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神传》 楔子:仙魔疏途 东离山下,巍巍山林之中,山清水秀,一间精致的竹屋,一个简单的宅院,院中一棵桃花树,正是花开灼灼。 竹屋中,君无渊站在桌前,看着面前那一袭白裙、风华绝代的女子,那是他毕生所爱,是仙界至高的上神,亦是他的妻子。 此时,她正手握天之神器浩天神弓,面上神情是惯有的清冷,如千年前未曾隐世时那般英姿飒爽。 “灼华,你真的要走吗?”他牵住她的手,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她心中亦有犹豫,却是再度失望了。 那掌心的温度,是慕灼华无比留恋的,只是苍生安危当前,她又怎能允许自己再自私下去? “无渊,前日仙界的传讯,你也听到了。妖魔暴动,仙界已然失去众多仙者,我又岂能坐视不理?”慕灼华面上一副平静淡然,声音却是有些沙哑。 君无渊语中带怒,眼神却似无望哀求:“仙魔本殊途,我们历经多少磨难才得以隐世相守,一路上的苦,只你我心知肚明。如今执念已深,初心未改,你也深知再难回头,此时却要离开?” 慕灼华转身背对而立,面容一如平常般淡然,只眼中闪着莹光,却倔强的不愿身后之人看见,言语中,仍是一片清冷:“便是这一句仙魔殊途,已道尽其中事端。你身为魔界少尊,仙魔战起,你我只能对立。来日一战在所难免,今日做此决断,只愿决战之时,无需念情。” 无需念情!无需念情! 这句话说出,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慕灼华闭上眼任泪水滑落衣襟,狠心将手自君无渊掌心抽出,踏出门去,再未曾回头,因为她怕,怕身后之人再开口唤她,她便再也狠不下心来,怕回头再见他那双深情的眼,就再没有勇气离开。 一意离开之人脚步决绝,独留那满心无奈的人,眼含诸多留恋不舍,望着慕灼华背影远去的方向,呆立许久,一颗心好似被人生生挖了去,空得生疼。 伸出手紧紧抓着心口处的衣襟,直抓的整个手掌泛出青白之色,却仍是心如绞痛。 灼华,你我几千年的苦苦守候,无论如何艰难都未曾言弃,却终在魔界宣战之时,结束了吗? 当初你我之情,世人皆道仙魔殊途,你向来漠然视之,如今这句仙魔殊途,竟是自你口中说出!莫非如今的你,当真认为仙魔殊途?那么这些年的守候算什么?莫非你当真,不再念情吗? 曾说过不再理会尘世喧嚣,曾许诺无论祸福生死,不离不弃。 如今,你终究是为了苍生,弃了我…… ………… 魔神每隔千年便会现世,魔尊亦野心勃勃,仙魔之战断断续续又是千年,千年间,二人再不得见。 终在那一日,在星月光下,巍巍灵山之巅,二人再度相见,只是这一眼重逢,太过久远,久到对视的目光迟迟不愿移开,好似这目光,可以倾诉压抑了千年的思恋。 那个人,那双眼,仍是能轻易触及心中柔软,却不能再去紧紧相拥、互诉衷肠。 这场重逢,二人期待了千年,亦逃避了千年,因为心知,一旦遇见,便是不可推却的一战。 而这一战,终是避无可避。 仙魔两界在二人各自带领下在此一会,本是为一决胜负,君无渊却是笑得涩然,语出惊人:“灼华上神,若以我一命抵魔界数年罪孽,以平息这场仙魔之战,仙界可愿应允?” 慕灼华不语,却是身后仙者率先开口:“笑话!你魔界少尊一命,岂赎得起魔界这诸多罪孽?岂抵得过这无辜殒命的万千生灵?” 但在慕灼华心中,抵得过、抵得过,他君无渊的命,抵得过一切的一切,只是她怎么肯让他以命来抵? 这一战,双方皆损失惨重,而慕灼华与君无渊,以法力对攻了十天十夜,近乎力竭,仍是未见胜负。某时,慕灼华手持冰刃对着君无渊再度出招,却见得君无渊欣然一笑,将胸膛迎上冰刃。 “嗤”的一声,血色四溅,君无渊痛得伸手握住贯穿胸口的冰刃,慕灼华见之,竟瞬间慌了神。 血,大片的血,如流水般顺着冰刃洒下,那是她心爱之人的血,那不断流失的,是君无渊的生机。 她一阵慌乱,望着面色已显苍白的他,含泪道:“为何如此?你会死的!” 君无渊却是笑得宠溺:“自你离开那日起,我便当自己死了。” 随即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眼中满含深情:“你不是说,决战之时无需念情,为何招招留手?若非如此,我早该败在你手上……傻瓜,你其实很清楚,我们两人,都做不到。” 慕灼华摇头,泪水已然溢满眼眶:“你……你不能死!” 君无渊爱怜的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舍,语气越来越虚弱:“能再见,死已无憾,只是灼华,你若要记得我…可否只记得东离山下的琴音竹屋,嫁衣…红烛……” 说完,他便是带着那样的笑意,那样的深情,缓缓、缓缓倒下,慕灼华惊得上前将他抱在怀中,感受到君无渊身上那她所熟悉的温度正渐渐消失,却听得他口中仍在喃喃:“娘子,若有来生,容我许你生生世世,可好?” 此时此刻,理智如她,也已经彻底慌了,慌得失去了理智,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当下,抱起他,飞身离开,再顾不得身后战局,亦不理那所谓的道义责任,眼中心中,便只有怀中这奄奄一息之人,只有他口中不断喃喃的那声“娘子”。 终寻到东离山故居,回到昔日曾同处千年的竹屋内,她毅然将修为源源渡入他的体内,直到再无力支撑,终换回他性命无忧。之后,她却不得不回到修仙圣地闭关养精蓄元,来保住自己的命。 待君无渊醒来,见着竹屋依旧,一度欣喜若狂,却是发觉东离山之内丝毫没有慕灼华的气息。不愿相信她真的离开,君无渊四下寻找,却终是遍寻不到,最后只得一身的疲惫,满眼的颓废,缓缓行至院中桃花树前,凝神蓄力,对着天空,大喊她的名字。 “慕灼华!” 慕灼华,你怎舍得一再舍我而去? 慕灼华,你我为何要爱的这般苦? 而就是这声喊,其中内力之雄厚,让他忽的一阵诧异:这……这不是我所拥有的力量! 沉下心神,发觉到体内那无故多出的大量修为,那是,她的修为! 散出了这许多修为,她岂不性命堪忧? 由此,他便开始了更加疯狂的寻找,心下决定,无论她在何处,哪怕闯仙界,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寻到她! 而寻到她时,却见她正手持浩天神弓,将魔尊推向人界的一轮血日击落,那般英姿,一如初见。只是君无渊心知,这一箭,足矣让慕灼华耗尽仅剩的命数。 这时,却见魔尊将魔气化出巨大魔掌,对着慕灼华重重拍下,那凛然气势,夺取慕灼华性命绰绰有余,而慕灼华,也已放弃闪躲,闭目,淡然迎之。 见此情景,君无渊再顾不得许多,立即飞身上前,以身躯挡下魔尊攻势,瞬间,五脏俱碎,血染苍穹! 那一刻,天地寂静,万物皆息,唯见君无渊身形如棉絮般轻飘的下坠、下坠…… 片刻后,两声惊叫同时响起: “无渊!” “我儿啊!” 慕灼华飞身而下,欲接住君无渊下坠的身形,却在抱住君无渊后,才发觉自己已经再无力提起半分修为,魂元,也已开始溃散,便是紧紧抱着君无渊,任由自己与他一同坠落,面上,是满足的微笑,能死在一起,也好:“无渊,你可曾怨过我?” 耳畔,是君无渊虚弱的呢喃:“不怨,怨只怨,这所谓的仙魔殊途……灼华,若有来生,但愿你非仙,我非魔。宁做贫苦夫妻,也好过这生生思念之苦……” 言毕,这一仙一魔,身形化作点点光华相互缠绕,片刻后,魂散天地间。 漫漫千年之后,一朝风云变,赫然便是魔神现世之象,而经历了漫长战事的仙界已然溃不成军,便在此时,灼华上神,再现世间! 第一章:明月巅 明月巅,修仙圣地,四季分明,景色如画。 几座山峰高耸入云,瀑布从云间倾泄而下,清澈的流水灌溉人间,山巅,云雾缭绕之处,便是清净的修炼之地。 可在这明月巅的一处偏僻的小院,一阵打斗声打破了该有的平静。 杂乱的厨房,炉灶里的火还在燃着,地上四散的菜叶、勺铲,一旁,慕灼华正被面前气质脱俗身着华服的女子扼住喉咙,按在墙上,旁边还有几名师兄弟,笑眼旁观。 “慕灼华,你一个连练气都不会的废物,怎就如此厚颜,赖在明月巅不走呢?”女子轻笑道。 慕灼华依然淡漠的闭着眼睛,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已经习惯了,也清楚,反抗与反驳,都是没有用的。 也怪不得他人如此见不得她,这十几年来,她也曾苦苦修炼,可任她想尽办法使出浑身解数,却是连最基础的练气都做不到,这明月巅是当今世间第一修仙门派,怎能容得下她这样的废材? 可自幼时便被明月巅掌门人从荒野拾回,她早已把明月巅当成家一样,又怎么离得开?又能去哪里呢? 女子见慕灼华不语不惧,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哼!我再说一次,明月巅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你最好自觉点,自己滚出去,免得受苦。” 慕灼华咬了咬牙,还是没有言语。不是不怒,只是已经麻木,明知不是对手,又何必浪费力气?只是她始终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将这些年来的耻辱委屈尽数报还给他们。 女子火气上涌,手上的力度再次加大:“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我可是师父唯一的亲传弟子,是这明月巅未来的掌门人,就算我今天杀了你,明月巅只是少了一个做饭的,你觉得师父会为了你这个废物而处置我吗?” 一旁的师兄弟见状忙将女子拉到一旁:“莫怜师姐,别,你若真的伤了她,他日未寒剑尊再来明月巅闲逛时若找不到她,你怎么向剑尊交待?” 剑尊?就是因为剑尊,她莫怜才会如此针对慕灼华,为什么剑尊那么清冷高傲的一个人,会对慕灼华那么好?为什么只有在慕灼华面前,剑尊才会笑,才会露出那样温和的眼神?她不过是个废物,她凭什么? 莫怜被拉开,慕灼华身体失重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待缓过气来,起身,拾起地上被莫怜打翻的瓶瓶罐罐,谁都不会知道,表面平静的她,此时心中是如何一番波澜。 见着慕灼华平静的样子,莫怜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管她对慕灼华如何过分,慕灼华的反应永远都是满不在乎,每次都让本想泄愤的她更加郁闷。 心有不甘的在厨房中扫视了一圈,看到装满烂菜叶鸡蛋皮的泔水桶,嘴角一挑,对身边的师兄弟使了个眼色,身边几人自然心领神会,很快将泔水桶拎了过来,再将慕灼华制住按在泔水桶前,那刺鼻的腐臭味,闻之欲呕。 “师姐,想不想尝尝这泔水的滋味啊?”莫怜一脸的得意,一副就不信你不服的神情。 慕灼华却是漠然应道:“随便。” 没想到慕灼华会是如此反应,这实在出乎莫怜的预料,不过这一下,莫怜也是彻底怒了:“你……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向我莫怜跪地求饶!” 莫怜给了按住慕灼华的两位师兄弟一个眼色,两人对视了一眼,犹豫之下,还是将慕灼华的头部按进泔水桶。 闻着泔水的腐臭味,旁观的几人都有些作呕。过了会,莫怜有些恶心的提示他们停下,随即问道:“怎么样,还不肯求饶吗?” 慕灼华的口鼻离开泔水,头上还残留着腐烂的菜叶。刺鼻的气味呛得她头晕目眩,一阵呕吐,吐尽口中的脏污,咳了几声,终于缓过一口气:“呵!” 冷笑,竟是冷笑,这冷笑,是自嘲,也是对莫怜的嘲讽。 这一笑,彻底激怒了莫怜:“好,你骨头硬是吗?” 莫怜对着身后的师兄弟挥挥手:“把她给我绑到玄铁柱下。” 几人闻言,立即准备将慕灼华架起,慕灼华抬了抬手挣脱开:“我先去熄了炉灶的火。” 炉灶的火确是要熄了才行,莫怜强忍着怒气,不想多看慕灼华一眼。 慕灼华向着炉灶走去,走到莫怜身后,停下,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忽然一脚踢向莫怜的屁股,莫怜毫无防备,竟一下子扑倒在泔水桶上,泔水尽数洒出,湿了莫怜一身一脸。 慕灼华双手环胸,看着莫怜狼狈的爬起,又因地滑而再度摔倒,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师兄弟们全都愣住了,谁都没有想到慕灼华会来这么一下子,而且莫怜有洁癖是众所周知的。 莫怜看着身边污秽的杂物,闻着腐臭的味道,大喊一声:“啊~慕灼华,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玄铁柱下,莫怜手拿明月巅宝器易水鞭,狠狠的抽打着被铁链禁锢在玄铁柱的慕灼华,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很快,慕灼华已经满身血印,可不管莫怜怎么用力,慕灼华始终不吭一声。 打的累了,莫怜停下手中动作,咬牙道:“慕灼华,若你肯自己离开明月巅,我尚可放你一条生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求饶吧!” 慕灼华舔了舔嘴角的血,眼神凌厉,嘴角微微扬起:“莫怜,记住这一切,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莫怜一笑,不削道:“你不过是仗着剑尊帮你撑腰,可他云游在外鲜少现身,又怎顾得上你这么个废物?代价是吗?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样的废物怎样让我付出代价。” 挥起鞭子,又是一阵暴打。 夜深,寒重。 空旷的广场,直通天际的玄铁柱下,铁链缠身的慕灼华看着这美丽的明月巅,对比起来,她这遍体鳞伤瘦弱单薄的脏乱形象,真是煞风景。 寒意袭来,慕灼华冻得牙齿打战,身上的衣物被泔水弄湿了大半还未干透,加上新添的外伤。看了看乌云遍布的天空,难道这个节骨眼上,还要下雨吗?没想到啊,人倒霉,老天爷还来凑热闹。 另一边,灯光照亮的温暖房间,十几人围着一张满是菜肴的桌子打闹聊天,喝酒猜拳,与广场的黑暗寒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莫怜举起酒杯说道:“各位师兄弟,莫怜承蒙各位关照,你们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来,敬大家一杯,我先干为敬。” 酒杯刚到嘴边,轰隆隆……忽然,一声惊雷响起,吓得莫怜手一抖,杯子差点掉在地上。 一旁的众师兄弟也是无比惊讶,快步走出屋外,看了看天空不断闪现的雷电,想起通天的玄铁柱下铁链缠身的慕灼华。 雷电,玄铁柱……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暗叫不好,忙惊呼道:“快,救慕灼华!” 第一章:明月巅 明月巅,修仙圣地,四季分明,景色如画。 几座山峰高耸入云,瀑布从云间倾泄而下,清澈的流水灌溉人间,山巅,云雾缭绕之处,便是清净的修炼之地。 可在这明月巅的一处偏僻的小院,一阵打斗声打破了该有的平静。 杂乱的厨房,炉灶里的火还在燃着,地上四散的菜叶、勺铲,一旁,慕灼华正被面前气质脱俗身着华服的女子扼住喉咙,按在墙上,旁边还有几名师兄弟,笑眼旁观。 “慕灼华,你一个连练气都不会的废物,怎就如此厚颜,赖在明月巅不走呢?”女子轻笑道。 慕灼华依然淡漠的闭着眼睛,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已经习惯了,也清楚,反抗与反驳,都是没有用的。 也怪不得他人如此见不得她,这十几年来,她也曾苦苦修炼,可任她想尽办法使出浑身解数,却是连最基础的练气都做不到,这明月巅是当今世间第一修仙门派,怎能容得下她这样的废材? 可自幼时便被明月巅掌门人从荒野拾回,她早已把明月巅当成家一样,又怎么离得开?又能去哪里呢? 女子见慕灼华不语不惧,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哼!我再说一次,明月巅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你最好自觉点,自己滚出去,免得受苦。” 慕灼华咬了咬牙,还是没有言语。不是不怒,只是已经麻木,明知不是对手,又何必浪费力气?只是她始终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将这些年来的耻辱委屈尽数报还给他们。 女子火气上涌,手上的力度再次加大:“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我可是师父唯一的亲传弟子,是这明月巅未来的掌门人,就算我今天杀了你,明月巅只是少了一个做饭的,你觉得师父会为了你这个废物而处置我吗?” 一旁的师兄弟见状忙将女子拉到一旁:“莫怜师姐,别,你若真的伤了她,他日未寒剑尊再来明月巅闲逛时若找不到她,你怎么向剑尊交待?” 剑尊?就是因为剑尊,她莫怜才会如此针对慕灼华,为什么剑尊那么清冷高傲的一个人,会对慕灼华那么好?为什么只有在慕灼华面前,剑尊才会笑,才会露出那样温和的眼神?她不过是个废物,她凭什么? 莫怜被拉开,慕灼华身体失重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待缓过气来,起身,拾起地上被莫怜打翻的瓶瓶罐罐,谁都不会知道,表面平静的她,此时心中是如何一番波澜。 见着慕灼华平静的样子,莫怜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管她对慕灼华如何过分,慕灼华的反应永远都是满不在乎,每次都让本想泄愤的她更加郁闷。 心有不甘的在厨房中扫视了一圈,看到装满烂菜叶鸡蛋皮的泔水桶,嘴角一挑,对身边的师兄弟使了个眼色,身边几人自然心领神会,很快将泔水桶拎了过来,再将慕灼华制住按在泔水桶前,那刺鼻的腐臭味,闻之欲呕。 “师姐,想不想尝尝这泔水的滋味啊?”莫怜一脸的得意,一副就不信你不服的神情。 慕灼华却是漠然应道:“随便。” 没想到慕灼华会是如此反应,这实在出乎莫怜的预料,不过这一下,莫怜也是彻底怒了:“你……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向我莫怜跪地求饶!” 莫怜给了按住慕灼华的两位师兄弟一个眼色,两人对视了一眼,犹豫之下,还是将慕灼华的头部按进泔水桶。 闻着泔水的腐臭味,旁观的几人都有些作呕。过了会,莫怜有些恶心的提示他们停下,随即问道:“怎么样,还不肯求饶吗?” 慕灼华的口鼻离开泔水,头上还残留着腐烂的菜叶。刺鼻的气味呛得她头晕目眩,一阵呕吐,吐尽口中的脏污,咳了几声,终于缓过一口气:“呵!” 冷笑,竟是冷笑,这冷笑,是自嘲,也是对莫怜的嘲讽。 这一笑,彻底激怒了莫怜:“好,你骨头硬是吗?” 莫怜对着身后的师兄弟挥挥手:“把她给我绑到玄铁柱下。” 几人闻言,立即准备将慕灼华架起,慕灼华抬了抬手挣脱开:“我先去熄了炉灶的火。” 炉灶的火确是要熄了才行,莫怜强忍着怒气,不想多看慕灼华一眼。 慕灼华向着炉灶走去,走到莫怜身后,停下,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忽然一脚踢向莫怜的屁股,莫怜毫无防备,竟一下子扑倒在泔水桶上,泔水尽数洒出,湿了莫怜一身一脸。 慕灼华双手环胸,看着莫怜狼狈的爬起,又因地滑而再度摔倒,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师兄弟们全都愣住了,谁都没有想到慕灼华会来这么一下子,而且莫怜有洁癖是众所周知的。 莫怜看着身边污秽的杂物,闻着腐臭的味道,大喊一声:“啊~慕灼华,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玄铁柱下,莫怜手拿明月巅宝器易水鞭,狠狠的抽打着被铁链禁锢在玄铁柱的慕灼华,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很快,慕灼华已经满身血印,可不管莫怜怎么用力,慕灼华始终不吭一声。 打的累了,莫怜停下手中动作,咬牙道:“慕灼华,若你肯自己离开明月巅,我尚可放你一条生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求饶吧!” 慕灼华舔了舔嘴角的血,眼神凌厉,嘴角微微扬起:“莫怜,记住这一切,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莫怜一笑,不削道:“你不过是仗着剑尊帮你撑腰,可他云游在外鲜少现身,又怎顾得上你这么个废物?代价是吗?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样的废物怎样让我付出代价。” 挥起鞭子,又是一阵暴打。 夜深,寒重。 空旷的广场,直通天际的玄铁柱下,铁链缠身的慕灼华看着这美丽的明月巅,对比起来,她这遍体鳞伤瘦弱单薄的脏乱形象,真是煞风景。 寒意袭来,慕灼华冻得牙齿打战,身上的衣物被泔水弄湿了大半还未干透,加上新添的外伤。看了看乌云遍布的天空,难道这个节骨眼上,还要下雨吗?没想到啊,人倒霉,老天爷还来凑热闹。 另一边,灯光照亮的温暖房间,十几人围着一张满是菜肴的桌子打闹聊天,喝酒猜拳,与广场的黑暗寒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莫怜举起酒杯说道:“各位师兄弟,莫怜承蒙各位关照,你们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来,敬大家一杯,我先干为敬。” 酒杯刚到嘴边,轰隆隆……忽然,一声惊雷响起,吓得莫怜手一抖,杯子差点掉在地上。 一旁的众师兄弟也是无比惊讶,快步走出屋外,看了看天空不断闪现的雷电,想起通天的玄铁柱下铁链缠身的慕灼华。 雷电,玄铁柱……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暗叫不好,忙惊呼道:“快,救慕灼华!” 第二章:坠身禁地 “快,救慕灼华!”缓过神的几人拿起佩剑打开门向外跑去,莫怜立即跟上。 玄铁柱下,看着周围骇人的电光渐渐朝着玄铁柱逼近,慕灼华心中隐隐升起不详的预感,便是奋力想挣脱铁链,却无济于事。 闪电一道道的劈在广场上,不断划出撕裂般的光芒,伴着刺耳的巨响,使人闻之便已胆战心惊,让赶来的几个人看着广场上密集的闪电,不由得停下脚步。 莫怜随后也赶到了广场,看到广场之中不断劈下的闪电,不由得掩着嘴巴:“这,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大家惊异的看见,玄铁柱与天相接之处,几道闪电互相碰撞着,带着碎裂般的响声,自玄铁柱由上而下缠绕着,快速向着铁链缠身的慕灼华接近,这一幕,使得在场众人皆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慕灼华,危在旦夕! 见此情景,几人中较年长的一个人再顾不得许多,大步踏上广场,欲前去相救,身后之人见之,纷纷上前拉住此人,惊呼道:“你不要命啦!” 那年长之人却是怒喊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不想着如何救她脱险,竟还拦着我?她会死的!” 言罢,挣脱他人,快步踏上广场石阶,却不想,面前一道闪电正劈在他身前,惊得他立即反身后退了数米,而之后的一再尝试,也终告失败。 忽然,一阵刺眼的强光使得所有人都不得不闭紧了眼睛,随之,一阵巨大响声震慑百里“轰隆隆”“嘭”…… 这响声,让在场的所有人寒毛直竖,一瞬间心中全部都只有一个念头:“糟了!” 声音持续了许久才终于缓缓消失,玄铁柱周围是经久不散的黑烟,雷声和乌云也渐渐散去,视野越来越清晰,只见玄铁柱下原本平坦的地面现出一个焦黑的坑洞,破碎的铁链散落一地,其中,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那片焦黑之中,一动,不动。 众人缓缓回过神,跑到玄铁柱下,看见没有一丝生气,浑身黑乎乎,还冒着黑烟的慕灼华,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 明月巅禁地,深不见底的悬崖旁,几人慌乱的挪着一坨黑乎乎的物体,莫怜颤抖的指挥着:“快,这里是禁地,扔下去,一定不会被发现。” “师姐,真的要把她扔下去吗?” “你们傻呀,不这样做,等师父外出回来知道了此事,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莫怜的话,几人叹着气,嘴中喃喃道:“慕灼华啊慕灼华,对不起你了,但愿下辈子,你能托生到一户好人家,千万不要记恨我们。” 用力一推,黑色的人儿坠下悬崖,几人不敢多看一眼,慌忙的跑开了。 七日后,明月巅大殿,几百名弟子恭敬的立于堂下,望着堂上仙风道骨的紫衫老者,和他身边气质清冷的黑衫男子。 这紫衫老者,正是明月巅掌门人:清念真人。他此时正一脸严肃的将视线扫过堂下众人,随后看着莫怜,淡淡的问道:“说,慕灼华呢?” 莫怜全身一震,心虚的看了一眼永远没有表情的师父的脸。见着师父质问的眼神,莫怜强忍心下不安,道:“回师父,慕灼华她,她私自闯进禁地,我们都不敢进去找她。” 清念真人一听,眉头一皱:“慕灼华一向谨守门规,怎么会闯禁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为何,只是有人见她独自走进禁地。”莫怜说着,心中念道,镇定,一定不能露馅。 随即看了眼清念真人旁边的黑衫男子,那是她所爱之人,剑尊未寒。 此人面目清秀,不喜言谈,好似时时拒人千里。一张脸虽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实则已修炼了近九千年,而清念仙尊,也不过才修炼了区区七百年而已。此人在剑法之上造诣极深,身为剑道至尊,是以被冠上剑尊称号,只可惜迟迟无法突破最高境界,无法被称作上神。 莫怜深知慕灼华在未寒剑尊心中的重要性,如果让未寒剑尊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恐怕她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清念真人听了莫怜此言,思虑了片刻,随即淡淡道:“那便只有入禁地寻找了。” 明月巅禁地外缘,众人皆聚集在此,未寒剑尊看着荒草丛生,树木密集的禁地,面露凝重之色:“清念,你可知这禁地为何被称为禁地?” 清念真人摇头:“师父未曾交待,只是说切莫踏入。” 未寒剑尊面色愈加凝重:“若我告诉了你,你必定会打消入禁地的念头,如此,我要如何寻到慕灼华?可若不告诉你,又实在不安。” 清念真人抱拳道:“无论如何,大局为重,还望剑尊坦然告知。” 未寒剑尊顿了顿,叹道:“罢了,便说与尔等。那是在一千年前,位列世间三大上神之一的轻羽上神,曾与魔界一名女子“墨焰四翼雕”在这里发生过惊天一战。墨焰四翼雕本名墨焰,此人嗜血狂暴,乃千年前的魔神化身。那一战,此处群山几乎覆灭,众仙不是他们的对手,无力阻止,禁地之中那处百丈深渊就是当时决战留下的。后来,轻羽上神击败了此女并封印于崖下,方划出这百里禁地。如今此封印已设立千年,任上神之力如何强大,亦有失效的可能。若是踏入,便是冒着破解封印的危险。” 听到这里,莫怜不禁想起自己七日前竟胆敢进入禁地,顿时只觉寒毛直竖,颤颤巍巍的说道:“那,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为了个慕灼华,万一惊动了那个什么墨焰四翼雕,岂不是太不值得?那可是魔神啊!!” 清念真人严肃的看了莫怜一眼:“无论禁地之中是何人,都是一条性命。今日,不管是慕灼华,还是换做你们任何一个人,我们都有责任找到她。” 想像着那个变态强者暴怒的可怕,很多人都在反对,抵触进入禁地: “她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若是惊扰了那名强者,后果不堪设想啊师父!” “是啊师父,还请大局着想!” “师父,那人可与一名上神苦战,可见其实力不凡,若当真重现人间,以仙界如今的战力,如何敌得过啊?” 清念真人亦是陷入迟疑,这墨焰,其事迹以及实力,虽已时隔千年,但他也曾有所耳闻。现下魔界本就猖獗,仙界如今的至尊强者,也便唯有这未寒剑尊一人,万一真惊动了墨焰,后果确是他无法承担的。 但慕灼华是他带回明月巅,看着长大的,他又如何忍心弃她于不顾? 就在这时,众人脚下忽的一阵剧烈震动,使得众人站立不稳,不得不依靠法力稳住身形。 随即,自禁地之中竟是传出一阵阵闷响,这闷响,从隐约可闻,渐渐清晰起来,接着,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竟是震耳欲聋,直教所有人面露痛苦之色,忍不住发出声声喊叫,纷纷掩耳。随之,空气变得灼热,地面的震动幅度亦是越来越大。 到了此时,用来稳住身形的法力渐渐吃力起来,众人皆是无法控制的左右摇晃、站立不稳,有的甚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突然,狂风乍起,一阵热浪猛的袭来,一瞬间,禁地之中的树木尽数拦腰折断,声声断裂与燃烧的声音,纠缠在一起,显得诡异非常。随之,一抹巨大的阴影笼罩于天空之上,众人抬头望去,皆是惊得张大了嘴巴! 只见天空之上,一只周身围绕着墨色火焰的黑色巨雕,双目通红,挥动着两对翅膀,直冲而上,其周身散出的魔气之强悍,已是轻易侵入他人心神,法力较低之人,皆受到魔气影响,轻则头痛欲裂,重则神志失控! 未寒剑尊见状,眉头一皱,惊骇道:“是她,墨焰四翼雕!” 旋即,连忙运转法力,逐一为受到魔气侵蚀之人净化心神。 而未受到魔气影响的一众人闻言,已是纷纷惊骇的说不出话来,一脸惊恐的注视着巨雕。 就在此时,禁地之中却是再次传出巨响与震动,此次较之方才之势,竟是更加震撼。旋即,却是一阵剧烈寒气袭来,一瞬间,百里之内,万物瞬间结冰,整个明月巅好似顷刻间步入寒冬,极寒无比。 随即,一只体型相对巨雕偏小的鸟兽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此鸟兽通体如冰般剔透,每一片羽毛都如同冰晶所化,长长的尾巴随风飘动,美的无法用语言形容。 未寒剑尊表情瞬间肃穆,惊诧之余,面上浮现诸多敬意。此鸟兽正是轻羽上神的真身:冰翅千羽雀! 轻羽上神自那次大战之后便隐世,千年来未曾现身,竟在千年后的今日,重现人间! 还未等未寒剑尊多做思考,却见墨焰四翼雕一再刻意的撞上山壁,好似无头苍蝇一般。而冰翅千羽雀便是极力追着它,口中不时发出悲凄的鸣叫。 当众人慢慢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却见魔焰四翼雕无力的向着地面坠下,在半空中,慢慢化成人形,可一看到那张面孔,众人的震惊比起之前更甚。 这次,连未寒剑尊也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大惊失色。 那慢慢坠下之人,赫然便是慕灼华!! 第三章:过往恩仇 慕灼华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任由瘦弱的身体自空中慢慢坠下。 冰翅千羽雀在空中一个翻转飞过,稳稳的接住慕灼华,再降落到地面,落地之时,一道白光闪现,待光芒淡去,一名身穿白色长衫的银发男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男子抱着慕灼华,衣角发丝无风自动,气质沉稳而雅,周身缠绕着丝丝冰寒之气,经久不散。 待稳稳落地,他看了看怀中的慕灼华,欣慰的叹了口气,随即缓缓看向未寒剑尊,声音温润如玉:“你也在?” 未寒剑尊这才从震惊中清醒,向前几步双手抱拳:“轻羽上神,久违了!” 清念真人见状,方知晓此人竟是传说中失踪了千年之久的上神轻羽,忙上前跪地抱拳道:“见过轻羽上神!” 见师父此举,众明月巅弟子也连忙上前,跟着跪下,齐声道:“见过轻羽上神!” 轻羽上神闻声,桃花般的眸子微眯,轻声说道:“客套礼节就免了吧,叙旧的话也以后再说,当下情势,可不由这般浪费时间。” …… 一间小小的厢房内,轻羽上神坐在床边担忧的看着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的慕灼华,未寒剑尊与清念真人站在一旁,一脸凝重。 “她,怎么了?”未寒剑尊问道。 轻羽上神眉头紧锁,手掌放在慕灼华额头,输入真气探视着她的身体状况,视线始终关注着慕灼华的面色:“她被墨焰的元神,携带着魔气,入了体。” 这一句,轻描淡写,却足矣使人惊诧!魔气入体,对于修仙者来说是非常熟悉的词语,也是他们最怕遇见的。古往今来,多少有能力的修仙者,因为魔气入体而遭仙界驱逐,不得已堕入魔道。而一旦魔气入体,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成魔,要么,便是魂飞魄散。 “怎会如此?”清念真人焦急问道。 “不必过于忧心”轻羽上神说完,看向清念真人:“你可有收她为徒?” 清念真人谦恭道:“回上神,此女天生根骨清奇,我曾有此意。可她修炼多年,却连练气都做不到,明月巅对入门弟子的修炼天赋要求甚高,她并没有达到标准。” 轻羽上神闻言甚为欣慰:“这般便好,若你收了她做徒儿,恐怕乱了辈份。你可知她是谁?” 轻羽上神这话听得清念真人一阵茫然:“还望上神告知。” 轻羽上神站起身,双手背于身后,侧身轻道:“千年前的仙魔大战,她手持浩天神弓击落血日,最终却与魔界少尊双双魂飞魄散,没想到,时过千年,我还能再见这位老友,可惜,经过漫长的结魄重生,她已经记不得我了。” 清念真人惊诧万分:“上神是说,她是当年与您并称三上神之一的冰帝灼华?” “ 没错。”说完,目光转向未寒剑尊:“未寒,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吧?” “哦?”未寒剑尊听得轻羽上神此言,微微皱眉:“你言下之意,是责备我没有保护好她?” 轻羽上神轻笑道:“你没有在得知她重生的第一时间杀了她,我已经很感激了。” 未寒剑尊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慕灼华,目光有些暗淡:“曾几何时,仙道为尊,世间太平。可千百年前,主持仙界的三上神一个魂飞魄散、一个下落不明、另一个隐世不问世事,仙界群龙无首乱作一团,也再无强者可与魔尊抗衡,自此,道消魔长,三界再无宁日。” 说到这里,未寒剑尊眼中闪过一丝凄凉:“她虽法力尽失,好歹也是重生的上神,杀了她,岂不是成全了魔界和魔尊?我怎能自私到为报己仇不顾众生安危?” 轻羽上神笑道:“这便是我所熟识的未寒了。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她并非法力尽失,她的法力,只是被禁锢了。” 未寒剑尊与清念真人闻言皆是一怔,轻羽上神接着说道:“那是一个很强的封印,在崖下时,我曾在事发第一时间试着将墨焰元神逼出,却是被这封印的力量弹开导致失败,同时,我也察觉到了那封印之中被封锁的深厚内力,那确是她昔日功力没错,想必这也是她无法练气的原因。而由此可见,墨焰的魔气,虽在这封印之外,却也受到了不小的压制。” 未寒剑尊顿时松了口气:“如此便好。只是若想让灼华恢复法力,必定要解除这层封印,到那时,墨焰会不会难以控制?” “灼华的法力远在墨焰之上,且是压制火属性功法的冰系法力,若封印解除,可轻易将墨焰吞噬。”说到这里,轻羽上神的目光黯淡了下来,脑海闪过与墨焰的种种过往,不过很快恢复如常:“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破解封印之法,使灼华恢复法力,一来可消除灼华体内魔气隐患,二来,震慑魔界,消除世间魔乱。与此同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说到这里,轻羽上神面容严肃:“多年前,魔神现世之象便已经显露出来。既然灼华已经重生,想必魔界少尊君无渊也是一样。君无渊法力高强不在慕灼华之下,且对仙界积怨已久,又是魔尊嫡子。如今恰逢魔神千年一现的当口,想来,若他当真已经重生,这魔神,便极有可能是他君无渊。清念,你速速召集各派,全力找寻君无渊踪迹,切记不要透露灼华重生的消息,免得消息落入魔界耳中,灼华便危险了。” 清念真人听后,抱拳退下,立即着手去办。而轻羽上神,则是起身,对未寒剑尊说道:“灼华就交给你照顾,我去查办破解封印之事。” 未寒剑尊怔了怔:“你想好了吗?一旦封印解除,墨焰便会被吞噬。” 轻羽上神目光再次黯淡:“墨焰她,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我。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目送轻羽步出屋外,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慕灼华,未寒忧从中来。 回想十几年前在明月巅再见慕灼华时,慕灼华正被门中弟子追逐殴打,他竟来不及思考,立即上前用身体护住慕灼华,甚至忘了运用法力护身,生生挨了那名弟子一棒。 明明心中对慕灼华恨意难消,恨不得杀之后快,怎会在情急之时做出如此反应?又怎会在后来,越来越沉溺于与慕灼华相处时的熟悉感,以至于在她面前肯卸下所有防备,就如同当年一同修道时一般? 自当年仙魔大战,周遭熟悉之人一个接一个离去,孤独了千年再遇故人,那时心中的纠结,要如何表述? 是仇敌,亦曾是挚友。一再忍下报仇的冲动,世间大义当前,他心知该如何抉择,可这刻骨恨意,又能压制多久? 第四章:月华神殿 次日一早,其他三大修仙圣派:灵山、初云峰、七绝殿的掌门人在接到清念真人传达的急讯后连夜安排好门中大小事物匆忙赶来,聚集在明月巅的议事堂中,未寒剑尊闻讯,见慕灼华没有丝毫异象,便决定去凑个热闹。 只是他没能留意到,屋外角落中,莫怜正是面露狠厉之色,见着未寒离开,即刻跃至慕灼华的屋前,手中短剑出鞘,微微泛着寒光。 议事堂中,清念真人坐于高位,其他三人,分别落座于堂下两侧。见未寒剑尊走进,四人皆是站起身来,道了声:“剑尊。” 未寒剑尊径直走到清念身旁的座位坐下,道:“都坐吧,继续。” 清念真人微微躬身,随即说道:“诸位,千年前的魔神降世给三界带来的灾难,我们其中虽无人亲眼所见,却也都在前辈的讲述中有所听闻,此事其中厉害关系想必无需我再多说,当务之急,是寻到魔界少尊君无渊的转世并将其除去,各位可有什么办法可行?” 此时,另一边,慕灼华所处厢房之外,莫怜在确定四下无人后闪身走进,关紧房门。 见着慕灼华果然还在昏迷,莫怜得意的一笑,手握短剑,走到慕灼华身前:“慕灼华,若你醒来,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我是师父心目中掌门之位最合适的传人,断不可有此污点,今日所为并非我所愿,算你倒霉了。” 说罢,短剑挥起,朝着慕灼华胸口刺下! 随着剑尖刺入,莫怜笑得更加得意:“这次,你还不死?” 可就在剑尖没入半寸之时,慕灼华忽然伸手轻轻抓住了莫怜的手腕,而这轻轻一抓,却是让莫怜使不出一点力气去抵抗,惊愕的看向正缓缓睁开双眼的慕灼华,见其眼中的骇人血红,心中顿生惧意:“你……你想干什么?” 慕灼华不发一言,反手一掌击中莫怜胸口。莫怜的身形在掌力的推动下向后飞射,身后一切接近的障碍物随着她的靠近而尽数碎裂,直将屋门撞碎后,狠狠撞到屋外一根石柱上,方才停下身形,摔落在地。 慕灼华淡然起身走出屋外,见着莫怜已挣扎着站起身,随手又是补了一掌,这下,莫怜被击出了几百米开外,竟是撞上了广场中央的玄铁柱,随即口吐鲜血,摔落在地。 广场上,明月巅众弟子本来正盘坐在此凝神练气,方才只在凝神间发觉有什么物体快速接近,纷纷闪避,此时才看清原来是他们的大师姐莫怜。 见着平时耀武扬威的莫怜现下狼狈的模样,众人心中稍有些窃喜,但更多的,是疑惑。莫怜在这明月巅的地位不可撼动,至少明月巅之内,除了清念真人,没人敢动她,而清念真人此时正在议事堂与几位掌门人商议大事,那么又是谁将莫怜打成这样? 众人疑惑间,只觉周围空气异常浮动燥热,便顺着莫怜瞬间变得惊恐的目光看去。 视线可及之处,只见慕灼华的身形快速移动接近,周身墨色火焰微微升腾,双目是骇人的血红,面上,却是毫无表情。 见着慕灼华越来越近,莫怜试着起身无果,慌忙道:“你们,还在看什么?快把慕灼华给我抓起来!” 众人闻言这才缓过神,立即抽出腰间长剑,将慕灼华重重包围起来,试图阻止她的脚步,慕灼华面未改色,只身形一闪,轻松突破包围,莫怜尚未来得及反应,却见慕灼华已经来到身前,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窒息的痛苦,对于面前之人的恐惧,在莫怜面上展露无遗。而慕灼华此时,却是满面淡然。 此时,所有人都被面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见着慕灼华周身骇人的墨色火焰,一时间竟都是不敢靠近。正当众人皆为莫怜的生命担忧之时,只见一个修长的黑衣身影瞬间现于慕灼华面前,手指点在慕灼华眉心处,将丝丝真气灌注其中,只片刻,竟是轻易稳定了慕灼华混乱的心神。 慕灼华周身黑焰逐渐散去,扼住莫怜颈间的手掌松开,木然看着面前的未寒剑尊,唤了一声:“未寒兄……我……” 未寒浅笑:“没事了。” 一旁的众人见此情景,纷纷抱拳躬身:“剑尊。” 而莫怜,待看清来者是未寒剑尊之后,惊喜不已,没想到,关键时刻,他会赶来救自己:“剑尊,还好你及时赶到,不然我恐怕性命不保。” 未寒闻言,转身看向莫怜,冷冷道:“怎么回事?” 莫怜虽有些心虚,好在反应机敏:“我,我只不过路过她屋前,她忽然就跑出来追着我打……” 未等莫怜说完,未寒打断道:“哦?果真如此?” 莫怜面露委屈,娇嗔道:“嗯!还望剑尊为我做主,她,她实在太过分了。” 闻言,未寒表情瞬间一变,怒道:“一派胡言!我离开之前特意点了安神香,她怎会无缘无故醒来?” 方才,他见着慕灼华胸口的血迹和莫怜手中的短剑,便已经猜出几分。墨焰对危险的感知力极强,擅长防御,此次想必是发觉危险降临才奋力苏醒抵抗,若非如此,恐怕灼华已经死在这莫怜手中。从前只知道她二人不合,却没想到莫怜会对慕灼华下杀手,清念怎会收了这样一个徒儿? 这一怒,惊得身旁众人皆是一阵心慌,而莫怜,更是再不敢言语。 未寒轻挥衣袖,化出一副捆仙索,手上轻捏了个诀,便见那捆仙索将莫怜层层缠绕到玄铁柱上:“你乃清念唯一入室弟子,是明月巅未来掌门,心思怎可如此狠辣?今日起,便在此好好反省!” 随即,转向慕灼华,将其横抱而起。 未寒这一忽然的举动让慕灼华一愣,身体靠在未寒胸前,紧贴着那份温暖,嗅到他身上一股独有的清凉气息,只觉一阵羞怯:“未寒兄,这……这恐怕不太合礼数。快将我放下,我还好,可以走路。” 未寒却道:“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你怕是走不到。” 方才发生之事,让未寒剑尊察觉,慕灼华身体之中这个结界并未限制墨焰许多,由此意识到,在轻羽寻到封印破解之法归来前,必须要另想一些办法控制墨焰才行。 慕灼华问道:“去哪儿?” 未寒看着明月巅上空一处悬浮的壮阔殿宇道:“月华殿。” 身后,被捆仙索束缚于玄铁柱的莫怜,见着未寒将慕灼华抱起,本就满心怨怒,现下闻见未寒此言,更是怒火难抑:“剑尊不可,月华神殿乃是明月巅重地,仙祖曾下令不准任何人踏入啊!” 未寒却是理也不理,闭目轻念咒语,一把长剑自身前逐渐化出成形,未寒抱着慕灼华,抬脚踏上长剑。 周围其他人见了,也是焦急万分,飞身挡在未寒身前:“剑尊莫要让我们为难,仙祖师父确实有此命令,若你非要前去,且待我等问过师父再议。” 未寒御剑飞起,只道了声:“让开。” 莫怜焦急喊道:“剑尊,你乃如今仙界至尊,要去月华神殿亦非不可,但她慕灼华绝对不能去,也没有资格去!” 未寒语气越加冰冷:“此月华殿,就算我去不得,她慕灼华也去得。” 随即,乘风而起,闪身便避过面前围堵的众人,径直飞向月华殿。 慕灼华对面前发生之事始终处在迷茫状态,待耳畔阵阵风声止住,方才发觉,未寒的脚步,已然落在昔日明月巅弟子日日瞻仰朝拜的月华殿之上! 未寒轻轻将慕灼华放下,微微一笑:“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慕灼华疑惑:“可是未寒兄,这里可是月华殿,连清念真人都不曾踏上,我连明月巅弟子都算不上,这是否有些……” 口中“不妥”二字尚未说出,便被未寒出声打断:“无需多言。” 如此,慕灼华也只能将话咽下:你总是喜欢打断别人说话,不想听时,便不许他人多言一字,无奈啊无奈! 月华殿,亭台楼阁,琉璃砖瓦,虽说不上富丽堂皇,却是仙气浓重,让人立于其中,不禁心生肃穆。殿前一棵桃花树,千年花开不败,片片粉红花瓣不断飘洒而下,周遭的蓝天白云仿若触手可及,俯首看去,可将明月巅之壮阔一览无余。 待行了片刻,未寒的脚步终于停下,慕灼华看着面前楼阁上“剑阁”两个大字,又看了看未寒有些凝重的表情,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未寒道:“你进去看看便知。” 慕灼华怔了怔,随即上前,推开厚重的木门。 木门之内,是一个宽敞的厅堂,其中摆满了各式刀剑兵器,其中,有明月巅弟子口中经常念到的绝世好剑“御龙神剑”“乘风神剑”等许多宝器。 这些东西,慕灼华只在明月巅弟子向往的谈论中有所听闻,如今竟是亲眼看到,委实惊喜。而随即,慕灼华的眼光落至厅堂尽头的高台上。 高台上是一把暗蓝色长剑,此剑剑身没有任何装饰,看着极为素雅,颜色却如深海夜空般诡异神秘,慕灼华走上前去,伸手抚上剑身,此时听得未寒轻道:“靖海狂涛剑,世间四大神器之一。此剑看起来与其他长剑一般大小,实则重达千斤,是一般人无法承受,且曾是魔界之物,魔气过重,使用者无不失去心智而大肆杀戮,千年来无人可以驾驭,仙界为阻止魔祸,便将此剑封存在此。” 闻得这一席话,慕灼华只觉心神一阵撼动:没想到,这等神器,竟藏于月华殿中! 就在这时,慕灼华忽的感到一股奇异的声息传入心神,怔了怔,循着声息四下望去,才发现这剑阁的一侧还有一个阶梯。满心疑惑的走到阶梯前,抬头看去,却是感到那奇异声息愈加强烈起来,好似某个等待已久的人儿终于得以相见,那般急切的召唤,那般深切的哀鸣,让慕灼华心中不住生出深刻痛意,脚步,再也由不得控制,一步步踏上! 第五章:浩天神弓 走到台阶的末端,踏入这相对宽敞的大堂。说是宽敞,其实只是因为此一层没有剑,只在大堂中央高台上摆放着一副破旧的长弓。 此弓约有将近一人高,通体全黑且粗重,弓弦较之普通的弓弦要粗上几倍,且无箭,除此之外并无特别之处。 慕灼华疑惑,为何剑阁之中会有一把长弓?且这一层只有这一把长弓,看起来又十分破旧,又没有相配的箭,这样的兵器,怎会出现在这神兵阁中? 而此时,那股奇异声息再度加剧,慕灼华心头一颤,望向那长弓。 这声息,正是由此弓传出! 慕灼华直直看着那长弓,一步步踏上高台,伸手触上弓身。 这一触,触感冰冷,在她指尖触碰之处,一圈圈波纹如水般荡开,随即,一股无形的能量自指尖直传入慕灼华身体之中,一瞬间,周身气血好似翻江倒海,丹田之内一阵翻涌,随即,脑海之中惊现出一副画面来。 那是一双满是深情的黑紫色眼瞳,一张无比陌生却又望之心痛的面孔。而那面孔的主人,只片刻,便化作点点光华,消散与天地间! 慕灼华惊得即刻收回手,而长弓,则立即恢复如常。 身后,未寒也已经走上台阶,看着慕灼华的举止,叹了口气,道:“静心屏气,把它拿起来。” 慕灼华听了,犹豫了片刻,见着未寒目光中的坚定,便鼓起了勇气,按未寒所说静心屏气,之后伸手紧握长弓,全心使力,将之提起。 蓦然间,一股波纹自慕灼华手握之处四下蔓延,波纹所及之处,竟是一改之前暗淡的黑色,散出片片流光,待流光蔓延开,一道金光伴随着强烈的劲风乍然而起,直冲天际! 神光现世,是浩天神弓对主人千年守候终得相见的欣喜若狂,亦是沉寂千年后的瞬间觉醒。霎时间,浩荡之声响彻天际,震荡千里,经久不散。因明月巅地处高位,加之冲天声势之浩大,致八方可见,也以此为震慑,向众生宣告,这世间,光明将复! 而月华殿剑阁之中,见着手中其貌不扬的笨重长弓竟现出如此强悍之神威,加之方才发生的种种异象,慕灼华震惊无比,转头看向淡然自若的未寒:“未寒兄,这……” 未寒却是满脸欣慰,走上前来:“在你问我所有问题之前,我先问你,可知道近日来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何事?” 慕灼华暂将手中长弓放回原位,面露忧色:“嗯。那日坠崖,幸被高人所救,却在静心调养之时被那魔物的元神侵入体内,导致神识溃散,几度差点殒命。其实我的身体和意识虽被她所操控,发生的一切,我都清楚。我甚至感觉得到,她心中的怨愤忧伤。” 未寒闻言后眉头微皱。 躯体被墨焰这样的强者的元神侵略,慕灼华这与凡人无异的身体本无法承受如此强悍的法力,若非前世法力在身,恐怕二人早已双双魂飞魄散。 想必墨焰不会知道慕灼华天生神体,那么她在将元神灌注慕灼华体内之时,应该很清楚结果会怎样。可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只一心求死? “既然你都清楚,那么你应该知道,你虽得到了她的元神,却无力将之吞噬,并且当下,她拥有完全独立自主的意识。两个元神共用一个身躯,不仅你对她的心情感同身受,她对你,也是一样。”未寒走上高台,将那长弓拿起。奇怪的是,这长弓在未寒手中,却丝毫没有发生任何异象。 手中长弓的温度寒凉,凉的未寒心中一阵凄然。任时光如何流转,刻骨的心痛却久久难忘。此弓,便是当年杀死他心爱之人的凶器,当初他是如何想要毁掉这把长弓和面前这个人?如今,却是亲手将此弓重新交到她手上。 千年修行亦修心,未寒缓了缓神,压下心中痛楚,接着说道:“你如今的力量远远不及墨焰,意识和躯体才会轻易被她所控制。此弓名为浩天神弓,乃天下四大神器之首,极具灵气,可净化世间万物,乃至魔气。从今日起,你便时刻将它带在身上,一刻都不准离身。” 慕灼华听闻此弓乃四大神器之一的浩天神弓,心中顿感迟疑:“四大神器不是世间至尊强者所有之物?我看下方那些剑也极具灵气,不如我拿一把剑就好。” 未寒目光瞬间凌厉:“慕灼华,从来不需要剑。” 话语过后,握弓的手递向慕灼华,以眼神示意,务必接下。无奈接下长弓的慕灼华,吃力的将长弓背起,却未察觉,背上神弓悄悄溢出的喜悦光芒。 跟随未寒的脚步行出剑阁,来到另一处楼阁前时,慕灼华已是累的气喘吁吁,腿脚发酸。这浩天神弓,实在有些重量。 藏书阁,见这三字,便知其中为何,未寒径直推门走进,慕灼华紧随。脚步踏入门内,一股书香传入口鼻,看着其中整齐摆放的书架和架上满满的书籍,慕灼华一阵欣然,随手便拿起一本翻看起来。 未寒则是缓步在各个书架前都走了一遍,面上露出一抹难得的会心笑意:“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有变。” 脚步行至角落,他想找的那本书,也依然在原地。伸手拿起,看着上面“冰心诀”三个字,翻开来,手掌拂过那一行行熟悉的字体,心中感叹:灼华,当年你亲手将自创法术抄录,本是为留给后人研习,可惜没人能参透其中奥义,枉费你一番苦心。如今,这冰心诀,却为你自己派上了用场。 慕灼华捧着一本剑谱正看得入神,却被不知何时走近的未寒一把夺过,随即递上手中冰心诀:“看这个吧。” 慕灼华接过这薄薄的一本冰心诀:“这是?” “无需过问太多,你若能参透这冰心诀之奥妙,一切了然。”随即又道:“世间妖魔动乱不断,我不能时时在你身边保护你。你就留在这月华殿吧,我会时常回来查看你研读的成果。” “这月华殿是明月巅圣地,是明月巅众人及长老乃至掌门真人每日参拜之地,我留在这里尚有不妥……”慕灼华的话未等说完,未寒已经御剑飞至半空,只见他双掌翻转,运转真气,片刻后,月华殿便被结界包围其中。 慕灼华见了,也只得无奈叹气。 这个结界她印象极为深刻,数月前,慕灼华曾因不肯为未寒炒一盘藕片,而被未寒以结界禁足在厨房三天三夜。明月巅只在这厨房存有食物,慕灼华只是自由受限倒也还好,只是苦了明月巅弟子,饿了整整三天的肚子。因此,明月巅众人皆知,未寒所布结界,除他之外,任何人进不去、出不来,且无人可破。 看着手上冰心诀,在藏书阁一侧的茶桌前坐下: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笨重的长弓背在身后,行动有些不便。慕灼华伸手想要暂时取下,又想到未寒交待“一刻都不准离身”,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翻开冰心诀至第一页,一行行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这感觉,怎的如此熟悉?” 莫名的熟悉感,从字里行间钻入脑海心神,慕灼华手指拂过一页页纸张,悉心研读间,好似感受到阵阵心痛,待参透其中些许奥义,竟好似感同身受,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她哪里会记得,这冰心诀,是她几千年前闭关多年方悟出的一套心法。而那时之所以闭关,非是因为受了什么不得了的伤,也并非为突破某一个境界,那时,她已身为上神,本已无需闭关。 她不记得,当初身为上神的她与魔界少尊君无渊的一段不该有的感情,曾经如何让她纠结煎熬,迫使她闭关断情,悟出了这冰心诀。 可就算这冰心诀如何能让人控制心性,如何让人心若冰清,在面对那个心上不可卸下之人时,慕灼华的防卫,依然无奈崩塌。悲剧无可避免的发生,前世深情郁郁而终,而慕灼华如今已然重生,他,在哪里? 日出日落,转眼几日过去。 月华殿本是上神居所,其中仙气浓厚,因此,虽几日未曾进食,慕灼华却丝毫没有感到饥饿,对此她倒也欣然,这生活,像极了传闻中的仙者。 所谓仙者,修仙者,皆由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渡劫,大乘七个境界明确划分,而在这七个境界的基础上,每个境界又分别有初期、中期、末期三重境界。 修为达到化神者可称真人,例如清念真人;达到大乘末期者可奉为尊,例如未寒剑尊;而突破大乘之上者,统称为神。 至于是否被称为上神,就不仅要看其修为了,更要考虑其为人、心性,以及是否心怀天下众生,简单说来,修为至高者虽可称神,但未必称上神,而得民心所向者,方为世间上神。 晨起,慕灼华行出殿外,盘坐在殿前那棵桃花树下,此时桃花开得正盛,闻着阵阵清香,研读冰心诀,这是这几日慕灼华最为享受的事。 远观月华殿下,清念真人率明月巅众人依着久远来的规矩,齐齐对着月华殿参拜,而前日才被未寒解开禁锢的莫怜,自然也在其中。 这例行的参拜,对于其他人来说尚能接受,但对于莫怜来说,却是莫大的煎熬。想起慕灼华在月华殿中每日接受众人的膜拜,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更气的是,清念明知慕灼华在月华殿,却丝毫没有反应,好似一切都顺理成章。 “莫怜,你怎不拜?”发觉莫怜并没有跟着参拜,清念肃然问道。 莫怜一脸的忿忿不平,话语间有些委屈:“师父,月华殿乃是仙祖所建,是明月巅圣地,参拜月华殿,莫怜心甘情愿。可如今她慕灼华在殿中,我们这样每日参拜,试问慕灼华可经受得起?” 话音刚落,一阵劲气乍然划过虚空,直直飞向明月巅众人,劲气之威力,带着强烈压迫感,肃然自空中压下,众人闻此气息纷纷双膝跪地,随即,阵阵仙风飘至。 第六章:桃花酿 劲气散,仙风至,一个修长的身影自远处瞬间临近,身形缓缓落至众人身前,一身黑衫无风自动,正是多日未见的未寒剑尊:“怎么,对我带慕灼华入月华殿之举,仍有意见吗?” 一句不温不火的言语,带着恰到好处的威严,使得众人皆不敢应声,只待纷纷行过参拜之礼后,对着未寒恭敬道:“剑尊!” 未寒轻应了声,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正满脸委屈嗔怪的莫怜,随即道:“今日的参拜,是祈求对昔日过错的弥补,否则有朝一日,尔等后悔莫及。”说完,未寒转头看向清念真人:“清念,一个优秀的仙者,修为固然重要,但其品行,比起修为,更加重要。你教导弟子之时,需得记住这一点。” 清念闻言,便是下意识的看了眼莫怜,接着抱拳应道:“清念谨遵剑尊教诲。” 未寒点了点头,随即,竟是难得的将一贯严肃的面容收起,抬手扬袖露出手上之物:“对了,方才路过你院中莲花池,见其中一些莲花已经败落,想必其下莲藕必定饱满充实,便随手取了些。” 清念在看到未寒手上之物时,面部表情显然有些抽搐:“剑尊……当真是“路过”我院中莲花池,“随手”取了些吗?” 未寒微微皱眉,低声清了清喉咙:“来日还你。” 随即衣袖轻挥,一把长剑现于脚下,御剑飞起,直奔月华殿。徒留清念真人一脸的无奈和肉疼。 “你又偷了掌门真人的莲藕?”月华殿,慕灼华一边跟背上背了几天没离身的沉重长弓较着劲,一边看着未寒递过来的莲藕,皱眉问道。 未寒依旧淡然:“我堂堂剑尊,你用偷这个字眼未免有些不妥。对了,近日成天背着这长弓,可有倦乏?冰心诀又修得如何?” 慕灼华无奈的看了眼未寒:“自是倦乏,不过听你的话,从未卸下。那冰心诀,我已悟得一二分,现下丹田充盈,且能依照冰心诀所记载,聚起寒气凝结成冰,估摸着,应当可以称之为法术了。我还想问你,这冰心诀怎的如此厉害,能让我几天之内得有如此修为?” 未寒闻言心道:那冰心诀乃是你之独创秘籍,与你体内被封的法力相呼应,自是易见成效。若不是这冰心诀,她也不会…… 想到此,目光略有暗淡,不过只是片刻,便恢复了淡然,且带着一抹浅笑:“莫要多说了,先将这莲藕炒了去,陪我喝酒!” 慕灼华再次心疼的看了看他手中的莲藕,连连叹气。 明月巅自建立初期,一直被称为修仙圣地,原因其一,是因为建立明月巅之人是世间三上神之首。而其二,便是明月巅仙气缭绕,其中万物皆有灵性,就连石头也不例外。而这莲花池,更是灵气聚集之地。 听闻千年之前,便有莲花修炼成精灵,之后化为人形。而几百年前,明月巅之中与清念同一时期修炼的一位仙者,也是出于这莲花池,不一样的是,这位仙者,是莲藕修成。 “未寒兄,你可知,这莲藕极有可能是一条生灵?”慕灼华伸手抚上莲藕,哀叹其宿命。 未寒看着慕灼华此时神色,眉头微皱:“这就是数月前你宁愿被我禁足三日也不肯做一道清炒藕片给我的原因?” 慕灼华点了点头。 这些年来,未寒经常带着莲藕来找慕灼华。慕灼华烧菜的手艺不错,为他炒上一碟清炒藕片,陪他喝上一壶桃花酿,开心畅谈,知己谈心,实为惬意。 可不知何时,未寒竟盯上了清念的莲花池,说是明月巅的莲藕别有一番风味。起初慕灼华也并不在意,后来有一日清念派弟子找慕灼华前去,告知了前面所说之事,而后,未寒再次挖了清念的莲藕去找慕灼华,遭到慕灼华断然拒绝,一个不悦,便发生了禁足三日之事。 慕灼华这一点头,未寒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心想怪不得清念每次见他取莲藕都一副吃了黄连的表情,还一直以为清念有些小器了,感情他未寒在这些人心里,已经成为一个只顾享一时口福不顾他人生死前途的人,当下无奈道:“是否有灵根,是否可能修成灵体,我会分辨不出吗?” 说完,未寒将莲藕丢到慕灼华手中:“这莲藕绝对没有你说的那种可能,你尽管放心炒了它。” 慕灼华闻言,心头之虑尽释,莞尔一笑:“原是我错怪未寒兄了。那我这便炒了去!” 月华殿前桃花飞舞,嗅着位于偏殿的厨房传出的阵阵菜香,未寒行至桃花树下,捏了个决化出一方石桌,席地而坐。 过了会儿,慕灼华端着满满一碟清炒藕片缓步走过去放至石桌上,未寒轻嗅了嗅,便是捏诀化出一副碗筷夹起一片放进嘴里:“嗯,厨艺有长进。” 之后,手中竹筷再无停下之意。 慕灼华跟着席地而坐,看着未寒的吃相,不禁笑道:“若天下人见到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未寒剑尊这般吃相,不知会作何感想!” 未寒闻言,露出难得的笑容:“没这个可能,灼华放心便是。” “嗯。可惜此处有菜没酒,我倒是蛮怀念未寒兄的桃花酿。”慕灼华微微一笑,淡淡道。 听得慕灼华此言,未寒手中竹筷顿了顿,随即挥了挥衣袖,石桌上瞬时出现一个玉色酒壶和两个玉色酒杯:“怪我嘴馋,竟忘了佳肴当配美酒。此时此地,这桃花酿,倒是十分应景。来,灼华,喝酒!” 慕灼华斟上两杯酒,闻着酒香,人未醉,心已醉。未寒见着慕灼华端着酒杯迟迟不肯入口,淡淡一笑:“我一直想问你,为何每次都要闻这酒香许久,才肯喝?” 慕灼华看着杯中酒,亦是淡淡一笑:“这酒香沁人心扉,让我有很特殊的感觉。” 未寒道:“哦?什么感觉?” 慕灼华摇了摇头:“这感觉颇为奥妙,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未寒听了,默默端起酒杯,沉思片刻:“灼华,你可知这月华殿的由来?” 慕灼华又是摇了摇头。未寒饮了口桃花酿,回忆起过去,不免又有些伤怀:“月华殿,是当年的三上神之首、明月巅的建立者,为他的心上人所建。而建月华殿的初心,是为了让这女子不再涉及尘世、绝情断念。” 慕灼华不解:“即是心上人,他为何要她绝情断念?” 未寒却是言非所问:“这棵桃花树,是那女子亲手种下,如今花开灼灼,却物是人非。物是人非也罢了,偏偏诸事难休。” 一杯桃花酿下肚,慕灼华再次斟满,未寒接过,一饮而尽:“你曾问我这桃花酿因何如此香醇,我告诉你,是因为此酒已经存放了千年,乃已逝故人所酿。可惜我,从来喝不出其香醇,入口的,唯有苦涩。” 未寒这一席话,听得慕灼华似懂非懂。见着未寒不停饮酒,慕灼华也将自己杯中的酒饮下,只觉其香,回味无穷,直让人忍不住一杯接一杯的喝下,根本没有一丝苦涩。 未寒看着面前的慕灼华,心下黯然:灼华,我一直在想,你的重生,究竟是对是错?不管是与你几千年生死同途的情义,亦或是对众生的交待,我都无法下手报仇,可心中刻骨恨意,又如何才能化得开? “灼华……”未寒轻喃。 慕灼华不觉间已有些醉意,伏案轻应了声:“嗯?” 未寒低沉道:“若有一天,我的剑指向你,你会怪我吗……”话未说完,慕灼华却已沉沉醉过去。之后未寒又说了什么,便是再没能入耳。 而当她再睁开眼时,已是夜幕降临。 面前不见未寒的身影,心中念叨着他许是又外出办事去了。石桌之上,一碟藕片竟是破天荒的剩下许多,而那壶桃花酿,却是见了底。 未寒每次吃过这藕片,都觉意犹未尽,此次怎会嘴下留情?慕灼华轻叹了叹,起身欲将石桌上的狼藉收拾干净。 转身间,却见月华殿结界之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将结界散去,慕灼华一怔:“未寒兄,你这是做什么?” 话刚说完,却见一个陌生的红衣女子自未寒身后现出身形,从结界破口进入月华殿,只瞬间,已闪身至慕灼华身前,笑的娇艳,却令人无比厌恶:“灼华上神,久违了!” 慕灼华仔细看了看面前女子,确定此人是在与她慕灼华讲话,可她从未见过此人。刚欲询问其身份及来意,却见眼前剑光一闪,空气中溢满杀气! 那是一柄熟悉的剑,是未寒的随身佩剑——山河啸!此剑剑尖所指,正是她慕灼华的喉咙,而持剑之人,此时看向慕灼华的眼神,却是充满杀意!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眼前的情景,可是幻觉? 前一刻还一同喝酒谈心之人,怎会忽然刀剑相向?未寒怎会对慕灼华下杀手?这夺命的一剑,来自剑道至尊的一剑,法力尚未恢复的慕灼华,如何躲得过? 慕灼华看着剑尖越来越近,看着好似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未寒,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却听得未寒一声低吼:“慕灼华,偿命吧!” 第七章:君无渊 紧张紧张紧张!慕灼华满心惊诧,看着未寒充满杀意的冲向自己,夺命的剑尖急速逼近,一时间,身体却是无法做出应对,只脑海中不断重复着种种疑问:未寒兄怎会如此对我?他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若有一天,我的剑指向你,你会怪我吗?”醉梦前的一句模糊的言语闪现于脑海,当时闻见,慕灼华只当是未寒的醉言,现下,这剑尖,竟真的对她夺命而来。 原来,当下之事,早在未寒设计之中吗? “未寒兄……你,要杀我吗?”不敢相信,她怎么能相信?面前这个人,是她此生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她放心依靠的人啊!他一直都当她是挚友,是亲人,他怎么可能想要杀她? 可锋利的剑尖,正以急速直逼她的喉咙,这一剑来势凶猛,是绝对的杀招,此一招,足够表明夺命的决心,她又如何欺骗自己不去相信眼前的事实? 顷刻间,剑尖已抵上喉咙,这一刻,心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期望就此土崩瓦解:“为什么……”慕灼华闭上眼,发出一声沉沉低喃,是哀怨,亦是无边凄冷。 一滴鲜血自剑尖触及之处流下,攻势却就此停滞不前,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万物莫动,唯见慕灼华嘴角微微扬起,周身缓缓溢出墨色火焰。 此时,慕灼华背后长弓正悄悄的收敛了神力,而体内暗藏的另一个元神,在失去神弓压制的一瞬间,彻底觉醒!! 一双眼,充斥着血红,缓缓睁开,直直看向未寒。周身墨色火焰随之一阵剧烈翻滚,空气瞬间灼热非常,整个月华殿,竟都笼罩上一层暗色华光,而慕灼华,缓缓抬手,握上抵住颈间的剑刃,嘴角弧度更显诡异,下一刻,便见她掌心稍一用力,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响,那把曾震慑天地的山河啸,竟是应声碎裂,独留一把剑柄,握在未寒手中!! 佩剑碎裂,未寒竟是丝毫不见反应,倒是一旁的红衣女子,见此情景显得诧异非常,一时间竟愣在原地。另一边,清念真人御剑飞上月华殿,落地之时,脚步有些不稳,身上已有斑斑血迹,手中长剑,也已沾满鲜血。 魔界忽然来犯,明月巅弟子全力迎战,却不想,未寒竟站在魔界的一边。清念不得已与未寒一战,但他不过刚刚踏入化神中期,又怎是未寒的对手? 可深知慕灼华重要性,他又怎能放任事情这般发展?就算拼了命,也要保全慕灼华,因为她,是众生的希望啊! 而当他登上这月华殿,映入眼帘的,却是慕灼华双目似血,周身黑焰缭绕的场面。 慕灼华周身黑焰越来越浓重,月华殿上已然灼热难忍,就在此刻,慕灼华轻挥手臂,一股黑焰自手臂挥动间在身前化出一抹弧形光刃,向前猛击而去,未寒与红衣女子见状,身形猛地向后一跃,才险险躲过这攻势,直退出数步才稳住身形。 眼前的一幕幕,让那红衣女子和清念真人皆是震惊万分:徒手毁掉神剑山河啸,拂袖便能将未寒震退数步,这墨焰,究竟是怎样的强者? 下一刻,却见慕灼华不断挥袖化出暗色光刃,光刃密集的朝着四外飞射,直教几人不断变幻身形才得以躲过,而当光刃不再,几人再将目光看向慕灼华的方向时,便是惊诧更甚:慕灼华,不见了!!! 月龄国,苏城,郊外密林。 微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鸟虫鸣,青草香,月光自茂密枝叶间的缝隙透进林中,映着男子一张菱角分明的面孔,冷峻,绝美。 此人约莫着二十岁左右模样,气质却是脱俗,当下正以极快的速度穿梭于密林中,与鸟雀争飞,任身边枝叶划过,一身白衣,始终一尘未染。 转眼几个时辰过去,此时正值盛夏,空气燥热。 一阵奔跑之后已是满身大汗,他寻到山中河流,褪下衣物跳入水中,闭目养神。 正凝神感受着河水的清凉,隐约听见身后密林中传出一阵细碎的声响,眉头微皱,刚刚起身上岸,便见林中忽得跑出一个女子来。 这女子身后背着个将近一人高的粗重长弓,清秀的面庞有些苍白,双目赤红,周身黑焰缭绕,且满脸杀气。 见着面前女子杀气腾腾的架势,他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应对对方的攻击,却见对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即身子一倾,倒在地上。 他试探着走过去,伸出手推了女子几下,见没有反应,伸手探向她的脉搏,随即,皱紧了眉头。 来者正是刚刚自明月巅逃离的慕灼华。在月华殿与未寒对立时,她察觉到体内墨焰的醒转及墨色火焰暗藏的强横气息,为不伤及明月巅众人,只得运转才修习几日的冰心诀,勉强压制墨焰,最后,拖着这半失控的身体,跌跌撞撞,几乎耗尽体力,才终于寻到这罕无人迹之地。 待慕灼华醒来之时,已是凌晨时分。 醒转后,睁开眼,第一反应便是伸手摸了摸身后,见长弓还在,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双眼适应了光线,看了看周遭陌生的环境。几步之外,男子盘坐在山洞中央的火堆前,拿着一根树枝在火堆中不停的拨着什么。慕灼华见之,自躺卧的石台上坐起,目光却在男子侧颜停住。 这个人,这张脸,竟与那日触碰神弓时,脑海闪现的画面中那张面孔如此神似! 心中顿觉惊疑,便是沉默良久。许久,才听得男子一句冷言:“天色渐暗,姑娘可看得清楚?” 听得这句话,慕灼华才发觉了自己的失态,面色微微透红:“抱歉,是我失礼了。” 话虽这么说,可慕灼华的目光,却未曾移开。眼前之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比起剑尊未寒,竟是清冷不减,且带着几分邪气,一介凡人,竟也能有这样的气质! 慕灼华试着起身,扶了扶背上长弓,缓步走向男子,抱拳躬身:“多谢相救!” 男子微微转头看了眼慕灼华,淡淡道:“不必。” 这一眼,却让慕灼华猛然一怔,脑海之中再度闪过一幅幅画面!画面中,那双黑紫色眼眸,忧郁深邃,满含深情与不舍,定定的看着她。 那张苍白的面孔,映着嘴角的一丝鲜红,触目惊心,言语中,也似有太多道不尽的苦楚:“灼华,若有来生,但愿你非仙,我非魔……” 陌生的回忆现于脑海,心口却是一阵没来由的抽痛,痛得慕灼华不禁捂住胸口,痛得她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忍不住再次看向男子,想要在他身上寻找答案,换来的,却是同样的画面不停的循环:“灼华,若有来生,但愿你非仙,我非魔……若有来生……你非仙,我非魔……” 一场壮烈的生死离别,那一滴泪,未曾滴下,人便已化作点点光华,消散于天地间。一句承诺未曾出口,轮回间,已时过千年,而那段前世未了的眷恋,早已融入血液骨肉之中,化不去,散不开。 那双含情的眼,那句不舍的言,无不映现着当时的抱憾而终。这反复回响的话语,其中的隐痛,慕灼华能够完全感同身受,此刻,这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眼前,让慕灼华只觉阵阵锥心刺骨。 蹲下身,愣愣看着面前这张好似从记忆中被复制出来的脸,慕灼华心中竟是一阵莫名的情恸,双眼泛起水雾,一双手竟由不得自己,伸手欲抚上他的脸颊,喃喃道:“你……是他吗……” “你这女子,可懂矜持二字?”见着慕灼华这一举动,男子皱了皱眉,抬手将她的手挡下:“还是,你嫌看得不够清楚?” 说完,男子扔下手中树枝,附身贴近慕灼华,逼得慕灼华跌坐在地上,直到几乎鼻尖相触。随即伸手捏着慕灼华的下巴,呼吸轻缓,嘴角微微扬起:“那么这样如何?” 慕灼华却无视了他的行为,再次伸手,轻轻抚着近在眼前的他的脸,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的眼睛,可曾是黑紫色?” 闻言,男子一把将慕灼华的手挡开: “黑紫色眼瞳,那是魔界的人。” 男子说罢,随手拾起一根树枝,坐回原位,继续拨弄着火堆:“话说回来,之前见你满身黑气,双目泛红,该不会,你才是从魔界来的吧?” 慕灼华一怔,该怎样回答? 若说是,她又确实不是。可若说不是,墨焰那家伙却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见慕灼华半晌没有回应,男子淡然道:“罢了,不想说便不说。只是当时我见你伤势危急,不忍见死不救,但愿不是救了个危害人间的妖魔。” 说完,拾起树枝,从火堆里拨出几块熟透的番薯:“你若没地方去,可以待在这个山洞里养好伤再走。” 随即,起身,向山洞外走去。慕灼华见状,忙起身道:“你去哪里?” 男子道:“自然是回家。明日我会带一些药来给你。” 听着他明日还会来,慕灼华默默松了口气:“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站在山洞出口,背对着慕灼华,此时旭日正自东方升起,暖色的阳光照在男子身上,照得那个侧颜,那双眼,更加摄人心魄:“我叫君无渊。” 第八章:前世今生 明月巅大殿之上,清念真人坐于高位,强行控制着体内伤势,苍白的面孔带着一丝忧色,看向殿下匆匆赶来的各派掌门人:“可有慕灼华的消息?” 殿下几人闻言后面面相窥,其中一名身着紫衣的女子道:“真人,恕我冒昧,敢问这女子究竟是何人,竟要我等将寻找君无渊之事暂为搁置?若她当真如此重要,我等定当尽力而为。” 清念真人闻言一阵踌蹴。 轻羽上神临行前曾交待无论如何不得将慕灼华的身份告知他人,可当下实况紧急,若不将实情告知,他们恐怕不会将寻找慕灼华当做一回事,如果不能及时寻了慕灼华回来,万一被未寒或魔界之人先寻到,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 正思虑间,殿内空气忽然冷冽,一丝丝寒气自四外飘至殿中,并以极快的速度凝聚起来,随即,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银发男子现身于寒气之中,清念真人看清来者,忙起身行至殿下,躬身道:“见过轻羽上神!” 此时见到轻羽上神,对清念来说无异于见到救世主,是以面上浮现出些许喜悦。而在场的其他几人,在听闻此人便是隐世千年的轻羽上神之后,皆是一阵惊诧。 轻羽上神此名,他们只在前辈的讲述中听闻。古往今来,成神之人寥寥无几,称作上神者更是屈指可数。几千年前三上神同时飞升现世,更是难得中的难得。 加上那时恰逢妖魔动乱,三人并肩平了桩桩祸事,诛魔除妖,许了众生一个太平,开辟了盛世,是以,便较之古时其他上神,流传的更加久远些,也使得修仙者们个个以他们为榜样和目标。 如今距三上神消失于世间,已有千年之久,当年曾见过他们的那些人,在一次又一次的妖魔动乱之下,死的死伤的伤,还有的厌倦了这一切而隐世,留下的,便仅剩未寒一人了。 现下这本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轻羽上神当真站在面前,实在让人不敢相信,但清念真人即称此人为轻羽上神,便是没错了。想到这里,几位掌门人连忙跟着躬身抱拳道:“见过轻羽上神!” 轻羽上神轻应了声,随后见到清念真人现状,微微皱眉,便扶了清念真人至一旁坐下,抬掌置于清念胸口,将真气灌注其中。 只片刻功夫,清念真人的面色已经好了许多,内伤渐愈,待轻羽上神将手掌收回,清念真人已是将体内浊气淤血吐了个干净,随即道:“谢上神治伤!” 轻羽上神微微点头,其声温润如玉:“辛苦你了。”说完,转身面向其他几人:“近日发生之事,我已经知道了。当下寻找慕灼华,乃是重中之重,诸位掌门不必多问,待时机成熟,我自会详尽告知。” 几人闻言,躬身应道:“上神吩咐,我等定会全力照办。” 月龄国,苏城,街道上热闹繁华,道路两旁的商贩纷纷叫卖自家商品,行人络绎不绝。 君无渊走进位于闹市的自家客栈,小心的避过柜台前自家母上的注意,闪身走进二楼一间客房,关好房门,坐到桌前,倒了杯茶来喝:“七修,日上三竿,该起了。” 话音落下,只见床榻上一个俊秀男子咕噜一下坐起,拨了拨额头上散着的几束发丝,怔了片刻,道:“说了多少次,进屋要先敲门!敲门!” 君无渊视若未闻,自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林间晨露,我带回来了,你答应我的事,何时兑现?” 榻上男子闻言,起身走过去,拿过瓷瓶,打开瓶塞嗅了嗅:“嗯,是山顶万年巨松滴下的第一滴晨露,甚好。” 随手将瓷瓶收进袖口,坐到君无渊对面:“不过,你为何一定要知道前世发生的事?很少有人对前世如此执着,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君无渊不语,只将杯中茶慢饮,七修等了会儿,见得不到回应,伸手夺过君无渊手中茶杯:“我只最后劝你一次,执着下去,待记起一切,或许将成为你无法承受之痛。” 君无渊轻叹,眼神中似有迷茫:“我也不知为何,我的心,我的意识,一直在引导我去做这件事,提醒我一定要记起,才对得起自己。” 言罢,起身,走出房间。 七修呆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关闭的房门:少尊,你为了她一句仙魔疏途付出了这许多,甚至弃了未来魔尊之位转世成为凡人,若仍不能如愿,你会是怎样的心情? 而在此时,这忧虑的思绪却忽得被屋外堂中一声声怒喝打断。 “你去哪儿了?这一整夜你都去哪儿了?你说你,快二十岁的人了,不努力读取功名,也不帮我照看家中生意,成天往那山里跑,若修仙如此容易,也不会有这么多妖魔四处作乱了!以后就给我乖乖在家读书,哪儿也不许去!”这声音,一听便知是这客栈的掌柜、君无渊那严厉的娘亲,蓝心的声音。 七修心中担忧君无渊被这样当众责骂是否会难堪,忙开门走出去,扶着二楼过道旁的木质扶手向下看去,却见君无渊坐在堂中一把木椅上,一只手抵着额头,双目微眯,神态悠然,另一只手,则不慌不忙的打着折扇,丝毫没有把身旁蓝心的责骂当回事。 七修只叹自己低估了君无渊,本以为经历千年劫难才得以重生的君无渊,性情定然大变,而现下看来,是他多虑了。面前这个君无渊,分明与前世无异,甚至心性较之前世更加难以捉摸看透,不一样的,只是失去了记忆和法力而已。 思虑间,堂下的气氛已有了极大的转变,蓝心从方才的责骂,变成了现在的抽泣,而君无渊,则是收起了折扇,抱着蓝心轻声抚慰着,看那情景,完全不像是母亲在教子,却像是一个伤心女子在接受过来人的悉心开导。 七修无奈的“嘁”了声,转身走回房间。他的少尊主,果然一点没变。 次日午间,君无渊顶着烈日出门向着密林走去,怀中揣着从七修那拿来的几颗伤药,手上还提着几包糕点。 自前一日离开起,便一直忧心林中此人伤势及安危,明明是初遇,此女子也并未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可不知为何,就是没办法控制心绪不去惦念。 脚步匆匆来到山洞前,抬脚迈进,却见其内空无一人,君无渊心中一阵失落:离开了吗? 呵!这样不告而别,实在令人不悦。 不过既然选择离开,想必伤势已无大碍,萍水相逢,又何必介怀? 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却忽得听见林子里传来打斗声,且动静颇大,听这阵势,想必人数不少。 这林子鲜少有人来,现下竟发生这么大动静,委实稀奇。君无渊思虑了片刻,决定前去一探。 而待他寻到事发地点,所见的一幕,是他意想不到的。 眼前竟是他日前所救女子,正与几十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缠斗,手上舞着一把貌似从敌人手中抢来的长剑。随着她手中长剑不断舞动,人群中鲜血横飞,片刻功夫,地上已是横尸一片,场面之血腥,让君无渊怀疑,自己前夜灌输真气去救这个人,是对还是错? 经过一番打斗,黑衣人已尽数倒在血泊之中,慕灼华赤红着双目,擦了擦嘴角血迹,一脸漠然。刚想抬脚向前走,却发觉脚下一人仍有气息。只眼角余光瞄了那人一眼,随即,脚步依然迈出,目光依然看向前路,只将手中长剑随手丢出,直刺那人心脏,血溅出,一命断。 看到这一切,君无渊眉头越皱越紧,一双拳也是紧紧握起,他恨自己怎的救了一个杀人魔头?这世间道消魔长,众生已然苦不堪言,那些仙者苦苦诛魔还来不及,他却不经意救了个恶魔吗? 越是细想,就越是自责不已,再抬眼时,却见慕灼华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的方向。君无渊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刚想逃离,颈间忽得一紧,慕灼华竟是转瞬而至,扼住了他的喉咙! 第九章:隔世情誓 君无渊顿觉一阵窒息,慌乱间想要出手与之对抗,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动不了,好似被下了禁制一般。 任他修炼万般刻苦,怎敌得过墨焰千年修为? 忍受着窒息的痛苦,奋力坚持了许久,直至眼前事物渐渐模糊。君无渊虽不愿就此放弃,却是嗅到了浓重的死亡气息,由此,内心将近绝望:难道我君无渊,今日当真要死在这里? 而就在他将要接受这一现实之时,却发觉到扼住他颈间的手掌微微有些放松,君无渊睁开眼,只见面前的慕灼华满脸痛苦之色,好似在挣扎着什么,口中亦是喃喃:“墨焰,停手……停手……” 君无渊见状,试着活动了下身体,惊喜的发现方才下在身体上的禁制有些失效,立即抓住机会,抬手将慕灼华的手臂挡开,随即上前反扼住慕灼华的喉咙,将其抵在树干之上! 这时,君无渊惊异的发现,慕灼华眼中原本的赤红正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那双眼眸中,正充满了歉意和自责。 君无渊见状,立即松开手,而慕灼华则是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缓了缓,轻道:“对不起,刚才差点伤了你。” 对于自己的这些行为,慕灼华也很无奈。每每遇到危险,这浩天神弓竟都会收敛神力,放任墨焰的元神苏醒,掌握这身体的控制权。不过墨焰此举,不仅保护了自身元神,也保护了慕灼华,说起来,她还要感谢神弓和墨焰才对。只是墨焰的嗜血狂暴,是个绝对的隐患,一旦放出,想要再将其压制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也不知,慕灼华是否每次都能制止她的杀戮。 君无渊闻得慕灼华的歉意,见她周身杀气已经消失不见,心中的防备虽稍稍卸下,但对方才之事仍心有余悸,皱眉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了这些人?你又究竟是什么人?” 慕灼华眉头紧锁,方才若不是墨焰,她早已死在这些人手里。看这些人的装束,与那日进犯明月巅之人无异,想必都是魔界的人。虽不知魔界为何找上她,但见魔界从明月巅追杀至此,足矣看出魔界杀她的决心,此番战败,也定不会就此罢休,如此,她绝对不能连累任何人。 一番细细思索后,慕灼华道:“我叫慕灼华,自明月巅而来,这些人,都是魔界的人。今日之事,请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免得遭来祸事” 君无渊心中仍有疑惑,刚想追问,却见慕灼华手臂不住流出鲜血:“你受伤了。” 伸手掀起慕灼华的衣袖,看了看伤口,轻叹了口气,随即四下看了看,转身走向一边的树下,采来几棵草药,捣碎,敷在慕灼华的伤口上,再自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将伤口包扎。 慕灼华看着君无渊娴熟的做着这一切,看着他专注的眼神,前日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浮现,恍然间,那双黑紫色眼眸的主人的面庞,与面前之人重合,竟是丝毫不差。 君无渊为慕灼华包扎好,叹了口气道:“好了。” 抬头正对上慕灼华的目光,君无渊眉头微蹙,问道:“你为何总是这么看着我?” 慕灼华怔着,迟迟无法回过神,眼中只有君无渊这张从未见过却极为熟悉的面庞,蓦然间,脑海之中再次闪过一幅幅未曾经历过的画面! 那场景,应是在某个山巅,山路崎岖险峻,一片荒芜,正是那黑紫色眼瞳的男子,背着双腿重创的慕灼华快速跑在荒芜之中,身后,一众手持兵器的仙者紧追不舍。 画面中的男子,嘴角流着血,手臂流着血,衣服上到处鲜红,伤重至此,已接近极限,脚步却倔强的不肯松懈,然而,此时面前竟是断崖绝壁。追赶的众人一阵得意:“放弃吧,这就是违背天地的下场!” 他终于将她自背后放下,然后紧紧揽住她,不让她受伤的双腿受力,随即对着那些人,冷声喝道:“我与灼华真心相恋,你等为何苦苦相逼?” 众人之中领头的一位白发老者严肃道:“你是魔,她为仙,仙魔之恋,天地不容!” 他转头坦然一笑,深藏心中酸楚,低沉道:“何为仙?何为魔?仙可恶,魔可善,仙魔共存于世间,难道生为魔身,就注定为世间所唾弃吗?” 说完,无奈一笑。本是他多言了,这些人一心置他于死地,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转而看着怀中的她,那一双黑紫色眼瞳中,满是深情:“灼华,你可愿随我?” 慕灼华点头微笑:“与君相携,生死无谓!” 随即,二人相拥一跃,自断崖,下坠,下坠。 命在旦夕,二人心中眼中却唯有彼此的面容和目光,这一世,遇见你,已是借了万世福报,此生,足矣。 失神间,下坠的身形忽然稳住,二人跌落在一只体型庞大的黑色鸟兽背上,他心下惊喜,面上却只浅笑道:“七修,你还是赶来了。” 鸟兽低声鸣叫,背上的二人相拥而立。 他附身轻抚鸟兽的羽毛,鸟兽会意的飞至一处断壁前,他手臂轻挥,一阵黑紫色暗光自指尖覆盖至断壁之上,暗光闪过,留下苍劲字体,深深刻入石壁:邺火千里情无垠,红莲万朵水三千,一眼云烟! 慕灼华微微一笑,紧跟着挥起手臂:彼岸连天叶不见,化泥不悔守华年,世世缘牵! 回忆止于此,慕灼华依然定定的看着君无渊,而君无渊此次却是迎着慕灼华的目光,静等她开口回复,等到的,却是慕灼华口中喃喃道出的一句:“邺火千里情无垠,红莲万朵水三千,一眼云烟……” 闻见此言,君无渊猛然怔住,跟着喃喃道:“彼岸连天叶不见,化泥不悔守华年,世世缘牵……” 慕灼华闻之惊诧:“你……你是如何知道?” 这回忆只是偶然在脑海之中闪现,她尚且怀疑是从何而来,虽然忆起时的感受过于真实,她却不曾确信这些事真实的发生过,而如今,不仅遇到了与画面中人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又竟然从他口中说出了这句话…… 君无渊亦是难以置信的看着慕灼华:“梦里!” 弯月登空,林中篝火微亮,慕灼华与君无渊对面而坐,皆是满心惊疑。 据君无渊所言,他一生少梦,但若有梦,便总是梦见一个清冷傲人的白衣女子,那诗句,便是梦境中得来。 一番讲述后,君无渊皱眉问道:“你又是如何得知这诗句?” 慕灼华却并未打算坦诚,只是微微笑道:“记不得了,许是从哪里听来的。巧合罢了,你莫要当真。天黑了,你不回家吗?” 并非她真的这么认为,只是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她的预料,君无渊讲述的场景与她脑海之中的画面完全吻合,此时说是巧合,实际上连她自己都无法信服。可她如今正被魔界追杀,前路尚不知是惊是险,就算想理清心中疑惑,也要等摆脱了魔界再说。 趁着现下君无渊尚未得知太多,还是及早离开,免得魔界追来,连累了他。若她还有命活着,一定会再来找他,一同查清此事缘由。 君无渊闻言面上先是一阵迟疑,随即起身,嘴角微扬:“我确是该回了,不过你,必须与我一同回去!” 慕灼华怔了怔,君无渊显然并不相信此事仅是巧合,看来想要脱身,难了:“我一个女子,与你一同回家怕是不太方便。你且放心,我自会找到安歇之地……” 未等话说完,腰间便是一紧,随即耳边响起阵阵风声,竟是君无渊直接上前揽着她飞身跃起。 慕灼华惊呼了一声,回过神时,视线中只有君无渊翩翩飞舞的白色衣角,和耳后飘动的乌黑发丝。此生第一次被陌生男子这样紧紧揽在怀中,慕灼华一双纤细手掌下意识的抵在他的胸膛,恍惚间,好似摸得到他的心跳起伏,耳畔,风声之中,似乎夹杂着他沉稳轻缓的呼吸。 慕灼华的脸颊忽的一阵羞红,想要将他推开,却换得他手臂一紧:“莫要乱来,除非你想摔死。” 闻见此言,慕灼华才注意到,君无渊正揽着她,踏着树尖顶端无阻前行,这个高度摔下去,怕是最轻也会落得个重伤。权衡了利弊,慕灼华也只好作罢。 只是这怀抱,为何这般温暖? 君无渊,你究竟是谁? 第十章:提亲 苏城,已近亥时。客临客栈,蓝心正站在柜台前打着瞌睡,不时的看向门外,嘴里嘟囔着:“臭小子,这么晚还不回来。” 一旁,一个店小二模样的年轻人刚刚收拾好了最后一桌残羹,一边用肩上手巾擦着手一边朝着蓝心走过来,并顺着蓝心的目光跟着看向门外,随即摇了摇头道:“蓝姨,您先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等着少爷就好啦!” 蓝心轻轻叹息:“唉!阿三,这些年无渊从来不管家中生意,若是没有你,我真是不知道一个人要怎么支撑起这个家。” 阿三咧嘴憨憨一笑:“嘿嘿,蓝姨说的这是哪的话!年幼时若不是蓝姨好心收养,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到现在。如今能尽我的力量帮到您,也是我的福气嘛!” 话音刚落,阿三望向门外的眼中忽的一亮,接着快步跑出门去:“少爷,你回来啦!” 君无渊道:“嗯,七修走了吗?” 阿三道:“嗯,他下午急急退了房,似有要紧事要办。对了,少爷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煮面给你!” 君无渊缓步走进客栈,身后,是满身狼狈却气质不减的慕灼华。听了阿三的话,君无渊确是感到腹中空空,随即微笑道:“嗯,煮两份吧。” 阿三应了一声便朝着厨房跑去,看着阿三急匆匆的背影,君无渊无奈一笑,这个阿三,不管做什么都是这般急促。 随即对着蓝心道:“娘,劳您帮我给这位姑娘安排一间客房。” 蓝心见着君无渊回来,本是想要训他几句,可见到君无渊身后跟着外人,自是不好开口。细细打量慕灼华,见她一身白色长裙沾染着血污,身后背着一把硕大的长弓,心中不免迟疑:“这位姑娘是?” 慕灼华刚想开口,却被君无渊抢先说道:“她是明月巅弟子,途经此地遇到了点麻烦,刚巧被我撞见救下。” 听说慕灼华是明月巅的弟子,蓝心对慕灼华的态度多了些敬重,没再多问,便领着慕灼华到了二楼一间客房,做了简单的交待,又回房取了件干净衣物送来,帮着她梳洗一番换上衣服,才终于安心的离开。 也难怪蓝心如此,如今世道,魔界横行,已有无数村庄小城遭到魔界进犯杀戮,百姓们无力应对,日子过得苦啊!这些修仙者,是魔界的眼中钉,也是百姓的希望,况且君无渊为慕灼华报出的又是明月巅这个修仙圣地,明月巅千百年来优秀仙者倍出,盛名只升不减,乃是百姓心目中的神圣之地。 见着蓝心离开,慕灼华走到窗前打开窗。 方才与蓝心谈话时便一直琢磨着怎样趁机开溜,当下屋内只有她一人,正是开溜的好时机。刚想飞身跃出窗外,却不想在此时,君无渊端着一碗素面推开了这房门。 见着慕灼华站在窗前,一只脚已经踏上窗框,君无渊却是不紧不忙,缓步走进屋内将素面放在桌上,随即在一旁坐下,打开折扇:“随意便是,在下不介意再抱姑娘你一次。” 慕灼华面色一沉,想起方才被君无渊揽在怀中时的画面,不由得又羞红了脸。刚刚已经见识了君无渊的轻功,对于在他眼皮底下溜走这件事,她不抱任何希望。 是以,虽心中挫败,恨自己不得不任这男子摆布,却还是收起脚,关上窗,转身走到桌前坐下,叹道:“你进别人的房间,都不知道敲门吗?” 君无渊言非所问:“趁热吃。”随即执着手中折扇将一碗素面推到慕灼华面前。 慕灼华道了声谢,待一碗面吃完,君无渊却仍没有离开的意思,慕灼华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不回房休息吗?” 君无渊打着折扇道:“是否我转身离开,你便开窗跃出?” 慕灼华咬牙切齿道:“难不成你打算整夜待在我房内不走吗?” 君无渊依旧淡然,刚想回应,却听得客栈外门一声巨响,似是被人用蛮力撞开,随即,便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和一个男子带着怒意的吼声:“君无渊何在!” 君无渊忙起身走出去,慕灼华亦是跟了出去,却见披着件外袍的蓝心已经走到堂中,如此情景,慕灼华与君无渊皆将注意力凝于楼下堂中。 只见蓝心迎到门前,对着那领头的微胖男人道:“这不是刘大管家吗?这么晚了,来小店有事吗?” 那被称作刘大管家的男人带着身后约莫二十多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理蓝心,径直走到堂中:“哪个是君无渊,给我滚出来!” 蓝心闻言陪笑道:“不知犬子做了什么,竟惹得管家如此气愤?” 刘管家挥了挥锦袍衣袖,冷哼道:“哼,他今日一早当街非礼了我家大小姐,赤虎大人下令,差我带他回府。” 蓝心一听,心想这怎么可能呢?谁不知道他赤虎家乃苏城第一恶霸,那是一百个不好惹!况且君无渊面容气质较好,这苏城多少美貌的姑娘盼着能经常与他见上一面,他理都不曾理会,又怎会去非礼他赤家大小姐? 客栈中此时已经聚了些闻声赶来的邻里,和客栈中被惊醒的住客。方才的动静太大,使得许多人自睡梦中惊醒。时近深夜,发出如此大的声音,大家都抱着一探究竟的心态出门查看,却是看见了这样一幕。 听了刘管家的说辞,自然是任谁都不肯相信的。君无渊的冷傲这苏城人尽皆知,冷傲至此,怎么可能会去轻薄赤心那个恶女?可赤虎家已经找上门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听了刘管家此言,蓝心压下心中惊诧,强做镇定,笑道:“刘管家,无渊胆子再大,也不敢觊觎赤心大小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刘管家的态度越加恶劣:“误会?难道你是想推脱不成?君无渊呢?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蓝心道:“若真是犬子过错,我蓝心定不会推脱。这样吧,您先回去,待我向无渊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再带他去府上谢罪。” 刘管家闻言一声怒喝:“少废话!”随即对着身后手下挥挥手:“给我搜!” 蓝心见状忙上前拦住去路:“刘管家,我店内还有客人在,都是生意人,别做的太过!我家的客栈和布庄,可都没少交赤府好处。” 这话语不软不硬,点的恰到好处。刘管家却是瞪了瞪眼,理也不理:“搜!” 而就在这些人正欲上楼挨个房间搜查的时候,君无渊却是自己走上前来:“住手,我跟你们走便是。” 蓝心见君无渊此举,焦急无比:“无渊,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君无渊却是如往常一般淡然:“娘,放心。” 刘管家见这情景,知道此人定是君无渊无疑,当下眼前一亮,忙指挥手下人道:“抓人,带走!” 话音落下,两名大汉走上前,挟着君无渊带到管家面前。君无渊却也不反抗,神情淡然,只偶然望向慕灼华时,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 虽担心慕灼华趁机离开,但若让这些人搜下去,他虽依靠轻功躲得过,客栈的声誉却会因此大损。这客栈蓝心苦心经营了多年,他从未帮上忙,又怎能因他而毁? 刘管家端详君无渊片刻,心道:怪不得大小姐见过此人后便吵着要嫁,这小子,面容气质果然不一般。 蓝心见着君无渊被抓,急得泪水直在眼中打转:“刘管家,不管无渊做了什么错事,我这当娘的难持其咎,就让我一人承担,请不要为难无渊。” 君无渊无奈的看着母亲蓝心:“娘,不必如此。” 蓝心瞪了一眼君无渊,示意君无渊闭嘴。刘管家却道:“为难?从何说起?快快准备好彩礼,送去赤府提亲。” 蓝心又是一愣:“提亲?” 第十一章:神魔交易 刘管家冷哼一声笑道:“我家大小姐乃是黄花大闺女,被当街轻薄了,若不嫁于此人,以后又有谁会前来迎娶?” 君无渊挑了挑眉,心道:呵!提亲?赤府大小姐的恶名还真是名不虚传! 蓝心惊得张了张嘴巴:“管家,管家这话言重了,赤心大小姐国色天香,想娶她的人恐怕要排队到皇城!我家君无渊无德无才,且早有婚约,实在不敢高攀。” 刘管家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你反对的余地不成?哼!带走!” 此次,任蓝心如何阻拦,也还是未能阻挡,眼看着君无渊被带走,蓝心只觉得一阵晕眩,险些昏倒在地。 身旁相熟的人立刻上前搀扶:“蓝掌柜,你还好吧?” 慕灼华看到蓝心伤心的模样,喃喃道:“娶妻?” 身旁一名客栈住客不禁摇头叹道:“进了赤府,便是丢了半条命。说是娶妻,实则做个男宠而已,玩腻了,谁知下场如何?” 慕灼华一怔。男宠?这赤家大小姐竟有这种嗜好? 抓了良家男子去非礼,还要人家下聘,这赤府还真是有趣,不过苦了这苏城百姓。 区区地方恶霸,仗势胡作非为,就算不为君无渊,也该惩戒一番。 待众人都各自散去,慕灼华亦是缓缓步入房间。待夜深,周围逐渐静懿,方沉下心神,对体内另一个元神柔声道:“墨焰,此次的压制,可够分量?” 此时,忽听得一低沉女声自心神之内传入感知:“慕灼华,你休要猖狂!若不是浩天神弓护体,你岂有机会与我抗争?” 墨焰语种带激,似是满心怒火压抑,慕灼华闻见,却是淡然回应:“何必动怒,我主动唤你,不过是想与你做一桩交易。” 墨焰怒道:“你如今不过废物一个,有什么本钱与我谈交易?” 慕灼华收起方才语气的轻柔,放出些许狠厉,气势不怒反威:“你仔细听着!无论如何,这身体的主动权在我掌握。近日来我修习冰心诀的成效,相信你也看得清楚,你若选择听从,你我二人皆得益;若不然,待我练成冰心诀,再借助浩天神弓,想将你吞噬,易如反掌。” 却听得墨焰一声冷哼:“哼!就算我听从又如何?待你法力修成,我一样逃不过被吞噬的命运。” 慕灼华语声稍作轻缓:“你若信我,他日,我定寻到方法保你安好,只要你不再作恶。” 许久后,才闻见墨焰一声轻叹:“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次日,时过午后,慕灼华行出客栈,预备去街上逛逛,以便了解君无渊进入赤府后的消息。 前一夜君无渊的事刚刚发生,想来也算得上一方较好的谈资,街上应该有很多人在议论才对,可另她意外的是,竟没有一个人提到这件事,甚至于她问起,路人也是不愿提及。 这赤府还真是不简单,竟让百姓惧怕到如此地步。 一无所获,准备回客栈休息,面前却忽的出现一面纸扇,随即,一个一身华服的男子出现在面前,距离很近,近到让慕灼华觉得很不舒服,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姑娘面生得很,不像本地人,请问去向何处,可是来苏城寻亲?”来者看着文质彬彬,一副书生模样,言语中却带着轻佻,另慕灼华说不出的厌恶。转身欲绕过此人,却被那人身后随从拦下。 慕灼华眉头一皱,却见方才街上还热闹熙攘的人群,忽然四散跑开,像是见了鬼一样。 慕灼华暗自疑惑,表情漠然道:“请让开。” 那随从依旧挡住去路,并且对着不远处两名打手模样的大汉挥了挥手,两名大汉行至慕灼华左右两侧,那书生轻摇纸扇,走到慕灼华面前,微笑:“姑娘,在下白玉,想邀姑娘去府上喝茶,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慕灼华心中对此人反感至极,没耐心的说道:“让开。” 白玉依旧微笑:“我白玉看上的女人,怎会轻易放走?姑娘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慕灼华的忍耐已经接近极限,咬牙说道:“我说让开。” 白玉看慕灼华态度如此,无奈的摇了摇头退后几步,对着几名大汉一挥手,几名大汉立刻向着慕灼华扑过去,却在距慕灼华一步远时,忽的全部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如同被下了定身术一般。 而这几人看起来只是被定住了身形,实则仅剩下一副皮囊,体内五脏,在方才的一瞬间,已尽成灰烬。慕灼华已修得些许真气,对其中玄机自然是看得出的,当下轻叹了口气,对着心神之内道:“好友,貌似下手重了些。” 心神中,一低沉女声略显懒散应道:“好友,对待这种人,何必留情?” 慕灼华摇头轻道:“可他们也不过听令做事。” “好好好!我下次注意便是。” 谈话间,慕灼华已缓步行出包围,唯留呆愣在一旁一脸惊愕的白玉。 回到客栈,来到蓝心的房门前,忽闻屋内传来蓝心的哭泣声:“阿三,想到办法没有?” 阿三的话语略带哭腔:“蓝姨,阿三愚钝,实在想不出办法来。不然我们去赤府求见赤虎大人,求他们放了少爷吧?” 蓝心道:“傻孩子,没用的。” 阿三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让少爷娶了那恶女吧?若真与赤家那恶女成了亲,不仅以后灾祸难料,跟小小的婚约也无法兑现了。蓝姨,这么关键的时候,我帮不了什么忙,能做的只有去赤府求他们,求他们放过少爷,不管行不行,总是要试一试的。” 说完,阿三抬脚冲出房门,蓝心慌忙起身去阻止,阿三却在门口停下了,看着悠闲的站在一旁的慕灼华,阿三不由得警觉起来:“你,你是谁?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 慕灼华对着阿三打量了片刻,此人一脸的担忧焦急倒是真诚:“你们有什么怕我听到的?” 阿三被慕灼华这一问,抓了抓后脑勺:“确实没什么。” 慕灼华接着说道:“我来是想问一件事,白玉,是什么人?” 蓝心听了,忙走过来:“姑娘可千万不要惹到那白家的人,他们与赤家一样,都是有背景的人,这苏城赤白双恶,名声可不是盖的。” 慕灼华一笑:“哦!那他们两家关系如何?” 蓝心道:“所谓一山难容二虎,自然是明争暗斗的。互相惹不起,又都想除掉对方。” 慕灼华心道:那便好办多了! 随即道:“你二人这两日尽量不要出门,也不必担心君无渊。不出三日,他便回来了。” 蓝心听了,疑惑的看着慕灼华:“姑娘此话当真?” “尽管听我的便是。掌柜的放心,君无渊于我有恩,我不会害他。” 说完,行至自己的房内,关上门。 方才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原来,他已经定了婚约…… 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落寞,想起那些不知何处而来的记忆,不免又是一阵迷茫。 若人有前世,那么是否在前世,你我便有了理不清的纠葛?若非如此,又要如何解释这好似陌生又无比真实的记忆? 前世今生一线情牵,冥冥中,一个眼神,一个心跳,或许都预示着如何开始与终结。无论对或错,无论结局是否差强人意,但求此时,无愧于心。 第十二章:设计 夜深,赤府。华丽的房间,君无渊被绑在一旁的柱子上,冷眼看着面前的华服壮汉。 “君无渊,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配合,过几天娶了心儿,你就是我赤虎的女婿了,真是便宜了你这个小子。” 看着面前一脸横肉的威严男子,君无渊不削道:“呵!赤虎大人,鄙人还真是不想占这个便宜,不如您另寻他人吧!” 赤虎怒道:“哼!若不是你当众非礼我女儿,你以为我会选你?我女儿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被当街这样羞辱,若不嫁你,以后如何见人?” “赤虎大人谦虚了,以你们家的势力和作风,抢谁家的男子都不是难事。”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刘管家,你们守住门口,别让他跑了。” 赤虎交待了几句,转身走出门去。 刘管家见赤虎走远,对君无渊怒道:“你个小子,竟敢如此顶撞赤虎大人,如果不是因为大小姐喜欢你,你早就死了一百次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该知足谢恩才是……” 话还没说完,君无渊已然听不下去,打断道:“你们把那泼辣女人当宝,自然把此事当成福气。喜欢,那你来娶,我让给你如何?” “你,你,不知好歹!”刘管家气极,抡起巴掌向君无渊脸颊挥去。 “住手!竟敢对他下手,刘管家,你想死吗?”声音落下,身材曼妙,长相俊美,装扮妖艳的少女怒气冲冲的走进屋内,挡在君无渊身前,指着刘管家道:“刘管家,你给我出去!” “是,大小姐。”见了面前女子的怒相,刘管家不敢多言,连忙走出去将门关好。 见着屋门关紧,赤心露出得意的笑容,转过身,伸手勾起君无渊的下巴:“记得吗,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君无渊嘴角微微挑起:“我劝你别得意太早。” 赤心仍是得意的表情,一张俏脸贴近君无渊:“你已经在这里了,过两天,待东西置办齐全,就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了,你以为,我会给你逃出去的机会?” 君无渊扭头躲过赤心的挑逗,浅笑道:“承蒙大小姐错爱,没想到鄙人还能做个正房,但愿如你所愿。” 赤心笑道:“那是自然,除非你死了。” 随即又是得意的一笑:“不过现在,你连死都休想。” 说罢,转身走出房间,“咣”的一声关上门。听着赤心的脚步声渐远,君无渊稍稍松了一口气,女人可真是得罪不得。随即,一个反手,手臂稍一用力,身上的绳子便断裂脱落。随即,君无渊刚欲转身自窗口逃离,却听得窗口处一声女子轻言道:“不错嘛,这小娘子挺漂亮的呢!” 君无渊一怔,只见不知何时已经大开的窗边,慕灼华悠闲的坐在窗口,双手环抱于胸前,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君无渊看见来者竟是慕灼华,心中一阵欣喜,却是不露声色,淡淡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灼华柔声道:“很奇怪吗?” 君无渊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原来,你没走。 随即,走到窗边之人身前,准备拉着她一同飞身跃下,却听慕灼华幽幽道:“这窗口被设下了防护结界,没想到这赤府竟有善用法术之人。你的身手是不错,我解开了结界,你想逃出倒也不是难事。可就算你逃了出去,他赤府难道就抓不住你吗?到时连累了你家娘亲,岂不悔之晚矣?” 君无渊停下动作,思虑了片刻问道:“你有办法?” 慕灼华跳进房内,打量着这个关着君无渊的房间,装潢精美、豪华:“漂亮多金,可惜是个水性杨花的恶女,若是平常的大家闺秀,娶了也好。” 君无渊冷言道:“如果你只是来看热闹的……” 慕灼华打断道:“我来是想告诉你,这几日无论他们要你做什么你都乖乖配合,免得吃苦头,不出三日,他们就会放你回去。” 君无渊有些半信半疑:“让我配合他们?你……喂!” 话音未落,慕灼华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夜色中,窗户关闭,好像她从未出现过。君无渊一阵怅然: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日之后,阳光明媚,慕灼华行出客栈,看了看天空,嘴角微扬:嗯,天气不错。 计划好的一切,就要开始实施了。 本觉得这样做有违天道,有些犹豫,可前夜,去赤心房外坐了一会,听到赤心与贴身侍女谈论最近与几个男宠的风流事,现下倒觉得是在为民除害了。 昨日整整观察了赤心一日,慕灼华心中叹息,赤心此人贪恋男色,作恶多端,可看来确是被赤虎惯坏了的,且心机甚浅,整日活在赤虎的保护下,若是离了这保护,恐怕活都活不下去,实在可悲啊! 慕灼华寻了一个僻静处,在面颊和嘴角弄了一点血迹,使得整个人看起来苍白狼狈,脚步艰难的走过苏城街上。 前日自白玉眼皮底下走掉,白玉回过神来便差人满苏城寻找慕灼华,可是慕灼华岂是他这么容易便能寻到的?这下她主动走进他们的视线,又是这般狼狈,想那白玉应该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吧? 不出慕灼华所料,没过晌午,白玉本人已经来到慕灼华面前,依旧摇着那把纸扇,看到倚坐在墙角的慕灼华,装作意外相遇走过来,关切的问道:“这不是前日那位姑娘吗?不过两天过去,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慕灼华“虚弱”的咳了几声:“公子,实不相瞒,我是被人追杀至此,现下他们还在四处寻我,公子可否相助?” 白玉听了双眼发亮,连连点头道:“能帮助姑娘,在下求之不得。外面危险,姑娘不如现在便随我回府吧?” 慕灼华“眼含热泪”的看着白玉说道:“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慕灼华“重伤在身”,白玉将她带回府中,却只给她准备吃的喝的,差侍女为慕灼华梳洗,并未找郎中为她诊脉。 慕灼华心中清楚,有了前天的教训,他白玉自然对她有所提防。而且进府时分明走的侧门,看来,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如此,事情便更好办一些,只待夜幕降临了。 傍晚,白玉在厢房备了一桌酒菜,与慕灼华对饮,墨焰随手捏了个诀,将慕灼华入口的酒气包裹封存,以保她不被灌醉,慕灼华面上却装作醉意朦胧。 灌了白玉几坛酒,白玉头脑已经开始发晕,慢慢靠近慕灼华,打着酒嗝说道:“姑娘,在下倾慕姑娘,姑娘是知道的。如今心中情欲难耐,可否成全在下?” 说着,一双手向着慕灼华探来。慕灼华挡开白玉的双手,指尖在白玉胸前轻触:“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何来成全一说,该是小女子以身相许才对。” 白玉本来便已经被胸前那手指触的心中一颤一颤的,再听到慕灼华如此说,自然激动万分:“即是如此,良宵苦短,姑娘随我一同休息吧?” 慕灼华随着白玉一同起身,却“一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碗碟,溅了一身污渍。 “哎呀,公子见笑了,容我清洗一下,随后便来服侍公子,公子等我。”随即将白玉推向床榻,自己提着衣裙走出房间。 白玉自认府内层层戒卫,加之慕灼华有伤在身,厢房周围竟无人把守。 慕灼华走出房外,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唤出墨焰。但见她纵身轻盈飞跃,出了白府,奔向赤府。 此时,赤心正拉着君无渊试着大红的婚服,顺便对着君无渊上下乱摸,君无渊却只是闭眼不理,但紧握双拳,明显看得出想打一架的冲动。 他也不知为何就这么相信了慕灼华的话,现在被赤心这般吃豆腐,心中直把慕灼华骂了个狗血淋头,心想如果她说了话却不办事,自己该怎么逃离这赤府? 第十三章:除恶 赤府院墙外,墨焰捏决帮慕灼华化成了男子模样,随即,慕灼华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件,到门口敲响赤府大门。 “谁啊!”大门内传来一声慵懒的回应。 慕灼华压低声音:“在下前来给贵府大小姐送一封急信” 大门打开,守门人不耐烦的接过信件,看了慕灼华一眼,便关上了门。 看着大门关上,慕灼华得意的一笑,又教墨焰捏诀化出一件黑色斗篷披上,仅露出一双眼睛,等在赤府之外。 赤心此时支走了侍女随从,正在帮君无渊将婚服脱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见着赤心面上露出的娇怯笑意,君无渊心中不安起来:这女人是要干什么? 赤心将君无渊外衫除去,看着君无渊精致的面孔,咬着下唇含羞带怯的伸手要脱下他仅剩的贴身衣物。君无渊一个激灵,这怎么能忍? “赤心,你别太过分了!”君无渊这一声厉喝,惊得赤心一愣。 待赤心回过神,面上则是露出一丝不悦:“吼什么!过几日便是婚期,你迟早是我相公!” 这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局面。赤心强忍着怒火吼道:“我不是说了谁都不许打扰吗?” “大小姐,外面一位俊美公子送来一封信件,急于交给大小姐。” 听到俊美公子,赤心收敛怒火,打开门接过信,看过之后,眼中竟是闪过一丝惊喜,方才的怒气尽数抛之脑后,随即,吩咐了下人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君无渊暗自松了口气:这也算是躲过了一劫。 赤心行出赤府,四处望了望,不远处一黑袍人向着她欠身行礼,赤心匆匆跑过去:“你是谁?” 慕灼华压低了声音回道:“大小姐,我家公子已回到住处准备给大小姐一个惊喜,差我将大小姐安全的带到他身边。” “你家公子是谁啊?” “本是位故人,倾慕大小姐已久,大小姐去了便知”慕灼华说着,又拿出一条丝绢:“为了能保持我家公子给大小姐的惊喜的神秘,公子特别吩咐,要大小姐蒙眼前去,大小姐意下如何?” 赤心顿时满眼的期待,兴奋道:“你家公子好懂情趣,那便为我系上罢。” 慕灼华蒙上赤心的眼睛,心中暗喜,这赤心竟如此单纯好骗。 随即,便是拉起赤心,朝着白府疾行而去。赤心只感觉耳旁风声阵阵,脚下悬空,整个人好像在飞行一般。 借助墨焰的轻功,只一会功夫,二人已行至白玉门前。 慕灼华打开房门,未等赤心有所反应,便一把将赤心推进房内,关上门。 赤心不知身处何处,又听不到任何声音,迷茫之下,只得摘下敷眼的丝绢。 烛火熄灭,房内一片漆黑,赤心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唤了几声“公子”,却不想黑暗中绊倒了花瓶,安静中一声碎裂,刺耳的令人心惊,惊得她捂住胸口。待缓了缓神,心中不免有些怨愤,不禁怒道:“这是什么惊喜?什么情趣?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白玉本已昏睡,此时忽得被这花瓶的碎裂声惊醒,再听到房内女子幽幽的抱怨,便是撑着醉意起了身,摸索着循着那声音踉跄行到赤心所在之处,伸出手试探着触碰:“姑娘,你终于来了。” 赤心被那一双手抱起,放到床上,耳畔,传来男子好听的声音,和急促的喘息声:“姑娘,你可知我等你等的有多苦?” 而此时,一直躲在屋外窗边观察屋内动静的慕灼华,听得屋内一声声喘息和娇嗔的呢喃,欣慰的扬起嘴角,随即,唤出墨焰,飞身离去。 现在,只等着看好戏了。 次日午间,赤府某个房间,君无渊倚在桌前无聊的摆弄着茶杯。 今天便是第三日了,赤府还是没有放他走的意思,依然大张旗鼓的为他和赤心准备着成亲之事。 慕灼华究竟有没有在想办法、事情又是在如何发展,他都一无所知。也不清楚,当时为什么听信了她的话配合赤府的一切安排,只是事到如今,他又能如何呢? 思虑间,房门忽然猛地被踢开,随即,几名赤府侍卫走进屋内,不由分说的拉起他就往外走,君无渊一怔,问道:“又要做什么?” 谁料,几人不言不语,一直把他拉到赤府的大门口,大门一开,便一把将他推出了门去:“滚!” 这下君无渊真是又惊又喜,双手环胸,看着赤府的大门“咣”的一声关上,带着满脑袋疑惑,转身走回自家客栈。 一推开客栈的门,蓝心和阿三已经焦急的等候多时,见君无渊回来,立即跑上前,上下查看:“还好还好,没有受伤,也没瘦。” “在那里吃的怎么样?睡的好不好?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君无渊呆立着任这二人围着他转圈唠叨,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才幽幽问道:“你们……知道我会回来?” 蓝心点了点头:“慕姑娘说你今日一定会回来,我和阿三已经巴巴的盼了一个上午,总算是等到你回来了。” 君无渊挑了挑眉:“慕姑娘?” 蓝心指了指身后正端坐桌前慢悠悠品着茶水的慕灼华:“这件事,还多亏了慕姑娘帮忙,还不快谢谢人家。” 君无渊走到慕灼华身前,双手抱拳:“多谢!” 慕灼华轻抿了口茶,淡然一笑:“客气了,你不是也救过我吗。” 君无渊心中疑问丛生,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如何做到的?” “回来便好,何必问那么多?我倒是好奇,你是怎的当众非礼人家姑娘的?” 君无渊摇头轻叹:“只是在街上偶然撞见,碰掉了赤心手中玉壶。关于非礼之事,不过欲加之罪。” “原来如此。想必你与家人尚有话要说,我便回房了。”说罢,放下茶杯,起身,走回房间。 慕灼华轻描淡写,君无渊却难以释怀。她一介女子,从那赤府手中轻易救出他,又是神不知鬼不觉,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 不过话说回来,初见之时便知道她并非常人,且有法力在身,若这样说来,倒也无甚不可。 君无渊无恙归来,蓝心大悦,店门打开,三日之内酒水半价。食客闻言赶来,一时间全场爆满,客人络绎不绝。 人多自然口杂,蓝心有心寻知君无渊脱险的内情,刻意多留意了下食客的闲谈,果然有所收获。 “嘿,你知道昨夜白府大少爷与赤府大小姐一夜春宵的事吗?” “这么大的新闻,怎会不知?听说赤虎今天早上带着一帮人闯白府找女儿,进了白玉的房间,亲眼看到二人赤身躺在一起,那是火冒三丈啊!” “那又能怎样?他白家也不是吃素的。不过这下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赤白两家如果不联姻,恐怕互相都下不来这个台了。” “可他两家向来针锋相对,真要联姻,那对白岩和赤虎都是当头一棒、晴天霹雳啊!加上两家上面的势力同是针锋相对,恐怕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嘿,这下可够他们两家喝一壶的啦!真是大快人心啊!” 蓝心听了,悄悄吩咐阿三几句,然后上楼叫上君无渊,敲响了慕灼华的房间。 听得慕灼华应声后,谨慎的走进去。看着坐在茶几旁淡定饮茶的慕灼华,蓝心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刚才听说白府大少爷和赤府大小姐一夜春宵,这种事按理不可能发生,你昨日一天一夜未归,这事是否与你有关?” 慕灼华轻轻“嗯”了一声,君无渊皱了皱眉,问蓝心:“娘,怎么回事?” 蓝心将所听所闻悉数道来,君无渊闻言更是惊讶万分,问慕灼华:“你到底,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牵了个红线,促成了一段姻缘。虽然他们两个不会怎么开心,反正我是挺开心的。” 蓝心君无渊一头黑线,一再追问,慕灼华无奈,只得将此事大概的讲了一遍。待事件清晰,二人头上黑线更是多到数不清:“就是说,你色诱白玉,又色诱赤心,所以他们两个昨夜风流之时,都以为对方是你?” 慕灼华咳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黑线,黑线,黑线…… 慕灼华深感气氛尴尬,不禁开口问道:“你们这个反应,是何意?” 蓝心呵呵干笑几声,这丫头小小年纪做出这种事,竟还能这么平静淡然的坐在这里,其心智和思想,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呃,没什么,不管怎样,是姑娘救了无渊,今天晚上我准备一些酒菜,当做感谢。” “不必这么客气,这也是为报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推辞,先好好休息,我做好饭菜来叫你,我们先出去了。”蓝心说完,便拉着君无渊走了出去。 距晚餐时间还早,在房内待得发闷,慕灼华上街散步,走在街上,到处都在议论赤白两家将要联姻的事,此时,大家竟都没了忌讳,大胆畅谈,连声叫好,大呼解气,想来赤白两家此时也无心在意这些小事了。 慕灼华一路左看看右看看,此生从未涉足人界,对这一切皆是感到稀奇,最终,脚步在一处小小的首饰摊前停下。面前摊子虽小,却摆满各色首饰,而吸引住慕灼华的,是一对坠子。这坠子说是一对,又不似一对,只因虽形状相同,却一个是剔透的冰蓝,一个是诡异的黑紫,两种颜色,决然不同,似乎毫不相干,却偏偏被放在一起。 慕灼华不禁伸手轻轻触碰那黑紫色坠子,这颜色,与记忆中那人的眼眸,如此相似。 而当慕灼华的指尖触到坠子,那坠子竟是隐隐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携着一股暖流,直顺着指尖一路蔓延至心口,随即缓缓蔓延开来。 那一瞬间,向来淡漠的心神,为之悸动! 第十四章:千年信物 慕灼华瞬时收回指尖,那摆摊的小贩一身粗布衣裳,身背一把巨大铁剑,脸上横着一条刀疤,笑起来极为阴森,冷冷道:“买吗?” 慕灼华摇了摇头,起身走开。 回到客栈,刚走到房间门口,身后传来君无渊低沉好听的声音:“慕灼华。” 慕灼华转身,君无渊缓步走到她面前:“方才看你好像喜欢这个。” 君无渊摊开手掌,一个黑紫色坠子躺在手心。慕灼华皱了皱眉头:“你跟踪我?” “别多疑,刚巧看到。” 慕灼华伸手接过坠子,坠子落入手中时,不出意外的,一股股华光伴随着丝丝暖流自掌心涌入胸口,心神悸动之感再次浮现,直教那些残缺的回忆在脑海中不断翻转。 强行压下这重重思绪,抬头却见君无渊转身离开的背影,再次想起那双黑紫色眼眸:究竟,是不是你? 这时,蓝心的声音自楼下传来:“慕姑娘,下楼吃饭啦!” 深夜,无眠。 慕灼华打开窗,坐在窗口,看着夜景。 听说明月巅的夜景是最美的,这苏城的夜,静懿,暖风习习,空气中有淡淡的茉莉清香,比起明月巅,也并无逊色。 不知道明月巅现在情况如何?不知道未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清念真人是否在为她的失踪而焦急? 手握那枚黑紫色坠子,感受着那直通心扉的暖意,想起君无渊的脸:一定是你对不对?估计你也是一样迷惑吧!如果他日你记起一切,会不会去找我呢? 她也该回去明月巅了,也许心中的所有疑惑,皆能在明月巅寻到答案。且无论如何说,明月巅,才是她的家啊! 屋顶,君无渊枕着自己的手臂,同样看着夜空。掏出怀中冰蓝色的坠子,感受到掌心传进胸口的一阵清凉,想起白日里看到这坠子那一眼的心动。 那时看到慕灼华轻触这坠子,心中竟闪过一阵忧伤,待慕灼华离开,他走向那摊子,看到那对坠子时,也是忍不住伸手轻触了一下,只是他触的,是这枚冰蓝坠子。 那时不知为何,脑海忽然闪过一副副画面来。 画面中是一处山巅云雾间,白衣女子迎风而立,长发裙角随风翩飞。黑衣男子自身后走来,伸手将掌心之物递给女子,此物,赫然便是这黑紫色坠子。 他看到女子接过,又抬手递过一颗冰蓝坠子,男子亦是伸手接过,可任君无渊如何努力,却怎么也看不清二人的面孔。 而在他将一对坠子买下之后,摊贩的一席话,更让他匪夷所思:“万年冰寒封魔怨,转世轮回情难断!天意啊!” 这一字一句间,似乎皆有玄机,但他要如何参透? 次日一早,慕灼华一大早便起身,走到蓝心面前,与她告别,之后,慕灼华行出客栈,却又听到君无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慕灼华!” 慕灼华转身,君无渊走过来:“你要走了吗?” “嗯。方才见你没起,便没去与你告别。” “打算去哪里?” “不知道。” 君无渊心中莫名的焦急,挽留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她留下。 他又有什么理由要她留下? 慕灼华微微一笑,拱手道:“我走了,保重。” 君无渊有些木然。 慕灼华转身离开,君无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愣住了! 这个背影,怎会如此熟悉?一瞬间,剧烈的心痛袭来,君无渊捂住胸口,心中只忽然决意:不能让她离开,绝不能。 他快速跑向慕灼华,拉起慕灼华的手,向着某个方向跑去。 慕灼华本想挣脱,身体却不听使唤,任他拉着,随他奔跑。 郊外,片片绽放的花海,清风徐来,香气阵阵,君无渊时时回头看着慕灼华微笑,阳光透过树叶照映他的笑脸,发丝舞起漂亮的弧度,眼前的一切,是梦境般的美。 奔跑,不停的跑,君无渊牵着慕灼华的手,想紧紧握住,又怕她会疼,小心翼翼的握着,一瞬间,就想这么一辈子。 眼前是座座山峰,君无渊手臂稍一用力,将慕灼华拉至胸前,伸手揽住她,小心的护在怀中,直教慕灼华一阵脸红心跳,想挣脱,却终是徒劳。 君无渊轻功卓越,带着身背浩天神弓的慕灼华也并未觉得吃力,跃过一座又一座山峰,才终于停下脚步,对着慕灼华,嘴角微扬,是一抹邪魅的弧度:“喜欢这里吗?” 此处是一座山与另一座山之间的连接处,是山中罕见的平原。周围树木不规律的围起分界,中间各色花丛一簇簇组成花海。一侧的水流自崖壁倾泻而下,再聚成潺潺河水,不急不慢的流着。 慕灼华走向前,看到面前的景色,面露惊喜之色。走进花海,原地转了一圈,闭上眼,闻花香鸟语,感受这清新的宁静。 君无渊看着这样的慕灼华,出了神。 慕灼华睁开眼看向君无渊,正对上他炽热的目光,脸颊一红,转身追赶蝴蝶,穿梭于花丛间。 再看向君无渊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根削尖了一头的树枝,挽起裤脚,赤着上身,在河水中站着,一动不动。 慕灼华走过去,见君无渊比出一个消声的手势,慕灼华只好立在一旁看着。 过了一会,君无渊手中的树枝忽然猛的刺进水中,再提起时,树枝的一端竟多出一条几斤重的鱼儿。 慕灼华眼前一亮:“呵,不错嘛!” 君无渊笑笑,上岸又削了一根树枝递给慕灼华: “一起吧!” 两人挽着裤脚站在水中,慕灼华学着君无渊的姿势拿着树枝站着不动,君无渊一再纠正:“站稳……树枝要这样拿……下手要快……” 慕灼华按着君无渊的话,目不转睛的看着一只鱼儿越游越近,手中树枝刺下,随即开心的笑起来:“抓到了抓到了!” 君无渊抬头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浅笑道:“比一场?” 慕灼华横了他一眼: “谁怕谁!” “赌什么?” “输的人背赢的人下山。” 君无渊嘴角一挑:“你确定?” 中午,君无渊悠闲的坐在岸上架起火,烤鱼。而慕灼华,依旧看着水中的鱼。 “上来吧,这些鱼够我们吃的了。” 慕灼华瞪了君无渊一眼:“哼!” 君无渊无奈道:“不用那么认真的,上来吧!” 慕灼华还是不肯上岸,君无渊起身走到岸边:“喂!” 慕灼华不理,君无渊继续喊:“喂!” 看慕灼华依旧没反应,君无渊附身向慕灼华扬起一捧河水。 慕灼华被淋了一身,双手掐腰,君无渊得意的大笑。慕灼华扔掉手中树枝,向君无渊扬起河水。 抓鱼大战转变成打水仗,笑声荡漾在山谷中,经久不息。 突然,慕灼华一个没站稳向后仰去,君无渊见状,忙跑过去拉住慕灼华的手,没想到用力过猛,将慕灼华拉得撞到怀中! 双手扶在君无渊结实的胸膛,脸庞的距离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两个人对视了片刻,才忽的推开对方,上岸,久久无语。 沉寂了好一会,烤好的鱼飘出浓浓的香气。君无渊拿起一只递给慕灼华:“给,保证不比我娘做菜的味道差。” 慕灼华接过,咬了一口,果真鲜香无比。 又是爬山又是抓鱼,已是劳累了半天,闻到这烤鱼的味道,她早就忍不住了。 吃完鱼,慕灼华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君无渊看到旁边慕灼华采来的各种花儿,顺手拿了起来,一会功夫,就编出了一个花环。 慕灼华刚巧睁眼看到,坐起:“咦!” 君无渊浅笑着将花环戴在慕灼华头上,慕灼华就这么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想起那黑紫色眼眸的主人,还是面前之人太过美好…… 君无渊伸手在慕灼华眼前晃了晃,随后伸出纤长的手指掂起她的下巴: “你再这么看着我,我会失控的。” 第十五章:上古凶兽现世 慕灼华回过神,却依旧看着他的脸,不愿移开目光。 君无渊无奈的收回手:“你赢了!好了,天色不早,下山吧!” 说完,起身,慕灼华见之,将思绪收回,走到君无渊面前,转过身:“来吧,愿赌服输。” 君无渊绕过到她身前,拉起她的手臂便向前走去:“我可没说跟你赌!” 两个人快速穿梭在密林中,不知走了多久,君无渊的脚步忽然停下来,担心慕灼华脚下刹不住,转身拦住慕灼华:“等一下。” “怎么了?”顺着君无渊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条通体血红的小蛇,正朝着他们两人“呲呲呲”的吐着信子。 君无渊疑惑道:“我在这山林修炼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蛇。” 说罢,便欲上前细看,慕灼华猛的将君无渊拉回:“别动!” 君无渊看着慕灼华,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震惊与严肃,甚至,有一点恐惧,不禁莞尔:“你怎么了?不过是一条幼蛇而已!” 慕灼华面色显得有些苍白:“明月巅月华殿,有一本名叫上古禁兽集的书,我无聊时曾好奇翻阅,里面记载的都是曾经让众生生灵涂炭,三界费劲心力才击败的上古凶兽。” 君无渊有些茫然:“你想说什么?” “它是上古凶兽,渡灵蛇!” 渡灵蛇,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生物。君无渊定睛细看,这小蛇虽小,额间一个如画符般的灵字确是极为清晰,像画上去的一样。 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见幼蛇身躯向后一缩,随即竟是消失了踪影。 见此情景,慕灼华吸了一口凉气,猛的将君无渊推向一侧。 君无渊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后看向慕灼华,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慕灼华的双手正结出一个墨色火焰防护罩,抵挡着那只幼小的渡灵蛇,可看慕灼华吃力的样子,显然撑得艰难。 怎么办?怎么做才能帮她?可惜他君无渊虽修炼这么多年,却只擅速度和力气,并不会任何法术。 渡灵蛇很快冲破了慕灼华的防护罩,一口咬在慕灼华左手臂上。上次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现在被渡灵蛇一口咬下,手臂已是血流不止。 君无渊见状,已经顾不得许多,顺手抄起一根碗口粗的树枝,向着渡灵蛇的头部抡过去,眼看打到渡灵蛇,可那小蛇瞬间又失去踪影。 “小心,在你身后!”慕灼华一声惊呼来得足够及时,可渡灵蛇速度之快,竟容不得君无渊反应。慕灼华慌忙之下,抱着君无渊往一旁闪躲,脚下一空,两个人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一路压过杂草和树枝,眼看就要撞到下方一块巨石,君无渊回神伸出手,稳稳的撑在巨石上,停了下来:“慕灼华,你怎么样?” 慕灼华依然一脸严肃:“我没事,它还在附近,小心!” 君无渊扶着慕灼华起身,慕灼华的脚踝却忽然一阵剧痛,又坐了下去。 见着慕灼华捂着脚踝吃痛的样子,君无渊蹲下身,为慕灼华查看伤势。可还没来得及细细查看,又听慕灼华一声惊呼:“快闪开!” 一把拉过君无渊,随即,抬手扬起一片墨色火焰,没想到,却被渡灵蛇轻松躲避。再扬出大片火焰,依旧没有阻挡它的攻势。 情急之下,君无渊再抄起树枝,依靠同样惊人的速度,与渡灵蛇纠缠厮杀,倒也应付了好一会,只是渡灵蛇丝毫未伤,而君无渊,浑身上下已是血迹斑斑。清楚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君无渊只得抱希望于慕灼华,却见慕灼华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喂,你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对付一只幼蛇,会这么困难?” 慕灼华额头渗出冷汗,听着君无渊这样说,真是一肚子的苦水。 并不是她敌不过这渡灵蛇,若将浩天神弓卸下,放任墨焰,定是轻松解决。只是若如此,难保墨焰不会失控,到时,能不能再争取回这身体的控制权,尚无法保证。 眼前情况让她为难,若不释放墨焰,凭自己与君无渊,绝对无法与上古凶兽渡灵蛇相敌,就算它尚在幼时。 此时,君无渊依然奋力抵着渡灵蛇的攻势。渡灵蛇不住的摆尾向君无渊横扫,君无渊光是防卫已是应顾不暇,渡灵蛇抓住机会,张开血红的嘴,吐着长长的信子,露出一对尖牙,向着君无渊扑过来! 君无渊双手横握树枝,抵住渡灵蛇的嘴,却见渡灵蛇一张嘴猛地用力,碗口粗的树枝应声而断,下一秒,渡灵蛇已经狠狠的咬住了君无渊的脖颈,君无渊一阵惊愕,抓住渡灵蛇的身体,却发觉浑身力气瞬间被抽去,灵魂已不在自己掌控! 慕灼华一惊,见着君无渊颈间流出的鲜血,和逐渐倒下的身形,本来混沌的大脑却是瞬间清明起来:渡灵蛇,世间岂容你等小妖肆意妄为!!! 盘膝而坐,双手合十,聚精会神,运起冰心诀,小心控制着心神,随即释放墨焰,任其运转法力。墨色火焰随意念而起,在慕灼华周身旋转缠绕着,直教她衣衫飘动,一瞬间,热气翻腾,整个林子仿佛都置于极炎之境! 猛地睁开眼,双手结印,墨色火焰自双手涌出,将渡灵蛇包裹其中。渡灵蛇身体一阵痉挛抽搐,终于,在火焰的逼迫下,蛇口被迫松开,只奋力应对已渐渐渗入体内的墨色火焰! 慕灼华双手再次结印,随后,双掌猛地合拢,霎时间,渡灵蛇周身的火焰尽数嵌入渡灵蛇五脏之中,而渡灵蛇,却在此时忽然消失不见了! 慕灼华惊诧,抬眼四下寻找无果,收起手,却听得心神之中,墨焰遗憾道:“不愧是上古凶兽!是我轻敌了。” 慕灼华道:“墨焰,谢了!” 随即望见意识有些涣散的君无渊,慕灼华心中担忧,试图起身,脚踝上的剧痛却让她再一次跌倒。 未等她再次起身,却听君无渊道:“你……先别动,你的脚伤……很重。等一下,我很快……就会没事。” 回客栈的路上,身边景象一闪即过,耳旁风声阵阵。 刚刚大战一场,且遭到渡灵蛇的噬魂,君无渊的速度却丝毫没受影响。反倒是慕灼华,方才为控制墨焰而动用了冰心诀,用去大量心力,已显疲态。此时的慕灼华伏在君无渊的背上,感受到与梦境中无异的温度,安稳又疲惫的她,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已是次日一早。 慕灼华坐起,脚踝上的疼痛已经减轻很多,手臂和脚踝上整齐包扎着粗布,看周围才知道,已经回到了客栈。 房门打开,君无渊端着简朴的木质托盘走进来,一身白衣仍是一尘不染,气色也未见异常:“醒的刚好,来吃点东西,一会才好吃药。” 说着将托盘放在桌上,将一碗粥递到慕灼华面前,慕灼华却顾不得这些,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君无渊浅笑道:“没事了。” 慕灼华自然不相信:“让我看看。” 君无渊叹着,伸手扯开衣领,勃颈处,竟是好似从未受过伤一般平整光洁!慕灼华一怔,凑到近前看了看,伸手抚了抚,果真如双眼所见! 不敢相信的反复查看确认,一个凡人,就算身体再好,昨日才刚刚受的伤,今日便愈合的一点痕迹都没有,这简直难以置信!! 君无渊附身缓缓靠近慕灼华,盯着她道:“看够了没?摸够了没?” 冰冷的声音伴着他的气息传入耳畔,凉的慕灼华打了个哆嗦。面带歉意的往后靠了靠,却不忘心中对于他伤口的疑惑:“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天生如此。” 第十六章:我为魔尊 吃过饭,喝过药,慕灼华无聊的坐在房里。 想起日前与渡灵蛇的惊心一战,慕灼华依然心有余悸。这渡灵蛇尚在幼时便这么难对付,是万万不能放着不管的。可如今弄伤了脚,什么事都做不了,也没办法传信去明月巅。 好在这场战斗中,渡灵蛇也受了伤,现在,她唯有期盼脚伤尽快好转,让她想办法除掉那渡灵蛇。 可这养伤的日子实在难熬,一个人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待在房内,郁闷至极。 君无渊却甚为欣慰,因为这样一来,她便可以多留些日子了。 慕灼华在房里待着无聊,偶尔便跃到楼下厅中看着蓝心忙里忙外,看着客人进进出出,打发时间。 这时,君无渊从外面回来,看到慕灼华抓着一把筷子扔在桌上,抓起,再扔下,抓起……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将长衫的衣角别在腰间,背对着她蹲下:“自己跳上来。” 慕灼华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问道:“干什么?” “看你这么无聊,大发慈悲带你出去散散心喽!” 慕灼华扭头:“嘁,还大发慈悲……” “你不去?那我走啦?” 慕灼华听了,忙跳上君无渊的背:“谁说不去!” 街上,君无渊背着慕灼华,引得不少行人侧目,羞得慕灼华一直捂着脸:“不然,你放我下来吧?” 君无渊白了她一眼,冷声道:“如果你能走路,我也不想成为路人的焦点。” 看到一旁卖烤番薯的摊贩,君无渊走到摊前,轻轻将慕灼华放下。 慕灼华努力用一只脚站稳,两只手抓着君无渊的手臂,看着君无渊将手中刚刚买来的冒着热气的番薯外皮剥去,吹了几下,递给慕灼华:“给。” 慕灼华接过看起来有些难看的番薯,轻咬了一小块,对君无渊说:“记得那时在山洞里,你烤的东西就是这个,这东西叫什么?看起来好难看,不过味道不错。” 君无渊浅笑道:“这是烤番薯。” 看着慕灼华优雅的吃着番薯,君无渊的嘴角不由得挑起一抹弧度,心中竟有些心疼。 初见时,她面带杀气,随手便结果了几十人的性命,却面不改色。那时她眼中的冷漠,和她看向他时眼中不断闪过的哀伤,都让他印象深刻。 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才会有那般令人心痛的眼神,和那与如今反差极大的嗜血一面? 她出现在他的世界,是个意外。 她于他来说,是个好似虚幻般的存在,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看到她开心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她确实是个真实存在的人。 也许某一天,她的离开,会如出现时一般突然。 慕灼华,虽心里做好了准备,可若哪一天真的再找不到你,我是否能淡然接受? 伸出手,小心擦去慕灼华嘴角些许残余的污渍。 慕灼华被君无渊亲昵的举动小小的惊了一下,抬眼见到他眼中的深情,更是一下子愣住了。 此时,他们都没有发现,一旁的角落中,赤心紧握着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郊外,草地,河流。 君无渊将慕灼华扶在一块相对光滑干净的石头上坐下:“这里风景如何?” 慕灼华点了点头,看着周围的景色:“这里虽然没有深山中那个地方那么美,但也是少有的美景。” 君无渊淡然一笑,苏城可不是到处都这么美,他才不会告诉她,这是他满苏城转才找到的地方。 “在这里应该比在客栈要好一些吧。你在这边坐一会,我先去练功了,有事的话,你就喊我,好吗?” 慕灼华点了点头,看着鸟儿在天空飞翔,树叶被风吹动,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心情无比舒畅。 君无渊走向旁边的林子里,选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将拳脚不停的击打在坚实的树干上面,眼神无比坚定,为了,保护身边的人。 慕灼华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惊讶:天呐,他竟是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修炼吗? 与人战斗,不仅需要攻击力,抗击能力也很重要。君无渊这种修炼方式,苦了肉身,却能两者兼得,而依君无渊轻功的卓越,以及周身气息推断,他至少已经达到筑基末期,甚至极有可能以及达到结丹期初期。区区凡人,短短二十年能修得如此境界,实属罕见,由此可见,他这般变态的修炼,实际上是十分管用的,只是这过程实在漫长又艰苦。 君无渊在树林中穿梭、跳跃,来去自如,速度极快。转眼已经过了几个时辰。而慕灼华亦是拿出冰心诀,开始悉心研读,参悟其中玄机。 这些日子以来,这冰心诀,她已经参透了三四成左右,只是不想,这薄薄的一本,看起来不过寥寥数字,细细读来却是充满玄机,让慕灼华充满了研读的兴趣。且每悟透一段,并按照悟出的口诀方式来修炼,皆能将内力提升不只一星半点儿。而最让她感到受用的,则是按照冰心诀之中悟出的方法,竟可以将浩天神弓化为无形,与己身融为一体,这么一来,倒是省了不少事。 只是不知为何,她明明感觉得到体内内力越加强劲,却一直感受不到有所修为,不过,这已经让之前连练气都练不成的慕灼华惊喜不已。 只是她虽能参透其中玄机,却仍旧不懂该怎样运用,目前为止,对冰心诀的运用,都还只限于用来压制墨焰。但因对冰心诀的参悟,让她十分肯定,这冰心诀的作用绝非仅此而已,尚需细细琢磨。 时过午后,君无渊停下动作,理了理衣衫,走向慕灼华,缓声道:“有没有肚子饿,或者口渴?” 慕灼华摇了摇头,收起冰心诀,见着一向白衣胜雪的君无渊为了修炼而换上的粗布衣衫,和衣衫上的斑斑血迹,不禁皱了皱眉:“你一直都是这样练功的吗?” 君无渊淡淡回道:“差不多。” 慕灼华疑惑:“差不多?” “嗯,你在这里,我不能走远,修炼的强度自然减轻了许多。”听了君无渊的话,慕灼华更加惊叹:感情这还是打了折扣的? “你为什么这么辛苦修炼?” 君无渊皱了皱眉:“妖魔当道,百姓苦不堪言,我只恨自己不能成为真正的修仙者,斩妖除魔。” 慕灼华闻言,目光有些暗淡。蓦然想起零星的记忆中,那追赶他们的人与他的一番对话:“你是魔,她为仙,仙魔之恋,天地不容!” “何为仙?何为魔?仙可恶,魔可善,仙魔共存于世间,难道生为魔身,就注定为世间所唾弃吗?” 记忆虽不完整,至少清楚的知道一件事:若那人真的是他君无渊,那么,他偏就是他如今痛恨的魔,想到这里,不禁叹道:“魔?其实,魔也有魔的无奈吧。只是为魔者的无奈,许是只有为魔者自己清楚。如果你自己便是魔,又是否还会这样说?” 君无渊一笑:“若我是魔,便要做魔尊,然后,命令众妖魔不许作恶!” 慕灼华闻言后,沉默良久,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心痛。 君无渊则是一声叹息。 其实他有时候真的希望自己是魔尊,若身为魔界至尊,一定可以保护所有他想保护的人,可惜,也不过是想想而已。 转眼十几天过去,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慕灼华的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段时间有君无渊的悉心照料,让她对君无渊还真是刮目相看,一个男孩子,心思也算是蛮细腻的。不过慢慢的,随着慕灼华伤势好转,也由被照料,变成了慕灼华来为君无渊擦汗递水,陪着他修炼。 看着慕灼华的伤渐渐好转,君无渊开心的同时不禁开始担忧。伤好,是否意味着到了她离开的时候? 入夜,客栈,慕灼华坐在屋内桌前,握着君无渊赠与她的那枚坠子,感受着那股暖流,上面好像还有君无渊的一些气息。 想起君无渊,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这从未有过的安宁与祥和,无一不让慕灼华感到心动,转而想起君无渊那一抹标志性的浅笑,慕灼华嘴角不禁浮现一抹笑容。 只是,片刻后,慕灼华的笑容瞬间转为凝重,快步走到窗前:妖气,好浓重的妖气! 第十七章:婚约 这气味,与那日渡灵蛇身上的妖气无异,而妖气能以这样的气势散发,看来渡灵蛇升了阶级。 上次的一战,渡灵蛇虽狡猾逃脱,但最少也该落得个重伤。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伤愈又升了阶级,看来,定是有高人相助。渡灵蛇乃冷血动物,不懂情义,不通人气,若是有人相助,那么此人,定是有什么特殊目的。 到底有着怎么样的目的,什么样的阴谋,竟要去养渡灵蛇这样的妖物?如果不趁早将其消灭,恐怕三界又要掀起一番不小的波澜。 想到这里,慕灼华关好房门,打开窗户一跃而出,在墨焰的帮助下,顺着妖气寻去。 到了妖气散发之地,慕灼华心中吃了一惊:赤府!!! 轻手轻脚的跳到屋顶,小心的走在瓦片上,偶尔停下,俯身细心的听着每个屋内的动静。 “重伤渡灵蛇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听到渡灵蛇三个字,慕灼华心中一惊,墨焰则是迅速结印,将慕灼华的气息收敛起来,免得被察觉。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动静,想来,也对我们没什么威胁,找不到便算了吧!” 这个声音,听来便是那赤虎的声音了,那刚刚那个声音又是谁呢? “不行,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马虎。那人与渡灵蛇交过手,且能使渡灵蛇重伤逃走,定非等闲之辈,此时想必也已经起了疑心。若是让那人查到我们的计划,到时破坏了主上的大事,谁能担待得起?” 慕灼华轻轻的揭开几块瓦片,透过缝隙向屋内看去。 这屋内说话的另一个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模样,头发却是灰白,头戴发冠,身穿道服,手持拂尘,看起来一派仙风道骨,身上却是散出一股浓重的魔气:“哼,况且若不是你看管渡灵蛇不周,怎会让渡灵蛇跑出去?此事若是泄露出去,你便是全责。” 赤虎见对方面色不对,立即退让道:“好好好,就依你,我派人接着找便是。对了,那个少年可符合你的要求?” “哼!那少年根骨平平,已经被我喂了渡灵蛇。找寻宿体是我分内的事,就不用大人你来操心了。你记得让主上及时带来我需要的东西便是。” “知道啦,你也省着点用,你也知道那个东西有多难得,若是大王起了疑心,那少年和渡灵蛇还没有养成,一切计划就都泡汤了。” “知道了!” 说完后,二人散去,慕灼华便也自屋顶跃下,准备回到客栈,一路上,却是满肚子的疑惑。 那个东西指的是什么?少年、大王、主上、渡灵蛇,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其下到底隐藏着多大的阴谋?主上是谁?大王,是指这月龄国的大王? 抱着一这肚子疑惑返回客栈,自窗口进了房间,却被桌前端坐的白衣身影吓了一跳。 “你去哪了?”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烛火点亮,却见君无渊端坐桌前,一脸严肃。 慕灼华尚未想好要如何回答,喃喃一声:“我……” 君无渊面无表情,淡淡问道:“去查渡灵蛇?” 慕灼华迟疑了片刻:“你怎么知道?” 君无渊道:“自那天遇到渡灵蛇,你就总是心事重重的,我就猜想是与渡灵蛇有关。” 皱了皱眉头,又道:“渡灵蛇究竟是怎么样可怕的东西?” 提起渡灵蛇,慕灼华面色略显凝重,道:“渡灵蛇,是一种以灵魂血肉为食的妖。它的品阶较简单,通俗点说,就是幼时、少时、成时、妖时。我们遇见它时,它只是幼时,短短时间,就已长至少时,要知道,渡灵蛇每升一阶,要吸食多少血肉灵魂。” 慕灼华闭眼顿了顿,似是为那些无辜的性命默哀,随后继续说道:“渡灵蛇擅长引魂、噬魂、还有将魂魄调换。养至成时,可敌万军,养至妖时,则具有毁天灭地之力。养渡灵蛇的人,一般都是有不可告人的巨大阴谋。书上记载,史上曾经出现过三次渡灵蛇,都是在成时之前便被消灭,却已经是让生灵涂炭,且仙界每次诛灭渡灵蛇都是损失惨重。” 君无渊闻言后,表情与慕灼华一般凝重:“若是这样,你岂不是送死?” 慕灼华道:“可它现在已经是少时,再不除掉,后果将不堪设想!” 君无渊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些许愤怒:“世上那么多修仙者,哪轮得到你去冒这个险?听着,不许去!” 慕灼华倔强的看着君无渊:“那么多修仙者,他们都无法知道这件事。若放着不管,待灾难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一切都来不及了!你放心,我会很小心,不会把你们牵扯进来。” 慕灼华说完,君无渊气愤的看了慕灼华一眼:“你觉得我是担心被牵连才会跟你说这些的吗?” 说完,转身摔门而去。 看着咣当关上的房门,慕灼华叹息:他也是为了我好,我语气是不是重了些? 次日一早,刚刚起床,便听到蓝心兴奋的声音:“无渊、无渊,快来看看,刚刚收到信,贺举和小小已经临近苏城,明天就要到了呢!” 君无渊听了蓝心的话,走出房门,接过信看了看,并没有觉得开心。看了眼刚刚走出房间的慕灼华,其实自己心中,是不希望小小来这里的吧。 慕灼华勉强微笑着跟蓝心打了声招呼,掩饰心中的黯然。 那个小小,就是他未过门的娘子吧! 心中有些莫名的酸楚,又说不出是为什么。也许,她早该离开的。 心情一下子失落许多,不经意间与君无渊对视,两人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 蓝心丝毫没有发觉气氛的变化,接着说道:“今天真是个开心的日子,慕姑娘,今天晚上我准备一些好菜,我们大吃一顿。” 慕灼华压下心中黯然,强作笑颜:“好啊蓝姨,您做的菜最好吃了!” 晚上,满满一桌丰盛的饭菜,慕灼华光是看着就已经兴奋不已。终于在蓝心端来最后的一盘菜之后宣布可以开动了,慕灼华拿起筷子欢喜的吃起来。 君无渊因小小要来之事心中郁闷了一天,此时看到慕灼华依旧很好的胃口,心中不爽,悄悄的白了她一眼。 吃的饱饱的,慕灼华、君无渊、阿三三个人在客栈后院的石台前围坐在一起闲聊。 阿三与君无渊聊了一些幼时趣事,君无渊不时的打趣阿三是个操心命。慕灼华在一旁看着,也感觉到二人之间从小一起长大的深重情谊:“阿三,我看你们的关系那么好,你好像不是他们家的伙计这么简单吧?” 阿三憨憨一笑:“是啊,我和少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是孤儿,如果没有蓝姨收养,也许,早该饿死了吧!” 慕灼华叹道:“世道混乱,蓝姨自己带着君无渊生活,已经很不容易,又收养了你,蓝姨真是个好人!” 君无渊接过话:“是啊!当年老家闹饥荒,饿死了很多人。为了生存,娘带着我离开家乡,路上碰见了正在沿路行乞的阿三。我们看见他的时候,他几乎饿晕了,娘就把我们仅剩的一个馒头分成两半,一半给了我,一半给了阿三,然后这家伙就一直死皮赖脸的跟着我们,赶都赶不走。” 慕灼华闻言,再生感叹:“自顾不暇,仍不失善心,当今世道,这种人不多了。” 阿三点着头:“是啊,不仅蓝姨哦,少爷也对我很好呢,一直把我当做亲兄弟一样对待。对我来说,能遇到蓝姨和少爷,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慕灼华挑了挑眉:“我怎么觉得他一直在欺负你?成天一副少爷架子,要你做这做那,亏你受得了他!” 君无渊皱眉瞪了慕灼华一眼,慕灼华毫不示弱的瞪回去,然后两个人同时哼了一声,又同时将头转向另一边。 阿三看着两人的举动和言语,心中担忧。一直跟在君无渊身边,对于君无渊的心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看着平时冷傲不羁、目空一切的君无渊这些天的表现,他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少爷啊,你可是早有婚约的人呢! 夜晚,慕灼华坐于窗口,看着漫天繁星,想着心事。 想起与君无渊这些天相处时的快乐,想起那淡蓝色坠子,心中一阵悸动。 此时,屋顶上的君无渊,也在望着天空发呆。 这些年如果没有贺举的帮助,蓝心在失去夫君的时候就会垮掉了。同样遭到饥荒,贺举家中也并不宽裕,却执意帮助他们,他虽对小小只有兄妹之情,却也只能应允婚事。 脑海浮现慕灼华清澈的眼眸、淡然的面容。 也许萍水相逢,最后只能天各一方。只是人一旦动了情,又要用多久的岁月去淡忘?一年?十年?还是一生? 一个窗口、一个屋顶,两人近在咫尺,却好似远在天边,只两人腰间的坠子,好似感应到他们的心事般,透出微弱的光芒。 第十八章:被擒 次日一早,前往赤府暗查了一夜的慕灼华走到客栈门口,刚想跃起从窗口回房,客栈的门却忽然打开了,君无渊快步走出来抓住慕灼华的手将她拉进门内:“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了一夜?” 慕灼华看着君无渊焦急气愤的表情,又看了看打开的门,担心被外面的人听见,想走过去关上,却被君无渊一把拉进怀里:“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担心你有事,担心再也见不到你!” 慕灼华被君无渊这一举动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君无渊,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君无渊抓着慕灼华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低沉道:“我很清醒!” 慕灼华尚未反应过来,君无渊又问:“你,又去查了?” “……” “你明知道有多危险,你敌得过他们吗?” 看着君无渊眼中的气愤,她坚定的说道:“我是没有把握,可我也不能眼看着灾难发展而无动于衷。” 君无渊听了,焦急更甚,强忍心中怒气:“可是我会担心,你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话!” 看着君无渊眼中的真诚,慕灼华的心微微一颤。君无渊紧紧盯着慕灼华,眼中的炽热,几乎要将她融化。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少女清灵的喊声:“无渊哥哥!” 两人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个看起来可爱清纯的少女向他们奔跑过来,到了近前,竟是一下扑到了君无渊怀中。 慕灼华慌忙躲闪开,少女搂着君无渊的脖子开心的说道:“无渊哥哥,小小好想你啊!” 看到怀里的小小,君无渊的表情与动作瞬间停滞,他转而看向面前正一脸惊讶看着他怀中少女的慕灼华。 小小发觉君无渊的异样,抬起头看着君无渊:“无渊哥哥,你怎么了,小小来了你不高兴吗?” 君无渊看了看小小,不知所措,然后又看向慕灼华。 顺着君无渊的眼光,小小转身看着身后呆呆站立的慕灼华,随即问道:“无渊哥哥,她是谁啊?” 君无渊迟疑着。 这个时候,该怎么说,怎样做,才能不伤及任何一个人? “我是这里的住客,客人而已。呃,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了。”慕灼华接话答道,随即迅速转身,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悲伤,这也许是逃避,可是,也只能逃避了。 君无渊呆滞的目光看着慕灼华离开却没有说话,未过门的娘子就在眼前,他却想要去在乎另一个女孩,不,他没有资格这么做。 饭桌之上,蓝心又是做了丰盛的饭菜,大家围坐在桌子四周,除了蓝心之外,各怀心事。 “小小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你父亲呢?” “哦,蓝姨,父亲他走得太慢了,我等不及就先来了,实在太想念无渊哥哥和蓝姨了。”小小说着,抓着旁边君无渊的手臂轻轻摇晃着。然后笑着看着君无渊俊美的面孔。 君无渊从坐到桌前,就一直看着坐在对面埋头吃饭的慕灼华,不发一言。 “无渊哥哥,你怎么了,你以前都是很喜欢小小的,这次我来,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开心呢?” 君无渊看着小小,微笑:“没有。” 小小眼中闪过一丝质疑,随即笑着继续缠着君无渊。 吃过饭,小小找到在厨房忙碌的阿三:“阿三,你在忙什么,我来帮你。” 阿三对小小的行为有些诧异:“不用了贺小姐,我自己来吧。你有事找我吗?” “不是啊,好久不见了想找你聊聊天嘛。” 阿三心中奇怪:小小平时不是很看不起我的吗?总觉得我是被捡来的,是下人,现在怎么会来找我聊天? 口中却道:“哦,是这样啊。” 小小顿了顿,凑到阿三身边问道:“嗯。对了,那个慕灼华,她说自己是这里的住客,一个住客,怎么跟我们坐在一起吃饭呢?” 阿三心想:就知道不是聊天那么简单。随即回道:“哦,慕姑娘帮了我们一些忙,所以蓝姨为了感谢她,就叫她每天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哦,是这样啊。”小小微笑着点了点头。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充满质疑:一定不是这么简单。昨日接到那封信件,要我速速赶来,本来不知道是谁,为什么会去送那样一封信,可进门的时候看着无渊哥哥跟她那么亲密的站在一起,还有无渊哥哥反常的表情,分明是在意那个慕灼华。不行,我绝不能让她抢走无渊哥哥。 回到房间,靠在关闭的门上,慕灼华想起君无渊,想起小小:他们是名副其实的一对,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缓步走进房间,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烤番薯,轻轻拿起,眼神瞬间有些失神:何必呢?何必,要互相折磨。 次日,房间,慕灼华收拾好一切,君无渊站在一旁:“真的要走吗?” “恩,我的伤已经好了,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君无渊神情黯然,心想: 傻瓜,我不是担心你的伤,只是不想让你走,因为这一走,也许便是再也不见。 慕灼华从怀中拿出一把精致的短剑递给君无渊道:“这个送你。昨天在街上看到的,觉得蛮精致,就买了下来。当做是感谢你和蓝姨这段时间的照料吧!” 君无渊接过短剑,握在手中,突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心中很想挽留,可是这挽留,却是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咣”,忽然传来的声音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忙循着声音走出房间看过去。 只见门口处,几名大汉和刘管家气势汹汹的闯进客栈,手中还抓着小小:“小妮子,你给我出来,不要浪费我的力气将这里砸烂!” 来者,正是赤虎家一众人。 蓝姨忙走过去招呼着:“刘大管家,这是要找谁啊?我家小小做了什么错事吗?” “她没犯错,还有大功呢!住在你们家那个会法术的小妮子呢,她在哪里?” 闻见此言,君无渊忙将慕灼华推进房间关上门,跑向门口处,对着刘管家说道:“刘管家,你是不是弄错了?哪里有这样的住客住进我家客栈?” 刘管家半信半疑,指着小小说道:“不是吧,这个小姑娘告诉我,你们家客栈住着一个懂法术的人,你却说没有?” 慕灼华躲在房内靠着门听着外面的谈话,本准备从窗口逃走,打开窗发现外面还有很多赤府的人。想着若君无渊能骗过那个管家就再好不过了。 “刘管家,以赤府的实力,我们店里若真是有这样的人,我们必定会立马交出来,您想想,上次我在您手里吃了多少苦头?现在,我哪有那个胆子敢骗您呢?” 刘管家细细思考了下,点了点头:“你小子,嘴上是学乖了,可是看来这苦头还是没吃够啊?” 说着,做了一个手势,身后抓着小小的人,将手中刀刃架在小小的脖颈处:“小妮子,我知道你有法术在身,我等想抓你是有些难度,但你最好赶快给我滚出来,否则,我便杀了这丫头!” 君无渊心中一紧,这,这可怎么是好? 蓝心焦急道:“刘大管家,你不是刚刚还说小小有功,怎么这会就动起刀子来了?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哼,今天我如果抓不到那丫头,这个丫头就要死在这里!” 屋内的慕灼华紧握双拳,看着明晃晃的刀,看着蓝心等人惊惧的表情,推开门,跃至楼下堂内:“放了她吧!我跟你走便是。” 第十九章:长剑寒萧倾月夜 君无渊上前拉住慕灼华,一脸严肃:“不可以!” 慕灼华一笑,挣脱君无渊的手:“好好待她!” 刘管家身后几个人立即上前,手持一副看起来有些特殊的绳索绑住慕灼华的双手,慕灼华见状一怔:竟是捆仙索! 本想着待小小脱险,便设法逃离,如此一来,却是她棋差一着。这捆仙索乃是仙界用来对付罪仙的法器,其上带有特殊封印之力,可压制被使用者的仙法,且世间罕有。看来那妖道,果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无奈,只得任由刘管家等人将自己带离客栈。 临走,刘管家对君无渊厉声道:“今天就饶了你,若再敢犯我赤府,休怪我不客气!” 看着慕灼华被赤府的人带离,走远,君无渊看向一旁有些呆愣住的小小,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怒火:“你做了什么?” 小小显然被方才阵势吓坏了,现下又被君无渊这么一吼,浑身都在发抖。蓝心赶紧上前抱着小小安抚道:“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君无渊看到小小这般模样也是一阵心疼,却难抵对慕灼华的担忧。慕灼华此去,赤虎会不会杀了她? 赤府大堂,刘管家拱手对着堂上端坐的赤虎道:“大人,百里沙已经确认,那个与渡灵蛇交手的人正是这个慕灼华。” 赤虎得意的一笑:“好,干得好!还多亏了街上那个小姑娘,不然还真不知道她竟就住在君无渊家的客栈里。此事刘管家你功不可没。” 刘管家开心的合不拢嘴:“那,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处置那个妮子?” 赤虎眉头紧皱:“渡灵蛇升阶在即,此女那日与渡灵蛇对战之时已经现出不凡体魄,若能在渡灵蛇升阶之时将她喂食给渡灵蛇,渡灵蛇的修为定会大大提高。有百里沙的捆仙索,想必她也跑不了,就将她先行关押吧。主上派来查看渡灵蛇现状的人,很快就会到,还是先招待此人为首要。” “是!” 这时,门外走进一名家丁:“大人,萧之夜大人到了。” 赤虎马上起身:“刚刚说起,他便到了!快,随我出门迎接!” 赤府大门打开,门口列队站立着衣着整洁的家丁,赤虎一脸微笑的看着向着这边骑马走来的三人,目光停在为首的男子身上。 此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年纪,面容冷峻,目光清冽。身穿一袭黑衣,手握长剑,黑色长发高高束起,显得精神抖擞,干净利落。另外两人各自伴于萧之夜左右身侧,相貌英俊,气质亦是不凡,但比起他萧之夜,则要逊色许多。 行至赤府门前,萧之夜率先下马,走向赤虎,抱拳道:“赤虎大人,近来可好?” 这一声问好,语气虽是客气,一脸冷意却并未有所改变。 “哦,当然!萧之夜大人,真是许久不见了呀!想必这两位便是传说中的风中踏雁_易如风,和千面郎君_洛楚阳吧?”赤虎指着萧之夜的两位护卫问道。 萧之夜点头说道:“正是。” 说完,对赤虎引荐身侧那名朝气蓬勃一脸阳光笑容的男子:“这位是易如风。” 又指着另一名笑容和熙气质如沐春风的男子说:“这位是洛楚阳。” 赤虎眼中满是欣赏,连连称赞:“哦!三位年纪轻轻,却都是战功卓越。萧之夜大人,听说你最近又帮主上解决了不少棘手之事,小小年纪就能有此作为,真是英雄多出少年辈啊!” 萧之夜拱手道:“大人过誉。” 赤虎笑了笑:“哪里哪里,快请进吧,我已经派人准备好了酒菜,为三位大人接风洗尘,请。” 另一边,慕灼华双手依然被捆仙索所缚,想到自己当下竟与凡人无异,只能任人宰割,慕灼华直恨自己太过大意。 一路被押解着去往牢房,路上听得府内粉裙侍女议论声嘈杂,不由得皱了皱眉。而不经意间,也是入耳许多。这些人议论的,皆是要来赤府做客的贵客:“哎,听说那个萧之夜大人才二十岁,便已经是护国将军的左膀右臂了!” “是啊,听说他不仅在战场上英姿飒爽,杀敌勇猛,面貌还很英俊呢!” “不知道老爷会安排谁来照顾他这几日的饮食起居呢?” “如果是我就好了!” “别臭美了!” “如果他能看中我就好了!” “听说老爷可是重金找来了苏城最有名气的三大花魁来任他挑选,怎么会选上你?” 慕灼华无奈的撇了撇嘴,心想:不就是面貌英俊,还略有些本事吗?再怎样说,跟赤虎一条路的人,想必便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不是好人,再优秀又怎样? “啊,那个就是萧之夜大人吗?真的好英俊啊!” “啊!在哪里?让我看一眼!” “若能被他看上,那真是幸福死了!” 一路上全是议论这个人的声音,听得慕灼华心烦,却是在不经意间顺着侍女的目光看了过去。 萧之夜与赤虎并肩而行,听着周遭的议论,也是有些心烦,赤虎发觉,一个眼神给刘管家,刘管家心领神会,大喊道:“都给我静一静,没看到有贵客到吗?” 话一出口,马上便是鸦雀无声。萧之夜还是那副冷峻的模样,只是,在眼角余光一扫而过的瞬间,好似看到一抹不一样的眼神,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相隔一汪荷塘的另一个长廊中,被绑住双手的慕灼华,虽被押解着,却不见狼狈之色。面容干净,气质清冷,仿若不染俗世尘埃。 四目相对那一刻,萧之夜竟有些出了神。 对面那双眼眸,如同可以净化世间所有邪恶一般清亮透澈,足矣让人沉迷其中却不自知。只是那双清亮透澈的眸子,此时却是如此不削的看着他。 看着慕灼华这样的眼神,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看着他。 而看到慕灼华随意移开的目光,他又有些说不出的郁闷:呵,竟被无视了,有趣! 嘴角缓缓浮现一抹邪气的弧度,让那些侍女们直想尖叫却只能憋红了脸捂着嘴。 洛楚阳与易如风对视了一眼,显然都看到了那一抹邪笑,当下只觉一阵头皮发麻,窃窃私语道:“唉,看见没有?” “嗯,这家伙竟然笑了!” “没错,还是对着一个女子笑,稀奇稀奇!” “这是有事要发生啊!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是啊!这家伙露出这个表情,准没好事。” “这下有好戏看了!” 说完,顿时感觉浑身一阵凉意,二人干咳了几声,无视萧之夜方才看过来的足以杀人的目光。 萧之夜收起嘴角的弧度问赤虎道:“大人,这女子,是何人?” 赤虎也有些惊异于萧之夜的一反常态,一时间竟略显茫然:“哦,她偷偷摸摸的来我家,结果被抓了,估计是盗窃未遂吧!家丁正在审问。” 萧之夜的表情回到原来的冷峻,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看到萧之夜转眼变化的神情,赤虎不禁心中暗道:这少年,心中所想竟是丝毫看不透,真是个不简单的家伙。 慕灼华被关进黑暗的牢房,看着手上的捆仙索,无奈的叹了口气:“哎,赤府层层守卫,囚禁于此,法术又被封印,要怎么脱身呢?” 现在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强行冲破这捆仙索的封印,这对墨焰来说并非不可行,只是若那样做,破封之后功体可能会被封印反噬,到时虽然能在短时间之内使出法术,但有那个百里沙在,想来跑不了多远就会再被擒住。想到这里,此法只得作罢。 临近傍晚,牢门一阵响动,几个人走进来,二话不说架起慕灼华便向外走去。 慕灼华惊诧道:“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看到那几人富有意味的表情,慕灼华心中一股不详的预感…… 第二十章:突生变故 不理会慕灼华的疑问,那几人径直将慕灼华带到了百里沙面前,未等慕灼华反应,却见百里沙手中拂尘一扬,那捆住慕灼华的捆仙索竟是化作光华,自慕灼华皮肉渗入体内。 蓦然,一股强大的封印之力在浑身经脉蔓延,慕灼华只觉经脉如爆裂般剧痛,痛得她竟是躺倒在地蜷缩起来。然事情并未就此结束,慕灼华惊异的发觉,那捆仙索的封印之力竟是在束缚她的全部经脉之后,又迅速包裹了她的魂元,而就在这层包裹形成了完整的封印之后,慕灼华身体的疼痛逐渐减轻,直至一切恢复如常。 疼痛消退,慕灼华起身对着百里沙怒目而视:“你,究竟是什么人?” 百里沙却是不理,只一个手势示意下人将慕灼华带走。 现下的慕灼华,刚刚经过筋骨的剧痛,比起之前双手被束缚之时,更加的柔弱无力,只得任由那几人拖着她,丢进一个豪华整洁的厢房内。 那几人在将她推进房内之后便转身离开,将房门紧闭。慕灼华皱了皱眉,打量起整个厢房。 紫檀木的圆桌、圆凳,精致的地毯与摆设,晶莹剔透的珠帘,轻薄的床幔,镂空雕饰的床榻,看这房间的精心布置,分明是招待贵客用的。 既然是招待贵客用的,将她带到这里,又是何意? 满心疑惑,思虑间来回踱步,却是一点没有头绪。 天渐渐暗下,屋门打开,两名壮汉将一个装满水的浴桶抬进屋内,随即几名侍女走进,探了探水温,又撒进许多花瓣,随即离开。 慕灼华看着他们做着这一切,心中更加疑惑:这这这,究竟是为何? 这时,门口传来几人的脚步声以及谈话: “萧之夜大人早些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了!” “嗯,大人费心了!” 听着二人谈话时带出的那句称呼,慕灼华全身一个激灵:难道是……那个所谓贵客? 这,难道是要她…… 不会吧?不是有三大花魁侍奉他吗? 思绪快速流转,当下已经来不及思虑许多。她清楚,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与之对抗,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 听着脚步声,开门声,慕灼华顿了顿,见着一边半开的窗户,来不及多想,搬过身旁的凳子便爬了上去,打开窗户。而就在她准备自窗口纵身跃出时,却忽的感觉到气氛之中的冷冽。回转过头,看到那一脸冷漠的萧之夜正双手环胸,饶有意味的看着她。 慕灼华当下这形象,倒是与初见时的一幕差别甚大。 在萧之夜的注视下,慕灼华深知逃脱无望,发觉自己现下这姿势实在有些难看,只得干咳了一声,自凳子上跳下,一脸戒备的看着萧之夜。 萧之夜仍旧一脸冷冽,转身坐在圆桌前,将手中长剑放在桌上,倒茶,饮茶,随后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见着慕灼华迟迟没有回应,萧之夜忽然站起身,慕灼华见状,又是后退了几步,直到靠在墙壁上。 看了眼慕灼华那满是戒备的神情,萧之夜无趣的笑笑,走到木盆前,解开腰封,脱下外套。 慕灼华忙转过身去,捂住眼睛:“你怎么可以这样随意,竟在女子面前脱衣?” 萧之夜无视慕灼华的质问,待衣衫尽除,自顾自在浴桶中坐下,露出半截健硕的胸膛。 慕灼华便是一直这样捂着眼站在墙壁前,半晌,才闻见萧之夜冷声道:“过来,为我捏下肩。” 慕灼华又羞又恼:“你,你当我是什么人?”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赤虎将你安排在我房内,其用意你也该清楚。如此,即便你并非甘愿,也该知道若是得罪了我,该有怎样的下场。” 平淡的语气,似是提醒,又似威胁。慕灼华显然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我非他赤府之人,也不是他赤虎使唤得起。虽没想过在这赤府遇难,但若是因此被处置,我也认了。” 声音不大,却句句铿锵。萧之夜微微皱眉:这女子看起来柔弱,竟是如此烈性。 旋即道:“那,你想活着离开这里吗?” 慕灼华柳眉一簇:“此话何意?” 萧之夜道:“虽然他们说的我并未全信,但你即得罪了赤虎,想要活着出去,恐怕无望。若你这几日一切供我差遣,我定保你平安走出这赤府,如何?” 显然,慕灼华对走出赤府这件事很是在乎,可要供他差遣,这…… “那要看你,都差我做些什么!” “过来,为我捏下肩。” 慕灼华咬了咬牙,算了,先应了他,若他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以死相拼便是。 犹豫的脚步走过去,伸出手放在他肩上,眼睛看向另一边,面颊泛起红晕。 这一世,还从来没有与男子有过这样的肌肤接触,慕灼华的手指轻轻在萧之夜肩上按揉,面露尴尬。 “用点力。”这男子的声音冷的令人生厌,同样清冷,君无渊却是要好上许多。无奈当下连安危都要受人把控,慕灼华只得依言缓缓用力。 萧之夜看到慕灼华这样听话,心中倒是有一些失望。 若是换了其他侍女,被安排侍奉他萧之夜,当是乐不可支,这丫头,却几次三番想逃。 现下看来也不过如此,并无太多特殊。 慕灼华的面色越发红润,实在无法忍受这尴尬的气氛:“喂,好了没有?” 听了慕灼华这好似有些厌烦的语气,萧之夜刚刚淡下的兴趣再次被勾起:“怎么,这就乏了?” 无奈,慕灼华只好继续手上的动作。 对此,萧之夜略感欣慰,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慕灼华不削冷哼:“不知,但知你与赤虎关系定当不一般,如此一来,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闻言,萧之夜面色忽得一变:“你很喜欢说实话是吗?有胆识!” 很好,她成功的戳到萧之夜的痛处。 好人?这个词,确实距离萧之夜太过遥远。可人生即不在自己掌握,他别无选择。 这句话说完,萧之夜猛地抓住慕灼华,只听见慕灼华一声惊叫,竟被萧之夜拉向浴桶之内。 挣扎着坐起,让头部露出水面,双手将脸上的水擦去,睁开眼睛,待见到近在咫尺的男子胸膛,又是一声尖叫,迅速捂住双眼。 片刻,她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缓过神来,睁开眼睛,看向坐在面前的男子赤着的上身。 此人年龄不过二十岁左右,身上累累伤疤竟如蜘蛛网一般密布,触目惊心! 只见过君无渊用近乎自虐的方式修炼身体,但他有异于常人的恢复力,皮肉伤于他来说自然算不得问题。而面前这男子,倒是真真的让慕灼华震撼了。 萧之夜伸出手捏着慕灼华精致的下巴,一双桃花眼紧盯着她的眼睛:“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个好人,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大多是无辜的性命。这辈子,我注定要做这样一个恶人!” 随即,冷峻的面庞缓缓接近慕灼华:“怕吗?” 慕灼华将头扭到一旁,冷哼道:“没有人生下来就注定作恶,只有一辈子都想做恶人的人。” 萧之夜闻言后怔了片刻,随即忽然站起。慕灼华又是一声惊叫,紧紧捂住双眼。待她睁开,萧之夜已穿上贴身衣物,上衣半敞,隐约露出结实的布满疤痕的胸膛。 慕灼华从水中爬出,夏季的轻薄衣衫因浸过水而贴在身上,虽显狼狈,却让人见之不禁想入非非。 萧之夜看了她一眼,随手将自己包裹中的衣物拿出一件丢过去:“去换上吧。” 慕灼华接过衣服,虽是不愿,但这湿衣服穿在身上总归不妥,便缓步走到屏风后,迟疑着褪下衣衫。 萧之夜坐在桌前抿了口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屏风,却见屏风之后纤细的柔美身姿若隐若现,让萧之夜的心神一阵悸动,下身也渐渐有些发热。 第二十一章:共处一室 穿上萧之夜宽大的衣衫,走到屏风之外,瞬间发觉萧之夜目光之中的火热,慕灼华一阵羞怒,只恨自己实力被封,无法有所动作。 见着慕灼华走出,萧之夜道了声:“过来。” 慕灼华站在原地,没有按照他的话去做,萧之夜无奈,放下茶杯,起身走到慕灼华身前,一把拉过她丢到床上。任慕灼华奋力挣扎,也只是片刻,便被他压在身下。 此时,二人皆是感到了心脏的加速跳动。眼见萧之夜身体压下,靠得越来越近,焦急的慕灼华一阵慌乱,想将他推开,双手却被他轻易扣住。 萧之夜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将慕灼华的手放在自己胸膛,脸庞靠近慕灼华那张因羞怒而涨红的脸,说道:“你应该知道,现在,你没有别的选择!” 闻言,只见慕灼华眼中瞬间杀气毕露:“现在,我是没有别的选择,可如果你真的对我做出那种事,就一定记得杀了我,不然,我迟早让你,以命相抵!” 将最后四个字咬牙切齿的说出,那凌人的气势让萧之夜的眉头一紧,对慕灼华的兴趣更是多了几分:“以命相抵?你当我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吗?” 可当萧之夜再次附身,目光对上慕灼华那双清澈的眸子时,眼中原本的火热竟如同被瞬间浇熄,心跳亦是悄悄慢了半拍。 那双漆黑的眼眸,倔强决绝,且纯净如水,只一瞬间,也足矣让他陷进其中,无法自拔。 看着慕灼华的双眼,想想手上沾满的鲜血。 即便他是个切切实实的恶魔,面前女子这般美好,他萧之夜,真的要亲手毁掉吗? 邪念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萧之夜自嘲的笑了笑,站起身。 慕灼华立即起身,闪至一旁。 随即,却见萧之夜躺到床上放下床幔,好似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熄灯。” 慕灼华连忙去将烛火熄灭,随即走到桌前坐下。许久,见萧之夜果真不再有所动作,才终于放下心来,只是心中仍有一丝后怕。 她知道她的那些言语于萧之夜来说丝毫不起震慑作用,萧之夜完全可以强行做些什么,但是他没有。她更知道,萧之夜这样的人,对她让步,是她多大的幸运。如果这几日萧之夜可以不对自己……那就算让她受再多的苦和委屈,她也该谢天谢地了。 赤府另一个房间内,赤虎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赤心:“你为什么要安排那个丫头去萧之夜的房间?” 赤心得意道:“爹,是你想得不够周全。他萧之夜性子高傲清冷,年轻有为,且相貌堂堂、玉树临风,你找几个风尘女子侍奉他,你觉得是萧之夜比较占便宜,还是那几名花魁?” 赤虎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他与父亲您平时接触的达官显贵不可相对而论,他的喜好跟那些人是不会一样的。” 听了赤心的话,赤虎点了点头:“嗯,有道理,这么说来是我想得不够周全,可那女子又怎会乖乖听话呢?” 赤心笑道:“她如今法力被封,还有什么本事抗衡?聪明的,就一定是顺从,看她也不像是蠢人,所以一切便顺理成章。” “哈哈哈哈,我的好女儿,如今能为为父分忧了,当真是长大了,好!哈哈哈哈哈哈!”赤虎开心的大笑起来,一旁的赤心眼中却是闪过一抹阴冷:慕灼华,不要怪我,是你先将我的生活毁的一塌糊涂,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次日,坐在圆桌前熟睡的慕灼华缓缓睁开眼,刺眼的阳光照进屋内,照得慕灼华眼睛极不适应,不得不伸手遮挡。阳光中,依旧穿着贴身衣物的萧之夜,正安静的坐在对面喝茶。 “醒了?为我更衣。”萧之夜冷冽的声音传进耳中。慕灼华起身,走过去拿过衣物,为萧之夜穿衣,动作却是有些笨拙。 这也怪不得她,为男子穿衣,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回。况且前夜这男子还差点对她做出那种事,让她无法淡然面对。 见着这情况,萧之夜也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我自己来吧!” 外面响起敲门声,一位侍女端着水盆毛巾走进来,放在桌上,之后看着萧之夜,站立在原地,好像在等待他发出指令。 只是她满怀期待等到的,却是冷冷的一句:“出去。” 侍女满脸失落的看了眼慕灼华,随即走出房间,关上门。 萧之夜挽起袖子,伸手去拿毛巾,慕灼华弱弱的问道:“呃……不需要我来吗?” 萧之夜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知道自己实在不懂得照顾别人,慕灼华低下头。待梳洗完毕,萧之夜看了看慕灼华,宽大的衣衫勉强的穿在纤细的身上,头发也因前一晚的事情显得很是蓬乱,又是叹了口气:“自己梳洗一下,待会跟我出去。” 赤府大院,一些侍女的谈论大会再次展开:“你说什么,那个丫头穿着萧之夜大人的衣服?那他们两个昨晚真的……” “是啊,一定是这样,你想啊,他们两人独处了一夜,怎会不发生那种事?” “哎,如果换成是我,萧之夜大人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是啊,那个丫头真是幸运啊,竟然被萧之夜大人看上了。” “别想得那么简单,一个女孩子经历了这种事情,过几日萧之夜大人走了,还有人会要她吗?等待她的是什么还不知道呢!” “是啊,她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别说了,他们来了!” 一路上依稀听到那些人的谈论,慕灼华无奈轻叹。 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是被这样谈论,真心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特别是萧之夜身边那洛楚阳与易如风,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让她尴尬不已,直想寻个地缝钻进去。 随着萧之夜一起与赤虎打了招呼,用了早餐,终于应付完了一切,一行人,便只剩下萧之夜和楚阳如风,还有慕灼华。 一向讨厌应酬的萧之夜暗暗松了口气,拉起慕灼华的手:“走吧!” 如风捂着嘴忍不住偷笑,对楚阳说:“哎,看到了没有?” 楚阳微微一笑:“嗯,有趣!” 萧之夜轻咳了一声:“你们在谈什么?” 如风并未回答萧之夜,而是吹了声口哨对慕灼华说道:“我们家萧少,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有这般亲昵的举动哦!” 慕灼华被萧之夜拉住了手还没有缓过神来,又听到这一席话,刚想将手自萧之夜掌心抽出,萧之夜的手却更紧了紧:“你们不是总嫌我不懂风情,现在又来调侃。是嫌这几日太清闲?不然,趁着无事可做,与我切磋切磋?” 面前二人面色猛地一僵,如风忙摆了摆手:“不不不!啊,那个,我就不打扰你与美人闲叙了,走了啊,拜拜!” 说完,瞬间没了踪影。这如风,真是人如其名。 楚阳则是笑了笑,拍了拍萧之夜的肩:“不打扰你难得的雅兴,这苏城景色怡人,街道繁华热闹,我也该到处逛逛,走了!” 待二人离开,萧之夜亦是拉着慕灼华走出了赤府。 热闹的集市,过往众人的目光皆聚集在某处男子身上,紧接着,便是尽数躲闪开来,下意识的与此人保持着不小的距离。 也难怪众人如此。萧之夜自小便承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残酷的培养和训练,如今身负无数条人命,加之身份的特殊,导致身上戾气过于浓重。加之那黑衣长剑,以及面上的冷冽,让人望之便感到杀气笼罩,无比压抑,自是令人避而远之。 慕灼华发觉众人这一反应,也只能无奈叹息。转而看向身旁这无需施法便自带结界之人,问道:“喂,你要带我去哪儿?” 第二十二章:妖魔横行 道消魔长 与其说是萧之夜牵着慕灼华,不如说是拖着慕灼华在走,由于身高的差距,萧之夜每迈出一步都是不小的距离,慕灼华跟的着实有些吃力。 路上,又听得一阵议论纷纷。 “此人拉着的那位姑娘,不是前几日君无渊身边那姑娘吗?” “是啊,听说这姑娘得罪了赤虎,被赤府抓去了。” “那这男子定是昨日赤虎大张旗鼓招待的贵客了,没想到传言一点不假,这战功赫赫能力不凡的人果然年纪轻轻、气宇不凡,当真让人惊叹啊!” “赤府果然有背景,连卫将军的副将都亲自来了,看来与卫将军的关系真是不一般啊!” 闻见这些谈论,萧之夜却是仿若未闻,一路不语,也不看周围的摊铺。慕灼华只感觉气氛有些奇怪,很不自在,又想不出是为什么。 前方不远处,路人忽然纷纷躲闪,紧接着,一个醉醺醺略显瘦削的中年男子,拉着一个衣衫褴褛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女童走在街上,女童因为太小,那男子走得又太快,她的脚步完全跟不上,最后干脆是在地上被拖行,身上很快便被地面擦伤。 中年男子骂骂咧咧道:“哼,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跑啊?这次看你还敢不敢!” 女童的裤子和鞋上已经渗出血迹,中年男子完全不顾及,仍然骂骂咧咧的向前快速走着。 街上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那中年男子和女童,纷纷摇头叹息:“哎,可怜的孩子!” 那中年男子拖着女童从慕灼华身边走过,慕灼华见了,心中有些疑惑,有些心疼。这女童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而萧之夜,则如平常一般漠然,好像眼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慕灼华忍不住想追上去询问,被萧之夜一把拉回:“去哪儿?” 慕灼华皱着眉,语气略显焦急:“你没有看见吗?那个孩子好可怜!” 可萧之夜依旧是面无表情:“那种事,与你我何干?” “若是不管不问,那孩子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苦!” “那又怎样,这世间苦难之人众多,你管得过来吗?” “管不过来也要管!” “你莫要多管闲事了。” 看不惯萧之夜的冷漠,慕灼华干脆挣脱萧之夜的手:“苦难之人那么多,若是你不管、他不管、我也不管,只能让苦难蔓延。你不想管,就在边上看着好了,不要拉着我跟你一起冷血!” 说完,转身向着男子渐远的方向追去。萧之夜听了慕灼华的话,心中升起一抹寒意。 冷血?是啊,特殊的身份,特殊的生存环境,特殊的经历,他怎么可能不冷血? 转而想起慕灼华的善良单纯,心中竟是生出一番感慨:比起慕灼华,冷血的我,是否显得有些不堪?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萧之夜自己都觉得稀奇。 他萧之夜向来独断专行,他的决定从来没有人会否定,可现在,不仅被一名女子违抗,而且他自己竟然也觉得自己有错。 自嘲的一笑,随即转身跟着慕灼华的脚步追去。赶到时,见着慕灼华正站在一间旧屋门前,抬手敲门:“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房门打开,中年男子的头从门内伸出:“姑娘,有什么事?” 慕灼华拱手道:“对不起,刚刚在街上看见你拉着那个孩子,我就跟来了。无意打扰,只是觉得你这样对她,她太可怜了,可不可以……” 没等慕灼华说完,中年男子便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不是我,她早死在街上了,她要感激我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滚!” 咣! 门重重的关上,震得旧屋屋顶的灰土“唰”的落下,撒了慕灼华一头一脸。 萧之夜站在距离慕灼华不远的一个拐角处。见着慕灼华被拒,却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便颇有兴致看着,并未上前。 慕灼华甩了甩头上脸上的灰土,整理完毕,伸手又去敲响了门。敲了许久,中年男子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打开门:“你想怎么样,想挨打吗?” 慕灼华又是拱了拱手:“对不起,我知道我有些唐突,可是,如果你不能对她好,又为什么要带她回来呢?既然已经将她带回家,就对她好一点吧!她还那么小……” 中年男子气愤得指着慕灼华的鼻子骂道:“MD,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没有人管教吗?别人家的事情要你多管闲事!赶紧滚,别逼我动手!” 又是重重的关上门,但在灰土再次落下之前,慕灼华迅速闪开,萧之夜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笑:这女子,有趣。 待灰土落下,慕灼华又走向前,抬手准备敲门,门却忽然打开了,随即响起男子怒喝声:“我说让你滚没听见吗?” “请你说话注意一点,我只是出于善意想提醒你,就算她是你救回来的,她也是个人、是条生命,如果她知道要被这样对待,恐怕宁愿死也不愿被你带回家!” 那男子听了,撸起袖子,挥起拳头,向着慕灼华精致的脸颊挥去:“臭丫头,找死!” 慕灼华没想到男子会忽然真的动起手,失神间来不及闪避,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准备经受这一拳,可过了一会,还是没有感觉到疼,慕灼华睁开眼,面前几寸的距离,男子的拳头,被一个白皙纤长的手掌挡住了攻势。 顺着手掌望过去,那人竟是被她视为冷血的萧之夜。 只见萧之夜手掌轻轻一握,将男子拳头禁锢于掌中,随即轻轻扭转,男子便已经疼的整个脸都变了形,连连求饶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慕灼华惊喜的看着萧之夜道:“你……” 却见萧之夜冷声道:“我萧之夜的人,岂容他人妄动。” 慕灼华对着萧之夜感激的笑了笑,随即跑进屋内,扫视一圈,终于在屋内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女童。连忙跑过去,扶起女童埋在双腿间的脸:“你怎么样?都哪里有受伤?” 女童看着慕灼华,目光呆滞无神,不发一语。慕灼华叹气,心道:看来是被这男子吓到了,如果再这样下去,这孩子的下场真是不敢想象。 扶着女童走出门去,萧之夜已经将那男子丢到一旁。只见他扔下一锭银两,冷声道:“这孩子,我买了。” 然后淡淡看了慕灼华一眼,道:“回去!” 转身向着赤府走去,一路上,萧之夜心中不住的自嘲自问:我怎么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赤府,慕灼华为那女童沐浴,然后为她换上方才求萧之夜找来的赤府侍女的衣服。 收拾整洁了,看着女童稚嫩的面容,慕灼华欣慰的一笑。 萧之夜让外面的侍女拿来饭菜,送到女童面前:“吃吧!” 而那一直不曾有一丝反应的女童,听见此言,竟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看了萧之夜片刻,然后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吃饱了,女童看了看慕灼华和萧之夜,双眼含泪,随即双膝跪地给他们两人磕了几个头:“恩人,羊羊叩谢两位恩人出手搭救!” 慕灼华忙走上前扶起她:“快起来,你叫羊羊是吗?你的父母呢?你怎么会落到这种人手中?” 羊羊的眼中溢出泪水,哽咽道:“姐姐,我的父母和弟弟皆被妖魔所杀,我独自一人死里逃生,流落到这里来,差点饿死在街上。那个人给了我一个馒头,便把我带回家,说是要我做他老婆。若不是姐姐救我,我已经准备自我了断,免得被那男子侮辱,生不如死!” 慕灼华摇头感叹:“你还这么小,那男子竟要你做他老婆?” 萧之夜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道:“这个妖魔横行、官员鱼肉、恶霸称雄的世道,像她这般遭遇的人数不胜数,甚至更苦的也比比皆是,你怎会感到如此稀奇?” 慕灼华看着萧之夜,有些惊讶,难道真如萧之夜所说?这个世界被魔界搅得,这么混乱吗? 这时,房门被推开:“萧少,我听说你又带回一个女的,你还真是开窍了啊!” 第二十三章:春风拂面笑盎然 萧之夜看也没看来者,轻轻的放下茶杯道:“怎的不敲门就进来了?” 如风微笑:“大白天的,你难道还怕我撞见你的好事不成?那个女人在哪里,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能让你主动带回房间?” 如风走进屋内,看到慕灼华身边的羊羊,脚步竟是顿住了,笑容停在脸上,那神情,好像一只饿狼遇见了猎物一般。 羊羊见到如风的眼神,下意识的躲到慕灼华身后,不敢言语。萧之夜见如风许久没有声响,再看了看如风那恨不得吃掉羊羊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想道:这个花花公子! 不过,他当时一时兴起带这孩子回来,刚刚还真是烦恼该怎么安置她比较好,总不能让羊羊一直待在自己身边,他可不想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若如风喜欢,不如交给他照顾,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萧之夜便对如风说道:“这女孩叫羊羊。你若喜欢,今后就让她跟着你吧。” 如风一脸的难以置信:“萧少,真的吗?我可以带她走?” 萧之夜道:“要好好照顾。” 慕灼华刚想要出声反对,却见身边的羊羊和如风已然失去踪影,不由得心中感叹:真不愧是风中踏雁啊! 转而见着萧之夜始终漠然的表情,不满道:“为什么交给他?他会不会对羊羊……刚出虎窝又入狼口,你怎么可以……” 萧之夜打断道:“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可是他到底靠不靠得……” “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 萧之夜说着,起身走向慕灼华,伸出手,抬起慕灼华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做我的女人!” 不容违抗的眼神和语气,让慕灼华有些不知所措:“我,我……” 没等她说完,萧之夜已经吻上她的唇,让她措手不及,一时间竟忘记了反抗。 感受到萧之夜冰冷的双唇,伴着他身上独有的一缕清凉之气,她竟然如同触电一般,无法有所动作,任由他肆意的索取。 待过了片刻,慕灼华忽然好似梦醒般,猛地推开萧之夜:“不要!” 随即退后几步,却没想身后竟是墙壁。靠在墙上,惊慌的看着冷着脸的萧之夜。 “你拒绝我?”萧之夜走到慕灼华面前,伸出一只手放在慕灼华后脑,强迫她的脸靠近自己,说道:“我萧之夜,第一次想要一个女人,竟会一再遭拒?” “对不起……” 萧之夜愤怒的压低声音道:“我要听的不是这句!” 随即,松开手后退一步,眼睛仍紧盯着慕灼华:“我不逼你,我要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女人!” 说完,快步走向门口,临出门,脚步顿了顿,说道:“我去练剑,你休息吧!” 看着萧之夜走出房间关上门,慕灼华终于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心中一阵后怕,还好,没事了。 天色渐暗,慕灼华坐在桌前,希望能等到萧之夜回来。 她不想伤害他的,可他想要的,却是她万万不能给。此刻心中只觉得一阵难受,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等啊,等啊,等到天黑夜深,她终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清晨,萧之夜推门走进屋内,看见趴在桌上熟睡的慕灼华,心中一阵柔软,无奈的叹了口气,压抑了一夜的郁闷瞬间散开了。 想要叫醒她,一伸手却又停顿了,蹲下身,看着慕灼华的脸,眼中浮现一抹忧郁,心中轻语:这女子,如此纯洁善良,不染尘埃。我这双尽是杀戮的手,连轻微的触碰都生怕弄脏了她。自小生活在黑暗的世界,她的出现,就好像给我带来了希望和光明。可这样的我,真的配拥有她吗? 慕灼华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萧之夜,两人都是愣了愣,然后双双站起。 此时萧之夜竟有些慌张,为了掩饰,强装镇定说道:“咳,收拾一下,一会跟我出去。” 说完,便走出了房间。慕灼华站在原地许久没有缓过神来,心道:刚才,那个忧伤的眼神,那个蹲在我面前的人,真的是他萧之夜吗? 热闹的集市,慕灼华跟在萧之夜身后,两人已经一路无语,却都没有想打破这安静。 直到路过一个卖烤番薯的摊子前,慕灼华脚步顿了顿,萧之夜见之,问道:“想吃?” 慕灼华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阵酸楚。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过了会儿,萧之夜接过摊贩递来的番薯送到慕灼华面前:“给。” 慕灼华接过,拨开外皮,一边随萧之夜前行,一边小口吃着。 萧之夜偶然回头,见着慕灼华如孩童般的吃相,不禁莞尔一笑,而这一笑落入慕灼华眼中,却是让慕灼华一阵欣喜,难以置信的伸出食指抚了抚他上扬的嘴角,道:“原来,你也可以笑得如沐春风!” 这下,萧之夜倒是惊了个彻底,摸了摸鼻尖。 这女人,还是第一个敢这样对他的人。 笑?自己真的笑了?这么一想,萧之夜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咳,走吧!” 表情又瞬间变回冰冷,转身向前走去。 慕灼华心中一阵没来由的失落:又做错了什么让他不高兴了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遭遇,能让一个不过二十岁的人如此孤傲冷漠,如同久经沧桑一般难以捉摸?可那一笑,分明与同龄人无异。 跟在萧之夜身后,看着那孤独落寞的背影,心中隐隐升起一抹心疼: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心思沉浸在对萧之夜过往的疑惑,却见萧之夜的脚步在一间成衣店门口停下,跟着走进。 萧之夜看了看店内的服饰,指着一套白色长裙说道:“掌柜,这件衣服,拿给这位姑娘试穿!” “好……好!” 看着萧之夜走进自己的店内,店老板心惊胆战,快速按照他的吩咐拿着那套白色绣着精致刺绣的衣裙递过去:“大人,这件便是了,您看可以吗?” 萧之夜看了一眼,对慕灼华说:“去换上!” 慕灼华惊讶道:“什么?” 萧之夜略显无奈:“不然你想一直穿着我的衣服?” 慕灼华摇了摇头,随即道:“那,简单弄一件就好……” 未等慕灼华说完,萧之夜好似已经失去了耐心,冷声道:“去换上。” 慕灼华无奈,只好接过衣服,走进一旁的试衣区,拉上帘子。 萧之夜寻到椅子坐下,安静等待。 若不是被羊羊的事情耽搁,萧之夜昨日就想为慕灼华买一身衣服的,看她穿着自己宽大的衣服实在别扭。 待慕灼华换好衣服,拉开帘子,萧之夜看向慕灼华,竟是愣了一愣。 慕灼华的气质本就清雅脱俗,这一袭白裙加身,更是似仙幻仙,不似人间所有。 萧之夜满意的点了点头,付了银两走出店铺。慕灼华手中拿着刚刚换下来的萧之夜的衣服走在后面,脚下却是不小心踩了个空。 身体失重的扑向地面,慕灼华闭上眼睛,却忽的发觉身体停止下坠,睁开眼,见到面前之人,一阵惊诧:“君无渊,你怎么在这里?” “跟我走,我带你离开!” 第二十四章:舍身相救 “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说完,没等慕灼华有所回应,君无渊便已经拉着慕灼华向着与萧之夜相反的方向跑去。不过没跑几步,便是停了下来。 面前,萧之夜手握长剑,侧身而立,一脸寒意的看着这个竟敢妄想从他面前带走慕灼华的白衣男子,冷声道:“放开她!” 君无渊皱了皱眉,将慕灼华护在身后:“如果我不肯呢?” 见着君无渊坚定的站在身前,慕灼华叹了口气:“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 君无渊沉声道:“少废话!你知道这几日我有多担心吗?” 说着,握住慕灼华的手又紧了紧。 萧之夜不削道:“你想救她?可有把握?” 君无渊道:“在你们手中,她迟早死路一条。今天就算拼了命,我也要带她离开!” 君无渊不顾一切的维护让萧之夜有些意外,抬眼上下打量了下君无渊。 容貌精致,气质清冷,倒也不像寻常男子,可除此之外,却也瞧不出其他过人之处:“你是她什么人?” 萧之夜此言一出,君无渊怔了怔,转头看着慕灼华,一双眼中,满含着深情,却又充满无奈。 唯有这个问题,他无法完满的回答。 萧之夜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寻常,很是不悦,对着慕灼华冷声道:“过来!” 慕灼华看了看萧之夜,又看了看君无渊,随即说道:“君无渊,你放心吧,我没事。” 随即,绕过君无渊,走向萧之夜。 看着慕灼华从身边走过,君无渊的心中一阵失落,一把拉住慕灼华的手:“你真的要跟他回去吗?” 慕灼华试着挣脱,却被君无渊握得更紧了一些。君无渊强忍住内心的波动,低声吼道:“慕灼华!” 慕灼华看着君无渊,微笑着抽出手,没有再说话,任由萧之夜拉着她离开。 君无渊,若你没有牵挂,也没有婚约,或许我会选择跟你一起离开,可现在,我有什么理由连累你? 房间,手托腮,双眼无神,她已经这样发呆了许久,从回来开始。 萧之夜吩咐侍女将饭菜送进屋内,便坐在她身旁,许久不语。 天色暗下,慕灼华依然呆愣着,萧之夜的眼神却是忽然一凛,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慕灼华从失神中清醒,看到面前的饭菜,和萧之夜一如往常那般冰冷的面容:“同道好友。” 萧之夜眉头微蹙:“只是好友,他会冒险来赤府救你?” 慕灼华一怔:“什么?” 未等话语落下,却见萧之夜忽然快速冲向窗口,使出凌厉掌风,掌风至,紧闭的两扇窗应声碎裂,随即将手臂伸出窗外,紧紧的抓住窗外之人的喉咙。 慕灼华大惊失色,那张俊美坚毅的面孔,还能是谁? 当下惊异道:“君无渊?怎么会……” 从慕灼华的眼中看出了在意和惊慌,萧之夜显然很是不悦,冷冷的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君无渊被萧之夜禁锢住喉咙,艰难的发出声音:“我才要问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萧之夜的手顿时紧了紧:“你觉得,你有资格问我这种问题吗?” 猛地抬起另一只手掌,携带着凌厉掌风向着君无渊胸口猛击而去。 一掌击下,气劲十足,直将君无渊击出几米开外,摔在地上。 而萧之夜却并未就此停手,只见萧之夜自窗口一跃,瞬间已至君无渊身前,抬手又是一掌击下! 慕灼华看到这一情景,慌忙喊道:“住手!萧之夜!!” 萧之夜停住手掌,看着快步跑过来挡在君无渊身前的慕灼华,想确定此时慕灼华面上的焦急,是否足矣证实他不愿去相信的事实? 而事实,确是如此! 君无渊缓缓起身,看着身前的慕灼华,心中感到万分挫败。苦苦修炼多年,在他萧之夜面前,竟连一招都过不了,还要慕灼华来保护。 见着萧之夜收掌,慕灼华忙转身对君无渊道:“傻瓜,你这样闯进赤府,岂不是送死?快离开!” 君无渊却是无比坚定,抓着慕灼华的双肩道:“要走一起走!” 慕灼华心中又急又怒,若君无渊不肯离开,萧之夜岂会饶过他:“你这又是何必?” 君无渊看着慕灼华,眼中满是深情:“若不能救你,我恐怕会后悔自责一辈子。” 这样的眼神,曾无数次在记忆中闪现,是何其的熟悉。如今出现在眼前的,虽不是那抹黑紫,感觉却是同样的刺心,直教慕灼华眼中泛起泪光:“你放心吧,他待我很好,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缓步走到萧之夜身边:“萧之夜,放了他吧。” 萧之夜心中怒火尚不知如何发泄,慕灼华却走上来让他放了君无渊。顿了顿,抬手掂起她的下巴,冷声道:“求我!” 慕灼华抬手挡下萧之夜的手臂:“你不过是想看我在你面前低头,何必为难一个不相干的人?” 萧之夜冷哼一声,身形一转,闪身至慕灼华身后欲擒住君无渊,却见君无渊身形亦是一闪,瞬间自原地跃至屋顶。 而就在君无渊刚刚稳住身形的时候,却是忽的发觉颈间一凉! 如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将长剑搭在君无渊勃颈处,而楚阳则立于一侧,冷眼观之。慕灼华见状,心下一惊。 萧之夜冷着脸,缓步行至慕灼华身旁,抬起手臂揽住慕灼华:“如此,你可以求我了。” “你……” 屋顶上,如风手中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而随着如风剑下稍稍用力,一丝鲜红血液便从君无渊颈间流过剑身,自剑尖滴下。 慕灼华心知这是如风给她的警告,若再迟疑,恐怕君无渊便会性命不保。想到这里,慕灼华只得狠了狠心道:“我求你,放了他。” 见着慕灼华竟真的开口求他,君无渊只觉难以置信,咬牙沉声道:“慕灼华!” 却听得萧之夜对着君无渊大喊一声:“你给我闭嘴!” 方才,二人之间的深情,萧之夜尽收眼底。本以为让慕灼华妥协,他的心中会好受一些,却不想,见着几天来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肯对他低头的慕灼华,今日只为了这个被她称做好友的人,简单轻易的开口哀求,当下,眼中的杀意已是渐渐浓重。 好啊!那么,倒要看看你慕灼华还肯为他做什么! “诚意呢?这小子的命,难道只值你的一声哀求?” 慕灼华心中一沉,看着萧之夜充满杀气的眼,她知道他是认真的。现下君无渊在如风手中如同蝼蚁,若不依他,恐怕…… “你想让我怎么样?” 萧之夜道:“你难道不清楚?” 冰冷的声音刺到心上,慕灼华紧咬下唇,恨恨的看向萧之夜道:“何必逼我?” 话说完,慕灼华忽然猛地将萧之夜推开,自头上拔下一根发簪,抵在自己勃颈上:“如此,你可满意?” 萧之夜被慕灼华此举激起满腔怒火,看向君无渊的目光,好似恨不得立即将他碎尸万段。可慕灼华以死要挟,他又能如何? 当下只得对楚阳和如风道:“把他给我扔出赤府!” 如风闻言,收起剑,与楚阳一同架起君无渊,一个闪身,消失了踪影。 慕灼华终于松了口气,握着发簪的手臂缓缓放下。 萧之夜立即上前,拉起慕灼华,走到屋内,丢到床上,接着俯身而上! 第二十五章:挺而走险 慕灼华被萧之夜此举惊得抬手便是一掌,却是被萧之夜轻易按在身下动弹不得。见着萧之夜近乎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慕灼华只觉羞愤难当,不住的开口大叫:“你要做什么!萧之夜,住手!” “萧之夜,你若要如此,还不如杀了我!” “你放开我,不要!” “萧之夜,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随着衣衫一件一件被扯开,身体越来越多的展露,闻见耳畔萧之夜愈发急促的喘息,肢体的接触越来越密切,慕灼华从最初的喊叫变作哀求,只期盼那种事不要真的发生,可萧之夜,却是越加疯狂。 慕灼华心中只觉得一阵绝望,闭上眼,此后再没有一丝抵抗,紧接着,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 这滴泪,偏巧落在萧之夜放于慕灼华头边的手掌上。萧之夜一怔,看着那一滴晶莹,动作瞬时停下。 这一刻,萧之夜仿佛瞬间自怒火中脱离,见着慕灼华绝望的神情,缓缓抬手轻抚她的面颊:“你心中,是否当真容不下我?” 慕灼华睁开眼,眼神空洞:“如果容下你,要用这种方式证明,那么,当真是无法容下。” 萧之夜闻言一笑,无奈的笑,苦涩的笑,自嘲的笑:“慕灼华,我萧之夜此生第一次对女子动心,也许便是唯一的一次。容不下,便罢了。答应你的事,我会履行,从今以后,权当不曾相识。” 转身,任衣衫半敞亦不曾理会,径直迈出屋门。 听见屋门“砰”的一声关闭,慕灼华起身将衣衫稍作整理,待恢复如常,嗅着空气中的平静。 他答应保她周全,也说会履行承诺,如此,一切都无需担心了。 只是为何,她并未感到轻松,反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压抑和郁闷? 回想起萧之夜的行为,慕灼华一阵恍然。 他的心绪一向无太大起伏,方才却是真的怒了。若非她慕灼华在他心中扎了根,又会是为何? 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她却也看出萧之夜并非大恶之人。那一身伤痕的男子,冷漠的面孔下藏着多少无奈,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往,多少难以想象的经历? 恐怕,远比他周身的伤痕,更为触目惊心吧! 白天,看到他开怀的那一笑,慕灼华心中是有些自豪的,因为,她可以让他笑,她以为过不了多少日子,就可以将冰冷的他暖起来,可是当下看来,已是不可能了。 他会去哪里?会去做什么?练剑吗? 因心系萧之夜,慕灼华在房内再也待不下去。想了想,干脆走出屋子,开始四处寻找萧之夜,就算只能在一旁看着他,心中,也多少会好受一些。 寻了一处又一处,终于,在转过一个拐角之时,看到了那黑衣男子手拿长剑的熟悉身影,慕灼华心中一喜。 可当她看到剑尖所指之人,顿时,心中那些道歉,那些焦急,瞬间转为愤怒。 快速的跑过去,挡在剑尖与君无渊之间,迎着萧之夜和楚阳如风惊诧的目光:“你不是答应我放他离开的吗?为什么言而无信?” 萧之夜眉头紧皱,将剑尖指向慕灼华:“我言而无信?好,那我就言而无信给你看!” 言罢,手腕一个翻转,手中长剑径直向着慕灼华心口刺去。君无渊见状,忙抱住慕灼华,将她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抵挡萧之夜的剑式。 与此同时,楚阳亦是大步上前,拉住萧之夜持剑的手臂:“萧少,冷静。不要做后悔的事情!” 如风冲着慕灼华吼道:“你搞清楚情况再开口好吗?是这小子自己激怒了萧少拔剑,而且萧少只是想要逼他离开……” “闭嘴!”没等如风说完,萧之夜一声怒喝,看向慕灼华:“在你眼里,我终归是一个恶人。” 慕灼华看着萧之夜,看着那冷冽的眼,突然间愣住了。 这次,她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他眼中的忧伤…… 慕灼华缓了缓神,方才自如风话中,已经听出是她误会了萧之夜,刚想开口对萧之夜道歉,却见一边的拐角,又是走进一些人:“哈哈哈!萧之夜大人,听手下人说你在这里抓住了一个到处乱闯的小子,没想到是真的!” 赤虎带领着十几名侍卫渐渐的将慕灼华与君无渊围在了中间:“君无渊,是你?你还真是认准了我们家!我警告你,虽然你长年修仙有些修为,我赤府的侍卫却也不是吃素的!” 君无渊见此情景,对着赤虎上前一步,拱手道:“赤虎大人,我无心找贵府的麻烦,只是再三求见无果,只好擅自入府。” “哦,是为了救这个丫头吧?”赤虎说着,手指指向慕灼华:“哼!可是现在你已经得罪了我的贵客,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 赤虎说完,对着身后侍卫一挥手:“就地处决,好让萧之夜大人消气!” 一声令下,十几名侍卫对着君无渊与慕灼华一拥而上,君无渊一边护着身后的慕灼华,一边与这一众侍卫周旋。 彼方招招夺命,君无渊却是不忍伤及他人性命,招招避让。几番轮流对战,虽不见君无渊弱势,却也是突围无望。深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君无渊神识一转,抬掌结印,蓦然间,一股肉眼可见的劲气自君无渊体内乍然涌出,直逼得他人连连后退。而君无渊趁此机会,抱起慕灼华便一跃而起。 眼看君无渊与慕灼华就要逃离,赤虎等人一阵焦急,紧要之际,却见空中一道金色流光闪过,而方才跃起的君无渊,就在那流光闪过的当下停住了上升的身形,重新落回地面。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觉,那金色流光,竟是一张铺就在赤府上空的阵网! 君无渊与慕灼华被困于此阵网之中,想要脱身已是无望。百里沙自黑暗中现出身形,飘然落至阵网前,再施法咒,将阵网收紧,使二人不得不紧紧靠在一起,动弹不得。 赤虎见之,自身旁手下腰间抽出刀,大笑着向君无渊走近:“哈哈哈哈……今天,就让你小子知道,得罪我赤虎的下场!” 赤虎手中的长刀,在夜色下泛着寒光,一步步朝着君无渊逼近。 慕灼华心中万分焦急,却动也无法动一下:不,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可是体内封印压制,墨焰亦无计可施,她又能如何? 大刀挥起,朝着君无渊的脖颈狠狠落下,眼看着这一幕发生,慕灼华却无力相救,一时间,只觉脑海中忽得一片空白,耳畔,竟是如同幻听般,响起了那一声声呼唤: “灼华,若有来生,但愿你非仙,我非魔……” 这一声幻听传入耳畔,慕灼华听得却无比清晰,神识亦是如同瞬间觉醒,魂元之内,法力之外,某个强悍封印竟是一阵颤动,随即,裂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股力量自那缝隙处源源不断的溢出,浩天神弓亦好似与那股力量相呼应,蠢蠢欲动。慕灼华周身渐渐涌出冰蓝色光芒,从弱,渐强,又渐渐渗出一丝血红。 冰蓝色光芒以极快的速度自无形化作有形,如片片薄纱在慕灼华身外形成包围圈,只见她紧闭的双目在某一刻猛然睁开,发出一声厉喝:“冰心诀心法第十八章。苍穹瞬凝!!” 话音落下,只见那束缚在慕灼华与君无渊周身的金色阵网,瞬间被一层寒冰包裹覆盖,片刻后,随着一声如瓷器碎裂般的清脆声响,那阵网竟是化作无数碎片,向着周围飞射而去! 周围的人纷纷忙着闪身躲避,而紧接着,冰蓝色光芒脱离了阵网的束缚,开始向外扩散,只见那光芒越来越强盛,直至刺目的教众人皆闭上双目。待视线再度清明,慕灼华与君无渊,早已不见了踪影。 赤虎见状,对着手下大喊道:“还愣着干嘛?快点给我找!” 而萧之夜,从方才便稳稳的站立在原地,君无渊揽着慕灼华离开的过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伸出手试图触碰方才瞬间出现在身前的一层屏障,那层挡住了冰晶碎片和强光的屏障,而他的手刚刚触上,那屏障便随风散去,伸手去抓,只抓到一片冰凉。 他知道,是她担心伤了他。可是比起眼看着慕灼华跟他人离开,他更希望自己也被那强光蒙蔽双眼。 慕灼华,若你执意离去,又为何给我留下这一丝念想? 我宁愿,彻底死心! 第二十六章:伤重 山间,密林,窄小的山洞中,慕灼华缓缓睁开眼。 “醒了?要不要喝点水?”君无渊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 慕灼华看着君无渊安然无恙,闭目说道:“还好,你没事!” 君无渊叹了口气,面露忧色:“我当然不会有事,可是你这内伤,要怎么医才好?” 慕灼华笑笑:“无碍,只是因强行冲破捆仙索的封印,遭到封印的反噬,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 话虽如此,但慕灼华心知,此次的内伤,绝对不是仅此而已。那千钧一发时自体内涌出的法力,其强度是她的魂体无法承受的。经脉已然被那无法承受的强度撑得几近爆裂,损伤严重,加之破解捆仙索封印时经脉的损伤,此次能保住这条命,已是万幸。 那股强大的法力究竟从何而来,她尚且不得而知,对突然发生的那一切,她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以她对那法力的感应和熟悉感,好似那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这一切究竟是为何?一系列谜团,让她几乎就要想破了脑袋。 沉静了片刻,君无渊黯然道:“这次若不是你,我怕是真要死在赤府了!” 慕灼华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冒险的,我怎么能让你有事。” 慕灼华试着动了动,浑身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君无渊立即上前按住慕灼华,阻止她乱动,随即道:“伤重,就莫要起身了。” 随即又道:“我去救你,是因为查到了一些事,心中不安。你可知那萧之夜是什么人?” 慕灼华一怔,虽在他身边待了几日,却是真的不知他的身份,随即摇了摇头。 君无渊道:“萧之夜,护国将军卫战的副将,十岁时第一次随军征战沙场,便屡立战功,杀敌无数。此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皇城第一杀手!此人自小便接受残酷的杀人训练,八岁开始执行杀人任务,且从不留下线索,使查案之人就算明知凶手是他也找不到证据将他擒拿,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恶魔。” 慕灼华早知道萧之夜的身份和身手都不一般,可是她从没想过他会是个杀手。明明日前他还帮忙救了羊羊…… 对了!羊羊还在他们那里,在如风的手中,她会不会有危险? 可惜她慕灼华重伤在身,想救羊羊,也是有心无力。而此时再想起君无渊的舍身赴险,心中便更是一阵感动:“你即知道这一切,进入赤府之前,便该想到此行凶多吉少,为何还要执意前来?” 君无渊对着慕灼华一笑,随即转身,面色黯然,口中一阵低喃:“如果你出了事,我会生不如死。” 慕灼华问道:“你说什么?” 君无渊却道:“你饿了吧?我去寻一些食物,很快回来。” 见着君无渊离开,慕灼华叹了口气,开始沉下心神,查看自己的伤势。 而就在这时,墨焰的声音自慕灼华心神之内传来:“灼华上神,你可还能坐起?” 慕灼华听见墨焰的声音,欣慰道:“你没事?” 墨焰道:“是你冲破了封印,又不是我。不过你的内伤若不及早治疗,有没有事就说不准了。快盘坐,我来疗伤。” 慕灼华强撑着坐起,浑身的剧痛让她难以遏制的哼了几声。 待慕灼华坐稳,墨焰便开始运转法力,细致的修复着每一寸受伤骨骼、皮肉、经脉、脏器。这种力量涌出的感觉过于强悍,是慕灼华惧怕的力量,慕灼华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却听得墨焰道:“莫要设法压制我,相信我,不会在这个时候钻你的空子。” 闻言,慕灼华思虑了片刻。重伤在身,此时压制墨焰的确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想了想,干脆收敛了全部心神,将大权尽数交于墨焰掌控。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君无渊单手提着两只野鸡走进山洞,一身白衣洁白如初。看到慕灼华盘坐,便放下东西走过去关切的问道:“怎么坐起来了?不会痛吗?” 感应到君无渊的靠近,墨焰出于惯有的防卫,下意识的抬手扬起一片墨色火焰,君无渊立即退后几步,而慕灼华察觉情况不对,立即强压墨焰收起功法,随后看向君无渊道:“没伤到你吧?” 君无渊摇头,随即再度走上前,眉头紧皱:“一会杀气腾腾,一会又安静下来。这不像是某种特殊功法,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灼华一笑嫣然:“世事无常,所历之事皆不在掌控,无法改变的事,何必追问?只要安心应对即将到来之事便好。” 闻言,君无渊亦是一笑,坐到慕灼华身边:“嗯,想来倒确实如此。那么,你今后又有什么打算?” “回明月巅。渡灵蛇已经不是我能应付,必须尽快告知掌门真人,商议对策。” 慕灼华说完,君无渊却是沉静下来,心下黯然:“若你就此离开,是否今后再无相见之日?” 慕灼华闻言,微笑道:“缘分之事谁说得准,若有朝一日,江湖相见,你可莫要不认得我就好!” “来日之事未曾可知,只怕那时,你已不记得我。”君无渊说完,顿了顿,心道:不过,能遇见,足矣。 慕灼华笑容依然,道:“若我到时真的不记得你,你可一定要提醒我。” 随即,相视,会心一笑。 便在这时,远方一声怒喝乍然传来,好似相隔数里,又似近在身侧:“慕灼华,君无渊,若不尽快现身,蓝心等人,性命堪忧!” 闻见此声,二人皆是一怔,旋即立刻精神紧绷。 君无渊立时走到洞口,朝外望去,目光所及的山峰林海中,不见任何异动,慕灼华道:“这是那法师百里沙的千里传音之术,听这声音,少说也该是隔了两座山峰。” 说完,神情肃穆,沉思许久。 千里传音之术,慕灼华也是在月华殿闲来无事翻阅典籍时看到的,书上所言,此种术法对使用之人自身条件要求严苛,且修习起来很是费时费力,是以早已失传多年,没想到,这百里沙竟懂得此术法,看来此人来历很是不简单。 如今慕灼华身受重伤,连行动都成问题,百里沙即传出消息,想必蓝心等人已在赤虎掌控之中,但仅凭君无渊一人之力,要如何应对才好? 第二十七章:生死抉择 二人沉默良久,皆无应对之策。待又是片刻过去,君无渊再也受不住心中煎熬,走到慕灼华身边,蹲下身,道:“我必须去一趟了。” 慕灼华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我……” 未等慕灼华说完,君无渊打断道:“我会尽快赶回来,在我回来之前,务必照顾好自己。” 说着,便起身准备离开,慕灼华猛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君无渊!” 回来?这一去,如何回得来? 前日二人一同逃离赤府,赤府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二人藏匿之处甚为隐蔽,他们又如何寻得到?如此一来,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控制住蓝心等人,现下,怕是蓝心等人都已经落入赤虎手中。 见眼前君无渊的表现,很明显不愿再让慕灼华涉险,可若他一人回去,赤虎家又怎可能放人?此去,等于以一人之力对上整个赤府,且不说萧之夜是否仍在赤府,单说赤府全府的守卫,和那法师,以及凶悍嗜血的渡灵蛇,双方已显实力悬殊,君无渊又如何敌得过? 可身陷险境的是他的挚亲,慕灼华又岂能开口阻止他前去?又阻止得了吗? 满腹担忧无从说起,出口的,便只有一声声诚恳乞求:“是我连累了你,连累了蓝姨。你若要去,带上我,他们不过是想要我的命,你一个人去没用的!这一切即都是因我而起,便再由我来终结!” 君无渊却是微微一笑,再次蹲下身:“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君无渊可是命大得很,你且安下心来,好好养伤吧。” 言语轻松,心中却是一片沉重。深知赤虎家一贯作风,就算带慕灼华一同回去,一家人也难以避免该来的命运。既然事已至此,能保下一人是一人。如此,便由他君无渊一人来面对这一切,无论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他愿一肩担下! 随即,君无渊起身向着山洞之外走去,那攥在慕灼华手中白的似雪的衣襟,便生生的抽离开来。 慕灼华握不住,碰不到,便是奋力坐起身,忍住周身痛楚,喊道:“无渊……” 君无渊停住脚步,回身看向慕灼华,慕灼华道:“你莫要忘了,那些画面的真相,你我还要一同解开。” 君无渊微笑,轻道:“等我回来。” 随即,纵身一跃,只片刻功夫,身形已消失于山林间。 见着君无渊离开,慕灼华只觉满眶涩然,心中仿若瞬间一片空无。 此一别,是否将要生死两茫茫…… 想到这里,慕灼华再无法沉静,立时盘膝坐起,对着心神之内道:“墨焰,为我疗伤。” 一切皆是因她而起,即便她无法改变结局,至少也要与之一拼,就算最后仍是满盘皆输,至少,不会因此愧疚终生。 天亮起,又暗下,一晃眼,慕灼华已连续盘坐了一天一夜。墨焰竭尽全力的想要尽快为慕灼华修补好体内伤势,但奈何慕灼华伤势太重,即便墨焰全力以赴,亦不过能让她身上痛楚稍稍减轻,伤势,并无太大好转。 但情势紧急,心系君无渊安危,慕灼华再也无法静心盘坐。当下叫墨焰收起功法,扶着墙壁站起身,撑着摇晃的身子,朝山洞外走去。 一出洞口,一股强大妖气便扑面而来。慕灼华一怔,嗅出这妖气正是渡灵蛇无疑,而这妖气之浓重,较之前日更甚,难道,渡灵蛇再度升阶了?若是如此,岂非苍生之祸? 既然渡灵蛇妖气传来,赤虎一行人应当便在渡灵蛇所在之处,那么君无渊必定就在那一处无疑,慕灼华循着渡灵蛇的妖气,一步步寻去。 大伤在身,但难敌心中焦急,慕灼华脚步踉跄但匆忙,到了后来,竟是试着跑了起来。尚未恢复的筋骨经脉,怎承受得住此等程度的动唤?短短数步,慕灼华已是连着呕出几口鲜血,筋骨伤重至此,这身体,连墨焰都无法撑起,可慕灼华的脚步就是不肯慢下来,生怕慢了一步,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许久,随着渡灵蛇妖气越来越近,慕灼华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疼痛使她的头脑也开始有些发晕,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就在她感到筋疲力竭,接近极限的时候,却忽得感觉到渡灵蛇妖气迅速临近,慕灼华心下一惊,脚步再度迈出数步,却见眼前赫然出现一处断崖。 茫然站在断崖前,心中不解,明明是循着妖气而来,怎会是断崖?难道渡灵蛇在崖下不成?正思虑间,却闻见身后林中一阵响动,慕灼华眉头一皱:糟了,中计! 转身看向身后,只瞬间,便是一众人围拢而上,将慕灼华包围其中,为首的,正是赤虎! 赤虎上前一步,得意的看向慕灼华:“如何?这下,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逃出去!” 而慕灼华,即已知深陷圈套,神情反而淡然了许多:“君无渊呢?” 赤虎闻言,大手一挥,便见身后几人押着君无渊与蓝心、贺举、贺小小、阿三走上前。见着赤虎竟将他们全部抓了来,又见君无渊果然已经被擒,慕灼华心中骤然一紧。 见着君无渊向来一尘不染的白衣被血液浸得鲜红一片,还有那明显苍白了许多的面色,慕灼华心知,自己这盘坐疗伤的一天一夜,是君无渊用怎样的折磨争取来的。若他说出自己藏身何处,又何至于遭此虐待? 想到此处,慕灼华双拳不知不觉紧紧握起,对着赤虎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赤虎闻言,冷哼一声,道:“好,我欣赏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 说完,表情竟瞬间变得狰狞:“我要你,自断经脉!” 此言一出,惊得慕灼华浑身一战,一边的君无渊,亦是惊得一个战栗,喊道:“灼华,你快走,不要管我们!就算你今日自断经脉,赤虎也不会放过我们!” 这时,却见赤虎一个闪身,闪至君无渊身前,身形一转,将手肘狠狠击在君无渊胸口。君无渊闷哼一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又见赤虎伸出手掌,扼住了君无渊的喉咙:“小妮子,若你不肯就范,我现在就要了这小子的命!” 慕灼华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见着君无渊痛苦的表情,和一边蓝心等人恐惧又担忧的模样,只觉自责不已,心中不甘叹道:难道今日,真要命丧在此处? 君无渊虽被赤虎制住,心中所想却是慕灼华之安危。慕灼华已是重伤在身,若再自断经脉,岂不必死无疑? 慕灼华却对此事感到些许庆幸。当下情况,赤虎明明可以一招取下慕灼华性命,若不是日前的一战让赤虎心有余悸,赤虎必不会费此周折。可即便如此,她仍是想不到办法周全。眼看君无渊窒息的濒临气绝,慕灼华一双眼已是血红一片,咬牙切齿道:“今日,最好让我死在这里,否则,我慕灼华,定让你后悔莫及!” 赤虎不禁仰天大笑:“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话音刚落,便见百里沙带着渡灵蛇从包围之外走上前,而见到面前已如碗口般粗细的渡灵蛇,慕灼华心中一阵惊诧。 短短几日,渡灵蛇修为竟得如此飞跃,这是要吸食多少人的灵魂才能达到的程度?赤虎如此急于渡灵蛇的升阶,背后究竟是怎样的阴谋策划?依渡灵蛇现状看来,目前正是升阶的重要阶段,而渡灵蛇的升阶,需要极其精粹的灵魂作引,若吸食了慕灼华的灵魂血肉,成功升至成时,到时,就算清念真人出马,怕是也难以相敌,未寒剑尊如今又是情况未明…… 如今,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赤虎得逞,那么,只能愧对君无渊等人了。 想到此处,慕灼华转头再次看向君无渊,目光中满是歉疚:“你们因我身陷险境,我却不能保你们无恙,慕灼华惭愧。今日大局当前,慕灼华不得不为,只愿日后,还有机会补偿。” 说完,慕灼华目光瞬间凛然,紧盯着赤虎。 想到君无渊蓝心等人即将因自己而受到牵连甚至殒命,慕灼华已是愤恨到了极点,当下恨恨道:“如有他日,我必将赤府焚尽烧绝,人畜不留!” 赤虎嘲讽一笑:“小妮子,你再不动手,我便要扭断君无渊的脖子了。” 未等话音落下,却见慕灼华大步迈向断崖边,纵身一跃! 第二十八章:恢复记忆 眼见慕灼华跃下断崖,赤虎惊得立即跑上前去,百里沙亦是快步上前,却见慕灼华那一袭白色的纤细身影,飘然而下,转眼便消失在断崖浓厚的雾气之中! 顿时,气氛陷入僵局,在场之人无不为这忽然发生的变故而震惊。当时将围捕之地选在此处,本是为万无一失,却不想慕灼华竟有此勇气,且不顾君无渊等人安危,跳了断崖。 一旁的蓝心和阿三等人,亦是惊得张大了嘴巴,相处多日,怎会没有一点感情?如今慕灼华就这样殒命于眼前,他们心中亦是感到悲痛,但更为担忧的,是如此一来,要如何保住自身性命? 而方才被赤虎放开的君无渊,本因为窒息的无力而跌坐在地,待缓过气来,却见崖边再无慕灼华身影。 方才几近失去意识,模糊间,那白衣身形消失于断崖边的情景仍是未能逃过视线。此处断崖望之无底,从此处坠落,哪还有生机可言? 君无渊起身,缓步走向断崖,眼前浮现的,皆是那人笑颜,口中不断喃喃的,都是那刻在心上的名字:“灼华,灼华,灼华……” “你莫要忘了,那些画面的真相,你我还要一同解开。”日前慕灼华的话语仿佛犹在耳边,人,却已是生死永隔。眼前接续浮现的,是昔日梦中景象,只是梦中女子那一直模糊不清的面孔,在此时渐渐清晰起来,与某张面孔重叠,丝毫不差。 隐藏于脑海深处的记忆瞬间清明,那场锥心刺骨的爱恋尽数回荡心中,一幅幅,一句句,虽隔世离空,却仍无比深重,好似早已融入骨血灵魂,无法分离。 赤虎见君无渊竟还能站起,忙对着手下之人喊道:“呆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抓起来!” 几名侍卫听到指令,忙向着君无渊冲过去。而就在几人跑到距君无渊半步之遥时,一股黑紫色异力忽得自君无渊体内涌出,将近身之人尽数弹出,跌出老远。再看君无渊,仍是缓步走向断崖,好似方才之事皆与他无关。 赤虎见状,一阵惊异,随即朝着君无渊正面一掌击下。而便也是在距君无渊半步之遥时,被一股黑紫色异力弹开,直连连退出几步才稳下身形。百里沙看在眼里,却是隐隐露出一丝狡黠笑意,主动退让开来。 君无渊行至崖边,单膝跪地,附身看向崖下,却只看见浓雾片片。眼前所见,让君无渊瞬感心中痛苦难当,忍不住伸手按住胸口,攥紧了衣襟,闭上眼,口中缓声喃喃道:“邺火千里情无垠,红莲万朵水三千,一眼云烟!彼岸连天叶不见,化泥不悔守华年,世世缘牵!” 话到此处,君无渊缓缓起身:“前世无悔之恋只得郁郁而终,苦苦等到今生,吾已不再为魔,为何仍要受此情伤?为何,天地就是不肯成全你我之情?” 说完,君无渊竟是兀自笑了起来,随即睁开眼,眼瞳竟是泛出些许黑紫:“若是如此,吾因何要忍受这凡人之身?因何要隐去魔性、杜绝杀戮?” 话甫落,只见君无渊周身黑紫之气瞬间浓重,激起衣衫和发丝的疯狂舞动,君无渊目光凛然,掌上结印,顿时一股元力冲顶,魔气浩荡,直冲云霄! 魔气震荡,万里云散,山震地鸣,惊起鸟兽奔走! 这般强悍之力,惊得赤虎一众人皆愣在原地,唯有那百里沙,却是笑得更加狡黠,似是见到了寻找多年的稀世珍宝,又似某种不为人知的贪念即将得之。 一旁的蓝心、贺举、阿三、小小,则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见着一起生活多年的君无渊竟有如此令人惊骇的一面,要他们如何接受?可眼前之人,确是君无渊无疑! 此时的君无渊,正因痛失所爱而悲痛至极,见着面前的罪魁祸首,已是无法压抑心中杀意,便是一扬掌,朝着赤虎猛冲而去! 距前世已经过去一千年,整整一千年啊! 前世,因仙魔疏途,二人历经多少坎坷,最后却只能抱憾而终。经历漫长千年,终得重生,他已遂愿不再为魔,为什么还要重复前世情景,眼看着她死在面前? 赤虎见君无渊来势凶猛,一时之间竟无处躲闪,情急之下,随手将身边侍卫拉到身前,彼时君无渊掌风已至,那侍卫惊恐之下,竟是被掌风震得瞬间碎尸万段! 赤虎惊骇,躲闪间为求自保,不断将身边侍卫拉到身前挡下君无渊的攻击,这些侍卫无一例外的碎肉而死,一会功夫,赤府侍卫已所剩无几。这时,赤虎竟是身形一转,闪至蓝心身边,将蓝心送到身前! 君无渊见状,掌风猛地一滞,赤虎抓住这个空隙,拔出腰间匕首,架在蓝心颈间:“再敢妄动,我杀了她!” 蓝心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无比陌生的君无渊,好似看着一个恐怖的恶魔。君无渊见着蓝心的目光,好似瞬间自睡梦中醒转一般,周身黑紫之气竟是缓缓散去,而就在这时,却听赤虎道:“百里沙,你还要接着看热闹吗?” 话音刚落,君无渊便感到身后挨了重重一棒,回身看去,正是那百里沙,手持一根手腕粗的法杖,正欲再度挥下。君无渊刚想出手抵挡,却闻见蓝心一声惨叫:“啊!” 恍神间,法杖重重击下,直教君无渊单膝跪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抬眼看向蓝心,只见赤虎手中的匕首,已经有些没入蓝心颈间皮肉,流出刺目鲜血。 紧接着,闻见赤虎对着剩余几名侍卫吼道:“把他们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此言一出,几名侍卫听令,立时挥起手上刀刃。正欲朝着贺举等人砍下,却见蓝心一狠心,将脖颈迎上赤虎的匕首,一瞬间鲜血喷涌,惊得众人皆为之一愣。 “蓝心!” “蓝姨!” “娘!”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君无渊更是一声怒喝冲上前去,赤虎有些惧怕君无渊周身携带之杀气,下意识闪至一旁。 君无渊接住蓝心下坠的身形,将蓝心抱在怀中,声音有些嘶哑:“娘,娘,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蓝心张了张嘴,想要出声,奈何使出全力,也无法发出声音。君无渊见状,连忙将耳朵凑到蓝心嘴边,听到蓝心口中虚弱的气息,组成断断续续的话语:“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救……救他们要紧。无渊我儿,你……并非我所生,若想得知身世,去灵山……还有,娶……小……小……” 话音未落,气息已绝。君无渊垂首,将蓝心紧紧抱在怀中,低沉沉吟:“娘……娘……娘……” 不知喊了多少声,只知道怀中人的身体渐渐冰冷,渐渐的,再感受不到母亲的温度。 他君无渊,是魔。魔之降生,亲母必死,是以,他从未感受到母亲的温度,直到这一世,直到蓝心的出现。只是这温度,为何如此短暂? 蓝心临终,竟还惦记着他的身世,惦记着他的婚事。她又怎知,他君无渊的身世,不是区区灵山担得起;她又怎知,他君无渊即已恢复记忆,无论如何,都不会娶贺小小。 “啊!” 身后忽得响起一声惨叫,唤醒君无渊沉迷悲伤的心绪。君无渊回神看去,竟是贺举挡在贺小小身前,背上横着一把长刀,血流如注。 “爹!” “贺叔叔!” 随着小小和阿三两声惊叫响起,君无渊已闪至贺举身后,一抬掌,那持刀之人即被震退数步,吐血而亡。 君无渊回身扶住贺举让其坐下,看了眼贺举背后伤口,随即,却是满目悲痛自责。待贺小小上前抱住贺举,君无渊起身,一双黑紫色眼瞳杀气腾腾,扫过剩余几人,包括赤虎。 在这双眼瞳的注视下,在场之人皆是背后发凉,步步后退。某一刻,只见君无渊身形忽的自原地消失无踪,随后,只闻见几声惨叫,赤府剩余的几名侍卫已然丧命当场,而百里沙和赤虎,竟趁机溜走,不知所踪。 君无渊身形再度出现在贺举身侧,眼前贺举性命堪忧,君无渊立便是放弃了追杀那二人的念头:“贺叔叔……抱歉,是无渊无能。” 贺举的刀伤,伤至肺腑,加之大量失血,无力回天。但此时看向君无渊,目光却一如平常般慈爱:“无渊啊,贺叔叔不怪你。生命何时终结,那都是老天说了算,都是注定的。只是小小,我放心不下,你务必,帮我照顾好她。” 君无渊点了点头:“贺叔叔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小。” 贺举笑着,看向小小:“没能亲眼见到你们两个成亲,是我今生之憾,但把你交给无渊,我放心,我放心啊!” 说完,眼帘垂下,仿若熟睡,再不言语。 贺小小晃了晃贺举的身体:“爹,爹你醒醒,你醒醒啊!爹!” …… 苏城,客栈,没有了蓝心,已再无家的温暖,独留满目凄凉。 君无渊坐在蓝心房内发呆。 阿三和小小被他安置在城外,他借口回来收拾蓝心遗物,便就这样发呆了许久。 某一刻,忽的闻见客栈之中一阵响动,君无渊先是怔了怔,随即,叹了口气,道:“七修,你此次来,是要抓我回魔界吗?” 番外.仙魔情誓 五千年前,我率魔界掀起血雨,将人间化作炼狱,你手持神弓将天地浊气净化,救苍生于水火。 我寻了机会接近你,本是为伺机杀你于不备,却不小心被你掠了心去。 四千年前,我堂堂魔界少尊,竟为了仙界女子杜绝血腥杀戮,你身为仙界上神,却一再抵抗仙界异议,执意保我周全。 自此,仙魔两界之中,你我无处容身,你放不下这苍生,我便陪你每日在凡间化解苦难,同时,时时提防仙魔两界的追杀围捕。 三千年前,经我苦苦游说,你终答应与我隐世于乡间。竹林,花海,东离山下,桃花树前,我抚琴,你吹响萧音,不理尘世喧嚣,许下永生永世。 那一日,嫁衣红烛,妻巧笑倩兮,君心悦兮。 整整一千年,却是匆匆,那是你我最为幸福的时光,如今想起,为何那般痛彻? 两千年前,魔界再度肆虐,你心系苍生,执意离开,你去哪,我都愿意陪你,刀山火海都不惧了,何惧区区仙界?只求你莫要舍我而去,莫要留我一人独守这铭心誓言。 你,却不要我相陪。 看着你离去,转身间,人未死,心已凉,你我都清楚,此一别,便是仙魔殊途。 灼华,你终还是为了这无情的天下弃了我,而我,却为何这般放不下…… 一千年前,终是战场相遇,我一人揽下魔界罪过,但求一死。若能就此了结两界恩怨,我死不足惜,只求你若要记得我,可否只记得竹间花海、琴曲萧音、嫁衣红烛? 但你却不肯,执意一战,我一心求死,便是用胸膛迎上你的剑尖。 我只是不愿你为难,只是不愿,再与你相杀。 你哭了,口中声声唤着我的名字,我听得到,只是没有力气回应。 灼华,其实我,舍不得你。 没想到,我还有醒来的一天,我知道这条命是你用毕生修为换得,可这世间若没了你,我又因何而活? 仙魔大战终于还是来了,父尊执意将血日推向人界,我四处寻找却遍寻不到的你,终于再度出现,手握浩天神弓击落血日,随即挺身迎战,仍是我深爱的模样。 为解仙魔两界仇怨,我赤手挡下你的致命一击,你却因修为散尽,伏在我怀中,先一步魂散天地。 当初是你弃我在先,又先我一步离世,如今转世重生,为你,我已遂愿不再为魔,换了这无用的凡人之身,曾经铭心誓言,可还作数? 我本为魔,是你让我懂得情为何物。即是如此,我这份深情,一生一世,永生永世,你都逃不过了。 邺火千里情无垠,红莲万朵水三千,一眼云烟! 彼岸连天叶不见,化泥不悔守华年,世世缘牵! 第二十九章:重生禁术 随着君无渊话音落下,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瘦削身影自门外缓步走进,随即,单膝跪地:“七修拜见少尊!” 君无渊愣了愣,这称呼,真是久违了,随即自嘲一笑,道:“今后还是叫我君无渊吧,如今的我,已不是魔界少尊。” 七修起身,走到君无渊身前:“少尊,难道你不打算回魔界吗?” 君无渊道:“若你还念及当年情义,便莫要再提此事。” 七修闻言,略显焦急:“少尊,我之前找到你,没有第一时间带你回去,也没有告知魔界他人,你便应当清楚,我不想勉强你。但目前情况不同了,我之所以现在前来,是因为之前你魔气外溢,震荡天地,元力之强悍,怕是那些仙者已经寻迹找来了!他们本就在四处寻你,欲将你杀之,杜绝后患,如今你留在凡界,实在危险啊!” 君无渊心带疑惑,却是一声冷哼:“杀我?呵!千年过去,我已是凡人之身,又是为何仍身带魔气,为何就是逃不过与仙界为敌?” 七修闻言,不禁一阵叹息:“这便要从你与灼华上神魂散那日说起了。那日你二人本是魂飞魄散,尸骨全无,是寒澈仙祖借结魄灵珠之力使出禁术,加上萧之夜法宗以自身性命修为开阵,为你二人聚魂纳灵,方将你二人魂魄补全,让你们有重生的可能。结魄灵珠乃集天地精华所生之圣物,万年难见,加之寒澈仙祖与萧之夜法宗法力强悍,便是因为这重生之法,你二人前世所修法力才会得以保全。你所修的是魔界历代尊王之法,法力使出之时,自然便是魔气冲天了。” 听了七修的话,君无渊心头疑惑不减反增,冷然一笑:“寒澈?以他对灼华的感情,为灼华如此,意料之内,但他恨我入骨,恨不能将我挫骨扬灰,怎会助我重生?你这话是从何听来?” 七修又道:“当初二人开阵结魄之时,我全程旁观。少尊,是萧之夜法宗执意如此。” 君无渊一怔:“萧之夜?” 前世的萧之夜,乃是道门法术之宗,修仙圣地初云山的创建者,与慕灼华是多年挚友,且早在君无渊与慕灼华相遇的两千年前便相识。 那时的萧之夜深爱慕灼华,君无渊一直都知道,只是萧之夜不愿戳破,也从未干预二人这场仙魔之恋,反而处处包庇护佑,君无渊便就任他这般爱着。多一个人保护慕灼华,何乐不为? 没想到,最后竟是他萧之夜保了君无渊一命,如今想来,真是令人感慨万分。 沉沉的一声叹息,君无渊再度开口:“我已经遇到萧之夜的转世,可叹前世心怀天下的法宗,今生竟沦为嗜血杀手。他是为了帮我与灼华聚魂纳灵,才会以自身修为功体做引,开启禁忌之阵,舍了性命。这份情,我君无渊铭记在心。” 七修闻言点了点头又道:“不只是法宗,寒澈仙祖在帮你与灼华上神成功聚魂之后,也已不知所踪,我眼见着他在功成一刻凭空消失,依当时景象来看,他虽身为仙祖,法力高深,怕也是凶多吉少。” 君无渊皱了皱眉:“这一千年间,究竟发生了多少事?三上神失了其二,父尊竟没有趁机攻下三界?” 七修回道:“少尊,你可知,你的离世,对尊主来说,是多大的打击?自那日你魂散天地,魔尊便一蹶不起,回归魔界,三界之事,也没再去理了。如今的魔界,都是冥龙叔叔和妙楚姑姑在打理。如今,他们也已经知道了你的消息,估计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了。你何不跟我回去,也许魔尊见到你,大病即刻便会痊愈呢?况且,魔界需要你,而功体尚未恢复、法力时强时弱的你,恐难抵仙界追杀,也需要魔界的护佑不是吗?” 君无渊抬眼看向七修,随即起身与七修对面而立:“七修,就算我魔功仍在,也终归失了魔身,不再是魔界的人。你且回去吧,莫要与任何人说起我身在何处。至于那些所谓仙者,要杀,便尽管来,我君无渊不惧。” 七修见君无渊此意已决,无奈叹气,随即,从怀中拿出个精致的小瓷瓶,递给君无渊:“少尊,这丹药,是那日你亲手采集的晨间松露结合禁术所制,吃了它,你便会重回魔身。早先我尚在犹豫,如今你即已恢复记忆,是归是离,便由你自己选择吧!” 君无渊迟疑着接过瓶子:“嗯。” 七修对君无渊欠身告别,随即,背上一双黑色羽翼延伸而出,接着走到窗边,由窗口飞出离去。 君无渊缓步行至窗口,目送七修离开,转而发觉自己竟又在愣神。这几日他的精神实在有些萎靡,想来是魔界王者功法,非是这修为尚浅的凡人之身所能承受。当下揉了揉额头,打算回到落脚之处休息一下,可当他转身,却是一惊! 法师百里沙与渡灵蛇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屋内!! 君无渊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百里沙走到昏迷的君无渊身前,捏起君无渊的下巴,露出狡黠一笑:“蛇儿,你升阶的引子,终于有着落了!君无渊,你终还是落入我手中,紧接着,便是慕灼华、萧之夜!” 说到这里,他忽得收起笑意,换做一脸狰狞:“两千年前的剔骨之痛,两千年的噬魂折磨,皆是你三人所赐。如今终于等到你们重生,我所受的苦难,定要在你三人身上加倍讨还!” 赤府,赤虎端坐堂中,听得法师带了君无渊回来,很是欣慰,而在听了法师的一席话后,竟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 “你说什么?君无渊的魂魄也可以做渡灵蛇升阶的引子?” 法师双眼微眯,嘴角扬起,勾出一抹得意的笑:“方才循着他的气息脉搏发现,他体内曾消化过一颗结魄灵珠。” “结魄灵珠?什么东西?” “大人有所不知,这结魄灵珠可是个宝贝。若渡灵蛇能吃到一颗结魄灵珠,岂止升阶,功力翻个几倍都不成问题。这君无渊本就不是平常人,又消化了结魄灵珠,吸收了结魄灵珠的精华,如果渡灵蛇能吸取了他的魂魄,就算想一下子升到顶阶,也不是不可能。” 赤虎兴奋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让渡灵蛇吸取那小子的魂魄呀!” “大人莫急,这结魄灵珠乃集天地精纯之气所化,每隔万年才能凝结出一颗,要完全消化,至少需要千年时间。而消化之后,结魄灵珠就会在他体内形成一个特殊的防护罩,护住魂魄,这层防护罩,就是最大的难题。” “他君无渊……不是才二十岁吗?” 法师闭目叹息,好似失去耐性:“我不是说了,他并非平常人!” 赤虎焦急的走到法师面前:“罢了罢了,不管他是什么人,你既说了那么多,一定有办法的吧?不然若无法吸取,那他的魂魄再有价值又有什么用?” 法师的表情却是异常平静:“大人莫急,我自有法宝应对!” “什么法宝?” 法师阴晦的一笑:“憾! 魂! 钉! ” …… 明月巅,清念真人立于堂前,面露担忧之色。 自未寒随魔界离开、慕灼华下落不明,已经过去了近一月之久。这么长时间,二人皆音讯全无,仙界发动众人寻找皆没有一点消息,实在令人忧心。 身后一阵仙风略过,清念真人怔了怔,转身看向来者,抱拳恭敬道了声:“上神。” 轻羽浅笑,声音温润如玉:“不必多礼。真人又在担心灼华与未寒吗?” 清念真人沉沉叹气道:“未寒剑尊心系苍生,正气沛然,此番堕仙加入魔界,事有蹊跷,却查不出原因,灼华上神亦是生死不明,怎能不让人担心呢?” “凡事各安天命,他二人皆有造化,真人且放宽心吧。”轻羽说完,缓步走到堂外,远望凡界,随即,又是想起了千年前那场恶斗,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太久,可他如今想来,依然记忆犹新。 那场战役,君千宿利用血日的力量吞噬人间生气,仙界被众生安危牵绊,顾忌太多,因此,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将魔界击退,最终损失惨重,失去了众多优秀仙者。 后来,灼华及时重出江湖,率众诛魔除妖,仙界再度崛起,魔界则损失惨重。 冷颜,便是在那时死在灼华手上,只给未寒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而未寒,就这么守着一句承诺支撑到现在。 挚爱之人死去的痛苦,他轻羽没有尝过,可就算是想想,也觉得痛苦难耐。他与未寒相识也有几千年,一同经历了许多许多,未寒和冷颜二人的深情和勇气,另他动容,也另他自愧不如。冷颜死去,未寒几度就要坠入魔道,却是那句等待,让他硬是坚持了过来。可虽外表坚强,内心的苦楚,他怎会不明白? 轻羽飞身而起,落至明月巅一处隐蔽的石室前,走进,手掌凭空一挥,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银白色长剑出现于掌心。 抬手将长剑抛出,剑身竟是快速旋转起来,随即,剑尖轻轻落在地面,一道光影乍现,光线渐渐散去,身形曼妙的女子出现在长剑消失之处,见到轻羽,女子单膝跪地,抱拳恭敬道:“冷颜见过轻羽上神。” 第三十章:尘封 轻羽看着冷颜,缓声道:“当年之事,是灼华突生意外,才导致计划生变,害你失了肉身。若非如此,你二人也不必分开这么久,未寒也不会痛苦煎熬整整千年。让你成为剑灵,乃是当年紧急之下的无奈之举,你可曾怪过我与灼华?” 冷颜一笑嫣然,声音轻柔娇美:“灼华上神一番苦心,冷颜怎会怪罪?当初若不是轻羽上神及时将冷颜的魂魄与这倾寒剑相熔,冷颜早已魂散,与未寒厮守之愿,便无从兑现了。如今虽只是剑灵,但只要能时时陪在未寒身边,冷颜已是心满意足。” 轻羽闻言甚感欣慰,伸手扶起冷颜:“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未寒。以你如今的魂力,仍是无法承受外界气压光照,可事情怕是等不得了。我这便助你提升魂力,让你早日离开这石室。” …… 月龄国,苏城密林,百丈深渊之中,一处隐蔽的山洞。其内一片冰寒,布满大大小小的冰晶,好似是用冰晶堆砌起来的一般。 冰洞之内,慕灼华全身浸在一汪潭水中,面上却是涨红无比,沁满汗珠。 前日坠崖,体内那层不知由来的封印在危急之时一阵撼动,随即,那因上次挣脱捆仙索而裂开的缝隙忽然再度开裂,封印之中涌出的强大神力竟自动在慕灼华周身形成坚固的保护层,保住了慕灼华一命,慕灼华便是依靠这股神力的支撑,来到这可以容身的洞窟。 可就在慕灼华为大难不死感到庆幸之时,那股神力却忽然暴涌开来,朝着墨焰的魂魄包围而去,大有将之吞噬的意向。而墨焰又岂能坐以待毙,便是使出全力与那股神力抗衡。 慕灼华本身是由水属性转换强化的冰系法力,墨焰又是火属性之中最强者,此番冰与火在体内的激烈缠斗,脏腑与筋骨都要承受难以想象的冲击和损伤,此番缠斗之下,慕灼华需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啊!”一声凄厉惨叫声响起,慕灼华不住口吐鲜血!但体内冰火斗争不息,她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即屏气凝神,想尽力稳住体内失衡失控的法力。 慕灼华运转内力,竭尽全力去压制失控的冰系法力,想要保住墨焰。窥见这股力量之强大,慕灼华深知,若不能成功压制,不仅墨焰会被吞噬,慕灼华自身也有可能因无法承受这法力的失控而爆裂。 终于,在两股强大内力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之下,慕灼华这修为尚浅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 “啊!”随着慕灼华凄厉的喊声再度响起,只见冰蓝与墨色,两色内力忽然间自慕灼华周身四散飞射,霎时间,冰洞坍塌,断壁崩裂,一阵阵巨大的响声回荡在天地之间,惊起无数鸟兽四散逃命,地面因巨大的震动而崩裂开来,顷刻间,山林尽毁,唯留声声巨响绵延千里! 声音持续许久才终于静下,待一切平息,断崖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被无数山石堆起的巨山,曾屹立在此的高山密林,已是面目全非。 山石坠落的瞬间,神力在慕灼华周身形成冰蓝色防护罩,慕灼华,已陷入了深深昏迷。 体内两种法力的缠斗,在封印仍旧强悍的压制下渐渐平息。但封印之上,缝隙的逐渐加大,对慕灼华究竟是福是祸? 而此时,在慕灼华昏睡之中,那些本来残破且断断续续的画面,亦随着封印的压制力减弱而清晰呈现。整整五千年的刻骨思恋,一幕幕涌入脑海,从相识相惜,到东离山下倾心厮守,画面中,却唯有关于君无渊的一切一切,好似整个世界便只有他们两人而已,那种幸福的心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君无渊,时隔千年,你我皆已重生,世间较之当年,也早已物是人非。我已经将千年前的所有忘得一干二净,为何,却独独忘不了你? 原来,一旦心上安了一人,连一丝细微都是难忘,哪怕时日久远,哪怕,连自己都忘记。 而那铭记在心上的,始终,便只有一个你而已! …… 时值深夜,赤府之内一片寂静,寂静之中,隐约传来鲜血喷溅的声音,骇人非常! 慕灼华纤细的身影在夜色下快速闪过,周身围绕着骇人的墨色火焰,所经之处皆为焦炭,凡前来阻挡的人,在她手臂轻挥间,尽数身首异处。 那张绝美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坚定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腰间,一枚黑紫色的坠子隐隐闪着光芒,与某处的冰蓝光芒相呼应,为慕灼华指引着方向。 一路由鲜血铺就,踏着被墨色火焰焚灼的尸体,破开层层封锁闯入密室。而一双眼中的无限阴冷,却在见到那挂心之人现状的一刻,尽然消失不见。 面前,君无渊面无血色,双眼紧闭,一身白衫被鲜血浸透,已看不出本来颜色,全身上下,被数十根形状怪异的长钉贯穿,整个人竟是被生生钉在了墙上。 她强行将周身的墨色火焰散尽,生怕伤到他,随即缓步走过去,伸手抚上他的面容,双目含泪,口中喃喃轻唤:“无渊……” 一根根密布的长钉,以秘法加固,穿过君无渊的骨骼,牢牢钉在墙壁。那一身刺目的鲜红,慕灼华看在眼中,只觉心中生疼。 眼前若要将君无渊带离,首要做的,便是将这长钉尽数拔除。慕灼华伸出手,运起内力,小心翼翼的拔下一根长钉,不想,这长钉末端竟还带着勾刺,勾刺刮过筋骨,拔出后,其上还沾着带出的皮肉。 君无渊的身体在长钉离体时痛得一阵颤动,慕灼华瞬时有些慌神,便是更加的谨慎小心,生怕弄疼了他。可这长钉既是贯穿了身体,又怎能避免剧痛? 无奈,慕灼华唯有狠下心,将长钉一根一根的拔出,只是每拔出一根,君无渊闷哼或颤抖,她的心,便会跟着狠狠抽痛。待终于将最后一根长钉拔去,慕灼华已经几近崩溃,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煎熬,接住君无渊下坠的身形,紧紧抱住遍体鳞伤的他,流下泪水:“无渊,转生不再为魔,只为紧守那一句诺言,时至今日,你可曾后悔?” 他君无渊,本为魔界少尊,乃魔界下一任尊主,本该在魔界享有无上权利。 那个曾冷傲至极,嗜血狂爆的他,却为了她,甘心情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同是转世重生,她依然承着原有神体,而君无渊却受尽了苦难折磨,只为了一个她,只为那一句仙魔疏途。 若不是心中诚挚的祈愿,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这天生的魔体,又怎可能因重生而改变? 他完全可以不去顾念那一句誓言,他完全可以坐回他威风凛凛的魔界少尊之位,若他仍是魔身,何至于受这样的罪? 此时的君无渊因流血过多,气息已是逐渐微弱。慕灼华心中万分焦急,眼含热泪,小心的背起君无渊,生怕弄疼了他的伤口,随即顺着来时的路朝外走去,口中念到:“坚持住,你不可以死!我不准你死!” 就在她走出密室之时,本来漆黑的院中竟是忽然间灯火通明,照得这黑夜如同白昼,原本的死气沉沉,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光明清朗许多,只是心中的压抑,却是不减反增。 在黑暗中待得久,此刻忽见强光,慕灼华的双眼被这光线刺痛,忍不住闭合了片刻,待视线清明,看清眼前景象,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赤虎携着一众人等,以及百里沙和渡灵蛇,早已等候在此。 见着赤虎摆出这样的阵势,深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慕灼华缓缓将君无渊放在地上,看着他时,目光如水,而待视线转向他处,便是瞬时凌厉阴狠起来。 赤虎站在人群之前看着慕灼华笑了笑:“真没想到,你竟还活着!真是自投罗网!” 随后对着手下喊道:“此次若捉了这丫头,乃是一大功,若让她逃走了,你们都休想活命!” 听了赤虎的话,一众侍卫深知赤虎手段狠辣,绝无虚言。性命攸关之下,个个如同野兽般,红着眼,挥舞着兵刃向慕灼华冲过来,个个都是表情狰狞。慕灼华皱了皱眉,口中似是喃喃自语,语气却无比坚定:“无渊,今天若不能救你出这赤府,我便随你一同葬身于此!” 第三十一章:奴灵者 百里沙 话毕,慕灼华伸出右手手臂,一股股寒气以极快的速度在慕灼华掌心凝聚,并由虚幻之形极速化为实体,变作一把晶莹剔透的冰蓝长剑。 日前那强大神力涌出,慕灼华方才知道,那日在月华殿剑阁之中,未寒的那句“慕灼华,从来不需要剑!”的话中含义。原来,慕灼华之所以不需要剑,是因为她的剑是以自身冰系法力幻化之剑,她的剑,一直与她同在。 面前来者个个凶残,招招夺命,慕灼华却是不慌不忙,只缓缓抬手,轻挥长剑。 长剑挥动间,一道肉眼可见的冰蓝色剑气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度,发出如琴瑟般的声响,向着来者飞射而去。剑气所到之处,人,肉身尽碎,物,瞬成灰末,血腥之气,迅速弥漫! 见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所有人都是惊得连连退后,再无人敢上前挑战慕灼华剑威。 赤虎满脸的横肉怒得不住颤抖,转头看了眼正悠闲的抚摸渡灵蛇额前灵符的百里沙,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悠闲?若被她逃了,延误渡灵蛇升阶,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百里沙却是面不改色:“赤虎大人莫急,他们两人,今日都会成为蛇儿的腹中之物。” 说完,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念起咒语,片刻后,只见渡灵蛇忽然身躯一震,飞身跃起,向慕灼华猛冲而去! 渡灵蛇速度极快,慕灼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回过神时,渡灵蛇已至身前。没等她挥起长剑,渡灵蛇已经张开血红蛇口,露出尖利的毒牙,对着慕灼华一口咬去!慕灼华以长剑做盾,横挡住渡灵蛇的嘴,随即将寒气不断输进剑身,预谋激起剑气,用剑气击退渡灵蛇此番攻击。 百里沙见状,口中咒语一阵变幻。待咒语传至,渡灵蛇竟瞬间消失于慕灼华眼前,慕灼华一阵惊异,连忙绷紧了神经,凝神感应周身空气之异常,探查渡灵蛇踪迹。可未等慕灼华有所收获,渡灵蛇身形已闪至慕灼华身后! 慕灼华一惊,没想到以她的大脑,思考的速度也终是及不上渡灵蛇身形的移动速度,待终于反应过来准备防御,却赫然发现,渡灵蛇的目标,是君无渊!! 此时,渡灵蛇已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不省人事的君无渊猛地一口咬下! 千钧一发之际,慕灼华集中意念,将手中长剑抛离,直直刺向渡灵蛇。吞食君无渊的欲望占据了渡灵蛇的全部思绪,本以为此次万无一失,也余不出一点心神来防备慕灼华。 正当它对着君无渊脖颈咬下之时,却是一声嘶鸣,痛得将整个蛇身缠绕起来,渡灵蛇蛇尾之处,已被冰蓝色长剑刺穿,血流不止。 慕灼华趁机拉起君无渊一跃而起,不想渡灵蛇竟在此时身形一转,挥动强壮有力的蛇尾,先将长剑甩落,随即对准慕灼华横扫而来!慕灼华奋力一跃,险险躲过,紧接着,渡灵蛇一个翻身,探过蛇头,又再次张口对慕灼华咬下! 速度,向来是慕灼华的弱项。面对快如闪电的渡灵蛇,任慕灼华内力法力如何强横,在无法确认目标位置的情况下,根本无从下手,况且,现下的她,扶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君无渊,光是躲闪,已经极为吃力。 找不到一丝反击的机会,慕灼华只能被动的闪躲,只片刻,已被渡灵蛇的蛇尾击中多次,随着伤势逐渐严重,她躲闪的也越来越吃力,而躲闪速度的一再减慢,直接导致她不断遭到渡灵蛇重击,背上的君无渊,在她的全力保护之下,却没有再添一点伤。 哪怕拼尽最后的力量,只要他活。就算,他根本不知道,她曾为他如此拼命。 血,染红了衣衫,脸色渐渐惨白,心知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慕灼华心思一转,竟是不再躲闪,落至地面。 待立定了身形,慕灼华快速运转法力,将掉落在一旁的长剑唤回到手中,闭目凝神间,丝丝冰寒之气融入剑身,睁眼的一刻,渡灵蛇大张的蛇口已至面前咫尺,便在这时,慕灼华再度抛出手中长剑,直直朝着渡灵蛇口中飞去! 渡灵蛇似是发觉到不对,立即扭过头,甩动蛇尾又一次击中慕灼华! 这一击,慕灼华被渡灵蛇狠狠击落在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而待她挣扎着再度起身,嘴角却带着莫名笑意。 只见那本应握在手中的长剑,此时竟是消失了踪影,再看渡灵蛇,好似痛苦到极致,蛇身极度扭曲,口中不断发出骇人的惨叫声! 此招,便是前世的灼华上神自创功法:冰心诀剑招第二式。寒灵之剑! 事发突然,慕灼华本处劣势,情势遭此急转,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趁着众人手足无措之际,慕灼华抓住机会,背起君无渊,忍住周身撕裂般的疼痛,迅速跃起,以她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向赤府之外逃离。 百里沙率先回过神来,忙召唤赤虎带领众人追赶。慕灼华见状,一边抬手掀起一阵劲气,朝追赶而来的一众人挥去,一边脚步全力加快,奋力跑了一段时间过后,终于将距离拉开,远远甩开身后之人。而此时,浑身的疼痛加上失血过多,体力也即将耗尽,背着高大的君无渊,行动越来越吃力。 忽然,妖气迎面扑来,慕灼华立即停下脚步,看着十步之外突然出现的百里沙与渡灵蛇。 慕灼华目光顿时一冽,心中惊诧:能让身中寒灵之剑的渡灵蛇这么快恢复行动力,这百里沙究竟是何方高人?不过渡灵蛇遭此一击,现下应是重伤在身,不足为惧。 百里沙阴晦的一笑,道:“我已用憾魂钉钉了君无渊多日,眼看结魄灵珠防护罩就要失效,你竟出现了!能徒手拔出我的憾魂钉,不愧是三上神之一的冰帝灼华!” 想起君无渊这些日子所受的苦,慕灼华本是对这百里沙恨之入骨,再听百里沙随后之言,不由得心下一惊。 灼华上神这个称呼,不是没人喊过,只是之前她并未忆起这上神身份是从何而来。如今已经忆起,本不该感到惊讶,但此事鲜少有人知道,他百里沙怎会知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百里沙闻言,笑得狡黠得意:“我是什么人?你恐怕没机会知道了!今日真是好运,待除掉你二人,余下的,便只有萧之夜了。这一天,我等了足足两千年,终于被我等到了!” 慕灼华皱眉冷言道:“别妄想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完,附身缓缓的将君无渊平放在地上,眼神凝重,挡于君无渊身前,警惕的注视着百里沙和渡灵蛇。 百里沙抬手指向慕灼华,对着渡灵蛇厉声说道:“去吧!渡灵蛇!” 听到主人的命令,渡灵蛇吐着信子,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而凶残的獠牙,凶猛的冲向慕灼华。 慕灼华运用所能运用的全部力气,抵挡渡灵蛇的攻势,不想,重伤在身的渡灵蛇速度竟一如往常般敏捷,慕灼华躲闪间,本就所剩无几的体能迅速流失,勉强撑过几招,却也终是落入下风。一再险险避过渡灵蛇的攻击,慕灼华已战至力竭,脚步开始凌乱,终于,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渡灵蛇趁机咬向慕灼华的脖颈,慕灼华已无力躲闪,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心中已然绝望,等待死亡一刻的降临。 而此时,空气竟是骤然平静,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慕灼华惊疑的睁开眼看向渡灵蛇,随即,便是惊喜的笑了出来! 君无渊正站在慕灼华身前,一只沾满干涸血迹的手掌,正紧紧抓着渡灵蛇的七寸之处!! 第三十二章:墨焰轻羽 君无渊艰难的立住身形,用尽全力抓紧渡灵蛇,浑身的伤让他痛的不住颤抖,魂魄亦因憾魂钉的多日震慑而有些晃荡不定,冷汗和血液融合在一起,大脑极度眩晕。 而就在此时,慕灼华猛然间发现,另一边,赤虎正挥刀跑向君无渊,刀刃直逼君无渊正紧抓住渡灵蛇的手臂,眼看赤虎双眼通红,挥刀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慕灼华体内冰寒之气极快的运转,迅速升腾而起:无渊……君无渊! 掌心寒气汇集,慕灼华闭眼,专注的将寒气凝结起来,一枚尖利的冰晶急速结成。慕灼华一双眼杀气逼人,显露心中的狠绝:赤虎,我慕灼华今天便杀了你,为民除害! 赫然睁开双眼,手臂用力扬起,手中冰晶对准正挥刀砍向君无渊的赤虎,迅猛的飞射出去! 赤虎的刀停在君无渊手臂之上不足一寸的地方,眉心处,一枚冰晶深深镶嵌其中,宣告了赤虎生命的终结。 片刻后,赤虎身形直挺挺倒下,全身已如冻僵一般僵硬。 本就力竭,又使出此等法术,体能严重透支的慕灼华猛的吐了口鲜血,可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眼前君无渊的身形摇晃的更加厉害,显然憾魂钉的余力仍在发挥作用。渡灵蛇庞大的身躯剧烈摆动,此时的君无渊,已是力不从心。 慕灼华咬紧牙关,再次凝聚寒气,化出冰晶,向着渡灵蛇的头部迅猛射去,必须、一定要一击毙命,否则,她再无力发起攻击! 冰晶直直射向渡灵蛇眉心的灵字,眼看着就要得手,慕灼华已是撑得冷汗沁出。就在这时,一抹白雾忽的笼罩在渡灵蛇与君无渊中间,白雾之中一股异力猛地击中君无渊胸口,将君无渊击飞出去,摔到地上,又带着惯性翻滚了几下,才终于停住。 渡灵蛇和百里沙随着白雾消散而失去了踪影,确定危机尽除,慕灼华终于松了口气,慌忙爬向君无渊。待伸手探过他的气息,却发觉这气息微弱的几乎不见,当即将手掌附在君无渊胸口,将有限的修为缓缓渡入君无渊体内。 焦急焦急焦急!眼见君无渊气息渐无,慕灼华奋力相救却不见起色,无助之下,泪水夺眶而出:“君无渊,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苦修千年方得重生,此生还没能与我相守,你怎么舍得死?” 心系君无渊命数,奈何苦战多时,慕灼华气力已然用尽,片刻后,伏在君无渊身上,失去意识。 …… 城外,一间简陋的民宅,君无渊坐在床前,担忧的看着昏迷了已经三天的慕灼华,面色,犹是苍白如纸。 三天前,君无渊率先醒转,见慕灼华重伤昏迷,硬是撑着重伤之躯,倚靠慕灼华渡入的修为,将慕灼华带到阿三和小小所在的落脚处。更是不顾自身伤重,一刻不离的守在慕灼华身边,无论阿三和小小如何规劝也不肯听,就这么不吃不喝,一声不吭,只想守着她。 三日来,他一直在回想,回想在一千年前魂魄被修补完全之后,在一片漆黑的压抑中,是如何煎熬的等待重生的这一天,只为能再与她相见。 这二十年,有蓝心的细心呵护,弥补了他为魔之时从未感受过的母爱;有阿三小小相伴,让他感受到他一直渴望的友情,可内心始终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落寞。直到恢复了记忆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二十年的生命中,少了那重过生命的一人。 她是支撑他重回世间的唯一念想,是他黑暗中存于心底的曙光,是他生生世世的信仰。他可以没有生命,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能没有她。 见着君无渊失魂落魄的模样,小小虽心中不甘,却也无奈,阿三眼看着君无渊越来越憔悴虚弱,心中无比焦急,不住祈祷慕灼华赶紧醒来,不要再让君无渊受此折磨。 这一日,君无渊依然是守在慕灼华的身边,身上的伤,虽天生恢复力极强,但因这伤是憾魂钉所致,恢复起来也是极其缓慢。 忽闻屋外一阵喧闹,听到声音,君无渊怔了怔。这是他三日来第一次对周身事物有所反应。 赤心带着赤府的一众人闯进宅院,来势汹汹,进院便是开口大骂,随即,便传来了东西打烂的声音。 而君无渊,在那一怔之后,仍端坐在慕灼华身旁,仿佛这世上除了面前之人,其余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喧闹打砸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房门被一脚踢开,赤心出现在房门口,见到君无渊,气哼哼的大步走进,在她身后,是挟持着阿三和小小的赤府侍卫。 君无渊依然端坐,目光仍看着慕灼华的脸,只口中冷声道:“滚!” 这一声冷喝,其中透着隐隐的杀气,赤心脚步顿了顿,道:“你们杀了我爹,杀了我赤府那么多人,躲到城外就以为我找不到了吗?我今日,定要杀了你们,为我爹报仇!” 说完,更是大步走到君无渊身后,就在她伸手抓向君无渊的的时候,却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得倒退了几步,又试了两次,均是如此。赤心气愤得跺了跺脚,随即转身抽出手下之人腰间长刀,架在小小的脖子上:“君无渊,你最好弄清楚状况,否则,我杀了……” 话还没说完,赤心只觉得胸口被狠狠的踢了一脚,便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直摔到屋外院中。回过神,见手下之人也陆续被踢飞出来,尽数躺倒在自己周围,而君无渊,左手拉着小小,右手拉着阿三,站在房门口,正一脸冰冷的看着她,低沉道:“滚!” 言罢,转身行进房内,关紧房门。 正当君无渊再看向慕灼华之时,让他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慕灼华,周身燃起诡异的墨色火焰,屋内空气忽然间变得灼热非常。随即,慕灼华双眼缓缓睁开,那双本该清澈明亮的黑眸,此时已变成骇人的血红,嘴角,挂着一抹狰狞的笑意。 慕灼华终于醒来,这本该让君无渊惊喜的一件事,此时却是让他心急如焚。赶忙走向慕灼华,他想要抱住她,想问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问问她有没有很痛苦,可还没等他走到近前,慕灼华却是忽的坐起,起身自窗口一跃而出! 君无渊来不及多做考虑,紧跟着跃出窗外,想着以他的脚力,想追上慕灼华不是难事,可眼前慕灼华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与他拉开距离,任凭君无渊如何努力,也只能看着慕灼华的身影越来越远。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她的轻功并不好,怎会忽然快过他君无渊? 终被慕灼华甩开,君无渊站在慕灼华最后消失的地方,四下查看了许久,之后,自怀中拿出那枚冰蓝色坠子,握在掌心,凝神感应着,随即,极其确定的朝着某个方向追赶而去。 当他终于赶到,终于寻到了慕灼华,眼前的一切,更是让他难以置信。 此处,便是日前慕灼华坠崖之地。 可面前,本该是无底断崖,崖下,却不是原来的深不见底,而是在遥遥可及的迷雾中,由一堆大大小小的土石,填成了一座不小的山丘。 慕灼华就坐在那山丘之上,君无渊站在崖边望向她,见到她目前的情况,心下焦急万分,却苦于无法从断崖去到山丘之上,这中间的距离,实在是他如今无法逾越的。 慕灼华的背上,两对泛着黑气的火翼忽隐忽现,她紧紧的抱住头,显得痛苦万分,时而伸手抚摸脚下石块,时而发出鹰啼般的悲鸣,最后,火翼一振,飞至半空,挥手将一团团墨色火焰丢下山丘,大喊道:“轻羽,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为什么你总是躲着我?” 听到她愤怒中带着嗔怪的话语,君无渊心下一惊,不是因为她的语气,也不是因为她目前的状况,而是,那根本就不是慕灼华的声音!! 墨色火焰、轻羽、两对火翼,得到这三个重要的信息,君无渊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前世的回忆纷纷在眼前浮现,他清楚的记得,轻羽,乃冰系神雀:冰翅千羽雀化身,此人,与慕灼华和寒澈仙祖同为仙界上神,也是这世间仅有的三位上神。 当年,天下第一修仙圣地明月巅便是由他三人建起,可就在明月巅渐渐兴盛之时,轻羽却只身离开明月巅,从此杳无音讯,君无渊只在慕灼华口中隐隐得知,轻羽是不得已才离开,可究竟是有怎样不得已的原因,慕灼华并未提及。 而就是那一年,那个身带墨色火焰的黑衣女子,曾在三界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魔尊君千宿曾想重用她,可她却在君千宿寻到她之前人间蒸发了。那女子,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这世间仅有的双对火翼。 此时,君无渊无比确定,面前的人,虽仍是慕灼华的样子,但确实就是那失踪了几千年的墨焰四翼雕,墨焰!! 第三十三章:魔之殇 想到这里,君无渊心中涌出不祥的预感,他存在于这世间已万年有余,很清楚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种事会发生在慕灼华的身上。 慕灼华与墨焰四翼雕,已经合体!! 事实摆在眼前,已容不得他质疑,他想了想,对着半空中不断丢下墨色火焰的慕灼华喊道:“墨焰,你可认得我?” 悬浮于半空的慕灼华听到有人唤出这个名字,心中诧异。她墨焰已隐世千年,且因性格怪僻,从未结识过任何人,如今这世间,除了未寒轻羽,竟还有认得她的人吗? 随即,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去,仔细辨认后,眉头微蹙:“你是……少尊?” 君无渊闻言心中自然欣慰,墨焰毕竟曾是魔界的人,而所有魔界的人对于魔尊君千宿和少尊君无渊都是极为尊崇敬仰,他二人在魔界之人心目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众生心目之中的三位上神,既然她认得他,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嗯。墨焰,你可愿与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中山洞,二人盘膝对坐,墨焰对君无渊一番简单的叙述后问道:“事情的过程便是如此了。只是不知,少尊与灼华上神有何过往?” 君无渊面色冷肃,看着面前被墨焰操控的慕灼华,道:“慕灼华是我君无渊心爱之人。墨焰,我听你方才唤着轻羽的名字,当年,你二人同时消失于世间,虽不知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这仙魔之恋的痛苦,你应该很清楚。我与灼华苦等千年终获重生,为的就是一句相守,可这一世刚刚遇见,她怎就莫名其妙的与你合了体?” 墨焰听后,先是震惊,又是一阵茫然,紧接着,闭上双眼,仿佛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随即,对着君无渊单膝跪地:“少尊,那日,灼华上神自崖上坠下,是轻羽救了她,且为她消耗了不少修为疗伤。我并不识得灼华上神,而轻羽此举,让我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一时气不过,才趁着轻羽不在,悄悄潜入轻羽的栖身处,想着不如与她同归于尽,了此残生……” 说着,面上露出懊悔之情,低下头,闭眼痛道:“灼华上神天生神体,我岂是敌手?如今魂魄反被禁锢,生不如死,此次,也不过是趁着她失去意识,才得以暂时控制这身体。” 君无渊耐心的听她说完这些话,眼神中露出一丝冷冽:“是什么样的陈年旧事,让你可以随意便要吞噬一个人的性命?若此人不是灼华,你是否一点悔过之心都不会有?” 墨焰一怔,看着面前这本来较之自己更加嗜血残暴的君无渊,表情有些茫然,随即缓缓道出一段她与轻羽的往事来。 八千年前,明月巅建立伊始,仙界兴盛,魔界蠢蠢欲动,但介于三上神的压制,迟迟不敢有所动作。是以,魔界众人皆以除掉三位上神为目标,那时身为魔界少尊的君无渊和尚未化成人身的墨焰,也是如此。 可天意弄人,让轻羽在墨焰四翼雕危难时出现,且在救下她之后,对她那一双灵动双眼甚为喜欢,因此对她悉心照料、爱护有加,连睡觉都要抱着她。待她伤好,又带着她一起四处云游、行侠仗义,看遍世间奇事,教她修炼之法。当墨焰知道他就是那三上神之一的冰翅千羽雀时,情根已然深种。 而当轻羽终于助墨焰化作人身,提出收她为徒的时候,墨焰虽犹豫,最后却也答应了,不知是为了伺机对他动手,还是抱着私心,想要时时待在他身边。 只知道,那白衣翩翩的清冷身影,那一声声温润如玉的轻唤,她已经,再也放不下了。 墨焰本是魔身,出于保护,轻羽施法封印了她充满魔性的墨色火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本是魔,却莫名其妙的开始了修仙之路,可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本性,终究难移。 墨焰从不知道轻羽心中所想,也从未对轻羽表露心迹,只默默陪在他身边,喜欢看着他独自倚在树下或石台上饮酒、抚琴,或在他喝醉酒后,悄悄窝在他怀中,就像她还是一只鸟兽时那样。 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清凉,想到这世间唯有她一人可以与他这般亲近,她觉得,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十几年,墨焰本以为这样便足矣,直到,那一天。 犹记得那是个阴雨天气,稀稀拉拉的小雨连下了十多天,轻羽外出,多日未归。 深知轻羽不会无故丢下她不管,墨焰心中担忧至极,经过反复思虑,还是不顾轻羽临行时的嘱托,离开了那个与轻羽一同修行、生活了十几年的山间小院。 因为她知道,魔界是多么处心积虑的想除掉轻羽, 依靠敏锐的嗅觉和观察力,加上她出众的轻功,很快,她找到了轻羽,见到他虚弱的侧卧在榻上,没有人能了解她那一刻的心情:还好,我找到你了。还好,你还活着。 可是,要怎样严重的伤,才能让一介上神虚弱至此? 她流着泪跑过去,扑进轻羽怀里,那是她唤了多年师父的心上人。她想要告诉轻羽,她是多么担心失去他,多么担心再也见不到他,告诉他这担心并非只因为他是她的师父,可还未等她说出口,接下来发生的事,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一个穿着打扮似乡间猎手般的凡间女子,端着一碗汤药走进屋内,见着墨焰,怔了怔,随即将汤药递到轻羽面前:“把这个喝了。” 那女子,相貌算不上绝色,气质却是超然,只是皮肤有些黝黑,且较之普通女子,少了柔气,多了刚强。 在轻羽之后的详述中墨焰才知道,他果然是遇到了魔界的围攻,且领头者是魔尊君千宿的得力手下——冥龙! 冥龙此人,那是出了名的擅使阴招,诡计多端,轻羽一个不备,便落入了冥龙的圈套,直至身受重伤才得以逃出魔界的包围,逃到此处,被正在山中打猎的恋殇所救,后经过恋殇的一番救治,加之轻羽自身内力高深,才终于转危为安。 本来墨焰也没想太多,只是悉心照料轻羽,盼着他早日康复,好一起回到从前那般平静的日子。 直到那一天,她才知道:一切,都再回不到她期待的样子! 那本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墨焰照常早早起床,去山中练气打坐后赶回,为轻羽煎了药端到他房内,只是这日,她并没有在轻羽的房内找到他,而在她端着药碗寻遍了院前屋后之后,却见轻羽从恋殇的房间走出,墨焰正巧经过,她看见,屋内的恋殇,一头长发散在脑后,身着洁白的纱裙,竟隐约瞧得见那玲珑的身躯,手中,还拿着轻羽的外衫。 那一刻,墨焰手中的一碗汤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原来,如此刚强的女子,也有柔情的一面,只是,她只会在心爱之人面前展现;原来,轻羽不是一心悟道修炼、淡看红尘,只是未遇到心动之人。 原来,她从来,都只是他的徒弟,或者,只是宠物而已。 他是神,是凡界的曙光、仙界的支柱,是她心中的天和地。清冷如他,墨焰从未想过轻羽会爱上某个女子,便自然从未想过要如何面对。 而当这一切发生在眼前,她回过神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化作墨焰四翼雕,快速飞离。 此时,她能做的除了逃避,还有什么? 轻羽在身后追赶呼唤,而墨焰四翼雕的速度,不是他千羽雀追得上的。当几日后墨焰再出现在轻羽面前,已是双目赤红,那被轻羽封印的墨色火焰在周身升腾缠绕,而轻羽,眼看着恋殇在那墨色火焰的灼烧下惊恐痛苦的死去,尸骨无存。 第三十四章:焚尽烧绝 画面回到山洞中,君无渊看着墨焰的满脸快意,问道: “轻羽会对女子动心?或是你误会了吧!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放在心上的人,应当只有寒澈、灼华、未寒这三位同修。” 墨焰摇头道:“误会?那么我亲眼所见的那一幕要如何解释?少尊,你可知,我多希望那是个误会?心爱之人与他人缠绵,这种事,换做任何人,都是最难以接受和原谅的。” 君无渊无奈的叹了口气,想来此时的墨焰是不会听劝的,他倒也懒得劝:“所以,因为亲手教出的爱徒杀了恋殇,不管恋殇是轻羽的救命恩人还是心上人,轻羽都会痛心疾首、自责不已,你们便自此反目,之后你魔性大发变得凶残,掀起那一场腥风血雨,这一切好像都是理所当然、意料之中。可是,你们二人又怎会一同消失于世间?你又为何四处寻他?即已仇恨至此,岂不该死生不复相见?” 话说到这里,墨焰的眼中竟是闪过一抹忧伤:“就是因为我在三界间肆意的滥杀,我的墨色火焰,又是任何人都近不得身,是以,轻羽与我定下君子约定,去一个不会惊动世人的地方,将这一场恩怨做个了断。那个地方,便是明月巅禁地断崖。只是进入崖下后,无论我怎样挑衅,他都不肯应战,还设下阵法结界,使我们二人都无法离开深渊。” 君无渊双手环胸,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心道:轻羽这招还真是巧妙,即无需违心与墨焰一战,又能避免生灵涂炭。只是轻羽堂堂上神,若只是不忍杀了墨焰,又何至于将自己也一同关进阵法中? “所以那日轻羽救下灼华,你便想起了那件往事,觉得气不过,便想要杀了灼华?” 墨焰满含懊悔:“是,只是我没想到,我的身体刚刚触碰到灼华上神容身的冰池,便连同池水中的寒气一起被灼华上神纳入体内。如今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君无渊听完墨焰的话,站起身,一双眼凌厉的看向墨焰:“仙魔难一体、冰火难相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痛苦并非仅你一人在承受!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也于事无补,当下,便只有想办法把你二人分离开。在找到办法之前,我不希望看到灼华承受任何痛苦,你可明白?” “是,少尊!” …… 日出日落,转眼又是三日。 苏城外,一间陌生客栈内,慕灼华缓缓睁开眼,脑子里闪现的依然是昏迷之前与渡灵蛇一战的画面,和一身血迹的君无渊。 猛的清醒,起身,惊叫道:“无渊!” 这一坐起,目光正对上一直守在床边的君无渊。 二人四目相对,君无渊微微一笑,俯身上前紧紧将慕灼华抱在怀中:“你终于醒了。” 随即,放开手,目光切切:“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哪里不舒服?” 听到君无渊关切的话语,慕灼华先是上下看了看君无渊,见他身体无碍,只是面色有些憔悴,稍感欣慰:“真的是你,你没事?” 见着慕灼华面上的苍白,君无渊握住慕灼华的手紧了紧,低沉道:“苦修千年方得重生,此生还没能与你相守,我怎么舍得死?” 闻见此言,慕灼华一怔,看着君无渊的眼睛,沉默半晌,方才开口问道:“你……你都记起了?” 君无渊仍是微微笑着,伸手为慕灼华拂去额前发丝,抚着慕灼华脸颊,俯首在她唇上轻吻,随即柔声道:“我应该早些记起,早些寻到你。这没你在身边的二十年,与虚度无异。娘子,我们去寻一个与之无争之地,再不分开,可好?” 这一声娘子,隔了千年之久,如今听到,仍是瞬间激起心中波澜。若说前世二人之间有诸多阻隔,那么今生,是否可以尽数卸下?已经错过一世,已经苦等千年,总不该,在重生后的今天,再留遗憾! 慕灼华伸手附在君无渊手掌之上,满目柔情,刚想点头应允,忽闻屋外一阵妖风刮过,随后,是百里沙尖细的声音传来:“慕灼华,君无渊,想救阿三小小,来赤府应战吧!” 慕灼华一怔,四下看去,才发现所处之地并非苏城客栈。君无渊闻见此讯,心中瞬间被怒火充斥,立即起身,对慕灼华道:“灼华,看来若不灭了赤府,你我休想安生。百里沙,渡灵蛇,我是该会一会了!” 慕灼华闻言,起身站在君无渊身前,将君无渊按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随即将双手背于身后,淡淡道:“你且等等,百里沙既然是拿阿三和小小做人质,他们俩暂时便不会有危险。百里沙来头不小,不是你一人能对付得了。若想救出阿三小小,你先与我说说,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君无渊无奈一笑:“我的娘子啊,你可知,每次这般被你俯视,相公心中有多挫败?” 说完,便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对慕灼华细细道来,包括蓝心贺举的死,以及被迫一再更换落脚之地。只是没想到,还是被百里沙寻到了。 听完这一切,慕灼华眼神忽的凌厉起来:“赤虎死,杀母之仇已报,但这百里沙与渡灵蛇,亦是留不得。我随你一同去赤府。” 说着,拉起君无渊,想自窗口跃出。君无渊皱了皱眉,一把将慕灼华拉回:“娘子!” 一个不备被君无渊拉进怀中,慕灼华轻笑,这感觉,如此熟悉。 “你大伤未愈,便好好留下养伤吧!”说着,君无渊松开手,微笑看着慕灼华:“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见你,在那之前,你就乖乖在这里休息,好不好?” 慕灼华眉头微蹙,摇头叹道:“事情牵扯到渡灵蛇,就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如今是凡人之身,对手实力强悍,你我合力相敌,才有胜算。莫要多说,走吧!” 说完,拉起君无渊,自窗口一跃而出。 黑夜,赤府一片灯火通明,阿三和小小手脚被绑,昏迷着,背靠背坐在院子中央,周围站着赤府十几名侍卫,而赤心和百里沙则端坐在一旁的台阶之上,静等猎物上门。 院墙之外,君无渊和慕灼华在小心的探过院中情况后倚着墙壁隐下气息,各自凝神思虑着对策。 眼前赤府早已做好准备迎接他们,看这情景,想必赤府所有侍卫都已聚集在周围,只等着他们一出现就开始层层围攻。 慕灼华忽然灵光一现,拉了拉君无渊,指了指赤府后院的赤心的房间。君无渊微微一笑,心领神会,启唇告知慕灼华一切小心,随即动身绕到后院。 只不一会功夫,便听得一声声惊呼:“着火啦!大小姐的房间着火啦!” 随即,便是赤心尖叫着指挥手下前去救火的喊声,一瞬间,院墙中已是炸开了锅。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慕灼华飞身跃至院中,见到只剩百里沙一人独坐在原地,不禁怔了怔:“你当真如此自信擒得住我吗?竟连渡灵蛇都不带在身边,这让我很是挫败啊!” 百里沙见到慕灼华,显然是意料之中,当即狡黠的一笑道:“应付一个半残的上神,我一人足矣。” 慕灼华闻言目光一凛:“你,究竟是何人?” 作者通知:明日起两更,上午十到十一点不定时更新一章,下午七点到十点不定时更新一章,望支持,谢谢! 第三十五章:鬼头魔剑 百里沙闻言,面色骤然一沉:“灼华上神当真不记得道者了?道者可是时刻念着,念着两千年前上神与法宗的剔骨化魔之恩!” 慕灼华眉头紧皱,仔细回想,回忆中是否存有此人所说之事。奈何记忆尚未完全恢复,关于重生之前,她也只记起关于君无渊的事物而已,对于眼前这人,丝毫没有印象。 见着慕灼华满面疑虑茫然,百里沙缓缓站起,走下台阶:“罢了罢了,总归你今天要死在这里,记不得也无碍。” 慕灼华却是呵呵一笑:“法师倒是自信满满,那么,废话少说,动手吧。” 法师冷哼一声:“哼,道者生平最讨厌你们这些上神的清高自傲!今日,前仇旧恨,当一并了结了!” 说罢,双手合十,闭起双目,念出咒语。 慕灼华立即运转内力,使冰寒之气防护在周围,将墨焰之力暂时压制。为防止冰火交融失去控制,慕灼华是绷紧了神经,丝毫不敢分神。 随着百里沙咒语念出,一圈圈闪着金光的符咒自他身边浮现,规律的排列,围绕着百里沙的身体旋转起来,且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旋风骤起,尘土飞扬,看不清身在其中的百里沙。此时,百里沙猛地睁开双眼,向着慕灼华迅猛飞去! 此时在慕灼华眼中,法师的身影已然模糊,只剩下一片因不断旋转而模糊不清的符咒。符咒带着旋风沙尘快速接近,慕灼华运起内力,在双掌间凝出一团冰气,在与符咒接触的前一刻一跃而起,同时将手中冰气猛推向前。 寒气至,符咒散,百里沙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线中,却是笑得更加狡黠:“灼华上神果然就只剩下此等法力了吗?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随即,便见百里沙手掌一翻,一把泛着黑气的鬼头长剑乍然出现于掌心,长剑挥动,带起声声剑气,声音如鬼哭狼嚎般充满哀怨。眨眼间,长剑已至身前,慕灼华再次飞身跃起,随即,将冰寒之气凝聚,化出一把晶莹剔透的冰剑。 冰剑刚刚化出,鬼头长剑再次临近,慕灼华将冰剑横在面前挡下鬼头剑,而当此时,目光对上百里沙那一双眼,慕灼华却是怔了怔。 百里沙的眼中满满的恨意,好像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而在目光与之相对的刹那,慕灼华脑海竟浮现出一人身影。 脑海中之人,仙风道骨,气质超然,双眸闪着灵光,虽身着道服,仍是一位翩翩美男矣,且一身正气。直觉告诉她,那人便是百里沙,可那人的形象,却与眼前之人极不相符。 失神间,百里沙手上力道猛地加大,将慕灼华推出数步之外,随即,长剑脱离掌心,悬浮于身前,剑尖直指慕灼华。 百里沙口中再念咒语,随着咒语念出,长剑从一把幻化成三把,又幻化成六把,直至最后,已是化出整整四十八把鬼头长剑。 慕灼华一惊,虽清楚世间有将武器化出幻影迷惑对手这一招数,此生却从未见过,更别提要如何应对。当下的情况,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慕灼华只得极力运转起内力,尽可能的化出更为坚固的防护罩包裹在周围。 就在此时,百里沙掌心劲气涌出,四十八支长剑带着破风声和阵阵哀怨的悲鸣声齐齐射向慕灼华,下一刻,只听得慕灼华一声惨叫:“呃啊!” 鲜血喷溅,一把长剑自慕灼华身体贯穿,紧要之际,慕灼华及时将那如魔鬼头颅般的剑柄紧紧握在手中,避免了这巨大剑柄自身体贯穿而出带来更大伤害。 百里沙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灼华上神,经我鬼头长剑的一招奴灵掣,结魄灵珠的防护已破,你本就重伤未愈,现下,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反抗。” 慕灼华此时却仍处在惊恐之中:这幻化之法怎会如此强悍,竟连冰罩都被轻易击破?此人法力当真高深莫测,是我轻敌了。他究竟是什么人? 血流如注,慕灼华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面前,百里沙抬手一挥,妖气由远至近逐渐浓重,待回过神,渡灵蛇正吐着血红的信子,流着口水飞向慕灼华! 慕灼华咬着牙,狠了狠心,一把将鬼头长剑自体内拔出,痛得闷哼一声,随即抬手一挥,鬼头长剑脱手而出,直直飞向正迅猛飞近的渡灵蛇! 她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样便能刺中渡灵蛇,只想趁着渡灵蛇躲闪的间隙飞离,却不想,被鬼头长剑刺中的伤口竟是一阵如同侵蚀了内脏般的剧痛,而这剧痛,大大影响了慕灼华的速度,眨眼间,渡灵蛇已躲过鬼头长剑,闪身飞至,对着慕灼华的脖颈处张口咬下! 蓦然间,一道白色身影闪至慕灼华身前,抬手挥拳,对着渡灵蛇的头颅狠狠挥下,渡灵蛇发出一声惨叫后,摔到一旁的树干上。 慕灼华看着面前君无渊熟悉的身影,视线却是逐渐模糊。君无渊发觉到慕灼华的异常,对她的伤很是担忧,可面对百里沙这样的对手,他要如何分神去照顾她?就在这时,却听慕灼华道:“无渊,快带着阿三和小小离开!” 君无渊刚想斥责她的傻话,却忽得发觉身后传来一阵灼热,惊得转身看向慕灼华,只见一丝丝墨色火焰正自慕灼华周身溢出,再看慕灼华因极力压制墨焰而显得痛苦万分的脸,君无渊心痛的想要上前,却被慕灼华厉声喝住,几近嘶吼道:“别过来,快带着他们离开!快!” 当下情况紧急,救阿三小小虽要紧,但慕灼华的情况更让君无渊挂心,他又怎肯舍她离去:“要走一起走,我不会丢下你。” 而当慕灼华再度开口,声音却是变得低沉:“少尊,我保证,不出半个时辰,灼华上神便会好好站在你面前。现在,请你务必离开,免得墨焰出手有所顾忌。难得今日灼华上神肯让我放手一搏,且准我杀个过瘾!” 那一日,赤府燃起诡异的墨色火焰,映得天空一片灰暗。院墙之中哀嚎声此起彼伏,闻声赶来的百姓见此情景只觉一阵阵发怵。而百里沙,站在不远处的一处屋顶,抚着肩上的渡灵蛇,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冷眼看着那墨色火焰吞噬一切,直至将整个赤府烧成灰烬。在他脚边,满身焦黑的赤心一动不动的伏在那里,双目紧闭,分不清是死是活。 深夜,苏城外的密林中,劲风四起,空气忽的灼热,又忽的冰寒。带着两对墨色火翼的慕灼华时而直冲天际,时而俯冲而下,不断外溢的墨色火焰擦身间便将密林烧得一片狼藉。君无渊站在地面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发生,焦急万分却无力阻止,手中紧握七修离开前交给他的瓷瓶,犹豫着要不要服下其中的那枚丹药。 这时,墨焰四翼雕忽然一头撞向一处崖壁,霎时间,山崩之声不绝于耳,片片大大小小的石块如雨般坠下。 君无渊立即迎着不断自身边擦过的石块向崖壁跑去,一颗心早已系在那个与飞落的碎石一同坠落的女子身上,终于在她摔到地上之前将她接住抱在怀中,稳稳的落至安全区域。 慕灼华额头的伤口触得他双眼生疼,见她依然双手抱头满脸的痛苦,整个身体蜷缩在他的怀中,君无渊不禁在脑海中组织着墨色火焰与冰蓝的寒气纠缠相抵的画面。 无法相容的两种功法在体内激烈的碰撞,五脏和经脉筋骨要承受冰火两极的不断转换和剧烈震荡,就好像将整个身体反复的冰冻、灼烧、冰冻,再灼烧,并同时加以重击,那痛苦,连想想都已经一身冷汗,他真是恨不得能替她承受这一切! “灼华,如果让你来选,你是情愿接受我重回魔身助你减轻痛苦,还是要我坚守千年夙愿?” 第三十六章:天下男子皆薄情 客栈中,君无渊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慕灼华,身心疲惫,却不敢懈怠。前日,灼华用狠撞崖壁终止了体内力量的失衡,此番缠斗之下,不仅墨焰魂力大大受损,慕灼华更是在连番的重伤之下性命垂危。如今终于转危为安,君无渊已经又连续守了她十数天,不眠不休,不愿离开她身边。 慕灼华醒转,缓缓睁开眼,看见坐在身旁的君无渊那满脸的憔悴,叹道:“让你担心了。” 随即,尝试着想要坐起,却被君无渊阻止:“此次伤到了脏腑,若不是你前世法力护体,早就没命了,现在还是乖乖躺在这里休息,不要乱动。” 慕灼华只好停下动作:“对了,阿三和小小怎么样?” 君无渊道:“他们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饿吗?渴吗?伤口会不会很痛?” 慕灼华看着他眼中的深情,只觉心中一阵暖意,微微一笑:“没事。” 一边,房门打开,小小端着饭菜自外走进,见着君无渊紧紧握着慕灼华的手,表情骤然一变,快步走到桌前放下托盘,上前拉起君无渊:“无渊哥哥,阿三刚才忽然说肚子痛,你快去帮他看看吧!” 君无渊眉头微微皱起:“拿着银两去找大夫便是。” 随即挣开小小的手,重新坐回慕灼华身旁。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她慕灼华更重要。 小小不甘心的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君无渊冷冽的看了她一眼,无奈只好悻悻离开,走出门,泪水便夺眶而出:为何,为何无渊哥哥会如此对我?自小到大十几年,他从来都没有对我这般冷淡,为何那慕灼华一出现,无渊哥哥会变成这样? 屋内,慕灼华见小小委屈的离开,只觉一阵不忍:“毕竟此生十几年的感情,你这样待他们,是否有些无情?” 君无渊定定的看着慕灼华道:“我君无渊本就是无情之人,若不是遇见你,何来情字一说?若懂了情,却要分心在他人身上,我倒是甘愿无情。” 说完,君无渊冷着脸端来饭菜,一口一口送进慕灼华的嘴里,又不时的为她擦着嘴角,慕灼华浅笑受之。 想到这清冷高傲的男子,只有对她,才会有这般温柔细腻的一面。这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魔界少尊,便就为了她,甘心做个寻常男子。每每想到此处,慕灼华都会暗自欣喜,心中微暖。 几日后,在君无渊的悉心照料下,慕灼华的伤势大有好转。可君无渊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她出门透气,这让慕灼华郁闷不已。 在君无渊重金包场之下,这间客栈已经闭门多日,在屋内闷了这么久,看着窗外的大好天气,慕灼华却也只能坐在窗棂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无奈的叹气。 街上偶有行人行走间顺带闲聊,东一句,西一句,慕灼华倒也听得欣然。忽得发现人群中,有几人闲聊间语气有些惊恐,慕灼华发觉情况不对,待细细聆听之后,面色渐渐凝重起来。恰巧君无渊推门走进,见慕灼华坐在窗边一脸凝重,忙上前把慕灼华抱到床上,关上窗:“ 你是不是听见什么了?” 慕灼华的脸色有些苍白,木然的看着君无渊,片刻后,大步向外走去,任君无渊如何阻止,也不肯停下脚步。走出客栈,街上百姓见了她之后瞬间四散跑开,慕灼华的脸色更加苍白,紧咬下唇,脚下一阵发力,忍住未愈的伤口传来的痛楚,向着苏城赤府的方向狂奔去,君无渊立即紧随其后。 偌大的一片焦黑,看不出赤府曾经的模样,虽已过去十几天,墨色的火焰依然残留着余温,十余米外都感觉得到空气的灼热,丝丝黑气翻滚升腾,灼烧着残余的废墟。 慕灼华双拳紧握,身体微微摇晃,眼中含泪,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极力回想之下,脑海中对于那日的记忆在此时一幕幕闪现,想起那声声惨叫哀嚎,想起赤府的庞大和其中数目众多的下人,那些无辜的生命,是在怎样的惊恐和痛苦之下死于熊熊烈火? 看着自己的双手,再看看那一片焦黑,转头看向身后赶到的君无渊:“这些……是我造成的?” 君无渊上前抱住已经有些站立不稳的慕灼华:“灼华,这不是你所能够控制,事已至此,不要再去想,也不要再看,我们回家。” 说完,将慕灼华抱起,转身行回客栈。 慕灼华的双眼一直看着那片废墟,直至再看不见,才将头埋在君无渊怀中,双手抓紧君无渊的衣襟,不知是因懊悔还是愤怒,全身竟是有些颤抖:墨焰,我只是要你助我等脱困,你怎可……怎可害了这许多无辜性命! 是,这赤府之人确是该死,可其中不乏一些为了生计被迫入府的百姓。她曾说过,会将赤府烧尽屠灭,人畜不留,当时之言今时成真,却是要承受这般沉痛的自责。 她是上神啊!是以保护众生为己任的仙者,怎能如此随意的便伤了人的性命?以墨焰为借口显然无法让她自我说服,这是她不能逃避的罪孽。与魔合体,她究竟还算不算得上一名仙者? 君无渊感觉到怀中人儿的颤抖,手臂不禁紧了紧。慕灼华的心情他都懂,只是现下,不善言辞的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劝慰,所能做的,便只有抱着她:灼华,不管发生什么,我一直都在。 客栈,慕灼华已经把自己关在房内一天一夜,君无渊就倚在门口站了一天一夜。 知道慕灼华需要时间来接受这样的自己,君无渊就算怎样担心也不会去打扰。 身为一名以护佑苍生为己任的上神,慕灼华虽从不曾以此为傲,但自负总是有的。如今只是区区墨焰便让她如此身不由己,她懊恼之余不禁有些挫败。 门外,小小走到君无渊身旁,看着自己的未婚夫整日不眠不休的守着另一个女人,心中对于慕灼华已是痛恨至极。见着往常清冷高傲的君无渊现下憔悴的模样,心中愤愤:无渊哥哥几时这般憔悴过? 可任君无渊憔悴至此,紧闭的房门内却丝毫没有动静。小小看了看君无渊,又看了看慕灼华的房门,看来,她必须做些什么了。 深夜,阿三端着一托盘酒菜走到依然倚着房门守在慕灼华门外的君无渊身旁:“少爷,你总这样不吃东西也不是办法,来,我陪你喝一杯吧!” 这些日子以来,阿三一直是默默的照顾着他们,为他们做饭煎药,从不多言。自蓝心离世,一家人的起居都是阿三在照顾,加上之前被赤虎抓去时阿三所受的苦,君无渊心中对阿三是满满的歉疚和感激。是以,当下虽并无胃口,但见着阿三的关切,又实在不忍心再一次拒绝。 那一晚,兄弟二人举杯痛饮,将近日来的痛苦和压抑尽数发泄,直喝到夜半,人已大醉。 次日一早,天还未大亮,阿三急匆匆敲响了慕灼华的门:“慕姑娘,不好了,小小不见了!” 已经呆愣了两天两夜的慕灼华闻见此言,顾不得许多,立即起身打开门:“小小怎么会不见了?君无渊知道吗?他在哪里?” 未等阿三开口,慕灼华快步走到君无渊房门前,身后的阿三看着慕灼华焦急的模样,有些不忍:她这么关心小小,小小却如此对她。她毕竟帮了我们这么多,还救过我们的命,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君无渊门前,慕灼华在敲了几声门无人回应之后,自行推门走了进去,而眼前的一幕,却是让她措手不及,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 面前,君无渊赤着上身立于床前,眉头紧皱,一脸的茫然,而阿三口中那不见了的小小,此时正坐在君无渊床上,赤着身,只由随手抓起的被角遮掩身体。 这一幕,任白痴也该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那人是君无渊,是与她相约千年的君无渊,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任他们之间如何互相信任,眼见的一切要如何推翻?这一幕无异于给了慕灼华心上重重一击,急怒攻心之下,慕灼华只觉胸口一阵翻腾,却是强行压下,只稍稍怔了片刻,随即尴尬的笑了笑:“抱歉,是我唐突了。” 说罢,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脚步刚刚迈出房间,喉咙中竟是忽得一阵咸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见着慕灼华一口鲜血吐出,君无渊惊得立即跑上前,不想,自慕灼华周身忽得散出一股强大的热浪,将君无渊弹出,直狠狠撞到墙壁,又摔到地上。 慕灼华转身,看向小小,再看向君无渊,眼中一片赤红:“天下男子皆薄情,竟连少尊也不例外!” 这声音,是墨焰! 第三十七章:决绝 君无渊一怔,想起墨焰曾讲述过的与轻羽反目的原因。 轻羽恋上凡间女子,墨焰亲眼看到轻羽与那女子衣衫不整共处一室,此情此景,岂不像极了当初的那一幕? 慕灼华周身溢出墨色火焰,走向小小,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原来灼华上神也是这般可怜,那么,我来替她解决了这女子吧!” 小小看着慕灼华走近,吓得抱紧被子缩到床角,而君无渊则是立即起身挡在小小身前:“墨焰,莫要胡来!灼华才不会想这么做!” 墨焰闻言,笑得有些凄凉:“所以,你仗着她善良,便这样伤她吗?” 随即,身形一闪,未等君无渊有所反应,慕灼华已经扼住了贺小小的喉咙,目露凶光,恶狠狠道:“这样的女子,都该死!” 小小睁大了双眼,既痛苦又惊愕,不断的挣扎但无济于事。君无渊伸手想将慕灼华拉开,却再次被热浪掀出,摔倒在地,连续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眼看小小闭上双眼不省人事,君无渊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慕灼华的手竟然松开了小小的喉咙,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且面露痛苦之色:“住手!” 随即,只见慕灼华自原地跳开,迅速跑出房门,跃出客栈,瞬间不见了踪影。 君无渊立即起身追赶,循着慕灼华的气息,一路追到苏城郊外的密林之中,依然不见慕灼华的踪影,而那本就若隐若现的气息,在这里,已经完全消失。 他不会知道,此时,慕灼华就藏身在距他几步之外的树丛中,运转功力隐藏了气息,用结界将自己与黑紫色坠子的灵力包裹其中,盘膝,专心应对体内冰火交融的混乱。 而君无渊,在附近寻找多时无果后,无助的仰天长啸。 慕灼华身负法力,若她想躲,他要如何寻得到? “灼华,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莫要让我们像墨焰轻羽那般,糊里糊涂的错过生生世世……”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到我,我可以等……” “我再不能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求你……” “灼华,你到底在哪里……” 苦寻了一天一夜,君无渊回到客栈,正焦急的坐在堂内商议如何寻找君无渊的阿三和小小,见君无渊回来,立即迎上前去,见着君无渊失魂落魄的模样,阿三自责的低下头,而小小,却是一脸的委屈:“无渊哥哥,你去哪里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见着小小,君无渊伸手抚了抚她颈间由慕灼华留下的指痕,小小含泪微笑,心想君无渊总算想起她的伤了,总算又知道心疼她了,没想到,下一刻,君无渊竟是扼住了小小的喉咙:“你们两个,竟然合伙设计我。” 阿三见状,立即上前想要拉开君无渊,可任他使尽全身的力气,君无渊的手却松都没有松一点:“少爷,我知道我们这么做有些不妥,可是她慕灼华毕竟是个外人,小小是你的未婚妻啊!你为了她慕灼华伤心失落,甚至冷落小小也就罢了,现在怎么可以为了她伤害小小?” 君无渊闻言,对着阿三怒目而视:“外人?冷落?你在我酒中下药使我昏迷,出此下策,就是因为这个?” 阿三见着小小窒息到青紫的脸,焦急的应道:“是!你为了她慕灼华,整个人憔悴了多少,瘦了多少?小小才是你的未婚妻啊,如果她继续留下来,这个家,迟早是要散的!” 君无渊闻言,目光瞬时冷冽。随手将小小丢至一旁,抓着阿三的领口将其拎起:“你可知,我与灼华,已经深恋几千年?未婚妻,多么可笑的字眼。当年仙魔两界的围堵追杀都未能将我们分开,你们凭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阿三和小小皆是愣住了:“千……千年?” 君无渊一松手,阿三跌坐在地,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君无渊,一脸惊愕。 君无渊垂手而立,冷冷道:“你们不是一直问我为何会身带黑紫之气吗?我现在告诉你们:我君无渊,是魔尊君千宿之子,于千年前的一场仙魔大战中战死,后在他人相助下,带着对前世未了的心愿,苦苦修炼才得以转世重生。慕灼华,是我爱了几千年的女子,是我生世唯一挚爱!” 说罢,再次看向阿三小小:“念在此生情义,我不想伤了你们,你们走吧!今后,莫要让我再看见你们!” 君无渊的话字字句句如同雷声击在阿三和小小心上。没想到,日日相见的人,竟是令百姓谈之色变的魔,且是魔界少尊! 这巨大的落差,让他们如何坦然面对?可他是君无渊没错啊,是他们所在意的君无渊啊! 阿三回过神,起身走到君无渊面前哀求道:“少爷,我阿三无依无靠,早视你为亲人。我不管你是谁,是什么身份,我阿三此生都跟定你了。这件事,是我们不对,可求你念在我们无知,不要赶我们走,不要赶我们走!” 紧跟着,小小也起身跑到君无渊身前:“无渊哥哥,小小知道错了,小小已经无依无靠,只剩下无渊哥哥了,你不要丢下我不管好不好?” 见着阿三和小小的哀求,君无渊却是不理,抬脚走上木质楼梯,走进慕灼华的房间,关上门。 灼华,你真的舍得离开我吗? 魔者,当嗜血狂暴,无情无爱,可如今这颗心被你暖的已非铁石,如此,你却要舍我而去吗? …… 而在此时,苏城之中,赤府废墟。 女子一身红衣似血,半边容颜尽毁,手臂、脖颈,布满烧灼的疤痕,眼中怒意充斥,对身后之人说道:“百里沙,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服下那药丸,且修习多日,现在,计划可以开始了吗?” 话语中,声声都是咬牙切齿。 却听身后之人道:“定要按照我教你的去做,去吧!” …… 几日后,密林中,慕灼华隐于一棵树后,看着不远处已经呆立了许久的君无渊,有些愣神。 如此铭心之人,竟也会叛了情;曾几度为爱身死魂灭,以为对彼此的执念已深,以为无论如何都不会失去,如今看来,都是以为而已,当不得真。 不经意又忆起过往,那些深情蜜语,那些刻骨柔情,现在想来,多么讽刺,慕灼华不禁一声冷笑:“呵!” 随即,从树后走出,迎着君无渊惊喜的目光,一步步走近,站在他面前。 便让一切有始有终吧!爱恨皆有道,既已无缘,何必互相折磨? “无渊。”慕灼华解下腰间黑紫色坠子,递上前去,说道“此物归还,今起缘散,你我,莫要再见了。” 闻见此言,面前的君无渊,却是忽然扬起嘴角:“慕灼华,你想得美!” 第三十八章:自杀 “我君无渊堂堂魔界少尊,为你重生为凡人,若传出去,已是三界笑柄。今天你一句从此莫要再见,就想甩开我?”君无渊说着,上前一步,伸手掂起慕灼华的下巴,笑得邪魅:“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要对我负责。” 慕灼华扭头闪避开来,转身行出一步,背对着君无渊,漠然道:“莫要再使那一套!事已至此,何必多做纠缠?” 君无渊却是不理会她的漠然,上前一把将慕灼华横抱而起:“我不管,你慕灼华是我的,永生永世都是我的!” 此举出乎慕灼华意料,慕灼华一声惊呼:“君无渊,你做什么?放开我!” 却见君无渊手臂更加紧了紧,随即踏步跃起,自密林中快速穿梭。慕灼华挣脱不开,只闻得耳畔风声阵阵,待君无渊脚步落地,已然回到了落脚的客栈。而君无渊脚步仍是不停,一跃踏至楼上,走进慕灼华的房内,关上门,一把将慕灼华丢到床上,随即附身压下。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慕灼华的惊呼和喊叫尽数被君无渊忽略,看着君无渊贴近的面孔,慕灼华又羞又恼,柳眉微蹙,怒道:“君无渊,你这是干什么?别忘了你是定了婚约的人……” 话说到一半便被君无渊怒声打断:“你不信我,我不怪你。但我没做过的事和不喜欢的人,我没必要为其负责和承担后果。你该清楚,我想要的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你而已!” 慕灼华伸手欲推开君无渊,却被君无渊锁住手腕,接着,君无渊贴近慕灼华耳边,低喃道:“灼华,邺火千里情无垠,红莲万朵水三千,一眼云烟;彼岸连天叶不见,化泥不悔守华年,世世缘牵。这一世,你虽仍是上神,我却不再为魔,无论如何,我都不要再失去你。” 听着君无渊的话,慕灼华再度想起那蜀山断壁前的誓言。那时的他们,是如何的情深,才能抵得住仙魔两界的追杀围捕?又是怎样的意念,才能在转世之后,依然留有对于前世的记忆? 一份情坚守了千年,敌得过世事无常,敌得过悠悠众口,敌得过整个世间的反对,还有什么是敌不过的? 可是毕竟千年过去,那亲眼所见的一幕,让慕灼华深深怀疑,君无渊的心意是否如初?这重生后的二十年间,世事皆有变迁,那份执念,是否有所改变? 君无渊的脸埋在慕灼华颈间,呼吸轻柔,竟已沉沉睡去,一双手,依然紧握慕灼华的手腕。慕灼华试着挣脱,最后无奈的放弃,不经意间,发觉到君无渊皱起的眉头,和口中一声声沉重低喃“灼华,别走……” 原来,他在睡梦中,都在担心她会离开。 是怎样的疲惫,能让一个平日里生龙活虎的人,只片刻便睡得如此酣熟? 小小听到君无渊抱着慕灼华回来的消息,来到慕灼华门前,听着里面迟迟没有动静,心中五味杂陈。但此次任她如何委屈不甘,也断不敢再去试探君无渊的底线,悻悻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可刚一进门,便被躲在门后的人捂住了嘴巴,自窗口跃出。 听得耳畔风声阵阵,眼前景象迅速闪过,惊恐万分的小小一动不敢动,待脚步落地,小小被丢在地上。回过神看向那人,妖娆的身形,显然是个女子,身着红衣,双唇也是滴血般的鲜红,映着面色的苍白和烧灼的疤痕,又见一根根黯红色血管自耳根向周身延伸,肉眼可见,何其可怖。而小小在细细辨认之后,更是大大吃了一惊。 面前这女子,竟是赤心! “你……你没死?” 赤心咬牙道:“我哪那么容易死!” 见着赤心现在如妖怪般的模样,小小颤抖道:“你……你想干什么?为什么抓我?烧了你赤府的人是慕灼华,你要报仇,找她去啊!” 赤心闻言怒道:“你以为我不想杀她?我服下百里沙留下的丹药,忍受了多日的洗髓之痛,变成这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样,不就是为了杀了慕灼华为我赤府之人报仇吗?可她慕灼华的法力我也曾亲眼所见,就算我变成这样,又怎么是她的对手?” 随即凑到小小身前蹲下,幽幽道:“我知道你也盼着她死,不如我们合作吧,如何?” 傍晚,客栈,阿三焦急的在堂中踱步,待见到小小推门走进,连忙跑上前:“你去哪儿了?我四处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又出了什么事!” 小小神情呆滞,浑身颤抖,直待阿三连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啊,我,我只是出去走走,没事,没事。” 见着小小的反常,阿三心中有些担忧,不禁问道:“小小,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小小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强行扯出一抹笑意,道:“啊?哦,我没事,只是累了,我,我回房休息了。” 看着小小脚步凌乱的走进房间关上门,阿三总觉得小小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左思右想找不到答案,只好摇了摇头,心想也许是他过于敏感了。 第二日,君无渊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睁开眼,看到身下的慕灼华正无聊的望着床幔发呆,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还好,你还在。” 慕灼华叹了口气,淡淡道:“我倒是想走。” 君无渊这才发觉,她的手腕被自己紧紧握在手中,且自己的身体正牢牢压着慕灼华,这样的姿势,别说想离开,想动一动都难。君无渊本来有些自责,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好几个时辰,想必慕灼华早就乏了,可见着慕灼华又气又无奈的模样,当下却是笑的得意,松开握住慕灼华手腕的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我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除非我死。若你执意要走,我便天涯海角追随。” 慕灼华看着君无渊的双眼,有些愣神。君无渊却在此时起身,舒展身体,随即打开窗,向外望去。 初晨的阳光刺眼明媚,瓦片上的露珠晶莹的闪着光芒,鸟语,花香,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发觉,这苏城,竟是这般秀美。 慕灼华撑着酸痛的身体坐起,活动了下筋骨,心中直将君无渊一通乱骂。而当窗户打开,看到阳光下微笑着的君无渊,那画面的美好,让她一时间沉醉其中。 君无渊,若时间能够就此停留,忘却那尘世喧嚣,你我能够抛弃所有责任与恩怨,该有多好? 敲门声响起,君无渊道了句进来,阿三推开门,将饭菜放在桌上,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君无渊拉过慕灼华走到桌前,拿起碗筷递给慕灼华,见着慕灼华紧锁着眉头没有接过的意思,无奈的叹道:“还在生我的气吗?” 慕灼华摇头:“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同眠是很自然的事,我生气岂不莫名其妙?” 君无渊心中不禁升起一抹怒气:“那天的事,以你慕灼华的才智,难道看不破是场误会吗?”随即,目光稍有暗淡:“你怎会如此不信我?” 这时,忽得听到阿三一声惊呼:“小小,小小你怎么了?小小……” 君无渊一怔,起身打开门看过去,只见小小的房门打开着,阿三坐在小小床边不住的摇晃着小小的身体,而小小却丝毫没有反应,且面色苍白如纸,洁白的手腕处,不断流出鲜血…… 第三十九章:杀机再临 忙活了大半天的时间,小小总算转危为安,意识也渐渐清楚。 君无渊默默的忙前忙后,不发一言。小小此番割腕自杀,想必是因为他与慕灼华,见着她竟想要一死了之,君无渊心中不免有些内疚。 是啊,小小有什么错呢?她不过是爱错了他君无渊,婚约也是蓝心与贺举定下的,况且,君无渊在恢复记忆之前,从未对这婚约提出任何异议,而在慕灼华出现之后,君无渊便对这婚约翻脸不认账,这种事,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是他君无渊因多情辜负了小小吧! 可他君无渊偏偏只专情于慕灼华,宁被天下人唾弃,也绝不肯违背自己的心意,贺小小,他是注定要辜负的,只是,当下的情况实在让他始料未及。毕竟十几年的兄妹情,他虽不想对小小负什么责任,却也并不希望小小出什么事。 阿三按着君无渊的指挥忙活着,而慕灼华,便只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坐在窗口看着窗外发呆。 她不知道现在可以做什么,只知道贺小小一定很不希望见到她,是以,便心安理得的待在房中,未曾上前看一眼。 若真想死,早些下手,一夜时间,血早已流干,她贺小小很明显算准了阿三送饭的时间。 君无渊,此次,换做是你看不清事实了。 不过不管小小是什么目的,这事也确是因她而起。慕灼华沉思了片刻,想起此处距灵山颇近,灵山作为四大修仙圣地之一,其上仙雾缭绕,山中树木花草皆有灵性,而灵山之中的凝血草,正是补血养气之良药。 只是灵山的人不比明月巅的人那么和善,之前未寒为了帮慕灼华恢复功力,曾亲自前去求灵山的掌门人洛晴药尊一颗丹药,最后可是费了好多口舌,还被洛晴一番戏弄,才将丹药带回,此事曾被慕灼华紧抓着嘲笑了未寒多日。 慕灼华想了想,既然洛晴那么不好说话,干脆直接去洛晴的药园子拔一棵就走,随即,唤起墨焰化出火翼,起身便自窗口跃出。 入夜,小小睡下,君无渊终于抽出时间来到慕灼华房间,可当他看到屋内空无一人,却是一下子慌了神:她离开了吗? 这半日来,只顾着照顾小小,确是没能顾及慕灼华的感受,只是没想到,她竟会一声不吭,就此离去。 她本就不愿留下,这下,要去哪里寻她?她会去哪?密林?苏城?还是回明月巅? 正焦急的来回踱步,身后传来慕灼华身上特有的清香。君无渊转身,见到慕灼华站在面前,惊喜的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你没走?你去哪儿了?” 慕灼华推开君无渊,递上手中的鲜红色草药,淡淡道:“把这个清洗干净,以晨露煎上三个时辰,给小小服下。” 君无渊接过凝血草,惊讶道:“凝血草?这东西只有灵山的洛晴药尊有,且稀有无比,你是怎么拿到的?” 慕灼华淡淡道:“是啊,只有那老狐狸精有,所以我就趁她不在,去她园子里拔了一棵。” 君无渊轻叹着摇了摇头,她慕灼华记忆虽未完全恢复,这性子作风倒是丝毫没变。随即嘴角微扬,伸手抚了抚慕灼华额角的碎发:“敢去洛晴园子里偷药的,这世间,恐怕也只有你慕灼华了。” 随即再次将慕灼华抱紧:“灼华……” 慕灼华本想再将他推开,可听到他语气中隐隐的忧伤,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应了声:“嗯?” 君无渊闭上眼,感受怀中女子的温度,轻声道:“谢谢你没有走……别离开我……” …… 晨起,照顾小小喝下由凝血草熬成的汤药,见着小小的身体很快有了些好转,面色也渐渐泛起红润,君无渊终于松了口气。 小小的身体无恙了,慕灼华也很是欣慰,劝了君无渊回房休息之后,站在窗边沉默良久。 她到底该不该留下? 当下,不管她留下或让君无渊陪在身边,小小都是不可能接受的,看今日君无渊的表现,显然对于小小也有许多的放不下,若让他做出选择,就算他如何毅然决然,心中又怎么可能不内疚,不为难? 何况前几日那件事,慕灼华至今还不能完全放下。并不是她不相信君无渊,只是那一幕就发生在眼前,她要如何说服自己推翻所见的一切? 正思虑间,房门打开,慕灼华转身,见着竟是贺小小,心中不禁赞了赞凝血草的功效,才喝下不过一个时辰便能恢复如常,果然不负盛名。 但贺小小此来显然不是来道谢和闲聊,见着小小眼中的敌意,慕灼华淡淡一笑:“有何贵干?” 贺小小自顾自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前晚,你与无渊哥哥发生了什么?” 慕灼华缓步走到小小对面坐下,也是自斟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什么都没发生,如何?” 小小强忍住心中怒气:“哼!我就知道,我与无渊哥哥青梅竹马的感情,他一定不会辜负我。” 慕灼华淡淡道:“哦,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被慕灼华这一问,小小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尴尬间站起身跺了跺脚道:“我,我就是想提醒你,离无渊哥哥远一点!” 看小小这般言语,慕灼华笑了笑,实在不想再说什么。 这一笑,在慕灼华看来是无奈,可在小小看来,却是不削:“你笑是什么意思?别以为你们前世相恋,无渊哥哥心中就只有你。毕竟你们都已经转世重生,现在,我才是他未来的妻子。我会让你知道,无渊哥哥此生最爱的人是我!为了我,就算要他杀了你,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做。你在他心里,不过是众多路人之中的一个而已!” 说完,小小摔门离去,慕灼华依旧坐在桌前,端着茶杯,心中只觉得贺小小此言可笑。 其实贺小小的话并没有错,只是有些自大。若说君无渊对贺小小有些情分,慕灼华是信的,只是君无渊断断不会为了贺小小而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 这时,一阵微风自打开的窗户吹进屋内,吹得慕灼华浑身一颤,立即起身走到窗边。 妖气,是妖气! 这妖气较之渡灵蛇的要弱上许多,可以断定并非渡灵蛇,难道这苏城还有其他的妖吗? 慕灼华来不及多想,循着妖气传来的方向追踪,希望这妖怪没有伤了百姓才好。 午后,君无渊一觉醒来,心系贺小小的伤,起身来到贺小小的房间,可当他推开门,眼前的一切,让他心下一惊。 小小的房中,空无一人,桌椅被掀翻在地上,且屋内无论是墙壁家具还是被褥,都仿佛被火焰烧灼过一般,带着片片焦黑! 看到这样的情景,君无渊立即转身想要查看慕灼华是否安好,可转身间,眼角却瞄到躺在木质台阶上昏迷着的阿三。连忙上前扶起阿三,拍了拍阿三的脸,唤了几声之后,阿三终于睁开眼看向君无渊。 见阿三醒来,君无渊忙问道:“阿三,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会躺在这里?小小呢?” 阿三缓了片刻,待看清面前之人是君无渊,仿佛瞬时间清醒,眼中带着惊恐之色,大叫道:“少爷,少爷,快去救小小,小小被慕姑娘带走了!” 听到阿三这话,君无渊是彻彻底底的惊呆了:“灼华?怎么会呢?她昨日才帮小小取了仙药回来治伤……” 话刚说到这里,脑海中忽然如同一记惊雷! 方才,小小屋内的景象…… 难道,是墨焰? 想到这里,君无渊迅速起身来到慕灼华房间,慕灼华,果然不在。 这时,窗口忽的闪过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像极了慕灼华,君无渊跑到窗前,看到那身影在不远处的拐角消失不见,连忙追了出去。 可待他追出,却再找不见那个身影,君无渊只得掏出怀中的冰蓝色坠子,闭目感应了片刻,随即,向着某个方向追去。 果然,在他奋力的跑出一段距离后,白衣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君无渊便更加加紧了步伐,直追到一处乱石岗前,方才停下。 面前,果然是慕灼华,她就立于乱石岗中央,见到君无渊,面上露出惊异的神色。 第四十章:命断心死 “无渊,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灼华一脸惊异。自上午发觉到那股妖气,慕灼华便一直在追查妖气由来,可追查了大半天,妖气总是时远时近,时强时弱,待一路追到这乱石岗,竟干脆失去了踪迹,这让慕灼华好生疑惑。 方才正凝神查探妖气所在,君无渊就这么忽然出现在身后,还真是吓了她一跳。 而君无渊接下来的话,更加让她惊异。 君无渊说:“小小呢?你带她去哪儿了?” 慕灼华闻言,满心疑惑,看君无渊表情之严肃,并不似玩笑,他也万万不会拿此事开玩笑。想到此处,便又想起贺小小用心良苦的自杀,和前几日那不堪的一幕,当下冷冷一声嘲笑,道:“你且讲讲经过吧。” 君无渊皱眉,将方才所见一一道来,却见慕灼华冷哼一声道:“此番周密计划,小小也是用心了。你来找我要人,难道你相信是我做的?” 君无渊上前几步走到慕灼华面前,语气稍有平缓:“灼华,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小小,但墨焰未必。那日之事当真是个误会,你若信我,便无需挂在心上。小小虽有心算计,但她心机不深,不会造成什么后果,你就不要再跟她置气,告诉我她在哪儿?” “我跟她置气吗?哼!”听得君无渊此言,慕灼华又是一声冷哼:“如今我的伤已有好转,墨焰时时在我掌控,你怀疑她,与怀疑我无异。你说我不信你,你又何曾信我?” 听着慕灼华言中有理,君无渊只觉一阵自责,竟因焦急而做出错误判断,轻易误会了灼华。可小小房内确是一片焦黑,与墨焰功法极为相似,阿三之言也指向慕灼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思虑间,慕灼华转身背对君无渊,轻挥衣袖:“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嗅到一股奇异妖气,你若不信,权当我为小小这一番策划助力,也不枉她如此煞费苦心。” 话说完,慕灼华唤出墨色火翼,便要离开。君无渊见状,忙上前拉住慕灼华手臂,强迫她看向自己:“灼华!” 慕灼华散出墨色火焰,将君无渊拒出几步之外,随即飞身跃起。君无渊心下焦急,当即怒声道:“慕灼华!你敢再离开我一次,我便恢复魔身,再掀仙魔之战,杀遍仙界,屠尽众生!” 慕灼华身形一滞,转瞬间闪至君无渊身前,墨色火焰随之散去,紧接着,慕灼华抬掌化出冰剑,直指君无渊心口,低沉道:“君无渊,你敢!” “尽管试试。”君无渊嘴角微微扬起,对着慕灼华笑道:“或者,你现在就杀了我,让世人念着你灼华上神的好,为了苍生安危,手刃亲夫。” 君无渊一边说着,一边抬脚向慕灼华走去,微笑着将胸膛迎上冰剑。慕灼华一步步后退,见着君无渊仍是不停上前,便是抬手将冰刃化开了去,淡淡道:“罢了,不过是为了一个贺小小,你我又何必如此争执?我帮你去寻了她回来便是。” 君无渊立即上前,将慕灼华的双手握在掌心:“方才是我不好,被眼见之事蒙蔽。你若还觉得气,刺我几剑也是好的,但求上神留下小的这条命,为你梳妆画眉、抚琴种桃。” 慕灼华闻言,一把将君无渊推开:“油嘴滑舌!正事要紧,走吧!” 说完,转身,准备返回客栈。见着慕灼华气消,君无渊欣然一笑,可下一刻,这笑容便就僵在了脸上,片刻间转为惊诧! 在君无渊身前,竟凭空现出一面雾色光罩,将君无渊和慕灼华阻隔开来。君无渊抬手想要破开这层光罩,光罩却是越发厚了起来,牢牢将君无渊整个人包裹其中,而走在前面的慕灼华,却丝毫没有察觉。 “灼华,灼华!”君无渊立即开口呼唤慕灼华,可慕灼华却是毫无反应,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君无渊的喊声。便在这时,让君无渊更加惊诧的事,发生了! 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出现在慕灼华身后,转身看向光罩中的君无渊,笑得狡黠,那张脸,竟与君无渊一模一样。君无渊瞬时明白了一切,便是用尽全力想要破除这光罩,可这光罩坚固非常,任他使尽浑身解数,仍是未能破开半分,而即便他能够破开,一切,也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白衣男子,就那般狡黠的笑着,自掌心化出一把短剑,直直刺入慕灼华心脏处…… 慕灼华脚步瞬时顿下,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君无渊,亦是如此。 那一刻,时间仿佛定格。 血,顺着剑尖流下,白衣男子信步走到慕灼华面前,那张与君无渊一模一样的脸,微笑着,微笑着看着慕灼华,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灼华!灼华!灼华……”终回过神,君无渊大声唤着慕灼华的名字,整个人近乎癫狂,不断捶打着光罩,直到双拳血肉模糊,直到拳上露出森白,亦不曾停下。 那把短剑,那把贯穿慕灼华心脏的短剑,是慕灼华亲手赠与他的,怎的会落入这人手中?怎的就刺进了慕灼华心口? 他看不到慕灼华的神情,听不见二人的对话,他想要上前抱住她,他恨不得替她挡下这一剑,哪怕这一剑是慕灼华刺来也无妨,只要别让他失去慕灼华,怎么都好,怎么都好。 就是因为他看不见慕灼华的神情,所以他不会知道,慕灼华在见到那张脸时的难以置信,和瞬间决堤的清泪。 就是因为他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所以他不知道,那男子所言,对慕灼华,是怎样沉痛的一击。 那男子说:“灼华,对不起,为了魔界,为了小小,我必须杀了你。” 这样的一句话,足矣击碎慕灼华心中所有防线。 她深爱的人,亲手杀了她。 然最让人恐惧的,不是生命抽离,而是眼见心爱之人生命抽离却无力阻止。最痛苦的,不是面对一切,而是对将要面对的一切一无所知。 君无渊不忍设想即将到来的结局,只一心想要尽快赶到爱人身边,奈何光罩在不断重击之下仍坚固无比,君无渊手上力道越来越重,喉咙嘶哑的快要发不出声音,却仍固执的喊着,好像只要这样喊着,她就不会死。就当他是在幻想也好,此刻便能多幻想一刻是一刻,让那残忍的结局,晚一点到。 白衣男子冷眼看着君无渊的癫狂,正笑得得意。下一刻,在君无渊伴着杀气的注视下,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慕灼华眉心,就是这么轻轻一点,慕灼华就直直朝后倒下,重重、重重的摔在乱世遍布的地上。 那一刻,君无渊的心,好似随着慕灼华的身形,一同重重摔下,摔得碎裂开,摔得血肉模糊。 白衣男子飞身跃起,片刻失去了踪影,而在此时,君无渊周身的光罩竟也散了开来,可面对面前不远处慕灼华一动不动的身体,君无渊,却没了向前一步的勇气。 慕灼华的一身白裙,被鲜血染得一片鲜红,胸口丝毫没有起伏。君无渊便就那般看着她,脚步有如千斤沉重,抱着仅剩的一丝希望,缓缓的向前迈进。 