末卷子,仅仅只提高十个名次对她所付出的努力来讲,对何老师为她所做的而言,她不能心安理得。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壁思过很久,到点迟迟不去孟殷家学习,梁教授略感奇怪。 接连几天如此,梁教授坐不住了,用客厅里的座机打电话问孟殷是不是两人闹了矛盾。 后来她被叫下楼接线。 孟殷的声音透过电流有种兜头的清冷:“过来,做作业。” “不要。”反正她如何做都没有好结果。 “你以为你付出几个月的艰辛就能赢过别人几年的苦读?”孟殷冷声而笑,一语戳穿她的逃避,“萧玉十岁起每天学习到晚上凌晨,连你最讨厌的马宁寒暑假都是各种提升的培训班,你凭什么认为你一定会成功?” “那你呢?”乔奈大声质问,“你每天只是随便做作业,上上课,为什么也比我厉害?” 这次考试他都考了全班第三,英语科目还是做到一半嫌削铅笔涂卡纸麻烦而弃考。 电话那头瞬间一片死寂。 坐客厅在敷面膜的梁母噗嗤没忍住,对待乔奈她和梁父不同,接受乔奈不代表会亲近乔奈,她不打算卷入孩子们的烦恼,可有一点她要替孟殷澄清的,她躺着沙发上对乔奈方向说:“你这孩子,孟殷他和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人么,乔奈自然不敢说出来反驳梁母。 梁母接着说道:“人家哥哥多厉害,老早给他实行优先教育,他上小学那会天天做他哥哥高中的题。” 乔奈撇嘴不开心,酸溜溜地说:“他哥哥对他真好。” 电话那头啪地挂断。 梁母忍住笑:“可不是,高中寒暑假作业全孟殷包的。” 乔奈:“……” 好吧,她错了,她该给孟殷道歉。 她抱着练习册怯生生去孟殷家敲他房门,久久无人回应,她丧气地要走时,房门开了,孟殷面带严肃地直面她。 乔奈低下头,怀里的一叠练习册被夺去,孟殷每本随意翻到后面,哗啦啦的速度,每一本做好折叠的标记。 “今晚做不到这些你别睡了。”孟殷还给她道。 这些几乎是三天的量,但看着孟殷那张俊脸写着一副不容拒绝的霸道,乔奈作出挽袖的虚动作,心说若学不好就往死里学!她定要成功! …… 日复一日,对于她的上进,梁教授看在眼里不免欣赏,晚上和梁母睡前谈话,提及此事,道:“我看乔奈是个好女孩,性格有韧性,你不妨多了解。” 梁母没说好,也没挑哪里的毛病。 接连阴绵天气,梁母嫌弃室内灯光下画出的颜色和日照光看得不同,差些韵味,她对颜色标准要求极其严格,叫上李阿姨和她一起把画架和绘笔的工具抬到院子里。 87.替补 关于乔奈澄清的视频点击率蹭蹭上涨。 镜头里她穿着朴素, 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头戴红色的鸭舌帽,素颜,人有些憔悴, 符合她所说的轻微“忧郁症”形象。 她接着道: “我被一家好心人收养, 接着我破格进入当地最好的中学之一, 因为从小教育水平有限,为了成绩能赶上班级里的优秀学生,我寒暑假大部分时间都在培训班渡过……高中踩分进入重点高中, 但这高中三年我没有给真正放过一次假, 无论下课走路都在背书或者做题, 每一次取得的成绩都是坦坦荡荡,对这段辛苦的记忆回想起来相反觉得庆幸自己的坚持,没有这些我考不上南岳学院, 更不会阴差阳错认识摇茉莉老师, 接下《坏女孩》这部戏。” 她全程不提及黑粉对她成绩的诬陷, 反向证明自己说: “一开始有过惶恐有过不安,毕竟我不是专业科班出来的学生,我自己都会质疑我能不能做好,说到这里我要感谢我的男朋友,谢谢他的鼓励和对我的支持,今年是我们相恋第四周年。” …… 网友顺藤摸瓜, 查到乔奈中学和高中的校名, 大波娱乐记者跑去学校采访乔奈以前的老师或者曾经的同学。 老师们给予乔奈一致的评价:“努力, 上进,非常刻苦的一位三好学生。” 同学们的评价更是统一:“学霸啊,长得好看性格还特别好的学霸,当时我们班级的小骄傲好吗。” 记者刨根问底:“那你有听说乔奈的男朋友吗?” 高一同过班的学生说:“应该是有,她以前和我们班的校草走得特别近,两个都是很厉害的学霸那种,还是青梅竹马。” 一群粉红心的网友被萌得一脸血,这种设定感觉太不真实了: 孤儿、行走的励志、青梅竹马,而且貌似男朋友身份不简单,不然怎么没有一个记者敢爆出乔奈男朋友的真实背景。 感性的吃瓜群众为乔奈的坎坷身世心酸,觉得乔奈其实挺不容易的,接个电影招谁惹谁被别人黑成抑郁症。 网上也有坚持不懈的人跳脚骂:“这谁天天上热搜,烦不烦啊戏真多。” 路人粉骂回去:“准你们黑别人上热搜,就不能让别人澄清啊。” 还有话题跑偏的:“我发现乔奈的颜值是真能打,素颜都能美成这样。” 没有哭得梨花带雨,视频里的乔奈全程条理清晰地陈述,她的眼睛明亮无辜,配合她偶尔哽咽的停顿,显得楚楚可怜。 微博上乌清粤转发视频支持,留言评论:“乔奈是个很真实努力的人,加油。” 乌清粤粉丝抱团为乔奈站队,毕竟两人合作电影,一损俱损。 由于当红明星加入,话题又一波炒热。 借着乔奈话题的热度,搭上年末贺岁片,《坏女孩》上映当周首日票房破千万。 乔奈靠着这部电影,刷足知名度。 而《坏女孩》背后的故事,经过有心人的挖掘,慢慢还原真相。 剧里的姗姗和林峰,十年破镜重圆——现实里的真相是那个和姗姗一样性格的女孩饱受精神折磨早逝,含冤而终。 引•诱女学生的赵老师被人肉出真实身份很快停职,舆论逼着他上门给摇茉莉道歉。 对于这迟来的对不起,摇茉莉选择不接受。她病情恶化,过年期间住院,一直由唐姐照顾。 “最该听他说不起的人是我苦命的妹妹,现在一切都晚了。”摇茉莉拒绝面见赵老师,由人带话到赵老师面前,“您要是真心觉得有愧,下到黄泉和我妹妹说去。” 乔奈听说后佩服:不愧文人,骂人去死都不带脏字。 她买了一束康乃馨看望摇茉莉,病房里摇茉莉气色尚好,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半躺着在打电脑,乔奈敲门进入,她一脸欣喜,“你来得正巧。” 乔奈放下花,责备地说:“您怎么还在工作。” “没有没有,”摇茉莉笑,招呼乔奈坐,“和我一个老朋友聊天,刚说起你。“ 乔奈疑惑:“聊了什么?” 摇茉莉说道:“她有本宫斗小说确认翻拍成电视剧,女配角人选犯愁,今天没事去电影院看完我们的《坏女孩》回来,对你产生莫大的兴趣,让我牵线搭桥。” 乔奈直摇头:“别别,好意我心领,您知道我不爱趟娱乐圈的水。” 摇茉莉无奈:“我当然知道,可我这朋友性格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 能和摇茉莉互称老朋友的作者,肯定身份不一般。如乔奈所想,摇茉莉连忙说:“你应该有看过她作品改编过的电视剧,前年大火的《清妃》,直接捧红女主角于庆陌。” 清妃前年暑假档太火,除了国台各个卫视轮流播放。乔奈这种不常看电视的人都有印象,可是她对演戏没有多大兴趣,豆瓣网和知乎上对于她在《坏女孩》里表现出的演技也是毁誉参半,勉强达到及格。 作为青春爱情题材,女主角只要气质清新可人便成功一半,乔奈多半靠脸本色出演。连粉丝津津乐道的姗姗和林峰十年后初见的桥段,乔奈拍了n次才过关。 她哪敢接更有挑战的宫斗剧。最主要还是她不想往娱乐圈发展。 乔奈委婉地对摇茉莉说:“我马上大三,再继续挂科下去我这毕业证难得到手。” 提起这茬,摇茉莉自责:“哎呀我这病糊涂了,都忘记你学业的问题,我再和我朋友说说。” 乔奈道:“现在娱乐圈不缺好演员,您让您朋友再找找。” 摇茉莉说好,唐姐从外面带饭菜进来,没想到乔奈在,热情地和乔奈打招呼,三个人聊起电影,一起说了些别的话题。 只是想不到过去小半个月,乔奈收到唐姐发的信息,说摇茉莉转到重症病房没两天,早上五点过世。 那时乔奈眼睛盯着手机发愣,前阵子她看摇茉莉仿佛像没事人一样,这个消息来得突然,又像预感过的梦,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悲凄。 和她一块儿的可可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自言聊起《坏女孩》票房过六亿,成为史上同青春题材票房靠前的作品,她晃灭打火机,冲乔奈吐烟,烟嗓说:“行啊小姑娘,玩起网络热搜套路,你比我熟练多了,省下一笔剧组宣传费。” 乔奈没有心思在意可可姐说什么,她情绪低落地道:“白阿姨,走了……” 空气安静几瞬,可可姐灭烟,许久,叹了口气。 手机屏幕上唐姐间断地发过来信息: “陈姐夫会接她的骨灰回老家。” “乔奈,谢谢你完成她生前最大的心愿。” …… 乔奈抽鼻子,她捂住脸有些想哭。 脑海里回放起她和摇茉莉在高铁上的对话,一幕一幕,她从未如此刻般庆幸自己当时做出的选择。 …… 摇茉莉的离世令书粉悲伤至极,《坏女孩》的票房支持率呈直线增长。 作为本片的女主角乔奈接连收到各个导演和投资商的作品邀约,她一一没有回应。 年底,学校里的学生相继离校,乔奈没有收到梁贞问她什么时间回家的电话。 她成为逗留在学校最久的一批学生,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个礼拜,每天有新闻报道去往北城的航班或高铁动车因为天气恶劣原因恐将暂停。 群里班主任和辅导员时不时提醒同学们别住校久留,过年期间食堂不提供饭菜和热水供应,为安全起见如有需留校必须特殊书面申请。 乔奈屏蔽群消息,已经回家的室友张格丹隔三差五询问她是不是还在学校。 “你来我家,”张格丹说:“我家就我一个独生女,过年一点都不热闹,你来陪我行吗?我妈妈包的团子一绝,好吃到爆炸。” 朋友越体贴的语气,越是让乔奈难受:原来在身边人眼里,她需要人同情。 可不是,乔奈自嘲地想,梁贞如果不要她,她便没有一个归脚的地方。 口口声声说要脱离梁家的人是她,可到头来,一旦梁贞真正不和她联系,她就像风筝被切断唯一有归属的线,由着风拍打得失去方向、 “谢谢谢谢,”乔奈装作轻松地发微信语音给张格丹,“我暂时有别的打算。” 消息还没有彻底发成功,她手机一阵来电震动,乔奈接听,隔着滋滋声的电流,对方的低音入耳: “看见外面的雪了吗?” 乔奈不瞎,外面银装素裹,天空灰白,映得室内不用开灯,“孟殷你有话快说。” 上次因为换衣室孟殷把乔奈惹得不轻,他自觉地等了三个月今天才联系。“我们要不要一起赏雪?” 室外零下三四度,寒风呜呼,乔奈说:“你要疯自己疯。” 她说着要挂电话。 “乔奈——” 外面有人喊,一声接一声: “乔奈——” 她走出宿舍探头,楼下穿白色羽绒服,远远看颜色和雪融为一体的人冲她的方向微笑,“下来。”他说。 乔奈:“你真的疯了。” 居然找到学校她宿舍楼下面。 但这句话她说完抑制不住地咧开嘴,“孟殷!” 她喊完,捧起阳台边的雪捏成团,朝下面人影砸去。凭孟殷身体的敏捷自然被躲开,乔奈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孟殷字字清晰:“接我女朋友回家!” 真会顺竿爬,乔奈想到自己前不久视频里过的话,她理亏,“那你等下我。” 回了宿舍把背包拿上,她关好门窗和水电,下楼梯台阶跑到孟殷面前。 风静了,光秃秃的枝干跟着静,白衣墨发的孟殷接过她的背包,掂了掂,很沉,“收拾的这么快?” 乔奈说:“我早收拾好了。” 她在等梁贞的信息,却没想到等来孟殷。 孟殷摘下手套,牵住她的手,“让你久等。” 乔奈心说,随他误会吧。 另外发生一件插曲事: 她随孟殷回来的第二天,从南方发往北城的高铁中间遇到山体滑坡被堵,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但至少两天内无法正常运行。 还好她是提前一天,乔奈不无庆幸。 88.预谋 孟家。 吃年夜饭这晚, 梁孟两家同桌。 孟殷的哥哥孟成澜比乔奈他们早一天到家,许久没见,孟成澜外貌没有多少变化,和孟殷站一块, 明明相似的脸却乍看时分别完全陌生, 可能因为两人气质性情太不同的缘故。 见到乔奈和孟殷一起, 孟成澜没有惊讶,据说他今年整个夏天参加户外长跑运动,肤色被紫外线染成浅一点的像咖啡豆的颜色, 这直接导致没人看出他是否有黑脸。 他穿着麻灰色的背夹西装, 坐得端直, 有些沉默。 关于这顿年夜饭是由孟老爷子计划,一脸没有看到自己的小乖孙,孟老爷子思念得紧, 没顾得上孟殷怎么带乔奈回来的问题。 等顾上的时候, 突然想到他们回来的今天是团年夜。 既然乔奈在, 孟老爷子想着自己过去和隔壁梁家说一声,梁父和梁母对于乔奈回来都是一脸懵,他们习惯性地以为梁贞会安排。 听到乔奈一直逗留学校,要不是孟殷擅作主张,乔奈可能在学校过年,梁父和梁母一阵内疚, 但现在孩子大了, 以前的隔阂没有梁贞在中间作缓冲, 他们面对乔奈也只有生疏。 孟老爷子提议:“不如两家一块儿过年。” 问题迎刃而解,梁父和梁母喜得同意。 酒店孟老爷子提前订好,上次两家人一起过团年夜是五年前的事,同样选的这家,酒店的装修风格已然变化,换成现在流行的波西米亚风。 墙壁热情的枚红色,桌边白底玫瑰花纹路,道道拱门,为突出年味,桌椅全采用的红色。 菜肴被鱼贯而入的服务员一道一道上齐,长桌上铺得满满当当。 外面很远的地方传来依稀的炮火声。这几年北城的年味越来越淡,过年期间晚上正常营业的店铺越来越多,外面街道上有许多年轻人散步逛街。 这里属孟老爷子辈分最高,孟老爷子起头碰杯庆酒,大家一一举杯迎合,然而随着杯子轻轻砰的一声,无声的寂静笼罩着整个宴席,酒店外头的热闹清清楚楚地传进。 孟殷话少,以往大人眼中健谈的孟成澜此次意外地冷淡,梁父梁母开席前和乔奈试探地交流,他们不知道乔奈的喜好,问来问去,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有学业和学校的话题。 总是聊这个又有什么意思,梁父和梁母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眼神读出无可奈何,孟老爷子对梁父梁母说,“吃完饭,我们去江滩边看看。” 每年过年都有烟火表演,一年比一年规模大。 求之不得,梁父和梁母露出轻松些的神情。 孟老爷子转向身边的孟殷:“二殷,你去吗?” 孟殷皱眉和盘子里的蒸鱼鱼刺较劲,他仔细把鱼肉里的刺剔干净,夹到左手边坐着的乔奈碗里,嘴上回:“天冷,不去。” 这小兔崽子,眼里除了乔奈还放得下谁,孟老爷子用鼻子哼了声,转头希冀地看向对面的孟成澜:“大澜,你去吗?” 以往他只要一个眼神,孟成澜从不会让他失望。 这次落空了,孟成澜头也未抬,连理由都懒得附加,干净利索:“不去。” 孟老爷子:“……” 吃到差不多的时间,长辈们前脚一走,这包下来清场的楼层更加安静,服务员站不远处如没有他们的指示不会轻易靠过来。 乔奈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这孟家两兄弟如虎狼对视,隔着的桌子像战争一触即发的楚汉界。 她紧张地放下筷子,右看看孟殷,对面看看孟大哥,孟成澜的脸色说不上好坏,他把自己的亲弟弟当作空气,对乔奈态度反而不错。 “梁贞最近有和你联系吗?”他问。 乔奈说:“没有。” 语气显而易见低落的。 孟成澜摘掉脖子下的餐巾,“他应该很想联系你,恐怕身不由己。” 乔奈不明白,孟成澜说:“他两个月前出国,东非那边国际局势不是很安稳,通讯比较麻烦,我上一次记和他联系差不多也是两个月前。” 乔奈心情不是很好,“我压根没听他提起。 孟成澜:“他大概不想你担心,本来一个礼拜会回来,但项目有了点麻烦,在那边缺一个负责人,他只能临时留下。” “会有危险吗?”在安危面前,乔奈觉得梁贞对她的隐瞒也没有多令人生气。 这点孟成澜没有把握:“目前没有,大使馆里有他的朋友,如有麻烦应该会帮他解决。” 乔奈放不下心,面前这些菜跟着变得寡然无味,她没有再动筷子,目带乞求般地说道:“要是他联系你,你一定第一时间告知我。” 孟成澜答应。 时间不早了,他暂时没有适应时差,昨天到现在根本没有真正睡好过,他用眼神剜了一眼垂头不发一言的孟殷,话还是对乔奈说:“你慢慢吃,我先在这里找个房间休息一会。” 乔奈道:“好的,等会要是他们回来,我去叫你。” 叮——勺子跌落碗里的脆响,孟殷斯文地取下胸前的餐斤,用桌上的湿纸擦手,末了,将纸揉成一团扔在桌面。 他状若思考地看着乔奈:“你好像忘记一件事。” 孟成澜这时已经在楼上的房间里躺下。 乔奈看见他幽深得没有泄露情绪的眼睛,背后发毛,“你说。” “接你回来的人是我。”他说,“为什么你的眼里心里,只有那个梁贞?” 乔奈表情无语:“他现在人在东非失去联系……关心难道有错?” 当然错,大错,错得恨不得将那个人永远留在东非。黑暗面像恐怖的野兽随时能吞没理智,而孟殷的表面上风轻云淡,主动低头,“是我太计较。乔奈,我只想你的关心唯独属于我。” 乔奈:“……” 吃饱,久坐无易,她逃避这个话题起身,“我有点犯困,先去楼上。” 但她手腕被孟殷拽住,明明她是俯视的角度,然而孟殷的气势直接压她一头,她被用力一拉轻易坐回位置。 下一秒对方另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吻得深入,她无法推动,强迫地接受这个吻的结束。 手背一抹嘴边,疼得吸气,黏黏的湿意,她低头看,有血——孟殷居然敢下嘴咬。 “孟殷!”她气的眼睛里冒火。 孟殷伸出细尖的红舌舔掉残留自己嘴边的血迹,撑着下巴笑,“这是惩罚。” 乔奈扔给她一团擦过的手巾,又羞又怒地跑上楼。 餐桌边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窗外的车水马龙像流动的一幅风景画,他的笑意逐渐消失,浮出他真实的冰冷面孔。 黑发黑眸白色的西服衬衫,他一动不动维持撑着下巴的模样犹如面无表情的人偶,处处精雕细琢。 桌面的手机屏幕亮起。 他伸出一根食指懒散地滑动,点开对方发送过来的语音——女人性感的烟嗓: “新年好,我最爱的二殷。” 孟殷看一眼时间,原来刚好转钟。 语音一起接连三条: “所有电影和通告我安排人全部推掉。” “你放心过年,只要乔奈合同没到期一天,她便一天不会在娱乐圈露面。” 孟殷清除聊天记录,不留半点痕迹。 黑空中盛开无数朵颜色艳丽的烟花,他愉悦地准备走上楼拉乔奈一起观看。 楼梯口遇上孟成澜,如今两人身高个头等同,肤色一黑一白,看着对方,像看见镜子映出自己的相反一面。 “你成功了不是吗?”孟成澜语气阴寒,“瞧瞧你得意的样子。” 事实上孟殷的脸色毫无变化。 可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弟弟,他斜眼端倪,“两年前我找不出证据证明你撒谎,但不代表你没有做过。” 他压抑着想打孟殷一拳的冲动,“我对你存有的最后一丝亲情彻底泯灭,你根本就是个没有人性的魔鬼。” 终于孟殷的神情出现松动,却问的是:“你说完了吗?” 孟成澜忍不住地提起他的衣领,“你敢动梁贞一根指头试试!” 一个两个,嘴里心里全是梁贞。 真烦啊。孟殷咯咯地笑,“哥,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只是军校里普通的学生,梁贞远在东非,我怎么动?” 他的笑意和恶魔的狞笑有什么区别,孟成澜低吼:“你在我身上使的幺蛾子足够见识你的本事,高中两年扬子监狱学校根本是你指使我帮你入学,你分明告诉我你喜欢封闭式管理学校,到头来全成为我的责任。” 孟殷叹息:“唉,我们都被学校蒙骗了。” “呵,你这点谎言也只够欺骗心软的爷爷,想想这件事造成的结果全对你有利不是吗?” “哦,”孟殷收起笑,“爷爷一气之下停了你大学两年的费用你便憋火成这样?你又记得在美国你找来心理医生对我做过的事吗?” 孟成澜提着他衣领的握力不由一松,这个间隙孟殷轻松挣开他的束缚,“对方说我具有反社会人格,所以我提前接受‘危险分子’的待遇,每一天每一天被盘问认不认错。” 孟殷: “我的错……” “错在我有喜欢的人?” “错在我要得到她的这种心情?” “只要我反抗,随之而来的就是镇定剂,那段时间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连我自己看了都想吐。” “当然,”他走上一步台阶,回眸看向自己那位无话可说的哥哥,“最可笑的是你居然要他催眠让我放弃喜欢乔奈的这段感情。” “你这段感情……孟殷……它不正常。” “有什么不正常。”他一步一步走往高处,螺旋上转的楼梯类似DNA的符号,“在你眼里我的一切都是不对的。” 他以最后一句结束和孟成澜的谈话: “你一直嫉妒着我,你只是不承认罢了。” “毕竟妈妈生前最后抱的人是我啊。” 用楼上的角度看着孟成澜,他记忆里高大的哥哥缩成能一掌包在手心的大小,好像轻轻一捏便能粉碎。 …… 房间里开着灯。 门未上锁,孟殷用手一推即开。 床上弓起的被窝里埋着熟睡不久的人,轻轻拨开乔奈散下来的几指卷发,她露出的半张侧颜弧度柔美,因饭前喝了一点酒,此时泛红的肌肤像成熟透了的水蜜桃,仿佛指尖用力便能戳出香甜的汁水。 他不会干扰乔奈的美梦,只是静静地凝视。 …… 长辈们回来时天色破晓,城市的洒水车音乐刚响没多久。 乔奈被人喊醒,她迷迷糊糊地揉眼睛,穿外套和鞋子,眼前清明后看清刚刚叫自己的人。 孟殷站窗帘边,掀开窗帘一角,说:“天亮了。” 乔奈有点怀疑,“你在这多久?” “刚过来,”孟殷自然地说,“我睡醒了第一个叫的你。” 乔奈打消疑虑,她听到门外面梁父和梁母的声音,看来是要回去了,她去洗手间简单梳洗一番。出来酒店车已备好,乔奈和梁父梁母同乘,上车前孟殷邀请她:“要不来家玩?” “不了,”乔奈道,“我今天和一个朋友约好聚餐。” 孟殷没有强求。 梁父和梁母虽没说话,但他们赞同乔奈的做法,乔奈如今年纪不小,和男生在一块偶尔需要避嫌。 而对于乔奈拍电影的行为,他们始终认为这不是一个女孩子选择的好路,依照乔奈的成绩和自身条件,她毕业后进入大企业工作,比明星这碗饭端得容易和轻松多。 车上,提起娱乐圈,乔奈直言:“我只是帮我一个朋友拍戏,对这个行业没有兴趣和目标。” 梁父和梁母总算放心,梁父开起玩笑,他一夜没睡依然精神抖擞,“你电影上映那两天到处有记者围在我办公室门外想采访,我天天从后门下班。” 乔奈没料到会给梁家带来这种影响,梁母补充:“我也收到不小恐吓邮件和电话。” 那应该是黑粉做的事。 乔奈一阵自责:“对不起,给你们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不用道歉,”梁父摆摆手,他和梁母一起坐在后座,他说什么梁母都会迎合着地微笑回望,“我们是一家人。” 他们相信曾经的隔阂都会随着时间变淡,而真情日月积累。 慢慢来,时光还长。 乔奈扭着大衣上的牛角扣,盛放在心中的恶之花,悄然谢落第一片花瓣。 89.伪装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乔奈刚要说太多了,又听梁贞接着说道:“五百给孟殷。” 乔奈:“……” 梁叔叔真不考虑她会吃醋么。 她表面上乖乖收下梁贞的钱,心里可不服气, 第二天上学前和梁叔叔在楼下餐厅吃早餐, 乔奈皱着眉要说出想法:“那个孟殷……” 梁贞端着盛满豆浆的玻璃杯在喝, 眼神鼓励她往下说。 乔奈便继续道:“他家里很穷吗?” 原来住大房子都不算有钱人啊。 梁贞一口豆浆差点喷出,单手捂住嘴咳嗽,在乔奈一脸疑惑的表情里, 他过了十几秒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频率, 解释道:“他家不穷, 他很穷。” “哦。”乔奈感觉梁叔叔笑容颇有深意。 她按照梁贞的吩咐,学校早操结束后立马满操场找孟殷的身影,对方长得高皮肤生的白, 人群里不愁不显眼, 乔奈追上他, “孟殷。” 