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的穿越暖妃》 第一章:一个人一只鸟 西京城,永定侯府,凝魂居。 琉璃盏亮着一点豆大的光在夜色中晃了两晃,姜婉头疼的厉害,扶着额从床上坐了起来。 穿越重生到现在已经三天,姜婉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一闭上眼就会梦到那毁山灭海的爆炸,死亡的疼痛在她头里横冲直撞,直到把她疼醒。 难道又要枯坐一夜? 姜婉起了身,光着脚推开了床头的迎窗。 淡白色的月光洒了满园,薄薄的似盖了一层白雪,什么都清晰起来。 “你还是睡不着吗?我可以陪你聊天。” 那是一个小男孩,六、七岁的年纪,此时坐在迎窗的窗台上,怯怯的望着姜婉继续说道:“你想聊什么我都可以陪你,我知道很多,这几天还听见你的丫头们议论了许多事,你想不想知道?” “你还想被揍?”姜婉对着男孩的脸扬了扬自己的拳头,“告诉过你,你是鬼,我是人,你不可以再缠着我,否则我就再揍你一顿。” 小男孩委屈的往后退了退,仰着小脸坚定的说道,“你揍我我也不会走的,现在你和我同身同命,谁也离不开谁,我一定要同你在一起。你以前是个傻子,现在虽然不傻了,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做,这样你就不会老是做错事情,让人笑话了。” 姜婉穿越前生活在人、机器人、僵尸一起疯狂战斗的现代世界,一朝身死穿越来到来古代,这几日确实闹了不少笑话。 喜欢喝白水,便每天端着漱口水咕噜咕噜的狂喝;不会穿繁复的衣服,便一身白寝衣的到处乱晃;不喜欢有人盯着自己,便将所有伺候的人直接打了出去;不知道恭桶怎么用,就着急跑院子里找方便的地方;不习惯长发,就拿了剪刀直接剪…… 好在以前的姜婉呆傻愚笨,现在她虽然怪异,却也没人怀疑过她不是真的姜婉。毕竟一个呆傻的人又死了这么一次活过来,谁能指望她正常了? 这个小鬼,从她醒来就一直跟在身边,寸步不离,嚷着喜欢她,死粘着趴在她身上,碎碎黏黏的唠叨人,被她忍无可忍的揍了一顿,如今倒是乖觉了许多。 姜婉不再理会这个家伙,闭上眼睛开始凝神修复自己的精神力。 这是她前一世的异能,大概因为只是神魂穿越,因此属于神魂的精神力异能也随她穿越到这里,也因为这样她才能看到那招人厌烦的小鬼。 “你的丫头说,你以前可傻了,除了好吃的别的都不喜欢,就因为爱吃,前几日才会被人骗到后园子的湖边落水淹死了。她们都怕你,悄悄说你是妖怪,死了还能活过来,你没看见,她们都不愿意进屋子来服侍你吗?” 小男孩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站在姜婉对面,因为年少,小孩的个子才刚过姜婉的腰,他不得不挺了挺腰,让自己看着更搞高一些。 坚挺着腰背的孩子,坚定的望着姜婉的眼睛,发誓一般的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不傻,只是知道的事少,很多东西不会,我可以教你,以后我都跟着你,给你提醒,这样你见了谁,就知道该怎么说话,怎么行礼,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会永远护着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谁都不可以。” 姜婉低下头,望着月光下一脸认真的努力将自己当一个男人一样说话的孩子。 姜婉前一世是个被抛弃的孤儿,没有人关心过她,她不习惯一个人如此直白的说,我要对你好,我一定会对你好,我要照顾你,这些话对于姜婉来说是滚烫的开水,烫着她的心,滚热而疼痛。 她别扭偏过头去,闷着鼻子,嗡嗡的问,“你还记得自己的事情吗?” 小男孩儿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下身子,脸上的神情也悚然一变,那清淡的眉眼,薄薄的嘴唇,变得如远山绕雾的哀伤飘渺,湿湿的眼睛委屈的望着姜婉,看的人心似塌了一般,柔软如水。 姜婉此时已经回到了床上,裹着被子躺了下去,不曾看到那黯然的神情。 过了很久,小男孩整了整衣袍,翻身进了屋,关上门窗,坐在了床前的踏板上,轻轻的说道。 “我不记得了,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我也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不记得我的父母,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不过若是我想了起来,我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话语平静坦然,轻轻的回荡在屋里,慢慢的低了下去。 很久后传来一点压抑的低低的哽咽声。 姜婉挺直着腰背,强压住心里翻涌的悲伤。 同样是孤儿,同样的小小年纪什么都不记得,同样被抛弃,同样的不知道怎样活着,姜婉少年时候的遭遇同小鬼的如出一辙,同病相连的疼痛满满的充溢在整个屋子里,沁泡着悲伤的一人一鬼。 既不能入睡,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诡异的安静悲伤持续了一夜。 天灰蒙蒙的透着淡白的光,凝神居的院子里来了只小鸟,盘旋几圈,抖了抖翅膀挑剔的停在了梅树最高的花枝上,清脆的鸟叫声婉转缠绵,在宁静的早上如清泉跳跃石上滴滴脆脆。 姜婉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子,自言自语的低低呢喃道,“这么冷的冬天也有鸟儿吗?” 平淡的声音里面透着一种淡淡的惊喜,小男孩抬起头望向窗外,一瞬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院外挂起了一阵风吹过那覆着薄雪的红梅指头,花瓣与白雪一起飘落而下,除此再无声息。 姜婉一惊,快速的跳下床,正要往外冲去,一个矮矮的人影猛地撞到了她的怀中,小男孩仰着脸,小心翼翼的捧着双手送到她的面前。 白胖的小手缓缓地打开,露出一只拇指大的鸟儿。翠色的流光溢彩的羽毛闪闪发光,红色的尖嘴,嫩黄的小爪子,漂亮的让人欢喜。小鸟儿舒服的躺在那里,瞪着黑豆似的眼睛,傲慢的看着人。 姜婉突然笑了,清瘦的如细竹一样的女孩儿,微微低着头,清淡如烟的容颜,突然因为这一笑变得灼灼如妖,让人惊艳的移不开眼。 她伸出手将呆呆的男孩和小鸟一起揽在了怀中。 已经孤独的一个人过了一世,孤单的寂寞深入骨髓,如此难受,为何还要这样活着?既然已经重新来过,既然已经遇到,既然有了新的机会,可以不再孤独不再寂寞,自己又为什么要拒绝了? 哪怕只是一个鬼,一只鸟,那也好过孤独的一个人。 **—— 有了陪伴,姜婉的心开始变得柔软,白日里同小鬼和小翠鸟玩闹了一阵,竟然慢慢觉得疲累,刚天黑便急忙梳洗干净爬上床睡了过去。 