一步步,一点点,这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走得何其艰难? 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孔,在眼中渐渐清晰,却又在下一刻被泪水模糊了去。终走到她身边,坐在她身边,将她抱起,紧紧搂在怀中,试图用她身上的温度点燃心中即将熄灭的希望,触到的,却尽是冰冷。 “灼华,你在惩罚我吗?我知道我错了,不该不信你,你不要不理我。” “这玩笑实在无趣,你睁开眼看看我,我已经识破了,你莫要再骗我。” “你再不理我,我杀去仙界可好?你不是一直担心苍生安危,不怕我真的生气吗?” “灼华……灼华……灼华……” 一声声呼唤,一声声乞求,乞求怀中人儿的一点回应,哪怕是一句斥责,好过这般沉寂。 失去挚爱的沉痛,君无渊深深沉浸其中,若时光可以倒流,结局是否可以改变?身后缓缓走来两人,在前一人欲跑上前来,却被身后之人一把擒住,口中不住喊着:“无渊哥哥!无渊哥哥!” 另一人,却是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诛神之身,诛魔之心,百里沙此招果然高明。” 君无渊闻见此声,缓缓将慕灼华身躯放下,站起身,看向来者。 面前不远处,赤心挟着贺小小,一身的伤疤望之骇人。 而在赤心身后,百里沙赫然现身,肩上,渡灵蛇正呲呲的吐着信子。 百里沙狡黠一笑,抬手指向君无渊,渡灵蛇得到指令,立即张开血口,朝着君无渊飞去! 第四十一章:三上神之首! 百里沙狡黠一笑,抬手指向君无渊,渡灵蛇得到指令,立即张开血口,朝着君无渊飞去! 而君无渊,却是嘴角微扬,笑得安然,默默闭上双眼,静待死亡降临。 生无可恋,死有何惧?便就这样解脱了吧,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血色身影瞬移至君无渊身前,挥袖扬起墨色火焰,将渡灵蛇震出数十步距离。 听到渡灵蛇的惨叫声,君无渊睁开眼,见着那血人儿熟悉的身影,便是一阵狂喜,惊呼出声:“灼华!” 却听面前之人道:“少尊,我是墨焰,灼华上神,已经死了。” 听得此言,君无渊方才升起的希望再度幻灭,而下一刻,墨焰竟是忽得身形一转,朝着赤心和百里沙的方向猛冲而去! 只瞬间,未等几人回过神,墨焰身形闪过,先后扼住赤心与百里沙的喉咙,随即,火翼延伸,直冲天际,入云之时,墨焰停下身形,双手一松,将手上二人自空中抛下,随即看向君无渊。 慕灼华魂魄已经开始涣散,这具失去生命的躯体,任墨焰如何法力强悍,也是再撑不了多久,待慕灼华魂魄散尽,她墨焰的生命,便也跟着走到了终点。 生命的最后一次护主,是因为自己终究是魔界的人,也因为他君无渊,是慕灼华心上之人,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慕灼华的恨意,充斥了整个身体。 这一抛,无论结果如何,墨焰都已经尽力。生命即将终结,她紧系心上的人,又在何地?轻羽,我是否能见到你,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墨焰一边极力护住慕灼华正不断涣散的魂魄,一边振动双翅,朝着明月巅飞去。 地面上,见着墨焰飞离,君无渊只觉一阵无力,身形有些摇晃。小小立即上前扶住他,焦急道:“无渊哥哥,你怎么样?” 而君无渊,却未曾去理会,目光直直看向慕灼华身影消失的方向。 “咚!”一声闷响传入耳畔,面前不远处,赤心的身体狠狠砸落地面,血色四溅。而渡灵蛇和百里沙,竟是再度失了踪迹。 眼见赤心死状骇然,贺小小一声惊叫躲到君无渊身后,而君无渊,仍是久久的沉静。耳边,不断回响墨焰方才的那一句:“灼华上神,已经死了。” “灼华上神,已经死了。” “少尊,我是墨焰……” “灼华……已经死了……” 某一刻,君无渊忽得仰天长啸,随即,无力的跪在地上,任泪水不断滚落,滴落在膝前碎石中。 曾经的美好,越是深刻,这失去,就越是噬心蚀骨。 长久的等待,短暂的相守,这痛,要怎么承受? 灼华,我要如何面对,没有你的世界? 这世间没有了你,便失去了重生的意义,为何事实这般残忍,要留我一人承受这一切,可知这失去,乃是生不如死…… 眼前,漆黑一片,整个世界都是昏暗,耳边不断有人呼唤着他的名字,却不是他想听见的声音。也许,不再醒来,便不用去面对这一切。 那么,就让他固执一次,不要醒来。 …… 明月巅,清念真人站在殿前,远观明月巅修练场上,明月巅弟子们正纷纷盘膝打坐,吐纳天地精气。 自从慕灼华和未寒离开明月巅,他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几大门派虽不断四下找寻,可始终没有一点消息。 正苦苦思虑,心心牵念着未寒与慕灼华的安危,空气中隐隐传来的一阵灼热,将他的思绪拉回。 循着热源望向上空,这一眼,却是立即惊得一声低呼:“嗯?” 明月巅上空,墨焰四翼雕正携着周身墨色烈焰,朝着禁地断崖飞去! 广场上的众人也已感觉到空气的异常,待抬头惊见墨焰四翼雕,立即是纷纷站起,聚到一旁,禁不住的阵阵战栗: “这不是那个墨焰四翼雕吗?” “是慕灼华才对!” “她怎么回来了?明月巅会不会有危险?” 在众人议论间,清念真人远观墨焰,细细观察了片刻,面色却是骤然凝重。他注意到,这四翼雕飞的似乎极为艰难,忽上忽下,忽快忽慢,周身的火焰也是越来越弱,飞行间,片片血迹沿途洒下,好似一路携着血雨赶来,而四翼雕身上,却是几乎探不到生息! 清念真人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当下惊呼一声:“不好!” 紧接着,赶忙飞身向着墨焰四翼雕前去。而此时,墨焰四翼雕周身火焰已尽数散尽,随着火焰散去,慕灼华瘦削的身形渐渐显现出来,一身染血的白裙飘飞着,无力的向着地面坠下。 见着慕灼华身形快速下坠,清念真人立即加快了速度,这般高度,万万不能任她摔落。奈何距离实在太远,清念真人虽奋力前去,仍是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四翼雕即将坠地之时,一片如冰般剔透的羽毛飘至慕灼华下方,大大减缓了慕灼华下坠的速度,紧接着,冰翅千羽雀快速飞至,将慕灼华稳稳的接在背上,再轻轻落地,落地之后,冰翅千羽雀摇身变作轻羽,见着怀中慕灼华苍白的面容,触及这冰冷的身体,轻羽顿时一怔,赶忙将慕灼华放在地上,俯下身查看慕灼华的伤势。 清念真人随后赶到,落在慕灼华身前,见着轻羽凝重的神情,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前辈,灼华上神情况怎么样?” 轻羽皱眉闭目,收起探查慕灼华伤势的双掌,沉痛道:“她已经死了!” 闻言,清念真人神情顿时肃然:“什……什么?怎么会?” 轻羽睁开双眼,伸手握紧了慕灼华的手臂:“一剑贯穿心脏,现已魂散。若不是墨焰,怕是也回不来这明月巅。” 清念真人听了,只觉沉痛非常:“只怪我等没能尽快寻到灼华上神,如非如此,她怎会……” 轻羽却是眼光一亮,好似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站起身,对清念真人道:“你先莫要悲观,此事或许尚有转机。我要外出去寻一物,若能成功寻回,就能助灼华复生!” 清念真人闻言,稍作思虑后问道:“这一物,可是结魄灵珠?” 轻羽点头道:“没错!” 清念真人皱眉,迟疑着说道:“可这结魄灵珠集天地精纯之气凝结而成,万年难见一枚。上神可知要去何处寻找?” “极北之地就有这么一颗!”轻羽轻叹道:“只是这结魄灵珠乃天地至宝,所在之处必有守护神兽出没。日前我曾损耗了许多修为,不知是否敌得过。若我没能赶回,不必寻我。” 清念真人连忙道:“上神不可!未寒剑尊不知去向,灼华身死,若上神你再出意外,将是仙界无法承受之重!此次便由我前去吧!” 轻羽闻言,微微笑道:“连我都没把握的对手,你去岂不是送死?况且你身上还担着明月巅掌门人大任,照顾好慕灼华便好!” 说罢,转身,摇身化作冰翅千羽雀,飞身离去。 望着轻羽离开的方向,清念真人不禁叹息:一介上神,偏偏为俗世沉沦。若非如此,又怎由得魔界胡作非为? …… 苏城之外,静怡的村庄,炊烟袅袅,太阳渐渐出山。 君无渊倚在一棵桃树下,满面颓然,身旁,散落着一地的空酒坛。 那日短暂昏迷之后,终还是要醒来,面对这生活了二十年的世间,他只感到无比陌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以怎么样的方式、什么身份去过,他无法抉择,无法面对,除了逃避,他想不到其他办法。 是以,便是每日喝得酩酊大醉,混沌度日。 也许,在梦里,还能再见她一面。 无数次对天祈求,哪怕一面,哪怕一眼,只要能再见,哪怕清醒时加倍的撕心裂肺。 可醉了这多日,求了这多日,无论醉得如何彻底,那张心心念念的容颜,却始终未得相见。 难道,是她在怪他吗? 在她的认知里,是他亲手杀了她,是他君无渊亲手杀了她,用她送的那把短剑。 慕灼华当时该是怎样愤恨的表情,那双眼,该是怎样想将君无渊千刀万剐。他不敢想,却总是忍不住去想,想起她被鲜血染红的白裙,想起她身体的冰冷,想起那曾经的倾城笑颜,在那一刻的苍白沉静。 想到此处,顿觉心如刀割,忽如其来的剧痛,痛得君无渊捂住胸口,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心疼病,怕是就此落下了。 醉眼朦胧间,周围本平淡无风的空气稍稍起了些动荡,君无渊转头看去,模糊的视线中,一名身穿淡蓝色衣衫的男子正缓步走上前来,君无渊却已大醉,只在半梦半醒间,口中含糊的念了一声:“寒澈!” 第四十二章:结魄灵珠 男子走到君无渊身旁,俯首看着他颓废的模样,冷冷道:“没想到,你竟真的为了灼华转生为凡人。这样的你,如何成得了气候,又怎会是魔神再临?” 见着君无渊醉得已经不省人事,男子心中竟生出一丝感触。 当年灼华决绝离开月华殿,他不也是这般倚着桃花树,用那桃花酿将自己灌得不省人事? “你可知,我此次,本是来杀你的。”男子声音依然冷冽,语气极其淡漠:“但现在的你,活着,当比死更痛苦吧!” 月落日出,微风轻拂树枝,吹下片片落叶,落在树下的醉者身上。 君无渊醒转,睁眼,却被强烈的阳光刺痛了双目。抬手遮挡阳光,坐起身,身上的落叶自那白的胜雪的衣衫上滑落。他揉了揉太阳穴,以缓解因宿醉带来的头痛,随即,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即四下找寻,最后,目光再度黯下,一如往常般颓然。 依稀记得,寒澈曾来过,可仔细想想,若寒澈真的来过,必定毫不犹豫取下君无渊性命,君无渊苦涩一笑,看来酒喝得多了,梦里也未必能见到想见到的人。不过,他倒宁愿谁来取了他这条命。 阿三走过来,见着君无渊身边大大小小的空酒坛,叹了叹,上前扶起君无渊:“我就知道,你又在这里喝酒。你这么没日没夜的喝,迟早要把身体喝垮了的。” 君无渊起了身,向着前方走了几步,面前的一汪溪流清澈见底,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他俯首,见着溪水倒映中自己的面庞,蹲下身,伸手轻触,水面荡起波纹,他便怔怔的看着水中那扭曲的面孔,苦笑:灼华,若你见到我这般模样,是会嘲讽我因你心伤至此,还是斥责我的无用? 天清云淡,阳光炽烈,入秋前的季节,总是比仲夏更加灼热。 而即便阳光如此炽烈,照在那满身萧瑟的男子身上,仍显得有些凄凉。 阿三走上前去,拉着君无渊的手臂:“少爷,别再沉沦了,我们在等你回来,等着原来的那个你。” 君无渊却是一声冷哼:“原来的那个我吗?” 随即,闭上眼,在回忆中深挖自己的影子,试图弄清楚,原来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而待继续深挖下去,他却是笑得更加苦涩。 “阿三,你可知道,原来的君无渊,如何享受杀戮带来的快感,如何喜爱血腥的味道?”君无渊睁开眼,目光空洞无神:“你们所熟知的我,又真的是我吗?如今连我自己都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我,才是对的我。” 当初实力权力在握,他可以守护想要守护的一切,却偏偏不能与她相守。而如今,却是什么都没了,一切都没了。虽然从不后悔为她堕去魔身,但若他实力犹在,又怎会眼看着她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 见着君无渊这般颓废,阿三喉中不禁有些哽咽,眼圈微微泛红:“少爷,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和小小怎么办?小小她,她不能没有你啊!” 不想,君无渊听到这里,却是目光一凛:“别再跟我提她!若不是她贺小小跟赤心配合,将我与灼华引入乱石岗,我怎会深陷阵法不能脱身?若不是她偷了我的随身短剑交给百里沙,百里沙又怎能将一个假的我化得那般神似,以至于让灼华丝毫没有防备?” 阿三被君无渊的目光恫吓得后退了几步,眼泪已是再忍不住:“少爷,小小向来胆子小,被赤心威胁,她又能作何反抗?况且,她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她也很自责很后悔啊!” “自责?后悔?”君无渊冷冷道:“若不是念及这十几年的兄妹情,我早杀了她为灼华偿命。” 话刚说完,君无渊忽觉一阵头晕,阿三立即上前搀扶,见他面色苍白,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随即惊呼道:“哎呀!少爷,你发烧了,快,我们去找大夫。” 君无渊一把挣脱:“别管我。你带着小小离开吧,别再来找我。” 随即,便拖着疲惫的身体,沿着溪水,漫无目标的走了开去。 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身后的阿三在跟了一段路之后便再没有跟来。君无渊才欣慰的卸下防卫,无力的跌坐在地。溪边土地松软,密集的野草虽有些枯黄,但依然茂盛,君无渊仰头躺下,目光仍是空洞,愣愣的看着湛蓝的天空,看着朵朵白云飘过,许久后,缓缓昏睡过去。 “灼华,若有来生,但愿你非仙,我非魔。”怀抱着慕灼华的君无渊,虽生命已到终点,但能再见心爱之人一面,这死亡,便无谓了。如果可以期待来生,那么这终点,便是另一种开始。只是,梦终究是梦,总是要醒的。 睁开眼,看着这质朴民房的老旧屋顶,君无渊一阵茫然。方才梦中,他终于再见慕灼华,只是这梦太过短暂,他多想就那么一直梦下去,哪怕让那一幕定格也好,只要看着她,就够了。 “无渊哥哥,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坐在身边的贺小小惊喜的叫出声,恰在这时,阿三端着饭菜从屋外走进,看到君无渊醒来,又看了看因欣喜而泪流满面的小小,叹了口气。进屋将饭菜放到桌上,说道:“刚好,粥和菜都好了,吃饭吧!” 听着二人没有回话,阿三干脆将桌子搬到了君无渊床前:“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浪费了粮食可是罪过。来来来,一人一碗,多了没有哦。” 说着,阿三端起碗筷,塞到小小手中,又上前将君无渊拉着坐起,将另一幅碗筷递给君无渊:“少爷,那天把你从三里外背回来,可是把我累了个够呛,一路上摔了好几个狗吃屎。你又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可急死我了。若不是大夫说你没有生命危险,我真想直接挖个坑把你埋了算了!呐,不管你愿不愿意被我救回来,我也已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救回来了,现在不求你感激道谢,就吃一碗粥,不过分吧?” 君无渊看着阿三手上的碗筷,仍是没有接过的意思,阿三便直接拿起他的手掌,将碗筷放在他手上。随即端起自己的碗筷,指着桌上几道菜:“都想什么呐?吃饭吃饭!尝尝我新学的菜式。” 随即,指着一道清炒苦瓜说道:“这个菜叫一副苦瓜脸,专给少爷做的。” 又指着一道拔丝山药说:“这个是笑比蜜还甜,给小小吃!” 最后,指着几颗烤土豆说:“这个菜叫一脸衰相,是我自己的!” 小小听了,忍不住笑了笑,可当她发觉君无渊面色仍旧冷漠,便是马上收回了笑容:“咳,不就是苦瓜、山药,和土豆吗?” 阿三撇了撇嘴:“我取的菜名多贴切啊!你看看少爷那副表情,再看看我,形象不形象?嗯?嗯?嗯?” 阿三指了指君无渊,又把脸凑到小小面前。这下,君无渊才终于有了丝反应,一把将阿三拉到座位上:“别贫了,吵!” 随即,将碗筷放下,下床朝门外走去。 阿三忙喊道:“少爷,你去哪儿?” 君无渊脚步顿了顿:“茅厕。” 得到君无渊的回应,阿三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这个家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少爷和小小之间关系紧张,不能再出什么差错,否则,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而君无渊此时的心情,却尤为复杂。方才的气氛,让他有一瞬的错觉,好像回到了未曾恢复记忆的时候,那时蓝心犹在,一家人其乐融融。从小到大,阿三就经常这样时不时讲一些冷段子,直教人哭笑不得,但他们都喜欢听。 回想那些年,他们也曾给过君无渊幸福的感觉,那是一种纯粹的家庭温暖,虽日子平淡了些,却是何其美好。 如今君无渊已经心死,人如躯壳,但就是因为这样,阿三给的温暖,才显得尤为珍贵。深陷迷茫,求死不能,那么是否要抓住这一点光亮,苟活于世呢? …… 明月巅,慕灼华房内,清念真人焦急的来回踱步。 自轻羽前去寻找结魄灵珠,已经整整过去十八天之久,这些天以来,清念真人每日都在担忧轻羽安危,如今十八天过去,依然没有一点消息,清念已是有些坐不住了。 按理说,以轻羽的轻功,去极北之地一来一回,顶多七天足矣,就算那守护灵珠的神兽再难应付,也早该分出胜负,难道,轻羽上神当真出了事? 这样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不知多少次,每次都被他强行压下,努力说服自己相信轻羽的实力,可今日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当即,便是走出屋外唤来了几名弟子,吩咐了几句,便打算前去极北之地查个清楚。 却在这时,见着冰翅千羽雀的身形由远至近,飞至屋前,化成轻羽模样。只是,他浑身是血,脚步不稳,几度差点摔倒,行路间,在地面留下道道血痕,血痕之浓重,触目惊心! 清念真人立即迎上前去,扶着轻羽:“上神这是……” “莫要多言!”轻羽打断了清念,摊开掌心,递上一枚散着流光的金色珠子:“尽快开阵,为灼华与墨焰聚魂!” 清念真人立即接过灵珠,轻羽如释重负,紧接着,却是无力的闭上双眼,失去了意识。探其气息,竟已是微不可查!! “上神!上神!” 第四十三章:高手对决 明月巅,净月潭中。 清念真人全力运功,将潭水激起,形成球状水罩,将面前气息渐无的轻羽包裹其中,随即,缓缓将真气输入水罩之中。 方才轻羽浑身是血的回到明月巅,手中紧紧握着结魄灵珠,眼中的杀气和身上的血腥味,实实在在的把清念真人吓了一跳。 轻羽把结魄灵珠交给清念真人之后,已是奄奄一息,其伤势之重,让人惊叹此人内力之深厚,若非如此,本就元气修为大损的他,恐怕早已气绝而亡!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轻羽身上竟全是刀剑之伤,并非守卫结魄灵珠的神兽所致。而这伤口中带着的剧毒和催毒的功法,与七绝殿如出一辙! 当世修仙四大门派:明月巅、灵山、出云山、七绝殿之中,唯一一个以毒为主的门派便是七绝殿,其用毒之精妙,功法之诡异,可杀人于不备。清念真人曾在上一届的证剑大会上不慎中招,当时的情景和所受的痛苦,可谓终身难忘。 轻羽隐世多年,怎会招惹七绝殿的人?这七绝殿,又打得什么算盘,竟会对身为上神的轻羽痛下杀手? 思虑间,包裹着轻羽的水罩之中已是真气充盈,清念真人掌心翻转合十,几度变换,水罩便是缓缓的缩小,缩小,直至连同真气一同渗入轻羽体内。而清念真人掌上印阶不停,再度变换,随即闭目凝神,催动渗入轻羽体内的真气将水流运转,寸寸洗涤血脉脏腑。这一过程足足持续了近三个时辰,待将最后一丝毒气洗去,那本来清澈的净月池水,已呈暗紫之色。清念真人双掌翻转,双臂猛地朝左右两侧张开,暗紫色水汽自轻羽周身飞散而出! 待这水汽散尽,清念真人已是气喘吁吁。剧毒已解,轻羽已无性命之危。只是这洗脉疗毒之法虽然奏效,对于本就重伤在身的轻羽,却是很难承受的,此次,怕是要闭关休养些时日了。 运功完毕,清念真人将轻羽安置于密室之中,又在密室周围布下防护结界,差人在密室周围守护,随即急忙向着慕灼华的房间赶去。 布阵、运功、结魄,一番紧张的运作之下,终于将慕灼华魂魄成功聚起,而墨焰的魂魄因为受到慕灼华魂魄牵制,也随之被召回。结魄灵珠融入慕灼华元神之中,缓缓的修补着破败的魂魄。而到了这一步,清念真人便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全部依靠结魄灵珠的神力了。 好在慕灼华先前已经吸收过一颗结魄灵珠,两颗灵珠的力量结合,绝对是令人想象不到的强大,加上浩天神弓也在悄悄配合,此次慕灼华当会很快痊愈醒转。 这连续的强力运功,让清念真人有些吃不消,待将慕灼华安置好,他便是回到平日练功的大殿中宁息打坐去了。 次日,心系二人现况的清念真人早早的出了大殿,查探过轻羽的情况之后,又来到慕灼华屋内,为慕灼华把脉查看魂魄修补的进度。可还没等他探出结果,忽闻屋外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偌大的明月巅,竟是猛地一震颤动。 清念真人刚想唤来弟子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却听得一声粗犷的男声远远传来:“清念,快把慕灼华交出来,否则,我冥龙今日便灭了你明月巅!” 清念真人闻见此言,瞬时站起身,心下惊道:冥龙!!此人乃是魔尊君千宿手下第一高手,这下麻烦了。慕灼华刚刚回到明月巅,他魔界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清念真人刚刚为轻羽和慕灼华耗损了许多修为,元气尚未恢复,此时与冥龙一战必败无疑。可慕灼华乃是苍生希望、仙界抵柱,他清念就算拼了命,也决不能让慕灼华落到魔界手中! 坚定的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布下阵法将这房间隐去,随即踏步飞起,向着冥龙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房间里的慕灼华,神情平和,呼吸均匀,安静的躺在那里,沉沉的睡着…… 明月巅修炼广场,地处大殿正前方,此处面积之大,足矣容纳上万人同时在此打坐修炼而不觉拥挤。广场四周,108根百米高的雕龙石柱均匀排列,石柱顶尖处各镶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广场中央,一根玄铁柱直通云霄,望不见尽头。 此时的修炼广场之上,明月巅众人皆聚集在此,一个巨大的结界笼罩在明月巅广场上空,将众人困在其中。结界之外,一名中年男子正是双手环胸,静待清念到来。 此人身着绣着精致龙纹的灰色华服,左边脸颊上横着一个醒目的刀疤,黑白相间的长发披散着垂直腰间,一双眼正不住的四下探看。 清念真人赶到,见此情景,顿时绷紧了神经。 周围不见魔界的其他人,看来冥龙是孤身前来,如此狂妄,显然根本没把明月巅放在眼里。而明月巅几千弟子,对战一个冥龙,竟短短时间就落到如此境地,足见冥龙实力不凡。这一战,没等开打,就已经落入下风,堂堂明月巅,竟会无用至此,想到这里,清念真人心下只觉一阵失望。 冥龙见了清念真人此般神情,得意的大笑起来,扯得脸颊上的疤痕有些骇人:“哈哈哈!枉你清念真人声名浩大,教出的弟子竟是废柴一堆。把慕灼华交出来吧,一个慕灼华换这么多人,你也不算吃亏!” 冥龙说着,将手掌探向结界,随即缓缓将手掌握起,那结界便随着他这一握而逐渐缩小,逼得明月巅弟子只得紧紧聚在一起。 “你也不想看到他们被我捏成肉泥吧?你考虑的时间,很有限!” 结界之内的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转向清念。看着一众弟子眼中的乞求,清念真人心头一紧。 慕灼华乃是仙界希望,是断然不能有事的,况且以魔界作风,就算交出慕灼华,他冥龙也不会饶过明月巅众人。冥龙既然已经找上门,不达到目的定是不会罢休,这么一来,今日一战已经无可避免。这一战,若胜,可保全明月巅,若败,苍生堪危。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勉强能与冥龙一战。但冥龙实力不弱,这一战必定艰难,若短时间不能取胜,时间稍长,清念真人将会因体力不支真气不足而落败。可当下情势,没有其他办法可行,唯有拼力一搏! 想到这里,清念真人狠厉的看向冥龙,铿然道:“不必考虑,相杀吧!” 说完,清念真人闭目结印,一阵劲风自体内狂涌而出旋转缠绕,顿时,一个由水雾构成的保护罩将清念真人包裹其中,睁眼的一瞬,迅猛的向着冥龙飞去。冥龙见状,立即双掌结印,化出一层淡绿色屏障,护住自身,随即,亦是脚下发力,迎上清念的攻击! 片刻后,只听得一声巨响“嘭”!! 瞬时间,银、绿两色光芒携着劲气飞散四射,二人皆被劲气弹出数丈,待终于稳住身形,又迅速向着对方发起攻势。 经过方才的一击做试探,二人皆对对方实力有了一些了解,也深深知道此战难缠,因此,此番对决,丝毫不敢懈怠。 高手对决,唯快者胜,结界中,众人睁大了眼睛,看着清念真人与冥龙这一轮缠斗,入眼的,却只有银与绿两色光芒四下横飞,互相碰撞。此番缠斗足足持续了几个时辰,因看不清战况如何,众人心中纷纷没了底,皆为清念真人捏了一把汗。 忽然,随着“嘭”得一声巨响再度响起,一阵刺目强光乍现,二人缠斗许久之后,在此刻再次对掌,掌心相接之处,银、绿两色流光携着劲气浩荡而出,一瞬间,广场之上土石横飞,如狂风席卷! 狂风劲气之中,二人顶着劲气带来的压力,极力稳住身形,掌心依旧奋力相抵。僵持间,清念真人与冥龙的额头,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紧接着,冥龙猛的发力,“嘭”!!一声巨响再次传出,便见清念真人的身形直直后仰着飞出,狠狠撞到广场边缘一根石柱之上,摔落在地,大口吐出鲜血! 明月巅的弟子们皆是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惊得大喊了一声:“师父!” 他们没有想到,这冥龙实力竟会如此强悍,连他们眼中高不可及的清念真人竟都落入下风!如今清念重伤,明月巅这一劫,难道注定躲不过了吗? 冥龙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见清念显然已经无力战斗,终于放下心来,但心中对刚刚的对掌却有些惊魂未定:“这掌法,伤人且自伤,你竟妄想与我同归于尽吗?” 清念真人努力撑着坐起身,目光仍旧狠厉:“可惜,我失败了!” 冥龙点了点头,冷冷一笑:“为了这些个废物,为了她慕灼华,你竟肯牺牲自己的性命,如此大义,值得敬佩。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在慕灼华与明月巅之间,做个选择吧!” 说完,抬起手,再度将结界收紧,很快,结界之中便已经没了剩余空间,随着结界越来越小,所有人都被挤在一起压成一团,身躯逐渐因挤压而开始扭曲,表情显得极为痛苦。 见着自己昔日百般宠爱呵护的弟子们遭受这样的罪,清念真人直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手刃冥龙。 恨意驱使间,清念真人双拳猛地握紧,脚下一阵发力,奋力跃起,强撑着运起仅剩的力量,对着冥龙发起最后一击。 冥龙见状,先是一怔,没有想到清念竟还有力气站起,随即却是嘲讽的笑了笑,悠然的站在原地候着。待清念真人来到近前,冥龙忽的向后移了个身形,使清念真人扑了个空,冥龙随即挥掌,携着凌厉掌风,对着清念真人的胸口猛击而去,而此时的清念真人,正因扑空而失去重心,无从躲避! 眼看着冥龙这致命一击就要落在清念真人胸口,结界之中的众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焦急呼喊。深陷结界的他们,非但自身性命难以保全,如今,又要亲眼看着恩师身死,心中煎熬自责,何以言说?只恨平时疏于修炼,只顾仗着明月巅弟子身份耀武扬威,真正对敌才发觉到自身的无用,却是悔之晚矣,只能任人鱼肉。 忽然,一道寒光划过虚空,带着细微的破风声,直直朝着冥龙挥动的手掌飞射而去,冥龙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见那寒光急速而至,猛地自他挥舞的掌心贯穿而过,痛得他闷哼一声收回收掌!随即,随着“轰隆隆”的一阵巨响,冥龙身后,广场边缘,一根石柱竟是拦腰而断,应声倒塌,石柱断裂之处,一层厚厚的冰霜覆盖其上! 第四十四章:梦徊一刻 看着石柱断面上的厚厚冰霜,冥龙尚未来得及反应,只觉身前一抹寒光闪过,随即,便见一只纤细手掌,狠狠对着冥龙胸口击下!这一掌力度之大,直教冥龙一声闷哼,身形后退数步才停了下来,随即,竟是胸口一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冥龙心下惊诧,抬眼再看方才站立之处,只见那面容清冷的白裙女子背手而立,仙风道骨,正气沛然,正是冥龙此行的目标:慕灼华!! 只见慕灼华微微回首侧身,对着一旁的结界轻抬手臂,便见丝丝寒气顺着指尖延伸而出,将整个结界包裹,紧接着,慕灼华手臂猛然一收,那围困众人多时的结界,瞬时间破碎无踪。 众人脱离结界束缚,尽数跌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莫怜率先回过神,方才发生的一幕幕她都看在眼里,眼见慕灼华功力如此飞跃,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便是瞪大了眼睛看向慕灼华。而待其余的人缓过神,看清正挡在清念真人身前的是慕灼华,一时间皆是惊诧万分:“那是慕灼华?” 另一边,慕灼华将指尖抵在清念眉心,探了探清念的伤势,随即微微叹道:“真人竟耗损了这么多修为真气,辛苦了!” 而此时的清念真人,见着慕灼华醒转,且出手解除了危机,已经很是出乎意料,又见慕灼华所用的法力,竟是那传说中的冰寒法力,现下再闻慕灼华此言,亦是惊诧非常:“灼华上神?” 慕灼华却是不语,转身面向冥龙,淡淡道:“前辈,魔界的肆虐,该停了。” 冥龙闻言,目光瞬时凌厉,打量了慕灼华片刻,冷哼一声:“那便让我来试试,时隔千年,灼华上神的法力,是否一如当年!” 慕灼华淡漠应道:“前辈想打,晚辈奉陪到底。” 冥龙听罢,立时发动体内真气运转,双手结印,化出一层淡绿色流光,随即迅猛的向着慕灼华一掌击去:“吃我蚀骨掌一击!” 慕灼华双手合十,随即渐渐张开,双掌之间,一团寒气旋转着。旋转间,体积越来越大,随即,在冥龙来到身前之时,奋力的将这寒气推向前去:“冰心决元功第六式:玄解洞天!” “嘭”!!两人掌心轰然相对,响声之巨大,使得所有人不得不紧紧捂住耳朵,而随着巨响声蔓延,广场之上再度乱石横飞,漫天沙尘厚重难消,遮住众人视线,待沙尘落下,视线清明,却见慕灼华依然站在原地,而冥龙,却是明显退后了十数步,单手撑地,跪在地上。 冥龙口中不断涌上一股咸腥,虽强忍着不露出痕迹,却难抑心中震撼。 他冥龙使出的,可是毕生绝学蚀骨掌,而慕灼华竟这般轻易的化解了他的掌气,难道她法力已经恢复了吗? 方才掌气被化解的刹那,一股寒气从掌心的伤口侵入,表面上看来并无异样,但此时冥龙一双手臂的血液已迅速被冻结,紧接着,寒气竟不断沿着血液蔓延开去,大有将冥龙整个人冰封的趋势! 紧急之下,冥龙再顾不得许多,全力运功,欲驱散体内的寒气,不想却是丝毫未能阻止寒气蔓延。慕灼华单手背于身后,静赏冥龙与寒气的抗争,片刻后无奈一叹,淡淡道:“冥龙,如果你现在答应离开,不再找明月巅的麻烦,我便饶你,如何?” 话音刚落,忽闻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女子咯咯笑声:“小丫头,你口气未免大了些!” 慕灼华抬头望去,只见来者身着红衣,身段妖娆妩媚,半张脸孔掩在一副红白相间的面具之下,面具下方,一副朱唇扬起勾人的弧度,笑得无比娇艳。此人,正是魔尊君千宿座下第二猛将:妙楚! 慕灼华柳眉微微一蹙,本以为麻烦已经解决,没想到还有一个麻烦。既然如此,便将冥龙尽快解决了,也好专心与妙楚一战。 紧接着,随着慕灼华手臂再度抬起,纤长的手指微微一动,冥龙的惨叫声便随之传来:“呃啊!” 而此时,妙楚却是笑得诡异起来,闭目,轻启朱唇,念出一段难以听懂的咒语。待妙楚口中咒语落下,睁眼的一瞬,慕灼华忽然发觉身后一阵掌风袭来,立即转身抬掌,应对来者,却是在转身的一瞬,在看清来者是谁那一瞬,惊得慌忙收掌,这么一收掌,便是重重挨了来者一击! 心口处的贯穿伤口遭到这般重击,顿时开裂!心脏处剧痛袭来,伤口血流如注,但面对来者,慕灼华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还手反击,看着那人冰冷的眼神之中携带的杀气,强忍着剧痛开口唤道:“未寒兄……” 当日被迫离开明月巅时,未寒就是这样满目杀气的一心置她于死地,那时心中疑惑迷茫,不知未寒为什么会这么做。而现在,在这又一颗结魄灵珠的帮助下,随着魂力的大幅度增强,不仅能轻易控制体内那不断外溢的强大神力,且对重生前的记忆,也是清明了许多,虽没能全部记起,但眼前这件事,倒也找到了真相。 未寒之所以如此恨她,是因为,她亲手杀了未寒最爱的女人:冷颜! 那时情势所迫,慕灼华也是无从选择,若冷颜不死,未寒将陷万劫不复,而慕灼华为求两全,曾留下后路,将冷颜的魂魄和肉身分别保护了起来,想在事情解决之后便助冷颜魂魄回归肉身,只是之后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掌控,她也是无能为力。 失去挚爱的痛苦,远比失去生命更加深刻难抑,未寒的痛苦,慕灼华感同身受。而妙楚精通幻术,依当下情况看来,应该是抓住了未寒这一弱点,一边布置了美梦让未寒沉醉其中,另一边,趁着他的意识深陷幻境不愿醒来,激起他对慕灼华的恨意,操纵着他,想借他剑道至尊的手来杀掉慕灼华。 现在,真正的未寒,正心甘情愿陷入梦境,做着那个有冷颜陪在身边的梦。 是怎样的思念和遗憾,才能让他明知是幻境,却固执的不肯醒来? 一旁的明月巅众人,包括清念真人在内,所有人在见到未寒出现的一幕,都有些震惊!失踪多日,他的安危,曾牵系着所有人的心,而他终于再度出现,却是一出手便重伤了慕灼华。众人仍处在震惊之中,未寒忽然抬手扼住慕灼华的喉咙,脚步快速向前,直到将慕灼华的身体狠狠撞在玄铁柱上。 心口的疼痛和流血不止,已教慕灼华有些承受不住,再逢重创,便是几乎昏厥。 妙楚见着这情景,欣慰一笑,身形落在冥龙身旁,将冥龙扶起:“你怎么样?不会死吧?” 冥龙的声音因疼痛而有些颤抖:“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说些好听的!” 妙楚抬掌准备为冥龙疗伤,却听冥龙道:“先别管我,快去除掉那个丫头,否则将后患无穷!” 妙楚道:“放心吧,以慕灼华那可笑的慈悯之心,加上对未寒的愧疚,这一战,她死定了。” 冥龙笑道:“你这女人,真是阴险。” 此刻,清念真人正是满心焦急,见着慕灼华就要死在未寒手上,而清念真人却是无力起身阻止,只得奋力呼喊,欲唤回未寒的理智。可任凭清念真人如何呼喊,未寒的手丝毫没有放开。 明月巅众弟子慢慢从震惊之中清醒,见到眼前景象,忙向着未寒跑去,欲阻止未寒,救下慕灼华,可没等到近前,便被未寒周身劲气反弹回来。 多次尝试无果,大家只好跟着清念真人一起呼喊未寒,希望他能清醒过来。 呼喊声此起彼伏,可未寒就像一尊石像一样,丝毫不为所动,好像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而此时,慕灼华的双手已然无力的垂下,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失去了意识。但慕灼华并非窒息气绝,而是驱动了冰心诀心法,探入了未寒所在的幻境。 幻境之中,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宅院,宅院颇大,却不见一人身影。慕灼华站在一方荷塘前,满池的荷花开得正盛,其中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小片水花。但慕灼华无心欣赏美景,只沿着荷塘边的小路,寻找未寒的所在。 行过一个又一个拐角,耳畔隐约闻见琴声,慕灼华一喜,连忙循声而去。 琴音传来之处,是一座湖心亭,便在此处,慕灼华终于找到了未寒。他就站在湖心亭对面,与湖心亭相隔仅一座白玉拱桥。 慕灼华刚想上前,却被未寒看向湖心亭时眼中的痛楚逼得停下脚步。 未寒听着那琴声,面上是无比的激动和期待,脚步快步踏上拱桥,口中唤道:“冷颜!为何你不愿与我一见,我好想你,好想你……” “冷颜?”慕灼华一怔,随即看向湖心亭。湖心亭之中,粉红纱幔随风舞动,纱幔之后,一个俏丽的身影正端坐在地,轻抚琴弦。 而随着未寒脚步的接近,湖心亭之中的身影却是渐渐有些模糊起来,琴声也变得混乱。此时便见得未寒脚步一顿,连连后退了几步,惊慌道:“不要,不要走,我不过去便是,我不打扰你。” 随即,便是倚着桥栏,远远看着纱幔之内的人影,呆愣许久。 见着这样的情景,慕灼华心中愧疚更甚。 她是来唤未寒回去的,以生命做赌注潜入幻境,自己的命还在未寒掌控中。可是,见到未寒只远远的看着冷颜就已经心满意足,慕灼华又怎么忍心打破他的美梦?毕竟,这是他一直期望的呀! 就在慕灼华犹豫之时,拱桥上的未寒却是忽然一跃而起,朝着慕灼华猛冲过来。慕灼华却也不避,闭上眼,甘心受之。未寒,却在慕灼华身前停住了身形:“是你?” 慕灼华睁开眼,回以微笑:“未寒兄。” 明月巅广场之上,众人一次又一次的朝未寒和慕灼华跑过去,又一次一次被弹回,精疲力尽之下,部分人近乎崩溃的跪在地上,看着那个让他们万分敬仰当做神一般崇拜的未寒剑尊,看着面色苍白毫无生息的慕灼华。 就在所有人都已经放弃的时候,未寒的手掌忽得松了开,而慕灼华却好似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无力的顺着玄铁柱滑下,未寒立即伸出手臂,拦住她下坠的身形,随即扶着她靠着玄铁柱坐下。 见到这一幕,明月巅众人愣了一愣,随即,皆是满脸惊喜,纷纷喊道:“剑尊!” 另一边,正为冥龙疗伤的妙楚见此情景,暗道一声糟糕,立即扶起冥龙飞身跃起:“未寒,此次是我低估你了!他日再战!” 见着妙楚想逃,未寒立即起身,正欲飞身追去。虚空之上,赫然现出一把银白长剑,急速朝着地面坠下,立在未寒身前,紧接着,长剑旋转,发出一道刺目白光,待白光散去,一个身着粉红衣裙的曼妙女子出现在未寒面前,对着未寒嫣然一笑,声音轻柔娇美:“夫君。” 第四十五章:一醉方休 “颜……” 见着面前女子,未寒顿时愣在原地! 这张脸,这个人,距上次相见,已时隔千年。那是让他魂牵梦绕的人啊!这么多年了,他幻想过多少次,幻想能再见到她,却只能作为幻想。如今,那个只能在梦中才能见到的人,就真真切切的站在他面前,而这一幕,真的不再是梦境了吗? 冷颜缓步走到未寒身前,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想将眼前这人看得清晰点,再清晰点,以解心中思念,却是被泪水模糊了眼。 “夫君,我回来了……”思念的心情再也无法抑制,冷颜扑到未寒怀中,紧紧环住他的腰身,泪流满面。 未寒不敢相信的缓缓抬起手臂,拥起怀中人儿。触到怀中之人的温度,嗅到那熟悉的兰花香味,未寒终于如梦初醒:“颜,真的是你?这是真的?” 冷颜未曾回答,就只是紧紧抱着未寒,哭出了声音,哭得浑身颤抖,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未寒未寒,她的夫君,她生死相隔了千年的夫君啊! 未寒亦是将手臂收紧,此爱失而复得,好似梦境,会不会,会不会下一秒又要失去?他不要,也不能再承受那般痛苦,不能! …… 为慕灼华和清念真人疗了伤,又去查看过轻羽和其余众人的情况,未寒忙碌着,冷颜便是默默的陪在未寒身边,一刻不离。 待将一切忙完,未寒也是舒了口气。 “夫君……” 听得冷颜一声轻唤,走在前面的未寒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冷颜:“嗯。” 冷颜上前再次抱住未寒,脸颊贴在未寒胸口,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温度。 未寒总是忙碌着,很少有机会陪冷颜,几千年前相识起便是这样。而冷颜就一直这样默默陪在他身后,每次他累了,乏了,一回头,就能看见冷颜的笑脸。 冷颜知他心系天下,心系众生,心系身边所有人,就从来只是静静的陪伴,不曾打扰。 可此刻,因分别太久,心中的思念早已泛滥成灾,短暂的倾诉根本不足以平息,便是终于忍不住想要让他为了自己停下来,诉说积攒千年的情思。 未寒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早已习惯了有她陪伴的日子,那一刻得知她已逝的消息,他只一心想随她而去,若不是一众好友极力相劝,想尽了办法帮助他、关心他,恐怕他不死也会成魔。 现在,她回来了,虽然是以剑灵的方式。 未寒向来不善言辞,一切开心或激动,甚至是爱意,都很难表露出来,不过,他知道,冷颜一定懂的! 而冷颜,也确实是懂的。 身边有你,别无所求。 能再见,已是万幸…… 次日,清晨。 慕灼华睁开眼,看了看熟悉的屋子,坐起身,随即自嘲一笑:我就知道我死不了。 屋门打开,莫怜端着放有汤药的托盘走进来,见着慕灼华已经醒了,显然是松了口气:“醒了正好,趁热把药喝了。” 随即,将托盘放在桌上,端来药碗,递给慕灼华。 慕灼华却是未曾接过,淡淡道:“我才刚刚脱离死劫,恕我没胆量吃你送的东西。” 莫怜面上一阵尴尬,转身将药碗放回桌上,又走回慕灼华身前,随即竟是双膝跪地:“慕灼华,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变得这么强,但你救了整个明月巅是真。我莫怜对之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感到惭愧,若你想报仇,无论你要怎么对我我都没有怨言,从此,你慕灼华就是我莫怜的恩人,是我明月巅的恩人!” 说完,竟是“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见着莫怜饱含诚意的道歉,慕灼华默了片刻,上前将莫怜扶起:“这明月巅,于我意义重大,守护明月巅,是我应做之事,不必言谢。关于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你若觉得过意不去,今后便好好修行,成为一个优秀仙者,可好?” 莫怜闻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本以为慕灼华定是恨她入骨,不会放过她,没想到,慕灼华就只是提出了这么个要求:“真、真的吗?就只是这样而已?” “而已?成为优秀仙者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说着,慕灼华转身行至桌前,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只是这药的味道实在有些过分,口中余味回荡,直教她皱了皱眉:“这药,以后就不要熬了,我喝不惯。” “呵!你灼华真是一点没变,嘴还是这么刁。”未寒自屋外走进,手中提着个大酒坛,在他身后,冷颜端着几碟小菜,跟着走进屋内。 慕灼华微微一笑,淡淡道:“这么有心情,来找我喝酒?” 而莫怜见状,却是拉了拉慕灼华,随即对未寒说道:“剑尊,慕灼华有伤在身,伤得那么重,不能喝酒的。” 未寒径直走到桌前,将酒坛放在桌上,对莫怜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对灼华上神来说,酒向来比药管用。” 莫怜闻言却是一惊:“灼华……上神?” 未寒在桌前坐下,招呼冷颜将小菜放下之后坐在自己身旁,随即对莫怜道:“有什么疑问,去问清念。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出去吧。” 莫怜离开,屋门关闭,慕灼华亦是跟着坐到桌前,捏诀化出一副竹筷,夹了口菜放到嘴里,随即叹了叹:“好久没吃到冷颜做的菜了。” 冷颜微笑着,伸手握住慕灼华的手。慕灼华亦是微微一笑,二人目光对视,是故友重逢的久违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此时,未寒却是神色一黯:“灼华……对不起,我……” 见着未寒欲言又止,慕灼华笑着接下话茬:“对不起什么?万事万物因缘际会,风吹云动不能自已。前尘之事,我能记起的寥寥无几,唯记得你未寒这十几年来的悉心关照,又何来的对不起?” 说罢,抬手化出三个酒碗,掀开酒坛布,斟满桃花酿:“哎!若不是我慕灼华魂游千年,这酒怎可能存放至今?如今闻这香醇,看来今后要忍住馋虫,多存些千年佳酿为好。来,过往之事,都该放下,免得辜负了这坛美酒!” 未寒冷颜一听,皆将心头之事卸了去,端起酒碗,与慕灼华道:“一醉方休!” 慕灼华应道:“嗯,一醉方休!” 一碗酒见了底,慕灼华再度将酒斟满,衣袖轻挥间,腰间那黑紫色坠子竟是掉在了地上。慕灼华一怔,看着那坠子,愣了许久。 未寒在见到那枚坠子之时,亦是一怔,随即附身拾起,眉头一蹙:“魔元晶石!灼华,你见到他了?” 而慕灼华,却仍是看着那坠子,愣愣的,一言不发。只是抬手抚上心口,如水眼眸中看不出究竟是喜是怒,是爱是恨。 未寒见了慕灼华这般反应,顿时有些疑惑。君无渊虽是祸世魔神之身,但他与慕灼华的感情,未寒是十分清楚的,如果两个人真的能在一起,未寒绝对站在他们这一边。重生后相见,本该是件幸事,为何灼华会是这样的反应? “灼华,你是否愿与我说说,这段时间在凡界,都发生了什么事?”未寒满目关切,希望能相助灼华,而灼华,却是嘴角扬起,牵强一笑:“未寒兄,这漫长的一千年,很多事都变了。我不想去爱,也不愿去恨,便当这情,随着转生断了吧。” 说罢,慕灼华端起酒碗,起身行至窗前,打开窗,喃喃念道:“心无罣碍,意无所执,解心释神,莫然无魂……” 暗夜深沉,鸟息虫鸣。 密室之内,轻羽尚在盘坐疗伤,忽觉密室之内空气略微震荡,待缓缓睁开眼,便看见了那方才出现于密室中一身淡蓝衣衫的男子,短暂的惊诧之后,微微一笑,出口的声音,仍是温润如玉:“你终于肯现身了。” 那男子面容冷峻,不带一丝笑意,语气却是平缓,毫无敌意:“轻羽吾友,千年不见,你的身手可是退步不少,倒是容颜依旧,一如当年般英俊潇洒。” 闻言,轻羽捂住胸口轻咳了几声,看着面前之人,心情尤为复杂:“你知道我去取灵珠的事,对吗?结魄灵珠在七绝殿的线索,也是你留下的吧?那么七绝殿的异动,想必你早就清楚,又为何一直隐于幕后不肯现身?你究竟想做什么,寒澈!” 第四十六章:吞噬墨焰 见着寒澈不语,轻羽接着说道:“极北之地的结魄灵珠早被你取走了,所以当年为慕灼华开阵聚魂之前,你已经为自己留好了生路,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诈死?” 寒澈神情仍是清冷,目光中却闪过一丝黯淡:“我早已生无可恋,只是让君无渊一同重生之事,我难以安心,便留了这条命。日后若当真酿成大祸,也好以这条命,给苍生一个交待。” 轻羽面色越加苍白,寒澈面露担忧之色,上前查看他的伤势:“抱歉,结魄灵珠在七绝殿的事,我也是无意中得知,将消息放在极北之地,也只是为给他人留后路。关于七绝殿异动之事,我也是近日才知道,此事,我会暗中详查。” 待查探过轻羽伤势,见到伤情的严重,寒澈表情凝重,懊悔道:“真没料到,取珠的人会是你!更没料到,七绝殿的人会伤你至此。” 轻羽闻言,面露苦笑:“如今你的话,我究竟是该信,或不该信?” 寒澈抬掌抵上轻羽胸口,将真气缓缓输进,道:“我的话你向来不信,无所谓了!不过你应当记得,我寒澈,乃是三上神之首!” 许久,寒澈收掌,看着轻羽面色有所恢复,松了口气:“没有大碍了,不过你此次伤得太严重,身体还是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这段时间,你就在这密室好好休养吧。” 说罢,竟是出手点了轻羽的穴道,扶着他躺下:“我会通知清念真人来照顾你。” 轻羽顿时表情一僵,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寒澈起身,声音仍是冰冷:“轻羽,我知道你对墨焰的感情,但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轻羽惊到:“你要助灼华吞噬墨焰吗?寒澈,这件事一定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未必一定要牺牲墨焰。况且灼华现在的躯体,根本无法承受她原本的神力!” 寒澈转身背对轻羽:“这点我当然知道,这也是我当年将她的法力以结界禁锢的原因。但我已经寻到了锻体至宝柔云罩,以柔云罩之神力配合初云山护脉仙池,加上我的助力,我有信心让她恢复到上神该有的体魄。” 说完,寒澈身形一转,离开了密室,而轻羽心中是万分的焦急,却动也没法动一下:“寒澈,不要伤害她……” 酒过三巡,慕灼华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未寒却是没能尽兴。无奈慕灼华重生后的酒量实在大不如前,只好收起兴致将慕灼华送到月华殿卧房,之后便跟冷颜一同离开了。 就在未寒离开不久,寒澈便踏上了这月华殿。 这月华殿,乃是当年寒澈专为慕灼华建立,那时闲来无事,轻羽未寒寒澈等人便会一同到这里问灼华讨酒喝,久逢知己,实乃幸事,如今想来,何其快活逍遥。如今故地重游,心中不免感慨万分。月华殿一切都没有变,但他们几人,都已经不复当年。 开门走进慕灼华卧房,见着慕灼华熟睡的模样,触及了心中柔软,寒澈伸手抚了抚散落在她额间的碎发,眼中原本的冰冷换做柔情:“你向来最讨厌我的独断专行,但我所做之事又有哪一件是为了自己?此番又一次自作主张,你会怪我吗?” 初云山最高峰:出云峰,因山峰高入云端而得名。峰顶密洞,一方护脉仙池,因护脉洗髓之力强悍而举世闻名。 慕灼华仍睡得酣熟,丝毫没能发觉将要发生之事。 为了慕灼华,寒澈不知做了多少违背原则的事。慕灼华,这个让他受尽情殇的女子,与那些年的种种经历一同,如烙印般狠狠印在心里,抹不去,隐不掉。带着那些歉意与忏悔,他孤独的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又要为当初的那个决定而牺牲墨焰…… 可事已至此,他又能怎么办呢? 寒澈心下一横,抬掌结印唤出柔云罩,驱使柔云罩缓缓将慕灼华包裹,随即,慕灼华与柔云罩,一同沉入护脉仙池。 运转真气,双掌间印阶不断变换,凝神维系柔云罩与护脉仙池的力量平衡。不多时,在慕灼华的体内,一层雾色流光沿着经脉快速扩散包裹,流光盈满了经脉脏腑之后,在柔云罩的帮助下,寒澈将修为缓缓渡入慕灼华体内,开始强化她的躯体。 只不多时,慕灼华的身体便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光是肉眼,便可看出其肌肉的紧致,而在慕灼华身体之内,经脉筋骨更是较之前强韧了数倍,而随着体质的增强,那原本只是裂开缝隙的结界,也被寒澈缓缓剥离开。 结界的剥离,让禁锢其中的强大法力得到释放,神力沿着经脉四溢开来,那本就未能苏醒的魔焰的元神,很快被驱赶压迫的浓缩成一团。 便在此时,因体内真气过于凶猛,慕灼华忽的醒转,睁开眼睛,醉意尚存的她见到身处的环境有些发懵,疑惑的扫视周遭一切,随即将目光停在池边站立的一人身上,而待看清了那人面孔,慕灼华瞬时惊诧:“寒澈兄!” 慕灼华的醒转在寒澈意料之内,当下正是最为关键的步骤,寒澈也顾不得想太多,只厉声道:“灼华,快凝神配合,莫让情绪波动,否则柔云罩会因此失效!” 慕灼华闻言一怔:“你、你在助我恢复法力?可我现在不能完全操控这力量,怕是会伤了墨焰。” 寒澈却道:“就算你能够操控法力,难道就保得住墨焰吗?她乃魔界女子,你是仙界上神,孰轻孰重,你应当掂量得清。” “什么?”慕灼华闻言又惊又怒:“难道,你原本就准备牺牲墨焰?” 这一惊,体内真气便是一阵撼动,寒澈立即一声厉喝:“你给我冷静下来,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慕灼华又是一怔。 这句话,自相遇之初,就常常听到。便就是这么一句话,藏着寒澈多少心结,又是包含了多少宠溺? 墨焰忽得一阵抽搐,慕灼华一惊,深知失去意识的墨焰在这样的压力下再撑不了多久,当即对着寒澈说道:“寒澈兄,我答应过墨焰会尽力保全她,就绝不能食言,请你尊重我的选择,快停手!” 寒澈怒道:“慕灼华,你身为上神,一切当以大局为重,莫要感情用事!” 寒澈向来对决定的事坚定不移,眼见无法说服他,而此时,墨焰的抽搐更加频繁起来,慕灼华心中焦急,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立即抬手化出一把冰刃,划开柔云罩,猛的冲出护脉仙池,落在寒澈身前。 此番强行阻断体内真气运转,破开护住身体的柔云罩,离开护脉仙池,导致体内真气瞬间混乱起来。慕灼华有些站立不稳,但面对着正懊恼不已、满脸愤懑的寒澈,所言句句铿锵:“我慕灼华想做的,不想做的,任何人都左右不得,哪怕是你寒澈!前世不能,今生,亦不能!” 随即,强忍着全身的剧痛,快速行至密洞之外,不惧真气紊乱,不畏这初云山最高峰的险峻,飞身跃下! 不知飞了多久、跑了多久,直到筋疲力尽,身后再没有寒澈的气息,才终于跌倒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她不知道,寒澈紧跟不舍,只是害怕她会出事。但看到她拼命的跑,只为了逃开自己,寒澈终于逼着自己停下追赶的脚步,隐去气息,悄悄跟随。 见她倒地,寒澈本想上前搀扶,可他心知慕灼华不会想要见到他…… 就在慕灼华体力不支接近昏迷之时,隐约看到三人停在面前不远处:“是她?” 视线中,一袭黑衣的男子焦急的跑过来,抱起她,快速的向着某个方向跑去。 这怀抱,有些冰冷,却让她感到无比的温暖,恍惚间,慕灼华嗅到一股清凉的味道,而她就在嗅到这股清凉之后,安心睡去。 不远处的寒澈见此情景,只黯然的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 既然有他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慕灼华,一切皆有天命,我无法左右,你也一样…… 只愿,尽我之力,保你安好。 第四十七章:再逢萧之夜 明月巅,未寒剑尊为轻羽查看过伤势,一脸担忧。 发现他时,他已无力的昏迷过去,见到轻羽身上这独特的点穴之法,他虽是惊异、怀疑,也不得不去思考那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性。而紧接着得到慕灼华失踪的消息,他在短暂的难以置信之后,便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寒澈回来了! 这一番推测下来,未寒已是明白了七八分,看来,墨焰已是凶多吉少。 但寒澈想要做的事,未寒深知无力阻止,而慕灼华在寒澈手中,倒是比待在明月巅更为安全稳妥,由此想来,未寒倒也安心,只是,这样的结果,轻羽又是否能承受? …… 月龄国,皇城。 天空中飘着点点雪花,恰到好处的装点着这质朴整洁的院落,显得稍稍低调,又略带华丽。 初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了些,屋内尚未燃起炭火,有些清冷。 慕灼华缓缓睁开眼,伸手抚了抚有些胀痛的额头,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窥见了桌上那把似曾相识的长剑。慕灼华一愣,目光一转,待看清那个坐在屋内桌前喝着茶的一身黑衣男子,便是迅速坐起,惊到:“萧之夜!” “嗯!看来你还记得我。”萧之夜放下茶杯,冷冷道:“我刚刚还在想,如果你已经忘了,干脆一剑杀了你。” 慕灼华感到身体有些酸痛,便是靠着身后的墙壁,闭上眼睛:“我一直以为,你只要见到我,就会一剑杀了我。” “呵!让你失望了!”说罢,起身,拿起桌上的长剑:“我要出门,不会很快回来。你的伤已经无碍,去留随意。” 说完,径直走出门去。 看着萧之夜离开,慕灼华忽觉心口一空,脑海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立即凝神去寻找答案,却是在想起那个名字那个人的时候一阵剧烈头痛。 刺在心口那一剑,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笑容、熟悉的声音、那一句不得不杀,不堪回首的一幕幕,随着她的探寻而一一浮现。 君无渊,君无渊,这个人,她从此都不要再想起,不要再记起。若追寻前世记忆就要不断想起这个人,她便不要再去回忆,那些回忆过去了这么久,丢了也罢,只要,别让她再记起,那个名字。 纤柳玉鸾阁,皇城最具名气的烟花地,多少人在这里流连忘返,多少富豪在这里散尽家财。 今日,这里一如往常般热闹。红烛青纱,美酒佳人,歌舞升平,客人络绎不绝。 这样热闹的景象,却在守门人的一声略带颤抖的“新客里面请”的吆喝声之后,瞬间寂静无声,只有台上领舞的花魁依旧翩翩的舞着,面容绝色,身姿婀娜。 门外,萧之夜与楚阳缓步走进,一路上,身旁众人纷纷躲闪,拥挤的厅堂,在萧之夜面前畅通无阻。 二人径直走到台前,台上花魁依然忘情的舞着,某一刻,忽得在旋转间纵身跃起,直坠向台下黑衣男子怀中,而她眼中满满的期待,却在黑衣男子闪身的瞬间变成失望。 眼见萧之夜闪了开去,女子就要跌到地上,楚阳立即上前一步,稳稳将女子接在怀中,随即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若芊,你明知会是这个结果,为何总是自讨没趣?” 而怀中女子却是不语,眼睛直直看着的,是一边那永远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 若芊忽然笑了笑,伸出食指和中指,从如风颈间一路划到胸口,点了三下,然后一掌将楚阳推开,重新跳回台上,继续醉人的轻舞,好似方才无事发生。 萧之夜与楚阳寻了个包厢坐下,要了些酒菜,趁着没人,楚阳低声道:“若芊的密语,二楼三号房,五名贴身侍卫。” 话刚说完,老鸨安排的两位姑娘走进包厢,皆是看了眼萧之夜,虽有怯意,但掩不住心中欣喜,可待她们准备靠近之时,却见萧之夜目光一厉,两位姑娘瞬时面露惊恐,识相的停下脚步,转身跑到楚阳身边,左右侍奉。楚阳见状,摇头叹道:“萧少,你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而随着萧之夜的到来,整个纤柳玉鸾阁已经处于惶恐之中,所有人都知道,萧之夜不喜欢热闹,更不喜烟花之地,此番来到纤柳玉鸾阁,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因此,一些胆子稍小的客人纷纷离场,纤柳玉鸾阁很快便清净了许多。 老鸨更是紧张的吩咐手下和姑娘们,千万要处处小心,免得惹祸上身。 而最紧张的,是听到此消息的二楼三号房的侍卫。 侍卫中领头的人,是月龄国赫赫有名的皇城第一神捕:江晏。此人文武双全,已暗中调查萧之夜多年,深知许多重案要案都是萧之夜所为,却苦于寻不到证据,心中无法释放的憋闷,在积攒多年之后,已成仇恨。 听到萧之夜来了这里,江晏立即绷紧了神经。 他所守卫的包厢,里面的人叫郑鹤,是大王刚刚秘密招募的重要人物,此人擅长医术和蛊术,并兼备军师才能,是难得的人才,不然,大王也不会派他江晏来专门保护。只是这人太过贪恋美色,逼着他堂堂江晏保护他来这青楼寻欢。 萧之夜鲜少出现在人多的场合,亦不近女色,今日偏巧来到纤柳玉鸾阁,绝不是为寻欢而来。调查了萧之夜这么多年,江晏对萧之夜有足够的了解,因此他很清楚,萧之夜此次的目标,定是这郑鹤无疑。 想到这里,江晏心中已经有了数,仔细布置了一下,并派遣两名手下去密切注意萧之夜的动向,随时汇报。 可他萧之夜却是许久没有动静,只在包厢内独自饮了许多酒,这让江晏很是不解。而就在江晏耐心即将耗尽之时,手下传来消息,萧之夜出了包厢。 江晏吩咐手下守好郑鹤,自己则亲自跟在萧之夜身后,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可让他失望的是,萧之夜竟只是悠闲的上了个茅厕,便返回了包厢。 更让江晏不解的是,在萧之夜回到包厢之后,竟是与楚阳结了账,迈出纤柳玉鸾阁。 皱眉思虑了片刻,江晏暗叫一声不好,一脚踢开守卫森严的包厢门,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惊呆了! 几名姑娘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中,表情惊恐,且都已没有了气息。而郑鹤,就躺在那几名姑娘中间,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到死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晏连忙上前挨个查看,随即握紧了拳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能不声不响的杀了这么多人,身手之快,下手之狠,除了他萧之夜还会有谁!” 说完,难忍恨意,江晏冲出包厢,纵身从二楼跃下,快步跑到门口,对着已行至街上的萧之夜怒喊道:“萧之夜!” 萧之夜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江晏,淡漠应道:“江大人何事?” 萧之夜毫无波澜的表情,在江晏眼中,无疑是一种极度猖狂的表现。可当下一点证据都没有,江晏又能拿他怎么样? 此次萧之夜在他的眼皮底下作案,他竟都找不到理由捉拿萧之夜,这种挫败,谁会了解?而当下,即然没有证据,江晏也只能将心中的不甘忍下:“萧之夜,邪不胜正,早晚有一天,你会栽在我手中!” 萧之夜不语,兀自转身离开。 开国将军府,一派气度非凡,朱红色的大门及围墙,其内主楼三层,配楼两层。门前回廊、室内的精美雕梁画栋,主楼阶前,有两尊站立的汉白玉麒麟,偏房前是假山造型的喷水池;后院有亭台、花园,长长的回廊蜿蜒期间;靠南围墙边的一溜房,专供管家、佣人住宿。 主楼大堂,萧之夜与楚阳、如风立于堂下,堂上,一位面带威严体型健壮的中年男子正是开心的哈哈大笑:“好!除掉了郑鹤这个多事的家伙,以后日子便好过多了!只是不知他生前有没有把掌握到的消息告诉别人,你们三个,要好好调查一下,免得事情败露,就不好收拾了!” 三人抱拳,齐齐应了一声“是”。 卫战得意的说道:“不枉我多年的悉心培养,你们真是我的好儿子。明天,我备一桌饭菜,咱们好好喝一杯!今天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明天过后,要让我看见你们的效率!” “是!” 夜已深,雪,已下了多半日,整个皇城银装素裹,格外养眼。 萧之夜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缓慢,心中黯然:她还会在吗? 怎么会呢,她应该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早就离开了吧!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门前,迟疑半晌,手臂抬起又落下。 其实心中,是忐忑的吧! 可事实总是要面对的,狠了狠心,推开门,走进院子,迈进屋内,不出意料的,空无一人。 呵呵,为什么心中还会有一些期待呢?明知会失望的…… 叹了口气,放下剑,坐在桌前,看着茶杯,发呆。 罢了,本就是萍水相逢之人。那日在赤府分别,从未奢望茫茫人海中会再次重逢。失而复得,本是幸事,可自己这刀尖舔血的生活,理应独来独往,留在身边的人,只会成为累赘。 “你回来啦!” 忽的听到身后传来女子的话语,萧之夜精神一震,起身看向门口处那人:“你,没走?” 第四十八章:渡灵蛇再现 “你,没走?” 慕灼华端着一个盛满木炭的火盆,走到萧之夜面前放在桌上:“外面冰天雪地的,我身上没有银两,走出去不冻死也会饿死,只好留在这里烦你喽!” 说着,把一双冻得通红的手放在火盆上方:“只是你这屋子太冷了,我经受不住,便去外面烧了些木炭,你不会介意吧?” 萧之夜看着慕灼华,始终无语。可表面虽风平浪静,心中却已是波涛汹涌。她留下了,萧之夜的心情,岂止是惊喜? “你竟然敢留下,不怕我吗?”萧之夜淡淡问道。 “怕?”慕灼华昂起头,从容微笑:“因何要怕?” 听了这句话,萧之夜眉头一皱,随即一把拉着慕灼华扔到床上,按住她的手腕:“你就不怕我……” 没等萧之夜说完,慕灼华认真的看着萧之夜说道:“你不会。” 萧之夜低首,紧盯着慕灼华的双眼,发丝垂至慕灼华耳边,声音略显低沉:“这么自信?我偏就……” 慕灼华再次打断萧之夜:“我相信你不会。” 萧之夜怒道:“自作聪明!不妨告诉你,我萧之夜六岁开始杀人,迄今为止,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你可知,整个皇城,有几个人敢靠近我三尺以内?” 却不想,慕灼华语气较他更加凌厉:“我所认识的萧之夜,只不过比普通人多了些冷漠,少了些笑容。你一再强调自己是个恶人,但你可知,真正的恶人,眼中绝不会有期盼和落寞?所谓恶人,不过是你给自己设下的一层屏障,为了掩饰你的脆弱罢了!你这么希望所有人都惧怕你,难道,你还嫌自己不够孤独吗?” 听完慕灼华的话,萧之夜愣了好一会。 没错,他是孤独的。 自小被当做杀人工具来培养,这孤独,他早已习惯。他的世界,除了一同走来的楚阳和如风,还有一直苦心栽培他们几人的卫战将军,便再无其他人能够走进。他封闭了内心,以为这样就好,就这样下去就好,却被慕灼华轻易的看透,说破。 不经意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萧之夜的眼神却一如以往般冷冽,站起,冷声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愚蠢!” 随即大步走出房门。 听着房门“咣”的一声重重关上,慕灼华默默的叹了口气:表面强作坚强,内心又究竟是如何?你应该与我一样,也期待与平常人一般简单的生活吧?奈何,奈何! 夜深寒重,慕灼华紧紧裹着被子,久久无眠。自己就这么踏踏实实的睡着人家的床,而他在哪呢? 屋顶,一袭黑衣的修长身影躺在白雪覆盖的瓦片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提着一壶香气四溢的酒水。看着零星飘着雪花的天空,心绪烦乱。 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无情无爱,无欲无求,这是一个杀手应该遵守的规则。自被卫战加以重用那日起,宿命已注定,他的一生,只能无情度过。 可是他犯规了。 外表冷血孤傲,以为隐藏的足够严密,却轻易被她看破。孤独,是啊,他是孤独的,只是从来没有人懂。 她的出现,就像黑暗中燃起的烛火,将他整个世界都明亮温暖起来。他动情了,这是对一个杀手来说最大的忌讳,他明知如此,也还是忍不住碰触了。 可接下来怎么办? 留下她,只会让自己的生活更加混乱,且不知未来会如何!可若让她离开,他舍不得,也不想。 那么,便只此一次,由着自己的心吧! 清早,房间里,慕灼华一夜未眠,看着桌上的长剑,想起外面一夜的风雪,心中担忧。 终于等到萧之夜推门走进,慕灼华立即起身迎去:“你回来啦!” 萧之夜将手中的纸包递给慕灼华,随即径直走到屏风后的衣柜前。 屏风之后,萧之夜褪去衣衫,姣好的身材在屏风上若隐若现,看得慕灼华一阵脸红,转过身去。 待换好衣服,萧之夜走出屏风的遮挡,拿着一件绣着暗色麒麟花纹的黑色披风,走到慕灼华面前,为她披上,随即拿起长剑向外走去:“我有事出门,你别乱跑,皇城不比苏城安宁。” 慕灼华被萧之夜的举动惊得一愣,直到萧之夜关门离开。待她打开方才萧之夜递给她的纸包,看到里面热腾腾的包子,又是一愣:只一夜之间,这家伙的性情怎会有如此转变? 坐在炭火前,将身上的披风理了理,拿起包子送进口中,心中仍有些质疑:方才那人,真的是萧之夜? 郑鹤的灵堂,来人络绎不绝,包括朝堂上大小官员。妻儿跪在一旁,满脸泪痕,憔悴不堪,正依礼拜谢来访者的慰问。 卫战赶到,身后跟着萧之夜、楚阳、如风。 虽心中是不想来的,但郑鹤乃大王身边红人,不得不走个过场。想必今日到场的各位官宦,绝大多数也是如此,他卫战,只是比他们少了些疑惑罢了。 郑鹤之死,一夜间震惊了整个皇城,众人都在纷纷猜测,究竟是谁,竟敢在月龄国第一捕头的眼皮底下,杀了大王最为器重的人! 大王此时怒意正盛,江晏停职,负责保护郑鹤的其他几名守卫皆被押入大牢,听候发落,若不是大王尚有理智,一声令下,人头落地也是情理之中。 此事一出,江晏心中对那几名手下的歉意有多浓,对萧之夜的恨意就有多重。是他没能尽责保住郑鹤,连累了几名兄弟,只是他始终想不清楚,萧之夜和楚阳一直没能离开他的视线,究竟是在何时下的手? 直到这日,见到卫战身后的萧之夜、楚阳、如风,才终于恍然大悟,狠狠的扇了自己几个嘴巴,直扇的身边的挚友一阵发怵,抓住了他的手臂:“江少,你这是为何?我知道郑鹤之死你尚有歉疚,可事已至此,查明真相将功赎罪救出兄弟们才是首要!” 江晏反手抓住挚友的手腕:“兄台,我与你说过事情经过,你我苦思冥想始终悟不出究竟哪里出了错,却原来是我中了他萧之夜的计啊!” 那挚友一阵惊讶:“中计?” 江晏双手握拳懊恼道:“是我大意,着了他的道,我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全然不知,他萧之夜,早已设计好一切!” 卫战将军府,满满一桌的美酒佳肴,卫战、萧之夜、楚阳、如风,及卫战之子、身为少将军的卫临,围坐在桌前。卫战心情大好,与萧之夜三人连饮了几杯酒,抛却主仆地位,更像是一家人一样,惬意闲聊。从三人自小被他收养,到发现了他们的潜力,直聊到这些年三人为他所做的一切。 说到动情处,卫战双目含泪,举起酒杯站起身来,对着萧之夜、楚阳、如风,意味深长的说道:“当年收养你们,只是觉得孤苦无依的小孩子在这乱世独闯,太过艰难,没想到最后,竟让你们为我做这些事。与你们同龄的孩童,他们还在满街追逐玩耍之时,你们却在辛苦的练功;他们在父母怀中撒娇要零食的时候,你们却在为我战斗……这些年,苦了你们,小小年纪,刀山火海的为我闯,我卫战,对不住你们啊!” 三人一同起身,又同时单膝跪地,楚阳道:“义父,当初您好心收留,收我们为义子,您的恩情,我们牢记心中。我们这些年所做的一切,皆是心甘情愿,从未有丝毫抱怨!” 如风说道:“您的养育之恩,我们无以为报,为您效力,我们义不容辞,况且义父对我们视如己出,我们心中只有甜,何来的苦?” 萧之夜接着话说道:“义父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必将誓死效忠!” 卫临上前一一将他们三人扶起道:“好啦好啦!父亲只是几句感慨,你们何须如此?快起来!” 卫战抬手抹了抹眼角老泪,道:“都是我的好孩子!我卫战能有你们这几个儿子,是我的福气啊!” 酒足饭饱,厅堂之上,五人闲坐长谈。 随着谈话内容从家事慢慢聊到朝堂之事,气氛也变得严肃而紧张。卫战一脸凝重的对萧之夜说道:“上次的行动虽很成功,但江晏正四处调查你。我知道是因他对你疑心已久,也知你办事利落,可难免有些担心。此次当真毫无疏漏,不会被他抓到把柄吗?” 萧之夜双手抱拳道:“义父尽管放心,他想调查,随他去便是。任他再细致,也绝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卫战满意的点点头道:“嗯,那我便放心了。只是你们这次究竟是如何下的手?我听了事发过程,竟也猜不出个所以!” 如风得意道:“义父,这次亏了萧少的精心设计,才让案情看起来如此复杂难破,其实事情的经过,非常简单。” 卫战听了,笑道:“哦?讲来听听。” 如风清了清嗓,夺过楚阳手中的折扇站起,学着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架势,手舞足蹈,装模作样,逗得大家都忍不住一笑,却依然自顾自道:“说起那天对郑鹤的暗杀行动,那真是一波三折。行动之前的一番调查,得知郑鹤身边负责护卫的是他江晏,我与楚阳心中一阵忧虑,心知事情不会那么好办了,却见萧少似乎胸有成竹,问之,只听萧少娓娓道来……” 听到这里,见着如风的举止,卫临已笑得捂住肚子说不出话,萧之夜无奈的叹了叹气,不语。唯有楚阳强忍着笑说道:“行了行了,如风你先歇歇,还是我来说吧!” 第四十九章:皇城再聚首 如风“嘁”了一声,坐回位子,听楚阳说道:“其实说来也简单,暗杀行动,本该低调行事,我们那日却是大摇大摆的走进,此举并非猖狂,而是为了引起江晏的注意,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萧少身上。他平素对萧少的存在甚为敏感,我们这一步自然是成功了,江晏将视线集中在了萧少身上,并认定了萧少会对郑鹤动手。” 听到此处,卫临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夜的出现,在无形中给了江晏极大压力,而随之,夜的按兵不动,更是加剧了他的压力。” 楚阳”嗯“了一声继续道:“在这股压力下,江晏只认为萧少会趁机出手,所以一直紧盯着萧少,完全忽略了我们还有一个人没有出现,那就是如风。而待萧少将江晏的注意力完全引开,一直隐于暗中的如风便可以动手了。” 听到这里,卫临不禁拍手道:“这样一来,江晏非但没有成为难关,反而成了任务成功的帮手,而江晏一直紧盯着萧少,所以萧少的嫌疑也轻松排除,太妙了!” 卫战大笑几声道:“哈哈哈!当年南城边境一役,便是夜的出谋划策挽回了局面,若不是他,我卫战那次不知会败得多惨!如此智勇双全,有夜在,来日卫临单独出征,我便放心多了!” 萧之夜抱了抱拳道:“义父,此次任务成功,楚阳如风也是功不可没。况且那江晏心思缜密,擅长推理,想必已猜出其中玄妙,虽没有证据来缉拿我等,日后的麻烦却也不会少。当务之急,还需尽快清理郑鹤所调查之事的知情人,以免让江晏循到踪迹。我已列好需要调查之人的名单,又分为三份,分别为三个方向,由我与楚阳如风分别前往调查,义父可需过目?” “不必了,你们办事,我放心。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做。”随即,对着其他人道:“你们先都回吧,喝了许多酒,回去好生休息,调查的事,不急于这半日,明日再行动吧。夜且留下,跟我来。” 密室,暗无灯光,四处却映得鲜红一片。 红色巨蛇盘踞在密室中央的石柱之上,眉心处赫然一个灵字字符。法师百里沙背手立于石柱前,小心观望。卫战将萧之夜领进密室,指着红色巨蛇道:“看看,怎么样,是否觉得震撼?” 萧之夜皱了皱眉:“不足一月时间,渡灵蛇竟成长到如此,敢问义父是如何做到的?” 卫战得意一笑:“宫里前些日子因郑鹤那宁可错杀一千绝不发过一个的调查,寻出许多所谓的密探,其中不乏功力高深之人,我便差人在行刑之时暗中将那些魂魄收了来喂食渡灵蛇,数目可观啊!只是近日,宫里人心惶惶,众人皆极为小心,因此,渡灵蛇的食物,便断了来源。加之最近两天不知为何,这家伙似乎有些焦躁,稍有饥饿感便试图冲出这密室。若暴露了渡灵蛇,就一切都毁了。且如今正是将要升阶的重要关头,升了这一阶,便可与那天煞孤星的少年合体,拥有独立神志,到那时,便大计将成了!” 萧之夜思虑了片刻:“义父是要我为渡灵蛇寻找魂魄作为食物?可是若在民间动手,大量的人口失踪,势必引起恐慌,此事须得仔细思量一番。” 卫战转过身拍了拍萧之夜的肩:“义父相信,你一定能办好这件事!” …… 纤柳玉鸾阁外不远处,刚刚离开将军府的萧之夜提着剑倚着墙壁站在路旁房屋的阴影处。 若芊从纤柳玉鸾阁走出,四处张望了一番,走了过来。 “夜,找我什么事?”方才接到萧之夜约她一见的消息,她几乎欣喜若狂,此时,面上更是无法掩饰的欣喜。 萧之夜淡淡道:“帮我去买几件女装。” 若芊面上笑容顿时僵住:“你要女装干什么?” 萧之夜皱眉道:“别问。身高与你差不多,只是要偏瘦一些,尽快,我在这里等你。” 若芊接过萧之夜递来的银两,满心疑惑的走向不远处的成衣店。 萧之夜对她还是这么冷漠。本以为此次主动相约,是萧之夜心中有了她,却原来依旧是她自作多情。说来奇怪,夜的身边除了她若芊,还从来没有其他女人出现,此时却忽然要买女装,总不该是任务需要,那又是要做什么呢? 虽满心疑虑,若芊仍是精心挑选了几套女装,交于萧之夜手上。而忍不住刚欲开口询问,便被萧之夜打断:“说了别问,这件事,不要与任何人说起。” 若芊点了点头,目送萧之夜离开。 她心知,若不是萧之夜担心亲自去成衣店买女装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是绝对懒得来找她的。 萧之夜、楚阳、如风三人,因身份特殊,暗地里树敌众多,很多人都在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欲伺机将他们除去,而在他们身边的人,一样危险。不管是拿他身们边之人做要挟,还是因此连累了谁、或影响了任务,那都不是他们想要见到的。杀手,不该有感情,不该有任何牵绊,杀手的世界,只有任务。 萧之夜一路拿着衣物回到家中,一推开院门,便看到慕灼华蹲在院中摆弄着一堆堆的白雪。 慕灼华见到萧之夜,起身微笑:“你回来啦!” 萧之夜走进,关上院门:“这么冷的天,怎么站在外面?” 慕灼华看着面前的一堆白雪无奈叹道:“我见外面的人都在堆雪人打雪仗,也想学着堆一个雪人,却怎么也弄不出来。” 见到慕灼华面带失落,看着院中几堆乱糟糟的白雪,萧之夜叹了口气,将手中衣物递给慕灼华:“你身上衣物单薄,先去将这冬装换上吧!” 慕灼华一怔,看了看那些衣物,又盯着萧之夜看了好一会,心中纳闷此人行为怎会这般异常,直到萧之夜面色越来越阴沉,她才终于回过神,转身走进屋子里。 换好了冬装,回到院中,出门便看见院中一个浑圆的大雪球,慕灼华惊喜的走过去,看着萧之夜在动手弄另外一个雪球,不禁满心讶异:“你,竟然会堆雪人!” 稀奇稀奇!他萧之夜平时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好像除了杀人,什么事都不会做,除了任务,所有事都与他无关,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帮着她堆雪人?! 萧之夜不语,沉默间,手中的雪球也已基本成型,稳稳的安放在之前那个稍大的雪球上,随即道:“差不多了,剩下的你自己来。” 慕灼华方才从愣神中清醒道:“哦!” 慕灼华拿来笔墨,一笔一笔的在雪人脸上画出眼睛、鼻子、嘴巴。 萧之夜又拿来两根树枝,为雪人加上手臂。慕灼华看着面前的雪人,很是满意,微微一笑道:“好了,大功告成。” 萧之夜看着雪人的脸,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这雪人的表情,怎么好像很不开心?” 慕灼华淡淡道:“因为我画的是你。” 身边空气温度骤降,冻得慕灼华打了个哆嗦。转头看到萧之夜阴沉着的脸,慕灼华嘴角微扬,转身,假装走向房间,却在迈出几步之后忽的俯下身去,抓起一把雪花搓成雪球,丢向萧之夜,正中萧之夜胸口处。 诡计得逞,慕灼华得意一笑:“萧少武功高强,竟躲不过这小小雪球,看来我慕灼华……” 话音未落,对面一个雪球丢过来,正中慕灼华额头。慕灼华擦掉残留在额头上的雪花,看向院中那个正在搓雪球却一脸冷冽的黑衣男子,未等回过神,脸上又挨了一记雪球。 紧接着,雪球一个接一个丢过来,慕灼华无奈的四处闪躲,并找机会搓出雪球反击,却苦于萧之夜的攻击频繁没有空挡,无奈,最后只好直接将大把的雪花扬过去。追逐打闹间不断传来慕灼华的尖叫声和笑声,在气氛的感染下,不知不觉,萧之夜的眉头舒展开来,表情渐渐从冷冽,到微笑,又从微笑,到开怀…… 院中传来从未有过的欢笑声,院墙之上,若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只觉无数毒蛇猛兽撕咬一般,痛苦不堪。跳下院墙,靠在墙壁上。 (:夜,记得小时候,被义父领进将军府,见到你的第一面,我若芊的心,便不再属于我自己。只是你,永远那么冷漠。 雪,你可曾记得,我也是这般喜欢雪,在将军府时,常常缠着你要你帮我堆雪人,你却从来不理。 你何曾这般欢笑过? 至少我从未见过。 那件绣着麒麟纹的披风,我记得,那是将军送你的,你很少舍得拿出来穿。 那颗雪球,你可以躲过的,只是你不想躲…… 你这样时时刻刻警惕戒备的人,却对她如此信任,我懂了,我真的懂了! 萧之夜,我爱了你这么久,你从未理睬,我以为你是遵循杀手的准则才会如此,今日,却是真真的明白了,我若芊,从来都不在你眼里,又怎么会入心? 愿你,幸福!) …… 入夜,皇城之中的一间客栈,住进三名外来房客。 男子一身白衣胜雪,带着身后一男一女两人,走进店家安排的客房,将包裹安放好,便转身朝屋外走去。身后,女子轻唤:“无渊哥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君无渊脚步在房门前停下,却未曾回身:“小小,赶了一天的路,早点休息吧!” 小小上前抓住君无渊的手臂:“我不累,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不要丢下我!” 君无渊漠然道:“放心,我会回来。” 说罢,将手臂从小小手中挣脱,关门离开。 不想,刚刚走到客栈门外,又再被唤住:“少爷!” 君无渊停步回头,阿三一路小跑着跑上前来:“少爷,你要去哪里?” 君无渊微笑,笑得有些牵强:“四处走走。以后若要在这地方生活,也该寻个长期落脚地。” 阿三又道:“笑不出就不要笑了。少爷,搬离苏城,就是为了把那些事放下。可是你究竟要多久,多久才能振作起来?” 君无渊叹了叹:“放下?振作?” 随即,看着屋外的皑皑白雪,看着陌生的一切,那双本来清澈明亮的眼,如今却是死气沉沉,空洞无神。 如何放得下?背负着失去的痛苦、思念的煎熬,背负着满心的遗憾和不甘,要如何才能放得下?他肯做的,也只是强撑着这毫无意义的生命,了无生趣的活着而已。 第五十章:家常饭 夜,深了。 君无渊立于窗边,寒风从打开的窗口侵入,吹的身体一阵寒冷,他却一躲不躲,就那样站了许久。 小小推门走进,为他披上一件冬衣:“无渊哥哥,不要这么折磨自己。” 君无渊语气漠然:“我只是想看看这皇城的雪夜,是否如传言那般绝美。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 小小从君无渊身后抱着他,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我睡不着。你不是一样没睡?” 君无渊试图将小小的手拿开,小小的环抱忽的紧了紧:“别,别,就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 听了这话,君无渊收回手,片刻的无语后叹道:“小小,对不起。无故被牵扯进来,委屈你了,但是你必须清楚,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够了。” “何苦呢?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能失去你!” 寒风依旧冰冷刺骨,一行热泪自小小眼中滑落。 君无渊无奈,许久不语,看着窗外白雪茫茫。 慕灼华,你在哪里? 心口处一阵疼痛,伸手捂住,虽明知无济于事…… 恍神间,隐约瞥见窗外不远处一个黑影闪过,那修长的黑影在一片白雪中格外清晰。君无渊定睛一看,见那黑影肩上竟扛着一个人,心下一惊,随即推开小小,说了声“我出去一下!”便自窗口跃下,向着黑影的方向跑去。 可当他赶到时,那人已不见了踪影,四处找寻了一阵子,没有任何收获,君无渊只好无奈返回客栈。 才第一天来到皇城,便亲见这样的事,难道这堂堂皇城,竟如此混乱? 那个身影,好似似曾相识…… 开国将军府,密室。 渡灵蛇填饱了肚子,满足的盘踞在石柱上,百里沙依旧紧张的在一旁看管着,丝毫不敢懈怠。 卫战满意的对着一旁的萧之夜说道:“做的好!这偌大的皇城,消失一些乞丐,根本不会有人注意,此举妙哉!哈哈哈!” 萧之夜不语。对于这些夸赞,他虽是欣喜,但听得多了,情绪上已无起伏。 卫战拍了拍萧之夜的肩:“晚上要去为渡灵蛇捕食,白天找时间休息一下吧!这几天只好辛苦你了,待法师找到渡灵蛇情绪激动的原因,也许便有办法控制它,只要它不是总惦记着跑出去,就不用这么急着喂它食物了。” 萧之夜点了点头道:“若能尽快找到原因便好。” 卫战转身皱眉道:“嗯,已经有眉目了。百里沙察觉到近日有一个气息不凡之人进了皇城,渡灵蛇对此等精纯魂力十分敏感,想必渡灵蛇的异常与此人有关。目前我正加派人手四处找寻此人的踪迹,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天色大亮,慕灼华走到门口,第无数次向门外看去。 萧之夜又是一夜未归,慕灼华却已习惯。他身份特殊,任务繁多,趁夜间行事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不知他都在做什么任务?总是这样下去,身体可吃得消? 院中的雪人因天气寒冷而依然保持着原状,慕灼华走到雪人跟前看着雪人的脸,心生思绪:你总有做不完的任务,难道,都是去杀人吗?可这世间,哪会有那么多人要你去杀?你又真的想那么做吗? 此时,院门打开,萧之夜走进来,看见慕灼华正对着雪人发呆,不解道:“……你在干什么?” 慕灼华听到萧之夜的声音,转过身看向他:“没有。你一整晚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以后,晚上都不会在家。”萧之夜关上院门,走进屋内,慕灼华跟着走进,竟还随手为萧之夜倒了杯热茶。萧之夜怔了怔:“你这是怎么了?” 慕灼华想要开口询问,却是欲言又止,最后出口的,却是:“长此以往,可曾觉得辛苦?” “习惯了。你饿了吧?”一句云淡风轻的回答过后,萧之夜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递给慕灼华。 慕灼华接过打开来,见其中包着几块精致的糕点,拿起一块放在口中:“嗯,味道不错。但你从来不做饭菜的吗?我见你家厨房好像从来没用过的样子。” 萧之夜抿了口茶,轻应了声:“嗯。” 说完,起身走向床边,脱下外衫躺在床上,闭目。只片刻,便传来轻轻的鼾声,沉沉睡去。 慕灼华走到床前,看着他的睡容,默默叹了口气:“其实,你也是会累的吧!” 轻轻为他盖好被子,生怕弄醒了他,安静的房间里,他的呼吸声那么清晰。 萧之夜醒来,已是午后。睁开眼不见慕灼华的身影,他缓步走出房门,一出门,竟是闻见一阵扑鼻的饭菜香,皱了皱眉,抬步向着那个向来荒废着的厨房走去。 站在厨房门口,眼前的景象,让萧之夜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心中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暖意。 慕灼华在灶台前忙碌着,炉灶的火暖暖的燃烧,一旁的石台上,已摆好几碟小菜。 可思绪一转,忽得想起了什么,萧之夜又是皱了皱眉:“这些蔬菜哪里来的?” 正专心炒菜的慕灼华未曾察觉到萧之夜的存在,现下便是被萧之夜这忽然的发声吓了一跳,抚了抚心口说道:“如果哪天死在你手里,我应该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你是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的?” 萧之夜的语气却愈加严肃起来:“蔬菜,哪里来的?” 慕灼华一边炒菜一边回答道:“一位阿姨送的。这几日闲着无聊,偶尔外出逛逛,结识了这位阿姨,人不错,挺热心的。” 说完,身后许久没有声音,慕灼华觉得不对劲,便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到萧之夜一脸的不悦。 “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不是叫你不要四处乱跑吗?” “我,我只是在附近走走而已。” 萧之夜转身回房,坐在桌前,沉默了许久。 直到此刻他仍不知道,留下慕灼华,是对还是错。越是发觉自己用情渐深,便越是不安,慕灼华会不会被他特殊的身份牵连?不管慕灼华受到什么样的伤害,都不是他想看到的。可是他又无法时刻保护她守着她,这种担忧,实在煎熬。 慕灼华端着菜走进来,将菜一个个放在桌上:“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你别忘了,我慕灼华并非柔弱女子,保护自己的能力,我是有的。” 萧之夜依旧不语,慕灼华坐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双筷子:“来,尝尝我做的菜好不好吃。” 菜香刺激着嗅觉,萧之夜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了看慕灼华,叹了口气,接过筷子:“以后想出门时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出去。” “嗯。” 他从来没有这样踏实的吃一顿饭,而待吃过饭,拿起剑,出门的脚步,竟变得有些不舍,奈何手上的任务耽误不得。 这感觉究竟是什么,他不曾去想,也不想去想。一切美好的太不真实,而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是容易失去。眼前的幸福,能拥有一刻是一刻,即便最后只余怀想,但有忆可追,总是好的。 第五十一章:孤身涉险 城郊树林,楚阳抱着剑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棵树,表情淡然自若。如风站在他身旁,双手环胸,同样靠着树,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悠闲的闭目养神。 萧之夜缓步走来,楚阳如风默契的对视一笑,楚阳道:“萧少,你来晚了。” 如风调侃道:“萧少从不迟到,加上近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咦,细细想来,事有蹊跷啊!” 楚阳站起,面上却有些严肃:“是她的原因吧?” 如风笑道:“楚阳,看破不说破。” 楚阳走到萧之夜面前:“对我们来说,感情是累赘。作为杀手,有了牵挂,就等于有了破绽。萧少,你已经犯了一个杀手的大忌。我劝你尽早脱身,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 萧之夜沉默了片刻,道:“放心,我有分寸。” 得到萧之夜这略带敷衍的回复,楚阳有些不甘,却一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如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行啦,一起同生共死这么久,你的担心,他心里是清楚的。你要对他有信心,他不是个冲动的人,我相信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楚阳点了点头,看着萧之夜道:“但愿如此。” 萧之夜也跟着拍了拍楚阳的肩:“好了,商量一下行动的事吧。” 三人走到树下围坐在一起,萧之夜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一条条线路:“我昨夜去这三条线路分别查看了地形,按计划行事完全没有问题,不出意外的话,明早天亮之前任务就可完成。城东这片区域乃朝上要员居住密集之所,因此常有官兵出没,如风,你的轻功最好,就交给你了。城北这里各方面防卫较松懈,只是位于闹市附近,为避免引起恐慌,必须低调行事,楚阳,交给你了,务必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其余的一些人,居住地较为分散,就交给我。记得,凡有嫌疑者,尽杀。” 如风听了萧之夜的布置,面上露出几分担忧:“萧少,你负责的范围这么大,且其中不乏朝中重臣,府上必定高手云集,这其中还有江府,江晏本就对你虎视眈眈,你一个人去调查,恐怕不行,不如……” 萧之夜打断道:“就是因为高手云集,才由我去做。至于江晏,更不必担心,他对我构不成威胁。” 楚阳道:“这样吧,你把江晏放到最后,我和如风会尽快完成负责的区域,之后,我们一起去江府查探。” 萧之夜皱了皱眉:“江晏是郑鹤的贴身护卫,是郑鹤所查之事最有可能的知情人,必须尽早调查。你们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楚阳想了想:“不行,你给自己留下最危险艰难的区域,我们可以不计较,但是这件事一定要听我们的。绝不会耽搁太长时间,把江府放到最后,我们一起去!” 看着楚阳和如风坚定的目光,萧之夜叹了口气:“好吧!” 冬日的暖阳照耀着整个皇城,平静的午后一如往常的静懿。 而在这祥和的景象背后,一场腥风血雨正悄悄来到,悲剧,正在发生。 游走在皇城中的执行者,手上又沾了许多不同人的血,那些被他们视为猎物的人,正一个接一个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转眼已至深夜,萧之夜将手上的最后一个人送到渡灵蛇面前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他所需调查的名单里,经过仔细核实,只有少数人知道些许郑鹤所调查到的内情,任务进行的很是顺利。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进了渡灵蛇的肚子。 任务接近尾声,渡灵蛇也已饱食酣睡。出了将军府,时间还早,估计楚阳和如风的任务刚刚过半。 真的等他们一起去江府,恐怕到了天亮任务也完不成,想了想,萧之夜纵身一跃,向着江晏的府邸跑去。 江府意料之内的平静,守门的护卫靠在大门上打着盹儿。萧之夜遮住面容,跃上围墙,落至院中,沿着计划中的路线,在夜幕的掩饰下走向江晏的卧房。 一路太过顺利,静懿的有点诡异,萧之夜不由得警惕起来,思虑间,发觉空气忽然一阵异常涌动,萧之夜一个激灵,迅速跃到身旁的一棵树上。这时再看方才萧之夜所站的位置,竟平地冒出了许多刀刃。 周围迅速围起众多官兵,拉开弓箭直指萧之夜。见着这等阵势,萧之夜深知失算,皱了皱眉:江晏,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江晏自后方缓步走上前去,对着萧之夜抱拳拱手:“萧副帅,别来无恙!” 萧之夜不语,站在树枝上倚着树干。今日之事确实不在他预料之内,不过区区几个弓箭手和一群小兵,还奈何他不得。想必以江晏的头脑,应该还做有其他打算,但是究竟是何打算,他又实在想不出来。 江晏笑了笑接着道:“我本还担心你没有我想象中那般自负,若与楚阳如风一同闯我江府,我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你的。幸好,你没让我失望。上次被你摆了一道,这次,我江晏连本带利还给你!” 说完,退至弓箭手身后,一挥手。 几十支箭齐齐向着萧之夜射去,萧之夜拔出剑,逐一抵挡着一波接一波的箭雨攻势。就在此时,弓箭手身后的江晏,抄起一把弓箭,将一支燃着火的箭搭上弓弦,利箭带着火焰飞射过来,萧之夜一个侧身轻松躲过,那支箭“砰”的一声深深刺进树干之中。 只见那带火利箭刺在树干上之后,这树干竟是发出了“呲呲”的声音,紧接着,冒出一股股黑烟来。见着这烟雾有些异样,与寻常树木燃火的情况有些不同,萧之夜暗叫不好,纵身跃起,与此同时,那树干竟是“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躲闪及时,萧之夜平稳的落在墙边的空地上,再看那棵树的周围,竟已是焦黑一片,周围一股极其浓重的火药味,其中还掺杂着一股说不出的刺鼻味道。 这时,那些刚刚还围聚一起的士兵,开始齐齐的带上一副看起来极为特殊的面具,萧之夜心生疑惑,转而忽然心道:糟糕! 之后立即屏住呼吸,却已经来不及了。 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四肢已显无力,但萧之夜怎能坐以待毙,便是奋力以剑为支撑挣扎着站住身形。 模糊间,听到江晏的一句:“上!抓活的,交给大王,救出兄弟们!” 一众士兵一拥而上,萧之夜挥剑相迎,勉强应战,奈何四肢越来越不听使唤,手中长剑在此时显得极为沉重,转眼间,已呈败势。 不,他萧之夜怎么可能失败?就算败,也不能败在这里! 心一横,奋力提起长剑,迎向面前的士兵。 杀、杀、杀!一路血肉横飞,冲向江晏,萧之夜的剑,越发沉重起来。 终于杀到了江晏跟前,萧之夜持剑的手臂抬起,将手中长剑送上前去,长剑自萧之夜手上迅猛飞出,带着阵阵破风声,直指江晏胸膛!与此同时,一名官兵的长枪也向着萧之夜刺去! “啊!” 一声惨叫响彻夜空,江晏惊诧的看着萧之夜,身形有些摇晃,周围的士兵立即上前搀扶,免得他因摔倒而加重伤情。 同一时刻,一把长枪直直穿过萧之夜胸膛,大片鲜血洒落地面,萧之夜闷哼一声,嘴角却是微微上扬,随即,身形后仰,重重跌倒在地! 面前的官兵已然乱作一团,纷纷大喊着:“快救江少!” “快去叫大夫!” “按住伤口,快!” 而江晏,眼见萧之夜倒地,虽自身也是伤重,仍难掩兴奋,得意地笑道:“哈!萧之夜,你终究,还是栽在我的手中!弟兄们,杀!” 随着江晏一声令下,一众士兵将倒地的萧之夜层层围起,手中一把把刀剑长枪,纷纷对着萧之夜砍下!萧之夜皱了皱眉,看着那急速而来的刀刃:难道我萧之夜此生,竟要这般终结在一众无名小兵手中吗? “噹!”“唰!” 紧急一刻,一声尖锐的金属碰触声传进耳畔,紧接着,一道长剑挥出的弧形光影在身边一闪而过,光影落下,大片大片的鲜血挥洒而出,那围拢在萧之夜周围的一众士兵,竟是瞬间倒下多半。萧之夜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挺直的身影,紧皱的眉头瞬时舒展,随即,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小院中,慕灼华正披着萧之夜的麒麟纹披风站在窗前看着夜幕发呆。 (:他想必又在执行什么任务吧!) 萧之夜不是第一天夜不归宿,可慕灼华总是没办法安心。 叹了口气关上窗,这皇城的夜风,实在寒冷。 刚刚坐在桌前提起茶壶想倒一杯水来喝,却忽的听见屋外传来细碎响声,慕灼华站起,缓步走过去,打开门…… 第五十二章:易楚阳其人 院子里平静一片,没有丝毫异样和痕迹,慕灼华叹气关上门,一转身,却是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出声:“楚阳?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此时楚阳正缓缓将背上的人轻轻放在床上,待慕灼华看清楚阳背上那个浑身是血的人,瞬时惊得跑上前去:“夜……怎么会……” 楚阳冷冷的横了慕灼华一眼:“是他自作孽!” 慕灼华不解的看了眼楚阳,而楚阳在这声怒骂过后,则是表情凝重,小心的将萧之夜的衣衫褪下,露出结实的胸膛上依然不断流着鲜血的伤口。 见到萧之夜的伤口,慕灼华忍不住一个寒战。这分明是贯穿了胸口,他会不会有事?他功夫那么好,怎么会受如此严重的伤?然而心中虽有千万的担忧和不解,却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抱着满心焦急,等着楚阳发话。 “要抓紧止血才行。”楚阳一边仔细检查着萧之夜的伤口,一边看向慕灼华,冷声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拿萧少的药箱来!” 慕灼华一怔:“药箱?在哪里?” 楚阳无奈一叹,随即起身径直走到萧之夜的衣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一个不大的木箱来:“你去烧一些热水,拿条毛巾来,还有,准备一些干净的布。” 慕灼华愣了一下,“哦”了一声,立即着手去办。 一番紧张的忙碌,终于将血止住,楚阳松了口气,开始为萧之夜清理血迹、换药、缠绷带。将这一切忙完,楚阳已是疲惫不堪。转头见慕灼华一脸的担忧,竟连面色都显得有些苍白,心中对慕灼华的敌意,稍稍褪去了几分:“萧少体质向来很好,你不必太过担心。现在血已止住,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必须离开了,照顾好他!” 还没等慕灼华有所反应,楚阳便急匆匆的行处门去,片刻间已不见了踪影。 楚阳脚步加急,他必须尽快找到如风,告知他情况,一同处理善后事宜,并商议此事该如何与卫战交待! (:江晏,若不是萧少伤重,你定活不过今晚。我楚阳,迟早杀了你!) 萧之夜依然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上不断渗出汗珠。慕灼华来来回回的忙碌着,烧热水为他擦脸,不时的探探他的额头。 天色大亮,萧之夜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冬日寒冷,慕灼华端来炭火放在一旁,又搬来个凳子守在床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不断的祈祷着他能快点醒过来。 而此刻,小院中虽宁静,却不知,皇城已经大乱。 一夜间,城中竟有几十人同时失踪不见,失踪者皆为朝廷重臣,以城北居住者居多,且现场没留下丝毫线索,这些人就好像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因事发严重区域乃是城北闹市区域,很快事情便传遍了皇城,百姓极为惶恐。大王听闻此事,雷霆大怒,下令限时彻查,办事不力者杀无赦! 卫战府上,同样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 楚阳跪在堂外雪地上,赤裸着上身,任由卫战手上的长鞭狠狠的抽打,不吭一声。 如风跪在一旁,看着楚阳受此鞭策,紧咬着牙关却无计可施。 卫临不断的上前拉扯卫战,不断的出声试图阻止卫战,而卫战手上的长鞭,依然不断的打在楚阳身上。 卫临放弃拉扯,愤怒的大喊道:“爹!您下手怎能这么狠,他们是您从小养大的义子啊!” 卫战怒道:“我狠?若不是我的纵容,他们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楚阳啊楚阳,那些可都是朝廷要员,你查都不查就全部杀掉,你可知这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楚阳身上血痕遍布,面色却是平静淡然:“楚阳自知辜负了义父的信任,兄长不必为我求情,楚阳自愿领罚,只愿能解义父的怒气。” 此时,如风跪行至楚阳身旁,一把扯下衣衫,对着卫战磕了个头说道:“此次的失误,我们三人都难辞其咎,但萧少重伤在身,请义父连同萧少的责罚一同算在我身上!” 卫战气的浑身有些发抖,难以压制的愤怒一再喷涌而出:“好!既然如此,休怪我鞭下无情!” 说罢再次挥起长鞭,向着二人狠狠挥下。 这时,卫临忽然挡在二人身前,这一鞭,便是重重的打在卫临身上。 卫战一怔:“临儿,你这是……” 卫临面向卫战跪在楚阳如风前面:“父亲若是非要责罚,我与他三人皆是兄弟,便连我一同罚吧!” 卫战闻言怒道:“临儿,你是要造反吗?” 卫临坚定回应道:“孩儿并非有意违抗父亲,只是此次情况特殊!楚阳是因心系夜的安危才做此决定,况且若不是楚阳及时赶到,夜恐怕性命不保,若夜丧了命,难道父亲就不会难过吗?就算夜没死,落到江晏手上,对父亲何尝不是一种威胁?” 卫战心中对此丝毫没有担忧,只因他对萧之夜有足够的信心。萧之夜三人是他一手调教,他清楚的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萧之夜若有一口气在,就会想尽办法逃出来。若萧之夜真的死了,他也不过失去了一个得力助手,再行培养虽费时费力,却也比东窗事发要好得多。当下的情况虽比以上两种都要好些,可之后要处理的事情就麻烦得多了。 但考虑到卫临对此并不知情,且不能寒了楚阳如风的心,卫战强压下心中怒火,丢下手中长鞭,道:“罢了,看到你们兄弟四人互相维护的情义,为父心中甚是安慰。这件事就算了,不过以后,切勿再出差错!江晏重伤昏迷,却并未危及生命,我会派人盯着他。近日风头较紧,你们三人就暂且休息,什么事都不要做。夜那边,我恐怕不方便去了,你们代我常去看看他,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是!” “是!” 小院中,慕灼华依旧守在萧之夜床边,不停的忙碌着。 桌前,如风正在为满身血痕的楚阳擦药,动作上的熟练,让人觉得他就像一个专业药师一样,可只有他们三人清楚,他们处理伤口的娴熟,都是在不断的实践中历练而来。 慕灼华将如风为楚阳处理伤口后留下的碎布和血水收拾干净,随即又回到萧之夜身旁坐下。 心中满满的疑惑,却不想问也不想说,事已至此,过程如何已不重要,只要他能醒来就好,只是,他何时才能醒来? 如风走到床前,看了看萧之夜,又看向慕灼华:“萧少命大着呢,你不必如此忧心。” 慕灼华点了点头,依旧不语。如风缓了缓,轻咳一声说道:“那个,我一直有一个疑惑,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答?” 慕灼华叹了口气:“无非就是我的身份吧,我不是刻意接近,更不会伤害他。” 楚阳冷哼一声道:“我们怎么相信你?” 慕灼华语气平静,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萧之夜:“这世间,我认识的人寥寥无几,对我好的人更是屈指可数,而他萧之夜便是其中一个。你们对我疑心是应该的,我的话,若你们相信,我无需解释,若不信,任我解释再多也是无用。” 楚阳听罢,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沉静许久,气氛难免有些尴尬,如风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气氛,加上吃货本性作怪,眼珠转了转,看着慕灼华道:“哎,你们家有东西吃吗?” 慕灼华怔了怔:“你是饿了吗?厨房倒是有些食材,那么,你替我照看一下他,我去做吧。” 如风听了高兴道:“好啊好啊!” 慕灼华刚欲起身,一只手却被人轻轻抓住,随之,一个虚弱低沉的声音传来:“那些都是我的,你想吃,叫羊羊做去!” 听见这声音,几人皆是一愣,看向萧之夜,见他已经醒转,皆是欣慰一笑,慕灼华更是几乎欣喜若狂,立即反手握住萧之夜的手掌,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风听了萧之夜的话,欣慰之余不悦道:“你这人,早不醒晚不醒,偏偏慕灼华要为我做东西吃的时候醒,你是要小器到什么程度啊!” 楚阳闻言笑道:“不知萧少是小器食材,还是小器做食材的人呢?” 随即,三人对视片刻,欣然一笑。 还好,大家都没事。 萧之夜心知楚阳负责区域之严重性及调查难度,那日楚阳赶到,是意料之外的事,这条命能保全,实属万幸。可楚阳想要以那样的速度完成任务赶到,其中发生了什么,萧之夜一想便知。 以卫战的脾气,和事后事情发展的严重性,想必他们都会受罚的,现在能看到他们都好好站在面前,萧之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归了位。 慕灼华回过神来,平复了心情,对萧之夜说道:“你既然醒来,我便放心了。大家应该都饿了,你也别逗他们啦,我去做一些饭菜,很快就好!” 第五十三章:诺 转眼几日过去,萧之夜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只是身体仍有些虚弱。 这些日子以来,早起散步,入夜便休息,三餐规律,过着与平常人一般的日子,又有慕灼华相陪,萧之夜开始喜欢这种生活,平淡又惬意的安静生活。这让他忍不住开始有了些妄想,妄想带着慕灼华离开皇城,撇开这个血腥的身份,永远过这样的日子,只是他知道,这些都只不过是妄想罢了。 慕灼华又在院子里笨拙的堆着雪人,又固执的不许他帮忙,看她试了一次又一次,堆起来的总是不满意,萧之夜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今日天暖,你若实在觉得无趣,我带你出去逛逛吧,别再和雪人较劲了。” 慕灼华听了,扔掉手上不成形的雪球,微笑看向萧之夜。 任凭世间再多烦恼,能经常看见她的笑,已经是那么美好的事情。 夫复何求! 皇城的集市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商贩众多,而这热闹的街道,却在某人出现之后瞬间冷清了不少。 慕灼华无奈的看着身旁那个玉树临风却自带汹汹杀气的某人不由得感叹道:“你萧少的恶名,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少废话!”萧之夜本身也是无奈的,他又何尝不想让慕灼华正常的逛逛街? 眼见身边这自带结界的男子毁了整条街的繁荣,慕灼华虽余兴未尽,却实在不忍心:“算了,回去吧!” 萧之夜却丝毫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怎么了?” 慕灼华看着周围走过的人一成不变的表情,抬手扶了扶额头道:“我只是觉得,还是别再吓他们了。” 萧之夜语气淡然:“如你所言,我和楚阳如风,白天该都不能出门了吧!” 慕灼华想了想,萧之夜的话也不无道理,心下便也跟着淡然了许多。 目光四下扫了扫街边摊位,无意间瞥见一个铁质的火炉,火炉中的炭火烧的通红,其上,正放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红薯,飘着诱人的香味。 慕灼华忍不住看过去,而这一眼,便是久久未能移开。 那个人,曾经将这样一块看起来颇为难看的东西递给她,那时虽未曾记起一切,但他眼中的柔情,却是那般真实深切。 却也是那个人,那个口口声声苦等千年永生相守的人,亲手将那致命的一剑刺进她的心口,还微笑着对她说,他必须杀她。 慕灼华盯着红薯摊看了许久,期间,眼神渐渐变得冷冽,萧之夜看在眼中,有些疑惑,却是不知从何问起。 慕灼华闭上眼睛,不想再让那刻骨的恨意折磨自己,便将那回忆强行压下,拉着萧之夜:“带我去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吧!这里太吵了!” 萧之夜不语,拉着她继续向前走,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一家茶楼,择了二楼拐角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并差人拉起了一道屏风。茶楼所在位置正位于闹市中央,窗外的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而二楼,又听不见太多嘈杂喧闹:“我猜你会喜欢这里。” 慕灼华倒了杯茶淡然道:“嗯,但是你怎么料定我会喜欢?” “因为我喜欢。”萧之夜端起茶杯道:“你曾说过,我是孤独的,但我从你眼中读出了与我一样的孤独。慕灼华,我们是同一类人。” 慕灼华闻言,不置可否。转头看向窗外的人来人往,黯然道:“你经常来这里对吧?坐在茶楼里最安静的角落,与其余的茶客虽同在茶楼,却完全与他人隔绝开来。窗外近在咫尺的繁华热闹,可随意观望,又不必身在其中,的确是个好地方。” 慕灼华的话,同样道出了萧之夜的心情,正如萧之夜所说,他们,是同一类人。 “嗯。不过我到此处不只是为了喝茶躲清闲。茶楼乃百家闲聊之地,消息又快又集中,实在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地方。”喝了口茶,忽的见到窗外一人影快速闪过,萧之夜无奈起身道:“就快到晌午,如风说过附近有一间作坊的糕点做的不错,我去买一些。你待在这里哪儿都别去,我很快回来。” “嗯!” 茶楼旁的巷子里,如风靠着墙壁,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悠闲的看向缓步走来的萧之夜:“你这借口不错,充分的体现出我易如风对美食的品位。我就大方点告诉你,旁边那间作坊的糕点确实是不错的,萧少不妨去买来尝尝罢!” 萧之夜伸手将如风口中的狗尾巴草拿着丢掉:“言归正传,找我何事?” 如风闻言,忽然一脸的凝重:“我要说的这件事,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萧之夜笑道:“这么多年,再大的阵势也见过,别装腔作势了。” 说完,看到如风的表情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萧之夜细想了片刻,心头一紧:“跟她有关?” 茶楼,慕灼华静坐着,不知为何萧之夜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心中不免有一些担忧。 他是杀手,就算手法多么干净利落,也不可能不惹人怀疑。虽在这皇城之内没有人敢不知死活与他动手,可他如今重伤未愈…… 越想越觉得不安,慕灼华干脆走出茶楼,打算向周围的人打听一下萧之夜口中的那个糕点作坊,前去寻他。谁知连着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慕灼华所说的作坊是哪一间。无奈,慕灼华只好返身走回茶楼。 面前忽然走来几个满脸堆笑的男子,堵住了慕灼华的去路,走在前面那个看似领头的身着褐色衣衫的男子走向慕灼华,一边将手伸向慕灼华的脸,一边猥琐的笑道:“姑娘长得好生标致啊!不是皇城的人吧?从哪里来的?” 慕灼华后退一步,冷声道:“让开。” 那人却是跟着上前了一步:“别躲嘛,躲开多没意思。姑娘现在是要去哪里呢?若不急的话,先陪哥哥玩玩怎么样?” 慕灼华一再后退,不想与此人动手。她虽神力在身,但堂堂上神,岂能用神力对付凡人? 此时,因慕灼华一再退后,褐衣男子已失去耐心,身后的几人分散围住慕灼华,使慕灼华无路可退,之后,褐衣男子的手再次向着慕灼华伸过来。慕灼华暗自叹息,刚准备抬掌结印,给这些人一点教训,却忽的闻见褐衣男子一声惨叫:“啊!” 再看眼前,伸向慕灼华的那只咸猪手,已被硬生生折断,这折断的手臂,正牢牢的被一只纤长有力的手掌制住,那只手掌的主人,正是萧之夜! 褐衣男子及其同伙见到来者竟是萧之夜,早已面露惊恐之色。周围的人群,在眼见萧之夜杀气毕露的一刻四散开去,片刻时间,街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而此时,萧之夜正一脸的冷冽,看着慕灼华低声怒道:“我不是告诉你待在那里哪儿都不许去的吗!” 慕灼华见萧之夜没事,一颗心终于放下,但见萧之夜怒气冲冲,不免有些自责:“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 “我需要你来担心吗!”怒火冲头的萧之夜,在说话间,抓着褐衣男子的手一用力,狠狠将褐衣男子甩开,直丢到几米之外狠狠摔在地上,随即对着那男子怒道:“滚!” 慕灼华不解的看着萧之夜,她隐约觉得,萧之夜这次的怒火来得太过严重了些。 萧之夜忽然抬手捂住胸口,眉头紧皱,慕灼华忙扶着他焦急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刚刚扯到伤口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你不要吓我!” 萧之夜却忽然伸出双手,将慕灼华紧紧拥在怀中:“慕灼华,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好像随时可能失去你的感觉。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到处乱跑了,留在我身边好吗?” 慕灼华愣住了,在萧之夜的怀中,愣住了。 他的话听着如此温暖,但听到他的这些话,慕灼华却感到无比自责内疚。 慕灼华对他的关心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但究竟是出于什么,慕灼华自己也不清楚,更从来没有想过。只是心中一直觉得,她应该要对他好一点,这一切,都是她应该做的。 而此时萧之夜这明显在对慕灼华交付真心的话语,慕灼华听了,心中却是犹豫的。 她知道,萧之夜是认真的。她深知,对这样一个人来说,一旦认真,便等于交付了生命,将整个人的全部都交到对方手上。她全都清楚,因为,她们是同一类人。 因为她知道,所以,她便更不愿意见到他受伤害,所以,她也抱住了萧之夜,对他说:“好,我答应你!” 萧之夜放开慕灼华,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当真?” 慕灼华迎上他的目光:“当真。” 听了慕灼华的话,萧之夜笑了,笑得非常开心,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这一生,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扫到不远处站着的某个人的时候,他的笑容,忽然就僵住了。 慕灼华顺着萧之夜的目光看过去,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连心跳都跟着停了下来…… 君无渊站在那里,双拳紧握,一滴滴鲜血从指缝流出,滴在雪地上,那般鲜艳而刺眼! 番外:萋萋萧夜月倾城 七千年前,雄山证道大会初遇,你我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却是在大会结束后分别。 之后,我遭遇魔界围堵追杀,你及时出现,手握弓箭助我杀出妖魔包围,飒爽英姿,深入我心,自此,诛魔之路,不再孤独。 六千年前,我爱你,爱得深沉却不自知,你说,人若有来世,真希望再遇如我这般的知己。 可我,不想只做你的知己。 五千年前,你历劫入凡尘,我焦急四处寻你,找见你时,已经为神的你,倚在他身旁,睡得酣熟,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却不经意的寒了几分。 四千年前,你对他用情至深,他亦是生死相随,不惜与三界为敌,我欣慰,却未曾开心过。 为了你,负尽苍生又何妨?就算你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我。 三千年前,你厌倦了世间纷乱,不顾仙魔殊途,不理悠悠众口,抛下一切想要随他一同隐世。仙魔两界不允,追杀围堵,我为你布阵,劈出一条路,一条……你想走的路。 两千年前,你因心系苍生而再度入世。诛魔路上重逢,我忍下心中狂喜,只遗憾你不知,一千年的思恋,有多苦,却未曾想到,为了苍生而抛下尘缘的你,更苦。 一千年前,与你一同赴魔界之战,你与他目光交汇,久久无语,眼中的纠结,心中的煎熬,我了解,我都了解,其实我,又何曾不是? 仙魔大战终于还是来了,那一日,你与他一同魂散天地,在我的面前…… 而我能做的,又岂是承受失去而已? 这一世最后一次为你布阵,收魂纳灵,以我道门法宗之命,换你与他再世成双! 只是,漫漫重生路之后,你是否还会记得,有一个人,他曾为你情动,肝肠寸断,甘之若饴? 如今,转世间又是千年过去,我是萧之夜,你,记得吗? 第五十四章:对立 君无渊身后,小小和阿三随即赶到,见到慕灼华,顿时一脸的震惊与恐惧:“慕灼华……你还活着?” “慕姑娘……这……” 而慕灼华见到这几人,眼中却瞬间充满杀意,所有的回忆翻涌而至,排山倒海般无法抵挡。 恨!恨!恨!那一环一环的步步设计,夺命的陷害,当时的他们,是如何想要置她于死地?如今见到她还活着,怕是要失望了吧!呵,本以为只要不去想起,就能将一切抛之脑后,却为何还会相见?难道,是老天要她报了那一剑之仇吗? 慕灼华沉浸在极深的愤恨中,萧之夜却是忽然紧紧抓住她的手,那只手,竟还有些颤抖。慕灼华转头,看向萧之夜。 这……真的是萧之夜吗? 他的眼神,在看向君无渊之时,明显充满敌意,但此时看着慕灼华,眼中竟饱含忧虑和怯意。 他怕了! 萧之夜,竟会怕了! 他不惧天地,不惧生死,不惧任何强劲对手,不惧再多艰险的任务,却怕了慕灼华,因为他不想、不愿这好不容易才抓在手中的幸福,就此幻灭。 萧之夜的目光,让慕灼华内心一动,便是一瞬间从恨意之中惊醒。她明白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更清楚,面前这人,万万辜负不得。 慕灼华反握住萧之夜的手掌,对着萧之夜微微一笑,有些心疼,有些自责。刚刚还对萧之夜许下承诺,她怎么可以转身就忘记了?就因为见到了这个无情无义之人? 就算为了萧之夜,她也不能再沉湎下去。今后,她与君无渊只能作为仇敌,而她需要去真心相待的人,是萧之夜。 随即,慕灼华拉起萧之夜的手:“回家吧!” 二人并肩而行,快步从君无渊身旁走过,擦肩的一瞬,君无渊只觉心口一阵剧痛,痛得他整个人都麻木起来,痛得他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存在。 也许都是梦境,也许这一切都是假的…… 若真的都是假的,该有多好。 幻想过无数次再见的画面,幻想着慕灼华还活着,还会回来他身边。一直固执的不愿去面对事实,慕灼华已经死去的事实,慕灼华已恨他入骨的事实。可一切,终究还是要面对。 现在,她活着,她回来了,君无渊也该是开心的,只是,她不再属于他了。 千年,萧之夜同样等待了千年,同样受了这么多苦。前世为慕灼华所累,陪着她奔波,为了她受尽情殇,今生让萧之夜来守护慕灼华,君无渊又有什么怨言可诉? 君无渊转身,看着慕灼华与萧之夜远去的背影,嘴角挂上一抹苦涩:萧之夜,至少,是你,我便放心了。 窗外又飘起雪花,慕灼华将门窗关好,换上热茶。 萧之夜从回来开始,就静静的坐在桌前,不发一言,慕灼华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来,喝一杯茶水暖暖身。” 萧之夜摇了摇头。 慕灼华放下茶杯,坐在萧之夜身边:“你离开茶楼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之夜却是反问道:“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慕灼华柳眉一蹙:“我是什么人?” 随即苦涩一笑 :“如今连我都不知道,我究竟算是什么人。一定要说的话,算是明月巅的人吧。” 萧之夜仿佛意料之中:“果然是修仙者!” 慕灼华见了萧之夜的反应,有些惊讶:“你已经知道了?” 萧之夜面色严肃起来,道:“你听着,我接下来的每一句话你都牢牢记在心里。其一:将你的仙气隐去,莫要让他人察觉你的身份。其二:这个院子是你全部的活动范围,无论发生什么事,没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其三:不管你听说了什么,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不许插手,不许问。其四:记住你答应我的……留在我身边,不许再乱跑。” 慕灼华疑惑:“到底发生什么事?如果是因为君无渊……” “不要跟我提他。”萧之夜压低声音,打断了慕灼华的话,随即又道:“听我的便是。” 慕灼华叹道:“罢了,如能让你安心,我可以照做。但你也要答应我,保护好自己。无论你将要面对什么,我只希望你安好。” 萧之夜默了片刻,随后道了声:“嗯。” 缘与缘之间,究竟是因前世而牵扯还是对未了心愿的不甘?亦或是今生不能逃离的宿命?无论是哪一种,一旦注定了,便再难抽身。 夜已深,慕灼华与萧之夜在一墙之隔的两个房间各自无眠。 回想起在茶楼旁的巷子里,如风所言,字字句句都让萧之夜如遭重击:“萧少,近日义父命我调查渡灵蛇异动之事,我已经查到,那魂力精纯之人,就是你的慕灼华。” “因何做此判断?” “你仔细算一下渡灵蛇异动开始的时间,和我们救下慕灼华的时间。还有,义父派人找遍了皇城也没找到那所谓身带仙灵之人,除了此人住在义父绝不会想到的地方,还有何解释?” 没错,任卫战想破了脑袋,也绝不会想到,他费尽心思要找的人,竟住在他的心爱部下,萧之夜的家里。 一边是恩重如山的义父,一边是此生所爱,若要选择其一,要如何取舍? 而此时,慕灼华心中,也是一阵茫然。 之前萧之夜所提的几项要求,慕灼华细细想来,心中隐隐开始不安。想起在赤府初遇萧之夜,想起赤虎口中的主上,思路便是渐渐清晰起来。 以在苏城赤府查到的消息,将所见之事串联起来,显然,萧之夜出现在赤府,正是与渡灵蛇有关,而赤虎口中的主上,是否就是萧之夜所效忠之人? 如果萧之夜是担心慕灼华出事才会如此紧张,那么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心?是否渡灵蛇就躲在皇城之内的某处,对慕灼华虎视眈眈? 自从得知渡灵蛇的存在,慕灼华便没有一日睡得安稳。身为上神的自负,让她无法置身事外。若放任渡灵蛇成长,后果简直无法设想。 夜,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怕是要食言了。 另一边,皇城某处的客栈。 君无渊回到客栈,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许久,正当小小和阿三担心得想要冲进去的时候,他自己走了出来,恢复以往的冷傲不羁,拉着他们去吃饭。 饭桌上,阿三和小小看着君无渊悠然的吃着饭,感到有些惊讶。 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常吃饭了。 君无渊见阿三和小小端着碗却一口饭都没吃,抬手为他们二人夹了菜:“吃饭!” 面前的君无渊,是他们所熟悉的、久违的那个君无渊。 可他们心知,这完全只是个假象。 阿三再也压抑不住,放下碗筷,起身一把夺过君无渊的碗:“少爷,你累不累!别撑了,我们都知道你很难过,你又何必逞强?” 君无渊将自己的碗夺回来:“你怎么回事?以前我不吃饭你逼着我吃,现在我自己要吃饭你还抢我饭碗!” 阿三急的跺了跺脚:“少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别压抑着,你这样我们更担心啊!” 君无渊端着碗一副很有食欲的样子:“瞎担心什么。快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小小再也抑制不住,流下泪水,对君无渊说道:“无渊哥哥,你白天才见了她,现在忽然变成这样,让我们如何相信你没事?” 君无渊夹菜的手停了停,将碗筷放在桌上,叹了口气:“她还活着,这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有些人,只有永远失去了,才知道有多难忘!有些画面,只有再与己无关,才发现有多珍贵!有些事,只有再奢求不来,才清楚有多遗憾!有些伤,只有藏在心里,才知道有多痛! 一早,吃过饭,萧之夜拿起长剑准备出门,慕灼华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道:“有任务?” 萧之夜道:“嗯!有些人,还是尽早除掉为好,以免夜长梦多。” 慕灼华听了手一抖,手中的瓷碗掉在地上“铛啷”一声碎掉,忙蹲下身去捡。萧之夜见到慕灼华如此,眉头一皱,走到慕灼华面前蹲下,伸手抬起她的脸:“告诉我,你在担心谁?” 第五十五章:背信 慕灼华听了手一抖,手中的瓷碗掉在地上“铛啷”一声碎掉,忙蹲下身去捡。萧之夜见到慕灼华如此反常,眉头一皱,走到慕灼华面前蹲下,伸手抬起她的脸:“告诉我,你在担心谁?” 慕灼华扭头挣脱,捡好瓷碗碎片,站起身来,对萧之夜道:“你的伤才刚刚好,要时刻注意,免得伤口裂开。” “对这种生活我早习以为常,不必担心。”萧之夜起身,走到门口,脚步忽然顿了顿:“他君无渊在我眼里构不成威胁,我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径直走出院门。 慕灼华目光稍黯,默默叹了口气。萧之夜把她看的透彻,她却是越发看不懂自己了。明明心中恨意蚀骨,又何必挂心他的安危? 门外路口角落中,君无渊看着萧之夜自院门走出,随即走到那院门前,驻足许久。 早上打听客栈小二萧之夜的住处,店小二是惶恐至极不愿开口,最后拗不过君无渊的一再追问,才颤巍巍说出这个地址。 千年前的萧之夜,乃是道法至尊,初云山法宗,在人间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救死扶伤,一心为善,在百姓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 如今,堂堂法宗竟成为一个冷血杀手,他曾经极力维护的生灵,在这个萧之夜眼中,岂止是微不足道。 他已经不是千年前的萧之夜,除了长相身材之外,找不到一丝往日痕迹。那么,他对慕灼华,又是否一如当年? 小院之内有些响动,君无渊闻见,立即闪至旁边的墙壁之后,随即,却见慕灼华自院内走出,身穿一袭黑色斗篷,将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君无渊不禁有些疑惑:她穿成这个样子,要做什么? 茶楼,一名说书者正站在案前飞舞着吐沫星子,周围,一群人聚在一起专心致志的聆听,听到兴奋处,时不时的喝个彩,叫声好。其余的茶桌上,亦有一些人在各自谈论着不同的话题。 窗边角落,屏风之后,一袭黑色斗篷的慕灼华静坐品茶,细听着茶楼中众人的对话,随之眉头越皱越紧。 “你听说了吗?前些天失踪的那些官员,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连江晏江大人都查不出眉目,不少查案之人都因办案不力被处决了呢!” “哎!只可怜了那些无辜的办案者,遭逢此事,着实无辜啊!” “哼!他江晏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仗着大王的宠信罢了。不然那一代才子郑鹤怎么会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杀?这次官员失踪当晚,他江晏还不知为何差点丧了命,说是家里进了刺客,还说那人被打成重伤差点就抓到了,说到底不还是没抓着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江晏这些年在皇城破的大案旧案,还有翻出的冤案,那也是数目可观啊!” “说得有道理。其实按我说啊,这次一定又是某些别有用心的官员暗中捣鬼,不然失踪的为什么大部分都是忠良之臣?说来可惜啊,张大人和陈大人可是一代清官典范,如今也跟着失踪多日,看来这些人,都是凶多吉少了呀!” “兄台这话说着要小心啊!免得遭来杀身之祸。” “对了,你们听说了没有,半个月后大王寿诞,王后正在人间招募贤者献技,赏金可观啊!” “嘁,赏金可观又怎样?就算你有绝技在身,你敢去吗?王宫里这一年来死了多少人,都是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就死了,都说宫里有冤魂作祟呢!献技?恐怕有去无回啊!” “哎,说到这个,你们说近期皇城的乞丐接连失踪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眼看着乞丐越来越少,街道虽是干净了,却难免心生惶恐啊!” 此时,窗边座位上的慕灼华,再也坐不住,起身离开。 (:萧之夜,这些,是否都与你有关?) 这一切事件所发生的时间点,结合萧之夜的作息以及负伤,细细想来,慕灼华不禁有些心寒。她知道萧之夜是杀手,是别人眼中的恶魔,也早有心理准备面对这些事,只是真的听到了这些事,才知道这一切有多残忍。 人口无故失踪,想必是卫战铲除异己,寻不到尸首,若她猜的没有错,那些人,应该都喂了渡灵蛇。 若是如此,那么慕灼华与萧之夜,便成为了对立的两方,他们两个,迟早都是要对上的。 又是面临艰难的选择,却也容不得慕灼华犹豫。当下只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太快,给她机会思考,若情势控制得当,或许可以万全。 忽然想起萧之夜早上出门时,说要去除掉一个人,这个人既然不是君无渊,那么,会是谁? 回想起方才茶楼里得到的消息,官员失踪当晚,可以确定就是萧之夜重伤那晚。而在楚阳如风谈话中可以看出,他们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也就是说他们要杀的人都已经死了。 同样是那晚,江晏府上遭遇刺客,江晏重伤,刺客重伤逃离,同时萧之夜重伤而归,这个刺客,难道就是萧之夜? 如此推断,当晚他们要杀的人之中,唯有江晏一名幸存者,若推断没有错,萧之夜今天要去杀的人,就是这个江晏! 可江晏近日加紧调查官员失踪案,身边一定不乏贴身护卫和帮手,萧之夜选择白天行动,想要暗杀是不可能的。那么他们是要做什么呢? (:糟了!难道是……) 破旧的民房,院中积雪早被清理出去,屋内也是干净整洁。脱下了斗篷的慕灼华与一位中年女子相对坐在炭火两边,微笑谈论一些家常。 院墙外,如风看着面前一脸无奈的楚阳和黑着一张脸的萧之夜,连连摇头:“哎!萧少,你的女人怎么会与江晏他老娘相识的?这么周密的布局和计划,毁在她手里,你甘心,我们可不甘心啊!” 萧之夜皱了皱眉道:“闭嘴。” 如风再次去屋顶探了探情况,回到院墙外,对着楚阳和萧之夜摊了摊手:“真不知道两个年龄相差二三十岁的人有什么可聊的!” 楚阳叹道:“萧少怎么打算?” 萧之夜想了想,道:“天色渐暗,过不多久她就该回去了。再等等吧!” 只是他们不会知道,慕灼华待了这半天,不过是想等三人离开。眼前见着天色暗下,三人仍未离开,慕灼华心下无奈:看来,不得不为了! 随即,慕灼华起身,向江母告辞。 慕灼华满心沉重的回到家中,刚刚走到门前,萧之夜便从身后追上,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几乎是拖着她走进院子关上门。 屋子里,一片紧张的气氛。 萧之夜松开慕灼华,怒道:“慕灼华!给我个解释!” “你想知道什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江母的菜园?为什么要在菜园周围布下结界?”慕灼华径直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饮尽:“在回答你之前,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你的义父卫战,是否养了一只渡灵蛇?你又是否清楚这渡灵蛇是怎样的妖物?” 萧之夜一怔:“你怎么会知道?” 慕灼华走到萧之夜面前,眼中流露出些许哀伤,眉间似有解不开的结,缠缠绕绕,融不尽,化不开。纠结了半晌,才终于说服自己开了口:“夜,其实当初,我就是因为招惹了渡灵蛇,才被赤府盯上。” 萧之夜眉头一蹙:“这就是你出现在我身边的原因?” 慕灼华抬头对上萧之夜冰冷的眼:“萧少,在你眼里,我是否因另有目的,才设法接近你?” 萧之夜不语,慕灼华苦涩一笑:“我慕灼华虽法力大损,却也不会想要利用谁去达到目的。朝内重臣与城内乞丐的无故失踪,想必都是你们做的吧?官场争斗本与我无关,但我不能眼见无辜之人丧命。我不管你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渡灵蛇这等妖物,断不能留!” 听得慕灼华的一番言语,萧之夜眉头越皱越紧:“那便试试吧!大计即将达成,渡灵蛇乃是重中之重,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力阻止!” 第五十六章:醉酒 听得萧之夜此言,慕灼华只觉心中生寒:“你口中的大计,究竟是什么?竟值得你们拿他人生命做代价?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况且渡灵蛇乃上古凶兽,一旦凶性大发,众生堪危啊!” 萧之夜冷哼一声道:“大计若成,区区人命又算的了什么?况且渡灵蛇有法师掌控,你担心的事根本不会发生。” “区区人命?呵!”一抹浅笑,带走慕灼华心中仅存的一丝期望:“对啊,你是萧之夜,于你来说,人命算什么呢?” 萧之夜眼中闪过一丝忧郁,嘴角挂上一抹苦笑:“我从未向你隐瞒我的身份和手段,你早该清楚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若你觉得无法接受这样的我,便离开吧,我只当从未遇见过你!” 说罢,萧之夜夺门而出,门“咣”的一声重重关上。 听着萧之夜脚步声渐远,慕灼华叹了叹,坐到桌前。 萧之夜方才话中的无情,声声回响在耳边。看清了萧之夜对生命的轻视,慕灼华已是失望之极,但萧之夜眼中的那抹忧郁,却仍是没能逃过她的视线。想起萧之夜说过,他们是同一类人,他们确实是同一类人,一样倔强嘴硬,一样忠于自己的信仰,认定了,便无论如何都不愿回头。 既是一样,那么,已经安放在心上的人,也该是同样的难以卸下吧! 傍晚,如风正待在家中闲着无聊,偶然望了眼窗外,惊见萧之夜翻墙而进,转眼已跃至他身前,如风惊得咽了口口水:“萧少,别吓我,你这杀气腾腾的,我可没得罪你啊!” 萧之夜提着如风的领口,拎着他向屋内走去,说道:“陪我喝酒!” 如风:“你这是怎么了?” 萧之夜:“别问!” 如风:“喂,这坛是我珍藏多年的好酒,我自己都舍不得喝!那边有上好的米酒,我去给你拿来好不好?” 萧之夜:“少废话!” 如风:“这可是好酒,别弄洒了……多浪费,哎呀!” 萧之夜:“闭嘴!” 哗啦! 如风:“喂!我的白玉花瓶!” 咣! 如风:“我的琉璃屏风!” 噹! 如风:“我的招财玉麒麟啊!萧少,你今天是想把我家砸了吗?” 萧之夜:“闭上你的嘴!” 如风:“你这到底是来的哪一出啊?” 萧之夜:“再啰嗦杀了你!” 如风:“……” 转眼已是午夜,酒气洋溢了整间屋子。 萧之夜靠着墙壁坐在地上,面上带着醉意,眼前已有些模糊。如风躺在他身旁无奈道:“萧少啊,有心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吧!陪你喝了这么多酒,你一句话也不说,闷死我了!” 萧之夜拿过酒壶又是狠狠喝了一口:“如风,我讨厌现在的自己。竟为了一个女子,颓废至此。” 如风听了,不由得感慨:“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连我们萧少都沦陷,这下我可平衡多了。” “沦陷?今后不会了。” 如风忽的坐起:“什么意思?” 萧之夜苦笑不语,如风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酒壶:“你把话说清楚,不然这酒我丢掉都不给你!” 萧之夜叹了口气道:“如风,我们这种人,不配有感情。” 如风狠狠踢了萧之夜一脚道:“说什么呐!什么不配有感情?我们与寻常人一样有血有肉,怎就不配有感情?若说差别,就只在于勇气!萧少,你弱了,如果连自己的真心都不敢面对,才真的是不配有感情!” 萧之夜一脸迷茫的看着如风,如风站起狠狠的拉扯萧之夜:“别喝了,快回去,她还在等你呐!” 萧之夜苦涩一笑:“她应该已经走了。” 如风闻言,顿时一声惊呼:“我擦!你竟然肯放她走?萧少我告诉你,你会后悔一辈子的!现在就去把她找回来,绑也要把她绑回来,快去!” 北风中夹杂着飞雪,空气冷冽,连呼吸都是凉的。 萧之夜奔跑在夜色中,抱着一丝希望,这一刻,再快的速度,对他来说,都还是太慢了。 终于跑到门前,推开院门,屋内却不见灯光。见着眼前漆黑的一片,萧之夜虽跑得满身是汗,又喝了太多酒,却还是觉得冷,由内而外的冷。 踉跄的走进屋子里,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气喘吁吁,无力的靠着门框坐在地上。 她还是走了吗? 风雪吹进屋子,地面上一片雪白,萧之夜伸手抓起一些雪花,瞬间融化在掌心之中,顺着指缝流下。 原来到最后,这一切,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梦过后,了无痕迹! 闭上眼苦笑,萧之夜此刻才发觉,他的一生,是如此寂寥无趣! 醉酒的他,忽然觉得头晕目眩,闭眼睡去,朦胧间,好像慕灼华从未离开,但他明知是梦,即是梦,早晚会醒,醒来后,一切烟消云散! 恍惚发觉身上有些暖意。沉浸在梦中的他虽不愿醒来,可多年来练就的警惕性还是使他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这是真的吗?还是依然在梦中,不曾清醒? 看见面前正在将披风盖在他身上的慕灼华,萧之夜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见着萧之夜醒来,慕灼华叹道:“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 话音未落,忽得被一双手臂拉向怀中,耳畔响起一声低喃:“你没走,这是真的吗?” 慕灼华被他抱得太紧,试着摆脱,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放弃:“放开我好不好?” “慕灼华。你如果敢真的走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不是说过,不会强求?” “我反悔了……慕灼华,别离开我。” 慕灼华听了,眼中一片雾气。就这样被他揽在怀中,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听着耳畔的呼吸轻语,慕灼华忽然觉得无比心安。 “萧之夜,我不会离开。也暂且不去想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这承诺,便能多守一刻是一刻,只愿最后,不负你!” 又是一夜的雪,天亮后,院子里厚厚的积雪,踩进去,便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慕灼华颇有兴趣的玩了许久,萧之夜算了算时间,笑着看向大门处:该来了! 恰在此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如风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少女:“萧少,叫我带羊羊来干什么?” 慕灼华转身看过去,见到羊羊正开心的向着自己跑来,便是立即张开双臂,拥住羊羊:“原来你还好好的!” 那次在萧之夜的帮助下救下羊羊,可羊羊却被如风要了去,紧接着她就离开了赤府。本以为羊羊在如风手上凶多吉少,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她好好的站在这里:“快让姐姐看看。唔,好像胖了一些!” 如风得意道:“那是当然,我的女人,自然要养得白白胖胖的。” 萧少走到羊羊和慕灼华身边:“羊羊,从今天起,就在这里陪着灼华姐姐好不好?” 慕灼华心中一沉:原来他是打了这个主意。 因为不想让慕灼华参与其中,所以把羊羊安排到她身边,希望成为她的牵挂,也让她看在羊羊安好的份上,别再追查。 此举显然过于天真,苍生安危在前,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她。 如风听到萧之夜的话,有些急了:“萧少,你之前可没说要羊羊留在这里!” “我现在说了。” “她留在这里,我怎么办?一个人住很闷的!” “嫌闷,我去你家。” “什么?”如风听了,惊得长大了嘴巴:“你你你你要去我家住?拜托,谁要跟你一起住啊!整天冷着一张脸,眼神好像随时会杀人一样,跟你住在一起会短命的好不好!” 这话说完,如风忽然觉得脊背发凉,萧之夜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向着如风走来:“昨夜你踢我那一脚,我还没跟你算账,想想也是好久没跟你交手了,就趁今天闲着没事,比划比划吧!” 如风却忽然向后一跃:“做人可不能这么不厚道!你别忘了昨天晚上……” 看着萧之夜杀人的眼神,如风识趣的闭上嘴巴。 此时,一个雪球自萧之夜前方飞来,萧之夜一个侧身躲过,抬头看去,楚阳正站在面前院墙之上,得意的看着萧之夜微笑,那一笑,如沐春风。 萧之夜皱了皱眉:“你们两个,越来越放肆!” 就在此时,萧之夜的背后忽然挨了一击,转身看去,只见慕灼华得意的一笑,拉着羊羊后退了几步。 萧之夜却是忍不住笑了笑:“好啊!你们想玩是吗?今天就陪你们玩个痛快!” 说着,抓起一团雪便向着慕灼华跑过去。身后,如风又跟着将雪球抛向萧之夜,一瞬间,萧之夜成为中心目标,一个接一个的雪球向他抛去,而他在这密集的攻势下,竟是游刃有余,不被任何人击中,且时常伺机反击! 院中雪球横飞,一片狼藉,欢笑声此起彼伏,相比之下,院外那倚墙而立的白衣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这样的暗中守护,无异于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可除了这样做,他想不出其他能让内心好受一点的方法。心再痛,也比心死要好得多! 玩累了,慕灼华坐在一旁休息,萧之夜跟着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慕灼华想了想,说道:“夜,晚上让羊羊回去吧。” 萧之夜皱了皱眉:“你确定要插手吗?” 慕灼华伸手,握住萧之夜的手:“你我各有立场,我不想勉强你为我改变,希望你也是。如果真的有一天要针锋相对,只愿你不会怪我。现在,我只想能多陪在你身边,依我可好?” 萧之夜思虑片刻,点了点头,默了片刻:“慕灼华。” “嗯?” “遇到你,是我的劫数。” 慕灼华看向萧之夜,萧之夜也跟着转头看向慕灼华,面上笑容,暖的几乎可以融化冰雪:“但,我感激这劫数!” …… 入夜,慕灼华回到房间。白天打雪仗、堆雪人,又为大家做了一桌酒菜,忙碌了一天,终于闲了下来,躺到床上,疲惫的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轻羽和墨焰在一起修炼的场景。 山巅云雾间一起练剑,九天之上并肩翱翔,就算墨焰偶尔任性,轻羽也只是伸手摸摸她的头,一笑尽释。 梦醒,慕灼华缓缓睁开眼,随即微微笑道:“你终于醒了,墨焰。” 第五十七章:情敌相见 江府,刚刚从母亲居住的菜园回到府中的江晏,回想起因结界庇护而未被大雪光顾的菜园,心中只觉得一阵后怕:看来是贵人相助,才保全了母亲。该想到他们会对母亲下手的,是我大意忽略了!可是,这个贵人,是谁? 正思虑间,门外传来通报:“大人,门外有一位黑袍女子求见。” 江晏抬眼问道:“黑袍女子?” 江府大堂,江晏立于堂中,打量着身穿黑色斗篷,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慕灼华:“姑娘是何人?找在下何事?” 慕灼华拱手道:“江大人,我乃明月巅之人,此来,是想找大人帮忙的!” 江晏惊讶:“修仙者?难道我家老屋周围的结界,是你设的?” “正是!” 江晏立即面向慕灼华,双膝跪地:“恩人请受我一拜!若不是你的结界,恐怕我的娘亲此时已经……” 慕灼华伸手扶起江晏:“大人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江晏站起,面上依然是感激之色:“恩人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能帮上的,江晏在所不辞!” “嗯,我先谢过大人。据我所知,大人正在调查朝中重臣和城中乞丐的失踪案。” “没错,难道你要我帮忙的事与这几起失踪案有关?” 慕灼华点了点头:“是!此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思来想去,只有江大人信得过,不知可否相助?” 江晏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姑娘如果不介意,不妨坐下,详细说来。” 江府之外,萧之夜在暗处等了许久,也不见慕灼华走出来。早上一路跟着她到这里,本是要想办法阻止她,最后却是放任她走进江府,心中的纠结,怎么能理得清:慕灼华啊慕灼华,我要拿你怎么办? 忽的发觉身后空气的异常涌动,萧之夜立即闪身向一旁跳开,再看刚刚所站之地,不禁皱了皱眉头:“君无渊?” 君无渊双手背在身后,面色颇有些苍白:“有幸,萧副帅还记得我的名字。” 萧之夜眼中满是杀意,冷冷看向君无渊:“你是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 君无渊淡淡回道:“也没多久,大概就是慕灼华走进去的时候。” 萧之夜对君无渊的话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竟丝毫没有发觉!就算是如风,也绝做不到在不知不觉中接近我!这家伙的轻功当真如此厉害? 可事实容不得他怀疑,若不是从家中开始尾随,他君无渊怎么会知道慕灼华会来这里?同样一路跟着慕灼华,萧之夜却没发觉到君无渊的存在,这难道还不够证明一切吗! 想到这里,萧之夜眉头皱了皱,额头竟是渗出一丝冷汗。倘若刚才君无渊想要杀他,恐怕轻而易举。意识到这一点,目光中杀意更浓:“你来这里干什么?不会只是想跟我证明你的轻功吧?” “我只是想看看,她身边的这个人是不是足够保护她。” “那你现在觉得如何?” 君无渊不削的笑了笑:“呵!” 这个表情,这个笑容,在萧之夜眼中何其欠扁,萧之夜提剑走向君无渊:“挺猖狂的嘛!我倒要看看,你除了轻功,还会些什么!” 说罢,拔剑,轻舞剑锋,刺向君无渊。君无渊立即侧身闪避,萧之夜手中长剑却是一个翻转,横扫而来! 剑势疾驰,剑招娴熟而繁琐,招招致命,毫无破绽。然君无渊并未还手,而是一再躲闪,并非他无力还击,只是,他并不想与萧之夜动手,因为,那是慕灼华如今在意的人。 便是在君无渊无心应战的情况下,不过十几招过去,那把长剑已抵着君无渊的喉咙,将他逼到绝路,而此时,君无渊却是一脸平静:“你太容易冲动。” 此战虽胜,但萧之夜却是怒意更胜。他此番是想与君无渊全力一战,而君无渊却是一派清风自若,丝毫没把这一战当回事。对手的轻视,何其令人发指,何况这个人是他君无渊:“你为何不还手?” 君无渊答非所问:“你有多爱她?” “你管得着吗?”萧之夜一声冷言,随即无趣的将剑拿开:“消失,别再让我见到你!” 君无渊淡淡应道:“若她过得好,我自然不会打扰。” 说罢,转身轻盈跃至一旁高高的围墙之上。 萧之夜将长剑收锋,冷声道:“虽不知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看得出,她不想见到你。从此以后,她的眼泪,由我来擦;她依靠的肩膀,也只有我可以给!你君无渊,只存在于过往。不,也许,她根本不想记得你!” 听了萧之夜这带着警告意味的话语,君无渊笑了,这笑从开心,到苦涩,随即转身离开。 慕灼华,我倒是宁愿你从此忘记我,就当做从来不曾相识般。所有的煎熬,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只要你安好。 如果可以,我甘之若饴。 江府大堂,紧张的对话还在进行。听了慕灼华的讲述,江晏的表情越来越凝重:“那渡灵蛇当真如此厉害?” “以最近消失的人数来看,渡灵蛇应该已经到了成时的升阶阶段,很快就会修炼至妖时,也就是顶阶。再这么发展下去,事情恐怕会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一定要尽快找到渡灵蛇并想办法将其消灭!” 江晏听了,一筹莫展:“找到渡灵蛇的藏身之处倒是不难,按正常思路推测,应该就在卫战府中某处。可卫战府邸防卫森严,想暗中调查是不可能了。他深得大王信赖,这件事又甚是离奇,空口无凭,很难让大王相信,若只是半信半疑的交给我调查,估计还没等我查出什么,我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正当江晏思虑之时,慕灼华却是一笑:“听闻宫里近年来接连有人离奇失踪和死亡,细细算来,与渡灵蛇降世时间相近,定有相关。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却迟迟没有人敢于言语,想必宫内也有卫战的亲信,且颇有势力。若从王宫着手调查,一定能找到有力的的证据,只要能证明卫战饲养妖兽,得到大王的助力,消灭渡灵蛇指日可待!” 江晏站起,左右徘徊了两圈:“可事发之地在后宫,不得大王允许,不得擅入,要怎么才能前往调查?” 慕灼华起身将掩着面目的斗篷摘下道:“大人只要稍加配合,宫内的调查之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走出江府,回去的路上,慕灼华本在凝神思考,却被墨焰出声打断:“灼华上神,你又要舍身冒险?我可提醒你,我的功力尚未恢复,几乎帮不上你什么忙。” 慕灼华道:“我知道,此事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且安心养伤便是。” “万事皆有变数,况且你要去的可是王宫,调查的又是渡灵蛇这种东西,怎可轻易断定不会有危险?” “因为,他不会让我有危险。”说完,立定了脚步,提高了声音:“跟了我一天了,你今天没有事情做吗?” 话音刚落,黑色身影落至慕灼华面前:“你既然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不揭穿我?” 慕灼华得意道:“我就是想看看,你跟着我是要做什么。” 身为皇城第一杀手的萧之夜,跟踪术竟被慕灼华轻松识破,当下心中备受打击,面无表情道:“那你可看出了什么?” 慕灼华轻叹道:“我看出了,你的轻功是三人之中最差的。” 之前见识了君无渊的轻功,现在又被慕灼华一语道破,萧之夜当下面色一冷,道:“回家!” 皇城某客栈,君无渊又在颇有胃口的吃着饭,不时的为阿三和小小夹菜。多日来,他一直如此,阿三和小小也已经接受了忽然转变回来的君无渊,可心中的担忧却未曾减轻分毫。 独自一人时,君无渊经常站在窗前发呆,一站就是凌晨,又每日早出晚归,本就瘦削的身子更加单薄起来。 吃过饭,君无渊拉着他们两个去到了城南的一个小宅院:“你们两个看看这里怎么样?” 阿三在院中四处转了转:“不错啊!” 君无渊道:“喜欢的话,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阿三小小听了,却并未感觉到开心,心中隐隐升起一抹不安,小小忍不住问道:“无渊哥哥,你,你这是要离开我们吗?” 君无渊默了片刻,道:“你们暂且住下,我有事要做,需要离开些日子。以后,会回来看你们。” 随即,转身向外走去。 渡灵蛇,王宫,慕灼华要做的,他无法袖手旁观,不管将要发生什么,他只想守着她,唯有此事,能成为他活下去的意义。 第五十八章:心性转变 燕绣舞坊,坊主莺姐接到一位重要人士传达的任务,要她将一名外来女子收入进宫献技的队伍中,打量着面前这女子,莺姐的眉头一会舒展一会紧皱。 这女子,身材婀娜,一头乌黑秀发,无可挑剔,可这长相…… 易容后的慕灼华,一张本就不出众的脸,布满了雀斑,莺姐嘴角抽了抽:“我们燕绣舞坊本就在王后钦点的献技名单之内,多你一个倒也无妨,就看你练舞的天赋了。去跟姐妹们学习吧!” 燕绣舞坊在皇城颇有名气,是许多达官显贵宴请宾客时必须预备的节目,每次王宫里的大小事,都少不了燕绣舞坊的表演。 能做到生意如此火爆,不仅因为舞蹈的编排充满新意且所配音律美妙绝伦,其中很重要一点,就是舞坊的十几名舞者。 这些舞者,都是莺姐在各地精心选拔,每一个舞者的舞蹈功底都是一等一的,舞姿之动人,让观者惊叹不已。 此次破例收慕灼华入坊,若不是江晏说了话,她莺姐是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江晏既然做此安排,想必是有原因的,只要能帮助他,她莺姐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此次献艺的节目,是王后钦点的【红绫曲】,此舞以鼓上舞剑为主,舞动红绫为辅,配乐激昂,舞姿柔中带刚,使观者无不为之振奋,因此颇有名气。 王后选择此舞的原因,莺姐也是心知肚明。多年前,当今大王浴血奋战打江山时,除了当时年轻有为骁勇善战的主将卫战和众臣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功劳不可忽略,那就是当今王后。 王后当年还是个不出二十岁的少女,上场杀敌却不输于热血男儿,在百姓眼里,乃是一段佳话,因此,莺姐苦思冥想排出这一舞蹈,来表达崇敬之心。 慕灼华一心想要尽快融入舞蹈之中,却并不焦躁,踏踏实实的学习舞步,了解其中玄妙之处。一天很快过去,见慕灼华的舞技颇有长进,莺姐满意的点了点头,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 回到家里,慕灼华虽满身的疲惫,但依然直奔厨房,细心准备了一桌小菜,早早的等在桌前,萧之夜却迟迟未归。 不知不觉中趴在桌上睡去,待被开门声惊醒,已是午夜。 见到萧之夜一身风雪的走进屋子,慕灼华欣慰一笑:“回来啦。” 随即低头看了看桌上的几碟小菜,又叹道:“饭菜都凉了,我去热热。” 说罢,刚欲起身,却发觉萧之夜一脸怒意的走到面前拉住她:“你要进宫?” 慕灼华惊讶,此事她从未与萧之夜说起,也正犹豫着怎样开口,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不过,知道了也好:“嗯。” “你知道我会反对,所以才瞒着我是吗?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去?你可知道王宫是什么地方?你可知入宫之后会遇到怎样的凶险?” 见着萧之夜怒意正盛,慕灼华清楚他心中担忧,当下安慰他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我只是进宫几日时间,待大王寿诞结束,我会随着献艺的队伍一同回来的。” 萧之夜狠狠拍了下桌子,震得碗碟一阵碰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入宫是为了什么!我告诉你,此去你非但什么都查不到,还有可能……你可知道,当今大王有多贪恋美色?你……” 话还没说完,却见到慕灼华捂着嘴笑起来,当下不悦道:“你笑什么?” 慕灼华扶着下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萧之夜:“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我有那么漂亮?足矣吸引大王?” 萧之夜被慕灼华看得心中一阵悸动,加上未解的怒意,附身横抱起慕灼华放在床上,贴近:“你竟然敢有这样的想法!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 慕灼华伸手点了点萧之夜的眉心:“你啊!怎么可以这么不相信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会易了容再进宫,而且我只是在一旁伴舞,大王不会注意到我的。” 萧之夜心中虽仍有些担忧,但明知慕灼华的个性,心中不住思虑着,要怎样才能保她在宫中一切周全,此番,看来要花些心思了! 慕灼华推了下萧之夜,坐起身:“起开,我去热热饭菜!” 刚刚起身,却忽的感到一阵眩晕。萧之夜见慕灼华面色苍白,伸手覆上慕灼华的额头,随即眉头一皱:“怎么会这么热?” 慕灼华也伸手贴了下自己的额头:“好像着凉了。” 萧之夜焦急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再看慕灼华,却是伏在他胸口,睡了过去。可他根本不知道要怎样照顾高烧的病人。 “灼华,灼华……”连着唤了几声,慕灼华迟迟没有回应,萧之夜只好将她平放在床上,随即焦急的起身拿来药箱,又手忙脚乱的将药瓶翻得到处都是,可他的药箱中,从来都只有伤药。 情急之下,萧之夜叹了口气: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飞身快速跃出,不一会,又迈着焦急的步子返回家中,手中,还提着一个面色惊恐的老者:“萧……萧少饶命啊!在下不知哪里有所得罪,还请萧少告知,今后一定……” “闭嘴!帮我把这女子医好!”说着,萧之夜将那老者丢到床前。老者听了,不敢怠慢,忙起身为床上女子把脉,随即转身对着萧之夜跪下道:“萧少,此女只是染了风寒,并无大碍。” 萧之夜看着地上浑身颤抖的老者冷冷道:“要如何医治?” 老者慌忙道:“只需为她用毛巾敷一敷额头,很快便可降温,再开上几服药,能保三日内痊愈!” 萧之夜怒道:“那还不快开药!” 老者立即拿起笔墨开始书写,但心中已经绝望。 萧之夜是何等人物,他怎会不知?此次被抓来,便已知自己是凶多吉少,当下更是老泪纵横,心想着可惜了这毕生医术还未找到传人,自己堂堂皇城第一神医,就要死在这二十岁未出头的小子手上。 而萧之夜,今日因焦急而捉了这神医前来,本也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家中有一女子,他又为这女子焦急至此,若传出去,不知要引来多少麻烦。 几行小字,因慌乱和绝望,看起来歪歪扭扭。萧之夜拔出剑,剑锋指向写好了方子忙着收拾笔墨的老者,刚欲下手,心中却忽的响起一个声音:“对啊,你是萧之夜,于你来说,人命算什么呢?” 思虑间,剑尖缓缓收起,重回剑鞘。萧之夜皱眉道:“你走吧!” 老者听了,不敢相信的看向萧之夜:“萧少,你肯放我回去?” “嗯,回去之后,记得差人将药送来。今日之事,不得传到第三人耳中,否则我要你全家人的命!” 老者惊喜的连连磕头:“是是是,谢萧少不杀之恩!” 说罢,急忙向着门外跑去,生怕晚一秒萧之夜便改了主意。 萧之夜清洗了毛巾敷在慕灼华额头,看着她面上的苍白,不禁有些心疼。 (:若你能一直睡着,我就不用担心你会离开了。灼华,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倔强?) 第五十九章:入宫 手忙脚乱的折腾了大半夜,天色渐亮,抚了抚慕灼华的额头,终于不烧了。萧之夜将毛巾丢到一旁,松了口气。 一旁的药也已经熬好了,萧之夜细心滤去药渣,晾至温度刚好,端到床前。慕灼华依旧昏睡着,无奈,他只好轻轻将她扶起,抱在怀中,一点一点将汤药喂入慕灼华口中。 待这一切做完,已是疲惫不堪,萧之夜侧身躺在慕灼华身边,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有些心疼,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萧之夜终因疲惫而不知不觉的睡去,又在感觉到怀中人儿轻微的动作后缓缓睁开双眼。 慕灼华此时正兴致勃勃的伸出手指轻戳萧之夜挺直的鼻尖,发觉萧之夜醒转,她的手指一时来不及收起,抬头,却是见到萧之夜眉头微皱,一双微眯的眼睛太过好看,以至于慕灼华愣了一愣,随即迅速把手收回,闭上眼慌乱的将脸埋在他怀中。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慕灼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眼前唯一能供她躲避的地方,却是这人的胸膛。当她意识到两个人目前的姿势过于暧昧,惊慌的想要脱身之时,却是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腰身:“不必躲闪,要知道,你的行为虽然有些可耻,我却是很开心的。” 慕灼华一怔,抬头看向萧之夜,当看到他满眼的深情,她呆住了。 她深深的明白,如萧之夜这样一个男子,他眼中的柔情似水有多么珍贵,而这种珍贵,要用多少深情去偿还,才能心安理得的享有? 转眼十天期限过去,到了进宫的日子。听闻进宫后,王后会亲阅每一个节目,不满意的剔除,满意的留在宫中休整几日,待大王寿辰之日进殿献艺。 天还没亮,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在王宫门前等待召唤,慕灼华站在献艺的队伍中,不时回头看向远远的树下萧之夜那修长的身影。 萧之夜亦是一直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她,一直到宫门打开,等候的人纷纷走进,再看不到慕灼华的身影,才转身离去。 宫墙之内,是与外界决然不同的景象。脚下长廊由上好的白玉铺就,让人感到温润清凉,两旁是高高的红墙金瓦,行在中间,庄重之感油然而生。望及长廊尽头,视线所及之处,一座座巍峨的宫殿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主殿,由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一只凤凰展翅欲飞。待行过这长廊,一个巨大的广场出现在视线中,中央高高的祭台上一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宫殿上的凤凰遥遥相对。 王宫之内的恢弘壮观,莺姐早已看惯,但队伍中不少人都是从未进过宫的新人,入宫之后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新奇得很,不时捂着嘴惊叹,或是暗中低喃几声。 但对于这些,慕灼华却无心欣赏。 她只有几天时间。王宫如此之大,调查要从何下手,如何下手,还需仔细计划一番。 后宫,领路的宫女将献艺的一行人安置在一处较小的偏殿内,分配好房间之后,留下一句“莫要随意走动”便匆匆离去,待一切妥当,时间已近黄昏,行了一天路,众人皆已疲惫,纷纷放下行囊抓紧时间休息。 第二天一早,宫女前来传话,午间,王后就会逐一召见进宫献艺者,一时间偏殿之内欢呼声一片,紧张的气氛随之而来。 很多献艺队伍都开始反复练习,生怕出什么差错,莺姐却淡淡的一句:“都休息吧,该吃吃该喝喝,去吧去吧。” 随即,目光看向角落处一名男子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莺姐的房间,君无渊坐在她的对面悠闲的喝着茶,看都不看一脸怒火的莺姐,任由莺姐送来足矣杀人的目光:“你是怎么混进我的队伍的?” 君无渊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莺姐道:“我的人跟我这么久,我会辨不出真伪吗?” 君无渊淡淡道:“不错,观察力敏锐,足够警惕。不过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怎样完成演出。” 莺姐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是拿准了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是吗?我告诉你,在这宫中,我还算有些人脉,将你处理掉,还不是什么问题!” 君无渊依旧自顾自喝着茶,伸手抚了抚脸上的一张假面皮道:“我查探过,这个人,是个奏笛的师傅,这【紅绫曲】的特点是柔中带刚,曲子里如果没有了笛音,也就失去了至柔的一部分,我说的对吗?” 莺姐怒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君无渊起身对莺姐拱手道:“莺姐,鄙人君无渊,此来只为保慕灼华周全,绝无其他想法。没能事先求得允许,是因为明知您不会允许。但论奏笛,我绝不逊色,还望莺姐海涵。” 莺姐思虑了会儿,叹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不然我们一个都走不出这王宫!” 转眼已近午间,献艺的队伍一个个前去王后宫中,却只有少数返回,其余的皆被淘汰而送出宫去。 终于到了燕绣舞坊的表演,莺姐看了慕灼华和君无渊一眼,此刻就算内心再忐忑,也要强作镇定,但愿一切顺利。 王后宫内,地上是满铺的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大殿以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 王后端坐于大殿堂上,身前有珍珠为帘幕,隐约瞧见其面容,虽已有些苍老,却依然看得出年轻时的芳华,气质雍容华贵,让人望之生畏。 莺姐带着燕绣舞坊的众人进入大堂,向着王后行了跪拜之礼,王后点头示意平身,随即说道:“玉莺,一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都没老。可叹本宫已不复当年风采!” 莺姐笑道:“王后哪里话,依民女看,王后风采依然,丝毫未变。” 王后欣慰道:“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开始吧!” “是!” 舞者站好了位置,音律渐渐响起,舞步轻抬落下,一切都循规蹈矩的进行着。 伴奏乐曲时而激昂,时而委婉,舞步随之起伏,鼓点声声,琴瑟悠扬,让观者无论视觉听觉皆感受到强烈的气场与享受。 一曲舞毕,王后满意的点着头:“好,玉莺的舞坊,从来不曾让我失望!” 随即起身走向堂下,走在众舞者乐师之间,挨个观察:“你们也知道,此舞是为大王寿宴准备,我不希望在你们身上出现任何差池。另外,望各位务必恪守宫规,若胆敢触犯,本宫绝不手软。” 此言刚刚落下,未等众人回应,王后忽然对着慕灼华厉声喝道:“你,给我出来!” 这一声喝,让众人皆是一阵心惊,纷纷跪下,莺姐心中也是没了底,迅速思量着对策。 而此刻最为担心的人,是跪在最后的君无渊。 他紧紧盯着缓步上前的慕灼华,心想着一旦她有危险,便立刻冲上去。 慕灼华走到王后身前跪下,垂首道:“民女参见王后!不知王后唤民女何事?” 王后对身旁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心领神会,缓步走到慕灼华面前,伸出手,一把将她脸上的假面皮扯下! 第六十章:暴露 假面皮一被扯下,慕灼华清丽脱俗的面孔立时呈现在众人面前,殿内众人见状,皆是一阵心惊。 慕灼华却是冷静非常,垂首道:“王后恕罪,民女这么做并非恶意!” 王后上前一步,抬手掂起慕灼华的脸,细细端详了片刻:“生得如此绝色,为何易容成那般模样入宫?若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又何须易容?” 慕灼华道:“回禀王后,民女出身卑贱,也习惯了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此举只是不想自己太过招摇。” 王后转而看向莺姐,缓声问道:“玉莺,这事儿,你知道吗?” 莺姐忙磕了个头:“回禀王后,我确实不知,还望王后恕罪!” 王后面色一冷:“当真不知?” 莺姐已是浑身战栗:“王后,给我再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在您面前说假话呀!” 王后点了点头:“本宫且相信你,你们先退下吧!好好休息,准备寿宴的表演。” 随即看向慕灼华道:“你留下。” 君无渊听了握紧了拳头,一旁的一名女舞者窥见他的异常,伸手按住君无渊的拳头,对着他笑了笑。 这分明是在示意他不必担心,君无渊一怔,难道这女子知道慕灼华的身份和君无渊的来意吗?那么,她的身份,是否一样非同寻常? 莺姐担忧又焦急,向王后恳求道:“王后,紅绫曲舞步复杂,每一位舞者都有其担当,缺一不可啊!” 王后转身行至珠帘后坐下,道:“不必担心,本宫不会为难她的!” 莺姐无奈,又不敢再多言语,只好带着大家退去。待众人退尽,王后对慕灼华道:“你上前来。” 慕灼华闻见,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再次跪下。 王后缓声道:“多少女子想有这样的容颜,想有这样的机会吸引大王的注意,你却行的此举,到底是想出其不意,还是真如你所说?” 慕灼华淡淡回道:“王后,人各有志,这宫内生活虽富贵繁华,在民女心中,却比不上宫外的小桥流水竹林。与其在宫内与他人共侍一君,民女更愿寻得一心人,郎情妾意,携手终老。” 听完慕灼华的话,王后的面色是一阵比一阵难看,随即闭上眼睛,语气竟是柔和下来:“一心人……这种生活,本宫也曾憧憬过。” 随即睁开眼道:“你即如此说,是否心中已有了心上人?” 听了王后的话,慕灼华犹豫了。 萧之夜是否算是她的心上人呢? 这段时间以来,与萧之夜朝夕相处,相互照顾,萧之夜给她的温暖和感动,让她一颗冰冷的心重新暖了起来。但若说萧之夜是她的心上人,又不太贴切,与其说是心上人,不如说是亲人,是慕灼华心中,永远不可替代的人。 想到萧之夜,慕灼华感到一丝暖意自心底散发,脸上浮现一抹幸福的笑容:“他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是我绝不会去伤害和背叛的人,是我这辈子,最不想失去的人!” 偏殿之中,燕绣舞坊的众人围聚在一起,空气中溢满不安和焦虑。 而在殿外的角落,君无渊看着面前女子,正是一脸戒备:“你究竟是何人?” 那女子微微笑道:“我还要问你,你是何人?为何那般紧张慕灼华?” 君无渊被问的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那女子却忽然咯咯笑道:“算了!从你自宫外将那横笛乐师拉开之时,我便已猜出了几分,你也不必费心编织谎话了!你放心,我非但没有恶意,还会保护她,就算是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命,也在所不惜。” 君无渊听了有些惊讶:“我要怎么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随即转身,一边迈开步子一边说道:“我叫若芊,有事尽管来找我。” 刚迈出几步,脚步停下,叹道:“她回来了!” 君无渊听了,忙向着偏殿门口看去,看到慕灼华平安无事,面容平静,缓步走进堂内,被大家围着问东问西,君无渊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随即问道:“你究竟是如何敢肯定,她不会有事的?” 若芊眼神略有些暗淡,却依旧微笑着:“因为我知道,她很聪明。” 转头看到君无渊一脸疑惑,若芊接着说:“因为你的易容术没有被发现,而她却被发现了。你有没有发现,她的易容术,做的很一般,她应该明知会被发现的,或者说,她是故意这样做,因为得到王后的信任,查起来容易一些,我想,她已经有调查的方向了。” 还有一句话,若芊暗暗的压在了心里。 如果慕灼华不是有这个打算,萧之夜不会允许她带着这样的易容术入宫。之前听说入宫前为慕灼华易容的是楚阳,若芊还不相信,现在,不得不信了。因为只有他,能做到易了容后又容易被发现又不会让人怀疑这是故意而为,此番精与劣的掌握,舍他其谁? (:慕灼华,夜果然宠你。明知你要做的是怎么样的事,不仅纵容你放手去做,竟然还想办法帮助你,还安排的妥妥当当,只为护你周全。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楚阳来为你易容的,但是我真的知道了,他有多爱你!) (:慕灼华,怎么办,我好嫉妒你!) …… 明月巅,轻羽缓缓睁开眼睛,见着身旁空无一人,便是独自吃力的坐起身,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心下一沉:墨焰…… 起身下床,急欲走出房门,却是因脚下无力而摔倒在地,而再试着站起,却又是再度摔倒。试了多次,直到再无力气可用,轻羽干脆就那般躺在地上,自嘲的一笑,开口的声音,温润如玉:“没想到,我轻羽竟会落至如此境地。” 话音刚落,屋内空气略有异动,随即,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轻羽身侧响起:“堂堂轻羽上神,昔日的霸气哪里去了?仅是重伤未愈而已,怎会显得如此颓废不堪?” 听见此声,轻羽一惊,立即转头看向身旁的寒澈,叹道:“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不过,此时的我,又能奈何你什么?” 寒澈却是漠然道:“只为了个墨焰,你会不再念及昔日情义?” 轻羽冷冷一笑:“若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重情重义的寒澈了,我又何须顾念?” 寒澈叹气,伸手小心的将轻羽抱起,安放于床榻之上,坐在他身旁:“你放心吧,墨焰还好好的。灼华拼死不肯吞噬墨焰,毁了柔云罩,离开了。” 轻羽闻言,眼中浮现一丝惊喜,淡淡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看着寒澈点了头,轻羽长叹道:“你向来都是独断专裁,不理他人意见和感受,若非有灼华在,真是没人治得了你。” 寒澈看着昔日好友虚弱的模样,不忍的叹道:“这么多年过去,时过境迁,人事已非,有些执念,我们都早该放下。可就如你和墨焰多年的积怨一样,这些纠葛,也不是那么容易理得清。如今道消魔长,魔神再临,天地即将生变,只希望,不要因我当时的那个决定,而酿下大祸。” 轻羽听后,心中紧了紧:“当年,我与墨焰封于崖底之后,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灼华是如何战死?你又因何要隐世多年?” 寒澈:“过去之事,何需再提?” 轻羽叹道:“不提也罢,无非又是一段心伤。如今灼华重生,你我皆回归尘世,我只盼有一日,能如多年前那般,于月华殿上,共饮桃花酿。” 寒澈亦是一叹:“即便如今得以重聚,昔日同修好友相惜之情,怕是回不去了。” 轻羽无奈:“高傲如你寒澈仙祖,慕灼华,也是唯一一个能入得你眼的人了吧!只是我从未想过,你会对她情深至此,更没想到,她会只钟情于君无渊。” 寒澈自嘲一笑:“罢了,此事,莫要再提,只当我是渡了一遭情劫吧!” …… 入夜,冷风刺骨,夜色中的王宫,显得格外威严壮阔。此时,众人皆已入睡,只有少数守夜宫人提着灯笼四处走动,脚步轻轻。 慕灼华身穿一袭黑色斗篷,小心的躲开巡逻的宫人,跃至王后寝宫。 正准备着手探查寝殿,却偶然发现寝宫一旁的宫墙下,隐约有几个人在小声谈论着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躲在一边的墙角处,而在她听清楚这些人的谈话之时,便是立即绷紧了神经! 第六十一章:魔界至尊 “这是个机会!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弄到东西给将军,你确定不下手吗?” 说话的人声音尖细刺耳,直听得慕灼华浑身不舒服。悄悄探出头看过去,黑暗中,只隐约看清有三四个身穿太监服装的人和五六个看似侍卫的人,可任慕灼华如何努力,也完全看不到他们的面孔。 “不是不下手,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都是要在大王寿宴上表演的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惊动了大王,事情就糟糕了!不如等大王寿宴之后再寻机动手,尽量神不知鬼不觉。” 慕灼华脸色一僵:什么! 很显然,他们说的将军便是卫战,那么他们口中要给卫战的东西,便是人命没错了! 想到这些身怀绝技的人在寿宴的一朝辉煌过后便要葬身蛇腹,慕灼华不禁皱起眉头,心中一阵发怵。 看来这次进宫,是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了,就算查不到任何消息,也必须想办法救出这些人! 这时,黑暗中的人结束了谈话,各自准备离开。慕灼华忙向着隐蔽处跑去,以免被发现。不想这窸窣的脚步声在黑夜中竟显得尤其清晰,便听得身后一声惊呼:“喂,那边好像有人。” “在那里,快抓住她!” 说着,快速朝着慕灼华跑过来,慕灼华暗道一声:“糟糕!”,脑子里快速寻找应对的方法,思考间,那两人已迅速逼近。 当下若使出法术便可轻易逃离,可那样一来恐怕更加引人注意,要知道,卫战可是一直都在找她。但是如果被他们抓到,事情的发展将会失去控制,到时不仅没办法救大家,还会连累莺姐她们,当下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得以周全? 千钧一发之际,慕灼华只觉得手臂被人狠狠拉了一下,身体失重跌到了一旁的墙壁阴影中,那一瞬间,她明显嗅到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紧接着,眼前一个身影瞬间闪过,还来不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到那两名侍卫说道:“在那边,快!” 随即便从面前跑过去,离她越来越远。 趁着那些人跑远,慕灼华悄悄起身,来不及思虑太多,她赶紧翻出围墙,尽快的返回了偏殿。 轻手轻脚,没有惊动任何人,待回到房间,深呼了口气,开始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那几人的谈话虽选择在深夜,却是在王后寝宫周围,且谈话内容直白,彼此毫不避讳。准备抓捕慕灼华的时候,喊声也并未刻意压低,反而很随意的对彼此喊话。如此大胆的行为,这种情况,只有一种理由能说得通,那就是,他们根本不用担心被王后宫中的任何人知道, 因为,人只有在完全放心的情况下才会对周遭毫无戒备。 看来此事果真与王后有关,如果真的是王后为卫战提供着宫里的人作为渡灵蛇的食物,那么她的动机是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来,调查还要继续深入,同时要想办法,保护这些人安全出宫,不必枉死。 待理清楚思路,慕灼华的精神渐渐松懈,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她仍有些疑惑。方才分明是有人相助,帮她引开了那些人,那个人是谁呢?是萧之夜派来保护她的人吗? 不,不对!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她清晰的嗅到了那个人身上的味道,那味道很清新,是她所熟悉的,可是,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以他们对彼此的熟悉,慕灼华深信那人就是君无渊无疑。可是他是怎么混进宫的?就算他轻功再好,说到底现在也不过是个凡人,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进了王宫不被发觉,难道,他也在献技的队伍之中? 想到这里,慕灼华连忙起身,行出屋子,等在院中,想证明所想之事是否为真。不想,只候了片刻,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墙外跃进,慕灼华看着那人,皱眉道:“真的是你!” 君无渊见到慕灼华,目光稍有黯淡:“嗯。” 慕灼华冷眼看着君无渊,道:“你来干什么?” 君无渊却是满眼深情:“我不放心你。” 慕灼华苦涩一笑:“不放心我还活着?” 君无渊无奈一叹,难掩心中焦急:“灼华,你听我解释可好?那日杀你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百里沙用我的随身物品幻化出的人形傀儡……” “原来人形傀儡可以以假乱真了吗?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慕灼华打断君无渊的话,面上有些不屑,有些嘲讽:“君无渊,那日你说,为了魔界和小小,必须杀我,我也曾有一刻的怀疑,可眼见的那抹笑容,和你身上我所熟悉的一切,我要如何说服自己不去相信事实?” 说罢,慕灼华叹了叹,又道:“几千年前初相识,你便是为了伺机杀我才设法接近我。我并不怀疑前世深情,但时隔千年,少尊你魔心再起,旧事重演,也算将当年所愿完成了。念在昔日旧情,我不想记恨,亦不想复仇,只愿从此后,死生不复相见,你,走吧。” 随即转身,不想再多看此人一眼。身后,君无渊摇了摇头道:“你当真如此不信我?” 谁会理解,当慕灼华说出这一席话,君无渊心中是怎样的痛苦与煎熬?那是慕灼华啊!是他一生一世永生永世唯一的挚爱。为了能与她相守,他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现在,她却是一句死生不复相见,就不认账了吗? 面前这个人,在他心里,早已经胜过这世间的所有,可在慕灼华心中,他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慕灼华脚步顿了顿:“相信的代价太大,我累了。” 听着慕灼华此言,见着慕灼华离开的背影,君无渊笑了,笑得无比凄凉:可是灼华,我要如何放得下? …… 魔界,一轮殷红血日挂在暗色天幕上,无垠阔土之上寸草未生,入眼皆是一片荒芜。 此时,坐落在魔界中央的伽罗魔殿之中,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正端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上,一派威严之色,气氛是一贯的压抑。 此人,正是魔界之尊:君千宿! “还没有消息吗?”君千宿低沉的嗓音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此言一出,魔殿之下鸦雀无声,无人敢出面应答。 默了片刻,见依然无人出声,君千宿猛地拍案而起:“废物!明日之前,若还没有无渊下落,便不用活着回来了!” 一声怒喝之下,堂下众人皆是一阵心惊胆战,便是在应了声“是”之后,纷纷退去。 待众人都已经离开,君千宿手扶着额头,跌坐回雕龙宝座。妙楚自外走进,缓步走到君千宿身边:“尊主,又头痛了吗?” 君千宿叹道:“近日身体愈加乏力,元神已现衰败之象,我怕是时日无多了。渊儿却迟迟没有消息,要我如何放心得下?” 妙楚跪在君千宿膝前,伏在他膝上,道:“莫要胡说,你可是魔尊,魔界怎能没有你,你应该安心养好身体才是。大家都在尽力去找,无渊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君千宿看着妙楚,有些无奈:“楚楚,你也莫再执迷,守了我半辈子,够久了。待无渊回来,我将魔尊之位传与他,这条命也该终了。” 说完,便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空着的另一个宝座。 那是君无渊昔日王座,如今,已经空了千年。 千年前,君无渊舍身挡在慕灼华身前,挡下君千宿那致命一击,自此千年间,君千宿每夜都要梦见那一幕,梦见君无渊死在他手上,梦见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任他君千宿是魔界尊主,但对亲子的感情较之常人只多不减。如今命如残烛,他只想在魂散之前再见君无渊一面,这夙愿,可能达成否? 第六十二章:诛心之念 王宫偏殿,属于燕绣舞坊的厅堂里,大家都在努力的排练着。四面火红的大鼓在几名壮汉的挪动下不停的变换着位置,舞者的脚步随之轻移,周围的乐手奏响时而缓慢时而激昂的曲子,莺姐在一旁不住的点着头。 一切都顺利的进行着,君无渊的目光紧紧的跟着慕灼华,看着她迈开脚步,舞动水袖,衣衫翩飞,薄纱轻起轻落。 此时的慕灼华,虽依然易着容,虽只是众多伴舞者之中的一个,但君无渊的眼中,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他唯一深爱的慕灼华! 一曲舞毕,莺姐满意道:“很好,今天就到这里,大家休息吧!” 君无渊收起长笛,走向慕灼华,见她额头上布满汗珠,依着习惯伸出手想替她擦去,可看到慕灼华有意疏离的目光,一只手停在半空,又缓缓放下:“累了吧?要不要喝点水?” 慕灼华淡漠道:“不必。” 这时,几名侍卫自殿外走进,领头的一人大喊道:“都听着,昨夜有刺客潜入这后宫之中,我等直追到宫外也没能将其擒住。王后为了大家的安全,派我等在这几日内守卫这偏殿,还望大家配合。” 莺姐上前道:“辛苦花名大人了!” 随即不露痕迹的将手中银两塞进那人手中,那名叫花名的侍卫嘴一咧,笑了笑:“还是莺姐懂规矩。” 随后,花名带着手下转身准备离开,可刚刚转身,眼角却瞄见慕灼华,脚步顿时停住,看向慕灼华,走过来:“这位姑娘,便是那易了容的美人吧?” 随即将手伸向慕灼华的脸颊:“那日在王后宫中有幸得见真容,着实惊艳了许久。这样的美人,为什么要易容呢?多可惜?来,让我仔细瞧瞧!” 慕灼华冷眼看着花名,而未等她开口,身后却传来君无渊有些阴冷的声音:“你敢碰她,我杀了你!” 慕灼华柳眉一蹙,却见花名满脸不悦的缓缓放下手臂,扭头看向君无渊:“你杀了我?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这里是王宫!你倒是挺大的口气,敢在这里杀人的人,只有我花名!” 君无渊听了这话,却未曾生惧,反而嘴角微扬,盯着花名道:“若你不信,尽管试试!” 莺姐见情况不妙,忙挡在慕灼华面前对花名说道:“花名大人,我的手下不懂事,是我没调教好。不过大王寿诞在即,如果出了什么事,想必大人也不好交待吧?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两个,给您出气!” 花名听到莺姐的话,分明话里有话,似是暗示,又似威胁,又顺便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不至于失了颜面,只好就势点头,对着手下挥了挥手,说了一声“走”,离开了偏殿。 莺姐这才捂着胸口深呼了口气,对着君无渊斥责道:“你啊你啊,惹了他可没什么好处,你想让我们跟着你一起遭殃吗?” 君无渊看着莺姐严肃道:“莺姐,刚才我若不管,你是没打算插手的吧?你就是这么爱护你的舞者的?她们到底是舞者,还是你谋利的工具呢?我并不是你的手下,没义务任你摆布,也请你把位置摆正。我警告你,任何对慕灼华有威胁的人,我都不介意杀掉!” 君无渊话未说完,慕灼华上前拉住他,径直走出门去,留下面色发青的莺姐呆愣在原地,和一旁已然目瞪口呆的众舞者和乐师。 走到院中,慕灼华松开君无渊的手,语气淡淡的:“君无渊,你为何还不走?” 君无渊的愤怒还没能完全平息,此刻见慕灼华一贯的冷漠态度,难免有些压抑:“我因何要走?我怎么能放心?你也知道那个花名想对你做什么……” 没等君无渊说完,慕灼华打断道:“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你为何还要如此纠缠?如果是因为那一剑,便大可不必,我说了我不会记恨,只想不要再见到你。” 君无渊再也压抑不住,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慕灼华,几千年的思恋,你当真能忘得一干二净?当真能完全撇下?好一个邺火千里情无垠,好一个化泥不悔守华年!说什么世世缘牵,最终守着这份感情的,却只剩我一个人!” 慕灼华听了,却是一阵苦笑:“邺火千里情无垠?化泥不悔守华年?呵!” 现下想起当初誓言,只觉一阵可笑。那个口口声声与她相守生生世世的人,是如何处心积虑想要杀她,现在却又来提醒她,他们曾爱的多么深刻。可那又怎样?爱得深刻又怎样?她已然心死,又怎么可能再去相信一次? “灼华,是否无论我怎么解释,你都不愿再相信我?”那一番痛之彻骨的言辞,慕灼华丝毫不为所动,君无渊心中只觉一阵失望:“我以为历尽劫难终得重生,这一世,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可这一切,也许从开始就已经不可逆转。罢了,你放心,在将你安全的送出宫,送到萧之夜手上之后,我便从你的世界,永远消失!” 说完,对着慕灼华笑了笑,从慕灼华身旁走过。 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慕灼华的心忽然狠狠的痛了一下,那感觉究竟是什么,慕灼华不知道,也无从说起。 慕灼华身后,已走出一段距离的君无渊,依旧迈着脚步,缓慢的,沉重的。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皇城某处小院之中,萧之夜站在门前。 这几日的思念让他显得有些憔悴,前夜又下了雪,今年皇城的雪,好像特别勤一些。看着脚下的积雪,不由得想起那个严肃的雪人,想起那个让他为之挂心的人,随之,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片刻后,又神色黯然。 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她查到什么,还是不希望。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慕灼华只是一个寻常女子,能安静的留在这所宅院,陪他一辈子。 目光看向天空自远飞近的一只白鸽,伸手接下,摘取白鸽脚踝上的字条,摊开来。 看了字条,萧之夜面色一冷:君无渊?他怎么会在宫里? 大王寿宴,卫战本意是想带着卫临与他们三人前去,只是萧之夜厌恶应酬与热闹,之前并未应允,现在看来,是必须要去了! 双拳不觉握紧,目光之中充满杀气:“君无渊!” 入夜,众人安睡,慕灼华换上夜行衣,欲再次潜入王后寝宫,却在出门之时,被君无渊拦在门口:“你干什么?” 君无渊淡淡道:“昨日你已经打草惊蛇,现下王后寝宫必然守卫严密,你又不方便使用法术,还是留下等我消息吧。你放心,我一定尽力查探。” 说罢,不等慕灼华回应,便是转身离去。 慕灼华虽有些不甘愿,但细想也确是如此,况且君无渊的轻功极好,比起她,查探起来应该要容易一些,便也只能回到屋内,静心等候。 等候许久,依然不见君无渊归来,慕灼华开始担忧,心想着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 天色渐渐放亮,君无渊依然未归,慕灼华心中有些发紧,看了眼东方天边溢出的暖色的光,便是再也坐不住,起身悄悄离开了偏殿。一路上,宫中人们都已开始忙碌起来,来来回回,行人不断,慕灼华便是一路躲躲闪闪,不时的观望周围情况。 这会儿,她已经行至王后寝殿外的一座假山之后,正欲寻机潜入进去,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邪笑,声音不大,却足矣让慕灼华心惊胆战。慕灼华转身看向身后之人,随即,柳眉一蹙! 身后,花名正一脸戏谑的看着慕灼华,笑道:“美人,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想念我,特意来这里找我的吗?” 第六十三章:魔心渐起 慕灼华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花名,当下想跑掉是不可能的了,心想着,若逼不得已,也只好动用法术修理此人。 花名缓缓走向慕灼华道:“怎么了美人?看见我,好像不是很开心吧?我可是很喜欢你的,那天一看见你,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别对我这么冷漠嘛!” 慕灼华看着一步步靠近的花名,有些无奈,手上悄无声息的运转起冰气,只待花名走近一些,便驱动寒气把他弄晕过去。 花名一脸猥琐的笑着,伸手正欲捏住慕灼华的下巴,却忽然觉得颈间一紧,一阵窒息感随之传来! 慕灼华震惊的看向花名身后的君无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却见君无渊将花名提起,一闪身,瞬间消失在面前,好像刚刚,根本没有任何人出现在这里。 至少当下知道君无渊平安无事,慕灼华便是折返回偏殿,在卧房内等待君无渊。 天色大亮,终于听见敲门声响,慕灼华连忙打开门,待君无渊走进屋内关上门,她捏诀设下隔音结界,随即迫切问道:“这一夜你都去哪了?” 君无渊看起来颇为平静,只是看着慕灼华的眼中依然是痛得彻骨:“你担心我吗?” 慕灼华一怔,无言相对。君无渊苦笑,他其实很清楚,慕灼华不会给他想要的答案。 独自失落了片刻,随即道:“我已探知,王后便是渡灵蛇之事除卫战之外的最大操纵者。而且,他们准备在众人献技之后,在出宫的路上布下阵法,收了众人作为渡灵蛇的食物。” 慕灼华闻言后,面色凝重:“若是如此,只需设法在众人进入阵法之前揭穿这个阴谋布计,并设法将大王引至现场,一切便可真相大白,此事尚需详细计划一番。对了,那个花名呢?” 君无渊眼神忽的冷冽:“王后的后院,有一方鱼池,养了八条鳄鱼。” 听到这里,慕灼华眉头一皱:“然后呢?” 君无渊漠然道:“我把他扔进去了!” 闻言,慕灼华只觉有些难以置信,看着君无渊道:“你杀了他?” 君无渊淡淡道:“他对你欲图不轨,本就该死,况且他已经对你起疑,留他性命,后患无穷。” 见着君无渊这般漠然,对待生命毫无顾虑和怜悯,慕灼华叹道:“若是之前的你,绝不会这么做。” 君无渊听了,看着慕灼华反问道:“你说的之前,是多久之前?”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君无渊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眼前是他最爱的人,是他从来不舍得对她凶一凶的人,可是他现在的语气,竟渐渐有些狠绝起来。 他守了多少年?这些年,有多苦,她慕灼华记不清楚,可君无渊记得,记的一清二楚。可是终于盼到重生重逢,所有的一切却都变了,跟他所期盼的完全背道而驰。 她和萧之夜在一起了,他被驱逐了,属于他的,仅剩回忆。 他虽知道,他应该做的也许是成全,可他怎能甘心,甘心那么深爱,爱到骨子里的人,就这么与自己渐行渐远,投入他人怀抱?怎么甘心那笑颜与深情,不再为自己所有? 君无渊心中一直以来的沉重,压抑再压抑,终究无法释放,深爱的人就在眼前,她爱的,却不再是自己。 “你的萧之夜,难道不比现在的我更残忍可怖吗?”君无渊此言,慕灼华无言以对,君无渊接着说道:“你倒是说说,你记忆里的君无渊是什么样子?是在别人剑下无力抵抗的我,还是甘心带着这无用的凡人躯壳,苟活于世的我?” 慕灼华摇头道:“不,你君无渊,本就是魔。” 君无渊听后,一阵心痛,苦笑道:“是啊,在遇见慕灼华之前,我君无渊本就是个魔!” 说罢,转身,走出这房间。太多话没办法说出口,太多事无从解释,心中再苦,也只能默默的受着,不甘心,又能如何? 慕灼华,你可记得,几千年前的魔界少尊君无渊,是怎样的嗜血凶残?他曾为那个被称为上神的女子舍弃背叛了多少?又是怎样撕心裂肺轰轰烈烈的爱过,最后无悔的陪着她一同死去? 慕灼华愣在那里,随即脑海中一阵回想,慢慢的拼凑着零碎的记忆。 回忆中,月光下,那银发玄袍的修长身影,立于山巅,一张俊美的面孔,高傲且冷峻,但看向她时,却是满眼的深情。 回忆中,他带着她,坐在一只黑色鸟兽身上,翱翔九天,看遍世间美景,游遍南山北海。 那是她曾无悔相随之人,那种铭心刻骨,那种撕心裂肺,那时,有多爱…… 可今生,无论如何,他们都回不去了! 大王寿宴之日马上就要到了,整个王宫都忙碌起来,为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细心准备着。偏殿之中的众人精神也紧张起来,毕竟御前表演不同于平常,大家抵住心理上的压力,勤奋的练习着。 可属于燕绣舞坊的堂中却是一片闲散之气,大家打牌的打牌,闲聊的闲聊,丝毫没有压抑感,反而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放松。 慕灼华发觉这两天都没有看见君无渊,心中不免有些纳闷。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不再敢出去寻找,深知君无渊的实力,此次倒也并未有太多担心。 看着若芊在一旁一脸满足的拿着针线绣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慕灼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若芊发觉,看过来,对着慕灼华笑了笑:“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慕灼华摇头叹道:“我对针线一窍不通,只是看你舞姿绝美,手也这么巧,有些羡慕。” 若芊面上笑了笑,心中黯然:慕灼华啊,你可知道,我才是真正的羡慕你! 虽心中生疼,若芊面上却依然微笑,只是这笑,扯得实在勉强。 面前女子是萧之夜深爱之人,她本该嫉妒,该恨,却是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 是她太傻,苦苦守了他那么多年,明明心痛的紧,又偏要逞强,信誓旦旦的帮他保护他心爱的女子。 想起自己就要在这玉瓦锦窗红墙内生活,若芊便心生忧愁。因为从此以后,怕是连见他一面,都成奢望。这王宫,她早就该来的,为了帮助卫战和王后达成目标。是她一再找借口拖延,那时她只想,若萧之夜肯带她远走高飞,该有多好?而待愿望落空,再去拖延,已经没有意义了。 君无渊忽然走进屋内,拉起慕灼华向外走去。慕灼华一愣:“怎么了?” 君无渊面色凝重,拉起慕灼华走到暗处,趁着没人注意,揽住慕灼华,快速跃起,向着某一处疾奔而去:“跟我去个地方。” 第六十四章:王宫寿宴 君无渊揽着慕灼华在一棵高大的树枝上立定,以浓密的树枝遮掩了身形,待慕灼华站稳,君无渊松开手,指了指某一个方向。 慕灼华望过去,不远处,是卿月公主的寝殿,这寝殿乍看之下与其他公主的寝殿没什么不同,但细细打量便会发现,这里无论是装潢还是摆设,都显得稍有些简单,明明是公主的居所,却看不出一点奢华,更显朴素一些。 可君无渊带她来这里做什么?慕灼华疑惑的看向君无渊,却见君无渊指了指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是一堵高墙的拐角,阴影中站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女子,再仔细一看,这高墙的外面,竟也站着一个人,只是墙外的这位是个男子。二人一墙之隔,均站在同一位置,此刻正将手心贴着墙面,如掌心相对一般,好像这堵墙,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二人看起来像在对彼此倾诉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竟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然后在某一刻,手掌同时离开墙面,转身背靠着墙壁,片刻后,迈步离开。 看到这一幕,慕灼华疑惑不已:“这是?” 君无渊道:“那女子便是这宫院的主人:卿月公主。墙外的这位,是卫战之子,卫临。” 慕灼华脚下多少有些不稳,君无渊伸手将慕灼华拉进怀中:“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再说!” 随即抱着她,跃起,折返偏殿。 被君无渊抱在怀里,久违的气息和温度,让慕灼华心神一阵涟漪。这怀抱,原是专属于她的,如今想来,却是这般黯然。 回到房中,慕灼华再次捏诀布起隔音结界,开口欲解心中疑惑:“卿月与卫临,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君无渊坐到桌前,淡然道:“这件事,我也是偶然发现的,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你回去之后问问萧之夜吧。” 提起萧之夜,君无渊虽表面淡然,心中却是郁结难消,语气顿了顿,又道:“明日便是大王寿宴,后天便是我们出宫的日子,我昨夜探到,他们会在宫门前那条长廊之中布阵。” 慕灼华听了瞬间严肃起来:“竟然真的选择在宫内动手吗?那么想必他们的计策一定十分周全,你知不知道他们的详细计划?” 君无渊摇头道:“我会再去查探,一有消息,马上回来告诉你。” 慕灼华点头应道:“嗯,此事唯有拜托你了。” 君无渊凝重的思虑着:“你可想好要如何引大王去到现场了吗?” 慕灼华想了想:“我会在寿宴上想办法将此事通知江晏,相信他会帮忙的。” 君无渊沉思了片刻,又道:“此番大计,王后必然会派出不少精兵良将。入宫献技者众,想必那阵法也绝不会是普通阵法。如此大的场面,单靠你我二人,想保全众人,有些难度,就算江晏肯帮忙,找来大王,怕是也免不了一战。届时局面一旦失控,不仅无法救出众人,你我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如果……如果萧之夜肯帮忙,倒是有一些胜算。” 慕灼华摇头叹道:“卫战是他的义父,他怎么可能帮我们?” 君无渊心中万般纠结,面上是难掩的尴尬:“为你,他也许会同意。” 慕灼华道:“就算他肯,我也不会要他帮忙,我不想让他为难。” 君无渊闻言,沉默许久。 慕灼华又道:“明天还有一天的时间来让我们想办法,你辛苦调查了这么久,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君无渊迟迟未动,良久才终于出声道:“灼华,如果我有办法重回魔身,能更好更容易的解决这件事,顺利除掉渡灵蛇,你会希望我那样做吗?” 慕灼华闻言,沉默良久,后道:“你的身份,随你自己的意愿便是。” 君无渊听了,闭眼轻笑,久久不语。 也许伤到了深处,便不知要如何表达才好,所有的表情,都只是个表情而已。 是啊,既然不必在一起,是凡人之身,或是魔界少尊,都已经不再重要,只是,他却为何下不定决心,褪去这无用至极的凡人躯壳? 次日,众人一大早便紧张忙碌起来,偏殿之中气氛格外压抑。各个表演队伍在领头人的指挥下,点名、整理仪容、排好队伍,随即依次走向王宫大殿。 一路上,宫人们来来回回的忙碌着,各宫的娘娘们装扮得花枝招展,甚是养眼。 来到大殿一侧的偏殿,莺姐微笑道:“好了,大家不必太紧张,我们的表演是压轴戏,还早着呢,都好好休息休息吧!” 众人闻言,纷纷放松下来,各自寻了座位坐下,喝茶聊天。 慕灼华亦是寻到个座位悠闲的喝起茶来,君无渊则是缓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倚着门框看起热闹来,想从路过的宫人们行走间的闲聊,得到一些大殿之上的消息。 从这些人口中得知,文武百官纷纷到位,江晏也已经进了宫,而紧接着…… “你看见了没有?真的好帅啊!” “看见了看见了,三个人都好帅啊!特别是萧之夜,我刚才从他身边走过,心都要跳出来了!” “哎哎哎,别被他那张脸迷惑了,他可是杀人不眨眼啊!” 听到这个名字,慕灼华精神为之一振,嘴角微微上扬:他来了。 可门口的君无渊,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许久不见你的笑容了,可你这一笑,却是为他萧之夜。灼华,我真的出局了吗? “唉!我奉茶的人是卿云公主,仗着大王喜欢她,出了名的麻烦,刚刚还挨了她一顿骂,想想就觉得委屈。” “那也比秋儿幸运,秋儿负责奉茶的人是卿月公主,被大家嘲笑了好久呢!” “我倒是宁愿给卿月公主奉茶,虽然她不受宠,但卿月公主温婉善良,不会欺负我们这些下人。” “听说卫临少将军也来了,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就在卫大将军身旁,真是英姿飒爽,气度不凡啊!” 门外的宫人不断走过,忙碌中惊叹的聊着这些有的没的。君无渊依然靠着门边,在某一刻,忽然咳了一声,对着慕灼华使了个眼色。 慕灼华立即起身,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出门去,随手拉着一位宫女问道:“这位姐姐,请问这附近可有方便之所?” 那宫女点头道:“有,姑娘跟我来。” 面前的过道中,江晏正缓步走来。慕灼华迎上前去,却并未看向江晏,只在擦身而过之时,将手中字条不留痕迹的交于江晏手中。 君无渊悄悄跟上,以保慕灼华的安全。 这时,门口处,一个黑衣身影闪过,若芊见了,起身不慌不忙的走出门去。 前方之人寻了个偏僻处停下脚步,若芊四下望了望,随即闪身来到那人身前:“楚阳,有事吗?” 楚阳忽然将若芊抱在怀中,低喃道:“芊,跟我走吧!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寻个清净之地隐世,好不好?” 若芊笑着推开楚阳:“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看着若芊如此淡漠,楚阳厉声问道:“如果换成是萧少带你离开呢?” 若芊闻言,笑得有些涩然:“他不会。” 楚阳上前,握着若芊的双肩,一双含情的眼充满希翼:“芊,你爱萧少,我一直都知道,如果他肯,我一定会成全你们。我跟你一样,以为终有一天他会看到你的真心,可是我们都错了,你也很清楚,他的心中不会有你,不是吗?” 若芊依然面带笑意:“我知道,所以我答应入宫,若能以此报答义父的恩情,也便足够了。” 话到此处,楚阳面上已显焦急:“芊,大王后宫三千,不少你一个,可我只有你!我们赌一把好不好?就赌我们逃得出,跑得掉。我楚阳愿倾尽此生,许你若芊一世逍遥美景!只要你肯为我赌这一次……” 听到这里,若芊已是眼中含泪,伸手抚上楚阳脸颊,认认真真的看着他,将他的脸印在自己心上,微微一笑:“阳,照顾好自己。” 一语落下,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若这一世是我爱错了人,错也便是错了,因为心,是骗不了人的。楚阳,此生负了你一片真情,已是罪过,此次别过,便将我忘了吧。心伤之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第六十五章:赐婚 眼见若芊离去,楚阳已然僵立在原地,他知道,任凭他如何哀求,若芊执意如此,是无法改变的。只叹他心爱之人,就要将一生葬送在权利谋略之下,而他却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若芊脚步轻轻,一步一步迈向的,是宿命。这一生,若不能是他,那么是谁又如何? 大殿之内,文武百官自殿门向内排座,殿内高堂,男子端坐于鎏金的盘龙座椅之上。此人身着绣着沧海龙腾图的明黄色长袍,身躯凛凛,语话轩昂,一双眼光射寒星,剑眉入鬓,胸脯横阔,举手投足间,尽显王者之威。 王座两旁,一众王室之人分别落座,再下方,便是朝内要员。 卿月卿云两位公主并列而坐,可身旁气氛却完全不同。卿月公主安静的坐着一言不发,只偶尔将目光看向斜对面卫战身旁的卫临。而卿云公主,却一直在与身旁的王后娘娘们笑闹着,偶尔还会胆大的调侃大王几句。 这月龄帝国,恐怕也只有她卿云有这个胆量和本事了,对此,大王也只是笑笑,宠溺的看着这个爱女瞎闹,并不时看卿云一眼,再看卫临一眼,越看越觉得这二人无比般配。 寿宴正式开始,表演的队伍一个个登场,每个人都在争相表现自己,特别是一些稍有姿色的女子,偶尔偷瞄高台之上那傲世王者一眼,笑得妖娆妩媚。 文武百官随着表演的起伏一声声的叫好,如风眼睛盯着场上一个个美女,也渐渐的入了神,直到楚阳小声贴在他耳边嘀咕道:“哎,萧少跑哪儿去了?” 这时他才发现,本来好好坐在自己身旁的萧之夜,此时已不见了踪影:“哎呀,他这个人,从进了宫就一言不发,闷死了,谁管得着他呀!爱去哪儿去哪儿!看表演看表演,多精彩呀!” 说罢,眼光再次瞄向场上的女子。 此时,宫内某处。 返回王宫大殿的路上,君无渊一路跟在慕灼华身后,忽的发觉颈间一紧,身体便不受控制的被拉到一旁的角落中。 紧接着,一把带着鞘的长剑横抵在颈间,面前,是那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只闻那人冷声道:“我警告过你,离她远一点!” 君无渊轻蔑的一笑:“我说过,若她过得好,我自然不会打扰。” 萧之夜冷哼一声:“你是觉得我做的不够好吗?就算是这样,也不需要你来插手,你应该知道,她并不想见到你!” “既然如此,你担心什么?”君无渊伸手拨开萧之夜的剑,语气淡淡的:“放心,我只是想护她周全,我与她已是陌路殊途,对你够不成威胁。若你真为她好,便用心待她,如此,我便会很快消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说罢,转身循着慕灼华走过的路线走去。 萧之夜眼中杀气毕露:君无渊,他日宫外相见,便是你的死期! 大殿之内,依然歌舞升平,萧之夜回到座位,却无心欣赏,只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楚阳看着他,渐渐露出了些难以琢磨的神色,不知是忧、是怒、还是恨。 一旁不远处的江晏,见众人的目光皆被表演吸引,独自悄悄在桌下摊开握了许久的字条,看过后,面色忽然一变,倒吸了口凉气。紧张的抬头看了看周围,还好,没人注意到他。 抬眼看了看大殿中央奋力表演的一众人,心中踌躇。 难怪那些人如此胆大,敢在宫内犯案,原来都是王后在背后撑腰。这进宫表演的人,粗略算来也有几百人,王后手下虽能者众多,不过在宫内动手还是有些冒险,既然敢敲定了在宫内动手,想必是计划周密,有一定的把握。 若要将大王引到事发地,倒是不难,不过慕灼华那边想必也需要支援。眼见这几百人命在旦夕,他不能坐视不理,何况他深知渡灵蛇之事其中厉害。 可这若是在宫外,召集人手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对他江晏来说不算难事,而在这宫中,他却也是为难至极,不知怎么办才好。 只怪自己平时并未在宫内与人过多结识,这偌大的王宫之内竟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足够信任,又有实力肯出手相助。 大殿一侧的偏殿内,慕灼华看了眼从刚刚起就一直坐在面前愣愣看着她的君无渊,有些奇怪:“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君无渊不语。 他们之间,在无形中一次次错过,前世的缘分,好像在今生已经完全不属于他们,曾经拼了命脱去魔身,今生,终于成为平凡人,才了解,面对命运的无力感,原来这样煎熬! 他依然那样看着慕灼华,一眼不肯移开。他只想在离开她之前,能再多看她一眼。能陪在她身边,多一秒也好! 大殿之内,随着一曲委婉凄美的琴萧合奏的结束,宴会也已接近尾声,表演者在热烈的掌声下退出大殿,连大王都不禁惊叹道:“这个好这个好,琴声悠远,萧音美妙,这琴箫的乐师也是功力深厚,真是天籁之音!不愧是王后你精心挑选,有心了!” 王后微微点头道:“大王喜欢就好!” 这时,卿云公主忽然插嘴道:“父王,王后用心挑选的节目,自然个个精彩。但若说这萧音美妙,云儿却不敢苟同!” 大王宠溺的笑道:“哦?你有何见解?” 卿云站起,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大王身旁道:“这乐师功底的确深厚,可这音律讲究的可不仅仅是演奏者功底,最重要的,是对乐曲的领悟。此乐师演奏的萧音,技巧娴熟,挑不出一点毛病,可这曲子之中,却少了能够深入人心的东西!” 大王点了点头:“说的有道理,没想到本王的卿云对萧音竟懂得这么多!让你这么一说,本王倒是来了兴趣,你可有人选,可奏出你说的那种萧音吗?” 卿云得意道:“那是自然!听闻萧之夜萧副帅吹箫吹得特别好,我曾有幸听到过一次,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小节,但随音律飘出的无尽忧伤,却是深深的烙在心上,让人久久不能忘。只是不知,萧副帅今日肯不肯献曲?” 萧之夜听了,眉头一皱。出风头这种事,如风喜欢,他可是厌恶至极,当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一时竟不知怎样答复才好。 大王见萧之夜迟迟没有回复,追问道:“萧之夜,你是本王爱将,只是这些年只知道你武功出众,带兵打仗是一员猛将,却不知你竟懂得吹萧,今日就让本王一饱耳福如何?” 萧之夜缓缓站起,本想开口拒绝,不料卫战快速起身道:“大王想听,是夜儿的荣幸,他怎会推辞?” 随即转身对着萧之夜笑道:“夜儿,难得大王有兴趣,你便奏上一曲吧!” 此刻,就算萧之夜再多不愿,也只好顺应卫战,他从来不会拒绝卫战的命令。待接过宫人递来的玉萧,叹了口气,递到唇边,闭目轻奏。 萧音娓娓传出,其声悠扬清远,音律中萦绕着哀伤、凄凉,又隐隐透出些许孤独、无奈,令人听之动容。大殿之内本来偶有噪杂,却随着音律的起落而缓缓静下,一时间,殿内除了萧音,再没有其他声音。 一曲落下,殿内安静了好一会,所有人都还沉浸在箫声里,待回过神,便是满堂雷鸣般的掌声。 萧之夜对着众人抱了抱拳,将玉萧交给身旁的宫人,情绪无丝毫起伏。 宫人前去宣最后一队节目表演者,燕绣舞坊。而此时,殿内众人的心神依旧停留在对箫声的震撼中。他们是真的没想到,一向面若冰霜冷血无情的萧之夜,竟能奏出这般深入人心的乐曲。 大王惊叹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道:“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萧之夜你竟有如此技艺,为何本王从未听人提起过?卫战,你将手下人隐藏的很深嘛!哈哈哈!” 萧之夜不语,卫战太过了解萧之夜,忙接过话道:“哪里哪里,这只是他平素一个小小的爱好,本觉得搬不上台面,我也从不知道他竟吹的如此之好啊!” 大王笑道:“萧之夜,说说,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本王赏你!” 萧之夜抱拳道:“谢大王厚爱,此事实乃小事一桩,萧之夜不敢邀赏。” 大王笑道:“本王说了要赏就要赏,你只管说就是!” 萧之夜想了想,道:“萧之夜能有今日,全靠将军指点扶持、耐心培养,若大王要赏,不如转赏给将军吧。” 大王满意的点了点头,见卿云依然站在身旁,忽的想起一件思虑了许久的事:“这样的话,本王倒是真有一赏!卿云公主到了婚嫁的年纪,本王一直在为她物色合适的夫君,留意了许久,只觉得卫临极其合适,不知卫战爱卿意下如何呀?” 此话出口,卿月与卫临皆是惊得浑身一震,看向大王,不知如何是好。 卫战看了卫临一眼,又看了卿月一眼,心中也在犹豫。心知爱子心中所爱乃是卿月,可大王赐婚,怎可拒绝? 当下正不知如何应答,却听卿云忽然大声说道:“不行!” 卿云这句话,让大王有些疑惑:“卫临仪表堂堂,器宇不凡,且年轻有为,你因何不愿呢?” 卿云昂首道:“回父王,卫少将军是很好,可女儿心中早已有了心上人,还望父王成全!” 大王惊讶,随即问道:“这事本王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你且说说,你的心上人是谁,本王这便为你安排!” 卿云看向堂下某人,面露得意之色:“这人便是,萧!之!夜!” 第六十六章:再生变数 卿云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唯有萧之夜依然淡定饮酒。 正随着燕绣舞坊走进大殿的慕灼华恰巧将一切看在眼里,略有些不安的看向萧之夜。 大王闻见卿云此言,惊讶了片刻,开始犹豫起来。这萧之夜,论仪表和战功,确实配得上卿云,可他的性子孤傲冷漠,又神秘古怪,实在不是他心中合适的人选。 随即笑道:“本王的女儿,眼光还真是不错!哎,本王刚刚是说要赏卫战的,可这事卿云不同意,卫战你怎么看?” 卫战久经官场,经验老道,一下便看出大王心中所想、话中之意,见此情景,忙道:“无妨无妨,既然公主殿下心有所属,大王无需为难。大王若想赏赐,卫战斗胆,想请大王将卿月公主许配给卫临,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大王听了,迟疑片刻,心想着卿月早到了适婚年龄,是他一直以来的忽略,给耽误了。既然卫战作此要求,允了也罢:“嗯,卫卿要的这个赏赐,本王准了,关于细节,便待宴会后详谈吧!” 此话出口,卫临与卿月难掩心中的激动,强行压制着心绪看向对方,眼中尽是欢喜。 可一旁的卿云却是一脸不悦,拉着大王的袖子小声道:“父王,您刚刚说了为我安排的!” 大王表情忽然严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注意仪态!此事容后再议,你先回座位上去!” 卿云闻言,撅起嘴巴,“哼”了一声,转身回到座位,目光紧紧盯着对一切仿佛毫不在意的萧之夜,心中郁闷却无处发泄,便又开始找身旁宫女的麻烦。 慕灼华这边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同时也为卿月和卫临暗暗高兴,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乐声响起,舞步翩翩。火红的大鼓上,若芊美的倾国倾城,转身拂袖间飞舞的轻纱,让整个场面如梦如幻。 悠扬过后,便是铿锵,鼓点被鼓上人儿踩得声声撼动人心,舞姿也从优雅转变到刚强,又随着音律转变成忧伤。 整个过程中,因三种不同的乐声和气氛的转变,舞蹈的难度亦是极高,若芊恰到好处的将这舞的精髓完全展现,一曲舞毕,场上叫好声不断,掌声经久不息。 谢过场,众舞者乐师准备退出大殿,王后却是慢悠悠喊了一句:“等等。” 随即对着大王说道:“大王,其实臣妾今日,还有一礼相送!” 大王笑道:“哦?是何礼,如此神秘?” 王后笑了笑:“燕绣舞坊,可是出了名的美女如云。这几月,听闻玉莺又招揽来不少美人,我今日要送给大王的,便是这其中的一位绝色佳人。”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着,卫战心中窃喜,看了看若芊。那可是他精心培养的杀手锏,只要成功将若芊安排到大王身边,待渡灵蛇养成,一切能想到、可能发生的困难就都不在话下了! 萧之夜三人也清楚情况,只是楚阳和如风的心中,却都在为若芊暗自心伤。 如风知道,若芊心中的人是萧之夜,只是她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因为他们四人,从小时候接受卫战的培养开始,已经注定了今后的命不由己。不知道,他与羊羊、萧之夜与慕灼华,是否能有幸相守。 莺姐在若芊走进燕绣舞坊之时,便已经知道了这是王后的安排,所以此时甚为从容。从她燕绣舞坊走出来的人,若能进宫做娘娘,对今后燕绣舞坊的名声,也是极为有利的。 这段时间以来,燕绣舞坊的所有人都已经看透了其中门道,看出若芊的不同寻常,因此,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着王后将接下来的话说完。 可大王心中,却是狠狠的痛了一下。 王后,是他此生最为深爱的女人啊! 可是王后一直不断的在为他挑选新欢,而面对他之时,却显得越来越冷漠。 他不懂,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还对她不够好吗? 这些年来,身边女人不断的换,世人只道他是贪恋美色,却不知都是王后在背后安排,而他,就这样默默的背下了好色的骂名。 此时,就连寿宴之上,她都要作此行为,难道她不懂,他爱的,想要的,始终只有她一个人吗? 文武百官都在堂上,介于颜面,大王努力将心中怒气压下,却再也笑不出来:“好啊,那便让此人出来吧!” “是。”王后端正了下姿态,看向台下,微笑道:“慕灼华,走上前来。”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萧之夜和君无渊听闻王后此言,大脑中顿时好似五雷震掣:怎么会是慕灼华? 卫战、卫临、楚阳、如风、若芊,以及燕绣舞坊众人也是一阵惊诧,怎么会说成是慕灼华呢?王后为什么这么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慕灼华亦是紧皱着眉头看向王后,想着王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要行此举? 王后见慕灼华没有反应,催道:“慕灼华,快站出来,让大王瞧瞧。” 事已至此,慕灼华避无可避,唯有缓步上前,欲开口婉拒:“王后,民女……” 王后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把假面摘下来!” 命令的语气不容违抗,可慕灼华却迟迟没有动作:“民女……” 这时,王后对着堂下的侍卫使了个眼神,那侍卫点了点头,走到慕灼华面前,伸手向慕灼华的发际,一把将慕灼华的假面皮扯下。 萧之夜焦急之下忙欲起身,身旁的如风看出端倪,立即按住萧之夜,对着他摇了摇头。看着慕灼华那张绝美的脸庞暴露在众人面前,萧之夜禁不住一阵懊恼,此时就算他前去阻止,一切也都已经来不及了! 而君无渊,更是握紧了双拳,快速运转思绪,欲想出万全之策。 当下殿内文武百官齐聚,想当众抢了慕灼华离开,显然是行不通的。慕灼华法力在身,若想逃离也并非难事,当下不曾做出反抗,想必是有自己的打算,就尚且按兵不动,观察局势再行决断。 …… 寒夜深重,北风呼啸,吹起又一场鹅毛大雪,将刚刚化开的大地,重新染上一片雪白。 大王寝宫,地上满铺着一方绣着龙纹的火红地毯,床榻与外间由一副镂空的红木屏风隔开,屏风之外,平均每五步便设有一层明黄色纱幔,共有三层,在这第二三层纱幔中间,设有一方紫檀木茶几。 慕灼华身着那身火红的舞衣,端坐于茶几前,眉头紧锁,沉默良久。 目前王后等人阴谋在前,她必须前去阻止,护佑众人安全出宫。但眼前情况变得棘手,如果不能说服大王放她离宫,她就只能施展法术强行离开,但是那样的话,定会惊动了王后等人,届时只怕王后等人狗急跳墙,提早动手,如此一来,事情就糟糕了! 还没等她理清思路,寝宫的门打开,大王缓步走进,一样的眉头紧锁,走向慕灼华,对着她端详了许久,威严道:“不向我请安?” 慕灼华却是依然端坐在桌前,神情一贯的清冷:“民女不懂礼数,还望大王莫怪。” 大王面色一变,随即从慕灼华身旁走过,径直走到屏风之后的床榻上坐下:“哪一个被王后送到我这里的会不懂礼数?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因为你的美貌,将礼数等一切抛之脑后吧?” 慕灼华道:“大王如此自信,当真认为世间女子都想进这间寝宫?” 大王一怔,随即冷哼一声:“王后这次想到的招数还真是新鲜。她还教了你说些什么?说来听听!” 慕灼华见此情况,细细思虑了片刻,发觉其中好似另有玄机可循。 当下,心中立即有了主意,随即却是笑了笑,叹道:“没想到,堂堂一国之主,也会爱而不得,是否有些可悲?” 闻得此言,听得大王一声怒喝:“你说什么!” 慕灼华缓缓站起身来,对着屏风之后的人道:“若民女能为大王与王后解开心结,以此换得民女的自由,大王意下如何?” 王宫之中,两个纤长的身影趁着夜色的掩护,巧妙的避过所有侍卫的视线,来到大王的寝殿之外。 四下观察了一番,确定无误之后,两人一同越上屋顶,脚步落下之时,未曾发出半点声音。小心的掀开瓦片向屋内看去,见到慕灼华站在那里仍是气质超然的模样,君无渊的心总算放下:是我多虑了,这种程度的变数,对她来说,岂不小菜一碟? 随即欣慰一笑。 忽得发觉身旁之人正欲转身跃下,君无渊忙将此人一把拉住:“你要做什么?” 那人俨然带着一张燕绣舞坊琴师的面孔,对着君无渊握紧了拳头:“别碍事,我去救她。” 君无渊依然紧紧拉着那人:“救?她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何来的救?” 那人冷声道:“难道非等到她出了事才动手吗?” 君无渊做了一个消音的动作,道:“先弄清楚状况再出手不迟,你先冷静一下,别坏了事。” 随即回到掀开的孔洞前,附身细听,却听得大王唤来殿外侍卫,怒声说道:“把这女人送到王后宫中,告诉她,我不喜欢此人,让她任意发落吧!” “是!” 屋顶上的两人闻言皆是一怔。 君无渊摇头轻笑:不愧是她慕灼华。 而另外一人,却是一脸的茫然: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正思虑间,却被君无渊拉着向下方一跃:“萧之夜,你还愣着干什么?走!” 第六十七章:险中求胜 王后寝宫,本习惯早睡的王后坐在椅子上,悠闲的饮茶,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 贴身侍奉的宫女觉得奇怪,却没敢多问,直到见到慕灼华,才终于解开了疑惑。 慕灼华被押解着走进屋内,见到王后,按规矩行了礼,跪在地上等候王后发落。 押解慕灼华的宫人对着王后行了个礼,将大王的话如实转告,在王后扬了扬手之后躬身退下。 紧接着,王后慢悠悠的放下茶杯,起身走到慕灼华面前:“不简单啊!” 慕灼华神情淡然,丝毫不见惧色:“王后过誉。” 王后在慕灼华身边绕了一圈,仔细端详着慕灼华,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送给大王,是吗?” 慕灼华依旧淡然:“您高兴就好。” 王后笑了,这笑怪异、可怖,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面前之人吃掉一般,这一刻,慕灼华忽然觉得,面前的王后好像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王后便是那般笑着,缓缓在慕灼华身边踱着步:“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嫁与大王的吗?” 说着,闭上眼睛,面露忧伤:“记得那时,我比你现在大一些,心中,也已有了心上人。他是我爹爹的忘年之交,比我爹爹整整小了二十岁,却与我爹爹拜了把子,兄弟相称。他第一次到家中做客,相见的第一眼,我就已经深深的迷上了他,我知道,他对我也是如此。可论辈分,我必须称他一声叔叔,这件事,成为了我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所以我们一直努力保持着某种距离,可感情之事,身在其中,实在身不由己,后来,我们的事,被爹爹发现了!” “爹爹很快为我定了一门亲事,此人文武双全,相貌堂堂,是许多人心中的如意郎君,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但我怎能甘心啊?一旦心中有了一个人,要怎么再去装下另一个人?可又能怎样呢?我与他毕竟是不可能的,加上父命难违,我就这样带着遗憾,带着不舍,嫁了!” 听到这里,慕灼华心中泛起一丝同情,可更多的,是嘲讽:“所以,你只是想看这旧事在我身上重演?” 王后转身看向慕灼华,眼中还残留一滴泪水,表情已回复往日的端庄:“不止如此。” 说完,走回座位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近日,我后园的鳄鱼池中,发现了一些脏东西。” 慕灼华听了,心下一惊,想起被君无渊丢进鳄鱼池的那名侍卫。 王后接着道:“献艺队伍进宫之后,曾有人夜探我的寝宫,我派人四处调查也没查到任何线索。紧接着,我的一个手下便失踪了,后来听说他失踪前曾与燕绣舞坊的人发生冲突,好巧不巧的,又在我的鳄鱼池里发现了那些东西。” 说到这里,王后手握茶杯,作沉思状:“我的鳄鱼池如此隐蔽,寝宫中又都是心腹,若不是曾经探查过宫中地形的人,怎会轻车熟路的把人扔进去?又有何人,是即想花名死,又知道鳄鱼池位置的呢?” 听王后这样说,慕灼华一怔,随即说道:“灼华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 话说了一半,王后打断道:“我知道你做不到,花名的功夫,算得上宫内高手,凭你一个女子,不可能打得过他。所以,你一定有同伙吧?我现在特别想知道,他会怎样来救你,怎样自投罗网呢?” 慕灼华目光忽然一黯,看向得意笑着的王后。 王后见了慕灼华的反应,显得十分满意:“他应该很在意你吧?两情相悦,多美妙的感觉啊!放心,我会让你们死在一起的!想想,我的鳄鱼,已经有整整一天没有喂食了!” 随即对着手下道:“来人,把她带下去,好生看管!” “等一下!”门外忽然传来女子轻灵的声音,声音落下,却见一个同样身着舞衣的女子缓步走进殿内,此人,正是若芊。 若芊走到慕灼华身前,对着堂上之人行了个礼。王后示意起身,随即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明日,我便安排你到大王身边,不会乱了计划!” 若芊却是笑笑:“王后误会了,若芊并非因为此事而来。” 王后抬眼道:“哦?那是为何事?” 若芊道:“回王后的话,灼华与我,同在燕绣舞坊多日,姐妹情深。若大王真的看得上她,便也罢了,可听闻她被大王赶了出来,派人送到了这里。若芊挂念灼华,想求王后娘娘准许灼华同我回去,不知王后娘娘可答应?” 王后细细观察了若芊的眼神和表情,竟丝毫看不出她的心思,心中惊叹于这女子心思之深沉,更是感慨卫战调教手下的手段,随即说道:“若我不肯呢?” 若芊笑了笑:“那若芊自然也没有办法,只是……” 若芊接下来的动作和话语,却是让王后面色一变! 只见若芊从发上摘下一枚簪子,将尖端抵在自己的脸颊上:“若我在王后宫中面容被毁,不知王后娘娘与义父的合作,还能否继续下去呢?” …… 偏殿之外,摘下了面皮的君无渊与萧之夜各自靠在宫墙上,眉头紧皱。 让若芊去王后宫中的这个办法,萧之夜也是心里没底,可他身份特殊,加上身法剑法的可辩性太强,不到逼不得已,绝对不能出手。而君无渊现在的实力,想从王后的天罗地网下救出慕灼华,简直痴人说梦。现在只能抱希望于若芊,她向来善于谈判和揣摩人心,但愿她能将慕灼华带回! 等了许久,没有一点消息,焦急万分的二人正欲前往王后寝宫查探,却见两个纤细身影由远处渐渐走近。 确定了来者是若芊和慕灼华,二人终于松了口气。慕灼华随若芊走向暗处,隐约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待走近看清楚那两人的面孔,顿时怔了怔。君无渊等在这里,是她意料之内,可当下见到几日没见的萧之夜,却是有些惊喜。 萧之夜见了慕灼华,嘴角微扬,轻轻张开双臂,慕灼华想也没想便立即走过去,伏到他怀中。任寒风何其凛冽,这怀抱却是温暖如初。蓦然间,耳边传来一声低喃:“慕灼华,好久不见!” 见着二人相拥,君无渊双拳握得紧了又紧。若芊笑了笑,却不知是苦涩还是欣慰。 雪夜,无垠! 泪过,无痕! 某间卧房,君无渊一脸不悦,沉默了许久,实在受不住目前这尴尬的气氛,便兀自躺在床上舒服了伸了个懒腰,看向一旁桌前正黑着脸的某人,问道:“这么晚了,你不休息吗?” 萧之夜一张脸阴沉着不发一言,君无渊又问道:“难道杀手都不用睡觉的吗?” 萧之夜冷冷的横了君无渊一眼:“少废话!” 心中,早已将君无渊从头发丝骂到脚趾甲。 怪只怪当时一时情急,随便选了个琴师易了容,偏偏被他选中的琴师是个爱笑爱闹之人,他萧之夜完全学不来。未免惹人怀疑,只能跟君无渊住在一个房间。 君无渊见萧之夜满脸的不满,细想便也能猜出几分,悠悠道:“如果不是为了灼华,你以为我想与你共处一室?” 萧之夜面色一冷:“如果不是为了灼华,我早杀了你!” 君无渊不削的一笑,不想再与他纠缠此事,转而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混到我们之中的?那琴师,该不会已经被你杀了吧?” 第六十八章:豁命一搏 萧之夜没耐心的叹了口气:“那个琴师,被楚阳易成楚阳的模样带出宫了。” 君无渊疑惑道:“为什么要易成楚阳?直接易容成你不是方便许多?” 萧之夜冷冷道:“因为只有楚阳易容成的我才能不被任何人发觉。” 君无渊方才恍然大悟:“你们不会伤害他吧?” 萧之夜:“我交待过,不会。” 君无渊心头的一块石头放下,随即想起次日即将来临的一场恶战,既然他刚好在这里,那么他会不会答应帮忙?想了想,对着萧之夜迟疑道:“明天……” 话说一半,又想起慕灼华的话:“卫战是他的义父,我不想让他为难。”无奈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萧之夜见君无渊欲言又止,疑惑道:“你想说什么?” 君无渊轻咳了一声,缓解此时的尴尬:“没什么。” 君无渊起身,走向门口,说道:“我出去一下,你先休息吧!” 说罢打开门四处看了看,确定安全后走出门去。萧之夜虽疑惑君无渊此时出门是为何,但他没那个闲心去搭理君无渊。此时身上也感到很是疲乏,便躺到榻上,沉沉睡去。 几个时辰过去,已是凌晨时分。房间内的慕灼华听到门口的一点动静,立即跑过去打开门让君无渊走进,见着他一脸紧张,发觉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君无渊额头上布满汗珠:“灼华,快走,跟萧之夜离开王宫!” 见着君无渊面上的严肃,和语中的焦急,慕灼华发觉到事态严重性,顿时皱了皱眉:“究竟怎么了?” 君无渊抓住慕灼华的肩膀,双眼因焦急而有些泛红:“灼华,你听我说,去找萧之夜,让他带你离开这里。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保他们平安出宫,可是你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慕灼华疑惑道:“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我走了,那样的局面岂是你一个人可以应对的?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君无渊迟疑片刻,道:“等我出去了,一定亲口告诉你。” 慕灼华有些急了,刚要再次开口追问,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随即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君无渊将慕灼华抱起,看着她的容颜,目光中满含不舍:“灼华,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你会不会忘了我?” 亲手将心爱之人送到情敌手中,这是多么软弱的决定,可现在,他不得不这么做! 之前他去到王后寝宫,想探到王后对此事的详细计划,他也确是探查到了,但是,就是因为探到了,所以慕灼华必须离开。 因为她们要使用的阵法,乃是失传已久的道门第一奇阵:锁魂阵! 任他再过高估王后的手下,却原来也是低估了。锁魂阵,这阵法因过于残忍血腥,明明早被禁封,最后失传,而他们竟然懂得运用之法,且信心十足的样子。 几千年前,他曾亲眼看到过一次锁魂阵的应用。那时他的修为仅在魔尊之下,对世间之事见多识广,可谓无所不知,对阵法之类的东西也是见多不怪,所以起初,他对这种阵法丝毫不惧。但当阵法运转而起,目睹了全部过程,终还是被这锁魂阵的阵势震撼,那血腥的场面,让他如今想起依然历历在目。 所谓锁魂阵,顾名思义,就是利用阵法锁住入阵者魂魄。阵法布下后,一旦有人进入布阵区域,布阵者一个咒语,锁魂阵便会启动,介时阵法中无数光丝旋转缠绕,光丝锋利无比,一旦触及,便是粉身碎骨,只留下死者魂魄被收进阵法中央的一颗灵珠之中。 若是巅峰时期的君无渊与慕灼华,陷入此等阵法,尚可一搏。现在,慕灼华法力顶多只恢复了两三层,而他君无渊,更是无力相敌。眼前又要保护那一众凡人,又要面对锁魂阵,此去岂不必死无疑? 所以,慕灼华必须离开,若一定要留一个人去送死,他便就为慕灼华做这最后一件事。 第二天早上,偏殿之中的人早早的准备好了行装,聚集在一起。 已经在这王宫里待了好几天了,王宫虽奢华新鲜,却不比宫外的逍遥自在,这些人自由惯了,这几日被宫中规矩和压抑的气氛束缚着,早就盼着赶紧出宫回家了! 没多久,三四个领路之人赶到,为众人分发了赏金之后说道:“各队伍清点一下人数,我们要出发了!” 莺姐点了人数,若芊早上被王后接走,所有房间里的人也都已经出来了,可是唯独不见慕灼华和那个琴师。 发觉到不对,想了想,看向君无渊。君无渊注意到莺姐看过来,立即以唇语告知:“莫要声张!” 莺姐心中满是疑惑,可当下情况,也只好照做。 宫人跟几个领头人确定了人员到齐之后,将一行人排好队伍,向着宫门走去。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回到家中,与家人讲述宫内的一切,拿着这不菲的赏金为自己或家人朋友买一些礼物,大家都很兴奋,只有君无渊知道,即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是怎样恐怖的事! 侦查过地形又仔细钻研过路线的君无渊,心中对于那些人布阵的区域有着大致的猜想,转了个弯,又绕过一座偏殿,眼看离着他所猜想的区域越来越近,君无渊更加警觉起来,随时注意着前方的地面上是否有异常。 一阵冷风吹过,吹的全神贯注的君无渊浑身一个哆嗦,抬头看了眼依旧不断前进的队伍,乍然发觉,带路的几名宫人正缓缓退至队伍之后,这一发现,让君无渊心下一惊:难道,就是这里了吗? 看向队伍前方的路上,地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并无任何异常,君无渊便是转头看向墙角的阴影处,这一看,便是立即心头一提! 只见阴影处,一条条断断续续的暗红色光线纵横交错如蜘蛛网般细密,若不是仔细寻找,却是很难发现的。见队伍依然不断行进,眼看阵法就在脚下,容不得多想,君无渊纵身一跃,落至队伍前方:“大家快停下!” 走在前面的一个人,见前路被阻挡,不耐烦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让开,你不走我们还要走呢!” 说着便试图推开君无渊。 这时,原本平静的空气忽然开始涌动,寒风中隐约夹杂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君无渊闭眼利用出色的感知力倾听周围的异常动向,随即猛的一怔,狠狠将那人推回队伍,抬手捏诀。 很快,君无渊将一个尚算得上牢固的结界笼罩在众人头顶,这是他如今能做到的最好的防护结界了!这个程度的结界虽薄弱了些,但应对王后的这些侍卫足矣。 众人被困在结界之中,顿时焦躁起来,急于归家的心思,驱使他们对着君无渊破口大骂,但君无渊已然顾不得那些。 嗅着让空气涌动的源头正渐渐逼近,君无渊握紧拳头,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他答应慕灼华会保护大家,这一战,为了慕灼华,他愿豁出性命去拼! 就在结界塑成仅片刻之后,一群身着黑衣手拿长刀的人自两旁的城墙后越出,对着众人挥刀而来,汹汹攻势却是被君无渊布下的结界阻挡在外。紧接着,那些人挥起刀,对着结界狠狠的砍了数下,见没有任何反应,又纷纷跃起,将君无渊团团围住。 君无渊额头渗出汗珠,嘴角却是微微扬起。站在最前的一位看似头目的人阴沉着脸道:“你是何人?怎会知道我们的计划?” 君无渊淡淡回应道:“何必多言?动手吧!” 那些人听了,纷纷扬起刀,向着君无渊慢慢接近。 君无渊嘴角又是扬了扬:“你们,太慢了!” 说罢,脚步踏开,身形一闪,竟是瞬间自原地消失了踪影! 紧接着,只闻见几声骇人的惨叫,黑衣人之中竟是血色飞溅,只片刻,已有数人倒地身亡。 君无渊脚步之快,身手之敏捷,惊得众人皆是瞠目结舌,黑衣人便是立即紧紧依靠在一起,细细辨认周遭空气走势,欲找出君无渊所在。 而此时,却见君无渊身形停在墙角处的阴影下,手中抢夺来的一把长刀,其上已是沾满血迹,血水沿着刀刃流下,映着君无渊一双冷冽的眼,令人望之一阵毛骨悚然! 身形只顿了片刻,君无渊再次脚下发力,消失在众人视线。而这一次的速度,较之之前更要快些,飞走间竟是带起了地面上的沙石,一时间,黑衣人身边一阵沙尘围绕,视线更是受阻。 紧接着,随着一声声惨叫,黑衣人陆续倒在地上,惊慌间,余下的黑衣人立即举刀乱挥,欲阻挡君无渊的攻势,却是依然不断有惨叫声入耳。 正在黑衣人因想不到破解之法而开始绝望之时,忽的听到君无渊一声闷哼,沙石随之缓缓散去,待视线清明,他们惊喜的看到,君无渊的手臂被人从身后制住,被迫单膝跪在地上,而他身后禁锢着他的人,竟是王后! 皇城某处的小院中,依旧一片清冷。院中屋内,慕灼华躺在床上沉睡许久,萧之夜在一旁坐着,安静的守着她。 慕灼华在做一个梦,梦中,是她与君无渊的种种过往,那些刻骨铭心,那些爱恨纠缠,一幕幕映现在脑海。而到了最后,却是君无渊站在她面前,依然是那抹轻笑,依然是满目深情,身形却是缓缓模糊起来:“慕灼华,如果真的有来世,我一定变作凡人找到你,那时,你,会不会忘了我?” 见着君无渊身影模糊的几乎不见,慕灼华焦急的上前想要抱住他,却是怎么也触不到他,眼看着君无渊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不见,慕灼华哭喊着,呼唤着,却依旧没办法阻止。 “君无渊,你要去哪里?回来,你回来……” 哭喊间,眼前场景忽然变换,入眼的,是王宫偏殿那个房间内,他的眼神沉寂幽深,是望不见底的忧伤:“灼华,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你会不会忘了我?” 君无渊在笑着,对着她,暖暖的笑着,微笑间,身形缓缓下坠,坠落到一个布满暗红色光线的地方,光线开始快速旋转,任君无渊奋力躲避,却还是触碰到那细密的光线,瞬间,眼前一片血红,那个身影就此消失,只留下地上一滩模糊难辨的血肉,还有一颗散发着殷红光芒的灵珠…… 第六十九章:吾乃上神灼华 眼前景象过于震动心弦,慕灼华忽得自睡梦中醒转,惊坐而起! 缓过神,入眼的,是熟悉的屋子,和萧之夜欣慰的神情。 “我们,怎么会回到这里的?”慕灼华面色木然,疑惑道。 萧之夜回答道:“不知道君无渊抽的什么风,凌晨把我叫起,一定要我带你离开王宫。” 闻见此言,慕灼华忽得回想起方才梦魇,回想起梦魇中君无渊的一步步远离,和那血腥残忍的一幕。 想到此处,慕灼华大脑之中忽得一片空白,紧接着,体内结魄灵珠竟是一阵暴动,带动所有的记忆蜂拥而至,从天地初开时的降世,到一路的苦修,再到最后修成上神,所有的一切,瞬间涌入脑海,而结魄灵珠这突如其来的暴动,带动全身的血液快速流动,慕灼华的经脉顿时有些承受不住,发出断裂般的疼痛,墨焰的元神亦受到了波及。 身体发生的这一切异常,疼的慕灼华蜷缩成一团,蓦然间,耳边响起熟悉的话语:“若有来生,但愿你非仙,我非魔……” 这一句话,让慕灼华联想起方才的梦魇,回想起梦魇之中,君无渊逐渐模糊的身形,和那满目的血腥,一时间竟是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萧之夜焦急的不断呼喊慕灼华,握着她的手担忧的看着她,直到慕灼华转头看向他,他才终于松了口气,将慕灼华抱在怀中:“吓死我了!你是怎么了?” 慕灼华有些发懵,忽然全部恢复的记忆尚来不及消化,她目前甚至有些搞不清楚,如今她究竟在前世,还是今生。 感受到萧之夜的温度,见着萧之夜的声音和面貌,这些依然是她所熟悉的,可那股无法忽略的冰冷气息让慕灼华终于认清了现实所在。 现在的她,是百里沙口中那个半残的上神。 这个萧之夜,虽看起来与前世无异,却变成了一个冷血杀手。 而君无渊,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魔界少尊主,已经为她重生成为凡人,而就是那个深爱着她、肯为她叛了魔界、与全天下为敌的君无渊,在之前,为了另一个女子,为了他的魔界,亲手杀了她! 现在,他却又为了她,独自留在宫中,对她立下誓言,保住那几百人的性命…… 可君无渊为什么坚决要她离开? (:难道,他查到了什么?莫非他是想孤身赴死?) 意识到这一点,慕灼华猛的推开萧之夜,迅速跑出门去,化成一道冰蓝光影,向着王宫方向急急而奔:君无渊,我求你等我,求你…… 前世,她是心系苍生的仙界上神。 前世,他是嗜血冷傲的魔界少尊。 这两个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偏偏遇见,彼此从抵触仇视到爱得深沉,又从山盟海誓,到双双殉情。 那一段不长不短的感情中刻骨铭心的记忆,就算到了重生后的今日,依旧历历在目,连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好像一直在眼前,不曾离去! 就算,就算终究没办法相守,至少,他活着,这样就好,别无他求。 活着,好吗? 身后,萧之夜追向慕灼华,心下万分焦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慕灼华的反应这么奇怪? 发觉慕灼华的目标似乎是王宫,萧之夜的疑惑稍稍减轻,心中焦急却是更甚,奈何脚步一再加快,慕灼华的身影却还是越来越远。 王宫之内,单膝跪地的君无渊发觉身后之人是王后,只觉得一阵心痛:“没想到,曾经胸怀天下的王后娘娘,今时今日竟会与卫战勾结,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 王后漠然:“胸怀天下?伤天害理?我从来都只是做我想做的事而已。” 随即冷眼看着君无渊:“花名是你杀的吧?” “是!” 王后点了点头:“敢杀我的手下,有胆识,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君无渊轻蔑一笑:“我只杀该杀之人。” 王后又问:“你猜,你今日会有怎样的下场?” 君无渊淡淡回道:“那要看王后娘娘的心情了。” 王后嘴角扬起,面露狰狞之色:“很不巧,我今天心情,非常差!” 话刚说完,王后拉起君无渊,猛地向锁魂阵丢去,君无渊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身形失去控制,君无渊狠狠跌在地上,定眼一看,竟已身处锁魂阵之中,君无渊惊得立即起身,想要逃离,却已经来不及了! 脚下,一条条暗红色光线亮度渐强,直绵延到宫门处,紧接着,这暗红色光线缠绕而起,快速结成一个错综复杂的牢笼,将君无渊包围,君无渊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在地! 王后双手结印,嘴唇轻启,随着一声声听不清楚的咒语传出,锁魂阵渐渐开始旋转、交叉浮动。见这一幕,君无渊瞬时惊诧:原来,这锁魂阵的操纵者,便是王后! 君无渊迅速跃起,依靠自己极好的轻功艰难的躲避着接连袭来的一道道如蚕丝般细密的光线! 这一幕,让身在结界之中的人们看得背后发凉,他们终于知道君无渊为什么要阻止他们前行,虽不知这光丝为何物,但光看君无渊此时的境况便知道,一旦进入,插翅难飞! 君无渊奋力躲闪,身形快如闪电,可还是触碰到一些光丝,光丝触及之处顿时鲜血直流。 这时,结界之中已经有人腿软跌在地上。只是轻微触碰,已经流了这么多血,若换成他们这些人,岂不即刻丧命? 时间过去许久,君无渊在不断躲闪间已经有些乏力,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又找不到空隙逃离,难道只有等死吗? 一旁的王后,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她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在锁魂阵中坚持这么久。 等得久了,难免有些不耐烦,可看君无渊躲闪动作的减慢,结局已经很明显,不由得得意的一笑。转身从手下的人手上拿过一把长刀,念了个咒语。咒语落下,长刀自刀柄处延伸出一阵光芒,包裹整个刀锋,随即,王后挥着刀,对着护住众人的结界,狠狠砍下! 刀落,结界瞬间瓦解,身旁的黑衣人一拥上前,将一众人包围,其中两个黑衣人架起站在最前的一个人,不由分说的向着锁魂阵丢进去! 猎物入阵,随着一声撕裂般的细碎响声,眼前只见血肉横飞,那人还没等吭一声,便已经一命呜呼。 锁魂阵中间,一阵暗红色光芒闪烁,魂魄已收! 众献技者望之一阵头皮发麻,立即起身朝着四外逃命,却是被黑衣人轻松捉回,一个个丢进锁魂阵! 眼前一幕幕的惊悚,众人看在眼中只觉一阵阵绝望,深知无法逃离,却还是不断设法逃离,死神当前,可任谁又甘心坐地等死? 君无渊心痛又自责,恨自己没办法保护这些人,拼到最后,还是要让大家无辜枉死!奈何此时的他,已经自身难保。 君无渊的眼前已经因疲惫而有些模糊,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流不止,随着伤势越来越重,身体慢慢开始失去控制,最后竟是眼前一黑,无力的向后仰去…… (:灼华,让你失望了。) (:对不起,没能遵守承诺保护好大家,你会怪我吗?) (:至少,你没事……) 王后见君无渊已经无力挣扎,抬手结印,操纵着一束光丝向着君无渊横扫而去! 随即,得意的笑了笑,想象着君无渊血肉横飞的画面。 忽然,锁魂阵中强光乍现,那束本被王后操控的光丝竟是自锁魂阵内弹射而出,对着王后袭来! 王后一惊,立即纵身一跃,闪身躲过,而躲闪间,地上却仍是鲜血四溅,待落定身形转头看去,身旁几名黑衣人的身体已然断成几截,散落在地! 再看锁魂阵内,慕灼华正侧身站在倒地的君无渊身旁,周围,一方冰蓝色结界笼罩在外,任光丝如何钢韧,结界丝毫无损! 王后见状,面露惊疑之色:“慕灼华?你究竟是何人?竟能应对我的锁魂阵?” 慕灼华不理,附身查看君无渊的伤情,随即运功,将真气渡入君无渊体内。 真气入体,君无渊醒转,睁眼看到慕灼华在身边,顿时一怔:“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叫你离开吗?这里太危险,你快走,萧之夜呢?萧之夜……” 却听慕灼华冷冷一声:“闭嘴!” 君无渊一怔:“你……” 还没等想问的话说出口,君无渊忽的发觉到容身的结界有些异常,立即伸手拉了慕灼华一把。 慕灼华一下子伏在君无渊身上,君无渊的伤口遍布全身,被这样一压,痛得闷哼一声,却还是拉着慕灼华不放手。慕灼华不解的看向君无渊,顺着君无渊的目光转头看去,惊异的发现,方才还好好的结界,竟生生的缩小了数倍,小到唯有这般蜷缩才能容下! 立即运起功法,努力修复结界,锁魂阵外,王后也加重了功法输出,二人互不相让,奋力僵持着。 在慕灼华的努力下,结界很快重新撑起。当下若能将结界扩大至超过锁魂阵范围,也许能将锁魂阵冲破,可是以她目前法力,想在王后的压制下达到这个目的,所花费的时间不可估算,君无渊伤情严重血流不止,若那样拖下去,恐怕…… 慕灼华担忧的看了眼君无渊,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和虚弱的呼吸,她好担心,担心下一刻君无渊的胸膛便不再起伏。可现在,以她一己之力,要怎样才能兼顾结界与君无渊? 此时,萧之夜正飞身跃过宫墙,落至锁魂阵外,见到面前景象,眉头一皱,随即想也没想便冲进锁魂阵! 慕灼华心头一紧,大喊道:“夜,危险!” 话音落下,萧之夜已然踏入锁魂阵,紧接着,不断的跳跃闪躲一道道袭来的光丝。慕灼华见状,立即伺机一把将萧之夜拉入结界之内,怒斥道:“你来干什么!” 而萧之夜,却是未曾回应慕灼华,兀自闭目凝神,片刻后,猛地睁开眼,看向阵法中央的位置,随即竟是将手中长剑撇下,独自冲出了结界,再次踏入暗红光网之中! 第七十章:揭秘过往 只见萧之夜一路跃至阵法中央的位置,一边躲闪光丝,一边咬破了左手食指,在右手掌心划出一道符咒,随即左手紧握住右手手腕,闭眼念起咒语。 随着咒语念出,萧之夜周身一股金色强光缠绕而起,将那暗红光丝尽数阻挡开外,紧接着,右手掌心的符咒竟是发出了一道金色光芒,光芒越来越强,待咒语落下,萧之夜猛地睁开眼,狠狠将手掌击向脚下的地面之中! 掌心触地的刹那,黯红色光芒强悍四射,地面开始有了略微的震动,慢慢的,连宫墙也跟着摇晃起来,所有人都因站立不稳而跌坐在地上。随着光芒越发刺眼,只听“轰”的一声响,宫墙坍塌,地面开裂,土石横飞,那暗红色光芒,已迅速被金色光芒掩盖。 就此,锁魂阵,破! 许久,响声逐渐平息,沙石散落,光芒缓缓散去。众人纷纷伏在地上,直到周围再无动静,才有人壮起胆子抬头看去。 王后单手撑地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嘴角渗出鲜血,看起来狼狈不堪。 慕灼华伏在君无渊身上,为他挡下落地的沙石,而君无渊,一身衣衫已被鲜血浸透,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慕灼华一怔,立即伸手探向他的灵台,却发现君无渊的魂元,已经开始溃散! 眼看君无渊气息渐无,慕灼华有些不知所措,脑海中浮现梦魇中的一幕幕,那时眼见君无渊身形缓缓消失,慕灼华焦急万分,却怎么也抓不住,碰不到。而他坠落之时那满地的血色,与眼前一幕是何其相似,只是这梦魇,怎的就成了真? 忍不住伸手抚上君无渊苍白的面颊,慕灼华神情有些木然。她要做些什么?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他? 眼前这人是与她爱了几千年的人啊!是她深爱的夫君啊! 前世缘浅,难道今生,也要以分别告终吗? “君无渊,你舍不得离开我的,对吗?” “君无渊,你不可以死!我不准你死!” “你不是许给了我生生世世吗?怎么可以食言呢?堂堂魔界少尊,怎么能食言?” “你坚持住,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你不要离开我……” 说着,慕灼华扶着君无渊坐起,随即盘膝,将真气汇聚于掌心,不断输入君无渊体内。 君无渊失血过多,远远超过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当下必须尽快想办法稳住他的魂元。可慕灼华向来不擅长疗伤,现如今,她唯有再度利用真气修为,希望能护住他最后一丝气息! 眼前景象多么熟悉,千年前,她刺中君无渊的那一剑,亦是差点让君无渊殒命,她便是这般焦急的将所有修为都渡入他的体内,只想求得他周全。可目前她的法力只恢复了不到三分之一,就算倾尽全力,也许只能护住君无渊的魂元,之后,君无渊能不能活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一试,哪怕希望渺茫,总好过无尽绝望。 另一边,萧之夜缓缓站起身,右手掌心符咒已然散去,手中握着一颗暗红色珠子,珠子表面泛着黑气,其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游走。萧之夜看着手上的珠子,眼中竟有些茫然。 方才的一系列举动,他完全是受到意念的操控,现下看着发生的一切,他只觉难以置信。 为什么他会做这些事?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 回想自己这反常的举动,萧之夜迷惑间,第一反应,便是转头看向慕灼华,轻唤道:“灼华……” 但慕灼华正为君无渊渡入真气,又怎能分神?轻唤了几声没能得到回应,萧之夜忽觉头脑发晕,眼前景象逐渐变得模糊,脸色,也是越来越苍白。 “灼华,灼华……”轻唤间,声音亦是渐渐虚弱下来,终于,再次喃喃唤了一声“灼华”之后,萧之夜再也支撑不住,无力的仰倒在地,眼睛却始终看向慕灼华,直到再无力支撑,失去意识。 而正在凝神控制真气的慕灼华,却丝毫不知。 这个时候,一旁的王后及黑衣人,则是无比疑惑。 萧之夜,他不是卫战的手下吗?不是应该跟他们一伙的吗?怎么会去帮助慕灼华和君无渊呢?而且从未听闻他萧之夜懂得锁魂阵的破解之法,这锁魂阵,不是当今天下无人可解的吗? 这时,远方一群官兵手握兵器向着她们跑过来,将所有人包围起来,人群中让出一条路,大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最前,见到眼前场面之震撼和地上大片的血迹,心中沉痛无比,随即对着身后的江晏说道:“将献艺之人带去查看伤情,无碍者送出宫去,身故者,代本王送去一些补偿,慰问安抚其家属。” 随即,大王将视线转向王后,沉声问道:“本王的王后,是时候与本王聊聊了吧?” 王后寝殿,一切如旧,只是面前人儿,早已心生嫌隙,不复当初。 大王站在王后身前,满眼的失望,语气之中却仍带着宠溺:“玫儿,告诉我,为什么?” 王后不削一笑:“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在与卫战合谋篡位吗?” 大王沉声道:“你既然清楚我早就知道,也应该清楚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为何还是执意如此?” 王后缓缓走向大王,一旁的侍卫连忙挡在大王身前,生怕一个不留神,他们敬爱的大王会出了什么事。 大王摆手示意侍卫让开,兀自走到王后身前:“玫儿,这么多年了,我不相信你对我会没有感情!风风雨雨都已经过来了,为什么到了今日,你却一心叛我?” 一国之主,高贵如斯,唯有在心爱之人面前,才肯放下身段,自称为我,可王后并不领这个情,面无表情,语气淡然:“不然呢?难道要我跟那些女子一样,成天围着你转,每日心中想的都是如何讨好你吗?至于你说的背叛,我想你没搞清楚,这并不是背叛,而是复仇!” 大王一怔:“你我夫妻一场,就算你对我没有感情,我也自认并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又何来复仇之说?” 王后冷眼道:“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不肯承认呢?武峥,你应该知道,在那日你带着子枫的尸体回到军营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所有情义,便已经不复存在!” 大王听了,无奈道:“你要我解释多少次,子枫他不是我杀的!” 王后苦涩的笑笑:“无需狡辩,那个伤口,我永远都忘不了!” 大王上前一步,认真的看着王后。他那般深爱的女人,为了一个误会,竟整整恨了他二十几年:“你认定是我,无非就是因为他胸口的致命伤是我的随身佩剑所刺,可我又有什么理由要去杀了他呢?他是良将,对我处处帮衬照顾,我怎么可能对他下手?” 王后忆起那段往事,心中的脆弱再也无法掩饰:“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与他之间的事吗?武峥,我即已嫁你,那时也已怀了你的孩子,你为何还要对子枫下手?” 大王此时已逐渐失去耐性,强忍着发怒的冲动说道:“就如你说的,我为何要对他下手?” 王后目光回复阴冷,看着大王狠狠道:“可除了你还会有谁?他功夫那么好,除了你,还有谁杀得了他!” “是你爹!”大王再也抑制不住,终于,这句深藏在心中多年的话脱口而出。待见到面前之人一脸茫然的表情,才记起,曾经对王后的父亲,他的岳丈,亲口承诺,要保守这个秘密,直到丧身黄土。 王后怔了怔,随后又是冷冷的一笑:“你以为把事情推到我父亲身上,这件事就死无对证了是吗?父亲与子枫是结拜兄弟,感情深厚,他怎么会……” 大王打断道:“这件事,本不该让任何人知道。玫儿,事已至此,恐怕今日,你必须知道真相了,哪怕,知道了之后你依然恨我,至少,我不必再背着这个包袱活下去。” 闭上眼,仿佛那是一段非常痛苦的回忆:“你说子枫的伤口你永远不会忘记,那么你仔细想一想,那个伤口,是直入,还是如我擅长的剑法那般倾斜刺入?子枫的功夫,我望尘莫及,唯有岳丈大人可与之匹敌,也只有他,可以将剑,准确无误、干净利落的刺进子枫的心脏!” 王后听了大王一番痛彻深刻的讲述,如同遭到雷击,久久回不过神。大王平复了下沉痛的心情,继续说道:“子枫与岳丈,都是我无比敬佩之人,你爱他,我从不意外,因为我知道他有多优秀。对不起,我还是坚决要娶你,因为他身为岳丈的结拜兄弟,没有办法许你任何承诺。那日子枫在我面前倒下,你不会知道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亲眼看着他死在岳丈大人剑下,那一刻,我甚至恨不得死的人是我!” 王后恍然清醒,仔细理了理刚才所闻之事,结合回忆,才终于恍然大悟,木然道:“为何?怎么会……我爹……为什么要杀了他?” 时隔多年,回忆此事,依然让大王心痛不已:“那时,战事即将落下帷幕,前朝大势已去,岳丈一心想让我登位,可子枫的功劳太大,能力也是我所不及,因此岳丈认为,子枫,他是唯一可能与我争夺王位之人!” 王后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哭喊道:“可是子枫他,从来不曾想要抢夺王位啊!他性子散漫,厌恶争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重情重义,担心我们无法应对一场场残酷的战争,担心我们终有一天会落败,才事事力求亲力亲为!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立得如此战功,却为何竟因为这一片赤诚、赫赫战功而枉死啊!” 王后此时已经泪流满面,想起心爱之人竟这样无辜的死去,且竟是死在他无比信任一心追随的义兄之手,沉痛之心无以言表。 大王上前将王后抱进怀中:“这些,在子枫毫无躲闪,任那一剑刺进胸膛之时,岳丈大人便已知道了,只是为时晚矣,悔之不及!子枫用一死成全了岳丈大人,而岳丈大人也因此郁郁而终,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宿命!” 第七十一章:回忆纠缠 偏殿卧房,慕灼华在一方床榻前忙碌着,榻上,躺着那两个对她来说比性命都重要的人。 慕灼华时不时地去探探萧之夜的脉搏是否平稳。前日,萧之夜体内潜藏法力忽然爆冲而出,使得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而昏迷,虽无大碍,却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君无渊流血过多,命悬一线,好在慕灼华及时灌注了许多真气给他,稳住了他的魂元。但他伤得太重,魂元虽稳住了,能不能醒过来,仍是未知数。 江晏安排了这间宽敞的屋子给慕灼华,以方便慕灼华同时照料这两人,又吩咐了宫中最好的两名御医时刻听从慕灼华召唤,随即,便去忙王后的后事去了。 前日,在大王对王后详述了当年的事情经过之后,王后伏在大王怀中哭泣了许久,这对恩怨夫妻终于解开了多年的困扰,却没想到,王后忽然夺过身旁侍卫的长刀,留下几句话,便血洒当场,以死赎罪! 这几日忙着王后的后事,加上悲痛欲绝,大王神情憔悴,无心朝政。此时,已在王后寝宫独坐许久。 她临死前的那几句话,在他耳旁不断回想:“武峥,玫儿此生对你不起,你的深情,我无颜消受。无故伤了无数人的性命,玫儿罪孽深重,对不起百姓,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更对不起你。我不能再让你为我为难,此生,你为我受的苦,够多了!只愿来生,有缘相报,玫儿再做你的妻子,一心相守,做平淡夫妻!” 紧握王后生前常佩戴的一对玉镯,堂堂大王,竟是落下泪来:“玫儿,若有选择,我愿负天下,舍荣华,抛弃所有,只要身边,仍有你!” 王后身故,月龄帝国举国哀悼、百日静默,宫内所有人身着素衣,一片沉重之色。 听闻了这一切,慕灼华感慨万千。孰是孰非,错与对,都不在他们的掌握,这一生,他们总是被动的错过。也许这件事,他们都只能无奈,无奈相识不能相守、无奈相守,却不相爱。 看着榻上的君无渊与萧之夜,慕灼华默默叹了口气。 他们之间,不也是如此?她与君无渊一场铭心刻骨的相恋,坚持到最后,也不过一场美梦,而萧之夜,一路追随,深情无悔,又得到了什么?只成为了那场美梦的牺牲品。 有时她也会去想,为什么她们的感情要这样辛苦?为何就算这样辛苦,依然不悔?是否无论是神或是人,一旦在心上安了一人之后,便宁死都不肯卸下? 看着萧之夜安静的睡着,慕灼华心痛难抑,若说此生不负,她是否做得到?可除此之外,要如何才能对得起他的好? 正思虑间,门外走进一位宫人,对着慕灼华躬身道:“慕灼华姑娘,大王有请!” 慕灼华应了声,转头看了眼萧之夜与君无渊,便随着宫人离开了偏殿。 大殿之中,大王坐在高位,虽面容憔悴,却依然难掩王者雄风。 慕灼华在宫人的领路下走进殿内,立于堂下,淡淡道:“不知大王找我何事?” 大王冷眉一蹙:“见到本王,为何屡次不行礼?” 慕灼华道:“灼华的礼,大王怕是经受不起。” 大王看向慕灼华,双目之中放出寒光:“你,究竟是何人?” 慕灼华单手背于身后,兀自转身走到一旁,在椅子上坐下:“想必江晏已经将一切都跟你说了,你现在应该关心的,难道不是卫战和渡灵蛇吗?” “那些,本王自然要问,但在此之前本王必须知道,跟本王说话的人,是什么身份,是何来历!” 慕灼华沉默片刻:“我的身份?” 大王起身走到大殿之下,站在慕灼华面前:“本王今日召见你,便已是选择了相信你,若你聪明,当不该有半句欺瞒。那君无渊身为百姓,本王不会为难他,你,本王也奈何不得,但萧之夜,他是乱臣卫战的手下,本王可任意杀之!” 慕灼华心下一寒,这大王虽然嘴上说相信她,言语中却有意威胁,让她不免对大王有些失望。 当下眼角闪过一丝冰冷,心生怒意,站起身,淡淡道:“好,我便告诉你。我慕灼华,乃仙界上神,在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中战死,于二十年前重生现世,这个回答,大王可满意?” 大王闻言一阵惊诧:“你,竟是神仙?如何证明此言非虚?” 闻言,慕灼华抬手轻挥了挥衣袖,大殿之内立时一片彻骨的冰寒,整个室内瞬间被一层厚厚的冰霜覆盖,随即,慕灼华看向大王:“大王可信了?” 大王怔住,来不及反应,愣神间,却见慕灼华将手掌指向殿外广场,掌心凭空一握间,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广场中央高高的祭台上,那雕着龙纹的柱子竟是应声碎裂,倾倒在地! 见此情景,大王立即屈膝跪地,对着慕灼华连连叩首:“武峥有眼无珠,不识眼前竟是仙界上神,还望上神莫怪!” 慕灼华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起来吧。渡灵蛇之事,我还需要大王你的帮助。” 大王站起身,应道:“上神尽管吩咐!” 慕灼华面容冷肃道:“我要你帮我瞒下萧之夜在宫内所做之事,务必保他周全。关于我的身份,也请务必保密,莫要让任何人知道。还有,帮我找到渡灵蛇藏身何处。” 偏殿房中,萧之夜醒转,见着身处之地依然是王宫,不禁皱了皱眉。此时,他手中依然握着那颗暗红色灵珠,萧之夜将灵珠拿到眼前仔细观察了片刻,想起之前在阵法中发生的一切,只觉疑虑丛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懂得破阵之法,更不知道为什么会下意识的去取这颗珠子,一切究竟要如何解释,他想来想去,依然是满脑子混沌。 好在这一战没有受什么伤,但醒来不见慕灼华身影,他四下看了看,却是一下子跳下床榻,闪出老远,随即看向床榻吼道:“我怎么会跟你睡在一张榻上!” 床榻上的君无渊,面色苍白,双目微微睁开,虚弱的“嘁”了一声道:“若不是我动不了,你以为我愿意?” “你!”萧之夜心生怒意,走到床榻前,揪着君无渊的衣襟将他提起:“我真想杀了你!” 君无渊浑身都是伤,被萧之夜这么一提,便是痛得闷哼一声,随即却是忍痛伸手反揪住了萧之夜的衣襟:“尽管试试!” 萧之夜冷哼一声,一把将君无渊丢回床榻,听得君无渊又是痛得一声闷哼,得意的一笑,转身朝门口处走去。 刚刚转身,却见房门打开,慕灼华端着几个碗碟走进来,见到站在床榻前的萧之夜,惊喜的差点将手中的托盘扔掉。立即放下东西,走到萧之夜身前:“你终于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之夜看着慕灼华那一脸的关切,片刻后,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在她耳畔低喃道:“有你在身边,自然一切都好!” 被萧之夜这样抱着,见着他一切如常,慕灼华一直悬着的心也稍稍安稳了一些,随即转头看向君无渊。 方才二人相拥的一幕,君无渊看在眼中,心中一阵刺痛,当下将头转向一边,不想再看。慕灼华看过来时,君无渊正抬着手臂揉着胀痛的额头。 之前他命悬一线,慕灼华有多担心他会死,多担心他永远不再睁眼?她可以不去计较当初刺进心口的一剑,可以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心中只有一个祈愿,无论如何,他都不可以死。 如今见他醒转,心中的惊喜不容大脑有片刻的思考时间,立即从萧之夜怀中挣脱,跑到君无渊身旁:“你醒了?伤口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一瞬,萧之夜面容僵住,随即闭上双眼。 君无渊看到慕灼华的满脸焦急,心下一疼。让她着急不安,这是君无渊无论如何都不想见到的,相识两世间,他几时让她这样担忧过? 忍着剧痛抬起手臂,抚了抚她的脸颊:“我的灼华,她何时曾这般失态?我没事,别担心了。” 慕灼华怔了怔,这种感觉,实在久违:“你明知锁魂阵的威力,为何将我支走,独自应对?你可曾想过,待我知道这一切,要如何承受你这样为我而死?” 君无渊放下手臂,痛得喘了口气:“我从未想过要你承受,只想成全。” 慕灼华目光黯下,随即想起方才端来的碗碟,便起身去拿。一转身,却见萧之夜正站在那里看着她,那个眼神,逼得慕灼华停下了脚步。 他眼中那是什么?嫉妒?恨?还是心痛?其实更多的,是担忧吧!……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慕灼华顿了片刻,对着萧之夜微微一笑,便抬步走到桌前,拿起一碗清粥,端下两碟素炒青菜,对萧之夜道:“夜,我刚刚炒好的,快趁热吃。” 萧之夜接过清粥,牵强的笑了笑,坐到桌前,勉强将粥送进口中。 慕灼华清楚萧之夜这个笑的含义,心存感激,守了他片刻,随即将剩下的碗碟端到君无渊面前:“无渊,这是新鲜的鹿血和黑熊的心脏,你伤得重,这次破例吃下吧。” 君无渊的眼神夹杂着浓浓的伤感,只是那伤感一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微笑:“灼华,你忘记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君无渊,已经不再是魔界少尊。” 这些话,让慕灼华端着碗碟的手顿在了半空。 是啊,魔界少尊君无渊,他已经不存在了。 慕灼华自嘲一笑,她竟是到了现在还没能完全将前世今生区分开。 “对不起,我去为你乘碗粥。” 刚走到门口打开门,卿云公主忽然闯过来,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慕灼华,随即走进屋子。 慕灼华端着装有鹿血和熊心的碗碟,没防备,手中碗碟掉落,散碎了一地。君无渊和萧之夜听见声音都是吓了一跳,萧之夜更是立即放下碗筷站起身,而那卿云,竟就直直奔向萧之夜,扑到了他的怀里:“夜,你没事吧?知道你受伤,我担心死了!” 第七十二章:阿三之死 萧之夜皱了皱眉,欲将怀中人儿推开,却是被人抱的更紧,无奈,冷冷道:“卿云公主,请自重。” 卿云紧紧环住萧之夜的腰身,语话间有些抽泣:“夜,我们去找父王,让他准了我们的婚事可好?那样,你就不必每日打打杀杀,我们可以每天每天都在一起,好不好?” 这些话,听得萧之夜哭笑不得,被她抱着,也是感到极为煎熬,想要奋力推开卿云,却奈何她是公主之身,当下只觉十分头疼,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放开我!” “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卿云哭出声来:“你可知道,我爱了你多久?我不想看到你再出事,不想再让你去外面打打杀杀,那种生活太危险。我们一起过安稳的生活不好吗?” 萧之夜伸手扶了扶额头,心想这女人怎的这般无赖?这般惹人厌?正在为如何挣脱而头疼不已,却见慕灼华大步走过来,一把拉住卿云的手臂,将她扯到一边:“卿云公主,这小小偏殿,容不下您这么尊贵的身子,回吧。” 卿云顿时怒火心生:“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跟本公主动手,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砍了!” 话音落下,门外走进几名侍卫,朝慕灼华走过来。萧之夜立即将慕灼华拉到身后:“谁敢碰她!” 这一来,几名侍卫立即停下脚步,胆怯的看了眼萧之夜,又看向卿云。卿云气得跺了跺脚:“萧之夜!我卿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莫要不知好歹!” 萧之夜冷哼一声:“多谢公主错爱,但我萧之夜此生唯爱灼华一人。” “你!”卿云急的连连跺脚:“她究竟是什么人?我哪里比不上她?” 此言一出,却听床榻上的君无渊一声轻笑:“愚蠢。” 这下,卿云怒意更胜,大叫道:“啊!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来人,把这三人都给我抓……” 话未说完,却见萧之夜手臂一挥,原本放在桌上的长剑此时紧握在手,长剑出鞘,寒光映射间,在场的侍卫立即连连后退,卿云不禁将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下,双目闪着泪光,喊道:“萧之夜,我会让你后悔的!” 说完,哭着跑出门去。 待卿云与那几名侍卫离开,萧之夜一把将慕灼华拉进怀中,垂首轻吻她的额头:“我这一番表白,你可满意?” 慕灼华一怔,转头看向君无渊,却被萧之夜硬生生扳回,紧接着,唇上一阵温热,他竟就这么吻了上来。慕灼华看着萧之夜近在咫尺的脸,有片刻的愣神,随即便伸手想将他推开,而他的吻,却是因慕灼华的抗拒更加霸道起来。 君无渊顿觉急怒攻心,低声吼道:“萧之夜,够了!” 萧之夜闻言,转头看向君无渊,得意的扬起嘴角:“怎么?” 君无渊面色愈加苍白,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你不必在我面前炫耀,你放心,若她选择你,我不会多做纠缠。” 慕灼华转头,正对上君无渊炽热的目光,那双眼中有着令人颤栗的忧伤,看得她心中生疼,却怎么也不愿移开。 转眼几日过去,君无渊的伤,在他异于常人的恢复力之下,已经好了许多,几人商量之后,与大王道了别,离开王宫。 并肩朝宫外走去,路很长,君无渊与慕灼华的脚步却默契的缓慢,而萧之夜紧握着慕灼华的手掌,便是紧了又紧。 路终是到了头,身后宫门关闭,三人皆沉默许久,直到慕灼华开口打破沉寂:“无渊,就此别过吧。” 这句话,是君无渊最怕听到的,她却终是开了口。君无渊忍下心中悲恸,哀求道:“灼华,我……” “我知道。”未等君无渊说出口,慕灼华便打断道:“我都知道,但是无渊……” 分别的话,要多少勇气才能说出口?君无渊要说的,慕灼华都清楚,只是她又怎忍心,再去亏欠萧之夜?又怎忍心,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我们都该去面对自己本就该面对的,曾经的虚妄,该放下了。”慕灼华苍白的一笑,忍下心中撕裂般的痛:“此生来之不易,欠下的,总该还一还,你说是吗?” 慕灼华话中之意,君无渊自然明白。千年前,慕灼华舍弃众生赋予的期待,为君无渊而死,如今道消魔长,正是苍生需要她的时候,她要如何说服自己再任性一次? 而萧之夜,他为慕灼华付出的,君无渊也都清楚,若没有当初的法宗萧之夜,他们两个,又哪来的这一世? “虚妄吗……”君无渊嘴角扬起,笑得洒脱:“你说得对,此生来之不易。” 顿了顿,又道:“灼华,你一定要过得很好,才不枉我……狠心放手……” 见着君无渊这洒脱的一笑,慕灼华微笑着,拉着萧之夜的手,转身离去,脚步未有一丝停顿,也未曾回头,只坚定的向前走着。 而君无渊,便就是那般洒脱的笑着,目送她走远。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转身间,笑意不再,独留满眶涩然。 虚妄,一切只是虚妄吗?那么为什么要为了这虚妄,坚守两生两世? 灼华,我们赢过了时间,赢过了仙魔殊途,却终究,都输给了宿命。 城南宅院,阿三提着两个空水桶走出大门,却见到大门一侧放着一盒糕点。拾起,呆愣片刻,随即将糕点狠狠扔到地上:“少爷,你给我出来!” “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你怎么忍心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 “你的东西我们不要,我们只想要你。” “少爷,你出来吧好不好?” “我和小小,好想你!” 阿三的呼喊从愤怒到哽咽,君无渊站在围墙的一侧,听得一清二楚。他也是不忍心的,可他不想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不想再给自己留下牵绊,今后,他只想独自一个人生活。此次,就当做是告别吧! “阿三,无渊哥哥回来了吗?他在哪里”小小从院内跑出来,见到地上散落的糕点,便止不住抽泣起来:“他还是不想见到我们吗?可是我好想他呀,怎么办阿三,我好想他。” “别哭,他还会回来,一定还会回来,下次,下次我一定抓住他。”阿三抱着小小,安慰着小小,说着说着,自己竟也跟着哭了起来,两个人一起哭了许久,才终于抹着眼泪走回院子。 君无渊也终于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这时,忽的听见院内传来贺小小的一声惊叫:“啊!” 君无渊一怔,抬眼看去,只看到一个黑影自屋顶跃过,瞬间消失不见,顿时心下一凛! 那身影,他太熟悉,而那把剑上,分明带着血迹……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容不得多想,君无渊迅速跑过去推开大门,却是看见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阿三双手紧紧捂着胸口,面色惊恐,倒在血泊中,已然没有了生气! 第七十三章:成全 慕灼华坐在院子里,披着萧之夜厚实的披风,看着院子里的积雪出了神。 恢复了记忆,忆起了所有一切,清楚了肩上担着的是什么,心中,再无法如往常般平静。 君无渊,是烙在她心上抹不掉的印记。为了在一起,他们那么多艰难险阻都一起闯过,现在,他成为凡人了,他不再是魔界少尊了,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依然无法逾越。 纵然有前世的牵扯,然曾经亏欠的、背弃的,又如何抛得下? 凡人有凡人的烦恼,神,亦是如此。 想起千年前萧之夜舍命开阵,只为许她与君无渊一线生机;想起曾经的道门法宗萧之夜如今现状,这一切,驱使慕灼华坚定了信念:此生不负萧之夜! 萧之夜推门走进院子,见慕灼华坐在外面,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怎么坐在这里?不冷吗?” 慕灼华抬起头,微笑:“不是说去楚阳那里问了情况就回来,怎么去了这么久?饭菜都凉了,我去热热。” 随即起身走向屋子。萧之夜跟着起身,拉住慕灼华:“你哭了?” 慕灼华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流了泪,立即转过身,抬手去擦。 萧之夜拉着慕灼华,强迫她面向自己,伸手擦去慕灼华脸上的泪水,双目之中柔情似水:“灼华,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流泪,都不要背着我。我知道你和他一定有很多故事,我可以做到不去在意,只要你现在、以后,都在我身边就好。你的喜怒哀乐,我都要陪你一起,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萧之夜此时有多么害怕慕灼华的离去,从他的眼神中,慕灼华看得透彻。将整个人窝进萧之夜怀中,这个冷酷的人,怀中的温暖,只由她一人独享。如果这一世能够还清对他的亏欠,那么无论要以怎样的方式陪在他身边,她都甘心情愿。 萧之夜欣慰的一笑,刚想说些什么,忽闻身后传来君无渊的怒吼:“萧之夜!” 感觉到君无渊正带着凌厉杀气冲过来,萧之夜揽着慕灼华向旁边一个闪身,随即挡在慕灼华身前,看向君无渊:“君无渊,你这是抽得什么风?” 君无渊怒道:“萧之夜,没想到你如此丧心病狂!阿三那么善良单纯的一个人,你为什么要杀他?不管你我之间有什么恩怨,可他是无辜的!” 慕灼华听了,心下一惊:“你说什么?阿三死了?无渊,夜他怎么会去杀阿三,这不可能的!” 君无渊看着萧之夜咬牙切齿道:“是我亲眼见到,怎么可能有错!他就是拿着那把剑,上面还带着阿三的血。” 萧之夜皱了皱眉,慕灼华凝重的对君无渊说道:“走,带我去看看。” 院中雪地上,阿三静静的躺在血泊中,小小坐在阿三尸体旁,满脸泪痕。 萧之夜走近,欲上前查看阿三的尸体,却被君无渊拉住:“你还想怎么样?” 小小见到萧之夜,吓得跌坐在地上向后退了退:“无渊哥哥,就是这个人,就是他杀了阿三!” 君无渊走过去抱紧小小:“别怕,无渊哥哥在。” 慕灼华走到阿三身旁,见着这个昔日活泼好动的人,如今就这么静静的躺在这里,心中顿生沉重之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小起身走过去,狠狠推了慕灼华一把:“你离他远一点,我们都不想见到你!” 慕灼华不曾防备,跌坐在地。萧之夜上前扶起慕灼华,吓得小小又是退回君无渊的怀中,嘴上却依然对着慕灼华指责道:“都是因为你,自从你出现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如果不是你,我爹和蓝姨不会死。如果不是你,君无渊哥哥会对我一心一意,我们会多么幸福?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用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阿三也不会死。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出现,该死的人明明是你,可你为什么还是没有死!” 萧之夜气得提起剑,慕灼华却是按下萧之夜欲拔剑的手,淡淡开口,不怒自威:“是,我也曾经以为我死定了,可偏偏没死成,抱歉,枉费了你一番苦心谋划。你尽可把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我不会反驳,只是小小,难道这所有的一切,与你无关吗?” 小小被慕灼华的气势震得浑身一颤,整个人蜷缩到君无渊怀里。 是啊,当初若不是她去跟赤府的人说慕灼华在客临客栈,怎会招来那一连串祸事? 萧之夜上前一步,揭开阿三胸前的衣服,当那伤口呈现在眼前,萧之夜心下一惊,立即拔出随身的佩剑仔细查看。 这伤口,果然出自他的随身佩剑。剑身虽已处理过,可那消除血腥的药粉味还依稀可闻。萧之夜皱紧了眉头,剑归鞘,心中对此事已经有了判断。 起身,面向大门走了两步,对慕灼华说:“你信我吗?若不信,我不怪你。” 慕灼华上前拉住萧之夜的手:“我说不信,你信吗?夜,别丢下我。” 随即,二人对视,目光中充满默契。 身后,君无渊站起,怒道:“萧之夜,你需要给我、给阿三一个交待!” 萧之夜转过身看向君无渊:“没什么可交待,我无法左右你怎么想,也没兴趣反驳。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多这一个也无所谓。” 听着萧之夜平淡的语气,君无渊顿时目光一凛:“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到底轻微到什么地步?” 说罢,挥起拳头向着萧之夜迅猛攻去。 萧之夜站在原地,并不躲闪,君无渊身形极快,转瞬将至,慕灼华见状,连忙挡在萧之夜身前。君无渊的拳头在慕灼华的鼻尖前停住,看着慕灼华坚定不移的目光,君无渊沉声道:“你竟然还帮着他?” 慕灼华伸手按下君无渊的拳:“夜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我相信他。你与阿三情同手足,我能理解你此刻心情,但报仇要找对目标。你若想杀他,我不介意与你为敌。” 说完,拉着萧之夜,走出这个院子。一路上,心中情殇难抑,原来,转身越是决绝,便要承受相等的痛楚。待走出老远,泪水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一行行落下。 不管是否心甘,他们之间的距离,终究还是越来越远。她做的决定和说的那些话,已经明确了立场,不留下任何退路。 (:君无渊,过去的已经太遥远。但愿从此以后,我们都不要再出现在彼此的世界,也不枉此刻割心锉骨般痛一次!) 发觉到慕灼华在落泪,萧之夜停下脚步,小心的将她揽进怀中,任由她在怀中放肆大哭。 “灼华,我允许你为他流泪、为他心痛,只要你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入夜,楚阳住所…… 穿好夜行衣,拿起佩剑,楚阳刚准备出门,忽的被窗口的人影惊得一个战栗,待看清来者,楚阳平静下来:“是你!” 萧之夜从窗口跃下,走到楚阳身前:“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吧?” 楚阳把长剑放到桌上,坐下,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的位置,又倒了一杯轻抿一口:“是我杀的。” 萧之夜走到楚阳对面坐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来想去都不明白,你杀阿三的目的。” 楚阳笑了笑:“我以为这样做能让你和慕灼华决裂,是我高估这小子的地位了!” 萧之夜皱了皱眉:“你为何不干脆杀了君无渊?那样我会很感谢你。” 楚阳撇了撇嘴:“我没有把握杀得了他,况且我需要一个熟悉你的人去给慕灼华报信。” 萧之夜满意的点了点头:“嗯,有进步,此番布局完整周到,没有任何破绽。不过楚阳,你不仅低估那小子的地位,还低估了灼华对我的信任。说说,为什么要离间我和灼华?” 提到此事,楚阳面色一冷:“我担心你会出事!夜,离那个女人远一点,趁着义父还不知道你们的事!” 萧之夜一怔:“你都知道了什么?告诉我!” 楚阳面色凝重,迟疑片刻道:“如风知道的,我都知道,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今晚去过义父那里之后,你会明白一切!” 第七十四章:背叛 卫战府中,密室。 渡灵蛇盘踞在密室中央的石柱上,百里沙一脸紧张的守在一旁,精神紧绷,一刻不敢放松,随时准备施法控制渡灵蛇。 卫战凝重的看着渡灵蛇,在他身后,站着刚刚赶到的楚阳、如风、萧之夜。 “你们知道,今天找你们来,是为了什么吧?王后失手,我安排在宫中的人一个都没剩下,我想,大王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三人听了,各有所思。卫战继续说道:“眼前是渡灵蛇升阶的重要阶段,没有了灵魂血肉的供应,渡灵蛇已经有些不安暴动,法师想尽办法极力安抚,也不知道能撑多久。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尽快找到那个身带仙气之人,让渡灵蛇尽快升阶。” 随即,转身面向三人:“寻了这么久都没有线索,我一直在想,这个人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有想到的呢?直到那天王后的失手,我才终于发现了那个人的一点踪迹!” 说到这里,卫战停下理了理思路,继续道:“你们还记得王后不顾计划,献给大王的那个女子吗?那几日王后曾在来信中提起,那个女子,仿佛不是常人。锁魂阵,当今世上当无人可破,到底是怎么被破解而导致坏了大事的?这件事恐怕与此人也脱不了干系,我调查过,此人名叫慕灼华,就住在皇城之中,且是近期入的皇城,嫌疑颇大。她既然在燕绣舞坊的队伍中进了宫,那么燕绣舞坊一定能查到她的消息,你们三人一定要抓紧时间尽快找到她,渡灵蛇,不能再等了!” 卫战言罢,萧之夜三人齐齐应声道:“是!” 此时,三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尽量保持镇定不让卫战看出端倪,直到走出卫府,楚阳与如风默契的架起萧之夜,急急奔向他们平常议事的林子。萧之夜也不挣扎,待双脚落地,无奈的叹了口气,双手环胸,倚着树干,等着二人开口。 如风脚步来回徘徊,满脸的焦急:“怎么办怎么办?这次慕灼华肯定躲不过了,我们要怎么做才行?怎么样才能保全萧少?” 楚阳则是紧盯着萧之夜的眼睛:“你竟然还能这么冷静?萧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要么将慕灼华交给义父,要么让慕灼华赶紧离开皇城,走得越远越好!” 萧之夜依然不语,如风焦急道:“你倒是说话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之夜看了看如风,又看了看楚阳,轻叹:“我也没想好怎么办。我不会交出慕灼华,也不想离开她。一切总会有办法的,给我点时间。” 话音刚落,萧之夜的脸上忽然重重挨了一拳。楚阳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吗?你这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萧之夜皱了皱眉,不免为了因对楚阳太过信任毫无防备而挨的这一拳有些懊恼,冷冷道:“我在想,这些日子,对你们是否过于宽厚了!” 如风见萧之夜表情的变化,心下一惊,迅速挡在楚阳与萧之夜中间,对着萧之夜说道:“萧少,楚阳也是太过着急,你要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会出事。如果被义父知道一直是你将慕灼华藏着,后果不堪设想。你就听我们的,马上让慕灼华离开,走得远远的,好不好?” 萧之夜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我明白,让我想想。” 说完,转身离开。 现在的情况,绝不能再让慕灼华留在这里,可让慕灼华一个人离开,他又万分不舍,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卫战,那是将他抚养成人的义父,念着情义孝道,他不可以背弃卫战的养育之恩,如此,便不能随慕灼华一同离开,难道说好的不分开,真的敌不过一个迫不得已? 正暗自思量,身后忽的传来一阵劲风,楚阳快速自萧之夜身旁跑过,如风紧随其后。萧之夜心下一惊,急忙加快脚步跟上去。 如风很快挡住了楚阳的去路,楚阳杀气腾腾,抬手用剑鞘抵着如风胸口道:“别拦着我,让我去解决了那个女人!” 如风拨开楚阳的剑,厉声道:“那是萧少心爱之人,你想杀她,可想过后果?” 楚阳双眼通红,靠近如风,紧盯着他的眼睛:“就算之后萧少会杀了我,我也必须这么做!我警告你,别再挡路!” 话刚说完,楚阳只觉得颈间一紧,萧之夜提着楚阳的领口将他拎起:“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不怕我杀你,难道也不在意这多年的兄弟情义吗?” 说完,松手,待楚阳站稳身形,萧之夜又道:“我告诉你,你不在意,我在意!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这份真挚,我很珍惜,所以请你不要再自作主张!” 转身,走向回家的路,走之前脚步顿了顿:“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无需担心!” 嘴上说的轻巧,不过是为自己找一个逃避现实的理由。一路的忐忑与纠结,让萧之夜的精神极为疲惫。回去之后,要做怎样的决定呢?真的要让她离开吗?虽然舍不得,可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在门外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狠下心推开门,却见慕灼华伏在桌上等得已经睡着了。 蹲在慕灼华身前,看着她的面容,伸手抚了抚慕灼华垂下的发丝。 想起白天慕灼华拉住他说的那句:“别丢下我!” 心痛的感觉如此强烈,坚持到最后,终于,还是要选择放手:灼华,我要违背诺言了,你会怪我吗? 抱起慕灼华,一同合衣躺在床上。慕灼华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后伸手抱着萧之夜,靠在他胸口,感觉到这份依赖,萧之夜心中更是难受。 皇城之中的另一个院子,同样一片沉重。君无渊带着沉痛与悔恨,将阿三葬在院中。坐在阿三的墓碑前,喝的大醉,任凭小小如何劝说,都不肯停下。 阿三,这么善良单纯的一个人,他就这么离开人世,无辜的因他君无渊而死。而他君无渊,竟连最后一面都没能与他一见! 可恨的是,明知凶手就在眼前,他君无渊却只为了慕灼华的几句话,不能下手为阿三报仇,这是多么无能,多么可悲。 小小哭肿了眼睛,伏在君无渊怀中,一声声叫着君无渊的名字。 君无渊苦笑,自嘲。 终究,还是躲不过这责任与愧疚,却是增添了更多悔恨。 慕灼华,你我前世已经种下太多罪孽,也许重生,本就是不该,何况重逢?何况相守? 清晨,天尚未亮起。慕灼华醒来,从床上坐起,却未见萧之夜。 萧之夜揽着她入睡的情景,她当时虽睡意朦胧,但依然清晰记得。现在天色还是暗着,他去哪儿了? 卫府的密室中,渡灵蛇依然躁动不安。萧之夜将连夜从城外弄来的几个失去意识的乞丐丢在地上,看着渡灵蛇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四颗獠牙,迫不及待的将那几人吞食,这画面,虽已经目睹了很多次,依然是觉得浑身发怵。 连续跑了十几趟,见渡灵蛇终于安静下来,萧之夜也是松了口气,告别了卫战转身离开。 刚刚走出密室,便察觉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刻意躲闪,萧之夜警觉起来,装作无事般离开卫府,随即悄悄躲在暗处。 只见那人在确定了萧之夜的离开之后闪身走进密室,对着卫战单膝跪地:“义父!” 卫战见到此人,疑惑道:“楚阳,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那人抬头,黑斗篷下的一张脸,正是楚阳没错:“有一件事,我想,必须要让义父知道真相了!” 密室之中的对话,萧之夜躲在暗处,听得一清二楚。顿时,震惊、愤怒、失望,统统涌上心头。 他最信任的兄弟,最终还是背叛了他! 听着密室中卫战愤怒的语气,萧之夜想象得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残酷的下场,但依然镇定。当务之急,是尽快保护慕灼华离开! 跃起,向着家中快速跑去,能快一秒也好,绝不能让她有事! 可跑着跑着,前进的路上忽然闪出一个身影挡住去路,待看清来者,萧之夜皱眉一怔。那斗篷之下半掩着脸的人,不是楚阳是谁? 楚阳面对着萧之夜,眼神不住躲闪:“你都听见了是吗?” 萧之夜冷冷道:“你还是自作主张了。” 楚阳:“萧少,回头吧!只要你交出慕灼华,诚心跟义父认错,义父一定会原谅你的。” 卫战行事向来速战速决、绝不拖沓,萧之夜十分清楚,此时卫战定是已经动身前往抓捕慕灼华,心中正是焦急不已:“不,灼华不能有事!楚阳,念在兄弟一场,让我带灼华离开,只要她安全,义父想怎样处置我都好!” 楚阳见萧之夜态度如此坚决,叹道:“如果,我不肯呢?” 萧之夜握剑的手紧了紧:“我不想跟你动手。” 小院中,慕灼华步出门外。看着地上洁白的积雪,想起萧之夜堆雪人时的模样,嘴角不知不觉的上扬。 他是否又有什么要紧的任务呢?这次,又是杀人吗? 忽然,一个身影翻墙而入,快速来到慕灼华身边,随即紧紧的抓住她,飞身跃起…… 第七十五章:默契 慕灼华被萧之夜紧紧揽在怀里,发觉他的一脸凝重,表情忽得一滞:“卫战查到我了吗?” 萧之夜揽着慕灼华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停下,皱眉道:“慕灼华,你听着,马上离开皇城,走得越远越好!” 慕灼华摇了摇头:“我走了,你怎么办?卫战既然知道了一切,又岂能饶过你?让我离开,除非你和我一起走!” 萧之夜料到慕灼华会有如此反应,当下无奈道:“你放心,他毕竟是我义父,不会伤我性命。灼华,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趁慕灼华不备,朝着她的后颈一击,慕灼华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识,倒在萧之夜怀中。 萧之夜抱起慕灼华,向着君无渊的住处飞奔而去,此时,唯一能够信任、能够保护好慕灼华的人,只有他了,虽然将慕灼华亲手交给他,萧之夜的心中,万分不愿。 到了君无渊的院子,君无渊依然坐在阿三的墓碑前。 见到萧之夜走进来,君无渊迅速起身,拳头握得咯咯直响:“你竟然还敢来?” 萧之夜厉声道:“君无渊,我今日前来是有求于你!听着,马上带慕灼华离开皇城,躲起来,别让任何人知道你们的踪迹!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会去找你,到时,我萧之夜任你处置!” 君无渊看着萧之夜怀中昏迷的慕灼华,和萧之夜严肃的神情,心下一惊:“发生了什么事?” 萧之夜不语,将慕灼华送入君无渊怀中,咽下心中苦涩,狠了狠心,转身离去。 (:灼华,但愿这不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后会有期!) 卫府,卫战大怒,如风与楚阳跪在堂下,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们,你们……亏我苦心培养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事情竟会毁在你们手上!夜儿到底去哪儿了?那个慕灼华跑到哪里去了?你们谁能告诉我?” 如风愤恨的看了楚阳一眼,对着卫战说道:“义父息怒,萧少应该只是去为渡灵蛇寻找食物,慕灼华的去处,我们马上去查!” 卫战一扬手将面前的桌子掀翻,桌上碗碟碎了一地,声音刺耳:“一派胡言!那慕灼华这段日子一直生活在他家中,如今二人一同失去踪迹,分明是夜儿护那慕灼华逃走了!你们两个,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对不对?为什么没有早些告诉我!” 楚阳有些慌了,当时告诉卫战实情,只想着主动交出慕灼华,萧之夜便安全了,没想到被慕灼华逃了,反而牵连到萧之夜。萧之夜向来冷静处事、大局为重,没想到竟为了一个慕灼华便违了卫战。 事情的发展不在他的预料,到底要怎么做,他也没有了头绪。看向如风,平时就他的鬼点子最多,当下只有抱希望于他了! 如风见楚阳求助的目光,责备的看着楚阳。现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狡辩或者编织谎言,在卫战面前都是行不通的。 正在这时,萧之夜自门外走进,行至楚阳如风前方跪下:“义父。” 他这一出现,让楚阳和如风皆是心下一惊,捏了一把冷汗。卫战的脸黑下来,走到萧之夜身前:“慕灼华呢?” 萧之夜面色平静,走进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她已经走了。” 卫战再也无法压制怒气,抬脚狠狠踢向萧之夜胸口,将萧之夜踢得撞破了木门飞出屋外,直狠狠撞上门外的一座石台,之后摔到地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如风和楚阳忙起身跑到萧之夜身旁将他扶起,萧之夜示意二人闪到一旁,对着卫战说道:“萧之夜自知罪无可恕,求义父责罚。” 卫战咬牙闭上眼:“我对你如此信任,你太让我失望了!来人,将萧之夜关押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与任何人相见!” 随即,看着楚阳和如风道:“你们两个,知道该做什么吧?” 皇城之外的一处密林,繁茂的树木因白雪的妆点,阳光下极为耀眼,美伦美奂。 慕灼华睁开眼,发觉所处之地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慌忙坐起。入眼那人,白衣胜雪,是她最为深爱之人,却并非她此时心中所想。 君无渊见慕灼华醒来,走到她身旁蹲下:“醒了?” 慕灼华伸手抓住君无渊的手臂,问道:“夜呢?” 君无渊道:“他把你交给我,叫我带你走,之后便离开了。” 慕灼华起身,看着四周的密林,心中焦急起来,不住的来回徘徊:“皇城在哪边?” 君无渊缓缓站起,拉着慕灼华,迫使她停下脚步:“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慕灼华努力想要甩开君无渊的手,望不见尽头的密林让她辨不清方向,急的就要哭出来:“你告诉我皇城在哪边?无渊,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必须去救他,他会出事的!” 君无渊按住慕灼华的肩,强迫她看着自己:“你冷静点!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奋力的挣扎依然无法摆脱君无渊牵制,慕灼华伸手抓住君无渊的衣襟:“他会出事的,会出事的!” 这一声,慕灼华已是声嘶力竭。君无渊见不得平素淡漠如霜的慕灼华如此情绪失控,心疼的将她揽进怀中抱紧:“灼华,我知道你很着急、很担心他。但是你必须先冷静下来,否则以你现在的状态,非但救不出萧之夜,连你自己都有危险。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帮助你,好不好?” 一旁树后,小小抱着几根树枝,看着君无渊面对慕灼华时眼中的深情,湿了眼眶,咬破了嘴唇:慕灼华,我一定要让无渊哥哥彻底忘记你,等着瞧! 皇城,萧之夜的宅子里,楚阳和如风将药箱打开,互相为对方处理着身上的鞭伤。 刚刚,二人在卫战的注视下向对方扬起长鞭,此刻已是遍体鳞伤。平常都是卫战亲自动手,这次也许是因太过气愤,竟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们,兄弟相残,不仅伤身,更为虐心。 楚阳忍着痛为如风擦药,这种情景,他们早就习以为常。 “如风,你方才下手,也太重了点。” 如风冷冷道:“哼!你活该!” 上好了药,楚阳帮如风披上衣衫,道:“我知道,这件事我没有处理好。如果将慕灼华抓住了,就不会牵连萧少至如此境地。怪只怪我太大意,没能在路上挡下萧少。” 如风怒道:“你……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你知道慕灼华对萧少的重要性吗?换成是羊羊有危险,我也会不顾一切的保证她的安全!你好歹心中也有个若芊,怎会不知这男女之情的厉害?” 楚阳冷哼一声:“若芊?我爱了她这么多年,可她的眼里心里永远只有萧少一个人!如今萧少心有所属,她竟宁愿违心服侍大王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这男女之情,我并不觉得有多厉害,反倒觉得,这种感情脆弱至极、可笑至极,根本不值得一提!萧少在我心中,一直是个冷静果断的人,从遇见慕灼华之后,他变了多少,我相信你也看在眼里。我不想看到萧少毁在一个情字之上!” 如风将楚阳的衣衫揭开,楚阳痛得浑身一颤。一身的血痕映入眼帘,想起之前对着楚阳那一顿狠狠的鞭策,如风一肚子的怒火消退了许多,刚想开口说出的怒骂,也统统咽了回去:“罢了!我们还是商议一下,怎么平息义父的怒气,将萧少救出来吧!” 卫府地牢,萧之夜双手被锁链锁住,跪在地上,散落的长发被冷汗浸湿,赤裸的上身已是血肉模糊。一旁的卫战终于满意的丢下手上的铁索鞭,走到萧之夜面前:“你可知错?” 萧之夜痛得紧咬着牙根,努力的张开嘴,回道:“夜儿……知错。” 卫战隐晦的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可愿将功赎罪?” 萧之夜一怔,没等开口回答,只见百里沙自地牢外走进,右手掌心之上,一团暗红色掺着黑气的液体悬浮飘动。 卫战后退了一步,让开空间让百里沙走上前来。萧之夜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皱眉道:“这……这是什么?” 百里沙不语,左手翻转,一掌打在萧之夜腹部。 本就遍体鳞伤的萧之夜痛得忍不住仰着头大叫出声:“啊!” 百里沙看准机会,掐住萧之夜的下颚,迅速将右手之上那团泛着黑气的液体塞进萧之夜口中,又伸出手,控制着指尖泛起的黑色光芒自萧之夜喉咙向下延伸,直至胸口,随即又是一掌击下! “啊!”一声惨叫,响彻夜空。 夜深,寒重,空气冰冷寂静。 卫府之外,两个身影自外翻墙而入,精神紧绷,小心翼翼的查看了周围动静之后,开始寻找萧之夜的所在。 不住的闪身躲过巡查的府兵,这卫府看着不大,守卫却是如此森严,只一会下来,慕灼华与君无渊已是满头大汗。 寻了许久,毫无线索,慕灼华心中焦急不已,苦无良策。 这时,角落的一间房门忽然打开,君无渊立即拉着慕灼华闪到院中的一棵树后躲起来,随即悄悄探头看过去,这一眼,让慕灼华与君无渊皆是精神一振! 自那房门走出的两名府兵手上押解的人,不正是萧之夜吗?只是他看起来极为虚弱,正无力的被人拖行着。 四下看了看,见周围刚好无人经过,慕灼华立即双手结印,幻化出两枚冰刃,向着押解萧之夜的两名府兵射去! 冰刃飞至,府兵应声倒地,慕灼华移过身去,扶住萧之夜正欲倒下的身形。 见此情景,君无渊也是稍稍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又是面色一变,大喊道:“灼华,小心!” 可此时,任君无渊有着怎样快的速度,都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萧之夜手中现出一把长剑,柔韧的一个翻转,只瞬间,锋利的剑刃已经架在慕灼华颈间,月色之下,长剑寒光熠熠,杀气四散! 作者留言:亲爱哒们,今天更新稍晚,莫怪莫怪!喜欢的别忘了给我留个评论,每一条评论我都会回复哦!还有,大家想不想在文中有一个自己的角色呢?如果想的话,可以留下你想要的角色设定和名字,我会尽量满足大家,谢谢支持哦! 第七十六章:忆 紧接着,慕灼华被萧之夜揽住,背靠着萧之夜的胸膛。颈间长剑传来刺骨凉意,难及心中万分之一的寒冷。耳畔传来萧之夜的呼吸声,犹是那般熟悉。只是她从没想过,萧之夜的剑,竟会有一天架在她的脖子上! “夜,为什么……” 君无渊立即冲过去,想要救下慕灼华,却被萧之夜双眼中的杀气制止在两步之外。 周围迅速围起大批官兵,卫战走在最前,得意的大笑道:“哈哈哈!这次,任你插翅也难逃!” 遭到萧之夜的背叛,慕灼华心已冷。此时听见卫战的话,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轻笑出声:“呵,卫大将军用计如神,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未免过于自信了些。” 见到慕灼华竟是这般淡然,卫战直感到惊奇:“危难当前还能如此冷静,果然非同常人!” 君无渊见到慕灼华的反应,心中安慰:越是危难,越是冷静。她一点都没有变! 如今慕灼华虽只恢复了几层法力,但区区一个卫府,对慕灼华来说尚不在话下。若不是没有把握应付渡灵蛇,担心惊动了渡灵蛇,恐怕慕灼华会直接闯进这卫府向卫战要人。只是虽然早已做好了面对一切变故的准备,萧之夜的这一举动,仍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想到这里,君无渊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仔细看了看萧之夜。 只见萧之夜双眼泛着血红,表情木然。这木然,与他平时的冷漠虽然相似,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状态。这一发现,让君无渊不由得一怔,对着慕灼华说道:“灼华,萧之夜情况不对!” 慕灼华闻言,闭上眼,凝聚心神在萧之夜的身上查探起来。 萧之夜那独有的清冷气息,依然是她所熟悉的。可当她细细查探下去,很快便惊奇的发现,萧之夜的胸口竟藏着一丝魔性的黑气,那黑气的运作方式,像极了传说中渡灵蛇的驭灵术! 这一发现,让慕灼华一瞬间恍然大悟,随即笑道:“是我错了,我早该想到你不会这么对我。” 说完,慕灼华以眼神示意君无渊靠拢,随即凝聚心神运转法力,化出层层冰气,包裹了三人所站区域。 卫战发觉不对,对着手下大喝道:“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夜儿,愣着干什么?” 冰气快速旋转在周围,将跑上前来的官兵逐个击退。卫战眼看着自己的人无法对付慕灼华,而慕灼华的法术即将生成,他却无计可施,心下焦急万分。 慕灼华专心的结着印,想着再过一会,她就可以带着萧之夜离开这里了,心中期待且安慰! 就在这个时候,萧之夜忽然一把将慕灼华推开,自己则后退了几步,逃离了冰气的范围! 君无渊上前扶着慕灼华稳住身形,再看向萧之夜,发觉那双血红的双眼之中,看不到一丝生气,担忧的问道:“他还活着吗?” 慕灼华面色凝重:“只是意识被操控,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一直在流血,好像伤得很重。” 卫战行至萧之夜身旁,满意道:“很好!接下来,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吧!” 萧之夜闻言,手中长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向着慕灼华和君无渊攻去。 慕灼华一怔,迟疑了。面前萧之夜挥剑步步紧逼,失去意识的萧之夜断然不会手下留情,可让慕灼华与萧之夜动手,是慕灼华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当下只得一边闪身躲避一边唤道:“夜,你醒醒!” 萧之夜听不见一切声音,一把长剑挥舞的无懈可击、招招致命。慕灼华只能一再躲闪,口中不断的唤着萧之夜,希望能够唤醒他沉睡的意识。 此时的君无渊,虽与萧之夜有仇未报,却也没想过在这个时候对他怎么样!眼见慕灼华为了萧之夜而表现出的担忧,君无渊只觉一阵心疼,当下,只得为了慕灼华,尽全力先救出萧之夜再说! 论剑术,萧之夜是高手中的高手,一把长剑舞得行云流水,丝毫没有破绽,哪怕是在如今无意识的情况下,剑招依然完美无缺。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完美的剑法显然成为了难题。 周围的官兵在卫战一声令下一拥而上,慕灼华极力吸引萧之夜的全部注意力,让君无渊腾出手来应付那些官兵。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这样的萧之夜带走呢? 思考间一个失神,萧之夜一剑刺来,慕灼华躲闪不及,下意识的伸手挡下,手背顿时被一剑刺穿,鲜血直流!锋利的剑尖在穿过慕灼华的手掌之后并未停下,直刺向慕灼华眉间! 这个时候,只要萧之夜的剑再用一用力,便能刺进慕灼华的眉心,可剑尖却就在慕灼华的眉间停下,而这时,本已经失去意识的萧之夜,看着慕灼华被剑刺穿的手,面上竟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 见到萧之夜这一表现,慕灼华一阵惊喜。忍痛将手掌从剑尖拔出,眼含着泪,试探着走到他面前,伸出双手抚上他苍白的脸颊,心痛的看着他,口中轻唤:“夜,醒醒,醒醒好吗?你说过不许我离开,如今怎么舍得丢下我?我不要离开你,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夜……” 卫战眼看情况不对,对着萧之夜厉声喝道:“夜儿,你到底在干什么?给我抓住这个女人!” 萧之夜听到卫战的话,眼中再次浮现出浓浓的杀气,提起剑,放在慕灼华颈间。 慕灼华却好像无视了萧之夜这一举动,依然含泪看着他。 萧之夜的手再次停住,与慕灼华对视着,双眼之中的血红依然涌动。正奋力抵挡周围一众官兵的君无渊见此情景,一颗心忽得提起,萧之夜如今状态,随时可能要了慕灼华的命! 可就在这个时候,萧之夜握剑的手却忽然松开,长剑“噹啷”一声落在地上,身体晃了晃,随即缓缓倒下。 慕灼华慌忙将萧之夜扶住,她瘦弱的身形,扶着高大的萧之夜,显然有些吃力。紧接着,慕灼华凝神闭眼,运转法力,化出阵阵冰寒之气向四外扩散,逼得一众官兵被迫步步后退。 君无渊见状,立即从寒气之中慕灼华刻意留下的缝隙闪进,到萧之夜身前将其背起。慕灼华终于腾出双手,以最快的速度结印,片刻后,一道冰蓝色光芒自掌心涌现,将三人包裹其中。只见那光芒越来越盛,紧接着,光芒忽然开始四散飞射,众人定睛一看,乍然发现,那光芒之中,竟密集的藏着无数冰针!慌乱间,所有人只顾着躲闪冰针,再无暇顾及慕灼华三人。 待冰针散尽,所有人依然觉得惊魂未定,可一番查看之后,却发现竟没有一个人受伤,而慕灼华、君无渊、萧之夜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卫战看向周围,连一根冰针的影子都没见到,当下愤怒的大吼一声:“竟敢耍我!慕灼华,我绝不会放过你!” 城外密林,小小已在慕灼华临行前为她设下的防护结界之中睡去。 君无渊轻轻将萧之夜放在地上,慕灼华小心的解开萧之夜那一身被鲜血浸透的衣衫。 见到那一身密密麻麻的血痕,伤势之重让慕灼华只觉得触目惊心:“没有止血药和伤药,这可怎么办?” 君无渊见了萧之夜的伤,思虑了片刻:“等我一下,很快回来。” 说完起身跑开,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 不一会功夫,君无渊便赶了回来,手上拿着些药草,并寻了石头将药草逐一捣碎。 随即,将萧之夜扶着坐起,把药草一点一点的敷在他的伤处,忙活了好一阵,血终于止住了。 慕灼华细心为萧之夜擦去血迹,君无渊又取来另一种草药为其敷上。包扎好了伤口,扶着萧之夜重新躺下,直到这时,慕灼华和君无渊才终于松了口气。 深呼吸,舒缓紧张了好一阵的神经之后,君无渊转头看向慕灼华,而慕灼华,也恰好看向他。 二人都是愣了愣,片刻后,相视一笑。 慕灼华张嘴想要对君无渊说声谢谢,君无渊抢先开口说道:“别谢我。” 慕灼华一怔,刚想开口,又被君无渊抢先:“若是千年前,我们之间需要言谢吗?不要总是提醒我,你我之间的距离。” 慕灼华听了,看着君无渊,许久不语。 千年前?是啊,那时那般相爱的他们,为对方做什么都觉得理所当然,不管多难,多险。 君无渊疲惫的躺在地上,枕着手臂,闭上眼睛说道:“你还记得吗?当年,为了躲避那些人,我们也曾经逃到这样一个密林之中。你也是和现在一样辨不清方向,还动不动就迷路,害得我总是要到处找你。” 忆起往事,君无渊满足的笑了笑,满脸的回味:“对了,不只是密林。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你都会经常跑丢。明明是个路痴,偏偏又好奇心极强。亏得有魔元晶石引路,才能尽快找到你,不然,我应该早就急疯了吧!” 听着君无渊道出这段回忆,慕灼华也陷入了回味之中,那些记忆如此甜蜜而美好,让慕灼华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缓过神来,发现君无渊已经疲惫的睡去,慕灼华捏诀化出一件厚实的披风,为君无渊盖好。 坐在君无渊身边,看着他的脸,慕灼华伸手想要触摸,却又叹着气收回。 任那些记忆再美好又怎样?君无渊,你和我,终归是回不去了! 第七十七章:忍痛惜别 一早,阳光透过密集的树枝,星星点点的洒在慕灼华脸上。 慕灼华睁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伸了个懒腰。 小小还在甜甜的睡着,君无渊却不知去了哪里,前一晚慕灼华为他盖着的披风,此时正盖在慕灼华身上。 身旁的萧之夜忽然发出一声闷哼,慕灼华听到,赶忙起身,上前查看。 萧之夜试着动了动手臂,痛得又是闷哼了一声。睁开眼,看见慕灼华,又看了看四周,随即忍着痛起身。慕灼华轻轻按住他的肩,想让他躺下:“你伤得很重,别乱动。” 萧之夜却是不肯,皱眉道:“皮肉伤,无碍!灼华,我怎么会在这里?” 慕灼华道:“你不记得了吗?” 萧之夜一怔,凝神回想,才想起自己在服下法师手上那个奇怪的东西之后,意识便不在自己掌控。 胸口之中忽的一阵灼热,如火烧般的疼痛逐渐上涌、蔓延,萧之夜痛苦的捂住胸口。慕灼华见状,快速运功,真气自双掌间输进萧之夜体内。片刻后,萧之夜猛的吐出一口发黑的血液! 萧之夜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疼痛此时已然逐渐消退,脑海中,也闪出了对于他意识失控之时的记忆。 忍痛拉过慕灼华包扎着的手,眼中满是心疼和自责:“我竟然伤了你……” 慕灼华微笑着对萧之夜说道:“放心,不疼。只要你没事就好。” 萧之夜轻叹,深情看着慕灼华:“贯穿了手掌,怎么可能不疼?你为何要去冒险救我呢?不是告诉过你,跑得远远的吗?” 慕灼华瞪了萧之夜一眼:“说到这里,我倒是想问你,为什么自作主张要我离开?我说过,让我走可以,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萧之夜无奈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他毕竟是我义父,难道会杀了我不成?” 慕灼华想起前夜卫战的表情和举动,冷哼一声:“他会!夜,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听了慕灼华的话,萧之夜笑了笑:“不管怎样,知道你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我原本以为,再见只能是奢望,能再见到你,真好!” 君无渊手上提着两只野兔回来,见到萧之夜看着慕灼华时眼中的深情,和慕灼华担忧的模样,本来平静的眼神稍稍暗淡了些,随即清咳了一声:“灼华,帮我架起柴火。” 慕灼华应了一声,起身去拾引柴。 待燃起火堆,君无渊已经将两只野兔的毛皮内脏处理干净,架在火堆之上,很快便传出烤兔肉的香气。 小小也已经醒来,可从她一睁眼看见萧之夜开始,便老老实实的坐在慕灼华的结界之中,不曾挪动半寸。 吃过兔肉,君无渊又忙着去寻找草药。天寒地冻,为了取暖,慕灼华也在不停的四处捡拾树枝。 萧之夜单膝盘坐,手中拿着一根树枝不时的拨一拨火堆,添几根柴。 许久,君无渊拿着一把草药回来,见小小依然蜷缩着坐在结界之中,疑惑的走过去:“小小,天冷,你别总在这一处坐着,起来走动走动。” 小小看了眼君无渊,咽了口口水,将目光望向火堆前的萧之夜。 君无渊有些疑惑,顺着小小的目光看向萧之夜。萧之夜发觉到二人的注视,抬眼看了看小小,而小小见到萧之夜看向自己,竟是一个战栗,立刻抓住了君无渊的手臂。 君无渊这才恍然大悟,叹了口气,说道:“放心吧,有我在,他不会伤害你。” 鼓励了小小从结界走出来,君无渊拉着她坐到火堆旁,自己则去处理刚刚采来的草药。 过了一会儿,慕灼华回来,将手上的木柴放到一旁,走到萧之夜身旁,揭开他身上包扎着伤口的布条,为他擦拭伤口,准备换药。 见到萧之夜身上的伤,小小又是一个战栗,悄悄的向后挪了挪,抱着膝盖不敢再看。 伸手轻抚着萧之夜的伤口,慕灼华心疼的不住的叹息。 初见时在赤府见到萧之夜满身的伤疤,她当时是那么震惊,本以为那些伤疤是他这些年来征战沙场留下的,却原是被卫战生生虐待所致! 是啊,以他的功夫,任战场再多险恶,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的伤。 “他经常这样打你吗?” “不,只是在任务失败、惹怒了义父的时候才会被罚。” 想起萧之夜八岁便动手杀人,十岁已经开始随军出征,这些年来卫战对他所谓的“培养”,到底让他受了多少苦? “他卫战即收了你们为义子,怎会对你们下如此重的手?上次楚阳和如风那一身鞭伤已经让我胆寒,如今你这一身,更是触目惊心!他究竟当你们是义子,还是棋子?” 萧之夜听了慕灼华这么说,不由得皱了皱眉,面上有些不悦:“别这么说,若不是义父严苛,我们三人怎会有现在的实力?我们执行的都是极为危险艰难的任务,他也是不希望我们出事。” 慕灼华知道卫战在萧之夜心中的地位,心中叹息,无奈说道:“我知道你对他的崇敬,但希望你务必擦亮眼睛,明辨是非,切忌愚忠!” 君无渊拿着捣碎的草药走过来:“他如果能明辨是非,怎会走到今天这步?你何必跟他浪费口舌?” 说完,无视萧之夜冷冽的目光,附身,为他敷上草药:“你这用眼神杀人的招数对我不管用。如果想杀我,就尽快养好伤,我也好为阿三报仇。” 萧之夜冷哼一声:“你想报仇随时可以,这种程度的伤,应付你还不算吃力。” 君无渊闻萧之夜此言,敷药的动作刻意重了重,使萧之夜痛得一声闷哼,随即靠在他耳旁厉声说道:“嘴硬,也要看清楚形势,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慕灼华见了,连忙拉开君无渊:“无渊,你别这样,他是萧之夜……” 君无渊冷冷的看了眼萧之夜,随后看着慕灼华,道:“你睁开眼睛看清楚,除了外表,他身上可还有一点萧之夜的影子?也许在你心中他还是那个萧之夜,可在我看来,他是杀害阿三的凶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说完,转身向着密林中走去。小小一路小跑的追上去,默默的跟在君无渊身后。 听了君无渊的话,慕灼华心下黯然。 这一世无法选择的命运,造就了如今满手杀戮的萧之夜,而他所遭遇的这些,都是为帮助慕灼华与君无渊重生。 本是道法至尊,前途无量,却为慕灼华受了这么多罪,难道现在,还要让慕灼华因为他的身不由己而放弃他吗? 萧之夜只觉得听不懂君无渊话中之意。见着慕灼华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附身继续为他敷药、包扎伤口,不禁皱眉问道:“你们说什么?” 慕灼华心中压抑不已,可面对萧之夜,又是满满的心疼:“没什么,别理他。” 随即叹了口气,伸出手抚了抚他皱着的眉头:“等到你不再总是皱着眉头,就会明白了。” 因为他萧之夜,本应笑容和熙,如沐春风…… 密林之中的一条小河,河面结了厚厚的冰。君无渊走到冰面上,挥起拳头,狠狠地向着冰面捶下去,发泄心中的怒火。 一拳下去,冰面已然开裂,第二拳,便击出一个不小的窟窿。 怒火尚未散去,可看着冰窟中的河水映出的自己的脸,君无渊却瞬间冷静下来。 前世,慕灼华最讨厌的,就是他冲动发火时的样子,如今他看到,也不禁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 其实,他对于萧之夜的重情重义,也是深深记挂在心,从未忘记,就算见到萧之夜变成一个冷血的杀手,他也愿意去包容,因为他知道,萧之夜变成这样,是因为慕灼华。 可是为什么是萧之夜杀了阿三?为什么萧之夜要杀了阿三?从头到尾,最无辜善良、最不该死的人,就是阿三啊! 小小默默的走到君无渊身旁,拉着他的手臂,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无渊哥哥,我们走吧,我们不要跟他们待在一起了,好不好?” 君无渊怔了怔,随后充满歉意的伸手揉了揉小小的头发:“小小,对不起,现在还不能走。” 虎视眈眈的卫战,对苍生充满威胁的渡灵蛇,心意不定的萧之夜,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离开,让他抛下慕灼华,他做不到。 几日过去,一切平安无事。 君无渊变着花样的抓来野鸡、野兔、鱼来给大家果腹,除了天冷些,除了君无渊和萧之夜之间暗藏的电光火石,倒也算安逸。 萧之夜的伤口愈合情况不错,这让慕灼华很是安慰,同时也担忧着。她知道,萧之夜随时可能离开。 吃过东西,为萧之夜换了药,气氛正是闲暇。 密林中传来几声蛐蛐的叫声,几人正疑惑,如此天寒,怎会有虫儿出没,却见萧之夜忽得一震,起身跑进密林中! 慕灼华站起,本想跟去,却被君无渊唤住:“路痴,别去。” 随即,便是君无渊循着萧之夜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密林之中的某处,萧之夜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坐在树杈上的如风,道:“不愧你以追踪术闻名皇城,这次连我都想不出,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如风却抛去了以往的浪荡不羁,面色严谨凝重:“萧少,看来你这些天过得还可以,你可知,皇城之中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萧之夜闻言,立刻紧张起来:“说。” 如风从树上跃下,走到萧之夜面前:“萧少,我这次的任务,是带你回去。羊羊,在义父手里……” 第七十八章:再下杀手 萧之夜闻言,眉头微皱:“你将羊羊藏的那么好,义父是怎么发现的?” 如风抱着头,原地转了一圈:“我不知道,我们可不可以先不要管这个?萧少,再救不出羊羊,我会疯掉的!” 萧之夜知道羊羊对于如风的重要性,因为有了慕灼华,让他十分理解如风此刻的焦急。很显然,卫战的意思是要如风拿萧之夜来交换羊羊,可卫战一向不准他们三人心有牵挂,恐怕将羊羊救出之后,也不会再让她留在如风身边。 转而想起慕灼华,现在卫战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且慕灼华又被视为渡灵蛇升阶的引子,这次萧之夜回去,难免又被作为抓捕慕灼华的诱饵。 心系对卫战未报的恩情,他本就打算回去,只是一直舍不得离开。如今,却是不得不回了。 可是要怎样做,才能说服慕灼华不再为他涉险?要怎样做,才能让这分别不那么难受? 如风见到萧之夜的迟疑,平静了一下心情,笑道:“萧少,你不必为难,我知道你心中放不下慕灼华,若你今日不肯回去,我不会怪你。” 萧之夜拍了拍如风的肩,叹道:“回是要回,只是这一走,恐怕再无相见之日,我又要如何开口?” 话刚说完,萧之夜忽得皱了皱眉,随即转身说道:“出来吧,君无渊。” 躲在树后的君无渊闻言缓缓走出,行至萧之夜面前,而萧之夜,却忽然伸出手臂,意图扼住君无渊的脖颈,却见君无渊身形一闪,忽得消失不见! 萧之夜一怔,随即发觉到身后空气涌动异常,快速转身对着身后飞起一脚,而本来停在身后的君无渊,身影却又是一闪,再度消失。 如风见状一怔,没料到这二人的对决竟是君无渊占了上风,随即快速上前相助萧之夜。 周身空气流动的毫无规律章法,萧之夜闭眼感知君无渊的位置,待终于寻到踪迹,却是暗道一声不好! 还没等他回神应对,君无渊已经来到面前,萧之夜只觉得颈间一紧,竟是被君无渊扼住了喉咙,如风奋力阻止君无渊无果,最后只能紧紧抓住君无渊的手臂,意图控制他手腕上的力度 君无渊并没有把如风放在眼里,脚下猛地发力,硬是抓着萧之夜、拖着如风,向前跑去,直撞到一棵树干上停下。君无渊此时眼中尽是杀气,靠到萧之夜面前道:“我君无渊并非杀不了你,别挑战我的耐性!” 