周围有几个同班的同学经过,朝他们看。孟殷没有停下步子,仍由乔奈小跑着同步。 乔奈一把在校服裤兜里掏出钱,五百块对折叠的整齐,依依不舍地递过去:“给你。” 天边朝霞散尽,晨光如白露剔透闪耀, 周边声音喧闹, 孟殷看不出喜怒, 也不问为什么,直接拿过钱。目前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人民币更重要。 “这是梁贞,梁叔叔给你的。”乔奈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给钱的理由,不然周围那些女生还要以为她拜托孟殷干不得了的事。 哪知她话落,孟殷一向没有任何表情的小俊脸霎时间产生变化,像电影画面慢速播放,乔奈眼睁睁地看着孟殷脸上的薄红从下巴处一寸一寸往上蔓延,连耳尖也是,仿佛头顶能冒出蒸汽,对方刷的一下将钱塞回她手上。 乔奈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追着递回。可孟殷如避蛇蝎,大腿直朝前走。 “你不要么?”乔奈认为这不是他的风格,“你难道不缺钱?” 她竟不知道孟殷会脸红,因为这个男孩子在她看来冷冷淡淡,对所有人和事全不在意。 孟殷没有理她,哪怕乔奈一路追到教室,孟殷都没有和她开口说一个字,她本来还想坚持,但孟殷的同桌回来了,是个看着严肃不好惹的高大男生,乔奈只好回到自己座位。 为什么孟殷听到是梁叔叔给的钱会是那种反应,乔奈搞不明白。 上完上午的课,乔奈照常在食堂一个人吃饭,突然间有片阴影落在她头上,接着对面坐下熟人。 学校简单肥大的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依旧与众不同,肤净,面貌唇红齿白,乔奈盯着他的脸看得发愣。 “看够了?”对方不高兴。 乔奈干巴巴地笑了笑,决定挽救一下尴尬的气氛:“你皮肤白,脸红时候都很好看。” 孟殷完全没有因为这个夸张要高兴的意思,结果气氛更僵。 乔奈的筷子在碗里搅啊搅的搅拌,食之无味地吃了两口,小心地问:“你有事找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孟殷表情有点扭曲。 “你和梁贞说什么?”他对梁贞直呼其名,乔奈不是很喜欢,语气不太好:“我给他看我的记账本,他知道你收我三倍车费的事,然后就要我转交给你钱,我又没说你坏话。” 孟殷脸色难看得要命,他对梁贞本人没意见,不过提到这个人他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曾经的旧记忆,班上同学没人知道他有个年纪长他十岁的哥哥,别人不问他也当这个人不存在,他哥名字叫孟成澜,现在孟成澜人在美利坚常青藤名校攻读物理,在得知孟成澜出国,他送上一幅大海的油画,添上衷心的祝福:“一路顺风,半路失踪。” 孟成澜自然要回礼的,给老爷子打越洋电话出主意:“剥夺孟殷的零花钱,他想跑也买不起机票。” 而他哥最好的朋友正是看着一副老好人面孔的梁贞。 孟殷不可能会接受梁贞的钱,他需要判定孟成澜有没有在里面参合。 乔奈被他审视的目光看得发毛,“我真的……真的……没有说你坏话。” 她急切的要证明自己清白,嘴里的西兰花没咽下去,只见孟殷嫌弃地别开头,起身就走了。 乔奈:“……” 这个伤人的插曲乔奈大大咧咧地没放心上,萧玉说再过半个月有次月考,接着一周后期末考试,排名倒数的同学会被转移到普通班,乔奈不希望自己名次太差,没弄懂的功课抽时间需要好好学,而且晚上还要练习普通话,她心思全扑向学习。 越接近考试周,班上学习的氛围越浓,下课那些打打闹闹的同学随之减少许多,自习课大家不用老师监督都能认认真真复习。 生活委员趁自习课时间通知大家这个星期要把下学期的校服费上交,校服冬夏各两套,一年收一次费。 乔奈默默记着,回去和梁贞说一说,五百元的事一块说了,对于孟殷不接钱梁贞并不意外。更神奇的是接下来几天,乔奈发现孟殷都刻意避着她。 她想起萧玉说过,远离孟殷,省钱。 很好,对此她很满意。同桌果然有经验。 有经验的同桌在钱上面似乎遇到麻烦,生活委员隔天来收取校服费,班上看着最土最没钱的乔奈都是第一批交的人,而萧玉没有给。 生活委员来催,萧玉忙着算数学题,不耐烦地说:“我很快给,催什么啊。” 那时乔奈发现萧玉在做的卷子实际上很早之前就做完,萧玉在装作没空。 被吼的生活委员面子上不好过,这女生郁闷地回到教室后面的座位,后方是以王语蔷为中心的姐妹团,自习课安静,说话声稍微大些全教室都能听得清楚,刚才生活委员和萧玉的对话她们也听见了,王语蔷故意挖苦:“收某人的钱比催债还难哟。” 旁边的女生低声地笑,萧玉同样听见了,以往好强的她这次没有回嘴,她握住笔的手手背青筋暴起,用力在克制。 拖延到最后上交的极限,萧玉总算把钱交上。 四套校服收的费用不算高,三百八十元,还是自习课萧玉将这些钱从一个印花的小钱包拿出,折合在一起,没有一张整百的。 生活委员一边收钱一边在本子记名字,隔壁组也有几个同学要交,她忙不过来,都是先接了钱。 过了一周,放学前校服一一下放,念到的同学上台领校服。最后所有领到的同学都走了,只剩下萧玉。 乔奈也离开教室走到楼下,意外地被站在二楼的萧玉喊住:“乔奈,你上来!” 天色已晚,发校服的事导致放学已经延长半个小时,乔奈担心在校门口的梁贞会等太久,有些不愿意。 她踌躇片刻间,楼上的萧玉接着催促:“你上来!” 这声带着哭腔。 乔奈只好上楼,一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的生活委员一脸生气,而萧玉在眼睛里有泪,但没有真正地哭,看见她来,立刻把她拽上前,着急地说:“你那天是不是看见我交钱了。” 乔奈点头。 生活委员高音道:“我本子上根本没记你名字,她是你同桌,当然维护你。” 萧玉反驳地说:“我真给了。” 她来回反复强调这几句,再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乔奈帮着事实:“她给的是零钱不是整百的,你应该有印象,我们可以去学校财务收费处查看班级收钱的总金额。”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三个人去了财务处一趟,幸好财务处的生活老师没有下班,一番对账后事实证明生活委员弄错,萧玉也应该有新校服。 出来办公室,萧玉抱着从财务室仓库里新领的校服,校服只剩下大码,她下学期要穿还得自己去裁缝那里改尺寸。 “你以后最好弄清楚再未冤枉人。”萧玉对着生活委员直白地指责。 整件事生活委员确实占大错,她想道歉,可是看萧玉此时冰冷的高傲表情,她心头那股火蹭的一下冒出来,“你要不是每次交钱都拖,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她说完怒气冲冲地走远,萧玉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直,很快她恢复常色,微微仰头,抱着校服朝校门方向平视着视线。 她脚步走得又稳又快,乔奈跟上前去,惊见夕阳下她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全是潮湿的泪,这次没有压抑着,仍由它下落。 乔奈呆住,她张口要安慰,萧玉却瞪着她,有种你要开口我就恨死你的决然,乔奈反而不能说话。 而正是校服事件后,萧玉再没主动和乔奈说过一句话。 她无聊地想踢路上的石子,考虑孟殷不喜欢,忍住了。前方少年背影欣长,步子迈得大,乔奈落后几米时,他站在原地等。 这个小小的举动放在乔奈眼里受宠若惊,还没回神,孟殷和跑来的一个小男孩撞上,校服全染上饮料汁。 90.可暂不购买 此为防盗章,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第二日早上, 乔奈走出房间时, 堂屋门前的院子里大伯站着在和青年说话。 看见她, 大伯问:“收拾好了吗?” 乔奈点点头, 原来大伯是知道她要走的,她整晚忐忑不安的心因为这一刻突然雀跃不已, 这种心情稍后又令她自我唾弃,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乔奈其实你早高兴得找不着北, 昨晚上为什么要先拒绝,想让这种喜悦冲淡些?不要太理所当然?她觉得自个真是虚伪。 青年转过头, 对她露出见面以来第无数次友善的微笑,纯粹得和山间最洁净的雪一样。 乔奈自觉地低下头。 她还不来及吃早饭, 来接青年的黑色轿车先到了, 大伯帮她搬来行李,也只有一个轻便的箱子, 这黄皮箱子还是伯母陪嫁的嫁妆之一,大伯送给她用, 说去城里带着包袱会给梁贞丢面。 青年,也就是梁贞,他似乎非常赶时间, 好几次在抬手看腕表, 但他没有对乔奈和大伯的对话表现出不耐烦。倒是伯母见大伯叮嘱的话没完没了, 只好干巴巴地打断, 朝大伯使眼色。 这下乔奈总算坐入车子里,伯母通过车窗一下子握住乔奈的双手,眼带泪光:“乔奈,以后一定要听梁贞的话。” 乔奈郑重地说好,车朝前开动,后视镜里大伯和伯母的身影越来越小,目光却一直追随同一个方向,粱贞从前座侧过身子安慰乔奈:“以后有空,你可以时常回家看看。” 一路上都有村民站门口对着车辆招手,去往镇上的路昨天还覆着大雪,今早扫出一条道来,路边还有不少人在扫雪。 乔奈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巧合,她朝前伸头,问出昨晚到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大叔,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喜欢你?” “噗——”正在开车的人噗嗤笑出声,乔奈转过脸看向这个人,对方和梁贞看着同年,都像从同一个地方来,那种都市的气息和村子格格不入。 “梁贞,你看你都成大叔了,岁月催人老啊,”这人取笑得一本正经,梁贞瞪他一眼,对着乔奈和悦地说,“我……我年纪其实没到你喊叔的地步,你叫我一声哥哥就好。” 说到哥哥两个字,梁贞耳尖微红。 这种别扭的模样和前面被人捧上上宾的老成有说不出的反差,乔奈不知心底为何油生出快意,她故意装出怯生生的眼神,“哥……” “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逼的,”开车的男人打趣道,“喊叔就喊叔,非让人叫你哥。” 梁贞不满地道:“吴沉羽!” 吴沉羽嬉皮笑脸地丢开摊手山芋,“小姑娘,你说你要叫他什么?” 乔奈再次怯生生地说:“叔……” 这下吴沉羽满是得意,梁贞无奈,他回头看乔奈一眼,看见她满满透出的不安,他心一软,“那便喊叔吧。” 乔奈瞬间精神,“梁叔!” 梁贞惊得差点咳嗽,他硬生生像被叫老二十多岁的感觉,路遇一段坎坷的路段,吴沉羽正色起来,车子轻晃,他下巴朝窗外山峦的方向努,“小姑娘,看见那些铁塔没有。” 乔奈自然知道,那一座一座的铁塔她自小观望过无数遍,如同一个个迎着寒风的战士,巍然屹立,仿佛钢筋穿透山心任何力量都难以撼动。 吴沉羽说:“那些铁塔就是你叔带人建的,我们叫它基地。” “会有什么用吗?”乔奈好奇。 吴沉羽给她简单解释:“发射信号,比如说网络信号,手机信号。” 乔奈听得不是很懂。 吴沉羽继续说:“以前你们这里完全与世隔绝,落后贫苦,基地建完直接经济飞跃,虽然还是穷苦地方,可至少能解决温饱了。” “信号和吃饭有什么关系。”乔奈问。 “你长大就会知道,”吴沉羽在孩子面前也要露出神气,“总之涉及经济学的高深奥义。” 乔奈哦了声,梁贞说:“你别听吴叔的糊弄。” “我说的都是重点知识,还有你怎么能教小姑娘喊我叔!” 梁贞轻飘飘的一锤定音:“你我同辈,她喊我叔当然同样喊你叔。” 吴沉羽:“……” “可是,”乔奈想起一个问题,“我们村里的大山经常滑坡,而且山那么高,那些铁塔怎么搬上去的呢?” 她问得天真,但也许是出自一个孩子的口中,吴沉羽没有无视和敷衍,他目视前方,只给了乔奈他认为最合适的回答:“这也许就是你村里人为什么喜欢你梁叔的原因。” “在许许多多其他国家,”吴沉羽认真地道,“都有像这样喜欢你梁叔叔的人们。” …… 而无论过去多少年,乔奈至今还记得吴沉羽给她说这句话神情,当年年纪小,只觉得话里像有座大山压在肩上的沉重,能令人闻出血泪的苦涩,乃至暮年不经意回忆起这段,她恍然大悟,这分明是种滚烫着意气风发的自豪和对英雄惺惺相惜的尊重。 眼下的她,单纯盯着梁贞的后脑勺看着,只想知道这么厉害的大人物为什么要提出抚养她这个乡下小孩,真的是学雷锋? 说起基地,吴沉羽打开关于工作的话匣子,和梁贞进行讨论。里面涉及到的专业知识对于乔奈而言简直在听天书,她随着车身摇晃,视线时而落在窗外,时而落在梁贞手腕的钟表上,时针分针在转,昨晚由于心思重重,她几乎天亮才合眼,现在开始犯困。 她哈欠连天,被梁贞听见,吩咐道:“空调温度调高些,乔奈要睡觉了。” 车内的温度明显升高,对方怕她凉,解下大衣递给她,“你盖着睡,这个天气感冒不容易好。” 盯着这件质地昂贵的深灰色羊绒大衣,乔奈不敢接,卑微地往后挪动位置:“不……不用给你添麻烦。” 梁贞直接丢她身上,“离C市坐火车需要两天,要是你路上感冒那更麻烦。” 乔奈弱弱地拿着展开,衣服上一股清雅的香味直冲进她的鼻端,随之沁人心脾,她闻不出是哪种花香的香水味,但和梁贞给人的感觉一样,柔和里散着一种浅淡的清洌。 她把大衣小心地盖好,慢慢躺在后座,给衣服这个小插曲一过,梁贞继续和吴沉羽说话。 乔奈睡在半梦中,后来听见吴沉羽问:“你下个项目什么时候开?” 梁贞平和的语气,陈诉道:“过完年就走。” “这次是哪?” “非洲。” “丧心病狂。”吴沉羽有点不高兴,“一次比一次派的地方烂。” 车内一片安静,乔奈忍不住要问,你走了谁照顾我呢?还是我跟着去非洲? 但她已陷入半梦的状态,她嘴皮子动了动,声音没有逸出,倒是在梦里梦见课本上描述过的非洲大草原,生机勃勃的绿色植被,百里无人烟,全是各种动物在追逐厮杀、像观看一部风景片。 毫无预兆的,她从这第三方的围观者,一下子变成草丛里一匹落单的斑马,一头狮子发现她的行踪,她迈开四条腿惊恐的往前奔,低矮的灌木划破她的毛皮,她疯狂的跑,余光的死角处一颗子弹击穿她的头颅。 乔奈浑身一震,惊得吓醒,后背润湿的汗意。 脑袋还在嗡嗡响,吴沉羽叹服的声音传来她耳朵里,“丫头你这觉睡得可香,足足四个小时。” 乔奈大口呼气,半分钟后心脏恢复正常跳动的频率,视线环视,车停在市区公路的路边,她眼珠朝右转动,梁贞在闭目养神,知道她醒了,关心说:“做了噩梦?” 乔奈没有反驳。 梁贞理解:“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下确实容易做噩梦,乔奈,精神点。” 吴沉羽笑呸:“还有心情关心做梦不做梦,既然丫头醒了,我们赶紧下车吃东西,别忘记下午四点的火车。” 乔奈坐起趴窗看,公路前面就有几家小餐馆。她大意猜到他们一直在等她醒来然后一起吃饭,一股暖流瞬间让心田烧出热度。 三人陆续下车,随意挑中其中一家餐馆,乔乔奈很是乖巧,不主动选菜,也不挑食。吃完饭,车再次出发,接着去火车站的一路上她没有接着打瞌睡,她新奇地看着路边那些一晃而过的景色,从出生到如今,她走到最远的地方还是奶奶带她赶过的集市,也不过是离村几里路的小镇。 但想起奶奶,乔乔眼神不免暗淡,这世上唯一对她嘘寒问暖的至亲已故,而父母由于去世得过早,她印象里对双亲二字的感情尤为稀薄。 …… 下午四点准时的火车,火车站里人潮拥挤,梁贞主动牵她的手以免被冲散,他们的票是包下头号的包厢,上火车时乔奈的穿着打扮引起不少人侧目。 她身边的两位跟画报上剪下的青年似的,衬得乔奈更加卑微。就连要进包厢,好几位乘务员的目光都忍不住多往她身上多停留。 她感到局促,包厢里横放两对上下铺,她一个人站一侧,努力把行李举过头顶打算放在上铺,箱子摇摇晃晃总是完全无法放稳,后背突然贴上一个温和的拥抱,梁贞简单的一个抬手将箱子推到里面。 91.得逞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另外两位哥们觉得赵承过了点, 不至于和新同学闹这么大矛盾,但为一个不讨喜的新同学没必要影响兄弟间感情,于是都点头答应, 打算联合给乔奈一点苦头。 他们凑一块说话时, 离他们远远地乔奈似有察觉,对他们不动声色观察一会。 跳高, 念名字上前考试。 乔奈前面有男生女生跳过去, 发挥不好也能平稳落军绿色的垫子上, 轮到她,她先仔细检查垫子,确定有没有问题。 弄完这些, 她开始离远点冲刺预备, 体育课代表扬磊站一旁帮忙调杆子。 乔奈深呼吸,起跑,似一阵风冲到杆子前, 刷地一下停住脚。 “怎么了?”高老师问。 乔奈挠挠头, “不好意思老师, 我再准备一下。” 高老师同意, 乔奈回头瞅那杆子,“高老师, 我觉得这杆子有点不对, 比刚才高了些。” “是吗?”高老师上前看, 还真高了五厘米,在跳高项目里一厘米的细微差距都能影响到结果。高老师对杨磊道:“调错了,往下降。” 杨磊按照吩咐做,同时看了看乔奈,目光含着深意。 “小姑娘眼神还挺好的啊,”高老师笑着夸乔奈,“继续跳吧。“ 乔奈说好,她之前看杨磊和赵承在一块嘀咕,直觉有种危机感,刚才不过是她试探的提问,没想到杨磊确实有在针对她。 她再次冲刺,起跳,停。 高老师皱眉:“不要怕,跳过去没事。” 乔奈摇头,旁边在她后面考的同学各个不耐烦,有催促的,有议论的,有表现冷漠的,她对这些置之不理,依旧对老师说:“高老师,那个跳高杆又高了。” 高老师上前检查,还真是,他不满杨磊“你怎么弄的?” 体育老师一米九多的高个子,身材肌肉扎实,寒脸时说不出的压迫感,杨磊难免心生一丝害怕,偷偷瞄一眼乔奈,嘴上道歉:“高老师,我今天不舒服,状态不行。” 高老师没看出他哪里不舒服,可自己课代表平时表现不错,他只好半信半疑,“那换其他同学来吧。” 他环视一圈,看着人群里孟殷白得发亮,身材欣长,俨然鹤立鸡群的即视,他指着孟殷,“你来代替赵磊调。” 孟殷走上跳高杆边,把高上去的杆子调回考试要考的高度,视线不依不偏的落在重新准备冲刺预跳的乔奈身上: 阴天,微风,乔奈扎着的高马尾被风吹得晃动,连续两次冲刺让她出汗,小脸脸颊通红,那双眼尾上翘的杏眼眸子颜色浅淡,少见的深棕色,跟一对琉璃珠子似的,专注地目视前方要挑战的目标。 长得无害,心思不少,孟殷不露痕迹地收回目光。 这次乔奈终于不再停步,她用尽全力,感觉脚下借住垫子的弹力身体一下子腾空,仅仅短短来不及回味的两秒钟,砰的一声,身体摔上垫子。 头晕眩片刻,眼前冒出无数颗小星星,视力恢复时只见天空乌云低沉,蓝衣校服的孟殷站一旁如同一尊石雕供她仰视。 乔奈自己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没奢望孟殷会主动扶她,她走下垫子听见高老师说她跳高没过去,杆子落了,不过每个人有三次机会。 乔奈接着又跳了两次,一次比一次高,最后一次险险的过了及格线,可是考完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更加严重,她捂住胃,脸色惨白的挪下垫子。 没人给她关切,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一侧让路给其他同学,这时一瓶水递到她眼前。 “喝点水休息下吧,”又是班上她不熟悉的男同学,乔奈没客气,拧开未开封的水瓶。男生眼巴巴地看着她喝,乔奈毫不犹豫地倒进嘴里,咕噜噜,咕噜噜的——漱口。 男同学:“……” 漱完人清爽,乔奈把水递回给对方,不问人家名字,直道:“告诉赵承,谢谢他的水,我现在精神很多。“ 男同学愕然。 乔奈嗤笑一声,笑容明媚,眼里却是讥诮:“别套近乎,同样的招数用两次,你们还真当我蠢啊。” 说着离这人远些,淡定地围观后面同学的考试。 这男生没能交差,灰溜溜的回到赵承他们那里,把乔奈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一遍。 “厉害了,”杨磊真心地道。 赵承对此翻一个白眼,提醒:“你站哪边?” 杨磊没再继续说,他在班上女生当中人气仅亚于孟殷,孟殷单纯靠脸和成绩刷好感,他是实实在在的个人品行魅力,性格豪迈,体育又好,长相清爽,如果不是和赵承走得近,看重兄弟情,他并不想欺负一个女生。 没有如愿整到乔奈,赵承神色不好看。 被乔奈在胸口留下一个脏脚印的马宁提议:“你不是还有一个堂哥吗?” 又酷又拽的那位。 赵承没有开口,马宁继续:“叫他带几个人,警告这土包子几句,吓唬吓唬她,保证她哭着鼻子不敢再惹你。” 赵承无动于衷,似乎不打算这样做。 而马宁不放弃,他对初三年纪的那位校霸好奇心过盛,总想亲自认识认识,“你堂哥那么厉害还会搞不定一个女的?” 赵磊听着耳朵不舒服,刚要劝,赵承已对着马宁直接发火:“我堂哥啥人你没听过?男的女的他在乎个屁,你要他吓唬,闹出事你负责?!” 马宁眼睛发亮,越发认为这位堂哥帅气,简直和电影里的古惑仔一样,他张嘴就接:“行啊,我负责!” 赵承被噎住,和自己兄弟又不能撕破脸,台阶上去难下来,他觉得胸口气得更闷。 …… 体育课结束。 同学们有的结伴回教室,有的冲到小卖部去买水或者买零食补充体力,乔奈口渴,跟在去小卖部的大军后面。 小卖部的只有两个大人,一位是男老板,一位是他刚结婚不久的女儿,由于学生多,两人忙不过来,要大军排队一个一个买。 乔奈站在队伍里,轮到她,她只要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昨晚梁贞有给她零用钱,似乎出于不能将她培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考虑,梁贞这次给钱提出一个要求:“一百元你需要用到三天。” 别说三天,乔奈感觉自己可以用半个月。这个要求对她而言太奢侈了。此时她接过老板递来的面包和水,一起花掉两块,水买的是最便宜的牌子,她不介意味道不咋地。 老板刚找完零给她,一只手从她侧面伸过来,快准狠的抽走她零钱里的两张。 乔奈:“!” 她慌忙捂住剩下的钱,瞪眼,“你干嘛。” 92.清梦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乔奈脸色刷的一下变色,她瞪着杏仁似的圆眼睛,怒气冲冲:“李苗你这个狗子!明天去学校有你好看!” 那两个男生早晃的没影,这条小路更安静了, 天空的火似夕阳里隐隐露出月牙尖,远处麦田风吹一波一波的绿浪。等她到家, 月亮彻底悬挂在头顶的正中央, 门口新孵出的一群小鸡叽叽喳喳地冲到她脚边。 乔奈还没能去堂屋的陶罐里掏出一把碎米喂鸡,她婶婶便骑着一辆二手的电动车急匆匆停在她门口, 一只脚撑地上, “乔奈,快, 上车, 去医院, 奶奶要不行了!” 乔奈书包忘记摘掉, 直接跳上婶婶的座后面,车子轮头险些没有稳住。 她不清楚后面自己是如何走到奶奶病床前,印象里只依稀存在着医院泛黄的地板砖, 奶奶一下比一下吃力的呼吸声。 然后不远处田里的蛙鸣声声叫的聒噪,婶婶突地一声嚎啕,站身侧的大伯一直用手揉着乔奈瘦小的肩膀, 重复着:“乔奈, 别哭, 别哭……” 乔奈哽咽着咬唇,发出呜呜呜的类似破笛的悲号。 因为奶奶的过世,乔奈两天没有去上学,送奶奶下葬后,平时往日难得聚首的亲戚没有急着离去,都坐在乔奈家的堂屋里,商量她以后的学费。 