夜里缠绕几日的噩梦不曾到来,姜婉呼吸轻柔安眠入梦。 浓浓的夜越来越深,睡梦中的人似乎一下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眼前浓雾缠绕,一个小姑娘哼着小曲,拿着糕点,跟着一个老嬷嬷出了凝神居的院子,一路往外走越来越快,几乎一眨眼,她们竟然已经站在了一个亭里。 那个老嬷嬷伏蹲了一礼,起身走出去,晃了晃便不见了人影。 小姑娘似乎有些无聊,爬到了亭边的椅子上,垫着脚尖去钩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那是一个发出红光的十分诡异的……,高高的吊在那里,似乎是一朵花,又似乎是一盏灯……。 “啊……”小姑娘从那椅子上摔了下去。 四周的一切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像被重物击碎的玻璃四散碎裂,她站立不稳,跌了下去,无底的黑暗笼罩而来,无穷无尽…… 天泛起了鱼肚白,姜婉一身冷汗,全身紧绷的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她松了力,瘫在床上,努力回忆着梦中的画面。 梦是一个人的心魔,前世的事情不再梦到,那是因为放下了执念;可现在梦,是什么?是今生的执念? 脑中的念头一闪,姜婉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一会儿,她已经让小鬼带路出了凝神居,一路往后花园而去。 弯弯拐拐,她很快看到了一个亭。 亭隐在一片大树之后,陡峭的挑檐飞斜而上,狰狞的从密密的树杈中露了出来,姜婉的心不由的一紧。 待到了亭中,才发现这个亭原来是建在湖中,四面环水,只有一条木制的栈道通到岸边,亭旁的水中也种着树,依水而生。那树很奇怪,冬日的季节光秃秃的枝丫上竟然开着几朵妖艳的红花,俏俏的在枝头,斜斜靠在亭边。 一阵眩晕和头疼袭来,昨夜梦中摇曳的景象又出现在了眼前,层层叠叠似万花筒一般摇晃变换,姜婉晕眩地倒坐在了亭边的椅上,挣扎着抬头去看那怪异的红花。 眼前的花和记忆中的红光慢慢重叠起来,密丝合缝。 她又看到了那个小姑娘,不像梦中的朦胧不清,此时的她仿佛能看到小女孩嘴角的笑,还有那留在嘴角的糕点渣。小女孩啃着糕点,站在了扶椅上,用一只手去钩那枝头的花,探直了身子怎么也钩不到,于是,一只脚踏上了椅背,身子斜出了水面…… “啊……”恐惧的惊叫声在脑中回荡不息…… 姜婉在一身冷汗中被人摇着醒了过来。 小鬼惊慌的脸慢慢映在了她黑黑的瞳孔中,她揉了揉还疼痛的头,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鬼焦急的声音传来,“阿婉,你还疼吗?刚才你疼的眉头都打节,牙齿也咬着打颤?” 摇了摇头,靠在亭柱上,吹着冷风。 小姑娘是要告诉自己,她死的并不甘心,还会回来争夺这个身体,还是要告诉她,她的死另有隐情? 那红色的花真是诡异啊。 姜婉起身,一言不发地回了凝魂居。 夜里,小鬼又去了后园,回来同姜婉说,“阿婉,你喜欢的那个红花不见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不知道是谁摘去的,那么高又长在水里并不好摘啊,太奇怪了。” 姜婉戳了戳翠儿的肚子,低低的呢喃道,“不见了没关系,以后一定会再见到的。” 第十九章:昌平公主 跟着容嬷嬷进了门,姜婉的礼还只是行到一半,昌平公主已经一把拉起了她回了主位一起坐了。 姜婉有些拘谨别扭的侧坐在榻沿上,看着昌平公主。 不到四十的年纪,额方面圆,满头金玉,脸色红润,富态的长相,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一个身居高位的公主,反而像极了普通的官宦贵妇,慈爱和气,说话中气十足的,一声话能将整一屋子的人声压的再也听不见。 昌平公主和宋氏话来话往,寒暄的客气话很快说完。昌平公主直盯着姜婉,一刀切进了主题,“阿婉,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还只有一臂长的时候我就抱过你,小时候,你冰雪聪明,十分招人喜欢,一病这么久,如今好了,却不知道是怎么好的?可是请了那位名医诊治?” 姜婉求救的看了看宋氏,微微低着头眨了眨眼帘,红着脸装着大家闺秀的羞涩。 宋氏喝了口茶,慢慢悠悠的答道,“公主说笑了,哪里请了什么名医,也不过是死了又活了,折腾了一轮,佛祖保佑,总算好了。” 昌平公主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心里知道,这是宋氏暗恨自己当年以势压人定下这娃娃亲,听起来似乎姜家已经知道自己当初非要定亲的因由,不然也不会暗恨。 姜婉不明其中缘由,只是觉得母亲似乎十分的不高兴,平日温婉的宋氏,这样的心气,有些奇怪。 她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回身从小几上端了茶,递给昌平公主道,“公主喝口茶吧,说了许久的话,想来也是累了。” 宋氏见缝插针地立马接过女儿的话头,“是啊,也呆了挺久了,公主想是累了,我和阿婉就先告辞。” 利落的话一落,直接的站了起来,盯着姜婉手里的茶,就等在了那里。 昌平公主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直接就冲了上来。这两母女一柔一硬的是逼着自己端茶送客了,从来只有主人家主动端茶送客的,那有客人这般逼着的作为,这个永定侯别人怕他,可昌平公主不怕啊,她抓过姜婉手中的茶盏正要摔出去。 “母亲。”一个温润的声音隔着帘子突然传了进来,就如晨光破云而出,温润柔软的一下撞进了人心里。 昌平公主的气落了下去。 丫头挑起大红洒金的锦缎门帘,一白衣宽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俊朗的眉眼温柔似水,淡淡的一丝欢喜在眉眼间跳动,就像清澈的溪水中游曳了一尾鱼,充满了生机。 宋氏惊讶的愣在那里,直到男子过来同她见礼道,“姜夫人,许久不见。”她才回神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纠结的皱了眉头,这会儿走和不走似乎都不妥当了。 昌平公主却似乎一下换了个人,欢喜激动的站起来,手上的茶盏已经倾泻,半盏茶水顺着她的手流了出来,哗哗的往地上滴,丫头忙冲上去接过她手里的茶盏,拿过雪白的软巾给她擦手。 男子却立在那里不再上前。 “我的儿,你总算回来了,你这是要挖了我的心啊,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你还记的我这母亲吗?”如瀑布一样的眼泪,涌了出来,只一瞬,昌平公主的妆容就毁于一旦。 