随即,咬牙松开手,甩开如风无用的禁锢:“萧之夜,你知道她对你有多在意,我警告你,不许让她伤心!你若真想走,就别再让她有所牵挂!” 火堆灼灼燃着,小小坐在一旁烤着火,慕灼华则是坐立不安,不停的四处张望,期待看见那二人的身影。 终于,君无渊一个人回来,手中拿着一页字条,却不忍递给慕灼华。 慕灼华上前,向着君无渊身后望了望,抱着一丝期望道:“夜呢?” 君无渊迟疑着将拿着字条的手抬了抬,慕灼华接过,入眼的,是萧之夜干净的字迹:“灼华,多谢你这多日来的照顾,不过一切,都该结束了。别再插手渡灵蛇之事,否则,你我之间只能敌对,彼时,断不会手下留情!” 慕灼华不愿相信萧之夜会离开,便是拿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找不到破绽来推翻这个事实。 他还是抛下她,选择站在卫战那一边。 可渡灵蛇之事,慕灼华又怎能放任不管?难道,真的要敌对吗? 君无渊见到慕灼华失落的模样,自责道:“对不起,没能留下他。” 慕灼华摇了摇头:“这是他的选择。” 同时,也在提醒她,该做出选择了。 在苍生,和萧之夜之间…… 闭目,沉思,恍神间,萧之夜留下的字条,已被攥成一团:“是谁来找的他?” 君无渊回答:“如风。” “他们都说了什么?” 君无渊沉思片刻,道:“灼华,皇城恐怕已经出了变故,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慕灼华闻言,狠下心,将手中纸团丢进火中,看着纸团被火苗瞬间吞噬、燃烧殆尽,眼中尽是无奈的决绝。 敌对?如此,也只能认了!夜,但愿到了那一天,你我不至于刀剑相向,否则,苍生安危当前,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午后,皇城。 两个身着黑色斗篷、掩住面容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一路来到闹市中的茶楼,在角落的位置落座,叫了壶茶,假装悠闲的听着众人的闲聊。 “大王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又正值壮年,怎会病得如此突然?” “你有所不知啊,听闻自王后病逝,大王虽白日里依然忙于政事,不曾耽误,可到了夜间,便是彻夜独醉、消沉落寞。这整日整夜的不休息,任他身体再好,也是吃不消啊!” “哎!真是难得大王对王后的一往情深,可惜王后无福消受!” “我倒是觉得,王后无福消受事小,天下的安危才是当务之急!一代贤德君王,若当真就此陨落,真乃月龄国之不幸!” “是啊!你听说没有,那卫战卫大将军,这几日不断的将手下兵将调入王宫,不知意欲为何?” “君王即将陨落,天下必要易主,人人都想占得先机,卫大将军此举,也是情理之中。” “可若是卫大将军做了下一任大王,不知是福是祸啊!不说他本身的凶狠残暴,单说他手下那三名罗刹,就已经让人闻之丧胆!就说那萧之夜,前几日卫大将军的行动他都没有现身,今日竟忽然出现,一出手就灭了十几名朝廷官员的满门,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且明目张胆,毫无忌讳,令人发指啊!” 听到这里,慕灼华已是心痛不已。 君无渊闻见这些消息,只觉得愤恨难消,握在手中的茶杯随着一声脆响,只剩下一堆粉末。 千年前同生共死的好友,如今竟沦落至此。挚友相敌,何其虐心? 入夜,君无渊同慕灼华站在王宫之外的隐蔽处,见着王宫的森严守卫,慕灼华无奈一叹:“墨焰,你可有办法?” 连着唤了几声都没得到墨焰的回应,慕灼华道:“我知道你伤势仍未痊愈,但目前情况特殊。墨焰,当年曾听闻你的墨焰红莲咒,能控制他人心神,我很需要你的帮助,不知你可愿意?” 许久,才听墨焰道:“我的红莲咒并非控制心神,而是破坏,中咒之人见物毁物,见人杀人,且对于施法时周围的环境要求苛刻,结印过程中的响动也是极大,当前情况,恐怕不太适合。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术法,能够进入那宫殿内,只是无法将少尊带进去。” 慕灼华迟疑的看了眼君无渊,说道:“无渊,宫里的事交给我,你便在宫外打探情况吧!” 君无渊道:“好吧,万事小心!” 慕灼华点了点头:“嗯!” 目送君无渊离开之后,慕灼华闭目,沉下心神,努力收起体内的冰寒之气,放了墨焰出来,以方便她结印施法。 再睁开眼时,周身黑焰升腾,双臂扬起,瞬间变幻出两对墨色翅膀! 两对翅膀向前重叠合拢,将慕灼华整个身体包裹起来,黑焰继续升腾,片刻后,身影消失不见! 大王的寝殿之内,黑色火焰忽的闪现,又瞬间消散,慕灼华站在黑焰消散之地,对着回到修炼状态的墨焰道:“谢了,墨焰。” 墨焰轻描淡写道:“不必,但愿灼华上神念着我的好,莫要将我吞噬就行了。” 慕灼华一笑,这墨焰外表看起来冷酷可怖,却是这般孩子气! 下一秒,当她看到床榻之上的那个人,整颗心忽的提起。 大步走到床前,看到那本来英伟不凡的大王此时奄奄一息的模样,立即伸手探其脉搏,这一探,心下又是一惊:驭灵术! 第七十九章:墨焰红莲咒 堂堂月龄国大王,竟也中了渡灵蛇的驭灵术,这卫战究竟想要做什么? 来不及想太多,慕灼华将大王扶着坐起,随后盘膝坐在大王身后,运起功法,缓缓将真气输入大王体内,意图将那一团暗红色泛着黑气的液体逼出。 宫外,君无渊一路向着江晏府上奔去。不管大王现在的情况如何,卫战的野心是可以确定的。当下有胆量对抗卫战,且能信得过的人,便只有江晏了,若能合作化解眼前危急,再好不过。 可到了江府,见到江府之中一片狼藉,砖瓦碎片散落一地,君无渊心头立即一紧:来晚了! 周围血色一片,满地的尸体,直看得君无渊触目惊心,但其中却未见江晏的尸身。 君无渊连忙向四处查探,就在这时,身后忽的袭来一阵劲风,君无渊迅速跃起,落至一旁的假山之上。 定睛一看,那袭击他的人,正是他焦急寻找的江晏:“江大人,停手!我叫君无渊,我是来帮你的!” 江晏仔细看了眼君无渊,回想起他曾跟慕灼华一同与王后一战,当下稍稍放下防备,却忽的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君无渊见状,自假山上跃下,前去查看江晏的伤势:“你伤得很重,必须马上医治!快,我背你去医馆!” 江晏却是惊恐的推开君无渊:“不,他们正在四处搜寻想要杀掉我,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我不能离开这里。况且你究竟是不是好人,我还不能确定。” 君无渊焦急道:“江大人,你说他们想要杀了你,我若是坏人,何不现在就杀了你?你的伤耽误不得,若你不愿离开这里,且让我细细查看你的伤势,这样我才有办法救你!” 江晏对君无渊一番察言观色后,终于放松了警惕:“是我被吓昏了头,少侠莫怪。若少侠肯相救,江晏感激不尽!” 随即,又是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待江晏醒来,已是第二日午间。 忽的坐起,确定是自己的卧房,再看到坐在一旁的君无渊,江晏松了口气。 君无渊见江晏已经醒来,伸手递上一碗汤药:“江大人,快把药喝下。” 江晏接过,一饮而尽:“少侠辛苦了!救命之恩,江晏牢记在心!” 君无渊微微一笑:“江大人不必客气,还想请问,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晏提及此事,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卫战意欲篡位,近几日城中所有对大王忠心的大臣以惊人的速度被灭门,我自然也在名单之列。我侥幸保住了性命,可怜这江府上下百来号人……江晏真是愧对家中老小,和诸位兄弟!” 说完,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君无渊低沉问道:“这难道又是他萧之夜所为?” 提起萧之夜,江晏紧紧的咬着牙道:“不是他,又是谁?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 君无渊不禁握紧了拳头:萧之夜,留你一命,还要让这世间多少人枉送性命?既然如此,休怪我不再顾念往日情分! “江大人,当务之急,还是要你尽快调动人手,才能与卫战抗衡!” 江晏惊道:“你可查到了什么?” 君无渊道:“还没,不过灼华已经潜入王宫,大王暂时不会有危险。目前王宫尽在卫战掌握,但他卫战手下虽几十万兵马,却远在千里之外,如今他可以调动的不过私下培养的一众府兵,多说也就几千人。据我所知,江大人手下忠士也不在少数,当可与卫战一拼!” 江晏思虑了片刻:“可他们都在不同的地方……这样吧,我写几封书信,少侠帮我送出去,相信很快会有消息。另外,三王子宇枫就住在皇城邻近的南城,他手上有三万兵马,我书一封信给他,还望少侠务必尽快送到!” 王宫,大王所中的驭灵术已被慕灼华尽数逼出,但他毕竟是个凡人,昏迷了许久仍不见醒来。寝殿周围依旧守卫森严,密不透风。 身为上神,若参与凡界王权争夺,实在不妥,况且这一众兵将也不过听令行事,罪不至死,慕灼华的目的是渡灵蛇,关于此事,若非必要情况下,不便插手太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大王醒来,若逃不出这寝殿、不能调兵遣将,以慕灼华之力,虽可以暂时应对,却也只是权宜之计,只要大王不能占据主动权,卫战依然是这场战争的赢家,渡灵蛇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 但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抱希望于君无渊,希望他能尽快找到援军。 两日后,卫战走进王宫,来到大王寝殿之外,对着守卫的头领问道:“大王这几日可有动静?” “没有,屋内一直都很安静。” 卫战疑惑的挑了挑眉毛:“打开门,我进去瞧瞧!” “是!” 可是还没等守卫走到门前,这寝殿的门却是缓缓的打开来,慕灼华缓步自门内走出,对卫战道:“卫大将军,别来无恙。” 卫战见到慕灼华,忽的面色一变:“慕灼华!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即冷眼看向身旁的守卫,那一众守卫被卫战这一眼瞧的纷纷跪下:“将军饶命!我等尽忠职守,一刻不敢松懈,这,这,我们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卫战大怒道:“办事不利,只知道狡辩,要你们何用?” 慕灼华淡淡道:“将军莫要怪罪他们,要怪,就怪你自己野心勃勃,自寻死路。” 卫战听到慕灼华这话,只觉得可笑:“自寻死路?恐怕自寻死路的是你吧!你可知,现在这整个王宫之中,所有的兵将,都是我的手下!这次,就算你有仙法在身,想跑,也没那么容易了。乖乖等着做渡灵蛇的腹中餐吧!哈哈哈哈哈哈!” 随即,双手一挥,身后一众侍卫一拥上前,手上拿着弓箭,将这寝殿重重包围! 慕灼华靠在门边,饶有意味的笑了笑,闭眼,心中暗暗对着墨焰说道:“墨焰,有没有兴趣出来玩玩?” 卫战只惊叹慕灼华到了此刻依然淡漠冷静的性子,心中只遗憾这样的人不能为他所用,还要与他为敌。 既然只能为敌,那么这样的敌人,还是尽快除掉为好。上次便是因为一心要抓活的才让她找到机会逃走,这次,绝不能放过她!当下命令道:“杀无赦!” 随即,取出随身携带的纳魂锦囊,准备趁着慕灼华魂魄未散之时将她的仙魄收集起来,送去喂食渡灵蛇。此时卫战心中不免有些兴奋,找了她许久,她竟自己送上门来,渡灵蛇拖了这么长时间的升阶时刻,终于要来了! 弓箭拉起,百支箭齐齐射向依然悠闲靠着门边的慕灼华! 卫战得意的笑起来,眼看慕灼华无处可逃,今天,她的魂魄,是收定了! 可就在如雨的弓箭飞射到慕灼华身旁之时,慕灼华周身猛的升腾起黑色火焰,瞬间便将本应刺进慕灼华身体的百支利箭烧的无影无踪。 卫战惊得浑身一震,却见慕灼华双眼缓缓睁开,眼中一片骇人的血红。 朱唇轻启,发出低沉的女声,语气中尽是难以抑制的兴奋:“灼华上神希望我怎么玩?” 灵魂深处,慕灼华慵懒的卧在虚无的空间之中,说道:“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伤人就好。” 墨焰一笑,起身向外走了几步,抬手随意的用墨色火焰在寝殿周围划出一个圆圈,把一众官兵阻挡在圈外,随即抬手结印,手上快速变换着一连串复杂的印阶。 印阶变换间,不断发出一声声有如火花碰撞般的声音。某一刻,墨焰双掌猛然合拢,随即,天空忽然传来一阵炸雷般的掣响,与此同时,卫战等人所在之地瞬间被黑暗笼罩,再看头顶,竟是出现一朵燃着黑色火焰的巨大红莲! 红莲在墨焰不断念出的咒语之下缓缓绽放开来,完全绽放之时,莲心之中闪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向着四周缓缓散下,此时,只听得墨焰冷声一喝:“墨焰。红莲咒!” 慕灼华闻言一怔,凝神依靠感知力探着四周的情况,发觉墨焰当真使出了墨焰红莲咒,严肃的问道:“你不是说这功法会致人见物毁物、见人杀人?我说了不许伤人。” 墨焰说道:“上神放心,我只使了三成力,他们只会疯癫,做出一些逗趣的举动。闷了这许久,我只是想开心一下!” 果然,在金色光点落至那些人身上之后,那些人便开始手舞足蹈、大喊大叫,连卫战都没能幸免,跟着舞了起来,场面极为滑稽。 慕灼华见了,也是忍不住笑了几声:“没想到你墨焰还有这个雅致。” 正在墨焰兴致勃勃,慕灼华准备趁机小憩之时,寝殿之内,传来一声叹息:“上神,让他们停下吧。” 随之,大王自殿内走出,面色依然有些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黑色的血迹! 第八十章:未知的变故 听到大王的声音,慕灼华一阵惊喜:终于醒了! 随即对着墨焰说道:“辛苦了,下次有机会,让你玩个够!” 话音落下,慕灼华周身黑色火焰逐渐消退,天空之上的红莲也缓缓散去,只剩下围绕着寝殿的一圈火焰依然灼灼的烧着。院中众人停下滑稽的动作,面面相窥,一脸茫然。 卫战最先清醒过来,看到大王站在寝殿门口,神情状态一如往常,卫战心下一惊:“怎么会……” 大王接下话茬道:“怎么会完全没事是吗?你希望本王变成什么样?” 卫战想要走到大王面前,可刚向着寝殿迈出几步,脚下的黑色火焰便“腾”的一下窜起,惊得卫战倒退了几步:“慕灼华,我应该早些除掉你的!” 慕灼华淡淡道道:“邪不胜正,将军不如趁早回头,回归正道。” 卫战强压着怒火道:“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王宫之内,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你别高兴的太早!” 这时,大王的眼中竟是闪过一抹忧伤,抬脚想要走向卫战,慕灼华伸手制止,大王却挥挥手:“上神放心,本王自有分寸!” 随即向前几步,走到距火焰圈一步以内的位置:“卫卿,可否告知,你究竟为何对本王下手?” 卫战闻言,愤恨的看着大王:“你自己做过的事,真的一点都不记在心里吗?你这大王的位置,当真坐的心安理得、没有一丝歉疚吗?” 大王一怔:“你指的是?” 卫战说道:“当年,你我与一众弟兄一同领军起义,浴血奋战打下这宏伟江山。论功劳,你不是最大;论能力,你不是最强,为何最后是你坐上大王之位?真的是你仁德英明,还是暗中搞鬼,你当我真的不知道吗?” 大王听了,身躯一颤:“你是说,薛诚、严俊,和凌冲吗?” 卫战咬牙冷冷道:“亏得你还记得!他们都是一代英豪,论起来,坐上大王之位的,可以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位,绝不可能是你!还有子枫,不是也死在你手上?他们都是与你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你怎么下的去手?” 大王忆起那段往事,痛苦的闭上眼睛:“卫兄,我以为,你是知道真相、理解我支持我,才甘心一直陪在我左右,却原来,一直在找机会为他们报仇吗?” 卫战一笑:“卫兄?这个称呼,真是久违了,久到我几乎已经忘记,你曾经只是我们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大王睁开眼,眼中竟是闪烁着泪光:“卫兄,你可愿听我解释当年发生之事?” 卫战不屑道:“你且说来听听。” 大王平复了下心情,理了理思绪,开口说道:“那时,子枫的死,确不是我所为,而是岳丈大人下的手。而薛诚、严俊、凌冲,确是我所杀,但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我若不杀了他们,死的人,就是我!” “岳丈一心要我登上王位,不顾我的意愿,私自决定杀掉子枫,而薛诚和严俊则因误以为是我杀了子枫而相约找我一战。卫兄,我武峥并非技不如人,而是不想卷进这争夺王位的战争之中,所以从不出风头,没想到还是深陷其中。那日亲手杀了薛诚和严俊,我心中的痛苦你可能体会?加上凌冲随后所谓的为兄弟报仇,卫兄,我以为,你懂我……” 卫战听过之后仰天哈哈大笑,随即怒道:“你这谎言编织的真是完美,我竟寻不到一丝破绽。只怪我没有证据来证明你的罪行!武峥,你的嘴脸,我早已看透,不必再假惺惺在我面前装好人了!若当真如你所说,是他们想杀你在先,你为何不能效仿子枫为兄弟而牺牲?既然你说事后痛苦至极,为何当初要选择杀了他们?” 大王看着卫战的眼睛,无奈道:“当时玫儿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啊!我怎么舍得离开她、离开我尚未谋面的骨肉?卫兄,为什么连你都不肯相信我?” 卫战冷笑道:“如今死无对证,自然是你怎么说都对!若你当真这般后悔,这般生不如死,不如让我杀了你如何?” 大王笑了笑:“好啊!如果我的死,能让你安心,那你尽管动手吧!” 随即说道:“上神,将这火焰熄了吧!” 慕灼华道:“大王,你是一国之主,可知道若你死了,月龄帝国会起怎样的动荡?” 大王道:“我知道!但这一国之主,我既然做的并不踏实,换换人也许是件好事。” 慕灼华冷哼一声:“国家兴亡本与我无关,可百姓的安危却极其重要。国主之位换人我没意见,但换成卫战绝对不行!” 卫战怒道:“慕灼华,你给我闭嘴!” 被卫战这一吼,慕灼华心中升起一抹怒意,从古至今,敢跟她这样说话的,寥寥几人。他卫战若是值得尊敬之人,倒也释然,可是,是这样一个虚伪阴险的小人,她便不能忍了! 当下冷着脸,轻轻迈着步子,径直从大王身旁走过。待走到墨色火焰圈前,周身寒气旋转流动,无视面前忽的升腾而起的墨色火焰,抬脚迈过,只见那火焰在接触到慕灼华周身寒气之时,瞬间被寒气包裹,凝固成冰! 这一幕,看得卫战一阵心惊,回过神,慕灼华已经走到面前,停下。 此时,慕灼华身后包裹着火焰的寒冰“哗啦”一声炸裂,散落在地上。目睹了这一切,曾身经百战、浴血沙场的卫战,再看向慕灼华时,心中竟有了些惧意。 “卫战,你若当真不怕死,尽管继续嚣张下去!偶尔破例杀杀人,我并不介意。” 卫战虽心中略有惧色,但多年来的处事经验让他依然十分冷静。只见他忽的向着一旁跳开,对着手下道:“拿下她,重重有赏!” 慕灼华不急不怒,这种情况本就在她意料之内,看着在卫战一声令下朝自己包围过来的一众虾兵蟹将,道:“你们不过是听令行事,本是无辜,我不想伤害你们,听劝退下吧。” 可那些人并没有理会慕灼华的话,拉起手上的弓箭,尽数对准了慕灼华,随即松开拉弓的手,一支支利箭带着破风声飞射而出! 慕灼华无奈的叹了口气,周身寒气运转起来,在身旁极速旋转着,发出阵阵细碎的声音,一根根利箭在进入寒气旋转的范围之内时,瞬间被寒气之中夹杂的冰丝搅碎。 寒气散去,利箭的碎片散落在慕灼华周身一步开外。周围的兵士一脸惊惧的看着慕灼华,带头的那人看了眼已经不悦到极点的卫战,咽了口吐沫,对着呆愣在原地的兄弟们说道:“都傻啦?给我上!” 话音刚落,却忽的发觉身体失重悬空,而当他看到慕灼华此时正对着他抬起的手臂,惊恐万状,大喊道:“救命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救我!” 下一刻,慕灼华手掌微微一个翻转,一团冰气自掌心涌出,直奔那人而去,寒气在那人周身旋转片刻后忽然消失,再看那人,已然变成一座冰雕! 完成这些动作,慕灼华轻轻放下手臂,冷冷道:“接下来,换谁?”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待定睛看向冰雕,更是倒吸了口凉气:那冰雕之内,刚刚还隐约看得清的人影,此刻已变成一汪血红,再下一秒,冰雕自外向内碎裂,直到碎成一堆冰块,其中,再无一丝人影! 见没有人应声,慕灼华抬眼看向卫战:“那么,卫大将军,又有何指教呢?” 卫战心中也是一阵惊惧,不敢相信的看向慕灼华。他没想到,面前这个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女子,竟有如此身手,是他轻敌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本计划让大王在奴灵术的力量下失智,之后便将这王宫彻底拿下,并将王位占为己有,没想到被这慕灼华坏了大事,她这么难对付,可难道要就此放弃不成? 不,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不能回头了!就算现在回头,也来不及了,他犯下如此大罪,恐怕大王不会饶了他! 大业未成,反连累全府上下乃至手下兵士跟着遭殃,与其如此,还不如赌一把,若成,君临天下;若败,也不枉此生! 随即眼珠一转,从怀中掏出一颗雷珠,用力向上抛去,雷珠被抛出后发出“呲”的一声,带着一道光线蹿向天空之上,随即发出一声“轰”的一声巨响,炸裂开来。这信号一传出,很快法师就会带着渡灵蛇赶来,这下,卫战心中有了底! 慕灼华看到卫战面上的得意之色,心下暗道糟糕,卫战大笑道:“哈!慕灼华,据我所知,你和夜儿的关系不一般吧?你可想知道,他身在何处?” 听到有关于萧之夜的事,慕灼华一怔,看向一脸得意的卫战:“你想说什么?” 卫战道:“现在整个王宫都是我的人,而大王只有你一个帮手,你唯一的胜算,就是杀了我,而你却没有对我动手,之所以不肯杀我,想必就是因为夜儿吧?如果我告诉你,他待会就会进宫,来动手清理宫中那些对我无用之人,你会如何做?” 慕灼华面色一寒,听卫战继续说道:“若你选择现在杀了我,你从此便是夜儿的仇人,可你若不杀我,这信号传出之后,你猜,过一会,会发生什么事?” 第八十一章:大战渡灵蛇 卫战说完,又是得意的哈哈大笑。慕灼华却是嘴角微微扬起:“这么自信?卫大将军,你怎么就知道,我只有杀了你这一个办法?” 话音刚落,寝殿墙外忽的响起一阵打斗声,还没等卫战反应过来,便看到,一行穿着各异的人自宫墙外进入院中,将卫战等人包围起来,而领头之人,是江晏! 卫战的手下见状,纷纷靠拢在卫战身旁,警惕的看向江晏等人。 江晏面上依然有些苍白,身形微微摇晃,身旁的一人扶了他一下,担忧道:“江兄,可支持得住?” 江晏摆手示意没事,随即向前几步走到大王面前:“大王恕罪,江某来迟了!” 大王点了点头:“江卿平身,辛苦了!” 慕灼华见江晏赶到,心下松了口气,道:“迟倒不迟,只是要尽快解决,否则后果难测!” 江晏面上露出些担忧:“这个……” 随即走过去,贴着慕灼华耳边小声道:“我带的人不多,仅是权宜之计,目前王宫依然不在掌控。不过君无渊已经去给三王子宇枫送信,如今只希望我们能撑到宇枫王子带兵赶到!” 慕灼华担忧的点了点头。不知卫战刚刚放出的信号,到底是要让什么人赶来?单是萧之夜,她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如果是渡灵蛇,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渡灵蛇究竟升到哪一阶,她还没有确定,加上对渡灵蛇没有足够的了解,如果现在与渡灵蛇对抗,她没有丝毫的把握。如今,只好随机应变了! 后宫,所有宫殿都被不少官兵侍卫把守,宫内人心惶惶,空气中充满绝望的味道,娘娘们躲在角落流泪发抖,宫人们也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卿云公主坐在自己的宫中,想起这天下即将易主,自己将不再是公主,也许还会沦落成奴隶,大声的哭着。在某一刻,忽然哭喊着起身拿起茶杯茶壶、瓶瓶罐罐的摔到地上,宫人们上前阻拦,得到的却只是卿云的打骂。直到屋内再没有东西可以摔,卿云才无力的跌坐在地,直哭到没有力气。 而卿月此时,则是静静的站在自己房内的窗前,看着门口处跪着的那个英气的身影,那是卫临,他已经在这里跪了很久了。 几天前,卫临来到卿月宫中,卿月开心之余不禁疑惑他是如何进的宫,看到卫临愧疚不忍的表情,才知道宫中出事了! 想起卫临曾经问过她:“月儿,如果有一天,我做了愧对于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那时,卿月一度很是疑惑,他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如今才终于知道,原来,这逆君夺位之事,卫战蓄谋已久! 这几日,卫临一直待在这里,不断的乞求卿月的理解和原谅,可就算大王给卿月的父爱少得可怜,他也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卫临既然选择帮助卫战反了卿月的父亲,卿月又怎么能说服自己原谅? 如此,卫临便跪在了这里,一动都没有动过。 她知道他的爱,也清楚自己的心,那日大王应允了二人的婚事,他们有多开心,彼此心里都是清楚的。如今婚事已经准备妥当,大红的喜服就挂在卧房之中,她每日站在那里看啊、盼啊,幻想着那一天,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还是随卫战叛了? 卫临,你可知,你叛的不仅仅是武峥,而是整个王族,还有,我们的爱情! 你可想过,这件事情过后,我们,要怎样面对彼此? 卫临依然坚定的跪在那里,看着面前那扇门,眼中充满期待。 卫战因大王的猜忌而将夺位计划提前实施,实是他意料之外。本以为只要与卿月成了亲,不管以后卫战要怎么做,他都不会失去她,没想到被王后的一个失误改变了一切,他从来没想过会失去卿月,如今,真的要因为这样而失去她吗? 卫临可以为卿月做任何事,可卫战之意,他无法违抗。一边是爱人,一边是父亲,此时,他也终于明白了萧之夜的纠结,理解了萧之夜的背叛。 可是他,没有选择。 天空忽然传来一阵带着血腥味的劲风,卫临心下一惊:渡灵蛇!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让渡灵蛇出密室?父亲这是要做什么? 随即起身,犹豫的看了眼面前这间屋子,随即转身,跑向血腥味传来的方向! 卿月见到空气中的异常,又看到卫临的离去,苦笑着流下泪水:你终于,还是这样选择了! 大王寝殿院中,僵持不下的一众人同样发觉到异常,四处寻找这血腥味的源头,只见天空之上,一条血红色巨蟒自天际由远而近,望其身形,足有十几米长,且身形粗壮,其额头上,一个灵字清晰可见!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惊叹于此景的震撼壮观,殊不知,杀机已经降临! 而江晏却是心头一提,见慕灼华皱紧了眉头,便是问道:“这,这难道是,渡灵蛇?” “嗯。”慕灼华淡淡回应,体内法力不动声色的开始运作,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渡灵蛇飞至宫内,庞大的身躯落至院中,众人立即惊叫着四散跑开,落地之时激起大片沙尘,地面一阵强烈晃动。待一切平息,众人定睛看去,只见渡灵蛇眼中杀气外溢,嘴角不断流出口水,周身的血腥味强烈的刺鼻。气味和压抑充斥在空气中,那是死亡的气息,认清楚这一切,院中的所有人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唯有卫战得意的笑着,看着一脸凝重的慕灼华:“这下,你跑不掉了!” 慕灼华看着卫战咬牙切齿道:“这院中、王宫之内,几千人的性命,其中,还有许多是你的手下,就这样将渡灵蛇放出来,考虑过后果吗?” 卫战大笑几声道:“后果?后果就是,这王位我势在必得,而你慕灼华,就当做是渡灵蛇今日立功的奖励了!” 待卫战此言落下,百里沙身形一现,在渡灵蛇头顶盘膝坐下,闭目合掌:“蛇儿乖,莫急,等下都是你的!” 江晏从惊恐中回过神,声音颤抖着问慕灼华:“接下来怎么办?” 慕灼华凝重道:“江大人,若我能将这渡灵蛇引开,你可有把握守卫好这王宫?” 江晏声音依然颤抖:“虽不知能不能拖延到三皇子赶到,但江某定会尽力而为。可你要怎么引开这东西?会不会有危险?” 慕灼华道:“保护众生是我分内之事,就算再危险,我也要去做。” 江晏想了想,沉重道:“我江晏绝不辜负所托,只希望姑娘一定要平安归来!” 慕灼华点了点头:“拜托了!” 随即,双手结印,使出苍穹瞬凝,片刻后,那层一直封锁住自身仙气的法术解开,本被封锁的仙气瞬间四散开来。 紧接着,慕灼华乘着仙气腾空而起,飞身跃到渡灵蛇面前。 渡灵蛇闻到那股浓重的仙气,看到慕灼华就在面前,眼中露出极度的饥饿感,精神开始暴动。 卫战见状慌忙道:“法师,别让渡灵蛇失控!控制住它!” 百里沙不断的念出一些咒语,使渡灵蛇的情绪稍稍有些舒缓。可慕灼华必须要引渡灵蛇去空旷无人的地方,来保全宫中所有人的安全,这样一来,便必须让渡灵蛇失控的跟着她走,随即狠了狠心,将手上伤口处的布条扯下,又幻化出一枚冰刃,将本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划开。 鲜血流出,那是极为精纯的带着仙气的血液味道,这种味道对渡灵蛇来说何其诱人?紧接着,随着法师大呼一声:“不好!” 渡灵蛇终于失去控制,向着慕灼华猛冲过来,慕灼华迅速转身飞向皇城之外,眼睛不断的向下寻找空旷无人的地方,同时紧张的注意着与渡灵蛇的距离,若被它追上,就前功尽弃了! 法师不断的结印念咒,极力想要控制渡灵蛇,奈何渡灵蛇此刻的眼中,只有面前的慕灼华! 王宫殿内,因为慕灼华和渡灵蛇的离开,双方再度陷入僵持。片刻后,随着卫战一声令下,一场恶斗揭开序幕。 江晏带来的人虽然都是高手,可人数上较对方少了许多,双方缠斗许久,江晏等人终于败下阵来。看着他带来的一众人之中仅剩的几人也为了保护他而倒在血泊中,再看着周围将他团团围起的卫战等人,江晏即心痛又自责。 而火焰圈之内的大王,目睹了这一切,眼看着江晏面色苍白,还努力支撑着不肯倒下,大王心中无比的感动,只恨自己不能脱离这火焰圈前去相救,急得几乎要将拳头捏碎了! 卫战得意的看着江晏道:“江大人,跟我作对这么久,可想过有这一天?” 江晏的身体极度虚弱,视线已经开始模糊,重伤未愈,能坚持苦战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可他依然咬着牙坚持着:“卫战,你别高兴的太早!” 卫战从身旁的手下手中拿过一把刀,走到江晏面前,先是一脚踢向江晏的腿,使他跪在地上,随即将刀架在江晏的脖子上:“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嘴硬!江晏,我想杀你很久了!” 火焰圈之内,大王焦急万分,心痛的大喊道:“卫兄,停手吧,不要一错再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尽管冲我来!” 卫战看着大王道:“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掉吗?如果是那样,你早死千回万回了。武峥,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让你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 随即,挥起刀,对着江晏砍下! 第八十二章:原是故人再相见 江晏已经没有力气闪躲,眼看着大刀挥下,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大王大步向着江晏冲过去,面前墨色火焰升腾而起,但他目光坚定,就算被这火焰烧成灰烬,也比眼睁睁看着大家一个接一个死在面前好得多! 千钧一发之际,空气忽然一阵急速流动,随着一个白色身影闪过,江晏竟瞬间自原地消失了踪影,卫战的大刀挥下,却是扑了空。而紧接着,正不顾一切冲入火焰圈的大王也感到身体一轻。 待身形稳下,众人回神,只见那一身白衣胜雪的男子正一手揽着江晏,一手揽着大王,稳稳站在大殿门前,火焰在他冲过界限的瞬间升腾而起,竟是比起他的速度还迟了片刻!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使得所有人都有些愣神。 君无渊轻轻放下江晏与大王,一边细细查看江晏的伤势一边说道:“大王,这火焰可不是普通的火焰,凡人一旦触碰便是形神俱灭,您不该那么莽撞。” 大王方才从惊讶中回过神:“那么,你也是修仙之人?” 君无渊淡淡道:“当下要紧的是江大人的伤势,他本就伤得很重,现在情况很不乐观,要及时加以救治,否则性命难保。” 大王焦急道:“可如今被困在这里,怎么样才能救他?少侠可有办法?救救他,不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一定要救他!” 君无渊摇了摇头,起身:“现在条件有限,我也无能为力,只能期待三王子尽快赶到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远处一阵骚乱,君无渊一怔,身形一跃至宫殿屋顶,随即笑道:“来得真是及时。” 卫战一惊,差身旁的手下去打探情况,可那人刚刚走到门口,便又退了回来。 此时这寝殿之外,已经围拢了大批官兵,卫战上前一看,那领头之人,身着银白色盔甲,手上一把泛着寒光的银色长枪,正指向卫战,那张稚气未脱却难掩英气的面孔,不是三王子宇枫又会是谁? 宇枫面色冷肃,对着卫战厉声道 :“卫大将军,你的人已经全军覆没,投降吧!” 卫战咬牙看着宇枫,这少年小小年纪已经战功赫赫,善于用兵谋略,是卫战眼中,唯一称得上对手的对手,可他没想到,宇枫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的夺回王宫主权,这小子实在不简单! 这下,他恐怕真的是败了。 君无渊跃下屋顶,对宇枫道:“还请王子速战速决。” 宇枫也是一笑,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一众兵将一拥上前,包围住卫战等人。刀剑声起,又是一阵腥风,不过片刻功夫,卫战的手下已经尽数倒在血泊之中。 被层层官兵包围,卫战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没想到我卫战今日会栽在你小子手中。宇枫,你的进步还是如此惊人。” 宇枫双手抱了抱拳,道:“将军过奖。那么,就请将军受擒吧!” 宇枫话音刚落,忽闻周围杀气袭来,几声长剑出鞘的清脆声响传入耳畔,君无渊皱了皱眉,抬眼看向来者。 只见如风和楚阳自宫墙一跃而至,立于卫战两侧,手中长剑在齐齐一个翻转之后斜指地面。 而宫墙之上,萧之夜正双手环胸站在那里,一身黑衣随风翩飞,长剑佩于腰间,神情自若的看着君无渊,道:“是你?” 君无渊回望过去,嘴角微微扬起,淡淡道:“是我。” 萧之夜眼光移转,看向躺在地上的江晏:“原来他被你保护了起来,怪不得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随即对着如风和楚阳道:“带义父离开,这里交给我。” 宇枫闻言一怔,刚想下令抓捕卫战,眼前却是被一阵沙尘迷住了视线,待视线清明,本咫尺便可擒得的卫战,却已不见了踪影! 君无渊看清楚卫战等人逃离的方向,刚欲起身追去,身旁的江晏却是伸手抓住了君无渊的脚踝,声音焦急而微弱:“少侠,少侠……” 君无渊慌忙附身:“嗯?” 江晏依然努力的发出微弱的声音:“少侠……” 君无渊附耳到江晏嘴边,待听清了江晏接下来的话,君无渊忽然面色一变,惊呼道:“你说什么?灼华引开了渡灵蛇?” 这下,君无渊再顾不得追赶卫战,忙一步步跃到最高的宫殿顶端,寻找慕灼华和渡灵蛇的踪迹。 而萧之夜听了君无渊这声惊呼,心中也是猛的一紧:什么! 慕灼华应该明知道渡灵蛇有多危险,也明知道卫战寻找她的目的,如今她只身引开渡灵蛇,危险可想而知。 因此,在君无渊循着某个方向跑去的时候,萧之夜想也没想便紧紧跟上。 什么渡灵蛇,什么任务,比起慕灼华,统统不值一提。不管任何事,都不值得用慕灼华的生命作为代价! 君无渊已经急得大脑一片空白:灼华,你在哪儿?快点让我找到你! 这时,怀中的冰蓝色灵石忽然闪现出强烈的光芒,君无渊伸手掏出,才想起,可以依靠这灵石寻到慕灼华的位置。 可是,见到这灵石发出的光芒,君无渊却是一阵不安。 这是灵石少有的反应,难道,慕灼华已经出事了吗? 另一边,卫战在楚阳和如风的帮助下逃离了王宫,卫临已经等在宫外,见到卫战平安无恙,松了口气,对楚阳如风道:“兄弟,这次真是多亏了有你们!” 那时,在他离开卿月的寝宫,跑到大王寝宫之外的时候,眼见慕灼华将渡灵蛇引开,心中的一块石头已经放下。他实在不愿看到,他所敬爱的父亲,伤害太多无辜的性命。 可就在他转身准备回到卿月寝宫的路上,看到那一行人数众多,且既不属于王宫又不属于卫府的人正在悄悄夺取王宫主权,心下暗道糟糕,便又改变了路线,寻到萧之夜等人,告知了情况和卫战所在。 卫战见卫临平安无事,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只是心中依然对这次的失败懊恼不已,这一战败了,卫府几乎全军覆没,以后若想保命,就只有依靠渡灵蛇了! 忽的想起渡灵蛇和法师,卫战拿出怀中的一片渡灵蛇的鳞片,对着天空一抛,道:“如风,楚阳,快带我跟着这鳞片,寻到渡灵蛇!” 此时,渡灵蛇,正在皇城之外的一处荒原,对着面前不远处的慕灼华,呲呲的吐着信子。 慕灼华背手而立,仍是气质超然的模样。面对渡灵蛇眼中的贪婪,神色不改。 百里沙从渡灵蛇身上跃下,向慕灼华走了两步道:“你这么做,当真不怕死吗?” 慕灼华淡淡道:“花未闻,你曾身为初云山北宗之首,应该深知饲养渡灵蛇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为什么这么做?” 百里沙一怔:“你都记起了?” 随即一笑道:“也好,这么一来,你也能死的明白些。不知上神可还记得,当初我是如何被剔除了仙骨?” 慕灼华皱眉道:“那时你魔气入体,我与夜只是不愿见你坠入魔道,才不得已而为之。你可知,在那之后,夜承受了多大的心理煎熬?他一直觉得愧对于你,你却就此失去踪影……” 百里沙咬牙打断道:“莫要再辩白!就算坠入魔道,总好过废物一个!若不是渡灵蛇,我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报了那剔骨之仇!慕灼华,受死吧!” 说完,闭目,合掌,口中不断念出咒语。只见渡灵蛇精神一震,随即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慕灼华猛冲过来! 慕灼华一个闪身险险躲过,渡灵蛇再次发起攻击……一次次从渡灵蛇嘴边擦过,慕灼华只觉得心惊肉跳,渡灵蛇的攻击既准又狠,她的闪避哪怕有丝毫的失误都会有丧命的危险!这样强度的缠斗,她实在无力支撑太久,可渡灵蛇这般难缠,要怎么才能跳出它的攻击范围? 慕灼华脑筋一转:既然是百里沙控制着渡灵蛇的行动,那么,是否可以从他下手? 渡灵蛇的攻击依然凶猛,慕灼华的躲闪却有了方向,一步步向着百里沙逼近。 百里沙似乎发现了端倪,口中咒语一阵变化,渡灵蛇随之改变了攻击的方向。而就在这时,慕灼华抓住渡灵蛇攻击的空档,结印,运转法力,只一瞬间,冰气在周身旋转缠绕,一条条莹亮的冰丝纤细如发,在慕灼华完成印阶的一瞬,忽的飞向渡灵蛇! 百里沙见状,暗道糟糕,渡灵蛇正专心发起攻击,依着惯性冲向慕灼华,此时想躲过这冰丝,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冰丝以极快的速度缠住了渡灵蛇的身体,随之迅速收紧,慢慢嵌入渡灵蛇皮肉之中。 渡灵蛇扭动着庞大的身躯不断发出惨叫声,然冰丝坚韧无比,无法挣脱。 慕灼华控制着寒气不断的将冰丝加固收紧,想着若能就此将渡灵蛇截成几段,那是最好,若不能,至少也要将它重伤! 可渡灵蛇的皮肉出乎意料的坚硬,任她怎样努力,也只是入了皮肉三寸,这样的进度,以渡灵蛇如今的体积来说,只算得上轻伤而已。 一旁,百里沙重新结了个印,随着他再念起咒语,渡灵蛇竟是忽然安静了下来。正在慕灼华疑惑不解之时,却见渡灵蛇的身体忽的开始膨胀,将缠绕在周身的冰丝撑开。 慕灼华心下一惊,立马改变了策略,双手结印,将冰寒之气顺着冰丝渗入渡灵蛇体内,意欲冻结它的血液经脉! 渡灵蛇身体依然不断膨胀,因强力拉抻而变得极为脆弱的冰丝终于经受不住,应声而断!紧接着,渡灵蛇竟是“咚”的一声摔到地上。 百里沙忙跃至渡灵蛇背上,细细查看。随之,满目怒气的厉声喝道:“慕灼华!” 第八十三章:初见萧之夜 百里沙将细长的双眼眯起,伸手托着尖细的下巴:“没想到,经过转世重生,你这法力竟没有废除。若不尽早除了你,今后岂不是复仇无望?” 慕灼华面色一变:“你饲养渡灵蛇,难道只是为了报仇?” 百里笑了笑:“不然呢?” 说完,双掌再次合拢,慕灼华惊讶的看到,那本该被冻结了经脉而动弹不得的渡灵蛇,竟是缓缓开始蠕动,片刻后,重新恢复了行动力,朝着她吐着信子! 百里沙得意道:“看来上神对渡灵蛇的了解不多。你应该不知道,渡灵蛇本不懂法术,只是随着体积的增大,力量的增强,渡灵蛇的体内会分泌一种特殊的毒液。驭灵术、噬魂咒,这两种渡灵蛇的杀手锏,皆是由此毒液做引。且这毒液有活血通脉的效用,你的冰封术,用在渡灵蛇身上,是没有用的。之前是我轻敌了,你身为上神,即便法力有损,也不可轻视,那么,便干脆试试这噬魂咒的威力如何?” 话音刚落,渡灵蛇张开那张血盆大口,发出声声咆哮,朝慕灼华猛扑过来! 慕灼华立即跳离地面,看着紧追不舍的渡灵蛇,不禁凝重起来。 这渡灵蛇也并不是她不了解,只是有史以来渡灵蛇便被列为凶兽之首,每次只要一出现渡灵蛇的影子,很快便会有为仙者相约诛灭,实在没有一只可以生长到如此阶级! 不断的跃起、落下、闪避,慕灼华的体力渐渐有些不支,躲闪起来,速度也稍稍减慢,终于在渡灵蛇再次冲过来的时候,慕灼华闪避时一个站立不稳,向着一旁扑倒过去。 渡灵蛇趁机尾巴一甩,狠狠的将慕灼华击飞出去,直摔到百米之外,才终于扶着地面停下来。还没等慕灼华起身,渡灵蛇再次飞至,慕灼华抬眼,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在面前不断放大,却已经来不及闪避。 紧急时刻,慕灼华忽然感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腰间,整个人被横抱起来,耳畔响起呼呼的风声,待回过神,已是逃开渡灵蛇数米开外。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灼华,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靠着这个结实的胸膛,闻着那股竹叶般的清香,慕灼华感到无比安心:“我没事。” 另一边,百里沙依然在不断念着咒语,操控渡灵蛇作战。 只见渡灵蛇又是腾空跃起,朝着君无渊袭来,君无渊脚下发力,以极快的速度逃离开来。要怎样才能将渡灵蛇击退,带着慕灼华离开这里?君无渊一边闪躲一边不住的思考,希望能想到应对之法。 萧之夜随后赶到,见到渡灵蛇不住的追赶着君无渊,萧之夜眉头一皱,再看到君无渊怀中的慕灼华,他更是焦急万分! 渡灵蛇不是他所能应付的,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救慕灼华脱险呢? 身旁空气忽然涌动,萧之夜一怔,转头看向来者,道:“义父,您来了!” 当下,萧之夜虽面上极力保持冷静,心下却是暗道糟糕!若卫战不在,就算他杀了渡灵蛇和法师,也无碍。可卫战在场,想救出慕灼华,便更是无从下手了! 卫战松开楚阳与如风的搀扶,向前走了几步,看到渡灵蛇让人震撼的战斗场面,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王宫一战输了又怎样?有渡灵蛇如此,这江山,迟早是我卫战的!” 就在此时,百里沙手上动作一阵变幻,目光一凛,厉声道:“蛇儿,去吧!” 渡灵蛇得到指令,再听到百里沙随即念出的咒语,身躯忽然挺立,周身鳞片一一竖起,一滴滴毒液自皮内渗出,流到鳞片之上,随后,身体快速旋转起来! 百里沙立即跃至卫战萧之夜等人身旁,施法布起防护结界,并狡黠笑道:“这噬魂咒,是以沾了毒液的鳞片为武器来袭击敌人。若沾染了毒液,一旦情绪有所起伏,无论是喜怒哀乐,都会导致毒发,此毒会从伤口进入血液,再由血液蔓延至五脏,一旦毒发痛苦无比!此番,他们二人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了!” 渡灵蛇依然快速的旋转着,且速度越来越快,身上沾着毒液的鳞片开始逐渐脱落,并依着旋转带起的惯性向四周飞射而出! 君无渊见情况不妙,连忙抱着慕灼华四处闪躲,奈何此处乃一片平原,竟无任何遮挡物可供隐蔽! 萧之夜见此情景也是不安起来,再听了百里沙的详述,心下一阵焦急。情急之下,忍不住向着结界之外冲去。 楚阳拦住他道:“萧少,结界之外很危险,而且你答应过义父的,都忘了吗?” 萧之夜猛的推开楚阳:“让开!” 卫战怒道:“夜儿,你想叛我吗?” 萧之夜未曾理会,眼见慕灼华深陷危机,他已然顾不得其他!长剑出鞘,挥动间,结界之上现出硕大破口,萧之夜飞身越出,直直向着君无渊与慕灼华所在之地奔去!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刮起一阵狂风,眼前一阵沙烟弥漫,逼得萧之夜停下脚步。 而此时,君无渊只觉得脚下忽的一轻,身体整个悬空离地。心中焦急于无法移动身形躲避鳞片的攻击,随即下意识的紧紧护住慕灼华。 可过了一会,身旁并没有渡灵蛇的鳞片袭来,君无渊惊讶的抬眼看去,自己竟是被一只巨大的黑鸟抓着飞离了渡灵蛇的攻击范围,待看清了那黑鸟的身形面目,君无渊惊喜道:“七修!” 百里沙见此情景,只觉得惊讶无比,随即回过神来,念出咒语。 随着咒语念出,渡灵蛇旋转的身形缓缓停下,顿了顿,朝着萧之夜飞跃而去,萧之夜一惊,下一刻,已是被渡灵蛇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卫府,地牢。 萧之夜手脚被铁链禁锢,躺在一方血色阵符中央,已经昏迷。一旁,百里沙收掌起身,走出地牢。卫战早已等候在牢门外,见百里沙走出,忙问道:“法师,这是?” 百里沙眯了眯眼道:“将军可还记得初见萧之夜时的细节?可否讲与我听?” 卫战有些纳闷儿:“你这不由分说的将夜儿关在阵中,又问起这事,究竟是?” 百里沙凝重道:“将军且与我细说,稍后,我自然会详尽告知。” 卫战皱了皱眉,回想了片刻:“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奉命去南方平乱,途径一个贫瘠的山村……” 时隔多年,回想起与萧之夜的初见,卫战依然记忆犹新。 犹记得那是一个极其贫瘠的村庄,卫战带兵经过那里,见那里的百姓个个饿的瘦骨嶙峋,便在村子里多待了几日,私自做主将军粮煮成粥给百姓们吃。可能因为那些人太饿了,每次卫战放出的粥都会在短时间内被哄抢而光,可是那一天,却没有! 那天,卫战依然在村子里施粥,百姓如往常一样一窝蜂的扑过来。卫战心知情况会像往常一样,做好准备很快便可回营帐休息。 这时,一个大概三四岁的小孩子缓缓向着他们这边走过来,卫战纳闷,心想这孩子为什么不跟其他百姓一样过来抢粥呢?可紧接着,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八十四章:大仇得报 这孩童一出现,那群本来准备哄抢白粥的人忽然四散跑开,且面色惊恐,纷纷大叫道:“是诡童!诡童来了,快跑啊!” 一众官兵都已经愣住了,这孩子看起来不过三四岁,因何让百姓惧怕至此?竟能吓得连粮食都不要? 随即,只见那孩子缓缓走到粥锅前,看着卫战,一言不发。 卫战愣了愣,然后起身亲手盛了碗粥递给那孩子道:“拿去吃吧。” 那孩子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过碗,又转身缓步走开。 卫战一直盯着那孩子的身影若有所思,随即对着手下道:“去查查这孩子的底细。” 而在得知了百姓惧怕这孩子的原因之后,连卫战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孩子名唤萧之夜,名字的由来,是因他每夜都会在村外一块巨石之上吹箫,且萧声悲戚幽怨,诡童之名也是因此得来。 据说,这孩子的出生也是极为诡异。那日,万里无云的天空,却忽然间现出一大片乌云,乌云天气持续了许久,云层之中不断闪着雷电,发出“轰隆隆”的响声。随后,在一片接连不断的惊雷之中,一团巨大的火球自云层中飞出,带着震耳欲聋的响声,直直坠向村子! 火球坠地,巨响连天,待响声平息,村民们在村外发现了一块天降巨石,而那巨石之中,竟隐约传来婴儿哭声。 紧接着,巨石忽然发出“轰隆隆” 的响声,随着响声渐大,巨石之上缓缓裂开一道缝隙,这缝隙越来越大,最后,竟是“轰”的一声裂成两半,而此时,众人才发现,巨石之中,竟有着一个婴儿! 情景回到卫府地牢门前,卫战讲完这一切,凝重的对百里沙说道:“那婴儿,便是夜儿。起初,大家还当他是天降奇人,细心抚养,可就是从他出现那一天开始,各路妖魔相继进到村子里,村民死伤惨重,随着村子里灾难越来越多,夜儿便成为了另村民厌恶的对象!大家将灾难归咎于他的身上,排斥他、打骂他,最后终于有一天,夜儿在遭遇到殴打的时候,周身亮起一阵强光,所有近身接触到这强光的人,都死了。” 说到这里,卫战得意的笑了笑:“这是村民惧怕他的原因,也是我决定收留他的原因。” 百里沙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将军可知他是谁?” 卫战疑惑道:“法师直言。” 百里沙眯起眼睛道:“远在几千年前,世间曾有一名道法至尊,此人法力高强、心系苍生,却在巅峰期殉情而死。” 卫战不解道:“那种事太过久远 ,难道还能与此事扯上关系?” 百里沙道:“将军有所不知,当年那名名震天下的道法至尊已经轮回转世,而转世之身,便是如今的萧之夜!” 卫战不免有些难以置信:“你因何下此结论?如果夜儿是道法至尊转世,应当有诛魔之力才对,怎会给那村庄带来许多灾难?” 百里沙道:“恰恰因为他有诛魔之力,所以他的重生对于妖魔而言是极其不利的。村里发生的一系列灾难,不过是那些妖魔惧怕他,意欲趁着他年幼将他杀死。” 卫战闻言面上露出惊喜之色:“所以你将夜儿困于阵法,难道,他的灵魂血肉,也可助渡灵蛇升阶?” 百里沙道:“确实如此,只是他体内隐藏了前世的法力护体,灵魂力量实在太强,渡灵蛇想吸收他,恐怕不易。为今之计,必须先损坏他的灵魂力。” 卫战焦急道:“那要怎么做?” 百里沙得意的看向地牢之内昏迷的萧之夜,道:“请将军差所有人回避,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让渡灵蛇,成功将他吞食。” 卫战点头应允,随即,带着一众人等退出了地牢。 百里沙狡黠一笑,再度行入牢房之内,在阵法边缘站定,随即抬掌施法,一根根形状怪异的长钉出现在萧之夜身体上方:“萧之夜,醒醒,看看这一切吧!” 话音落下,萧之夜果然醒转,但睁眼发觉手脚遭到禁锢,再看那悬空的无数长钉,顿时一惊:“法师这是为何?” 百里沙笑道:“我的大法宗啊,我本想等你记起了一切,再送你去死,如今我是没那个耐心等下去了。你便好好享受这憾魂的美妙感觉吧!” 说罢,百里沙手指微微一动,几根长钉便是猛地刺进萧之夜双臂骨肉,直牢牢钉在地上。 “啊!” 萧之夜一声凄厉惨叫,百里沙满意的一笑:“叫的声音还不够大,再叫啊!” 随即,又是几根长钉,狠狠贯穿了萧之夜的双腿! “啊!法师,你……这究竟是……为什么?啊!”长钉不断刺入萧之夜身体,刺骨之痛使得萧之夜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和惨叫。血水与冷汗交融在一起,随之而来的魂魄的撼动,更是让人生不如死! 遍地的鲜血被萧之夜身下的阵符吸收殆尽,随着鲜血不断流出,阵符的强度也在不断增强,萧之夜只感到魂魄不住动荡,好似随时可能散魂而死,身体上的剧痛,亦是不断侵蚀着他的神经。 见着萧之夜痛苦不堪的模样,百里沙笑得愈加狡黠:“叫啊!再大点声!还不够痛,还不够!再叫啊!哈哈哈哈!” 说着,便是更多的长钉落下,将萧之夜周身牢牢钉在阵符之上! “啊!” …… 山中密林,慕灼华缓缓睁开眼,又被阳光刺得闭上眼睛,下意识的伸出手遮挡阳光。 一边,君无渊走过来,将一块烤熟的番薯递给慕灼华:“醒了?吃点东西吧。” 慕灼华伸手接过,随即道:“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时,一直坐在树上的七修飞身越下,走到慕灼华身前:“灼华上神,我又救了你们一次哦!” 慕灼华眉头一皱:“你是?” 君无渊微微一笑道:“灼华,你认不出他吗?” 七修也是一笑,将身上披着的斗篷扯下,宽了宽衣领,露出左边肩膀一个菱形的烧伤疤痕。 慕灼华怔了怔,随即露出惊喜之色:“你……你是七修?你竟已经修成人身了!也难怪,我们也有几千年未见了!” 七修整理好衣服,重新披上斗篷,坐到慕灼华身旁:“记得当初我与那烈焰鸟决斗受伤,还是上神用冰寒之气为我医治的。千年前听闻你与少尊主一同魂散,我只恨无力相助。如今能再见到上神与少尊主,真是太好了!” 这席话,让慕灼华和君无渊皆是陷入了沉默,良久无语。 当初的一眼相遇,谁会想到,竟会连累彼此苦苦守候几千年?只是前世下场虽然惨淡,那份情,至今不悔。 小小抱着一些树枝兴高采烈的跑回来,大喊道:“无渊哥哥,我又找到了好多柴枝!” 七修见了,起身跑过去,接过树枝:“哇!你从哪里找到的?这附近的树枝都已经捡的差不多了,少尊又不许去树上掰,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呢!还有没有,带我去多弄些回来!” 望着二人兴高采烈跑开的身影,君无渊一笑:没想到七修这么会哄女孩子,小小这丫头脾气倔强,在他面前竟然这么听话,真是稀奇! 而慕灼华心中却是一阵凄然。七修此举,分明是在创造慕灼华与君无渊的独处时间,可这对如今的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七修的苦心,慕灼华心领,然她与君无渊之间,除了前世的牵扯,还剩下什么? 转眼三日过去,七修自皇城中带回消息,大王已经将所有与卫战勾结之人尽数铲除,而卫战,带着萧之夜、楚阳、如风,等人逃之夭夭,不知去向。只是那卫临,竟只身闯入宫中,到大王面前央求一死谢罪。 除此之外,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若说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事,便是那若芊,在王宫一战之后,失踪了。 听闻若芊失踪,慕灼华的心不安起来。相识一场,她自觉与若芊之间算得上有些交情,若她真是被萧之夜他们救了出去便好,只怕,是被大王识破灭了口! 而此时,那个在传闻中已经失踪了的若芊,正站在卫府地牢之中,看着面前被憾魂钉钉在阵符中央的萧之夜。 若芊握紧了拳,任指甲嵌进肉中,面上却努力保持着平静:“来人,带他去密室!” 第八十五章:噬魂夺命 听了若芊的命令,身后的几人立即走向萧之夜,可脚步刚刚迈到阵符之上,便发觉周身如被烈火烧灼般疼痛,下意识的退了出来。 若芊柳眉一蹙,迅速走上前去,提着那几人的衣领,一一丢进阵法之中。那几人对若芊这一举动感到意料之外,有些惊愕,再看脚下,竟已向上燃起血红色火焰!发觉情况不对,几人惊恐的想要跑出去,脚掌却好似被这烈火牢牢抓住一般,无法动弹。 若芊抓住机会,踏着几人的身体跃至阵符中央,随即一掌猛击向地面,有那几人的灵魂做引,这一掌,便是顺利震得所有憾魂钉弹出,萧之夜的身躯因憾魂钉离体的剧痛而颤动了几下,发出声声闷哼。 若芊心疼不已,小心背起萧之夜,踏着已经快被火焰吞噬的几人跳出阵符范围。就在她跳离阵符的一瞬,阵符中那几人的身体瞬间灰飞烟灭,地上,还残留着一些骨骼残渣。 这一景象,惊得若芊头皮发麻,却也来不及多想,吃力的背起较自己高大许多的萧之夜,向着早已清理干净的一条路跑去。 不一会功夫,若芊已是满头大汗,后背被汗水和萧之夜的血浸得已经湿透,脚步却是一刻不敢耽搁。 这时,萧之夜缓缓睁开了眼睛,口中喃喃道:“灼华……” 若芊一怔:都这个时候了,他想的,依然是慕灼华吗? 失神间,脚下一个不稳,扑倒在地,萧之夜自她背上摔落在地。若芊慌忙起身前去扶起萧之夜,声音因焦急而略微带着哭腔:“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样?” 萧之夜努力睁眼看了看若芊,苦笑道:“是你啊!若芊,你在做什么?” 看到萧之夜眼中语气中一闪即逝的失落,若芊的心中一阵抽痛,但此时顾不得想那许多,再次将萧之夜背在背上,一边跑一边说道:“义父要拿你去做渡灵蛇升阶的引子,你必须马上逃出去!” 此时的萧之夜虚弱且无力,听了若芊的话,不免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什么仙人。再说,义父怎么可能,这么对我?别轻信谣言,把我……把我放下来吧。” 若芊依然脚步不停,气喘吁吁道:“我也不愿相信,可是,那是我亲耳听到法师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可以做渡灵蛇升阶的引子,但是这件事的真实性毋庸置疑!” 萧之夜闻言皱了皱眉,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他定不会相信,可从若芊口中说出,就不得不信了,她若芊最擅长的,便是情报搜集。但卫战是他无比尊敬的义父,又怎么会这样对他? “你……确定吗?” 若芊道:“我理解这件事很难相信,若不是亲耳听见,我也绝不会想到事实如此!” 萧之夜闭上眼,只希望这一切都不过是个误会,他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相,被亲人放弃的感觉,何其绝望! 幼时,村里那些人,那些他一直当做依赖的人,一再对他厌恶疏远,甚至殴打谩骂,再到因他的暴怒伤了几人的性命,而将他视为怪物、灾星…… 谁会相信,他并不想那么做?他的茫然无措,谁能体会得到? 从那时起,那绝望,便伴随他成长,成为他心中难以磨灭的阴影。为了不再承受那种绝望,他一直谨慎的不愿对任何人任何事动一丝感情,除了卫战、楚阳、如风……还有慕灼华。 可是他所做的一切,换来的是什么? 他为卫战呕心沥血打天下,闯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为什么会换来这样的下场?难道是他这些年来所做的恶事太多,而应得的报应吗? 若芊奔跑的脚步忽然停下,萧之夜无力的睁开眼,看到身边瞬间围拢上前的一群人,丝毫不觉得意外:“若芊,放我下来,自己逃吧。你知道了这么多,义父不会饶了你,如果带着我,我们两个都逃不出去。对不起,连累你了。” 若芊气喘吁吁,泪水夺眶而出,眼中却无比坚定:“说的什么傻话?若你死了,我一人独活又有什么意义?” 这时,楚阳和如风自包围的人群中走上前来,惊讶的看着若芊,疑惑不已:“若芊,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带萧少去哪里?” 若芊见到这二人,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焦急道:“先别问,帮忙带萧少离开这里,我会给你们一个解释!” 楚阳皱了皱眉:“现在外面都是抓捕我们的人,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比卫府的秘密地宫安全,你又为何执意要带萧少离开?” 若芊闻言,急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们可知道……” 话刚说了一半,却见卫战自人群里走出来,使得若芊将剩下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义……义父……” 卫战见到面前情景,冷着脸,抬手将手中两颗玉丸弹射出去,重重打在若芊膝盖上。若芊“啊”的一声吃痛的双膝跪地,背上的萧之夜再次滚落到地上。 若芊试图站起,她此刻想的,依然是带萧之夜出去,因为她知道,若此次失败,萧之夜会死! 腿上的疼痛使得她用不上力气,急的哭出声来。 无助的看向如风楚阳,看着他二人完全被蒙在鼓里,一脸茫然的样子,若芊心中着实不忍,想要告诉他们真相,口中,竟已是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隐约看到卫战用狰狞代替了往日的慈爱,这个人,已经不是她敬爱的义父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终于看清楚、想明白,原来他们几个,从来都只是卫战的武器而已,用之拿来,也可以随手弃之。 她也终于知道,她根本就没办法救出萧之夜,她们几个,永远都斗不过卫战! 耳旁传来卫战严肃的命令:“把若芊关起来,不可以见任何人。楚阳如风,去外面查看下情况。至于萧之夜,将他带到密室来!” 之后,若芊便再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只有心里,还在不停的哭喊:夜,你不可以死! 另一边,密林之中,慕灼华正盘坐着,周身的墨色火焰冉冉升腾,修复之前因与渡灵蛇大战而留下的筋骨挫伤。 墨焰凝神控制着墨色火焰功法的走向,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到慕灼华的经脉,而慕灼华,却忽的一个激灵,墨焰无奈道:“上神,你如此不专心,我要怎么给你疗伤?” 慕灼华愣了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刚刚,她好似在凝神中沉睡了过去,是因睡梦中看到的一个画面而惊醒,才导致了方才的一个战栗。可画面中的内容,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只好无奈的放弃,当下歉意道:“抱歉,墨焰兄,是我走神了!” 墨焰叹道:“罢了,你伤得这么重,端坐这么久也该乏了,先休息一下吧!” 随即,墨色火焰逐渐散去。 慕灼华深吸了一口气,君无渊见了,拿着一只烤好的鱼走过来:“感觉怎么样?” 慕灼华道:“好了许多,真是亏得有墨焰。” 君无渊闻言放下心来,将鱼递给慕灼华:“累了吧?吃过东西之后就休息吧!” 慕灼华却只觉毫无胃口,尴尬的笑了笑:“不用了。” 君无渊想了想,坐在她身旁,将烤鱼撕下一小块递到她嘴前:“张嘴!” 慕灼华愣了愣,看了眼一旁同样在吃着烤鱼的七修与小小,道:“不用了,我不饿。” 君无渊严肃的看着她,换做命令的口吻道:“张嘴!” “不好……” “我说张嘴!” “这样不好……” “张嘴!” 看到君无渊坚定的眼神,慕灼华小声道:“你可想过小小的感受……” “说够了没有!” 要说的话一再被君无渊打断,直到看到君无渊的一脸怒气,慕灼华心中忽的一阵翻腾。 那曾经是她的君无渊,她怎么会不了解他?他的固执和执着,在慕灼华眼中,是最亮的闪光点。一旦认定,绝不回头,他向来如此,只是这样的他,如今,不再属于她慕灼华! 听得君无渊压低了声音再次说了一遍“张嘴!”,慕灼华终于妥协,乖乖张开嘴巴,一口一口吃下君无渊精心将刺挑出去后递过来的鱼肉,这样舒心温暖的感觉,让她怀念,却又很是心虚:今生,他给的温暖,已经不是她可以拥有的了! 七修看着这景象,心中有些感动,那是他心中期待已久的一幕! 而小小,看着君无渊目光中的热烈,却是充满妒意。一股委屈涌上心头,默默将头埋在双膝间,泪水无声落下。 卫府,密室中,渡灵蛇依然盘踞在石柱上,百里沙看着满身是血、气息微弱的萧之夜被几人抬进来,放在地上,满意的点了点头,狡黠的笑着:“我的法宗啊,我终于等到这一天!” 随后走进的卫战挥手示意其他人出去,然后迫不及待道:“法师,可以开始了!” 第八十六章:千钧一发 萧之夜努力睁了睁眼,看到卫战充满期待的表情,看到百里沙点了点头念起咒语,随即,便看到渡灵蛇张着血盆大口朝自己扑过来。 嗅到死亡的味道渐渐逼近,他却没有力气抵抗。脑海浮现曾亲眼见过的渡灵蛇吞食人肉的画面,恐惧的感觉越发强烈,没想到,这一幕,有一天会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吗? 渡灵蛇已经来到身前,萧之夜已经绝望,木然看着渡灵蛇巨大的尖牙朝着自己咬下,下一刻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了吧!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萧之夜身前,手中几把飞刀直直飞进渡灵蛇口中。渡灵蛇惨叫了一声痛得仰起它巨大的头颅,随即如受了惊吓般爬到百里沙身后盘踞起来。 卫战见了来者,顿时怒火中烧:“楚阳,你想要造反吗!” 百里沙回身安抚渡灵蛇,斜眼撇了撇楚阳:“没想到,坏了大事的,竟然是将军最信任的手下!” 楚阳吼道:“你给我住口!竟然蛊惑义父让他将萧少送给渡灵蛇做食物,你简直不可原谅!若不是我觉得若芊不对劲,转回来查看,现在,恐怕义父后悔都来不及!” 卫战怒道:“你才给我住口!怎么可以这样跟法师说话?萧之夜是法力高强之人转世而生,可助渡灵蛇升阶,你知道,只要渡灵蛇升了这一阶,别说这月龄国,就算是整个天下,都尽在我手!” 楚阳闻言一阵惊讶,萧之夜是高人转生?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是卫战看着长大的,口口声声叫卫战义父的人啊! “义父,他是萧之夜啊!他帮你做过那么多事,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很重视他的吗?你怎么会舍得?” 卫战冷哼一声:“为我付出,你们都应该甘心情愿才是!他萧之夜能对我成就大业做出如此贡献,也算死得值了!” 楚阳额头冒出冷汗,咽了口口水看着面前的卫战,只觉得面前这人无比陌生:“义父,我们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难道多年的父子情,竟是如此淡薄吗?是不是不管要牺牲我们哪一个,你都会毫不犹豫的将我们推出去?” 卫战一怔,这才发觉自己怒气太盛,竟是气得说了不该说的话,这样一来,恐怕楚阳也不会再乖乖听话了。 哼,既然如此,不如一同喂了渡灵蛇吧! “法师,这两人,随你处置!” 楚阳闻言,心中道了一声:不好! 随即趁着渡灵蛇尚未从惊吓之中回过神,背起萧之夜,向着密室之外冲去! 卫战见状,忙挡住出口,楚阳一抬手,几把飞刀自手中飞出,直射卫战眉心! 卫战闪身躲闪,而楚阳就趁这个机会,快速闪过卫战,逃出了密室! …… 天色已晚,密林之中,七修化作巨型鸟兽模样,任慕灼华等人躺在他身上,用他的羽毛盖住身体取暖,睡得安然香甜。 一轮皓月挂在天空,照着本就雪白的世界,夜风刮过密林,树枝传来沙沙的响声,这响声中,竟夹杂了急促的脚步声。 君无渊猛的睁开眼,起身一脸戒备的看向发出声响的方向。 声音越来越近,君无渊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一个身影自密林中窜出来,见到来者,君无渊却是一惊:“是你!” 来者,正是楚阳。而待君无渊见到楚阳背上之人,便又是一惊,立即跑上前去:“他怎么了?” 楚阳在君无渊的帮助下将萧之夜缓缓放在地上:“救……救他……” 话还没说完,楚阳一个摇晃,仰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一旁的慕灼华听见声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当看到君无渊是在为地上躺着的人查看伤势的时候,慕灼华强撑着坐起,再看清那人的身形,慕灼华亦是立即跑上前去:“夜!楚阳!他们怎么了?伤的怎么样?” 君无渊此时正是一脸凝重,查看过萧之夜的伤势,又去看了看楚阳,随即紧锁眉头道:“楚阳的伤,好似近期曾遭到严重皮肉伤,伤了元气,加上刚刚大概跑的急了些,倒是无碍。可萧之夜……” 君无渊将萧之夜的衣襟扯了扯,露出左边胸口处的伤口:“你可还记得,有什么武器,要达到什么目的,才会在心脏旁边的位置留下如此形状的伤口?” 慕灼华见到那个伤口,立即皱紧了眉头:“憾魂钉!” 说完,竟是突然感觉后背发凉,额头冒出冷汗:“花未闻的目标本就是他,我早该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是我大意了!” 君无渊忧道:“现在不是后怕的时候!灼华,憾魂钉的伤很特殊,带着法力和毒性,当初我身中憾魂钉,是因我自身恢复力,加上药物充足,才得以在半月内痊愈。如今在这林子里,药物种类太少,环境也太差,他的恢复力不比我,我担心这伤口无法愈合,憾魂钉的术法效用迟迟不能消褪,他可能随时会有散魂的危险!” 慕灼华沉沉道:“无渊,你会救他的对吗?” 君无渊看了眼慕灼华,又看向萧之夜:“我必须要进城弄一些药才行,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怎么办?特别是这个楚阳,一看见他,我就浑身不舒服,有他在,我不放心!” 慕灼华道:“有我和七修在,你尽管去便是,不会有事的。到时如果情况允许,你记得去萧之夜的住处,衣柜里有一个药箱,里面都是上好的伤药,我想应该用的上。” 君无渊点了点头,对慕灼华道:“那么,我这便去取!” 慕灼华道:“大王现在到处抓捕卫战他们,一定是到处戒备森严,夜的住处也许会有守卫,你一定要处处小心!” 君无渊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密林中。 皇城,虽已入夜,街上的官兵依然在严密的巡逻,四处都张贴着卫战、萧之夜、楚阳、如风的画像。 君无渊躲过巡逻的官兵,来到萧之夜的家里,看起来一片平静的院落,却让他感觉十分不安。小心翼翼的自侧墙翻入,细听了会儿,确定没有任何动静,才迈开脚步,向房门走去。 轻轻推门,走进去,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慕灼华所说的衣柜,又从中拿到药箱,随即一刻不敢停留的离开这个院子。 翻墙跃出,双脚稳稳落地,没有一点声音,君无渊看着手上的药箱松了口气,走到隐蔽处,打开来,就着月光,看到药箱之中几十个精致的小瓷瓶,随意打开了几个放到鼻下闻了闻:确是上等伤药,解毒药也有很多种类。这样一来,便不必冒险去药铺抓药了! 收拾收拾关上药箱,刚准备拿着药箱动身返回密林,忽的发觉到周围有些不对,凝神查看,不禁暗道一声“糟糕”! 天色渐亮,密林之中,慕灼华已经忍着剧痛守了萧之夜许久,却依然不见君无渊回来。 这时,腰间的黑紫色灵石忽然闪出一丝光芒,慕灼华望见,心下一惊,暗道:无渊许久未归,魔元晶石又现出异样,难道是他遇见了什么危险? 可眼前萧之夜流血过多,又遭逢憾魂钉破魂,再拖下去,恐怕会魂飞魄散。当下情况,究竟要怎么办才是万全? 第八十七章:暗藏危机 思虑间,慕灼华再度伸手探了探萧之夜现状,却是忽得皱紧了眉头! 萧之夜的魂魄,已经开始溃散! 发现这一情况,慕灼华心急如焚,快步走到七修身边,拍了拍他的翅膀:“七修,快醒醒,快!” 七修巨大的翅膀颤了颤,随即慵懒的睁开眼睛,见着慕灼华焦急的模样,立时清醒了几分,摇身化出人形,然后一边将小小安稳的放在地上,盖上一件黑色斗篷,一边对慕灼华问道:“上神,怎么了?” 慕灼华满目严肃,道:“你速去皇城找无渊,他怕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七修闻言,浑身一震:“什么?少尊主有危险?” 说罢,不等慕灼华回应,身形一闪,自原地消失了踪影。 有七修前去,慕灼华也能稍稍安心,当下再不需顾及其他,便是立即走过去扶着萧之夜坐起,盘坐在萧之夜身后,抬掌结印,将真气缓缓渡入萧之夜体内,设法护住他的魂魄。 片刻后,贺小小醒来,迷蒙的坐起,揉了揉眼睛。当她看见距离不远处的萧之夜和楚阳之时,吓得惊叫了一声:“啊!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慕灼华正屏息凝神为萧之夜聚魂,容不得有丝毫分神,当下已经封闭了六感,杜绝外界一切惊扰。 贺小小见萧之夜面色苍白,且正由慕灼华疗着伤,而楚阳则是昏迷着,便是稍稍松懈了些,但左右看不见君无渊和七修,便又是有些慌神:“喂,无渊哥哥和七修去哪了?” 见慕灼华毫无回应,贺小小起身朝慕灼华走了几步,又道:“该不会又是替你做什么事去了吧?慕灼华,无渊哥哥可不是你的佣人,他是我的夫君,哪轮得到你随意差遣?” 话到此处,慕灼华仍旧不语,贺小小不禁有些气恼:“你是哑巴了吗?我问你话呢,你听不见吗?” 说着,便想要上前推一把慕灼华,而当她刚刚走到慕灼华身边之时,却又是惊叫了一声,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只见那阴暗的密林深处,几十个绿色光点正朝着此处快速接近,密林中不断传出“沙沙”的声响,声音中,还夹杂着野兽的喘息声! “狼,是狼……”贺小小因恐惧导致声音有些颤抖,话音刚落,几十头狼“嗖”的自密林之中窜出,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迅速将慕灼华等人包围了起来! 见着面前阵仗,贺小小算是彻底慌了神,吓得眼泪直流,对慕灼华哭喊道:“慕灼华,你快起来,把它们赶走啊!” 可慕灼华早已封闭了感知,又怎能听到她的话? 群狼眼中闪烁着凶恶,以及对猎物的贪婪,一步步朝着几人靠近,贺小小吓得已经动弹不得,不住的哭喊,不见慕灼华回应,声音渐显嘶哑。 “呜!” 随着狼群之中传出一声狼嚎,群狼仿佛得到了指令,纷纷跃起,张牙舞爪,朝着几人迅猛扑来! 贺小小此时已然绝望,便是尖叫着抱住头蜷缩成一团,不敢再看,静等死亡降临。 这时,耳畔忽得传来声声悦耳的利刃破风声,紧接着,群狼竟是发出声声哀嚎,跌落在地。 破风声不断传来,哀嚎声亦是随之不断响起,只片刻,周围已是回归死寂,只余空气中浓浓的血腥气,闻之欲呕。 贺小小颤抖的抬起头看向周围,只见群狼已纷纷倒在血泊中,无一幸免。而每一头狼,无一例外,都是被割断了喉咙而死! 一边,楚阳正立于萧之夜身前,左手手指之间夹着三把精致的银色飞刀,刀刃上,还残留着丝丝殷红色血迹。 慕灼华结束了真气的灌输,收掌,平复气息,待睁开眼,看了看周围景象,先是一怔,随后欣慰叹道:“这次亏得有你,多谢了,楚阳!” 楚阳手掌一翻,将三把飞刀收起,见着慕灼华正扶着萧之夜躺下,便是蹲下身看了看萧之夜的伤势,问道:“他怎么样?” 慕灼华叹道:“我已成功帮他稳住魂魄,但他失血过多,身上的伤也特别重,无渊去寻药又迟迟未归,不知夜是否撑得住。” 楚阳难忍怒意,一拳捶向地面:“都怪我,怎就没早些看破义父的真面目!义父,真是我的好义父啊!” 说完,闭眼,露出痛苦的表情。 到了今天,亲耳听到、亲眼见到卫战所做的一切,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他从没有想到过的事实!可怜萧之夜竟为了这样一个所谓的义父差点丧命;可怜他们一心忠于卫战却落得如此下场;可怜单纯的如风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相;可怜他们三人竟这么傻傻为他卫战无悔卖命多年! 楚阳站起身,拔出腰间长剑,指向慕灼华:“都是因为你!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你!” 说完,未等慕灼华回应,却是剑尖一偏,跃至小小身前。小小浑身一颤,惊恐的看着那抵在额头的长剑。 “当初布局杀了那个阿三,本想离间你与萧少,让你主动离开。可你即那般相信他依赖他,却是我没有想到的。”楚阳道“可你又为何左右摇摆,与那君无渊牵扯不断,一再伤了萧少的心?” 慕灼华闻言,皱了皱眉:“阿三是你杀的?” 楚阳却是答非所问:“是我愧对萧少的信任,出卖了你的踪迹。如今我能为萧少做的,便只有为他扫除障碍了。” 见着楚阳目露杀气,慕灼华立即起身走向楚阳:“楚阳,你想干什么?快把剑放下!” 楚阳淡淡问道:“若我杀了这丫头嫁祸于你,君无渊是否会像你信任萧少那般的信任你呢?” 话辅落,楚阳长剑猛地送上前去,眼见小小的性命危在旦夕,慕灼华正欲运转法力相救,却见一抹白色身影瞬间闪至楚阳身前,随即,便听得“当啷”一声金属脆响,楚阳的长剑竟是被生生掰断,而长剑的剑刃,此时正紧握在面前之人手上,抵在楚阳颈间! 那瞬间出现之人,不是君无渊是谁? 君无渊的出现,是楚阳意料之外,但这一败,楚阳心服口服:“真是好身手,可惜我们做不成朋友。” 君无渊目光阴冷,对楚阳怒道:“小小与你无冤无仇,你因何要杀她?” 楚阳刚想开口,却听一旁的小小抢先说道:“无渊哥哥,是慕灼华让他杀我的!” 此言一出,慕灼华、楚阳、君无渊,皆是一怔! 楚阳笑了笑,这一笑意味深长,紧接着,是良久的沉默。 而慕灼华,本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张了张嘴,却又无奈的放弃。 算了,如果相信,再好不过,若不信,解释又有何用? 而君无渊,却是缓缓放下手中剑刃,径直走到萧之夜身前,打开带回的药箱,为萧之夜处理伤口。 见君无渊此举,慕灼华深感欣慰,但小小却是郁闷至极。 听到方才楚阳所言,显然楚阳才是杀害阿三真正的凶手,与萧之夜无关,可比起为阿三报仇,让君无渊对慕灼华死心显然在她心里更为重要。 只是没想到,对她方才的嫁祸,君无渊根本就不在意。 为萧之夜处理好伤口,君无渊整理好药箱,走到慕灼华身边坐下,迟疑了片刻道:“灼华……父尊的人,找来了!” 慕灼华一怔,君无渊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头:“亏得七修及时出现引开他们,否则,我定是要被他们抓回去的。我听到他们说,父尊为他们定下了期限带我回去,父尊这么急着找我,也不知是因为何事。” 慕灼华闻言,亦是迟疑了片刻,随后问道:“如果现在让你选择,你想要做凡人,还是魔界少尊?” 第八十八章:杀手 君无渊闻言一笑,反问慕灼华道:“你希望我如何做择?” 慕灼华深呼了口气,想了想:“我自然不希望你回去魔界,可我现在有什么理由阻止你?” 说此话时,慕灼华面上带着些许幽怨,虽极力掩饰,却仍未能逃过君无渊的眼睛。君无渊抬手将慕灼华揽入怀中:“你知道,只要你说,我就会去做。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你慕灼华,永远都是我最深的牵绊。” 嗅着君无渊怀中那一抹清香,慕灼华无比留恋,却是伸手将君无渊推开来,兀自起身走到一旁:“方才为夜渡入了许多真气,我需要打坐修养一阵子。” 被慕灼华推开,君无渊心中一阵落寞,但听到慕灼华此言,便是收起落寞微微一笑:“嗯。” 慕灼华闭目盘坐,凝神静气,一会儿之后,周身隐隐现出墨色火焰。君无渊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宠溺:她竟这么依赖墨焰。谁会相信身为上神的她会不懂疗伤? 前世便是全由萧之夜和君无渊为她疗伤调理,这一世,幸好有墨焰。只是墨焰的存在虽然暂时是安全的,今后,会不会成为祸端、对慕灼华的生命造成威胁? 一边,楚阳已经架起火堆,处理好一具狼的尸体,架起架子烤了起来。 君无渊走上前去,拾起柴禾时不时丢进火中:“原来杀手连杀狼烤肉也这么得心应手。” 楚阳瞥了君无渊一眼:“我们三人十岁之前几乎都是在充满野兽的丛林里渡过的,这不过是最基本的生存能力,有什么稀奇。” 君无渊皱了皱眉:“十岁之前?” 楚阳走到君无渊身旁盘坐,拿着树枝拨了拨火堆:“初次走进密林时,我们还都是四五岁孩童,那时同路的孩童,我记得有五十几人,不过最后,只剩下我、萧少、楚阳、若芊。那时我们不断遭遇各种猛兽袭击,眼看着同伴一个个身死,那种恐惧,曾让我们几度陷入绝望。最艰难的时候,几天几夜找不到东西吃,曾将死去的同伴分食。我们就是在那样的逆境之中相识,定下生死之交的。” 楚阳说完,抬眼看向君无渊:“我知道你一向对我们有成见,但人生曾几何时,由得自己做选择?” 这一番话,楚阳说的云淡风轻,君无渊的心情却愈发沉重,转头看向萧之夜。 这一世,他究竟受了多少苦? 时间稍逝,狼肉的香味传出来,楚阳扯下一只烤熟的狼腿递给君无渊:“给,莫要嫌弃。” 君无渊心中对楚阳虽仍有芥蒂,但见他这一番好意,却是诚心,当下伸手接过,道:“谢了!” 随即走向贺小小,并撕下一块狼肉递给她。 楚阳扯下另一只狼腿,起身走向慕灼华,君无渊见状,淡淡道:“你还是先不要打扰她的好。” 楚阳脚步一顿,看了眼慕灼华:“她是萧少重要的人,又为了萧少损失了不少真气,我理当照顾好她。就算疗伤重要,但及时补充体力也是重中之重,你又因何阻止?” 君无渊叹道:“听劝吧。” “楚阳……”萧之夜发出一声微弱的轻唤,楚阳闻见,精神一振,也再顾不得追问君无渊,快步走到萧之夜身边。 “萧少,你醒了!” 萧之夜双眼微微睁开,面色犹是苍白,看了眼所处之地和身边之人,喃喃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楚阳才终于是松了口气,盘膝坐在萧之夜身旁,道:“因为这里安全。” 随即,将手中狼肉撕成小块,递到萧之夜嘴边:“喏,你现在动不了,不过东西还是要吃的。” 萧之夜先是一怔,随即欣然一笑,这一笑,却是牵动起浑身伤口,痛得拧紧了眉头。 楚阳摇了摇头,道:“你看你,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萧之夜还会害羞不成?” 面对楚阳的调侃,萧之夜虚弱应道:“你我又不是断袖,此举未免暧昧了些,不妥。” 闻见此言,却换作楚阳“噗嗤”一笑:“慕灼华还在疗伤,不这么做,难道饿着你?为了不挨饿,就委屈萧少做这一次断臂吧,张嘴。” 无奈,萧之夜只好照做,一口一口吃下楚阳递过来的肉。 待萧之夜填饱了肚子,楚阳欣慰一笑:“如此,我也能放心离开了。” “你要回去?”萧之夜问道:“事已至此,回去,岂不等同送死?” 楚阳叹了叹,目光黯下:“萧少,父子一场,无论是恩是怨,总该有个了结。况且若芊还在那里,我想不到我还能去哪儿。” 说完,看了眼仍在凝神盘坐的慕灼华,随即起身看向君无渊:“君无渊,我必须向你坦白,你那个小跟班,是我易容成萧少的模样杀的,你莫要再记恨萧少。” 君无渊闻言,目光瞬间凌厉,站起身,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楚阳深吸了口气,向君无渊走了几步,紧接着,竟是屈膝跪在地上:“眼前若芊生死不明,我必须去救她,若此次我有命回来,这条命任你处置,但现在我想求你,帮我照顾好萧少。” 君无渊双拳紧握,走到楚阳身前,攥着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起:“为什么杀他?阿三那么单纯的一个人,你有什么理由杀他?” 楚阳淡淡回应道:“不管你现在有多恨我,君无渊,你记着,我要去救的人,是若芊!你放心,我这条命,迟早是你的!” 若芊,她在王宫曾帮助慕灼华脱险,君无渊念着她的好,也同样记挂着此人的安危,如此,即便恨意难消,亦是强行忍下,松开楚阳,背过身去。 楚阳理了理衣衫,最后看了眼萧之夜,笑得如暖阳般和熙:“萧少,保重!” 说完,转身朝一边的密林走去。 萧之夜忽然开口唤道:“楚阳!” 楚阳停下脚步,却不曾回身,听着萧之夜继续道:“保住你这条命,回来见我。” 待萧之夜话音落下,楚阳的脚步再度迈开,却不再有丝毫停顿,也未曾给萧之夜一声回应,直直朝着皇城的方向狂奔而去:萧少,对不起,你这次交待的任务,我怕是无法完成了。 临近傍晚,慕灼华终于结束了疗伤盘坐,睁眼发觉天色已经暗下,墨焰竟是整整为她忙活了一天,当下对着墨焰道:“墨焰,辛苦了。” 眼前君无渊与贺小小不知去了何处,唯萧之夜仍躺在那里。 慕灼华走过去坐到萧之夜身边,看着萧之夜苍白的面孔。想到他这几日所受的苦,很是心疼,便是就那般坐着,看了他许久。 没想到,萧之夜却是幽幽开口说了声:“看够了没?” “哎?”慕灼华精神一振:“你……你醒了?” 萧之夜微微睁开眼道:“早醒了。” 慕灼华欣慰一笑,开心之余,嘴上不禁调侃:“既然早醒了,那么刚才是在装睡?” 萧之夜回以微笑:“我只是想看看,你慕灼华犯花痴的时候,是不是跟寻常女子一样。” 慕灼华眉头一挑:“哦?那你看到了吗?” 萧之夜怔怔的看着慕灼华,想要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手臂却怎么也动不了。 “没有,我看到的都是忧心。”萧之夜沉沉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慕灼华伸手轻握萧之夜的手掌,依然是微微笑意:“既然知道错了,就不要再离开,好吗?” 闻见此言,萧之夜神色黯下,不曾回应。 这件事,要他如何作答? 楚阳、如风、若芊,他们都还身处险境,在他们平安归来之前,萧之夜无法对慕灼华做出任何承诺。 就在萧之夜踌躇之时,一边的密林中,君无渊背着贺小小走了回来。 见着慕灼华与萧之夜紧握的手,和对视的目光,君无渊只觉心口一痛。而此时,慕灼华也正看过来,看着乖乖趴在君无渊背上的贺小小。 是否自重生之日起,他们在彼此的世界,都已经是局外人? 前世,是君无渊与慕灼华深情相守,即便遭到三界的反对。而萧之夜便是一直默默守护,无论他二人如何情深,只愿陪在慕灼华身边就好。 这一世,那个默默守护的人,是否该换作君无渊了呢? 每日看着心爱之人与他人互诉情衷、痴情不悔,当初,是怎样的爱,才能让萧之夜宁肯忍受着这样的折磨,一直默默守护,甘之若饴? 若换成是他君无渊,他又是否做得到? 若宿命如此,他理当放手,可纠缠两世的情殇,让他如何放得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循其踪,一笑而泯! 第八十九章:情逢乱世 晨起,慕灼华将萧之夜扶着坐起,为他换过药之后,开始为他梳洗。 萧之夜的头发因多日未曾打理,显得有些凌乱,慕灼华解下他头上发带,捏诀化出一把木梳,细心的为他梳理起来。 这一头长发如漆如瀑,顺滑的触感让慕灼华的手掌在其上多停留了几分,待梳理整齐,手指仍留恋的在发丝之间滑过,良久,才将这长发依照萧之夜平时的习惯束起,系上发带。 梳洗完毕,慕灼华扶着萧之夜倚靠在一旁粗壮的树干坐下,那般小心翼翼,好像面前这人,稍不小心就会碎掉一般。待萧之夜坐定,慕灼华便是坐在萧之夜面前,盯着萧之夜静默了许久。 就是这个人啊,他默默在慕灼华身边守护了几千年,明明爱的那般深沉,却不曾开口言说,只将这份爱深藏心中,直至最后,连毕生修为甚至性命都不惜舍下,只为换得慕灼华与君无渊的一线生机。 这人,怎的就这么傻,这么让人无奈心疼? 被慕灼华看得久,萧之夜终于是忍不住笑出来,忍下痛楚对慕灼华道:“行了行了,你再这么看下去,我就要考虑把脸蒙起来了。” 这句话,将慕灼华从失神中拉回,当下跟着笑了笑:“难得你也会开玩笑,看来你的伤药确实很管用。” 随即伸手为萧之夜理了理衣襟,又道:“不过,较之我神采奕奕的萧之夜,还差得远。快些好起来,我想尽快看到你如往常般精神焕发的模样。” 而另一边,君无渊为贺小小处理着脚踝上的扭伤,小小的脚踝已经消了肿,但君无渊的眉头却一刻都未曾舒展。 前日因小小扭伤了脚,君无渊不得已背着小小回来,之后,慕灼华待君无渊便疏远了起来,性情恢复了惯有的淡漠。但对萧之夜,慕灼华却是另一番心意,细心呵护,眼波似水。 虽然早就知道慕灼华的选择,也早已接受了慕灼华这个选择,但心中难免落寞难捱。 曾说过宁肯做贫苦夫妻,只愿不再受思念之苦,可这一世发生的一切变故,完全不在意料,亦无法掌控,到了现在,任他对慕灼华再多深情与眷恋, 他们的故事,也无法按着前世所期待的去发展。 再回首,已是陌路; 既错过,难归殊途! 心中苦闷难消,君无渊干脆起身走进密林。说是逃避也好,软弱也罢,若能减少心中煎熬,当一次逃兵也无谓。 行走间,脚步越来越快,白衣身影在白雪覆盖的密林中快速穿梭,闪过间偶有积雪自光秃的树枝上掉落,却未染其身,直到步入皇城,胜雪的白衣仍洁净依然。 然在他离开之时,慕灼华的目光便停在他走远的方向,有些木然。 见着慕灼华失神的模样,萧之夜不禁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丝丝哀伤:“灼华,我好嫉妒,嫉妒他曾与你经历过难忘的曾经。” 慕灼华目光转回,萧之夜牵强一笑:“因为这样,可以永远在你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有啊。”慕灼华微微扬起嘴角,双眸之中泛起涟漪:“我们,也有啊!” 萧之夜的祈求竟是这般简单,然他要何时才能记起,其实,他与慕灼华的相识,早于君无渊整整两千年。 “夜,待渡灵蛇之事结束之后,我们一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可好?” 萧之夜轻笑:“好。” 相视,莞尔。 皇城,往常繁华热闹的街道,冷清了许多。 君无渊行至茶楼,照旧在角落处坐下,叫了壶茶,细听茶楼内众人的谈话。 街上不断有官兵来回巡逻,四处张贴着抓捕要犯卫战等人的告示,气氛略显压抑,茶楼之中也有些冷清。 此次外出本就是为寻个清净,这么一来,倒是随了君无渊的意。 “哎,你听说没有,前日大王下令将卫临斩首,那卿月公主竟是以命相逼,要保住卫临一命呐!” 邻桌两个茶客这一谈话,引起了君无渊的注意,当下放下茶杯,凝神静听。 “是吗?那后来呢?” 说话的人声音略有些沙哑:“后来?卿月公主毕竟是大王的亲生女儿,卫临又是卿月公主未成婚的夫君,大王也是心软,竟就真饶了那卫临一命。” 另一人接着问道:“按理说谋反这种大罪就该杀的,那卫临就这么没事了?” 声音沙哑之人道:“怎么可能,大王可不会那么糊涂。听闻卫临被送到漠北边境,随军抵御丽沙国去了。不过大王答应,若卫临能平了漠北战事,便许了他与卿月的婚事。” 另一人叹道:“哎呀!漠北一战已经拖了七八年,边境百姓苦不堪言,他卫临虽说带兵打仗有一点本事,可面对如此大敌,想想就知道毫无胜算嘛!他又是一个罪臣,逼急了,会不会反叛呀?” 听到这里,君无渊转回思绪,不再去听,只摇头叹了叹。 又是一对苦命鸳鸯,权谋之下的牺牲品。 转眼已是晌午,密林之中,慕灼华正在凝神打坐,周身墨色火焰隐隐升腾。萧之夜倚着树干小憩。而小小,便就躲在慕灼华为她设下的结界之中,时不时看向萧之夜,一动不敢动。 在结界中蜷缩了半天,不见君无渊回来,小小感到嘴里发干,渴的不行,但想起上次狼群的攻击,她又不敢走出结界。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迟疑着开口道:“慕灼华,我口渴,帮我弄点水喝。” 慕灼华依然盘坐,丝毫不见反应,小小只好加大了声音:“慕灼华,我说我口渴,你听见没有!” 慕灼华依然没有回应。 小小本就对慕灼华意见颇多,眼前见着慕灼华这般态度,便升起了怒意:“你是在跟我装聋吗?你是不是只喜欢照顾男人啊?在无渊哥哥面前表现的那么好,现在无渊哥哥不在,你就原形毕露了吗?” 话刚说完,一颗石子飞过来,打在结界之上,紧接着,是萧之夜冷冽的声音:“闭嘴!” 这一声警告之中带着杀意,惊得小小浑身颤抖起来,但基于结界的保护,仍是不甘示弱:“现在是你的女人惦记我的夫君,你不管好自己的女人,反倒跟我发火!真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萧之夜怒火中烧,奈何重伤导致毫无行动力,心下决定,一旦恢复,第一件事便是杀了这丫头! 小小见萧之夜构不成威胁,心中惧意淡了几分,随即再度对慕灼华喊道:“你究竟听到没有?我要喝水!” 直到这时,慕灼华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贺小小,然那双眼中,正泛着骇人的血红。 小小见状,轻哼道:“怎么?对我不满?你可别忘了,若你伤了我,无渊哥哥……” 话未说完,周围空气忽得一阵灼热,紧接着,一阵强烈的窒息感传来! 只见慕灼华竟是瞬间闪至贺小小身前,一只手臂直直伸进结界之中,紧紧扼住贺小小的喉咙! 此时的慕灼华,眼中血红一片,周身墨色火焰缭绕,一眼看去,只觉说不出的压抑骇然。 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女声自慕灼华体内传出,语气之中带着阴狠:“臭丫头,我早就看你不爽了。” 第九十章:电光火石 此声一出,连萧之夜都是瞬间惊诧:这,这不是慕灼华的声音! 可这声音确实是从慕灼华口中传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贺小小的脸已经因窒息而变得青紫,只要慕灼华手掌稍微用力,贺小小便会立即丧命,可就在这时,慕灼华却是面色一变,厉声道:“墨焰,住手!” 此话一出,墨色火焰迅速消散,慕灼华松开贺小小,自己却因急于压制墨焰而胸口一热,呕出鲜血。 元神之中,墨焰有些不甘:“上神,这丫头处处针对你,你护着她干什么?” 慕灼华沉下心神对墨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放心,我的事,我自会处理。” 小小坐在地上大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青紫的面色才稍稍有些缓和,颈间,一道青紫色手印清晰可见。 慕灼华稳下气息,坐到小小身前想要查看她的伤。可还没等她开始查看,小小却是伸手狠狠甩来一个耳光!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慕灼华白净的脸上瞬间印上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小小怒斥道:“贱人!你离我远一点,不要你假惺惺!” 慕灼华的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痛,但这痛,未能压下心中歉意:“刚才是我不好,你这一巴掌也该消气了吧?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 小小扭过头,并未拒绝,慕灼华便是伸手抚了抚小小颈间的青紫。 这时,小小忽然眼珠一转,猛地抓住了慕灼华的手,放在自己脖颈上,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慕灼华一怔,不明所以,直到身后传来君无渊的声音:“灼华,你在干什么!” 慕灼华终于明白了小小的用心,猛地收回手臂。 小小顺势倒在地上,君无渊立即上前查看她的伤势,随即便是起身问慕灼华道:“你想杀她?” 慕灼华冷冷道:“我没有,是墨焰。” 君无渊走到慕灼华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是墨焰?你不是说过,墨焰完全在你掌控?况且方才你周身连一丝墨色火焰都没有。灼华,你究竟是不是我的慕灼华?” 在君无渊心中,慕灼华不是这样的。她坦然到不惧世人的口舌,善良到有些痴傻。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去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呢? 虽说历经千年,任谁都会有一些转变,可若说慕灼华改变至此,君无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但眼见之事要如何解释才好? 而慕灼华,闻见君无渊此言,却是无奈一笑。 君无渊竟然问她是不是他的慕灼华,那他又究竟是不是君无渊,是不是她的君无渊呢? 如果是她的君无渊,又怎会不信她?又怎会为了其他女子而如此质问她? 慕灼华抬眼迎上君无渊的目光,漠然道:“我是慕灼华,但早已不是你的慕灼华。无论如何小小确是被我所伤,那么现在你要怎么做呢?” 说着,朝君无渊迈进一步:“你怀中是否揣着一把短剑?那把短剑,是否又将刺进我的心口?” 听完慕灼华这话,君无渊苦涩一笑,随即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摊开来,露出其中还冒着热气的烤番薯。 “我的怀中,只有这个。”君无渊淡淡道:“那时的事本就是个误会,是你一直不愿相信。不要再让我们之间存在更多误会,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到那烤番薯,慕灼华笑得无奈且凄凉:“我无言以对,也不想反驳,你想怎么认为,随你吧。” 说完,转身走到萧之夜身旁坐下。 方才的一幕幕,萧之夜尽收眼底,见着慕灼华受了委屈,萧之夜又无力相助,当下心中愤懑无处发泄,只得强行压抑,对慕灼华道:“傻瓜,今后莫要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听了萧之夜的话,慕灼华心中虽仍有委屈,却是暖意融融。 萧之夜忍痛抬手,抚上慕灼华有些红肿的脸颊,看着那个清晰的掌印,轻声问道:“很疼吧?” 慕灼华摇了摇头。 再疼,疼得过心吗? 轻轻靠在萧之夜的肩上,闭上眼。只有靠在他身边,慕灼华的心,才能静下来。 君无渊站在原地沉默良久,直到手中本来温热的红薯渐渐冷掉,心也跟着有些发凉。 太阳西下,这半日,四人各有心事,相对无言,直到夜深,才各自静静的睡去。 凌晨,萧之夜醒来,定定的看着身旁的慕灼华,慕灼华察觉,扭头看过来:“夜,怎么了?睡不着?” 萧之夜想了想,道:“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慕灼华笑了笑:“我的身体里有另外一个元神存在,她叫墨焰。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萧之夜先是一阵惊讶,又是一脸茫然,最后又释怀的一笑。 竟然连他想说什么都知道,他可是一直以心思诡秘著称,这么看来,他栽在慕灼华手上,也不是偶然! 慕灼华朝着萧之夜身边靠的紧了紧,靠在萧之夜身上。萧之夜将盖在身上的衣物拉到慕灼华身上,见着慕灼华竟又是沉沉睡去了,萧之夜心中一阵柔软:睡的还真快! 静静看着慕灼华安静的睡容,看着她随着呼吸轻颤的睫毛,和眉目之间的一点忧伤。 这个女子,他要如何才能不去疼惜? …… 转眼十几日过去,萧之夜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自恢复了行动力起,萧之夜便再也闲不住,每日早早起身去密林中练功,且练功的强度渐渐加大,如此,这十几日来,功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一日,慕灼华结束了凝神盘坐,起身却到处找不见君无渊与萧之夜,知道萧之夜一直放不下楚阳他们,君无渊也一直在打探卫战等人的动向,如此想来,二人也许都是去了皇城。 可是这二人向来不合,怎么可能结伴同行? 正思虑着,忽闻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这声响移动着朝这边接近,且夹带着拳脚相击的声音。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慕灼华怔了怔,便是双手环胸,静静站立着,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片刻过去,打斗的声音到了近前,君无渊白衣胜雪的修长身形自密林中率先跃出,在他身后,萧之夜手持长剑,一跃而至。 二人仍在厮打,互相阻止对方前行,最后,一同跑到慕灼华身前,将手中纸包递给慕灼华。 慕灼华一个愣神,还未来得及反应,却听萧之夜对君无渊冷声道:“把你那包东西拿开!” 君无渊满脸无奈,冷声回道:“萧之夜,你别太过分了!我不过买个番薯,你就把人家摊子掀了,现在闹得皇城乱成一团,你满意了?” 萧之夜皱了皱眉:“我没杀人。” “没杀人?”君无渊厉声道:“对,你不过是当众把江晏打趴在地上,临走还踩了几脚,然后一路追杀我到现在。萧之夜,就因为一个烤红薯,至于?” 听着君无渊的话,萧之夜语气更加冷冽:“闭嘴!” 君无渊伸手扶了扶额头:“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见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欢实,慕灼华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前世的他们就总是这样吵来吵去,那时慕灼华一见到二人争吵只觉得烦躁不已,如今再见到这场面,却是无比怀念。 “行了,别吵了。”慕灼华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很有效,二人闻见此言都住了口,看向慕灼华。 “说说此去有什么收获,渡灵蛇的事,已经耽搁太久了!” 第九十一章:兄弟(一) 提起渡灵蛇,气氛骤然间严肃起来。但君无渊和萧之夜拿着纸包的手不愿放下,慕灼华只好逐个接过,随即道:“说吧,可查到了什么?” 随即打开萧之夜递来的那一份,拿出其中精致的糕点,吃起来。 萧之夜微微一笑,略显得意。君无渊目光稍黯,但片刻便恢复如常:“我们此番离开,就是因为嗅到了渡灵蛇的血腥气味。只是一路寻找,并未有所收获。” 慕灼华点了点头,心道:怪不得二人会一同离开,即便如何水火不容,在共同的目标之前,都愿意放下芥蒂,这样也好。 随即道:“嗅到渡灵蛇的血腥气,却遍寻不到……” 说着,慕灼华放下糕点,左右走了几步,皱了皱眉:“看来,他们也在找我们,此举应该是故意为之,想引我们露出踪迹。不过若先被寻到,敌暗我明,我们岂不是占了下风?” 话音刚落,忽闻密林之中一阵异动,随着尘雪飞起,气氛骤然压抑起来。君无渊和萧之夜立即护在慕灼华左右身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紧接着,一声声破风之声瞬间临近,再看周围,十几名蒙面黑衣人已然将他们三人围起,手中刀剑寒光凛然,领头之人,竟是如风! “萧少,这次,你输了。”如风开怀一笑,朝萧之夜走近几步:“你知道我来的目的,别让我为难。” 看着昔日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如今站在面前,却已是立场分明,萧之夜不禁有些黯然。 萧之夜、楚阳、如风,他们三人曾一同渡过多少死劫?一路走来,他们之间的情义,已经很难用言语形容,可就是因为情义深重,让萧之夜该如何面对这友敌之间的变化? 见着萧之夜不语,如风便又是向前几步,双目寒光直逼萧之夜:“萧少,抵抗还是顺从,你自斟酌。” 见着如风此番言行,萧之夜目光一顿,多年的合作无间,让他心中瞬间明白了些什么,随即道:“我跟你走。” 君无渊和慕灼华闻言,皆是一怔,慕灼华立即抓住了萧之夜的手掌,而君无渊,则是皱了皱眉:“萧之夜,你……” 话未出口,却听萧之夜道:“君无渊,这是我的事,容我自己解决吧。” 随即对慕灼华道:“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见你。” 说完,将被慕灼华紧握的手掌抽出,走到如风面前:“走吧!” 话音落下,萧之夜率先走向密林深处,坚决的眼神,镇定的神态,脚步未有丝毫停顿,这般信心十足的样子,几乎连他自己都要被骗过。 卫战显然已经对如风失去信任,才派了这么多人监视如风的行动;若芊为了救他,被关了起来,生死未卜;楚阳为他反了卫战,又执意只身返回,许久未传来消息,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心知这一去九死一生,可他没办法置身事外,这件事,他们三个人,要一起面对才是。 之所以对慕灼华做那样的承诺,不过是为了让慕灼华安心的放他离开,然这句承诺,他怕是无法兑现了。 能在生命的最后与兄弟一同战斗,也算人生的一种完整。 一行人快速穿梭于密林之中,朝着皇城行进。十几名黑衣人一路将萧之夜和如风包围着,时刻注意他们二人的动向。 前方就要行出密林,萧之夜眼波一转,脚步刻意慢下,随即,竟是捂着胸口痛苦的单膝跪在地上。 如风见状,忙跟着停下脚步,上前查看:“萧少,怎么了?伤口裂开了吗?” 说着,面露焦急的附身查看萧之夜的伤情。 那些黑衣人见状,围拢在他二人周围,随即由两个人上前,想查看萧之夜究竟如何。那两人谨慎的朝萧之夜迈进,手中刀剑紧握,好似时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然就在他们距萧之夜两步距离之时,如风忽然自怀中取出两枚弹珠一样的东西,猛地摔在地上! 随着那珠子掉落碎裂,一阵迷雾迅速弥漫开来,众人只觉眼前一阵发白,视线受阻,顿时心中一片惊恐。 紧接着,萧之夜如风长剑同时出鞘,两声剑响传出,听在他人耳中便是死亡临近的声响!随即,只听“唰唰唰”几声剑吟,之后,空气一片死寂,再无动静。 白雾散去,萧之夜与如风背靠着背,手中长剑斜至地面,长剑之上,鲜红的血液自剑刃滑下,滴在雪地上,再看周围,一众黑衣人已是尽数倒在血泊之中,无一幸免! 二人转身,相视一笑,抬掌默契一击。随即,一同看向皇城。 “萧少。” “嗯?” “我们真的是弃子吗?” 萧之夜拍了拍如风的肩:“面对事实吧,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容不得你感怀。” 如风哀叹一声道:“可他是我们的义父啊!” 萧之夜亦是一叹:“能让人沉迷其中的,往往都是假象。无论这假象有多美好,在撕开屏障之时,一切都会展露无遗。真相往往令人心痛,但总是要面对的。” 说完,看着如风失落的模样,不禁又是一叹:“如风,你太善良,本就不该做杀手。待救出羊羊,便隐退吧,离开这染血的江湖。” 随即,抬起手臂,搭在如风肩上:“走吧!” 日暮下,两道修长的身影朝皇城一步步迈进,脚步缓慢且沉重,背影稍显疲惫,身后的影子被暮光拉的长长的,说不出的凄凉。 萧之夜离开之后,慕灼华已经沉静了好一会儿,坐在那里,一动未动。君无渊心知她是放心不下,其实君无渊心中也是一样。眼前安慰的话半句都是多余,只能尽量动脑思虑对策。 “灼华,若你担心,不如我先去查看一下情况。”君无渊说着,便准备动身,却被慕灼华唤住。 慕灼华道:“他即决意赶回,想必有自己的打算。我们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渡灵蛇。” 说着,慕灼华站起身,左右迈着步子:“以你我现在的实力,与渡灵蛇正面对决毫无胜算。” 君无渊沉思了片刻:“若是用浩天神弓呢?” 慕灼华摇头叹道:“浩天神弓是可以,但我目前法力尚未恢复,还达不到使用浩天神弓的程度。” 君无渊问道:“若要使用浩天神弓,你还需要恢复几成法力?” 慕灼华仔细想了想:“当年初次使用浩天神弓是在化神初期,以我目前法力,最少也要再恢复三成。” “那你便想办法恢复法力。”君无渊道:“从现在起,且将所有事都放下,专心修炼。灼华,这是我们唯一的胜算,为了萧之夜,为了苍生,你务必全力以赴!” 慕灼华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君无渊不知,若她想恢复法力,便需要强行将禁锢法力的结界进一步破开,虽说此事有点难度,但比起一步步修炼来得简单快速得多。只是如此一来,体内冰火之力的平衡将再度失控,到时若想保住墨焰,就必须要面对艰难的平衡阶段,届时慕灼华将再度面临生死考验。 不过君无渊说的很对,这是目前他们唯一的胜算,如此,也由不得过多犹豫。 想到这里,慕灼华道:“嗯!如此,我必须寻个幽静处闭关几日,不能被打扰。在我出关之前,你切莫妄自行动。” 第九十二章:兄弟(二) 皇城,卫府地下,秘密宫殿布局复杂,暗不见光,只靠着烛火照明,如此,每一处都显得阴冷神秘。 萧之夜与如风装扮成普通守卫混进这里已经有几天了,目的是查出楚阳、若芊、羊羊的所在。 地宫之内守卫森严,他们必须处处小心,顾虑颇多,行为很是受限,不过好在他们对于地宫的地形很是熟悉,经过他们几日来的排查,范围已经渐渐缩小,如今只剩下十几间地牢未曾查看,二人商量着,今晚,务必寻遍其余的所有地牢。 眼看时间已至凌晨,只剩下最后几间地牢尚未查看,迟迟没能寻到三人的踪影,萧之夜的眉头越皱越紧,如风也开始有些烦躁。 就在他们查看下一间地牢的时候,见到其中那个被铁链锁住的人的身形,二人皆是心中一喜。 那人不是楚阳是谁? 如风拿出一根铁丝,娴熟的撬开铁锁,正欲开门闯入,却是被身后之人紧紧捂住了口鼻。如风一怔,发觉来者并非萧之夜,便是立即身形一转,回身挥起一拳! 就在拳头即将打在来者脸上的时候,如风的拳头却又忽得停下,看着那人微笑的脸孔,再看向一旁双手环胸看热闹的萧之夜,茫然道:“楚、楚阳?” 然后,又懵乎乎的转身看向牢房之内那个楚阳。 见到如风此举,楚阳无奈一叹,上前用手臂勒住如风的脖颈向外拖行,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换个地方。” 地宫之中某个隐秘的角落,三人围坐在一起,小声谈话。 “原来被抓的一直都是你的替身,你的易容术果然高明,竟连义父都没能识破。”如风惊叹道:“你在这地宫之中埋伏这么久,可有若芊和羊羊的消息?” 楚阳摇了摇头:“我寻遍了地宫各个角落,都不见她们的踪迹,她二人应该没有被关在这里。” 如风闻言,托腮沉思道:“眼前皇城之中处处戒备森严,她们不在这地宫,又会在哪?”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不语的萧之夜开口道:“除了这里,绝对安全的地方,还有一个。” 楚阳和如风闻言,满面疑惑的看着萧之夜,萧之夜默了片刻,继续道:“早前我曾探知,这地宫之中有一处秘密通道,直通王后寝宫的地下密牢。只是不知这通道的入口在何处。” 如风闻言,站起身:“这没什么,交给我便是。” 说完,自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绿色瓷瓶,小心翼翼的拔掉瓶塞。瓶塞一打开,一群芝麻大的小虫密密麻麻的从瓶口飞出。 紧接着,如风又摘下腰间香囊,打开来,自其中取出一些粉末,撒向那群小虫,之后,小虫便四散着飞开。 这些看起来极不起眼的小虫,乃是被如风精心训练多年的引路虫,对寻找隐秘的地道或者密室最为擅长,经过了多次实验证明,萧之夜等人丝毫不怀疑它们的能力。 一会儿之后,小虫陆续飞回,在一一辨认之后,如风得意的一笑,带着萧之夜和楚阳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在小虫的指引下,三人一路来到卫府后院的荷塘边,如风将所有小虫重新收进瓷瓶,随即率先跳进荷塘,萧之夜和楚阳紧随其后。 若不是小虫指引,任他们想破了脑袋,也绝不会想到,密道的入口,竟在这荷塘之中。 待行进密道,将入口关闭,三人的衣衫皆已湿透。密道之内青苔遍布,脚下禁不住有些打滑,三人一路相互搀扶,行了许久,才终于走到密道尽头。 面前被一道巨大石板挡住去路,一侧的墙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头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如风走过去,准备按下那石头,却听萧之夜道:“等一下!” 说罢,萧之夜走到石板前,附耳倾听其外动静,随即却是面色一凛! 楚阳见萧之夜的反应,心中也不免紧张起来:“萧少,怎么了?” 萧之夜接下来的话,让楚阳和如风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是鳄鱼池!” 没错,方才他听的清清楚楚,那声音,确是王后寝宫后院养的几只鳄鱼在缠斗,而发出的碰撞和怒吼声! “这三只鳄鱼的凶猛,你我三人都是见识过的!他们认得卫战,认得王后,却绝不会待见我们!一场恶战已经无可避免,你们准备好了吗?” 语罢,三把长剑同时出鞘,在黑暗中泛出刺眼的寒光。三人交换了眼神,示意准备就绪,萧之夜伸手,按下机关。 “轰隆隆!” 随着一声沉闷巨响,石板缓缓向着一旁打开,池水迅速涌进密道,三人立即屏息闭气,向着池中游去。 就在他们刚刚游出密道之时,面前一张血盆大口便是迎面而来。冲在最前的萧之夜挥剑迎去,那鳄鱼狠狠咬下,竟是一口将长剑咬成两截! 萧之夜一怔,随即头脑一转,趁着鳄鱼尚未再次发起攻击,双手紧握断剑剑柄,脚下猛的发力,游到鳄鱼嘴边,将断剑顺着鳄鱼的嘴角一路划至鱼尾! 眼前一片血色,萧之夜不敢有一丝懈怠,又转身对着鳄鱼的头颅补了一剑,见那鳄鱼缓缓沉至池底,才终于来得及抬眼看向楚阳和如风。 此时,楚阳手中的长剑也已折断,只见他双手各拿着两把飞刀,闪避间游至鳄鱼腹下,手中小刀对着鳄鱼的腹部一顿狂刺,直至那只鳄鱼也缓缓沉下,才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 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听见如风的一声闷哼…… 萧之夜和楚阳同时看过去,只见那最后一只鳄鱼正紧咬住如风的脚踝,向着一边拖去! 任由如风轻功再好,在水下,也完全施展不出。 萧之夜和楚阳迅速冲过去,萧之夜游到鳄鱼头上,手中断剑对着鳄鱼的眼睛狠狠刺下,那鳄鱼痛得张开嘴,一个仰头,这一仰,位于鳄鱼头顶处的萧之夜被猛地掀起,从水中飞出,狠狠的摔在池边的台阶上! 楚阳趁着鳄鱼张嘴的一瞬将如风拉开,钻出水面,游向池边。 上岸,将如风放在地上,看到如风脚踝处鲜血直流,和面上痛苦的神色,楚阳万分焦急!再看向正艰难站起的萧之夜,楚阳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 池中,那只鳄鱼正是猛的窜出水面,向着萧之夜张开血盆大口!楚阳立即挡到萧之夜身前,指间飞刀乍现,随即手臂一挥,将飞刀尽数射向鳄鱼口中! 鳄鱼吃痛的一声惨叫,但惯性使然,身形依然向着这一边飞来,楚阳飞身跃起,狠狠踢在鳄鱼腮下,将鳄鱼踢回池中,缓缓沉入池底,再也没能游上来。 危险解除,楚阳终于松了口气。萧之夜捂住胸口单膝跪在地上,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口中猛地吐出鲜血。 楚阳立即转身查看萧之夜的伤势,见他嘴角的血迹和苍白的面色,不禁担忧道:“你的伤本就没好利索,这一摔,恐怕经受不住吧?” 萧之夜摇了摇头:“尚且无碍。如风怎么样?” 楚阳凝重道:“如风脚踝伤得很重,不知道会不会……” 见着楚阳欲言又止,萧之夜的心只感到一阵发紧。 努力起身跑到如风身旁,见到他脚踝处皮肉分离的惨状,更是如同心脏被匕首狠狠的割着一样! 怎么办?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第九十三章:兄弟(三) 一再的提醒自己不能慌,可迟迟想不到应对的办法,见着如风脚踝血流不止,萧之夜心中不免有些焦急:“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若芊的医术了,我们必须尽快寻到她!” 楚阳此刻,竟是较萧之夜冷静许多:“萧少,你先冷静一下!如风,还清醒吗?快放出虫子,寻找密牢!” 如风的脸色极为苍白,硬撑着取出瓷瓶,放出一群小虫,再向着小虫撒出一些粉末。 小虫得了那些粉末,便即刻向着各个方向飞去。 楚阳自衣衫撕下布条,俯身为如风扎紧脚踝,希望能阻止血流的速度,却是未见成效。 见着如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此时,萧之夜也终于是稍稍冷静了下来。四下看了看,见到墙角处的一堆杂草,萧之夜眼前一亮,跑过去,拔出几株,用石头捣碎,敷在如风脚踝的伤口上。 楚阳面上本有些怀疑,可当如风伤口的血流竟真的慢了许多,才终于松了口气,惊喜道:“这是什么草?这么管用!” 萧之夜道:“君无渊为我止血时用的就是这个。” 过了一会,如风的痛苦稍有减轻,见着几只小虫飞回,如风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挣扎着起身,道:“该行动了!” 楚阳与萧之夜上前搀扶着如风,跟在小虫后面,一路向着王后的寝宫之中行去。 天色已经渐渐亮起,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有些不利。 王后的寝宫空无一人,微风呜咽着吹过,纱帘随风飘动,空气里仿佛充满了哀怨,显得有些阴森。 但萧之夜他们顾不得这些,只急于寻找密牢所在。终于,在走到书房之中的一面墙壁前之后,小虫飞回了瓷瓶。 萧之夜上前轻轻敲了敲墙面,随即在墙壁周围摸索着寻找机关。 手指触到靠着墙壁的一架书柜之后的一处凹陷,萧之夜心中一喜,试探着向凹陷中央处按下。 随着机关按下,面前的墙壁缓缓虚幻了起来,看起来如水波荡漾。萧之夜伸手探去,一只手臂轻松的便探进了这墙壁,确定安全后,抬脚迈进去,见到面前的景象,一颗心终于放下:“没事,可以进来了。” 面前,若芊双手被铁链锁在一旁的石桩上,正一脸惊喜的看向萧之夜等人,眼中已经溢满了泪水:“真的是你们?” 楚阳忙扶着如风走到若芊身前,如风拿出一根铁丝,片刻后,锁着若芊的锁链落下。 萧之夜上前扶着如风,楚阳便是伸手扶起了若芊:“你有没有受伤?” 若芊摇头道:“皮肉伤,无碍!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萧之夜道:“这些事出去再说!若芊,你可知道羊羊在哪里?” 若芊道:“她原来就被关在这里,不过昨天义父来将她带走了。” 如风闻言心中一阵懊悔,若是能早一点来,就可以救出羊羊了!如今不知卫战将她带去何处,会不会有危险? 萧之夜叹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 萧之夜示意楚阳与若芊走在前面,随即架起如风。 而就在楚阳与若芊走向出口之时,萧之夜竟忽然抽出如风腰间的长剑,一剑刺进若芊的后心! 楚阳和如风皆是一怔,见着若芊直直的倒下,惊异的看向萧之夜。 只见萧之夜缓步走到若芊身边,伸手将她脸上的一张面皮扯下,一副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让楚阳和如风更加难以置信! 这时,密牢之外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即传来卫战得意的大笑:“哈哈哈!不愧是我培养出的头号杀手,竟一眼就辨出若芊的真伪!不过今日,你别想再逃了!” 萧之夜眉头一皱,心中疑惑不已。 这次的行动明明很是谨慎,怎会被卫战发现了踪迹,将假若芊早早的藏在这里? 正思虑着,却见楚阳缓步行至密牢出口处,表情纠结,语气沉重:“萧少,对不起!” 萧之夜和如风不敢相信的看着楚阳,愣神间,脚下一片红色的线条瞬间浮现,如蜘蛛网般密布于地面,萧之夜心下一惊:锁魂阵! 卫战和百里沙走进密牢,走到楚阳身旁,笑道:“这次,你记一大功!我答应你,回去之后,一定让你与若芊相见。” 萧之夜的大脑如同雷击般忽的一片空白,随即又缓缓变得清明起来。 原来,原来他自以为聪明,一切却一直都在卫战的掌控之中。 从在卫府地牢遇见,到指引他们来到王宫,与鳄鱼厮杀后损耗了大半的战斗力,再到这早已备好的阵法…… 他无比信任的兄弟,竟然是将他带进圈套的罪魁祸首! 而他,就这么傻傻的顺着卫战安排好的路一步步走进这锁魂阵。 “楚阳,枉我如此信任你!” 楚阳闭眼,转过身去,此时的他,已无颜再面对萧之夜和如风。 卫战得意道:“夜儿,我已查明,王宫擒人那次,便是你破了锁魂阵,但此处密牢早被下了特殊禁制,这阵法,你是解不开了,乖乖受死吧!” 卫战说完,百里沙狡黠的笑着,双手合十,念起咒语。 随着咒语念出,萧之夜脚下的红色光线乍然而起,交叉密布在萧之夜周围,随即,快速的移动起来! 曾见识过这锁魂阵的厉害,萧之夜自然不敢怠慢,可在这密集的光丝的攻击下,自保已是勉强,要怎样才能护得如风的周全? 焦急的闭上眼,回想当初破解锁魂阵时的画面。依稀记起,那时曾寻到阵法中央一颗暗红色珠子,便是立即睁开眼,寻找那暗红色珠子的所在! 红色光丝不断袭来,萧之夜背起如风,不断的跃起闪避。可任他如何灵敏的反应,背着如风,又身带内伤,又怎能将这来势汹汹的光丝尽数躲过?不一会功夫,萧之夜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浸透,疼痛加上体力不支,躲闪间脚步渐显凌乱,不经意间脚下一个踉跄,背上的如风跌下,身上衣衫也是沾满了血迹,对着萧之夜喊到:“萧少,不要管我!快逃!” 一根光丝向着如风的脖颈划去,萧之夜想也没想的扑了过去,试图挡下那一根光丝,却忘了,那光丝,不是他的凡体可以应对! 当他回过神,意识到这一举动的危险之时,想再做出任何反应,都已经来不及了!嗅到死亡的气息渐渐浓重,萧之夜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刻的降临! 千钧一发之际,握在萧之夜手中的长剑竟是忽得飞起,悬在萧之夜与如风身体上方,急速的旋转起来! 长剑旋转间,丝丝龙吟般的声音传入耳畔,其声虽无比动听,声音中带出的戾气却令人闻之惊骇,紧接着,一道刺眼强光自剑身飞散而出,而那一道道红色光丝就在这强光出现之时被尽数弹开! 萧之夜被这突然发生的状况震惊,又以极快的速度回过神,抓紧时机,起身握住长剑,目光迅速的在阵中找寻那个黯红色的珠子,随之眼前一亮,奋力一跃,手中长剑对准了目标,狠狠刺下! 卫战、楚阳等人在这突然发生的变故下失去了反应能力,百里沙亦是震惊的瞪大了双眼:龙吟剑!怎么会是龙吟剑! 萧之夜收起长剑,如习惯般附身拾起地上的黯红色珠子,揣进怀中。紧接着,双手紧握剑柄,剑身强光再现! 刹那间,整个宫殿如地震般的剧烈晃动,墙壁开始有了裂纹,一路延伸,导致墙壁地面错位移动!屋顶落下大量沙土,房梁也跟着摇摇欲坠! 直到这时,卫战等人才终于回过神,纷纷喊道:“要塌了,快跑!” 场面瞬时乱作一团,各人只管着逃命,没空再去理会那些尚未理清的疑惑。 众人逃至院内,面前的宫殿终于撑到了极限,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轰然倒塌,面前,只剩下一片偌大的废墟! 待众人终于松了口气,为逃过一劫感到庆幸之时,却恍然发现,萧之夜和如风,不见了! 此时却听卫战一笑:“他萧之夜轻功本就不精,又带着如风这样的累赘,想必跑不快。去,带上羊羊,我们去城门处等他们!” 另一边,萧之夜正背着如风向着城门跑去,了解卫战行事的作风,萧之夜知道卫战一定会尽快堵住所有出口,为今之计,只有跟卫战比速度,希望能在出路被封锁之前逃出城去! 一路争分夺秒,背上的如风脚踝又开始流血,面色苍白如纸,却始终不肯吭一声。萧之夜急得满头大汗,只得尽量加快脚步,希望能快一刻逃出去! 如风,坚持住,我一定可以救你! 第九十四章:兄弟(四) 晨光初现,皇城城门处,一众官兵正在按例巡逻,一夜没睡的他们显得有些懒散,时不时打着呵欠。 周围忽然杀气四溢,这些官兵们大脑尚有些混沌,未等回过神,只见到一个黑色身影快速冲向城门,定睛一看,竟是那皇城第一杀手,萧之夜! 此时的萧之夜,正是双目通红,手中长剑鲜血淋淋,一路行来,挡路者已经尽数魂断剑下,现下的他早已经杀红了眼,眼中心中只有一个意念:带着如风逃出去! 只要能逃出去,寻到君无渊,如风就还有救,他不会死的,如风他不能死! 眼前官兵见到来者是他萧之夜,再见到他一身的凌厉气势,惊得纷纷后退,没有人敢上前一步。而就在萧之夜即将冲出城门之时,前路却忽得被一人拦住:“呦,萧少,这是有什么急事吧?哎呀呀,这不是如风吗?他的脚怎么了?看起来情况不妙啊!可惜了那么好的轻功,没了脚,岂不成了废物?” 这人,是萧之夜目前绝对不想见到之人:江晏! 萧之夜被迫停下脚步,心中急切的心情从面部的狰狞完全的展现,看着面前得意笑着的江晏,看着周围得令后层层围拢上来的一众官兵,沉声咬牙道:“让开!” 江晏收起笑容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今天会让你离开?我江晏一家老小以及弟兄们,几十条人命皆陨于你的剑下!还有那些清廉正直的朝廷命官,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付出这样的代价?今天,我就要还死在你剑下的一众冤魂一个公道,萧之夜,受死吧!” 话音落下,江晏率那一众官兵对着萧之夜一拥而上,可萧之夜并没有耐心浪费这时间,若耽搁下去,如风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且卫战很快就会赶到,到了那时,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此战必须速战速决,萧之夜稳下心神,凝神握住手中长剑。 而就在此时,萧之夜手中长剑剑身忽然抑制不住的开始骚动,感应到手中长剑的异常,萧之夜一怔,随后,竟发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剑身传入掌心,使得本来疲惫不堪的他瞬时间精力充沛! 萧之夜惊异的看了眼长剑,随后,下意识般闭眼感应着长剑的动向,紧接着,身体竟是如同接受到指令般迅速跃至半空,手中长剑朝四周挥下,挥动间,龙吟般的声音响彻耳畔,一道黑色弧形光影携着剑气四散开去,将周围的一众官兵尽数击飞出去! 震惊于自己发出的力量之强大,萧之夜不可思议的看向那把长剑。深知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功力,一切分明都是这把剑的力量,可如风一直带着这把剑,为何从来不见有这样大的威力? 此时已来不及再去多想,萧之夜平稳的落在地上,随即挥起剑,对着再度围上的官兵挥起长剑,长剑挥舞间,衣衫飘动,剑风所及之处血色四溅,仅片刻功夫,在场便只剩下江晏仍能立住身形,坚定的拦截在城门之前! 江晏心痛的看了看牺牲的一众官兵,再抬眼看向萧之夜,也是一阵乍然:长剑尚未染血,便已夺取这么多人的性命,这家伙何时有了这样的功力?可怜这一众忠心之士,竟就这般枉死在他萧之夜剑下! 抬眼本是怒火冲天,为这一众官兵的性命而不平,可当江晏对上萧之夜一双血红的眼,方才发觉到自己处于怎样危险的境地! 萧之夜身后稳稳背着如风,手中长剑不断发出龙吟声响,缓缓的走向江晏。 此时的萧之夜,表情狰狞,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气,给人近乎绝望的压抑感。他的眼中,好像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杀!杀! 江晏听到自己心跳不住的加速,呼吸却因恐惧而变得轻缓,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也忘记了要怎么抵抗。看着萧之夜一步步走到面前,长剑提起挥下,这动作本来速度极快,可在江晏眼中,却如慢动作般煎熬漫长,此时眼前这人,在江晏眼中已经不再是萧之夜,而是:死神! 手起剑落,眼前血红一片,江晏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只身体无力的向后倒下,摔落在地,一双眼却是迟迟不肯闭合。 生前的最后一眼,是此生最大宿敌渐远的身影,江晏满心的不甘,一切,却再也来不及! 自初见起,他便时时想着如何将萧之夜绳之以法,也想过或许这条命会终结在萧之夜之手,却始终不曾想过,有一天,真的死在他手上,会是怎样的情景。 萧之夜,我,终究是输了! 萧之夜背着如风跑出皇城城门,心中焦急依然未减,脚步尽量的加快,与生命赛跑的感觉,太过煎熬! 可就在他刚刚跑出皇城不远,身后的城墙之上却传来卫战的大笑声:“哈哈哈!夜儿,没想到短短时间你的功夫竟有如此长进,可惜啊可惜,可惜你再不能为我所用!” 萧之夜听到卫战的声音,心下一惊,额头渗出冷汗,脚步下意识的加快,心中愈加焦急:如风,我可以救你!一定可以! 卫战再次开口说道:“停下来吧,好好看看我身边的这个人,是谁。” 听了卫战此言,萧之夜的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脚步瞬间停止,看到城墙之上的卫战,和他身旁的娇小身影,不禁皱紧了眉头。 如风也是缓缓抬眼看去,这一眼,却是让本来意识模糊的他瞬间清醒了许多,惊呼一声:“羊羊!” 随即,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强撑着从萧之夜背上落下,挣扎着站立。虚弱的他,好像随时会倒下去,萧之夜立即伸手扶住如风摇晃的身体。 羊羊的样子显得极为恐惧,浑身发抖,见了如风,眼中溢满了泪水,声音微小哽咽:“风哥哥,我好怕!” 如风隐约听见羊羊的话,他最见不得羊羊流泪受委屈,看到羊羊哭着说出这句话,如风的心都碎了。无力的声音有些嘶哑,对着城墙之上苦苦找寻了许久的人儿喃喃道:“都是我不好,你本不该受这样的苦!” 随即,转而对卫战道:“义父,我求你放了她,她只是个孩子,不该被牵扯进来!” 卫战冷哼一声,伸手抓着羊羊的领口将她提到城墙边缘:“如风,你可知,你的背叛,让义父多么失望吗?从你决定背叛我的那一天,你就该想到会有怎样的后果!早跟你们说过,杀手不可以有感情,是你们不肯听话才走到今天的下场!这丫头确实天真无辜,这样吧,若你在此自裁谢罪,我便放了这丫头,如何?” 如风闻言,面上表情僵住,直直的看向卫战,眼中竟还带着一抹亲情:“义父向来说话算话,这次也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卫战漠然道:“这种小事,我既答应了,自然不会食言。” 如风点了点头,随即一把夺过萧之夜手上长剑,抵在自己心口处! 萧之夜一怔,欲伸手夺回,却见如风威胁似得将剑尖刺入皮肉,见状,萧之夜便再不敢有所动作,只厉声喝道:“易如风,你给我把剑放下!” 如风却是摇了摇头,看向一脸茫然的羊羊,暖暖的一笑:“羊羊,对不起!” 羊羊闻言,不住的摇着头喊道:“不要,风哥哥不要啊!” 如风依然笑着,看向羊羊的眼中充满宠溺和不舍:“日后自由了,自己寻一处好人家落脚,忘记哥哥吧!” 说完,在羊羊惊诧的目光下,在卫战期待的注视下,握紧了长剑,手上猛地使力,将长剑刺进心口! 第九十五章:九天龙吟 萧之夜大惊,一掌击向如风手臂,与此同时,只听见城墙之上一声柔弱但凄厉的哭喊:“不要!” 长剑被萧之夜击落在地,剑尖染血,却未伤及性命。 然城墙之上,羊羊已然飞身越下,娇小的身影轻飘飘,轻飘飘的坠落,如落花翩飞般绝美,却也是生命陨落的哀凉,落地之时,开出一朵娇艳的花儿,鲜红的刺目。 那一刻,如风彻底懵掉了。 眼前坠落在地的,是羊羊啊!是他对未来所有美好生活的寄托啊!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只一刹,就一切都没了呢?这怎么可能呢? “羊羊,羊羊,羊羊……”喃喃的不断唤着这个名字,这个早已铭刻在心的名字,希望那人能够听到,能够给他一点点回应,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可直到声音渐渐哽咽,又渐渐嘶哑,直到最后,竟好似失了声,再发不出一点声音,那个人却依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恍神间,如风抬脚迈步,想要去到羊羊身边,却是狠狠摔倒在地。他忘了,他的脚踝已是皮肉分离,无法再如往常般轻盈似风。 努力想要爬起,却是一次次失败。萧之夜上前想扶起他,却是被他大叫着一把推开。这时的如风,好似忽然间疯癫,抓狂般的朝着那个娇小的身影爬过去,然努力许久,却只爬出小段距离。 看着那个如今好像远在天边的身影,如风远远伸出手臂,触到的却只是空气。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不敢相信短短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压抑,用尽全身的力气,绝望的大喊道:“羊羊!” 萧之夜见状,只好一跃至羊羊的尸体前,抱起,带到如风面前,以免他做出更加癫狂的举动。 站在城墙之上的卫战看着面前一切只觉一阵懊恼。没想到羊羊会舍身赴死,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心知萧之夜拼死都不会乖乖受擒,如此看来,当下便只有将二人杀死在此处,才能收了魂魄带回给渡灵蛇。 想到这里,卫战一声令下,一众弓箭手立即上前,搭箭拉弓,对准了萧之夜与如风。 发觉到城墙之上的变动,萧之夜拾起地上长剑,挡在如风身前。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正是蓄势待发,只待卫战发号,就会是一场夺命的箭雨。 心系如风安危,但眼前阵势,萧之夜也是心里没底。虽说此来就做好了丧命的准备,可如风呢?他一直期待能过上寻常人的安逸生活,娶个妻子,柴米油盐,平淡一生。如此善良单纯之人,为何偏偏被选做杀手? 这一切本就是因萧之夜而起,萧之夜生死不惧,可他不能连累如风性命,如风是无辜的。此次,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如风的性命,就算拼死,就算粉身碎骨,如风,决不能有事! 随着卫战号令一出,城墙之上万箭齐发,一支支利箭如雨点般密集,直向萧之夜飞射而去! 萧之夜挥舞长剑,声声剑气自剑身外泄,将利箭尽数扫清!利箭不断袭来,萧之夜长剑挥舞间,目光不时看向卫战,那个他曾经无比爱戴的义父。 这时的卫战,眼中已经不再有慈爱和关切,取而代之的,是狠辣与绝情。原来他给的所谓的亲情,不过是利用的筹码。可他们三人的付出究竟算什么呢?这么傻傻的为卫战卖命,都是为什么呢? 卫战指挥着一波接一波的弓箭手不断发起攻势,见着萧之夜滴水不漏的防守,有些气急败坏。随即,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离开了片刻,回来之时,手上拿着一副银白色弓箭。那弓箭看起来与寻常弓箭无异,可只有卫战知道,弓箭之上,已经被百里沙施了咒,此箭一旦离弦,其力度是普通弓箭的数倍! 卫战拿着弓箭走到城墙边缘,搭箭上弦,拉弓,对准正奋力抵御箭雨的萧之夜,片刻后,拉着弓弦的手一松,利箭带着破风之声,迅猛飞射而去! 此箭一出,其凌厉的气息立即吸引了萧之夜的注意,察觉到那支利箭颇不寻常,萧之夜心下一惊,却也只能下意识的挥剑抵挡! 利箭与长剑碰撞间,发出一声脆响,长剑一阵剧烈的震动,震得萧之夜手掌一阵麻痹,随后,竟是使得他握紧剑柄的手掌一松,长剑离手,飞至几步之外,深深的刺进泥土中。失了长剑,萧之夜只好随手抓起地上散落的利箭做抵挡。 可这箭用起来自然不比那长剑,只不一会功夫,萧之夜便已有些撑不住。无数利箭齐齐射来,没了称手的武器,能自保已是万幸,要保护如风,岂不是痴人说梦? 如风虚弱的坐起,怀中躺着的羊羊身体已经渐渐冰冷。 见着萧之夜如此拼尽全力只为保他周全,这样的场景并不稀奇。多年来的任务中,有多少次遇险,多少次一同从死亡线上挣扎而回,那一次次,都是他萧之夜撑起了生的希望,都是他萧之夜护着他们平安脱险。 回想起曾经的一幕幕,如风笑了,一如往常般潇洒泰然:萧少,有兄弟如你,一生就算就此终了,也无憾了! 将羊羊平放在地上,最后看了眼那张稚嫩的面容,然后,挣扎着站起身。 他知道,萧之夜就快撑不住了。这一世都是被萧之夜保护着,临死,怎能再成拖累? 这时,卫战再次拈弓搭箭,对准萧之夜,猛地一松手! 萧之夜早早的便发觉到了这一情况,经过刚才的一箭,已经意识到卫战的箭有怎样的威力,可是当下,只抵挡这箭雨,已经是应接不暇,哪里还能腾出精力躲过那支箭? 银白色羽箭转瞬将至,萧之夜心中焦急。若闪身躲避,利箭将会刺向如风,可若不躲避,以这支利箭的力度,他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 就在这时,如风忽然伸手抓住萧之夜的肩,将他整个人拉到身后,按坐在地上。萧之夜只觉身体一阵失衡,摔坐在地,之后再无利箭近身。 惊诧的抬眼看向挡在身前的如风,这一眼,足矣让他此生难忘! 如风双手紧按着萧之夜双肩,单膝跪地,用身躯挡住袭来的层层箭雨,只这片刻,如风的背后,已是刺满了羽箭。银白色羽剑飞至,自如风后心处贯穿而出,如风立即腾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从胸前穿出的箭尖,他的身体太过单薄,若不如此,这箭怕是会穿过他的身体,刺向萧之夜。 鲜红的血液从手心流出,顺着手臂流淌而下,嘴角亦是不断流出鲜血,那一身黑色衣衫,早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 如风的眼神一如往常般清澈,欣慰的看着萧之夜,面上笑容依然纯净潇洒,只面色苍白的令人心疼,出口之言,更是撑得字字戳心:“萧少,这次,换我救你了。” 那一瞬,萧之夜整个人都空了…… 如雨的利箭依然密集的飞射过来,如风的背后已经被那一支支羽箭填满,可他却依然倔强的挺立着跪在那里,任由身体千疮百孔,鲜血横流,却一动不肯动,还一直对萧之夜笑着,只是这笑容,已经越来越勉强。 而城墙之上,卫战见到此战得胜在即,正是得意的哈哈大笑,手下弓箭手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阵笑声传入耳畔,是何其的讽刺和耻辱。刹那间,绝望和愤怒充斥了萧之夜身心,只见他右手抬起,向着刺进泥土的长剑张开手掌,手指微微一动,那长剑竟从泥土中弹射出来,剑柄精确的飞到萧之夜的掌心。 萧之夜握着长剑,缓缓站起身,目光冷冽,剑眉蹙起,周身一阵狂风乍然席卷,将如雨的利箭吹散开来。天空之上,一朵乌云凭空出现,紧接着,便是石破天惊的一幕! 只见那乌云之中,一条黑色的巨龙不断盘旋,周身鳞片散着暗色光华,巨大的身躯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声声龙啸震荡天地! 第九十六章:如风之死 萧之夜将长剑举过头顶,剑尖直指九天,霎时间,黑龙好似得到某种牵引,自天空俯冲而下,朝着萧之夜手中长剑飞来! 黑色巨龙飞至萧之夜头顶盘旋停留,片刻后,竟是化作了一缕黑气,尽数融进长剑之中! 黑气与长剑融合的一瞬,长剑发出一阵刺目的强光,随着这强光的映现,周身狂风更加剧烈,霎时间雷掣风号、天昏地暗。 狂风之中,萧之夜双眼血红一片,看向城墙之上的卫战,眼中流露着嗜血的癫狂,一步步向着城墙走去。手中的长剑迎着风,不断发出龙吟之声。他要杀了那些人,那些让如风再也无力回天的罪魁祸首! 却在此时,脚步忽得一滞,如风竟是抓住了他的衣襟,禁止他前行,喃喃道:“萧少……” 萧之夜看了眼如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咆哮的话语:“傻瓜!到了现在,你为何还要拦我?” 如风笑了笑:“萧少,带我离开这里,我不想生命的最后,依然在杀戮和血腥中度过。我想和你还有羊羊,单独待一会,求你……” 说完这些话,如风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倒下去。 萧之夜忙蹲下身,让如风靠在自己身上。感觉到如风生命的流逝,萧之夜却无力阻止,当下只觉心脏好像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紧紧攥住,捏得血肉模糊。 面对如风这最后的祈愿,萧之夜虽心有不甘,又能奈何?当下闭眼,叹道:“好,我这就带你离开……” 随即,一阵狂风聚在萧之夜周围,不断围绕,围绕,待狂风落下,三个人,已然消失不见! 城郊密林,萧之夜扶着如风坐起,羊羊安静的躺在如风怀中,一如生前的乖巧可爱。 如风的血液已经几乎流光了,意识模糊,气若游丝,生命就要走到尽头。 但他有太多的放不下,太多的不甘,只是他都做不到了。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心中所想,说与萧之夜听,只是声音微小,小的几乎听不见。 “萧少,不要怪义父,是我们背叛在先。” “楚阳一定是有苦衷的,也许他正准备来救我们,只是来迟了……” “萧少,不知道若芊怎么样,你会救出她的吧?” “那把剑,是我从义父那里求来的,没想到它在你手上有这么大威力,虽然舍不得,但是送给你……” “把我和羊羊丧在一起吧,她这么小,我要保护她。” 萧之夜一直不语,担心漏听了如风的话,便就咬着牙,屏住呼吸,一直安静听着,而如风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微弱:“萧少,来世,我们,还要做兄弟……” 声音落下,笑容依旧,身体却更显无力,随即,气息,静止。 这一刻,萧之夜努力维持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悲痛如潮水汹涌而至,淹没了他的自信、他的孤傲、他一切的一切! 他可以杀掉很多人,可以对任何人下手,可以接受战场上任何人的死去,却从未想过有一天,面对如风的离去,又会怎样。 一支支的拔掉如风身上的羽箭,拔出时小心翼翼,好似生怕弄疼了他,虽然,他已经感受不到痛了,但这痛,却加倍的映现在萧之夜心上。 一支、两支……十支……二十…… 痛到最后,终归麻木,拔下最后的一支箭,人,独留满身落寞;心,已是冷若磐石。 萧之夜依照如风遗愿,将如风与羊羊葬在一处,立起他亲手刻下二人名字的石碑,呆坐在墓前,目光空洞,久久不曾离开。 想起自相遇以来曾共同经历的一切,一桩桩,一件件,尽数在脑海中闪过。 如风,他向来爱笑,在他眼里,好像从来都没有烦心之事。就算在挡下那一箭,就算明知将死,还可以笑得那样灿烂。 萧之夜伸手轻抚墓碑上那如风二字,喃喃说道:“如风,在这一点上,我永远都不及你。” 萧之夜守着如风,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不累不倦。如果,如果一切能重新来过,他是否可以改变结局?为什么他没有早些将如风带离?为什么明明有着这样的力量在身,却仍无能为力? 忽闻林中空气传来一阵响动,似有人正快速接近,萧之夜却是倚着如风的墓碑,无动于衷,只冷冷道:“你还有脸来?” 话音落下,楚阳自密林中行出,停下脚步,听见萧之夜此言,见到眼前的坟墓,先是一愣,随即“噗通”一声跪下,瞪大了眼睛,表情木然,怔怔的看着墓碑上的“如风”二字。 萧之夜起身,快步走向楚阳:“你可知,他直到死,都不肯相信你的背叛?直到死,都还在找相信你的理由?” 待走到楚阳身前,揪住他胸前衣襟将他提起,随即抡起拳头,对着楚阳的脸狠狠挥下,直打得楚阳摔出几步之外。 楚阳起身,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未等站定,却见萧之夜又到了近前,满目的愤怒:“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你背弃了兄弟情义?究竟是怎样的条件,值得用他的命来换?” 说着,又是一拳抡下。楚阳再度摔飞出去,又再次默默站起,身形摇摇晃晃,却不吭一声。 萧之夜说话间情绪越来越激动,走到楚阳面前,抡起双拳,咆哮着,对着楚阳不断的挥下。楚阳摔倒、站起、摔倒、站起,直至最后摊倒在地,不断的咳出鲜血,萧之夜才终于停下来,走回如风墓前,伸手轻抚墓碑:“身为杀手,他怎么可以这么善良?若能如你这般冷血,何至于死得如此惨烈?” 楚阳摇晃着站起身,眼前有些模糊,许久才立住身形,道:“你的火气,可发泄完了?” 闻言,萧之夜沉声道:“将你千刀万剐,都难以泄愤!” 楚阳木然的脸上挂上一个木然的笑容:“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如风失望。” 说完,楚阳手臂一挥,自掌心飞出一颗石子,精确的击中萧之夜的穴道,萧之夜毫无防备,回过神,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你要做什么?” 楚阳缓缓走到萧之夜身旁,跪在他面前,沉痛道:“我知道你怪我恨我,也不奢望你能原谅,此次,确实是我太自私,竟为了救若芊,害如风丧命。” “原来是为了若芊。”萧之夜痛心的闭上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一起商量对策,何至于以牺牲兄弟为代价?” 楚阳苦笑:“萧少,别傻了,我们斗不过义父的。” 随即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件事,我知道自己错的彻底,但已后悔莫及!希望你会相信,如风的死,最痛苦的人不是你,而是我!现在,经过之前与你那一战,义父在皇城已经没有容身之地,目前正带着法师和渡灵蛇在这密林之中四处搜寻你与慕灼华他们的踪迹。” “萧少,你身上的伤,我清楚,是你一直在硬撑,况且渡灵蛇我们都清楚,一旦正面相敌,必死无疑。你若想活命,为如风报仇,就依着我吧,便当做我是在赎罪也好,这样,我也算死得其所。” 萧之夜闻言一怔:“你究竟想做什么?” 楚阳一笑:“我已经失去了如风这个兄弟,不想再看见你死。” 说完,伸手点了萧之夜的哑穴,然后着手开始为萧之夜易容。 过了一会,楚阳满意的看着萧之夜的脸,欣慰的点了点头,又开始为知己易容。 萧之夜本不知楚阳打的什么主意,当他看到楚阳竟易容成了自己的样子,心中终于恍然大悟! 面前这个翻版的萧之夜形神俱似,曾经连如风这个十分了解他们两个的人都无法分辨,楚阳扮成这样,那么萧之夜的脸,现在定是变成了楚阳的模样。 他这么做,难道是想…… 第九十七章:化神 正思考间,楚阳走过来,伸手解下萧之夜的衣衫,两个人的衣衫互换,看起来,已经完全变成了对方。 完成了这一切,楚阳将萧之夜扶到一旁倚着树坐下,希望能尽量让他感到舒适一些,随即道:“你听着,你现在是楚阳,我才是萧之夜,他们想抓的人是我。我会先去引开他们,你的穴道,半个时辰之后就会自动解开,到那时你一定要尽快逃走,因为我被渡灵蛇吃下之后渡灵蛇不会升阶,到那时一切都会暴露,他们不会放过你。” 萧之夜面色一变,皱紧了眉头看向楚阳,楚阳自然心领神会:“我知道你不会允许,所以才出此下策。萧少,是我对不起你们,就让我为做过的错事付出一些代价,这样,我就算死,也能够心安。” 说完,对着已经变成楚阳模样的萧之夜露出惯有的笑容,那笑容如沐春风,和熙如暖阳,那是他楚阳独有的笑容。 其实,他一直都是他,从来没有变过! 就在楚阳转身想要离开之时,后颈处忽然重重挨了一击,楚阳只觉得眼前一黑,闭眼之前,看到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和那眼中的悲恸,耳畔传来萧之夜熟悉的声音:“楚阳,你莫要太自私,我已经不能承受,再失去一个兄弟。” 夜深寒重,天地静懿。 密林中一处断壁之下,一阵冰蓝色强光乍然迸现,其中夹杂着丝丝墨色火焰,将黑夜映现的如同白昼。强光一出,荡荡浩气在天地之间层层飘荡开来,霎时间,大地为之撼动,巨响声隆隆,山石滚落,草木皆惊,这番景象,直持续许久,方才缓缓平息。 不多时,慕灼华自那断壁之下一跃而出,轻盈落在一处高高的树尖。 依然是那般清冷的面容,依然是那般风华绝代,似雪的白裙随风翩飞,一身仙骨傲气凛然,眉间一点冰般剔透的仙印一闪即逝,印证着她此时的修为,已达到化神初期! 站在树尖,眼前茫茫林海,寻不见任何人踪迹。慕灼华伸手取下腰间魔元晶石,凝神感应片刻,随即身形一转,带着一道冰蓝色光芒,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远远的见到一堆篝火,慕灼华心下安慰,将灵石重新收起:还好有这魔元晶石引路,不然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寻他。 随即,加快了脚步,朝着篝火方向飞去。 她急于知道卫战渡灵蛇目前动向,以及萧之夜的现状,也无比担忧这些日子君无渊是否还安好。为了升阶,她花费了太多时间,心中一直不安,生怕在闭关期间,他们就已经出了事。 可当她终于赶到那篝火近处,眼前的一幕,却是让她措手不及。 篝火之前,君无渊平躺在地,胜雪的衣衫半敞,露出健硕的胸膛,而那贺小小,亦是衣衫不整,正骑坐在君无渊腰间,动手解着君无渊的衣带。二人此刻姿势暧昧,满脸潮红,看到这一幕,慕灼华瞬间就懵掉了! 此时,任谁都清楚这二人在做什么。慕灼华立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待回过神,原有的担忧和期待尽数消弭,心中只余彻骨的冰冷。 放在前世的慕灼华身上,发生这样的事,也许还会质问,还会期待他的解释,期待事出有因,并非眼见为实。可是这样的场景之前便曾撞见过,又有什么理由说服自己再一次推翻眼前真相? 罢了罢了,这一世君无渊本就不属于她,她也早已经决定常伴萧之夜左右,又何必纠结于君无渊情归何处呢?是她太贪心,但感情之事,又怎能容得她摇摆不定?此番,也算教她彻底定下心了。 如此,慕灼华默默转身走开。男女之苟且,还是躲远一点,莫要多看,免得脏了眼,又顺带碎了心。 慕灼华的到来和离去,皆是匆匆,但积雪厚重,树枝茂密,行走间不免发出声响,这声响虽不大,却足矣传入君无渊耳中。君无渊看过去,见到那抹白衣身影正转身离去,便是一把将小小推开,起身踉跄的跑向慕灼华,又无力的跌倒在地。 慕灼华闻见身后声响,停下脚步,转身见到君无渊跌在面前不远处,慕灼华面色却尤为平静,情绪也丝毫未有起伏,只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君无渊,想看看事到如今,他还想要做些什么,还能再说出怎样狡辩是非的话来。 君无渊跌在地上无力起身,体内一股热气不断涌出,刺激着全身的血脉神经,眼中一片模糊,大脑中一再发出指令,提醒他激起某种欲望,四肢在这种情况下,完全不受控制。努力的使自己保持清醒,可眼前的慕灼华在他眼中,却始终是一个或几个模糊的幻影。 但他感觉得到慕灼华周身的气息,这气息如此冰冷,冷至彻骨,他了解慕灼华,所以他知道,慕灼华的心要寒到什么地步,才能使体内冰寒之气无法自制的外泄。 慕灼华却是漠然一笑,轻道:“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 说完,决绝转身,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点留恋。这个人,她早就该放,如今,是时候了。 天生冰寒之体,她的心本就是冷的,只是因为遇见了君无渊,让她的心泛起丝丝暖意,却不想最后,较之遇见之前,这颗心,更要冷上数倍。 君无渊的视线依然很模糊,眼见慕灼华身影越来越远,心中慌乱起来。想要起身追去,奈何他阻止不了那一阵剧烈眩晕,一再跌倒。 情急之下,君无渊伸手在地上四下摸索,选了一块有菱角的石头拾起,朝着手臂挥去! 手臂上的皮肉被石头划破,流出鲜血,血液的流失与皮肉的疼痛感,使这眩晕有了些许缓解,但君无渊还是觉得自己不够清醒,便将那石头不断的朝着伤口划下去。 小小见状,慌忙跑过来想要阻止君无渊,却是用尽全力也按不住他挥动的手,直到眼睁睁看着君无渊手臂上的伤口越来越大,血流不止! 待君无渊停下来的时候,他身上本就凌乱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加上他一脸的疲惫,整个人狼狈不堪。 终于清醒,终于看清楚面前的景象,可视线中,早就没了慕灼华的影子! “慕灼华……”一声呢喃,道不尽心中凄然,随着意念的崩塌,君无渊的神识也在逐渐溃散,身体摇晃着倒下,昏迷过去。 再醒来,已是次日。 小小模样憔悴,满脸的担忧,见着君无渊醒来,小小开心的笑了笑,然后在触及君无渊冰冷彻骨的目光之后,变得胆怯,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君无渊手臂的伤已经被包扎好,只是包扎着伤口的粗布上,还是渗出一些红色。 “昨夜,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君无渊冷冷道。 小小心生怯意,眼圈有些泛红:“素、素情草。” 君无渊闻言,双拳一握,咬牙道:“你是从哪里识得这催情的草药?又是为何设计让我服下?” 贺小小咬了咬下唇,两行泪水夺眶而出:“我读过一本医书,上面有记载。无渊哥哥,我爱你,你知道的,我想跟你在一起,我……” 话未说完,却被君无渊厉声打断:“闭嘴!我早便与你说过,我与慕灼华是前世相约,今生更是为彼此而活。就算最后仍不能相守,我君无渊心中也绝容不下第二人。若不是因为娘亲和贺叔叔的恩情,若不是阿三身死,我君无渊岂会与你同行?你莫要逼我杀你,我已经忍耐很久了!” 说完,君无渊起身,取出冰蓝色灵石,凝神感应了片刻,随即对贺小小道:“你若不想死,就待在这里哪都别去,等事情结束,我会把你安置在一处好人家。” 说完,不等小小回应,君无渊已经焦急的跑进密林。 慕灼华一向不善于辨别方向,这林子深且密,她现在应该已经迷路了吧!她慕灼华天不怕地不怕,可迷路的时候,通常都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迷茫害怕,那是君无渊不愿看到的。 正如他所料,慕灼华此时,正站在一棵树的顶尖,希望看到这密林的尽头,可望穿了眼也一无所获。 失落的跃下,倚着树干坐下,伸手扶了扶额头,默默的叹了口气:到底怎么样才能走出去! 这时,空气中一股血腥之气传入口鼻,闻见这股气味,慕灼华顿时目光一凛:渡灵蛇!渡灵蛇在这林子里! 想到这里,慕灼华立即起身,沿着嗅到的气味一路寻去。 目前慕灼华的法力已经恢复了六层,虽比起当年巅峰时期还差得远,但有浩天神弓在手,当可与渡灵蛇一战,与百里沙一较高下。此一战,务必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渡灵蛇,就算赌上性命,慕灼华,也要护佑苍生周全! 正在慕灼华全力朝渡灵蛇方向飞跃之时,忽闻前方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慕灼华立即停下脚步,将身形隐于密集的树木枝叶中,窥探声音传来的方向。 可见了自林中窜出的人影,慕灼华却是一怔,出声唤道:“楚阳!” 第九十八章:身份转换 听到慕灼华的声音,楚阳停下脚步,见着慕灼华从一旁的隐蔽处现身,目光中透出隐藏不住的惊喜,但只片刻便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慕灼华走到楚阳身前,清冷的面容略带有一丝急切:“楚阳,夜呢?他在哪里?他是否安好?” 楚阳点了点头,刻意压制着声音道:“跟我来。” 随即,便是抬步朝来时方向跑去。慕灼华紧随其后,但见着面前这人,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百思不解。 不多时,楚阳停下脚步,慕灼华随后赶到,见着那刻有如风和羊羊名字的墓碑,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转向一侧斜倚在树下的萧之夜,见着他正处于昏迷状态,连忙上前查看了下他的气息,随即问道:“夜他怎么了?如风和羊羊……这几日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 楚阳叹道:“事情如你所见。夜只是暂时昏迷,你不必担心。待他醒来,他会告诉你一切。目前紧要之事,希望你能带他离开这里,寻一个安全之地隐蔽起来。” 闻言,慕灼华站起身,面向楚阳:“那你呢?” 楚阳道:“我还有事要做。” 说罢,转身朝密林中走去,临行前,脚步又是顿了顿,却未曾回头:“离开之后,别再回来。” 接着,身形一跃,片刻间消失在密林深处。 慕灼华皱了皱眉,心中那抹疑惑更加强烈了些: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林中仍是不断传来那一阵阵的血腥之气,且气味愈加浓烈,直教人有些作呕。慕灼华心中一阵没来由的不安,心知自己该继续追查渡灵蛇的下落,不该做此停留,可眼前萧之夜正处于昏迷状态,她又如何放心留他一人在此? 密林的另一边,一众黑衣人在密林中来回巡视,不远处,渡灵蛇在一方空旷地盘踞着,巨大的身躯,就算是这般盘踞,也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百里沙倚坐在树下闭目养神,甚是悠闲,但卫战却是不停的来回走动,心中无比焦虑。 许久后,便再也按捺不住:“法师,都过去这么久了,也没能引出他们任何一人,这办法究竟行不行得通?” 百里沙眼都没有睁一下,淡淡道:“将军莫急,就算引不出慕灼华和君无渊,有若芊在手,那楚阳定会乖乖将萧之夜带来这里。” 话音刚落,忽闻林中一阵响动,百里沙睁眼,狡黠一笑:“这不就来了?” 卫战一阵振奋,抬眼看向响声传来之处,只见楚阳自密林中现出身形,身后却不见萧之夜的身影。 等待了许久,耐心早已磨灭,见楚阳空手而归,卫战心中怒火“噌”的一下蹿起,走向楚阳怒道:“萧之夜呢?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 楚阳看着卫战,想起如风的死,心中仇火正盛,恨不得一剑杀了卫战。但若芊的安危不得不顾,他也只得强行忍下复仇的冲动,对着卫战单膝跪地:“回义父,我只寻到了如风的坟墓,萧少他,不知去向。” 百里沙闻言,缓缓站起,走到渡灵蛇身前,轻抚了抚渡灵蛇的鳞片:“楚阳,你莫要耍什么花样,否则,若芊将会成为渡灵蛇腹中之物。” 楚阳抬眼看了眼百里沙,又看向卫战:“义父,若芊到底在哪里?” 卫战冷哼一声:“我说过,等抓到萧之夜,就会让你与若芊相见。” “我想先与若芊一见,求义父成全。”楚阳抱拳道:“待确定她无恙,我定会将萧少带回。” 卫战闻言,转头看了眼百里沙,百里沙沉思片刻后,伸手向着右方摊开手掌,手指微微弯曲,自掌心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直将一名黑衣人吸到身前,紧扼住那人喉咙,随即伸手拉下那人的面罩。 那黑衣人,正是若芊,见着若芊果然无恙,楚阳顿时松了口气,站起,朝百里沙走过去。 可待他走到卫战身后之时,身形却是忽得一转,长剑出鞘,锋芒乍现,转眼间,已将卫战双臂禁锢,剑锋架在卫战勃颈处,令卫战动弹不得,随即冷声道:“义父,你曾说过,一个合格的杀手,不该受感情的牵绊,如今我想请教义父,父子之情,是否也是一种牵绊?” 闻见楚阳此言,卫战心下一惊:“楚阳,你是要反吗!” 百里沙见此情景亦是一怔,随即,再度露出那抹狡黠的笑容,扼住若芊喉咙的手掌缓缓收紧,使若芊痛苦的发出几声呻吟:“楚阳,你该知道,这不是聪明的做法。” 说话间,若芊的脸孔已经因窒息而有些青紫,楚阳眉头紧皱,心生寒意,咬牙道:“那依法师来看,何为聪明的做法?” 此时,忽见楚阳剑锋现出龙吟之声,剑身亦是缓缓现出刺目光芒。百里沙面色一变,对上楚阳冷冽的双眼:“你是……” 话音未落,楚阳剑锋一转,剑尖直指卫战后心,百里沙见状,忙将若芊丢到一旁,抬掌结印,念出咒语。只见渡灵蛇身躯一震,便是片刻闪至楚阳身前! 然楚阳早已做好准备,在渡灵蛇进攻的一瞬,一脚将卫战踢向一边,随即直奔若芊而去,抱起身形失衡的若芊闪至一旁,道:“若芊,你可有受伤?” 见着若芊并没有回话,楚阳正觉得疑惑,仔细观察若芊,却忽得发觉若芊眼神木然,当下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未等他做出反应,若芊已是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楚阳身体不受控制的缓缓倒下,长剑“咣啷”一声掉在地上,再看向若芊时,便是充满了不可思议。 焦急之下,萧之夜不再刻意模仿楚阳的声音,这一句话,便是由他的本来声音喊了出来:“若芊,快醒醒,看清楚我是谁!” 这一声唤显然起了效,若芊好似恍了恍神,有些站立不稳,随即,眼中的木然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惧,紧接着,竟是迅速上前揽住了萧之夜的腰身,抱着他跳离原地,跃出老远。 跳离的一瞬,渡灵蛇张着血盆大口飞至,二人几乎是擦着渡灵蛇的嘴边逃开的,待落地稳住身形,再看向方才所处之地,萧之夜与若芊直感到一阵后怕。 若芊忙附身为萧之夜解开穴道:“阳,你快逃!” 萧之夜一怔,方才记起自己现在仍是楚阳的面孔。待穴道解开,萧之夜起身,挡在若芊身前,悄声道:“一路南行,去找萧少,跟他一起离开。” 说完,萧之夜眼中升起一抹阴冷,周身一阵金色眩光盘旋而起,不远处的长剑如接到了某种指令般乍然飞起,直落入萧之夜手中! 长剑入手,萧之夜凝神静气,心神似与长剑相通。眼前渡灵蛇已经再度闪至,却见萧之夜不慌不忙将长剑横与身前,手掌抚上剑身,紧接着,金色眩光竟自剑身暴涌而出,将体型庞大的渡灵蛇生生弹出老远。 百里沙见状,笑得愈发狡黠:“你的法力终于觉醒了吗?也好,便就此一较高下吧!” 萧之夜不语,只凝神感应着长剑之中的气息。百里沙手臂一挥,鬼头魔剑凭空现于掌心,双手紧握剑柄将长剑立于胸前,剑尖朝上,口中念出声声咒语,紧接着,一道道明黄色符咒出现在百里沙周围,一圈圈的旋转着。而另一边,渡灵蛇亦是重新盘踞起来,对萧之夜吐着血红的信子。 萧之夜额头沁出冷汗,不管手中这长剑如何厉害,他也并没有完全掌握,当下要同时应对百里沙与渡灵蛇,萧之夜也是心里没底。但性命攸关,他也只能尽力去拼,哪怕战死,也绝不肯认败! 百里沙忽然身形一转,朝着萧之夜猛冲过来,萧之夜挥剑迎上,剑招变幻无穷,百里沙的鬼头魔剑亦是舞得气势凛然,两者相击,声声脆响不绝于耳,长剑挥舞间带出的金色眩光与明黄剑气相纠缠,更是令观者震撼! 缠斗许久不分高下,二人的攻势愈发狠厉起来,剑刃撞击间,两色流光四散飞射,四周的树木皆是遭了秧,不断折枝掉叶,在场的人包括若芊和卫战皆是不住的闪避,免得被剑气击伤。 而在二人缠斗之时,一旁的渡灵蛇正是虎视眈眈,紧盯着二人变换的身形,好似在寻找可乘之机。 终于,在两把长剑再度猛然撞击之时,萧之夜与百里沙的身形皆是被震的不住后退,未等萧之夜稳下身形,一旁的渡灵蛇忽然一跃而起,朝萧之夜猛扑过来! 与此同时,百里沙长剑离手,朝萧之夜握剑的手臂飞射而去!萧之夜正欲挥剑抵挡渡灵蛇,却发觉鬼头魔剑亦是来势汹汹,但身形后退间来不及闪避,便立即挥剑,将鬼头魔剑挡开。却不想那鬼头魔剑并未就此落地,而是好像有自主意识般与萧之夜缠斗起来! 惊诧间,渡灵蛇已经来到身前,露出尖利的獠牙,大张着血口,朝着萧之夜一口咬下! 眼见这次再无力躲过,萧之夜已然绝望,惊恐的看向那张吞食了无数性命的血盆大口,静待死亡降临!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若芊忽然闪至萧之夜身前,将萧之夜猛地向后一推,紧接着,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喊叫声:“啊!!” 第九十九章:遗愿 萧之夜闻声看去,只见若芊被渡灵蛇含在口中,胸口已被渡灵蛇尖利的獠牙刺穿! 渡灵蛇昂起巨大的头颅,鲜血自嘴边四溅滴下,一张嘴不断张合,若芊,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眼前的一幕幕不断刺激着萧之夜的神智,回想起几天前如风的死,心痛之感随之传来。再一次眼见挚友身死,且亦是因他而死,这样的事实,要他如何承受? 手中长剑一阵躁动,似是感应到主人的悲愤之情,顿时一股元力从剑身之内爆冲而出,将鬼头神剑震退开去。紧接着,萧之夜感应到长剑元力指引,脚下一阵发力,跃起,挥剑,朝渡灵蛇七寸之处刺去! 见状,卫战一阵心惊,百里沙亦是满面焦急。 若是其他武器,想伤渡灵蛇,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萧之夜手中之剑,乃是九天龙吟剑! 天地四大神器,以浩天神弓为首,其次,分别是靖海狂涛剑、倾夜寒萧,另外一个,便是这九天龙吟剑。 此剑乃上古传下的至宝,本名为无殇剑,乃当年的道门法宗萧之夜随身佩剑,是一把绝世好剑,而在之后,萧之夜收服了一条祸世黑龙,因见黑龙有悔过之心,不忍将其杀之,便将这黑龙收到无殇剑中,从此后,这长剑一旦出鞘便会发出声声龙吟,慢慢的,便被世人唤作九天龙吟剑了。 当年,百里沙便是被这把剑,生生的剔除了苦苦修炼得来的仙骨,想起那时的痛苦与绝望,百里沙悲愤难抑,转而却是狰狞的笑了出来。 “九天龙吟。碧落无殇!我的大法宗啊,久违了!” 此时,萧之夜长剑已至,狠狠刺进渡灵蛇七寸,剑锋尽数没入渡灵蛇皮肉,直痛得渡灵蛇大张着嘴发出一声嚎叫! 萧之夜抓住机会,跃至渡灵蛇嘴边,将若芊抱起,随即迅速跃回地面。 渡灵蛇伤口之处,血液如泉水般喷溅而出,巨大的头颅不断的甩动着,片刻后,无力的伏在地上,身体抽搐的有些扭曲。 百里沙回过神,立即上前查看渡灵蛇伤情,而卫战,已是愣在原地,一脸的难以置信。 萧之夜趁机抱着若芊朝密林之中跑去。若芊胸口处血流如注,但意识尚存,只眼前模糊一片。 看着眼前人儿一脸焦急的模样,若芊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声音已是微弱的可怜:“阳,没想到,你这么能打。” 萧之夜此时却无暇顾及若芊的言语,只脚步快速朝正南方向跑去,希望能赶上慕灼华离开的脚步,问到君无渊所在,救若芊一命。 如风墓前,慕灼华正守在昏迷的“萧之夜”身边,并未离开。 本想等“萧之夜”醒来先问明情况再做决定,却没想到他会昏迷这么久。而在等待的时间里,慕灼华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之前楚阳说话的语气,和眼神,无一不让慕灼华感到奇怪,慕灼华盯着眼前这萧之夜看了许久,竟是越发心生怀疑,随即,伸手探了探这萧之夜的耳后。 细细一摸,果然触到了假面皮的边缘凸起的一线,慕灼华顿时一怔,正欲揭下这张面皮,却忽得闻见林中异响,立时站起,抬眼却见君无渊手握灵石出现在面前。 君无渊见慕灼华安然无恙,正是松了口气:“灼华,我……” 慕灼华见到君无渊,却是冷眉一竖:“若是要解释前夜的事,就免了。” “灼华,那件事真的……” “你与她的事没必要说与我听。渡灵蛇之事我仍需要你的帮助,但此事一过,你我各行其道。” 话音刚落,忽闻身后倒地的萧之夜发出声声低喃,片刻后,又转为惊呼:“萧少,别去……别去……别去啊!” 说到这里,萧之夜忽然惊坐而起,额头布满冷汗,见到面前的慕灼华和君无渊,先是一怔,随即竟对着慕灼华跪下,焦急哀求道:“慕灼华,萧少有危险,快去救他,求你救救他!” 这一番言语印证了慕灼华的猜想,面前这人应是楚阳没错。立即上前扶起他道:“你且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未等楚阳开口,密林中再次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声。慕灼华立即运起功法准备应对,君无渊下意识的挡在了慕灼华身前,而这时,却听楚阳惊喜道:“是萧少!” 慕灼华闻言有些质疑,但随后,见萧之夜的身影果然出现在眼前,只是面上仍带着楚阳的面皮,终于松了口气。但在见到萧之夜怀中的若芊之时,一颗心便是又提了起来。 楚阳更是心急如焚,疾步跑到萧之夜身前:“她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而萧之夜,见君无渊在场,好似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君无渊,你可有办法救她?” 君无渊闻言,示意萧之夜将若芊放在地上,随即动手查看若芊的伤口。一番查看之后,却是沉痛一叹:“脏腑遭到重创,心脉已经碎裂,没救了。” 闻见此言,楚阳已是极尽崩溃,伸手将若芊抱在怀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萧之夜更是万分懊恼:“都怪我,死的人本该是我啊!” 这时,若芊缓缓睁开眼,艰难的转头看了眼抱着自己的人,又看了眼满脸自责的萧之夜,对萧之夜说道:“阳,我们逃出来了吗?” 萧之夜一怔,方才想起脸上的假面皮还没有取下,随即应道:“嗯,逃出来了。” 若芊欣慰一笑:“如此,我死也安心了。” 随即转头看向楚阳:“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夜……” 楚阳面对命如残烛的若芊,正是满眼的悲恸,听得若芊此言,更是心痛至极,刚想要告知若芊真相,却听若芊道:“夜,你眼中的深情是真的吗?是为了我吗?” 看着若芊期待的神情,楚阳终是没能开口道出实情。此时若芊又道:“我幻想过无数次,幻想着这样被你抱在怀中,幻想着你的深情相对,没想到,真的实现了。” 说完这些话,若芊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眼前开始发黑,所有的感知在逐渐的涣散。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若芊对楚阳开口哀求道:“夜,我想与你单独待会,可以吗?” 楚阳闻言,抬眼看向萧之夜,萧之夜对楚阳点了点头:“去吧。” 楚阳心知若芊需要的并不是他,但事已至此,他又如何开口拒绝?若当真换成萧之夜,又是否能给若芊这般的柔情? 如此,便让这错一直错下去,哪怕心如刀割,能让若芊满足心愿,也好。 当下抱着若芊站起,朝一边走去,直走到不远处的溪流边坐下,让若芊倚在他怀中,与他深情相望。 若芊努力支撑着看着那张她深爱之人的面孔:“这样看着你,听着你的心跳,这样的情景,我以为我只能在梦里见到。” 楚阳努力保持着平静,他现在要装作萧之夜才行,若芊对萧之夜的了解不逊于楚阳,若此时被若芊识破,将会留下难以弥补的遗憾:“对不起!” 这已经是若芊生命最后的时间,他却必须强忍住心中千言万语,只能学着萧之夜的语气说出这简短的三个字,他心中的煎熬,谁能体会? “不要说对不起,这三个字,疏离感太强。”若芊笑了笑,随即伸手抚上楚阳的脸颊,哀求道:“夜,你可以吻我一下吗?一下就好?” 楚阳闻言却是无动于衷,并非他不想满足若芊的愿望,只是他实在不愿,连吻,都是以萧之夜的身份。若芊目光一黯:“罢了,是我要求太多。现在这样,我也该知足了。” “夜,爱你,实在太苦,我不后悔,但若有来世,我不要再受这样的苦。只愿寻得一人心,携手终老。” 若芊的眼睛再没有力气睁开,只好将脸埋进楚阳怀中以感受到他的温暖,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夜,我就要去陪如风了,还真是怀念他的恶作剧。” “此生虽短,能死在你的怀里,也好……” 说完,抬起的手臂,无力的坠下,口中,再没有声音传出。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身体渐渐冰冷,楚阳紧闭着双眼,却还是无法控制那两行清泪。 强忍悲痛,伸手扯下覆于脸上的假面皮,对着若芊的唇,深深一吻。 “若芊,若真有来世,携你终老的人,可否是我?” 第一百章:大战前夕 若芊被葬在如风墓旁,两座石碑并排而立,墓前的几人,满心的萧瑟,站立许久,各自沉默。 楚阳已经在这二人墓前独坐了很久,萧之夜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此时复杂的心情无法言说,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倾述。 漫长的一夜过去,晨风轻拂,吹的林中树枝沙沙作响,衣衫微动。初晨的暖阳自东山缓缓升起,金色光芒映在几人身上,映在两座坟墓上,本是暖意融融,却是教人感到更加刺骨的悲凉。 慕灼华缓缓走上前去,对萧之夜和楚阳道:“事已至此,再多悲痛,也请暂时压下。夜,楚阳,你们是否愿意随我一起,为天下苍生一战?” 楚阳起身,面向慕灼华:“我没那么伟大,但如风和若芊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萧之夜拍了拍楚阳的肩膀,轻叹一声,对慕灼华道:“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慕灼华轻叹了口气,看着萧之夜:“夜,有些事,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说完,伸手自萧之夜手中拿过那把龙吟剑:“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先与我说说,你是如何拿到这把剑的。” 萧之夜皱了皱眉:“这把剑本是如风的佩剑,是他死前赠与我。” “九天龙吟。碧落无殇,这把剑本就是你的。”慕灼华将长剑拔出,听着那一声声龙吟,道:“你萧之夜,本为仙界道法至尊,受世人敬崇,乃仙界之砥柱。” 萧之夜与楚阳闻言皆是一怔,楚阳道:“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我说的都是事实,这把剑就是最好的证明。”慕灼华说着,将长剑收回剑鞘,递还给萧之夜:“九天龙吟剑,乃天地四大神器之一,极具灵性,很是认主。此剑沉寂了千年之久,若非遇到主人,绝对不可能再现神力。” 萧之夜接过长剑,一脸的难以置信:“是这样吗……可我为何什么都不记得?” 慕灼华眼帘微垂,面露忧伤:“那时我与无渊魂飞魄散,是你舍命开启上古秘阵,为我二人结魄纳灵,之后,你却因耗尽命数修为而转世。你前世既是仙身,这些事,今后一定会记起,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君无渊在一旁静听了许久,在慕灼华说完这一切之后,轻道:“萧之夜,今后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初云山一趟,我想,那会对你恢复记忆和法力有帮助。” 萧之夜疑惑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你们说的即都是千年前的事,想必也并非常人,你二人的身份又究竟是什么?” 君无渊闻言,上前了几步:“灼华是仙界上神,我……” 顿了顿,君无渊继续道:“我是魔界少尊。不过如今与你一样,是凡人之身。” 萧之夜闻言惊诧更甚,楚阳亦是惊叹的摇了摇头:“天呐,这都是真的?”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且事件本身的惊奇程度也超过楚阳所能承受的范围。一直称兄道弟的人竟是道法至尊,他竟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而慕灼华与君无渊的身份,就更是令他出乎意料。上神、魔尊,这样的人他只在传闻中听过,如今就真的站在他面前,且与他打了多日的交道,这教他如何相信? 慕灼华点了点头,对楚阳和萧之夜道:“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很难接受,但事实确实如此。这些事,等日后我再慢慢与你们细说,当下要紧的,是如何应对百里沙和渡灵蛇。” “没错。”君无渊点头应道:“按萧之夜之前所言,已经将渡灵蛇重伤。但渡灵蛇这种妖物恢复力极强,我们要抓住它重伤未愈这个机会,消灭它。” 君无渊说完,楚阳却是面色凝重:“不仅百里沙和渡灵蛇,义父……卫战,他暗中培养的一众死士,目前也在这林子里,那些人,就好像当初的我们一样,对卫战忠心不二,实力亦不容小窥,怕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闻言,慕灼华思虑了片刻,道:“我前日出关时的响动有些大,百里沙应当猜得出是我恢复了法力,当下渡灵蛇重伤,他恐怕已经做好防备,设下周密部署,防止我们趁机动手。可渡灵蛇重伤的机会不可错失。” 楚阳道:“卫战的周密部署,我与萧少倒是了解一些。” 萧之夜双手环胸,皱了皱眉:“但他知道对手是我们,一定不会用我们熟悉的部署。” 沉寂了片刻,君无渊叹道:“我先去看看吧,很快回来。” 说完,便准备动身前去,却是被慕灼华伸手拉住了身形:“慢着。” 拉住君无渊之后,慕灼华闭目沉思,随即道:“既是部署周密,让他们自己出来便是。” 三人皆是精神一振,萧之夜问道:“你想到对策了?” 慕灼华睁眼,笑得意味深长。 密林之中的某处,慕灼华在一处树尖稳下身形,看向不远处百里沙等人的落脚之地。 远远的,只隐约看到渡灵蛇庞大的身躯,渡灵蛇身边的两个身影想必是百里沙和卫战,上百名黑衣人在外围规律排布,形成一个保护圈。 但所谓周密的部署,绝不会仅此而已。慕灼华闭眼默念了几句心法,再睁眼时,双目异常清亮,看向黑衣人外围,果然看到意料之中的暗红色光丝。 最外是锁魂阵,且有这么多黑衣人随时应变,百里沙想的果然周到。这么大范围的一个锁魂阵,就算有萧之夜帮忙破阵,待闯过阵法,杀过黑衣人重围,不仅耗时费力,慕灼华等人恐怕都会有伤在身了。 地面上,君无渊、萧之夜、楚阳三人按照慕灼华的吩咐各自隐藏了起来,静待时机。 大战在即,非胜即死。慕灼华看了眼三人的藏身处,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此战凶险,每个人心中都有担忧,担忧这一战过后,他们其中又会有人身死。但这一战无可避免,为了仇恨,为了苍生,诛魔的信念早已胜过一切惊惧惶恐,坚定而决绝。 慕灼华闭目,沉下心神,对着元神之中轻道:“墨焰,动手吧!” 再睁眼,满目血红。只见慕灼华双手合十,周身墨色火焰旋转围绕,片刻后,双掌分离,手臂轻挥,一簇簇墨色火焰朝着阵法之中空旷处铺天盖地而去,只瞬间,阵法之中已被墨色火焰覆盖,林木尽毁,哀嚎声阵阵,紧接着,便不断有人自其中飞跃而出。 霎时间,锁魂阵中血色一片,入阵之人多半粉身碎骨而亡,血腥之气弥漫当场,一片诡谲气氛随之而来! 就在这时,锁魂阵中忽然一阵强光溢出,待强光散去,锁魂阵已不见踪影。 锁魂阵破除,火焰之中的人便是更加拼命的向外逃窜,带着阵阵惨叫声,身上沾染着墨色火焰,惊恐非常,场面极为混乱。 此时,墨焰收敛了法力,回归沉寂,慕灼华周身的墨色火焰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冰寒之气。 紧接着,慕灼华双手缓缓扬起,手臂轻挥间划出一道道剔透的冰蓝色光芒,随后,双掌闭合,寒气瞬间凝聚,形成无数冰晶,朝着那逃出火焰的人飞射而去! 与此同时,隐藏在暗处的君无渊等三人亦是各自现身,挥舞着刀刃冲向那些黑衣人。能从墨焰的火焰之中逃出的本就寥寥数人,在四人的配合下,便是无一幸免,尽数命丧黄泉! 许久后,人已杀绝,哀嚎声平息。墨色火焰,也在慕灼华的寒气覆盖下尽数散去。 火焰散尽,独留一片规模庞大的焦黑废墟,废墟中央,百里沙正努力撑起一方结界,结界之中,卫战与渡灵蛇,安然无恙。 慕灼华自树尖一跃而下,身形飞跃间,在虚空划出一道冰蓝色光芒,落地之时,周身寒气缭绕在周身,好似身带重重雾气,难以接近。 君无渊与萧之夜、楚阳,随后赶到,将百里沙等人围起。百里沙见状,挥手将结界散去,走向慕灼华,笑得仍旧狡黠:“灼华上神法力恢复的还蛮迅速的,想必是用了什么特殊方法吧?如此冒险,就不怕被自身功法反噬?” 慕灼华微微一笑:“未闻啊,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今日若能除了渡灵蛇,本上神不惧功法反噬。” 百里沙面色骤然一变:“道者名为百里沙,早已不是什么花未闻!” 随即转身走回渡灵蛇身前,厉声喝道:“想杀渡灵蛇,好,那就请见识渡灵蛇真正的实力吧!” 话音落下,只见渡灵蛇头颅一扬,挺起身形,且较之前日体型更加庞大,七寸之处,哪还有什么伤? 第一百零一章:浩天之神! 慕灼华自树尖一跃而下,身形飞跃间,在虚空划出一道冰蓝色光芒,落地之时,周身寒气缭绕在周身,好似身带重重雾气,难以接近。 君无渊与萧之夜、楚阳,随后赶到,将百里沙等人围起。百里沙见状,挥手将结界散去,走向慕灼华,笑得仍旧狡黠:“灼华上神法力恢复的还蛮迅速的,想必是用了什么特殊方法吧?如此冒险,就不怕被自身功法反噬?” 慕灼华微微一笑:“未闻啊,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今日若能除了渡灵蛇,本上神不惧功法反噬。” 百里沙面色骤然一变:“道者名为百里沙,早已不是什么花未闻!” 随即转身走回渡灵蛇身前,厉声喝道:“想杀渡灵蛇,好,那就请见识渡灵蛇真正的实力吧!” 话音落下,只见渡灵蛇头颅一扬,挺起身形,且较之前日体型更加庞大,七寸之处,哪还有什么伤? 蛇之七寸乃是命门所在,即便是渡灵蛇,不至于身死也就罢了,怎会这么快恢复,且再度强了许多呢? 慕灼华等人满心惊诧,却听百里沙道:“我以自身魂元驯养这渡灵蛇许多年,它岂会如你们想象的那么脆弱?怪就怪你们轻敌,是不是以为我没了仙骨,就再没有与你们对敌的能力?别忘了,那被你们碾于脚下的花未闻,乃是初云山北宗之首,是曾与萧之夜齐名之人!“ 萧之夜闻见此言,心中更显疑惑,转头看向慕灼华,却见慕灼华一脸沉痛:“自身魂元?就只是为了杀了我与夜,你竟赌上性命,甘心受那噬魂之苦?你当真,这么怨恨?” 百里沙闻言,瞪着慕灼华,咬牙切齿道:“受再多苦又怎样?今天,这一切,都会得到回报。慕灼华,萧之夜,君无渊,你们三人,一个都别想逃过!” 说罢,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念出咒语,随即,只见渡灵蛇身形一跃而起,朝着慕灼华猛冲过来! 慕灼华立即运转法力,驱使寒气在身前筑起一道冰墙。渡灵蛇飞至,狠狠的撞击冰墙,冰墙却是丝毫未动:“未闻,莫要逼我。” 另一边,君无渊等人眼神交汇,之后,一同朝着百里沙攻击而去,来到近前,卫战却是忽然挡在百里沙身前,手中一把长刀猛然挥下,三人闪身躲过,再回神,却见冰墙之前的渡灵蛇身形翻转,眨眼间已到身前! 君无渊奋力一跃,跳到渡灵蛇头上,将内力聚集在双拳,狠狠朝渡灵蛇头颅击下! 楚阳手中一个翻转,指尖三支精致飞刀带着破风之声直向渡灵蛇双眼飞去! 萧之夜亦是挥动着手中长剑朝着渡灵蛇一跃而起,剑锋之中,黑龙发出声声咆哮,跃跃欲出! 百里沙见状,立即变换咒语,渡灵蛇身形猛地一转,躲过萧之夜的攻势,蛇尾一甩,那飞至近前的飞刀竟是被击回,楚阳立即一个闪身,随即手掌一翻,稳稳的接住了那三支飞刀。 而站在渡灵蛇头顶的君无渊,却是不顾渡灵蛇的挣扎,对着渡灵蛇重拳挥下!渡灵蛇痛得嘶吼一声,头颅猛地一扬,君无渊顺势向后一跃,稳稳落至萧之夜身旁。 萧之夜微微皱眉:“这一击怕是伤不了渡灵蛇。” 君无渊却是一笑:“我击中的是丘门穴,渡灵蛇现在,已经失明了。” 果然,渡灵蛇并没有如往常那般飞至百里沙身边,而是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蹿,惊得卫战和百里沙有些慌神。 百里沙不断结印,念出咒语,可失明的渡灵蛇辨不清方向,更是不知该如何执行他的指令。百里沙又急又怒,对着君无渊咬牙道:“哼!玩阴的是吗?这便让尔等见识渡灵蛇的厉害,受死吧!” 说完,目光一凛,双手结印,一声声复杂咒语自口中不断念出。随即,只见渡灵蛇身形猛地一滞,缓缓直立起来,紧接着,开始快速的旋转。旋转间,周身鳞片一一竖起,一滴滴毒液自皮内渗出,流到鳞片之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几人见了皆是一怔,慕灼华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便是立即跃至君无渊等人身前,抬手在三人周围布下一方坚固的结界,并设下禁制,此结界,任法力如何高强之人,也绝对进不去、出不来! 百里沙结印完毕,立即闪至卫战身前,亦是设下一方结界,随即盘坐在地,凝神控制魂元,以完全掌控渡灵蛇。 而君无渊等人,见着慕灼华竟是只身留在结界之外,正是心急如焚。 眼见那沾着毒液的蛇麟在渡灵蛇快速旋转间四下飞散而出,慕灼华抬手在身前再度化出一堵冰墙,但此番应对的乃是沾着毒液的蛇麟,蛇麟飞至,冰墙被击中之处,竟是现出一个个坑洞,显然这冰墙无法支撑太久。 噬魂咒,噬魂咒!之前百里沙便曾说过,身中噬魂咒之人,一旦情绪有所起伏,魂元便会被这毒液侵蚀几分,直至最后,三魂七魄尽毁,再没有回生的可能。 深知此毒的厉害,慕灼华却执意留在结界之外。为了苍生,为了除掉渡灵蛇,她生死不惧! 冰墙在蛇麟不断的攻击下逐渐薄弱,慕灼华顾不得修补,屏气凝神,随即将右臂探向一侧,厉声道:“来吧,浩天神弓!” 乍然间,一把半人多高的长弓出现在慕灼华掌心,随着慕灼华手掌一握,一道金光伴随着强烈的劲风乍然而起,直冲天际! 神光乍现,霎时间天地撼动,云雾俱散,浩荡声势绵延万里,三界皆受其扰,鬼神皆惊! 蛇麟一度被神弓的劲气弹开,待劲气平息,渡灵蛇身形稳下,周身的蛇麟再度飞射而来,慕灼华身前冰墙已然支离破碎。 这时,只见慕灼华手握浩天神弓飞身跃至半空,指尖搭上弓弦,奋力运起全部法力,拉开弓,对准渡灵蛇! 浩天神弓一阵抑制不住的暴动,沉寂了千年,对主人的力量是如何的怀念?如今终于能再与慕灼华一同战斗,浩天神弓的灵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盛,片刻后,随着慕灼华指尖一松,便见一道金光化作利箭形态,似幻非幻,带着破风之声,朝着渡灵蛇迅猛飞去! 这一刻,百里沙已然懵住,眼见着神箭朝着渡灵蛇飞近,胜败,已成定局! 神箭刺入渡灵蛇眉心,渡灵蛇旋转的身形顿时停住,好似僵住一般,片刻后,身躯逐渐化作光点,随风飘散开去,消失无踪! 君无渊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而萧之夜与楚阳,却是惊诧非常,好似失去了全部的反应能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慕灼华见渡灵蛇身形散去,却是忽得感到一阵无力的眩晕,身形自半空飘然坠下。然结界之中的君无渊眼睁睁看着,却是没办法破开这结界,顿时心急如焚。 这时,慕灼华背后现出两对墨色火翼,使她停住了下坠的身形,紧接着,朝君无渊的方向飞来。待落地,火翼收起,慕灼华强撑着稳住身形,抬手破除结界,之后,便是眼前一黑,向后仰去。 君无渊立即上前接住她下坠的身形,随即伸手探向她的脉搏,可是一掀开慕灼华的衣袖,便是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慕灼华的手腕处,有一道浅浅的伤口,伤口之上,刺着一片沾着毒液的蛇麟!! 第一百零二章:此毒,无解! 直到这时,萧之夜才终于回过神,立即跑到慕灼华身边。待看到她手腕上的蛇麟,亦是一惊:“糟了,噬魂咒!” 这时,一边的百里沙忽得一跃而起,飞至渡灵蛇身形散开之地,抬手将那被神箭贯穿的珠子握在手中,面露狰狞,对着君无渊等人咬牙道:“以渡灵蛇换慕灼华一命,倒也不算亏。萧之夜,君无渊,一切才刚刚开始,静待末日降临吧!我百里沙,绝不会放过你们!” 话音落下,百里沙周身一阵劲风乍然而起,片刻后,身形便已消失在当场。 楚阳正欲动身追去,却是被萧之夜唤住:“莫要追了,追不上的。” 君无渊心系慕灼华,正是焦心如焚。眼前百里沙不知去向,便只有转头看向卫战,极力压制着因焦急而有些颤抖的声音,低沉道:“将军可知这噬魂咒的解法?若你愿意告知,君无渊感激不尽,定会放你一条生路。” 这是渡灵蛇的噬魂咒啊,曾为魔界少尊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噬魂咒的厉害? 将咒术融进渡灵蛇的毒液,再由毒液进入人的体内,一旦中毒之人情绪有所起伏,毒液便会驱动咒术,侵蚀人的三魂七魄。 但即便是神,又怎么可能没有喜怒哀乐?情绪的起伏,谁又能控制得住?届时三魂七魄被侵蚀,将会是怎样的煎熬? 噬魂咒的厉害,他未曾亲眼见过,但只是听闻,便已经深知其可怖。当下噬魂咒竟落在慕灼华身上,这对他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若噬魂咒当真如传闻中那般无解,那慕灼华岂不是死定了? 想到慕灼华就要面对的一切,君无渊心如刀割,当下只能寄希望于卫战,希望他能告知噬魂咒的解法。 卫战见渡灵蛇已死,百里沙逃离,心中正是失望之极。苦苦经营多年的计划,就此落败,心中向往的大业本来就在眼前,却最终梦碎,这样的打击,已经让他不再对生存抱有任何期待。 “噬魂咒无解。”卫战昂首道:“我卫战也不屑于尔等施舍的生路,要杀便杀吧!” 卫战说完,昂首挺立在原地,一身铮铮铁骨,即便死亡当前,也不肯屈膝低头。 楚阳提剑看向卫战,眼中满含杀气:“好啊,我会成全你,为如风和若芊报仇!” 卫战闻言却是嘲讽一笑:“楚阳,你的眼神恫吓不了我。想报仇,来啊,别忘了,你们都是我教出来的,先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吧!” 君无渊听到噬魂咒无解之时,心中期望落空,再闻见卫战此言,更是怒从心生。刚准备放下慕灼华与卫战一战,却听萧之夜轻道:“你留下照顾好她,卫战,就交给我和楚阳吧。” 君无渊点了点头:“也好。” 随即,便抱起慕灼华,行至战圈范围之外。 萧之夜走到楚阳身前,眼波中一片平静淡然,语气亦是轻缓:“卫战,义父,你可有想过会有今日?” 未等卫战言语,萧之夜接着说道:“我没想过。父子之情,多年的忠心追随,为你刀山火海万死不辞,现在,竟要亲手杀了你。” 说着,萧之夜的目光逐渐冷下,握剑的手臂缓缓抬起,将长剑横在胸前:“你说杀手不能有感情,我承认,我不是个合格的杀手,楚阳也不是,如风若芊,更不是。而你卫战,才是名副其实的冷血杀手。” 长剑剑锋隐隐现出丝丝黑气,剑气四溢,伴着声声龙吟。萧之夜的衣衫和发丝随之飘动,一双漆黑的眼眸中寒光四溢:“一切,也该结束了。” 说完,萧之夜手中长剑黑气更浓,伸手轻抚剑身,闭目凝神,紧接着,一股劲气自剑身猛然飞散而出,巨大的黑龙从黑气之中化出身形,飞向天空,一时间,龙啸声响彻天际! 巨龙在头顶不断盘旋,一股无形的压力朝着卫战所在之处压下,逼得卫战喘不过气,想要移步后退,却发觉双腿一阵木然,竟是一动都动不了。转头再度看向萧之夜,却见萧之夜眼中有如万丈深渊,好像时时准备将眼中之人吞噬。一时间,卫战只感到心中一阵恶寒,好似心脏被人捏在手上,稍稍一动,便会命丧黄泉! 如风和若芊的死,萧之夜无法原谅,当下就算将卫战千刀万剐,也无法抹去心中恨意。 萧之夜放下手臂,刻意放慢脚步向卫战走去。行走间,过往的一幕幕悉数浮现在眼前…… 如风,在剑法敌不过萧之夜之后,通常只会逃跑,然后对着落在身后的萧之夜笑得无比欠揍。 若芊,每每闲下来便会围在萧之夜身边,笑得柔美明媚,虽然萧之夜从不理她,但这一习惯,一直未曾改变。 从小到大,他们都占据了对方的全部生命过往,无论是伤重、遇险、受罚,他们都会一起面对,他们的生命早已经融到了一起。 但现在,这生命,缺失了。 眼前这人曾是他们无比敬爱之人,现在却成了他们的仇人。看着卫战眼中的惊惧,与曾死在剑下的其他人无异,萧之夜心中一阵解恨,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卫战瞳孔变大,看着萧之夜一步步走近,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呼吸亦是不自觉的减缓。 本已经看淡了生死,却在萧之夜施加的压力下心生恐惧。一生征战,多少次从死亡线上逃离,他却从来不知道,原来等待死亡的滋味,是这么令人绝望,绝望的恨不得立即自我了断,总好过静待死亡的随时降临! 萧之夜终于走到卫战身前,双眼紧盯着卫战充满惊惧的脸,漠然道:“杀人先诛心,义父,这是你教我的,你可还满意?” 随即,提起长剑,将剑尖抵在卫战胸口,一点点一点点的刺进:“如风死时总共挨了三百二十八箭,其中有一箭是你射的,那一箭,刺穿了心脉。” 胸口的疼痛使卫战表情有些扭曲,听着萧之夜的话,看着萧之夜平静的神态,更是令他心生惊惧。萧之夜的剑尖仍不断深入卫战胸口,鲜血自伤口处喷溅而出,紧接着,萧之夜手上忽得一用力,将长剑贯穿了卫战胸口,目光冷厉:“一!” 随即,长剑猛然拔出,又是再次刺向卫战:“二!” 长剑不断拔出再刺入,却是剑剑避开要害。萧之夜一剑一剑的数着,直到:“三百二十六!三百二十七!三百二十八!” 紧接着,楚阳闪身飞至,对着卫战心口处一剑刺下:“这最后一剑,是为了若芊!” 这一剑,断了卫战所有生息,只见卫战双目圆瞪,身躯缓缓向后倒下,落地之时,带起焦黑的尘土,从此,一生荣辱恩怨尽数终结,落下帷幕。 天空之上的巨龙化作黑气回归龙吟剑,萧之夜将长剑归鞘,此仇得报,心中却未曾感到欣慰和轻松。 报仇报仇,报了仇又如何?逝去的人,终是回不来了,不过是为自己的内心找寻一些慰藉,让自己心中的内疚和遗憾少上一些而已。 沉默了良久,萧之夜与楚阳相视,牵强一笑。 密林之中,一片焦黑之地,立起一座无名新坟。坟墓之前,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迎风而立,不发一言。 渡灵蛇之事已经解决,卫战已死,对楚阳来说,已是一切安定,了了心愿,但对未来,却是漫无边际的茫然。 很多心情纠结在心里,也许随着时间过去,一切都会过去,那么多的放不下,也是时候该放下了。可是真正该面对的时候,谁又能做到真正的坦然? “萧少,你今后有何打算?”楚阳问道。 “不知道。”说完,萧之夜目光黯下:“你呢?” 楚阳顿了顿:“我只想远离这人心险恶、刀尖舔血的江湖。也许,会择一处安静之地隐居,过种田打猎的生活。” 萧之夜闻言,扬了扬嘴角,努力撑起一抹浅笑:“也好,到时一定要多备佳酿,我必定前去讨酒喝。” 楚阳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开,待行出几步之后,脚步却是一顿:“萧少,今日一别,重逢之日无期,你要好好保重。” 手足分别,这一刻,任他楚阳是千面修罗,面上的不舍也是无法掩饰,但他心知萧之夜肩上担负着仙界重担,两个人,不可能再同路而行。 因此,脚步再度迈开,再不迟疑。 萧少,那日的背叛,是我终生无法卸下的痛。死无法面对楚阳,生无法面对你,从此以后,我会努力活在远离你们的地方。 萧少,别了,只愿再不相见。 若有来生,我们再做兄弟,彼时,定不负你! 萧之夜目送楚阳离开,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心中那句分别,却始终都不肯说出口,生怕一出口,便是再不得见。 …… 慕灼华仍在昏迷之中,君无渊抱着她,朝着密林之外疾奔而去,身后,是一样满心担忧的萧之夜。 “君无渊,你准备带她去哪?”萧之夜问道。 “明月巅。”君无渊道:“当下只有期待明月巅能找到办法救她!” 话音刚落,却忽得闻见前方一声呼喊:“少尊!” 君无渊闻声脚步立即停住:“七修!” 这时,七修的身形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密林中,捂着胸口,对着君无渊大声喊道:“他们来了,你快走!” 第一百零三章:时隔千年 父子相见 七修话音刚落,一声清幽的女声传入耳畔,清灵的声音在风中仿若虚幻:“我们的少尊主是要往哪里走啊?” 听到这个声音,君无渊眉头一皱,沉声惊呼道:“妙楚!” 紧接着,天空之上,淡白色花瓣飘洒而下,一袭红衣的女子随着花瓣落下,及腰的黑发,没有一点装饰,身段妖娆妩媚,半张脸孔掩在一副红白相间的面具之下,面具下方,一副朱唇扬起勾人的弧度,美的惊为天人。 见到此人,君无渊面色瞬间凝重,立即对着萧之夜悄声说道:“听着,一会儿找到机会,立刻带着慕灼华离开!” 萧之夜不明所以的应了声,君无渊将慕灼华交到萧之夜怀中,随即向着妙楚抱拳行礼:“君无渊见过姑姑。” “难得你还记得该叫我一声姑姑。”说话间,妙楚的身形轻飘飘的落至地面,踩着脚下点点的淡白色花瓣,一步步走向君无渊:“少尊,听话,跟姑姑回家!” 说话间,灵动的双目中似有勾魂摄魄之态。 君无渊立即扭头不再看妙楚的眼睛,因为他知道,面对妙楚,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幻境! “姑姑,我已经不是你们要找的魔界少尊君无渊,如今的君无渊只是一介凡人,于你们毫无用处。” 妙楚闻言,轻掩嘴唇,故作伤心的姿态,悠悠道:“话虽如此,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念魔尊吗?无论你于他有无用处,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啊!自你出了事,魔尊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如今更是思子成疾,日日不思茶饭无心理会魔界之事,一心只盼着能再见到你!当他听说你已经重生,便立刻差人去寻,你就一点都不思念他吗?” 妙楚的这些话,显然激起了君无渊心中对君千宿的那份深深的挂念。 是啊,不管曾经经历过什么,不管他君无渊变成什么样子,君千宿都是他的父亲啊! 恍惚间,他想起小的时候。那时君千宿对他无比喜爱,恨不得整日将他抱在怀中,去到哪里都带上他。 自小没了娘亲,君无渊对君千宿的依赖,比寻常父子更要强上许多,君千宿待君无渊也是极为娇惯,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给他。 可是一切都在慕灼华出现之后发生了改变。 君千宿深知情关难过,他也曾经爱过。但那时爱妻之死,让曾经无边的深情变作刻骨的折磨,便从那之后,断了情,绝了爱。因此,他不愿君无渊也受那痴情之苦。 而且魔界与仙界势同水火,君千宿又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儿子与她慕灼华相恋? 可情已至深,君千宿又岂能阻止? 如此,君无渊与君千宿之间的分歧便越来越大,矛盾也急速加剧,事情终于一步步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这份父子之情,也终于在一次史无前例的争吵之后,彻底决裂! 君无渊一直不愿回想那一日的情景,每一次想起,都是一阵心痛。 “父尊,求您成全!” “父尊,我不想失去她!” 那日的每一句哀求都仿佛就在耳边,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千年之久! 君无渊捂住剧烈抽痛的胸口,身体渐渐变得无力,这时,耳边却响起了他惦念了无数次的声音:“无渊我儿……” 睁开眼,见到君千宿久违的面孔,君无渊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惊讶的坐起,看向周围,才发现,原来,他竟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魔界。 此时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不小心中了若芊的幻术。但挂念已久的父亲就在眼前,君无渊实在顾不上责备和懊恼。 “父尊……”面前的君千宿英伟依旧,面容却沧桑了许多,君无渊心中一阵愧疚,起身下了床,对着君千宿双膝跪地,磕下三个头:“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君千宿连忙上前扶起君无渊,此时,这位魔界至尊,双眼竟是升起了一阵雾气,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轻轻将君无渊如同珍宝般的抱进怀中:“为父心中,岂止是担心而已?” 久未谋面的父子,此番相见,已经时隔千年。当年君无渊身死,对君千宿是怎样的打击?如今终于能再见到君无渊,重逢的兴奋心情便是久久难以平息。 君千宿松开爱子,细细端详着君无渊的面容,宽大的手掌抚了抚君无渊的脸孔,见着他虽化作凡人之身,一身傲骨却未有改变,容貌气质一如当年,很是欣慰,感慨之下,声音之中充满沧桑:“无渊,今后莫要再离开为父,可好?” 君无渊闻言,目光却有些闪躲。 是,他曾是魔界独当一面的少尊主,修为仅次于君千宿,且心思缜密、用计如神,极受魔界众人尊崇,是君千宿心目中的骄傲。 但早在千年前,他便已经改掉了嗜血残暴的性子,转变了魔之本性,厌倦了魔界的昏暗,决心不再为魔。 当下虽心系父上,很是不舍,但本心难违。要他留在魔界,他是绝对不肯的,可亲父这般开口恳求,他又要如何拒绝? 见着君无渊的迟疑,君千宿有些不悦,沉沉叹气道:“还在想着那个慕灼华?” 君无渊抬眼对上君千宿的目光:“是。” “哼!”君千宿微怒道:“她已经活不久了!” 是啊,慕灼华身中噬魂咒,既是无解之毒,自然必死无疑。 君无渊苦涩一笑,道:“父尊,听你此言,灼华与萧之夜,是否都被你抓了回来?” 闻言,君千宿看向君无渊,眼中是对亲子的疼爱:“无渊,你很清楚,他二人乃魔界宿敌,他们的存在,对魔界来说是极大的隐患。近年来,为父的身体每况愈下,恐怕是大限将至,这类人,若不能尽早除去,为父死也难安心。” 君无渊闻言一怔:“父尊法力高强,怎么可能……莫不是你为了让我留下……” 话说到这里,见到君千宿眼中的黯然和绝望,君无渊即将要出口的话便是生生哽在喉咙。 君千宿又道:“法力如何高强,又岂能逃得过一死?我本还担心死后魔界无人掌管,如今你回来了,我也能放心了。你且收收心,准备接管魔界吧!” 得知亲父将死,君无渊如同遭到迎头痛击,一时难以承受这样的事实,心中万分悲痛。但在回过神后,却仍是难舍初心:“可,我如今不过凡人之身。父尊,我会留下陪你,但,我,我不想……” “你不想什么?”君千宿微怒道:“无论你轮回几世,你的身份和责任也永远改变不了。你君无渊,是我君千宿独子,是魔界下任尊主!” 君无渊顿了片刻,随即却是苦涩一笑:“父尊,你可知,我是如何修得这一世?” 说着,君无渊侧了侧身,行出一步,继续道:“我这一世,是因慕灼华而生。即已经褪下魔身,便是早就将那些所谓的责任抛开了。我只想平平淡淡做一个凡人,父尊,你莫要逼我。” 君千宿闻言面色一变,沉声道:“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慕灼华?” 此言一出,君无渊立时心中一寒。 紧接着,君千宿再度开口,说出的话,更是将君无渊打到谷底:“若你执意不肯,我一声令下,萧之夜与慕灼华立即魂散。反之,若你肯答应,我可以允诺,将他们安全送到明月巅,你做个选择吧!” 说完,君千宿转身便要离开。君无渊满心沉痛,双拳握得迸出青筋,待君千宿脚步行到门口,君无渊终于压抑着声音开口道:“父尊……” 第一百零四章:久违了,明月巅! 明月巅,月华殿上,未寒剑尊和轻羽上神正坐在殿前的桃花树下下棋。粉红花瓣自树上不断凋零,落在棋盘之上,落在二人发间,二人却无心理会,心思全部放在面前的棋局上面。 轻羽上神双指捻着一颗黑子,已经这样思虑了好半天,这会儿,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意,探手将棋子落下。 未寒剑尊摇头一叹:“哎!果然我还是赢不过你,不愧为仙界棋圣!” 轻羽上神微笑着,目光柔和,声音温润:“好友过奖,所谓棋圣,不过是众人的戏称罢了。” 随即起身走到广场边缘,俯视着明月巅风景。 入眼的重重山峰,在长久不散的雾气之中,朦朦胧胧看不清轮廓,望不见尽头。只隐约可见山间树翠流水清,垂着大大小小的瀑布,鸟语声、溪流声,不时入耳,是人间见不到的美景。 这么站着看了好一会,身后,未寒剑尊早已将棋盘撤下,在石桌上摆上一坛子桃花酿,冷颜端着几碟热腾腾的小菜走过来,摆在石桌上,对着未寒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轻羽,快先别看了。”未寒剑尊招呼道:“这明月巅风景虽美,你也足足看了有几千年了。当下还是先品尝美酒佳肴吧!” 轻羽上神闻言开怀一笑,转身坐回石桌前挥袖化出两个玉杯,未寒剑尊看了眼,却是又抬手将玉杯散了开去,转而化出两只大碗,道:“你的玉杯暂且收收,与我饮酒,要用这个。” 轻羽上神无奈一叹:“好好好,依你便是。” 未寒剑尊掀开酒坛布,将两只大碗倒满,率先端起酒碗:“干。” 轻羽上神随后端着酒碗,与未寒剑尊道:“干。” 一碗酒饮下,未寒剑尊又是斟满,却见轻羽上神看着那酒坛愣了神。刚想开口询问,又适时的咽下。 是啊,看见这桃花酿,怎能不想起那酿酒之人? 就在这时,位处月华殿下方的明月巅广场忽得一阵躁动,未寒和轻羽闻声,立即起身向下观望,却见众人皆抬头看向天空,发出惊诧之声。 顺着众人的目光抬眼看去,只见高空之上,一只巨大的鸟兽正自远处快速飞来,直奔月华殿! 嗅到那鸟兽身上浓重的魔气,未寒剑尊正欲前去阻止,却被轻羽上神拉住。未寒剑尊不解的看向轻羽上神,只看到他一脸的凝重,疑惑间鸟兽已经飞近,看清了情况,未寒剑尊的面色,亦是不自觉的凝重起来。 只见那鸟兽背上,君无渊迎风而立,一身胜雪的白衣随风翩飞。在他身后,是萧之夜黑衣长剑的挺拔身影。 而慕灼华,正被君无渊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闭着眼,睫毛微颤,面容有些苍白。 鸟兽落在月华殿前,在君无渊与萧之夜跃下地面之后变回七修的模样,退至一旁。 未寒剑尊与轻羽上神缓步上前,见到来者果然是萧之夜,心下惊喜万分。 当年萧之夜在为慕灼华与君无渊聚魂之后,因修为散尽而亡,仙凡两界都是万分惋惜,却从未有人知道萧之夜魂去何方。如今能看到萧之夜好好站在面前,是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事。 而君无渊的出现,更是让他们意想不到。 这些日子以来,仙界发动全军查探君无渊的下落,始终一无所获,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难道他不知道,此行对他来说,有多危险? “君无渊,你竟敢来明月巅?”轻羽淡淡道。 “先收起你的敌意。”君无渊神情焦急,上前两步:“灼华伤重,救人要紧。” 轻羽未寒闻言皆是一怔,未寒立即上前道:“她怎么了?” 月华殿寝殿之中,四位各具风华的男子围在一方床榻前,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一筹莫展。 “真的没有办法吗?”君无渊满面愁容,似是不肯相信这一事实。若慕灼华当真没得救,叫他该如何是好?若一生都要背负这等失去的痛苦,要如何过活? 未寒剑尊摇头叹气,随即转身走到一旁,手扶额头,满面沉痛。 萧之夜走到床边蹲下身,握起慕灼华纤细的手,放在唇边,闭目沉默。 轻羽上神沉思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虽无解,但也许,尚有转机。” 几人闻言,立即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轻羽上神。 “灼华性子本就清冷,情绪少有起伏,噬魂咒在她身上,也不是那么容易发作。”轻羽关切的看着慕灼华,缓声道:“而且,灼华之前刚刚吸收了一颗结魄灵珠,魂魄尚在保护状态,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你们不必过于忧心。” “结魄灵珠?”萧之夜问道:“那是?” 轻羽轻叹道:“是失去了记忆,自然不晓得,我稍后与你解释。” 君无渊听了轻羽前一番话,心中瞬间清明许多,但担忧丝毫不减:“你是说,她前次是被结魄灵珠挽回了性命?只是结魄灵珠虽是天地至宝,噬魂咒却也是上古禁咒,强悍非常。仅依靠结魄灵珠,又能抵御这噬魂咒多久?” “那就要看灼华自己了。”轻羽缓声道:“我已经传讯给灵山药尊洛晴,她也许能想到一些办法压制这噬魂咒,先等等吧!” 话音刚落,忽闻殿外传来女子清灵的笑声:“未寒剑尊何在啊?” 未寒听见这个声音,立时面色一变,对轻羽上神道:“这只老狐狸精向来看我不顺眼,我去避避,这里交给你。” 轻羽摇头轻叹:“是不顺眼,还是太顺眼?” 未等说完,未寒已经摇身离开当场。 同一时间,寝殿的门“咣”的一声被踢开,一名身着浅青色衣裙的俏丽女子缓步走进。轻羽上神转头望去,柔声道:“嗯,来的很快。” 女子轻笑道:“轻羽上神亲自发话,洛晴怎敢怠慢?” 随即四下看了看,又道:“咦,未寒剑尊不在吗?” 轻羽叹道:“药尊,此次找你是有要事,你且将这性子收敛些。” 被轻羽这么一说,洛晴有些过意不去,轻咳了一声,朝着轻羽走过去。待走近看清楚了那另外的两人的面容,竟是让洛晴大惊失色:“君无渊!法宗!” 而待她目光转向床榻上那人,便是更加惊诧:“灼华上神!!” 轻羽点了点头:“灼华重伤,是他二人把灼华送回。此次找你来,就是为了灼华的伤情。” 洛晴闻言惊呼道:“他们真的都重生了?灼华上神法力那么厉害怎么会受伤?你们不是一直在到处抓君无渊,快把他抓起来呀!他可是魔神啊喂!轻羽上神你……” 洛晴话还没说完,一颗钢珠便是迎面飞来,直直击中了洛晴的哑穴。萧之夜放下手臂,冷声道:“药尊是吧?还请记住你此来的目的。” 说完,起身对洛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洛晴张了张嘴,仍是没能发出声音,随即无趣的走到慕灼华床榻前,将真气凝聚在掌心,再将手掌自慕灼华额头起一路向下探查。 而在掌心下移的过程中,她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待探查完毕,收了掌,洛晴转头看向三人:“噬魂咒?” 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对萧之夜做了个鬼脸。堂堂药尊,解个穴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君无渊点头道:“药尊可有办法?” 没想到,此言一出,竟是换得洛晴一个白眼,使得君无渊哭笑不得。之后,洛晴对轻羽道:“渡灵蛇再度现世了?除掉没有?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 “洛晴!”轻羽无奈一叹,眼神似在警告。 洛晴立即轻咳了一声,随即起身左右徘徊了片刻:“传说这东西无解,但依我观察,好似也没那么绝对。” 君无渊闻言,精神一振:“解法是什么,你快说!” 洛晴顿了片刻,道:“世人常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噬魂咒既是拜渡灵蛇所赐,我想,若能让灼华上神服下渡灵蛇的蛇元,噬魂咒或许可解。” 萧之夜皱眉问道:“或许?” 洛晴扁了扁嘴巴:“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噬魂咒,没办法断定,不过此法八九不离十,诸位尽管一试。” 轻羽点了点头,对君无渊与萧之夜道:“你们之前说渡灵蛇已死,可有拿到蛇元?” “蛇元?”君无渊细细思虑了片刻,随即心下一惊:“莫非浩天神弓射中的那颗珠子就是蛇元?” 轻羽眼帘微抬:“那珠子现在何处?” “被百里沙拿走了。”说到此处,君无渊万分懊恼,走到慕灼华床边坐下,看着她的面容:“只要能救她,我一定会将蛇元找出来!” 这时,忽见慕灼华睫毛微动,缓缓睁开眼。君无渊见她醒转,惊喜的一笑:“灼华,你醒了。” 其余三人闻言立即走上前来。慕灼华揉了揉额头,撑着坐起,看了看身边几人,又看了看周围环境:“月华殿?” 说完,便准备下床。行动间,衣袖翻动,隐约瞧见手腕处的伤口,慕灼华怔了怔,掀开衣袖看了眼,随即苦涩一笑:“呵!噬魂咒吗?” 这一笑,却是忽觉魂魄一震,使得她身形一晃。几人立即伸手去扶,却见慕灼华摆了摆手:“无碍。” 说完,兀自起身走出寝殿之外,一路走过桃花树下,再行至月华殿边缘,在风中傲然而立,放眼遥望万里山川。 许久之后,一声长叹。 “明月巅,久违了。” 第一百零五章:五年之约 身后,四人亦是跟着走出殿外,看到那迎风而立的慕灼华,皆是顿住了脚步。 眼前的慕灼华白裙随风翩飞,一身仙风傲骨,这俯视天下的身影,一如当年,叫人何其怀念! 萧之夜与君无渊缓步上前,走到慕灼华身后,沉静不语。洛晴亦是想上前去,却是被轻羽上神拦住,当下斜瞥了轻羽上神一眼,却是不敢言语。 良久过后,慕灼华沉沉叹了口气:“无渊,你回吧。” 君无渊默了片刻,道:“再让我多留一天,明日……” 话到此处,却被慕灼华打断:“不必。” 君无渊目光黯下,听慕灼华继续道:“我早说过,渡灵蛇之事一过,你我便各行其路。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要担,莫要再为一己私念而执着。这一切,该放了。” “好一句各行其路。”君无渊面露苦涩:“几千年的牵绊,是你一句各行其路就能了结的吗?灼华,我不求时时相守,但你不要简单几句就妄想将我推开。” 慕灼华依然站在那里,清冷的背影有些单薄。轻风拂过,发丝微动,她却是一动未动,只口中淡淡道:“你不是已经答应接任魔尊之位?” 君无渊眉头微皱:“你怎么知道?” “一想便知。不然,还有什么筹码能换得我与夜的平安?”顿了顿,慕灼华又道:“绕了一大圈,你我终究回到原点。无渊,放了吧,这于你我来说,都是最完满的抉择。今后再见,不知是敌是友,但若要相敌,莫要顾及昔日情分。” 君无渊闻言自嘲一笑,这一幕何其熟悉? 两千年前东离山下一别,她便是以这样一句断情之言,划开了仙魔界限。 那时她的一句无需念情,曾经让君无渊一度心如死灰,如今昔日场景再现,君无渊只觉一颗心被慕灼华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剧痛难忍:“我君无渊为了你,历尽千辛万苦转生做凡人;为了你,抛下亲父与整个魔界为敌;为了你,不惜性命相送,你却把我当做什么?” 说完,苦涩的一笑,俊秀的面庞显得苍白无比,一身的傲骨在此刻也有些颓然无力:“两千年前,东离山下,你弃我而去,如今,你又要将我推开,划清界限?” 一席话说完,见慕灼华仍旧不为所动,君无渊闭目片刻,再开口,便是句句戳心:“好,你即绝情,我君无渊也便不再纠缠,你说断,便就断了吧!前世种种,我只当是做了场梦,梦过后云烟俱散。慕灼华,这是你想要的结果,我给你!” 说完,君无渊决绝转身,七修适时上前,摇身化作鸟兽模样。君无渊跃至七修背上,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眉间傲气凛然。鸟兽飞离月华殿,直到消失在天边,那白衣胜雪的男子,却始终未曾回头,不曾再看慕灼华一眼。 直到这时,慕灼华终于支撑不住,足下一软,单膝跪在地上,捂住胸口,呕出一口鲜血。 萧之夜立即上前,满脸焦急:“灼华,你怎么样?” 慕灼华笑得有些牵强,随即转头看向君无渊离开的方向。 方才她多想转身再看君无渊一眼,多想走到近前,轻抚他的眼眉,看着他眼中仅属于她的深情。 可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他有自己的责任使命,慕灼华又怎忍心看着他一再倾尽全部、不惜一切的付出? 慕灼华也有自己的责任要去承担,她既给不了君无渊任何承诺,又怎么能安心享有君无渊的付出? 愣神间,轻羽上神与洛晴也已经走到近前,洛晴为慕灼华探了探体内伤势,道:“灼华上神还需尽力控制情绪,否则噬魂咒发作,结魄灵珠会下意识的去抵御。两者抗衡的力量,即便你有上神功体,也是受不住的!” “嗯!药尊费心了。”慕灼华擦了擦嘴角血迹,强撑着站起身,淡淡道:“轻羽兄,此番伤重,我怕是要闭关了。” 轻羽缓声道:“你也许无需闭关。若能寻到渡灵蛇蛇元,噬魂咒或许可解,我会亲自去寻。” 慕灼华摇头道:“大海捞针而已,我不能等死。” 轻羽略加思虑,随即目光稍黯:“你是想破除那层结界禁锢?” 慕灼华道:“你莫要担心,我答应过墨焰,不会伤她。此番闭关,不仅要恢复巅峰法力,更要找到与墨焰共处的平衡。若能成功恢复,再结合墨焰之力,对抵御噬魂咒应当有益。只是此法难度颇大,恐怕出关之日无期。若过程中出了差错,魂散当场也是极有可能,到时恐怕要连累墨焰了。” 轻羽缓声应道:“你尽管安心闭关,无需考虑太多。灼华,五年后,百年一届的雄山证道,希望你莫要错过。我还等着与你一同论剑证道,饮酒赏花,棋盘对弈。” 闻见此言,慕灼华再度陷入沉思。 雄山证道,这于慕灼华来说是多远前的记忆? 自修道之日起,每一届的雄山证道,她都不曾缺席,也就是在那证道大会上,她先后结识了萧之夜、未寒、寒澈、轻羽。几人都在道法之上有相当的造诣,便都是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互相欣赏,最后结为至交。 距离上一次参加雄山证道,已经是千年之久,这一次,慕灼华自然是想到场,但此愿,又是否能得偿? 轻羽了解慕灼华心中所想,便是再度开口道:“你闭关之后,我会陪萧之夜回到初云山,若能帮助他恢复记忆和法力就再好不过了。届时我们五人再聚首,岂不快哉?灼华,我们在雄山证道台等着你,莫要失约!” 萧之夜担忧的看着慕灼华,对于二人的话,他似懂非懂,却也明了其中意义,当下只期望慕灼华不要出事,只要能再见,分别多久,都不算分别。 慕灼华将萧之夜的期望看在眼里,心中虽没有底,却不想给他们留下担忧。 明白轻羽这番话的良苦用心,慕灼华心中更是升起一抹暖意,随即对二人微笑道:“一言为定!” 轻羽和萧之夜回以微笑,齐声道:“一言为定!” 语罢,三人默契相视,这一眼,包含了所有复杂心绪。 慕灼华,一定会回来! 明月巅,众人齐聚广场之中。轻羽上神、未寒剑尊、洛晴药尊、清念真人站在最前,抬头看向那悬浮在半空的月华殿。 此时的月华殿已被一方结界包裹其中,牢不可破,除非慕灼华自己解开结界,否则别说苍蝇蚊子,连声音,都传不进去。 当下心情最为沉重之人,是萧之夜。 之前的事,对他的打击本就不小,但至少有慕灼华在身边,可以让他稍感欣慰。如今就要回去初云山,对于自己将要面对的,萧之夜只感到一片茫然,此时身边没有慕灼华相陪,他这一颗心,彻底没了着落。 慕灼华闭关,尚不知将来生死,更别提何时出关,接下来的一切,他也只能自己面对。 …… 初云山南宗正门前,一条长长的石阶绵延而下,在云雾的遮掩中望不见尽头,周围环山翠岭,地势险峻。主峰之巅,一座巍巍殿宇坐落其上,不见珠琅满目,却更显庄重之威。 时至清晨,初云山众人早早的聚在正门前方,上千名弟子穿着黑白相间的衣衫,自殿门起排站,直排到门外石阶之下。 一名仙风道骨的男子站在殿前台阶之上,身着黑白相间的华服,双手捧着一方细长精致的玉盒,神情肃穆,目光始终看向天边。 一番等待之后,已近晌午,南宗气候燥热,午间烈日如火,众人都已经是大汗淋漓,却依然站在原地,不曾移动半分。 华服男子神情保持原有的肃穆,亦是站立在原处一动未动。 这时,远远望见天边一道银光闪过,华服男子面色一喜,连忙抬步迈下台阶。 见状,众人皆是一喜,纷纷欢呼道:“来了!” “来了来了!” “终于来了!” …… 欢呼间,银光闪至,周围燥热的空气忽得散开,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冰寒。这一热一寒的忽然转换,使在场众人皆是极不适应,不住的打着冷战。 寒气弥漫间,轻羽上神携着萧之夜自银光落下之处现出身形,华服男子见了,立即上前,双膝跪地:“佐焰见过轻羽上神!见过法宗!” 其余众人亦是跟着跪下,齐声高呼:“见过轻羽上神!见过法宗!” 轻羽上神对这样的情景习以为常,便是随意的点了点头。而萧之夜却是眉头一皱,显得极不适应。却闻轻羽道:“萧之夜,这就是你当年亲手创立的初云山。你面前这人,是初云山现任法尊,佐焰。” 萧之夜放眼观望,这初云山,此生虽从未来过,却是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佐焰低着头将手上玉盒高高举起,递给萧之夜,道:“法宗,这倾夜寒萧,历代法尊当做圣物守护供奉多年,今日,物归原主!” 萧之夜看了眼轻羽,见轻羽对他点了点头,便是伸手打开了玉盒。 玉盒之中,一把碧色玉质长萧置于其中,其上不时闪过金色流光。 萧之夜伸手,犹豫的取出长萧。掌心一握间,长萧之中竟是涌出一股无形之力,紧接着,金色流光乍然涌现,直冲九天! 轻羽见此情景,满面欣慰,似是松了口气。 佐焰看着那浩瀚流光,沉痛一叹:“法宗,初云山等了您足足一千年,您,终于回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雄山证道 五年后,夏日。 晨起,明月巅,广场。 众人按照惯例,来到月华殿下进行参拜,结束后,纷纷去到广场中央盘坐修炼。 清念真人抬头看向站在广场边缘的雕龙石柱上的轻羽上神,和石柱之下倚靠站立的未寒剑尊。 此时,这二人正在远望着那被结界包裹的月华殿愣着神。 五年来,他们每当闲来无事便会如此,所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但近几个月,他们来到此地的次数越来越勤,静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这一次站在这里,已经有一整夜了。 还有十天便是雄山证道之日,那层坚固的结界之内,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她到底怎么样?是否还活着? 若她能放出一点消息来,该有多好,至少报个平安,让大家稍稍安心。 可是她没有。 这五年来,月华殿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轻羽上神终于自石柱上一跃,化作一缕银色流光飞离。未寒剑尊看了眼,继续愣着神,直到冷颜走过来,握紧他的手:“放心吧,一定没事的。” 未寒剑尊点了点头,对冷颜微微一笑,然后,接着愣神。 初云山,出云峰上,萧之夜立于山巅,仍是一身惯常的黑衣,手中一支碧色玉萧,在手指起落间,奏出悠扬之声。 曲中,是声声道不出的情愫,是阵阵思念的情殇,是片片难以诉说的哀愁。 此曲传出,幽幽飘至千里之外,情至深处,闻者无不为之感怀,有甚者不禁落下泪来,感叹奏乐之人因何这般哀伤。 曲毕,萧之夜握着长萧的手臂垂下,目光远望东方,那是明月巅的所在,那里,有他挂心之人,只是那个人,她如今是生是死? “法宗的萧声还是一如当年。”温润的声音落下,银光闪过,一股冰寒之气洋溢在周围。随后,身穿白衣的银发男子出现在萧之夜身侧。 萧之夜皱了皱眉:“轻羽,久违。” 轻羽上神微微一笑:“怎的,不欢迎我?” 萧之夜摇了摇头:“白色衣衫,冰寒之气。你可知,你的每次出现,我都会有片刻惊喜,以为是她回来了?” 轻羽上神收起笑意,换上一抹苍凉:“约定之期就要到了,现在连你都已经恢复,她一定会遵守约定的。” 是啊,她一定会遵守约定的。 “轰隆!”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二人循着声音望去。 “是明月巅!灼华……”轻羽上神一声沉吟,立即化作银光朝明月巅飞去。 而萧之夜,也是立刻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紧随其后,心中是无比的期待,期待思念已久的人儿今日相见:灼华,是你吗?你回来了对吗? 情急之下,二人一路急行,只盼着早一刻见到那人好好站在面前。 可事实,往往事与愿违。 广场之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朝着月华殿望去。轻羽上神与萧之夜赶到,抬眼看向月华殿,当场惊诧! 只见月华殿上,殿宇崩塌,结界已然散去,崩塌的碎片时不时的自半空落下,激起阵阵沙尘,整个月华殿,只剩下那棵桃花树孤立在原地。 轻羽只觉一阵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未寒亦是满面疑惑:“方才结界忽然散开,我以为她回来了,紧接着,月华殿竟是瞬间爆开,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完,三人对视一眼,随即齐齐飞上月华殿,而待经过一番仔细的查找之后,才终于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慕灼华,失踪了! “难道是魂体俱散?”未寒看着眼前废墟迟疑着说道。 虽不愿相信挚友已死,可是这一幕究竟要作何解释? 萧之夜双拳越握越紧,紧盯着那堆废墟,眼中满是悲痛,片刻后忽然转身准备离开,轻羽连忙唤道:“你去哪儿?” 萧之夜停住脚步,背影略有些颓然,默了好一会。 而待他转身看向轻羽之时,神情却是恢复了惯有的从容:“回去初云山,十日后,雄山证道台见。” 轻羽一怔,见着萧之夜转身,本想跟上前去,却闻萧之夜又道:“她从不失约,我相信她。” 我,相信她!! …… 雄山,位于东北方向的群山之中。 此山地势险峻,四处都是密林,且整个地形呈八卦罗盘之象,而那证道台,便就在这八卦中央的百丈凌峭顶峰。 这样的地势,再结合了天地之灵气与气候时辰的变换,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阵法,若想到达证道台,便需要闯过这重重阵法,而闯此阵,正是考验了闯阵之人的道法造诣,因此,众道者才将此处作为证道之地。 每次雄山证道,众道者都会从天南海北赶来,参与者众。而被此地形阵法拦下的,足有九成以上,最后只有少数道者能到达证道台。 而位于百丈凌峭顶峰的证道台,地势亦是凹凸不平,只中间有一处平整的空地,大多用来切磋武艺。空地周围布满高高低低的山丘,这些山丘之中,有一处地势最高,站在其上,可将整个证道台一览无余,因此,那一处便被奉为论道席,成了高手至尊们的专属席位。 眼前距离证道之日还有七天,已经有不少道者提前来到雄山山下,准备一探雄山奇阵,踏上证道台。 这些人之中,有白发老者,也有看起来颇为稚嫩的少男少女,其中比较显眼的,是一名身着浅绿色衣裙的瘦弱女子,和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少年。 之所以说他们显眼,是因为,那身浅绿衣裙,是灵山新入门的弟子服饰。 虽说各门派来参加证道大会的人都不少,但从来没有哪个门派会允许新人参加。新弟子修为尚浅,雄山地势险要,这奇阵又是变化多端,若是一个不小心发生意外,那是每个门派都不愿看到的事。此番灵山竟大胆放出新人来闯雄山,究竟是掌门过于自信,还是此人当真实力超群? 而那布衣少年的显眼之处,是因为此人有些佝偻,且一张脸布满疤痕,看起来有些可怖。 一路上,众人多数结伴而行,此人却无人为伴,独自登峰,亦不理那少数肯与他搭伴的人。 雄山风景秀美,此番正值夏日,更是葱翠遍地,花草丛生,林间枝叶茂密,鸟飞虫鸣。走在林间,微风拂过,阵阵花草香传入口鼻,沁人心脾。 上山的路,最早的一段是普通山路,虽崎岖难行,但比起前方有可能要面对的各种危险和突发状况,还是要好上许多。为缓解劳累和紧张气息,很多人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一群身着青白衣衫的人走在布衣少年前面,这种服饰,让人一眼便认出是灵山的人。其中一名手持银枪的男子道:“听说三上神都已经重新现世,不知此次证道大会,能不能一睹三上神风采?” 这人说完,旁边一名女子满怀激动的接话道:“不止呢,还有那传闻中帅裂苍穹的道法至尊萧之夜。世人把这几人传的神乎其神,不知这几人究竟有没有那么厉害?” 布衣少年嘲讽一笑,心中暗道:帅裂苍穹?哼!我倒要看看那是何人。 此时又听那银枪男子道:“传闻自然有虚,但这几人确实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已经消声灭迹千年之久,若能一见,也算不枉此行。” 听到这里,布衣少年已经失去了兴趣,随即将破旧的衣衫拢了拢,从那几人身边绕过。 但让他郁闷的是,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三上神和道法至尊,且全部带着深深的崇拜和向往,直听得他耳朵生茧。可是待将这几人的事迹听得多了,心中对这几人的好奇心也逐渐被挑了起来。 此时,未寒和轻羽正站在一处山巅,以远视和探音之法观察山中情况。 “此次参加证道大会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未寒道:“我本来还有些纳闷,现在才知道,原来都是冲着你们来的。” 轻羽闻言缓声道:“无谓,总归能到达证道台的不过百来人。” 未寒淡淡一瞥:“这些后辈这么崇拜你们,你就丝毫不会因此感到欣慰?” 轻羽轻叹,随即转身道了声:“我先回了,七日后,证道台见。” 说完,刚准备离开,却听未寒黯然问道:“你说,灼华会不会出现?” 轻羽转头,对着未寒微微一笑,声音温润如玉:“我也相信,她不会失约。” 第一百零七章:七绝殿 七日后,雄山。 百丈凌峭顶峰,入眼的是一片土石山丘,不见一点绿色。 各处山丘上,零零散散聚集了七八十人,正各自盘坐,静待证道大会的开始。 这群人之中,当世修仙四大圣派的人皆在其中,由各自的掌门人带领。其中,身着紫衣的七绝殿弟子居多,由七绝殿掌门,毒尊覆天尘为首。 其次,是明月巅弟子,由清念真人带领。 而灵山的掌门真人此次却没有到场,反而那身着浅绿衣衫的新入门弟子竟成功登上证道台,这令很多人都有些吃惊。 除四大圣派之外,在场其余之人,都是自天南海北赶来的各大小门派道者。能到达此处的,皆非泛泛之辈。 萧之夜早早便已经来了,兀自在论道席上落座。佐焰携着几名初云山弟子守在论道台下,因此,众人也便猜出了他萧之夜的身份。但萧之夜气质过于孤傲,让想要上前与之打声招呼的人纷纷望而却步。 这群人之中,就有那上山时对萧之夜极为崇拜的灵山弟子,只是当时灵山的一行人,如今便只剩下手持银枪的男子,和那名身着浅绿衣衫的新人。 银枪男子看了眼萧之夜,双手环胸,沉声道:“相貌气质确实一如传言般令人惊叹,但这性子未免太孤傲了些。这些至高神都是这样的吗?况且他好像也没能成神。” 那浅绿衣衫的女子看向萧之夜时,目光之中却是充满仇恨,咬牙道:“他萧之夜向来如此!” 银枪男子发现了她情绪异常,疑惑道:“怎么?师妹认识他?” 女子道:“哼,岂止是认识!” 银枪男子更为疑惑:“他不是才刚刚入世,你怎么可能……” 话到此处,一股极强的仙风飘至。众人抬眼看去,只见未寒剑尊自空中现身,缓缓落至论道席,众人立即躬身抱拳高声道:“见过未寒剑尊!” 未寒点了点头,随即走到萧之夜身旁落座:“萧兄来的这般早,我以为我是第一个。” 萧之夜转头看了眼未寒,淡淡道:“我来等她。” 未寒目光一黯,拍了拍萧之夜的肩,轻笑道:“她会来的。” 话音刚落,一股寒气瞬间袭来,弥漫了整个证道台。 众人一惊,纷纷起身,四处寻找寒气来源, 萧之夜与未寒却只是对视了一眼,随即默默起身。 便在这时,一只鸟兽出现在天空之上,此鸟兽周身羽翼皆似冰般剔透,身后拖着长长的尾翼,携着寒气快速飞近,待飞至证道台上空之时,摇身化成白衣银发的绝美男子模样,落在论道席上。 萧之夜与未寒走到此人身边,依着礼数抱拳道:“见过轻羽上神!” 此言一出,下方众人皆是恍然大悟:“这便是那隐世千年的轻羽上神?” 轻羽虽入世多日,却鲜少外出,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此时亲眼见到传闻之中的轻羽上神,且同时见到他的真身冰翅千羽雀,众人皆是激动万分,立即跟着躬身抱拳道:“见过轻羽上神!” 轻羽微笑着对众人点了点头,出口的声音温润动听:“诸位免礼。时间已经不早,雄山证道百年一届,耽误不得,这便开始吧!” 闻言,众人一怔,便听那七绝殿毒尊问道:“上神,不是说三上神都会到场?其他两位上神今日何在?” 轻羽一笑,缓声道:“寒澈上神向来不懂守时,散漫惯了。至于灼华上神……” 话音未落,却听虚空传来一声懒散的男声:“是谁说我不懂守时?” 此声虚无缥缈,好似自遥遥万里之外传来,却是极为清晰。 众人闻声,立即肃然起敬,但放眼望去却不见一人身影,顿时议论声纷纷,现场嘈杂一片。 自古,身为上神之人便是一众修仙者心中的崇拜和信仰,是世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存在。 寒澈乃是这传说中的三上神之首,是被称作仙祖的人物。世间关于他的事迹传的神乎其神,但关于此人的性格脾性以及相貌,却是无人得知。如此,今日他若出现,将会是众人此行最为重大的收获。 现下这一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更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轻羽闭目不语,细细感应着周围空气动向,下一刻,嘴角微扬,身形忽得闪至一旁。未寒与萧之夜不明所以,但当他们再度看向轻羽原先站立之地,立即恍然大悟。 寒澈不知何时竟忽然出现在那里,此时正是一脸的无趣,双手环胸,声音冷冽:“轻羽,这次闪的很快。” 轻羽轻笑道:“是寒澈你动作慢了。” 下方众人闻言,目光全部看向寒澈,片刻后,抱拳躬身,带着惊诧尊崇的神情,高声道:“见过寒澈仙祖!” 紧接着,四人并排落座。昔日挚友相见,没有多余的客套,只是默契的一笑,足矣。而下方,却是一阵良久的肃穆沉默。 “如此,便只差灼华一人了。”轻羽叹道:“不知那日在月华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寒澈仙祖,却是满面淡然:“我们今日更该关注的,是这些前来论道的道者。” 顿了顿,目光稍显冷冽,又道:“特别是,七绝殿的人。” 轻羽上神微微皱眉:“你可是查到了什么?” 寒澈仙祖却是看向下方,再不言语。 众人在良久的肃穆过后开始交流道法,各大小门派更是派出门内精英与他人挑战,在证道台中央的平原处开始比武斗法。 山下仍陆续有人踏上证道台,参与到当中,人数逐渐多了起来,然到了最后,也不过只有百余人。 仙界近几年人才辈出,此番比拼下来,倒是决出不少新晋高手。这些人都是仙界栋梁之才,众人见了只觉心中欣慰,评道席上,几人偶尔谈论赞赏几句,更多的,仍是沉默。 并非几人之间无话可说,只是各怀心事。眼见日头就要落下,这雄山证道就要接近尾声,那令他们挂念之人,却始终不见身影。 她到底会不会来?她如今究竟在哪儿?她究竟怎么样了? 这些问题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一颗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越揪越紧,忍不住想起那不愿去面对的可能性,难道,她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这时,七绝殿的人忽然全部踏上平原,那覆天尘更是出掌将正在比试的人击出老远。 覆天尘一身暗紫色斗篷,将整个人连同头部都包裹其中,由正面露出的脸孔,亦是被一个骷髅面具所掩盖,一双手上带着好似人骨般的特制手套,整个人看起来极为诡异。 论道席上四人见状,立时将目光投注过去,寒澈的目光瞬间冷冽许多,轻羽更是站起身,向前几步,道:“覆天尘,你要做什么?” 只见那覆天尘抬眼看向轻羽,由面具之下传出的声音略有些嘶哑:“轻羽上神,不知洗脉疗毒的滋味如何?” 轻羽闻言眉头微皱。 那时为了取回结魄灵珠救慕灼华的命,轻羽在与极北之地那只守护灵珠的灵兽一战之后,拖着伤体前去七绝殿,本以为以这上神的身份取回灵珠不会是难事,却没能对此人设下防备,导致遭到暗算,身中剧毒。 当时那一战,轻羽已经与这覆天尘结下梁子,没想到轻羽没去找覆天尘,这覆天尘却是自己将旧事提起。 想到这里,轻羽却是不怒反笑:“毒尊此言何意?莫非是想一试?不过今日雄山证道,还望毒尊大局为重,莫要妄动。” 说罢,轻羽衣袖轻挥,一阵冰寒之气朝着平原之上瞬间袭出,霎时间,平原之上的人尽数全身冰凉,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轻羽此举只在警告,所以这冰寒便只维持了片刻。待那些人身体恢复,再看向轻羽之时,便是带了些惊恐。而那覆天尘却在此时大笑了几声道:“轻羽上神,感谢你的手下留情!” 话音落下,只见覆天尘等七绝殿众人同时双手合十,手掌不断翻转结印。 轻羽一怔,发觉事情不对,刚想出手制止,却闻寒澈道:“莫要管他,便趁着这个机会,看看今年来此的道者之中,是否有可造之材。” 闻见寒澈此言,轻羽稍作思量,随即心领神会,不再言语。 平原周围的众人亦是感到事情不对,见着两位上神和法宗剑尊皆无动于衷,其中一些性急的人开始有些耐不住性子,运起功法上前制止。然上前的人,皆在两步之外被一股异力弹开。 见此情景,众人皆是行动起来,各显其能,纷纷上前一试,却都是一样的结果,无法冲破那层异力。 无奈,众人皆将目光投向清念真人和佐焰法尊。二人相视片刻,随即准备上前一试,却在此时,惊见头顶之上紫云密布,紧接着,片片淡紫色流光自那紫云之中飘洒而下。 众人见状,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随即,全部盘坐起来,各自在周身布下防护结界,便也再顾不得去打破那股异力。 评道席上的四人亦是捏诀在周身设下一层光罩,将紫色流光阻挡在外。 未寒起身走到轻羽身边,向下看了看,摇头叹道:“这些人的应变能力还凑合,但天资却都不高。那股异力也不过就是一层结界,只不过比寻常结界多了一层障眼法,又多加了一点术法。这样的结界用寻常方法破不开,但以他们的法力,只要找对方法,就不是什么难事,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破解。” 萧之夜亦是一叹:“你关注的不是重点。未寒,覆天尘此阵结合了幻术和毒物,这紫云将证道台整个包裹其中,想必还有更厉害的招数没使出来。现下这些人连这紫气之毒都勉强应付,再耽搁下去,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此时,寒澈却道:“法宗你关注的也不是重点,你就没有想过,七绝殿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第一百零八章:证道台再会 寒澈说完,未寒和萧之夜陷入沉思。 是啊,七绝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明知今日上神尊者都会到场,在这样强大的阵容下,不管他们要做什么,都是不太有可能成功的。 又或许,他们有强大的后盾或十足的信心能达到目的,但这个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正思虑间,周围紫云忽得一阵变换,紧接着,那紫色流光竟是变作液体,如雨滴般密集的坠落。 雨滴落下,滴在地上,竟是发出‘呲呲’的声音,且带起阵阵白烟。而这雨滴落在众人容身的结界之上时,结界竟是尽数散开,一个都没能幸免。 没了护身的结界,众人不得不另想它法,这时,忽然听得清念真人大喊一声:“众人快闭气,这白烟有毒! 众人闻言立即屏住呼吸,然即便如此,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一些人因吸到了白雾而开始感到眩晕,灵识渐渐有些模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感到不适。 清念真人与佐焰法尊见状,立即上前,帮这些人一个一个的运功逼毒,而其它修为较高未受毒气影响之人,亦是同清念一同行动起来。 然雨滴仍不断落下,白雾之毒越来越浓,即便是他们疗伤速度再快,也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见着下方道者们忙乱的情景,未寒再也看不下去,准备动身前去相助,寒澈却又是开口唤住:“好友莫急,再等等。” 未寒皱眉道:“寒澈,清念他们已经应付不来了!” 这时,萧之夜淡淡道:“剑尊放心,这白雾是结合了幻术和转心毒,只不过能让这些人神志不清,不会有性命危险。” 顿了顿,萧之夜转头看向寒澈:“只是我不明白,你究竟在等什么?” 轻羽接过话来:“你们有所不知,这些年来,七绝殿一直在暗中蠢蠢欲动,我与寒澈调查许久仍查不出他们意欲何为。今日他们既然有所行动,便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未寒恍然大悟,叹道:“此事怎的没与我说过?” 寒澈出口的声音有些冷冽:“你成日忙于魔界动乱,且不擅长暗查,何必教你分心?” 此时,却见萧之夜缓缓起身看向下方,道:“来了。” 闻言,几人皆是向下方看去。 清念真人与佐焰法尊仍率众人不停在为那些人逼毒,然因整个证道台皆被紫云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毒气只增不减,便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受到毒气影响,开始失去神智。 那些失去神智的人,目光呆滞,行动却未受影响,此刻竟是挥舞着武器,运起功法,对着论道席冲过来,大有将这论道席上之人斩尽杀绝之势。 然寒澈等人却都是一脸无奈,待有人飞身冲上论道席,只衣袖轻挥,便将来者送回下方地面。 “看来七绝殿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未寒剑尊道:“那么现在,我们要怎么将这阵法破开?” 寒澈神色淡然,双手环胸,意味深长道:“这便是我今日给你们准备的惊喜了。” 话音落下,忽闻天空响起一阵尖锐动听的破风之声,几人抬眼看去,只见一道金色流光携着长长的光线自外界穿过紫色云层,流光划过之时,紫色云层瞬间消散无踪! 之后,那流光一路垂直向下,落至地面,深深刺进土石之中。几人定睛看向流光坠落之处,待看清了那坠落之物,心中皆是一阵惊喜。 那刺进土石之中的,正是慕灼华的浩天神箭!! 紫云散,阵法破,平原中的七绝殿众人皆是震惊无比,那覆天尘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此时,忽闻证道台之外远远传来女子如空谷幽兰般的轻吟:“醉眼看夕颜,满树桃花灼,山间酒香远。都言银丹口中冷,殊不知,七分冷,两分苦涩,一分甜。” 此声入耳,众人只觉天阔云舒,心旷神怡。闻声看去,只见一袭身着白裙的纤细身影自远处缓缓飞至。随着那身影临近,那刺入土石的神箭,竟是化作金色流光向着在场众人飞散。 流光自众人身边飘过,那些失去神智之人,立时浑身一震,目光清明,体内毒气瞬间散去。待流光消散无踪,证道台上已然恢复如常,只余声声惊叹与注目,纷纷投向那缓缓落地的白衣女子。 只见那女子秀美的娥眉微蹙,眉间好似凝着化不开的忧伤,如水的双眸带着淡淡的冰冷;肤如凝脂,点点朱唇,不施粉黛,却惊为天人;十指纤纤,素腰不盈一握,如瀑长发垂至腰间,头发衣衫随风微动,气质清冷傲然,如此气场,直教众人望之心生肃穆。 待女子落定身形,评道席上的萧之夜、轻羽、未寒,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纷纷惊呼出声:“灼华!” 惊呼之后,三人恨不能立即去到慕灼华身前,却是被寒澈出声拦住:“莫急,莫急。” 一介上神出关入世的风华,乃是终生难得一见。此番亲见,众人震惊的心情久久难以平息,便是尽数呆愣在当场。 慕灼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七绝殿那一行人所立之处,淡淡道:“尔等意图诛神灭仙,已是犯了道门大忌,可知罪?” 覆天尘尚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闻见慕灼华此言,便是慢了半拍:“不,不可能的,我计划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失败?怎么可能……” 此时,却闻论道席上的寒澈冷声道:“毒尊,你错在低估了我等,高估了你自己。此一战就算灼华不来,我们几人也能轻易将这阵法破除。今日之事,也算教你明白看清,何为上神!” 而那覆天尘,却仍是心有不甘:“不会,我不可能败!区区上神,我覆天尘不惧!七绝殿弟子听令,紫云幻阵,启!” 随着覆天尘一声令下,七绝殿众人立即重新结印,欲再启奇阵。 慕灼华目光无奈一扫,口中叹道:“死不足惜。” 说着,抬手轻挥了挥衣袖,化出一道冰蓝色流光,朝着覆天尘等人飞射而出,随即侧了侧身朝论道席走去。 转身间,流光飞至,覆天尘等人所在之处瞬间被一层厚厚的冰霜包裹其中,乍一看好似一座未见雏形的冰雕。紧接着,一阵轻风拂过,那冰霜竟是化作丝丝冰白的寒气,随风飘散开去,不留一丝痕迹。 慕灼华面色漠然,行出几步之后,身形忽得一闪,化作冰蓝色流光,只瞬间,身形已至论道席之上,身形落下之时,白裙翩飞,傲气凛然,低首俯视下方众人,淡淡道:“诸位,七绝殿之事乃仙界不幸,但堂堂修仙圣派,不可就此废除。今日起,便由未寒剑尊暂时接手七绝殿掌门之位,整顿门内之风。” 闻言,未寒立即上前,依着礼数拱手道:“未寒谨遵上神之令!” 慕灼华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萧之夜。 萧之夜的目光,自慕灼华现身起,就没能从她身上移开。此时慕灼华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萧之夜便再也忍不下心中积压已久的思念之情,缓步走到慕灼华身前,一把将她揽进怀中:“我就知道,你不会失约!” 然抱了许久,却不见慕灼华有半点回应。萧之夜有些疑惑,松开慕灼华,看着她,却见慕灼华面色漠然,眼中看不出一丝感情,冷酷的令人心寒。 第一百零九章:难抑情殇 见着慕灼华的冷漠,萧之夜心中生疼,不禁皱眉问道:“灼华,你怎么了?” 这时,寒澈走过来,拍了拍萧之夜的肩,道:“夜,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请你收敛情绪。灼华要抵御噬魂咒,情绪不可有起伏,莫要惹她伤怀。” 话音落下,却见慕灼华淡淡道:“哎,我又不是瓷娃娃。我的心绪,由我自己来控制就好,不然如你所说,难道所有人在我面前,言行举止都要小心翼翼?” 寒澈闻言,难得的扬起嘴角:“好吧,经过五年的修身养性,你也应当能驾驭噬魂咒。” 这时,未寒问道:“寒澈,发生那些事的时候你都不在,为什么你却什么都知道?你又怎么知道灼华这个时候会来?十日前在月华殿,究竟发生了什么?” 寒澈单手背于身后,声音是惯有的冷冽:“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月华殿,边饮酒边说。” 说罢,身形一闪,消失在当场。 几人对视了一眼,随即亦是化作流光,划过天际,朝明月巅方向而去。 明月巅,月华殿,眼前片片废墟,提醒着几人曾经发生在此处的惊心一幕,和那时心上的担忧。 慕灼华走到废墟之前,伸手捏了个诀,随即手掌一挥,一阵冰蓝色流光覆盖在废墟之上,之后流光缓缓上升,形成一座殿宇的模样,待流光散去,月华殿一切如初,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桃花树下,粉红花瓣不断凋落。五个人围坐在一方石桌前,桌上几碟素菜,几坛桃花酿。昔日挚友时隔千年再聚首,此番,定是要不醉不归。 几碗酒下肚,之前的感伤尽数释然,但心中疑惑未解。轻羽在再次喝下一碗酒之后放下酒碗,对寒澈和慕灼华道:“你二人现在,是否该说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慕灼华不语,寒澈便接下话来:“嗯,不妨告诉你们,其实我一直都在这里,月华殿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十天前,发觉月华殿周围结界散开,我与你们一样,以为是灼华出关,便立即登上月华殿,然,我看到的却是灼华体内冰火失衡,危在旦夕。那结界,是被她体内爆冲之气击破的。” 顿了顿,寒澈继续道:“我上前运功,想助她平衡冰火之力,可灼华的冰寒之气本就强悍,那墨焰的防御力亦是不弱,竟是将我的法力弹开,三股力量爆冲而出,导致月华殿倾塌。无奈之下,为保万全,我只好将灼华带去万里冰原,以冰原的寒气助灼华将墨焰压制,才将她体内气息稳住。” 轻羽闻言目光一滞:“那墨焰……” 慕灼华淡淡道:“轻羽兄放心,她没事。我用结魄灵珠将她的魂元包裹起来,如今,她只是在我的压制下沉睡了而已。今后希望能找到方法,将她的魂元分离出来。” 轻羽闻言微微点头,随即道:“关于那渡灵蛇蛇元,这五年来,我一直在寻,但始终没有一点消息。” 慕灼华道:“意料之内,我早说过,那是大海捞针。花未闻携蛇元离开,本意就是置我于死地,自然不会留下线索。” “不,他带走蛇元不仅是为了让你无药可医。”萧之夜道:“这几年来我常去初云山北宗,去花未闻的书房翻阅他收藏的典籍,查找渡灵蛇信息,最后终于查到一个重要线索。” 说到这里,萧之夜微微一顿:“当时卫战在饲养渡灵蛇的同时,还暗中关押了一个少年,每日将不同程度的渡灵蛇毒液注入那少年体内。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但在翻阅典籍之后,我得到了答案。” 说着,萧之夜抬眼看向慕灼华:“典籍中记载,渡灵蛇的最高阶,并非只是妖时,在蛇元强大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可将蛇元与人融合,这样一来,结合了人的头脑和渡灵蛇的强悍,才是真正的妖神渡灵蛇。而融合的前提,就是这个人,要多年长期被注入一定剂量的毒液!” 在场几人闻言皆是一阵凝重,慕灼华道:“若是如此,此事就不能再耽搁。必须尽快找到花未闻和蛇元的下落,否则,苍生就要遭殃了!” 妖神,妖神!这样的妖物,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渡灵蛇转变的妖神,实力该是如何的强悍?如今即便三上神在世,然妖神的实力究竟如何尚无法估量。若让妖神出世,三上神又是否能保全苍生,将这妖神诛灭? 夜深,宁静。 慕灼华自寝殿走出,缓缓行至桃花树下,揉了揉太阳穴,倚在树下,看着明月巅风景。 这重生后的身体,酒量实在太差,只喝了几杯,就已经醉过去,也不知他们几人是何时离开的。 挚友重逢,此番畅谈还未能尽兴,只能待他日再叙了。 此时,初云山,佐焰急急敲响了萧之夜的门:“法宗,法宗,出事了!” 片刻后,萧之夜打开房门,见着佐焰满面焦急的模样,揉了揉因醉酒而有些胀痛的额头,问道:“怎么了?” 佐焰抱拳道:“回法宗,方才守夜弟子传来消息,未寒剑尊被魔界所擒,目前生死未卜!” 萧之夜闻言,顿时酒醒了大半:“这消息从哪来的?可信吗?” 佐焰道:“传讯之人自称是参加了证道大会,认得未寒剑尊,才急急来报。” 萧之夜思虑了片刻,道:“速速派人去七绝殿,看未寒剑尊在不在。” 佐焰应了声:“是!” 随即转身去办。 而萧之夜,便是立即动身前往魔界。若消息属实,等到弟子打探回来恐怕就来不及了,因此,他必须去一趟魔界,以保万全。 同一时间,七绝殿。 一名弟子亦是步履匆匆,敲响了未寒的房门。未寒撑着醉眼起身开门:“什么事?” 那身着紫衣的弟子焦急道:“剑尊,不好了,方才有人传来消息,萧之夜法宗被魔界所擒,生死不明啊!” 魔界,君无渊站在伽罗魔殿前,双手环胸,目光看向远处,嘴角微微扬起。 目光所及之处,一道金色流光划过夜空,落至君无渊身前,君无渊看了眼来者,微笑道:“久违了,萧之夜!” 然萧之夜却是无心于他打招呼,皱眉冷声道:“未寒呢?” 君无渊又是一笑,目光再度看向远处天空。 萧之夜顺着君无渊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道银光由远至近瞬间闪至,落地之时,未寒现出身形。而待他转头见到站在君无渊身前的萧之夜,却是一脸惊诧:“你、你没事?” 萧之夜亦是满心疑惑,却见君无渊浅笑道:“二位莫怪,我只是想邀你二人到此一聚,又明知你们不会来,所以使了点小手段。” 萧之夜与未寒闻言,皆是面色一冷。 堂堂尊者,竟是被他君无渊戏弄了一把,心中怎能不气? 于是,二人不再言语,转身便欲飞离。然此时珈罗殿周围已然设下结界,二人见状,正预备施法破除结界,却听君无渊轻叹了口气,慢悠悠道:“此乃血涂结界,怨气极重,想破除,可是会伤害功体的。我今日不过想找你们帮个忙,并无恶意,事后便会放你们离开,决不食言。” 萧之夜闻言,思虑了片刻,问道:“什么忙?” 君无渊却是答非所问:“我已备好酒菜,二位且在我魔界待上两日。我此番设计,本意不在仙凡两界,你们尽可放心。” …… 凌晨,佐焰来到明月巅,等不及通报,便径直朝着月华殿飞去。 慕灼华正坐在桃花树下乘凉,面前石桌上,一壶桃花酿,酒香宜人。 佐焰踏上月华殿,寻到正在悠闲饮酒的慕灼华,拱手抱拳道:“见过灼华上神!” 慕灼华看了佐焰一眼,淡淡道:“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佐焰闻言,单膝跪地:“上神,佐焰知道这月华殿乃明月巅重地,不该擅闯。但此次事情紧急,还望上神恕罪?” 慕灼华闻言,将手中玉杯放下,轻道:“说吧。” “上神,昨夜法宗和剑尊陆续失踪,据调查,此事乃魔界所为。他二人现在身在魔界,还请上神出手相救!” 慕灼华伸手提起玉壶,斟上一杯酒,轻道:“知道了,回吧。” 佐焰一怔,抬眼看向慕灼华:“上神,这……法宗和剑尊生死未卜,我……” 佐焰说道此处,欲言又止。却见慕灼华默默饮下杯中酒,又再度斟满,之后,才又缓缓道了声:“放心,他二人不会有事。” 第一百一十章:独闯魔界 佐焰听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是起身退去了。 慕灼华慢悠悠将桌上一壶酒喝完,又伏案睡了去,待醒转,天色已经大亮。 明月巅众人得知了萧之夜与未寒被魔界擒去的消息之后,已经聚在广场之中看着月华殿好久,却不见慕灼华有所行动,心中焦急万分。奈何轻羽不在,寒澈也不知去了何方,能闯进魔界救人的,就只有她慕灼华了。 慕灼华起身,看着魔界的方向,沉思许久:君无渊,为了引我前去,你也是费心了。罢了,我就遂了你的意,也不枉你如此煞费苦心。 伽罗魔殿,君无渊一身白衣胜雪,坐在昔日君千宿的雕龙宝座上,满面颓然。 堂下众魔一片静默,目光都看向君无渊,眼中满是期待。 冥龙上前了几步,对着君无渊单膝跪地:“少尊,别再犹豫了,除了你,还有谁有能力接下如此大任?莫要让魔尊抱憾离世啊!” 君无渊沉沉一叹,对着堂下挥了挥手:“此事容我再想想,都退下吧!” 冥龙还想说些什么,若芊立即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他离开了伽罗魔殿。 不知道又是沉默了多久,王座上的人就那么一直坐着,闭目扶额,一动未动。 某时,冰蓝色流光落在殿外,慕灼华现出身形,一步步迈进殿内。 慕灼华脚步轻若无声,君无渊却立即听出,惊喜的抬头看去。 犹是那抹身着白裙的清冷身影,犹是那张思念了许久的面庞,只是眼中冰冷一片,看不到一丝感情。 君无渊起身,缓步迎向慕灼华,努力的笑着,却只笑出了苦涩。 脚步迈出,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个时时记挂在心的人,如今,终于得见。 多想与之常伴身侧,多想从此远离这晦暗的世界,然一切的一切,如今也只剩下空想。 二人默契的在距彼此一步之外停下脚步,看着慕灼华冰冷的目光和恍若隔世的容颜,君无渊手臂抬了抬,想要如往常那般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却又无奈的放下。 昔日梦中千言万语,如今相见,却是张嘴发不出声音。要说什么?该说什么?他还能说些什么? 这样的对视之下,慕灼华虽极力压制,却也还是感到魂魄有些撼动,禁不住闭上双眸。 即便她无情,即便她用了五年的时间去修炼无情,面对君无渊,她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暗中运起法力稳了稳心绪,再睁眼,恢复一贯的清冷:“夜和未寒在哪儿?” 看着慕灼华没有一丝感情的双眸,君无渊只觉一阵心冷,努力想在她眼中找到些许在意,然而,那双眼中除了清冷,什么都没有。 君无渊却仍是笑着,心中的痛,不曾显露半点。 “想知道?”君无渊嘴角微扬,对慕灼华道:“留下陪我两天,我就告诉你。” 慕灼华闻言,轻回了声:“好。” 这一声淡然的回应,实在出乎君无渊的意料,愣了愣,随即又是一笑:“你说的,别反悔。” 慕灼华冷眼对上君无渊灼热的目光:“但这两天内,仙凡两界若有差池,我定灭了你魔界。” 君无渊闻言,目光黯下:“在你心里,我是否已经十恶不赦?” 慕灼华未曾理会,兀自转身,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朝君无渊的寝殿走去。君无渊一怔,默默跟在她身后。 慕灼华走到寝殿之前,推开门,走进,在厅中桌前坐下:“口渴,倒杯茶吧。” 君无渊无奈一叹,对着屋外喊道:“泡一壶银丹茶来。” 却闻慕灼华淡淡道:“我要你亲手泡的茶。” 君无渊眉头一挑,随即走上前去,伸手掂起慕灼华的下巴,笑得有些许邪魅:“现在是你落在我手上,却要我伺候你?” 慕灼华微微扭头,站起身,行至一旁,幽幽道:“魔尊大限将至,少尊法力尚未恢复,如今的魔界,我覆手可灭。你若不愿,我大可以马上带着未寒与夜离开,到那时,敢问少尊可有信心保得住魔界?” 君无渊面色忽得一变:“你怎么知道……” 慕灼华道:“不难,结合种种迹象,推测便知。” “看来,我是引狼入室了。”君无渊道:“那么你是否有推测出,我为何不肯重归魔身,恢复法力?” 此言一出,慕灼华魂魄忽得一阵撼动,身形一晃,随即伸手捂住心口,呕出一口鲜血来。 君无渊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焦急问道:“这是怎么了?” 说完,握住慕灼华的手臂,探向她的脉搏。慕灼华挣脱开来,淡淡道了声:“没事。” 君无渊眉头微皱,思虑片刻,随即恍然道:“是噬魂咒?” 慕灼华闭目道:“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君无渊一笑涩然,伸手抱住慕灼华:“若不是心中对我有情,噬魂咒怎会发作?慕灼华,别再自欺欺人,我们明明彼此放不下,为何要如此煎熬的活着?” 此时,殿外忽得传来一声通报:“少尊,少尊,魔尊怕是要不行了,您快去看看!” 君无渊闻言,浑身一震,立即大步跑出去。 慕灼华站在原地,魂魄因方才情绪的起伏而很是不稳,便是立即盘坐凝神,驱动结魄灵珠的灵力,进一步护住魂魄。 待魂魄稳住,听着门外忙乱声一片,慕灼华移步走出,朝着魔尊寝殿走去。 寝殿之外,冥龙、妙楚、及一众魔界之人守在门外,慕灼华见状,捏了个隐身决,闪身进到了寝殿之内。 君千宿躺在鎏金龙榻之上,面色蜡黄,气息不稳,看起来极为虚弱。君无渊坐在君千宿身侧,紧握着君千宿的手掌,面色极为沉痛:“父尊,七修很快就来,很快就来!” 话音落下,七修慌慌张张的闯进来,将手中一颗丹药递给君无渊。君无渊立即将那丹药喂进君千宿口中,片刻后,君千宿气息平稳下来,面色也好了一些。 君无渊沉沉吸了口气,站起走出殿外,那身影,虽仍是气质超然,却显得疲惫不堪。 慕灼华亦是闪身出了这寝殿,在殿外寻了个隐蔽处解开了隐身决,双手环胸,静听寝殿之外众人的对话。 “少尊,你还要想到什么时候?”冥龙急的声音有些嘶哑:“魔尊等不了了,你为何就是不肯恢复魔身?魔界需要你啊少尊!” 妙楚亦是焦急万分:“少尊,你不能再任性下去了!听话,恢复魔身,接任魔尊之位,也让魔尊他走得安心,可好?” “是啊少尊,快决定吧!”七修亦是开口劝道。 其余众魔更是双膝跪地,连连磕头,哀求道:“少尊,接任吧!” “少尊,魔界需要您啊!” 然君无渊面对这一切,却是良久的沉默,一言不发。 慕灼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觉心中生疼,随即魂魄又是一阵撼动,惊得她立即收敛心神。 为了活命,要逼着自己做一个无情之人,爱恨不能,伤怀与喜悦亦不能,这何尝不是一种落魄,一种低微到极致的落魄。 转身缓步回到君无渊的寝殿之中,走到君无渊的床榻前,伸手轻抚那沾有他气味的床幔被褥,愣神许久,心绪却不敢有一丝起伏。 “无渊,你说,这样的生命,除了为苍生做事,还有何意义?” 话音刚落,君无渊自外走进。慕灼华迎上前去,见着君无渊疲惫不堪的面容,却是不敢去心疼,于是,在君无渊上前将她抱住的时候,她便没有推开,就任他抱着,只是,也不做任何回应。 “灼华……”君无渊在慕灼华耳边轻语,声音有些颤抖:“父尊他,撑不过今日了……” 堂堂魔界少尊,铮铮男儿,若不是心痛难忍,若不是伤至深处,怎会脆弱至此? 君无渊的身体有些颤抖,一滴温热滴在慕灼华肩上。慕灼华目光一顿,手臂下意识的抬起,她想要抱一抱君无渊,心中极力压制的情感有些难以控制,她好想放纵自己释放这份情感,好想抱着他,说有我在,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可是,她可以这么做吗? 魂魄的又一阵撼动,提醒着她将要面对的危险,迫使她抬起的手臂又缓缓放下。 耳畔,君无渊喃喃轻语道:“灼华,只这几日就好,我需要你,别离开我,求你,求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魔尊大限 慕灼华闻言,眉头微挑,心中清明。 原来,君无渊是因为这个,才设计逼着她来魔界的。 慕灼华是君无渊的依赖,是他的精神寄托。原来一旦习惯了一个人的陪伴,不管分离多久,也还是无法改变的。 “灼华,他于你来说是宿敌,但他是我的父亲,是与我血肉相连的至亲。你可以将他的死视为仙凡两界的幸事,但此事于我,却是天昏地暗,世界崩塌。”说着,君无渊松开慕灼华,握着她的双肩,英挺的面孔,此刻尤为苍白:“我不知道我的勇气是否足矣面对这一切,就只要两天,别走,陪在我身边,可好?” 魔尊寝殿,冥龙妙楚等人仍忧心忡忡的守在殿外,殿内,君无渊坐在君千宿身边,慕灼华隐身相陪。 君千宿努力睁了睁眼,虚弱的声音有些飘忽:“渊儿,你可想好了没有?” 君无渊凝重不语,目光无神。 “……咳。。咳咳……”君千宿一阵剧烈的咳嗽,君无渊心头一紧,立即凑上前去,却见君千宿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看着那汪血迹,君无渊有些慌了,紧握君千宿宽厚的手掌道:“父尊,怎么会这样?有七修的丹药,不该是这样的!” 君千宿满脸的痛苦,反握住君无渊的手掌:“渊儿,为父命数已尽,任何丹药,都没用的。” 君无渊闻言摇头道:“不会的,父尊你是魔尊啊!” 君千宿握着君无渊的手又紧了紧,想提醒他冷静下来,君无渊却是挣脱了君千宿的手掌站起身对殿外怒声喊道:“七修,速送丹药来!” 此时,却听君千宿道:“渊儿,来不及了!” 君无渊闻言,立即回到龙榻前,双膝跪地伏在君千宿身边,再度紧握住那个宽厚温暖的手掌。 这手掌,自君无渊幼时起,便经常牵着他的手,那时君无渊觉得,父尊的手掌好大,竟然能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想着待他长大了,手掌也会像父尊这般宽厚。然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就算到了几千年后的今天,父尊的手掌仍是温暖宽厚,可以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 君千宿呼吸有些无力,强撑着对君无渊道:“这魔界,是为父一手建立起来的,如今为父将死,你便答应为父,接下这魔尊之位吧!” 君无渊沉痛的闭上双眼,握着君千宿手掌的力度稍稍大了几分,迟迟未曾开口。 君千宿再次将君无渊的手掌反握,满怀期望的看着君无渊,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若你不肯,要为父怎么能安心的去?为父只有这一个心愿,渊儿,帮为父,守好这魔界。” 昔日的铮铮傲骨,如今独留满身凄凉。面对生命的逝去,此时的无力和焦急,即便是这傲世至尊,亦是卑微至此,只求了结心愿,不至于死不瞑目。然这个心愿能否达成,只在君无渊的一句话而已。 如此,又要君无渊怎能忍心拒绝? “父尊,我,答应你!”此言一出,君无渊已是满心的溃败。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终于还是不得不去承担应付的责任。 君千宿闻言,欣慰的一笑:“好,好!渊儿,你快快盘坐!” 君无渊面色一滞:“为何盘坐?” 君千宿又是重重的咳了几声,随后厉声道:“快,来不及了!” 说着,竟是撑着身体起身下床,拉着君无渊走到殿堂中央,运用法力逼着君无渊盘坐起来,之后,君千宿盘膝坐在君无渊面前,拉起君无渊的双臂,与他双掌相对。君无渊发觉情况不对,想要起身,身形却是被君千宿的法力强行压制在地,动弹不得!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法力自君千宿掌心源源不断的输入君无渊体内。君无渊立即惊到:“父尊,不可啊!” 却闻君千宿厉声喝道:“专心!否则一旦气息紊乱,你我皆会爆体而亡!” 君无渊心中万分沉痛,双眼已是模糊一片,看不清君千宿的面容。 他知道,他的父尊,就要永远离开他了,当下对视的每一眼,都有可能是最后一眼,所以即便是双眼含泪,视线模糊不清,他的目光也不曾移开,连眨都不舍得眨一下。 君千宿亦是那般看着君无渊,眼中满含着宠爱和不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眼前之人从此将再不得见,脑海中不禁浮现君无渊从小到大的模样,婴儿、孩童、少年,一路抚养他长大,看着他成人,落得如此玉树临风,这是一个父亲最大的成就,然今日,一切终将结束。 这一世的父子情,已经足够漫长,虽心中也想再久一点,越久越好,可即便法力强如魔尊,也逃不过一死,逃不过生命的陨灭。 君无渊强忍心中悲痛,心中不断的祈求,祈求父尊你再多留一刻,再多让渊儿看你一眼。可法力即将传尽,掌心传来的温度渐渐降下,此时却见君千宿笑得安然欣慰,对君无渊道:“渊儿,为父此生最骄傲的,不是高强的法力,不是这魔界的崛起,而是,有你这个儿子。” 说话间,君千宿已将法力尽数传与君无渊,法力传尽的一刻,君千宿的身形渐渐模糊起来。君无渊含着泪看着君千宿,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实,此时,君千宿又道:“这五年有你相陪,为父死也安心。渊儿,魔界从此交付与你,莫要让为父失望,这是为父留给你唯一的念想。” 这句话说完,君千宿的身形忽然化作点点流光,君无渊见状,立即伸手去抓君千宿的手掌,入手的,却也只有点点流光。 那个温暖的手掌,他再也握不到了。 流光迅速的四外散开,君无渊心中慌乱不已,连忙起身扑向那流光,想要留住亲父的最后一丝温暖,结果却是狠狠的扑倒在地上,之后,伏在地上,泪水止不住的流下,身体因哭泣而有些颤抖。 “父尊……父尊……父尊……”一声声呼喊,却再得不到那句熟悉的回应,片刻后,君无渊颓然起身,仰头大喊了一声:“父尊!” 此时,一直隐着身形站在一旁的慕灼华现出身形,走到君无渊身边。君无渊转头看向慕灼华,随即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泣不成声。 慕灼华任由他这样抱着,见着君无渊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她心中亦是生疼,眼中升起雾气。 她多想陪着他一起伤心一起流泪,可她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再有起伏,便是握紧了双拳极力控制,直到双拳握得有些发青,指甲嵌进掌心皮肉中,才终于稍稍平息下来。 冷静,淡漠,这是她必须做到的事,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 面前之人,他是下一任魔尊,他继承了魔尊的法力,恢复了魔身,如今已是三界至尊强者。仙魔殊途,从此,他们两人,也在不可有所交集。 眼见曾经叱咤风云、傲视三界的魔尊,如今悄然魂散,慕灼华只觉一阵悲凉。法力强如君千宿,也有命数耗尽的一日,其实,就算身为上神,谁又能担保长生不死?这噬魂咒,结魄灵珠也已经抵御不了多久,魂散一日,迟早都会到来,到时,她也许连与众人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无渊,节哀,至少,他走的安然。”慕灼华淡淡道:“但愿到了那一日……我也能这般安然。” 第一百一十二章:接任魔尊 傍晚,本就晦暗的魔界,显得越发阴沉。 君无渊坐在魔尊寝殿内,坐在龙榻之上,面色憔悴。 君千宿,他就这么走了,给君无渊留下一个魔界,一个魔尊之位。 门外,魔界众人皆聚集在此,长跪在地,等着君无渊的一句回话。 慕灼华坐在桌前,摆弄着桌上燃起的蜡烛,君无渊看向她,轻道:“灼华,如果我接任魔尊,我们就真的回到原点了。” 慕灼华淡淡道:“其实,我们一直都在原点。” 慕灼华起身,走到君无渊身前,伸手轻抚他憔悴的脸。 这个人,是她唯一的挚爱,是她心中永远都不可能放下的人,可是偏偏这个人,永远都不可能。 “无渊,就算你不做这魔尊,我亦不可再动情。就算没有噬魂咒,横在我们中间的各种阻碍,也是无法逾越的。你我之间,从来都不只是仙魔疏途而已。”慕灼华收回手,稳了稳心绪,又道:“慕灼华跟君无渊,这两个人,无论如何,永远永远,都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是改变不了的。我们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只是错在以为可以违抗宿命。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在身,不能再任性了。” 君无渊起身,再次将慕灼华揽进怀中:“虽是如此,可是,我又怎么舍得?若放得下,又何必煎熬这几千年?” 慕灼华将他轻轻推开,道:“想一想我们之间一次次的阴差阳错,那些事,即便你我都不去在意,也确实都存在着。若你还是舍不得,放不下,就不要去想。如今我已经是个无情之人,若只有你一个人爱着,太不公平。” 说着,便是转身走开。君无渊一把将慕灼华拉回,强迫慕灼华面向他:“我不相信你能做到无情!灼华,你很清楚,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不做这魔界尊主!我可以带着你离开,我们一起去找蛇元,然后回到东离山下,不再受俗世纷扰。” 语罢,却闻慕灼华淡淡道了声:“做你应该做的。” 满心的期待落空,君无渊闭目沉默,片刻后,松开慕灼华,迈着沉重的脚步朝殿门走去。行至门前,君无渊脚步顿了顿,犹豫的唤了声:“灼华……” 慕灼华转身看着君无渊的背影,道:“去吧,他们都在等你。” 这句话,拨开了君无渊心中最后的犹豫。当即心下一横,伸手推开殿门,大步迈出。与此同时,慕灼华信手捏诀,化作流光飞离。 身后隐约传来众人高喊着“魔尊”的声音,直让慕灼华心口生疼,却也让她很是欣慰。 这世上苦乐之事那么多,多一桩少一桩又何妨?左右她今后都要无情的过活,这苦乐之事,也都与她无关了,那么,又何必留情给他人,惹得人家伤怀? 仙界视君无渊为魔神,一心想杀他,如今他承下魔尊之力,除了三上神,却也无人杀得了他了。她始终相信君无渊不会是魔神,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君无渊。如此,也算让她少了桩心事。 一路飞至魔界的深域古河前,盘坐起来,闭目凝神,运功调息。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天色暗下,升起满天星辰。 慕灼华睁眼看了看天空,魔界的黑月挂在天上,连星星的颜色都是黯淡的,这样的世界,却是魔界众人用性命血肉撑起的家园。 魔界现世之初,是君千宿用创世之能划出这么一个世界,之后,召集了一众自修仙路上堕落之人,和一众妖怪,一同建立魔界。从那时起,凡间便是遭了秧,仙界不得不出面为苍生做主,仙魔两界,从开始,就站在对立面。 如今君千宿已死,君无渊执掌魔界,之后三界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思绪到此处停下,慕灼华再度闭目调息。这一日,她心绪起伏过大,想再稳下噬魂咒,怕是要花些力气了。 君无渊手握仙元灵石飞至慕灼华身前不远处,见着慕灼华正在调息,刻意轻轻落地,尽量不去打扰她,然慕灼华仍是察觉到他的气息,淡淡道:“忙完了?” 君无渊点了点头,缓步走近,轻道:“我还以为你离开了。” 慕灼华仍是闭着双眼,保持调息的状态,道了声:“未寒和夜不是还在你手中,我会去哪儿?” 君无渊轻笑一声:“其实,你明知我不会伤害他们的。” 说完,心中微暖:只是,你也想见我,所以才一直配合着我,我都知道。 紧接着,他伸手拉起慕灼华,道:“跟我来。” 慕灼华站起,君无渊拉着她一路来到魔殿之中的一处藏书阁。慕灼华有些不解:“这是?” 君无渊紧紧握着慕灼华的手,看着那藏书阁的门,眼中有些落寞:“萧之夜和未寒在里面,你与他们离开吧!” 慕灼华闻言,更为不解,君无渊继续道:“方才看你选在深域古河边调息,那里湿润寒凉,对你压制噬魂咒有帮助,是吗?” 见着慕灼华不语,君无渊又道:“灼华,对不起,是我太自私,明知你身中噬魂咒,还硬要你在我身边,惹得你噬魂咒发作。你走吧,照顾好自己,我……我会好好的,做这个魔尊。” 说完,对着慕灼华敞开一笑,随即上前推开藏书阁的门:“二位,看看谁来了?” 一开门,只见屋内灯火通明,萧之夜正盘膝坐在一方长桌前,翻阅着一本厚厚的道法典籍。而未寒,正站在一旁的一个书架前,拿着一本剑谱看得津津有味。 门一打开,二人齐齐望过来,见着君无渊与慕灼华,皆是一愣。而慕灼华见着他二人竟是这般悠闲的在这里看书,顿时皱了皱眉。 仙界众人因他们两个的失踪而不安焦急,他二人倒是心宽,竟还能安安心心的坐在这里看书! 慕灼华双手环胸,点了点头对君无渊道:“魔尊此举高明!” 君无渊回以微笑:“上神过奖!” 屋内,萧之夜合上书籍缓缓站起,而未寒,手中剑谱却是怎么都不舍得放下,对慕灼华一叹:“灼华,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慕灼华抬了抬眼:“看来你二人在这里挺享受的嘛!” 随即缓缓走进藏书阁内,四下看了一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二人收受了魔界的贿赂,引本上神入圈套?” 未寒闻言,细细想了想,道:“嗯,可以这么理解。” 说话间,慕灼华已经走到他身前,伸手从他手上拿过那本剑谱看了眼:“靖海狂涛,魔尊还真是下了血本,连自己辛苦创出的独门剑法都拿了出来。” 未寒一把将剑谱夺回:“他要见的可是我们灼华上神,不下血本哪成?” 慕灼华斜瞥了未寒一眼:“剑尊真是卖得一手好队友。” 君无渊看着,不禁莞尔:“未寒,你若喜欢这剑谱,就带回去慢慢看,看完还我便是。” 未寒点了点头:“那便谢过了。” 此时,一直站在一旁未曾说话的萧之夜开口道:“走吧,莫让大家担心太久。” 未寒闻言,点了点头,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发现慕灼华仍站在原地。 萧之夜道:“灼华,怎么了?” 慕灼华走到君无渊身前,对萧之夜和未寒道:“你们先回,我……我晚些便回了。” 君无渊一怔:“你说什么?” 慕灼华看着君无渊,淡淡道:“我答应过你,要陪在你身边两天,身为上神,怎能食言?” 第一百一十三章:东离山故居 君无渊有些担忧道:“可是你的噬魂咒……” 话未说完,慕灼华打断道:“莫要多说。我堂堂上神,岂是你让来就来,你让走就走?” 说着,慕灼华闭目,顿了片刻:“这最后的一天,就当做是对过往的诀别,一天过后,各自安好。” 随即,转身对着萧之夜与未寒道:“回吧,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萧之夜想要说些什么,未寒却是抢先开口:“好,我回明月巅等你。” 随即拉着萧之夜便走出藏书阁,飞身跃起,消失在天边。 待目送他们离开之后,慕灼华将双手背于身后,默默道了声:“知我者,未寒也。” 君无渊目光一黯:“其实萧之夜比他更懂你,只是,萧之夜的担心,也要更多一些。” 慕灼华却仿若未闻,面色尤为淡然:“这一天的时间,不知魔尊要如何安排?” 君无渊闻言,嘴角微扬:“先听上神安排。” “嗯。”慕灼华道:“那先陪我喝酒吧!” 君无渊点了点头:“好说,但有酒没菜,不畅快。” 慕灼华仍是淡然:“不难,炒几碟便是。” 君无渊有些为难:“可我魔界没有厨房和食材。” 慕灼华略微一蹙眉:“那便只有去魔界之外走一遭了。” 君无渊上前拉起慕灼华:“如此,倒是有个好去处。” 说完,二人默契相视,随即一同跃起,朝东方飞去。 东离山下,巍巍山林之中,有一处面积不大的平原,平原的一侧,一汪溪水缓缓流过。溪水前不远处,是一座朴素简单的宅院,院中一棵硕大的桃花树,花开正盛,香飘十里。 两个身着白衣的脱俗身影落至此处,看着眼前的一切,脚步放缓,手牵着手,朝那宅院走去。 两千年前,他们曾在这里度过此生最为难忘的时光,那时的幸福,现在想起,仍是无比怀念。 如今整整两千年过去,见着此处一切如初,未有丝毫改变,二人都感到很是欣慰,一时间心神沉浸其中,将一切烦恼尽释,好似一切都回到了两千年前,回到了那隐世相守的日子。 慕灼华走到院中,在桃花树下停住脚步,伸手接下一片坠落的花瓣,又看着那花瓣,出了神。 君无渊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出神时的模样,微微一笑,随即走到树后,捏诀化出一把铁锹,在地上挖了起来。不一会,便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坛。 酒坛一经挖出,君无渊立即迫不及待的揭开酒坛布,这一揭开,立时酒香四溢,君无渊闻着酒香,不禁感慨道:“灼华的桃花酿,真是越陈越醇。这酒存放与此,也整整两千多年了,闻这酒香,恐怕世间难寻第二坛。” 酒香入鼻,慕灼华看过去,淡淡道:“倒是何时,竟被你偷藏了一坛酒?” 君无渊一笑置之。 慕灼华缓步走进院中的小屋,一进门处,一方小小的灶台位于右手边,慕灼华捏了个诀,将路上从凡界农家购来的食材化出,放在灶台边的石台上,动手摘菜洗菜。 方才为了购买这些食材,君无渊敲了好几户农家的门。时至深夜,百姓都已熟睡,大半夜的被人吵醒,只为买一些蔬菜,君无渊可是挨了不少的骂,道歉的话不知说了多少。但最后见到手中这些蔬菜,君无渊却是心情愉悦,未有丝毫不快。 君无渊随后走进,先是取来柴禾将灶台升起火,然后接过慕灼华手中摘菜洗菜的活计,道:“我来吧!” 慕灼华点了点头,转身去一旁将洗好的蔬菜分切,之后下锅。 这一系列活计,二人做的无比娴熟,也无比默契。见着对方忙碌的身影,二人皆是一阵怀念,这一幕,与两千年前一模一样。 两个身带仙风气质的人,挤在小小的灶台前,做着这些凡人才需要做的事。忙碌小半天,只为了一顿可口饭菜,二人法力超脱,本无需进食,却在那时将这个行为坚持了整整一千年。 因为,如凡人般的生活,是他们心中的向往。 一番忙碌下来,天色已经见亮。 东方映出点点金黄,透过云雾,将屋旁的溪水映得有些刺眼。桃花树下,二人席地而坐,面前一方石台上,摆放着几碟香喷喷的素菜,和两个精致玉杯。 他们聊了许多,从初遇,到相知,再到相爱后的种种,一朝朝一暮暮,二人竟都记的无比清晰。这一切的一切,此时忆起,心中复杂滋味,却是难以排解。 爱过,痛过,心已无所求。只要有忆可追,即便每每忆起都会心如刀割,于他们来说,也是好的。 酒过三巡,醉眸微醺,随着时间流逝,两坛桃花酿也已经见了底。 君无渊拿起酒坛,将玉杯斟满,随后端起玉杯,对慕灼华道:“灼华,这最后一杯酒,我要感谢苍天眷顾,让你我相遇。有此情铭心刻骨,即便今后万劫不复,我已不枉此生。” 慕灼华举杯与之对饮,一杯饮尽后,淡淡说道:“能与你相识,也是我之幸事。今日故地重游,也算了了一桩心愿,离开时,便将这宅院覆去吧,以此断了所有念想,免得日后伤怀。” 君无渊闻言心中一痛,手中玉杯缓缓放下:“能与你再回到这东离山下,确是了了一桩心愿。此地乃是当年为你所建,你若不想留,便随你。只是这念想,怕不是那么容易断的。” 慕灼华闻言起身,缓步行至一旁溪边,看着水面上映出的点点阳光,目光稍黯:“夫君……” 这一声唤,君无渊心口痛楚更甚,却是强作平静,应了声:“嗯。” 慕灼华平息了下心神,淡淡道:“当年成亲之时,你我穿着火红的婚服,并肩站在此处,那时你对我许下的诺言,如今你可还记得?” 君无渊闭目片刻,当时的一幕幕,如今想起,仍记忆犹新。 站起,缓步走到慕灼华身边,牵过她的手,缓声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慕灼华都是我心中挚爱。你要我做的,我就会去做;你想得到的,我君无渊,豁了命也会送到你面前。” 说完,转身看向慕灼华:“但唯有忘记你这件事,我做不到,也不想做。” 慕灼华再也忍不下心中情动,扑进君无渊怀中,顾不得噬魂咒的躁动,强行咽下口中血腥,放肆的落下泪水,痛快的释放心中压抑。 君无渊立即将她紧紧环住,见着她情绪激动,心中无比担心。噬魂咒在慕灼华体内潜伏,那是随时可能夺去她性命的东西,君无渊怎能不惧? “别哭,别哭……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伤怀。”君无渊痛心道:“我可以答应你,今日过后,远离你的视线。但你不要逼着我忘记你,我真的做不到。” 默了片刻,慕灼华离开君无渊的怀抱,泪水盈满眼眶,声音有些哽咽,却是笑得欣然:“夫君,可否再为我抚琴,弹奏那曲,清绝水云?” 君无渊闻言,便就在那溪边席地而坐,手掌轻挥,在膝上化出一把古琴。慕灼华在君无渊身边坐下,二人相视一笑,随即,君无渊先用两手的中指试了试弦音,紧接着,便舒展起洁白纤细的十指,轻拨琴弦。 悠扬清澈的音律传出,琴音清逸无拘,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阵阵清风,其中又透着丝丝清寒,好似夹杂着浓浓的伤感哀怨。 慕灼华闭上双眼细细聆听这琴声,一时间蜂舞蝶绕、草长莺飞、鸟声鸣鸣、流水潺潺,渺渺茫茫之间感觉雨润沃土育化万物,却又是霏霏不见悄悄无声,仿佛大地上扬起一阵阵精气,袅袅蒸腾升上天空。 随着君无渊指尖不停变换,琴音流转间,仿若直冲而上高入云端,片刻后又似低沉呢喃。时而激昂的如满腔压抑无处言说,时而又空灵如云烟俱散。 琴音正是婉转流畅之际,慕灼华抬手化出一支竹萧,放在唇边。萧声渐响,其声清丽,随着琴声而起伏,若急若缓。琴声与萧声和鸣间,是声声的缠绵悱恻,有如细雨绵绵,花团锦簇,转而又似春残花落,若有若无,最终,万籁静寂。 一曲落下,天色已近黄昏。 慕灼华手中竹萧化作丝丝寒气散开,君无渊膝上古琴,亦是在挥袖间消了踪迹。二人再度对视,眼中的彼此,犹是那般美好,却再回不去从前。 “无渊,你可怨我?” “不,要怨,也是怨这世道的不平等。早晚有一天,我会打破这种不平,灼华,等我!” “转身吧,莫要回头,愿今后,各自安好……” 东离山下,两个身着白衣的身影一跃起身,各朝东西两边飞离。转身的一瞬,滴滴清泪滑过脸颊,身后质朴的宅院,和那花开正盛的桃花树,瞬间化为虚无,消散于天地。 灼华,等我…… 第一百一十四章:药王轩辕族遗孤 明月巅,未寒与萧之夜早在月华殿等候多时。 夜幕开始暗下,慕灼华仍不见踪影,二人刚有些担忧,却见一道冰蓝色流光自远处缓缓飞近,如此,终于是放下心来。 流光落至桃花树下,慕灼华现出身形,萧之夜与未寒立即迎上前去,未寒轻道:“你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君无渊要人了。” 慕灼华的面色略有些苍白,未曾回应,只缓步朝月华殿走了几步,随即,身体竟是微微晃了晃。 萧之夜与未寒立即上前搀扶,可刚刚扶住,慕灼华却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之后,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是次日一早。 睁眼,萧之夜正坐在床边,皱着眉头,一脸的焦急。见慕灼华醒来,紧皱的眉头便是舒展开来,微微一叹:“总算醒了。” 慕灼华坐起身,道了声:“让你担心了。” 话音刚落,忽得听见殿外一阵喧闹。慕灼华皱了皱眉,起身下床,由萧之夜搀扶着推门走出。 殿外,未寒盘膝坐在桃花树下,闭着双眼,一派云淡风轻。 而在他身边,那灵山药尊洛晴正围着他蹦蹦跳跳,口中不停说道:“剑尊剑尊,我跟你说,我的药园子里还种了十几棵聚灵草,那可是世间罕有的仙草,可凝聚万物灵气,只一株,就能让元婴期的人一下提升至大乘。听说你停留在大乘末期已经几千年了,一直都没能突破飞升,不如我帮你炼制一颗丹药,试试能不能助你飞升?” 未寒丝毫不见反应,洛晴却不肯罢休,仍然围在他身边,不停的说着:“说来也怪,听闻你本是修仙天才,是在灼华上神之前修至大乘期的,然灼华上神早已飞升了几千年,你怎就停在这大乘期不动了?” 未寒仍是没有反应,洛晴又道:“哎哎哎,我说了这么半天你怎么一句回话都没有啊?好歹是个剑尊,有点礼貌行不行?” 慕灼华无奈一叹,对洛晴道:“他已经封闭了五感,药尊莫要白费力气了。” 洛晴闻言,瞪着未寒道:“靠!” 但虽是气愤,面对五感封闭的未寒,她却是无计可施。紧接着,便是蹦蹦跳跳的跑到慕灼华身前:“灼华上神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可是一口气吃了我三颗固元丹!” 慕灼华道:“好多了,多谢药尊。” 洛晴得意的一笑,随即凑到慕灼华跟前问道:“话说回来,未寒剑尊是不是身体有什么病症?为什么就是不能飞升?” 慕灼华看了眼未寒,道:“他不是不能飞升,而是不想飞升。” 洛晴一听,来了兴趣:“还会有人不想飞升?总有个原因吧?” 慕灼华无奈道:“此事说来话长,药尊莫要再问。未寒他,不愿对他人提起。” 洛晴撇了撇嘴,随即目光转向萧之夜:“那法宗因何不曾飞升?难道也是不想飞升?” 萧之夜道:“药尊费心了,萧之夜修为尚浅,无法飞升。” 洛晴又是撇了撇嘴:“堂堂道法至尊,说自己修为尚浅,谁信啊!罢了罢了,我不问就是,无趣。” 随即又转向慕灼华:“上神,这次噬魂咒发作的可够厉害的,你以后可要当心点,结魄灵珠虽强,但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失效的,到时,你的魂魄会被噬魂咒侵蚀,可就无药能医了。” 慕灼华点了点头。洛晴又道:“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蛇元比较稳妥。轻羽上神这次又去寻了这么久,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慕灼华轻轻一叹,缓步走向月华殿边缘,朝下方看去,心道:蛇元蛇元,我是否也应该去凡间找找? 萧之夜缓步走到慕灼华身边,看着她的侧颜,有片刻的失神:“灼华,放心,不会有事的。” 慕灼华转身面对着萧之夜,淡淡道:“夜,我从不担心魂散,我担心的是蛇元去向;担心在我魂散之后,魔神现世。” 听了慕灼华的话,萧之夜伸手将慕灼华揽进怀中,说道:“你的心里,从来都只有苍生。” 说完,心中不禁黯然:灼华,噬魂咒解开之后,在你心中,可否为我留有一席之地? 一旁的洛晴看着萧之夜紧抱慕灼华的模样,和萧之夜眼中的深情一片,不禁将双手握拳放在胸口,一脸的向往,喃喃道:“什么时候,也能有如此美男,像这样看着我、抱着我,该多好!” 说着,洛晴转头看向未寒,却见未寒本来盘坐之处已经空无一人,当下怒声喊道:“啊!未寒剑尊,我要杀了你!” …… 初云国,位处初云山南宗山下,此时正值盛夏,炎热非常。 慕灼华方才刚自明月巅告别了清念真人,准备亲自去凡间寻找蛇元下落,又考虑到萧之夜会担心,打算去初云南宗与萧之夜说上一声,但途经洛城之外,却忽得发觉城中有妖气传出。 洛城是初云国边界的一个小城,此地算不上繁华,但因紧靠着初云山南宗,所以少有妖魔出没,百姓的生活向来安乐。按理说此地在初云南宗山脚下,加上萧之夜回归,妖魔应当避之不及,怎会出现在此? 慕灼华心中疑惑,打算前去一探,未免惊动百姓,慕灼华将身形落在洛城之外,化出半张绘着桃花图案的面具戴上,沿着土路一步步朝城门走去,但在路过一间简陋的茶亭之时,脚步却是顿了顿。 此地距洛城尚有些距离,且人烟稀少,怎会有人在这里开茶亭? 茶亭之内,一名身形佝偻少年在擦着桌子,这少年头发蓬乱,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衫有些破烂,脸上还横着一道刀疤,看起来极为诡异。 但慕灼华见到此人,却是来了兴趣,缓步迈进茶亭,在一方桌子前坐下,道:“店家,来一壶银丹茶。” 那少年未曾应声,不一会儿,提着壶茶大步走到慕灼华的桌前,重重的将茶壶放在桌上,丢下一个茶杯,声音有些慵懒:“小店只有大麦茶,客官慢用。” 慕灼华柳眉微蹙,待细细打量过这少年的样貌举止,经过思虑,却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因此,对这少年的好奇心更是强了一些。 这时,自茶亭外走进五个持剑男子,这几人皆身着灰白相间的衣衫,见了这衣衫,慕灼华立即认出,此乃青云坛弟子服饰。 青云坛是初云国之中一个不大的门派,乃初云山一名长老所建,位于洛城之外的密林中。这个门派虽然没什么成就,但借着初云山之名,在仙界也是小有名气。 五人走进茶亭,找了张桌子坐下,其中一个相貌俊朗的男子轻蔑的看了那布衣少年一眼,道:“给老子来壶茶。” 那少年见了来者,却是一脸的不待见,亦是那慵懒的语气,道了声:“对不起,小店不招待青云狗。” 慕灼华一听,顿觉有趣,这茶亭生意本就冷清,来了客人却不招待,还开口就骂人,这是什么待客之道?难道,这少年与青云坛有什么过节? 果然,在少年说完之后,五名男子起身将少年围了起来,那俊朗男子道:“你小子竟然还敢骂我们?还嫌吃的苦头不够是吗?” 说完,对着另外几名男子道了声:“给我打!” 第一百一十五章:灭族惨案 话音落下,几人立即对少年动起手来。起初少年还能勉强应付几下,但只片刻,就被打趴在地上,想要起身,却被那俊朗男子一脚踩住了头。 俊朗男子得意的一笑道:“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废物,有什么资本与我们作对?对了,听说你还去参加了雄山论道,不知结果如何啊?” 俊朗男子说完,站在他身边的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接话道:“结果?结果就是第一层阵法都没闯过去吧?” 说完,几人连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再看那少年,面上已是咬牙切齿,不断的努力挣扎想要起身,俊朗男子见状,脚下加大了力度,冷声道:“给我老实点!这次,我必须好好教训你一顿,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辱骂青云坛!” 这时,另一名略显瘦削的男子满脸谄媚的对那俊朗男子道:“说来还是二师兄您厉害,咱青云坛除掌门之外,可就您一人登上了那证道台,您真是我们心目中的偶像啊!” 俊朗男子得意的昂起头,道:“好好修炼,以后我带你们一起上论道台。说起来,那三上神的风采,可真是让人惊叹!特别是灼华上神,那小脸,那身段,若能抱上一抱,再亲上一口,那真是……” 话说到此,一只茶杯忽得朝那俊朗男子飞去。俊朗男子抬手将茶杯挡下,茶杯随着一声脆响坠落在地碎了开。 俊郎男子面色一变,转头看向茶杯飞来之处,只见一名面带桃花面具的白衣女子正端坐在几步之外的一方桌前,一派清风自若。 那瘦削男子见状,立即大步走到女子桌前,狠狠一拍桌子道:“你是哪里来的?竟敢招惹我们二师兄?” 慕灼华不理,默默起身,缓步走到那几名男子身旁,道:“你等既是修道之人,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是否有些不妥?” 俊朗男子闻言,冷哼一声道:“我薛成武做事,轮不到你多管闲事!来人,给我把这女的赶出去!” 话音落下,那其余四人便是朝着慕灼华走过来,伸手想去抓慕灼华。慕灼华无奈一叹,身形一闪,眨眼间闪至俊朗男子身后,随即手腕一个翻转,化出一把冰刃,架在那男子颈间,淡淡道:“薛成武是吧?你是选择听劝离开这里,还是血洒当场?” 身边四名男子见状,皆是惊得愣了愣,待回过神,声音有些颤抖:“你是什么人?快放了二师兄!” 那薛成武更是一脸惊愕:“你,你竟敢对我动手?你可知道我是何人?我乃青云坛邱鹏展真人门下弟子!若我今日死在这里,整个青云坛都不会放过你!” 慕灼华闻言又是一叹:“修仙之人本该是为苍生做事,你等却仗着这身份欺负百姓,这青云坛,究竟是修仙之地,还是地方霸主?” 说完,抬手化开冰刃,道:“罢了,今日便饶你一次,你们走吧。” 冰刃一经划开,薛成武立即闪身跳开,看向慕灼华时一脸的愤怒,指着慕灼华怒道:“你,莫要让我再见到你!” 随即,便带着其余的四人,离开了茶亭。 趴在地上的布衣少年动了动手脚试着起身,慕灼华附身去扶,少年却是抬手甩开,道了声:“不必!为什么救我?” 慕灼华又是伸手,将少年扶起,道:“路见不平,理当相助。” 少年站起,上下打量了一眼慕灼华:“谢了!茶钱免了!” 慕灼华闻言,淡淡道:“那倒不必,只是姑娘怎的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开茶亭?你的家人呢?” 那少年一听,浑身一震,转头看向慕灼华,惊到:“你,你怎么知道?” 慕灼华走上前,伸手掂起少年的下巴,左右看了几眼,淡淡道:“易容术差到这个地步,也是难得。不过竟然没人认得出来,这就匪夷所思了。” 少年一扭头,对慕灼华道:“我是易了容没错,但这怎么就看出我是女子了?” 慕灼华双手环胸道:“你模仿男子声音确实很像,但故作佝偻,大热天的又穿这么多,不是为了掩饰女子身形还能是什么?” 听慕灼华说完,少年默默的收起摊子,看了眼慕灼华,朝洛城之内走去。 慕灼华抬步跟在少年身后进了城,少年沿着小路左拐右拐,最后在一间破旧的四合院门前停下脚步,推开门,顿了顿,对慕灼华说道:“你进来吧!” 四合院中,一群衣着破旧的人各自蹲坐在地,个个都是蓬头垢面,且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血迹。这些人见到那少年走进,都是对少年打了声招呼,少年见到这些人,亦是满脸笑意,很是开心。 但这些人见到跟在少年身后的慕灼华,却是立即冷下了脸,一名头发灰白的老妇拉过少年问道:“雅萱,你怎么带了个陌生人回来?” 少年微笑,开口却是轻灵动听的女子声音:“秋大娘,她,应该能帮助我们。” 说着,便是带着慕灼华走进了院中角落一间小屋。屋内只有简单的一张床榻,和一方木桌,收拾的较为整洁,只是显得很是破旧。 少年从外面搬进两把木凳子,放在桌子两侧,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对慕灼华道:“坐吧!” 慕灼华自进到院中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院中的那些人防备的目光,和这少年反常的一系列举动,都让慕灼华感到不解。方才听到少年与那老妇的对话,慕灼华更是疑惑不已,当下便不再多言,直言问道:“说吧,想让我帮什么忙?” 少年听了,咬着下唇思虑沉默了片刻,好似在做着什么重要的决定,随即竟是对着慕灼华双膝跪地。慕灼华见状,眉头微蹙,又见那少年伸手揭下脸上的假面皮,露出本来面孔。 这张脸,秀雅脱俗,皎若秋月,双眸灵动有神,是个俊俏模样。慕灼华见之一叹,淡淡问道:“本是娇俏女子,因何要装扮成那般模样?” 面前女子对慕灼华磕了个头,道:“方才见你竟打得过那薛成武,且出手招式正气沛然,你一定不是普通人。我可以回答你所有问题,但我需要先知道,我是否可以相信你?” 慕灼华转身走到桌前落座,道:“你把我带到这里,不就已经选择相信我了吗?你放心,如果帮得上忙,我不会袖手旁观。” 那女子思虑了片刻,咬了咬牙:“罢了,反正左右都是死!” 随即看向慕灼华道:“这院中的人,都是洛城之中一个普通村庄的寻常百姓。一个月前,他们整个村庄的人全部得了种怪病,找了洛城的好多医生,都说医不好,最后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整个村子,就只剩下院中这些人了。” 慕灼华问道:“哦?是什么病这么厉害?” 女子道:“这种病,严格说来并不是病,而是一种毒,结合了咒术的毒。中此毒者,不出半月就会心脉碎裂而死。而这毒,整个世上,就只有药王轩辕一族能解。” 慕灼华点了点头:“药王轩辕此人,是曾与灵山药尊齐名的人物,但此人早已隐世。听闻这轩辕一族在十五年前也已经隐世,不知去向。你说此毒半月就会毒发,也就是说,现在他们的毒都已经解了,难道你是?” 女子抬眼看向慕灼华,道:“没错,我乃药王轩辕的后人,轩辕雅萱。轩辕一族,并非隐世,而是在十五年前遭到灭族,一夕间,全族覆灭!” 第一百一十六章:月辞心 慕灼华闻言,柳眉一蹙:“全族覆灭?” 轩辕雅萱眼中闪烁着泪水:“事发那年我才刚刚五岁,那一天,我眼看着那个人将族人一个接一个的杀掉,还有我娘,她为了保护我,抱住那个人,对我大喊着快跑快跑,我当时吓的腿都软了,也跑不掉,就眼看着那个人一刀砍下,眼看着我娘死在我面前。” 慕灼华问道:“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轩辕雅萱道:“是那个人他放我离开的,然后,他又到处追杀我,他好像特别喜欢看我害怕的样子,特别享受追杀我的过程。我易容,隐藏身份,就是不想被他找到,而他因为找不到我,所以对那些村民下了毒,想引我出来。我费尽了心思才把他们藏在这里医治好,这些村民知道了实情,为了保护我,便躲着不敢出去,担心一出去,被那个人寻到,暴露了我的踪迹。” 听着轩辕雅萱说完,慕灼华起身上前将她扶起:“那个人是谁?” 轩辕雅萱凝重不语,慕灼华轻叹了口气,又道:“你若不说清楚,我要怎么帮助你?” 雅萱闻言,双拳紧握,面上露出极强的愤恨:“他是魔界的人,也是……我的父亲!” 慕灼华略一蹙眉:“你的父亲?” 轩辕一族虽不属于仙界,但与魔界也是不共戴天,竟是有人跟魔界联姻了吗? 轩辕雅萱又是默了片刻,随后,娓娓道来:“我的母亲,是家族中的炼药师,也是个炼药天才。二十多年前的一天,母亲外出采药,在山中遇到身负重伤的父亲,母亲知道他是魔界的人,但医者不能见死不救,她便就将父亲救了回去。” “起初,族人对母亲此举抱反对态度,但母亲硬是将父亲留了下来。父亲醒转之后,在家族里修养了好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他早出晚归,帮助家族劳作,很是辛劳,丝毫不见魔之凶残野心。因此,家族之人慢慢的都接受了父亲的存在,母亲也渐渐与父亲相爱,二人很快成了亲。” “那时的父亲他是善良的,他时常去帮助需要他帮助的人,闲来无事,还会给族内的孩子们讲很多很多故事。有一次,魔界的人来家族作乱,还是他出手,将魔界的人赶出去,那次,他伤的特别重,差点就没命了,母亲熬红了眼,连着照顾了他十天十夜没合眼,加上族内医术,才终于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不久后,我出生了,父亲便是更加的宠爱母亲,每日陪在我们身边,寸步不离,我现在仍然记得父亲怀中的温度,和母亲面上满足的笑容。他们是相爱的,深深相爱的,母亲闲来无事就会给我讲好多当年跟父亲一起经历的事,她说她这辈子最幸福的,就是遇到我的父亲。我们一家本该是幸福的,可是在我五岁的那一年,父亲忽然就变了。” “起初,族内经常会丢失一些牲畜,大家本也没太在意,但过不多久,就开始有族人失踪。族人恐慌,便派出几人开始调查,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些失踪的人的尸体,个个都没了心脏,血也被抽干了。最后他们得出一个结论,凶手,是父亲。” “母亲不相信,我也不相信,我的父亲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他明明那么善良,直到有一天,母亲亲眼看到父亲抓了一名族人,手上,还拿着那人的心脏。母亲发现之后,她要父亲离开家族,因为她不想看到父亲再伤害任何一名族人,更不想看到父亲被处死,但父亲怎么都不肯走,他说他舍不得离开,他说他要证明这些事不是他做的,可是他最终还是没能证明。” “后来,母亲在族人的逼迫下,往父亲的饭菜里下了迷药,将父亲抓了起来。父亲是魔身,族人担心杀不了父亲,便找了族内祭司,设下祭台,想引天火烧死父亲,但在天火降下之时,父亲忽然醒转,挣脱身上锁链,逃走了。临走时,他看向母亲的那一眼,我永远都记得,那是何其的绝望和愤恨!” “父亲离开了三天,我不知道那三天之内在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那三天,母亲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一般。而三天之后父亲再回来,便是周身魔气四溢,自现身起就开始大开杀戒,不出半日,就将整个轩辕族杀尽屠灭。那天的他,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就像一个宣布死亡的恶魔。” 说到这里,雅萱已是泣不成声。慕灼华上前拍了拍她的肩,稍作安抚,随即问道:“你很恨他?” 雅萱点头道:“我们本该幸福的,本该是幸福的啊!是父亲他亲手毁了那一切,也是他亲手杀了母亲。母亲那么爱他,连被他杀掉的一刻,都还是深爱着他的。我无法原谅他杀了族人,更无法原谅他杀了母亲。他现在在我眼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最后的一句,雅萱几乎是吼了出来。慕灼华转身在屋内左右踱着步子,过了会儿,对雅萱说道:“我想,那些事,应该根本就不是你父亲做的。” 雅萱一怔,满眼惊疑的看向慕灼华,慕灼华接着说道:“他那么深爱着你们,所以他不会想要打破那样的幸福。同样,因为太过深爱,对你们的不信任和你母亲的背叛,他的恨,恐怕比起你现在,还要深刻许多。” 慕灼华的这一席话,让轩辕雅萱陷入了沉思。接着,慕灼华又道:“不知你可愿告诉我,你父亲的名字?” 轩辕雅萱默了片刻,道:“我父亲,他名叫,若叶倾离。” 听见这个名字,慕灼华心中更是有了底。 若叶倾离,早在几千年前,慕灼华便通过君无渊了解过这个人的事迹。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此人虽法力高强,却是心性温和,不喜杀戮,时常拿着把折扇游走在凡间与一众风流雅士吟诗作对,俨然一副芝兰玉树的才子模样,实在不像是个魔界中人。也是这个人,让慕灼华更加坚信了魔本非恶,恶中有善。 没想到,如今连若叶倾离都彻底动了魔心。是怎样刻骨的恨意,让这样的一个人丧失了自我,对着昔日朝夕相处的亲人痛下杀手? 轩辕雅萱擦了擦泪水,停住哭泣,见着慕灼华沉思许久都没有做声,便是开口问道:“难道,你认识我父亲?看你不过跟我年纪相仿,应该不会吧?对了,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慕灼华从沉思中回过神,听得雅萱这么问,又是思虑了片刻。 此番外出是为了寻找蛇元,并不想太过张扬。之前的雄山证道,慕灼华风头不小,恐怕现在她的名号已经传遍天下,无人不知,如此,若想低调行事,就不能报出真实身份姓名。 想了想,慕灼华道:“我叫月辞心,初云山弟子。” 雅萱闻言,面上露出惊喜:“你是初云山弟子?你竟是初云山弟子?你可有信心敌得过那个人?” 慕灼华轻轻点了下头,雅萱便是高兴的跳了起来,随即跑出屋外,对着院中的人说着:“我找到救星了,你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众人闻言,正是兴高采烈,此时慕灼华自屋内走出,纠正道:“不是很快,而是现在。走吧,你们的村子,在什么地方?” 第一百一十七章:奇怪的道士 洛城郊外,慕灼华看着眼前这座不小的村子,再看这幸存的十几名村民,顿时心生慈悯。 眼前的一座座房屋,映现着村子昔日的繁华热闹,如今人去屋空,仅剩下这寥寥数人,要如何将这村庄重建? 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若叶倾离,想到这么多无辜村民枉死,慕灼华不禁有些感伤,但噬魂咒的存在又一次的提醒着她,万万不可牵动情绪起伏。 无谓,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尽量为苍生多做一些事,也是一种惬意。 村民们回到村子里,短暂的兴奋之后便开始忙碌起来。回到自己昔日住处,整理房间,收拾院落。轩辕雅萱也四处忙活着,奔走在村子之中,慕灼华叫住她,道:“你先停一停,洛城的集市在哪里?随我去一趟。” …… 洛城集市,比起月龄国皇城要冷清许多,路边的商贩也是零零散散,但好在商品还算齐全,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应有尽有,看的轩辕雅萱眼花缭乱,然慕灼华的目光却只是一扫而过。 走过一个又一个小摊,最后,慕灼华的脚步在一个年迈老者的摊子前停下,看了看摊贩身前一个个竹笼中的牲畜,随即对摊主道:“老伯,这些牲畜我都要了,你算一下多少银两。” 老者闻言,眼睛一亮,喜形于色,立即点头道:“好好好,姑娘稍等。” 付好了银两,慕灼华道:“麻烦老伯把这些牲畜送到城郊的望溪村。” 老者闻言连忙应道:“好好好,马上就送。” 慕灼华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一会儿之后,慕灼华又走进一间米店,伸手抓了把身边米缸之中的米,看了眼。 店内走出一名朴实的中年男子,见着慕灼华与轩辕雅萱,立即走上前来,问道:“客官要买米?” 慕灼华点了点头:“店家,麻烦给我准备一千斤米,五百斤白面,送到城郊望溪村。” 男子闻言,有些惊诧:“这么多?姑娘这是要?” 慕灼华淡淡道:“怎么?没有这么多?” 男子立即点头道:“有有有,很快送到!” 从集市回到村子,已经过晌。 待牲畜和米面送到,雅萱将众人叫到村子中央的空地处,将东西分发给大家。 慕灼华站在一旁,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模样,心下欣慰。随后对着众人道:“光靠这些东西总还是不行的,你们的庄稼地情况如何?可有去查看过?” 这时,那位秋大娘叹了口气道:“哎!一个月之前刚刚种下种子,村子就遭遇了这等事。我方才去看过了,庄稼倒是发了芽,可整整一个月没人照顾,现在杂草长的比庄稼都高,庄稼被欺压的就要枯死,看这情况,怕是救不过来了。” 慕灼华闻言,点了点头,陷入思虑。 忙活了大半天,天色渐暗,村民们不忘收拾出一间屋子给慕灼华和轩辕雅萱居住。 慕灼华坐在屋内桌前,那些村民也都聚集在屋子里,与轩辕雅萱闲聊。 秋大娘道:“雅萱啊,若不是你,我们这些人早就没命了。如今能再回家园,实在是万幸啊!” 雅萱笑道:“秋大娘,说起来,你们还是因为我才遭此劫难,我这么做,都是应该的。要谢,就该谢月辞心,是因为有她,大家才能回到这里,重建家园。” 雅萱话音落下,众村民皆是应和道:“是啊,若不是有她,我们怎么敢出那四合院啊!” “是啊是啊,月辞心姑娘,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慕灼华闻言,淡淡说道:“修仙者本就该为苍生百姓做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这时,雅萱道:“月辞心,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是等那个人来,还是?” 慕灼华道:“那毒的毒效是半月,如今已经一月过去,他找不到村民,目前应该离开了此地,去别处寻你了。” 那些村民听了,纷纷松了口气。雅萱思虑了片刻,又道:“那,我们要到何处寻他?什么时候出发?” 慕灼华想了想:“想寻他不难,只要你恢复女子装束,揭下面具,走出去,他很快就会自己找上来。为避免他再伤害百姓,事不宜迟,明日我们便动身。” 入夜,雅萱已经躺在床上悄悄睡去。慕灼华起身走出门外,身形一闪,化作流光,朝村子的庄稼地飞去,飞过庄稼地之时,袖袍轻挥,土地之上杂草尽除,庄稼宛若新生。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慕灼华拉起熟睡当中的轩辕雅萱,早早的离开了村子。她不擅于应酬,也懒得应酬,因此,遇到这送别的情景,慕灼华向来是能躲就躲。 轩辕雅萱一副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的跟在慕灼华身后:“为什么这么早就走?我还没跟大家告别呢!” 慕灼华不语,轩辕雅萱也没再追问。 慕灼华与雅萱离开之后不多时,村民们早早的来到她二人居住的屋子,却不见二人踪影,只有桌上的一包银两,和一封辞别信。 众人正是心中失落,遗憾没能再见恩人一面,却是闻见屋外一阵喜悦之声:“庄稼,庄稼都活啦!” …… 初云国,安城。 此地与洛城相邻,位于初云国北方,与月龄国的交界处。 轩辕雅萱换上了一套白色衣裙,外披淡紫色纱衣,漆黑长发随意挽在脑后,余下的黑丝垂至腰间,面上不施粉黛,却是难得的美人儿。慕灼华仍是一身胜雪的白裙,面带半张桃花面具,缓步走在她身后。 此时雅萱正欢脱的走在慕灼华前面,满面笑意:“月辞心,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轻松的走在街上。不用担心身份暴露,不用担心被那个人找到。我从没有想过可以过这样的生活,真的谢谢你!” 慕灼华淡淡回道:“客气了,我也是不想看到苍生蒙难。” 轩辕雅萱停下脚步,叹了口气:“为什么同为修仙者,他青云坛的人就那么可恶?” 慕灼华轻道:“说到这里,我倒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惹上青云坛那几人的?” 轩辕雅萱道:“唉!怪我无知,当初我也只是为了躲避追杀,也为了学一些法术护身,恰逢青云坛招收弟子,我就去试了试,没想到真就被招了进去。只是进去之后,根本没人教我法术,而是把我安排在伙房,做一些杂事。而且那个薛成武,整天换着法子欺负我们这些新来的,若是懂得奉承的,塞上几锭银两也就没事了,可我又没钱。后来一气之下,我就跟他们顶了几句嘴,就被他们赶出来了!” 慕灼华轻叹了叹:“原来如此。那,你去参加雄山证道,又是为何?” 轩辕雅萱道:“那时我听闻千年前隐世的三位上神,都已经重新入世,且都会出现在证道大会,我想着,若能有幸见到他们,或许他们可以帮我。可是我只走到雄山山腰处,就不知怎的被弹飞出去,连着试了好多次都是一样,后来也只能放弃了。” 慕灼华淡淡道:“雄山地形特殊,不谙道法之人,是无论如何都上不去的。” 轩辕雅萱闻言,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刚想再开口问些什么,却是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贫道不是故意的,姑娘莫怪!”说话之人声音有些尖细,一张脸布满皱纹,赔笑间五官和皱纹挤在一起,显得何其丑陋:“为了补偿姑娘,不如让贫道为姑娘算上一卦如何?”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拉着轩辕雅萱走到一旁路边,询问生辰八字,家住何方。 慕灼华双手环胸,仔细打量着此人。只见他身着破旧的道服,肩上挎着个布包,布包上还端端正正绣着个“卦”字,手中拿着一根竖幅,上面写着“神机妙算、包治百病”八个大字。 这时,街道的一边忽然跑过来一人,朝着那道士喊道:“我擦,贰少爷,你怎么又在撩妹子?” 道士见到来者,一脸的不悦:“你烦不烦?我在给这位姑娘算卦……” 话未说完,来者已经跑到那道士身边,伸手拉着他道:“快跟我走,那边有人说见过轩辕一族的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初现端倪 听到轩辕一族,道士立即精神一振,面色瞬间严肃,声音也变得清冽:“在哪儿?快带我去!” 紧接着,便随着那人一同跑开了。慕灼华与轩辕雅萱闻见他们的对话,对视一眼,之后紧紧跟在他们的后面。 行走间,轩辕雅萱疑惑道:“他们找轩辕一族的人干什么?” 慕灼华道:“不知,不过他们的易容术,竟比你的还差,真是难得。” 道士二人一路跑进了一间茶楼,慕灼华与轩辕雅萱也跟着走进。茶楼之中,一个说书人正站在一方桌前,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吐沫横飞的说着故事:“据说那药王轩辕,只一针下去,便教那死人活了起来,那灵山药尊在一旁看的叫个目瞪口呆。她药尊身为仙者尚不能让死人复生,这药王轩辕一介凡人却轻易做到,这让那药尊输的是心服口服,从此也再没有去找轩辕一族的麻烦!” 这时,旁边有人问道:“说了这么多,那药王轩辕后来究竟去了何处啊?” 说书人端起茶壶,对着壶嘴喝了口茶,道:“要说这药王轩辕,当年是声名鹊起,不知怎的就忽然决定隐世。对于他的去向,世人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不是修仙之人,没有长久的寿命,早已故去。有人说他是回了家乡药王谷。可是这药王谷的位置那有史以来就是个谜啊,没人知道这药王谷究竟在哪。” 旁边那人又道:“你这不是废话吗?直说你不知道不就得了?” 这时,那道士凑上前去,凝重问道:“那轩辕一族的族人呢?先生可知道他们在哪?” 说书先生得意的昂了昂头,对道士伸了伸手。道士立即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说书先生手中:“先生快说!” 说书先生掂了掂银两,点了点头,将银两揣进怀中:“轩辕一族之前一直生活在七绝殿附近,要想寻他们,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道士闻言,拱手道:“多谢!” 随即立刻拉着身边那人转身跑出了茶楼。 轩辕雅萱不禁一叹:“他说的是我们之前居住之地没错,可就算去了那里,族人们,也早都不在了!” 慕灼华稍作思虑:“看他的表现,怕是有什么急事。我们跟上去,看他究竟找轩辕一族做什么。” “好!” 前方道士二人脚步极其匆忙,朝着城北方向疾行。慕灼华与轩辕雅萱远远跟随,行了许久也不见前方二人停下脚步。直到一路跑进城北一处密林之中,前方二人却是一晃不见了踪影。 慕灼华与雅萱的脚步在道士二人身影失踪的地方停下,慕灼华四下看了看,心道:迷踪阵! 那男子身穿道服,若是道门中人,懂得道门阵法不算稀奇,但以慕灼华的观察,此人并不似修仙者,又怎会懂得迷踪阵? 莫非,他们还有其他人? 轩辕雅萱四处转了一圈,没能找到道士的踪影,回身见到慕灼华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便是有些疑惑:“他们都不见了,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算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雅萱转身就要往回走。慕灼华伸手将她拉回:“等等!” 随即,只见慕灼华随手结了个印,闭上双目,片刻后,周身散出丝丝寒气,再睁眼,双掌猛地一挥,一道冰蓝色流光随着掌风飞射而出,紧接着,密林之中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待狂风落下,慕灼华便是双手背于身后,缓步朝着林中走去。 这一系列动作潇洒流畅,雅萱看在眼里,心中崇拜之情更甚。见慕灼华走进林子,她立即跟了上去,问道:“刚才,你在做什么?” 慕灼华淡淡道:“破阵。” 雅萱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是有些郁闷:“哎,你们初云山的人,都这么冷冰冰的吗?从认识到现在,都没见你笑过。” 慕灼华不语,雅萱又道:“你看看你看看,还动不动就不理人。如果修仙就要变成这样,那我还是不要修仙了!” 慕灼华顿了顿,道:“修仙者并非都像我这样,你尽可放心。” 话音落下,面前忽然闪过一道寒光。慕灼华见状,立即将轩辕雅萱拉至身后,随即微微一个侧身,同时手腕翻转化出一把冰刃,朝着来者喉咙刺去! 冰刃来势汹汹,招法毫无破绽,逼得来者身形一顿,慕灼华手上冰刃及时停住,抵在那人喉咙处,冷声道:“若你敢再动分毫,我让你立即丧命于此!” 那人闻言,便是不敢再动。 面前之人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男子,相貌清秀,身高比慕灼华要高出两个头,且身形壮实,虽身穿粗布衣衫,但气质不凡,看起来不是寻常人等,而他手上握着的一把长剑,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那是一把刻有龙纹的青铜长剑,剑柄之上还镶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修道者的兵器向来不喜奢华,这样的武器,只有各国皇族才会使用。 男子此番被慕灼华制住,显然很是不甘,面上有些咬牙切齿,对慕灼华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破阵闯入?” 慕灼华冷声道:“在我回答你之前,还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有人生了奇怪的病?” 男子一怔:“你怎么知道?” 男子此言一出,慕灼华便是抬手将冰刃散作寒气化了开去,轻道:“果然!” 话音刚落,周围林中忽然一阵响动,片刻后,一群人手持弓箭和武器将慕灼华等人包围起来。 轩辕雅萱立即走到慕灼华身边,担忧的看向周围的人。慕灼华却是一派淡然,对那男子问道:“你们之中那名道士何在?” 男子眉头一蹙,刚要开口,却见林中走出一个人来,扬声说道:“谁人找我?” 慕灼华闻声看去,只见来者负手而立,剑眉入鬓,一双凤眼平静幽然,深不见底,挺拔的鼻梁,薄唇微红,一张脸轮廓分明,且带着几分威严。若不是他此时仍穿着那身道服,很难想象如此气质的男子,竟就是方才那位中年道人。 那人见了慕灼华与轩辕雅萱,目光一凛:“是你们?来此何意?” 慕灼华将双手背于身后,神色淡然,声音清冷:“我们此来,是为你们的人医病的。” 那人闻言,将信将疑道:“我要怎么相信你们?” 这时,轩辕雅萱上前一步,对那人道:“喂,该信的你不信,方才那说书的编瞎话唬你你却信,你是蠢,还是根本就一白痴?” 那人目光骤然一寒,看向轩辕雅萱,却是不语。倒是慕灼华身边那男子开口喝道:“闭嘴!竟敢辱骂我们二皇……” “黎洲!”男子话未说完,便被那人开口打断,随即便听那人道:“带他们回去吧!” 林子之中,一方平原处,搭建着几座简易的木屋,和十几顶帐篷。 屋外,有些人零零散散的坐在地上,看起来无精打采,毫无生气,还有一些人,不断的忙碌在这些坐着的人之间,手中端着褐色汤药,喂着那些人服下。 轩辕雅萱见状,立即走到其中一人身前,俯下身去把脉,随之,表情越来越凝重。 慕灼华走上前去,问道:“怎么样?” 轩辕雅萱缓缓站起,看着慕灼华,咬牙道:“是他干的!” 这时,方才那道士走上前来,面色仍有疑虑:“敢问二位究竟是何人?这病,是否能治?” 轩辕雅萱转向道士,沉声道:“我乃药王轩辕的后人,轩辕雅萱。这病,我能治!” 第一百一十九章:医者仁心 那人闻言,立即对着轩辕雅萱抱拳道:“姑娘,若你肯相救,御风感激不尽!” 轩辕雅萱道:“人我当然要救,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这些人又是怎么染上这病的?又是谁让你去找轩辕一族的人?” 那人思虑了片刻,道:“我叫东方御风。” 说完,指了指那名高大男子:“他叫南宫黎恩。家乡闹饥荒,我们一路逃至此处,见这里土地肥沃,就想着在此地安下身来,哪曾想才刚居住几日,乡亲们就忽然得了怪病。我找了许多大夫,都说医不好,后来有一个大夫告诉我,这病,只有轩辕一族的人能医。至于病因,我想,应该跟那阵怪风有关。” 轩辕雅萱又问:“那怪风,是否有一股茉莉清香?” 东方御风道:“没错!” 轩辕雅萱点了点头:“那为什么只有他们病倒,你们是怎么逃过的?” 东方御风轻轻一叹:“那日风起时,我恰巧带领众人去到城中购买生活必需品,不在这里,才得以幸免。” 二人谈话间,慕灼华一直在旁边观察这东方御风的言行。听完他这一番讲述,慕灼华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这些人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衫,但衣衫能换,气质却是很难伪装的。看这东方御风和南宫黎恩的形神气质,加上那南宫黎恩手上佩剑,慕灼华可以断定,这些人,都是皇族中人。 想必若叶倾离此番找上他们,且没有让他们全部中毒,就是因为看中他们不凡的身份和实力,想借助他们之手找出轩辕雅萱。 既是皇族中人,为何沦落至此?又为何刻意隐瞒身份? 但虽是疑惑难消,慕灼华却并未开口询问。他们既然不肯说,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寻找若叶倾离,无关的事,慕灼华不想插手太多。 轩辕雅萱为那些生病之人一个个探过脉搏,随即双手叉腰朝着这山林之中望了望,对东方御风道:“他们这病,看似是病,其实呢,是一种独门奇毒。要解此毒,要花上至少七天时间,而且要用到的药材种类繁多,其中有一味是清莲草,这药材必须采新鲜的才能发挥药效,想买是肯定买不到的。不过我见这山间气候,比较适宜清莲草生长,运气好,应该采得到。” 东方御风闻言,面上一阵欣慰:“姑娘尽管开药,我们想尽一切办法也会将药材找全。若有其他需要,姑娘也只管提出,御风一定尽量满足。” 轩辕雅萱点头道:“药材方面,我必须亲自外出挑选采摘,才能保证药效。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就帮我做一件事吧!” 说完,轩辕雅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直笑得东方御风寒毛直竖,脑海里忽然想起之前在安城街上预谋调戏她的那一幕,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安城街上,慕灼华与轩辕雅萱走进一间间药铺,轩辕雅萱精细的挑选着每一味草药,待终于将草药购齐,走出药铺,轩辕雅萱也终于松了口气:“好了,这些药材足够了,接下来,就只剩下清莲草。” 说完,便拉着慕灼华往回走。 路上,轩辕雅萱道:“你说,那个人什么时候会出现?” 慕灼华道:“随时有可能,所以你一定要时时小心,不要离开我太远。” 轩辕雅萱点了点头:“对了,我看那些人根本不像他们所说的逃难百姓,你怎么看?” 慕灼华道:“如你所言。” 看着慕灼华这清冷的模样,轩辕雅萱感到有些无趣,撅了噘嘴:“月辞心,你干嘛总是这么冷冰冰的?” 慕灼华不语,轩辕雅萱便没再多问,只是心中有些黯然。 这短短几日的相处,慕灼华的一系列行为,轩辕雅萱看在眼中,她知道,慕灼华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反而心怀慈悯。正是因为这样,见着慕灼华这带着半张面具的冷脸,和时时平静漠然的性子,轩辕雅萱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但慕灼华不说,她也不好追问,只是心中介意,她早将慕灼华当做好友,慕灼华却不愿坦白相对。 天色已近黄昏,眼前就是众人的落脚处。未等走近,远远的就听见了众人哄笑的声音,慕灼华有些疑惑: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竟还有心情嬉闹吗? 轩辕雅萱却是富有意味的一笑,拉着慕灼华道:“走,快去看好戏!” 一路循着笑声跑到据点中央,只见那东方御风穿着一身粉红色女装,头戴牡丹簪花,站在众人中间,身边,一高一矮两名女子手上拿着胭脂水粉,还在不停的为他补妆,直将他描画的双颊绯红,艳若桃花,乍一看,简直就是个绝色女子。 见着眼前的一幕,慕灼华皱了皱眉,随即双手环胸,无奈的一叹,轩辕雅萱却是指着东方御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美人,真是个美人……哈哈哈……” 东方御风见着轩辕雅萱回来,立即抬手一挥,将身旁两位女子挡开,迈着别扭的步子走到轩辕雅萱身前,面色显得十分不情愿:“喂,笑够了没有!我可按你说的做了,之前那事儿,可算扯平了?” 轩辕雅萱笑得直不起身,没能回应御风的话,御风面色越来越难看。身后,那名稍矮一些的女子蹦蹦跳跳的走到御风身边,强忍笑意道:“贰少,你先别动,这边还要再擦点胭脂。” 那名稍高一些的女子亦是走上前来:“头发这里也还要再整理一下,贰少别动,待会儿就好。” 御风又是一挥手将二人挡开:“行了行了,闹够了没?” 这时,一旁的木屋里面走出一个身着紫衣,面色温婉的女子,看着东方御风的模样,亦是掩嘴一笑,随即道:“小悦,影子,快别逗贰少了。饭菜都好了,大家快来趁热吃!” …… 次日一早,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木屋内,亮的有些刺目。 慕灼华醒来,理了理衣衫,一番洗漱过后,对着屋内另一方床榻上的轩辕雅萱道:“醒醒,别睡了。别忘了,今天还要去采药。” 轩辕雅萱含糊的应了一声,慵懒的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脖颈:“昨晚整理那些草药忙到半夜,现在又要早起采药,这几天忙过去,我怕是要瘦下十斤肉去。” 随即下床穿好衣物,简单的洗漱,背起一个竹篓,与慕灼华出了门。 谁知刚刚走出门去,便听得一边林中传来一阵打斗声。二人一怔,立即朝着声音传来之处赶去。 脚步刚迈出几步,身前忽然闪过一个黑衣身影,轩辕雅萱见了,心下一惊,立即躲到慕灼华身后,然慕灼华见了那身影,却是缓缓迎上前去,淡然的语气中,多了丝欣喜:“夜,你来了。” 话音落下,一位手持长剑的黑衣男子落在慕灼华身前,面容冷峻绝美,一身飘然仙风,见着慕灼华,面露惊喜的神色,上前一把将慕灼华抱进怀中:“灼华,总算找到你了!” 就在此时,林中再度飞出一人身影,那一袭胜雪的白衣,那一张熟悉的俊美脸孔,那一身凛然的魔气,不是他魔尊君无渊还会是谁? 慕灼华心中一战,魂魄稍有撼动,立即努力想去平下心绪,然紧接着,在君无渊身后,又出现了一名女子,这女子跑到君无渊身侧,紧紧拉着君无渊的手臂,口中唤道:“无渊哥哥!” 这一眼看去,慕灼华便是再抑制不住心绪的起伏,紧接着,喉咙之中涌上一阵腥气,虽强行咽下,却还是自嘴角流下一丝血迹。 那女子,身着一身浅绿色衣裙,是灵山新入门弟子服饰。这个人这张脸,虽五年未见,变化极大,但稍稍辨认,却也不难认出,此人,正是贺小小! 第一百二十章:若叶倾离 发觉到慕灼华有些不对劲,萧之夜立即松开慕灼华,待看到她嘴角的血迹,却是一惊,顺着慕灼华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一切:“灼华,对不起。我去明月巅找你,清念告知,你往初云山来了,但我到处都找不见你,怕你出事,才去找君无渊,想借助仙元晶石找到你,我……” “没事。”慕灼华打断道:“我本就打算去找你的,是被这事耽搁了。” 说完,缓步走向君无渊。 君无渊本来是十分担心慕灼华的安危,此番见她安然无恙,便是稍稍放下心来,但见到她面上的苍白,和嘴角的血迹,一颗心却是再度提起,轻挥手臂甩开贺小小,随即对慕灼华迎上前去,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血迹,满眼的心疼:“对不起,我不该出现的。” 慕灼华摇了摇头:“来的刚好,有件事,我想,有必要告知与你。” 此时,一边的轩辕雅萱早已惊得愣在原地。看着慕灼华与这二人的对话,和情绪上的波动,顿时满心疑惑,却一时理不清道不明。 未等她理清楚头绪,东方御风和南宫黎恩一行人自林中跑出来,将君无渊等人团团围住,见着慕灼华站在二人中间,一副平静淡然,亦是升起疑惑,问慕灼华道:“你们,认识?” 慕灼华转身看向东方御风,道:“抱歉,他们是来找我的,给大家添麻烦了。” 东方御风闻言,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之人散去,对慕灼华道:“无碍,误会一场。” 随即对着萧之夜与君无渊道:“二位,方才得罪了!” 萧之夜与君无渊对着东方御风点了点头,君无渊道:“是我们无故闯入,阁下莫怪。” 东方御风亦是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开。 轩辕雅萱走到慕灼华身旁,拉了拉慕灼华,问道:“他们叫你,灼华?你不是叫月辞心吗?他们都是什么人?” 闻言,慕灼华三人对视了一眼,未曾回答。 慕灼华转头对萧之夜道:“夜,你能否帮我陪同雅萱去采药?我有要事,要与无渊详谈。” 萧之夜看了君无渊一眼,有些迟疑,但最后仍是点头道:“好。” 慕灼华的话,他向来不懂拒绝。 木屋周围,一方结界将声音和无关之人都隔绝开外,贺小小亦是在结界之外,满心的怒火,却是无计可施。 屋内,慕灼华与君无渊在桌子两侧落座,互相对视了片刻,君无渊道:“刚才噬魂咒又发作了是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慕灼华缓了缓气息,道:“无渊,回到魔界这几年,你可有若叶倾离的消息?” 君无渊摇头叹道:“没有,我曾打探过他的消息,得知他已经失踪多年。但他向来行踪不定,也没什么稀奇。你怎么忽然提起他?” 慕灼华淡淡说道:“我此次来到这初云国,正是与他有关。无渊,若叶倾离是你魔界的人,又是你昔日挚友,此事,便由你这魔尊,亲自处理吧!” 君无渊眉头微皱:“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灼华沉沉叹了口气,将事件从头至尾说给君无渊。 另一处山头的林子里,轩辕雅萱目光仔细扫过脚下草丛,不时蹲下身去翻找。身后,萧之夜手持长剑,默默跟随。 找了许久,轩辕雅萱感到有些疲乏,便是卸下背上竹篓,坐在地上,深吸了口气,道:“歇会吧,走不动了。” 萧之夜闻言,便是一跃飞至身旁高高的树杈上,倚着树干坐下。 轩辕雅萱看着萧之夜,撅了噘嘴,小声嘟囔道:“还说修仙之人不都像她那样,这不又是一个冰块脸?可惜了这张盛世美颜,哎!” 随即对萧之夜问道:“喂,你也是初云山的人吗?你叫什么名字?” 萧之夜闻声,看了眼轩辕雅萱,却是未曾言语,闭目养神。 轩辕雅萱又是撅了噘嘴,随即懒散的躺了下去,伸了伸手臂:“你喜欢她对吧?” 萧之夜仍旧不语,轩辕雅萱自顾自道:“我知道她告诉我的身份一定是假的,但她不想说,我也就不问。我知道她是真心要帮我的,她是个好人。” 顿了顿,轩辕雅萱再次看向萧之夜:“不过我看她刚才的模样,她是不是有什么伤病在身?她知道我是轩辕一族后人,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也许我有办法救她呢?” 轩辕雅萱此话一出,萧之夜立即精神一振,随即自树上跃下,看向轩辕雅萱道:“你说什么?你是药王轩辕的后人吗?” 轩辕雅萱坐起,点了点头道:“是啊!” 萧之夜走到轩辕雅萱身侧,蹲下身来,道:“那你可知道药王轩辕今在何处?” 此时萧之夜眼中的迫切,给了轩辕雅萱一种压力,也让她隐约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难道她的伤,要先祖药王轩辕亲自出面,才能医治?” 萧之夜摇头道:“就算是药王轩辕,也未必能医。但只要有希望,就值得一试!” 轩辕雅萱面色一凝,默了片刻:“先祖隐世在药王谷,这药王谷的具体位置,族人曾绘在一张地图上,由轩辕族历代族长保管。如今家族被灭,这地图不知遗失在何处,不过如果必要,我愿意帮忙去找。” 萧之夜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了!” 晌午,轩辕雅萱终于采到清莲草,兴高采烈的与萧之夜回到落脚之处。 慕灼华和君无渊早已等在门外,轩辕雅萱擦了擦汗跑到慕灼华身前:“辞心,我采到了,马上就可以给大家煎药了!” 君无渊仔细看了看轩辕雅萱,问慕灼华道:“她就是倾离的女儿?” 