大人们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沉重,他们无疑是同情着乔奈,喜欢着她,可是谁家也没能力再多养一个。干脆大伯提议,以后乔奈的学费大家每人平摊,直养到她十八岁成年。 这事一锤定音,于是乔奈一人守着奶奶的老房子,开始轮流吃亲戚家的饭。小鸡被乔奈送给婶婶,这座空寂的老屋子,彻底沉默得像潭深水。 直到第二年开春,乔奈连续几天没去上学,心细的班主任寻上门家访,推开乔家没上锁的大木门,空气里一股陈年泥土的味道,而乔奈倒在地上,那时外面冷雪未化,寒风正使劲作孽。 班主任吓得赶紧扶起乔奈,可小姑娘浑身软趴趴的,一张脸通红,隔着一件破洞的棉衣,体温像烧得正旺的暖炉。班主任抱着她冲往村口唯一一家诊所。 出了这档事,高烧痊愈的乔奈被大伯接到一起同住。 一开始婶婶和大伯对她不无体贴,半年秋收后,今年谷子闹霉病,田里收成不行,婶婶家还有两个在读高三的一对儿女,免不了发愁下半年学费的事。 乔奈某晚半夜上茅房,不小心听见婶婶在隔壁房间和大伯的对话: “这两个月四儿该拿出的生活费一直没给。” 四儿是乔奈的三伯,说的是没有平摊她的支出。 大伯在咂嘴,乔奈想象的出大伯抽旱烟的样子,黝黑的皮肤,锁眉一发不言的表情,似苦难又似慈悲。 “再看看吧,“大伯说,”熬一熬总能过去,四儿家的谷子收的比我们还少。” 婶婶带着哭腔,“还怎么熬,难不成你真去卖血,现在养娃又不像二十年前给半碗米喂活就成,还得供着读书,供着写字,两个都连是拖累,现在又多一个要供,他们偷懒耍赖不管,我们简直要褪层肉。” 93.石出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乔奈收回目光, 暂时没有再交朋友的兴致。吃完饭洗好碗,她回教室趴桌上睡觉。 陆陆续续有同学回来, 萧玉进来看见她在, 问她:“诶,你吃饭没?在食堂怎么没看见你?” 乔奈脑袋枕在胳膊上点了点,萧玉便转过身和后面座位的人讲话,直到午休铃声响,大家开始安安静静准备睡觉。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放学, 乔奈把练习册收进书包, 数学老师站讲台上提醒同学们回家必须完成作业明天上交。 她挑起一根肩带往肩上套,另外一边空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你找我有事?”乔奈见对方是跟她不熟的男生, 在班上从没有搭话过。 这男生身高比乔奈高一个头, 头顶的头发剃得极短, 能看见头皮的青色,浓眉小眼, 脸部轮廓菱角分明, 身上校服没有穿正,拉链拉到一半, 上部分歪露出一个肩膀, 校服裤腿儿挽起, 他小声示意乔奈:“老师走了再说。” 数学老师前脚离开, 他拍在乔奈肩膀的动作改为抓, 指头用力,“新同学,这个……” 说着把手里的练习册摔在乔奈桌上,“帮个忙。” 练习册自然是数学老师刚布置的家庭作业,乔奈摇头,“这个应该你自己做。” 对方恶狠狠地瞪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背因用力而暴青筋,威胁道:“乖乖听话,要是不做,你以后小心点。” 说完拍乔奈后背一巴掌,跟门外几个和他一样不好好穿校服的男生汇合放学。 见到全部过程的萧玉背上自己的书包,“他是我们班上的赵承,天天上课在教室后面偷玩,下次模拟考成绩出来,他肯定不在我们火箭班了,你忍他几天就行。” 乔奈不是软柿子,“班上这么多人,他为什么找上我?” 萧玉看她一眼,接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朝天空望,摊手,嘴上笑了笑。 这笑不言而喻,乔奈握拳,好半晌才拿起桌上的练习册,粗鲁地塞进书包。 今天同样是梁贞开车来接她回家,回去路上梁贞满含歉意的解释今早没有送乔奈的原因,公司总部在北城,此次回国时间虽短,但公司仍是交给他监督一个简单的基站项目,凌晨四点接到通知说项目临时出问题,他只得先赶去公司一趟。 “听李阿姨说你今早有迟到?”梁贞陪乔奈吃晚饭时主动提起这个。 乔奈说是,可能因为早上没有见到梁贞,她这一天都过的不愉快。可是看到梁贞脸上淡淡的黑眼圈,她那点小小责怪的心思一下子消失得干净。 “梁叔叔,”她只在梁贞面前喜欢摆可怜兮兮的表情,“你以后无论去哪里,能不能先给我提醒。” 梁贞夹菜的动作一顿,他自立得早,习惯自由,加上被国外的文化侵染多年,甚至连父母也不能对他提出约束。 不过他没有直接拒绝乔奈,筷子夹的菜转到乔奈碗里:“我尽量。” 乔奈眼皮往下垂,抽鼻子,“可是,我只有梁叔叔了啊,如果梁叔叔也不要我……” 她鼓着腮帮子,圆圆的眼睛里透明的眼泪将落,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无法拒绝小女孩楚楚动人的哭泣,梁贞心软,想到乔奈和平常女孩总归不一样,他只好哄道:“梁叔叔怎会不要你,别哭,别哭,梁叔叔以后去哪,肯定先和你说。” 乔奈破涕为笑:“好!说定了哦!” 她的眼泪瞬间收回去,给因为看见这幕而愣了一瞬的梁贞夹菜,“梁叔叔,你也多吃点。” 接着她甜甜一笑:“我最喜欢梁叔叔了。” 梁贞欣慰,如若不是坐在对面,他真想摸摸乔奈的头顶。 自从乔奈到来,李阿姨准备晚饭都是分两次,梁贞父母注重养生,下午吃饭较早,往往等梁贞和乔奈回来吃饭的点,他们已在楼上各自忙自己的事务。 一个月前梁母新接一笔画单,客户是定居北城的法国老人,喜欢田园自然景色,梁母的工笔写意画向来在景物方面颇有造诣,但是客户不满意,给出答复:“缺乏生活气息。” 梁母的助理维护她,私底下说可能文化不同,审美存在差异,她当时认为助理说的不无道理,画还是要按照客户的要求重画,可她陷入上幅画的死胡同走不出来,完全没有灵感。 她走出画室下楼透气,不经意间瞧见自己儿子和小女孩在餐厅聊得正欢。屋子灯光明亮,餐桌上的饭菜升着袅袅的热气。恍惚间,梁母有种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错觉。 她的画室冷冰冰,俨然死物。梁母轻轻走回了房,暂时没有再管那幅画的欲望。 …… 和梁贞定下一个了不起的约定,乔奈回到房间可以用心满意足来形容,哼着歌拿出今天老师布置的数学题。 她的成绩放在乡下老家的学校属于矮子里头拔将军,转到清海初中火箭班里完完全全不够看,这里的师资水平高,布置的作业难度跟着高。 乔奈一直写到深夜,总算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她伸懒腰舒缓一下,猛然间又听见滴滴滴的警报响。 几乎和昨晚一样,接跟着传来精神抖擞的老人大吼声:“老赵!快把那混小子抓回来!” 熟悉的一阵鸡飞狗跳。 乔奈:“……” 经历过一次也便不再稀奇,她拉上窗,打着哈欠集中注意力算最后这道题,题目做完后又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提前练习朗读课文,至于那个写着赵承名字的练习册,在她洗澡看见自己右边肩膀上红印子时已决定无视。 第二天一早,数学课代表向赵承收作业,赵承双脚搭在前面同学的椅子下方的横杠上,不以为然地说:“找那个新来的土包子要。” 数学课代表是个秀气瘦小的男生,名字叫卢单,看着胆子小不敢得罪人,不问赵承为什么,径直跑来乔奈这。 乔奈把练习册递过去,卢单先例行检查完成度,“不对啊,都没做。” 乔奈直脾气地道:“哪里不对,本来就没做。” 卢单大致明白怎么回事儿,他想提醒乔奈什么话,回头看看坐教室后面嚼口香糖大声喧哗的赵承,他干脆当不知道,将赵承的练习册放到收齐的练习册堆里。 正巧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人高高瘦瘦,四十岁左右的男教师,平常看着严厉又古板,生气时低气压看起来更可怕。 他走进教室先砰的一声把书摔在讲台上,扬起粉笔的灰尘,他黑脸质问:“赵承你给我站起来!你昨天的作业为什么没有做?” 那声砰响惊到了乔奈,但她问心无愧,背坐的笔直。 睡眼朦胧的赵承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直到数学老师问出第二遍,他先是不可置信,再接着一双眼睛像两把刀狠狠瞄准乔奈的背影。 “老师,我忘记了。”他撒谎道。 新账旧账加一起令老师更加愤怒:“明天你让你家长来学校一趟,帮助你长记性。” 像是懒得再啰嗦一句,老师接着道:“上课!” 萧玉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齐齐站直。鞠躬。 下课数学老师刚走,憋了一肚子火的赵承跟暴走的小野兽一样冲到教室前面,使劲踹乔奈的课桌一脚。 桌上的书本水杯哗啦的掉落,旁边的桌子也未能幸免,被殃及池鱼的萧玉拍桌子站起:“赵承你有毛病吧!” 赵承冷笑,“你给老子少嚷嚷!喂,土包子。” 他推搡乔奈,“你挺牛B啊,敢这样耍我!帮我交空本子是吧!” 从小干农活的乔奈力气可不小,她一只手把自己歪斜的课桌轻松拉回原位,另只手拦住挡住赵承准备再推搡的动作,普通话蹩脚的反驳:“我……我本来就……就没答应帮你。” 赵承骂了句脏话,“好,你等着,老子不打女生,但你记住,只要以后老子在十班一天,保证不整死你!” 乔奈捡着地上的课本没出声,旁边的同学们也看不出她到底怕不怕。 实际上乔奈有些害怕,可赵承笑她是土包子,认为她好欺负,那她务必要告诉赵承土包子里包的是硬邦邦的砖头馅。 萧玉蹲在地上收拾,心情极差,“跟你坐一块真是没好事。” “对不起。”乔奈道,“我没想到他这么坏。” “算了,”看见乔奈一副内疚样,萧玉没好意思继续抱怨。 倒是上课时萧玉开小差给乔奈写纸条:“你以后上下学尽量不要一个人。” 乔奈回:“?” 萧玉:“赵承有个堂哥在我们学校读初三,普通班出名的小混混。” 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对他们而言本身具有一种威慑性,更别提一个在学校无法无天的坏学生。 乔奈:“谢谢你告诉我。” 萧玉面色平常地收回纸条,撕碎扔进桌子里自备的垃圾袋。 而赵承像为力证他放的狠话,接下来的体育课他联合班上另外三名关系好的铁哥们,对乔奈明目张胆的进行欺凌。 94.乐园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何老师,我已经到了,”梁贞简单地说。 很快一个穿紫色针织外套的中年女人走出教务室,她个子不高,偏瘦, 靠一双高跟鞋撑起海拔, 今日太阳正艳,乔奈能清晰看见对方鼻翼两侧小小的褐色雀斑点, 笑起来时聚一起形成月牙的图案, 莫名令人觉得亲切。 “来得正好, ”女人说, “第一节课还没有下呢。” 梁贞点点头, 一只手轻轻搭乔奈肩上,“这是你以后的班主任,何老师。“ 乔奈温顺地招呼:“何老师好。” 何老师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何老师, 乔奈劳你多多照顾, 她新来陌生的环境,一开始怕是很难适应。”梁贞忍不住再多加一句, 他气质出尘, 套近乎的俗话在他说起来旁人完全明白出自真心实意, 毫无做作的成分。 何老师连说:“放心, 现在课还没下, 我带她进班级熟悉下。” 乔奈抬头望着梁贞。 “别担心, 跟老师去吧,”梁贞鼓励她,“放学我来接你。” 乔奈没有出声,双手分别扣着书包背包带,默默走在何老师后面。 一路上何老师不停问: “有吃过早餐吗?” “刚才送你来的是你哥哥?” “以前你学习怎么样?哪个科目是你的强项?” “你喜欢什么运动?平时爱看什么书?” 乔奈纠结地抿唇,她想一一回答,可她普通话不标准,有点不敢开口,庆幸的是何老师没有介意,当她是内向,说话间人走到一年十班的教室门口,她敲了敲教室门。 教室门本来便是打开的,只是大家都是在上课,讲台上有男老师在黑板上板书,何老师敲门后,那男老师转过头,“什么事?” “新来了转校生,李老师,能不能耽误你三分钟。”何老师歉意地笑着道。 李老师把粉笔丢进讲台上的盒子里,没有拒绝。 “同学们,”何老师直入主题,“欢迎我们班新加入的成员,乔奈。” 讲台下的同学们鼓掌,接着交耳议论,那些目光四面八方的将乔奈包围打量,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件陈列的商品。 何老师鼓动着乔奈说:“乔奈,能不能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 由于这些目光。乔奈手心里全是汗,她面红耳赤,张张唇,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可在何老师殷切期待的眼神下,只得干巴巴地道:“大家好,我……我是乔奈。” 一句话的工夫,她背后冒出细密的汗珠。 好在何老师体贴,知晓一点她的性格,没有再多要求什么,同学们的掌声依旧热情,何老师指着第三组第四排的位置说:“你坐那儿上课,王语蔷你转到后面。” 乔奈慢腾腾地垂头挪在那儿,看她顺利坐下,何老师呼出一口气,打起笑意请李老师继续上课。 黑板上板列着《世说新语》的大纲内容,乔奈匆匆瞥了眼后,将拿出的语文书翻到这里。 她的同桌是位披着期间的漂亮女生,眼睛大鼻梁高,一身墨蓝色校服衬得皮肤白嫩得可以掐出水,一直在认真听课,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同桌被换人。 下课铃刚响,前后左右好几个女生彼此凑到一块,一边小声说话,视线一边往乔奈身边瞟,夹杂几声低低的哄笑,过了一会儿许是闹的动静太大,乔奈的同桌不满的把铁制的文具盒往桌上重砸。 声音如一道惊雷,教室里短暂的安静,乔奈的同桌顿时站起身,表情很是生气,接着动作带风的离开教室。 乔奈挺直着背,记录着刚才上课老师所说的注释,佯装听不见那些议论,可是耳朵骗不了人,通过一点只言片语,她大概了解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清海初中似乎是所了不起的名校,对入学学生要求严格,不仅转学资料要求过关,还必须通过学校的面试考试,而她这些都没有,进来的却还是优等生组成的火箭班之一。 她们好奇乔奈,理所当然。 再加上她来的前一天,何老师和班上同学提到今天有转校生来上课,顺便说明到时叫王语蔷的女生要搬到后面倒数第三个座位去。 乔奈感觉王语蔷应该对这个安排无所谓,她听她们在说班上实行一帮一的政策,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优等生的同桌要是一位成绩一般的学生,王语蔷也在小声喊早受不了被人管制,终于能坐到后面。 “我的天,”王语蔷夸张地道:“谁要是和萧玉坐一块谁倒八辈子血霉,新来的真可怜。” 左右女生跟着嘻嘻哈哈的笑。 她想,也许她们不喜欢她的同桌。 乔奈转过头,坐在人群中心、扎着马尾,脸上挂着神气的王语蔷对她吐舌,满不在意她是否有听见。 快到上课她的同桌才回来,拉开凳子,和她一样挺直着背坐下。 还是语文课,同桌站道:“起立!” 全班跟着站起来:“老师好。” 等老师回礼后,同桌说:“坐下。” 陆陆续续是凳子移动产生的摩擦声。 乔奈盯着同桌看了好几眼,对方的皮肤白得一块璞玉,温润有光泽,鼻子小巧,侧面的线条柔和,连那些细微难以发现的绒毛也透着可爱。 “看我做什么,”同桌视线没有从黑板上移开过,“上课不好好看黑板!” 乔奈连忙回过头,耳朵有点发热。 “萧玉,”李老师点名道,“这个段落麻烦你给同学们念一遍。” 文言文考的是多音字,乔奈的同桌大方地站起来朗读,一字不错,发音标准,声音甜美。 李老师十分满意,又对她旁边的乔奈说:“麻烦新来的转校生接着往下读。” 乔奈先是一愣,等同学们的视线转向她,她才木讷地站起来,字她都认识,她的朗读水平在村里时没人能比上她,可刚有萧玉珠玉在前,这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李老师对于她的迟疑脸上出现微妙的不喜。 乔奈捏紧书页,像过了非常漫长的时间,才开口:“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 翘舌不分,教室里接二连三有人憋笑。乔奈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 李老师没有打断,念完后特意纠正她的普通话的发音。他每说一个字要乔奈跟着念一遍,然而这种做法非但没有让乔奈好一点,因为紧张和自卑,她几乎多说多错。 眼看上课时候过去十几分钟,李老师不得不放弃,末了叮嘱以后多注意练习,让她坐下。 下课后立马有调皮的男生跑过来鹦鹉学舌,学乔奈念课文,令乔奈脸上的热度一直没有消退过。 “烦不烦啊,”萧玉嫌弃地赶走那些人,“你们吵死了,” 她虽不受班上女生欢迎,但这些男同学却很听她的话,哄的一下散开。 “谢、谢。”乔奈生涩地表示谢意。 “没什么,”萧玉整理课本道,“何老师要我多帮助你,我本人不喜欢多管闲事。” 乔奈哦了声,从书包里拿出梁贞给她买的新水杯,看见桌上萧玉的水杯是空的,“要不要我帮你打水?” 萧玉不想领情,不过她往后面饮水机的方向看了下,余光正好看见新搬到后面的王语蔷,瞬间厌恶的皱眉,“那就麻烦你打一次吧。” 于是乔奈拿着两个手杯走向教室后面的饮水机,好巧不巧水桶里的水已经空了。 她注意力全放在打水这件事上,未注意到后面的骚动,直到有人不耐地说:“让开。” 她看向声源,站她身后的男生足足比她高一个头,一张巴掌左右的小脸被黑色口罩遮住一半,露出的一双眼睛幽深却清澈,对方穿着和班上其他男学生一样的校服,标准的深蓝色白条纹,唯独是他好看得让人见之难忘。 对方只是轻易地说出两个字,不知为何乔奈身体先行一步退到一侧,回过神这男生已经插队到她前面。 “没水了,”她好意提醒。 男生扭头看她,像在思考哪来的这号人。 刹那间乔奈下意识握住水杯,好似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条件反应对他先服从,她想起自己来时做过的一个噩梦: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她是一只和群体分散的斑马,对方盯视她的气势和雄狮一致,随时有种撕裂她的危险。 “孟殷,”旁边有男生喊,“我来帮你换水。” 说着自告奋勇地取下空水桶,要把旁边盛满水的水桶换上去,可惜他也才十二岁平时又缺乏运动,饮水机有半米多高,抬到等高都困难更别提要竖过来倒立上去。 接着另外有个男生加入抬水的行列,连试两次还是没有成功。 乔奈把两个水杯都放一旁的课桌上,挽起袖子,半截手腕细瘦,她弱弱地说:“要不我来吧。” 她既长得不出众,又是个土丫头,这两个男生丝毫没有对新同学客气的意思: “我们都不行你可以吗?” “让你试,让你试。” 他们只当她想出风头,经常有女生要和男生比力气然后夺关注。乔奈通过实际行动证明她是办实事的,只见她羞涩的低着头,两个胳膊环保住水桶,举过半米高,轻轻一放,咚——水声咕噜噜往下灌,动作一气呵成,本人不带喘气,简直惊呆群众。 对此她表现的挺开心,拍拍手上的灰尘,一时忘记刚刚那抹危险的预兆,对叫孟殷的男生说:“你可以打水啦。” 她笑时一双杏眼眼尾上挑,左眼下小小的一点红色泪痣鲜艳。 孟殷单手把口罩往上方提了一寸,没说一个谢字。 乔奈也不在乎别人是否感激她,她看孟殷一直站着不动,不由小心地试探地问:“你不接水吗?” 对方不说话,座位离饮水机近的一个短发女生解释:“他感冒休息了几天,刚来上课,喝不了冷水。” 原来是这样,乔奈体质好,冬天喝冷水也没关系,她看了看萧玉的杯子,想想也还是一起等水烧开打热水吧。 等到上课她终于打完水回到座位,将粉色印有叮当猫的杯子递放到萧玉桌上,趁老师还没有来的间隙,萧玉整理数学笔记说,“你刚打水和孟殷一起?” 乔奈点头。 “那他有和你对话吗?” 乔奈摇头。 95.绑架 眼前漆黑, 乔奈抬手, 却只能动动手指头。 孟殷主动抬起她的手心亲吻:“没事的, 药效过去你就会好了。” 但这丝毫没有减轻乔奈的惧意,她请求:“可以解开我眼睛上的绷带吗?” 当然不。孟殷的状态不再像个平静的正常人,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什么模样? 无需孟殷说明乔奈已感受到孟殷的疯狂, 对方搂她坐直, 几乎蛮横地撕扯她的大衣, 不由分说解开她里面毛衣背心的纽扣 “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无法逃脱,乔奈只能动用谈判。 “好啊,”孟殷嘴上回着,手里解衣服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一只手贴着她衣服下光滑细腻的皮肤游动, 勾画背后蝴蝶骨的形状。 “你别这样,”由于害怕和被凌•辱•的羞耻, 乔奈哭似地道,“孟殷,你正常一点好不好, 你难道不怕我恨你!” “恨?”孟殷笑, “事到如今, 我做和不做, 你都会恨我。” 身上最后的一点遮拦失去,乔奈眼前的绷带润湿, 孟殷不会停手, 药效没过, 她四肢无力地任凭摆布。1 她处在一片黑暗中,赤果的被孟殷用目光打量,身上每一寸皮肤受此煎熬。 “别这样——”明明是恶狠狠威胁的话,到嘴边因身下的•侵•犯却变得瓮声瓮气,孟殷粗重的呼吸压在她的上方,粘湿的汗珠一点一点打湿她的额头。 这次她计划的逃跑压断孟殷的理智,对方毫不留情将她身体折成任意方便的角度,时间漫长,因为超出身体极限,她期间吐过两次。 然而这具身体就如孟殷曾经所说,肉•欲和灵魂分开,即便灵魂如何抗拒,她仍旧获得感觉。 只不过这种感觉代价太大,她甚至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晕睡过去。 等有温热的毛巾擦拭身体,乔奈惊醒,药效一过,她瞬间开始挣扎,手腕上冰冷的触感和听到叮铃的声响,她嗓音更哑了:“孟殷!你竟然绑我!” 对方把她的双手用手铐铐在床头。 眼前的绷带仍旧没有拆开,她双脚也被用链条绑着,孟殷送过她的生日礼物里其中就有坚不可摧的银色脚链。 他居然带着这个东西。 “别生气,”他依偎进乔奈的肩窝里,“我怕你走。” 怕得他连续三十个小时不敢入睡,怕一睁眼,人去梦空。只要乔奈离开这个房间,凭他的所作所为,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之前连续几个小时的折腾还像噩梦,乔奈没打算和他好好说话,她全身紧绷,冷漠着说:“你放了我。” “不要说这样的废话,”毛巾移到她的大腿根部,孟殷认真擦拭自己留下的痕迹,“你明知道这个要求我绝不答应。” 乔奈彻底愤怒:“你的爱,真令人恶心。” 得不到便囚禁,可耻。 孟殷大笑,笑得抖肩:“恶心?你说恶心?” 他用力地捏紧乔奈的下巴,隔着绷带,他看不见乔奈眼睛里的情绪,或者说是不愿看见,他压低声音残忍地道:“乔奈,我们明明是同类,你凭什么说我恶心。如果梁贞没有间接害死你父母,为得到他你的手段说不定比我更卑劣。” 他咄咄逼人地用食指戳向乔奈的胸口,“你敢承认你对梁贞的那份心思消失的一干二净?” 乔奈指甲深深扣进身下的毛绒垫子,半张脸在灯光下美得妖艳,却写着拒人千里的厌恶,张嘴轻吞二字:“你滚。” 孟殷的冷笑僵硬,他贴着乔奈的身体,一言不合进行第二次的折腾。 这一次的时间更久。