男子这才上前几步,跪下恭谨地磕了头,起身温柔的安慰道,“母亲不要哭了,你若再哭下去,我是又要走了。”说完,轻轻的偏过头,看着姜婉道,“婉妹妹莫要见笑,母亲年纪大了,反而像孩子一般,随喜随忧的了。”亲腻的口气,仿佛他很熟悉早就认识姜婉一般。 宋氏微微的叹了口气,走近几步,拉了姜婉过去,说道,“这是你的曦哥哥,你的翡翠口哨就是他送的。” 姜婉总算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自己那个自称师兄的未婚夫婿,周子曦。 矜持的见了理,姜婉脆脆的叫了声子曦哥哥,回头看了看宋氏。 宋氏知道,这是女儿要走的意思,虽是定了婚的儿女,可这时候也不好多坐了,昌平公主的哭,根本止不住,越来越有撕心裂肺的倾向,这坐下去也有看笑话的嫌疑,还不如早早告辞。 简单的辞了行,宋氏领着女儿直接回了永定侯府。 一路上,姜婉有许多话想问,可刚要开口,宋氏却总能找到借口截住话题,等到了侯府大门,宋氏直接就让李嬷嬷将姜婉送回凝魂居,连打照面的机会也没有留给姜婉。 姜婉虽心中疑惑,却也不想让宋氏心烦,安安静静的跟着李嬷嬷往凝神居去。 姜阮知道小妹回来,浅笑着进了凝魂居,关心的问道,“妹妹今日玩的可好?可有遇到那家小姐,若是投缘,回头下了帖子约着一起踏春,如今四处的迎春花也快开了,等过个几日,就可以出游赏花。” 姜婉慢慢的说了今日的事情,又吩咐人摆了晚膳,拉着姜阮入了席,姐妹两亲密,饭间也说着话。 “姐姐见过周子曦吗?为什么昌平公主说他多年未见?难道他这几年都不在西京城里?” 姜阮犹豫了一下,安慰道,“周公子自幼就同你认识,小时候你两倒是经常玩到一处,我见他那时候倒是很是迁就你的。” 停了停,她又犹豫了一会,终还是又说了起来,“小妹,我知道你可能也看出来,你的这件亲事实是有些隐情,母亲想来是不会告诉你,可是我知道的又只是只言片语,若说了,反而不对。不过你放心,若周子曦真的不好,无论如何当初父母也不会应下这份亲事的。” 话落,她夹了块珍珠鸡,放在了姜婉碗中,嘱咐道,“快吃吧,饭菜要凉了。” 姜婉失落的啃着那糯米包着的鸡肉,心里盘算起来。 按话里的意思,这门亲事永定侯和宋氏定是觉得有亏欠她的地方,可是这份亏欠却不是因为周子曦这个人,看今天宋氏对昌平公主的态度,倒是有可能是因为昌平公主。 可是就算昌平公主蛮横了些,顶多也就是有个不太好相处的婆婆,这还不至于让宋氏对昌平公主不假颜色,按道理,若是得罪了婆婆,将来嫁过去受苦的可是姜婉。宋氏就算为了女儿,也不会…… 算了,姜婉不是个多思的人,在她看来,什么事情看不明白不如就放一放,反正总有看明白的时候,现在不明白只是时机不对罢了。 ------题外话------ 收藏昨天又翻过了一个十,真心的感谢各位看官,谢谢。 昨天也统计了一下存稿的字数,已经十万,我还会努力存稿的,至少存到二十万吧。 书能否上架,我自己已经有些不太敢想。 可有各位看官的鼓励。 我会努力坚持。 祝各位一切顺利,幸福快乐。 谢谢 第二十章:冥差缠胎 姜婉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心思千回百转,如果可以,真想当自己在做梦啊,可惜不行,因为姜婉此时正可怜兮兮的被人抓在手里像拎小鸡一样飞在空中,抓她的人是她绝对不会梦到的家伙。 在江若雪将像她像丢小猫、小狗一般丢在地上的时候,姜婉顺势往外滚了两圈,一个漂亮的翻越,站了起来,一看,好吧,小煞也不会比她好多少,此时正四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她旁边,仔细的打量了又打量,确定她没有受伤才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转身狠狠的盯着江若雪。 “白日的交易,今晚就兑现吧,那个鬼在那房里,你们去抓了来。”江若雪轻依着回廊的红柱,用眼神瞄了瞄房门。 拍了拍身上的土,姜婉气定神闲的坐在廊下,不急不缓的说道,“我没有抓鬼的本事,若要我去抓,也不是不行,你先教教我怎么抓,看不到的东西我可抓不到。” 小煞点了点头认同的站在她身后。 江若雪眯了眯眼。 姜婉觉得他这会儿像极了黄鼠狼,抓了她这只小鸡过来,丢出去当诱饵,等着他的猎物上钩,因为没有诱饵,他永远也靠近不了那个猎物。 不得不说,姜婉太敏感,敏感的成了妖。 还真被她猜中了。 江若雪就是想让她和小煞去引那只鬼出来,两个跳出三界没有因果的人对那鬼来说是极为难得的裹腹之物。 可现在这个诱饵似乎不想做诱饵了,江若雪有些烦闷,“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我要知道那只鬼的来历,弱点,还有制服他的办法,当然是我能做到的办法,你告诉了我这些,我们再来谈报酬。”姜婉气定神闲的说道。 “那挟持你的就是这只鬼,他是阴间的冥差,因为犯了事,所以叛逃了出来,如今他附在那女子的肚中,靠着那个幼胎而活,你们与他本就有仇,他若躲过去,将来有了机会定是会报复回来,如此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姜若雪抬了抬手,顺着耳边的发丝,望着姜婉妖魅的一笑。 “至于弱点,若是他没受伤的时候,就是有,你也拿他没有办法,可如今,倒是可以,他既然靠那胎儿而活,胎在他在,胎亡他亡,你们只需灭了其中之一就等于灭了他。” 说完这话,姜若雪突然不见了身影,空无一人的地方留着一句话音,“等灭了他,我自会来给出报酬。” 看来还是惹到这位小心眼的大爷了,如今直接当了甩手掌柜,丢下个烫手山芋。 姜婉叹了口气,问小煞道,“你知道冥差吗?” 小煞摇了摇头,转头看着那房门道,“阴阳书上倒是有些记录,阴世如同阳世,也是由皇帝统治,阴间的称之为冥都大帝,在他手下有一批阴间的官吏,在这些官吏之下的就是阴差和冥差,阴差管阳世的鬼怪;而冥差则管阴世的地狱冥司之事。阴差和冥差其实只是差事不同,都统归黑白两司统辖。”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继续说道“每个阴差、冥差以前都是人,若说唯一的区别,可能只在于他们前世做了什么,又因为什么做了这阴世的差事而没有去投胎轮回。这世间的事情都讲究个因果缘由,没有无怨无尤的恨,也没有无怨无由的爱,只怕这冥差缠着梁小姐,其中还有些因由。” 姜婉有些讶异小煞的这番话,若不不是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她定要怀疑,这哪里是一个九岁小鬼说的? 既然已经说的如同大人一般,姜婉自然而然的问了句,“那如今该怎么办?” “今天是不能做什么了,回去找机会多接近这个梁小姐,至少要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梁小姐是打算留还是打算不留。