轩辕雅萱闻言,怔了怔,慕灼华上前为轩辕雅萱递上一方手帕,随即道:“对,她叫轩辕雅萱,就是我跟你说的,倾离与轩辕族炼药师所生之女。” 说完,又上前接下萧之夜手上装着药材的竹篓:“夜,辛苦了。” 萧之夜摇了摇头:“没什么。方才我听轩辕雅萱说了事情经过。灼华,这件事之后,我们立即动身去找轩辕,如果他又办法解开噬魂咒,就再好不过了。” 慕灼华轻叹:“莫要抱有太大希望,轩辕未曾得道,是否仍在人世都是未知数。还是要以寻找蛇元为主,免得蛇元危害人间。” 此时,君无渊接话道:“寻找蛇元的事,就交给我。轩辕即称为药王,就算不曾得道,也该有自己的长生之法,你们尽管放心去找。不过眼前,还是要先将倾离找到,免得百姓遭殃。” 轩辕雅萱听了三人的对话,头脑有些发懵,但最后这一句,她却是听得明白,当下道:“可是他一直没有出现,会不会又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要怎么找到他?” 慕灼华看向君无渊,对轩辕雅萱道:“我们是没办法,但他一定有办法。” 入夜,山巅微寒。 慕灼华携着轩辕雅萱站在一处树尖,将身形隐在茂密的枝叶中,萧之夜倚在旁边一棵树的树尖上站立,几人目光皆望向不远处的一个山头。 在那里,一座精致的凉亭坐落其上,凉亭之中,君无渊一身白衣胜雪,盘坐在一方长桌前,悠然弹奏着桌上古琴。 手指律动间,一声声弦音随着山中清风散出百里,弦音中却不似平常那般清灵悠扬,而是透出一股子戾气,惊得鸟兽皆飞。 不多时,随着君无渊一曲落下,林中骤然升起一股浓重的魔气。君无渊挥袖收起古琴,随即在桌上化出一壶清茶,两只茶杯,轻道了声:“许久不见,怎的还不现身相会?难道好友你,不想念我吗?” 话音落下,凉亭内忽得刮过一阵清风,且风中带有丝丝茉莉花香,紧接着,一个身着素色长衫的男子现出身形。见到来者,君无渊微微一笑:“我之前还担心,你是否认得出这音律,会不会前来赴约。不枉我视你为知己,你没让我失望。” 来者面容清秀,手持纸扇,仍是那一副芝兰玉树的才子模样,缓步走到长桌前,盘膝坐下,声音有些慵懒:“魔尊亲自邀约,倾离岂敢不来?” 此时,远处树尖上,轩辕雅萱双拳紧握,紧咬牙关,面上恨意迸现:“若叶倾离!” 第一百二十一章:父女相认 慕灼华立即握紧了轩辕雅萱的手:“雅萱,他是你的父亲。” 轩辕雅萱落下泪来:“父亲?他亲手杀了我娘,毁了整个家族,这样的父亲,我宁肯不要!” 慕灼华轻叹:“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他的恨,不会比你少。” 随即,目光再度转向那凉亭之中。 君无渊见到来者,正是欣然一笑,挚友相见的欣喜,在面上完全展露无遗:“我才接任这魔尊之位几天时间,你就已经得到消息,看来你一直都在关注魔界。” 若叶倾离回以微笑:“身为魔界中人,魔尊之位易主这等大事,怎能不知?” 君无渊抬手为若叶倾离沏上一杯茶:“来,这是你喜欢的茉莉花茶。” 若叶倾离却是看都没看那茶一眼:“这些年你不在,我可是寂寞得紧,今日重逢,怎能只喝茶?” 君无渊摇头一叹:“好好好,就依你。” 随即,袖袍轻挥,将桌上茶杯茶壶化了开去,换上一壶酒,两只玉杯。 远处树尖上的三人,一直静静的看着凉亭之内的二人,见着二人一副悠然之态,在那喝酒谈心,萧之夜干脆闭目养神,而轩辕雅萱却是有些焦躁起来:“他怎么还有心思聊天?是不是把正事忘干净了?” 慕灼华握着雅萱的手又紧了紧:“雅萱,给他一点时间。” 若叶倾离与君无渊情义深重,情同手足。两人多年未见,这次会面,本该是人生一大乐事,却成了一番设计,这对君无渊来说,心里的那一关何其难过? 于魔界而言,若叶倾离的所作所为根本不算什么,但这些事发生在凡人身上,却无异于一场灾难。人命在魔界眼中何其卑微,却是慕灼华愿意豁命守护的。 在若叶倾离和慕灼华中间,君无渊无论偏向哪一方,对于将来都是无止境的心理煎熬,如此,当下他必须尽力周全,可这又谈何容易? “倾离,回魔界吧!”君无渊笑道:“魔尊这位置,很重。” 若叶倾离陷入沉思,许久,才开口道:“我若跟你回去,灼华上神那边,你要如何交代?” 君无渊目光稍顿:“你都知道?” 若叶倾离一笑,起身走到凉亭边缘,远远看向东方御风等人落脚的方向:“从灼华上神出现在这里那天,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插手这件事。无渊,若我要你别管,你会答应吗?” 君无渊闻言,亦是起身,走到若叶倾离身侧,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你的事,我怎能不管?只是我没想到,你也会为情沦陷。” 若叶倾离苦涩一笑:“连你君无渊都深陷情中,我为何不能?此事若你一定要管,好,帮我杀了轩辕雅萱,我就跟你回魔界,如何?” 君无渊轻笑:“好啊,一言为定!” 随即,飞身跃起,直直朝向慕灼华等人所在之处飞去! 若叶倾离见状,顿时一怔,立即跟上前去。 而另一边的树尖上,慕灼华三人亦是一怔,未等三人回过神,君无渊身形已至身前,手上化出一把长剑,直直刺向轩辕雅萱心口! 慕灼华心生疑惑,随即却是目光一转,不露痕迹的隐去了身形。 轩辕雅萱见着君无渊迅速逼近,顿时慌了神,转头又四处找不到慕灼华的身影,焦急唤道:“月辞心,你在哪儿?救我,救我啊!” 然慕灼华并未出现。眼看着长剑就要刺进心口,轩辕雅萱紧紧靠着身后树干,一张脸惊惧非常,急的就要落下泪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修长身影闪至轩辕雅萱身前,用胸膛挡下了那一剑! “呃啊!” 一声低沉的闷哼传入耳畔,一瞬间血色四溅,轩辕雅萱回神一看,那挡在身前的人,竟是若叶倾离! 君无渊看了眼若叶倾离,随即将刺进他胸口的长剑拔出。眼前顿时又是一阵血色,轩辕雅萱见此情景,便是立即慌了神,对身前之人道:“你,你为何救我?你怎么会救我?” 说话间,若叶倾离身形有些难以支撑,缓缓倒下,轩辕雅萱立即上前搀扶若叶倾离坐下,让若叶倾离靠在她怀中。若叶倾离胸前的伤口不断流着鲜血,轩辕雅萱慌乱的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粉,颤抖着为他敷在伤口上。 可这伤口实在太大,药粉剂量不够,鲜血仍是不停流出。轩辕雅萱急的手足无措,对着君无渊大喊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君无渊抬手将长剑化去,叹了口气,道:“你们父女积怨多年,若不这么做,怎么化的开?轩辕雅萱,灭族一事,确是倾离不对,但轩辕一族背叛在先,想要将倾离杀掉,这是毋庸置疑的。倾离本是一身傲骨,为了你娘,不惜放下身段入赘轩辕族,他为轩辕族付出多少,为你娘付出多少,相信你比我清楚。这一剑,当做是为他之前的过错赎罪,自此,这仇怨,也该了结了。” 轩辕雅萱看着若叶倾离,摇头道:“不,当年族人之所以要杀他,也是因为他……” “不是我……”若叶倾离打断了雅萱的话,开口的声音带着无尽苍凉:“嗜血食心之事,真的不是我做的。为什么连我挚爱之人都不肯相信我?” 这时,慕灼华从一旁现出身形,萧之夜也一跃而至。慕灼华对轩辕雅萱道:“雅萱,若叶倾离虽是魔界中人,但从不嗜血食心,我肯作证,你是否信我?” 轩辕雅萱闻言,顿时愣在原地,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心中无尽迷茫。 真的不是他吗?难道当年的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吗? 就因为那么一场误会,让她失去了那么温暖的家,让全族人死于非命,让一个曾经如春风拂面般的男子生生变成了恶魔吗! 一场误会,害的血肉至亲互相怨恨多年,那这场误会,又是如何发生的?该由谁来为他们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付出代价? 遭受了亲人的背叛,若叶倾离当初该是怎样的绝望?怎样的痛心疾首? 他深深爱着的家人,亲手将他送到祭台之上,想要置他于死地,就因为一个误会…… “父亲……”想到此处,轩辕雅萱已是泣不成声,看着仍在不断流血的若叶倾离,喃喃唤道:“父亲……对不起……父亲……” 若叶倾离闻声,闭目痛道:“呵!你竟还肯认我这个父亲?这些年以来,我百般折磨你,你却还愿认我?” 轩辕雅萱哭着说道:“你是我的父亲呀!你就是我的父亲呀!是轩辕族人对不起你,这些年的苦,我权当是在为族人们赎罪。父亲,原谅他们,原谅娘亲,好不好?” 君无渊走上前去,扶起若叶倾离,将真气凝在掌心,抵上若叶倾离的伤口,片刻后,手掌拿开,伤口已然痊愈。 随即,君无渊开口,轻道:“倾离,轩辕雅萱虽然是轩辕族后人,但她也是你的女儿,身上流着你的血。我知道,你之所以没有杀她,也是念着血肉亲情,又因放不下心中恨意,才会一路追杀她。其实,你根本不希望她死,你此番举动,就是最好的答案。” 顿了顿,君无渊又道:“即便当年轩辕族人大错特错,也不过因为无知,你一怒之下灭了全族,又恨了这么多年,可有想过,他们罪不至此?” “你执念太深,倾离,你不该是这样的,回头吧!” 听着君无渊说完,若叶倾离沉默了许久。沉默之后,伸手轻抚轩辕雅萱的脸颊,那是一个父亲的手掌,掌心中,是惜别多年的温情:“萱儿,这些年,为父让你受苦了!” 话音落下,轩辕雅萱一头扎进亲父怀中,哭得声嘶力竭:“父亲,父亲,父亲……” 第一百二十二章:为尊不尊 化开了多年的仇怨,这一对父女相拥了许久,将心中压抑吐了个痛快。 慕灼华、君无渊、萧之夜站在林中等候,直到天色微亮,才终于见到若叶倾离与轩辕雅萱走过来。 这对父女总算冰释前嫌,三人也是了了一桩心事。 若叶倾离走到三人面前,伸手拍了拍雅萱的肩,对慕灼华道:“好友,这次多谢了!今后还要麻烦你,帮我照顾雅萱。” 慕灼华道:“好友客气了。” 若叶倾离微笑着对慕灼华点了点头,随即走向君无渊道:“走吧,尊主。” 君无渊轻笑,之后看向慕灼华,那双眼眸中的复杂心绪,慕灼华尽收眼底。 只一眼对视,已无需多言,所有的无奈与留恋,都在这一眼之中了然于心,之后,悉数尘封。 目送着君无渊和若叶倾离离开,直到再看不见二人的身影,轩辕雅萱才终于发出一声叹息,转过身。但慕灼华,却仍是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愣着神。 萧之夜伸手握了握慕灼华的手,道:“你还好吗?” 慕灼华微微摇头,随即转身,朝着御风等人落脚之地返回。 没想到,只刚刚走出几步,忽然觉得胸口一痛,随即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也有些站立不稳。 萧之夜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横抱而起,慕灼华缓了缓神,对萧之夜道了声:“我没事,放我下来吧!” 萧之夜却是不语,也没有丝毫要放下她的意思,就这么一直抱着她,回到了木屋。 贺小小在木屋前来回走动,面色有些焦急,见到慕灼华等人回来,连忙跑上前去,问道:“喂,无渊哥哥呢?” 慕灼华看了眼贺小小,缓声道:“他已经回去魔界了。” 贺小小闻言狠狠瞪了眼慕灼华:“你胡说,无渊哥哥怎么可能丢下我一个人回去?” 萧之夜低头看了眼怀中的慕灼华,随即对贺小小道:“我们没有义务帮你看着君无渊,他去哪里是他的事,你想找他是你的事,不要再来烦我们。” 说完,抱着慕灼华走进木屋,布下结界。 此次,要好好帮慕灼华疗疗伤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轩辕雅萱,看了看木屋,又看了看贺小小,再次感到摸不着头脑,便是噘了噘嘴,转身为众人熬药去了。 因为中毒的人数太多,要熬这么多份汤药,虽然有御风的手下帮忙,却仍是忙的轩辕雅萱是连擦个汗的时间都没有。 待终于把所有汤药熬好,安排众人服下,时间已经过晌。 慕灼华与萧之夜仍不见人影,贺小小搬个凳子坐在那间木屋前,一边盘坐练气,一边等候着。 轩辕雅萱擦了擦汗走到贺小小面前,问道:“哎,你怎么还没走?” 贺小小斜瞥了眼轩辕雅萱,随即眼珠一转,道:“你叫轩辕雅萱对吧?你知不知道,屋内这人究竟受的什么伤?” 轩辕雅萱点了点头道:“知道啊。” 随即对着贺小小一笑:“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 之前看贺小小对慕灼华说话的语气和眼神,轩辕雅萱已经看出贺小小对慕灼华的敌意,如此,又怎么可能与她说慕灼华的事? 贺小小气得眼睛一瞪:“喂,你一个凡人,竟敢这么对我说话,你怕不怕……” “怕什么?”轩辕雅萱打断道:“堂堂修仙者,难道要恃强凌弱?” 贺小小站起身,走到轩辕雅萱身前,昂首道:“我贺小小乃是灵山药尊唯一关门弟子,连灵山掌门见了我都要客气些,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告诉我,她究竟哪里受了伤?” 轩辕雅萱眉头微皱:“呦,药尊爱徒,失敬失敬。不过不知你是否听说过,你们家药尊曾经可是败在我家先祖,药王轩辕的手上,这么说来,你是不是也要对我礼让三分呢?” 贺小小闻言,目光一凛,怒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 说完,便是对着轩辕雅萱挥起手臂,然手臂刚刚挥起,便是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挡下。抬眼,只见东方御风站在轩辕雅萱身后,手掌紧紧抓着贺小小的手臂,冷言道:“这位姑娘,此地是我东方御风的地盘,您要是想欺负人,麻烦回您那一亩三分地儿去。” 贺小小气的又是瞪了瞪眼:“大胆,你们竟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 话音未落,忽闻天空之上传来一声轻灵的女子声音:“好啊贺小小,你竟敢一个人跑出来玩,害的为师四处找你,你说,该怎么罚你?” 话音落下,天空一阵仙风卷起,不一会儿,一名身着浅青色衣衫的俏丽女子随着仙风显出身形,缓缓落在贺小小身后。 来者,正是药尊洛晴。 贺小小一惊,立即转身对着来者双膝跪地,抱拳道:“小小见过师尊!” 轩辕雅萱和东方御风见了,一时有些回不过神。身为凡人,得道仙人这种只在传说中听闻过的存在,此时就这么活生生站在面前,怎能不让人惊诧? 洛晴走到贺小小身前,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道:“你呀,出来玩怎么不叫上为师我?你说你该不该罚?这样吧,就罚你回去之后把药园子里的土地全都翻一遍!” 贺小小点头应道:“是,师尊!” 说完,贺小小起身,一脸的委屈,洛晴见了有些不悦:“怎么,不服气?” 却闻贺小小道:“徒儿怎敢啊?徒儿是为师尊您抱不平!方才,这女子跟我说,您的医术输给药王轩辕,徒儿与她争辩了几句,她就联合这男子一同欺负徒儿,师尊,徒儿出不来这口气!” 轩辕雅萱闻言,双手掐腰刚想与她理论,却见洛晴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道:“她说的没错啊,我的医术确实不如药王轩辕。不过欺负我的徒儿就不该了,是哪个欺负了我徒儿?” 东方御风闻言,立即上前一步,挡在轩辕雅萱身前道:“药尊,我……” 刚说到这里,却闻洛晴一声厉喝:“停!不要说话!” 东方御风和轩辕雅萱皆是一惊,却见洛晴朝着东方御风跑过来,又围着他转了几圈,双眼有些放光:“小哥,你多大年纪?做什么的?可有婚娶?有没有兴趣来灵山修行啊?” 洛晴此番言行一出,惊得在场三人皆是目瞪口呆。贺小小无奈的捂着额头叹着气转过身去,轩辕雅萱和东方御风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仙者不应该都是庄重威严的才对吗?就算不会威严,起码该有一身傲骨吧?何况洛晴乃是传说之中的灵山药尊,光这名头都足矣让人崇敬万分,怎会这般活泼,好像一个邻家小妹妹一样? 直到此时,轩辕雅萱也终于是信了慕灼华那句话,修仙者,确实不都像慕灼华那样清冷! 东方御风缓了缓神,回道:“呃,我今年,二十四岁,普通百姓,种地为生,暂未娶妻。修行,就算了,那种生活太枯燥,我受不了。” 洛晴眨了眨眼,紧紧盯着东方御风的脸,又道:“谁说修行枯燥了?我们灵山风景优美,好多好玩的地方,不会枯燥的。你跟我去灵山吧,去我的药园子,我保你成为一代优秀仙者,好不好?” 东方御风见着洛晴的眼神,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正愁该怎么回绝,却见一旁,慕灼华和萧之夜自木屋内走出,东方御风立即拉着轩辕雅萱走到慕灼华和萧之夜的身后,悄声问道:“喂,这人真的是灵山药尊吗?” 未等慕灼华回答,洛晴已经大步朝着他们跑了过来:“灼华上神,萧之夜法宗,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第一百二十三章:皇族身份揭密 闻见洛晴此言,轩辕雅萱和东方御风顿时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慕灼华,东方御风惊讶道:“上神?法宗?” 轩辕雅萱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之前在上雄山的时候,一路上她可是听了不少关于灼华上神和法宗萧之夜的谈论,这二人可都是传说中的人物,是这世间顶尖仙者,凡人想见他们一面,简直难如登天,她竟然见到了,还与慕灼华相处了多日! “原来,你就是那三上神之一的,灼华上神?还有他,竟然就是传闻中那名初云山法宗!我的天呐,我轩辕雅萱哪里来的运气,竟然跟你们两位结识,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东方御风惊叹的不住摇头:“怪不得你二人气质如此不凡,原来竟是大名鼎鼎的灼华上神和道法至尊!我东方御风有生之年竟能你二位相识,真是三生有幸!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二位,还请受我一拜!” 说着,便要对着慕灼华和萧之夜跪下,慕灼华立即上前将他扶起:“众生平等,没有高低之分,能结识是缘分,不必如此拘礼。”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贺小小的一双拳头已是越攥越紧,面上亦是露出狠厉之色,对着慕灼华,投去满眼杀意。 洛晴迈步走到萧之夜身边,眨巴着一双发光的眼睛看着他,咽了咽口水,道:“法宗法宗,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来找蛇元?说来灼华上神的噬魂咒确实已经拖不得了,还是尽快找到蛇元,将噬魂咒解开的好,不然若灼华上神真出了什么事,岂不是世间一大损失?” 萧之夜未曾言语,洛晴又道:“话说法宗,你总这么冷冰冰少言寡语的不闷吗?多说一句话又不会死?对了,未寒剑尊有没有跟你们一起来?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萧之夜仍旧不语,洛晴接着道:“哎!法宗你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你告诉我,你是本来就这么好看还是用法力变化了容貌?我之前觉得未寒剑尊就已经很好看了,后来轻羽上神一回来,我又觉得轻羽上神更好看,现在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你道法至尊好看!法宗得空能不能去我灵山药园小住几天?只要你肯去,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见着洛晴这张小嘴没有停下的意思,慕灼华本想出声制止,但想了想,最后还是转身走了开。轩辕雅萱和东方御风看了眼萧之夜越来越阴沉的脸,亦是跟着慕灼华身后闪了人,然洛晴却仍在喋喋不休:“对了,你上次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飞升为神?如果是体质原因,我可以帮你的!我的药园子……” 萧之夜终于忍无可忍,冷声道:“闭嘴!” 洛晴撇了撇嘴:“我可是为你好!法宗,你如果能飞升,那就是上神啦!到那时,你就与灼华上神齐肩了……” 话未说完,一枚钢珠自萧之夜手上弹射而出,精准的击中洛晴的哑穴。 “莫要再来烦我!”留下一句冷言,萧之夜转身朝着慕灼华走去。 洛晴试着解穴,却是没能成功,见着萧之夜离开,刚想追上去,却见萧之夜脚步一顿,动了动手指将手中长剑拨开,露出一截泛着寒光的剑刃。 这寒光映入眼中,洛晴便是再不敢上前一步,只能满心怨念的看着萧之夜离开的背影,欲哭无泪。 萧之夜找到慕灼华,拉着慕灼华朝着林子里走去。慕灼华也并不抗拒,默默跟随他的脚步。 一路走到密林深处,在一棵粗壮的槐树下停住脚步,萧之夜握着慕灼华的双肩,将她抵在树干上,伸手揭下附在她面上的桃花面具,丢到身后,盯着她的眼睛道:“方才为什么走开?” 慕灼华迎上萧之夜的目光,似笑非笑道:“我看洛晴那么喜欢你,所以……” 萧之夜眉头一皱:“所以什么?你明知道在我心里除你之外容不下他人,你是想将我推开吗?” 慕灼华伸出食指触上萧之夜皱起的眉头,试图去抚平,萧之夜却是一把抓住慕灼华纤细的手:“慕灼华,我告诉你,别说这噬魂咒现在有办法破除,就算你这一世都要无情而活,我萧之夜也只能对你一人动心,你休想推开我!” 一抹忧伤自慕灼华眼中稍纵即逝,紧接着,慕灼华抬起另一只手,去轻抚萧之夜的脸颊:“傻瓜!” 转眼日落西山,又是一日将要过去。轩辕雅萱将晾晒在屋外的药材一一搬进屋内,抬眼四下看了看,心中纳闷,半天没见慕灼华与萧之夜的身影,不知道他二人去了哪里。 知道他二人都是三界顶尖高手,她倒也不担心。只是那洛晴一直坐在轩辕雅萱的木屋前,眼泪巴巴的盼着萧之夜回来帮她解穴,看着挺不忍心。 贺小小一个劲的安抚劝慰,端茶送水,想尽各种办法试图让洛晴心情好上一点点,但始终没什么效果,看来,不让她说话,对她来说,确实是太折磨的一件事。 轩辕雅萱轻叹着摇了摇头,刚准备回到屋内,却忽得听着东方御风的屋子很热闹的样子,一时好奇,便移步走了过去。 未等走近,声音已经清晰可闻,只听得屋内一阵女子娇笑声,且不是一名女子。待走到窗前顺着窗子看进去,只见屋内有三名女子,正将东方御风围在中间,不停在他身上摆弄着什么,东方御风好似极不情愿的样子,一个劲的说:“别别别,停下,别闹了好不好?我好歹是你们主上啊喂!……” 轩辕雅萱仔细一看,那三名女子,分别有那日为东方御风扮女装的二人,高的那位,身材丰满窈窕,容颜娇美,名唤影子。稍矮一点的那位,身材偏瘦,容颜稍显稚嫩,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名唤小悦。另外一位,就是那身着紫衣的俏厨娘,看起来贤惠温婉,练的一手好绣工,名唤花溪。 而待看清楚这三名女子在对东方御风做什么,轩辕雅萱便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连忙捂住嘴,免得被屋内之人发现。 三人忙活了好一阵才终于停了手,然坐在她们中间的东方御风,一张脸已经变成另外一个样子,看着与萧之夜有几分相似。 那三人对着面前的东方御风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随后却都是摇了摇头,影子叹道:“哎!怎么弄都不像,到底差在哪里?” 小悦亦是一叹:“看那萧之夜的气质,要比我们贰少好上太多了,难道是气质问题?” 影子再一叹,双目之中充满憧憬:“如果能易容成功,我们就也能成天面对那样的绝品美男了!不行,我不甘心,我要再试试!” 说着,便又是朝东方御风伸出手。东方御风一跃向后跳开,背靠着墙壁道:“喂,你们够了!我东方御风堂堂初云皇族二皇子,公认的初云国第一美男,你们能在我身边服侍也该知足了吧?成天想着怎么捉弄我也就罢了,现在只为了满足花痴心理就要将我扮成他人,能不能稍微尊重我的感受?” 小悦闻言思虑了片刻,影子扶着下巴点了点头:“嗯,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易容这件事你就还是忍忍,就这一次,听话!” 说着,二人便又朝着东方御风走过去,东方御风一怔,紧靠着身后的墙壁道:“别别别,花溪救我啊!” 这时,花溪无奈一笑:“好了好了,你们就饶了他吧!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去给大家准备晚饭。” 小悦闻言开心的一跳:“好哎!花溪做的饭菜最好吃了!” 花溪一转身,却见窗口处一个身影闪过,顿时眉头一皱,对着影子和小悦使了个眼色。 影子和小悦见了,立即心领神会,自一侧的窗子跃出,身形一闪,将正要离开的轩辕雅萱堵了个正着! 轩辕雅萱有些慌神,后退了几步,然身后的花溪正缓步靠近,迫使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这时,影子自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抵在轩辕雅萱颈间,厉声问道:“说,你都听见了什么?” 轩辕雅萱定了定神,回答道:“我,没有,我只是路过。” 听到此处,影子目光一凛:“看来,我们必须好好谈谈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天命帝王 入夜,密林中一条清河边,萧之夜收掌,停下了对慕灼华真气的传输,扶着慕灼华站起身,叹道:“上次寒澈说,要我不要引你伤怀,你说你不是瓷娃娃,现在要我看来,你就与那瓷娃娃无异。今后,我真的要时时注意了。灼华,你只要负责控制心绪就好,其他的事,都交给我。我不会让你有事,你绝对不可以有事!” 慕灼华粉唇微微勾起,眼波似有流转:“夜,无论是谁,都免不了死去那一天,即便是神。我不愿去思虑这噬魂咒能否解得开,希望既然渺茫,何必过多期盼?人活一世,能依着自己的选择,潇洒的过活,才不枉此生。我慕灼华能遇见你们这群挚友,能活这两生两世,已经无憾,不想过多奢求。” 萧之夜眉头一蹙,伸手轻抚慕灼华有些苍白的脸颊,满眼的忧伤:“你不想,我想!你把生死看开,我却做不到。” 说着,手指一路顺着慕灼华的脸颊滑下,掂起她的下巴:“还有,慕灼华,我萧之夜不是你的挚友,我要做你的男人!” 听见这话,慕灼华微微皱眉:“你不是刚说拿我当瓷娃娃?就不怕我一感动,又牵动噬魂咒发作?” 随即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时间不早了,回吧!” 此时,身后的萧之夜竟是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摄人心魄的笑容:“我已经惦记了你几千年,认命吧,你逃不掉的。” 说完,上前拉住慕灼华的手:“路痴,走反了。” 木屋聚集处,一众人围在中间的一堆篝火前站立,轩辕雅萱坐在众人中间,噘着嘴,看着这些人冷着的脸孔,一脸的委屈。 在她身后的小悦、影子、花溪三人也是一脸冷意,唯有东方御风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蹲在她面前,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看得轩辕雅萱只打冷战。 “贰少,她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就不能再让她离开这里,免得暴露了我们的踪迹。”站在东方御风身后的南宫黎恩说道:“不过,她毕竟是我们的恩人,强行留她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厚道?” 小悦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们贰少恩怨分明,忠义两全,这么做确实不符合他的作风。” 影子抚着下巴道:“可是大皇子的人正在四处找我们,难保她不会泄露我们的消息。到时若大皇子的人找来,我们只有等死的份儿!” 花溪无奈的一笑:“行啦!你们都别瞎操心了,贰少一定会想出稳妥的办法。” 花溪这话一说完,众人的眼光皆看向蹲在那里许久未曾言语的东方御风。只见东方御风面上露出一丝纠结:“雅萱姑娘虽算不上多漂亮,比起宫内那些庸脂俗粉倒也好上一点点。虽然配不上我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东方御风,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委屈一下,将就将就吧!” 此话一出,轩辕雅萱只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众人也是一脸的茫然,南宫黎恩问道:“贰少的意思是?” 东方御风站起,负手而立:“你们说的都对,我不能强行留下她,这样对待恩人实在不厚道。不过如果她做了我东方御风的老婆,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不行!” 面前四名女子同时一声怒喝,惊得东方御风浑身一颤。小悦道:“你你你你不能娶她做老婆,不行不行!” 影子跺了跺脚:“你不是立过誓言,说一辈子只娶一个老婆,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娶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女子?” 花溪亦是满脸焦急:“就是,贰少三思啊!” 东方御风看了看她们三人,幽幽道:“我,挺喜欢她的……” 话音未落,却听那三人齐声喝道:“那也不行!” 这时,轩辕雅萱站起身,双手掐腰站在东方御风面前:“你想娶就娶吗?我凭什么嫁你?又臭屁又自恋,还喜欢在大街上调戏女子,嫁给你这种人,我岂不是跳进火坑?” 东方御风看着轩辕雅萱,一脸的玩味:“这可由不得你。来人,关起来,看住喽!黎恩,明日便随我去城中置办婚礼用品。花溪,帮我给雅萱姑娘量一下衣服尺码,方便定做嫁衣。影子小悦,别忘了明日早起为我和黎恩易容。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说完,几名男子朝着轩辕雅萱走去,架起她走向属于她的那一间木屋,轩辕雅萱奋力的挣扎却无法摆脱,只能不住的大声喊着:“东方御风你混蛋!我才不要嫁给你,我不要!灼华上神你在哪里,快回来救救我啊!” 轩辕雅萱不停的大喊大叫,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传出老远,因此,慕灼华与萧之夜老远便听得了那一声声有些“凄厉”的哭喊,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担忧,脚步便是加快了几分。 待二人在木屋前落定身形,见着被关在其中的轩辕雅萱,和守护在外的几名男子,慕灼华立即问道:“这是怎么了?” 轩辕雅萱见到慕灼华,就好像看见了亲人一样,眼神唰唰的流,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讲给慕灼华听。 慕灼华听完只觉哭笑不得,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我也是时候找那东方御风谈谈了。” 刚走出几步,却见那东方御风端着一些饭菜朝着这边走来,慕灼华便是停下了脚步。东方御风见了慕灼华和萧之夜,立即躬了躬身:“上神,法宗。” 慕灼华淡淡应了声:“嗯,来的正好。” …… 木屋之内,慕灼华与萧之夜坐在桌前,看着对面的轩辕雅萱和东方御风。 慕灼华淡淡道:“东方御风,凡间之事我不想插手太多,但轩辕雅萱,她是我挚友之女,你想娶,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说说吧,有什么理由不准她离开这里?” 东方御风站起,对着慕灼华和萧之夜双膝跪地:“不瞒二位,我乃初云国帝王次子,因王位之争被王兄追杀至此,身边之人死伤惨重,一路奔逃,好不容易寻到这安全之地落脚。我担心行踪一旦暴露,又会免不了一场血战,到时我们这些人,恐怕一个都逃不掉!我对轩辕姑娘本就倾心,便想着不如就将她留在身边,不然如果王兄查到她身上,恐怕她也难逃一死!” 轩辕雅萱噘嘴道:“哼!说的这么好听,你问过我的意愿吗?我还有事要去帮灼华上神办,怎么可能一直留在你这里?” 东方御风低下头,不再言语。慕灼华道:“今后雅萱都会与我同行,我可以保证她不会说出你们的消息,也可以保证她的安全,你尽可放心。至于倾心于她,这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你们自己处理吧。” 说着,便起身准备出门,东方御风连忙唤道:“上神,法宗,御风可否恳求二位,帮我一次?” 萧之夜上前单手将东方御风扶起,道:“凡人命中劫数,唯有自己面对,我等不好插手。” 却听东方御风道:“那为何青云坛坛主邱鹏展会去相助我王兄?” 萧之夜闻言一怔:“竟有此事?” 邱鹏展乃是初云山元老,萧之夜虽刚刚回归初云山,不曾与此人会面,但此人毕竟出自初云山,萧之夜多少还是有一些耳闻。只是初云山上下对这邱鹏展都是尊敬有加,口中说的也都是邱鹏展如何慈爱救世,如何法力高强。仙者插手凡人之事,轻易便可改变一个人甚至无数人的命数,是修仙者大忌,这邱鹏展又怎么会大胆犯忌? 东方御风道:“御风不敢说假话,我之所以被王兄逼到如此境地,都是拜那邱鹏展所赐,不知这究竟是我命中该有的劫数,还是被人强加的劫数?” 第一百二十五章:一代仁君 萧之夜闻言,思虑了片刻,随即看向慕灼华。慕灼华心领神会:“嗯,是该查查。” 说完,慕灼华抬手一挥,掌心凭空出现一支泛着金色流光的卷轴,紧接着,随着慕灼华手上轻轻一抛,那卷轴便是悬浮在慕灼华身前,缓缓摊开来,却见其内空白一片,没有丝毫字迹。 轩辕雅萱和东方御风不明所以,刚想开口询问这空白的意义,却见慕灼华将纤长的手指轻触在那空白之上,随即闭目凝神,沉静许久。 过了好一会儿,慕灼华才终于睁开了眼睛,轻挥手臂将那卷轴收起,随即转头对萧之夜点了点头。萧之夜立时眉头紧皱,对东方御风道:“且将此事详细说来。” 东方御风点了点头,说起旧事,满心沉重。 “我王兄,他叫东方云胜,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且,他是王后所生,是父皇嫡子,我是庶出,所以自小我便处处让着他,凡事都不想与他争,即便是父皇考验学术和功夫,我也会刻意输他,因为我从来不想与他为敌。但他从不领情,时常找我麻烦,处处与我作对,我也终是忍无可忍,在父皇的又一次考验时,使出了真正实力,爽快的胜了他一次。” “从那之后,他对我敌意更甚,我也跟他彻底较上了劲。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从来没想过与他争皇位,因为他是嫡子,而且,我这人不喜权势,也不愿参与皇位争斗。但我没想到的事,父皇临终前立下遗嘱,竟将皇位传给了我!” “宫人宣读父皇遗旨之时,我的整个脑袋都是懵的,直到处理完父皇的后事,在朝内重臣的力挺之下登上皇位,我才接受了这件事。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那一步,我知道王兄一定心有不甘,所以我就在想怎么样才能安下他的心,让他辅佐我,我们一起将这初云国治理好。” “那天我找他来谈,他来了,一个人来的。起初我们聊的很是融洽,他也答应了我,会与我一同治理国家,然后……” 说到这里,东方御风紧紧闭上双目,好像忆起了非常痛苦的事:“然后,邱鹏展忽然出现在我宫中,手上提着几个血淋淋的人头,那几人,都是曾与我一同出生入死上战场的兄弟啊!” 东方御风双拳握得咯咯作响,双眼有些泛红,额上青筋毕露,咬牙道:“紧接着,那邱鹏展便开始动用法术,在我宫中大开杀戒,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忘不了那些人看向我的眼神,他们希望我能救他们,可是在邱鹏展的法术之下,我已自身难保,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我恨啊,为什么,我救不了他们?” “后来,是我的几名贴身侍卫舍命拖住了邱鹏展和我那王兄,花溪她们,强行拉着我,朝宫外逃。一路上,我的侍卫死伤无数,若不是黎恩他们及时赶到,我恐怕也已经……” 听到此处,慕灼华问道:“那黎恩是?” 东方御风回道:“他是初云国一名将军,懂得运用阵法,是我出征时的左膀右臂。那天他恰好归城来看我,捡回了我这条命。只是可惜了与他同行的那几百米忠实将士,一路的死伤,就只剩下你们看见的这些人。” 听完这一切,萧之夜的眉头是越皱越紧。初云山是他萧之夜一手建立,漫长的几千年之间,从未出过这等败类。如今就在初云山下,就在他萧之夜的眼皮子底下,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这邱鹏展,可还将他萧之夜放在眼里? “灼华,你可否告诉我,邱鹏展此举,对世间造成多大的影响?” 慕灼华微微点头:“我只说一句。东方御风,乃天命帝王。” 慕灼华此言一出,萧之夜陷入沉默之中,轩辕雅萱一脸惊愕的看着东方御风:“就,就他?天命帝王?我的天呐!” 东方御风亦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萧之夜凝重道:“灼华是上神,拥有探知天地之神力,她的话,不容置疑。此事即是因我初云山弟子而起,我萧之夜绝不推脱。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但我会想办法,将你送回帝王之位,以弥补初云山之过!” 东方御风道:“帝王之位无须挂怀,若二位肯帮忙,就帮我为这些人安排一个好去处,一个不用担心性命安危的去处!他们都是因为我才遭逢此等劫难,导致家破人亡流落在外。我无心权势,只盼着他们日后安好,还望二位答应相助!” 慕灼华淡淡道:“若你能重登皇位,他们的好日子,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东方御风叹道:“事情走到这一步,若我要夺回皇位,王兄死罪难恕。自古以来,因为一个皇位而手足相残的惨事数不胜数,我不想重复那等悲剧。如今王兄稳坐江山,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这皇位,我又何必去争?” 慕灼华点了点头:“仁德爱民,胸怀宽广,若能作为一国之主,实乃百姓之福,可惜了。” 轩辕雅萱听了东方御风这一番言辞,心中隐隐有些悸动:没想到,平时看着挺不靠谱的,正经起来,倒确实有帝王气质。 萧之夜亦是投去赞赏的目光:“好,你即心意已定,我也不勉强。你明日便去置办婚礼用品,尽管大摇大摆的去,不必刻意隐藏身份,更不必易容。” 轩辕雅萱闻言连忙说道:“可是我……” 萧之夜打断道:“轩辕雅萱,你放心,这不过是做做样子,为了将那东方云胜引来。今后,此处将成为东方御风等人的安居之地。” 话音刚落,木屋的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几人转头看去,只见洛晴药尊正含泪看着萧之夜,那一脸的委屈,让人看着着实不忍。 洛晴对着萧之夜,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萧之夜才终于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抱歉,我忘记了。” 洛晴听到萧之夜这话,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心中直将萧之夜问候了个祖宗十八代。 萧之夜走上前去,伸手为洛晴解了穴。洛晴长长的呼了口气,随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萧之夜目光一凛,惊得洛晴立即捂上嘴,转身跑了出去。 慕灼华摇头叹道:“你何必这么对她?” 萧之夜走到慕灼华身前,轻轻揽住她的腰身,薄唇微微勾起:“不然呢?” 慕灼华立即伸手想要将他推开,萧之夜却是握住了慕灼华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她洛晴眼中,看到的只是这张脸,我没那个心情陪她玩。况且这颗心,容不下其他人。” “夜,”慕灼华无奈道:“当着他人的面,举止稍稍注意些!” 萧之夜微微转头,身后的轩辕雅萱和东方御风已是惊得愣在原地,然萧之夜并没有松开慕灼华,而是伸手取下了她那半张绘着桃花的面具,随即低首,吻上慕灼华的嘴唇。 这下,连慕灼华都愣住了。 唇上一阵微凉的柔软,那是萧之夜两片薄唇的触感。面上扑来阵阵温热的气息,使得慕灼华面颊微红,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萧之夜松开慕灼华,仍是那一抹笑意:“上神觉得如何?” “……萧之夜你……唔……” 慕灼华,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这一世,你只能是我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江湖推销员 夏日的清晨,温度适宜,气候凉爽,是一天中最为舒适的时段。 轩辕雅萱早早的起了床,与慕灼华一同去到林中采药。 而东方御风,则在萧之夜的暗中保护下,一身惯常穿着的素色衣衫,面上不做任何掩饰,大摇大摆的出了密林,来到城中。 绸缎庄、首饰坊、成衣店、脂粉铺…… 待将一切购得差不多,天色已近晌午,东方御风看了眼天空之上似火的烈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准备返回。 然这一路并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若是以前,这是值得庆幸之事,但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引出暗地里追查他们行踪的人,显然他并没有成功。 回到据点,将东西放置好,萧之夜回到木屋帮慕灼华与轩辕雅萱整理药材,东方御风却是有些坐不住,干脆换上那身道服,拿起竖幅,背上那个绣着卦字的挎包,贴上那张丑的可以的假面皮,再入安城。 按理说安城虽在初云国边界,但与皇城相邻,若是东方云胜有意寻找,他之前那般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逛了大半天,不可能没有人发现的,究竟是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呢? 待轩辕雅萱等人熬好了药,照顾众人服下之后,发现东方御风离开了,太阳已经就要落山。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去哪儿了?”轩辕雅萱找到花溪,声音有些急切。 花溪道:“他出去从来不会告诉我们啊,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外出的。不过他平时这个时候都已经回来了,莫非今日有什么事耽搁了?还是……” “难道他遇到了什么危险?”轩辕雅萱惊呼道。 “不会吧?”花溪亦是一惊:“如果他遇到了危险,我们有烟火做求救信号。现在并没有看到烟火信号,应该不会的。” 轩辕雅萱心中一阵没来由的不安:“不行,必须去找找看,万一真的遇到危险怎么办?” 花溪连忙放下手中活计:“那我跟你一起去。” 轩辕雅萱点了点头:“嗯!我去叫上灼华和萧之夜。” 一路上,轩辕雅萱心中焦急万分,想到那东方云胜正到处追杀他们,东方御风竟敢就这么一个人外出,不免有些责备,责备他怎的这么大胆。当下他迟迟未归,若真是遇见了什么事,就算找到了他,恐怕也为时已晚。 四人虽脚步匆匆,但进到安城之时,天色也已经暗下了。但天色虽暗,街道上行人竟是络绎不绝,见着路边一行行的花灯,几人这才明白,原来,是到了安城特有的仲夏花灯节。 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花灯,五颜六色,将安城映得如梦似幻,极不真实。行人们有老有少,从三四岁孩童到六七十岁的老者,其中还有许多情侣。 这些情侣依偎在一些花灯摊子前挑选莲花河灯,选好了莲花灯,这些情侣会在一张字条上写满情话,放在莲花灯的花瓣中,再去到河边,放灯许愿。 然四人却无心去欣赏花灯,只心系那消失了踪影的东方御风。一路焦急的找寻仍找不见东方御风,萧之夜和慕灼华心中也不免有了些担忧,莫非他真的遇到了危险? 花溪和轩辕雅萱更是急的不行,脚步匆忙间撞到了好几个行人,连连的赔礼道歉。 轩辕雅萱急的跺了跺脚,骂道:“这个混蛋,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正在此时,目光流转间,隐约瞥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轩辕雅萱立即转头看去,那人,正是身着道服易了容的东方御风无疑。 找了许久终于找见此人,见他安然无恙,轩辕雅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惊喜的朝他走过去,然只惊喜了这片刻,笑容便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东方御风此时正站在一名俏丽女子身前,握着那女子的手掌,一脸的赔笑:“姑娘,贫道可是为你好,你这手相看着确实是好命之人,但这身子骨着实弱了些。贫道这药丸乃是灵山药尊亲传弟子所炼,对调理身体那是极好的,你若不信,尽管先拿上两颗,等见了效再来找贫道不迟。” 那女子看似将信将疑:“管用吗?这么贵,若不管用,我去哪找你啊!” 东方御风道:“姑娘这话就不对了,贫道修行了三百多年,还会坑骗你个小姑娘不成?你若不信,就当做贫道白费了这番口舌,哼!”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那女子立即拉住了他:“好好好,我买我买。” 接着便是掏出了一锭银子,东方御风自挎包之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用油纸包好,递给了那女子。 这女子刚转身,东方御风又是拉住了另一名从身边走过的女子,道:“这位姑娘,长得好生俊俏,不知时运如何啊!要不要贫道帮你看看?不收钱的!” 那女子一听,笑道:“好啊好啊,麻烦先生帮我看看姻缘可好?” 东方御风点头道:“好说,姑娘把左手给我。” 随即,便就握着那女子的手左看右看,左摸右摸,之后说道:“姑娘此生命数都还好,也是个长命之人,只是这姻缘恐怕有些坎坷。” 女子问道:“啊?先生可否说来听听?” 东方御风又是细细看了片刻:“姑娘目前应该已经有了心上人吧?只是姑娘这姻缘看似美好却暗藏危机,若想修成正果,必须要破开这危机,否则,你二人这段情只能以分别告终。” 那女子连忙道:“先生可有办法?” 东方御风想了想,自挎包之中取出几张符咒:“此乃初云山法宗动用自身法力结合五行八卦之理书写的符咒,拿回家去贴在屋梁上七七四十九天,便可保你二人白头偕老,只是这符咒是我当初花重金求来的,实在珍贵啊!” 女子闻言,立即自荷包里取出两颗碎银:“先生,我出门只带了这么多,够吗?” 东方御风露出为难的神情:“这……哎!罢了,与姑娘相遇也是缘分,便就当做我行善积德吧!” 说着,便要接过那女子的银两。 就在此时,一只纤细的手掌伸过来,将那女子的手挡开,道:“姑娘快将银两收回去,这符咒送你了。” 说着,又抢过东方御风手上的符咒,塞到那女子手上:“姑娘快回家吧,免得遇上骗子。骗财还好说,若是被骗了色,可就亏大了。” 那女子连连道谢,之后拿着符咒离开了。 轩辕雅萱目送女子离开之后,转身看向那满脸褶皱的道士,咬牙道:“先生可否帮我看一下运势,看我今日适不适合打人啊?” 东方御风早已经怔在原地,听得轩辕雅萱这么一问,便是有些慌了手脚:“那个,这个,我……” 轩辕雅萱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怒火,对着东方御风吼道:“什么那个这个的?你不声不响的一个人离开了,还这么晚不回去,你知道大家急成什么样吗?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吗?” 在轩辕雅萱对着东方御风大动肝火之时,一旁不远处的萧之夜、慕灼华、花溪三人却是一脸的无奈:着急担心的,好像是你轩辕雅萱吧? 东方御风这番作为,让慕灼华看了直觉得难以理解,当下叹了叹,问花溪道:“花溪姑娘,他,真的是一国之主?” 花溪尴尬的一笑:“嘿嘿,我有时候也,也不太相信,但是,他确实是。” 见着他没事,三人也是放下心来。轩辕雅萱怒火尚在发泄中,没有停下的意思,东方御风便就在那低着头静听,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 眼前诸事平息,萧之夜终于腾出空来四下看了看,随即拉起慕灼华的手:“走。” 慕灼华轻声问道:“去哪儿?” 萧之夜薄唇微微勾起:“买莲花灯。” 花灯摊子前,萧之夜精心挑选了一盏莲花灯,随即拿起纸笔,问道:“灼华,你可有想许的愿?” 慕灼华想了想,未等开口,萧之夜笑道:“罢了罢了,你的愿望,无非就是三界太平,苍生安乐。今天这愿望,还是我来许吧!” 说完,萧之夜提笔稍作思量,随即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冷月如霜,断前尘恩怨。 剑锋若雪,斩隔世悲欢。 桃花灼灼,映十里华年。 萧音常伴,萦三世难断。 写完之后,萧之夜将字条交给慕灼华:“我的心意,你可有收到?” 慕灼华微微一笑,将字条折起,细心的放在莲花灯的花瓣中间,之后,拉着萧之夜走到河边,蹲下身,将那莲花灯放置在河面上,伸手划了划河水。 目送着莲花灯随着河水的流动缓缓漂远,慕灼华起身,与萧之夜相视一笑。 就在此时,街道之上人群忽得四散跑开,紧接着,传来轩辕雅萱一声呼喊:“救命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假戏真做 萧之夜与慕灼华立即朝着声音传来之处赶去,只见那一处街道中央,行人早已散尽,东方御风正将轩辕雅萱护在身后,在他身侧,花溪正持着一把长剑,冷厉的看着周围的一众官兵。 然萧之夜与慕灼华却是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并未上前相助。 官兵之中一名身着铠甲的男子走到东方御风身前,抱了抱拳,笑得有些得意:“连殊参见二皇子。多日不见,不知二皇子近来可好?” 东方御风抬手取下面上的假面皮,冷声道:“不愧是御林军头领,茫茫人群中,你是怎么瞧出我的?” 连殊挑了挑眉毛:“二皇子一点都没觉得这易容术很拙劣吗?况且你我曾一同出征,你的言行举止我都了如指掌,怎会认不出你?” 东方御风眉头一凛:“哼!亏你还记得你我曾一同出征。当年为了救你,我不惜牺牲自己做人质,可谓九死一生!没想到,如今你却与我王兄一同叛我,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连殊轻蔑的一笑,朝着东方御风走过来,花溪立即持剑挡在前面,却是被东方御风拉到了一旁:“花溪,无碍。” 连殊走到东方御风身前站定,昂首道:“二皇子,当初我对你的一片赤诚,是真的。但人活在世,必须择优而处,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好比你那些忠诚将士,至今都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听我一句劝,跟我回宫,或许皇上会念着兄弟之情,饶你一命,到时我定会为你安排一个好去处,保你衣食无忧。” 东方御风朝着连殊再度迈进一步,一双冷眼紧盯着连殊的眼睛:“要么,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迟早杀了你,为我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连殊眉头又是挑了挑:“你不听劝,可就别怪兄弟不留情面了!” 说完,连殊一把拔出腰间长刀,架在东方御风脖颈处,厉声喝道:“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话音落下,周围一众官兵一拥而上。花溪挥剑迎上前,长剑挥舞间血色四溅。与此同时,东方御风一个闪身,巧妙的躲过了连殊的长刀,随即对着连殊一个扫堂腿,连殊立即跃起闪至一旁。 趁着这个间隙,东方御风闪至轩辕雅萱身前,对花溪喊道:“走!” 花溪闻言,一剑朝着面前官兵横扫过去,随即一跃而起。东方御风亦是揽着轩辕雅萱跃起,朝着密林之中飞去! 连殊见状,立即下令道:“追!” 见着眼前境况,慕灼华与萧之夜相视点了点头,随即悄悄跟在了那些人身后。 东方御风等人一路逃至迷踪阵范围之内消失了踪影,那群官兵在阵外徘徊了好一阵也没找到他们的踪迹。连殊懊恼的喝了一声:“废物,都是群废物!快回去禀报皇上,说明情况!” “是!” 慕灼华与萧之夜藏在暗处,见着这些人在此处蹲守,没有离开的意思,慕灼华道:“那黎恩布下的阵法,加上我的结界,他们若想破解,一定要找邱鹏展前来才行,如此,也方便你清理门户。不过你怎么能保证,东方云胜会来?” 萧之夜薄唇微扬:“以东方御风所言,东方云胜自小便处处与他作对,其实,这并非是敌意。身为皇子,身边没有可以谈心的朋友,云胜将御风当做竞争的对象,这是皇族兄弟之间特殊的感情表达方式。御风对云胜的挑衅一概不理,处处退让,这反而会让云胜满心挫败。” 顿了顿,萧之夜又道:“试想,你千方百计地对付一个人,而那个人却一派清风自若,仿佛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演猴戏,完全不把他人的竞争意识当回事,这是何其令人发指之事?他东方御风在东方云胜眼中,就是那个令人发指之人!” 慕灼华点了点头:“所以,东方云胜自始至终不过是将这一切当做是与东方御风的一场较量,兄弟之间的情义犹在,所以你让东方御风去购买婚礼用品,是想让东方云胜闻讯后前来参加他的婚礼?可你又怎么保证,东方云胜会得到这一消息?” 萧之夜一笑:“莫要小瞧了初云皇族的势力。你以为,今天晚上,那连殊只是巧遇东方御风?” 这一句,让慕灼华恍然大悟:“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萧之夜面色一凝,轻叹道:“他们兄弟之间的事,自己处理便好,我们也只能稍作辅助。至于邱鹏展,自然是门规处置。” 慕灼华转头看了看萧之夜,默了片刻,之后道:“你,有没有想过,邱鹏展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之夜皱了皱眉:“你想到了什么?” 慕灼华扶了扶面具,道:“当日我之所以在洛城停下脚步,是因为嗅到了洛城之中一股子浓重的妖气,而青云坛正是坐落在洛城。邱鹏展此人在仙界小有名气,在众人心中都是个优秀仙者,这样一名仙者会去违背原则犯下大忌,我不太相信,除非,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萧之夜想了想:“嗯,我会调查清楚在行决断。” 谈完了这一切,慕灼华与萧之夜动身赶回了密林之中的据点。东方御风已经换回了衣衫装束,正与花溪、南宫黎恩等人围在一起商议着什么,见着慕灼华二人回来,立即起身迎上前去:“二位,方才之事你们应该都看到了,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萧之夜淡淡道了声:“准备明天迎娶轩辕雅萱。” 众人一听,齐声惊呼道:“什么!” 东方御风狠狠咽了口口水,看向轩辕雅萱居住的木屋,面露怯意。慕灼华见了,稍显疑惑:“怎么了?你不是说倾心于她?” 东方御风尴尬的一笑:“她,生气的时候,怎么这么彪悍?” 慕灼华轻笑:“所以呢?不喜欢了?” 东方御风连忙道:“不不不,只是,我要怎么才能让她消气?” 慕灼华淡淡道:“那就是你的事了。” 说完,萧之夜上前拉着慕灼华:“我们走吧,该去疗伤了。” 慕灼华点了点头,随萧之夜一同离开。东方御风看着二人的背影,欲哭无泪。 身后的黎恩等人仍处在惊诧之中,花溪上前问道:“你,不是真的要娶雅萱姑娘吧?” 影子和小悦亦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却见东方御风点了点头:“现在还问这些做什么?眼前紧要之事是布置一下这里,毕竟成亲这等大事,也不能太糊弄...喂,你们别走啊喂!” 没等东方御风说完,众人已经纷纷摇着头散了开去,口中都嘟囔着:“贰少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不会吧!” “我也觉得不会,可他近日这些举动都很反常啊!” “就是就是,听闻贰少以前说过,此生只娶一妻,本以为他对感情之事谨慎专一,现在看来,实在是太随便了些。” 听着这些言论,东方御风更是欲哭无泪。可眼下不能泄露慕灼华和萧之夜的身份,这些所作所为在他人眼中不管有多反常,他都不能去解释,也无法解释。 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看向轩辕雅萱的屋子,缓步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雅萱姑娘,我...” “滚!” 没等东方御风把话说完,屋内便是传来这一声厉喝。东方御风又是叹了叹:“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屋内再度传来轩辕雅萱带着怒火的声音:“有什么好解释?左右不过一场假成亲,待众人的病医好,我是要离开的!你东方御风二皇子,身边美女如云,想娶哪个娶哪个,等你恢复了身份,街上那些女人还不是上赶着往你身上扑?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计划,回去休息吧,别再烦我!” 东方御风心生不悦,再无耐心等在门外,便是一脚将面前木门踢开,大步走到坐在桌前的轩辕雅萱身前站定,猛地一拍桌子,怒瞪着轩辕雅萱:“轩辕雅萱,我东方御风为人正直,专情不二,到你这里,这么就成了花花皇帝了?我告诉你,你轩辕雅萱是我今生爱上的第一个女子,也是唯一的一个。我知道,相处时间不多,我也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但我能确定,我爱你,是真的爱你,这一世,我只肯爱你这一人!你若相信,明日的成亲便照常进行,若不信,你大可拒绝我,我才不要假成亲!” 轩辕雅萱闻言,惊诧的瞪大了眼睛看了东方御风好一会,才开口喃喃道:“你,你是认真的?” 东方御风坚定的看着轩辕雅萱,点了点头。轩辕雅萱默了片刻,随即一拍桌子站起身:“好,既然如此,为表诚意,你肯不肯接受我的考验呢?” 东方御风站直了身形:“有何不肯?” 却见轩辕雅萱嘴角扬起,露出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东方御风顿时寒毛直竖:“你,你要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双帝齐聚 次日一早,众人早早的忙碌起来,挂起红绸,撒上满地花瓣,到处贴满了大红的双喜字。 轩辕雅萱坐在木屋内一方铜镜前,头顶金色凤冠,身披火红嫁衣,唇红似火,艳若桃花。 影子和小悦见着这忙活了一早上的成果,满心的成就感,影子道:“雅萱姑娘穿着嫁衣真是好看,待会贰少见了,还不惊喜的眼珠子掉出来!” 轩辕雅萱笑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看,再说,这也是多亏了你们为我梳妆。” 小悦已经盯着轩辕雅萱看了好一会儿,道:“没想到贰少的眼光这么好,雅萱姑娘漂亮不说,这嫁衣也是华而不奢,落落大方,你看这刺绣,这样式,这做工,多精巧啊!” 影子闻言摸了摸小悦的头发道:“小悦这是羡慕了吧?别急,等你找到了如意郎君,影子姐姐帮你挑一件更漂亮的!” 然就在这几人心情大好的畅怀谈心之时,东方御风屋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哎呀轻点轻点,疼!”东方御风一声接一声的叫唤着,面色有些苍白。 花溪与黎恩正忙活着为他整理身上大红的婚服,一边整理,一边不住的偷笑。黎恩道:“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总在街上骗那些年轻女子,会遭报应的,你偏不信。这下好了,尝到苦头了吧?” 东方御风一脸苦相道:“我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给大家多买些吃的用的吗?那些女子比较容易说话呀!再说,我只不过高价卖给她们一些东西,还不是她们自己愿意买?” 花溪无奈道:“算了算了,黎恩你也别再说他了。眼前成亲之事比较重要,还是要想个办法,他肚子这么疼下去不行啊!” 黎恩耸了耸肩:“你有药还是我有药?他自己作的,让他自己想办法。” 花溪一叹,对东方御风问道:“话说回来,你到底吃了什么?” 东方御风委屈的看向花溪,伸手递过一个瓷瓶。花溪接过瓷瓶:“这不是你卖给那些姑娘的暖宫丹吗?这瓶子怎么空了?” 黎恩闻言,一声惊呼:“我擦,你一大男人吃这玩意,搞什么啊!” 东方御风委屈更甚:“这是,爱的考验……” …… 时至晌午,吉时已到,轩辕雅萱由影子和小悦搀扶着走出木屋。据点中央的空地之中,满铺的花瓣之上,东方御风早已等在那里。见着身着喜服蒙着盖头的轩辕雅萱走过来,他虽面色仍有些苍白,却是难掩喜悦之情。 影子和小悦将轩辕雅萱搀扶到东方御风身前,便退至一旁。东方御风握住轩辕雅萱的双手,轻声道:“你可想好了?我说了,我不想假成亲。” 轩辕雅萱轻道:“少说废话。” 东方御风一笑:“呵!等拜过堂,你想反悔可来不及哦!” 慕灼华和萧之夜将身形隐蔽在一旁的林子里,静候东方云胜和邱鹏展的到来。看着眼前这成亲的景象,萧之夜的目光少了往日的冷冽,多了几分柔情。 凡人成亲的仪式比起仙者要简单许多,但虽没有仙界的婚礼那般隆重,这种幸福感却能教人感同身受,好似身在其中。如此,萧之夜心中不免开始有一些向往。转头看了眼慕灼华,却见慕灼华眼中闪过一丝忧伤,那一刻,萧之夜沉默了。 慕灼华,她曾与君无渊在东离山下定下终身,那时,他们也曾身着这样的大红喜服,拜过天地,他们二人,早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那他萧之夜,究竟算什么呢? “夫妻一拜,感念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 “夫妻二拜,紫燕双飞迎春舞,红花并蒂朝阳开。” “夫妻对拜,从此白头偕老,风雨同舟!” “礼成,送入洞房!” 面前的这一切,是他萧之夜心中期盼的幸福,但所爱之人就在身边,那种幸福,却何其遥远。 慕灼华,是否在你心里,我永远及不上他君无渊?是否,你如我一般,生生世世,只肯在心中安下这一人? 拜堂之后,众人簇拥着轩辕雅萱和东方御风,声声的欢呼雀跃,推着他们二人朝布置好的木屋走去。 这一幕幕,萧之夜看在眼中,心中似有向往,却也带着隐隐的心痛。再看向慕灼华时,眼中的复杂情绪展露无遗。慕灼华却丝毫没有察觉,仍沉浸在回忆之中,心中想着念着的,都是他魔界尊主君无渊。 就在此时,地面忽得一阵剧烈颤动,随即,只听一声巨大的响声传入耳畔“轰隆隆”! 众人皆是一惊,立即下意识的将东方御风围在中间,做出战斗姿态。东方御风面色一凛,立即将轩辕雅萱护在身后,轩辕雅萱伸手扯下头上绣着龙凤呈祥花纹的盖头,随即抓紧了东方御风的衣袖。 萧之夜拉着慕灼华的手,轻道了声:“来了。” 萧之夜话音刚落,只见据点周围的密林中,忽然闯出大批官兵,领头之人,正是那连殊。 连殊等人以极快的速度将据点围了个严严实实,南宫黎恩见状,立即对手下之人喝道:“弟兄们,快启北星阵!” 随着黎恩一声令下,本因这突发状况而乱了阵脚的众人很快回过神来,各自找到位置,摆出阵型,将东方御风护在中间。 阵型刚刚排好,林中忽然刮起一阵奇异狂风,直朝着众人席卷而来。狂风之中所携之劲气,直将所经之地的沙石落叶尽数掀起,狂风席卷之后的土地上,一道深深的沟壑蜿蜒而至。 众人见状,皆是一阵心惊,南宫黎恩立即喊道:“变阵!” 话音落下,众人脚步一阵复杂的挪移,身形在阵法之中来回穿梭,脚步再次立定之时,一道雾色光幕挡在众人身前,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竟是将那狂风生生挡了下来。 狂风在那光幕的阻挡下无法前行,在原地停留片刻之后逐渐弱下,而在狂风落下之时,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乍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人身着黑白相间的华服,手持拂尘,五官端正威严,留着两撇山羊胡,周身散着阵阵仙气。 东方御风见到此人,心中恨意骤然而起,双拳紧握,咬牙低沉道:“邱鹏展!” 一旁密林中,远观局势的萧之夜在此人现身之后露出一丝疑惑,轻叹道:“观这邱鹏展的仙气及着装,确是我初云山长老没错,却没有灼华你说的那股子妖气啊!” 慕灼华亦是有些不解,道:“再观察观察,以邱鹏展的法力,若当真被妖物附体,那这妖物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如此,能隐藏妖气也说不定。” 那邱鹏展见到东方御风,面上不喜不怒,持着仙者特有的清冷,道了声:“御风二皇子,久违了。” 东方御风抬足欲上前几步,轩辕雅萱立即拉住他喜服的衣袖,对着东方御风摇了摇头,东方御风却是对她一笑,伸手按下轩辕雅萱的手,缓步上前,隔着那层光幕看着邱鹏展,双目之中寒光迸射:“既然连你都来了,我王兄也一定来了吧?他在哪儿?” 这时,只见眼前围拢的官兵忽然自发让出一条道路,紧接着,一阵轻笑声传来:“哈哈哈!王弟,你的大喜之日,身为王兄,怎能不来?” 随着声音传出,一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自那通道一步步走上前来。此人相貌英俊,身负王者气息,面带温和笑意,眼中却透着一股杀气,直直走到东方御风身前,隔着光幕对东方御风道:“我的好王弟,娶妻这么大的事儿,怎能不告知王兄我呢?” 话音落下,忽见邱鹏展双掌合十,将真气凝聚在手掌之上,紧接着,双掌猛地发力,狠狠击向面前光幕。掌风至,那雾色光幕一阵剧烈撼动,下一刻,本来坚固的屏障,竟是化作片片流光四散飞射,消了踪迹! 第一百二十九章:妖物现形 面前光罩消散,东方御风便是真正的站在了东方云胜面前。身后的众人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齐齐大喊了一声:“贰少,快退后!” 轩辕雅萱更是焦急万分,想要跑上前去,却是被南宫黎恩拉住,悄声说道:“冷静,我们还有两名高手暗中相助,无须过于担心。” 这两名高手指的自然是慕灼华和萧之夜。有他二人在,轩辕雅萱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东方御风身形忽然暴露在敌人面前,又要她怎么能不担心? 东方御风并未因光幕消去而有所惊慌,满面淡然,双目直视东方云胜,凌人的气势丝毫不落下风:“王兄,您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小弟如今不过逃难的贫民,怎敢惊扰您的大驾?” 东方云胜将双手背于身后,再度朝着东方御风向前一步,这一步迈出,二人的距离几乎毫厘,冷厉的盯着东方御风道了句:“这怎能谈得上惊扰?要知道,王兄可是找得你好苦啊!” 说完,东方云胜忽得转身退至一旁,厉声喝道:“留东方御风活命,其他人,杀无赦!” 随着东方云胜一声令下,周围的一众官兵立即挥舞着刀枪朝着东方御风等人一拥而上!东方御风眉头一凛,见着此次前来的官兵数量之多,再看看自己身后这寥寥数人,即便这些人个个精英,面对这样的人数差距,也是毫无胜算的。当下冷声喝道:“住手!” 这一声厉喝声音不大,其中蕴含的赫赫王威却是教人心生肃穆,令闻见之人心生胆寒。本来预备冲上前去的一众官兵脚步立时停住,惊诧的看着东方御风,看着这位昔日的初云国君王。 当初,他东方御风也曾龙袍加身,英姿飒爽,君威浩荡。如今即便沦落乡间,但与生俱来的傲气和这一身铮铮铁骨,却未曾有分毫消减。 只见他缓步走到东方云胜身前,带着一身凌然的气势,怒视东方云胜:“你我好歹兄弟一场,我从未想过与你作对,自小便处处让着你容忍你,如今你也已经如愿坐上这帝王之位,为何还要对我等斩尽杀绝?” 东方云胜怒目回视:“让着我?容忍我?我需要你让吗?这一切,本就该是属于我的,你东方御风不过是个庶子,怎么配坐上皇位?” 东方御风怒气更胜:“我从未想过与你争这皇位,是你一直把我当做假想敌!父皇的决定在所有人意料之外,我又如何左右得了?你想要,我给你便是,何必为了区区皇位害的这许多无辜性命枉死?” 东方云胜亦是不落下风:“给我?说得轻巧!你那一众部下对你誓死效忠,朝堂之内文武百官尽数偏向于你,即便你说给我,我又如何坐得安慰?人命,无辜吗?在权利争夺的战争中,所有的牺牲都是理所当然,要怪,就怪他们选错了主子!” 东方御风再也压抑不下,抬起手臂一拳将东方云胜打倒在地,随即上前揪住他龙袍的衣领道:“东方云胜,你简直丧心病狂!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在你眼里,怎会一文不值?” 说着,便又是挥起一拳,朝着东方云胜面上招呼过去!邱鹏展见状,立即一挥掌,携着凌厉的掌风,朝着东方御风猛冲而去! 轩辕雅萱等人心下一惊,尚来不及反应,那邱鹏展已经闪至东方御风身后,攻势之强悍,让人毫不怀疑这一掌的威力,轻则重伤,重则一击毙命! 当下,想要救下东方御风已经不可能了,眼见邱鹏展对着东方御风一掌击下,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声声惊叫脱口而出:“贰少!” 东方御风却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的危机,仍是将那一拳狠狠挥下,待听到身后众人的呼叫声,猛地回头,邱鹏展的掌风已至!东方御风惊诧非常,深知无法躲过,便是眼睁睁看着那掌心朝着自己面门击来! 然就在所有人都心生绝望之时,邱鹏展的手掌,却在东方御风面门前停住,掌风在一股无形力量的压制下瞬间散了开去,意料之内的惨状,并没有发生。 此时,萧之夜站在东方御风身侧,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掌正将邱鹏展的手腕禁锢其中,阻挡了邱鹏展的攻势。 花溪、影子、小悦、黎恩等人见此情景皆是松了口气,朝萧之夜投去感激和崇敬的目光。轩辕雅萱更是开心的就要哭出来,口中喃喃道:“幸好!幸好!” 东方御风对刚刚的惊险一幕仍有些后怕,便是立即起身站到萧之夜身后。 邱鹏展一皱眉,抬眼看去。眼前的萧之夜身着黑衣,手持长剑,面貌气质俱佳,但看在他邱鹏展眼中,却是极其的不悦:“你是何人?竟敢阻拦我邱鹏展办事?” 闻见此言,萧之夜目光一凝。 现世五年间,萧之夜鲜少外出,未曾管理过初云山事物,对于初云山上下成员也是所知无几。但经过雄山证道大会,即便萧之夜不识得邱鹏展,邱鹏展也该认得萧之夜才对,可当下看来,邱鹏展确确实实不认识他萧之夜,难道,真如慕灼华所说,他被妖物附体了吗? 邱鹏展见着自己竟被一个年轻男子这般轻易的制住,心有不甘。当下手臂猛地使力,想要挣脱萧之夜手掌的禁锢,却是无论怎么用力,手臂都没能抽出半分,甚至连体内法力都丝毫不得施展。 这时,东方云胜也是站起了身,见着二人之间僵持的状态,对着邱鹏展道:“真人,你愣着干什么?快将这人杀掉,何必耽误时间?” 然邱鹏展却是一脸的凝重,对萧之夜问道:“你,是何人?” 萧之夜不语,握住邱鹏展手腕的手掌猛地松开,随即身形一闪,一掌击中邱鹏展胸口,紧接着,又是回脚一踢,将邱鹏展狠狠踢出数米开外! 然萧之夜的身形并未就此停下,而是瞬间闪至邱鹏展落地之处,手中长剑出鞘,剑锋寒光乍现,一声声龙吟入耳,随着手腕柔韧翻转,剑尖直指邱鹏展眉心! 邱鹏展见状,神色瞬间慌张起来,惊诧道:“九天龙吟剑!你是,初云山道法至尊,萧之夜!” 这句话一出口,震惊在在场的所有人!除轩辕雅萱和东方御风之外,其余人等皆是瞠目结舌,直愣愣的看着萧之夜,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东方云胜率先回过神来,颤抖道:“道……道法至尊……萧之夜!” 南宫黎恩、花溪等人亦是不住的摇头,问轩辕雅萱道:“他是萧之夜?他就是初云山法宗萧之夜?” “天呐!真的是他吗?” 周围惊叹之声此起彼伏,轩辕雅萱连连点头告知,说是他,他就是萧之夜,他就是那传说中的道法至尊萧之夜。然众人仍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萧之夜面露冷肃,剑尖抵上邱鹏展的眉心,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何方妖物?” 却见那邱鹏展狡黠一笑:“不愧是道门法宗,这么容易就被你发现了。遇到你,我认栽,但你现在若要杀了我,你初云山这名真人,可就跟着没命了。听闻法宗心怀苍生,那对自家弟子,是否下得去这个手呢?” 这一席话,邱鹏展信心满满,他相信,萧之夜无论如何也不会舍下真正的邱鹏展的性命,如此,他便可以找机会逃命。但此时却见萧之夜剑尖一转,对准邱鹏展心口处一剑刺下! 第一百三十章:恩怨尽释 妖物见状,立即自邱鹏展体内脱离而出,萧之夜剑尖瞬时在邱鹏展胸前停下,随即蹲下身,将真气凝聚在掌心,贴上邱鹏展面门,以稳住他的魂元。 妖物脱离了邱鹏展的身体之后,一跃落至一旁,化出本来身形。只见那妖物通体血红,身形与人类相近,只是手臂较之凡人要长上许多,且没有手掌,一双眼中竟是全白,没有眼球,头上也没有毛发,看起来极为诡异。 萧之夜一边凝神为邱鹏展稳住魂元,一边将手中长剑抛掷空中。长剑飞至半空稳稳立住,随即快速旋转起来,旋转间发出阵阵龙吟之声,响彻天际,紧接着,丝丝黑气自剑身涌现,黑气之中,一条通体漆黑的巨龙自长剑剑身飞出,咆哮着挥动利爪,朝着那妖物猛冲而去! 妖物惊慌之际朝着反方向逃窜,然墨色巨龙却是轻松追上,张开口对着那妖物吐出一阵浓重黑气。黑气很快将那妖物包裹在其中,妖物只觉浑身再动弹不得,片刻之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出:“嗷!” 叫声过后,黑气之中的妖物化作一汪血水洒下地面,紧接着,黑气散去,墨色巨龙飞至九天龙吟剑上空,盘旋了片刻之后,化作黑气融入剑身。 眼前的一幕幕何其令人惊惧。诛魔除妖这等事,对仙者来说习以为常,但于凡人来说,传闻没少听过,亲眼见到之人却寥寥无几。如今亲眼所见这等情景,众人惊诧之下纷纷对着萧之夜双膝跪地,齐声道:“见过萧之夜法宗!” 在众人惊诧期间,九天龙吟剑归鞘,回到萧之夜掌心,邱鹏展的魂元也已经稳住。萧之夜站起身,对众人淡淡道了声:“诸位不必多礼,起来吧。” 随即将目光转向东方御风:“邱鹏展乃是我初云山得道真人,此番被妖物附体,造成如今后果,我初云山难辞其咎。你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不会推脱。” 闻见萧之夜此言,东方御风摇头道:“御风先谢过法宗,但我之前说过,只想护得手下之人周全。” 说完,东方御风转身面对东方云胜,苦涩一笑:“我知道,父皇将皇位传与我,你心有不甘,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可是王兄,我是真的,从来没想过与你争。这皇位,你看做生命,我却视为粪土。自小,父皇便时常与你我讲述古今皇位争夺之事,在他的故事里,有多少手足相残的惨事?父皇将那些事讲给我们听,就是不愿我们走到这一步,可是,你还是这么做了。” 说到这里,东方御风心痛的闭上眼,好似为了掩饰眼中的晶莹,但睁开眼,却还是含着热泪:“王兄,你若实在放不下,今日便将我这条命取了,只求你放过我的部下,让他们安度余生。” 轩辕雅萱跑到东方御风身侧拉着他的手臂:“不行!我们已经成了亲,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你凭什么自作主张?” 南宫黎恩等人亦是跑上前来,纷纷说道:“贰少不可,我们都是为了你才坚持到今日,如果你不在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再活下去!” “是啊贰少,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啊!”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说着东方御风,东方御风却是不语。而东方云胜,在听完东方御风这一席话之后,亦是沉默良久。 沉默之后,东方云胜自手下官兵腰间抽出两把长刀,将其中一把丢给东方御风,道:“接着!” 东方御风伸手接下那长刀,疑惑的看向东方云胜,却闻东方云胜缓声道:“王弟,你可还记得,父皇在世时,我们每个月都要进行一场比武?如今想来,我们好些日子没比试了。我知道,你跟我比试从来都没有使出过全力,你觉得你是让着我,只是你可有想过,你的让步,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挫败?我多希望你能好胜一些,多希望能成为被你重视的对手,哪怕是输,我也输的开心。” “从小到大你只胜过我一次,是因为我想尽办法激怒你。你不是想保下他们的周全吗?我答应你,我会放过他们,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你使出全力,与我再战一场!只要你肯,我就下令不再追杀,还会许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如果,你能赢我,我连你一起放过,如何?” 影子听了,连忙对东方御风道:“贰少,跟他打!以你的功夫,想胜他还不容易?” 然花溪却是伸手拉了拉影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东方御风转头看了眼轩辕雅萱,那满眼的深情让轩辕雅萱不禁沉溺其中,然这一眼只持续了片刻,片刻之后,东方御风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南宫黎恩便是拉着轩辕雅萱与众人一起退了开。 轩辕雅萱的目光却一直看向东方御风,方才的那一眼,让她感到说不出的不安。东方御风眼神之中除了深情,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被他压制着没能表露出来,可那究竟是什么? 东方御风走向东方云胜,直走到两步以内才停下,淡淡道:“王兄可说话算数?” 东方云胜道:“君无戏言。” 闻言,东方御风手上长刀一个翻转,道:“那就请王兄留神了!” 说罢,东方御风足下一阵发力,持着长刀向东方云胜冲将而去!东方云胜满意的一笑,随即挥刀迎上前去。长刀相击,金属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刀刃的寒光在阳光的反射下尤为刺眼。两名身带帝王气息的男子身形不断变换,缠斗许久,仍未分出胜负。 围观的连殊等数名官兵,和南宫黎恩等人皆是捏了把汗,生怕刀剑不长眼伤了各自的主子,更怕输赢落定,是自己的主子落败。 这场帝王之争,即将在这场比试之后落下帷幕,可最终究竟谁胜谁败?他们又是否能真的放下一切,各自生活呢? 身在皇族,有多少身不由己?又有多少难言之苦?兄弟情义,在皇位之前,究竟孰轻孰重?这一战,到底是为了那孤独的皇位,还是为了了结心中长久未曾达成的夙愿? 二人的缠斗又是持续了许久,眼见体力都已经要到极限,众人心中都是捏了把汗。此时,忽见东方御风闪避之间脚下一个不稳,身体失去重心向一侧摔下,东方云胜抓紧时机,一刀砍向东方御风脖颈! 这一刻,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刀剑无情,这一刀挥下,东方御风哪还有命活? 东方御风却是闭上了眼睛,露出一副安然的神情,好似早已做好这一准备。然而他摔倒在地之后,那一刀却迟迟未至。东方御风迷惑的睁开眼,却见东方云胜面带微笑,对他伸出手,道:“起来吧,不打了!” 东方御风一怔,随即伸手与东方云胜的手掌紧握。东方云胜将他拉起,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东方御风一怔:“王兄,我……” 未等说完,东方云胜打断道:“手下败将之命,我懒得取。今后记得好好练功,得空,我还会来找你比试。” 说着,东方云胜自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给东方御风:“想家了,随时回去,我会随时备好酒菜等着你。” 东方御风一时有些发愣,东方云胜已经抬脚从他身边走过,走到他身侧之时,东方云胜脚步顿了顿,在他耳畔轻声道:“下次比试,你若再敢让我,我定不饶你!” 说完,便率领着那一众官兵,朝密林之外走去。 东方御风这才回过神,转身看向东方云胜离开的方向,手上紧握着那枚玉佩,欣慰的一笑,心道:我早该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如此,倒显得我不够信任你了! 就在东方御风沉浸在兄弟言和的感动之中时,轩辕雅萱却是气呼呼的走上前来,揪住了东方御风的耳朵。 东方御风吃痛道:“娘子放手放手,疼!” 第一百三十一章:深陷阴谋 轩辕雅萱双目含泪,怒道:“还好意思叫我娘子?方才一战,你本就准备一死对不对?我才刚刚与你成亲,你就要丢下我不管,前夜你都与我说了什么,都忘了吗?这一世只爱我一人是吗?你的一世就准备活这么短吗?啊?” 花溪立即上前将轩辕雅萱拉开:“雅萱姑娘快消消气,他才刚刚经过激战,身体很虚弱的!” 影子和小悦则立即跑到东方御风身前,心疼的查看他已经有些发红的耳朵,东方御风却是将二人推开,走到轩辕雅萱身前,一把将她抱进怀中:“娘子,我希望你能理解,众人安危当前,我没有其他选择。不管这一世有多长,我即承诺了,就只会爱你一人。你尽管用一生来考验我,只要你不离开我,怎样的考验我都不怕!” 一旁的众人听了东方御风这一席话,皆是饱含意味的一笑:“哎哟,我们贰少还有这么深情的一面喔!” “花花浪子终于心有所属喽!” 轩辕雅萱闻见众人所言,羞得满面通红,将脸埋在东方御风怀中。 这时,南宫黎恩亦是一笑,对众人道:“哎哎哎,方才成亲仪式进行到哪一步啊?” 南宫黎恩说完,众人齐声喊道:“送入洞房!” 言罢,众人又是将二人围了起来,簇拥着将他二人推进了木屋之中,然后将门窗关好,大笑着散了开去。 萧之夜看着这一切,终于欣慰的叹了口气。 一旁,慕灼华缓缓自密林中走出,摘下桃花面具,来到萧之夜身前,问道:“邱鹏展情况如何?” 萧之夜叹道:“他被那妖物附身多日,真气损耗极大,魂元似有溃散。我已经帮他稳住魂元,但他的情况仍不太乐观,我可能要将他送回初云山医治。” 说完,萧之夜看向慕灼华,显然是有些不放心。慕灼华淡淡说道:“这几日有你帮忙疗伤,我已经好多了。我还要与雅萱在这里待上几日,将众人的病医好之后,去寻找药王轩辕。你不必担心,别忘了,我乃上神灼华。” 此时萧之夜虽万分担忧,却也没办法置邱鹏展于不顾,只能无奈道:“好吧。我会很快回来,你一定要处处小心!” …… 转眼之间,又是几日过去。 轩辕雅萱与东方御风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慕灼华看在眼里,着实欣慰。因此,对寻找药王轩辕一事,开始犹豫起来。 若要让轩辕雅萱帮忙寻找,必定要她暂时离开此处,可见着他们二人这亲密的样子,慕灼华又怎么忍心要他们分开? 如此,寻找药王轩辕一事,便要重新打算了。 这日,慕灼华正盘坐在河边凝神休养,时至午间,才缓缓起身。 既然不准备再牵累轩辕雅萱,那么她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本是准备在这里等着萧之夜回来,但身为上神,总这么悠闲下去,她心中实在有些不安。 眼前君无渊刚刚坐上魔尊之位,虽然他不会像君千宿那般放任魔界作乱,可魔者众多,他又怎么可能尽数掌握其中?因此,不管是为了蛇元之事,还是妖魔动乱,她都需要去凡间走走,免得苍生遭受苦难。 想到这里,慕灼华动身往众人的住处赶去,想与轩辕雅萱等人告个别,但刚刚走出不远,却忽得闻见空气中传来隐隐的魔气,其中还夹杂着丝丝血腥味。慕灼华眼帘微抬,只稍稍思虑了片刻,便闪身化作冰蓝流光,循着那魔气一路疾奔而去。 而待她赶到魔气最重之处,眼前的一切,却是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眼前是皇城与洛城交界处的一个村落,村子的上空一阵阵黑雾弥漫,那是魔界高手才具备的强大魔气。慕灼华立即落至地面,只见村子里一片死气,四处都是喷洒的鲜血,周围无数村民尸体,横七竖八的遍布村子的各个角落。 这些人,有的被割了喉,有的缺失了手脚,或是被砍下头颅,还有的甚至看不出是一个人的尸体,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皮肤苍白,胸口一个硕大的血洞,心脏,都已经被挖了去。 残肢断臂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空气之中血腥之气刺鼻的令人作呕。慕灼华行走在村中小路上,入眼的这一切何其令人痛心? 这惨事显然刚刚发生不久,而她慕灼华一直就在附近的安城,可她竟是没能察觉魔界之人的异动,这让她无比内疚,心痛之感油然而生。 噬魂咒一阵骚动,慕灼华立即闭目去平息。然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出一阵脚步声。 慕灼华抬眼看去,只见十来名身带血迹的村民正挥舞着镐头镰刀,朝着慕灼华跑过来,嘴里还声声大喊着:“杀了那妖魔,为乡亲们报仇!” 这毫无生气的村子竟忽然冒出几个活人,慕灼华稍稍一怔,凝神去看,确定这些人确实是普通村民,而非妖魔所化之后,便是缓步迎上前去。可那些村民个个满眼杀气,一副要将慕灼华千刀万剐的架势,慕灼华无奈一叹,道:“诸位,我并非妖魔。尔等可否与我说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间,那些村民已经跑到了慕灼华身前。听见慕灼华此言,几人面面相窥,却是未曾放下警惕。其中一名头发灰白的老者说道:“怎么证明你不是妖魔?” 慕灼华想了想,单手抬起,对着天空之上的魔气轻挥了挥袖袍。袖袍挥动间,散出阵阵冰寒之气,将天空上那乌黑的魔气尽数驱散开去,随即对村民道:“如此,诸位可肯相信我?” 那老者见状,却是瞬时将眉头皱紧,厉声道:“哼!方才那些人谈话间曾说起他们的头目,我藏在暗处,恰巧听到了一些。他们口中那头目,便就是一名身白衣,戴着个面具的人。看你气质非凡,且一身白衣,又懂得法术,明明就是那些人的头目,还在这里与我们装好人?乡亲们,把她抓起来!” 话音落下,几名村民再次挥起手上农具对着慕灼华冲过来。慕灼华无奈一叹:“罢了罢了,你们想将我带去何处,我随你们去便是。” 村子中一间破旧的土屋,屋顶仅靠几块木板搭起,屋门边缘硕大的缝隙,可以毫不费力的伸出一个拳头。屋子里,没有任何摆设,只有两块破木板搭起的简易床榻。慕灼华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心中有些可笑。 堂堂上神,竟被几名村民认作魔界头目,还这么轻易的被囚禁于此,岂不荒谬? 而且,这关押之地,也太不走心了。这样的屋子,就算屋外有人看守,关个寻常毛贼尚过得去,但想关她慕灼华,实在过于天真。这些村民,究竟是愚蠢,还是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呢? 这时,屋外响起脚步声,是方才的村民赶了回来,与看守在屋外的村民谈论着什么。慕灼华走到门前,听着几人的谈话,只听得几人道:“村长,我们究竟要怎么处置这魔女?” 那头发灰白的老者道:“我听程昱法师说过,魔界的强者因体质特殊,凡人是杀不死的,除非引天火焚烧。等过几日安葬了乡亲们之后,我会找来程昱法师,为我们搭建祭台。再由程昱法师做法,引下天火烧死这魔女,祭奠死去的乡亲们!” 慕灼华闻言微微蹙眉:魔者体质固然特殊,却不是只有天火焚烧才能除之。这程昱法师是何来头?为何造此谣言?此情此景,与若叶倾离的遭遇十分相像,这程昱,是否与当年轩辕一族的事有关? 门外几人的谈话仍在继续,一名村民说道:“村长,之前你说听到那些妖魔说起他们的头目,你确定不会弄错吗?这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妖魔啊!” 此时又听那老者道:“千真万确!那妖魔说了,他们的头目,身着一身白衣,面带绘着桃花的白色面具,身带冰寒之气。此人与那妖魔所描述之人丝毫不差,绝对错不了!” 闻见此言,慕灼华目光瞬时一凛! 放眼三界,身着白裙且身带冰寒之气的女子,除她慕灼华之外绝无他人,可这村民所言却是句句坚定,不像是在说谎,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上神之威 若事实当真如这村民所说,那么要么是有人化成慕灼华的模样在人间作乱,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将矛头转向慕灼华。在这两种可能性之中,若要慕灼华去推论,那么,眼前这一切,恐怕都是有人在暗中策划。 慕灼华将双手背于身后,左右走了几步,将事件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待梳理清晰,慕灼华的心中明朗了许多。 魔界屠村,向来不留活口,此次却有十几名村民生还,且除了那村长之外都是壮年男子,这绝对不是个巧合,更不是这些人幸运,而是背后那人故意为之。 之所以留下这些人性命,再故意说出慕灼华的形象特征,将慕灼华说成魔者,然后散出魔气引慕灼华前来,就是为了让慕灼华被村民抓起来,这么说来,那人应该非常了解慕灼华,知道慕灼华一定会走进这圈套。 这计划看似漏洞百出,但其部署周密且几费周章,显然不是策划之人愚笨,更不是他轻视慕灼华。而是,他很自信能擒得住慕灼华。 这个人,究竟是谁?将慕灼华引至此处的目的是什么?让他如此自信的底牌,又是什么? 正思虑间,一名村民自屋外开门走进,手中捧着几块热乎乎的烤番薯,道:“喂!这东西虽然不好看,但尚能果腹。村中现在唯一能吃的就是这个了,村长说分给你一些,免得你早早饿死,吃了吧!” 慕灼华伸手接过,那村民便转身想要离开,可还没等走到门前,却见慕灼华衣袖轻挥,面前的木门竟是“咣当”一声自动关闭,惊得那村民浑身一战,随即对慕灼华喊道:“你这魔女,想干什么!” 慕灼华看了眼手上番薯,沉吟了片刻:“两个问题,第一,前来屠村的妖魔头目,长什么样子?第二,这番薯,是从何处而来?” 那村民退后几步紧靠着墙壁,一脸惊恐的看着慕灼华,颤抖道:“妖魔,自然都是身穿黑色斗篷,只露出一双眼睛,哪里看得出长什么样?这些番薯,都是村长带着我们去村子的各处树林中挖出来的。” 慕灼华点了点头,随即一挥手,那木门便是打了开,村民立即抓紧时间跑了出去,好像慢上一刻就再也跑不出去了一样。 待那村民离开,慕灼华又是盯着那番薯看了好一会,随即伸手将红薯的皮剥开,用手指捏下一点,放在鼻下轻嗅,之后,眼帘微抬,看向窗外,手上的番薯,在掌心翻转间不复存在。 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惜了这一番精心设计,本上神是否该让你如愿呢? 慕灼华站在屋内,独自思虑了一会儿,随即转身朝门口处走去,那扇单薄的木门,在慕灼华身形将至的一瞬,碎裂成数片,散落在地。 …… 天色渐暗,随着阳光隐去,月色升起,本就毫无生气的村子更显得一片诡异的死寂。 几名村民聚在一个较为宽敞的堂屋之中,围坐在一方桌子前,吃着桌上烤熟的番薯。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自屋外吹进,几人纷纷打了个哆嗦,靠近门口那人一边纳闷大热的天忽然刮起寒风,一边起身去关那敞开的屋门。 然这人刚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关门,脚步却是慌忙的后退了几步,直撞到桌子上才停下来。其余几人见状皆是一惊,开口道:“你吓不吓人?不就是刮个风吗?至于吓成这样?” 然这人却是毫无回应,只一脸惊惧的朝门口处看去。那几人见了他这神情,便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眼,直教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慕灼华正自门外缓步走进,周身携带的阵阵寒气冰冷刺骨,衣衫发丝随风飘动,一身傲然之气仿佛可凌驾九天、俯视天地! 几人在这股气势的压抑之下,纷纷退至一旁,为慕灼华让出一条通路,慕灼华半张面具下的脸孔淡然清冷,径直走到最前,面对着那几名村民,在桌前坐下。随即,袖袍轻挥,将桌上番薯尽数化作虚无,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精致的青瓷茶具。 慕灼华抬手取出一个瓷杯,提起茶壶,倒出一杯温热的清茶,放在鼻下嗅了嗅,轻抿了一口,之后缓缓放下茶杯。 面前的几名村民早已经惊得目瞪口呆。从慕灼华自门外走进,到坐在桌前悠闲饮茶,这一系列举止,以及她周身气质,都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令人不禁心生肃穆,且隐隐感到有些恐惧。 这样的一个人坐在面前,几人丝毫不怀疑,她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他们几人的命,因此,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直愣愣的看着慕灼华,生怕一个不小心,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慕灼华慢悠悠的将一杯茶饮尽,之后慢悠悠的又倒了杯茶,这才抬眼看了面前几人一眼,随即缓声说道:“如何?是否还想着怎样将我天火焚身?” 几人闻言,立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伏在地上喊道:“不敢不敢!姑娘饶命啊!” 慕灼华不予理会,拿起茶杯又是轻抿了口茶,道:“尔等不必如此惊慌,我定然不会伤害无辜。不过我想请问村长,事到如今,可肯对我道出实情?” 那老者闻言,浑身一震,随即颤抖道:“什……什么实情?” 慕灼华放下茶杯,缓声道:“魔界之所以留下你们几名活口,不过是因为你们有利用价值。他几人都是壮汉,较之常人优势显然,唯你一人年迈无力,那么你的利用价值究竟是什么?” 说完,慕灼华语气稍作停顿,之后继续道:“说吧,指认我为魔者,又将那含有骷髅草毒素的番薯送与我,这些,都是谁指使的?” 那村长闻言,惊慌更甚,对着慕灼华连连磕头:“我,我都是被逼的呀!那些人抓了我的孙儿,他那么可爱,他才未满三岁啊!那些人说,我只要照着他们的交代去做,就会放了我孙儿,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呀!” 身边的几人闻言,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看向村长:“村长,你竟然骗我们!” “村长啊,你怎么可以这样?” “就是!为了一己之私,这样欺骗我们,还给人下毒,你,你,哎呀!” 村长听着这些人不住的指责,抱着头伏在地上,懊恼不已。 慕灼华起身,缓步走到村长身前,附身将他扶起,道:“诸位都起身吧。村长为救挚亲才不得已而为之,此乃人之常情,换做你们,也会这么做。我此次就是为了斩妖除魔而来,你放心,你那孙儿若还活着,我定将他救出。但在那之前,你必须要告诉我,在背后指使的那人,究竟是谁?” 听着慕灼华说完,几名村民纷纷躬身拜谢:“若当真如此,实在谢天谢地啊!乡亲们的仇若能得报,我等定为姑娘建造庙宇,世代供奉!” 那村长更是感激涕零:“姑娘啊,我有心加害于你,你却以德报怨,教我何处自容啊?” 慕灼华轻叹道:“无碍,还请村长告知。” 村长仔细想了想,随即凝重道:“那人,他身着一身灰色华服,脸上有一条刀疤,看起来是个厉害人物。不知姑娘师出何处?是否敌得过那妖魔?” 闻言,慕灼华目光一凛。就在这时,屋外忽得刮过一阵劲风,吹得门窗咣当作响。慕灼华快步走出门去,只见眼前一阵飞沙走石,地面不住震动,空气中涌起一股浓重的魔气。紧接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自劲风之中缓缓现出身形。 见了这身影,虽仍未看清此人脸孔,慕灼华心中已经了然。当下将双手背于身后,面上仍是一派淡然,沉声说道:“果然是你,冥龙!” 第一百三十三章:玄冥门主 慕灼华话音落下,一个身着灰色华服的身影自那狂风之中现出身形,面上带着狡黠的笑意,扯得脸上那本就诡异的疤痕看起来有些狰狞。 此人现身之后,狂风散去,沙石落下,天地重归平静,但看那人犹是笑着,对慕灼华道了声:“灼华上神,久违了!” 闻见冥龙此言,慕灼华身后的几名村民皆是惊得双腿一抖,面面相窥,一脸的不可思议,待片刻后,便是齐齐跪在地上,对慕灼华道:“原来,原来是那三上神之一的灼华上神!” “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冒犯了上神,还望上神恕罪啊!” “灼华上神,请受我等一拜!” 慕灼华闻言,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淡淡道了声:“我今日没空应付这些礼节,诸位起吧。” 随即对冥龙道:“不知冥龙大人你此次引我来此地,究竟有何贵干?若只是想杀我,就尽快动手,本上神最近时间可是金贵得紧。” 冥龙笑着冷哼一声:“灼华上神好气度,死到临头了还能这般淡然,在下佩服!” 说着,对慕灼华拱了拱手。紧接着,自冥龙身后又是闪出一众身着黑色斗篷的魔将。 见此情景,慕灼华仅回以一抹冷笑:“数日不见,冥龙大人说大话的功力真是越发出神入化了。好,看在你这么自信的份上,本上神今日就陪你玩玩。“ 冥龙闻言,面上狡黠更甚:“那就请上神,留神了!” 一语说罢,冥龙的身形竟是瞬间自原地消失,片刻后,出现在慕灼华身前,手中一把长刀狠狠朝着慕灼华面门劈下! 几名村民见状惊叫出声:“上神小心!” 然当冥龙长刀落下的一刻,却见慕灼华身影亦是瞬间失去踪影,再现身时,已经闪至冥龙身后。冥龙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只见慕灼华右臂抬起,以中指和食指快速凝聚冰寒之气,朝着冥龙的后心一点! 这一系列动作速度之快,冥龙根本来不及反应。当下只觉后心一凉,一股寒气迅速充斥全身经脉,只瞬间,身体已经全然动弹不得! 紧接着,慕灼华闭目凝神,好似在细细聆听着什么,片刻后,纵身一跃,化作一道冰蓝色流光直直冲向天际,但只飞到半空,又是狠狠朝地面坠下!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流光坠至地面,将地面砸出一处面积颇大的凹陷,霎时间风起尘飞,大地一阵撼动!待尘土落下,众人才看得清楚,那凹陷的中心处,慕灼华正单膝跪地,手上紧紧扼住一人的喉咙! 再看那人,一身火红的衣衫,面上带着半张红白相间的面具,嘴角正不住的流出鲜血,被慕灼华按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令在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冥龙更是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当下双目通红,焦急的大喊了一声:“妙楚!” 随即,瞪着一双怒眼看向慕灼华:“慕灼华,你竟敢伤她,我杀了你!” 慕灼华缓缓起身,扶了扶面具,侧身看向冥龙,冷声道:“好啊,本上神的命就在这里,来取啊!” 说完,慕灼华又是身形一闪,闪至冥龙身前,手上化出一把冰刃,抵在冥龙喉咙处,道:“冥龙,只为了取我这条命,你已经伤害了多少无辜性命?魔界视我为眼中钉,不过是因为我时常为苍生斩妖除魔,可若你魔界不曾祸乱人间,我又怎会与你魔界为敌?这仙魔之战循环往复,究竟到何时才是尽头?我今日便杀了你,还那些枉死的生灵一个公道!” 慕灼华手上冰刃一动,正要刺进冥龙喉咙,却见一道暗紫色流光自身前闪过,将冥龙带离慕灼华身前,之后,在那一众魔将的队伍前停下脚步。 来者是一名面容俊美的青年男子,此人身穿绣着麒麟纹的玄色华服,身材修长匀称,一头黑色长发半束半散,显得慵懒又不失干净利落,眉心处有着一个血红如火焰般的印记,手持一把墨玉折扇,如仙者般超然的气质,周身魔气却是浓重非常。 慕灼华侧身看了此人一眼,随即化开冰刃,将双手背于身后,淡淡道:“玄冥之主柳轩赋!竟能说动你重出江湖,想必冥龙大人定是下了很多功夫。如此看来,无渊这魔尊,坐的并不安稳啊!” 然此时慕灼华虽看似淡然,心中却是有些发紧。 这柳轩赋,与慕灼华在修仙初期便相识,二人之间曾有过一段漫长且铭心的过往,那段过往,改变了柳轩赋的一生,也让慕灼华曾一度心如死灰,虚晃度日。 而这玄冥一门,乃是自魔界分离出的一个独立组织。此门派虽属魔界所有,却不受魔尊管制。当初君千宿创立魔界之时,就是有他玄冥一门相助,才会一路顺风顺水,让魔界势力迅速扩大。这柳轩赋,法力高深莫测,是个连君千宿都要忌惮三分的角色。 但柳轩赋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隐世,玄冥一门也随着他的隐世而消声灭迹,如今君无渊刚刚继承魔尊之位,他便重现人间,这是巧合,还是魔界另有意图? 听了慕灼华说完,那柳轩赋嘴角扬起,双眼微眯,笑得摄人心魄,缓步走到妙楚身旁,一边将妙楚扶起,为其疗伤,一边对慕灼华道:“上神过虑了,柳某只是在山中待得久,觉得烦闷,出来游山玩水。方才不过途经此处,见着老友有难,随手救他一救,若有得罪,还请上神见谅!” 慕灼华无奈一叹:“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欠揍。” 此言一出,柳轩赋的笑容有片刻的停滞。随即抬手唤来冥龙扶住妙楚,自己则仍带着那抹微笑,朝着慕灼华走去。 见着他走近,慕灼华目光稍顿,脚步不由得向后退了退。对于此人,慕灼华从心底感到抗拒。并非敌意,也不是忌惮,只因当初那一段理不清的恩怨纠缠,令人太过痛心。 柳轩赋却是步步相逼,直到慕灼华不再后退。站在慕灼华身前,持手上玉扇挑起慕灼华的下巴,低头看着慕灼华的眼睛,道:“是啊,你我已经多年未见。不知这多年之间,上神可曾记起过我?” 慕灼华抬手拨开那墨色玉扇,对上他的双眼,道:“对于负心之人,本上神从来不屑,又何必记起?” 柳轩赋闻言,目光一冷,但只是片刻,便又恢复惯常的笑意:“好一句负心之人!” 说完,柳轩赋转身背对着慕灼华行出几步,对冥龙道:“将那孩童带上来。” 话音落下,只见冥龙对着身后魔将一扬手,几名魔将便是将一名两三岁男童带到了冥龙身前。那孩童不住的哭闹着,稚嫩的哭声听的人心中生疼。慕灼华身后那名村长见了这孩童,立即浑身一震,大喊道:“孙儿,我的乖孙儿啊!” 那孩童闻声朝着村长看过来,之后哭着喊道:“爷爷,爷爷,我怕,爷爷快救我!” 听着亲生孙儿的哭喊,身为爷爷的村长心中说不出的心疼,立即跪下,对着慕灼华连连磕头,哭着哀求道:“上神啊!求您救救我的孙儿,只要能救下我这孙儿,老身甘愿为上神做牛做马,就算是拿老身这条命来换,老身也心甘情愿啊!” 慕灼华看着那孩童,又听了老者这话,心中怎能不急?可眼前是柳轩赋这等强敌,就算是她如今已经恢复巅峰法力,对上此人,也是毫无把握。当下只得对柳轩赋问道:“说吧,你想怎样?” 柳轩赋仍是背对着慕灼华,淡淡道了句:“不难,只要你肯堕仙成魔,我就放了这孩子,如何?” 慕灼华闻言,眉头一凛:“你这么做,算是复仇吗?” 柳轩赋闻言,仰天一笑:“哈!原来上神还记得。是啊,你就当做我是在复仇吧!灼华上神心系苍生,将凡人生命看得比自身安危更重,此番你要如何抉择呢?这样吧,我给你时间考虑。我数到三十,不过每隔三数,冥龙就会在这孩童身上划一刀,上神可要抓紧了。” 慕灼华咬牙沉声道:“柳轩赋,你简直丧心病狂,那只是个孩童,你……” 未等慕灼华说完,柳轩赋却是开口数道:“一!” 第一百三十四章:堕仙成魔 慕灼华一怔,双拳瞬间握紧,愤恨的看向柳轩赋,柳轩赋接着开口道:“二!” 慕灼华心口一提,转头看向那孩童,却听柳轩赋又道:“三!” 这一声传出,冥龙手上长刀携着寒光朝那孩童身上挥下,那一声刀刃划过皮肉的细微声响,何其刺耳?再闻那孩童撕心裂肺的惨叫,和身后老者心碎的哭喊,慕灼华心中怒火登时上涌,此时却闻柳轩赋道:“四……五……六……” 眼看冥龙手上长刀再度挥下,慕灼华厉声喊道:“住手!” 然这声厉喝,却未能阻止冥龙落下的长刀,当下只闻见那孩童又是一声凄厉惨叫,一地的血色和孩童身上被鲜血浸透的衣衫,皆是让慕灼华心如刀割。 柳轩赋转身看向慕灼华,笑道:“七……八……” 慕灼华立即对着柳轩赋大喊了一声:“够了!” 就在此时,慕灼华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只见一把锋利的刀刃自腹部贯穿而出!慕灼华立即运起法力,驱使劲气自体内向外爆涌。劲气冲击之力强大,爆涌之下,直将腹部刀刃连同持刀之人一同震退开去,连身前的柳轩赋,亦是身形不稳,连连后退了数步! 慕灼华按住腹部伤口,转身看去,这一眼,直让慕灼华感到难以置信。 那持刀之人,竟是那名村长!而这刀刃之上,分明抹了骷髅草的毒! 而那村长此番被慕灼华法力震开,已是伤的不轻,失去了意识。 慕灼华自嘲一笑,道:“呵!我竟毫无防备,愚蠢!” 此时,听闻柳轩赋道:“灼华上神,被你一心护佑的凡人从背后捅一刀,是什么感觉?” 慕灼华转身面对着柳轩赋,刚想开口,却是忽得发觉头脑发晕,顿时有些站立不稳,单膝跪在地上。眼前的一切模糊起来,慕灼华狠狠摇了摇头,却仍是没办法看清楚,只听见柳轩赋温润的声音缓缓靠近:“若不是你没能吃下那番薯,没中骷髅草的毒,这孩童,岂会受这么多罪?是你害了他,这全村的人,也是因你而死,你不如就此堕仙成魔,免得今后再添无辜性命,如何?” 慕灼华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屡屡失败,此时,柳轩赋已经走到近前,蹲下身,伸手抬起她的脸,道:“别白费力气了,这骷髅草可是你冰属性的克星,此毒已经扩散,当下非但你的法术无法施展,接下来,你这身体恐怕想动都动不了。听话,我这就帮你堕仙,以后,我们就是一类人了!” 说着,柳轩赋手臂缓缓抬起,将法力聚集在掌心之上,待法力结成,一掌朝着慕灼华灵台击下! …… 天色渐暗,密林之中的木屋前,轩辕雅萱放眼四处张望,面上显得有些焦急。东方御风自一侧走过来,伸手揽着轩辕雅萱的肩,道:“放心吧,她可是法力高强的上神,不可能出什么事。” 轩辕雅萱担忧道:“可是她从来没有离开这么久不回来,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东方御风叹道:“是你忧心过度了。也许她是临时有事要办,又或者她去找萧之夜法宗了呢?” 轩辕雅萱摇了摇头:“不,她不会不告而别的。” 东方御风又是一叹:“娘子,你将这份情义看得太重了。她是上神,你我只能仰望,这份友情,太过遥远,你何必当真?” 轩辕雅萱刚想反驳,却见萧之夜自远处快速飞近,很快已经在他们身前落下脚步。见到萧之夜,轩辕雅萱和东方御风立即道了声:“法宗,你回来了!” 在场的其他人见状,连忙跑过来,对着萧之夜抱拳恭敬道:“见过法宗!” 萧之夜点了点头:“不必多礼。灼华呢?” 轩辕雅萱上前一步,面色很是焦急:“我正要说此事。她已经离开了一整天都没回来,会不会有事啊?” 萧之夜闻言,眉头一皱:“她离开之前可有说过什么?” 轩辕雅萱想了想:“没有啊,就是跟往常一样,说去打坐修养。” 萧之夜稍作思虑,随即转身朝着密林之中疾奔而去。慕灼华打坐修养的地方,定是那河边无疑,然待萧之夜赶到河边,却未曾找见慕灼华的身影。焦急之下,萧之夜脚步加快,在林中四处寻找,不住唤着慕灼华的名字,然找遍了密林,却仍不见慕灼华的身影,这下,他心中不安起来:莫非她出了什么事吗? 当下来不及多想,飞身朝着七绝殿而去。 七绝殿,位于安城和洛城交汇处的边缘,初云国之外的群山之中。自雄山证道大会结束之后,未寒便接下了七绝殿掌门之位,而七绝殿之前在毒尊覆天尘的掌管之下,培养出无数武林败类,这可着实苦了未寒。 七绝殿上下上千名弟子,要将武林败类尽除,谈何容易?这些日子以来,他便只顾着七绝殿之事,连殿门都未曾出过。在他紧密的调查之下,七绝殿在短短时间内是近乎脱胎换骨的转变,恢复了昔日的修仙圣地。 此时,未寒正站在殿前看着七绝殿众人盘坐练气,远远的看见一道金色流光飞来,让他感到有些稀奇:“法宗今日怎的这么有空?不用去陪灼华?” 说话间,萧之夜身形已经落下,但却未曾回答未寒的问题,只上前一把拉着未寒便朝外飞去。 未寒一怔:“发生什么事?” 萧之夜道:“灼华不见了,你帮我去找君无渊。” 未寒又是一怔:“不见了?以她现在的法力,不见了又能怎么样?再说,你想找君无渊,自己去不就得了,干嘛非得拽上我?” 萧之夜回头,对未寒投以冷冽的目光:“你说呢?” 未寒无奈的点了点头,适时的闭了嘴,心道:这俩人,真是世代冤家! 伽罗魔殿,君无渊穿着一身胜雪的白衣,端坐在魔尊的雕龙宝座上。 此时,君无渊正值盛怒,殿下一众魔者个个跪地垂首,不敢多吭一声。 “竟敢私自外出,还把不把我这个魔尊放在眼里?天亮之前,务必把冥龙和妙楚给我找回来!否则,所有人一并受罚!”君无渊一番怒喝过后,众魔纷纷抱歉应道:“是!”随即退出伽罗魔殿,分头前去寻找。 众魔离开之后,君无渊起身,在殿内徘徊了一阵。紧接着,忽然发觉殿门之外传来异常响动,侧身看去,只见未寒急匆匆走进。君无渊眉头微蹙,道:“你怎么来了?” 未寒走上前,问道:“路上听说冥龙和妙楚出了魔界,此事是否属实?” “确有此事。”君无渊道:“但这是我魔界的事,你又因何询问此事?” 未寒面上焦急之色更甚:“你魔界的事,只要不伤及苍生性命,我自然不愿多管。但灼华如今也是音信全无,若她是被你魔界之人暗害,我仙界定不饶你!” 君无渊闻言,眉头一凛:“什么!” 随即立即扯下腰间仙元灵石,凝神感应片刻之后,朝着殿外疾奔而去! 皇城与洛城交界处的村落,空气之中一片死寂。周围散落的尸体,满地干涸的血液,映现着村子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君无渊手持灵石走在最前,未寒与萧之夜紧随其后,走在村子里,眼前的一幕幕惨状,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无一不让君无渊心中生寒。 而未寒和萧之夜,则是将愤恨的目光投向君无渊,一双拳握得紧了又紧。萧之夜快步走到君无渊身前,伸手抵住君无渊的胸口阻止他前行,沉声道:“看见了吗?都是你魔界干的好事!” 君无渊抬手挡开萧之夜的手臂,绕过他继续前行。萧之夜冷声道:“君无渊,如今的你,恢复了昔日法力,且更胜当年。你的冷血无情,是否也跟着回来了?” 君无渊脚步顿了顿,仍旧不语,随即又是迈开脚步,循着灵石的指引向前走去。 未寒怒喊道:“面对手下之人这等恶行,面对这么多无辜性命的枉死,你竟能这般漠然吗?你究竟还是不是我认识的君无渊?” 闻言,君无渊停下脚步,将手上灵石握得紧了紧:“关于此事,我会给你们一个解释。但眼前,没有什么比灼华的安危更重要!” 说完,目光一转,脚步加快,朝着偏右的方向急急而奔! 身后二人见状,精神一振,立即抬步跟上。 依照灵石的指引,君无渊的脚步停在一座民宅院前。然他三人将屋内屋外找遍,却仍未找见慕灼华的身影。这时,院前地面上一处面积颇大的凹陷,吸引了君无渊的注意。 他连忙朝着那一处走去,可刚刚走出几步,手中灵石竟闪出一阵冰蓝色强光! 就在这时,脚边地面上,忽得亮起一阵黑紫色光芒,好似与那冰蓝色强光相呼应。君无渊脚步瞬时停下,附身拾起那闪着黑紫色光芒的灵石,随即心头一紧,将那灵石紧紧握在手中。 “你怎么可以将灵石遗失?你在哪儿,灼华……” 第一百三十五章:失踪 山间密林深处,碧色泉水自山坳之中流下,汇成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水流过之处,有一座略显奢华的庞大宅院,建立在密林中少有的平原之地。 这大宅青砖红瓦,红木门窗,本不见得有什么稀奇,之所以说它略显奢华,不仅是因为它的占地面积,而是这宅院之中的所有建筑,墙上都或多或少的镶有上等碧玉,且宅子后山,一方桃林绵延十里,一眼望不见尽头。 当下季节桃花开得正盛,整个宅院溢满了桃花香,粉红色花瓣铺满地,是名副其实的山间桃源。 慕灼华在这阵阵香气之中醒转,入眼的是粉红色床幔,和雕着镂空花纹的床榻。慕灼华坐起,掀开纱幔,这陌生的房间,其内干净整洁,除桌子上一个白玉花瓶之外,再无多余摆设,花瓶之中还插着两支盛开的桃花。 慕灼华起身走到桌前,伸手触了触那桃花的花瓣,转而开始回想,自己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可是无论她如何回想,记忆却只停留在柳轩赋对着她眉心挥掌的那一瞬。 门外响起脚步声,伴随着几人说话的声响,慕灼华闻之一怔,随即静心听来。 “碧沁师姐,那姑娘身上究竟中的什么毒,怎的连你都解不开?” 说话的是一名男子,声音清朗,且其中有一些稚嫩。 这时,又传来一女子温婉的声音:“我方才去问过大师兄,他说这毒名叫骷髅草,毒效因人而异。看这姑娘的症状,毒素已经侵入她的经脉以及血液之中,必须洗脉疗毒才能将毒素彻底清除。” 男子又问:“那怎么办?洗脉疗毒之法可是要化神期以上的强者才能用,这姑娘会不会死啊?” 女子道:“只要她不发动真气,就不会有事。况且,待师父回来之后,以师父的功力,运用洗脉疗毒之法为她解毒,不是难事。” “哦!”男子又道:“对了,师姐,你有没有摘下她的面具,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门口,只听那女子一边推开门一边道:“偷窥之事,仙者岂能为之?” 屋门打开,一男一女走进屋内,见着慕灼华站在桌前,女子连忙上前道:“你身中剧毒,需要休养,怎么可以起身?快回去躺下!” 这二人皆穿着灰白相间的衣衫,慕灼华一看便已经知道,原来,她是被这青云坛弟子所救。见着这女子满眼的关切,慕灼华本来尚有戒备,此刻稍稍放下心来,对女子道:“无碍。请问姑娘,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女子一边掀起慕灼华的衣袖为她把脉,一边说道:“是门内弟子外出时,见你倒在路边,救你回来的。” 慕灼华点了点头。女子放下慕灼华的手,扶着慕灼华在桌前坐下,之后坐在慕灼华对面的凳子上,问道:“姑娘,你是何人?怎会中了这么阴险的毒?” 慕灼华思虑了片刻,道:“我叫月辞心,来自明月巅。此番有事外出,路上不巧遇到魔界的人,才身中此毒。还要感谢你们出手相救,不然我……” 说到此处,面前女子打断道:“哎,感激的话就不用说了,显得生分。既是明月巅弟子,同为修仙者,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我叫碧沁,在这青云坛弟子中排名第三。” 说完,又指了指同来那名男子:“他叫饮乐,是我们青云坛最小的师弟。今后你就安心在这里修养,等师父回来,我们再商量怎么医治你身上的毒。” “嗯,多谢!”慕灼华应道。 明月巅正殿大堂,收到未寒急讯的寒澈仙祖和轻羽上神站在高堂之上,堂下,未寒、萧之夜、清念、佐焰等一众仙者皆聚集在此。 君无渊站在堂下众人中央,手上仍握着那两枚灵石。堂内气氛一阵紧张肃穆,所有人都面色凝重,静待着堂上之人发号施令。 这时,七修自殿外飞进,快步跑到君无渊身后,拱手道:“魔尊,冥龙和妙楚找到了,但他们都身受重伤,且好像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君无渊闻言,立即转身朝着魔界赶回。寒澈仙祖见状,立即转头看向未寒:“跟去看看。” 未寒点了点头,随即跟在君无渊身后离开了明月巅。 轻羽难得的眉头紧锁,问萧之夜道:“萧之夜,你可否再仔细想想,这段日子,是否还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萧之夜道:“没有了。” 轻羽轻叹,转头对寒澈道:“可我总觉得此次事件非同寻常。单靠冥龙和妙楚,根本伤不了如今的灼华。” 寒澈神情凝重,声音很是冷冽:“如果方才七修所说属实,那么冥龙和妙楚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以灼华的实力,即便是你我,也未必敌得过她。君千宿已死,君无渊又不可能对灼华下手,那么,还有谁有这样的实力?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说到此处,却听得萧之夜低沉的道了声:“有一个人……”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纷纷将目光看向萧之夜。轻羽道:“法宗快说!” 萧之夜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担忧之色更甚:“若真的是他,就不妙了!” 随即抬眼看向寒澈和轻羽:“二位可还记得,玄冥门主,柳轩赋?” 轻羽面色一变:“自然记得,那是可与君千宿匹敌的强者,难道会是他?” 寒澈亦是冷冽道:“以阴狠著称的玄冥门主,确实有这个实力,但他不是早已隐世,消声灭迹了?况且此人行事作风乃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从未与仙界正面作对,怎会对灼华下手?” 萧之夜摇头叹了叹:“是二位有所不知了。灼华,从来都是柳轩赋眼中的最大死敌,只是这件事除了他们本人之外,全天下,恐怕也只有我与君无渊知道。” 说完,萧之夜再度抬眼看向堂上二人:“若真的是他,灼华定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只怕情况会更为糟糕!” 轻羽连忙问道:“你快说,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之夜默了片刻,黯然道:“八千多年前的柳轩赋,曾是一名天才仙者,那时的他就已经达到大乘末期,这是你我众人都望尘莫及的,但他却因灼华而堕仙成魔,若非如此,现在仙界的首席上神,非他莫属。” 堂内众人闻言,皆是瞠目结舌,纷纷议论开来。寒澈的目光则冷冽更甚:“他竟是因灼华而堕仙成魔?他们八千多年前就认识?这怎么可能?你且将事件详细道来!” 然萧之夜却道:“这件事,灼华从不愿提及,我也不便多说。当下要紧的是赶快找到灼华,若柳轩赋为灼华堕了仙,一切都来不及了!” …… 一日后,青云坛。 早起,慕灼华洗漱过后,服过碧沁送来的汤药,待碧沁离开,她一个人待在屋内,气氛闲暇却也有些烦闷。 缓步走到打开的窗前朝外望去,见着青云坛之中优美的景色,嗅着那怡人的桃花香气,只觉灵台一阵清幽。 但桃花香气虽浓,院中却未曾见到桃花树,这让慕灼华有些不解,随即,干脆出了屋子,循着香气找了过去。 一路走到了青云坛的后山,见着这漫山遍野的桃花,慕灼华心情大好,但因忌惮体内噬魂咒,却也不敢放任情绪起伏。 十里桃源,漫天飘香,粉红色花瓣不断掉落,好似下着一场淋漓花瓣雨。 慕灼华莲步轻移,走在花瓣雨中,一袭白裙被微风吹动,发丝舞起,偶尔附着在桃花面具之上,慕灼华却也顾不得拂去。 伸手随意接下一片花瓣,嘴角微微扬起,但当她抬眼见着枝条上那些依然灼灼绽放着的花儿,再看向手上花瓣之时,眼中却是闪过一丝黯然,不禁幽幽道:“若非必然,你可愿就此风华不再,化泥土中?” 这时,身后忽得传来一阵轻缓动听的温润男声:“自是不愿,可任谁又逃得过这必然?” 慕灼华闻声回首,待看清来者,竟是有片刻的失神,随即漠然道:“若有心为之,一切都将成为必然。” 说完,冷眼看向来者:“你说是吗,柳轩赋?” 第一百三十六章:半残之躯 来者确是柳轩赋无疑,但他此时的神情气质,却不是那日相见时的模样。 眼前的柳轩赋,一身青云坛弟子服饰,头戴碧色玉冠,坐在一把木质轮椅上,眉心处,亦是有着一个血色火印。如今正值炎炎夏日,可他的双膝上竟还盖着一方绒毯,且面容有些苍白,除了长相之外,与那日所见的柳轩赋,简直判若两人。 慕灼华话中颇有含义,柳轩赋自然听得出,然他只是惯常的一笑,柔声道:“身体好些了吗?” 听着柳轩赋说话的语气,慕灼华又是片刻的失神。眼前这人的气质和言语,与玄冥门主柳轩赋相差太大,却是与几千年前初相识的柳轩赋一模一样。 未等慕灼华回过神,却见碧沁从一旁向着柳轩赋跑过来:“大师兄,你在这儿啊!” 碧沁跑到柳轩赋身侧,看起来心情非常好,然柳轩赋的目光一直看着慕灼华,碧沁便也随着柳轩赋的目光朝慕灼华看过来,这一眼,却是让碧沁面色一变:“月辞心,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说完,碧沁对着身后唤道:“饮乐!饮乐!” “哎!”声音落下,远远的听到饮乐的回应,不久,饮乐便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什么事啊碧沁师姐?” 碧沁道:“你送大师兄回桃花小筑休息。” 饮乐应道:“哦!” 随即便推着柳轩赋离开了,而柳轩赋,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任由饮乐推着他朝一边走去。 碧沁走到慕灼华身前,拉着她道:“回房休息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慕灼华被她拉着朝来时的路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对碧沁问道:“你叫他大师兄?他……” 话未说完,却是被碧沁厉声打断:“不该你问的别问!” 见着碧沁此时态度的转变,和这好不友善的语气,慕灼华似乎从中感觉到一丝醋意,当下轻叹了叹,虽心中诸多疑惑,却也没再开口询问。 脚步迈出后山桃园,走到一个拐角,五名青云坛弟子忽然自拐角走出,上前拦住了慕灼华与碧沁的去路。 这五人,慕灼华只觉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才想起,这几人,正是数日前在洛城之外的茶亭中欺负轩辕雅萱的人。 那领头的一人,见到慕灼华之后,得意的笑了笑,道:“昨日听闻门内师弟救了个带着桃花面具的女子回来,我还在想是不是你。真是冤家路窄啊!” 碧沁一怔:“你们认识?” 慕灼华轻道:“交过手而已。” 面前那人听了慕灼华此言,面色一变:“交手?你可知这一交手,让我丢了多大颜面?我警告过你,莫要再让我看见你,今日你即落到我青玉坛之中,就莫要怪我不客气!” 碧沁闻言,立即挡在慕灼华身前:“薛成武你想做什么?她有伤在身,你莫要胡来!” 薛成武见着碧沁这般举动,却是露出一抹淫笑:“三师妹,别总对我这么凶嘛!现在师父不在,大师兄又是废物一个,这青云坛可是我当家做主,你该对我好一点才是啊!” 碧沁柳眉一挑:“闭嘴!不许你说大师兄坏话!” 听了这话,见着碧沁又急又怒的模样,薛成武眯了眯眼道:“我说错了吗?你成天围着那瘫子转,他能给你什么?你二师兄我才是正常男人,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说着,便伸手想要将碧沁搂进怀中。慕灼华伸手轻轻一拉,将碧沁拉到身后,对薛成武冷声道:“修为实力,不是用来耀武扬威,欺凌他人,而是要用做斩妖除魔、护佑苍生。身为仙者,首要学会的,就是清心寡欲,淡泊名利,一切以苍生为首要。若是不能,还不如趁早回家娶妻生子,免得浪费生命和时间,到头来一无所有。” 这一席话说完,薛成武的脸色已是极为难看:“我薛成武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就不知道我薛成武的厉害!来人,把她送到伙房砍柴去!” 闻言,碧沁柳眉一蹙,厉声道:“不行,她身中剧毒,要好好休养,况且她是明月巅之人,青云坛理当好好招待,怎能让她去干粗活!” 薛成武得意的一笑:“师妹你别忘了,如今这青云坛是我做主,我想怎样就怎样。” 随即对着身后几人挥了挥手:“带走!” 碧沁刚要再与他理论,慕灼华却是握了握她的手,道:“放心吧,没事。闲的久了,做些粗活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这一握,碧沁的手中竟是多了一根银色长针。慕灼华对着碧沁微微一笑,碧沁瞬间心领神会。随即,慕灼华转身与那几名青云坛弟子一同离开,朝伙房走去。 这时,薛成武再次凑到碧沁身前,淫笑道:“师妹,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对你倾心很久了。现在趁着没事,去师兄屋内坐坐可好?” 说着,便伸手去拉碧沁。碧沁不闪不避,只将掌心银针朝前一送,顿时听得薛成武一声惊叫:“啊!” 青云坛伙房,几名身着灰色衣衫的男女来来回回的忙碌着,一名胖乎乎的老妇掐着腰不停的对那几人唤来唤去:“你,去把那蔬菜都洗干净!还有你,这米怎么洗的,看这沙子,再洗洗!你你你,往炉灶再添点火……” 慕灼华在伙房前的空地处,坐在一堆未劈好的木材前,手上拿着把破旧的斧头,不停的劈着木头。 胖老妇自屋内走出来,看了眼慕灼华身前的木材,掐腰怒道:“都这么半天了才劈这么点,一会就没柴烧了,麻利点!” 慕灼华看了眼老妇,随即自嘲一笑。 没想到她堂堂上神,也会有这么一天。要劈柴不说,还被一名凡人老妇训斥。 这一笑被那老妇看在眼中,却更像是鄙夷,老妇顿时双眼一瞪,怒道:“怎么?不服气吗?谁让你惹了他薛成武,落到这伙房,不管你是何方神圣,都要听我的!” 慕灼华点了点头,未曾言语,只是心道:这青云坛门风,还真是与众不同! 那老妇怒意未消,刚想再训斥慕灼华几句,却见碧沁端着个托盘自大门处走进,托盘之中两碟小菜一碗米饭,却是丝毫未动。 胖老妇连忙上前接过托盘,皱眉问了句:“还是不肯吃?” 碧沁失落道:“他总是说没胃口,眼看这身体越来越差,这可怎么是好!大娘,您再想想办法,能不能再做些别的试试?” 胖老妇抿着唇想了想,露出为难之色:“我已经把我会做的都做了个遍,你这大师兄就是不吃,我也没办法!不然你再劝劝他,总不吃饭,他这身体哪受得了啊!” 一旁的慕灼华闻言,眉头微微一蹙,随即缓缓起身道:“让我试试吧。” 碧沁闻言精神一振:“月辞心,你有办法?” …… 后山桃林深处,一座精致的木屋坐落其中,屋外的地面上,铺满了粉红色的花瓣。 屋内,坐在轮椅上的柳轩赋,正捧着一本书籍看的入神。碧沁端着一托盘的饭菜走进屋子,放在一边的桌上,柳轩赋闻声,一边翻着书页一边缓声道:“我不是说了,不用给我送饭吗?你放心,以我的修为,饿不死的。” 碧沁缓步走到柳轩赋身后,扶着轮椅将他推到桌前:“可是你身体情况特殊,不吃东西,身体会越来越差的。多少吃一点,就当是让我放心也好,可以吗?” 许多年来,这样的说辞碧沁不知说了多少遍,但柳轩赋却极少听劝,就算拿起筷子,也往往只吃几口,就说饱了。 这次,碧沁也是做好了多费些口舌的准备,然当柳轩赋看到这桌上的菜,却好似眼前一亮,随即自己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了片刻,之后竟是端起饭碗,颇有胃口的吃了起来。 见着这情况,碧沁惊喜之余有些不解,愣愣的看着柳轩赋,直到他将面前饭菜吃了个精光。 柳轩赋放下碗筷,见着碧沁愣神的模样,微微一笑:“你怎么了?” 碧沁这才回过神,应了声:“哦,没什么。你吃饱了没有?” 柳轩赋笑道:“嗯。” 之后,目光悄悄有些黯然:“跟当年,一模一样。” 第一百三十七章:分身 傍晚时分,慕灼华终于将面前的一堆木材劈好,站起身直了直腰,揉了揉手臂,心道:哎!真是好久都没做这种事了! 身后屋内,胖老妇见慕灼华干完了活,立即对她喊道:“哎哎哎,不许偷懒,过来将碗筷洗净!” 慕灼华扶了扶面具,只觉一阵无语。转身刚要走进伙房,碧沁端着一托盘的空碗碟开心的跑了进来,唤道:“月辞心!” 随即快步走到慕灼华身前:“你看,大师兄全都吃光了!这都是你的功劳。你可以继续帮我给师兄做饭菜吃吗?” 慕灼华低头看了眼那些空空的碗碟,有些失神。那胖老妇闻言,惊诧的跑了过来,看着那些碗碟,问碧沁道:“他真的都吃光了?” 碧沁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师兄从来都没有吃这么多。真是亏得有月辞心!” 随即,对慕灼华追问道:“月辞心,你还没有回答我。帮帮我可以吗?” 慕灼华目光有些空洞,木然道:“可以。” 碧沁闻言,连连对慕灼华道了好几声谢,然慕灼华却是一声都没能入耳。 早在八千年前,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慕灼华就已经将柳轩赋彻底放下,连想都不曾想起。就算如今再度相遇,慕灼华对柳轩赋也已经没了感情,且这种无感,与噬魂咒无关。 二人一起走过的那段漫长的时间,是慕灼华最初天真烂漫的年纪。那时的她情窦初开,巧遇如阳光般美好的柳轩赋,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件事,如今将是另一番光景。 可惜,没有如果。 在她最珍贵的年纪,是柳轩赋陪她走过。她需要人保护的日子里,是柳轩赋一直在她身边。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听到柳轩赋身体不好又不肯吃饭的时候,她尽管心中无感,尽管早已将那人忘到九霄云外,却还是忍不住想为他做些什么。 但她没有想过,如果要面对柳轩赋如当初那般的依赖,她该怎么办。 入夜,众人都已经睡下。慕灼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至深夜,仍无半点睡意,干脆起了身,准备到外面走走。 青云坛内的风景是极好的,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处处精致,然慕灼华走在其中,却无意欣赏。 抬头看到天空的一轮明月,恍然想起明月巅,想起萧之夜未寒等人,想起,君无渊。 慕灼华此番遇险,事发过于突然,没来得及传出任何讯息。如今身中骷髅草之毒,她又无法运转真气,没办法与他们联系,他们恐怕,早已经急疯了吧! 空气中的桃花香气忽得浓重,慕灼华眼帘微抬,随即侧身看向后山,紧接着,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慕灼华微微一叹,随即移步朝后山走去。 一步步踏着粉红花瓣,循着笛音来到那座木屋前。 月光下,桃林中,那身着白色布衣长衫的男子,闭着双眼,坐在木质轮椅上,一头黑发随意的散落在身后,手指在竹笛上微微起落,这一幕,如梦如画,美的极不真实。 一曲奏罢,柳轩赋将竹笛缓缓放下,抬眼看着这片桃林,出口的声音轻缓动听:“你来了。” 慕灼华远远站在他身侧,看着他的侧颜道:“门主难得用笛音召唤,灼华怎能驳了这好意?” 柳轩赋苦涩一笑:“门主?玄冥门主吗?” 说完,转头对慕灼华道:“你离我这么远,是担心我出手伤你吗?放心,你眼前这个柳轩赋,不是你的对手。” 慕灼华怔了怔:“眼前这个柳轩赋?” 这句话明显另有其深意,让本就满心不解的慕灼华更是疑惑不已。此时,柳轩赋道:“没想到此生,还能吃到你亲手做的菜,灼华,多久了?” 慕灼华缓步朝着柳轩赋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问道:“你的身体,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差?前日……” 未等说完,却听柳轩赋道:“前日,我还生龙活虎,层层布计陷你于危险的境地,差点害你堕仙成魔,怎的一夕之间就病重至此,是吗?” 闻言,慕灼华沉静不语,柳轩赋继续道:“若我告诉你,我已经像这样瘫了二十多年,也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离开过这里,你认为如何?” 慕灼华听了柳轩赋的话,心中半信半疑,思虑间,脚步已经行至柳轩赋身侧。 柳轩赋转动轮椅,看着慕灼华,笑了笑:“摘下面具,让我好好看看你,可以吗?” 慕灼华默了片刻,随即抬手摘下面具。那一瞬,柳轩赋失了神。 目光对视间,慕灼华眼中一片淡然清冷。柳轩赋轻笑,眼中却是溢满了忧伤,缓声道:“初相识时,你还是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记得那时你连一只小树妖都打不过,还被那树妖追着满林子跑,要不是我啊,哪有现在的灼华上神?” 说话间,柳轩赋笑得很是欣慰,深深沉浸在那回忆之中:“那时的你,时常围在我身边蹦蹦跳跳,从路边摘朵花给你,你都会开心半天,当成宝贝一样护着,生怕枯了谢了。” 说到这里,柳轩赋再次转动轮椅,背对着慕灼华前行了一段距离,慕灼华缓步跟在他身后,听着他继续道:“还记得吗?你初涉筑基期的时候,我为你酿了一坛桃花酿,你只喝了一杯就醉了,醒来之后,吵着嚷着要我教你酿酒,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酿过酒,因为你酿出的桃花酿,比起我的,好太多。所以当初的那坛桃花酿,依然还在那棵树下埋着。” 慕灼华脚步停下,淡淡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柳轩赋目光一黯,苦涩的笑了笑:“那时的你我,怎会想到,最后你修成上神,而我,却堕仙成魔。灼华,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愿意说,但你会信吗?” 听到这里,慕灼华轻道:“莫非你想说,那个柳轩赋,不是你?” 柳轩赋面色一滞:“他是我,但,我不是他。” 这句话出口,慕灼华头脑瞬时清明:“你是说……” 柳轩赋转身笑道:“如你所想,他是我的分身。” 慕灼华冷哼道:“不可能!普天下除了我等三位上神,根本没人可使用分身之法。” 柳轩赋叹道:“所以我说你不会相信。灼华,你也许忘了,我曾是修仙天才。只不过我的分身法术与你们的有些不同。” “传统的分身之法,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力为基础,有十成的成功率,分身之后,不管是分身还是本体,都拥有原本的法力,好似将一个人复制了一样。而我的分身法,只可以将一个人一分为二,法力也会被瓜分成不对等的两份,且失败率极高,稍有不慎,轻则伤及筋骨经脉,重则丧命。” 听到这里,慕灼华仍是感到半信半疑:“我从未听说有这种分身之法。况且若真如你所说,你明知后果不堪设想,又怎么可能去冒这个险?” “为了你啊!”柳轩赋闭目痛心道:“那日星象异变,我知道你重生了,想去找你,但我不愿再以这魔的身份面对你。” 慕灼华轻笑,冷声道:“这不是你的作风。” 随即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很晚了,早些休息。” 却闻身后柳轩赋道:“明晚,你过来我这里,我为你解毒。” 慕灼华脚步顿了顿,柳轩赋又道:“骷髅草之毒,除了洗脉疗毒之外,还有另一种解法,我已经让碧沁去准备药材。” 慕灼华淡淡问道:“即下了毒,为何又为我解毒?” 柳轩赋笑道:“我说了,他是我,但我,不是他。” 第一百三十八章:善恶柳轩赋 初云山,出云峰,萧之夜立于山巅,远观山下的初云国,手中玉萧吹出的曲子断了又续,续了再断,循环往复,最终,握着玉萧的手臂垂下,不再吹奏。 灼华,你不在,连我萧之夜的萧声,都难以成曲。你究竟在哪儿? 身后,未寒和轻羽自空中落下,见着萧之夜这黯然的模样,未寒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道:“不会有事的。” 萧之夜却是一叹:“听你如此说,看来还是没有消息。” 慕灼华已经失踪了整整十天,这十天之间,四大圣派全员出动,几乎找遍了整个初云国,又去将月龄国寻了个遍,却仍是没有慕灼华和柳轩赋的消息。随着时间过去,萧之夜等人的信心也在逐渐消减。 另一边,君无渊一边差七修为冥龙和妙楚医治,想让他们尽快记起发生过的事以便尽快找到慕灼华;一边只身去到每一处,带着仙魔两颗晶石,去寻找慕灼华。自慕灼华失踪之日起,他便一直在寻找的路上,未曾停歇。 这日,远远听到萧之夜断断续续的萧声,君无渊亦是飞向出云峰,待登上峰顶,见着三人低落的神情,不禁笑了笑,调侃道:“怎么?泄气了?” 萧之夜皱眉道:“你竟还笑得出来?” 君无渊神情依然,转身行至山峰边缘,看向远处:“与灼华相识这些年,曾遇到过多少次类似场景,每一次她都能化险为夷。临危不乱,笑看人生,这是灼华教我的。带着她的处世之道寻她,才觉得距她更近一些。” 说完,君无渊转身再看向三人:“我相信她一定在某一处等着我们去寻她,你们,还要继续消沉吗?” 君无渊这一席话,说的三人心中瞬间清明,轻羽不禁赞叹道:“君无渊,我该对你刮目相看了。” 这时,七修以传音之术对君无渊传来讯息,君无渊凝神一听,随即对面前三人道:“柳轩赋现身了,目标应该是青云坛。如何,要一起吗?” …… 青云坛后山,慕灼华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柳轩赋,在桃林中散步。碧沁跟在他们身后,看起来有些失落。 当下这情景,柳轩赋已经期盼了多年。只是慕灼华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他,也已经不再是世人赞叹的修仙天才。 想到此处,柳轩赋不禁有些感伤,道:“骷髅草的毒已经清除,这有你相陪的日子,也要到头了。离开之后,你可还会记得我?” 慕灼华淡淡道:“一直记得,只是从未想起。物是人非事难休,即便几日后分别,只要你还在魔界一日,我们总还是要再见的。” “好一句物是人非事难休。”柳轩赋道:“看来你仍不信我?” 慕灼华道:“事实就是事实,何来信与不信?” 这时,柳轩赋的心神忽然一阵撼动,立即闭目凝神,却是感应到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正快速接近,当下对慕灼华笑道:“既然如此,不知你肯不肯与我打个赌?” 慕灼华问道:“赌什么?” 柳轩赋道:“若我能证明我所言句句属实,你便在这里多陪我十天,可好?” 慕灼华稍作思虑,片刻后,对柳轩赋道:“好,我跟你赌。” 柳轩赋欣然一笑:“那你可是输定了!” 慕灼华却是不以为然:“就要到晌午了,我去伙房帮你做些饭菜。”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桃林。 柳轩赋的目光,一直追随到再看不见她的身影,才黯然移开。碧沁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失落之情更甚。缓步走到柳轩赋身前蹲下身,为他理了理膝上的毛毯,问道:“师兄,你喜欢她?” 柳轩赋轻笑,道:“喜欢?我应该恨她才对。恨她那般不信我;恨她因那可笑的误会而狠心离开,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我;恨她离开之后消声灭迹,任我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寻不到她半点踪迹。而她如此绝情,我逼着自己恨她,却怎么就恨不起来?” 碧沁听了这些话,只觉一阵茫然:“师兄,你说的,为什么我都听不懂?” 柳轩赋收起笑意:“是啊,你眼里的我,只是这青云坛的大师兄而已,你又了解我多少?” 伙房,慕灼华忙碌在灶台前,热油下锅,不停翻炒,偶尔往火中填一些柴禾,一会儿过后,几碟小菜就已经出锅,热腾腾的,香气四溢。 胖老妇仍是一直在那边指挥着他人做事,见着慕灼华这么会儿功夫就已经做好了几碟菜,好奇的走了过来,拧着眉头道:“你这妮子年纪不大,做菜倒是麻利。被掌门真人的大弟子看中,也是好命,只是这青云坛做主的可不是他,你可别就以为自己抱到了佛脚!” 慕灼华一碟一碟的将菜放到一方托盘中,淡然道:“大娘,我不是你青云坛中人,更不归你青云坛管,你所说之事又与我何干?” 胖老妇双手掐腰,面色一变:“嘿呦!你这话说的倒是硬气。我告诉你,惹到了薛成武的,可都没有好果子吃!所谓明月巅弟子,不过就是名头好听些,落到青云坛,就该顺应青云坛的规矩。我劝你还是赶紧与薛成武服个软,不然,哼!” 老妇说话间,慕灼华已经端起托盘,对着老妇点了点头:“多谢大娘提醒,月辞心先告辞了。” 慕灼华此番言行,显然是没把老妇的话当回事,那老妇顿时一怒:“哼!别到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然慕灼华脚步刚刚迈出伙房,却见那薛成武正自大门处迈进,朝她走来。 慕灼华一派淡然,脚步未曾因此而停下。薛成武走到慕灼华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她的去路,狞笑道:“姑娘这么急,是要去哪儿啊?” 说完,低头看了眼慕灼华手上托盘,装作恍然大悟般:“哦!去后山给那废物送饭吧?这菜我看着不错,不如留下给我吧,你就不必去了。” 慕灼华不语,身形一闪,便绕到了薛成武身后,却见出口忽然闪出几名青云坛弟子,挡住了去路。慕灼华脚步顿了顿,听得薛成武又道:“哎!真不知道那废物有什么好,怎么就这么招女人喜欢。不过我薛成武也不比他差,姑娘何不摘下面具让我一睹芳容?若是我看得上眼,也好一同逍遥快活一番。” 话刚说完,却见慕灼华再度迈开脚步朝出口走去。薛成武立即伸手想去抓慕灼华的肩,慕灼华体内冰寒之气惊起,薛成武的手还没等抓到慕灼华,便是被慕灼华周身劲气弹了开。 薛成武很快稳住了身形,随即握拳冲向慕灼华:“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今日便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然慕灼华却是连头都没回,只默默的抬起一只手掌,指尖处,还捏着一支银色长针。 见到这长针,薛成武脚步立即顿住。 前几日被碧沁以这样的银针刺伤,害得他连续多日,半边身躯都是酥麻没有知觉,因此,对这银针,他心中多少有一些阴影。如今见着慕灼华手上银针,他虽是有些忌惮,但难敌心中愤恨:“原来那针是你给她的!好啊,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说着,脚步加快,朝着慕灼华猛攻过来! 慕灼华不慌不忙,手指一动,那银针便是朝着薛成武飞来。薛成武一个闪身轻松躲过,可这时再看慕灼华,竟是见她身形一闪,瞬间没了踪影。而当慕灼华再现身时,人已经到了出口之外,手上菜肴一点没洒,悠哉的向后山走去。 薛成武气急败坏,对着手下师弟厉声道:“给我追!” 然就在此时,却忽闻青云坛入口处传来一声惊叫:“快来人啊!有妖魔!” “妖魔!” 闻见这声呼喊,薛成武等人来不及多想,连忙朝着喊声传来的方向赶去。慕灼华亦是皱了皱眉,但手中菜肴尚在温热,见着青云坛弟子众多,便也不急,缓步朝着后山走去。 然刚刚走出几步,却见碧沁推着柳轩赋走了过来。 见到慕灼华,柳轩赋笑道:“正巧要去找你,只是可惜了这几盘小菜。” 众人皆知他柳轩赋从不肯离开后山桃林,今天他竟然自己出了桃林,这可是件稀奇事儿。慕灼华道:“难道,你是听见有妖魔出现,想来看热闹的?” 柳轩赋一笑:“非也非也,我是想看看你输掉赌局时的表情。灼华,今天到此的妖魔可不是寻常人能应对,若不是你在这里,我还真是心里没底。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你在这里,他可能也不会来。” 慕灼华柳眉一挑:“你的意思是?” 第一百三十九章:是非难辨 柳轩赋看向青云坛入口处,声音淡若清风:“走吧,去看看便知。” 同一时间,在距离青云坛几里外的密林边缘,君无渊、萧之夜、未寒、轻羽分别在四面站立,皆将目光投向站在中央一身黑色华服的男子。 见到此人,君无渊与萧之夜的眼神格外冷冽,含着一抹特殊意味,映现着他们此时心中复杂的心绪。 这个人,曾是慕灼华心中所爱。在他们都还不认识慕灼华的时候,他就已经与慕灼华深爱多年,只是最后,他竟狠心负了慕灼华,娶了别的女子为妻。 慕灼华当时究竟有多伤心,所有人都不曾亲眼见过,因为那时的慕灼华将自己藏了起来,足足藏了三百年之久,三百年后再现世间,就已经是如今这般清冷傲然的仙人模样,对发生过的事,也是只字不提。再之后,才相继遇见了萧之夜、未寒、寒澈、轻羽、君无渊。 萧之夜与慕灼华相识之初,慕灼华在一次醉酒后曾去到过一个地方,并在那里呆呆的站了许久。那里有两间竹屋,满园的桃花树,但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居住。萧之夜因担心慕灼华,便就一直在她身后陪着她。 柳轩赋乃惊世天才,当年他的名号在三界可谓人尽皆知,只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他最后会走上魔道。而他为什么堕仙成魔,有史以来就是个谜。 而君无渊,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听君千宿说起柳轩赋成魔的原因,那时君无渊与慕灼华尚未相识,不过在听说柳轩赋是因慕灼华而堕仙成魔之后,君无渊对慕灼华便起了好奇心,这也为君无渊和慕灼华的仙魔恋埋下了伏笔。 之后,君无渊在一次与萧之夜的闲聊中谈及此事,结合了二人所知,才将这件事的始末连接在一起,弄清楚了事情的全部。 慕灼华与柳轩赋当年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他们不得而知,不过清楚的是,他二人在彼此心中都有着特殊地位,即便柳轩赋自成魔后便一直记恨慕灼华,想让慕灼华一同堕仙成魔,可几千年过去,他却并没有真的去做。 眼前时隔千年,柳轩赋再一次找上慕灼华,目的为何暂且不论,只他站在这里,就已经让君无渊和萧之夜感到心口发堵,当下只听萧之夜冷声道:“果然是你,柳轩赋!” 柳轩赋双眼微眯,嘴角扬起,露出他独有的笑容,道了声:“你们倒是蛮快的,是我小看你们了。不知是仙界先得到的消息,还是我们新上任的魔尊呢?” 此言一出,未寒、轻羽、萧之夜皆看向君无渊,君无渊却是淡然一笑:“原来是你故意放出的消息,不愧是玄冥门主,看来我们这些日子的一切举动都在你视线之内。” 柳轩赋道:“魔尊过奖,我只不过稍微动了点心思,是你们太蠢了。” 萧之夜等人皆是眉头一皱,唯君无渊面色淡然:“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欠揍。” 柳轩赋闻言,瞬间收起笑容,怒视君无渊:“你与灼华果然是一对,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听了柳轩赋此言,君无渊面色一凛:“灼华,她在哪儿?” 柳轩赋伸手触了下额头的血色火印,闭目道:“你们知道堕仙成魔是什么滋味吗?特别是一个天资极高、受世人瞩目的优秀仙者,一夕之间沦为魔道,你们知道,那是怎么样的心情吗?” 说完,柳轩赋笑得有些阴森,睁眼一一看过在场四人:“你们想不想看看一代上神堕仙成魔是什么模样?当那一身正气沛然的寒气化作魔气,当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染上黑紫,每次想到那一幕,我都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你们,想亲眼看看吗?” 听到这里,萧之夜已经难忍心中怒火,握拳朝着柳轩赋冲过去,怒道:“混蛋!” 柳轩赋嘴角一扬,足下一阵发力,自原地跳开,朝着密林之内飞去:“想知道她在哪,就跟我来吧!” 青云坛大门前,一众身着黑衣、头戴斗笠、掩着面容的魔者将几十名青云坛弟子围在中间,那群魔者手上皆拿着一把长刀,刀柄是金色的麒麟头。身上的衣衫,也都用金线绣着麒麟纹路。 薛成武携着一众青云坛弟子站在外围,将那群魔者围在中间,喊道:“妖魔,速速放了我青云坛弟子,否则莫怪我青云坛众人手下不留情!” 话音落下,一名面带麒麟面具的人自那群魔者中间行出一步,道:“小子,好大的口气!我玄冥门,还真没把你们这小门派放在眼里。想打,就来吧,让我见识见识,这青云坛有多逊。” 薛成武闻言,怒从心生,立即对着众人喊道:“青云坛弟子听令,与我一同,将这一群妖魔杀个片甲不留,上!” 一声令下,青云坛众人对着玄冥门一拥而上,一时间刀剑声四起,众人各显其能,拼力一搏,但只片刻过后,青云坛已显败势,众弟子相继负伤倒地,玄冥门却是个个安然无损,手上麒麟长刀接连朝着青云坛众人挥下! 薛成武只身对战那面带麒麟面具之人,激战之下也是越发感到吃力,见着门内弟子一个个倒下,心中万分焦急,却是自身难保! 这时,慕灼华与碧沁、柳轩赋赶到,见着眼前景象,碧沁连忙冲上前去,加入到战斗之中,慕灼华亦是抬步准备上前,却是被柳轩赋拉住:“哎,这等小角色,还犯不上你亲自动手。” 言罢,只见柳轩赋眉头一凛,双掌合十运转起真气,刹那间,真气外溢,吹起衣衫和发丝,慕灼华连忙后退两步,免得阻挡真气输出。 紧接着,柳轩赋翻转双掌,结出一套复杂的印阶,慕灼华见了,心道:是凝雪阵? 柳轩赋将双掌掌心缓缓朝向天空,只片刻,便在青云坛上空聚起一片厚重的乌云,所在之地在乌云的笼罩下一片阴沉,且寒风阵阵,吹得众人直打哆嗦。本是炎炎夏日,稍一动唤就会汗如雨下,然这寒风吹拂,却好似瞬间到了冬天一样。 正在激战的众人却也顾不得许多,眼前个个是劲敌,容不得他们有半点分心,可片刻之后,头顶竟是飘下大片的雪花,雪花落下之时,本来稳操胜券的黑衣人,忽然全都捂着头倒在地上,口中发出阵阵哀嚎:“啊!这是什么?” “头好痛,这是怎么回事!” 没过多时,这些魔者便是化作黑气散了开去。唯有那么面带麒麟面具的黑衣人,未曾受到影响,仍在与薛成武激战。 柳轩赋收掌,并未相助,饶有兴致的看着薛成武被那黑衣人揍的鼻青脸肿,笑道:“灼华,此人救与不救,由你决定吧!” 此时青云坛一众弟子回过神来,转头见着竟是柳轩赋布下的阵法,救了他们,个个都是面露惊诧:“是大师兄!” “大师兄从未出过手,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众人一边议论着,一边朝柳轩赋走过来,纷纷对柳轩赋抱拳道:“谢大师兄出手相助!” 一旁的碧沁亦是感到难以置信:“大师兄,你还真是深藏不露!这么多年,我从不知道你法力这么强!” 然柳轩赋只是笑笑,不曾言语。 慕灼华走到最前,见着薛成武已然坚持不住,轻叹着摇了摇头:罢了,就算是教训,也该够了。 随即伸手朝着薛成武隔空一拉,一把将那薛成武拉到身后,跌在柳轩赋身前。然后,慕灼华朝着那面带麒麟面具之人走进两步,道:“玄冥门,来此何意?” 那人见了慕灼华,手上刀刃一转,厉声喝道:“取你性命!” 说完,足下发力,挥起长刀,朝慕灼华冲来。身后众人见此情景,皆是捏了把汗,唯柳轩赋微微笑着,未曾有所担心。 而那面带麒麟面具的魔者,挥动着长刀,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却是在冲到慕灼华身前一步距离之时停下,手上长刀的刀刃停在慕灼华额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之后,慕灼华泰然自若的转身,缓步走回柳轩赋身后,推着柳轩赋,朝青云坛内走去。 众人不解的再次看向那魔者,却见那魔者的身躯正化作丝丝寒气,消散于空气中! 许久,众人之中才传出一声惊疑:“她,她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而就在此时,青云坛之上忽得飘过一阵极强的仙风,众人尚未从方才的惊诧中回过神,面前却又见惊诧一幕! 只见天空之上,四名风华各异的男子朝着慕灼华与柳轩赋快速飞近,很快便已经相继落在他二人身前。 四人见到柳轩赋,皆是目光冷冽,其中二人拔出手上长剑,将剑尖抵上柳轩赋的眉心处的血色火印,厉声喝道:“柳轩赋!” 第一百四十章:认赌服输 青云坛众弟子见状,立即围上前来,对着几人大喊道:“你们是谁?快放了大师兄!” 慕灼华亦是开口道:“你们快把剑放下!” 持剑的萧之夜与未寒一听,手上长剑却仍抵在柳轩赋眉心,未寒道:“他伤了那么多凡人性命,还企图让你堕仙成魔,你为什么要护着他?” 慕灼华走到柳轩赋身前,将他二人的剑尖拨开:“此事尚有待调查,你们先别冲动。” 这时,君无渊却是顾不得其他,快步上前对慕灼华从上到下一番仔细查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此时君无渊眼中的关心和在乎,让慕灼华一时有些发愣。而直到这时,其他三人才终于看清了,原来这些人之中,最焦急,最担心的人,是他君无渊,只是他将这担忧隐藏在心中,故作坚强而已。眼前终于找到了慕灼华,他也终是没能忍下心中担忧,原形毕露了。 柳轩赋见了君无渊,看到君无渊对慕灼华亲密的举动,眼神中有一丝落寞,随即欣然一笑:“诸位,久违了。还有,我比你们更担心她受到伤害。” 君无渊充满质疑的看向柳轩赋:“你心中的怨恨,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必假装?” 柳轩赋无奈一笑,慕灼华道:“你们放心,我没事。之前我中了骷髅草的毒,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办法为我医治,现在毒已经解了。” 萧之夜亦是不太相信:“他会这么好心?” 慕灼华叹道:“虽然我也觉得他反常,但事实却是如此。而且方才他还帮青云坛击败了玄冥门的人。” “方才!” 君无渊等四人同时发出这一声惊呼,让慕灼华有些不解:“你们怎么了?” 这时,一直站在他们身后未曾言语的轻羽开口道:“这个柳轩赋,不是我们见到的柳轩赋!” 萧之夜闻言,对慕灼华问道:“怎么回事?” 慕灼华眉头一皱:“你们刚才见到的柳轩赋,可是穿着一身绣着麒麟纹的黑色华服?” 萧之夜点头道:“没错。” 慕灼华眉头微皱,转身看向柳轩赋,却见柳轩赋对她笑了笑:“你可还记得我们的赌约?” 这一番对话,看得周围青云坛众人是越来越疑惑,面面相窥,议论纷纷:“这几人是谁啊?为什么对大师兄这么凶?” “我也纳闷,大师兄从来都没有外出过,应该不会有仇家呀!” “他们说的什么,我为什么都听不懂?” “我也是。” “我也没听懂。” 此时,薛成武正在他人的搀扶下朝青云坛大殿走去,路过之时,见到萧之夜四人,顿时一怔,随即挣脱了身边之人的搀扶,踉跄的朝着几人的方向走了几步,双膝跪地伏在地上,高声唤道:“青云坛掌事薛成武,见过轻羽上神,见过萧之夜法宗,见过未寒剑尊!” 薛成武此举一出,惊得青云坛众人个个大张着嘴巴,惊诧的看向萧之夜等人,片刻后,纷纷跪下,伏地大喊道:“见过轻羽上神!见过萧之夜法宗!见过未寒剑尊!” 然这时,却听未寒幽幽道:“嗯,这里竟然有人认得我们。不过,你们少说了一人。” 随即走到慕灼华身侧,将手臂搭在慕灼华肩上,道:“来,见过灼华上神!” 未寒言罢,众人惊诧更甚,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慕灼华,愣在原地。薛成武更是难以置信:“她、她是灼华上神?怎么可能?” 未寒仔细看了眼薛成武,见着此人被打的鼻青脸肿面目全非,索性放弃辨认,问道:“你参加了雄山证道?” 薛成武点头道:“弟子与家师一同去的。” 未寒微微点头,随即抬手,将慕灼华掩面的桃花面具缓缓摘下:“如此,你可认得?” 面具摘下,慕灼华绝美的面容展露于人前。见了这张脸,薛成武面色瞬时煞白一片,颤抖着连连磕头道:“灼华上神!拜见灼华上神!是弟子有眼无珠,若有冒犯,还望上神恕罪啊!” 青云坛众人也在此时回过神来,纷纷对慕灼华行起跪拜之礼。 慕灼华叹道:“都起来吧!” 随即对未寒道:“你知道我懒得应对这些礼数,以后还是低调些。” 未寒一笑:“身为上神,成日为苍生奔走,只承一些礼数,有什么大不了?” 一旁的柳轩赋听了他们这些对话,面色黯下,仰头看向天空,片刻后,闭上眼,苦涩一笑。 上神…… 青云坛议事殿,慕灼华、轻羽、君无渊、未寒、萧之夜、柳轩赋六人围坐在一起。慕灼华将遇险之事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道:“醒来之后,我就已经在这里。我也不知,我是如何逃脱的。” 柳轩赋道:“是墨焰助你逃脱的。” 慕灼华一怔:“是墨焰?她已经沉睡多日,怎么可能是她?” 柳轩赋开口,声音婉转动听:“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时你周身墨色火焰升腾,将他震退,之后就失去了踪迹。” 君无渊目光一转,看着柳轩赋,冷声问道:“如果那个人不是你,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柳轩赋道:“他是我的分身,我对他的一举一动以及心态变化都了如指掌,对于他做过的事,每一件,每一幕,我只要凝神稍稍运功,就能清晰看到。” 听到此处,未寒不解道:“我奇怪的是,你这分身术,怎会将大部分法力都分给了分身?且自己竟成了半身瘫痪,你是如何做到的?” 柳轩赋苦笑:“我毕竟不是上神,不具备上神的神力,这自创的分身之术又是漏洞颇大。为了将黑暗的一面彻底分离出去,舍一些法力也是必要之举。只是,我也未曾想到,自己会就此残废。” 慕灼华轻叹了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柳轩赋自嘲道:“是我太天真了吧!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去找你,我们可以回到从前。然就算我变回原来的我,我们之间,也回不去了吧!那时决定分身,也不过是冲动之举,现在想想,就好像鬼迷心窍一般,何其可笑!” 柳轩赋这段话说完,众人皆是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轻羽开口,声音温润如玉:“你是否能探知他现在在哪儿?之前我们一路追着他跑到这里,然后他就突然不见了。初见你,我还奇怪,这人怎么瞬间就变了个人?” 萧之夜跟着说道:“是啊!想到他的恶行,想到暗处有一个人随时有可能伤了灼华的性命,我就心中不安。最好能尽快将他找出来,也当做是给那些枉死的人一个交待。” 君无渊却道:“就算你们找出他,也未必杀得了他。别忘了,他是堕仙成魔,他的魂魄性命都是经过残酷洗炼的,可以无限重生。任你们修为如何强悍,杀了他,也不过是毁了他的肉身。” 闻言,柳轩赋默了片刻,道:“想来他先激怒你们,再引你们来此,不过就是想借你们之手杀掉我,再趁机取走我的魂元,与我重归一体。我知道他在何处,也可以帮你们杀了他。但在那之前……” 说到这里,柳轩赋转头看向慕灼华:“灼华,你要认赌服输。” 慕灼华看着柳轩赋的双眼,看到他眼中柔情似水,和其中隐隐的期盼与感伤,不由得心中一痛。 噬魂咒开始躁动,迫使慕灼华收拾起心情,恢复平静淡然,之后,对君无渊等人说道:“你们,都先回去吧!若有需要,我会传讯给你们。” 四人一怔,心生不解。萧之夜问道:“你究竟跟他赌了什么?” 慕灼华道:“只是要在这青云坛多待上几日而已。” 闻言,君无渊自怀中取出魔元晶石,又牵起慕灼华的手,将晶石放在她掌心,紧接着,又将手掌覆盖其上。 掌心相对,魔元晶石忽得闪出一阵黑紫色光芒,而待片刻之后,君无渊将手掌移开,那魔元晶石已经融进慕灼华的掌心,看不到丝毫踪迹。 之后,君无渊欣慰一笑:“好了,这样一来,以后你就不会将它遗失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暗藏魔祸 慕灼华推着柳轩赋走在青云坛中,一路行至青云坛西侧莲花湖上的木质栈道,朝湖心的小亭走去。 走在栈道上,看着两侧湖中的莲花,那低调却更显高贵的气质,妖艳却不失纯洁的美,入眼更入心。柳轩赋嘴角微扬:“这湖,自青云坛建立,便修建出来,我却从没来过这里。没想到,当初顺手撇下的几颗莲子,已经长成这么大一片。” 慕灼华不语,心情大好的柳轩赋却是不曾在意,自顾自说道:“听闻你明月巅的莲花是世间最美,只可惜我没能寻到机会前去观赏,今后你若得空,带我去看一看可好?” 说到这里,柳轩赋神色稍黯:“我听说,明月巅的气候本不适合莲花生长,明月巅之上也没有水源,是你们三上神废了好大的力气引下天河水,又施法将那莲花池周围空气转变,才修成这莲花池,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慕灼华依旧不语,柳轩赋的心情却并未因此受到影响:“想必是你们之中有人特别喜欢莲花吧?不然何必如此费力?就像你特别喜欢桃花,就化出了个月华殿给自己住,能每天看到心中最美好的事物,有利于修身养性……” 说到这里,慕灼华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柳轩赋:“够了!” 随即停下脚步,缓步走到柳轩赋面前,盯着他冷声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喜欢的是莲花,却在居所周围种下大片桃花?为什么当初狠心负我,现在又为了我,不顾生死将魔性的一面分离出去?如此出尔反尔,你究竟想怎么样?” 柳轩赋低头不愿直视慕灼华,随即将目光转向一边,将轮椅转到栈道的一侧,看着湖中的莲花道:“还记得当年与你同途修炼,寻到那一处林间幽静处,我觉得那里空气环境都不错,你却嫌太静,但我执意留下,你就陪我待了下去。为了奖励你的让步,我为你种下满园桃花。如今过去太久,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们一起亲手建起来的两间木屋,还在不在。” 柳轩赋的目光有些空洞,嘴角挂上一抹苦涩,继续道:“你知道吗灼华,我曾经恨你恨到骨子里。每次想起一起走过的一幕幕,这恨意就会加重几分,我曾经真的很想让你堕仙成魔,让你尝尝从万众瞩目的修仙天才沦落魔道的感觉,但我做不到,我没办法说服自己真的对你下手。” 说完,柳轩赋摇着轮椅转身面向慕灼华,沉声道:“你说我狠心负你,可知我在你离开之后过着怎样煎熬的生活?可知我上天入地的寻你,找遍了三界,只为给你一个解释!我寻了你两百年,为了寻你,我几近疯癫,最终走火入魔堕入魔道,而你,却去到了哪里?你说我狠心,我倒是想问你,我狠心在哪里?” 听着柳轩赋说完这些,慕灼华冷哼一声,淡漠道:“当初是谁身着喜服,背着我与他人拜堂成亲?现在你将一切都怪在我身上,连堕仙成魔都是与我有关。难道你想说,那一切都是误会?是她容瑰玉精心设计?她容瑰玉凡人一个,又怎能奈何你柳轩赋?我与世隔绝,不过是自舔伤口,又怎么成了狠心?” 柳轩赋无奈一笑:“是啊,就算我解释,你又怎么可能相信?上神不如以神力探知一下过去,一切自会了然。” 说完,柳轩赋眼帘微垂,伸手抚上眉心的血色火印:“堕仙,成魔,这堕仙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当时所经历的一切有多残酷。也许你是上天为我安排的一场情劫,可惜,这劫,我没能闯过去。眼前无论你是否相信,都已经无关紧要,事情已然走到这一步,改变不了什么。只要你肯遵守承诺陪我这几天,我也会遵守承诺,助你除掉他。之后,我不会再去打扰你。” 看着柳轩赋此时眼中的伤痛,其中隐隐透出一股绝望,慕灼华缓步上前,伸手抚上他眉间火印,目光似有流转:“我清楚那有多痛,才更恨你轻易成魔。若你好好修行,如今的仙界至高神,没人能与你争锋。但成魔也好,隐世也好,你又何苦强行分身,落到如今境地?” 柳轩赋抬眼,对上慕灼华双目,一句轻描淡写,难言心中苦楚:“上神之位,魂魄分离之苦,又都算的了什么?我柳轩赋想要的,从来只是一个慕灼华而已!” 说完,再度转身看向莲花湖,目光却是空洞无物,只开口幽幽道了句:“梦里云烟皆往复,水阔鱼跃何处寻……”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许久,直到日落黄昏,才见柳轩赋恢复了惯有的笑容,对慕灼华道:“灼华,我忽然特别想吃你做的清炒藕片,做给我吃好不好?” 慕灼华点头,随即对着湖面轻挥袖袍,这一挥,便见一株莲藕自湖中飞出,带着水花,落至慕灼华手中:“我这就去炒,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回去桃林?” 柳轩赋一笑:“我想看着你炒。” …… 伙房灶台边,慕灼华手执勺铲,悠然的翻炒着锅里的藕片,菜香四溢。 柳轩赋在慕灼华身后,静静的看着她忙前忙后,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满足的笑容。 伙房之外,青云坛一众人已经聚集在此,在薛成武的带领下,一个个全都跪在地上,低着头,满面惶恐。 方才慕灼华推着柳轩赋来到伙房,伙房之中的一群人早已经惊得手足无措,胖老妇亦是连忙差人去唤薛成武,而薛成武听闻,更是不顾自身伤重,连跑带爬的到了伙房,跪在门外,青云坛弟子们便就随着他一同到这里,跪到了现在。 待慕灼华不慌不忙的炒好了菜,端到柳轩赋身前,又不慌不忙的挥袖化出一壶桃花酿,与柳轩赋对饮,一餐吃完,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 此时已是月上枝头,繁星漫天。慕灼华收拾好碗筷,推着柳轩赋准备返回后山桃林,待走到门口,见着院中跪地的密密麻麻的一众人等,慕灼华停住脚步,开口轻道:“尔等起身,都回吧!” 薛成武闻言,跪行几步,到慕灼华与柳轩赋身前,抱拳恭敬道:“上神,弟子有眼无珠,胆敢冒犯上神,还望上神责罚!” 胖老妇亦是上前,伏在地上颤抖道:“还有我,我不知道您是上神,这几天竟敢对您恶语相向,还请上神恕罪啊!” 慕灼华看了面前二人一眼,淡淡问道:“若我不是上神呢?” 此言一出,面前两人哑口无言。慕灼华接着说道:“我说过,仙者的修为实力,不是用来耀武扬威。世间百态,尔等若是凡人,即便行为不端,也无伤大雅。但身为仙者,理当清楚明白,众生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修仙者,三分修为法力,七分慈悯之心。我今日所言,若尔等听不进,全当我浪费口舌;若听得进,便悉心改正,日后定当有所作为。” 说罢,慕灼华推着柳轩赋,向前迈步,众人自发退至两侧,让出一条道路,让慕灼华走出了这院子,之后目送慕灼华与柳轩赋离开,却迟迟不曾起身。 上神之威,不只举手投足,也不在冷傲决然。此番语重心长,究竟能否让众人悔悟,迈向仙途? 明月巅,轻羽上神传讯将众仙者聚在议事殿,寒澈亦是受到召唤,从冰原踏出,端坐大殿堂上。 轻羽自青云坛回来之后便一直眉头紧锁,萧之夜与未寒亦是心事重重,待众人聚齐,轻羽仍是皱着眉头许久未曾言语,这让寒澈很是纳闷,忍不住开口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你如此忧心?灼华不是已经寻到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治伤 轻羽沉沉叹了口气:“寒澈吾友,这段时间为了灼华的事,我等不得不将魔神之事搁置,如今蛇元之事固然紧急,但魔神之事亦是重中之重,你近期,是否有探查过魔神之事的发展?” 寒澈目光冷冽,语气淡然:“你是想说,君无渊不似魔神?” 轻羽点头道:“看来你早有发觉。没错,自君无渊执掌魔界以来,魔界之人鲜少外出,即便有妖魔作乱,也是因为君无渊偶尔疏忽,并非放任。此次寻找灼华,更是让我对君无渊刮目相看。如今看来,君无渊是魔神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未寒亦是附和道:“确实,如今的魔界,没了昔日戾气,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异类的修仙门派。君无渊上任短短时间魔界就有如此转变,让人很难将他与魔神联系到一起。” 寒澈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萧之夜:“法宗怎么看?” 萧之夜轻叹:“确实如此。” 这时,堂下到场的各门派掌门纷纷面面相窥,清念真人上前一步道:“即使这样,也不能对君无渊掉以轻心。现如今,世间具备魔神实力的人,唯有他一人。” 佐焰接下话道:“未必!先说那柳轩赋的实力,就已经深不可测,在君无渊之上也说不定。况且魔神也许正潜伏在暗处,准备伺机而动。” 此时,堂下一名身着紫衣的女子亦是走上前来:“依我看,不仅君无渊和柳轩赋,那未曾寻到的蛇元也有可能是魔神前身。奴灵者百里沙,听闻此人曾与萧之夜法宗齐名,是个顶尖强者,如今虽被剔除仙骨,但他是否能借助渡灵蛇蛇元达到更大的高度尚未可知。” 闻言,轻羽道:“灵山掌门此言提醒我了。萧之夜,百里沙是你初云山之人,今日起,寻找蛇元和百里沙的事就全权交给你,如何?” 萧之夜应道:“好。” 紧接着,寒澈道:“不知灼华那边,是否有信心除掉柳轩赋?” 此言一出,萧之夜顿时眉头一锁,身旁的未寒发觉,禁不住开口问道:“夜,灼华的事你比我们都要清楚,事已至此,你可愿将她与柳轩赋的过往说出来,我们也好做下决断?” 闻言,萧之夜陷入思虑。轻羽迈下台阶,走到萧之夜身前,轻拍了拍萧之夜的肩,缓声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们的每一个判断都必须准确无误。苍生安危当前,容不得我们出半点差错。夜,请务必大局为重!” 萧之夜却是叹道:“你们是否相信灼华?” 轻羽道:“自然相信,但她太重情义。感情之事,向来是她的死穴。” 萧之夜道:“我相信她不会感情用事。若柳轩赋当除,她不会顾念太多。这件事,让她自己处理为好,免得成为她永世的心结。” …… 一早,柳轩赋还未等睁眼,便嗅到一股菜香味。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睁眼撑着坐起身。 “灼华,你,你怎么就这么进来了?”柳轩赋有些哭笑不得,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屋内桌前的慕灼华。 天色还早,柳轩赋此时刚刚醒来,身上只穿着贴身衣物,且衣衫半敞,胸膛微露,一头黑色长发随意的散落,稍显凌乱,却透着别样的帅气。 慕灼华闻声看去,随即起身走到他身前为他递过衣物:“你快些穿衣洗漱,吃过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柳轩赋微微抬眼,问道:“什么地方?” 安城密林中的某处,一座座木屋聚集在一片平原上,排布有序。轩辕雅萱正将前日采来的药材一样一样搬出屋子晾晒,东方御风跟在她身侧,亦是不停的忙碌着,且满面笑意,不停的说着什么。 这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阵冰蓝色流光,待流光散去,竟是慕灼华推着柳轩赋站在了他们的面前。轩辕雅萱惊喜之余连忙跑上前去:“灼华上神,你果然没事!” 东方御风亦是跟着凑上前:“东方御风见过上神!” 众人闻见声音,纷纷从四面赶过来,将慕灼华围在中间,欲行跪拜之礼,慕灼华见状,立即说道:“众人无需多礼。” 东方御风见状,对着众人开口道:“行了,都忙去吧。” 慕灼华对东方御风投去感谢的目光,东方御风微笑回应。随即,慕灼华对轩辕雅萱道:“雅萱,我此来,是有事要你帮忙。” 轩辕雅萱笑道:“何事,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一定尽量帮。” 慕灼华指了指柳轩赋:“他叫柳轩赋,是我同修好友,我想让你帮忙看看,他的伤,能不能医?” 轩辕雅萱点头道:“嗯,进屋吧。” 木屋之内,柳轩赋躺在榻上,轩辕雅萱对他的身体情况进行了一番细致的检查,之后面色稍显凝重:“他腰部以下的神经有很多缺失,且筋骨损伤严重,这伤,很棘手啊!” 慕灼华叹道:“若非棘手,就不至于劳你亲自医治了。这伤是否能治,你且直言说来。” 轩辕雅萱皱着眉头在屋内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许久才终于说道:“我想,我可以试试。只是医治之法有些复杂,需要的药材也很稀有,不知灼华你是否弄得到?” 慕灼华闻言,精神为一振:“你尽管说!” 轩辕雅萱道:“想医治他的伤,每天需要以土鳖虫、马钱子、苏木、骨补碎、血竭熬出的药汤浸浴,这些草药我这里都有,但是另外,我需要十五株舒筋草、九株凝血草、九株龙骨草、三株断崖青,来炼制续脉丹,再持续为他施针辅助治疗。这几种草药都是罕见药材,世间难寻,不过我觉得灵山应该有。” 慕灼华欣慰道:“这不是问题,我这便动身去灵山。” 这时,却听柳轩赋唤道:“灼华!” 慕灼华看向柳轩赋,见他正撑着坐起身,便上前将他扶起。柳轩赋道:“我已经这么过了二十年,这伤医不医无所谓,你无需为我奔波。” 慕灼华道:“你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若不能将你医好,我此生都不能安心。你放心,去灵山取几味药而已,不是难事。” 说完,慕灼华又对轩辕雅萱道:“劳烦好友你帮我照顾他,我去去就回。” 言罢,未等轩辕雅萱回应,便立即动身去往灵山。 而床榻上的柳轩赋,却是满眼的黯然,苦涩一笑。 灵山,位于初云山北宗的东北方向,与北方极寒之地仅相隔一道万丈断崖,但仅这一线之距,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极寒之地成年被冰雪覆盖,气候之冰寒,凡人根本无法入内,只有一些修为较高的仙者魔者或灵兽可以抵御其内严寒。而灵山却是四季如春,气候适宜,其上草木长青,适宜大部分草药生长。 灵山药尊的药园,严格说来是一座药山,其面积比起灵山大殿所在、灵山的主峰,还要大出许多。且灵山主峰仅供弟子们日常修炼,并未种有任何草药。 加上此次需要的草药种类繁多,慕灼华便径直朝向洛晴居所赶去,不多时,脚步在一座屋顶长草且极为破旧但仍瞧得出轮廓的大殿门前落下。 洛晴此人对草药的执着可以用痴迷来形容,但对居住之所向来要求不高,甚至有些邋遢。这殿宇如今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慕灼华只将门环拾起轻叩,周围墙壁上的沙石便是不断落下。无奈,慕灼华干脆闪身直接进到院中,踏入殿内。 大殿之内空无一人,但毕竟是他人居所,慕灼华不好私自查找,只得开口轻唤了声:“药尊可在?” 此声一出,屋顶上竟是掉下几块碎石来,慕灼华看也不看,轻挥衣袖扬出丝丝寒气,便将那碎石远远挡了开去。可刚刚将碎石挡开,头顶的一道房梁竟是脱离了砖瓦掉落下来。 慕灼华轻叹,手掌向上一挥,只见那房梁瞬时停住下坠,紧接着,慕灼华手指微动,将那房梁归了位。 这时,洛晴忽然自一边的拐角处走出来,穿着贴身的衣衫,头发有些凌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道:“谁啊?这么早,就不能让本尊好好睡个懒觉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交换条件 此声一出,洛晴周围屋顶房梁上的沙土石块大片的落下,只见洛晴一副慵懒的神情,瞬间挥起拳脚,身形不断旋转,将掉落的沙石尽数击落开去,其动作之快,恐怕即便稍有修为的仙者,都看不清楚。 慕灼华干脆化出一方光罩护在周身,双手环胸,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切,待许久后洛晴停了手,才终于幽幽开口道:“药尊可玩够了?” 洛晴挠了挠脑袋,揉了揉眼睛,朝慕灼华走近了些,之后一边抠着耳朵一边道:“见过灼华上神,昂,灼华上神来我这药园,有什么事吗?” 慕灼华道:“来你这里,自然是求药。” 洛晴又是打了个哈欠:“稀奇稀奇,灼华上神这次竟然没自己拔了就走。” 慕灼华轻笑:“我也想过,但此次需要的药材稍微有点多,十五株舒筋草、九株凝血草、九株龙骨草、三株断崖青,还请药尊相赠。” 洛晴听了,噘着嘴想了想:“这么多,这么多的话,我可不可以提一个交换条件?” 慕灼华问道:“你且说来听听?” 洛晴揉了揉鼻子,笑了笑:“嘻嘻!上神能不能让萧之夜法宗到我这里待上两天?” 慕灼华一听,有些为难:“这要求可有些难办啊!” 且不说萧之夜性子孤傲,喜欢独处,单说洛晴这性格,连未寒都被逼的屡次封闭五感,要萧之夜来这药园子,萧之夜肯来才怪。 但这么多珍稀药材,白白拿走也确实不妥。为了医好柳轩赋的伤,慕灼华想了想,道:“这样吧!夜,我请不来,但我能让未寒剑尊到你这儿来一趟,如何?” 洛晴双眼一亮:“好啊好啊!不过你要的这些药,前三种没什么问题,只是断崖青这种草药只在断崖峭壁上才能成活,仅凭自然生长,我种不出来,所以只能劳烦上神你亲自去采了。” 慕灼华道:“可以,不过这断崖青是什么样子?” 洛晴挠了挠头,随即跑向内堂,紧接着,便听到一阵叮叮咣咣翻找东西的声音,屋顶墙壁又是掉落下不少的沙石,过了会儿,才见洛晴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本医术,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一棵如微型松树般的草药道:“呐,就是这个。我灵山药园西侧就有个不小的断崖,不过上神你一定要小心,这东西有灵性,会咬人的!你去寻断崖青,我这便去准备其他几种药材。” 慕灼华记下那断崖青的样子,道:“好,那便麻烦药尊了。” 依照洛晴所说,慕灼华一路西行,穿过重重密林,虽因路途陌生而绕了些弯路,却也找到了那处断崖。 慕灼华运转冰寒之力护在周身,随即自断崖边一跃,有法力护体,身形在空中飞动自如,四处寻找着断崖青的踪影。 寻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断崖的半山腰处瞄见了一株断崖青,慕灼华将身形稳住在断崖青前,伸手小心翼翼的拨开周围泥土,随即伸手猛地拔起。就在这时,这草药的枝叶忽然大张开,瞬间包裹住了慕灼华的食指。慕灼华迅速捏了个决将这草药收了起来,再看食指上,已是沾满了血迹。 慕灼华轻叹:没想到这草药真有如此灵性,竟懂得自我保护,攻击来者,是我大意了。 之后,又是寻了快半个时辰,慕灼华终于找齐了三株断崖青,动身返回洛晴的居所。 回到大殿之时,洛晴已经穿戴整齐,将几种草药准备好,收在一个布袋子里。见到慕灼华回来,洛晴将布袋双手奉上:“给,都在这里了。上神的断崖青可找齐了?” 慕灼华接过布袋道:“齐了,谢过药尊。” 洛晴一笑:“没事没事,上神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就好。” 说话间,不经意瞄见慕灼华食指上的伤,洛晴眉头一挑:“上神这是被断崖青咬了吧?” 说完,对身后唤道:“小小,把我那瓶芦玉膏拿来!” 初云国安城密林,柳轩赋坐在轮椅上,在屋外看着天空,他这么沉默着,已经好几个时辰。 轩辕雅萱正在熬制药汤,准备给柳轩赋做药浴,东方御风在一旁帮忙,慕灼华,已经离开了大半天。 远远见到一阵冰蓝色流光划过天际,柳轩赋嘴角微扬,心中却感觉不到欣喜。 左右都是要死的,这伤就算医好,又能如何?不过如果能让慕灼华感到安心一点,他甘心配合。 就算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慕灼华身形落下,大步走到轩辕雅萱身前,将手中布袋递给轩辕雅萱,随即又捏了个诀,将断崖青取出放在一旁的药篓中:“你说的药材,都在这里了,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轩辕雅萱接过布袋,一眼便看到了慕灼华右手食指上的伤口,随即握着慕灼华的手左看右看:“这是,断崖青咬伤的?” 未等慕灼华回应,轩辕雅萱忽然拧起眉头:“你这伤口,是谁帮你涂的药?” 慕灼华闻言,淡淡道:“是灵山药尊洛晴。” 轩辕雅萱低头思虑了片刻,随即转身回到屋子里,取出几只银针,一个个扎在慕灼华手掌上,片刻后,慕灼华的食指伤口处竟是流出一些黑色血液! 慕灼华一怔:“这是?” 轩辕雅萱皱着眉,待将黑血排干净,一根一根拔出银针,为慕灼华包好伤口:“你手上涂的分明是用蜈蚣草制成的毒药,这毒发展缓慢,且毒效不易被发现。她洛晴是想害死你吗?” 听了轩辕雅萱这话,慕灼华亦是皱起了眉:“不是洛晴。” 只是洛晴身边,有一个时时刻刻恨不得慕灼华死的贺小小。 轩辕雅萱撇了撇嘴:“罢了,没事就好。” 说完,转身走进了木屋。 柳轩赋在慕灼华身后不远处,将一切看的清楚,目光越发黯然。慕灼华转身,对着柳轩赋扬了扬嘴角,见着柳轩赋的目光一直看着她的手,便是开口道:“小伤而已。” 柳轩赋回以微笑,却是笑得牵强:“灼华,何必为我做这么多?若离开时,我舍不得你,该怎么是好?” 慕灼华缓步走到柳轩赋身前,淡淡道:“你我都已经是活了几千年的人了,经历这么多,早该学会放下,不是吗?” 柳轩赋眼帘微微垂下,低喃道:“放下……” 这时,东方御风自木屋走出,对慕灼华道:“上神,药浴准备好了,我带他进去吧!放心,我会在一边照顾他!” 慕灼华嘴角微扬,轻道:“二皇子辛苦了!” “上神客气了。”说完,东方御风将柳轩赋推进木屋之中。 而这时,慕灼华深吸了口气,转身朝向七绝殿方向赶去。 未寒剑尊正坐在七绝殿主殿大堂内翻阅着手上的《靖海狂涛剑谱》,看得津津有味,不时的按照其上记载的招数挥动手臂,以便更深的领悟其中玄机。 桌上的银白长剑缓缓立起飞至地面,发出一道耀眼光芒,冷颜自那光芒之中现出身形,待光芒散去,缓步走到未寒身侧,为他揉着肩膀:“你已经盯着这剑谱看了一整天,还不歇歇?” 未寒伸手又是翻了一页:“君无渊这剑谱不愧名传天下,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毫无破绽,我看了这么久,仍未找到破解之法,妙啊!” 冷颜摇头轻笑:“原来你不是为了学剑,是为了破解魔尊的剑法。若被魔尊知道,该作何感想?” 未寒眉头一挑:“你们的魔尊啊,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他敢借给我,一定是有足够的信心,认为我无法破解,不是吗?” 话音刚落,殿外忽得传来一阵冰寒之气。未寒怔了怔,随即起身笑道:“灼华上神驾到,稀客稀客!” 慕灼华自寒气之中现出身形,缓步走进殿内,见着冷颜与未寒正在闲聊,看二人在一起时融洽愉悦的气氛,不禁一叹:“唉!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我是不是该识相些,自己离开呢?” 未寒走到堂下,笑道:“行啦!说吧,找我什么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圈套 然冷颜在场,这件事总还是不好启齿。可未寒剑不离身,如今未寒的佩剑便就是冷颜,她又怎么避得开? 当下一叹:“罢了,总还是要说的。之前我去灵山求药,洛晴药尊提出交换条件,要你去她的药园一趟,你看?” 未寒双手环胸,将慕灼华从头看到脚:“你拿我换了什么药?” 慕灼华淡淡道:“三十六株珍稀草药。” 未寒道:“不错,不过你为什么不用你们家萧之夜换?” 慕灼华道:“若剑尊说得动夜,我想洛晴药尊不会介意。” 未寒眉头一挑:“这可是你说的!” “嗯!” 于是,次日一早,萧之夜手持长剑,踏上了灵山药园,走进了那座摇摇欲坠的大殿。 洛晴刚巧伸着懒腰从内堂走出,见到萧之夜,她先是一惊,紧接着,尖叫着跑上前去,大喊道:“啊啊啊!法宗,真的是你吗?” 萧之夜冷着脸,抬手将长剑横在胸前,洛晴连忙停下脚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萧之夜,却听萧之夜道:“灼华呢?” 洛晴一脸茫然:“灼华上神昨日就回去了呀!话说回来,她昨天不是不肯要你来吗?她不是说会让未寒剑尊来吗?你怎么就来了呢?这太惊喜了哇咔咔!” 听了洛晴这话,萧之夜算是明白了大半。 方才未寒急匆匆赶去初云山南宗,找到萧之夜,说慕灼华遇险被洛晴所救。萧之夜知道慕灼华应当在青云坛,本就半信半疑,可传讯的是他未寒,萧之夜便没有过多追问,直接动身前来一探究竟,没想到,这竟真的是一场算计,还是来自挚友的算计。 “灼华从你这里拿了什么?”萧之夜问道。 洛晴一边朝一侧移着步子,一边围着萧之夜上看下看,一边将慕灼华取走的药材挨个说了一遍,萧之夜又问:“这些药材,都是做什么用的?” 洛晴停在萧之夜身前,看着他近乎完美的脸孔,道:“是医治筋骨损伤的,而且是特别严重那种。说来这药材的配方真是妙哉,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伤药可以这么配呢?若结合针灸和药浴,一定有奇效的!” 听到此处,萧之夜心中一沉:她是在给柳轩赋治伤? 随即问道:“我需要在你这里留多久?” 洛晴眨巴着眼睛道:“不多,三日就好!” 萧之夜沉沉一叹,这是慕灼华许下的承诺,他既然已经来了,就替她完成这承诺。 不过,完成的方式,未必合人心意。 眼前,洛晴盯着萧之夜满眼的暧昧:“法宗法宗,要不要我帮你把把脉,调理调理身体?反正都来了嘛!我洛晴的医术可是天下第二,虽然不是第一……” 话未说完,萧之夜打断道:“不必。” 洛晴又道:“法宗你别这么冷漠嘛!我们聊聊天好不好?你喜欢什么颜色?我知道了,一定是白色,不然你怎么总追在灼华上神身后?那你喜欢吃些什么?是不是跟未寒剑尊一样,喜欢吃藕片?” 听着洛晴又开始絮絮叨叨,萧之夜伸手扶了扶额头。若这三日都要这么渡过,何其煎熬,当下冷声道:“闭嘴!” 洛晴却是撇了撇嘴:“都说了别这么冷漠,你这样会没朋友的!话说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看看你们这五人,也就轻羽上神性格随和一点,肯与人说上那么几句,偶尔还会笑上一笑。可惜他这人太神秘,也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 未等洛晴把话说完,萧之夜手中一颗钢珠飞出,击中了洛晴的哑穴。洛晴瞪着双大眼睛看了萧之夜片刻,随即眼中竟闪烁起来,泪珠一颗接一颗的落下,伸手指着自己的嘴,示意萧之夜为她解开穴道。 然萧之夜却是默默化出倾夜寒萧,将法力融入萧声之中,吹奏出失传千年之久的《崇灵幻界》。 此曲一出,洛晴先是感到头脑发晕,紧接着,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从未见过的景象,好似瞬间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各种稀世药材,各种花花草草,蝶舞莺啼,比她的灵山药园美上太多,如梦如幻,又无比真实,连花香都是清晰的。 而事实上,洛晴已经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一曲奏罢,萧之夜收起寒萧,转身朝外走去。 崇灵幻界一出,不足七日,洛晴不会醒来。如此,留在灵山这三日,清静多了。 于是,萧之夜遵守约定在灵山药园待了三天;贺小小将洛晴拖回屋子里扶到床榻上,因萧之夜的存在,心惊胆战了三天;而洛晴,直到萧之夜离开,仍未醒来。 再之后,三界传言,初云山萧之夜法宗手持九天龙吟剑,追杀了未寒剑尊整整三天三夜,直到未寒答应去灵山药园待上六天,才停了手。 这日傍晚,屋内的柳轩赋坐在木质浴桶中浸泡药浴,慕灼华正站在屋外静候,远远的见到萧之夜的身影飞近,缓缓落至身前,淡淡问道:“夜,你怎么来了?” 萧之夜却是不语,大步走到慕灼华身前,伸手将慕灼华揽进怀中,未等慕灼华反应过来,一双薄唇已经覆上慕灼华的唇,吻的热烈,仿佛是在发泄着什么。 慕灼华想将萧之夜推开,却是被萧之夜揽的更紧,许久,萧之夜才终于松开慕灼华,慕灼华一阵惊异,皱眉看着萧之夜:“你这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萧之夜盯着慕灼华的脸,嘴角微微扬起:“我为你牺牲色相去灵山待了三天,当然要你以色相回报。如何?” 慕灼华眉头稍稍舒展,心道:竟真的能说动夜,未寒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柳轩赋坐在轮椅上,被轩辕雅萱自屋内推出。慕灼华听到声音,想要转身,萧之夜的手臂却又是一紧。 这一举动,显然是在对柳轩赋示威。柳轩赋冷哼一声,随即对萧之夜道:“法宗,近日可好?” 萧之夜冷声回道:“一切都好,劳门主挂心。” 柳轩赋一笑,摇动轮椅,向着属于自己的木屋行去,临行前,身形稍顿,道:“萧之夜,你放心,我不是值得你嫉妒的对象。” 然就在这时,柳轩赋忽得感到心神一阵撼动,立即凝神感应了片刻,片刻后,转身对慕灼华大喊道:“灼华,快躲开!” 慕灼华闻言,拉着萧之夜一跃闪至一旁。可还未等稳下身形,一个黑衣华服的身影闪至慕灼华身后,一掌朝慕灼华后心击下! 萧之夜一把将慕灼华拉到身后,随即抬掌向着来者的手掌狠狠一击,这一对掌,掌心力量之大,直将二人身形震得连退了数步! 萧之夜一边护着慕灼华,一边努力稳下身形,之后单膝跪地,捂住胸口,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慕灼华立即附身查看萧之夜伤势,萧之夜抬手示意没事,随即缓缓站起身,与慕灼华并肩看向来者。 那人身着一身绣着麒麟纹的黑色华服,一张与柳轩赋一模一样的脸,笑容气质却很是不同。一个如沐春风,目光柔和。另一个,阴狠狡黠,杀气四溢。 此时,忽见那身着黑色华服之人闪身一跃,再立定,已是紧紧扼住柳轩赋的喉咙! 慕灼华掌心化出冰刃,跃至二人身前,手上冰刃直直刺向那人手腕。 那人措手不及,被迫松开手,紧接着又是身形一转,快速朝萧之夜冲过去! 萧之夜目光一凛,一把拔出九天龙吟,迎上那人的攻击。那人空手对敌萧之夜的长剑,一番缠斗之后,二人身形再度站定,却见萧之夜手上长剑丝毫未染血迹,那人更是一副悠然姿态,神情淡然:“法宗果真名不虚传,柳轩赋领教了。” 萧之夜冷声回道:“过奖,是门主承让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堕仙印 慕灼华挡在柳轩赋身前,看着他二人的对决,心中为萧之夜捏了一把汗。 柳轩赋的实力,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就算如今法力被瓜分,也绝对是一个难敌的对手。萧之夜身为道法至尊,其能为在三界间也可说是顶尖高手,但面对柳轩赋,却未必有胜算。 想到这里,慕灼华上前几步走到萧之夜身侧,对那黑衣华服之人沉声道:“你应该明知我和萧之夜都在,此来若是要取柳轩赋的魂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若是想对付我,就不会这么贸然出现。你到这里来,究竟要做什么?” “我的灼华,还是当初天真单纯的你比较可爱。”那人嘴角一扬,笑得摄人心魄:“你这么不希望我取走他的魂元吗?你可有想过,只要我将魂元重归一体,你就不需要废这么大力气助他疗伤了?你可清楚,你一心想要保护的柳轩赋,现如今是三界眼中的祸世魔神?” 说完,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慕灼华眉头紧皱:“魔神?” 随即转头看向萧之夜,此时却听身后坐在轮椅上的柳轩赋悠然道了句:“没想到三界为我柳轩赋安了这么个头衔,还真是看重柳某了,只是不知柳某是否担当得起。” 说着,柳轩赋手掌一翻,食指和中指之间出现一枚细小的银针,微微泛着寒光。柳轩赋将那枚银针置于眼前,又伸出另一只手,触了触眉心的堕仙印:“你想做魔神,奈何魂元功体不全,但我不想成全你。作为我之分身的你,要如何做择呢?” 那黑衣华服的柳轩赋,见到那枚银针,见到他轻触堕仙印的动作,竟是现出恐惧之色,随即咬牙对柳轩赋道:“你这魂元,我迟早要来取的!” 说完,便是身形一闪,消失了踪影。 柳轩赋默默将手上银针收起,看了慕灼华和萧之夜一眼,笑了笑,便转身进了木屋。 慕灼华看着那木屋的门缓缓关闭,心中对于方才柳轩赋的行为存有疑惑,刚想上前询问,却被萧之夜拉住了手臂:“灼华,你我借一步说话。” 密林之内,溪水岸边,慕灼华负手而立,听着萧之夜将所知所闻悉数道来,当下虽面色未有转变,心思却是越来越沉重:“无渊、柳轩赋、持有蛇元的花未闻……你们的意思是,要我杀了他?” 萧之夜轻叹了口气:“不管他是不是魔神,单单是他玄冥门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是他一命难偿。灼华,若你下不了手……” 慕灼华轻笑:“若是为了苍生,我自然下得了手。可这宁肯错杀也不放过的作风,着实让人难以理解。” 闻见此言,萧之夜默了片刻,之后道:“时隔多年,你对面前这个柳轩赋了解多少?你所说的错杀,在这件事上面,根本就不存在。” 慕灼华道:“他的现状,你也看到了,魔性的一面彻底被分离,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玄冥门主柳轩赋,又怎么可能是魔神?你回去转告他们,我会设法除掉他的分身,但柳轩赋此人,任何人都不准动他!” 伽罗魔殿,君无渊立于堂上,负手看着堂下的一众魔者。 此时他面色冷厉,双目之中寒光迸射,结合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让人感到无形的压迫感。 寂静,寂静,在这样的压迫感之下,所有人连呼吸都倍感压抑。站在高处的君无渊肃然而立,目光扫过众人之后,停在堂下的冥龙与妙楚身上,冥龙妙楚二人见状,自行上前一步,双膝跪地,对着君无渊抱拳齐声道:“属下自知有罪,请魔尊降罪!” 君无渊面色依然,对着二人冷声问道:“有罪?二位为魔界鞠躬尽瘁,呕心沥血,是我魔界的大功臣,何来的罪?本尊又岂敢对你二人降罪?” 君无渊话中之意,分明是暗指冥龙与妙楚仗着地位崇高,不将他魔尊放在眼里。冥龙妙楚闻言,额头沁出一丝冷汗,妙楚道:“魔尊,我二人从没有藐视您的意思,只是不甘心魔界就此沉寂,好不容易在三界立下威名,再这么下去,岂不都白费了?” 闻见此言,君无渊目光一凛:“我魔界在三界立下的,究竟是威名,还是恶名?” 说着,君无渊缓步走下几级台阶:“仙魔之争持续了几千年,最后只落得个两败俱伤。几千年来,苍生叫苦,我魔界众人亦是落得一身骂名。你二人一路征战至今,这无休止的争斗,到现在,还嫌不够吗?” 冥龙昂首看向高处的君无渊,显然是对他的话存有异议:“魔尊,你的命令,我等自然不敢不从,但我想提醒你,莫要忘记你父尊建立魔界时的初衷!” 君无渊冷眼对上冥龙的目光,冷声道:“父尊的初衷,称霸三界是吗?你不过是想拿父尊来压我,借我之手,达成你心中夙愿。可惜我并没有那么远大的目标,我只想为父尊守好这魔界,用我自己的方式。” 说完,君无渊缓步走到冥龙和妙楚身前:“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为了达到称霸三界的目的,你二人会联合他人来对付我。能将柳轩赋请出山,想来你们也没少花心思吧?” 闻言,冥龙的妙楚皆是身形一震,冥龙连忙道:“那柳轩赋,不过是我与妙楚在路上巧遇,并非有意寻之。我二人对魔界忠心不二,怎么可能联合外人对付你?” 话音落下,只见君无渊对着殿外唤了声:“带进来。” 随后,七修带领着一众魔者,押解着十几名身着绣着麒麟纹路衣衫的人走进伽罗魔殿。冥龙妙楚见状皆是一怔,君无渊却是淡然道了声:“玄冥门隐世多年,此番出山,实力真是大不如前了。我只使了个小手段,这玄冥门就全军覆没,仅剩下这几名活口,不知道柳轩赋知道之后,会作何感想?” 冥龙见了这些人,面色顿时煞白,一旁的妙楚亦是惊得花容失色,连忙对君无渊道:“魔尊,你听我说,我们,我们真的不是想要对付你,是那柳轩赋答应,说会帮忙除掉慕灼华,我们才与他合作,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想过对付你啊魔尊!” 闻言,君无渊看着跪在脚下的冥龙与妙楚,冷声道:“柳轩赋的目标确实不在三界霸主,而在慕灼华,以相助除掉慕灼华做交换条件的人,应该是你们吧?柳轩赋答应了你们什么呢?借玄冥门之力助你们称霸三界?怪只怪你们打错了算盘,被柳轩赋用完弃之,导致事情败露。我不得不佩服你二人与虎谋皮的勇气,只是现在,我要怎么处置你们才好?” 这一幕幕真相,要亲口揭露,君无渊何其痛心?冥龙和妙楚,都是早早就跟在君千宿身边的人,是从小看着君无渊长大的人,是君千宿无比信任之人。而如今,却是他们,背叛了君无渊。 得知真相的那一日,听着七修将事情说完,君无渊沉默了有多久?他不愿去相信摆在面前的事实,最终也不得不信了。权利之下,所谓亲情,在他们眼中,算得了什么? 安城密林,一间木屋之中,柳轩赋坐在窗前看着夜空,慕灼华站在他身后,相互无言,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不愿去说。 许久,才听柳轩赋道:“灼华,明日便去杀了他吧!” 慕灼华看不到柳轩赋此时表情,只听到他言语中隐约的落寞,淡淡说道:“还没到十天之期,认赌服输。” 却听柳轩赋道:“不必了,已经足够了。明日一早,我会告诉你如何才能杀得了他,之后,你我不必再见!” 第一百四十六章:命脉相连 听出柳轩赋话中有些不对,慕灼华心生疑惑,走到柳轩赋身侧,问道:“你怎么了?” 柳轩赋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轮廓分明的侧颜几近完美,却被那抹苍白掩盖了所有颜色,让人见了,心中为之一痛。 “我柳轩赋这一生,只有两个心愿。一个是修成上神;另一个,就是能与慕灼华一同相守在桃源中。可惜这两个心愿,从我堕仙成魔那日起,就都不可能实现了。”柳轩赋仍是抬头看着夜空,神情淡然,好似在讲述着一个久远的故事:“与你同修的那些年,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我一直想着、惦记着,盼望能回到那样的生活。这几日有你相陪,我也算了却心愿。接下来,也该轮到我为你做一些事了。” 说着,柳轩赋转头对着慕灼华露出那抹如沐春风的笑容:“你曾说过,我们都该学会放下,我答应你,会放下。” 慕灼华看着他一如往常的笑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却又找不出缘由。 但听柳轩赋这一席话,确实是看透了很多事,如此,慕灼华倒也欣然。 如果柳轩赋能放下一切恩怨,安然渡过余生,这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只是嘴上说的放下,是否真能放得下呢? 次日一早,慕灼华依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柳轩赋的木屋前敲响了门,敲了许久,却没得到一丝回应。 疑惑的推门走进,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轮椅,床榻收拾的极为整洁,桌上,一方白色信封,几笔清秀字迹,书着“灼华亲启”四个字。 摊开信笺,白纸黑字竖着几行蝇头小字,上书: 灼华:依约送上可杀死他的方法。先将此银针刺进他眉心堕仙印中,再以你的冰心诀封住他的经脉,不足一刻钟,他就会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目前他就藏身在这密林的西南方向,记得,在你下手之前,不要让他发现你手上有这支银针。我没有勇气当面与你告别,望谅解。今日之后,你我再不相见!——柳轩赋 慕灼华放下信笺,取出信封之中一支细小的银针,在指尖把玩着,眼神,却渐渐放空了。 再不相见吗? 缓步走到柳轩赋平日代步的轮椅前,伸手抚了抚那轮椅的靠背,慕灼华轻叹:把轮椅留下,看来是用不到了吧!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只可惜没能亲眼看到你站起来时的样子。但愿你能安然渡过余生,如此,再不相见,也好! 想到这里,慕灼华转身朝屋外走去,飞身直奔西南方向。 无论如何,先找到柳轩赋的分身并将其除去才是首要,结束之后,她还要赶去明月巅,与众人说明情况,以保柳轩赋的安全。 一路行至密林之外,却仍未寻到那黑衣柳轩赋的身影,慕灼华不禁有些茫然,心想着难道是自己辨错了方向? 就在此时,忽闻身后一阵阴风刮过,慕灼华足下一阵发力,瞬间跃至一旁。回神一看,眼前正是那一身绣着麒麟花纹的黑色华服,正是那一抹修长匀称的身影,正是那手持墨玉折扇的翩翩男子,嘴角微扬,笑得摄人心魄:“嗯,竟这般轻易被你躲过,不差。不知灼华上神此来何意?莫非是想取我性命?” 见到此人,慕灼华抬了抬手臂,在掌心化出一把冰剑,轻道:“如你所想。” 柳轩赋一笑,随即手腕一个翻转,手中墨玉折扇化作墨玉长刀,斜至地面:“那就领教了!不过,我柳轩赋的命,可不是那么容易取的!” 慕灼华淡淡道了句:“你不是柳轩赋。” 是的,他不是柳轩赋,他不过是柳轩赋魔气的化身,他身上有柳轩赋所有的怨恨愤怒,有柳轩赋全部的魔性,但这些,本就不该是柳轩赋的。 闻言,柳轩赋仰头一笑:“哈!我会让你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柳轩赋!” 说罢,柳轩赋身形一闪,墨玉长刀挥起,直奔慕灼华而来!慕灼华却是不慌不忙,只将长剑横在身前,伸手轻抚剑刃,待柳轩赋身形闪至,慕灼华手中冰剑忽然现出一阵冰蓝色强光,携着阵阵寒气,猛地朝柳轩赋袭去! 柳轩赋一个侧身,险险躲过,再回神,冰剑的剑尖已经抵在颈间,柳轩赋立即身形一转,竟是绕到了慕灼华身后,紧接着,挥起手中墨玉长刀,朝着慕灼华后心挥下! 慕灼华迅速结出一层冰罩,将那墨玉长刀阻挡开外,随后又掀起一阵劲气,将柳轩赋击退数步,随即,冰剑离手,散做冰气,片刻之后化作无数冰晶,密密麻麻,如暴雨般朝柳轩赋飞射而去! 见状,柳轩赋连忙跃起,飞身闪避,待冰晶尽数散去,才终于稳下脚步,抬眼对上慕灼华清冷的目光,笑道:“灼华,我说了,我柳轩赋的命,不是那么容易取的,还请你使出全力,否则……” 话未说完,柳轩赋忽得发觉眉心处一阵隐约的刺痛,魂魄也有一丝撼动,眼前的事物竟开始有些模糊。努力想要看清眼前景象,伸手揉了揉眼,眼前却仍是一片晃动:“这,怎么会!” 慕灼华走到柳轩赋身前,双掌合十,在掌心凝聚了大量冰气,随即运用冰心诀,将这冰气尽数融进柳轩赋经脉之中。 经脉遭到冰心诀的冰封,柳轩赋的身体已经完全动弹不得,这时,柳轩赋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心道:难道,是汇阳针! 想到方才那一阵冰雨,想起冰雨过后眉心处的刺痛,若是汇阳针,这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这汇阳针,乃是道门秘传法宝,此针虽不具备杀伤力,但其可化为无形、伤人于不备,且此针对堕仙者的魂魄有着极强震慑效用,堕仙者一旦被汇阳针刺中堕仙印,魂魄必然出窍。 而慕灼华此时,却是陷入了迷惑。 按柳轩赋所说,将银针刺进他的堕仙印中,再以冰心诀封住他的经脉,不足一刻钟,他就会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可当下看来,这银针的效用不过只能将魂魄逼出肉身,根本不能使他魂散。 难道,是柳轩赋骗了她吗? 此时,青云坛桃花小筑之内,柳轩赋立于屋前树下,看着这漫山飞舞着的粉红花瓣,暗中运转着内力,时刻关注着分身的动向,在他指尖,亦是捏着一支细小的银针,眉心的堕仙印,鲜红似血。 白衣俊郎孤立桃林中,面容欣然,双眸微眯,似是忆起内心深处最为珍贵的回忆,嘴角不自觉的扬起,薄唇轻启,喃喃低语道:“吾抚琴,音律悄然,风微起,痴望汝之衣袂翩飞。” “姻缘树下,三生石前,吾早已刻满思恋,左右,这份执念,汝已是逃不过了。” “初遇之梦魇,三生的羁绊,皆为定数,任仙神难却。” “难忘情殇,痴等成灰,生之无念,容颜憔悴……” “若不能承受生离,那便死别吧……” “此生若难求两全,唯愿来世成其美。” “灼华,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言罢,捏着银针的手掌缓缓抬起,朝着眉心处刺下! 另一边,在慕灼华思虑间,面前的这柳轩赋已是满面苍白,竭尽全力稳住魂元,道:“你的汇阳针是哪儿来的?” 慕灼华抬眼看着柳轩赋,道:“如何?” 柳轩赋道:“呵!无妨,不过是魂魄暂时离体。想彻底杀了我,除非……” 话未说完,柳轩赋的魂元忽得一震,似有魂散的迹象,当下只见他面露惊恐,出口的话语,从喃喃,到嘶吼:“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见着柳轩赋果真有了魂散的前兆,慕灼华心中稍显欣慰,但看着柳轩赋这般痛苦,又很是不忍。 他是柳轩赋的分身,要亲手杀了他,慕灼华这心理上的一关是极其难过的,可大局为重,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然柳轩赋接下来的一段话,让慕灼华听了,只觉得如五雷轰顶! 柳轩赋说:“慕灼华,你可知,我与他共用三魂七魄,命脉相连?要我魂散,等同于他的魂散,只有他死,我才会死!你究竟做了些什么,他竟会甘愿自散魂元?难道只为了杀我吗?” 慕灼华摇头道:“自散魂元?分身怎么会与本体命脉相连!” 柳轩赋闻言,咬牙切齿道:“莫要用你们上神的分身术来做推断。你若不信,尽管去找找他,他现在,眉心应该也刺进了一根汇阳针,正准备运功散魂!你现在动身,也许还见得到他最后一面。呵!人竟然可以傻到这种程度,为了你慕灼华,这一世,还不够苦吗?现在为你而死,又能挽回什么呢!慕灼华,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恨你!” 第一百四十七章:散魂之法 “慕灼华,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恨你!” “为你付出性命,又能挽回什么呢?” “为了你慕灼华,这一世,还不够苦吗?” 自散魂元!自散魂元!慕灼华一路疾行,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柳轩赋方才的话语。 可是柳轩赋在哪儿?他会在哪儿? 会不会,是在昔日同修时的故居? 不,那里远在东海与南海的交界处,他不可能这么快赶到那里。那么,他还能去哪儿? 唯有,青云坛后山,桃花林。 “柳轩赋,你要等我,我会想办法救你,等我!” 想到柳轩赋正在运功散魂,想到迟一刻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慕灼华心焦如焚!本就不善于识路,眼下因焦急,辩起路来就更加吃力,可是时间耽误不得啊,一刻都耽误不得啊!柳轩赋,他还能等她多久?他的魂魄,还能存留多久? 情急之下,慕灼华运动真气,化作一道冰蓝色流光,直冲向天际,之后,朝着青云坛的方向飞去! 这一道流光,携着强大神力,所经之处百里之内皆覆盖上一层冰霜,直直从安城上空划过,一路飞至洛城郊外。炎炎夏日,寒霜瞬至,惊得百姓连称神迹降临,却没人知道,是怎样的焦急,竟能让慕灼华忘了收敛神力,忘了身为上神,不该让凡间受神力波及。 青云坛后山中,满山的桃花开得正盛,花瓣飞舞着落在地上,在整个桃花林,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花瓣地毯。 柳轩赋盘膝端坐在一棵桃花树下,双掌不断变换着印阶,眉心的血色火印,在这印阶结成的刹那,竟是悄悄褪了些颜色,而他这张脸,早已是苍白如纸,却笑得欣慰安然。 远处,一道冰蓝色流光携着冰寒气息迅速临近,落地的一瞬,树叶、枝条,连地面,都覆上了一层冰霜,整个桃林,如同被冰封了一般,连呼吸,都冷的刺骨。 柳轩赋轻抬眼帘,微微一笑,仍是那般如沐春风:“不是说好了,再不相见?” 眼前,慕灼华正自寒气之中现出身形,来到柳轩赋身前,语中似有怒意:“若我今日不来,就真的是再不相见了!” 说完,慕灼华盘坐在柳轩赋身后,运起真气,缓缓输入柳轩赋体内。此时却听柳轩赋道:“灼华,莫要白费功夫,没用的!” 慕灼华闻言,立即凝神去查探柳轩赋的身体情况,这一探,一颗心瞬间收紧! 柳轩赋的魂元,已经开始溃散! 慕灼华看着面前柳轩赋的背影,传输真气的手掌缓缓放下,紧握成拳:“为什么?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希望你死!” 柳轩赋淡然一笑:“但是他们希望我死,不是吗?” 慕灼华一怔:“你都知道些什么?” 柳轩赋道:“那天你跟夜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不想让你为难。” 慕灼华稍作回想,忆起那日与萧之夜在林中的密谈。 那天经萧之夜告知,仙界希望慕灼华能除掉柳轩赋,可慕灼华却只肯应下除掉柳轩赋的分身。 藏在暗处的柳轩赋将那一切看在眼里,心知魔神之事非同小可,慕灼华此举,难免引起仙界众怒,如此,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走这一步棋。 听了柳轩赋的话,慕灼华无奈一叹,出口的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可你不是魔神,更不该承受魔神的下场。你尽量稳住魂元,我这便帮你聚魂!” 却闻柳轩赋道:“我的散魂之法,一经使出,不出一刻钟,三魂七魄尽毁。放弃吧,你救不了我。” 慕灼华难以置信的看着柳轩赋的背影,沉声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你与他命脉相连?又是为何,竟对自己如此狠绝,不留余地?” 柳轩赋微笑道:“你身为上神,心怀苍生,若提早告诉你,岂不更让你为难?其实我很想知道,在苍生和我之间,你会如何做择,但我没有勇气面对最终答案。” 说完这句话,柳轩赋的身体无力的向一侧倒下,慕灼华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身形。柳轩赋抬头,看着慕灼华,一笑,如沐春风:“本想瞒过你,就让你以为只是再不相见,却还是没能瞒过去。不过这样也好,死前有你相陪,这一世情殇,也算有始有终。” 慕灼华强忍着心绪的起伏,却没能忍下喉中哽咽。任她如何苦修冰心诀,可既是人心,又怎能真如冰般寒凉? “柳轩赋,你何其自私?”慕灼华眼中一阵温热,出口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你口中所言,句句为我,但有哪一件事,是由我自己选择的?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下决断?若你真为我着想,是否有想过,你不在了之后,我要背着怎样沉重的包袱过活?” 柳轩赋闻言,目光稍显暗淡,但只片刻,便又是微微一笑:“灼华,你还记得那处桃林吗?” 魂元不断涣散,心知自己时间不多了,柳轩赋目光定定的看着慕灼华,一刻不愿移开,眼中尽是留恋和不舍:“一同隐世修炼时,我为你种下的那一片桃林。过去这么多年,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样子。” 说着,柳轩赋渐渐感到身体支撑不住,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慕灼华察觉到柳轩赋情况不对,便扶着柳轩赋平躺在花瓣铺就的地面上,枕在自己膝上,而如此近距离的看到柳轩赋苍白的面孔,更是让慕灼华心中生疼。 眼睁睁看着柳轩赋的生命渐渐流逝,任慕灼华身为上神,也是无能为力。能做的,就只有珍惜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也许下一眼,下一句话,就将成为永世诀别:“你若想念那桃林,日后我陪你去看看,好不好?” 柳轩赋对着慕灼华笑了笑:“好是好,可惜……我怕是没那个机会了。” 说着,柳轩赋嘴角挂上一抹苦涩:“如今回想起来,与你隐世同修的那段时间,是我这漫长的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光。灼华,我不懂什么是爱,我只知道,看见你笑,我会开心,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但你不笑的时候,我又会很担心,担心你觉得跟我在一起不开心,担心你离开我。” 说到这里,柳轩赋迟疑了片刻:“灼华,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件事,你会不会在那里陪我一辈子?” 慕灼华稳着心绪,极力压制噬魂咒不让其发作,因此,面色难免有些冷冽。柳轩赋不知内情,见慕灼华不语,继续道:“你一直不曾听我解释,现下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不想带着遗憾离世。” 说到这里,柳轩赋眉头微微皱起:“那天早晨,我一直头晕,到处找不见你,后来就一直见你在面前跑,我怕你这路痴跑丢了,就一直跟在你身后,后来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容府,穿着那身喜服,站在大堂之中,正与她容瑰玉拜堂。” 慕灼华听完,只浅浅一笑:“无论当初真相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你又何必总执迷于过去?” 柳轩赋缓缓抬手,抚上慕灼华的脸颊:“灼华,我可以失去一切,就是不能承受失去你。执迷于过去,是我唯一的生念。” 此时,柳轩赋的视线中,已经看不见任何景物,唯有那白茫茫的一片。伸出的手,也终是因无力而收了回来。柳轩赋却仍是努力笑着,喃喃的声音越来越轻:“我知道探知天地的神力不能滥用,可我希望你破一次例。灼华,就这一次,我想要你的相信,我真的,没有负你。” 第一百四十八章:真相大白 “灼华,即便为你堕仙成魔,我也从未后悔过。” “能死在你身旁,也算是老天对我的优待……” “只遗憾,不能回去……看一看……” 随着柳轩赋气息渐渐微弱,慕灼华的心绪也渐渐难以控制,终于,泪水夺眶而下,喉咙中更是涌起一阵血腥!但她却顾不得体内伤势,仍是那般看着柳轩赋,看着他的双眼缓缓闭合,看着他的胸膛慢慢的不再起伏,然后伸手轻抚着他眉心处鲜红的堕仙印,哭了个彻底! 三魂七魄尽毁,从此,三界再无柳轩赋此人…… 那一日,青云坛后山冰封十里,整整封冻十天十夜才终于化开,而那十里桃林,却是在那之后,消失无踪,独留满山荒凉。 东海与南海的交界处,密林之中一处平原,建着两座木屋,木屋前的院子里,开满了桃花。 桃花树下,慕灼华站在一座新坟前,一站,就是一整天,墓碑上,刻着柳轩赋的名字。 前日,她以神力探过当初真相,之后便是自青云坛将柳轩赋的尸身带到了此处,再之后,每日站在这墓前,看着墓碑愣神。 日复一日,转眼又是几天过去。这天,慕灼华依然站在那墓碑前愣着神,院中却忽然闪出另一人的身影。慕灼华闻声轻叹:“你怎么来了?” 来者一身白衣胜雪,头戴玉冠,手持折扇,缓步走到慕灼华身侧,轻道:“你已经失踪多日,不寻你,我怎能安心?” 慕灼华仍是愣愣的看着面前墓碑,淡淡道:“魔尊费心了。不知冥龙和妙楚二人,现下如何?” 君无渊轻道:“我废除了他二人的法力,原谅我,没办法对他们斩尽杀绝。” 慕灼华轻轻“哦”了一声,便再没出声。君无渊看了眼那墓碑,看着上面的柳轩赋三个字,对慕灼华道:“灼华,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要知道,是关于柳轩赋的。” “我已经知道了。”慕灼华道:“如今君千宿已经魂散,冥龙和妙楚法力尽失,即便我想报仇,找谁?你?他已经不在了,过去的事,今后莫要再提。我只希望,不要再发生这样的悲剧。” 听了慕灼华这番话,君无渊从惊讶到为难,心中本来准备好的话语,此刻只剩一声轻叹。 是啊,悲剧! 一个万众瞩目的修仙天才,本是前途无量,却偏巧被魔界的人盯上,陷入层层布计,直至堕仙成魔,这不是悲剧,又是什么? “灼华,节哀!” 小院中,两人站在树下墓前,良久的沉默。慕灼华愣着,君无渊就陪她愣着。慕灼华站着,君无渊就陪着她站着,直到傍晚,慕灼华转身就要飞离,身后的君无渊正准备跟上,却听慕灼华道:“我回月华殿,一起吗?” 闻言,君无渊轻笑:“上神慢走!” 慕灼华动身飞离,离开时,面上带着一抹欣然。 你君无渊的相陪,从来都是我慕灼华最好的伤药。 其实这样也好,不是吗? …… 明月巅正殿大堂,各门派掌门以及真人、尊者,都聚集在此,轻羽和寒澈端坐在堂上,静听众人议事。 柳轩赋已死,这件事短短数日已经传遍三界,而此事的功臣,自然便是慕灼华。可慕灼华多日未曾现身,这让大家都有些纳闷。眼下众人各谈各的,未寒便是走到萧之夜身侧,问道:“你可有灼华的消息?” 萧之夜摇了摇头:“想必是故意躲了起来,没事的,放心吧!” 未寒微微蹙眉:“躲起来?为什么?” 萧之夜目光稍黯:“因为她难过的时候,喜欢一个人独处。” 而这次,她该有多难过? “还有一个原因。”堂上的轻羽笑道:“灼华向来懒得应酬,闻见堂内来者众多,就算从门前经过也会避而不见,对吧,灼华?” 说完,轻羽将目光转向殿门处。众人跟着抬眼看去,果然见到慕灼华闪身落在门前,随即纷纷行礼道:“见过灼华上神!” 慕灼华轻叹道:“诸位不必多礼。” 随即缓步走过大堂,朝着轻羽寒澈走去,道:“轻羽上神,你的五感真不愧被称作三界之首,不过能不能别用在我身上?” 轻羽一笑:“灼华上神过奖,方才不过碰巧闻见一股桃花香,运气而已。” 慕灼华一路从众人之间走过,踏上台阶,走到寒澈身旁的位子上坐下:“诸位继续。” 此时,除萧之夜和未寒之外的堂下众人,齐齐对着慕灼华抱拳单膝跪地,道:“灼华上神,此番诛魔之举,大涨我仙界气势,请受我等一拜!” 此举一出,萧之夜眉头一蹙,立即看向慕灼华,却见慕灼华的面色骤然一变,冷眼看向堂下众人,不过仅是片刻,便恢复了惯有的淡然:“都起吧!此事,今后莫要再提。” 闻见此言,众人只当慕灼华不喜高调宣扬,唯萧之夜清楚,这段时日,慕灼华经历了怎样的心理煎熬。 入夜,众人散去,萧之夜因初云山之事稍有耽搁,待闲下来踏上月华殿,已是将近子夜,却未能寻到慕灼华,只找到与他同样扑了个空的未寒剑尊。未寒对萧之夜无奈一笑:“大半夜的,你猜她会去哪儿?” 明月巅莲花池,慕灼华站在池边,看着那一朵朵盛开的莲花。在她身后,轻羽和寒澈并肩而立,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淡若冰霜。 “当初建立明月巅,你执意修建一方莲花池,我还以为是你喜欢,现在看来,这莲花池,颇有深意啊!”轻羽叹道。 “你确定要封了这里?”寒澈问道。 慕灼华轻叹:“嗯。” 寒澈闻言,随手捏了个诀,眼前的莲花池,瞬间化作平地。 慕灼华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只片刻便回归平静。随即转身,微微一笑:“二位好友,可愿赏脸到月华殿,与我痛饮一番?” 纠缠几千年的恩怨,一夕间尘埃落定,可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一切终将成为过去,只是这过去,又怎么才能真正过去? 就放任她一醉方休,酒醒后,一切释然! ……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慕灼华、寒澈、轻羽三人仍坐在月华殿桃花树下对饮,一边已经扔下了三四个大酒坛,三人却丝毫不见醉意。 萧之夜早早的踏上月华殿,见着这景象,不禁眉头一蹙:“三位上神真是好兴致,一大早的就来饮酒!” 见着萧之夜来此,慕灼华微微一笑:“不知法宗兴致如何?” 说着,随手化出一只玉杯,斟上一杯桃花酿,递向萧之夜。 萧之夜缓步走过去,接过慕灼华手上玉杯,轻抿了小口:“酒不错,不知我今天带来的消息,可否能做诸位的下酒菜?” 轻羽一笑:“哦?法宗说来听听。” 这时,却听未寒急匆匆踏上月华殿,大喊道:“灼华,那莲花池哪里去了?你明月巅的莲花池怎么不见了?” 慕灼华柳眉微蹙:“未寒剑尊又来偷莲藕?” 未寒走到桌前,看着慕灼华,皱了皱眉道:“我拿你几个莲藕怎么能叫偷呢?还有,你们喝酒为什么不叫上我?” 这时,一直未曾言语的寒澈开口道:“刚好,人都到齐了。萧之夜,说说吧,你查到了什么?” 此言一出,几人皆将目光转向萧之夜。萧之夜将杯中酒一口饮尽,随即对慕灼华勾唇一笑:“花未闻的藏身地!” 第一百四十九章:剔骨之痛 初云山北宗,位于灵山西侧,与北方极寒之地仅相隔一线。 但此地并没有如灵山那般逃过寒气的侵略,其内整年寒冷刺骨,周边围绕的群山峻岭,常年被白雪覆盖,树木多是松柏一类,也算葱翠。 这日,萧之夜携慕灼华、寒澈、轻羽、未寒来到此地,初云山北宗上下众人在掌门人玉笙法尊的带领下聚集在殿前广场上,躬身相迎。 三上神同登初云山,此等景象稀世难见。之前雄山证道,登上论道台的人少之又少,亲睹三上神风采成为令众人羡慕之事。 三位上神的事迹,只在传闻中听过,已经让人无比仰慕。如今时隔千年,三人重新出现在世间,且一经现世,就轻松解决了覆天尘等一众道门败类,和玄冥门主柳轩赋,一直令仙界头疼的魔界也安分了下来,这令萎靡了千年的仙界一夕间士气大振。 如今亲见这世间至高神,众人皆是满心的惊喜,一路目送着几人行入大殿之内,之后静候在外。 五人在殿内各自落座,端起门内弟子奉上的几盏清茶。 寒澈开口,声音冷冽,有如山间清泉:“法宗请我等来此,该不会是为参观初云山北宗吧?听闻此地原本是由花未闻掌管,难道,你所说的消息,与此事有关?” 萧之夜放下茶盏,不慌不忙道:“花未闻,他就藏身在这初云山北宗之内。” 几人闻言,皆是将目光投向萧之夜。 未寒问道:“可有查出具体位置?” 萧之夜道:“没有。只是前日自这北宗之内传出一股异力,我可以确定,那异力是出自花未闻的功法。但北宗上下众人找遍初云山也终是一无所获。今日找你们前来,就是想结合诸位神力,探出花未闻所在。” 轻羽闻言,缓声问道:“仅凭一股异力,你如何能确定是花未闻?” 萧之夜道:“我与他相交多年,断不会认错。” 寒澈放下手中茶盏,轻道:“那便简单多了。轻羽,我们走吧!” 言罢,寒澈起身走出殿外,轻羽一笑,紧随其后。 然慕灼华,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萧之夜发觉慕灼华异常的沉默,起身走到她面前,问道:“灼华,你在想什么?” 慕灼华沉沉一叹:“只是有些不忍,又是一场同门相残。” 闻言,萧之夜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是啊,花未闻本是他萧之夜的同修挚友,二人从修炼之初便结实,一同从炼气修至大乘,艰苦共勉,有难同当,之后又一同建立起这初云山南北道宗,一路相携的情义有多深重,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奈何世事无常,花未闻在飞升的重要关头遭到魔气入体,几度就要成魔。深知花未闻实力非常,若他成魔,后果难以设想,因此,萧之夜不得不痛下决定,在慕灼华的相助下,狠心将花未闻仙骨剔除,此举即保住了花未闻的性命,又不至让世间多出一名高强的魔者,只是花未闻,却功体受损,也再无缘仙道。 萧之夜是愧对花未闻的,自那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心理上的折磨,但那时情势危急,他又能做何选择?如今花未闻虽未成魔,却是养了渡灵蛇这等妖物前来寻仇,还因此牵累了慕灼华,这让萧之夜不禁心生怀疑,自己当初那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可眼下,即便他心中有愧,即便他心中不忍,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无论如何,花未闻,是必须要除的。 大局当前,容不得感情用事。 正当萧之夜沉默之时,殿外忽得闪过一道寒光,径直朝着慕灼华飞来。慕灼华立即抬手伸出两指,接下一片如冰般剔透的羽毛。随即起身道:“是轻羽传讯,走吧!” 初云山北宗与灵山的交界处,一片偌大的荒原,其上巨石遍布,寸草不生,放眼望去,满眼的褐色土石,看不到尽头。 慕灼华等人站在这荒原之中,面面相窥,一筹莫展。 “你确定是这里?”慕灼华问道。 寒澈应道:“一定是这里,想必是他用了什么秘法,将入口隐蔽起来。” 未寒轻叹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轻羽思虑了片刻,道:“不如先查探一下周围环境,弄清楚这究竟是哪一种秘法。” 寒澈点头道:“也只能如此。” 说完,几人各自散开,去往不同的方向,寻找线索。 慕灼华一路北行,仔细查探四周是否有异样,不知不觉,已经见不到其他人身影。此处荒原面积过大,但以法力去查探,倒也用不上太多时间。 另一边,萧之夜走在沙石之上,忽得发觉脚下地面有些异常,可还未等回过神,一股强大的异力从地底升起,萧之夜连忙想要跃起闪避,脚步却已被那异力牢牢锁住,紧接着,那股异力忽得加强,竟是将萧之夜整个人生生拉进脚下土石之中! “啊!” …… 过晌,慕灼华回到北宗大殿,寒澈早已等在殿内。之后,轻羽和未寒相继返回,却迟迟不见萧之夜的身影。 未寒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轻抚着手上的银白色长剑,看了眼殿门处,轻道:“奇怪,萧之夜怎么还没回来?” 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慕灼华站起身,缓步走到殿门前,显得忧心忡忡:“花未闻一直对夜怀恨在心,且我们在明他在暗,夜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也许是他查到了什么,有些耽搁?”轻羽道:“可若是这样,他应当会传讯给我们才对。” 听到这里,寒澈皱了皱眉:“难道真的出事了?” 慕灼华沉默了片刻,稍作思虑,随后转身看向轻羽等人:“方才我们自荒原分别,夜查探的是东北方向,若他当真在查探的途中出了事,那么事发地必定是这秘术的突破口!” 闻言,寒澈起身道:“事不宜迟,走!” 潮湿的地下溶洞,周围的石壁上布满苔癣,虽有几颗夜明珠分布其中,却仍显得有些阴暗。 萧之夜睁开眼,看到面前景象,眉头一皱,紧接着,便发觉自己手脚已被铁链锁住,禁锢在墙壁之上。 深知身陷险境,萧之夜连忙运起功法,试图挣脱锁链,却见一旁的通道中缓步走出一人,对着萧之夜狡黠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萧之夜,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萧之夜一怔:“花未闻!” 来者目光一凛:“花未闻在痛失仙骨之时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百里沙!” 闻言,萧之夜痛心道:“未闻,我知道你恨我,可当时我也是出于无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成魔,更不愿见你魂散!为保两全,我只能……” “闭嘴!”花未闻打断道:“非仙、非魔、非人,这生不如死的日子,都是拜你萧之夜所赐!收起你那些无谓的说辞,我不会再相信你!” 说着,花未闻手掌一挥,鬼头长剑出现于掌心,随即缓步朝萧之夜走去,面上一副狰狞之色。萧之夜一惊,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花未闻抬眼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我要让你尝过我所受的一切,再送你上路!” 说话间,花未闻已经走到萧之夜身前,握剑的手臂轻轻抬起,剑尖直指萧之夜胸下中脘穴,随后,猛地刺下! “呃啊!” 第一百五十章:焚土之阵 随着萧之夜一声惨叫,鬼头长剑贯穿了萧之夜的身体,又猛地抽离,一瞬间鲜血四溅。花未闻欣赏着萧之夜痛苦的表情,和苍白的面色,满意的一笑:“准备好了吗?下一剑,我要取你仙骨了!” 说罢,扬起鬼头长剑,再度对萧之夜刺下! 紧要关头,忽见一支冰蓝色利刃自上方坠下,直击鬼头长剑,花未闻毫无防备,不料这一击,竟是震得他手掌发麻,手中长剑便是因此脱了手,直直刺进一侧的石壁之中。 紧接着,周围忽然寒气四溢,花未闻暗道一声“糟糕!”,可还未曾来得及闪避,便是被一股劲气弹射出去,狠狠撞到石壁上! 劲气散发之处,慕灼华现出身形,负手而立,冷眼看着花未闻,道:“花未闻,久违了!” 话音刚落,轻羽和寒澈、未寒相继在慕灼华身侧现出身形。花未闻见了来者,深知死期将至,却是淡然站起身,擦了擦嘴角血迹,笑道:“三上神竟然都来了,没想到我百里沙面子这么大。” 慕灼华对身侧之人淡淡道了声:“交给你们了。” 随即,转身去查看萧之夜的伤势。 此时的萧之夜面色有些苍白,身上的伤口仍不住流血,慕灼华柳眉一蹙,赶紧去解萧之夜手脚上的锁链,以方便为他止血。 可这锁链尤为坚固,慕灼华使出冰刃,运用法力,都还是没能解开。 花未闻见状,狡黠一笑:“我的囚龙锁,岂是那么容易就解得开的?” 此时却听寒澈冷冽道:“花未闻,你敌不过我们,放弃吧!交出蛇元,解开萧之夜的锁链,我可许你魂魄周全。” 花未闻一笑,冷声道:“没错,如今的我,你们动动小指便可杀之。但我百里沙不惧魂散,更不会交出蛇元。今日,我定要拉他萧之夜一同下地狱!” 说罢,花未闻双掌合十,口中念出一段咒语。轻羽和寒澈见状,连忙踏步上前,欲擒住花未闻,以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然未等到近前,花未闻的身形却是忽得失去了踪影。轻羽凝神片刻,随即对寒澈道:“在外面!” 说完,两人一同跃起,化作流光追赶而去。 心知他二人应对花未闻是轻而易举,慕灼华并未有所担心,眼前萧之夜的伤才是最为要紧。 慕灼华稍作思虑,对未寒道:“未寒兄,此处距灵山较近,你速速去请药尊前来,要快!” 荒原之上,花未闻一边结印念咒,一边不住的躲闪着轻羽和寒澈的攻击,片刻之后,已是倒地重伤。 寒澈轻道:“蛇元在哪儿?” 花未闻强撑着坐起身,看着面前与之实力悬殊的二人,心中已经不存生念,当下冷声一笑:“蛇元,会替我屠尽这三界!” 轻羽一叹:“你也曾是修道之人,心肠怎会变得如此狠毒?” 花未闻仰天一笑:“哈哈哈!修道之人,我恨透了这世间修道之人!那一副副伪善的嘴脸,何其恶心?” 说着,单膝跪地,将手掌撑在地上,闭目凝神,沉声道:“既然一定要命丧于此,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萧之夜,慕灼华,受死吧!” 听得此言,轻羽和寒澈连忙抬掌结印,紧接着,两道光剑齐齐飞射而出,刺进花未闻心口,然而,却还是晚了一步。 花未闻掌心周围的地面之上,一个硕大的阵符缓缓旋转着,而花未闻就在那阵符中央,嘴角流着血,心口处更是鲜血直流,强撑着站起身,看向轻羽寒澈,笑得猖狂。 轻羽眉头紧皱,寒澈亦是现出懊恼之色。 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花未闻会以自身魂体做引,布下这禁忌阵法:焚土之阵! 此阵之所以被封禁,就是因为要以活人的魂体为引,且一旦布下,便无法破除,只要有人陷进阵法,顷刻间便会化为灰烬。而之所以被称为焚土之阵,更是因为,此阵布下之后,可将地下十里烧成焦炭! 花未闻仍是猖狂的笑着,道:“没想到吧?我说过,我不惧魂散。如今能拉着他二人一同去死,我这条命,也值了,哈哈哈!” “那要让你失望了。” 这一声言语传进耳畔,轻羽和寒澈皆是一喜:是灼华! 循声看去,慕灼华正扶着萧之夜站在花未闻身后,微微的笑着。 花未闻缓缓转身,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我的囚龙锁,你是怎么解开的?你不可能解得开!你们二人现在应该已成焦炭,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萧之夜轻叹:“你可还记得如风吗?他的开锁技艺可是一流,萧之夜不才,学得了些皮毛。也亏得灼华聪明,一点就通,又懂得灵活运用。花未闻,没想到,你竟丝毫不顾及昔日情义,一心置我于死地。” 说话间,花未闻的身躯已经开始被阵法吞噬,面容因痛苦而有些扭曲,恶狠狠的看着萧之夜:“萧之夜,我输了,是我斗不过你!可惜我就此魂散,再不能与你一较高下!但我要用这残存的生息诅咒你!你不是一心想与她慕灼华在一起吗?我就要诅咒你,永生永世,都得不到心中所爱!哈哈哈……” 话说完,花未闻的身躯也被阵法吞噬殆尽,那一阵未尽的笑声,却一直萦绕在萧之夜耳畔。 永生永世,都得不到心中所爱! 轻羽走到慕灼华与萧之夜身前,欣慰道:“见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不过这阵法如此强悍,你们是怎么脱身的?” 话说完,忽得发现慕灼华面色发灰,目光无神,有些站立不稳。而她这身体一晃,重伤在身的萧之夜更是站的有些吃力。轻羽连忙上前扶住萧之夜,寒澈见状,亦是连忙上前,抱起慕灼华,问道:“这是怎么了?” 萧之夜满面担忧,目光始终看向慕灼华:“方才,她以冰寒之力,强行抵御焚土之火。现下,恐怕已是元气大伤!” 慕灼华却是微微一笑:“放心,我没事。” 初云山北宗,后院寝殿。 慕灼华自回来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洛晴诊断后,为她疗过伤,但伤了元气,总还是要靠自身的恢复,因此,洛晴也帮不上什么忙。 然后,洛晴为萧之夜处理好了伤口,仔细为他把着脉,面露忧色,沉默良久。 未寒、轻羽、寒澈候在一旁,见她面色凝重,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未寒也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说话,到底怎么样?” 此言一出,却见洛晴双眼一亮:“你叫我说话?你不是通常都叫我闭嘴吗?” 一旁,寒澈冷声道:“洛晴!” 洛晴闻言一怔,轻咳了声,道:“是这样,这一剑从法宗的中脘穴贯穿而入,倒是没伤到什么脏器,但脊柱却是损伤不小,这可是很棘手的伤。” 未寒追问道:“你就说能不能医!” 洛晴道:“能医是能医,不过要结合针灸、药浴、口服三种方式,而且需要的药材很多也很名贵,如此一来,在这初云山医治,恐怕不太方便。” 说完,洛晴眼中再次闪出亮光:“所以,连同灼华上神一起,都送到我灵山去吧!” 于是,萧之夜与慕灼华就被轻羽等人送到了灵山药园,住进了那座摇摇欲坠的大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害,轻羽便是轻挥袖袍将这殿宇翻了个新。 听闻慕灼华和萧之夜住进了灵山药园,那些在灵山主峰修炼的男女弟子们几乎红了眼,每日找各种理由来药园求药,试图见一见这二人,但寒澈和轻羽早有吩咐,不准有人打扰,洛晴也不敢不尊。 之后,未寒回去七绝殿,轻羽暂时接管初云山,寒澈则回了明月巅,一切归于平静,只是蛇元究竟在哪儿?魔神,又到底是谁? 第一百五十一章:蛇元少年 夜深,灵山之内一片静懿。 萧之夜因脊柱损伤,被洛晴告知不得随意行动,但灵山之内不仅有洛晴,还有一个贺小小。如此,他怎么能放心? 所以,趁着夜深,洛晴熟睡之时,萧之夜悄悄的起了身,朝慕灼华的屋子走去。 走到门口,见慕灼华的屋门开着,萧之夜便是一惊,朝内一看,果然是那贺小小站在慕灼华床边,手上还拿着一根银针,正要朝慕灼华眉心刺下! 萧之夜刚想开口怒喝,却被另一个声音抢了先:“住手!” 声音落下,君无渊现身在屋内,伸手紧握贺小小持针的手腕,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贺小小一脸惊异:“无渊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萧之夜一笑,倚着门框强撑着站立,轻道:“是来管教你这个好妹妹吧?” 见了萧之夜,贺小小浑身一抖,躲到了君无渊身后,君无渊则是浅笑道:“听说灼华受伤了,我来看看她。倒是你,深更半夜不睡觉,到灼华屋子来干什么?” 萧之夜冷冷看向贺小小:“我担心有人乘人之危,做出伤人之举。话说你魔尊消息还真是灵通,我是不是该怀疑身边有内鬼呢?” 君无渊一笑:“有啊,法宗不妨查查看。” 随即伸手将身后的贺小小扯出来,厉声道:“小小,念及你我有二十年交情,这次我不深究。若日后再敢伤她,休怪我不留情面!” 贺小小含着泪看着君无渊:“无渊哥哥,我,我没有……” “无需多言。”君无渊说着,目光转向萧之夜,道:“小小,去告诉你师父,这几日我恰好无事可做,要在这药园住上几日。” 闻言,萧之夜抬眼对上君无渊的目光,眼中的冷意,有如冬夜寒风,冰冷刺骨。然君无渊却是嘴角微扬,淡然相对。 心爱之人心有所属,若那人是自己,又何须忧心?忧心之人,从来都是清楚明白,自己其实,并不在她心里。 可为何,偏偏放不下…… 一早,贺小小告知洛晴君无渊准备在药园住下,洛晴惊得差点把下巴掉下来:“君无渊?魔尊?” 贺小小坚定的点了点头,洛晴手中的一篓子药材就全部掉在了地上。 之后,洛晴去了趟初云山,找到轻羽,求他出面劝君无渊离开,轻羽婉拒。 然后又去了趟七绝殿,未寒听闻洛晴前来,远远的布下了一层结界,将洛晴阻挡在外。 无奈,只能悻悻的回到药园,小心翼翼的到了慕灼华的屋子,小心翼翼的对君无渊说了声:“见过魔尊!” 君无渊看也没看一眼,淡淡应了声:“嗯。” 洛晴尴尬的轻咳了声,又道:“魔尊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小小。” 君无渊轻道:“嗯。” 之后,良久无语。 见着洛晴迟迟不走,君无渊轻声问道:“药尊还有事吗?” 此声一出,洛晴竟是打了个激灵,连忙道了声:“没事!” 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殿外,提上个竹篓,采药去了。 而君无渊,就那么一直守在慕灼华身边,一言不发。 贺小小做了饭菜,送来,放凉,又原样端走,见着君无渊对慕灼华的深情,既羡慕又嫉妒。 有君无渊照顾慕灼华,也知道君无渊一直守在慕灼华身边,萧之夜便就听了洛晴的嘱咐,躺卧在床,安心休养。 洛晴安排萧之夜早起针灸,每天早午晚三碗汤药,晚上临睡,还要浸半个时辰的药浴,并承诺不出半月就会痊愈。 见着洛晴行医时认真的模样,萧之夜对她的厌恶感消除了几分,但晚间将至,见着屋内装着药汤的浴桶,和洛晴充满期待的神情,这消除的几分厌恶感,便加倍的增了回去。 “药尊,麻烦你回避,谢谢!”萧之夜努力扯出一抹微笑,声音却是冷的可以。 洛晴眨巴着大眼睛道:“浸药浴,是要有人在旁边照料的,水温要保持恒温,而且病人浸药浴的时候是不能动的。” 萧之夜将信将疑道:“有这种事?” 洛晴自怀中掏出本医书,翻了翻,递给萧之夜:“你看。” 萧之夜神情僵了僵,洛晴怎的随身带着医书?又怎的这么巧就是记载了药浴的医术?然接过一看,确实是有这样的记载,然后又翻了翻书页,确定是真的医书无疑。之后,将这医书递还给洛晴,道:“可是男女授受不亲,由你来照料,还是多有不便。” 洛晴又是眨了两下眼睛,道:“可是这灵山除了我还有谁?小小也是女的呀,而且她那么怕你。再说,我是医者,照顾病人很正常的。” 说着,便上前去解萧之夜的衣带:“来来来,我帮你宽衣。” 萧之夜伸出两指抵在洛晴额间,逼得洛晴后退了两步,之后又一直向前走,直逼着她退到门外:“我自己来。” 随即,“砰”的一声关紧了房门。 洛晴看着面前的屋门,怔了怔,随即狠狠敲门喊道:“法宗,浸药浴一个人是不行的!药效会打折扣的!这样治疗效果是非常非常非常不好的!法宗,你就听我一句劝好不好?我也是为了你好啊!那些可都是珍稀药材,你这是在暴殄天物啊!” 这一阵喧闹,吵得君无渊走出屋子看过去。洛晴仍在不断敲打萧之夜的房门:“要知道,你的伤在脊柱上,一旦稍有差池,可是会落下残疾的!你堂堂道法至尊,怎么能是残疾人呢?到时你法力大损,我可怎么跟大家交待?” 听了洛晴的话,君无渊轻叹了口气,缓步走过去,问洛晴道:“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洛晴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点了点头。 君无渊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说道:“我,我来吧!” 随即,推门走进。 屋内,萧之夜刚刚褪下外衫,见着君无渊走进,亦是皱了皱眉:“你来干什么?” 君无渊关上房门,长长吐了口气,指了指浴桶,道:“毕竟相识多年,就算是为了灼华,我也不能看着你胡来。都是大男人,放宽心。” 萧之夜顿了顿,接着脱下衣衫,轻道:“谢了!” 待萧之夜将上衣全部脱下,那一身的伤疤,看得君无渊心中一紧。想起萧之夜在卫战手下生活的那些年,想起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他和慕灼华,君无渊不禁开口道:“萧之夜。” 萧之夜微微转头,君无渊轻道:“前世,为我与灼华舍命开阵,你可曾后悔过?” 萧之夜默了片刻,轻道:“你为灼华挡下君千宿那一击,又可曾后悔过?” 此言一出,二人皆是一笑。 一旦心甘情愿,世人道我痴傻又何妨?身在其中,才知其中的甜,即便结果是万劫不复,至少,我曾爱过! 此时,凡间。 鹏程国,位于月龄国西北边,临近极寒之地,气候寒冷干燥,四处沙海。 砾城,一间破旧的房屋,门窗被冷风吹的咣当作响,屋内没有一件像样的摆设,连床铺都是用干草铺就。 一位瘦骨嶙嶙的白发老者躺在那堆干草上,在他身旁,还躺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二人睡得酣熟,丝毫没有发觉,危险正在悄悄临近。 一名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从狭小的巷子里穿过,脚步有些踉跄,艰难的扶着身旁的墙壁前行,时不时的捂住头,发出几声呻吟。 一路跌跌撞撞,走到那间旧屋前,伸手推门,门推开,人却狠狠跌在了地上。这一阵响动,使得本来熟睡的二人惊醒,睁眼见到那少年,小姑娘尖叫了一声,蜷缩到老者怀中,瑟瑟发抖。 只见那少年蓬乱的头发之下,一双眼透着骇人的血红,眼中的贪婪,好似见到期待已久的食物,在他的眉心,隐隐现出一个血红色字符,那个字是:灵! 第一百五十二章:蛇麟案 转眼间,十天过去,萧之夜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在洛晴的准许之下,可以适当行走。可慕灼华却仍陷在昏迷当中,没有醒转的迹象。 君无渊除了照顾萧之夜药浴之外,仍是每日守在慕灼华身旁,寸步不离。萧之夜便就每日倚在慕灼华的房门边,默默守候。 未寒等人偶尔前来探视,见着慕灼华的现状,也只能无奈一叹。等的久了,君无渊的心里也开始没了底,时常在慕灼华耳边低喃,问她:“灼华,你还要多久,才肯醒过来?” 可慕灼华,一点回应都没有。 这日,七修来到灵山,找到仍守在慕灼华床前的君无渊,见到君无渊时,七修面露迟疑,欲言又止。君无渊见了,缓声道:“说吧,什么事?” 七修抱了抱拳,看了眼倚在门边的萧之夜,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慕灼华,凝重道:“魔尊,我们可能,找到蛇元的踪迹了。” 君无渊闻言,“噌”的一下站起身,萧之夜亦是精神一震。君无渊问道:“快详细说来!” 七修点头道:“之前你定下规矩,不准魔者外出祸害人间,但这几日鹏程国不断有人失踪,初云山北宗的人找上魔界,说是魔界所为,我就去查探了一番。” 说着,七修又看了眼萧之夜:“鹏程国失踪的人,踪迹全无,并非魔界之人惯常做法。且有人目睹过,抓人者双目血红,眉心,隐约有一个灵字字符。” 君无渊听后,凝神思虑了片刻:“七修,你先去鹏程国,继续调查此事。” “是!”七修应了声,随即闪身离去。 七修走后,君无渊转向萧之夜,问道:“萧之夜,你怎么看?” 萧之夜沉思片刻,道:“以典籍所记载,一旦蛇元与人融和一体,将是真正的妖神渡灵蛇,看来,是花未闻成功了!” 君无渊闻言,眉头微皱:“那么事情就难办了。抛开妖神不说,若蛇元当真已经融入人体,是否还能解开灼华的噬魂咒?” 萧之夜道:“我现在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这时,洛晴端着碗汤药走进屋子,接话道:“应该可以。” 萧之夜微微转头,看向洛晴,问道:“当真?” 洛晴点了点头,一边将手中汤药递给萧之夜,一边说道:“那蛇元乃是有形之物,且极具灵性,即便融入人体,也很难被吸收殆尽。只要能在蛇元被完全吸收之前将其取出,灼华上神的噬魂咒,就应当能解。” 闻言,二人都是一阵欣慰。 萧之夜接过汤药,仰头服下,将空药碗递还给洛晴,随即对君无渊道:“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尽快找到那融合了蛇元之人。” 君无渊道:“你在卫战身边多年,可见过此人?” 萧之夜仔细想了想:“我只知道那是个少年,算起来,现在应该在十七八岁左右。” 君无渊转过身,看着依然昏迷的慕灼华,道:“寻找蛇元的事,交给我魔界来办。你务必尽快养好伤,若灼华一直不醒,我或许会需要你的帮助。” 几日后,鹏程国,砾城。 寒冷干燥的气候,使得百姓们不得不常年身着棉衣,且因时常有风沙刮过,不得不蒙着头掩住口鼻才能出行,因此,街道上的人,个个都捂得严严实实。 七修穿着与当地百姓同样的装束,走在人群之中。 之前他查到此处有人口失踪,料想着应当与蛇元之事有关,但他毕竟是魔界之人,未免引起百姓惶恐,只能稍作装扮,方便调查。 一路寻到传言之中的事发地,那是一处孤立的民宅,周围全是沙地,老远见不到人家。 走进院内,见着地面上的血迹,七修拨开掩面的衣物,轻嗅了嗅,又伸手捏了捏染血的沙土,随即起身,走进屋内。 这不过是一处普通民宅,里面原本住着一家老小共五口人,而这五口人,就在几天前,一夜间全部失踪,只留下地面大片的血迹,和这凌乱破旧的宅子。 七修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便就又回到院中,看着那摊血迹,陷入长久的思虑。 这些日子以来,在这鹏程国之中发生了多起类似的所谓失踪案,七修都有去现场看过,但依他看来,这些人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当场吞食。可他追查了多日,却是丝毫没有线索。 难道,真的是蛇元吗? 恍神间,隐约瞥见角落处的沙土中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七修走过去,仔细一看,顿时一惊:“蛇麟!” …… 灵山药园,君无渊捏着七修送来的巴掌大的鳞片翻转着看了看,随即递给身旁的萧之夜。 萧之夜接过看了眼,淡淡道:“这确实是蛇麟。” 君无渊亦是淡淡道:“但未必是渡灵蛇的蛇麟。” 萧之夜点头道:“而且,一个少年,能同时吃下五个人?” 君无渊表示赞同:“确实匪夷所思,但也不无可能。” 说完,转身对身后之人问道:“不知灼华上神有何高见?” 在他们身后的一方桌前,慕灼华手持茶杯慢悠悠的饮着茶,一副淡若清风的模样。 两天前,慕灼华在君无渊关切的目光下醒转,如今在洛晴精心安排的调养之下,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而萧之夜的伤,也在慕灼华醒来之后恢复的极其迅速。 听得君无渊发问,慕灼华放下手上茶杯,轻道:“好说,前去一探便知。” 硕城街上,因气候恶劣,行人略显稀少,道路两边的摊贩生意冷清,口中偶有抱怨。 一名头发蓬乱,身材瘦弱的少年走在人群之中,身形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般。行人纷纷避让,却也难免被此人撞到。 只见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一个包子摊前,随即一把抓起几个包子,转身就跑。卖包子的胖摊主见状,连忙大喊道:“偷包子啦!快抓住他,有人偷包子啊!” 这一喊,街上行人闻见,立即上前拦住了少年的去路,其中一人道:“喂!吃包子要给钱的,人家生活也不容易,你怎么能这样呢?” 身边立即有人应和道:“就是,没钱就别吃包子!年纪轻轻的就不学好,将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这时,那胖摊主赶到,一把拉过少年,怒道:“你拿了我的包子,给钱!” 那少年却是将包子护在胸前,用衣襟包起来,对胖摊主摇了摇头,满眼的乞求。 胖摊主见状,怒火更甚,大喊道:“没钱就抢吗?当我好欺负是不是?给我打!” 喊声落下,周围的几人便一拥上前,将少年打倒在地,紧接着,是接连的拳打脚踢。 少年试图脱逃无果,最后只能努力护住胸前的几个包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默默承受着众人的殴打。 而那胖摊主好像还是不解恨,竟是转身拿了根手腕粗的棍子回来,狠狠的抡在少年背上、腿上。 身体上的疼痛,刺激着少年脆弱的神经,心口处,一颗散着暗红色光芒的珠子忽得一震,痛得他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瞬间扭曲起来,口中发出微弱的呻吟:“不!不!不能!” 紧接着,少年的眼中竟是闪出一丝骇人的血红,眉心处,红色的灵字符若隐若现,然殴打他的那一群人,却是丝毫没有察觉。 第一百五十三章:小露身手 “住手!” 紧要关头,一声厉喝传来,众人听了,纷纷停下拳脚,转头看去。 来者一行三人,一女两男,且身上的衣衫单薄,不似本地百姓裹得那般严实,但个个器宇不凡,一眼便知不是寻常之人。 这三人,正是慕灼华、君无渊,和萧之夜! 胖摊主等人见到他们,一时有些发愣。慕灼华缓步走上前来,这些人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慕灼华在少年身前停下脚步,问道:“为什么打他?” 胖摊主哆哆嗦嗦的道了句:“他,他抢我的包子!” 闻言,君无渊走上前,丢给胖摊主几枚铜钱:“够吗?” 胖摊主接下铜钱,数也没数,咽了口口水,颤抖道:“够,够了!” 说完,便跑回了摊子。而其余人更是立即散了开,生怕惹到这几位主儿。 慕灼华蹲下身,拍了拍少年的肩:“小兄弟,你还好吗?” 少年睁开沉重的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待看清眼前之人,少年“噌”的一下站起身,转身逃命般的朝一边小路跑去。 慕灼华站起,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随即无奈一笑:“我们是不是吓到他了?” 君无渊亦是无奈一笑,目光朝四下看了看:“岂止是吓到他而已?” 慕灼华转头扫了眼,方才还行人不断的街上,竟不知何时,空荡的只剩下他们三人:“怎会如此?” 这时,七修自一边的小路中跑过来,见到慕灼华等人,面上一喜:“魔尊,上神,法宗,原来是你们啊!” 眼前的七修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若不是他上前打招呼,几人怕是根本认不出他来,当下不免有些诧异,君无渊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七修道:“魔尊,这鹏程国之中有妖物作怪,百姓们见到生人就害怕,为了方便调查,我只能如此。方才见到有人慌乱跑开,我还以为这边真的有妖怪,这才匆忙赶来,没想到竟遇见你们。” 几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是怎样的恐惧,竟让这些百姓,连见到几个陌生人都要害怕?这蛇元,究竟在哪儿? 硕城之内一间民宅,看起来荒废已久,颇为老旧,但还算宽敞,尚可居住。七修领着他们三人走进这宅院,道:“我这些天一直都在这里落脚,这次还不知道要查多久,你们就也先住下吧!” 说着,便为他们收拾屋子去了。 慕灼华目光扫了扫这宅院,随即便倚在一旁的廊柱上,思虑了起来。 来到这里已经大半天了,没能寻到一丝妖气。眼下一点线索都没有,究竟要从何处下手才对? 既然蛇元已经与人融合,那么他是否可以隐藏在人群中不被发现?这个人又会选择什么地方落脚?用什么方式隐藏身份? 见慕灼华愣神太久,君无渊走上前来,伸手为她拂去额间发丝,眼中满是爱怜:“在想什么?” 慕灼华淡淡回应道:“蛇元。” 君无渊轻笑:“灼华上神,美男当前,难道不该想想风月之事吗?” 闻言,慕灼华浅浅一笑,心知君无渊只是想哄她开心,但身中噬魂咒的她,要如何才能开心? 这时,院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喧闹。 打开门,见着一众百姓手持各式凶器将门外堵了个水泄不通,最前,立着一名身着黑白华服的中年男子。 慕灼华站在最前,见了这男子的衣衫,眉头微挑,转头看了看身侧的萧之夜。 君无渊道:“诸位这是何意?” 百姓之中,之前那名卖包子的胖摊主挤了出来,站到那男子身后,指着慕灼华三人道:“法尊,就是这几人!” 法尊? 慕灼华蹙眉:“敢问阁下是哪位法尊?” 男子昂首不语,胖摊主接话道:“哼!这位可是初云山南宗的玉笙法尊,妖魔,你们怕了吧?乖乖受擒吧!” 呵!真是稀奇!假冒道士的见过,假冒得道高人的也见过,但当着初云山法宗的面冒充初云山法尊,这还是第一次见。 慕灼华再度侧头看了眼萧之夜,心中赞叹,难得他还能保持住这张冷若冰霜的脸。 之后又对君无渊问了声:“嘿,妖魔,怕了吗?” 君无渊一笑:“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那就陪他玩玩呗!” 说完,上前一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玉笙法尊,鄙人无名小妖一只,法尊想收服想必是手到擒来,但在那之前,可否恳求法尊一件事?” 这段话说完,那男子眼皮简直要翻到天上去:“说吧,什么事?” “听闻玉笙法尊有一门绝技,可以绿叶奏曲,引百鸟齐飞,鄙人仰慕已久,想开开眼界,不知法尊可能满足鄙人小小心愿?” 君无渊此言一出,本以为能让此人难堪一番,却不想那人竟欣然应允,之后更是自袖口取出一片绿叶,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曲子一出,不多时便飞来数十只各类鸟儿,这寒冷干燥的大漠荒原,鸟兽罕至,这等情景已经算得上奇观,门前的一众百姓见了,无不叹为观止。 男子将绿叶放下,君无渊忍不住拍了拍手,心中感叹:看来想假冒个人也不容易啊! 然就在此时,慕灼华身侧传出一阵萧音,音律之悠扬,似可穿云破雾,又似微风轻拂,令人沉醉其中。众人沉醉间,惊见无数鸟儿自四面八方飞来,围绕盘旋在天空之上! 这一幕,连慕灼华和君无渊都是前所未见。 一曲奏罢,萧之夜收起倾月寒萧,不理会所有人惊叹的神情,冷声道:“你们玩,我去睡会儿。” 慕灼华轻笑:“你确定不管管?” 萧之夜转身,丢下一句:“交给你们。”就回了院子。 直到此时,那假玉笙才回过神来,指着萧之夜的背影喊道:“妖物,你究竟使的什么妖术?” 说罢,自怀中掏出张明黄色符纸,咬破食指在上面画了个符咒,顺手一抛,那符咒竟真的直直朝萧之夜身后飞去。但见萧之夜头没回,脚步也没因此停下,那符咒就在距萧之夜寸步之遥时起火自燃,烧成了灰烬。 假玉笙面上有些尴尬,若是漏了陷,可要怎么跟这些百姓交待?当下只能强作镇定:“你们究竟是何方妖魔,竟有如此道行?” 君无渊嘴角微扬:“法尊息怒,我这位好友脾气有点古怪。不过你这符咒确实对我们没什么用,若只有这点能耐,可奈何不了我们啊!” 这时,假玉笙身后一名老妇道:“谁说法尊只有这点能耐?我们法尊可是能将枯树回生,我很多人都亲眼见到的!” 身旁一位老者跟着说道:“是啊是啊,这北漠寸草不生,老身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树木长的如此茂盛啊!” 此言一出,身后众人纷纷跟着感叹,夸赞之词不绝于耳。 假玉笙也没让大家失望,缓步走到宅院墙外一棵小柳树前,抬手结印,口念咒语,片刻后,柳树各个枝条就开始焕发新芽,长出无数绿叶,生得茂盛。 不过,待假玉笙收起功法,这柳树便立刻又恢复了枯木的状态,但即便如此,众人亦是纷纷鼓掌叫好。 然此时,却见慕灼华轻挥了挥袖袍,扬起一片冰蓝色流光。流光四散开来,落在四周地面上,紧接着,这本来死寂满地的沙土中,竟是生长出一片片花草,沾到流光的树木更是发出枝条,长出新叶,干涸的土地,刹那间生机勃勃! 这一幕,让在场的百姓彻底惊呆了! 常年生活在这漫漫沙海,他们之中,很少有人见过这等绿意。伸手去触,枝叶稚嫩,空气中的花草香,清香怡人。 而那假玉笙,面上更是惊诧,甚至,有些惊惧。抬手化物,这是怎样的修为?面前这几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然而还未等他弄清楚状况,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打破了气氛! “妖怪啊!” “救命,有妖怪啊!” 紧接着,便见几名百姓自一条胡同惊慌的跑过来,喊道:“法尊,妖怪出现了,你快去杀了它呀!” 第一百五十四章:萧之夜旧事 听到有妖怪出现,假玉笙顿时有些傻眼,面上显然露出怯意,却是被百姓推着朝巷子外边走去。 慕灼华与君无渊对视了一眼,随即一同跃起,跃过重重房屋围墙,率先来到妖怪出现之地,然尽管他们已经尽快到场,却还是迟了一步! 眼前的一座民宅,门窗尽毁,屋顶坍塌,院中一片狼藉,四处都溅有血迹,却不见一人身影。 慕灼华落至院中,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想到这一切就发生在距自己百米之遥的地方,心中自责万分,登时双拳紧握:“渡灵蛇!” 然此时却听君无渊道:“不像是蛇元。” 慕灼华转身,看向身后蹲在地上的君无渊。在他面前的沙土上,有一道极深的弧形沟痕,君无渊伸手拨了拨沟痕内的沙土,随后,拾起一片鳞片。 “看这沟痕,像不像是巨蛇盘踞留下的痕迹?”君无渊摆弄着手上的鳞片:“你们不是说蛇元已经融入人体,难道它还会变回蛇身?别忘了,它的肉身早已经被浩天神箭灭除。” 慕灼华点了点头:“看来此事另有蹊跷。” 君无渊起身:“回去再议。” 言罢,两人再度跃起。 而直到这时,那些百姓才赶到这宅院,君无渊朝身后扫了一眼:“这冒牌货你打算怎么办?” 慕灼华道:“留着或许有用。” 回到院中,七修已经为他们整理好房间,但四处找不到他二人,便就在院中踱着步子。见着他们回来,七修连忙迎上前去:“尊主,上神,你们去哪儿了?” 君无渊道:“萧之夜呢?” “回房休息了。” “叫他出来。” “我……” 君无渊看出七修的为难:“罢了,稍后再告诉他。” 灵山药园,洛晴带着小小刚刚采药归来,远远的看到轻羽站在殿外,连忙跑过去将药篓子放下,抱拳道:“轻羽上神!” 轻羽应了声,道:“他们去哪儿了?” 洛晴将发现蛇元踪迹和找到鳞片以及慕灼华和萧之夜的恢复情况都详细说给轻羽,轻羽含笑颔首:“嗯,如此就好。” 转身准备离开。 见了轻羽转身的方向,洛晴道:“上神不去帮他们吗?” 轻羽脚步稍顿:“三位世间顶级高手,会斗不过一个妖神?” 洛晴撇了撇嘴:“是两个吧?” 轻羽抬眸:“你是否以为,萧之夜未能成神,实力定有差距?” 随即轻笑:“他的修为实力,与我相当,你不必担心。” 洛晴诧异:“与你相当?他亲口告诉我,说他修为尚浅,无法飞升。” “你信了?” “自然!” 轻羽转身,面向洛晴:“修为尚浅是假,无法飞升是真。正是因他实力高强却无法飞升,才被世人冠以道法至尊的头衔,来感念他的功德。” 这一说,倒是勾起了洛晴的兴致:“上神可愿详说?” 轻羽蹙眉:“你对他这么感兴趣,可知他心系灼华?” 洛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轻羽,哀求道:“说说嘛!” 轻羽无奈一叹:“无妨。不过此事虽不算秘密,萧之夜却也不愿提起,你听过便只当解了好奇心,莫要去问他。” 洛晴抬手道:“我洛晴发誓,绝不会说出去哒!” 轻羽微微颔首:“其实说来也简单,道门有一项规则,修道之人不可滥用禁术,他曾经动用过禁术,才导致无法飞升。” 洛晴不解:“为什么动用了禁术就不能飞升?这没道理啊!” 轻羽道:“动用禁术本不影响飞升,但禁术毕竟是禁术,萧之夜身为法宗,要去违背规则,心中难安,所以动用禁术之前,他必须以自身修为与天地立下血誓,千年之内,不得飞升。” 洛晴恍然大悟:“此举豪爽,洛晴敬佩!可是,立誓千年不飞升,若他实力与你相当,这几千年过去,不是也该飞升了吗?” 轻羽叹道:“药尊有所不知,萧之夜动用过三次禁术,最后这次虽已满千年,但他法力刚刚恢复,还不到时候。” “三次!”洛晴惊讶道:“他都做了什么啊!” 轻羽回想:“第一次,是为收服祸世黑龙。那黑龙具有毁天灭地之神力,却一夕魔化,但夜认为它尚存善念,不忍诛杀,所以开启禁忌之阵困住了黑龙,最终将其感化收服。” “九天龙吟,这个我听过。”洛晴道:“为了一条魔龙的性命,舍弃飞升的机会,可敬可佩!” 轻羽继续道:“第二次,是仙魔大战初期,那时我和灼华都还没能飞升,仙界实力薄弱,那一战若不是他使用禁术击退魔界众人,如今的三界,可能就是魔界做主了。最后一次,是千年之前,为了助灼华和君无渊结魄聚魂……” 入夜,硕城。 慕灼华站在屋外看着这大漠月色,感受着北方夜晚独有的萧瑟。 许是修行冰寒之法的原因,大漠的寒冷于慕灼华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这气候干的让人心焦,干脆随手在面前化出石桌石凳,捻来一壶桃花酿和一只玉杯,饮起酒来。 出关之后的这些时日,慕灼华几乎是拿这桃花酿当水来喝,好在几千年前闲来无事时酿了太多的酒,如今也算派上用场。 那时因与君无渊的仙魔恋,慕灼华心知不该,在寒澈轻羽的劝说下,自罚禁足月华殿,只为断情绝爱。但心上安下一人,又难免时常想起,她便没日没夜的修炼,一旦闲暇,就会酿上一坛酒,免得心中得了空,又去想起那人。 也就是在那时,她悟出了冰心诀,可这冰心诀,却也没能让她真正断情绝爱。 转眼间一壶酒见了底,慕灼华随手又捻来一壶,刚刚斟满,却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和一句关切:“都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慕灼华挥袖又是化出一方石凳,萧之夜理了下衣衫落座,随手自己化出个杯子,斟上酒,一饮而尽。 此时的他,心中有着道不出的苦,讲不明的闷。本就不擅言辞,生性惯于淡漠,面对感情,他有心去争,却苦于无力。 要将君无渊从你心中换下,因何就这么难呢? 看出萧之夜情绪不佳,慕灼华沉默半晌,轻轻一叹:“夜。” 这一整天,萧之夜都沉默不语,白日里更是早早的回了房,直到现在才看见人影。慕灼华心中隐隐知道些什么,却不知怎样去问,怎样去劝。 萧之夜轻应了声,神色平静,又是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即起身朝外走去。 慕灼华抬眉:“你要去哪儿?” 萧之夜脚步顿了顿:“我出去走走,你早些休息。” 硕城街上,夜深寒重,偶有狂风刮过,呼啸的声音穿过错落的房屋,像极了鬼哭狼嚎,有些瘆人。 萧之夜行过一个又一个拐角,漫步目的的走着,大街,窄巷,不知走了多久,只是心绪烦乱,无处发泄。 修道之人,本该清心寡欲,无爱无求,几千年前的萧之夜,他做到了。只是心难受的时候,骗得了所有人,唯独骗不了自己。 “啊!” 夜风中隐隐传来一声惊叫,将萧之夜从思绪中拉回。但这声音太过模糊,难辨方向,萧之夜连忙凝神释放五感,片刻后睁眼,目光凌厉,朝着一边的巷子里跑去。 破旧的木屋中,一位瘦骨嶙嶙的白发老者坐在角落的干草上,在他怀中,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蜷缩着,瑟瑟发抖。 在他们身前,少年躺在地上,时而蜷缩,时而伸展,浑身抽搐般的抖动,面色显得极为痛苦。 萧之夜破门而入,见着眼前景象,连忙上前,将手掌放在他心口处,为他稳住气息。然这一触,却是让萧之夜浑身一震! 伸手轻轻拨开少年额前蓬乱的头发,萧之夜心下一凛:“是你!” 第一百五十五章:诛神法宝 这少年,正是白日里偷包子的那位,而他的额前,一个血红的灵符若隐若现。 萧之夜立即抬手化出九天龙吟,长剑出鞘,对着少年眉心处刺下! 此时却听老者与那小姑娘齐声喊道:“不要杀他!” 这一声喊来得及时,萧之夜的剑尖停在少年眉心之上不足半寸,皱眉看向那一老一小:“为何?” 那老者将怀中孩童放下,二人双双跪地,老者道:“少侠,这孩子是好人,是好人啊!” 那小姑娘双目含泪:“大哥哥,我和爷爷因逃荒而流落到此,若不是有素哥哥帮忙找吃的,我们早就饿死了。素哥哥真的是好人,求你不要杀他!” 素哥哥? 萧之夜看了眼已经昏迷过去的少年,此时他额前灵符已消,看起来与寻常少年无异。迟疑着收起了剑,挑眉:“你们可知道,他是为何变成这样?” 二人摇头。 宅院,萧之夜一夜未归,慕灼华在院中石桌前,坐等了一夜。 东方天空现出金芒,院门打开,萧之夜抱着一名少年走进,身后,还跟着一名瘦弱老者,和一个小姑娘。慕灼华缓步迎上:“这是?” 萧之夜沉声道:“蛇元!” 屋内,君无渊坐在床边,为床上的少年把着脉,慕灼华和萧之夜站在一边,另一边,是一脸担忧焦急的一老一小。 君无渊面色凝重,微微抬眸:“看来,花未闻并未完全成功。蛇元并没有吞食他的魂魄精元。这少年的意志也是坚强,竟能与蛇元抗衡!” 慕灼华稍稍安心:“这少年目前身体情况如何?” 君无渊道:“许是长期注入毒液的原因,他现在全身上下都是毒,估计他的血液,凡人染上一滴,就会立即丧命。而也是因为这毒,他的身体情况非常差,五脏被毒液侵蚀的严重,看这情况,如果成功吸收蛇元,倒是可以依靠蛇元的妖力慢慢好起来,但他的身体好像很排斥蛇元,再这样下去,最多一月,必死无疑。” 慕灼华和萧之夜听了,陷入长久的思虑。而那老者和小姑娘,本是一头雾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却是双双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少侠救救他呀!他是个好孩子,不能就这么死了呀,他还这么小,这么年轻。” “哥哥姐姐们救救素哥哥,求求你们了!” 慕灼华上前扶起这二人:“情况特殊,我不能对你们保证什么,但是如果能救,我们一定会救!” 见着慕灼华这么说,那一老一小不住的言谢。但萧之夜和君无渊的面色,却是有些难看。 君无渊唤来七修,叫他带这老者和小姑娘去休息,待将他们支开后,对慕灼华道:“灼华,救他,等于放弃你自己,我不会答应!” 萧之夜亦是皱眉道:“蛇元只有一个,若救他的代价是舍弃你,我也不答应!” 慕灼华柔声:“噬魂咒未必只有蛇元可解,但他却只能靠蛇元保命。如果他能控制蛇元的魔性,我要如何狠心以他人性命换自己平安?” 君无渊眉头一紧:“蛇元的魔性岂是他一个少年能压制的?灼华你未免太天真了。不说以后,单说这鹏程国死去的这些人,难道全都与他无关吗?” “我没有伤过人!” 床榻上,少年醒转,强撑着想要坐起,声音稚嫩,且有些无力:“更没有伤过人!它要我吃人,但是我做不到!” 见他醒来,慕灼华缓步走到床榻前坐下,关切的伸手,想探一探他额头的温度。 然少年见到慕灼华靠近,却是连忙缩到床角,眼中满是惊惧。慕灼华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又无奈放下,问道:“你方才说的它,是谁?” 少年又是将身体缩了缩,声音有些发抖:“是,是我身体里面另一个魂魄。它总想控制我,要我去伤人,可是我不想,我不想!” 闻言,慕灼华转头看向君无渊与萧之夜,想要他们认可自己的决定,君无渊和萧之夜却是齐齐别过脸去。 慕灼华一叹,这算不算是天意弄人呢? 气氛沉寂了半晌,君无渊目光一转:“不如这样,我们将他送去灵山,看洛晴药尊是否有办法医治,在行决断,如何?” 此举确是目前最为稳妥又中立之法,当下便得到慕灼华与萧之夜的认同。慕灼华道:“不过在那之前,必须将那伤人的妖物除去,免得再惹祸端。” 萧之夜道:“可那妖物一点线索都不曾留下,要到何处去寻?” 慕灼华却是一笑:“不急,它会自己送上门来。” 萧之夜疑惑:“你如何确定?我三人虽然隐去了仙气魔气,但昨日你我使的法术可都不低,它若敢来,岂不是明摆着送死?” 君无渊接话道:“你有所不知,昨日你回房之后,那妖怪曾在附近出现过,且是吃了人之后迅速逃离。那时你与灼华使出高强法力,它仍敢在附近作案,若非没长脑子,就是有足够的自信,而它成功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吃了人跑掉,且全程不被察觉,显然不是痴傻之妖。” 萧之夜明了几分:“这么说来,它也许是在向我们挑衅。每隔多日进食一次,加之它可以隐藏妖气,不声不响的吃了人离开,这么算来,此妖至少达到化神期。可即便它是渡劫期、大乘期,又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如此,它怎么可能来找死?” 此时,慕灼华站起身,走到他二人身前:“修道之人的精元,能够助妖怪快速飞升,且越是法力高强者,越见奇效。这妖怪能修至化神期以上且不被仙魔两界察觉,想必是得到了什么法宝,而它敢对我们挑衅,一定与这法宝有关。如果我没猜错,这法宝,应该能牵制我们的法力,因为唯有这样,事情才说得通。” 萧之夜顿悟:“你是说,它会依靠这法宝来取我们的精元?” 之后一笑:“这世间真有法宝,可以牵制住上神的法力?” 慕灼华道:“你别忘了,这世间年代久远,无法追溯。而我们之中,属无渊年纪最久,也不过一万一千岁。早期这世间发生过什么,又有怎样的强者出现过,都是未知之数,又怎么能断定,有没有这样厉害的宝器?” 君无渊笑道:“说说吧,你想怎么做?” 慕灼华意味深长:“它才刚吃饱,不急。三天之后,把那假扮玉笙的小道抓来。” 说完,又对着萧之夜和君无渊笑了笑:“现在,能不能先麻烦二位,帮这孩子洗洗换身衣裳?” 二人一听,看了眼那少年,之后齐齐转身朝屋外走去。慕灼华双手环胸,淡淡道:“那么,只能我来了。” 此言一出,便见那二人身子一僵,随即便听君无渊喊道:“七修!” 而此时,那少年听过他们的这些谈话,早已经是瞠目结舌,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午间,慕灼华做好了一桌饭菜,摆好碗筷,对屋外轻喊了声:“都过来吃饭吧!” 话音落下不久,七修便带着梳洗整齐的老者和那小姑娘走了进来,指着桌前的凳子要他们坐下,那二人却是不肯,目光一直看向屋外,显然是牵挂着那少年。 片刻后,君无渊和萧之夜带着那少年出现在门口,那一老一小二人一副安心的神情凑上前去,少年也是一脸欣慰,对着二人笑了笑之后,拉着二人转身朝一边退了退,随即对着慕灼华等人跪下,道:“素敌与刘伯伯、小小鱼,拜谢上神、法宗、魔尊的大恩大德!” 说完,连磕三头!身边二人闻言,先是一阵惊诧,接着,便一同磕了三个头! 慕灼华淡淡道:“起吧!” 随即看了眼素敌:“这孩子还挺清秀的,就是太瘦了点。来,吃饭吧!” 萧之夜却是看着那小小鱼,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君无渊发觉,问道:“你怎么了?” 萧之夜轻叹:“此女的长相,很像一位故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擒妖 四天后,晨起,阳光较寻常要强上几分,风沙依然,空气格外干燥。 假玉笙独自待在一间屋子里,身着初云山弟子惯常穿着的黑白衣衫,手上握着一把桃木长剑,剑柄上还挂着一串铜钱,此时正颤巍巍的四下打量。 前一日,他在一处民宅中为百姓“驱鬼”之时,被君无渊“请”到这里,又被慕灼华在身上不知施了什么法术,之后就一直待在这院中,而慕灼华等人,也没有再出现过。 他曾试着离开这间屋子,但这门窗却是怎么都打不开。已经被困在这屋中一整天,他是又渴又饿又内急,心想着怎么就这么点儿背惹了这三位祖宗。 时近午间,天气越发干燥,假玉笙实在有些熬不住,便走到门前喊道:“几位,看你们也是得道之人,我玉笙之前若有得罪,在这里跟你们道歉了。几位就大人大量,放了我吧?得罪了我初云山,对你们也没好处不是?” 然说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门外有什么动静。气的假玉笙狠狠的踢了木门一脚,咒骂了几句。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门窗不住晃动,不多时,这假玉笙使尽各种办法都没能打开的门窗,竟是被这狂风刮的“咣当”一声齐齐打开来。 假玉笙是又惊又喜,连忙就要跑出去。一出门,却见本来阳光明媚的天空阴沉一片,仔细一看,原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玉盘罩在宅子上空,这狂风也是自黑盘之中散出。 发觉情况不对,假玉笙惊诧之余自怀中取出几张黄色符纸,又取出朱砂笔画好了符咒,贴在桃木剑上,闭目念起咒语。 未等咒语念完,黑盘之中传出一阵女子尖细的笑声,假玉笙顾不上理会,加快了咒语速度,然就在此时,一个人身蛇尾的女子自那黑盘之中乘风而来,只片刻,已经飞到假玉笙身前,一掌将假玉笙击飞出去! 假玉笙跌进屋内地上,身体却是丝毫未伤,连忙爬起,手上桃木剑一转,对着女子冲将而去,却见那女子身形一闪失去了踪影,假玉笙暗道一声不好,随即躬身回头,挥剑对着身后横扫而去! 那女子正在假玉笙身后预备出掌,见着假玉笙此招不善,又是身形一闪,转瞬来到假玉笙身前,一掌将假玉笙击倒在地,随即上前将手掌按在假玉笙灵台,欲吸取他的精元! 这时,屋外狂风骤停,蛇女一怔,回身去看,只见空中黑盘正迅速缩小,之后缓缓飞到半空之中一名黑衣男子手中。 紧接着,黑衣男子朝院内飞来,落在院中。此时,院门打开,慕灼华和君无渊自外走进,神情淡若清风,却令人望之生畏。 蛇女心头一紧,开口的声音尖细刺耳:“我明明探到院中有浓重仙气,这怎么可能!” “是你太过天真自大,”君无渊道:“如你不曾先行挑衅,或许还有胜算。多谢你的提醒,给我们准备时间。” 蛇女惊诧:“你们使诈!” 慕灼华神情淡然:“我不过略施小计,在这小道身上留下仙气,你便轻易上勾,这可怪不得我们。说吧,来自何处?” “我认得她。”萧之夜摆弄着手上黑玉盘,语气略冷:“两年前西海龙君之子娶妻,我应邀前去,见过此女。” 随即抬眼看了眼蛇女:“一个西海龙宫提灯宫女,怎的成了妖?这法宝,是从何而来?” 蛇女闻言,仔细看了眼萧之夜,片刻后,面色惶恐:“你是,初云山法宗,萧之夜?” 君无渊一笑:“怎么?你即放胆挑衅,难道不曾想过我等身份?” 蛇女惊得连连退后,一脸难以置信。而此时,那假玉笙更是一脸惊诧:“你,当真是初云山法宗?” 萧之夜瞄了他一眼,眼帘微垂,算是默认。 想到自己竟是在萧之夜面前演了好几天的玉笙法尊,假玉笙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知此次是惹了大祸,假玉笙连忙爬起,对着萧之夜跪下:“法宗饶命啊!弟子知罪,弟子再也不敢了!” 萧之夜冷声道:“看你也算有一点真本事,不好好修炼为天下苍生做事,却四处招摇撞骗,辱我初云山弟子声名,如何能饶?” 假玉笙磕头道:“法宗,我原是初云山北宗玉笙法尊门下亲传弟子,因犯下过错被逐出师门,身无长技,只能靠这点修为混口饭吃,还请法宗恕罪!” 蛇妖见了眼前情景,眼珠一转,趁着慕灼华等人的注意力都在假玉笙身上,朝着身旁的窗子一跃,逃了出去。慕灼华见状,足下发力,对着蛇妖逃窜的方向追去,君无渊紧随其后。 假玉笙一怔,亦是起身想自窗户逃走,可刚刚跑到窗前,却忽觉领口一紧,身子一轻,回神一看,竟是被萧之夜从身后揪住,飞离出去。 街道上,百姓们摆摊的摆摊,散步的散步,有的人背着竹篓匆匆而行,有的人推着推车上满满的麻袋费力的赶路,大家都在照常忙碌着,丝毫没有发觉即将到来的危机。 忽然,蛇妖自一边的围墙后跃出,落至人群之中,顺手拉过一个卖包子的胖摊贩,用又尖又长的指甲抵在胖摊贩的脖颈处!周围人群见着这人身蛇尾的妖怪,瞬间惊叫着四散逃窜,胖摊主满脸的惊恐,身体僵硬,呆滞的看着不远处正缓缓走近的慕灼华和君无渊。 “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他!”蛇女厉声道。 二人脚步未有丝毫停顿,神情是一贯的淡然,慕灼华道:“杀吧!我早就看这人不顺眼,谢了!” 胖摊主一脸苦相,哭喊道:“哎呀二位啊,小的之前多有得罪,求你们大人有大量,救救我吧!” 蛇妖怒道:“你给我闭嘴!” 随即目光转向慕灼华:“我知道我不是你们的对手,但你们身为仙者,根本不可能见死不救!只要你们肯放我离开,我保证此人会安全回来,如何?” 却听君无渊道:“我可不是什么仙者,抱歉了!” 话音落下,君无渊手中折扇一指,脚下发力,准备发起进攻。蛇女双目一瞪,将胖摊主朝君无渊丢了过去,随即转身飞离!君无渊一把将胖摊主推到一边,身形继续向前,身形一闪,堵在蛇女身前,手中折扇展开,朝着蛇女脖颈处扫去! 蛇女身形后仰,却未防备君无渊随后飞起的一脚,结果,这一脚狠狠踢在蛇女蛇身处,使其跌倒至地面,紧接着,君无渊手中折扇瞬变长剑,直指蛇女眉心! 蛇女满脸惊异:“你不是仙者,怎会如此厉害?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萧之夜拎着那假玉笙赶到,落至慕灼华身侧。见着蛇女已被制服,松开假玉笙走到蛇女身前:“现在你是否肯说,你是怎么跑出龙宫作恶,又是从何处得到这宝物的?” 蛇女心知逃脱无望,压低了气焰,道:“我……在太子娶妻后,被安排在太子妃身边服侍,可太子妃脾气暴躁,又总是寻我麻烦,我稍不留神,就会被她挑出毛病,接着就是一顿酷刑。时间久了,我实在经受不住,就逃了出来。这玉盘,是我在逃到荒漠之后,偶然间在沙土中捡到的,若不是它,我可能早就死在沙漠中。” 萧之夜点了点头,随即侧身望向慕灼华:“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慕灼华眼眸微抬:“既是西海龙宫之人,就交还龙君处置。她伤害诸多人命,我想,也该吩咐龙君重罚,此事我还是亲自跑一趟西海。不知你又要如何处置这小道士呢?” 萧之夜瞥了眼那假玉笙:“送他回北宗。” 这时,周围巷子里忽然走出大群百姓,手中拿着各式工具武器,咆哮着朝他们冲过来,大喊道:“妖怪,快放了法尊!” 第一百五十七章:西海一行 见此情景,慕灼华三人淡然轻叹,皆将目光投向假玉笙。假玉笙立即对那些正挥舞着武器冲过来的百姓喊道:“诸位快停手,使不得啊!” 百姓们闻言,立即停下脚步,愣了愣:“法尊,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别怕,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这三个妖魔不成?” 此时,却见假玉笙对着那一众百姓双膝跪地。百姓们一怔,听那假玉笙道:“我对不起各位,其实我并不是玉笙法尊,我原是玉笙法尊弟子,早已被逐出师门。挂着他的名讳,只为了多赚点银子。” 此言一出,百姓们惊诧非常:“骗子,你竟是骗子!怎么可能?我们这么信任你爱戴你,你怎么能骗人呢!” 假玉笙低头道:“是我对不住大家,想打想骂,你们尽管动手,但这三位,你们万万动不得!” 这时,一直站在一边愣神的胖摊主道:“乡亲们呐,刚才,是他们三个擒住了蛇妖,他们才是高人啊!” 高人?蛇妖? 这时,百姓们才注意到君无渊剑下还躺着一个人身蛇尾的妖怪。 “这蛇妖,难道是?” “就是她,就是她害了刘家上下三口人,我当时亲眼看到的。要不是跑得快,我这条命恐怕都保不住啊!” 百姓们议论了一阵子,才终于明白了一切,当下纷纷对着慕灼华等人跪下:“感谢三位神仙,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啊!” “谢神仙为我们除了这妖怪,以后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啦!” 慕灼华轻道:“诸位起身吧。斩妖除魔是仙者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随即对君无渊道:“无渊,你先留下照顾素敌等人吧,我将这蛇女送去西海之后,很快就会回来。” 君无渊不肯:“素敌等人有七修照顾,我与你同去。免得你不识路,我还要四处寻你。” 慕灼华柳眉微挑:“龙族也属仙界管辖,你去恐怕……” 君无渊轻笑:“没有什么地方是我去不得的。” 说着,手中长剑重新化为折扇,对蛇女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提着你走?” 走出沙漠,穿过一片密林,再行十里,就是西海。 一路上,蛇女不太安分,瞅着机会就想逃走,然她身边一个是魔尊,一个是上神,又怎能让她逃脱? 西海水域寒凉,龙宫更是建在极寒的西海海底,慕灼华与君无渊虽不惧寒冷,但身在水中与地面上还是略有不同,便是化了个护身罩出来,才潜入水中,朝龙宫行去。 深水之中,越是下潜,光线越暗。君无渊抬手化出一枚夜明珠用来引路,但在海水的流动之下,也不过勉强看得清脚下。而待接近深海之底,视线却是缓缓清明起来。放眼看去,一座庞大的水晶宫远远坐落在海底,散发出的光芒,将海底映得好似人间白昼。 转眼行至龙宫门前,见着门口处的两名守卫,慕灼华轻道:“龙君可在?” 那守卫对对慕灼华三人上下打量了眼:“龙君岂是谁说见就见的?先报上来意和出处,我去通报。” 慕灼华抬手化出一枚冰晶递给守卫:“我等只是想将这蛇女送回,劳烦将此物交给龙君,见到此物,龙君自会与我相见。” 兵将接下冰晶,有些不耐烦:“等着!” 说完,便转身通报去了。龙宫书房,龙君正端坐在一方长案前,持笔批阅案上成摞的折子。 此人身着海蓝色绣着龙纹的华服,头戴冕冠,满脸的皱纹,发须斑白,却是精神焕发,身强体壮。 听见通报,见到冰晶,龙君有些意外,随即连忙叫上龙族王妃太子太子妃,疾步前往宫门处,亲自相迎。 宫门打开,慕灼华与君无渊携着蛇女等在门外,见着龙君走出,慕灼华抱拳道了声:“龙君,久违了!” 却见那龙君对着慕灼华躬身行了个九十度大礼。见着龙君竟对面前这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男女行如此大礼,众人先是有些惊诧,随后,听龙君道:“老身不知上神驾到,有失远迎,望上神莫怪!” 这时众人才恍然大悟,连忙跟着对慕灼华行礼。慕灼华上前搀起龙君,缓声道:“龙君是灼华的前辈,灼华怎受得起?诸位快快请起。” 龙君道:“老身虽年纪大,但尊卑有别,礼数还是要守的。上神劳苦功高,为三界众生几度不顾生死与魔界缠战,乃是救世之主,承此礼数,也是理所当然,就莫要谦卑了!” 慕灼华一叹:“龙君过誉了,灼华做的都是分内之事,谈不上功劳。” 龙君刚想再说些什么,抬眼却见到了慕灼华身侧的君无渊,当下面色一变:“上神竟还与这魔物纠缠不清吗?” 慕灼华一怔,看了眼君无渊,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却见君无渊打了打折扇,声音微冷:“老头儿,我是你们灼华上神的夫君,说话客气点。” 慕灼华瞥了君无渊一眼,见着龙君蹙眉正要发怒,连忙道:“龙君,无渊今日捉了个祸乱人间的蛇女,经查实,是你们龙宫的人,此番前来,也是为了送回妖女,给龙君处置。” 龙君冷哼:“魔界的人,何时会捉妖了?” 慕灼华轻叹,将蛇女向前一送:“你来说。” 那蛇女赶忙伏在龙君身前:“龙君大人,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啊!” 这时,一直站在龙君身后未曾言语的龙族太子妃皱眉道:“是你!” 龙君闻声,看向蛇女:“确实是我龙宫之人。你当年因何逃离?又是做了什么,竟劳烦灼华上神亲自送回?” 太子妃目光一阵躲闪,之后瞪了眼蛇女,蛇女身躯一震,道:“奴婢只是厌恶了为奴为婢,想出去闯闯。不小心惹下祸端,撞上这二位,奴婢并不知道她是上神啊!” 慕灼华道:“此女依仗巧遇的法器修炼至今,已有化神修为,但其以人肉精元为食,害了不少性命,还望龙君严惩。” 龙君眉头紧皱:“竟有此事?” 想了想,又对蛇女问道:“那究竟是谁擒了你?” 蛇女俯首道:“是这位公子。” 龙君面色忽得难看起来,瞥了眼君无渊:“罢了,远来是客。灼华上神重生归来,老身未能前去拜会,既然来了,就到宫中坐坐吧!” 随即侧身让道:“上神请!” 慕灼华刚想拒绝,却被君无渊拉住手腕,朝龙宫内走去。 另一边,初云山北宗大殿,萧之夜坐在掌门之座,面前,是玉笙法尊,和那假玉笙。 “法宗,这孽徒当年盗取藏书阁秘藏宝典,才被我逐出师门。”玉笙法尊恭敬道:“没想到他仍不知悔改,竟去凡间坑骗百姓,我定好好罚他!” 萧之夜轻抿了口茶:“弟子不规矩,是你这做师父的失职。犯了错便逐出师门,此举不可取。” 放下茶杯,继续道:“他即被你选作亲传弟子,想必有其过人之处,你且细心管教引导,教他回归正途便是。若都像你这么教徒,误了可教之才,多了武林败类,岂非可惜?” 玉笙法尊躬身道了句:“谨遵法宗教诲!” 随即又道:“法宗,弟子还有一事相告。” 萧之夜抬眸:“何事?” 玉笙抱了抱拳:“回法宗,前些日子您交待的轩辕族遗址,南宗的师兄弟已经寻到,且在轩辕族供奉先祖的贡台之下找出一张地图。昨日佐焰师兄送来北宗寻你,见你不在,就交给了我。” 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张兽皮地图,双手递给萧之夜。 萧之夜接过,摊开来,目光一一扫过其上标明的重要地点,半晌后,嘴角微扬:“药王谷,西海!” 第一百五十八章:药王谷 西海龙宫偏堂,一桌丰盛的饭菜摆在中央,慕灼华、君无渊,以及龙君夫妻,龙太子与太子妃,相继落座。 简单的客套了几句之后,龙君对着慕灼华举起酒杯,笑道:“千年前上神在仙魔大战中魂散,老身哀叹多日,以为天下就此失去一名心怀苍生的贤人。那日听闻上神重生归来,老身欣慰,奈何事务繁多走不开,没能前去探访,就此杯酒,表达心中歉意!” 慕灼华端起酒杯站起身,恭敬道:“龙君,三年前太子大婚,灼华因闭关未出未能前来,该表达歉意的,是灼华才对,我敬诸位一杯!” 言罢,众人纷纷起身,与慕灼华对饮一杯酒。再落座后,慕灼华看了看龙王身侧的龙族太子,此人身着淡紫色长衫,腰系镶着白玉的缎带,一头淡紫色长发由白色发带束在脑后,气质儒雅,面容和善。 再看他身边的太子妃,一身艳色华服,发饰招摇,身段妖娆多姿,长相美艳动人,但目光总是四处流转,不住朝君无渊与慕灼华上下打量,倒是教慕灼华有些反感。 之前听蛇女说起逃离龙宫的原因,慕灼华还半信半疑。身为龙族太子妃,出身必定是名望家族,又怎会是那般性格暴戾?但如今亲见此人,慕灼华倒是信了几分。 收回目光,慕灼华轻笑,对龙君道:“早听闻龙族太子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如今相见,果然半分不假,龙君有福了。” 闻见此言,龙君眉开眼笑,龙族太子颔首道:“幸得上神夸赞,龙殊楼愧不敢当!” 慕灼华抬眸:“龙殊楼,这名字是何意?” 龙君笑答:“其实也无太多深意,龙族一直以文才为主,看重诗书博学,殊与书同音,楼与门同意,因此取名殊楼,书香门第,借此名释义。” 慕灼华微微点头:“好名字。对了,还不知太子妃出身何处?” 闻言,太子妃起身,对慕灼华行了个常礼,柔声道:“如玉乃是蓬莱岛岛主之嫡女。” 慕灼华心中不屑,却不露声色:“原来是蓬莱仙君之女,久仰久仰。娶妻择妾,出身固然重要,贤德仁善亦是必不可少,太子妃既是出身名望家族,想必定是贤妻。不知二人成婚多年,可有子嗣?” 这一问,却是教龙君等人面色一僵,唯龙殊楼面色未变,淡然夹菜入口。 半晌,龙妃缓和了下神情,勉强一笑:“哎!说来也怪,龙儿和如玉身体康健,却是一直未能有孕。我寻遍名医,皆找不出原因。不知上神可有妙方?” 慕灼华含笑抬眸:“世事因果相关,万物皆有造化。只要太子妃心态安和,多行善举,仁德爱民,早晚会心想事成。” 说完,慕灼华放下碗筷:“我吃好了,感谢龙君宽待。” 龙君点头道:“上神客气了。不知上神可有闲情与老身下上几盘棋?自从你不在,我可是好久没遇见对手了!” 慕灼华拱手:“龙君好意,灼华自当奉陪。” 琉璃小筑,青石棋盘,慕灼华与龙君各自坐在两侧,对着棋盘凝神不语。一侧,君无渊与龙殊楼并肩而立。 此番对弈已经整整进行了两个时辰,一盘棋仍是未能分出胜负。灼华沉思了半晌,手中白子终于落下,却见龙君得意道:“灼华上神,这一局,你输了。” 说完,手中黑子落下,棋局已定。 慕灼华轻叹:“真是一子落错,全盘皆输。龙君的棋艺比往时更加精湛了,灼华佩服。” 龙君开怀一笑:“是上神承让了。” 一侧,君无渊摇头轻叹:“确是承让,方才的一子,连我都瞧得出不妥,你灼华怎会不知?不过你这一番苦心,他龙君可未必领情。” 龙君瞥了君无渊一眼,冷哼一声:“老身清楚灼华上神言中之意。如玉虽刁钻了些,但贤惠孝敬。即已入我龙族家门,老身自会管教,不劳魔尊费心。” 龙君此人向来顽固,此事又是龙族家事,君无渊轻笑不语,慕灼华也不好多说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此时龙殊楼道:“听魔尊方才所言,想必棋艺不差,可愿赏脸与殊楼下上一局?” 君无渊手中折扇一收:“本尊棋艺不精,不敢献丑。倒是听闻贤弟你琴艺了得,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听贤弟弹奏一曲?” 龙殊楼拱手:“自然,魔尊请随我来。” 太子寝殿书房,长案上,一把质朴古琴置于其上,龙殊楼端坐案前,手指轻拨琴弦,奏出一曲绝妙琴音,君无渊与慕灼华闭目静赏,沉醉其中。 一曲奏罢,只觉余音绕梁,意犹未尽。慕灼华惊叹不已:“果真名不虚传!” 君无渊亦是连连赞扬:“嗯,这一曲高山流水,深谙其中内涵,将情感融入音律,表达的恰到好处,妙哉!” 龙殊楼谦逊应之:“是二位谬赞了,殊楼不过浅显的了解一些,献丑了!“ 君无渊缓步走到长案之前,看了眼那古琴:“此琴像极了传说中那把绕梁古琴,不知贤弟是从何处得来?” 龙殊楼起身缓声道:“魔尊是行家。这把琴正是依照绕梁古琴所制,是我托凡间一名巧匠打造。” 君无渊点了点头:“制作古琴,木材优劣至关重要,以千年桐梓木打造方为上等古琴。此琴以属阳的桐木斫成琴面,属阴的梓木斫成琴底,桐木松软,可使琴的音色美妙悠扬,梓木坚硬,可使琴坚牢不易变形。然今千年桐梓木过于稀少,几乎灭迹,更显此琴不凡。” 龙殊楼轻笑:“看来魔尊也是爱琴懂琴之人,不知可否亲手弹奏一曲?” 君无渊摇头轻叹:“今日时候不早,我与灼华也该回了。若日后有机会,还请贤弟去魔界一叙,到时我定会献曲。” 这时,书房外传来通报:“太子殿下,萧之夜法宗求见!” 龙殊楼闻言,面上一喜:“快请!” 随即快步迎到门前。 萧之夜自门外走进,见着龙殊楼,微微点头道:“贤弟,久违。” 龙殊楼温文尔雅的一笑:“法宗真是稀客,今日怎的有空来此?” 萧之夜目光看向屋内的慕灼华与君无渊:“我是来找他们二人的。” 随即缓步走到慕灼华与君无渊身前,自袖中取出那张卷起的兽皮地图:“看看这是什么。” 君无渊接过,展开来,细细一看,随即面露喜色:“药王谷!” 慕灼华微微一怔:“这……这是从何处得来?” 萧之夜轻声道:“南宗弟子从轩辕族遗址寻得。” 君无渊重新卷起地图:“既然就在这西海之中,我们这便前往一寻。” 龙殊楼闻言,微微一笑:“不知几位可需要一名向导?” 西海西南方向,气候稍暖,空气之中弥漫着浓浓雾气,方向难以辨别。但在龙殊楼的领路下,依照地图的指示,几人顺利寻到了地图上标明的药王谷所在。 雾气笼罩之中,一座青山岛屿隐隐出现在视线之中。几人心中欣慰,相继踏上,只见药王谷上青草成片,景色宜人,在雾气的遮掩下,显得神秘且庄严,实乃人间仙境。 踏在其上,草地厚重,柔软舒适,花草清香入鼻,沁人心脾。 然此处不见任何建筑类的东西,看不出有人居住的迹象。找遍了四周,寻遍青山,也没能找到一点药王轩辕存在的线索。无奈,几人只好提功运气,以千里传音之法,希望能得到药王轩辕的回复。 可等候许久,一再试探,仍是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几人正值疑惑,难道这地图记载有误?还是药王轩辕早已经不在此处? 此时却忽闻空中传来一阵女子轻灵的笑声:“尔等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原点 等候许久,终于得到一丝回音,几人都是松了口气。可听了这是女子声音,几人又疑惑开来。 药王轩辕乃是轩辕族之祖,隐世之前已经七十岁高龄,且是男儿身。隐世时,他未曾带上任何人,更别提收徒,如今这药王谷,怎会出现女子声音? 这女子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慕灼华淡声回道:“我等此来是想要求见药王轩辕,不知好友能否代为通报?” 那女子道:“还没有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慕灼华轻叹:“在下明月巅慕灼华,同来的是初云山萧之夜,魔尊君无渊,西海龙族太子龙殊楼。” 此言一出,空气之中许久的静懿。正当几人疑惑之际,却见一粉衣女子自空中缓缓落下,站在慕灼华身前不远处。 此人身形与慕灼华极为相似,连面容都有几分相像,这让在场几人都不免有些诧异。但这女子气质与慕灼华相差甚多,不似慕灼华那般清冷,此时看起来好像有些激动,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稀奇有趣的事,特别是盯着慕灼华时的眼神,尤其闪亮:“你,真的是慕灼华?冰帝灼华?” 慕灼华道:“是我。” 女子听了,蹦蹦跳跳的跑到慕灼华身前,上上下下直将慕灼华看了个清清楚楚:“灼华上神,真的是灼华上神!没想到我的祈求成真的,我亲眼见到灼华上神了!” 说完,对着慕灼华抱拳道:“上神,我叫六六,原是药王谷一棵普普通通的板蓝根。二十多年前,你重生时的光辉映到此处,我偏巧受到那神光照耀,才得以修成人身。你是我的大恩人,请受我一拜!” 说着,便躬身行了个礼。 难道,只因被重生时的神光照耀而修成人身,就会长相如此相似? 几人轻皱眉头,随后,君无渊道:“你这位恩人现在身中奇毒,想找药王轩辕看能否医治,你可知道药王轩辕所在?” 六六闻言,明显心生焦急:“怎会身中奇毒呢?可药王早就离开,去极北之地了呀!这可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三人的心中皆是有些发凉。 好不容易寻到药王的线索,现在却又是扑了个空。君无渊追问道:“可知具体位置?时间来得及,我们可以去寻。” 六六摇了摇头:“不知。” 萧之夜叹道:“极北之地面积不小,其内地势如迷宫一般。不知道具体位置,想找到他,怕是难了!” 慕灼华却是淡然:“至少已经知道药王所在了,比起之前来说,还是要好上许多。况且生死有命,连我都已经看淡,你们又何必如此忧心?” 君无渊皱眉上前,将慕灼华抱进怀中:“你的命,你可以不在意,我却做不到!若没了你,我不知该如何生活下去。答应我,即便是为了我,也要保护好自己,我已经不能承受,再一次失去你。” 一次次的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早已经将君无渊折磨的脆弱不堪。就算不能在一起,就算慕灼华最后是与别人相守,总好过生离死别,永世不见。可君无渊将慕灼华视作生命,慕灼华却将这生命看得太轻。 究竟要怎么说才能表达这份心情?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慕灼华明白,她的命,重过世间一切。 鹏程国,硕城。 慕灼华等人赶回之时,已经天黑。回到宅院,慕灼华心中挂念素敌,便是立即去到素敌房中。一进门,见到洛晴与贺小小正在为素敌施针,怔了怔:“药尊何时来的?” “是我将她叫来的。”萧之夜走进,道:“之前拿到药王谷的消息,我觉得此去时间长短不定,素敌的身体太差,耽误不得,便将洛晴带到了这里,先为素敌医治。” 慕灼华微微点头,走上前去:“药尊,他的身体,可有救?” 洛晴将素敌身上最后一根银针取下收好,深呼了口气,道:“走,我们出去说。” 屋外院中,慕灼华、君无渊、萧之夜、洛晴围坐在石桌前,洛晴难得的沉默严肃,半晌,方开口道:“上神,你的决定,法宗已经跟我说了,我觉得行不通。” 慕灼华皱眉:“为何?” 洛晴道:“这少年的魂魄,已经有部分被渡灵蛇吞噬,现在他们两者是互相倚仗,若蛇元离体,他立即就会因魂魄缺失而散魂。但蛇元如果一直在他体内,迟早会将他的魂魄吞噬殆尽,到那时,这少年就会完全魔变。他的身体长期注入毒液,现在看起来虽然虚弱,但如果与蛇元融合,这毒体将成为不死不灭之身,到那时,即便是你们五大高手合力,想杀他,也是妄想。” 慕灼华道:“所以呢?” 洛晴道:“所以,还请上神莫要犹豫,及早将他铲除为好。我为他施针,只是想帮他减轻一些痛苦,他的身体,根本医不好。” 这时,听得角落中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众人转头看去,才发现素敌竟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在他脚下,一个茶壶已经摔成碎片,茶水茶叶洒了一地。 萧之夜眉头一紧:“你怎么跑出来了!” 素敌目光有些黯然,低头道:“我,只是想给你们泡一壶茶。昨天刚跟七修哥哥学会泡茶,想,想给你们……对不起,我太笨了。” 说完,蹲下身去捡茶壶的碎片。一片,两片,三片。捡着捡着,眼中泪水滴落,担心被人看见,他连忙背向慕灼华等人,继续捡拾。 这一席话,这些举动,看得慕灼华等人心中都是有些难受。这么听话懂事的一个孩子,怎的就摊上这种事? 慕灼华起身走到素敌身边将他扶起,伸手擦了擦他的泪水:“你都听到了是吗?” 素敌咬了咬下唇,摇头道:“没有,我刚刚到这,什么都没听见。姐姐,我去看看小小鱼,她说要给我做件衣服,不知道做好了没。” 说完,对着慕灼华一笑,转身跑了开。 这笑容,当着慕灼华时,天真灿烂,与他如花的年龄相当。可转过身去,却是立即失落黯然,苍白无色。 君无渊走到慕灼华身侧,紧握住她的手:“灼华,莫要感情用事,大局为重。” 慕灼华苦笑:“大局为重,你们每个人都告诉我大局为重。为了大局,我亲眼看着柳轩赋自散魂元死在我面前;为了大局,一再摒弃自愿,逆心而为。若有一天,换成牺牲我的性命,去换取苍生安宁,你们是否又能做到大局为重?” 君无渊摇头道:“那种事根本不会发生。灼华,我知道你心疼,但你想想,若事情真到无法挽回的哪一步,又要牺牲多少无辜,才能换回这世间安宁?” 是啊,在三界安危面前,这样的生命显得何其脆弱,何其渺小。一时的心软,最后若铸成大错,她又如何对得起这上神之名、如何对得起苍生的信仰? 可心善如她,要亲手去屠戮一个无辜少年,于她来说,不亚于一场心灵浩劫。 默了半晌,慕灼华缓步走开,行过一个拐角,去到小小鱼的屋子之外。暖色灯光的映照下,屋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显得那般温馨。 小小鱼笨拙的缝制着一件衣裳,最后一针缝好,她学着大人那般咬下线头,又亲手为素敌穿在身上。但这衣裳好像小了不少,素敌穿的有些吃力,却仍是开心不已,连连夸赞小小鱼手巧。 随即,是半晌的沉默。 “小小鱼。”窗子的剪影下,素敌伸手抚了抚小小鱼的头发,柔声道:“若有一天素哥哥不在了,你要坚强,要保护好爷爷,知道吗?” 这句言语,好似临终托付,听得慕灼华鼻子有些发酸,胸口便是一痛,险些就要呕出血来。 头脑微微发晕,身子有些打晃,好在被身后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 转身,见到萧之夜眼中的担忧,慕灼华心生歉疚,任萧之夜将她揽进怀中。靠着萧之夜的胸口,那般温暖。 “灼华,一切终将过去,少些感怀,便少些心痛。别忘了,你还有我们。” 第一百六十章:生机 这时,忽闻屋内传来小小鱼的一声惊叫。慕灼华与萧之夜一怔,连忙破门闯进屋内。 只见屋内,小小鱼蜷缩在墙角阴影中,而素敌,正睁着双血红的眼睛缓缓朝她靠近,眼中的饥饿贪婪,好似要将面前之人生生吞食。 见状,慕灼华立即上前抓住素敌,将他按在地上盘坐,随即运功,将手掌抵在素敌后心处。 萧之夜则走到墙角,将小小鱼扶起,轻声安抚。 看着小小鱼害怕时的模样,萧之夜的眼中涌现从未有过的忧郁。记忆深处,那个遗忘了许久的身影,在此时逐渐清晰起来。 真的,太像了。 稳下蛇元的暴动,慕灼华将这昏迷的素敌抱起走出屋子,萧之夜亦是在安慰了小小鱼几句之后跟着离开。 转身走进一边素敌的房间,把素敌轻轻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轻叹。 “夜,要我如何忍心,他还这么年轻,受了这么多苦……” 萧之夜上前拍了拍慕灼华的肩:“你总是这么善良。若下不了手,就不要看,也不要管,交给我和君无渊吧!” 次日一早,慕灼华端着一些饭菜来到素敌的屋子前,推开门,就见到素敌坐在床上,低头摆弄着衣襟,满脸的伤心失落。 见到慕灼华,素敌连忙起身,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慕灼华。 慕灼华将饭菜一个个放在屋内一张桌上,转身见素敌仍在那站着,便柔声道:“快过来吃饭。” 素敌低下头,又开始摆弄衣角。慕灼华走过去:“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素敌抽了抽鼻子:“姐姐,我知道我是坏人,昨天晚上,我又差点伤了小小鱼,我真该死。” 慕灼华闻言轻叹:“你不是坏人,这些事都不是你能控制的。乖,不要想太多,快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说着,将素敌拉到桌前,素敌却是对着慕灼华跪了下去:“姐姐,其实你们昨天说的我都听见了。这些年在我身上发生了太多太多,我也早就知道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我不止一次想要自杀,但有蛇元在,它不会让我自杀。我知道你是好人,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你想要保护我,可是我确实不该活在这世上。姐姐,我不想以后变成一个杀人恶魔,你们杀了我吧,为了这些无辜的人们,我甘愿一死!” 听了素敌这一席话,慕灼华心中动容。这少年年纪轻轻便懂得顾大局,愿为苍生舍命,这样的胸怀,恐怕现今许多修仙之人都未必做得到。 这时,刘老汉忽然跑进屋内,挡在素敌身前:“谁敢动素儿,老身跟他拼命!” 素敌拉了拉刘老汉:“刘伯伯,我是魔,我活下去,会害了很多人的!” 刘老汉蹲下身,看着素敌,眼中含泪:“胡说,你是个好孩子,怎么可能害人?如果不是你,老身我早就死了,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我们走,离开这里,这就走!” 说着,拉起素敌便往门外走。素敌努力挣脱:“刘伯伯,我不能走,我出去了,会害人的。” 随即转身再度对着慕灼华跪下:“姐姐,我求你,杀了我,杀了我!” 刘老伯焦急道:“你这孩子,哪有人求着别人来杀的!” 慕灼华一叹,扶起素敌:“这件事,我们还会再商量一下,尽量找出万全之策。你未必非死不可。” “灼华。”君无渊自屋外走进,拉着慕灼华,黑着脸道:“我们谈谈吧!” 方才发生的一切,君无渊全都看在眼中。知道慕灼华心善,经不起这样的场面,可现如今又能有什么办法是比杀了素敌更稳妥万全的呢? 一路将慕灼华拉到院中,萧之夜与洛晴、七修,正坐在那方石桌前商议着什么,见着君无渊拉着慕灼华走过来,便是将目光看向了他们。 君无渊直拉着慕灼华走到石桌前,见着平时面色平和情绪极少波动的君无渊现下阴沉着的脸,萧之夜略有些疑惑,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 君无渊深呼了口气:“夜,你带她回明月巅,这边的事,我来办。” 洛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君无渊:“这是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 君无渊道:“别管,你们都走,三日之内,我一定带上蛇元去明月巅找你们。” 慕灼华摇头叹道:“无渊,你也看到了,素敌他那么懂事。如果他能控制住蛇元的魔性呢?我们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试一试,如果他压制不住魔性,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君无渊怒道:“他体内那是渡灵蛇的蛇元啊!蛇元的力量,岂是他一个孩子能压制得住?他现在就等同于一个尚未修成的妖神!” “妖神?”慕灼华轻道:“体内有蛇元,就是妖神了?” 说着,慕灼华闭目抬起手掌,在掌心唤出一团墨色火焰,再睁眼时,眼中血红一片:“那我呢?我是不是也算个妖魔?” 见状,君无渊与萧之夜皆是心下一惊,萧之夜连忙上前按下她控火的手臂,道:“快收起来,万一冰火力量失衡,你岂不又要闭关?” 随即对君无渊道:“那孩子也确实命苦,我们就按灼华所说,给他一次机会。待会我们合力帮他吸收部分蛇元,看他是否能够压制,如果可以,便先观察一番,若不行,再杀他不迟,如何?” 闻言,君无渊转身不语,算是默认。 而一边的洛晴,早已震惊的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开口道:“灼华上神,这是怎么回事?” 厅堂内,素敌盘膝而坐,君无渊与萧之夜各自盘坐在他身前和身后,凝神为他运功炼化体内蛇元。 慕灼华与洛晴、贺小小、七修、小小鱼、刘老汉安静的站在一边,个个面色凝重,不发一言。 对于素敌是否真的能控制住蛇元的妖力,所有人的心中都是没底,此时连慕灼华都是捏了一把汗,心中早已做好面对一切变故的准备。 道门法宗,魔尊,两名世间顶级强者,同时运功输入素敌体内,素敌单薄的身体勉强承受着,面上显得痛苦不堪,却是撑着不肯吭出一声。体内蛇元在功法的催动下开始旋转,散出暗红色雾气,缓缓顺着素敌的经脉散布开去。 君无渊与萧之夜二人额头皆沁出冷汗,此番炼化蛇元,对功法的掌控是极大的考验,他们谨慎的控制着真气走向,生怕运作稍有失衡,会给三人带来无法预估的风险。 随着暗红之气一点点一丝丝渗入经脉血肉,素敌的面色显得越来越痛苦,显然身体所受的压力有些难以承受。刘老汉和小小鱼见了,面露焦急之色,坐立不安,洛晴和小小也是不免担心起来。 再这么下去,会不会没等蛇元炼化,素敌就因身体承受不住而爆体身亡? 此时蛇元已经炼化了四分之一,按之前的计划,该是暂时收手的时候。见着素敌现下的状态,君无渊与萧之夜对视了一眼,随即试探着收起法力,缓缓脱离对蛇元妖力的压制,想看看没有他们法力相助,素敌是否能控制得住这股力量。 一点点的将法力收回,素敌始终没见任何异常,面上的痛苦之色也开始减轻。见此情景,众人一颗悬着的心都稍稍放下,露出欣慰之色。 然就在此时,忽见素敌双目现出血红,额间灵字乍现,一股强劲之气自体内爆冲而出。君无渊与萧之夜法力尚未完全收回,此时被这劲气强行驱逐,导致法力反弹,沿着双臂经络重回体内,一时间真气紊乱,竟是双双口吐鲜血,紧接着,更是被素敌周身劲气击中,身形朝后飞出! 慕灼华见状,连忙跃起,先后接住君无渊与萧之夜后退的身形,免得他二人因撞击摔倒而伤势加重。 待帮助他二人稳下身形,见着二人嘴角残留的血迹,慕灼华自责不已:“你们怎么样?” 二人摇头表示无碍,随即一同看向素敌,却见素敌缓缓站起,原本的圆形眼球已经变成细长的蛇眼,凶光毕露,狞笑着一一看过在场众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妖化 眼前的一切足矣证明,素敌根本无法控制蛇元的力量,慕灼华虽心中不舍,却也不容再犹豫下去。抬手化出冰刃,沉痛道:“素敌,我们都已经尽力了,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冰刃抬起,指向素敌心口。 然就在此时,素敌却是忽得蹲下身来,抱着头,发出声声呻吟:“不要,不……不可以,我不会让你害人……” 慕灼华手上冰刃仍指着素敌,皱眉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的素敌随时有可能失控伤人,不得不防。 果然,仅片刻时间,素敌就再度起身,杀气腾腾的看着慕灼华,好像在看着即将入口的食物一般。 慕灼华一声叹息,心中希望落空,狠了狠心,将手上冰刃一丢,冰刃离开掌心,朝着素敌心口处蛇元所在的位置飞去。就在此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就在冰刃即将刺进素敌心口之时,刘老汉忽然一个箭步冲过来,挡在素敌身前! 这一幕,在场众人都是始料未及,冰刃出手,速度之快,此时想做出补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冰刃直直刺进刘老汉胸口…… “啊!” 一声惨叫,血色四溅!刘老汉身形缓缓倒下,目光看着已经妖变的素敌,喃喃道:“素儿,活着!” 说完这句话,刘老汉倒地气绝,双眼却是不肯闭合,仍直直的看着素敌。小小鱼连忙跑上前,哭喊着扑到刘老汉身上:“爷爷,爷爷您醒醒啊!爷爷啊!” 看着躺在面前已经没了生气的刘老汉,和不住哭喊着的小小鱼,素敌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双目时而清澈,时而血红,眉心处的灵字符忽隐忽现。 眼前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慕灼华皱眉怔在原地。刘老汉死在慕灼华的冰刃之下,虽是误伤,但她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其余几人亦是难以回神,尚不知该如何应对当下场面。 这时,素敌抬眼看向慕灼华,一双血红的蛇眼中充斥着恨意,杀气腾腾,好像恨不得将慕灼华生吞活剥,片刻后,咆哮着,张开双手,朝慕灼华猛冲过去! 渡灵蛇行动速度本就极快,之前慕灼华便在这速度上面吃了渡灵蛇不少苦头。而如今妖变成人的渡灵蛇,速度更胜之前,因此,慕灼华只稍稍愣神,素敌身形已至身前,待回神想去闪躲,已经来不及。君无渊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抱住慕灼华闪至一侧。 素敌扑了空,眼中怒意更甚,一转身,再度朝着慕灼华与君无渊冲去! 君无渊见状,手上折扇一转,化成一把长剑,对着素敌一挥,一道黑紫色剑气横扫而出。素敌跳起躲过,之后身形一闪,瞬间已至君无渊身前! 这时,龙吟之声隐隐响起,素敌一惊,连忙将身形移至一旁!刚刚移开,便见一道寒光自身后擦过,削下了素敌几缕头发。稳住身形回身看去,正是萧之夜手持九天龙吟,站在慕灼华与君无渊身前。 也许是心知自己不是对手,此时,素敌眼中闪过一丝惧意,紧接着,脚步连连后退,目光也时不时看向出口。 看出他是想要逃走,君无渊对距门口最近的七修递了个眼色,七修心领神会,立即抬掌结印,在出口布下结界。 结界一出,素敌明显怔了怔,停住了后退的脚步,之后目光一转,竟是忽得冲向洛晴和贺小小! 洛晴及时反应过来,慌忙朝一侧闪避,才险险躲开,然贺小小却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素敌将手掌转向自己的喉咙! 素敌扼住贺小小的喉咙,禁锢住她的双手,随即转身看向慕灼华等人,紧接着,一声沉闷的厉喝自素敌腹部传出:“放我出去!” 此声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素敌嘴唇一动未动,这声音又确确实实是从素敌身上发出,这难道,是渡灵蛇的声音? 贺小小被素敌抓住脖颈,呼吸有些困难,整张脸泛出青紫之色。君无渊面色冷厉,双拳紧握,怒声喝道:“放了她!” 洛晴亦是因焦急而上前了几步:“你放了小小,放了她,我保你平安离开这里!” “我凭什么信你?”那沉闷的声音再度出现:“打开结界,放我离开,我便不会伤害这丫头,否则……” 说到这里,素敌手上忽得一紧,使得小小完全无法呼吸,一张脸痛苦的扭曲到一起。 慕灼华见状,连忙道:“好!我们这就放你离开,但你若敢伤她,我等定不饶你!” 随即抬手一挥,将七修布下的结界散了开去。 结界解除的一瞬,素敌一刻不耽误,朝着门口闪去!慕灼华等人追出门去,然素敌与贺小小,已经失去了踪影! “小小……”君无渊担忧的喃喃了一声。慕灼华看在眼里,心中也是焦急,可眼前究竟要到何处去寻? 凝神思虑了片刻,慕灼华叹道:“情况紧急,贺小小在他手中随时都会有危险,当下只有一处处去寻了。我想,他应该不会离开太远。七修,你且留在此处照顾小小鱼。无渊,夜,药尊,我们就以此处为中心向外搜索,若有消息,务必第一时间设法通知其他人。事不宜迟,走吧!” …… 硕城之外,大漠之中,一座破败的庙宇。 荒漠之中风沙极大,此庙建在开阔地,按照常理,早该被风沙埋没,却是奇迹般的留存下来,只是其内除了那座辨不清身份的高大石像之外,没有一件东西是完整的,地面上厚厚的沙土,门窗皆无,暴风不断吹进屋内,轻微呼吸,都会吸进大量沙尘。 贺小小在这件庙宇之中醒来,手脚被缚。抬眼见到正盘坐在石像前的台阶上凝神打坐的素敌,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仍有些惶恐后怕,不敢发出声音。 许久之后,素敌结束打坐,睁眼看到贺小小已经醒来,站起缓步走到贺小小身前:“如果我没看错,你喜欢君无渊,讨厌慕灼华,对吗?” 贺小小浑身有些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挪动着向身后退了退。 素敌又道:“你别怕,只要你乖乖按我的话去做,我不会伤害你的。” 贺小小颤抖道:“你,你要做什么?” 素敌狡黠一笑,血红的双目极其骇人,已经没了当初的天真模样:“我要你,帮我杀了慕灼华!” 已经妖化的素敌,身体意志已经完全被蛇元操控,而修至顶阶的蛇元,在融入人身之后,顺理成章的拥有了人的思想和大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清楚,他的敌人是慕灼华、萧之夜、君无渊三位强者,对上他们三位,即便蛇元与人身完全融合,也是有些困难的。 慕灼华三人知道了蛇元的存在,了解他化作人身的模样,即便他逃到天涯海角,也迟早会被找到。当下最稳妥的,就是设法将慕灼华等人逐个杀掉。 一同对上三人,他确实没有胜算,但一个一个去杀,他尚有些信心。 “我会设法将慕灼华引到这里,待杀了她,我马上放了你。”素敌缓声道:“你也希望她死,不是吗?” 贺小小闻言,精神稍有松懈。 确实,她不止一次想要慕灼华死,但有君无渊在,她又顾虑颇多,不敢下手。若此次能借素敌之手除掉慕灼华,岂不一举两得? “你要我做什么?” 素敌再度狡黠一笑,抬手在掌心化出一枚巴掌大的鳞片:“你只要用这鳞片划伤她,任务就算完成。” 贺小小抬眼看了看素敌:“就这么简单?” 素敌面露阴险:“就这么简单。” 第一百六十二章:分歧 初云山北宗,轻羽与未寒各自坐在一方棋盘的两侧,冷颜端来一壶清茶,为二人各沏上一杯,之后安静的坐在一边的石台上,看着二人下棋。 “我又赢了。”未寒一笑:“轻羽兄棋艺出名的精湛,今日怎的连输我三局,难道还在担心灼华?” 轻羽一叹:“灼华他们三人去调查蛇元一事已经过去多日,迟迟没有音信,怎能不让人担心?” 未寒一边捡拾棋盘上黑子,一边说道:“你不是也说了,三名世间顶级强者,怎会敌不过一个蛇元?放心便是,那蛇元既然没外出作乱,想来是修为尚浅,没那个胆子。他们没传来消息,应该是还没找到,或者找到了,觉得没必要惊动我们。相信再过不多时,他们就该回来了。” 轻羽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缓声道:“你倒是心宽,我只担心是我们低估了蛇元,若他们出了事,仙界战力等同少了一半。话说回来,你守着这大乘功力也有几千年了,还不打算飞升吗?” 未寒闻言怔了怔,随即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若要飞升,我就必须将体内禁锢住化魔之力的封印破除。轻羽兄,冷颜是魔者,她受不住我的化魔之力,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又何必为难我?” 所谓化魔之力,是未寒与生俱来的能力,有此法在身,魔者一旦接近未寒,便会魔气散尽,唯法力高强者尚可一敌。便是因为这样特殊的体质,未寒早早的功成名就,修至大乘,一路顺风顺水,却是在飞升之前遇到冷颜,从此自封化魔之力,只求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轻羽抬眸:“若是苍生需要你呢?” 未寒不语,轻羽继续道:“当年仙魔大战,你不愿飞升,仙界战力不足,一再落败。后来,你魔气入体,仍不愿解开封印自救,灼华为了逼你解封,在你面前亲手杀了冷颜,再封存冷颜的魂魄,想在你脱险之后再助她复生。你仍不愿解封,最后更是差点堕魔!之后灼华战死,未来得及救回冷颜,你又恨了灼华整整千年。你可曾想过,如果当初你解开封印,灼华也许就不会死,那么冷颜也会按照计划成功复生。” 说到这里,轻羽不由得叹了口气:“但灼华没有怪过你,我们也都不愿勉强你。可若是苍生需要你,若是灼华需要你,你是否还要执着下去?我们之中,灼华年纪最轻,接下来就是你,然灼华为苍生牺牲了多少付出了多少?你呢?我知道你与冷颜情深不渝,灼华与无渊又难道不是?” 听到这里,未寒双拳紧了紧,缓缓低下了头,沉默半晌。半晌后,抬头看着轻羽,认真道:“若情势需要我那么做,我不会再让大家失望。” 冷颜缓步走过去,对着轻羽抱拳躬身道:“上神,我知道未寒身为仙界剑尊,有需要承担的责任。灼华为我们做了太多,我们一直牢记在心不曾忘记,自然也不愿见到她出什么事。请您放心,若苍生需要,就算未寒不愿,我也会逼着未寒去飞升。” 鹏程国,硕城宅院。 距素敌带走贺小小,已经过去整整三日。三日来,慕灼华等人每日外出寻找,皆一无所获。现下贺小小是死是活、身在何处,成为众人心中最大的罣碍。 最担心的,要属君无渊了。 重生后的二十年间,作为凡人而活的日子里,是蓝心、阿三、贺举、贺小小这几人一直陪在他身边,爱护他,照顾他。这些人,是他心目中的家人。然如今,他们都一个个因君无渊而死,就只剩下贺小小一人。 现下贺小小生死不明,更是牵起多年前的种种回忆。童年时无忧无虑的玩伴,一路相携相随的情谊,即便贺小小做过一些错事,却也是内心深处无法抹去的美好记忆。 厅堂之中,几人围坐在一起,个个愁眉不展,静心思虑着。 这些天,他们已经将这硕城寻了个遍,究竟问题是出在哪里?难道素敌将贺小小带出了硕城?那他们,又会在什么地方落脚? “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萧之夜道:“已经过去三天,渡灵蛇以魂为食,贺小小很有可能已经出了事。” 洛晴一脸委屈的模样:“哎!好不容易收了个好徒弟,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先不要妄下定论。”慕灼华道:“我倒是觉得,贺小小不会死,还很有可能跟蛇元达成某种协议,也许现在,他们两个正在暗中筹备阴谋,等着引我上钩。” 此言一出,几人都有些疑惑,萧之夜问道:“怎么说?” 慕灼华一抬眸,为几人分析道:“蛇元现世,我又错手杀了刘老汉,现在于蛇元来说,恐怕最该死的就是我。而贺小小,她想杀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人目的相同,对互相都有利用价值,就此结盟也是情理之中。” 然君无渊听了这些话,却是目光一厉:“你未免将小小想的太恶劣了些。她确实敌视你,也确实想过害你,但她明知蛇元该除,又怎么可能与蛇元为伍?” 萧之夜转头看向君无渊:“对于这个贺小小,你确定了解她多少?在我看来,灼华的分析极有可能就是真相。” 君无渊目光转向萧之夜:“这个时候,你倒是出来说公道话了?小小不过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孩子,哪有你们所想的那般阴暗?” 此时洛晴道:“我也相信她不会那么做。小小确实有些不懂事,不过也是因为年纪小,大事之上,掀不起什么风浪,也不会那么糊涂,做出这等错事。” 见着君无渊对贺小小的偏袒,慕灼华心中有些发凉,但一路走来,知道贺小小对君无渊意义所在,如此,倒也理解。只是君无渊言辞之中的不信任,还是多少让慕灼华有些黯然,当下轻叹:“罢了,此事莫要争辩,我也只是推测而已,究竟真相为何,待追查下去,迟早水落石出。” 说着,站起身,朝外走去:“时间不早,忙了好几天,大家都先休息一下吧!” 此时却听君无渊冷声道:“你们休息吧,我放心不下,再去找找。” 说着,便快步走过慕灼华身边,走出门去。 擦身而过时,君无渊连看都没看慕灼华一眼,面上的冷意应现出他心中的不满。慕灼华看在眼里,冷哼一声,之后嘴角挂上一抹苦笑。 原来由始至终,不计后果不惜代价信任我的人,都只有我自己而已。你口口声声说的不变,又真的不会变吗? 夜深,慕灼华夜不能眠,走出门,不知不觉的,走到君无渊的屋前。 推开门,见君无渊仍旧未归,慕灼华没来由的低落,关好门,走出院子,行在街上,抬头看着茫茫夜空。 你担心她,我却担心你。君无渊,为什么你总给我一种错觉,好像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曾经那般互相信任,可将生命托付给对方,即便仙魔殊途,仍愿意相信对方所说所做的一切,那时的心有灵犀,那时的忠心不渝,还回得去吗? 这时,忽闻风中传来一股浓重的妖气。慕灼华精神为之一振,仔细辨认片刻,随即转身看向硕城以北的方向,心中一凛:是蛇元! 嗅到这股子妖气,慕灼华的第一反应,是想立即赶回宅院告知大家,然就在此时,风中的妖气却是忽得消失不见。慕灼华连忙凝神去寻,发觉这妖气时隐时现,极不稳定,心中不免犹豫起来。 难道是如她所想,蛇元设好了陷阱,准备引她前去吗?若是如此,她便更要告知众人才对。可蛇元即有准备,想必正在暗中观察慕灼华,若发现她告知众人,会不会又将隐匿行踪?那样的话,再想寻他,可就难了。 蛇元尚未与素敌完全合体,现下法力有限,即便与贺小小合谋,只要慕灼华稍微小心,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慕灼华身负上神法力,且对贺小小早有防备,心中自信胜得过蛇元,因此,再三思量之后,慕灼华最终决定先行前去一探究竟! 第一百六十三章:借刀夺命 凌晨时分,沙漠,庙宇。 贺小小被绑在庙堂中一根柱子上,无力的低着头,好像已经昏迷了很久。 慕灼华走到门前,踏进门槛,之后停下了脚步,不慌不忙,四下打量。破败不堪的庙宇,久经风沙的高大石像,摇摇欲坠的屋梁。 一侧柱子之下的贺小小头发蓬乱,衣衫上沾染着血迹,但慕灼华看了,却是不屑一笑。 低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角,不经意道:“出来吧。” 话音落下,高大的石像之后,素敌缓步走出,血红的蛇眼之中透着狡黠:“上神竟大摇大摆的自正门走进,看来是没将我渡灵蛇放在眼里,这让我很挫败啊!” 慕灼华抬眸轻笑:“我只是不习惯拐弯抹角,也想尽快见识一下,你费尽心机将我引来,究竟准备了什么陷阱。” 素敌一笑:“不会让上神失望的。” 说完,抬手一挥,瞬间化出一方结界,将庙宇罩了个严严实实:“这结界一出,外界看来,根本找不到这庙宇的存在,你我可以痛快的大战一场了。” 结界的庇护下,庙宇之中不再有狂风吹进,沙尘平息,空气静懿。慕灼华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动不笑,不怒不语,却尽显上神之威。 素敌身体爆发出暗红光芒。宛若蛟龙一般腾跃而起,向着慕灼华飞跃而来。慕灼华仍旧不慌不忙,抬手化出一把剔透的冰色长剑,平举当胸,刹那间剑气袭人,整间庙宇中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说时迟那时快,素敌反手向虚空一抓,竟是随手化出了花未闻的鬼头长剑,随即对着慕灼华身前冰剑重重挥下!两把长剑相撞,传出清脆的一声响,素敌手上使力,将长剑抵住冰剑,一双血红蛇眼,杀气凛然的紧盯慕灼华淡然的双目。 然慕灼华只一只手握剑,便轻松抵御素敌攻击,另一只手,则凝结起一团冰气,自身侧缓缓扬起,托至头顶。 冰气散开,在上方形成一片冰雾,逐渐厚重起来。随着冰雾的厚重,庙宇内的空气也冷冽起来,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冰寒刺骨。 片刻之后,冰雾之中化出片片细密的雪花,飘洒而下,素敌见状,暗道一声不好,便放弃了手中长剑的僵持,身形向后一跃,又一举越向高处,落在石像头顶,以避过冰雾雪花。 紧接着,挥袖扬起一阵暗红色光雾,将冰雾包裹其中。冰雾和暗红色光雾交织重叠在一起,两人抬掌凝神,暗暗较劲,发起一场法力较量。 在慕灼华凝神间,贺小小睁眼抬头,束缚住双手的绳索竟是轻松解了开,手中,一枚巴掌大的鳞片泛着怪异的光芒,抬步悄悄朝慕灼华迈进。 慕灼华稍有觉察,缓缓睁眼,贺小小见状,连忙身子一软,假装跌在地上,哭诉道:“慕灼华,这妖怪在我身上下了咒,你快走,不要管我!” 慕灼华将信将疑,眉头微皱,随即掌上稍一用力,功法猛地加强,冰雾将暗红色光雾吞噬殆尽,之后朝素敌猛攻而去。素敌躲闪不及,被光雾包裹其中,片刻后只闻一声凄厉惨叫,叫声过后,素敌的身形自冰雾之中跌落而下,重重摔在地上,吐出鲜血。 慕灼华挥袖将冰雾散尽,随即缓步向前,走到贺小小身边将她扶起:“你的无渊哥哥可是担心的紧,我若一个人回去,他怕是该怪我了。不管你我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清算,希望你也看清局势。” 这句话中,似有自嘲,似有醋意,也意在提醒小小,莫要起歪心思。 可贺小小又怎么会听进她的话?现在的贺小小,早已鬼迷心窍,一心只想置慕灼华与死地,哪里还顾得什么局势? 身后,素敌用鬼头长剑撑地,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愤恨的看着慕灼华,随即挥剑,朝慕灼华猛的冲来,这一剑的速度极快,只瞬间便已闪至慕灼华身后。慕灼华感应到剑气,转身挥起手中冰剑,将素敌的攻势轻易挡下。 这时,贺小小忽得亮出手上蛇麟,朝着慕灼华狠狠挥下!慕灼华发觉不对,闪身去躲,然贺小小与慕灼华距离太近,加上素敌鬼头长剑紧紧相逼,导致慕灼华可避的空间有限,任慕灼华袖口擦过蛇麟,衣衫被蛇麟刮破,一再险险躲过,可贺小小手臂仍不停挥动,另一边,素敌亦是不断挥剑,不肯给慕灼华喘息之机。 终于,在双方夹击之下,贺小小手上蛇麟一挥,在慕灼华面颊一侧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慕灼华闷哼一声,抓住二人攻击的空隙,闪身跃至一旁,脸颊上的伤口,连眨下眼睛都会被牵动,疼痛非常。 这一道伤痕,自慕灼华右边眼角下方,竖划到嘴角边缘,触目惊心的血痕,映在苍白的脸颊上,一张绝世美颜,难道就此失了风华? 鲜血流出,滴在慕灼华雪白的裙衫上,慕灼华却无暇顾及。心知这蛇麟之伤不会只是划破皮肉那么简单,否则仅是皮肉伤,又怎会如此之痛?可连那噬魂咒,慕灼华都已经受了,又有什么会比噬魂咒更可怕? 当下要紧之事,还是尽快将蛇元除去以绝后患,至于贺小小,便带回去交给君无渊,至于君无渊想怎么做,慕灼华不会去管,也不屑去管。 “贺小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慕灼华皱眉道:“他是渡灵蛇的蛇元啊,你我私怨,怎能与渡灵蛇同手清算?” 贺小小却是昂首道:“慕灼华,我不过想要你死,哪里需要想那么多?什么局势,什么渡灵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想要的,不过是君无渊的心,是你慕灼华的命!” 慕灼华一声冷哼:“是我过于自信了,也太过高估你贺小小的智商。罢了,左右我不过是为了无渊才来救你,出去之后,你贺小小是死是活再与我无关。” 说完,慕灼华再度挥起冰剑,朝素敌攻击而去。素敌却不再接招,以闪避来应对慕灼华的攻击。 见到素敌此举,慕灼华心下一沉。此举显然是在拖延时间,难道…… 天色将亮,这一场战斗已经持续多时,想到脸颊上伤口的异常疼痛,联系到素敌异常之举,慕灼华心生不祥之感,心知情况不妙,便是加急了攻势,想尽快终结此战。 此时,硕城。 君无渊寻了一夜,没能找到一点线索,失落而归。一进院中,见着萧之夜站在院内焦急徘徊,身边洛晴七修等人也是一脸凝重,心中有些不解。待将目光扫过众人,才发现现场竟不见慕灼华身影。 见着君无渊回来,萧之夜连忙上前问道:“你去哪儿了?” 君无渊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了?灼华呢?” 萧之夜目光一凛:“灼华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临走也没知会任何人,我还想着她会不会是去找你了,现在你竟一个人回来!” 君无渊不以为然:“她法力高强,难道还会出什么事不成?放心吧,相信不多时她便回了。” 说着,脚步抬起,朝屋子走去。萧之夜握剑的手臂抬起,拦住君无渊的去路:“若你不愿去寻,至少探一下她身在何处,我去找她!” 君无渊无奈,伸手摘下腰间冰蓝色灵石,凝神感应了片刻,随即,却是一怔! 那个方向,是大漠深处,她去那里干什么?难道,是蛇元? 想到这里,君无渊连忙转身一跃,身形化作一缕流光,朝灵石指引之处赶去! 萧之夜见状,跟着飞身跃起,紧紧跟在君无渊身后! 第一百六十四章:墨焰再现 荒漠深处,罕无人迹。风暴肆虐,呜嚎的狂风之声带着片片砂砾不断吹过,身在其中,只觉视线不清,耳畔除了风声听不见其他声音,连站立都有些困难。 萧之夜与君无渊化出护身罩,将风沙隔绝开外,然已经到了灵石指引之处,茫茫沙漠,一眼望不见尽头,视线中,却找不到慕灼华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君无渊四下转着圈,有些茫然无措:“我已将灵石融入灼华掌心,应该不会遗失,可为什么她不在这里?” 萧之夜冷声道:“她不辞而别,一定与你昨日的话有关。如果灼华出了什么事,我定饶不了你!” 君无渊眉头一凛:“灼华岂会是那般小孩子脾气?你放心,如果她当真因我而出事,我自己都饶不过我自己!” 说话间,君无渊手中灵石忽得闪烁起来,君无渊心口一紧:怎会如此?难道灼华真的遇见了危险? 难道,到处都寻不到她的原因,是她已经出事了吗? 不,她法力那么高强,谁能伤的了她?她应该只是迷路了才对!明明路痴一个,为什么偏偏要往这大漠里面走?灼华,你到底在哪儿? “灵石会不会有误?”萧之夜问道:“灼华明明没在这里,你能不能再试试?” 闻言,君无渊再度凝神感应,再睁眼时,亦是疑惑万分:“我很确定,一定是这里。” 萧之夜陷入思虑,半晌不曾言语。君无渊则是急的到处乱转:“慕灼华,你到底在哪儿?如果你是生我的气,也已经够了好吗?不要开这种玩笑,你知道我会有多担心!” 萧之夜抬眸道:“你不是也说了,她不会幼稚到跟你怄气?” 君无渊摊手道:“那要如何解释这种情况?若不是她故意隐藏,我们怎么会找不到她?” “还有一种可能。”萧之夜道:“如果有人在此地下了什么障眼法,或者是幻术结界……” 说到这里,君无渊与萧之夜相视,点了点头,随即一同运功,向周围空气发起攻击! 庙堂内,慕灼华与素敌的战斗仍在继续,但素敌的体力显然已经不够用了。慕灼华也开始感到眼前模糊,头脑发晕,心知是蛇麟之上带有毒素,慕灼华坚定决心,此战已经不能再拖。 