久到强光透过她眼睛上的绷带,外面天色大亮。 乔奈骨子里刻着倔强,她从不肯轻易妥协,但最后哭得溃不成军,瑟瑟发抖,一遍一遍求着结束。 “别哭,”至少这个时候孟殷会收起脾气,好言好语哄她,“我会尽量快点。” 这意味着即将一轮新的开始,乔奈煞白着脸色摇头,挪动被压制得死死的腰肢,“不要……你……混……混蛋……” …… 除了解决吃饭喝水上洗手间的基本需求,乔奈过得浑浑噩噩,她完全不知自己被困在这里几天,被困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只要恢复一点力气,孟殷便往死里折腾,然后她累晕过去,补充完体力,周而复始。 这种无解的循环竟也有双方都平静的时刻。 乔奈依旧被绑在床上,双目蒙着布条,事后孟殷从身后搂住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放轻啃咬她的肩膀。 他会问:“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 像一个小心向大人讨取糖果的孩子。 答案明显,乔奈说:“卡牌游戏是你的杰作。” 孟殷埋头吸鼻子:“里面我只签了一张。” 他的话乔奈不会再信一次,她的爱只承认轰轰烈烈的给过梁贞,对于孟殷,她冷着心肠:“我对你的感情不过出于你精心算计,短时间让我产生的错觉。” 她做好孟殷再次发疯将她往死里折磨的准备,于是提前进入戒备状态,她话说完,刹那间安静得诡异,好像连孟殷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听不见。 直到过去几秒,孟殷才深深吸一口长气,颤着嗓音,“没关系。” 他说,“我爱你就够了。” 乔奈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她没由来一阵烦躁,平息完体内这股躁动,她说的话更恶毒:“你怎么不去死。” 又一次安静。 乔奈言语上不肯放过可以进攻的机会: “你光是活着便让我恶心。” “你觉得你把我囚在这里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我只当被狗咬而已。” 从孟殷身体上传来寒凉的战栗,心知有效,乔奈的话如刀子往他心头扎深: “孟殷,我听说你恋母,难不成你在我身上找你妈妈的影子?上•我,是不是•特•刺•激?” “你胡说!”终于沉默的孟殷给出怒吼,他翻身压在乔奈身上,捂住她的嘴,“你胡说你胡说!” 他反反复复用这一句话否认乔奈。 乔奈笑得呛泪,孟殷捂的不紧,她还是可以自由说话,“别不承认啊……嘶……” 对方横冲直撞地出闯进她的体内,有心疼得她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半是昏迷半是无休止的体累,她喘息•加重,一次呼吸就像需要攀爬过无数的阶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到头又跌回原地,她大口大口吸气,然后不断重复攀爬——她过呼吸的毛病经受不住情绪巨大起伏发作。 恍惚间乔奈听到孟殷一直声小凄哀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睡死前心里唯一想回答的话是萧玉的口头禅: “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做什么!” …… 事实证明人的身体存在极限,六天五夜便是乔奈的终点。她以为自己会死在床上,死于过呼吸的症状,如孟殷所说还彼此解脱。 但睁开眼睛,不是茫茫然的黑暗或者一点残余的漏光,竟是刺目的光线,乔奈不适应地准备抬手挡光。 一道温和的声线阻止她:“别动,在输液。” 她惊大双眼,转头看向床边坐着的人,白色风衣和素色围巾,剪短到耳郭上方的碎发刘海遮住三分之一的额头,气质一如以往的干净。 “梁叔叔,”她情不自禁说出老套的台词,“我在做梦吗?” “不是梦,”梁贞眼底翻涌着疼惜,“乔奈,让你受苦了。” 这是她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心甘情愿有想落泪的冲动,她要开口说些什么,李阿姨端着盛饭的保温盒走进,先是惊喜乔奈醒了,“我的小祖宗,你可急死我们,睡了整整一晚上没动静。” 接着她欲言又止地看向梁贞,鼓起勇气地道:“孟家老爷子、还有刚回国孟教授,孟家大哥孟成澜都在门外候着,想进来看看乔奈。” 提到孟家,乔奈的神色浮现紧张。 梁贞难得冷言:“乔奈刚醒,不见。” 李阿姨认为这事确实孟殷做的离谱,她放下饭盒叮嘱乔奈吃一些,自己出去外面传话。 门外响着交谈的声音,能模糊听见“处理”“孟殷被抓”等说词。 乔奈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勺子舀李阿姨煲的鸡汤。 她上一秒感觉自己在没日没夜的地方被囚禁,这一秒醒来自己睡在医院的病床,梁贞陪在身侧,落差太大,乔奈恍然。 “恢复的好明天就可以出院,”梁贞递给她擦嘴的纸巾,“学校那边我帮你暂时请假两个月,等你彻底养好身体再去。” 他将乔奈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为你报警的朋友我也沟通过,不为外传什么。” 乔奈知道司机是孟殷那刻偷偷发短信让张格丹报警。 警察第一时间锁定她失踪当地的监控,孟殷反侦查能力非常强,监控很快弄丢孟殷的足迹,只有电话打到孟家: 孟殷刚回国的父亲孟禹阙、国家科研重点保护人士名单里的孟教授接电话,警方道: “孟教授您好,您儿子涉嫌一起绑架案。” 警察已然知晓孟殷的家庭背景。 孟教授大吃一惊,他还没为孟殷当上特种兵高兴几天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什么?!他绑了谁?” 警方:“当红明星,乔奈。” 孟教授:“……” 这不是老爷子说的未来孙媳么…… 摸不清其中的误会,孟教授配合警方查案,他不得不感叹记忆里的小儿子早长大成人,太有能耐和本事,若不是乔奈过呼吸昏迷,孟殷主动暴露自己位置叫救护车,他们要抓到孟殷保不准得等到猴年马月——这小兔崽子部队里学的一身本事竟还用到反侦查上面。 乔奈送到医院确定身体无恙,连夜转院送回北城最好的医院。医生说她身体只是虚弱并无大碍,可是乔奈一晚上保持昏死状态。 这个期间,梁家和孟家不断争吵。 梁孟两家属上流豪门,警方哪一方都不敢得罪,先让他们当事人家长自己谈。 警察局里梁贞态度坚决:“孟爷爷,孟伯父,以我们两家关系没有什么化解不了的恩怨,但这次孟殷做的太过出格,这事必须走法律程序解决。” 孟老爷子站着,警局没一人敢坐,他拄着鹰头金木拐,一言不发地叹气。孟教授大半辈子时间钻在实验室,不善和人交际,孟家两兄弟没有一人继承他硬汉的形象,他个子高大,外貌上有西方人五官立体的特征,皱眉严肃,和梁贞打商量地道:“没有其他余地吗?” 梁贞别开脸,孟教授看往梁父和梁母,梁父梁母这次站梁贞这边,冷淡的表情上说明立场。 孟成澜拉住自己还要求情的父亲,“爸,孟殷不能再惯,他不吃点苦头,迟早不知天高地厚。” 噔——拐杖拄地,孟老爷子的面色在警局昏黄的灯色里死灰,他颤颤巍巍地清咳嗓子里上火的血痰,“梁贞,我孟老爷子活到今天没求过什么人,孟殷这孩子实在太苦,你要教训,我老爷子替你狠狠教训!求你这官司千万不能打,这会毁了他一辈子。” 他松开拐杖,战场上铁骨铮铮的脊梁此刻弯下,径直要跪。 孟成澜惊得想去扶,被孟老爷子一把推开,孟教授抢先一步跪地,“养不教父之过,我是孟殷的父亲,要跪也是我跪!” 他西装楚楚,气派有多摄人此刻屈膝便有多震撼,梁父和梁母动容,连忙扶他们起来,连坚定的梁贞都动摇无措,他一个后辈本身接受不起这赔罪。 他承诺过要让乔奈生活幸福无忧,否则如何对得起乔奈死去的父母,梁贞面露悲伤,“孟爷爷,孟伯母,一切等乔奈醒来再说吧。” 没什么比当事人的想法更重要,梁贞这话算是退了一步。 天亮,孟家一家人早早守在乔奈病房外,便出现乔奈刚醒来李阿姨和梁贞对话的一幕。 用了餐,乔奈脸上有了些气色,她穿着长袖长裤的蓝色病服,袒露在外的肌肤都露出点点斑驳的暧昧痕迹,她尚未注意,对梁贞道:“谢谢梁叔叔,是我……又是我给你带来麻烦。” 梁贞垂低视线,“乔奈,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他削着苹果,果皮不断,“无论发生什么,梁叔叔会照顾好你。” 像一只手握住心的一角软软的揉捏,乔奈接过苹果,泪光有闪。 …… 下午梁父和梁母过来了一趟,再做一次拍片检查,确定真无问题,第二天乔奈出院,她裹着大衣,李阿姨和梁贞分别守在一侧。 孟教授和孟成澜在门口等着,看见乔奈走下医院大门前的台阶,拥簇上前,乔奈没见过孟教授,她目光略迟疑,趁这个间隙孟教授和她搭话:“乔奈,我是孟殷的爸爸,你可以喊我一声伯父,你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一听到和孟殷有关,乔奈表情如同冰冻住,冷淡疏离,目不斜视地坐入车子。 孟教授碰壁,尴尬又急促地看着梁贞,梁贞语气说不上亲和:“孟伯父,有事等乔奈休息好再谈吧。“ 为此孟家献上足够的诚意,每天高级营养品不断送进梁家,衣服首饰等只要能讨乔奈高兴的东西统统掷出大手笔。 乔奈不为所动,梁贞更是不提,他策划陪乔奈去国外旅游,以前乔奈少女时对巴黎圣母院有兴趣,可以借停学的时间去看看。 计划赶不上变化,乔奈作为公众人物上医院被有心的记者杜撰抹黑编写,“乔奈疑堕胎”成为微博热搜前三。 乔奈对他人的评论看得淡,孟家倒第一个气愤不已,孟老爷子出手,媒体两个小时内集体噤声,相关话题撤得一干二净。 娱乐圈不乏阴谋论,乔奈的背景揣测挂上某贴吧第一头条。随后不出一个小时该讨论强制关闭,搜索“乔奈背景”关键词全部屏蔽。 孟家出手给乔奈做遮风避雨的保护伞,目的明显。有天下雨,站在自己房间眺望雨景,乔奈第一次在发生这些事后问起孟殷的近况。 梁贞没有瞒她:“一直关在看守所里,警方那边等你笔供。” 孟殷的前途全在乔奈一念之间。 以孟家的权势保住一个孟殷何等简单,但孟老爷子的良心做不得以权谋私的事,再者若梁家不同意,他们多少会有一番曲折。 乔奈神情极淡,像被外面的雨水冲刷过一般:“我想去一趟看守所。” 梁贞讶异,他走到乔奈身边,“你确定吗?” 乔奈轻点头,令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 北城,看守所。 乔奈从黑色豪车上下来,梁贞为她撑起伞,春雨乍寒,她一件素色的大衣垂到脚踝,穿一双黑色的过膝皮靴,卷发分在右边一侧,明眸下一点红色的泪痣搅乱清澈的眼神。 乌云低矮,她在黑色的伞下肤色白如瓷色,知道她来的原因,警局的人主动带她去孟殷被临时关押的一间牢房。 等看不见乔奈和梁贞的背影,办公室里的警察窃窃私语: “明星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那气质和长相……啧啧。” “听说里头的孟家二公子正是栽她手上,被迷得神魂颠倒,大好前途不要闹绑架。” “绑的就是她?!” “孟家二公子外貌品行这么优秀,背景又硬,以后仕途妥妥的光明,搁哪个女的不是前仆后继,怎么可能!” “上头保密,具体细节我们咋清楚,别瞎猜!” …… 对比孟家的锦衣玉食和看守所的环境,一个天一个地。 牢房潮湿阴冷,而这次孟老爷子动上真格,没有给孟殷一点特殊待遇,乔奈走到门口,地上残留的一点水痕结着薄冰,皮靴踩上即碎。北城的倒春寒半夜偶尔会零下三到四度。 孟殷单独关在一间,他坐在角落的垫上,听到脚步声,耳尖微动。 带路的警察笑脸相迎地说:“乔女士等下有事您再叫我,你们先聊。” 孟殷不可置信地抬起脸。他身上不脏,只是穿得太单薄,上身竟只有一件打底的灰色V领针织衫。 许是激动引起咳嗽,他握拳捂嘴,咳了十几秒后疲惫头地靠着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乔奈,好像对方会随时消失,“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来之前梁贞对孟殷抱着强烈的不满,眼下见他的处境反而有些不是滋味,“怎么连个被子都不给准备。” 孟殷缓缓地摇摇头,“没用,我旧疾一犯,冷汗湿透被子,不及时换盖着更冷。” 他陈述一个事实,不像特意卖惨。 而不管是真是假,乔奈脸上淡淡的,瞧不出喜怒,她站着俯视孟殷,以牙还牙地狠捏他的下颌,手指触碰到的皮肤烫手,孟殷身体发着高热。 “我不是来看望。”她碾压着孟殷眼底那份的希冀,“我恨不得希望你病死在这里。” “乔奈!”梁贞以为她情绪不稳。 孟殷愣了愣,他眼底漆黑得如同无底的深渊,“是么,你希望我死?” 他修长的手指爱惜地抚摸上乔奈的手背,引领她掐向自己的喉咙,“死你手里,或许我更开心。” “只会脏了我的手,”乔奈抽回,她食指尖利的指甲戳向孟殷的额头,“惩罚你这种人最好的方法是让你知道我有多恶心你的存在。” 对方后脑勺砰的靠向墙,乔奈提起他的领口,对方也是仍她发泄,“孟殷,你连为我死都不配。” “乔奈。”梁贞拉她放开孟殷,“你冷静些。” 孟殷松软的身体趴在褪色的垫子上接着猛咳,他肤色比平常人总显得白皙,如今更接近透明,隐约里有种不健康的青灰色。 “乔奈,”梁贞拦腰抱住人,“他生病了,叔叔知道你心里有气,我们打官司走法律程序好不好。” “不好,”乔奈挣脱,一脚踩住孟殷的肩头,“我怎么能轻松地让你蹲监狱。” 想起对方囚禁她对她做出的种种折辱,乔奈上下唇哆嗦,“我会保释你,然后看着你一点一点毁灭。” 她整理大衣,压低声说话,这话在阴冷的牢狱里更让孟殷全身的温度降至零点:“让你眼睁睁看着我结婚生子,和别人恩爱百岁。” 一时间孟殷眼底血丝充盈,满目殷红,心口强烈的疼痛让他胸闷急喘,硬生生咳血,“不……不可以。” 回应给他的是乔奈冷漠的眼神和头也不回的决然。 乔奈说到做到,她当天笔供保释孟殷,孟家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准备迎接孟殷回家。 只不过孟殷旧疾犯的太严重,从看守所离开直接送进医院,最后转到重症病房。 最后身体如何乔奈没有特意打听,但梁贞坚信乔奈心有创伤,旅游提上日程。 异国风情的文化短时间可以转移一个人的注意力,和梁贞从法国回来,乔奈明眼看上去不像之前阴郁、仿佛惊弓之鸟的惶恐不安。 她学会一点法语,有研究法语的想法,这段日子没有好好练习舞蹈,抽空还捡起芭蕾舞练习,梁贞特意重新请一位专业女老师一对一指导。 假期结束,乔奈需要回校上学,孟老爷子亲自上梁家拜访,在书房里单独和乔奈私聊,再三保证孟殷以后绝碰不到她一根头发。 “您拿什么保证?”乔奈口气冷淡。 孟老爷子有愧,哪还能计较乔奈的态度,“他现在人在我以前的旧部,涉及军事机密我不方便透露太多,那个地方九死一生,也许你再见不到他。” 乔奈握紧茶杯有些心烦,她为什么要想见?见不到不是更好。 “孟殷这孩子,”印象里孟老爷子凶神恶煞,从未见过他软声叹气,“太犟,他宁愿去那个地方送死也不肯认错,他以后纠缠不了你,指不定落在哪个荒岛上饿死外头。” 有些军事任务比想象中险峻。 等孟老爷子知道孟殷要去那种地方,孟殷已经私自报名,等他知道都晚了。 乔奈抿一口茶,茶水面涟漪一荡,有点像她平静的心湖。 回南岳正常上学,一个学期结束,乔奈当真没受到孟殷任何骚•扰。 艺术团里聚餐喝酒,喝多酒的孟团长,孟殷的堂哥不注意场合会感叹两句: “你说孟殷脑子是不是进水,凭我们老孟家还怕吃不上军饷?偏往前线凑。” “死都不知死哪。” 他斜眼端倪乔奈,往往乔奈八风如面,和一尊石雕似的,无•情无•欲。 孟团长心里竖拇指:够铁石心肠。 96.反杀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乔奈:“……” 梁叔叔真不考虑她会吃醋么。 她表面上乖乖收下梁贞的钱,心里可不服气,第二天上学前和梁叔叔在楼下餐厅吃早餐, 乔奈皱着眉要说出想法:“那个孟殷……” 梁贞端着盛满豆浆的玻璃杯在喝, 眼神鼓励她往下说。 乔奈便继续道:“他家里很穷吗?” 原来住大房子都不算有钱人啊。 梁贞一口豆浆差点喷出,单手捂住嘴咳嗽,在乔奈一脸疑惑的表情里, 他过了十几秒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频率, 解释道:“他家不穷,他很穷。” “哦。”乔奈感觉梁叔叔笑容颇有深意。 她按照梁贞的吩咐,学校早操结束后立马满操场找孟殷的身影,对方长得高皮肤生的白, 人群里不愁不显眼,乔奈追上他, “孟殷。” 周围有几个同班的同学经过, 朝他们看。孟殷没有停下步子, 仍由乔奈小跑着同步。 乔奈一把在校服裤兜里掏出钱,五百块对折叠的整齐,依依不舍地递过去:“给你。” 天边朝霞散尽, 晨光如白露剔透闪耀, 周边声音喧闹, 孟殷看不出喜怒, 也不问为什么, 直接拿过钱。目前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人民币更重要。 “这是梁贞,梁叔叔给你的。”乔奈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给钱的理由,不然周围那些女生还要以为她拜托孟殷干不得了的事。 哪知她话落,孟殷一向没有任何表情的小俊脸霎时间产生变化,像电影画面慢速播放,乔奈眼睁睁地看着孟殷脸上的薄红从下巴处一寸一寸往上蔓延,连耳尖也是,仿佛头顶能冒出蒸汽,对方刷的一下将钱塞回她手上。 乔奈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追着递回。可孟殷如避蛇蝎,大腿直朝前走。 “你不要么?”乔奈认为这不是他的风格,“你难道不缺钱?” 她竟不知道孟殷会脸红,因为这个男孩子在她看来冷冷淡淡,对所有人和事全不在意。 孟殷没有理她,哪怕乔奈一路追到教室,孟殷都没有和她开口说一个字,她本来还想坚持,但孟殷的同桌回来了,是个看着严肃不好惹的高大男生,乔奈只好回到自己座位。 为什么孟殷听到是梁叔叔给的钱会是那种反应,乔奈搞不明白。 上完上午的课,乔奈照常在食堂一个人吃饭,突然间有片阴影落在她头上,接着对面坐下熟人。 学校简单肥大的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依旧与众不同,肤净,面貌唇红齿白,乔奈盯着他的脸看得发愣。 “看够了?”对方不高兴。 乔奈干巴巴地笑了笑,决定挽救一下尴尬的气氛:“你皮肤白,脸红时候都很好看。” 孟殷完全没有因为这个夸张要高兴的意思,结果气氛更僵。 乔奈的筷子在碗里搅啊搅的搅拌,食之无味地吃了两口,小心地问:“你有事找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孟殷表情有点扭曲。 “你和梁贞说什么?”他对梁贞直呼其名,乔奈不是很喜欢,语气不太好:“我给他看我的记账本,他知道你收我三倍车费的事,然后就要我转交给你钱,我又没说你坏话。” 孟殷脸色难看得要命,他对梁贞本人没意见,不过提到这个人他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曾经的旧记忆,班上同学没人知道他有个年纪长他十岁的哥哥,别人不问他也当这个人不存在,他哥名字叫孟成澜,现在孟成澜人在美利坚常青藤名校攻读物理,在得知孟成澜出国,他送上一幅大海的油画,添上衷心的祝福:“一路顺风,半路失踪。” 孟成澜自然要回礼的,给老爷子打越洋电话出主意:“剥夺孟殷的零花钱,他想跑也买不起机票。” 而他哥最好的朋友正是看着一副老好人面孔的梁贞。 孟殷不可能会接受梁贞的钱,他需要判定孟成澜有没有在里面参合。 乔奈被他审视的目光看得发毛,“我真的……真的……没有说你坏话。” 她急切的要证明自己清白,嘴里的西兰花没咽下去,只见孟殷嫌弃地别开头,起身就走了。 乔奈:“……” 这个伤人的插曲乔奈大大咧咧地没放心上,萧玉说再过半个月有次月考,接着一周后期末考试,排名倒数的同学会被转移到普通班,乔奈不希望自己名次太差,没弄懂的功课抽时间需要好好学,而且晚上还要练习普通话,她心思全扑向学习。 越接近考试周,班上学习的氛围越浓,下课那些打打闹闹的同学随之减少许多,自习课大家不用老师监督都能认认真真复习。 生活委员趁自习课时间通知大家这个星期要把下学期的校服费上交,校服冬夏各两套,一年收一次费。 乔奈默默记着,回去和梁贞说一说,五百元的事一块说了,对于孟殷不接钱梁贞并不意外。更神奇的是接下来几天,乔奈发现孟殷都刻意避着她。 她想起萧玉说过,远离孟殷,省钱。 很好,对此她很满意。同桌果然有经验。 有经验的同桌在钱上面似乎遇到麻烦,生活委员隔天来收取校服费,班上看着最土最没钱的乔奈都是第一批交的人,而萧玉没有给。 生活委员来催,萧玉忙着算数学题,不耐烦地说:“我很快给,催什么啊。” 那时乔奈发现萧玉在做的卷子实际上很早之前就做完,萧玉在装作没空。 被吼的生活委员面子上不好过,这女生郁闷地回到教室后面的座位,后方是以王语蔷为中心的姐妹团,自习课安静,说话声稍微大些全教室都能听得清楚,刚才生活委员和萧玉的对话她们也听见了,王语蔷故意挖苦:“收某人的钱比催债还难哟。” 旁边的女生低声地笑,萧玉同样听见了,以往好强的她这次没有回嘴,她握住笔的手手背青筋暴起,用力在克制。 拖延到最后上交的极限,萧玉总算把钱交上。 四套校服收的费用不算高,三百八十元,还是自习课萧玉将这些钱从一个印花的小钱包拿出,折合在一起,没有一张整百的。 生活委员一边收钱一边在本子记名字,隔壁组也有几个同学要交,她忙不过来,都是先接了钱。 过了一周,放学前校服一一下放,念到的同学上台领校服。最后所有领到的同学都走了,只剩下萧玉。 乔奈也离开教室走到楼下,意外地被站在二楼的萧玉喊住:“乔奈,你上来!” 天色已晚,发校服的事导致放学已经延长半个小时,乔奈担心在校门口的梁贞会等太久,有些不愿意。 她踌躇片刻间,楼上的萧玉接着催促:“你上来!” 这声带着哭腔。 乔奈只好上楼,一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的生活委员一脸生气,而萧玉在眼睛里有泪,但没有真正地哭,看见她来,立刻把她拽上前,着急地说:“你那天是不是看见我交钱了。” 乔奈点头。 生活委员高音道:“我本子上根本没记你名字,她是你同桌,当然维护你。” 萧玉反驳地说:“我真给了。” 她来回反复强调这几句,再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乔奈帮着事实:“她给的是零钱不是整百的,你应该有印象,我们可以去学校财务收费处查看班级收钱的总金额。”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三个人去了财务处一趟,幸好财务处的生活老师没有下班,一番对账后事实证明生活委员弄错,萧玉也应该有新校服。 出来办公室,萧玉抱着从财务室仓库里新领的校服,校服只剩下大码,她下学期要穿还得自己去裁缝那里改尺寸。 97.黄雀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青年转过头, 对她露出见面以来第无数次友善的微笑,纯粹得和山间最洁净的雪一样。 乔奈自觉地低下头。 