我们也要准备一些抓鬼的东西,既然要抓鬼,至少抓鬼的手段,物件,总要想办法弄齐整。” 姜婉今晚真的怀疑这个小煞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鬼,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话,十足一个沉稳的男人,真是,真是。 她有些沉不住气的烦闷,闷闷不乐的起身拉着小煞就往外走,“你先想想我们怎么回去吧,其他的回去再说。” 小煞紧绷的小脸突然如烟花弥漫与天空,灿烂的笑容耀眼如日之光华。 可惜姜婉没有看到,因为小煞飞快的用手捻了一个诀后,用手抱住了姜婉的腰,将那个灿烂的笑容埋在了她的腰间。 银光一闪,两人只觉一股大力推来,噗通,趴到了地上。 等姜婉手脚并用的从小煞身上爬起来的时候,她惊讶的瞪着双眼。他们竟然直接闪回了姜婉的卧房。 小煞撑起身,半座在地上,得意的说道,“如何,这是我最近新学的口诀。” 姜婉的脸彻底的裂开了,一个异世界的强者,到了古代,竟然直接成了渣,自尊自尊,这是第二次伤了。 这一夜,姜婉拿着阴书一直没有再放手,翻看的仔细而缓慢,朝霞满天,才好不容易看了三页。 小煞也陪着看了一夜,天亮时,终于忍不住,抓过姜婉的书同她说道,“若是鬼受了极重的伤需要疗伤,除了慢慢修炼恢复,最快的途径就是借。所谓借,办法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中,无非是从别的地方拿来。这冥鬼,如今只怕想借的就是胎之生气和母之生气,拿了他人的生气补自己的阴气。毕竟对于鬼来说,生气就好比大补的补品,自然是多多益善。” 顿了顿,又继续道,“阿婉,你学这个十分吃力是因为你没有入门,领悟不到其中的意境。不如约了梁小姐一同去一趟东山寺,普禅大师也许可以帮上梁小姐,顺便你也可以向他请教驱鬼之术。” 第二十一章:东山寺踏春之行 姜婉禀明宋氏想下帖子约梁乔月去东山寺礼佛。 宋氏担忧的看了看姜婉,“你们若要礼佛不如去圣佛寺,那是皇家寺院,宏伟庄严,寺中的禅明*师是有名的得道高僧,香火很是灵验,为何非要去哪东山寺?” “母亲,我同梁姐姐上次已经说好了,要去东山寺还愿的,若是不去,就是食言而肥,母亲,你就让我去吧,让我去吧。”姜婉软软的靠在宋氏怀里,抱着她的腰撒娇。 旁边的姜阮皱了皱眉,劝道,“妹妹还是别去了,东山寺有些不吉,总是沾着些怪事,若是还愿,寺庙里供奉的菩萨也不过是那几位,你只要诚心去了就好,也不是非要挑了这东山寺。” “姐姐,我这几日总是做梦,梦到自己在东山寺醒来,总觉那东山寺同我死了又活过来有些因由,梦里,菩萨也说,让我去谢还阳的恩,不能不去啊。”姜婉心平气和的撒着慌。 咯噔,姜阮心中狂跳了一下,她想起周子曦第一次同她说的话来,那时候也是在东山寺,她冒着寒风赶了好久的路,才在东山寺那个破落的小院子里见到了周子曦。 周子曦的信里说,他能治好姜婉,只是事关重大,需要永定侯亲至东山寺。家里的人都赶回了外祖家奔丧,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去,于是姜阮去了。 可周子曦说了什么?他竟然说,姜婉和自己都要死了,就在这几天内,让她一定要回去好好守着姜婉,一定不可以再离开妹妹半步。 当她失魂落魄的从那个院子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普禅师傅,这个老和尚又同她说什么,她的姻缘红线已断,所以她已经是个寡妇,还说,她已经做了一年的寡妇了,连日子都报了出来,那天是夫君离开京城的日子,是她亲自送他出的门,一直送到了城门口。 周子曦骗她去说的那些话,还有普禅师傅说的那些,后来都成了真,那些她原本不相信的鬼话。 如果小妹真的梦到了东山寺,那不一定只是一个梦,也有可能是真的,若是真的,若是她们不相信,那是不是就会像上次一样变成悲剧,本来可以阻止的事情又会发生。 姜阮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她忙伸手紧紧的捂住自己胸口,仿佛一放手,那心就会跳出来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了口,劝宋氏道,“母亲,若是你不放心,我便陪着妹妹去一趟东山寺,我方才想起来,上次我在东山寺许了愿,还没有去还愿。” 宋氏惊讶地看着她,仿佛完全不认的这个女儿。 此时,丫头仙桃挑开姜黄绣金橘的门帘子,回禀道,“夫人,侯爷和大少爷、二少爷来了。” 话刚落,永定侯就迈着步子跨进了门,望着给自己见礼的两个女儿,摆了摆手,坐到了宋氏对面。 等两个儿子也进了屋子,都见了礼。 永定侯缓缓地开口道,“刘太医告老还乡,辞了太医院的掌院之职,典卖了院子,已经离京。阿阮的婚事,也可以开始相看了,若是这一两年内有合适的人家,也可以安排着定下来。” 这话是同宋氏说的,可是也没有避着这几个儿女,也是告知的意思。 姜阮听了,却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跪在地上同父母道,“女儿不愿意嫁,求父亲、母亲留女儿侍奉。 永定侯看了看宋氏,宋氏眼中闪过一丝明了,同姜阮说道,“此事必定不会逼你,只是相看,你慢慢看,就算看个十年八年的,我和你父亲都由着你,只是不要说自己就断了这个念头,人这一辈子还长,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就说那么远的事。你起来吧。” 姜阮看着父亲赞同的点了点头,才慢慢站起来,偷偷摸了摸眼泪,退到了一边。 宋氏想了想,同永定侯商量道,“阿婉想约着梁家大小姐一起去东山寺还愿,游玩,我有些不放心,不想让她去,可这妮子却厮磨我的烦了,这事情,侯爷给拿个主意吧。” 这是烫手山芋直接丢出去的*裸,毫不掩饰。 永定侯气定神闲的接了下来,笑着问姜婉,“你真想去?可是有什么事要去办,不是仅仅为着玩吧?” 姜婉讪笑着冲过去,拉着永定侯的胳膊,直接摇晃起来,大大声声的说,“我即是去玩,也是去办事,父亲若有空,同我一起去吧,您若去,母亲就必定允我去了。” 姜云在一旁抿着嘴笑,看父亲、母亲和小妹斗心机也是好玩,这个小妹萌呆的时候直接一条线,可若是要做啥事情,那心机可就真是,小聪明一大把。 可惜狐狸还是老的厉害,姜嘛也是老的辣,永定侯宠溺的看着姜婉卖萌,回头直接对姜云说道,“阿云你带着阿旭陪着去东山寺吧,去了那里要护好了,若是出了岔子,直接军法处置。” 姜家这东山寺之行永定侯一锤定音的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宋氏便给梁家送了帖子,邀了梁夫人和两个小姐一起去东山寺踏春。 ------题外话------ 今天收藏又翻了一个十位数,谢谢各位看官。 因为你们,这本书在一步一步的往前,我不知道能走多远,可是有了你们的陪伴,旅途不再孤单。 我一直告诉自己,努力吧,坚持,总会往前。 