当下心中一横,抬手化开冰剑,双掌合十,运转起体内冰寒之气,片刻后,身形一动,自原地跳离,瞬间跃至素敌头顶上空,紧接着,双臂一张,散开一张冰丝阵网,朝着素敌覆盖而下。 素敌立即起身闪避,然体力不支的他动作较之前减慢了许多,因此,尚未来得及逃离阵网范围,被阵网牢牢罩起。慕灼华手臂一收,阵网跟着收紧,将素敌禁锢其中。 素敌抬掌结印,运气化出暗红色火焰,欲将阵网化开。慕灼华见状,连忙施法去加固阵网,然渡灵蛇之暗红火焰显然对应对冰网有奇效,慕灼华修补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阵网化开的速度,很快,阵网已经破开一个大洞,素敌自那阵网中闪出,再度挥起鬼头长剑,朝慕灼华冲过来! 慕灼华收起功法,跃起闪至一旁,却是因头脑发晕而有些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在地上。 一旁,贺小小见状,手持蛇麟跑上前来。素敌亦是挥舞着鬼头长剑朝慕灼华冲过来,慕灼华未及起身,便是避无可避,抬手正欲化出冰剑抵挡,却见鬼头长剑已经挥下,无奈,只能下意识的以手臂去挡! 荒漠中,萧之夜与君无渊不断的使用功法攻击周围沙漠,想要找出那隐藏了慕灼华所在的阵法或结界,尝试了许久,终不见成效。情急之下,萧之夜心下一横,拔出九天龙吟,朝天空一抛,随即双掌结印,念出咒语。 长剑出鞘,龙吟声掣响,不多时,一条墨色巨龙便自剑身飞跃而出,直直冲向天际。而随着萧之夜咒语念出,巨龙在天空盘旋片刻之后,便是张开龙口,吐出重重黑雾,将萧之夜与君无渊所在的一整片荒漠都笼罩其中。 因有护身罩的保护,黑雾并不会对二人起到什么影响。结束了咒语,萧之夜开始四下找寻,君无渊也立即加入其中。终于,在不远处,寻到了一处将黑雾隔绝开外的地界。 二人心中一喜,君无渊连忙抬掌对这一处发起攻击,设法解开此处术法,萧之夜亦是以九天龙吟剑,结合巨龙之威想要强行攻破,然这术法竟丝毫不受外力影响,在二人的攻击之下,分毫不动。 巨龙回归剑身,九天龙吟归鞘,这一番攻势宣布失败。 此时,君无渊手中灵石又是一阵闪烁,且在闪烁之后光芒黯淡下来。君无渊一惊,焦急万分:“不能再耗下去,她会出事的!” 焦急之下,君无渊连呼吸都慌乱起来,想到可能发生的一切,虽贵为魔尊,虽阅尽世态、活过万年光景,却仍是无法使自己冷静下来。就算是他自己性命攸关之时,他都不会有这样的恐惧,可那是慕灼华啊,那是他的慕灼华啊! 情急至此,头脑已是一片混乱,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萧之夜身上:“萧之夜,怎么办?” 萧之夜显然比君无渊冷静许多:“你先平静一下,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说罢,萧之夜抬掌结印,不断使用各种解封之法,试着破除这层阻碍,一次次失败之后,萧之夜终于停下手,陷入沉思:“这结界不是寻常结界,看来,想破解,要费一些功夫了!” 君无渊双拳握的紧了又紧,闭目沉沉叹了口气,思虑了半晌,睁眼看向萧之夜:“如果,是靖海狂涛剑与九天龙吟合力呢?” 萧之夜颔首沉思片刻:“可以一试,但靖海狂涛剑一直被封存在月华殿,当下情势危急,怎么来得及去取?” 君无渊道:“我的剑,我自有办法召唤到此。” 萧之夜一怔:“寒澈不是早将靖海狂涛封印,避免你运功召唤了吗?你又怎么唤得来?” 君无渊冷哼:“区区一个封印,岂能阻止我用剑?” 说罢,提掌结印,心剑相通。只见君无渊周身劲气外溢,气芒飞射。与此同时,月华殿剑阁之内,靖海狂涛剑感应到主人的召唤,剑身震颤,剑气微动,片刻后,随着一道极白色强光自剑身猛然散出,封印,破! 紧接着,靖海狂涛自供剑台上飞起,剑气将剑阁的门冲破开来,长剑飞出,冲出月华殿,化作一道暗蓝色剑光,朝西北方向飞去! 不多时,大漠上空,一道剑光闪过,君无渊将手臂探向天空,张开手掌。剑光落下,一把暗蓝色长剑稳稳落在君无渊掌心。 此剑剑身没有任何装饰,看着极为素雅,颜色却如深海夜空般诡异神秘。君无渊见之,欣慰一叹:“靖海狂涛,久违了!” 庙堂之内,慕灼华以手臂挡下鬼头长剑,虽有功法护体,手臂却仍是鲜血淋漓。寒气破体而出,将素敌击退数步,贺小小未等走到近前,亦是被这寒气击退出去。 大量鲜血自手臂上的伤口流出,将衣袖染红,再流到手掌,顺指尖滴下。 视线越来越不清楚,眼前好似有一层厚厚的迷雾,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慕灼华强撑着不肯倒下,蛇元、贺小小,两者都在盼着她死,她只要倒下,便是再没了生机。 她是上神,是冰帝灼华!妖魔未除,怎能轻易身死? 诛魔的意念支撑起就要迷失的神智,看着面前那个瘦弱模糊的身影,慕灼华抬起流血的手臂,用指尖鲜血在身前虚空画出一道符咒,随即闭目,对元神之内厉声喝道:“墨焰,把你的力量,借我一用!” 说完,慕灼华双掌缓缓并拢,身前符咒瞬间旋转起来,片刻后,只闻慕灼华沉声说道:“冰心诀心法第十八章。苍穹瞬凝!破封!!” 话音落下,一股暴强之气自体内暴涌而出,慕灼华睁眼,双目血红一片,周身墨色火焰旋转而起,片刻后,慕灼华身形一闪,携着墨色火焰,自那道血咒之中穿过,朝素敌猛冲而去! “渡灵蛇,功法相生相克,冰系法力即对你没用,那么,便以这墨色火焰,将你焚尽烧灭!” 第一百六十五章:变数 素敌惊诧的看着仿佛魔变的慕灼华,看着那一身骇人的墨色火焰,以及借助墨焰之力而极快接近的身形,体力几乎耗尽的他,此时想要闪避,也已经是有心无力。 渡灵蛇之火,因其中携有渡灵蛇体内特殊毒素,可轻易化解冰系法力,是冰寒之气的克星。可墨焰之火乃世间最强之火,对上墨焰,渡灵蛇的火焰,怕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慕灼华身形快速接近,来到近前,对着素敌胸口一掌击下,这一掌,将掌心墨色火焰,丝丝融进素敌体内,侵入脏腑。 素敌重重撞到身后墙壁,紧接着,便发觉五脏六腑被墨色火焰烧灼,痛苦难当!然慕灼华的攻击并没有就此停下,掌心墨色火焰持续升腾,缓步走向已经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素敌身前,伸手将火焰推向素敌。 火焰很快包裹了素敌的全身,烧灼的痛苦,使素敌跌坐在地,蜷缩起来,抱住膝盖,身体不住的翻滚,痛苦的喊叫咒骂起来:“慕灼华,你身为上神,竟借助魔界功法取胜,胜之不武!这身躯不过是一个无辜少年,你这么做,不仅我死,他也会死,如此残害生灵,你枉为上神!” 慕灼华赤红着双目,眼中杀气毕露,脸颊上的伤口仍不住流出鲜血,望之骇人可怖,出口的言语,亦不似往常的清冷柔美,而是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杀意:“我墨焰杀人,从不思虑其他,杀了便是杀了。灼华上神,任务完成,我也该回去休息了。睡得久了,倒也乐得自在,你也莫要动不动就唤我出来。一边施法,一边还要控制冰火之力的平衡,真是麻烦。” 言罢,慕灼华闭目,片刻后再睁眼,双目已经恢复本来的清澈明亮,沉沉叹了口气,轻道:“辛苦了,墨焰!” 随即,抬眼看向火焰之中痛苦挣扎着的素敌。 只见他身躯时而昂头伸展,时而抱膝蜷缩,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到一起,望之可怖。 在慕灼华身后不远处,贺小小见了眼前的一切,眼中现出惊恐之情。慕灼华方才忽然魔化将素敌瞬间击败,这实在不在她意料之中。本以为此次慕灼华必死无疑,却又是希望落空,如此一来,若君无渊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岂不再也不会理她贺小小? 之前趁着慕灼华昏迷,想要在她眉心下针教她再也不要醒来,却是恰巧被君无渊撞见。那时君无渊就曾经表态,若再有下次,不会轻饶于她。此次她联合渡灵蛇想加害慕灼华,情况更加恶劣,君无渊得知之后,恐怕不是大怒这么简单了。 可当下蛇元已无反击之力,若想隐瞒这一切,慕灼华必须要死,如此,贺小小必须靠自己去杀死慕灼华。想到这里,贺小小持着手上蛇麟,脚步轻轻,悄悄朝慕灼华走去,想趁她不备,再度施以重击。 然还未等走到慕灼华身前,便听得慕灼华一声冷哼:“我一次次救你忍你,你究竟是为何,偏要置我于死地?仅是因为君无渊倾心于我?” 此言一出,贺小小身形一滞,不再向前。慕灼华接着说道:“男女之情,若非两情相悦,就算勉强求得,又有何意义?贺小小,莫要再执迷不悟,就算我死,君无渊,也不会爱上你。” “你如何断定他不会爱上我?”贺小小昂首道:“若不是你的出现,我与无渊哥哥早已拜堂成亲,结为夫妻。若不是你,无渊哥哥就是我的夫君,任何人都抢不走。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有你的存在,他才看不到我,忽略我的存在,忘记了我与他当年的情分。你慕灼华该死,该死!” 说着,贺小小挥舞着手上蛇麟,朝慕灼华冲将过来。慕灼华闻声轻叹:“愚蠢。” 随即侧身朝贺小小抬手,抓住了贺小小的肩膀,随即轻挥手臂,将贺小小甩到一边,跌在墙角:“放弃吧贺小小,即便我身受重伤,凭你,也伤不了我。” 这时,庙宇周围结界忽然一阵撼动,结界之外一阵阵撼天动地的巨响,而庙宇之中,屋梁和墙壁,因本就摇摇欲坠,在这强烈撼动之下,开始掉落砂石砖瓦。 慕灼华皱了皱眉,一想便知,该是萧之夜与君无渊正在施法破除这结界,但他们再这么攻下去,这庙宇恐怕会经受不住,未等结界破除,就会倒塌。 眼下素敌必死无疑,但若不能亲眼见到素敌被墨色火焰烧灭,慕灼华总还是放不下心的,如此,必须让这庙宇再撑上一会。 况且,蛇元还未取出,这噬魂咒,慕灼华早已受够,如今,也终于就要熬到头了。 想到这里,慕灼华垂眸看向素敌,只见他周身魔气正在不断消散,眼中的血红也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素敌原本清澈的眼眸。 见到这一情景,慕灼华心下一惊:“素敌!” 素敌闻声,抬头看向慕灼华:“姐姐,我,好痛苦!” 听见此言,慕灼华心口猛地收紧,立即抬手预备散开墨色火焰,却闻素敌又道:“不,姐姐!” 慕灼华一怔,手上动作顿住,听素敌继续道:“它还没死,你现在救我,等于救了它!我死不足惜,不能再让它害人!姐姐,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是,我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我这条命,若能换得天下太平,也算值了!” 眼见素敌身躯缓缓被火焰吞噬,在那团黑色之中一点点失去踪迹,慕灼华心痛难抑,一时没能压制噬魂咒,嘴角,流出一丝血迹。而本就头脑发晕的她,在噬魂咒的发作下,便是再撑不住身形,跌坐在地。 “姐姐……”素敌的身影已经几乎不见,唯剩下这最后一句言语,飘荡在耳畔:“我知道你的伤,要靠蛇元才能医治,能用我的命来救你,我很开心。只是,我死后,能不能帮我,照顾小小鱼……姐姐,帮我,照顾小小鱼……” 言罢,素敌的声音渐渐飘散开去,眼前的墨色火焰中,再不见那瘦弱的身形,唯有一颗暗红色珠子,飘荡在火焰之中,闪着骇人的光芒。 素敌稚嫩的临别之言,声声回荡在慕灼华脑海。苦心做了这么多,却终是没能挽救这条无辜性命,眼看着他形魂俱灭,如此,要慕灼华怎能不心疼?火焰中的蛇元,那是害得素敌身死的罪魁祸首,也是害得慕灼华受尽折磨的元凶,如今一切都已经解决,只是素敌,终究是回不来了。 不多时,火焰也逐渐消散,慕灼华强撑着起身,伸手去握那暗红色珠子。噬魂咒,折磨了她整整五年的噬魂咒,害得她想爱不能爱,不得不去做一个冷血无情之人的噬魂咒,眼前终于就要解除,慕灼华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暗红色珠子,这颗救命的蛇元抓住吞下。 就在慕灼华即将抓住蛇元之时,贺小小却是抢先一步起身将蛇元夺过,然后闪至一旁,得意的看着慕灼华:“噬魂咒,一旦情绪起伏,便会吞噬魂魄,唯有蛇元可解。慕灼华,若没有这蛇元,你迟早是要死的,对吗?” 慕灼华目光一凛:“贺小小,你要做什么!快将蛇元交给我,这蛇元乃是妖物精元,若再流落人间,渡灵蛇还会再生!此事并非儿戏,你莫要任性妄为!” 贺小小歪着头打量着手中蛇元,幽幽道:“你是担心渡灵蛇再生,还是担心噬魂咒无解?若我也身中渡灵蛇毒,你猜,无渊哥哥是救你,还是救我?” 说着,手握蛇麟,朝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划下!慕灼华见状,连忙冲上前去,一掌将贺小小手上蛇麟击落,随即伸手欲夺渡灵蛇蛇元! 然即便慕灼华反应迅速,贺小小的手臂仍是被蛇麟划伤。见着慕灼华来夺蛇元,贺小小情急之下,立即将蛇元塞进嘴里,生生咽下! 见此情景,慕灼华登时双拳紧握,怒从心生,挥起手掌,狠狠朝贺小小胸口击下:“贺小小,你年纪轻轻,怎会如此恶毒?” 这一掌,狠狠击中贺小小,将她击飞出去,跌倒在地。慕灼华再度抬掌,正欲上前,却闻庙堂之外一声厉喝:“慕灼华,住手!” 第一百六十六章:此生难负 慕灼华身形一滞,回身望去,庙门之外,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那抹白衣身影,手持暗蓝色长剑,一如千年前那般风华超然、傲气云天,是慕灼华深爱的模样。 然此时,他却正是满脸怒气的走进来,上前查看贺小小伤情,随后怒视慕灼华:“你在干什么?灼华,我焦急万分担心你会出事,没想到,你竟在这里对小小下手。她修为尚浅,少不经事,你身为上神,怎能对她下如此重手?” 闻言,慕灼华先是怔了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君无渊,半晌,才终于辩清眼前所见。冷哼一声,嘴角扬起,笑得苦涩,笑着笑着,又仰起头,转为大笑:“哈哈哈……好!很好!贺小小,你成功了,我输的心服口服。今后,我与他君无渊再无半点瓜葛,你也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定会取你性命,决不食言!” 此言一出,君无渊顿时一怔,站起身,难以置信的看着慕灼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再无瓜葛?什么心服口服?慕灼华,我君无渊为你痴情两世,辗转数千年,绝情之言,岂是你随口就能说的?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此时,萧之夜自外走进,见着慕灼华好好的站在那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当他看到慕灼华衣衫上沾染的大片血迹,和君无渊满脸的怒气,以及倒地难以起身的贺小小,顿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素敌不在这里吗?” 随即走到慕灼华身边,轻轻拉过慕灼华染血的手臂,掀开衣袖,只见慕灼华手臂之上一个足有半尺长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不断流出。而随着慕灼华因疼痛而微微转头,右边脸颊上的伤口也随之映入萧之夜与君无渊的视线。 见到慕灼华身上这些伤,君无渊上前几步,心痛之情溢于言表,伸手欲轻抚慕灼华脸颊上的伤口,语气也随之转为轻柔:“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慕灼华抬手挡下君无渊的手,身形因晕眩而有些站立不稳。君无渊想要搀扶,却被慕灼华闪身躲过。慕灼华冷声道:“渡灵蛇已死,素敌也跟着魂体俱灭。事情已经了结,带着你的贺小小,离开吧。从今以后,莫要再见!” 君无渊摇头道:“你都在说些什么?” 然萧之夜闻言后,却是心生疑惑:“渡灵蛇已死,那蛇元呢?你的噬魂咒,可解了没有?” 慕灼华苦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一个身形不稳,朝身后仰下。君无渊立即上前搀扶,却是被萧之夜抢先一步将慕灼华揽在怀中。 慕灼华转头,看着萧之夜,眼波之中有些闪烁:“夜,带我离开……” 说完,便是双目一闭,靠在萧之夜胸口彻底昏迷过去。 萧之夜一怔,抬眼看向君无渊,刚要发问,却听一旁角落中的贺小小尖叫了一声。转头看去,只见贺小小周身现出暗红色光晕,身体抽搐着,一脸痛苦的模样。 君无渊连忙上前,抬掌探查贺小小体内伤势,这一探,却是惊诧在原地! “蛇元,怎么会在你体内?”君无渊目光瞬间冰冷,对贺小小咬牙沉声道。 贺小小一边颤抖着身体,痛苦的五官扭曲,一边哭诉:“我,身中渡灵蛇毒,是灼华上神将蛇元喂我服下。” “不可能!”萧之夜冷声喝道:“你即能活到现在,渡灵蛇根本没想杀你,想必是如灼华所料,你与渡灵蛇合力布局,想要置灼华与死地吧?如此,渡灵蛇又怎么可能对你下毒?” 说完,萧之夜将目光转向君无渊:“君无渊,你说过,如果灼华因你而出了事,你自己都饶不过你自己,如今,你要如何才对得起灼华?” 说着,萧之夜冷声一笑:“呵!罢了。善良如她,即说了不想再见到你,换言之,不过是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再过多纠缠。就如她所愿吧!君无渊,从现在开始,慕灼华的一切都不再与你相干,她的生命,由我来守护。从今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言罢,将慕灼华横抱而起,转身走出这庙宇。 慕灼华昏昏沉沉,迷糊中偶有知觉,恍惚听到耳畔传来萧之夜的低喃:“灼华,我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无解的毒。你只要负责稳下噬魂咒,其余的事交给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慕灼华,你的命,是我的!” 面颊贴在萧之夜的胸口,感受到他怀中温度,慕灼华感到无比安心。也深深清楚,这个人,此生难负! 君无渊怔怔的看着萧之夜抱着慕灼华消失在视线,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怎会如此?事情怎会走到现在的地步?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角落中,贺小小正是痛苦难耐。君无渊回想起方才初进庙堂时看到的那一幕,沉声问道:“难道,灼华是因与你抢夺蛇元,才将你打伤?” 贺小小不语,君无渊面色越发阴沉:“你明知灼华身中噬魂咒,需要蛇元救命,却为何故意与她抢夺?贺小小,你太让我失望了!” 闻见此言,贺小小一边痛苦的挣扎着,一边哭喊道:“我做这些,还不都是因为你?无渊哥哥,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要不是有她慕灼华的出现,你会娶我的,你是我的夫君啊!” 君无渊怒目而视:“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君无渊此生唯爱慕灼华!就算没有慕灼华,我也断不会娶了你!” 说完,起身朝庙堂外走去。 说话间,贺小小体内蛇元缓缓平复下来,面上的痛苦稍有减轻。站起身,踉跄了几步跑到君无渊身后,双手抓住君无渊的手臂,跪在地上:“无渊哥哥,你不要走,不要丢下小小!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忍心弃我于不顾?无渊哥哥,慕灼华活不了多久了,她早晚都会死的,让我留在你身边,让我照顾你陪着你,好不好?” 君无渊一挥手臂,将贺小小狠狠甩开,声音冷的好似能将闻见之人冰封一般:“离我远一点,否则,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说完,抬步离开,再不回头。 看着君无渊走远,贺小小不断的哭喊着,希望能唤回君无渊,换来的,却是无尽失望。 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终究离她越来越远,即便她深情如此,也换不回君无渊半点怜悯。那个人,再也不属于她,又或许,从来都不属于她。可爱了终究是爱了,要如何才能将深入骨髓的爱意抹去? 一份情,曾爱的有多深刻,到失去的那一天,便有多痛。若这痛消不去,便会转为加倍的恨意,自心中不断滋长,蔓延全身,融入血液,让人忆起之时,便是将那人千刀万剐,都不觉解恨。 贺小小是如此,慕灼华呢? 硕城宅院,慕灼华静静躺在床榻上,萧之夜默默守在一旁。他已经将七修和洛晴劝离,如今这宅院之中,只剩下慕灼华萧之夜,还有小小鱼。 君无渊本不愿离开,在宅院之外守了几天几夜。慕灼华尚未醒来,要他如何能安心?慕灼华说不想再见到他,说今后莫要再见,可若那些只是气话呢?也许慕灼华醒来之后,就会想见他了呢? 蛇元已被贺小小吞食,噬魂咒就此无解,慕灼华的生命就此进入倒数。仅剩的生命,不知何时就要终结,这有限的时间,若不能陪在慕灼华身边,于君无渊来说,将是终生的遗憾。 想到这无尽的生命将不再有慕灼华相伴,君无渊心口便是痛得难以呼吸。噬魂咒,噬魂咒,为什么偏偏是无解的噬魂咒? 不,不能让慕灼华离世!世间如此之大,难道真的没有破解噬魂咒之法?药王轩辕,极北之地,若能寻到,是否可以为慕灼华争得一丝生机? 想到这里,君无渊带着无尽留恋不舍,转身飞离。 慕灼华,这份情已穿越千年,如今心愿未了,若让你就此离世,岂不便宜了你? 说好的世世缘牵,岂能留我一人独守? 千年情誓,还请灼华上神,莫要食言! 第一百六十七章:所遇非人 虚无的世界,眼见的都是一片白雾茫茫。 走不出的迷障之中,慕灼华不断的奔跑,不断的飞起落下,一次次的精疲力尽,一次次的无助呼喊:“这里是哪里?夜,你在哪儿?” 可是,没有人回应。 “是我迷路了吗?可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仔细回想,想起来到这里之前,她刚杀掉蛇元,陷入昏迷。可昏迷之时,她明明在萧之夜怀中,又怎么会到了这陌生的地方? 来到此地已有多日,四处都不见人影,好像整个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存在。这样的诡氛,无边的茫然,直逼得人心生绝望。走不出,走不出,无论怎么努力,都走不出。 四处都是一样的景象,雾气弥漫,时而厚重,时而稀薄,但无论她走多久,眼见的始终都是这样一片白雾茫茫,连一棵草木都不曾见到。 一成不变的场景,使得人身在其中只觉压抑难当,一颗心好像被放在火上慢慢烧灼。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地方?怎么才能摆脱眼前困境?这究竟是阵法还是未知的空间? “夜,你在哪里?救我……” …… 多日过去,慕灼华始终昏迷,没有醒来的迹象,萧之夜焦急,小小鱼也跟着担心,但此次慕灼华不仅伤了元气,也因为动用了墨焰导致体内真气紊乱,加之噬魂咒的发作,萧之夜除了偶尔运功为她疗伤之外,也是无计可施。 这些日子以来,萧之夜无数次在她耳边呼喊,不断哀求她醒来,慕灼华始终没有反应。面对未来生死不明的慕灼华,这对萧之夜的意志,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多日过去,他已经疲惫不堪,心中绝望不已,当下正是紧紧握住慕灼华的手,仍是那般哀求着,语气之中,充满无助感:“慕灼华,求你,别离开我!” 可一再一再的轻唤,慕灼华始终一动不肯动。如果无尽的等待,最终能换回奇迹,那么不管等多久,他都是愿意的,可是他面对的,是这探不到尽头的绝望,堂堂道法至尊萧之夜,何曾如此消沉憔悴? “慕灼华,你醒一醒!这晦暗的世界,若没有你,便失去了最后的光明。我宁愿随你同去,也不要独自面对没有你的世界。灼华,你若敢死,我就敢追!即便十八层地狱,只愿与你同在!” 这时,慕灼华的眉头却是忽得皱了皱。萧之夜见状一怔,面上现出喜色:“你醒了吗?你醒了对不对?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睁开眼睛,起来,起来啊!” 可慕灼华却再没做出任何反应。萧之夜的情绪,却因此失控起来:“慕灼华,你怎么忍心看我为你担忧却无动于衷?够了好吗?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萧之夜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小小鱼闻声赶来,上前拉了拉萧之夜:“大哥哥,你别这样,冷静一下!” 萧之夜毫不理会,一把将小小鱼推向一边,紧接着,竟是伸手欲强行拉起慕灼华:“慕灼华,你给我起来!凭什么你安心躺在这里,要我为你担心着急?你就不会内疚,不会自责吗?你快点给我起来!” 语气激动间,手上的力度也有些失控,当下竟是将慕灼华拉起朝床榻之下跌去!眼看慕灼华就要跌到地上,萧之夜这才终于清醒了几分,连忙一把揽住慕灼华下坠的身形,小心翼翼的拥在怀中,好像慕灼华当真是一个瓷娃娃,稍不小心,就会碎了。 “对不起……我,好想你……”此时的他,脆弱的好像一个孩童,抱着心爱的玩具,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永远失去。 怀中的慕灼华开始浑身颤抖,口中隐隐发出几声呻吟。声音虽微弱,却足矣被萧之夜察觉。萧之夜激动的看着怀中的慕灼华,看着慕灼华好像在害怕什么,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连忙唤道:“灼华,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是萧之夜,你看看我!” 此言一出,慕灼华身躯一震,随即缓缓抬头,睁眼看向萧之夜。片刻后,眼中闪出一丝光芒:“真的是你?这是真的吗?” 萧之夜激动之余一脸茫然,却见慕灼华泪流满面:“你去哪了?为什么现在才来?” 萧之夜闻言,宠溺一笑,眼中似有闪烁,伸手抚了抚慕灼华有些凌乱的头发:“你在说些什么?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是你不肯醒来,怎的倒责怪起我来?” 慕灼华眼泪一滴接一滴的落下:“我被困在满是迷雾的空间里,想尽办法,却始终走不出去。喊了你那么久,喊到没有力气,也不见你来。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话刚说完,慕灼华忽觉胸口一痛,口中涌上一阵血腥,紧接着,便是朝向地面吐出一口鲜血! 萧之夜见状,连忙提掌运功,为慕灼华稳了稳气息,半晌后,才收起手掌,叹了口气,对慕灼华道:“没事了,都过去了。此次许是你体内的伤,牵动了噬魂咒,才会让魂元陷入虚幻境地。今后务必时时小心,莫要再牵动心绪。在寻到破解噬魂咒的方法之前,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荒漠之中,贺小小脚步踉跄,晃荡着四处走动。此时的她,目光浑浊,漫无方向,好似一个醉酒之后寻不到家的醉汉。 “无渊哥哥,爹爹和蓝姨商量,说要将我许配给你,你高兴吗?” “无渊哥哥,你看那边的古藤花,是不是很像小时候家中墙外的那一株?” 莫名其妙的言语,脑海中不断回放的美好记忆。贺小小不断喃喃,好似在与某个人倾心聊天,然那人,却早已不在身边。 “阿三,你说无渊哥哥穿上红衣会是什么样呢?自小到大,他一直穿着白衣,都没见过他有别的颜色的衣裳。不过无渊哥哥那般英俊,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过段时间就是无渊哥哥的生辰了,爹,我们去看无渊哥哥好不好?我该送他什么礼物呢?对了,他一向喜欢折扇,手上的那把,已经足有四五年了,我就为他买一把新的,他一定会喜欢。” 说话间,贺小小时而闭目微笑,时而欣喜若狂,转而,又是满脸忧伤。 “阿三,无渊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见到我,他一点都看不出开心?为什么他对那个慕灼华那么好?” “无渊哥哥,我才是你未来的妻子啊!你怎么可以忘了呢?你怎么可以,眼里只有她?” “你不管我了吗?为什么将我送上灵山,就一次都不来看我?我想陪在你身边啊,魔界又能怎么样呢?只要能跟着你,在哪里我都愿意。” “无渊哥哥,你别走,以后你说什么,小小都听,你不要丢下小小。” “哈哈哈!慕灼华,这次你死定了!他是我的!是我的!” 说话间,脚步不知走到了何处。只觉视线模糊,满眼都是那白衣男子的身影。 这时,周边走出几名身着粗布衣衫的男子,其中有的胡渣满脸,壮硕高大,有的尖嘴猴腮,瘦骨嶙嶙,年龄不一,气质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手持长刀,身骑骏马。这些人,在见到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贺小小之后,都是现出一抹富含意味的笑意。 胡渣男子道:“这荒漠之中,竟能见到女人。虽然看起来像个疯子,不过也算有些姿色,兄弟们觉得如何?” 身边一人道:“兄弟们都许久没碰女人了,自然想好好享受一番。依我看,带回去,玩玩。” 胡渣男子一笑:“那还等什么?兄弟们,把这小娘们儿带回黄沙寨!” 第一百六十八章:兄弟重逢 清早,慕灼华睁开眼,坐起身,阳光自门窗的缝隙透进屋内,有些刺目。 小小鱼已被萧之夜送回初云山,交给玉笙法尊照料。如今这宅院仅剩慕灼华与萧之夜二人,甚为清净。 萧之夜端着饭菜推门走进,见慕灼华已经醒来,放下东西,缓步走到床边:“醒了,就趁热吃饭吧!” 然慕灼华此时仅穿着贴身衣衫,见着萧之夜走近,便是下意识的拉了拉被子:“你先出去,我换好衣裳再叫你。” 萧之夜却是一笑,将被子掀开,一把将慕灼华横抱而起。慕灼华面上一阵羞红:“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萧之夜轻道:“你的伤还没好,不宜走动。” 说着,便将慕灼华抱到桌前,轻轻放在凳子上,然后坐在她面前,端起碗筷,挑起一口米饭,送到慕灼华嘴边。 慕灼华伸手去拿萧之夜手中碗筷:“没那么娇气,我自己来。” 萧之夜却是一躲,目光坚定,再度将米饭送到慕灼华嘴边。无奈,慕灼华只好张嘴吃下。萧之夜欣慰一笑:“这就对了。” 说着,又夹了口菜喂给慕灼华。慕灼华无奈一笑,抬了抬受伤的手臂:“你啊!能不能别把我看得这么脆弱?本上神身为仙界抵柱,撑得起天下安危,这区区皮肉之伤,又算的了什么?” 然萧之夜却是不语,待将一碗米饭都喂着慕灼华吃下,才幽幽开口道:“在苍生面前,你是上神,但在我面前,你不必那般坚强。” 慕灼华抬眸,仔细的看过萧之夜的眉眼:“你总想让我依赖你,可我若真的对你那般依赖,待有一天你不在身边,我要怎么办?” 萧之夜放下碗筷,伸手将慕灼华揽进怀里:“从今天开始,有你在的地方,就有我萧之夜。我不会离开你身边,除非我死……” 说到这里,慕灼华忽然皱眉打断:“不准说!” 离开萧之夜的怀抱,看着萧之夜的眼睛:“比起陪在我身边,你的命才更重要。夜,在我还上欠你的情之前,你不准出任何事!” 萧之夜一笑:“你信不信,你欠我的,将会永远都还不清?” 魔界,伽罗魔殿,君无渊正襟危坐,七修率领众魔站在堂下,待行过尊卑礼,君无渊轻道:“近日我魔界可还太平?” 七修身边一名黑衣女子抱拳恭敬道:“回禀魔尊,众魔恪守本分,一切按照魔尊的指示,并未惹出什么乱子。倒是仙界的人,偶尔前来闹事,扰得我等身心俱疲。” 君无渊叹道:“详细说来。” 女子点了点头:“自魔尊您继位以来,魔界不再外出,但众人仰望魔尊,崇拜魔尊,心无怨言。可他仙界实在欺人太甚,见我魔界闭门不出,竟屡次前来,声称要为魔界曾残害过的生灵讨回公道。” 君无渊问道:“来的都是什么人?” 女子回答:“大多是一些稍有修为在外历练的门派修仙者,也有一些,看起来修为不低,该是真人尊者以上级别的高手。不过我们并未与这些人过多交手,只是将他们一一赶了出去。” 君无渊默了片刻,缓声道:“仙界略显猖狂了,看来我魔界总是闭门不出也不是办法。这样吧,今天起解除禁令,准许众魔外出。不过切记,不可惹事,不可伤及无辜。否则,我不会轻饶。” 说完,堂下众魔一阵欣喜,对君无渊拜谢道:“魔尊英明!我等定看管好众魔,不会让魔尊忧心失望!” 君无渊挥了挥手:“散了吧!七修和红渠留下。” 言罢,堂下众人听令纷纷散去,唯剩下七修与那名黑衣女子仍站在原处。君无渊起身,缓步迈下台阶,走到二人身前:“你二人是本尊的左膀右臂,自本尊登上魔尊之位,便一直忠心为我,深得我心。今日,我有一事想拜托你二人去做,但你们若是不愿,我不勉强。” 闻言,黑衣女子抱拳道:“魔尊尽管直言,红渠定不负所托!” 七修亦是说道:“魔尊,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开口,七修必定全力去做。” 君无渊欣慰的点了点头:“你二人,速速带上手下之人,去到极北之地,替我查探药王轩辕的消息。此事涉及慕灼华生死,就拜托你们了。如果寻到药王轩辕,不要前去打扰,千万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亲自前去拜访。还有,万不可与仙界之人发生冲突。” 听着君无渊说完,七修与红渠齐齐应声道:“是!” 随即转身走出魔殿。 偌大的伽罗魔殿,在魔界昏暗的气氛下,显得何其阴沉。君无渊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之后理了理袍子,随意的坐在脚下台阶上。 虽然已经离开鹏程国,但在那里发生的事,仍不断在君无渊脑海中映现。想起多日前找到蛇元的消息,他是那般欣喜,盼着慕灼华噬魂咒解除的一天。可蛇元最终,却是因他而落入贺小小腹中。这一番转折,让君无渊至今仍有些转不过神。 若说杀掉贺小小取出蛇元,能救下慕灼华,他恐怕想都不会想,会立即动手。此举虽无情至极,但为了慕灼华,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可那日贺小小身中渡灵蛇毒在先,蛇元一经入体,便与蛇毒一同化了开。他真的恨不得将贺小小杀了出气,可严格说来,罪魁祸首,是他君无渊才对。 他竟会为了那样一个贺小小而伤了慕灼华的心,每每想起,君无渊都想扇自己两个嘴巴。愚蠢,愚蠢,愚蠢至极!他怎的没早些看清贺小小天真外表下的恶毒心肠?不然,事情又怎会发展到如今地步? 君无渊苦笑,忆起重生后经历过的种种,暗叹天意弄人。前世今生一路走来,情深至此,终还是敌不过老天的算计。事到如今,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他们这份感情,是否还能走得下去。有萧之夜的无微不至,慕灼华是否还需要这个一再伤害她的君无渊?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当下情况之下,同样深爱慕灼华的萧之夜,比起君无渊,更适合陪在身中噬魂咒的慕灼华身边,也许这样,噬魂咒可以少一些发作,至少有他在,君无渊是放心的。 况且,君无渊知道,慕灼华并不想见到他。 想到这里,君无渊又是一阵苦笑,闭上双目,喃喃道:“莫要再见……莫要再见……慕灼华啊慕灼华,只一个误会而已,这话,怎能轻易出口?如今在你心里,我是否连一个柳轩赋都抵不过?” 硕城,经过几天的修养,慕灼华的身体稍稍好了一些。这几天在屋内待的烦闷,慕灼华推门走到院中,即便风沙漫天,也好过整日闷在屋子里。 萧之夜见了,轻叹了叹,走到慕灼华身后,抬手化出一件厚实的黑色披风,为慕灼华披在肩上,又转到慕灼华身前,为她将披风系好,理了理:“外面风这么大,你就这么出来了,身体还没好,别再染了风寒。” 慕灼华抬眸看着萧之夜暖暖的眼神,只感到无比安心:“夜,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萧之夜宠溺的看着慕灼华,柔声道:“你想去哪儿?” 慕灼华道:“哪里都好。生命流逝,我不想在此虚度。” 萧之夜想了想:“你若想走,现在就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切听我安排。还有,务必控制心绪。在找到噬魂咒的破解之法之前,不准再让噬魂咒发作。” 慕灼华嘴角微扬:“好。那我们去哪儿?” 萧之夜轻道:“自然是极北之地。” 这时,院墙外忽然响起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和马蹄声,紧接着,是一群人刀剑相斗的声音。慕灼华与萧之夜闻声,对视了一眼之后,便准备前去查看发生何事。 走到大门之处,将大门打开一道缝隙朝外看去,只见一群身穿铠甲的官兵,正在追杀一名身着素色布衣的男子。此时,这男子已被官兵团团围住。以一敌众,虽不见狼狈之色,但总还是有些吃力,逐渐处于劣势。 而待那男子身形一转,看清了那人面孔,慕灼华顿时一怔,萧之夜更是面色一凛,立即冲出门去,挥剑加入其中。 那布衣男子,竟是月龄国护国将军卫战之子,卫临! 第一百六十九章:第一杀手萧之夜 有萧之夜出手相助,情势瞬间逆转,不多时,那一众官兵已是节节败退。萧之夜不忍伤人性命,便是抓准了机会,上前拉起卫临,跳出了包围圈。紧接着,又闪至慕灼华身前,道了声:“我们走。” 慕灼华轻点了点头,之后与萧之夜一同身形一转,三人瞬时消失在当场。 硕城茶楼,包厢内。 “夜,你怎么会在这里?”卫临擦拭着脸上血迹脏污,面上是挚友重逢的喜悦。 萧之夜为慕灼华沏了杯茶,之后又帮卫临沏上一杯,轻道:“我倒是想问你,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卫临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萧之夜无奈,又是倒了一杯给他。直到连续三杯茶下肚,卫临才终于深呼了口气,开口说道:“哎!说来话长。” 沉沉一叹,眼中流露出极深的忧郁:“当初月龄国一战之后,我被贬到这北漠边境,大王答应,若我能将北漠战事平定,便允了我与卿月的婚事。今日到此,是因为前几日皇城送来的一批粮草被一众土匪劫持,经手下调查,那群土匪是朝这硕城方向逃离。军中粮草紧缺,若没了这批粮草,将士们怕不战死先饿死了,我这才亲自前来追查,没想到,竟撞见敌方死对头张俊将军。” 缓了口气,卫临又喝下一杯茶,道:“若不是你,我这次恐怕凶多吉少。现在想来,这粮草被劫,根本从头到尾就是个圈套,张俊向来擅长谋略,这一招请君入瓮,我算是领教了。” 萧之夜轻抿了口茶:“依我看,并不是对方高明,是你太大意了。” 卫临一怔:“怎么说?” 萧之夜放下茶杯,缓声道:“硕城距你北漠的据点相隔两座城池,如果张俊是聪明人,何必将围捕之地选在这么远?这样岂不又费时又费力?想必那群土匪是外出恰巧碰见运送粮草的队伍,临时起意。而张俊之所以知道你在这里,若不是你自己泄露了行踪,就是在你身边,藏有敌方的眼线。” 卫临伸手触了触鼻尖:“我一路小心翼翼,不可能暴露行踪。如果事情如你所说,那我必须尽快赶回军营,将那眼线揪出来。可粮草之事也耽误不得,这可怎么是好?” 萧之夜叹道:“你不在军营,张俊也在此处等着抓你,主将不在,掀不起战事,查出卧底之事可以暂缓。至于这粮草,若是土匪所为,那么只要问过本地百姓,打探一下硕城之中何处有土匪出没,一日之内便能寻回。” 卫临喜形于色:“不愧是萧之夜,经你这么一说,此事竟如此简单,倒显得我愚笨了。” 说完,卫临起身:“事不宜迟,我必须立即去查。夜,今日相会匆忙,但我实在身不由己,但愿后会有期!” 见着卫临要走,萧之夜连忙起身唤道:“卫临!” 卫临脚步一滞,看向萧之夜。萧之夜迟疑了半晌,开口道:“关于义父的死……” 卫临闻言,目光稍黯,随即对萧之夜一笑,叹道:“当初是父亲有错在先,我从未怪过你。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你萧之夜,永远是我卫临的好兄弟!” 说完,转身,走出茶楼。 慕灼华起身,拉着萧之夜的手,轻道:“不去帮帮他吗?” 萧之夜侧头看向慕灼华:“噬魂咒的事更重要。” 却闻慕灼华道:“噬魂咒暂时还能压制,不必担心。我知道你不放心卫临,待帮过他再去极北之地,来得及。” 萧之夜稍作迟疑:“可是身为仙者,插手这些事,是否有些不妥?” 慕灼华轻道:“那就要看在你心中,是这些死板的规则比较重要,还是兄弟情义更为重要了。况且卫战的死,一直让你对卫临心怀歉疚,若就这么离开,万一他出了事,你岂不后悔莫及?” 这时,忽闻茶楼之外远远传来一阵打斗声,听见那刀剑声响,萧之夜望向茶楼之外,随即无奈一笑:“看来想不管也不行了。罢了,我不动用仙法便是。从现在起,我便回归月龄国皇城第一杀手萧之夜!” 说着,抬手将周身仙气尽数隐去,九天龙吟剑收起,紧接着上前几步,自窗口一跃而出。 慕灼华站在窗边,看着那抹利落的黑衣身影跃至不远处正在缠斗的官兵之中,赤手空拳应对刀枪棍棒,几招过后便胜负已分,那般英姿卓越,令她赏心悦目,心生自豪之感。 仅片刻时间,萧之夜已经拉着卫临闪出包围圈,一跃至身旁屋顶之上,转头看向茶楼。慕灼华心领神会,便是一闪身,自茶楼失了踪迹。 灵山药园,轻羽未寒身形踏上,缓步走进药尊大殿,四处寻遍了,不见洛晴的身影,便是坐在殿外院中,化出一方棋盘,一壶清茶,边下棋边等。 时近午间,洛晴背着个药篓子蹦蹦跳跳的跑了回来,远远见到轻羽上神和未寒剑尊端坐在殿前下棋,两名美男此时儒雅的气质,让她一时有些痴迷,便是悄悄躲在大门之外,准备多看上一会。 轻羽未寒也是不急,慢悠悠将手上一盘棋下完,才挥袖收起棋盘,轻道了声:“药尊还不现身?那我等可就要回了。” 洛晴闻言,立即从大门外跳了出来,跑到二人身前:“我在我在,你们别急着走嘛!好不容易来一次,多坐坐。我今天采回了一些清元草,这东西对身体特别好,待会儿我用清元草煮些滋补汤给你们喝,保证喝完之后精气神十足,连战十天十夜都不觉倦乏。” 说着,便放下药篓子,取出了几株草药,朝殿内走去。 未寒开口道:“药尊别忙了,我们只是听说你回来了,想来打听一下蛇元之事的进展。” 洛晴脚步顿下,转身看向未寒,这时未寒轻羽才发觉,今日的洛晴,眼神不似昔日那般灵动,活泼的性子也收敛了几分。二人对视了一眼,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刚想追问,却闻洛晴道:“这件事,我虽然参与了追查,但最后事发的时候我却不在场,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他们回来的时候,灼华上神重伤昏迷,还毁了容貌。法宗将魔尊关在门外不许他进院子,还把我和七修都劝离了开。他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我没敢问,只为灼华上神看了伤之后,就听他的话回了药园。” “灼华重伤,还毁了容貌?”未寒心头一提:“她伤在哪里?情况如何?” 洛晴看了眼未寒,目光无神,情绪有些低落:“冰火之力相互抵制,真气紊乱,加之大战一场,伤了些元气,脸颊上手臂上受了皮肉伤,估计都要留下疤痕的。还有……她再度中了渡灵蛇毒。我临走为她医治过,但究竟情况如何,我也不能保证。” 轻羽暗自握拳,面上却不露声色:“若非不得已,她不会动用墨焰的力量。竟能让她伤的这么重,看来这确实是一场恶战。” 未寒点了点头,随即担忧的看了眼洛晴,见着这平时活力十足的小狐狸,如今安静乖巧的样子,倒是有些心疼起来。是发生了什么,竟让洛晴改变至此?想到这里,未寒忽然发现这院中少了些什么,不禁开口问道:“对了,你那个徒儿哪里去了?” 洛晴噘了噘嘴:“她一直都没回来,不知道又跑什么地方玩去了。” 未寒蹙眉:“你这当师父的,就没说找找她?由着她在外面逛,万一出了什么事呢?” 洛晴随口道了声:“她能出什么事?心不在这里,找回来也没用。懒得管她。” 未寒轻叹:“罢了!你的徒儿,你自己管教,莫让她走上不归路便好。” 转而对轻羽道:“我去趟魔界,看看君无渊回来了没有。” 临行,再度看了眼洛晴,有些放不下心。轻羽见了,轻道:“你且快去快回,我在此等你消息。” 未寒会意的一笑,转身离去。 待未寒走远,轻羽对着洛晴无奈一叹:“早提醒过你,莫要对萧之夜动情。药尊啊药尊,他萧之夜出了名的冷情,你又怎么打得动他?” 洛晴眼中含泪,抽了抽鼻子:“感情之事,我控制不住嘛!” 第一百七十章:一探黄沙寨 闻言,轻羽微微蹙眉:“我一直好奇,论相貌气质,君无渊丝毫不输萧之夜,怎不见你围着君无渊转上几圈,反而时时拒他千里?倒是这萧之夜,冷傲的可以,却又怎的这么招女子欢喜?” 洛晴又是噘了噘嘴:“君无渊是魔界尊主,这名号仅说说都让人胆寒,自然避之不及。法宗性子虽冷,但他是三界的英雄,英俊潇洒,一举一动都足矣令人心动痴迷。而且他对灼华上神的专情,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 轻羽一笑:“可他的专情,只对灼华一人。药尊,听我一言,及早抽身,免得日后受这情殇之苦。” 说到这里,轻羽目光黯然,略显落寞。 洛晴见了,有些不解:“莫非轻羽上神也有心上人?深谙情之彻骨?” 轻羽起身,走到院墙门外,仰头望天,意味深长:“师徒之情,救命之恩。如今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是否动过情。天气炽热,风微凉,冰与火、仙与魔,如此纠缠,究竟是痴念,还是执念?” 魔界,未寒身形落至伽罗魔殿,守卫的魔者告知未寒,君无渊不在殿内,此时该是在深域古河,于是,未寒举步前去。 远远见到君无渊迎风站在一块巨石之上,出着神,那落寞的身影,即便是未寒见了,也是心生感慨。堂堂魔界尊主,情字当前,还不是一样失落神伤、一样难以自抑? 沉沉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站在君无渊身后两步之外,刚想开口,却闻君无渊道:“剑尊,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说,落花是否有意?这流水,又当真无情吗?” 魔界草木不生,又哪里来的落花?未寒缓步走到河边,看着脚下激流的河水,道:“魔尊今日少有的伤感,怎么,纠缠了两世,倦了?” 君无渊神色黯然:“若她愿意,纠缠十世又何妨?” 说完,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未寒:“你此来,是询问蛇元一事的消息吧?” 跃下巨石,走到未寒身侧:“渡灵蛇已死,蛇元已灭,若魔神之象犹在,下一步,你们是不是要杀了我?” 未寒轻道:“魔尊多虑了。只要你一日不是魔神,仙界断不会对你下手。” 君无渊却是苦涩一笑:“我倒宁愿学柳轩赋那般,为还三界安稳而自散魂元。至少可以在她心里,永远存有一席之地。” 未寒微微抬眸:“这个柳轩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萧之夜对他心有忌惮,如今连你魔尊都将他视作对手,能给你二人带来危机感的人,倒是激起我的好奇心了。” 君无渊颔首不语,半晌,才幽幽道:“能让我感到惧怕的,是她慕灼华才对。” 未寒无奈一叹:“言归正传吧!方才从洛晴那过来,她也是如你这般一脸苦相,她那个小徒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否则有人陪洛晴聊聊天,许能好上一些。说说,这些日子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君无渊微微蹙眉:“贺小小还没回灵山?” 硕城,荒漠。 萧之夜与慕灼华、卫临三人,经过一路小心暗访,终调查出,粮草被劫一案,正是硕城之外荒漠中一伙土匪所为。 在荒漠之中行了许久,终于远远见到一处黄土堆砌起来的山寨,山寨面积颇大,周围以木质栅栏高高围起,大门之处,硕大的门牌挂在其上,歪歪扭扭的刻着“黄沙寨”三个大字。 卫临停下脚步,有些迟疑:“我们真的要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要回粮草?” 萧之夜轻道:“如何?” 卫临嘴角抽了抽:“他们可是土匪!你没听刚才那些百姓说,连官府都要敬这黄沙寨几分。我们这么进去,岂不是找打吗?” 萧之夜轻道:“你去不去?” 卫临稍有迟疑,萧之夜走到卫临身侧,伸出一只手臂环住卫临的脖颈,拖着他朝黄沙寨大门走去:“走吧,我保证让你活着出来。” 慕灼华轻笑,跟在后面。 黄沙寨门前,守门的两名男子远远见到这三人走近,有些诧异。土匪窝子,百姓们都是避之不及,怎会有人主动前来? 因此,一边叫人去告知寨主,一边又叫上几人,上前堵住了萧之夜三人,问道:“来者何人?” 萧之夜面色微冷:“叫你们头目出来。” 男子闻言眉头一挑:“呦!挺狂的嘛!不是本地的吧?你们可打听过,我黄沙寨是什么地方?” 说着,将目光仔细扫过萧之夜等三人。 一身黑衣的萧之夜身材修长匀称,气质不凡,目光凌厉,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但黄沙寨人多势众,因此,这男子也没将萧之夜放在眼中。 接着将目光转向卫临,见他身形较萧之夜略显单薄了些,气质也要弱上许多,男子便是不屑的笑了笑。 待看到二人身后的慕灼华时,男子眼前一亮,猥琐的一笑:“这妞倒是挺标致,虽然脸上有道伤,但也比寨主之前带回来那位漂亮多了。” 说着,便要抬步上前。见状,萧之夜面色一沉,冷声说道:“再敢看她一眼,教你没了这双眼!” 闻言,慕灼华轻叹,拍了拍萧之夜的肩,随即走到最前,对那男子道:“早听闻黄沙寨中遍地英雄,今日得见,才知传言非虚。我等今日前来,是有要事找你们寨主商议,还望英雄前去传达一声,我等感激不尽。” 男子闻言,喜上眉梢:“还是这美人会说话。” 说着,抬手就要去抚慕灼华的脸颊:“不知你们找我家寨主有何要事啊?” 慕灼华微微一笑,紧接着,忽然伸手抓住那男子的手臂,轻轻一扭。只听那男子一声惨叫:“啊!” 随着慕灼华微微扭转男子的手臂,吃痛之下,男子便是被迫背对着慕灼华跪在地上,痛得五官变形,惊得其余几人连忙就要上前与慕灼华一战,却见萧之夜抬步挡在慕灼华身前,仅一双冷眼,足矣震退来者。 “这要事,便就是将你黄沙寨踏平,为民除害。”慕灼华轻道:“黄沙寨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王家的鸡鸭、刘家的母猪、张家的看门狗,是不是都被你们抢来吃肉了?还有陈家的祖传宝玉、赵家的黄花闺女,等等等等,甚至孙家小娃娃的拨浪鼓,不知道你们抢来有什么用呢?难不成拿来做镇寨之宝?” 闻见这一席话,加上手臂的剧痛,男子哭丧着脸,对慕灼华道:“女侠快松手,疼疼疼疼!” 慕灼华一松手,男子的手臂无力的耸搭下去,显然已经脱了臼。随即,慕灼华便是一脚将男子踢了出去趴到其余那几人的脚边,之后淡淡说道:“现在可以把你们寨主请出来了吗?若还是不肯,我等便不麻烦各位,自己进去找咯!” 话音刚落,忽闻寨门之内传来一声浑厚的厉喝声:“是谁胆敢来我黄沙寨闹事!” 抬眼看去,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名男子,正自大门内走出。这男子身高体壮,满脸胡渣,一张脸凶神恶煞,身上的衣衫拼着几块兽皮,手持一把宽刃长刀,缓步走到萧之夜身前,上下打量着萧之夜三人,最后,目光在慕灼华身上流连许久,现出一丝淫邪之色,道:“一来就打伤我的手下,有胆识!说吧,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何事?” 未等萧之夜等人开口,却见那被慕灼华卸了胳膊的人被身边人扶起,走到此人身侧,道:“寨主,这些人来者不善,说是要踏平我黄沙寨。” 寨主一听,挑了挑眉头:“哦?口气不小。敢来我黄沙寨闹事者,只有死路一条!” 言罢,只见这寨主对着身后众人一挥手:“兄弟们,给我上!” 一声令下,众人齐齐挥动手上武器,朝着萧之夜等人一拥而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生死不如 眼见那一众人手持武器冲过来,萧之夜目光一凛,刚要抬手唤出九天龙吟,却见慕灼华上前一步按下他的手臂,之后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紧接着,便见慕灼华的身形快速自那一群人面前闪过,片刻之后身形重新出现在萧之夜身侧,再看那一群土匪,正以各种姿势站立着一动不动,竟是无一例外的被慕灼华点住了穴道。 做完这一切,慕灼华一副淡若清风的模样,瞥了眼那寨主,轻道:“不知寨主还有何指教?” 此时,那寨主以及黄沙寨众人,皆是以惊诧的目光看向慕灼华,片刻之前的豪言壮语,尽成枉然。 山寨之中,慕灼华悠哉的坐在本属于寨主的虎皮座椅上,端着杯清茶,目光时不时看向下方跪地的一群匪徒。 萧之夜与卫临站在慕灼华座椅两侧,卫临正是一脸的茫然,心中有些急切的想拿回粮草,一再的将目光投向萧之夜和慕灼华,然萧之夜却是双手环胸,冷眼看着下方众人,而慕灼华更是一脸的不急不急。 座椅前的长桌上摆满了各式糕点水果,慕灼华随手捏过一块儿核桃酥放在嘴里,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看得堂下之人直感到心慌。见慕灼华许久不曾发问,那寨主便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哭丧着脸道:“女侠,您到我这里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呀?我黄老七究竟哪里惹到您这位祖宗了,您倒是说呀!” 慕灼华仍是悠然之态,淡淡道:“你且先说说,你都做过些什么事。” 黄老七一阵无奈:“您不是都知道了吗?我黄沙寨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这样吧,您就直说,想怎么样!” 慕灼华闻言,眼眸微抬:“嗯,够爽快。” 随即将手上糕点朝桌上一丢,道:“尔等前几天可曾劫过一批粮草?” 听着慕灼华终于提起正事,卫临欣慰一笑。而萧之夜,则是看着慕灼华这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一脸的宠溺。 黄老七闻言,思虑了片刻:“我手下是劫了批粮草,可那是敌国的粮草啊!” 慕灼华点头道:“那就对了,我找的就是你们敌国的粮草。” 黄老七嘴角一抽:“这……好吧,我叫人搬出来还你便是。” 说着,便准备对手下之人下令,此时听慕灼华又道:“等下,不急,待我先在这黄沙寨玩上几天,临行时取出就好。” 闻见此言,那黄老七面上一阵抽搐:“什么?玩上几天?” 卫临更是一脸的惊讶,对慕灼华道:“慕姑娘,我……” 话未说完,却被萧之夜打断道:“卫临,听灼华的。” 言罢,再度宠溺的看着慕灼华。她究竟是玩心大发,还是另有打算,萧之夜心中了然。虽然眼下卫临着急,噬魂咒之事也迫在眉睫,但既是慕灼华想做的事,他便就陪着慕灼华去完成。只要慕灼华开心,怎么都好。 这时,听慕灼华又道:“对了,方才听你那手下说,你之前还带回一名女子,这女子可放了没有?” 黄老七皱了皱眉头:“没,没有。” 落入土匪手中的女子,会是怎样的下场?会遭遇怎样非人的虐待?这些简直是不堪设想的。 山寨之中这么多人,且大多是壮年男人。抓来一个女子,若要每个人都沾染一番,这对一名女子来说,岂不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慕灼华不禁目光一冷:“人在哪里?” 昏暗的地牢,空气阴冷。在黄老七的带领下,慕灼华与萧之夜走过一间间空荡荡的牢房,直走到尽头处的牢房前,才停下脚步。 牢房之内,一名瘦弱的女子蜷缩在墙角,此人衣衫破烂不堪,露出片片白皙的皮肤,双腿双臂全部裸露在外,一头如丝黑发凌乱的散落着,挡住了面容。 黄老七拿出钥匙去解牢门上的锁链,随着锁链声响起,那女子竟是浑身一颤,抱住头呻吟起来:“不要!求求你们放过我……放了我,求求你们……” 听到女子说话的声音,慕灼华眉头一紧,转头看向萧之夜,萧之夜亦是皱着眉,正看向慕灼华。而女子接下来的话,更是教慕灼华与萧之夜的心猛地提起:“你们不可以这样……他会来救我的……你们放了我,放了我……无渊哥哥,救我……” 闻见这句话,慕灼华呼吸一促,猛地将黄老七推到一边,一把将牢门上的锁链扯碎丢在地上,推开门,快步走到那女子身前蹲下,伸手拨开挡住女子面容的头发,而待看清了这张脸,慕灼华整个人都怔住了。 “贺小小……” 面前女子听到这一声轻唤,抬眼看向慕灼华,紧接着,只见她双拳缓缓握紧,布满血丝的双眼之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紧咬着牙关,好似要将慕灼华撕碎咬烂一般。 片刻之后,忽然好似发了狂一般嘶吼着将慕灼华扑倒在地,挥起双拳,朝慕灼华脸颊挥下! 就在这时,萧之夜上前一把将贺小小扯开甩直墙角,随即扶起慕灼华,柔声道:“没事吧?” 慕灼华摇了摇头,之后转头再看向贺小小,却见她已然昏迷过去,身体却仍是蜷缩着,面上,布满了忧伤惊恐的神色。 一间尚算得上整洁的房屋之中,慕灼华坐在床榻边,看着仍处于昏迷当中的贺小小,心情尤为复杂。 贺小小全身上下,满是伤痕。鞭伤烫伤,还有淤青发紫,且显然已经精神错乱,如今昏迷当中,还时不时的唤着君无渊的名字。 若不是因为贺小小,慕灼华现在,应该已经脱离了噬魂咒的控制,不必再时时控制心绪,更不必为自身性命担忧。是贺小小害的她噬魂咒无解,害得她时刻做好丧命的准备。可这些天,贺小小所遭遇的,是慕灼华想都不敢想的。即便贺小小罪该千刀万剐,然而,这样的生死不如,实在太残酷了些。 当下她已经为贺小小处理好了伤口,换上一身整洁的衣裳。可想起那一身伤痕,联想到她可能遭到的蹂躏虐待,慕灼华便是一阵心疼。左右她贺小小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经历了此番非人的折磨,今后,怕是一生都会在阴影中渡过。 想到这里,慕灼华不禁又想起了那日与贺小小一战的画面。 抬手化出一面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面颊上那道又深又长的疤痕,刺目又刺心。她是恨贺小小的,可是贺小小,罪不至此。 萧之夜自门外走进,见着慕灼华正对着镜子愣神,便是缓步上前,抬手将那面镜子化了开,之后伸手轻触慕灼华脸上疤痕,柔声道:“不要再想了,即便这疤痕消不去,你也是世间难得的美人。人之皮囊,何必看的那么重?你修炼这许多年,不会连这点事都看不开吧?” 慕灼华牵强一笑,颔首不语。 萧之夜轻叹,握了握慕灼华的手:“好啦!莫要再伤怀。对了,我已经依照你的吩咐,传讯给君无渊,他应该很快就会到。你如果不想见到他,我们就先到别处去,这里交给卫临就好。” 慕灼华点了点头,起身,随萧之夜朝门外走去。 身后的贺小小,面色仍是又惊恐又忧伤,时不时的发出声声呓语:“无渊哥哥,救我,救我……无渊哥哥,你怎么还不来……” “不要这样,你们不要这样,让我死吧……无渊哥哥,无渊哥哥……” “都是因为慕灼华……慕灼华,你怎么还不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听见这一句,慕灼华脚步一顿,双拳登时紧握。 贺小小,我救下你,是出于怜悯之心,但愿你今后知道悔改,莫要让这次的相救变成过错。 此次让君无渊将你带回,今后的路,便靠你自己去走。此后,你们的一切都与我再不相干,你若要恨,随你,但是,别让我再见到你! 第一百七十二章:转恶为善 “什么?蛇元被那贺小小吃了?” 明月巅议事殿,寒澈听闻轻羽和未寒说出此事,自座位上站起,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那灼华岂不只能坐着等死?灼华呢?她现在在哪儿?” 未寒道:“她现在与萧之夜在一起。寒澈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药王轩辕,也许他有办法解了噬魂咒。” 寒澈蹙眉:“轩辕隐世多年,不曾与我有过联系,我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轻羽开口,声音温润:“之前他们已经查到,轩辕隐世于极北之地。只是极北之地面积颇大,地势特殊,想在那里找到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寒澈闻言,颔首思虑了片刻:“知道大概方位,总比不知道要好。这次,便由我亲自去查探一番。轩辕与我是多年挚友,也许他会愿意现身一见。” 说罢,便起身飞离了明月巅。寒澈离开之后,未寒问轻羽道:“你说,他找得到吗?” 轻羽一笑:“他若寻不到,我们更寻不到。” 硕城街上,慕灼华与萧之夜在闹市中央支起了一个粥摊,为贫苦百姓们施粥。 一边,黄老七等人正不断的将粮食运送过来,烧火煮粥。见着前来讨粥的人络绎不绝,排起长长的队伍,黄老七满脸的哀怨,不住的看向那站在粥锅前淡若清风的慕灼华与萧之夜,再摸摸怀中银两,已经所剩无几。 百姓们领过粥,纷纷对慕灼华与萧之夜投去感激的目光,而在看向黄老七之时,便是心情复杂,分不清是恐惧、疑惑、还是惊讶。 许久,待终于没人前来领粥,慕灼华终于欣慰的叹了口气,看着闹市之中捧着粥的百姓们,轻道:“今日黄沙寨寨主黄老七,因对过往所为感到懊悔,特托我等前来施粥,以此对大家表达歉意。从今往后,黄沙寨将不再是土匪窝子,而是以积德行善为宗旨的黄沙门。” 说到这里,慕灼华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黄老七,问道:“我说的对吗,黄门主?” 被慕灼华这一问,黄老七浑身一战,随即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对!我黄沙寨从今以后,一定改过自新,多多行善,不再做坏事。” 慕灼华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再来施粥。” 黄老七大睁着双眼,嘴角抽搐:“还,还来?” 慕灼华不语,抬头看向黄沙寨方向。 君无渊应当已经带着贺小小离开了吧? 萧之夜拉过慕灼华纤细的手,柔声道:“走吧!” 然此时,君无渊正站在不远处的拐角之后,默默的看着慕灼华与萧之夜手牵着手离开视线,之后,缓缓转身,朝反方向而行。 慕灼华,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可是你已经不需要我,我又有什么理由出现在你的世界?只要你过得好,我在不在你身边,又有什么关系?呵!你终究不再需要我,我,被你遗弃了吗? 慕灼华等人回到山寨,如她所料,君无渊与贺小小已经离开,这让慕灼华与萧之夜都是松了口气。 卫临见着他们回来,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走来走去,欲言又止。萧之夜看出卫临的不对,淡淡问道:“你怎么了?” 卫临见萧之夜发问,终于是找到了开口的机会,看了眼萧之夜身边的慕灼华,一脸的纠结:“夜,慕姑娘,我在这里待着,心里不踏实啊!弟兄们还在等我回去,我……哎……” 慕灼华柳眉微挑,默了片刻:“这样吧,你先回去,过几天,我与夜会亲自将你所丢失的粮草送回。” 卫临听了,有些迟疑:“慕姑娘此言当真?” 萧之夜道:“放心吧,我们不会食言。倒是你,一个人回去,这么远的路,我有些不放心。” 慕灼华道:“这个容易。” 说着,径直走向马棚,指着其中一匹毛色光鲜、目光有神的马儿道:“自进到这黄沙寨,我就看这匹马不错。有了它,你不出三日就能赶回军营。再换身衣裳,稍微易容,逃过敌方追杀不成问题。” 听了慕灼华这话,卫临狂喜:“我也早相中了这马儿,如此甚好!” 然一边的黄老七却是一脸衰相,哭丧道:“女侠啊,那可是我多年坐骑,是我的命根子啊!” 慕灼华头不回,面色未变,只淡淡道了声:“要命还是要马,自己选。” 说完,未等黄老七回话,便是进到了马棚之中,将那马儿牵了出来,送到卫临手上,随即轻挥衣袖,将卫临从头到脚变了个模样:“你心中焦急,我就不留你了。这幻化之术,三日后会自动解除。一路上追兵众多,卫临,万事小心!” 卫临点了点头,对慕灼华抱拳道:“慕姑娘,感激的话就不多说了,我在军营,摆下宴席,等你二人到来!” 说完,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目送卫临离开,慕灼华与萧之夜皆是满心欣慰,之后,萧之夜拉过慕灼华的手:“走吧,也该为你的伤口换药了。” 说着,便是朝向一侧的土屋走去。 而在他们身后的黄老七,却是立即面色一变,露出凶恶之色,看着慕灼华与萧之夜的背影,咬牙切齿:“你二人实在欺人太甚!我黄老七,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土屋内,慕灼华坐在桌前,萧之夜将她的衣袖掀起,解下包裹着伤口的布条,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伤口:“伤口这么深,一定很疼。灼华,我真是恨不得一剑杀了那贺小小,她如此伤你,你却救了她。” 慕灼华轻叹:“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爱而不得,走上歧路,如今受了这样的罪,即便是惩罚,也已经够了。” 萧之夜一边细心的为慕灼华擦着药,一边问道:“若她仍不知悔改呢?” 慕灼华抬眸道:“你也看到了,她已经神智不清,还能惹出什么乱子?我只担心她今后的生活,会苦不堪言。” 萧之夜摇了摇头:“你啊!有时候太善良了,最后伤的是自己。” 说话间,已经将慕灼华的伤口重新包扎好,放下衣袖:“有洛晴的药,伤口恢复的还算迅速。不过你的元气尚未完全恢复,接下来,就莫要再出手了。” 慕灼华点了点头。这时,忽觉屋子之中一阵燥热,二人抬眼看去,门窗之外,那一众匪徒正将大量柴禾丢向慕灼华所在的这间土屋,而这些柴禾上,都燃着大片的火焰! 慕灼华轻叹:“看来,想不出手也不行啊!” 萧之夜亦是轻叹:“这些匪徒还真是棘手,看来须得好好教训一番了。” 随即转头看向慕灼华:“我即说了不许你再动手,你便放心将一切交给我。别忘了,我乃道法至尊,初云山法宗,萧之夜!” 言罢,伸手揽住慕灼华的腰身,目光中充满宠溺,纵身一跃,化作一道流光,飞离了这间土屋。 灵山,药尊大殿。 贺小小醒转,睁眼,看到熟悉的屋子,和一旁焦急万分的洛晴,有些愣神。 洛晴见贺小小醒来,激动的跳了起来,对站在窗口背对着她们的白衣男子喊道:“魔尊,小小醒了!她醒了!” 听见洛晴这句话,君无渊无动于衷,贺小小却是赶忙坐起身,看着那个让她魂牵梦绕之人的背影,狂喜:“无渊哥哥,真的是你,是你救了我吗?这都是真的,我得救了?” 君无渊未曾回头,声音冷厉:“是灼华救了你,我只是受她之托,将你送到安全之地。” 听见慕灼华的名字,贺小小眼中顿时充满杀气:“慕灼华?她会好心救我?哼!” 第一百七十三章:永生咒 君无渊转身,对洛晴道:“药尊,看好你的徒弟,若她再出去惹事,我唯你是问!” 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贺小小见状,连忙唤道:“无渊哥哥,你别走!” 君无渊不曾理会,仍抬步走向门外。贺小小焦急之下,自床榻上跳下,踉跄着跑到君无渊身后跪地,紧紧抓住君无渊雪白的衣角:“无渊哥哥,我求求你,不要再丢下我。我知道错了,只要你肯原谅我,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君无渊微微低头,一双好看的眼眸中透着彻骨的寒意,沉声道:“我想要你死。” 此言一出,贺小小顿时怔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君无渊冷若冰霜的眼。而君无渊,则是挥手将被贺小小攥住的衣角生生撕下。布料撕裂的声响,闷而刺耳,君无渊的动作迅速,可在贺小小眼中,却好似一切都慢了下来。再抬眼,那个她苦苦爱了二十年的男子,那个每日每夜都在脑海中反复映现的身影,正不断远离视线,脚步决绝,再不回头! 怔怔的看着君无渊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手中仍攥着那一片衣角,贺小小面色木然,一颗心,已然冰透。 割袍,断义吗? 洛晴担忧的走上前,顿在贺小小身侧:“小小,人一旦做了错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要记住,今日所受的苦,都是因为你犯了过错。今后好好修炼,才有望弥补一切、挽回一切,你明白吗?” 贺小小却仍是看着君无渊离开的方向,不做任何回应,半晌,才终于苦涩一笑,喃喃道:“无渊哥哥,君无渊,你竟如此绝情吗?” 言罢,目光瞬间冷厉,朝向天空,大声吼道:“君无渊,我恨你!” 怒吼间,一抹诡异的暗红之色自贺小小眼中一闪即逝,之后,贺小小便是眼前一黑,再度昏迷过去。 荒漠,慕灼华与萧之夜站在黄沙寨之外的一座黄土山头,看着那间屋子燃起熊熊大火,看着那一众匪徒欣喜雀跃的模样,感到有些可笑。 萧之夜身形一闪,自原地飞离,不多时,再返回慕灼华身边,抬眸看那黄沙寨,竟有多处房屋起了火。慕灼华轻叹:“法宗手下留情了,我以为你会全部烧光。” 萧之夜一笑,随即淡然看向黄沙寨之中因多处起火而瞬间乱作一团的一众匪徒:“马棚和粮仓银库还是要留下的,就算我们拿着没用,卫临也能用上不是?” 慕灼华点了点头:“还是法宗想的周到。” 萧之夜轻笑:“上神过奖。” 待那些火焰逐渐弱下,山寨之中已是一片狼藉,天色也已经暗下。 匪徒们个个满身脏污,气喘吁吁,无力的坐在地上,面面相窥,欲哭无泪。 黄沙寨是众人积累了多年的心血,如今一把火毁于一旦,他们心中都感到心疼和懊恼。这火无缘无故烧起,又怎么扑都不灭,眼睁睁看着黄沙寨被烧成平地,怎能不让他们心痛? 黄老七缓步走过这一堆堆焦黑,一张充满恶相的脸,有些颓废。待走回众人身前,黄老七默了片刻,声音嘶哑:“兄弟们,今日黄沙寨遭此横祸,实不在预料当中。大家也别气馁,以后我们努努力,再建起来便是!” 众人闻言,纷纷站起身,耷拉着脑袋,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对黄老七道:“寨主,这火烧的蹊跷,会不会是我们的所作所为,激怒了老天爷?” “是啊寨主,这些年,我们做了那么多坏事。如今来了两个活神仙指引我们走回正道,我们却将他们害了,这可能就是天谴吧!” 黄老七闻言,怒道:“胡说!哪来的什么天谴!要不是那两个来路不明之人,我黄沙寨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随即,对面前一人道:“去找找那两人的尸骨,我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那人听令,应了声“是”,便着手去办。不多时赶回,却是一脸的茫然:“寨主,我找遍了那片废墟,也不见有任何尸骨啊!” 黄老七闻言,亦是感到疑惑:“怎么可能!” 随即快步朝那一边走去,可任他翻遍了整片焦黑,却也一无所获。 正在众人万分不解之时,天空忽然下起雨来!众人一惊,这荒漠之中从不见雨水,整个鹏程国都极少见到下雨天,这位于荒漠深处的黄沙寨,怎么就下起了雨? 大雨如同瓢泼,挥挥洒洒,直持续了几个时辰才终于停下。刚刚遭到焚烧的黄沙寨,可以避雨的地方少之又少,一众匪徒便是生生的被淋成了落汤鸡。 眼前时至深夜,荒漠的夜晚本就寒冷非常,衣衫湿透的众人,更是冻得直打哆嗦。 见着兄弟们受罪,黄老七心下不忍,但黄沙寨之中仅剩下粮食和银两,他也是无计可施。 这时,黑暗之中,隐约见到两个身影自天空缓缓落下。黄老七一怔,待看清了来者的面孔,便是立即吓得腿一软,跌在地上:“你,你们是人是鬼?” 听了黄老七此言,其余的众人亦是一惊,将目光看向来者,随即,纷纷惊得跪在地上,大喊着“饶命!”。 看着眼前这些人惊慌的模样,慕灼华转头对萧之夜问道:“夜,你想怎么做?” 萧之夜对慕灼华笑了笑,随即将双手背于身后,朝向众人走了两步,冷声道:“尔等放心,我二人并未身死。只是见尔等狼心不改,想给你们一些惩戒。” 停下脚步,微微侧身:“方才的一场雨,其中被我设下了永生咒。此咒术,已经融入尔等血脉脏腑,至于咒术的效用,我必须向尔等说明一下。” 说着,萧之夜将目光扫过众人:“永生咒,乃惩恶扬善之咒。中咒者,若心怀恶意,做了坏事,寿命便会不断减少,直到暴毙而亡。而若一心向善,多多行善积德,寿命便会有所增加。我言尽于此,尔等自行斟酌。” 听了萧之夜这一席话,众人皆是心头一紧。 这不是逼着他们不得再作恶吗? 如此一来,若想活命,岂不就是要一生行善? 此时,慕灼华淡淡说了句:“明日硕城施粥,可有人愿与我同去?” 言罢,众人先是一怔,随即争先说道:“我,我去!” “我也去!” “还有我!” …… 极北之地,视线所及,尽是冰雪霜雾。 寒澈走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因气候过于寒冷,身体感到极为不适,因此,在周身化出了一方护身罩,可即便如此,仍是感到彻骨的冷意。 一再使用意念以及传音术去探寻药王轩辕所在,整整几日过去,没有丝毫回应,寒澈心里也是没了底。这消息是否可靠?药王轩辕,是否真在此处? 思虑间,脚步不断向前,周围却是忽得闪过一丝光晕,光晕之刺目,使得寒澈不得不抬手遮了遮视线。而待视线清明,入眼的,却是一片阴暗的世界! 脚下不再是冰雪,眼前不再是霜雾,取而代之的,是片片焦黑的废墟。一步步踏在废墟之上,看着眼前的无尽荒芜,寒澈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一幕幕场景何其熟悉,难道…… 想到这里,寒澈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之上,一轮血色太阳散发着重重黑雾,将暗色阳光洒在天地之间。寒澈目光一凛:“这是,仙魔大战!” 没错,眼前的场面,正与千年前仙魔大战时一模一样。可此处明明是极北之地,又怎么会现出这样的一幕场景? 恍然间,眼前隐约出现一人身影。寒澈抬眼看去,只见来人一身白衣胜雪,手持暗蓝色长剑,一双眼瞳透着诡异的黑紫之色,正是魔界尊主,君无渊! 君无渊提着长剑,缓步走向寒澈,黑紫眼瞳之中杀气毕露,嘴角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冷声道:“寒澈,我说过,早晚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第一百七十四章:极北之地遇险 此时的君无渊,与昔日相识的君无渊大不相同,更像是几千年前嗜血凶残的魔界少尊。寒澈惊诧之余暗中运功施法,准备应对君无渊的攻击,并开口问道:“靖海狂涛剑一直封印在月华殿剑阁,你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君无渊阴冷一笑:“你以为你的封印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若不是担心灼华为难,我早将靖海狂涛取回了。如今我魔神之身将成,以后整个三界都是我的,慕灼华,也逃不过我的掌心!” 寒澈冷冽道:“即便你当真是魔神,三界岂是那么容易得手?灼华如此真心待你,你却将灼华当成什么?” 君无渊目光一厉:“真心待我?她心中哪里还有我的位置?如今在她心里,萧之夜与柳轩赋,都比我重要得多!三界,三界,若不是为慕灼华,我早就是这三界之主,何必等到今日?魔神之力,我迟早都会得到,到那时,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仙者,都将成为我剑下亡魂!” 寒澈微微侧身,将一只手臂背于身后:“那便试试吧!今日,我就先替世间除了你这所谓的未来魔神!” 言罢,周身气流微动,迅速凝结成滴滴水珠,将寒澈全身包裹在其中,随后,再由水逐渐转为冰气,形成一个坚固冰罩,此招,正是寒澈仙祖自创之上乘功法:御水成冰! “高手自要配绝招,君无渊,莫要轻敌,出招吧!” 君无渊一脸轻蔑,手上靖海狂涛轻轻朝上空一抛,便见那长剑闪出片片暗蓝色光芒,随即,一抹寒光闪过,靖海狂涛出鞘,带着一股浓重的魔气,直直落入君无渊手上! 两人身影同时自原地飞离,朝向对方攻击而去。刹那间只见两道强光划过天际,不断在半空中错身相击,此番缠斗持续许久,终见光芒落地,两人身形稳下,却是战意更浓,杀气更重! 片刻后,二人再度闪身跃起,开始又一轮缠斗。只见君无渊手中靖海狂涛剑光芒瞬现,剑未到,魔气先至。寒澈也是不甘示弱,手上一个翻转结印,凝聚大片冰霜,结成大面积冰刺,朝着君无渊迎头坠下! 剑气迎上冰刺,浅蓝仙气与暗蓝魔气开始交融,是仙与魔的终极较量,此招一过,胜负即分! 因此,二人皆是不甘落败,一再加强功法威力。此时唯见两色功法互不相让,相争相抵,不分上下。 僵持许久,二人额头皆是渗出丝丝汗珠,而功法的对弈,也逐渐接近尾声。 只见那浅蓝色仙气,在暗蓝色魔气的强力压制下,逐渐趋于弱势,被缓缓吞噬,直至最后,已是丝毫不剩。暗蓝色魔气未曾因此停下,而是直直朝向寒澈飞散而去。 寒澈见状,立即闪身躲避,然方才真气耗损极大,导致闪避速度减慢,加之魔气飞散速度极快,竟是一个躲闪不及,被那魔气包裹了起来。 本就因战败而心有不甘,身为仙道之祖,寒澈又怎肯坐以待毙?当下便是拼力一冲,生生将魔气冲破,闪了出去。然君无渊却是不肯给寒澈留下喘息之机,见着寒澈闪出,立即翻身跃起,朝着寒澈后心处一掌击下! 寒澈只觉胸口一痛,身形便再不受控制,失重的飞了出去,而待身形下坠之时,寒澈睁眼一看,便是立即心头一紧。 在他身下,竟是一处无底断崖! 下坠,下坠。深不见底的断崖,无法控制身形的寒澈,哪里还有生还之机?再看崖顶,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正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俯首轻笑,好似在欣赏一幅旷世美景…… 硕城闹市中央,一个较前日更大的粥摊支了起来,粥摊上忙活的人,较之前日,也多了不止一倍。 慕灼华与萧之夜坐在街道边一间民宅的屋顶,看着黄老七等人一脸赔笑的给百姓施粥,满脸欣慰。 “看来这件事也算解决了,”萧之夜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月龄国?卫临那边,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慕灼华想了想:“今日回去之后,便与他们商议此事吧。” 说着,目光再度看向黄老七等人:“你这所谓永生咒,不过是个骗人的幌子,不知能糊弄他们多久?会不会我们一走,他们发现什么端倪,重新作恶?” 萧之夜淡淡道:“人嘛,都是贪生怕死的,此事没边没底,他们又怎敢胡来?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街道上,百姓们领过粥,纷纷对黄老七等人投去感激的目光,口中声声念着:“善人啊,大善人啊!黄门主,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硕城的活菩萨!” “是啊是啊,活菩萨啊!” 听着百姓们的称赞,黄老七喜上眉梢,干劲十足,身后的一众黄沙寨匪徒也是欣慰不已,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些。 街道边上,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把碗里的粥吃完,将空碗送回到黄老七手中,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泥偶,露出属于孩童特有的天真笑容,发出稚嫩的声音道:“黄伯伯,这是我最喜欢的泥人,送给你。” 黄老七怔了怔:“你最喜欢的泥人,送给我干什么?快收起来!” 男童道:“因为你是好人,奶奶说,好人都会有好报的。可是我没有什么好报答你,我只有这个泥人。” 黄老七闻言,目光一滞:“好人?” 看着眼前男童天真透澈的目光,那样的真诚不可欺。黄老七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接下那泥人,又微笑着摸了摸男童的头:“乖,黄伯伯从今以后,都会做个好人!” 午后,众人在慕灼华和萧之夜的带领下,收了粥摊,回到了黄沙寨。将手上东西归置好,看着这一片狼藉的黄沙寨,慕灼华也是有些不忍,有心施法将黄沙寨恢复原样,但既是惩罚,这损失,又怎能让他们轻易找回? 黄老七指挥着手下开始收拾这些焦黑的废墟,预备在天黑之前整理出一间屋子容身,方便过夜。待众人都开始忙活起来之后,黄老七走到慕灼华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女侠,我黄老七,之前作恶多端,犯下太多过错,如今得你二位指点,是老天开眼。今后我一定不负所望,带领弟兄们,多多行善积德,绝不再做坏事。” 慕灼华与萧之夜对视了一眼,皆是感到欣慰。想了想,慕灼华问道:“既是如此,寨主今后有何打算?若要做好人,便不能再去打家劫舍,你们这么多人,吃什么?穿什么?” 黄老七沉沉一叹:“哎!不瞒你说,我现在,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不过我一定不能让兄弟们跟着我吃苦。” 慕灼华淡淡道:“依我看,寨主不如放弃这黄沙寨,去到硕城之中,寻一处住宅,开上一家镖局。以你们现在的财力,这应该不是问题,而且这样一来,不仅今后生活有所保障,也不至于浪费了这一身本领。” 黄老七闻言,目光一亮:“此招甚好!押镖运镖对我这些弟兄来说,根本毫无难度啊!好,我这便去跟兄弟们商量!” 然黄老七一转身,却见一众弟兄早已聚在他身后,满脸的期待,纷纷说道:“寨主,无需商量!你说做什么,我们都跟着你去做!” “对!不就是镖局,只要寨主你一句话,我们立刻着手去办!” 黄老七欣慰的点了点头:“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现在就去硕城找宅子,开镖局!” 明月巅,轻羽站在月华殿上,俯视天下。身后,未寒双手环胸,满面凝重:“寒澈仙祖,还是没有消息?” 轻羽点了点头,声音温润:“他已经去极北之地几天了,按理说,不管是否有寻到轩辕,都该传个消息回来才是。我有些担心,会不会是遇见了什么事?” 未寒眉头微蹙:“他寒澈可是三上神之首,岂会那么容易出事?” 轻羽缓声道:“在你眼里,他们都很强,都不会出事,可上次灼华的事告诉我们,世事无常,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稳妥起见,我还是去一趟极北之地。在我回来之前,仙界就交给你了。” 未寒点头:“好友放心。” 轻羽亦是点了点头,随即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朝北方飞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药王轩辕 极北之地,天地之间被一片雪白映照的极为明亮,却隐隐透着一股莫名的诡氛。 轻羽身形飞跃在上空,四处查找寒澈的行踪,然寻了许久,仍不见寒澈半点踪影。 无奈之下,轻羽脚步落地,抬掌结印,使出千里传音,并同时散出仙气,想让寒澈感应到他的存在,放出一点消息。可即便如此,等候许久,也不见寒澈传来回应。 漫无方向的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疾行,心中略显担忧,不知那人究竟身在何处,又是否安好?若真是出了什么事,至少也该寻到一些蛛丝马迹才对,为何却好似这人从来没出现在这极北之地一样? 恍然间,周围空气忽然有些异常涌动,轻羽微微一怔,却见周围景象正在缓缓变幻,冰寒之气散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处闲暇的山林。 走在这山林之中,看着这些优美的景色,轻羽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眼前景象何其熟悉,这是他藏在心中多年未曾触及的记忆。那时的一幕幕,是他从来不愿提及,不愿记起,也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忘记的伤痛。 循着熟悉的路线一路向前,意料之中的,一座木屋出现在视线所及之处。轻羽脚步有些犹豫,最终仍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刚刚踏进木屋近处,却见屋门打开,一个十七八岁的黑衣女子自屋内跑出,直直扑进轻羽怀中,笑容阳光明媚,欣喜的唤着:“师父,你回来啦!墨焰做了几道你喜欢吃的小菜,快进屋,尝尝墨焰的厨艺有没有长进!” 轻羽看着眼前女子熟悉的面容,一时有些发愣:“墨焰?” 随即,忍不住伸手抚上女子满带笑意的脸颊,眼中,竟是升起了淡淡雾气:“怎么会,这是真的吗?” 女子如孩子般天真美好的笑着,那双清澈的眼眸,那张娇美的脸孔,无不让轻羽心神触动。 几千年前,轻羽偶然救下尚在幼年,身受重伤的墨焰。那时的墨焰,尚未化成人形,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小小鸟儿。轻羽心生怜悯,虽心知她是魔物,却仍是狠不下心杀之,便一直将她养在身边,寂寞的仙路上,也从那时起,多了丝趣味。 多年后,在轻羽的悉心指导下,墨焰修有所成,并在轻羽的相助之下化作人形,那一天,轻羽微笑着站在墨焰身前,看着这饲养多年的魔兽摇身变成个可爱娇俏的女子,就好像将一个孩童养大成人般,心生自豪之感。也是那日,轻羽问墨焰道:“你可愿做我的徒儿?” 那时的墨焰,听见轻羽此言,是多么欣喜,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 从那之后,他们便在这林子里,建起这木屋,隐居了起来。轻羽喜爱这种静懿的生活,每日除了与墨焰练功修炼,便是读书饮酒,偶尔去到林中散散步,到其他仙友所在之处下下棋,何其惬意。 而墨焰,就这么一直陪在轻羽身边。轻羽读书,她在一旁奉茶;轻羽饮酒,她便端来小菜;轻羽外出,她便备好点心,等他归来。偶尔,轻羽醉酒,或小憩,墨焰便乖乖的窝在轻羽怀中,即便轻羽周身都是寒冷的冰气,她也从不在乎。 那些年,有了墨焰相陪,轻羽感到很是安心,每日只要见到墨焰的笑容,就算阴天雨落,也会感到一片明媚,忧愁尽散。 曾经,他以为今后的生活,就会一直这样下去,也一直满足于有墨焰相陪的日子。若不是之后发生的那件事…… 轻羽怔怔的看着怀中女子,已经默了许久,眼中雾气逐渐浓重,却是强忍着不肯落下一滴泪。 自墨焰的元神融入慕灼华体内,轻羽早已做好最坏的准备,墨焰随时可能会被慕灼华吞噬。如今墨焰就在眼前,这一切何其真实,可他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他仍是随着墨焰进到了屋内,端起碗筷,夹菜入口。 即便心知一切都是幻境,也便当做不知。就让他自私一次,享受这失而复得的美好,哪怕下一秒就将消散如烟,哪怕,哪怕消散之后,是加倍的心痛…… 另一处。 一阵阵桃花香气传入口鼻,寒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发觉自己正躺在某个人怀里,抬眼看看到的,却是慕灼华那张绝美的面容,正微笑这看向他,轻道:“寒澈兄,你醒了?” 寒澈微微皱眉,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再看去,眼前确是慕灼华无疑。心生疑惑,缓缓坐起,见着所在之处的一幕幕景象,顿时有些愣神。 眼前所在,乃是一处绝傲山巅,身侧,一棵硕大的桃花树,其上粉红一片。花瓣片片飞舞,落在脚下翠绿的草地上,映得眼前人儿更加风华绝代。 山巅周围,群山峻岭,丛林密布,雄伟壮观的大好河山,在此处尽收眼底。此地,不正是当初慕灼华的修炼之地,东离山巅吗? 寒澈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方才,他明明在与君无渊决战,之后坠下无底断崖,怎会一晃神来到此地?极北之地距东离山距离不近,若说是慕灼华救下他,也应当会选择更近一些的初云山北宗才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思虑间,慕灼华站起身,走到桃花树下,伸手接下一片花瓣,随后掌心握起,将手臂背于身后,走到山巅边缘,俯视眼下风景,轻道:“寒澈兄,你可还记得,初相识,我们便是经常聚在此处,饮酒论道,畅怀谈心?” 寒澈亦是起身,看着慕灼华的背影,有些出神,喃喃回应道:“自然记得。那时,魔界不如现在这般猖獗,三界尚算太平,你我才有闲情逸致,得以静心论道。” 微风吹起,慕灼华的发丝和雪白的衣衫随风飘动,美的令人痴迷,言语中,却是透着一股清冷:“后来,魔界掀战,我遇上君无渊,深陷其中。你为了逼我忘记他,从此处将我带回明月巅,关进月华殿,禁足多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为了三界,因此,便遂了你的意。” 说罢,慕灼华缓缓转过身,看向寒澈:“你一再跟我说,身为仙者,首要考虑的是三界安危,所以,我与无渊、轻羽和墨焰、未寒和冷颜,我们的感情,最终,都将以悲剧收场。” 说话间,慕灼华漆黑的双眸闭起,再睁开时,竟是变成了刺目的血红,周身墨色火焰缓缓围绕而起,表情也开始变得阴冷:“仅是因为你们所谓的仙魔殊途,便要将我们生生分开。一生一世、几生几世又能怎样?守上一生,也终是要以分别做了结。想改变这一切,除非,除非将你们这些蔑视魔者的人全部杀光!寒澈,去死吧!” 慕灼华的忽然转变,让寒澈心下一惊,见着慕灼华正携着墨色火焰快速接近,下意识的抬手结印,化出一方护身罩,想将慕灼华身形挡下。然慕灼华却是身形一闪,瞬间转到寒澈身后,手腕一个翻转,聚起大片墨色火焰,朝向寒澈后心猛然击下! 寒澈立即化出一把冰剑,转身便朝着慕灼华心口刺下,然即将刺中之时,寒澈手上动作却是一顿! 眼前这人,是慕灼华啊,这一剑下去,要的不仅是墨焰的命,慕灼华,也会跟着丧命啊! 就在他犹豫之时,慕灼华手上的墨色火焰,已经抵到寒澈胸口。火焰的温度,将寒澈胸口处的衣衫灼成灰烬,紧接着,一股烧灼之感自皮肤渗入脏腑,痛得寒澈闷哼一声,之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亮堂的屋子,俭朴的摆设,雕花的床榻,满屋的药香。 寒澈缓缓睁眼,看着屋顶房梁,愣了好一会儿:我,还活着吗? 隐约感到胸口有些发疼,寒澈低头去看,才发觉自己赤裸着上身,胸口处整洁的包扎着一块棉布。微微转头,窗口处,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白发老者背对着寒澈立于窗前,气质儒雅,仙风道骨。 见了此人,寒澈终是松了口气,欣慰道:“你终于肯出现了,轩辕。” 第一百七十六章:漠北战事 闻声,银发老者转头看向寒澈,微微一笑:“好友,久违了。没想到高强如你寒澈,也会深陷在我虚无幻境之中无法脱身,老身是否该自豪呢?” 寒澈闻言,微微抬眸:“虚无幻境?原来那些都是幻境。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来了,一直在看我笑话?” 轩辕富含意味的一笑:“好友莫怪,你若不到达幻境深处,我也无法探知你身在何处。再说,被我看热闹的,又不止你一人。” 说着,轩辕以目光示意寒澈看向身侧。寒澈眼眸微眯,侧头看去,却见到轻羽那张俊美但略显苍白的面孔,紧闭着双眼,正与他躺在同一方床榻上,且枕着同一只枕头。 寒澈面色一变,赶忙撑着身体坐起身,却是胸口一痛,又重重倒了下去,捂着胸口,发出一声闷哼。 轩辕挑了挑眉头:“好友莫要乱动,虚无幻境之中,事物是假的,受的伤,可都是真的。你此次伤及肺腑,若不是有我轩辕在,恐怕小命不保喔!” 寒澈无奈道:“轩辕啊轩辕,我感激你相救,可你怎能将我二人放在一张床榻上,这,这,哎!” 轩辕又是一笑:“寒澈上神,我这屋子小,就这一张床,你二人在这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可是都没地儿睡觉去,难不成我还要将轻羽上神放在地上?极北之地天寒地冻,即便他是冰系仙兽,也承受不住啊!” 说话间,轻羽皱了皱眉,睁开眼。 见着眼前是陌生的环境,轻羽迷迷糊糊的伸手揉了揉额头。片刻后,转头看向身侧,这一眼,却是叫轻羽一瞬间清醒过来,“噌”的一下坐起,跨过寒澈跳到床下,惊魂未定的指着寒澈道:“你,我,这怎么……” 寒澈伸手捂着额头,将脸转向一边,不语。 轩辕捂着嘴偷笑,随即道:“你二人怎的都这么大反应?同修多年,仅是躺在一起,有什么大不了?” 闻言,轻羽转头看去,见到此人,先是一怔,之后惊喜道:“轩辕!” 紧接着,无奈一叹:“模样老了许多,这性子可还跟原来一样。老顽童,别来无恙啊!” …… 硕城,城中央处的一座大宅,黄沙寨众人来来回回,里里外外的搬着一些家具及生活用品。黄老七站在大门之外,仰头看着一名弟兄站在梯子上,将一方写着“黄沙镖局”的牌匾稳稳挂上。 慕灼华与萧之夜从一边的街道走过来,见到那牌匾,欣慰一笑,走上前去,对黄老七道:“恭喜黄镖主了!” 黄老七见到他二人,连忙抱拳,恭敬道了声:“二位少侠,快请进!” 慕灼华道:“不了,我们此来,是来与黄镖主告辞的,也顺带跟镖主商量件事。” 黄老七一怔:“什么事?” 萧之夜摇头轻叹:“镖主难道忘了,你还欠我们卫大将军一批粮草?” 黄老七恍然大悟:“哦,这件事啊!没忘没忘,只是这几天太忙。二位,我这镖局才刚刚开起来,你们何不多留几天,待我忙活完,也好招待招待你们?” 慕灼华轻道:“镖主的心意我们领了,不过此事较为要紧,只能等日后再叙。还请镖主尽快为我们备好粮草,我们也好尽快出发。” 黄老七轻叹:“那好吧,我这便差人去准备。不过日后你二人一定还要来硕城。你们是我黄老七的恩人,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们才行!” 萧之夜轻道:“你只要秉持善心,不再作恶,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 黄老七躬身抱拳道:“二位的话,黄某定谨记在心!” 月龄国北漠,与鹏程国的交界处,偌大的一片平原,周围尽是荒芜,不见草木。在这片平原之上,搭建着大片营帐,远远望去,颇为壮阔。 卫临身着一身银白色铠甲,站在将军帐之内,看着一幅地形图发着愣,偶尔轻叹上几口气,心思,却不在这地形图上。 距离与萧之夜分别已经多日过去,慕灼华答应过会将粮草送回,他一直深信不疑,可现下军营中粮草已经严重不足,慕灼华和萧之夜若再不来,他的部下们,可都要喝西北风了。 正在他思虑间,营帐外传来一声通报,一名传令兵跑进帐内,单膝跪地,抱拳道:“禀将军,军营之外,有一男一女求见。” 卫临闻言,目光一亮:“那男子,可是身穿一身黑衣,手持长剑?” 传令兵道:“正是。” 卫临喜笑颜开:“快,带我去迎!” “是!” 军营面积颇大,将军的营帐在中央处,距离军营入口也是有一些距离的。因急于见到萧之夜,卫临脚步匆匆,一路疾行,远远见到慕灼华与萧之夜站在军营入口处,更是带上几步小跑,想尽快一步来到二人身前。 慕灼华与萧之夜见到卫临匆忙跑来,相视一笑,随即转身面向卫临抱了抱拳:“将军,有礼了!” 卫临却是一怔:“哎呀,你二人对我行什么礼?该是我对你二人行礼才对。” 说着,便抱拳拱手道:“卫临见过二位仙者了!” 慕灼华无奈一笑:“将军不必多礼。此处为你之营帐,自是要以你为大。现在,我二人是为你搬运粮草的兵士。” 卫临笑着摇了摇头:“慕姑娘,你这话,让卫临汗颜了!” 说话间,卫临抬眼看向二人身后,却不见半点粮草的影子,顿时有些疑惑:“咦?粮草在何处?” 闻言,萧之夜轻笑:“将军可否先带我二人去存放粮草之地?” 卫临有些不解,但他心知萧之夜既然开口,必然有他的道理,所以点头道:“嗯,二位跟我来。” 说着,便移步朝军营之内走去。慕灼华与萧之夜跟在卫临身后,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简易的营帐前。卫临停下脚步,指了指那营帐:“这便是存放粮草之处了。” 慕灼华闻言,掀开帐帘走进营帐,才见这营帐只内,已经几乎要空了。萧之夜与卫临跟着走进,卫临不解问道:“不知你二人到这里来所为何意?” 慕灼华微笑不语,抬手放在胸前,轻念了几句咒语,随即挥了挥袖袍。袖袍挥动间,只见一道冰蓝色流光闪过,落在眼前地面上。流光越集越多,直至几乎充满整个营帐,之后,才终于缓缓散了开。而待流光散去,原本的流光所在之处,便是出现了大堆的粮草,堆的营帐之中满满当当。 卫临见了这场面,惊得是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对慕灼华道:“原来只知道你是修仙者,没想到你竟这么厉害!这是什么法术,我能学吗?” 然未等慕灼华言语,萧之夜却是一笑:“你啊,还是专心打仗吧!卿月公主可还在皇城,等着你去提亲呢!” 听了萧之夜此言,卫临目光一黯:“卿月……” 片刻后,沉沉一叹,转而又是笑道:“二位一路远行,辛苦了,快去我营帐之中休息一下。眼前天就要黑了,晚上,我摆上一桌宴席,为你二人接风洗尘。” 萧之夜淡淡道:“不必!军中粮食紧缺,切莫铺张浪费。你我不是外人,寻常吃食就好。当务之急还是眼前战事。话说回来,那个眼线,你可查出来了?” 卫临点了点头:“查出来了,竟是我帐前守卫,前日已经处死。眼前最棘手的,怕还是张俊此人。我得到信报,过几天,他就要举兵攻进北漠。双方战力相当,敌攻我守,虽不占劣势,但他张俊阴险狡诈,不知此次想出什么办法来对付我军。” 萧之夜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卫临眼眸微垂:“我想,趁着张俊还没动手之前,来个先发制人,潜入他的营帐之中,将他暗杀。只是张俊为人狡猾,恐怕早有防备,我正在思虑对策。” 萧之夜思虑了片刻,道:“先带我去看看地形图吧!” 卫临抬眸:“你有办法?” 萧之夜眉头挑了挑:“你说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难解分歧 将军营帐内,慕灼华坐在中央处的长桌前沉静饮茶,偶尔看向一侧地形图前,凝神观图的萧之夜与卫临。 两名身着银灰色铠甲的男子自帐外走进,一个身形偏胖,面色黝黑,手持两把大锤,令一人身形匀称,只是面相有些凶恶。二人进帐,恭敬的对卫临道了声:“将军!” 转头看到卫临身旁的萧之夜,二人皆是一怔,之后,便见那偏胖男子面露惊喜之色,但多少带着些惧意,犹豫着说了句:“萧、萧副帅?” 卫临一笑,拉着萧之夜走到这二人身前:“没错,是他萧之夜。” 转头对萧之夜道:“夜,这刘八斗原就是我爹帐中要将,如今,他是我卫临的左副帅。但这一位,你应该不认识。” 说着,伸手指了指那面相凶恶的男子:“他叫林长风,是我初到北漠时招进军中的新兵,不过他骁勇善战,善用谋略,因此被我封为右副帅。” 之后,又指着萧之夜对那林长风道:“长风,这便是我经常提起的,萧之夜萧副帅。” 林长风闻言,对萧之夜抱拳道:“原来是萧副帅,久仰大名!” 却见萧之夜一声轻哼:“是吗?” 接着,萧之夜走到那林长风身前,上下打量了此人片刻,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卫临,你的眼光还真是独到准确。” 林长风面色未变,甚至抬眼对上萧之夜的目光:“萧少过奖。” 这一幕,弄得卫临一头雾水:“你二人,认识?” 萧之夜昂首转身,走过卫临身侧,朝地形图走去,边走边道:“废话少说,谈谈战事吧。” 卫临与刘八斗闻言,便是跟着走到了地形图前,而那林长风,却在抬步之前看了眼独坐在桌前饮茶的慕灼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辨不清是善意,还是恶意。 萧之夜指了指地形图上张俊营帐所在之处:“敌方阵营周边环境与我们差不多,都是大片荒漠,所以一旦有人接近,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暗杀张俊不难,难的是如何趁着张俊的死,敌方军中大乱之际,将其一举歼灭。” 卫临眉头微挑:“怎么说?” 萧之夜接着说道:“如我刚才所说,敌方阵营周边是大片荒漠,我们如果想趁机杀入进去,首要之事,就是提早隐藏在军营周围,伺机而入,可在荒漠之中,即便是孤身一人都很难隐藏身形,更别说大批官兵。” 萧之夜说完,其余几人皆陷入思虑之中。过了会儿,卫临问道:“那依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做?” 萧之夜看着地形图,默了半晌,缓声道:“你说他这几日就会攻来,可有确切把握?” 刘八斗接话道:“萧副帅,这消息绝对可靠。” 萧之夜点了点头:“若是如此,我们可以先去烧了他们的粮草,这样一来,就算他们搞得到粮食,也很难满足这么多兵将的温饱,到了大军攻来之时,战斗力必定要弱上许多。到时我们再设法趁乱将张俊杀死在当场,敌方群龙无首,措手不及,我们想将他们杀尽,就容易多了。” 卫临蹙眉道:“这计策倒是不错,只是要烧粮草,不是一样要潜入他们军营?而且趁乱杀死张俊,又谈何容易?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此战一样难论胜负。” 闻言,萧之夜抬眸看向林长风:“烧粮草之事,交给我就好。至于杀张俊,就要看我们林副帅的功力,有没有退步了。” “长风?”卫临转头看向林长风,有些不解。而林长风却是嘴角一扬,对萧之夜笑了笑:“好啊,那就请萧少拭目以待吧!” 一边,安静饮茶的慕灼华放下手上茶杯,看着萧之夜,微微一笑:“不知萧少准备何时动身?可有时间陪我去一趟北宗?” 闻声,萧之夜缓步走到慕灼华身前,满眼宠溺:“可以,不过你去北宗干什么?” 慕灼华目光稍黯:“这些日子,一直在陌生的地方奔走,忽然有些想念那些故地故人。此处距北宗较近,一来一回用不了多长时间,应当不会耽误你办正事。” 见着慕灼华黯然的目光,萧之夜忽然意识到,慕灼华是否早把自己当成了病入膏肓之人,时时做好了丧命的准备?若非如此,怎会倍加思念那些挚友,和留下深刻回忆的地方? 将每一日都当做最后一日来过,会是怎么样的心情?慕灼华平时淡然视之,若不是现下这不经意的心情流露,任谁又看得出她内心苦涩? 她坚强,坚强的固执。可她越是坚强,看在萧之夜眼中,便越是心疼。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面颊,深情看着她的眼,柔声道:“北宗,有什么好看的?我陪你回一趟明月巅,顺便与轻羽寒澈报个平安,可好?” 此时的明月巅,轻羽和寒澈刚刚自极北之地赶回,顾不上一身风尘,叫上未寒,聚在议事殿。 “你二人此去可有寻到轩辕?”未寒见着他们两人平安归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只是寒澈一直紧皱的额头,隐隐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轻羽缓声道:“寻是寻到了,不过他不肯外出,如此,只能让灼华去一趟极北之地了。” 未寒微微颔首:“这倒不是问题,只是,他可有把握医好这噬魂咒?” 轻羽道:“这件事,他也没办法保证,但必然会尽力一试。一切只能等灼华去到极北之地之后,再作打算。” 未寒目光微转:“那就尽快告知灼华,让她先去一趟再说。” 说着,未寒转身,准备离开。这时,却听寒澈道:“等等,我还有事要与你们商议。” 未寒脚步一滞,回身看向寒澈:“何事?” 寒澈眉头仍是紧皱,神情有些凝重:“我与轻羽此行,都曾陷入轩辕布下的虚无幻境。轻羽只是故地重游,将过往回忆了一番,而我的遭遇,却是有些难分真假。” 说着,寒澈微微侧身,回忆道:“初时,我踏入一个遍地荒芜的世界,就好像当年仙魔大战,君千宿将血日推到人间时的场景一样。之后,君无渊手持靖海狂涛出现在我面前,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未来魔神,要做这三界之主。我与他大战一场之后,坠下无底断崖,本以为必死无疑,醒来之后,却是身在东离山巅,与灼华在一起。紧接着,灼华又化身墨焰,趁我失神,将我打成重伤。” 轻羽听完,说道:“好友,这些都只是幻像而已,你何必放在心上?” 寒澈道:“看见灼华的场景,可以说是幻像,但与君无渊那一战,我实在有些分不清真假。他所言句句符合眼前局势,况且现在蛇元已经不在,魔神之象却仍旧没能消去不是吗?” 说着,寒澈沉沉一叹:“而且,这一幻境也让我意识到墨焰的存在对灼华的威胁。且不说灼华稍不小心就会面临冰火失衡真气混乱的危险,若今后有一天,灼华因噬魂咒的影响而失去意识,被墨焰控制了神智,到时她携着灼华的躯体,我们岂不都拿她没办法?” 轻羽和未寒听完寒澈这一席话,面色都是阴沉下来,轻羽问道:“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做?” 寒澈转身看向轻羽和未寒:“轻羽,我知道你与墨焰师徒情深,可你也应该清楚,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办法,可以将墨焰的元神从灼华体内分离。与其留着她这一威胁,还不如趁早让灼华将之吞噬,以免今后造成更大伤害。还有,未寒,你向来与君无渊交好,但他是魔尊,现今也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魔神,为保万全,君无渊非死不可!” 寒澈说完,未寒皱眉道:“你说够了吗?说够了,就忘了吧,我只当从来没听过这些话。” 寒澈目光冷冽:“你说什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林长风 未寒冷眼对上寒澈的眼:“寒澈上神,你睁开眼睛看清楚,如今的墨焰在灼华的引导下,已经不再具备魔心,上次蛇元之事,如不是墨焰相助,渡灵蛇未必会死,灼华说不定已经遇险了!我不相信墨焰真能做出什么危害苍生的事情,吞噬墨焰一事,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灼华也根本不可能答应!而君无渊,他如今的种种表现,难道还不足矣与魔神一词脱离干系吗?” 寒澈缓步走到未寒身前,冷声道:“即便他们现在表现极好,但人心难测,世事难料,你又如何断定他们不会危害苍生?善与恶,从来不过是一念之差,如今灼华与君无渊决裂,难保他会因此心性转变,回归曾经的嗜血残暴!” 轻羽双拳紧握,心中早已掀起万丈波涛,面上却不露声色,沉声道:“寒澈,仅因为一场幻境,你便在此庸人自扰,是否有些过了?” 寒澈目光一转,看向轻羽:“你如何能断定那就是幻境?我此番,究竟是庸人自扰,还是未雨绸缪?” 轻羽蹙眉道:“那你又如何断定那不是幻境?若你能证明那件事的真实性,我便信了你!” 寒澈闻言,眉头一凛:“你想要证明?好!靖海狂涛剑一直被封印在月华殿剑阁,我们只需上前一观,看靖海狂涛是否被君无渊取走,一切便可说明!” “不用看了。” 寒澈话音刚落,便听得殿外传来萧之夜的话音。三人转头看去,只见萧之夜正扶着慕灼华,自殿外缓步走进。轻羽见到慕灼华归来,欣慰一叹,而未寒则是迎上几步:“灼华,夜,你们回来了!” 慕灼华微笑着对未寒点了点头,随即在萧之夜的搀扶下走到寒澈和轻羽身前。 萧之夜轻道:“之前灼华与渡灵蛇那一战,渡灵蛇设下术法将战场封闭起来。为了破解这术法,君无渊不得已将靖海狂涛剑唤了去,与九天龙吟合力,我们才得以进到战场之内。如今靖海狂涛,确实在君无渊手上,但这并不能证明你所经历的不是幻境。至少在我看来,君无渊不会因为与灼华决裂,就重拾魔心。” 寒澈对萧之夜此言显然有些质疑:“何以见得?别忘了,他在几千年前,也曾是凶残暴戾的恶魔!” 萧之夜轻叹:“你向来对他抱以敌视,可知他正四处寻找破解噬魂咒之法?即便灼华与他决裂,他心中想的念的,也是灼华的安危,试问这样的他,哪里有个魔神的样子?” 紧接着,慕灼华接话道:“还有,墨焰如今懒的可以,喊她她都不愿出来,就算她出来,也不会再做坏事,这个,我可以向你担保。真正的魔神,也许正藏在隐秘之处,等着看我们因互相怀疑而两败俱伤。其实我们现在不必将寻找魔神放在第一位,退一步说,就算魔神真的出世,结合三上神以及魔尊之力,难道还不足以将他击败?有时间烦恼那些,还不如养精蓄锐,静待魔神降临。” “我同意灼华的观点,”轻羽嘴角微扬,方才心中的压抑,在慕灼华这一席话之后尽数消散:“我觉得,还是要尽快想办法让灼华好起来。” 说着,将目光看向慕灼华:“我与寒澈已经去过极北之地,寻到了轩辕。现在只等着带你前去,让他医治一番,看是否能医好这噬魂咒。” 闻言,萧之夜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找到了?” 随即看向慕灼华:“那我们这便前去!” 拉着慕灼华,朝外走去。 慕灼华却是反手拉住了萧之夜:“既然已经找到了,就更不用着急。卫临那边的事更为要紧,夜,先去帮帮他吧!” 说完,便是迈出脚步,朝殿外走去。走出几步,脚步顿了顿,转身看着寒澈,淡若清风:“寒澈兄,关于魔神的猜测,适可而止。我不想看到有人因此枉死,柳轩赋这一命,已经够了。” 恩恩怨怨,纠缠多久才是尽头?身死,魂散,故人已逝。可那些存留下来的遗憾、深藏内心的记忆,早已充斥血液、溢满全身,使得每每想起,连呼吸,都是痛的。 有时候,慕灼华很感激这噬魂咒,有噬魂咒在,她便有了理由逼着自己不要想起,若非如此,这样深重的亏欠,又要如何才能放得下? 人生如梦,梦如蝉翼。美梦往往让人回味无穷,然这一世,又能有多少美梦?恐怕不忍回想之梦,要更多一些吧! 正如灵山药园中,那名痴癫女子一般。 “不要……不要……无渊哥哥救我……救我……” 贺小小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口中不断发出声声呓语。洛晴坐在床边,轻拍着贺小小的背,想以此来安抚她,教她睡的安稳一些。 自贺小小被君无渊送回灵山,洛晴每夜都要这样哄着她入睡。 她的世界,好像充满噩梦。 醒来时,贺小小总是呆呆的坐着,抱着膝盖,眼神木然,偶尔抱着头喃喃几句,也都是这样求救的言语。而为了哄贺小小吃饭,洛晴更是绞尽了脑汁,因为贺小小每次见到饭菜,都会异常暴躁,总是将饭菜全部掀翻。 贺小小与洛晴等人不同,她未曾得道,若不进食,早晚活活饿死。因此,洛晴总是变着花样的找办法骗她吃下。 听过君无渊对贺小小之前经历的简单讲述,洛晴心痛不已。洛晴修行也有几千年,贺小小是她第一个徒弟。相处五年多,师徒情义不浅,贺小小受了苦,洛晴虽不能感同身受,但这心疼,却是比起任何人都来得深刻真实。 夜深了,贺小小终于熟睡,虽然偶尔还是会发出哭喊,但这对贺小小来说,已经是最安稳的状态了。 洛晴为她盖好被子,随即走出殿外,看向茫茫夜空。 情之所起,无谓对错。若得两情相悦,自成佳话。但单相思,从来都是悲剧收场。怕只怕执念难舍,一味强求,最终误了自己,扰了他人。 而感情之事,往往难如人意。 月龄国北漠,大军营帐中,慕灼华独自待在卫临特意为她准备的帐内,对着卫临送来的饭菜愣着神。 萧之夜一回来,安置好慕灼华,便只身去了敌营,而萧之夜一离开,慕灼华便卸下了一切伪装,将失落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并非是她担心萧之夜,以萧之夜的身手,即便不使用任何法术,只是烧个粮草而已,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也许是太过接近死亡的原因,慕灼华总是感到心中压抑,考虑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她并不怕死,只怕失去了慕灼华的三界,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怕魔神现世,没了她,寒澈等人是否应付得来。 并非是她自大。天地四大神器,萧之夜手持其二,慕灼华与君无渊各持其一。而四大神器之中,威力最大,神力最强的,当非浩天神弓莫属。 当年仙魔大战,那一轮魔界血日,仙界众人想尽各种办法也无法击破,而慕灼华只发出一箭,便轻易击落血日,足见其威力之强大,而相对的,这浩天神弓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是极为苛刻。 想驾驭浩天神弓,不仅自身内力必须雄厚,更重要的是,使用者要与浩天神弓相互感应、融于一体。且浩天神弓认主,自神弓现世,只有慕灼华一人与之契合,得以使用浩天神弓。 因此,从古至今,这三界之内,除了她慕灼华,没人能拉动这浩天神弓。 这苛刻的选主方式有利有弊,首先保证了就算神弓落入恶人之手,也不会任其枉为。但若慕灼华不在了,这浩天神弓,便形同废铁,再无用武之地。 所以慕灼华忧心是有原因的,如果真到了必须依靠浩天神弓才能挽救苍生的时候,慕灼华却不在了,到时,三界会怎么样? 正在慕灼华落寞间,所在营帐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慕灼华抬眼看了看来者,面色未有丝毫变化:“林副帅,找我有事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魔尊神剑 林长风走进帐内,在慕灼华对面桌前落座,独自倒上一杯茶,轻抿了口,略带不友好:“听闻你整整闭关五年,是因为噬魂咒吗?” 慕灼华眼帘微垂,有些慵懒:“算是吧。” 林长风又道:“如今可解了?” 慕灼华扶着太阳穴倚在桌上,闭目道:“没有。” 林长风双眼微眯,看着慕灼华:“没想到你竟能带着噬魂咒活到现在!他一直心事重重,莫非是为此事忧心?” 慕灼华道:“嗯。” 说完,慕灼华睁开眼,轻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林长风道:“我不放心卫临。” 慕灼华嘴角微扬:“也不放心夜,所以来这里等他?” 林长风目光一转,看向营帐之外:“他一回来,肯定会先来你这里。” 慕灼华头脑有些昏沉,便是伏在桌上,闭目道:“现在的萧之夜,你无需担心。” 林长风仍是端坐着,看向帐外,静静等候。 大漠的午夜寒冷干燥,狂风呼号,沙尘漫天。 萧之夜归来,掀开帐帘,林长风见了,立马站起迎上:“你回来,我就放心了。” 萧之夜点了点头:“辛苦你替我照顾她。” 林长风道:“小事一桩。” 随即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慕灼华伏在桌上,已经睡去。萧之夜悄悄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睡容,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臂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走到床边,轻轻放下,再为她盖好被子。 慕灼华的面容略有些苍白,萧之夜看在眼中,疼在心里:身体越来越虚弱,是结魄灵珠在失去效用吗?以前的你,哪会这么容易困乏? 看来眼前之事必须尽快了结,噬魂咒,不能再拖了。 慕灼华瘦弱的身躯盖在厚厚的被子下面,显得那般单薄,萧之夜心生疼惜,默默躺在慕灼华身边,将她抱在怀中,轻喃:“灼华,我是不是太自私,一定要将你留在身边?可是我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一早,慕灼华醒来,睁眼看到萧之夜正躺在身边拥着她,先是一怔。微微抬头,见萧之夜仍在熟睡,不忍打扰,便就顺势窝在萧之夜的怀中,听着他规律的心跳,感受着他胸膛的温暖。 不知道他前夜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能动用法术,潜入敌营,烧光粮草。这么远的路,他出发时已经不早,又连夜赶回,应该很累吧! 想到自己竟没等他回来就睡着了,慕灼华不免有些自责。竟睡得这么沉,连他回来都没发觉。 帐外一阵喧闹,好像是众人在欢呼着什么。仔细听来,便听得那一声声的“萧副帅威武”“萧副帅万岁”,且声音越来越近。慕灼华怔了怔,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伸手推了推萧之夜,轻道:“夜,快醒醒!” 萧之夜却是手臂一紧,将慕灼华禁锢了起来:“他们是去我帐中,找不到就散了,别动,让我再睡会儿。” 闻言,慕灼华无奈一笑:“原来你是在装睡。” 萧之夜亦是一笑:“这叫闭目养神!” 就这样,萧之夜揽着慕灼华,直睡到日上三竿。 起了身,洗漱之后,慕灼华与萧之夜一同走出帐子,本准备去大营之外散散步,没想到还没等走出营帐,便被一众兵将拦住了去路,团团围在了中间。 “萧副帅,您是怎么做到的,竟只身一人烧掉了敌方所有粮草?” “他们没了粮草,眼下就要挨饿了,萧副帅,您就是我们月龄国的大英雄啊!” “萧副帅,您身手这么好,能不能带带我们?” “是啊是啊,能潜入敌营不被发觉,这简直太厉害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萧之夜却是紧牵着慕灼华的手,默然不语,随后抬眼,目光冷冷扫过周围兵将,众人见状,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不敢再言语。 这时,卫临携着林长风和刘八斗赶来,众兵将为几人让出一条通道,卫临三人便是直直走到了萧之夜身前。 卫临笑道:“找了你一上午,你去哪儿了?” 一旁的林长风笑而不语,显然心知肚明。 萧之夜将慕灼华朝身边拉了拉,对卫临道:“抱歉,我嫌吵。” 卫临看了眼萧之夜身边的慕灼华,瞬间了然,点了点头,笑道:“也是,你有美人为伴,兄弟便可暂且放在一边。不过此事乃大功一件,想不热闹可不行,待会儿军中的宴席,你可务必要到场。” 萧之夜未曾答话,只默默拉着慕灼华走出了众人的包围圈。 众兵将看着萧之夜冷傲的背影,有些茫然。其中有人问道:“萧副帅怎么了?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卫临轻笑:“你们都是刚刚认识他,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他萧之夜,向来如此。” 说完,亦是抬头看向萧之夜离开的方向。 五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你萧之夜还是当年的样子,一点没变! 荒漠,慕灼华与萧之夜携手走在其中,漫无方向,只为静心独处。 走到一处沙丘顶端,看着漫无边际的黄沙地。狂风携着砂砾吹在脸上,吹乱了发丝衣衫,却是有着一种别样的享受。 萧之夜拉开身后的斗篷,将慕灼华包裹起来,揽在怀中,轻喃道:“会不会冷?” 慕灼华摇头:“这大漠虽然枯燥,却也有其特色。只是比起这里,我更喜欢山山水水。待离开了这里,我们先找个山林逛逛好不好?” 萧之夜严肃道:“你还想着游山玩水?我现在真是恨不得立即帮卫临打完仗,马上飞到药王轩辕那里去!” 闻言,慕灼华面色黯然:“即便去到药王轩辕那里,这噬魂咒,也未必可解。” 萧之夜低头看向慕灼华,轻道:“怎么?泄气了?这可不像你!” 随即一叹:“只要有希望,总好过无尽绝望,我不许你放弃。” 大营之中,卫临摆好了宴席,众兵将聚在一起,直到饭菜发凉,也没见萧之夜回来。然卫临早已下令,若萧之夜不到,谁都不许动筷,因此,众人便是眼巴巴的看着这丰盛的饭菜,等着盼着萧之夜赶快出现。 终见萧之夜与慕灼华的身影出现在大营入口处,众人一阵欣喜,但有了之前的教训,也不敢再轻易上前,便是回到帐内禀告了卫临。卫临听说萧之夜回来了,起身迎出帐外,看着缓缓走近的萧之夜,无奈道:“怎的出去这么久?时候太多,饭菜都凉了。” 萧之夜看了眼营帐外聚起的一众人,轻道:“你们吃吧,切记不要饮酒。张俊失了粮草,大漠之中又寻不到食物,极有可能狗急跳墙,将计划提前。据我猜测,鹏程国的大军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你们吃完来叫我,我们排兵布阵,准备开战。” 说完,未等卫临回话,便拉着慕灼华转身离开。 卫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是没来得及出口,只得无奈一叹:“这家伙,真是不给面子!” 魔界,君无渊坐在魔尊宝座上。堂下,七修和红渠刚刚从极北之地赶回,对君无渊抱拳躬身道:“魔尊,您召我们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君无渊神情略显疲惫,声音也有些无力:“轻羽寒澈已经找到药王轩辕,你二人不必再寻。今天起,还是帮我照看这魔界事物吧!” 七修与红渠闻言,惊喜的一笑,七修道:“找到了?太好了!我与红渠几乎就要寻遍极北之地,都没寻到药王半点踪影,他二人真不愧为上神!” 君无渊道:“听闻他二人都是在误闯了一方幻境之后才遇上轩辕,想必是轩辕在住所周围设下了术法。若不是他想见之人,怕无论如何都是寻不到他。此事辛苦你们了!” 红渠皱了皱眉:“幻境?我与七修,也曾遇到一处幻境,但我们发觉是幻境,便第一时间退了出来。没想到,那幻境之内便是药王所在吗?” 君无渊抬眼看过他二人:“幸亏你们退了出来,否则以轩辕的作风,恐怕不会放你二人活着出来。好在这些年在妙楚的淬炼之下,让你二人对幻境有了提防,不然还真是不堪设想。” 说着,君无渊感觉额头有些发胀,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轻道:“你们先回去歇歇吧,有事我会传讯给你们。” “是!” 待七修和红渠走后,君无渊抬起头,挥袖唤出靖海狂涛剑,握在手中,拔出剑峰,伸手轻抚剑身。 “靖海狂涛,你的魔气越来越强盛了,竟连我都有些压制不住。是因为被封印了太久吗?” 第一百八十章:入戏 深域古河前,七修与红渠并肩坐在河堤上,看着川流不息的河水,长时间紧绷的精神,得以稍稍放松。 七修问道:“拉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红渠娇媚一笑,想了想,自怀中取出一个荷包,递给七修:“给!” 七修有些意外,伸手接过:“荷包?你绣的?” 红渠得意的扬了扬头:“是啊,怎么样?” 七修拿着荷包,翻转着看了看:“送我这个干什么?我又不带这种东西。这上面绣的是什么?” 红渠柳眉一蹙,撅起嘴:“自然是鸳鸯!你这呆子,怎么什么都不懂?” 七修眉头挑了挑:“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听见此言,红渠只觉怒火上涌,连忙闭上眼,沉沉的吸了口气,再睁眼时,凌厉的看着七修,随即猛地将七修扑倒在地,俯首将朱唇贴上七修秀气的唇瓣! 七修被红渠这突然的举动惊得瞪大了双眼,看着红渠近在咫尺的俏丽眉眼,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愣了半晌之后,一把将红渠推开,跳起身,后退了几步,擦了擦嘴巴道:“你你你,你干什么!” 红渠被七修这一推,心中极其不是滋味。身为女子,上赶着倒贴他一个男人,却遭到拒绝,这等羞辱怎么能忍? 当下伸手掐腰,怒瞪七修:“七修,你还嫌弃我不成?说你呆你还真呆啊?我红渠哪里配不上你?” 七修又是愣了半晌:“你说啥?” 红渠狠狠叹了口气,快步走到七修身前,较七修矮了半个头的她,硬是踮起脚伸手揪住了七修的衣襟:“呆子,我红渠看上你了,嫁给我吧!” 听了红渠这话,七修目瞪口呆,待回过神,却是一改方才的手足无措,缓缓冷静了下来。眉头舒展,目光随之黯下,轻道:“红渠,我现在,只想帮魔尊守好这魔界,感情之事,我无心沾染,抱歉!” 说罢,不理红渠震惊的目光,掰开红渠紧攥住他衣襟的纤纤玉手,转身走开。 红渠难以置信的看着七修走远,迟迟未能回过神,眼中似有雾气。 七修…… 北漠战场,一众大军整装备战,弓箭手在前,骑兵在中,步兵在后,静待敌军到来。 卫临、萧之夜、刘八斗骑着骏马,排在队伍最前。英姿飒爽,摄人心魄。 对于萧之夜的推断,卫临没有丝毫质疑。此番经过几人一再商讨决出的战略,几乎毫无破绽,当下所有人都是信心满满,此战必胜无疑。 远远看见张俊率领的大军铺天盖地而来,卫临嘴角挂上一抹笑意。饿了一夜又连行半日的大军,还能有怎样的战斗力? 另一边,急速接近的敌方大军之前,一个身着铜色铠甲的俊朗男子目光炯炯,怒视卫临渐近的身影。而此时,却听得身旁右副帅惊呼一声:“将军,你看卫临身边那人,像不像萧之夜?” 张俊闻言一怔,随即抬眼望去,待逐渐看清了那人身影,心头顿时一紧:“真的是他!他不是早已经隐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张俊的肯定,右副帅咬牙道:“我就说他卫临军中哪来的能人,能潜入我军烧光了粮草却不被擒住。原来是他萧之夜归来,这下麻烦了!” 不多时,张俊大军在卫临大军所在之处不足百米处停步,凛眉道:“卫临将军,几日不见,还是这般英姿飒爽啊!” 卫临淡然一笑:“张俊将军过奖了!听闻昨夜你的大营之中起了火,不知有没有伤到将军你啊?” 张俊一听此事,顿时双目生火,但语气仍是不软不硬:“劳将军挂怀,张某未曾伤到半分。不过卫临你就不一定了,今日一战,张某不求取胜,只求取你狗头!” 卫临仍旧淡然:“哦?我今日也是准备不胜无归,如此,咱们就只好各凭本事了!” 张俊不屑一笑:“你今日这么有信心,是因为咱们萧之夜萧副帅吧?” 说着,转头看向萧之夜,目光一凛,厉声道:“萧少昨夜到访,也没说一声,张某可是一直念着萧少你,想与你叙叙旧呢!” 萧之夜冷声道:“废话少说,相杀吧!” 说罢,便是扬起手上长剑,率先冲向敌军!卫临与刘八斗紧随其后,身后一众大兵士气高涨,声声怒吼震荡天地。两军交兵,缠斗厮杀,霎时间便是血溅苍穹、尸横满地! 卫临与刘八斗对上敌军左右副帅,萧之夜挥剑怒战张俊。两军交战不下,战况僵持不前。此时,远处沙丘上,林长风手持银色弓箭,静观战事,片刻后,拉弓搭箭,瞄准战场。 银色箭头在阳光之下泛着刺目寒光,风沙过大,视线不清,精准度极难掌握,但见林长风信心满满,目光凌厉,弓箭对准了目标,果断一松手! 银色羽箭带着破风之声迅猛飞出,萧之夜闻见风中异响,嘴角难以察觉的扬起,紧接着,忽得附身,一剑刺向张俊胸膛! 张俊心头一惊,连忙挥刀去挡,然长刀挡下长剑,还没来得及得意,胸口处却仍是猛地一痛,低头看去,竟已被一支银色羽箭贯穿了胸膛! 难以置信的看着萧之夜,刚想开口说什么,眼前却又是寒光一闪! 萧之夜面色尤为淡然,看着张俊眉心处熟悉的银色飞刀,看着张俊大睁着双眼缓缓跌下马,倒在地上,之后一剑刺在张俊所骑的骏马喉咙处!白进红出,血如泉涌,马儿痛得仰头长啸,之后重重倒地,抽搐了几下之后,再无生气。 这一声嚎叫,将众人目光尽数吸引过来。见着张俊倒地气绝,卫临等人一阵雀跃,杀起敌来更加勇猛!而敌军,见着主帅身死,一时悲愤难当,理智尽失,自此身手毫无章法,全靠意识支配。 方才还意气风发大放狠话的张俊,仅开战不多时,就已经身亡,这对大军内心的打击尤其之大。没有了主心骨、失去战略的大军,个个如同离群之马,心神不宁。 此时,林长风策马加入到混战之中,手上一把长剑翻转自如,一路杀到萧之夜身侧,与之相视一笑:“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能与你并肩而战。” 萧之夜微微侧头看向林长风:“那便珍惜吧!” 说罢,二人齐齐翻身下马,背靠着背,对着敌军放手狂杀! 二人配合默契,剑法不同,却好似双剑合璧,合作无间,毫无破绽,敌方兵将凡靠近一步之内,片刻血溅当场! 军营之中,慕灼华远远看着战场厮杀,眼看萧之夜等人稳占上风,心知此战必然大胜,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是敌是友,在她眼里,都是生灵。凡间战事不断,战死沙场者数不胜数,有多少老弱妇孺因此哭断魂、伤透心?一将功成万骨枯,只为君王征天下。可即便争得了天下,牺牲了这许多性命,真的值得吗? 转身,返回营帐,手扶着额头倚在桌上。 近日里只要稍稍伤神,便会头脑发胀,昏昏沉沉。心知结魄灵珠已经坚持不了多久,可对于药王轩辕,她真真不抱太大希望。 噬魂咒,真的无解吗? 萧之夜大胜归来之时,慕灼华已然昏睡过去。 带着一身血腥气,疾步赶来,本是想第一时间告知她这一喜讯,可见着她苍白的睡容,心中难得升起的激动,瞬间散的无影无踪。 缓步走到慕灼华身前,伸手想要轻抚她的脸颊,但伸出手来,却发现手上沾染着血迹,便又是收了回去。 喜讯?他认为的喜讯,在慕灼华眼里,是否等同于苍生浩劫?敌军全军覆没,一夕之间死去了多少人?萧之夜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愣神许久,再看向慕灼华时,不由得开始自省。 身为道法至尊,本不该参与凡间战事,此番只是为了安抚自己歉疚的内心,便轻易伤了这么多人命,是萧之夜与昔日战友相逢,一时忘了身为仙者该有的责任,入了杀手的戏。 轻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你一定很心痛吧?我不该如此滥杀的……我答应你,从现在起,绝不再枉杀一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此情难却 魔殿偏殿,君无渊盘坐在练功台上闭目养神,七修自外走进,见到君无渊,抱拳道了声:“魔尊,找我有事吗?” 君无渊睁眼看向七修,轻语道:“没事,只是心中发闷,想找你聊聊。” 七修走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身边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沏了杯茶:“又想灼华上神了吧?想她就去找她嘛!跟我聊天有什么用?” 君无渊闻言,眉头微皱:“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嗯?” 七修眉头一挑:“我又没说错,你还能打我不成?” 君无渊沉沉一叹,随即起身走到七修身侧的椅子上坐下,亦是沏了杯茶,道:“初时遇见你,你还是只小黑鹰,多年过去,已经有了如今的修为,不仅能化作人形,还这般英俊。回想起来,真是感慨万千。” 七修仰头自豪道:“是我勤于修炼,修为才会进步这么快。虽然没有魔尊你修为高,样貌好,但放眼三界,又有几人是我七修的对手?若按仙界等级划分,我最少也该是个真人吧!” 君无渊白了七修一眼:“我只是夸你几句,你就这般傲气?牛皮吹大了,可是要遭殃的!” 七修端起茶杯:“我吹牛,也没当别人面吹不是?” 君无渊轻抿了口茶,幽幽道:“那请问七修真人,这些年来,可有遇见过意中人?” 闻言,七修笑容一滞,刚刚递到嘴边的茶杯顿了顿,又缓缓放下。沉默半晌,开口道:“红渠来找过你?” 君无渊不紧不慢的道:“嗯,我坐下爱将,果然聪明,这么容易就猜到了。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红渠心仪于你,你究竟怎么想?” 七修颔首沉吟了片刻:“感情之事,我暂时不想考虑。我已经跟她表明了态度,若她再来找你,不理她便是。” 说罢,便起身要走。君无渊皱眉唤道:“七修!” 七修脚步顿住,君无渊起身走到七修身后,轻道:“我知道,你是想专心帮我打理魔界事物。但你若因此误了终身,我岂不成了罪人?若你心中有红渠,便遂了自己的心意,这样,我也会替你高兴。” 七修点了点头,道:“这件事,还是让我自己做主吧!” 抬步,迈出门去。 君无渊无奈一叹,随即转身,看着正自一侧屏风后走出的黑衣女子:“红渠,抱歉。找机会,我会再劝劝他。” 红渠摇了摇头,有些低落:“不必了,今后,就让此事顺其自然吧!无论如何,红渠要感谢魔尊为我费心!” 君无渊抬眸道:“何必言谢,比起你们为我做的,这么点小事又算什么?只是没能帮到你。” 红渠抱了抱拳:“红渠甘愿为魔尊出生入死!这感情之事无法强求,只要抱着一颗真心,尽力了便好。不管结局怎样,我都不会有怨言。” 抱着一颗真心,尽力了便好…… 君无渊轻笑,有些失神:真的是这样吗? 北漠大营,卫临提着一壶酒,身后卫兵端着几碟小菜,来到慕灼华营帐前,停下脚步:“夜,在吧?” 帐内,萧之夜刚刚将昏睡的慕灼华轻放到床榻上,盖好被子。听到卫临的声音,便是轻应了声:“进来吧!” 卫临掀帘走进,卫兵将小菜放在桌上,退了出去,卫临道:“弟兄们都在那边庆祝,我知道你一定不想去,但是陪我喝一杯总行吧?” 萧之夜缓步走到桌前,看了眼桌上小菜,和卫临手上的酒壶:“既然他们都在庆祝,你卫临将军不在场,合适吗?” 卫临自顾自坐下,倒了杯酒放在对面,又倒了杯给自己:“那边有长风和八斗在。我现在,只想跟你谈谈心。” 萧之夜盘膝而坐,端起酒杯嗅了嗅。这酒较之桃花酿,着实逊色许多,但在凡间来说,已经算得上极品美酒。 卫临举杯,二人对饮,待一杯酒饮尽,卫临再度将酒杯斟满,随即抬眼看着萧之夜,面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夜,此战敌方大败,全军覆没,你说,这是否算得上平定?” 萧之夜眼帘微垂:“那要看他鹏程国是否甘心。如果鹏程国国主再度派兵来犯,此战还有得打。” 随后又抬眼看向卫临:“但他们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兵将,想再起兵恐怕不易,如果鹏程国国主足够聪明,应当会选择与月龄国言和。” 卫临一笑:“与我想的一样。” 说完,抬头看着帐帘,眼中充满憧憬和期待,好像透过这营帐,可以望见远在皇城的心上人:“你知道吗,五年前离开皇城那日,卿月站在城墙上送我,她穿的,是原本为我们成亲准备的那件嫁衣,火红火红的,特别美。” 说着,面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幸福:“我远远看着她,看到她嘴唇微动,听到风中传来的呜咽,声音隐隐绰绰,我却听得清楚,她,在念着一首诗。” 闭目,回想,轻喃:“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睁眼,再度看向萧之夜:“我与她一起念,念着念着,她哭了,我却笑着,我告诉她,待平定,我回来娶你。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风很大,天很冷,她就一直站在那城墙上,我走出好远,她也还是站在那里,我便就一直回首看着她,直到那抹红色身影越来越远,远到再也看不见。”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中迷雾蒙蒙:“五年了,整整五年。五年之间,每一天我都在盼着与她再见的一天,盼着她穿着那身嫁衣,与我携手拜堂,我叫她一声娘子,她叫我一声夫君,那该是多美好的事。我无数次梦见过那样的场景,可那一直只是梦境,如今,终于就要实现了。夜,你替我高兴吗?” 萧之夜听完这一切,心中却是没来由的酸楚。看着卫临期待兴奋的模样,心中的担忧,终是没能说出口。 今日下了战场,卫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差人快马加鞭去皇城禀报战况,萧之夜清楚卫临对这场胜利有多看重,但事情是否会如他所愿?月龄国大王,是否能如约兑现承诺? 一切,就只能等到几日后,士兵携着信报赶回,方能知晓。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战终究是了结了。只要信报一回,无论结果如何,萧之夜都必须带着慕灼华赶去极北之地。 转头,看向昏睡的慕灼华,萧之夜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她昏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时间也在不断延长。虽然结魄灵珠效用仍在,但显然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必须抓紧时间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战事已了,一天天的没了事情做,军中一片懒散。 卫临魂不守舍,茶不思饭不想,只顾着每日去到大营之外,遥望皇城的方向,盼着士兵携着信报归来。 可他越是表现出期待,萧之夜便越是担忧。 林长风担忧的却不止是卫临一人,还有萧之夜。见着慕灼华时不时的就去睡上一觉,知道内情的他明了其中厉害。而萧之夜越发紧皱的眉头,比起卫临,才更加让他放不下心。 一天,两天,三天……转眼,十多天过去。 这日,传讯的士兵终于赶回,远远看到那士兵策马奔来,卫临连忙激动的将所有人喊到了一起,可是,待士兵踏进军营,看着卫临时的目光,却是不住躲闪,好似心有不忍。 卫临发觉到士兵的情绪不对,心中也是一紧,问道:“怎么了?敌军还准备来犯吗?难道,大王与敌军的交涉,不愉快?” 士兵低头道:“没,大王与对方的交谈,很愉快,战事,可以平息了。” 卫临蹙眉:“那是?” 士兵咬了咬牙:“将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自怀中取出一支绣着龙纹的明黄色卷轴,道:“平北将军,卫临接旨……” 第一百八十二章:苦命鸳鸯 卫临见着那卷轴,听了那士兵的话,心头顿时一紧,隐隐感到有些不祥,但圣旨在前,第一反应,仍是双膝跪地,俯首伏地。 身后的兵将们,亦是立即跪地。不远处,慕灼华与萧之夜并肩而立,意识到情况不对,皆是为卫临捏了一把汗。 士兵将手上卷轴摊开,犹豫再三,欲言又止,握着圣旨的手臂有些颤抖,将那明黄色卷轴攥得紧了又紧,半晌,才终于颤抖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我北漠一战传来捷报,朕心甚悦,然邻国不甘就此平息战事,经友好协商,将以和亲换取边境太平。现命卫临暂时留守北漠,待三日后护佑公主及送亲队伍平安到达鹏程国,方可率领大军回到皇城,届时将重重嘉奖,封王赏地,钦此!” 听士兵宣完旨意,卫临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但心中总是抱有一丝期望,希望事实并非如他所想,便是抬头问道:“那和亲的公主,是?” 士兵闭上眼,沉痛道:“是,卿月公主!” 这简单几字,听在卫临耳中,好似闷雷炸响、天摇地动!顿时眼前一片漆黑,身形亦是晃了一晃。身边之人立即伸手去扶,却见卫临苦涩的笑了笑,睁开眼,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宣旨的士兵:“这是,真的?” 士兵不忍再开口,便是将头扭向一边。卫临笑着,一直笑着,之后对着圣旨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磕的额头血肉模糊,之后咬牙切齿的道了句:“卫临,接旨!” 萧之夜目光越来越冷,双拳登时紧握,心中愤恨难当:武铮,你枉为一代君王!世人常道君无戏言,而你,却编织了一个谎言,骗了卫临整整五年! 世上最令人痛恨的,并非使人绝望,而是给了人无尽憧憬,最后再一把将所有希望尽数扯碎撕烂! 卫临有多努力想打赢这场战争,而支撑他一路走来的,就只有那唯一的念想,那幻想了无数次的美梦。而直到最后,却又让他发现,这念想这美梦全部都是一场骗局,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这样沉重的一击,只一瞬,便足矣击碎一名铁骨男儿所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慕灼华伸手,握住萧之夜紧握的拳头,将萧之夜从愤恨之中拉回:“夜,冷静,别忘了,你是一名仙者。还有,卫临需要你。” 萧之夜转头看向慕灼华,眼中满是心痛:“灼华,若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还不如让他,一直把这美梦做下去!” 慕灼华摇头轻道:“梦,总是要醒的。因为只有醒来,才有明日可言。” 随即看向卫临,满心慈悯:“陪他闯过这一关吧!若能放下,他将宛如新生。” 萧之夜苦笑:“我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要怎么才能帮他?” 慕灼华握着萧之夜的手紧了紧:“你可以,因为你是初云山法宗,萧之夜。” 闻言,萧之夜颔首思虑许久。林长风自一侧走来,对萧之夜道:“萧少,还要愣多久?” 随即率先抬步走向卫临。 萧之夜沉沉一叹,抬步跟上,看着卫临双手接下那明黄色卷轴,看着他额上血痕,心疼万分。 走到卫临身前时,卫临已经站起,转身看到萧之夜和林长风,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轻道:“夜,她不等我了……” 萧之夜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卫临的肩:“你应该知道,很多事,不是她自己做得了主。不要怨她,身为公主,和亲是使命也是宿命,她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卫临轻喃:“是啊,身不由己的身份,身不由己的境遇。也许我们的感情,从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悲剧。” 日出日落,漫长的三天过去。 这几日,卫临每日与酒为伴,成日醉醺醺的,无论众人怎么劝,就是不肯放下酒壶。 喝了醉,醉了睡,睡了醒,循环往复,只是无论醒着睡着,口中始终喃喃的念着那个名字:卿月。 这日一早,卫临再度从醉酒中醒转,却是破天荒的不再到处找酒,反而将自己全身上下精心打理了一番,换上了一套白色常服,摇身从颓废的醉鬼变作玉树临风的翩翩美男。 然众人见了,心中更加难受。 所有人都知道,卫临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卿月的送亲队伍,马上就要到了。 卫临收拾整齐之后,就端坐在帐中,静候传令兵传来消息。只是他外表看起来与往昔无异,但面色还是要憔悴许多,眼中,也是数不尽的落寞。 这五年的沙场历练,将一个白皙俊俏的少年,生生的磨炼成了肤色黝黑的硬汉。仗打得多了,身上的伤疤也多了不少,较之当年,虽少了几分秀气,但英伟气概,却是更胜当初。 萧之夜在帐外站了许久,一再犹豫,最后仍是决定不去打扰他。也许现在他更需要的是冷静,萧之夜的出现,只会搅乱他好不容易平息的心情。 时近午间,传令兵终于自大营之外策马赶回,大喊着一声:“报!” 马儿在将军帐前不远处停步,传令兵下马,冲进帐内,卫临正因头脑发胀而揉着额头,此时的他,出奇的冷静。然传令兵的话,却是将他奋力压下的烦乱心绪再度激起。 “报告将军,和亲的队伍正绕过咱们军营,沿小路朝鹏程国而去!” “什么!”卫临惊呼一声,猛地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帐外,翻身上马:“驾!” 众人见着卫临着急忙慌的策马离去,起初还有些愣神,待反应过来,纷纷摇头,叹天之不公,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之人。 萧之夜站在卫临帐前,看着卫临离开的方向,心中担忧。慕灼华走上前来,拉着萧之夜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走,去看看他们吧!” 荒漠之中一条蜿蜒的小道上,一行人身着火红的服饰,浩浩荡荡的朝鹏程国方向行进。 队伍人数众多,足有几百人,前前后后加起来排了几十米的长龙。 寂寥的沙漠,一片荒芜之中,有这样鲜艳的颜色,甚为显眼。卫临远远的看到了这支队伍,眼看这一行人就要迈进鹏程国境内,便是顾不得太多,狠狠抽了下马背,使得马儿脚步加快,以最快的速度赶在队伍之前,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和亲的队伍被迫停下,火红的花轿之中,身着嫁衣的卿月不明所以,正觉疑惑,却听轿外传来那一声,她思念了好久的声音:“卿月……” 闻见此声,卿月隐在红盖头下的眉眼放出久违的光采,一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咬住下唇,极力平复着就要失控的心情。 那个人,她整整思念了五年啊!在这五年之中,她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卫临的安危,期盼着能早日与他再见,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却无颜见他。曾说过的誓言,如何斩钉截铁,现在,却是被一句和亲,毁了所有承诺。 即便心中想他想得近乎疯狂,可卿月心里清楚,他们已经不可能了,那么与其再见,让彼此心中情愫燃起,还不如再也不见,就此断了念想。可他现在就在花轿之外,与卿月仅相隔一个帘子的距离,她,如何能忍住不见? 卫临骑在马上,站在队伍之前,看着那火红的轿帘,眼中升起雾气。 心上的人儿就坐在那里,赶着去跟别人拜堂。而他,就这么无耻的前来挡住了人家的路。可是他忍不下啊!积攒了五年的思念,也许从今以后再不能相见,如果这次不见,那么这一世,他都会在遗憾之中渡过。 整个队伍的人,都将目光投向卫临,想知道他此来是要干什么,然许久也不见卫临有下一步动作,就只是那样怔怔的看着轿帘,不发一言。 此时,却听花轿之内,传来卿月柔美动听的叹息声:“落轿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夺爱 声音落下,花轿落地,轿帘掀开,蒙着盖头的卿月抬步踏出,站在轿前。 卫临下马,走到卿月身前,伸出手,轻轻掀起那火红的盖头。 柳眉,凤眼,朱唇,此时的她,依旧端庄美丽,一如当年卫临离城时的模样,丝毫未变。 分别五年,幻想过无数次再见时的场景,还有她身着嫁衣的模样。如今终于相见,却被这嫁衣的鲜艳如火,刺痛了眼,灼伤了心! 她将要唤作相公的人,不是他。 卫临看着卿月,眼中依然是当年的深情:“为何?” 卿月痴痴的看着卫临较之当年黝黑许多的皮肤,和他眉间多出的隐忍刚强,以及他眼中的不甘和伤恸。 见着卫临面容与气质的转变,卿月心中一疼,而卫临眼中的深情,更是让她心生不舍,可事到如今,她还能再为这份感情做些什么?还能再为他做些什么? 想到此处,卿月的心好似磨盘碾压般的痛意,眼中,却是一副漠然非常,冰冷的言辞,更是一举将卫临打入低谷悬崖:“浮生若梦,不必执迷,忘了吧!” 卫临目光一滞,眼中雾气更甚。昔日征战沙场挥汗流血,再苦再累不曾留下一滴泪水的铁骨男儿,在心上人面前,却是脆弱至此。 不可思议的看着卿月冰冷的眼,任泪水滑过脸颊,声音略带嘶哑:“我为你出生入死,在这大漠苦苦征战,却敌不过一句和亲?这句忘了,说的这般轻易,你究竟将我卫临置于何处?卿月啊卿月,五年都熬过来了,你为何不肯再为这份情努力一次?此番轻许终身,当真如你所愿吗?” 卿月粉唇勾起:“我是月龄国的公主,为百姓安危与他国和亲,是载入史册万古流芳的幸事。你卫临一介武夫,如今家道败落,如何撑得起我公主之身?我们的爱情,从开始就是个错误。” 卫临震惊:“不,我不相信!还记得五年前分别那日你念的那首诗吗?你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卿月,北漠平定了,我可以娶你了,你不要去鹏程国,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带你走!” 说着,便要伸手去拉卿月。卿月却是狠狠一甩手,给了卫临一个耳光,怒喊道:“别傻了,醒醒吧!从你与卫战反叛那一日起,你与我就已经没有任何可能!我为你求情,求父王将你送来北漠,只是不愿眼睁睁看着你死!卫临,不要再纠缠,放开我也放开你自己。从今日起,你与我将是陌路,就此一刀两断,情断义绝!” 说罢,决绝转身,掀帘入轿,厉声道:“走!” 花轿抬起,队伍恢复行进。卫临站在原地,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轿中女子动作轻柔,将盖头重新蒙好,花轿自卫临身边擦过,仅稍稍刮碰,却教身形健硕的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那些身着红衣的人,自卫临身边一一走过,路不算宽,行走间偶有不经意的碰撞,然卫临却是木然的站在原地,不知躲闪。 只是他不知,花轿之中那人,早已泣不成声,哭花了妆容。 狠心说出这些绝情之言,卿月心中的苦,又有谁会懂? 五年间,北漠每一次传来战报,卿月心中比任何人都要紧张。想起卫临身处在刀林箭雨的沙场,想起战场上的血肉搏杀,还有卫临多次的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这一切,对卿月来说,是何等的煎熬? 终于提心吊胆的熬过这五年,盼来了平定的捷报,那位她称作父王之人,却以卫临的性命做威胁,逼她前去和亲。 她又能如何呢? 终于割断了最后的一分牵挂,便由着自己,哭他个天昏地暗歇斯底里。 卫临,在弱肉强食的乱世中,爱情是最奢侈的东西。这一场战争,你我终是败了,但我不后悔最后的选择,我只遗憾,伤你太多。 路旁沙丘上,隐去身形的慕灼华与萧之夜全程目睹了一切,免不得的又是一阵阵叹息。 “夜,你说,卿月说的,是否都是真心话?”慕灼华问道。 萧之夜看着卫临:“我不想考虑那些,只希望卫临能够振作。灼华,你有什么办法吗?” 慕灼华默了片刻:“如果他自己不愿走出阴影,一切劝说都是徒劳。除非你能将卿月送回到他身边。” 萧之夜轻笑:“如果我真的能做到呢?” 慕灼华扬了扬嘴角:“若你想做,尽管放手去做。只要你不伤及无辜,本上神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之夜转头微微颔首,看着慕灼华:“这算是灼华上神对我的恩宠吗?” 慕灼华抬眸对上萧之夜的眼睛:“这叫破例放你一马。” 军营,众兵将都在收拾行囊,准备次日回归皇城。想到分别多年的家人就要相见,大家都是一阵雀跃。而将军营帐之中,却是另一番气氛。 当下已经入夜,慕灼华昏沉的睡去。萧之夜不放心卫临,便想去看他一眼。刚刚走到帐外,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萧之夜脚步稍顿,迟疑了片刻,仍是抬步走进。 营帐之内的地面上,到处随意丢着东倒西歪的空酒坛,酒水洒了一地,而卫临,正抱着个酒坛子坐在地上,朝嘴里不住灌酒。 萧之夜抬手化出从慕灼华那里讨来的一小坛桃花酿,走到卫临身旁,不理地上脏污,盘膝坐下,将封在坛口的酒坛布摘了去,递到卫临眼前:“那酒喝多了伤身体,给,这可是我们仙界一等一的好酒,只此一坛,喝完之后,跟我聊聊。” 闻见桃花酿的香气,卫临喝酒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转向萧之夜手上酒坛,随即将手中酒坛子一丢,接过桃花酿,浅尝了一口,惊叹道:“好酒啊!” 萧之夜轻哼了声:“看来你没醉。如此,说起话来就方便多了。” 卫临又是抿了口酒,黯然道:“本想借酒消愁,奈何千杯不醉,可惜了这么多坛酒,不知都被我喝到哪里去了。” 萧之夜道:“你酒量本就极好,若是烈酒倒能让你醉上一醉,但这些日子军营中的烈酒早被你喝光了。你啊,还是清醒一点,及早面对现实,事情已经如此,颓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卫临苦笑:“劝说之言,谁都会说,但换做是你,你未必比我好到哪里去。” 闻言,萧之夜眼帘微垂:“你说的没错,其实我也无数次想一醉方休,忘却所有烦恼,只是我要留着清醒的头脑去照顾她。” 卫临怔了怔:“你与心爱之人每日相守,哪来的烦恼要忘?” 萧之夜目光一转:“灼华当初诛杀渡灵蛇之时,就已经身中噬魂咒。不过我有信心,一定能保护好她。” 闻言,卫临眉头一皱:“噬魂咒?那岂不是无解之毒?你与慕姑娘看起来无忧无虑,没想到藏着这样的心事。若是如此,你又如何能保她平安?” 萧之夜眼波稍有流转:“我自有我的办法,但如果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我不会那么做。” 随即抬眸看向卫临:“我不喜欢被动的感觉,所以,我所在乎的人事物,得失都要掌握在手。为了守护心中所爱,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付出生命。” 卫临听了,目光一黯:“我也想要守护,可是,我能做些什么?” 萧之夜轻笑,将手臂搭在卫临肩上:“听闻鹏程国国君与卿月一日后大婚,只要你一句话,我助你抢亲,可好?” 卫临一惊:“你不是说真的吧?” 萧之夜道:“我何时与你开过玩笑?月龄国大王既然不肯履行承诺,以你罪臣之身,即便如今立下战功,回了皇城,恐怕也难逃一死。如此,还不如拼上一把,与卿月远走高飞,厮守一生。” 卫临想了想:“可这些将士们明日就要归城了,况且他们又怎么会为了帮我抢亲而起兵?” 萧之夜道:“本也没指望他们。” 卫临又是一怔:“你是说,就我们两个人?” 萧之夜嘴角微扬:“还有一个人。” 话音刚落,只见帐帘掀开,林长风自外走进。看了眼萧之夜,之后目光转向卫临,紧接着,伸手揭下脸上附着的假面皮,一笑,如沐春风! 第一百八十四章:靖海狂涛 见着林长风假面皮之下的这张脸,卫临着实震惊了好一会,酒也彻底醒了。起身走到林长风身前,细细查看之后,才终于确定所见非虚,兴奋道:“楚阳!” 萧之夜跟着起身,朝着卫临二人走了几步,道:“他在你身边埋伏了五年之久,你竟一点都没发现。如果这是个敌人,你早就没命了。曾经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就算他伪装的再好你也应该瞧出一点破绽,卫临,你太大意了。” 楚阳开怀一笑:“萧少,你为何不说是我伪装术进步了呢?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般警惕心和洞察力的哦!” 萧之夜道:“你这句拐弯抹角的夸赞我收下了。接下来,谈谈抢亲的事吧!” 魔界,吟风血瀑。 此处是魔界魔气最为强盛之地,中间一处不大的平原,周围尽是断崖峭壁,山峰高耸入云。山峰峭壁的缝隙处,血色的瀑布飞流直下,汇成一条河流,顺着山坳流进地底。 君无渊站在这片平原之中,面向血瀑,负手而立。面前,靖海狂涛剑悬空漂浮在血瀑之中,吸收着血瀑之中的魔气。 黑色鸟兽自天空飞落而下,落在君无渊身后,化作七修的模样。看着血瀑之中的靖海狂涛剑,面露疑惑:“魔尊,您这是?” 君无渊淡若清风:“这几日靖海狂涛魔气大盛,我施法压制了它,但是好像下手太重,压制的有点过头,所以带它来补补。你怎么了,找我有事?” 七修缓步走到一旁的巨石下,倚着石头落座,慵懒道:“我走到哪里某人都能找到我,只有魔尊你身边清净,我来躲躲。” 君无渊道:“红渠又做了什么惹你烦了?” 七修撇了撇嘴:“前几天吵着要给我做身衣服,追着我量尺寸,我忍了。后来又迷上了做菜,做好了就送来给我吃,我不吃她非逼着我吃,做的多难吃我就不说了,这我也可以忍。但是这几天,她竟学着凡间女子画起妆容来,画的好也就罢了,弄得比东山那万年老树精还难看,还成天在我面前晃悠,走哪跟哪。魔尊,我真的都快吐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英年早逝喽!” 见着七修对红渠生出厌恶之感,君无渊不禁有些为红渠担心,想了想,劝七修道:“这就言重了!有人追着,其实也是件美事,你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红渠论样貌才能人品,哪一点与你都是相配的,你现在不珍惜,别等到失去那天后悔莫及。” 七修嗤之以鼻:“后悔?魔尊您多虑了,我躲她还来不及。早说了不想谈及儿女之情,你们都别逼我!” 君无渊轻笑不语,抬手将靖海狂涛剑召回,化于袖口之中,缓步朝吟风血瀑之外走去。 即便帮不了他们,也不能给七修制造可以躲避红渠的方便条件。红渠怎么缠着七修,他不想管,但七修躲着红渠,他却是有些看不下去。唉!如果他的灼华,能这么追着他跑,他该有多开心啊! 想想与慕灼华分别已经有一段时间,思念之心早已泛滥。不知慕灼华现在何处,在做些什么,伤势,可好些了? 之前慕灼华说出的那些绝情的话,时常在他耳畔缭绕,挥之不去。可爱着终究是爱着,他没办法忽略心中感受。想念,想念,想念的难以呼吸,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去到慕灼华身边,看一眼她是否安好。 因为他怕,他怕看见慕灼华冰冷的眼神,怕看到萧之夜的无微不至,更怕牵起慕灼华噬魂咒发作。 只是,他又能忍住再逃避多久? 思虑间,脚步已经行出血瀑,七修一直跟在身后,寸步不离。君无渊皱了皱眉:“在我身边,就一定安全吗?” 七修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君无渊却是一笑:“未必吧!”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一个人影瞬间临近,落在君无渊身前,抱拳躬身道:“红渠见过魔尊!” 见了红渠当下的模样,表情向来无太大变化的君无渊却是难得的露出个惊诧的表情:“你,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红渠,一改昔日单一的黑色着装,换上了俏丽的粉裙,只是这裙子好像很不合身,穿在她瘦弱的身上,过于宽松了。一头乌黑长发,也不再如往常那般梳着个马尾,而是在脑后挽了个发髻,不过这发髻瞅着太像是凡间媒婆的发型。而最惊艳的,要数她面上的妆容了。 眉毛不知反复描画了多少次,黑的不能再黑,嘴唇涂着鲜艳的血红色,加上面上涂了过厚的脂粉,整张脸看起来极其具有违和感,各不相搭。 红渠见着君无渊破天荒的换了个表情,顿时感到有些惶恐,结结巴巴道:“我,打……扮打扮……怎么了?” 君无渊无奈,心道怪不得七修要躲着她。好好一个姑娘弄成这样,虽然出发点是很合理,但是结果显然差强人意。如此,他倍加想念起慕灼华来,这世间,凭一张素颜可艳遍天下的人,也唯有她慕灼华了。 想到这里,又忽得想起慕灼华被贺小小划伤的那一道疤痕,不由得又是心疼了起来,目光也随之黯下。 此时,忽觉身后空气一阵涌动,紧接着,便见红渠“腾”的一下起身朝着君无渊身后跑,口中大喊着:“七修你给我站住!” 然刚刚跑到君无渊身边,却是被君无渊开口唤住:“红渠,先别追了,跟我去个地方吧!” 红渠脚步一顿,对君无渊抱拳回应道:“是,魔尊!” 七绝殿,君无渊与未寒面对面坐在桌前饮茶,桌上放着那本靖海狂涛剑谱,未寒看着那剑谱,是一脸的无奈:“魔尊,你这剑谱实在深奥,我日夜钻研,却也只参破了不足十分之一。你可否与我讲讲其中奥妙?这对向往之物琢磨不透的感觉,实在煎熬啊!” 君无渊轻道:“这世间竟还有你剑尊看不懂的剑谱?如此,我君无渊可要自豪一番了!” 说着,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茶:“其实这剑谱看着复杂,也没多大奥妙,不过要言传身教就难了些,必须靠悟性自行钻研。我能帮你的,也唯有为你将一整套剑法舞一遍,至于你能明白多少,就要看你与这剑谱的缘分了。” 说着,君无渊闪身跃至堂前院落中,抬手化出靖海狂涛剑,舞了起来。只见他剑指前方,手腕微微转动,手中长剑也跟着转动起来。片刻后,剑尖所指之处惊起一阵旋风,逐渐带起周围空气涌动,而随着君无渊剑尖舞动加快,空气的涌动也随之剧烈起来。 霎时间,整个院落之中,沙尘横飞,枝叶飘落,本来平风无浪的天气,竟在此时狂风乍起。紧接着,君无渊身形翻转,矫若游龙,剑势柔中带韧,看似轻柔,却是气势凌人! 见着眼前这一幕幕,未寒惊诧不已。好一个靖海狂涛,瞧这架势,真的足矣将一片靖海掀起狂涛巨浪,而很显然的,院中场地有限,招式不得施展,加之不愿惊动外界,恐怕君无渊连一成功力都没用上! 惊叹之际,君无渊剑招落下,收起剑锋,负手而立。 未寒拍了拍手,缓步走到君无渊身前:“靖海狂涛,果然不愧为天下闻名之剑。不过这剑谱,我可必须要还给你了。” 君无渊将长剑重新化于袖口之中,轻道:“剑尊过奖,靖海狂涛剑谱我不急着取回,你若喜欢,慢慢钻研便是。” 未寒摆了摆手:“算了算了,看你舞过一整套剑法,我也算彻底死了心,这剑谱,我学不来。” 君无渊嘴角微扬:“怎么?这就把你难住了?” 未寒笑道:“我也不是万能之人,总也有不擅长之处。本来是想找个功法代替化魔之力助我飞升,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 君无渊默了片刻:“若是如此,你何不试试灼华的冰心诀?” 刚刚说到此处,内堂的屋门打开,冷颜携着红渠自内走出。君无渊与未寒侧身看去,只见红渠身上衣衫已被冷颜修改过,颇为合身,衬得红渠高挑匀称的身材略带了些妩媚性感。发髻也经过精心梳理,整齐的盘在脑后,显得端庄娴静。面上妆容,更是精致非常,杏眼樱唇,挺拔的鼻梁,脸颊上的胭脂,将面色妆点的恰到好处。 见着现在的红渠,君无渊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一个俏丽美娇娘,冷颜,这次记你一功。” 随即对红渠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接下来是否能打动七修,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大婚 北漠军营,刚刚目送部下们归城,卫临情绪多少有些落寞。相处了五年,与手下兵将一同出生入死,相互之间情义深重,因此,这分别,还是有些令人伤感。 这些人不清楚卫临留下是为何意,一再的劝说卫临与他们同行,但卫临却只是笑而不言,最终,众人也只好放弃劝说,踏上期待已久的归程。 而等到大军走远,楚阳和萧之夜,便开始为助卫临抢亲一事做准备。 进入鹏程国王宫抢亲,可不是什么易事,宫内高手众多,守卫森严,硬来肯定是不行的。但好在有楚阳的易容术,和萧之夜的身手,仔细谋划一番,足矣将这不可能变作轻而易举。 眼下楚阳正在为卫临易容,慕灼华坐在一旁托着下巴静静看着,萧之夜站在慕灼华身后,看着慕灼华专心致志的神情,有些愣神。 不多时,原本英俊帅气的卫临已经被化成眉间带着君王气的中年男子,与那鹏程国国主一般模样。萧之夜对楚阳投去赞赏的目光,随即便也是坐在了凳子上,接受楚阳的易容。 一段时间过后,萧之夜被化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的青年男子,而楚阳则是将自己化妆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监。 看着对方的模样,楚阳与卫临禁不住互相取笑了一番,而萧之夜,始终冷着一张脸,心思,全部都系在慕灼华身上。 慕灼华一直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但萧之夜知道,慕灼华只是怕他担心,所以强撑着昏沉的头脑,陪在他身边。 国主的成亲大典就在明日,今夜夜间,萧之夜三人就必须要潜入鹏程国皇宫,所以等一下就要出发赶往皇城,而这一去,按计划来看,最少要用上两天两夜。 慕灼华总是昏昏沉沉的,这两天两夜,将慕灼华一个人留在军营中,萧之夜实在不放心。但此事危险重重,他又不想将慕灼华牵扯其中。 眼下只能将慕灼华所在营帐周围布下结界,让她能放心的昏睡,萧之夜也才能放心的离开。 慕灼华轻轻晃了晃脑袋,伸手揉了揉额头。萧之夜走到慕灼华身边,附身将她横抱而起。慕灼华一怔:“嗯?” 萧之夜宠溺的一笑:“行了,别撑了,快去睡吧!你睡着之后,我会在你帐外设下结界,记得醒来不要乱跑,我会尽快回来。” 慕灼华闻言,点了点头,随即靠在萧之夜的胸口,安稳的闭上眼。 卫临看到这画面,先是一笑,从心底为萧之夜感到高兴,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是多美妙的一件事,然只片刻,目光就转为黯然。 卿月,此行若能一切顺利,这一世,你我都不必在思念中煎熬。但若不成,我又要怎么办? 魔界之内,君无渊带着被冷颜精心包装过的红渠进到伽罗魔殿,此时,魔界众首领正聚集在此,静候君无渊归来议事,七修,自然也在场。 见着短短几个时辰不见就几乎变了个人的红渠,众魔都是眼前一亮,目光迟迟无法从红渠身上移开,七修亦是没能免俗,盯着红渠,一双眼瞪得溜圆,好像看到了一件特别稀奇的事情。 君无渊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到魔尊宝座前,转身面对众魔,居高临下,尽显魔尊之威。众魔俯首,恭敬的行了个礼,齐声道:“见过魔尊!” 君无渊轻道:“免礼,诸位来此何事?” 众魔之中,一位身形壮硕的大胡子男子向前一步,抱拳道:“禀魔尊,凡界近日常有尸体失踪,且数目不小,惊动了仙界。方才明月巅派人来,虽没有明说,言中之意,明显怀疑此事是我魔界所为。但他们态度良好,本意不在问罪,而是希望我们能相助调查,也方便洗清嫌疑,我等此来,是想与魔尊商议此事。” 君无渊眼帘微垂,心道:明月巅?看来寒澈仍对我心存芥蒂。不过竟能一改往常暴戾的作风,定是有什么顾忌。能被他顾忌的,恐怕只有他们几位仙界砥柱,莫非是未寒等人对他施加了压力? 对于魔界的转变,仙凡两界一直没能彻底信服,在遇到魔者之时,仍是心怀敌意。若能借此事拉近仙魔两界距离,解开心结,从此和平相处,自然是好事一桩,但若是寒澈故意为之,想借机陷害,之后事情发展到哪一步,都是未知之数。 打了多年的交道,君无渊了解寒澈。此人身为仙者,对所忠之事和天下苍生确实尽责尽力,但性子,却是过于偏激,甚至可称为阴险,不择手段。 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避免落入寒澈的布计,与他刻意保持距离。如今他找上门来,若相信他不是别有用心,便是君无渊愚蠢了。 想到这里,君无渊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当下双手背于身后,轻道:“他仙界的事,叫他们自己去查。我们没做过的事,无需为此劳神。若仙界的人再找上门,我来应付便是。” 众魔闻言,纷纷抱拳道:“知道了,魔尊!” 君无渊欠身坐到身后椅子上,道:“还有事吗?没事就散了吧!” 言罢,众魔躬身告退。 红渠亦是跟着退下,七修却迟迟没有离开,但目光一直追随着红渠的背影,面露惊疑之色。 君无渊见了,心中略有得意,面上却不动声色:“七修,你怎么了?还有事吗?” 闻言,七修转身仰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君无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之后说了句:“没事,我先走了。” 抱拳,离开。 鹏程国皇城,三个黑影在黑夜中一闪而过,留在月光下的残影,干净利落,直直奔向王宫。 时至深夜,王宫中众人都已熟睡,只剩下一些守夜的宫人和巡逻的侍卫。三人一路小心翼翼的潜入王宫,寻到国主寝宫,趁着四下无人,自窗口闪进。之后未等国主醒转,萧之夜抬掌结印,使出术法,随即对着卫临与楚阳点了点头。 之后,又先后去到了大王的贴身侍卫和随身太监的住处,再将这三人全部带出宫,藏好,等完成了这一切,已经天色渐亮。 卫临躺在大王的床榻上佯装熟睡;萧之夜去到那名随身侍卫的住处,楚阳也去到了那名随身太监的住所,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太阳升起。 此番作为违反仙道本心,萧之夜心中不免愧疚,但他没办法眼看着卫临忍受情殇之苦。这种煎熬,萧之夜曾亲身体验,深知其中厉害。那种生不如死,有苦难言,如今只是想想,都觉得锥心刺骨。 但此行只为将卿月带离,想来不会影响国局动荡,因此倒也无碍。只是事后,萧之夜定是要找机会补偿这鹏程国主一番。 慕灼华醒来,已经天色大亮。起身走出帐外,见着那一方牢固的结界,心中暖意融融,也多少有些无奈。 这结界外面的人进不来,看情况,里面的人也休想出去。其上用了几道复杂的功法,恐怕就算是慕灼华,也要费一些功夫才解得开,不知萧之夜因此耗损了多少法力。 他明明已经交待过慕灼华不许踏出结界,慕灼华也答应过了,但显然他还是不够放心,才布下这样的结界。不过这样也好,慕灼华也可以安安心心的躺在帐内,睡得天昏地暗也没关系了! 此时,鹏程国王宫正是热闹非凡。所有人都在为国主与卿月的大婚做准备,宫内挂满红绸,到处贴着双喜字,宫人们忙忙碌碌,脚步匆匆,各行其事。 化成国主模样的卫临,一夜没睡,却是精神百倍。在宫人的忙碌下,换上了大红色绣着龙纹的喜服,想起待会儿就要跟卿月拜堂成亲,面上压抑不住的欣喜。 卿月,这次,你不想嫁我都不行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嫁衣红烛 王宫大殿,王座之后贴着个硕大的双喜字,殿内满挂着红绸红灯,一众文武官员在堂下通道两旁坐落,谈笑正欢。 卫临站在高堂之上,摆着君王的架势,像模像样,两侧,是易过容的萧之夜与楚阳。 “吉时已到,恭迎王妃进殿!” 随着司仪官一声高喝,堂下众人噤声,目光皆看向大殿殿门处。卫临双拳紧握,掌心早已沁出汗水,然现下身份特殊,他也只能强忍着内心激动的心情,强作镇定的看向殿门。 片刻后,一身红衣、蒙着盖头的卿月,在两名粉裙宫女的搀扶下缓步走进殿内,行过铺着红毯的长长的过道,一步步迈上台阶,走到卫临身前。 卫临伸手搀过卿月,看着如今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微微的笑着,低头伏到卿月耳边,轻声道:“卿月,我来娶你了!” 这一声言语,他并没有刻意伪装声音,因此,卿月听到之后,身躯一震,立即反手抓住了卫临的手臂,抓得紧紧的。 此时卿月的面容全都掩在盖头之下,但卫临知道她现在一定是非常震惊,便是轻轻的将卿月的手从自己手臂上移下来,握在掌心,以作安慰,并轻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 “一拜天地!” 司仪官的一声高喝响起,卫临搀着卿月,朝向天地深深一拜。 “二拜先祖!” “夫妻对拜!” “礼成!” 卿月一直木然配合着,直到司仪官喊出这最后一声之后,宫人搀着她走向内堂,朝寝殿走去,耳畔嘈杂声渐渐远去,她才终于松了口气。而此时,卿月胸前的衣衫,已然被泪水浸湿。 无尽无休的应付,卫临的心思早已随卿月回了寝宫。堂下舞姬身姿妖娆,舞姿绝美,大臣们饮酒寻欢,尚未尽兴,卫临也只好忍下心绪,将这场戏演到底。待群臣散去,已经入夜。 结束了一日的应酬,卫临身心疲惫,但赶往寝宫的脚步,却仍是健步如飞。萧之夜与楚阳识相的守在寝宫之外,并且与寝宫保持了一段距离,警惕的观察着来往之人,以保证给二人一个绝对安全的倾诉空间。 听见寝宫的门打开又关上,听着来者脚步声越来越近,卿月双手手指搅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卫临步步靠近,走过殿内放着果盘的桌子时,随手拿起桌上的秤杆,走到床边,站在卿月身前,挑起那火红的盖头。 金色凤冠,火红的嫁衣,映得眼前人儿绝代风华,只是那一双泪眼,早已将妆容哭花,正是哀怨的看着卫临,轻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卫临顿了顿,随即揭下假面皮,伸手为卿月擦了擦泪水,柔声道:“你该知道,没了你,我将生不如死。为了你,即便这鹏程国王宫是刀山火海,我也已经闯了。你怪我也好,怨我也好,我就是没办法忍受,你与他人拜堂成亲。” 见着这张深深印在心上的面容,听着这一席深情的言语,卿月再也控制不住心绪,起身,看着卫临的眼,伸手抚过他的眉眼唇瓣,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卫临,真的是你吗?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卫临眼中溢出泪水,笑道:“是真的啊,卿月,我们成亲了,你,还不叫我一声相公?” 卫临说完,卿月破涕为笑,扑进卫临怀中,哭诉道:“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 二人相拥痛哭,互诉多年沉积的情衷。红烛燃泪,似是被这分别多年的有情人儿深情动容。 时至深夜,二人云雨过后,相拥而卧。卿月叹声问道:“你究竟是如何混进皇宫的?竟还化妆成了国主的模样,是谁帮你的?” 卫临拥着卿月,道:“能将易容术以假乱真的,还能有谁?” 卿月诧异:“楚阳吗?他不是早已隐世不知所踪?” 卫临轻笑:“是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其实他一直都在我军营之中。行军期间多次遇险,若不是有他保护,我可能早就死了。对了,还有夜,他也来了。这次如果不是有夜的运筹帷幄,我军也不会这么快得胜。” 卿月柳眉一蹙:“萧之夜!竟是他们相助,那真正的国主,难道已经……” 卫临摇头:“放心,鹏程国国主很安全,我们没有伤害他。卿月,天亮之后,我将再度扮成国主,带你去皇陵祭祀先祖,到时夜和楚阳会将真正的国主带过去替换我,再假造出你坠崖失踪的假象,帮助你我脱身。一切天衣无缝,不会留下半点破绽,你便随我一起离开此处,去到一个安静祥和之地,过寻常百姓的生活,相守一世,可好?” 卿月有些不安:“当真天衣无缝?那国主若回想起这一切,又怎能让你我安然度日?” 卫临解释:“他这几日都在昏迷之中,醒来之后,只会当做不记得发生过的一切,放心吧!” 卿月目光黯下:“可是……” 卫临皱眉:“你在犹豫什么?” 卿月闭眼,有些纠结:“没什么,你让我想想。” 红烛燃尽,屋内光芒暗下。萧之夜与楚阳都是松了口气,萧之夜道:“一切顺利,只待明日了。” 楚阳点头:“是啊,但愿不要出什么差错。” 萧之夜抬眸:“会出什么差错?莫要多想了。我先离开,天亮之前回来,这边暂时交给你。” 楚阳看着萧之夜:“你去哪儿?” 萧之夜道:“你说呢?” …… 北漠大营,萧之夜自天空落下,手上拿着一包从鹏程国宫内带来的糕点,走到慕灼华所处大营之外,捏了个诀,抬步穿过结界,走进帐内。 慕灼华躺在床榻上睡得酣熟,萧之夜将糕点放在桌上,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躺倒在慕灼华身侧,将她揽进怀中。慕灼华的面容,苍白的令人心疼。为了卫临的事,去极北之地的行程一再延后,虽是慕灼华主动提出,但在萧之夜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慕灼华。 只需要再过一天时间,他就可以将这边的事情解决,到时不管再发生什么事,也一定要将寻找轩辕放在首位,若能将噬魂咒破解,也算了了众人一桩心事。要知道,如今有多少人在为慕灼华的性命而担忧。 一早,慕灼华醒来之时,萧之夜已经离开了。 身边依然余留一丝暖暖的气息,慕灼华却未曾发觉。前夜,她睡得实在太熟了。 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盘坐,凝神聚气,第无数次的动用真气稳住噬魂咒。 噬魂咒的情况,其实远比萧之夜所知道的要严重,但慕灼华深知噬魂咒无解,就算找到药王轩辕又如何?只是她不愿与萧之夜明说,想要在萧之夜心中留下一丝期待,免得让他过于忧心。 呼气,收掌,轻叹。 不知道,这条残命,还能坚持多久。 抬眼,无意间瞥见桌上一个纸包,慕灼华怔了怔,起身走过去,打开来。见到其中那些精致的糕点,嘴角微扬。 卫临之事计划周密,但多少有些复杂难办,他却不辞辛劳,大老远的送来一包糕点。 夜,教你挂心了。 此时,忽闻帐外一阵响动。慕灼华微微抬眸,抬步走出帐外,却见结界撼动,四周笼罩着大量魔气。 慕灼华却是不屑的冷哼了声,随即返回帐内,坐在桌前,伸手拿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小口咀嚼。 帐外响动依然,慕灼华一概不理,一副淡若清风的模样。 某一刻,随着天地一阵撼动,耳畔巨响声阵阵,营帐之外,结界已经破除! 紧接着,一名白衣胜雪的男子缓步走到帐前,却未曾掀帘走进,只轻声叹道:“还是不想见我吗,灼华?” 第一百八十七章:天涯两别离 此声过后,帐内是许久的沉默。 听得慕灼华不愿回话,来者又道:“灼华,是我不好,不分青红皂白,让你受了委屈。你想打我骂我,都没关系,只是不要不理我,好吗?” 慕灼华慢悠悠的吃完手中的一块糕点,随即微微抬眸,淡淡道:“魔尊,得空还是多去看看贺小小吧。蛇元入体,她那点修为怕是承受不来,万一走火入魔,成了祸害,仙界又有的忙了。临走别忘将那结界还原,免得布下结界那人回来,以为是我没听嘱咐跑了出去,又该冷着脸了。本上神有些倦乏,不送。” 慕灼华此番言语显然是在下逐客令,君无渊只觉心头一阵阵发紧。但慕灼华噬魂咒在身,有些话即便君无渊再想说,也没办法说出口,免得惹到慕灼华情绪起伏,噬魂咒发作。 当下只得静静守在帐外,一帐之隔,于他来说,相比远隔千里,还是要好上太多。 然片刻后,却听一阵细小的破风声自营帐内传来。君无渊眉头微皱,立即一侧身,伸出两指,接下了那一道迅猛袭来的寒光。那是,一支细小的冰刃。 “灼华,你……” 这冰刃虽小,方才却是直指他后心要害处而来。君无渊不敢相信慕灼华会如此待他,刚想开口问责,却听营帐内传来慕灼华一声冷喝:“滚!” 此声一出,君无渊只觉寒彻骨髓,当下沉声道:“一个误会,你想在意多久?要不是你噬魂咒在身,信不信本尊现在就进去把你扛回魔界做魔后?” 慕灼华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这一阵沉默,表现出的是何等的鄙夷?君无渊挫败感骤升,自嘲一笑:“除了你慕灼华,还有谁能让我这般厚着脸皮死缠烂打?” 营帐内,慕灼华已经连着吃下了几块糕点,扶着额头闭目坐在桌前,淡淡道:“你自己要这么做,与我何干?我倒是希望魔尊你尽快赶回魔界,免得在我这里掉了面子,传出去岂不影响了魔尊的威名?” 君无渊眉头一凛,压低了声音,沉沉唤了声:“慕灼华!” 随即,却是盘膝坐在营帐门口,双手环胸道:“罢了,你叫我走,我偏不走。我就不信,你的心是铁石做的。” 慕灼华幽幽还了一句:“不巧,本上神近日刚把这颗心修炼成铁石。” 君无渊闭目,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往时的平静淡然:“萧之夜去了哪里?” 慕灼华不语。君无渊又道:“他不是说会好好照顾你,怎的留你一人在这?” 慕灼华仍旧不语。 君无渊轻叹:“我知道是我错,灼华,这么多年,你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思。那日,我也是一时心急,却没想到是贺小小抢走了蛇元。原谅我好不好,我,我不能忍受见不到你。这些天你不在身边,天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灼华,我从没想过伤害你,也没想过离开你。一生一世,永生永世,我心中只容得下你一人。” 营帐之内,仍是一片寂静。 君无渊无奈:“好歹回我一句,哪怕是骂我也好,可以吗?” 寂静。 “灼华?” 营帐内异常的安静,连着又唤了几句,仍是没得到任何回应,君无渊感到一阵不安,转身将营帐的帘子稍稍掀起一角,却见慕灼华竟是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发觉她只是睡着了,君无渊心中稍稍松懈,然紧接着,却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起身走到帐内,单膝跪在慕灼华身前,伸手触上她的眉心,闭目查看她体内伤势。 这一查,却是教君无渊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片刻后,收回手,双拳更是紧紧握起,看着慕灼华,满眼的心疼。 噬魂咒竟已发展到这等地步,怪不得,她会如此贪睡。再这么下去,保不准哪一刻噬魂咒就会开始吞噬魂魄。到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君无渊立即将慕灼华抱到床榻上,扶着她盘坐,随后盘坐在她身后,抬掌运起真气,再将手掌抵在慕灼华后心处,试图帮慕灼华将噬魂咒压制,不管能不能成功,都必须一试! 此时,鹏程国。 卫临与卿月早早的在宫人的服侍下打理好一切,坐上了出宫的马车。皇室惯例,君王一旦纳妃,必须前往皇陵祭祖。 皇陵位于皇城城北郊外,那一处坐落着一座座黄岩山峰,在这单调的沙海之中,也算是一种别样的风景。 萧之夜与楚阳骑着马,护在卫临左右身侧。即将要发生的,在寻常人眼中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这二人面上,却看不出一丝异样。 一路北行,时近午间,终于到了目的地。众人下马,为卫临和卿月铺好地毯,一直通向皇陵入口处。 卫临搀着卿月下了马车,一路上,看着卿月闷闷不乐,他也大概清楚是因为什么,但只要卿月最后能跟他一起离开,这一选择,他绝不会让卿月后悔。 众人候在皇陵之外,唯萧之夜与楚阳随卫临与卿月一同进了皇陵。皇陵大门关闭,便是一处几乎封闭的空间。 时间紧迫,萧之夜与楚阳立即朝向早就侦查好的路线离了开,准备去将那真正的国主、侍卫,和太监弄来此处,只这最后一步,完成后,就万事大吉了。 萧之夜与楚阳走后,皇陵之内便只剩下卿月与卫临二人。 卿月缓步走到鹏程国历代帝王的牌位前,逐个跪拜。卫临上前拉了拉卿月,道:“做做戏而已,何必这么认真?” 卿月却是不理,默默的将该有的礼数一样一样完成,之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卫临走过去,扳过她的肩,却见卿月已经是泪流满面。卫临心头一紧,问道:“你怎么了?我们马上就可以远走高飞,难道你不开心吗?” 卿月抬头看着卫临,那一双泪眼,楚楚动人:“卫临,我,我认真考虑过,我不能跟你走。” 此言一出,卫临顿时一怔:“为什么?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卿月摇头:“不是的,我爱你,卫临,可是,我真的不能跟你走。” 卫临焦急:“这到底是为什么?还有什么,比你我在一起更重要?” 卿月转身,看向那些排位:“卫临,我卿月,是月龄国的公主,既然答应了和亲,又怎么能与他人私奔?此举不仅侮辱了我月龄国王室,更是教整个月龄国蒙羞。” 卫临解释道:“卿月,我不是跟你说了,会假造出你坠崖失踪的迹象,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真相,你要相信我!” 卿月摇头道:“真相毕竟是真相,早晚有一天会被发觉,我不能赌上月龄国王室的名声来冒这个险。” 卫临急的双目发红:“这么周密的计划,怎么会被人查出真相?你如此为王室着想,可你那所谓的父王,又什么时候替你想过?你仔细想想,这些年你在宫内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卿月仍旧不为所动:“不管他们待我如何,都是我的亲人。卫临,待会他们将国主带来这里,你就按照计划离开吧!” 听了此言,卫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怒道:“我为了你私闯王宫,如此犯险,你却为何不肯为我赌这一次?只为了你口中那些无情无义的亲人,你舍得将我推开?你可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若不走,从今以后,你我将天各一方,再不得见?” 卿月目光坚定:“我意已决,不必再多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你走的,请你尊重我的决定!今日一别,天涯各好!” 卫临难以置信的看着卿月:“好一个天涯各好!好,我不勉强你,从今以后,你做你的鹏程国王妃,我做我的江湖亡命徒!卿月,但愿你不会后悔!” 说话间,楚阳背着鹏程国国主自通道赶回,萧之夜双手各提着那侍卫和太监二人,紧随其后。待将那三人放下,立即走向卫临卿月,萧之夜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动身吧!” 却见卫临自嘲一笑,走到萧之夜与楚阳面前:“我们走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虚无幻境 听见卫临此言,萧之夜与楚阳都是有些不解。楚阳接着道:“她,选择留下来。” 萧之夜皱了皱眉,看向卿月。楚阳亦是惊诧的将目光转向卿月:“你们二人这是闹的哪一出?” 卿月含泪,微微一笑:“谢谢你们,让我能与他再见一面。能与卫临拜了堂,做上这一日夫妻,卿月此生已经别无他求。今后,还请你们帮我照顾好他。” 说着,便是朝着萧之夜与楚阳浅浅的鞠了一躬。萧之夜声音微冷:“卿月,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后果。” 卿月微微点头:“卿月知道,希望你们尊重我的选择。” 萧之夜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卫临:“你呢?确定了这么离开?” 卫临沉痛的闭上眼,点了点头。 萧之夜一叹:“好吧!” 之后无奈的看了眼卿月:“公主保重!” 随即,拉上卫临,纵身一跃。 而卿月,就在三人身形消失的一瞬,放声大哭起来,哭到无力,哭到面色苍白,最后,眼前一阵眩晕,倒地昏迷过去,只是口中,仍是喃喃的念着那个名字:“卫临……卫临……” 血染罗裳映残阳,宫墙飞花无相忘。 东风泣泪负情郎,断鸿声离无梦殇。 兵戈火光曳流年,史册青冢江山别。 嫁衣飒飒绘卿颜,曲终喃喃与君绝。 …… 北漠军营,萧之夜与楚阳架着卫临,一步步走进营帐,将他扶到床榻上安置好。 方才在半路上,卫临忽然昏迷,差点自半空坠地,着实将萧之夜与楚阳惊了一下,好在他没有受伤。 心知卫临此次昏迷是悲痛导致,萧之夜不免担心了起来。按照原本所想,这件事之后,他就准备离开,可卫临这样的状态,他要如何放心的下? 见着卫临没有醒来的迹象,萧之夜交待了楚阳几句,随即转身走出去,直奔慕灼华的营帐。 然走到营帐之前,见着结界已经被破,萧之夜顿时心下一惊,连忙大步走进帐内,可一走进,却看到君无渊正坐在慕灼华身后替她运功疗伤。 慕灼华没事,他是欣慰的,但君无渊在此,却是让他心中升起不悦,眉头一皱,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君无渊闭目凝神中,一边控制着掌上真气,一边淡淡道:“我怎么不能来?” 萧之夜冷哼一声:“你该知道,灼华并不想见到你!” 君无渊道:“可是她已经见到了。我倒是想问问你,噬魂咒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你不带她去药王那里,却自己去了哪儿?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可知道她如今随时可能面临魂散?” 君无渊说完,萧之夜怔了怔:“结魄灵珠效用仍在,她只是容易感到疲乏……” 未等萧之夜说完,却见君无渊收回了运功的手臂,扶着慕灼华躺下,随即转身怒视萧之夜:“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你自己来探一探她体内伤势,再与我说!” 闻言,萧之夜走到慕灼华身侧,伸手触上她的眉心,片刻后,面色骤然一变:“怎么会这样?” 君无渊道:“萧之夜,不管你手上有多要紧的事情要做,灼华现在必须去极北之地求医。若你没空,我带她去!” 萧之夜目光一厉:“不必,灼华见到你,恐怕噬魂咒更易发作,你莫要惹她伤怀了。我知道你与我一样担心她,但就算是为了她,也希望你与她保持距离。这件事还是交给我,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 当下不管萧之夜多么痛恨君无渊,但君无渊对慕灼华的关心是真的。且君无渊方才灌注了大量真气给慕灼华,也是让萧之夜对君无渊的芥蒂稍稍减轻,因为这些真气,对慕灼华来说,太重要了。 “君无渊,药王轩辕痛恨魔界,是众所皆知的事。就算现在你带她去,药王也未必肯见。”萧之夜道:“我这便与楚阳告辞,带灼华去极北之地,你,请回吧!” 君无渊不屑一笑,随即转身朝帐外走去,临出帐门,脚步顿了顿,却是欲言又止。萧之夜见状,淡淡道:“见到轩辕,我会传讯给你。” 君无渊闻言,点了点头,掀帘离开。 萧之夜看着慕灼华,紧皱的眉头没有一刻舒展。慕灼华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可她竟是刻意隐瞒了伤势,这究竟是为什么? 虽然萧之夜为卫临之事挂心,但慕灼华也应该知道,在萧之夜心中,她的性命胜过一切。她这么做,好似已经放弃了救治,在维持着最后的生机等死一般,难道,她根本没对解开噬魂咒抱有希望吗? 思虑间,楚阳掀帘走进,问道:“没看错的话,方才离开那人是君无渊吧?” 萧之夜点了点头:“楚阳,噬魂咒已经不能再拖,我必须离开了,卫临……” 楚阳道:“卫临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萧之夜一叹,抬手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暗红色珠子:“这是当初自锁魂阵中得来的灵珠,经我炼化,已经具备一定的灵气。你若有事找我,只需对这灵珠唤我,我便感应得到。” 说完,附身将慕灼华横抱而起,走向营帐外,临行前,对楚阳道了句:“兄弟,拜托了!” 楚阳点了点头,萧之夜欣慰一笑,随即闪身化作一缕金色流光,朝极北之地飞去。 而此时,君无渊却是未曾走远,只将身形隐于暗处。见着萧之夜抱着慕灼华飞离,便闪身化作暗紫色流光紧随其后。 极北之地,四下阴寒一片,是宛如梦幻的冰雪世界。 萧之夜抱着慕灼华朝着之前从轻羽那里得知的药王所在位置飞去,心知想找轩辕必定要迈进幻境,便是时刻绷紧了神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 药王轩辕此人不懂修仙,生来唯一懂得运用的功法便是这虚无幻境,修习此法,只为防身。 这虚无幻境,说是幻境,深陷其中的人眼见的景象和经历的事,都将是无比真实的,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而且最棘手的是,在这虚无幻境之中,事是假的,人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唯有受的伤,是切实存在的。如果在其中与人打斗丧了命,那此人就真的是死在这幻境之中,再也走不出来了。 恍然间,眼前一阵白雾茫茫。萧之夜视线受阻,摸索着向前迈进,心道:这难道就是虚无幻境? 就在此时,怀中的慕灼华忽然浑身一颤,萧之夜低头看向她,看到的却是慕灼华的身形正逐渐透明,慢慢的化作光点散于天地。 萧之夜心下一惊:这不是真的,是幻境对不对? 可怀中的慕灼华确确实实的在消失,与魂体俱散的情景一模一样。萧之夜有些慌神,连忙运功想要助慕灼华稳下魂魄,想留住慕灼华的生机,可未等他使出功法,忽觉脚下一空,身体失重的下坠,定神看去,下方深不见底,两侧都是断崖峭壁,而本来抱在怀中的慕灼华,却是彻底没了踪影! 一直跟在萧之夜身后的君无渊,远远的见到萧之夜身影消失在视线,心知那一处便是传说中的虚无幻境,从小到大深受妙楚的幻境捉弄,使得他对于幻境虽心有忌惮,却也习以为常。 但药王轩辕对魔界之人深恶痛绝,君无渊更是贵为魔尊,如此身份,若是药王得知,定会设法让他走不出这幻境。然君无渊并未将他药王轩辕放在眼里,心心念念的,都是慕灼华的伤势。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陪在慕灼华身边。 于是,君无渊淡然迈进虚无幻境。 入眼的仍旧是一片无尽白雾,当下的视线,恐怕即便是面前站了一人,都看不清楚。君无渊小心翼翼,依靠出色的五感,一步步探着前路。 随着脚步不断向前,君无渊的视线缓缓清明起来,入眼的是一条乡间土路,周围尽是山峰密林,只远远见得到几户农家小院。 君无渊走在这小路上,嘴角不禁挂上一抹笑意。 这,不是几千年前,与慕灼华初相遇之地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往昔重现 果然,在君无渊前行几步之后,便远远见到了慕灼华在林间散步的身影。 君无渊轻笑,缓步朝慕灼华走了过去。 当初与慕灼华相遇,本是想为魔界除掉这一眼中钉,所以那一日君无渊早早的埋伏在此处,装作伤重,等着慕灼华出现相救,因为慕灼华法力高强,那时的君无渊,根本就不是对手,所以只能先设法接近,再寻机动手。 看眼前这时辰和天气,不正是他“受伤”的那一天吗? 但即知道是幻境,君无渊也不想将往事重现,当下头脑一转,想趁机捉弄慕灼华一番。平时总是被慕灼华压着一头,也借此机会还她一报。 “这位姑娘,可知平阳村怎么走?”君无渊一身白衣胜雪,手持折扇,瞧着文质彬彬、玉树临风,加上这谦恭一语,更显气质不凡。 慕灼华回首看了君无渊一眼,目光一如寻常那般清冷,淡淡道:“去平阳村的路就在公子脚下,何须问路?” 君无渊一笑。是啊,去平阳村的路就只有脚下这一条,他装作问路前来搭讪,看来是行不通的。当下又道:“看姑娘不像寻常农家女子,怎会孤身在这荒郊野外?” 慕灼华轻瞥了君无渊一眼:“公子找我是为何意,直说无妨。” 君无渊心中无奈,慕灼华直爽的性子,真是万年不变。想了想,上前一步,手中折扇摊开:“姑娘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鄙人正是觊觎姑娘美色,想将姑娘娶回家做老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折扇摊开的一瞬,自扇子之中飘散出一股奇异香味。这香味乃是君无渊为慕灼华专门钻研出的一项法术,只要轻轻一嗅,便可致人昏迷。只是创出这功法之后,他却一次都没成功过。眼前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君无渊得意满满,准备待慕灼华昏迷之后抱到无人之地好好非礼一番,以解多日相思之情,却见慕灼华身形一跃,跳到一个树杈上,倚靠着树干,一副慵懒的模样。 君无渊有些遗憾:唉!又失败了! 而就在此时,慕灼华的身形却是忽得一晃,一个不稳,自树上跌落下来。君无渊一怔,连忙上前去接,接到手的慕灼华的身体,却是轻飘飘没有一点重量。 正在君无渊惊异间,却见怀中的慕灼华缓缓抬起手,轻抚上君无渊的脸颊,眼中泛着泪水,微笑着对他说道:“无渊,能再见你一面,我死也无憾了!” 紧接着,便见慕灼华的身形忽然化作流光散开,消失不见! 眼前虽然是幻境,但这一景象却是教君无渊隐隐感到一丝不祥。当下立即转身准备探寻幻境的尽头,想尽快找到药王轩辕的所在。转身间,周身画面忽然开始扭曲变形,不远处,一个黑色旋涡隐约浮现,快速旋转,激起一阵剧烈狂风,将视线中所有的一切都吸入进那旋涡之中。 君无渊下意识的稳住身形,避免被旋涡吸入。眼前的世界充满未知的变数,容不得丝毫马虎,因为极有可能因为一个失误,就会丧命在这虚无幻境中。 不知过了多久,旋涡不见了,身处的世界也发生了变化。 君无渊站在一处绝傲山巅,怀中揽着慕灼华,身后一众仙者紧追不舍,口放狂言:“放弃吧,这就是违背天地的下场!” 君无渊一笑,原来,这次是回到了蜀山之巅。那时他们想要隐世相守,却遭到了仙魔两界的反对和追杀,一度被逼到绝境,慕灼华却始终不肯对仙界之人动手,可那些人对慕灼华,又怎会手下留情? 那时来到此处,慕灼华与君无渊都已经受了重伤,无力再战。逃到绝路,被逼跳下这悬崖,若不是七修及时赶到,他们两人,早就死了。 对于那日的经历,君无渊每每想起都会对那些人恨之入骨。如今既然是幻境,何不借此机会将心中怨恨发泄出来? 想到这里,君无渊扶着慕灼华坐下,随即朝向那些仙者走去。慕灼华伸手拽住他的衣角:“无渊,别,别伤害他们!” 君无渊对慕灼华轻笑:“为什么你会这么善良?” 就算是在幻境之中,就算知道眼前这个慕灼华是假的,他也无法无视慕灼华的心情,去任意杀戮。抬掌化出一方结界,将慕灼华护在其中,又在结界之上布下一层黑紫色雾气,使得慕灼华看不清结界外的景象,随即,抬手化出靖海狂涛剑,朝向那一众仙者缓步走去! 杀!杀!杀!这些所谓的仙者,为了他们口中的正义,诛灭了多少无辜的魔界子民?世间生灵,无论仙魔,皆有善恶之分,为什么身为仙者就要受世人敬仰,而魔界,就要遭人唾弃、避之不及? 这场仙魔恋何等的真挚,因何要遭到三界反对?深爱至此,为什么要想尽一切办法拆散他们?她慕灼华为三界众生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只因为爱上了他君无渊,仙界就对她赶尽杀绝,如此,仙与魔又有什么分别、仙者,又比魔者强到哪里去? 手起剑落,血流成河,尸横满地。 君无渊站在那些尸体中间,手中长剑斜至地面,鲜红的血液自剑尖滴落,在场的仙者,无一人幸免。 可就在这时,君无渊却是忽觉胸口一痛! 低头看去,一个晶莹剔透的剑尖自胸口贯穿而出。这样的剑,除了慕灼华的冰刃,还能是什么?君无渊难以置信的转过身,看着慕灼华,心痛道:“灼华,为什么……” 却见慕灼华眼中一片冰冷,看不到一丝感情,低沉道:“你是魔,该杀!” 说着,抬手再度化出一把冰刃,朝向君无渊刺下! 君无渊脚下一阵发力,自原地跃起,飞离开去! 一路捂着胸口,伤口血流不止。君无渊只怪自己太大意,他知道这是幻境,跟现实是不一样的,只是他防备着一切,却独独没想到要去防备这幻境之中的慕灼华! 方才这一剑刺伤了心脉,君无渊必须立即寻到安全之处运功自救,否则未等踏出幻境,就会魂散在此。然幻境之中难辨方向,且景象变化万千,究竟何处才是安全? 另一边,萧之夜醒转,睁眼发现自己正身处原本在月龄国皇城的住处。 起身走过屋内每个角落,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相隔甚远,萧之夜不禁感慨万千:没想到,我竟还能回到这里,虽然只是幻境…… 这么看来,之前慕灼华消失的情景,也许,也只是幻境而已。可是身处幻境之中,一切都是身不由己,要如何才能寻到慕灼华? 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萧之夜走过去打开门,见到来者,萧之夜顿时惊喜万分! 只见如风和楚阳正自大门外走进,二人谈笑间互相调侃,一如当年三人同在卫战手下做事时的情景。 这一幕,教萧之夜何其怀念? 如风的死,一直是萧之夜心中无法抹去的痛,这幻境虽可恶又棘手,却是圆了他再见如风一面的念想,当下嘴角不自觉的扬起,看着如风那张久违的熟悉的脸,发自内心的一笑。 眼前的如风一脸的惊奇,快步跑到萧之夜身前,仔细看了看萧之夜:“楚阳楚阳,你看见没有,这家伙会笑哎!” 萧之夜一怔,这才想起,那时与他们一起的萧之夜,是个没有表情的冷血杀手。 楚阳一笑,跟着走上前来:“行了,别稀奇了!别忘了义父交给我们的任务。” 萧之夜眼眸微抬:“任务?” 楚阳点了点头:“义父要我们去江城的密林深处寻找一颗暗红色灵珠,说是百里沙交待,让我们务必带回。” 萧之夜又是一笑。 这项任务真实发生过,也因此让他清楚了,这一切原来是回忆重现,不过也好,自皇城一别,与他二人一起执行任务的情景,就只在梦中出现过,此番也算梦想成真了。 与此同时,虚无幻境之中的另一处。 慕灼华醒转,睁开眼,打量着周围景象,发觉自己的身形正在虚空之中漂浮着,周围一片冰天雪地,看不到尽头。 慕灼华心中一阵迷茫:这,是哪里?莫非又是噬魂咒发作了吗? 第一百九十章:诛心之忆 控制着身形落下地面,四下走了走,发觉此处并不似上次噬魂咒发作时那般景象,慕灼华稍显欣慰。 这么看来,应该不是噬魂咒发作导致。可是这里是哪里?她又是怎么会到了这里?明明昏睡之前,她还在月龄国北漠的营帐之中啊! 漫无方向的走着,希望能找到答案解开迷惑。行走间,眼前迷雾越来越重,片刻后,又渐渐散去,待视线清明,看到的场景,却是教慕灼华大吃了一惊。 山林处处,凉风习习,天空一轮暖阳,眼前一片明媚,空气不再是刚才那般冰冷刺骨,温度格外舒适,好似瞬间便从北方到了南方一样。而待她再前行一段距离,嗅到一股清幽桃花香,还有属于海水特有的咸味,慕灼华的脚步不由得一滞,再没勇气向前迈进。 这搀着海水味道的桃花香,只存在于记忆里,早封存了几千年之久。透过层层枝叶,隐隐见到点点淡粉色,将满是青绿的密林,点缀的美轮美奂,只是这情景,何其熟悉。 东南海,密林间,桃花源,木屋小院。 看着这一切,慕灼华愣着神,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灼华,你愣在这里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听到这声音,慕灼华已经失去了一切反应能力,不知是因为惊诧,还是欣喜。 也许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感动。 身后之人缓步走近,转到慕灼华身前,那一张白皙英俊的面孔,那一抹浅浅的笑意,教人多么怀念。慕灼华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双目之中泛着晶莹,看着眼前之人,许久,才道出一声:“柳轩赋,真的是你?” 面前之人微微一怔:“你是怎么了?不是我还会是谁?这里难道还有别人?” 说着,便拉着慕灼华沿着山路朝前走去,声音温润好听:“你今天又跑到哪里去玩了?我做了桃花糕,你出去这么久,都放凉了。” 慕灼华看着走在前面的柳轩赋的背影,仍未回过神,任他拉着,眼中泪水无声落下。而此时她才更加惊异的发现,方才这般情绪的起伏,噬魂咒,竟丝毫没有反应,这一现象,不免让她有些疑惑不解。 柳轩赋拉着慕灼华,一路穿过桃林,走到小院的木屋之中,屋内质朴的圆桌上,一碟桃花形状的糕点,泛着诱人的香气。 那一碟糕点,是柳轩赋与慕灼华回忆的一部分,如今,慕灼华已经有多久没有吃到柳轩赋亲手做出的桃花糕?时隔几千年,再看到这人、回到这地方、吃到这桃花糕,是慕灼华想都不曾想过的事。因为她一直以为,再也不可能了。 柳轩赋将慕灼华拉到桌前凳子上坐下,将桃花糕推到她面前,之后坐在她身边,笑如春风:“尝尝,这次做的,可比上次有进步?” 慕灼华抬起的手有些颤抖,捏起一块糕点递到嘴边,咬了小口,之后,便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落下泪来。 如此香甜的桃花糕,这世间,只有他柳轩赋做得出来。这味道,真是久违了。 柳轩赋见慕灼华竟是哭了,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满眼的宠爱和怜惜:“怎么了?莫不是你又在外边惹了什么祸?没关系,你跟我说说,我去处理就好。” 闻言,慕灼华抬眼看向柳轩赋,泪眼中,柳轩赋的模样格外好看。 当年,柳轩赋就是这般宠着她惯着她,不管她在外面惹了什么祸,柳轩赋都会帮她处理好,虽然也会训她埋怨她,但从未真的生气过。 因此,细想方才柳轩赋的言语和举动,慕灼华已经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当初与柳轩赋一起修炼时的日子。虽然暂时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切,虽看似真实,却都不是真实的。 可就算知道眼前只是假象,她又如何舍得不去珍惜眼前的一切?这人这事,能重新出现在眼前,是求而不得的啊! 忍不住默默伏到柳轩赋怀中,想听听他的心跳,让这一切更真实一些。然脸颊贴近了他的胸膛,不管如何努力去寻,却仍是感受不到半点心跳。原来,即便是这般真实的幻境之下,还是有着可以认清虚实的破绽。 柳轩赋对慕灼华这一举动感到有些意外,微微蹙眉,淡淡道:“灼华,你今天回来之后,为何怪怪的?” 慕灼华眼眸微抬,这才记起,几千年前,未曾受到情殇的慕灼华,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子,并非如今这般清冷傲然。 可性子既已经转变,又要如何伪装,去还原过去?哪怕要假扮的那个人,是自己…… 另一边,萧之夜与楚阳如风三人在所谓的江城密林之中疾行,萧之夜手上的一张地图,标注了那颗灵珠的大概位置。 身形快速穿梭于茂密的树木之间,衣衫不染纤尘,即便是叶上露珠,也要在身影经过之后的一瞬,才来得及落下。 当下几人已经进到密林深处,而自小便在密林之中求生存的几人心中都清楚,越是深入林子,便越是危险。许多凶猛的野兽,都喜欢在这一代藏身,准备伺机觅食。因此,便是绷紧了神经,随时防备着身边林子里会忽然冲出猛兽。 果然,在又是前行了一段路后,前方的林子里便传来了声声野兽的闷吼。三人脚步立即停下,萧之夜和如风将长剑横于胸前,随时出鞘。而楚阳的十指之间,亦是瞬间亮出几支银色飞刀。 这时,林中忽然窜出十几头壮硕的狼,朝着三人张嘴扑来!楚阳手上飞刀立即出手,直奔狼喉而去!萧之夜与如风长剑出鞘,一跃而起,剑光不断闪过,夹杂着丝丝血腥。只片刻,这方才还张牙舞爪的狼群,便是悉数倒在血泊之中,无一生还。 楚阳拔出飞刀,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萧之夜与如风长剑归鞘,之后默契的对视一眼,便准备再度出发。 这时,一边的草丛忽然动了动,如风看过去,随即朝向那一边跑了几步,拨开草丛,伸手小心翼翼的抓出一只幼小的白兔。见着那白兔毛茸茸的样子甚是可爱,如风抚摸片刻,对萧之夜与楚阳道:“这么可爱,我要带回去养起来!” 这一幕幕,都是三人曾经真实经历过的,看着如风将那小白兔放到衣襟之内,一脸的孩子气,萧之夜忽然忆起,当年的这一天他曾对如风说的那句话,如今想来,真是感慨万千。 于是,他看着如风,喃喃重复着当年那句话语:“如风,你不适合做杀手!” 然待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如风与楚阳的身形却是忽然模糊起来,周围的密林,也好像在慢慢淡去踪影。 萧之夜一怔,连忙伸手想要抓住身边的楚阳,抓到的,却只是一片虚无。另一边的如风,仍对着萧之夜开心笑着,萧之夜知道这幻境就要散去,可这幻境一旦散了,想再见到如风,便只能在梦中。焦急的跑向如风,想要多留住他一刻,可那张笑着的脸,却是在他即将跑到身前的一瞬,随风飘散。 “如风……” 萧之夜无助的握紧双拳,看着如风身形散开之地,满眼痛楚。 身在虚无幻境之中,不管所见事物有多么不舍,不管这一幕是否愿意承受,都只有默默承受的份。如风,如风,已逝的故人,情同手足的兄弟,多年后竟还能一见,只是这重逢太过短暂,能不能,能不能再容他看上如风一眼? 身边的一切都在消失,他静静看着所在空间的变换,清楚在这幻境之中,所有幻化都不在自己掌控,顿时有一种任人鱼肉之感。如果这一切都是对人心理承受能力的一种考验,那么,只这一幕,对萧之夜来说,已经够了! 苦涩一笑,闭目忍下泪水,淡然的等待着,想看看这幻境还能安排出什么样的情景,来诛灭人心! 可即便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当眼前一切再度清晰,却仍是教他大吃了一惊。 “这是,仙魔大战!” 眼前天地一片荒芜,血红的太阳挂在天空,显得阴暗诡异。断崖边缘,一众仙者正与魔界之人缠斗厮杀,场面极度混乱血腥。 但明知是幻境,萧之夜也不急着上前相助,而是站在一旁静静观战。不远处,一道暗蓝色流光闪过,萧之夜看过去,发现那是靖海狂涛剑的剑光,精神一振,立即飞身前去。 赶到那一处,却见君无渊倚靠着一块巨石盘膝而坐,一只手握着靖海狂涛剑的剑柄,用剑撑着地面来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捂住胸口,鲜血不断从指缝之间流出,再看君无渊的面色,已经是苍白无比,看起来极为痛苦。 发觉有人前来,君无渊警惕的抬起头,看到萧之夜,眉头微蹙:“你,是真是假?” 第一百九十一章:化无 听见君无渊此言,萧之夜一怔:“你此言何意,莫非?” 君无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忽觉胸口一热,紧接着,口中涌起一股血腥之气,自嘴角流出鲜血。 萧之夜连忙上前,附身拉过君无渊的手臂,把上他的脉搏。发觉眼前之人确实有脉象,便是彻底放松了警惕,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又是幻境。你这是怎么了,受这么重的伤?” 说着,便是将君无渊的手指按在自己的脉搏上,以证明自己并非虚幻。 君无渊探到萧之夜的脉象,亦是松了口气:“我不放心你一人带她来找轩辕,所以决定跟来。方才一时不备,被幻境中的灼华从背后刺伤。本想寻个安全之地疗伤,却没想到画面一转,来到这更为危险之地。” 萧之夜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亏得你有这份心,不过你真的不应该来。” 君无渊一笑:“来都来了,还谈什么该不该?对了,灼华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萧之夜一叹,目光稍黯:“初进虚无幻境时,她便从我怀中消散开,如魂体俱散一般,我至今还不能确定那是真实还是虚幻。这幻境之中变化万千,我更不知道要去哪里寻她,你的灵石,可能探出她的消息?” 君无渊闻言,眉头一蹙,取出灵石握在掌心,细细感应着。片刻后睁眼,却是遗憾的摇了摇头:“灵石失灵了,虚无幻境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这句话,君无渊胸口处猛地一痛,随即吐出一口鲜血!萧之夜见状,连忙盘膝坐地,抬掌运功,为君无渊疗伤。 一会儿之后,萧之夜收掌,君无渊胸口的痛楚减轻,伤势已经得到暂时压制。萧之夜扶着君无渊起身,道:“仙魔大战期间,三界没有一处是太平的,我们还是不要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你君无渊是仙界眼中钉,我萧之夜更是魔界不得不杀之人,被人寻到,就糟糕了!” 君无渊点了点头:“据闻这虚无幻境越到深处就越是危险,看来我们已经很接近幻境尽头。灼华生死不明,我们现在,唯有尽快找到轩辕,让他解除幻境,才能确定灼华的安危。” 萧之夜点头表示赞同,之后,二人飞身跃起,化作两道流光,朝某一方向飞去。 然刚刚飞起,却忽见数道流光闪至身前挡住了去路!萧之夜与君无渊现出身形,落至地面,面前的数道光影亦是落下,待这些人化出身形,二人才看清,竟是寒澈率领着明月巅众人! 寒澈目露杀气,负手而立,身后众人个个手持长剑,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萧之夜与君无渊都是心头一紧。明月巅是修仙圣派,其内弟子个个身手不凡;寒澈身为三上神之首,实力虽不见得是三界第一,却也是个难敌的对手。当下君无渊重伤在身,萧之夜又岂能敌得过寒澈? 如果动了手,以二人如今战力,想杀出一线生机谈何容易?如果不慎丧命,岂不再也走不出这虚无幻境?可眼前情势,想逃显然是不可能的,就算硬着头皮,也必须一战到底! 如此,萧之夜轻叹一声,对君无渊道:“魔尊,要小心。” 君无渊点了点头,二人对视一眼,之后双双唤出神剑,撇去剑鞘,冲向寒澈等人! 另一边,慕灼华正与柳轩赋在桃林间散步。满园的桃花经久不败,虽是幻境,香气却也是浓郁扑鼻。身侧之人气质儒雅,全程微笑,满眼都是溺爱,这久违的暖心之感,让慕灼华无比安心。 一路走到林中,宽广的河边。 此处河水与东南海相连,河水中泛着一丝咸腥之气,其中鱼儿不少,二人当年常在此处捉鱼回去吃。 但如今物是人非,柳轩赋虽是兴致勃勃,慕灼华却只觉一阵伤情。这一切都是幻境,她本该想办法走出去,可是能再见柳轩赋,是多么来之不易的事?况且这幻境如此真实,要她如何舍得离开? 恍神间,柳轩赋已经挽着裤脚衣袖走进河中,手上拿着一根削尖了一头的树枝,全神贯注的看着水中来回游动的鱼儿。 可看到了这样一幕,慕灼华的脑海中却是忽得浮现出另一人身影,那就是,君无渊! 此生初见时,慕灼华与君无渊尚未忆起对方,彼此间却仍是生出情愫。那时君无渊带她去到月龄国苏城的密林中,花海溪流,景色何等秀美。如今眼前的这人虽与慕灼华相遇在先,但早已成为过去,也不过是因为曾经的一切过于难忘和锥心,才让她如此怀念。之前柳轩赋又是因她而死,更是教慕灼华难以释怀。这个人,她恐怕这辈子都要放在心上了。 但归根结底,慕灼华深爱之人,始终只有君无渊而已。想起君无渊之后,再去看眼前的幻境,慕灼华便开始觉得自己可笑。 慕灼华啊慕灼华,幻境而已,你还要沉迷多久?为了这场幻境,让真实存在的人为你担忧,又是何必? 想到这里,慕灼华沉沉叹了口气,决心不再流连。眼前的柳轩赋刚刚抓到了一条鱼,对着慕灼华浅浅的笑着,如此情景,多么美好,可惜都是假的。 慕灼华双目含泪,狠了狠心,抬掌结印,在周身聚起丝丝寒气,寒气逐渐浓重,直至形成一层厚厚的冰色光幕,将慕灼华包裹其中。 这一功法,正是冰心诀心法第十九章,化无之术! 此招一出,光幕会将慕灼华与幻境隔离开来,再由慕灼华自己将精神从幻境之中抽离,之后光幕会将慕灼华带离幻境,幻境便会就此被破解。 此时,柳轩赋看到慕灼华周身光幕,自河中走出,站到慕灼华身前,隔着那层光幕,不解问道:“灼华,你这是?” 慕灼华看着光幕之外的柳轩赋,忍下心中不舍,含泪笑道:“对不起,我必须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之中。柳轩赋,我感谢幻境让我能再见你一面,但这一切,终究是假的,我无法放任自己沉迷。你会怪我吗?” 柳轩赋眼中亦是泛着泪光,却仍是浅浅笑着,笑得开心又满足:“你真的长大了!灼华,我不怪你,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 慕灼华泪水忍不住滑落,声音也有些哽咽:“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你是我的柳哥哥啊!” 说完,二人对视一笑,这一笑,包含着多少苦涩和不舍,可一切终究是要结束的,现实也终究是要面对的。 两个人默契的抬起手,隔着光幕掌心相对,泪眼相视。这一眼离别持续许久,慕灼华始终不忍离去。这个人这张脸,也许此一别之后便再不得见,可光幕在不断发挥着法力,眼前的人,也终是慢慢的模糊了起来,直至,消失不见…… 永别了,柳轩赋! …… 慕灼华本以为,使出化无之术,就能彻底破解幻境。然她尚未从与柳轩赋离别的伤痛之中回过神,光幕散去之后,眼前的一切,却更加令她匪夷所思,不留一丝喘息之机。 三界一片荒芜,天空上的一轮血日映着晦暗的光芒。慕灼华飞身跃过一座座山峰,仍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不正是仙魔大战期间,三界的景象吗?难道,她还是没能破解幻境? 惊疑间,身形落至一处河流边。 四周都是血腥气,浓重的令人作呕,唯有在水边,才能感到些许舒适。 可待她看到水中映出的自己的脸,却是更加惊异起来! 伸手摸了摸,这确实是自己的脸没错,可是为什么,竟是变成了贺小小的样子?连衣衫都变成了灵山新入门弟子所穿的淡粉色裙装? 这幻境,竟还能将人的面貌外形改变,但换做是任何人都好,为什么偏偏是贺小小的模样?此人被慕灼华恨之入骨,如今带着这样的一张脸,慕灼华真是恨不得将这张面皮撕下来! 同一时间,与明月巅众人及寒澈缠斗了许久的君无渊与萧之夜已经感到力竭,然敌人杀光了一批便会立即补上一批,杀不尽的敌人使得萧之夜与君无渊已经几乎失去了理智,只机械般的挥舞手臂,旋转着身形,将近身之人一一杀光! 这般猛烈的厮杀之下,二人早已经杀红了眼。一边应付这些修仙者,一边又要分身去应对寒澈的攻击,君无渊与萧之夜已经明显有些支撑不住,只依靠意志力不断朝前拼杀,心中唯有一个信念,就是杀出一条血路,找到慕灼华! 站在河边的慕灼华听到远处传来的刀剑声,隐约辨认出其中掺杂着丝丝龙吟声,这世上,唯有萧之夜的九天龙吟剑能发出这样的声响。慕灼华眉头一紧,再顾不得去纠结这张脸皮,飞身朝向声音传来之处赶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默契 远远见到一群人缠斗在一起,慕灼华一边前行一边在人群中仔细寻找,见到其中确实有萧之夜的身影,顿时精神一振,而待目光一转,见到君无渊也在其中,更是叫她惊喜万分。只是眼前这一幕,又究竟是不是幻境呢? 眼前局势非常明显,是明月巅众人在合力围攻君无渊与萧之夜,且寒澈也在其中。双方战力悬殊,君无渊与萧之夜正处于劣势,慕灼华也顾不得去思考此事的真实性,将身形落在其中,夺过身旁一人手上长剑,朝向身边的人群开始斩杀。 可就在慕灼华加入战斗后不久,这些明月巅弟子以及寒澈的身形却是忽然间模糊了起来,三人停下动作,看着那些人身形缓缓消失,有些诧异,之后都是松了口气。 看来,是幻境又开始变化了。 慕灼华转身,看向萧之夜与君无渊,但仍是与二人保持着距离。在没能辩清眼前一切是否为虚幻之前,她不得不谨慎行事。 此时却见萧之夜抬起握剑的手臂,缓步走到慕灼华身前,将剑尖抵在慕灼华眉心处:“贺小小?” 君无渊见状,忍住胸口传来的剧痛,闪到萧之夜剑尖之前,将慕灼华拉到身后:“萧之夜,快把剑放下!” 萧之夜眉头一凛:“你到现在还护着她?如果不是因为她,灼华怎会伤重到如此地步?” 慕灼华心中亦是有些发凉。 他竟然肯为贺小小挡剑吗?看来君无渊的心中,仍存有贺小小的位置。 然此时却听君无渊道:“萧之夜,你睁开眼睛看清楚,她是慕灼华!” 闻见此言,慕灼华与萧之夜都是一怔。萧之夜仔细看了看慕灼华,皱眉道:“她明明就是贺小小,你如何看成是灼华的?还有,这里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该看清楚的人,是你才对吧?” 这个问题,慕灼华也想知道。自始至终,慕灼华没有使出冰系法力,没有开口说话,这张脸确确实实是贺小小的脸,君无渊又是如何看出她就是慕灼华的呢?又是怎么能确定她是真是假? 君无渊伸手拨开萧之夜的剑尖,冷声道:“我很确定,她是灼华,而且绝对不是虚幻的!” 萧之夜双眸微眯,冷哼一声:“魔尊,你是嫌这幻境之中太枯燥,在讲笑话听吗?可惜,不好笑。” 君无渊坚定说道:“我再说一次,她是慕灼华!” “夜,无渊,”慕灼华嘴角微扬:“看来我可以确定你们是真的了。” 此言一出,君无渊与萧之夜都将目光转向慕灼华。慕灼华缓步走到二人中间,将左右两只手递给二人。萧之夜会意的伸手探上慕灼华的脉搏,之后抬眼看着慕灼华,微微有些惊讶。君无渊却是未曾伸手,只静静看着萧之夜。 随即,慕灼华轻抬手臂,化出一把冰剑,递给萧之夜,道:“我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贺小小的模样,还有,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哪里?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萧之夜看着那冰剑,却是未曾接过,而是上前一把将慕灼华抱进怀中,沉沉一叹:“你没事,你真的没事!” 慕灼华怔了怔,随即亦是轻轻抱住萧之夜,以作回应,之后缓声道:“让你担心了。” 君无渊看着二人相拥,心中不免有些难受,便是冷冷看着二人,说道:“抱够了没!” 闻言,慕灼华轻叹,伸手欲推开萧之夜,却是被萧之夜抱得更紧。君无渊瞥了萧之夜一眼,道:“还要不要找轩辕?” 随即走上前去,将慕灼华拉出萧之夜的怀抱,对慕灼华道:“这里是虚无幻境,之前见你昏睡的厉害,我已经探过你体内伤势,所以急着带你求医。傻瓜,你为什么要硬撑呢?” 慕灼华甩开君无渊的手臂,面色有些发冷。而这一甩,便是扯动了君无渊胸口的剑伤,君无渊痛得捂住胸口,面色瞬间煞白。慕灼华见了,轻道:“你我已经划清界限,你又何必如此为我?” 君无渊目光一黯,随即对慕灼华笑道:“你单方面的划清界限,怎么能算数?” 说完,抬头朝四周看了看:“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距离幻境的尽头不远了,不知道轩辕那老头究竟藏在哪里。” 慕灼华瞥了君无渊一眼,道:“以药王的性子,现在应该正躲在暗处看我们的热闹呢。” 君无渊忽然感到有些眩晕,伸手捂住胸口剧痛传来之处,面色苍白的骇人。慕灼华发现君无渊的异状,怔了怔,上前移开他捂住胸口的手,这才看清他伤势之重,顿时皱紧了眉头:“看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药王轩辕了!” 想到这里,慕灼华双手环胸,朝向左右两侧踱着步子。 药王轩辕性子顽劣,且痛恨魔界中人,当下有君无渊在场,慕灼华与萧之夜与他也并无太多交情,想让他主动现身,恐怕是不可能的。 这虚无幻境,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据说从来没人破解过。可这也只是传言,因为这虚无幻境极少有人懂得操控,能遭遇到这幻境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又怎么能说是无法破解呢? 慕灼华将双手背于身后,抬头仔细打量着幻境之中的每一处。若没有进到其中,光靠想,是怎么也想不出破解之法的。如今亲身体验了一把,虽说也被这幻境的真实性和神秘程度感到惊叹,但惊叹归惊叹,她身为上神,怎至于面对这样的幻境束手无策? 待将周围的一切都记在心中,慕灼华转身对萧之夜道:“夜,唤出龙魂,使出遮天蔽日。” 萧之夜微微点头,随即将九天龙吟剑横在胸前,拨开剑鞘,伸出两指触在剑刃上,闭目,凝神。 片刻之后,一股黑气自九天龙吟剑之中散出。萧之夜睁眼,身形一转,手上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之后,剑尖直指九天!刹那间,黑气自剑身大量涌出,而随着黑气越来越浓重,一条黑色巨龙猛然从长剑之中飞出,在萧之夜头顶上方盘旋! 萧之夜看了黑色巨龙一眼,随即再度闭目,此次,便是心剑相通,萧之夜暗暗发出指引,便见那黑色巨龙发出一声长长的龙啸,直冲云端。转瞬,天空乌云密布,天地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之中,萧之夜凝神与巨龙合力维持遮天蔽日之法,而君无渊,却因再无法撑住重伤的身体而单膝跪地,靠着靖海狂涛剑来稳住身形。 慕灼华,则是全神贯注的将目光投向黑暗之中的每一个角落。飞身而起,依靠记忆将周围转了一圈,之后,经过仔细观察寻找,终于发现黑暗之中的一处不起眼的光点。 这一发现,让慕灼华内心一阵振奋,立即飞身朝向光点之处而去,来到近前,一把将手臂伸向光点,揪住了一人衣领,随即飞身返回了萧之夜与君无渊所在之处,道:“行了,大功告成!” 闻言,萧之夜收起功法,漆黑散去,巨龙归剑,天地之间重归平静。 目光一转,只见慕灼华手上正揪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萧之夜欣慰,想必此人就是药王轩辕了! 而紧接着,慕灼华却是一把将那人丢到地上摔趴下,然后一脚踩在那人背上,轻道:“药王,你可玩够了?” 这一举动,让萧之夜与君无渊都是大吃了一惊,君无渊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道:“灼华,你快别这样对他!别忘了,我们是来找他求医的!” 萧之夜跟着说道:“灼华,别任性了,快放了药王!” 慕灼华却只微微抬眸,淡淡问了句:“稀奇,你二人的意见何时这么统一了?” 这时,趴在慕灼华脚下的白衣男子开口道:“慕灼华,你身为上神,欺负我个老头子,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你可是有求于我,你信不信我……” 话说到这里,却被慕灼华出声打断:“信不信你什么?这噬魂咒,我本就没指望你能解!你还记得我是上神,那么我想请问,捉弄上神,该当何罪?” 第一百九十三章:一线生机 此一言,将药王轩辕说的一愣一愣的,顿时没了下句。 慕灼华脚上力度重了几分,冷眼看着药王轩辕,怒道:“这些幻境,都是你刻意编织出来的吧?你因为痛恨魔界,所以编织幻境让寒澈对无渊产生误会;无渊这次的伤也是你故意为之,对吗?好,你向来敌视魔界,这些于你来说都在情理之中,可你却是为何要让轻羽兄忆起那些伤痛的记忆,如今,又将柳轩赋和东南海桃园编织给我?若你敢说只是觉得有趣好玩,你信不信,我让你立即死在这里!” 听了慕灼华这一席话,君无渊与萧之夜也便不再帮轩辕说话了。他们十分清楚,柳轩赋是慕灼华心中最深的痛,是慕灼华的逆鳞。药王轩辕此举,等同于自掘坟墓,当下就算慕灼华真的杀了他,也只能怪他自作自受。 药王轩辕瞧出情况不妙,眼珠一转,对慕灼华道:“上神,故人相见,乃是幸事一桩,我也是一片好心,让你们与紧系心上之人再见一面。不然你自己说,见到那玄冥门主,你是不是很开心?难道就没有那一瞬,觉得感激这幻境让你能再见他一面?” 闻言,慕灼华目光一凛:“照你这么说,我倒是该感激你了?如此颠倒是非,当我慕灼华好糊弄吗?” 药王轩辕心下一惊,连忙又道:“上神上神,我知道错了,怪我贪玩想看热闹,您就饶过我这一次。这噬魂咒,也许我能有办法解呢?” 此时,君无渊忽然身子一晃,呕出一口鲜血,无力的倒在了地上。慕灼华一怔,收回脚,一把将药王轩辕提着站起身,道:“你去把他医好,这次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 轩辕面色一变,冷眼看着倒地昏迷的君无渊:“上神,我轩辕有三不医:奸诈小人不医;贪官污吏不医;魔界之人不医。君无渊如今乃魔界尊主,我更不能医!” 萧之夜上前将慕灼华拉到身后,对药王轩辕道:“药王,你隐世多年,有所不知。君无渊继任魔尊之后,魔界已经不再是当年嗜血杀戮的黑暗势力。你且帮忙将他医好,待今后有机会外出,一定不会后悔今日所为。” 轩辕听了,将信将疑。萧之夜又道:“我萧之夜,以初云山的名誉向你保证,可以吗?” 闻见此言,见着萧之夜真诚的眼神,药王轩辕迟疑着走向了君无渊,蹲下身,查看着君无渊的伤势。片刻后,沉声道:“他伤的重,情况有些危险。这里没针没药,二位帮忙把他带去我的住处吧!” 一间充满药香的屋子里,君无渊躺在雕花床榻上,几个时辰过去,仍不见醒转的迹象。药王轩辕为他处理了伤口,上了伤药,又动用了药王真气为君无渊续上了心脉,当下君无渊已无生命危险,只是见着他苍白的面容,慕灼华仍是十分担心。 萧之夜站在一旁,一路看着慕灼华为君无渊忧心的模样,又担心,又难过,还有一点……嫉妒。 想起之前在虚无幻境之中,慕灼华变成了贺小小的模样,萧之夜差点错手杀了她,而君无渊却是一眼认出慕灼华。他究竟是如何认出的?莫非他二人当真如此默契,即便变换了模样,也能认出对方? 出了幻境,慕灼华已经变回本来模样,萧之夜看着她现在这张脸,是怎么也想不通,且心中自责不已。 为什么他萧之夜一点都没瞧出来? 看来一切只能等君无渊醒转之后,由他亲自说出答案。可无论答案是什么,萧之夜心中这道坎,怕是不好过了。 药王轩辕推门走进,手上捏着一个药瓶,对慕灼华道:“上神,这是君无渊的药。他如今昏迷,汤药喝不下,我便将药制成了药丸,你喂他服下吧!” 慕灼华起身走到药王身前接过药瓶,道:“药王费心了。” 随即回到床榻前坐下,拔出瓶塞,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君无渊口中,之后,又运功助他将药丸服下,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轩辕又道:“上神,让我看看噬魂咒吧!” 慕灼华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屋内一张桌前坐下,轩辕亦是走到那桌前,坐在了慕灼华对面,伸手探上慕灼华的脉搏,闭目,细细查看着脉搏的起伏。 可随着对慕灼华脉象的了解,轩辕的面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这……” 萧之夜见状,连忙走到慕灼华身侧,问轩辕道:“怎么了?药王但说无妨。” 轩辕看了眼萧之夜,之后将目光转向慕灼华:“上神,若不是结魄灵珠尚存效力,你恐怕早就没命了。这渡灵蛇的毒已经侵入你的五脏六腑,其中咒术亦是随着毒素一同蔓延至全身血脉,时刻准备吞噬你的三魂七魄。眼下只要结魄灵珠失效,这噬魂咒的发展,将无法逆转。届时三魂七魄一一被侵蚀,你便只有魂体俱散一条路了!” 慕灼华轻笑不语,默默收回手臂。萧之夜道:“药王,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清楚,我们想知道的是,你可有医治之法?” 药王轩辕站起身,来回徘徊,过了会儿,才凝重道:“噬魂咒,我之前只在典籍之中见到过,如今也是第一次遇见。既没有先例,也没有参考,想医治,只能慢慢摸索,只是不知道灼华上神能不能熬过这漫长的摸索时间!” 萧之夜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慕灼华,随即道:“药王尽管一试,若灼华熬得过,是她这么多年修来的造化。若熬不过,至少尽过力,总好过等死。” 慕灼华站起身,转身走到君无渊床边,看着君无渊,对萧之夜与药王道:“不过是等死与尽力等死的区别而已,有差别吗?比起闷在这里做药罐子,每天期盼毫无希望的未来,我更希望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一些喜欢的事,去三界之间走走。等无渊伤好,我们就离开。” 闻言,药王轩辕对慕灼华抱拳,躬身说道:“上神,我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眼前并非绝境!您是三上神之一,是仙界砥柱,万不能轻言放弃自己的性命,即便是为了仙界和天下苍生,也请留下来,让轩辕一试,可好?” 慕灼华苦涩一笑,不愿多言。萧之夜缓步走到慕灼华身后,扳过她的肩,强迫她面向自己,又伸手按住她的头,在她唇上深深一吻。慕灼华一怔,刚想推开萧之夜,却见萧之夜松开手,满眼深情的看着她,缓声道:“我知道你早已不抱希望,但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要轻言放弃。否则,我随你一起死!” 听了萧之夜此言,慕灼华顿时眼眶一热,但离了幻境,心绪已不敢再有丝毫起伏。只得强行压抑着,淡淡道:“随我一起死?” 一个人他如果认为这件事可以作为一项威胁,那么首先,这件事必须在对方眼中极其重要,否则便是无用之谈。慕灼华丝毫不怀疑萧之夜真的做得出来,但那是她绝对不想要发生的事。生与死,她无法抉择,但让萧之夜放弃这一决定,倒是不难。 因此,慕灼华轻道:“如果我都已经死了,就算天地覆灭,也与我无关了,你是生是死,又能怎么样?” 慕灼华的固执,让萧之夜一阵无奈,沉声叹了句:“慕灼华……” 此时,床榻上的君无渊缓缓睁开眼,见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先是四下打量了片刻,随即道:“这是,哪里?” 第一百九十四章:盗尸案 慕灼华闻声,转头看去。见着君无渊醒来,欣慰一叹:“你终于醒了。这里是药王的居所,是他救了你。” 君无渊闻言,转头看向药王轩辕,声音有些虚浮:“多谢药王相救!” 药王轩辕一叹,上前两步,道:“你醒的正好,你二人千年前的事迹我听得不少,虽不赞成这仙魔恋,但也清楚你二人用情之深。你快劝劝灼华上神,让她乖乖留下让我医治,虽然现在毫无头绪,但只要给我时间,也许能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啊!” 君无渊听了,缓缓转头看着慕灼华:“你竟拒绝医治?” 随即禁不住一笑:“我们这些人拼了命帮你找药王轩辕,你倒好,一来就将轩辕摔了个五体投地,还踩着人家。药王不计前嫌肯医你,你却好意思拒绝。慕灼华,如此任性妄为,可不像你的作风。” 慕灼华冷哼一声:“你没听他说吗?也许能有一线生机。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期待我遵循以往作风,我慕灼华为什么就不可以随性而活?对于生死,我早已看开,希望你们也不要看得太重。从我被蛇麟划伤那天起,你们就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君无渊闻言,捂着胸口坐起身,然后伸手拉着慕灼华,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声音因伤重而无比虚弱:“同样的话,我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你的生命,你可以不在意,但我做不到。如果你执意如此,好,我由着你,但你也做好准备,真的有被噬魂咒侵蚀了魂魄的那一天,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替你补全魂魄,就算要搭上天下苍生,就算,以我之命来换。灼华,我说到做到,你若不信,尽管试试。” 慕灼华轻笑:“你们一个个的这是在干什么?逼我就范?威胁我?你们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这些,又都是我想要的吗?” 说完,起身摔门而出。 见状,萧之夜正欲抬步追上,却被君无渊唤住:“夜,让她安静一下吧。放心,她会留下的。” 见着君无渊如此信心十足的模样,萧之夜不解道:“你当真这么了解她?之前在幻境,究竟是怎么认出她的?” 君无渊有些坐立不稳,撑着身体重新躺下,闭目道:“将一个人紧系在心上,并非只是容貌而已。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会在什么时候做些什么样的事,如果足够了解她,一切了然于心。就算变换了外表,她也总归还是她,一个人不管如何伪装,都不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闻言,萧之夜心中稍有不悦:“你言下之意,是我还不够了解她?” 君无渊轻笑:“我只是在解答你的疑问,并无言外之意,法宗多虑了。” 萧之夜点了点头,轻叹:“不管怎么样,你我现在都是在为灼华考虑。个人看法恩怨都暂时放在一边,等这件事解决了再清算不迟。我不希望因你我的原因,让灼华烦心。” 君无渊表示赞同,二人一个对视,暂释前嫌。 明月巅,议事殿。 寒澈和轻羽坐在堂上正位,堂下,未寒等各门派掌事者皆聚集在此,如此场面,只有在三界发生大事时才会出现。 见着众人都已经到齐,寒澈抬眸道:“今日找大家来,是为了最近凡界坟墓被掘之事。此事已经调查多日,非但寻不到半点线索,且仍不断有尸体被盗,此行为过于恶劣猖狂,我想听听诸位的看法。” 堂下众人闻言,皆陷入思虑,不时的与身旁之人商讨着什么,一会儿之后,未寒道:“我觉得首要调查的,不是盗尸者为何人,而是他的意图。这么多尸体丢失,若不是有利可图,我想不到其他可能。而这利究竟是什么,才是这件事情的核心点。”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众人的认可,灵山掌门道:“剑尊此言有理。若将目标放在寻找盗尸者之上,可谓大海捞针,如果能弄清楚此人为何盗尸,这范围想必可以大大缩小。” 初云山北宗玉笙法尊道:“没错,依我看,此事魔界的嫌疑最大,但魔界避而不谈,实在棘手,必要时,我们是否需要采取一些手段?” 此时,初云山南宗佐焰法尊道:“玉笙贤弟稍安勿躁。我倒是觉得此事并非君无渊的手下所为,有可能是被人恶意栽赃。一切还是待调查之后再论,免得伤及无辜。” 清念真人亦是说道:“我的想法与佐焰法尊相同。此事非同小可,还是不要轻动魔界,仙魔两界关系刚刚有所缓和,若因此再陷敌对,对任何一方都不是好事。” 听了众人的议论,轻羽思虑了许久。堂下众人各持己见,虽都没有说明反对他人观点,但对自己的判断,个个都很坚持。轻羽观察了一番,之后道:“行了,诸位先听我说。” 此言一出,堂下立即噤声,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轻羽。 轻羽开口,声音一如往常般温润:“盗取尸体最常见的用途有三:第一,取尸体剩余精气做练功之用,可大大加快修为提升;第二,喂养一些特殊的兽类;第三,借助尸体来做一些实验类的事,比如传闻中的血狱之阵,就需要先用大量的人来练习阵法的掌握。不管是以上哪一种,可以肯定的是,此事绝非凡人所为。以魔界如今表现来看,至少在君无渊的手下,不会有人做出这些事,仙界之人就更无可能。我建议,将调查方向放在君无渊管辖之外的魔者身上诸位认为如何?” 堂下众人纷纷点头,未寒道:“上神的推断很有道理,但我觉得,那些修仙途中遭遇意外,或堕仙之人,也都有可能是盗尸者。百里沙和柳轩赋就是个例子,我们万不能马虎。” 寒澈点了点头:“那就按你二人所说去做,一旦查到消息,务必互相告知,方便商议下一步行动。” “是!” 堂下之人齐齐应了声,随即抱拳退下,之后,议事殿内只剩轻羽、未寒、寒澈三人。 议事结束,三人都是松了口气。轻羽寒澈缓步走向堂下,站到未寒身前,寒澈问道:“贤弟,最近灼华可有传来消息?” 未寒眉峰一挑:“灼华没有,倒是君无渊传过消息,说萧之夜已经动身带慕灼华前往极北之地,君无渊也跟着一起去了。” 寒澈道:“然后呢?” 未寒耸了耸肩:“没有然后,我不知道然后。” 轻羽笑了笑:“寒澈兄如果不放心,去看看就是了。这里交给我跟未寒就好。” 极北之地,药王轩辕盘膝坐在丹炉前,全神贯注的控制着炉火,烧制丹药。身后,是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慕灼华。 距来到极北之地已经过去了几天时间,药王轩辕为了找到破解噬魂咒之法,一直不停的翻找医术,熬药制药。见着药王轩辕动力满满信心十足,又在君无渊与萧之夜的“苦心劝说”之下,慕灼华也便无奈的配合着,什么汤药丹药运功逼毒,来者不拒。 这么折腾着,几天下来,虽然噬魂咒没能医好,慕灼华昏睡的次数倒是减少了许多,总归是见到了些许效果,不算白费力气,但慕灼华对此丝毫无感。 于她来说,这样的生活太过枯燥,还不如多睡上几觉来打发时间。现在精神十足,想睡都睡不成,这极北之地又到处冰雪,无趣的紧。 君无渊的伤仍需卧床休养,萧之夜则是每天按照药王轩辕的要求四处找寻药材,慕灼华闲着无聊,偶尔就来到炼丹房,看看轩辕炼丹制药。 这时,药王轩辕已经炼好了一炉子丹药,掀开炉顶的盖子,将丹药一个一个取出。热腾腾的丹药传出阵阵药香,慕灼华闻到,只觉神清气爽,心道此人不愧被称为药王。 轩辕将丹药装进一个小瓷瓶,走到慕灼华身前递给她道:“上神,这瓶丹药今日分三次服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效果,再来告诉我。” 慕灼华接过,点了点头。 萧之夜提着个药篓子赶回,药王见了,立即走出丹炉迎上前。 轩辕居住的院子,形似四合院,一进大门,对面是居住用的房屋,两侧,则一个是炼丹房,一个做存储物品之用,院落不大,朴素简单,院中处处都是药香,身在其中,只觉心旷神怡。 轩辕走到萧之夜身前接过药篓,伸手翻了翻,笑道:“一样不少,法宗辛苦了!这鹿心草可是只能去洛晴药尊那里讨,你竟这么顺利就拿到,还真是不简单。” 萧之夜显然很是疲惫:“但愿君无渊早点好起来,去灵山药园寻药,还是他去更顺利些。” 这时,轩辕忽然眉头一皱,抬眼看向萧之夜:“法宗,你可告知了药尊,此处具体位置?” 萧之夜道:“没有,怎么了?” 轩辕露出苦相:“那她是怎么找来的?” 萧之夜皱眉:“嗯?” 轩辕抬手化出一方光幕,光幕之上投现出虚无之境之内的景象,只见药尊洛晴正走在一处山林间,目光四下打量着,口中喃喃轻语:“奇怪,极北之地还有树林子?这里怎么跟我的药园那么像?” 第一百九十五章:梦魇 慕灼华走过去,看见光幕上的画面,嘴角诡异的上扬。萧之夜见了,无奈的摇头一笑,心道:这次洛晴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果然,慕灼华走到轩辕身侧,问道:“不知药王一般都用什么方法操控这幻境?” 轩辕道:“常用方法有二,一个是编造一些莫须有的画面出来,任意控制事态发展。另外一个,是给陷入幻境之人一个心理指引,探寻他们内心深处的秘密,激发出此人内心之中最渴望发生或者最怕发生的事,并让这件事真的发生。” 慕灼华微微点头:“我倒是很好奇洛晴药尊会害怕什么。” 轩辕显然有些不忍心:“这么对洛晴,不太好吧?” 慕灼华又是诡异一笑:“你不是也曾这么对待我们三人?为什么放到洛晴身上就不好了呢?” 轩辕又是一脸苦相:“好吧好吧,不过适可而止。” 说完,轩辕抬起手臂,以指尖在光幕上一点,画面立即发生了转变。 洛晴身处的幻境从药园一下子变成了明月巅,看那场景,竟还是慕灼华的月华殿。画面中,慕灼华与萧之夜面对面盘坐在一方阵法中央,掌心相对,金色与冰蓝两色光芒从二人周身涌出,相互缠绕着,最终融成一色。 洛晴站在阵法边缘,看着萧之夜与慕灼华,又看了看脚下阵符,一瞬间慌了神,对着萧之夜大喊着:“不可以,法宗,你不可以这么做!” 说着,竟是抬步欲跑进阵法之内,然阵法边缘似有结界护佑,她未曾迈进一步,便被弹了出去。 待稳住身形,洛晴再一次冲上去,眼中溢满泪水:“法宗,停手,灼华上神不会允许你这么做,你不可以这么自私!你这么做,就算灼华上神活了下来,想起你的牺牲,又怎能安心过活?没有了你,三界怎么办?灼华上神怎么办?我怎么办?” 听到这一段话,光幕前的三人都是有些惊讶。轩辕不可思议的看着画面中的洛晴,听着她不断的呼喊声,竟是露出痛心的神情。而萧之夜,亦是看着洛晴,露出不解之色。 慕灼华看向萧之夜,久久未能移开目光。 画面之中的景象,慕灼华未能看懂,难道那就是君无渊所说的补全魂魄之法?洛晴最担心最害怕的,竟是萧之夜舍命为她补魂吗? 难道,洛晴对萧之夜…… 想到这里,转头再看洛晴,见她已经哭至力竭,慕灼华目光稍暗,对药王道:“麻烦药王,让我再看看,她心中最期盼之事,可以吗?” 药王此时亦是心生好奇,迫于弄清楚萧之夜在洛晴心中的重要性,听见慕灼华此言,便是伸出手再次点了点光幕,刹那间,画面再一度转变,入眼的,是初云山南宗大殿,萧之夜身着红衣站在主殿之内,满面笑意的看向殿外缓缓走进的,蒙着盖头的红衣女子。 女子的面容隐在盖头之下,看不清是谁,但看那身形,显然不是慕灼华。几人耐心的看着,看着萧之夜与这女子拜了堂,行过所有礼节,之后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下相互搀扶着走向萧之夜的寝殿。 一路上,满目的红绸红双喜,场景是那般的真实,而待二人走进寝殿,萧之夜为那女子揭开盖头,虽然慕灼华早已经猜到,但内心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那红衣女子,正是药尊洛晴。 这一幕,不禁让慕灼华想起几千年前柳轩赋与容瑰玉成亲的那一幕,那不是幻境,且一直深深印在慕灼华脑海之中,每每想起都会一阵痛心刺骨。 对萧之夜的感情,她从来没有仔细去想过,因为她知道萧之夜不会离开,只是不知,这究竟是不是爱,还是,仅仅是依赖而已。 这么多年,萧之夜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她也就从来不会去想那么多,如今见到了幻境之中这一幕,她才终于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 如果萧之夜与他人成亲,她是会心痛的,很痛。 可是,她又能承诺萧之夜什么?这么多年的无私陪伴,难道还不够吗? 此时萧之夜的面色尤为难看,一转头,看到慕灼华呆愣着,看到慕灼华眼中的痛楚,连忙对轩辕道:“药王,将幻境关闭,送洛晴出去吧!” 此时却听慕灼华道:“不,让她进来。” 萧之夜道:“灼华,我……” “不必说,”慕灼华道:“我知道这只是幻境,但她来都来了,就让她进来坐坐。别忘了,洛晴与药王是老相识,时隔多年旧友相见,岂不幸事一桩?” 说话间,药王已经进入到幻境之中,片刻后身形从光幕闪出,身后的光幕消失了开去,在药王怀中,抱着已经昏迷的贺小小。 而轩辕看向洛晴的一双眼中,尽是深情与宠溺。 慕灼华在院中挥袖化出了几间屋子,并经过了一番布置。洛晴躺在其中一间屋内的床榻上,仍在昏迷当中。 药王轩辕一直守在洛晴床边,慕灼华与萧之夜见状,识趣的离开了那间屋子,闲来无事,便走出了小院,想去到外面散散步。 冰天雪地之中,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缓缓迈步,走了许久,却都是一言不发。之前幻境中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二人正是各自思虑着,不知该从何说起。 阵法,补魂,若噬魂咒真的无解,萧之夜与君无渊会不会真的那么做?可那不仅是洛晴最担心的事,也是慕灼华最担心的事啊!如果慕灼华保全了性命,醒来后却不见萧之夜或君无渊,那将是慕灼华无法承受之重。无论他们两个是谁为慕灼华而死,慕灼华都将永生永世在痛苦和怀念之中渡过。 且方才萧之夜与洛晴成亲的那一幕,让慕灼华意识到了萧之夜在她心中的重要性。可即便如此,她心中挚爱,也只有君无渊一人啊,这样下去,对萧之夜来说,太不公平。 一直以来,慕灼华不曾去想,也不愿去想,如今才知道这么做有多么自私。捆绑着一个人的感情,让他甘愿付出所有,到头来却不能给他一点承诺,这是多残忍自私的一件事? 而在萧之夜心中,对于方才光幕上所见的一切,只感到无比沉重。 从没有想过洛晴竟会对他用情至深,对于不愿去爱的人,萧之夜向来不会给对方一点希望。洛晴应该明知萧之夜心系慕灼华,也只肯爱慕灼华,此番,洛晴却明显是在知道了一切、清楚了慕灼华伤势发展之后,担心萧之夜会为慕灼华补魂而丧失性命,所以前来阻止。这一举动,成为萧之夜心中无形的负担。 被人牵挂,是件好事。但被一个,自己不肯给予承诺的人牵挂,实在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这世上,欠钱欠物都容易还清,唯独这人情难还。况且萧之夜对洛晴丝毫无感,实在不值得洛晴浪费感情。 “夜!” “灼华!” 二人思虑过后,同时开口去唤对方,之后相视一笑,萧之夜道:“你先说。” 慕灼华收起笑容,目光稍黯:“我只是想求你,无论如何,不要为我舍命补魂。” 萧之夜道:“先不要想那么多,也许轩辕能找到医治之法呢?” 慕灼华抬眼看着萧之夜,严肃道:“答应我!” 萧之夜不语。 慕灼华沉声道:“你该知道,我不希望你和无渊任何一个人为我而死。你只想到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伤心难过,我又何尝不是?你真的忍心,让我生不如死的过活吗?” 萧之夜闭目片刻,随即睁眼看着慕灼华,嘴角微扬:“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好好配合轩辕的医治。” 慕灼华轻笑,微微点头。 第一百九十六章:危机渐显 极北之地的深夜,连呼吸都是冷的。 慕灼华无法安睡,起身下床走出屋子,不知不觉,走到了萧之夜屋前。呆愣了片刻后,抬起手,准备敲门,然手举起,却在半空顿住,之后,再放下。 这个时间了,他应该已经睡了,而且就算喊他起来,又能说些什么呢? 难道要告诉萧之夜,她在为无法对他承诺而纠结苦恼吗?不,她说不出口。 迈步走到门外,看着漫天的星辰,发起了呆。 这满世界的冰与雪,即便是如此深夜,即便天空无月,竟也被这大片冰白色透亮的光芒映得亮堂堂的,视线丝毫不会受阻。 也就是因为视线清晰,所以,她不由自主的看向一侧君无渊所在的屋子,想试着能不能看到君无渊的睡容。可这一看,慕灼华却是一惊! 那屋子里,竟隐约闪过一个身影,且显然不是君无渊的身影。而君无渊,正在床榻上静卧,重伤未愈,轩辕为了避免他起床乱动扯开伤口,每隔几个时辰便会给他点上一柱安神香,让他用睡眠来打发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有人想要对他做些什么,就太危险了。 因此,在发现那个身影之时,慕灼华的第一反应,就是快步跑过去,闯进了君无渊的房间。一走进,果然在君无渊的床前站着一个人,而那个人的手上,正握着一把长剑,抵在君无渊喉咙处! “住手!” 情急之下,慕灼华先是发出一声厉喝,随即一冲上前,抬掌击向那人握剑的手腕。那人却是身形一闪,躲了开去。 在安神香的作用下,这一切,君无渊丝毫不知,仍是沉沉睡着。慕灼华挡在床前,看向来者,待看了清楚,眉头骤然紧锁:“寒澈兄?你这是为何?” 寒澈收起长剑,声音冷冽:“没什么,只是想为苍生除害,算他命大。” 慕灼华一声冷哼:“你竟还将那件事放在心上?那只是幻境,无渊根本不可能是魔神!你寒澈身为上神,竟趁无渊昏迷时动手,不觉得可耻吗?” 寒澈冷冽一笑:“无论真假,我只想万无一失。如果能除掉他,说我可耻,我也认了!” “你!”面对寒澈的独断和强词夺理,慕灼华竟一时语滞。 想了想,干脆不再理会寒澈,转身坐到君无渊床边。这一夜,她就守在这里了,就不信寒澈还能伤得到君无渊一根汗毛! 寒澈也不怒,双手环胸看了慕灼华片刻,道:“看来不管君无渊如何待你,在你心里,他的地位仍不可撼动。罢了,今日我来,也只不过是想确认你噬魂咒情况如何,不知轩辕可有办法破解?” 慕灼华冷声道:“噬魂咒无解,不久后我就会魂散,劳寒澈兄挂心。待我死后,你与无渊怎么闹都没人能阻止得了,那时你再乱来,我自然管不到。但现在,别妄想当着我的面,伤害于我重要之人。” 寒澈闻言,眉头一紧:“连轩辕也没办法吗?” 慕灼华此番言语显然有赌气的成分,但寒澈丝毫没能意识到。当下心中只想着要怎么办才能救得了慕灼华,让她免受魂魄被吞噬的苦,避免魂散。 一夜过去,慕灼华始终坐在君无渊的床边,寒澈便是坐在了屋内桌前,化出一壶茶悠然自得的饮着。 轩辕向来习惯早起,第一个进到这间屋子,见着慕灼华与寒澈各自不同的神情及状态,有些摸不着头脑。屋内一个魔尊两个上神,个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眼下气氛诡异,轩辕只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待片刻后萧之夜起了身,见到轩辕愣愣的站在门边,缓步走来,轩辕就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闪身让开通路示意萧之夜走进。 萧之夜进到屋内,见着他二人的冷战,亦是有些不解,问道:“你二人这是怎么了?寒澈,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慕灼华淡然不语,寒澈慢悠悠抿了口茶,道:“昨夜从明月巅赶来,想问问关于灼华噬魂咒的情况。” 萧之夜看了眼慕灼华清冷的神情,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问寒澈道:“然后呢?” 寒澈放下茶杯:“然后我到了这屋子,拔剑想杀君无渊,灼华出现阻止了我,再然后,她就一直这个样子,不肯与我多说一句。” 萧之夜转头看向寒澈,一阵无可奈何。 寒澈一直将君无渊视为眼中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趁君无渊昏迷时动手,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寒澈与君无渊公平对决,他也不一定敌得过君无渊。 若说柳轩赋是慕灼华一处逆鳞,那君无渊便是慕灼华更为敏感的逆鳞。想杀君无渊又不巧被慕灼华撞见,这岂不是成了死局?亏寒澈还能安心饮茶,现下在慕灼华心中,寒澈应该已经罪无可赦了,若不是念及昔日交情,恐怕慕灼华早已经与寒澈动起手来,打他个昏天暗地。 萧之夜将双手环于胸前,对当下局面,他也是束手无策。轩辕见状,轻咳了声,借口炼药,顺利抽了身。萧之夜一笑,他轩辕虽然一把年纪了,脑瓜子倒是机灵,能看得出这风平浪静下的电光火石,怪不得身无半点法力,却能一路走过仙魔大战,跨越千年,活到现在。 这时,君无渊醒转,一睁眼便看到慕灼华坐在床边,顿时欣然一笑:“娘子,早啊!” 可说完这句,忽觉慕灼华面色不太对,转头看了看屋内另外两人,除面色瞬间铁青的萧之夜之外,寒澈竟然也在,君无渊不禁一笑:“呦,寒澈上神!你来这里,想必是来杀我的吧?” 寒澈瞥了君无渊一眼,满脸的算你命大。君无渊见了,又是一笑:“怎么,盗尸一案借机嫁祸不成,上神是想来个干净利落,免得以后还要费心思算计我?奈何我君无渊一向命大,让上神失望了。不过那桩案子我这里倒是有些头绪,不知上神有没有兴趣听听?” 慕灼华与萧之夜因噬魂咒的原因,已经不问仙界事物多日,如今听了君无渊的话,不免有些疑惑,未等寒澈回话,慕灼华问道:“你说盗尸案?怎么回事?” 君无渊看着慕灼华,目光瞬间轻柔,语气也随之缓下:“多日前明月巅的人来我魔界,说凡间发生多起新下葬的尸体丢失的案件,话里话外,明显怀疑是我魔界所为,且要求我魔界相助一同探查,以方便为自己洗清嫌疑,可惜,被我拒绝了。” 持续言语,君无渊胸口有些发闷,便是闭目缓了缓,然后继续道:“灼华,并非是我不愿帮助仙界,只是如今仙界是他寒澈做主,我不敢轻易接下任命,免得落入算计,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但我与七修谈过此事,觉得虽不是我魔界之人所为,倒是与我魔界也脱不了关系。” 慕灼华闻言,轻道:“怎么说?” 君无渊道:“父尊在任期间,曾偶然得到过一本记录失传禁术的典籍,我曾因好奇翻阅过,我清楚记得,那本典籍上记录了一种禁术,能将死人魂魄召回,令已逝之人还魂。但这人若想要还魂,必须与控制禁术的人签署血契,血契一旦签署,此人所有一切都必须听从施术之人的安排,如同傀儡一般,否则便会重新魂散而亡。这禁术步骤繁琐,从头到尾要经历五重难关,变换六百零三种印阶,咒语更是复杂难记,这其中无论哪一步出了差错,都会导致禁术失败,被施术者的魂魄将彻底毁灭,再无还生的可能。” 慕灼华想了想:“你的意思是,盗尸者偷盗这些尸体,不过是用来实验,为了保证最终想复活并控制的那个人,不会还魂失败?” 君无渊道:“正是如此。不过那典籍刚刚入手不久便被父尊送了人,魔界除了我之外无人翻阅过,所以我敢断定,此事并非我魔界之人所为。” 听到这里,寒澈心中有了数,只是面上仍是对君无渊敌意不浅。萧之夜则是一直双手环胸看着君无渊和慕灼华,好像仍是很在意君无渊方才那一句“娘子”,始终未能融入这话题之中。 这时,慕灼华问道:“你可记得,君千宿将那典籍送给了谁?” 君无渊沉沉一叹,看着慕灼华道:“当时的玄冥门主,柳轩赋!” 第一百九十七章:棋中言真谛 闻见此言,慕灼华道:“不可能是他,他魂散的时候,我一直在他身边,不会是他。” 君无渊道:“我知道不会是他,我在想,是不是我清理玄冥门的时候,遗漏了什么人?” 这时,寒澈挥袖将桌上茶盏化了去,站起身:“那就劳魔尊仔细想想,我就不奉陪了。如果有了消息,还请魔尊随时告知。” 说完,未等君无渊回答,便是身形一闪,化作流光飞离开去。 慕灼华面上愁云未散,仍对盗尸一案抱有诸多疑虑。短短时间盗取这么多尸体,此人应该做好了被仙界发现并严查的准备,那这人究竟是有信心躲得过仙界的调查,还是根本不惧怕仙界?又或者,他想复活的这个人极其重要,值得他冒这么大风险盗尸? 据君无渊所言,君千宿将典籍赠与了柳轩赋,但柳轩赋过目不忘,应当很快就会将典籍记熟。一旦记熟了所有内容,这典籍在柳轩赋眼中就成了废品,而柳轩赋对于废品,不管是多么来之不易的东西,都会随意乱丢,即便最后想找都未必找得到。 因此,玄冥门之中任何人都有可能拿到那本典籍,甚至外来者若进入过玄冥门,都有可能取得典籍。这么一来,范围可就大了。 凡界之人重视情分,亲人好友故去本就是大悲之事,能将死者入土为安,是生者唯一的念想。刚下葬的尸体丢失,对于死者来说并没有什么,但于生者,该是何等的沉重? 君无渊见着慕灼华一直紧锁的眉头,笑道:“你明明很担心没有了你之后三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为什么还要逞强嘴硬?灼华,你现在该想的,是怎么样医好噬魂咒,其他事,就暂时先交给寒澈轻羽他们来解决,别忘了,他们也是上神。你应该知道,若没有浩天神弓镇守仙界,一旦魔神现世,仙界即便倾尽全部战力,都未必是对手。” 闻言,慕灼华看了君无渊一眼,冷冷道:“这些我早想过,不过生死有命,不是我努力了就能将噬魂咒医好,三界将来如何,更不是我能左右。魔尊还是多注意自己的伤,早些养好,回到你的魔界去。” 君无渊闭目轻笑:“是是是,谨遵上神命令!” 慕灼华起身,准备离开这屋子,然脚步刚刚抬起,却又放了下来,转头问君无渊道:“对了,一直没顾上问你,在虚无幻境之时,你怎么会认得出我?” 君无渊睁眼,收起笑意,满怀深情:“因为你是慕灼华啊!” 因为你是,我的慕灼华啊! 午间,轩辕在院中抖落着簸箕中晾晒的药材。极北之地空气湿寒,想将药材晒干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为保证药效发挥到极致,有一些药材,是必须晒干处理后才能入药的。 萧之夜采药归来,远远的看见轩辕在院中忙碌着的背影,便提着药篓子快步赶到轩辕身后,递给他道:“药王,看看缺不缺什么?” 轩辕闻声转身,接过药篓。可这一转身,却是教萧之夜大大吃了一惊:“药王,你这脸?” 只见药王这原本满脸皱纹的老者,此时竟变成了一名面貌清秀的翩翩美男。虽头发依然银白一片,但眼前这张脸,却也难再与之前的轩辕联想成一人。 千年前未曾隐世的药王,本就是这样的翩翩美男,但他终究是个凡人,未曾得道,因此,到了年迈之时,自然就逃不过颜老色衰。对一个凡人来说,能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个奇迹,轩辕又是怎么做到返老还童的呢? 面对萧之夜的惊诧,轩辕笑得得意,挑了挑眉道:“怎么样?帅气吧?会不会担心灼华上神爱上我?” 此言一出,萧之夜竟是无言以对,无奈的笑了笑。一旁,慕灼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淡淡道:“药王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但又好奇,麻烦药王重复一遍可好?” 轩辕身形一颤:“啊,没什么。对了,不知药尊她醒了没有,我去看看她。” 说完,便一溜烟钻进洛晴所在的屋子,关上了门。 萧之夜微微一叹:“灼华,你不该这么吓他。” 慕灼华道:“哎,小吓怡情。” 萧之夜道:“我有些好奇,他为何要将自己变成这般模样?” 慕灼华转头看向洛晴的屋子,幽幽道了句:“因为爱情。” 说完,转身同样走向洛晴的屋子。萧之夜问道:“知道人家因为爱情,你还进去?” 慕灼华一边走一边道:“嗯,凑个热闹。” 萧之夜看着慕灼华的背影无奈一叹,随即抬步跟上。要凑热闹,就一起吧! 屋内,轩辕正坐在洛晴床边,静静的为洛晴把着脉。慕灼华与萧之夜走进之后兀自坐到桌前,化出一壶清茶对饮。 轩辕也不理他二人,待把完了脉,又回到自己的屋子取了银针回来,为洛晴施起了针。一切忙完,已经是下半晌,见洛晴不醒,轩辕便是离开了屋子,忙着处理萧之夜带回的药材,并赶着为慕灼华炼制丹药。 慕灼华与萧之夜坐在洛晴屋内,觉得无趣,便是拂去茶具,化出一方棋盘,下起棋来。 几盘棋下来,萧之夜一局没胜,眼下这一局随着慕灼华白子落下,又是一场输局,萧之夜轻笑:“怪不得轻羽最爱找你下棋,棋逢对手,才是幸事啊!我在你面前,棋艺过浅了。” 慕灼华一边捡着棋子一边道:“下棋重要的是修身养性,你们太注重输赢,结果只会适得其反。这黑白二色棋子虽看似平凡无奇,世间随处可见,其中却蕴含着大量人生哲理。静下心来下几盘棋,如果可以参破许多难解的心绪,再好不过,就算不能,至少内心能得到短暂安宁。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不是吗?” 萧之夜点头赞扬道:“嗯,上神高见,萧之夜受教了!” 慕灼华瞥了萧之夜一眼:“你何时也学会了他魔尊那一套?” 萧之夜看着慕灼华,缓声道:“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学着去做。” 慕灼华捡棋子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收回手臂,沉沉一叹,道:“夜。” 萧之夜应道:“嗯?” 慕灼华一再的犹豫,默了许久,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我误了你这么多年,你可曾怨过我?” 萧之夜嘴角微扬:“我甘愿如此,怎么会去怨你?要怨,也只能怨我自己,怎就放不下你?” 慕灼华轻叹:“你要我拿你怎么是好?我不想带着对你的歉疚魂散。” 萧之夜道:“那上神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了,一条是努力不要魂散;令一条,是与我成亲,允了我这份情。” 慕灼华闻言,苦涩一笑。 第一条,不在她控制之中。 第二条,实在有些难……但若噬魂咒当真无解,是否可以考虑圆了萧之夜的愿,也让自己不至于抱憾离世? 只是那么做,又要如何面对君无渊? 这时,一旁的床榻上,洛晴撑着手臂坐起身,愣愣的看着屋内的慕灼华与萧之夜,片刻后,忽然从床榻上跑下,扑到萧之夜怀中:“夫君,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 萧之夜低头看向洛晴,思虑了片刻,清楚洛晴这是刚刚醒转,头脑混乱,未分清幻境和现实。想了想,伸手将洛晴扶起,道:“药尊,你先坐下。” 说着,将洛晴扶到身旁的凳子上。 通过此次目睹了洛晴在幻境之中经历的一切,对于洛晴的心思,萧之夜自然清楚。面对对自己一片深情的洛晴,萧之夜想说出真相,却也难免心下不忍,但现实总还是要面对的。 犹豫再三,萧之夜终于开口:“之前你落入虚无幻境,我们没有及时救你出来,抱歉!” 洛晴闻言,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道:“夫君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话说这里是哪儿?难不成夫君你带洛晴来这里度蜜月吗?” 洛晴又开始絮叨着,发挥着她嘴皮子的功力。慕灼华淡然的坐在一旁,摆弄着手中棋子。而萧之夜,在观察了洛晴说话时的神情举动之后,幽幽道了句:“药尊,你怕不是真糊涂,而是在装糊涂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虚实难辨 洛晴闻言,歪着头问萧之夜道:“夫君是在与我开玩笑?什么幻境、什么装糊涂?你究竟在说什么?这里又究竟是哪儿?” 萧之夜耐心有限,不大想理会洛晴,奈何心中对洛晴多多少少有一些歉疚,又做不到以冷漠回应。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慕灼华淡淡道了句:“回禀药尊,此处乃极北之地药王轩辕住所,至于其他疑问,就看你是否真的辨不清虚实。” 说完,慕灼华起身准备离开,临行时,对洛晴道:“还有,药尊啊,你的演技,实在太差了!” 洛晴怔了怔,看着慕灼华离开屋子,随即转头对萧之夜问道:“真的很差吗?” 萧之夜拉长了声音道:“很差!” 这时,听得屋外传来慕灼华一声轻唤:“药王大人,药尊醒转,你要不要将炼丹暂停一下?” 话音落下片刻后,药王轩辕便是自炼丹房冲了出来,对慕灼华问道:“她醒了吗?醒了吗?” 慕灼华点了点头。 药王双目一闪,立即朝洛晴的屋子跑来。隔着窗子看见这一幕,萧之夜暗自一叹,心想着还是慕灼华懂他,知道怎样能帮他脱身。而洛晴却是面色一黑,看着快步跑进屋子的药王轩辕,分别多年的挚友重逢,在她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喜悦,甚至,还有一些反感。 药王却是激动万分,跑到洛晴身前,眉开眼笑:“嘿,小狐狸,别来无恙啊!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当初那傻样子,一点都没变嘛!不知道医术有没有长进啊?抽空我们再比试一次可好?” 洛晴白了轩辕一眼:“你个老不死的,区区凡人,怎么活了这么久?我以为你早死了!” 药王嘿嘿一笑:“你都说了我是老不死,又怎么可能死呢?莫非你盼着我死不成?” 洛晴又是白了轩辕一眼:“嘁!药王想多了,这些年,我就没想起过你。”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萧之夜在一旁看着,只觉像极了情侣之间互相打趣,心中多多少少感到一丝慰藉,便是准备退出门去。但刚刚起身,便被洛晴发现,伸手拉住萧之夜,道:“夫君,你要去哪里?” 萧之夜实在有些不耐烦,声音微微发冷:“药尊,请自重!” 洛晴仍是紧紧拉着萧之夜不撒手:“我们都成亲了,自重什么啊?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萧之夜抬手甩开洛晴的手臂,对轩辕道:“劳烦药王与她说清楚。” 说完,转身走出屋子,再不理会洛晴。 洛晴面露忧伤,眼中似有泪水闪烁。轩辕先是一怔,随即犹豫着说道:“呃……洛晴啊,之前你经历的那些只是……” 话未说完,却被洛晴打断:“不许说!我自己经历了什么,我还不清楚吗?要你多管!” 说完,追着萧之夜跑了出去,独留轩辕一人站在原地,满面情愁。 洛晴啊洛晴,你怎么就不肯多看我一眼呢? 萧之夜出了门,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发现慕灼华正蹲坐在在一旁的药炉前拿着把蒲扇扇火煎药。 走过去,蹲在慕灼华身边,看着炉子里刚刚升起的火苗,轻道:“灼华上神亲自动手煎药,君无渊真是有福。” 慕灼华瞥了萧之夜一眼:“你让我捅一剑,我也为你煎药,如何?” 萧之夜一笑:“我猜你下不去这个手。” 慕灼华微微挑眉:“这可说不准。” 萧之夜转头看着慕灼华:“我看你最近精神好多了,心情也不错,竟还时不时开个玩笑,看来轩辕的药还是有些效果的。” 慕灼华闻言,心中有些黯然,却是不动声色:“是吗?” 不可否认,药王轩辕的药确实对慕灼华的嗜睡起到了显著的作用,但对噬魂咒,却是没有任何效果。看轩辕尽心尽力的为慕灼华想尽办法破解噬魂咒,慕灼华心中也是感激的,只是吃了这么多药,对于轩辕的医术,她也有了些了解。 自己的身体情况,只有自己知道,结合轩辕为难的神情,慕灼华早已看出,噬魂咒,轩辕根本解不开。只不过轩辕与君无渊和萧之夜一样,就算明知无力回天,但不到最后一刻,是绝对不肯放弃的。 不过轩辕不曾将实情告知君无渊与萧之夜,慕灼华也不愿再让他二人担心,让他们抱着一丝希望,好过每日都想着慕灼华将要魂散这件事。想必轩辕也是不愿看到他们伤心绝望,所以才让慕灼华看起来有好转的迹象,以缓和他们担忧的心情,予以期盼。 慕灼华也已经想通,自成神之后,这两生两世,她都在为苍生奔走。当下既然注定魂散,能在仅剩的时间里多陪在在意之人身边,又能让他们安心下来,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真的到了魂散的那一天,萧之夜与君无渊,会怎么样? 只要不会为她而死,怎么都好。 煎好了药,慕灼华细心的滤去药渣,吹至温度刚好,端到君无渊的屋子,走到床边,见着君无渊仍在熟睡,便是轻声唤道:“无渊,无渊……” 君无渊先是皱了皱眉,之后缓缓睁开眼,见着慕灼华坐在床边端着药碗,莞尔笑道:“今天是怎么了?竟亲自给我送药?” 说着,试探着坐起身。 慕灼华伸手扶了扶君无渊有些不稳的身形,待他坐稳,将药碗递到君无渊面前,道:“哪儿那么多废话?快趁热喝了!” 君无渊却是不肯伸手接下,笑得暧昧,缓声道:“我不喝,除非你喂我。” 慕灼华面色一冷:“莫要得寸进尺,信不信我直接把药洒在你伤口上?” 门口处,刚刚摆脱了洛晴纠缠的萧之夜倚在门边,静静看着慕灼华与君无渊,面色略显阴沉,始终不语。 慕灼华与君无渊在一起时,即便面色是冷的,语气是冷的,但内心却是真正的开心着,幸福着。不管慕灼华如何努力掩饰,这种发自内心的关心与在意,只要稍稍用心,便能轻易看得出。 相比慕灼华面对萧之夜时强装出来的好心情,有些事实显而易见。 深知在慕灼华心中君无渊更加重要,也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代替不了君无渊,但这份情深至骨髓,如何舍弃的了?就算在她身边只能永远作为守护者,只要她一直都好,又能如何? 哪怕,深受情殇…… 屋内,慕灼华嘴硬了几句之后,一边冷眼看着君无渊,一边拿起汤匙,一点一点的喂君无渊吃药。君无渊始终认认真真的看着慕灼华,乖乖的吃着药,丝毫不在意慕灼华面上的冷意。 所谓的心有灵犀,就是不管对方伪装的如何真实,都能轻易看透其内心,无需任何交流,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希望得到什么。对方的开心,失落,每一个微小的情绪都尽在心中,好像两个人在共用同一颗心脏,同一个大脑,分不清彼此。 爱情到了这一步,如何离弃?若失去,如何独自过活? 一碗药吃完,明明口味极苦,君无渊却是意犹未尽。眼见慕灼华收起药碗准备离开,君无渊忙开口唤住:“灼华,先不要走,我有件事想与你说。” 慕灼华闻言,顿住脚步,看着君无渊。君无渊道:“是关于那本禁术典籍。灼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盗尸一案真的是玄冥门余党所为,此人想复活的人,会是谁?” 此事,慕灼华不是没有去想,只是不敢去想。签下血契,成为傀儡,事事都要遵守他人指令,这样的生命,有何意义?即便那个人真的复活,这样的活法对那人来说,又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慕灼华眼帘微垂,默了片刻,之后说道:“我只希望,我们都想错了。” 慕灼华话音刚落,药王轩辕忽然从炼丹房跑了出来,对慕灼华和萧之夜喊道:“上神,法宗,你们快来看,又有人闯进虚无幻境!” 第一百九十九章:玄冥门 听见轩辕这一声喊,慕灼华与萧之夜立即走了过去,站在轩辕挥手打开的光幕前,这一看,便是疑窦丛生。 “七修,未寒,”慕灼华道:“奇怪,他二人怎会同时来此?” 光幕中,七修正在一片浓重雾气中摸索着前行,未寒则与化成人形的冷颜手牵着手走在一处百花盛开之地,满面的疑惑,但显然心情很好。 虽说未寒一直与君无渊关系不错,但从未见过他与七修有什么来往。此次二人一同出现,会是出了什么事吗? 听见慕灼华的声音,君无渊撑着身体自床榻上起了身,缓步走出屋子,来到慕灼华身侧,看向光幕,随即道:“将他们放进来不就知道了?药王,麻烦你了。” 轩辕点了点头,随即身形一闪,跃进了光幕之中。片刻后,七修、未寒、冷颜三人便已经被轩辕带了回来,而因为他几人才刚刚陷入幻境就被带出,灵识未曾受伤,因此,精神状态并未有任何异常,更不似前面几人那般昏迷着被带进来,只是面上多少有些茫然。 未寒第一个回过神,见到慕灼华等人,惊喜一笑,随即走到慕灼华与萧之夜身前,道:“可算找到你们了。灼华,现在噬魂咒什么情况?能不能外出一趟?” 未等慕灼华开口,却听萧之夜与君无渊同时说道:“不行!” 慕灼华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稍安,随即对未寒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未寒深吸了一口气,道:“明月巅山脚下出现了一只巨型蜈蚣精,身长足有百米,且法力高强,身上又带着剧毒。几大门派高手合力去杀妖,可妖没杀成不说,近身者无一例外都中了毒,我七绝殿弟子正忙着为他们医治,现在仍是有部分仙者身亡,如今仙界战力实在不够了啊!轻羽和寒澈都守在那里,但他们思来想去也无从下手,找不到除掉这蜈蚣精的办法,只能尽力做到控制住它的行动,不让它危害百姓,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 慕灼华闻言,眉头一凛:“只是一个蜈蚣精,寒澈和轻羽就束手无策了吗?” 此时,站在未寒身后的冷颜道:“灼华上神,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们都不希望来打扰你,可现在情况特殊,这蜈蚣精,连近身都成问题,寒澈上神和轻羽上神,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叫我们来找你的呀!” 慕灼华冷冷一笑。 她并不是不愿意去相助,只是,对轻羽和寒澈,以及仙界众人,太失望了。 叹了口气,二话不说,闪身化作流光,飞离极北之地,一路朝明月巅的方向飞去。君无渊与萧之夜见了,心下一阵焦急,齐齐喊了声:“灼华!” 然慕灼华已经快速飞离视线。 萧之夜与君无渊见状,连忙闪身化作流光,准备追上慕灼华。然二人刚要飞起,却听七修唤道:“等一下,法宗,魔尊,我有要事必须告知你们!” 闻见七修此言,君无渊与萧之夜身形一滞,又是双双落下身来。然对慕灼华,他们实在很难放下心。 萧之夜紧锁着眉头,明显焦急万分。君无渊默了片刻,对未寒和冷颜道:“麻烦你们,赶快跟上灼华。她噬魂咒在身,如今魂魄随时可能被噬魂咒吞噬,我实在放不下心。” 未寒和冷颜点了点头,同时对君无渊抱了抱拳。未寒道:“好友放心,我一定把她好好送回到你面前。” 说完,与冷颜闪身飞离了此处。 二人走后,君无渊看向七修:“快说,什么事?” 七修面色凝重,看了眼萧之夜,又看了眼君无渊,抱拳道:“启禀魔尊,我与红渠遵照你的命令,一直在暗中调查凡间尸体被盗一案,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而刚刚我们发现,当初彻查玄冥门时抓到的人之中,有一个人是由他人伪装而成的。” 君无渊眉头一紧:“你是说,此人被掉了包?这个人是谁?” 七修道:“是玄冥门主身边得力助手,名唤归途。” 君无渊沉沉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七修接着说道:“为了防止此人恶意报复,我与红渠一路追查此人下落,却无意间寻到了当初灼华上神与玄冥门主隐世修炼之地,东南海桃园。而到了那里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件非常令人震惊之事。玄冥门主的坟墓被掘,尸体,不见了!” 听见这一消息,君无渊与萧之夜皆是一阵惊诧。萧之夜道:“此事当真?” 七修坚定点头道:“当真!我怀疑,凡间发生的盗尸案,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很有可能就是归途所为,只是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所以才急着来找魔尊,希望魔尊能拿个主意,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君无渊沉思了片刻,想起之前与慕灼华的对话。 “灼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盗尸一案真的是玄冥门余党所为,此人想复活的人,会是谁?” “我只希望,我们都想错了。” 君无渊心中一阵发紧:灼华,看来要让你失望了,我们,都没有想错。 抬眼看向七修,沉声道:“这件事,你与红渠都不要再管,你们不是归途的对手。之后的事,就交给我与仙界去处理。” 说完,转头看向萧之夜:“法宗,必须合作了!” 萧之夜点了点头:“魔尊愿意帮忙,我替仙界先谢过了!” 这时,一直站在一边的轩辕道:“君无渊,你的伤很重,现在还不能外出。还有,灼华上神绝对不能离开这里太久,药必须按时按量服用,否则药效会打折扣的!” 七修闻言,一阵惊诧:“魔尊,你竟会受重伤?怎么回事?” 君无渊道:“没事,已经好多了。” 随即对轩辕道:“药王,多谢你的照顾与关心,此次外出之后,我会处处小心,你放心,我君无渊恢复能力本就优于常人,修养了这么多天,已无性命之危。当下情况特殊,若不能及时阻止归途,恐怕三界又要掀起一场大战,到那时不知要有多少无辜生灵枉死,我不能放任事态发展而无动于衷。救命之恩铭记在心,他日有机会,君无渊定会加倍报答!” 说完,转头对萧之夜道:“萧之夜,我们走!” 萧之夜点了点头,紧接着,二人一同化作流光,飞离药王居所,七修亦是闪身紧随其后。 这时,一直站在一边看着热闹的洛晴跑了过来,看着萧之夜离开的方向,大喊道:“夫君,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然身形刚要飞起,却是被轩辕一把拉了回来:“药尊,你就不要去了。他们是去斩妖除魔,你法力不高,仅凭医术闻名天下,去了岂不是给他们添乱吗?放心,待不多时,灼华上神就会回来,等灼华上神回来了,萧之夜法宗,也会跟着回来的。” 洛晴一听,轩辕此言有几分道理,便是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轩辕看着洛晴的身影,稍显欣慰,随即转头再度看向君无渊等人离开的方向,心生感慨。 没想到君无渊真如萧之夜所说那般心系苍生安危,看那紧张焦急的神情,绝不是装出来的。堂堂魔尊,竟肯为心爱之人转变至此,真是令人心生敬佩,刮目相看。 明月巅山脚下。 一只体型硕大的蜈蚣精伏在地面,黑亮的身躯占据着极大的一片土地,那一处本是一个庞大的村落,如今看来,恐怕已经无人生还。 周围的群山之上密密麻麻的站了大量人群,显然是各门派的修仙者聚集在此,想要出手杀妖,却奈何无从下手。 轻羽和寒澈各自立在蜈蚣精两侧的山峰之上,施展着术法撑起一方结界,将那蜈蚣精禁锢在其中,看他们自责的面色和沾染了些许脏污的衣衫,显然已经与那蜈蚣精交战过,且拿这蜈蚣精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只有靠这结界将蜈蚣精控制起来。 慕灼华远远的站在一处山巅之上,看着轻羽和寒澈,看着那蜈蚣精,面色阴沉。未寒将身形落在慕灼华身后,手中持着冷颜化身的银白色长剑,对慕灼华道:“灼华,你有办法吗?” 第二百章:上神之威 未寒说完,慕灼华仍是无动于衷,冷眼看着寒澈与轻羽。 周围群山上的人们,发现了这边山巅上站立的白衣身影,其中眼尖之人立马认出来者何人,兴奋的大喊道:“是灼华上神,灼华上神来了!” 此声一出,这消息很快便传了开。 之前轻羽和寒澈两名上神合力都未能将这蜈蚣精消灭,众人士气是大大降低。如今传闻之中的冰帝慕灼华到场,将大家心中几乎幻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当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慕灼华所在之处,期待着慕灼华大展身手,将这蜈蚣精除去。 而此时,慕灼华的面色却是越来越阴沉,未寒见了,有些不解:“灼华,你怎么了?莫非连你也没有办法吗?连浩天神弓都不行吗?” 慕灼华冷冷一笑,未曾回答,只是抬起了双掌,合十在胸前,闭目,念出咒语。 随着咒语念出,慕灼华的身前出现一方冰蓝色圆形阵符,缓缓的旋转着。旋转间,阵符越来越大,且在变大的过程中开始缓缓飞向天空,将蜈蚣精上方的天空笼罩。紧接着,慕灼华变换手势,口中咒语也是一转,只见那天空上的阵符中,忽得飞出密集冰刃,朝地面上的蜈蚣精飞射而下! 慕灼华睁眼,看着阵符覆盖之处,厉声道:“冰心诀元功第二式:惊蛰之阵!” 声音落下,密集的冰刃已经坠落至结界之上,结界被冰刃刺中之处现出一个个裂痕,四下蔓延开来。 围观的众人见状,禁不住发出阵阵惊呼:“灼华上神,她竟能这般轻易的破除两位上神合力布下的结界,天呐,这太不可思议了!” “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阵法,那可是两名上神啊!” “寒澈上神的结界举世闻名,灼华上神是怎么做到的?” “一己之力,破除两人功法,这是怎样高深的内力啊!” 而寒澈与轻羽见了那冰刃,心中已经清楚,定是慕灼华赶到,便是立即收起功法,散开了结界,随即退至一旁,长长的松了口气。 结界解除,冰刃再无阻碍,如暴风雨般,朝着地面上尚未来得及直立起身的蜈蚣精刺下。 蜈蚣精黑亮的外壳很是坚硬,冰刃刺在它身上,竟是尽数被弹了开。慕灼华见状,掌上印阶一变,冰刃由固态缓缓化作雾状,虽仍是原来锋利的形状,看起来却似有似无,辨不清虚实。 雾状的冰刃击中在蜈蚣精身上,终于没有再被弹开,而是瞬间消失了踪迹。 见此情景,围观的众人、寒澈轻羽,甚至站在慕灼华身后的未寒,都是有些搞不清楚,慕灼华这是在做什么呢? 眼看着冰刃密集的击落在蜈蚣精身上,又尽数消失,众人正值疑惑,紧接着,却见那蜈蚣精的身躯竟是急速膨胀起来,看起来好像充了气一般,不多时,本就巨大的身形,竟是较之最初又庞大了将近一倍。 见着这一幕,少数人终于明了其中玄机,纷纷在周身化出一层保护罩。一个接着一个,最后,所有人都将身形隐在了保护罩之内。未寒的保护罩,则是将慕灼华一同护在了其中。 蜈蚣精的身体仍不断的膨胀着,且整个身体痛苦的不断扭曲摆动,那场景,看着只觉让人头皮发麻,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直到最后,蜈蚣精的身躯,甚至膨胀到连动都很难再动一下。 到了此时,蜈蚣精身上这层硬壳已经承受不住这等强度的膨胀,极限到来之际,只见天空阵符猛地向蜈蚣精迎头压下,将蜈蚣精整个身躯覆盖在阵符之中。紧接着,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轰隆隆!” 声音之大,足矣传至数千里,当下只见一层层冰蓝色波纹自阵符猛然外溢,飞散出老远。随着波纹飞散,霎时间地摇天动,风起云涌,此番阵仗,所见之人无不为之震撼,在大地的撼动之下,一边极力稳住身形,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阵符落下之处,生怕错过了这难得一见的精彩画面。 这场天地隆动,以及巨响声,直持续了许久,仍未曾彻底平息。慕灼华早已收掌,此时正对着那阵符挥了挥衣袖。随着这一挥,那庞大的阵符便是瞬间随着外散的光芒消失了踪迹,阵符之下,那原本体型硕大的蜈蚣精,已然化作一摊黑色血水,被厚厚的冰霜包裹了起来。 慕灼华面色丝毫未变,然其余的所有人都已经被眼前场面惊得愣了神。 这蜈蚣精,让仙界众人头疼了好几天,死伤无数,连两位上神合力都无法伤其分毫,慕灼华却是轻易解决掉了这个妖物。同为上神,且慕灼华在三位上神之中排名末位,却没想到,法力竟如此高强! 现场持久的寂静,静的好似天地无人。许久后,才听人群之中传来一声高呼:“灼华上神神威浩荡,实乃救世之主!灼华上神,请受我一拜!” 这一声言语传出之后,周围呼声便是一波高过一波,一时间,山谷之中全是众人的敬佩之声:“灼华上神,神威浩荡!” “灼华上神,受我等一拜!” 一声声高呼传来,在群山之间不断回荡,此起彼伏,且除寒澈、轻羽、未寒之外,所有人都已经双膝跪地,对慕灼华恭敬的磕着头。 慕灼华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道:“行了,起身吧!” 这一声言语,声音虽不大,却足矣传尽所有人耳中。 听得慕灼华这一声冷言,众人纷纷一怔,看着慕灼华冰冷的脸,疑惑不已。得到众人的尊敬拜奉,于一个仙者来说是至高荣誉,换做任何人都该开心才是,她慕灼华怎的看起来如此不悦? 寒澈与轻羽飞身落至慕灼华身前,面带欣慰,微笑看着慕灼华。轻羽道:“我们费了这么多力气,都没能伤这蜈蚣精一分一毫,你慕灼华一出手就轻易诛灭,这教我与寒澈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这句言语,显然是句玩笑,身为上神,早已将荣辱抛之脑后,怎么可能去在意所谓脸面? 寒澈亦是说道:“是啊,果然你才应该被称为三上神之首,以后这排名,还是改改吧!” 慕灼华的面色,却是越来越冷冽。 此时,未寒道:“你们不要说了。” 早在慕灼华开始动手之时,未寒就已经看出慕灼华面色阴沉的原因。之前在极北之地慕灼华曾说过,区区一个蜈蚣精,怎至于让两名上神束手无策?可事实当真如此,又怎能教她不心痛不失望? 寒澈与轻羽疑惑的看向未寒,却听未寒道:“你们难道没看出来吗?方才这阵法,根本不需要用这么强的力量。灼华之所以这般浪费法力,明显是在发泄怒火!” 面前二人怔了怔,再度转头看向慕灼华。慕灼华抬眼看过他二人,眉头紧皱,双目冷厉:“两位仁兄,你们是真打不过,还是太过依赖我?” 轻羽一笑:“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们怎么会将你从极北之地喊来?” 寒澈点了点头:“当下没有什么比医治你的噬魂咒更为重要,若非迫不得已,我们不会惊动你。” 慕灼华闻言,沉沉的叹了口气,面色从阴沉变作痛心,缓声道:“只这种程度的妖物,仙界两位上神合力都打不过吗?轻羽兄,寒澈兄,你们的法力是否荒废太久?你们还想要懈怠悠闲多久?我慕灼华命不久矣,你们这样,叫我怎能安心离世?” 轻羽叹声笑道:“所以,我们才更不会让你出事。就算药王当真医不好,我们也会想其他办法留住你。灼华,为了我们,为了三界,你务必保重自己。” 慕灼华冷冷一笑:“抱歉,我做不到。” 二人眉头一紧,一时语滞,没了下言。 慕灼华兀自转身,背对着轻羽和寒澈,冷声道:“想护佑苍生,还请二位勤于修炼,莫要将重担都压在我身上。仙界并非只有我一名上神,二位休要辜负了众生希望,和这上神之称!” 第二百零一章:迷路 说完,慕灼华摇身化作冰蓝色流光,朝向极北之地飞去。 寒澈三人见着慕灼华离开,心下一阵黯然,又隐隐有些发紧,这样的心情太过难受,为脱离这种心情,三人默契看向彼此,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然笑过之后,却是更加难受。 身为兄长,被慕灼华这般训斥,反省是应该的。慕灼华所言句句在理,让他们心生惭愧,无地自容。 是啊,他们依赖慕灼华太久了。一直以来,慕灼华因为喜爱四处游玩,加上其法力和头脑都称得上世间顶尖高手,所以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大多时候都是慕灼华在奔波处理,其余的人,只是偶尔帮上一把,极少自发去做些什么。 时间久了,他们也便习以为常,偶尔外出为三界做一些事,比起慕灼华,也只能说是冰山一角。 现在想起,对慕灼华的亏欠,实在太多太多。 如今慕灼华魂魄面临被吞噬的危机,虽然所有人都会极力去寻找破解噬魂咒之法,但是否找得到还是未知数,他们也都该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如果慕灼华不在了,三界,又要靠谁? 慕灼华方才之言,暴露了她心中最深的担忧,没有了她的操劳,三界会怎么样?她不想带着无边的担心离世,而现在,除了他们之外,慕灼华又能指望谁呢? 回去极北之地的路上,慕灼华身形所化的流光速度缓缓慢了下去,在飞至明月巅与灵山之间一片密林上空之时,更是化出身形,摇摇晃晃的落至地面。 捂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慕灼华缓缓盘坐在地,闭目凝神,运功调息。 这一番打斗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以她高深的法力,这么点功法的输出,不过只是动动手指般简单。只是噬魂咒已到末期,长时间的远行操劳,加上情绪的微微起伏,足矣让她感到疲乏,胸闷,呼吸困难,最后引起魂魄撼动。 倔强如她,不愿被寒澈等人看到她目前的状态,因为这样的她,太让人忧心。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愿相信,堂堂冰帝慕灼华,三上神之一的慕灼华,竟会被区区噬魂咒,折磨到如今这般模样。 运功结束,稳下了噬魂咒,慕灼华自嘲一笑。 上神又如何?法力再怎么高强,在死亡面前,不是一样的无力,一样的无法释怀?如果真能做到放下一切,看淡生死,该有多好? 可是即便她放得下自己,又怎能放得下在意她的那些人?怎么放得下,深爱着她、将她视作生命的萧之夜与君无渊? 还有不肯飞升的未寒、恨不得永生永世待在冰原的寒澈、与世无争的轻羽。这样的三界,怎能让她甘心魂散? 最难的,不是淡然面对死亡,而是明明满心牵挂不舍,还要装作一副淡若清风的模样,假装万事皆安,其实内心早已千疮百孔,却是痛到极致也不肯学会麻木。 站起身,深呼了一口气。事实毕竟是事实,总是要面对的,差距只是面对的方式,是故作轻松,还是真的轻松。不管是哪一种,她现在都必须尽快调整好状态,免得让他们担心。 但现在最严重的问题,也是她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密林之中辨不清方向,她要往哪一边去才对? 原地转了一圈,四周都是树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她本就容易迷路,此次又不巧被迫在这密林之中停步,这可如何是好? 无奈之下,慕灼华也只好闪身飞至密林上空,希望能探出去路,可身形停在密林之上,看到的仍是无边密林,当下只得心下一横,随便择了个方向,直直飞去。这么做,就算所选方向不对,至少出了密林范围,知道身在何处,再去辨别方向,就简单多了。 一路朝向认定的方向飞去,时间过去许久,待终于飞出密林的范围,天色已经暗下。慕灼华落下身形,见到所在之处是一个不大的村落,村中许多人家的灯光都已经熄灭,劳作了一天,早早的歇息了,只有少数人家还燃着烛火。 慕灼华来到一家亮着灯的百姓家门前,伸手轻轻叩了叩门。可她这一叩门,屋内本来大亮的烛火,却是瞬间熄灭。慕灼华眉头微皱,难道此处百姓这么难相处吗? 连着敲了几家的门,都是一样的情况,慕灼华不禁双手环胸,陷入茫然。之后,也不管眼前这家人已经将灯熄灭,伸手又是敲了敲门,谦卑道:“老乡,我只是想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并没有其他意思。我,迷路了。” 屋内久久没有传来声音,慕灼华无奈一叹。罢了罢了,换个地方问问看吧! 然转身走出不远,却见眼前忽然灯火通明,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的慕灼华眼睛有些发疼,下意识的闭上双目,片刻后试探着睁开眼,却见眼前竟足有几十名村民,个个手持火把,拿着农具棍棒,一副豁命一搏的壮士模样。 慕灼华眉头微挑,轻声问道:“诸位这是为何?莫非你们这村子,是这么待客的?” 众人身前,一名白发老者厉声回答道:“哼!妖怪,别以为你变成这样我们就认不出你!我们不会再上你的当,乖乖受伏吧!” 慕灼华抬眼看向那老者,又一一扫过在场众人。这情景似曾相识,与当初遇见柳轩赋时的境遇一模一样,难道是有人故技重施,想置她于死地? 可是她迷路来到此处只是偶然,并非上次那般被魔气牵引。如果是提早设计好,怎么可能确定慕灼华会来到这里? 难道,一切只是巧合? 但不管怎么样,此次她不会像上次那般束手就擒,想了想,慕灼华道:“听你所言,你们这里出现了妖怪?可如果我是妖怪,凭你们,又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不如你们与我说说来龙去脉,也许我能帮助你们也不一定。” 此言一出,面前众人面面相窥,议论纷纷。老者上下打量着慕灼华,道:“就算你不是妖怪,凭你一个女子,又怎么帮得了我们?” 慕灼华道:“信不信随你们,若不需要,我大可去别处问路,到时会不会再有人前来相助于你们,可就不一定了。” 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开。老者见状,颔首沉思了片刻,之后唤道:“姑娘!” 慕灼华脚步一顿:“嗯?何事?” 老者纠结了半晌,重重一跺脚:“罢了,就当是我们有病乱投医吧!如果你真的能帮我们除了那妖怪,我们全村老小,感激不尽!” 老者家中堂屋,众人聚在屋内,将本就不大的屋子挤的满满当当。慕灼华坐在屋子中央的桌前,端起百姓奉上的茶,缓缓饮着。面前,老者开口,道出村子的遭遇。 “姑娘,此处乃赫默国境内青城,我们村名叫边林村,因与灵山只相隔不大的一片密林,所以一向安宁。可大概在半月之前的一个傍晚,村里来了一个陌生男子,那人相貌堂堂,谦卑有礼,一身白衫,头戴玉冠,看起来一副儒雅书生模样,我们也没有想太多,见他孤身一人来到此处,便招呼着他住了下来。” 听见老者这一席话,慕灼华开始对自己的方向感担忧起来。关于赫默国,她行走天下这么多年,自然清楚。此国位于灵山东侧,四面环海,所属东北海域。但距离极北之地,可是差得远了。 老者继续说道:“就在那男子住下当晚,一夜之间,全村竟失踪了十多名女子,个个都是妙龄美女。一早我们发现的时候,那男子已经不知去向。之后我们找到官府,官府经过查探,最后查到我青城与相邻的伦城的交界处,一夜间多出一座山峰,山峰之上还建起了一个山寨,而那山寨的主人,竟是一只兔子妖啊!官府的人个个贪生怕死,此事最后便是不了了之。然那妖怪并没有就此罢休,半月来,这青城之中,前前后后已经失踪了数十名妙龄女子,引得全城的百姓,都心惊胆战,生怕自家闺女被妖怪抓去啊!” 听着老者说完,慕灼华微微点头,随即放下手上茶杯,看向屋外夜幕。 看来此次,要在这里耽搁些时间了! 第二百零二章:反省 极北之地,轩辕正守在光幕之前,苦苦等待慕灼华等人归来,然候了许久,仍不见她们之中任何一人的身影。 眼看服药时间已经过去多时,慕灼华与君无渊究竟去了哪里?君无渊伤重,慕灼华噬魂咒更是不能耽搁,这两人,实在太胡来了。 洛晴见着轩辕焦急气愤的神情,走到他身侧,道:“嗯,身为病人不听医者的话,实在太可恶。但他们与常人不同,苍生安危比起自身要重要得多,也希望你能理解他们。” 轩辕沉沉一叹:“君无渊的伤,如果小心谨慎,不牵动伤口,倒是无碍。况且他自己懂得一些医术,我也不至于太担心。只是灼华上神的噬魂咒,已经到了末期,若不能及时得到救治,就实在太危险了。我担心她没等回来,魂魄已经开始被噬魂咒吞噬,到那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洛晴噘了噘嘴:“罢了,看在你是真心为他们担忧的份上,我帮你去找他们回来吧!而且我离开灵山药园也好几天了,我担心我那徒儿疯病会复发,就此告辞了,老不死!” 轩辕斜着眼看着洛晴:“对着我这张英俊的面孔,老不死三字你倒是叫得出口。小狐狸精,此事关乎灼华上神性命,拜托你了。今后有机会随时欢迎你来这里玩儿,后会有期哦!” 洛晴亦是斜眼看着轩辕:“你当我不知道,你这面孔是用幻术伪装出来的?” 说完,抬步迈向光幕:“放心吧,冲着你在幻境之中让我与法宗成了亲,你这里,我就还会再来。下次记得让我帮法宗生个孩子哦!” 话音落下,身形已经进入光幕之中。 轩辕变换着幻境,将洛晴平安送了出去,之后,沉默。 洛晴满心满眼都只有萧之夜,轩辕只觉满腔爱意无从出口,刻骨思念无处安放。这场重逢他已经期盼了千年,可洛晴的态度却给了他实实在在的打击。时刻放在心上的那个人,心中从来都没有自己,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洛晴爱上的那人,是道法至尊萧之夜,他轩辕如何能比?可如果萧之夜肯给洛晴回应,也便罢了,偏偏萧之夜的眼中,除了慕灼华根本安不下其他人,如此,洛晴的心里,是否如他轩辕一样的苦? 这世间动情之人众多,能真正得到真爱的又有几人?比起两情相悦,单相思要简单的多,可是若能两情相悦,谁愿意单恋一人?为什么所有人眼中都只有那个不爱自己的人,对唾手可得的爱情视而不见? 明月巅,月华殿上,寒澈轻羽未寒三人围坐在一起,已经沉默了很久很久。 慕灼华之前的话语仍不断在他们脑海之中回荡,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而随着思路清晰,心中积攒多年的愧疚,却是使得他们内心久久无法平息。 当年的仙魔大战,慕灼华当时早已隐世,与君无渊相守在东离山下,却是被他们以仙界战力不足为由硬是给请了出来,从那之后,慕灼华面上时常带着忧愁,眉头再也没有舒展过,直到与君千宿决战那日,与君无渊相拥魂散之时,才终于露出欣慰的神色。 其实他们那时都很清楚慕灼华心中的苦。在三界与君无渊之间做选择;被迫与君无渊分别,站在对立面;最后还要与这紧系心上之人生死对决,这一切,对慕灼华来说有多难多痛,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无可奈何。 现在想起,真的是无可奈何吗?寒澈与轻羽之所以在三上神之中排在慕灼华之上,其实当年他们的法力远远要高于慕灼华。只是慕灼华成神之后仍勤于修炼、研习功法,寒澈与轻羽却是懒惰了起来,享受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所以,到了仙魔大战之时,他们的法力远不如从前,最后只能依靠慕灼华。 如今情况,难道不是在重复当年悲剧? 或者说,较之当年,更为严重。 “我们确实该好好修炼了,趁着魔神尚未出世。”轻羽缓声道。 寒澈点了点头:“的确。可灼华的伤也很要紧。” 未寒说道:“你们安心闭关修炼,我会极力寻找医治噬魂咒之法。” 轻羽却是缓缓看向未寒,目光稍冷:“好友,医治灼华的事交给君无渊与萧之夜去做就好,你莫要忘了自身责任。飞升吧,三界需要你。” 未寒闻言,有些犹豫。此时,未寒手中的银白色长剑飞起,落至地面,冷颜化出身形,先是对轻羽和寒澈行了礼,之后对未寒道:“夫君,你竟还在犹豫?” 说着,走到未寒身侧,轻叹:“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不肯飞升,但你身为仙者,这么做太自私。” 轻羽对冷颜投去感激的目光,之后对未寒道:“我可以答应你,施法护住冷颜的魂魄,即便你释放化魔之力,也不会伤到她,只是到了那时,她只能依附在剑中,不能再化作人形。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最后的选择权在你,我,不会逼你。” 寒澈道:“未寒,这些年我们不在,辛苦你一个人撑起仙界。我知道你犹豫的原因,但想做的事与该做的事向来都是冲突的,你务必三思。” 未寒双拳握紧,紧咬牙关,闭上双目,好像在做之着一个极其困难的决定。此时冷颜又道:“夫君,想想灼华上神在仙魔大战之时被迫与魔尊分别,比起那时的她,我们要幸福太多,该知足了。她为苍生所做的一切,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难道你不曾感动过吗?现在,是我们回报她的时候了。至少,我们不该再让她失望,你说对吗?” 未寒睁眼,看着冷颜,看到她眼中的期待,顿时心有感触。默了片刻,狠狠点头,目光坚定:“好,我未寒七日之内,定要飞升为神!” 就在此时,洛晴由北向东,飞到了明月巅。远远的见到月华殿上三人的身影,洛晴加快了速度飞了过去,落在月华殿上,快步跑到三人身前。 寒澈三人见到洛晴,有些意外:“药尊怎么来了?有事吗?” 洛晴对着三人抱了抱拳:“请问上神剑尊,灼华上神在何处?” 寒澈道:“她之前助我们杀了蜈蚣精,已经返回极北之地。你因何找她?” 洛晴一怔:“不对啊,我刚刚从极北之地赶来!她离开极北之地太久,轩辕担心她不按时服药会耽误对噬魂咒的医治,我这才前来帮他找灼华上神回去。而且一路上我并没有遇见灼华上神啊!” 三人闻言,同时站起身,惊道:“什么!” 未寒说道:“君无渊呢?” 洛晴道:“之前那个什么七修去极北之地找魔尊,魔尊跟法宗都跟那个七修离开了。” 寒澈眉头一蹙:“君无渊不是伤重吗?什么事这么要紧,竟让他拖着重伤之躯外出?” 洛晴道:“当时那个七修说了很多,我也没怎么听,好像说什么,柳轩赋的尸体不见了,还有什么玄冥门什么什么的。” 闻言,三人目光一滞,对视了一眼。寒澈道:“看来闭关一事必须推迟了。” 轻羽道:“未寒,你就先去闭关,切不可耽误飞升,这些事就交给我与寒澈来办!” 未寒点了点头。 轻羽又道:“我先去找君无渊,看他能不能查到灼华在何处。” 说完,轻羽飞身而起,朝魔界方向飞去。 未寒看着轻羽离开,心中满满的自责。想起他曾答应过君无渊,会将慕灼华好好送回到他面前,现在,是他食言了,辜负了君无渊的信任。如果慕灼华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将会成为他心中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当下他的任务是飞升成神,若飞升的过程中不能稳住心绪,做不到专心运功,很有可能走火入魔,到时飞升失败是小,一旦堕仙成魔,就糟糕了,因此,他断不能有半点分心。 可慕灼华到底去了哪里?是否还安全? 这种情况之下,未寒又怎么能做到专心飞升? 第二百零三章:兔子窝 赫默国,一早。 慕灼华自青城启程,早早的赶到了老者口中的那座山寨所在的山脚下,在下方转了一圈之后,看了看这座所谓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山峰的地形构造,才不紧不慢的朝山上走去。 此山不是幻化之术,也不是如慕灼华一般用创世之能化出,山上地质土壤都与周边有极大不同,看起来好像是被人从什么地方生生移到此处。费这么大力气搬家,实在不是什么聪明的决定,究竟是多么舍不得原来的居所,才会不辞辛苦将整座山都移了过来? 既然那么舍不得,又为什么要移山呢?住在原地岂不省时省力? 匪夷所思。 看来这兔妖的思想,与常人有些不同。 上了山,到了山寨,慕灼华才知道,岂止是有些不同,真是十分不同。 这,真的是山寨?兔子窝? 这就是用树枝随便搭起来的窝棚吧? 慕灼华走进这硕大的山寨,看着里面无数个用树枝搭建的几乎跟房屋搭不上边的无法形容的建筑,有些无语。一个一个找遍了所有的“屋子”,却没能找见半个人影,慕灼华更加无语。 这真的是个山寨? 看着这些窝棚,慕灼华双手环胸思虑了许久。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难不成这所谓的山寨只是摆个样子骗骗来者,真正的山寨不在这里? 那么,那兔妖又会在哪里? 想了想,慕灼华目光一亮:对了,兔子不都是住在洞里吗?会不会,这兔妖在山中某处打了洞? 想到这里,慕灼华飞身而起,准备把这山峰寻个遍,找到兔妖的藏身地。而就在她刚刚飞起之时,无意间瞥见不远处一个窝棚后的地面上有些异常。 慕灼华眼前一亮,身形重新落下,缓步走到那窝棚之后,对着那一处地面轻挥了挥衣袖,散出一片冰寒之气。 寒气附在地面上,不多时,只见脚下地面忽然惊起一阵阵波纹,待波纹散去,一个硕大的圆形洞窟出现在眼前。 慕灼华朝洞内看了看,见其中漆黑一片,便是捏了个诀,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来,之后,跃到洞窟之内。 片刻后,脚步落地,见着面前一条笔直狭窄的通道,慕灼华欣慰。但愿这洞内只有一条路,否则对她一个路痴来说,想找到兔妖,就难了。 然走过这段通道之后,眼前确是出现了五个不同方向的路口。 慕灼华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五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洞窟,嗅了嗅,竟每一个洞窟都有兔子身上那股臭味,一时有些纠结,该走哪一条路好呢? 沉思了一小会儿,慕灼华沉沉一叹:罢了,随便选一条,好过在原地浪费时间。 这么一想,便是抬步踏入了正前方的洞穴之中。眼前又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只是这通道弯弯曲曲,比起方才那一条更要长一些,待终于走到通道的尽头,慕灼华再度停住了脚步。 眼前,竟是出现了八条路。 无奈,慕灼华又是随便选了一条,就这么不知走了多久,待走出了这一通道,眼前竟是再次出现多条通道,慕灼华一数,此次竟有十三条之多,顿时没了耐心。 这迷宫般的洞窟走的慕灼华心中不爽,如此浪费时间,太不符合慕灼华的性格。急躁之下,慕灼华闭目运气,抬起双掌,片刻后睁眼,一股强大劲气自慕灼华体内猛然散出,朝向四面八方,顷刻间,整个洞窟开始剧烈晃动,周围石壁不断落下沙石,裂开道道缝隙,朝四外蔓延。 裂缝越来越大,随后,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所有的石壁,竟瞬间全部倒塌,整个洞窟好似瞬间被打通,除眼前堆积的墙壁倒塌留下的石块之外,眼前再无阻碍。 这时,忽然听得一声男子惊呼:“啊!你是谁,竟毁了我的洞!你赔!” 慕灼华闻声看去,只见身侧不远处,一个身着白衣、文质彬彬的男子正指着慕灼华,一脸的苦相,快步走来。 慕灼华双手背于身后,看着那男子,淡淡道:“你就是那兔妖?此地的主人?” 那男子一怔,脚步一顿,停在与慕灼华相距五步之外,眯着眼打量着慕灼华,之后眼中一亮,咧开嘴笑了起来:“美人,你是专程来找我的?没错,我就是你口中那兔妖,不过我不叫兔妖,我有名字的,我叫潋玉指,你叫我玉指就好!” 说着,朝慕灼华走近了几步:“美人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这眉眼,这肤质,这身段。可惜面上有这么长一道伤疤,不过倒也是难得的美人儿。想必你是听说了我潋玉指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慕名而来吧?不过你找我就找我嘛,把我的洞弄成这样就不好了。咱们一码归一码,你想留下,我欢迎,但这洞,你必须赔。” “潋玉指。”慕灼华喃喃念了句,随即抬眼打量着潋玉指。此人相貌堂堂,细皮嫩肉,若不开口,看着倒也像是个文人雅士,只是这一开口可就彻底漏了陷。 一个兔妖,怎么取了这么文雅的名字?若是个文雅之士也就罢了,这名字与此人的性子也是差别太大了些,丝毫不搭边啊! 打量过之后,慕灼华又道:“废话不多说,看你也并非穷凶极恶,快快将被你擒来的女子放了,我便不再为难你。” 潋玉指闻言,面露喜色:“你是不想与她们共侍一夫?这我可没法答应你!” 慕灼华听了,目光一冷,随即抬手化出一把冰剑,未等潋玉指回过神,已经闪至潋玉指身前,将剑尖抵在潋玉指喉咙处。潋玉指毫无防备,惊得瞪大了双眼:“美人,你怎么这么凶啊!我不喜欢凶女人的!你这么对我,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慕灼华一阵无奈:“我再说一次,放了那些女子!” 潋玉指一脸苦相:“哎呀我的美人啊,这真不是我不想放了她们,不然你自己去问问,看她们愿不愿意离开这里,你看如何?” 慕灼华抬手化开长剑,轻道:“她们在哪儿?” 潋玉指深呼了口气,随即转身朝身后走去:“跟我来吧!” 不得不说,这洞窟实在很大,就算是如今没有石壁的阻碍,二人仍是走了许久,才终于到达一处看似厅堂的地方。这让慕灼华不得不庆幸将石壁全部毁了的举动,若非如此,恐怕以她寻路的能力,找上几天几夜都未必找得到这里。 大堂之中宽敞亮堂,其中各式摆设一应俱全,看似奢华大气,好似王宫大殿。几级台阶之上,一个长长的金色躺椅摆在正中,地面上满铺着红色地毯,四周灯架上放置着几枚夜明珠,将这本来漆黑的洞窟照的通亮。 一侧,几名穿着怪异的小厮排站在一起,看了眼潋玉指,又看了看慕灼华,之后一副见惯不惯的神情,交头接耳的聊起天来。 潋玉指带着慕灼华一路直直走到大堂中央,对着一侧那几人道:“去,把我的娘子们叫出来。”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问道:“大王要叫哪位王妃?” 潋玉指闻言,快步走到说话那人身前,上去狠狠甩了那人一个嘴巴:“你踏马虎瓜啊!我说把她们都叫出来,听懂了没?” 那人捂着脸看着潋玉指:“全部?” 潋玉指甩手又是狠狠一巴掌,大声道:“全部!” 那小厮双手捂着脸,哭着道:“好,好的大王!” 之后,快步跑开。 不一会功夫,那小厮便带着一大群女子走了回来。慕灼华粗略一数,这些足有百来号人,且每一位都有些姿色,不禁有些吃惊,问潋玉指道:“这些,都是你抓来的?” 潋玉指昂首道:“起初是我抓来的,现在是她们甘愿留下做我娘子。听我一句劝,莫要白费力气,你带不走她们的!” 慕灼华道:“若我带得走呢?” 潋玉指道:“那我没异议,美人你尽管一试。” 慕灼华嘴角诡异上扬:“当真?” 潋玉指昂首道:“自然当真。” 慕灼华轻笑着走到台阶之上,在那金色长椅上落座,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不过我弄塌了你的洞府,实在过意不去,还是等帮你将这里恢复如初再走吧!” 见着慕灼华这一举动,潋玉指一怔,周围几名小厮以及一众女子亦是一怔,片刻后,只听潋玉指厉声喊道:“你给我下来!那是我的王座,岂是你能随意落座的!” 第二百零四章:占山为王 慕灼华仍是那一副慵懒的模样:“你的王座,为什么我就不能坐呢?” 潋玉指道:“女人,我才是这里的王,识相的就赶紧给我下来!” 潋玉指说完,旁边的小厮亦是对慕灼华喊道:“对!下来!那是我们大王的宝座!” 那一众妙龄女子亦是满脸的不悦,开始窃语:“这女子从哪儿来的?一来就敢坐我们大王的位子,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就是就是,我们大王法力如此高超,她这么做岂不是找死?” “要我看,大王就该好好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大王的厉害,免得她如此胆大!” 听了这些话语,慕灼华却是面色未变,默了片刻,淡淡道:“你们的意思是,只有这里的王,才能坐这个位置,是吗?” 众人听了,纷纷喊道:“对啊!识相的就快点下来,待会儿我们大王生气了,有你受的!” “真是不知好歹,还不赶紧下来!” 然慕灼华却道:“既然如此,我来当这大王就是。” 此言一出,堂中之人皆是一怔,片刻后,纷纷大笑起来,指着慕灼华道:“哈哈哈……这女的有病吧?” “哈哈……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人究竟哪里来的,哈哈哈哈……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啊?” 慕灼华淡然面对着堂下众人的哄笑,嘴角却是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此时,众人开始将目光转向潋玉指,其中一名女子道:“郎君,你还不教训教训她?看她多猖狂,不给她点颜色瞧瞧,传出去岂不灭了您的威风?” 旁边一女子跟着道:“就是,郎君,你堂堂兔仙,难道还会打不过一个女子不成?” 紧接着,众人便开始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说:“大王,跟她打,把她从你的位子上踢下来!” “我们大王法力无边,岂会怕一个女子?” “就是就是,大王,跟她打!” 潋玉指被众人捧的已经有些飘飘然,见着一众美女以及手下小厮都对自己抱有极高期待,且个个都是一脸崇拜的模样,当下也是信心十足,昂首道:“好,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 随即转头看向慕灼华,得意一笑:“美人,我看你也有点本事,不过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若你现在向我跪地求饶,我便绕过你,如何?” 慕灼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语。 潋玉指见状,缓步朝着慕灼华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挽着袖子:“既然你这么不识相,就不要怪哥哥我手下不留情了!真是可惜了这漂亮脸蛋,待会儿就要变成猪头喽!” 慕灼华仍是一副淡然,安稳的坐在金椅上,闭着双眸,看似毫无动作,却是在暗中运转起了功法。 潋玉指见慕灼华毫无反应,顿时一笑:“美人,你这究竟是没将我放在眼里,还是根本没想抵抗,故意投怀送抱呢?其实你根本不必这么麻烦,来到我这里的美人,我都会好好对待的!” 然话刚说完,却是忽觉身形一滞,动了动手臂腿脚,发现自己竟是瞬间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怔了怔,抬眼看向慕灼华,只见慕灼华正缓缓睁开双眼,玩味的看着潋玉指,之后淡淡道:“过来,给我扇扇风,你这洞窟,太闷热。” 潋玉指眉头一皱,刚想回慕灼华一句想得美,身体却是不受控制的朝着慕灼华走了过去,忽如其来的一切让潋玉指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面对无法控制的身体,惊呼道:“哎哎哎,妈呀,这是怎么回事?” 惊呼间,身体已经走到慕灼华身前,拿起桌上的一把蒲扇,站在慕灼华身侧,扇起风来。 潋玉指这一举动,惊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诧异的看着昔日威风凛凛的潋玉指,看着他乖乖的站在慕灼华身侧扇风,只觉难以置信! 此时,慕灼华又道:“我有些口渴,不知你们这里可有银丹茶?” 话音落下,潋玉指的身体立即转了身,带着一脸诧异,大叫着快步离开了大堂:“我的妈呀!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这是什么邪术啊啊啊!” 片刻后,潋玉指一脸苦相的赶了回来,手上端着一套裂瓷茶具,放在慕灼华身前的桌子上,并恭恭敬敬的沏上了一杯热茶。 慕灼华看着潋玉指这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只觉有些好笑,但他口中不断发出惊叫,就有些扰民了,当下伸手在潋玉指左肩轻轻一点,潋玉指只觉喉咙一紧,接着,便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慕灼华慢悠悠端起茶杯,放到鼻下嗅了嗅:“嗯,茶香不错。没想到赫默国竟有这等成色的银丹茶。” 说着,轻抿了口茶,之后缓缓将茶杯放下。 慕灼华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清冷淡漠的模样,面上看不出喜怒,且带着上神特有的气场,不经意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只是之前有潋玉指撑腰,堂下的这些人才敢口放狂言,况且他们确实没有想过慕灼华会有多厉害。 眼下潋玉指的异常行为,以及方才惊慌的言语,都已经证明了他目前所有行动都在慕灼华控制之内,因此,众人顿时有些傻眼。前一刻还放荡不羁、在他们心中高高在上的潋玉指大王,忽然就跟变了个人似得,这究竟是什么法术,竟这么厉害? 潋玉指也没有想到,自己竟是这般轻易的被慕灼华控制了行动,且张嘴发不出声音,当真是有口难言。方才这一系列举动,已经让他在手下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当下便是满眼哀求的看着慕灼华,希望慕灼华能给他留一些面子。 慕灼华不知是真没看见还是故意无视,慵懒的模样一直未变,对着堂下之人道:“现在你们认为,我是否有资格坐这个位置?” 众人惊诧的不知该如何应答,直愣愣的看着慕灼华与潋玉指,做不出任何反应。 默了片刻,慕灼华道:“你们放心,我说过只是会在这里待上几天,待将洞窟修好,我就会离开。到时你们的大王依然是大王,这里一切都会恢复如常,只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说着,慕灼华抬步走下台阶,走到那一众女子身前:“你们,真的是心甘情愿留在此地侍奉潋玉指?若我能助你们归家,你们可愿?另外,你们是否清楚,这潋玉指是何人?” 听了慕灼华的提问,一个身着粉裙的女子说道:“我不知道她们怎么想,反正我就是喜欢大王,我想一直待在他身边,做牛做马我都甘愿。至于他是什么身份,我没想过,爱情没有那么复杂,想那么多干什么!” 粉裙女子说完,另一女子道:“我也是!我就是喜欢潋玉指大王,不管他是谁我都喜欢,我就是要永远陪着他!” 此女说完,其余女子纷纷点头:“说得对!” “嗯!我也是!” “我也是!” 听见这些女子的回答,慕灼华柳眉一挑:“那请问,潋玉指可有给你们的父母送过彩礼?自将你们带来此地,又可曾与你们的家人报过平安?” 此言一出,面前众人皆是没了下言。慕灼华沉沉一叹,语重心长道:“你们身为人女,放着生养你们的父母在家,为你们的安危担心,成日以泪洗面,你们却在这里跟我说什么爱情,可有想过,是否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是否对得起父母?潋玉指若真心待你们,大可以明媒正娶,许你们一个名正言顺,也让你们的父母稍稍安心。可他给你们的,只有这暗无天日的生活,这一切,真的是你们想要的吗?” 被慕灼华这么一说,眼前一众女子都是有些眼泛泪光,想起家中父母,纷纷掩面哭了起来。慕灼华接着说道:“给你们几天时间思考。离开这里之前,我会再问你们一遍,到时想走的走,想留的留,我不会勉强你们。另外我可以跟你们保证,你们离开之后,他潋玉指,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们不利之事。” 魔界,君无渊与萧之夜自外界赶回,匆匆迈进伽罗魔殿。然脚步刚刚踏入,却听身后七修一声唤:“魔尊,你可算回来了!” 君无渊转身看向七修:“怎么了?” 七修快步跑到君无渊身前:“大事!昨日仙界轻羽上神来魔界找你,说灼华上神在回极北之地的途中失踪了!” 君无渊与萧之夜闻言,同时惊道:“什么!” 随即双双飞身而起,朝向魔界之外赶去。 另一边,未寒端坐在七绝殿掌门专属的密室之中,双膝盘起,双掌摊平,周身仙气缭绕,凝神欲破除体内封印,释放压制已久的化魔之力。 之前听闻慕灼华失踪一事,直到他闭关之前,都没能传回慕灼华的消息,然眼前飞升之事最为要紧,深知一旦稍有差池,自己就将陷入万劫不复,未寒不敢有丝毫分神,可心系慕灼华安危的他,是否控制得住心绪的平稳? 仙魔一念间,声声情叹,天下事多难安然。 救世者皆英雄,自诩潜龙不是龙,惩恶无关扬善。 凡事只以人心为辩,无谓仙与魔,不以成败论当然! 第二百零五章:宠物 洞窟之内辨不清黑夜白昼,但倦意袭来,也清楚是该休息了。 慕灼华跟在潋玉指身后,一直随潋玉指走到一处摆放着床榻和桌椅的地方。观察周围石壁的倒塌状况,不难看出此地原本是个面积颇大的石屋,且极具奢华。 慕灼华在其中转了一圈,之后走回潋玉指身前,伸手解开了他的哑穴,问道:“这就是你的房间?” 潋玉指哀怨的看着慕灼华:“美人,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来头?我知道你想要得到我,可是我也跟你说了,我不喜欢太凶的女人,你这样,就算我将那些女人都送走,也没办法心疼你宠爱你啊!一个女人,长得漂亮固然重要,可如果是个母老虎,试问哪个男人敢要啊?你法力比我强,我承认,但女人嘛,在男人面前还是不要太强悍了,对不对?” 潋玉指的碎碎念,像极了洛晴,慕灼华唇角微扬:“嗯!我没男人敢要,没男人心疼。不过你放心,我只是在你这里暂住几天,之后就会离开。” 说完,微微抬眸:“带上那些女子,一起离开。” 潋玉指一怔,面色有些焦急:“喂!我都说了你带不走她们的!你不能勉强她们啊!你得不到我就要让其他人也得不到吗?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阴险啊!” 慕灼华摇头一笑,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自恋之人? “罢了,随你怎么想。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了。”慕灼华轻道。 此言一出,潋玉指的身体便是不受控制的转身朝外走去,潋玉指努力将头部转向慕灼华,奋力挣扎着想要停住脚步,对慕灼华喊道:“喂,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还有,你难道不需要我陪你一起休息吗?我潋玉指如此英俊潇洒,你竟然抵得过这等诱惑,不趁机对我做些什么吗?现在我可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呀!” 待他说完了这些,身形已经迈出老远一段距离。慕灼华理也不理,轻挥了挥袖袍,将身处石室周围的石壁恢复到原状,之后又转身将潋玉指鎏金的奢华床榻化了开,换上一方简洁朴素的红木雕花床榻,和衣而卧。 许是因为没了轩辕精心配制的药物做支撑,才会让她这么容易疲乏。修成上神,进食和睡眠该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现在,她却不得不保证一定的睡眠,来支撑有些涣散的精神。 君无渊一路循着手中仙元灵石指引的方向,飞至赫默国上空,之后在青城与伦城交界处落地,放慢了脚步,仔细寻找着。 萧之夜紧跟在君无渊身后,眉头紧皱,紧绷的神经没有半刻舒展。慕灼华,慕灼华,慕灼华,满心满脑都是这个人这个名字。她在哪里?她是否还安好?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竟会忽然失踪,跑到这远在东海边缘的赫默国来? 但灵石能探到慕灼华的消息,至少证明慕灼华并没有魂散,这一点,让萧之夜与君无渊心中稍感欣慰,但焦急的心情仍是无法平复,除非寻到慕灼华,证明她安然无恙。 一步一步,以仙元灵石感应魔元晶石之灵气,脚步终在山顶一处怪异之地停下。 君无渊放眼打量着此地,见这里处处用树枝搭建着窝棚,且数目不少,面积不小,却不见有人居住,顿时有些疑惑。 是谁会这般无聊,弄出这样的窝棚放在这里?灵石感应的慕灼华所在之地就是此处,可眼前并没有慕灼华的身影,难不成,慕灼华会在这些窝棚之中? 二人对视,之后默契的走上前去,一个一个的查看这些窝棚。 然二人将所有窝棚差了个遍,仍未见到慕灼华身影。 萧之夜走到君无渊身侧,轻叹:“确定是这里?” 君无渊叹声笑道:“你每次都要质疑,但灵石哪一次出过错?” 萧之夜皱着眉头:“是啊,你那灵石已经融进灼华掌心,不该被遗失才对,可灼华会在哪里?” 君无渊伸手托着额头,颔首思虑,这一颔首,目光便是瞄向了地面,这一刻,他忽然眼前一亮:“难道……” 洞窟之内,昏睡的慕灼华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开眼,却见床前站着一个高大壮硕的粉红色毛茸茸的不明物体。 慕灼华怔了怔,坐起身,抬眼看去。只见此物正瞪着一双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她,那形态,像极了狗熊,只是毛色有些鲜艳。慕灼华活了这几千年,还从未见过粉红色的狗熊,当下心中直呼稀奇,便是下了床,围着这粉红色狗熊转了一圈,上上下下的打量这只庞然大物。 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这粉熊的肚皮,粉熊被这么一戳,竟是捂着肚皮朝向身后跳开了一步。慕灼华轻笑:“你是这里的熊吗?可能听得懂我说话?” 粉熊摇了摇头。 慕灼华又是忍不住轻笑:“既听不懂,怎知道要点头还是摇头?” 粉熊眨了眨眼睛,随即将头别向一边,意思很明显,拒绝回答慕灼华的问题。 无奈,为解心中疑惑,慕灼华只能施法召唤潋玉指。不多时,潋玉指来到屋前,一边举止木然的走进屋内,一边哀怨的问道:“美人,你又要干嘛啊?” 而待他进到屋内,看见那只粉色狗熊,却是眉头一挑,惊道:“嘿嘿,你来这里干什么?快回你自己的窝里去!告诉你多少遍,不喊你出来时你不许出来,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再乱跑,我把你送回你们族群,我看还有谁肯收留你!” 慕灼华双手环胸,轻道:“你们认识?这粉熊,哪里来的?” 潋玉指道:“它叫嘿嘿,是我的宠物。” 慕灼华眉头微挑:“你一只兔子,养只狗熊做宠物?” 潋玉指翻了个白眼:“怎么?不行吗?” 慕灼华轻笑:“随你。我只是觉得稀奇。” 潋玉指轻哼一声,转头看向粉熊:“你虎瓜啊!我叫你回去没听见吗?” 慕灼华无奈一叹,转身欲走回床榻。 然慕灼华这一转身,身后的潋玉指却是立即对着粉熊使了个眼色。粉熊会意,悄悄的走到慕灼华身后,举起厚重的熊掌,对着慕灼华的后颈就要击下。 此时,慕灼华忽然身形一顿,轻道:“对了,潋玉指。” 粉熊惊得动作一滞,愣在了原地,潋玉指亦是一惊,如果慕灼华现在转身,见到举着爪子的粉熊,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 然慕灼华却是未曾转身,只轻声道:“你可不可以考虑换个地方打洞?” 潋玉指一怔:“我……我不要!这里是我从小待到大的地方,你可不许耍赖!说了会帮我修好洞窟,别想走捷径。我就要这里,这里是我的家!” 慕灼华抬头看了眼头顶:“可是,如果这里彻底塌了呢?” 潋玉指目光一凛:“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这个地方。不想帮我修洞窟,除非你死!” 话音落下,潋玉指再度对粉熊使了个眼色。粉熊见状,举起的熊掌狠狠朝向慕灼华头部挥下! 成年且极具灵气的狗熊,智力的水准不低于一个十岁孩童,双臂力气可拔千斤。因此,见着粉熊一掌挥下,潋玉指自认稳操胜券,只等着慕灼华脑袋开花,可这时,却见慕灼华看也没看的抬起手,伸出一指准确的抵在了粉熊挥下的熊掌的掌心处,而这看似轻松的一指,粉熊却是无论怎么用力,熊掌也再挥不下半分。 见了这一幕,潋玉指真是欲哭无泪,若不是身体不在自己操控,他是真想给慕灼华跪下磕几个响头,然现在,他只能哭丧着脸,哀嚎道:“美人啊,你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慕灼华并未回答,闭上双目,好像在仔细听着什么,片刻后对潋玉指道:“兔子,如果我解开你身上的咒术,你可还会这般不老实?” 潋玉指闻言,双目一亮:“不会了!见识过美人你的厉害,我哪儿还敢起什么幺蛾子,那不是不要命了吗?” 慕灼华点了点头:“好!” 说完,慕灼华手上轻松捏诀,片刻后,潋玉指只觉浑身一阵轻松,试着动了动手脚,果然咒术已解。此时慕灼华又道:“若你这几日乖乖听话,今后不再作恶,我定不会再为难你。反之,我就要为民除害了。” 潋玉指抱拳躬身道:“是,我一定乖乖听话,也不敢再作恶了!那些女子,你想带走尽管带走,我绝不阻拦!” 慕灼华点了点头,随即松开抵住粉熊掌心的手,朝前走去。 然就在此时,潋玉指却是忽然脚步发力,手上瞬化出一把银白色长刀,朝慕灼华猛冲过去。 可还没等靠近慕灼华,慕灼华的身影却忽得一闪,消失了踪迹。紧接着,只听头顶之上一阵巨响“轰隆隆”!! 第二百零六章:主仆情深 巨响声持续响起,潋玉指一惊,连忙看向头顶声响传来之处,未等回过神,却见大片石块迎头坠下,事发突然,来不及躲闪,潋玉指下意识的将双手挡在头顶。 紧接着,只见一块巨石朝潋玉指猛地坠下,只听潋玉指一声惨叫:“啊!” 许久之后,巨响声落下,慕灼华落在被巨石压住的粉熊和潋玉指身前,粉熊已经昏迷过去,身上堆积着不少碎石,几乎将整个身体掩埋。潋玉指亦是被压住动弹不得,白色衣衫上沾着些血迹,面色因疼痛而有些惨白,看着慕灼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美人啊,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慕灼华低头看向潋玉指,轻道:“你猜?” 这时,君无渊与萧之夜自慕灼华身后缓步走来,能见到慕灼华安然无恙,他们心中的一块石头已经放下,不过这石头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压在在潋玉指和粉熊身上。 站在慕灼华身后,君无渊道:“好啊慕灼华!我们担心你出事,急的到处找你,你却在这里跟一只兔子玩的这么开心!” 潋玉指抬眼看向君无渊与萧之夜,见着来者个个气质超然,顿时有些发懵,再听君无渊对慕灼华这一声称呼,潋玉指心中顿时一惊:慕灼华?难道是…… 闻见君无渊此言,慕灼华轻笑:“你们这不是找到我了吗?还有,我这是玩吗?我在捉妖啊!” 萧之夜摇头一叹:“说说吧,不回极北之地,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想起自己来到这赫默国的原因,慕灼华连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我,迷路了。” 此言一出,君无渊与萧之夜皆是一怔。这理由,倒是符合她慕灼华的一贯作风。紧接着,二人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萧之夜道:“你啊你啊,这不认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君无渊无奈道:“法宗,你这可就为难她了。灼华上神路痴的毛病可是世人皆知、几千年如一日,什么时候改过?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听了君无渊这话,潋玉指惊得双目圆瞪,心中的惊诧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灼华上神!她真的是明月巅灼华上神?还有,他说什么?法宗?难道是初云山那位法宗? 萧之夜瞥了眼君无渊:“还不是让魔尊你给惯的?如果走失几次找不到家,看她还敢不记路!” 萧之夜这话一出口,潋玉指惊得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懊悔的恨不得挖掉自己的双眼,一双手在地上不停的又抓又挠,之后竟是干脆抓起一把石子塞进嘴里,试着咀嚼失败,干脆生生咽下,噎得眼泪直流,却仍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最后更是咬住了自己的拳头来克制此时的复杂心情。 魔尊…… 魔尊君无渊…… 上神、法宗、魔尊,三界之人想见一面都难,他们三个可都是世间顶级强者,且个个心怀天下,四处惩奸除恶,斩妖杀魔,在三界之人眼中,这三人都是只能仰望不能触及之人,可现在,这三人怎么就都被他给撞见了…… 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若不是慕灼华及时发现,潋玉指不悔死,也会被自己给噎死。 睁开眼,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鎏金床榻上,潋玉指有些发愣,随即试着动了动,发现除两条腿被木板固定着无法动唤之外,其余都无大碍,放松一叹。 一转头,看见屋子中间桌前围坐的三人,潋玉指身子一僵,好似被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敢动。 待他目光一转,见到三人面前桌上摆放着的一大盘烧肉,身形又是一僵。 那个,难道是…… “啊!我跟你们拼了啊!” 潋玉指忽然疯也似的拖着被木板固定的双腿下了床,准备朝慕灼华三人冲过去,然双腿行动不便,踉跄了几下之后,他便是失重的跌倒在一旁。 慕灼华三人看着他,怔了片刻,显得有些茫然。 “他怎么了?”萧之夜问道。 “疯了?”君无渊道。 “虽然是一只兔子,好歹是个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我们吓疯?”慕灼华道。 “那是怎么了?”君无渊问道。 这时,粉熊端着一大盘烧肉,走进屋内,见着潋玉指倒在地上,一愣。 潋玉指见到粉熊,亦是一愣。 片刻后,粉熊丢掉手上大盘的烧肉,哀嚎着朝潋玉指走去。潋玉指亦是哭喊着,翻了个身,朝粉熊的方向爬行了几步。 二人来到近前,粉熊一把提着潋玉指的衣领,将他放在怀中抱住,潋玉指也一样伸手抱住了粉熊,二人相拥着痛哭流涕,潋玉指道:“嘿嘿啊,我还以为他们把你给炖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粉熊本来哭的很是伤心,听了潋玉指此言,却是瞬间停住了哭泣,扯着潋玉指的衣领,将他提着拎到眼前,眯着眼看着潋玉指,呜呜的叫了几声,那眼神,充满了嫌弃。 潋玉指见了粉熊的目光,亦是停住了哭声,看着粉熊道:“你踏马还嫌我弱智,我可是你的主人啊喂!我哪知道是你抓了猎物回来!” 潋玉指说完,粉熊又是开口呜呜叫了几声,之后潋玉指瞪着粉熊道:“靠!你没我这样弱智的主人,我还没你这么笨的宠物呢!” 粉熊听了,大臂一挥,一把将潋玉指甩飞跌到了床榻上,然后转身走出了屋子。 潋玉指摔的浑身生疼,忍不住蜷缩着哀嚎了几声。 