她还不来及吃早饭, 来接青年的黑色轿车先到了,大伯帮她搬来行李,也只有一个轻便的箱子,这黄皮箱子还是伯母陪嫁的嫁妆之一,大伯送给她用, 说去城里带着包袱会给梁贞丢面。 青年, 也就是梁贞, 他似乎非常赶时间, 好几次在抬手看腕表, 但他没有对乔奈和大伯的对话表现出不耐烦。倒是伯母见大伯叮嘱的话没完没了,只好干巴巴地打断, 朝大伯使眼色。 这下乔奈总算坐入车子里, 伯母通过车窗一下子握住乔奈的双手, 眼带泪光:“乔奈, 以后一定要听梁贞的话。” 乔奈郑重地说好,车朝前开动,后视镜里大伯和伯母的身影越来越小, 目光却一直追随同一个方向, 粱贞从前座侧过身子安慰乔奈:“以后有空, 你可以时常回家看看。” 一路上都有村民站门口对着车辆招手, 去往镇上的路昨天还覆着大雪,今早扫出一条道来,路边还有不少人在扫雪。 乔奈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巧合,她朝前伸头,问出昨晚到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大叔,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喜欢你?” “噗——”正在开车的人噗嗤笑出声,乔奈转过脸看向这个人,对方和梁贞看着同年,都像从同一个地方来,那种都市的气息和村子格格不入。 “梁贞,你看你都成大叔了,岁月催人老啊,”这人取笑得一本正经,梁贞瞪他一眼,对着乔奈和悦地说,“我……我年纪其实没到你喊叔的地步,你叫我一声哥哥就好。” 说到哥哥两个字,梁贞耳尖微红。 这种别扭的模样和前面被人捧上上宾的老成有说不出的反差,乔奈不知心底为何油生出快意,她故意装出怯生生的眼神,“哥……” “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逼的,”开车的男人打趣道,“喊叔就喊叔,非让人叫你哥。” 梁贞不满地道:“吴沉羽!” 吴沉羽嬉皮笑脸地丢开摊手山芋,“小姑娘,你说你要叫他什么?” 乔奈再次怯生生地说:“叔……” 这下吴沉羽满是得意,梁贞无奈,他回头看乔奈一眼,看见她满满透出的不安,他心一软,“那便喊叔吧。” 乔奈瞬间精神,“梁叔!” 梁贞惊得差点咳嗽,他硬生生像被叫老二十多岁的感觉,路遇一段坎坷的路段,吴沉羽正色起来,车子轻晃,他下巴朝窗外山峦的方向努,“小姑娘,看见那些铁塔没有。” 乔奈自然知道,那一座一座的铁塔她自小观望过无数遍,如同一个个迎着寒风的战士,巍然屹立,仿佛钢筋穿透山心任何力量都难以撼动。 吴沉羽说:“那些铁塔就是你叔带人建的,我们叫它基地。” “会有什么用吗?”乔奈好奇。 吴沉羽给她简单解释:“发射信号,比如说网络信号,手机信号。” 乔奈听得不是很懂。 吴沉羽继续说:“以前你们这里完全与世隔绝,落后贫苦,基地建完直接经济飞跃,虽然还是穷苦地方,可至少能解决温饱了。” “信号和吃饭有什么关系。”乔奈问。 “你长大就会知道,”吴沉羽在孩子面前也要露出神气,“总之涉及经济学的高深奥义。” 乔奈哦了声,梁贞说:“你别听吴叔的糊弄。” “我说的都是重点知识,还有你怎么能教小姑娘喊我叔!” 梁贞轻飘飘的一锤定音:“你我同辈,她喊我叔当然同样喊你叔。” 吴沉羽:“……” “可是,”乔奈想起一个问题,“我们村里的大山经常滑坡,而且山那么高,那些铁塔怎么搬上去的呢?” 她问得天真,但也许是出自一个孩子的口中,吴沉羽没有无视和敷衍,他目视前方,只给了乔奈他认为最合适的回答:“这也许就是你村里人为什么喜欢你梁叔的原因。” “在许许多多其他国家,”吴沉羽认真地道,“都有像这样喜欢你梁叔叔的人们。” …… 而无论过去多少年,乔奈至今还记得吴沉羽给她说这句话神情,当年年纪小,只觉得话里像有座大山压在肩上的沉重,能令人闻出血泪的苦涩,乃至暮年不经意回忆起这段,她恍然大悟,这分明是种滚烫着意气风发的自豪和对英雄惺惺相惜的尊重。 眼下的她,单纯盯着梁贞的后脑勺看着,只想知道这么厉害的大人物为什么要提出抚养她这个乡下小孩,真的是学雷锋? 说起基地,吴沉羽打开关于工作的话匣子,和梁贞进行讨论。里面涉及到的专业知识对于乔奈而言简直在听天书,她随着车身摇晃,视线时而落在窗外,时而落在梁贞手腕的钟表上,时针分针在转,昨晚由于心思重重,她几乎天亮才合眼,现在开始犯困。 她哈欠连天,被梁贞听见,吩咐道:“空调温度调高些,乔奈要睡觉了。” 车内的温度明显升高,对方怕她凉,解下大衣递给她,“你盖着睡,这个天气感冒不容易好。” 盯着这件质地昂贵的深灰色羊绒大衣,乔奈不敢接,卑微地往后挪动位置:“不……不用给你添麻烦。” 梁贞直接丢她身上,“离C市坐火车需要两天,要是你路上感冒那更麻烦。” 乔奈弱弱地拿着展开,衣服上一股清雅的香味直冲进她的鼻端,随之沁人心脾,她闻不出是哪种花香的香水味,但和梁贞给人的感觉一样,柔和里散着一种浅淡的清洌。 她把大衣小心地盖好,慢慢躺在后座,给衣服这个小插曲一过,梁贞继续和吴沉羽说话。 乔奈睡在半梦中,后来听见吴沉羽问:“你下个项目什么时候开?” 梁贞平和的语气,陈诉道:“过完年就走。” “这次是哪?” “非洲。” “丧心病狂。”吴沉羽有点不高兴,“一次比一次派的地方烂。” 车内一片安静,乔奈忍不住要问,你走了谁照顾我呢?还是我跟着去非洲? 但她已陷入半梦的状态,她嘴皮子动了动,声音没有逸出,倒是在梦里梦见课本上描述过的非洲大草原,生机勃勃的绿色植被,百里无人烟,全是各种动物在追逐厮杀、像观看一部风景片。 毫无预兆的,她从这第三方的围观者,一下子变成草丛里一匹落单的斑马,一头狮子发现她的行踪,她迈开四条腿惊恐的往前奔,低矮的灌木划破她的毛皮,她疯狂的跑,余光的死角处一颗子弹击穿她的头颅。 乔奈浑身一震,惊得吓醒,后背润湿的汗意。 脑袋还在嗡嗡响,吴沉羽叹服的声音传来她耳朵里,“丫头你这觉睡得可香,足足四个小时。” 乔奈大口呼气,半分钟后心脏恢复正常跳动的频率,视线环视,车停在市区公路的路边,她眼珠朝右转动,梁贞在闭目养神,知道她醒了,关心说:“做了噩梦?” 乔奈没有反驳。 梁贞理解:“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下确实容易做噩梦,乔奈,精神点。” 吴沉羽笑呸:“还有心情关心做梦不做梦,既然丫头醒了,我们赶紧下车吃东西,别忘记下午四点的火车。” 乔奈坐起趴窗看,公路前面就有几家小餐馆。她大意猜到他们一直在等她醒来然后一起吃饭,一股暖流瞬间让心田烧出热度。 三人陆续下车,随意挑中其中一家餐馆,乔乔奈很是乖巧,不主动选菜,也不挑食。吃完饭,车再次出发,接着去火车站的一路上她没有接着打瞌睡,她新奇地看着路边那些一晃而过的景色,从出生到如今,她走到最远的地方还是奶奶带她赶过的集市,也不过是离村几里路的小镇。 但想起奶奶,乔乔眼神不免暗淡,这世上唯一对她嘘寒问暖的至亲已故,而父母由于去世得过早,她印象里对双亲二字的感情尤为稀薄。 …… 下午四点准时的火车,火车站里人潮拥挤,梁贞主动牵她的手以免被冲散,他们的票是包下头号的包厢,上火车时乔奈的穿着打扮引起不少人侧目。 她身边的两位跟画报上剪下的青年似的,衬得乔奈更加卑微。就连要进包厢,好几位乘务员的目光都忍不住多往她身上多停留。 她感到局促,包厢里横放两对上下铺,她一个人站一侧,努力把行李举过头顶打算放在上铺,箱子摇摇晃晃总是完全无法放稳,后背突然贴上一个温和的拥抱,梁贞简单的一个抬手将箱子推到里面。 “谢谢。”她小声地说。 外面似乎还有走过的人打量的目光,等吴沉羽进来梁贞将包厢门关了,然后坐在下铺位置上,问乔奈:“渴不渴?” 乔奈用力摇头。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总是爱看着大人的脸色而小心翼翼,唯恐给人添麻烦,哪怕是真渴也会否认,他便起身:“我去买水先备着。” 几分钟后他拿着三瓶矿泉水回来,递给离自己最近的吴沉羽,再递向乔奈手上,看着她迟疑地接过,又注意到她伸出的那只手,手指各个红肿。 “你手怎么红成这样?”他皱眉,之前他倒没有发现乔奈的手有什么异样。 乔奈双手握紧手里康师傅的矿泉水瓶,如实回答:“落下的冻根,暖和起来时就红的特别明显。” 梁贞眉皱得更紧。 吴沉羽大动作地脱下外面的大衣挂墙上,插话:“乡下冬天没暖气,冻手很正常。” “以后要好好爱惜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梁贞叹了声,转头对吴沉羽命令:“把你那只抹脸的护肤霜拿出来。” “啊?”吴沉羽猜出他要干嘛,“这……我妹特意要我从国外给她带回来,她现在正是青春期喜怒无常……好吧,给你给你。” 梁贞脾气虽软,但被他眼神认真地看着时,吴沉羽受不住里面的压迫感。 他从包里把那只写着英文字的白色护肤霜递给梁贞,对方拧开挤出一些,然后拉过乔奈的一只手,二话不说的涂抹在上面。 乔奈从不知晓“霜”是质地轻柔像丝一样的东西,她一直以为所有的护肤品都是伯母神柜上放着的一盒马油,生硬油腻,需要用手捂热才会化开。 她为用了吴叔这么好的东西感到不知如何是好,她解释:“我……我不是有意要把手冻坏的,婶婶家种的萝卜被寒霜埋在下面,如果不及时挖开就会冻坏掉……” 在专心给她抹手的梁贞抬头,“你说什么?” 他能想象在寒风里乔乔奈徒手去刨冻土的情景。 乔奈着急得带了哭腔:“我不是故意冻坏手……” 梁贞忙说:“我没有批评你。” 他有点无措,乔奈手上一道一道冻裂的伤口像长在他手背上,连着心又疼又痒,他握住这双十二岁少女的手,粗糙着,分明刻着生活的苦难。 98.囚笼 “我开不开公司你怎么知道?”乔奈低着视线, 手指慢慢翻过文件夹里的纸张。 黄子闻恬不知耻地说:“中午放文件到你桌上, 不小心看到你和你合伙人的聊天记录,当时你人不在, 电脑屏幕亮着, 我想不看见也难啊。” 无耻。乔奈暗骂,放下文件打马虎眼,“你可能误会,我只是和我朋友开一家奶茶店,练手投资, 说公司算不上。” 黄子闻豪车的转钥匙圈,他信没信乔奈不知道,反正公司劳务合同里没有规定员工不能另开公司。 乔奈打卡下班, 打算趁这个周末搬到公司宿舍住,但是计划泡汤,经理让下周参加饭局的新人周末加班, 多了解一些客户的资料。 等到下周休息日又没有时间搬,她要按经理说的地址前往饭局地点,在酒店门口和另外两位新人碰面,本来是两名男生, 但来的却是黄子闻和一个女人。 女人乔奈也认识,那天办公室先暗讽她靠脸上位的安琪琪。 乔奈没多觉惊讶,那个男生和安琪琪是情侣关系, 想必把机会让给女友了吧。 安琪琪初出校园, 未经历过职场上的饭局, 穿着简单的拉链外套和洗白的牛仔裤,她见到乔奈穿一件黑色及膝露肩的礼裙,剪裁高雅,既适合日常又适合酒会,脸上顿时难堪,饭桌上有意无意抢乔奈的风头。 饭局里请来的是两位和部门长期合作的客户,也算是经理的老熟人,对他们新人倒很客气,这顿饭主要的任务是和客户定期联络感情,以免客户流失,聊的话题便不局限公司的业务。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两位客户都是男人,更多偏向喜欢和乔奈聊天。安琪琪这时会装作不懂地提出问题,再故意道谢敬酒。而黄子闻坐对面,隔岸观火地欣赏女人间的战场。 乔奈表面端庄微笑,全然装不懂这桌上挑起的战火。 酒局一散,一行人乘坐电梯,走到出口,其中一位客户主动问她住哪里。 乔奈报上目前住的地方,这位客户道:“恰好我经过那,顺路,我送你。” 几巡酒过,大家喝得微醺,提出送回更像一时兴起。 若拒绝很可能得罪客户,不拒绝难保醉翁之意不在酒。仅仅想了一秒,乔奈婉拒笑说:“不用了,李先生您今天喝了不少酒,还是叫代驾比较安全。” “两杯酒不多,”李先生抓住乔奈的手,“不信你可以在我面前比数字嘛,我保证说的清。” 他抓的准,乔奈甚至来不及躲。 她用眼神向经理求救,经理摸摸鼻子,“那个乔奈啊,李总人好,你也就别客气了。” 安琪琪更不会帮忙,黄子闻的面上厌恶,像这不过是乔奈虚荣的把戏。 李先生紧紧握住她的手往门口停车处走,“哎呦,你放心,我保证把你安全送到。” “不是,”乔奈挣扎地说,“这离我住的不远,而且为您安全着想……” “怕什么,”李总正色,“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再闹下去就等于是乔奈不知好歹。 恰恰这时冒出五位黑色西服的高大男人,一个比一个严肃古板,他们站定乔奈身前,拦住了去路,打头的一位男人恭敬地弓腰:“乔女士您好。” 这下不止乔奈惊住,她道:“你们……找我?” “孟先生请你回家。” “什么……什么意思?”李总看了看一脸呆住的乔奈,再看看这群莫名其妙冒出的人,“你们这要干嘛?” “乔女士,请你上车。”男人依然恭敬却是不容拒绝的态度,他做出邀请的姿势,停在他身后的黑色豪车干净得发亮。 大家正一脸蒙圈,男人戴着白手套,搭上李总握住乔奈的手,他手劲大得出奇,轻轻一捏痛得李总松手。 “请。”男人重复一遍。 乔奈僵持着,渐渐路人围过来看热闹,她硬着头皮坐进车里,车门关上,随即汇入街道的车流里,后面紧随另外一辆坐满人的车。 乔奈所在的这辆车上只有她和刚才领头的人,对方正在前座上开车,目不斜视,一路上无论乔奈问什么,他的回答只有:“您到了便知道了。” 车越开越偏,直到停在半山下。 对方给她打开车门,提防她逃跑似的提醒:“这里离最近的车站有两个小时路程,晚上很少有人经过。” 说白了就是个刚开发的荒郊野岭。 后面一辆车停住,同样四位黑衣西服的男人下车,他们分别打前和断后,请乔奈走台阶上山。台阶两边的路灯都是欧式的多边形灯屋,暖色的灯光映亮蜿蜒向上的路,而灯光映不到的地方呈现于雾似的黑暗中。 乔奈只要心生退意朝后一望,两个男人堵在她身后的台阶上,一丝不苟地做出“请”的手势。 她叹气,一步接着一步,随即清楚看到山上复式的别墅和院子,院子外的铁门自动朝两边打开,穿过圆柱的长廊,前方灯火通明。 萨克斯的奏乐隐隐约约传出,别墅大门开启,音乐声顿时清晰,她记得这首独曲叫《回家》。 “乔女士,”客厅里迎出的两位佣人说,“晚餐已经准备好,您是吃用餐还是先洗澡呢?” “不需要,”她连欣赏这里富丽堂皇的装修都没兴趣,没有换鞋,任凭踩脏繁复蔓枝花纹的 地砖,寻着声音上楼。 这栋别墅比梁家和孟家的房子还要大上一倍,真像穿梭进中世纪欧洲古堡,走廊两侧数不完的房间。 由着声音带路,离得越来越近,她停到某个房间门口,门未关,抱着萨克斯坐在地毯上独奏的人停下来,朝她微微一笑。 灯光琉璃,纯白色的羊毛地毯一尘不染,乔奈不好再穿着室外高跟鞋,她脱掉,赤脚走近,“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一直想带你来这里。”孟殷放下金色的萨克斯乐器,他脚踏毛茸茸的白色脱鞋,露出的半截脚背好似和地毯同色,“晚这么久只是因为有些地方我不满意。” “哪怕有一点点的勉强都不行,”他灰色睡袍领口成V字形,胸膛肌肉线条的起伏由剩下的衣料遮挡,他认真地通过窗看向外面,再看往乔奈,“毕竟作为我亲手为你设计的金丝笼,它必须完美。” 这整个庄园都将是困住乔奈毕生的笼子。 她为孟殷疯狂的想法震惊,掉头逃跑或者躲藏,但每一扇门紧锁,楼梯口的黑衣保镖强势地以身作墙。 “好了,”孟殷慢悠悠的上前,他打横抱起面露绝望的乔奈,“夜晚才刚开始,留着些精力等会用。” 他将人抱回刚刚的房间,放在长脚高椅上坐着,单膝跪地,主动抬起乔奈的脚,用自己睡袍的袖子为她擦拭脚底的灰尘,这只白嫩小巧的脚落在他的手心,这粉色的可爱得像贝壳的指甲,嫩得掐出水似的肌肤,任由他观赏把玩。 “我想通了,”他抬起一张魅惑的脸,笑得天真灿烂,“以前我奢望得到你同等的感情……” 好像这是个特别可笑的笑话,他几乎笑出泪,“可我如今发现原来得到你的人反而像个不错的决定。” 单手攀着乔奈的小腿,顺着裙底起身摸上她敏感的腿根,孟殷天真的笑容突转为阴狠,仰视着她,“你逃不掉的,没人会来帮你。” “孟爷爷说过……”乔奈忍不住发抖。 “他年龄大了,军中的权利该让位。” “孟大哥……” “国外的实验需要他和爸爸完成。 “梁叔叔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孟殷勾住她的肩带,轻佻地笑着,“你舍得让你的梁贞一辈子无法出国失去理想吗。” 所有的退路都被斩断,乔奈不可置信,“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是你提醒我,”他拉开乔奈背后的衣链,轻轻下扯,抚摸她两侧圆滑的肩膀,流连锁骨弹奏节拍,“只要我有倒下的一刻,你随时能和其他人结婚生子。” “感谢你给我一年的时间。”他在她左侧的锁骨留下虔诚的一吻,“让我成为你的王。” 99.完结(上)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班上结伴走的男同学互相推搡,女同学手挽手说悄悄话, 乔奈一个人坐位置上解答完一道阅读理解题目, 见萧玉走了,她的笔跟着停下来。 微风拂动,桌上课本的书页被翻动得哗啦响,她伸手去压,空无他人的教室, 静静的,她发现鼻子有些酸,忍着这股冲鼻的酸意, 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 乔奈,你不能再让人看笑话了!她给自己打气,自言:你一定要把普通话给练好! 有了斗志, 她也就不再觉得那么委屈,站起来推开椅子,从书包里拿出饭盒按照昨天的记忆去食堂打饭。 她一个人在餐厅坐一张四人餐桌,环视四周, 萧玉和班上几个成绩好的男生在一块拼桌,班上其他人明显都是有自己的小团体。 乔奈收回目光,暂时没有再交朋友的兴致。吃完饭洗好碗, 她回教室趴桌上睡觉。 陆陆续续有同学回来, 萧玉进来看见她在, 问她:“诶,你吃饭没?在食堂怎么没看见你?” 乔奈脑袋枕在胳膊上点了点,萧玉便转过身和后面座位的人讲话,直到午休铃声响,大家开始安安静静准备睡觉。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放学,乔奈把练习册收进书包,数学老师站讲台上提醒同学们回家必须完成作业明天上交。 她挑起一根肩带往肩上套,另外一边空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你找我有事?”乔奈见对方是跟她不熟的男生,在班上从没有搭话过。 这男生身高比乔奈高一个头,头顶的头发剃得极短,能看见头皮的青色,浓眉小眼,脸部轮廓菱角分明,身上校服没有穿正,拉链拉到一半,上部分歪露出一个肩膀,校服裤腿儿挽起,他小声示意乔奈:“老师走了再说。” 数学老师前脚离开,他拍在乔奈肩膀的动作改为抓,指头用力,“新同学,这个……” 说着把手里的练习册摔在乔奈桌上,“帮个忙。” 练习册自然是数学老师刚布置的家庭作业,乔奈摇头,“这个应该你自己做。” 对方恶狠狠地瞪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背因用力而暴青筋,威胁道:“乖乖听话,要是不做,你以后小心点。” 说完拍乔奈后背一巴掌,跟门外几个和他一样不好好穿校服的男生汇合放学。 见到全部过程的萧玉背上自己的书包,“他是我们班上的赵承,天天上课在教室后面偷玩,下次模拟考成绩出来,他肯定不在我们火箭班了,你忍他几天就行。” 乔奈不是软柿子,“班上这么多人,他为什么找上我?” 萧玉看她一眼,接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朝天空望,摊手,嘴上笑了笑。 这笑不言而喻,乔奈握拳,好半晌才拿起桌上的练习册,粗鲁地塞进书包。 今天同样是梁贞开车来接她回家,回去路上梁贞满含歉意的解释今早没有送乔奈的原因,公司总部在北城,此次回国时间虽短,但公司仍是交给他监督一个简单的基站项目,凌晨四点接到通知说项目临时出问题,他只得先赶去公司一趟。 “听李阿姨说你今早有迟到?”梁贞陪乔奈吃晚饭时主动提起这个。 乔奈说是,可能因为早上没有见到梁贞,她这一天都过的不愉快。可是看到梁贞脸上淡淡的黑眼圈,她那点小小责怪的心思一下子消失得干净。 “梁叔叔,”她只在梁贞面前喜欢摆可怜兮兮的表情,“你以后无论去哪里,能不能先给我提醒。” 梁贞夹菜的动作一顿,他自立得早,习惯自由,加上被国外的文化侵染多年,甚至连父母也不能对他提出约束。 不过他没有直接拒绝乔奈,筷子夹的菜转到乔奈碗里:“我尽量。” 乔奈眼皮往下垂,抽鼻子,“可是,我只有梁叔叔了啊,如果梁叔叔也不要我……” 她鼓着腮帮子,圆圆的眼睛里透明的眼泪将落,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无法拒绝小女孩楚楚动人的哭泣,梁贞心软,想到乔奈和平常女孩总归不一样,他只好哄道:“梁叔叔怎会不要你,别哭,别哭,梁叔叔以后去哪,肯定先和你说。” 乔奈破涕为笑:“好!说定了哦!” 她的眼泪瞬间收回去,给因为看见这幕而愣了一瞬的梁贞夹菜,“梁叔叔,你也多吃点。” 接着她甜甜一笑:“我最喜欢梁叔叔了。” 梁贞欣慰,如若不是坐在对面,他真想摸摸乔奈的头顶。 自从乔奈到来,李阿姨准备晚饭都是分两次,梁贞父母注重养生,下午吃饭较早,往往等梁贞和乔奈回来吃饭的点,他们已在楼上各自忙自己的事务。 一个月前梁母新接一笔画单,客户是定居北城的法国老人,喜欢田园自然景色,梁母的工笔写意画向来在景物方面颇有造诣,但是客户不满意,给出答复:“缺乏生活气息。” 梁母的助理维护她,私底下说可能文化不同,审美存在差异,她当时认为助理说的不无道理,画还是要按照客户的要求重画,可她陷入上幅画的死胡同走不出来,完全没有灵感。 她走出画室下楼透气,不经意间瞧见自己儿子和小女孩在餐厅聊得正欢。屋子灯光明亮,餐桌上的饭菜升着袅袅的热气。恍惚间,梁母有种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错觉。 她的画室冷冰冰,俨然死物。梁母轻轻走回了房,暂时没有再管那幅画的欲望。 …… 和梁贞定下一个了不起的约定,乔奈回到房间可以用心满意足来形容,哼着歌拿出今天老师布置的数学题。 她的成绩放在乡下老家的学校属于矮子里头拔将军,转到清海初中火箭班里完完全全不够看,这里的师资水平高,布置的作业难度跟着高。 乔奈一直写到深夜,总算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她伸懒腰舒缓一下,猛然间又听见滴滴滴的警报响。 几乎和昨晚一样,接跟着传来精神抖擞的老人大吼声:“老赵!快把那混小子抓回来!” 熟悉的一阵鸡飞狗跳。 乔奈:“……” 经历过一次也便不再稀奇,她拉上窗,打着哈欠集中注意力算最后这道题,题目做完后又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提前练习朗读课文,至于那个写着赵承名字的练习册,在她洗澡看见自己右边肩膀上红印子时已决定无视。 第二天一早,数学课代表向赵承收作业,赵承双脚搭在前面同学的椅子下方的横杠上,不以为然地说:“找那个新来的土包子要。” 数学课代表是个秀气瘦小的男生,名字叫卢单,看着胆子小不敢得罪人,不问赵承为什么,径直跑来乔奈这。 乔奈把练习册递过去,卢单先例行检查完成度,“不对啊,都没做。” 乔奈直脾气地道:“哪里不对,本来就没做。” 卢单大致明白怎么回事儿,他想提醒乔奈什么话,回头看看坐教室后面嚼口香糖大声喧哗的赵承,他干脆当不知道,将赵承的练习册放到收齐的练习册堆里。 