今天才知道520小说首推是3天换一次榜,也就是如果书首推,双更也就六章,其实并不多。 存稿已经不少,那我们就加快一点步调吧。 为了进步,干杯。 收藏翻过一个十位数,我们就双更一次吧。 祝各位看官,开心快乐。 谢谢。 第二十二章:东山寺之龙脉 到了出游的日子,除了永定侯外,姜家众人带着丫鬟、婆子、护卫浩浩荡荡出了永定侯府。 出了西京的东门,同梁家的马车汇合后便一并往东去。 待看到到东山寺的山门,已经是晌午。一行人疲累的正盼着歇一歇,却不想突然被拦在了东山寺门口。 森严的侍卫守着东山寺的山门,一律不准进出。 众人停在了一边,等着姜云过去交涉,就算不能再进庙礼佛,至少也要想办法解决了午膳吧。 姜云拿了永定侯府的令牌递了过去,侍卫恭谨地接过,一路小跑着往里禀。 不久,只见一白袍男子急步走了出来,他看见姜云,忙上前施礼。 清朗俊秀,明目皓齿,一笑便如云开日出,灿若日光的男子,除了周子曦只怕天下再也寻不出第二个。 姜云忙回了一礼,说明了来意,连连道歉称打扰。 周子曦爽朗一笑,说道,“大哥哥这是同我见外,我同哥哥一同过去迎一迎吧。” 话落,忙又回头吩咐道,“青竹,快去安排午膳,将西面的院子收拾出来,回头午膳就摆在那里吧。” 再回身,伸手一礼让了姜云先行。 二人过来见了礼,便吩咐仆从带着物什进了山门,往西院而去。 寺庙太小,最后姜梁两家各占了一个院,姜家在东,梁家在西,两个院子有一面矮墙相隔,但门户却是各在一边,并不相邻。 周子曦随了姜云一道进了院子,两人站在院中的菩提树下低语。 姜婉本想让小煞去听个墙根,却不想这家伙一到寺庙就精神不济,昏昏欲睡,说是佛寺之中难容鬼气,若不是因为同姜婉同身同命,恐怕连这东山寺的山门都进不来。 好奇心一旦起来了,就好像猫爪子挠心,止不住的痒。姜婉实在按捺不住,只好跑去同宋氏说话。 “母亲,你说这寺庙中能出什么事,这么多的侍卫,我们进来一路也没有看到一个和尚,这跑进跑出的似乎都是小斯和侍卫,难道东山寺犯了王法,被官兵查封了不成,和尚都被抓了吗?” 宋氏宠溺的点了点姜婉的额头,笑骂道,“就你鬼精,就算东山寺出了什么事情,有周子曦在,也轮不到我们来管,你若实在好奇,待会儿问问你大哥不就知道了,这会儿猴急猴急的,平日学的礼仪矜持都哪里去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姜云撩了门帘刚迈了一只脚进门,就听见母亲笑话妹妹,便也跟着笑话姜婉道,“原来我们家里有只猴啊,唉,早知道买点香蕉带着了,不然怎么哄得了猴妹妹开心?” “有猴子,有猴子,我要同猴子玩。”跟在后面的瑜哥儿扒着哥哥的大腿,从门边探个头进来,大声的嚷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氏大笑着趴在小几上,一手指着瑜哥儿,笑的说不出话来。 姜阮,旭哥儿听见笑声,也跟了过来,屋里一时此起彼伏的说这话,闹了半天,才最终弄明白,那只猴子,就是姜婉。 瑜哥儿失望的嘟起了小嘴,不满的看着宋氏,心心念念的还想能在哪看到猴子。 宋氏了他到怀里,轻轻拍着,回头问姜云道,“云哥儿,这东山寺可是出了事情?” 姜云正了正神,谨慎的答话,“寺里是出了事情,听周公子说,是普禅大师过世了,因为死因有些奇怪,又刚巧他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圣人便让他领着禁卫军过来查一查。” “不过一个小寺庙的主持,竟然惊动了皇上?”宋氏惊讶的楞了楞,待回神,忙吩咐一旁的李妈妈道,“你带着丫头们站到院子里去,没有吩咐不得靠近。”想了想又唤住李妈妈道,“瑜哥儿想是也饿了,你带他先去吃点点心。” 李妈妈得了吩咐忙抱过哄瑜哥儿道,“小少爷,有你爱吃的红豆糕,我抱你去吃可好?” 瑜哥儿虽小,却极懂事,睁着大眼睛看了看宋氏,回头点了点头,让李妈妈抱了自己出去。 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宋氏抬头扫了一眼旭哥儿,示意他去门口守着。 待旭哥儿撩了门帘出去站在了门外,宋氏方压低了声音问姜云道,“京里多年前有过传言,说这东山藏着龙脉,大明朝的历代皇帝都埋在这东山的龙脉上。若是这传言是真,这东山寺虽小,却有可能另有乾坤,也就难怪一个小小主持的死也能惊动圣人。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我们同周子曦不同,我看吃过午饭,你就去同他辞行,我们尽快赶回西京。” 姜云点了点头。 原本以为就这般尽快回了西京,却不曾想后面又生了许多事端。 ------题外话------ 收藏翻一个十位数,答谢各位看官。 双更。 谢谢。 第二十三章:梁桥月痛哭悲情 姜婉收了好奇心,毕竟再好奇也不能将永定侯府陷入危险之中,这个皇权社会,最不能惹得就是皇帝。 她安安份份的陪着宋氏吃过午膳,又安坐在一旁陪着喝茶,静等着姜云辞行回来,便立马下山。 日头慢慢的往西斜,一个时辰过去,宋氏也有些坐不住了,正想派人去找一找姜云,就听见下人来报,梁夫人来了。 梁夫人这一来,话匣子里的话就没有断过的往外蹦,蹦到后面,姜婉都觉得头疼,瞅着机会,拉着梁乔月就告假道,“母亲,我上次还说月姐姐的绣花样子好看,瞅着有这机会,我要让月姐姐给我画几个带回去。” 宋氏见姜婉饭后也乖巧,想她知道事情轻重,也不会出去乱闯,便点了点头,吩咐李妈妈跟着姜婉随梁乔月出去走走。 两个女孩儿出了院门不动声色的将跟着的丫头婆子打发远远跟着,梁乔月才半拦着姜婉,轻声问道,“我何曾说过给你绣花样子,你真是个鬼灵精的丫头骗子。” 也许因为一同合谋骗了人,两个姑娘的交情便一日千里,已经宛如闺中密友。 姜婉嬉笑着揽过梁乔月的腰,靠过去,说道,“月姐姐既然没有揭穿我,那就是定有好看的绣花样子给我的,我那里有些红花粉做得糕点,同月姐姐换吧。” 红花粉,旁人不知道,怀了孕的人却大多知道,大夫诊断了喜脉定会细心叮嘱需要忌口的东西,第一个告诫的就是红花粉的吃食。姜婉试探的说完,不动声色的看着梁乔月,只见她脸色一白,扭着腰挣开了姜婉的手,急走了两步。 姜婉站在了原地,瞪着杏眼看着走远的梁乔月,一言不发。 走出一段,梁桥月似乎才回过神来,忙回身往姜婉走去,颤抖着声音问道,“婉妹妹是听说了什么吗?”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此单纯的心性,难怪会被人骗了去。姜婉心里摇了摇头,压着声音道,“我不是听人说的,是自己看出来的,月姐姐你有何打算?”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是因为看过医书,又多年生病,久病成医,知点皮毛,所以看出了这事,若是旁人,必然不懂,定是看不出来的。” 