再看慕灼华三人,正是一副悠闲的模样,饶有趣味的看着潋玉指,好像对方才的一幕意犹未尽。慕灼华轻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主仆情深?” 君无渊轻笑:“主仆情深,是你与浩天神弓;夜与九天龙吟;我与靖海狂涛。” 这时,外面传来一名小厮的通报:“大王,洞中又有人闯入,把我们的人打的都站不起身了,眼前就要寻到这里,怎么办是好?” 慕灼华看了眼潋玉指,见潋玉指只顾着喊疼,腾不出空档来说话,便是对门外小厮问道:“可知来者身份?” 未等小厮回话,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厉喝:“说,你们大王在哪儿?我们魔尊是不是在你们这里?” 听了这声音,慕灼华看向君无渊,轻笑道:“主仆情深,我懂了。” 君无渊回以轻笑,随即起身走到门口处,打开门:“七修,红渠,不用打了,我在这儿。” 见到君无渊,七修和红渠立即停下手上打斗的动作,对君无渊抱拳道:“魔尊!” 君无渊点了点头:“你们不帮我看着魔界,到这里来干什么?” 七修回道:“魔尊,盗尸案有进展。” 君无渊精神一振:“哦?” 但紧接着,考虑到盗尸一案与柳轩赋玄冥门有关,为了不让慕灼华为此事忧心,君无渊示意七修到别处去说,然后对慕灼华说了句去去便回,就与七修暂时离了开。 洞窟之外,君无渊确定安全之后,问七修道:“说吧,怎么回事。” 七修抱了抱拳:“魔尊,手下之人方才回报,在东离山一代发现归途的踪迹,还请魔尊定夺!” 君无渊眼眸微抬,目光瞬冷:“既然发现了,定然要去查看。告诉众魔,不许妄动,免得增添不必要的伤亡。归途法力高强,不逊于冥龙,此次就由我亲自前去。” 听见冥龙这个名字,七修与红渠的目光有些躲闪。君无渊发觉到他二人的异常,正想开口发问,却听红渠道:“魔尊,我们此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冥龙大人,和妙楚姑姑,失踪了!” 第二百零七章:生死诀别 月龄国,北漠,气候干燥阴冷,狂风不断,沙尘漫天。 卫临左手提着酒坛,右手握着长剑,踉跄的走在沙漠之中,漫漫沙海,他清瘦的身形,显得那般渺小。 在他身后,楚阳寸步不离的跟着,生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自从那日从鹏程国归来,卫临醒转之后,便只字不言,每日只顾着酗酒,喝到酩酊大醉,睡醒了继续喝,周而复始,直到今日。 楚阳也曾试着去引导卫临,想帮助他振作起来,可卫临如今就好似那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不管楚阳做什么说什么,他始终不做任何反应,好像根本看不到也听不到,好像除了喝酒之外,一切都与他无关。 楚阳也试过让他找不到酒,将军营之中所有的酒都摔碎倒掉,又连夜去告知了北漠附近的所有酒家,谁敢卖给卫临酒水,就杀了谁全家,可卫临却是不怕死的去到鹏程国,还醉倒在了鹏程国的酒楼中。若不是楚阳及时寻到他,他恐怕早就没命了。 后来,楚阳也便放弃了控制卫临喝酒这件事。如果他自己不想振作,那楚阳就算做的再多又能怎么样?何必勉强他去面对这一切,有办法逃避,对卫临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那份情,太刻骨,让卫临怎么能忘呢? 时近傍晚,楚阳扛着大醉的卫临回到军营,将卫临安放在床榻上,为他脱下沾着酒气的外衣,盖好被子,然后看着楚阳苍白的面色,心疼的叹了口气。 “卫临,这样折磨自己,你真的开心吗?” 醉梦中的卫临,侧了侧身,将身体蜷缩起来,抱着被子,把脸埋进被子里,发出几声呢喃:“卿月,卿月……” 楚阳又是一叹,将被子理了理,随即起身,准备走出营帐。这时,卫临忽然伸手抓住了楚阳的手腕:“楚阳,别出去,有埋伏!” 楚阳一怔,凝神听来,帐外的狂风之中,果然夹杂着一阵微小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然此时他却并未感到惊慌,而是有一些欣慰,转身看向卫临笑道:“原来你一直都是在装醉,这样很有趣吗?” 卫临沉沉一叹:“喝多少酒都醉不倒,我又能怎么办?假装醉倒,骗得过别人,也多少可以欺骗一下自己。我醉了,醉了。” 楚阳无奈,上前再度将卫临扛在肩上:“好吧,醉鬼,我们走。” 卫临却是一翻身从楚阳肩上跃下,落地之时身形一晃,险些摔倒。楚阳立即上前搀扶:“你这是为何?” 卫临抬眼看向楚阳,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淡然:“你听,这些人的脚步声是不是很熟悉?” 楚阳仔细一听:“是兄弟们的脚步声。” 卫临道:“是啊!刘八斗带领着十几名兄弟们回来了。但是他们如此躲躲藏藏,应该是奉命来杀我的吧!” 卫临转身朝营帐口走了几步,站在帐帘前,背对着萧之夜,扬声道:“没想到,我苦战五年,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没想到他武峥竟会这般心狠手辣,利用我、欺骗我整整五年,之后还要对我斩尽杀绝。杀我的,竟还是我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哈哈哈……” 话音落下,原本在帐外隐藏的众人纷纷不再躲避,一个接一个的站起身,在营帐前排列整齐,对着营帐单膝跪地,手上刀剑全部刺在身前沙土中,颔首抱拳,声音之中充满惭愧与沉痛:“属下,拜见将军!” 卫临掀起帘子,缓步走出,楚阳见状,连忙跟了出去,挡在卫临身前。卫临伸手拉了拉楚阳,示意他站到身后,随即对着刘八斗等人说道:“战事结束,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将军,不必多礼,都起吧!” 然刘八斗等人却是一动未动,仍是颔首抱拳,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卫临。刘八斗道:“将军,你在兄弟们心目中,永远是威武霸气的大将军!” 楚阳嗤之以鼻:“既是如此,又怎么肯忍心对他下手?一起沙场征战的生死情谊,只是用嘴说说的吗?” 刘八斗张了张嘴,却不再言语。在他身后的一人见刘八斗不语,开口道:“将军,你们有所不知。大王下达刺杀令时,刘副帅是死活不肯的,但之后,大王将我等的家眷都控制了起来……将军,我们才刚刚与分别多年的家人重逢,怎忍心就此成为永别,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卫临自嘲一笑,闭目,轻道:“看来这次,我是逃不过了!” 楚阳伸手按住卫临的肩:“别说傻话,我不会让你死!” 卫临侧头看了眼楚阳,随即伸手拍了拍楚阳放在他肩上的手掌:“为了我这一条命,何必牵连无辜?我早已经是生不如死,放任我自己选择一次吧!” 说着,转身面向楚阳,微笑:“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宁愿五年前在皇城就已经被处死,那样就不会有如今的这些事,至少不用眼睁睁看着事情这般发展而无可奈何。” 楚阳刚想说些什么,却是忽然感到胸口一痛,竟是卫临趁他不备,点住了他的穴道。楚阳惊诧的看着卫临,张嘴发不出声音,只能以焦急的目光表达此时心情。 卫临依然微笑:“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我想的很清楚。但是楚阳,你认为我这样活着,与死人有什么不同?从卿月决定留在鹏程国那天起,卫临就已经死了。” 苦涩的笑了笑:“五年,我在谎言之中挣扎了整整五年,现在想来,何其可笑?是我太傻,一直欺骗自己、说服自己去相信,到头来却是给自己挖了个陷阱,摔得遍体鳞伤。是我执念太深,所以在真相揭露之时,才会这般难受。楚阳,成全我,就当我是个懦夫,一个情愿一死也不愿苟活的懦夫。” 说完,身形步步后退,双眼却一直看着楚阳,笑得安然:“兄弟,替我跟夜道个别,莫要为我难过,我,不值得。” 之后,闭目,缓声道:“动手吧。” 楚阳急的双目通红,奋力想要冲破穴道的禁制,可解穴之法需要时间,眼前情况,是否来得及?当下心中不断焦急呼喊着:不要!卫临,不要啊! 而刘八斗等人闻见卫临所言,见着卫临视死如归的模样,犹豫着,抬头看向卫临,看到昔日威风凛凛,带领大军冲锋陷阵的将军如今消瘦了许多的身形和憔悴的面容,心下何忍? 一边是家人的安危,一边是生死兄弟的性命,如此抉择,何其虐心? 卫临听得身侧久久没有动静,便是嘴角微扬,再度开口:“诸位不必再犹豫,若能用我一命换得尔等安好,我卫临死也安心。” 众人仍是犹豫着不肯起身,卫临又道:“想想你们的妻儿父母,他们还在皇城等着你们回去。兄弟们,动手吧!” 此言显然触及了众人心中最为敏感之处,卫临说完之后,众人犹豫的目光转为坚定,但仍透着些不舍和不忍。一阵短暂的寂静过后,刘八斗等人竟是齐齐对着卫临磕了三个响头,随即缓缓站起,拔出刺在沙土中的刀剑,一步步将卫临围了起来。 楚阳大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卫临,见着众人此举,急的咬牙切齿,奈何身上穴道仍未解开。若要这么眼睁睁看着卫临被杀死在面前,他这一世要如何释怀?失去手足的痛,只一次已经够了,怎么可以重复发生第二次? 卫临淡然闭目,准备着迎接随时而来的死亡。身边众人缓缓将刀剑举起,指向卫临。 刘八斗双眼已经泛起泪光,堂堂七尺硬汉,极少表露情感,此时却是难以抑制心中真实感受。过命的兄弟,眼下要亲手杀之,何其残忍? 然当下不管刘八斗如何不忍,这件事,也已经没有退路了。狠了狠心,紧咬着牙关,看向卫临,道了声:“兄弟,对不住了!” 随即,挥舞着手上长刀,对着卫临的脖颈狠狠挥下! 第二百零八章:卫临之死 一刀落下,血液喷溅而出,卫临的身形前后晃了晃,却未曾倒下,脖颈处极深的刀痕,血如泉涌。 楚阳见了这一幕,几近抓狂,体内劲气猛然暴冲,双拳登时紧握,大吼出声:“不!” 此时,刘八斗身侧几人同时提起长剑,对着卫临的心口处刺下!几把长剑同时自卫临胸前刺进,自身后贯穿而出,这一刺,那颗心脏,怕是已经真真切切的碎了开。 然卫临从头到尾,竟是一声没吭,好似根本感受不到疼痛,面色淡然如初。 楚阳努力想要尽快摆脱这一动不能动的境地,想要上前救下卫临,却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众人长剑猛然抽出,血液溅的到处都是,卫临的身形再度晃了晃,却是再也支撑不住,缓缓的,缓缓的朝后仰下。 卫临微笑着,满面安然,在仰倒的过程中,看向楚阳,嘴唇微动,楚阳仔细看去,他懂,都懂,卫临在说什么,他全都明白。 不要为我报仇…… 可是,他如何能做到? 眼睁睁看着卫临倒下,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惊起一阵沙尘。沙尘落下,落在卫临身上、脸上,和缓缓紧闭的双目上。 待双目闭合,胸膛起伏逐渐微弱,时间仿佛静止,独留四野间哀嚎的狂风,和生者的满心悲恸。 静。 楚阳直愣愣的看着躺在沙地上一动不动的卫临,那张苍白的面容如此安然,好似仅熟睡而已。有那么一瞬间,楚阳甚至产生错觉,卫临,他还活着,只是太累了。 沉默过后,刘八斗等人对着卫临的尸体再度跪地,恭敬的磕了三个头,之后起身,转向楚阳,走过去,将楚阳围起,提起刀剑。 楚阳怔了怔,随即明了一笑:“是啊,卫临既死,我又怎么逃得过?” 刘八斗沉沉一叹:“长风……不,楚阳。对不住,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大王容不下你们,若不这么做,我们都要死。” 楚阳的目光忽然有些阴森:“你当我洛楚阳是何人?我可没有卫临那么善良。” 随即嘴角微扬,一笑,令观者无不毛骨悚然,身边围拢之人立即惊得后退了一步。楚阳道:“是你们杀了卫临,我会让你们付出加倍的代价!父母?妻儿?与此事相关者,一个都别想活!” 刘八斗清楚楚阳的手段和曾受到过的特殊训练,那都是让人闻之丧胆的残酷训练,不夸张的说,卫战手下的三名杀手,在其他人眼中那是死神一般的人物。一旦被他们认定是目标,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 眼下听得楚阳此言,众人心下都是一阵惊颤。想到如果现在不能杀了楚阳,今后全家都会死在他手中,众人便是再顾不得许多,挥起刀剑便朝楚阳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楚阳体内劲气又是一阵强烈的爆冲,将上前之人尽数震飞出去!紧接着,楚阳指尖瞬间出现几支银白色飞刀,将双臂交叉在胸前,随即身形一转,飞刀出手,闪着银白色寒光,带着丝丝破风之声,朝向刘八斗等人迅猛飞去! 刘八斗等一众人被劲气震开,还未等稳住身形,便见眼前寒光闪至,再回神,飞刀已经刺进喉咙之中,在场之人,无一幸免。 在一个被激怒的杀手面前,他们这些人,不过区区蝼蚁。 仅片刻,刘八斗等人尽数倒地身亡,楚阳看着遍地的尸体,面上的阴狠逐渐转为平静,平静过后,目光转向正前方不远处,那个毫无生气的瘦弱身躯,穿着那一身白色衣衫,静静躺在血泊之中,面容安然,一动不动。 楚阳抬步缓缓走过去,木然的看着刺目的血红中那一抹苍白,踏过几人尸体,踏过遍地黄沙,踩在那满地鲜红之上,蹲下身,抱起那个瘦弱的人儿,缓缓向着皇城走去。 怀中,卫临的尸体已经有些僵硬,血气之中夹杂着浓重酒味。 楚阳的神情,从平静,到苦涩,最后双眼模糊,不愿再忍那两行清泪。嗅着怀中人身上熟悉的酒气,楚阳禁不住开始喃喃轻语,好似在与怀中人聊天,好似,卫临他还听得见。 “卫临,你起来,我带你去喝烈酒,最烈的酒,让你真的醉一场。” “只要你起来,以后酒随便你喝,我陪你一起喝,可好?” 说话间,喉中已然哽咽,如此隐忍之人,泪水竟不断滑落脸颊,浸得衣襟一阵发凉。 “你还记得吗,初到此地,我来应征,你怀疑我是邻国派来的奸细,处处防备我。如果那时你就知道是我,是不是更好一些?但我是通缉犯啊!” “到处都有我的画像和通缉令,若被寻到,我就不能保护你了。你是我们之中最笨的,我不放心。” “我陪在你身边这么久,你就这么走了?” “醒来好不好?卫临……” “我的好兄弟啊!我已经失去了如风,你怎么可以死……” 这般呢喃着,楚阳的声音控制不住的开始发颤,声音也慢慢从轻喃变作嗔怒、责备:“你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夜苦心为你运筹帷幄?我们努力了这么久,都是为了让你能好好活着,为什么,你偏偏选择这条路?” 心痛导致脚步过于沉重,楚阳艰难的走在沙漠之中,机械般的迈着步子,却是不小心踩了个空,身体一个失重,从一处沙丘上滚了下来,卫临的尸体因这么一摔,脱离了楚阳的怀抱,亦是顺着沙丘滚落。楚阳焦急万分,一边努力控制身形,一边心疼的看着卫临的方向,喊道:“卫临!卫临!” 卫临的尸体落到沙丘之下停住,楚阳稳住了身形,连忙起身,踉跄的扑到卫临身侧,将他扶起,见到他伤口上沾了许多沙子,顿时自责不已:“一定很疼吧?” 卫临一向最怕疼的。 想起在皇城的时候,那一次萧之夜遇险,楚阳为了能尽快赶到萧之夜所在之地,不惜杀掉多名朝廷要员,导致卫战勃然大怒,对楚阳和如风施加鞭刑。 那时,卫战怒气正盛,大有将楚阳和如风生生打死的势头,是卫临挺身挡在他们身前,要求与他们一起承担,卫战才停了手。 卫临,他虽然不是三杀手的一员,却也是他们之中不可缺少的一份子,是他们的兄弟啊! 可是他现在,再也感觉不到疼了。 楚阳将卫临抱在怀中,哭了个昏天暗地:“卫临,卫临,卫临啊!” 若能一命换一命,他愿意以命来换,换取卫临的生机。谁能帮帮他,让卫临醒过来? 赫默国,青城与伦城交界处的山巅。 慕灼华与萧之夜端坐在大堂之中那把鎏金长椅上,周围依然废墟一片,然慕灼华并没有动手修补的意思。 堂下,潋玉指带着粉熊,以及那些女子和小厮,正静静的看着慕灼华与萧之夜,只是目光中不再是前日的不屑和厌恶,而换成了敬畏。 慕灼华伸手轻揉了揉额头,萧之夜见状,连忙问道:“怎么?又乏了?” 慕灼华摇了摇头,随即抬眼看了看周围:“无渊还没回来吗?” 萧之夜目光稍黯:“没有,许是有事离开了吧!” 慕灼华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缓步走下台阶,对着那些女子轻道:“你们可想好了?” 那些女子闻言,纷纷躲到潋玉指身后,说道:“不走,我不走。” “我不要离开潋玉指大王!” “我不会跟你走的!” 慕灼华观察着这些女子的语气神情,随即又问:“家中亲人也不顾了?” 那些女子却是个个目光躲闪,低头不语。 慕灼华点了点头,走回台阶上:“还有几天时间,你们可以再考虑下。我说过,不会勉强你们。” 说完这句话,慕灼华又是伸手揉了揉额头。萧之夜起身站到慕灼华身前,伸手拉过慕灼华的手,为她把了把脉,随即道:“看来还是不要在这里耽搁太久。” 紧接着,萧之夜附身将慕灼华横抱而起,朝寝殿走去。 身后,一群女子见了萧之夜这一举动,个个眼中闪着亮光,看着萧之夜离开的背影,目光久久难以移开,忍不住一阵阵惊叹:“哇,大王,仙人都是这么帅的吗?” “他真的好帅啊!而且他看起来很温柔呢!” 潋玉指负手昂头道:“所谓相由心生,修仙者个个为善,加之常年身处于世间最为纯净之地,接受仙气洗礼,相貌自然都是俊美绝伦。但他初云山法宗的样貌,整个三界也就魔尊君无渊可与之相提并论。况且他性子清冷,鲜少与人接触,对女子更是能避则避,唯对着灼华上神痴情。你们啊,就别妄想了,有我潋玉指这等美男,就知足吧!” 说着,伸出手指刮了下身边一名女子的鼻尖,眼中充满魅惑:“爱我吗?” 那女子对上潋玉指的眼,忽然间目光一滞,神情木然:“潋玉指大王,我爱你!” 第二百零九章:暗藏玄机 萧之夜将慕灼华抱进寝殿,轻轻放在那方简单朴素的床榻上:“别逞强了,该歇歇,就好好歇歇。有我在,你何必硬撑?” 慕灼华微笑:“以后当着别人的面,还是注意一下举止。你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将我抱着离开,真是有些难为情。” 萧之夜回以微笑:“习惯就好。” 这时,门外传来七修的声音:“灼华上神,法宗,你们在吗?” 萧之夜走过去,打开门,七修和红渠走进屋内,先是对萧之夜问了声好,随即走到慕灼华身前,抱拳恭敬道:“上神,魔尊他有事先离开了,说让我们留下来帮助您,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慕灼华微微抬眸:“他去办什么事?怎么会舍得丢下你这个得力助手?” 七修颔首思虑了片刻:“哦,就是凡间那盗尸一案,我魔界相助仙界一同调查,魔尊去跟仙界谈一些事,我们不方便在场。” “是这样。”慕灼华欣慰道:“有你魔界相助,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查清楚。” 红渠抬起头,看着慕灼华,微笑道:“是啊!所以上神您无需为这些事忧心。魔尊可是很惦记您呢,您千万要以身体为主啊!” 慕灼华看了看红渠,微笑着问道:“这位是?” 七修道:“她是……” 刚刚开口,却被红渠打断:“回上神,我叫红渠。” 慕灼华点了点头:“红渠,略有耳闻。年纪轻轻已经有所作为,成为魔尊的得力助手,长相也蛮漂亮,可有婚嫁?” 红渠脸一红,侧了侧头,瞄了眼七修,七修却是一脸的严肃,理也没理红渠投来的目光。 红渠自觉无趣,便是噘了噘嘴,收回了目光。然慕灼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清楚了其中玄机,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看来是没有了。” 随即转头对萧之夜道:“夜,你北宗那玉笙法尊相貌堂堂,气质儒雅,性子温润,且同样年轻有为,不如你我做一次月老,牵一次红线如何?” 萧之夜未曾明了慕灼华此言何意,但深知慕灼华不会无聊到去给人做媒,便是配合道:“好!只要你慕灼华想做的事,我都陪你去做。” 红渠闻言,有些慌张,再次看了眼七修,之后转向慕灼华,刚想开口拒绝,却看到慕灼华悄悄对她使了个眼色。红渠心领神会,连忙转为笑意:“那就多谢上神和法宗了!” 一旁的七修,亦是微微一笑:“上神,法宗,红渠性子倔强,任性惯了,若二位能为她寻得个好郎君,七修感激不尽。但那玉笙法尊待人虽谦卑有礼,脾气却是有些暴躁,且耐心不多,以红渠的性子,二人怕是合不来。” 红渠听了七修的前一句话,心中本有些发凉,以为七修当真不在乎她嫁与他人,然七修后面这一句却明显是在替红渠推卸,此举是否足矣证明,其实七修是在乎她的呢? 然七修接下来的一段话,却是将红渠刚刚暖起的心,瞬间冰冷。 七修说:“二位若真想帮红渠找个归宿,我看那佐焰法尊倒更合适一些。虽然样貌不及玉笙法尊,但佐焰法尊脾性温和,办事牢靠,是个信得过的人。” “七修!” 红渠厉声一喝,眉间充满怒气,一张精心修饰过的粉颜有些失色,双目之中似有泪光:“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嫁给别人,你很开心吗?我这么喜欢你,你却把我当成什么!好,我红渠也不是那么不值钱的人。你不喜欢是吧?那我以后不再缠着你便是。从今以后,我红渠会尽量与你保持距离,若非必要,不会靠近你十步以内!” 说完,红渠转身便向门外走去。七修开口轻唤:“红渠,当着上神和法宗的面,不要孩子气。” 红渠脚步仍是不停:“我的事,你别管。” 无奈,慕灼华轻道:“红渠,既然无渊要你们来帮助我们,你还是留下,我们一起商量一下这件事。” 红渠脚步一顿,慕灼华既然开口,纵使她有怎样的理由都不该离开。于是,她只好转身走回。 萧之夜道:“灼华,你是否有注意到这些女子身上的异样?” 慕灼华抬眸:“嗯,看来你与我想的一样。” 萧之夜点了点头:“凡人极其注重亲情,未出阁的少女更是对母亲有着极深的依赖。即便这潋玉指相貌俊美,有一些法力,是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但这么多女子都愿意不顾家人的担忧着急,只一心待在这漆黑压抑的洞窟中,还是有些不符合常理。” 慕灼华道:“没错。我方才靠近那些女子身边时,潋玉指的双手在背后做了些小动作,好像在结印,而那些女子就在他停下动作之后纷纷躲到他的身后去,想必潋玉指是用术法控制了这些女子的心神。只是看他容光焕发,精神十足,显然不是贪图色欲之人该有的面相。既不喜男女之事,又想尽办法控制留住这些女子,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七修听完慕灼华与萧之夜的话,思虑了片刻:“上神,法宗,这件事就交给我与红渠来调查吧!你们放心,不出两日,我们一定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这时,萧之夜忽然皱了皱眉,随即看向七修:“不止调查此事,恐怕还要你们帮忙照料一下灼华。我必须离开一下。” 慕灼华转头问道:“你要去哪儿?” 萧之夜微微蹙眉:“我曾交给楚阳一枚灵珠,告诉他如果出了事就对着灵珠唤我。” 闻言,慕灼华明白了萧之夜话中未尽之意:“我与你同去吧!” 月龄国皇城,郊外密林,原本是如风与若芊的坟墓所在地,一边,又多出了一座新坟,石碑上是楚阳以小刀一笔一划刻下的,卫临的名字。 楚阳坐在三座坟墓前,对着墓碑发着呆。 一起长大、一起经历风雨的五个人,现在,只剩下楚阳和萧之夜。 眼前这三人,一个是他毕生所爱,两个是他视作生命的兄弟,其中一个,还是被他所害才会身死。 这一次,他眼睁睁看着卫临死在面前,眼睁睁看着卫临失去生息,那一幕幕仍在脑海中不断回放,心如刀绞的心情,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为什么,死的不是他楚阳? 身后传来脚步声,楚阳未曾回头,只淡淡道了声:“夜,慕姑娘,你们来了。” 萧之夜未曾应声,缓步走到卫临墓碑前,蹲下身,伸手抚着石碑上卫临的名字,沉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楚阳苦涩一笑,随即开口,将事件从头到尾与萧之夜讲述了一遍。萧之夜一边听着,一边将双拳握紧,到了最后,紧握的手掌之中流出丝丝殷红,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慕灼华看着卫临的坟墓,听着楚阳的讲述,亦是连连叹息,缓步走到萧之夜身侧,拉起他的手臂,掰开他的手掌,看着他掌心的鲜血,之后又是一叹:“我知道一句节哀不足矣安慰你们,但既然他走的安然,你们也该感到一些欣慰吧!不是每个人都能安心离世的。” 闻见慕灼华此言,萧之夜反手将慕灼华纤细的手掌握在掌心:“傻瓜,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慕灼华目光一黯,随即又道:“我没事,只是担心你们因此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卫临既然说了不要你们为他报仇,也不过就是希望一切能就此平息,不再干戈。” 转头看向楚阳:“楚阳,那些人的家眷是无辜的,他们不该因此承担责任。你已经杀了那些凶手,失去亲人的痛苦,对他们来说,就算是惩罚也已经足够了。不要再执迷于此,若你愿意,以后可以陪在夜身边,也免得夜挂念你,好不好?” 萧之夜起身,看着慕灼华,忽然有些心疼。 她这是在担心吧?担心她死后,萧之夜会孤独难过。可是她以为,有楚阳的相陪,萧之夜就可以振作吗? 楚阳显然也清楚这一点,默默站起身,对慕灼华道:“不必了,还是你陪着他比较好。真为他着想,就好好活着。” 说完,转身走开。 萧之夜唤道:“楚阳,去哪儿?” 楚阳回应道:“喝酒去!” 第二百一十章:叙旧 时近午间,皇城之内本是热闹一片,但在那两名黑衣男子出现之后,众人却是纷纷惊叫着跑开,眼前街道瞬间空无一人。 慕灼华无奈的看着身侧的两人,叹道:“二位的结界真是越来越厉害。” 楚阳一笑,如沐春风:“是啊,如今身为通缉要犯,身边较之往常还要清净。若非如此,怕也对不住通缉要犯这一头衔。” 慕灼华淡淡道:“此言有礼。” 萧之夜却道:“如此,我们这酒怕是喝不安稳啊!” 楚阳径直向前,迈向一家酒楼:“想那么多做什么?舒服一刻是一刻!” 酒楼的大门在三人未曾来到近前之时就已经紧闭起来,三人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屋内却是无人肯应声,慕灼华道:“没喝到酒,倒是先吃了碗闭门羹。” 楚阳摇头一叹:“罢了,扫兴。” 说完,便要转身走开。萧之夜轻道:“来都来了,怎能就此离开?” 抬手轻轻点了下眼前屋门,随即伸手一推,本来从内紧锁的门却是轻易打了开。萧之夜先一步走进屋内,慕灼华跟着踏入,而楚阳则是一直站在门外,看着那两扇门,满脸的疑惑。 萧之夜与慕灼华择了张桌子落座,见楚阳仍未走进,萧之夜唤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不喝了?” 楚阳一笑,走到萧之夜对面坐下:“如今的你,我真是不敢认啊!杀手和仙者,竟会是同一人,还是我如此熟悉之人。” 萧之夜轻道:“你只要记得我是萧之夜,就行了。” 楚阳一笑,随即一拍桌子,大声喊道:“店家,小二,人都死了吗!” 话音落下,偌大的酒楼内却未曾见到一人身影。楚阳又道:“再不出来,我让你们真的变成死人。” 此言一出,忽闻里间屋内传来一声东西掉落的声响,窸窸窣窣,甚为凌乱。不多时,一名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带着三名店小二模样的男子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见到楚阳与萧之夜,隔着老远便停住了脚步,不敢再靠前,随即更是双膝跪地,对萧之夜与楚阳连连磕头道:“二位大人,小的这店里好酒好菜一应齐全,你们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想吃想喝都随意,我们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求二位大人饶过我们一命啊!” 萧之夜瞄了眼那几人,轻道:“尔等不必害怕,我们只是来喝喝酒,聊聊天。去把你们店里好酒好菜都送上来,过后银两定然照付不误。” 店家一听,连连应声,随即各自去准备酒菜。 萧之夜欣慰,随即看向楚阳,见着他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知晓他定然满心不甘,萧之夜不禁有些担忧:“还在想卫临的事?” 楚阳点了点头。 萧之夜又道:“楚阳,有些事既然已经落定,再执迷也于事无补。不管你杀了多少人,心中也不会好受半分,所谓报仇,不过是发泄的借口罢了。” 楚阳抬眼看着萧之夜:“可是除了报仇,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萧之夜道:“事到如今,若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那就是好好活着。这比任何事都要难,不过,这是你最应该面对的事。” 慕灼华亦是说道:“他已经不在了,无论你做什么,他都看不见了。我想他唯一的心愿,应该就是你们都能好好的吧!” 楚阳眉头紧锁:“可是,我还是想要再为他做点什么。不然我这一辈子都难以安心。” 说话间,酒菜端上桌,慕灼华起身为萧之夜与楚阳斟上酒,自己却是倒了杯茶。萧之夜稍显诧异:“灼华上神戒酒了?” 慕灼华微微一笑:“为了活得久一点,该舍弃的就要舍弃。万一我死了,你像卫临这般要死要活的,我恐怕会想要从坟墓里爬出来阻止你。” 萧之夜亦是一笑:“那上神岂不是变成了女鬼?” 然他虽是不露声色,心中却早已惊起片片波澜。 是啊,慕灼华的大限,不远了。 到了那一天,他会怎么样? 从坟墓里爬出来?若能如此,那即便要他萧之夜用生命来交换,他也是肯的。 想到此处,萧之夜又想起柳轩赋。 尸体被盗,玄冥门,如果玄冥门最终要复活的人真的是柳轩赋,那柳轩赋就真真切切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了。 只是玄冥门这么做,对三界定不会是件好事。君无渊这次不辞而别,想必也是与此事有关。 柳轩赋当初在慕灼华面前魂散,如今若玄冥门真有办法能帮他复活,那这种禁术是否也可以用在慕灼华身上呢? 不过那样一来,即便成功,慕灼华也将作为傀儡而活,非自由之身。 想必慕灼华是不愿的。 而萧之夜也并非没有办法救起慕灼华,只是那代价太过沉重,他,答应过慕灼华,又怎么才能说服自己对她失信? 楚阳端起酒杯,对慕灼华笑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喝到世间上神亲手斟的酒,楚阳真是三生有幸啊!” 慕灼华轻笑:“言重了,上神不过一个称谓,抛下这头衔,与常人又有什么不同?” 楚阳又是一笑:“当然不同。初时见到你,你虽受制于人,傲世之姿却丝毫不减,那一身凛然正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之人。这么长时间,你的一切作为都在为苍生设想,想必这上神之名也不是虚设。” 慕灼华道:“楚阳,过奖了!” 萧之夜在一旁看着他二人的对话,淡淡一笑:“灼华,你确实为苍生奔波太多,付出太多。从现在起,除了噬魂咒之外的其他事你都不要想,你目前最大的任务就是医好噬魂咒,知道吗?” 慕灼华轻抿了口茶:“若一心都是噬魂咒,我怕死的更快。我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你且安下心,不要总将此事放在心上。生死有命,无憾就好。” 不一会儿时间,一桌子的菜都已经上齐,掌柜和店小二颤巍巍的候在一旁,等着听萧之夜三人的吩咐。 而萧之夜三人未曾理会那三人,只顾喝酒闲聊。萧之夜与楚阳已经多年没能像这般在一起喝酒谈心,此次终于寻到机会,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从幼时相遇,到共同经历的一切,再到当下。酒一坛接一坛的喝,二人也不见醉意。慕灼华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相陪,听着他二人时而互相埋怨,时而互相打趣抹黑,感觉颇有一番趣味。 这一幕让慕灼华不禁想起未寒来,若说损友,他未寒定是当仁不让且没有之一,同修多年,能与慕灼华时常开开玩笑互相逗趣的,也只有未寒一人了。 不知未寒现在何处?在做些什么?忽如其来的想念,许是因为大限将至,过于多愁善感。待离开这里,还是先去一趟七绝殿,与未寒见上一面。这样,如果今后再不能相见,也便当做是一场诀别吧! 不知不觉天色已近黄昏,萧之夜与楚阳聊得正开心,酒意未消,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时,酒楼之外忽得响起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三人闻声,先是怔了怔,紧接着,却听门外传来一声高呼:“卿月公主自尽身亡,月龄国臣民当身着素衣,斋戒七日,特此证告!” 听见此言,三人皆是一怔,同时将目光转向对方。 卿月自尽身亡!! 随即,同时起身,跑出门去。临出门前,萧之夜不忘从怀中掏出几锭银两丢给店掌柜。见着三人离开,店内掌柜及店小二都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萧之夜三人跑出酒楼,见着街道上一群人马正快速经过,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朝向为首的一名身着铠甲的将士飞跃而去。来到那人身侧,萧之夜一把抓住那人肩膀,将之提起,跃至前方一处屋顶站定。 其余的官兵被眼前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回过神,连忙围上前去,可待他们看清楚来者何人,却是个个面面相窥,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 楚阳与慕灼华落在萧之夜身侧,听萧之夜问那将士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卿月公主怎么了?” 将士看到萧之夜和楚阳,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伸手狠狠揉了揉眼睛,随即竟是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对萧之夜道:“萧,萧少,真的是你!” 萧之夜皱眉:“说,卿月公主怎么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久伴长眠 将士一惊,连忙颤抖道:“回,回萧少,卿月公主她,在鹏程国王宫寝宫之内,悬梁自尽,身亡了!” 楚阳上前一步,伸手扼住那将士的喉咙:“你说清楚,她为什么自尽?” 那将士挣扎着,艰难说道:“因为,大王派人传讯给她,说卫临将军,已死。” 楚阳眉头一凛,抓住将士脖颈的手力度不禁重了起来。慕灼华见状,连忙上前将楚阳的手臂按下,随即将那将士朝下方一推,让他落至兵将聚集之处,然后拉着萧之夜与楚阳,快速飞离了此处。 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和踪迹,多留下一刻,只会增添诸多麻烦。 没想到这月龄国大王竟如此狠毒。以婚事骗卫临为他卖命打仗,之后毁了约送卿月去和亲,再派人暗杀卫临,然后将卫临的死讯告知卿月。只是最后这一步,他武峥究竟想得到什么?难道,他本就不打算让卿月活下去?这一步,也早在他计划之中吗? 无论如何,卿月都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三座墓碑前,萧之夜与楚阳并肩而立,心中说不出的苦楚。慕灼华站在萧之夜身边看着他们,只默默相陪,也能感受到他们心中的那股子凄凉愤恨。可是,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萧之夜忽然沉沉一叹,对慕灼华道:“灼华,在这里等我。” 慕灼华清楚他想做什么,便只是微微一笑:“要注意安全。” 萧之夜点了点头,随即对楚阳道:“我们走吧!” 楚阳疑惑:“去哪儿?” 萧之夜道:“你不是想为卫临再做些什么吗?” 七绝殿,山巅密室。 未寒盘坐在练功台上,屏息控制体内真气走向,以及经过长时间禁锢之后终于得以释放的化魔之力。 化魔之力是未寒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本无需花费力气在上面,但之前在化魔之力上下的封印乃是禁术的一种,现下虽顺利破除了封印,但压抑了多年,对化魔之力的影响是极深的,未寒必须极力与这股力量重新融合,才能让身体恢复未封印前的状态。 当下已是融合的最后关头,未寒额头沁出冷汗,丝毫不敢马虎大意。此次闭关的结果,对于三界来说乃重中之重。他不怕成魔,不怕飞升失败,只怕一旦身死,仙界便少了他的助力。如今情况,仙界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名强者。 双掌合十,翻转,举过头顶,张开手臂,挥动间带起一道流光,在身侧划出一道半圆的弧度,片刻之后再度合十,一股凛然劲气自掌心及周身暴涌而出!未寒双目紧闭,拧紧了眉头,极力稳住体内真气以及化魔之力,将两者做最后的融合。 成败,在此一举了! 冷颜守在密室之外,此时正化作人身,来回踱着步子。算算时间,未寒已经进到密室整整六天。六天以来,冷颜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飞升的过程本就意外重重,未寒又是要先破除封印,再融合化魔之力,之后才能开始飞升,这么一来,危险性便是大大提高。 清楚一旦未寒一旦失败将会是怎样不堪设想的后果,冷颜无法安下心来,只盼着未寒赶快飞升成功,赶快走出密室。就算从此冷颜都只能作为一把武器陪在他身边,但只要他安好,一切都好。 担忧之间,忽听得密室之中传出一声闷响“轰隆”! 瞬时间只觉脚下地面一阵撼动,密室所在的山峰落下几块碎石,滚下深渊。 这密室的隔音效果向来极好,是怎样强大的声音,竟会在外界听得如此清晰?又是发生了什么事,竟会惊起这么大震荡? 想到这里,冷颜连忙跑到密室门口处,拍着石壁唤道:“夫君,你可还好?” 密室之中许久未传出任何声音,冷颜心下焦急,便是一再高声唤道:“夫君,夫君,你应我一声,好让我安心啊!” “夫君,你怎么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受伤了吗?” 连着唤了几句,都没有任何回应。冷颜正在焦急,却见密室之门缓缓开始移动,打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冷颜一阵欣喜:“夫君!” 顺着缝隙朝内看去,未寒好好的盘坐在练功台上,冷颜这才终于放下心。此时未寒开口道:“娘子,我没事。方才已经将化魔之力融合,只待下一步飞升成功,就可以出关了。你莫要担心,我不会有事。另外,我需要两颗护元丹,你帮我去趟灵山吧!” 冷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然冷颜刚刚转身,未寒却是忽然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之后对身后道:“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寒澈。” 寒澈自未寒身后现出身形,轻叹:“飞升之路本就困难重重,你绝不可再分神。我来是想告诉你,灼华已经找到,平安无事,你不必担心。” 未寒笑了笑:“该不会又是迷路了吧?我不该放她一个人走的,真是愧对君无渊。” 寒澈道:“你倒是了解她。你也该知道,她如果听说你在冒险飞升,一定会担心,所以这件事我们都没有跟她提起。” 未寒点了点头:“我也是此意。等我成神出关,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给她个惊喜。” 寒澈欣慰:“看你这么有信心,我也就放心了。方才那一刻实在太险,想必你也是惊魂未定。保险起见,你还是先休息休息再继续吧,不急于这一时。” 未寒道:“待服过护元丹,就无碍了。已经六天过去,我说过,七天之内,定要成功飞升!” 寒澈道:“你太心急了,这件事可以更稳妥。” 未寒目光坚定:“好友放心,我自有分寸。” 月龄国皇城郊外,慕灼华端坐在三人墓前,看着三座墓碑,就好像在看着三名故人。萧之夜迟迟未归,转眼已经深夜,慕灼华本就容易困倦,便是起身走到一旁,跃至一棵树的树杈上,化出一件斗篷盖在身上,择了个舒适的姿势,睡了过去。 待醒转,已是次日清早。 睁眼听见下方传来细微声响,慕灼华坐起身,低头看下去,见萧之夜与楚阳已经归来,卫临的坟墓被他二人挖了开换了个宽敞的棺木,棺木之中,卿月的尸身,躺在卫临身旁。但卫临面色安然,卿月的面色,却有些幽怨。 不知她得知卫临死讯之时,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她会不会后悔当初留在鹏程国的决定?会不会恨卫临轻易舍了性命?会不会,恨世道不公,让有情人尝尽人间苦楚,郁郁而终…… 慕灼华收起斗篷,跃至地面,走到萧之夜与楚阳身后,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将坟墓重新整理回原状,立上石碑。 见那石碑上仍只有卫临一人姓名,慕灼华轻叹,上前轻挥衣袖,将石碑上的字迹抹去,随后伸出手指,徒手刻字。 夫,卫临;妻,卿月;之墓。 完成之后,站在墓前,轻轻一叹:“他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萧之夜道:“你说,这样的相守,算是相守吗?” 楚阳走到墓前,蹲下身,看着墓碑,一笑,如沐春风:“我相信,他们此刻,一定是幸福的。” 萧之夜微微颔首,随即看向楚阳:“今后有什么打算?或者,跟我去初云山吧?” 楚阳一笑:“你们仙人的生活太枯燥,不适合我。如今再无牵挂,我是真的要隐世乡间,过打猎种田的生活了。寻到落脚之地,我会告知与你,到时随时欢迎你造访,常备酒菜。” 萧之夜微微一笑:“真拿你没办法。好吧!我不勉强你,不过你若改变了主意,初云山随时欢迎你。” 楚阳点了点头,随即笑着转身,离开,潇洒一挥手:“后会有期!” 目送楚阳走远,萧之夜轻叹,转头对慕灼华道:“我们也走吧!赶紧将兔子那边的事情解决,尽快回极北之地。” 慕灼华却是微微摇头:“夜,我们先去一趟七绝殿可好?不知为何,特别挂念未寒兄。” 萧之夜闻言,眉头微皱:“你,想见未寒?” 见着萧之夜这一反应,慕灼华感到有些奇怪:“怎么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图腾 萧之夜强压心中担忧,不露声色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不过眼前还是先按照计划将那兔妖的事情解决,至少要去轩辕那里取些药。你现在的状态,我实在不放心。” 慕灼华柳眉微蹙,抬眸紧盯萧之夜的双眼:“夜,你可知道你有多不擅长说谎?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魔界,伽罗魔殿,君无渊端坐在王座之上,冷肃看向堂下众人,声音冷的令人闻之生寒:“还是没有冥龙和妙楚的下落吗?” 堂下一名壮汉抱拳道:“魔尊,属下没用!” 君无渊冷声怒道:“我魔界没有无用之人!” 壮汉连忙又道:“魔尊息怒!虽没有他们的下落,但我们仔细推敲之下,结合现场情况,判断他二人应该是被人掳走。究竟是被何人掳走,属下正在抓紧调查。” 君无渊皱眉:“被人掳走?” 闭目,沉思。 若冥龙和妙楚是被掳走的,那此事极有可能是归途所为。如此一来,两件事就可以合并调查。 想到这里,君无渊对堂下之人道:“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看来,必须立即前往东离山。如果七修查到的消息属实,归途确实在东离山落脚,那么此一行必有收获。 以君无渊如今实力,归途尚不是他的对手。但归途此人阴险狡诈,且手上有冥龙妙楚,和柳轩赋,如果正面交锋,恐怕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看来此行,要小心谨慎才行。 东离山位于明月巅东侧临近东海之处,当下季节,正是艳阳高照,气候温凉适宜,满山花草,葱翠茂密。 然也是因为如此,山林之间枝叶过于茂盛,视线受阻,飞在空中很难看清楚地面上的情况,无奈,君无渊只好落下身形,改用轻功,穿梭在密林间。 东离山,此处他太过熟悉,这里承载了他与慕灼华隐世相守时的整整千年的记忆,每一条路,每一棵树,都印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他们成亲的那间屋子,那个院子,那株桃花树,在一段时间前,在慕灼华的狠心之下,被化了开去,如今那一处,只剩下一片平原,好像那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君无渊脚步踏在那片平原上,走到那本该是桃花树的地方,闭上眼,好像还能闻到那股子桃花香、那树还依然在。随即一笑睁开眼,自嘲道:“我到底在怀缅些什么呢?一切都变了,我还能奢望什么?” 是啊,能如现在这样经常看到慕灼华,偶尔与她一起为苍生奔走,这样不是已经很好了吗?比起失去她,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该知足了吧! 想到这里,君无渊不再停留,继续在山中寻找归途的踪迹。 空气之中隐隐飘着一股死气,在清幽的山谷中尤为刺鼻。君无渊皱了皱眉,之后循着这股死气一路追踪,寻了许久,却是被一座巨大的山壁挡住了去路。 君无渊抬眼看去,只见这山壁高可入云,且笔直向上,没有一点坡度,看似被人刻意雕琢,但山壁上风化出的凹凸之地,足矣证明此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但在君无渊的记忆中,从不记得东离山有这样的一处崖壁,百思不解间飞身而起,自下向上仔细查看,发现这崖壁之上竟还有着一些精致图腾。君无渊靠近了些,经过辨认,心中疑惑更甚。 这图腾,竟是人为绘制! 看这图腾之上夹带的术法,不似寻常术法,加之图腾的复杂程度以及绘制的难度,不难判断,绘图之人法力深不可测,至少,也该在大乘左右,而归途的法力即便成长迅速,如今也顶多不过渡劫中期,如此,可以断定不是归途所为。 东离山是慕灼华修炼飞升之地,被世人视作仙境,因此,从不会有人轻易涉足此地,在世人心中,那是轻视仙人之举。 那么又是什么人,不仅来到了此处,还留下这么大的一个印记?这山壁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绘图的人,目的又是什么? 带着疑惑,君无渊翻过了这挡路的崖壁,想要继续追踪那股越来越浓重的死气。然翻过崖壁之后,那股死气却是消失了。君无渊回身再度看向那崖壁,惊见眼前这崖壁另一面,竟也是那般陡峭垂直,且崖壁上亦是绘着一模一样的图腾。 皱眉飞至图腾中心处,试探着伸手去触,然未等指尖触碰到崖壁,那图腾却是忽得惊起阵阵波纹,君无渊连忙收回手臂。 看来这图腾大有来头,不可妄动。当下还是尽快联系众人,询问是否有人对这图腾有所了解,在行决断。 想到这里,君无渊飞身朝向明月巅赶去。 此时,慕灼华却是在赶往七绝殿的路上。 萧之夜追在她身后,不停的唤着慕灼华,慕灼华却是理也不理。焦急之下,萧之夜脚步加急,欲挡住慕灼华前路,奈何慕灼华身形比他还要快些:“灼华,你听我说,我们现在马上回到极北之地,先取了药再去找未寒不迟!” 连着唤了不知多少句,才终于听到慕灼华一句回话:“你不肯告诉我未寒出了什么事,我不去看一眼又怎么能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待确定他平安,一切任你安排!” 眼看劝说无用,萧之夜只好叹道:“罢了,既然你坚持,告诉你也无妨。但你要答应我,不可牵动情绪起伏!” 慕灼华身形停在半空,回身看向萧之夜。萧之夜飞到慕灼华身前,道:“其实也没什么,未寒他,决定飞升了。我们之所以不想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了之后过于担心他,牵动噬魂咒发作。说来奇怪,你从不曾惦记未寒,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想念起他来?” 慕灼华闻言,目光一滞:“未寒要飞升?他怎么突然打算飞升?那岂不是要解封化魔之力?如此,冷颜怎么办?” 萧之夜道:“我也是听君无渊说的,还没来得及了解其中详情。你如果想知道,我可以陪你去一趟七绝殿,但去过之后,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许太过忧虑,好吗?” 慕灼华想也没想,转头便朝向七绝殿方向赶去。 什么噬魂咒,发作又如何?若未寒有什么差池,要她怎么控制心绪?这件事,她没办法做出保证,也不想保证。 七绝殿,密室之前,冷颜坐在地上靠在密室门口,愣愣的发着呆。 之前为未寒从灵山带回两颗护元丹,未寒服下之后就又关闭了密室的门,都没来得及与她多说一句话。要知道,不管未寒成功与否,待出关,冷颜若想继续留在他身边,就只能作为剑灵被封印在剑中,两个人虽仍在一起,却再也无法见面了。 但冷颜不悔,只要是未寒想做的事,冷颜都会不计代价的帮助他支持他,况且他是仙界砥柱,这责任,是他必须要扛的。 密室之外一阵静懿,殊不知,密室之内的未寒,已经到了飞升的重要关头。 练功台上的未寒身体缓缓离地,悬空,双掌平举当胸,不断变换着各种复杂的手势印阶,而随着印阶越来越复杂,未寒体内真气的运转也随之越来越诡异,隐藏在最深处的力量也随之缓缓溢出,预备冲破束缚,达到下一层巅峰! 复杂的印阶丝毫不差的结成,体内力量充盈,隐藏的力量仍不断涌出,未寒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真气,随着力量的增强,控制起来也开始有些吃力。但他没有选择,只能咬牙坚持。某一时,待力量终于尽数聚齐,未寒眉头一凛,飞升一刻即将到来,凝尽全力,蓄势待发! 冷颜仍蹲坐在密室门前,满面担忧,心中充满离殇。 慕灼华与萧之夜赶到,见着冷颜的模样,顿时有些心疼。冷颜见到二人赶来,起身,走到二人身前:“灼华上神,法宗,你们怎么来了?” 慕灼华焦急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解封,放出化魔之力,紧接着飞升,三件事一气呵成,这是多冒险的举动?他现在怎么样?怎么样了?” 冷颜对着慕灼华努力微笑,极力掩饰心中担忧:“上神尽管放心,他没事。他选择这么做,一定是有足够的把握,毕竟他也不想让我们担心,不是吗?” 就在三人对话之时,倏然间,大地震动,风压骤降!三人惊觉不对,连忙设法稳住身形。 再看未寒闭关的密室,那一处狂风骤起,惊起沙石漫天!强烈的震动之下,密室所在之处的石壁缓缓开裂,缝隙如蛛网般朝向四周迅速蔓延,一道道银白色劲气自那缝隙之中飞射而出,某一刻,眼前山峰再也受不住这等压力,瞬间炸裂开来,大大小小的山石朝四周飞落而下! 闭关七日,最终结果即将展现于前。三人绷紧了神经,等着那人身影出现,一颗心好似被人攥在手中,不知即将面对的,是魔还是仙…… 第二百一十三章:化魔之神 山石不断坠落,慕灼华立即化出护身罩,将萧之夜与冷颜护在其中,以抵挡不断崩塌而来的石块。银白色光芒愈发强烈刺眼,到了最后,眼前只余白茫茫一片,再看不清其他颜色。 这时,一股浩然正气携带着化魔之力自强光中心处猛然四散,憾天地,荡八方!正气所及之处,云烟俱散、阴霾尽除,枯树发嫩枝、荒芜见新绿,百里之内,妖魔无处遁形,尽数丧命当场,天地之间,倏然间焕然一新! 此情此景,天下之人无不惊诧万分。待许久之后,白光逐渐散去,见着世间万物之变化,短暂的愣神之后纷纷对着天地连连跪拜,大呼神迹降临! 慕灼华等三人见了眼前的一幕幕,心中一块石头都是落了地,夹带着狂喜之情望向对方。 未寒成功了,从此,三界再添一名救世主! 然片刻之后,冷颜的目光便黯淡下来。 未寒如此强大的化魔之力,若不是有慕灼华的护身罩保护,冷颜身为魔者,以如今这修为,根本无法抵挡如此强悍的化魔之力,恐怕早已魂散当场。 慕灼华发现了冷颜心情的变化,安慰道:“别担心,我们会想办法。” 冷颜一笑:“只是守护的方式不同而已,能与他相守,已经足够。知道他成功飞升,我也就放心了,眼下我必须去明月巅找寒澈上神,求他为我封印。” 慕灼华微微点头,随即抬手为冷颜化出一个独立且牢固的护身罩,道:“一路小心,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冷颜微笑,再度看了未寒所在的位置一眼,虽不能见到那人身影,但那一处,是最靠近他的地方。 最后的这一眼,带着深深不舍,浓浓情意,转身时,已经满眼含泪。 未寒,这是否,也算是一种分别? 不管是以何种方式,从今以后,我会一直守护着你,以剑为誓! 目送着冷颜离开,慕灼华忧从心生,胸口隐约传来痛感。伸手捂住胸口,闭目皱眉。 萧之夜担忧的上前揽住慕灼华:“灼华,莫要为他们担心。这件事他们早晚都要面对,今后我们再想办法帮他们摆脱这种境况。” 慕灼华轻叹了声,随即转头看向神力传出之地。 银白色光芒尚未完全散去,仍是有些刺眼,外散的神力不断的向四外荡起波纹,虽较之方才平息了许多,但即便是这样的程度,也足矣使修为稍浅的妖魔魂体俱散。 这时,一道玄色身影踏着那银白色光芒缓缓走出,周身仙气之浓重,激起衣袍发丝无风自动,缓步朝向慕灼华走来。 自光芒之上落至地面,脚步虽轻,但神力之重,却是使得地面微有颤动。慕灼华转身看向他,看着他一步步走到身前,眼前之人气质清冷,笑容温润,语气微凉,但在慕灼华眼中,却是无比的欠揍。 “灼华,我还想着给你个惊喜,你怎么就自己找来了?” 慕灼华柳眉一蹙,凌厉对上未寒的双眼:“你还敢说?未寒啊未寒,即便你想要飞升,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你是怕我死的太快看不到你成神吗?” 未寒微笑:“灼华,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让你放心。” 慕灼华瞪了眼未寒,随即,目光却是一柔,语气也软了下来:“你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还怎么放心?” 未寒依然微笑,上前轻轻抱了抱慕灼华:“好啦!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多年的挚友,在彼此心中,早已经是亲人般的存在。即便曾因误会而生出刻骨憎恨,也未曾真正动过杀念。同修之情如此深重,无论失去了哪一个都将是慕灼华无法承受的痛。尤其是他,未寒。 几人之中,慕灼华与萧之夜相识最早,其次便是未寒。 所谓情义,不仅仅在于时间的长短,更是多次的舍命相交,不求回报的无悔付出。 多年的积累,造就了如今的深厚情谊,但牵挂的人多了,到了分别之前,才会更难放下心。 一边的萧之夜双手环胸看着眼前二人相拥,面色显然有些难看。未寒见了,缓缓松开慕灼华:“唉!某人要吃醋喽!” 说完,目光却是一黯。 萧之夜伸手触了触鼻尖,轻咳了一声:“未寒上神,你可以考虑给我留点面子。” 慕灼华一笑:“未寒飞升成神,看来今夜月华殿又要设宴了。夜,我们可不可以留下来,明天再走?” 萧之夜犹豫了片刻:“也罢,你开心就好。” 转头,却见未寒正望向明月巅的方向愣神。萧之夜轻叹不语。慕灼华道:“走吧,该面对的,总该要来。” 说完,一手拉着未寒,一手拉着萧之夜,三人齐齐飞身化作流光,向明月巅飞去。 到达明月巅之时,众人已经纷纷聚在广场之上,整齐排列着,静候未寒的到来。队伍最前,是清念真人,和轻羽上神。 远远见到三道流光划过天际快速飞近,众人心中一阵激动,待流光落下,慕灼华等三人化出身形,除轻羽之外,众人齐齐单膝跪地,抱拳道:“见过灼华上神、萧之夜法宗!恭喜未寒上神飞升成功!” 未寒轻道:“众人免礼!”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轻羽走到未寒身前,双眸眯起好看的弧度,开口的声音温润如玉:“好友,终于等到这一天。从今以后,仙界再添一名上神。” 随即转头看向萧之夜:“如今夜的千年之期已过,待时机成熟,成功飞升,将是仙界巅峰之时!” 萧之夜淡淡道:“好友抬举了。” 慕灼华欣慰一笑:“当下四上神同时在世,也算是仙界最为巅峰的时期了。” 此言一出,闻见之人却都是目光一黯,却见慕灼华淡淡说道:“你们都这个表情干什么?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忧心之事暂且不要去想。不管你们在担心什么,都等过了今天再说。” 说完,转身飞上月华殿。留下在场的几人,担忧的看着慕灼华的身影,心中沉重。 清念真人叹道:“上神,法宗,这噬魂咒,当真无解了吗?” 三人不语,轻叹。 飞上月华殿的慕灼华,本来轻松的神情,在确定无人跟来之后,瞬间卸下防备,原形毕露。 目光一点一点扫过月华殿外的一草一木,伸手抚着那棵桃花树,抬头看着枝头桃花,围着树干转了一圈。花瓣不断掉落,从慕灼华身侧擦过,一片一片落在地上,画面美轮美奂,却在这美好之中,透着一丝凄凉。 停住脚步看向月华殿,这个她居住了许多年的地方。想起这里起初是寒澈为了逼她留下才建起来的,但后来,慢慢了解了寒澈建造月华殿时花费在其中的心思,怨怼之余,她很是感动,最后,她也真的是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有些人注定要负,但永远不会离开。 脚步轻移,走进月华殿中,细细打量着殿内一切。这里是她那么熟悉的地方,只是不知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回来。 藏书阁,架子上整齐放置的书籍,不曾有人打扫,却一尘不染。慕灼华走过其中,偶尔伸手翻开一本瞧瞧,之后再放回原处。 之后,慕灼华来到剑阁。 此生初次离开明月巅之前,未寒带她来此取回浩天神弓,已经过去几年时间,现在想来好像只是昨天的事。慕灼华走进剑阁之中,伸手抚过一把把藏剑。最后,脚步停在御龙神剑,和乘风神剑的剑台前。 这两把神剑,原本是君无渊所有,虽不及靖海狂涛剑那般神力惊人,却也是世间难得的好剑。 当初君无渊为表明深爱的决心,将这两把剑连同靖海狂涛剑一同交给慕灼华,封印在月华殿剑阁,那时的他们爱的何其热烈,如今回想,仍是满心悸动。 只是,物是人非了。 思虑间心绪稍有些起伏,慕灼华心口传来一阵痛楚,头脑也是有些发晕,眼前一黑,身形微微摇晃。 这时,一个宽阔的胸膛出现在慕灼华身后,张开双臂,将她整个人护在怀中,轻喃道:“原来你还是会为当初的一切而感怀的,但是灼华,那些事都先不要想,所有能牵动情绪的事都不要去想。活下去,我不能没有你……” 第二百一十四章:魔神异象 听着耳畔这熟悉的声音,嗅到这熟悉的清凉气息,慕灼华安心的闭上双目:“如果连回忆的资格都没有,我还活着做什么?” 君无渊道:“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不是吗?” “可这样的我,还是我吗?”慕灼华道:“你们只希望我活着,可如果活着的代价是形同傀儡,我倒是宁愿魂散。放任我随心而活吧,余下的日子,我不想这样虚度。我会努力活下去,你们,给我一点自由好吗?” 君无渊默了片刻:“形同傀儡……我们的关心,给了你这么大的压力吗?” 轻叹:“好吧,一切随你。不过,我会差人按时去轩辕那边取药,其他我可以不再限制你,但这药,你必须按时吃。” 慕灼华欣慰,转身面向君无渊:“对了,你怎么会在月华殿?” 君无渊依然揽着慕灼华,看着她的面容,轻道:“我刚刚到了明月巅,就赶上未寒化魔之力爆冲。不想浪费力气去抵挡,所以飞上你月华殿来避一避。” 慕灼华柳眉一挑:“我怎么不知道我月华殿可以躲避化魔之力?” 君无渊道:“莫非你一直都不知道,寒澈的冰原,就隐藏在你月华殿之后吗?有冰原做挡风墙,月华殿自然受不到半点波及。” 慕灼华一怔:“冰原的位置乃是千年之谜,你是怎么知道具体位置的?如果真的在月华殿之后,我怎么一直都未曾发觉?” 君无渊得意的扬了扬嘴角:“那么容易被发现,怎会被称为千年之谜?我也是在听说了一些事之后才会做此推测,在今日之前,也一直都只是个推测而已。” 顿了顿,继续道:“听闻当初你闭关到末期时曾真气混乱,险些魂散当场,是寒澈及时出现,帮你压制墨焰。月华殿周围布下那样的结界,根本没有人可以进入,寒澈是如何出现的,你有想过吗?” 慕灼华沉思片刻:“冰原形同虚幻,可化作虚无,如果冰原与月华殿相连,只要他将冰原通向月华殿的那一部分幻化成形,那么就算我布下结界,他也可以通过冰原自由出入月华殿。” “没错。”君无渊道:“所以他才会及时发现你的异常,及时出现在你身侧,助你脱险。他这么做,想来也是对你闭关一事不太放心,只是我有些介意,怎么办?” 慕灼华轻笑,不语。 想到竟是被寒澈瞒了这么多年,慕灼华也是有些心下不爽,但寒澈此举并无恶意,慕灼华倒也释然。 眼看天色不早,慕灼华挣脱君无渊的怀抱,朝厨房走去。 是时候去准备一桌酒菜了。 此时,明月巅大殿。 四大门派弟子已然全部聚在广场之中,几大掌门尊者在神力的震撼之下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赶来月华殿。 看这阵仗,若不是明月巅面积足够大,换做其他门派,怕是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 仙界多年没有过这等大事发生。未寒剑尊飞升上神,仙界上下皆是惊喜万分,士气大涨。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此等盛况,已是几千年未见。 堂下仙者一一对未寒道过恭喜,献上仰慕之情,一番应酬过后,已是傍晚时分。 待众人终于散去,未寒收起伪装了一天的淡然,换上一脸的疲惫,本是辛苦的紧,却未曾想要休息,而是问轻羽和萧之夜道:“冷颜她……” 轻羽显得有些犹豫:“跟我来吧!” 一处山巅之上,一方石室之前。 未寒站在轻羽和萧之夜身前,看着寒澈自石室走出来,看着寒澈手中的那把银白色长剑。 那是,冷颜。 寒澈拿着剑走到未寒身前,略有不忍,犹豫着双手捧起,递给未寒。 未寒伸出的双手有些颤抖,抬起,接下长剑,握在手中,努力笑了笑,却不知这笑中,带有多少苦涩。 “冷颜……” 他轻声唤着,出口的一瞬,长剑之上,一道银白色流光稍纵即逝。他知道,冷颜听得到。 伸手抚过剑身,好像还感受得到冷颜的温度,和冷颜身上那股特殊的香气。耳畔,不断传来冷颜的低语:“从今以后,我会一直守护着你,以剑为誓!” “我会一直守着你,以剑为誓!” 这一句话,反反复复在耳畔回响,未寒心中一痛,两行热泪便是忍不住滚落下来:“冷颜……冷颜……” 萧之夜轻叹,拍了拍未寒的肩:“真是苦了你二人。” 轻羽亦是一叹:“好友,你可怨我?” 未寒微微摇头:“我早该面对的,这是我的责任。” 说完,拭去泪水,沉沉一叹:“诸位不必放在心上,比起生死相别,能如现在这般相守,已经很幸福。待我整理下心情,我们一起去月华殿饮酒。灼华,还在等我们。” 月华殿,慕灼华站在灶台前,手执勺铲,不断翻炒着锅中菜蔬。君无渊蹲在灶台边控制着灶火,时不时的起身为慕灼华打打下手擦擦汗。 踏上月华殿的寒澈、轻羽、未寒、萧之夜在四处寻找慕灼华未果之后,终于走到了厨房门口,见到屋内二人正配合默契的在烧菜,一时没能回过神。 眼前这二人,虽气质不凡,但这烧火炒菜的状态,像极了一对凡间寻常的小夫妻。 几人愣神间,慕灼华炒好了一碟菜,装盘放置在一旁,一转身却见君无渊白皙的脸颊上沾了些脏污,笑了笑,伸手为君无渊擦去。这一动作,慕灼华好似习以为常,自然而然,可看在门外几人眼中,就不同了。 轻羽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感到了一丝欣慰。方才见到未寒伤心的模样,如今看到慕灼华与君无渊这般恩爱,倒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只是周围骤降的温度,实在让他感到不适。 转头一看,只见寒澈面色已经难看的不行,转身走了开;萧之夜却是出人意外的平静,只眼中露出些许不悦,默然不语。而未寒,则是神色黯然的看着眼前一幕,目光空洞无神,显然是勾起了对过往美好事物的回忆。 然只片刻,未寒便是恢复了惯常的神情,笑道:“君无渊,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我们竟都没发现!看你帮灼华做菜,手脚这么娴熟麻利,看来不是第一次了啊!” 闻言,慕灼华与君无渊同时转头看向门口,见他们都在,多少有些意外,随即只见君无渊一笑,道:“若不是你之前爆冲的力量太强,我何至于躲到这月华殿来?恭喜好友,成功飞升!” 未寒轻哼:“魔尊别说笑了,我的化魔之力你可轻松应对,之所以到这月华殿,要么是来找灼华,要么估计是懒得花费力气应付化魔之力,我说的对吗?” 君无渊笑而不语,回身默默的往炉灶里面添着柴禾。慕灼华轻道:“行了,还有最后一道菜,你们先去落座吧!” 满天星辰映着华光,伴着半轮明月照在月华殿上。 桃花树下,石桌前,六人围坐,饮酒畅谈,然这表面的其乐融融之下,却是隐藏着些许沉重。挚友相聚,本是件乐事,可所有人都清楚,在场之人都是强作欢愉,内心各有忧虑。 深藏心事,只为不让挚友担心,也为了能在心中多留一段美好记忆,因为这一次相聚,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 慕灼华的伤势,知晓内情的人已经不言而喻。以噬魂咒的厉害程度,当下慕灼华能好好坐在这里,已经是个奇迹。也许慕灼华说的对,从她被蛇麟划伤那一刻起,一切已经注定,他们早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话虽如此,真到了该面对之时,谁又能做到完全释然? 恐怕连她慕灼华自己,都做不到吧! “你说,你们准备闭关?”慕灼华看着轻羽和寒澈问道。 轻羽道:“嗯!现在有未寒在,魔神也尚未现世,正是闭关的好时机。” 此时却听君无渊道:“你们要不要先听我说一件事,再决定是否闭关?” 闻言,寒澈和轻羽抬眼看向君无渊,轻羽道:“魔尊说说看。” 君无渊将手上酒杯放下,皱眉道:“我今日之所以会来到明月巅,就是想要与你们商议此事。东离山,出现了一面奇异石壁,其上绘有怪异的图腾,且那图腾之中散出浓重死气。我曾试着接近,却被一股异力弹开。” 闻言,众人陷入思虑。 石壁,图腾…… 莫非,是魔神现世了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掌印玄机 东离山,奇异石壁前,慕灼华、君无渊、寒澈、轻羽、未寒、萧之夜六人飞身悬在图腾前,仔细观察着眼前图腾。 眼前石壁并无特殊之处,只是慕灼华与君无渊对此地了解甚多,却从不记得这里有石壁,就好像这石壁是从天而降,忽然冒出来的一样。 土褐色坚硬的质地,凹凸不平的表面,陡峭垂直,立在两座山之间,乍一看好像一座巨大山门。其上图腾诡异复杂,是由笔墨所画,但这笔墨绝不会是普通笔墨,绘图之人也一定不是寻常人等。 图腾的构造,远观形似某一种凶猛神兽,近瞧又似一张复杂地势图,整体看来好似毫无规律,细细观察却又极具章法,究竟画的是什么,却是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六人围着山壁上瞧下看,转悠了足有一个上午,却是未能瞧出一点线索,未能解开半点疑惑。 寒澈小心翼翼的靠近山壁,如君无渊之前那般伸手轻触图腾中心,也是没能逃过那股异力的冲击,被迫后退了数步。慕灼华托着下巴想了想,随即亦是上前,却未曾用手去触,而是化出一支冰刃,缓缓刺进那图腾中心处。 此次异力并没有出现,冰刃出人意料的顺利刺入山壁之内,但仅片刻,便融了开。慕灼华又是思虑了片刻,之后退后数步,双手合十,运转冰寒之气,抬掌,将寒气推向山壁。 君无渊等人静静的看着慕灼华此举,期待寒气能破解图腾的秘密。见着寒气顺利覆盖在了图腾之上,缓缓渗入石壁之中,几人凝神以待,不知下一刻图腾和石壁将有怎样的变化。 慕灼华小心的控制着寒气的走向,沿着她所理解到的图腾的绘制规律,一点一点的顺着那一道道墨色线条延伸开。寒气所及之处,墨色的痕迹一点一点的开始浮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众人精神一振,看来慕灼华的寒气果然能够破解图腾的秘密。 然就在寒气蔓延了图腾三分之一范围之时,面前山壁却是猛地一阵颤动,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声,紧接着,自图腾之中涌出大量劲气,将寒气按来时的路线快速逼了回去!慕灼华一怔,连忙加强力度,抵御那股突如其来的劲气,可慕灼华使尽全力,也只是能勉强撑着让寒气维持在原地。 君无渊见状,身形闪至慕灼华身后,抬掌抵在慕灼华后心,将真气传入慕灼华体内。得到君无渊的真气相助,慕灼华手上力度再度加强,与石壁之中的力量抗衡,但进度仍旧非常缓慢。 其余几人见了这情景,亦是不再旁观,上前相助。萧之夜与君无渊并肩将手掌抵在慕灼华后心,其余三人则是站在君无渊与萧之夜身后,将真气灌注于他二人体内。 有了众人相助,慕灼华掌上力度大大加强,寒气与石壁之中的力量开始强力相抵,结合了几人的神力,寒气占尽上风,重新蔓延开,不多时,已经几乎将整个图腾覆盖! 越是最后关头,越不能马虎。图腾面积太大,所需真气过多,寒气蔓延至图腾边缘,速度便是不得已减慢了下来,对那股劲气的抵御也是有些吃力。 好在众人法力高强,此刻更是齐心协力,默契非常。眼见胜利在望,慕灼华翻掌,运起一股雄劲,朝向石壁猛地一推,倏然间,整个图腾之中皆被寒气填满,一缕缕流光自山壁之上四散开来,再一刻,图腾竟是在那石壁上旋转起来! 慕灼华等人收掌,之后皆是蹙眉看着图腾的变化,想知道这图腾之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然这图腾在快速的旋转了近半个时辰之后,却是重归平静,并未现出任何异常,只是那原本像是画上去的图腾线条,如今竟像是刻在了石壁之上,且不再有异力抵御靠近之人。 几人上前看了看,之后面面相窥,疑惑更深。 现在看来,这石壁除了有雕刻一般的图腾之外,与普通石壁并无两样。难道这图腾根本没有所谓的秘密?是他们小题大做了吗? 不,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慕灼华微微抬眸:“这股异力,竟需要我们六人合力才能抵御,绘制图腾之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高手?” 寒澈蹙眉:“从未听说世间存在这样的高手,难道是隐世多年的远古之神?” 君无渊肃然道:“东离山乃灼华修炼飞升之地,石壁出现在此处绝非偶然,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依我看,不管此人是谁,此举的目的,不过是一种示威举动。这个人想让我们知道他的存在,和他的实力。” 轻羽点了点头:“没错,这石壁的意义想必就是如此。结合我们六人之力才能破除的异力,这异力的主人法力究竟会是怎样的强悍?这场示威背后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这个人如果真如寒澈所说是远古之神,倒也好说,我只担心,是我们一直等待的魔神,现世了!” 未寒摇头一叹:“我倒是觉得,这两种可能都不太可能。” 此言一出,几人都将目光投向未寒。未寒继续道:“首先,那些远古之神就算存在至今,能隐世这么多年,足矣证明他们不争名利、淡泊人世,不管什么原因都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向我们示威。况且这石壁出现在东离山,显然是冲着灼华而来,且充满恶意,所以这一猜测完全可以排除。” 顿了顿,未寒又道:“至于魔神,自古魔神现世都会有一番震撼天地的大阵仗,如果是魔神所为,难道此次这魔神是悄无声息的出世了?我觉得不太可能,上神飞升尚有一刻是难以控制神力,造成撼天动地的场面,更何况是魔神现世?除非这魔神真的那么神,能控制住出世时爆冲的神力。” 此时,却见萧之夜再度靠近石壁,伸手触了触那一道道深刻的沟痕,若有所思。 片刻后,萧之夜淡淡道:“这石壁,一定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其中还隐藏着什么玄机,只是我们没有想到而已。远古之神,魔神现世,这两种可能都不能真正排除,还可能与这两者皆有关联。” 慕灼华思虑了片刻,随即再度仔细将这石壁端详了一遍,将每一道沟痕都看了个仔细,最后身形停在图腾中心处。之前之所以从这一处下手,就是因为图腾中心处是所有线条的出发点。这里原本是一个巴掌大的圆形,现在则成为了一个巴掌大的圆形凹陷。 慕灼华朝那凹陷之中看去,一晃神,竟是看到其中印着一个纤细的掌印。慕灼华怔了怔,再度看去,凹陷之中却是光滑一片,根本没有掌印的踪迹。 但对于所见之事,慕灼华从不怀疑,她确信方才一定不是幻觉,所以在经过片刻的思量过后,慕灼华犹豫着抬起手掌,试探着伸进那圆形凹陷处,附在方才掌印出现的地方。 然这一探,却是惊得慕灼华双目大睁,连忙收回了手掌,之后惊诧的看着那圆形凹陷处,惊得连呼吸都有些不稳。紧接着,便感到魂魄的一阵撼动,胸口处猛地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慕灼华昏迷,身形自半空快速下坠。身边的众人见了,纷纷朝向慕灼华身形下坠之处飞去,欲接住慕灼华,不让她坠地受伤。 终究还是君无渊快了一步,接住慕灼华之后,抱着她落至地面。 方才几人的注意力都在石壁之上,脑子里也都是关于图腾的秘密和由来,慕灼华的突然昏迷让他们都有些意外。除了,君无渊。 之所以能尽快赶到慕灼华身边,就是因为,他的目光,一直都未曾离开慕灼华。 他的眼中心中,慕灼华永远都在。 所以慕灼华方才的一切举动他都看在眼里,但慕灼华为何忽然昏迷,他也是感到不解。查看了下慕灼华体内的伤势,除噬魂咒发作之外再无异常。既然没有添新伤,只是观察个石壁而已,怎会导致噬魂咒发作甚至昏迷?难道,那凹陷之中另有玄机? 周围,其余的几人陆续落地,在慕灼华与君无渊身侧蹲下身,满面担忧。萧之夜问道:“君无渊,灼华怎么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情关 君无渊目光一转,却未曾说出心中疑惑,只淡淡道:“可能是因太过劳累,无碍。” 随即抱着慕灼华站起:“石壁之事既然得不出结果,诸位还是先回,各忙各的。这件事如果真有玄机,迟早会自己露出线索来。当下我还是想先以灼华体内噬魂咒为首要,其他事物,就先交给你们大家了。” 君无渊之所以没有将心中疑惑说出,只是因为对此事感到有些不安。之后想起之时,他曾十分庆幸。但事实终是事实,不会因他一个决定或一句话,而改变什么。 萧之夜与君无渊带着昏迷的慕灼华再度赶到极北之地,轩辕的住处。经过轩辕一番诊治,慕灼华的噬魂咒稳了下来,脱离了危险,但轩辕沉重的心情未曾有所减轻。 拉着君无渊与萧之夜走到屋外,轩辕道:“已经穷途末路,我,无能为力了!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噬魂咒本就无人能医,发展到这一步,就算世间能人再多,也救不成啦!” 闻言,君无渊与萧之夜皆是眉头一凛,君无渊上前一把抓住轩辕的手臂:“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你是药王,你一定有办法的,你说过有可能破解噬魂咒的,再试试,试试好不好?” 轩辕沉沉一叹:“君无渊,你该清楚噬魂咒的什么样的东西。灼华上神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我也已经尽了力。你二人还是接受这个现实,在她仍在世的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她吧!” 君无渊怔在原地,一脸的难以置信。萧之夜则是转头看向慕灼华所在的屋子,目光渐渐空洞。 轩辕挣脱了君无渊手掌的禁锢,缓步走向一侧的炼丹房,临进门时,脚步顿了顿:“我会为灼华上神配制一些丹药,尽量压制噬魂咒的发作,希望能将灼华上神魂散的时间推迟。但我能做的,仅此而已了。” 说完,缓步走进门去,那背影,即落寞又无助。一介上神,就要魂散,他被世人称作药王,却是无力回天。心痛,不忍,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赫默国,青城与伦城交界处的山巅洞窟内,七修走在其中,面色淡然。潋玉指跟在七修身后,有些不耐烦:“嘿,哥们儿,你遛了我一整天了,到底想干什么?” 七修脚步一顿,忽然停下,潋玉指没有防备,来不及停下脚步,便是一头撞上了七修的背,之后揉了揉挺直的鼻梁,皱眉对七修道:“喂,你到底要在这里待多久啊?那位上神和法宗还有你们魔尊都已经离开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说过这些女子你们带不走的,不要白费力气啦!” 七修微微转头瞥了潋玉指一眼:“小爷我今天心情非常不好,你最好乖乖闭嘴。” 潋玉指翻了翻白眼:“拜托,你心情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心情不好自己遛就好了为什么要拉上我?你看看,还在我脖子上栓了条链子,这一路上你看看我那些手下和娘子都什么眼神看我?以后我还怎么混啊?我可是这山中大王啊!” 七修伸手触了触自己的眉心:“我有个习惯,心烦的时候就喜欢牵着我那条从凡间救回的小土狗遛弯儿,现在它不在,我只能拿你凑合凑合。” 潋玉指有些哭笑不得:“小土狗?还凑合?我潋玉指可是这山中大王,你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七修又是瞥了潋玉指一眼:“你最好还是别出声,惹烦了,我一掌打晕你,拖回去。” 潋玉指哭丧着脸:“我说,兄弟,你一路上一言不发的,还不许我说话,你究竟因为什么不开心啊到底?我是为什么要受到你这种待遇啊?死也让我死个明白行不行?或许我还能帮你排忧解难,也当做给自己解围了不是?” 七修冷声道:“闭嘴!” 潋玉指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七修侧头冷眼看了过来,连忙捂住了嘴,不敢再说话。 这时,红渠从前方不远处一个拐角走了出来,七修见了,眼前一亮,抬步就要走过去,可红渠看见七修,却是面色一变,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着红渠走远,七修目光一黯,随即无奈一笑。 这几天,红渠一直都躲着他,总是这样远远的见到他就会转到另一处,严格遵守着那天所说的不再靠近七修十步以内这句话。原本每天有红渠在耳边吵闹着,七修总会嫌烦嫌吵,可这忽然的安静,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于是一旦没了事情做,就会闲得发慌,一旦闲得发慌,就想找些事情做,如此,潋玉指就有了新的担当——陪遛! 之前遛狗遛猫的都习以为常,遛兔子倒是从来没有过,但七修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同,就是这兔子块头跟自己差不多大,多少有些不习惯,不过有得遛总比没得遛好一些。 这可苦了潋玉指。 以七修的法力,对付潋玉指就像动动手指那么简单,因此对于七修这遛宠物的怪癖,潋玉指也是敢怒不敢言,心中只恨自己修为太低,处处任人摆布。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该尽快摆脱眼前境况。 方才七修看见红渠时的神情,机灵如他潋玉指,自然是看了个清清楚楚。自诩情圣的他一眼看破其中玄机,心中暗喜,这下或许有救了。 于是,他试探着唤了七修一句:“哥们儿?” 七修冷声道:“闭嘴!谁是你哥们!” 潋玉指又是翻了翻白眼,对七修道:“哎,英雄难过情关,喜欢一个人不丢人,说出来不就得了?有什么大不了?至于你整天愁眉苦脸的遛弯儿?” 七修闻言,语气稍微缓和:“我的事,你还是不要插嘴了。” 随即抬手化开锁链:“你走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潋玉指获得自由,面上一喜,转身就朝一边跑了开,好像下一刻七修就会反悔了一样。然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回身看了眼七修,见着七修愣愣的一个人站在原地落寞的身影,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又跑回到七修身后。 七修未曾回头,只淡淡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潋玉指双手环胸,上下打量着七修:“看起来人模狗样儿的,办起正事挺靠谱,怎么一遇到女人,就跟个呆子似得?别装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喜欢那红渠是不是?” 七修回身,双手环胸盯着潋玉指:“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最好管住你这张嘴,免得我等不到魔尊回来,就先杀了你。” 潋玉指撇了撇嘴:“呦,看把你傲的!是,我是打不过你,但女人这方面,你可不是我的对手。要不要我给你支支招?其实女人挺好哄的,只要用对了方法,保准手到擒来。” 说话间,七修的面色已经越来越阴沉,待潋玉指说完,七修冷声一喝:“滚!” 潋玉指一惊,连忙转身跑了开,一溜烟没了影子。 极北之地,慕灼华尚在昏迷,君无渊坐在床前担忧的看着她,萧之夜自屋外走进,手上端着一碗汤药,递给君无渊,随即伸手将慕灼华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方便君无渊将汤药喂给慕灼华喝下。 一碗汤药见了底,二人扶着慕灼华重新躺好,掖了掖被子,之后,是许久的沉静。 沉静之后,萧之夜问道:“君无渊,现在可以告诉我,灼华晕倒的真正原因了吗?” 君无渊抬眼看向萧之夜:“你是怎么知道,我说了谎?” 萧之夜轻叹:“她的身体我清楚,不会因为劳累就昏迷不醒。这样的情况,该是噬魂咒发作才对。之前你又急着带她来找轩辕,更是证明了这件事。说吧,你隐瞒了什么?” 君无渊面色略显凝重:“灼华昏迷之前,曾将手掌按在那图腾中心处的圆形凹陷中,那一瞬她的面色是少有的惊诧,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但我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样的事,会让她慕灼华这般大惊失色?” 萧之夜眉头微皱:“你刻意将此事瞒下,莫非心中有所猜测?” 君无渊默了片刻:“没有,只是心中感到不安,潜意识里觉得这样做比较保险。” 转过头,再度看向慕灼华:“我总觉得,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事,而且这件事对她来说,非常恐怖。” 第二百一十七章:神之惧 萧之夜不禁失笑:“魔尊是不是言重了?在她眼里,岂有恐怖一词?” 君无渊轻叹:“但愿是我想多了。” 此时,慕灼华双拳忽得握紧,皱起眉头,面色有些苍白。君无渊与萧之夜一怔,见到慕灼华额头瞬间沁出的冷汗,便是立即上前开口轻唤:“灼华!灼华!” 一声声的呼唤,却未能将慕灼华意识拉回。此时她面上的神情尤为复杂,好似痛苦,好似纠结,但如此形容还不够确切。片刻之后,慕灼华全身开始颤抖,冷汗浸湿了衣衫,直至此时,君无渊与萧之夜才真正看清楚,她如今的状态,竟真的是在恐惧! 二人难以置信的对视了一眼,随即默契抬掌运功,为慕灼华渡入真气,直至慕灼华气息平稳,重归安静。 然此时,二人的面色却是更为凝重。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究竟是怎样的事,能一眼牵动噬魂咒发作,又深入梦魇,让一介上神恐惧至此? “萧之夜,你怎么看?”君无渊问道。 “看来如你所说了。”萧之夜道。 “只是,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君无渊疑惑:“我实在想不出,连仙魔大战都不惧的慕灼华,会惧怕些什么?” 萧之夜沉思了片刻:“莫非与柳轩赋有关?” 君无渊摇头:“这个可能性我有想过。柳轩赋尸体被归途盗走,此次我也是听闻东离山有归途的踪迹,才会发现这处石壁。如果是柳轩赋复活,以他的法力,弄出这样的图腾也不无可能,且他的立场,针对慕灼华将石壁设在东离山,也说得过去。不过就算是他,也不足矣让灼华感到恐惧,充其量是惊诧或者痛心。” 萧之夜道:“如你这么一说,那首先石壁极有可能是柳轩赋造出,图腾也可能是他所绘。如此说来,灼华所见之事,会不会是他二人曾经历,但你我从未听闻之事?” 君无渊道:“有这个可能,不过你我的猜测都是无法印证的,还是等到灼华醒来,听她怎么说。” 萧之夜沉沉一叹,再度陷入思虑。 之前他曾说过,他认为,那石壁与魔神和上古之神都可能有关。如今想来,当时之所以觉得图腾是上古之神所绘,不过是因为其上神力太强,但转换下思想,倒也不尽然。 这图腾复杂诡异,之所以难敌,许是因为绘制之法,并非绘制之人本身实力多么惊人。换言说来,如果掌握了一些特殊的绘图方式及领会了图腾的深意,也许换做是他们这些人,也能绘出这种强度的图腾。也就是说,这图腾华而不实,很有可能只是障眼法,意在蒙蔽他们的思想,引导他们朝向一条被设计好的路线前行。 如此,几乎可以排除上古之神的存在,如果当真是柳轩赋所为,那么是否如最初猜想一般,柳轩赋就是最终魔神呢?那么柳轩赋设计的路线,是否就是将他们这些人逐个杀之?是否引慕灼华噬魂咒发作,只是他计划之中的第一步? 毋庸置疑,三界之中最了解慕灼华的人,不是君无渊,不是萧之夜,而是与慕灼华相识最早的柳轩赋。所以对于慕灼华的弱点,君无渊与萧之夜可能不知,但他柳轩赋一定清楚。 若事实当真如此,今后的每一步都会非常难走。 柳轩赋,真的复活了吗? 兔子窝。 七修慵懒的倚在王座上翻阅着一本书籍,正是无聊的紧,正思量着要不要再拉上潋玉指出去溜溜弯儿,却见红渠远远自一侧走来。 七修精神一振,随即假装没有看到,继续翻阅书籍,心思,却已经不在书籍之上。 然红渠在走到距七修十步之外的位置时,忽然转了个弯,朝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七修发觉之后,猛地将手中书籍丢到地上,站起身喊道:“红渠,你闹够了没有!” 红渠脚步一顿,双手背于身后,漠然道:“谁跟你闹了?我红渠说话算话!” 七修走下台阶,靠近红渠。红渠发觉,便是一步步朝前迈着步子,始终与七修保持着十步的距离。七修心生怒气,一闪身来到红渠身后,伸手按住红渠的肩:“别再孩子气,收收性子,不然以后还怎么共事?” 红渠微微侧头:“谁要跟你共事?待魔尊回来之后我会去与他说,以后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们之间距离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用见面。” 七修忍下怒气,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这又是如何?同僚一场,何必闹到如此僵局?言和吧,我没耐性跟你这么耗下去。” 红渠闻言,转身面向七修,比七修整整矮了一个头的她,仰头看着面前的心上人:“呆子,没耐性的是你又不是我。之前你说的那些话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既然不喜欢我,我不勉强你,只请你离我远一点,也让我对你彻底死心,免得见到你,再引动情丝。” 说完,转身又要离开。七修厉声道:“你给我站住!” 此声一出,红渠却是忽得转身,上前揪住了七修的衣领:“我告诉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之前心系于你,才处处妥协包容,如今你七修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别再挑战我的底线!我红渠,也不是好惹的!” 七修反手一把抓住红渠的手,将她拉到身前,低头凝视红渠灵动有神的双眸,目光凌厉:“现在是你在挑战我的忍耐性!最后问你一句,你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 红渠对上七修的双眼,有那么一刻沉沦和失神,片刻之后,伸出另一只手,捏着七修的下巴,嘴角微微扬起,笑得暧昧:“你这是在挽留我?不想让我离开你?那好啊,你追求我啊!你若能想到办法让我回心转意,我不仅不会拒绝与你共事,还会对你死心塌地,怎么算你都不亏,如何?” 七修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看着红渠,心中一阵悸动。但片刻之后,却是松开手,摆脱了红渠,淡淡道:“谁要追你!我说过,不想被男女之情左右,你尽可死了这条心。” 红渠眯起双眼,双手掐腰,咬牙切齿的看着七修:“好,是你说的,别后悔。我把话放在这里,要么,你我结为夫妻,要么,我红渠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见到你,哼!” 说完,转身离开。 七修转向红渠离开的方向,咬牙道:“呵!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咱们走着瞧!” 说完,仰头大喊了声:“兔子,给我出来!” 极北之地,慕灼华满身的冷汗,双拳紧握,眉头皱起,好似深陷梦魇之中。某一刻,猛地睁眼坐起,呼吸急促,愣神许久,才确定方才仅是梦魇。 只是那梦魇太过真实,让她实在难以忽略和忘记所见的一幅幅画面。想起昏迷之前在东离山石壁前发生的事,想起在将手探进图腾凹陷处时闪现在眼前的那一幕场景,她仍是感到惊魂未定。 那一幕究竟是虚幻的,还是一种预示?若那件事真的会发生,恐怕连慕灼华都无法左右,到那时,苍生,就危险了。 沉沉叹了口气,抬眼见着屋内摆设,已知身在何处。 屋内除了她自己之外再无他人,慕灼华感到有些口渴,便是下了床,想走到桌前倒一杯茶来喝,然刚刚站起,却是感到一阵眩晕,便是扶着床柱坐回了床榻,盘膝运功。 原来,噬魂咒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 慕灼华收起功法,又是一叹,再度起身,走到屋内一方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沉默。 这张脸,这个人,曾是绝代风华。如今毁了容貌,病重至此,面色苍白如纸,虽清冷傲气尤在,却早已不复昔日风采。 然外表向来不是慕灼华最为重视,只是看到自己如今一触即碎般的身子骨,想到这样的自己在不久之后将消散于人世,虽心中淡然,也难免苦涩,感慨一番。 屋外传来几人的谈话声,打断了慕灼华的思路。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慕灼华顾不上再去失神,抬步便朝门口走去。然靠近了门口,听到了那一句句谈话,却是教慕灼华怔在了原地。 那是,寒澈的声音:“你们也怀疑是柳轩赋所为?” 之后,是萧之夜的声音:“远古之神的说法太过玄乎,归途既有心助柳轩赋复生,此事便极有可能是柳轩赋所为。” 听到此处,慕灼华一把推开门:“你说什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心事 门外,寒澈、轻羽、未寒、萧之夜、君无渊正围站在一起探讨图腾之事,见着慕灼华推门而出,都是有些惊诧。 君无渊担忧的上前扶着慕灼华柔弱的身子,道:“你听见了什么?” 慕灼华看了眼众人,看了眼君无渊:“你们怀疑那图腾是柳轩赋绘制?可是柳轩赋已经魂散,在我面前魂散,怎么可能是他?” 君无渊眉头紧锁:“罢了,事到如今,怕是也瞒不过你了。柳轩赋的尸身已经被盗,这件事如你我所想,归途的最终目的,确是复活柳轩赋。” 慕灼华皱眉闭目,君无渊连忙将她揽进怀中,以避免她因身形不稳而跌倒:“灼华,我们瞒着你,是担心你为此事忧心。” 慕灼华轻道:“我明白。” 随即挣脱君无渊的怀抱,转身走回屋内,关上门。 君无渊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抬了抬手,想要敲门,却又无奈放下。萧之夜轻叹:“罢了,这件事迟早都要让她知道……让她静一静吧!” 寒澈满面肃然,一一看过君无渊与萧之夜:“现在能否与我们说说,灼华与柳轩赋之间,到底都发生过什么?” 萧之夜犹豫:“这……” 君无渊转身走过来:“告诉你们也无妨,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你们要有耐心听。还有,听过之后便不许再提,只当解了好奇心。” 日落黄昏,寒澈等人都已经离开,慕灼华的房门依然紧闭。 君无渊与萧之夜站在那紧闭的屋门前,此时任他们有高强的法力在身,也是无计可施。 屋内许久没有传出一点声音,二人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柳轩赋,这个人对慕灼华来说有多重要?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慕灼华心中该是怎样复杂的心情? 爱恨交织的情绪,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反复下来,柳轩赋这三个字早已成为慕灼华心中最深的痛,不可触碰。 可是现在,她必须要去面对这一事实。 柳轩赋,很有可能已经复生,且成为归途的傀儡,一个有血无情的杀人工具。 曾经挚爱,虽也恨过,但总归是心中重要之人,若要对敌,作为傀儡的柳轩赋自然下得去手,可要慕灼华怎能忍心呢?即便是他人下手,慕灼华又如何做得到再一次亲眼见到柳轩赋死? 她宁愿,柳轩赋没有复生。 轩辕端着碗汤药走过来,看着那二人一动不动的守在屋前,顿时有些好笑,心道:这次,他们二人可该谢谢我喽! 端着药碗,径直从二人中间走到门前,抬脚踢开屋门,走了进去:“灼华上神,该吃药啦!” 君无渊与萧之夜对视了一眼,随即忍不住轻笑,跟着走进屋内。 慕灼华正站在桌前,端起轩辕递来的药碗,将汤药一饮而尽。药味极苦,慕灼华却是丝毫无感。轩辕挑了挑眉:“上神,那是药,不是酒,你是失去味觉了吗?” 慕灼华面无表情,将药碗递还给轩辕:“有劳药王了。” 轩辕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见着慕灼华神情不太对,便是识趣的闭了嘴,退了出去,并懂事的关上了门。 君无渊轻笑,这轩辕老头察言观色接人待物的本事可真不是盖的。 随即走到慕灼华身前,轻道:“还在为那件事忧心?” 慕灼华理了理衣摆,坐到身侧凳子上:“还好。” 君无渊默了片刻:“灼华,你的心情,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我都清楚。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你该知道,就算他确实已经复活,也不过是个听令行事的傀儡,是具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归途想利用的,不过是他柳轩赋高深莫测的法力,还有就是你们之间纠缠不清的感情。我不会限制你阻止你去思念他,但苍生安危当前,你该知道,不管我们做了什么,都是为了大局着想。” 萧之夜亦是说道:“这件事以后都交给我们去做,灼华,你务必保护好自己,你该清楚噬魂咒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容不得再马虎了。” 慕灼华听完他们这些话,出人意料的平静,抬手化出一壶热腾腾的清茶,沏了三杯,端起其中一杯放在鼻下嗅了嗅,轻抿了口,道:“你们说完了?那换我来说。” 随即,抬手示意他二人坐下。 君无渊与萧之夜会意,在慕灼华左右两侧落座,端起清茶,却无心去饮。 慕灼华不慌不忙,再次抿了口茶,缓声道:“你们断定柳轩赋已经复生,不过是因为那面石壁,和那幅图腾。如果我说那图腾和石壁并非柳轩赋的杰作,你们又如何说?” 面前二人露出不解的神情,听慕灼华继续道:“首先以我对柳轩赋的了解,对图腾,他是一窍不通。就算他懂,这石壁也绝不会是他弄出来的。” 慕灼华缓缓放下茶杯,双手交握在一起,显得有些凝重:“大局当前,我不会刻意为他开脱。如你们所愿,这件事我不会插手,但我希望你们调查的方向是对的,免得误事。” “灼华,你,不太对劲。”君无渊道:“难道与你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有关?现在屋内没有别人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们,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灼华面色愈加凝重,双手渐渐捏紧,片刻后,重归平静,淡淡道:“没什么,噬魂咒到了这一地步,随时有可能发作。你们无需太紧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说过,我会尽量活的久一点,放心吧!” 说完,慕灼华起身走向床榻:“我乏了,你们先出去吧。” 无奈,二人只好起身离开了屋子,但站在门外,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开。 “她说没事,你信吗?”萧之夜问道。 “看来你也不信。”君无渊道。 “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只想陪着她。你呢?” “我,准备一直在你们身边碍事,不给你们感情升温的机会。” 君无渊一笑:“祝你成功。” 随即,转身走离开。 身后的萧之夜,目光稍有恨意,但转瞬即消。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争的呢?就算慕灼华选择的是他萧之夜,能相守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何必去计较得失? 只要慕灼华还在,怎么都好。 兔子窝,七修坐在王座上,盯着下方站立的潋玉指,目光之凌厉,看得人心中直发寒。 潋玉指袖袍中的双手紧张的握拳,掌心全是汗,心知情况不妙,双目不停的打转思量对策。 几天来,七修一直在调查潋玉指的事,机灵如他潋玉指,自然清楚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知道躲不起,逃不掉。但想来想去,他也实在想不出能怎么应对七修这等强者。 当下七修忽然将他喊来,却不像往常那般拉上他四处遛弯儿,潋玉指心中早已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如果七修要他死,他也只能挺着脖子等死了。 七修盯着潋玉指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潋玉指心里直发毛,见着七修迟迟不说话,这诡谲的气氛,让潋玉指有些受不住,干脆壮了壮胆子开口道:“喂!你不觉得两个大男人这么互相看着很尴尬吗?我是正常男人,喜欢的是前凸后翘的女子,你可别想打我什么主意!” 七修眉头一挑:“你放心,我对你没什么兴趣。” 潋玉指咽了口口水,又道:“那个,我知道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做的事我都认,你要杀要剐,尽管来,只求你给我个痛快的,我,我怕疼!” 七修直了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哦?你先说说,我都知道了些什么?” 潋玉指悄悄瞄了七修一眼,见他眼中没了凌厉之气,便是稍稍松了口气:“那个,我,对这些女子,施了咒,才让她们对我死心塌地。” 七修点了点头:“你过来。” 潋玉指闻言,有些不解:“干什么?” 七修微微一叹,随即抬起手,手掌对着潋玉指隔空一抓,潋玉指只觉身形毫无防备的失去重力,直直朝向七修飞去,脖颈更是自然而然般刚刚巧的落入七修张开的手掌之中。 七修也不使力,只扼着潋玉指的脖颈,保持着不轻不重的力度。见着潋玉指瞬间惊恐的神情,得意的一笑:“小子,还想跟我耍花样吗?说吧,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抓这些姑娘回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杀机 七修说话之时,潋玉指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惧,随即他眼珠子一转,道:“我抓这些女子回来,当然是因为喜欢。她们都那么漂亮可爱,我实在把持不住嘛!” 七修手上力度稍稍加大,痛得潋玉指俊秀的面容有些变形,之后七修轻道:“我不想听你废话,相处了几天,我看得出你不是个坏人,做这些事定是有什么苦衷。我七修是魔界之人,想杀你,手段多得是。你若坦白,也许我可以帮你,但你如果再这么嘴硬下去,我只好将你带回魔界,让你尝尝我魔界刑具的滋味了。” 潋玉指心中早已惊惧万分,面上却是尽量装作平静,强忍着颈间传来的痛楚,咧嘴笑道:“我,哪儿敢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见着潋玉指这一笑,七修忽然感到有些不忍。这潋玉指平常看着傻乎乎没个正经,实则机灵的很,他应该明知道七修说得到做得到,却是死守着真相不肯说。究竟他有什么苦衷?他身后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七修松开手,眯着眼看着潋玉指。潋玉指捂着脖子,大口喘着气,缓了缓,问七修道:“你,不杀我?” “不急。” “你明知道我在说谎。” “嗯。” “……” 七修起身,走下台阶,准备离开。潋玉指唤道:“七,七修。” 七修脚步顿了顿:“我叫七修,不是七七修。” 潋玉指快步走到七修身后,对着七修单膝跪地,抱拳道:“我知道,就算我不说,你们也早晚会查到。我可不可以斗胆恳求你们,不要再查下去?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也知道我在做的这件事是坏事,但我没有选择。只要你们肯让我完成这件事,之后,我潋玉指随你们处置!” 七修转身,将潋玉指扶起:“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苦衷,但你不说,我帮不了你。苍生安危当前,最忌感情用事,我不会因为个人原因放纵你去害人。况且我只是奉命追查,你的恳求,我做不了主,抱歉!” 说完,转身走了开。 潋玉指失落的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心儿,是玉哥哥没用。这次若救不了你,我便随你去黄泉,与你共赏彼岸花!” 片刻后,抬眼,看向七修离开的方向,站起身:“我就不信斗不过你们这些所谓强者。我潋玉指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你们做什么!” 说完,随意的吹了个口哨。粉熊和一众小厮听见口哨声之后,先后跑了过来,其中一名小厮道:“大王,有何吩咐?” 潋玉指伸手挠了挠额头,挥了挥手:“来来来,都靠近点儿。” 一群人挤在一起,仔细听着潋玉指为他们下达任务。说话间,偶尔有人发出询问,潋玉指便会伸手打一下那人的头,骂上几句,之后耐心解答。许久之后,大家纷纷点头,表示一切清楚,转身跑开。 洞窟之外,七修正坐在山头晒太阳,不经意间,瞥见一名小厮从洞窟入口鬼鬼祟祟的钻了出来,弓着身子朝山下跑去。七修微怔,飞身悄悄跟上。 在七修离开之后,另有两名小厮从洞窟钻出,确定七修已经离开,小心翼翼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同一时间,洞窟之中,红渠在属于自己的石室内小憩,忽得被石室外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惊醒。睁眼听来,却是一群小厮在大喊着:“出事了!大王出事了!” 红渠打了打精神,起身走出石室,拉住一名正从门前跑过的小厮,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啊?” 小厮哭哭啼啼道:“还不是你们那位七修大仙,非拉着我们大王出去查什么海妖。海妖那么厉害,他们两个哪是对手啊!我们大王也是命大,趁着乱找机会就跑了回来,只是伤的这么重,不知道能不能活命啊!” 红渠一怔:“那七修呢?” 小厮擦了擦眼泪:“那我哪知道!你快撒手,我赶着去给大王拿药呐!” 说着,便挣脱了红渠的手,跑了开。红渠想了想,随即抬步跑向潋玉指所在的石室。 石室之内,潋玉指躺在鎏金床榻上,一身白衣沾满了鲜血,面色苍白的瘆人,胸膛起伏微弱,呼吸时有时无。一众妙龄女子围在潋玉指床边,个个哭的梨花带雨,娇声唤着:“郎君啊!”“夫君不要有事啊!”“大王你可别丢下我们啊!” 那些个小厮来来回回的忙碌着,为潋玉指止血处理伤口,擦拭身上血迹。红渠看到这场景,顿时有些慌神,身形一转,闪到潋玉指床边,揪起潋玉指的衣领将之提起。 潋玉指闷哼一声,痛得面部扭曲。身边众人被红渠这一举动惊得瞪大了眼睛,想要上前阻止,却被红渠厉声喝住,之后,红渠瞪着潋玉指,问道:“七修呢?他在哪儿?” 潋玉指强忍着疼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伦城,沿海之地。” 红渠闻言,手上一松,转身跑了出去。潋玉指跌在床榻上,闷哼了一声,转头见到红渠已经走远,却是麻利的坐起身,抬手一挥,周身本流血不止的伤口瞬间尽数消失不见。嘴角扬起,得意的点了点头,对屋内众人道:“行了,不用忙了!大家表现的都不错,等小八将七修红渠的死讯带回,我重重有赏!” 说这最后四字时,潋玉指压低了声音,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凶光。 心儿,玉哥哥一定可以救你,等着我! 七修一路跟在那名小厮身后,在靠近东海附近时,那名小厮忽然身形一闪,没了踪影。七修疑惑,落下身形,将附近区域寻了个遍,仍是没能找见那小厮。 疑惑间,忽觉身后空气异常流动,闭目感应之后,松了口气,轻道:“你怎么也来了?” 转身,却见红渠一脸焦急的快速飞来,落在七修身前,拉着七修上下好一顿打量,且因赶路太急,有些气喘吁吁:“呆子,你没事吗?没有受伤吧?” 七修伸手将红渠推开:“你在说些什么?我为什么会受伤?你无非是想找借口占我便宜,演的那么真实,怎么不去唱戏啊?” 红渠闻言,一时语滞:“你……” 七修昂首垂眸:“你什么?我不过就出来这么一会儿,你跟来干嘛?” 红渠气的脸色煞白,抬手指着七修的鼻尖道:“你以为我想跟着你?我见都不想见到你!要不是担心你有危险,我才懒得来找你!” 七修轻哼:“谁告诉你我有危险?我会有什么危险?” 红渠闻言,缓缓放下手臂,柳眉微蹙:“你不是拉着潋玉指外出,遇上了海妖?” 七修眉头一凛:“是谁跟你说的?潋玉指?” 红渠点了点头。 七修咬牙道:“该死,我们一定是中计了!” 说完,拉着红渠,朝来时的路飞身而起。 然身形刚刚跃起,又是迅速落至地面,将红渠护在身后,警惕的看向周围:“有杀气!” 红渠瞥了七修一眼:“我又不会吃了你!” 话音未落,倏见周围数道银色光刃飘杀而来!七修连忙挥袖扬袍,扫开触身杀机。红渠见状,意识到了身处的环境有多危险,转身与七修背靠着背,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光刃平息,周遭一阵寂静,只闻风声阵阵,不见一人身影。但闻风中杀气愈加浓重,两人只觉陷入死亡诡氛之中,连喘息都变得沉重。 凝神间,周围杀机再现,一波较之方才更为密集的银色光刃,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七修唤出佩剑,红渠亦是抬手化出一双红色弯刀,二人身形不断变换,来抵挡到达的光刃,默契的配合,后背始终紧紧贴合在一起。 许久之后,光刃平息,久战之下,二人不见疲惫之色,只是略有些喘息。缓神之际,忽见周围惊起一阵风雾,凝神戒备的两人,迎目只见一手提长刀的壮硕身影站在风雾中,看不清面容,辨不清身份,只那一身的屠戮之气,闻之骇人! 第二百二十章:修为续命 见到来者现身,七修红渠不再保持贴背姿势,改为并肩而立。但见来者一纳气,一吐声,皆带动风声四起,手上长刀戾气非常,更显霸气之风。 二人心一沉,深知此人法力必然不低,这一战即便使出全力,怕也难换得全身而退,但当下敌人在前,脱身无望,也只能硬着头皮与之一战了! 倏然间,来者手中长刀一翻,身形诡异一闪,七修红渠目光一厉,再回神,利刀已近!两人各显其能,长剑双刀合力抵挡,却是不敌刀者霸气,几招下来,胜负已然十分明显。眼见败势已定,七修心一横,手上一翻,化出三支飞镖,出手直击刀者心口!刀者翻身闪避之际,七修对着红渠挥起一掌,将红渠送出站圈范围,厉喝一声:“快走!” 同时,刀者长刀已临身,对着七修颈间斜劈而下,只闻七修一声凄厉惨叫:“啊!” 霎时间血如泉涌,抛洒而下,渗入脚下沙土!身体失重的红渠,身形在半空中借着七修掌力而不断后退,眼见刀落血洒的一幕,一声深情呼唤脱口而出:“七修!” 再看七修,身中致命一击,持剑撑地,单膝而跪,眼前事物模糊,只见得到一片猩红血色,却是撑着最后的意识,撑着不肯倒下。 身为魔尊坐下第一战力,在整个魔界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番竟是这般轻易落败,要他怎能甘心?英雄意志,宁死不可屈服!当下手上使力,撑着长剑,摇晃着站起身。模糊的视线中,提刀之人立在身前,缓缓抬起握拳的手掌,对着七修面门重重击下! 七修身形尚无法稳住,想要躲闪自是痴人说梦,当下便是生生承了这一击,重击之下,颅骨发出碎裂声响,鲜血流淌而下,顺着脸颊,滴落泥土。长剑自手上脱离,掉落在地,无力的双腿一屈,重重跪在地上! 红渠亲眼见着七修濒死,残忍的一幕幕落入眼中,便是发出了一声声凄厉嘶吼:“啊!七修,七修啊!” 努力想要稳下身形,可七修这一掌之力后劲实在太大,加之身侧寻不到阻挡之物,无法借助外力,红渠想尽了办法也只能任由自己不断后退。眼见七修身临死境,无回环余地,红渠只觉一颗心生生碎裂,恨不能以命换命,恨不能死在刀者手上之人,是自己。 刀者见七修气数已尽,转身看向红渠飞离的方向,随即身形一闪,快速追赶而来!红渠见状,虽知不是对手,逃为上策,但七修已死,她要如何独活?当下一边仍极力稳下身形,一边握紧了手上长刀,不求为七修报仇,只求拼死一战,宁愿战败而亡,不做待宰羔羊! 身形未稳,杀机已然临近。寒光一闪,来者挥刀劈下,红渠双刀护在身前,欲挡身前杀机!危急之间,一支冰色利刃横空飞至,击落刀者手上长刀,紧接着,一股浩然正气排山倒海而来,逼得刀者步步后退! 回神,只见白衣女子挥袖扬袍,从天而降,落在刀者身前几步之外。后方,白衣男子身形一闪,接下红渠后退的身形,稳稳落在女子身侧。 刀者凛眉以对,见对手此番阵仗不小,且一招逼退杀机,心知对手难缠。为求脱身,一跺脚,激起层层沙浪,迷惑他人视线,顺势逃离了战场! 此时却听红渠叫喊道:“魔尊,上神,不能放他走!为七修报仇啊!” 君无渊一怔:“什么?” 红渠几近嘶吼道:“他杀了七修,杀了七修啊!” 此言一出,君无渊双目一凛,难以置信的看着红渠。这时,萧之夜自前方空中落下,怀中,抱着七修的尸身。 萧之夜缓缓蹲下身,将七修的尸体轻放在地,红渠已然无法控制情绪,大叫着跑上前,扑到七修尸体上放声痛哭:“呆子,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啊!” 君无渊一脸惊诧的看着地上尸体,缓步上前,眼前的七修浑身染血,一张俊俏的脸上沾满血污,胸膛丝毫没有起伏,昔日生龙活虎之人,如今这般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教人如何能相信? “怎么会这样……”君无渊喃喃的问着,眼前这人真的是七修吗?是一直忠心追随在他身侧,乐天好动的七修吗? 慕灼华亦是不敢相信眼前事实,顿时气凝胸口,呼吸有些发滞,立即闭目运功,稳下心绪。 红渠哭至无力,伏在七修胸口昏迷过去。君无渊单膝跪地,伸手为七修拨开额前碎发,擦了擦脸上血污,而直至现在,他仍是未能接受眼前事实。七修,陪了他这么多年,陪着他一起哭一起笑,一路从前世走到今生的七修,怎会如此轻易身死? 生死离别的场面,看在眼中,触及心底。对于七修一直以来的正义之举,如今见其身死,萧之夜也不免感到遗憾,当下沉沉一叹,轻道:“抱歉,我赶到之时,他已经气绝。” 君无渊苦涩一笑:“这怎能怪你?” 身为魔尊,连自己最亲爱的部下都保护不了,怎么会去怪罪他人? 七修不仅是他的得力助手,这么多年来,一路相携相依,七修更是君无渊的知己和亲人,是手足兄弟。如此重要之人,怎能让他就此离世?不,七修不能死,不能! 君无渊伸手将失去意识的红渠扶至一边放在地上,附身将七修扶起盘坐,之后盘坐于七修身后,凝神运气,抬掌结印! 慕灼华睁眼便见到这样一幕,顿时柳眉一蹙,心中惊道:难道…… 正如慕灼华所料,君无渊将双掌抵在七修后心,正将自身修为不断渡入七修体内,顺势凝魂聚魄,修补七修受损的身躯,欲换得七修一线生机! 魔尊之力强悍非常,趁着七修尚未魂散,此举并非不可行。只是传送修为,不仅耗时耗力,对自身的损耗也是极大,且过程中不得受到打扰,一旦有丝毫分神,不仅七修没救,连君无渊也会命悬一线! 以七修伤重的情况,君无渊要耗费的修为恐怕要接近半数,也就是说,一旦运用此法,不管能不能挽回七修的性命,无论七修能不能恢复,君无渊的修为法力,都将要减半! 但深知君无渊与七修情义深重,对于君无渊此举,慕灼华并不意外。当下立即抬掌在二人身侧布下一方隔离结界,将外界一切响动都阻挡开,以保证君无渊不受丝毫影响。 萧之夜担忧的看着君无渊,之后看向慕灼华:“这么做,妥当吗?” 慕灼华目光始终不离君无渊专心的面容,轻道:“他想做,就随他吧!” 暗处,一个鬼祟身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正欲悄然离去。却见萧之夜目光一转,身形瞬间闪至,提起那人衣领,再一闪,返回到慕灼华身侧。慕灼华微微转头,见到那人,却是意料之中:“先绑起来吧!” 漫长的一天一夜过去,眼前又入深夜。 红渠醒转,睁眼见到仍身处沿海之地,连忙提起警惕,坐起身。这一起身,身上盖着的一方白色斗篷滑落到腰间,红渠低头看去,便是卸下了防备。 那斗篷,是君无渊时常穿着之物,她怎会不认得。 起身小心翼翼的拿起斗篷,生怕这白的胜雪的斗篷在她手上染到脏污,随即四下看去,寻找君无渊等人身影,但见四下无人,只得开口轻唤:“魔尊!上神!法宗!” 久久没有半点回应,红渠正值疑惑,忽觉周围惊起一阵瑟瑟冷风,一时间鬼氛四起,加之周围漆黑一片,红渠顿时绷紧了神经,将手上斗篷放置在一边,抬手化出那一对红色弯刀,凛眉备战! 这时,一道黑色身影忽得自身后闪至,红渠察觉,立即回身扬刀,欲锁敌人喉咙,然这一转身,见到来者面孔,身形却是一滞,险些因失去平衡而跌倒。待站稳了身形,看着那人脸孔,一再确认之后,不禁满眼含泪,哽咽道:“呆子,真的,是你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削山平峰 眼前的七修,眉眼如初,英俊的面容,英伟的身形,丝毫看不出伤重。红渠只觉不可思议,明明亲眼见到七修的尸体,明明七修已经气绝,怎么可能又出现在这里,好好的站在她面前? “你,是人是鬼?还是,还是我在做梦?或者,我也死了吗?”红渠看着七修,不停的喃喃着。化开弯刀,伸手,轻触七修的脸颊,竟还有一丝温热,红渠含泪一笑:“果然是我在做梦吗?做梦也好,那就不要醒,不要醒……” 这时,七修忽然伸手将红渠的手臂挡下,一脸的不耐烦:“又占我便宜!你这女人能不能矜持一点?” 红渠有些委屈:“都到了现在,你竟还嫌我不够矜持?这梦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醒,一旦醒来,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你?不行,我要与你成亲,哪怕是在梦里也好,我们成亲!” 说着,红渠拉着七修,转身面向天地。七修却是一把将红渠的手臂甩开:“谁要跟你成亲?你都在说些什么呀?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不想被感情之事牵绊。” 红渠泪水成串滑落,上前揪住七修的衣领,抬头盯着七修的眼,厉声道:“呆子,你别不知好歹!我红渠既认定了你,你七修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生生世世都别想摆脱我!这亲,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七修翻了个白眼:“无聊!” 随即推开红渠,转身就要走。 红渠连忙上前拉住七修的手臂:“你别走,别走……” 七修又是翻了个白眼:“我说大小姐,你闹够了没有?魔尊元气大伤,法宗正在为他运功调息,我想去看看,行不行?” 红渠一怔:“你,你说什么?” 这时,慕灼华从前方走来,见着二人这般拉扯,不禁轻笑:“看来你们两个都没事了,如此便好。” 红渠又是一怔:“这……难道……” 疑惑间,红渠伸手对着七修的手臂狠狠的掐了一把。七修毫无防备,便是痛得猛然抽出手臂,跳到了慕灼华身后,之后一边揉着痛处,一边看向红渠,苦着脸道:“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红渠面上一喜:“不是做梦?这是真的?呆子没死?” 七修白了她一眼:“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迟钝啊?不然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是鬼魂吗?” 慕灼华摇头一叹。这两人平时配合默契,私下怎的见面就斗嘴? 之后对他二人问道:“好啦,别吵了。快跟我说说,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红渠尚未从方才的情绪中回过神,听了慕灼华的问话,便是立即理了理心绪,将所查所遇,以及遇险之前的情况,一一道来。 听红渠说完,慕灼华转头看了眼七修,道:“你二人身为魔尊座下首席强者,竟轻易遭人算计,是否太不应该?” 红渠惭愧的低下头,七修亦是有些无地自容。慕灼华又道:“寻常办事查案,事事办理的妥妥当当。如此年轻有为,实力不凡,实乃后起之秀,我等还指望你们经过一番成长,能为三界撑起一片天,若你们就此陨落,何其可惜?” 想了想,无奈一叹:“罢了,那兔妖虽修为不高,但头脑机灵,此番布局周密,也难怪你们上当,就当是上了一课吧!今后处事之时,务必多留个心眼。若今后你二人都能有所作为,也不枉无渊耗费半数修为帮七修续命。” “半数修为!” 慕灼华此言一出,七修懊悔难当,自责不已,红渠则是万分惊诧。 慕灼华点头道:“那时七修已经气绝,身上的两处致命伤,更是棘手。又要护住外散的魂魄,又要修补受损的躯体,若不是无渊法力深厚,如何救得回?只是这么一来,无渊若想恢复昔日战力,怕是难了。” 沙丘高地,君无渊与萧之夜盘膝对面而坐,掌心相对,各自凝神闭目。慕灼华自一侧走来,身后是满面担忧的七修红渠。 沙丘上的两人收掌调息,萧之夜率先起身走到慕灼华身前:“已经没事了,放心。” 慕灼华点了点头。 红渠和七修快步跑到君无渊身侧双膝跪地,红渠抱拳道:“多谢魔尊,救回七修性命。只是害的魔尊耗损这么多修为,这该如何是好?” 七修道:“魔尊,得您如此厚待,叫七修如何受得起?只因七修一人性命,舍了您半数修为,不值啊!” 君无渊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看了看他二人,随即起身上前,将他二人扶起:“值或不值,我心中自有思量。至于损失的修为,早晚都会恢复,不必为此忧心。” 之后目光转向慕灼华:“现在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查清这件事的始末。那人竟能轻易击败红渠七修,实力不容小觑,若不及早除去,恐怕成为祸害。” “嗯。”慕灼华道:“此人来者不善,且身带浓重妖气,自是要除。不过,你是否需要回到魔界修养?这边有我和夜,足够了。” 此时慕灼华眼中的担忧之色甚为明显,君无渊轻柔一笑,走到慕灼华身前,伸手将其拥入怀中:“你在为我担心?别忘了,我是魔尊啊!我的修为可不在你之下,区区半数,不会有事。倒是你,噬魂咒严重到如此地步,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握着慕灼华的双肩,眼中一片深情:“我要一直陪着你,你别想赶我走。” 身侧,萧之夜目光一黯,轻叹,转身离开。 有君无渊在的地方,慕灼华的眼中,从来都不会有他萧之夜。 次日,洞窟。 潋玉指坐在鎏金王座上,对着堂下的小厮及那一众女子,正值得意。 手持金色酒杯,慵懒的倚在金椅上,眯着眼道:“时间过去这么久,看来大局已定,只等着为他二人收尸了。” 堂下众人亦是欣喜,纷纷对潋玉指道:“恭喜大王,终于将那二人赶走,重登王座!” “这些日子那两个人在这里,可真是别扭。” 潋玉指一笑:“我是谁?潋玉指!谁敢犯我,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崇拜的看向潋玉指。潋玉指享受于众人崇拜的眼神,得意的笑着。这时,堂下一名小厮问道:“只是大王,小八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回来,要不要去找一找?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忽觉脚下地动山摇,身处的洞窟好似就要坍塌。彼时只闻一阵轻缓男声好似自千里之外幽幽传来:“潋玉指,敢动我君无渊手下之人,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闻见此声,潋玉指惊坐而起,心知情况不妙,奈何修为不足,难以使用千里传音。此时洞窟之外,君无渊等人立于不远处另一座山巅之上,只见君无渊站在最前,抬手化出靖海狂涛,剑一挥,身微动,一道黑紫剑气浩然而出,朝向潋玉指所在山头横削而去! 洞内之人只觉地动加剧,山摇不止,某一刻,头顶掠过一股强横劲气,刹那间,漆黑的洞窟忽然一片光明。众人惊诧之间,脚下身边,原本身处的地下洞窟,竟已变作露天平原。一抬眼,竟是晴空千里,蓝天白云,阳光普照大地,一股暖意笼罩全身。 眼看自家洞府瞬间毁于一旦,潋玉指又急又怒,登时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双目泛红,现出长长兔耳,接着就要飞身而起。然飞起的一瞬,手臂忽然受制,回头一看,竟是粉熊出现在身后,紧拉住潋玉指的手臂,焦急对着潋玉指“呜呜”叫唤着。 听见粉熊的叫声,潋玉指瞬间冷静下来,收起兔耳,化开双目红气,放松了神经,恢复如常。 之后,潋玉指面露苦涩,对粉熊轻声道:“嘿嘿,多谢!” 粉熊又是“呜呜”的叫了几声,潋玉指听完一笑,却笑的牵强:“我明白,我会尽量控制。心儿还在等我。” 这时,周围风压骤降,三道绝世身影自天空缓缓落下,身后紧跟的两人,手上携着一名双手被缚的小厮。潋玉指等众人看清了来者,皆是惊在当场! “七修,红渠,你们竟还活着!” 第二百二十二章:神助 潋玉指这一声沉沉低语,暴露出心中最深的担忧。 七修红渠心中怒火迸发,看向潋玉指的眼中更是杀气凛然。若不是此人,若不是此人布下圈套,他们怎会身陷险境?君无渊怎至于白白舍下半数修为?身为魔界尊者,这个位置有多高,就相对有多危险。没了强悍战力护身,君无渊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境地? 他们恨,恨这个让事情步步发展至今的罪魁祸首,恨不能立即将此人千刀万剐。然慕灼华与君无渊在前,二人当下也只能压抑着怒火,静观事态发展。 君无渊负手而立,抬眸看向潋玉指,见着他那不肯屈服的神色,略有深意的一笑:“一己之力独挑神魔之威,有胆魄。但你应该清楚,你终归不会是我们的对手,此一战,未等开战,胜负已分,你还要挣扎吗?” 潋玉指倔强的看着君无渊:“除非我死!” 君无渊摇头一叹,却闻慕灼华道:“你未必要死。兔子,你若信我,将实情告知,我可保你一命。” 潋玉指一声冷哼:“不必!要杀便杀吧!” 慕灼华向前一步,却无杀意:“宁死不肯说出真相,能让一个胆小的人不惧生死保守的秘密,要么你身后这人对你来说非常重要,要么,这个人掌握了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或物。” 慕灼华的语气坚定自信,说话间,潋玉指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观你寻常表现,面上不羁随意,实则处处小心谨慎,这是一种惧怕的表现,在意一个人,不会如此。所以,第一种可能性排除。你守着一众妙龄女子却不曾沾染,夜夜独眠却面带憔悴,证明你心有所爱,难抑相思之情,所以,此人掌握之人,是你心爱的女子。” 顿了顿,观察了潋玉指的神情,慕灼华继续道:“我提到这女子,你眼中流露出的不是简单的思念和爱意,而更像是怀念故人的忧伤,若我没猜错,这女子早已身故,那么此人之所以能将这女子作为要挟,难道,他有办法帮你复活这女子?” 潋玉指咬牙看向慕灼华:“不愧为天之上神,你实在太可怕了!” 慕灼华轻笑:“看来我猜对了。” 说着,慕灼华身形闪至潋玉指身前,指尖轻点在潋玉指眉心,潋玉指只觉一丝彻骨寒意蔓延全身,然只片刻,身体便恢复如常,没有半点不适,正在疑惑慕灼华此举所为何意,却听慕灼华淡淡道:“你该清楚,我若想杀你,轻而易举。不杀你,是因为你善心犹在,罪不至死。你的苦衷,是人之常情,但你可有想过,那个人,真的会对你履行承诺吗?或者,他真的有办法复活一个人吗?” 潋玉指目光一滞:“我不能保证,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慕灼华正视潋玉指:“你有!潋玉指,放了这些女子,她们是无辜的,比起你已故的心上人,她们更有活下去的权利。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力助你,你该清楚,若是他一介妖魔做得到的事,我身为上神,一样做得到。而如果连我都做不到的事,这世间,没人能做得到!” 潋玉指一凝眉,一垂眼,反复思量着慕灼华这番话中的含义。慕灼华所言句句在理,潋玉指也并非穷凶极恶,聪明如他,自然清楚怎么做才是最稳妥。沉默良久,之后抬头,以期望的目光看着慕灼华:“好,上神,从现在起,我潋玉指一切都听你的!” 慕灼华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轻挥衣袖,在这被君无渊一剑削了顶的平原上化出一个宅院:“这院子虽不如你的洞窟奢华,但尚可容身,你们凑合凑合,先住下吧!趁着天亮,先将姑娘们挨个送回家,待回来之后,再与我等细说。” 潋玉指抱拳躬身:“是,潋玉指这就去办!” 伦城,青城,走失多日的爱女终于归家,且分毫未伤。潋玉指一再表示歉意,并送上厚礼,谦卑的行事作风及处事的妥当圆滑,让暗处观察的七修红渠略感欣慰。虽心有恨意,难以原谅潋玉指,但多少对他还是有一些同情,加上君无渊有意包容,报仇之事也只能暂时作罢。 傍晚,平峰之顶,宅院内堂,慕灼华等人各自落座,潋玉指站在堂中,将背后之事悉数道来。 潋玉指原本居住在灵山附近,因常年吸收灵山仙气精华,修行三百年,十年前化成人形。彼时一起修行的还有另一只兔子,名叫心儿,两兔从小交好,一同长大一同修炼,互相爱慕,约好修成人身之后就按凡人礼仪成亲。 可就在两兔都修成人身,准备成亲的前几天,心儿在购置嫁衣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只黑熊妖,并被其侮辱杀害。潋玉指得知之后痛不欲生,一怒之下杀到熊堡,也顺利为心儿报了仇,虽然自己也受了重伤,好在遇见粉熊嘿嘿,并在嘿嘿的帮助下逃了出来。 嘿嘿生来一身粉红色毛皮,自小被熊族众人耻笑,连亲生爹娘都不待见它,在遇见潋玉指之后,一熊一兔同是孤苦伶仃,慢慢的培养出了深厚情谊,相依为命,生死同途。 潋玉指早前并未想过心儿可以复活,只是思念过重,时间越久,越难以承受。如不是嘿嘿一路相陪,潋玉指不死即成魔。但多年来毫无意义的生命也是寂寥,因此,在近期偶遇到那人,并听那人承诺可将心儿复活之后,潋玉指犹如新生,便是不顾一切的开始按照那人的要求做事。 讲到这里,潋玉指语气略有停顿:“他住在东海之中,是一只巨大的海蛇妖,名叫玄戮。他要我做的事,就是抓来一百八十名未出阁的俊俏女子,在月圆之夜,送到他容身的海域之上。至于他究竟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他说可以帮我复活心儿,我也只想复活心儿,就没问那么多。” 慕灼华问道:“那日追杀七修与红渠的人,是否就是那玄戮?” 潋玉指道:“不是,那妖怪名叫花花,是一只花斑鱼,是玄戮的手下。玄戮之前与我说过,若有麻烦,就去找花花。” 七修轻挑了挑眉:“熊精叫嘿嘿,鱼精叫花花,这名字都是谁取的?” 潋玉指撅了噘嘴:“我取的,怎么了?” 七修翻了翻白眼:“没什么。” 此时,君无渊对七修道:“七修,你与红渠带他出去吧!” 七修点了点头,之后跟红渠一同带着潋玉指离开了大堂。 慕灼华看了眼君无渊与萧之夜,道:“距月圆之夜,还有三天时间。不过查不出玄戮的目的也没关系,到时候抓了他一问便知。” 君无渊不似慕灼华那般乐观:“只手下人便能轻易击败我魔界强者,这玄戮究竟是何方神圣?如今我修为大减,你噬魂咒在身,我们的战力,不知能否相敌啊!” 一直沉默的萧之夜抬眸道:“即便这玄戮法力再强,合我们三人之力,也应该不是问题,不过加上那花斑鱼就未必了。保险起见,还是叫上未寒轻羽同行为好。” 慕灼华点头表示同意:“那就传讯给他们,要他们在三日内赶来便是。” 天空繁星点点,夏夜清风习习,气候舒适,景色怡人。 慕灼华因倦乏而早早睡去,君无渊坐在慕灼华床边,看着她睡梦中时时紧皱的眉头,心疼不已。 自东离山一行之后,慕灼华的眉头就没有几刻是舒展的,连熟睡都是如此。且每夜的梦魇,使得慕灼华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憔悴,君无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相识多年,君无渊清楚,慕灼华不肯提起的事,不管他怎么问,慕灼华都不会说。因此,即便心焦如焚,君无渊也只能强行忍下。 那日在图腾前,慕灼华究竟看到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会让慕灼华这般焦虑恐惧? 慕灼华卧房之外,萧之夜倚着根廊柱,看着夜空,看似静懿如水,却是心乱如麻。 噬魂咒、盗尸案、图腾、海妖,眼见慕灼华身体越来越差,事件却是一桩接着一桩。如若顺应心意,他只想带着慕灼华去到安静之处,静静陪在她身边,陪她走完这剩下的时日。可心系苍生的慕灼华,又怎么会答应? 她说,希望可以随心而活,可她的随心而活,却是为苍生苦难而奔波忙碌。不知这一番苦心,苍生可懂得感念?不知若换做她需要苍生来救,结果又是如何? 第二百二十三章:促成姻缘 日出之前,白衣白裙,绝傲身影,迎风独立,负手山巅。 一身清冷仙风,发丝如墨,随风微动。飘逸的衣衫略显随意,却难掩玲珑身姿。 东方隐隐现出金芒,这一刻,她等待已久,只是不知自己还能再见几场日出? 山间无数鸟兽鸣起飞落,身前云雾中亦是不断传来悦耳雀音,伴着这象征希望的日出,使得人心中清明,神怡气静。 恍神间,身上忽然一暖,侧头一看,是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掌正为她披上一件胜雪的斗篷,那股子清凉气息,让她心中更为安稳。 “晨起天凉,别染了风寒。” 轻柔宠溺的男声传入耳畔,一回身,那双眼中浓浓的深情,让人沉沦其中,难以移开目光。 慕灼华轻笑:“你太紧张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虚弱。” 君无渊向前一步,牵着慕灼华的手面向东方,一同看着初升的旭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早起看日出了?” 慕灼华道:“偶尔兴起,谈不上喜欢。” 君无渊道:“以后叫上我一起。” 慕灼华道:“不了。” 君无渊略有不悦:“为何?” 慕灼华淡淡道:“给我一点与自己独处的时间。” 君无渊轻笑:“我可以只远远看着你。” 慕灼华眼眸微垂:“你们每个人拿我当瓷娃娃般小心翼翼,我有些累。” 君无渊道:“你若卸下伪装的坚强,就会轻松许多。” 慕灼华轻笑:“然后看着你们每天担心我会死,满脸愁容的模样?” 君无渊道:“你是在怨我们看不开?” 慕灼华不语,远望初阳。 君无渊无奈,看着晨光下慕灼华的侧颜,失了神。 她总是这么坚强倔强,倔强的令人心疼。即便心中早已脆弱不堪,面上却不肯透出半分。却原来,只是不想见到身边之人为她而担忧。 其实君无渊一直都清楚,当下如果能看开一切,以轻松愉悦的心情陪慕灼华走完这最后一段路,慕灼华会十分欣慰。奈何君无渊想伪装,都伪装不出来。 能怎么办呢?她是慕灼华啊!面对慕灼华的生死,君无渊怎么可能看得开? 只是没想到,这种担忧对慕灼华来说,已经成为一种负担,让她不知不觉的开始逃避。比起与他们在一起,慕灼华更喜欢一人独处,只是这负担,真的只来源于此吗? 她心中的压力,仅是如此吗? “还是不肯说吗?”君无渊想了又想,这句话,终于问出口。 慕灼华眼波微动:“什么?” 君无渊握着慕灼华的手紧了紧:“我知道你有心事瞒着我,为什么不肯让我陪你承担?” 慕灼华心中一颤,不露声色道:“心事?有些事虚实难辨,说与不说无甚相关,何必平添烦恼?” 说罢,转身:“回吧!本上神今天心情好,给你们做些小菜来吃。” 平顶峰宅院之外,一棵孤立茂密的杨树,七修倚在一根树杈上,叼着根狗尾巴草,慵懒的小憩。树下,红渠穿着那身惯常的黑色衣衫,卸了妆容,回复了昔日干净利落的装束,倚着树干席地而坐,手上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歪着头品了品,又拿了出来,柳眉微蹙:“奇怪,什么味道都没有,怎么看呆子叼着那么津津有味的?” 思虑间,上方掉下一颗石子,正落在红渠头上,打的头顶生疼。红渠捂着头朝上方看去,七修手上正掂着另一颗石子,双眸微眯,声音有些懒散:“喂,你总学我做什么?” 红渠噘了噘嘴:“谁稀罕学你!我只是好奇而已。” 说罢,起身准备离开。七修眉头一挑,嘴角微扬,忽得跳离树杈,朝着红渠一跃而下。 红渠闻见风声,一回身,未等回过神,七修身影已至,只见七修伸出双手握住红渠双肩,借着身形跃下的惯性顺势将红渠扑倒在地,压在身下。 红渠一惊,回神间,身躯已经被七修压住,两人面孔贴近,感受到面上传来七修的气息,红渠脸颊一红,连忙伸手去推,挣扎着想要起身:“呆子,你,你干什么?快起开!” 七修嘴角微扬,笑的暧昧:“我喜欢你!” “喂!大小姐,醒醒!做什么美梦呐!” 同样的声音,不同的语气。红渠睁开眼,看着单膝跪在身前的七修,顿时一怔:“你,你干什么!” 说话间,红渠双手护在胸前,一脸的戒备。七修嫌弃的眼神瞥了红渠一眼,站起身:“我会对你做什么?你想得美!” 红渠又是一怔,看了看自己,正倚在树干之下,坐在地上,手上还拿着一根狗尾巴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方才那一幕,只是自己无意间睡着了,做了个梦。心中不禁感慨,骂自己痴傻。他七修,怎么可能对她表白,做那种暧昧之举? 但七修这眼中的嫌弃和话语中的不屑,却是教红渠不爽到了极点,当下站起身,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一把揪住七修的衣领,仰头怒视七修:“七修,你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从现在起,你七修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本姑娘不稀罕你了!哼!” 说罢,一把推开七修,昂着头,大步从七修身侧走过。 本以为此举气概非凡,觉得总算在七修面前扳回了一成,挽回了一点颜面,却只顾着昂首前行,忘记留意脚下,刚刚迈出一步,便被一块石头绊了脚,身体一个失重,朝地面扑了下去。 七修转身,正巧看到红渠绊倒,便是双手环胸,以欣赏的姿态看着红渠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之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哈哈大笑,捂着肚子,笑得说不出话来。 红渠捂了捂脸,恨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之后起身,理了理衣衫,拍了拍沾在衣衫上的灰尘,怒视大笑着的七修:“还默契拍档呢,看到我摔倒也不说拉我一把,笑的这么欠揍!” 七修一边大笑一边道:“怪我咯?又不是我让你摔倒!难得看到你出丑,不欣赏一番怎么对得起你?” 红渠闻言,柳眉一蹙,上前一步,伸手又要去抓七修的衣领。七修见状,脚步向后一退,却不想踩了个空,身形失重的向后仰下。红渠见状,连忙伸手想将七修拉起,奈何虽抓住了七修,却脚下一个不稳,未能使出力气拉回七修,反而自己跟着七修摔了下去。 “啊!” 这一摔,却是丝毫没感觉到痛。 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将七修压在身下,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扑在面上的呼吸,当下尤为真实。 这次,不是梦。 “我说,大小姐,你起来好不好?好重啊!” 一声话语将红渠从失神拉回现实,眼前这人虽是红渠心上之人,却实在不懂得浪漫,或者说,他不想与红渠浪漫。 红渠目光一黯:“哦!” 然刚准备起身,却听前方传来君无渊一声笑叹:“看这情况,我是否该为你二人筹办亲事了?” 红渠七修怔了怔,紧接着,迅速从地上跳了起来,也顾不上整理衣衫,朝向君无渊与慕灼华行了个礼:“魔尊,上神!” 君无渊轻笑:“抱歉,打扰到你二人了。我与灼华只是路过,你们待会儿继续。还有,待玄戮之事结束,我便着手准备你们的婚事。” 闻见此言,七修与红渠浑身一震,齐声道了句:“不要!” 君无渊刚准备抬步离开,听了他们此言,脚步一顿:“嗯?” 七修道:“我才不要娶她!” 红渠道:“我也不要嫁他!” 此时,一直未曾开口的慕灼华轻道:“你二人这是卖的什么关子?生死难关都闯过了,如此真挚的感情摆在面前,是难得的两情相悦。如今世道,能得一人心携手终老,何其难得,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君无渊亦是说道:“是啊!不必再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说罢,揽着慕灼华朝宅院内走去,留下身后一脸蒙楞的两人,不知所以。 暗处,潋玉指将一切看在眼里,诡异的一笑:“看来,该是我潋玉指出手的时候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天降预言壁 青城街上,行人络绎不绝,百姓忙忙碌碌,一派繁荣景象。 慕灼华与君无渊走在街道上,目光时不时瞧一眼路边的小摊,各个摊子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但二人见了也不觉稀奇。 行了一段路,脚步终在一名卖菜的老妪摊子前停下,慕灼华蹲下身,挑选了一些新鲜菜蔬,付过银两,便拉着君无渊准备返回。然君无渊却是不肯,硬是拉着慕灼华将整条街从头逛到尾,购得了一些上等婚嫁用品,才满意的回到平顶峰。 回到宅内,进到堂中,放下东西,之后也顾不得整理,便提着那些菜蔬陪着慕灼华朝早已打理好的厨房走去。路上,慕灼华看着君无渊欣喜的模样,轻道:“看你高兴的,又不是你成亲。” 君无渊一笑:“是灼华你有所不知,为了他二人之事,我可是没少费心思。如今终于修成正果,我怎能不高兴?” 慕灼华无奈一笑:“观你如今模样,谁会相信这是魔界尊主?” 厨房之中,一阵忙碌过后,菜香飘出,一碟一碟端上院中桌上,引得潋玉指及一众小厮都有些控制不住馋虫,凑上前来。 一桌子菜上齐,闻香而来的众人也都齐了,唯独不见萧之夜的身影。慕灼华问道:“夜去哪儿了?” 一旁的七修道:“法宗说,传讯给未寒轻羽两位上神,却不见回音,他出去看看。” 慕灼华目光一沉:“怎会没有回音?” 君无渊问七修道:“他离开多久了?” 七修想了想:“晨起时离开,现在大概三个时辰。” 君无渊转头对慕灼华道:“还早,不必担心。待这一餐过后,如果他还没有回来,我陪你回去一趟便是。” 慕灼华点了点头:“也好。” 随即对众人道:“都坐下,一起来吃吧!” 众人闻言,皆是一喜,潋玉指笑道:“那就多谢上神了!” 说完,带着一众小厮,毫不客气的入座开吃。 慕灼华无奈一笑,与君无渊一同入座,身边是满怀心事的七修红渠。 吃饭间,七修和红渠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时不时的推上对方一把,嘀咕着什么。慕灼华与君无渊虽有发觉,却是不语。 不多时,慕灼华与君无渊吃饱起了身,朝宅子之外走去,七修红渠见状,便是互相推攘着跟着起了身,追在他们身后跪下,唤道:“魔尊,上神!” 闻声,回身,见到二人跪地,慕灼华淡然相对,君无渊却是有些不解:“何事?” 二人默了片刻,之后,七修抬头看着君无渊,抱拳道:“魔尊,求您收回成命。我真的不想成亲。” 君无渊淡淡道:“七修,这是你的缘分,我不想眼睁睁看你错过。如果你是为了助我,误了终生,我岂不成了罪人?” 七修道:“魔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成亲。就算误了终身,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求魔尊成全!” 此时,红渠抱拳道:“魔尊,红渠也求您收回成命。红渠想嫁的,是一个真心待我,将我视作珍宝的男子,他七修心中没有我,我不愿强求。” 君无渊微微蹙眉:“你二人,当真这么想?” 七修红渠齐齐点头:“是!” 君无渊轻叹:“罢了,此事勉强不得,你们既然不愿,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随即摇头道:“只可惜我买回的那些东西没了用处。” 慕灼华淡淡道:“无谓,送给需要之人便是。” 君无渊点头:“也好。” 之后对七修和红渠道:“我与灼华外出一趟,这边就先交给你们。莫要再被那兔子算计着了道,若再吃亏,你二人就真该反省了。” 东离山,石壁前。 寒澈、轻羽、未寒三人聚在此处,第无数次的看过眼前图腾,仍是未能找出玄机所在,纷纷落至石壁下。 一筹莫展之际,萧之夜飞身赶到,见着三人都在,松了口气:“找了一圈,你们竟然在这里。” 见到萧之夜来此,寒澈道:“不用陪着灼华?” 萧之夜目光稍黯:“有君无渊在。” 未寒见状,忙转移了话题:“法宗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萧之夜走到几人身前:“我们在赫默国发现了妖怪,需要你们相助。” 说着,将在青城所遇之事与三人讲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那海妖实力不明,为保完万全,月圆之夜,你们务必到场。” 三人点了点头,寒澈道:“如此,到时便由未寒轻羽前去,其余的事就暂时交给我。” 萧之夜欣慰,之后又道:“还有一件事。灼华已经彻底推翻了我们之前的推断,据她所说,图腾的绘制者绝对不可能是柳轩赋。我与君无渊经过讨论,觉得灼华绝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为柳轩赋开脱。” 闻言,三人皆是怔了怔,轻羽问道:“灼华是否有什么依据?” 萧之夜道:“并没有切实依据,但我相信她的推断。” 未寒亦是说道:“既然灼华如此说,必然是可信的,不必执着于依据。不过若非柳轩赋所为,这石壁究竟怎么来的?” 轻羽道:“我们在这里瞎猜也不是办法,先回明月巅,聚集众人,再行讨论吧!” 言罢,四人默契对视,之后齐齐化作流光,朝向明月巅方向飞去。 慕灼华与君无渊赶到明月巅时,众人正聚在议事殿中讨论,慕灼华无心去听,便只身去到了月华殿。 此番讨论进行了许久,仍是没能得出个结论,待众人散去,天色已经暗下。 图腾之谜未解,君无渊萧之夜等人忧心忡忡,但也不忘只身去往月华殿的慕灼华。飞身踏上月华殿,一番寻找,终是在藏书阁找到了慕灼华的身影。 慕灼华捧着一本书籍,站在书架前,看得入了神。淡然的神情,一身白衫的优雅身姿,尘埃不沾,俗相不染,伴着满屋子的墨香,胜过世间万千风景。 几人见着这样的慕灼华,都是不忍打扰,悄悄的退了出去,到桃花树下石台前围坐起来。 然在几人转身之时,藏书阁内的慕灼华,却是缓缓合上了书籍,安静的神色瞬间转为凝重。 那是一本没有封皮的书籍,其中记载的都是远古流传下来的一些传奇事迹,此书在慕灼华手中收藏已有数千年,但慕灼华从未耐心研读,只因其中记载之事太过离奇,极不真实。方才一时兴起,随手翻开,然就是这么一翻,却是被她发现了她绝对不想发现之事。 也许这是天意,可这天意对慕灼华来说,太过残忍。 将藏书阁的门打开一道缝隙,见着君无渊等人正在讨论近期发生之事,慕灼华趁机闪身飞离了月华殿。 事关重大,眼下她一刻都不能等,必须立即赶去求证,不管所查之事究竟是真是假,暂时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君无渊。 然她离开月华殿的举动,瞒得过其他人,瞒不过君无渊。但君无渊虽然察觉,却不动声色,只暗中握紧了仙元灵石,探究慕灼华的位置。 察觉慕灼华一路朝东南飞去,最后在东离山停下脚步,君无渊暗自疑惑,之后借着不放心七修与红渠的缘由,与几人道了别。之后先是朝向赫默国的方向飞出一段距离,紧接着绕开明月巅的视线范围,赶往东离山。 而此时,东离山之中,慕灼华站在石壁之下,已是沉默良久。 真的会如书上记载的那般吗?虽然不愿相信,可那份记载十分详细,与当下情况完全一致。其实,在看到那份记载之时,慕灼华就应该清楚明了,只是她不愿去相信而已,所以才抱着一线希望,想要推翻这所谓事实,可事情是否能如她所愿? 还是依然按照天意安排而行,一步步发展到,那不堪设想的境地? 一线希望,只一线希望。慕灼华飞身而起,身形悬在图腾中心处,靠近那圆形凹陷点。月光之下,石壁漆黑一片,然那凹陷之中闪过的手掌印记却是真真切切的显现了出来,在这片漆黑之中,隐隐闪着银光,那般刺目。 慕灼华迟疑了片刻,心下一横,抬起手臂,将手掌与石壁上的掌印相合。 是与非,虚与实,当下见分晓! 第二百二十五章:难言之苦 君无渊一路疾行,手中紧握仙元灵石。慕灼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的举动会如此异常?她从来都是坦坦荡荡,是什么事竟让她如此紧张,苦心隐瞒? 图腾之事,众人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只想解开其中玄机。之前众人议事之时,慕灼华却是只身离了开,好像对此事漠不关心,这实在不像慕灼华的作风。 如今她又一个人悄悄来到东离山,莫非她已经清楚了图腾的秘密?可如果是这样,明知众人都在为图腾之事忧心,她怎会闭口不言,眼看着大家蒙在鼓里? 明明距离不远,但这一路对君无渊来说是这般漫长。终于赶到东离山,君无渊想也没想的赶往图腾所在之地。 意料之中的,慕灼华确在此处。 眼前的慕灼华身形正悬在图腾中心处,手掌抬起,按在图腾的圆形凹陷之中。君无渊微微一怔,想起那时在噬魂咒发作之前,慕灼华就是做了这样的一个举动。正疑惑间,令人惊诧的一幕,发生了! 慕灼华的手掌与图腾中的手印贴合,倏然间,一股银色强光自掌心之下缓缓溢出,顺着图腾的线条朝向四外蔓延。银光逐渐填满了图腾线条的凹陷,月光之下,闪着熠熠光辉,十分耀眼。片刻之后,图腾开始移动,以慕灼华手掌所在之处为轴,旋转起来。 眼前的景象,不仅让旁观的君无渊感到难以置信,连图腾之前的慕灼华,都是十分诧异,而随着图腾旋转速度的加快,想起那书籍上的记载,慕灼华心中仅存的希望,也在一点点破灭。 果然一切都如书上记载的一模一样,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质疑呢? 事情摆在面前,想逃避是不可能了,唯一的选择只有面对。身为天之上神,也是瞬间理好了思绪,淡然闭目,迎接图腾的下一步运作。 图腾转速之快,带起阵阵旋风,将慕灼华的衣衫发丝带动舞起。眼前银光阵阵,慕灼华的身形竟在银光之中时隐时现,而就从这一刻起,一切,都成定数。 闭目的慕灼华,脑海之中现出一幅幅陌生的画面,那是对于未来将要发生之事的预言,也是对这无情苍生的残忍宣判。一念魔起,借神之力毁天灭地,三界毁,苍生亡,这一切,真的无法改变吗? 许久之后,图腾停止转动,银光纷纷散去,慕灼华放下手臂,回身落至石壁下,面上,是极端的疲惫与绝望。 几千年来,一路诛魔除妖,拯救无数生命,然方才画面中的一幕幕,却是让这一切变得何其讽刺。 被深爱的世间遗弃,会是怎样的感受呢?曾经拼命守护的一切啊,当真会弃她于不顾,让事情一步步发展到无法挽回吗?如果画面中的一幕幕都要成真,如果都要成真…… 心怀难以设想的结局,苦笑,苦笑。缓缓睁眼,仰头看天,一声长啸:“啊!” 这一声喊,撕心裂肺,情绪失控间,难抑无尽神力,倏然间山河震荡、气动云天!紧接着,慕灼华却是猛地呕出一口鲜血,身形一晃,单膝跪地。 君无渊见状,连忙闪至慕灼华身前,将其抱在怀中:“灼华,你……” 未等君无渊说完,慕灼华伸手轻轻推开君无渊,站起身,转身看向石壁,笑的凄然。 见着慕灼华如今这神情举止,君无渊心中的诧异较之方才更甚。眼前确是慕灼华没错,可究竟是怎么样的事,可以让慕灼华颓然至此? 相识几千年,不管怎么样艰难之事,都已经遇见过,可却从未见过慕灼华这么失常过。她的情绪向来没有太大起伏,开心时一笑,悲伤时黯然,仅此而已,如今却是因为什么,竟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君无渊伸手为慕灼华擦去嘴角血迹,轻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说?你该知道,这样我只会更担心。” 慕灼华目光黯下,之后神情木然,对着石壁,沉默良久。 良久之后,慕灼华忽然轻笑着拉起君无渊的手:“回吧。” 君无渊一怔:“回?你还没有告诉我……” 话未说完,却已被慕灼华拉着,朝赫默国飞去。 如果这一切都是注定的,说出来,不过是让人徒增烦恼。比起担心,这样的烦恼,怕是更为煎熬。就让她一人承受吧,既然无力改变,就坦然承下。不求盛世安然,只求有限的生命,不曾虚度。 月华殿,轻羽等人仍在桃花树下等候。慕灼华拉着君无渊自一侧走上前,微笑着轻道:“在聊什么?” 正对着慕灼华的轻羽和未寒率先抬眸看向慕灼华,嘴角微扬,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淡若清风。一侧的萧之夜与寒澈亦是转头看来,本是清冷傲然之人,在望向慕灼华时,目光却是柔和了许多。 慕灼华欣慰的笑着。至少眼前这情境,依然是她深爱的模样。即便日后有所转变,但那都是不可左右的,即便是神。而无论是人是神,又何必为无法左右之事而烦恼呢? 一早,七修依着习惯来到宅院前的树杈上小憩,红渠迟疑着走到树下,却是连着迈开脚步,假装经过,走了开。 七修睁眼,看着红渠渐远的背影,有些黯然。 也许这样,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人渐远,心渐远,情却是难抑的深重。本以为将一切讲开,两个人都会好过一些,没想到仍是这般煎熬。不过一切都已经是定局,不会再有所转变,所谓有情无份,该就是如此吧! 这时,忽见潋玉指自宅子里跑了出来,抻着脖子四下望了望,之后朝向红渠离开的方向跑去。 七修微怔:这小子想干什么? 翻身而下,悄悄跟在潋玉指身后。 机灵如他潋玉指,这一切好似都在他计划之中。当下只见他得意的一笑,眼珠子一转,身形不躲不藏,只脚步放缓,慢慢循着红渠离开的脚步前行。 宅院之内,粉熊见潋玉指行动顺利,便是“呜呜”的叫了两声,唤来屋内隐藏的几名小厮,一同朝向红渠的屋子跑去。 红渠脚步停在断崖边,神情有些落寞,远远看向山下村落城池,看着百姓忙忙碌碌的身影,发起了呆。 不多时,潋玉指赶到,走到红渠身侧,顺着红渠的目光看去,轻道:“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需要人陪吗?” 红渠看也没看潋玉指,冷声道:“滚!” 这句回复是潋玉指意料之内,当下轻笑,挑着眉毛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七修爱上你,你还想让我滚吗?” 红渠不屑:“你以为我会信你?” 潋玉指道:“你忘了我是怎么留住那些女子的?” 红渠声音依然冰冷:“旁门左道,我不稀罕。况且我与七修已经达成协议,彼此都不会再提这件事,你休想在此事上做文章。” 潋玉指挑着眉点头道:“哦,是这样啊!那他为何一路尾随你到此,还在暗处隐着不肯现身?若不是心中有你,会是为何?” 红渠微怔,随即抬眸看向潋玉指:“我看,他是尾随你来的吧?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潋玉指富含意味的一笑:“聪明,骗不过你。有情人自当结为连理,我啊,是来撮合你二人的。” 红渠嗤之以鼻:“凭你?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他七修那颗心坚硬如铁石,我放下女子身段和颜面,苦苦追求他这么久他都没动心,你不必白费心思了。” 潋玉指轻叹:“竟已经心死到如此地步,不过有我潋玉指在,你二人想不成都难。” 说着,趁红渠不备,忽然伸手,一把将红渠向崖下推去! 潋玉指表面意在将红渠推下,实则暗中以另一只手打开了一个装满药粉的纸包,准备趁机撒进红渠后领之中。 红渠未曾发觉潋玉指的暗中动作,只一闪身,躲开了潋玉指的偷袭,随即顺势拉住潋玉指的手臂,将其朝崖下一丢。 潋玉指一声惊呼:“哎哎哎!女侠,快救命救命啊!” 红渠抬手化出一根红菱,朝着潋玉指一抛,使红菱缠住潋玉指的腰身,之后厉声道:“潋玉指,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潋玉指哭丧着脸道:“哎呦,我只是想给七修个机会来个英雄救美嘛!你总是这么强悍,就算长得再漂亮,性格这么差,哪个男人会喜欢你嘛!” 红渠一扯红菱,将潋玉指提了上来,丢到一边,之后收起红菱:“再想动什么歪心思,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完,转身离开。 然在她身后的潋玉指,却又是得意的一笑,将手中空纸包朝身后一丢:“有情思散做媒,我就不信你们把持得住!” 第二百二十六章:春宵 暗处的七修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骂潋玉指多事,正琢磨着要怎么教训潋玉指,却见红渠一步步朝他走来。 轻叹,转身想走,红渠唤道:“站住!” 七修无奈,停下脚步,却未曾回身。 红渠走到七修身后,一声冷哼:“七修,你不必刻意避开我。既然一切说开,你我仅是在魔尊坐下共事,总不能一直带有隔阂。” 七修不语,红渠默了片刻,轻笑:“其实你比我还要放不下这件事。七修,面对感情,你就是个懦夫。” 七修沉沉一叹:“你想多了,我只是担心你未曾释怀,见了我会尴尬。我从来只当你是伙伴,是你太自作多情。” 闻言,红渠目光一厉,随即微笑,轻道:“是啊,我自作多情。今后不会了,你尽管放心。” 闻言,七修迈开脚步,准备离开。 这时,红渠忽觉头脑一阵发晕,身形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七修闻声回头,见了这情景,却是未曾上前,只不屑一笑:“又搞什么把戏?我不会再上当,别装了。” 红渠视线有些模糊,眼前景物不断晃动,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且浑身无力,身体有些燥热,仅片刻,已是遍身汗水。 七修发觉情况不对,蹙了蹙眉,轻声问道:“喂,你,怎么了?” 红渠正是痛苦难当,但七修方才所言教她气愤不已,当下虽身无气力,依然倔强说道:“不要你管,滚!” 七修冷哼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 说着,走到红渠身前,伸手将红渠横抱而起,朝宅院走去。 一路上,红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躯有些发烫。七修不明所以,只得加快了脚步,想尽快回到住处,好替红渠查看伤势。 潋玉指一路远远跟在后头,笑得有些奸诈,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 赶到宅院,直直奔向红渠的房间,进了门,将红渠安放在床榻上,之后拉过红渠的手,探了探脉搏,却未曾发现任何异状。抬掌,探上红渠的眉心,以真气探究红渠体内,却仍是未曾发现任何异常。 “这……” 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更没有生病,那红渠究竟是怎么了呢?这可着实难住了七修。 这时,红渠缓缓睁开眼,七修见了,焦急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红渠面色潮红,双眼迷离,强忍身体的不适,看了眼七修,轻道:“把门关上。” 七修微怔:“什么?” 红渠催促道:“快去!” 七修迟疑着起身去关上了门,转身再回红渠的床边:“然后呢?” 此时,红渠忽得起身,抓住七修按在床上,俯身压下! 七修一声惊呼:“哎!你干什么!” 却见红渠娇媚的笑着,解下束腰的衣带,之后竟是伸手开始撕扯七修的衣衫。七修本欲抬手将红渠推开,却是忽得感到一阵眩晕袭来,四肢也开始使不上力。紧接着,便听得一声声布料撕裂的响声,伴着七修不断发出的惊呼:“喂!停下!” “红渠,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啊!” “红渠,你给我住手!” “救命啊!” 宅子大堂之内,潋玉指坐在正位,翘着二郎腿,一边啃着手中的苹果,一边对堂中的粉熊及小厮们问道:“确定情思香点好了?不会出什么茬子吧?” 粉熊“呜呜”的叫了几声,潋玉指闻声,点头道:“嗯,情思散配情思香,此药唯有淡淡清香,只要他二人不会察觉,这事儿,就肯定成了。不过待他二人醒来,必定会来找我算账,我可得想个办法才行,不然恐怕小命不保喔!” 闻见此言,粉熊又是“呜呜”的叫了几声,潋玉指听了面色一变,白了粉熊一眼:“你才虎瓜!我不过是看他二人明明两情相悦却瞎矫情,想帮他们一把。再说,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我也算积德行善了好吧?大不了挨他们俩一顿揍,有那上神和魔尊在,他们俩还能杀了我不成?” 粉熊再度发出“呜呜”声,潋玉指便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指着粉熊道:“闭上你的乌鸦嘴!要阉我,我定会先把你推上去!” “呜呜” “你才虎瓜!” “呜呜呜呜” “虎瓜虎瓜!” 身侧一众小厮看着这一兔一熊在这吵的欢实,眼看插不上嘴,也是一阵无语,默默的就退了出去。刚刚走到门口,小厮们又是一怔,随即纷纷抱拳道:“上神!魔尊!法宗!” 屋内的一兔一熊听了,转头看去,见慕灼华与君无渊、萧之夜正自门外缓步走进,便是再顾不上再争吵,抱拳道:“上神!魔尊!法宗!” 君无渊率先走到堂内,扫了眼,问道:“七修和红渠呢?” 潋玉指闻言,身子忽得一僵,紧接着,僵硬的一笑,眼珠子转来转去,思量着如何答话。 这一反常情况未能逃过慕灼华的视线,慕灼华双手环胸,颔首抬眸,语气淡若清风,却带着丝丝提醒之意:“又闯了什么祸,若不说,我可帮不了你。” 潋玉指眯眼一笑:“上神言重了,这怎么能叫闯祸呢?” 君无渊目光一厉:“嗯?” 红渠房门前,潋玉指带着慕灼华三人,脚步停在门前五步之外。慕灼华疑惑:“原来他二人在房中,如此,你又何须这么紧张?” 潋玉指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位,暂时还是小声说话,别打扰到他二人。这件事呢,我做都已经做了,不管你们想怎么罚我,我都认了,只要留我一条小命,让我有朝一日能与心儿见上一面就行。现在不管你们有什么急事找他们,也要再等等,我看那七修身体不错,恐怕不会这么快完事儿。事已至此,还请三位稍安勿躁。” 听了潋玉指这一席话,慕灼华、君无渊、萧之夜皆是有些发懵,但细一斟酌,也不难理解话中含义。于是,慕灼华尴尬的咳了咳,对着君无渊欲言又止,之后转身走向一边。萧之夜手扶着额头,摇头轻叹了几声,亦是转了身。 而君无渊,却是意味深长的一笑,看向红渠那紧闭的房门,双手环胸,轻道了声:“罚?” 红渠醒来之时,七修坐在屋内桌前,扶着额头,一脸的懊恼,身上,仅穿着贴身的衣衫,且破烂不堪,穿着与不穿,好似没什么区别。 屋内,地上,床上,全是撕碎的衣衫布料,红渠仔细一看,这布料好生眼熟,与七修寻常穿着相似。起身,发觉自己竟是裸着身子,红渠惊得大叫了一声,之后抓起身旁的被子盖在身上。 七修闭目,沉沉一叹,眉头皱起,懊恼更甚。 红渠看着七修,看着这凌乱的屋子,恍然想起昏迷之前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仔细回想,却是面色一红。默默摸索着穿好了衣衫,之后下床走到七修身后,轻轻推了推七修:“你,我,是不是,那个了?” 七修咬牙切齿道:“你说呢?” 红渠抬眼看了看屋梁,伸出手指挠了挠额头:“呃!我,不是故意的。” 七修仍是咬牙切齿:“然后呢?” 红渠轻咳了几声:“其实这种事,算来算去都是你们男人比较占便宜,所以……” 七修沉声问道:“所以什么?” 红渠深吸了口气,昂首挺胸道:“所以,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这件事,到此为止,你我出去之后,权当没有发生过,谁都不许提!” 说罢,便抬步朝门口走去。七修沉声唤道:“喂!” 红渠脚步一滞:“你,你还敢不同意不成?” 七修白了红渠一眼:“我是想说,能不能给我找件完整的衣服过来?” 红渠轻咳了声:“嗯,好,你等等。” 抬步,走到门前,开门。 “魔尊!上神!法宗!你们怎么……都在……” 门口处,正是慕灼华等三人缓步走来。七修闻见红渠此言,惊得立即跳到床榻上,钻进被子里躲了起来。 君无渊迈进屋内,强忍笑意道:“别藏了,知道你在。” 七修缓缓掀开被子,露出脑袋,转头看向君无渊,此时的七修,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君无渊看了眼七修,看了眼地上凌乱散落的布块,之后又看了眼红渠,摇头一叹:“这次,你二人不成亲都不行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预言 闻得君无渊此言,七修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地,对君无渊抱拳道:“魔尊,不可啊!” 君无渊低头看向七修:“为何?” 七修心中焦急,加之面上不堪,有些语无伦次:“我,此事并非她情我愿,我们,我,这……” 君无渊神情微动:“不管你是否甘愿,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毁了女子贞洁,若不予以名分,岂不罪过?” 七修懊恼道:“可是,是她强迫我……我……” 君无渊故作严肃:“她强迫你?你身为男子,这种话竟说得出口?” 七修欲哭无泪:“我……” 君无渊打断道:“不必再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待回到魔界,你二人立即成亲!” 这时,一直站在门口处的红渠说道:“魔尊,我不要嫁他!” 君无渊眉头一凛,转身看向红渠,冷声道:“你二人想违抗命令吗?” 此言一出,红渠张了张嘴,似还有话要说,但见着君无渊满带怒意的神情,便是无奈的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君无渊走出门口,道了句:“真是不让人省心。” 转身之间,面上隐约露出一抹特殊笑意。慕灼华与萧之夜见了眼前情况,也是不好再多留,便是跟着君无渊一同离了开。 君无渊这一笑自然没能逃过慕灼华的眼睛,待走出一段距离,慕灼华淡淡问道:“如此,魔尊称心了。” 君无渊点了点头:“嗯,这兔子总算干了件好事。” 一旁,萧之夜道:“你可有想过,待七修和红渠回过味儿来,兔子会不会有危险?” 君无渊一笑:“这个嘛,该受的罪还是要受,毕竟七修和红渠的火气还是要释放一番。不过他们有分寸,不会杀了潋玉指,放心便是。” 一路走到厅堂,三人在桌前围坐,慕灼华伸手揉了揉额头,之后轻道:“明夜就是月圆之夜,我们之中,我与夜不擅长水上战斗,无渊你的元气和法力都还没恢复,与玄戮的一战怕不会那么顺利。” 萧之夜道:“是啊,玄戮与那花斑鱼精依水而生,水上之战他们占了极大优势,不过我们可以设法将他们引至岸边,你们觉得呢?” 君无渊道:“若是清楚玄戮目的为何,将他引至岸边,倒是不难。但如今我们对玄戮,几乎一无所知,此法虽可行,却要怎么运用才好?” 慕灼华双手手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略有黯淡:“玄戮是一条雌性海蛇化成,化作人身之后,样貌丑陋,肤质粗糙,身形壮硕难看。让潋玉指帮忙找齐妙龄美女,不过是想借凡间女子的美貌和身躯,加以炼化,帮自己重塑外貌。玄戮所在海域距岸边较远,不过东北海有一处岛屿,名唤孤莲岛,就在她所在海域附近。我们到时可以将她引至孤莲岛,也许那里的孤莲圣君,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 慕灼华这一番话说完,君无渊与萧之夜略有些发懵。关于玄戮的这些事他们从来没有去调查过,且君无渊几乎一直都跟在慕灼华身边,她又是如何知道了这么多? 见着二人疑惑的神情,慕灼华目光有些躲闪,勉强扯了扯嘴角:“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几日,脑海时常现出一些画面,而且这些画面都会真实发生。此事也是方才才在脑海浮现,尚待推敲。” 此言一出,君无渊与萧之夜疑惑更甚。萧之夜道:“你是说,你现在,可以预知将要发生何事?” 慕灼华摇头:“此事不在我控制,我只能被动接受。起初我以为只是出现幻觉,但事件接连成真。我也很意外。” 君无渊目光关切:“你,还看见了什么?” 慕灼华双手握紧,面色凝重:“未寒他们,不会来。” 萧之夜蹙眉:“怎么会?他们之前说过,无论如何都会赶到。” 慕灼华咬了咬下唇:“在他们赶来之前,凡间会出事。他们三人,一个都走不开。” 君无渊道:“能确定吗?” 慕灼华点头。 “还有,”慕灼华道:“这件事,七修和红渠还是不要参与,以他们的战力,怕是会成为我们的负担。从现在起,我们休养生息,其他事都先放在一边。这一战,马虎不得。” 默了片刻,君无渊道:“灼华,你也必须留下,这样强度的战斗,你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来,就不要去冒险了。” 萧之夜道:“我也是这么想。这件事交给我和君无渊就好,你留下,等我们回来。” 慕灼华却是不肯:“玄戮实力不明,就算我们三人前去,胜负都未可知,我怎么可能不去?我不在,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仅靠你们二人,怎么应付得来?” 君无渊苦心劝道:“灼华,宁肯我们出事,你也绝不能有半点闪失。图腾之事尚未调查清楚,若那图腾真与魔神有关,仙界还要指望你慕灼华的浩天神弓。听话,我们一定好好回来见你。” 慕灼华冷声一哼,笑得有些凄凉:“我死了,魔神也不会出现,未必不是件好事。” 萧之夜与君无渊一怔:“你说什么?” 慕灼华抬眸:“没什么。这一战,我一定要去,你们不必再劝。我有些倦乏,先回房了。” 说罢,起身朝门外走去。君无渊站起,唤道:“灼华!” 慕灼华脚步一顿,君无渊道:“告诉我,那天石壁前,都发生了什么?” 慕灼华眼波微转,面露苦涩:“该知道的,时机到了,你们自然会知道。” 抬步,离开。 今时所遇,皆为昨日之是,然将来如何,却难以作为今日之断。但世间之事,总逃不出个因果,是以,时运不平必先自省,方为正道也。 如今因已经种下,果尚未结成,过程之中充满变故,即便能提早预见,也未必遵循规律而走。 事无注定,也许,一切尚有转机。 潋玉指走在院子里,双手掐腰,四下张望着:“奇怪,嘿嘿他们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都找不到?” 伸手挠了挠后脑,摇了摇头:“罢了,不找了,回房睡个午觉!” 然一转身,却是撞上了一堵肉墙,看到那肉墙身上的衣衫,潋玉指身子瞬间僵住,失去了一切反应能力。 眼前之人一身黑衫黑斗篷,斗篷上宽大的帽子盖住头,全身上下仅露出一张白皙俊俏的男子面容。 此人,正是七修。 七修眼下怒火正盛,之前在将今日所遇之事一点一点整理清楚之后,才搞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潋玉指从中捣鬼,将他与红渠送到了一张床上。否则以他七修的身体怎会敌不过红渠一个女子的气力?再否则,就算红渠性子霸道,也毕竟是个女子,不至于那般奔放热情。 见着潋玉指僵立在原地,七修双手环胸,盯着他道:“说吧,为什么这么做?” 潋玉指狠狠的咽了口口水:“看你和红渠挺般配的,我只是想……” 话未说完,七修厉声喝道:“想什么想?你知道什么?我与红渠的事犯得着你插手吗?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是不是一直没找你算账,才让你越来越放肆啊?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杀了你?” 这一番怒喝,潋玉指可是吓的不轻,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然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潋玉指的神色逐渐黯然下来:“我也是为了你们俩好。我与心儿,生死相隔,这么多年来,我受着怎样的煎熬过活,没体会过,你是不会了解的。每次看到别人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吗?我幻想着,期待着能与心儿重逢,能牵着她的手,与她互诉情衷。” 说着,潋玉指抬眼看向七修:“你知道吗,我有多羡慕你?心爱的人在身边,每天围着你转,这是多么美好的事。看你不懂珍惜,我是真心为你感到着急。听我一句劝,珍惜眼前人,别等到失去的那天再去遗憾,到了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此时的潋玉指是从未有过的真诚。七修的怒火,在听过这一席话之后消去很多,但潋玉指此番作为太过恶劣,又怎是一席话可以抹去的? “说的这么好听,事实当真如你所言吗?”七修道:“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魔尊和上神的份上,我今天一定会杀了你!” 潋玉指点了点头:“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我初衷总是好的。你如果觉得气不过,这样吧,我有个办法让你消气。” 七修斜瞥了潋玉指一眼:“什么办法?” 第二百二十八章:尸祸 潋玉指双手合十,闭目念了句咒语,便见一对白色兔耳出现在头顶,之后又从袖中取出一条锁链,系在自己的脖子上,将锁链的另一头递给七修:“呐,这次是我甘愿陪你遛弯儿,我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七修嘴角一抽,之后忍不住笑了笑,心中怒气瞬间消散。但见潋玉指化出兔耳的模样甚为可爱,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这么简单就想让我消气?” 潋玉指闻言,又是咽了口口水:“如果这样不行,那你干脆揍我一顿吧!” 说完,紧闭双目,等着拳脚来袭。 七修见潋玉指这胆小的模样,开怀一笑,之后扯过锁链的一端,朝宅院外走去:“走吧!这次就这么算了。不过我可提醒你,红渠那一关,可没这么容易过。” 果然如七修所言,在潋玉指陪着七修逛遍了大半个山头之后,刚刚回到宅院,便撞见了满身杀气的红渠。 显然她回神的时间要比七修慢了不止一点,但这怒气,可要比七修高出不止一倍。 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七修还没有与红渠碰过面,此时见到红渠,仍是感到有些难为情,不知该如何面对,便是拍了拍潋玉指的肩,道了声好运,便率先闪了人。 可怜潋玉指面对怒火冲天的红渠,连着咽了好几口口水,倒吸了一肚子的凉气,浑身抖的可以做筛子,却是怎么都想不到办法逃过这一劫。 于是,宅院外的树枝上,便多了个挂饰。 潋玉指全身上下被捆的结结实实,倒吊在树枝上,嘴里塞着自潋玉指衣襟撕下的布条。一张俊脸因血液倒涌而憋的通红。 红渠坐在树枝上,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时不时的晃一晃树枝,听着潋玉指发出的闷声惊叫,怒火才得以稍稍平息。 粉熊远远的躲在宅院的院墙之后,悄悄看着潋玉指,潋玉指也早发现了粉熊的存在,一双眼水汪汪的看着粉熊的方向,眼巴巴盼着粉熊来救,然粉熊却只是在那边看着,丝毫没有将潋玉指的求救当一回事,反而是随手取出了把瓜子,坐在了院墙后,吃的津津有味。 此时潋玉指不知在心中骂了粉熊和红渠多少句祖宗,但谁让他一时冲动多管闲事自作自受呢?如今造成这样的境地,还不是他自己作的?但他不曾有过懊悔,如果受一些苦能换得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值得的。 只是不知,红渠要把他吊在这里多久。 夏日的夜,气候凉爽,温度适宜,偶尔传来声声虫鸣,加之就要成圆的一轮明月,静懿之中颇有美感。 蚊虫也这么认为。 耳畔“嗡嗡”声不断,潋玉指皮肉细嫩,是蚊虫喜欢的类型,但全身被这样绑着,露出的皮肤就只有面部,是以,这张俊脸,便遭了秧。 红渠早已疲乏,回房休息,粉熊也打着哈欠走了开。有红渠这一方面,七修不会好心来救他,慕灼华等三人一天没见人影,一众小厮在红渠的提醒之下也是有心无力。 这平顶峰除了这些人之外不会有其他人经过,潋玉指嘴巴被堵,用力大喊,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当下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平顶峰静懿非常,除去潋玉指的惨状,一切都很安逸。 凡间的其他地方,就没这么幸运了。 深夜的笼罩下,天空的明月本还亮堂着,某一瞬,却是涌来大片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空气之中弥漫起一股股死气,妖异的风自四面八方而来,逐渐强烈,倏然间,诡氛四起,魔息涌动,凡间,浩劫将临。 一早,四大修仙圣地,门内掌门真人、尊者,惯常的站在各自门派广场之上,带领门下弟子,盘坐修炼,吐纳天地之灵气。 轻羽暂时替萧之夜接管初云山事物,正端坐堂内,捧着一本书籍,看的入神。 寒澈自冰原走出,踏上月华殿,远观明月巅风景,以及承下明月巅弟子每日的朝拜。 七绝殿内,未寒手持银白长剑,在掌门专属院落之内潇洒舞剑,剑中正气凛然,身法干净利落。 一切都与寻常无异,但这平静,在某一时,画上终点。 正在看书的轻羽,思路被一声通报打断,听了弟子所言,轻羽眉头皱起,简单交待了几句之后,迅速动身,朝山下急急而奔。 几乎同一时间,明月巅亦是因一声通报而忙乱起来,清念吩咐过莫怜带领众弟子先行下山,之后飞身踏上月华殿,找到寒澈,将所闻之事道来。寒澈一听,冷冽的目光凌厉起来,随即与清念齐齐离开,赶往凡间。 与此同时,七绝殿,一名弟子急匆匆闯进未寒的院中,抱拳道:“上神,大事不好!” 未寒收剑,侧身轻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名弟子抱拳道:“上神,凡间出事了!那些被盗的尸体,几乎全部复生,回到原本的家中!” 未寒惊诧:“竟有此事?然后呢?” 那弟子又道:“那些复生的人,身上散出黑气,见人就杀。吸入那黑气之人,个个像入了魔一样,凡间如今,如同炼狱……” …… 赫默国,平顶峰。 时近傍晚,慕灼华与君无渊、萧之夜各自从屋内走出,对视的目光之中,坚定且决然。 东北海域这一战,未知的风险太多,此番准备已经足够充分,但却不知,是否足矣应付玄戮。 红渠适时的将潋玉指放了开,带到慕灼华三人身前。此时的潋玉指已经将近虚脱,一张脸因蚊虫的叮咬导致有些红肿,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正事当前,潋玉指也不敢有半点马虎,好在这灵活的头脑仅片刻已经恢复运转,见着慕灼华三人整装待发,潋玉指自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慕灼华。 慕灼华接过:“这是?” 潋玉指猛地晃了晃脑袋,极力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信物,求见玄戮的信物。你们只要到之前找见七修和红渠的地方,等着花花出现,然后把这个交给花花,说明来意,他会带你们去找玄戮。不过你们务必事事小心,毕竟你们手上没有那些女子,花花这一关,怕是不好过。” 说着,潋玉指又自袖中拿出一个木牌:“此神木能遇水化舟,是我与嘿嘿行走江湖期间机缘所得。虽然在路上花花会给你们安排船只,但这一路艰险万分,你们先带上,以防万一。” 慕灼华伸手接过,道:“多谢。” 潋玉指又道:“何必客气。还有,玄戮此人阴险狡猾,擅长编织幻境,你们可千万别着了道。另外,我知道你三人都是世间顶尖强者,但花花的实力绝对不容小窥,三位万莫轻敌。玄戮的修为,我虽不知具体深浅,但绝对在花花之上。” 说完这一切,潋玉指总算松了口气:“我要交待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你三人一定要平安归来,我还等着你们,让我与心儿重逢。” 慕灼华一笑:“放心。” 君无渊目光转向红渠和七修:“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莫要再欺负潋玉指。还有,记得帮我看顾好魔界。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回去,我要为你二人举办一场盛大的成亲仪式。” 红渠脸一红,低头不语。七修走到君无渊身前,与君无渊抬掌一击,之后紧握成拳,相视一笑。七修道:“魔尊,一路小心!” 君无渊点了点头,之后,转身对慕灼华与萧之夜道:“我们出发吧!” 言罢,三人携手踏上征途,从容坚定,神无惧色。 修仙证道,无谓前路艰险,只求苍生安宁。驱魔之路,当一往无悔! 与君相随,生死不惧。 (要写大场面了,有点慌,不知道能不能写好。这一战是仙魔战的启幕,从此三界战乱不断,当然也不会少了感情戏。脑海里关于这场战斗的场面是很宏观的,但笔力有限,我会尽全力去写,尽全力把脑子里的画面全部转换成文字。加油加油!薄荷加油!) 第二百二十九章:万鬼海窟 伦城边缘,东南海沿海之处。 夜空星光熠熠,一轮明月如玉盘,海上星波点点,静懿之中,唯有风吹海浪,带出的水花之声。 天空闪过三道流光,流光落下,慕灼华、君无渊、萧之夜齐齐站定,默契相视,之后迎着海风向前行出一段距离,轻缓的脚步,潇然的身影,飒飒正气,未因周围黑暗而掩去半分。 脚步停在之前救下七修与红渠之地,地上仍残余着点点殷红血迹,让人不禁想起那日发生在眼前的残忍一幕。好在七修已经没事,只是君无渊因那件事失了太多修为,让今日一战多了太多风险。 也为即将发生的惨剧,埋下了伏笔。 原地等候了片刻,周围忽然刮起一阵诡异阴风,三人凛眉抬眸,皆将目光看向一侧,远远见到一个飘忽身影迅速接近,慕灼华淡淡道了声:“来了。” 但看那人身形未近,杀气先至。倏然间,一道道银光自黑暗中闪过,朝向慕灼华三人飞射而来!三人不慌不忙,待银光临近,只将周身气息微微牵动,便击散了近身的杀机。 来者身形壮阔,赤着上身,皮肤黝黑,身上还带有大块的黑色圆形斑点,一道鱼鳍自头顶延伸到腰间,手持长刀,杀气腾腾。此人身形落在三人身前不远处,待看清楚慕灼华等人面容,顿时一怔! 那日追杀七修与红渠,是慕灼华与君无渊出现化解危机,那一日,他已经领教了慕灼华的实力,如今又怎会傻到与慕灼华硬碰硬?但看到慕灼华三人虽有战意,却看不出杀意,加之眼下是与潋玉指约定的时间,若不弄清楚状况,空手而归,自然无法交待。 当下警惕的看向慕灼华、君无渊,和萧之夜,出口的声音极为粗犷:“你们是什么人?那兔子妖呢?” 慕灼华闻言,对着眼前壮汉缓声道:“我等是受潋玉指所托,前来履行他之前的承诺。” 说着,自袖中取出那方锦囊,丢给壮汉:“此乃潋玉指亲手交付,请过目。” 壮汉伸手接下锦囊,打开瞧了瞧:“确是我们蛇王交给他的信物,但为什么他自己不来,却交给你们?还有,前几天那兔子让我杀的人,是你们救下的,这件事怎么解释?” 慕灼华略作思虑:“那件事不过误会一场,说来话长,不如等事后再慢慢解释给你。兔子一向胆小,你也该知道,海上这一行,他心里没底,所以委托我等前来接洽。如你信得过,我等便与你一去,信不过,也不碍事。” 说着,自袖中又取出一个锦囊:“此乃乾坤袋,你们蛇王要的妙龄女子,被我施法收在其中。反正此一行我等也懒得去,不如就麻烦你将这乾坤袋送到蛇王手上,也免去了我们这一趟奔波。” 说着,慕灼华将锦囊投掷空中,施法将袋口打开。顺着袋口朝内里看去,竟是一群美丽女子被缩小了身形挤在其中。 壮汉看清了袋子里的东西,心中戒备稍稍放下:“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说的吧!不过这什么乾坤袋怎么使用?” 慕灼华将锦囊收回,轻道:“很简单,不过就是八卦之理,乾、震、坎、艮、坤、巽、离、兑,每一卦代表一定的事物。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巽代表风,震代表雷,坎代表水,离代表火,艮代表山,兑代表泽。换言之,只要懂得八卦之理,就可轻易掌握乾坤袋用法。不知我这么说,兄台你可明白了?” 壮汉听了慕灼华的话,一脸的茫然,狠狠摇了摇头:“你可不可以说的再明白一点?” 慕灼华点头道:“自然可以。这八卦,分为先天、中天和后天,乾坤袋取的是先天之法,所谓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使用乾坤袋时,需运用辅星水法,确定八卦阴阳然后进一步确定天干地支阴阳,由此产生先天八卦九宫数,即乾九、兑四、离三、震八、巽二、坎七、艮六、坤一。之后,再结合自身元力,控制八卦方位走向,如此,便可任意使用乾坤袋。” 这一番话,说的壮汉有些发懵:“这什么定位通气,又顺又逆的,我一句也听不懂。” 想了想,一咬牙一跺脚:“唉!算啦!你们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说着,便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船在那边,跟我来吧!” 身后,慕灼华将双手背于身后,一脸的欣慰。萧之夜只觉有些好笑,悄声道:“你这说的明明是八卦之理,哪里有什么乾坤袋用法?” 君无渊亦是一笑:“嗯,别说是那鱼妖,连我都没弄明白这乾坤袋到底怎么用。” 慕灼华却是一派的淡若清风:“目的已经达成,何必计较过程?况且,我都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 跟着鱼妖走到海边,一艘三米长的渔船停在岸边。几人相继上了船,船只起航,朝向大海深处驶去。 平顶峰,七修和红渠站在崖边,远望慕灼华三人离开的方向,一脸的凝重。潋玉指走到他们身后,道:“你们累不累啊?他们才刚刚离开,哪儿那么快回来?天色不早了,还是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等他们也不迟。” 七修不语,红渠侧身看向潋玉指:“此事因你而起,你倒是心宽。他们可都是正道砥柱,失了谁对三界都是一大损失。况且,魔尊和上神,经历了千年的分别,还没来得及相守……” 潋玉指一叹:“这两位的事我略有耳闻,当真是一场仙魔苦恋。不过他们的实力那么强,你们也该对他们有些信心才对。一个上神,一个魔尊,一个法宗,他们动动手指都比你我厉害几倍,会出什么事?用不着担心的。” 红渠再度转身看向东北方:“但愿如此。只是我心中,为何总感到不安?” 这时,七修伸手,揽住了红渠的肩:“不会有事的。” 红渠一怔,看了眼肩上七修纤细却有力的手掌,之后转头看着七修:“你……” 七修微微颔首对上红渠的眼:“怎么了?” 红渠双颊微红,连忙低下头:“没、没什么。” 东北海域,船只已经航行许久。放眼望去,视线之中唯有无尽深幽。海风瑟瑟,海面映出点点星光,静懿之中,却感到一股冷冷沉息压迫心头。 船只继续前行,驶进一片浓雾之中,黑夜视线本就不清,浓雾遮掩下,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君无渊与萧之夜下意识的靠近慕灼华,三人手掌紧紧相握,感觉到目的地就要临近,此时虽心中不惧,却也难免有些担忧,唯有身边之人的存在,才能让彼此安下心来。 浓雾与黑夜带来的压抑,对心智是极大的考验。不知过了多久,船只行出浓雾,三人一眼对视,都是松了口气,然紧接着眼前的一切,却是让他们刚刚舒展的眉头又微微皱起。 风声惨戚戚,激起层层巨浪,天空之上,云色乌黑浓重,其中夹杂着雷声电掣,带着撕裂天空般的光芒,朝向海面密集劈下!这一瞬间的环境转变,使得慕灼华、君无渊、萧之夜的额头皆是渗出了冷汗。 同一处海域,怎会有完全不同的气象?仅是一片浓雾的阻隔,竟好似瞬间置身于巨兽獠牙之中。雷电自身侧险险劈下,狂风巨浪不断袭来,渺小的船只在无尽的海面上摇摇晃晃,随时可能翻覆。 眼前的雷电风浪,好似能够轻易裂空拆海。慕灼华三人精神紧绷,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这时,眼前惊恐骇人的绝境之中,又现变数。不断翻滚的海浪之中,忽起声声鬼吼,鬼吼声牵动起海浪朝一个方向旋转,在海面形成一个巨大旋涡,旋涡之壮阔,似可吞噬天地万物。 惊诧间,鱼妖控制着船只的航向,一路朝向旋涡之中驶去。慕灼华三人见状,便是紧紧靠在了一起,在周身化出一方护身结界,紧接着,眼前瞬间一黑,耳畔再度响起声声鬼吼,却是较之方才更乱更响,好似万鬼缠身,身临死境! 第二百三十章:蛇王玄戮 三人紧紧相依,齐力护持结界。不知过了多久,身边鬼吼声渐渐远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诡异的寂静。 眼前慢慢现出丝丝光亮,视线随之清明起来,却见身形处于漂浮状态,正朝向深海海底下潜,原本的船只已经不见,脚下踏着的,是一方黑色怪石。前方不远处,一座形似鬼牙的山峰悚然而立,在海水的晃动之下飘忽不定,周围一片荒芜,仅一眼,便是心生压抑之感,让此地显得极端不寻常。 鱼妖一路带着慕灼华三人进到鬼牙峰之中,在一座黑漆漆看不出轮廓的建筑前落下身形。 鱼妖伸手使力,推开这所建筑的笨重石门,慕灼华等人化开护身结界,跟在鱼妖身后走进。进门之后,入眼的是一条狭长石道,借着两侧石壁上的微弱火光,一路摸索着前行,行进许久,终来到一处宽敞明亮之地。 此处气氛像极了君无渊的伽罗魔殿,虽没有那么庞大宏观,但这压抑的气息,却是相差无几。其内布置,更是好似从伽罗魔殿之内照搬过来一样,特别是高台上的王座,竟是与君无渊的魔尊宝座一模一样。 见了这场景,三人皆是感到了惊讶,随即陷入疑惑,慕灼华与萧之夜看着君无渊,君无渊也是一脸茫然。 看这情况,很显然这海蛇妖去过伽罗魔殿,而且十分熟悉伽罗魔殿的布置,很有可能曾经就是魔界中人。但君无渊想来想去,印象中始终没有关于这海蛇妖的半点线索。 站在前面的鱼妖未曾注意到身后慕灼华三人的异常神情,对着王座单膝跪地,颔首抱拳,恭声喊道:“蛇王,我把人带回来了!” 鱼妖声音落下,大殿之内忽得响起一阵尖细的女子声音,飘飘荡荡,好似穿越千里而来:“魁首啊,你办事还真是牢靠呢!” 声音落下,封闭的大殿中竟是刮起阵阵妖风。慕灼华三人警惕心再启,抬眼只见那妖风自四面汇集一处,最后停在高台之上,瞬化一壮阔身影,稳稳落座。 细看此人,眉粗目窄,耳似芭蕉,鼻塌嘴阔,身宽体肥,竟比那鱼妖更为壮硕,若不是那一身绯红色长裙,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名女子。 君无渊与萧之夜一瞬间面色难看的不行,皆是将目光转向慕灼华。眼下君无渊更加确定此人并非魔界之人,心中惊诧于一个妖可以长的这么丑,喃喃了一句:“灼华,我现在十分能理解玄戮找寻凡间女子炼化躯体的举动。还有,你真美。” 萧之夜亦是悄声说道:“灼华,你之前可没说这玄戮长成这个样子。” 慕灼华未曾理会他二人,向前行进一步,对着玄戮抱了抱拳:“想必这位就是蛇王玄戮吧?” 玄戮睁着那小成一条缝的眼睛,看向慕灼华、君无渊、萧之夜,之后对鱼妖问道:“魁首,他们是什么人?潋玉指呢?那些女人呢?” 未等鱼妖开口,慕灼华道:“我等是受潋玉指大王所托,前来履行承诺。这是你要的东西。” 说着,慕灼华将锦囊从袖中取出,朝头顶一抛。锦囊漂浮在半空,随着慕灼华手指微动,袋口打开,露出其中缩小了身形挤在一起的一众妙龄女子。慕灼华道:“您要的一百八十名妙龄美女,一个不少,请过目。” 玄戮看了那锦囊一眼,面露狂喜之色,但转头看向慕灼华时,却是瞬间杀气腾腾:“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此时,君无渊向前一步,与慕灼华并肩而立,抱拳道:“蛇王,我等小人物,名不见经传,入不了您的耳。况且我们也只是来将这些女子送达,任务达成就会离开,您何须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还是尽快收了这份礼,我等也好回去交差。” 玄戮努力睁大了眼看向君无渊,待看清了君无渊的眉眼,却是咧嘴一笑,幽幽道:“这位公子好生俊俏,不知可曾婚娶?可有心上人?” 闻言,君无渊不由得吸了口凉气,好在头脑转得快,伸手揽过慕灼华的腰间,将慕灼华紧紧搂在怀中:“回蛇王,这位是我娘子。” 玄戮听了,显得很是失落,刚要收回目光,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瞥见了一旁的萧之夜,顿时眼前一亮,定神看去,更是喜从心来,双目泛出潋滟光采,再度幽幽道:“那,这位公子呢?” 此时的萧之夜,正对君无渊搂住慕灼华的举动而感到不爽,一双眼冷冷看着面前两人搂在一起的背影,听得玄戮此言,目光微抬,看向玄戮:“让蛇王失望了,我们是一女侍二夫,且和谐的很。” 说着,目光再度转向君无渊,冷的惊人。 慕灼华听到萧之夜这句话,简直就要石化在原地。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这还是她认识的萧之夜吗? 而君无渊却是不爽到了极点。慕灼华明明是他的娘子,两千年前他们是拜过堂入过洞房的,他萧之夜倒是敢说,竟还扯出个一女侍二夫,这让君无渊怎么能忍? 但眼下情况特殊,不是与萧之夜起冲突的时候。于是君无渊眼波一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好友,你可真会开玩笑。如今世道是一夫多妻制,哪有一女侍二夫这等事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早日寻个女子,成个家吧!” 随即抬眼看向玄戮,对萧之夜道:“我看蛇王对你很是倾心,你不如就考虑考虑吧。以蛇王这身份地位,你若嫁了她,今后定是衣食无忧!” 这一席话可是教慕灼华真真捏了把汗。她清楚萧之夜的个性,虽擅于隐忍,但触到逆鳞,发起火来可是不看场合的。眼下还没摸清楚玄戮的底细,他二人若是在这里打起来,可就大事不妙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对手实力不明的情况下,妄动干戈不过是平添麻烦,况且现在慕灼华噬魂咒已至末期,君无渊修为减半,三人本就处于弱势,断不能出任何茬子。 君无渊方才所言,显然是对萧之夜那句话很是不爽,可不管怎么不爽,也绝不能在这里内讧。慕灼华责备的看了君无渊一眼,却见君无渊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对着慕灼华得意的微笑着。 而萧之夜,在听了君无渊所言之后,目光更冷,语气更寒,咬着牙自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压低了声音道:“君无渊!” 这时,堂上的玄戮忽然眉头一紧:“你说什么?” 慕灼华心头一提,萧之夜亦是回过神,当下情势,他们必须暂时隐瞒身份,摸清楚玄戮的底细才行。方才这一时疏忽的失言,岂不大事不妙? 此时,却见君无渊微微一笑,对玄戮道:“他说,吾愿!” 这话一出口,玄戮顿时一喜,对萧之夜道:“你愿意?” 慕灼华瞪大了眼睛看向君无渊,情势如此转变,实是她意料之外,况且君无渊这谎扯的虽巧妙,可也太过离谱,这下,要怎么收场才好? 萧之夜亦是受惊不小,连忙就要开口否认:“我……” 然话未出口,却见玄戮起了身,迈下台阶,朝萧之夜走来:“如此甚好,我们这就去成亲。” 萧之夜步步后退,极力与玄戮保持着距离,皱着眉,看向君无渊:“还不管?” 君无渊强忍笑意,轻咳了一声,朝向萧之夜走去,身形挡在萧之夜与玄戮中间,对玄戮道:“蛇王莫急,成亲乃是大事,总该留些时间筹备筹备。” 玄戮略有不悦:“有什么好筹备的?” 这时,一直站在一边的慕灼华眼波一转,道:“蛇王,成亲之事岂能这般草率?身为女子,一生若不能穿上一次大红婚服,在众人的注目下与心上人拜堂,岂不是一大憾事?” 玄戮闻言,皱了皱眉,随即看向萧之夜:“你认为如何?” 萧之夜看向慕灼华,见慕灼华正悄悄对他使着眼色,顿时心领神会,压着心中不愿,对玄戮道:“当然要筹备。我们的亲事,不仅要身着喜服拜天拜地,还要宴请宾客,若条件允许,能找个风水宝地拜堂就再好不过。” 玄戮思虑着:“风水宝地?” 慕灼华道:“嗯,凡间传说,若能寻到风水适宜之处拜堂成亲,这对新人将会白头偕老,幸福一生。但水底阴气过重,恐怕寻不到适宜之地,你二人还是凑合凑合吧!” 闻言,玄戮不悦道:“我的亲事,岂能凑合?这宝地嘛,附近倒是有那么一处,叫孤莲岛。我等不及多长时间,宴请宾客就算了,喜服,我叫手下去连夜赶制。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孤莲岛成亲!” 听着玄戮说完,慕灼华装作茫然道:“孤莲岛?从未听闻此地。不知此岛可有人居住?” 玄戮道:“孤莲岛乃隐世的孤莲圣君栖身之处,位置隐蔽,你不知道很正常。不过这孤莲圣君不听我的管束,已经被我囚禁。如今这孤莲岛,是我的地盘。” 第二百三十一:净海莲心 闻见玄戮此言,慕灼华心中暗暗吃惊:孤莲圣君竟已被她囚禁? 之后假作附和道:“如此便好,那我等就在此等候明天喝蛇王的喜酒了,打扰!” 蛇王看着萧之夜,宽厚的嘴唇微微上扬。这一笑,若换做靓丽女子,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但在玄戮面上,就显得有些惊悚了。 萧之夜不愿再看,便是扭过头,问道:“那今晚住哪儿?” 玄戮道:“我这鬼牙堡,岂会没有你们住的地方?只是不知你,是准备住客房,还是与我同寝?” 萧之夜伸手揉了揉额头:“你我暂未结为夫妻,同寝就算了。” 玄戮略显不悦,却是微微点头:“也好。” 之后对那鱼妖道:“去给他们几个准备两间屋子。” 萧之夜蹙眉:“两间?” 玄戮道:“他二人是夫妻,难道让人家分房睡?” 闻言,萧之夜面色愈发难看,而君无渊则是开怀一笑:“蛇王想的真是周到,多谢!” 鬼牙堡之中,连客房都是阴森森的可怖。 昏暗的灯光,窄小的窗户,墙壁地面屋顶无不是黑漆漆的一片,加之窗外海水映出的粼粼波光,更显得诡异非常。 屋内床榻桌椅摆设一应俱全,只是看上去破旧了些。慕灼华与君无渊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之后相对坐在桌前,等候萧之夜从玄戮那里脱了身,好一起商议明日之事。 等候许久,终于听见门声一响,萧之夜修长的身影自门外闪进,尽快关上了门,又站在门边细听门外响动,之后才缓步走到桌前落座。 见着萧之夜这谨慎小心的模样,君无渊强忍笑意道:“很少见你如此小心翼翼啊!” 萧之夜冷冷瞥了君无渊一眼:“还不是你害的?” 君无渊道:“你别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自己也反省反省。再说,以你道法至尊之法力,想把玄戮变成个美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萧之夜冷声道:“少废话!” 见着气氛不对,慕灼华连忙转移话题:“哎,你们俩都少说一句,此事虽有些不妥,但好在达成了目的,待明日顺利将玄戮引至孤莲岛,事情就好办多了。” 看向萧之夜:“我们的目的是诛杀玄戮,此举也是情势所逼,你就先忍忍。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孤莲圣君。” 萧之夜问道:“这孤莲圣君,究竟是何人,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君无渊接下话头:“你可听说过明月巅早些年,有一朵莲花修炼得道,飞升成仙?” 萧之夜冷声回道:“听过,莫非就是他?” 君无渊道:“没错,不过此人性子散漫,一心做个山野闲人,以山水自适,以诗剑自娱,不问尘世喧嚣,但求一人之舒情。也是因此,极少有人知晓他的存在。” 慕灼华轻笑:“你怎会知道这么多?” 君无渊亦是轻笑:“你仙界的事,我若不掌握全面,怎称得上魔界之主?知己知彼,方能占取先机。” 慕灼华点了点头:“没错,知己知彼。孤莲圣君的修为可不低啊,少说也该在大乘初期。这玄戮,竟能将孤莲囚禁,看来修为应是在孤莲之上。” 君无渊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先说他萧之夜,虽未飞升,修为也绝对不低于上神标准。我如今虽失了半数修为,要对付那鱼妖魁首,应该不费什么力气。而你慕灼华,虽噬魂咒在身,身体情况堪忧,但法力放在那里,我们不至于落败。不过你要时刻小心控制噬魂咒,目前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 慕灼华道:“你的推断太过乐观,现在还不知道玄戮究竟有多厉害,不可马虎轻敌。况且,我们如今也只见到了那魁首,难保玄戮还有其他未曾露面的手下。” 萧之夜思虑了片刻:“依我看来,眼下我们必须先查出孤莲圣君被关押在何处,救出他。一来增加了我方战力,二来,孤莲毕竟是仙界之人,如今生死不明,实在令人担忧。” 慕灼华微微点头,想了想:“孤莲圣君乃明月巅净莲化身,样貌出众,观玄戮对你二人的种种表现,显然是个好色之女。之所以没有杀掉孤莲,而是将他囚禁,极有可能是垂涎孤莲的皮相,求而不得。如此,孤莲应该就在这鬼牙堡之内。” 君无渊起身:“那就走吧!” 此时,鬼牙堡之内,漆黑的密牢。 封闭的空间之内,四外密不透光,仅凭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撑起微弱的光明。 牢房之外,笼罩着特殊的结界,预示着此地关押之人的不寻常。而在牢房之内,一方石台上,一抹傲然身影盘膝而坐,身为俘虏,却丝毫不见狼狈之色,一身白衫之上绘着淡蓝花纹,儒雅之中带着桀骜,加之白净的面容及淡然的神态,望之竟如同一朵出水净莲,不染尘俗之气。 玄戮走到牢房前,迈进结界之内,打开牢门,走到那盘坐的男子身前,伸手掂起男子的下巴,瞧着男子精致的面容,笑道:“莲儿,还不肯妥协吗?” 男子未曾睁眼,也懒得闪避,只是淡淡道了句:“莲的答案不会变,蛇王大可将莲杀之,免得每日惦念。” 玄戮附身,将那丑陋的脸颊贴近男子,嗅着男子身上莲香,轻道:“我已经寻到改容换面之法,待过几日,我将那一百八十名女子炼化,我将是这三界之中第一美人,到时,你定不会再拒绝我。” 男子鼻中一哼:“蛇王多虑,莲注重的是内在和人品,并非皮囊。莲的决定,不会因蛇王的外表而转变。” 玄戮目光一冷,松开手,转身负手而立:“我玄戮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你想耗,我陪你耗,大不了将你永生永世囚禁在此!对了,忘记告诉你,明日,我将迎娶一名美男,此人样貌与你,有过之而无不及,留你一命,是我欣赏你不屈的个性,你别想挑战我的耐心,你,耗不过我!” 说罢,玄戮抬步离去。 孤莲圣君仍是那般端坐在石台上,神态未变,身形未动,好似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过了会,结界又是一动,发觉有人接近,孤莲却仍是那般闭目不语,完全无视周遭一切动态。 此时,却听一声轻缓男声传入耳畔:“不愧为明月巅净莲所化之躯,身陷囹圄,仍神色不改,尘垢不沾,难怪知你者皆称你为净海莲心。” 闻见此声,孤莲圣君缓缓睁眼,看向来者:“你是?” 君无渊轻笑:“我,你自然不认得,但这位,你该认识吧?” 说着,君无渊侧了侧身。孤莲圣君抬眸,便见那一身白裙的飘然身影缓步走近。看清来者面容,孤莲圣君本平风无浪的神情却是惊喜万分,立即自石台上跃下,双手抱拳,恭敬的道了声:“见过灼华上神!” 慕灼华轻道:“圣君免礼。” 身后,萧之夜随即走进,上下端详了孤莲一番,夸赞道:“果然不凡。” 孤莲圣君看了看君无渊与萧之夜,之后问慕灼华道:“这二位是?” 慕灼华轻笑:“魔尊君无渊,道法至尊萧之夜。” 孤莲闻言,看向君无渊,目光之中似有道不清的复杂之感。慕灼华看在眼中,略有疑惑,但不露声色,悄然压下:“圣君,先谈正事吧!” 明月巅议事殿,几大门派掌事者皆聚集在一起,偌大的殿内站满了人。高堂上,寒澈、轻羽、未寒正襟危坐。 堂下,佐焰抱拳道:“上神,尸祸区域在不断扩大,再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清念真人亦是说道:“是啊!受到魔气熏染的凡人越来越多,打不得杀不得,却是让更多人受到牵连,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就此话题开始议论起来,堂上三人满面凝重,沉声分析着其中厉害,不多时,寒澈起身,对众人道:“诸位,听我说。” 闻言,众人纷纷闭口面向寒澈,寒澈声音略显冷冽,语气透着些焦急:“尸祸一事,事发地区分散,牵连人数众多,为避免加剧事态发展,从现在起,各门派分别行动。派出门内强者,各自带领百名弟子赶往受灾地区,稍后由佐焰、玉笙、清念商议出各位要负责的区域,分发下去。记得,到了目的地,首要之事是布下结界,避免魔气扩散牵连更多的人。至于已经染上魔气之人,我三人会尽快想出应对之法。” 话毕,众人得令散去,然寒澈三人紧锁的眉头却未曾就此舒展。 未寒沉沉一叹:“光顾着忙尸祸一事,不知灼华那边怎么样了。” 轻羽亦是满心担忧:“现在如果有灼华在,以她冰心诀的净化之力,定能轻易化解魔气,救苍生于水火。可如今我们去不得,她又回不来,万一她再出些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寒澈皱眉轻道:“要相信他们三人的实力,一定能平安归来。我们还是专心处理尸祸,莫要再让灼华忧心。” 第二百三十二章:孤莲岛 艳阳高照,晴空千里。平静的海面波光粼粼,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无数金色光点。辽阔海域之中,一座形似莲花的岛屿巍巍耸立,远远看去,其上五彩斑斓,在一成不变的海蓝之中显得格外美丽。 慕灼华与君无渊乘着魁首的船只在海面上漂浮许久,终于赶到了这座孤莲岛,初登上,一股沁人香气便传入鼻息,抬眼看去,岛上林密草葱,鸟飞虫鸣,各色花朵簇成花海,美如仙境。 岛上布满了大小山峰,路线极为复杂。魁首在前带路,连着跃过几重山峰,君无渊下意识的拉紧慕灼华,生怕她犯了路痴的毛病。 行进许久,三人在孤莲岛中央处的一处形似莲藕的平台上落下脚步。 慕灼华与君无渊在这莲藕台四周转了一圈,见着石台四周皆是断崖,崖下草木葱郁,四外山峰如绽放的花瓣一般散开,处处险峻,但每一眼都是难得的美景。 此时魁首道:“你们先将这里布置一下,我去看看蛇王她二人来了没有。” 刚打算飞身而起,却见君无渊身形一闪,侧身挡在魁首身前,伸出两指抵在魁首眉心,目光凌厉道:“不必去了!” 魁首一怔,连忙后退了几步,抬手化出长刀:“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却忽觉身后一凉,未及回身,人却已经被层层冰霜覆盖其中,整个身体似被瞬间冰冻,动弹不得,只剩头部露在冰霜之外。 在他身后,慕灼华抬起的手掌仍是不断溢出寒气,缓声道:“魁首,北海龙君贴身护卫,因触怒龙君被赶出龙宫,我说的对吗?” 魁首面露恶相:“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慕灼华言非所问:“你是如何遇见玄戮?玄戮此人,又是从何而来?” 魁首怒道:“你们还没有回答我!” 慕灼华手上冰气忽得加重,使得魁首周身冰霜猛地收紧,包裹在其中的身体受不住压力,痛苦不已,慕灼华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问话?” 魁首痛得面色狰狞起来,沉吟了片刻,才咬牙说道:“我当初被逐出龙宫,无处可去,四处游走,之后不巧遇见东海龙太子。北海与东海向来不合,那东海龙太子见我孤身在外,便带领一众人四处追杀我,若不是蛇王相救,我魁首早就葬身海底。至于蛇王的身份,我从未过问,无可奉告!” 慕灼华对此回答显然不太满意,抬眸看向君无渊:“你认为如何?” 君无渊轻笑:“不是谎话,但饶他不得。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他,这么一来,对付玄戮就容易多了。” 魁首怒瞪面前的君无渊:“你们要对蛇王做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君无渊目光转向魁首:“罢了,告诉你也无妨。鄙人君无渊,乃魔界新任尊主。你身后那美人,乃明月巅灼华上神。而正要与你们蛇王成亲那位,是初云山道法至尊,萧之夜。” 魁首目光瞬间转为惊诧:“竟是……” 话音未落,却见君无渊抬手化出靖海狂涛剑,挥起,闪至魁首身前,自魁首颈间斜劈而下!紧接着,抬掌提气,将法力凝聚在掌心,对着魁首面门狠狠击下:“你让七修经历的痛苦,今天,我君无渊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另一边,身着喜服的玄戮身形不断飞跃,庞大的身躯丝毫不显笨重,在海面上轻盈飞行,手上,还扯着一根红绸。 红绸的另一端,系在一条挂着红绸和绣球的小船上。船篷前挂着一张绣着龙凤图样的红色的帘子,船篷之中,同样身穿红色婚服的萧之夜盘膝而坐,闭目凝息,看似平静,眉头却一刻未曾舒展。 船只在孤莲岛岸边停下,萧之夜缓缓睁眼,掀帘走出。玄戮连忙迎上前,微微一笑,对萧之夜伸出那肥大的手掌:“相公,来,我扶你。” 萧之夜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抬头看了看天,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情愿,强迫自己伸出手,放在了玄戮肥大的掌心中。 踏上岸边,萧之夜赶忙抽出手,对玄戮道:“请蛇王带路吧。” 玄戮一笑,伸手为萧之夜理了理衣襟,伸手轻抚萧之夜的面颊,道:“成亲的地点,在这孤莲岛中心位置的一方石台上,你先行赶去。我去孤莲圣君的住处取一壶美酒,随后就到。” 莲藕台上,君无渊扛着魁首的尸身飞身朝山后赶去,慕灼华则是着手开始布置这将要作为萧之夜与玄戮成亲之地的莲藕台。 一抬手,莲藕台之上铺满厚厚的花瓣,红的,粉的,黄的,煞是好看。一挥袖,莲藕台的一侧,出现一方贴着大红喜字、挂着红绸的屏风。 踩着脚下花瓣,看着那喜字屏风,慕灼华微微一笑。这一切,她是用心的。 体内噬魂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当下生命的可贵,她掌握不了生死,也无法放任自己去做想做的事,过想过的生活。能做的,就只有珍惜眼前能与君无渊和萧之夜相处的时间。 她无法预言,哪一刻,会是她生命的终点,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可贵。 布置这莲藕台时,她心中念着想着,都是萧之夜。负了他两世,慕灼华心中歉疚,无法偿还的情,也只能在此事上略尽心意。虽明知这婚礼是假的,也明知萧之夜心中不愿,但慕灼华还是用心去做了,只当,是送了萧之夜一个算不上礼物的礼物。 一切,不过是她为求心安罢了。 愣神间,萧之夜自慕灼华身后飞至,脚步落下,快步走到慕灼华身后,伸手一把拉住慕灼华的手臂,将她扯进怀中,未等慕灼华回过神,低头,深深一吻。 慕灼华瞪着如水清澈的眼,看着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孔,有些诧然,直到萧之夜的唇依依不舍的移开,仍是未能回过神。 眼前的萧之夜,换下了一成不变的黑衣,穿上火红鲜艳的婚服,使得这张俊美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光采。加之萧之夜难得的温润笑意,慕灼华甚至有些怀疑眼前一切的真实性,便是喃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萧之夜深邃的眼中满是宠溺,对慕灼华微微笑着,柔声道:“与我萧之夜拜堂之人,只能是你慕灼华!” 这时,君无渊身形忽然闪至,拉过萧之夜的衣襟,猛地一拳击在萧之夜脸上!这一击速度之快,萧之夜根本毫无防备,而拳上所携的力度,更是凝聚了君无渊全部的怒火,一击之下,萧之夜只觉身形一浮,身体失去重力,朝向一侧横飞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慕灼华见状,连忙跑向萧之夜,却是被君无渊一把拉住:“不许去!” 慕灼华回身怒视君无渊:“无渊,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有什么事,等事情结束,回去再说!” 说罢,便是挣脱了君无渊的手掌,转身朝萧之夜跑去。正当慕灼华转身之时,却见萧之夜的身形已然闪至近前,自慕灼华身侧急速擦过,手持九天龙吟剑,直抵君无渊胸口! 慕灼华一怔,连忙回身,一把抓住萧之夜握剑的手腕:“夜,冷静!” 萧之夜动作一滞,双目之中冰寒一片:“君无渊,我萧之夜不是你打得起的,你莫要挑战我的忍耐性!” 君无渊面无惧色,冷声回道:“你也在挑战我的忍耐性,别忘了,灼华是我的妻子!” 萧之夜冷哼一声:“那是前世!今生她还没有嫁你,你休要以此为借口将她绑在身边!” 慕灼华沉沉一叹,走到君无渊身前,将萧之夜的剑尖拨开,挡在两人中间,厉声道:“够了!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你们还争这个干什么!” 闻见此言,君无渊与萧之夜瞬间安静下来,慕灼华面露哀伤,闭上双目,沉声道:“争了几千年,也该争够了吧?无渊,夜,别再为我做这种蠢事,我会死不瞑目的。” 见着慕灼华如此,君无渊与萧之夜都是有些心疼。回想方才的举动,心中难免自责,正想着该如何劝慰慕灼华,却见慕灼华忽然身形一晃! 二人连忙上前搀扶,担忧的看着慕灼华。然待慕灼华稳住了身形,面上却是极端的惊恐及难以置信,转向君无渊,紧紧抓着君无渊的手臂,急切说道:“无渊,你必须离开这里,马上!” 第二百三十三章:纳天珠 见着慕灼华这一反常举动,君无渊与萧之夜皆是感到不解。慕灼华却是顾不得许多,一再催促:“我说叫你离开!君无渊,你快走啊!” 君无渊目光一沉:“你,难道又预见了什么事?” 慕灼华道:“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你马上离开这里!现下魁首已死,仅剩玄戮一人,我与夜应付得来!况且昨夜我们已经解除了孤莲圣君身上的禁制,估计他现在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很快也会赶到。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回去见你,你马上走,立刻离开这里!” 君无渊仍有些迟疑:“把你留下独自离开,我怎能放心?” 这时,一侧远远传来玄戮的声音:“夫君,你可等的急了?” 话音刚刚落下,一阵旋风快速飞近,落在莲藕台上。旋风散去,玄戮现出身形,手中提着一只精致的白玉酒壶,朝向萧之夜缓步走来。 慕灼华双手握拳,显得极为不安。萧之夜看在眼中,却无法安慰。 君无渊亦是发觉到慕灼华的不安,伸手将慕灼华揽进怀中,轻道:“不管你预见了什么事,我做不到离开你身边,别再想赶我走。” 慕灼华抬眸看着君无渊,悄声道:“我不想看见你出事。无渊,待会儿找到机会,你就走,回到魔界去,我会留着这条命去魔界找你。” 君无渊轻笑:“难道我会死在这里不成?” 此言一出,慕灼华面色一粟,双拳又是握得紧了紧。君无渊见了,微微一怔:“真的?” 对于慕灼华这莫名得来的预言之力,经过一再证实,已经不容置疑。如今慕灼华竟如此说,那么在他身上究竟要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君无渊面色瞬间凝重,却是握紧了慕灼华的手,仍下不定决心离开。 慕灼华说会留着这条命去魔界找他,可是生命若能够控制,他们又岂会担忧至此?慕灼华之所以那么说,不过就是想说服他离开。 生死当前,他也确实该听从慕灼华的劝说,可是一想到慕灼华随时可能魂散,他便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这一步。如果,如果真的会死,至少他在生命的最后仍陪在慕灼华身边。可如果真的会死,对慕灼华,他又如何放心得下? 此时,玄戮已经走到萧之夜身前,对萧之夜递上手上玉壶,丑陋的脸上映出女子特有的娇媚:“夫君,此乃孤莲圣君珍藏多年的美酒,我向来不沾酒,这酒放在那已经有一段时间。如今你我大喜之日,我便借花献佛,将这酒赠与你,你可喜欢?” 萧之夜伸手接下,淡淡道了声:“多谢蛇王。” 玄戮略显不悦:“你叫我什么?” 萧之夜微微蹙眉:“暂未礼成,还是称呼您为蛇王,更为合适。” 玄戮伸手点了点萧之夜的胸口:“你啊,想的真多。对了,魁首到哪里去了?” 闻言,君无渊应道:“方才在这莲藕台下方出现一道金光,他说去查看一番。” 玄戮一怔:“金光!” 随即对君无渊问道:“那金光是在哪里出现的?” 君无渊抬手指了指身后莲藕台之下:“在那片红色花丛的位置。” 话音落下,却见玄戮飞身而起,朝向君无渊所指之处飞跃而下! 慕灼华、君无渊、萧之夜三人见状,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随即齐齐抬掌结印,闭目念出咒语。片刻之后,冰蓝、黑紫、金色三色流光各自从三人掌心溢出,散至天空,之后缓缓汇集一处,结成一方坚固光罩。紧接着,三人合力控制着光罩,朝向玄戮所在之地抛下! 身形急速下坠的玄戮,注意力皆放在下方花丛之中,待发觉上方异状,抬头之时,光罩已然临近,未等回神,便是被那光罩包裹在了其中。 慕灼华三人飞身越下,控制着光罩,一同落在莲藕台下方的山坳之内。 此时玄戮才终于看清当下局势,冷眼看向慕灼华三人:“你们是什么人,法力竟是这般高强?我玄戮与你们有什么过节?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下这光罩已经足够坚固,三人收了掌,将目光投向玄戮,君无渊道:“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你的鬼牙堡大殿,会与魔界伽罗魔殿那般相似?” 玄戮眉头一挑:“你是魔界的人?” 君无渊目光一凛:“回答我!” 玄戮鼻中一哼:“这鬼牙堡是我抢来的,你若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大殿与魔界的大殿相似。不过你若想知道为什么,怕是不可能了,因为鬼牙堡原来的主人,已经被我杀了。” 萧之夜轻叹:“你究竟杀了多少人?罢了,总归是要将你诛之,一切,就此了结吧!” 说罢,抬掌结印,在身前化出一张金色阵符。待阵符完整,萧之夜掌上印阶一变,控制着阵符平飞而起,笼罩在玄戮头顶,旋转,加快,紧接着,自阵符之中化出无数金色剑刃,朝向玄戮迎头刺下! 此时玄戮却是不慌不惧,对着萧之夜冷冷一笑,随即一抬手,在掌心化出一个墨绿色的珠子。珠子出现的一瞬,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只见玄戮双手握着绿珠,闭目念着咒语,紧接着,绿珠散出片片黑雾,那原本禁锢着玄戮的光罩,很快被黑雾吞噬殆尽! 更令人惊诧的是,随着黑雾继续外散,那些自阵符之中落下的剑刃,竟也一样在黑雾之中消失了踪影。黑雾一路向上蔓延,将整个阵符包裹其中,而那阵符竟也终是没能幸免,在那阵黑雾之中迅速消失不见。紧接着,玄戮咒语一变,那阵黑雾竟是重新聚集了起来,回到了绿珠之中。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三人都是感到难以置信。萧之夜是什么人?道法至尊啊!他的阵符是三界最强,竟是这般轻易被一阵黑雾吞噬!这绿珠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神力? 此时却见慕灼华目光一滞:“该不会是,纳天珠!” 话音落下,君无渊和萧之夜皆是一怔:“纳天珠!” 所谓纳天珠,在许多典籍中都有记载,三界之中也屡屡传出关于纳天珠的传说,只是这东西虽知名度奇高,却极为稀有,很少有人见过。 传说此物乃远古之神仙逝之前凝聚内力及元气所化之物,本是不愿一生修为随生命散尽,留给后人用做正义之用。此物具有无上神力,可吸纳天地万物,而最为实用之处,就是吸取他人修为,再加以炼化,转为自身法力。 如此,三人都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区区一条海蛇会有如此修为,原来是因为这纳天珠。不知道有多少修仙者死在纳天珠的神力下,此物明明是正道之物,却被拿来作恶,实在令人扼腕。 越是强大的东西,落入恶人手上,就越是危险。眼下玄戮手持纳天珠,当真是这场战斗中意想不到的变故。即便是慕灼华他们这样的强者,面对这样的法宝,心中也是没了底。本来胜券在握的一战,极有可能因这纳天珠的出现而失利落败。 方才萧之夜使出的法力,已经被纳天珠吸收,看这情况,类似的法术使出之后都会是一样的结果,到时不仅白费了法力,还便宜了玄戮。可若不用法力,要如何打得过玄戮这等高手? 一番思量之后,萧之夜抬手化出九天龙吟剑,君无渊亦是唤出了靖海狂涛剑。而慕灼华,在闭目片刻之后,抬手朝虚空一抓,竟是随手扯出了一根暗红色长鞭,正是明月巅历代掌门供奉之宝器:易水鞭! 玄戮见了眼前三人这阵仗,顿时一怔,惊诧道:“这难道,是九天龙吟剑,和靖海狂涛剑?那长鞭,是传说中的易水鞭?” 君无渊淡淡回道:“嗯,有些见识。” 玄戮不禁惊讶的连连点头,心中对面前三人的身份有了数。 世人皆知,易水鞭乃明月巅宝器,而九天龙吟剑和靖海狂涛剑皆为四大神器之一,对这两把剑的主人,就连凡间的三岁小孩都知道。 然面对这三名传说中的人物,玄戮在惊讶之余却未曾有丝毫退缩,反而露出喜色:“魔尊君无渊,初云山法宗萧之夜。那么另外这一位,想必就是冰帝慕灼华了吧?” 常理来说,一个妖怪,对上这三大强者,不说吓破了胆子,多少也该心生惧意。可她玄戮现下的模样,却好似饥饿之人看见了食物般,满面的贪婪。 不过这也在慕灼华三人的意料之中。手持纳天珠这等宝器,若懂得运用,崩天裂地都不在话下,杀几名强者,更是轻而易举。只是不知玄戮对纳天珠,究竟掌控了多少。 未等三人回话,玄戮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狂笑道:“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慕灼华,君无渊,萧之夜,吸收了你们的修为,我玄戮,将是天下无敌,到时,我便是这三界之主!哈哈哈……” 第二百三十四章:惊涛一战 对于玄戮这反应,慕灼华并不意外,但多少还是有些不爽。想自己身为上神,如今竟被一个妖怪这般瞧不起,还放言要吞了她的法力。 不就是手持着一颗上古之神的元神珠?按资历来讲,严格说来,慕灼华等三名上神,也算得上是上古之神了,只是有幸活的久了些。如果真拼起来,那颗纳天珠究竟有没有那个实力应对慕灼华他们三人,都还是未知数,玄戮此言,也太猖狂了些。 玄戮这般信心十足,究竟是愚蠢,还是确有实力? 然,玄戮自身修为多少虽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高于慕灼华、君无渊、萧之夜加起来的实力,而她手上的纳天珠,最大用途不过是吞噬和吸收修为法力,想吸收法力,前提,是对方要使出法力才行。 成就玄戮的,唯有纳天珠,而成就慕灼华、君无渊,和萧之夜的,却不止是修为法力。 如此推断下来,慕灼华胸有成竹,淡然看向玄戮,轻道:“你想成为三界之主,就看是否真有那个实力了。玄戮,小心了!” 言罢,身形一转,挥起手中易水鞭,一屈膝,一附身,运起巧力,朝向玄戮横扫而去!玄戮见状,手握纳天珠,口中再念咒语,只瞬间便在周身化出护身气罩,将慕灼华这一击阻挡开外。 君无渊见状,手上靖海狂涛剑一个翻转,脚下一阵发力,飒行入风,行剑如虹,朝向玄戮攻击而去! 与此同时,萧之夜将九天龙吟剑横于胸前,闭目凝神。再睁眼,伸手轻抚剑身,唤道:“来吧,龙魂!” 厉喝声一出,长剑瞬现黑雾。黑雾中,墨色巨龙自剑身飞出,直冲云霄!另一边,君无渊身形已至玄戮身前,手中长剑玄气浑然,不断使出奇招,当真是人剑合一,变换莫测。 然玄戮身外护身气罩毫无破绽,一番重击之下,竟丝毫不见空隙。此时,慕灼华手持易水鞭再度逼近,身形翻转间,使出绝妙一招,长鞭一出,将护身气罩缠绕起来,之后猛然使力,抽回长鞭! 这一缠一收之下,护身气罩受不住此等刚柔并济之力,便是在长鞭收回产生的贯力之下稍微转动。加之君无渊靖海狂涛剑不断的攻击,护身气罩骤现弱点。萧之夜抓住这个机会,对龙魂发出指令,之后手持九天龙吟,迅猛冲向玄戮! 天空之上,墨色巨龙与萧之夜同时动身。长剑至,龙身亦至,此时萧之夜手上长剑瞬现变化,化出数道幻影,辨不清本体还是虚幻。 玄戮仍是手持着纳天珠,只凝聚气力一心维护护身气罩,眼下同时应对三打强者的攻击,深知不可再完全倚仗气罩,正紧急思虑对策,却见萧之夜剑尖刺破护身气罩,直朝心口刺来! 玄戮暗道一声糟糕,想要闪避,却已是不及,倏然间,鲜血喷溅,痛意袭来,再抬眼,只见萧之夜在前,剑尖已经深深没入心口,而此时腰腹部,亦是有一支剑尖贯穿而出,正是君无渊寻其不备,抓紧机会自身后发出了这一击。 玄戮痛苦之余,愤愤看向站在一侧正收起长鞭冷眼观之的慕灼华:“你们以为,想杀我,这么容易吗?” 话音落下,玄戮面色猛的一变,身体之内劲气暴涌而出,将体内长剑震出,萧之夜与君无渊发觉不妙,持着长剑连退了数步。再抬眼,却见玄戮摇身一变,竟是瞬间化身百米巨蟒,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朝向慕灼华一口咬下! 慕灼华纵身一跃,身形远远落至一处山巅,幽幽道:“玄戮,想吃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罢,挥手将易水鞭散去,随即再抬手,闭目,片刻后再睁眼,嘴角微扬:“来吧,浩天神弓!” 话音落下,一道金色强光瞬现于慕灼华掌心,映得天地之间金芒一片,百里之内竟瞧不见其他颜色。随着光芒散出,浩天神弓划着柔美金光,出现在慕灼华掌心,神弓一出,赫赫神威震撼九天,一时间狂风怒卷,海上掀起巨澜! 化为巨蟒的玄戮,眼见传说中的浩天神弓现世之神威,正值惊诧之际,却见狂风之中,慕灼华抬手轻拉弓弦,神力凝聚成箭,没有半刻停顿,弓弦一松,浩天神箭飞射而出,直直刺向巨蟒七寸之地! 然神箭离弦,慕灼华却也并未松懈,身形跃起,化作流光与神箭一同飞向巨蟒。一边,君无渊与萧之夜见状立即了解了其中玄机,便是一同飞身而起,齐齐抬剑刺向玄戮七寸。 玄戮有纳天珠在手,浩天神箭若真的刺中,对此番战况来说并无益处,之所以行此举,慕灼华自然是另有打算。当下三人齐齐针对巨蟒七寸,巨蟒身形硕大,在这地势复杂的孤莲岛之上活动起来有些吃力,眼见躲闪不便,七寸乃是蛇之命门,不肯受损,于是,玄戮猛地甩动巨大的头颅,想以后颈挡下三人这一击。 而就在它扭头之际,迎面却闻一股扑鼻莲香袭来,回过神,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再接着,右眼忽觉一阵剧痛袭来,同一时间,后颈处,君无渊与萧之夜长剑同时刺入,深直剑柄,三处重创,痛得玄戮昂起巨大的头颅,发出一声掣响天地的惨叫声! 强忍剧痛放眼看去,正是那孤莲圣君,身着一身绘着淡蓝花纹的白衫,手持云墨剑,傲立虚空! 玄戮一怔,巨大的蛇口张合,发出那刺耳的尖细声音:“孤莲,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孤莲圣君神态淡然:“是上神与法宗他们帮莲解除了你设下的禁制,让蛇王失望了。” 而紧接着,孤莲圣君抬起未曾握剑的手掌,掌心之物,却是教玄戮心智再受重创。 那是,纳天珠! 此时慕灼华已经将浩天神箭收回,手持着浩天神弓,悬在半空之上。见着孤莲圣君得手,微微一笑:“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玄戮先受重伤,又失神珠,当下怒火中烧,怒吼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将纳天珠藏在右眼中?” 孤莲圣君道:“莲是在明月巅受仙气渲染才得以成仙,而明月巅的仙气,大多来自三位上神,因此,莲对上神之气十分敏感熟悉。此珠乃是上神精元所化,即便在你手中染上诸多魔气,也终会留存些许神之气息。加之你时常近距离看着莲,莲想不发现都难。” 失了纳天珠的玄戮,在眼前这四人面前还哪有还手之地?当下懊恼不已,心知若要硬碰硬,唯有死路一条。当下为求保命,便是猛地以蛇尾触地,使身形弹飞冲天,之后,迅速朝向大海深处逃窜! 萧之夜与君无渊连忙动身追上,慕灼华手持浩天神弓落在沿海的一处山巅,静观战况。 不远处的海面上,君无渊与萧之夜追上玄戮,因没有纳天珠这一顾虑,便是放开法术与之一搏,只求尽快解决战斗。 孤莲圣君见状,落至慕灼华身侧,双手递上纳天珠,恭声道:“上神,此珠事关重大,还请上神保管。” 慕灼华迟疑了片刻,面色略显凝重,之后伸手接下,道:“此珠放在我这里,未必就稳妥,这一战结束后,我会将此珠交给寒澈轻羽两位上神保管。” 孤莲圣君微微点头:“我相信上神的决定。” 之后,飞身而起,挥剑加入战圈。 就在此时,海面忽得掀起一片惊涛骇浪,竟是玄戮拼力摆动身躯,想借自身在海上的优势击退对手,好寻机逃离。 巨浪飞起,好似在海上升起巨大水瀑。萧之夜与君无渊未及防备,便是被这巨浪击中,自虚空坠落海中。 慕灼华见状,心中一紧,忽得想起之前闪现与脑海中的那一副画面。 画面之中,同样的海面,同样的视角,一只巨大蟒蛇,张开血盆大口,将君无渊生生吞入腹中! 想起这一幕,慕灼华再无法静心,见着海上惊涛不断,见着君无渊与萧之夜、孤莲圣君被海浪逼的步步后退,慕灼华再度抬手扬弓,拉起弓弦,瞄准了玄戮巨大的蛇身。 然就在此时,体内噬魂咒却是猛地一阵暴动,慕灼华只觉胸口一热,便是呕出了一口鲜血,捂住胸口,单膝跪地。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任她如何努力,都再看不清海上战况。想要努力站起,腿脚却是使不上半分力气。 魂魄开始游移,意识渐渐趋于恍惚的状态。噬魂咒竟是在这紧要的关头,发作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命如残烛 浩天神弓似是感应到主人性命危急,此时忽然现出耀眼金光,扩至海上战圈!金光至,几人寻到躲闪的间隙看过来,见到慕灼华呕血跪地不起,都是心生焦急。但玄戮这边也不能马虎,于是君无渊对萧之夜喊道:“夜,快去照顾灼华。你不擅长水上战斗,玄戮就交给我与孤莲圣君!” 萧之夜闻言,点了点头,便转身返回孤莲岛,落在慕灼华身边,扶着她盘坐,之后抬掌,为慕灼华运功稳住气息,并试着压制暴动的噬魂咒。 此时的慕灼华,意识已经逐渐涣散。萧之夜情急之下,不惜将修为传入慕灼华体内,口中唤着慕灼华的名字,不断喃喃着:“慕灼华,你给我坚持住,我不准你有事!慕灼华,醒醒,醒醒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源源不断的修为渡入之后,在萧之夜的喃喃轻唤中,慕灼华缓缓恢复了意识。睁开眼,视线慢慢清晰,一经回神,刚从死亡关口走过的慕灼华,第一反应,不是噬魂咒的发作,亦不是身后惊喜万分、大松了口气的萧之夜,而是立即看向海面,看向那处战圈。 与玄戮大战了许久,孤莲圣君与君无渊已经明显体力不支,然玄戮依然拼力反抗,不断掀起海浪。君无渊和孤莲圣君手持长剑,早已想尽了办法诛杀玄戮,然一番苦战下来,玄戮身上剑伤不少,却没一处是致命伤。使出的剑招,永远距那七寸之处隔着分毫,而就是这分毫,已是难以逾越之距。 眼下孤莲圣君与君无渊又是寻到机会,抬剑冲向玄戮。玄戮一个摆尾,朝二人横扫而去。孤莲圣君体力几乎耗尽,眼看蛇尾甩过来,残存的体力已是不足矣躲过这一击,便是被生生击飞出去。 而君无渊,凭借出色的体力,奋力的一跃,险险躲过蛇尾这一击。但此时的他也已经疲惫不堪,转头看到慕灼华已经醒来,一颗心终于安下。再看远处海面,孤莲圣君正支撑着身体,预备再入战圈。 此时,玄戮却是目光一凛,看着君无渊,泛出赫赫杀气。萧之夜与慕灼华相隔甚远,孤莲圣君体力难支,唯剩眼前的君无渊一人,而君无渊显然也已经快到极限。如此,玄戮不再严防死守,而是选择适当进攻,欲取君无渊性命! 慕灼华看清楚眼前局势,奈何身体虚弱,有气无力,便是寄希望于萧之夜,道:“夜,快想办法助无渊脱身!” 萧之夜刚刚为慕灼华传输了大量修为,现下已是元气大伤。但之前听了慕灼华的预言,萧之夜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便是硬撑着起了身。 然就在萧之夜刚刚站起之时,却听慕灼华一声惊呼:“无渊!” 抬眼看去,只见君无渊被玄戮的蛇尾狠狠击中,身形朝下方海面坠落。而就在君无渊身形坠落之时,玄戮张开血口,将失重的君无渊一口吞下,之后猛地钻入海水之中! 眼见着这一幕真实发生,慕灼华难抑心中悲愤,拼力起身,对着身前的海面扑去:“无渊!君无渊!” 萧之夜亦是惊诧万分,难以相信眼前事实。见着慕灼华这一举动,萧之夜回过神,连忙上前拉住慕灼华,将慕灼华抱在怀中,吼道:“停下!灼华,冷静下来!” 慕灼华虚弱的哭喊道:“你放开我!这种情况,你要我怎么冷静?无渊他会死的,他会死的!你放开我,我要去救他!” 萧之夜紧紧将慕灼华禁锢在怀中:“你给我清醒一点!君无渊已经被玄戮吞食,就算你现在去,也救不了他!你现在的身体能做什么?连你都要我来保护,你拿什么去救他!慕灼华,我才刚刚将你从死亡线上救回,你难道要我也死了你才甘心吗?” 慕灼华仍是不断挣扎着,虽无力,却拼尽全力:“让我去救他,夜,我求求你。他不能死,他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无渊,君无渊,你怎能食言,怎能食言……” 萧之夜心疼的看着慕灼华,清楚她如今心中有多痛,便是不再相劝,只静静抱着她。 慕灼华又是挣扎了一会儿,待实在没了力气,整个人摊在萧之夜怀中,哭到声音嘶哑:“为什么,我明明预见,却无法改变这事实?为什么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为什么噬魂咒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难道,这一切的一切,真的都是天意吗?夜,天意,当真难违吗?” 萧之夜抱紧了慕灼华,极力想让她感到一丝安全感,让她不要害怕:“天意并非难违,但也不是想改变就能改变的。灼华,你不是也说过,生死有命,非是谁人能够控制。你的心情我都懂,但事已至此,你务必保护好自己。别忘了,你还有我。” 孤莲岛南侧,沿海边缘,莲花瓣般的山峰之中,一座精致的院落,院中亭台廊坊,楼阁小榭,亭台周围,一汪清澈莲花池中,莲花生芳。 慕灼华自楼阁中一间厢房中苏醒,睁眼不见一人身影,便是起身下床,走出了屋子。 听得不远处传来剑声,慕灼华循声而去,远远见到孤莲圣君身形悬在一处断崖前,手持云墨剑,挥剑做笔,沾风云为墨,在断崖上划出一道道复杂阵符。 慕灼华身形落在断崖之下,仰头看着孤莲圣君,直到孤莲圣君将阵符完成。 孤莲身形落在慕灼华身前,温润一笑:“上神醒了,身体无碍了吗?” 慕灼华未曾作答,神色略显黯然,淡淡道:“你布下如此复杂的阵符,是担心玄戮杀回来?” 孤莲道:“嗯。现下上神和法宗都需要休养,必须杜绝一切隐患。” 慕灼华点了点头:“圣君费心了。法宗他人在哪里?” 孤莲抱拳道:“法宗在莲的玉峰台练功,上神若想找他,莲这便带上神前去。” 说罢,侧身朝向孤莲岛中心处走去。 慕灼华跟着孤莲圣君,走到一处山坳,再行进不远,眼前出现一汪偌大的碧色池塘,池塘中央,一座白玉般的石台坐落其中,萧之夜盘坐在石台上,正闭目盘膝,凝神修炼。 隔着池塘远远看着萧之夜,见到他面无血色,慕灼华略有些疑惑:“他,受伤了?” 明明在与玄戮打斗时不见萧之夜受创,怎的看起来这般虚弱? 孤莲圣君叹道:“上神,那时您伤势发作,是法宗为您过了大量修为,才将您救了回来。否则这一战,失的就不仅是魔尊一人了。” 慕灼华微怔,定定的看着萧之夜,双目空洞无神,面露苦涩,心道:修为续命吗?我迟早都要魂散,你这又是何苦……此番,该耗费了你多少年修为,才救得回我这条残命?如今世道混乱,君无渊已死,我慕灼华命如残烛,你萧之夜又失了这许多修为,若再遇魔障,三界该如何是好? 还有,魔神…… 想到这里,慕灼华又是苦涩一笑,心中喃喃:如果我死了,魔神就不会出现。如果我死了,你也不必再为我忧心。夜,你答应过我,不会为我以魂补魂,但如今看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信你。无渊的死,已经是我无法承受,你绝不能再出事。我不该拖累你,更不该在明知会对苍生造成威胁的情况下苟活于世。夜,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想怨我恨我,无所谓,只要你,别再为我犯傻。 忘了我,可好? 转身,朝向孤莲岛外走去:“圣君,帮我照顾好法宗。” 孤莲赶忙追上,欲拦住慕灼华,却见慕灼华身形一闪,轻松将他甩在身后。孤莲无奈,只得开口唤道:“上神,您要去哪儿?” 慕灼华未曾回答,只轻挥衣袖,在与孤莲之间设下了一道屏障,之后身形化作冰蓝流光,飞离孤莲岛。 萧之夜,前世今生,我注定负你。我慕灼华并非无情,只是我的情,已经随那人而去,不余半分。 你们口中的坚强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在我心里,所谓坚强,就是为那人而活。我舍不得这条命,放不下这苍生,可如今,苍生与我何干?留这性命,又有何用? 浮华一世,也该终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噩耗 初云国洛城郊外,青云坛。 轻羽稳坐高堂之上,青云坛掌门邱鹏展真人站在轻羽身侧,堂下,碧沁与薛成武并肩而立,正叙述着最近尸祸之事的发展情况。 薛成武道:“禀告上神师尊,弟子们已经按照吩咐,将受灾区域以结界完全封闭了起来,沾染了魔气的百姓也已经被聚集到一处。” 轻羽点了点头:“嗯,辛苦了。” 邱鹏展真人对碧沁问道:“沁儿,可寻到医治那些百姓的方法没有?” 碧沁眉头紧锁,有些失落:“弟子无能……” 邱鹏展真人摇了摇头,缓声慰藉道:“这魔气也确实棘手,怎能怪你?不过再这么下去,总归不是个办法。” 轻羽一叹:“是啊,不知寒澈去请药王轩辕,情况如何了。”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通报,一名初云山弟子走进,对堂上之人抱拳恭声道:“上神,真人,佐焰法尊传来消息,说在路上巧遇一名女子,自称是药王轩辕一族的后人。” 轻羽闻言,精神一震,起身道:“在哪儿?” 月龄国,苏城,城内一片死寂,边缘处一方结界密不透风。 城中一片空旷处,清念真人手持拂尘站在最前,看着面前巨大光罩之中那些发狂的百姓,眉头紧锁。 身后,莫怜匆匆而至,对清念抱拳道:“师父,已经确定,城中所有沾染了魔气的百姓都在这里了。” 清念微微点头:“接下来,就只等三位上神想出方法救治这些百姓了。” 此时,一阵仙风徐徐而至,一抹修长的黑衣身影穿过结界落在清念真人身前。清念真人及明月巅众弟子见到来者,纷纷抱拳道:“未寒上神!” 未寒看着光罩之中着魔般的百姓,面色凝重:“如果灼华在,这种强度的魔气,最多不过一支浩天神箭。如今不知她情况如何,如果她再不回来,我就必须去找找她了。” 此时,孤莲岛。 池塘之中的玉峰台上,萧之夜苍白的面色稍有缓和,紧皱的眉头也微微舒展,抬掌敛气,稍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眼,绷紧的神经,终得以松懈。 起身,飞离玉峰台,一刻不曾歇息,直直朝向慕灼华的屋子赶去。 君无渊的死,对慕灼华来说会是怎样的打击,萧之夜连想都不敢想。一路走来,看着慕灼华与君无渊从相识到相爱,闯过无数阻碍艰辛,有时,他也会为之动容。只是心中对慕灼华实在割舍不下,便是一直守着这份执念痴缠,不肯甘心成全。 每次看到慕灼华与君无渊的相爱,看到慕灼华与君无渊无可比拟的默契,他也会恨,会嫉妒。对于君无渊,萧之夜自愧不如,却迟迟不肯认输。因为一旦认输,就意味着永远的放弃了慕灼华,他,做不到。 相识多年,对君无渊虽有怨恨,但君无渊的人品及作风,萧之夜也做不到不去欣赏。 抛开寻常小事不说,一介魔尊,能改变至此,且带领魔界一同改变,这是何等难事? 所以君无渊的死,萧之夜也是心痛的,好像相识多年的挚友故去,那份难舍之情,无以言说。 只是在这悲痛之中,仍存有一丝庆幸,或者说,是窃喜。 作为一个仙者,一个正道砥柱,一个世人眼中的英雄,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他不该如此,可心骗不了人,他萧之夜,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在明知慕灼华伤心彻底之时,他其实应该一刻不离的陪在慕灼华身边,陪她哭,安慰她,做她的依靠。奈何之前为了帮慕灼华稳住噬魂咒,萧之夜消耗了太多修为,不得不先行修养,否则内息一旦紊乱,他这条命丢了没关系,万一堕入魔道,起了魔心,可如何是好? 一路急急而奔,心系慕灼华的萧之夜,一刻都不想多等,只愿尽快赶到慕灼华身侧。 君无渊就死在慕灼华眼前啊!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殒命,却无力相救,那该是怎样的无助、怎样的绝望?相爱两世,苦等几千年,只一瞬,就都结束了。 早早预见了事件的结果,却在明知道结果的情况下看着那一幕幕发生在眼前,无力改变的结局,无法面对的后果,这一切对慕灼华来说,何其残忍? 终于赶到那一处楼阁,赶到那一扇门前,顾不上喘口气,推门而进,却见屋内空无一人。 萧之夜怔了怔,一回身,见到孤莲圣君自一侧走来,连忙问道:“圣君,灼华呢?” 孤莲圣君对萧之夜抱了抱拳,面色极为凝重:“抱歉,法宗。灼华上神执意离开,我,没能留下她。” 萧之夜眉头一凛:“她可有说要去哪里?” 孤莲圣君摇了摇头:“没有,只说让我照顾你。” 萧之夜心头一紧。 君无渊之死对慕灼华的打击是不可预见的,慕灼华噬魂咒在身,加之悲痛欲绝,会不会因此而魂散?她会去什么地方?她为什么要走?莫非她清楚自己大限将至,担心牵累他人,所以选择只身离开? 不敢再往下去想,保留着仅存的一线希望,萧之夜化作流光飞身而起。不管慕灼华去到了何处,他一定要寻到慕灼华。即便是上天入地,即便慕灼华当真魂散,他绝不能坐地苦等! 平顶峰上,七修与红渠再度来到崖边,远望东北海域。迟迟不见君无渊他们回来,七修与红渠的心中是越来越焦灼。不知道君无渊他们此行可还顺利?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随着时间过去,原本对此事抱以乐观态度的潋玉指也是担忧起来,一改寻常浪无边际的作风和言辞,换上一脸凝重,亦是时不时的来到崖边观望。 此回又是等待了许久,转眼已是下半晌。眼见这一天又要过去,期盼的人影仍未出现,三人都是暗自失落。潋玉指安慰道:“你二人也别太担心了,他们法力那么强……” 可还未等把话说完,便被红渠打断:“你总说他们法力高强,可知战场充满变数,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与七修法力比你强上许多,还不是一次次遭你算计?” 被红渠这一说,潋玉指有些无地自容,低头道:“那些事是我不好,你也不要总放在心上。我潋玉指,今后一定从善,不会再做坏事了。” 七修一叹:“行了,事情已经过去,还提它干什么?” 说罢,再度将目光转向东北海域。这时,远远见到天边闪过一道金色流光,七修精神一振:“是法宗!” 闻言,红渠与潋玉指抬头看去,随即皆是一喜:“是他,是法宗回来了!” 转眼间,流光飞近,在三人所在的山巅落下。见着萧之夜化出身形,七修红渠连忙上前了几步,显得很是兴奋:“法宗!” 然这兴奋的心情,却在看到萧之夜焦急的神情时,瞬时消散。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目光再度转向天际,却不见君无渊与慕灼华的身影,三人刚想发问,却见萧之夜疾步上前,急切问道:“灼华回来没有?” 七修顿时有些发懵:“没有……法宗,出了什么事?魔尊呢?” 萧之夜目光一沉,眉头皱得更紧,咬牙迟疑了片刻,终是道出了那不忍开口的实情:“君无渊,死了!” 此言一出,面前三人皆是惊在原地。不敢相信萧之夜口中之言,七修怔怔的开口问道:“法宗,你,你说什么?” 萧之夜咬着牙关,握紧了双拳,沉重说道:“与玄戮一战时发生意外,君无渊,被玄戮吞食了。很抱歉,当时情况特殊,我,救不了他!” 听着萧之夜说完,七修只觉脑海中一阵惊雷响过,震得脑海之中一片空白。那是魔尊啊,是君无渊啊,是他七修永生永世的信仰与尊崇,怎会被一个区区海蛇妖吞食? “不,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法宗,魔尊不会死的,他一定还活着,他不会死的!” 七修难以抑制的激动,说话间,上前抓住萧之夜的手臂,声音几近嘶吼:“他是魔尊啊,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清楚七修与君无渊的深厚情义,萧之夜沉痛闭目,不忍再用言语,去打破他最后的期望。 红渠见着七修情绪失控,上前拉着七修:“呆子,你冷静点!” 七修却是狠狠将红渠甩开,吼道:“我怎么冷静!我的魔尊,他怎么可以死!不,他一定没有死,我要去找他!” 说罢,转身就要飞身而起。萧之夜见状,连忙上前,趁着七修不备,抬手击向七修后颈。一击之下,七修身形一顿,随即倒了下去。 萧之夜扶住七修,对红渠道:“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君无渊确实已经死了,还望你们尽快接受这一事实。眼下灼华不知所踪,她的噬魂咒之前就曾发作,危在旦夕,我必须尽快找到她,以防不测。” 红渠与潋玉指闻言,上前扶过七修。红渠道:“多谢法宗告知,我会尽量安慰七修。” 萧之夜点头道:“好好照顾他。” 随即,转身再度飞身而起。 慕灼华,你究竟去了哪里? 第二百三十七章:仙界齐心 焦急之下,萧之夜一路急急而奔,心中想着所有慕灼华可能会去的地方。脚步踏上明月巅,四下找寻,却不见一人身影。正疑惑间,一名明月巅弟子飞身返回了明月巅。 萧之夜连忙上前拉住那名弟子,问道:“这明月巅的人都去哪儿了?寒澈呢?轻羽呢?” 那名弟子见了萧之夜,先是一怔,随即抱拳躬身道:“见过法宗,法宗有所不知,近日来凡间发生尸祸,盗尸案中被盗的尸体全部复活返回家中,且个个携带着浓重魔气,近身之人遭到魔气侵染,尽数魔变,现在凡间已是乱作一团,所有修仙者,都在凡间应对这场尸祸。” 萧之夜心中一紧:“竟有此事?那他们现在都在何处?” 那名弟子回答道:“尸祸遍布地区较为分散,众人分头行事,现在,轻羽上神该是在初云国,未寒上神有可能在月龄国,寒澈上神去极北之地寻药王轩辕。” 萧之夜闻言,对着那弟子点了点头,随即飞身赶往距明月巅较近的月龄国。 一路上,萧之夜回想起在平顶峰时,慕灼华曾说过的话。 “未寒他们,不会来。” “在他们赶来之前,凡间会出事。他们三人,一个都走不开。” 一切,都应验了。 那么在慕灼华的预言中,是否会有关于她自己的预言呢?那句“我死了,魔神也不会出现”,究竟有何玄机? 苦思不得其解,思虑间,萧之夜已经来到月龄国境内。一路找寻,终在苏城之中寻到了清念等人的身影。萧之夜穿过外层的结界,将身形落在清念身前。清念见了,连忙躬身抱拳,道了声:“见过法宗!” 萧之夜却是顾不得这些礼节,摆手示意免礼,急切问道:“清念,你可有见过灼华?” 清念真人再度抱拳:“未曾见过。灼华上神不是与法宗你在一起,这是发生了何事?” 萧之夜沉沉一叹:“说来话长,来不及解释。未寒呢?他在哪里?” 清念真人道:“未寒上神之前接到轻羽上神的消息,赶往初云国皇城了。” 闻言,萧之夜二话不说,连忙动身前往初云国。 初云国皇城,皇宫大殿前,宽阔的雕龙石梯自下方偌大的广场中央延伸而上,石阶上方是一方雕龙石台,直通大殿内堂。 石台之上,两名仙风道骨的男子傲然而立,正是仙界未寒、轻羽两名上神。在他们身前,身穿明黄色帝服的东方云胜,以及一身白色布衣的东方御风并肩而立,在他们身侧,是轩辕雅萱,和南宫黎恩。 此时两位上神正是满脸期望的看向轩辕雅萱,轻羽开口,声音温润柔和:“你,当真是药王轩辕族内后人?” 轩辕雅萱抱拳道:“雅萱不敢说谎,先祖正是药王轩辕。” 轻羽粗略打量了眼轩辕雅萱:“这一身药香,倒是确有轩辕一族的气质。但不知你是否有办法,能将百姓身上的魔气除去?” 轩辕雅萱道:“暂时还不能,但我有办法可以压制那些人身上的魔气。我想,只要先将他们身上的魔气控制住,再想办法除去魔气,至少争取了时间,也不至于让灾情扩散。” 轻羽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未寒:“你认为呢?” 未寒亦是点头:“此举可行。那就麻烦轩辕姑娘,着手去办吧!” 轩辕雅萱抱拳:“是,雅萱一定全力救治这些百姓。” 言罢,轩辕雅萱便是转身准备离开。这时,忽见一道金色流光自天际落下,轩辕雅萱脚步立即顿住:“是法宗!” 话音落下,萧之夜现身在几人身前。轻羽和未寒见了,面上皆是大喜,未寒道:“萧之夜啊萧之夜,可终于把你盼回来了!灼华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闻见此言,萧之夜目光瞬时一黯:“看来,你们也未曾见到灼华。” 未寒一怔:“怎么?跟灼华走散了?还是灼华又迷路,跑丢了?” 萧之夜抬眸看向轻羽和未寒,神情极为凝重:“此次,怕是要出大事了!” 面前几人一惊,萧之夜稳了稳气息,将一切尽数道来。 听着萧之夜的叙述,在场之人的面色都是越来越凝重,待萧之夜讲完,未寒更是握紧了双拳,难以置信的看着萧之夜:“你说什么?君无渊已死?灼华不辞而别?” 气氛瞬间压抑沉重,深知君无渊在慕灼华心中是怎样的存在,几人一颗心都是紧紧的揪了起来。 君无渊,堂堂魔尊君无渊竟就这么死了吗?如此,魔界怎么办?慕灼华,又要怎么办? 此时,一向淡然的轻羽亦是紧锁起眉头:“如此,灼华很有可能是因过于悲痛,才孤身离开。当年仙魔大战,君无渊命在旦夕,那时灼华为了救君无渊活命,疯狂的模样,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楚。亲眼看到君无渊身死,她又是噬魂咒在身,如此绝望的心境,即便是她灼华上神,也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必须尽快找到她!” 未寒沉沉思虑着,片刻后说道:“她可能去的地方,无非就是东南海桃园和东离山两处。眼下只能一处一处去寻了,但愿还来得及。” 轻羽道:“只能如此了。未寒,稳妥起见,你与夜一同去寻吧!尸祸的事,我一人先顶着,灼华绝不能有事,你们务必要找到她,把她安全带回来。” 未寒有些犹豫:“此事交由你一人,扛得住吗?” 轻羽一叹:“就先别想那么多了,找灼华要紧。” 闻言,未寒抬起右掌:“辛苦你了!” 轻羽会意的抬掌与未寒相击,之后两人手掌紧握,轻羽轻道:“同为挚友,谈什么辛苦?” 萧之夜亦是上前,抬手与他二人的手掌握在一起:“二位,多谢了!” 三人对视,目光中是无比的信任和期待。同修多年的情义和默契,早已不是一句挚友可以概括。对慕灼华的担忧,也绝不仅限于某一个人。 今逢乱世,身为仙者,难以安己之身。唯求乱世安定之后,你们,都还在。 入夜,灵山药园,贺小小在屋内安睡,而洛晴,却是在屋外院中不停忙碌着。 查阅典籍,探究药理,捣药制药,一再的推翻重来。 尸祸势如水火,魔气若不除,凡人的躯体如何承受得住?身为医者,同时也是仙者,心系苍生苦难,即便是疲乏的睁不开眼,也不肯停下来歇息。 方子,方子,究竟什么样的医治方法,才能救下那些无辜的凡人? 就在洛晴身形不断忙碌间,天空闪过一道光影,落在药尊殿前。 洛晴闻声看去,只见寒澈正疾步走来,在他身后,是一名白衣老者,看着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是谁。 寒澈带着白衣老者走到药尊身前,道:“药尊,我给你找来了一个帮手,你二人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洛晴疑惑的看向那白衣老者:“这位是?” 白衣老者轻笑:“药尊,你不认得我了吗?” 洛晴定睛仔细辨认,片刻后,惊呼道:“药王轩辕?你怎的忽然变成这么老这么丑?” 白衣老者面露苦涩:“轩辕乃是凡人,能留着性命活到如今已是万幸。之前为了见你,我服了药将自己暂时变回与你相识时的模样,但如今苍生为要,我也顾不得许多了。药尊,皮囊不过身外物,不必太过看重,眼下救人才是首要,我们开始吧!” 这时,药园中又是一阵仙风袭来。几人抬眼看去,见到是轻羽飞身而至,都是站定了脚步。 轻羽落在寒澈身前,见到轩辕也在,顿时欣慰道:“药王肯相助,就再好不过了。寒澈,你回来的也正是时候。灼华和君无渊,出事了!” 闻言,在场的几人皆是一声惊呼:“什么!” 第二百三十八章:北海巨澜 轻羽将之前从萧之夜那里得知的情况统统说了一遍,面色之沉重,心中之悲痛,使得他在叙述期间,几度停顿。 听得轻羽所言,在场之人的面色也是愈发沉重起来。 寒澈默然许久,垂眸陷入沉思。洛晴惋惜道:“魔尊那么强,怎的就这么死在一个海蛇妖手上?这太离奇了!” 药王轩辕则是愤愤一叹:“唉!这个灼华上神!不听劝休养也就罢了,如今仅因为魔尊之死,就放下责任玩失踪,堂堂上神,怎能这般任性妄为?可知苍生现在有多需要她?” 轻羽沉沉一叹:“药王莫要错怪灼华,你不了解她,若她知道苍生需要,她不会这么做。况且,君无渊的死对她打击真的很大,加上噬魂咒的发作,我想,她应该已经绝望了吧!” 顿了顿,轻羽将目光转向寒澈:“未寒与夜已经分别去往东南海桃园和东离山寻找灼华,若有消息,他们会立即传讯回来。当下要紧的,仍是尸祸一事。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但君无渊死,灼华失踪,情况已经很乱,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茬子。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可忙不来啊!” 寒澈微微点头,仍是不语,只是一双拳握的太紧,指缝间,隐隐渗出丝丝血迹。 此时,药王轩辕道:“先带我去看看那些百姓吧!亲眼看过,制药方便些。” 另一边,初云国皇城。 轩辕雅萱与东方御风、南宫黎恩三人,在佐焰法尊的带领下来到城中被结界隔离之地。 看着光罩之中那些被魔气侵染的百姓,东方御风只觉一阵心痛:“我初云国子民,因何要受这样的罪?” 轩辕雅萱握了握御风的手:“天灾人祸不是谁人能够左右,出了事,想办法解决才对。你放心,我一定尽量去医。” 东方御风点了点头:“娘子,我能帮你些什么?” 轩辕雅萱撇了撇嘴:“贰少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 随即对佐焰法尊道:“法尊,我必须先看看他们的身体情况。” 佐焰法尊道:“好,姑娘随我来。” 说着,佐焰带轩辕雅萱走到了光罩之前,然后抬手为雅萱在周身设下一层护身气罩:“你可以进去了,不过要小心,他们可能会攻击人。” 轩辕雅萱点了点头,缓步走进光罩,走到其中一名半昏迷的百姓身前,伸手去探那人脉搏。佐焰不放心,紧跟在轩辕雅萱身后,时刻注意着周围百姓,免得伤到轩辕雅萱。 轩辕雅萱又是查看了下那百姓的掌心、面色、眼瞳、舌苔,之后抬手探上那人灵台,凝息查看了片刻之后,走向另外一人。 连着查看了十几人的身体情况,轩辕雅萱才终于走出了光罩。佐焰重新加固了光罩,之后问道:“不知姑娘有何发现?可有办法医治?” 轩辕雅萱默了片刻,面色凝重:“他们之中,有些人的魔气已经侵入五脏,若再不能设法控制魔气,很快就会死。魔气侵蚀,连你们这些修仙者都闻之色变,这些凡人更是受不住啊!且这魔气之中还夹杂着一股死气,两者必须尽除,才算是医治成功,因此,到时应该会需要你们初云山的阵法相助。眼下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试试看了。” 说完,走到东方御风身前:“仙者们显然是忙不开的,不知你那皇兄,能否解决药材和人手问题?若可以,我们尽量不要麻烦法尊他们。” 东方御风点头:“自然可以,走吧,回宫。” 此时月龄国,苏城之内,药王轩辕与药尊洛晴亦是赶到了身中魔气的百姓所在地。在清念真人的护持下,药王轩辕走到光罩之中,挨个查看着百姓的情况,洛晴跟在他身后,二人时不时的讨论几句,待几人自光罩走出,面色亦是十分凝重。 药王轩辕道:“这些人伤势有轻有重,轻者暂且无碍,重者怕是活不了几天了。眼下若不能及时找到控制魔气的方法,不知道会死多少人。洛晴,你研究了几天,可有什么进展?” 洛晴道:“此次百姓体内的魔气中夹带着死气,与寻常魔气有些差别。因此医治的同时,仅驱魔气是不够的,必须同时将这股死气驱尽,否则魔气会以这死气为引,再生出来。我将药理研究了一遍,寻到几种方法,正在测试药效,到时可能需要结合初云山的驱魔阵法才行。” 药王轩辕道:“与我想法相同,走,我们回去制药!” 此时,东离山。 萧之夜穿梭在林中,已经几乎将东离山寻遍,始终没能找到慕灼华的身影。担心是因走的太快而错过,萧之夜慢下脚步,一点一点的,又重新找了一遍,然找了一夜又一天,仍是不见慕灼华的一点踪迹。 未寒迟迟没有传讯过来,显然也是没有任何的发现。不在东南海桃园,不在东离山,她慕灼华,还会去哪里? 想起当年遭到柳轩赋背叛的慕灼华,因心如死灰,曾整整失踪了三百年。而即便当时的柳轩赋上天入地拼了命去寻她,都未能将她寻到。如今她又一次心如死灰,失踪了个彻底,可这一次,噬魂咒在身,她可还会有重现人间的一天?若再寻不到她,会不会就永世不能再见? 难道此次,要换成萧之夜寻至癫狂、堕仙成魔吗? 终是不得不放弃,慕灼华根本就不在东离山。萧之夜满身颓然,一步步走在东离山中,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平原。萧之夜脚步踏上,走到平原一侧的溪水旁站定,满心萧瑟。 他知道,此处原本曾有一座房屋,一棵桃花树,一个精致的院落。此处,是慕灼华与君无渊成亲、相守千年之地。 站在此地,再想起慕灼华此次的不告而别,萧之夜闭目,苦涩一笑。 慕灼华啊慕灼华,在你心中,是否从来都只有君无渊一人? 我萧之夜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为什么他君无渊一死,你便死心离开,失去生意? 需要你的,不止是他君无渊一人啊!你可有想过我?你不在了,我要怎么办? 为什么你宁肯孤独的死去,也不肯为我而留下?即便噬魂咒无解又如何,能陪你一刻是一刻,就算要生死永别,至少让我见你最后一面,让我在你身边陪着你,可好? 炎炎夏夜,落寞身影孤立溪岸,微风拂过,本是微暖,吹在身上,却是刺骨的寒冷。 你说过不会离开,却一再食言,我捂着伤口紧守承诺,死死不愿放手。以为累了痛了就会忘了,原来也只是在心上印的更深。 我放得下苍生,放得下自己,却独独放不下你,放不下这份执念。慕灼华,不管你在哪里,请千万留着这条命,等我找到你。 此时,北海之上,海浪激烈翻滚,惊起狂涛巨浪,势可冲天! 海浪翻涌间,深海之中亦是一阵剧烈动荡。位于海洋深处的北海龙宫,在这动荡之下如遭逢海啸地震,龙宫之内乱作一团,纷纷寻找避难之所。 北海龙君剑眉冷竖,看着海势汹涌,感觉到其中一股强横的法力,顾不上追根溯源,便是掌一扬,气一动,双脚稳如泰山,运起功法,对上来者之威! 龙君法力一出,与掀海的力量相冲,一时间竟是难分伯仲,而这北海,便是在这两股力量的撞击之下,震荡的更为猛烈起来。 龙君虽焦急万分,但心思沉稳,抬掌换招,运起更猛烈的攻势,应对来者攻击。然这一击未等发出,却忽见一人身影自上方缓步落下。随着那身影接近,龙宫附近的动荡便是愈加激烈起来。 龙君一怔,心知北海此番动荡定是此人所为,然再看那人,却是掌未动,神气静,根本不曾动手施法。 这一发现,大大出乎龙君意料。疑惑之余,来者身形已近,看清了来者面容,龙君更是惊诧万分:“是、是你!” 第二百三十九章:宁负天下 惊诧之间,来者身影徐徐走到近前,一身白裙尘埃不染,脸上带着半面绘着桃花的白色面具,声音微冷:“北海龙君,久违。” 北海龙君连忙躬身道:“原来是灼华上神驾到,方才是老身失礼了。但您怎能不敛神力就入了海?老身还以为是妖魔来犯,竟还对您反击,真是天大的乌龙啊!” 慕灼华微怔:“不敛神力?” 说罢,抬眼看了看周围仍在震荡的海水,皱了皱眉:“抱歉,我忽略了。” 闭目,周身冰蓝光芒一闪即逝,随后,海水瞬间平息,好似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北海龙君松了口气,问道:“上神看起来精神不佳,是否遇见了什么麻烦?不然,您怎么会连收敛神力这种事都忽略?” 慕灼华伸手扶了扶面具,声音微冷:“是我走神,龙君莫怪。我此来是想找龙君帮个忙,不知龙君可还记得一名叫做魁首的花斑鱼妖?” 北海龙君闻言,点头道:“记得,他曾是我的贴身护卫,因打架闹事被我赶出了龙宫。不知上神问起他做什么?” 慕灼华道:“他相助一只海蛇妖作恶,已经被诛。但目前那海蛇妖仍不知去向,我想请龙君帮忙查找,毕竟海中是你龙族地界。” 北海龙君抱拳躬身道:“上神有吩咐,老身必定尽力去办!” 慕灼华点了点头,转身欲走。龙君赶忙唤道:“上神留步,您不在此等待消息吗?” 慕灼华脚步一顿:“我,还想去东海龙宫一趟。” 龙君又道:“那若是寻到线索,老身要如何通知您?” 慕灼华轻叹:“哦,我忽略了。” 随即,抬手化出一枚冰色珠子,递给北海龙君:“若有消息,对着此珠唤我,我便清楚了。” 北海龙君双手接过,随即便见慕灼华脚步踏出,缓缓走开。龙君又是开口唤道:“上神,您不是要去东海龙宫?” 慕灼华脚步又是一顿:“怎么?” 北海龙君指了指慕灼华右手方向,犹豫着说道:“那边,才是东海龙宫的方向。” 慕灼华木然朝着龙君所指方向看去,之后淡淡道了声:“多谢!” 看着慕灼华离开的身影,北海龙君深感疑惑。身为三上神之一的慕灼华在世人眼中,那是救世主般的存在,三界一旦有所动荡,第一个出现的,一定是她慕灼华。 遇事头脑冷静,条理清晰,足智多谋,法力高强,德智双修,是慕灼华给他人的印象。可眼前这慕灼华,怎得看起来精神萎靡,失魂落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山,药尊洛晴正专心致志的看着一本医书,面上是少有的认真严肃。另一边,药王轩辕正盘坐在一鼎丹炉前,全神贯注的炼制丹药。在二人身后不远处,贺小小对着个杵臼,机械般的捣着其中的药材,双目之中空洞无神。 轻羽飞身而至,见着药王正在专心炼药,便是抬步朝洛晴走去:“怎么样?有结果吗?” 洛晴放下医书,点头看向药王轩辕:“待这一炉丹药炼出,就可以给百姓服下试试了。” 轻羽问道:“可会管用?” 洛晴道:“结合初云山功法,应当管用。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但那些百姓命在旦夕,情况危急,只能先试试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药王睁眼,猛地一挥衣袖,药鼎的盖子被掀开,落至一旁。随即,一股浓郁药香传出,药王轩辕起身走到药鼎前,抬手取出一颗丹药,放在鼻下轻嗅了嗅,终于是松了口气。 轻羽和洛晴见状,抬步走到轩辕身侧,洛晴道:“嗯,药香很正,应该没错了。” 轻羽道:“那就即刻出发!” 药王轩辕点了点头,取来几个瓷瓶将丹药分装好。然几人刚准备离开,却听洛晴惊喜的道了声:“法宗!” 话音落下,萧之夜身形闪至院中,却未曾理会洛晴,只迎面朝轻羽走来。轻羽眉头微挑:“没找到?” 萧之夜脚步停在轻羽身前,面容冷肃,沉声道:“轻羽,你快帮我想想,她还有可能会去哪里?我找遍了东离山,又去过雄山、回了明月巅。我已经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再找不到她,我会疯的!” 见着萧之夜如此,洛晴目光一黯,转过头去。 轻羽闻言,沉沉一叹,面露愁容:“这个慕灼华,真是不让人省心。世间已经这么乱,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失踪。” 萧之夜懊恼不已,伸手揉了揉额头,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应该保护好她的。” 轻羽慰藉道:“此事怪不得你,她想离开,即便你想留,也留不住。此次君无渊之死,对她的打击定然不小,只是她的身体情况实在让人担心。” 这时,一直在一边默默捣药的贺小小忽然一怔,将手中杵臼朝地上一丢,快步跑到轻羽身前,瞪着双大眼睛,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无渊哥哥怎么了?” 轻羽微微抬眸,看着这个可恨又可怜的女子,想开口道出实情,又有些不忍。此时却听萧之夜一声冷哼:“你的无渊哥哥,他死了!” 洛晴闻言,转头看向萧之夜,眼神是无比的震惊,片刻后,伸手抓住萧之夜的手臂,呼吸急乱:“你说谎,无渊哥哥很厉害的,他怎么可能死?你是骗我的,我要去找无渊哥哥,无渊哥哥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 萧之夜愤恨的看着贺小小,冷声道:“君无渊死了!他死了!你听不懂吗?” 见着萧之夜话语如此冷绝,在场的几人都是有些惊讶。再看贺小小,呼吸愈发的急促起来:“不可能的!我知道了,一定是慕灼华,她让你这么说的对不对?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早就已经是无渊哥哥的妻子。她不准无渊哥哥跟我在一起,是她把无渊哥哥抢走了!无渊哥哥这么久没来看我,也是她做的对不对?慕灼华这个恶毒的女人,她不得好死!” 这番话一出口,在场之人皆是眉头一凛。萧之夜更是一把甩开贺小小,随即抬手紧紧扼住了贺小小的喉咙! 此时的萧之夜,面带杀气,眼露凶光,与昔日心怀慈悯的道法至尊判若两人,对着贺小小咬牙切齿道:“你再敢说一句,我杀了你!” 轻羽见着萧之夜现下这神情,有些惊异,但对于萧之夜的举动,却未曾有意阻止。洛晴大步跑到贺小小身边,见到贺小小因窒息而开始青紫的面色,立即抬手抓住萧之夜的手腕:“法宗,快松开!” 萧之夜冷眼视之,随即一松手,同时抬手甩开洛晴的手掌禁锢。洛晴扶住身形不稳的贺小小,对萧之夜道:“她都已经疯癫了,说的也都是疯言疯语,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萧之夜一声冷哼:“若不是因为她,噬魂咒已解,灼华何至于落到如此危险的境地?留她一条命,是因灼华的慈悯,现在她竟还对灼华出言侮辱,这种人,该死!” 洛晴狠狠瞪了眼萧之夜,喊道:“你只知道慕灼华!你的心里只有慕灼华!贺小小也是个可怜人,她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可这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啊!爱一个人有什么错?是,她不择手段,她做错了,可那不都是为了君无渊吗?为了一个慕灼华,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动杀心,这是你身为仙者该做的吗?为什么只为了一个慕灼华,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狠心?爱上你们这些人,真是世间最悲哀的事!是不是为了慕灼华,让你们背叛三界你们也无所谓!” “是!”萧之夜静静的听着洛晴说完,之后淡淡的回了这一个字。 只这一个字,已经足够。 转身,抬步走开。 洛晴看着萧之夜离开的背影,双目渐渐泛红,片刻后,落下两行泪水。 轻羽上前拍了拍洛晴的后背,缓声道:“何必。” 洛晴苦涩一笑:“是啊,何必?” 随即抬手擦了擦泪水,对轻羽一笑:“走吧,去救治百姓们!” 说完,率先起身飞离。 药王轩辕将一切看在眼中,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早已惊起万丈波澜。 为何世间情爱,都要如此辛苦? 飞离灵山药园的萧之夜,一路朝向东南海赶去。未寒虽传讯说未能找到慕灼华,但人却迟迟不见踪影。东南海桃园对慕灼华来说是极为重要之地,加之之前柳轩赋尸体丢失,未寒此行会不会是遇见了什么麻烦?抑或是在传讯之后,有了什么样的发现? 第二百四十章:再生变故 怀着疑虑,萧之夜一路急行。未寒从不是办事拖拉之人,既已经清楚慕灼华不在东离山,为何迟迟未归?为何未归又没有传回任何消息? 若当真是探到了消息,以未寒独来独往的作风,极有可能私自行动,而如果遇到之事与柳轩赋有关,未寒此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担忧之间,身形已经来到距东南海桃园不远处的一片密林上方。心系未寒的萧之夜,忽然发觉到林中隐隐传来一股死气。萧之夜微怔,随即将身形缓缓落至林中,循着死气一路找去。 找了许久,脚步终于在一个山洞前停下。死气在此处较为强烈,仔细辨认,不难确定,这股死气,正是从山洞中传出。 思虑了片刻,萧之夜抬手化出九天龙吟剑,随即缓步朝山洞之内走进。洞口较为宽敞,萧之夜虽身形修长,走在其中却也不必躬身,且就是因为洞口的宽敞,洞内光线还算充足,只是在拐过一道弯之后,视线就不那么清晰了。 勉强循着通道向内走去,时刻注意着周围空气的变动,一路小心翼翼,然走了许久,却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洞内仍存有一丝死气,但较之洞口处要轻微得多,萧之夜思量着,是否是他推断有误?思虑间脚步略有停顿,此时,却忽闻前方传来一声轻微的喘息。萧之夜立时提起精神,将九天龙吟剑挡在身前,朝向声音传来之处走去。 又是拐了个弯,喘息声愈加清晰,但此处光线较暗,实在看不清洞内情况,萧之夜正欲抬手化出个夜明珠照亮,却忽闻前方传来一声轻唤:“夜!” 闻见此声,萧之夜立即循声看去,隐约看到前方角落中一个修长的身影倚着山壁坐在地上,仔细辨认,终于是稍稍松了口气:“未寒,你怎么会在这里?” 未寒抬手化出一道火光,将所在之处照了个清楚。然待看清楚眼前景象,萧之夜却是心头一紧。 只见未寒面色苍白,嘴角还残余着一丝血迹,右手手背一处极深的血痕,身上也是多处血迹,看起来极为虚弱。 萧之夜走到未寒身前,附身查看他的伤情,之后微微蹙眉:“你怎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未寒喘着粗气,对萧之夜道:“之前我路过这密林上空,发觉这林中有一股死气,就想着下来查看一番。一路找到这个山洞,发觉这里死气浓重,便找了进来,想一探究竟。走到此处时,我遇到了一个人,我问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非但不回答,还与我动了手,之后他就逃了。” 萧之夜疑惑:“是什么人,竟能将你未寒伤成这样?你可有看清他的脸?” 未寒目光一凛,抬眼看着萧之夜:“此处光线太暗,我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但我确定,那人,是柳轩赋!” 闻言,萧之夜目光亦是一凛:“你如何能确定?” 未寒道:“早年间,我曾与柳轩赋交过手。我欣赏他的天赋,所以对他的招数格外留心。我记的很清楚,方才那一招,就是他柳轩赋的招数,而且,如此身手,除了他柳轩赋,世间绝找不出第二人。” 萧之夜颔首思虑了片刻,之后道:“我们还是先回去,找到寒澈和轻羽,商议一下此事。” 未寒点了点头,萧之夜将未寒的手臂架到自己肩上,扶着他站起。未寒痛的闷哼了一声:“呃!夜,温柔点。” 萧之夜瞥了未寒一眼:“温柔?亏你说得出口!” 未寒无奈一叹:“唉!抱歉,我忘记了,温柔这词,与你萧之夜丝毫不沾边。” 萧之夜转头看了眼未寒:“伤成这样还有心思开我玩笑?” 一边说着,一边架起未寒朝洞外走去。而此回,萧之夜的动作便是下意识的轻了许多。未寒伤至无力,整个人都在借助着萧之夜的力量前行,边走边道:“多亏了你,不然我恐怕要死在这里。我才刚刚飞升,若就这么死了,亏不亏的暂且不说,传出去,估计会成为笑柄了。” 萧之夜淡淡道:“一介上神,被人打成这样,传出去已经是笑柄了。” 未寒无奈道:“那不是要看对手是谁?” 说话间,未寒强撑着身体,行走时身体上的疼痛很是剧烈,面色因疼痛而更加苍白。萧之夜发觉这一情况,便是干脆将未寒背了起来,快步走到洞外,飞身而起。 背后的未寒在逐渐失去意识,方才刻意撑着精神与萧之夜谈话,原来也只是为了让萧之夜安心。可伤重毕竟是伤重,即便是上神,又能撑得过几时? 赫默国平顶峰,七修自房间内醒转,睁眼看到红渠坐在床边,坐起,愣神。 红渠见七修醒来,深呼了口气:“你可终于醒了。法宗这一下打的也够狠,竟让你昏迷了整整两天。” 七修看着红渠,不语。 红渠见状,担忧的抚了抚七修的脸颊:“呆子,你怎么了?” 七修仍旧不语,默默起身下床,缓步走出了屋子,朝厅堂走去。 厅堂中的桌子上,那些大包小包的婚嫁用品仍堆在那里。七修走到桌前,伸手一一抚过那些东西,面色从木然,到哀伤,之后眼圈开始泛红,七尺男儿,竟就这么落下泪来。 红渠走到七修身侧,伸手抓着七修的手臂,微微晃了晃:“呆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哭出来吧,我保证不会笑话你,也不会告诉他人。” 说话间,红渠的声音也开始哽咽:“我清楚你与魔尊的感情,你一定很难过很难过,但是呆子,你可以哭,可以发泄,但不能失去理智,不要去冲动。你该知道,魔尊他不希望你那么做。” 七修仍是默默流着泪,不发一声。手掌一个个抚过桌上每一件东西,最后沉痛的闭目,握拳。再睁眼时,微微张口,声音有些嘶哑:“红渠……” 红渠看着七修的模样,心中亦是感到悲痛,捂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听见七修唤她,便是将手拿了下来,应了声:“嗯。” 七修顿了顿,缓声道:“魔尊说,会回来,帮我们筹办亲事的。” 闻见此言,红渠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哭出声来。七修继续道:“他说过的事,从来都不会食言的呀?他都是说到做到的,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到时我们一起回魔界,成亲。” 红渠大哭着拉着七修的手臂,道:“你别这样,呆子……” 未等红渠说完,七修抬手擦了擦泪水,朝红渠一笑:“你信我吗?” 红渠流着泪,咬着下唇,点了点头。七修又道:“那你,信魔尊吗?” 红渠闻言,努力止住哭泣:“七修,我信,但是……” “没有但是!”七修再度打断了红渠的话:“魔尊一定还活着,他还要看着我们成亲呢!我们去找他好不好?走!” 说罢,不等红渠回答,便拉着红渠朝外跑去,之后,飞身而起。 月龄国,苏城。 身染魔气的一众百姓在服过轩辕与洛晴制出的丹药后,被安置在初云山玉笙法尊设下的驱魔阵法内。约莫着药效该发挥作用了,轩辕对着玉笙点了点头,玉笙抬掌,念出咒语,将驱魔阵法运转起来。 周围,明月巅众人,以及寒澈轻羽等人,都是绷紧了神经,凝神看着阵法中的百姓。 为了这些百姓,他们已经连续忙碌多日,眼下已经身心俱疲。听到轩辕与洛晴研制出了解药,众人心中的振奋是可想而知的。但洛晴与轩辕并不敢保证丹药会有作用,这让大家一颗心都是七上八下。 无论胜败,此刻都将见到结果。但愿丹药不会让众人失望,但愿老天开恩,放过这些无辜的百姓。 这时,萧之夜背着未寒,自苏城外围结界穿过,急匆匆来到寒澈轻羽身后。 此时的未寒已经昏迷,且浑身的血迹,显然伤的不轻。众人见状,皆是一惊,寒澈与轻羽亦是眉头一蹙,上前帮萧之夜将未寒扶下,之后问道:“未寒怎么会受伤?发生了什么事?” 萧之夜担忧的看着未寒苍白的面色:“先为他医治要紧。” 随即将目光转向药王轩辕:“药王,拜托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线索 药王轩辕为未寒把过脉,又伸手探了探他体内伤势,皱了皱眉:“是什么人,竟将未寒上神伤成这样?” 扶起未寒,伸手点了未寒背后几个穴位,之后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取出两颗药丸,喂进未寒口中,紧接着,伸指对着未寒后颈处轻轻一点,再一路向下,助药丸入腹。 “只能先如此了。”轩辕道:“他伤的重,必须带回灵山医治。现下百姓的魔气之事同样危急 ,我已经暂时控制住他的伤情,待这边的事结束,再回灵山为他医治。” 轻羽寒澈点了点头,之后同将目光看向萧之夜,轻羽问道:“现在可以说说,你们究竟遇见什么事?” 萧之夜看着未寒,仍是一脸担忧:“我找到他时,他已经受了伤,身在东南海桃园附近的密林中,一个山洞内。” 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将事情的过程说出,最后,萧之夜道:“究竟是何人将他打伤,他也并没有看清楚,但他很肯定的告诉我,那个人,是柳轩赋!” 寒澈道:“未寒能这么肯定,想必是有他的道理。如果是复生的柳轩赋,那股死气的由来,也说得通。只是如果真的是这样,情况就棘手了。柳轩赋是个强敌,若当真被归途控制,成为傀儡,那么我们迟早会与之一战。柳轩赋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又是出了名的神秘,如今唯一了解他的灼华又不知身在何处……” 说到此处,寒澈向来冷冽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但只片刻,就恢复了原状:“归途的举动看似毫无章法,但一桩桩一件件放在一起,显然是一个完善的计划。也就是说,世间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包括我们的行动,都在他计划之内。如果再不能找出他,如果让他这计划再顺利进行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找到归途的藏身地!” “没错,”轻羽道:“玄冥门归途此人,心思缜密,擅长阴谋布计,也是因此才被柳轩赋重用。一个归途,一个柳轩赋,看来此次,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几人说话间,玉笙的阵法已经完成。阵符之内的百姓盘坐着,体内药力正在发挥作用,将众人体内的魔气强行逼出。与此同时,阵符发出牵引之力,强力吸引着这些人体内的魔气。 在一推一引,里应外合的作用下,一股股黑气自百姓周身散出。眼前正是最紧要的阶段,只要魔气能成功散尽,且百姓体内死气尽除,这场医治就算成功了。 药王轩辕与洛晴药尊凝神以待,现场没有一点声音。待百姓体内黑气停止外散,玉笙法尊将阵符散去,药王轩辕与洛晴连忙走上前去,一一查看百姓身体情况。然一番查看下来,二人紧皱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半分。 周围寒澈等人见状,深知情况不妙,但未曾开口询问。当下心中最焦急的,该是身为医者的药王轩辕和药尊洛晴才对,几天下来,轩辕和洛晴不眠不休的研制解药,已经很是疲惫,他们实在不忍心再给这二人任何压力。 一番查看过后,轩辕与洛晴对视一眼,之后走回到寒澈等人身前,洛晴道:“魔气散的很干净,但是死气仍在,这药,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我们还需要再想想办法,否则魔气还会发作的。” 说完,转身对轩辕道:“药王,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不然魔气若再发作,恐怕会比原来更加凶猛。” 洛晴如今的模样,真真是符合一名仙者或医者该有的深沉与认真,与平常的活泼多话判若两人。但在看向萧之夜时,目光犹是那般充满眷恋,只是这眷恋之中,多了许多愁绪。 药王轩辕应了声,在轻羽的帮助下将未寒扶起,对洛晴道:“走吧!” 轻羽转头问萧之夜:“你可要同去?” 萧之夜犹豫了片刻,之后道:“这些事还是先都交给你们,我,想再去找灼华。抱歉,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却未能帮上你们。” 轻羽轻叹:“寻找灼华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何必道歉?若你能尽快找到她,我们也都能放心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寒澈开口问道:“夜,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找她?” 萧之夜微微蹙眉:“不知道,但即便将三界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找到她!” 寒澈负手思虑了片刻:“你可有想过,一个人心如死灰,不抱生念,除了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等死,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况且,颓然自弃从不是慕灼华的作风。” 闻言,萧之夜陷入沉思。寒澈继续道:“我想了很久,我认为,她之所以离开,不仅是因君无渊的死。你曾说,在君无渊与蛇妖大战期间,灼华噬魂咒发作,你渡了许多修为给她,我想,她许是不愿再拖累于你,才做此决定。” 萧之夜恍然大悟:“是啊,她一直担心噬魂咒发作之后我会为她以魂补魂,这么想来,她也许根本不是躲了起来。如果这个推断没错,那么她离开之后会去哪里?” 想到这里,萧之夜精神一振:“玄戮作恶多端,君无渊又是被玄戮所杀,该不会,她根本一直都在东北海域追查玄戮行踪?” 言罢,萧之夜对轻羽和寒澈一抱拳:“我这就回到东北海域找找看,好友,告辞!” 此时轻羽开口轻道:“夜。” 萧之夜闻声,脚步稍顿。轻羽道:“我建议你,去拜访一下东北海两位龙君,也许会有收获。” 萧之夜点头,随即一刻不再耽搁,飞身离开。 北海龙宫,龙君正端坐在大殿之中,扶着额头思考问题,忽听得殿外传来一声禀报:“报告龙君,龙宫外有人求见,说是初云山法宗萧之夜。” 龙君闻言,立即起身:“快,随我去迎!” 然未等龙君走出大殿,却见一众虾兵蟹将从天而降,摔在龙君脚下身前。龙君一怔,抬眼,只见手下兵将正在殿门外围成一团,且步步后退。在兵将中间,一身黑衣的萧之夜一脸的冷肃淡漠,脚步快速的朝龙君大殿迈进,丝毫没将身侧一众兵将看在眼中。 龙君见状,连忙对着手下之人喊道:“快住手!” 随即快步从那一群虾兵蟹将中间穿过,走到萧之夜身前,抱了抱拳:“法宗,我正要出门相迎,你这是为何这么着急,竟硬闯我龙宫?” 萧之夜亦是抱了抱拳,蹙眉道:“抱歉,龙君,我心中实在焦急。请问你可有见过灼华上神?” 龙君点了点头:“她前日到过我这里,说要我帮忙找一个蛇妖。” 苦寻几日,终于听到慕灼华的消息,萧之夜精神一振,连忙开口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儿?” 龙君道:“灼华上神交待完事情之后,留给我一枚冰珠做联络之用,就离开了,说是要去东海龙宫。” 萧之夜又问道:“你当时见她,有没有什么异状?比如面色不好,或者身子虚弱?” 龙君想了想:“那倒没有,灼华上神来时携带的神力几乎要将我这龙宫掀翻,看起来身体没什么事。不过我看她精神好像有些恍惚,失魂落魄的。” 萧之夜点了点头,再度对龙君抱拳:“多谢龙君相告,此次是萧之夜无礼打扰,今后有机会,必定做出相应补偿。” 说罢,不等龙君回应,便闪身化作流光,飞离了龙宫。 龙君皱着眉头,看着萧之夜离开的方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有为的仙者,最近都是怎么了?” 离开北海龙宫,萧之夜脚步一刻不停,朝向东海龙宫赶去。 方才北海龙君所言,慕灼华前日就已经离开。如果路途顺利,她应该早已经到过东海龙宫,也许已经离开。但这是寻到慕灼华的唯一线索,他只希望东海龙君留下了慕灼华,好让他能尽快见到她。 精神恍惚,失魂落魄,这样的词,何时与她慕灼华有过关联?慕灼华究竟怎么样?她是否仍安好如初? 这种担忧,太过煎熬,他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再去承受。 远远的见到东海龙宫坐落之处,萧之夜脚步加急,只想能尽快赶到。就在此时,忽闻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惊呼:“救命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英雄救美 闻见呼救声,萧之夜看着远处视线可及的龙宫,犹豫了片刻,转身朝向喊声传来之处寻去。 毕竟身为仙者,遇见危急之事,怎能放着不管? 行出不远,呼救声更清晰了起来:“救命,不要啊!求求你放过我,不要啊!” 循着声音一路找去,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之后,萧之夜终于寻到了声音的源头。 只见那一处礁石下方,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子正压在一名女子身上,不断撕扯着身下女子的衣服,那喊叫声,正是这女子发出。 这一幕本是不堪入目,萧之夜感到有些难堪。身为仙者,对情欲并无追求,但亲眼撞见这种事,总还是有些难为情。此时那女子显然已经发现了萧之夜的存在,哭泣着对萧之夜哀求道:“公子救我啊!求你救救我,救我!” 萧之夜轻叹了口气,眼前之事不管有多难堪,但人还是要救的。这时,女子身上的男子听见了那女子所言,正转头看过来,见到萧之夜,先是一怔,随即眯着眼轻蔑道:“识趣的就赶紧滚,别打扰本太子兴趣!” 太子?萧之夜微怔,东海之中,自称太子,难道此人是东海龙君之子? 对方此言,明显是想用身份吓退萧之夜,如果换做是他人,倒也确实会被吓退,但这位太子运气不好,偏偏眼前这人,是他萧之夜。 萧之夜缓步上前,伸手揪着那男子的后颈将之提起,丢到身后,然后抬手化出一件黑色斗篷,扔给地上已经衣不附体的女子。 女子连忙接过斗篷裹住身子,之后抬头看着萧之夜,一双漂亮的大眼水汪汪的,很是惹人怜爱。萧之夜却是不理,转身打量起那名自称太子之人。 此人面庞清瘦,双目细长,高挺的鼻梁之下生着两片薄唇,一看便知是个薄情之人。但他身形修长,光着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且身上携有浓重仙气,修为该是不浅。 在萧之夜打量眼前男子之时,男子亦是将萧之夜上下打量了一番,然此番打量之下,却是更为不屑:“哪里来的小白脸,竟敢管我龙染墨的闲事!” 萧之夜不气不怒,漠然道:“在我眼中,没有敢与不敢,只有该与不该。” 龙染墨愤愤的看着萧之夜:“好啊,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说罢,抬手化出一把银色长枪,轻舞了几下,之后将枪头指向萧之夜:“来战!” 萧之夜急于去到龙宫寻找慕灼华,哪有心思陪他练招?当下淡淡道了句:“我没空。”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被自己视作对手之人忽略,是何其屈辱的一件事?见着萧之夜竟是这般不屑,龙染墨心中挫败感骤升,登时脚下发力,挥舞着长枪,朝萧之夜后心刺去! 一侧那女子见状,惊得一声尖叫:“公子小心啊!” 对于身后之人的动作,萧之夜自然是清楚的,但他脚步丝毫未有停顿,身形也并未躲闪。龙染墨见如此轻易就要得手,正值得意,却在近身之时,忽见一股金芒携着劲气自萧之夜周身散出!劲气推动下,龙染墨身形一浮,失去重力,朝向身后摔飞出去! 萧之夜脚步仍不断向前,女子见状,连忙起身跟在萧之夜身后。 跌倒在地的龙染墨,见着二人离开,心中愤恨非常:“不管你是什么人,这笔账,我龙染墨记下了!” 萧之夜一路行出老远,发觉那女子仍竟紧紧跟在身后,略感不妥,轻道:“姑娘,为何一直跟着我?” 那女子闻言,快步跑到萧之夜身前挡住萧之夜的去路,瞪着那双迷人的大眼睛看着萧之夜,娇声道:“方才,多谢公子相救。只是,他龙染墨乃东海龙太子,你为了我惹上了他,我担心他会找你的麻烦。公子,我乃是这东海蚌族公主素婉,家族就在这附近,不如你先去我族中避避,也好让我报答此番恩情。” 萧之夜抬步绕开女子,声音微冷:“不用。” 素婉不依不舍,又是快步追上,语中略显焦急:“公子,龙染墨是个卑鄙小人,你惹了他,会有危险的。就听我一句劝,去我族中避避吧?” 萧之夜无奈轻叹,冷声道:“我要去的地方,正是他东海龙宫。姑娘还是赶紧回去族里,我的事,你无需挂心。” 素婉娇声问道:“公子,你竟还要去龙宫?不可啊!以龙染墨的性格,如果你去到龙宫,他会想尽办法对付你,甚至可能会杀了你!” 萧之夜显然有些失去耐心:“姑娘莫非要与我一起进到龙宫?” 素婉闻言,转头一看,竟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东海龙宫门前不远处,顿时面色一变:“公子,这,你不能……” 话音未落,却见萧之夜大步走向龙宫大门。龙宫门前的两名守卫见了萧之夜,连忙上前一步,用手中长枪横在萧之夜身前:“来者何人?” 素婉连忙躲到了一旁的礁石后面。萧之夜面不改色,刚想开口报出姓名,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好啊!你竟还敢来我东海龙宫!” 这声音,确是龙染墨无疑。刚刚被萧之夜坏了好事,龙染墨正是气急败坏,想打一架,又被萧之夜拒绝,没想到,准备回龙宫,却是在这门口处又遇见了他萧之夜。 而萧之夜,听见身后龙染墨的声音,丝毫没有觉得意外,面不改色道:“我来此,是想拜访龙君,并非针对太子你,请莫要误会。” 说话间,龙染墨在萧之夜身后一步左右站定,萧之夜侧身看去,此时的龙染墨已经穿戴整齐,正将双手背于身后,那模样,确有几分王者风范。若不是方才亲眼见到了那样的一幕,任谁又看得出,眼前这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的美少年,竟是那般道德败坏? 龙染墨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不屑的瞥了眼萧之夜:“想拜访我父君是吧?先说说,找我父君何事?” 萧之夜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我是来找龙君,太子莫要任性,若误了大事,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龙染墨眉头一挑:“呵!你这是用所谓的大事来压我喽?我龙染墨还从来没怕过什么事,凭你,想吓唬我?” 萧之夜耐心略显不足,声音微冷:“无理取闹!” 说罢,不再理会龙染墨,转身便朝龙宫大门走去。守门的两名护卫见状,连忙抄着武器挡在了萧之夜身前。然萧之夜却是理也不理,只身形一闪,便自原地消失了踪影。再现身时,已经站在龙宫偌大的朱门前。未等身后之人回过神,萧之夜抬手挥袖,便见那笨重坚固的朱门“砰”的一声打了开。 萧之夜抬步淡然走进,龙染墨这才回过神,对那两名守卫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拦住他!” 一声令下,两名守卫连忙朝向萧之夜跑过去。然二人脚步刚刚踏入距萧之夜两步左右距离时,便是被一股无形的劲气弹射回了大门外,摔在了龙染墨脚下。 龙染墨见状,眉头一凛,随即抬手化出长枪,对着萧之夜猛冲而去! 有了上次的教训,龙染墨不再轻敌,且变换了招数,在接近萧之夜身后两步左右时,脚下猛地发力,自地面跃至萧之夜头顶上方,之后身形倒立,将长枪由上刺下,枪头直指萧之夜头顶百会穴! 萧之夜不躲不闪,脚步顿下,随意般的抬起手臂,伸出两指,以指尖夹住了龙染墨的枪头,而就是这么随意的一个动作,龙染墨却是无法再进,身形就那么倒立在空中,想撤回长枪,试了试,却是无论怎么用力,都未能将枪头拔出半分,一时间真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两名守卫见状,连忙跑去叫人,而萧之夜却是不慌不忙,面不改色,任上方上下不能的龙染墨如何挣扎,两指间的力度,不曾放松分毫。 龙染墨心知萧之夜此举是在故意耍弄于他,受制于人,却不肯服软,口中不断放出狂言:“你竟敢这么对待本太子,就不怕我父君怪罪于你吗?我父君,他可是做了六千年的龙君,在三界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地位居高不下!你敢动我,让我父君知道了,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萧之夜轻笑:“哦?你父君这么厉害?” 此言意在嘲讽龙染墨的自大,但听在龙染墨耳中,便成为了一种敬畏。当下又道:“那是当然!放眼三界,也就西海龙君和那几名上神比我父君地位高一些,所以,你该知道惹了我会有什么下场,还不赶快将我放下,跟我磕头认错!若你态度诚恳,或许我会考虑放你一马。” 萧之夜冷声道:“磕头认错?恐怕我的大礼,你受不起!” 说罢,双指一松,身形闪离原地。失去重力的龙染墨,便是就这么直直摔下,一张俊脸率先着地,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摔,龙染墨心中怒意更甚,想到自己堂堂龙族太子竟被人这般戏耍,顿时起了杀意,站起身,理了理衣衫,怒视萧之夜,沉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向我磕头认错,否则……” “否则如何?”萧之夜淡淡道。 龙染墨双目一沉:“否则,我让你再走不出这东海龙宫!” 闻言,萧之夜轻蔑一笑。未及言语,忽闻一侧传来一声沉稳浑厚的男声:“是谁胆敢在我东海龙宫闹事!” 第二百四十三章:蓝颜祸水 来者身着绣着龙纹的玄色华服,头戴珠帘发冠,体态雍容,气宇轩昂,一副王者风范,身后跟着几名身宽体壮的护卫,正自龙宫内一处大殿的殿门走出,站在大殿前的十级台阶之上,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 萧之夜转身面向来者,默然不语。龙染墨绕过萧之夜,快步跑到来者身侧,一副受了欺负的孩童模样:“父君,这个人他硬闯咱们龙宫,刚才还对我动手!” 龙君闻言,雄眉一蹙:“竟有此事?” 龙染墨道:“千真万确!此人明显没将咱们东海龙宫放在眼里,父君你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否则若传出去,岂不是有损我们东海龙宫的威名?” 听着龙染墨说完,东海龙君面色冷厉,目光投向站在大殿之下的萧之夜。然这一眼之后,龙君的面色却是忽然一变,惊愣了片刻,快步走下台阶,对着萧之夜走过去。 龙染墨得意的一笑,心想着:这下有好戏看了,我打不过你,我父君总不会打不过你吧?不知道这张俊脸被打成鼻青脸肿会是什么模样,这回,看你还不对我跪地求饶? 然满怀期待等着龙君开始动手修理萧之夜,却见龙君走到萧之夜身前,恭恭敬敬的抱拳躬身行了个九十度大礼。 此番情形大大出乎龙染墨的预料,对于龙君的举动他感到十分不解,而紧接着龙君出口的一句话,却是叫他彻底惊在了原地。 龙君对着萧之夜,抱拳躬身道:“北海龙君龙潜,拜见法宗!” 法宗?道门法宗?道法至尊萧之夜? 龙染墨惊得瞠目结舌,心想着怪不得这么厉害,原来是传说中的初云山法宗萧之夜!怪不得他那么努力都无法近此人的身,以萧之夜的修为,想捏死他根本就像捏死个蚂蚁那般简单。 如此,对于方才与萧之夜起的冲突和说出的那些话,龙染墨瞬时感到懊悔不已。可他怎会想到此人是他萧之夜呢? 此时的萧之夜,面对龙君的大礼,显得稍有谦卑,双手将龙君扶起,淡淡道:“龙君何必行此大礼?您比我年长,该是我向您行礼才对。” 龙君又是抱了抱拳:“三界辈分不论年岁,法宗你距上神之位仅寸步之遥,受此等礼数是应该的。不过你此番话,倒是与灼华上神一模一样啊!世间传闻你与灼华上神情投意合,没想到,连言谈举止都这般相似,且都是心怀天下的优秀仙者,真是天生一对!” 听见龙君提起慕灼华的名字,萧之夜精神为之一振,赶忙问道:“灼华,她可来过?” 萧之夜此时焦急的心情在面上展露无遗,龙君见了却是和蔼一笑:“原来法宗是来寻灼华上神的。她前日来过,交待我帮忙寻找蛇妖玄戮。见你如此焦急,莫非是小两口闹情绪了?” 萧之夜言非所问:“龙君,灼华她现在在哪儿?” 龙君道:“她前日交待完事情之后,留给我一枚冰珠,就离开了。我见她精神不佳,面有苍白,好似有伤在身,本想留她在此小住休养,但她执意离开,我未能留住。” 萧之夜心口一紧。精神不佳,面有苍白,难道是噬魂咒发作了吗? “她可有说要去哪里?”萧之夜急切问道。 龙君摇头:“没有。” 最后的线索断了,萧之夜懊恼不已,扶着额头思虑了片刻,之后对龙君说道:“龙君,此次萧之夜多有打扰,还望谅解。另外请管教好你这位龙子,年纪轻轻有此等修为也是难得,千万别走错了路。我还急着去寻找灼华,就此告辞了!” 说罢,便转身朝龙宫之外走去。然刚刚转身,却见龙宫之外,一众蚌族的人在素婉的带领下正朝龙宫方向赶来。萧之夜脚步顿下,眉头微皱,心想着自己真是运气太好,一不小心救了个麻烦。 思虑间,素婉一行人已经赶到龙宫敞开的大门前。顺着大门朝内看来,见到萧之夜与龙君站在门前不远处,素婉连忙躬身行礼,对龙君道:“见过龙君!” 龙君见了这阵势,略有疑惑,问道:“婉儿,你带这么多人来,是要帮伯父整理花园吗?” 素婉摇头:“婉儿是想来求龙君,放过此人。” 说着,抬手指了指萧之夜。 素婉与龙君的对话,显得很是亲近,想必蚌族与龙族应当关系不错,时有走动。但既然关系不错,他龙染墨又怎会对身为蚌族公主的素婉下手呢? 萧之夜深感疑惑,但不露声色。 龙君听了素婉这一席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放过?这话怎么说?” 素婉对着龙君双膝跪地:“龙君,他是为了救我才得罪了太子殿下,并非有意为之,还望龙君开恩!” “哦?”龙君更为疑惑:“你说他,为了救你,得罪了我儿染墨?” 素婉闻言,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龙君:“龙君您,还不知道?” 龙君皱了皱眉,看了眼萧之夜,又看向龙染墨:“染墨,怎么回事?” 龙染墨身子一颤,低下头,不敢言语。此时素婉开口道:“龙君,方才不多时,我从蚌族出来,准备到此拜访您,路上遇见太子殿下,他说带我去一个地方,结果,结果是将我带到一处偏僻的礁石后面,对我,对我……” 说到这里,素婉低下头,抬起衣袖掩住如玉的面容,“嘤嘤”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继续说道:“若不是这位公子出手相救,婉儿的清白,怕是要……” 说着,素婉又是哭了起来。 龙君听了素婉这一番言语,面色越来越阴沉,转头看向龙染墨,沉声怒道:“逆子,还不过来跟婉儿和法宗认错!” 闻见此言,素婉瞬时停止抽泣,一双泪眼中充满惊诧:“法宗?” 龙染墨迟疑着,低着头走下台阶,走到龙君身前,对着萧之夜与素婉双膝跪地:“对、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您是萧之夜法宗,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那件事,是我一时糊涂,我不该……” “一时糊涂?”龙君蹙眉:“一时糊涂,就能做出那种伤天害理之事吗?论辈分,你该叫婉儿一声姑姑,这种事,亏你做得出来!” 之后,龙君沉沉一叹,对素婉道:“婉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惩罚这个逆子!” 而此时的素婉,注意力显然不在此事之上,愣愣的看着一旁面色冷肃的萧之夜,未曾从惊诧中回过神。 萧之夜啊!传言中的道法至尊萧之夜,法力高强,心怀苍生,玉树临风,没想到竟有机会与之相见,还被他所救。本以为传言必定有虚,世间哪有如传言那般的奇男子存在?而亲眼见到,此人气质容貌却是较传言之中有过之无不及,当真可让人一眼误终生! 龙君并未留意到素婉的失神,目光转向萧之夜,道:“法宗,是我没能管教好这逆子,此事劳您费心了!” 萧之夜神色淡然,声音微冷:“无碍!我还要去找灼华,龙君,告辞了!” 说罢,抬步就要离开。却闻身后龙染墨开口唤道:“法宗留步,龙染墨敬仰法宗已久,一直想拜法宗为师,还请法宗答应!” 此时,素婉亦是回过神来,对萧之夜柔声唤道:“公子,你救了我,我还没有对你表达谢意。当下族中已经备好宴席,还请公子去我族中一叙!” 萧之夜脚步又是一顿:“我从不收徒,太子若想学我的法术,可拜入初云山门下。如今世道正乱,仙界众人奔波不停,我也没时间在此耽搁,各位,抱歉。” 闻言,龙君道:“法宗准备到哪里去寻灼华上神?” 萧之夜略一蹙眉:“不知,但我一定要找到她。” 龙君抱拳:“法宗,不如我用上神留下的冰珠唤她来此,也好过你盲目找寻,如何?” 萧之夜眼眸微抬:“即便你用珠子唤她,你确定她一定会来吗?” 龙君和蔼一笑:“我与上神相识多年,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况且她一直心系于那未除的蛇妖,相信她得到消息之后,很快就会赶来。你就暂且在我龙宫住下,等等她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痴 灵山,药园。 未寒在洛晴与轩辕的救治下已经醒转,但重伤在身,仍需多日的修养方能入世。一早,结束了打坐修炼,出门看着轩辕与洛晴正在苦心制药,想到众人都在为尸祸一事忙碌,自己却帮不上忙,未寒不住的叹息,握了握手中的银白色长剑,心中道:没想到我未寒,也有这般无用之时。 叹息间,耳畔恍惚出现冷颜的声音:“夫君,你该想的,是如何赶快好起来。 未寒抬起手上长剑,怔了片刻,之后微微一笑,轻道:“娘子,我知道了。” 这时,一道流光划过天际,轻羽身形落至院中。见到轻羽,未寒正欲抬步上前,本想打听一下尸祸一事以及慕灼华之事的进展,却见轻羽一改寻常的平静淡然,焦急走到轩辕身前,道:“轩辕,洛晴,事情糟糕了!沾染了魔气的百姓又开始发狂,且身上魔气更胜之前,如今寻常的光罩已经困不在他们,而且已经开始有人承受不住魔气而死亡,必须尽快想办法解除这魔气啊!” 洛晴与轩辕对视了一眼,之后低头陷入思虑。未寒走了过去,问道:“灼华还是没有消息吗?如果找到灼华,这魔气根本就算不上问题!” 轻羽摇头:“夜一直在找。” 未寒沉沉一叹:“这么紧要的关口,她究竟去了哪里?” 雄山之巅,论道台,一道身着白裙的清冷身影傲立风中,放眼远望大好河山。 此处海拔较高,向北可见赫默国全貌,正东、正南方向远远可见茫茫大海,西侧不远处,明月巅巍巍耸立,壮阔非常。而慕灼华此时,目光一直望向的,是西南方向。 那个方向,紧挨着雄山的一座山脉,其中有一座山,叫东离山。 那一处,有她太多的回忆,这些回忆全部都是甜的,是美好的,却随着那人的离去,转化成了无以言说的痛。 仙与魔,善与恶,站在这论道之地,一切看的清楚。也唯有这论道之地,才能让她混沌的内心清明起来。从最初相遇时的魔界少尊,跨越千年,穿过生死两世,变成慈爱救世的魔界尊主,这一路,君无渊有多苦多难,慕灼华是清楚的。 为了这份情,世人只道她慕灼华太傻,怨她慕灼华被君无渊迷惑了神智,却不知,君无渊,才是这场爱情之中付出最多、最为辛苦的人。 世人的想法,君无渊从来无谓,甚至他不惜叛离魔界,叛离他深爱的父尊,只为了这样一个慕灼华,可是慕灼华又给过他什么呢? 慕灼华在意一切,她在意世人的眼光,在意仙界众人对她施加的压力,在君无渊义无反顾只想与她相守之时,她曾将自己关在月华殿闭关千年,曾因舆论而决心与君无渊断绝情分,而君无渊,就一直默默的守着,等着。她躲了千年,君无渊就盼了千年,而这千年来的苦,谁又能真切体会? 最终,慕灼华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理会三界施加的压力,选择放任自己遵循内心所向,与君无渊隐世相守,那时,君无渊又是多么的开心? 苦守的一份情,终于有回报了啊! 只是那回报,还是太过短暂。 一千年,仅一千年,慕灼华接到仙界求助的传讯,权衡之下还是放弃了君无渊,选择了苍生,选择了担起所谓的责任。相守的时光在那时结束,但情却又如何才能舍得下?苦候几千年换得的短暂相守,怎么够呢?一千年怎么够呢?不是说好了永生永世,怎么会,只有短短一千年? 而慕灼华这一次次的背离,君无渊本该恨的呀,他却是一直爱着,爱到遍体鳞伤也不肯放手,甚至不惜豁出自身生命,只求换得仙魔两界战事平息,换得慕灼华无需再战。如今终得重生,仙魔两界也结束了漫长的交战,他却就这么死了吗?不在了吗? 慕灼华沉沉一闭眼,之后飞身而起。 看清了自己的心,就该要去面对才是。噬魂咒又如何?即便因过于悲痛而魂散,也至少是死在对君无渊的思念中,好过逼着自己无情。 这对慕灼华来说,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身形落在东离山中,一片平原之上。那里,有他们太多回忆。 轻挥袖袍,盛放的桃花树,精致的宅院,转眼间一切如旧。桃花树下一方石桌,一尘未染,恍惚间,桌前好似端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在轻拨琴弦。那双眉眼,那一声声悠扬琴声,何其真实,真实到慕灼华忍不住轻唤出口:“无渊……” 抬步走去,伸手想要触及,但虚幻毕竟是虚幻,终究还是化作烟雾散去。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双目泛起晶莹,嘴角苦涩的扬起。 事到如今,她还能抓住什么呢?再多幻想,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坐在石桌前,闭目,学着君无渊的动作,抬手,抚琴,指尖微动,假作那把琴真实存在,假作那琴声回荡耳畔。 脑海之中,那白衣胜雪的身影就站在她面前,对着她微笑,那是属于君无渊特有的微笑,淡然且温润。微眯的双目,上扬的唇角,含情的目光,无一不让慕灼华沉迷。 耳畔,琴声依然回荡着,手指轻拨琴弦,泪水,在此时断了线。 心口忽得一阵剧痛,手指再也无法随着心弦律动,停了下来,整个人无力的伏在石桌上,苦笑,流泪,最后放声大哭。 那个眉目如画的温润男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身为上神,是慕灼华压抑了太多,也负了他太多。如今就让她放纵情绪,痛痛快快的为他哭一次。君无渊,君无渊,这个印在心上的名字,如今已经变作刀刃,在狠狠剐着她的心。为什么是她来承受失去?明明该死的人是她慕灼华啊!就算死了也好,能不能不要再承受这等痛楚? 君无渊将慕灼华视为生命中的主角,却终是在慕灼华的生命中,无怨无悔的当了一生的配角。 以为生命无尽,一切都来得及,即便噬魂咒在身,也从来不曾因未能弥补而愧疚,却终是在失去之时,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说好的永生永世,君无渊做到了,只是他口中的永生永世,太过短暂…… 痛哭之间,精神逐渐涣散,声音也慢慢弱下,直至最后,闭目,无声。 若能就此与世长辞,是否就不必再痛? 其实,死了也好……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梦中,君无渊站在溪水边,身着一身红色喜服。瞧惯了那一身白衣,眼前换上红装的君无渊,却更添一种妖艳的美,加之唇上那一抹笑意,这情景,美的太不真实。 再然后,慕灼华走上前去,君无渊牵着她的手,一起对着夕阳,一拜……二拜……对拜……然后相视一笑,伏在君无渊怀中,那般温暖安然。 可紧接着,周围的场景连同眼前的人全部模糊开来。慕灼华去追去赶,哭到失去力气,哭到头脑发晕,却仍是没能留住。恍惚间,身后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将她横抱在怀中,安放在屋内榻上,抬掌,为她渡入真气。 “无渊……”慕灼华呢喃着,努力想要看清那人眉眼,眼前却始终模糊一片,只隐约瞧见,那人的眉心,有一处血色火印! 慕灼华苦涩一笑:“果然,都是假的。” …… 醒转时,慕灼华睁眼看着屋顶,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终究还是没死成。 木然起身,坐在床边。屋内一切如旧,只是少了他。 回想起之前在梦境中的一切,慕灼华又是苦涩一笑。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喜欢沉迷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幻境之中?明知都是假的,还傻傻去迎合,然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这样的她,何其悲哀? 恍然间,想起自己昏迷前是坐在桃花树下,晕倒在石桌前。又想起,梦境的最后,那个眉心一抹血色火印的男子,将她抱到这屋内,轻放在床榻上,运功疗伤。 心下一怔,抬步跑出屋子,然这东离山之中平静如旧,根本没有他人来过的痕迹。 难道,他,也是幻觉? 此时,掌心忽然散出一股清凉之气。慕灼华凝神去感应,之后眉头一凛,再顾不得去思虑心中疑惑,飞身而起,一路向东。 杀了蛇妖,为君无渊报仇,已经是她最后的生念。之后,或生或死,都无谓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死城 “哎,那个就是道法至尊吗?” “真的好帅啊!” 东海龙宫,后院花园,萧之夜坐在一座孤亭中,与龙君下棋。周围不断有宫女侍卫刻意经过,时不时有人议论几句,萧之夜却好似封闭了听觉,一概不理。但心系慕灼华,难免分神,几局棋下来,尽数落败。 随着龙君一子落下,这一局棋再度以失败告终。龙君和蔼一笑:“法宗心不在焉,看来这棋没法再下了。” 萧之夜淡淡道:“抱歉!” 龙君一边收着棋子一边说道:“无碍。想必你还在担心灼华上神吧?” 萧之夜微微点头:“若没有噬魂咒,我也许不必这么担心。” 龙君一叹:“真是苦了你一片痴心,灼华上神却始终不忘那魔尊君无渊,如今竟还因那魔物之死任性离去。之前听到传言,说你与灼华上神成了眷属,我一度很是欣慰,想着灼华上神总算是擦亮了眼睛。可如今看来,她还是那般糊涂啊!” 闻言,萧之夜目光稍黯:“她并非糊涂,只是过于专情。” 就是因为她的专情,有君无渊曾出现过,恐怕生生世世,她的心中,都再容不下其他人,哪怕是他萧之夜。 缓了缓心绪,抬眸对龙君问道:“龙君是否已经传讯给灼华?为何她这么久都没到?” 龙君目光略有闪躲,之后和蔼一笑:“啊,自然已经传达,许是灼华上神有事耽搁了。” 说罢,起身:“对了,我儿龙染墨,一直惦记着想拜你为师,不知法宗你能不能卖我一个面子?” 萧之夜跟着站起身,淡淡道:“龙君,此事并非面子问题。我实在无心收徒,即便收了,也腾不开心思和时间去指导,如此岂不误人子弟?还望龙君莫要强求。” 话音刚落,龙染墨忽然自一侧闪出,跃至萧之夜身前,单膝跪地,抱拳道:“法宗,我知道您对我印象不好,是,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但只要您肯收我为徒,我一定改正,专心修炼,今后做一个像您一样优秀的仙者。还请您破例,收下我吧!” 萧之夜理也不理,抬步自龙染墨身侧绕过,走出亭子。龙染墨抬头看向龙君,却见龙君对他使了个眼色。龙染墨会意,连忙起身追至萧之夜身后,再度跪地:“法宗,您究竟是为何不肯收徒?若您只是没有时间,我可以等,多久都没关系。只要能跟在您身边,我可以当牛做马,我什么苦都肯吃!” 萧之夜脚步未有停顿,只淡淡道了声:“宁为愚木不为恶,心有道,何处不为师?” 龙染墨闻言微怔:“此言何意?” 话语问出,萧之夜已经走远。龙君上前将龙染墨扶起,之后看向萧之夜离开的方向,沉声道:“他的意思是,就算做一块没用的木头,也不要作恶,只要存有道心,走到哪里,都能学到道法。” 说罢,眼中透出一股子凉意,心道:萧之夜,你果然冷绝。 初云国,轩辕雅萱缓步走在皇城街上,身后,是东方御风,和东方云胜。 街道上,每隔不远,就会见到一具尸体,个个身躯发黑,双目圆瞪。这些百姓,连死都未能瞑目。 仅仅几天时间,城中沾染了魔气的百姓已经死了多半,轩辕雅萱没日没夜的查药制药,一次次的试验,终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一个个死去,这对一个医者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如今,能想到的方法,轩辕雅萱已经全部试过,可百姓体内的死气十分顽固,无论如何都清除不净,结果就是一次次的压制,再一次次的发作,药物的作用,好像仅是垂死挣扎而已。 身后的官兵和一众仙者在忙着收拾街上死尸,将死去的百姓全部带至一处焚烧收埋,免得魔气和死气再传出来,传给其他百姓。东方云胜和东方御风兄弟二人看着街上这一幕幕不堪目睹的场景,心中愤恨难当。活生生的人,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再这么下去,皇城,初云国,乃至整个天下,是否都将变成魔气的世界? 这是,末日吗? 轩辕雅萱脚步忽然顿住,目光转向街道一侧,缓步走过去,掀开路边地面上一个草帘子。帘子下面,是一个看似不足半岁的婴孩。 小小的身躯,肉乎乎十分可爱,但,已经死去多时。同样的身躯发黑,双目圆瞪,只是这双眼,虽已没了生气,却仍十分清澈。那是属于孩童特有的天真双瞳,那双眼才刚刚看到这个世界不久。天灾人祸降临之时,一切都显得脆弱不堪,连这小小生命,都未能逃过。 忍不住,落下泪来。双手捧着这小小的尸体,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佐焰法尊身后,唤道:“法尊。” 佐焰回身,见了轩辕雅萱和她手上的婴孩,双目一黯,叹道:“你已经尽力了。” 之后,抬手接过那婴孩,闭目念出咒语,掌心燃起符火,将婴孩的身形化去。 轩辕雅萱感激的对佐焰法尊一笑:“多谢法尊!” 佐焰回以微笑,之后转身继续忙碌。 东方御风将轩辕雅萱的失落看在眼中,缓步走到轩辕雅萱身侧,将她揽进怀中:“我知道你难过,但你也不是圣人。药王轩辕都做不到的事,你何必这般自责?” 轩辕雅萱不语,只将脸埋在东方御风怀中,默默抽泣。 月龄国,一众仙者,以及各处官兵,亦是各自忙着收埋尸体。轻羽寒澈等人加入到其中,与众人一起,将百姓尸体聚集一处,之后由初云山之人化出符火,驱尽魔气,收埋亡魂。 熊熊符火燃起,众人皆是满心萧瑟挫败。修为强悍,上神在世,如今面对魔气,眼看着百姓接连死去却束手无策。一场尸祸,一场迟迟未能破解的盗尸案,生生演变成苍生浩劫。 如果仙界能早些将归途揪出来,这些人就不会死。自诩修仙圣派,却连苍生都保护不了,这对仙界来说,是多大的一场打击? “寒澈。”众人默然间,轻羽开口,声音很是疲惫:“你有没有想过,这许是苍天予以我们的一种提示?” 寒澈沉沉一叹:“没有了慕灼华的三界,等同末日降临吗?” 东北海域,位于赫默国东侧的小城,名为渔城。 此地大面积沿海,城中百姓皆以打渔为生,海岸边停满了渔船,但不见一名百姓在此忙碌。 慕灼华落至此处,见着这诡异的宁静,脚步稍顿。不远处的海岸,七修与红渠早已等候多时,在他们身后,是北海龙君龙越。 见着慕灼华赶到,几人连忙迎上前来,对慕灼华躬身抱拳:“灼华上神!” 慕灼华神色有些憔悴,勉强扬了扬嘴角,缓声道:“不必多礼。七修,红渠,你们怎么也在?” 红渠道:“上神,之前法宗已经将魔尊的死讯告知我们。但呆子不相信魔尊出了事,执意亲自调查。我们从孤莲岛一路查探到此,结果……” 七修接下话道:“结果,在这里发现了蛇妖的尸体。刚巧北海龙君赶来,便托他唤你前来。” 紧接着,北海龙君龙跃对慕灼华抱了抱拳,道:“那日接到上神所托,我便开始差人查探消息。我也是为了追查此事才会在这里遇见他二位,若不是有他二人帮忙,此事也不会那么顺利。” 慕灼华微微抬眸:“那蛇妖的尸体,在哪儿?” 七修面露欣喜之色:“上神,你该笑一笑才是。快随我来!” 说罢,转身朝向海中走去。 幽深海底,水光粼粼。巨大的海蛇尸体沉在海底一处礁岩上,已经被海水泡的有些变形。 慕灼华将身形浮至海蛇巨大的头颅前,看着那海蛇右眼上的伤,再经过一番辨认,终是欣慰一叹:“确是那玄戮无疑。” 之后,目光稍黯。本以为可以亲手杀了玄戮为君无渊报仇,如今却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不过也好,玄戮死,苍生安,此事也该终了。只是她慕灼华,今后该何去何从? 这时,红渠与七修来到慕灼华身侧,各自在左右搀着她,七修道:“上神,来这边。” 说着,二人一起搀着慕灼华,缓步将身形浮到海蛇尸体一侧,慕灼华疑惑,抬眼看去。 这一眼,足矣让慕灼华兴奋至癫狂。 面前那海蛇妖的身躯上,一处长长的伤口,自七寸起,一直延伸至腹部,这伤口之深,简直是将海蛇妖的身体整个剖了开,而那伤口上隐约可辨的剑痕,慕灼华再熟悉不过…… 那是,靖海狂涛剑! 第二百四十六章:救世 东海龙宫,萧之夜端坐房内,手中持着杯盏,宁静品茶。只是这静懿的外表之下,烦躁的心一刻都未曾安下。 门外传来通报,告知萧之夜龙君相邀饮茶,萧之夜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走出门去。 形态各异的珊瑚海草,四处泛着粼粼波光,龙宫的景色,颇有一番趣味,但萧之夜更喜欢凡间风景。一路来到龙宫大殿,龙潜早已等在殿中桌前,备好了上好的茶水。见萧之夜前来,龙潜起身和蔼一笑,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法宗请!” 萧之夜点头落座,接过龙潜递来的茶盏,却无意品尝,只放在鼻下轻嗅了嗅,之后抬眸问道:“龙君,我已经在你龙宫等了这许久,若再不见灼华前来,我就必须离开了。” 龙潜面不改色:“法宗莫急,我既说了会帮你找到灼华上神,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还请耐心等候。” 萧之夜心中质疑,刚想开口拒绝,却见殿外走进一名守卫:“龙君,法宗,素婉公主求见!” 龙潜道:“让她进来吧!” 萧之夜眉头微皱,眼角余光瞥过龙潜,恰巧瞥见龙潜面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奸邪之色。 素婉在守卫的带领下走进殿内,对着龙君与萧之夜行过礼,之后站在那里,看着萧之夜,面露娇羞,眼含春水,轻柔一笑:“法宗,素婉此来,是替父王请您前去赴宴,以感谢之前相救之恩,还望法宗赏脸。” 萧之夜眼未抬,神未动,只淡淡道了声:“多谢好意,不必了!” 素婉眼波微有荡漾,语气中有些委屈:“法宗,父王发话,要我务必请您前去,您若不去,素婉该如何向父王交待?” 素婉说话间眼波动人,身姿微动,望之媚态百生,加之精致的容颜,实乃世间尤物。如此美艳的女子,即便是整个三界之内,都找不出几个。 眼前男子是世间女子心中向往,她也未能免俗。既然心之所属,自然是要设法让其对自己动心,素婉对于自己的外表也显然很是自信,今日更是穿着一身淡粉纱裙,将曼妙身形展现的淋漓尽致。本以为能够顺利夺得美男青睐,然萧之夜却是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素婉这一番话语,轻柔之中带着娇嗔,惹人生怜。萧之夜终于微微抬眸,目光是一如往常的冰冷:“怎么交待,是你的事。” 此言一出,素婉大失所望,幽怨的看向萧之夜:“法宗,莫非您讨厌素婉?” 萧之夜刚欲开口回话,让素婉断了不该有的念头,身处宫殿却是忽得一阵撼动,紧接着,殿外海水翻涌,整片海域都开始晃动起来! 见此情景,龙潜连忙跑出殿外,抬掌运功,欲平息海中狂潮。刚欲发功,却隐隐感到一股仙气逼近。放眼看去,只见一抹白衣身影自上方匆匆而来,仅片刻,已然落至龙宫殿前。 来者一袭白裙随着海水微动,手上拿着半张绘着桃花的白色面具,身上所携神力,强横非常,是导致海水翻涌的元凶。 待来者身形稳下,周围海潮也逐渐平息下来。龙潜等众人尚未回过神,却见萧之夜自殿内大步跑到来者身前,猛地将来者拥入怀中,一双手臂环的紧了又紧,生怕稍微松手,这人就又会离他而去。 开口,沉声一叹:“你跑去哪儿了?可知我找你找的有多苦?” 慕灼华嘴角微扬,抬手轻拍萧之夜的后背,淡淡道:“让你担心了。” 萧之夜鼻中一哼:“仅是担心而已吗?若再找不到你,我怕是要变成第二个柳轩赋。” 慕灼华微怔:“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萧之夜忽然松开慕灼华,然后低头,吻上慕灼华的双唇。 在慕灼华面前,萧之夜爱的有多卑微?一路紧随慕灼华的脚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弄丢了她,生怕稍不注意,这个人就永远从面前消失。 为了她,萧之夜什么都肯做,义无反顾。不求真正得到些什么,眼前萧之夜想要的,也仅是她慕灼华能一直都在,不离开,就已经够了。 龙宫之内的众人,因海水的异动而尽数赶到了大殿之外,此时海水已经完全平息,众人却是迟迟未能散去。眼前这一对璧人相拥深吻,令在场之人羡煞,难将目光移开。 但对素婉,就是令一种心境了。 慕灼华侧颜上的一道伤疤,很是显眼,但即便有这伤疤,仍难掩绝代风华,如此倾世容颜,世间谁与争锋? 冷傲如他萧之夜,仿若高高在上的神一般,那般遥不可及,甚至连看都不肯多看素婉一眼。而就是这样的萧之夜,在慕灼华面前,却将自己放低身段到何种地步? 慕灼华轻轻推开萧之夜,略有不悦,却不曾表露。默了片刻,抬眸淡淡道:“夜,我听北海龙君说你应该在此,才来找你。七修与北海龙君找到了玄戮的尸体,在渔城沿海处的海底。” 萧之夜闻言,眉头一皱,却不是为玄戮。 目光转向龙潜,不怒自威。 身为东海龙君,竟因私念而刻意欺骗。世间大难临头,这个关口,寻找慕灼华不仅是萧之夜一个人的事。苍生等着慕灼华去救,妖魔等着慕灼华去除,每一刻都有生命逝去。而他龙君,仅为了让龙子拜师,就如此戏耍于萧之夜,如此小人,怎配做这东海之主? 龙潜深知谎言败露,一时只觉无地自容,目光闪烁,不敢去看萧之夜的目光。 慕灼华发觉到萧之夜与龙君有些不对劲,刚想发问,却是被萧之夜拉着飞身而起,朝向东海之外而去。 路上,慕灼华心有疑惑,便是淡淡问道:“夜,你怎么了?” 萧之夜心中正不断自嘲,自己竟是被龙潜那老古董给戏耍了一番,此事若说出,实在有些丢人,于是萧之夜自嘲一笑:“没什么。对了,你方才说,玄戮的尸体找到了?” 慕灼华道:“嗯,夜,无渊,他应该还活着。” 闻言,萧之夜惊疑道:“他还活着?如何确定?” 慕灼华拉着萧之夜,朝玄戮尸体所在方向赶去:“跟我来。” 海底礁石上,巨大的海蛇妖尸体前,萧之夜看着那道又长又深的伤口,欣慰的一叹:“看来,是君无渊被玄戮吞下之后,奋力挥剑破腹而出。不愧是他君无渊,此番毅力,值得敬畏。换做是我,未必做得到。” 转头,看见慕灼华那满脸欣喜的模样,萧之夜的目光转为黯淡。稍后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慕灼华看着萧之夜,轻笑:“当然是去找他。不知道他脱险之后去了什么地方,身上的伤要不要紧。七修与红渠已经在找,但我没办法坐着等消息。只有在寻找的路上,我才会觉得他离我更近一些。” 萧之夜闻言,心中泛起苦涩。缓了缓情绪,对慕灼华道:“寻找君无渊之事暂且放放,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等事情结束,我陪你一起去找他。” 慕灼华疑惑:“什么事?” 萧之夜拉起慕灼华的手:“时间紧迫,边走边说。” 不多时,二人踏上临近东海的渔城。沿海边缘,本该是渔民们忙碌的时间,岸边不见一人。 之后的半天时间里,萧之夜带着慕灼华将受到尸祸较为严重之地大概的走了一遍,关于尸祸一事的情况,也做了详尽说明,除了未寒在东南海附近遇到柳轩赋之事之外。 世间的惨状,大大出乎慕灼华的预料。仅仅几天时间,凡间竟如同末日。尸祸,魔气,百姓接连死亡。那满街的尸体,死气沉沉的人世,教人心中阵阵发紧。这场浩劫,来势汹汹,不给仙界凡间喘息之机,又恰巧发生在慕灼华失踪之时。 归途这一番阴谋布计,果然高明!只是,他究竟想要借此达到什么目的? 慕灼华凝重思虑,萧之夜在身侧相陪。苦思无解,时间却耽误不得。慕灼华脚步向前,走到山巅边缘。衣带裙袂迎风飘舞,目光凌厉,一挥袖,一抬掌,神力乍然迸现,顿时劲破天地,气冲山河! “冰心诀心法第十七章,一魄纳天。化苍穹!” 第二百四十七章:净化之力 随着咒语念出,慕灼华的身前出现一方冰蓝色圆形阵符,缓缓的旋转着,片刻后,飞向天空,迅速扩大,直至将整个天空笼罩。紧接着,慕灼华变换手势,口中咒语也是一转,只见那天空上的阵符中,一个冰色桃花缓缓成形,并自四周延伸出一条条枝叶,绽放出更多的冰色桃花。 待桃花蔓延了整个阵符,慕灼华收掌,之后右臂伸向一侧,虚空一握,顿时金芒乍现,那将近一人高的长弓在金光之中缓缓成形。握弓,拉弦,凝神间,一支金色光箭随意念而现于弦上指间,扬弓,箭尖对准天空之上的阵符中央处,横冲而上! 破空之声炸响天际,远远望去,一道金色箭芒自明月巅附近飞起,直冲天际。箭芒穿破虚空,驱散云层,刺进阵符的一瞬,金光泛起波纹朝向周围蔓延。巨大的阵符一阵撼动,片刻后,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掣响,阵符现出耀眼强光,冰蓝之中夹杂着阵阵金芒,散至人间! 霎时间,眼前只余白茫茫一片,光芒笼罩之地,即便闭上眼,仍感到眼球一阵刺痛,所有人下意识抬手遮挡双目,唯寒澈、轻羽、未寒、萧之夜,未曾受到影响。 世间所有浑浊之气,在强光蔓延之时被尽数消融,然即便魔气已消,死气尽除,强光却仍许久未散,似要将这污浊的世间彻底净化。见了这一景象,看着天空巨大阵符,身在月龄国的寒澈,难掩喜悦之情,难得的开怀一笑,对身侧的轻羽道:“她回来了!” 轻羽亦是开怀一笑。 是啊,她终于回来了。 灵山药园,未寒本在屋内盘坐休养,闻见外界异响,乍然睁眼,跑出屋外,见到那满目的净化之光,以及那望不见边缘的阵符,亦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握了握手中长剑,欣慰一笑,轻道:“你看见了吗?她没事,她回来了!” 许久,金芒消褪,冰蓝强光亦是缓缓消散,街道上的尸体已然尽数化作光点,随着强光散于天地。身中魔气之人,体内魔气死气都已经化去,濒临末日的人世,就此宛若新生。 做完这一切,慕灼华将浩天神弓重新收起,天空的阵符也一点点消失了踪影。然后,转身飞离,没有丝毫迟疑。 现下寒澈等人应该都在赶来此处的路上,他几人牵挂着慕灼华,慕灼华是知道的,但,她不想见到他们。 萧之夜抬步跟上,只字不问。 其实,他都明白。 慕灼华与萧之夜离开后不久,寒澈轻羽便是踏上了那一处山巅,见着此处空无一人,二人相视,无奈一叹。 寒澈道:“想必该是生了我们的气吧!” 轻羽道:“也难怪,三名上神,抵不上她一招冰心诀。” 寒澈道:“神力再强,净化之力却不擅长。回去之后,你我都该读读冰心诀了。” 此时,未寒亦是赶到,伤势未愈的他,远行至此,又是急急而奔,面色苍白的令人担忧。 轻羽看着未寒,微微蹙眉:“若她知道,会不会留下见我们一面?可惜了你这一番挂心。” 未寒轻叹:“随她吧!” 嘴上说的轻松,担忧之情不减。君无渊死,柳轩赋归来,正是正道式微,魔道崛起之象。这两人偏偏对慕灼华都是极为重要,今后的一切,将要往怎么样的方向去发展? 尸祸一事告一段落,落难受灾的百姓尚有一众修仙者照料,也是时候,该将注意力集中在寻找归途,和破解东离山石壁玄妙之上了。 近期魔祸频出,符合历年魔神现世之前兆。观眼下情势,还有一件事也是重中之重,那就是,保住慕灼华,医治噬魂咒! 于是,三上神、药王轩辕、药尊洛晴、轩辕雅萱,齐聚灵山药园。事关天之上神的生死,神力与医者合力,是否能够扭转局面,找出办法破解噬魂咒? 赫默国,慕灼华凝神感应着掌心之中魔元晶石的灵气,可一次次的努力,仍不见灵石有什么反应。按理说,如果君无渊仍活着,灵石不该失效,难道是她高兴的太早,君无渊在杀掉玄戮之后,还是死了吗? 面带担忧之色,在萧之夜的陪伴下,沿着发现玄戮尸体之处向外寻找,但找了许久仍一点线索都没有。慕灼华心中不祥之感越来越重,但只要不是亲眼见到君无渊的尸体,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那不堪面对的事实。 况且以君无渊的毅力,既然能在被玄戮吞下之后仍不屈服,那么,逃过这一劫的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死去?既然能有将玄戮剖腹的战斗力,保住性命应该不成问题才对,可他若还活着,又怎么可能不留一点痕迹? 海中的寻找终告失败,慕灼华与萧之夜回到陆地,站在沿海边缘,陷入思虑。 接下来该去哪里找?玄戮尸体在此,君无渊重伤在身,应该不会走出太远。海中没有线索,他极有可能在脱险的第一时间回到陆地,可这沿海一带面积颇大,没有一点线索做参考,这种情况下要到何处去寻? 此时,萧之夜脑中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如果这一切都在归途的计划之中,柳轩赋复生之后,第一时间就该是来找慕灼华才对。柳轩赋之前出现在东南海桃园附近,他与慕灼华都极其怀念那段过往,生前未能如愿回去看一眼,终得重生,故地重游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去过东南海之后,他仍是没有来找慕灼华,且好似人间蒸发,失了踪迹。如今君无渊同样踪迹全无,两件事,会不会有所关联? 如果当真如他所想,就麻烦了。 玄冥门连君千宿都不放在眼中,君无渊这个新上任的尊主又过于仁善。如果君无渊落到归途手中,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而且,君无渊与慕灼华的感情,一直是柳轩赋心中的痛,他又会放过君无渊吗? 此番担忧压在心里,萧之夜一再犹豫,终是未能对慕灼华开口提及。当下慕灼华虽心中焦急担忧,但情绪尚算平稳。萧之夜难以保证慕灼华听到这些话之后,会不会影响到噬魂咒,他不能冒这个险。况且,这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这时,慕灼华忽然伸手扶着额头,面露痛苦之色。萧之夜连忙问道:“怎么了?” 慕灼华闭上双目,一时竟顾不得言语。过了会儿,抬起头,看着满脸心疼的萧之夜,笑了笑:“我想,我知道他在哪儿了!” 萧之夜微怔:“嗯?” 慕灼华拉着萧之夜的手,急切的沿着海边向南走去,边走边道:“我预言到了,那里同为沿海之地,百姓以打渔为生,那个地方,向北可望见雄山证道台,向西南,可望见东离山。我之前站在证道台远望东离山,曾注意到山下不远处有一个小渔村,一定是那里。” 此时的慕灼华,明明心中兴奋不已,却不忘极力压抑情绪。萧之夜任慕灼华拉着他的手,一路跟在慕灼华的身后,看着慕灼华的背影,有些出神。 他该开心,还是失望呢?本以为君无渊死了,慕灼华的心思可以放在他身上多一点,虽然事实证明那根本就是他痴心妄想,但能妄想也总比毫无希望来的舒服些。 之前慕灼华失踪,他焦急时也曾想过,宁愿不要那么一点机会,只要慕灼华肯回来。如今也算心想事成,得知君无渊没死之后,慕灼华重拾生念,回来了,可是他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重拾生念是为君无渊,心如死灰也是为了君无渊。萧之夜不清楚,在慕灼华心中,他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挚友?同修?还是,陪衬? 位于雄山脚下不远处的烈城边缘,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渔村,名叫天泽村。 村子小,村民也不多,整个村子也就那么几十户人家,每日靠打鱼卖鱼为生,日子也还算温饱。 慕灼华与萧之夜踏进这天泽村时,已是傍晚,家家烟囱都冒着炊烟,在夕阳之下,一派宁静祥和。 “看来此处没有受到尸祸一事影响。”萧之夜道。 眼前温馨的景象,让二人烦乱的心绪瞬间平和了下来,慕灼华同样感到欣慰:“看来此处村民该都是善良之辈,竟能躲过这场浩劫。” 