正巧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人高高瘦瘦,四十岁左右的男教师,平常看着严厉又古板,生气时低气压看起来更可怕。 他走进教室先砰的一声把书摔在讲台上,扬起粉笔的灰尘,他黑脸质问:“赵承你给我站起来!你昨天的作业为什么没有做?” 那声砰响惊到了乔奈,但她问心无愧,背坐的笔直。 睡眼朦胧的赵承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直到数学老师问出第二遍,他先是不可置信,再接着一双眼睛像两把刀狠狠瞄准乔奈的背影。 “老师,我忘记了。”他撒谎道。 新账旧账加一起令老师更加愤怒:“明天你让你家长来学校一趟,帮助你长记性。” 像是懒得再啰嗦一句,老师接着道:“上课!” 萧玉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齐齐站直。鞠躬。 下课数学老师刚走,憋了一肚子火的赵承跟暴走的小野兽一样冲到教室前面,使劲踹乔奈的课桌一脚。 桌上的书本水杯哗啦的掉落,旁边的桌子也未能幸免,被殃及池鱼的萧玉拍桌子站起:“赵承你有毛病吧!” 赵承冷笑,“你给老子少嚷嚷!喂,土包子。” 他推搡乔奈,“你挺牛B啊,敢这样耍我!帮我交空本子是吧!” 从小干农活的乔奈力气可不小,她一只手把自己歪斜的课桌轻松拉回原位,另只手拦住挡住赵承准备再推搡的动作,普通话蹩脚的反驳:“我……我本来就……就没答应帮你。” 赵承骂了句脏话,“好,你等着,老子不打女生,但你记住,只要以后老子在十班一天,保证不整死你!” 乔奈捡着地上的课本没出声,旁边的同学们也看不出她到底怕不怕。 实际上乔奈有些害怕,可赵承笑她是土包子,认为她好欺负,那她务必要告诉赵承土包子里包的是硬邦邦的砖头馅。 萧玉蹲在地上收拾,心情极差,“跟你坐一块真是没好事。” “对不起。”乔奈道,“我没想到他这么坏。” “算了,”看见乔奈一副内疚样,萧玉没好意思继续抱怨。 倒是上课时萧玉开小差给乔奈写纸条:“你以后上下学尽量不要一个人。” 乔奈回:“?” 萧玉:“赵承有个堂哥在我们学校读初三,普通班出名的小混混。” 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对他们而言本身具有一种威慑性,更别提一个在学校无法无天的坏学生。 乔奈:“谢谢你告诉我。” 萧玉面色平常地收回纸条,撕碎扔进桌子里自备的垃圾袋。 而赵承像为力证他放的狠话,接下来的体育课他联合班上另外三名关系好的铁哥们,对乔奈明目张胆的进行欺凌。 乔奈温顺地招呼:“何老师好。” 何老师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何老师,乔奈劳你多多照顾,她新来陌生的环境,一开始怕是很难适应。”梁贞忍不住再多加一句,他气质出尘,套近乎的俗话在他说起来旁人完全明白出自真心实意,毫无做作的成分。 何老师连说:“放心,现在课还没下,我带她进班级熟悉下。” 乔奈抬头望着梁贞。 “别担心,跟老师去吧,”梁贞鼓励她,“放学我来接你。” 乔奈没有出声,双手分别扣着书包背包带,默默走在何老师后面。 一路上何老师不停问: “有吃过早餐吗?” “刚才送你来的是你哥哥?” “以前你学习怎么样?哪个科目是你的强项?” “你喜欢什么运动?平时爱看什么书?” 乔奈纠结地抿唇,她想一一回答,可她普通话不标准,有点不敢开口,庆幸的是何老师没有介意,当她是内向,说话间人走到一年十班的教室门口,她敲了敲教室门。 100.完结(下)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乔奈低着头,她没有完成梁贞说的任务,听见梁贞不加掩饰的笑意问她话, 她悬着的一颗心平安落地,连忙点头如捣蒜。她就没见过比孟殷看着还缺钱的人。 梁贞穿着夹棉的蓝条纹睡衣, 倚靠着门框, 修长白净的手指在记账本子上漫不经心地划过, 笑意更深,“你明天带六百。” 乔奈刚要说太多了,又听梁贞接着说道:“五百给孟殷。” 乔奈:“……” 梁叔叔真不考虑她会吃醋么。 她表面上乖乖收下梁贞的钱, 心里可不服气, 第二天上学前和梁叔叔在楼下餐厅吃早餐,乔奈皱着眉要说出想法:“那个孟殷……” 梁贞端着盛满豆浆的玻璃杯在喝, 眼神鼓励她往下说。 乔奈便继续道:“他家里很穷吗?” 原来住大房子都不算有钱人啊。 梁贞一口豆浆差点喷出,单手捂住嘴咳嗽, 在乔奈一脸疑惑的表情里, 他过了十几秒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频率, 解释道:“他家不穷, 他很穷。” “哦。”乔奈感觉梁叔叔笑容颇有深意。 她按照梁贞的吩咐, 学校早操结束后立马满操场找孟殷的身影,对方长得高皮肤生的白, 人群里不愁不显眼, 乔奈追上他, “孟殷。” 周围有几个同班的同学经过,朝他们看。孟殷没有停下步子,仍由乔奈小跑着同步。 乔奈一把在校服裤兜里掏出钱,五百块对折叠的整齐,依依不舍地递过去:“给你。” 天边朝霞散尽,晨光如白露剔透闪耀,周边声音喧闹,孟殷看不出喜怒,也不问为什么,直接拿过钱。目前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人民币更重要。 “这是梁贞,梁叔叔给你的。”乔奈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给钱的理由,不然周围那些女生还要以为她拜托孟殷干不得了的事。 哪知她话落,孟殷一向没有任何表情的小俊脸霎时间产生变化,像电影画面慢速播放,乔奈眼睁睁地看着孟殷脸上的薄红从下巴处一寸一寸往上蔓延,连耳尖也是,仿佛头顶能冒出蒸汽,对方刷的一下将钱塞回她手上。 乔奈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追着递回。可孟殷如避蛇蝎,大腿直朝前走。 “你不要么?”乔奈认为这不是他的风格,“你难道不缺钱?” 她竟不知道孟殷会脸红,因为这个男孩子在她看来冷冷淡淡,对所有人和事全不在意。 孟殷没有理她,哪怕乔奈一路追到教室,孟殷都没有和她开口说一个字,她本来还想坚持,但孟殷的同桌回来了,是个看着严肃不好惹的高大男生,乔奈只好回到自己座位。 为什么孟殷听到是梁叔叔给的钱会是那种反应,乔奈搞不明白。 上完上午的课,乔奈照常在食堂一个人吃饭,突然间有片阴影落在她头上,接着对面坐下熟人。 学校简单肥大的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依旧与众不同,肤净,面貌唇红齿白,乔奈盯着他的脸看得发愣。 “看够了?”对方不高兴。 乔奈干巴巴地笑了笑,决定挽救一下尴尬的气氛:“你皮肤白,脸红时候都很好看。” 孟殷完全没有因为这个夸张要高兴的意思,结果气氛更僵。 乔奈的筷子在碗里搅啊搅的搅拌,食之无味地吃了两口,小心地问:“你有事找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孟殷表情有点扭曲。 “你和梁贞说什么?”他对梁贞直呼其名,乔奈不是很喜欢,语气不太好:“我给他看我的记账本,他知道你收我三倍车费的事,然后就要我转交给你钱,我又没说你坏话。” 孟殷脸色难看得要命,他对梁贞本人没意见,不过提到这个人他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曾经的旧记忆,班上同学没人知道他有个年纪长他十岁的哥哥,别人不问他也当这个人不存在,他哥名字叫孟成澜,现在孟成澜人在美利坚常青藤名校攻读物理,在得知孟成澜出国,他送上一幅大海的油画,添上衷心的祝福:“一路顺风,半路失踪。” 孟成澜自然要回礼的,给老爷子打越洋电话出主意:“剥夺孟殷的零花钱,他想跑也买不起机票。” 而他哥最好的朋友正是看着一副老好人面孔的梁贞。 孟殷不可能会接受梁贞的钱,他需要判定孟成澜有没有在里面参合。 乔奈被他审视的目光看得发毛,“我真的……真的……没有说你坏话。” 她急切的要证明自己清白,嘴里的西兰花没咽下去,只见孟殷嫌弃地别开头,起身就走了。 乔奈:“……” 这个伤人的插曲乔奈大大咧咧地没放心上,萧玉说再过半个月有次月考,接着一周后期末考试,排名倒数的同学会被转移到普通班,乔奈不希望自己名次太差,没弄懂的功课抽时间需要好好学,而且晚上还要练习普通话,她心思全扑向学习。 越接近考试周,班上学习的氛围越浓,下课那些打打闹闹的同学随之减少许多,自习课大家不用老师监督都能认认真真复习。 生活委员趁自习课时间通知大家这个星期要把下学期的校服费上交,校服冬夏各两套,一年收一次费。 乔奈默默记着,回去和梁贞说一说,五百元的事一块说了,对于孟殷不接钱梁贞并不意外。更神奇的是接下来几天,乔奈发现孟殷都刻意避着她。 她想起萧玉说过,远离孟殷,省钱。 很好,对此她很满意。同桌果然有经验。 有经验的同桌在钱上面似乎遇到麻烦,生活委员隔天来收取校服费,班上看着最土最没钱的乔奈都是第一批交的人,而萧玉没有给。 生活委员来催,萧玉忙着算数学题,不耐烦地说:“我很快给,催什么啊。” 那时乔奈发现萧玉在做的卷子实际上很早之前就做完,萧玉在装作没空。 被吼的生活委员面子上不好过,这女生郁闷地回到教室后面的座位,后方是以王语蔷为中心的姐妹团,自习课安静,说话声稍微大些全教室都能听得清楚,刚才生活委员和萧玉的对话她们也听见了,王语蔷故意挖苦:“收某人的钱比催债还难哟。” 旁边的女生低声地笑,萧玉同样听见了,以往好强的她这次没有回嘴,她握住笔的手手背青筋暴起,用力在克制。 拖延到最后上交的极限,萧玉总算把钱交上。 四套校服收的费用不算高,三百八十元,还是自习课萧玉将这些钱从一个印花的小钱包拿出,折合在一起,没有一张整百的。 生活委员一边收钱一边在本子记名字,隔壁组也有几个同学要交,她忙不过来,都是先接了钱。 过了一周,放学前校服一一下放,念到的同学上台领校服。最后所有领到的同学都走了,只剩下萧玉。 乔奈也离开教室走到楼下,意外地被站在二楼的萧玉喊住:“乔奈,你上来!” 天色已晚,发校服的事导致放学已经延长半个小时,乔奈担心在校门口的梁贞会等太久,有些不愿意。 她踌躇片刻间,楼上的萧玉接着催促:“你上来!” 这声带着哭腔。 乔奈只好上楼,一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的生活委员一脸生气,而萧玉在眼睛里有泪,但没有真正地哭,看见她来,立刻把她拽上前,着急地说:“你那天是不是看见我交钱了。” 乔奈点头。 生活委员高音道:“我本子上根本没记你名字,她是你同桌,当然维护你。” 萧玉反驳地说:“我真给了。” 她来回反复强调这几句,再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乔奈帮着事实:“她给的是零钱不是整百的,你应该有印象,我们可以去学校财务收费处查看班级收钱的总金额。”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三个人去了财务处一趟,幸好财务处的生活老师没有下班,一番对账后事实证明生活委员弄错,萧玉也应该有新校服。 出来办公室,萧玉抱着从财务室仓库里新领的校服,校服只剩下大码,她下学期要穿还得自己去裁缝那里改尺寸。 “你以后最好弄清楚再未冤枉人。”萧玉对着生活委员直白地指责。 整件事生活委员确实占大错,她想道歉,可是看萧玉此时冰冷的高傲表情,她心头那股火蹭的一下冒出来,“你要不是每次交钱都拖,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她说完怒气冲冲地走远,萧玉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直,很快她恢复常色,微微仰头,抱着校服朝校门方向平视着视线。 她脚步走得又稳又快,乔奈跟上前去,惊见夕阳下她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全是潮湿的泪,这次没有压抑着,仍由它下落。 乔奈呆住,她张口要安慰,萧玉却瞪着她,有种你要开口我就恨死你的决然,乔奈反而不能说话。 而正是校服事件后,萧玉再没主动和乔奈说过一句话。 第四次去孟殷家,乔奈心跳如鼓,纯粹怕的。 所幸不知梁贞想出什么法子,这次孟殷没让她站在学,同样没让她坐地板,破天荒的叫打扫阿姨给她搬来桌椅,靠在孟殷桌子边。 孟殷住的卧室大,摆上玻璃柜和睡床又连添桌椅后都还显得宽阔,乔奈在做题的时候,孟殷就在旁边看书,依旧全是英文字体。 她做完题,偏过视线看见孟殷无声阅读的认真,灯光下对方的侧脸像精心设计的剪影,每一分都美得恰到好处,乔奈不甘心地问:“书上这些单词你全看的懂?” 被打扰的孟殷语气不好:“你以为我像你这么蠢。” 乔奈瘪嘴。 今晚的孟殷好似心情不错,怼完乔奈他竟主动拿过乔奈的练习册,将做错的地方一一勾出来,之前都是只顾写正确答案,解题步骤能省则省,这次居然给她讲解,完了还问明白了没。 乔奈惊得不知所措,回去不放心给梁贞通话,问梁叔叔是给孟殷什么好处。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推动孟殷的必定是数不清的大钱。 梁贞好笑:“他性格不坏,我不过答应帮他一个忙。” “什么忙?”乔奈警惕。 梁贞不透露了,高明地转过话题:“你觉得他教你的方法怎么样?要是你真不喜欢,我帮你联系家庭老师。” 家庭老师费钱,怕给梁贞添麻烦,乔奈不敢要,而且确实孟殷脾气差点,教的方式她吸收得挺快,甚至比老师还要好,毕竟是针对性地单独在给她讲课。 她拒绝了梁贞的提议。 白天在学校刻苦努力,晚上回来又和孟殷学习到十点,双休日在培训班特训,这种情况下哪怕成绩再差的小姑娘也该有起色。乔奈学习能力强,只是由于教育环境带来的差异导致基础跟不上。地基打牢,效果显而易见。 第二次月考成绩下发,她每门科目越过及格线之上,不过在十班仍算倒数。班上的同学对她意见更大了,乔奈进步算是进步,可分数还是没有留在火箭班的资格。 这不趁她值日这天,班上垃圾比往日多好几倍,乔奈心知肚明原因,咬咬牙一忍,挽起袖子打扫干净,然后提起铁皮水桶去装水回来洗拖把。 水桶里的水渐渐染脏,乔奈弓腰专心拖地,猛然间砰的响声,裤子一凉,脏水从裤子上淅淅沥沥地往下淌。 她丢下拖把愤怒地转过脸,马宁嬉皮笑脸地道:“不好意思,脚滑。” 与之对比的是铁皮桶咕噜噜地在地上打转。 现在是晚自习上课前的晚餐时间,教室里的同学不少,但没一个多管闲事,相反看见乔奈狼狈有的同学还在偷笑。 乔奈狠狠地蹬着马宁,像一只未长大的狼崽,稚气里却滚烫着撕碎对方的恨意。 马宁身边的好兄弟杨磊拉他袖子道:“算了算了,你何必跟一个女生过不去。” 马宁压根不想息事宁人:“赵承都走了,这土包子还在班上,看见就烦。” 他回瞪乔奈:“怎么,你想打我?来啊,你试试!” 101.番外1 此为防盗章, 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见此, 萧玉说:“别看了, 陪你吃完饭他不会再陪你洗碗。” “不是。”乔奈想说她只是想大家都是同学, 可以等等他一起。 萧玉认定她是个颜控,不愿意听她说解释的废话,“哎呀快洗吧,洗完回教室午休。” 乔奈便没有多说什么。 下午上历史和思想品德课,教历史的老师很年轻,像刚大学毕业的女学生,扎高马尾穿白T恤和牛仔裤,对班上的男同学偏爱一些,提问时好几次看向孟殷。 孟殷却无动于衷,看不出老师想和他互动的心思。历史老师每次只好点其他举手的同学。 上思想品德课同样如此, 教品德课的老师虽不是女老师, 也不年轻,但他和班上优等生对视时, 只有孟殷不会给到回应。他仿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干扰。 真是个奇怪的人, 乔奈在心中评价道。 放学她收拾书包, 好几个坐后面的女生刷的一下跑到前面来,争先恐后的围着孟殷的桌位, 齐齐地说:“孟殷, 你还跟昨天一样和我们一起放学好不好?” 孟殷垂头收拾东西, 不冷不热:“拒绝。” “不要啊,”那些女生沮丧的说着,大意是:“我们每人给你十块?” 乔奈看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的么?城里人这么有钱的吗? 她眼睁睁看着孟殷点头,女生们开心的互相击掌,拥簇着孟殷离开教室,周围一下子安静许多,见萧玉还在整理作业放书包里,乔奈嘀咕:“别人都给十块,我给一百……” 莫名觉得亏本。 萧玉没听清,“你说什么?” 乔奈摇头,“我说明天见。” 她摆手,小跑地下楼,校门口处放学人潮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棕榈树下,对比周围的初中生,对方的一米八有余的身高不可谓醒目。 沉浮了一天没有生根的心好似安定,乔奈雀跃不已,脚下生风地冲往那,差点扑进对方怀中,幸好及时刹住。 “梁叔叔,”她脸微热,主动牵过他的手。 梁贞笑了笑,身上穿的还是早上那套黑色西装,身姿挺拔,询问她今天上课是否习惯。 乔奈点头,她目前对新学校印象不坏,主动提到自己的同桌是班上的学习委员,课余时间带她熟悉过学校。 梁贞说这就好,眉间略显担心的郁色霎时散去。接到乔奈,他直接开车回住宅,父亲暂时未回,客厅没有人。 李阿姨见到他们,说道:“菜都在厨房热着。” 这几天梁贞和父母吃饭都是分开的,但他还是问了一句:“我妈不在吗?” 李阿姨回话:“在楼上画室。” 看样子是嘱咐过李阿姨不和他们一块吃了,梁贞没有说些其他话,表情未变,在坚持的事他有着异常的固执,绝不妥协。 深知这点的李阿姨自知无法劝和,只好顺其自然。但乔奈心里不是滋味,表面假装对这些毫不知情。 到了夜深人静,那种独在异乡的孤寂令她宛如沉在一汪深海里,挣扎无效,哭喊无用,白天有新同学,有跟不上但必须要努力学习的课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可夜晚静下来,陌生无依的感觉会令她整个人空空的,她尚且不知该怎么发泄。 乔奈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走到书桌边,拿出笔记本写下第一封抬头给奶奶的信,即便奶奶生前并不认字。 奇怪的是只要动了笔,她心情跟着好受了许多,在信里她给奶奶介绍人好心善的梁贞,介绍美丽的新校园,提到自己的新“家人”时,她笔一顿,最终还是写下: “他们并不喜欢我,我好像连累到梁叔叔的家庭。” 写完纸上便有点湿,她一抹眼,哽咽声刚卡在嗓子眼,猛然听到外面楼下滴滴滴的警报响,声音突兀,吓得她一声哽咽转成一道闷嗝。 她疑惑地打开窗探头看是什么情况,就听有人在大吼:“给我站住——你这个浑小子!” 声如洪钟,尾音带着老人特有的一丝嘶哑。 是隔壁的住户,乔奈望向隔壁大门那里,月色皎洁,她窗户口的视野正可以把隔壁没有遮拦的院子看得一清二楚。 铁门外凌乱的脚步声渐远,接着传来车子开动摩擦地面的刺耳声,而老人还在院中怒道:“老赵,赶紧开车给我把那个兔崽子抓回来!” 随着有人应声说好,似乎一出没头没尾的事件到此落幕。 乔奈一头雾水地关上窗,坐回座位将写给奶奶的信认真收尾,没过多久房门被人敲响:“乔奈,还没睡?” 是梁贞。 乔奈开门,看见梁贞在扣大衣外套的扣子,“这么晚梁叔叔要去哪?” 梁贞笑说:“邻居孟家的小儿子半夜跑了,打电话要我去帮忙找人。” 跑了?乔奈不解,她见梁贞要出门,急急忙忙从衣柜里取下一件长外套穿在睡裙外面,表示她也要去。 她想跟着梁贞,哪里都想跟着,在走廊灯光下,她的眼睛如雨后的花园,湿漉漉的,像刚经历一场风波后,对温暖刻满依恋。 梁贞那到嘴边要她好好睡觉的斥责不忍出口,一只手颤着搭在她的肩膀,只好同意:“好吧,注意别着凉。” 追孟家小儿子的路线是往机场方向,梁贞开车路上顺道接一个人,正是他的好友,乔奈也认识——吴沉羽。 对方上车后看见乔奈在副驾驶位置,便将手里夹的烟碾灭在梁贞递过来的烟灰缸里,嘴上嘻嘻哈哈着道:“孟殷这小子,五年如一日的跑,我看以后孟老爷子够呛。” 小时候铁门高,孟殷矮,跑不远,现在孩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聪明,这不,还会叫上同伙开车带他走。 听到熟悉的名字,乔奈一惊,原来孟殷就是隔壁孟家的小儿子,难怪之前觉得名字耳熟。 对于吴沉羽的调侃,梁贞笑而不语。 “大晚上他也跑不到哪去,”吴沉羽紧了紧外套,“叫上我俩帮忙其实多此一举,你看前面。” 他自己说着,自己贴向前座的座位背,仔细瞅前头,继续:“还真出动警队了!” 乔奈顺着他的视线瞅,可不,前头清一色白蓝相间车队,占据深夜整个空荡的大道上前行,格外醒目,只是没有鸣笛。她年纪小,只纳闷着为什么孩子跑了要这么多警察抓人。 如吴沉羽所言,等他们到达机场附近,警车早包围住其中一辆蔚蓝色的轿车,乔奈不认识车是什么牌子,倒是身边的吴沉羽咂嘴:“啧,好几百万的保时捷,孟殷这次的同伙可以呀!” 机场周围一片空寂,行人和路过的车辆寥寥,若是一般人看这兴师动众的架势,准误以为追缉了不得的罪犯。 名车的车门在众目睽睽下终于打开,先是一条长腿伸出,再探出半个身子,接着站定,对方淡定地关上车门,压根不觉得自己是让大家大晚上不睡觉的罪魁祸首。 “孟殷,”乔奈刚张嘴,已经有人盖过她的声音呼出声,那人头戴安全帽,骑在带警徽的摩的上长腿一扫,轻松下车,他走到孟殷前,声音严厉:“回去!” 惨白的路灯光下,孟殷还是白天的一身蓝色校服,他的肤色几近透明,加上由于五官的比例完美,更不像一个真人。 他毫无表情地不说话。 开口的人无奈了,嘱咐旁边的同事:“押他上警车。” 在大人们看来,孟殷很是温顺,不像做出离家出走这离谱事的孩子,没人多说指责的话,他被带走后,警车来得快去的也快,只剩下那辆蔚蓝色的保时捷孤零零的停在道路中央。 吴沉羽敲这车的窗口,“有人在吗?” 自然是有的,车窗摇下,一张女人漂亮的脸露出来,因为一头乌黑的卷发,整个人都充满成熟的风韵,柳眉微淡,眸如秋水。 女人轻轻斜了吴沉羽一眼。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嘿,”吴沉羽摸摸吃了尾气的鼻子,对着车远去的方向不知作何言论。 梁贞适时拍拍他的肩,“我们也回去吧。” 一行人原路返回,路上乔奈不放心地问:“梁叔叔,孟殷会安全回家吗?” 得到梁贞肯定的答复后她略略松口气,睡前她打开窗盯着隔壁的动静,隔壁别墅的灯光一直是亮着的,直到她上床睡觉前都是一样。 这晚她没有无梦,也没有梦见草原,而是高高的楼台上,一道蓝色的清瘦影子迎风摇摇欲坠。 “别!”她疾呼。 那影子转过身,惨白的月色下是张惊艳的脸。 看清是谁,她紧张地又一次喊道:“孟殷,别跳!” 高台下汹涌的黑色海浪在拍打,随身要将孟殷吞没,对方的沉默和印象里有些不同。 对了,她看出来了,孟殷的脸上从来没有表情,可现在他却非常不开心,眼睛里没有任何亮色,乔奈生平第一次在梦里理解到一个词语:悲伤。 第二天醒来,乔奈立马有机会运用到这个新理解的词,她也好悲伤——她竟然上学第二天就迟到! 跳高,念名字上前考试。 乔奈前面有男生女生跳过去,发挥不好也能平稳落军绿色的垫子上,轮到她,她先仔细检查垫子,确定有没有问题。 