梁乔月脸色惨白如纸,神情紧张的死死抓住姜婉的手,颤抖着声音道,“婉妹妹,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姜婉看她神色越来越差,忙转身,吩咐李嬷嬷道,“嬷嬷带着丫头们站在那边远远守着就是,我要和月姐姐说点私房话。” 李嬷嬷应了话,带和丫头们往后走了几步,远远的守着。 姜婉又拉着梁乔月往旁边的菩提树下走了几步,方才放心的问道,“月姐姐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你可找过他,他会娶你吗?” 一句话就像把刀,直直的扎进了梁乔月的心窝子里,还顺着逆着的搅了两圈,一下就将她的心搅的粉碎。 多日来的压抑痛楚仿佛突然挤了出来,将她压了下去,控制不住的,人就这么矮了下去,再然后就那样跌坐在了地上,以手掩面压抑的哭了起来。 无声的痛哭已经给了答案。 姜婉扶着梁乔月的肩,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问道,“月姐姐,这孩子的父亲是谁?这孩子是留还是不留,你可有主意?你慢慢告诉我,我会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压抑着哭了哭,梁乔月扶着姜婉的蹲着的膝,慢慢抬头,看着她,悲戚的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本以为是斐郎,可是斐郎说不是他,我,我根本没看到那人,那人,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悲痛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姜婉忙用手去捂她的嘴。 事情似乎慢慢有了轮廓,点点的线索也慢慢穿了起来,可这个孩子,这个冥差缠胎的孩子,怎么办?这个胎会不会连带害死梁乔月? 鲜花一般娇艳的女孩儿,难道就要被这样的命运折磨而死? 姜婉有些心疼,她拼尽了力气将梁乔月扶了起来,紧紧的拽着她的胳膊道,“月姐姐不要灰心丧气,无论怎样的事情,定要努力活着,只要活着总能想到办法,这会儿你赶紧回去梳洗一下,补补妆容,不要让人起疑才是。” 梁乔月看着只到自己肩头的姜婉,点了点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忙问道,“你不同我一起回院子?” “我要去找一个人问点事情,若是有人问起我,月姐姐就说我半路嚷着要去别处走走,我们半路分了道,你不知我去向。” 此时的姜婉已经成了梁乔月的主心骨,自然言听计从。 梁乔月整了整自己的仪容,便与姜婉分了道,一人独自往院落而去。 姜婉唤丫头、婆子们过来,吩咐梁家的丫头跟去服侍梁乔月,自己方才带着李嬷嬷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题外话------ 今天到零点,差一个收藏翻过十,余子好遗憾。 不过只差一个了,明天定能翻过去的,希望明日可以双更。 谢谢各位看官。 谢谢大家的陪伴。 谢谢 第二十四章:密室凶案 姜婉本不想去见周子曦,可普禅死后,除了周子曦,已经找不到人可以帮梁乔月。无论怎样,周子曦是自己师兄,又给了自己阴阳书,怎么都有些情份在,去求一求吧。 打定了主意,姜婉急急得往前殿去。 不大的东山寺,她很快便走了个大半,却怎么也没有寻到要寻的人,正愁闷,跟着来的李嬷嬷却开了口,“小姐是要寻大公子吗?这都寻了一大圈了,若是久不回去,恐夫人会担心。大公子在外行走自有分寸,小姐宽心才是。” 姜婉看了看李嬷嬷突然有了主意,“嬷嬷,你派人去问问,我大哥和周公子在哪里?我去看看就回去。” 一双大大的杏眼眼神迷离,娇俏的小脸一脸期盼,任谁也拒绝不了啊,更何况还是自家主子。 李嬷嬷唤了个小丫头去前面同侍卫打听,自己陪着姜婉站在正殿的房檐下等。 小丫头没有回来,周子曦旁边的小斯却跑了来,同姜婉禀道,“姜小姐,我家公子刚有急事赶回了西京,这里的事情暂时托付给了姜公子管制。姜公子借了我在身边帮忙,这会儿吩咐我四处寻你,小的寻的可是辛苦,您这是还要逛逛,还是回院子?” 这小斯倒是伶俐,三言两语就交代了事情,侯在一旁等着姜婉的吩咐。 那个莫名的周子曦就这样甩手跑了,丢了这个烂摊子,把哥哥给给替补了进去,这是什么事啊,母亲知道了这个消息定是焦急万分,回去陪着母亲才是,姜婉想了一想,转身往回走。 进了院门,看见下人们站在院中,独独二哥斜斜的抱剑依在了房门口,姜婉便知,这是母亲同大哥在屋里说话。 她急步走过去,也不等二哥说话,自己就挑开了门帘,闯了进去。 姜云正说道,“周公子突然被圣人招了回去,定是有急事,他走的匆忙也没有交代回去的原因,只是……。” 话到了这里,顿了顿,看见进来的是自家小妹,姜云不动声色的又继续往下说,想来是时间不多,得抓紧同宋氏说过这事。 “因我本就在禁军中挂着职,他一时无人相托,便让我待他暂管这边的事物。我仔细询问了下面的人,原来这普禅师傅死的怪异是因为,他死于非命,可又不知那杀人凶手是如何进了他的屋子。他昨夜被人下了毒,又被砍了几刀,可他死的那间房是从内反锁,若是他杀,那杀人的人如何进去,如何作案,便让人不解。” 似乎又想到什么,姜云犹豫了起来。 宋氏焦急的拉过姜婉的手,半抱着她,急急说道,“你有何话,尽管讲就是,这房门关起来,没有不能说的话。” “嗯,我是担心是那夜的鬼怪所为,可若是鬼怪,虽能解释那闭门而死之惑,可却解释不了那刀伤和毒。这事想来周公子会知道的多些,毕竟他是普禅的师叔,普禅自己就有驱鬼之能,是不是鬼怪所为,周公子定有结论,可惜没能问他一问。” 姜云斟酌了字句,慢慢的说完了话。 宋氏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听完,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事情,如此蹊跷,又牵涉到龙脉之秘,我们能避定要避开,你现在恐怕是脱不开身,让旭哥儿留下来帮你,我带着她们马上就走,赶回西京去,同你父亲商量。若是后面有什么事情,也不要让下人传话,用密语,这事只言片语都不可外露。” 宋氏一派干练利落,柔弱的脸上双眼决灼,姜婉看着不由一呆。 商量妥当,宋氏又叫了旭哥儿进来叮嘱了几句,再唤了李嬷嬷进来,吩咐派人通知梁家,大家即刻启程回西京。 院子里的下人们安静利落的忙碌起来,姜阮也抱着半睡半醒的瑜哥儿进了屋子。 收拾好,众人在山门汇合,正要下山,山下却突然冲上来一大批兵士,只一瞬就将东山寺包围的水泄不通。 众人惊诧之时,却见一边兵士整齐的划开一条通道,从中走出一人,灰袍峨冠,出世出尘,仙风道骨,一派神仙做派。 姜云忙率先走了过去,见礼道,“国师大驾光临,真是东山寺众之幸。” 众人听姜云的话,才知这位中年老道,竟然是当朝国师,忙跟了过来纷纷见礼。 ------题外话------ 各位看官,今天收藏过了十,昨日答应过十双更,所以今天也会再更一章。 不过后面可能不会有双更了。 