说罢,抬步朝向较近的一家农户走去。 房屋有些老旧,院子周围用树枝支起的篱笆墙,院中干净整洁。一侧,一名中年妇人正在收拾晾晒着的渔网。 慕灼华站在篱笆外,对着那妇人抱了抱拳,轻道:“这位大姐,打扰了,我想请问,你们这里最近有没有来过一个身受重伤的白衣男子?” 第二百四十八章:行踪 妇人闻声,抬头看到慕灼华,上下打量了一眼,之后满面疑惑:“白衣男子?还身受重伤?没见过。” 慕灼华稍感失落,轻叹道:“多谢。” 转身,继续朝村子之中走去,连着问了十来人,答案都是一样:“没见过。” 这可有些出乎意料了,预言不会有错,此地与脑海之中那幅画面一模一样,君无渊应该就在这里没错,为何问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人知道他的消息? 这么小的一个村子,其中居民想必互相都是熟识的,在这种情况下,村子来了陌生人,应该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村子,况且君无渊身受重伤,加之那一身不凡的气质,若真到了这里,这些居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此时不仅慕灼华,萧之夜也是满心疑惑:“你确定他在这里?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慕灼华坚定道:“我很确定,一定就是这里。” 说着,继续挨家挨户的去问。 时间过去,天色暗下,居民家家户户开始熄灭灯烛。慕灼华走在村子里,想要再去敲门打探,一再思量,最后叹了口气。 累了一天,百姓也都该休息了,她怎能忍心打扰? 萧之夜上前拉着慕灼华的手,安慰道:“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再寻吧!” 二人来到村中一家仍亮着烛火的农户院前,这院子周围同是用篱笆围成,但略显笨拙,院子很小,但很是整洁。萧之夜走到篱笆门前,唤道:“请问,有人在吗?” 话音落下不久,院中旧屋的木门打了开,走出一名白发老妇。老妇见到院外站着的人,眯了眯眼,显然是视力不大好,看不太清。这时,萧之夜又道:“前辈,我二人想在您这里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 老妇闻言,走到篱笆门前,仔细看了看萧之夜与慕灼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天泽村?” 萧之夜抱了抱拳:“前辈,我二人是修仙者,为了找寻一名失散的好友来到此地,如今人没找到,天色已晚,还望前辈收留。” 老妇皱着眉点了点头:“进来吧!” 进门,是一个不大的厅堂,堂内一侧是灶台,另一侧摆放着一张桌子。厅堂两边各有一个房间,老妇指了指左手边,道:“这屋子好久没打扫了,你二人若不介意,就将就住一晚。” 慕灼华微微一笑,轻道:“前辈好心收留,我们怎会嫌弃?只是打扰了!” 老妇一叹:“不打扰不打扰,我一个人住的久了,也没人说说话,你们如果肯陪我聊聊天,就算多打扰个几天也行啊!” 萧之夜问道:“一个人住?前辈,您的家人呢?” 老妇淡然一笑:“老伴死的早,一生无儿无女,哪来的家人。对了,你们吃饭了没有?” 慕灼华道:“我们吃过了。” 之后轻叹。孤寡老人独居,若年岁再大些,行动不便时没人照料,该怎么生活呢? 老妇转身解开灶台上的锅盖,拿出里面热气腾腾的一碟馒头,放在桌上:“这孩子,村里又没有店家,你们去哪里吃饭?就不要客气了,吃吧!” 身为仙者,修为到了如今地步,早已不必进食。但老妇好意,二人不好拒绝,便是道了声谢,之后坐到桌前,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见着他二人吃的蛮香,老妇欣慰一笑,跟着坐到桌前:“对了,你们刚才说来这里找一位好友,你们要找的人,也是修仙者?” 慕灼华点了点头:“不知前辈您有没有见过一名男子,他身穿白衣,手上应该拿着一把暗蓝色长剑,而且,他受了很重的伤。” 老妇闻言,皱起眉头,眯着眼再度将慕灼华和萧之夜上下打量了一遍:“你们要找的这个人,当真是你们的好友?” 这一句问话有些蹊跷,慕灼华心中疑惑,但未曾表露,淡淡回道:“不瞒前辈,这人,是我心爱之人。” 老妇紧盯着慕灼华的眼睛,本来友善的表情此时竟略带敌意:“心爱之人?” 说完,起身,走向右手边的屋子:“你二人今晚尽快歇息吧,明天一早离开这里。” 那老妇走进屋子关上门,慕灼华与萧之夜对视了一眼,默默将手中馒头吃完,心中,已经有了数。 这老妇前后态度判若两人,在慕灼华提起君无渊之后一脸的警惕戒备,足矣确定君无渊就在这村子里,且被这些村民藏了起来。 看这些村民善良淳朴,此处一派安静祥和,想必君无渊在他们手中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他们为什么要隐瞒君无渊的行踪、又是为什么将君无渊藏了起来,就有待追查了。 起身,走到属于他们的那间屋子。夜深,屋内漆黑一片,萧之夜抬手捏诀,在指尖划出一丝金芒,照亮了屋子。只见屋内空无一物,唯有墙角处一方破旧床榻,榻上的被子不知已经放置了多久,摸起来有些潮湿。 慕灼华走上前去,轻挥袖袍,眼前的破旧床榻瞬时变作她所熟悉的那方简洁朴素的红木雕花床榻。 “睡吧!”慕灼华说罢,兀自躺到榻上,拉过被子,侧身而卧。 萧之夜微微蹙眉,之后嘴角微扬,走上前去,坐在床边,倚着床栏,闭目。慕灼华微怔:“嗯?” 萧之夜双手环胸,轻道:“你总不会让我睡地上吧?” 慕灼华轻笑,不再言语,闭目睡去。 此事虽有不妥,却也不至于大惊小怪。况且,有萧之夜在身边,真的很安心。 一早醒来,未及睁眼便嗅到床榻上传来的淡淡桃花香气,萧之夜不自觉的唇角微扬。 慕灼华早已起身,在堂屋内灶台前忙碌着,想亲手做出一些饭菜作为对老妇的答谢。村子的边缘处是密林,林中生长着一些野生菜蔬,慕灼华早起随便去到密林外围采了些,这寻常野菜,在慕灼华手上,就变成了一叠叠香喷喷的家常小炒。 屋内的萧之夜嗅到这股子菜香,下床走出屋子,见到慕灼华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又是微微一笑。 对面的屋门亦是在此时打开,老妇揉着双眼走出,见着桌上已经炒好的小菜,先是一怔,再看向慕灼华时,目光有片刻的柔和,然很快又恢复了敌意和警惕,狠声道:“不是叫你们睡醒就离开吗?怎么还没走?” 慕灼华抬头,对着老妇一笑,一边将锅中小菜装盘,一边说道:“前辈放心,待吃过早饭,我二人立刻就走,绝不多做打扰。” 最后一碟菜端上了桌,慕灼华去到灶台边,挥手熄了火,然后将老妇扶到桌前坐下:“前辈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老妇本是个心地善良之人,见着慕灼华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一桌子菜,准备出口的赶人的话终是咽了下去,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放进嘴里。 这菜味道确实不错,老妇吃过之后抬眼看了看慕灼华,但夸奖的话在此时不便说出,便是故作冷漠的道了声:“一起吃吧!” 吃过饭,收拾好了碗筷,慕灼华与萧之夜向老妇道了别,便离开了老妇的家。 然二人只是假装离开,实则并未走远,在确定无人关注之时捏诀隐去了身形,又重新回到了老妇的住处之外。萧之夜问道:“你确定这么做会找到君无渊的所在?” 慕灼华点头不语。 不多时,那老妇从屋内走出,手上挎着个篮子,急匆匆朝村子西侧走去。慕灼华与萧之夜跟在老妇身后,见着她走到村西沿海之处的一间民宅内,萧之夜拉着慕灼华想要跟进去,却被慕灼华反手拉住:“别,先等等。” 见着慕灼华略显凝重的神色,萧之夜有些不解:“你明明急于尽快见到他,为何不进去一探究竟?” 第二百四十九章:神珠续命 慕灼华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是啊,君无渊很有可能就在这间屋内,慕灼华非常急切的想要见到他,想确定他伤势无碍,可到了这屋前,慕灼华却犹豫了。 君无渊为她付出的太多太多,这次遇险,能保住性命实在是个奇迹。如今慕灼华面临魂散,本该就此一走了之不再出现,若不是为了确定君无渊的安好,她应该已经择了一处无人知晓的山巅或者密林,安心等待魂散一日的到来。 慕灼华十分清楚君无渊与萧之夜对她的感情,他们不会眼看着慕灼华魂散,到时,一定会拼了命想救下慕灼华,而救下慕灼华的唯一方法,只有以魂补魂之术。 如果,如果到时他们真的那么做了,苏醒之后的慕灼华要如何面对那得来不易的生命?况且她在石壁图腾看到的一切,时刻都在提醒着她,她本就不该再活于世上! 所以,即便她心中牵挂君无渊到几乎疯狂,她也不能见他。最稳妥的做法,是在确定君无渊安全之后,设法通知七修,然后,一个人默默离开。 思虑间,怀中魔元晶石隐隐有些异动。慕灼华微怔,伸手取出,却见那灵石正闪着微弱的光芒。慕灼华将灵石握在掌心,凝神感应了片刻,之后眉头一皱:“不好!” 一声惊呼,慕灼华化开隐身决,快步跑进眼前的屋内! 踏进门槛,那名老妇正和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紧张的谈着什么,见慕灼华走进,老妇面色一变,立即挡在慕灼华身前,厉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快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慕灼华未曾理会,只身形一闪,便跃过了老妇,闪进了一侧的房间内。 屋子里一股刺鼻的药味,很是难闻,慕灼华却无暇顾及。进到屋内,一眼便看到墙边的床榻,床榻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薄纱床幔的遮掩下,看不清那人面孔。 来不及多想,快步走到窗前,掀开床幔,那一瞬,泪水瞬涌而出。 眼前正是那让她撕心裂肺伤心了好几日的人啊!眼前的他眉眼如画,但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直难以察觉。慕灼华抬掌抚上君无渊的灵台,凝神去探他体内伤势,之后一颗心猛地收紧! 元气大伤,魂魄游移不稳,再迟上一会儿,就一切都来不及了!慕灼华目光一转,抬手化出那颗从玄戮身上得来的纳天珠,来不及多做思虑,将君无渊扶坐起身,之后盘坐在君无渊身后,抬掌运功,将纳天珠化作无形,融进君无渊体内,紧接着,双掌抵上君无渊后心,运功助君无渊吸收纳天珠的神力,并借助纳天珠之力,补全元气,稳住魂魄! 在慕灼华做着这一切的时候,那名老妇和那女子也是冲进了屋内,对着慕灼华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快出去,别靠近他!” 未等二人冲到床前,萧之夜身形闪至,拦住了二人,冷声道:“出去!” 女子闻言,瞬间落泪:“你们想对他做什么?” 萧之夜道:“我们不会害他,他所受的伤,不是你们医得好的。” 女子又想开口,却见萧之夜目光一凛:“闭嘴!如果你们不想看到他死,就立刻出去!” 老妇看了眼萧之夜,又看了眼床榻上的君无渊与慕灼华,之后拉着那女子,退出屋外。 二人离开之后,萧之夜抬手在这房间之中布下结界,转身看向床榻上,看着气息微弱的君无渊,看着全神贯注的慕灼华,忽然感到一阵落寞,神伤。 心爱之人在为她的夫君疗伤,他萧之夜甘心情愿的站在一旁守护,痴傻至此,世间除了他萧之夜,可还有第二人? 待纳天珠彻底被君无渊吸收,已经整整一天一夜过去。 君无渊的魂魄已经稳住,身体没有大碍,只需静养些时日就会痊愈。慕灼华欣慰的扶着君无渊躺下,为他盖好被子,然后下了床,理了理床幔,走到萧之夜身侧:“我们走吧!” 萧之夜微微抬眸:“走?” 疑问的话未等出口,慕灼华已经化开结界走出门去。然走到门外,脚步却又是顿住。 门口的院中,聚集了几十个村民,个个手持钉耙棍棒,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见着慕灼华走出,这些人都是一怔,其中一名白发老者转头对那名老妇道:“这人看着不像与那些人一伙的,你会不会搞错了?” 慕灼华柳眉微蹙,心中暗道:那些人? 那老妇听着白发老者这样说,有些不悦:“不然他们来找那小伙子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帮那些人报仇?” 这时,白发老者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道:“就是!那些人刚刚被杀,就有人找来,不是为那些人报仇是什么?” 这句言语一出,在场之人皆是跟着应和起来:“他们一定是来找那小伙子报仇!” “不然还会是什么?” “就是就是!” 众人议论之后,纷纷将目光转向慕灼华,那名白发老者道:“你们在这屋内待了这么久,对那小伙子都做了什么?我告诉你,如果那小伙子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活着离开!我们这些乡亲们,就算拼了命,也会为他报仇的!” 这话可是叫慕灼华有些纳闷了,按说君无渊失踪时日不多,来到这里多算也就几日时间,且一直重伤在身,这些村民为什么会这么拥护君无渊?竟不惜为君无渊牺牲性命? “你愣着干什么?说话呀!”一名男子说道。 慕灼华抬眸看向这些村民,一时仍不知该怎样回答。这时,一直站在老妇身侧的那名女子走到慕灼华身前,怒视着慕灼华:“你说呀!你们把他怎么样了?说呀!” 慕灼华淡淡看向来者:“我没有把他怎么样,我是在为他疗伤。” 女子道:“胡说!大夫说了,他的伤不在皮肉而在魂元,要平躺在床,以药物熏香,睡上半月,就会痊愈!你倒好,一来就将他扶坐起来,这样根本就是在害他!” 慕灼华不屑一笑。若按她说的医法,拖到现在,君无渊已经魂散而死,还谈什么半月痊愈? 女子见了慕灼华这一笑,顿时怒从心生,抬掌便朝慕灼华面颊甩去:“你竟然还笑!” 慕灼华不躲不闪,只暗中运起真气,想借助真气将女子这一巴掌弹开,然未等这真气派上用场,女子的手臂却是在空中停住。抬眼,只见萧之夜抬掌抓住了女子的手腕,面色冷的令人望之生寒:“滚!” 说完,手掌一松,仅眼中杀气便将女子逼得连连后退。 面前村民见了这一幕,怒意更胜,纷纷挥起手上家伙,朝慕灼华与萧之夜冲过来,此时却听慕灼华淡淡道了声:“诸位,先听我一言。” 这一句话,语气虽淡,却带着些威严,使得闻见之人皆是停住了手上动作,怔怔的看向慕灼华。 慕灼华接着说道:“屋内之人,是我二人多年挚友,前几日我们一同来到东海,本是为杀一只海蛇妖,但过程凶险,最终他与蛇妖一同失踪。我们确是为寻他而来,但绝不是要害他。他身上的伤并非普通的伤,凡间无人能医,我方才已经为他疗过伤,天黑之前他就会醒来,诸位不必担心。” 慕灼华说完,村民们面面相窥,将信将疑。议论了一会儿,那老妇对慕灼华问道:“你,此言当真?莫不是你们想骗我们,然后寻机逃走?” 慕灼华轻笑,侧了侧身,指了指屋内:“诸位若不信,不如进屋看看他是否安好。” 村民们闻言,纷纷走进屋内,见着君无渊确实好好的躺在榻上,且面色不再苍白,呼吸也平稳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那名女子走到床榻边坐下,眼泪汪汪的看着君无渊,又伸手抚了抚君无渊额间碎发,抽泣道:“还好,你没事,你没事。” 慕灼华目光一冷,走上前去,将那女子拉开,并挡在君无渊床前,之后对面前村民问道:“诸位乡亲,你们方才说的那些人,是什么人?” 第二百五十章:玄冥门东山再起 闻见慕灼华此问,一众村民面面相窥,皆是露出凝重神情。那白发老者沉沉一叹,对慕灼华说道:“这件事,我们至今想起,仍有些后怕啊!” “事情还要从这位小伙子来到这里那天开始说起。那天,我们与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准备出海打渔,但到了海边,发现海上浪潮汹涌,大家商量着,觉得这种情况出海太冒险,就都准备回家。就在大家收拾了东西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出现一帮人将我们这些村民团团围住,那些人手拿长刀,杀气腾腾,二话不说就对着我们挥刀砍来!” 说话间,屋内气氛安静的异常,所有村民都不发一声,老者神色也较为惶恐,顿了顿,继续道:“那时我们都觉得逃不过了,我们这些人平时也就打打渔,做些农活,哪打得过他们啊!就在那个时候,那海上的浪花啊,瞬间就涨了老高,这小伙子就从那浪花之上一步步踏着海水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把剑,几下子就把那些人都杀光了!他是我们全村人的救命恩人啊!” 慕灼华听了,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君无渊一来就帮村民解了围,怪不得这些村民肯拼命保护他。想了想,慕灼华问道:“那些黑衣人,有没有什么特征?或者他们有没有说些什么话?他们为什么会来杀你们?” 这时,那名老妇接下话茬道:“我们村里人从来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哪里知道是怎么惹上了这等祸端?而且那些人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话,不过他们穿的很奇怪,一身黑衣、头戴斗笠、面带麒麟面具,手上还都拿着一把长刀,刀柄上有金色的麒麟头。身上的衣衫,也都用金线绣着麒麟纹路。” 慕灼华柳眉微挑,转头跟萧之夜对视了一眼,见萧之夜一样皱起了眉头,轻道:“看来,我们走不了了。” 老妇所描述的,与玄冥门之人的装束一模一样。当初君无渊曾下令清理玄冥门,如今又见玄冥门之人,该是归途暗中运作,试图将玄冥门东山再起。 君无渊出现在这里,玄冥门恰巧也出现在这里,这绝不是巧合。按之前推断,尸祸及东北海一事都在归途的掌控之中,是否归途知道君无渊会来到这里,所以特意将玄冥门之人派来此处?若是如此,那他的目的,该就是杀掉君无渊了。 想必他也没想到君无渊刚刚杀了玄戮闯过死劫,还能有这样的战斗力,况且在之前,君无渊还耗费了半数修为帮七修续命。但这次刺杀失败,归途知道了之后,定会再次对君无渊下手。如果慕灼华和萧之夜离开这里,以君无渊当下状态,再遇玄冥门,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慕灼华转身再看向君无渊,就有些感慨了。这些村民将他视为恩人,殊不知,这场杀机正是因他而起。如果他继续待在这里,还很有可能会连累了这些善良的村民。 但君无渊现在的身体还不能承受远行,现在距最近的东离山也有着一些距离,想带君无渊离开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守在这里,保护村民和君无渊的安全。 如此,慕灼华想要失踪等死,怕是没希望了。 一旦君无渊醒来,怎会给她机会离开? “这屋子是谁的?”慕灼华问道。 闻言,那名女子冷哼道:“这是我家。” 慕灼华点了点头:“我可能要在这里住上几日,打扰了。” “不行!”女子大声喊道:“我不欢迎你们,你们还是另择住处吧!” 慕灼华看向那女子,目光淡然,不怒自威,这一眼,看得那女子心中一惊,后退了一步。慕灼华道:“你弄清楚,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不出意料,那些黑衣人很快还会再来,如果你不想死,就一切听我安排。” 这一番言语,语气之威严,教人不禁心生敬畏。女子颤颤巍巍的看着慕灼华,问道:“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慕灼华轻拂衣袖,转过身去,冷声道:“该知道的,你们迟早会知道,不必多问。这几日大家都暂时不要离开村子,如果发现不速之客,第一时间告知于我,切忌轻举妄动。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话去做,我保你们全村人平安。” 明月巅,月华殿藏书阁内。 轻羽捧着慕灼华所著的冰心诀,坐在墙角处的长桌前,看的很是认真。寒澈缓步走在书架前,时不时拿起一本书翻看几页,再放回原处,找了好久也没能再找到一本记载净化之力的功法书籍。 见轻羽那全神贯注的模样,寒澈也是欣慰。其实只要他们之中再有一人学会了冰心诀就行了,他倒也不必太执着于净化之力。想到这里,寒澈翻找书籍时便是换了目标,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噬魂咒的更详细的记载。 到了现在,他们对于噬魂咒的了解,也仅在于噬魂咒与蛇元的牵连。噬魂咒,是咒亦是毒,唯有同时解除咒术并祛除毒效才能将噬魂咒尽除,而这咒和这毒偏偏都无解,放在一起就更加无解,唯有依靠蛇元,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如今蛇元没了,但世上这么多神器宝物,比如结魄灵珠,纳天珠,还有许多甚至是不为人知的,而在这其中,是否能找到一件东西,来代替蛇元医好噬魂咒呢? 抱着这样的期待,寒澈细心的翻过一本本书籍,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翻找中,来到靠墙的书架前,目光一扫,停在了一本较厚的典籍上。 那是一本没有封皮的书籍,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头,破旧不堪,但吸引寒澈的原因正是它的破旧。越是年代久远的东西,越容易给人惊喜。 翻开书籍,一页一页仔细查找,典籍上记录的东西很是枯燥,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供参考,就在寒澈准备放下之时,手指随意的最后翻了翻,却是不经意间瞥见了一张绘着图腾的书页,寒澈一怔,连忙回翻查找,找到了那一页之后,仔细看去,心口骤然揪起。 这图腾,竟与东离山那石壁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压抑着心情,翻了一页,看到典籍上对于图腾的记载,寒澈终是恍然大悟。 “轻羽,你快来看!”寒澈说完,轻羽放下冰心诀,走了过来。而在看到典籍上的图腾和记载之后,轻羽亦是心头一紧。 “天降预言壁!”轻羽惊叹道:“这么说来,那图腾并非人为,而是上天在予以警示。可这预言壁究竟想告诉我们些什么?” 寒澈蹙着眉,继续查看,之后道:“据典籍记载,会有一个人能够打开图腾禁制,看到图腾所预言之事。而在打开禁制之后,此人会得到预言壁灵力,拥有预言之能。” 此时,二人面色都是凝重起来,轻羽道:“之前夜说,灼华曾预言到凡间将有灾难,还有君无渊丧命一事。莫非,那个可以解除图腾禁制的人,是灼华?” 寒澈点头道:“看来就是这样无疑了。而且灼华应该已经解开了那禁制,看到了图腾预言之事,否则她不会无故得到预言之能。” 轻羽感到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如果她知道了一切,怎么会不与我们说?” 寒澈蹙眉:“难道,与图腾预言之事有关?” 轻羽思虑片刻:“我们要不要找到灼华问个究竟?” 寒澈摇头:“不,她不说定是有不说的道理,既然选择了隐瞒,就算去问,她也不会说。我们应该要相信她的决定,此事暂且搁下,待想出稳妥之法再行商议。” 慕灼华端着一盆清水,坐到君无渊床边,将君无渊衣衫解开,细心擦拭身上血迹污渍,换上一套干净的白衫,之后欣慰一笑:“近乎洁癖的你,应该更希望醒来看到这样的自己吧!” 说完,附身伏在君无渊胸口,闭上眼,听着他胸膛中心脏的有力跳动,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片刻后起身,端起水盆和换下的衣物,走出屋子,坐在屋前石台上,动手搓洗这沾满了血迹的白衣。 看着那些血迹,慕灼华很是心疼,想起君无渊此番有惊无险,有些庆幸,有些后怕。还好,现在没事了。 篱笆门打开,那名女子走进,见到慕灼华正坐地洗衣,稍有惊讶,之后不屑的瞥了慕灼华一眼:“哼!殷勤有什么用?看你脸上那道疤,他会喜欢你?” 第二百五十一章:归途难归心 慕灼华眼中稍有黯淡,之后苦涩一笑,不语,继续搓洗衣物。 女子见慕灼华没反应,得意的一笑:“怎么?没话说了?你这张嘴不是挺厉害的吗?” 慕灼华未曾理会,扯开话题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女子昂起头,骄傲的回道:“上官秀。” 慕灼华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又问道:“上官姑娘,我想问下,他来时既是清醒的,后来又是怎么会昏迷过去?” 上官秀道:“他啊,在杀掉那些黑衣人之后就晕倒了!而且啊,他在昏迷之间,还一直拉着我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呢!” 说着,上官秀将双手放在心口,满脸的羞涩和甜蜜。 慕灼华闻言,只觉有些好笑。君无渊昏迷之间会拉着她的手?此事若不是这上官秀胡说,想必是君无渊将她认作慕灼华了吧!君无渊啊君无渊,你又惹上桃花了! “他昏迷之前可有说过些什么?”慕灼华问道。 上官秀撇了撇嘴:“说了,说的什么没听清楚,好像在念叨着什么华的。” 慕灼华心中一暖。华,除了灼华,还能是什么? 上官秀抬步走到慕灼华身侧,附身看着慕灼华脸上疤痕,道:“话说你脸上这疤痕是怎么弄的?一个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你把自己的脸弄成这样,怎么好意思出来见人啊?” 慕灼华不予理会,专心清洗衣物。上官秀砸吧着嘴站起身,道:“哎!若不是这疤痕,你倒也算得上个美人。可惜啊可惜!不过我看你身边那黑衣男子对你不错,那面貌比起你可是要好上太多了,你为何不跟他好,非要跟我抢呢?” 慕灼华仍旧不语,那女子顿觉无趣,白了慕灼华一眼,之后又是开口道:“对了,你与他相识,应该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吧?还有,他多大年岁?有没有家人?” 说话间,慕灼华已经洗好了衣物,过了清水之后,起身走到院中晾衣架前,将衣服抖了抖,搭在架子顶端的竹竿上,整理其上褶皱。 上官秀见慕灼华不理,气愤的跺了跺脚,指着慕灼华道:“你聋啦?我问你话听不见吗?” 慕灼华仍是自顾自的整理着晾晒的衣服,没有回答的意思。上官秀正要上前与慕灼华理论,却听门口处传来一声虚弱的轻唤:“灼华!” 闻见此声,慕灼华手上动作一滞,转身,看到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正扶着门框站在那里,对着她微笑,那一刻,天地间的所有美好都黯然失色,眼中唯有这一人,和那一抹温润笑意。 上官秀同样看过去,之后开心一笑:“你醒啦!” 然君无渊却顾不得她,一双含情的眼中,唯有慕灼华一人。 君无渊缓缓松开扶着门框的手,稳住身形,之后微笑着,对着慕灼华张开双臂。 慕灼华会意一笑,眼中却瞬间泛起雾气,抬步,跑过去,扑进君无渊怀中。 二人紧紧相拥,一个含情微笑,一个泪流满面。 本以为将要生死相隔,那时的她心如死灰,却不知他在拼命求生。苦苦找寻,终于重逢,虽仅几日时间,却漫长的心似火煎。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灼华,我好想你!”君无渊抚着慕灼华如墨的发丝,在慕灼华耳边轻喃。 慕灼华哽咽着道了声:“傻瓜!” 院外,萧之夜微微一笑,目光稍黯,转身走开。 只要他们都好好的,就已经够了,不是吗? 还奢求什么呢? “你竟是用纳天珠为我疗的伤?” 屋内,君无渊与慕灼华、萧之夜围坐在一张桌前,知道慕灼华已经将纳天珠融入他的体内,君无渊有些吃惊:“灼华,这纳天珠蕴含的神力你我都曾亲眼目睹,你可想过,我是魔尊,你将这纳天珠给了我,万一我……” 说到这里,慕灼华打断道:“我相信你不是魔神,也相信你不会做出危害苍生的事,纳天珠交给你,我放心。” 君无渊叹道:“连我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魔神,你哪里来的自信?此事若被寒澈知道了,又该让你为难!” 萧之夜道:“灼华肯相信你,你有什么理由怀疑?之前你命在旦夕,这也是唯一能救你的方法。至于寒澈那边,他是个嘴硬心软之人,况且有我与未寒轻羽护着灼华,你放心便是。” 慕灼华道:“无渊,如今你吸收纳天珠,恢复了巅峰修为,也算因祸得福。但纳天珠与你尚需要一段时间来相互适应,我已经传讯给七修,告知他这里的情况,并交待他回去管理魔界事物。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好好休养,千万不要妄动真气。” 君无渊点头:“我清楚,只是玄冥门的人如果再来……” 慕灼华淡淡道:“玄冥门的人,来一杀一,来百杀百。” 君无渊与萧之夜看着慕灼华,看似平淡如常,实则无比担忧。 若是玄冥门弟子,哪怕是归途又能如何?可如果,是柳轩赋呢? 而事情,也正在朝他们担忧的方向发展。 入夜,空气静懿,天空繁星点点,映着海浪泛起星波,极富美感。 看似静懿的夜色下,隐约出现一些陌生黑影,跳跃着穿梭在渔村中。渔村边缘的树林,一棵树的树尖,身着白衣的男子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村落,眼中隐隐闪过一丝阴冷。 距他几里之外,一座山峰之巅,萧之夜手持长剑盘坐在一块巨石上,目光紧紧注视着远处树尖的那抹白衣身影,抬手捏诀,意念传讯。 屋子里,慕灼华与君无渊正在凝神下棋,随着慕灼华落下一子,君无渊无奈一笑:“如此步步紧逼,我是伤者,你该让让我。” 慕灼华回以微笑:“让了你,如何布得出妙阵?” 话音刚落,君无渊闭目,探到萧之夜传来的讯息,之后轻道:“来了!” 屋外一道道黑影闪过,慕灼华淡然道:“阵势不小,看来归途知道我与夜在这儿。” 君无渊伸手捻起一子,不慌不忙的落在棋盘上,轻道:“好在百姓住处有你的结界护着。” 这一子落下,二人所在屋子周围的地面上,忽然现出一方阵符!阵符面积之大,远至百米之外。本栖身在屋子附近的一众黑衣人,此时发觉不对,立即动身想逃出阵符范围,却是被阵符外围的结界挡下。 慕灼华道:“我只担心你那桃花不安稳,乱跑出来。” “灼华上神是在吃醋?” “魔尊多虑了。” 说话间,慕灼华再度落下一子。屋外阵符在这一子落下之时,阵阵金芒乍然而起,凡被金芒近身之人,肉体瞬间灰化,魂体俱灭! 屋内的二人一脸悠哉,君无渊面对着棋盘,微笑一叹:“哎!我也真是自找罪受,竟与你慕灼华比棋艺。” 说话间,再度捻起一子,这一子落下,屋外阵符竟是离开了地面,分作上下两层,各自朝反方向旋转起来。阵符旋转间,竟好似变作了绞肉工具,其内黑衣人瞬感死亡临近,未及回神,身躯已成碎肉! 慕灼华扬起嘴角,捻子,落下,阵符消散,此局胜负已定:“你输了,说吧,怎么办?” 君无渊暧昧的一笑:“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慕灼华伸手上前,掂起君无渊的下巴:“你想让我怎么办?” 君无渊颇有意味的看着慕灼华:“你说呢?” 慕灼华松开手,起身,朝屋外走去:“闹够了,办正事。” 打开门,院中血肉一地,血腥气扑鼻而来,令人作呕。慕灼华轻挥袖袍,将院中狼藉清理干净,之后缓步走到院中,淡淡道了声:“出来吧,归途!” 话音落下,周围风声乍起,尘土飞扬之间,一道诡异身影迅风而至,落在慕灼华身前不远处。定睛一看,此人身着玄冥门之人惯常的黑色麒麟纹服饰,头戴斗笠,手上持着麒麟柄长刀,面容清秀,又带着一股子邪气,加上那双细长的眉眼,一看便知是个阴毒之人。 待此人身形落下,一众玄冥门之人相继现身,排站在此人身后,粗略一数,竟有上百人之多。 此时,君无渊从屋内缓步走出,但看来者一双冷眼恶狠狠瞪着君无渊,狡黠的笑着,出口的声音带着丝阴森:“君无渊,没想到,你的命这么硬!但到今日,该终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离间计 君无渊走到慕灼华身侧站定,听得归途此言,淡淡回道:“归途,我欣赏你的忠心和能力,可惜你心思不正,天生是个奸邪之人。若非如此,我真想将你收为己用。” 归途不屑道:“抱歉,即便你想用,我归途不稀罕!你魔尊高高在上,一声令下就可将我玄冥门屠尽杀绝,你以为你很威武?你以为所有人都要仰慕你吗?哈哈哈!可笑之极!我,只想杀了你!” 君无渊轻笑:“我君无渊并不自负,之所以屠尽玄冥门,是因为玄冥门四处作恶,屡教不改。” “放屁!”归途凛眉一喝:“这些话,留着骗你的慕灼华吧!你屠尽玄冥门,不过是因为嫉妒!你嫉妒门主的实力比你强,担心我玄冥门夺了你魔尊之位,所以才布下计谋害死门主,之后又对整个玄冥门斩尽杀绝!你君无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小人!” 君无渊仍旧淡然:“关于他柳轩赋的实力,我承认我未必是他的对手,但说他比我强,倒也不见得。玄冥门确实是我下令诛杀,但柳轩赋之死我并未参与。你想报仇,我能理解,前提是,你有这个能力杀我。” 归途冷哼一声:“你说门主之死与你无关吗?这么急着撇清关系,不就是担心灼华上神知道了真相与你反目?你身为魔尊,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大义,牺牲同门同族,现在又摆出一副正道嘴脸,真令人恶心!好,你说门主之死与你无关,那我问你,门主隐世多年,连我都不知道他在何处,冥龙和妙楚是怎么找到他,说服他重出江湖的?还不是你暗中布计,说可以帮忙让分身与真身重新合体,若非如此,门主在遇见慕灼华之后,又是为何在慕灼华昏迷期间将她送至青云坛附近,制造慕灼华与门主真身相遇的机会?” 君无渊面色一变:“归途,你在说些什么!” 归途说话间,慕灼华的面色越来越阴沉,归途见了,心中暗自得意,不露声色继续道:“我说的什么你心里明白!你自知未必是门主的对手,才布下这层层阴谋!先是引出门主行踪,之后对外传出传言,说门主是祸世魔神,让仙凡两界对慕灼华施压,最后借助慕灼华的手将门主杀害!如此阴险狠毒,果然是君千宿之子!” 此番言语,分析的透彻,找不出半点破绽,且其内不仅是在针对君无渊,很多话更像是说给慕灼华听的,最后的一句,更是让人想起君千宿作为魔尊时的种种恶行,并将此恶行强行加在君无渊身上。君无渊一时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便是放弃了反驳:“罢了,随你怎么说。你若想报仇,休要废话,动手便是。” 归途狡黠一笑:“你是怕了吧?怕被人看清了虚伪之下的嘴脸,所有的苦心经营都毁于一旦是吗?” 说着,归途轻轻拍了拍手,喊道:“带上来!” 话音落下,身后之人扶着面色苍白、看起来极为虚弱的冥龙和妙楚走上前来。君无渊见了他二人,心下一提:“冥龙叔叔,妙楚姑姑!” 冥龙和妙楚听见这声音,目光一滞,抬头看来,看到君无渊之后,却是一脸的惶恐,对着君无渊双膝跪地,连连叩首:“魔尊!求魔尊饶了我们一命!我们为魔界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对魔尊忠心不二,断不会将那件事说出去,求魔尊不要杀我们啊!” 君无渊闻言,疑惑问道:“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归途一笑:“你竟还在装糊涂?” 之后走到妙楚身侧,蹲下身,柔声对妙楚问道:“你所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魔尊为什么要杀你们?” 妙楚抬眼,看着君无渊,双目含泪,好似伤心至极:“柳轩赋一事,我们按照魔尊的命令做事,事成,魔尊却担心真相传出,要将我们杀了灭口。这么多年来,我们为魔界鞠躬尽瘁,为何要落到这样的下场?魔尊,你口口声声叫我妙楚姑姑,你怎么忍心对我下手?” 此言一出,君无渊震惊不已。之前明明是柳轩赋找到冥龙和妙楚,三人一同在算计慕灼华和柳轩赋真身才是,怎的现在到了他们嘴里,竟是他君无渊成了罪魁祸首? 柳轩赋为慕灼华而死,在慕灼华眼前魂散,这件事在慕灼华心中一直是个不能触碰的痛处,眼前归途言之凿凿,又有冥龙和妙楚做人证,君无渊也真是百口莫辩。如果让慕灼华以为这件事真的是君无渊在背后算计,恐怕她会恨不得一剑杀了君无渊。 君无渊思虑间,忽觉脖颈处一凉,低头看去,一把冰剑架在脖子上,握剑的手掌白皙纤长,持剑的人正是满眼的失望决绝,声音低沉的有些嘶哑:“我真的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君无渊难以置信的看着慕灼华冰冷的眼,道:“灼华,你,不信我?” “铁证当前,我要怎么信你?”慕灼华道:“君无渊,我看错你了,我今天就杀了你,为柳轩赋报仇!” 然此话说完,君无渊刚想开口解释,却见慕灼华忍不住一笑,转头看向归途:“你希望我这么做是吗?”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怔。 慕灼华持剑的手臂落下,伸手紧握君无渊的手掌,面向归途等人:“在你们眼里,我慕灼华是否有这么弱智,会因为你们的一面之词,推翻我心中对一个人的认知?” 转头,再度看向君无渊:“况且这个人,他与我纠缠两世,生死相随,这世间,有谁会比我更了解他?” 君无渊对上慕灼华的眼,将慕灼华的手反握在掌心,欣慰一笑。 归途目露凶光,恶狠狠盯着慕灼华与君无渊,咬牙切齿道:“好!那咱们就走着瞧!” 说罢,后退了两步,身形一转,摇身消失在当场。那一众玄冥门之人带着冥龙与妙楚,紧随其后。 直到这时,君无渊才终于松了口气,轻道:“你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 慕灼华道:“在你心里,我对你的信任会因为他人言辞而改变吗?刚才的那一刻,你是真的相信我会动手杀你对吧?无渊,我信你是真的,但你,并不信我。” 君无渊微微颔首,转身,将慕灼华双手放在他的心口处,轻道:“我并非不信你,只是不相信我自己。我于你来说究竟有多重要?灼华,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问出这种问题,但我还是想问,如果有一天要在我与柳轩赋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选?” 慕灼华眉头一紧,犹豫了片刻,道:“无渊,你该清楚他对我来说有何种意义,不要逼我去做这种选择。如果你只想知道你对我来说的重要性,那我告诉你,如果这次找不到你,我会陪你一起死。” 说罢,将双手从君无渊掌心抽离,转身朝屋内走去。 君无渊神色木然,之后闭目,沉沉一叹。 慕灼华,就是因为我清楚他在你心中的意义,所以才会如此不安。你可以犹豫,只是犹豫过后为何仍是没能给我一个答案?他真的能让你,如此为难吗? 思虑间,萧之夜缓步踏进院内,见着君无渊愣愣的站在屋外,问道:“人都已经走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没玩够?” 君无渊神色忧郁:“玩?这一局,玩的可真是惊心动魄。” 萧之夜微怔,不解,但不曾多问:“走吧,进屋,我有事要与你们商议。” 屋内桌前,三人围坐,各怀心事。沉默许久,萧之夜开口打破平静:“灼华,如果柳轩赋真的回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慕灼华微怔:“你们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提他做什么?” 萧之夜严肃的看着慕灼华:“不许逃避问题,回答我!” 慕灼华眼帘微垂,将双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犹豫了片刻:“你们放心,如果他想做出什么为祸苍生的事,我会杀了他。” 萧之夜目光一厉:“你该清楚,真正的柳轩赋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只是个傀儡,不管他有没有做什么,他都不应该出现在人世。灼华,你与君无渊隐世吧,余下的一切都交由我与未寒他们来办,好吗?” 慕灼华抬眸对上萧之夜的眼:“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出现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隐忧 萧之夜默然不语,慕灼华见之,心中隐约有了数。轻叹,道:“我知道了,我不插手就是。关于隐世,我自有打算。你们有责任在身,不必总是挂心于我,一切顺应天意吧!” 听得慕灼华此言,萧之夜略感不安:“你该不会又打算一个人离开?这段时间我找你找的都快疯了,你又想故技重施?” 慕灼华轻道:“夜,我已毒入肺腑,若不是你之前渡入许多修为,我早就死了。我知道,你们为了救我可以不惜生命,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安。别将你们不愿承受的事转移到我身上,我宁愿从此与你们断绝关系,也不愿再牵累你们。” 此时,一直未曾言语的君无渊抬手掂起慕灼华的下巴,盯着她如水的双眸,目光坚定不移,声音微冷:“断绝关系?慕灼华,你若敢走,我翻天覆地也会找到你!找不到,我就毁了这三界,看你这慈爱救世的上神忍不忍心看着苍生蒙难!” 君无渊的目光,证实了他此言非虚,说到做到。现下看来,他倒是有了些魔神的样子,但慕灼华只是一笑:“我活着,苍生一样蒙难。” 说完这句话,慕灼华起身走向屋外:“我出去走走,你们先休息,放心,我不会离开。” 方才慕灼华的那一句话让君无渊心中阵阵发紧,想起那日亲眼目睹的慕灼华在东离山石壁前发生的事,对慕灼华的担忧更甚。她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是什么让她一再说出这种话? 见到慕灼华走出屋子,君无渊本想追去,但想了又想,还是停了步。萧之夜满心疑惑:“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君无渊摇头:“我也有些理解不透。” 萧之夜起身:“我去看看她。” 君无渊道:“不要打扰她,她不让我们跟去,只不过想静一静。你若担心,就远远看着她,有你保护她,我也放心一些。” 萧之夜点了点头:“嗯,你大伤初愈,现在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走出门,一路跟随,慕灼华身形飞跃而起,竟是直直飞到了雄山证道台,在论道席上落下身形。 远远看向东离山的方向,夜色之下,视线受阻,即便是仙者的视线超常,也根本看不清远处的东离山,可慕灼华犹是这般看着,站立许久。 要如何才能彻底让君无渊与萧之夜断了以魂补魂的念头呢?这么下去,实在让她心中不安。可是,她又实在想不出个办法来。 口头的承诺,显然不会作数。法力再强,也无法控制人心。经历了这一番失而复得,慕灼华也十分能理解他二人不愿失去她的心情,可相对的,慕灼华也不愿失去他们任何一人。如果一定要抉择,就让她自私一次,把那些伤痛,都留给他们。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如果,柳轩赋真的已经复生…… 想到这里,慕灼华欣慰一叹。这个选择太过虐心,但若万不得已,她也不得不那么做。况且,她欠柳轩赋那么多,这样,也算是一种弥补吧! 他,真的回来了吗? 那个眉心一点堕仙印的男子,那触目惊心的一抹红,让她每每想起都会心痛万分。若不是有这噬魂咒牵制,她真是不知道要心痛上多少次。 站的乏了,慕灼华盘膝坐在论道席上,手托腮,发起了呆。不远处,萧之夜隐在一座小山丘之后,静静的看着慕灼华,有些愣神。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多久以后,连这样静静看着她都将成为奢求。 愣神间,慕灼华微微侧头,轻道了声:“夜,出来吧!” 萧之夜眉头一挑,随即身形一闪,来到慕灼华身侧,盘膝而坐:“怎么发现的?” 慕灼华轻挥袖袍,化出一坛桃花酿,两只玉杯,斟满酒:“别说话,喝酒!” 萧之夜轻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慕灼华看着萧之夜的侧颜,笑得欣慰:“夜。” 萧之夜应声:“嗯?” 慕灼华道:“你知道吗,重生之后,只有在喝酒时,才看得到你前世的影子。” 萧之夜默了片刻,之后轻笑:“你是想说,我变了?” 慕灼华饮下一杯酒,将目光看向远处:“前世的你,如沐春风,豪情万丈,性情温和,我特别想念你那时的笑容,每次看见你笑,好像所有忧愁都会瞬间一扫而光。如今的你,做事较前世要果决,少了几分热情,那样开怀的笑,更是难得一见了。” 萧之夜道:“在你心里,是原来的我比较好,还是现在的我好一些?” 慕灼华道:“对原来的你只是怀念而已,我心里,真实存在的你,就是最好的。” 萧之夜再度轻笑,又是饮下一杯酒,难掩心中苦涩:“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是深爱着慕灼华的萧之夜,但无论前世今生,你爱的,从来不是我。” 慕灼华沉沉一叹:“是我负你太多。” 萧之夜对着慕灼华开怀一笑:“此情虽苦,我甘之若饴。” 慕灼华颔首,垂眸:“我慕灼华何德何能,值得你们如此为我?” 萧之夜看着慕灼华,认认真真的说道:“你是慕灼华,这就够了。” 二人回到小院之时,已是凌晨。一坛酒下肚,未有半点醉意,之前的低落尽扫而光,反之一派兴趣盎然,心情大好。 君无渊未曾安睡,一直等在屋内,见着他二人回来,也终于安下心,只是闻见二人身上的酒气,略感不悦。 慕灼华见君无渊屋内灯火未熄,便是推门走了进去。屋外,萧之夜适时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 君无渊站在窗边背对着慕灼华,淡淡道:“回来了。” 慕灼华应声:“嗯,怎么还没睡?” 君无渊阴沉着脸,目光仍看向窗外:“在等你。” 慕灼华转身走到床榻边,为君无渊铺好被褥:“行了,睡吧!我已经跟夜商量过,明天,我送你回魔界,夜回去与未寒兄他们会合。你不是想为七修和红渠准备亲事吗?正好,我也能帮你张罗张罗。” 君无渊闻言转身,看着慕灼华附身整理被褥,那一身白裙微动,桃花香气萦绕胸臆,令人难以自抑的去呼吸,想更多的汲取这氛香。 轻步走到慕灼华身后,慕灼华回身,浅浅一笑:“好了,睡吧!” 慕灼华额间有发丝随意垂下,君无渊伸手为她理了理。虽心有不悦,但对慕灼华,他不懂气怒,唯有温柔以待。只是理过发丝之后,那只白皙手掌并未落下,而是轻抚上慕灼华的脸颊,婆娑着那细嫩滑润的肌肤。 感觉到君无渊目光灼灼,加之那暧昧的举动,慕灼华微微害羞,撇过头。而君无渊,则是捉住了慕灼华的下颚,强迫她面向自己:“为何躲我?” 慕灼华蹙了蹙眉,抬手柔柔的将君无渊的手按了下去:“时间不早,我该回房了。” “留下!” 轻轻一句,不容违抗的语气,是男人难以免俗的占有欲,也是对于心中不安的一种发泄。慕灼华默了片刻,抬眼,轻道:“不妥。” 君无渊仍是那不容违抗的语气:“你是我娘子,无甚不妥。” 慕灼华耐心劝道:“这里毕竟是百姓家,你莫要任性了。” “任性?”君无渊轻笑:“那就任性吧!” 说着,竟是忽然上前一步,将慕灼华扑倒在床上,扼住慕灼华双手手腕,整个人压上慕灼华温软的身子,鼻尖相触,盯着那双如水双眸,呼吸有些急促。 慕灼华平静的眼波起了涟漪,欲将双手抽出,但君无渊禁锢的力度刚好,使得慕灼华既逃不脱,又不致疼痛。挣扎无果,慕灼华静了下来,看着君无渊近在咫尺的脸,柔声道:“无渊,快别闹了。” 君无渊在慕灼华的朱唇上轻啄了一下:“别想着跑,那只会让我更难控制。” 慕灼华闭上眼,将脸转向一边:“你这是要干什么?” 君无渊唇角微扬:“我想,要了你。” 第二百五十四章:忘 闻言,慕灼华又缓缓张开眼来,看向君无渊。 这双漆黑眼眸,内含潋滟春水,温婉柔和的让人难以抗拒。本是三界间高高在上之神,但这对眸子,却是这般诚恳无辜。他爱她,从来不是因为她的强,亦不是简单的征服欲,也许这坚强外表下的柔情一面,才更加令人心动,无法抵挡。 慕灼华看着君无渊,似是哀求,却不如哀求般卑微,轻道:“别这样对我,无渊。” 受到欲火催动,君无渊身体有些发热,然慕灼华这一句言语,却是叫他瞬间冷静下来。 他想要她,急切的想,想到近乎疯狂,可他从来学不会怎样勉强慕灼华去做她不想做的事。闭目,将头埋进慕灼华颈间,松开禁锢住慕灼华的双手,将慕灼华紧拥在怀中。 “灼华,我怕了。我怕失去你,怕你离开我,如果有一天,我再也见不到你,我该怎么活下去?” “无渊,如果有那么一天,忘了我……” 君无渊声音颓然无力,语气凄然:“忘字怎么写?” 慕灼华淡淡道:“提笔,落墨,亡心既是忘。” 君无渊牵强一笑:“这一字写出来容易,可要如何做到?如果心都亡了,与行尸走肉有何差别?” 慕灼华一时语滞,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啊,世上最悲哀之人,莫过于心死。如果连心都死了,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里,慕灼华沉沉一叹。伸手想将君无渊推开,却听君无渊喃喃道了声:“别走。” 身子被君无渊牢牢压在身下,即便她想走,又走的了吗?无奈,放弃挣扎,不多时,睡意袭来,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此时的她仍躺在君无渊的床上,只是身上已经没了重量。迷迷糊糊的眯着眼去找,见着君无渊正在身边侧卧着,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轻笑,懒懒的闭目,幽幽道:“魔尊早。” 君无渊不语,仍那般看着慕灼华。慕灼华睁开眼,侧身对上君无渊的目光:“你还打算看多久?” 君无渊仍旧不语,看着慕灼华的双眸,眼中情意更浓。慕灼华默了片刻,想起前夜的事,再看君无渊现下这神情,突然预感不详,坐起身,准备下床。 “怎么?怕我吃了你?”此时君无渊终于开口,同时坐起身,将慕灼华堵在床角处。 慕灼华轻笑,抬起双手捂着君无渊的双颊:“好啦!收拾收拾回魔界啦!七修和红渠可都在盼着你回去呢!” 君无渊将慕灼华的双手按下,之后在慕灼华唇上轻吻:“不然,我们跟红渠七修,一同将亲事办了,如何?” 慕灼华伸手将君无渊推开,下了床:“本上神可没说要嫁你,两辈子都嫁给一个人,太亏了。” 君无渊眉头一挑,起身站到慕灼华身前,揽着慕灼华的腰:“那灼华上神今生想嫁谁?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慕灼华轻道:“别闹了,洗漱一下,去跟大家道个别。” 君无渊道:“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慕灼华抬眼,看着君无渊认真的模样,叹了叹:“无渊,即便我们成了亲,我也陪不了你多久。我不能为了短暂的相守,让夜再伤一次心。” 说罢,再度推开君无渊,朝屋外走去:“我去打些水来。” 身后,君无渊眼眸垂下,沉沉一叹。 他的慕灼华,总是将事情考虑的面面俱到,无事不周全。只是这么一来,苦了她自己。 午间,慕灼华、君无渊、萧之夜站在村口,所有村民聚集在此,将三人围在中间。站在最前的是那名白发老者,和那名老妇,当然,还有那上官秀。 “你们真的要走?不再多留几日?”老者问道。 君无渊轻声道:“老伯,这些日子亏得村里人照料,若不是大家相救,我恐怕早就没命了。此番已经打扰多日,还给大家带来这么多麻烦,实在抱歉。我等都有事情在身,就不多打扰了。他日若有机会,此次的救命之恩,我定会前来报答。” 老妇闻言,面带歉意:“什么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两位及时赶到村里,凭我们也是救不回你的。起初我还以为他二人是坏人,还拉着全村人去找他们的麻烦,没想到你们还能不计前嫌,帮我们解决灾祸,想想真是惭愧啊!” 慕灼华闻言,走上前去,握着老妇的手,柔声道:“前辈,你也是为了保护他,我们自然不会怪你。而且护佑苍生是修仙者的责任,这些事,你不必记挂在心。” 一旁的上官秀,目光一直看着君无渊。如今见慕灼华走近,便是将目光移了过来,眼中带着些嫉妒和委屈。慕灼华有所发觉,转头看向上官秀:“上官姑娘有话要说?” 上官秀用眼神剐了慕灼华一眼,之后跑到君无渊身前,含泪看着君无渊:“你,真的要走吗?” 君无渊闻言抬眸,恰好慕灼华在此时转身,二人目光相对,见着慕灼华脸上神情,明显写着“你看着办”四个字,君无渊轻笑,之后对上官秀道:“姑娘,我真的要走,必须要走。如果之前我有什么事让你产生误会,我感到很抱歉,经过这几天,我相信你也看得很清楚,我有心上人,而且此生此世,永生永世,我都只会爱上这一人。你还年轻,总有一天会遇见属于你的真挚感情,莫要因此事而执迷。” 上官秀流下泪水,捂着嘴哭起来,对着君无渊大喊道:“你凭什么不喜欢我?她有什么好?脸上那么长一道疤,性子又冷,看着就知道不好相处,你为什么偏偏喜欢她?我哪里不如她?” 此言一出,慕灼华神色一黯,而君无渊与萧之夜更是面色一变,目光瞬间冷冽。君无渊狠声道:“恕我直言,你哪里都不如她!” 萧之夜的目光更是冷的令人心中直发寒。上官秀惊颤的看着他二人,不明所以:“你们,为什么忽然这么凶?” 慕灼华缓步走回到君无渊与萧之夜身边,沉沉一叹:“够了,走吧!” 话音落下,三人刚想动身离开,却见远处飞来两道流光,急速落至众人身后。随着流光落下,一股沁人心脾的莲花香气传入口鼻,紧接着,流光之中化出两道身形,正是北海龙君与孤莲圣君二人。 一众村民皆是一怔,随即纷纷上前几步跪地叩拜,大喊着:“是龙君,龙君啊!” 这些村民虽见识不多,但祖祖辈辈住在海边,对于这海中仙人的传说可听的不少。眼前这二人能化作流光穿梭天际,任几岁孩童都清楚,这唯有法力高强的仙者能做到。且龙君这一身装束,加之头上龙角,任谁都瞧得出身份。 打渔之人信奉龙君,就如同和尚信奉菩萨一样。天泽村中,家家户户都挂着一张龙君画像,每日出海前的朝拜上香,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献上祭品。如今亲眼见到龙君,自然惊喜万分。而紧接着,听了上官秀的一声唤,众人更是惊诧非常! 只见东方秀跑到来者身前,双膝跪地,却未曾磕头,只是对着龙君身侧之人哭着唤了声:“孤莲圣君,您要为我做主啊!” 这句话一出口,一众村民算是炸开了锅:“孤莲圣君?此人竟是孤莲圣君?” 惊诧之间,众人皆将目光投向孤莲圣君。 孤莲圣君虽隐世不出,但世间仍有许多关于他的传说。眼前这人气质儒雅,身带莲花香气,与传说之中一模一样,容不得质疑。 两名仙者同时现身,惊得村民们一时有些愣神,过了片刻,纷纷磕头唤道:“拜见龙君!拜见孤莲圣君!” 孤莲圣君和龙君却是顾不得这些百姓,而是直直走到慕灼华三人身前,抱拳躬身,恭敬地行礼道:“见过灼华上神!见过萧之夜法宗!见过魔尊!” 第二百五十五章:设计 孤莲圣君与北海龙君的出现,是慕灼华等人意料之外,本想瞒着身份离开就罢了,他二人这么一来,现下是想瞒也瞒不住。 村民们都已经吓呆,惊愣的看着慕灼华三人,一时竟做不出任何反应。一边的上官秀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瞪着双大眼睛看着慕灼华:“上、上神……” 慕灼华三人有些无奈,但心知二人不会无故前来,慕灼华问道:“二位不必多礼,找我们有事吗?” 二人起身,孤莲圣君说道:“上神,日前寒澈上神曾到过孤莲岛,向莲询问上神与法宗的去向,莲答应帮寒澈上神寻找,恰巧寻找的路上遇见北海龙君,听闻了海蛇妖及魔尊之事,这才在龙君的帮助下一路找来。寒澈上神托莲转告法宗,速回明月巅。” 慕灼华微微蹙眉,心中纳闷:仅说让夜回去? 萧之夜闻言点了点头:“二位辛苦了,我这便回去。” 说罢,转头对慕灼华道:“灼华,你别想太多,许是寒澈不想让你再操心劳累。再说,他这么急着找我,想必是因归途一事。牵扯到柳轩赋,大家都不希望你参与其中,免得为难。你就先与君无渊回去魔界,我会抽空去看你。” 萧之夜苦心安慰,慕灼华自然领情,微笑,点头。萧之夜回以微笑,之后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朝明月巅方向飞去。 萧之夜走后,慕灼华再度看向孤莲圣君,指着上官秀问道:“圣君认识这女子?” 孤莲圣君抱了抱拳,回应道:“上神,此女的父亲曾在出海时遭遇暴雨袭击,险些丧命,恰巧被莲遇见救下,带回孤莲岛养伤。莲与那人相谈甚欢,结为好友,时常走动,自然与此女相识。” 慕灼华将双手背于身后,目光转向上官秀,感叹道:“圣君还真是接地气,隐世的仙人能与凡人结为好友,也是一桩佳话。” 孤莲圣君道:“莲交友只图心思纯净,无仙人魔之分。只可惜凡人寿命有限,莲也不好违反自然规律助他长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故去。” 慕灼华赞叹道:“圣君简单一言,便道出了三界人情。修心即修身,将世俗看得通透,也是修行的一种,不知圣君如今修至哪一阶段?” 孤莲圣君道:“莲在遇见玄戮之前,刚刚进入大乘中期。” 闻言,慕灼华点了点头:“如此修为,隐世实在可惜,若能为苍生做些事,该是苍生之福啊!” 孤莲圣君微微颔首:“莲是一个钟情山林的人,一生逍遥悠游,淡泊此生,不想涉足江湖事。” 这时,一直站在一边未曾言语的君无渊道:“孤莲圣君,如今魔神即将现世,仙界与我魔界都在为此事担忧,灼华的噬魂咒又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你是能者,亦是仙者,不该只图一人安生。” 孤莲圣君和善一笑:“魔尊,莲从来只是个山野闲人,修行于我来说,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消遣,对江湖事,莲实在没有半分兴趣,还请魔尊谅解。” 君无渊无奈一叹:“可惜!” 慕灼华淡淡道:“江湖之事,一旦染指,便再也逃不脱。能与世隔绝,是难得的幸事,有何可惜?” 君无渊看着慕灼华,她说话间语气淡若清风,但君无渊清楚,她这一番话,道出的是心中苦闷。 身为上神,将三界安危一肩扛下,即便身中噬魂咒随时可能丧命,亦是无法安然避世,于她来说,无论退到何处,都是江湖。 因此,对于孤莲圣君的选择,慕灼华是支持的,甚至还有一些向往。如果她也能如孤莲那般放得下一切,择个静怡之地隐山伴水,该有多好? 然现在事实是,即便她放得下,这责任,怕也是撇不开的。况且,她又如何做到视苍生安危于不顾? 孤莲圣君道了声:“多谢上神理解!” 此时那些村民也终于是回过神来,纷纷对着慕灼华与君无渊开始跪拜,高声唤着上神魔尊,慕灼华与君无渊侧了侧身,连说了几声起身,村民们却仿佛没听见般,仍连连跪拜。 慕灼华只感到一阵头疼,干脆将场面丢给了龙君与孤莲圣君,拉着君无渊离了开。 二人身形飞离,君无渊问道:“你身为上神,无视百姓跪拜,是否不妥?” 慕灼华揉了揉额头:“我并非无视,是他们不愿起身。现在的我,受不住这等噪杂。” 伽罗魔殿后殿,藏书阁。 慕灼华独坐在阁内中间的长桌前,一边翻阅手上书籍,一边悠闲饮茶。君无渊开门走进,见着慕灼华认真的模样,轻笑:“在看什么书,这么入神?” 慕灼华目光未曾离开书页,淡淡道了声:“忙完了?” 君无渊缓步走到慕灼华身侧坐下,伏在桌案上,一脸的疲惫:“离开魔界时间不短,积压的折子较多,好在有七修帮忙。还剩下一些折子没批,我先歇歇,待会再说。” 慕灼华伸手将书翻了一页:“连折子都要七修帮你批,你这个魔尊,实在不尽责。” 君无渊枕在自己手臂上,侧头看着慕灼华,沉叹道:“我本就不想当魔尊,父尊此番赶鸭上架,我也是迫不得已。生命若由得自己选择,我宁愿与你做一对贫苦夫妻,好过如今时时担心失去你。” 慕灼华看书看的正认真,便只是聆听,并未作出回应。君无渊看了眼那书的封皮,挑了挑眉。这本书,他太熟悉,熟悉到近乎遗忘。 这是一本地物志,是多年前,君无渊闲来无事时亲手所著。上面记载的,都是君无渊多年来所经历的奇闻异事。 “一本地物志,竟让你看的如此入迷?”君无渊笑道。 慕灼华轻笑,不语。 其实她之所以看得入迷,是因为这些都是君无渊的切实经历啊!加之书页上熟悉的字迹,她实在很难将注意力移开。 书籍不厚,慕灼华很快将这本书看完。合上书籍,刚想开口与君无渊说话,却见君无渊已经闭目睡去。 看来,他真的是乏了。 将书放下,抬手化出一件斗篷,为君无渊盖在身上,之后伏在桌上侧着头,静静看着君无渊的睡颜。 呼吸轻缓,长长的睫毛微动,如画的眉眼中透着坚毅,高挺的鼻梁,精致的嘴唇,如此美颜,世间唯有他君无渊了。 这时,藏书阁的门忽然打开,七修自外走进,刚想开口唤君无渊,却见慕灼华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七修连忙闭上嘴,看了眼仍在熟睡的君无渊,对慕灼华笑了笑,之后退出门外,轻轻关上门。 站在门外,对着藏书阁的门欣慰的笑了笑。他的魔尊终于跟灼华上神在一起了。 一路走来,慕灼华与君无渊所经历的一切,七修都有参与。从他们认识那一天起,这两个人承受的煎熬折磨,七修也都看在眼里。如今能看到他们在一起,七修是衷心为他们高兴。 “呆子,你对着一扇门傻笑什么?”红渠自一侧走来,看见七修站在藏书阁门外,便开口唤了声。 七修连忙上前捂住红渠的嘴,将她拉到一旁,悄声道:“别吵,魔尊在里面睡着了。” 红渠点了点头,七修这才松开红渠,之后再将目光看向藏书阁:“红渠,刚才我看到魔尊伏在桌上睡着,上神看着魔尊的目光,就好像你看着我的时候,那种深情和痴迷,我没有想到,原来上神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原来灼华上神,是这么这么深爱魔尊的。” 红渠噘了噘嘴:“你看看你的样子,我这么真心对你,也没见你多高兴。现在看到灼华上神对魔尊含情脉脉,你就这么高兴。” 七修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未曾听见红渠的话:“哎!不知这幸福,能持续多久呢?” 是啊,能持续多久呢?慕灼华还能活多久呢?如果慕灼华不在了,君无渊这么多年的守候,就都要落空了,到了那时,君无渊会怎么样呢? 红渠一拳打在七修胸口:“呆子,你竟敢无视我!” 七修吃痛的捂着胸口,瞥了红渠一眼:“你这女人,样貌倒是不错,这个性可真是太差了!” 红渠轻哼了一声,转身走开:“再怎么差,你也是我红渠的夫君,逃不掉了!” 明月巅,议事殿,寒澈、轻羽、未寒、萧之夜聚在一起,个个面色凝重。未寒问道:“寒澈,我们真的要这么对灼华吗?” 寒澈凛眉道:“我也不想,但这一步必须要走。如果能推翻我的猜测就最好,如果不能,我们也好早做打算。” 萧之夜眉头紧皱:“你怎么能怀疑灼华呢?如果灼华知道我们对她布计,她该多伤心,你想过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成婚 寒澈面露纠结:“我知道我不该怀疑她,可你想想,她的预言之力是哪里来的?又恰逢图腾出现的时间,这难道只是巧合吗?如果她早就知道了图腾的秘密,却不与我们说,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轻羽缓声道:“其实,我们也只是想试探,看灼华是否真的能够打开图腾。如果能,证明她确实对我们有所隐瞒。如果不能,也不必再为此事纠结,不是吗?” 未寒转过身去:“我不赞同你们这么做,如果你们想知道,大可以直接对灼华询问此事。事情一定不会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寒澈道:“那么你怎么解释灼华的预言之力和图腾的关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苍生,为了大局。” 萧之夜冷声一笑:“大局?寒澈,轻羽,你们与灼华也有几千年的交情,这么多年的同生共死,还不足矣让你们相信她吗?” 轻羽道:“夜,你冷静些听我说完。我们并非不相信灼华,我知道,就算灼华真的有所隐瞒,也定是有她的道理,但这些事不该只有她一人知道。就是因为同生共死许多年,我们才更想弄清楚在她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事。这个决定,是我与寒澈一再商议才决定的,希望你能理解。” 寒澈又道:“此事如果你们不想参与,我不勉强。但我希望你们不要打乱了这计划,事关三界大事,容不得你们感情用事。” 三日后,魔界。 血日当空,放眼皆是荒芜,本是阴暗诡谲之地,却在这日变得热闹非凡。 七修的住处,一座不大的宅院,看似与凡间宅院略有不同,但比起魔界其他建筑要正常许多。今日宅院内外处处挂满红绸红灯,墙壁上大大的红喜字,鲜艳得刺目,院内来满宾客,慕灼华与君无渊坐在正堂之位,淡然饮茶。 魔界多年未见喜事,君无渊对七修的婚事又特别重视,奈何七修不愿过于奢华张扬,因此,君无渊不得不省下许多细节与排场,但即便如此,这场婚礼,仍是魔界少有的盛况。 眼下七修正在门口接待不断前来的宾客,君无渊不时的看向七修,笑得欣慰。七修平日装束一成不变,如今换上喜服,整个人精神不少,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七修面貌本就不差,只是平素并不注重穿衣打扮,过于随意,今日装扮后的他,摇身变作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连熟悉他的君无渊和慕灼华都不免惊叹。 随着鞭炮声响起,远处一顶挂着绣球的花轿徐徐而来。周围一众魔界之人见到花轿来了,皆是兴奋不已,许多人从院内走出,急着看一看新娘子的风采,然身为新郎官的七修却面无喜色,只淡淡看着花轿接近、落下,之后缓步上前,伸手扶着红渠下了轿。 红渠一身鲜红的嫁衣,其上绣着些精致花纹,头上蒙着鸳鸯盖头,盖头之下画着妆容的脸上正是一脸娇羞。想着现下手上牵着的人是一生所爱,想着正要与七修拜堂成亲,红渠始终甜蜜的笑着,想象着七修穿着新郎服的模样,她红渠的郎君,一定很帅气。 七修扶着红渠走进大堂,走到慕灼华与君无渊身前,跪地,行礼。 慕灼华始终微笑,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况且今日的新郎官是七修。转头看到君无渊难得的开怀,此时若不必去控制情绪,慕灼华该也是那般的开心吧! 七修与红渠拜过堂,被众人簇拥着送入了卧房。君无渊看着手下众人这般闹着,只微笑不语。转头再看慕灼华,见她同是满脸欣慰,便是开口轻道:“灼华,若不是你拒绝,我们现在也该进洞房了。” 慕灼华瞥了君无渊一眼,之后道:“他二人总算是成亲了,你也了了一桩心事。今后少给七修安排事情做,多给他们一些相处时间,特别是危险的事,不要交给他们去办。” 君无渊道:“我在说的是我们的事,灼华,我们也成亲好不好?到时我们也穿上这红色婚服,拜堂之后,与未寒他们痛饮一场,然后趁着酒劲洞房。至于地点嘛,月华殿也可以,伽罗魔殿也可以,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好不好?” 君无渊的话,勾起了慕灼华心中向往。与君无渊成亲,多么美好的事,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此,慕灼华压下心中思绪,装作没听到君无渊的话,自顾自道:“生逢乱世,两个人能顺利走到一起实在幸运,如今他二人新婚燕尔,你不要像原来那般依赖七修为你做事了。” 君无渊微微蹙眉:“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慕灼华转身,朝宅子之外走去:“唉!我有些倦乏,先回去休息了。” 君无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之后跟上前去:“慕灼华,你再跟我装傻,我就去找潋玉指,弄些情思散,看你还不依?” 卧房之内,崭新的红被褥,鸳鸯枕。墙壁上贴着大大的红喜字,桌上摆放着美酒佳肴,几支红烛灼灼燃着。 此时来宾都已经散了,七修侧坐在床边,慵懒的倚着床栏,一脸的愁容。 红渠站在桌前,独自饮下了几杯酒,之后站起身面向七修,开口道:“呆子,我们该洞房了。” 七修道:“我们不是一直在洞房之中吗?” 红渠双手掐腰:“你看看你这张脸,好像谁欠了你的钱一样!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你就不能高兴点吗?” 七修一声冷哼:“有谁娶了个夜叉还高兴得起来?” 红渠瞪了七修一眼:“你再说一遍!” 七修淡淡道:“夜叉,母夜叉,听清楚没有?” 闻言,红渠面色一变,猛地上前将七修扑倒在床上:“好啊!那我就让你尝尝母夜叉的厉害!” 此举来得突然,七修未及反应已经被红渠压在身下。紧接着,红渠开始伸手撕扯七修的衣衫,七修赶忙护住衣襟,换来的却是红渠更猛烈的攻势,七修惊呼道:“喂,你这女人能不能矜持一点?不要这么粗暴!别撕!啊!你这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轻点,疼!别,红渠你……究竟是不是个女人啊!” 伽罗魔殿后院,魔尊寝殿内,慕灼华站在窗前,看着魔界血色的天空。 无星无月,但已经该是凡间的夜晚,只是魔界的夜晚有些不同。屋内蜡烛燃尽,君无渊重新点起一根,之后走到慕灼华身侧:“在想什么?” 慕灼华轻道:“他就快来了。” 君无渊不解:“他?” 慕灼华眼眸微垂:“无渊,如果有一天,整个三界都视我为敌,想将我杀之,你会怎么做?” 君无渊微怔:“你在胡说什么?你是世人敬仰的上神,为三界付出这么多,三界怎会视你为敌?” 慕灼华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世事无常,有很多事都是意想不到的。曾经无比信任之人,也会背叛,不管曾经付出多少,在现实面前,都是无力的。” 君无渊沉沉一叹:“不管你在说什么,灼华,我需要你明白,我曾经可以为你与整个三界为敌,现在也是一样。” “如果我有一天不再是我呢?”慕灼华转身,看着君无渊。 君无渊双目含情,伸手为慕灼华拂去额间发丝,轻声问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时,天边飞过一道流光,飞至伽罗魔殿。慕灼华苦涩一笑:“果然还是来了。” 说完,抬步朝伽罗魔殿走去。 一入魔殿,便看到那白衣银发的身影立在殿中。慕灼华走上前去,轻道:“轻羽兄,来此有事吗?” 轻羽见了慕灼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后略带着焦急,开口的声音仍是那般温润:“灼华,东离山出现了许多妖兽,我们去查看过,发现这些妖兽都是那图腾造化而出。寒澈正在东离山清理那些妖兽,但妖兽仍然在不断生出。我与寒澈想尽了办法也没能阻止图腾的运作,不知道你能不能去一趟,用冰心诀试试?” 慕灼华努力扯出个笑容来:“好啊!” 之后,飞身而起。 第二百五十七章:天之警示 见着慕灼华离开,轻羽神色一黯,之后也跟着离了开。 君无渊眉头紧皱,想起方才慕灼华说的话。 “他就快来了。” “如果有一天,整个三界都视我为敌,想将我杀之,你会怎么做?” “世事无常,有很多事都是意想不到的。曾经无比信任之人,也会背叛,不管曾经付出多少,在现实面前,都是无力的。” “如果我有一天不再是我……” 显然,慕灼华说的他,就是轻羽,可是慕灼华是怎么知道他会来?难道她已经预见了东离山发生的事? 如果是这样,那后面的几句又是什么意思?整个三界都视她为敌,这种事在现在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而慕灼华后来的一句“曾经无比信任之人也会背叛,曾经付出多少,在现实面前都是无力的”显然大有深意。是什么事让她如此悲观?难道,又是与那石壁图腾有关吗? 加上最后的一句,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 想到这里,君无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预感不详,连忙飞身而起,跟在慕灼华与轻羽的身后,朝东离山赶去。 东离山之中,叶落林动,沙尘爆冲如浪!远观其下,竟是有着不下百只妖兽在山中四处奔跑。妖兽中间,一抹淡蓝色身影不断穿梭其中,身形闪过间,强劲威力扫过四方,触及劲气者尽数灰化而亡! 然即便法力强悍,却奈何妖兽众多,且源源不断。长久的战斗,已让寒澈感到疲乏,攻势渐现颓势。 慕灼华站在一处山巅,远远看着寒澈与这些妖兽的战斗,轻羽站在她身后,有些不解:“灼华,你为何不肯动手?难道你也没有办法吗?” 慕灼华不语,仍淡淡的看着下方的战斗。 她倒要看看,寒澈这场戏,能演多久。 见着慕灼华没有回应,轻羽无奈一叹,之后就要动身加入下方战斗。慕灼华伸手将他拉住,轻道:“戏做的太足,就假了。轻羽兄,你不擅长演戏,让他自己来吧!” 轻羽一怔:“你……” 慕灼华打断:“什么都不要说,等他演够了,你们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 轻羽心头一紧,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是哽在喉中,没法出口。 演?看来慕灼华早已看破东离山这一局的真相。如此,寒澈现下行为,在慕灼华面前,岂不形同耍猴戏? 但他并未开口阻止。今天这一局,是为慕灼华设下的,也是他们第一次对同修挚友设计阴谋,他本就感到内疚。即便是为了大局,可这么做对他们来说,仍是很残忍的一件事,对慕灼华来说,就更是。 被信任之人设计,是什么感觉呢? 怀疑、猜忌,这些本不该在他们之中存在的东西,现下正压在慕灼华心头,压得她难以喘息。过命的交情,究竟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是她慕灼华做人太失败,还是人情过于淡泊? 如果让寒澈受些苦,能让慕灼华心中好受一些,那么寒澈这苦受的也不冤枉。只是为何,慕灼华的眼中如此冰冷? 君无渊赶到,将身形隐在树林中,见着寒澈苦苦厮杀,慕灼华与轻羽却袖手旁观,这局面令他十分费解。慕灼华眼中的冰冷,也让他很是担忧,但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他该是不要露面比较好。 奋战中的寒澈意识到情势不对时,慕灼华与轻羽已经在山巅看着他多时了。 瞥见远处山巅两抹熟悉的身影,见那二人站的安稳,丝毫没有对敌的紧迫感,不难猜出其中原因,于是,寒澈停下战斗,飞身而起。在他起身的一瞬,山中妖兽尽数化作光影,消散无踪。 “你终于发现了。”慕灼华看着落在身前的寒澈,淡淡道。 寒澈面带不悦:“果然是我仙界智囊,我费尽心机布下的局,竟被你轻易识破。” 慕灼华道:“你高看我了,此事是我预言得知。” 说着,自嘲一笑:“否则,我就要被你耍的团团转了。想一想,听到妖兽出现时的慕灼华,该是多么焦急,一定会想尽办法不惜一切解决这一祸端,是吗?” 随即,这一笑转为苦涩:“你果然了解我,如果不是我提早知道,我一定会上当的。” 可是这慈爱救世的性子,因何会被利用为算计她的工具?且算计她的,是寒澈和轻羽…… 轻羽满心的歉疚,见着慕灼华这副失望之极的模样,听着慕灼华这番揪心的言语,一时竟不知该怎样诠释心中歉意。此时寒澈坦然道:“灼华,我翻到了关于这图腾的记载,我知道,你已经破解了图腾的秘密,但你的隐瞒让我十分不安。希望你能理解,我只是想弄清楚这件事,并非恶意算计。” 慕灼华凄然冷笑:“呵!若足够信任,何必计较我的隐瞒?你之所以感到不安,是否在你看来,我的隐瞒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呢?” 此言字字锥心,让寒澈一时语滞,无法反驳。事实确实如慕灼华所说,是他对慕灼华不够信任,才会想要知道慕灼华究竟隐瞒了什么。所以,对于慕灼华的话,他没办法否定,也就没理由再去争辩些什么。 慕灼华沉沉一叹:“好,你们想知道这天降预言壁,究竟预言了些什么是吗?上天予以的警示,我确实不该隐瞒,今日就遂了你们的愿,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说罢,慕灼华飞身而起,飞至那面石壁前,在图腾中心处稳下身形,之后,抬掌,按在图腾凹陷处的掌印上! 掌心与掌印相合,一道道流光自图腾向四外蔓延,直至将整个图腾勾勒成形。之后,流光外溢,将眼前的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 慕灼华闭目,凝气聚神,将意念自掌心传入石壁之中,倏然间,眼前图腾急速旋转,转至辨不清图案,到了最后,竟好似一个光形旋涡,一阵阵强风自旋涡之中猛然散出,吹得慕灼华衣衫发丝都舞动起来。再然后,这旋涡又缓缓平息下来,图腾转速减慢,最终变作一张映着画面的光幕。 光幕之上,正是这天降预言壁的最深奥妙,是上天的警示,是三界未来将要面对的变数。寒澈与轻羽也曾推断过预言壁会预言些什么,可即便他们将所有可能性都已经想到,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如今预言壁上的一幕幕,仍是大大超出他们的想象! 只见那画面之中,天地失色,风云惊变,魔息弥漫在世间,大地荒芜,处处焦炭,满地的血肉残躯,尸骸遍野,入眼竟看不到一丝生气,三界之间,如临末日! 这一幕幕景象触目惊心,仅这般看着,已经教人心生绝望之感。若身临其中,又有谁受得住那样浓重的死气压抑? 而紧接着入眼的一幕,更是让他们难以置信。 画面之中,犹是那般魔息浓重的压抑景象,只是画面转变至了另外一处。那一处,虽也到处焦炭,遍地荒芜,但他们太过熟悉,一眼便认出,那是明月巅! 那是在明月巅的广场之上,阴暗血红的天空下,寒澈、轻羽、萧之夜、君无渊站在最前,身后站着仙界与魔界的人。画面中的他们,个个身带血迹,面色苍白,看起来疲惫不堪,好似都已经身受重伤。 他们的目光,全部都注视着月华殿上,那身着红衣的纤长身影。 那红衣之人,绝美的容颜,冷酷的目光,无一不是寒澈和轻羽所熟悉的。只是那一身浓重的魔气,以及那人眉心的红色血印,加之那冷绝骇人的气息,实在教他们难以相信。 那个人,竟是慕灼华! 见了这一幕,寒澈轻羽皆是惊得失了神色,喃喃道:“不可能……” 第二百五十八章:山河改,心不移! 画面演绎到此时,却并未结束。广场上的一众人,在君无渊等人的带领下,朝月华殿飞起,舞着手上刀剑,朝慕灼华杀去。攻势之迅猛,出招之狠绝,每一招都直奔要害! 面对逼命的刀剑,慕灼华身形不断变幻着,躲开众人攻击,但众人穷追不舍,杀机频频临身,此时再看画面中君无渊等人的神情,竟个个都杀气毕露,瞧不出丝毫犹豫不舍,眼中都是誓死将眼前人杀之的坚决! 这个时候,光幕渐渐暗下,图腾缓缓平息,画面随之消散不见。 慕灼华落下身形,站在石壁之下,沉默许久。 在这许久的时间里,寒澈与轻羽,终于回过了神,飞身落至慕灼华身后。轻羽唤道:“灼华……” 之后,便再无声音。 画面中的一切太过离奇,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场灭绝性打击。他们不愿相信,但此乃天降预言壁,这些画面乃是上天警示,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信? 远处树林中,君无渊亦是将这一切尽收眼中。同样的,这一切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一时难以承受,他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慕灼华转身,倚靠着石壁,满脸颓然,嘴角扬起一抹牵强的笑意,语气微凉:“看到了吗?君无渊不是魔神,柳轩赋也不是,真正的魔神是我,慕灼华!” 说完,收起笑意,看着寒澈轻羽:“上神堕魔,当之无愧的魔神。所以呢?为了大局,为了苍生,你们要不要现在杀了我?” 对于眼见的这一切,寒澈轻羽仍在震惊当中,当下亦不知该如何做出回应。此时唯见慕灼华兀自转身自他们身侧走过,擦身而过的一瞬,慕灼华脚步一顿:“本以为以你们与我之间的信任,这件事大可以保密到噬魂咒发作,那样,我便不必背负着魔神之名过活。罢了,魔神又如何?上神又如何?终归再活不过一月。我如今仅是依靠着夜为我渡入的修为而活,再来,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为我续命。你们大可放心,魔神不待出世就会魂散,预言壁上的一幕,不会发生。” 说罢,身形化作流光,自二人身侧飞离。 轻羽这才回过神,转身去唤:“灼华!” 然出口之时,流光已然飞远。 一边的寒澈,上前几步,伸手轻抚预言壁,默然不语。 轻羽沉沉一叹:“怎会如此?寒澈,我们做错了吗?” 寒澈仍旧不语,对着预言壁愣神许久,之后抬掌提气,运起神力,惊起憾天之威,一掌击向预言壁! 掌风至,神力扩散,撼天动地间,只见掌心边缘隐隐出现丝丝裂缝,裂缝逐渐蔓延至整个石壁,如同蜘蛛网一般,最后,轰然崩塌! 轻羽惊诧:“寒澈,你……” 寒澈收掌,看着眼前一堆碎石废墟,面无表情:“今日起,你我只当这预言壁,从来未曾出现过。” 说罢,身形幻化成流光,飞往明月巅。 轻羽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石碓,沉默良久,最后欣慰一叹。 寒澈,向来谨守原则的你,原来也有破例的一天。世人都道你寒澈独断专裁,生性冷绝,却有谁知道,你也有这般痴情的一面。 只是此事,真的这么容易就能瞒过去吗?你与我,又是否做得到,任由灼华魂散? 雄山之巅,慕灼华站在论道席上,目光远望,眼中却空无一物。一道黑紫色流光瞬现,君无渊在慕灼华身后轻轻落下身形。看着慕灼华那落寞颓然的身影,迟疑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慕灼华开口道:“你来了。” 君无渊应声:“嗯。” 慕灼华道:“都看见了吧?” 君无渊不语。 方才的那一幕过于震撼,超出想象范围。慕灼华初次触碰图腾时噬魂咒的发作;二次运转图腾时失控的神力和情绪;以及那时慕灼华梦魇中的呻吟、和那些反常的举动和言语,如今都已经找到答案,可这答案却是他绝对不愿意承认和接受的。 慕灼华乃心怀慈悯的天之上神,穷尽两生两世,不遗余力的为苍生为三界奔波,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成为魔神?怎么可能将全力守护的三界毁灭? 此时,他倒宁愿图腾预言的魔神,是他。 慕灼华双眸仍然空洞,情绪尤为平静。这件事在心中搁的久了,如今大白天下,对她来说反倒像是卸下负担,只是不知随之而来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是三界的追杀吗?还是友情加倍的背叛?如今这噬魂咒倒成为了唯一的保命符,只是那些人,是否等得到她噬魂咒发作的一日呢? 人情冷暖,她看得多了,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日这一步,但即便寒澈他们真的那么做,也是在她意料之中。魔神,当人人得而诛之,那些口口声声顾全大局护佑苍生的人,又怎么可能念及所谓情分而放过她? 转身,看着君无渊:“我现在,再问你一次,如果我不再是我……” 未等慕灼华说完,君无渊打断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爱的慕灼华。就算你当真是魔神,总还有初衷、有回忆,还记得我们之间的誓言。哪怕你全都忘了,我会想尽办法让你想起。就算与三界为敌,就算从此万劫不复,我君无渊,只为你慕灼华而活!” 慕灼华微怔,眼中升起丝丝雾气,之后开怀一笑:“你为何这么傻?” 说话间,走到君无渊身前,伸手轻抚君无渊的脸颊,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随即深情注视着那双透着一丝黑紫的深邃眼眸:“无渊,我感激你肯如此为我,但我不希望你这么做。” 将头靠在君无渊胸口,闭目,微笑:“你是魔界尊主,是我慕灼华深爱的男人。你可以为我而活,但绝对不能为我而死。魔界需要你的带领,而魔神,本就不该存于世上。” 泪水落下,沾湿了君无渊雪白的衣襟。慕灼华伸手环住君无渊的腰身,强忍下喉中哽咽,微笑着,轻道:“你该知道,我不希望这三界毁灭,不希望苍生蒙难。如果我有一天魔化,杀了我!” 君无渊摇头:“你也该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残忍。” 扶起慕灼华,为她擦去脸颊泪水,声音轻柔的如暖风拂面:“只这件事,我没办法答应你。灼华,为了你,我已经苦熬两世,就算不能相守,至少不要生死相隔。你莫要再逼我答应你任何事,如你一般,我也只想随心而活。你活一日,我就陪你活一日;你活一年,我就陪你活一年。我做不到终结你的生命,只肯与你生死相随。你要气要骂都无妨,我意已决,山河改,心不移。” 慕灼华苦涩一笑,抱紧君无渊,泪水成串落下。 君无渊越是痴情,慕灼华越是无法作出抉择。本想着待七修与红渠成亲之后便想办法结束这一切,可如今,怎样才能让他死心离开? 深情至此,君无渊是她最不想伤害的人。不管是君无渊随她而死,还是那残忍的以魂补魂,都不是慕灼华想看到的结局。若再犹豫下去,事情将再无法逆转。 该是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明月巅,寒澈归还之时,萧之夜与未寒早已等在月华殿。 远远见到寒澈的身影,萧之夜与未寒对视一眼,都显得有些冷肃。 寒澈身形落下,缓步走到二人落座的石桌前,兀自坐下,多时不发一言。许久,轻羽赶回,见着三人之间这安静的气氛,稍有惊讶,而待他走到三人之间落座,却是发现,果真无话可说。 要怎么解释这件事?是坦然相告,还是烂于腹中? 又是许久,寒澈起身,划开冰原入口,抬步走进。此时,未寒终于忍不住开口:“先别走,说清楚!” 寒澈脚步稍顿,却未回身。默了片刻,冷冷开口:“预言壁已毁,图腾之事已经了结,无需再提。” 说罢,冰原入口关闭,月华殿恢复静懿。 未寒与萧之夜皆是满心疑惑,将目光转向轻羽。轻羽看了看他二人,面色略有纠结:“相信我,你们绝对不想知道这件事。当做没有发生过吧!时间不早,我先回了。” 说罢,亦是起身,化作流光,在明月巅禁地之处失去踪影,只留下未寒与萧之夜二人面面相窥,茫然不已。未寒道:“他二人,这是怎么了?” 萧之夜眉头皱起:“看他二人这表现,看来此事非同小可。你先回七绝殿,我去趟魔界。” 第二百五十九章:疏远 次日,魔界,一如往常般诡谲静懿。一间小宅里,卧房内,地上凌乱散落着红色婚服碎片,红渠坐在屋内铜镜前,穿着惯常的衣衫,细心整理妆容。 床榻上,七修倚着床栏坐在纱幔之内,身着贴身白衫,扶着额头,满面悲催。 “红渠,你老实跟我说,在平顶峰的那次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失去意识?” 红渠一边梳理发髻一边反问道:“你希望我回答是或不是?” 七修冷声道:“你说呢?” 红渠听着七修语气不对,起身走到床榻前,将纱幔掀起,坐到七修身侧,伸手掂起七修的下巴:“先叫声娘子听听!” 七修将头扭至一边:“回答我!” 红渠噘了噘嘴,起身走到桌前,伸手想倒一杯茶来喝,却是碰了碰茶壶又将手放下,眼帘微垂。 “那时,我是真的对你死了心。你我已经成婚,即便你心中不愿,可不可以不要时时摆在脸上?我是女子,我也希望能找到一个真心待我的人生世相守,你若实在不喜欢,大不了过几日,我回去原来的住处,不碍你的眼便是。” 说罢,走出屋子。七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能出口。 不喜欢吗?并不是。只是成亲这事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娶的这个人实在有些彪悍,连新婚之夜都过的这般惊心动魄,实在让七修有些吃不消,且心中有些怀疑,他们二人,究竟谁是相公,谁是娘子? 伽罗魔殿,君无渊坐在魔尊之位,正与魔界众人议事。红渠七修陆续赶到,君无渊微微皱眉,但正事要紧,并未马上开口询问。待众魔散去,才唤住了七修红渠,道:“你二人面色不对,又吵架了?” 红渠斜瞥了七修一眼:“没有,多谢魔尊关心,我先去忙了。” 转身,离开。 君无渊将目光转向七修:“说吧,怎么了?” 七修看着红渠离开,之后对着君无渊咧嘴一笑,指了指红渠,有些语无伦次,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个……她……我……我们……” 君无渊无奈一叹,抬步走下台阶:“你啊,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昨日那神情。成亲的日子,你弄得像被逼婚一样,想必红渠生气,与你的态度有关吧?” 站到七修身前,拍了拍七修的肩:“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其实并不难懂。只要你将她放在心上,想她所想,自然而然就清楚了她想要什么。这几天,什么事都不用你做,你就好好陪着红渠。已经成了亲,就该负起责任。她是你的娘子,是肯与你相守一世的人,要珍惜,知道吗?” 这时,慕灼华自内殿走出,轻笑道:“魔尊看来经验十足嘛!怪不得这么多女人为你死心塌地。” 君无渊回以轻笑:“上神说的这么多之中,可有包括你自己?” 慕灼华走到二人身前站定,看着君无渊,言非所问:“不知魔尊今天可有时间?” 君无渊问道:“你有事?” 慕灼华眼帘微垂:“忽然想去东南海桃园看一看,能陪我去吗?” 君无渊目光一凝:“你去那里做什么?” 慕灼华心头一紧,想到这个决定会带来的后果,总是有些不忍,但未曾有所表露,淡淡道:“我只是,特别想念一些故人故地。” 君无渊默了片刻:“我待会要出去一下,午前就会回来,你先在魔界等着我,我回来就陪你去。” 慕灼华微笑,点头。 七修与君无渊一同走出伽罗魔殿,转头见慕灼华已经回去内殿之中,七修不解道:“魔尊,你为了能陪在上神身边,分明已经将时间排开,为何谎称有事要做?” 君无渊道:“东南海乃灼华与柳轩赋早年间同修之地,二人虽在哪里有许多美好回忆,但总多不过伤痛和遗憾。我相信她会想起,但不相信她会想念。她之所以想去东南海,一定有别的原因。” 七修恍然大悟:“难道魔尊你不想陪上神去?” 君无渊道:“她想去,我自然会陪她去。只是在那之前,我要确定一件事。” 七修疑惑:“什么?” 东南海边缘,密林深处,一片桃花林。君无渊缓步踏进,走到一座宅院前,看着那修缮整齐的木屋,和种满花草的院落,目光越来越冷:“你果然在这里。” 院子里,一个白衣男子正端坐在屋前石凳上翻阅手上书籍,闻见这一声言语,头也未抬:“魔尊是来杀我的?” 说话间,抬手翻了翻书页,轻道:“凭你一人,是否太勉强了些?” 话音刚刚落下,忽闻周围气流涌动,倏然间,几道傲世身影携着强横神力,相继落在白衣男子周围,惊起阵阵风声。君无渊缓步上前:“如何?” 男子缓缓合上书籍,抬头,眉心的血色堕仙印,因面容的白皙而尤为醒目。 “寒澈、轻羽、未寒、君无渊,三名上神一位魔尊,此等阵容,尔等还真是瞧得起我柳轩赋。” 寒澈目光冷冽,厉声道:“柳轩赋,你该知道,三界容不下你。你,不该回来。” 柳轩赋苦涩一笑:“容不下我?我一直想知道,三界如此之大,因何容不下我一个柳轩赋?我此次回来,也不过是想在这里安度余生,玄冥门之事已经与我无关,你们又因何一定要对我斩尽杀绝?死一次,还不够吗?” 君无渊淡淡回道:“当真如你所说吗?凡间尸祸、蛇王玄戮,哪一个不是你玄冥门策划而出?前几日渔村的追杀,你又如何解释?” 柳轩赋道:“那一切都是归途策划,我并未参与。” 未寒冷声喝道:“你以为将一切都推到归途身上就没事了吗?你才是玄冥门之主,没有你柳轩赋,玄冥门怎么可能短短时日就发展到如今势力?” 柳轩赋无奈一叹:“我在你们心里,本就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看你们今天这阵容,想杀我是势在必得,不必多言了,给我个痛快吧!” 说罢,淡然闭目,好似这生死于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见柳轩赋根本不屑抵抗,束手就戮,君无渊几人略有些疑惑。换做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也不会将生命看得这般淡泊。大事未成,怎能轻易身死?难道,此事有诈? 果然,就在这时,周围林中忽然窜出数十名身着黑衣手持麒麟柄长刀的人,将君无渊等人身处的小院围了个严严实实。其中,一名面带麒麟面具的男子向前几步,摘下面具,对柳轩赋单膝跪地,抱拳道:“归途参见门主!我等来迟,望门主莫怪!” 君无渊等人将目光扫过周围黑衣人,面色未变,最后皆将目光投向柳轩赋。这个方才还说自己已经与玄冥门无关的人,如今又要如何解释? 此时却见柳轩赋缓缓睁眼,看向归途,淡淡道了声:“退下。” 归途面色一滞:“门主,你一个人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柳轩赋轻蔑一笑。如此阵容,就算整个玄冥门都来,怕也不是对手。况且,他本就不抱生念:“退下。” 归途皱眉道:“门主三思,玄冥门不能没有门主您啊!” 柳轩赋低眸看向归途:“玄冥门,我早就已经弃之,况且在你的带领下,玄冥门不是一样好好的?你何必如此执念?” 说罢,柳轩赋抬手轻轻捏诀,在院中设下了结界,将玄冥门之人阻挡在外。之后对君无渊等人道:“动手吧。” 归途见状,连忙冲上前来:“门主,不可啊!” 然身形未近,却是被结界一下弹出老远。 君无渊此时更为疑惑。柳轩赋如今表现根本就是一心求死,听他主仆之间的对话,好像也确实如他所说,可归途与柳轩赋皆不是易与之辈,这一切,又是否是二人在演戏呢? 此时却见寒澈与未寒抬手各自化出长剑,将剑尖指向柳轩赋的心口和眉心。柳轩赋再度闭目,安然静待死亡的到来。 此时,忽闻院前桃林中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此声一出,君无渊等人皆是一怔。柳轩赋睁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面带暖意,微微一笑,轻声道:“灼华!” 第二百六十章:幻境成真 桃林之中,一道白裙身影携着赫赫神威缓步走来,踏步之时,脚下花瓣落叶尽数散至三米之外,微风徐徐吹动衣裙发丝,本是暖意融融,但面容之冷厉,却叫人望之生寒。 玄冥门之人在慕灼华身形将到之前适时的闪避开去,个个面露惊恐之色,下意识的做出战斗姿势。然慕灼华却是不理,兀自走过这些人身边,挡路的结界亦是在近身之时被神力震撼开来,现出一方足矣通过的缺口。 见着慕灼华前来,君无渊等人都是有些出乎意料,君无渊蹙眉问道:“灼华,你怎么来了?” 慕灼华径直走到柳轩赋身前,将寒澈与未寒的剑尖逐个拨开:“我若不来,你们又要为所谓的大局再杀他一次,对吗?” 君无渊道:“他现在不过是归途手上的一具傀儡,你答应过不插手此事。” 慕灼华面向君无渊,直视君无渊的双眼,认真说道:“我反悔了。”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之人皆是一怔。 此时轻羽开口道:“灼华,莫要感情用事!” 慕灼华不屑一笑,转向轻羽:“我不感情用事,所以千年前抛下无渊离开东离山赴仙魔之战;我不感情用事,所以亲手杀了素敌、眼睁睁看着柳轩赋在我面前魂散!可是最后呢?我得到的是什么?是你们的怀疑和算计!” 轻羽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慕灼华冷声打断:“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要大局为重?所谓大局,若是一再牺牲身边重要之人,让自己良心一辈子不得安宁,那我宁肯不顾。或者你们若真为大局设想,可以选择现在就杀了我,以绝后患!” 闻言,未寒深感疑惑:“你在说什么?什么杀了你以绝后患?” 慕灼华与君无渊看向未寒,心中瞬间清明。原来,他还不知道这件事。于是,君无渊转移话题道:“你今早说要我陪你来东离山,是否早已经预见柳轩赋在这里?你早前答应不会插手柳轩赋一事,现在忽然反悔,是否与噬魂咒将要发作有关?灼华,我了解你,你不必试图在我面前伪装。我说过,生死与共,绝不独活,你不必费尽心思疏远我。” 慕灼华心中一动,却未曾有所表露,仍是那般冷冷的语气:“无渊,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自以为是。” 只一句话,轻易否定了君无渊的全部猜测。说罢,将目光转向柳轩赋,看着柳轩赋那暖暖的笑意,好似心中阴霾被瞬间驱散。释怀一笑,对君无渊等人道:“你们先离开吧,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闻言,一直未曾开口的寒澈道:“不行,柳轩赋与归途诡计多端,万一出了什么事……” 未及说完,慕灼华再度开口打断,目光却始终不离柳轩赋:“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免了你们亲自动手。” 轻羽有些看不下去,开口温润道:“灼华,你可知寒澈为你……” “轻羽!”寒澈厉声打断,之后看着慕灼华,沉沉一叹:“罢了,我们走。” 转身,飞离。 无奈,轻羽和未寒对视了一眼,跟在寒澈身后离开。君无渊轻道:“灼华,你今日言语实在反常,这不像你。” 慕灼华轻道:“你也先离开吧,让我与他单独待会儿。” 君无渊稍有犹豫,柳轩赋道:“魔尊放心,我不可能伤害灼华。” 君无渊眉头微皱:“可你现在身不由己,我要如何信你?” 之后,君无渊抬眸,对慕灼华道:“还有,萧之夜失踪了,在从明月巅去往魔界找我们的路上。灼华,你认为是何人所为?” 说话间,目光缓缓转向柳轩赋。 慕灼华心下一惊,看向柳轩赋的目光中多了丝质问,之后对君无渊道:“你先回吧,此事若是玄冥门所为,我不会姑息。” 君无渊迟疑了片刻,之后无奈道:“好吧,我等你回去。” 君无渊走后,柳轩赋缓缓自石凳上站起,犹是那般暖暖的笑着,静静的与慕灼华对视,许久不语。 之前与慕灼华的分别,是在青云坛后山桃花林,那时他甘愿魂散,只为成全慕灼华的道义。如今得以重生,虽身为傀儡,受人操纵,但好在记忆未失,心智犹在,加上归途对他的尊崇与信仰,让他不至于沦落为杀人工具处处受人摆布,且拥有自主意识,可以随心而活。 此次重生,他是感激归途的,虽然签署了血契,一切都必须在归途的控制之内,但能再次回到东南海桃园,能再见慕灼华,已经圆了死前未了心愿。只是傀儡终究是傀儡,即便归途不曾勉强他去做什么,冷傲如他,又怎甘心如此过活? 慕灼华看着柳轩赋的笑,只觉眼前之人太不真实。本以为青云坛一别将会成为永别,如今能够再见,实在万幸。想起在极北之地的虚无幻境之中时,与幻境中的柳轩赋一同在东南海桃园,好像回到了当初同修的日子,那般美好,那般令人怀念,使得她即便清楚那是幻境,却仍旧迟迟不愿走出。如今,幻境中的一切,实现了吗? 两人之间的沉默,终究被院外的归途开口打破。归途抱拳道:“门主,莫要沉迷。慕灼华乃玄冥门历来宿敌,你应该杀了她!” 柳轩赋将目光转向归途:“你是在命令我做事?” 这一句话,不怒自威,归途立即低下头:“属下不敢,可是门主……” 话说到一半,柳轩赋打断道:“不必再说,退下吧!” 归途沉沉一叹:“是!” 待归途等人撤离,柳轩赋又是看向慕灼华,默了片刻后,暖暖一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慕灼华点了点头,之后道:“放了萧之夜吧,你抓他不过是想引我来此,现在我已经来了,别让我对你失望。” 柳轩赋长长叹了口气:“看来你相信他们说的话?” 慕灼华淡淡道:“这世间能与萧之夜一敌的,除了几名上神和魔尊,就是你柳轩赋。” 柳轩赋摇了摇头:“未必!他萧之夜确实法力不低,但一再运用禁术,不仅导致他无法飞升,对他的功体损伤也是极大。空有法力施展不出,实在可悲。他不想让你担心内疚,所以在你面前伪装的极好。加上之前他为你传输了那么多修为,能保命已是勉强。而你,竟还当他是巅峰时期的萧之夜吗?” 这一席话,让慕灼华一时难以回神。功体大损?勉强保命?想起之前萧之夜为她以修为续命之后在孤莲岛养伤时虚弱的状态,慕灼华恍然大悟。本还疑惑萧之夜怎会那般虚弱,如今想来,确是如柳轩赋所说,那正是功体大损才会有的状态啊! “为何你会这么清楚?”慕灼华焦急问道。 柳轩赋道:“之前在渔村,归途带人追杀君无渊时,我就在附近林中。首先请你原谅,血契在身,我无法阻止归途做事。那日你和君无渊跟归途交战正烈时,萧之夜发现我的存在,我们曾短暂交手,就是在交手的时候,我发现了他功体的异样。” 慕灼华追问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柳轩赋微微挑眉,之后一笑,转身朝屋内走去:“对了,我做了些桃花糕,你要不要尝一下?看时隔多年,我的手艺可有退步?” 明月巅议事殿,寒澈与轻羽站在堂中,君无渊站在殿门处,看着中间的未寒不断来回踱着步子,许久,轻羽道:“未寒上神,你要转到什么时候?” 未寒上前瞪着轻羽:“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灼华到底是怎么了?一下子失踪,一下子生死不明,现在又铁了心护着那柳轩赋,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有,她说的什么以绝后患,都是怎么回事?” 轻羽将目光转向寒澈,见寒澈默然不语,轻羽也不好说什么。此时君无渊道:“我来说吧!” 上前几步,走到未寒身侧,将当日预言壁展现的一切细细讲来。未寒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沉沉说道:“这预言壁一定是假的,其中必有蹊跷!我相信灼华,她绝对不可能是魔神!” 第二百六十一章:一旦错过,便是一生! 君无渊轻叹:“这个可能,我也想过。但那预言壁确与典籍所记载的一模一样,且灼华也已经确信此事为真。与其自欺欺人,不如冷静思考解决办法。也许事情尚有转机,我们不能推翻图腾的预言,但我们可以改变情势发展。总而言之,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灼华堕魔!” 轻羽道:“魔尊此言有理,我与寒澈这几日仍在查找关于噬魂咒的破解方法,先保住灼华的命再说!” 君无渊微微一怔:“你们……” 轻羽一笑:“在意灼华性命的,可不止你魔尊一人。” 寒澈蹙眉道:“灼华在柳轩赋那里,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我比较担心萧之夜,他无故失踪,必定与玄冥门脱不了关系。玄冥门隐秘非常,不知会将萧之夜藏在何处?他们抓萧之夜,又是为什么?” 君无渊道:“这件事不难推断。归途复活柳轩赋,一是为了帮助玄冥门再起,二是为了对付灼华。而对付灼华,单靠柳轩赋一人,还是太天真,我想,他们将夜抓去,不过就是为了更方便控制灼华而已。” 未寒道:“若是如此,夜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找到他仍是当务之急。这样吧,我们分为四路,魔尊负责保护灼华安危,轻羽心思细,负责继续翻阅典籍,查找噬魂咒解法。” 此时寒澈道:“嗯,我来负责调查萧之夜失踪一事,未寒,你伤势尚未痊愈,就专心处理仙界大小事务。” 未寒摇头道:“哎,仙界事物交给清念佐焰玉笙他们这些晚辈处理就好,我是准备去一趟孤莲岛。有些人啊,总想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管,却不懂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此回可由不得他了。” 君无渊问道:“孤莲圣君?” 未寒点头:“孤莲本为明月巅莲花池一朵净莲,修成之后更是具备净化人心之能,一切污秽魔障在他面前皆无所遁形。柳轩赋从仙堕魔,又是用魔界禁术复生,如今表现出的却是淡泊生死,不计得失,好似一个得道高人,你们现在应该与我一样,无法确定柳轩赋是否真的回归道心吧?我想,孤莲应该一眼就能辩出柳轩赋道心真伪,到时再想办法让灼华看清柳轩赋真面目,事情就好办多了。” 东南海,桃林中,慕灼华与柳轩赋踏着地上厚厚的粉红花瓣,漫步其中。此处桃花四季常开,经年不败,是当年柳轩赋为慕灼华而种,种下之时,曾用去了他许多法力修为。 柳轩赋抬手接下一朵正准备落下的桃花,那粉红的花朵落在他宽大的掌心,显得那般娇小可爱。伸手捻起,为慕灼华戴在头上,暖暖一笑,一如当初。 只这一轻微举动,慕灼华双眼已经泛起雾光。 初相识时,他是翩翩少年,她是天真少女,两无猜忌,心之所属,一起渡过的,都是一生中最为纯真的年纪。 那时的他,就总是为她将桃花戴在发上;那时的他,亦是喜欢这般温暖的对着她笑,这笑,仅属于她。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事,两情相悦,终成眷属,该是多么美好的一桩姻缘?可两个人偏偏是因为那样一件事而错身,之后,她隐世不出,他堕仙成魔。怨恨了几千年才知道,原来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一个彻彻底底的阴谋。 如今误会解除,隔阂不在,虽时隔多年、几经生死,但幸好还有这个机会,能弥补心中遗憾。只是如今柳轩赋已经不再是当初满怀抱负的柳轩赋,慕灼华也早就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物是人依旧,但事,终究回不去了。 有些人,一旦错过,便是一生! 柳轩赋兴致勃勃的采了许多桃花瓣,拉着慕灼华回到木屋,动手开始做桃花糕。慕灼华怔怔的站在一旁,看着柳轩赋专注的模样,看着他熟悉的身影和面庞,最后目光停在他的眉心。 那如火般的一抹红,总是轻易让她感觉到心痛。 愣神间,掌心中的灵石稍有异动,慕灼华思绪回转,深吸了口气,对柳轩赋道,我先出去透透气,待会儿就回来。 柳轩赋回身,轻笑:“好。” 密林中,君无渊倚在一棵树下,那张如画的面庞,搭配一身胜雪的白衣,煞是好看。 慕灼华走到近前,轻道:“有事吗?” 君无渊道:“你不回,我只好来找你。” 慕灼华默了片刻,问道:“无渊,当年之事,是君千宿一手造成,还是你也有参与?” 君无渊眼帘微垂,道:“我确实有插手,但只是出谋划策,并未真正参与。” 慕灼华眉头一紧:“仅因为满足你魔界野心,便设计让一位天才仙者堕魔,那时的你,可真够残忍,不愧是君千宿之子。” 君无渊苦涩一笑:“你是在怨我?” 说罢,伸手按住慕灼华双肩,看着慕灼华的双眸,问道:“若要你选,是希望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让你与柳轩赋永世相守,还是任事态如这般发展,遇见我?” 慕灼华道:“事已至此,任何假设都没有意义。但若有选择,我只希望无谓的牺牲能免则免。” 君无渊转身将慕灼华抵在树干上,贴近她的脸颊,又问:“那在你看来,柳轩赋的魔心,与君无渊的道心,哪一个牺牲更大?” 闻言,慕灼华一时语滞,不知该如何作答。 君无渊松开慕灼华,自嘲一笑,之后理了理心绪,道:“灼华,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才是你毕生所爱,他柳轩赋在你心中不过是一个遗憾,早该成为过去。还有,七修在柳轩赋之前的住处找到了那本禁术典籍,按照典籍的记载,复生后的尸体,该是一个依靠血契生存的行尸走肉。他所做的一切,也该都是血契的主人指使。” 说着,君无渊自袖中取出一本略显老旧的书籍,递给慕灼华:“柳轩赋能记起你们之间的事,且具备喜怒哀乐和自主行动意识,已经是个奇迹,想必是因他生前修为的原因。但他所做的事,包括接近你,都很有可能是受到归途指使。最终的目的,无非是借柳轩赋让你与仙界反目,之后将你与寒澈等人逐个杀之。” 慕灼华接过典籍,翻看书页,在君无渊说话间,慕灼华攥着书页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将书籍攥得整个皱了起来。半晌,才终于开口:“不,我很确定,他就是我熟知的柳轩赋。若是个傀儡,可以形似,但绝不会神似。你也说了,他拥有过往回忆,行动如常,是个奇迹,但这奇迹绝非仅此而已。” 君无渊沉沉一叹:“这几日孤莲圣君会来,到时柳轩赋究竟是否遭到血契操控,一眼便知。灼华,我知道你对他心怀愧疚,也知道你们曾经经历的一切有多深刻。柳轩赋堕魔之事,是我魔界一手造成,你怨我怪我我都接受,但你莫要被眼前假象迷惑,归途就是想利用这些来对付你,你千万别为了他柳轩赋一人,搭上整个仙界。” 慕灼华合上书籍,递还给君无渊,沉声道:“即便他遭到血契控制,他也是我认识的那个柳轩赋没错。无渊,魔界欠他太多,他为我牺牲的,也太多,我没办法丢下他不管。如果他无心作恶,你们又何必一定要杀他?” 君无渊一时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想了想,叹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一直待在他身边?” 慕灼华轻道:“我余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能用剩下的时间来弥补遗憾和内疚,对我来说,是一种圆满。” 君无渊眉头微皱:“那我呢?” 第二百六十二章:血契 慕灼华轻道:“我余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能用剩下的时间来弥补遗憾和内疚,对我来说,是一种圆满。” 君无渊眉头微皱:“那我呢?” 这一句问,是慕灼华最怕听见的。走到这一步,早在慕灼华设计当中,为了疏远所有人,她利用了柳轩赋,也让自己在在心痛难抑。将来死别之时,但愿这些人都不在身边,如此,当下所承受的一切,就都值得了。 “迟早都要放下的,你该学着适应没有我的生活。也许现在看来,一切都还很难接受,但时日久了,你就会知道,其实忘记一个人也没那么难。” 说罢,未等君无渊开口,慕灼华已经转身。君无渊身形一闪,挡在慕灼华身前:“慕灼华,你说得轻巧!我用了几千年的时间爱你,你仅一句话就想让我放下吗?你自己数数,你弃了我多少次?他为你堕仙成魔,我却为你弃魔向道,身为魔尊,在你面前,我早已没有自尊可言,如今你仅为了个柳轩赋,就又想将我弃之,你对柳轩赋有歉疚,对我就没有吗!” “没有!”慕灼华语气冷绝,眼露狠厉,抬手挥袖释出冰寒之气,逼得君无渊退后了几步,之后,拂袖而去。 君无渊心中一寒,难以置信的看着慕灼华离开的背影,双拳缓缓紧握:灼华,你究竟是怎么了? 待走远,慕灼华脚步稍顿,捂住胸口,扶住身旁一株桃花树,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立即盘坐在地,提掌运气,稳下体内紊乱的真气。 噬魂咒竟这么快就再度发作,看来今后要小心控制情绪了。虽然早已不抱生念,但至少在确定萧之夜平安无恙之前,她绝不能有事。 眼下君无渊怕也不会这么容易死心。情深至此,换做是慕灼华,也不会这般轻易放弃。以他们互相的了解,如果细细斟酌,怕都能猜得出来慕灼华是故意为之,要想让君无渊彻底远离她,还需要更加狠心才行。只是那么做,慕灼华恐怕要比君无渊还更心痛。 起身,赶回木屋。 站在门前,见到柳轩赋依然忙碌着的身影,慕灼华欣慰一叹。 其实这么做,既能让他们放弃以魂补魂的念头,又能弥补对柳轩赋的愧疚,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虽然,心太难受。 君无渊回到魔界,独自去到深邃古河边,沉默良久。七修找来,见君无渊不语,便是在身后陪了良久。待君无渊发够了呆,转身见到七修时,稍微一怔:“你什么时候来的?” 七修亦是一怔:“我的魔尊啊,你这是怎么了?这要换做是想对你图谋不轨的人,可怎么得了?” 君无渊面上微有些尴尬,伸手揉了揉额头,问道:“找我有事吗?” 七修张了张嘴,几番欲言又止。君无渊见状,又问:“又惹红渠生气了?” 七修伸手挠了挠耳后:“什么叫又啊,就没好过!我去找她,她又不理我。跟她说什么,她好像没听见一样。魔尊,你能不能教教我,我这要怎么办才好啊?” 君无渊无奈一叹:“既然她不理你,你不如刷刷存在感吧!” 七修双目一亮:“怎么刷?” 君无渊道:“她听不见你说话,你就先不说,扑倒再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床上解决。” 七修嘴角抽了抽:“真的要这么刺激吗?” 君无渊给了七修一个富含意味的眼神:“其中精髓,还需你自己领会。” 七修咽了口口水,点头道:“我、我试试吧!” 说罢,急匆匆走开。在七修转身之后,君无渊的面色立即又恢复了方才的落寞:君无渊啊君无渊,你还在这里教别人怎么哄老婆,该想办法先把自己的老婆哄回来啊,哎! 慕灼华在见到柳轩赋之后,就好像彻底变了个人。是柳轩赋在慕灼华心中当真有如此重要吗?不可能,相爱多年,对于自己在慕灼华心中的地位,君无渊多少还有些信心。他清楚,慕灼华之所以如此决绝,仍是与噬魂咒有关。 慕灼华担心离世之后君无渊会做傻事,担心君无渊与萧之夜会为她以魂补魂,虽然君无渊自己也承认,慕灼华这些担忧都是有道理的,他与萧之夜确实完全有可能会那么做,但即便明白这些,对于慕灼华用来疏远他们的招数,君无渊还是有些介意。 因为那个人,是柳轩赋。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当年君千宿设计柳轩赋,让他二人产生误会,那么慕灼华与柳轩赋早已成亲,根本就没有他君无渊什么事。而慕灼华与柳轩赋之间这一番长达几千年的恩怨纠葛,所跨越的时间可是比君无渊与慕灼华相识的时间还要长。 自己的老婆正与这样一个人相处在一起,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是不能忍的,何况是他魔界尊主君无渊。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慕灼华回到他身边呢? 另一边,红渠的住处。七修走进红渠的卧房,看着坐在桌前的红渠,唤了几声,红渠仍是没有理他的意思。七修想了想,把门关好,之后快步走到红渠身侧,将红渠横抱而起,丢到床榻上! 红渠惊呼一声:“呆子!你干什么!” 七修俯身压下:“终于肯理我了?” 红渠柳眉微蹙:“跟谁学的?” 七修眉头微挑,言非所问:“红渠,我不懂什么甜言蜜语,但是之前你说的话,我仔细想了想,确实有道理。成了亲,就该担起责任。你是我娘子,我理当对你好些。之前是我不好,原谅我,今后我一定好好待你,好吗?” 红渠闻言,怔了片刻,之后伸手狠狠掐了七修的脸一把。七修吃痛的倒吸了口凉气:“你这是干什么?” 红渠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呆子开窍了?” 之后,未等七修回过神,红渠翻身一压,将七修按在了身下,伸手掂起七修的下巴:“既然开窍了,就乖乖让老娘非礼非礼!” “喂!啊!红渠!你好歹温柔点儿,有个女人的样子好不好?轻点儿!啊!” 入夜,东南海。 慕灼华因困倦,早早的在自己的屋子睡下。夜半时分,柳轩赋身形自院中闪过,缓步来到桃林中。 一个黑衣身影早已等在此处,见着柳轩赋前来,立即单膝跪地:“归途见过门主!” 归途不屑一笑:“何必次次行礼?如今你我,究竟是谁为主?” 归途起身,眼中满是尊崇:“在归途心中,您永远是玄冥门之主。此番签署血契实属无奈为之,若不这么做,如何能助门主您复生?” 柳轩赋冷哼一声:“那你此来,又是为何?” 归途有些失了底气:“属下是为了,求您,杀了慕灼华!” 柳轩赋冷眼看向归途:“是求吗?我看你是想命令我吧?” 归途深深一叹:“门主,您该清楚,慕灼华等一众正道栋梁,乃是玄冥门称霸三界的最大阻碍,而眼下正是杀掉慕灼华的好机会,此时不为,更待何时?” 柳轩赋转过身,背对着归途负手而立,其尊者风范,即便血契在身,也未曾掩去半分:“现在的玄冥门,是你一手建立,与我无关。我何须为了与我无关之事劳心费力?” 归途道:“门主,如果不是依靠您的名号,玄冥门又怎么可能这么快东山再起?当年若不是您的重用,归途早已不知横尸在何处,我说了,您永远是玄冥门之主。此次将您复活,重整玄冥门,我也只是想回到昔日在您手下做事的时候,并非一己私心。还求门主看在归途忠心一片的份上,别再沉迷。回来吧,门主!” 归途这一番话说得极为真诚,但柳轩赋却丝毫不为所动:“你不必再白费口舌,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抬步朝来时的路走去。 这时,归途眼中瞬现阴狠之色:“门主,您别忘了,血契在身,您的命,可在我的手中!” 第二百六十三章:傀儡 柳轩赋脚步一顿,眉头一凛,转身冷声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归途抱了抱拳:“门主,我不愿如此,但为了玄冥门的未来,如果您不肯出手,我也只能动用血契。另外,我之前带领属下去埋伏拦截萧之夜,最终却没见萧之夜踪影。白日里听君无渊所言,萧之夜已经失踪,此事,该不会是门主您从中插手吧?” 柳轩赋轻哼一声:“即便你有血契在手,我早已不惧生死,你能奈我何?我柳轩赋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不由任何人控制!” 说罢,柳轩赋轻拂衣袖,转身离去。 归途的目光骤然冷冽,方才的尊崇在此刻不存半分,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道:“做不做,可由不得你!” 返身飞离桃园,来到不远处的密林深处,一个漆黑的山洞中。沿着曲折的洞窟一路向前,洞内尽头处,有一处较为宽敞的空间。归途在此停下脚步,走到右侧石壁前,抬手将石壁上一块石头按下,紧接着,一个小小的暗格出现在眼前。 伸手自暗格之中取出一个红木盒子,打开,取出一支古朴卷轴,摊开,那卷轴上,以鲜血画着一个极为复杂诡异的符咒,符咒的中心处,一个血色指印印在其上。 归途将卷轴展开平放在山洞最前的一方石台上,双掌合十,口念咒语,掌心渐渐溢出道道血色暗光,片刻后,掌心分离,伸出右手两指,在那血色符咒之上画出咒语,最后,猛地一掌击在符咒中心:“去吧!杀了她!” 桃林深处木屋中,慕灼华还在沉沉睡着。卧房的门缓缓打开,一道白衣身影悄悄走进,走到慕灼华床边,掀开床幔,抬手化出那把墨玉长刀,朝着床上之人猛然挥下!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暗蓝色光芒自屋外迅猛飞近,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墨玉长刀被击落在地,而那暗蓝色光芒则是直直刺入一侧的墙壁之中。紧接着,屋门大开,君无渊缓步走进,眼中充满杀气:“柳轩赋,这下,看你还要如何辩白!” 慕灼华被这一阵响动惊醒,睁眼,坐起,见柳轩赋正站在床边,充满杀意的看着她,顿时提起警惕,凛眉问道:“你要干什么?” 君无渊抬手将刺进墙壁的靖海狂涛剑唤回到手中,走到柳轩赋身后,将剑尖抵在柳轩赋后颈处:“灼华,你太大意了,可知方才险些丧命于他手?” 慕灼华微微蹙眉,看了眼君无渊,看了眼掉落在地的墨玉长刀,最后将目光转向柳轩赋。 此时的他,面露杀气,身上死气浓重,双目之中泛着丝丝红气,与白日里笑如春风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看着这样的柳轩赋,慕灼华难以置信,难道是慕灼华误判?柳轩赋,真的难逃血契控制吗? 正在慕灼华惊疑间,却见柳轩赋面上渐渐露出痛苦之色,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紧接着,只见他眼中红气逐渐散去,面上杀意不在,看向慕灼华的眼中转为浓浓歉意,之后,身形无力的倒了下去。 慕灼华连忙上前扶住柳轩赋,抬手探上柳轩赋的灵台,闭目查看他体内伤势。然这一探,却是教慕灼华大大吃了一惊! 柳轩赋的五脏,竟都是干枯的,且他通身冰凉刺骨,身体中竟没有一丝血脉流动!慕灼华惊诧的看向君无渊,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没有脏腑,没有血脉,又哪里来的生命?难道柳轩赋当真如君无渊所说,仅是一具受血契操控的行尸走肉吗? 可是他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连眼神都与当初一模一样,还有他做出的桃花糕,那香甜的味道,世间没有第二人做得出,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仅是傀儡? 慕灼华的愣神,君无渊看在眼中。蹲下身,为慕灼华拂去额间发丝,轻声道:“你还不明白吗?即便他有自主意识,也终归逃不过血契的控制。灼华,清醒些吧,真正的柳轩赋,回不来了。” 可慕灼华的目的,从来都不只是陪在柳轩赋身边而已。 慕灼华轻笑,伸手轻抚柳轩赋的脸:“无渊,你走吧!就算他不是他,我也不会再将他抛下。” 君无渊微微摇头:“他会杀了你的!” 慕灼华目光稍黯:“杀就杀吧,这是我欠他的。” 君无渊沉沉一叹:“慕灼华,你不过是想逼我离开你。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说你想留在柳轩赋身边是吗?好,我陪你一起!无论生死几世,你休想摆脱我!” 慕灼华冷哼:“天真!” 说罢,拥住柳轩赋,抬手捏诀,瞬间自原地失去了踪影,仅留下地上一颗黑紫色灵石,和一句清幽之言:“你想留,便留吧,恕不奉陪!” 君无渊心头一紧:“瞬移之术!” 说罢,懊恼的捶了下自己的额头:“怎能这么大意被她走掉!” 木然看着地上的那颗灵石,伸手拾起,缓缓站起身,满身颓然。 慕灼华,你当真狠心至此,忍心弃我而去吗? 几天后…… 一道流光自天际落至月华殿上,化出一抹淡蓝色身影,疾步直奔藏书阁。轻羽坐在一侧的桌案前,手旁放着高高的一摞书册,专心致志的翻看着一本典籍。来者走进,轻羽头也未抬,轻道:“寒澈,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萧之夜有消息了?” 寒澈走到桌案前:“轻羽,未寒已经将孤莲带回,二人方才从东南海回来,说灼华与柳轩赋不见了!” 轻羽闻言,惊坐而起:“什么?然后呢?可有他二人踪迹?” 寒澈摇头:“据未寒查看,这二人应该已经离开数日。你我先将手头之事放下,寻找灼华要紧!” 轻羽道:“离开数日?那君无渊呢?他知道吗?” 寒澈道:“未寒已经去过魔界,说君无渊已经多日避不见客。” 轻羽道:“那此事就蹊跷了。这样吧,我再去找一下君无渊,看能不能从他那里知道些消息。” 这时,门外一个声音传来:“不必找了,我知道灼华在哪儿。” 话音落下,身着黑衣、手持长剑的修长身影自藏书阁外走进。寒澈轻羽见到来者,皆是欣慰一笑:“萧之夜,你没事!” 萧之夜微微点头:“你们不必担心,这件事灼华有自己的打算,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担保柳轩赋不会做出任何危害苍生之事,就让灼华自己决定怎么做,你们都不要插手了。” 寒澈质疑道:“你因何这么肯定?一旦出了什么事,可就来不及了。” 萧之夜道:“我即如此说,自然是有一定的把握,我比你们更在意灼华的安危。” 说罢,转身朝外走去。这时轻羽唤道:“夜,你失踪这么多天,都去了什么地方?是否与柳轩赋有关?” “是!”萧之夜说完,抬步,离开月华殿。 寒澈思虑了片刻:“夜与柳轩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他如此袒护柳轩赋?” 轻羽道:“至少柳轩赋抓了夜,又将夜安然放回,证明了他完全没有杀心。而且你难道没有发现,夜的气色较之前好了许多,看来他为灼华续命所耗损的元气已经补回,我猜想,这会不会是柳轩赋相助?” 寒澈点了点头,心中松了口气。 如果一切如轻羽所说,柳轩赋对三界便没了威胁,那么,慕灼华想怎么样,就随她吧! 萧之夜离开月华殿后,来到魔界。走到珈罗魔殿内,不见君无渊身影,一路寻到内殿书房,才终于在一堆散落的书籍之中找到了一身酒气的君无渊。 沉沉一叹,默默走进去,一本一本拾起脚下书籍,放回书架上。待将书籍整理好,走到君无渊身侧,踢了君无渊一脚,轻道:“别装了。” 君无渊眉头微皱,声音有些嘶哑:“落到柳轩赋手上,你竟还能活着回来?” 萧之夜轻道:“我与柳轩赋从未结下仇怨,活着回来有什么稀奇?换做是你,他恐怕将你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君无渊冷声一哼:“你一来,不是踢我就是言语攻击,怕不怕没死在柳轩赋手上,却死在我君无渊手上?” 萧之夜微微蹙眉:“这就算言语攻击?你堂堂魔尊,遇事只会借酒浇愁,摆出一副颓废的样子,这样的你,凭什么与我争?又凭什么与柳轩赋为敌?” 话音刚落,忽觉一阵劲气袭来,接着身形一浮,再回神,竟已被君无渊按在一侧的书架前,动弹不得! 书架上刚刚归位的书籍接连滑下,再一次散落在地。眼前的君无渊满眼杀气,虽酒气浓重,却不见丝毫醉意,怒视萧之夜,冷声道:“萧之夜,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什么是祸从口出?” 第二百六十四章:靖海狂涛VS九天龙吟 萧之夜面不改色,淡然看着君无渊:“君无渊,灼华她现在很好,你不必担心她。这次是她让我来看看你……她很担心你。” 听见萧之夜的话,君无渊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灼华?她现在在哪儿?为什么要你来看我?既然担心,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 萧之夜伸手将君无渊按在他肩上的手臂按下,走到桌案前盘膝坐下,轻道:“你我都知道,她一直担心我们会为她牺牲,被她牵累。现在,我不是也被她赶出来了吗?她处心积虑的要我们远离她,又怎么可能来找你?”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君无渊的双目有些发红,且泛着点点水光。走到萧之夜对面坐下,扶着桌案,虽满脸颓然,却仍是气宇轩昂:“她究竟去了哪里?” 萧之夜低眸,叹声道:“她不让我告诉你。” 君无渊道:“柳轩赋要杀了她。” “你放心,柳轩赋杀不了灼华。” “何以见得?” “他之所以想杀灼华,都是归途在背后操纵血契导致。灼华这些天都在想办法助柳轩赋摆脱血契控制,柳轩赋自己也在努力抵御归途的操纵,如今已经有些效果。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答应离开。” “可是,我想见她。看不到她,我总是安不下心,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我担心,她的噬魂咒随时可能发作,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萧之夜,你告诉我她在哪儿,让我去找她。” “我答应她不会告诉你,就一定不会告诉你。君无渊,她这么做,只是希望我们都好好的。” 君无渊苦涩一笑:“好好的?如果一生都要背负失去的痛苦,怎能好好过活?” 说罢,君无渊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对萧之夜道:“我去不得,你可以啊!萧之夜,回去,帮我守着她好不好?如果她噬魂咒发作,你传讯给我,我去救她!” 萧之夜目光一黯:“你以为她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吗?在我离开那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将入口封闭。现在,我也回不去了。” 君无渊颔首闭目,沉沉一叹:“她是铁了心不让我们找到她,难道我们就只能坐着等她魂散的消息吗?” 萧之夜轻叹:“你想多了,我们连她魂散的消息都休想知道。” 说罢,抄起身边一个尚未开启的酒坛,放在面前桌案上,掀开酒坛布:“来,你不是想醉吗?我们一起喝,就不信喝不醉!为了我们两个被抛弃的人,今天不醉不罢休!” 君无渊闻言,苦涩一笑:“没想到有一天,我竟会与你成为同命相怜的酒友。好,就如你所说,不醉不罢休!” 说罢,对着屋外喊道:“来人,给我拿酒来!” 一天一夜之后…… 伽罗魔殿内殿,书房之内,君无渊与萧之夜背靠着背,各提着一只酒坛,满面无奈。 有时候酒量太好,也是一种烦恼。 “还喝吗?”君无渊问道。 “你说呢?”萧之夜反问。 “……” “……” 再喝多少,还不是一样? 无语间,萧之夜随手拾起身边一本书籍,拿到眼前一看:“靖海狂涛剑谱。你的独门剑谱,就这么随意乱丢?” 君无渊闭目道:“这里是我的书房,不是谁都能进的,又怎么能叫随意乱丢?” 萧之夜随手翻开,看了几眼:“嗯,招式不错,就是字迹难看了些。” 君无渊轻哼,提起酒坛又饮了一口:“要不要切磋切磋?” 萧之夜亦是一声轻哼:“难得魔尊有兴致,萧之夜自然奉陪。” 君无渊道:“谈不上兴致,我只是不满你萧之夜对我的剑谱评头论足,想挫挫你的锐气罢了。” 萧之夜道:“无妨,但我奉劝魔尊,莫要轻敌。若说修为法力,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剑法之上,就未必了。” 君无渊道:“无需多言,剑上见分晓。” 深邃古河旁,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相对而立,各自手握神剑,一场巅峰对决,即将展开! 靖海狂涛对上九天龙吟,场面难得一见,魔界众人闻听此事纷纷赶来观战,不多时,周围山巅之上已经聚满了人。 对决的二人一副淡若清风,丝毫不见杀意,萧之夜道:“你魔界的人可都看着呢,这一战你若输了,可就太丢人了,要不要我让让你?” 君无渊道:“你多虑了,我只怕下手稍重伤了你,再引得仙界对我敌视。还是我让让你吧!” 说罢,二人目光对视,瞬现战意!紧接着,两把长剑同时出鞘,一个气贯如虹、惊起风云翻涌;一个剑势浩荡、龙魂一出,长啸九天! 紧接着,二人脚下发力,飒行如风,瞬间行至近前,挥起长剑,雷霆交击!两把神剑携着二人神力凌空交接,撞击的一瞬,耳畔惊起破空之声,劲气四溢,围观的众人皆有些受不住这股力量的冲击,脚步不断后退。 交击的二人在此时同时变幻身形,两把长剑剑刃互相擦过,带起暗蓝与黑色两色流光。二人稳住身形,转身再看对方,已是相距十步之外。 这时,君无渊剑一扬,气一动,独创剑法再现!靖海狂涛一出便是极招,霎时间空气逆行,凝结大片水汽,只瞬间,竟好似令人置身怒海苍涛之中! 渊似怒海,瀚若苍涛,萧之夜只觉如临末日,但其雄眉未蹙,轻挥长剑,唤起龙魂,人剑合一,自生排山倒海之劲!长剑挥动间,似可劈海分浪! 再看君无渊,手中长剑一个翻转,招式变幻无穷,轻易化开萧之夜剑招,境界自生!萧之夜感应到君无渊剑中善意,不再出招逼近,而是转为化解,自然而然,顺势收起剑招。 此招一会,王者、宗师,各显风采。虽未分出胜负,但心中对对方,都是多了几分敬佩与欣赏。 二人收起长剑,互相抱拳,之后默契一笑。萧之夜道:“若不是冲突太多,你我该会成为挚友,可惜。” 君无渊道:“虽无法成为挚友,但可以对立这么多年,也是一种缘分。有一个合适的对手,是难求之幸。” 萧之夜道:“嗯,但虽是对手,却不妨碍一起喝酒。说好的不醉不罢休,再喝一场!” 君无渊豪迈一笑:“好!只要你想喝,我君无渊就奉陪到底!” 没过多久,七修与红渠闻声赶来,见着周围围拢的这么多人,且面上个个都是一副激动震惊的神情,加之方才魔界之中惊起的憾天神威,七修与红渠一脸茫然,随便拉来个魔者,问道:“前面是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大动静?” 那魔者回道:“七修大人,红渠大人,你们来晚了呀!方才魔尊与初云山法宗萧之夜的对决,那叫个精彩绝伦,简直令人大开眼界啊!你们没看见,真是可惜!” 七修与红渠对视了一眼,又问:“那他们现在呢?” 那魔者道:“说是要回去喝酒。” 七修点了点头,之后拉着红渠,去到了伽罗魔殿。 书房之内,君无渊与萧之夜正各自拿着一坛酒对饮,七修走进去,对着二人一脸的不满,上前夺过君无渊与萧之夜手上酒坛:“我的魔尊啊!你都连喝了多少天的酒了?再这么下去,你干脆泡在酒缸里得了!法宗啊,您向来谨慎冷静,此次怎的竟与魔尊一同胡来?你二人仅切磋个剑法,就闹了个惊天动地,这也就罢了,可再这么喝下去,再多的大事也都耽误了呀!你二人一个是魔界尊主,一个是道法至尊,重任在身,由不得你们这般颓废。赶快振作起来,灼华上神,她一定不希望你们变成这样。” “灼华?慕灼华?”听了七修的一席话,二人同时苦笑。君无渊道:“她已经弃我们于不顾,又怎会管我们变成什么样?七修,我只是想醉而已,也许醉了可以忘记她,或者让我在醉梦中见她一面也好。可是为什么,我就是醉不倒、忘不掉?她就要魂散,却不要我相陪,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不肯给我,还管我如何胡来?” 此时,萧之夜却道:“君无渊,我曾仔细想过,其实之所以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我们太自私。我们只顾着不想她死,不想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却不曾想过,她也会痛,也会担心我们的离去。如果我们不曾让她有这种担忧,她又怎么可能将我们拒之千里、一个人孤独魂散?” 萧之夜说完,七修眉头一挑,将双手酒坛朝两旁一丢,之后跳到桌案上,左右看着萧之夜与君无渊:“如果现在让你们找到灼华上神,条件是不准为她补魂或续命,你们可愿意?” 二人一怔,双双将目光看向七修,君无渊问道:“莫非你知道怎么找到她?” 七修露出得意的神色,富含意味的一笑。 第二百六十五章:魔性 明月巅与东离山交界处,一座山峰高可入云,四面都是陡峭的石壁,山脚下,一汪清澈河流自明月巅之上潺潺流至此处,绕过山峰,流入东海。 此山,名唤凌绝峰。 山脚下的河流边,君无渊、萧之夜、七修、红渠四人面对着凌绝峰,萧之夜看了眼七修,不由赞叹:“你还真是不简单,竟能查到她在此处。” 君无渊面色稍显凝重:“她果真在此吗?” 萧之夜道:“这可不是我告诉你的,我没有对灼华失约。” 君无渊仔细打量着眼前山峰:“可这凌绝峰的入口究竟在哪儿?” 此时七修道:“魔尊,法宗,你二人先告诉我,如果见到灼华上神,你们打算怎么办?是仍准备在她魂散时为她续命补魂,还是尊重她的意愿,放弃你们那自私的想法?” 闻言,君无渊与萧之夜面上皆现出迟疑。七修又道:“你们要知道,如果你们仍想着为灼华上神续命补魂这件事,就算现在找到了她,她也还有办法离开。天下之大,容身之处多得是,到时还能不能再找到她,我可说不准。” 见着君无渊与萧之夜仍在迟疑,红渠沉沉一叹,开口道:“魔尊,法宗,我知道你们是因为太在意灼华上神,但你们可有站在她的角度思考过这个问题?你们无法承受失去她,就要她来承受失去你们吗?为什么连你们都无法面对的事,要强迫她去面对?换位来说,如果身中噬魂咒的是你们,你们会希望灼华上神为你们牺牲吗?” 此言一出,君无渊与萧之夜陷入深深沉默。 是啊,同样深重的情义,无论由谁来承受失去,都太过沉重。连自己都不愿去面对的事,他们凭什么认为慕灼华能承受?又凭什么强迫慕灼华接受这一切? 一番思虑之后,君无渊抬眸,沉沉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尊重她的意愿,不再执着。这死别之痛越是难忍,就越不该由她来受。我会尽量看淡这件事,让她不再担心。” 七修点了点头:“法宗,你呢?” 萧之夜蹙眉道:“抱歉,我做不到!” 说罢,转身,离开。 七修一叹:“哎!看来法宗的执念,比你的还要深。千年前他为你与灼华上神舍命开阵,聚魂结魄,已经让灼华上神歉疚至今。如果此次再……那灼华上神岂不是要一生都在歉疚之中渡过?” 君无渊眉头深锁,目送着萧之夜离开,之后道:“罢了,随他去吧!先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入口。” 七修好笑的看着君无渊:“我的魔尊啊!你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此次怎的这般迟钝?你就没想过,为什么灼华上神明明布下如此周密的防护,还吩咐法宗不准告诉你她的所在?” 君无渊稍作思虑,片刻便恍然大悟。 是啊,慕灼华的防护足够隐秘,为什么还会担心他找到?唯一的可能就是,君无渊可以破解这防护。 想到这里,君无渊抬掌提劲,运起体内纳天珠神力,之后将神力凝聚于掌心,缓缓将双掌贴向山壁。 掌心附在山壁,神力四下蔓延,不多时,便见面前山壁缓缓现出一道缺口,缺口之中,是一个蜿蜒的通道。 君无渊收掌,难忍激动的心情,抬步踏进。慕灼华已经失踪多日,这些天来,君无渊每日都在浑浑噩噩中渡过,思念和担忧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绪,如今终于能再见那心心念念的人儿,只是不知,她想不想见到他? 密洞深处,慕灼华正盘坐在一方石台上闭目养神,忽觉周围空气异动,猛然睁眼,只见柳轩赋手持墨玉长刀,杀气腾腾的走进慕灼华所在洞室。 慕灼华一怔,开口轻唤:“轩哥哥!” 柳轩赋仿若未闻,仍是满眼杀意,来到慕灼华身前,挥起长刀。此时却见慕灼华不躲不闪,口中默念:“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眼前的柳轩赋在此口诀入耳之后,握刀的手臂忽然一滞,手一松,长刀“噹啷”一声掉落在地。之后,面上现出痛苦的神情,双手抱头,身形有些不稳。 慕灼华跃下石台,将柳轩赋扶到石台上盘坐,之后双掌合十,默念了几句口诀,伸出两指,抵在柳轩赋眉心的堕仙印上。 “冰心诀心法第二十三章。清水即心!” 携着冰心诀的冰寒之气自慕灼华指尖源源涌入柳轩赋眉心,柳轩赋痛苦的神情渐渐舒缓,最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 慕灼华放下手臂,关切问道:“可有好些?” 柳轩赋点了点头,面色黯然:“为什么我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这血契,竟当真如此厉害!” 慕灼华轻道:“所谓血契,相当于死者与施术者签署契约,你为他做事,他赋予你新生,拟下契约之时,以双方血液为墨化出符咒,再以被施术者的指纹印证,契约才得以奏效。这样程度的禁术,即便被施咒者是我,也完全没有抵抗之力。你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必自责。” 柳轩赋仍是满面不甘:“可是,万一我伤了你怎么办?” 慕灼华微笑:“这个你无需担忧,我会时刻小心,不会让你得逞。” 话音刚落,忽觉山外防护有异,慕灼华微微抬眸,之后对柳轩赋轻道:“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出去看看。” 柳轩赋点头:“一切小心!” 慕灼华回以微笑,之后转身走出洞室。 曲折的石道中,君无渊依靠夜明珠的光亮小心前行,忽然,前方传来浓重杀气,君无渊连忙运起防护罩护在周身!防护罩刚刚成形,便见数道冰色光影逼近,定睛一看,竟是数十只冰刃齐齐飞射而来! 冰刃被防护罩悉数挡下,化作寒气散开。紧接着,眼前一道白衣身影携着凌厉杀气疾冲而来!君无渊连忙开口唤道:“灼华快住手,是我!” 慕灼华闻见这声唤,身形却并未停下,抬手化出冰剑,朝君无渊攻击而去!君无渊见状,未有闪避之心,坚定的站在原地,闭上双目。 生有何意?死又何妨?一生爱而不得,怎样的痛苦都受了,哪还会怕区区死亡? 慕灼华未曾想到君无渊会不闪不避,一个失神,剑尖已经没入君无渊胸口半寸! 鲜血顺着冰剑剑刃滴下,君无渊睁开眼,伸手握上胸口的剑刃,淡然直视慕灼华的双眸:“继续啊!杀了我,也好过思你成疾,痛不欲生!” 眼见君无渊紧握剑刃的手掌不断流出鲜血,慕灼华的心好似刀割般疼痛。手指微动,将冰剑化作寒气驱散开,狠心转身,背对君无渊:“你走吧!” 君无渊轻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一句话就想赶我走?” “我……”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灼华,你放心,我不会再那么自私。只要你肯让我陪在你身边,陪你过完这最后的时光,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慕灼华默了片刻,转身看向君无渊。四目相对,柔情似水,一个眼神,胜得过千言万语,抵得过世间所有的美好。 不远处,柳轩赋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双拳逐渐握紧,向来平静无波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七修与红渠手牵着手走在密林中,红渠满面笑意,时不时偷瞄身侧男子颜容,又在对方看过来的一瞬收回目光。 一路穿过密林,越过明月巅,来到月龄国。红渠疑惑:“我们不回魔界吗?” 七修轻道:“从成亲到现在都没有好好陪着你,听闻女子最喜欢逛街买东西,今日难得外出,就陪你逛逛吧!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夫君我买给你。” 红渠惊喜一笑:“你这呆子,真是难得开窍啊!” 七修瞥了红渠一眼:“这苏城乃是魔尊重生之后自小长大的地方,风景秀美,繁华不输皇城,待逛完街,我带你去郊外看看风景。” 红渠笑得几乎合不拢嘴,看着七修时更多了几分爱慕:“夫君真好!” 红渠与七修十指紧扣,蹦蹦跳跳的走在苏城街道上,这瞧瞧,那看看。七修微笑相陪,看着红渠孩子般的笑容,心中暖意融融。这时,七修忽得一怔,面色一变,转身看向身后! 红渠疑惑问道:“呆子,怎么了?” 七修目光扫过人群,皱了皱眉。 方才分明感觉到身后传来杀气,怎会瞬间消失不见? 转头见到身侧之人满脸期待和兴奋,七修不忍告知,微笑道:“没什么,走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横祸 傍晚,七修与红渠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魔界家中,待将东西放下,红渠环住七修的脖颈,孩子般的笑着:“夫君,陪我逛了一天,累了吗?” 七修笑道:“逛街而已,你开心就行了。” 红渠笑着在七修脸颊上亲了一口,之后走到买来的一堆东西前翻找着:“这是给你买的衣服;这是我的新裙子;这是胭脂水粉;还有这个,” 红渠翻出一个纸包,拿到桌上打开来:“早听闻月龄国苏城的酱肘子特别好吃,这次恰好遇见。呆子,快来尝尝看!” 七修走到桌前,看着纸包之中那油光发亮冒着香气的酱肘子,顿时胃口大开,伸手随便撕下一块肉,放进嘴里,顿时香溢满口,点头赞道:“嗯!果然美味。娘子你也尝尝!” 说罢,又是撕下一块肉,送到红渠嘴边。 红渠高兴的张开嘴,将七修喂到嘴边的肉吃下。然这肉刚刚入口,却忽觉胃中一阵翻腾,连忙跑到门外,大口呕吐起来。 七修见状,跟在红渠身后,轻拍着她的背,疑惑道:“这肉没难吃到这个地步吧?” 红渠吐完,一边捂着胸口,一边蹙眉道:“我也奇怪,明明看着挺好吃的,为什么吃进嘴里我就想吐呢?” 话刚说完,红渠目光一滞,抬手探上自己的脉搏。 七修疑惑的看着红渠的举动,伸手摸了摸红渠的额头:“莫非着凉了?生病了?” 这时,却见红渠面上渐渐现出喜色,咧嘴笑开,看着七修,面色微红。 见着红渠此番神情,七修茫然的眨了几下眼睛,之后拉过红渠的手腕,为红渠把脉。片刻后,却见七修面露惊喜之色,语无伦次道:“你、你、你怀……” 红渠笑着伸手轻轻捶了下七修的胸口:“是啊!我怀孕了,呆子就要当爹啦!” 七修激动的抱起红渠,连着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将红渠放下:“我七修就要当爹了!我们就要有自己的宝宝了!” 红渠娇羞的笑着,看着七修激动的模样,心中如涂了蜜一般的甜。 七修傻乐了一会儿,之后对红渠道:“我要去告诉魔尊,我要当爹了!我这就去凌绝峰找他!” 说罢,转身便朝魔界之外赶去。 红渠站在院中,笑着目送七修远去,然看着七修的背影,心口却是忽得一痛,痛得她呼吸一滞,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胸口。 再抬眼,已不见七修踪迹。红渠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伸手抚了抚尚未隆起的小腹,看着七修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七修……” 凌绝峰密洞中,慕灼华拆开君无渊手上染血的布条,为他擦拭掌心伤口。 这伤口之深,可轻易窥见白骨。慕灼华小心翼翼的擦去血迹,换上伤药,再将伤口重新包扎。完成这一切,慕灼华沉沉松了口气,将君无渊受伤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叹道:“若不是你恢复能力异于常人,这手恐怕就废了。你明知我的冰刃如何锋利,怎会傻到伸手去握?” 君无渊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捧着慕灼华的脸,在她额上深深一吻:“在你面前,我君无渊从来就是个傻瓜。” 之后,放下手,轻道:“对了,柳轩赋呢?” 慕灼华道:“他每到夜间都会去林间修炼三个时辰,凌晨才回。” 君无渊微微蹙眉:“你就由着他出去,不担心出些什么事?” 慕灼华轻笑:“他会出什么事?现在要想杀他,除非毁了那血契。血契在归途手中,而柳轩赋尚有利用价值,归途不可能让柳轩赋死。” 君无渊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我说的出事,不是他出事,而是他对别人下手。” 慕灼华坐在君无渊身侧,靠在他肩上:“夜可有与你说过,他失踪的这些天是去了何处?” 君无渊摇头:“我并没有过问此事。” 慕灼华道:“那日,夜本打算去魔界找我们,归途算准了时间,携着玄冥门的人埋伏在半路,柳轩赋知道消息,提前拦下夜,将他带到了雅萱那里。” 君无渊挑了挑眉:“轩辕雅萱?柳轩赋带萧之夜去那里做什么?” 慕灼华道:“夜多年来几次开启禁术,导致体内存有暗伤,久久难愈,且一再复发。加之前段时间为我渡入许多修为,所以身体情况极差。柳轩赋本也只是想将夜拦下,避免中了归途的埋伏,但夜不明所以,与柳轩赋交了手。隐疾在身的他不是柳轩赋的对手,败下阵来,但就是这一交手,让柳轩赋发觉夜的伤势不轻,才临时决定去找雅萱为夜医治。” “竟有此事?”君无渊道:“怪不得萧之夜言语中对柳轩赋多加袒护。此次与萧之夜相见,我曾与他切磋剑术,他的功力与千年前巅峰时期没差,应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看来真的是我误会了柳轩赋。” 慕灼华道:“嗯!雅萱的医术,从不会让人失望。这几天柳轩赋一直在设法抵抗归途的控制,虽然不见成效,但他真的很努力。你不要再对他抱有敌意,他道心未泯,若能一直坚持下去,或许有希望回归正道。” 君无渊眼眸微垂:“真的是这样吗?” 密林中的某处,柳轩赋正盘坐在一块巨石上凝息练气,忽觉风声过耳,睁开眼,归途正自前方缓步走来。 柳轩赋眉头一紧,冷声问道:“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归途走到柳轩赋身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归途见过门主!其实门主的行踪一直在归途的关注之下,找到您,不算稀奇。” 柳轩赋一声冷哼:“事到如今,你还当我是门主吗?此来究竟是想干什么,不妨直言。” 归途站起身,狡黠一笑:“我说过,您永远是我心目中的门主。我来找您,是想跟您禀报我接下来的计划。” 柳轩赋自巨石上跃下,一身白衫一尘未染,飘逸若尘:“你想做的事,何须与我禀报?真拿我当门主,就不要再试图用血契控制我,我不会让你伤害灼华。” 归途勾了勾嘴角:“嗯,这件事我已经放弃了,不过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不知门主您,想听吗?” 柳轩赋面色一变:“你想做什么!” 归途目放寒光,紧盯着柳轩赋,沉声道:“门主,您猜在君无渊与您中间,慕灼华会如何选择呢?” 柳轩赋闻言,连忙动身欲赶回凌绝峰。然脚步刚刚迈出,全身却忽然如烈火烧灼般剧痛,痛得他停下脚步,痛苦的单膝跪地。归途手持卷轴,手掌上燃着真气结成的火焰,走到柳轩赋身前,将燃火的卷轴在柳轩赋面前晃了晃:“别忘了,你的命在我手中!你以为这次,我还会给你机会坏了我的事?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我控制,如果你肯乖乖听话,我可以将这卷轴交给你自己来保管。只要你肯回归玄冥门,与我一起杀尽那些所谓的正道人世,率玄冥门统领三界,我甚至可以考虑饶过慕灼华一命,仅废了她的修为,让你如愿得到她,如何?” 凌绝峰前,君无渊与慕灼华缓步自洞口走出。七修早已等在此处,迎上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魔尊,灼华上神!” 慕灼华点了点头,君无渊轻道:“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看你这高兴的样子,莫非有喜事?” 七修猛地点头:“魔尊,上神,红渠怀孕了,我要当爹啦!” 闻言,慕灼华与君无渊皆是面露喜色,君无渊道:“果真如此,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瞧把你乐的,嘴都合不拢。今后你若再敢惹她生气,我可要罚你的。” 七修嘿嘿一笑:“不会啦不会啦!我对她好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她生气。” 慕灼华笑着,抬手化出一块雕着莲花的巴掌大的玉牌,上前一步,递给七修:“此玉是我明月巅建立之初,自山中寻得,经过几千年岁月,汲取明月巅仙气,如今极具灵性,称得上一件宝物。就将此物送你,当做贺礼吧!” 七修看了眼那玉牌:“可是,十月怀胎,距红渠生子还早,这么早收贺礼不太好吧?” 慕灼华轻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情况,晚了,我怕来不及送你。收下吧,不必与我客气。” 七修目光稍暗,伸手接下:“灼华上神,您可千万要好好活下去,不然我们魔尊怎么办?您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偏偏遇上噬魂咒这种东西?” 慕灼华又是一笑:“好啦!说这些干什么?你现在该想想高兴的事,快回去陪红渠吧,记得时常给她买些好吃的东西补身体。” 七修点头:“嗯!那,魔尊,上神,我回去啦!” 君无渊与慕灼华点了点头,七修笑着转身飞离。 君无渊伸手揽住慕灼华的肩:“什么时候,你也能给我怀个孩子?” 慕灼华伸手将君无渊推开:“胡思乱想些什么?时间不早,回去休息吧!” 说罢,转身朝密洞内走去。君无渊抬步跟上,满面笑意:“休息?一起吗?” “想得美!” 林中,七修念着红渠,一路匆匆而行。行至途中,忽觉身后传来杀气,七修心下一惊,未及回神,却是眼前一黑,昏迷之前,隐约听见身侧传来熟悉的声音:“七修,你终于落在我手中,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第二百六十七章:离间计后续 一早,未及起身,一股香甜之气沁入口鼻。慕灼华微微一笑,循着香气从自己的洞室来到另一处洞室。柳轩赋正将一碟冒着热气的桃花糕端上石桌,抬头便见慕灼华走了进来,笑道:“灼华上神的嗅觉还真是灵敏,隔着两层石壁都闻得见。” 慕灼华走到石桌前坐下,伸手拿起一块桃花糕:“是你做的桃花糕太香。” 说罢,咬了口桃花糕,品着那入口的香甜,对柳轩赋满足的一笑。 这时,君无渊走进,见着慕灼华的那一笑,心中多少有些不悦,但未曾表露,开口轻道:“灼华,我回魔界一趟。” 慕灼华闻言,起身面向君无渊:“出了什么事吗?” 君无渊道:“红渠刚刚传讯给我,说七修一夜未归。” 慕灼华柳眉一挑:“一夜未归?莫不是从这里离开之后去了别的地方?” 君无渊摇头:“他离开时是准备回去的,况且就算他临时决定去到什么地方,也该与我或者与红渠报备。他从来不会无故失踪,此次怕是出了什么事。” 慕灼华默了片刻:“我跟你一起去吧!” 说罢,便上前拉着君无渊朝外走去。 这时,柳轩赋忽然闷哼一声,身形一晃,一只手臂撑在石桌上,手扶着额头,露出痛苦的神情。慕灼华闻声回头,见柳轩赋如此模样,连忙放开君无渊的手,跑到柳轩赋身侧,扶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柳轩赋转头看了眼慕灼华,之后竟是闭目晕了过去,身形朝一侧倒下。君无渊闪身至柳轩赋身侧,助慕灼华将其扶至一旁石台上平躺,之后抬手探上柳轩赋的灵台,稍后说道:“签署血契之人本该是具行尸走肉,对一具尸体来说,如常人般的行动力和思维能力,是一种负担,若不是他生前法力高深,这样没有生命和灵魂的躯体,绝对无法承受,对你的感情,更是他现在不该有的。” 慕灼华轻叹着看向柳轩赋,面露担忧之色。君无渊继续道:“看来方才你的举动让他伤心了,他是因躯体无法承担多余的情绪才会昏迷。不过你放心,以他的修为,过不多时就会醒转。你还是留在这里照顾他比较好,寻找七修的事,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慕灼华歉意道:“无渊,对不起,我……” 君无渊微微一笑,满眼宠溺,伸手抚上慕灼华的脸颊:“不必道歉,我都懂。等我回来!” 伽罗魔殿,红渠等一众魔者早已在殿中等待多时。君无渊归来,顾不得登上高处宝座,直直走到红渠身前问道:“怎么回事?快与我详细说来!” 红渠满面担忧:“回禀魔尊,昨日七修得知我已身怀有孕,兴高采烈的说要去告知您这个好消息,之后就再没回来,也没传回过什么讯息,我担心他出什么事。” 君无渊蹙了蹙眉:“他昨日确实找到我,将此事与我说过,之后就离开了,我以为他回了魔界。如此,他许是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什么事或什么人。” 说罢,君无渊稍作思虑:“就先从这一路上开始查起吧!红渠,你有孕在身,留在魔界等消息。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将他带回来!” 红渠连忙道:“不!魔尊,七修莫名失踪,我怎么可能只坐在家里苦等?让我跟你一起去,一起找他!” 君无渊略显犹豫,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若叶倾离走到君无渊身侧,将手中展开的折扇收起背于身后,轻道:“无渊,就带上她吧!这么多人在,难道还保护不了一个红渠?” 君无渊迟疑道:“倾离,我并不是担心保护不了红渠,而是……” 而是,万一七修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不想让红渠太受打击。 若叶倾离与君无渊乃知心好友,对于君无渊的心情,他自然是懂的,当下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魔界通往凌绝峰的路上,君无渊、若叶倾离、红渠,带领一众魔者一边行路一边仔细搜寻七修踪迹。魔者数量众多,魔气较重,一时间,方圆百里之内竟是鸟兽皆无。 然即便是这么多人,寻了多半日,也未曾寻见七修半点消息。 不祥之感愈发浓重,众人的心情越来越低落。红渠急的双目泛红,这呆子究竟去了哪里?她才刚刚怀上身孕啊,七修怎的就在这个时候失踪了呢? 君无渊始终皱着眉头,冷静的头脑在此时尤为重要。不管七修究竟是否出了事,以七修的机灵,绝不会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当下已经找了大半路程,但仍有少部分路程未及查找,只要找下去,一定会有线索。 这时,若叶倾离自前方飞回,落至君无渊身前,面色略显凝重:“无渊,我在前面林子找到了这个,你看!” 抬手摊开掌心,现出一块刻着莲花的玉牌。君无渊接过玉牌,紧紧攥在手中:“这是昨夜灼华赠与七修的明月巅至宝,七修绝不会随意乱丢!倾离,这玉牌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快带我去!” 凌绝峰之中,柳轩赋睁眼醒转,见着守在身边一脸担忧的慕灼华,轻叹道:“又让你担心了。” 慕灼华欣慰一叹:“你没事就好。” 柳轩赋撑着手臂坐起,问道:“我记得君无渊说七修失踪了,可找到了吗?” 慕灼华摇头:“无渊还没回来,我也不清楚。” 说罢,起身转到柳轩赋身后坐下,解下他头上发带,为他整理有些凌乱的长发:“七修与无渊多年的兄弟情义,虽主仆相称,但对彼此来说,生命早已密不可分。而且七修心地善良、为人重情重义,且身手不凡、头脑机灵,若能潜心修炼,假以时日,定能有所作为。但愿他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闻言,柳轩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似是阴狠,又似惋惜。只是这异样,并未被慕灼华觉察。 林中,君无渊等人随着若叶倾离来到玉牌遗落之地,君无渊经过思虑,下令以这一处为中心向四外寻找。 越是接近真相,等待的滋味就越是煎熬。红渠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的跟在君无渊身后。而君无渊则是满面冷肃,与众魔一同在林中搜寻。这时,忽听得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名魔者的惊呼:“魔尊,快来看!” 君无渊连忙循声而去,找到那发声的魔者,那名魔者对着君无渊指了指脚下地面。君无渊这一看,心口顿时一紧! 眼前地面上,散落着大量血迹,深深渗入泥土之中,且周围地面亦是有着大量喷溅的血迹,面积之大,令人触目惊心! 君无渊走上前去,蹲下身,伸手触了触那些血迹,皱眉肃然道:“血迹稍有干涸,应是昨夜留下的。看周围还有没有血迹,如果有,顺着血迹去找!” “是!” 转头再看红渠,见她怔怔在站在血迹边缘,双目紧盯着那片鲜红,面色苍白,冷静的令人担心。 君无渊走到红渠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这血迹未必是他的,你先不要多想。我看你面色不好,还是先回魔界等消息吧!” 红渠摇头:“不!我要留下,魔尊,他不会出事的对不对?” 君无渊轻叹,刚想开口,一名魔者自身后跑来,抱拳道:“魔尊,那边有发现!” 闻言,君无渊也顾不得许多:“带路!” 脚下鲜血痕迹断断续续,时而似大片洒下,时而星星点点几乎不见,沿着血迹一路行至河流边的草丛中,几名魔者站在那一处,对着君无渊抱拳躬身,之后侧身让路,示意君无渊看向他们身后的草丛。 君无渊走到近前,低头看去,隐约看到草丛中有一个黑色的东西,君无渊顿时一怔,连忙蹲下身,伸手拨开草丛,只见草丛中的地面上,一只血淋淋的断臂躺在那里,而那断臂上的黑色衣衫,君无渊再熟悉不过,那是,七修的衣衫! 身后的红渠随之赶到,一眼看见了君无渊身前地面上那只断臂。 “七修……”红渠无力的喃喃了一声,之后身形一个不稳,倒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诛心计 若叶倾离在红渠身形跌倒之前将其横抱而起,君无渊未曾回头,目光一直注视着眼前这只断臂,面色看起来很是平静,只是出口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倾离,将红渠送回魔界,找几名信得过的女子照顾她。” “嗯。”若叶倾离应声之后,动身飞离。 君无渊缓缓起身,努力平复心情,循着断臂周围的血迹,一路走到不远处的河边。 血迹在此断去,七修显然已经坠入河中。鸟儿的天性是飞翔,七修断了一只翅膀,想飞,是再无可能了,只是,对于习惯翱翔天际的人,水,是他最大弱点。这河水深不见底,七修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坠了河?是身不由己,还是走投无路? 即将面对的结果,君无渊不敢再想,当下只盼奇迹发生,让那个可怕的结局不要出现。 “七修……”喃喃了一声,君无渊再也无法抑制心绪,仰头大喊了一声:“七修!” 这一声喊,释出心中压抑,亦使得魔尊神力失控,强大的魔气暴涌而出,本来的朗朗晴空在这一瞬覆上层层乌云,掩蔽天光!狂沙掀巨浪,浮尘随风涌,阴森魔息笼罩四方,一时间竟好似末日将近,浓重的阴霾气息,压抑得令人难以喘息! 身后的一众魔者见着君无渊这情绪失控的模样,皆是惊得倒吸了口凉气。此时惊闻君无渊沉声喊道:“沿着这条河,务必找到七修下落!” 魔尊大怒,众魔者自然不敢怠慢,立即齐声应道:“是!” 之后便各自散开,有的跃入水中,有的沿着河边仔细搜寻。当下情势,搜寻的能多细致就多细致,能多速度就多速度,只有尽快找到七修,才能平息魔尊的怒火。否则,他们丝毫不怀疑,失控的君无渊会在弹指间让他们这些人尽数形魂俱灭! 此番魔息浓重,散布四方,距此处最近的明月巅自然受到波及。轻羽、寒澈、萧之夜、未寒当下正在议事殿谈论仙界近期要事,发觉到这股魔息,四人停下谈论,走到殿外。 “是君无渊,”未寒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竟会让他如此失控?” “莫非是因柳轩赋?还是,灼华出了什么事?”轻羽蹙眉道。 “去看看!”萧之夜说完,动身朝着魔气传出的方向赶去。 余下的三人对视了一眼,随即飞身而起,跟在萧之夜身后朝凌绝峰所在密林方向飞去。 赶到之时,君无渊正盘坐在河岸边,凝神稳下体内魔元。四人相继落在君无渊身后不远处,见现场并没有慕灼华与柳轩赋的踪影,深感疑惑。萧之夜走上前去,问道:“君无渊,出了什么事?” 君无渊缓缓睁眼,面无表情,沉声道:“抱歉,惊动你们了。” 之后,闭目,再不言语。 不是他不想理会身后这几人,实在是他当下心绪过于烦乱,极易失控。方才的魔气爆涌实非故意,他并不想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影响天地气氛。 几人自然清楚君无渊是在平稳魔息,但君无渊不言语,他们要如何弄清楚发生了何事? 这时,若叶倾离匆匆赶回此处,见到寒澈等人,先是一怔,本来的焦急变作一脸戒备,但仍是抱拳颔首,轻道:“见过几位上神仙者!不知列位来此何意?” 几人转身看向若叶倾离,对他上下打量了片刻。眼前这人身着一身素色长衫,手持折扇,气质儒雅,相貌俊朗清秀,一副芝兰玉树的书生模样,但气息不凡,一看便知非是等闲之辈。但端详许久,未曾认出此人身份,正不知如何应答,却闻萧之夜道:“若叶倾离,你来的正好。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君无渊怎会失控至此?” 此言一出,寒澈三人恍然大悟,此人原是多年前盛名一时的若叶倾离!也难怪几人不识,若叶倾离不喜杀戮,不参与三界争斗,寻常只愿行走在江湖中,结识一些文人才子吟诗作对,沉迷闲云野鹤般的惬意生活。因此,仙界之人只知道有此人的存在,却鲜有人见过此人样貌。 只是此人消声灭迹多年,是何时回到魔界的?又是为何肯协助君无渊这个新上任不久的魔尊?萧之夜,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若叶倾离对萧之夜抱了抱拳:“法宗,我魔界的七修失踪多时,经过查探怕是凶多吉少。魔尊与七修情义深重,导致一时情绪激动,惊扰了诸位,实在抱歉!” 几人闻言皆是松了口气,萧之夜又问道:“七修昨日还好好的,怎会忽然失踪?可否与我说说,我也好帮些忙。” 若叶倾离稍有犹豫,看了眼寒澈等三人。轻羽见状,温润道:“若叶倾离,这段时间七修与魔界帮了我仙界不少忙,我等是真心想相助,还望你如实告知。” 若叶倾离经过思虑,点头道:“好吧,若能得几位相助,相信定能尽快找到七修。” 之后,若叶倾离将七修失踪前后发生之事悉数道来:“事情就是这样了。” 听得若叶倾离说完,寒澈轻道:“你说找到了七修的断臂?在何处?” 若叶倾离道:“该是被魔尊收起了。” 寒澈看了眼仍在盘坐的君无渊,面色有些难看:“让我瞧一眼那断臂,我或许能找到他。” 君无渊闻言,缓缓睁眼,手掌一翻,将断臂化出,捧在手上,站起身,走到寒澈等人身前。 寒澈点了点头,双掌合十,闭目片刻,之后伸出两指,自断臂伤口处引出几滴鲜血,再以鲜血在身前化出一道符咒,之后手指轻点符咒,这一点,符咒之上竟是现出一幅画面。 画面之中,是一片浓密的芦苇荡,高高的芦苇丛被微风吹的微微晃动,芦苇丛中,隐约躺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只是画面太过模糊,辨不清这人容貌。 君无渊精神一振:“东离山!” 说罢,重新将断臂化去收好,之后立即飞身而起,朝向东离山飞去! 寒澈等人紧随其后,一路飞至东离山之中,以君无渊对东离山的熟悉,很快找到了画面之中的那片芦苇丛。可几人将芦苇丛找了个遍,却仍旧不见七修踪迹。 君无渊心焦如焚,一怒之下干脆一挥袖将这芦苇丛清了个干净,寸草不留! 未寒担心君无渊魔息再度爆涌,连忙上前拉住君无渊:“你先冷静下来!找不到他也许是件好事,若是他自己离开,证明他仍有行动力,七修可能还没死。” 君无渊点了点头,之后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办法吗?” 未寒蹙了蹙眉:“寒澈的追踪术是我们之中最好的,他都已经试过,我也没什么办法可用。除非是以神力探知昨夜发生之事,但若非不得已,此法是不可滥用的,且探知天地的天机卷轴一直由灼华保管,没有卷轴,我们也无计可施。” 此时,萧之夜开口道:“或许我可以试试。” 几人闻言,皆将目光看向萧之夜。只见萧之夜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来,一群小飞虫自瓶口飞出。萧之夜又自怀中取出一个纸包,从纸包中取出一些药粉,撒向这些小虫。小虫沾染到粉末之后,朝向四外飞散。 做完这一切,萧之夜轻叹道:“这是如风驯养出的小虫,他最擅长的就是追踪术。但我并没有把握,只能试试了。” 当年如风死后,萧之夜心痛之余将如风的追踪虫收了起来,精心喂养,本只是为缅怀如风,留个念想,所以多年来他从未试过去使用这些小虫。如今虽然派上用场,但这些小虫是否还有当年的追踪能力,尚未可知。 因此,萧之夜又道:“为保万全,还是不要将希望尽数寄托于这些虫子,我们就从此处向外寻找,许能找到些线索。” 第二百六十九章:谜团 转眼,已是深夜。 魔界众人寻遍了河流河岸,终是无功而返,一个个心惊胆战的站在君无渊身后。 眼前的君无渊已经静默了许久,这个时候,沉默较之爆发更容易令人感到恐惧,所有魔者连大气都不敢出,静待君无渊发令。 若叶倾离站在一旁,看着这样的君无渊,连连叹气。他清楚七修对君无渊来说有多重要,也就清楚如果七修出了事,君无渊会是怎样的心情。而对于君无渊当下的沉默,他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寒澈轻羽等人与君无渊站在一起,面色皆为凝重。七修此人,他们因尸祸以及慕灼华之事也曾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心无邪念,忠心护主,且年轻有为,所以他们对七修都是抱着亘深的期待,希望有朝一日七修可以成为维护正道的栋梁。若七修真的出了事,对世间实在是个损失。 但当下看来,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正在众人默然间,忽见那些小虫自四外飞回到萧之夜身侧。萧之夜双目一亮,立即凝神去感应这些小虫发出的微小声音,之后取出瓷瓶,将这些小虫收起,转头看向君无渊,犹豫了片刻,语气颇为沉重:“走吧……君无渊,做好心理准备。” 同一时间,身在凌绝峰的慕灼华,本正处于睡梦中,却是忽得惊醒坐起,抬步跑出洞外,飞身而起。暗处的柳轩赋看着慕灼华离去的方向沉沉一叹:“还是逃不过吗?” 东离山之中,一处泥沼地旁,萧之夜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君无渊道:“就是这里了。” 君无渊看着眼前泥沼,有些难以置信:“你确定……他在泥沼之中?” 萧之夜不语,双臂携着法力自身侧缓缓抬起,眼前的泥沼随着萧之夜手臂的抬起而脱离地面,漂浮了起来。萧之夜小心的控制法力,将这粘稠的泥浆层层剥离开。 随着泥浆的剥离,一个人形渐渐显露在眼前。萧之夜转头对寒澈点了点头,寒澈抬掌运功,自空气中凝结出大量水汽,众人的心全部揪得紧紧的,看着那水汽涌向空中人形,将剩余的泥浆冲洗干净,最后,露出那人真实面貌。 那个人,一身宽大的黑衣,掩住修长的身影,唯露出一张脸,而那张脸,清秀白皙,正是君无渊所熟悉的,七修的面容。 眼前的一幕,打破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君无渊飞身而起,抱住七修已经冰冷的身体,再轻轻落下,放在地面。月光下,七修的面色是如纸般的惨白,缺失的手臂伤口处也已经不见血色,面前的这人,好像生生被放干了血,已经不存半点生息。 魂魄已散,此次,就算君无渊豁出性命,也再换不回七修半点生机…… 那一刻,魔界众人全部双膝跪地。 现场寂静一片,所有人好像连呼吸都停滞,静静的看着君无渊半跪在七修的尸体前,空气中洋溢着一股骇人的凄冷,连风声都像伤感的抽泣。 君无渊伸手,颤抖的解开七修湿透的衣衫,仔细的查看着七修的尸身。 只见七修身上,密密麻麻的布满大大小小的刀痕,刀痕数量之多,伤口之深,几乎将这人砍做碎肉,唯面部完好无损。而在这些伤口之中,有的是开放性裂开,有的却明显是死后砍下导致,另外在这破败不堪的躯体上,还隐约辨得清一些淤痕,似是鞭打导致,又似足踏石锤。加上缺失了一只手臂,这具尸体,让见惯了生死的他们,也觉得惨不忍睹,不忍多看一眼。 君无渊直直的看着七修的尸身,沉默了许久,目光不移,面色渐冷。此时的他竟是这般出奇的冷静,冷静的令人寒毛直竖,毛骨悚然。 这时,空中闪过一道冰蓝色流光,流光落下,慕灼华现身与君无渊身后。萧之夜、寒澈、轻羽、未寒、若叶倾离以及魔界众人见到慕灼华都是精神一振,此时慕灼华的出现对众人来说是个惊喜,是救星一般的存在。 唯有她才能掌握君无渊的情绪,唯有她,深谙君无渊之心。 慕灼华看到君无渊身前的七修,惊得目光一凛,看到七修身上的伤口,更是痛心不已。 现场犹是那般死寂,未曾因慕灼华的到来而有所改变。但慕灼华的存在使众人心中有了底,免去了许多担心。 慕灼华沉痛的闭目,默默站在君无渊身后,未曾发出一语。许久,君无渊幽幽开口,声音颤抖,打破平静:“灼华,你说,该有多恨,才会将一个人乱刀凌迟、血溅十步,让其如此痛苦的死去;又是有多恨,竟连他的尸体都不放过,要抽尸踏骸、沉尸泥沼……他犯了什么错?他就要当爹了,他……” 说到这里,君无渊喉中一阵哽咽,哽咽的发不出半点声音,眼中涌起一阵湿气,堂堂魔界至尊,竟在此时,落下泪来。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七修的尸体上,却暖不起这具冰冷的尸身。这个人,他在死前都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恐惧?是怎样的牵挂,让他在遭到如此惨无人道的折磨之时仍坚定求生、不惜投河?在面对死亡的定数之时,他又该是怎样的绝望和无助? 七修的惨状,加之君无渊这番言语,此时连一向以绝情著称的寒澈都为之动容,心生不忍。轻羽则是满面忧伤,一再沉重叹气。 未寒担忧的看向君无渊,连旁人都如此痛心,君无渊作为七修的主人,一生将七修视作手足,此时君无渊心中所需承受之痛,是他人无法切实体会的。 相比之下,萧之夜却显得平静许多。 许是在追踪虫的告知下提早便清楚了七修的惨状,又许是此生作为杀手活了太久,见惯了各种死亡的场面,虽也感到心痛,但稍显木然。 此时他更关心的,是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为?是谁一定要置七修于死地,又下如此狠手,生生将人折磨致死、虐尸抛尸? 慕灼华胸口不断传来剧痛,喉中隐约涌上些血气,强行运功,试图平稳情绪压下噬魂咒,但任她如何冷静,心中的痛惜之情却怎么都无法平息。深知君无渊需要她,她不能倒下,便是生生忍下剧痛,咽下血气,强作无事,对君无渊道:“无渊,振作,你还要为七修报仇。” 君无渊仍是那般看着七修,许久,才轻轻点头,小心翼翼的将七修的尸身抱起。那一身伤口,让人生怕弄疼了他。 虽然,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缓缓站起身,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回魔界!” 阴郁的魔界,静懿的伽罗魔殿,因魔尊的冷肃,让人生出压抑之感。 七修的尸身摆放在殿中一方冰棺内,隔着透明的棺壁,可清晰看到那张苍白的容颜。 砍断的手臂已经被君无渊施法接好,换上了一套整洁的衣衫,棺中的七修好似睡着了一般躺在那里。君无渊立在棺前,将手掌放在冰棺上,就好像隔着冰棺可以触到七修的面庞。不同的触感,同样的冰冷,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走了。 魔界众人围在冰棺周围,寒澈等人亦是在场。慕灼华与若叶倾离站在君无渊左右两侧,对于君无渊的伤心,他们无计可施,能做的,就只有陪伴。 红渠自殿外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看到冰棺的一刻,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扑到冰棺上,瞪大了眼睛去看棺中人的面庞,喃喃轻唤:“呆子……” 只这一声,已经让在场之人心生不忍。紧接着,却是一声接一声的深情呼唤,从平静,到哽咽,再到失控大哭:“呆子,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不好笑,起来好不好?” “呆子,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再不理我,我可要生气了!你说过不会再惹我生气的,你起来……” “我怀了你的孩子啊,你就要当爹了,你怎么舍得离开我?你这个负心汉,你怎么可以离开我?” “若一世无你,我要怎么活下去?我和孩子,怎么可以没有你?呆子,七修,七修……” 慕灼华走上前去,扶着几近晕厥的红渠,轻道:“事已至此,你只能更坚强的活下去。” 这时,君无渊目光一沉,厉声下令:“众魔听令!三日之内,务必查清七修死因,找出凶手!” 众魔闻言,连忙抱拳躬身,齐声应道:“是!” (发这一章的时候手都在颤抖,我舍不得七修……) 第二百七十章:目击者 两天后,伽罗魔殿。 君无渊坐在魔尊宝座上,满面肃然的看向下方一众魔者:“还是没有线索?” 堂下无一人敢言语,所有人心惊胆战的低着头,静待魔尊大怒训斥。君无渊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凌绝峰附近罕无人迹,凶手定是早有预谋,探明了七修行踪,提早埋伏在那里。即便此人部署再怎么周密,也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我魔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七修之死对君无渊打击极大,自找到七修尸体之后,君无渊便一改往日的仁慈温和,变得暴躁易怒,每天除了守在七修坟前发呆,便是疯狂般追查杀害七修的凶手。原本温润爱笑的一个人,竟就这么完全变了个人,变得令人望之心生恐惧,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及魔尊怒火,惹祸上身。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冰寒之气,流光闪至殿内,当那白裙女子的身影现了身,殿内众魔皆是感到一颗心落了地,仿佛看到了救星。 慕灼华看了眼堂上端坐的一脸冷意的君无渊,轻声一叹,对众魔者道:“尔等先退下吧。” 此言一出,众魔好似看到曙光,纷纷对慕灼华投去感激的目光,抱拳退下。 慕灼华缓步踏上台阶,走到王座前。君无渊正伸手揉着有些胀痛的额头,慕灼华将君无渊的手拿开,轻柔的为君无渊按了按太阳穴:“我知道你着急,但这事急也没用,你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君无渊抬手将慕灼华的双手握在掌心,放在唇边,颔首闭目,轻道:“我一想到七修曾经历的折磨,想到找到他尸体的那一幕,想到他身上的那些伤,我恨不得死的人是我!灼华,七修一生都在为我做事,他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就算是得罪了什么人,也一定是因我而起。他的死,与我定有直接关系,或许凶手的目的就是针对我,找不到凶手,要我如何心安?” 伸手揽住慕灼华的腰身,将头靠在慕灼华胸口,此时,慕灼华是他唯一可以依靠之人,他也唯有在慕灼华面前,可以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慕灼华轻抚着君无渊乌黑的发丝,此时这叱咤三界的魔尊,竟无助的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孩童,令人心生疼惜。 慕灼华轻道:“我懂。” 仅这二字,胜过千言万语。 深邃古河边,一处平原上,多了一座冷坟立地。红渠身着黑衣跪在墓碑前,伸手轻抚其上七修二字,泪,早已流干,心,已然冷却,唯留一个坚定的信念在心中回响。 报仇!报仇!除此之外,此生无念。 君无渊拉着慕灼华的手走到七修坟前,见着红渠现今模样,又是免不了的一阵心痛。慕灼华走上前,扶起红渠:“为了腹中胎儿,保重!” 红渠一双眼哭得红肿,但眼中倔强较之昔日更为强烈:“上神,魔尊,我要亲手杀了凶手,为七修报仇!” 君无渊轻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宜过于操劳,真为七修着想,就好好保重身体,报仇之事交给我就好。” 红渠道:“不!魔尊,当我求您,让我参与追凶!您放心,我会保护自己和孩子,待帮七修报了仇,我就隐世,好好将孩子养大。如今,我也只剩这两桩心愿,求魔尊成全!” 君无渊犹豫了片刻:“好吧,但你要答应我,不许逞强,不许单独行事,一切听我安排。” 红渠欣然点头:“嗯!” 这时,身后跑来一名魔者,对着君无渊单膝跪地,抱拳道:“禀告魔尊,若叶大人请魔尊回去议事!” 赶回魔殿之时,殿内除了若叶倾离,还有一名农夫模样的凡人。 那凡人一身粗布衣衫,面色惊惧,时不时的打量着所处魔殿,浑身不住颤抖。 君无渊、慕灼华、红渠走到若叶倾离身前,君无渊看了眼那凡人,问道:“倾离,你这是?” 若叶倾离道:“无渊,经我手下查探,此人在事发当晚曾经过凌绝峰附近,目睹了七修受伤的情景。” 闻言,君无渊与慕灼华、红渠皆是一怔,君无渊立即问道:“快详细道来!” 若叶倾离拍了拍那凡人的后背,缓声道:“别怕,你眼前这人是我们魔尊,他身边这位,是仙界灼华上神,我们不会伤害你,你尽管将那日所见悉数道来,我便送你回去。” 那凡人听了若叶倾离的话,惊诧的看向君无渊,之后将目光转向慕灼华:“您真的是灼华上神?” 慕灼华点了点头:“我正是明月巅慕灼华。” 那凡人点了点头,精神显然松懈了许多,深呼吸,细细回想之后,娓娓道来:“我家住在明月巅山脚下密林中,以打猎种田为生。那日我因白日里去到东离山外围为内人寻找一株罕见草药医病,才会晚归。经过凌绝峰附近之时,我听到林子里有人说话,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 君无渊急切问道:“然后呢?你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农夫惊得一个战栗,狠狠咽了口口水,颤抖道:“我,我听见有两个男子在谈话,说,说要杀了魔尊,杀了四位上神,和初云山法宗。之后,之后……” “之后什么?”君无渊愈发急切,农夫的言语断断续续,实在挑战他当下耐心。 慕灼华伸手拉了拉君无渊,对着君无渊摇了摇头,之后上前对那明显受到了惊吓的农夫道:“他只是着急,你别怕。说下去,之后怎么样?” 农夫点了点头:“我,我知道那些人不是好人,当时只想着不能被发现,要保命,所以悄悄的就离开了那里。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又看见了那两个人其中的一个。我一时害怕,就躲在了树丛中。我看见,那个人手上拿着把刀,与一名黑衣男子对打,那黑衣男子不是对手,一直在受伤,那血流的,惨啊!我这人胆子不小,但看到那一幕还是经不住吓,晕了过去,再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慕灼华缓声问道:“你看见的那三个人,可有什么特征?比如穿着,外貌,是否能描述的仔细些?” 农夫仔细想了想:“那名受伤的男子,一身黑衣将身子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看那面容还挺清秀的。谈话的那两人,其中的一个,也是身穿黑衣,但那黑衣上好像绣着什么纹路,像是……麒麟。剩下的那个人,他一身白衣,长相气质特别令人惊叹,像是传说中的仙人一般。对了,他额头上还有一个红色印记,特别显眼。” 听到此处,在场之人都是一阵惊诧,慕灼华难以置信的看着农夫,君无渊则是开口追问道:“那白衣男子,可是拿着一把黑色玉质长刀?那额头上的红色印记,可是火焰形状?” 农夫闻言,点头道:“没错!” 君无渊双拳登时紧握,将目光转向慕灼华。慕灼华低眸沉思了片刻,对若叶倾离道:“好友,将这位老乡送回家吧!” 若叶倾离点了点头,带着农夫离开了伽罗魔殿。 此时,红渠的双目之中满是复仇的怒火,看着慕灼华时,眼中充满怨恨。 慕灼华转身面向君无渊与红渠,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此时君无渊开口道:“难怪他会伤的那么重,即便他天资再高,又哪里是柳轩赋的对手?” 是啊,修仙天才柳轩赋,即便是他魔尊君无渊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敌得过,七修遇上柳轩赋,岂不只有束手就戮的份? 慕灼华沉思了片刻,凝重道:“无渊,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柳轩赋曾救过夜?此事,说是玄冥门所为,我信,但说是柳轩赋所为,便有待商榷了。” 君无渊眉头一凛:“事到如今,你竟还替他说话?都有人亲眼看见了,你还拿什么来帮他开脱?事情已经很明显,柳轩赋一直在归途的掌控之中,他们有着共同的目的,就是杀了你我,夺取三界大权。醒醒吧灼华,即便那个柳轩赋记得你们之间的一切,他也不是你想找回的那个柳轩赋了,他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杀人傀儡!” 慕灼华摇头道:“不,无渊你先冷静下听我说。首先,以归途等人的警觉性,若有凡人靠近,唯有死路一条,根本不可能毫无察觉被人逃掉。此事定是归途刻意谋划,其中另有玄机,你先不要过早下定论,待仔细查过,若凶手真是柳轩赋,我定不阻你报仇!” 第二百七十一章:玄冥门,灭! 君无渊又急又恼,对慕灼华的执迷感到不解:“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还在坚持什么?我也希望不是这样,我也愿意去相信柳轩赋,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还有什么理由质疑?你说是归途布计,那你告诉我,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陷害柳轩赋,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慕灼华一时语滞,不知该如何回答。此时君无渊又道:“归途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七修对我来说的重要性,也该清楚我一定会为七修报仇。柳轩赋是归途手上最重要的棋子,即便他不受归途控制,归途也绝对不会想要柳轩赋死。醒醒吧灼华,别再执迷不悟,凶手是柳轩赋,是他杀了七修,此事不容置疑!” 慕灼华仍是坚持己见:“归途确实不会想要柳轩赋死,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不过是因血契在手,拿不到血契,谁都杀不了柳轩赋!至于他此为是什么目的,暂时不清楚,但一定不会是你想的那样。多日相处,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无渊,请你也相信我一次,我一定给你给七修一个满意的交待!” 说罢,慕灼华不再多言,飞身离开伽罗魔殿。 然君无渊却是冷声一哼,笑得有些凄然:“慕灼华啊慕灼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平时最为理智的你,遇到柳轩赋,怎会这般自欺欺人、不辨是非?” 闭目,沉重一叹,厉声唤道:“来人!传令下去,全力查探玄冥门落脚地,以及归途藏身之处。一有消息,马上禀报!” “是!” 此时的君无渊,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狠厉:拿不到血契就杀不了柳轩赋是吗?你又如何确信我拿不到血契?此次,端掉玄冥门,杀掉柳轩赋,我君无渊亲力亲为、势在必得! 凌绝峰密洞,柳轩赋正坐在洞室之中,捧着一本书籍看得入迷。慕灼华匆匆走进,柳轩赋挑了挑眉:“是什么事,竟能让我们灼华上神这般焦急?” 慕灼华快步走到柳轩赋身前:“七修失踪当晚,你是否与归途见过面?” 柳轩赋微怔:“你怎么知道?” 慕灼华心头一紧:“都说了什么?” 柳轩赋默默将手中书籍放下,沉沉一叹:“你们终究还是怀疑到我身上了,对吗?” 慕灼华皱眉:“告诉我,那晚都发生了什么?” 柳轩赋抬眸看着慕灼华:“若我说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可信我?” 慕灼华压低了声音:“回答我!” 柳轩赋默了片刻,起身朝一侧迈出两步,背对着慕灼华,缓声道:“我说过,血契在身,我无法左右归途的做法。我能做的,只有尽量不受他摆布,成为杀人工具。你的问题,恕我不能回答你,若你不愿信我,我不怪你。自复生之日起,有些宿命就已经注定,无法改变。你能陪我这段时间,我已经满足,就算你现在要杀了我,我也无憾了。” 此番回答不承认也不否认,实在令人捉摸不透。但细细斟酌,不难听出柳轩赋话中无奈。慕灼华反复思量着柳轩赋这一番话,结合之前推断,脑中渐渐清明:“我信你。” 闻言,柳轩赋回身:“你肯信我?” 慕灼华道:“是我被情绪左右了思想,我本就不该如此质问于你。只是你为何不愿说出真相?七修之死我深感痛惜,我真的很想找出凶手,为他报了这仇。” 柳轩赋无奈一叹:“归途对自己的计划很自信,即便我告诉你,让你去查,也什么都查不到,最终君无渊还是会找来,到时知道真相的你只会更加为难。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宿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三界掀起一阵不小的动乱。 魔界之人外出四处搜查玄冥门踪迹,动静之大,惊得百姓日夜不安。仙界不得已出动维护凡间安宁,几名上神担心局面失控伤及无辜,接连去找魔尊商议,劝魔界压下阵仗,但魔尊始终拒之不见。 此番阵仗颇见奇效,魔界之人在魔尊亲自带领下,接连端掉了几个玄冥门据点,刚刚崛起的玄冥门再度元气大伤,而紧接着,君无渊更是加大了搜查力度,仅几天下来,已将玄冥门所有据点铲除,玄冥门之人一个未曾逃脱,最后,仅剩归途仍未寻见。 对于君无渊此番作为,虽然有些疯狂、不计后果,但铲除了玄冥门这个毒瘤,仙界大多是喜闻乐见的。且君无渊此番阵仗虽大,但未曾伤及无辜,因此仙界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干涉魔界的行动。 这日,君无渊行路途中路过初云山南宗,远远听见山中传出悠扬萧声,放眼看去,见到那黑衣身影傲立出云峰之巅,君无渊吩咐若叶倾离与红渠带领魔界大军先行,自己则是飞向了出云峰。 多日的血战,即便他法力高强,如今也很是疲乏。且杀戮带来的喧嚣,太易令人迷失。这萧音,仿佛驱散了他心中阴霾,即便只有这短暂的清明,也至少能让他暂时清醒,歇息一下。 君无渊的到来,并未影响萧之夜,默默将一曲奏完,收起倾夜寒萧,才顾得上与身后那不速之客道了声:“多日不见,你憔悴了。” 君无渊牵强一笑:“是吗?” 萧之夜无奈道:“你魔尊一怒惊人,为了帮七修报仇,你还真是够拼。不过莫要在报仇的同时累垮了自己。” 君无渊道:“难得法宗萧之夜也会关心起我来,放心,我还要留着这条命与你分个胜负。” 萧之夜淡淡问道:“你指的是灼华,还是剑法?” 君无渊道:“灼华我不必与你争。” 此言明显带有不屑的意味,萧之夜皱了皱眉:“现在可不是斗嘴的时候。你这是准备去哪儿?难道是归途有消息了?” 君无渊道:“手下探到归途曾在东南海附近出现过,我来查看一番。” 闻言,萧之夜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想了想,道:“之前你出事的那段时间,未寒曾在东南海密林中碰上柳轩赋,还被柳轩赋打成重伤。我找见未寒时,他在一处山洞之中,当时我只顾未寒的伤势,并未多想,如今想来,那个山洞似乎不太寻常。” “有此事?”君无渊道:“那山洞在什么地方?” 萧之夜仔细回忆了一番:“我带你去吧!” 君无渊率魔界大军,在萧之夜的带领下来到那山洞前之时,山洞之外早已布下层层结界。 “看来归途确在此处。”君无渊道:“只是这结界未免太随意了些,他是自暴自弃了吗?” 萧之夜看着眼前结界,双手环胸道:“归途此人阴险狡诈,你莫要掉以轻心。” 君无渊点了点头:“说说你的看法。” 萧之夜道:“山洞之中应该有些玄机,这结界不过是个摆设。” 君无渊道:“嗯,想必他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陷阱,等着我们踏进去。” 萧之夜问道:“那魔尊打算怎么办?” 君无渊富含意味的一笑:“好说。” 说罢,君无渊上前一步,先是轻挥手臂,将山洞外围结界破解,之后抬手化出靖海狂涛剑,对着那山洞横向一挥! 一道暗蓝色光刃自剑锋飞出,朝山洞所在山峰飞射而去!光刃飞至之时,眼前山峰竟是被拦腰砍断,塌落开去!待山石落尽,本来的山峰被削成平顶,而那所谓的山洞更好似屋子被掀去了顶棚般,展露无遗。 如此,归途也再无处藏身,站在那原本的山洞中,抬头看着上方的君无渊等人,满脸愤然:“君无渊,你够狠!” 君无渊不屑一笑:“是你一再触及我的底线,归途,交出血契,自我了断,否则若要我亲自动手,定要将你折磨至死,已解我心头之恨!” 归途狡黠一笑:“底线?你的底线是柳轩赋吗?还是七修?或者,是慕灼华?” 闻言,君无渊与萧之夜同时目光一冷。归途见状,有些得意,继续道:“本以为借此事可让你与慕灼华反目,从而借门主之手先将你除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我,毁了我的玄冥门。这场战,是我失算了,但是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君无渊,即便我死,你也别想拿到血契,别想杀了我的门主!等着瞧,玄冥门还会再起,魔界,迟早要灭!” 说完这一番话,柳轩赋忽然抬起手掌,猛地击向自己的天灵盖!君无渊与萧之夜发觉情况不对,想要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大片自归途头上涌出,顺着面部流下。归途却仍是那般狡黠的笑着,得意的看着君无渊,之后缓缓仰倒在地。 第二百七十二章:宿命 “归途!”君无渊一声怒喝,飞身上前。 归途已经倒地气绝,如此,血契的所在成为谜团。没有血契,要如何杀得了柳轩赋?如何为七修报仇? 气怒间,君无渊懊恼的一声低吼,道:“是我太大意,怎能让他自尽?” 萧之夜与若叶倾离、红渠赶到君无渊身侧,看着已经死去的归途,亦是感到可惜。萧之夜道:“你因何要找血契?莫非你想杀了柳轩赋?” 此时若叶倾离道:“法宗有所不知,之前我们已经查明,杀害七修之人,正是柳轩赋。” 萧之夜眉头微皱:“你们如何确定是他?以我的观察,柳轩赋如今没有半分恶意,他只想平淡度日而已,怎会去杀害七修?” 君无渊道:“我之所以确定凶手是他,自然是有确凿证据。否则,我也不愿让灼华为难。今日多谢你带路,不然我们不会这么顺利找到这里。我知道柳轩赋对你有恩,此事你若不想参与,就先回初云山吧!” 萧之夜道:“我相信你的判断,但也相信亲眼所见。我认为,你还是先冷静下来,待将事情调查清楚再行决断。” 君无渊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为七修报仇之事,我一刻都不想多等。” 萧之夜无奈一叹:“罢了,我先回了,你慢慢找吧!” 目送着萧之夜离开,君无渊有片刻的迟疑,想起那日慕灼华离开魔界前说的话,又想了想方才萧之夜所言,一时竟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和推断。 慕灼华与萧之夜都是理智胜过一切的人,他们同时也都跟复生之后的柳轩赋有过深切接触,若是平常,慕灼华与萧之夜都这样说,君无渊一定会选择相信。可这一次事情特殊,他要如何推翻这番推断? 多日来,七修的死状和二人一同经历的过往不断在君无渊脑海中浮现,每每想起这一切,想起七修已死,君无渊就会心如刀绞。报仇,他真的等不得。 理智和感情来说,他也不愿意相信柳轩赋是凶手,只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只要一想到那把墨玉长刀一刀一刀砍在七修身上时的画面,君无渊都会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柳轩赋挫骨扬灰。血契,一定要找到血契,杀了柳轩赋,还七修一个公道! 可是归途究竟会将血契藏在何处? 如此重要之物,定会藏在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以归途的狡诈,若不是确信他人无法寻得血契,定不会轻易寻死。因此,血契一定不在山洞之中。玄冥门的个个据点魔界之人也都搜查过,连角落都未曾遗漏,没有寻到血契。那么,归途最有可能、也最稳妥的藏起血契的地方,会是哪里? 想到这里,君无渊将目光转向归途的尸体,之后对身后魔者道:“把他的衣服脱掉。” 身后魔者闻言,怔了怔:“魔尊,这……” 若叶倾离道:“无渊,你这是想干什么?” 君无渊厉声道:“脱!” 身后魔者闻言,连忙上前,三下五除二将归途身上衣衫脱了个干净。君无渊抬手挥起长剑,朝向归途横向一劈,将归途的尸身劈作两半,之后伸手探进归途腹部,竟是自其中取出了一支卷轴! 此时,众魔心中都是一阵振奋,君无渊亦是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看着手上那染着鲜血的卷轴,咬牙道:“柳轩赋!” 凌绝峰内,柳轩赋站在一方桌案前,正对着桌上宣纸提笔挥墨。慕灼华走进,上前看了眼,纸上是一名身着白裙的女子,那面容气质,与慕灼华岂止神似? 慕灼华轻笑:“怎的想起为我画像了?” 柳轩赋回以轻笑:“人生苦短,想做什么就要做,免得日后来不及。” 说罢,最后一笔落下,拿起桌上画作,略显不满:“还是少了些神韵,你慕灼华的气质容颜,我明明记得深刻,却总是画的不够理想。” 慕灼华伸手接过画像,仔细看了看:“我觉得很好啊,如此画工,除了你,世间难寻第二人了。” 说罢,将画像重新放在桌上,之后取出一张宣纸,拾起笔墨:“我也为你画上一副,当做回礼。不过我的画工可不如你,莫要对我抱太大期望。” 柳轩赋抬手化出墨玉折扇,展开来:“难得灼华上神肯动笔,我便站在这里,待你画好,我再动。” 慕灼华唇角微扬:“再好不过!” 手持墨玉折扇的柳轩赋,一身白衣胜雪,眉目温润,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慕灼华细心描绘,每一笔每一划,都寄托了深重情感,将画中之人描绘的活灵活现。 眉眼、鼻梁、朱唇、墨发、白衫、折扇,待将这些都画完,笔尖却在画中人的眉心处顿下。 那抹堕仙印,该不该画? 看出慕灼华的犹豫和瞬变的面色,柳轩赋微怔,随即抬步走到桌案前,看了眼那沾了朱砂的笔尖,看了眼慕灼华犹豫的神情,轻笑:“为何不落笔?” 慕灼华叹了口气,终还是将笔放下:“你堕魔之后,每次看到这堕仙印,我这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又如何落得下笔?” 柳轩赋目光黯了些:“可这才是我,这堕仙印,已经伴随了我几千年。是否你怀念的,仍是当初的那个柳轩赋,现在的我,只是你回忆中的影子吗?” 这一问,慕灼华不知该如何回答。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在意的究竟是那段回不去的过往,还是眼前的这个人。 这时,凌绝峰外传来一阵怒喝,将二人的思绪拉回:“柳轩赋,出来一会!” “君无渊?”听见这声音,柳轩赋眉头微皱:“这么快就来了吗?” 说罢,便抬步朝外走去。慕灼华伸手将他拉住:“让我先去看看。” 柳轩赋摇了摇头,微笑:“该来的迟早会来,我不想让你为难。” 慕灼华摇头:“此事许还有更完善的解决方法,无渊他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你给我时间,我去跟他说!” 柳轩赋依然微笑:“灼华,得失有命,你是得道之人,早该看开。” 慕灼华紧紧抓着柳轩赋的手臂:“可事情不是你做的,你不该承担这么严重的后果!” 柳轩赋伸手按在慕灼华的手掌上,以柔劲化开慕灼华手上力道:“这是我的宿命,让我自己面对吧!你记着,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今后都莫要为我伤怀。” “什么宿命?这不该是你的宿命,柳轩赋!” 密洞之外,君无渊负手而立,手上拿着那染了血的卷轴。 洞口打开,柳轩赋信步走出,见到君无渊手上卷轴,微怔,之后和善一笑:“魔尊,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君无渊双目迸出寒光:“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 柳轩赋又是一笑:“死到临头?现在的我,何谈死字?” 君无渊冷声道:“柳轩赋,你可知道你这幅模样有多可恨吗?” 柳轩赋收起笑意,凛眉看向君无渊:“可恨?若说可恨,你魔界之人更胜一筹!当年若不是你与君千宿的陷害,我怎至于一步步堕魔?我柳轩赋是天才仙者,本该是未来天神,就因你魔界私念,我前程尽毁,再与仙道无缘。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将你与君千宿生吞活剥!” 君无渊冷眼视之:“原来你早就知道,难得你隐忍这么多年!我承认,是我与父尊对你不起,但七修是无辜的,你为何不冲着我来?” 柳轩赋面色有些苍白,这具躯体,实在受不住太大的情绪起伏,因此,他强行稳下心绪,轻道:“无辜之人众多,宿命当前,又有谁逃得过?你认定之事,我无心辩驳,想杀就尽管杀。此生我已无憾,只愿你今后好好待灼华,只要她好,我便了无牵挂了。” 君无渊冷声道:“很好!” 一声冷言过后,君无渊手臂抬起,握着卷轴的掌心溢出丝丝黑紫色魔气,将卷轴包裹其中! 此时的柳轩赋,只觉体内如烈火焚烧,剧痛非常,强忍不住,终单膝跪地,痛苦的捂住胸口。 这时,慕灼华自洞内跑出,见到柳轩赋痛苦的模样,见到君无渊手上卷轴,顿时明了一切,挡在柳轩赋身前,对君无渊怒道:“无渊,住手!” 第二百七十三章:真相 君无渊看向慕灼华,手上魔气未停:“灼华,你还想为他说话吗?” 柳轩赋的痛苦,慕灼华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君无渊掌上魔气,若再继续下去,定会将那卷轴毁掉,到时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无渊,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肯相信?他不可能是凶手!” 眼看着情势发展,眼看着卷轴将毁,要怎么才能阻止这一切?当下慕灼华只感到一阵无助,唯有一再对君无渊哀求:“你放下血契,我一定给你给七修一个交待!他没有杀害七修,凶手另有其人啊!” 然君无渊早已被仇恨和悲痛蒙蔽了双眼,怎能听进慕灼华的话:“另有其人?除了柳轩赋与归途,还会有谁?” 情急之间,慕灼华无奈,抬手化出冰剑,朝君无渊冲过去:“你快放下血契,否则今后查出了真相,你会歉疚一世!” 君无渊一边闪身躲避,一边说道:“你竟为了他与我动手?” 慕灼华攻势迅猛,但并无杀气,只意在夺取血契:“我只是不愿看到他枉死,也不愿见你日后歉疚。无渊,你冷静下来,给我时间,我说过会给你与七修一个交待!” 君无渊仍旧坚持己见:“你尽管死了这条心!今日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定要柳轩赋死!” 说话间,一个躲闪不及,慕灼华的剑尖已经抵在君无渊喉咙处。二人停下身形,互相对视,君无渊冷声一笑:“所以,你真的打算为了他杀了我吗?” 慕灼华摇头道:“我并不想这么做。你快将血契放下,莫要做出后悔之事!” 君无渊目光坚定,眼中似有柔情:“我不会放!” 慕灼华焦急道:“你……” 这时,君无渊手中血契已经被魔气化去大半。慕灼华侧身看向柳轩赋,见他蜷缩倒地,身形逐渐透明,好像随时都可能会消失。 柳轩赋发觉慕灼华投过的目光,抬眸看去,忍下剧痛,对着慕灼华暖暖一笑。 君无渊见了,缓缓向前迈出步子,迎上慕灼华的剑尖。慕灼华一个未防备,回神之时,君无渊的脖颈已经被刺破,流下鲜红血迹。慕灼华连忙后退:“无渊,你干什么!” 君无渊冷冷的笑着:“杀了我啊!杀了我,你就可以救下他,动手啊!” 慕灼华被君无渊逼得步步后退,不时的看向正痛苦挣扎的柳轩赋,可这样的选择,要她如何做的下? 犹豫之间,血契卷轴将要燃烧殆尽,柳轩赋的身形已经几乎不见。慕灼华丢下冰剑,对君无渊怒喊道:“君无渊!你根本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失去了理智,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说罢,转身跑到柳轩赋身边,想要将那几近透明的身躯拥进怀中。然伸出手去,却只触到一片虚无。眼前的柳轩赋身形若隐若现,慕灼华双目含泪,轻唤道:“轩哥哥……柳轩赋……我……” 柳轩赋抬起头,仍是那般暖暖的笑着:“灼华,记得我说的吗?这是我的宿命,任何人都是无法改变的。” 慕灼华摇头,泪水滑落脸颊,哽咽道:“是我没能救得了你。” 柳轩赋伸手想要为慕灼华擦去泪水,但伸出手才发现,如今的他,已经就要化为虚无,再也触不到她了。 苦涩一笑,放下手臂:“我允许你今日为我伤心,但只是今日,以后都不要再因我而伤怀。灼华,我感激此次复生。能与你相守这多日,我已知足,死而无憾了!” 慕灼华忍不住痛哭出声:“不!我还要吃你做的桃花糕,我还没有画完那幅画像。你怎么可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虽无憾,可要我如何放得下?” 说话间,血契卷轴已经燃烧殆尽,君无渊放下手臂,沉沉一叹,好似卸下万吨重负。然面对慕灼华,他却又有些心生不忍。 随着卷轴被毁,柳轩赋的身形也开始消散。慕灼华对柳轩赋伸出手,想抓住那明知抓不住的人影,柳轩赋暖暖笑着,伸手放在慕灼华手上,好似两人手掌相握,努力想给她最后一丝温暖:“灼华,若实在放不下,就让回忆停在东南海,停在那段快乐的时光中。我会一直都在,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让我看到你开心的样子,好吗?” 慕灼华小心翼翼的将手贴近那几乎看不见的手掌,泣不成声。 眼前的柳轩赋,留下最后一个笑容,身形终于彻底消散,不留半点踪迹。唯留一把墨玉折扇,躺在柳轩赋消散之处,那般冷寂、凄然。 慕灼华伸手颤抖着拾起墨玉折扇,放在心口。那一瞬,她终于彻底崩溃,放声痛哭。君无渊走上前欲将她扶起,却被她一把甩开:“别碰我!” 君无渊焦急道:“灼华,你莫要激动,先稳下情绪,免得噬魂咒发作,之后你要打我要骂我我都认了,好不好?” 慕灼华愤恨的看向君无渊:“是你杀了他。” 君无渊道:“他是凶手。” “他不是!”慕灼华大声道:“我会将事实查清楚摆在你面前,让你为自己所犯的错承担良心责罚!你会后悔今日所为,君无渊,我恨你!” 说罢,转身进入密洞,封闭入口,设下重重禁制。 “灼华!”君无渊上前,连连呼唤不见回应。运起纳天珠之力,欲破解洞口禁制,但此次的禁制竟连纳天珠都没了效用,无奈,君无渊靠在那山壁上,闭目沉叹:“灼华……” 密洞之内,慕灼华靠在洞口石壁上,无力的滑坐在地上。 不多时之前,柳轩赋还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对着她笑,与她说话,就这么短短时间,人就不在了。 当一眼成为永别,今后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心中的痛要如何言说?柳轩赋,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呆坐许久,站起身,迈着无力的脚步走到方才相处的洞室内,桌上的两幅画像仍摆在那里,提醒她想起多时之前二人还在一起的画面。 画像中的慕灼华双眸似水,巧笑嫣然,想起柳轩赋说未能将她的神韵描绘出来,很是可惜。如今的她哭红了眼,倒是真真的失了属于她特有的神韵。 画像中的柳轩赋,笑如春风,一身白衣胜雪,手持墨玉折扇,犹是那般芝兰玉树的模样,但如今也唯有这画像能留下他的面貌。只可惜慕灼华画工有限,未能将他的风华描画的淋漓尽致。 双眼再度落泪,伸手抚上画像中那人的面庞,却忽然觉得这画像不对,柳轩赋不是这样的,他的模样,不是这样的。 颤抖的拿起笔,沾上朱砂,小心翼翼的在他的眉心绘出那刺目的血色火印,绘好之后,欣慰的一笑,却笑得那般苦涩。 其实我在意的,只不过是真实存在着的柳轩赋,无关堕仙与否,也并非仅是回忆…… 只要是柳轩赋,怎样都好。 这时,慕灼华忽觉一阵头晕,身形有些不稳,紧接着,脑海之中现出一幅幅画面。看到这些画面,慕灼华精神为之一振,待头晕缓和,心痛之情稍稍得以平下,伸手轻触画像上那人眉心的堕仙印,口中喃喃:“我一定为你洗清罪名,将真凶正法!” 之后,挥袖将面前两张画像收起,飞身离开凌绝峰。 一直守在洞口的君无渊见到慕灼华飞离,连忙飞身跟上。凭借较好的轻功,轻易追上了慕灼华的身形:“灼华,你……” 慕灼华冷声打断:“什么都不要说,我这便带你去见证真相!” 第二百七十四章:落定 东南海附近密林,塌落的山峰之上,归途的尸身仍被遗留在此,无人收尸。 天气炎热,虫蚁颇多,因归途被君无渊腰斩,血液流出三步开外,血腥之气极为浓重,吸引了许多虫蚁前来,如今看去,只觉密密麻麻,有些令人作呕。 天色已晚,荒野之中罕有人迹,林中时不时传来声声夜猫叫声,夹杂着微风经过密林的低吟,显得有些瘆人。 这时,两道人影自林中穿梭而过,在归途尸体旁停下脚步,附身查看着归途的尸身。 这二人,一人身穿绣着精致龙纹的灰色华服,左边脸颊上横着一个醒目的刀疤,黑白相间的长发披散着垂直腰间,是个精壮男子。另一人,身着红衣,身段妖娆妩媚,半张脸孔掩在一副红白相间的面具之下,面具下方,一副朱唇扬起勾人的弧度,是个娇艳女子。 二人查看过归途的尸身之后,站起身,对视了一眼,那男子道:“没想到君无渊这么聪明,竟真的找到了卷轴。此次是你我失算了,如今失了柳轩赋这一棋子,归途也死了,玄冥门灭亡,你我的计划还如何进行?” 那女子道:“谁想到君无渊竟真的有办法取走血契?没想到七修那小子在他心中这么重要,能让他下如此大的决心复仇。依我看,计划的事还是先放放,我们太低估他了,万一他回过神发现什么端倪,查到是你我杀了七修,才叫真的坏事。” 那男子闻言轻笑:“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有那名凡人作证,君无渊对柳轩赋杀死七修一事是确信不疑。你该对自己的幻术有些信心才是,那凡人如此坚信所见属实,任君无渊如何聪明,也不会找到破绽。” 说完,男子又是奸邪一笑:“说来此回计划虽失败了,但能将七修那小子弄死,也算没白忙。这些年以来,他处处与我们针锋相对,我早就想杀了他,只是碍于君千宿疼爱他,我才没下手。自君无渊接任魔尊之后,他七修更是变本加厉,仗着君无渊的重视处处与我们作对,若不是他,你我怎至于落到被君无渊废去法力,囚禁地牢的地步?” 那女子接话道:“是啊!话说回来,要不是有归途的禁术,你我也不会这么快恢复法力,更没机会逃出地牢,如今又杀了七修,出了多年恶气,算起来,归途怎么说也算是与我们有恩,不如我们就发发善心,将他葬了吧!” 二人刚准备动手搬动归途尸身,却闻周围空气倏然冷冽。二人反应迅速,发觉气氛有异,立即脚下发力,跃至一旁。再回身看向原先落脚地,只见慕灼华与君无渊并肩而立,眼露寒光,杀意正浓! 见到慕灼华与君无渊,那二人心下一惊,男子咬着牙低沉道:“君无渊,慕灼华,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君无渊朝前一步,对着那二人沉声道:“冥龙,妙楚,我真的没想到,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竟会是你们!我敬重你二人是前辈,一再宽待,为何最后竟换得你二人处心积虑的算计?” 冥龙咬牙道:“敬重?宽待?你的敬重和宽待,就是废去法力和无休止的囚禁吗?我们一心扶持你登上魔尊之位,你却都做了些什么?看看现在的魔界,哪还有魔界的样子?君无渊,你不配做这魔界之主!” 君无渊一声冷哼:“我本也不愿做这魔尊,是你们逼我的。既然我做了魔尊,魔界的一切自然都要听我摆布。当初你二人一再违抗我的命令,私自外出作乱,还勾结柳轩赋和玄冥门来对付我。若不是看在你二人为魔界效忠多年的份上,罪可当诛!你们说那是囚禁地牢,可有谁见过那般奢华安逸的地牢?我只是想让你们安然渡过余生,为何你们要如此狠毒的对我?” 此时,妙楚向君无渊走近了两步,柔声道:“无渊啊,你实在太自以为是,我们要的是权利,是自由,安逸的生活从来不是我们的追求。我们之所以去找柳轩赋和玄冥门,也是实在看不惯魔界变成这个样子,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太仁慈,为了个慕灼华把自己从狼变成羊,最后,当然该被狼吃掉。” 君无渊冷声一哼:“今日就让你们看清楚,究竟谁是狼,谁是羊!” 说罢,君无渊抬手化出靖海狂涛剑,长剑出鞘,风起云涌,夜色下剑光熠熠,加之那骇人杀气,让人心生惊惧。 冥龙与妙楚警惕起来,背靠着背,随时应对君无渊的攻击。此时只见君无渊脚下稍一用力,整个人竟是自原地消失了踪影。冥龙与妙楚心下一惊,立即双掌合十,在周身布下防护罩。此时却忽听妙楚一声惊叫:“啊!” 冥龙转头去看妙楚,却见靖海狂涛已直直刺入防护罩中,贯穿了妙楚的胸口!长剑猛然抽出,血色四溅,妙楚捂住伤口,忍下剧痛,强撑着未曾倒下。冥龙欣慰:“看来没伤及要害。你我找到机会就逃出去!” 话音刚落,惊见寒光一闪,紧接着胸口一阵剧痛,回过神,君无渊的长剑深深没入冥龙胸口,之后又是猛然抽出! 冥龙闷哼一声,这才发觉有些不对。以君无渊的剑术,若有意杀之,怎会失手错过要害之处?除非,他根本就没想一剑将他们杀之,难道…… 思虑间,妙楚又是一声惊叫,此次,长剑斜劈而下,竟是砍下了妙楚的一只手臂,顺带在妙楚身上留下深深剑伤,血流不止! 冥龙惊恐的看向周围,却只见狂风席卷,沙尘如浪,哪里看得清君无渊的身形?暴怒的君无渊究竟要可怕到何种地步,竟让他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难道,只能这般待宰等死吗? 沙暴之中,弥漫死亡的气息。一声声惊叫接连传出,冥龙与妙楚身上已经多处剑伤,血液喷溅至十步之外,然君无渊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剑剑避开要害,显然是想将他们生生折磨至死! 没过多时,冥龙与妙楚已经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周围,仍是一片沙尘,根本看不到君无渊的身影。这种感觉实在太恐怖,妙楚身为幻术高手,也终是承受不住,虚弱之余,对冥龙道了声:“冥龙,我先走一步!” 未等冥龙回神,只见妙楚抬掌聚力,猛地朝自己的天灵盖击下,顿时血液喷涌,倒地身亡! 事发突然,冥龙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妙楚,瞠目结舌,好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直到君无渊又是一剑落下:“啊!” 这一剑,冥龙右臂被砍下,鲜血如泉般流出,冥龙捂住断臂之处,看着掉落在地的手臂,陷入极端的恐惧绝望:“君无渊,你杀了我吧!” 话音落下,却闻风中传来君无渊低沉的怒吼:“杀了你岂不便宜了你?你对七修做的一切,我今天定要加倍还给你!” 闻见此言,冥龙却是几近抓狂,强撑着站起了身,嘶吼着朝向身边风暴中猛冲而去:“君无渊,我跟你拼了!” 也许人到了某个极限,身体就会爆发出未知的内在潜能。冥龙如今流血过多,本该再无反抗之力,此时竟真的冲到了风暴之中,找到了君无渊所在,对着君无渊一拳击下! 只是,以他如今之力,又如何是君无渊的对手? 君无渊不屑冷哼,微微侧身,便叫冥龙扑空摔落在地。此时风暴骤停,沙尘落下,直到这时,站在外围的慕灼华才得以看清现场景象。 只见眼前站圈之中,大片鲜红的血迹散落在地,望之足有十步开外,在那血迹的中心处,妙楚一身红衣被鲜血浸透,倒在地上,显然已经死亡,而冥龙,同样鲜血如注,却是撑着最后的力气,想自地上再度爬起,然而几番尝试均告失败,最后他也只能无奈放弃。 君无渊站在冥龙身前一步之处,一身白衣未曾沾染半点鲜血,漠然看着冥龙此番无用的挣扎,眼中闪过一丝复仇的快感。此时的他简直就是死神般的存在,一身浓重杀气,丝毫不见昔日的温润和善。 冥龙绝望之余已经放弃了抵抗,只一心求死,不想再受这等折磨。但心知君无渊不会让他如愿,当下竟是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君无渊,你这么想为七修报仇,你可知道七修在死前还念着你的名字,求你救他,可笑啊,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将死,又怎么可能救他?” 君无渊眉头一凛:“你说什么?” 第二百七十五章:桃花债 冥龙又是一笑:“想起那一刀一刀划在他身上时的滋味,真是有种说不出的爽快。说来他也真是够顽强,挨了那么多刀,血都快流干了还不死。我以为他不行了,他却还有力气跑掉,只是他运气不好,偏偏跑到了河边,最后无路可逃,只能跳河。七修怕水是众所周知的事,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毅力和勇气。” 君无渊目光越来越冷,冥龙虽有发觉,却仍是不住说道:“你不会知道他临死前的那个神情,那个不甘心啊!特别是那满含求生欲望的眼神,真是惹人怜,可惜我冥龙不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他越是如此,我越想折磨他。将他的皮肉割烂,血液放干,哈哈哈!你不会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爽!” 听到这里,君无渊再也听不下去,挥起长剑,一剑斩下冥龙的头颅! 之后,君无渊沉沉闭目,抬手化去长剑,喃喃道:“七修,是我对不住你……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此时,慕灼华却是满心萧瑟。真凶已死,真相大白,可柳轩赋已然枉死,再也回不来了。 君无渊睁眼看向慕灼华,眼中尽是歉意,缓步走到慕灼华身前,轻道:“灼华,对不起……” 慕灼华冷声打断:“不必与我道歉,你并不欠我的。” 说罢,转身。正欲飞身离开,却忽觉胸口一热,喉中涌上一阵血腥,单膝跪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君无渊连忙上前搀扶,却见慕灼华轻挥衣袖,扬起一阵冰寒之气。在冰寒之气的阻挡下,君无渊被迫停下脚步。慕灼华稳了稳气息,缓缓起身,却不愿回头再看君无渊一眼,只冷冷道了声:“就此别过吧,今后莫要让我再见到你!” 说罢,眼前冰蓝色流光瞬现,飞上天际,渐行渐远。 东南海桃园,慕灼华走进柳轩赋曾居住的木屋之中,躺在柳轩赋的床榻上,面色苍白,魂魄不住撼动。 这一次,噬魂咒是真的要发作了吧!慕灼华轻笑,闭目,床榻上好像还存有柳轩赋的气味和体温,她沉迷其中,心中喃喃:若就此魂散,也好! 至少,不必连累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知道。能这般安静的死去,本就是她心中所愿。 只是明明早已看淡,为何还是心有不舍? 无力,昏沉…… 明月巅,月华殿。 三名上神,一名法宗,围坐在桌前,将目光投向满目呆滞的魔尊君无渊。 君无渊已将事情的过程尽数与这几人说过,曾目睹了七修尸身惨状的几人也为此仇得报而感到欣慰,但柳轩赋之死,难免让他们感慨万千。 此次,确是君无渊做错了。 虽然他们也对柳轩赋心怀忌惮,但清楚柳轩赋对慕灼华来说的重要性,自然也就清楚此事对慕灼华的打击会有多大。君无渊当时被仇恨冲昏了头,他与七修情义深重,大家都能理解,只是造成这样的后果,还是令人感到惋惜。 七修是无辜的,可无法否认的是,柳轩赋,也是无辜的。 本是修仙天才,在魔界之人层层布计之下堕仙成魔,断了仙路。因爱成恨,纠缠几千年,却得知当年之事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误会。为爱强行分身,受了多少他人无法想象的苦,最后又为爱魂散,无怨无悔。机缘下复生,只求简单平淡渡过余生,修为奇高,却放弃三界权势争斗,只愿与心爱之人短暂相守。努力抵抗血契,不愿受人控制,穷尽一生,只执着于这一份情,最终仍是以悲剧收场。 这场权谋争斗中,柳轩赋才是不折不扣的牺牲者。 沉默许久,未寒开口打破了平静:“你们说,灼华现在会在哪儿?” 寒澈轻叹:“天下之大,对一个上神来说,藏身之法颇多。她若想躲,谁都别想找到她。” 轻羽温润道:“她随时可能魂散,如果找不到她,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 此言一出,君无渊与萧之夜同时起身,朝月华殿外飞去。未寒唤道:“无渊,夜,你们去哪儿?” 二人未曾回应,身形快速飞远。寒澈轻道:“随他们去吧!与其待在这里想各种可能性,还不如让他们忙起来,就算找不到,好过坐着枯等。” 然飞离的二人却并非漫无目的的寻找,而是默契的朝向一个方向赶去。 东南海桃园,木屋之外,君无渊与萧之夜落下身形,对视了一眼,之后皆将目光看向柳轩赋的屋子。萧之夜道:“我看,你还是先不要进去了。” 君无渊目光黯然,微微点头:“好好照顾她。” 目送着萧之夜进到屋内,君无渊静默许久,终还是转身离开。并非他甘愿,只是他很清楚,慕灼华现在绝对不想见到他。 却不知屋内,萧之夜正为慕灼华渡入修为…… 三日之后…… 屋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桃花的香气尤为浓重。 慕灼华睁开眼,看着屋顶,呆愣了片刻:我,还没死吗? 缓缓坐起身,走出屋子,见那黑衣男子正独自在院中饮酒,一时有些愣神。 萧之夜发觉身后动静,扭头看去,见慕灼华站在门口,微微一笑:“醒来就好,你可睡了足足三天四夜啊!” 慕灼华走到萧之夜身侧,伸手夺过他手上酒壶,蹙眉道:“你又为我渡了修为?” 萧之夜微怔,之后又是一笑:“一点点。” 说罢,便伸手去拿被慕灼华夺走的酒壶。慕灼华一扬手将酒壶丢出老远,冷声道:“一点点?一点点就能稳住暴动的噬魂咒?” 说罢,一把拉过萧之夜的手臂,伸手探上萧之夜的脉搏。这一探,眉头便是越皱越紧。 轻轻将萧之夜的手臂放下,沉沉道:“你走还是我走?” 萧之夜眉头微蹙:“我不会走,你也不许走。” 说罢,未等慕灼华开口,萧之夜起身将慕灼华拥进怀中:“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但在噬魂咒发作之前,你不许赶我走。另外……” 松开慕灼华,深情凝视:“我们成亲吧?” 慕灼华一怔,抬眸对上萧之夜的眼。萧之夜又道:“我可以答应你,不会为你补魂。你也该清楚,你的身体,再撑不了几日。不能陪你去死,也不能为你而死,至少在有限的时间里,给我留下一些念想,也让我少些遗憾,好吗?” 萧之夜这一要求完全不在慕灼华预料,她不想应允,但拒绝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萧之夜再度将慕灼华拥进怀中,在她耳畔轻喃:“初见你时,你手持浩天神弓,助我脱险,那般英姿,深得我心。证道台再会,我欣喜若狂,却不擅表达,只静静看着你,已无比满足。你飞升遇险,堕入人界,我几近疯狂,四处寻你,寻见你时,你却与君无渊相恋。我默默守护,只愿你幸福安然,最后却眼睁睁看你与他相拥魂散。几千年来,我从未替自己争取过什么,如今我只求你成全我这一愿望,可以吗?” 一个不擅表达的人,要说出这样一番话,并不容易。慕灼华心中一动,陷入两难。此事无论答应与否,都将成为萧之夜的心结。同样是心结,能圆了他的心愿,确实很好,只是她要如何过得了自己这一关? 在意吗?在意!胜过生命!只是这种在意,与爱情无关。她爱的,由始至终只有君无渊一人而已。 桃花的债,欠下的情,如此深重的歉疚,有生之时,是否也该偿还几分? 第二百七十六章:定数 初云国皇城街道,萧之夜牵着慕灼华的手,走进一家布料成衣铺。店内老板见二人走进,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之后热情的迎上前来:“二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萧之夜笑道:“老板,麻烦将店里最好的布料拿出来,我们想做一身婚服。” 老板点头:“好,稍等。” 不多时,店老板捧着两匹大红的上等缎子走了出来:“二位客官看看合不合眼?我们初云国的布料,那可是出了名的,这缎子,再配上些刺绣,绝对是最美的婚服!我们店的女工啊,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做工也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看你二人气质不凡,也唯有这好料子才配得上你们啊!” 萧之夜轻笑:“店家可真是会说话,都道是卖货的嘴,跑马的腿,有您这张嘴,这铺子不火都难。” 店老板陪笑道:“哎呀客官过奖过奖!” 萧之夜身手摸了摸那料子,点了点头:“还不错,灼华,你喜欢吗?” 话问出口,却不见慕灼华回应。转头看去,见慕灼华看着那大红的布料有些失神,萧之夜轻唤道:“灼华?” 这一唤,慕灼华回过神来,却略显茫然:“啊?什么?” 萧之夜目光稍暗,之后淡淡一笑,对店老板道:“就这个吧!我们急着用,还望快些赶工。” 走出成衣铺,萧之夜犹豫了一会儿,转身与慕灼华面对着面,看着慕灼华的双眼,问道:“灼华,你……不甘愿吗?” 慕灼华抬眸,怔了片刻,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没有啊!还有什么东西要买?红烛、首饰,喜字就买几张红纸,我亲手剪吧!再弄些栗子红枣花生桂圆,我看凡间男女成亲都要用这些东西。另外还要买一些鱼肉菜蔬,我弄一桌酒菜,到时喊上未寒兄他们,一起喝个痛快!” 萧之夜静静的看着慕灼华,听着她说完这些话,却丝毫没感到开心。他看得出,慕灼华并非由衷欣喜,她笑得牵强,语不走心,虽努力装作期待向往,但难掩心中苦闷。 慕灼华未曾发现萧之夜的不悦,拉着萧之夜朝不远处的铺子走去:“走,去那边看看!” 待将东西置办齐全,回到东南海桃园,已是傍晚时分。慕灼华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翻看着买回来的东西,身后的萧之夜看着这样的慕灼华,只觉即难过,又心疼。 她是不愿的,他知道。 她只为满足他的心愿,所以勉强自己去接受这件事。可是即便知道,他怎么办呢?他做不到放开她,他想与她成亲,这是他,最后的祈愿。 之前为慕灼华渡过修为,萧之夜非常清楚慕灼华的身体情况。过不了几日,噬魂咒将再无法控制,到时即便萧之夜将所有修为都渡给慕灼华,也挽不回慕灼华的生命,然他又怎么可能让慕灼华死? 深知慕灼华担忧之事,萧之夜想要留在慕灼华身边,唯有欺骗。什么不会为她补魂,不会为她而死,他说的那般真诚,也只是为了让慕灼华安心。只有这样慕灼华才不会再赶他走,也只有这样,才能在噬魂咒发作的第一时间为慕灼华补魂。 就当是他懦弱好了,就算明知慕灼华会如何心痛,他也固执的想要这么做,因为他不想承受失去,既然不想失去,就让他自私也罢,将一切都丢给慕灼华,至少,她还活着。 慕灼华收拾好东西之后,拿着红纸剪刀,开始细心的剪双喜字。萧之夜坐在慕灼华对面桌前,看着慕灼华认真的模样,出了神。 几天之后,他就要代替慕灼华而死,这张容颜,就再也看不见了。 但愿在他死后,慕灼华能坚强过活,莫要因他的离去而太过伤心。她是慕灼华,是天之上神,该比任何人都要坚强才对,即便为了三界,她也会活下去的,对吗? 明月巅月华殿,藏书阁内,寒澈疯狂的翻着那些书籍,一边,未寒与轻羽神色黯然,静静的看着寒澈这般失控的举动,无动于衷。 萧之夜传讯回来,如今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慕灼华即将魂散。面对生命的无力,任他们是三界至高无上的神,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挚友将死,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唯有以魂补魂才能救她了吗?”轻羽问道。 未寒轻叹:“可若救了一人,再损失一人,又是何必?” 说罢,未寒对着寒澈轻道:“正如她所说,若她死了,魔神也不会出世。也许,这些都是天命。” 寒澈怒视未寒:“何为天命?我等皆为上神,可主宰天道,天命既我,我既天命!” 未寒苦涩一笑:“上神又如何?即便刀剑在手,天下在握,却终究无法保护想保护的人。接受现实吧,此事,已成定数。” 寒澈沉声道:“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相信此为定数!” 说罢,飞身离开月华殿。 轻羽一叹,对未寒道:“他固执了几千年,你又何必与他争论?就任他疯癫下去吧,这是他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未寒点了点头,之后抬眸问道:“对了,萧之夜还不知图腾现出预言之事,是否该将此事告知与他?” 轻羽摇头:“左右灼华只剩几天生命,灼华是魔神一事,若告知了夜,也只会让夜更难过,还是算了。” 未寒轻叹:“好吧!但我们总该将灼华现在的情况告知君无渊,我先去魔界一趟。” 君无渊坐在书房之内的长桌前,手扶着额头闭目小憩。这些天以来,为了除掉玄冥门,为了帮七修报仇,他实在太过操劳,如今又因错杀了柳轩赋而心生歉疚,加上慕灼华的疏离,所有事情纠缠在心里,实在让他有些吃不消。 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如今想睡又睡不着,多日下来,已经让他容颜憔悴,看起来疲惫不堪。此番小憩,也终是在闭目多时之后告一段落,轻叹,睁眼,对着门外喊道:“七修!七……” 话说一半,忽然语滞。想起那人已经不在,顿时心生痛楚,长长的一叹。 多年的陪伴,足矣让人养成一种依赖,或者说是习惯。习惯了有一个人常伴左右,呼之即来,随时倾吐心事。如此知心人可遇不可求,君无渊也向来享受其中,从未想过与这人会有生死相隔的一天。如今,语罢无人应,心事无处说,虽无寒风,却感萧瑟。 此时门外传来通报,将君无渊自凄然的心绪中拉回:“魔尊,殿外有一人求见,说是灵山药尊,有要事找您。” 君无渊沉叹,起身:“知道了。” 伽罗魔殿之外,洛晴一副焦急的模样,来回踱步。君无渊走出魔殿,微微蹙眉:“药尊,找我何事?” 洛晴见到君无渊,双目一亮,跑上前去,那模样好像就快要哭出来:“魔尊,小小不见了!” 君无渊冷声一哼:“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她?” 洛晴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对君无渊哀求道:“我知道,我知道她做了很多错事,但是魔尊,她虽然有错,也都是因为太过爱你!之前她听闻你出事了,就屡次跑出灵山,说要去找你,说你不可能出事,我一次次将她找回来,她又一次次的跑,这次我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到的地方,都没能找到她。你知道她的情况,疯疯癫癫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魔尊,我求你,帮我找找她好不好?” 君无渊犹是那般淡漠:“我没空管这些烂事,药尊请回吧!” 说罢,便转身朝殿内走去。洛晴连忙唤道:“魔尊!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出面要他们将贺小小送到我那里的!她犯错是真,痴情也是真,你就这般狠心弃她于不顾吗?即便她犯了再多错,你们曾经也有值得回忆的时光不是吗?况且她已经得到教训了,在鹏程国那土匪窝子受的那些苦,还不够吗?” 闻言,君无渊稍有犹豫。趁着这个当口,洛晴上前抓着君无渊的手臂,哭求道:“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一条生命!只要你帮我找到她,今后我定不会再来打扰你。魔尊,拜托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惬意 一早,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暖意融融。慕灼华清醒,起身下床洗漱,之后走出屋子,伸了个懒腰。 萧之夜自一旁走来,端着两碟小菜两碗粥:“醒了刚好,吃饭吧!” 慕灼华微微一怔:“你竟一早就起来做饭?” 萧之夜一笑:“如何?” 屋内,慕灼华与萧之夜对面而坐,惬意的吃着清粥小菜。慕灼华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萧之夜,看着如今这看起来如沐春风的男子,有些不敢相信。一夕之间,他竟就变回了千年前的那个萧之夜了吗? 萧之夜为慕灼华夹了夹菜,轻道:“发什么呆,吃饭。吃完饭,我们回一趟明月巅。你不是想让未寒他们在我们成亲那天一起来喝酒吗?” 慕灼华恍然:“哦,好。” “什么?你二人要成亲?”明月巅大殿,寒澈轻羽站在慕灼华与萧之夜身前,听得二人之言,皆是有些惊讶。 萧之夜满含笑意点了点头,伸手牵着慕灼华的手,对寒澈轻羽道:“日子已经定好,就在三日之后。” 寒澈将目光转向慕灼华,皱着眉头,看起来很是不解。而轻羽,虽也是那般不解,但面上并未表露,对慕灼华问道:“你二人是认真的?” 慕灼华淡淡道:“不然呢?” 轻羽默了片刻,慕灼华自进门起便强作笑颜,虽然她极力掩饰,但了解她的人都不难发现,她并不开心。但她既然已经决定,那么不管这件事有多不可思议,都唯有接受。 于是轻羽一笑:“好,到时我定会前去,喝你二人的喜酒。说来,也有一段时间没一起喝酒了,还真是怀念那桃花酿的香气。” 慕灼华犹是那般淡然:“好,到时桃花酿备足,让你们喝个够。” 萧之夜轻笑:“好了,我们也该去趟七绝殿,告知未寒一声,先告辞了。” 说罢,抱拳,揽着慕灼华离开。 寒澈眉头依然紧皱,对轻羽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轻羽一叹:“灼华该是觉得亏欠夜太多,想在死前做些弥补吧!从来没有见他萧之夜这么开心过,我想,灼华的选择是对的。” 寒澈低眸陷入沉思,久久不语。轻羽看了眼寒澈,又是一叹。 若当初不曾相逢,是否不会有这漫长的思念情殇?用情至深,奈何此情难全,任山水穷尽,也只换得一壶离愁。半生惆怅为谁叹,满怀愁绪无处说,有些情,自开始,便注定了落寞收场。 萧之夜与慕灼华踏上七绝殿时,七绝殿弟子正聚在广场盘坐修炼。为不惊扰众人,二人选择绕过了广场,直奔掌门住所。 未寒一向懒散,当下时间尚早,他应该仍在房内。萧之夜与慕灼华手牵着手来到未寒房门前,抬手敲门,然敲了许久仍不见回音。正值疑惑间,身后走来一名七绝殿弟子,见到萧之夜与慕灼华,这名弟子先是一怔,随即抱拳恭声道:“见过上神法宗!二位可是来找未寒上神?” 萧之夜道:“嗯,不知未寒现在何处?” 那名弟子道:“这个我也不知。未寒上神昨日去到明月巅与寒澈轻羽两位上神议事,一直都没回来。” 闻言,慕灼华与萧之夜对视了一眼,之后与那弟子道了别,返身赶回明月巅。 寒澈与轻羽听闻未寒未曾回到七绝殿,也是有些奇怪,轻羽道:“未寒昨日离开明月巅时,说是要去魔界一趟,会不会是与君无渊饮酒忘了时辰?” 听到与魔界有关,慕灼华面色一变,皱起眉头,声音微冷:“夜,轻羽兄,你二人还是去一趟魔界,找一下未寒兄吧!我就先回东南海了,告辞!” 说罢,未等其余几人开口,慕灼华已经飞离明月巅。 见着慕灼华这般反应,萧之夜略有失落。仅是听到君无渊的名字,就能影响慕灼华的心绪,若换做是他萧之夜,又会如何? 轻羽发觉萧之夜的失落,柔声道:“别想太多,她答应与你成亲已经很令人意外,难道你还奢望她立即忘记君无渊?夜,你其实很清楚她为什么会答应你,既然下了决定,就该做好准备面对这一切,这才是真实的她,不是吗?” 说罢,伸手拍了拍萧之夜的肩:“回去照顾她吧,我一个人去魔界找未寒就行了。放心,你二人的喜酒,未寒不会舍得错过。” 独自回到东南海的慕灼华,落下身时,脚步有些不稳,竟是无力的跌坐在地。沉沉一叹,重新起身,拍了拍身上泥土,心生落寞之感。 缓步走进屋内,坐在榻上,倚着床栏,目光空洞无神。 在噬魂咒的不断发作下,她的魂力越来越弱,身体已经开始衰败。即便有萧之夜渡入的修为助力,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但一个人的时候,不必硬撑,就原形毕露了。 漫长的生命中,经历过各种伤痛,包括飞升时常人难以忍受的神力爆冲,以及一次次的历劫。但噬魂咒带来的煎熬,即漫长又无助,她也实在有些受够了。 有时候她也想继续努力活下去,但在经历一次次生死离别之后,生命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从前以为看淡一切是多难的一件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萧之夜推门走进,见到慕灼华面容苍白的倚着床栏,担忧的走上前,问道:“又发作了吗?” 慕灼华轻道:“还好。你怎么回来了?未寒找到了?” 萧之夜伸手为慕灼华把脉,轻道:“我不放心你,未寒那边有轻羽去寻,放心便是。” 把过脉,将慕灼华的手握在掌心:“你的身体真是越来越差,一定很难受吧?不如,让我再为你渡入些修为,稍作缓解?” 慕灼华摇头,起身:“陪我去桃园走走吧!” 萧之夜轻叹,点头,扶着慕灼华,朝桃园走去。 眼前已至夏末,寻常桃花早已落败,东南海的桃园却仍旧盛放,花瓣片片凋零,落在脚下,伴着桃花的香气和暖人的阳光,令人心旷神怡。 慕灼华伸手接下一片落花,默了片刻,对萧之夜道:“在青云坛与柳轩赋重逢时,也是这样的桃林,也是这样的天气。那时他双腿残废,坐在轮椅上,面容苍白,但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他是笑着的。那时我真的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他,更没想到,会亏欠他这么多。” 萧之夜揽着慕灼华的肩,手臂紧了紧,想尽量让慕灼华感到安稳:“他并不会觉得你亏欠了他,爱上一个人,任何付出与牺牲,都是甘之若饴。” 二人走到一棵桃花树下,席地而坐。地上厚厚的一层花瓣铺就,柔软清香,很是舒适,伴着阳光,让人感到一阵困倦。 慕灼华躺在萧之夜膝上,抬头看着萧之夜,唇角微扬:“萧之夜,我慕灼华究竟何德何能,值得你们如此为我?” 萧之夜轻抚慕灼华的发丝,目光宠溺:“因为你是慕灼华啊!” 慕灼华轻笑着,闭目,感受阳光的暖意,与桃林的清香,片刻后,沉沉睡去。萧之夜心疼的一叹:竟会这般嗜睡,噬魂咒已经发展至此吗? 一片花瓣离开花蕊,朝慕灼华面上掉落。萧之夜唯恐惊扰了膝上人儿睡意,伸手将花瓣接下,之后看着慕灼华的睡容,目光久久难以移开。 灼华,你会怪我吗? 魔界,轻羽匆匆赶至,行至伽罗魔殿内,却不见君无渊身影。此时若叶倾离刚好从殿外走进,见到轻羽,便是抱拳轻道:“轻羽上神,此来何事?” 轻羽抱拳回礼:“请问君无渊何在?” 若叶倾离道:“魔尊昨日便有事外出,到现在都没回来。若您找他有事,可以去灵山药园瞧瞧,他许会在那里。” 轻羽有些疑惑:“他去那里做什么?” 若叶倾离道:“是那灵山的药尊将我家魔尊请去,说是贺小小失踪不见,请魔尊帮忙寻找。” 轻羽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对了,好友,请问我仙界未寒可曾来过魔界?” 若叶倾离沉思了片刻,轻道:“并未见到未寒上神来过。” 轻羽闻言,心中不免担忧。未寒明明说要来魔界,怎会忽然失了踪迹? 抬手抱拳,与若叶倾离道了声别过,之后飞离魔界,赶往灵山药园。也许未寒是因在路上遇见了君无渊,若是如此,他可能与君无渊同在药园。无论如何,去过便知。 第二百七十八章:一波又起 一路疾飞,踏上灵山药园,里里外外寻了个遍,不见君无渊与洛晴的身影。轻羽正值疑惑,抬头却见两道流光闪过,落至药尊殿前。 流光落下之后,君无渊与洛晴现了身,见到轻羽,洛晴现出惊喜之色:“轻羽上神,您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轻羽蹙了蹙眉:“君无渊,未寒没跟你在一起?” 君无渊轻道:“没有,怎么了?” 轻羽道:“那就奇怪了,未寒昨日说去魔界找你,之后就没了踪影。” “我并未见过他,”君无渊道:“他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轻羽轻道:“萧之夜传讯过来,说灼华噬魂咒发展迅速,可能仅剩几天生命,未寒想来告知与你。现在到处都找不见他,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君无渊闻言一惊:“什么?噬魂咒控制不住了吗?那灼华现在怎么样?” 轻羽沉思了片刻,想着该不该将萧之夜与慕灼华将要成亲之事告知君无渊,想了又想,最终仍仅是说道:“她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只是精神有些萎靡,夜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 君无渊面露焦急,转身欲走,洛晴唤道:“魔尊,您要去哪儿?小小她……” 话未说完,君无渊打断道:“你觉得,贺小小与灼华未寒相比,谁更重要?” 说罢,不等洛晴再说什么,便是化作流光,飞离了药园。轻羽看了眼洛晴,沉沉一叹:“你一个人先找找,若还是找不到,叫上你灵山弟子,或者去明月巅找清念帮你。我与君无渊实在忙不开,眼下灼华病危,未寒下落不明,你当知道大局为重。” 说完之后,轻羽亦是化身流光飞离。 洛晴看着二人飞离的方向,眼中含泪,满心失望。 究竟是贺小小爱错了人,还是君无渊太过无情?明明是他先伤了贺小小的心,却为何将一切错误都怪在贺小小头上?她只是想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她只是在为自己的爱情而努力,即便有错,罪不至此啊!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君无渊仍狠得下心视贺小小安危于不顾? 还有轻羽,他们这几名仙者常将大局放在嘴边,时间久了,连洛晴都觉得心烦。什么大局?什么苍生?身为仙者就要为了这些与己无关的事而不顾一切吗?她洛晴就只想守着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所谓大局,与她无关。 飞离的君无渊身形直向东南海桃园赶去。轻羽紧随其后,满面愁蹙。若君无渊去到东南海,知道萧之夜与慕灼华将要成亲,到时会不会因暴怒而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仙界如今很需要君无渊的帮忙,如果君无渊一怒之下与他们几人决裂,可就不妙了。 就在轻羽思虑间,行至途中,君无渊忽见下方密林之中闪过一道银光。身形停下,朝向银光发出之地飞去。待身形落至那一处,寻到了那发光之物,君无渊登时心头一提:“未寒的佩剑怎会被遗落在此?莫非他真的出事了?” 轻羽随即赶到,看到那长剑,亦是一怔:“走,回明月巅议事!” 东南海桃园之中,慕灼华坐在屋外院中石桌前,泡上一壶清茶,手中拿着剪刀红纸,剪出一张张双喜字,之后又兴趣大发,随手剪了些窗花,个个都是鸳鸯图案。 剪好之后,拿起欣赏,满意的点了点头。萧之夜自院外归来,见着慕灼华手上窗花,笑了笑,走上前:“我的娘子,不仅容颜倾城、修为高深、心地善良,还长了一双巧手。” 慕灼华放下窗花,轻道:“行了,这么点东西你也要夸夸我,我可要骄傲了。轻羽找你何事?未寒找到了吗?” 萧之夜坐到石桌前,沉叹道:“没有,轻羽找我,就是为了寻找未寒一事。” 说罢,萧之夜抬手化出一把银白色长剑,递给慕灼华:“他们在明月巅临近的密林中找到了这个。” 慕灼华伸手接过,柳眉一挑:“未寒的长剑?他剑不离身,此次怎会把剑遗失?” 萧之夜道:“这把剑是在一处密林中发现的,寒澈方才将剑上禁制解除,试着唤出冷颜询问发生了何事,但冷颜都没有回应。思来想去,只能让我把剑带回来,看看你是否有办法。” 慕灼华拿着长剑,上下观察了一会儿:“看来,未寒很有可能与谁发生过打斗,使长剑受到了某种损伤,让冷颜失去意识。” 说罢,仔细想了想:“你带着这把剑去找君无渊,他的靖海狂涛有恢复之能,让他以剑法配合纳天珠之力,修补此剑损伤。” 萧之夜道:“他已经修补过。” 慕灼华微微点头:“那就好办了。” 抬手,化出冰气,念出口诀,伸指轻抚剑身,随着一道冰蓝流光自指尖溢出,长剑似有感应,开始现出银白光芒。片刻后,长剑化作银白流光,自慕灼华掌上飞出,落至地面,化出一道身穿粉红衣裙的女子身形。 女子现身之后,身形有些不稳,单膝跪在地上,面容有些苍白。慕灼华起身走上前去,蹲下身,关切道:“你还好吗?” 冷颜稳了稳气息:“无碍。灼华上神,法宗,快想办法救未寒!” 慕灼华与萧之夜闻言都是一怔,虽即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冷颜道:“那日未寒本打算去魔界寻找魔尊,途中遭到一群黑衣人埋伏。那黑衣人布出一方奇异阵法将我与未寒困在其中,未寒见无法脱身,便设法将我送出了战圈,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慕灼华问道:“可知那些黑衣人身份?” 冷颜想了想:“他们都蒙着脸,看不见面容,但那些人的法术,很像当初毒尊覆天尘的套路。” “覆天尘!”慕灼华疑惑道:“当初雄山证道,我将覆天尘等人诛杀之后,吩咐未寒兄接掌七绝殿事物。若是七绝殿内部有人作乱,蓄谋暗害未寒兄,以未寒兄的警觉性应该不难发现。莫非覆天尘有余党在七绝殿掌控之外吗?” 此时,萧之夜开口打断了慕灼华的思路:“行了,你就管到这里吧!我们也只是想让你帮忙唤出冷颜,你现在身体要紧,还是想办法保重自己。我先带冷颜去明月巅,你莫要再为此事忧心了。” “可是……”慕灼华刚刚开口,萧之夜打断道:“灼华,你要相信寒澈他们,这件事交给他们就好,你的任务就只有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说罢,萧之夜带着冷颜转身飞离。 话虽如此说,慕灼华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未寒是她多年挚友,如今下落不明,她怎么可能不去想?如果真的是覆天尘手下所为,那这个领头之人又是谁,竟能有如此实力,将未寒擒住? 毒尊覆天尘原本是七绝殿掌门,如今这些人冲着未寒而来,显然是因为未寒如今掌管着七绝殿,那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夺回七绝殿掌控权?还是,为覆天尘报仇? 胸口隐隐传来丝丝疼痛,慕灼华捂住胸口叹了叹:“如今连费些心思想事情都不行了吗?噬魂咒啊噬魂咒,这是否也太过分了些?” 无奈,慕灼华只能停下思绪,转身坐回石桌前,沏上一杯清茶,点上一炉檀香来静心。 明月巅,萧之夜带着冷颜赶回之后,将一切都与寒澈等人说明。听了冷颜的叙述,几人商议的结果与慕灼华的推断相差无几。只是对于下一步该如何做,仍处于迷茫状态。 沉默良久,君无渊道:“首要之事,还是先查出那些黑衣人带着未寒去了什么地方。依我看,就从未寒中伏之地查起,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吧!” 轻羽寒澈点了点头,随君无渊一同朝外走去。此时萧之夜唤道:“君无渊!” 君无渊回身看向萧之夜:“萧之夜,此事交给我们就行了,你还是赶快回去照顾灼华,她一个人在那里,我不放心。” 萧之夜犹豫了片刻,抬头见君无渊与寒澈轻羽已经飞身离去,心中顿感无奈。 那日为慕灼华渡入修为之后,知道慕灼华伤情严重,萧之夜便下定决心要为慕灼华补魂,之所以哀求慕灼华与他成亲,不过是为了在死前圆了这个心愿。 他知道,即便慕灼华与君无渊闹到这一步,慕灼华心中也唯有君无渊一人,之所以答应,只是为了弥补对他的亏欠。如果君无渊知道二人将要成亲,该会是怎样的暴怒?可这件事,又能瞒得住吗? 在这件事上,萧之夜是自私的,自私到心虚的地步,但他不愿放手。连命都肯舍了,只想圆了这么一个心愿,并不过分。 只是,辜负了君无渊的信任。 回到东南海,慕灼华正提着桶水,浇灌院中花卉菜蔬。那安静怡然的模样,让萧之夜深感欣慰,这个人、这样的美好,他还能拥有多久? 第二百七十九章:阴槐君 在冷颜的带领下,君无渊、轻羽、寒澈相继在一处密林中落下身形。那一处地面上,还明显有着阵符留下的印记,观察了一会儿,寒澈蹙眉道:“看来昨日这场打斗很是惊险啊!” 冷颜担忧道:“那阵符奇异古怪,变化多端,丝毫寻不到破绽,其中似有数道怨魂索命,实难脱身。未寒也是在一番苦战之后才决定将我送出阵符,只是不知后来又发生了何事。” 君无渊闷不做声,默默的在周围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对寒澈等人道:“方圆百里妖魔皆无,应是未寒的化魔之力所致。竟逼得他释出这种强度的化魔之力,看来对手确实不简单。” 轻羽蹲在那遗留的阵符痕迹前,轻道:“这阵法确是覆天尘掌握的阵法,此事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覆天尘是依靠用毒和埋伏这等卑鄙之法闻名世间,这种情况也符合覆天尘作风,只是他明明已经魂散,而且据我所知他手下并没有这样的强者。” 寒澈道:“在雄山证道之前,我曾调查他很长一段时间,当初在雄山与覆天尘一同起阵的,是他全部心腹手下,绝不会有遗漏。眼下这情况,除了覆天尘重生,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闻言,君无渊疑惑道:“重生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要么依靠禁术,要么依靠宝物,可不管是哪一种,都需要有人相助才行。你说他全部心腹都已经死在雄山证道台,那么怎么可能有人助他重生?” 轻羽站起身,叹了叹:“寒澈的推断确实很离奇,但在诸多可能性之中,这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但目前也只是推断,无法认定,还是尽快找到那些人藏在何处,将未寒救出来再说吧!” 寒澈表示赞同,走到阵中,双掌结印,口念咒语,使出追踪之术。片刻后睁眼,朝向北漠方向看去:“痕迹并不明显,寻不到具体位置,但大致的方向应该没错。” 君无渊道:“那就动身吧!” 此时轻羽眼中现出一抹担忧,对君无渊道:“你确定跟我们一起去?不想去看一眼灼华吗?” 君无渊目光稍黯,牵强一笑:“她不想见到我,与其纠缠着她让她烦心,还不如多为她做些事。我想,有我与你们一同寻找未寒,她应该会安心许多,这样不是很好吗?” 轻羽看着君无渊,欲言又止。寒澈看出轻羽的犹豫,开口道:“行了,找未寒要紧,走吧!” 西北大漠之中,一处荒天密洞,其内黑暗一片,仅依靠几支微弱烛火照明,一股难闻的腐臭味充斥鼻息,满布阴森诡氛。 未寒手脚被缚,绑在一个十字形的牢固铁架上,一身黑衫看不清血迹,但观其面容,显然受伤不轻。 一个身穿褐色粗布衣衫、头发蓬乱之人,在未寒前方地面上倚着墙壁、抱膝而坐,此人皮肤干枯发黑,面上带着一个如树皮般的诡异面具,看不清长相和神情,但观其状态,好像沉浸在某一种绝望之中,死气沉沉,一动不动。 未寒自昏迷中醒转,打量了下所处环境,最后目光停在面前那人身上。本以为此次被擒,该是凶多吉少,没想到此人竟并未杀他,心知此人抓他到这里一定另有打算,不过能活命总是好的,至少可以想办法试着逃出去,他还不想死。 就在未寒思虑之时,面前那人忽然有了动作,但却不是针对未寒而来,而是整个人仰倒在地,蜷缩着,不住的抽搐,口中喃喃呻吟着什么。未寒侧耳去听,未曾听清此人言语,只隐约听到此人的声音,尖细且刺耳,竟听不清是男是女。 那人足足抽搐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之后又是那般抱着膝盖坐在墙边一动不动,这让未寒很是疑惑。抓他前来,又毫无动作,此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之前这个人带领着一群黑衣人与未寒一战,经过交手,未寒确信此人实力在自己之上。这世间身为上神者已经是修为顶峰,从未听闻有实力高过上神的强者出现过,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手脚被缚,全身动弹不得,这种一切都在他人掌握的感觉非常令人不爽。未寒试着运起法力,想脱离这铁架,却发现法力已然被捆仙索封印,且越是使力,手脚上的铁链就越是牢固。 无奈,未寒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这时,两名黑衣人自一侧的洞口走进,走到那个树皮面具之人身前,跪地抱拳道:“阴槐君,周遭已经按您的吩咐布置好阵法,断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此处洞穴。” 未寒闻言,低眸思虑:阴槐君?这个名号从未听过,是化名还是世间真有这般暗藏的强者? 那阴槐君头也未抬,只对着两名黑衣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二人离开。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将目光看向未寒,之后又对阴槐君抱拳道:“请问阴槐君,打算怎么处置这仙界上神?毒尊希望您杀了他。” 阴槐君仍未抬头,只用那尖细的声音说了句:“告诉他,想让我帮忙,就别要求太多,我自有打算。” 闻言,未寒蹙了蹙眉:毒尊?毒尊覆天尘吗?他不是在雄山就已经被慕灼华除去,怎么又会出现?这阴槐君竟跟他是一伙的,事情有些复杂了。 覆天尘是想让此人帮什么忙呢?闻此人说话语气,好像并非是受覆天尘摆布,二人之间想必有着某种利益关系。覆天尘当初被诛是因为试图诛神,结果被神所诛,他的最终目的不难推测。但这阴槐君来历不明,身份未知,他的目的究竟会是什么?难道也是诛神夺取三界大权吗? 若是如此,必须尽快通知寒澈等人小心防备才行,此人法力深不可测,未寒身负化魔之力,经过苦战也未能逃脱被擒的命运,换做是寒澈轻羽等人,估计也逃不过。此人体质特殊,似魔非魔、似妖非妖、似人非人、似神非神,这样的人,此生从未见过。是否预言壁所预言之事有误?他符合所有魔神特征,或许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魔神! 西北荒漠之中,君无渊、寒澈、轻羽、冷颜顶着风沙徒步而行。寒澈的追踪术只查到大概方位,荒漠之中罕无人迹,加之狂风不断,沙尘蔽日,即便那些人曾留下痕迹,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根本寻不到。 几人寻找多时,未曾发现可疑区域。无奈之下,聚到一起,君无渊道:“看来是那些人料到我们会来,设法隐藏起来了。” 冷颜叹道:“这可如何是好?再拖下去,未寒会不会有危险?” 轻羽道:“你先别担心,那些人没有当场杀了未寒,想必留着未寒有用,他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没错。”寒澈道:“不过覆天尘擅长各类特殊阵法,且手段卑劣,我等必须处处小心才行,千万不要走散。” 几人互相点了点头,之后君无渊道:“上次在鹏程国,素敌将灼华困在一间庙堂中,曾布下了一种障眼法,导致我与萧之夜遍寻不到,最后是萧之夜使出遮天蔽日,才找到了那间庙堂。我想,我们可以用类似方法试一试。” 轻羽淡淡道了声:“交给我吧!” 说罢,飞身直冲天际,身形上冲之时,一股极强的冰气猛然散开,冰气之中,冰翅千羽雀乍然现身!霎时间,沙尘爆冲如浪,赫赫掩蔽天光! 冰翅千羽雀飞至半空,盘旋片刻之后,悬浮在寒澈等人所在区域上方,晶莹剔透的身躯闪着淡淡冰光,即便在沙尘浓重的大漠之中,亦是那般纯净不染尘,绝美非凡! 君无渊寒澈等人见状,纷纷在周身化出防护罩。此时只见冰翅千羽雀轻轻挥动翅膀,掌控着冰气,缓缓蔓延,直至将所处大漠全部覆盖。之后,冰气迅速凝结冰冻,时间仿若静止,连飞舞在空中的沙尘都定在原处,分毫不动。 完成这一切,冰翅千羽雀摇身变回轻羽模样,落至那凝结的冰气之中,目光扫过冰气覆盖的范围,之后目光停在正西方:“在那里!” 第二百八十章:魂珠 闻言,君无渊、寒澈、冷颜皆跟在轻羽身后,朝轻羽所指方向赶去。 那一处是唯一没被冰气覆盖之地,应是有结界护持。几人走到近前,对视之后,纷纷运起掌力,齐齐朝向结界击下!然这一击并未起到什么效果,结界丝毫未有撼动,反而将几人的法力反弹,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这结界竟有反弹之力,”轻羽道:“看来硬冲是不行了,必须另想它法。” 东南海,慕灼华自桃园中采来许多新鲜桃花瓣,走到厨房中,忙碌起来。萧之夜站在厨房门口,倚着门框双手环胸,若有所思。 许久,慕灼华仍在忙碌着,萧之夜转头看去,轻道:“这桃花糕做起来这么麻烦?” 慕灼华轻笑:“是啊!桃花瓣虽本身清甜,但想将这清甜留住却是不易。必须小心翼翼,一点不能马虎。” 萧之夜走到慕灼华身后,倚在一侧的桌子上,认认真真的看着慕灼华做桃花糕,默默的将每一个步骤记在心里。 许久,桃花糕出锅。慕灼华将冒着热气的桃花糕装盘端上桌,满意的一笑:“好了!尝尝看!” 萧之夜伸手拿起一块,吹了吹,咬了小口,细细品尝,之后点头道:“嗯,果然清甜。” 说完,将手上桃花糕塞进嘴里,又拿起一块桃花糕,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慕灼华嘴边。 慕灼华伸手想要接过,萧之夜却将手朝旁边稍移了移,目光坚定。慕灼华无奈一笑,之后乖乖张开嘴咬了小口,但桃花糕一入口,面上笑意便是淡了下去:“比起柳轩赋做的桃花糕,还是差太多了。” 萧之夜叹了口气,将手上桃花糕放回盘中,伸手握住慕灼华的双肩,轻道:“你再这么怀念他,我可就要吃醋了。” 慕灼华眼眸微垂,不语。 萧之夜又是伸手拿起一块桃花糕吃下:“我倒觉得这味道刚刚好,不甜不腻,淡淡清香。若能配上一壶桃花酿,就更好了。” 慕灼华摇头一叹:“你这人哪都好,就是太爱喝酒。” 萧之夜轻笑:“这样才配做你慕灼华的蓝颜,不是吗?” 说罢,忽觉不对:“嗯,再过两天,我就是你的夫君了!” 伸手拉起慕灼华,朝外走去:“说到这里,我们的婚服也该做好了,看看去!” 走之前,还不忘回身再拿一块桃花糕。 初云国成衣铺,店老板将两套包好的婚服双手递到萧之夜手上,殷勤笑道:“你们这衣服要的太急,我们家好几名女工可是赶着通宵完成的,不过看你们这般满意,也值得啦!如此男才女貌,穿上这婚服,想必定会艳惊四座啊!” 萧之夜摇头笑道:“店家您这嘴,是真会说。” 说罢,自怀中取出银两,交给店老板:“多出来的,当做连夜赶制的酬劳。” 店老板接过银两,眉开眼笑:“多谢客官!” 萧之夜与慕灼华手牵着手走出成衣铺,一转身,竟刚巧遇上迎面走来的轩辕雅萱和东方御风。慕灼华与萧之夜微微笑着,面前二人满面欣喜跑上前来,对他们抱拳道:“上神,法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慕灼华道:“来购置一些东西。你们呢?是来看你皇兄的?” 东方御风点头道:“嗯!皇兄两天后大婚,我们是来喝喜酒的!” 闻言,萧之夜一笑:“我与灼华也准备在两日后成亲,没想到与这初云国皇帝选了一个日子,看来这是个吉日啊!” 面前二人一怔:“你们,要成亲?” 慕灼华神色稍暗,微笑着点了点头:“嗯。” 轩辕雅萱面露疑惑,欲言又止。 萧之夜对慕灼华的好,那段时间她也是为之感动的,可慕灼华的心中深爱的人,不是魔尊君无渊吗?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三人的感情纠缠,轩辕雅萱看在眼中,虽也有些心疼萧之夜的无悔付出,但慕灼华与君无渊的感情才更令人动容。那时慕灼华噬魂咒在身,时时控制情绪,清冷的可以,却在见到君无渊的一瞬,所有防卫土崩瓦解。那般深情的二人,怎会走到这一步? 相比轩辕雅萱,东方御风要淡然得多,笑着对萧之夜与慕灼华抱拳道:“二位乃佳偶天成,恭喜了!只可惜日子赶到了一起,不然,真想去讨一杯喜酒来喝。” 慕灼华轻道:“无碍,日后若有机会,再叙不迟。” 东方御风点头:“嗯!我们在家中备足酒菜,随时恭候二位到来!” 萧之夜轻笑:“好,改日一定前去叨扰。那今日就先告辞了,请!” 东方御风对萧之夜抱拳笑道:“法宗请!” 慕灼华亦是轻笑抱拳,点了点头,之后与萧之夜牵着手离开。 轩辕雅萱转身看着二人的背影,满脸愁绪。东方御风握了握轩辕雅萱的手:“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又何必为他们伤怀?” 轩辕雅萱蹙了蹙眉:“灼华上神面色很差,恐怕是噬魂咒的原因。这个时候答应与法宗成亲,实在令人费解。生命将尽,就算要成亲,也该是与魔尊才对啊!如今这做法,伤了魔尊、伤了自己,一旦她魂散,法宗又能开心到哪里去呢?” 东方御风沉沉一叹:“他们仙者的世界,与我们的不一样。若灼华上神与魔尊这么容易就能在一起,又何必枯等了两世千年?” 是啊,相恋容易,相守难。一次次的擦身而过,一道道无情的阻碍,到何时才是尽头?也许这么一来,一切就都了结了。 回到东南海桃园,将两套婚服挂在屋内,整理了片刻,慕灼华与萧之夜看着那喜庆的红,相视一笑。想象着对方穿上婚服时的模样,萧之夜伸手揽过慕灼华的肩,道:“一定很美。” 慕灼华轻笑:“道法至尊萧之夜,乃是公认的仙界第一美男,多少女子仰慕追求,如今就要成为我慕灼华的夫君了,我是否该骄傲一番呢?” 萧之夜道:“仙界上神慕灼华是世间第一美人,风华绝代,是多少男子梦中情人,要骄傲,也是我先骄傲才对。” 慕灼华伸手抚了抚右侧脸颊上的疤痕,轻叹:“什么风华绝代?都是夸大其词。如今添了这道疤痕,连我自己看了都觉碍眼。” 萧之夜扳过慕灼华的肩,对上慕灼华如水的双眸,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道:“无论有没有这道疤痕,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都是我萧之夜心上的人儿。在我眼中,没有人比得过你慕灼华!” 入夜,月华殿。 花瓣飘飞的桃花树下,君无渊、寒澈、轻羽坐在石桌前,萧之夜自远处匆匆而来,在几人中间落座:“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几人面色皆为凝重,轻羽开口,将一日来所经历之事与萧之夜尽数道来:“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也不知未寒究竟在不在那里、是否仍安然无恙。” 萧之夜道:“所以现在可以确定此事与覆天尘有关了。明明雄山证道当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魂散,怎么可能重生的?” 寒澈道:“此事我有仔细想过。当初曾听闻覆天尘得到过一颗魂珠,并且将其炼化吞下,他的重生很有可能与这魂珠有关。” “魂珠?”萧之夜疑惑:“此物世间罕有,但即便拥有魂珠,顶多也只能护住部分魂魄,断不可能重生。” 君无渊道:“是啊,魂珠虽罕见难得,但其与结魄灵珠是不能比的。覆天尘乃是魂体俱散,没了躯体,魂魄无处安放,如何算得上重生?如此,又怎么可能出手与未寒一战?况且以他的实力,即便动用手段,我也不相信他擒得住未寒。” 轻羽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除了覆天尘之外,另有高人出手?” 君无渊道:“仅是猜测。” 萧之夜沉思片刻:“我觉得很有可能,也许覆天尘只是作为灵魂状态,在魂珠之内操纵这些事,真正动手的,另有其人!至于那结界,轻羽不是读过灼华的冰心诀吗?我想,应该可以用苍穹瞬凝试一试。” 寒澈点头:“好,事不宜迟,我们动身吧!一刻寻不到未寒,我就一刻放不下心。” 几人同时站起身,相视着点了点头,化作流光飞离。萧之夜目送着他们离开之后,亦是飞身赶回东南海。 回到木屋之时,慕灼华伏在屋外桌前,沉沉睡去。夏末时分,夜晚的气候凉爽,极易着凉,萧之夜略有责备之意:“就这么睡着了?” 无奈,上前小心的将慕灼华横抱而起,走进屋内,安放在床榻上,为她盖好被子。 看着她的睡容,伸手为她理了理额前碎发,欣慰一笑。 若能一直这样陪着她,多好?可惜,噬魂咒发作之日,一切都将结束。 目光转向屋内整齐挂着的两套婚服,出了神。 再过两日,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了。慕灼华的状态实在让人担心,如今萧之夜别无他求,只想让慕灼华多陪他几天,多唤他几声夫君,如此,即便时间一到,他替她魂散,也无憾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苍穹瞬凝 一早,慕灼华睁开眼,便见到守在床边的萧之夜正手托着下巴眯着眼浅笑的模样。伸出食指点了下萧之夜挺直的鼻尖,笑道:“在看什么?” 萧之夜伸手握住慕灼华的手,目光不移:“看我这般喜欢的女子。” 慕灼华问道:“看了多久了?还没看腻?” 萧之夜道:“若能一直看个生生世世才最好,怎么会腻?” 慕灼华头脑不住传来晕眩,闭了闭眸,再睁眼时,强作无事,对萧之夜笑道:“什么时候起,你萧之夜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慕灼华的异状,自然没能逃过萧之夜的细心,但他未曾表露,装作未见,只是心中隐隐担忧起来。 慕灼华坐起身,揉了揉额头。这身子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哪一刻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当下她能做的,也唯有尽量清醒,让萧之夜安心一些。 越是到最后,越能感到生命的可贵,她很想能再活久一点,晚一点魂散,能多陪萧之夜一天也是好的。可是这些都不在她自己掌控,眼前拥有的一切,什么时候会结束呢? 她真的,舍不得…… 萧之夜坐在慕灼华身边,让慕灼华靠在他怀中,就那般静静抱着,不发一语。 慕灼华闭目,听着萧之夜的心跳声,感觉是那么美好。但这种美好,却是让她感到有些伤感,默了默,轻道:“夜,待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要知道,不管你如何伤心流泪,我都没办法再安慰你。如果我能看见,我会难过的。以后的生命中,既使没有我,你也要活的很快乐,就像我一直在你身边一样。相隔阴阳,同看世间烟雨,也是一种相守。时间久了,若能忘记,就将我忘了,找一个心爱的女子,与之相守,你幸福,我也能安心了。” 萧之夜闻言,宠溺的看着慕灼华,眼中有些湿润,嘴角却是微微扬起:“好。” 慕灼华微怔,本以为萧之夜又该开口训斥她想的太简单,没想到他竟这般轻易的答应下来。但他肯答应,总是好的。 她又怎么可能知道,萧之夜此时心中是怎样一番苦涩? 慕灼华,若爱上你是个错误,错也便是错了,我萧之夜无怨无悔。但幸福这件事,只能与你有关,生生世世,无论生死,不弃不忘! 靠在萧之夜的胸口,慕灼华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萧之夜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魂力已经这么弱了吗?才刚刚清醒片刻,怎会又睡得这般熟? 如此,还能相守几天呢? 西北大漠,轻羽一再使出冰心诀心法,试图破封,可他研习冰心诀不过短短时日,加之冰心诀实在有些深奥难懂,他还未完全掌握,试了多次,终告失败。 寒澈有些心焦,问道:“怎会如此?” 轻羽一叹:“是我的原因,未能完全掌握要领,不过苍穹瞬凝应该可以解开这结界。” 这时,君无渊上前一步,将轻羽拉至身后:“让我一试。” 轻羽微怔:“你?” 君无渊道:“比起你们,我更了解冰心诀。” 轻羽道:“可你并不懂冰属性的运用。” 君无渊轻道:“你是真的没懂冰心诀。灼华的冰心诀,并非完全依靠冰属性,其精髓之处是文字中的意境,悟透其中奥妙,无论是怎样的体质,都可以使用冰心诀。” 说罢,君无渊闭上双目,双掌合十运转起真气,周身渐渐涌出黑紫色光芒,从弱,渐强。 黑紫色光芒以极快的速度自无形化作有形,如片片薄雾般将眼前结界包裹其中,这时,君无渊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发出一声厉喝:“冰心诀心法第十八章。苍穹瞬凝!!” 话音落下,只见眼前那困扰了几人一天一夜的结界,在黑紫色雾气的压制下开始撼动,片刻后,随着一声如瓷器碎裂般的清脆声响,破碎开来,四散开去! 见得这一幕,轻羽寒澈一阵振奋,快步上前,轻羽对君无渊道:“你倒是早些出手,何必耽误了这许多时间?” 君无渊挑了挑眉:“现在也不迟,走吧!” 然脚步刚刚迈进结界护持的范围之内,忽见脚下地面有异,三人立即朝身后跳开,之后将目光看向眼前地面。 只见那地面上,隐约闪着丝丝银光,仔细看来,竟是一张阵网,如丝般细密,笼罩了大片范围。阵网中心处,一座似幻非幻的山峰坐落在那,山峰从上至下漆黑一片,隐约见得一些枯树乱石,望之只觉死气沉沉,诡异万分,与周围大片的黄沙格格不入,好似从他处搬移过来。 “这阵法,是覆天尘的丝如炬!”轻羽沉声道。 “不止!”寒澈道:“其中还掺杂着多种其他阵法,只是不太显眼,极易被忽略。能将多种阵法合而为一,覆天尘果然不简单。” 君无渊淡淡道:“更不简单的是,他仅是指挥,无需亲自动手,就已经让两名上神一名魔尊为难至此。” 此时,身后传来萧之夜略显清冷的声音:“我倒觉得,覆天尘没什么,与他合作那人,才更不简单。” 君无渊等三人回头看去,见萧之夜落下身形缓步走来,都有些吃惊。君无渊道:“不是要你照顾灼华,你来这里干什么?” 萧之夜走到君无渊身侧,看着那阵符道:“是灼华让我来的。她预言你们将遇到麻烦,让我来此,与你们说几句话。” 寒澈问道:“她预见了什么事?” 萧之夜道:“她说这阵符无人能解,让你们别白费力气。而且未寒暂时不会有危险,时间一到,布置这阵符的人会自己将阵符解开,到时再设法救未寒不迟。” 闻言,轻羽和寒澈点了点头,君无渊目光稍黯:“她可说过需要等多久?” 萧之夜道:“她没说,不过……” 君无渊眉头一蹙:“不过什么?” 萧之夜转身面向君无渊:“她说这是你的劫数,只有你能破解这迷局。” “我?”君无渊惊异:“她还说了什么?” “没了,就这些。” 轻羽和寒澈亦是有些惊讶,慕灼华的预言向来很准,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与覆天尘合作之人,莫非与君无渊有什么仇怨? 事情到此,线索越来越多,情况却越来越复杂,几人都是一头雾水,如今最清楚一切的该属慕灼华了。寒澈问道:“灼华现在情况如何?若她能参与此事,该会事半功倍。” 闻见此言,萧之夜面色凝重起来,沉沉一叹:“她,情况不好。每天昏昏沉沉,好像怎么都睡不醒。看这情况,魂散就是这几天了。” 说罢,萧之夜将目光重新转向君无渊:“另外,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与灼华,定下后天成亲。” 君无渊目光一凛,双拳登时握紧:“你说什么?” 萧之夜深吸了一口气:“我与灼华……” 话未说完,忽见君无渊一拳挥下,重重击在萧之夜脸颊上,力度之大,竟将萧之夜整个人击飞出几米开外。 萧之夜身形刚刚坠地,未及反应,君无渊已经闪至身前,半跪在地揪着萧之夜的衣襟将之提起,挥拳又是一击! 萧之夜吃痛的闷哼一声,口中一阵血腥,嘴角流下鲜血。君无渊双目充斥着怒火,狠狠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亏我如此信任你!” 轻羽和寒澈闪身来到君无渊身后,试图将君无渊拉起,救下萧之夜,君无渊有所发觉,体内劲气爆冲,将身后二人挡了出去。 轻羽见状,略显焦急:“无渊,这也是灼华的选择,你莫要为难夜!” “灼华的选择?哼!”君无渊冷声一笑:“灼华因柳轩赋之死与我决裂,他萧之夜不过是趁虚而入!萧之夜,慕灼华是我的,永远只能是我的!想得到她,除非先杀了我!” 萧之夜面无神色,也并未出口反驳,只默默承下这一切。其实君无渊说的也没错。 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待他为慕灼华补魂之后,他就要身死,到时,也再没机会跟君无渊争什么了。 君无渊狠狠将萧之夜丢到地上,站起身,转身离去。轻羽立即上前将萧之夜扶起:“没事吧?” 萧之夜摇头。 轻羽叹道:“你这又是何必?” 萧之夜凄然一笑。是啊,又是何必?是他太傻,却傻的甘之若饴。 成全,有许多种方法,他只是选择了最为完满的一个。但愿在他离开之后,慕灼华与君无渊能够如愿相守。左右他已经不在了,也不会再为此而心痛。只要慕灼华好,怎么都好。 第二百八十二章:魔怒 君无渊一路朝向东南海方向急急而奔,待赶到那所院中,嗅到那熟悉的桃花清香,本是急切想见到那人,脚步却是顿在门口,怎么都迈不出那一步。 她不想见到他,她恨他。想起此事,君无渊总会心如刀割。但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想见她,想到不能呼吸。 咬牙狠心,大步迈进屋内,却见那人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呼吸轻缓,竟是沉沉睡着的。 心中松了口气,走到床榻前,蹲下身,看着那张苍白的面容,满眼宠溺与心疼,伸手轻抚她的面颊,口中喃喃:“灼华……” 几日不见,却好似分隔几世,心中思念早已泛滥,如今鼓起勇气来找她,她却不知。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不必惹得她忆起伤心事,也不用听到她开口赶他走。能静静看着她,也好。 屋内桌上,剪好的喜字窗花,那是她亲手剪的,精心细致,很明显花了许多心思。君无渊起身,缓步走到桌前,抬手化出黑紫魔气,想将这些东西毁掉,然抬起的手掌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还是将魔气散了开,紧握成拳,闭目别过头,不愿再看。 睁眼看到那两套婚服,鲜红似火,刺目刺心。走过去,伸手抚过那套新娘婚服,双眼竟是起了雾气。 前世,三千年前,在东离山,慕灼华也是穿着这样的婚服与他成亲。如今她将要再度穿上婚服,却不是为他。哀求多次,被慕灼华拒绝了多次,最终,慕灼华却轻易决定与萧之夜成亲。这样的打击挫败,对一个男子来说,何其残酷? 返身回到床榻前,坐在床边,看着慕灼华的睡颜,强忍着眼中汹涌,不知是该怨,还是该成全。明知她不是因爱才嫁,但即使是这样,君无渊又怎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与他人成亲? 慕灼华醒来之时,君无渊已经离开了。起身不见萧之夜的身影,慕灼华独自走到桃林中,倚着棵桃树坐下,抬手化出一壶桃花酿,独自饮酒,发起呆来。 如今能这般清醒实在难得,不趁着这机会来桃林转转,以后不知还能不能看到这十里桃花开。 嗜睡越严重,证明噬魂咒的情况越糟糕。如今她少有清醒之时,是命若残烛的表现,很快就将魂散,心绪却是难得的清明。 许是上天怜悯,给她机会为自己留一点时间。回想这两世,为求情义两全,她做了多少违心之事?世人口中的大义凛然,一身正气,这一声上神,要用多少付出来换?值得吗? 不知不觉,一壶酒喝干,随手丢掉酒壶,抬手又是化出一壶桃花酿,大口喝下。 有多久没有这样痛快的饮酒?不管她有多舍不得,也终是逃不过那个结果,那么,又何必总是那么理智?任性一次又何妨? 一壶酒,干掉所有郁闷不快,此时眩晕之感再度袭来,无奈,起身准备返回屋子。然刚刚起身,身形却是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好在身后那人及时出现,助她稳住了身形。 嗅到那人身上气味,慕灼华欣慰一笑:“你回来了。” 然转身看到那人面容,却是教她有些吃惊:“你这是怎么了?” 萧之夜嘴角和脸颊带着些青紫,白皙好看的面容有些疲惫。听得慕灼华此问,开口道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路上遇见些麻烦,与人动了手。” 慕灼华眉头微皱:“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不会说谎?” 萧之夜轻笑,扶着慕灼华朝木屋走去:“你啊,还是别操心这些事了。看你精神不大好,是不是又困乏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还敢偷偷喝酒,吃定了我拿你没办法吗?” 慕灼华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是他打的?” 萧之夜不语,慕灼华又道:“他,知道了?” 犹豫了片刻,萧之夜道:“我觉得,这件事不该瞒着他。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我……” “没事。”未等萧之夜说完,慕灼华打断道:“我只是心疼你,这张盛世美颜挂了彩。后天可就是你我成亲的日子了,必须想办法去掉这淤青,不然多不好看。” 萧之夜闻言,略显不悦:“你这是嫌我丑了?” 慕灼华不露痕迹的笑了笑:“我的夫君,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男子。” 魔界血瀑前,君无渊身形不断变幻移动,手中长剑行云流水,运起强横劲风,逼得狂风逆行,血瀑倒流,血瀑所在的山谷之中一阵轰隆作响,使得被结界隔在谷外的若叶倾离和红渠等人一阵担忧。 君无渊自回来起便自己一个人来到这山谷,布下结界,对着血瀑练功,但这所谓的练功动静实在太大,即便有结界相隔,其中传出的声音和震荡也使得整个魔界受到不小的波及,让魔界中人陷入恐慌。 心知魔尊神力可惧,生怕他一个暴怒神力失控,覆手便可将整个魔界毁于一旦。他君无渊从来不恋这魔尊之位,即便真的这么做,也在众人意料之内。因此,若叶倾离等人焦急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让君无渊暴怒至此,以便尽快平息魔尊怒火,还魔界一个安宁。 可君无渊一字不说,始终将自己关在结界中,任若叶倾离等人如何呼喊都不肯回应,这让若叶倾离头疼不已。即便君无渊不会那般失控,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地摇山动的,谁能放得下心? 此时,所有人都怀念起七修来。如果有七修在,他一定有办法让魔尊冷静下来,唯有七修是真正懂魔尊此人,也唯有七修可称为君无渊真正的知己。只是这个唯一的七修,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红渠沉沉一叹:“这可如何是好?” 若叶倾离亦是一叹:“只能等他自己消气了。” 红渠道:“那岂不要等个几天几夜?” 若叶倾离嘴角抽了抽:“呃……不至于吧?” 这时,谷外结界破除,君无渊自内走出,手持着靖海狂涛剑,面色淡若清风。 吸收了许多血瀑魔气的靖海狂涛剑闪着暗色光芒,望之令人生寒,好似其中暗藏着一个魔鬼,随时可能冲出来张着血盆大口吞噬万物。君无渊身上的魔气亦是有些蠢蠢欲动,看起来随时可能暴走。 众人眼前一亮,却都不敢上前,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看着君无渊和他手上那把长剑,只觉眼前这人这剑都带着骇人杀气,稍微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若叶倾离不以为然,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迎向君无渊:“你可算肯出来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忘了,你可是魔界之主,不管是踏平仙界还是干脆称霸三界,或者是将灼华上神抢来做魔后,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都在所不辞,你又何须如此郁闷动怒?” 君无渊面无表情,将长剑背于身后:“好啊,后天就出军攻打仙界,如何?” 若叶倾离微怔:“你此话当真?” 君无渊冷声一笑,自顾自朝前走去:“有何不可?不过现在,先陪我喝酒去!” 若叶倾离摇头一叹,缓步跟在君无渊身后。红渠对着魔界众人挥了挥手,轻道:“都散了吧,没事了。” 之后亦是跟在君无渊身后,看了眼若叶倾离,欲言又止。 如果将慕灼华抢来就能解决一切,事情就真真是简单多了,但事情显然并没有那么简单。究竟是什么事竟让君无渊动了攻打仙界的念头?一向和善慈悯的君无渊,怎会忽然有如此大的转变? 西北荒漠,洞窟中。 未寒依然被绑缚在十字铁架上,四肢被铁链禁锢之处,因长时间的摩擦,已是血肉模糊。体内的伤势无法自愈,法力被封又没办法疗伤,导致他现下极为虚弱,好在无生命危险。 面前角落中,那阴槐君仍是倚着墙壁坐在地上,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那般抽搐一番,且次数越来越频繁,未寒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却说不出是为何。 “喂!你究竟是什么人?抓我来此,究竟何意?” 受不得这等欺辱,未寒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阴槐君闻言,埋在双膝中的头缓缓抬起,看向未寒,之后一点一点站起身。 此人身材瘦小,一身衣衫有些破烂,瞧着竟好像街上的乞丐一般。举止缓慢,动作怪异,令人很是别扭,又有些头皮发麻。 这人走到未寒身前,将带着树皮面具的脸贴近未寒,发出那尖细的声音道:“我是什么人?未寒上神,您且静待几日,我一定……” 话未说完,阴槐君忽然双手抱头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起来。如此近距离的看到阴槐君抽搐,那扭曲的身体和痛苦的模样,让未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待不经意见瞥见阴槐君挣扎间露出的手臂皮肤,更是让未寒惊得瞳孔放大:“这,你是……” 第二百八十三章:君难见 一早,阳光升起之时,桃花糕的香气飘进鼻腔。慕灼华适时的醒来,睁眼见到正端着一碟桃花糕走进屋子的萧之夜,愣了愣。 萧之夜将桃花糕放在桌上,对慕灼华道:“发什么呆?起来尝尝看!” 话说完,不见慕灼华有所动作,萧之夜走到床榻前:“怎么了?不想吃吗?” 慕灼华怔怔的问道:“你,你怎么会做桃花糕?” 萧之夜扶起慕灼华,朝桌子走去:“看你做桃花糕时,我将做法记了下来。” 扶着慕灼华坐到桌前,之后坐在慕灼华身侧:“尝尝看味道如何。” 慕灼华伸手拿起一块,咬了小口:“嗯,味道不错。” 萧之夜轻笑:“我知道肯定没有你做的好吃,更没有柳轩赋做的好吃,但做这东西太麻烦,以后你不必那么辛苦,就将就着吃我做的吧!” 慕灼华微怔,抬眸看着萧之夜,唇角微微扬起,却是笑得那般心疼,笑得眼中似有雾气。 见着慕灼华这般神情,萧之夜轻道:“怎么了?” 慕灼华微微垂眸:“没什么。” 默默的连续吃下半碟桃花糕,直到再吃不下。这是萧之夜满满的心意,她感受到了。 因此,吃过东西,即便脑中眩晕不断,慕灼华还是与萧之夜一同走出了屋子,去到桃园散步。命若残烛,能多陪他一刻是一刻,至少能让心中对他的亏欠稍稍减轻。她知道萧之夜爱的有多深沉,所以便清楚一旦她魂散萧之夜会有多难过。那种难过,连她都害怕去承受,却偏偏逃不过,避不开。 该来的总是会来,有如这桃花盛开后的落败。只盼待深陷泥土,时日一久,这伤痛便可被渐渐忘怀。 噬魂咒又开始躁动,魂魄好似不在自己掌控,飘忽不定。努力稳住身形,强作清醒,却仍是被身边之人发现了端倪。 那双眼中满是担忧,焦急的开口说着什么,可慕灼华只能隐约看得清他的面貌,怎么都听不见他的声音。眩晕猛烈袭来,伸手扶着额头,眼皮一阵沉重,闭了闭眼,睁眼看向那人,却是再也看不清楚。身体无力的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之后,再无知觉。 难道,这就是魂散的滋味吗? 可是,她还是醒了。 醒来时,犹是那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床榻,桌上的半碟桃花糕仍摆在那里,只是外面的天已经暗下,屋内,不见萧之夜的身影。 明明噬魂咒已经发作,她为何还有命活?慕灼华迷茫着坐起身,身子一动,却发觉四肢不似寻常那般无力,且体内内力浑厚,是许久未曾感受到的,健康的身体。 这一发现,让慕灼华更为疑惑,凝神闭目探查身体情况,之后猛然睁开眼! 噬魂咒,已解! 魂魄,完好如初! 可是这怎么可能?噬魂咒无解,昏迷之前,明明感觉到魂魄在被噬魂咒吞噬,她现在应该已经魂散了才是。就算有人再度为她舍弃修为,在魂魄被吞噬的情况下,也断不可能将她救回。可她为何现在还活着? 一切好像都在提醒她,朝向那个最不愿承受的可能性去想,可她不敢再想下去!下床跑出屋外,到处寻找那人身影。她慌了,彻底慌了,慌的不像是她,更像是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夜!萧之夜!你在哪儿?你快出来!” 不住的大喊着那个名字,疯狂的寻遍了每一个角落,喊到声音嘶哑,泪如雨下,哭到再发不出声音,却仍是倔强的不断去寻去找,抱着那最后一线希望,希望事情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个让她依靠的男人啊,到底在哪儿? 偌大的桃园,空落落,不见他人身影,唯有那无助的身影踉跄找寻,焦急至有些癫狂。直到墨焰的声音出现,唤回了她仅存的理智。 墨焰说:“上神,别找了,法宗,已经不在了。” 墨焰的声音,即不忍,又直白,只一句话,已经让慕灼华极尽崩溃:“你、你说什么?” 墨焰再度开口,声音低沉:“噬魂咒发作,吞噬了你的两魂一魄,法宗将自己的魂魄补给你,之后……逝去了!” 此话出口,打破心中最后的希望,慕灼华只觉五雷轰顶,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他答应过我,不会为我补魂的……他答应的……”慕灼华神色木然,机械般的喃喃道:“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对不对?墨焰,你告诉我,你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墨焰道:“你若想知道我的话是否属实,何不以神力打开天机卷轴,一探真相?” 闻言,慕灼华稳了稳慌乱的呼吸,迟疑了片刻,抬手化出天机卷轴。 卷轴带着金色流光悬浮在身前,缓缓摊开来,慕灼华颤抖着将纤长的手指轻触在那空白之上,之后手臂轻挥,便见那卷轴上方现出一片光幕。 光幕之中,萧之夜抱着不省人事的慕灼华,走到桃园中心处,轻轻放下。之后,双掌合十,再轻挥手臂,在慕灼华周围画出一方阵符。那阵符泛着金色光辉,既精致又复杂,好似一个艺术品。 然后,萧之夜走到慕灼华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那一刻,阵符开始旋转,转速越来越快。阵符旋转之时,萧之夜周身现出片片奇异光华,一点一点附在慕灼华身上,缓缓融进慕灼华身体。 待光华散尽,阵符随之停止旋转。萧之夜面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晃晃,好似微风拂过都可将他吹倒,但抱着慕灼华的双臂,仍是那般有力。 横抱着慕灼华站起身,缓慢又艰难的移动着脚步,走进屋子,将慕灼华安放在床榻上,之后躺在慕灼华身边,将慕灼华拥在怀中,安然的笑着,闭上双眼。 微微张口,声音虚弱,但句句清晰。 他说:“灼华,还记得昨日你跟我说的话吗?那也是我现在想对你说的。你既然说得出,自然也该做得到吧?” 光幕之前的慕灼华怔了怔。她昨日与萧之夜说过的话吗? 细细回想,终是寻到了那一幕记忆。那时,她依偎在萧之夜怀中,幽幽的说出那一段话,与如今光幕上萧之夜的声音完整的重合在一起:“夜,待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要知道,不管你如何伤心流泪,我都没办法再安慰你。如果我能看见,我会难过的。以后的生命中,既使没有我,你也要活的很快乐,就像我一直在你身边一样。相隔阴阳,同看世间烟雨,也是一种相守。时间久了,若能忘记,就将我忘了,找一个心爱的女子,与之相守,你幸福,我也能安心了。” 只是,他唤的名字是灼华,他的最后一句,是愿慕灼华能与君无渊相守永世。 说完这些话,萧之夜抬手将九天龙吟剑和倾夜寒萧都唤了出来,融进慕灼华掌心,之后安然闭目,喃喃道:“你一定会怪我吧?怪我骗了你,怪我说话不算数。可是怎么办呢,我无法承受失去你……是我太自私,将自己都无法承受的事留给你。” 话到此处,萧之夜的身形已经开始模糊散开。睁眼看着仍旧昏迷的慕灼华,声音一如往常般平淡:“我只可惜没能与你成亲,不过这样也好,君无渊不会对你抱怨。灼华,你记着,今后你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代替我活下去,看遍这世间繁华美景。不要对我心怀愧疚,为你如此,我心甘情愿,甘之若饴……” 到了最后,声音已成飘忽状态。萧之夜的身形缓缓化作流光散开,飞远,消失不见。 “若有可能,我会回来……”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紧拥着慕灼华,将所有的温暖尽数留给她,而自己,却是化作虚无,不留半点踪迹。 光幕前的慕灼华已经泣不成声,一颗心仿佛被石碾狠狠碾过,碎成粉末。 “萧之夜,你怎能这般自私?你不愿承受之事,为何强加于我?我是魔神,本就该死,你又是何必倾尽生命护我周全?左右到了最后,我都要死,因何要搭上你的性命?” “你说过不会为我补魂,你答应过我的,怎能食言?怎能食言啊!” 光幕散去,卷轴收起。慕灼华哭至无力,伏在地上。如今没了噬魂咒牵制情绪,她可以放肆去哭,可这释放心绪的感觉因何如此难受?想要逃避,无从逃避;想要坚强,却忘记了如何坚强。 第二百八十四章:神墓 恍然间,一幕幕过往自眼前浮现。从前世的相遇相知,一路相伴,斩妖除魔,到后来的仙魔大战,萧之夜为了助慕灼华与君无渊重生而魂散。 他爱的苦,慕灼华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愿去想,因为心,太难受。默默相伴付出,眼看着心爱之人与他人爱的轰轰烈烈死去活来,该要承受怎样的心理煎熬?在此之上,他还努力助慕灼华完成心愿,帮慕灼华与君无渊相守。萧之夜在这场生命之中扮演的角色,始终是付出不求回报。即便他也曾自私的想要占有,最终,却仍是做不到勉强慕灼华,一次次的妥协忍让。 此生初遇之时,他们互不相认,他却仍是一眼便记住了慕灼华的模样,动了心。无尽的宠溺、包容,他好像将所有的温柔细腻都给了慕灼华一人,对待他人冷若冰霜,唯在慕灼华面前爱得热烈似火。 一个不善言辞之人,一生能说出多少感人的话?他也好像,全部都给了慕灼华。回想起来,萧之夜给她的爱,竟不比君无渊更少,只是他不擅表达,习惯深藏心中。 哭够了,无力了,慕灼华走进屋内,将那大红的新郎婚服抱在怀中,躺在床上,尽量接近萧之夜消失时的位置,试图感受到他遗留下来的温度。此一番,便又是哭了个歇斯底里。 想起此生初遇,苏城赤府厢房中,那一身黑衣与肃杀之气的男子,冷冷的看着她,问的那句:“你叫什么名字?” 想起他褪下衣衫踏进浴桶,逼着她妥协时那欠揍的模样:“若你这几日一切供我差遣,我定保你平安走出这赤府……” 想起他霸道的将慕灼华丢在床上压在身下,说:“这辈子,我注定要做这样一个恶人!” 想起皇城再相遇,萧之夜将慕灼华救下带回住处。醒转之后,他说:“我刚刚在想,如果你已经忘了我,干脆一剑杀了你。” 就是那般冷血的一个人,却处处为她周全,帮她堆雪人,助她完成一切她想做的事,无论大小、不计得失。 身中噬魂咒之后,恢复了上神之身的慕灼华,行走天下,斩妖除魔的同时寻找渡灵蛇的下落,萧之夜更是比慕灼华还要紧张焦急。最后蛇元没了,噬魂咒无解,慕灼华最为无助之时,又是萧之夜陪在身边。 他说过的话,如今想来,仍是那般暖心。 鹏程国,那所宅院中,他用宠溺又深情的目光看着她,对她说道:“在苍生面前,你是上神,但在我面前,你不必那般坚强。” 他说:“从今天开始,有你在的地方,就有我萧之夜。我不会离开,除非我死……” 他说:“你信不信,你欠我的,将会永远都还不清?” 如今慕灼华终于信了,这一切,她果真是永远都再无法还清。萧之夜也终是印证了当初的誓言,只有死别,才能让他离开。 一幕一幕从过去回想至今,感动之事数不胜数。回忆越是难忘,心疼便更为剧烈。那个前几天还与她说着情话的人,怎的就忽然消失不见了呢? “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但在噬魂咒发作之前,你不许赶我走……” “我们成亲吧?” “我可以答应你,不会为你补魂。你也该清楚,你的身体,再撑不了几日。不能陪你去死,也不能为你而死,至少在有限的时间里,给我留下一些念想,也让我少些遗憾,好吗?” “初见你时,你手持浩天神弓,助我脱险,那般英姿,深得我心。证道台再会,我欣喜若狂,却不擅表达,只静静看着你,已无比满足。你飞升遇险,堕入人界,我几近疯狂,四处寻你,寻见你时,你却与君无渊相恋。我默默守护,只愿你幸福安然,最后却眼睁睁看你与他相拥魂散。几千年来,我从未替自己争取过什么,如今我只求你成全我这一愿望,可以吗?” 那时的他,满眼真诚,近乎哀求。只是慕灼华天真的以为萧之夜不会骗她,萧之夜一定会说话算话,却原来是一场早已设下的骗局。想必自来到这里的那一天起,萧之夜就已经做好打算要为她补魂,才会鼓起勇气哀求她成亲。 原来,萧之夜并非是怕慕灼华时日无多,他怕的是自己再没有这个机会,他圆的,是自己的遗愿。 怪不得,那天在慕灼华说完如遗言般的话之后,萧之夜会一反常态,轻易开口应允。是她太笨太傻,怎的就没瞧出萧之夜的反常?怎的就没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如果她有所察觉,怎至于让萧之夜再一次因她而死? 可惜,事已至此,没有如果。 怀中的婚服已经被慕灼华握得起了褶皱,泪水将那火红的布料沾湿。萧之夜终是没能如愿穿上这婚服与慕灼华拜堂成亲,也终是没能听到慕灼华开口唤他一声夫君。他就这么走了,要慕灼华如何才能放得下?如何才能安然度日? 那夜,东南海桃园之中,新立了一座冷坟,坟墓中,葬着两套火红的婚服。那是他未完成的愿,也是慕灼华永恒的痛。抬手化出冰刃,在墓碑上一笔一划刻下两行字: 夫,萧之夜; 妻,慕灼华; 之墓! 之后,慕灼华在墓碑前跪了许久。 大雨滂沱而下,淋在身上,有些发冷,却总也寒不过心。一夜之间,狂风暴雨使得几千年常开不败的桃花落尽,那人却犹是跪在墓碑前,一动未动,直至天色大亮,暴雨早已停歇,才终于起身,踏过深陷泥土中的桃花瓣,决绝离去。 他去了,她的心便随他一起去了。从此,慕灼华已死,活在世上这人,只是萧之夜的影子,只为替萧之夜踏遍山水,看遍世间美景。除此之外,别无他念。 君不见日上城楼花零落,秋意盎然夏流连。 君不见离人悲切忆君颜,梦回故地醒时哀。 君不见一声长叹慰心安,万念俱灰踏山海。 君不见万重山水皆秀美,不及旧时人犹在。 君无渊带领魔界之人赶到东南海桃园时,远远见到寒澈轻羽二人站在一座石碑前,待走进,更是见那寻常情绪没有太大起伏的轻羽在石碑前蹲下身,一脸的不可思议。而寒澈,早已呆愣在原地,失去了一切反应能力。 本该是慕灼华与萧之夜成亲的日子,桃园之中不见红绸喜字,反而满地狼藉,连昔日盛放的桃花都尽数落败,独留一座冷坟孤立,这样的情景,怎能让人相信? 眼前的一幕幕画面,让君无渊感到强烈的不安,加快脚步走到那墓碑前,看到碑上的名字,倏然眉头紧皱,瞳孔紧缩,脑中一片空白! 同来的若叶倾离及红渠,待辩清了碑上写了什么,亦是惊诧不已。事发过于突然,大大超乎预料。一众魔者全部惊诧的瞠目结舌,不知所措。许久,才听得若叶倾离轻轻道了句:“怎会如此……” 轻羽缓缓转头,看向君无渊和寒澈,张了张嘴,却不知能说些什么。此时此刻,要如何组织语言,才能将复杂沉重的心绪表达完整? 沉静半晌,寒澈木然道:“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灼华和夜,都不在了吗?” 这时,却见君无渊大步走到坟前,徒手去挖坟上泥土。胜雪的衣衫沾上污泥,所有理智在此时全部抛之脑后。泥土厚重,任君无渊修为如何强悍,也不过是副血肉之躯,因太过使力,片刻功夫,双手已然血肉模糊,但他仍是不断的挖掘眼前坟墓,目光坚定而决然。 这近乎疯狂的模样,哪里还像他魔界之主君无渊?看着君无渊此番举动,红渠无语凝噎,双目泛红,忍不住落下泪来。轻羽和寒澈仍是难以回神,自顾不暇。众魔更是惊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唯若叶倾离尚算冷静,上前欲阻止君无渊:“无渊,快停手!” 君无渊此时哪顾得上应付他人?挥手一把将若叶倾离挡在一步之外!若叶倾离再度上前,拉着君无渊的手臂:“快别这样,君无渊!” 然君无渊臂力极大,即便若叶倾离紧抓住君无渊的手臂,亦是无法阻止君无渊的不断挖掘,此时听得君无渊喃喃道:“不会是她,坟下不会是她!” 第二百八十五章:何物最相思 几次三番的努力,都未能阻止君无渊,若叶倾离无奈之余怒声喝道:“君无渊,你给我醒醒!接受现实吧,她已经死了!即便你挖开又如何?这不过是一座坟墓而已!噬魂咒发作,魂体俱散,你又能挖到些什么!” 这一语,好似一道惊雷,将君无渊惊醒。手上动作停住,神情一阵木然:“魂体俱散……所以呢?我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吗?” 将手掌轻放在坟墓之上,缓缓握起,泪水潸然而下:“灼华……” 没想到,前日的一面,竟成了二人的最后一面。她还是走了,且与她属意的夫君同葬。如此,她倒是安息了,可要活着的人,如何承得下这一切? “不,不对!”想到这里,君无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起身走到墓碑前,看了看碑上文字:“灼华噬魂咒发作,那么萧之夜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两人都死了,这坟墓是谁立下的?”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双目一闪。此时,一直未曾言语的轻羽点了点头说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此地不可能有其他人来,所以,他们之中一定有人还活着,也许是夜,也许是灼华,只是在我们来之前就离开了。” 闻言,寒澈道:“以他萧之夜的性子,估计不会眼睁睁看着灼华魂散,究竟谁生谁死,还真是个谜。” 君无渊眉头舒展,神色一亮:“所以灼华有可能还活着!若是如此,无论天涯海角,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要找到她!”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流言可畏,传播甚广。仅几日时间,慕灼华与萧之夜在东南海双双身故的消息传遍三界,无人不知。 与此同时,西北荒漠之中那一处阵符和山峰,一夜间消失无踪,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从此,未寒生死成谜。 仙界连失两名上神一名法宗,自此,寒澈与轻羽再无闲暇时间,计划中的闭关修炼无奈作罢,开始奔走于三界之间,一边斩妖除魔,一边四处探寻与那三人相关的消息。 转眼,二十五年过去。 二十五年间,君无渊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慕灼华的消息。多年来思念的折磨,让昔日意气风发的魔尊沧桑了不少,且多了几分霸道狠厉,不似当初那般平易近人。常挂在脸上的笑意,自那天起,再没人见过。 仙界之事,君无渊从未再管,只偶尔去一趟月华殿怀念故人,顺带与轻羽谈论寻找慕灼华之事。 多年来,仙界几乎倾尽全力去寻找慕灼华与萧之夜、未寒三人的消息,但一直没有任何收获,好像这三个人都已经人间蒸发。众人也曾质疑过君无渊的推测,是否慕灼华与萧之夜真的都已经死去,否则怎么可能就此消声灭迹,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其实,连君无渊都曾怀疑过,他也无法确定慕灼华是否还活着,只是不想放弃这仅存的一丝希望,因为一旦放弃,他不知道还能依靠什么活下去。 二十五年,在他们漫长的生命当中,并不算久,但每夜梦回时的撕心之痛;每逢经过旧地时脑海中映出的回忆画面,都让君无渊感到度日如年。 天地间,好像每一处都有慕灼华走过的痕迹,君无渊经常走着走着便要停下脚步,愣神好久。 看到别人开心,他会想起慕灼华的笑,温婉如画。 所有的心情,无论喜怒哀乐,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慕灼华,可她不在身边,不能与他分享,陪他面对。 夜半惊醒,想起睡梦中慕灼华的脸,他总会一夜无眠。 无人之时,独自饮酒,想醉不能醉,便装作大醉,这样才好心安理得的泣不成声,迷失自己。 没有慕灼华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 可是慕灼华,她究竟在哪儿?她,还活着吗? 天色将亮,君无渊又一次来到明月巅,但未曾看过其他地方,直直登上月华殿。 桃花依然盛放,一切如旧,只是主人不在,好好的月华殿,失了灵性,死气沉沉。 明月巅议事殿中,各门派掌门聚集在此。轻羽和寒澈端坐在堂上,细听众仙者禀报近来发生之事。 清念真人走到最前,抱拳躬身道:“上神,前段时间在月龄国境内作乱的妖魔已被我明月巅弟子铲除,但魔尊君无渊一再放任手下魔者胡来,是否该与其谈谈?” 闻言,寒澈目光一冷,刚想开口,轻羽却是伸手按了按寒澈的手臂,示意稍安,之后,轻羽缓声道:“君无渊并非放任,只是管教不周。这些年,他也不易,大家还是多多理解。关于此事,我定会亲自与君无渊商议,嘱咐他妥善处理。” 清念真人点头退下,紧接着,玉笙法尊抱拳恭敬道:“上神,近期三界间出现一行来历不明之人,穿着怪异,不断猎杀修仙者,且屡屡得手。这些人手段卑劣,下手狠毒,擅长布下阵法埋伏偷袭,且那阵法诡异多变,实难破解。经调查,这些人称呼他们的头目为阴槐君,但从未见过这阴槐君其人。详细内情,我初云山北宗弟子仍在调查,到时可能需要各门派的相助。” “阴槐君?”寒澈蹙眉道:“竟以猎杀修仙者为目的,难道此人与仙界有什么仇怨?布下阵法埋伏偷袭,倒是很像当初覆天尘劫走未寒时的做法。此事务必尽快调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一旦查到有价值的消息,立即通知我!” “是!”玉笙抱拳道:“另外还有件事,也是关于此案。” 寒澈闻言道:“说吧!” 玉笙转头看了眼佐焰法尊,佐焰法尊会意的走上前来,对堂上抱拳道:“上神,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前些日子,那阴槐君的手下在初云国附近密林设伏,想要猎杀我初云山几名外出办事的弟子。我那几名弟子一时不察陷入埋伏,后来被一名身着黑衣之人救下。据弟子所言,那黑衣人头戴黑纱斗笠遮住了面容,看不清长相,但那人使的是我初云山功法,且那一身衣衫,很像法宗惯常的穿着。” 听了佐焰的话,殿内众人皆是精神一振,面露喜色。寒澈和轻羽更是惊喜的自座位上站起。轻羽急切问道:“可知这人在何处落脚?” 佐焰又是抱了抱拳,遗憾一叹:“属下得知消息后,曾亲自前往调查,但这人行踪诡秘,没有固定落脚之处,极其难寻,寻找多日也未能找到他的下落。” 寒澈轻羽对视了一眼,之后将目光再度看向佐焰,寒澈道:“将此人身份追查到底,若真是他萧之夜,就再好不过了。” 月华殿上,君无渊正坐在剑阁之内的台阶上,对着面前一把长剑出神。 门声一响,白衣银发的身影抬步走进,见着君无渊愣神的模样,温润道:“好友,你发呆的样子,真的不像掌握生杀大权的魔界尊主。” 一边说着,一边关上门,走到剑阁之内,随手拿起身侧一把长剑,褪去剑鞘,看着那锋利的剑刃:“你的靖海狂涛剑,多年没用了吧?再这么下去,堂堂四大神器之一,怕是都不如这把乘风剑了!” 对于轻羽话中的激励之意,君无渊仿若未闻,目光犹是直直看着身前那把剑,淡淡道:“可有消息?” 轻羽轻轻一叹,将长剑归鞘,放回原处:“消息倒是有,但一来尚未确定,二来,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不知你是否要听?” 君无渊这才将目光从那把剑上移开,看向轻羽:“说吧!” 轻羽犹豫了片刻,柔声说道:“初云山北宗的人,遇见了一个疑似萧之夜的人。” 闻言,君无渊心口一紧。若是确定了萧之夜还活着,那么死去那人,就真的是慕灼华了。 此时轻羽又道:“你先不用想太多,我说了,此事尚未确定,也极有可能是穿着相似,巧合罢了。” 君无渊点了点头,起身就要向外走去,轻羽开口唤住:“等一下,我还有事与你商议。” 君无渊回身问道:“何事?” 轻羽走到君无渊身前,柔声道:“你身为魔尊,也该适当管管魔界事物,不要将所有事都交给若叶倾离。你可知近些年多少妖魔出来作乱?再这么下去,你我等人苦心维护起的三界和平,又要失衡了。” 君无渊微微蹙眉,之后点了点头:“嗯。” 说罢,转身走出剑阁,飞身离开。 轻羽长叹一声,心生感慨。情之所起,一往而深,可教堂堂魔尊颓然至此,而他轻羽,亦是没能躲过。 想到这里,心中泛起莫名的伤感,喃喃唤道:“墨焰……” 东南海附近的一处山峰之巅,一名身着黑衣、头戴黑纱斗笠之人迎风而立,手上拿着倾夜寒萧,放在唇边,轻轻奏响悠扬萧音。 第二百八十六章:龙吟再现 萧音悠扬,难诉离人心中苦。微风轻轻吹拂,吹起黑纱斗笠的一角,露出绝美的面庞之上,那道长长疤痕。 东南海桃园之中,桃花自二十五年前的那夜暴风雨之后,便再也没有开过,留下光秃秃的枝条,映着林中那座冷坟,满目凄凉。 轻羽寒澈走到墓碑前,见到早已放在墓前的桃花糕和桃花酿,相视一叹。 二十五年来,每一年的这一天,他们都会来此祭祀故人,无论这坟墓中葬的是萧之夜还是慕灼华,都是他们心中难以释怀的痛。而每一年,都会有人比他们早到,放好这桃花糕和桃花酿,只是这人究竟是谁,不得而知。 身后,君无渊随即赶到,走到寒澈轻羽前面,看着那墓碑,和墓碑前的糕点美酒,不发一言。 桃花糕,是慕灼华最喜欢的食物,其实对于坟墓的主人,他们心中早有答案,只是不愿说破,不愿击碎这最后的一丝念想。 如果出现在初云山附近的那人真的是萧之夜,这仅存的念想,就要破灭了。 所以对于这个消息,他们也不知究竟算不算是个好消息,毕竟有一人活,就确定了另一人的死亡。有时他们也会纠结,是否此事永远成为谜团,才更好一些? 远处萧音娓娓传来,令深陷思绪中的三人精神一振,接连飞身而起,朝向萧音传来之处寻去。 倾夜寒萧发出的音律与寻常萧音不同,可绕梁三日、音传千里。相识多年的他们自然辨得清这萧音的出处,但此时,一曲尽,山巅之上的慕灼华放下握着寒萧的手臂,抬步离开。 一朝命在,此路无尽前行,没有目的地,也没有终点,只求心安。 君无渊三人赶到之时,山巅之上已无半个人影,余音犹在,却难寻奏曲之人踪迹。 此处四面山林,望不见尽头,入眼茫茫葱绿,林中偶有鸟兽鸣叫声传出,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君无渊站在最前,远望天边,眼前浮现慕灼华的颜容,苦涩一笑,心中喃喃:你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西南方向,烟国,皇城。 城中魔息涌动,街上一片狼藉,百姓闭门不出。五名仙者模样的年轻人带领身后一众弟子走在其中,五人个个容貌俊朗、气质不凡,领头的男子身着淡紫衣衫,五官周正,眉目间正气凛然,皱着眉头看过街道上各个角落,最后脚步停住,对身后几人道:“就在此处设伏吧!” 话音落下,五人各自站位,围成一圈,双手合十,布下一张隐形阵网。 之后,其中一名身着素衣、文质彬彬的男子叹道:“唉!这几个妖魔四处食人心脏、祸乱人世,此事困扰我等多日,如今能得您未央仙尊相助,想必定能将这几个妖魔擒住,还百姓一个安宁。” 那身着淡紫衣衫的男子道:“秋真人严重了,只是我也没有把握是否能降服这几个妖魔。你们落玉坛春、夏、秋、冬四位真人也都是高手,合力都未能伤及他们半分,我也只能尽力而为,试试看吧!” 另外一名穿着随意的男子蹙了蹙眉,略显慵懒:“没想到区区几个妖魔竟能让我等头疼至此,还真是低估了魔界的人。如今连你未央仙尊都这么说,如此,若这次还是不成,岂不是要去请寒澈轻羽两位上神?” “不至于吧?”那男子说完,身边红衣男子说道:“前几次许是我们没发挥好,这次又有仙尊帮忙,再落败,我们就收拾收拾,解散了落玉坛,种田去算了!” 余下的那位身着褐色衣衫的男子冷冷的瞥了红衣男子一眼:“要种田你自己去,可别拉上我们。” 话刚说完,未央仙尊眉头一紧:“来了,众人隐蔽!” 一声令下,所有人迅速退后,寻到可以避身之处藏好。不多时,远处现出四人身形缓缓走近。其中三男一女,那女子身着暴露,身材丰满,容颜较好,令人望之想入非非。三名男子之中,一人身形高大壮阔、虎背熊腰,赤着上身,手持两把大锤;一人身形瘦小,佝偻着身子,皮肤皱巴巴的,像是个年迈老者,且不住咳嗽;余下的一人,相貌堂堂,衣着整齐,手持折扇,俨然一副风流才子模样,儒雅非凡,眉心处一抹红色印记,恰到好处的妖艳。 见了这几人,未央仙尊心头一紧:竟是魔界四邪首!怪不得他四位真人久战不胜,此战难说了! 远处四人抬足迈步间,魔气汹涌,大地一片撼动,携着屠世滅道之威而来!临近之时,瞥了眼前方地面,不屑一笑。轻蔑的眼神,似是看破了一切,却对将要发生之事丝毫不惧。 那名高大壮阔的男子大步踏入阵符,抬足一跺,地面阵符竟就这般轻易散开破解。之后,那名女子嘴角诡异的扬起,幽幽道:“出来吧!” 暗处的仙者们见到眼前情况,心知不妙,但诛魔之心更胜一切。未央仙尊率先现身,站到四邪首身前,春、夏、秋、冬四位真人紧随其后,紧接着,众仙者们纷纷自避身之处走出,手持兵器,将四邪首包围了起来,随时准备战斗。 四邪首看了看周围人等,仍是那般轻蔑,最后将目光停在未央仙尊身上。那女子笑容暧昧,对未央眨了眨眼:“我们又见面了,未央仙尊!上次被你侥幸逃脱,这次你可不会那么幸运了,乖乖跟我回去,做我的一夜郎君,我血牡丹,定会教你快活至死。” 未央仙尊此时额上已经渗出冷汗。面前这四人皆为魔界高手,凭他们这些人,同时对上四邪首,根本毫无胜算。见着未央仙尊凝重的神情,四位真人也感到一阵不妙。听血牡丹所言,之前未央仙尊便与他们交过手,且血牡丹用了侥幸逃脱一词,显然并没有将未央仙尊放在眼里。今日这一战,他们会不会全军覆没? “牡丹,你跟他们费什么话?”此时,那名身材魁梧之人操着粗犷的声音道:“你喜欢,给你留个活口,回去慢慢玩。屡次饶过他们,他们不知死活一次次找我们的麻烦,现在,就先让我杀个痛快,不知这些仙者的血是什么味道,心脏好不好吃?” 此人说完,那名瘦弱男子发出有些尖细刺耳的声音,对未央仙尊等人道:“道界沦亡,由此开端!” 话音落下,二人脚步齐齐踏出,闪至众仙者之中,霎时间只闻声声惨叫入耳,鲜血四溅,几名仙者未等有所反应,已然身首异处、命丧黄泉!四位真人见状,立即加入那一处站圈,手持各自佩剑,迎上那二人杀招! 另一边,血牡丹抬手化出一根红色长鞭,扬着嘴角,朝未央仙尊冲将而去!而那名儒雅男子,却是始终站在原地,淡然旁观。 法力对峙,烽烟不断!两名魔者轻松应对四真人的攻击,似是在游戏,周围近身的仙者接触到魔气一一碎身而亡!一幕幕入眼的血腥,是残酷无伦的杀戮篇章。正邪交战,邪更胜正,一招一命,不留丝毫生机! 生死一刻,刀光剑影,谁也不知下一刻是谁亡命。眼见弟子一个个倒在血泊,四名真人怒上眉山,一向懒散的春真人怒声喝道:“凶手,偿命来!” 那瘦弱魔者冷冷一笑:“就凭你?” 言罢,掌上魔气一动,朝向四名真人迅猛击去!霎时只见四名真人面色一变,紧接着,便是齐齐一声惊叫,身形难控,狠狠摔飞出去! 紧接着,两名魔者缓步朝重伤倒地的四名真人迈进,眼中杀意毕露。周围仙者见状,便是齐齐上前,欲拦下杀机!然魔者仅释出部分魔气,错身过眼间,近身的仙者便是血溅五步,刹那命断! 四名真人眼见门内弟子身死,奈何重伤在身,自保已是难题。杀机步步接近,此次恐难活命! 再看未央仙尊,在血牡丹手中长鞭的连连攻击之下,不断翻身躲避。手上一把银色兵器时而化成长剑,时而化成长枪,缠斗之间偶有机会近身攻击血牡丹,却屡屡被血牡丹躲过,自身却是一再遭到长鞭袭击,虽无生命危险,却也处于败势。 血牡丹笑容娇媚,看着未央仙尊身上鞭痕,眼中放出光采,柔声道:“仙尊连受伤的模样都这么帅气,这道道血痕如此诱人,叫我怎么是好啊!快乖乖与我回去吧,好不好?” 说罢,手中长鞭又是一挥,好似游戏最后的终结一招!另一边,两名魔者已至四真人身前,那身形壮阔者挥起手上大锤,朝春秋两名真人重重挥下!那名瘦弱魔者,亦是运起掌上魔气,击向夏冬二人:“受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忽闻龙吟之声掣响天际,阵阵黑雾排山倒海而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花尊锦绣 千钧一发之际,忽闻龙吟之声掣响天际,阵阵黑雾排山倒海而来!黑雾中,一抹黑衣身影快速闪过两名魔者身前,过身之时,两名魔者动作倏然停滞! 紧接着,黑衣身影停在未央仙尊与血牡丹之间,霎时只见寒光一闪,那红色长鞭竟断作数段,散落在地! 定睛一看,那黑衣之人头戴黑纱斗笠,手持长剑,傲然而立!此时,停滞不动的两名魔者颈间瞬现两道深深血痕,血液如雨般喷溅而出,再然后,身形直挺挺朝后仰下,双目圆瞪,重重倒地! 这忽然间的胜败转换,让所有人都难以回神。苦战未见胜算的对决,竟在此人出现的一瞬轻松反转,如此强悍的魔者,在此人剑下竟是不堪一击,这让在场的仙者包括四真人及未央仙尊皆是感到难以置信! 血牡丹退回那儒雅男子身侧,惊道:“九天龙吟剑!” 那男子仍旧神色未变,只淡淡道了声:“走。” 说罢,二人身形一闪,飞离原地。 见那二人离开,慕灼华也不恋战,抬手将长剑化开,之后先后走到四名真人身前,为四人逐个疗过伤,便准备离去。 直到这时,众仙者才开始回过神,未央仙尊连忙唤道:“请留步!” 慕灼华微微顿足,未曾回身。未央仙尊对慕灼华抱拳问道:“请问阁下是哪个门派的仙者?九天龙吟剑怎会在你手中?” 慕灼华冷声回道:“与你何干?” 说罢,又是抬步欲走,未央连忙又道:“好友,可否相助我们将那两名魔者一道诛灭?” 慕灼华默了片刻,隐在黑纱下的脸看不到神情,淡淡道:“我仅是路过此处,斩妖除魔之事,我没兴趣。” 未央仙尊又道:“好友,你即修道,斩妖除魔便是分内事,如今魔界动乱,魔尊放任不管,正是魔道横行、正道式微,你身负绝技,正是大展身手的好时候,苍生需要你这样的英雄啊!” “魔尊放任不管?”听到这句话,慕灼华略有迟疑,但仅是片刻:“我已无心修道,也并不想当什么英雄,只想按自己的意愿过活,你找错人了,告辞!” 此话说完,慕灼华脚步再不停留,渐行渐远。 四名真人在慕灼华相助疗伤之后,经过一番调息,身体已无大碍。起身走到未央身侧,看着慕灼华的背影,疑惑不已。秋真人道:“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夏真人揉了揉鼻尖:“他手中拿着九天龙吟,会不会是那传说中失踪多年的道法至尊?” 未央接话道:“不是法宗!多年前雄山证道,我曾目睹法宗风采,此人虽同样身着黑衣,但这身形却比法宗矮小瘦弱,绝非法宗本人。” 夏真人问道:“那他会是谁?毕竟这般身手,世间并不多见啊!” 未央沉沉道:“明月巅两位上神寻找法宗多年,如今九天龙吟剑出现,无论他是谁,此次都必须尽快告知两位上神。我这便去明月巅走一趟,顺便向两位上神求助!” 烟国皇城中的一间老宅,血牡丹和那儒雅男子坐在屋内。男子淡然饮茶,血牡丹瞥了他一眼:“花尊,您能不能不喝了?咱们谈谈正事行不行?今天那个人一出手就杀了老三老四,您为什么不出手为他们报仇,还拉着我跑了?” 被称为花尊的男子轻轻放下茶杯,打开折扇,轻道:“那人手上拿的是九天龙吟剑,若真是萧之夜,就算我出手,也毫无胜算。” 血牡丹冷哼道:“花尊,这次您可说错了,那个人绝对不是萧之夜。” 男子轻道:“怎知?” 血牡丹道:“我曾见过那道法至尊萧之夜一次,他身材比例完美,可是个极品美男啊!今天那人身材瘦弱,哪里像是萧之夜?” 男子轻笑:“你血牡丹鉴男无数,别的不说,对男子身材记得比谁都清楚。这番推断虽没什么依据,但我信。不过此人身手不凡,即便不是萧之夜,法力也绝对在你我之上。你也说了,他一出手就能杀了老三老四,若轻举妄动,吃亏的是你我。” 血牡丹不甘道:“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男子收起笑意,眼中渐渐现出一丝阴狠:“当然不会。惹了我锦绣,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血牡丹闻言,起身坐到锦绣膝上,揽着他的脖颈,伸手抚上他精致的容颜:“哎!今日这么一闹,又没能寻到个美男与我共度良宵。不知花尊您可有心思陪牡丹玩玩?” 锦绣双眸眯起好看的弧度,伸手掂起牡丹的下巴:“真是个磨人的妖精。” 说罢,放下折扇,抱起血牡丹,走到床榻前,俯身而上。 绣被翻浪,娇息连连。一番云雨过后,锦绣揽着血牡丹躺在榻上,默然许久。血牡丹受不得这般静寂,娇嗔问道:“花尊,你在想什么?莫非又在回忆往事?” 锦绣嘴角微扬:“这些年身边之人来了又去,没想到一直伴在身边的,却是修道之时无意采回的一株牡丹。” 血牡丹噘了噘嘴:“你此言,莫非是嫌牡丹烦了?” 锦绣伸手摸了摸血牡丹如丝般的黑发:“傻瓜。” 明月巅上,轻羽寒澈正坐在月华殿桃花树下谈论近日三界之事。清念真人自下方飞上月华殿,对着二人抱拳道:“上神,灵山未央仙尊求见。” “未央?”寒澈问道:“是那名灵山今年新晋升的仙尊?” 清念真人道:“正是他。” 寒澈点头,对轻羽道:“去看看吧!” 议事殿,寒澈轻羽立于堂上,听得堂下的未央讲述了事件经过,眉头渐渐皱起。 九天龙吟剑,那是萧之夜的佩剑。加上之前在东南海附近闻见的萧音,和初云山弟子被救一事,看来此事已成定局,活着的那人,是萧之夜! 如此,寻找萧之夜自然是重中之重,但另外一方面,要如何与君无渊说起此事?谁能狠得下心,用言语,去打破一个人心中最后的希望? “我亲自去趟烟国吧!”轻羽对寒澈道。 寒澈点了点头:“也好。” 此时烟国皇城一间客栈,慕灼华刚刚走进房间,将头上斗笠摘下。一张面容因多年隐在黑纱之下而有些苍白,略显憔悴。 抬手化出倾夜寒萧,拿在手中来回轻抚。 已经二十五年了。 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怀念萧之夜,脑海时常浮现二人相处时的画面,画面中,他的脸、他的声音,依然那般清晰。 自那个雨夜之后,离开了东南海桃园,慕灼华便穿上了萧之夜的衣衫,拿着萧之夜的长剑寒萧,将自己当成萧之夜,游历在世间。唯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萧之夜的存在,也唯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到一丝的安心。最好的怀念,就是将自己变成他的样子,做他想做的事。 可是为什么,尽管多年过去,每每想起他,心痛之感仍是那般强烈? 之前在街上,那名仙者说,如今魔界动乱,魔尊放任不管,正是魔道横行、正道式微。若是之前,慕灼华定会义无反顾。但现在,她已经失了道心。 她已经厌倦了所谓的大局所谓的正义,斩妖除魔的道路上,她付出和失去的已经太多。自重生身中噬魂咒,所受的苦她都能忍,可接连面对柳轩赋和萧之夜的离去,她真的已经累了够了,什么上神什么责任,早已经与她无关。 至于君无渊,那些曾经至死不肯放手的执念,好像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去了。曾经认为无法失去的东西,在真正失去了之后,竟会变得可有可无。也许经历的多了,一切便都不再那么重要,看淡就好。 只是人生何处不江湖,即便她想退,又退得了吗?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慕灼华本无心理会,但在隐约听见一些谈话之后,她却不得不理。 那些人道:“听闻是仙界轻羽上神亲自来帮咱们诛魔了,这下那妖魔可跑不了啦!” 又一人道:“真的是轻羽上神驾临,据说他现在在落玉坛,咱们快去看看!” 慕灼华才刚刚拿九天龙吟出了风头,这个时候轻羽来此,慕灼华当然不会相信他仅是来诛魔。 多年来轻羽等人的苦苦找寻,慕灼华一直是知道的,但她不愿去见他们,不愿去面对那些不忍回想的曾经、面对轻羽寒澈眼中真实的自己,因为那会让她想起萧之夜已经死去的事实。 可是总让轻羽和寒澈担心,她也很是歉疚。如今,究竟是该面对,还是继续逃避呢? 第二百八十八章:暴露行踪 经过一番思量,仍是理智战胜了情绪。想到回归之后的事务缠身,想到一旦现了身将要面对的责任与情义,这些昔日豁命守护的东西,如今已成为负担,能免则免。 轻羽若想找她,她在此处便是待不下了,还是尽早动身去往下一处为好。 拿起斗笠戴在头上,手握倾夜寒萧,推门走出屋子。刚刚踏出门去,便听得楼下客栈门口,店掌柜正与一名身着布衣的中年男子闲谈,那男子道:“老徐啊,你听说了没有,那轻羽上神,一来便下令紧急寻找一名身着黑衣头戴黑纱斗笠的人,也不知这人是不是与那两名妖魔有关。” 店掌柜闻言,露出惊惧之色:“你说什么?身穿黑衣,头戴黑纱斗笠?这人就住在我的客栈啊!” 布衣男子神色一变:“啊?此话当真?” 店掌柜狠狠点了点头:“当真,他就住在二楼的一间客房!” 布衣男子有些慌张:“哎,你赶紧,想办法将那人留住,别让他跑了!我这便去落玉坛,给轻羽上神报信!” 店掌柜点头道:“好好好!你尽快,尽快啊!” 站在楼上看着这一切,慕灼华隐在黑纱后的神情有些无奈。果然上神的号召力一呼百应,即便将她看做是危险人物,仍肯冒险相助轻羽,若她当真是危险人物,恐怕这整个客栈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百姓这般不怕死的精神,是该提倡,还是该杜绝呢? 轻羽赶到客栈之时,非常愉快的扑了个空。 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轻羽满心无奈不知如何是好。未央仙尊站在轻羽身后,叹道:“还是来迟了。” 轻羽淡淡道:“之前你说此人不像他萧之夜,我还有些质疑,如今看来,确实不是他。” 未央仙尊疑惑:“何以见得?” 轻羽看了眼打开的窗子,轻笑:“若是他萧之夜,即便门口堵着重重追兵,他也会选择大摇大摆的自正门离开,跳窗子可不是他的性格。” 这时,一直站在后面的店掌柜对着轻羽双膝跪地,满面惶恐:“上神,是我没看住被他跑掉,上神恕罪啊!” 轻羽回身看去,之后走到店掌柜身前,附身将之扶起,柔声道:“这怎么能怪你?若寻常人拦得住他,我又何须如此烦心?” 轻羽和善的语气让店掌柜有些受宠若惊,心中惶恐淡了几分。此时听闻轻羽又道:“不知此人可有留下姓名?或者,你可有看到他的样貌?” 店掌柜抱拳道:“回上神,此人留下的姓名是张三,头上的黑纱斗笠一直未见摘下,但听说话的声音,该是一名女子。” “张三?”轻羽微微蹙眉,心道:这名字也留的太不走心,就算是个化名,是否也太随意了些? 但听店掌柜说那人是个女子,与未央的说法相同,加之那打开的窗子,至少此行也算有些收获。 未央仙尊道:“上神先不要着急,落玉坛众弟子正在城中四处查探,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轻羽摇头一笑:“让众人都回吧!此人知道我们在找他,现在应该已经离开皇城,甚至离开了烟国,还是先将此事放放,诛魔要紧。” 如轻羽所说,慕灼华当下已在皇城之外,正朝向临近的宁城缓步走去。脚下崎岖山路,坑洼难行,但两侧有山有水,景色还算不错。 时近傍晚,距离宁城尚有一段距离,但慕灼华不慌不忙,欣赏着周遭景色,以及天边落日,心清神怡。 眼角不经意瞥见一旁的河边好像躺着一个人,转头看去,隐约看清那人一身白衣上沾染着血迹,慕灼华顿了顿,抬步走了过去。走到近前,见那人侧卧在地,伸手将那人挡住面容的发丝拨开,待看清了这张面孔,慕灼华微微一怔。 面色苍白,眉心一点血色堕仙印,让她想起某位故人。只是这颜容,较之心中思念的那人,逊色太多。 天色亮起,宁城一家客栈中,慕灼华头戴黑纱斗笠站在窗边,远望宁城景色。身后床榻上,白衣男子醒转起身,捂着胸口,面色苍白,看着慕灼华,开口轻道:“是你救了我?” 慕灼华一动未动,声音微冷:“不必再演,既然醒了,就离开吧!” 男子微怔,之后嘴角微扬:“你明知是假的,却还将我救下,看来真的是你,灼华上神!” 慕灼华微微颔首,伸手扶了扶头上斗笠:“你很聪明,可惜一念之差误了正途。” 男子自床榻上站起,朝慕灼华走了几步,笑道:“你知道我的事?” 慕灼华道:“七绝殿花尊锦绣郎君,十年前飞升至大乘末期,年轻有为、盛名一时,最后却堕仙成魔拜到魔尊手下做事。这件事当年曾惊动整个三界,我知道,很奇怪吗?” 锦绣嘴角始终带着笑意,邪魅非常,似可摄人心魄:“二十五年前灼华上神与初云山法宗萧之夜自东南海双双失踪,世人都道你二人仙逝,但二位上神与魔尊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们的下落,我就知道你们很有可能还活着。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出现。你一出手便杀了我两位兄弟,我本想找你报仇,看来是没可能了,只能怪我们运气不好,怎会碰巧遇上你灼华上神?” 慕灼华仍是那般背对着锦绣面向窗外,淡淡道:“尔等即在魔尊手下做事,如今外出祸乱人间,魔尊可知道吗?” 锦绣道:“上神你有所不知,魔尊从二十五年前你失踪那日起,每日除了醉酒便是外出不见人影,魔界之事都是若叶倾离照料,听说若叶倾离偶尔也会与魔尊说说魔界之事,但魔尊极少理会。换言之,现在魔界的动乱,与你灼华上神有直接关系。” 慕灼华冷哼:“三界之事早已与我无关,随你怎么说。不过还是奉劝你,尽早回去魔界。” 锦绣默了片刻,轻道:“可以,但我临走之前有一事相求,不知上神可否应允?” 慕灼华问道:“何事?” 锦绣微微颔首:“听闻灼华上神容颜倾城,可否将斗笠摘下,让锦绣一睹芳颜?” 慕灼华叹声道:“不过皮囊而已,本无甚稀奇,是世人夸大其词。你想见,许你一见便是,但我有个条件,不准对任何人提起我的存在。” 锦绣轻笑:“好说,我答应便是。” 待锦绣说完,慕灼华微微侧身,抬手摘下黑纱斗笠。如画的眉眼,清澈的双眸,白皙的皮肤似吹弹可破,朱唇薄厚适中,当真如世人传言中那般有过之而无不及。 锦绣一时有些失神,目光始终在慕灼华面上流连,直到慕灼华重新戴好斗笠。 “你可以走了。” 清冷的气质,言语微寒。锦绣沉沉一叹:“好,上神,锦绣告辞了,后会有期!” 慕灼华点头,目送锦绣离开,之后站在窗口愣神许久,耳畔不断回响方才锦绣所言:“魔尊从二十五年前你失踪那日起,每日除了醉酒便是外出不见人影,魔界之事都是若叶倾离照料,听说若叶倾离偶尔也会与魔尊说说魔界之事,但魔尊极少理会。换言之,现在魔界的动乱,与你灼华上神有直接关系。” 苦涩一笑,心道:按锦绣此言,我慕灼华倒成了罪人。 君无渊,如此颓废吗? 时近午间,慕灼华付过银两离开客栈,再度踏上无尽路程。 迎着风走在路上,一步步踏出烟国境内,手中寒萧不时被风吹得发出点点萧声,瘦弱的身影在宽阔的平原之中显得那般渺小而孤独。 路途中,隐约听得不远处传来刀剑之声,本不打算理会,却发觉空气之中传来丝丝冰寒之气:“这是……” 慕灼华侧耳细听,果然听到了那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妖魔,人命岂容你小觑!” 这声音是,轻羽! 第二百八十九章:救魔 听见轻羽的声音,慕灼华隐去身形,朝向刀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声音是从平原边缘处的密林之中传来,有了密林的遮掩,慕灼华现出身形,站在一棵较为粗壮的树后。 声音传来之处,一群落玉坛弟子以及四真人和未央仙尊皆聚集在此,在他们中间,轻羽正跟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展开对决,看清了那人面容,慕灼华微微蹙起眉头:“锦绣?” 没想到轻羽速度如此之快,竟短短时间便找到了这里。锦绣才刚刚与慕灼华分别,便遇上他轻羽上神,还真是够倒霉的。想到这里,慕灼华轻轻一叹,心中开始思虑,现在,她该怎么做? 若视而不见转身离开,以轻羽的修为,弄死他锦绣郎君根本是动动手指的事,即便说的稍微难些,也不过是动动脚趾的事。锦绣是由仙堕魔,曾经也是名优秀仙者,就这般命断,也实在有些可惜。 但如果要管,她就必须出面,要怎么出面才能避免被认出并逃过追查,这是个问题。 所以最后,她选择了一个即简单又直接的方法,那就是飞身加入战圈,扯起刚刚被轻羽打趴在地的锦绣,使出瞬移之术,消失在当场。 轻羽聚集了法力的一掌停在半路,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地面,皱紧了眉头,收掌,负手而立。 方才的一幕他看得清楚,来人一身黑衣,头戴黑纱斗笠,手上还拿着倾夜寒萧。苦苦寻找之人终于出现,却只是出现了一瞬,救走了一个祸世魔者,这情况略显凌乱,任他怎么理也没能理得清。 按之前未央所言,这名黑衣人起初出现在他们视线时,帮助他们诛杀了两名魔者,救下了落玉坛四位真人,那么此人该是正道人士才对,怎么转头又救下了锦绣郎君?这个人究竟是谁?是敌是友? 本来胜券在握的一战,就这么被破坏掉,任谁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况且要杀的这人在这段时间做了太多坏事,杀了太多人,实在令人痛恨。众人都是有些惋惜,但此事发生太过突然,不在预料,连轻羽都没有办法,他们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期望能尽快再次找到锦绣,让轻羽将其诛杀。 另一边,慕灼华拎着锦绣的衣领,走进一处山洞内,将其丢在角落,轻道:“你伤的很重,先自己调息一下,我去找些药材。” 刚刚转身,却闻锦绣唤道:“灼华上神!” 慕灼华顿足,锦绣捂着胸口缓了口气,道:“你为何救我?” 慕灼华道:“你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锦绣一声冷哼:“你们这些仙者,见到我这种人,难道不该动手杀之吗?” 慕灼华轻道:“你扮作受伤,不就是认定了我会救你吗?我说了,三界之事早已与我无关,在我眼中没有该不该,只有想不想。” 锦绣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多年前慕灼华可是仙界砥柱,以杀妖除魔护佑苍生为己任,令所有魔者闻之丧胆。眼前这人却肯出手救他一名满手杀戮的魔者,她真的是慕灼华吗? “你会后悔的!”锦绣道:“待我恢复之后,我还是会嗜血食心,这是魔之本性,不会因你救我一次而改变!” 锦绣本意是想告知慕灼华救下他的后果,让慕灼华认清他并非善类,然话说完后,却闻慕灼华淡淡道了声:“无妨。” 这一句轻描淡写,大大出乎锦绣意料。眼前慕灼华缓步离开山洞,他便是怔了一会儿,盘膝坐起,运功疗伤。 若慕灼华当真为他寻药,他大可收下这份好意。不管慕灼华口中的故人是哪一位,不管慕灼华究竟为什么帮他,有人相救,总该是庆幸多一些。 过不多时,慕灼华将药寻回,又为锦绣调理过真气,之后将锦绣扶到一旁稍高的石台上休息,在这期间,慕灼华一言未发,锦绣屡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也终是作罢。 忙完这一切,锦绣已无大碍,慕灼华在山洞外布下一方结界,隐去了山洞的入口,之后寻了一处角落,盘膝而坐,凝神闭目。 此时,落玉坛中。 轻羽在大堂尽头负手而立,背对着众人,沉默良久,身后的未央等人亦是一言不发。对于这一战的结果,所有人都很不甘心。锦绣作恶多端,又法力高强,好不容易把轻羽盼来,也眼看就要得手,却是被人从眼皮子底下将锦绣救走。 半晌之后,脾气一向火爆的夏真人率先沉不住气,抱拳恭敬道:“轻羽上神,我越想越气!明明您马上就要将那锦绣诛之,怎么就忽然冒出来个人把他给救走了呢?” 夏真人说完,秋真人叹道:“是啊!说来也怪,那黑衣人昨日还帮我们击败了四邪首,怎么今天反倒帮着他们了呢?” 轻羽也是一直在为此事百思不解,想了想,转身对未央等人道:“我先离开一趟,很快回来。” 