弄完这些,她开始离远点冲刺预备,体育课代表扬磊站一旁帮忙调杆子。 乔奈深呼吸,起跑,似一阵风冲到杆子前,刷地一下停住脚。 “怎么了?”高老师问。 乔奈挠挠头,“不好意思老师,我再准备一下。” 高老师同意,乔奈回头瞅那杆子,“高老师,我觉得这杆子有点不对,比刚才高了些。” “是吗?”高老师上前看,还真高了五厘米,在跳高项目里一厘米的细微差距都能影响到结果。高老师对杨磊道:“调错了,往下降。” 杨磊按照吩咐做,同时看了看乔奈,目光含着深意。 “小姑娘眼神还挺好的啊,”高老师笑着夸乔奈,“继续跳吧。“ 乔奈说好,她之前看杨磊和赵承在一块嘀咕,直觉有种危机感,刚才不过是她试探的提问,没想到杨磊确实有在针对她。 她再次冲刺,起跳,停。 高老师皱眉:“不要怕,跳过去没事。” 乔奈摇头,旁边在她后面考的同学各个不耐烦,有催促的,有议论的,有表现冷漠的,她对这些置之不理,依旧对老师说:“高老师,那个跳高杆又高了。” 高老师上前检查,还真是,他不满杨磊“你怎么弄的?” 体育老师一米九多的高个子,身材肌肉扎实,寒脸时说不出的压迫感,杨磊难免心生一丝害怕,偷偷瞄一眼乔奈,嘴上道歉:“高老师,我今天不舒服,状态不行。” 高老师没看出他哪里不舒服,可自己课代表平时表现不错,他只好半信半疑,“那换其他同学来吧。” 他环视一圈,看着人群里孟殷白得发亮,身材欣长,俨然鹤立鸡群的即视,他指着孟殷,“你来代替赵磊调。” 孟殷走上跳高杆边,把高上去的杆子调回考试要考的高度,视线不依不偏的落在重新准备冲刺预跳的乔奈身上: 102.番外2 此为防盗章,三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 晚安么么哒~ 寒假培训班的事定了, 期末考试紧随月考而来, 期末的卷子比月考卷子难度高, 乔奈的分数再次亮起多个红灯。 得知后梁教授问:“期考考试要请家长吗?” 乔奈说不用,老师想让同学们过个好年。 也不是谁的家长都像乔奈家的梁鹤译。 果然梁教授感到遗憾,表情虽如以往严肃,眉宇间却是无法掩饰失落,乔奈装不知情,收拾好书包跟着司机坐车去培训班。 年底将至,北城冬日的大雪来临,培训班过年期间暂放五天,寒假这阵子乔奈确实辛苦, 不仅在两个培训班间连轴转,晚上回来还有一大堆练习题等着要做。 梁贞从外地回来,吃饭见平时自家冷清的餐桌边竟聚满全家人, 显然一愣, 他有意让家里人慢慢接纳乔奈, 没想到会提前这么早。 总归好事,梁贞当一切照旧, 他从容地坐在餐桌旁接过李阿姨盛满白米饭的瓷碗, 尽量忽视自己父母略尴尬的神色。 梁贞对这个事问起李阿姨, 了解到原委便叫来乔奈来自己房间。 他飞回北城不久, 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 但首先关心乔奈地道:“培训班会不会对你有压力?我只希望你生活快快乐乐,成绩不是判定你好坏的标尺。” 乔奈否认:“我喜欢培训班。” 她想变优秀,想变成和梁贞一样厉害的人,尽管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不能给梁叔叔丢脸。”乔奈说。 梁贞满是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如果太累,就停下。” 这点乔奈乖乖说好。 年后,梁贞在非洲的项目必须前往,过年期间大雪不曾停歇,北城的雪来得晚,下得倒疯狂,整个世界白茫茫的,待梁贞考虑定飞机票的日子,晴空瞬间结束连日的雪天。 一家人动身去送梁贞,机场人来人往,别离沉重的氛围难以稀释,乔奈埋在围巾里的小脸早潮湿一片。 梁贞和父母一一拥抱完,到乔奈这,他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间的丫头,半蹲下身扯开她的红围巾,怜爱地用食指擦拭她的眼泪,“我和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乔奈吸鼻子。 “等你考试所有科目达到九十分以上,我一定回来看你。” 乔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真的吗?” “当然。” 乔奈勉强点头露出笑脸,旁边的梁母眼眶微红,千万的不舍,也没人能阻止梁贞的离开,他这样的人任何条框牵绊住他都是自私,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有许多比他们更需要梁贞的人。 回家连续好几个夜晚乔奈是哭着睡过去。她不停给奶奶写信,即便年后的第三天梁贞带她回过老家给奶奶扫墓,她仍止不住对奶奶的思念和需要倾诉的欲望。 开学季,因为梁贞的出国,乔奈心情一直不好,在班上话以前不多现在则是更少了,可麻烦的事接踵而来。 依照她期末的考试成绩她本不该出现在十班,乔奈连续上学一个星期时班上大部分人对她产生反感。 试想每个学生努力用功地不被从火箭班刷下去,一个年纪倒数名次的人却能安稳待在这,几个人心里能平衡。 大家年纪小,心里有什么会直白地表现在行动上,先是冷暴力,只要乔奈说话,必定没人搭理,连同桌萧玉都参与其中。 再是动作排斥,偶尔撞一下乔奈,不小心把她推到一下,再或者弄不见她的东西,背后取绰号嘲讽。 乔奈骨子里倔,硬是咬牙忍受这些。晚上功课复习的时间越来越晚,几次李阿姨都得敲门提醒她早点睡。 初二生物课程开始讲到青春期变化,班上十三十四岁的男生女生像春天发芽的种子,躁动地破土而出,纷纷要开出与众不同的颜色。 女生们之间关系更好了,有说不完的小秘密,男生们爱开起女孩子的玩笑,扯她们脖子上系的小带子,说隐喻而让女生脸红的混话。 被隔离的乔奈仅仅只成为一个除上洗手间都在座位上算题的人。 梁教授对她的学习进度很上心,连续两次月考下来,培训班功效加持,乔奈成绩总算过了及格线,但离优秀还是差的远。 他仔细琢磨,一个星期去一次培训班太少,平时没有吸收的知识点集中到一天消化实在困难,某天乔奈放学,梁教授带她串门——隔壁现成的优等生,浪费资源多不好。 然后等孟殷洗完澡,穿着浴袍用毛巾揉头发,回房发现自己房门口站着土妞。 孟殷:“……” 他愣了无数秒,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比他还惊恐的乔奈。 孟殷扭头看楼下客厅,自家老爷子和隔壁梁教授相谈甚欢,对话声音还传到这: 孟老爷子道,哎呀,早听说你们家多了一个小姑娘,过年拜年她没过来我还没见着,这小孩瞧着机灵,以后成绩不会差,你既然看中孟殷,他肯定高兴,绝对教好。 梁教授很是操心的模样,喝一口茶,说着,我这辈子没教育过孩子,就想乔奈能成才。 …… 孟殷嘴角一抽,两个戏精。 他抬脚进房,踢开脚边的布偶兔子,对乔奈说:“离我远点。” 乔奈压根不想靠近。别说铁门口几条长舌的大犬,她进这栋别墅看见孟老爷子的一刻便退缩了,孟老爷子年惑古稀,身上决伐的杀意并未随着年龄消淡,眼睛犀利如鹰,他只看眼乔奈,乔奈便紧张得背后冒冷汗。 进到屋,别墅装饰是六十年代的古宅怀旧风格,地上铺着毛地毯,处处有青瓷花瓶和墨画点缀,孟老爷子让她上去找孟殷,她跑上楼,打扫的阿姨指方向告诉她房间是哪个,她以为孟殷在,房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即开。 只一瞬间,她的血液从脚底凉上头。 三面靠墙的玻璃木柜,每个格子都锁着一只巴掌大的布偶,或蓝或红的毫无神采的眼珠直视前方,其他放不下的玩偶堆积在柜子边。它们的设计风格诡异,头大身下,每个布偶的眼睛占据着整张脸的三分之一,没有唇线,没有神情。 她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停住脚。 孟殷揉着湿哒哒的头发过来时,她想回家了。 “把门关上。”孟殷没觉自己的布偶被人看见有什么问题。 乔奈一手抱着书包,另一只手去关门。 她看孟殷把毛巾丢椅子的椅背上,拉开椅子入座,翻着桌面一本厚厚的国外名著,而房间就一张椅子,乔奈只得坐地板,摊开作业放腿上做题。 孟殷书看得认真,而且速度很快。乔奈不经意抬头,孟殷的书看去了一小半。 那么厚的书,还全是英文,乔奈想都不敢想。 “一道题二十块。”忽然间孟殷开口道。 乔奈脱口而出:“没钱。” 她跟着孟殷放学几天,每天零花钱都上交了。 孟殷站起来,他站的地方正好是吊灯的正下面,乔奈觉得一大片阴影兜头,对方那张小巧又精致的脸背光临下,目光不善。 她很怂地改口:“可以便宜点吗?” 眼巴巴地央求着。 孟殷拒绝:“不行。” “凭什么不,”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明明班上其他女生都可以讲价,乔奈抗争到底,“没有友情价吗!” 孟殷冷笑:“场地费。” 乔奈:“……” 见鬼的场地费,你这房间的审美差点没把人吓死。 但她不能说,说了怕真就见鬼了, 乔奈气冲冲地成交这笔交易,这一晚她花了三个星期的零花钱,第二天任凭梁教授如何劝说死活不去孟殷家复习。 也就轻松一晚,隔天晚上孟殷亲自上门。 乔奈听见孟殷过来找她,条件反射想的是孟殷爱财如命。但她下楼见到人后,眨眼间抱住楼梯扶手不肯走。 她从没有见过少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硬生生弄出做作的温柔语气:“来,乔奈,我找你一起学习。” 不不不,她不要。她直觉孟殷潜台词里完全另一种意思。 梁教授当她害羞,拔河似的拽她下来,心满意足地把她交给孟殷:“别学太晚,晚上十点前记得回来。” 孟殷笑着点头说会提醒,乔奈背后的汗毛几乎全竖成钢针。 如她所想,孟殷回到自己家,犹如上等的京剧大师一秒变脸,寒气凛冽,额头发黑。只见孟老爷子看见乔奈有来,他拍拍孟殷的肩膀:“邻里之间多关照有什么不好嘛,非逼着让你去,你这孩子就是太没有为人民服务的觉悟。” 103.番外3 一、 孟成澜年少时对他弟弟说不上讨厌, 但确实不算喜欢。 这小子看起来漂亮得无害, 一双眼睛清澈,轻轻松松能俘获别人的好感。 孟成澜最讨厌外人看到他弟弟,永远先是一副“哇”的表情, “你弟弟好可爱!” 夺走父母的爱便算了,连他的朋友在还不了解孟殷的脾气时,第一眼入主就是孟殷的外貌, 哪怕他抱怨,别人只会说:“小孩子都这样啦,长大就会好了。” 孟成澜:“……” 他直觉长大会更坏。 由于一开始他反感孟殷的亲近,做了几件在他看来的小事后,比如代抄作业,克扣零花钱等,终于迎来孟殷的反击。 孟成澜请隔壁的好友梁贞过来做客, 他照例顺口使唤:“孟殷, 端水!” 梁贞不好意思地道:“你弟弟在楼上下来不方便,不用麻烦倒水, 我自己就可以。” 孟成澜偏不,又大喊一声。 孟殷姗姗来迟,手里已经端了两个盛水的水杯, 孟成澜也没多想他干嘛从楼上端水下来, 而不是在楼下倒茶。 他顺手接了, 其中一杯递给梁贞, 两人说得正有些口渴, 一口气喝完,梁贞向孟殷礼貌道谢。 小小年纪的孟殷冷脸接受谢意:“看在你道谢份上,我实话说吧,我盛的是马桶里的水。” 梁贞的脸色瞬间一变,条件反射地感到反胃,而孟成澜直接地捏住孟殷脖子,“你找死!” “哦,”孟殷面无表情,“刚刚我开个玩笑而已。” 孟成澜的拳头快要揍上去。 “但下次你还敢随便使唤我,”孟殷冷眼看着他的哥哥,“保不准我会添加点东西。” 孟成澜:“……” 他总算意识到自己这个弟弟不好惹。 二、 第一次婚后纪念日,孟殷送给乔奈名贵的首饰外加一副打造精致的银色手铐。 第二次,他送乔奈名贵的首饰外加一条特殊材料制成的坚韧无比的手鞭。 第三次,送的是名贵首饰外加一张能包裹全身的纯白色毛毯。 …… 这个看似“外加”,实际更像是孟殷的目的。 这些礼物软硬兼施,最终都能晚上物尽其用。 于是每每结婚纪念日的第二天,孟殷被赶到书房连睡一周。 三、 即便是乔奈也不知道孟殷当初喜欢她哪点。 晚年,两人躺在种满蔷薇的院子,人至暮年,彼此偶尔也能交谈一些真心话,乔奈问:“当初的我只是乡下来的土妞,你说你从十四岁起便发现对我的感情,你当年看上我什么?” 孟殷遣开身边的保镖,伸过头压低声音,说起自己少年时期做了的那个通向成人的梦境。 乔奈脸皮依旧的薄,红了脸,说呸。 孟殷无辜:“是你要问。” “那万一你梦见其他女生……” “不可能!”他竖起眉。 乔奈冷哼。 孟殷又讨好的道:“主要原因不是这一个。” 他叹气:“我童年丧母,即便亲眼目睹母亲的离世却还是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导致记忆出现偏差,认为母亲是和父亲在国外,不愿回家而已。” 风吹,天空布有乌云,孟殷接着说:“我初二那年做好留在国外的准备,也做好若无法接受真相随便了解人生的想法。” 这很想孟殷的作风,乔奈也没有惊讶,“是我让你改变主意?” 他毫无否认。 少年的孟殷背着双肩包来到国外父亲所在的研究室。 实验室消毒水的味道让他觉得亲切,孟父没有赶他离开,把他带到自己的住处 ,询问他来这里的原因。 随便旅游。他撒谎。 目光像搜索器在房间里查找关于母亲的所有蛛丝马迹。 一无所获,他装作冷静的问父亲:“我妈呢?” 孟父在饮水机前为他倒水的动作停住,杯子落地,他颤抖着,再询问了一遍。 孟殷不觉有问题,重复刚刚的话。 房间里一时静的吓人,孟父良久说:“你妈妈这几天不在,你先休息,过两天她就回来。” 这是孟父的缓兵计,一进自己单独的卧室他立马给家里打电话,说完孟殷的情况。 孟父却不知道门外孟殷站门口听到了全部。 回到眼下,乔奈问:“是什么让你回心转意?” “一封我走时要你写的信。”他笑意浅淡地回答。 这封信只是唯一当作自己能返回的希冀,居然在当时给了他莫大的回国执念。 104.同人篇1 去往山顶的寒风如同刀子刮在人脸上, 站在山道上的人群统一身穿白色兜帽长袍, 全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一双夹杂各自情绪的眼睛。远远的看,他们仿佛融为一体 走在队伍中间的阿泉今年十五岁, 是个性格活波的小姑娘,她娘亲病得重,村里的大夫说最多活不过三个月。 于是为了救活母亲阿满加入这朝圣的队伍, 传说无所不能的圣女就住在这雪山之巅。 求圣的道路受恶劣的环境影响变得九死一生,队伍从长长的一串不断变短,每天都有人掉落山崖或是活活冻成冰棍。 到晚上,队伍提前找睡觉的地方,运气好有时是山洞,运气差站着到天亮过。 今晚月圆夜,阿泉随大众在找到的山洞里休息。 她身边坐着位身形略显清瘦的男人, 和大家一样为抵御寒风蒙着脸, 但阿泉一辈子没看过有谁的眼睛会如此漂亮,像春天的桃枝拂过水面, 波光粼粼,又像夜空,夹含着深邃的暗色和偶尔一闪一闪的星光。 “你见圣女是求什么?”她主动地搭话。 男人目视前方的石头壁, 或者说什么也没看, 他没有回答。 阿泉摸摸了鼻子, 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小姑娘确实坐不住, 没一会她又问:“圣女真如传说中那样有求必应?” 这次有人抢话回,语气说得上是愤怒:“小姑娘你要是质疑圣女,何必加入朝圣的队伍!” “我……我只是担心,担心……” “别说是担心,哪怕你对她有一丝怀疑都是大不敬!” 如果不是有面巾挡着,阿泉的脸可以看得出胀红。 这时她身边的男人轻笑了一声,声音低,又冷。她误以为听错,下意识去看对方,而对方的眼神轻飘飘转到刚刚斥责她的人身上,“你说抱一丝怀疑都是不敬?” 声音如他的眼睛,好听至极。 那人认为受到挑衅,激动地道:“当然!圣女如山上的白雪,高贵出尘,是这天上的云,可望不可及!你们要再胡言乱语,趁早跳下这山阶,莫到时脏了朝圣的路。” 这时山洞里彻底安静,问话的男人冷漠地闭上眼假寐。 等大家陆陆续续睡熟,阿泉小心地和他道歉:“是我连累你一起挨骂。” “知道就好。”男人厚颜无耻地说。 阿泉:“……” 天一亮,大家急着赶路,越离山峰的顶端近,温度越低,狂风呼啸不停,队伍里一觉醒来冻成冰棍的人日渐增加。阿泉怕得两腿发软,梦里好几次都是哭着喊娘亲惊醒。 包袱里的干粮渐少,她不能再多吃,饮雪水充饥,看见男人一路上不进食过,她觉得肯定是男人带的吃食更少,毕竟他连个行李都没带。 “给你。”她撕掉自己一半的饼递给男人。 男人不接,看了她一眼,阿泉尴尬地收回。 天晴,雪开始融化,左右不过半米宽的山路湿漉漉的不好走,队列前后偶尔传来人摔进悬崖底的惨叫。阿泉回头一望,一股狂风吹落她脸上裹着的纱巾,吹得睁不开眼,她胡乱在空中去抓面纱,猛然脚底一滑,身子直直倒向旁边的万丈深渊。 意外发生的太快,她来不及呼喊,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顿时布满惊恐。 “滋——” 她的胳膊被人拽住,劣质的麻布衣袖发出撕裂声。她的身体又往下一沉。 千钧一发时刻,对方将她拉回山路,仿若她轻若山间的雪没有重量,动作轻松。 明明她是个胖丫头……阿泉心说,看向这个不接受她面饼却救她的男人,对方一张脸裹在面纱下,看不出喜怒。 这个惊险的插曲一过,再历经半个月的风雪磨难,队伍终于抵达圣地——一座镶嵌在山顶的白色宫殿,远远望,犹如天际一抹静止的云。 朝圣的人三跪九叩,宫殿的台阶足有三千九百二十一阶。 到宫门前,所有人的寒冷和饥恶消散,宫门一开,祥云袅袅,百鸟齐鸣,一道天籁女音道:“入此朝圣者,有求必应。” 众人沸腾,阿泉兴奋地拉动男人的袖子:“太好啦,太好啦!” 宫殿大厅除了朝圣的人们没有任何神灵现世,包括传闻中的圣女,但所有人自觉排起队,对着大厅正中上方的一枚散发蓝色幽光的镜面,诉说自己的贪欲爱恨。 总算轮到阿泉,阿泉欢快跑到镜子前,无论现实里她做出什么表情,镜子里映照的她都是木然的,“我想要我娘亲病愈。” 镜面暗光荡漾,她不确定地问身后的男人:“我这是实现了还是?” 男人施舍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阿泉:“……” 等到男人上台,镜子里映照不出他的身影。 大殿里天籁之音再次响道:“此乃圣洁之地,魔界之人为何来此?” 话音一落,满大殿哗然,听说妖魔杀人如麻,大家更多的是不由自主的惶恐。连站得离他近的阿泉都忍不住退后。 男人见此低笑出声,声冷:“久闻圣女大名,百闻不如一见,我通过朝圣,难道不该答应我这样一个小小要求。” 女音呵斥:“放肆!” 一瞬间大殿顷刻瓦解,求圣的所有凡人化为白灰,随风消失。只是抬手工夫做完这一切的男人笑道:“还觉得我放肆吗?” 轻易毁掉圣殿的阵法,他绝不是普通的妖魔,女音沉默,须臾,地上五星阵法光芒大盛,通往天穹,天门开启,白衣圣女缓缓而落。 琴瑟和鸣,圣女前后跟随的护法席地而坐,齐齐唱念清魔心经。但由于男人身上魔气太重,护法皆被反噬,眼看要支撑不住。 站在中心的圣女开口:“孟殷,多年未见,你何必扰我清修。” 叫孟殷的男人化去一身白色朝圣的长袍,穿着黑色广袖长衫,一张雌雄难辨的脸美得罕见,“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圣女蹙眉,自己的护法被对方的魔气压制得无法动弹,她不得不出手相救,送他们由天门暂回仙界。 “诸生皆苦,”她悲悯地道,“你若和我有仇,何苦残害朝圣的普通人。” 孟殷嘲讽地笑回:“你满足他们的贪欲,他们必然付出代价,活着如行尸走肉,无•情•无•欲,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圣女仿若未闻,衣袖一挥,大殿重新建立,站满刚刚化为灰烬的人们。 像一切从未发生,他们看不见在场的孟殷和圣女,只按照规则对着镜子说出自己的愿望,完成,一个一个变成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肢体僵硬的走出大殿。 结束,围观完所有的孟殷鼓掌:“好一个慈眉善目的圣人!” 圣女露出一丝疲惫,“这本是我的使命,你看得惯也好,看不惯也罢,和你无甚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他轻松地瞬移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正视自己的眼睛,“你从来都知道我的心意。” “仙……魔殊途,我们道不同。” “呵,”这句话像一把匕首插到孟殷心中最痛处,“既然这样,那你便随我入魔吧,乔奈。” “你敢!” 有何不敢,他找准圣女灵力最疲惫的时候,拉她轻松穿过镜子里的结界,跌进宫殿重地的神坛上,被魔气沾染的神坛颤栗不止,无数仙佛留存的清魔金色经文悬浮。 孟殷面不改色,这些经文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乔奈心惊,一别数年,未曾想到孟殷在魔界修炼到这个地步。 “孟殷。”她义正言辞地道,“这是神坛,天界的象征之一,见者无不跪拜……” “我知道。”他轻笑地捏碎乔奈脸上的天真,“所以在神坛上夺去你的贞•洁,比剔除你的仙骨入魔更有意思。” 一刹那间乔奈的脸色惨白,以目前的情况她的实力和孟殷无法抗衡,联合能尽快召集来的护法也不是他的对手。 每个经文的符号都像一双一双盯着乔奈犯错的眼睛,她几乎哆嗦着唇,难掩愤怒,咬牙切齿:“孟殷!孟殷!你不能!你不能!” 孟殷的主意已定,他不喜欢木头美人,不过有时候反抗剧烈同不是件好事,他黑色的眼瞳色泽变幻成微红,迷惑乔奈乖乖听话。 神坛上镇压恶灵的捆怨玄链被他拿来使用,囚住乔奈的双手。 乔奈毕竟是镇守一方的青狐圣女,她擅长迷惑术,同样擅长解开,孟殷刚才的施咒很快瓦解,她瞬间清醒,而这时的自己被锁链悬吊,脚尖勉强触地,衣袖大开,衣衫不整,露出白玉似的胳膊。 她挣扎,玄链叮当作响,召来的黑色怨灵最喜灵气,不断围在她身旁啃噬。 力量流失得如此之快,她在孟殷的面前毫无还手的机会。 对方藐视着神明,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宣告:“你终究都是我的。” …… 105.同人篇2 数年前, 作为仙界青狐一族未来的圣女, 乔奈必须前往姜山学艺,为期三年。 青狐的女子与生俱来便有魅,惑的能力, 乔奈尤甚,到了偶尔会不受自己控制的地步,姜山学艺的仙家名家子弟众多, 青狐长老担心她的能力引发骚乱,将她扮作男子,又封印住她的能力才放她出谷。 姜山地理位于仙界最南,高山流水,乔奈初来乍到,头戴着垂白纱的圆帽,穿着姜山学院白底蓝纹的广袖校服, 她作为迟来一天报道的学生, 朝班上同窗作揖问好。 她体态比一般男人瘦弱,又戴着帽子, 课下便有人取笑她是个娘们。 乔奈:“……” 青狐的女子额头会有一枚红叶状的胎记,指甲盖大小,等青狐的女人嫁作人妇便会消失。 长老法力再高, 却消不去胎记。 为避免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 乔奈独来独往, 极少和其他人走的近。 某日课上出现骚动, 乔奈正在提笔练习画符, 其他学生都纷纷趴到窗口,盯着外面看,为抢几扇窗口,推搡来推搡去,不顾及自身形象。 讲台上夫子忍不住高声提醒:“安静,回自己座位!” 等骚乱停了,乔奈问身后和她有过交谈的女子道:“他们在看什么?” 对方才回过神:“是……白泽仙君和他的弟弟来了。” 白泽仙君?乔奈心说难怪,白泽仙君是远古神族孟氏一族的下一任统领,就算是偏远落后的青狐山谷也人人皆知芜泽仙君的威名。 原来白泽仙君的弟弟也来到这里求学。 