小女子第一次来520小说,今天才知道,如果字数推的太快,会错过520小说的几轮页面推荐。 实在是页面推荐排队太久,已经排队一周多,真不知道还会排多久。 虽然无特殊情况不会再双更,但是小女子保证不会断更,而且每次更新都会在当天一点以前,等大家美美的睡上一觉,就能看到更新。 小女子真的是抱歉,再抱歉。 谢谢各位的收藏,陪伴,谢谢。 第二十五章:初见国师 这个大明朝的国师,见过的人并不多,他既没有府邸,也没有道观,既不用到皇宫听唤,也不用应付国事,仿佛就是一个有着国师称号的闲人。 姜云认得他,还是因为其宫中禁军的身份,对于出入过宫廷的人,自要多多留意,不过这位国师,他也只是在祭祀大典时匆匆看见过一眼罢了。 面无表情的国师大人,快速的扫了眼前众人一眼,微微颔首,云端雾绕的还了一个出家人的礼数,同姜云道,“你们这是要下山?只怕暂时是下不去的,圣人有旨,东山寺暂封,寺中众人在未查明案情之前,不得离开。” 话未落,一个白发须眉的太监已经上前一步,高高举起了明黄的圣旨,虽未宣旨,确是实打实的佐证。 姜云忙率众人跪了下去,口称,“遵旨。” 一顿忙乱安排,姜家和梁家仍然住回了后面的西院,国师和姜云则住到了东院。 姜家众人还是在宋氏住的厅中用晚膳,待饭毕,遣了众人离去,姜云留了旭哥儿守门,正要同宋氏再商议事情,阿婉又端着碗小米清粥闯了进来。 “母亲晚膳用的少,喝碗米粥。” 看着乖巧的女儿,宋氏摇了摇头,言道,“阿婉这是要光明正大的听闲话吧,米粥可不是真心孝敬我的。” 姜婉被戳中了心事,厚着脸皮道,“我要是听闲话,空着手也能听啊,母亲这是小瞧了我了,我是孝敬母亲顺便听听闲话。” 扑哧,绷了一天脸色的宋氏,终是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就你能耐大,粥放到一边吧,我这会儿也用不下,要听闲话就过来陪着我坐着听。” 姜云看着蹭到宋氏怀里的姜婉,也摇了摇头,细细的讲了起来,“这个国师身世来历,一概无人知晓,圣人登基第一件事就是亲封他为国师,如今周公子一去不回,却派了这圣人来,只怕这东山寺里还藏着别的秘密。今日我过去禀告事情,这国师倒是和颜悦色,并不多言,可越是这样越是深不可测。普禅出事的地方我也陪国师去看过,同下属禀告的并无出入,确实是件离奇命案。” 喝了口茶,姜云继续道,“国师让准备了些法器,说是明日要招魂查凶,后来国师又问起阿婉和梁大小姐。阿婉的事情,京中风传已久,恐怕圣人都已经知道,国师知道倒是不出奇。可梁大小姐,一个深闺女子,被问起,倒是有些奇怪。” 宋氏一下紧张了起来,急急得问道,“他问起阿婉何事?那梁大小姐就更没有什么可问的才是。” 姜婉也睁着好怪的大眼睛盯着姜云,一眨不眨。 “妹妹的事情只是问是如何醒来,呆傻之症又是如何治愈。我只说不知何故,不曾多言。至于梁大小姐,倒是问的奇怪,说是面色不祥,恐有急症,问我,可知梁大小姐是因何来东山寺。我自答只是两家约着还愿,因认得普禅师傅,所以便一道过来。国师也就问到这里,便突然说乏了,辞了我出来” 宋氏疑惑道,“他没有问起我们因何认识普禅?” 姜云摇了摇头,说道,“这就是奇怪之处,既然认得死者,多半都会详细问清,毕竟这事情有些太巧。可我总觉得,国师似乎只是查东山寺,而不是查人命案,仿佛这人命案只是一个幌子。” 宋氏点了点头道,“我们行得正坐得直,倒是不怕他们查,只怕这其中牵涉朝堂,九皇子失踪,大明朝没了战神,周边四夷虎视眈眈,大明朝战将贫乏,若有战事,你父亲首当其冲,定会出征,虽说因此有所依持,可你要记住,我们姜家从不涉及皇储之争,若是东山寺之事……,你要知道如何进退。” 姜云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施了礼同宋氏告辞,“母亲所言,儿子铭记于心,母亲放心,儿子明白。夜深了,我和阿旭先下去。” 似乎又想到什么,加了一句,“我和旭哥儿会轮流守夜,母亲无须担心。” 姜云带着姜旭离开,宋氏留了姜婉住在了东卧,姜阮则带着瑜哥儿住在了西卧。 ------题外话------ 忍不住还是又再次抱歉。 小女子也追过文,知道等文的煎熬。 可写书真的就像考试,无论你想看不想看,总会有一个成绩在那里。 我们不是天才,只是勤奋,高分不指望,总还是想着及格的分数。 为了能多排一轮推荐,真的不能再双更了。 对不起,各位看官。 抱歉。 请耐心的存文,我会努力。 我唯一能承诺给大家的——就算这本书成一文不收的公众文,余子也会努力写完,绝对不会留个坑。 谢谢各位看官的一路相伴。 谢谢,谢谢。 第二十六章:偷尸还魂夜 夜里,姜婉睡的并不安稳,时常迷糊着醒来,冷汗连连,心里有种不由自己的悸怕。 沉沉的梦境似乎又开始出现,她只觉得自己不停的下坠,黑暗的通道遥无止境,四周浓浓的黑雾中夹杂着鬼哭狼嚎的人声,老人的、小孩的、女人的、男人的、高的、低的、撕心裂肺萦绕不去,冰冷的哀嚎中,一双双冰冷的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一抓一抓,死命的去拉拽她的肌肤,一阵阵透骨的寒冷,从一双双碰触肌肤的手上传到了心里,不停的冷颤。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黑暗仿佛慢慢淡去,紧闭着的眼睛开始感觉到微弱的光亮。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慢慢打量四周。 那是一个干爽的山洞,洞里铺着干草,小煞焦急的双眼出现在了眼前,伴着他惊喜的声音,“阿婉,你终于醒了。” 姜婉看了看他,努力的挣扎出一丝微笑,问道,“我们在哪儿?怎么来的这里?” 小煞摇了摇头,苦笑着,答不上来。 “阿弥陀佛,施主终于醒了。” 姜婉挣扎着坐了起来,半依靠在小煞的怀里,往旁边看去,“普禅师傅,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 惊讶的一连问出几个问题,姜婉已经忍不住要跳了起来,小煞忙出手死死的按住她的肩头。 “施主,这是我藏魂之地。因为你我之间有一番因果,所以我死后,还能见到施主一面。也因为这番因果,我有一事请施主帮忙。”普禅话落,便不再多言,等着姜婉。 因果什么样的因果?姜婉心里疑惑太多,一个是侯府千金,一个是小庙主持,除了因为周子曦的缘故有捉过一次鬼,何来瓜葛,又何来因果?姜婉心里生起了怀疑,普禅说的因果一定不是这件事情,可除了问一问这些疑问,是不是可以乘机问问阴阳书中的各样疑惑? 心里翻江倒海的大浪滔天,姜婉怕露出痕迹,轻轻的偏头,将自己的小脸埋进了小煞枯瘦的怀里。 小煞一疆,姜婉对他很好,可那种好只是好朋友,好玩伴的好,甚至有时候是对弟弟一般的照顾的好,无论他怎么努力,她都不曾将他当成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过,可这一刻,小煞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同,阿婉待他的不同了。 