未央仙尊抱拳问道:“上神要去何处?” 轻羽道:“魔界!” 山洞之中,本凝神盘坐的慕灼华,被洞外传来的一声声巨响打扰,睁开眼,起身朝外走去。 石台上的锦绣亦是被这声音惊醒,撑着坐起身,对慕灼华唤道:“上神!” 慕灼华回身:“嗯?” 锦绣吃痛的捂住胸口,稍有些喘息:“洞外该是我那手下血牡丹来找我了,您可否放她进来?” 慕灼华双手环胸:“我的结界可不是一般人发现得了,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锦绣道:“血牡丹是我修道时期用血液精元养护出的花妖,对我的气味极其敏感,此次我长时间没与她联系,她该是怕我出事才来寻我。” “血液精元可养出花妖?锦绣啊锦绣,你成了魔实在可惜,若非如此,迟早将是仙界栋梁。”慕灼华感叹过后,转身走出洞外,不多时,便见血牡丹被丢进洞内,跌在锦绣所在的石台之下。 洞内光线有些暗,血牡丹并未发现石台上的锦绣,被这么一摔,她显然很不痛快,站起身大骂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脸都不敢露,莫不是个丑八怪吧?我告诉你,如果你敢对我家花尊做什么,我跟你拼命!” 锦绣轻叹,开口唤道:“牡丹。” 血牡丹听见这声音,惊喜的转过身,见到石台上的锦绣,立即扑上前去,幽怨的看着锦绣,嗔怪道:“花尊,你可担心死我了!那个人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说着,便去查看锦绣的伤势。这一查,牡丹面色一变:“怎会伤的这么重?” 这时,慕灼华自洞外走进,牡丹听到脚步声,转身对慕灼华做出战斗姿势,厉声道:“不许过来!” 锦绣无奈一叹:“牡丹,不得无礼!” 慕灼华轻道:“无碍,我只是进来与你道个别。你伤势已无大碍,且有手下前来照应,我就先离开了。” 锦绣闻言,连忙道:“上神,别走!” 血牡丹一怔。心中惊道:上神? 锦绣捂着胸口走下石台,在慕灼华身前不远处站定,颔首抱拳:“上神,轻羽上神与落玉坛之人正四处追杀我们,若他们找来这里,以我与牡丹的功力,只有死路一条!上神可否多留几天,待我伤势好些再走?我可以立誓,待伤势好转,我一定回到魔界,再不出来滥杀无辜。” 慕灼华道:“你有这种觉悟倒是好的,但愿你做得到。你放心,我会在洞外布下结界,让他们找不到这里。” 说罢,慕灼华转身欲走,锦绣连忙唤道:“上神!” 慕灼华停步:“还有何事?” 锦绣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他也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让慕灼华走,想来想去,只能开口道:“上神能不能帮我寻来一株清莲草?我这伤势特殊,若有清莲草相助,可以加快恢复速度。” 慕灼华想了想,确实听说过清莲草对医治这种伤势有奇效,但这药材有些罕见,如今已知的,唯有灵山药园能采到,于是便是点头应允了下来。 魔界,君无渊正在伽罗魔殿中独自坐在最下方的台阶上发呆,忽见一道冰色流光闪至,紧接着,一丝丝冰寒之气涌入殿内。君无渊精神一振,下意识的唤了声:“灼华!” 第二百九十章:魔尊驾临 一抬头,见轻羽自殿外缓步走进,君无渊神色瞬时黯淡下来:“是你啊!” 轻羽温润一笑:“怎么,见到是我很失望吗?” 君无渊牵强一笑:“你就别拿我打趣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轻羽缓步走到君无渊身侧,与他并肩坐在台阶上,默了片刻:“九天龙吟剑出现了,持剑者不是夜,若要你猜,你说会是谁?” 此言一出,君无渊黯淡的眼中现出一丝光采,但一次次的打击失望,让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好消息,于是他试探着问道:“之前不是说寻到了萧之夜的踪迹?” 轻羽点了点头:“是没错,但之前之所以认为那人是夜,一是那一阵萧音,二是那人穿着与夜相似。昨日我与寒澈得到消息,说那人在烟国出现,手持九天龙吟随手便诛杀了你坐下四邪首其二。我赶过去调查,虽没能寻到此人,但有确切消息,此人身形较之夜要瘦小一些,且见过她的人,都说这是名女子。” “女子?”君无渊微微蹙眉:“有九天龙吟剑,有倾夜寒萧,穿着萧之夜的衣衫,还能轻易打败我魔界四邪首?” 轻羽道:“嗯,另外还有一个细节,当时有人告诉我她在某间客栈,我去到那间客栈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有一会儿了,但她离开的方式有些特别,是跳窗离开的。” 君无渊神色越来越欣喜。跳窗子,这是慕灼华的习惯啊!她讨厌应酬和麻烦,每次懒得应付之时都会想些办法开溜,而跳窗便是她诸多方法之中最常用的一个。如此,情况渐渐明朗,但君无渊仍是不太敢确信,毕竟越大的惊喜,到了真相揭晓的一瞬,就容易变成更大的打击。 烟国皇城落玉坛,轻羽带着君无渊赶回,行至堂中,未央等人已经等候多时。 君无渊多年来一直颓然寻找慕灼华,几乎淡出三界视野,这些修仙者包括未央在内都是仙界新秀,不曾见过君无渊,见着轻羽带着个身着白衣气质不凡的男子赶回,正疑惑间,听轻羽道:“诸位,这位是魔界尊主君无渊,是来相助我们的。” 君无渊眉头蹙了蹙,他此来只是来找慕灼华的而已,却被轻羽说成这么正义凛然。 闻见轻羽所言,未央等人先是一惊,皆将目光看向君无渊,多时未曾回神。 对于魔尊君无渊这个名号,这些人只在传闻中听过,关于君无渊的事迹,众人是敬畏的。这个亦正亦邪的神秘人物,如今亲眼得见,怎能让他们不好好吃惊一番? 轻羽介绍完之后,对君无渊使了个眼色,君无渊略显尴尬,但眼前情况,他也只能顺着轻羽的话说下去:“呃,诸位,我魔界四邪首外出作乱,是本尊管教不周,给诸位添麻烦了!此次本尊与各位共同调查此事,待寻到锦绣与血牡丹,定给大家一个交待!” 直到此时,在场众人才开始回神,未央仙尊对君无渊抱了抱拳,谦恭道:“早听闻魔尊威武不凡,今日得见果然传言不虚。能得魔尊相助,此事定能完满解决!” 出于礼貌,君无渊亦是抱了抱拳:“过奖!但还请诸位莫要将本尊来到此地之事泄露出去,免得打草惊蛇。” 轻羽不露声色的笑了笑,君无渊的配合,让他很是欣慰,但君无渊不愿泄露行踪,怕不是担心打草惊蛇,而是担心慕灼华听到他的名字,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吧? 当年君无渊毁掉血契,害死柳轩赋一事,慕灼华深感痛心,导致慕灼华与君无渊决裂。之后慕灼华一直对君无渊拒之千里,二人苦恋多年,却因此事断绝关系,可见慕灼华对此事有多耿耿于怀。 以慕灼华的性子,君无渊这一错,可不是轻易过得去的,既然她早已决定跟君无渊划清界限,若听说君无渊找到了这里,毫无疑问的会闪出千里之外,连头都不会回一下。 到了那时,天下之大,本来就行踪诡秘的人,又要到何处去寻呢? 灵山药园,慕灼华看着脚下的一株清莲草,一再犹豫着要不要下手。 毕竟是洛晴辛苦培养出的草药,就这么随手拿走好像不太道德,但她又不想去见洛晴,纠结了半晌,终还是附身将清莲草采下,之后悄悄去到药尊寝殿,留下了一颗夜明珠,才得以稍稍安心,飞身返回烟国宁城郊外的山洞。 山洞之内,锦绣与血牡丹正赤着身子在石台上相拥而卧,身上只盖着一件轻薄衣衫。 血牡丹伸出手指在锦绣健硕的胸膛上画着圈,娇声问道:“花尊,你是怎么猜到她是灼华上神的?” 锦绣伸手按下血牡丹不安分的手,轻道:“当初三界传言灼华上神与法宗萧之夜在东南海双双仙逝,我就一直怀疑此事真实性。一个是上神,一个是道法至尊,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加上接下来仙界和魔尊的坚持寻找,我更坚信他二人并非死了这么简单。如今,她拿着九天龙吟剑,却不是萧之夜,除了是她灼华上神,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血牡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她既是灼华上神,怎会选择帮助我们?昨天她不是还杀了我们的人?” 锦绣眼神有些空洞:“这个我也不能确定,但她确实对你我没有杀心。” 说罢,锦绣陷入长长的思虑之中:此次的相救,或许是与她曾经历过的事有关吗?可是,要怎样的经历,才能将一名上神改变至此? 洞外传来声响,结界破除,慕灼华自洞外走进。锦绣未及回神,抬眼见慕灼华手持一株清莲草站在洞口处看着他们,才想到自己与血牡丹正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慕灼华,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慕灼华见了眼前男女这不堪的一幕,先是一怔,随即将清莲草隔空丢给锦绣,转过身去:“打扰二位了,你们继续。” 抬步,走出洞外,将结界重新布置好。 接过清莲草,锦绣仍有些愣神。他与血牡丹做这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被人撞见这种事还是有些尴尬,况且撞见的这人还是慕灼华,这让他感到有些懊恼不安,反观慕灼华的淡然,更是让他久久难以平静。 比起锦绣,血牡丹显得要平静许多,心情几乎丝毫没有被慕灼华的出现而受到影响。转头见到锦绣惊慌的神情,血牡丹妖娆一笑,伸手掂起锦绣的下巴:“怎么?害羞了?我们家花尊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被人撞见这事?” 锦绣抬手挡开血牡丹的手,之后默默起身穿好衣物,走出洞外。 看着锦绣这番举动,血牡丹多少有些诧异。锦绣这样一个人,竟然也会露出这般担忧在意的神情,只是他在意的究竟是事,还是人呢? 走出洞外,那个黑衣人影正慵懒的坐在不远处一棵树的树杈上。锦绣走到那棵树下,身上的伤势让他无法飞身而上,只能仰头看着上方那人:“灼华上神,我……我与牡丹只是……” 说到这里,忽然发现竟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有些语无伦次。上方传来慕灼华清冷的声音:“男女情事并不稀奇,你不必与我解释。稍后将那清莲草服下,我再助你催动药效,之后我便要离开了。” 锦绣嘴唇动了动,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开口说道:“能不能,不要走?” 慕灼华闻言,有些疑惑:“嗯?” 锦绣又道:“或者,你要去哪里,带上我可好?” 慕灼华身形朝前倾了倾,低头看向锦绣:“这是何意?你想跟着我?” 第二百九十一章:中计 说罢,侧身跃下,落至锦绣身前,将双手背于身后:“你还是好好养伤,尽早回到魔界,免得被轻羽找到。我也不能总护着你,与仙界对敌,非我所愿。” 落玉坛,轻羽与君无渊站在堂内,对着桌上一张地图看了许久。轻羽道:“烟国以北是月龄国,东南方向是初云国,西侧出了密林便是西海,以你对灼华的了解,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她,她会去哪里?” 君无渊指了指烟国:“这里。” 轻羽不解:“她知道我在找她,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 君无渊双手环胸,想起慕灼华,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她慕灼华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你觉得她会离开,她便极有可能偏不离开,待你为了找她而离开烟国,再大摇大摆的出来逛。” 轻羽觉得有些道理:“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更符合她的性格。然后呢?” 君无渊伸手指了指皇城周边的几座城:“她离开时不急不躁,意在游山观水,行程不会很快,现在应该就在这附近几座城中。你可以先回明月巅,并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然后……” 君无渊默了默,轻羽笑道:“快说!” 君无渊意味深长的一笑:“我在落玉坛等她!” 几天之后,慕灼华正在宁城街道上散步,周围关于轻羽上神离开烟国的谈论已是不绝于耳。 一名卖菜的老妇拉着身边卖玉簪的中年女子道:“哎,你说这轻羽上神是怎么回事?妖魔还没杀呢,他就回了明月巅,若妖魔再出来可怎么办啊!” 那中年女子道:“听闻是明月巅有要事将轻羽上神找回去的,那可是上神,事物缠身,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为一件事耽搁啊!” 慕灼华隐在黑纱下的眉眼稍抬了抬,向前走了几步,又听一侧卖糖葫芦的老者对一名青年男子道:“这轻羽上神也真是的,就这么回去了,也不知道那妖魔究竟藏在哪里。” 青年男子接话道:“就是,指不定哪一天妖魔又出来作乱,这世道,可教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怎么活啊!” 慕灼华停下脚步,抬手扶了扶头上黑纱斗笠,之后抬步朝另一侧走去。 这时,忽的听闻街道尽头传来一声惊呼:“妖魔!有妖魔啊!” 紧接着,几名浑身是血的百姓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许是因受伤过重,没跑几步便相继倒在地上。街道上的百姓慌乱起来,小贩们也顾不得手上摊子,纷纷朝声音传来的反方向跑去! 仅片刻,原本热闹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慕灼华一步步按照原来的路线行进。轻风吹过,带起片片沙尘,拂动斗笠上的黑纱,路过那倒地的百姓身边时,附身为几人查看了下伤势,之后叹息着摇了摇头。 是什么妖魔,只将人打死,却不嗜血食心?这对魔者来说,岂不是浪费食物? 起身,闭目,嗅到风中的丝丝魔息,缓步朝某一个方向走去。 城外平原之上,十几名黑衣蒙面的魔者,正在围攻一名仙者模样的男子。那男子身着火红的衣衫,观其身手气质,一看便知修为不低。只是同时要应对十几名魔者,还是有些吃力。 十几名魔者的连番攻击,让仙者逐渐趋于弱势,终于是一个不注意被魔者一掌击中,身形飞出十几米开外!魔者紧追不舍,迅速将落地的仙者围起,其中一人道:“夏真人,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闲事管多了可是要遭报应的,这些年你杀了我们多少兄弟?我们今天就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说罢,那魔者再度挥起一掌,朝夏真人胸口击下! 此时耳畔忽闻阵阵萧音,萧音响起,入仙者的耳是声声悠扬,入魔者的耳却似掣天惊雷,震得大脑轰隆作响,剧痛不已! 难忍剧痛,一名魔者捂着头大喊道:“来者修为不低,我们撤!” 说完,十几名魔者相继飞身离开。魔者走后,萧音落下,慕灼华捏诀化开隐身咒,现身在夏真人身侧不远处。 夏真人见了慕灼华,面露惊喜之色:“这位英雄,是你!” 说罢,挣扎着起身对慕灼华抱拳道:“多谢英雄相救!” 然刚刚说完,便是忍不住胸口剧痛,吐出一口鲜血来。慕灼华连忙走上前去将之扶起,为其把了把脉,探了探体内伤势:“伤至肺腑,但不重,我为你疗伤吧!” 夏真人却是摆了摆手,面露焦急之色:“英雄,我没事,若你真想帮我,可否将我送回落玉坛?方才那伙人四处作乱,我们已经追查了他们很久,如今好不容易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不能让他们再逃了,我必须尽快回去将情况告诉几位兄弟!” 慕灼华想了想,反正轻羽都已经离开了,将这人送回也没什么,便是点头应下。 夏真人心中暗自窃喜。之前轻羽离开落玉坛,交待众人一切按照魔尊君无渊指挥办事。君无渊苦心安排的这场戏,为的是让这位神秘的黑衣人现身,并将其引至落玉坛。因为之前这黑衣人曾相助他们击败四邪首,至少证明她不会眼看着一名仙者身死而袖手旁观,所以此计必然可行。而待成功将她引到落玉坛中,等待着她的,将是重重阵网,教她插翅难飞! 但君无渊和轻羽始终没有与众人提过寻找慕灼华这件事,众人也便不知道此人极有可能是慕灼华,只当是在布计诛魔。君无渊心中思量着,若此人是慕灼华,便想办法将她留住,这阵网即便再无用也毕竟是个阵网,拖住她片刻还是可以的。若不是慕灼华,便抓起来审问一番,看她究竟是何人,是怎么得到的九天龙吟剑和倾夜寒萧。 不过这计划本就是以慕灼华的行事作风为基础布下的,计划既然能进行到这一步,已经基本可以证明黑衣人身份。关于后面的那套方案,不过是以防万一,毕竟这些年惊喜落空的次数太多,他也不敢断定此人就是慕灼华,否则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这场布计多少有些哄骗落玉坛众人的嫌疑,虽然此为有些不仁义,但若能寻到慕灼华,相信众人也不会介意。 于是,慕灼华提着夏真人的衣领,将其拎回了落玉坛。 身形落在广场上,周围不见一人。慕灼华将夏真人放下,夏真人一张俊秀的脸已经有些发紫,心中不知将慕灼华骂了多少遍。被人拎着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且是被一名比自己瘦小的女子拎着。想着若早知道她是用这种方式送人回来,就该让冬真人来扮演这个角色。 慕灼华将夏真人放下之后,淡淡道了声:“你就自己去找同伴吧,我先走了。” 夏真人连忙唤道:“别!英雄,我这个样子,难道要爬着去找他们吗?您就好人做到底,将我送到殿中可好?” 面上哀求着,心中却在祈祷。众人布下的阵法在落玉坛大殿之前,若她不去到那里,此行岂不是前功尽弃? 慕灼华也是实在不想露面太多,但看到夏真人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有些不忍,便是再度拎着夏真人的衣领,朝正殿走去。 大殿之内,未央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远远见着那黑衣身影拎着夏真人走近,立即凝神戒备,准备随时启动阵法。不远处一座阁楼的楼顶,君无渊隐去身形,凝神关注着殿前动向。 慕灼华走到殿前,再度将夏真人放下,随即,转身欲走。 这时,未央仙尊自大殿之内走出,厉声一喝:“来者留步!” 慕灼华回身看向未央,这一回身,却见本来倒在脚下的夏真人不见了踪影。周围气氛静的诡异,慕灼华隐隐察觉到情况不对,但面色丝毫未变。 此时只见未央目光一凛,掌上结印,口中念起咒语,在身后几名真人的配合下启动了阵法! 第二百九十二章:别傻了 慕灼华所在之处的地面上现出一道道红色光丝,光丝交叉旋转,在脚下化出一张网状阵法!再看慕灼华,犹是那般淡然,嘴角似是带着抹不屑,只轻轻抬起一只手,简单捏了个诀,便见脚下阵网化作雾状散开。 几名仙者全力布下的一方结界被这般轻易的破除,这让未央几人包括隐在暗处的落玉坛弟子都感到瞠目结舌,唯不远处阁楼上的君无渊满面淡然,仔细关注着慕灼华的举止,试图寻到可辨认出她身份的依据。 这时,未央仙尊喝道:“来人,起阵!” 话音落下,上百名落玉坛弟子自四面冲出,围在慕灼华周围五步之外,站位规律整齐,齐齐抬掌结印,显然是要开启一方百人大阵! 然慕灼华依然不慌不忙,默默化出一方护身罩护住周身,之后淡然站在原地。 慕灼华此时的表现有些出乎众人意料,按理说百人大阵光是这阵势已经足够撼动一方,被围在中间之人即便不担心害怕,也该有一丝压迫感,慕灼华却好像根本无视了这一切。 但他们显然没有太在意慕灼华的淡然,只当她是过于自大,结合百人之力开启的阵法,难道还不敌她一方护身罩?可他们又怎么知道,这种程度的阵法,别说是百人,即便是千人万人,也不足让慕灼华放在眼中。 待众人印阶结成,掌心之处皆是涌出数道光丝,朝向慕灼华延伸而去!四面光丝袭来,似要将中间这人绑缚,其迅猛之势丝毫不给他人反应之机。众人屏息凝神,皆将希望的目光投注于阵中处。 光丝临近,片片附于护身罩之上,众人加大力度,势要将这护身罩破除,眼前护身罩的表面已经被这道道光丝覆盖,看不见其中人影,但众人努力了许久,却不见护身罩出现半点破绽。 此时的慕灼华,看着光罩外的光丝,心中难免感到失望。先不说现场有一名灵山新晋尊者坐镇,光说这落玉坛,成立短短数年便混得小有名气,身为坛主的四名真人亦是被世人连连称赞,本以为这落玉坛将成为今后仙界的一大砥柱,但经过这一战,看来凡间传言有差,落玉坛,不过如此。 想想千年前巅峰时期的明月巅和初云山,每百人之中至少出三名尊者、十几名真人,而在那时,三名尊者的实力便可敌过一名刚刚飞升的上神。再看如今,整个落玉坛少说也有三五百人,却唯有四名真人,且这些人全力出动都没能让慕灼华有一丝危机感。 世人都道仙界式微,魔道正起,一切若要全依靠几位巅峰强者,世间何时能得太平?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修仙界陷入这等颓势?这样的仙界,即便他们几人拼了命去守护,又能维持多久呢? 沉痛一叹,为仙界的堕落,也为苍生的无辜受累。轻挥袖袍,将护身罩散去,顺带着连外层的光丝也一同拨开,原路送回! 光丝反弹而回,众仙者躲闪不及,纷纷惊呼了一声被击得后退数步,最终仍是未能稳住身形,倒在地上,无一例外。 黑纱之下的眼此时满布冷意,视线扫过众人:“还有其他招数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告辞!” 慕灼华这一开口,声音一出,阁楼上的君无渊精神一振,呼吸禁不住急促起来。这声音无数次在梦中出现,萦绕耳边多年,他无数次的期盼能再一次真实听见这个声音,如今这一天真的来了,是她,是她啊! 此时慕灼华正转身朝落玉坛出口走去,刚刚行出几步,忽见前方闪过一道流光,紧接着,流光散去,那白衣胜雪的男子好像凭空而至,瞬间出现在身前几步之外。 那一身白衣何其熟悉,久违的气息和颜容,多年后的今天,仍能轻易牵起慕灼华心中悸动。君无渊出现的太过突然,慕灼华不及反应,怔在了原地,双拳缓缓握紧,直直的看着君无渊,顷刻间,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 本以为已经放下,本以为能够遗忘,淡漠了一切,却终是无法淡漠这份情,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可是慕灼华,仍不知要如何面对君无渊。不管是柳轩赋之死,还是对萧之夜的歉疚,她都没办法说服自己面对这个人。 但现在,要如何收场呢? 未央及落玉坛众人见君无渊终于现了身,皆是露出欣喜之情,得意的看向慕灼华,想着这下看你还怎么逃! 然君无渊却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慕灼华,一动未动。 二十五年了,整整二十五年。那时她不辞而别、生死不明,君无渊怀抱一丝希望支撑着生念发了狂般的寻找。若是仙,足矣堕魔,可他本就是魔,便是放任自己做了一名疯魔。 君无渊双目含泪,喉中有些哽咽,面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多久了,他多久没有真正开心过? 二人的沉默与对望,让在场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君无渊难道不该动手将这人擒住吗?怎的愣起神来?且看君无渊的目光,竟是饱含着浓浓深情,又带着一丝宠溺与埋怨,这更是教众人感到惊异。 而紧接着君无渊的举动,才更令众人诧然。 他缓缓抬起脚步,朝慕灼华走近。一步……两步……三步……直走到慕灼华身前。 眼前这身着黑衣的女子,是他的慕灼华啊,这层黑纱之下,是他日思夜想的面容啊!颤抖着抬起手臂,将慕灼华头上斗笠摘下,待那张绝美的脸真切的出现在眼前,君无渊终是没能忍下眼中汹涌,落下两行清泪。 抬起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轻轻抚上慕灼华的脸颊,出口的声音哽咽着,却仍是那般温润好听:“二十五年前,在东南海桃园之中见到那座坟墓时,你知道我的心情吗?我以为我会跟着你一起去,如果我在那时自散魂元,你听闻之后,会不会多多少少为我感到伤心?” 慕灼华抬眼看着君无渊,亦是有些难控情绪,眼中泛起雾气,却是倔强的不肯落泪。此时听君无渊接着说道:“你一走了之,可有考虑过我?为你倾尽一切的人,不止是他萧之夜啊!你何其自私,何其自私!” 慕灼华闭上眼别过脸去,想阻止泪水在眼中翻涌,君无渊却是捏着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扳回:“看着我!” 短短三字,不见狠厉,却带着难以抗拒的威严。慕灼华沉沉一叹,狠了狠心,抬手将君无渊的手臂挡下,夺过斗笠,冷声道:“你要找的人,在二十五年前就已经魂体俱散,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不过是萧之夜的替身罢了。” 说罢,将斗笠重新戴好,自君无渊身侧走过。擦身的一瞬,君无渊伸手拉住慕灼华的手腕,紧紧的。 “你还在怪我吗?二十五年的折磨和惩罚,还不够吗?你想怎么样,你告诉我,即便你想要我的命,只要你说,我都给你,只要你原谅我……”这一番话语近乎哀求,实在不该出于他魔尊君无渊之口,但未等说完,却被慕灼华打断:“别傻了。” 说罢,慕灼华抬手,以柔劲化开君无渊手掌的禁锢:“很多事错了便是错了,无可挽回,不是一命抵一命能了结的。我说了,你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不值得你如此。” 话音落下,慕灼华脚步再度迈开。君无渊见状,厉声喊道:“慕灼华!” 此声一出,方才仅是一脸茫然的落玉坛众人更是惊诧万分,看着那一身黑衣的女子,惊呼道:“慕灼华?灼华上神?” 此时只见君无渊身形一转挡在慕灼华身前,目光坚定,语气铿锵:“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你我几千年的感情,就因为我误杀了柳轩赋,你就要狠心至此吗?我错了,你可以罚我骂我怎么都好,为什么偏偏想要甩开我?我告诉你,没有你的日子,我君无渊受够了!想走,你休想!” 第二百九十三章:心结 君无渊此言教慕灼华脚步微微一顿,但只片刻,便是一个闪身自君无渊身前消失了踪影,再现身时,已在君无渊身后十步之外。 君无渊强忍住心中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你再向前一步,我便屠尽这烟国百姓!” 慕灼华停下脚步,眉头一皱。她可以不顾三界大事,可以不管妖魔动乱,但无法忍受无故杀戮,苍生的安危,每一条无辜性命,在她眼中,仍然那般珍贵。 君无渊便是清楚这一点,想要逼着她留下,而本应十分在意此事的慕灼华却只是冷声一笑:“总拿这种事威胁我,有意思吗?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你会做回当初嗜血食心的君无渊?” 君无渊侧身看向慕灼华:“你屡次玩失踪就有意思了?我的话若你不信,你尽管试试,我不介意重新带领魔界与仙界为敌!” “你!”慕灼华回身怒视君无渊:“无药可救!” 君无渊得意的扬起嘴角,笑得极其邪魅:“如何?” 二人之间这番对话简直就是一对情侣在吵架,只是吵架时牵扯的事件有些大,动则三界苍生,这教在场众人惊诧之余有些哭笑不得。苍生何罪啊! 慕灼华沉沉一叹:“你想怎么样?” 君无渊走上前去,自腰间取下魔元晶石,拉过慕灼华的手,将晶石融进慕灼华掌心,之后拉着慕灼华转身朝落玉坛大殿走去。 一路上众人纷纷让路,方才的怒火战意变作崇敬,个个颔首低眸,面露敬畏之色。 二人一路走到大殿之内,踏上尽头台阶,转身面向下方众人。君无渊刻意提高了声音道:“诸位,向你们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乃是仙界失踪多年的,灼华上神!” 话音落下,殿内殿外众人纷纷跪地抱拳,对着慕灼华高声喊道:“见过灼华上神!” 自这日起,短短几天时间,灼华上神重新现世的消息传遍三界。得知慕灼华身在烟国落玉坛,各路修仙者慕名而来,欲求见慕灼华,一睹上神风采,但皆遭婉拒。 听闻黑衣人真的是慕灼华,轻羽和寒澈自然第一时间便赶到了落玉坛,但前去多次,却是遭到了与众人同样的待遇。 此次又是兴致勃勃满怀期待的来到落玉坛,走到为慕灼华安排的屋子前,看着紧闭的屋门,和倚在门前一脸无奈的抬头望天的君无渊,轻羽寒澈皆摇头一叹,轻羽道:“还是不肯见你?” 君无渊仍是那般看着天空,淡淡道:“说的好像她肯见你一样。” 寒澈无奈,上前敲了敲门:“灼华,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多年不见,真的不想念我们吗?” 屋内的慕灼华正盘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根本就没打算理他们。这一番静寂,让轻羽不禁开始怀疑:“她不会又悄悄从窗子溜走了吧?” 君无渊晃了晃手上仙元晶石:“跑不了。” 轻羽禁不住一笑:“灵石在手有何用?若她一直不想见你,莫非你打算就一直这样守着?” 君无渊转头面向轻羽,扬起嘴角:“比起阴阳相隔,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这句话之中包含的苦楚和满足,竟是令人感到一丝心疼。心疼他枯等了这么久,相隔一道门,却难见她一面;心疼他这般容易知足,傻傻守在门外,却一副心甘情愿。 发觉气氛在这一句话之后有些沉闷,君无渊开口转移了话题:“对了,未寒还是没有消息吗?” 轻羽神色稍暗,寒澈接话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们已经查到了一些端倪。那阴槐君的手下四处猎杀修仙者,使用的手段与未寒失踪时现场的情况相似,前日初云山玉笙法尊遇伏,好在洛晴恰巧路过设法将其救下,我们到现场看过,地上残留的阵符,与抓捕未寒的阵符一模一样,未寒很有可能就在这阴槐君手上。” 君无渊闻言,拧紧了眉头:“有消息固然是好,只是这二十五年,不知未寒都经历了些什么。” 轻羽道:“灼华失踪之前不是预言过未寒不会有危险吗?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好说。如今灼华归来,我们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只可惜夜……” 话到此处,心中感慨,实在说不下去。慕灼华出现之后,虽未曾提起过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见慕灼华噬魂咒已解且活的好好的,不难猜出当年真相,他们心中都已经了然,萧之夜,已经不在了。 同为挚友,无论失去谁,对他们来说都是残酷的,如今保住了这一个,那一个却因此魂散,这实在不是他们愿意看见的。但事实如此,活下来一个,也总比两个人都不在了要好很多。 这时,一名明月巅弟子在落玉坛弟子的带领下来到几人身后,对几人抱拳跪地:“上神,魔尊,有重要消息!西北荒漠中那消失了二十五年的诡异山峰,刚刚又出现了!” “什么!”闻言,几人齐声惊呼,面面相窥,片刻后,寒澈道:“夜,灼华就先拜托你照顾!轻羽,我们走!” 轻羽点了点头,之后,二人迅速飞身离开,朝西北方向赶去! 君无渊目送着他们离开,之后回身看向慕灼华所在房屋的屋门:“灼华,你还要逃避多久?我知道,你并非不愿面对轻羽寒澈,只是不愿面对他们眼中的你,和萧之夜已经魂散的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无论你怎么逃避,最终都要去面对,只能勇敢面对,才有未来,才不会辜负了他的牺牲。看看轻羽寒澈,仙界事物繁多,却还要为你忧心,即便心中急于去寻未寒,仍不忘嘱咐我照顾你,你就一点都不会觉得歉疚吗?你失踪了这么多年,大家都是如何辛苦的寻你,你都知道吗?就算,就算你不愿再管三界之事,至少也不要再让他们为你担心,可好?” 听到这里,慕灼华缓缓睁开眼,平静的目光中有了一些波动。是啊,这般颓然过活,怎对得起萧之夜的一番苦心?可是心中这道结,要如何才解得开? 屋内仍是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回应。君无渊沉沉一叹,伸手抚上面前屋门,好像隔着这扇门,能触及屋内那令他挂心之人:“我浑浑噩噩的活过这些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见到你,这一天来了,再苦也值得,只是仍不如故去之人在你心中分量之重。若可以,我宁愿当初为你补魂的人是我,能被你这般牵挂,好过承受这多年思念之苦。” 任何人任何事,不身在其中,便无法体会其中苦楚。慕灼华是一样,君无渊,也是一样。一个是心怀愧疚难解心结,一个是苦心痴恋不离不弃。这纠结的心绪,要如何才理得清?怎么样才能说服自己勇敢去面对这本该去面对的一切呢? 西北大漠,荒无人烟,风沙漫天。 荒漠之中,一座阴森诡异的山峰好似从天而降,坐落在此,与周围无边的黄沙区别明显,难以相容,却稳稳的矗立着。 山峰周围,复杂的阵符依旧,场景与二十五年前一模一样,站在阵符外看着这一切,让轻羽和寒澈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灼华曾说,这阵符无人能解,时机一到,自会破除。可消失了二十五年,怎会丝毫没变?”寒澈叹道。 轻羽较之寒澈要淡然许多:“很简单,时机没到而已,再等等吧!” 殊不知在那山峰之中的洞窟里,未寒正遭遇着怎样非人的折磨。 整整二十五年,手脚被缚,固定在十字铁架上,二十五年。 束缚着手脚的铁链早已嵌进骨肉,人已不复当年那般风华,蓬头垢面,衣衫脏乱,一身的法力在多年的囚禁之下早已荒废,好在虽狼狈至此,神智仍旧清醒。 那早年每日蜷缩在墙角的阴槐君,当下正站在未寒身前,身形傲然,目光锐利。 此时的阴槐君,面上仍带着那张树皮面具,如丝的黑发长长垂至脚边,穿着一身血红色纱裙,身段妖娆妩媚,但却被这纱裙裹得严严实实,唯露出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掌,指甲长度可穿膛过腹。 抬起手掌,用长长的指甲划过未寒的脸颊,看着指甲划过之后的那一道血痕,发出一声狰狞笑意,出口的声音,仍是那般尖细刺耳:“未寒上神,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不肯助我吗?难道这苦,你还没吃够?还是,我下手不够狠?” 第二百九十四章:只求问心无愧 被指甲划破的伤口处,一丝丝墨绿色毒液掺杂着血液融入皮肤,伤口很快愈合如初,但毒液的侵蚀使得伤口附近较之原本的皮肉之痛更要痛苦,好似烈火烧灼,又似万虫咬噬。未寒强忍着疼痛,自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休想!” 闻言,阴槐君目光一冷:“这可由不得你!你可想好了,如果我再将毒液增加几分,毒液便会深入骨髓、侵蚀你之大脑,到时你就会成为我的傀儡,事事任我指挥,最后非但救不了慕灼华,待毒液侵蚀脏腑,你还会从内向外一点一点的化作血水,尸骨无存!” 未寒一声冷哼:“我未寒即便死,也不会背叛挚友!不管结果如何,我只求问心无愧!” 闻言,阴槐君恢复方才狰狞的笑意,道:“想想你那娘子,她等了你这么多年,若最后盼回的是你的死讯,她会怎么样?你不想留着性命与她相守吗?两个相爱的人,找一个地方,永远在一起,多美好,你难道不想吗?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让你与你那娘子团聚相守,如何?” 几天之后,落玉坛之中,君无渊仍是那般守在慕灼华门前,慕灼华也犹是那般盘坐在床榻上闭目凝神。但经过君无渊前几日的那一番话,慕灼华的思绪开始有了变化。 是,她因无法承受萧之夜身死而颓然堕落,抛下责任,不顾所有人的挂念,不辞而别,一走就是二十五年。这些年间轻羽、寒澈、君无渊对她锲而不舍的寻找,她是知道的,但她自私的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中好受一些,但正如君无渊所说,她这么做,不过是在逃避而已。 她是真的累了,总想着苍生安危三界太平,为了身为上神的责任,她付出了多少抛下了多少?可她能保护苍生,能保护三界,却始终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这样的上神,有何用? 慕灼华这个名字,需要承担的太多太多,包括苍生寄予的希望,和身边之人舍命为她的情义,这一切的积累,让她感到越来越喘不过气。萧之夜死后,她的世界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而崩塌,所以,虽然知道苍生需要她,轻羽寒澈君无渊需要她,可她只想逃离。 但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重,如今的情势已经不容她继续逃避。正道式微,君无渊又颓然不理魔界事物,再这么下去,三界岂不又将大乱?到了那时,她是否还能做到袖手旁观?如果走到那一步境地她才肯振作,还来得及吗? 况且未寒下落不明,她一直难以安心。虽然,她早已预见了结果。 这预言之力,让她对许多事都提早知晓了一切。但经过一次次试验,即便提早知道的是悲剧,想要去改变结局,也只是徒劳。不管如何努力,最后的最后,永远还是与预言中的结果相同,不会有丝毫改变,顶多就是过程不一样了而已。 预先知道事情的结果,再一幕一幕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若是无关紧要的事也就罢了,偏偏每次预见的,都是悲剧。 东北海域君无渊的遇险、苍生尸祸、柳轩赋的死、七修的死,还有,未寒…… 这感觉,好像是一场心灵酷刑,欣赏着造化对生命的残酷,看着这些人一步步走向那个不忍设想的结局,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门外,轻羽寒澈又一次来到这里,见着君无渊仍痴痴守着,沉沉一叹。轻羽道:“劝不动?” 君无渊微微颔首,神色黯然。 却见轻羽一笑:“无碍,她不肯见我们,但有一个人,她一定肯见。” 说罢,侧了侧身,指了指身后正缓步走来之人。 君无渊抬眸看去,见到来者,愁眉舒展,开怀一笑:“未寒!你,回来了!” 眼前正是那一身玄服的男子,手持着银白长剑,只是面色略显憔悴苍白,身体看起来有些虚弱,且手腕脚踝处还各缠着一截锁链,锁链嵌入骨肉,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见到未寒如今的模样,君无渊心头一紧:“天呐!这……” 未寒虚弱一笑,摇头示意没事,之后走到门前,抬起缠着锁链的手臂准备敲门。然就在此时,屋门打开,慕灼华仍是那一身黑衣,但摘下了黑纱斗笠。轻羽、寒澈、君无渊见慕灼华肯出来,皆是感到欣慰,松了口气。 慕灼华走出门来,看着未寒,面露惊喜之色:“未寒兄,真的是你!” 未寒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之后神色一黯,沉沉一叹。 慕灼华面露疑惑,见着未寒苍白的面容,微微一怔,这才注意到未寒虚弱的状态,和手腕脚踝处的锁链:“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 此时,寒澈面露沉痛之色:“灼华,未寒多年间一直被这锁链锁着,如今锁链已经跟骨肉长在一起,这些锁链材质特殊,我跟轻羽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将锁链从他身上剥离。而且,未寒体内有一种特殊的毒,破坏了喉咙,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闻言,慕灼华眉头一紧,轻轻拉过未寒的手,查看了一番,之后心疼的一叹:“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未寒微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摸了摸慕灼华的头,那种哥哥对妹妹的宠溺,让慕灼华瞬间落泪,将头靠在未寒胸口:“对不起……我明知你在那里受苦,却什么都做不了。未寒兄,对不起……” 未寒抬手轻抚慕灼华的后背以作安抚,若口中能说,多想说几句劝慰的话,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告诉她,他并不怪她。 闻见慕灼华此言,君无渊好像瞬间想起了什么:“对了,灼华,当初你曾预见未寒不会有生命危险,也预见了那阵符无人可解,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是否可以从你的预言作为起点,查出那阴槐君的来历和目的?” 慕灼华缓缓离开未寒的怀抱,想了想,说道:“那阴槐君,是你的一位故人,她对仙界的仇怨,是因你我而起。” 君无渊蹙眉:“故人?是谁?” 慕灼华淡淡道:“我只预见了她与你说的几句话,其中蕴含的信息也仅此而已,并不能确定此人身份,但此人法力应该不在你我之下。” 轻羽惊道:“这阴槐君,法力会高于你二人?世间从未听闻有这等人存在,你的推断会不会有误差?” 此时,未寒拉起慕灼华的手,张了张嘴,奈何有口难言,急切的看着慕灼华,希望她能看懂他眼中之意。 慕灼华看着未寒的双目,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试探着抬手化出冰气,按在未寒的胸口处,闭目,凝神。 未寒欣慰的一笑,接着亦是闭上双目。 君无渊等三人看着他们这一举动,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这是,灵识交谈?” 所谓灵识交谈,并不稀奇,只要达到元婴期便可修习,但此法对于交谈的两人的默契程度有很高的要求,需要两个人心意相通,使磁场完全融合,才能读懂对方灵识之中想要表达的话语。 慕灼华与未寒的相识早在寒澈轻羽君无渊之前,默契是有,可若要心意相通着实有些难度。但情况特殊,也只能尽力一试。 凝神的慕灼华,努力感应未寒的灵识,恍然间,脑海现出一幕画面,画面中,一个衣衫破烂、面带树皮面具的人缩在墙角,浑身不住抽搐。痛苦挣扎间,袖口不经意的掀起,露出一截形如枯木的手臂。 这只手臂隐隐散着墨绿色暗光,不难猜测,此时这个人整个身体应该都是如此。紧接着,令人惊诧的一幕发生了! 那手臂之上,竟是生长出了片片血红色鳞片! 第二百九十五章:劫难 紧接着,那人身形一点一点开始变幻,最终竟是化成一条蟒蛇,且身形不断膨胀,直至将所在洞窟撑爆,最终,待身形不再变幻,便见一条通体血红的巨蟒出现在天地之间! 此蟒头颅身躯几乎与周围山峰一般高,身形盘踞在群山峻岭之间,身长绵延百里! 慕灼华只觉一阵惊诧,天地伊始,鸿蒙初开,至今数载过去,从未出现过如此庞大的妖魔!而紧接着看到的一幕,更是教慕灼华感到不可思议。 只见那巨蟒的眉心处,隐隐闪着一个字符,那字符虽是若隐若现,慕灼华却一眼便认出,那是曾令她痛苦万分的罪魁祸首,是导致萧之夜魂散的元凶,渡灵蛇! 惊诧之间,慕灼华心绪微动,灵识交谈被迫结束。未寒有些焦急,他还有许多事想要慕灼华知道,比如他不想做哪些伤害慕灼华的事,他想要摆脱体内毒液的控制,他不想做个傀儡。 可心绪已断,再试也不过是徒劳。慕灼华睁开眼,看着君无渊,刚想开口,却被未寒拉起朝明月巅方向飞去。 身后几人见状,连忙跟在其后。 一路赶至月华殿上,未寒走到桃花树下石桌前,抬手化出笔墨纸砚,开始挥笔疾书。 然笔墨落下,未等成字,便是化作雾气散了去,根本看不到写了什么。未寒连试多次,最后愤怒的将纸笔散去,咬着牙不知该如何是好。 未寒的焦急,慕灼华等人看在眼中,也是跟着焦急。挚友站在面前,看得见摸得到,但却不能交流,心中想表达的事一件都表达不清,未寒的懊恼和无助,令人十分心疼。 看着未寒茫然无措的模样,慕灼华缓步走到未寒身前,对着未寒微笑,轻道:“未寒兄,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事想跟我们说,但既然无法说,就不必勉强。凡事自有定数,无论你说与不说,结局都是一样的。你莫要再懊恼,静下心来,我只想看到你好好的。” 慕灼华扶着未寒坐在一旁石凳上:“这些年,你受苦了。你身上的毒,我已经清楚了,我知道这毒意味着什么,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将毒解开。” 说罢,转头看向君无渊:“既然这祸端是我与无渊种下的,此事便由我二人承担到底。我慕灼华在此保证,不会让灾祸蔓延至三界苍生,此魔,由我来诛!” 闻言,君无渊问道:“你是否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你刚才,想与我说什么?” 方才未寒灵识中的一幕,阴槐君可化身渡灵蛇,且这渡灵蛇体积之大,已是妖神功体,能达到这种程度,自然不会是近期才出现的,也就是说,这条渡灵蛇,是之前的渡灵蛇蛇元修成,那渡灵蛇的蛇元是被贺小小吞服消化,换言之,阴槐君就是贺小小。 如此,一切了然。阴槐君对慕灼华的敌意,对仙界的敌意,都已经找到合理的解释。而她的目的,该就是杀了慕灼华,占有君无渊吧! 之前她曾预言到的一幕,是君无渊与阴槐君躺在同一方床榻上。阴槐君伏在君无渊身上,暧昧的姿势和神情,和隐约辩清的威胁狠厉的言语,慕灼华便是根据这些才推断出,这阴槐君是君无渊的劫数。但目前看来,君无渊反倒不会有什么危险,若说劫数,也该是她慕灼华的劫数才对。 方才刚刚看到未寒灵识中的渡灵蛇时,未经思虑,便想将一切告知君无渊,但仔细一想,如果君无渊得知了阴槐君就是贺小小,以他的性格,很有可能不听劝阻,自己找上阴槐君。想必阴槐君放出未寒,也不过是想将这消息传出,引君无渊与慕灼华前去,当下该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着他二人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慕灼华道:“没什么,时机一到,你自会知道,眼下我们还是先想办法让那阴槐君现身。” 寒澈问道:“你想怎么做?” 慕灼华道:“明月巅距离西北荒漠太远,我准备先与无渊到荒漠临近的青沙国落脚,暂时埋伏在暗中,观察一下这阴槐君的动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次绝不能轻敌。寒澈兄,轻羽兄,你们就留下来照顾未寒兄和仙界事物,若有需要,我会随时传讯给你们。” 转头,对君无渊道:“我们走吧!” 二人飞身而起,但慕灼华行进的方向却并非青沙国。君无渊微微挑了挑眉头:“一个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你该不会还没改掉路痴的毛病吧?” 慕灼华淡淡回道:“先去趟灵山药园。” 药园之中,原本在轻羽帮助下翻了新的大殿,在多年无人打理的情况下,又再度荒废,如当年那般破旧,摇摇欲坠。 殿内殿外空无一人,寻遍了整个药园也没找见洛晴的身影,慕灼华双手环胸,对君无渊说道:“看来要在这里等等洛晴了,在这期间,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所知的贺小小的情况?” 君无渊点了点头,话语有些敷衍:“贺小小在你失踪之前就失踪了,洛晴一直在找她。” 慕灼华挑了挑眉:“就这样?” 君无渊问道:“不然呢?” 慕灼华感到有些无奈:“你就没有与洛晴一起找找她?” 提起贺小小,君无渊面色总是那般难看:“她当初差点害死你,还设计想让你我反目,我没杀了她已经仁至义尽,你还想让我去找她?” 慕灼华叹道:“她毕竟与你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你就狠得下心弃她于不顾?她是为什么会失踪的?” 君无渊声音微冷:“据洛晴说,当年玄戮一战,我失踪的那段时间,贺小小得知我遇险,便一直想跑出去找我,洛晴一次次将她找回来,她再一次次跑掉,最后一次,她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慕灼华又是一叹:“君无渊啊君无渊,她竟还是为了你才失踪,你就一点都不心疼不担心吗?当年她在鹏程国荒漠遭遇的一切,即便是她错,就算要惩罚,也该够了。一个神志不清的小姑娘独自跑出去,她会遇到些什么人什么事,这些你都想过吗?” “够了吗?”君无渊冷声一哼:“她的所作所为,在我眼里,死百次都不够!慕灼华,你可有想过,若不是她吞了蛇元,噬魂咒早已破解,怎会连累萧之夜身死魂散?” 闻言,慕灼华更显无奈。并不是她不恨贺小小,只是贺小小的所作所为确实有情可原。她充其量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犯了错,也得到了惩罚,已经够了。 听得君无渊的这些话,想起已经妖变的贺小小,慕灼华不禁感慨万千。以贺小小的修为,不可能懂得如何运用蛇元,且当时贺小小的躯体,也根本无法承受蛇元强大的能量,所以如果不是有外力帮助,她根本就不可能妖变。 贺小小一定是在失踪之后遇见了什么事或什么人,才导致蛇元的妖变。也就是说,贺小小的妖变,与君无渊的无情有直接关联,若君无渊肯关心她,偶尔来看看她,在贺小小失踪之后及时将其寻回,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想到这里,慕灼华看着君无渊,沉声道:“因果相应,此次的劫难便是你种下的果,但愿你能妥善处理,还苍生一个安稳。” 慕灼华此言教君无渊深感疑惑:“阴槐君与贺小小失踪有什么关系,你为何将两件事扯到一起?什么因什么果,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些?” 慕灼华眼眸微垂:“你若想体会通透,必须先亲历事情真相,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更清楚明白该怎样去做。无渊,我此次算是被你连累了,你可要谨慎行事,我逃不逃得过这劫难,全在于你。” 第二百九十六章:城府 “劫难?”君无渊惊道:“你之前不是说,这是我的劫难,怎么现在又说成是你自己的了?” 慕灼华道:“之前是我理解错了,你是这劫难的起源,我才是这因果的牺牲者。不必再多说,待见到那阴槐君,你就全都明白了。” 等候许久,终于见到洛晴的身影远远飞回。待洛晴身形落下,见到殿前的慕灼华与君无渊,先是一怔,面上竟现出恨意,但这神情只出现了一瞬,一瞬之后,便见她恢复了往日那般活泼爱笑的模样,蹦蹦跳跳的跑到二人身前:“灼华上神,前几日听闻你回归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去看看你,没想到你先来我这药园了!你怎么穿着身男装啊?这衣服看起来好像法宗的衣服呢!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不见法宗,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灼华上神,法宗到底在哪里,他怎么样了呀?” 闻见洛晴此言,慕灼华的笑意僵在面上,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时君无渊道:“药尊,关于萧之夜,他已经……” 未等君无渊说完,洛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般,原地跳了一下,打断了君无渊的话:“对了,你二人来我这里,不能就这么干聊啊!等着,我去煮一些药膳给你们吃!” 洛晴说完,转身便朝煮药膳的小屋子走去。没走出几步,慕灼华唤道:“药尊先别忙了,我们此来是有事想问你。” 洛晴脚步停下,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但转身的一瞬立即变回满脸笑意:“什么事啊?” 其实洛晴见到他们的时候那个仇视的眼神,慕灼华并没有忽略,只是慕灼华善于掩饰情绪,未曾表露出丝毫异样。方才洛晴问起萧之夜的事,其实仙界位高者都知道慕灼华失踪之事的内情,所以在慕灼华回归之后,大家也都该清楚萧之夜已经代替慕灼华魂散了才对,为什么洛晴却仿若不知?是她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故意触动慕灼华的伤处呢? 而在君无渊说起萧之夜之时,洛晴却开口打断,这虽也符合洛晴一惊一乍的性子,但洛晴对萧之夜的感情不是秘密,她若真的不知道,难道不该十分感兴趣,恨不得快一些得知萧之夜的消息吗?所以,对于萧之夜的死讯,洛晴是知道的,而她之所以明知故问,恐怕,是出于一种报复心态。 心爱之人为他人而死,心中该是怎样的怨恨?如此,若能见到慕灼华伤心痛苦,她该是欣慰的,甚至可能,还会很开心。 但这种心态,并不正常,是一种病态心理。身为仙者,不该如此。 洛晴的转变仅是因为萧之夜的死吗?不,一定还有其他原因,比如,贺小小。 慕灼华走到洛晴身前,伸手拉过洛晴,走到门前石台上并肩而坐,之后慕灼华轻叹:“我方才听无渊说了小小的事,对于无渊的态度,我很抱歉。你与小小师徒情深,这世上该只有你可以做她的依靠,也是难为你,苦苦寻找她这么多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我在所不辞。” 洛晴对慕灼华笑着,笑容一如往常那般灿烂,教人看着有一种万花开遍、心旷神怡之感,但心知洛晴这笑容不是发自内心的,慕灼华竟有些心疼。该是怎样的隐忍,怎样的心境转变,才能让一个曾经那么天真单纯的人,修得如此城府? 眼下仙界已现颓势,如洛晴这样资历的仙者,不可以出任何差错。失去任何一人,对仙界都是巨大的损失。 洛晴笑着握了握慕灼华拉着她的那只手,叹了口气道:“她是我的徒儿,是我没看顾好她,找到她是我的责任,上神无需挂怀。如果你想帮我,就替我多留意江湖上的消息,我真的很担心她。” 闻言,慕灼华面上微笑,点头,但心中却另有打算。顿了顿,慕灼华道:“对了,药尊,我此次来找你,是为了未寒兄的伤势。不知你能否抽空去一趟明月巅,帮未寒兄瞧瞧?他的身体情况,太差了!” 洛晴点头:“当然,我也正想着去看一下未寒上神。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他调理身子。” 此时,却见慕灼华眼波一转,收起笑意,淡淡道:“药尊,未寒兄才刚刚回到明月巅,且并未对外宣扬,你是如何知道的?” 此言一出,洛晴身子一僵。在慕灼华这等老江湖面前,她还是太嫩了些。好在洛晴反应迅速,眼珠子一转,笑道:“刚才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几名明月巅的人,他们正在议论此事,我当然就知道了。” 说着,洛晴站起身:“你二人若没什么急事,就在这里坐坐,我去煮药膳来!” “不必了,”慕灼华亦是起身:“我与无渊还有事,就不多留了,药尊,告辞!” 说罢,慕灼华与君无渊对洛晴抱了抱拳,便化作流光飞离开。 方才洛晴的说法,实在很难让慕灼华信服。印证了心中猜测,慕灼华没有感觉到欣慰,反而连连叹气。身形停在附近一处山巅,抬手结印,轻念口诀,抬手在虚空写了几行字,之后手臂一扬,字迹化作冰雾,朝明月巅飞去。 君无渊眉头有些发紧,待慕灼华做完这一切,才终于开口问道:“你让寒澈设法控制住洛晴,莫非洛晴与阴槐君一事也有关联?” 慕灼华沉沉一叹,未曾答复,只道:“走吧,去青沙国。” 青沙国境内,临近阴槐君所在荒漠的陵城,此城有个极端,因为这陵城之中有沙漠也有森林,整座城被沙漠和密林一分为二,十分鲜明。 慕灼华与君无渊为了更接近阴槐君所在之处,选择去到了位于沙漠的那半城。城中荒芜一片,放眼尽是青色沙石,不见草木,但城中热闹繁华不输其他城池,这令慕灼华很是欣慰。 慕灼华此时仍穿着那一身黑色男装,头发高高束起,由一根发带系紧,干净利落,这装束与昔日萧之夜的装束一模一样,只是慕灼华不愿露出脸孔,原本的黑纱斗笠被君无渊强行扔掉,无奈,她只好化出半张黑色面具掩住面容。 而君无渊,犹是那一身胜雪的白衣,手持一把折扇,玉树临风,气质超然,未曾做任何伪装。慕灼华想了想,反正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想将阴槐君引出来,拿君无渊做诱饵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君无渊这幅样子,走在街上也太显眼了些。 沙漠的国度,百姓都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穿的很是厚重,以抵挡风沙和烈日。慕灼华与君无渊这单薄的衣衫利落的装束,在这些人之中本就很是显眼,再加上君无渊那张祸水般的颜容,两个人回头率奇高,路人没有一个忍得住不去多看他们几眼,特别是那些女子,无论老少,那目光简直就要钉在君无渊脸上身上,一副恨不得将君无渊定住在原地看个够的神情。 君无渊倒是悠然自若,丝毫没有被周遭目光受到影响,但慕灼华向来不喜欢被关注的感觉,便是拉着君无渊随便择了个客栈就走了进去。 “掌柜的,开两间客房。”慕灼华对门口柜台前那掌柜之人道。 掌柜的点了点头,一边翻着记录住客的册子,一边用稀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慕灼华与君无渊。此时,君无渊上前一步,对那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我们只要一间房就好。” 第二百九十七章:男男授受不亲 店掌柜一怔:“客官,我们的客房,只有一张床。” 慕灼华皱了皱眉,拉了拉君无渊:“别闹了。掌柜的,两间。” 君无渊却是不肯,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慕灼华,冷声道:“我说一间,就一间!” 慕灼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君无渊抬手一掌拍在面前柜台之上,咬牙说道:“一间!” 这一掌虽控制了力道不至于破坏物件,但掌上蕴含的杀气仍是教店掌柜惊起一身冷汗,连忙拿起笔在册子上一勾,声音颤抖着对君无渊道:“好好好,一间,一间一间!客官随我来!” 君无渊对慕灼华得意的一笑,慕灼华只感到一阵无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头。此时君无渊忽然弯腰将慕灼华横抱而起,扬起的嘴角,看在慕灼华眼中,何其欠揍。 慕灼华道:“快放我下来!” 君无渊道:“偏不!” 二人这一亲密举动,看得店掌柜有些吃惊,忍不住带着惧意对君无渊提醒道:“客官,男男授受不亲!” 君无渊看着怀中身着男装的慕灼华,笑得邪魅,轻道:“本公子就喜欢这口儿,如何?” 店掌柜狠狠咽了口口水,之后抬手指了指一侧的木质楼梯:“二位的客房在楼上,随我来吧!” 如此,君无渊就这般抱着慕灼华一步步踏上楼梯,走进二楼的客房。店掌柜懂事的关好了门离开,君无渊便就一路抱着慕灼华走向床榻,将慕灼华放在榻上,之后附身压上慕灼华纤柔的身子:“我看你还不就范?” 慕灼华神色稍黯,叹道:“无渊,你心中清楚,我已经不可能与你在一起。” 君无渊牵强一笑:“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放下?” 慕灼华伸手将君无渊推开,坐起身:“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站起,走到窗边,望向东南方:“那时他哀求我,要我与他成亲,我当他是想在我死前为自己留个念想,他却原来是想满足生前最后心愿。无渊,夜早就已经决定为我补魂,你们都知道,是吗?” 君无渊亦是自床榻上站起,看着窗前慕灼华的背影:“原来你一直都在怨我们吗?你觉得我们都知道这件事,却没有阻止萧之夜,在你眼中,我们都是害死他的凶手吗?” 走到慕灼华身后,缓声道:“灼华,当时未寒失踪,大家都忙于调查未寒下落,你那时又不愿见我,我只能拜托萧之夜照顾你。我知道他想帮你补魂,但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的那么突然。你失踪之前,我曾在你熟睡的时候去看过你,之后回到魔界,我就决定要在你与萧之夜成亲当日去将你抢回魔界,但当我带领手下赶到东南海之时,却只看到一座冷坟孤立,上面还刻着你们两个人的名字。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在你心里,我是否是一个心机用尽的人?” 听了君无渊这一番话,慕灼华了然一切。对于君无渊、寒澈、轻羽三人,她是了解且相信的,并非如君无渊所说那般当他们是凶手,但怨恨是有的。为什么,明明他们早就清楚萧之夜想要这么做,却没有想办法阻止? 但转念一想,慕灼华心中泛起苦涩。萧之夜从未掩饰过想助慕灼华补魂这一想法,连她自己都未能阻止的事,又有什么理由责怪他人? “无渊,你知道他有多期盼那场婚礼吗?那几天置办婚礼,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我从来没有见他那么开心过。我一直在后悔,如果早一天与他拜堂,就不会让他抱憾离世。所以我在墓碑上刻下了我们两个的名字,虽然没有拜堂,但在我心中,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君无渊沉沉一叹,扳过慕灼华的肩,强迫她面向自己,默了默,缓声道:“我知道,萧之夜的死对你来说打击有多大。我不勉强你,我等你,不管需要多久,就算你永远都放不下他,我等你到永远。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你想去哪里,我跟你一起。” 说罢,君无渊将慕灼华揽进怀中,久久不愿放开。 如他之前所说,比起生死相隔,能久伴,已是万幸。 明月巅,站在月华殿上的寒澈、轻羽、未寒三人,正对着慕灼华传来的文字讯息思虑着。 慕灼华在讯息中交待了三件事:将洛晴看守起来;暗中将药王轩辕请到月华殿为未寒医治,不得被洛晴知道;还有,就是提防洛晴,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未寒自然明白慕灼华讯息中的含义,稍感欣慰,但仍免不得有些焦急。无奈他说不出话来,身上被下了咒术,连字都不成形,实在是有心无力。 轻羽满心的疑惑,好端端的防着洛晴干什么?还要将洛晴看守起来,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慕灼华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寒澈,在一番思虑过后,好似恍然大悟般,交待轻羽几句之后便急着朝极北之地赶去。 不多时,洛晴匆匆而至,直直冲上月华殿,找到坐在石桌前的未寒和轻羽,气喘吁吁道:“哎呀,可累死我了!未寒上神,灼华上神说你回来了,身上有伤,快让我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朝未寒走过去。此时未寒忽然目光一寒,凛眉看向洛晴,洛晴的脚步因这一目光而停下,眼中闪过一丝阴冷,面上却犹是那般焦急的模样:“未寒上神,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你快让我瞧瞧你的伤,我好想办法为你医治啊!” 一直背对着洛晴的轻羽,见着未寒的表现,面色瞬显凝重。默默起身,转身看向洛晴:“药尊,未寒中了某种不知名的毒,此毒已经侵入他的脏腑经脉,我刚刚运功为他修补了经脉,不好立即进行下一步医治,还请你先行住下,等等再医,如何?” 洛晴点头道:“可以,不过我先为他把把脉行吗?” 未寒闻言,却是立即站起,拂袖走进大殿之内。轻羽看在眼中,心中犯起了嘀咕。未寒自看到洛晴开始,情绪就有些不对,看那眼中的敌意,竟好似遇见了个仇人一般。未寒到底是怎么了? 未寒身上有毒有伤有咒术,无法与他人进行任何交谈,显然是那阴槐君担心未寒将某些消息泄露给他们,但既是如此,又为何将未寒放出来呢?慕灼华离开之前,与未寒的灵识交谈,又究竟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呢? 一个个谜团缠绕心中百思不解,但对慕灼华的话他从不质疑。眼下洛晴到来,他必须依照慕灼华所言处处提防洛晴,同时保护未寒的安全,只是他实在想不出慕灼华究竟在担心什么。 轻羽安排了洛晴在明月巅的一间客房中住下,在在吩咐清念真人时刻注意观察洛晴的动向,之后回到月华殿。 未寒将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独自坐在桌前,一脸颓然。银白长剑浮在面前,隐隐闪着光芒,似乎在安慰未寒,未寒想笑,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心道:冷颜,我如今这幅模样,你若见了,可还认得出来? 抬起双手,看着手腕上的铁链,面露苦涩,眼含恨意:我未寒堂堂仙界上神,被妖魔折磨至此,竟毫无还手之机。整整二十五年的关押折磨,这仇,我要如何讨得回来?仇人在前,我无法指认;眼看着挚友迈向险境,我无力阻止,这个形同废人的我,留着性命,有何用? 懊恼,愤恨,未寒挥起双拳狠狠砸在桌上,面前桌子应声碎裂,可他心中的压抑却丝毫未消。他想说,想做,想将害他至此的人全部杀掉,想要保护慕灼华不必遭遇那一切,可他要怎么做,要怎么做…… 阴槐君将他放出之前,曾在他身上下了不止一个咒术,那些咒术都是些什么,他不清楚,但阴槐君的目的是杀了慕灼华,他只担心阴槐君会借他的手,对慕灼华做些什么。若是那样,他还不如现在就自散魂元。 轻羽敲了敲门,不等未寒回应便走了进来,见着被毁掉的桌子,沉沉一叹,之后抬手在未寒身前又化出一张桌子,抚了抚衣袖坐在未寒对面:“这么自暴自弃,可不是我认识的未寒啊!” 未寒用手抵着额头,闭目不语。轻羽又道:“未寒,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不如这样,我说出心中猜测,你只需点头或摇头,我们耐心些,一点一点将事情说清楚,如何?” 未寒闻言,瞬间来了精神,点了点头。 轻羽欣慰,开口问道:“洛晴是否与阴槐君有关联?” 第二百九十八章:一心向魔 未寒点头,伸出手指在桌上写了个师字。轻羽见了,点头道:“你是说,洛晴与阴槐君是师徒关系,莫非那阴槐君,是失踪多年的贺小小?” 未寒点头。轻羽又道:“我明白,贺小小对灼华一直抱有敌意,想必她将你放出只是对付灼华的第一步。灼华失踪,她也跟着失踪;灼华回归的消息一传出,阴槐君就跟着再度出现,这绝不是巧合,只是我想不通,贺小小怎会摇身变作阴槐君,她虽然有些天赋,也不至于短时间修至如此地步。” 未寒再度抬手,在桌上写出蛇元二字。轻羽见了,恍然大悟:“是依靠蛇元?可蛇元蕴含的力量那么强,光靠她自己怕也无法运用蛇元。早些年你失踪时,我们曾怀疑此事与毒尊覆天尘有关,莫非是覆天尘相助?” 未寒再一次点头,此时他眼中已不是方才那般颓然。轻羽思路清晰,一点一点将事情整理清楚,让未寒将想说却无法表达的话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出来,这使得未寒豁然开朗,但即便如此,仍有许多事不知该怎么告知轻羽,比如蛇元妖变的状态,及他所设想的慕灼华有可能遇见的危险。 转眼已至深夜,轻羽未寒一直在进行着这种特殊交谈,对于未寒这些年所受的苦,轻羽大致有了些了解,只是令他难以置信的是,洛晴竟已经与阴槐君勾结,合力对付慕灼华。 洛晴深爱着萧之夜,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萧之夜之死,对洛晴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她因此对慕灼华生恨,倒也理所当然,只是身为一名优秀仙者,与妖魔联手布计杀害仙界上神,这等阴狠,实在有违仙道。且在未寒的表述中,他身上的伤,竟有一部分是洛晴亲手所为。洛晴向来尊重他们这几名上神,如今忽然得知此事,令人咋舌,使人悲痛。 难以想象未寒被绑缚在铁架上,面对曾经对他万分敬重的洛晴那阴狠的面孔时,是怎样的惊异和无助。更难以理解,洛晴持剑在未寒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深刻血痕时,看着未寒痛苦的模样,怎会如未寒所言,是狰狞解恨的神情。 为什么伤害未寒能令洛晴那般痛快?她真的恨慕灼华恨到,即便只是伤害慕灼华在意之人,都能得到心灵慰藉吗? 只是未寒,他是无辜的呀! 他对洛晴那么好,当洛晴是妹妹一般宠着,由着洛晴围着他转、想尽各种办法捉弄他,洛晴怎么忍心,如此待他? 讲起这些事的时候,未寒是痛心的。那个天真烂漫爱捉弄人的鬼丫头,那个讨人厌惹人烦同时又被大家宠着的洛晴,已经变了。 寒澈带着轩辕赶回月华殿,谨慎的在月华殿外布下一层结界,之后走进殿内,来到未寒屋子。 轩辕为未寒查过体内伤势,之后坐在桌前看着未寒,紧锁着眉头,满面凝重。 “未寒上神这伤,这毒,这咒,怎的与噬魂咒那般相似?” 当初慕灼华的噬魂咒,轩辕无能为力,眼看着噬魂咒发展,最终听闻慕灼华与萧之夜双双魂散的消息时,他身为医者,有多么自责。如今未寒这伤相比慕灼华当时情况略轻,但这毒与咒的结合太过复杂,要他如何能医?若医不好,他又该如何的心痛啊! 他们是劳苦功高的上神啊!他们为三界苍生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要受这种罪,遭到这样的下场? 寒澈叹道:“轩辕,你就直说,未寒这伤能医吗?” 药王轩辕想了想:“此伤与噬魂咒一个路子,都是结合了毒与咒术,只是并非噬魂之咒,没有了噬魂的风险。但这咒,也不善啊!皮肉之伤好医,这毒吧,若能结合药浴、针灸,加上内服,坚持一段时间,该会有些效果,但这咒,我就无能为力了。” 寒澈道:“你只管尽力而为,其余的,我来想办法。另外有两件事必须告诉你,一是灼华已经找到,当初是夜为她补了失去的魂魄,替她魂散。另外一件……轩辕,洛晴很有可能已经堕魔。” “什么!”轩辕惊呼道:“洛晴堕魔?这怎么可能?” 轻羽叹道:“我也不愿相信,但所有事实都证明洛晴心智的魔化。她现在就在明月巅内,我必须提醒你,为了未寒,为了大局,你绝不能暴露行踪。” 寒澈走到轩辕身前,拍了拍轩辕的肩:“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也活了上千年了,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轩辕,未寒就拜托了!” 药王轩辕尚在震惊之中,含糊的应道:“好……” 青沙国客栈房内,慕灼华与君无渊相对坐在桌前,君无渊笑着将手上热腾腾的烤番薯剥去外皮递给慕灼华,慕灼华伸手接过,淡淡问道:“你出去逛了这么半天,就买了块烤番薯回来?” 君无渊打开折扇,轻道:“你是不知,这青沙国之中,想买块番薯有多难。再说,你不是想拿我当诱饵引出阴槐君?我多在街上逛逛,目标较为明显。” 慕灼华咬了口番薯,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想拿你当诱饵的?” 君无渊轻笑:“你这几天看我的眼神,根本就是在看一个诱饵。” 慕灼华微怔:“有这么明显?” 君无渊收起折扇,站起身,走到窗边朝街上看去:“灼华,此处百姓起居正常,不像是有妖魔出现之地。你说这阴槐君的住地,是否根本就不在这里?荒漠中的那座山峰,会不会根本就是个幻象?” 这句话提醒了慕灼华,想起在与未寒灵识交谈的时候,渡灵蛇出现之地有层层山峰密林,难道荒漠中的阵法和山峰,只是一个为了隐藏阴槐君真实藏身地的障眼法? “有道理,那你觉得,阴槐君会藏在什么地方?” 君无渊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想将她引出来,我考虑,能不能将阵势弄大一些?” 这句话勾起了慕灼华的兴趣:“嗯?你想怎么做?” 君无渊回身看向慕灼华,富含意味的一笑。 陵城城外,沙漠与密林的交界处,一声声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沙尘自巨响声传来之处朝四外翻滚蔓延,将如火的烈日遮蔽,天地间阴沉一片,狂沙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暗蓝色光影不断在沙尘之中掠过,惊起更大的沙暴。君无渊挥舞着靖海狂涛剑,与手持墨玉长刀的慕灼华对战。二人刀剑挥舞间,劲气不断涌出,使得百里之内天震地动! 此时听闻君无渊厉声喝道:“柳轩赋!你抢走我的女人,带领玄冥门一再犯我魔界,今日我便杀了你,以解心头只恨!” 慕灼华一身黑衣,面具掩面,手上长刀泛着阵阵黑雾,捏诀将声音变化,开口发出与柳轩赋极其相似的男声:“哼!君无渊,我还没找你报仇,你倒先找上我来!好,今天咱们就新仇旧账一起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说话间,二人抄着刀剑再度朝对方冲去!靖海狂涛剑携浑厚魔气,引来天雷地火,震撼九天。墨玉长刀亦是不落下风,凭借刀身飞散出的劲气,挡下锐利杀招! 刀剑相触,两股劲气横冲天地,劲气中心处的二人手中刀剑不落,谁都不肯让步,刀剑角逐,变作纯粹的内力较劲,在重重沙暴之中,展开意识角力! 此时,忽闻战圈之外传来一股阴森之气,迎着二人散出的劲气强行冲进战圈! 慕灼华与君无渊对视了一眼,心知猎物上钩,但来者携来之劲气竟是超出他们意料之内的强横,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绷紧了神经,准备随时应变。 劲气快速逼近,慕灼华与君无渊立即在周身布下防护罩,此时只见一道红色身影自防护罩外快速闪过,紧接着,一股更强横的劲气袭来,慕灼华与君无渊连忙飞身各自朝两侧闪避开去! 惊诧于此人法力之强悍,慕灼华与君无渊稳住身形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想在沙尘中找到彼此,好一同应对来者。可还未等二人寻到对方,此时却闻沙尘中传来一声尖细刺耳的呼唤:“无渊哥哥……” 闻见这熟悉的称呼,君无渊一个失神,就在这时,红衣身影闪至,顿时只闻沙尘中传来君无渊一声闷哼:“呃!” 之后,再无声响。 慕灼华焦急的四处寻找,始终不见君无渊的身影,直至沙尘落下,视野清晰,才终于不得不相信这一事实。 君无渊,不见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变数 月华殿殿内,未寒全身浸在药汤之中,盘膝闭目,沁出一头汗水。轻羽站在一边,时不时探探药汤温度。 药王轩辕自外走进,手上提着一桶新熬好的药汤,送到轻羽身前,顺带将轻羽身边已经空了的木桶提走。 反反复复许久,整整两个时辰过后,未寒终于完成药浴。穿好衣衫,看着身后忙碌着的轻羽和轩辕,未寒满面的歉意。 轻羽温润一笑:“你若体谅我们的辛苦,就好好养伤,尽快恢复。我还期待能与你痛快饮酒,畅怀论道。” 未寒努力扬了扬嘴角,可惜他现在,真的是很难笑得出来。 这时,寒澈赶到,匆匆走进屋内。轻羽见了,轻笑:“你还真是会挑时间,药浴刚刚结束你就来了。这辛苦的差事,你寒澈是丝毫无缘啊!” 说罢,上前拉着寒澈朝外走去:“轩辕要帮未寒施针了,你我还是先出去吧,别打扰了轩辕。” 方才寒澈急匆匆的模样,分明是有什么急事,但未寒如今身带伤势,如果这些三界大事被他听见,只能使他徒增烦恼,更加责备自己无用,所以轻羽将话题扯开,拉着寒澈走出那屋子。 寒澈自然会意,待走出月华殿,叹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轻羽浅笑:“什么事,说吧!” 寒澈道:“方才灼华传来讯息,说阴槐君已经出现,且将君无渊带离,不知去向。而且她已经确定,荒漠之中的那座山峰是虚幻的,阴槐君的藏身地另在别处。” 轻羽想了想:“此事是否可以先问问未寒?” 寒澈摇头:“阴槐君既然敢将未寒放回,做了这么多准备只为不让未寒泄露关于她的任何消息,未寒应该不会知道。” “那灼华有没有说打算怎么做?”轻羽道:“如若需要,我们是否可以利用洛晴得知阴槐君下落?” 寒澈道:“灼华的意思是按兵不动,因为即便贺小小魔化成阴槐君,也绝对不会伤害君无渊。她料定阴槐君下一个目标是将她擒住,只是不知阴槐君会使什么手段。当下来看,洛晴将会成为我们手上的筹码,看来灼华要我们控制住洛晴是另有打算。” 轻羽道:“可如果灼华落入阴槐君手上,岂不是很危险?我们要不要去保护灼华?否则即便有洛晴在手又如何?就算我们用洛晴来交换灼华,阴槐君也未必答应,毕竟我们不可能对洛晴下手。” 寒澈摇头叹道:“我想,灼华应该有一定的把握不会被阴槐君擒住,她只说要我们随时听候消息,准备攻打阴槐君老窝。” 入夜,青沙国附近密林,密集的枝叶挡住了天上投下的月光,导致林内漆黑一片。一座山峰之内,暗藏着的复杂密洞,有一处较为宽敞的洞室中,烛火燃起暖色的光,四面皆是石壁,好似一个封闭的空间。 洞室之内桌椅床榻一应俱全,桌上还摆着套紫砂茶具。一侧的床榻,其上雕着精致的雕花,搭配华丽的纱幔,君无渊静静躺在那床榻上,一身胜雪白衫与这奢华的床榻对比鲜明,却是别样的迷人。 醒转,缓缓睁眼,发觉身处环境陌生,君无渊顿时警惕起来,一转头,却见那身着红衣、面带树皮面具之人站在屋内。君无渊心下一惊,想要坐起身,却发觉浑身无力,竟是一动都不能动。 那红衣之人见着君无渊醒转,缓步走到床边,坐在君无渊身侧,眼中带着柔情,发出的声音尖细刺耳,却带着丝女子特有的娇嗔:“无渊哥哥,你终于醒了!” 君无渊微眯起双眸,想起昏迷之前便是因听见这声唤才会失神被俘,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红衣之人歪了歪头,娇声道:“我是阴槐君啊,你们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吗?” 君无渊声音微冷:“我知道你是阴槐君,我问的,是你的真实身份!” 阴槐君昂起头,轻道:“你竟认不出我了吗?无渊哥哥,你让我好失望啊!” 说罢,缓缓抬手,摘下树皮面具。面具一摘,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面孔,有些可怖,但仍不难辩出她原本的模样。君无渊皱了皱眉,不可思议道:“小小……你怎么会……” 阴槐君仰首一笑:“哈哈哈!我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是吗?” 随即,面色一变,怒声喝到:“还不是拜你和慕灼华所赐!无渊哥哥,我有多深爱你,你是知道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些时光有多快乐,为什么就变了呢?为什么在慕灼华出现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呢?我们应该在一起的,你是我未来的相公啊,都是因为慕灼华,你才变了心,抛下我与她在一起。” 君无渊冷声道:“我早与你说过,我从来只当你是妹妹。我与灼华情定永生,心中不可能再有别人,是你太过执迷,听不进劝言!” “不!不是这样的!”贺小小情绪越发激动,扑倒在君无渊身上,揪着君无渊雪白的衣领,面色狰狞:“你是我的,是我的!如果不是有慕灼华在,你就是我的!如果不是她,你不会抛下我不管,我也不会落入那些山贼手上,更不会吞下蛇元、不必受这妖变之苦!可是为什么她还不死?为什么我想尽了办法她都不死?这次我一定要杀了她,杀了她!” 君无渊道:“不要把一切都推在灼华身上,若不是你想害灼华,怎会吞下蛇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的恶念!自己种下的罪孽,当然要付出代价!如果你敢伤害灼华,我迟早亲手杀了你!” 闻言,阴槐君直直看着君无渊,苍白一笑:“亲手杀了我?为了你,我爹惨死,我随着你四处流浪;为了你,我苦苦修炼,希望成为你的骄傲,让你多看我一眼;为了你,我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导致神志不清,而你,却为了慕灼华屡次弃我不顾。我因为担心你,独自跑出灵山,想找到你,想见你一面,最后遇上覆天尘,一步步走到今天。而你,却说会为了慕灼华而亲手杀了我?” 君无渊摇头一叹:“贺小小,你此生败就败在看不清自身过错!你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他人,可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没有人逼你,其他人没理由为你的错误选择承担后果。要怪就只能怪你太过自我,不辨是非对错!” 听了君无渊此言,阴槐君附身将身体压在君无渊身上,一手抚着君无渊的胸口,一手摸过君无渊的面颊,痴迷的看着君无渊。这是她那般深爱的人啊,曾经高高在上的魔尊,如今可任她随意玩亵,实在令人感到兴奋:“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你已经落入我手中。我在你身上下了捆仙锁,又加了一道咒术,你如今也只能任我摆布。待我将慕灼华抓来,我们就成亲,我要她亲眼看着你我拜堂,之后再将她慢慢折磨致死。” 君无渊别过头,躲过阴槐君的挑逗:“你死了这条心,我不可能与你成亲,灼华也不是你能擒得住!” 阴槐君扳过君无渊的脸,强迫他看向她:“这可由不得你,咱们一切走着瞧,夫君!” 说罢,阴槐君大笑着起身,生生穿过一侧石壁,消失了踪影。 这一切对君无渊来说太过离奇,没想到这阴槐君竟是贺小小。此时脑海忽然浮现慕灼华在灵山药园对他说的那些话: “因果相应,此次的劫难便是你种下的果,但愿你能妥善处理,还苍生一个安稳。” “你是这劫难的起源,我才是这因果的牺牲者。不必再多说,待见到那阴槐君,你就全都明白了。” “你若想体会通透,必须先亲历事情真相,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更清楚明白该怎样去做。无渊,我此次算是被你连累了,你可要谨慎行事,我逃不逃得过这劫难,全在于你。” 如今他才终于明白了慕灼华话中之意,可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化解此次劫难呢? 月华殿,轻羽忙了一整天,安顿好轩辕和未寒之后,便择了间客房入睡。 时至深夜,酣睡正香。然就在此时,未寒却是忽然惊醒,满面痛苦,整个人蜷缩起来!体内的毒液和咒术正在躁动,轻羽和轩辕就在临近的房间,奈何未寒如何努力都喊不出半点声音,连求助都成奢望。 强撑着意志力,想抵抗毒液咒术的发作,可他如今的身体情况,任何抵抗都是无力的。终于,再也撑不下去,毒素蔓延至全身血脉,咒术控制了神智思维。起身下床,走出门,飞身而起! 第三百章:落难 陵城客栈之内,慕灼华闭目盘膝坐在床榻上,深夜不眠,等待着意料之中的某人出现。 子时已过,屋内蜡烛燃尽,窗外狂风呼啸,似是魔鬼的嘶鸣。慕灼华享受于这喧嚣之外的寂静,气息沉稳,心无杂念。 寂静之中,屋内忽然现出一股不易察觉的杀气,慕灼华未曾睁眼,已知发生了什么,轻道:“你来了。” 声音落下,一抹飘红的身影静悄悄出现在屋内,好像身体早与空气相融,无声无息。 身影落下之后,发出一声尖细刺耳的声音:“不愧是灼华上神,五感竟如此敏锐,我这般小心翼翼,还是被你察觉了。” 慕灼华仍旧不曾睁眼,语气淡然:“我用的并非五感,而是心。你杀气太重,想不发现都难。” 阴槐君缓步朝慕灼华走近,一边走,一边抬起手掌,化出那长度可穿膛过腹的血红指甲:“你既然清楚我的来意,还这般淡定,莫非是没将我放在眼里?慕灼华,我已不是当初的贺小小,轻视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慕灼华不屑一笑:“是吗?” 说话间,阴槐君已经行至慕灼华身前一步之外,猛地抬起手掌,将纤长尖利的指甲朝慕灼华喉咙抓去!慕灼华不躲不闪,仍旧闭着双眸,只稍运体内冰寒之气,化作防护气罩护在周身。 阴槐君的攻势被这气罩挡下,指甲只差半寸便可触及慕灼华的喉咙,只差半寸,就可将眼前这人擒住,阴槐君不肯罢休,便是强行推动手掌,想突破眼前阻碍!二人此时距离之近,只相隔一个防护气罩,一站一坐,近在咫尺,但就是这样的距离,阴槐君却已无法再进分毫。 此时慕灼华缓缓睁眼,抬眸看着面带树皮面具的阴槐君,隔着这层面具,也不难感觉到阴槐君此时的怒意和杀气。慕灼华淡淡道:“贺小小,你本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子,实在不该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回头吧,一切都还来得及。” 阴槐君目光一凛:“慕灼华,你休想对我说教!你知不知道,我恨透了你这高高在上的模样!上神有什么了不起?上神就可以为所欲为,任意抢夺他人的幸福吗?” 心知贺小小对自己怨念深重,也早料到不管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如果一切将按照之前的预言发展下去,她就将要落入阴槐君手上,受其百般折磨。但身为上神不免自负,眼前这阴槐君尚不是她的对手,顶多与她实力持平,又如何擒得住她? 此次引阴槐君现身,计划是将阴槐君战败,让其知难而退,再尾随其后,查到阴槐君的藏身地,之后通知轻羽寒澈,将阴槐君及其手下一网打尽。虽然这么做有些冒险,却也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阴槐君不肯让步,情势僵持不下。一直保持防御显然达不到目的,慕灼华轻挥衣袖,护身气罩化作劲气四下散开,阴槐君适时闪避开去,躲过了劲气的攻击。 慕灼华缓缓起身走下床榻,抬手化出墨玉长刀,横在身前,声音微冷:“想败我,就使出全力吧!” 阴槐君闻言,掌运玄气,指如刀剑,挥动间现出道道暗色寒光:“留神了!” 一声厉喝,身形瞬间闪至慕灼华身前!慕灼华挥刀抵挡凌厉攻势,满面从容,轻而易举:“只有这种程度吗?” 这时,一侧的木窗忽然破裂掉落,慕灼华微怔,转头看去,竟见未寒破窗而入,站在窗前! “未寒兄,你怎么来了?” 一声惊呼,未及反应,面前阴槐君狡黠一笑,将攻势一收,转身挥起利爪,朝未寒心口抓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慕灼华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闪至未寒身前,抱着未寒朝一侧闪避开去!待站稳了身形,准备回身应对阴槐君接下来的攻击之时,未寒却忽然将慕灼华抱紧,禁锢在怀中! 慕灼华一怔,想要挣脱未寒的怀抱,此时却忽觉后心一痛,喉中一阵血腥,竟是阴槐君攻势已至,将尖利的指甲贯穿了慕灼华的身体! 慕灼华难以置信,抬眼看向未寒,嘴角渗出鲜血:“未寒兄,为什么……” 闭目,失去意识。 再睁眼时,身体已被绑缚在十字铁架之上,手脚被重重铁链缠绕禁锢,丝毫动弹不得。 睁眼看了看周围环境,清楚已经身在阴槐君藏身的洞窟之内,慕灼华自嘲一笑。 终究,还是没能改变预言。落到这一步,是她大意轻敌,还是天意注定? 凝神探了探体内伤势,之前阴槐君那一击,巧妙的避开了所有致命之处,显然是早有预谋,看来未寒的出现是在阴槐君意料之中。懂得利用慕灼华对未寒的情义来设下计谋,如今的阴槐君,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体内被下了捆仙索,法力被封,束缚住手脚的锁链与未寒身上锁链相同,如今的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切与预言之中一模一样,只是她清楚过程却不知结果,她究竟能否逃得过这一劫? 阴槐君穿过一侧的石壁,现出身形,见着慕灼华已经醒转,走到慕灼华身前,幽幽道:“怎么样?我说过,轻视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慕灼华淡淡应道:“嗯,领教了。能不能告诉我,你对未寒兄做了什么?” 阴槐君道:“你了解渡灵蛇,应该知道渡灵蛇毒可以控制人的心智,只不过我先让你见到了未寒正常的一面,让你对他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吧,慕灼华,你也有今天!” 慕灼华叹道:“你很聪明,可惜误入魔途。” 阴槐君抬步在绑缚着慕灼华的铁架周围转了一圈:“很好,即便沦为阶下囚,仍不失傲骨,灼华上神果真令人敬佩,只是不知你这身傲骨还能维持多久?” 脚步停在慕灼华身前,笑得狰狞:“你身后这铁架,曾禁锢了未寒二十五年,他所受的苦,可都是拜你所赐。你不是对未寒心怀愧疚吗?我便让你将未寒承受过的一切,都加倍感受一番,如何?” 慕灼华心知灾祸来临避无可避,闭上双目,淡然应对。 阴槐君抬掌,化出尖利的指甲,缓缓在慕灼华身上划出一道道深深血痕。慕灼华咬牙闭目,双拳握紧,强行忍下皮肉之痛。这幅痛苦的模样,教阴槐君很是兴奋,双目圆瞪,盯着慕灼华,笑着狠声道:“痛苦吗?痛就叫出来啊?哈哈哈……” 指甲仍不断的划在慕灼华身上,不多时,慕灼华一身的白裙已经破烂不堪,被鲜血浸透,但她始终强忍疼痛,不肯发出一声。时间一久,阴槐君感到有些无聊,终于停下了手上动作:“没想到你骨头这么硬,好,那就让你尝尝我食肉蚁的滋味吧!” 说罢,伸手捏着慕灼华的下巴,欣赏着慕灼华略显苍白的面容:“这张脸确实好看,连我一名女子都喜爱多看几眼,难怪无渊哥哥对你死心塌地。这么完美的脸若是被食肉蚁弄坏了可不好,既然无渊哥哥喜欢,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慕灼华闻言,心头一紧:“你想做什么!” 阴槐君狰狞一笑:“呦,原来你也是会怕的嘛!” 话音落下,忽见阴槐君面色一凛,抬掌伸向慕灼华面容,霎时间,一声凄厉惨叫惊破夜空:“啊!” 第三百零一章:取代 惨叫声过后,慕灼华原本绝美的面容,已是鲜血淋漓。阴槐君仍是不肯放过慕灼华,抬手唤出无数虫蚁。虫蚁嗅到慕灼华身上的血腥气,纷纷爬上慕灼华身体,附在流血的伤口处,啃噬起来。 血肉被虫蚁啃噬,这种痛苦生不如死,非常人能够忍受。慕灼华紧咬牙关,想起未寒也曾受过这等活罪,恨不得立刻将阴槐君撕碎! 看着眼前慕灼华的惨状,阴槐君满意的仰头大笑,拿着血淋淋的面皮,抬手摘下树皮面具,露出布满疤痕的脸,之后将那张带血的面皮贴在脸上,衣袖轻拂,天衣无缝。 抬手化出一面镜子,看着镜子里那张与慕灼华一模一样的面容,轻抚着细腻的皮肤,娇柔一笑:“无渊哥哥,这下,你该喜欢小小了吧?” 慕灼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向来和善慈悯的她,面上隐隐现出狠戾之色!阴槐君正值得意,丝毫不曾在意慕灼华的转变,大笑道:“哈哈哈!慕灼华,你可不要死了啊!过几天,我与无渊哥哥就要成亲了,我要你亲眼看着我与无渊哥哥拜堂,之后,我再慢慢送你去死!” 说罢,大笑着转身离开,现在的她,只想快一步去到君无渊身边。 伤口处的虫蚁仍在不断噬咬皮肉,慕灼华忍不住发出声声闷哼。心知再这么下去只能是等死,将一切希望寄托在君无渊身上太过被动,这样的情况下,豁命一搏,好过坐以待毙。 神威,岂容妖魔亵渎! 沉沉闭目,口中轻念咒语。随着咒语念出,体内捆仙索瞬时一阵颤动。紧接着,慕灼华周身涌出冰蓝色光芒,从弱,渐强,又渐渐渗出一丝血红。 冰蓝色光芒以极快的速度自无形化作有形,如片片薄纱在慕灼华身外形成包围圈,只见她紧闭的双目在某一刻猛然睁开,发出一声厉喝:“冰心诀心法第十八章。苍穹瞬凝!” 厉喝声之后,劲气自体内爆涌而出,在强大的内力冲击之下,捆仙索,破! 强行冲破捆仙索,封印虽解,但功体严重受损,慕灼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之后,神智渐渐模糊。 就在慕灼华半昏迷之间,一丝丝墨色火焰自体内缓缓升腾,将身上虫蚁烧了个干净。血肉模糊的面孔上,隐约现出另一张脸,那张脸冷峻秀美,双目似睁非睁,慵懒之中自带杀气。紧接着,一声低沉的女声自慕灼华脑海中回荡:“灼华上神,接下来,交给我吧!” 听见这一声音,慕灼华微微扬起嘴角,努力笑了笑,之后,安心闭目。 另一间洞室之内,雕花床榻上,华丽纱幔之后,君无渊身如瘫痪,一动不动。在阴槐君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君无渊试过许多方法想将身上禁咒破除,但始终毫无用处。心知再拖下去,阴槐君必定会对慕灼华下手,虽然慕灼华修为奇高,但阴槐君那般自信也定不是虚张声势。她即有办法将未寒擒住;有办法将他君无渊擒住,自然也极有可能,能将慕灼华擒住。 贺小小多次想要暗害慕灼华,她心中对慕灼华的恨,深到他人看不透的地步,如果慕灼华当真落入她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正思虑间,红衣身影自石壁穿过,来到君无渊所在洞室内。隔着纱幔,看不清来者颜容,但辨身形,已知是阴槐君。来者步步靠近,君无渊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干脆闭上双目,装作熟睡。 耳边响起纱幔掀开的窸窣响声,紧接着,感觉到身边坐下一人,且缓缓附身趴在了他的身上,在他耳边轻语:“无渊哥哥,我知道你醒着的,你睁开眼看看我,我给你个惊喜!” 君无渊闭目冷声道:“真想给我惊喜,就将我身上禁咒解开,我不喜欢任人鱼肉的感觉!” 阴槐君闻言,不语不怒,默默伸手,去解君无渊的腰封。君无渊一怔,奈何身体动弹不得,无法将其推开,便是睁眼怒视阴槐君,想以目光恫吓。然这一睁眼,却是见到了那张心心念念的熟悉面孔,禁不住一声惊呼:“灼华!” 带着慕灼华面皮的阴槐君听见这一声唤,嘴角扬起,笑得有些阴森,出口的声音,仍是那般尖细刺耳:“无渊哥哥,这个惊喜,你喜欢吗?”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声音,君无渊闻见之后,一颗心登时提起:“你……这是怎么回事?” 阴槐君坐起身,伸手捏了个诀,在君无渊双肩一点。这一点,君无渊身上禁咒解除三分,身体恢复常人行动力,立即坐起身跳下床榻,与阴槐君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君无渊这一举动,令阴槐君有些诧异,便是跟着起身,朝君无渊走了几步:“无渊哥哥……” 未及说完,却听君无渊厉声喝道:“站住!” 阴槐君停下脚步,看着君无渊那一脸戒备的神情,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不该是这样的,我已经拥有你喜爱的容颜,为何你还是如此待我?” 君无渊看着阴槐君的脸,看着那张慕灼华的脸,预感不详,言非所问:“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她的模样?” 阴槐君伸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哀怨道:“我都是为了你啊!为了变成你喜欢的模样,我将她的脸皮取下,换在自己的脸上,只要能让你喜欢我,让我做什么都好。无渊哥哥,无渊哥哥……” 说话间,阴槐君再度迈步,朝君无渊走去。君无渊闻见贺小小的话,正值惊诧,看着贺小小一步步接近,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将她的脸皮取下?” 阴槐君双目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那声音,实在有些难听:“是啊!无渊哥哥,如今我才是这三界第一美人,她慕灼华,已经变成一个失去脸皮的丑八怪。她变得那么丑,你不会再喜欢她了吧?明天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说话间,阴槐君已经走到君无渊身前,看着面前这白衣胜雪的心上人,满目情深,抬手去触君无渊那张俊美的脸。此时君无渊忽然伸手扼住阴槐君的喉咙,将她抵在身后石壁上,双目充斥着仇恨之火,怒道:“我爱灼华,并非是因这张容颜,而是她的人!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与她相比,即便你拥有与她相同的容颜,你也只是贺小小!我君无渊,永生永世,唯爱慕灼华一人!你竟敢伤她,竟敢伤她!啊!” 最后一声,几近嘶吼,却难释心中愤恨!阴槐君看着君无渊,看着暴怒的君无渊,怔了片刻,之后流着泪笑出声来:“可是我爱你啊!小小不能没有无渊哥哥啊!我为了你,杀人放火都肯做了,这么残忍的事都肯做了,为什么,就换不回你一丝温情?” 说着,阴槐君抬手解开衣带,褪下衣衫,露出红衣包裹下的身体。君无渊松开手背过身去,却听阴槐君哽咽道:“无渊哥哥,我求你看一眼,就一眼。” 君无渊不愿回身,冷声道:“你将衣服穿好!” 阴槐君无奈,身形一闪,转瞬闪至君无渊面前。君无渊连忙闭目,却仍是无意瞥见了阴槐君的身体。而这一眼,却是令他极为惊诧,闭上的眼又睁了开,看着眼前之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阴槐君竟是通体血色蛇麟,除了面容和手足之外,没有一处是人类的皮肤! 此时,阴槐君抬起手臂,低头看着自己这副身体,恍然间,好像想起了内心深处极为痛苦的记忆,痛哭不止,大声说道:“这些年,我都经历了什么,你知道吗?为了能跟你在一起,我都付出了什么,你知道吗?蛇元炼化的过程,每日如烈火焚烧、如剧毒腐蚀。这样的煎熬,我承受了整整二十五年!这些鳞片,冲破皮肤,一片一片的生长出来,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你能想象得到吗?而支撑我一路坚持到最后的,是你啊!” 第三百零二章:臣服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阴槐君已是泣不成声,抱着膝盖蹲坐在地,好像个无助的孩子,喃喃哽咽:“都是因为你啊!无渊哥哥……你忘了她,忘了她好不好……” 这样的阴槐君,才终于有了些昔日贺小小的影子,君无渊一颗心稍微有些触动,毕竟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但想起阴槐君对慕灼华的伤害,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 可眼下慕灼华在阴槐君手上,不知是否安好,为了慕灼华,君无渊稍作思虑之后,强忍心中怒火,转身将地上红色衣衫拾起,走过去披在阴槐君肩上,沉沉一叹:“你执念如此之深,要我如何是好?我不想骗你,也无法勉强自己,也许你从遇上我就是个错。小小,我承认是我亏欠你,但灼华是无辜的,她不该为了你对我的感情而受这样的罪。你若恨,若怨,都怪在我身上才对。” 阴槐君闻言,却是立即停止了抽泣,站起身,怒声道:“到了现在,你还在为她说话?她无辜吗?她该死才对!就算将她千刀万剐,我都不解恨!想救她是吗?好啊,我给你这个机会!” 说罢,阴槐君双掌合十,轻念咒语,一抬手,在一侧化出个光幕来。 光幕之上,慕灼华被绑缚在十字铁架上,四肢被铁链重重缠绕,整个人被牢牢的禁锢起来。那一身雪白的裙衫,已是被鲜血染红,一群密密麻麻的虫蚁附在伤口之上,正不住的啃噬着慕灼华的血肉。而那张绝美的容颜,更是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这样的一幕,远远超过想象,君无渊整个人惊得愣在原地,脑中仿佛万道惊雷掣响,震得头脑阵阵晕眩,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 阴槐君收起光幕,冷眼看着君无渊:“看到了吗?慕灼华的生命掌握在我的手中。你想救她,就一切按照我说的做,如何?” 君无渊额上青筋毕露,恨不能立即将眼前这人生剥活剐!但禁咒在身的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抵抗,最终,还是理智更胜一筹,紧咬牙关,挤出一句冷言:“你想怎么样?” 阴槐君缓步走到桌前坐下,指了指脚前地面:“臣服于我!” 君无渊双目一凛,看着阴槐君得意的模样,恨得咬牙切齿。闭目,眼前浮现方才光幕之中慕灼华的现状,再睁眼时,脚步沉沉,走到阴槐君身前,俯身跪地! 魔界至尊,不甘妥协,但挚爱之人性命攸关,他还有其他选择吗?但双膝屈落,傲骨依然。暂时的低头,绝不是尊严的沦落,而是为了他日能予以敌人致命一击! 阴槐君仰头大笑了几声,却是笑得有些凄凉。此时她的心中,是又欣慰又难过。欣慰的是,终于有办法能够牵制君无渊任她摆布;难过的是,让君无渊肯屈服的人,并不是她贺小小。 身为魔尊的君无渊,竟肯为了慕灼华,对她阴槐君卑微至此。阴槐君难忍心痛,便只能靠这大笑来作为掩饰。笑过之后,阴槐君双目含泪,强忍喉中哽咽,狠声道:“好,你只要一切按我说的做,我便留她慕灼华一条命。天一亮,我们就拜堂成亲!” 被铁链绑缚的慕灼华,仍旧昏迷着。墨色火焰在体内缓缓运作,小心翼翼的经过每一处受损的经脉。 为保万全,墨焰在将食肉蚁焚尽之后,以墨色火焰化出虚幻的食肉蚁附在慕灼华周身,免得被阴槐君发现端倪,同时暗中为慕灼华疗伤,修补经脉。她必须让慕灼华快些好起来,只要慕灼华的身体恢复到可以行动的状态,她就可以助慕灼华离开这里。 身在慕灼华身体之内,既然可以掌控慕灼华的身体,慕灼华身体上的伤,她便也无可避免的感到剧痛难忍。这捆仙索,之前慕灼华便曾强行破除过一次,破除捆仙索对功体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预估的,但即便如此,能够破解捆仙索已经是万幸,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冰心诀有这种能力,幸运的是墨焰的功法有着修复能力,若不然,就算慕灼华冲破捆仙索,也逃不出这厄运。 只是不知阴槐君会不会在慕灼华身体恢复之前,再来对慕灼华做些什么。 明月巅,未寒已在天亮前赶回,重新躺回床榻。一早,药王轩辕端着碗汤药推门走进,将汤药放在桌上之后,走到床前,为未寒把了把脉。 未寒的脉象稍有异常,虽不易察觉,却是没能逃过轩辕的注意。但轩辕发觉到这一点之后,并未表现出来,装作无事,将未寒唤醒道:“未寒上神,该吃药了!” 未寒迷迷糊糊的醒转,意识尚有些不清醒。睁眼见到身处月华殿房间内,先是一怔,随即坐起,扶着额头,试图回想失去意识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但未等想起,轩辕已将药碗送到眼前。未寒接过药碗,将汤药一饮而尽,张了张嘴,想对轩辕说出心中疑惑,可惜他发不出声音,只好叹了叹,作罢。 未寒失落的神情,被轩辕看在眼里,但他未曾表露,端着空药碗离开未寒的房间。 不多时,轻羽结束了与众仙者的议事,从议事殿赶回月华殿。脚步落下,药王轩辕早已等在殿前,朝轻羽快步跑来:“上神,情况,恐怕不妙啊!” 轻羽蹙眉:“怎么?未寒的伤势有变?” 药王轩辕谨慎开口道:“未寒上神的脉象,与昨日有很大不同,是灵识丧失之象,但这种脉象时有时无,微不可查,我推测,他应该是中了某种可供人操控意识的咒术。” 轻羽问道:“这……你可能确定?” 药王轩辕道:“差不多吧!而且未寒上神今早醒来的时候,面色有些不对,我想,你还是亲自去看一眼。” 轻羽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来到未寒屋内之时,未寒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坐在屋内桌前。见着轻羽走进,未寒好像等候多时,面露喜色。轻羽缓步走到未寒对面坐下,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地上一些细小的青色沙尘,心中顿感不妙,但不露声色,轻道:“好友,我看你面色不太好,怎么了?” 未寒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如何表达出心中不安。这时,药王轩辕持着一支银针走进来,对未寒道:“上神,你可信得过我?可否让我为你施下这一针?” 未等未寒开口,轻羽率先问道:“药王,这是?” 药王轩辕道:“若当真如我所猜想那般,想必未寒上神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这一针,可让他头脑清明,忆起失去意识期间发生了些什么。我相信未寒上神的人品,他一定也不希望因自己的原因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说罢,目光转向未寒:“未寒上神,你要清楚的是,不管你都做了些什么,都不是你自愿而为,大家也都不会怪你。让我施下这一针,如何?” 未寒凝重点头,闭目。 药王轩辕走上前去,将银针落在未寒眉心处,掌握好力度和深浅,手指轻捻,片刻后取下银针,伸指在未寒眉心处一点。 这一点,未寒顿时眉头一紧,浑身一僵!脑海中涌现一幅幅画面,青沙国陵城客栈,慕灼华抱着他的画面,还有慕灼华的那一句:“未寒兄,为什么……” 双眼猛然睁开,立即站起身来,拉着轻羽便朝外跑去! 青沙国,陵城,慕灼华失踪的客栈房间内,地面大片血迹,屋内有些狼藉。 店掌柜站在门口,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众百姓闻讯前来看热闹,将客栈挤了个水泄不通。 “哎,听说是这客栈闹鬼,将那两名俊俏公子抓走了。” “是那两名外来的公子吧?那两人相貌英俊,是世间难见的美男子,人见人爱啊!莫非连鬼怪也喜欢?” 正在众人议论之间,屋内窗户忽然大开,三道流光自外闪进屋内,落至地上,摇身一变,化出三道英挺身形。这三人,其中一人身着淡蓝色衣衫,身带冷冽之气,正是三上神之首,寒澈! 在他身边,白衣银发的轻羽负手而立,面容温润,眉宇间略带着些忧郁。 剩下的那一位,身着玄色衣衫,手腕脚踝缠着一截锁链,面色凝重,紧锁眉头。 三人周身仙气萦绕,落地之时,将门外百姓震得不住后退。但三人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目光扫过屋内凌乱的景象,最后皆将目光停在地面那一滩血迹。轻羽道:“看来阴槐君已经来找过灼华,两人这场打斗,不知谁胜谁败。未寒,你是否有参与?” 未寒走到那血迹边缘,蹲下身,伸手触摸地上鲜红,之后,染血的手掌握起,青筋迸出。 第三百零三章:木中之鬼 看见未寒这一表现,轻羽和寒澈心中都是一紧。很显然,未寒是在担心,在自责。虽然他无法说出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用举动说明,慕灼华,出事了! 未寒沉沉闭目,片刻后,站起身,看了眼轻羽和寒澈,低下头,显得极为无助。轻羽拍了拍未寒的肩,轻道:“这不是你能控制的,莫要自责,眼下还是尽快寻到灼华下落,赶紧救出她为好,否则还不知阴槐君会对灼华怎么样,目前情况,一刻都不能耽搁啊!” 寒澈走到血迹之前,双掌合十,念出咒语。咒语念罢,双掌稍稍分离,一滴血自地上飞起,停留在双掌之间,片刻后,寒澈目光一凛:“找到了,走!” 一语落罢,三人齐齐化作流光飞起,一众百姓尚处于震撼之中,屋内的三人,已然消失了踪迹。许久之后,才见这些百姓自震惊中清醒,后知后觉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高呼:“神仙啊!是神仙啊!” 山洞之中,一处较为宽敞的洞穴内,一张长长的红毯自洞口延伸到尽头台阶之上的木质王座前,那王座表面凹凸不平,似是树皮制成,颜色漆黑,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诡异之感。 洞内处处挂满红绸,王座之后的墙壁上贴着个大大的双喜字,一众身着黑袍之人不住的来回忙碌,布置着这漆黑幽暗的洞穴。 另一处封闭的洞室内,君无渊闭目而立,任几名黑衣侍者为他换上红色婚服,不作任何反应。在他面前,是同样身着婚服的阴槐君。 此时的阴槐君,仍带着慕灼华的面孔,但这气质与神态,甚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哪有一丝及得上慕灼华? 他的慕灼华,天下无人能及,他的慕灼华,是三界唯一! 侍者帮君无渊穿戴完毕,低头后退了一步。阴槐君微笑着走到君无渊身前,伸手为他理了理衣襟,然后将面颊贴上君无渊的胸膛,双手环住君无渊的腰身,用那尖细刺耳的声音娇嗔道:“无渊哥哥,我们就要成亲了,这一天,我等了太久,终于要实现了!” 君无渊不予理睬,仍那般闭着双眸。阴槐君却也不在意,感受着君无渊胸膛的温暖,露出无比满足的神情,许久,才松开君无渊,对身边侍者道:“待吉时到了,便将无渊哥哥带去礼堂。” “是!” 侍者应声后,阴槐君微笑着转身离开,穿过重重墙壁,来到关押慕灼华的石室内。 发觉阴槐君来了,墨焰立即警觉起来,停止墨色火焰的流动,时刻防备着阴槐君,生怕她再对慕灼华做出什么事来。 抬眼见着阴槐君一身火红嫁衣,墨焰微怔,心想着幸好慕灼华已经昏迷,否则,若被她亲眼看到,该有多难过。还好,将要目睹这一切的,是她墨焰。 阴槐君走到慕灼华身前,伸手抬起慕灼华的脸,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灼华上神,我与无渊哥哥就要成亲了,你开心吗?无渊哥哥穿上婚服的模样,可真是好看,待会儿我会差人将你带去礼堂,让你亲眼见证我们的幸福,不知道无渊哥哥见到你如今这幅模样,会怎么样呢?哈哈哈!” 墨焰强忍着怒意,冷眼看着阴槐君。阴槐君只当是慕灼华在嫉妒,便是再度开口道:“哎呀,我差点忘记了,好像千年之前,你也与无渊哥哥成过亲是吗?可惜那都是你们前世的事了,此生他注定成为我贺小小的夫君。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与无渊哥哥早就成亲了,何必等到今日?说来也是因祸得福啊,得了你这幅面容,无渊哥哥对我竟会这般宠爱,昨夜在床上,他可真是温柔啊!” 阴槐君话中含义很是明显,听她此言,好像君无渊在意的只是慕灼华这张盛世美颜。最后的那一句,更是如锥刺心,令慕灼华的魂元猛地一震! 墨焰惊诧,原来慕灼华并未完全沉睡,若是她压抑不住情绪,被阴槐君发现了墨焰的存在,情况就不妙了。因此,墨焰连忙以灵识对慕灼华暗中道:“灼华上神,冷静,还不到时候!” 洞外密林中,寒澈、轻羽、未寒正疾步赶向那一座诡异山峰。在寒澈的异术追踪下,得知了阴槐君的具体藏身地,几人皆是心焦如焚,脚步一再加快,生怕稍稍晚了些,便会是生与死的距离。但来到那山峰之前,仍是不得已顿下了脚步。 山峰边缘地面,一道道不易察觉的光丝隐在荒草之下,形成大面积的复杂阵符。阵符之中生长着数不清的槐树,在这初秋季节,竟是仍挂着雪白的槐树花,香气扑鼻。 面对这一方阵符,三位上神皆是发了愁,原本的那阵符已经很是复杂,在慕灼华的预言下,说明了无人可解,如今又多了这么多槐树,岂不更加棘手? 槐树,木中之鬼,喜在阴魂飘荡处生长。眼前这些槐树数量多且很是茂盛,树叶无风自动,让人细思极恐,但在场这三位好歹都是上神,再大的场面也见过,区区鬼魂,不足为惧。 围着这阵符转了一圈,三人皆是一筹莫展。寒澈道:“又是多种阵符结合而成,要如何破解?” 轻羽同样无可奈何:“实在不行,你我三人合力试试。就算不能破解,好过这般苦等。” 此时,未寒转头看了看四周,好像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看了眼寒澈和轻羽,示意他们跟上,之后,朝向密林之南飞奔而去! 寒澈微怔:“未寒,你想带我们去哪儿?灼华这边等不得啊!” 轻羽却是拉起寒澈便飞身而起,跟上未寒的脚步:“你要相信他,他比我们更担心灼华的安危!” 山峰之中,满布红绸的洞穴内,一身红衣的君无渊站在红毯尽头处的王座前,身旁两名黑衣侍者贴身而立,时刻控制着君无渊的行动。 君无渊神情木然,身为魔尊却无法掌控局面,这被动的感觉令他极为挫败。本是宁死不屈一身傲骨,却不得已成为他人玩偶,这对一名王者来说,是多大的耻辱? 两名侍者架着一名媒婆模样的凡人走进洞内,那媒婆满面惊恐,腿脚无力,几乎是被人拖行至高阶之上,停在距君无渊几步之外。君无渊微怔,问身边侍者道:“这是何意?” 话音刚落,阴槐君在两名侍者的搀扶下自洞外缓步走进,幽幽道:“你我的成亲典礼,自然要完满无缺,若没有媒婆在场,哪算礼成?你放心,只要你我拜过堂,我便差人将她平安送回,不会伤她一根汗毛。” 君无渊目光一冷,转过头去,不愿看她。这张面孔,本是他心爱之人的面孔,但安在阴槐君脸上,竟是让他异常反感。且一看到这张脸,君无渊就会想起之前光幕上那血淋淋的一幕,想起慕灼华所遭受的伤痛折磨,想起被揭下面皮之时,慕灼华该是怎样的痛苦…… 阴槐君一步步行过红毯,迈上台阶,上前偎在君无渊胸膛,轻道:“夫君,我们开始拜堂吧!” 话刚说完,却又忽得想起了什么,抬了抬头,道:“哦,对了,还有一个人,必须在场。” 说罢,对着洞外唤道:“带上来!” 声音落下,两名侍者拖着慕灼华自洞外走进。眼前的慕灼华浑身是血,一身白裙早已辨不出本来颜色,无力的垂着头,如丝的长发凌乱的散落下来遮住了面容,任由他人拖行,没有一点反抗能力。 君无渊精神一振,一颗心却猛地揪起,抬步便要跑下台阶,却是被阴槐君一把拉住:“你敢去,我杀了她!” 第三百零四章:反转 阴槐君此言效果斐然,君无渊立即顿下的脚步,令她十分得意。而君无渊,已是恨不得咬碎了牙齿,双拳握得青筋毕露,指缝中更是渗出丝丝鲜血,转头狠狠瞪着阴槐君,一双眼充斥着血红,恨不得将她活活撕碎! 两名侍者拖着慕灼华走到台阶之下,将慕灼华随手丢在地上,慕灼华一身的伤口,被这么一丢,便是痛得忍不住一声闷哼。疼痛之余,墨焰担忧不已,以灵识对慕灼华问道:“灼华上神,你可还好?” 然慕灼华却未曾给她任何回应。 阴槐君阴险的笑着,看着慕灼华,幽幽道:“慕灼华,我与无渊哥哥要拜堂了哦!你可一定要抬头看仔细了,否则可就白费了我的一番苦心。我对你多好,连成亲这么重要的事都想着你。” 慕灼华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想动,还是不能动。 台阶之上是那一身傲骨的魔界至尊,那个人,换下了寻常胜雪的白衫,穿上了大红的婚服,正要与他人成亲。而那身着婚服的新娘子,带着她的面皮,偎在她深爱之人的怀中,开口字字锥心。 恍然间想起阴槐君之前所言:“得了你这幅面容,无渊哥哥对我竟会这般宠爱,昨夜在床上,他可真是温柔啊!” 这幅面容?真的只是因为这幅面容吗?她究竟是信,或不信? 阴槐君将目光转回,看着君无渊,开口道:“媒婆,开始吧!” 说完这话,阴槐君拉着君无渊的手,与他并肩而立,听得媒婆那颤巍巍的声音:“一拜天地……” 君无渊极其配合的与阴槐君一同行下礼数,目光却始终不离那伏在地上的血人儿,一颗心好像遭到千刀万剐,痛到几乎麻木。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到这最后一拜,转身面向阴槐君,看着那张脸,若眼前这人是慕灼华,该有多好? 沉沉闭目,满腔苦涩,迟迟未曾躬身。 该怎么样才能救下她?怎么样才能让她不再受苦?她是高高在上的天之上神,怎能因他君无渊,沦落至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 此时,却忽听伏在堂下的慕灼华声声大笑了起来:“呵呵……哈哈哈哈……” 这笑声由微弱到猖狂,听在君无渊耳中,是凄凉,是自嘲,亦是临危不屈的傲骨;而听在阴槐君耳中,却是讽刺,是身处囹圄仍高高在上的不屑姿态。 阴槐君怒火上涌,忍不住走下台阶,对着慕灼华狠踢了一脚,这一脚,让慕灼华翻过了身,仰面朝上,力度之重,又是痛得她一声闷哼。 君无渊心疼不已,快步上前,对着阴槐君歇斯底里的一声怒吼:“贺小小!” 说罢,便要附身将慕灼华抱起。阴槐君连忙抢在君无渊之前,一把掐住慕灼华的脖颈,生生将慕灼华提了起来,如此,那张失去了面皮的脸孔便呈现在君无渊眼前。 如此近距离的看清了这张脸,君无渊双拳握得更紧。阴槐君狠声道:“你看清楚,她已经变成一个令人作呕的丑八怪,已经不是你爱的那个三界第一美人!你看看我,你现在该爱该宠的人是我才对,是我!” 君无渊一声冷哼:“我早跟你说过,我爱的并非是这张脸,而是这个人!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我深爱的慕灼华!你以为换上这张脸,你能得到什么?呵!天真,愚蠢!” 阴槐君闻言,怒声道:“无渊哥哥,你莫要逼我杀了她!你应该清楚,就算她死了,你也逃不出我的掌心,连你的生死,都一样掌握在我的手上,若得不到你,我不介意亲手杀了你!” 闻见此言,君无渊却是开口笑了出来:“好啊!失去慕灼华的君无渊,将生不如死、与行尸走肉无异,这样的一条命,你若喜欢,尽管来取,我君无渊谢谢你!” 最后的几个字,语气之狠厉,令阴槐君心中一寒,呼吸瞬间急促。心知君无渊说得出做得到,而她又怎能忍心杀了君无渊?慕灼华既对君无渊来说这般重要,真的杀了慕灼华并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想到这里,阴槐君甩手将慕灼华狠狠朝脚下摔去,拂袖转身,不再看君无渊。 君无渊连忙上前一步,接下慕灼华下坠的身形,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扶着她坐下,看着她如今的模样,心疼的喉中一阵哽咽,不知如何是好。 而慕灼华,这般被君无渊抱在怀中,感受到这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却是闭上眼扭过头去。她现在的面貌该是如何丑陋可怖?这样的她,怎么有勇气面对君无渊…… 洞室之内,君无渊怀抱着慕灼华,走到床榻之前,轻轻将慕灼华放在榻上,坐在床边,看着遍体鳞伤的慕灼华,满目疼惜。 身后的阴槐君冷声道:“你准备一直这么守着她吗?今天是我们大婚之日,你已经是我的夫君了!别忘了,我随时可以杀了她!” 君无渊愣愣的看着慕灼华,声音微冷:“要杀就连我一起杀了吧!我不会再离开她身边,能死在一起,也好。” “你……”阴槐君一时语滞,之后怒声道:“好,我就让你守着她,我倒要看看,你能面对这个丑八怪到什么时候!” 说罢,拂袖而去。 封闭的洞室,身无法力,无处可逃。但有眼前这人在,生或死,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灼华,受苦了……”话语未尽,声已哽咽。握着慕灼华的手,放在唇下轻吻,之后,久久无语。 慕灼华将头转向里侧,闭目。 君无渊如此对待阴槐君,显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但心知君无渊个性如此,慕灼华也并不怨他。一个宁折不屈的人,肯隐忍至此,肯为了救她而妥协,已是不易。 身体上的疼痛仍是那般剧烈,疗伤之事最为紧要。当下有君无渊在身侧,慕灼华感到极为安心,便是放下所有戒备,昏睡过去。 慕灼华就这么睡了两天两夜,君无渊便是默默守了两天两夜。慕灼华身受重伤,君无渊心中担忧再拖下去会如何,却苦于什么都做不了。 但心知慕灼华做事谨慎,被擒之前应该与寒澈轻羽传过讯息。当下慕灼华已经失踪几天时间,若所料不错,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们。 只是不知,阴槐君会在这山峰周围布下怎样的防护?寒澈轻羽,又能否找出办法破解防护攻打进来? 就在君无渊思虑间,忽觉一阵山摇地动,头顶沙石掉落,君无渊连忙站起挡住那些沙石,免得伤到慕灼华。 此时他是又惊又喜,这等阵仗,不是外界有人破阵,还会是什么? 可还未等他松下一口气,却见一道红衣身影自墙壁穿过,瞬间来到近前!君无渊下意识的护住慕灼华,奈何禁制在身,一身的法力使唤不出,这如凡人般的无用身体,怎及得过来者攻势之强悍? 红衣身影一掌将君无渊击向一侧,伸手抓起躺在榻上的慕灼华,挡在身前,厉声道:“慕灼华的性命在我手上,你们又能奈我何?” 话音刚刚落下,君无渊身后的石壁忽然“轰隆”一声坍塌,紧接着,寒澈、轻羽、未寒相继现出身形,走进洞内。 三人见到站在洞内的君无渊,稍显欣慰,轻羽叹道:“你没事吧?” 君无渊亦是沉沉一叹:“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说罢,几人皆将目光转向阴槐君,和她身前昏迷不醒的慕灼华。寒澈冷声道:“放了她!” 阴槐君面带不屑,狡黠一笑:“你们一个一个的那么自信,当真以为是我怕了你们吗?我只不过想要慕灼华一人的命,若再逼我,信不信我将这三界覆灭?你们这些口口声声三界大局的人,难道要为了一个慕灼华,连累整个三界吗?” 寒澈一声冷哼:“你杀的,已经不止一人。留你这等妖魔不杀,才是三界之祸!” 阴槐君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幽幽道:“很好,那么我就先杀了慕灼华,再毁掉三界,如何?” 说罢,阴槐君抬手化出长长的红色指甲,朝慕灼华的心口抓去! 这一招若成,定可将慕灼华的心脏生生掏出!君无渊等人见状,齐齐的一声惊呼“灼华!”同时脚下发力,朝阴槐君猛冲而去,试图阻止阴槐君!可阴槐君下手过快距离过近,即便他们瞬间闪至,怕也根本来不及! 紧要一刻,却见慕灼华嘴角扬起,笑得诡异,身形瞬间化作墨色火焰,消失在阴槐君身前!阴槐君未及反应,忽觉后心处一阵剧痛,紧接着身形失重飞起,直撞到前方墙壁,跌落在地。 回过神,方知情况不妙,阴槐君立即想要起身,但刚刚坐起,便见一把墨玉长刀迅速抵在喉咙处! 第三百零五章:净莲之力 抬眼看去,确是那本处于昏迷的慕灼华没错。眼前的慕灼华仍是满身血色,只是那一张脸孔竟是变得虚幻起来,好似被重重黑雾遮掩,唯辨得清那一双血红的眼,充斥着杀气和怒意,令人惊骇! 见着这一幕,君无渊、寒澈等人立时顿下身形,惊喜非常:“灼华,你醒了!” 就在这时,忽见未寒拔出手上长剑,寒光一闪,剑刃已然架在身前的轻羽脖颈处!轻羽一怔:“未寒,你……” 眼前变故令人意料不及,君无渊和寒澈见状,立即一声惊呼:“轻羽!” 听见这声惊呼,慕灼华亦是一怔,转头看去,见到轻羽有危险,一声久违的称呼破口而出:“师父!” 这一声唤,令在场之人皆是心头一惊,轻羽更是皱紧了眉头:“墨焰?” 阴槐君疑惑万分,她自然不知这墨焰是何许人物,只知道身前这人是慕灼华。因此,她并未思虑太多,狡黠一笑,对慕灼华道:“未寒身上咒术未解,意识随我掌控,只要我下达指令,轻羽就会命断在此。” 慕灼华将目光转回,冷冷看着阴槐君,开口的声音低沉阴狠:“你想怎么样?” 阴槐君狡黠一笑:“你跟我走,我就放了他,如何?” 闻言,慕灼华眉头一凛。体内重伤恢复缓慢,如今这行动自如的状态只是暂时的,还不知可以维持多久,若再被阴槐君掌控,不知还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身后的君无渊三人听了,也是感到不妙,但眼下轻羽的危机又该如何解除? “妖魔,仙道神威岂容你如此亵渎?”就在情势陷入僵局之时,一声厉喝隔着层层山壁传入众人耳畔,紧接着,所处洞室又是一阵剧烈颤动,头顶山石不断掉落,似有将要崩塌之象。众人见状,连忙在周身设下防护气罩,以抵挡飞来沙石! 在墨焰相助之下,慕灼华奋力一跃,携着周身防护气罩飞离所处洞室,单膝跪地落至山峰之外的安全地界。寒澈趁乱上前,将未寒一掌打晕过去,之后与轻羽各自搀着君无渊和未寒,飞离这危险之地! 几人脚步先后落地,未等回神,身后山峰便是轰然倒塌,巨大的声响震撼百里,沙石蔽目,浮尘横飞! 待稳住身形,四下看去,见周围一众仙者将此处团团围起,顿时心下欣慰。而众仙者见到他们都平安无事,也都是松了口气,一时间士气大涨! 莲花香气扑鼻而来,孤莲圣君带领身后的清念、佐焰、玉笙,一同走上前,对着几人抱拳恭敬道:“上神,我们来迟了!” 寒澈轻道:“不迟,来得正是时候!” 说罢,目光转向清念真人:“清念,未寒身中咒术,我已经封住了他的穴道,你将他带下去,好生照料。” 清念应声,上前扶过未寒,退了下去。 随即,三人快步朝几步之外的慕灼华走去,慕灼华始终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令人十分担心。众仙者此时正是一脸茫然,慕灼华如今这模样实在难以辨认,这一身的血迹,和遭黑雾遮掩的面容,很难想象此人便是慕灼华。 三人走到近前,才清楚慕灼华为什么一动都不动。慕灼华身前的衣衫上,透出大片鲜血,将本来已经干涸的血迹覆盖,顺着衣袖衣角滴落而下。 深深的伤口,密布在慕灼华身上,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愈合,方才这一番打斗,足矣让这些伤口重新裂开,每稍微一动,都会扯动伤口发出剧痛。 失血过多,体内重伤未愈,经脉筋骨的剧痛加上这皮肉之痛,这些伤势结合在一起,即便有墨焰相助,慕灼华也再难撑起这身子。 而直到这时,见着寒澈等人关切的神情,众仙者才得以确定,这个浑身是血的人,真的是他们的灼华上神。 寒澈对君无渊问道:“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灼华会变成这个样子?方才攻进山洞时,见到阴槐君,我差点以为是灼华。” 君无渊叹道:“是我没保护好她。” 说到这里,君无渊面色黯然,刚想开口将一切道出,却听身后乱石堆之中一阵尖细的大笑声传来:“哈哈哈!上神,仙界,我要把你们全部杀光!” 声音落下,一道红色身影自乱石堆中飞出,悬在半空,面上带着狡黠的笑,看着君无渊等人所在之处:“萧之夜死,慕灼华重伤,君无渊身带禁制,没有了四大神器,我看你仙界还有多大实力!来啊,不是要杀我吗?两位上神,来战啊!” 阴槐君这一现身,寒澈几人心头一紧,众仙者们更是惊诧万分:“灼华上神?” “这阴槐君怎么跟灼华上神长的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众人议论间,只见阴槐君双臂自身侧缓缓抬起,仰头望天,一声怒喝:“我的子民啊,出来啊,为我所用,助我一战!” 话音落下,林中阴息阵阵,一道道怨魂自四面八方飘荡而来,聚在阴槐君周围,并一点一点的化成人形。见着那些“人”,众仙者方才恍然大悟,原来阴槐君的手下,都是由世间怨魂化成,在阴槐君的咒术之下成为傀儡,为她所用。 见状,寒澈微微抬眸,厉声道:“佐焰,玉笙!” 佐焰和玉笙会意的点了点头,之后下令道:“初云山弟子听令,布阵!” 号令一出,在场所有初云山弟子尽数向前,各自站位,齐齐抬掌运功,口念咒语,仅片刻,便见一方百人大阵浮现在脚下,将阴槐君及其手下困在其中! 与此同时,两名法尊飞身而起,悬在阵法两侧,抬掌运功,在阵符上方化出一轮八卦印。紧接着,阵符与八卦同时旋转,交相呼应,其内光刃瞬现,自脚下头顶齐齐飞射而出,朝阴槐君等人攻击而去! 初云山乃道法之宗,对付怨魂不在话下。仅片刻,刚刚集结起来的怨魂便化作烟雾散去,阵法之中只剩阴槐君一人身影。阴槐君一脸不屑,冷声一笑:“就这么点能耐?” 说罢,身形一转,朝上方八卦印直冲而上,竟是生生冲破了八卦印,冲出了阵法!八卦印被破,阵法失效散去,初云山弟子纷纷退后了几步,抬眼看向自家掌门。 佐焰与玉笙身形悬在阴槐君两侧,抬手唤出各自惯用的长剑,相视点了点头,之后长剑同时挥起,剑招一刚一柔,齐齐冲向阴槐君! 刚柔互补,剑招毫无破绽,阴槐君躲避之间必须处处留神,但数招下来,也不见阴槐君落败。此时阴槐君忽然嘴角一扬,幽幽道:“不差,但与我对敌,还是太弱。” 语毕,阴槐君一个闪身躲开两名尊者齐发的剑招,再现身时竟是在二人头顶,抬手化出长长的指甲,朝二人猛然一挥! 指甲挥下,数道光刃飞射而出,两名尊者立即闪身躲避,却仍是受到轻伤,皮肉被划开几道伤口,落下地面。 阴槐君紧追不舍,再度挥舞双手朝二人攻下!二人躲闪不及,挥起剑气去挡,但只挡下了部分光刃,眼看光刃临身,无处可避,众仙者见之,皆是暗道一声:糟糕! 紧要关头,一道白衣身影携着淡雅莲香闪至,轻挥衣袖散出轻柔雾气,那些光刃接触到这雾气,竟是尽数散了开。 佐焰玉笙脱险,松了口气,叹道:“多谢圣君相救!” 但光刃散去,阴槐君身形却未曾停顿,瞬间闪至孤莲圣君身前。孤莲圣君来不及回应两名尊者,轻抬手臂,凝指化剑,手腕一个翻转,将阴槐君的攻击挡下,再稍一用力,便见阴槐君身形失重后退,直退出十米之外才稳住身形。 下方观战的众人,心情随着战况的起伏而起伏,见着两名尊者久战不下的境况在孤莲圣君出手之后有了变化,皆是一阵欣喜。寒澈叹道:“我仙界还有多少这样的优秀仙者隐于世外?若都能为三界做事,我等何必如此烦心?” 轻羽温润道:“这种事勉强不得,若是可以,我也希望隐世不出,不理这三界喧嚣。身为上神且是如此,怎能去强求他人?” 几人说话间,君无渊一直半跪在慕灼华身侧,担心着慕灼华的伤势。墨焰在为慕灼华疗伤,可她伤势之重,令君无渊无论如何都安不下心。 虚空之中战斗仍在继续,孤莲圣君凝聚意念在指尖化出的虚幻长剑,仿佛一支形态特殊的笔,挥动间引动风云为墨,在身前画出一道巨大的雾状莲花。 此莲花具有极强的净化之力,对付渡灵蛇的毒体再好不过。阴槐君双目一凛,似是察觉到孤莲的目的,以及莲花之中的强大力量。 因此,阴槐君立即挥动利爪冲向孤莲,想要阻止这朵莲花成形,但还是迟了。在阴槐君近身的一瞬,孤莲已然将莲花完整绘出,推向阴槐君! 第三百零六章:妖神 身形正急速向前的阴槐君躲闪不及,惊诧间,整个人已经身在那巨型莲花之中!孤莲闭目,以神识控制着莲花之中的净化之力,试图将阴槐君体内属于渡灵蛇的妖气和毒体清除干净。 阴槐君奋力想冲出莲花禁锢,但一再努力均告失败。毒体被净化的感觉,好像换血洗髓、割肉剔骨,这样的痛苦,令阴槐君不住的高声哀嚎,疯狂的寻找着逃离的方式,那模样,像极了一只癫狂的猛兽! 下方众仙者见状,大多松了口气,以为此战即将告一段落。然轻羽和寒澈却仍是一脸凝重,轻羽道:“怎会如此简单?” 寒澈摇头道:“绝不会如此简单!” 净莲之中的阴槐君仍是不断挣扎着,净化的过程痛苦无比,激起体内某种力量的暴动。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一战,便是在此时,再度遭遇变故! 只见阴槐君双目渐渐现出血红之色,身躯开始膨胀变大,待撑破了衣衫,那一身血红的蛇麟便呈现在众仙者眼前!惊诧,惊诧!衣衫之下竟是一具蛇躯,怎能不教人惊诧! 见此情景,寒澈连忙对孤莲喊道:“孤莲,快退!” 孤莲闻言,连忙收起法力落下身形,退至众仙者之中。 天空之上的阴槐君身形仍在不断膨胀,本来的人形身体在这样的膨胀之下更似蛇身,四肢难辨。而膨胀的痛苦,亦是教阴槐君不住的发出骇人的惨叫,声声撼人心弦! 这时,一道道血色流光自阴槐君体内飞散而出,遮蔽众人视线!轻羽心知不妙,立即高声喝道:“众仙者听令,速速离开此地!” 一声令下,所有仙者皆朝四面散开,轻羽将慕灼华抱起,寒澈扶着君无渊,足足退出百里之外! 站定,再看阴槐君所在之处,只见那血红流光已是蔓延出数十里范围,且仍在不断朝外蔓延。轻羽缓缓将慕灼华放在地上,抬头对寒澈和君无渊道:“这样下去情况不妙,保险起见,是否能想办法将君无渊体内禁制解除?” 寒澈点了点头,伸手自怀中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珠子,厉声道:“覆天尘,你可听见了?” 话音落下,那黑色珠子表面现出波纹,其中传出一阵浑厚男声:“上神,我听见了,只是,阴槐君的阵法布置是我传授的没错,这禁制咒术,我真的解不开啊!” 见到这颗珠子,君无渊微怔:“魂珠?你们在何处寻到的覆天尘?” 轻羽道:“你们被困阵法之内,我与寒澈无法破阵,亏得未寒记起阴槐君曾去过密林边缘临海之处,才让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覆天尘附身的魂珠所在,破解了那方阵法。” 君无渊点了点头,对那魂珠道:“覆天尘,将贺小小变成阴槐君的事是你一手造成,对于阴槐君的咒术,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休要在这里装糊涂!” 魂珠之上再度闪过波纹,覆天尘道:“我已经落入你们手上,魂散已是定局,说谎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那咒术,是渡灵蛇以毒体为引设下的,除了贺小小自己,谁都解不开。” 寒澈闻言,运功在掌心凝结了水气,将魂珠包裹其中,魂珠之中瞬时传出覆天尘的求饶声:“上神,上神饶过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们啊!” 寒澈一声冷哼:“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是不说!” 覆天尘哀嚎道:“您就算杀了我,我也不知啊!” 轻羽摇头一叹:“罢了,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寒澈恨得握了握拳,咬牙道:“就真的没有办法吗?” 此时君无渊道:“办法,我倒是有一个,只是……” 说到此处,欲言又止。轻羽忙追问道:“只是什么?你快说?” 君无渊面露难色:“之前灼华也中了阴槐君设下的禁制和捆仙索的封印,后来,她用苍穹瞬凝将这禁封破解,问题在于,用苍穹瞬凝强行冲破这禁制,会给经脉筋骨造成很大程度的损伤,灼华也是因此才会伤成这样。我懂得苍穹瞬凝的运用,但即便我成功解封,功体重伤的我,恐怕也一样帮不上你们的忙。” “我来!”虚弱的声音传来,几人闻声看去,慕灼华正吃力的坐起身。 君无渊连忙上前扶住慕灼华略有些摇晃的身子:“灼华,别逞能了。你重伤在身,先让墨焰疗伤要紧。” 慕灼华摇了摇头:“听我的,否则大家都会死!” 不等君无渊回话,慕灼华便双掌合十运起心法。掌心冰气凝聚,冰心诀所需的冰气,对现在的慕灼华来说实在太过勉强,运功期间,慕灼华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强撑着将口诀完成,声音虚弱道:“冰心诀心法第十八章。苍穹瞬凝!” 说罢,双掌猛然分离,将掌心冰气推向君无渊胸口!随着冰气不断灌注体内,君无渊遭到禁锢的法力逐渐涌出,力量瞬间充斥全身,此咒破解! 输出了最后一丝冰气,慕灼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朝后仰下。君无渊伸出手臂揽过慕灼华,抱进怀中:“灼华,你怎么样?” 慕灼华已经无力睁眼,只喃喃道了声:“交给你们了……” 之后,便彻底昏迷了过去。君无渊焦急担忧,不住唤道:“灼华!灼华!灼华……”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撼天动地的巨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循声看去,只见那血红流光所在之处,隐约现出片片巨大蛇麟。流光从这时起开始缓缓散去,而随着视野清晰,震撼的一幕便完全展现在众人视线! 只见那原本密集的树林之中,倒落了大片的树木。在倒落的树木中间,一条通体血红的巨蟒盘踞其中!此蟒体型足有山峰一般高,身长直绵延了百里! 这一幕,不仅身后一众仙者惊异不已,连寒澈、轻羽、君无渊三人都感到震撼非常。寒澈皱眉道:“果真称得上上古妖神!” 就在所有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巨蟒身上之时,远处无数鬼魂正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一路上身形渐渐幻化,变作一个个身着黑衣的人形傀儡!待众仙者发觉之时,这些黑衣傀儡已经来到近前,手上挥舞着兵器,朝众仙者杀将而来! 仙者们也不甘示弱,迅速回神,奋力相敌,瞬间刀剑声四起,战声不断! 君无渊见状,轻轻将慕灼华平放在地,在慕灼华周身布下防护结界,轻道:“灼华,你一定要撑住,等我回来!” 说罢,抬手化出靖海狂涛剑,目光坚定决绝,转身飞起,朝巨蟒所在之地赶去,轻羽寒澈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清念真人本盘坐在不远处帮未寒运功疗伤,听见入耳战声,做不到置身其外,便是收起功法,将未寒扶好平躺在地,同样布下了防护结界,之后冲入战圈。 黑衣傀儡虽法力不高,但出招稳准狠,且具备相互间的配合能力,时不时的齐力布下个阵法。那阵法复杂难解,竟是教仙界损伤许多战力。 好在仙界能者居多,参与此战的又都是各派精英,因此虽是久战不下,但占据了极强的优势。 再看巨蟒那边,君无渊、寒澈、轻羽手持各自佩剑,身形快如闪电,肉眼只见黑紫、淡蓝、冰白三道流光不住在巨蟒周身闪过。然那巨蟒却是不闪不避,任这三人长剑功法不断落在身上,竟是丝毫未伤。 此战僵持许久,君无渊三人终是停下攻击,身形悬在巨蟒一侧虚空。君无渊道:“渡灵蛇鳞片竟如此坚硬,连靖海狂涛都不能伤它半分,再这么下去,没等将它除掉,我们先会力竭。” 寒澈道:“不知这渡灵蛇的蛇元在什么地方,如果能看准蛇元发起攻击,也许能有所突破。” 轻羽却道:“我看未必!蛇麟坚固,即便找到蛇元所在,碰不到蛇元,也是一样没办法伤它。依我看,我们何不先布下阵法将它控制住,再想办法杀它?” 君无渊点头道:“是个办法,先试试吧!” 寒澈亦是点了点头,紧接着,三人默契飞起,在渡灵蛇周围以三角形站位悬住身形,各自结印,施法,之后齐齐出手!三名三界顶级强者法力释出,一张巨大阵符强势而出,笼罩在渡灵蛇上方,几乎布满了整个天空。之后,三人默契控制阵符朝渡灵蛇迎头压下! 第三百零七章:齐心一战 渡灵蛇发觉头顶阵符之中蕴含的力量之大,甩动起它巨大的头颅,试图破解这方阵符。 这一反击显然起了很大效果,阵符开始有了波动,似有消散之象。君无渊三人奋力加强法力输出,努力稳下阵符,但在这种强度的法力输出下,三人很快开始现出疲态,额头青筋迸出,汗珠如豆! “不行啊!”寒澈道:“这阵符根本压制不住它!” 紧要关头,一把长剑携着银色流光快速朝渡灵蛇飞去,直直刺入渡灵蛇血红的蛇眼之中,自渡灵蛇后脑贯穿而出!之后,长剑按原路飞回,君无渊三人顺着长剑轨迹看去,只见本来处于昏迷中的未寒已经站起了身,抬手接下飞回的长剑,那威武身姿,颇具上神雄风! 渡灵蛇痛得仰头哀嚎,顿时失去反抗之力。君无渊三人趁此机会再度加强功法输出,顺利将渡灵蛇压制在阵符之下! 方才的对战,已经证明渡灵蛇实力不小,这阵符也压制不了渡灵蛇多长时间,他们必须尽快想出消灭渡灵蛇的办法。未寒飞身而起,与君无渊三人聚在一处,轻羽道::“未寒,方才多亏了你。” 未寒点了点头,面露凝重。 君无渊道:“渡灵蛇鳞片坚固,不可强攻,且如今的渡灵蛇已是妖神之体,若不能将蛇元毁掉,即便消灭了这肉身,也是徒劳。” 寒澈道:“确实如此,只是渡灵蛇防御力这么强,要怎么做才能探知蛇元所在,毁掉蛇元呢?” 君无渊想了想:“几年前与东北海蛇妖一战,我曾遭蛇妖吞下,之后挥剑从蛇妖腹内破腹而出。方才未寒的剑从渡灵蛇眼部刺进,后脑飞出,证明渡灵蛇体内并不如鳞片这般坚固。如果能效仿当年一战,进入渡灵蛇腹中,不仅能毁掉渡灵蛇肉身,也极有可能查得到蛇元所在。” 轻羽道:“渡灵蛇乃是剧毒之体,即便是你我这般修为,也终归是血肉之躯,到时恐怕没等查到蛇元所在,就先中毒身亡了。此法太过冒险,使不得!” 君无渊道:“护身气罩应该可以抵挡一时,如果没有其他办法,我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战圈外缘,众仙者与黑衣傀儡的战斗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来自各大门派的仙者各显其能,愈战愈勇,只是各路怨魂仍不断聚集,变身傀儡加入战圈,导致战局僵持不下,难见分晓。 长时间的苦战之下,众仙者虽士气只增不减,却也难以避免的感到有些疲惫。这时,忽见脚下地面生长出一些奇花异草,且长势迅速,开枝散叶含苞绽放只在片刻之间。 这番景象显然是有人在暗中施法,但来者究竟是敌是友?众仙者不敢掉以轻心,纷纷提起精神,随时准备应变。 花朵开遍战圈所在地域,奇花洒下花粉,异草散出异香,花粉异香外散之时,所及区域之内的黑衣傀儡竟是缓缓化作黑雾散去,而战圈之外不断赶来的傀儡,亦是在这花粉和异香的范围之外停下身形,不敢再近! 众仙者喜出望外,想来是有高手暗中相助,但究竟是谁,竟会有这般实力? 此时,佐焰和玉笙却是皱了皱眉,对视了一眼,玉笙惊疑道:“莫非是?” 佐焰点了点头:“花尊锦绣!” 话音刚落,天空之上,一名儒雅男子手持折扇缓缓落下,嘴角微扬,映着眉心处那抹红色堕仙印,显得格外邪魅。 此人目光扫过众人,之后抬步走到佐焰和玉笙面前,收起折扇,抱拳道:“二位好友,久违了!” 玉笙眉头一紧,眼中似有敌意:“真的是你!” 佐焰对玉笙抬了抬手,面带和善:“哎,玉笙,别这样。此次若不是他锦绣相助,我们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锦绣放下手臂,轻道:“还是佐焰法尊通情达理。不知我家魔尊和你们灼华上神在何处?” 佐焰转身看向战圈中心:“在那边。” 傀儡之战解决,此时众仙者的目光皆投向那身形巨大的渡灵蛇,和聚在那一处商议战略的四人。 佐焰说过之后,便是动身朝那一处赶过去,希望能为除妖帮上一些忙,玉笙等仙界尊者真人紧随其后,锦绣作为此战功臣,便很是自然的一同跟了上去。 就在此时,压制住渡灵蛇的阵符忽然一阵剧烈震荡,君无渊等四人转身看去,只见渡灵蛇正一点一点直立起身,用巨大的头颅将阵符生生顶起! 四人连忙飞身而起,再度运起功法,试图加固阵符!佐焰等人见状,亦是跟着加入其中,集结了众高手法力的阵符强悍非常,将渡灵蛇刚刚直立的躯体缓缓压下。但渡灵蛇不甘受制,暴怒间,猛地扬起头颅,朝天怒吼,发出一声震撼天地的嘶鸣! 这声嘶鸣一出,声浪如波,蕴含强大劲气朝四外蔓延开来!声浪所及之处,参与阵符压制的部分仙者因承受不住劲气冲击,口吐鲜血跌落而下,最终,只剩下君无渊四人,以及初云山、灵山的几名尊者。 然渡灵蛇的暴怒并没有就此结束,而是愈加狂暴起来,只见它蛇尾猛地一甩,朝布阵的几人横扫而去。发现情况不妙,君无渊等人立即闪身躲避,以免被蛇尾击中,落得重伤! 可这等猛烈的反击,君无渊、轻羽、寒澈倒是避得及时,其余的几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在蛇尾扫过之时,包括未寒在内的几名仙者遭到重击,跌飞出去,直摔出数百米之远! 未寒本就身带伤势,又遭逢这等重击,君无渊三人心头一提,连忙赶向未寒摔落之处。没想到的是,摆脱了阵符压制的渡灵蛇亦是身形一闪,张开血盆大口,朝未寒猛冲而去,身形之快,竟是赶在几人之前到达未寒所在之地。 “未寒!” “上神!” 齐齐的一声惊呼,目睹此景的众仙魔倒吸了口凉气。悲剧似乎已成定局,却都期待着奇迹的发生,期待上天开恩,让这名天之上神逃过此劫。 千钧一发之际,未寒手上银白长剑瞬现刺目强光,强光过后,一抹俏丽身影出现在未寒身前,双掌撑起防护结界,挡下了渡灵蛇的攻击! “冷颜!” 这一幕令在场仙魔一阵振奋,但紧接着,寒澈等人便是陷入更深的担忧。未寒身带化魔之力,如锦绣和君无渊这等强者自然不惧,但以冷颜的修为根本就扛不住。若不是未寒命在旦夕,她绝对不会现身出来,因为这一现身,注定了要魂飞魄散…… 此时的未寒,发觉该来的杀机并没有近身,虚弱的睁开眼,看到挡在身前的冷颜,一颗心仿佛被瞬间捏紧。 挚爱舍命相救,将要面对的一切何其沉重?若要一命换一命,他宁愿是自己身死,可不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看着那熟悉的纤弱身影,千言万语哽在喉中,早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冷颜修为不高,能挡下渡灵蛇的攻击实属难得。心知她撑不得多久,君无渊、寒澈、轻羽三人抓住机会,各自提掌,再度发动功法,欲将渡灵蛇重新压制。 渡灵蛇身形一闪,竟是瞬间闪出几人法力覆盖范围,君无渊三人紧追不舍,一番缠战再度展开。 见着天空之上的三名强者奋力对敌渡灵蛇,身处地面的各门派弟子也不肯闲着,在各自掌门的指挥下,不顾自身伤势,于渡灵蛇所在范围之外围起一个大大的包围圈,之后各运法力,抬掌结印,布下一方数千人大阵! 身处阵外的冷颜,见着未寒脱险,欣慰一叹,之后转身看向未寒:“夫君,我……” 第三百零八章:神陨 未寒眉心略带怒气,责备的看着冷颜。奈何他有口难言,无法将心情道出。 冷颜眼帘垂下:“情势危急,容不得我多做考虑,我不能看着你出事。夫君,你莫要怪我。” 说话间,因化魔之力的影响,冷颜的身躯开始逐渐透明。未寒强撑着想要站起身,想要将冷颜抱进怀中,最后感受心爱之人的温度。可任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撑起这无力的身躯。 冷颜微笑着俯下身,跪在未寒身前,将半透明的身子伏在未寒怀中,轻道:“我的夫君,是上神,是英雄。这一世能与你相遇,冷颜死而无悔。今后你若想念我,就看看这长剑,我感受得到,相信我……” 未寒拥着怀中虚幻般的人儿,只恨自己因何生有化魔之力?因何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 “夫君,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我不会离开啊,无论你在何处,冷颜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都在……” 冷颜始终淡淡笑着,温婉的模样,丝毫没有生死离别的悲切,好像她真的就只是将要沉睡剑中,好像如她所说,她不会离开,一直都在。 身躯缓缓化作银白流光,在未寒怀中流连着,待流光散去,未寒的怀中,只剩那一把银白色长剑,静静的,没有一丝生气。 未寒知道,冷颜都是骗他的。他的化魔之力他自己最清楚,如冷颜这般修为,根本逃不过,冷颜,已经魂散。 同在万人大阵之外的慕灼华,早在多时之前醒转,将这一场死别尽收眼中。只是,在萧之夜死后,对于所谓生死离别,她好像已经麻木。 身体依然剧痛难忍,连呼吸都会牵动伤口及经脉的伤势。慕灼华小心翼翼,将目光转向战圈之内。 千人大阵已经结成,锦绣竟也在其中相助,地面的阵法与虚空的君无渊、寒澈、轻羽相互配合,渡灵蛇已无反抗之力。但要如何突破渡灵蛇的防御、毁掉蛇元,仍是一大难题。 众人法力尽数投注在阵法之上,丝毫不敢懈怠,可控制了渡灵蛇却没办法将其诛杀,使得战事再度陷入僵局。 君无渊思虑着是否该依照他之前的计划奋力一搏,可他若收了功法,这阵法是否还足矣压制渡灵蛇呢? 身在阵法之外的未寒,将冷颜化身的长剑紧握手中。生死一别,连一句话都没办法对冷颜说,空有上神之名,却已经不复上神之能。这样的他,还能做些什么?还有什么值得他活下去? 抬眼看向战圈,见着僵持的战况,未寒凄凉一笑,脑海浮现君无渊之前所言:“几年前与东北海蛇妖一战,我曾遭蛇妖吞下,之后挥剑从蛇妖腹内破腹而出。方才未寒的剑从渡灵蛇眼部刺进,后脑飞出,证明渡灵蛇体内并不如鳞片这般坚固。如果能效仿当年一战,进入渡灵蛇腹中,不仅能毁掉渡灵蛇肉身,也极有可能查得到蛇元所在。” 未寒闭目沉叹,再睁眼时,虽仍是那般颓然,却多了几分决绝。以剑为支撑摇晃着站起身,将长剑横在胸前,伸手抚上剑刃,唇角微扬,心中道:冷颜,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体内化魔之力运转而起,却不外散,而是将未寒自身包裹其中。此举动静虽小,却也未能躲过寒澈的注意。清楚未寒功法的他,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便是厉声一喝:“未寒,你要做什么?快停下!” 寒澈这一喊,所有人皆将目光看向未寒。未寒只是牵强一笑,笑得苦涩,笑得凄凉,之后,闭上双眼,催动化魔之力,反噬自身! 轻羽见状,连忙唤道:“未寒!不可啊!” 君无渊皱紧了眉头,难以相信未寒这自杀般的举动。他所认识的未寒,虽对冷颜用情至深,却也不至于为冷颜殉情。未寒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想做什么? 此时,只见未寒周身现出大片刺目流光,而未寒的身躯也在此时开始变得模糊,挺拔的身影,英俊的面容,缓缓与流光融合在一起,直至最后,跟随流光一同融入剑身,身形消失不见。 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感到始料未及,瞠目结舌的看着那把长剑。未寒上神,竟然甘为剑灵,只为圆了与心爱之人相守之诺吗?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慕灼华,神色仍是那般木然,泪水却是不知不觉自眼角落下。只一个贺小小,竟能将他们这些人逼到如此境地?他们是上神啊! 未寒,就这么不在了吗?贺小小、阴槐君、渡灵蛇,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就在众人皆为未寒之举感到不解之时,忽见那银白长剑自原地飞起,直直冲向渡灵蛇! 受到强力压制的渡灵蛇,发觉情况不妙,奋力扭动躯体,试图挣脱禁锢,然未等它得逞,银白长剑已经飞至,丝毫未有停顿,猛地刺进渡灵蛇另一只眼睛,却没有像之前那般从脑后穿出,而是有意识的转向蛇腹之内,划开蛇胆,剖开蛇腹! 大量胆汁和血液自剖开的伤口处喷涌而出,心知渡灵蛇携带剧毒,布阵的一众仙魔见状,连忙飞身退后,闪避开去。禁锢解除,渡灵蛇恢复自由,蛇身因剧痛而不住扭曲摆动,最后更是痛得直立起身,发出声声哀嚎! 长剑并没有就此罢休,仍不住游走在渡灵蛇体内,最后停留在渡灵蛇的喉咙之处,并刻意散出银白光晕。 君无渊精神一振,惊呼道:“是蛇元所在!” 闻言,众仙者皆是喜出望外,但随之而来的一道难题摆在眼前:如何才能毁了这蛇元? 就在此时,忽见一道金色流光划过天际,猛地刺进银白光晕所在之处!流光刺中的一瞬,渡灵蛇扭动的身躯骤然停下,之后缓缓化作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巨大的蛇身消散不见,现出了阴槐君瘦弱的身形,一身红裙破烂不堪,正自高空失重跌下。而在那金色流光刺中之处,一颗拳头大小的暗红色珠子悬在半空,其上被一支金色羽箭贯穿,那支羽箭是,浩天神箭! 惊见浩天神箭,众人猛然一怔,转身去寻神箭出处。只见不远处半空之中,那一身血色的纤细身影,正手持浩天神弓看着那颗暗红珠子,重伤在身,难掩傲世身姿;目光之冷,足可震慑天地! 大战终结,天地之间重归静寂。慕灼华将浩天神弓收起,努力稳住身形落回地面,却再难撑起清醒的意识,单膝跪地,闭目倒下。 君无渊立即飞身赶到慕灼华身侧,将慕灼华抱起。此时,另一边的阴槐君正重重摔落在地。 君无渊抱着慕灼华来到阴槐君身边几步之外,阴槐君吃力的睁了睁眼,看着君无渊,欣慰一笑:“无渊哥哥,你还是舍不得小小的,是吗?小小不想死,小小想和你在一起……” 君无渊小心翼翼的将慕灼华放在地上,之后走到阴槐君面前,冷声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取回灼华的东西。” 说罢,君无渊抬掌探向阴槐君面孔,取下附在阴槐君面上的脸皮,然后迅速闪至慕灼华身边,将这倾世容颜,重归原主。 完成这一切,君无渊重新抱起慕灼华,转身离开。 身后的阴槐君,苦涩的笑着,看着君无渊的背影,落下泪来,之后闭目,身体化作片片黑雾,随风飘散。就此心死,魂断! 寒澈与轻羽飞身而上,来到浩天神箭所在之处,之后齐齐运功,借助浩天神箭其内神力,将那暗红珠子彻底销毁。一直停留此处的银白色长剑,好似夙愿达成,缓缓落至轻羽手中,再无声息。 妖神已诛,一众仙者魔者踏上归途,但胜利的脚步,却因何如此沉重? 一个妖神,换一名上神,此一战,究竟谁胜谁负? 明月巅,轻羽双手捧着银白长剑,在参与此战的众仙者注视下走进月华殿剑阁。一步步踏上通往阁楼的台阶,将未寒安置在原本存放浩天神弓的高台上。 从此世间多了一把神器,世人称其为——未寒神剑! …… 转眼已是一月过去,世间落叶飘尽、雪花纷飞,而月华殿上的桃花仍是盛开如故。 慕灼华躺在寝殿床榻上,始终昏迷不醒。君无渊取来一朵桃花,来到慕灼华床榻前,伸手为她戴在发上,欣慰一笑。之后看着慕灼华的睡颜,沉沉一叹:“还不醒?你打算睡多久?会不会等你醒来的时候,我头发都白了?” 第三百零九章:柳暗花明 “你君无渊,就算白了头发,也是世间第一美男。” 闻见此声,君无渊回头看去,见轻羽提着壶酒推门走进,君无渊笑道:“银发美男有你轻羽足矣,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另外,你又偷了桃花酿?” 轻羽将酒壶放在桌上,朝君无渊走来:“是啊!不过酒窖已经见底,灼华再不醒来,我可想偷都没得偷了。” 君无渊摇头一叹,之后问道:“洛晴那边怎么样了?” 轻羽面露欣慰之色:“有轩辕为她调理身体,加上悉心开导,她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应该不会进一步魔化。不过她对灼华的恨意还是很重啊,没想到她对夜用情这么深。这情字,真是世间最大的难题。” 君无渊轻笑:“情之束缚,谁能逃得过?” 说罢,话题一转:“对了,你之前提起让锦绣暂时管理七绝殿,此事寒澈那边怎么说?” 轻羽道:“其实锦绣本性并不是很坏,只是一念之差走错了路。他本就是七绝殿之人,对七绝殿上下都很熟悉,管理起来并不困难。寒澈那边已经同意了,不过他将莫怜派了去,但愿锦绣不会让我失望。” 君无渊挑了挑眉:“让堕魔之人管理四大修仙门派之一,不得不说你轻羽上神有些胆魄。锦绣堕魔来到魔界之时,沉默寡言,不愿与众魔相处,看得出他对堕魔一事有多后悔,只是他性子倔强,不愿承认罢了。我担心一直孤僻下去他会连心智都魔化,所以封他为四邪首之首,给了他几个伙伴和一众部下,逼着他不得不与他人相处。但这些年来,杀人作恶从来都是他的手下来做,他的手,是干净的。” 听了君无渊的讲述,轻羽长长舒了口气:“这么说来,莫非他也一直惦念着回归仙道?前些日子在青沙国,我还差点杀了他,是灼华出手将他救下,想来也是天命如此。其实仙与魔不过名号不同,只要具备道心,即便是魔又能如何?” 君无渊默了片刻,目光转回,看着慕灼华:“如果世人都能像你和灼华这么想,我魔界之人何必生存的如此艰难?” 轻羽点了点头,道:“话说回来,你一直将魔界事物交给若叶倾离,是否有些不妥?” 君无渊道:“你放心,我虽不在魔界,但魔界之事一直在我掌控。倾离为人过于仁厚,导致有些魔者不听号令私自外出作乱,他已经在想办法,那种事不会再发生。” 轻羽道:“听你此言,莫非你从今往后都不打算管理魔界了吗?你才是魔尊啊!” 君无渊唇角微扬:“我跟灼华说过,她想去哪里,我跟她一起。” 这时,寒澈自殿外走进,见着屋内二人相谈正欢,问道:“在聊什么?” 轻羽温润一笑:“你刚不是说要去初云山?” 寒澈缓步走到轻羽身侧,若有所思:“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们还记不记得预言壁之上的那一幕?红衣女子,灼华的面孔,我在想,会不会预言壁之上的,是阴槐君呢?” “嗯?”君无渊提了提精神:“可阴槐君并没有来过月华殿,预言壁上的一幕没有发生。” 寒澈道:“可灼华怎么可能是魔神?阴槐君化身的妖神又刚好是红衣,且夺走了灼华的面孔,这也太过巧合了些。” 轻羽点了点头:“这个推测不无可能,我始终相信灼华不会是魔神。” 君无渊沉沉一叹:“但愿吧!” 入夜,天地静懿,月华殿上更是冷清得很。君无渊侧身卧在慕灼华身边迷迷糊糊的睡去,而慕灼华,偏在此时苏醒。 睁开眼,见到身边熟睡的君无渊,嘴角不知不觉的扬起,这种安心之感,许久都没有过了。 曾几何时,他们每天同床共眠,睁眼便能看到对方睡醒时慵懒的模样,然后一起洗漱,为彼此整理衣衫。那时的君无渊特别喜欢为慕灼华画眉梳头,经常变着花样的挽出不同的发髻,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柔情起来,是别样的迷人。 而慕灼华,也每天坚持为君无渊梳理头发,每次帮君无渊将散落的长发束起,带上玉冠,都会让她感到无比庆幸。 庆幸此生有他相伴,庆幸没有在三界洪流之中错过他。如果将来有一天,能与他回到当初那样的生活,做一对平淡夫妻,永世相守,该有多好? 可是现在的慕灼华,做得到吗? 对于萧之夜的歉疚已经快要将她淹没,深刻的遗憾和追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下的心结。除非,除非萧之夜还活着…… 一早,君无渊醒来,身边已经没了慕灼华的身影。本来睡意尚存的他立时清醒,跳下床榻,跑出寝殿,四处寻找慕灼华。 桃花树下石桌前,摆放着几碟刚刚炒好的小菜,和一壶桃花酿,两只玉杯。厨房之中已经收拾整洁,尘垢不沾。藏书阁内空无一人,只留有淡淡桃花香。最后,君无渊来到剑阁。 剑阁的门虚掩着,君无渊推门走进,抬头望见阁楼台阶上露出的一角白色裙袂,终于安下了心。 走进剑阁,将门重新关好,抬步踏上阁楼,走到她身侧,握住了她的手。 慕灼华牵强一笑,站在阁楼中心处的贡台前,看着上方精致剑架上的银白长剑。这把长剑,曾被未寒舞得行云流水,她如今还能清晰记得未寒舞剑时的潇洒身姿,如今,就这么静静的放置在贡台上,无声无息。 慕灼华轻道:“你说,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吗?” 仅这淡淡的一句,眼中已瞬间泛起泪光。 清楚慕灼华与未寒兄妹情深,君无渊不知该如何安慰慕灼华,只能下意识的将慕灼华的手握紧,想让她感到一丝丝安稳。 一场场死别相继上演,重要之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动荡的世道,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还要面对什么样的挫折和惨剧。若能珍惜当下,也不失为一种幸运,可如今连珍惜二字,都是难上加难。 身为上神,可主宰天道,却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能保护苍生,却保护不了身边在意之人。如果人生得以自己做主,远离这所谓的责任和重担,去过心中向往的生活,该有多好? 至少,不必再承受这一次次的死别…… 月华殿后院酒窖,十几个刚刚封好坛口的大酒坛在轻羽和君无渊的帮助下归置整齐,慕灼华双手环胸在一侧旁观,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可以了。” 轻羽有些好笑:“明明这么点事情,君无渊一个人就能轻松解决,你偏要将我叫来。” 慕灼华道:“你倒是说说,我这桃花酿谁喝的最多?本来是想全部让你一人来做,是无渊执意帮你一起,你竟还要埋怨?” 君无渊摇头无奈道:“灼华,你理解错了,他是嫌你酿的酒少。” 轻羽笑道:“知我者君无渊也。” 慕灼华幽幽道:“我倒是想多酿些,可这个季节,哪来的那么多桃花?” 说罢,三人步出酒窖,聚在桃花树下石桌前。落了座,轻羽问道:“你不是说还打算去世间云游?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慕灼华轻道:“就这几天吧。” 轻羽目光稍黯:“现在三界安稳,没什么事情可做,我也准备回禁地断崖了。待法力再精进些,我会出来找你切磋,到时还请灼华上神不吝赐教。” 慕灼华轻道:“岂敢岂敢,轻羽上神谦虚了。” 一旁的君无渊有些看不惯,默默说了句:“你们一定要这么聊天吗?” 这句话说完,三人相视一笑。天下安平,难得能放下三界之事畅快谈心,只是这种平静,又能维持多久? 青沙国陵城,慕灼华重新换上了那身黑色衣衫,带上面具,与君无渊再度来到曾入住的客栈。 进了门,见这原本生意大好的客栈,如今竟空无一人,慕灼华请唤了声:“掌柜的何在?” 话音落下,客栈里间传来一声回应:“有有有,在这!” 说着,店掌柜从里间跑了出来,但见到是慕灼华二人,顿时一怔:“你、你们二人还活着?” 慕灼华轻道:“怎么了?” 店掌柜狠狠咽了口口水,面上有些惊惧:“啊,当初你二人相继失踪,屋内还留下大滩血迹,之后我们青沙国边界又出现了那么大一个妖怪,我以为你们都已经死了,二位莫怪。” 闻言,君无渊淡淡道:“我们确实遇险,但已经没事了。那时离开实在身不由己,没有来得及付住店费用,我们此次是来还钱的,掌柜您莫怪才是。” 说罢,自怀中取出一锭银两交到店掌柜手上,君无渊又道:“您这店原来生意不错,怎么现在这么冷清?” 店掌柜长长一叹:“二位是不知,你二人失踪之后啊,大家都说我店里闹鬼、不吉利,如此,还有谁敢来我这住店?” 慕灼华柳眉一挑:“原来是我们种下的因。” 君无渊点了点头:“有没有办法帮帮他?” 慕灼华轻道:“不难。” 说罢,走出客栈门外,飞上客栈屋顶,抬手化出倾夜寒萧,放在唇边,轻轻奏响。 萧音娓娓传出,悦耳的音律是世间之人闻所未闻,很快便吸引了大量百姓前来围观。 陵城之内一座颇显气派的府邸之中,宽敞整洁的院子里,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手上拿着把扫帚,正发疯般的追打着两名仆人,口中还不住发出“啊”的大喊声。 此人衣衫华丽,但很是凌乱,头发散乱着,瞧不出模样,身形匀称修长,若不是这般疯狂的模样,该也是个气质非凡的男子。 而这般发疯的模样,却是在远处萧音传来之时停了下来,静静的在原地怔了片刻,之后一把丢下手中扫帚,朝府邸之外跑去。 第三百一十章:漠城桃香 慕灼华站在客栈屋顶,忘情吹奏萧音,音律之悠扬,时而直冲云端,时而轻缓若无,渐渐的,无数鸟儿自四面八方飞来,围绕盘旋在天空之上。 这间客栈位处荒漠边缘,鲜有鸟儿飞过,因此,即便慕灼华未能将萧音发挥的淋漓尽致,没办法做到如萧之夜奏曲时那般壮观的场面,但已经足够让此地百姓大大震惊一番。 待目的达到,慕灼华缓缓放下寒萧,只是握着寒萧的手,却是越来越紧。寒萧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再也没有人能奏出那般令人惊叹的萧音,那万鸟齐飞的场面,将深埋历史。 客栈周围已经聚起数百名百姓,慕灼华自然没有忘记正事,沉沉一叹,理了理心绪,飞身跃下屋顶,拉着君无渊,走进客栈,跟店掌柜要了一间房,闭门不出。 在慕灼华与君无渊踏进客栈之后,周围聚起的百姓慢慢从震惊之中回过神,纷纷议论起来。 “哎,你们知道这个人什么来头吗?就只是吹个小曲儿,就能引来这么多鸟儿,好厉害啊!” “这小伙子,不是前些日子从这家客栈失踪的那个吗?原来他没出事,看这情况,此人来头不小啊!” “对了,你们可听说过,修仙圣地初云山的萧之夜法宗,可吹奏萧音引来万鸟齐飞,莫非此人是失踪多年的萧之夜法宗?” “哎呀,很有可能啊!不然,还有谁有这等法力?” “哎哎哎,若是如此,我们也进店看看吧,没准能得法宗一些指点,发个小财做个小官什么的,这辈子就衣食无忧啦!”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一名蓬头散发的黑衣男子自街道一边快步跑了过来,身后的两名家仆追的是气喘吁吁,连连唤道:“大少爷,您别跑了,您要去哪儿啊!” 这被称为大少爷之人却根本没将身后二人当回事,奋力朝人群之内挤去,但挤进人群之后四下看了看,忽然变得茫然无措,然后双手抱着头,痛苦的叫唤起来:“啊!啊……” 两名家仆这才得以追上此人,上前搀起他,安抚道:“大少爷,头又疼了是吗?没事没事,咱们回去看医生,回家回家!” 客栈屋内的慕灼华,坐在桌前,听得外头一阵喧闹,伸手揉了揉额头。她向来不喜吵闹,但为了帮助店掌柜恢复生意,她也只能忍忍。 “啊!啊……” 外头传来这一声喊叫,传入慕灼华的耳畔,慕灼华怔了怔,转头问向身侧的君无渊:“无渊,你听到了吗?” 君无渊疑惑:“什么?” 慕灼华蹙了蹙眉,起身快步走到窗边打开窗子,看着下方聚集的百姓,四下寻找了一番,却再没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也没能看到那个想要看到的身影。叹了口气关上窗子:“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客栈在慕灼华的帮助下,一天之内人满为患,堂下前来用餐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店掌柜笑得合不拢嘴,慕灼华与君无渊自然也很是欣慰。 事情解决,慕灼华与君无渊也不愿在此地多留,君无渊便是随着慕灼华的习惯,自窗口跃出,悄悄离开了这客栈。 二人走在街上,仍是那般惹人注目,在慕灼华的一再要求下,君无渊也终是妥协,戴上了慕灼华递来的半张面具。 “你说,是去购置一身此地常见衣衫,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君无渊问道。 慕灼华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路边一间茶楼:“不急,先喝杯茶再说!” 走进茶楼,迈上台阶,慕灼华径直走到二楼靠窗的角落处一张桌前落座,君无渊跟在慕灼华身后,知道慕灼华这么做是在怀念萧之夜,默了片刻,坐到桌前:“你该不会每次见到茶楼都要进去坐坐吧?” 慕灼华唤来店小二叫了壶茶,之后对君无渊轻道:“如果我说是呢?” 君无渊浅笑:“我会吃醋。” 慕灼华摇头一笑:“你不觉得夜这个习惯其实挺好的吗?” 说到这里,脑海浮现第一次与萧之夜进到茶楼时,萧之夜所说的话,喃喃开口,将记忆中萧之夜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茶楼乃百家闲聊之地,消息又快又集中,实在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地方。” 时间过去这么久,她还是记得这么清楚,但记得越清楚,随之而来的心疼也会更重。 谈话间,店小二端着托盘送来一壶茶,慕灼华拿过茶杯,为君无渊沏上一杯茶:“这种小茶楼的粗茶别有一番滋味,尝尝!” 说罢,再为自己沏上一杯,轻抿了口。 慕灼华这幅淡然的神情背后的酸楚,君无渊心中了然,但他不愿说破,便是配合着慕灼华演了下去。如果这样能让慕灼华好受些,一直演下去也无妨,只怕时间久了,伤痛的沉淀会让她愈加疲惫。 茶楼之内坐着好几桌茶客,大家各说各的,气氛并不热闹,也说不上安静。慕灼华一边喝着茶,一边体会着凡俗之气,很是惬意。 邻桌的两个人,喝着茶嗑着瓜子,相谈正欢,其中一名尖嘴猴腮的矮个子男子说道:“哎,你听说没有,今天林府那个大少爷又发疯了,听说把林家老爷收藏多年的古董花瓶给打碎了,还打伤了两名家仆。你说说,这林府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生了个疯子呢?” 另外一名黑胡子老者道:“你是不知道,林家老爷多年前为了能让林夫人怀个孩子,那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求神求医啊!财大势大,若无子嗣,传给谁啊?后来还是一位高人指点,让这林家老爷去月龄国一个什么庙拜了拜,这才有了林家大少爷,当时把林家老爷乐成什么样,就算生下来之后发现是个疯子,林家上下也拿这大少爷当宝贝,怎么能说是造孽呢?” 矮个子男子有些惊讶:“还有这种事?可那林家现在不是有三位少爷吗?” 黑胡子老者道:“是啊,说来也怪,这林家夫人在那之前一个都生不出来,可在生下大少爷之后,就一年生一个。不过这也没能动摇林家大少爷的地位,林老爷一直都认为大少爷是仙家所赐,为他们家添子添福来的呢!” 矮个子男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听说,这林家大少爷出生的时候,天空凝聚异彩祥云,有这回事吗?” 黑胡子老者猛地一拍桌子:“说起这事,真是世间奇闻啊!那一幕我亲眼看到,绝没有假,那场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啊!” 因为座位临近,这二人嗓门又大,坐了许久,也只能听清这二人谈话。对于这二人所说的什么异彩祥云,慕灼华与君无渊也只是笑笑,想着凡人吹嘘夸大的能力还真是不差。 发觉无趣,慕灼华与君无渊付过茶钱起了身,离开了茶楼。 “准备去哪儿?”君无渊问道。 慕灼华轻笑:“我从来没有方向,去到哪里都一样。” 君无渊回以轻笑:“嗯,这句话委婉的形容了一个路痴,不愧是我的灼华,连辨不清路的借口都与众不同。” 慕灼华瞥了君无渊一眼,转身随便择了个方向:“走吧走吧,别贫了!” 君无渊摇头一叹:“那边是荒漠!” 慕灼华脚步一顿:“我,我就是想去荒漠,如何?” 说罢,继续向前。君无渊宠溺的一笑,跟上前去:“好好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二人并肩向前,漫无目的,只缓步走在每一条街上,随性而游。在就快走出陵城之时,忽得闻见风中一股清新桃花香,二人脚步同时顿下,君无渊道:“奇怪,此地风沙漫天,当下又是入冬季节,怎会有这么浓重的桃花香气?” 慕灼华默了片刻,拉着君无渊循着香气找去:“去看看。” 香气是从一个很大的府邸之中传出,慕灼华抬头看了眼门上牌匾:“林府?” 第三百一十一章:林府疯少 “这难道就是茶楼那两人说的那个林府?”君无渊道。 慕灼华缓步顺着围墙走到后院院墙外:“此处香气最浓,进去看看吧!” 君无渊略微迟疑:“不经主人允许进人家院子可不太好,我们还是……” 未等君无渊说完,慕灼华已经闪身进到院内,君无渊无奈一叹,也只好跟在其后。 进到院中,二人都对眼前的一幕感到有些惊讶。只见这林府宽敞的后院之中竟栽满了桃花树,且在这初冬季节,落叶纷飞,草木皆枯,此处的桃花树竟如月华殿上的桃花那般盛放着。 这可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事,可这院中也没寻见任何仙气的存在,那么这些桃花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慕灼华缓步走在这桃林之中,百思不解。 一名家仆模样的老者从后院的拱形院门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桃林中的慕灼华与君无渊,顿时一惊:“你们是什么人?” 慕灼华与君无渊转身看向那老仆,抱拳欠身,之后慕灼华轻道:“老伯,我们是路过的异乡人,走到此处被这桃花香气吸引,没经允许私自进院观赏,实在失礼,抱歉了!” 老仆行进几步,上下打量了他二人片刻:“看你二人衣着光鲜,也不像是来偷东西的。罢了罢了,这么点儿事,我就不惊动他人了。你们啊,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免得被我们大少爷发现,到时他又该打人了。” 听了老仆的话,慕灼华问道:“贵府大少爷,经常打人吗?” 老仆道:“不瞒二位,我们大少爷天生有疯病,请了多少名医都治不好,甚至啊,老爷曾经把烟国那四大真人都请来了,四位真人看了,也是无计可施,最后只帮忙施法弄了这四季不败的桃林,然后就离开了。” 君无渊疑惑:“医治疯病,与这桃林有什么关系?” 老仆道:“二位有所不知,大少爷虽然疯癫,但对这桃花却是情有独钟,唯有在看见桃花的时候啊,他才能将情绪稳定下来,老老实实地待上一会儿。但桃花花期太短,每年也只有那么数日,因此,四大真人就帮忙在后院桃林使了些法术,以保桃花四季常开,用做稳定大少爷的病情。” 君无渊点头轻道:“原来如此。” 说罢,转头看了眼慕灼华。这位大少爷喜爱桃花到如此地步,与慕灼华也算有缘,既然遇到了,也许是上天的指点,要慕灼华出手相助。二人目光对视,对彼此心中所想了然于心,默契一笑,之后再度看向老仆,慕灼华道:“不知可否让我二人见一见贵府公子?也许,我们能帮上些忙。” 老仆又是上下看了看君无渊与慕灼华,无奈一笑:“连四位真人都没办法的事,你们能帮上什么忙?我替老爷和少爷多谢你二人的好意,但这事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们啊,还是赶紧离开,待会大少爷来了,就糟了!” 慕灼华谦逊一笑:“有些病,不是药石能医,我既如此要求,便是有些把握,您不妨让我试试,即便不成,也不会给贵府带来任何损失和麻烦。” 老仆闻言,低头想了想,片刻后道:“这样吧,我就是一名仆人,也做不得主,你二位先去厅内稍等片刻,我去跟老爷说说。” 慕灼华二人点了点头,目送着老仆离开,随即抬步走向老仆所指的厅堂。 就在这时,一道身着黑衣的修长身影自后院门外走进了桃林。慕灼华与君无渊听见脚步声,转身看去。但隔着重重桃花,只能隐约看清来者身形,此时来者也发觉到了君无渊与慕灼华的存在,只见他脚步顿了顿,之后怒声问道:“是谁?” 听见这一声音,慕灼华与君无渊皆是怔得看向对方,满面的难以置信。 紧接着,慕灼华抬步朝那人走去,脚步带着些迟疑,又有些急切。这声音如此熟悉,是他吗? 一步一步靠近来者,慕灼华紧张的几乎停住了呼吸。随着脚步向前,遮挡视线的树枝越来越少,那个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只见他一头长发蓬乱的散在肩上额前,一身黑衣样式和布料都十分考究,但此人显然很不在意这身衣衫,竟是生生将这身好衣裳穿出了街边乞丐般的模样。 可慕灼华在看清了这一切之后,脚步并未有所停顿,而是更快的走向来者。那个身形,那蓬乱头发遮掩下露出的半张轮廓,已经足矣让慕灼华确定心中所想。短短的几步距离,在此时竟显得这般漫长,待终于来到那人身前,慕灼华面具之下的脸已是布满泪痕,伸手将那人挡住面容的乱发拨开,哽咽轻唤:“夜……” 眼前之人,有着萧之夜的脸庞,萧之夜的身形,萧之夜的声音。原来他没有魂散,他还活着,他回来了! 视线已被泪水模糊,但她仍是努力看向萧之夜。二十五年啊!她为之伤心了二十五年啊!多少次梦回故地,见到这个人这张脸;多么期盼着梦境重现,给她多一点时间与他重逢。如今梦境又算什么?他真真切切的站在面前,他有温度有呼吸,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君无渊的脚步停在慕灼华身侧几步之外,看着乱发之下那张熟悉的脸孔,看着慕灼华狂喜落泪的模样,他也是开心的,只是这开心之中夹杂着几分担忧和酸楚。 萧之夜回来了,慕灼华会怎样抉择呢? 是再续前世心愿,还是遵守今生之诺?如果是后者,那他君无渊,怎么做才好? 这时,后院门外传来几声轻唤:“大少爷,你在桃园吗?” 闻见这一声唤,慕灼华眉头一紧:大少爷?莫非…… 此时细看眼前之人,神情呆滞,衣衫不整,看着慕灼华的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就算是萧之夜转了世,不记得慕灼华,对慕灼华方才这番举动和言语,也该做出些反应也对,最起码避一避或者质问几句。可眼前这人就一直是这么呆站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这种表现,与神智缺失的情况相同,林府大少爷天生疯病,也是神智缺失的一种,难道,萧之夜的转世,便是这林府大少爷? 果然,院外的一名仆人进了院子直直跑向萧之夜,满面焦急:“大少爷,你怎么一个人跑来桃园?不是说了,必须让小顺陪你来的吗?如果你又跑丢了可怎么得了啊!” 待跑到了近前,那仆人看到萧之夜身前的慕灼华,和几步之外的君无渊,顿时起了警惕心,将萧之夜拉到身后,对慕灼华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我林府后院?” 慕灼华尚未从与萧之夜的重逢中回过神,被这名仆人一问,顿时有些语滞:“我……” 君无渊上前站到慕灼华身侧,对那仆人抱了抱拳:“小兄弟,我们是来为你家大少爷医病的。” “医病?”那仆人上下看了眼慕灼华和君无渊,有些质疑:“当初落玉坛四位真人已经说过,大少爷的病无人能医,你们该不是骗子吧?我们林府虽然家大业大,但想骗钱可没那么容易。” 说罢,这仆人好似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咬着手指,皱着眉头问慕灼华道:“咦,刚才你离少爷那么近,还伸手摸他的脸,少爷他,没打你?” 慕灼华微怔:“打我?” 仆人道:“是啊,少爷从来不准任何人来他的桃园的!而且,他很不喜欢陌生人靠近他,所以他身边一直都只有我和常伯两个人照顾,其他人根本不敢近他的身,你竟然还摸了他,他怎么都没打你?” 慕灼华眉头一蹙,看向萧之夜:他竟疯得这么严重吗?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代道法至尊变成了这个样子? 慕灼华上前了一步,对那名仆人道:“能否让我再看看他?” 仆人稍有些迟疑,君无渊见状,干脆上前一把将这仆人扯到一边。慕灼华对君无渊感激的一笑,之后试探着再一次靠近萧之夜。 萧之夜不闪不避,就只是那般木然的看着慕灼华。慕灼华松了口气,缓缓伸手揽住萧之夜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久违的温度,久违的气息。慕灼华泪水瞬间决堤,好在有面具的遮掩,不会被他人看出。 从来没想到,真的能再见到你,夜…… 这一幕,让那名仆人惊得瞠目结舌:“天呐!奇迹啊!” 第三百一十二章:病因 林府会客大堂,锦衣华服的林家老爷和夫人坐在正位,两侧候着几名家仆丫鬟,其中有两人,是之前在桃林曾出现过的一老一少两名仆人。 此时这些人都将目光投向坐在堂中一侧椅子上带着面具的慕灼华和君无渊,以及坐在慕灼华身侧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的林家大少爷。 慕灼华正动手剥开一枚柑橘,一块一块的送到林家大少嘴边。林家大少极为配合,张嘴将慕灼华喂来的橘子全都吃了下去。 这可让林家二老高兴坏了,他们这宝贝儿子,可从来没有这么听话乖巧过,常常动不动就发疯打人,连他们做父母的都挨过打。眼前这二人初来乍到,却能与林家大少相处融洽,难道他们真的有办法医好这天生疯病? 慕灼华心情大好,认认真真的将橘子一点一点送进眼前之人嘴里,在她眼中,这不是什么林家大少爷,这是她未过门的相公萧之夜啊!从来没有想过能再见到他,能重逢已是万幸,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回来了,就已经够了。 但这番专心的模样,可就让一侧的君无渊有些不悦了。看着慕灼华当下眼中只有萧之夜一人,他的目光越来越冷,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来提醒慕灼华他君无渊的存在。 但慕灼华理也没理,仍是专心致志的喂萧之夜吃水果,还时不时为萧之夜擦擦嘴角,这让君无渊实在无奈,恨不得立即拉着慕灼华离开这个地方。 方才在林府老爷和夫人在讲述下,他们已经对这林府有了一些了解。林府的老爷名为林山,早些年买卖水果起了家,后来又先后做上了绸缎生意和酒楼生意,如今在这青沙国是数一数二的富豪。 林山的妻子林苏氏,与林山青梅竹马,感情很是真挚,即便在当年林苏氏生不出孩子来,林山也从未想过休妻或纳妾。 萧之夜如今的名字,叫林赦。他的两名兄弟,一个叫林墨,一个叫林棋,都是经商的一把好手,如今这林家的生意也已经大多交给那两兄弟掌管,唯林赦疯疯癫癫的让林山夫妻放不下心。 慕灼华经过为萧之夜……林赦查看过病情之后,发现这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疯病。 当初慕灼华噬魂咒发作,失了两魂一魄,萧之夜义无反顾,布下奇阵,为慕灼华以魂补魂,导致自己失了部分魂魄。 魂魄不全之人,理应魂散,许是萧之夜法力深厚或是什么别的原因,让他没有魂散,而是转了世。失去的魂魄不会自己长回来,所以他的疯癫,是缺失了魂魄的结果。 但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如果能找到办法为他补全缺失的魂魄就再好不过,即便他一生都要这么疯癫下去,慕灼华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见着慕灼华与君无渊没有为林赦医治的意思,林山有些坐不住了,抱了抱拳,问道:“二位,犬子的病,究竟能不能医啊?” 慕灼华忙着喂林赦吃东西,答话的事自然就落到了君无渊身上。君无渊叹了叹,道:“能医,只是……” 林山听到他说能医,双目顿时放出光彩,但君无渊接下来的欲言又止,又是让他心里没了底:“少侠快说!” 君无渊轻道:“林老爷做生意走南闯北,可听说过魂珠?” 林山点头道:“听过,此物有保护魂魄的神力,且很是稀有,是宝贝啊!” 君无渊道:“没错,但您应该不知,这世上有一种特殊的魂珠,其外观碧绿温润,呈半透明状。贵公子的疯病是魂魄缺失导致,普通魂珠只能保护魂魄,而这种特殊的魂珠,却有着修补魂魄的奇效。依贵公子的情况,想恢复,需要三颗这样的魂珠,只是这魂珠较之普通魂珠更为稀有,我也只是在典籍上看见过,也不知如今这世上还能不能寻到此物。” 听君无渊说完,林山发了愁:“那么稀有的东西,要到何处去找啊!” 君无渊叹了叹,转头看了眼慕灼华:“我亲自去找找看就是。” 慕灼华闻言,手上动作停了停,看向君无渊:“你……” 君无渊温润一笑,深藏心中酸楚:“我也希望他好起来,不必担心,我会尽力去找。” 可即便他努力掩饰,慕灼华怎会不懂?如今这情况,要对得起这一个,就要负了那一个,而她又能舍得下谁? 见着慕灼华面上现出的歉意之色,君无渊又是一笑:“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只有让他好起来,你才能安心从了我,不是吗?” 这番话,令慕灼华忍不住一笑:“你要注意安全,经常传讯给我。” 君无渊伸手为慕灼华理了理额前碎发,宠溺的说道:“知道了。” 他二人这举动,虽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但看在屋内其他人眼中就有些不对劲了。慕灼华如今身着男装,又带着面具,与君无渊这番互动如此暧昧,像极了传闻中的断臂兄弟。 当二人发觉他人神情不对之时,已经没办法解释。气氛静懿的尴尬,君无渊想了想,便是将慕灼华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二话不说摘下了慕灼华的面具,道:“诸位,别误会,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扮作男装是为方便行走江湖。” 面具摘下之时,慕灼华绝美的容颜让在场之人都有些惊讶。慕灼华责备的看了君无渊一眼,君无渊富含意味的一笑。他此举是有心机的,不仅是为了解释方才的举动,更是想让这林府清楚慕灼华是女儿身,好让慕灼华与林赦保持一定距离。毕竟男女有别,想必林府也不愿自家公子与他人之妻传出闲话。 笑过之后,君无渊对林山道:“我必须离开这里帮贵公子寻找魂珠,我家娘子,就先拜托贵府照顾了。” 听了君无渊所言,林山道:“少侠此行是为我林府办事,是对我林府有恩,林府照顾这位姑娘是应该的,你放心便是!” 君无渊点过头,告辞离开。 傍晚,林府为慕灼华在林赦居住的后院桃园中收拾出了一个房间,慕灼华在屋内转了一圈,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想起与萧之夜的重逢,想起萧之夜如今就在这所院中,慕灼华总是不自觉的扬起嘴角,笑得欣慰。 林赦习惯早睡,在仆人的照顾下回房休息去了。慕灼华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干脆步出屋子,坐在屋前台阶上看着桃花林。 萧之夜即便缺失了魂魄转了世,却还对这桃花有特殊的感情,这于慕灼华定然有关。他是否还记得慕灼华、记得某一些过往呢? 恍然想起君无渊离开之前那个宠溺的笑容,慕灼华心思又是沉重起来。这样的抉择,要她怎么办? 若说心意,她自然是深爱着君无渊的,毋庸置疑。但对萧之夜的付出,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做不到去辜负一个为了她甘愿舍命散魂的人。记不得是谁说过,当理性找不到答案时,就让心去寻找答案。可如果这个答案是必须伤害一个人,那她宁肯一直逃避下去。 次日一早,慕灼华尚在睡梦当中,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姑娘,姑娘!” 慕灼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穿好衣服走出门:“老伯,什么事?” 门外是昨日那名老仆,也就是常伯,见到慕灼华走出来,一脸的焦急道:“大少爷又打人了,你快去看看吧!” 慕灼华闻言,瞬间清醒:“快带路!” 常伯一边走一边对慕灼华讲述着事件起因:“姑娘,我家少爷,他经常都会这样。他起的早,一早起来呢,我和小顺都要给他梳洗更衣,这对我们来说是最难熬的过程啊!少爷不喜欢别人碰他,一碰就要发疯,小顺见我年纪大,怕我受不住大少爷的打,就总是一个人想办法完成这些事,可大少爷下手特别重,我真担心小顺受不住啊!”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前院,院子里,林赦正拿着把扫帚追赶着小顺。慕灼华跑上前去,拦在林赦身前:“夜,快住手!” 林赦仍是那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模样,见到慕灼华,他瞬间停下动作,将手中扫帚丢向一边,乖乖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常伯松了口气,上前扶着被追的狼狈不堪的小顺:“没事吧?伤没伤着?” 小顺摇了摇头,看向林赦。 此时林赦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犯了错误被长辈抓了现行的小孩子,慕灼华忍不住一笑,上前理了理他凌乱的头发和衣衫,轻道:“我来帮你梳洗,好不好?” 第三百一十三章:神秘人 后院桃园之中,林赦的房间内,林赦褪去上衣坐在紫檀木凳子上,小顺端来一盆水,拿来一块擦脸巾。慕灼华接过擦脸巾,稍作清洗,之后细心的为林赦擦拭脸上身上的污渍。 一番擦洗之后,小顺捧过来一套干净的黑色衣衫,慕灼华一件件的帮林赦穿好,然后将他扶到一侧的铜镜前坐下。 小顺端着脸盆拿着换下来的脏衣服退出了屋子,常伯一直心惊胆战的等在门外,见着小顺走出,连忙问道:“怎么样?” 小顺长长松了口气:“我还从来没见过大少爷这么听话,月姑娘真是神了!” 屋内的慕灼华拿起了梳子,小心翼翼的为林赦梳理头发。这一头长发本是如丝般柔滑,许是因长时间得不到打理,如今梳理起来有些困难,慕灼华生怕弄疼了林赦,便只能一点一点的去理。 林赦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眼睛直直的盯着铜镜之中映出的慕灼华的脸。直待半晌过去,慕灼华才终于将这一头乱发束起,系上发带,梳成当初的萧之夜惯常的模样。 慕灼华蹲在林赦身前,看着梳理整洁的林赦,微笑道:“这才是我的道法至尊萧之夜。你今后一定要乖乖听话,不许再打人了,知道吗?只要你听话,我每天都帮你梳洗,还可以带你出去散步,好不好?” 本以为林赦这痴傻的模样,该不会对慕灼华的话有什么反应,但在慕灼华说完之后,他却是点了下头,这让慕灼华很是惊喜:“你能听进我的话?那你可以跟我说句话吗?你唤我一声灼华好不好?灼华?” 林赦犹是那般木然的看着慕灼华,张了张嘴,竟真的说了声:“灼……华……” 慕灼华又是一笑,随即眼中泛起一阵湿润。起身,拉着林赦朝屋外走去:“你饿了没有?我给你做些东西吃吧!” 林府厨房之中,慕灼华系着个围裙在灶台前左右忙碌着,林赦站在她身后,一副呆呆的模样,但即便是这呆呆的模样,在打理整洁的林赦面上,也是极为养眼的。 厨房之中还有几名厨子和下人在,一名厨娘一直在慕灼华身侧帮忙,时不时的说道:“月姑娘,你是客人,这些事吩咐我们做就行了,你何必受这份累呢?” 慕灼华却是乐在其中:“没关系,我平时也喜欢下厨,芸娘你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而其他的那些厨子下人,注意力却都在林赦身上。 “这大少爷,平时邋里邋遢疯疯癫癫的,没想到拾掇拾掇,这么精神啊!这模样,说是青沙国第一美男,也不为过呀!” “是啊是啊,平时怎么没看出大少爷这么有气质呢?” “说来这月姑娘真是有两下子,竟然将大少爷治的服服帖帖,还从来没见过大少爷这么听话呢!” “是啊,是啊……”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林赦好像没听见一样,看着慕灼华,一动不动。倒是慕灼华先烦了,转头冷冷的看了那些人一眼:“诸位,说够了没有?” 一声冷言过后,厨房之内再无议论之声。 后院厅中,慕灼华扶着林赦坐在桌前,将装着米饭的碗放在林赦手中,又将筷子递给林赦。林赦迟疑着接过,有些茫然。慕灼华柳眉微挑:“你难道,不会拿筷子?” 林赦点了点头。 慕灼华无奈一笑,将筷子在林赦手上摆正:“要这样拿,然后这样夹。” 握着林赦的手,反复试探了几次:“你试试。” 林赦笨拙的握着筷子,试着夹了夹,却怎么都夹不上来。慕灼华摇头一叹:“罢了!” 说完,伸手拿过碗筷,一点一点的将饭菜喂给林赦吃。 门外的小顺和常伯见了这情景,心中感慨万千。小顺道:“天呐,我们想照顾少爷吃顿饭,那都跟打场仗一样,到月姑娘这儿,怎么什么事都这么简单呢?” 常伯道:“可是这月姑娘是那白衣少侠的未婚妻子,迟早要离开的。但愿到那时,少爷的病会有好转,你我就不必那么辛苦了!” 吃过饭,慕灼华想要带林赦去街上逛逛,便找到了林山,想要与其打声招呼。林山夫妇见了林赦现在的模样,很是欣喜,围着林赦转了一圈又一圈,惊叹着自家儿子的长相气质。 对此,慕灼华多少有些无语。不是说林家对这大少爷关爱有加?怎会连他的真实模样都不了解?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了,竟至于在林赦收拾整齐之后惊叹成这样吗? 无奈一叹,慕灼华道:“二位,我想带贵公子去府外走走,不知二位可否应允?” 没想到话刚说完,林山便立即出言阻止:“月姑娘,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是有婚约的人,与犬子一同外出,实在不妥。” 慕灼华柳眉微挑,想来是君无渊那一番话起了作用。随即道:“我一身男装,不会给贵公子造成什么影响。实在不放心,你们也可以派两名下人跟随,不能总将他关在府里吧?” 听着慕灼华这番话也有些道理,林山夫妻想了想,点了点头。 街上,慕灼华重新戴上了那半张面具,与林赦并肩而行,小顺和常伯跟在二人身后半步之外。 周围路人仍是不断投注目光过来,关注的对象却不是慕灼华,而是慕灼华身侧的林家大少爷林赦。 林赦今日这身装扮与昔日没什么差别,只是将衣衫穿的整洁,发型和面庞也打理的干净利落,但若不是身后两名家仆,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人会是林赦。因此,过往路人在看到林赦之时,面色都是有些惊奇。 “哎,你看,那个人是林家大少爷吗?” “是他,没错!林家大少爷平时疯疯癫癫的,没想到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啊!” “都说林家二少爷是青沙国第一美男,如今这么看,这大少爷才更称得上青沙国第一美男啊!” 周遭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大多是对林赦形象气质的惊叹之词。慕灼华起初听着还有些欣慰,毕竟是她为萧之夜打理成这般英俊帅气的模样,但随即想到萧之夜为什么会变成林赦,便是又有些黯然神伤。 若不是因为她慕灼华,萧之夜还是萧之夜,是那个仙界第一美男,是万千女子崇拜的对象,怎会沦落至此,变成这痴痴傻傻的模样? 渐渐的,周遭议论声开始变了味,传进慕灼华耳中,让她本就清冷的神情带上了几分冷厉。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也都是暂时的,别忘了,他是天生的疯病,连烟国四大真人都说了,这世上没人能医。指不定什么时候一发疯,又到处打人,倒时还不是便会原先那模样?” “就是就是!林家二少爷头脑精明,为人和善,掌管了林家大半的生意,比他大少爷不知强了多少。” 听见这些谈论,慕灼华的双拳握得越来越紧,后来干脆停下了脚步,目光冷冷扫过周围路人,之后暗自运起内力,释出大片寒气四下外散。 大漠的冬季本就冷的刺骨,这一阵寒气释出之后,众人更是冷的不行。近处之人看清是慕灼华释出了法力才会使空气骤然寒冷,都是不敢再言语,惊骇的看向慕灼华。 警示效果已经达到,慕灼华也不多做停留,拉着林赦便朝陵城南侧临近密林的一座山峰走去。 听闻那里有一座不大的庙宇,古老破旧,其中只有几名僧人。现在来说,那种地方已是难得的清闲去处。 慕灼华几人走远之后,那些受到震慑的百姓缓过神,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人什么来头?难道又是林家请来为大少爷医病的?” “不知,不过看此人方才这举动,应当也是名修仙者,且法力不低啊!” “昨天我亲眼看到的,就是这个人以萧音引来的百鸟齐飞!听说此人是初云山失踪多年的道法至尊萧之夜,没想到林家连这般人物都请来了,看来这林家大少爷的疯病还是有希望能医好的呀!” “是啊!你看他今天这模样,不是已经好了许多了吗?真不愧是道法至尊萧之夜啊!”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人群之中,一名头戴斗笠身形修长的男子装作不经意的走在街上,抬手压了压头上斗笠,远远的跟在了慕灼华一行人的身后。 第三百一十四章:寒萧认主 一路向南,走过一段荒地,踏过山路,来到了密林之中。再沿着密林中的小路朝远处一座隐在重重密林中的小山走去,过了晌,才终于看到了那小寺庙的破旧朱门。 周围密集的树木将小小的寺庙围绕其中,当下时节,落叶已经掉光,树枝光秃秃的,不见一抹绿色。在这样的景色下,寺庙的红砖红瓦红大门,虽破旧古老了些,却有着别样的韵味。 来到佛堂之内,慕灼华拉着林赦在蒲团上跪下,道:“夜,你跟着我做,可以许愿哦!” 说罢,慕灼华合上双手,闭上眼。林赦听话的照着慕灼华的样子去做,认认真真的闭上双眼。待慕灼华许过愿望看向他时,他仍是没有睁开。看着林赦认真的模样,身后的小顺和常伯都感到很是欣慰,慕灼华却看着这样的林赦,出了神。 许久,待林赦终于睁开眼,慕灼华微微一笑:“许了什么愿?” 林赦呆呆的眨了下眼睛,道:“你,别走。” 这话一出口,在场三人都是一怔,片刻后,慕灼华微笑着,伸手抚了抚林赦的脸颊:“嗯,你的愿望一定实现。” 佛堂所在之地是这座山的山巅,走到佛堂门外,眼下风景虽说不上多好,但安静祥和,令人心旷神怡。 慕灼华颇有兴趣的抬手化出倾夜寒萧,走到山峰边缘,吹奏起来。 虽是心情大好,却不知为何,吹出的曲子总是落寞凄婉,如泣如诉。身后三人包括那小僧听了,都是沉醉其中,情绪不知不觉受到萧音渲染,有些莫名的伤感。 未等一曲奏罢,慕灼华指尖一顿,停止了吹奏。林赦抬了抬头,走到慕灼华身边,指了指寒萧,示意慕灼华继续吹奏。慕灼华歪着头看着林赦:“你喜欢听?” 林赦点了点头。慕灼华看着寒萧,想了想,将寒萧递给林赦:“你拿着,我教你吹。” 林赦有些迷茫,迟疑着伸手去拿寒萧。就在林赦指尖触及寒萧之时,寒萧忽然发出一丝微弱光芒,惊得林赦手臂一缩。慕灼华依然微笑,鼓励道:“拿着,没事的。” 林赦听了,再次伸手去拿,这次,他并没有试探着去触碰,而是一把抓住了寒萧。寒萧探知到主人的气息,四大神器之一,灵性自然非常,便是因此散出了更为显眼的光芒! 这一阵光芒,惊得林赦一把将寒萧丢了出去!但寒萧被丢出去之后却并没有掉在地上,而是在空中停了下来,之后飞回林赦身前。林赦面露惊恐之色,连连后退躲避寒萧。慕灼华见状,上前拉住了林赦,抬手握住悬在萧之夜身前的寒萧,塞进林赦手中,轻道:“别怕,它不会伤害你,你试着吹吹看。” 一旁的小顺和常伯被方才这一幕惊得有些发愣,常伯看着寒萧道:“月姑娘,这萧,怎么还会飞?” 慕灼华笑了笑:“此乃仙界宝物,会飞并不奇怪。” 说罢,便开始教林赦如何持萧,帮他摆正了姿势,将长萧放在唇边:“轻轻的,吹一下试试,要轻轻的。” 林赦按照慕灼华所说的,轻轻吹了口气,一声萧音便就此传了出来。林赦惊喜一笑,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慕灼华又道:“夜,这寒萧是你多年的好朋友了,你闭上眼睛,它会教你吹出好听的曲子。” 林赦闻言,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倾夜寒萧搜寻着主人的心神,现出神力,与林赦意识合一,林赦有所感应,指尖随心而动,一曲动人心弦的旋律随之飘出。 听得这一阵乐曲,慕灼华心中百感交集。这样的曲子,唯有他萧之夜才奏得出,也唯有他萧之夜,才能与倾夜寒萧如此默契、才能将倾夜寒萧的神力发挥极致。 原以为再也听不见如此动人的萧音,无数次为倾夜寒萧失去主人而哀叹,如今倾夜寒萧重回萧之夜手中,且他们还是这般默契,让慕灼华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之感,这喜悦之中,还带着许多其他情绪,怀念、伤感、自责…… 而此时的小顺与常伯,早已惊诧的愣在原地。 他们家大少爷天生疯病,林家老爷和夫人请过多少先生来教林赦琴棋书画,结果都是一事无成,最后无一例外的都忍受不住林赦的暴力,主动请辞离开。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在这种事发生了多次之后,也再没有人肯来教林赦这些东西,话说回来,就算有人肯教,结果想必也都是一样。 眼下慕灼华仅是简单说了这么几句话,林赦就学会了吹奏萧曲,且这旋律如此优美动听,这让二人都感到很是不可思议。 难道这仙界宝物,能让一名从来不懂音律之人奏出绝世名曲? 思虑间,林赦一曲已经落下,拿着寒萧,恋恋不舍的看着慕灼华。慕灼华轻轻一笑:“这把萧本来就是你的,不要弄丢了就好。” 说罢,看着天色已经不早,慕灼华便扶着林赦朝庙外走去,准备打道回府。 转身之际,一道身影自慕灼华等人身后闪过,慕灼华有所察觉,但只是目光稍顿,并未停下脚步。 一路走下山,行过街道,回到林府,身后人影一直紧紧跟随,却不见任何动作。慕灼华暗中关注着,心中有些纳闷。 这个人会是什么人?跟踪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该不该将此人擒来一问?可如果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派来监视他们的,那么如果此时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得不到任何答案。可如果现在不出手,这个人会不会暗中对他们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敌在暗她在明,这件事有些难办,为今之计,只能先按兵不动,随时防备对方暗中偷袭。 照顾林赦吃过晚饭睡下,慕灼华回到自己的屋子。但回到屋子之后,又捏了个隐身决,来到林赦屋内。 当下不能保证来者是不是冲着林赦来的,如果对方趁着夜晚对林赦做出什么,现在的林赦,可是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虽说魔界在君无渊的管理之下安分了许多,但难保不会有妖魔不服管束违背君无渊定下的规矩。道法至尊转世,若是被这一群人得知,想将林赦杀之的想必不在少数。 林赦能安全活到现在,应是因有这疯癫的模样做掩饰,没能被那些妖魔认出。但慕灼华到此之后不算低调,很容易吸引那些妖魔的注意力,白天那妖魔一直没有动手,很有可能是想寻找慕灼华不在的机会再对林赦下手,不得不防。 果然,深夜时分,一道人影自林赦的屋外闪过,悄悄的打开门,进了屋子。 隐着身形的慕灼华一直倚着床栏侧坐在林赦的床边,丝毫没有睡意。见着此人进了屋,慕灼华也不急,仔细打量了那人几眼。黑暗中隐约看清那人以黑布掩着面容,穿着一身白衣,该是个男子,头上还带着个斗笠,正是白天跟踪她们的那个人。 白衣男子走进屋子之后将门重新关好,轻手轻脚的朝林赦的床边靠近,然后伸手小心翼翼的去掀林赦的被子。 慕灼华见状,用手指轻戳了那人手臂一下,那人惊得连忙收回手臂,转头朝两侧看了看,确定了屋内没有人,松了口气,又是伸手去掀林赦的被子。 见着提醒无效,慕灼华无奈一叹,抬手化出墨玉长刀,横在了来者喉咙前,之后化开隐身决现出身形。 脖子前面忽然被人架上了把长刀,本来空荡荡的床边更是出现了个人,这可把来者吓得不轻,只见他浑身一震,身体瞬时僵在了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慕灼华淡淡问道:“说吧,谁派你来的?想干什么?” 没想到,来者听见了慕灼华的声音,开口却是一阵狂喜:“灼、灼华上神!” 第三百一十五章:试探 慕灼华眉头微微一皱:“你是何人?” 来者道:“上神,我啊!潋玉指,赫默国的潋玉指,你还记得吗?” 慕灼华低眸思虑:“潋玉指?” 见着慕灼华没有想起来的意思,来者抬手摘下遮脸的黑布。慕灼华看了眼那张白皙俊俏的脸,恍然大悟:“哦,兔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说话时,脖颈前的长刀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潋玉指咽了口口水,伸手指了指长刀:“上神,能不能先把刀拿开?” 慕灼华淡淡道:“你先回答我。” 潋玉指勉强扯了扯嘴角:“我当然是来找你们的啊!当初你们答应帮我想办法复活心儿,之后就都没了影子,我这么点法力又没办法去到魔界找魔尊,后来又听说你和法宗失踪了,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又得到你们的消息,我一路从平顶峰出来去到明月巅,又经过了月龄国,一路打探,后来听一位旅商说法宗出现在青沙国陵城,我才来这里想碰碰运气。白天在街上看到法宗,我本来想立刻去找他帮忙,但是我见他身边有一名黑衣人,还带着个面具,当时真的没看出那人是您啊!而且法宗一副傻呆呆的样子,我担心是法宗遭到坏人控制,所以等到晚上,想将法宗救出去。上神,我没有恶意啊!”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潋玉指长长的深呼了口气。听着潋玉指说了这么多,慕灼华也算明白了,扬了扬下巴示意潋玉指与床榻保持距离。待潋玉指退后了几步,慕灼华才放下墨玉长刀,轻道:“当初我等自顾不暇,将你的事忘在脑后,是我等失了信誉。你放心,我一定履行承诺,但现在不行。法宗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不能放下他不管。” 潋玉指点了点头:“我明白,等了几十年,也不差再多等些日子。上神,不知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只要您开口,我一定尽力去办!” 慕灼华想了想:“倒是没有什么,目前唯一需要的,就是碧色魂珠,这个,你帮得上忙吗?” “碧色魂珠?”潋玉指想了想,自怀中取出一物:“您说的是这个吗?” 说罢,手掌打开,掌心一枚碧绿色珠子隐隐闪着流光。 见到此物,慕灼华心中一喜:“竟真的是碧色魂珠,你是从何得来?” 潋玉指将魂珠递给慕灼华,道:“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赫默国伦城出现了个黑熊精,身形壮硕的像一座山一样,到处抓人吃,好多仙者都打不过它。后来嘿嘿认出那黑熊精是它们族内的熊,告诉我那熊的弱点在后颈,我一剑就将那熊精弄死了,这珠子,是在那黑熊精后颈处找到的。既然上神需要,就拿去吧!” 慕灼华接过碧色魂珠,欣慰不已:“没想到,曾经的兔子精,如今也能帮忙斩妖除魔了。这魂珠我就收下了,多谢!但夜的伤情,至少需要三颗魂珠才能医好,无渊已经去找。你放心,等夜恢复了,我们一定想办法让心儿复活。” 潋玉指点头道:“我一直都相信你们。上神,反正我除了复活心儿之外也没什么要紧事,您这边是否需要我暗中照料?我想,法宗的踪迹一旦泄露出去,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可能会有危险吧?” 慕灼华微微一笑:“这兔子脑袋还真机灵。你说的确实有可能发生,但我现在倒是希望有妖魔来闹一场,也好帮我证实一件事。” 潋玉指不解问道:“是要证实什么事?为什么还要妖魔来闹一场才行?” 慕灼华上下看了看潋玉指:“不然,你来帮我演场戏?” 次日清晨,慕灼华早早的起了床,来到林赦的屋子,帮他穿衣洗漱。 一番整理过后,看着林赦英俊的模样,慕灼华满意的笑了笑,之后带着林赦去到前院,与林家夫妇一同用餐。 林家夫妇并没有跟林赦一同用餐的习惯,此次是慕灼华自作主张。因此,来到林家夫妇用餐的偏堂之时,林家夫妇是诧异的。 一直以来都是小顺和常伯照顾林赦的饮食起居,慕灼华到这里也有两天了,并没有见到这林家的夫妇对林赦有什么关心之举,除了尽心想办法为林赦医治之外,没看出他们作为父母的任何责任感,更看不出他们对林赦有传言般那么宠爱。慕灼华这么做,只是想确定心中猜测,好做出下一步决定。 慕灼华与林赦不请自来,林山夫妻怔了片刻,之后差下人搬来两张椅子,添上两副碗筷。这一切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妥,给了慕灼华少许欣慰。 吃过饭,林家夫妇与慕灼华坐在堂中聊起天来,林赦坐在慕灼华身侧,乖巧的像个懂事的孩子。 林山问道:“月辞心姑娘,你是哪里人啊?” 慕灼华怔了怔:“算是月龄国的吧!” 林山点了点头:“我看你与那白衣少侠器宇不凡,但只知道你二人是修仙者,不知你们师出何处?” 慕灼华淡淡道:“无名小派,不值一提。对了,林老爷,我听说当年大公子出生当日天空出现异彩祥云,可有此事?” 闻言,林夫人接话道:“这件事过去这么久,姑娘是从何处得知的?” “哦,初来陵城时,曾去到一家茶楼歇脚,这些都是听茶楼的客人们闲谈得知。” 见着林夫人提起此事时面上的光采,慕灼华已经辩清此事真伪。当初不信茶楼那老者所言,只是觉得凡人出世时天放异彩有些玄乎,但若是如他们这般的仙界强者转世,发生这些就不奇怪了。 况且这个人,是他道法至尊萧之夜。 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直持续到午前时分,慕灼华看了眼院外的日头,心道:也该来了。 随即起了身,道:“林老爷,林夫人,我与一位好友约了午间在茶楼见面,就暂时离开一会儿,天黑之前便归,大公子就先交给你们照料了。” 林山夫妻听了,顿时一怔:“什么?这……” 慕灼华装作疑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林夫人尴尬一笑:“啊,没什么,姑娘你去忙吧!” 慕灼华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身道:“哦,对了,大少爷一早吵着要吃蜜糖,我见府中没有,就差小顺和常伯外出去买,估计要下半晌才会回来,你二位不要责备他们,大少爷想吃,我们也都没办法。” 林山夫妻又是尴尬一笑:“哦,好好好,当然不会!” 然后,在林山夫妻牵强的笑意相送下,慕灼华心安理得的离开了林府。但她出了林府不远之后,就又折返了回来,捏了个隐身决,一直护在林赦身边。 要她真的离开,她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的。 林家夫妻正试探着走近林赦身边,端着盘水果,挨个问他吃不吃。但林赦始终毫无反应,好像根本没听到他们说话。其实对于林赦这个反应,林山夫妻已经很知足,只要林赦不发疯打人,就已经值得庆幸了。 林赦一直没有反应,夫妻俩也终是放弃了,只默默坐在林赦身侧,看着自家儿子一表人才,满脸的欣慰。 事情到这里,慕灼华基本上还是满意的。虽然这夫妻二人平时没见对林赦有什么关心之处,但至少也没亏待了林赦,顶多也就是不管不问,这二人现在看林赦时的眼神,也符合仁父慈母的表现。 只是不知,他们是否过得了下一关。 没过多时,林府的大门忽然被一阵怪风吹了开,惊得院内经过的仆人浑身一战,下意识的朝大门处看去,而这一眼,却是将这些人吓了个够呛。 只见敞开的大门之外,一名身着黑色斗篷,面带鬼头面具的人正大步朝院中迈进,那一身的肃杀之气,惊得人浑身上下阵阵发冷,一瞬间,所有人都大叫着四散跑开:“啊!有妖魔啊!” “救命啊!是妖魔,妖魔来啦!” 第三百一十六章:舍弃 听见外面的响动,正对着林赦发愁的林家夫妻对视了一眼,之后快步走到屋门前,将门打开一道缝隙朝外看去。 待他们看到屋外那个穿着怪异的人,也是吓了一跳,特别是那人脸上的鬼头面具,令人看一眼都觉得背脊发凉,而那个人现在竟正在朝着他们所在的屋子走来。 两人连忙将门关紧,快步跑到林赦身边,拉起林赦就朝里屋跑去,那里有一个通往后院的后门,可以避开这妖魔。 然林赦却是一把将二人甩开,起身躲开了他二人。林山夫妻焦急万分,再一次靠近林赦,林赦步步后退,始终与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见着屋外那人身影已经走到屋前,林山说道:“我儿啊!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赦仿佛没听见般,仍是不住的躲避着。 这时,屋门被猛地推开,鬼面人大步踏进屋内,目光扫过屋子,最后将视线停在林赦身上。 林山夫妻连忙挡在林赦身前,林山颤抖着哀求道:“这位、这位英雄,你想要什么?钱?还是东西?你说出来,我都给你,求你别伤害我的儿子啊!” 鬼面人冷声一哼:“我要的,是你儿子的命!” 闻言,林夫人急的就要哭出来:“英雄,我儿他自出生起就疯疯癫癫的,何时得罪过您啊?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搞错了?” “哼!”鬼面人道:“他此生确实没得罪过我,我要找他算的,是前世的帐!” 林家夫妻一怔:“前世?” 鬼面人双目充满杀气,抬手化出一把长剑,朝林赦猛冲而去:“废话少说,拿命来吧!” 林山见状,连忙拉着妻子和林赦朝后门所在处跑去!可凡人的脚步,又怎么跑得过修为在身的妖魔?只见那鬼面人身形一闪,瞬间便闪至三人身前挡住了去路! 此时林赦手臂一甩,挣脱了林山的拉扯,退后了几步。鬼面人见状,目光一凛,挥起长剑,再度朝林赦冲过去。没等到近前,林赦忽然随手抓过身边桌上的古董花瓶,朝鬼面人丢去。鬼面人微微侧头便轻松避开,林赦便又随手将一个白玉麒麟丢了过去。 这样的攻击对鬼面人来说毫无意义,但林赦乐此不疲,身形不断后退间,所有近身之物全部拿来扔向鬼面人。 这大堂之内的摆件大多为稀罕珍贵之物,是林山早年经商时从各地购来的珍藏品。而这些珍藏品之中,大多都是玉器和瓷器。见着心爱之物被林赦一件又一件丢出去摔坏,林山是心疼的不得了,可他又如何能阻止林赦? 隐着身形的慕灼华一直保持站在林赦两步以内,注意力集中在堂内所有人的身上,对林山那肉疼的神情,自然也收进眼底。 虽然这种情况换谁都会要心痛惋惜,但比起这些身外之物,若是合格的父母,应该更担心林赦的处境才对。果然林山夫妻,让她失望了。 只是她没能料到,更失望的,还在后头。 在鬼面人的步步紧逼之下,林赦终是避无可避,最后竟是退到了林山夫妻避身的墙角处。这一结果,当然是扮作鬼面人的潋玉指有心为之,也是慕灼华前一夜交待好的。 鬼面人持着长剑带着杀气逼近,缩在墙角的三人无处可逃,林山夫妻看着长剑泛出的寒光,早已经吓得浑身发抖。此时鬼面人对林赦道:“你最好自觉些,过来领死,否则我连你父母一起杀!” 闻见此言,林赦犹是那般呆愣的模样,好像根本没听到鬼面人说了什么。林夫人急的就要哭出来,扯了扯林山的袖子:“老爷,怎么办啊?我不想死啊,不想死啊!” 林山看了眼夫人,狠狠咽了口口水,之后将目光重新转向鬼面人。紧接着,他竟是咬了咬牙,将林赦朝前一推,扭头闭眼,说道:“你要杀便杀吧,只求你放过我们夫妻二人!” 林夫人见状,焦急道:“老爷,这怎么行,他可是我们的儿子啊!” 说罢,就要上前去拉回林赦,却是被林山拦了下来:“你冷静点!如果不舍下他,我们都得死!反正他疯疯癫癫的,活着对我们也是个麻烦,能以一命还了你我多年的养育之恩,他也不亏!” 林山的举动和言语,让慕灼华和潋玉指都是极为寒心。 抱着最后的希望,潋玉指挥起长剑朝身前的林赦刺去,墙角处的林山夫妻见状,连忙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但潋玉指的剑尖,却在距林赦心口一寸距离时停下。 抬手化开长剑,冷声道:“为人父母,为了保命竟不惜舍下亲子性命,你们,不配做他的爹娘!” 听见潋玉指的话,林山夫妻睁眼看去,见着林赦好好的站在那里,有些惊讶。 潋玉指抬手摘下鬼头面具,寻常玩世不恭的他,如今却是皱紧了眉头。林赦是什么人?是二十五年前的道法至尊,是他潋玉指心目中的大英雄。如今这英雄落难转世,却遇见这样的父母,怎能让他不心疼、不气愤? 慕灼华化开隐身决,出现在厅堂之中,缓步走到林赦身侧,拉起林赦的手。林山夫妻见了慕灼华,有些瞠目结舌,林山问道:“月姑娘,你不是离开了,怎么忽然出现?” 慕灼华淡淡道:“我没有离开,只是隐了身。实话说,这位黑衣侠士,是我特意请来的,为的就是弄清楚,如果发生了这种事,你们会不会保护林赦。” 林山顿时怒火上涌:“你,你们这是欺骗!” 慕灼华点了点头:“是,我不否认这是欺骗,但这种事你们早晚都要面对,我必须确定他在你们身边能得到最好的保护,不然,我如何放得下心把他交给你们?” 林夫人闻言,皱眉怒道:“你在说些什么?什么我们早晚都要面对?我们林府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妖魔,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还有,他是我的儿子,是我林府的大少爷,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来决定!” 慕灼华一声轻哼:“你们可知,他是谁?” 林山狠声道:“他是我的儿子林赦!” 此时潋玉指不屑一笑:“呵!他此生确实是你们的儿子,但他的前世,说出来真怕会吓到你们。” 林山夫妻对视了一眼,不解问道:“前世?” 潋玉指瞥了那二人一眼,厉声道:“你们口中的林赦,乃是初云山道法至尊萧之夜的转世!凡人,看清楚,你们想当他的父母,够格吗?” 此话一出,林山夫妻惊得下巴几乎要脱了臼,半晌没能回过神。慕灼华淡淡说道:“二位,萧之夜前世为诛魔除妖不遗余力,世间妖魔皆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旦他转世的消息传了出去,早晚会传到与他有过节的妖魔耳中,到时失去了修为的他,若得不到保护,只有死路一条。魔界眼线诸多,若不是你林府位于大漠边缘,且他林赦在外人眼中就只是个疯子,想必那些妖魔早已经找来。今日之事很快就会真实发生,你们既然没有保护他的能力,就请将他交给我。” 闻言,林山夫妻沉默了片刻,之后,林山问道:“你所说的,确定属实?我要如何相信你们?还有,你究竟是什么人?” 慕灼华轻轻一叹,对着林山夫妻抱了抱拳,淡淡道:“明月巅,慕灼华。” 林山浑身一战:“灼华上神?这、这太离奇了!初云山道法至尊,明月巅上神,这怎么可能……” 见着慕灼华这么有耐心的跟这两人解释情况,分析利弊,最后却落得被怀疑的下场,潋玉指有些沉不住气:“上神,别理他们,我们走!” 说着,便要拉着萧之夜离开。萧之夜下意识的一把将潋玉指推开,脚步后退,站到慕灼华身侧。潋玉指一阵无奈:“我的法宗啊,我……” 慕灼华打断道:“哎,他如今记不得你,你不必介意。” 说完,又将目光转向林山夫妻:“你们不放心,也是应该的。毕竟二十几年的亲情,我不会强行带他走。这样吧,我就在你府中再住上几天,这几天之内,一定会有妖魔前来寻仇,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等妖魔来了,我会证明今日所言属实。” 第三百一十七章:回忆 一夜狂风,带来了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也是大漠地区罕见的暴雪。 晨起走出屋子时,入眼皆是洁白一片,桃花挂银霜,这等画面是许久未见,慕灼华嘴角扬起,心情大好。 抬步准备去到林赦的屋子,照顾他起床梳洗,没等走出几步,却听桃林之中传来微小的声音。循声走去,只见林赦正在雪地之中忙碌着,面前已经堆起一个像模像样的雪人。 见着林赦身上仅穿着贴身的衣衫,这外面冰天雪地的,也亏他受得了。担心他着凉,慕灼华连忙抬手化出个厚实的披风,走上前为林赦披在肩上。 林赦转头看见慕灼华,微微笑了笑,指了指那个雪人:“剩下的,你来。” 慕灼华认真为林赦系好斗篷,这才去看林赦忙活了一早上堆起的雪人。那雪人基本上都已经完成,只是没有五官。慕灼华微微一怔,记忆深处的一幕幕画面涌现出来。 多年前,在月龄国皇城,那时他们都还没能恢复记忆和法力,萧之夜还是卫战手下的杀手。慕灼华受伤跑到皇城,被萧之夜救下,一同在皇城小院之中渡过的时光,曾经那么美好。 想起在那小院时,也是这样的季节,满院子的雪,慕灼华笨拙的堆着雪人,却怎么都堆不出模样。而萧之夜,本是一名毫无感情的冷血杀手,却是为了慕灼华,破天荒的动手堆了个雪人,那个雪人也是这样没有五官,堆完之后,萧之夜对慕灼华也曾说了这样一句:“剩下的,你自己来。” 眼前情景与当年一幕何其相似?转眼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他们都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但对于当初的一切,慕灼华犹记得很是清楚。 于是,她取来笔墨,一笔一笔,仔细在雪人脸上化出了眼睛、鼻子、嘴巴,而这张面孔,仍是如当初那般冷酷,板着脸皱着眉头,像极了某人。 画完之后,慕灼华欣慰一笑,转而忍不住去想,林赦,他是否仍记得当初的一切呢? 虽然经历转世,又失了两魂一魄,但他对桃花的情有独钟已经有些让慕灼华怀疑此事,如今他又堆了这么个雪人。如果他真的有前世的记忆,那么现在在他眼中的慕灼华,是仙界上神、多年挚友,还是他的娘子呢? 想起这些,慕灼华有些失神,直待林赦身形一晃,她才回过了神,下意识的上前扶住林赦。见着林赦精神不佳,慕灼华眉头一蹙,摸了摸林赦的额头,竟是热得发烫,慕灼华叹道:“傻瓜,你在外面待了多久?” 林赦微微笑了笑,没有回话。 慕灼华一阵无奈,唤来小顺和常伯去请大夫,之后扶着林赦回到屋内躺在榻上,为他盖好被子:“你生病了,要乖乖休息。等下大夫来了,你不许打人,要好好听大夫的话。等你好起来,我们再去外面玩,好不好?” 林赦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睡下。熟睡间,他始终紧握着慕灼华的手,慕灼华也不忍使力挣脱,便就任他这般握着。 不多时,小顺和常伯领着名大夫走进了屋子,那大夫面上有些惊惧,站在门口处说什么都不肯再进,牵强笑道:“几位啊,这林家大少爷,我真的不敢靠近。左右就是个风寒,我回去给他开些药不就完了吗?” 小顺焦急道:“张大夫,我家少爷高烧着呐,您不把把脉,怎能对症下药?” 常伯跟着说道:“就是,你身为大夫,怎么能这么草率?还是把把脉,仔细看看再开药,否则耽误了病情,你担待得起吗?我说过,有这位公子在,少爷他不会伤了你,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几人拉拉扯扯,僵持不下,林赦高烧不退,慕灼华心中是又焦急又烦躁,皱着眉头,抬手对着那大夫隔空一抓,那大夫便是身子一轻,瞬间被一股力量拉到床榻前! 这可把张大夫吓得不轻,浑身抖的厉害,站在床榻前看着慕灼华,一动都不敢动。慕灼华收回手臂冷声道:“看病!” 张大夫连忙点头:“哎哎哎!”之后手脚麻利的放下药箱。 林赦的手依然紧握着慕灼华的手不肯松开,慕灼华便是动了动手臂,好方便张大夫把脉。 认认真真的把过脉,张大夫颤抖着说道:“好了,这个……虽然发了高烧,但是病情不严重,我这就回去开药,大少爷吃过药,不出三天就会痊愈了。” 慕灼华点了点头:“辛苦了。” 之后,张大夫在小顺和常伯的跟随下慌忙离了开。 待屋门重新关好,空气恢复寂静,慕灼华叹了口气:“当初你为了找人帮我医病,抓来了月龄皇城第一神医,然后破天荒的将人活着放回去。如今我为了你,却是对一名凡人动了怒,用了法术。我已经开始感觉到魔变了,夜,如果你知道,你当初为之舍命补魂的人是未来的魔神,你还会那么做吗?” 常伯和小顺很快把药抓了回来,一个去煎药,一个去烧水。待小顺将热水端了来,慕灼华因被林赦抓着一只手不方便起身,只能拜托小顺洗好了脸帕,再由她为林赦擦拭汗珠。 擦拭过后,慕灼华将脸帕折了折,敷在林赦额头上。林赦发着高烧,只能以这种方式助他退热。 一番忙碌过后,林赦身上的温度已经稍稍降下,慕灼华坐在床榻边,为他拂去额上发丝,看着他的脸,出了神。 这个男人,原本也是顶天立地的铁骨男儿,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多少次重伤危及性命,他都能坚持挺身再战,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肯倒下。如今仅是风寒,竟就让他虚弱至此,睡得这般酣熟。 林赦在昏迷之间身子微微动了动,之后皱紧了眉头,张了张嘴,好像在说些什么。 慕灼华发觉,附身去听,却是被林赦一把抱进了怀中,紧接着,耳畔传来林赦的声声低喃:“灼华,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不准你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不要怪我,我知道是我自私,我不能承受失去你……灼华……” 听着林赦的这些话,慕灼华早已经泪流满面,伏在林赦的胸口,哽咽着说道:“夜,你都记得是吗?你快醒来,告诉我你全部都还记得!你自私,是啊,你多自私?该死的人是我,你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这二十五年,我都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心如死灰的人生,你能体会得到吗?” 多年心事,在此时尽数道出。但深知这只是林赦梦中呓语,慕灼华也不敢多做幻想。如果今后有一天,能助他恢复神智,当然再好不过,但万一寻不够三颗碧色魂珠,萧之夜就要一直作为林赦活下去。他如果能记得过去种种,对慕灼华来说是一种安慰,但现在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记得些什么,过多的希望,只会是平添烦恼。 照顾林赦服下汤药,又是忙活了一阵子,待林赦高烧退下,慕灼华才终于松了口气。 对于补魂之事,就算是慕灼华和君无渊,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凡事只要难度越大,变数就会越多,慕灼华能保证的,就只是一直陪在林赦身边,照顾他,保护他。 一束流光缓缓聚集在慕灼华身前,化作一道光幕,现出几行字来。慕灼华看过之后,微微一笑:“无渊,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说罢,挥袖散去光幕,心道:如此,就只差最后一颗魂珠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旧地重游 慕灼华就这么在林赦的床边守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林赦才睁开眼,清醒过来。 一夜的睡梦呢喃,不知梦境之中是前世种种,还是仅是梦魇而已,慕灼华始终担忧未眠,见到他醒转,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小顺适时的端了些清粥小菜过来,慕灼华照顾林赦吃过东西,见他身体已经无碍,便是帮他穿好衣衫洗漱完毕,去到院中桃林散步。 前一日的积雪已经被小顺和常伯清理干净,唯那个雪人仍留在原地。慕灼华走到雪人跟前,蹲下身,看着那雪人一张板着的脸,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林赦站在慕灼华身后,神情是一成不变的木然呆滞。 慕灼华默了片刻,站起面向林赦,为他理了理肩上斗篷,叹道:“什么时候,你才能变回原来的你?虽然现在的你无忧无虑,不必为世间之事烦心,可我还是很怀念那个正气凛然、豪气云天的萧之夜。” 说罢,慕灼华眼眸微垂:“是我太不知足了吧?你能回来已经很好了,我还奢求什么呢?” 这时,常伯自后院门外跑进,找到慕灼华,道:“月姑娘,我们老爷和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慕灼华点了点头,拉着林赦,朝前院走去。此时常伯又道:“呃,月姑娘,老爷特意交代,让您一个人去。” 听了这话,慕灼华隐隐感觉有些不悦,但并未有所表露,点了点头,安抚了林赦几句,便独自去了前院。 林家夫妻二人端坐在堂内,见着慕灼华走进,起身对慕灼华指着一侧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慕灼华礼貌的点了点头落座,轻道:“二位有事直说吧!” 慕灼华的直白,让林山夫妻稍感意外,林山道:“好吧,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月姑娘,我与内人经过商量,在府外为您安排了个住处,请了两个仆人照顾您的起居,您看,是否今日就搬过去?” 慕灼华抬了抬眸子:“这是什么意思?” 林山道:“这,您毕竟是一名女子,总这样贴身照料我家林赦,还是有些不妥。若传了出去,不仅对林府影响不好,对您的名声,怕也会有影响。您放心,我为您安排的住处,绝不比林府差。” 慕灼华冷声一哼。 林山打的什么主意,如何逃得过她的眼?不过是因前日之事对慕灼华心有戒备,担心慕灼华真的将林赦带走。可慕灼华又怎能应允? “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必。我跟你们说过,这几天就会有妖魔前来找林赦复仇,我必须留下来保护他,也保护你们的安全。他林赦不仅是你们的儿子,也是我多年挚友,我不能眼看着他遇险。”慕灼华软言细语的说出这一席话,只是语中明显带有不容拒绝的威严。 林赦夫妻对视了一眼,之后,林夫人目光一凛,语气很是不友好:“月姑娘,你说我儿是道法至尊转世,又说自己是明月巅上神,还说会有什么妖魔前来作怪,可这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如此离奇之事,恕我们无法相信。此番念在你与那白衣少侠承诺为我儿医病,才会对你以礼相待,能做到此处,我们已经仁至义尽,还请你移到我们为你安排的住处,莫要再纠缠我儿。” 慕灼华冷冷一笑:“妖魔复仇一事,是你林府的劫数,我本就不该插手,是念在你们对林赦的养育之恩才愿破例违背原则,既然你们不需要,那我不管便是。我可以离开这里,也不需要你们安排住处,今日起你林府安危与我无关,若妖魔前来,我只护林赦一人安全。告辞!” 说罢,未等林家夫妻回话,慕灼华摇身化作流光,瞬间消失在当场。 预言之力已经告诉她妖魔什么时候会来,清楚林赦目前不会有任何危险,慕灼华虽有不舍,倒也放心得下。 手握灵石感应了君无渊的位置,冰蓝色的流光,直直朝向感应到的一处飞去。 厅堂中的林家夫妻,见着慕灼华是化作流光离开,一时有些愣神。世间任何人都清楚,能做到身形化光之人,可都是修为至高者,最少也该是真人尊者级别。如今亲眼见到这一幕,而他们又在刚刚说了那样一番话,这让他们不免生出些悔意。 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当下他们也只能期盼慕灼华所言之事不要发生。什么林府劫难,妖魔作乱,但愿,都只是慕灼华为了震慑他们所编造出的谎言。 可灼华上神,何时诓骗过世人? 慕灼华循着灵石指引,一路朝东南方飞去。身形落下之地,周围一处处破旧不堪的房屋,不见一人身影。此地少说也有几十年没人居住了,但这些房屋和屋内的物品又很是齐全,不像是百姓逃难离开。正疑惑间,忽觉身后一暖,整个人竟是被人揽在怀中,紧接着,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灼华,你怎么来了?” 慕灼华就任他抱着,身子柔柔的靠在他怀里,闭上眼,感受这令人留恋的温度:“只是想来看看你。” 说罢,睁眼,不舍的离开君无渊的怀抱:“这里是什么地方?” 君无渊拉着慕灼华的手,缓步朝前走去,淡淡道:“这里是轩辕族遗址,也就是雅萱和药王轩辕的故乡。我手下之人查到消息,这里很有可能有碧色魂珠存在。” 说话间,脚步停在一间较大的宅子前:“轩辕族荒废多年,处处破败不堪,但看这座宅院的装潢较之别处显得精致许多,保留的也很是完好,我想,这里该是轩辕族长老们议事之地。按理说,一般族内称得上宝物的东西都会被放置在此处,但我几番寻找都没找到魂珠的下落。” 慕灼华看了眼那宅子:“轩辕族遗址……轩辕一族以医术闻名天下,族内与救人相关的宝物肯定不在少数,但轩辕族灭族已经过去这么久,宝物怎么可能留存到现在?” 君无渊道:“你说的我也有想过,只是碧色魂珠太过难得,有一线希望,也值得前来一寻。” 说罢,君无渊自怀中取出一枚碧色魂珠,递给慕灼华:“这个先交给你保管,你放心,我会尽快将魂珠找齐,让林赦变回萧之夜。” 慕灼华欣慰一笑,自怀中取出另一颗魂珠:“你只需再寻一颗就好。” 见着慕灼华手上的魂珠,君无渊轻笑:“你是从何处寻到的?” 慕灼华道:“是潋玉指,他来找我们算账,怨我们没有履行承诺复活心儿。不过他倒是没有恶意,听说夜需要魂珠补魂,便将这魂珠赠与我,说起来,他的改变可真不小。我已经答应他,待夜恢复了之后,会想办法助心儿复活。” 闻言,君无渊点了点头,浅浅一笑:“他本性不坏,若能一心向道,将来必能有所作为。 慕灼华将两颗魂珠都收了起来,之后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 君无渊富含意味的一笑:“月龄国苏城,要一起吗?” 慕灼华眉头一挑:“嗯,久违的故地,去一趟也无妨。只是那里怎么可能会有碧色魂珠?” 君无渊道:“我得到的,都是些零散的线索,但有线索供我去寻,也总是好的。我一直相信,在这些线索之中,一定隐藏着魂珠的真正落处。” 来到苏城,二人首先去到的,是蓝心与贺举的墓前。君无渊对着坟墓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曾答应过蓝心与贺举会好好照顾贺小小,但最后,贺小小却落得魂体俱散的下场。是他愧对蓝心贺举的托付,愧对贺小小,却始终想不通辨不明,这一切,究竟都是谁的错? 沉默良久,君无渊终于起身,拉着慕灼华转身离了开。 不管谁对谁错,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也都已经过去,再多的亏欠自责也无法挽回什么。但愿今后的一切,都能做到问心无愧。 慕灼华在进城之前换上了她昔日惯常的白色衣裙,面上带着半张面具,君无渊亦是那熟悉的胜雪白衫,二人的装束在此地已算不得稀奇,但并肩走在街上,仍是十分惹眼。 时隔几十年重回故地,街道已经变了模样,昔日相熟的故人都老了许多,凡人之躯,总逃不过岁月洗礼。 君无渊拉着慕灼华一路来到多年前的赤府所在地,虽时过境迁,此处却是一点没变,仍保持着多年前被墨色火焰焚尽烧绝时的焦黑场面。 看着这焦黑的废墟,慕灼华挑了挑眉:“莫非这里会有魂珠?” 第三百一十九章:人事已非 君无渊淡淡道:“倾离查到花未闻曾得到过一颗碧色魂珠,且从来未曾用过。但花未闻已经魂散,我想,循着他去过的地方,也许能找到魂珠的下落。” 听得此言,慕灼华想了想:“花未闻疑心很大,如果他有碧色魂珠这种宝物,要么会藏在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要么就是随身携带。赤府是绝对没可能的,别白费力气了。” 君无渊摇头一叹:“连着被你推翻两个线索,真是让人挫败。” 慕灼华轻笑:“线索越多,越要想办法缩小范围,像你这么一点一点找下去,岂不是又费时又费力?这样吧,你将你得到的线索都与我说说,我们先排除掉不可能的魂珠落处,再设定一条寻找路线,应该能节省很多时间。” 君无渊点头道:“也好,眼下天色渐暗,我们先寻个地方落脚,再慢慢商议。” 原本的客临客栈旧地,不知何时起,被人翻新盖起了另一座客栈。看着眼前崭新的木质小楼,和那挥着金字的牌匾,君无渊目光忧郁,沉默良久。 慕灼华握紧了君无渊的手,柔声道:“都是过去了,你可以缅怀,但不必感伤。这里承载的,多半是你的美好回忆吧?这次回来,就当做是帮你解个心结,走吧,我陪你一同面对。” 说罢,便抬步朝客栈内走去,君无渊却是脚步未动,将慕灼华拉了回来。慕灼华浅浅一笑:“怎么了?” 君无渊想了想,轻道:“我知道你的苦心,但这个心结着实难解。我可以听你的话试一试,但你能不能答应我,离开这里之后,你也随我去一趟凌绝峰和东南海桃园,试着解开你自己的心结?” 慕灼华微怔,目光瞬时暗下。 当初柳轩赋和萧之夜相继身死,让慕灼华一度失去生念,失踪了整整二十五年。如今萧之夜虽转生归来,但慕灼华的心结仍在,未有丝毫减轻。即便萧之夜恢复,也只会让慕灼华感到慰藉,不会减轻她的半分歉疚。 若一生都活在歉疚当中,该是多么痛苦难捱的一件事?慕灼华不希望君无渊如此,君无渊也不希望慕灼华如此,二人站在同样的角度,慕灼华自然也能了解君无渊的苦心。 所以,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慕灼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走进客栈。 一名掌柜模样的瘦弱男子站在柜台前,见着慕灼华与君无渊走进,连忙热情的招呼道:“二位客官,是来住店的吗?” 君无渊点头:“嗯,可有空房?” 男子道:“有,客官要几间?” 君无渊嘴角微扬:“一间。” 对此,慕灼华只能无奈一叹。 店小二将慕灼华与君无渊送到房间之后关门离开。君无渊走到屋内窗前,对于客栈从里到外的变化,感慨道:“时过境迁,人事已非,看这情况,就算想缅怀,都缅怀不成了。” 看着君无渊落寞的背影,慕灼华有些心疼,轻道:“过去这么久,连你我都变了,世间的变化也是意料之中。你不是对我说过,只有面对,才有未来?漫长两世,算起来,你已经活了一万一千多年,这么久的生命,谁能做到完全问心无愧?无渊,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没时间为这些过去而烦心。” 君无渊转身面向慕灼华:“嗯,有道理。算起来,你灼华上神也有九千多岁了。这漫长的两世之间,你我见过无数生死离别,也早该看透这世间恩怨,总想着这些事,实在太矫情了些。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再多想,也不过是凭添烦恼。如果可以,珍惜此生,不再做出令自己后悔歉疚之事,才是今后真正需要面对的。” 慕灼华轻笑:“你这些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你自己?” 君无渊回以轻笑:“两者皆有。” 说罢,缓步走到屋内桌前坐下:“谈正事吧!” 慕灼华点了点头,坐在君无渊对面:“说吧,你都得到了些什么消息?” 三日之后,青沙国。 林府大堂之中,林山夫妻正在想尽办法安抚林赦的情绪,自慕灼华离开之后,林赦每日都疯疯癫癫的,吵着嚷着要找慕灼华。对此,林山夫妻也很是头疼,可即便林山想找,又要到何处去找? 此时,无数诡异身影正自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纷纷朝向林府赶去。城中瞬间魔息汹涌,妖气泛滥。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在此时变得乌云密布,然陵城的百姓早已习惯了大漠的风云莫测,根本没有意识到暗藏的危机。 天空的乌云越来越阴沉,好似就压在屋顶上方,触手可及。正在林府院外忙碌的一众家仆纷纷仰头看天,议论着天气的多变。 倏然间,屋外忽然狂风大作,天空的乌云化作巨大旋涡,旋涡之中,无数妖魔从天而降,落至院中,个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屋外众人见状,纷纷大叫着四下逃窜,可妖魔已至,怎么可能给他们逃命之机? 刀起剑落,血色四溅!仅片刻,林府之中已是血腥四起,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林山夫妻听了屋外响动,连忙跑到门口处想要看个究竟,打开门,见着屋外的血腥场面,瞬间慌了神。想起前几天慕灼华的一番言语,莫非,真的是他林府的劫数吗? 偏在此时,林赦忽然双手抱头,大叫着跑出门去:“灼华,灼华……” 林山夫妻见状,连忙追着跑了出去。如果一切都如慕灼华所说,那么这些妖魔,就都是冲着林赦而来的,如果被妖魔发现了林赦,慕灼华又不在这里,林赦岂不是死路一条? 就在此时,一阵黑雾挡住了林赦的去路,发着疯的林赦脚步不愿停下,大声喊着想冲破这层阻碍,却是在临近黑雾之时,遭到一股无形的劲气冲击,身形朝后飞出,直直跌在林山夫妻脚下。 林山夫妻连忙附身将林赦扶着站起,上下查看他有没有受伤。待再度抬头,却见那黑雾已经散去,站在身前不远处的,是一众身着黑衣面目狰狞的妖魔! 这些妖魔手中刀剑泛着寒光,一步步的朝林赦三人逼近,林山夫妻清楚情况不妙,惊慌之余,只得转身想寻其他路线逃跑,这一转身,却见身后也已经围上了一众妖魔,亦是那般狰狞的面相,杀气凛然的朝他们走过来。 前后皆无退路,眼看死路一条,林山夫妻紧紧抓着林赦的衣袖,躲在林赦身后,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到一些安稳。 脚下周围尽是血液和尸体,林府之人已经全部死在这些妖魔手中。此时的林山夫妻二人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想到林府明明有机会逃过这场劫难,他们却是将那救世之神生生赶出林府,想到那些家仆就这么因为他们的愚昧而丧了命,只觉悔之不及。 这时,一名魔者率先挥起大刀,对林赦猛冲而去!其余的妖魔见状,亦是疾冲而上,手上各式兵器各显其威,大有将林赦剁成肉泥的趋势! 林山夫妻吓得大叫起来,眼看四面都是妖魔,无处躲闪,惊惧之下也只能闭上眼睛抱着头,靠在林赦身边等死。 倏然之间,一道金光携着破风之声划破天际!金光至,天空密布的乌云瞬间四散开去。紧接着,金光急坠而下! 妖魔见状,纷纷向后跳开,将林赦所在之处让出一大片空地来。 那道金光便是落在了这片空地之内,刺进林赦身前不远处的泥土之中。待金光散去,一支金色羽箭出现在金光落下之处,见到这支羽箭,众魔皆忍不住惊呼出声:“浩天神箭!” 未等众魔回神,忽闻声声龙吟回荡在天地之间,抬头看去,只见一条墨色巨龙盘旋九天之上,在巨龙的头顶,一个身着黑衣的纤细身影手持黑色长剑,傲然而立。 见到此人,林山夫妻心中大喜,兴奋的高呼着:“有救了,有救了啊!” 一直呆愣在原地的林赦看到了那个身影,竟是扬了扬嘴角,喃喃道了声:“灼华……” 慕灼华自巨龙头顶跃下,稳稳落地。落地之时,周围魔者惊得又是后退了几步。但慕灼华始终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拉着林赦,便准备飞身离开。 林山见状,连忙拉上林夫人对着慕灼华双膝跪地,抱拳哀求道:“上神,上次是我们有眼无珠触犯了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啊!眼下这么多妖魔在这儿,您若就这么走了,我和夫人岂不死路一条?您是上神,您不能抛下我们不管啊!” 慕灼华脚步稍顿,缓声道:“我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错过。这是你林府的劫数,恕我不能插手。即便我今日救了你们,他日你们也还要经历一番劫难,总而言之,该来的结果是改变不了的,一切只能靠你们自己。” “上神!上神……”林山还想接着哀求,却见慕灼华拉着林赦飞身而起,重新落到巨龙头顶处,任他如何焦急呼喊,都未曾再回应半句。 待站稳了身形,慕灼华上前俯视着下方众魔,轻道:“新任魔尊继位之后所拟定的种种规矩章法,尔等比我清楚。魔尊虽一直在外云游,但魔界之事无所不知,尔等莫要抱有侥幸心理,关于利弊,还请自行斟酌。” 话音落下,墨色巨龙在天空又盘旋了片刻,之后直直朝向东方飞去,巨大的身形很快消失在众魔视线。 眼睁睁看着萧之夜被慕灼华救走,领头的一名魔者恨恨的将手上大刀丢在地上,怒道:“这么多人竟都没能将他杀掉,关键时刻冒出来个慕灼华,他萧之夜的命怎么这么大?” 此时令一名魔者沉沉一叹:“行了,命大的是我们才对!刚才那可是灼华上神,她没有动手杀我们,我们就谢天谢地吧!她话里话外都在提醒我们莫要再胡来,我们还是先回魔界,再从长计议。” 壮硕男子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之后指了指林山夫妻:“这两个人怎么办?” “带回去,留着或许有用。” 巨龙的身形在月华殿之上落了下来,待慕灼华与萧之夜脚步落地,巨龙便化作了黑雾,重新融入九天龙吟剑中。 远远见着巨龙飞至,身处明月巅的轻羽和寒澈自下方飞身赶上月华殿,快步来到慕灼华与萧之夜身前。多年未见的萧之夜,如今再度归来,虽是痴痴傻傻的模样,但总好过生死相隔。轻羽尤其欣慰,上前仔细看了看萧之夜,心中感慨万千,出口的,却只有简单的一句:“回来就好!” 寒澈深呼了口气:“好了,快将他扶进殿内!” 这时,天边划过一道黑紫色流光,落在月华殿上。流光散去,现出君无渊白衣胜雪的修长身形。慕灼华见状,连忙走过去,蹙眉问道:“怎么样,可寻到了?” 第三百二十章:只羡鸳鸯不羡仙 君无渊默了片刻,面色有些凝重,沉声道:“找到了,但是……有些难办。” 慕灼华心头骤然一紧:“怎么了?” 君无渊拉着慕灼华:“跟我来。” 说罢,二人飞身离了开。 见着慕灼华离开,萧之夜本来安稳的情绪瞬间起了波动,猛地挣脱身边几人,朝慕灼华离开的方向跑去,高声唤道:“灼华!” 月华殿所在之处乃是明月巅上空,担心萧之夜失足跌下,寒澈迅速闪至萧之夜身前点住萧之夜的穴道,让他暂时昏迷。之后扶住萧之夜的身形,对轻羽道:“好友,你先照顾好他,我去趟极北之地,将轩辕和洛晴找来!” 月华殿寝殿之内的一间客房,轩辕与洛晴为萧之夜把了把脉,仔细瞧了瞧体内伤势,洛晴道:“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这缺失的魂魄,如何补得回来?” 寒澈坐到屋内桌前,理了理衣袖,轻道:“先不说这个,洛晴,你先告诉我,你是否还在想着杀了灼华?” 洛晴微怔,之后笑了笑:“此言何意?” 寒澈抬了抬眼眸,目光之冷冽,看得人心中生寒:“你洛晴向来不懂得隐藏心绪,提起灼华时你眼中的杀意,早已经出卖了你心中所想。我需要你清楚,慕灼华是仙界上神,你若敢伤她,整个仙界都不会饶你,想必由君无渊带领的魔界,更不会放过你。夜与灼华的事,不能全怪在灼华一人身上,也希望你明辨是非,莫要因此误入歧途,后悔终生。” 洛晴又是一笑:“多谢寒澈上神这番语重心长的劝解,我也想提醒你,慕灼华是神是魔还未可知,你可别因为一己私情包庇她,免得害了三界众生。” 闻言,轻羽和寒澈同时心头一凛,轻羽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洛晴此言,明显在暗示慕灼华将会成魔,可预言壁之事明明只有他们四上神和君无渊知道,她洛晴又是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洛晴面露得意之色,走到寒澈对面桌前坐下,轻道:“你们以为瞒得紧,可知道渡灵蛇同样具有预言之力?魔神之事贺小小早就已经告诉我,不过你放心,我如果想要说出去,不会等到现在。” 寒澈疑惑的看着洛晴,洛晴继续说道:“我来此之前得到消息,慕灼华救下法宗的时候,被妖魔围攻的还有另外两人,是法宗此生的生身父母。按照从前慕灼华的作风,就算不将那些魔者杀光,也该顺手将那对夫妻一同救下才对,她此番作为,实在与从前的慕灼华太不相同。” 寒澈闻言,松了口气:“你想多了,灼华去往陵城之前就与我们说过这件事。正因为林山夫妻是夜此生父母,所以灼华曾用卷轴探过这家人的过往。这林山夫妻,早些年为了赚钱、为了一己之私,曾做过许多坏事,甚至害死过人。萧之夜托生在他们家,以及灼华的出现,都是他们这一劫的转折点,是他们自己不懂把握。今日之事是他们命中劫数,避无可避,如果灼华插手,便是违背了仙道。给过他们一次机会已经仁至义尽,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命运,即便我们身为上神,也不好管太多,你莫要错怪了她。” 洛晴微怔,之后冷哼道:“可她迟早将变成魔神,这是天定的,你们改变不了。” 轻羽沉沉一叹:“洛晴啊,我一直都相信灼华,她不可能是魔神。退一步说,就算她真的就是魔神,她也不会做出危害三界之事,她舍不得这三界,舍不得这苍生。” 初云国,洛城。 君无渊拉着慕灼华在城外落下身形,进了城,直奔郊外一处小村庄。 眼下时近黄昏,村子里家家户户烟囱都冒着烟,伴着火红的晚霞,极为惬意,是一副别样的美景。 君无渊一路不语,慕灼华也不曾过问,二人的脚步最终停在一处普普通通的宅院之外。 宅院之中,一名男子高挑帅气,身着粗布衣衫,却难掩仙风侠骨,明显是个修为高深之人。在男子身侧,是一名温婉女子,此女相貌清秀,身材窈窕,一双眼含笑间仿佛闪烁着潋滟春水,眉心隐隐投着抹忧郁,观其气质,该是出自书香门第,大家千金。 院中的二人正在栽种一株瞧不出品类的灌木,男子挽着衣袖在屋前院中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女子将灌木根部放置在坑中扶好,男子拿起铁锹,一点一点的将土坑填平,之后,二人又一同在那一处地面踩了踩,将土压实,最后相视一笑。 这样的画面,平淡且美好,是慕灼华与君无渊向往已久的。慕灼华看着有些出神,君无渊拉了拉慕灼华的手,推开面前的栅栏门走进院子里,对那二人道:“好友,又在忙活什么?” 听见君无渊的声音,那二人侧身看过来,男子见着君无渊与慕灼华,先是一怔,之后笑着抱拳道:“见过魔尊!见过灼华上神!” 这看似随意的笑容之中,不经意的透露出发自内心的幸福之感,让人仅是一眼,都能体会到此人对生活的满足。 男子身边的女子听了男子的话,对着慕灼华与君无渊行了个常礼,颦笑间含羞带怯,端庄有礼,缓声道:“见过魔尊,见过灼华上神。” 看着眼前这对璧人,慕灼华心中不免感慨。也许最美好的生活,就是如他们这般,一举一动都看得出幸福,哪怕粗茶淡饭、布衣茅屋,只要那人常伴身侧,世间连艰苦,都是美好的。 因为这种感慨,慕灼华的反应竟是慢了半拍。抬手抱拳回了个礼,歉意的一笑,道:“二位不必多礼。” 君无渊微笑着,对慕灼华道:“你是否还记得他?这位南风落,乃是初云山南宗弟子,直属萧之夜门下,至今已有五千年修为。当初萧之夜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接下初云山掌门之位,为三界谋福,但他有缘与这位姑娘相识相恋,最终与萧之夜辞别,隐世乡间,再无音讯。” 慕灼华点头:“自然记得,仙魔大战期间,夜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他隐世的时候,我还好一阵惋惜,但如今看来,你们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南风落歉意道:“其实当初我也很纠结,在听说你们三人战死之后,我还曾想过回去初云山,重新为三界做事。但恕我无能,我实在舍不得这样的生活,舍不得念心。” 慕灼华轻笑:“别多心,我没有怪责你的意思。世人常道只羡鸳鸯不羡仙,生逢乱世能得恩爱相守,是幸事,也是难事,我为你们感到高兴。” 说罢,慕灼华指了指南风落身后的那株灌木问道:“这是,梅花树?” 念心对慕灼华行了个常礼,柔声道:“是。昨夜城中大雪,我与夫君早起去山中赏景,寻到了这株梅花树,就想挪回家中养起来。” 君无渊点了点头:“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想想两三月后,足不出户便可赏到梅花,是件惬意之事。只是选在这个季节栽种,能存活吗?” 念心回道:“之前我也很担心这件事,但是夫君说,他有办法种活这棵树。” 说罢,转头看向南风落,那满眼的崇拜与爱慕,让君无渊都感到很是羡慕。 什么时候,他的慕灼华也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几人进到屋内,围坐在一方桌前,念心泡了一壶茉莉,为几人沏上一杯热茶。身处质朴的屋子里,嗅着清新的茶香,听南风落说起与念心这些年的生活,气氛很是惬意。 君无渊看着身侧的慕灼华,深情且宠溺,淡淡问了声:“灼华,等萧之夜恢复了之后,我们也寻个静懿之地,安心隐世,好不好?” 第三百二十一章:悔过 闻言,慕灼华稍有犹豫。不是她不想,是她实在不敢对君无渊承诺什么。如今的她,抛得下上神责任,抛得下三界苍生,但这祸世魔神的身份,却是她想躲也躲不掉的。预言之中的那一幕,每夜都要在她的梦中浮现,时刻提醒着她将要发生的一切是多么残酷。如此,她又能给君无渊什么?又能奢望些什么? 见着慕灼华为难的神情,南风落不禁一叹,劝道:“上神,你与魔尊这段感情曲曲折折已经几千年,也该有个结果了。你们爱了这么久,苦了这么久,还有什么值得你犹豫的呢?魔尊与我说过,法宗受了伤,你们都在为了医治他的伤势而奔波。你与法宗之间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但对法宗的歉疚,实在不该成为你们之间的阻碍。在一起吧,不要辜负了魔尊的守候,也不要再辜负自己的心。” 听了南风落这一番话,看着君无渊期盼的眼神,慕灼华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是啊,君无渊守候了多年,是她亏欠他太多。对萧之夜的歉疚,不该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更不该作为一再拒绝君无渊的理由。 见着慕灼华点了头,君无渊欣慰一笑。哀求了多次,总算是求得了一个结果。只是慕灼华究竟在犹豫些什么呢?她应下之事,又是否会顺利成真? 天色已晚,慕灼华与君无渊起身告辞,离开了南风落的住处,飞身朝月华殿赶回。 对于君无渊将慕灼华带来此处的原因,慕灼华早在见到南风落与念心之时就已经明了。只是这颗魂珠,无论如何也取不得。 当初南风落与念心相爱隐世,是五千年前的事了,那时的南风落就已经达到了尊者级别,长生不老并不奇怪。但身为凡人的念心,能活到现在,就有些玄机了。 念心身上没有仙气,却有灵气,明显是有宝物在身。碧色魂珠具备补魂之力,配合初云山的法术加以运用,保住一个人的性命不是难事。 君无渊与慕灼华由始至终都没有提起碧色魂珠,更没有提起萧之夜的伤需要碧色魂珠。如果为了救萧之夜,要牺牲另一人性命,他们做不到。虽然念心的存活有违生命法则,但如此般配相爱的一对情侣,任谁又忍心拆散? 为今之计,只能期盼世间还有其他的碧色魂珠存在。之前掌握的七个地点如今已经寻了五处,眼下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余下的两处。如果这两处找不到碧色魂珠,这件事就基本上可以放弃了。 回到月华殿时,萧之夜仍处于昏迷当中。慕灼华坐在床边看着萧之夜,之后将目光转向寒澈,叹道:“寒澈兄,你下手未免太重了些。” 寒澈淡淡道:“我只是点了他的穴道,又没有打他,怎么能说下手重呢?” 慕灼华无奈道:“你这点穴的力度,若换做是道法至尊萧之夜身上,自然算不上重,但放在林赦身上,就有些过了。看这情况,恐怕他要睡上个几天几夜才会醒。” 寒澈挑了挑眉:“是我考虑不周,没顾及到他如今是凡人之躯。不过睡上几天对他也没什么坏处,你就别怪责我了。另外仙界这几天没什么事情做,我准备亲自外出去找碧色魂珠。” 慕灼华点了点头:“也好。” 说罢,慕灼华抬了抬眼眸:“对了,怎么不见洛晴?” 寒澈目光稍黯:“她……” 月华殿剑阁阁楼之上,洛晴抱着膝盖坐在供奉着未寒剑的高台前,仰头看着未寒剑,低声抽泣着。 慕灼华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到洛晴身后,见着她因抽泣而不住颤抖的双肩,心中只觉五味杂陈。 “你竟还会为他流泪?你可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的?” 洛晴闻言,哭得更加厉害,将头埋在双膝中间,闷声道:“那还不都是因为你?你害死了法宗,我恨你,恨你啊!” 慕灼华一贯淡然的语气,其中却包含了太多道不清的伤感和懊悔:“我害死了法宗?如果萧之夜恢复了神智,我一定要让他知道,他这一死,我背负了多大的罪过。” 说罢,慕灼华在洛晴身侧席地而坐,缓声道:“另外,即便你恨我入骨,这种恨也与未寒兄无关,你没理由将一切罪过都强加于我。未寒兄是无辜的,他一直那么宠你,你怎么忍心呢?只为了让我歉疚,只为了发泄你所谓的恨意,可这些不该由未寒兄来承受,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不该成为你我私怨的牺牲品。” 洛晴哭得有些喘不过气,慕灼华亦是双目泛红。高台上的未寒剑隐隐闪着光芒,虽是冷色的白光,却显得很柔和,令慕灼华感到了一丝暖意。 慕灼华伸手拉着洛晴,一同站起身,走到高台旁边,看着那光芒,轻道:“洛晴,你看,他有多善良?到了现在,他竟还在安慰我们。我们不该让他担心,也不该让他失望,你说对吗?” 洛晴早已经哭成泪人,一双眼又红又肿,听了慕灼华的话看向未寒剑,见到那片柔和的白光,更是难以控制情绪,大声的哭了出来:“未寒上神!对不起!洛晴知道错了……未寒上神,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 见着洛晴真心悔过,慕灼华终于可以稍微欣慰,但仍无法松下这口气。 贺小小与洛晴对慕灼华的恨意,都是因为感情之事。一个深爱君无渊,一个深爱萧之夜,这两人偏偏都对慕灼华情有独钟。求而不得固然伤人,但将一切都怪责在慕灼华头上,慕灼华也着实感到冤屈。而因此一再连累身边之人,甚至直接导致了未寒以身化剑,更是千万个不该。 爱并没有错,错爱一个人,也不是她们能够选择的,但她们不该一错再错,到了最后执着到一无所有,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来指责他人,她们究竟到何时才能看清,慕灼华这个她们眼中的罪魁祸首,才是最无辜的。 为什么她要背负一切的自责和罪过?明明错的不是她,她却始终无法置身事外,将一切撇清。 如今洛晴虽知错悔过,但她悔的只是害了无辜的未寒,以洛晴的性子,只要洛晴还爱着萧之夜,对慕灼华的敌意就不会有丝毫减轻。慕灼华担心的,是洛晴终会为情堕魔,步上贺小小的后尘。 次日清早,君无渊来过月华殿探望慕灼华和萧之夜之后,与寒澈一同离开,各自去往两个疑似魂珠所在处。萧之夜依然睡着,慕灼华为他简单的一番梳洗,之后交由洛晴为萧之夜施针。 做了二十几年的凡人,且是个疯疯癫癫的凡人,体内血脉多多少少有些淤堵,若不进行疏通,就算要为他补魂,也是要多费些力气的。 清楚洛晴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伤害萧之夜的事,慕灼华放心的离开了这间屋子,去到殿外桃树下,远望明月巅周围大好河山。 轻羽自一侧登上月华殿,桃花树下的慕灼华迎风而立,身姿傲然,又带着些疲惫和忧郁,轻羽见了不禁长长一叹。缓步走上前去,与慕灼华并肩而立,同将目光看向远处,温润道:“有心事,不妨说出来。” 慕灼华眉头舒展,浅浅一笑:“若说得出来,还算得上心事吗?” 之后转身走到石桌前坐下,抬手化出一壶桃花酿和两个玉杯:“挚友美酒相伴,定能解忧,轻羽上神可愿作陪?” 轻羽理了理雪白的长衫,坐在慕灼华对面,笑道:“难得灼华上神有此雅兴,轻羽却之不恭。若饮酒之后还能下几盘棋,就再好不过了。” 慕灼华斟上两杯酒,举起酒杯道:“那要看这酒喝的是否尽兴了。” 说罢,扶着袖子饮下杯中酒。 第三百二十二章:弃剑用刀 轻羽同时举杯,将酒饮尽,之后道:“灼华,我此来是想提醒你,多提防洛晴。她对你有杀意,而且,她知道你就是魔神。我认为,还是先把洛晴送回灵山,她留在这里,我总感到不安。” 听了轻羽这番话,慕灼华的情绪并未有丝毫起伏,淡淡道:“我本就是魔神,即便全天下都知道又如何?正因为她对我有杀意,我才更不能让她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一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的杀意只有我才能化解,也只有化解了她的杀意,才能确保她不会堕魔,我不想看到一介尊者走上歧路。二来,就算我无法感化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我视线之内,比起给她机会暗中布计对付我,也要好上一些。凡事只有占据主动才会有胜算,你说对吗?” 对慕灼华的想法,轻羽有些异议:“你别忘了,当初未寒身上的伤,有大半是她洛晴所为,这件事足矣证明洛晴心灵思想的扭曲,一个如此狠心、不折手段的人,我不认为她还能做一名仙者。你想帮她回归仙道,如此苦心她却未必领情,最后还很有可能反过来加害于你。灼华,不要冒险。” 慕灼华拿起酒杯:“说了饮酒谈心,我们说这些干什么?来,喝酒!” 轻羽摇头一叹:“真是拿你没办法!” 君无渊与寒澈归来之时,已经时过半晌。脚步刚踏上月华殿,便看到坐在桃花树下石桌前对着棋盘冥想的慕灼华与轻羽,二人各持一子,专心致志的研究棋局,气氛很是闲暇静懿,奔走了多半日的君无渊和寒澈见了这一幕,只觉心中烦乱和身上疲惫瞬间被扫除大半。 不忍打扰难得的悠然气氛,归来的二人未曾做声,默然走过去,各自站在对弈的二人身后,无语观棋。 而慕灼华和轻羽也丝毫未受到任何打搅,这一盘棋,你一子,我一子的,直下到日落西山,才终于在轻羽一子落定后分出胜负。 轻羽嘴角微扬,对慕灼华抱了抱拳:“好友,承让。” 慕灼华双手环胸看着轻羽,淡然一笑:“三局一胜你都这么开心?” 轻羽笑道:“能胜一局,总比一输到底好得多。” 慕灼华点头:“你轻羽上神最令人欣赏的,就是这乐观坦然的性子。” 说罢,一边伸手去捡棋盘上的白子,一边问道:“寒澈兄,无渊,看你二人这神情举动,想必是空手而归吧?” 君无渊闻言,先是一怔,之后好笑道:“我还纠结着要怎么跟你说这件事,看来我的担心有些多余了。没错,这最后的两个地方,根本连魂珠的影子都没有。” 慕灼华道:“嗯,意料之内。不过我仔细想过,这件事未必就此成为死局。仙魔两界得到的消息虽然足够全面,但并不意味着就只有这么多消息。也许尚有未被发现的魂珠藏在凡间的某处,等着我们去寻。待夜身体好一些,我想带着他到处走走,走到哪里寻到哪里,如果寻不到,就只当陪他散心了。” 慕灼华此番打算倒也合理,但君无渊听了却有些不悦:“灼华,我……” 话未说完,慕灼华打断道:“你什么?你还是赶快回去魔界主持大局,前日去往陵城围杀夜的妖魔可足有数千名,你再不回去,他们还不翻了天?亏你身为魔尊,放着这么大的魔界不管不问还心安理得的,也真是苦了若叶倾离,替你顶着这么个苦差事。另外,林山夫妻应该还被关在你魔界的某处,至于怎么处置他们,你看着办就好。魔元晶石我会一直带在身上,你随时可以找到我,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再食言。” 慕灼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若忽略这清冷的气质和语气,实在像极了一个满腹怨气的小媳妇,惹得君无渊有些哭笑不得:“你要我拿你怎么办?罢了,我听你的就是,不过在我回魔界之前,你必须先跟我去个地方。” 慕灼华眉头挑了挑:“去哪儿?” 君无渊沉沉一叹,不等慕灼华反应,上前拉起慕灼华便朝明月巅东侧飞去。 直到远远看见凌绝峰,慕灼华才想起之前在苏城与君无渊的约定。忙来忙去,倒是把这件事忘得干净。 不多时,二人身形落在凌绝峰山脚下,柳轩赋魂散之地。 此处如今被冰雪完全覆盖,放眼只有白茫茫一片,但深埋记忆深处的一幕,仍是在脚步落下之时浮现在眼前。 慕灼华双拳缓缓握紧,走到记忆中柳轩赋身形倒下的地方,蹲下身,伸手轻触地面,好像那里还残留着柳轩赋的痕迹。君无渊走到慕灼华身后,轻道:“其实执意带你来这里,不止是为你解你的心结,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心结。当初那件事,是我太冲动,铸成难以挽回的后果。我欠柳轩赋的,不止是一句抱歉,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慕灼华默不作声,君无渊接着说道:“这次重逢之后,你始终没再提起他,也没再提起这件事,但我知道,你一直都还在怨我怪我。你曾说过,一旦查出真相,我会歉疚一世,说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失去了理智,早晚有一天会后悔。一切都如你所说,我歉疚了,后悔了,但都来不及了。” “你真心歉疚吗?”沉默了许久,慕灼华问道:“如果,我要你为当初所为付出代价,你愿意吗?” 君无渊低头看向蹲在身前背对着他的慕灼华,毫不犹豫的应道:“只要你说,我就肯做,绝不推却。” 慕灼华又是默了片刻,之后缓缓站起,转身面向君无渊:“此话,当真?” 君无渊坚定的点了点头:“如果你有办法让我弥补对他的亏欠,无论多大的代价我都肯接受,不仅是为了他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慕灼华点头道:“好。” 一语落罢,慕灼华抬手化出墨玉长刀,又将长刀转变为折扇:“柳轩赋的墨玉折扇,可化作长刀,其威力虽比不上你的靖海狂涛剑,但也称得上一件神器。你是靖海狂涛剑法宗师,在剑法之上造诣极高,却从不擅长用刀,此次就罚你弃剑用刀,以后墨玉长刀就是你君无渊的武器,而靖海狂涛剑,就交由我封存在月华殿剑阁,从此再不现世,如此代价,你可愿接受?” 这样的条件,慕灼华说出之时还是有些犹豫的。君无渊与靖海狂涛剑人剑合一,靖海狂涛剑对于君无渊来说早已经不是一把剑那么简单,而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其中感情,等同于慕灼华和浩天神弓,且不逊于任何一位挚友。 用剑之人爱剑如命,这一点慕灼华比谁都要清楚,况且君无渊使了上万年的剑,忽然改用刀,这意味着在剑上所有的造诣都要弃之不用,彻底将之前修得的功法推翻重来。 虽然明白这对君无渊来说有多难接受,但相比柳轩赋一命,算起来,只罚君无渊弃剑用刀,慕灼华已经对君无渊留了情面。也只有这样的代价,才抵得过如此深刻的歉疚。 君无渊蹙了蹙眉,有些迟疑。慕灼华知道这件事对君无渊来说需要多大的决心,若换成要她弃用浩天神弓,她也会同样的为难。所以她并没有催促,静静等待君无渊做出答案。 但君无渊只是迟疑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坚定道:“好,就按你说的做。不仅如此,我还要将墨玉长刀作为魔界世代尊主身份象征,一直传承下去。至于靖海狂涛剑,若就此封存不现世,未免有些可惜。你慕灼华擅长用剑,却从来没有合手的长剑可用,不如就将靖海狂涛剑留在身边作为贴身佩剑,如何?” 说罢,君无渊抬手化出靖海狂涛剑,递给慕灼华。 君无渊此番语气之坚定,令慕灼华感到些许自豪,果然她深爱的男人没有让她失望。 抬手接下长剑,同时将墨玉折扇交到君无渊手上,慕灼华道:“剑与刀使用方法大不相同。你身为魔尊,时常会遇到各种突发危险,今后务必时时小心谨慎,莫要因此受了伤,否则,我就成罪人了。” 君无渊握着墨玉折扇,微笑的看着慕灼华,柔声道:“你莫要忘了,成就我君无渊的,不止是剑。” 第三百二十三章:约 离开凌绝峰之后,慕灼华又随君无渊来到东南海桃园。 二十五年间,每一次来到此处,都是抱着伤恸的心情来祭奠萧之夜,现在萧之夜转生归来,再度来到此地,心情已经没有那么沉重。 君无渊牵着慕灼华的手,陪着她一步步踏过这满目枯枝的桃林,来到那座孤坟前。当初慕灼华心死之下立下这座衣冠冢,如今看来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 “灼华,你能想象到我最初看到这坟墓时的心情吗?”君无渊问道:“心爱之人带着对我的恨意身死魂散,我连最后一面都未能得见。夫,萧之夜;妻,慕灼华,看到这墓碑的时候,对我又是怎样一番煎熬?你离开的决绝,是否从未想过我的感受?” 慕灼华走到墓碑前蹲下身,伸手轻抚碑上文字:“那个时候,柳轩赋魂散,我恨你入骨,紧接着萧之夜又因我而死,我哪里顾得上考虑你的感受?一笔一划刻下这碑文之时,我已经当自己死了,只想着怎么样才能对夜多一些弥补,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好撑着这条残命代替夜活下去。” “夜在临死之前对我说过一些话,他说以后的生命中,既使没有他,我也要活的很快乐,他说希望慕灼华与君无渊相守永世。但这用他的生命换来的一切,我虽承了,却不甘愿、不心安。无渊,不管你要如何怪我责备我,当时我所做的一切,再选择一次,我也还会那么做,也只有那样我才能坚持活到现在,否则我恐怕早已经随他去了。” 君无渊长长一叹:“我真的希望那时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慕灼华站起身,轻道:“一切可能都是天定吧!时隔二十五年,你我前嫌尽释,夜也回来了,今后只会越来越好,这些年的煎熬,也算没有白费。” 君无渊点了点头,之后问道:“这坟墓之中,究竟葬着什么?应该不是空坟吧?” 慕灼华道:“是我与夜的婚服。” 君无渊蹙了蹙眉,双手环胸,若有所思:“你这话提醒我了,待会儿我们去趟成衣店,定一套婚服。” 慕灼华淡淡道:“我还没答应跟你成亲。” 君无渊道:“你早晚都是我的,定好了婚服放在那里,也能时刻提醒你记得对我的承诺,不然你成日跟他待在一起,我怎能心安?” 慕灼华无奈:“你竟还要吃他的醋?” 君无渊轻哼:“他对我尚构不成威胁,抢了几千年都没抢过我,我何必吃他的醋?” 这明显在嘴硬的态度惹得慕灼华莞尔一笑,之后抬手将眼前墓碑化开散去,只留下葬着婚服的坟,来祭奠当时心情。 随即,君无渊轻挥衣袖,施法为这片枯死的桃林赋予新生。顷刻间,枯枝生嫩叶,而后结出花苞,绽出花朵。本来死气沉沉的桃花林,就在这一瞬重现昔日繁茂,香气扑鼻,花开十里。 慕灼华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周围景象的迅速转变,情绪不见丝毫起伏。君无渊走到慕灼华身前,伸手握住她的双肩,深情凝视她的眼,柔声道:“这片桃林,原是柳轩赋送你的礼物,不该因萧之夜而凋零。如今我替柳轩赋再将这桃林赠你一次,待今后隐世之时,你若想留在此地,我陪你。” 慕灼华伸手环住君无渊的腰身,将头埋在君无渊怀中,低语道:“发生这么多事,当下无论是东离山,还是这东南海桃林,都承载了太多过往。若有隐世那一天,我更想找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一个没有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只有那样,才能真正脱离这世间喧嚣,与世隔绝。” 君无渊低眸看着怀中爱人,轻道:“我以为你会更想待在熟悉的地方,能偶尔与挚友相聚。你真的放得下这一切,甘心与世隔绝吗?” 慕灼华缓声道:“嗯。对夜的亏欠,若一桩桩来算,我恐怕几辈子都弥补不完。与其继续相互折磨,还不如趁早离开他身边,放他自由,不让这份情再拖累他,这样,对我们来说都是种解脱。” 抬起头,离开君无渊的怀抱,慕灼华接着说道:“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将夜的魂魄补回来。另外,我不想看到他再为我难过,只有在他放下了一切、肯对我们真心祝福的情况下,我才能与你隐世相守,否则我心难安。” 君无渊点头道:“我明白,我也是这么想。只是他对你用情至深,此事必定艰难,你我只能尽力为之,却未必收得成效。” 慕灼华道:“尽力就好。眼下最主要的还是想办法为他补魂,余下的事,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七天之后,月华殿。 慕灼华正在屋内守着被点住穴道任洛晴和轩辕针灸的萧之夜,轻羽推门走进,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包裹,递给慕灼华:“给,若叶倾离刚刚送来的,说是君无渊吩咐他交给你。” 慕灼华接过包裹,走到桌前,放下,打开,看着里面一套折的整整齐齐的大红色喜服,不知不觉扬起嘴角。 那日与君无渊离开东南海桃园之后,拗不过君无渊,随他去到了烟国的一间名叫毓秀山庄的地方。毓秀山庄是烟国出了名的刺绣大家,其绣工和制衣手艺可称三界之最,近些年,仙魔两界许多爱侣成亲,都是在此处定制婚服,且毓秀山庄也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对此,慕灼华心知一切抵抗都是无用,也就欣然接受了,与君无渊精心挑选了布料和样式,任毓秀山庄的人为他们量好了衣服尺寸,而今日,正是约定的取货的日子。 慕灼华这由衷的笑意,轻羽看在眼中,不禁莞尔:“你们这是准备成亲?这次可不许背着我们悄悄应付了事,我仙界上神嫁人,总该办一场浩浩荡荡天地独一的婚礼。” 慕灼华将包裹重新包好,对轻羽道:“没有,是他一定要先把喜服做好。我现在只想好好照顾夜,那些事,等夜恢复了再说。” 轻羽点了点头,之后道:“对了,若叶倾离说,君无渊这几天在整顿魔界,忙的不行,你要不要去看看?” 慕灼华摇头:“他魔界正乱,我的出现会引起一些魔者的不满,给他增添麻烦。离开魔界这么久,他也该好好忙一忙,等过了这阵子我再去看他。眼下夜的身体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了,我准备明天就带他启程,去凡间寻找魂珠。” 说罢,二人皆将目光转向床榻上正接受针灸的萧之夜。 轻羽问道:“准备先去哪里?” 慕灼华道:“之前答应了潋玉指想办法复活心儿,我想先去赫默国。” 这时,清念真人急匆匆自殿外走进,对着慕灼华与轻羽抱拳躬身,皱眉道:“上神,出大事了!” 焰国,位于南方极炎之地边缘,当下时节,别处都是白雪皑皑的冬季,焰国却是一贯的炎热干燥,凡人无法承受这燥热的气候,因此,此处唯有一些火属性的族群居住。 在烟国与极炎之地的交界处,有一处望不见底的断崖相隔,一簇簇血红色火焰自崖底升腾而起,站在崖边都能感觉到火焰的温度。 此处名为地狱之渊,在三界可谓赫赫有名。关于这地狱之渊的传说,更是被世人广泛传颂。 传说,天地初开之时,世间妖魔肆虐,苍生苦不堪言,是一众正道之士挺身而出,合力诛魔,最终才将魔祸平下,而那些被诛灭的妖魔,便是被这些正道人世封印在了这地狱之渊下。为了避免这些妖魔重现世间,几名正道人世合力以性命开阵,在此处下了封印,而今,此处魔气外溢,怨念丛生,恐是封印即将失效。 慕灼华、寒澈、轻羽三人身形自天际落到此处,察觉到地狱之渊的异动,皆是满面凝重。 三界历史的久远无法追溯,此处封印的皆是天地伊始时便存在的上古妖魔,这些妖魔的力量会有多强悍,是难以想象的。即便如今三上神在世,加之三界全部战力,对上这些变态强者,也是毫无胜算。 看着崖下暴动翻滚的火焰,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寒澈道:“这才是真正的魔神之象,看来,魔神真的要出现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地狱之渊 就在这时,地狱之渊下方火舌猛地向上升腾,竟是自深渊之底冲上了天际! 慕灼华三人连忙化出护身气罩护在周身,定睛看去,只见那火舌停留在升腾的状态,丝毫不曾减弱,在那火焰之中,隐隐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健硕修长,该是名男子,虽看不清颜容,但这身影之中蕴含的杀气和魔气,竟是连这三位上神都生出压抑之感! 寒澈轻羽立即各自抬手化出长剑,携着护身气罩,朝向那人影疾冲而去,慕灼华亦是抬手化出靖海狂涛剑,运转体内冰寒之力,飞身而起! 三名上神,三把长剑,凌厉之风赫然而至,冰寒之气与御水成冰,三人神力与火相克,若顺利,定能轻易拿下此人。但在三人身形闪至那人身前时,眼前火势却是瞬间凶猛起来,护身气罩经不住烈火烧灼现出破绽,逼得三人被迫退回崖边。 三人并肩而立,剑尖斜至地面,凛眉再观眼前火势,忽见火中人影缓缓迈步向前,步出了火焰的包围,现出本来身形。 只见那人一头银白长发散落至脚边,身着银色铠甲,手持银白长枪,目光阴冷,杀气毕露。 见着此人真面目,慕灼华三人都是感到一阵惊诧。地狱之渊内尽是魔气怨气,从中走出之人该是面目狰狞、丑恶无比,此人却是有着一张极其俊美的容颜,且这身装束和他手上武器,竟都是传说之中仙界遗失的上古神物。 这身银白铠甲,名唤战龙甲,以其上特殊的精致龙纹为辩,乃是久远前,一名赫赫有名的铸造师耗费千年铸造而成。穿上这铠甲,不仅刀枪不入,连法力也别想伤及此人半分。 此人手上这把银白长枪,与这铠甲出自一人,名唤奴龙枪,传说此枪力可拨山河、斩日月。 这样的两件神物集在一人手上,此人的身份便不难猜想。传说中拥有这神物之人,名唤炎嚣,是上古上神之一。此人在世之时可谓名震天下,是世人眼中的英雄,却在一次诛魔之后失去踪影,没想到,时隔数年,他却是在魔神现世的当口出现,且一身魔气,大有祸世魔神之势。 “留神!”慕灼华忽然一声惊呼,拉起身边的轻羽和寒澈,闪至身后数步之外。 三人离开的一瞬,原本站立的断崖边缘开始坍塌,轻羽和寒澈一阵后怕,他们竟只顾着防备炎嚣,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地面变化。 身形刚刚稳下,忽见眼前一阵银光闪过,三人立即各自跳开,随即一个转身,以三角站位将炎嚣围在中心。 炎嚣充斥着血红的双眼一一扫过在场三名上神,之后脚下猛地发力,瞬间来到寒澈身前,手中长枪朝寒澈横扫而去。此举过于突然,好在寒澈反应迅速,闪身躲过。 趁着炎嚣攻击寒澈的空档,慕灼华与轻羽默契结印,化出一张阵网,欲将炎嚣生擒。炎嚣有所防备,身形瞬间自原地消失了踪影。而待他身影再度出现之时,竟已经来到了慕灼华身后,抬掌,猛地击向慕灼华的后心! 距离过近,速度过快,待慕灼华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掌风凌厉,携带上古之神的深厚法力,慕灼华只觉胸口传来剧痛,之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失重的跌入地狱之渊,坠向凶猛的火海! 这一掌,心脉俱损,她已经使不出半点法力,只能任由身形无力的下坠。可她不想死,她还没有帮萧之夜恢复神智,还没有帮潋玉指复活心儿,还没有履行对君无渊的承诺,她怎么能就这样坠入地狱之渊? 轻羽和寒澈见状,齐齐一声惊呼:“灼华!”之后跟着跃下断崖,欲将慕灼华救回。奈何地狱之火不是凡物,二人身形下坠之时只觉体内真气不断流失,连飞行都显得吃力起来。心知再这么下去不仅救不了慕灼华,连他们都要葬身地狱之火,轻羽寒澈不得不停下身形,眼睁睁看着慕灼华坠入熊熊火焰之中,消失无踪。 坠入地狱之渊,岂不还生无望?轻羽和寒澈万分悲痛懊恼,事发突然,竟让他们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可事已至此,再多自责都是无用。二人对视了一眼,之后返身飞回崖上,欲将炎嚣杀之为慕灼华报仇,可待身形落下,崖上却早已经没了炎嚣的身影。 伽罗魔殿,君无渊正与若叶倾离等一众魔者议事,忽闻殿外传来一声通报:“禀魔尊,明月巅清念真人求见。” “让他进来。” 话音落下,片刻之后,清念真人自外快步走进伽罗魔殿,对着君无渊抱了抱拳,焦急道:“魔尊,出事了!” 赶往地狱之渊的路上,君无渊匆匆而行,恨不能快一些,再快一些。此时的他心中脑中已是空白一片,只不断回荡着方才在伽罗魔殿清念的那一句:“灼华上神,坠入地狱之渊!” 怎么会这样?倾离将婚服送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为了魔界的事,君无渊与慕灼华已经多日未见,心中思念泛滥成灾,奈何完全没有时间离开魔界。本打算今夜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月华殿,哪怕只看她一眼也好,却为何连这一眼都成为奢望? 脚步落下之时,轻羽和寒澈正站在地狱之渊边缘处,面色颇为凝重。君无渊缓步走到他二人身侧,难以置信的看着下方熊熊地狱之火,面色骤然苍白,大脑一阵眩晕,无力的单膝跪地。 轻羽和寒澈见着君无渊这个样子,担忧的上前,想要将他扶起,却被君无渊抬手挡开。 此时,轻羽和寒澈劝慰的话语,以及对于慕灼华坠下的过程,虽近在耳畔,君无渊却一句都不曾听进。在他的认知中,不管是什么原因,让慕灼华遇险,都是不可原谅的。 地狱之渊的火焰具有化神之力,且其中蕴含太多太强的妖魔怨气,如今慕灼华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可是这样的事实,要他怎么接受?怎么能接受? “她答应要与我隐世的,我们还没有成亲,我还没有看到她穿上那套婚服的样子……这么多年来,她答应我的事从来没有实现过,这一次,我以为……我以为……” 话语未尽,无语凝噎。此事来的太过突然,他至今仍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还在梦中没有醒来。如果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梦境而已,该有多好? …… 睁眼,满目荒芜,血色火光和漆黑的魔气纠缠在一起,周围不断闪过妖魔的怨魂,带着声声刺耳尖叫,当真如修罗地狱般阴森可怖。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慕灼华缓缓起身,目光淡淡看过周围景象,心知已经身在地狱之渊深处,欣慰之余稍有黯然。 本以为坠入地狱之渊,已经必死无疑,能活着也算万幸。只是,她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不急不忙,先是盘膝而坐,凝神探了探自身伤势,简单的运气疗伤之后,慕灼华站起身,朝四周走了走。 这里到处都是一样的景象,唯一不同的是那些四处乱飞的妖魔怨魂。再走出许久,眼前出现一条宽广河流,只是这河流,亦是血色一片,河流旁边,一块漆黑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忘尘河! 见到这石碑,慕灼华只觉心头一阵阵发紧,再看向眼前血色河流之时,竟是有些脊背发凉。忘尘河这个名字,她曾在月华殿藏书阁一本典籍之中看过。据典籍记载,地狱之渊忘尘河之水,可化神魔之体,无论修为如何强悍,坠入此河,皆会形魂聚散,化作河水,不留丝毫生机。 这样的一条河,即便是慕灼华,也要生出几分惧意。长长呼了口气,转身离开此处,继续寻找可能的出处。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她感到疲乏,想要暂时歇下,忽得发现前路出现一面巨大石壁。 缓步走到石壁前,仔细看了看,慕灼华顿时皱紧了眉头,惊道:“预言壁!” 第三百二十五章:魔 细观石壁之上隐约可见的图腾,确是预言壁没错。预言壁与慕灼华向来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因此,与慕灼华同时出现在此处绝非偶然。想到这里,慕灼华轻挥衣袖,驱使冰寒之气拂过预言壁表面。寒气拂过,石壁上闪过一道流光,之后,现出世间画面。 画面之中,是各处的凡人,各国的百姓,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其中有许多都是慕灼华熟悉的面孔,是她曾经帮助过、救助过的人。 “明月巅灼华上神,就是祸世魔神啊!” “真令人不可思议,听说灼华上神已经坠入地狱之渊,但愿仙界能想到办法别让她出来,否则三界岂不遭殃?” “灼华上神乃是几位上神之中实力最强者,她若成魔,谁是对手啊?希望她已经死在地狱之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诸如此番的言论不绝于耳,百姓无一例外的在恐惧,期待慕灼华身死魂散。见了这样的一幕幕,慕灼华神情毫无波澜,一颗心却早已冰冷至极。 曾经倾尽生命去保护的一切,一夕之间有了如此转变。仅一句魔神,就让这些人对她声声诅咒,恨不得立即听到她的死讯。想起与君无渊相识之初,君无渊时常说的那句“无情的苍生”,原来,他比慕灼华,更懂得世间冷暖。 挥袖再度拂过石壁,画面转至明月巅议事殿。殿内,众仙者正在议事,殿堂之上,轻羽寒澈站在高处,满目凝重。 “灼华上神既是魔神,救了她,他日成魔之时,三界何人是她的对手?” “魔神之力强大到无可估量,加上她本就是上神,到时后果不堪设想啊!” 诸如此般反对之言一声接着一声,寒澈的面色越来越凝重。此时轻羽道:“灼华作为上神,一生为三界安危奔波劳碌,在她落难之时,你们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即便她是魔神,她也不可能做出危害三界的事,如今她生死不明,我不能放着不管不问。” 众仙者闻言,纷纷开口规劝轻羽大局为重。轻羽一人难敌众口,一时有些语滞。寒澈始终一言不发,面色随着众人的反对之音显得越来越纠结。 这个时候,洛晴从众仙者之中走到最前,对轻羽说道:“你们不是时常说苍生为重,莫要感情用事?因何落在自己身上就要这般包庇?她慕灼华是魔神,这是事实,还请你们尽到作为上神的责任,不要将三界苍生置于险境!” 站在预言壁前的慕灼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一抹苦涩。真是辛苦轻羽为她这般尽心尽力,果然落难之时见人心。挚友如此,就算此次逃不出去,也无憾了。毕竟那些仙者说的没错,她是魔神,会给三界带来灾难。 心思一转,慕灼华再挥衣袖,想要看一眼萧之夜。 萧之夜失魂之后情绪极不稳定,只有在慕灼华身边才能安静下来。她答应过萧之夜不会离开,如今她不在了,萧之夜会不会怪她怨她? 欣慰的是,当画面转向月华殿,看到的,是萧之夜躺在寝殿榻上睡得酣熟。药王轩辕守在萧之夜身边,手上捧着一本医书,看得津津有味。 慕灼华松了口气,但心中仍难以安下。为何上天不肯给她多一点时间,至少让她帮萧之夜补全魂魄。这地狱之渊好似与世隔绝,看不见天地,寻不到出路,若无人来救,她怎么可能逃得出去?难道,要永生永世被困在这里了吗? 最后,她挥袖,驱使画面去寻找她最为挂心的那人,君无渊。 画面之中,地狱之渊边缘,君无渊怔怔的坐在那里,看着下方的地狱之火。熟悉的胜雪白衫,俊美的面容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目光空洞,好似魂魄已被抽离身体。 无泪,无语,也许痛至深处,就已经忘了活着的滋味,连呼吸都是多余的。 慕灼华伸出手,触摸石壁上君无渊的脸,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她好想抱住君无渊,告诉君无渊她还活着。 这份情他们苦苦守了几千年,如果到了最后是以悲剧收场,待他日忆起从前,是否依然无怨无悔?或者恨不得忘尽前尘、恨不得将那人从记忆中抹去,好淡化刻骨的相思之痛。 如果此情注定要负,因何给她们一次次憧憬的机会?答应过无数次的相守,最终仍无法抗拒宿命安排,如今连她都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是有缘,还是无缘。 石壁上的画面散做流光,慕灼华沉沉一叹,无力的倚着预言壁坐下。 这时,墨焰的声音从慕灼华灵识之中传出:“身为上神,其力本可逆天改命,怎会逃不过这宿命?世间待你不公,你却怎能认命?” 慕灼华凄凉一笑:“正因为我是上神,若三界需要我的死才能安平,我为何不认命?” 墨焰劝道:“你明明放不下魔尊和法宗,何必如此勉强自己?你看看你苦苦维护的苍生,在你落难的当下,他们都在做些什么?为了这样的三界这样的苍生而死,值得吗?” 慕灼华心生黯然:“没有值不值得,只有该不该做。墨焰,抱歉,连累你与我一同落难。” 墨焰厉声道:“我不怨你的连累,只是为你感到不平!为什么如你这般慈爱救世的上神,要因一句魔神预言而遭此待遇?为了三界,你与魔尊相爱难相守,承受了这么多年的分离之苦,凭什么遭到世人这般对待?” 说话间,墨焰情绪越发激动起来。此处魔气汹涌,怨念颇重,心有魔障之人极易因受到魔气和怨念的侵扰而暴动,显然墨焰已经中了招。而慕灼华如今重伤在身,根本不具备压制墨焰的能力,眼见墨色火焰自周身丝丝外溢,慕灼华清楚大事不妙,立即对墨焰道:“墨焰,冷静下来!” 墨焰声音冷肃,说话的语气不容违抗:“灼华上神,此事你甘心,我却不甘。我不要眼睁睁看着你被困此地,即便拼了我墨焰这残余的魂魄,我也要助你逃出地狱之渊!” 说罢,墨色火焰更加强烈起来,慕灼华想要运功压制,奈何炎嚣那一掌伤及了她的心脉,稍稍运功便是剧痛难忍,连一丝真气都聚不起来。 墨焰的魂魄逐渐开始压制慕灼华的意识,慕灼华只觉视线渐渐模糊,再回神时,已经被墨焰抢夺了主动权。 墨焰控制着慕灼华的躯体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双掌合十。片刻之后,周身墨色火焰散向四面八方,吞噬周围全部妖魔怨魂,紧接着,墨焰再度运功,将散出的墨色火焰收回。 吞噬了怨魂的火焰重回体内,令慕灼华重伤的躯体很快复原,且充满了力量。墨焰是想借助这些上古妖魔之力,帮慕灼华加强法力逃出地狱之渊,可这些怨魂入体之后,慕灼华的意识却是受到了更加强悍的压制。但到此时,墨焰并没有就此停下,反复使用此法来吞噬地狱之渊中的妖魔怨魂。 不断加强的魔气,使得慕灼华意识几近丧失。魔气逐渐开始侵蚀慕灼华功体,一阵洗髓化骨般的剧痛猛然袭来,体内纯净的冰寒法力也变得污浊起来。慕灼华承受着剧痛,感觉到功体法力的变化,无力改变的结局,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这,就是堕仙成魔的滋味吗? 地狱之渊之内,满是上古被诛的妖魔怨魂。这些妖魔有多厉害,是难以估量的,加之被困多年的怨念。若吸收了这一切,加上慕灼华本身功体和墨焰的元神法力,这样的魔神,一旦现世,岂止是毁天灭地那般简单? 慕灼华本以为,即便堕魔,只要她尚存一丝意识,她就能控制住魔心。可如今,仅存的一丝意识也将要丧失,今后的行动恐怕都不会在自己掌控,到时,她极有可能变成一个只会杀人的恶魔。 清楚这种程度的魔神将会给三界带来怎样的灾难,慕灼华强撑着最后的意识,运起体内魔气浓重的冰寒之力,与墨焰展开争夺战。墨焰低沉道:“上神,我说了会助你离开这里,你莫要抵抗。我知道你不愿堕魔,可比起永世被困在这里,成为魔神又如何?魔尊和法宗还在等着你回去啊,上神!” 慕灼华仍是强力压制着墨焰,对抗之中,魔化的冰寒之力渐渐占据上风,慕灼华强撑着仍处于魔化当中的身体,忍下体内洗髓化骨的剧痛,转身朝向忘尘河的方向走去。 “如果我不再是我,回去了又能如何?” 第三百二十六章:莲 体内妖魔怨魂正在不断融合,侵入慕灼华的经脉血液、脏腑骨髓。堕仙成魔的过程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妖魔融合后的戾气不断在侵蚀慕灼华的思想意识,好像万千妖魔同时在嚎叫肆虐,大脑如炸裂般的眩晕疼痛。 一路跌跌撞撞,摔倒再爬起,爬起之后又一次次跌倒。努力撑着最后的意识,尽量用她如今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朝忘尘河走去。 墨焰不断的叫喊着,低沉的声音之中明显听得出与寻常的不同,她的意识已经受到入体妖魔的侵袭,彻底魔化了,接下来,就将轮到慕灼华。 待终于看到视线尽头的忘尘河时,慕灼华笑了,笑着笑着,落下两行清泪。只要再撑一会儿,跳进那血色的河水中,这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是,可是她放不下啊! 此时的慕灼华,脚下仿佛灌了铅般沉重,走向忘尘河的每一步,如同刀子在心上割下一道道伤口。脑海不断浮现萧之夜和君无渊的面孔,死前不能相见诉心衷,能做的,也只有最后忆起他们。待跳下忘尘河,连怀想的机会,都没有了。 发现了慕灼华的目的,墨焰与那些妖魔怨魂开始恐惧暴动,一声声嘶吼响彻脑海,震撼魂元,使得慕灼华撑得更加吃力。 “灼华上神,你舍得吗?你的魂魄是萧之夜给的,你要带着他的魂魄去死吗?只要你成为魔神,世间生死都将在你掌控,到时你就可以帮萧之夜恢复魂元。君无渊也还在等你,你不是一直想与他隐世吗?那件嫁衣多美,你还没有试过呢,想想与君无渊拜堂成亲的画面,你不憧憬吗?就这么死去,你舍得吗?” 墨焰的话句句戳心,慕灼华的脚步稍微顿了顿,心思也有了些动摇。但仅是片刻,慕灼华便再度迈出脚步,坚定的朝忘尘河走去。 墨焰见状,焦急的声音有些颤抖:“慕灼华,你要我说多少次,苍生不值得你豁出性命去维护!快回头,我们回去,去找君无渊,去救萧之夜,快停下啊!” 慕灼华却是再也没去理会,直直走到了忘尘河边。 脚步站定之后,将君无渊与萧之夜的面容在脑海中最后过了一遍。一旦魂散就不会再有记忆,这该是她最后一次想起他们了吧! 墨焰仍在不断说着什么,但慕灼华一句都不想再听,她不想给自己任何动摇的机会。沉沉闭目,嘴角扬起,笑得凄凉苦涩,纵身一跃,果断而决绝。 身形跌入忘尘河,激起血红色水花,雪白的身影缓缓沉下,感受着灼热的河水,等待死亡一刻的到来。 浮华一世,不过如此! 慕灼华终是在魔气的侵蚀下失去意识,但意料之中的魂体俱散却并未到来,体内的魔化过程仍在进行,慕灼华却丝毫不知。 待身躯沉至河底,墨色火焰已经完全与魔化的冰寒之力相融,缓缓自慕灼华周身溢出,渗入慕灼华身下流沙之中,如植物触须般,生根、发芽,之后生长出一朵巨大黑莲,将慕灼华的躯体包裹其中,紧接着,快速向上生长,冲出了忘尘河! 断崖之上,若叶倾离站在君无渊身后,苦口婆心劝慰许久,君无渊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地狱之火,不作任何回应。 愣神之际,忽见崖下地狱之火开始猛烈翻滚。君无渊皱了皱眉,定睛看去,只见一朵黑莲正迅速自地狱之渊生长而出,粗壮的莲花梗伴着熊熊火焰直冲云端! 随着黑莲的出现,地狱之火也跟着冲出深渊,热浪猛地袭来,将身在崖边的君无渊和若叶倾离逼退数步。地狱之火猛烈烧灼着黑莲的莲茎,经久不灭,直待将莲茎烧的一干二净,才随着莲茎的灰化而熄灭,唯留一朵巨大黑莲在云中缓缓旋转。 目睹了这一切的君无渊与若叶倾离皆是惊诧万分,看着那泛着浓重魔气的黑莲,君无渊深知事情的严重性,想了想,对若叶倾离道:“速去明月巅,通知轻羽寒澈前来此处!” 若叶倾离应了声,转身飞离。 君无渊缓步上前,仰头看着那朵黑莲,蹙眉轻道:“灼华,是你吗?” 这时,忽闻身后一阵强悍魔气袭来,君无渊双目一凛,立即闪身跃起。离地的一瞬,脚下地面轰然崩裂,塌落深渊。君无渊身形落至一旁安全地带,抬眸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正将身形悬在方才塌落之处,那人手持银白长枪,双目血红一片,正是炎嚣无疑! 看清来者,君无渊面色一肃。就是这个人将慕灼华打入地狱之渊,如此,他怎能轻饶?手上墨玉折扇一个翻转,化为墨玉长刀,目光冷厉的看着那人,怒声道:“炎嚣,来战!” 轻羽和寒澈携着上百名仙者赶到此处之时,君无渊与炎嚣这一战正打的如火如荼。远远看清是炎嚣出现,众人惊喜之余都生出些惧意。这些天他们几乎找遍了仙界,始终没有炎嚣的消息,如今他终于现身,怎能不让人惊喜?可这炎嚣是能轻易应对三名上神之人,实力可谓深不可测,这一战是胜是负尚未可知,不容他们掉以轻心。 眼见君无渊显出败势,寒澈一声令下,前来此处的一众仙者纷纷加入战圈,相助君无渊对敌炎嚣,寒澈轻羽亦是加入其中,众人各显其能,招招逼命,欲尽快夺下此战。 以一敌百,炎嚣却始终占得上风,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一双充满血红的眼,手上银枪猛然一挥,散出气浪,轻易将周围仙者击退数步之外。 这一击,其中内力自然不浅,众仙者被气浪逼退之后,未及稳住身形,便是纷纷口吐鲜血,除君无渊、轻羽、寒澈之外,皆受重创。 眼见这么多人都不是炎嚣对手,三人的精神都是紧绷起来。众仙者倒地未起,炎嚣却是再度挥动长枪飞身而至!君无渊三人连忙提起功法前去抵挡,然炎嚣之力实在强悍,即便三人合力,却也是被逼得连连后退。眼下只要炎嚣再稍稍使力,三人毫无疑问都会身受重伤。 关键一刻,只见天空黑莲忽然散出五色华光,本来半掩的花瓣缓缓绽放开来。众人的注意力皆被黑莲散出的华光吸引,仰头看去,只见那绽开的莲花之中,一名身着黑袍红衣的女子,身姿傲人,决然而立! 看清那身影,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般绝代风华,那般清冷傲世,除了她慕灼华,还会有谁? 只是如今的这个慕灼华,以红衣换下了胜雪白裙,周身魔气汹涌外溢,眉心处一个刺目的血色堕仙印,一双眼中没有了昔日的淡漠轻柔,取而代之的,是杀气凛然、血红一片。 在众人惊诧之际,慕灼华缓缓抬步从黑莲之上走了下来,脚步落下之处,一朵朵莲花瞬现足下,又在足尖提起的一刻消散开去。 脚踏黑莲一步步落至地上,未等身形稳下,却见炎嚣收起对君无渊三人的攻势,挥动长枪,转身朝慕灼华猛攻而来!君无渊见状,连忙大喊了声:“灼华小心!” 然慕灼华却是不慌不忙。待炎嚣身形临近,抬手轻挥衣袖,便见那炎嚣身形顿下,片刻后,化作银白流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眼前这一幕使得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人苦战不胜的局面,修为如此强悍的变态强者,竟是被慕灼华这般轻易的灭了去,如今的慕灼华,究竟要强到何种地步? 想到过慕灼华化身魔神之后会拥有如何恐怖的实力,但强大至此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炎嚣已经能将他们这些人轻易战败,这挥袖便能将炎嚣杀之的慕灼华,他们又该要如何应对? 慕灼华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仙者,最后,在君无渊身上顿下。君无渊见到慕灼华归来,早已压抑不住心情,试探着朝慕灼华走去,轻羽寒澈担忧的唤了声:“君无渊……” 君无渊对着他二人微微一笑:“放心。” 随即,脚步不再停顿,一步步走向慕灼华。就在此时,忽见慕灼华抬手化出一把泛着黑气的冰剑,猛地向君无渊刺去!君无渊怔了怔,却是不躲不闪,闭目站在原地,嘴角微扬,笑得无比温润。 “灼华……” 第三百二十七章:守诺 这声轻唤出口的一瞬,慕灼华的剑尖已经抵在君无渊心口之处。众仙者见状,皆是惊得一声惊呼:“魔尊!” 轻羽寒澈更是飞身而起,想要上前救下君无渊。此时,忽见慕灼华剑尖一顿,抬眸看了君无渊一眼,之后身形一转,化作暗红色雾气,飞离开去。 寒澈与轻羽赶到君无渊身侧之时,慕灼华已经没了踪影。但想起方才的一幕,仍是令人感到后怕,轻羽长出了一口气,缓声道:“君无渊,你太乱来了。她已经成魔,万一伤了你可怎么是好?” 君无渊睁开眼,目光黯淡:“她不可能忘记我,更不可能伤我。” 寒澈摇头叹道:“地狱之渊魔气浓重,现在控制着这幅躯体的,恐怕已经不是灼华。我们必须想办法困住她,否则万一她魔性大发开了杀戒,以她如今实力,我们谁都无法阻止她。” 轻羽沉沉一叹:“确实如此,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困得住她?” 寒澈道:“目前只能集合三界全部战力布下诛魔阵,是成是败,就看天意了!” 君无渊抬眸,轻道:“她一定还存有本来意识,你们不要过早下定论。我相信她,不会屈就于魔气的控制。” 寒澈道:“是你太感情用事,这魔气有多厉害你也看到了,任灼华再怎么不甘,也根本没有抗拒的余地。君无渊,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事情已经这样,你还是尽快冷静下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绝不能出任何问题。” 君无渊转头看向寒澈:“你若不信,我们不妨打个赌,如果一切如你所说,我答应帮你,但如果她还存有本来意识,诛魔之事从长计议。” 寒澈闻言,将目光转向轻羽。轻羽低眸思虑了片刻,对君无渊问道:“你想如何证明?” 君无渊看起来信心十足:“你们说,若是慕灼华,她现在会去何处?” 寒澈和轻羽不明所以,君无渊朝前一步,坚定道:“明月巅,月华殿。” 说罢,率先飞身而起,朝明月巅方向飞去。 众仙者跟在君无渊身后赶到明月巅,看向远处半空中的月华殿,只见月华殿之外早已经布下了一方结界。那结界一看眼去便知坚固无比,其上泛着浓浓黑气,不难猜想是何人所为。 见到这一幕,君无渊、寒澈、轻羽,都是欣慰一叹。慕灼华来此的原因很明显,她放不下缺失魂魄痴痴傻傻的萧之夜,只这一点,已经足够证明君无渊的推测。 只要她仍存有自主意识,事情就尚有转机。至少她是慕灼华,她就不会去滥杀无辜,关于她体内的魔气,大家可以想办法试着帮她压制。 就在此时,忽见月华殿上魔气乍然飞散,那方坚固的结界被强劲的魔气冲破开来,紧接着,慕灼华自月华殿内跑了出来,朝向明月巅外飞去。 见了这一幕,众人刚刚放下的心再度提起。这时,萧之夜自月华殿内跑出,单手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跑了几步之后,便无力的跌倒在地,对着慕灼华离开的方向喊道:“灼华,不要走,灼华!” 萧之夜看起来很是虚弱,令人不免担忧,君无渊道:“轻羽,寒澈,你们先去月华殿查看萧之夜的情况,我去追灼华!” 轻羽和寒澈点了点头,之后,三人各自动身飞起。 轻羽和寒澈很快踏上了月华殿,来到萧之夜身边将他扶起。本准备将萧之夜扶进殿内,却听萧之夜焦急的对他们道:“二位好友先不要管我,洛晴重伤昏迷,你们快去看看。另外灼华现在很危险,必须快点找到她!” 闻言,轻羽和寒澈同时一怔:“你……恢复了?” 寝殿之内,药王轩辕正将洛晴抱起放在榻上,满面焦急的为她把脉探伤。轻羽扶着萧之夜走进,见着药王轩辕凝重的神情,顿时心头一紧:“究竟发生了什么?洛晴怎么样了?” 药王轩辕仔仔细细帮洛晴瞧过伤把过脉,之后一边取出怀中银针,一边对轻羽道:“方才灼华上神忽然出现,身上魔气浓的惊人,洛晴担心她伤了法宗,便挡在法宗身前,却因此生生挨了上神一掌。这一掌几乎要将她的五脏震碎,洛晴现在,情况不妙啊!” 轻羽闻言,担忧的看了眼洛晴,默了片刻,又道:“灼华打伤了洛晴之后呢?” 轩辕道:“之后,上神在她和法宗周围布下防护罩,将两颗碧色魂珠融入了法宗体内,又施了个法术。说来真是奇迹,她施法之后,法宗的神智就恢复了,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但她做完这些之后就跑了出去,看起来好像很痛苦。” 听完轩辕的叙述,轻羽闭目沉叹:“拥有魔神之力,便可轻易掌控生死,修补魂魄对如今的她来说不过信手拈来。只是,她为什么要离开?” 萧之夜目光黯下,低沉道:“她该是担心,会伤了我们……” 另一边,君无渊远远跟在慕灼华身后,一路向北。 慕灼华落下之处,是灵山脚下的一座孤坟前,墓碑上刻着:爱妻,心儿之墓。 慕灼华对着那坟墓抬手捏了个诀,顿时只见一缕缕魂魄自四面八方聚集在此,缓缓融合成人形。之后慕灼华又是捏了个诀,便见那本来处于灵魂状态的人形瞬间现出肉身,竟是个身着粉裙的俏丽女子。 紧接着,慕灼华拉起那女子,不理会女子惊恐的尖叫声,朝赫默国方向飞去,来到平顶峰上大宅之内,将那女子丢在院中,之后将身形化作黑气,消失了踪影。 这时,潋玉指听见动静,自屋内走了出来,见到院中女子,狠狠揉了揉眼睛,之后怔在原地,许久才终于开口唤了声:“心儿……” 院中那女子闻见这一声唤,亦是从愣神之中醒转,起身便朝潋玉指跑来,扑进潋玉指怀中,抽泣道:“玉指哥哥……” 东离山巅,黑袍红衣的身影蹲坐在地,双手抱头,不断发出声声低吟,好似自言自语,又好像痛苦的呢喃。君无渊身形落在慕灼华身后,见着慕灼华的模样,担忧的疾步上前:“灼华,你怎么了?” 未等他走近,却听慕灼华厉声一喝:“别过来!” 君无渊脚步一顿,摇头问道:“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现在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准我靠近?” 慕灼华仍是双手抱着头,面色显得极为痛苦:“无渊,若我有的选择,我宁愿再不相见,也不想化身魔神。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我会杀了你的,求你快走,离我越远越好,快走!” “我不会走的。”君无渊想也没想,断然拒绝:“就算会死,我也要陪在你身边。慕灼华,你完成了对萧之夜的弥补,完成了潋玉指的托付,接下来,是否该履行对我的承诺?我不管你是神是魔,你都是我的慕灼华,即便死在你手中,也好过永远失去你。” 慕灼华凄凉一笑:“对你的承诺,我怕是无法兑现了。我是魔神,三界人人想要诛之,况且我随时可能魔性大发,到时,我的一切行为,都不在我掌控之中。无渊,你要么现在离开这里,要么立刻杀了我。我不想伤了你,更不想伤害三界苍生。” 君无渊道:“你在说什么傻话?” 这时,周围虚空忽然现出大批仙者,将东离山巅团团围住。君无渊见状,连忙化出墨玉长刀,挡在慕灼华身前,然慕灼华却是忽然扬起掌风将君无渊推向那些仙者之中。 身形失重飞离的一瞬,君无渊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慕灼华,却见慕灼华对着他温婉一笑。 君无渊问道:“为什么……” 慕灼华含泪笑着,用心音对君无渊道:在全天下都视我为敌的时候,唯有让你站在他们之中,才不会连累了你。若可以,待会儿他们杀我的时候,你也砍我一刀吧,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遭到三界仇视。 “不!” 第三百二十八章:杀戮 君无渊奋力稳下了身形,随即再度朝向慕灼华飞身而去。这时,寒澈自身后赶来,拉住了君无渊:“她的状态很不稳定,你不能再过去冒险。” 君无渊冷眼视之:“寒澈,你竟一路跟在我身后?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是想干什么?” 寒澈道:“她迟早会遭到魔气控制,必须趁着她意识尚存时杀了她。你该清楚,她绝不希望自己毁了这三界。” 君无渊怒道:“不可!想伤她,先胜过我!” 这时,君无渊忽觉口中一咸,竟是自喉中涌出一口鲜血。君无渊紧抿双唇,却仍是有一丝血液自嘴角渗出。转身看向慕灼华,满目难以置信。 方才这一掌,他本以为慕灼华仅是为了将他推开,却原来其中暗含掌劲,伤人于无形。慕灼华此举,君无渊自然清楚,正如寒澈所说,她不希望自己毁了三界,她是明知君无渊会阻止寒澈,所以才会重伤君无渊,以便寒澈顺利将她杀之。 对此,寒澈同样清楚明白,越是如此,寒澈就越是下不去手。同样深爱着慕灼华的他,与君无渊一样不希望慕灼华出事,但寒澈要更理智一些。如果不杀慕灼华,最终的结果,将是三界尽毁,这是任何人都不愿看见的,包括慕灼华。 君无渊身中暗招,真气一时无法运转,寒澈趁此机会将君无渊交给身后仙者照料,随即飞至最前,厉声喝道:“诛魔阵!” 一声令下,众仙者齐齐翻掌结印,巨大阵符在众人合力之下出现在天际,之后缓缓朝向慕灼华压下。慕灼华站在原地,闭上双目,奋力压制着体内魔气,任那阵符将她禁锢其中。 紧接着,寒澈抬手化出未寒剑,对剑身轻道:“未寒,来吧!” 话音落下,长剑散出银白光芒,一股强悍的化魔之力自未寒剑中汹涌而出!寒澈沉沉吸了口气,咬了咬牙,抬起长剑,飞身而起,剑尖直指慕灼华眉心堕仙印! “寒澈,住手!”一旁的君无渊见状,连忙挣脱身边仙者,奋力朝向慕灼华飞去,奈何真气无法施展,刚刚飞出,便是无力的跌落向下,直至摔进山下密林之中。 此时,寒澈的剑尖已经快速来至慕灼华身前,眼见剑尖即将刺入堕仙印,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一抹白衣身影闪至寒澈身前,将慕灼华护在了身后。距离过近,寒澈此时想收招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手中长剑的剑尖刺进眼前那人眉心,之后看着那张如玉的精致面容,惊诧的失去了一切反应能力。 鲜血自轻羽白皙的脸颊滑落,滴在雪白的衣衫上。寒澈怔怔的看着轻羽,事发太过突然,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木然开口,声音已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你,为什么……” 此时却见轻羽温润一笑,嘴唇微动:“我欠墨焰太多,抱歉,我没办法看着她死。” 慕灼华闻声,缓缓睁眼,看着身前白衣银发的身影,双目一怔,轻唤道:“轻羽兄,这……” 面对这样的结果,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周围仙者对于眼前这一幕,同是难以置信。他们所爱戴拥护的轻羽上神,怎会忽然出现在寒澈剑前?怎会是他承下了这一剑? 此时,轻羽身形有些支撑不住,无力的朝身后倒下。慕灼华连忙伸手接下轻羽的身形,扶着他坐在地上。看着轻羽眉心处的伤口,慕灼华满目含泪,痛心疾首,悲怒之间,忽然双手捂住头,发出声声闷哼。 片刻后,慕灼华安静下来,伸手将轻羽抱在怀中,满目深情,开口轻唤,声音低沉:“师父……” 轻羽闻言,努力睁了睁眼,看着慕灼华。虽是死亡将至,开口的声音,却仍是那般温润:“墨焰,师父不能再陪着你了。” 慕灼华不停的摇头,潸然落泪:“不,师父,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 轻羽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慕灼华的脸颊:“若能再见你一面,该有多好?可惜……不过这样也已经够了。墨焰,你可恨过师父?” 慕灼华哽咽道:“恨啊!我恨你打破了我们平静的生活,恨你爱上他人,可这恨却始终敌不过爱。师父,墨焰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啊!” 轻羽温润一笑,声音越来越微弱:“傻瓜……” 宠溺的一语,明显未曾说完的一句话,却已经是轻羽生命的极限。未等话音落下,轻羽无力的闭上双目,身形化作点点冰色流光,缓缓消散。 这一瞬,墨焰极尽崩溃,伸手试图拥住怀中正在消散的流光,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再触及那个令她心碎之人。待流光彻底消散,墨焰忽觉脑中一阵剧痛,双手抱头,仰天一声长啸:“啊!” 这一声长啸传出,霎时风云涌动,天色巨变。仅片刻,原本泛着湛蓝的天空布满厚重的乌云,天地之间瞬间黑暗一片,唯一的光线,是不知由何处而来的血红之色,且空气之中掺杂着浓重魔气,连呼吸都倍感困难。 周围的仙者见到这样的场面,深知情况有变,立即加强法力,再启诛魔阵。同时,寒澈长剑挥起,再度刺向慕灼华眉心的堕仙印。 但现在的慕灼华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只见她缓缓站起身,周身魔气汹涌外溢,猛地冲破诛魔阵四散开去!魔气之强悍,身为上神的寒澈尚可借助未寒剑的化魔之力抵挡,但周围仙者,却是在魔气近身的一瞬,身形灰化,丧命当场! 当下慕灼华正是情绪失控、魔性大发,看着寒澈时,双目之中杀气毕露:“我要杀了你!” 此时,君无渊的身形忽然闪过寒澈身前,拉着寒澈,双掌结印,使出瞬移之术逃离当场。见着寒澈逃离,慕灼华杀意更甚,身形一转,飞身朝向明月巅方向而去。 赶到明月巅时,君无渊和寒澈也才刚刚落下身形。慕灼华稳稳落至二人面前挡住去路,未等二人回神,凌厉掌风已至!挨了这一掌,二人狠狠摔出百米之远,口吐鲜血,重伤至无力起身。 这时,明月巅几千弟子闻声赶来,将慕灼华层层围起。慕灼华面无表情,只轻挥手臂散出魔气。君无渊和寒澈见状,连忙一声惊呼:“灼华,不要!” 可慕灼华又哪里听得进他们的话? 魔气近身,未及反应,明月巅一众弟子已然身形灰化,失了性命,几千仙者,只这一瞬,尽数形魂俱灭! 紧接着,慕灼华闪至君无渊与寒澈倒地之处,抬掌便要击向寒澈!这时,一阵悦耳萧音幽幽传来,慕灼华动作一滞,转身循着萧音传来之处看去。只见悬于半空的月华殿上,萧之夜正站在桃花树下,手持长萧,一边奏曲,一边满目忧愁的看着她。 魂魄刚刚补全的萧之夜,如今魂力尚未恢复,身体很是虚弱,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萧声。 就在慕灼华愣神之际,佐焰、玉笙、锦绣、清念、莫怜等人,率领初云山、灵山及七绝殿几千弟子匆匆赶至月华殿。见着他们的出现,寒澈精神一振,强撑着站起身,紧握未寒剑,趁着慕灼华失神,一剑刺向慕灼华后心!君无渊立即抬掌,欲使用掌风使寒澈的剑偏离,以护住慕灼华周全。 这时,忽见一道金色流光闪过,萧之夜现出身形,将慕灼华拥在怀中,之后重新飞回月华殿上,并在月华殿周围布下结界。 这些举动一气呵成,连君无渊都未及反应,寒澈握剑的手臂顿了顿,无奈的放下,之后对萧之夜怒道:“夜,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她已经成魔,她会毁了三界!” 萧之夜拥着慕灼华,低眸看向寒澈:“三界存亡与我何干?我只求慕灼华一人周全。” 闻见此言,下方的初云山众人都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真的是道法至尊萧之夜、是初云山的法宗吗? 寒澈目光一凛:“萧之夜,你看清楚,她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慕灼华,她是魔神!她会杀了你,会屠尽苍生,你给我清醒些!” 第三百二十九章:天幕 萧之夜牵强一笑,转头看着慕灼华:“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慕灼华。就算要死在她手中,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杀她。寒澈,抱歉,我知道这样是错的,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对于萧之夜此举,寒澈及在场众人都难以理解,甚至很是失望愤怒,但君无渊却是十分欣慰。 他始终相信慕灼华不会彻底魔化,她一定还存在自我意识。只要唤醒了她的意识,并助她压制魔性,她一定可以变回原来的慕灼华。 此时,慕灼华却是一把将萧之夜推了开,之后双手抱头,神情痛苦,喃喃道:“不,不可!我不能……” 萧之夜见状,连忙上前,欲查看慕灼华现状,却见慕灼华猛地抬眼,以目光恫吓萧之夜,出口的声音亦是冷厉非常:“萧之夜,你最好不要靠近,否则我杀了你!” 萧之夜蹙了蹙眉:“你是慕灼华还是墨焰?” 慕灼华嘴角扬起,笑得异常诡异:“我是魔神!” 萧之夜摇头:“不,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离开你,灼华,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想陪着你,即便你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 慕灼华却是冷声一哼,转身走到月华殿边缘,抬手将结界破除,低头俯视下方众人:“要杀我,来啊!今日,我便要灭了这三界,想阻止我,就来啊!哈哈哈!” 一声大笑过后,慕灼华抬掌运功,凝聚魔气,在空中化出一朵泛着黑气的墨色莲花。莲花迅速生长扩大,直至笼罩整个天空,使得本来就黯淡无光的天地,更加阴沉。 见此情景,君无渊与寒澈一声惊呼同时破口而出:“墨焰红莲咒!” 墨焰红莲咒是墨焰独门功法,其威力若发挥到极致本就浩瀚无穷,如今再结合魔神之力,毁天灭地简直轻而易举。 如此,众仙者立即飞身而起,就算是拼了命,也一定要阻止慕灼华才行,否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慕灼华身形翻转,闪避周围仙者不断逼来的杀招,同时控制着天空黑莲的运转,欲将魔气散至天地。这魔气一旦扩散,三界之间,苍生殒命、草木皆枯,黑莲若继续扩大,以慕灼华如今神力,极有可能引起天崩地裂,到时就是真正的三界末日! 缠斗之间,又是无数仙者灰化殒命。许久,众仙者皆已力疲,对比慕灼华轻松的应对,显然他们根本不是慕灼华的对手。 眼见牺牲越来越大,毫无胜算,寒澈狠了狠心,将清念真人和佐焰拉至一旁,皱紧了眉头,凝重道:“接下来我的每一句话,你们都牢牢记住!我们不是魔神的对手,眼下打败魔神的唯一办法,就是将慕灼华的意识唤回,我将会开启天幕,试着唤醒慕灼华的意识。” 寒澈说到此处,清念真人面露焦急,打断道:“上神,不可啊!开启天幕,是要搭上您毕生修为,且您现在身受重伤,一旦修为尽失,极有可能就此殒命。三界已经连失两名上神,如今灼华上神又成了魔,若您再出了什么事,将是三界无法承受之重啊!” 听了清念此言,佐焰亦是感到不妥:“上神,此法代价太大,不妥,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寒澈道:“如果有别的办法可想,我也不愿如此。如果我的死能换回三界安平,值得了。时间紧迫,无需多说。你们听着,若想毁掉魔神之体,可以使用未寒神剑的化魔之力刺中堕仙印,或使用浩天神箭摧毁魔神魂元,这两种方法如果都行不通,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你们务必牢牢记住!” 另一边,慕灼华仍在不断杀戮,锦绣、莫怜、玉笙带领的三大圣派弟子,在短时间内已经所剩无几。君无渊和萧之夜站在一侧,眼见一个个仙者形魂俱灭,只觉焦急万分,但站在他们的角度,是绝对做不到与仙界一同对付慕灼华。 思虑许久,萧之夜对君无渊道:“不然,你带她走吧?” 君无渊苦涩一笑:“现在的她,哪里肯跟我走?” 萧之夜沉痛道:“可这样下去,三界迟早毁在灼华手上!” 就在这时,寒澈自月华殿上跃起,飞向远处天际,随即双掌结印,结出一个个极为复杂的印阶,之后口念咒语,凝聚全部修为法力,在天际化出一方光幕! 见此情景,萧之夜眉头倏然紧皱:“他竟要开启天幕?寒澈疯了吗?” 君无渊亦是有些惊诧,但仔细想想,最后目光却是黯淡下来:“这确实是当下唯一的办法,寒澈有为三界牺牲的情操,这是你我所不及的。” 光幕成功开启,寒澈修为源源不断的输出,极力控制光幕运转,蓦然间,一幅幅画面自光幕显现出来。慕灼华在不断屠杀周围仙者,但在那些画面出现的一瞬,她却是立即被吸引了目光。 画面之上,是慕灼华修炼初期。那时的她,与柳轩赋在东南海桃园过着惬意悠闲的日子,那是她最为珍贵的一段回忆,也是她此生最天真烂漫的时光。 后来,离开了柳轩赋的慕灼华隐世闭关几百年,出关之后修为攀升,一举成为三界数一数二的强者,当真是初入江湖,天下无敌。就是在那段时间,她遇见了萧之夜,之后在雄山之巅,又先后结识了未寒、寒澈,轻羽。 再后来,她飞升遇险,不得已落入凡间一座小村庄中养伤。君无渊处心积虑的接近了她,本是想将这位前途无量的仙者诛杀,而她明知君无渊的身份和来意,却并未揭穿,苦心带君无渊去接触凡人,了解世间疾苦,却不想二人从此深陷情网,无可自拔。 再之后,经过几番分合,承受多次分离之苦,二人终于隐世东离山,那段时光,该是慕灼华与君无渊相识几千年之中,最怀念的日子了! 然后,仙魔大战,二人被迫站在对立面,被迫对彼此刀剑相迎,被迫隐藏爱意为各自的守护而战…… 一幕一幕,从前世,到今生,到当下的血腥场面。这两世之中,亲情、友情、爱情,若要忆起,每一件每一桩都那么美好,那么记忆犹新。 看着这些画面,慕灼华的战斗意识从无情杀戮,到手下留情,最后,她停下了所有动作,只怔怔看着那天幕,神情也是由冷漠转为感伤,凄凉的笑了笑。 光幕随着寒澈修为耗尽而逐渐淡去,寒澈的身形也逐渐化作流光。心知自己即将魂散,可他豁命守护的天地,仍是漆黑一片,不见希翼和曙光。他走的不安心,不放心,可他,已经尽力了…… 寒澈魂散天地,众仙者以及萧之夜和君无渊,皆是感到一阵惋惜。现如今,他们只有更加努力的去维护三界,才对得起寒澈的牺牲。只是从今以后,三界是否再无上神? 天空黑莲仍在不断扩大着覆盖范围,慕灼华也仍未放弃对黑莲的控制。众人不禁捏了把汗,若寒澈如此牺牲却换不回慕灼华的意识,换不回天地如初,那寒澈之死岂不没了意义? 此时,忽听得君无渊指着天空黑莲高声道:“快看!” 闻见此言,众人皆朝向黑莲望去。只见那本来魔气四溢通体漆黑的莲花,莲心处竟是泛出了点点冰蓝,且这冰蓝之色正不断向外蔓延,莲花之上的魔气也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慕灼华特有的净化之气! 见了这一幕,众人都是一阵惊喜,禁不住发出声声惊呼:“灼华上神回来了,是灼华上神回来了!” 周围欢呼之声不绝于耳,萧之夜与君无渊的面色却是越来越凝重。他们清楚注意到,随着黑莲转变为冰莲,慕灼华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身躯开始有些摇晃,显然这净化之力,她撑得很是艰难。 若她当真已经回来了,使用属于自己的法力,怎至于如此费力?很明显,慕灼华是强行将冰寒之力与魔气进行了分离,再将分离出的冰寒之力用在黑莲之上,以净化世间魔气。这样的方法换做任何人都是无法做到的,慕灼华想必已经拼尽了全力。 在慕灼华的努力之下,黑莲彻底转变为冰莲,净化之气散至三界,头顶乌云散去,天地间血色不再,空气之中那令人窒息的魔气也逐渐消褪。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如初,末日危机解除,这一刻,无论是仙者魔者,或是凡间百姓,都是欢呼雀跃,喜极而泣。 慕灼华缓步走到月华殿边缘处,远望宛若新生的江山,终于松下一口气,却也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身形无法控制,自月华殿上跌下! 第三百三十章:落定 月华殿高高悬在明月巅广场之上,从此处跌下,即便是神,也难逃一死。君无渊见状,立即飞身向下,赶在慕灼华身边,稳稳接住慕灼华的身形,之后抱着慕灼华飞回月华殿。 月华殿寝殿之中,简单朴素的床榻上,慕灼华静静躺在那里,君无渊守在床边,一颗心始终揪得紧紧的。 当下是该盼着慕灼华醒来,还是希望她永远都不要醒?万一她醒来之后,仍是那杀气腾腾的魔神,该怎么办? 萧之夜推门走进,看了眼君无渊,之后关上门,走到床前,欲言又止。 君无渊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慕灼华,但对于萧之夜的反常,他却十分了然,于是,他开口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萧之夜抬了抬眸子,之后又低眸颔首,神情看起来很是失落,默了片刻,缓声道:“佐焰和清念告诉我,寒澈开启天幕之前,曾交待过他们诛杀魔神之法。一是浩天神弓,二是未寒的化魔之力,另外……” 萧之夜顿了顿,又道:“寒澈似乎想到了,我们不会同意这两种方法,所以他给了我们另外一个选择。” 君无渊微微叹气,以缓解紧绷的情绪:“他怎么说?” 萧之夜转头看着慕灼华苍白的面容,轻道:“他说,灼华的功体是极寒,而地狱之渊的魔气以及墨焰的功法,都是极强的火焰,两者相克,火之力侵入功体,冰之力不足矣抗衡,才会导致灼华的魔化,造成现在的局面。所以,只要能加强冰寒之气,就能助灼华抗衡魔气,灼华也就不用死。” 闻言,君无渊精神一振,但仅片刻,神情又黯淡下来:“可这世间拥有冰寒功体的,唯有灼华和轻羽,还有寒澈的御水成冰。清念虽然也懂得御水成冰的运用,但以他的火候,根本不足矣抗衡这种程度的魔气,我们又要如何帮她加强冰寒之力?” 萧之夜略有些迟疑,蹙了蹙眉,道:“寒澈的冰原是寒澈以多年修为凝聚而出,其中蕴含着寒澈的神力和极强的冰寒之气。寒澈的想法,是将灼华沉入冰原的冰层之下,封存魔气。” 说完这些,萧之夜背过身去。他已经足够难过,实在不想看到君无渊失望的模样。 君无渊思虑了片刻,缓声道:“我不同意这么做,也许还有其他办法。” 这时,慕灼华缓缓睁眼,淡淡道:“就按寒澈说的做吧!” 听见慕灼华的声音,君无渊终于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沉重之感,却是压得他喘不过气。萧之夜回身看向慕灼华,心绪尤为复杂。 慕灼华坐起身,看过君无渊与萧之夜,轻轻一笑:“无渊,夜,其实你们心中都清楚,寒澈此法,是唯一能保住我性命的方法。这魔神之力,我无法操控,眼前的理智也撑不过太久,我不想再伤害无辜,更不想让这三界毁在我手上。时间不多,我们这就去冰原,你们帮我冰封吧!” 君无渊摇头:“你是有多心狠,要我亲手将你冰封?我做不到,也不想做。若要以后都见不到你,三界毁不毁灭有什么关系?” 萧之夜亦是说道:“君无渊,你带灼华离开这里吧!你们不是一直想隐世吗?有我断后,你只管带着她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闻言,慕灼华心生焦急,苦口劝道:“你二人为何还是这么自私?无渊,上次噬魂咒一事,你都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吗?还有,夜,你自作主张为我补魂,可知道我在你死后是如何度日?为什么你们总要将你们的选择强加于我?我的生命,为什么不能由我自己做主?” 这一番话,令君无渊和萧之夜都是无言以对。慕灼华接着说道:“寒澈的冰原不同于寻常异界,修为不足者受不住其中神力,如今世间也仅剩你我三人能够进入其中。你们也无需太过悲观,我只是被封存,待借助冰寒之力将魔气驱除,我就会回来。” 说罢,慕灼华下了床,伸手拉起君无渊,又走到萧之夜身边,拉起萧之夜,微微笑着:“放心,我说了会回来,绝不食言。走吧,送我去冰原。” 君无渊长长一叹,沉声道:“夜的魂力尚未恢复,恐怕也无法进入冰原,我……我随你去吧……” 萧之夜眉头一蹙,怒视君无渊:“君无渊,你明知道灼华是在安慰我们,什么借助冰寒之力驱散魔气,根本就是骗人的,都是寒澈编造出来的幌子。一旦冰封,灼华就将沉睡,怎么可能回得来?” 君无渊牵强一笑:“我知道,但这是灼华的选择。” 冰原之中,四处冰白一片,空气中泛着冰凉的雾气。 慕灼华与君无渊携手踏入其中,默默前行,不知走了多久,没有目的,没有理由,就只是想多陪陪身边这人,因为此次的分别,将是无期。 终于,慕灼华停下脚步,微笑着对君无渊说道:“就这里吧!” 君无渊努力的笑了笑,想尽量显得轻松一些、淡然一些,直到发觉这笑意牵强的难看至极,才终于放下一切伪装,看向慕灼华如水的双眸,眼中微微泛起雾气:“这世间,如果没了你,我要怎么活下去?” 慕灼华含泪,微笑:“别忘了帮我封印,要尽全力。” 君无渊轻笑:“慕灼华,你真的好残忍!” 慕灼华松开君无渊的手,后退了几步,想着要微笑道别,泪水却终于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看着那一身白衫的男子,看着她那般深爱的人,多一眼也好,一眼之后,也许永世都不会再见。 “无渊,忘了我……” 留下这一句话,慕灼华身形朝后仰去,泪水滑落脸颊,滴落而下。待身体接触到冰面,便是迅速融进了寒冰之下,且不断下沉,这动作之快,好像不愿给自己、或给君无渊任何反悔的机会。 君无渊扑上前去,跪在冰面上,他忽然想拉住慕灼华,让她不要再下沉,可是伸手,却只能碰到寒冷的冰面,那张熟悉的颜容,就这么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至再也看不清楚。 “慕灼华,我怎么能忘掉?你真的,好残忍!” …… 漫漫千年,转瞬即逝,但对心怀思念的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 君无渊忙完了魔界事物,飞离魔界,匆匆赶向明月巅。月华殿之中是冰原的所在,千年之间,他每当有了空闲,便要进到冰原之中,来到当初慕灼华封存之地,独自愣神。 人一旦忙起来,便很难想起那些往事,但闲暇之时,那些痛心的回忆便会排山倒海而来,唯有待在此地,才能稍稍抚慰这煎熬的心情。 萧之夜在慕灼华沉睡之后便带着长剑寒萧离开了明月巅,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再见过他,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失去了踪迹。 洛晴在遭到慕灼华那一击之后重伤昏迷,药王轩辕想尽了一切办法,却也只是保住了洛晴的魂魄,留住了最后那一口气,之后,药王轩辕带着昏迷的洛晴回到极北之地,再未出现。 在这千年之间,锦绣不负所托,将七绝殿打理的井井有条;莫怜在锦绣的指导下早已飞升为尊,跻身优秀仙者行列;明月巅在清念真人的努力下东山再起,虽已经称不上四大修仙圣派之首,但有着几位上神的传说,明月巅在仙界的地位仍是不可撼动。 这一日,君无渊坐在藏书阁中批阅折子,日复一日的做着这些事,处理着没完没了的大小事务,君无渊也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虽无趣,虽难捱,但有的忙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本以为日子就将要一直这么过下去,却在下一刻,发生了巨大变化。 若叶倾离急匆匆推开藏书阁的门,神情之仓皇,令君无渊心头骤然紧缩。 听过若叶倾离传来的急讯,君无渊丢下手中折子跑出了魔界,匆忙赶到明月巅,飞上月华殿。 清念真人早已等在此处,见着君无渊赶到,刚想上前行礼,却见君无渊根本无心理会,直直冲向冰原所在地,抬掌运功,运用寻常进入冰原的方法试图进入冰原,但连试了多次,也再没寻到冰原入口。 君无渊转身看向清念真人,神色显得很是慌乱:“怎么回事?冰原呢?” 第三百三十一章:终章 见着寻常情绪毫无起伏的君无渊如今这失控的模样,清念真人稍有愣神,之后抱拳躬身道:“魔尊,今日凌晨,月华殿上曾传出了一阵巨响,似是山崩地裂一般。我与弟子前来查看,发现月华殿并没有什么异常,便想到可能是冰原出了问题。至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 君无渊紧闭双目,一身颓然。这冰原存在少说也有几千年之久,这么可能忽然塌落失踪?将慕灼华封印之后,冰原已经是君无渊最后的一丝念想,多年来,君无渊也早养成依赖,要时常去冰原之内探望慕灼华,可为什么,上天却连这最后的一丝念想也不肯留给他? 再多抱怨也是无用,冰原终是失了踪迹,从此不复存在。 自这日起,君无渊也学着萧之夜,抛下所有的一切,在三界之中消声灭迹,任仙魔两界如何寻他,都不曾再出现过。 这无尽的生命,要如何过,对一个心如死灰的人来说,是个很大的难题。为了不至于了无生念,君无渊便给自己找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那就是逼着自己去相信,相信慕灼华还活着,相信她还在某一处等着他去寻,只有这样,他才能撑着微不可查的生念,勉强活下去。 桃花落尽春风愁,入夜微凉,薄酒沾罗袖。千回百转,独留满目疮痍,欲念语还休。 …… 漫漫路程,不语独行,就这么不知过了多少年,直至额角生出几缕白发,脚步仍未停歇。 也许是上天垂怜,有心之人,定不被辜负。 这一日,君无渊正坐在一间茶楼的角落中饮茶,忽得发现腰间的冰蓝色灵石开始现出微弱的光芒。君无渊精神一振,连忙自腰间取下灵石,握在掌心,闭目感应。 片刻之后,君无渊睁开眼,原本的绝望变作希翼,自身侧窗口跃出,循着灵石指引的方向赶去。 一路疾行,来到一处荒芜之地。此处树林密集,但其中树木全部都是枯死状态,见不到一丝绿意,且其中充满阴森诡氛,时不时的传来一声辨不清由来的鸟兽尖叫,若是常人来到此处,定会脊背发凉,冷汗直流,但手握灵石的君无渊丝毫不惧,只顾循着灵石指引,朝密林深处走去。 行进许久,忽得发觉空气之中泛着一股熟悉的冰凉气息。这久违的气息使得君无渊惊喜万分,连忙快步跑向气息传来之处。 奔跑间,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坚固结界挡住去路。君无渊脚步顿下,抬掌结印,身为魔尊,身负无上法力,多强的结界又能拦得住他? 法力使出,君无渊身形一闪,轻易穿过了结界的阻挡,待进入结界之中,见到眼前景象,君无渊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结界之内,鸟语花香,阳光照耀着芳草竹林,一片明媚,河水亦潺潺的流着,河边不远处,竟还有一处桃林,此时桃花开得正盛,入眼的景象,与结界之外的昏暗压抑形成鲜明对比,简直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但君无渊无心欣赏风景,心心念念的,仍是那熟悉的冰凉之气。手握灵石一路找去,脚步终在一汪清澈的潭水前停下。 冰寒之气正是从这潭水之中传出,君无渊强行压下心中激动,生怕见到的一幕不是心中所想。真气凝聚在足上,让脚步踩在水面,一步步走到潭水中心处,蹲下身,朝水下看去。 只见潭水深处,一抹身着白裙的纤柔身影被一块寒冰包裹其中,寒冰之中的那人,绝美的颜容,漆黑的长发,闭目沉睡着。思念千年,终于再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君无渊唇角扬起,潸然落泪。 “慕灼华,这一次无论生死,你都休想再离开我!” 说罢,君无渊收起足上真气,潜入水中,身形浮在那寒冰旁边,抬掌运功,透过冰层去探冰中那人的灵识,这一探,却是令他心头一紧。 她竟然,没有魂魄…… 这时,忽闻水上传来一声轻言:“君无渊,你终于来了。” 这个声音,语气微冷,君无渊听了却是莫名的欣慰。返身游出水面,踏上岸边,看向不远处那手握寒萧的黑衣男子,笑道:“好久不见,萧之夜!” 萧之夜缓步朝君无渊走来,微微一笑:“我在灵石上用了点法术,想引你前来,当时还真担心这招不管用。” 萧之夜自君无渊身侧走过两步,看着潭水之中慕灼华的身影,道:“三年前,我在云游之时来到这附近,嗅到灼华的冰寒之气,找到了她。但她失去魂魄,我便在此地布下结界,外出去寻结魄纳灵之法。” 说罢,萧之夜转身,看着君无渊,淡淡问道:“君无渊,如果我有办法救回灼华,你能否放手,把灼华让给我?” 君无渊闻言,侧身看向萧之夜,眼眸一挑:“你明知道……” 未等君无渊说完,萧之夜却是一笑,开口打断道:“行了,开个玩笑而已。” 笑过之后,萧之夜抬起手臂,一翻掌,掌心竟是躺着一颗结魄灵珠。 桃花绽放,流水生香。明媚的阳光下,白衣温润,黑衣清冷,二人相视一笑,之后齐齐转身看向水中那抹白裙身影。 “君无渊,你若待她不好,我随时准备好婚服迎她过门。” “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