很快乔奈便见到孟氏一族的二公子,名单一个殷字,肤白唇红,个子高挑,嘴贱的同窗打趣孟殷和乔奈是娘们二人组。 不过这种玩笑一个月后所有人便统统闭嘴不提。 姜山每两个月一场武试,如今仙魔关系紧张,仙界自危,对实力修炼的重视非同小可,武试第一无疑是种荣耀。 孟氏二公子长得斯文秀气,外貌的出色能使得人忘记他来自一个好战的家族。 然后比试场上他用实力让大家想起来这个。 他出手阴狠毒辣,一身白色束腰武服下台时染上厚重的血迹,全部来自对手。 这种嗜血程度压根不是仙界作派,反正同学们是畏惧得退避三舍。 …… 怀着秘密在姜山上学,乔奈有诸多不便。 比如外出历练,她既不能和男同学住一块,也不能和女孩子住一间,都是单独住。 有次有个胆小如鼠的男生分配到和孟殷一间客房,求到乔奈这儿,要和乔奈挤一晚上睡。 “徐同学,”乔奈开门后不肯让他进,“我洁癖很严重的,和其他人睡觉会难受一个月,明天我们就要去收妖,休息不好出差错容易丢命知道不。” 徐岩苦笑:“你今天要不收留我,我说不定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乔奈无语了一会,“孟殷有那么可怕?” 徐岩长叹:“岂止是可怕。” “他又不吃人。” “说不定真吃,”徐岩双腿打颤,“前两天比试台上你也见了,要不是普通武器砍不死我们,看他那打法,说他喝血吃肉一点都不夸张。” 额……看他吓成这样,乔奈再推脱有点于心不忍,同床是不可能,留打地铺的位置不是不可以。 她放徐岩进来后对方倒略奇怪:“你这屋子怎么这么香?” 乔奈闻不到,“我这屋子没味道啊。” 徐岩说:“真有,你仔细嗅嗅,我还没闻过这么好闻的味儿。” 乔奈还是闻不到,她想起自己的魅惑之力,心里一咯噔:完了,长老的封印在失效。 来姜山快大半年,她圣女的特征越发明显,封印开始减弱,眼下出现第一层:迷惑他人嗅觉。 乔奈打哈哈地笑道:“我刚进来洒了些花露。” 徐岩闻的如痴如醉,不依不饶追问是什么花。 乔奈回答不上来,恰恰有人敲门,紧接着门开。 面对房门的徐岩扑通一声倒地上,扶着桌子挣扎着站也站不稳,门外把清新脱俗的校服穿出一身煞气,传闻中人美心狠的孟同学抬步迈进。 “到就寝的时间,还不去睡吗?”他话是对着在场两位说。 孟殷貌似不知道这里哪个是分配给他的室友。 在乔奈听来他这语气正常的很,无奈徐岩战战兢兢,上下两片唇直哆嗦。乔奈想帮他解围,刚上前一步,孟殷那没有感情色彩的眸子向她注视,道:“是你和我同住?” 乔奈刚说不是,猛然徐岩推她一把,小声和她嘀咕:“拜托了帮帮忙。” 乔奈:“……” 她清嗓,准备说把徐岩留在这的事,孟殷很不耐烦地打断,“等下夫子查寝,麻烦你稍微快点。” 孟殷人冷话少,唯一能令他紧张的只有学院的分数。 乔奈还要说什么,孟殷直接给她一记手刀,简单粗暴的把人打晕带回。 围观全程的徐岩像捡回一条小命,吓得目瞪口呆。 昏过去的乔奈醒来,意识回笼,看到床边躺着人,惊得坐起退到角落,窗外月明星稀,头顶的帽纱不在,所幸为防止意外她额头上缠了一段白绫挡住。 一点动静足够警惕性高的孟殷睁眼,他瞟了一眼神色紧张的乔奈,说道:“你身上什么味?” “这个……” 孟殷闭上眼,也不为难她,“天快亮了。” 明天降妖说不定是一场苦战。 乔奈身体僵直的躺回他身侧,中间隔有两个拳头远,结果第二天醒来,她睡觉不老实的毛病害得她搂着孟殷的腰,死死不放手。 一夜没睡踏实的孟殷眼神凉凉:“……” 乔奈:“!!” 她像被火烧似的弹开,连忙道歉。 孟殷起身,比往日更沉默,低头穿上鞋子,拉开房间门走了出去。留乔奈一个人单独在屋子里尴尬。 客栈门口集合,夫子带队向最近不太平的附近城镇出发。 御剑飞行,徐岩飞到乔奈身边,询问昨晚的情况,是否战况激烈。 这人昨天卖的一手好队友,乔奈见他就来气,徐岩却看不出她情绪,一个劲自言:“今早我见到孟殷同学下楼梯魂不守舍,差点摔倒,难不成昨晚你占上风?” “占你个头,”乔奈没好气地回。 徐岩:“……” 这次降妖任务将近一个月完成,姜山学子受伤大半,其中两个重伤。重伤的同学是仙界两位大家族的公子,若这两位公子真出事恐掀起姜山一阵风雨,姜山的负责人和夫子们忙着解决这事,学校纪律问题暂时交给上次比试成绩前五名的优秀同学。 孟殷自然在内,他对规矩刻板认真,反而比夫子们管的更严。 乔奈体内的封印因降妖过程一番调用灵力,导致封印出现混乱,头热,无法正常上课。 她一个人住一间宿舍,不担心有人察觉她的异样,然而偏偏这时孟殷敲门,咨询她身体情况。 体内的魅惑之力每次冲撞一次封印都带来极大痛楚,乔奈浑身冷汗,无暇顾及门外的孟殷。 “乔同学,冒犯了。”孟殷说完,推门而入。 一股极致的香甜之气扑鼻,孟殷呛了一声,定睛,眼前红色帷幕层层,似有女人在里间柔声细语呼唤他。 依孟殷的心志不可能轻易中幻术,他拨开一层一层帘子,嘴里喊:“乔奈?” 表情寒冷如冰。 眼前的幻境却一直没有消失。 直到走近传出声源的地方,赫然一张大床上躺着衣着暴露的女人,容貌清丽,仔细辨认像是女装的乔奈。 “你怎么了?”孟殷面无表情的问。 蓦然对方温热的手指靠住他的唇,身体如蛇缠上来:“官人,小女子好冷啊,需要你抱抱~” 孟殷仍旧是寒语:“你穿的太少。” 然后毫不怜香惜玉地捏出一个法决将床上的被子裹住人。 趁幻境里乔奈解不开的工夫,他仔细观察周围,发现这幻境织得可以到以假乱真的地步,看来织成幻境的人并不简单。 他颇为一番工夫找到幻境的破绽,顿时解开,终于眼前回到普通的学生宿舍,全身泛红的乔同学躺在床上像陷入噩梦般梦呓。 “乔奈?”他礼貌地伸出两根手指探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滚烫。 救人要紧,孟殷把人横抱走出门,穿过屋前的竹林,景色再次一变。 满树殷红茶花,他怀里抱着的又是之前梦境里的女人。 想不到新一轮幻境来得这么快。 “你是谁?”孟殷冷脸问道。 怀里的女人千娇百媚地攀上他的胸膛,“是我啊,你的同学乔奈。” 孟殷怒然松手,女人似烟,轻飘飘飞到茶花树上,用袖子捂面笑,“孟同学好生无情啊。” 悬挂在孟殷腰间的长剑振鸣,“再不解除幻景,休怪我不客气。” 风动,飘落的竹叶纷纷,回到现境。 乔奈的脸色红得可怖,孟殷直接前往学院药圣的住址,刚到门口,还来不及通知守门的仙童传话,暂时压制体内魅,惑能力,悠悠转醒的乔奈勉强地伸出手,拉住孟殷的袖子说:“切莫找药圣。” 孟殷公式化地道:“你生病了。” “不是,”乔奈情急之下找个理由,“从木镇降妖回来我身体便有些奇怪,我怕和魔族有关。” 牵扯到魔族,不论真假乔奈在姜山学院便留不住了。 看孟殷迟疑,乔奈又说:“念在你我同窗份上,给我两天研究时间,要是真和魔族有关我会主动和夫子说明,如果不是,也免叨扰到医圣。” 孟殷沉吟一会,“那就两天时间。” 乔奈松口气,反应过来自己还被孟殷抱着,她连忙下地站稳,作揖:“多谢孟同学。” 脸更红了一层。 好在孟殷没有怀疑。 但这只是个开端,每到午夜子时封印最薄弱的时候,乔奈的神识被迫进入魅惑织成的幻境,连带白天受到影响的孟殷同学也在。 乔奈:“……” 五百年前女娲派遣妲己祸乱商朝,迷,惑天选之子商纣王,而九尾妲己不过是青狐一族里排不上号的人物,她尚有搅乱人间的本事,更别提青狐未来的圣女乔奈。 连她自己都不知这与生俱来的能力到底强到什么境界。 现在孟殷被她牵扯进入,幻境里的环境风格华丽万变,时而三月春水上的小舟共饮,时而冬雪纷飞,暖楼里赏红梅。 幻境给她强加一层男,女,之,欢的渴望,于是幻境外她对孟殷同学敬而远之,一到梦里却变得热情主动,美色撩人。 乔奈内心崩溃,一开始孟殷能认出这里是幻境,对乔奈口口声声喊妖女。 持续半个月后,孟殷开始自我怀疑,“这到底是我的梦?还是什么?” “官人,”乔奈控制不住自己缠在孟殷身上,娇笑,“南柯一梦,周公梦蝶,是梦非梦,你只要觉得这里是现实,有何不可?” 孟殷低着头,锁眉。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女人并没有多少反感。 “你和乔奈什么关系?” “我就是乔奈啊,”乔奈笑说,“你太累了,需要放松一下。” 说着,她手指往孟殷额头上轻点,天旋地转的困觉连绵来袭,孟殷身软睡倒,空地上横空出现一张雕花大床接住他。 露天,红色枫叶书枝飘动,乔奈的手指一根一根伸进孟殷的衣服里,轻易解开衣扣。 “住手。”孟殷声冷地道。 他全身竟丝毫无法动弹。 短短半个月,幻境能力渐渐强到他无法阻挡的地步。 乔奈只是轻笑,眼角的红痣艳丽,伏在他身上作乱,身体软成一摊水,和他贴得毫无间隙,唇直接覆在孟殷的嘴上。 从未让女人如此亲近过的他,大脑有瞬间的发白。 紧接着,乔奈觉得仅仅只是亲吻不够,无师自通的开始勾起身下人的欲,望。 幻境随时能提供方便的东西,甚至地点场合任由切换。 鱼水结合,孟殷无法动作,全由乔奈单方面协助他完成,这个过程里孟殷几次出声阻止,然而无济于事。 这场大梦里醒来,双方各自情绪复杂,乔奈是觉没脸见人,梦里她的形象太颠覆了,而孟殷拔剑砍断桌子,他居然做梦梦见被一个女人给……给——简直荒唐。 接下来第二天,孟殷照例被拉入幻境。 这次还不等乔奈扑过来,孟殷提着她的衣服领子,冷笑,“既然你昨天敢对我做出那种事,我自是要讨回来。” 乔奈还不懂他在说什么,直到对方简单粗暴的把她扔在床上,“反正是我的梦,随我怎么做也无人干涉。” 于是昨天梦里乔奈怎么玩弄他的,今天他十倍百倍的要了回来。 醒来后乔奈有一句脏话憋着心中骂不出口。 姜山离青狐谷路途遥远,不方便下山回去求助长老的乔奈只好托仙鹤传信,省去梦里细节,把事件原本交代一番,恳求长老教她解决的办法。 这边和孟殷在梦里都发展成那般,她不可能再任由事态继续,想找孟殷商量,可这不明白承认她就是梦境里的女人。 虽然她梦里说过几遍,可那毕竟是梦,目前她一个男儿身身份,孟殷肯定不信梦里的话。 该如何是好?乔奈急得心烦意乱,上课走神,惹得夫子点名批评。 给夫子道完歉,下课,孟殷主动和她搭话: “我有事问你。” 乔奈一时紧张的手心冒汗,跟在孟殷后头去到偏远些的角落地方谈话。 难道孟殷看出来了什么吗?乔奈心跳如鼓,强迫自己看院子里花坛转移注意力。 “你之前说的魔族,”孟殷严肃地问,“我说过只给你两天时间,为何一直没有答复。” 原来是这个事,乔奈死里逃生后心情大起伏地道:“不是魔族,是我去木镇降妖的那几天灵力耗损太多导致,应该休息了两日无碍,自己没放心上忘记和你说了。” 孟殷脸上一贯表情少,乔奈也看不出他是信没信。 下一课快上了,乔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等等,”孟殷挡在前面,“我有一事不明。” 乔奈心跳到嗓子眼似的挤出话:“孟兄请讲。” “你身体不适那天起我每晚做梦,这事是否和你有关。”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乔奈佯装不知,“请问是做的何梦?” 孟殷脸皮比她厚多了,撒谎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各种各样的梦,多是一些风景游记。” “哦哦哦,”乔奈说,“这说来奇怪,其实我每晚也在做梦,我原以为是我身体变差导致的多梦。” “你梦到什么?” 她感觉孟殷的眼神凉飕飕的,乔奈当然不会说真正梦里的内容,不然她怎么解释,难不成说断袖? “我梦见我家里的小妹总是向我哭诉,”乔安装出伤心的样子,“说有人对她轻薄。” 乔奈假意笑道,“并非我妹妹水仙自恋,我们一母同胞,长相十足十相似,学院里的人经常夸赞我外貌,我妹妹也自然丑不到哪去,她这样说,我倒是信的,可梦毕竟是梦,只是每晚都梦到我妹,倒也奇怪。” “哦?”孟殷一笑,他极少露出笑容,这般笑倒如睡莲盛放一瞬,“你妹妹现在在哪?” 孟殷美则美,就是这笑怎么有点寒凉,乔奈忽视这点不适,说:“自然在我们青狐谷。” “马上学院会放半个月的探亲假,乔同学可否介意我去你家叨扰一阵?” “这……” “实不相瞒,”孟殷只手压住她左肩,与其说套近乎更像是威胁地道,“我也做梦梦到一个女子向我哭诉,和你长得十分相似。” “你刚不说是游记……” “是啊,那姑娘在各个地方哭。” 乔奈:“……” 呵,我差点信了你的鬼话。 106.同人篇 乔奈不得不再传一封信回谷, 告知诸位长老们自己要带一位同学回老家游玩。 不用她在信里多做交代, 长老们自然领会乔奈假扮男人身份的事不可拆穿,加上孟殷顶着白泽仙君亲弟的身份,哪敢怠慢。 临近假期, 即将短暂离校,同学们互相打听大家假期计划,有继续准备闭关修炼的, 有回家探亲的,还有趁着机会相亲约会的。 下课工夫,夫子不在,徐岩凑乔奈身边问她准备假期做什么。 乔奈如实说:“回家去。” 这回答徐岩觉得无聊,道:“回家以后多的是机会,我听说海界黑莲花期要到,我们不如先去赏花 。” 乔奈拒绝:“我是无所谓, 可我要带着孟殷一块回去。” “他要去?” “嗯, 要去参观我家乡。” 徐岩怕孟殷怕的要死,可是连孟殷都感兴趣的地方必定不赖, 想到这,他冒死地道:“要不,你也捎上我?” 乔奈:“……” …… 风和日丽, 假期一到, 乔奈三人前往青狐一族所在的圣谷。 青狐一族避世千年, 鲜有外人拜访, 风俗仍保留古旧的文化, 徐岩一路过来啧啧赞叹,甚感新奇。 入圣谷后,长老派亲近的使者前来带路,使者和乔奈自幼一块儿长大,生的美貌,徐岩看得两眼发直。 徐岩论外表气度在仙界屈指一数,可无奈这次身边有更胜一筹的孟殷,使者的注意力偏向放在冷面白衣的孟殷身上。 快到青狐长老们所在的主殿,为示尊重入乡随俗,大家走台阶上山,徐岩找到机会和乔奈咬耳道,“你有没有发现孟殷这次打扮的格外用心?” 瞧着走在前面身姿如竹挺拔的孟同学,乔奈摇头,“没发现。” 徐岩分析地说,“这身白衣服乍看普通,但却是王母最喜的织女取长夜白所造,要颜色如这般纯粹必须守一年中盛夏的那日月圆夜,在它黎明之际,选最洁白之色,一次只够采一缕,百年成缎,再要除去剪裁浪费的部分,做成孟殷身上这一套长袖衫,至少得花八九百年。” 这下乔奈吃了个大惊。 很快她便明白孟殷低调打扮的原因——被她拿来搪塞孟殷的妹妹,乔玫竟从御兽山回家。 乔奈没料到她妹妹会回来这么早,她一开始是计划和乔玫的归期错开。 乔玫和乔奈一母同胞,长得如出一辙,连说话语气神态皆为神似。要不是乔奈此刻扮作男人,徐岩压根分不出谁是谁。 他们和长老请安,刚摆下宴席不久,乔玫一袭素雅的青衣风风火火地走进,同给坐长席的长老作揖,看见自己姐姐带着朋友回家,她也礼貌地和姐姐的朋友一一问好。 然后乔奈发现孟殷的目光锁在自己妹妹身上收不回来了。 乔奈可以说是悲喜交加,一顿饭吃的心思复杂。 睡前她给徐岩安排住宿,孟殷也在一个房,坐桌旁品茶沉默,似有所思。 徐岩话唠地拉着乔奈问东问西: “你们青狐的女子,为什么额头上都有图案标记?” 乔奈:“一种美妆潮流。” 徐岩继续:“长老为什么叮嘱夜间我们不能出门?” 青狐女子晚上蛊惑能力会大增,随便出门万一被哪个女子看上……乔奈只得道:“这是我们青狐一族的族规,秉承日落而息。” 徐岩展开扇子,“我听说你们青狐一族靠每届圣女的法力来维护圣姑的结界,圣女一般住在哪?外人能看见吗?” 这个乔奈不好答,涉及青狐一族的秘密,她瞪对方一眼:“你话再这么多,下次去哪绝不带你。” 徐岩用扇子捂嘴表示禁语,乔奈出门把门啪地合上。 乔奈一走,徐岩无趣,想找孟殷搭话但又不敢,他眼巴巴地看了孟殷几眼,见对方毫无和他攀谈的意思,于是准备脱鞋睡觉,等孟殷自个回他自己房间。 怎料孟殷站起来,在他满目惊恐的眼神里走到他床头。 徐岩:“干……干……干嘛?” 孟殷面色说不上好看:“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什么?”徐岩嗅了嗅,“没啊。” “香气,”孟殷说,“比茉莉花更淡,比栀子花更甜,比睡莲味道浓烈,说不上是哪种花香……” “但味道令人心旷神怡,不腻反而食髓知味,对吧(ˊωˋ*)。”徐岩笑。 孟殷的表情顿时认真,“你知道?” 徐岩摇挂白玉吊坠的扇子,“乔兄身上用的香露大概!” 他话刚落,孟殷立马出门。 他不是去找乔奈,急匆匆回到自己房里,上床入睡。 可这次梦里再无旖旎的春,色给他去求证。 他自身不知乔奈一回圣姑,长老加固了她身上的一次封印,由她蛊惑之力导致的梦境自然而然地停止。 第二日清早,乔奈起床远远看见练功场上孟殷和乔玫在谈些什么。 等孟殷走了,乔奈才走到场上问他们刚刚在谈论什么内容。 乔玫收起剑,笑,“你这朋友好生奇怪,问我你身上的香露从哪卖的,我可喷过。” 乔奈心里一咯噔,只听自己妹妹又接着说:“我告诉他,咱青狐的女子生来自带体香,各个独一无二不可复制,更无需喷香露多此一举。” 完了完了,乔奈直犯头晕。乔玫不解地扶着她,“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乔奈虚假地一笑,心说没事才怪,她吩咐乔玫,“你和他再去解释,就说刚刚是你说错,你可以复制我身上的气味。” “啊?” “必须这样说!” 乔玫无语,搞不懂她姐姐要干嘛,但既然是她姐姐坚持,她只得跑这一趟,更无语的是她姐姐居然要自己多接触孟殷,孟殷虽外表和实力都不错,人品也看着知礼,可目前男人在她眼中,还不如御兽山里的奇珍异兽来得宝贵。 她不情愿地照做,过了几天连徐岩都看出猫腻,和乔奈说笑:“我觉得你妹妹挺喜欢孟殷的,会不会孟殷会成为你妹夫。” 乔奈呵呵两声,笑得牙酸。 姜山学院里不无女生和孟殷套近乎,都败在孟殷的冷酷性格下退缩,这次孟殷竟然对乔玫多有忍让,其中还发展过一段去青狐山下集市约会的事件。 假期快结束,乔奈这三人必得回姜山报道,一阵子工夫乔玫已和孟殷打得火热,送孟殷一只狐崽子做纪念。 这狐崽灵根俱碎,脉络杂乱断裂,永无化形的机会,不过能说会道,聪明机灵,做个逗趣的玩伴也不错。 徐岩看着吃味,“乔玫妹妹,为何我没有?” 那毛茸茸的小东西可爱,抱在冷面的孟殷怀里柔和了几分孟殷身上常伴的杀气。 乔玫咯咯地笑:“对不住啊,徐兄,是这铃铛执意要跟孟兄走的。” 铃铛便是小狐狸的名字。 徐岩失落地叹息,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乔奈心情极度不佳,旁人在她不好冲自家妹妹发火。 乔玫怎么能送孟殷狐崽!青狐的圣女掌管圣谷万物,狐族无论品级,都有识得圣女的能力,她这未来圣女的接班人,魂魄里已有圣女特有的青木标记。 乘仙船回校前,乔奈登船时特意警告的看向乔玫,但愿铃铛千万不要多嘴。 再回到姜山学院,学期将完,所有学生忙着提高法力以免考试不合格。 一时间整个姜山的学生忙着日夜操练法术,从圣谷回来,外在看来孟殷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肩上多了一只懒洋洋的小白狐狸,经常惹来一些女生的逗弄和投喂,眨眼胖了一圈,白色更加富有光泽。 孟殷和铃铛形影不离,乔奈一直没机会和铃铛独处以嘱咐它别乱说话。 她忙着考试,加上孟殷并没有对自己当初说的话表示怀疑,梦境里的纠缠结束,对方好似只把这些当成没发生,乔奈便忙着先应付学业。 然而就在毕业前发生一件大事,好几个学子法术升级闭关出了岔子,接连几位优秀的学子陨落,引起仙界轰动。 陨落的学子们所在的家族派出信使前来调查,发觉有魔族存在的迹象。 “不可能,”学院院长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姜山的结界坚不可摧,魔族溜进至少我们会有所察觉!” 但陨落的学子贴身物品上确实有魔族的气息。 姜山学院暂时封院调查,毕业考试延期等待通知。 同学们彼此道别,乔奈回到圣谷。 这一次调查持续数月,人间已过百年,盛唐的长安夜晚灯火通明,中秋佳节,护城河上莲花灯汇成银河星海,乔奈捏了一个决,化作凡人少女模样前去游玩。 胡吃海喝一通,走到河边杨柳下,酒意上来人有些微醉,按理说人间的酒对她身体造不成影响,但她确实就是醉了,倚着树干,身体微微发燥。 恍然间看见一身白衣的孟殷,肩上挂着那只胖乎乎的铃铛,站她面前,开口声音温柔的不像话,“陪我去放花灯可好?” 她没说好或拒绝,身体却像由人操控一般的往前,把手递向面前的人。 握感真实,熙熙攘攘的长安街道变得空无一人,远天暗色的天空幽蓝,他们站在圆拱桥上,一盏花灯从河水上飞向孟殷手心落稳。 “你想许何愿?”孟殷双眼望向她,柔情脉脉,乔奈对这种眼神惊讶的说不出话。 “就许我们永结同心,”他说着,一行小字刻在花灯的花瓣上,落款两人的名字。 “乔奈,”孟殷笑弯了唇,“我抓住你了!” …… 乔奈猛然惊醒,这梦似乎太过逼真,她睡在自己床上,根本不在人间长安的街道,刚走出房间,迎面遇到乔玫,对方惊喜地道:“姐,你可算醒啦。” 乔奈一头雾水。 “你跑人间也不知乱喝了些什么,醉了整整三年。” 三年?糟了糟了,毕业考试!乔奈念念有词,乔玫道:“天哪,还考什么,姜山学院一年前就不存在了。” “什么?” “这两年里发生了太多事!”乔玫拉她进屋坐下,一件一件捡起说给她听。 她喝醉的这些时日,不止人间战乱朝代更迭,神魔两界撕开久违的平衡面,终于大战爆发。 学校暂时办不了了,姜山学院宣布封院,昔日那些同窗如今大部分活跃在战场上。 “那……孟殷呢?”她不由地想起自己醉酒这段时间做的梦。 乔玫失落地道:“我有打听过,他……据说失踪。” 一梦物是人非,乔奈唏嘘。 神魔大战,面对魔族的有备而来,神族对付起来并不讨好,战神孟氏一族也是节节败退。 青狐的长老收到天界下达的指令,请求青狐圣女出山协助。 外界有所不知,上一任圣女不日即将神魂俱碎,消散于天地。 作为下一任的接班人,乔奈必须尽快完成继承,获得圣女的力量赴往战场。 青山雾浓,乔奈跪在青山脚下,只见立于天地间沉默的高山发生剧震,青林掩盖的一双巨眼睁开,远远看,这座山瞬间像有了一张树木百草组成的人面。 “乔奈扣见母上。” “乔奈,我守护圣谷千年,已到最后日子,今赐你承接圣女一职,日后圣谷千万生灵,得你护佑。” “女儿知晓。” 留下这话,上一任彻底的圣女沉睡,整座山飘荡着神魂破碎后散发的绿色星光,圣谷万物一时间像得到某种感应,纷纷悲痛落泪。 至此,乔奈正式担任圣女一职,等战争结束回归圣谷,如曾经无数的圣女一样,和整个圣谷化为一体,以神魂滋养。 只是圣女在离圣谷前,无论如何要留下后代,以免日后圣女之位空缺。 找遍圣谷,极少有男性可以承受住圣女的魅惑之力。 千挑万选,总算找到一位,新婚日子选定,圣谷欢庆。 可新婚之夜新郎却无故失踪,居所只留下关于魔族的气息。 穿红色嫁衣的乔奈气得怒火中烧,认为魔族实在欺人太甚,不顾长老劝说,径直要直接上战场。 而这一次冲动,她见到久违的故人。 那时的孟殷站在血流成河的神魔分界之地,眉间堕神的标志清晰如血洗过般鲜艳。 “怎么会!”乔奈苦苦在战场上持续奋斗数月,打到敌军老窝可不是为了见到这个画面。 孟殷仿佛还是往昔孤傲的同窗,一袭纯色的黑袍,冷笑,“乔奈,你骗的我好苦。” 乔奈无话可讲,良久,才道:“你何时入魔?” “毕业那段时间。” 心魔不解,痴念难消,导致仙法不容,强行堕魔。 这对于战神孟氏家族而言无疑是天大的耻辱,孟殷被家族秘密囚禁,直至他有能力逃脱。 乔奈心有痛惜,“那日那几位同学也是你……” “不是,”他否认,魔界早有心引起大战,那几人是魔族的弃子,他在这里也只不过无处可去。 神魔战争结束后,乔奈终究没对孟殷下手,放任离去,这后果便是乔奈触犯天规,贬下天界,必须收集数以亿计的信仰才能重返天庭。 …… 往事眨眼已过。 这一次,神坛上,孟殷将当初的欺瞒换成报复,再没有饶过乔奈。 天雷轰鸣,青狐圣女堕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