可还没等他回味过来这丝不同,姜婉已经离开了他的怀抱,直直的独坐了起来,看着普禅道,“所谓的因果,是什么因果,我要知道,那阴阳书我有些不明白,你可否给我解惑。” “施主,因果之事若你想知道,我定当详细告知。只是这阴阳书我并不曾见过,因此也不知这解惑该如何解法,还望施主见谅。” 不知道吗?姜婉疑惑的同小煞对视了一眼,心里明白这事怕是强求也强求不来,“那你先答我因果之事吧。” 普禅站了起来,走到一边,似乎在沉思从哪里开始说,他轻轻的数着念珠,开口道,“那是年前的时候,有一天师叔突然来了东山寺。其实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师叔,也不曾听师傅提起过。悟道本不分先后,我因是半道出家,出家时年纪已大,在师傅门下也没有待太久,师傅便圆寂,因此师门之事也是知之甚少。师叔来只说住几日就走,谁知道,年三十的夜里,师叔突然让我将寺中的僧众都遣走,说是西京城今年的灯会很是繁华,让我放僧众们去赏灯。” 普禅不再拨动念珠,转身背对着姜婉,背负双手,望着山壁继续言道,“那夜刚好是年三十,寺中的众人都下了山,我被师叔留在了无量大殿帮师叔布阵,那个阵法我不曾见过,我虽然出家为僧,但师傅并不曾教我这些捉鬼降魔的本事,我只是学着超度念经。那天夜里东山寺特别的黑,我和师叔一直枯坐在殿里。等了很久,来了一个黑衣人,他连头上都罩着面罩,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 静静的一阵沉默,普禅似乎在斟酌应该怎样往下说,他的语气里露出一丝迷茫,“他竟然同师叔说,说师叔骗了他,骗他去偷人家小姐的尸体,说师叔是要害死他,他同师叔吵了起来。师叔却说,说,他的买卖不会亏,因为偷了一个尸体出来,回头还一个活生生的小姐回去,定然不亏。” 吞咽了口口水,强压住颤抖的舌头,话音又继续了下去,“那天夜里,东山寺狂风大作,师叔的阵法太厉害,那风几乎将整个无量殿毁了。等到半夜,师叔却说阵法失败,说是出了差错,因为师叔吐了血,我便服侍师叔去休息。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完全不知道了。可谁知道,过了几天,师叔养好了伤,竟然同我说,那个死了的小姐确实活了过来,还说那天她一定会来东山寺,他教我如何布阵,如何加持阵法,如何将那鬼怪驱逐,又嘱咐我将一些物件交给那个女子。” 普禅讲完,似乎松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转身看着姜婉道,“那个死了又活过来的小姐,就是你,永定侯府的嫡小姐,那晚我看见过你的尸体,就放在无量大殿的阵法中间,冰冷的一点生气都没有。我绝不会看错。” 姜婉一点也不惊讶,死了又活过来的这世上除了她,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可她没想到的是,周子曦竟会做出怂恿人偷尸的事,他如此冷淡自持,何曾有表现出一丝与众不同?这个同她有婚约的男人真是个迷。 “那个阵你真的不知道?就没有听到一点半点?”她不甘心的又追问了一声。 “听到那个黑衣人提过一点,好像是镇魂大阵,但我记不清,那一夜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想起第二次。”普禅后怕的说完这一句后,就再也不肯开口提那夜的任何事情。 姜婉接连着问了他几句,他只是又坐回去,闭目念经,似乎听不到一般。 一阵沉默持续…… ------题外话------ 今天终于是上了首推。 还是给各位看官说一声吧,本文存稿已经到了第八十章,第一卷快写到尾声,我努力存稿中。 谢谢各位看官的收藏,陪伴。 谢谢。 第二十七章:普禅的死 小煞心疼的握着姜婉的手,他有些妒忌那个周子曦,因为太妒忌,以至于连这个人的名字,他都不敢提起。 姜婉感觉到了手上的疼痛,叹了口气,同普禅说道,“你让我们帮你的最大的依持,不是刚才的还魂之谜,而是只有你能送我们回去。你不明说这个条件,不过是因为,你知道我们总会明白,与其如此要挟,还不如给些好处大家彼此交换,免得我们厌烦。而你花费如此心机,如此费神的谋划这件事情,必定是除了我,你找不到第二个人为你办这件事。” 女孩儿在那疼痛中恍然,普禅从头到尾没有提到小煞,那他虽然是鬼,却一定是看不到小煞。 想到这点,心里涌出了一点欣慰,若如此,自己现在在如此不利的境遇中,至少还保有一张牌。 “姜小姐真是冰雪聪明,如此短的时间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确实同一般的女孩儿不同,也难怪师叔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要救你还阳。”普禅那清风徐来的风调突然一下没了踪影,此时的他仿若一个世俗中的上位者,高傲,藐视,不可小觑的站在了那里。 “不愧是永定侯的女儿,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不用再多言了。我送你回去,你替我找出杀我的人,我给你三日之期,若是找不到凶手,我便摆脱不了怨气,再难入轮回,沦落为孤魂野鬼。” “你是如何死的,难道你自己不知,杀人必有所图,你是方外之人,他人所图之事并不多,你自己应该知道是谁某害你。”姜婉越来越不相信普禅,推脱道。 “我中毒在先,昏迷中失了性命,并不曾看到害我之人。我孤身一人在这东山寺已经多年,并不曾有……,也许是……”普禅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慢慢的继续说道,“寺庙中经常会来一些乞儿,我便常命寺中僧人接济,我的徒弟无果,对此曾有怨言,抱怨过我对那些乞儿过于宽容,甚至冬日还会接济银两,占用了寺里的嚼用,让僧众过于清贫。” “出家人慈悲为怀,你怎么会收了一个这样狭隘的徒弟?真是物以群分,人以类聚?”姜婉促狭地问道。 “这个无果其实比我先入山门,只是一直没有落发,师傅言他六根未尽,便一直带发修行,后来我入了山门,他见拜师傅为师已是无望,待师傅圆寂后,他便要拜入了我的门下。我本不愿收他,可他在寺中日久,颇得人心,我刚做主持也需要人帮忙,这样才收了他为徒。”普禅倒是一心望找到真凶,这中间的恶龊也不隐瞒,说的颇为细致。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你们倒是像的很。”姜婉说话越来越不客气,她对普禅的厌恶也已经毫不掩饰。 说完这些,似乎又想起了正事,姜婉又接着问道,“东山寺是不是还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同朝堂有关?” 普禅探寻的望着姜婉,并不说话,似乎很奇怪她会问到这样的话。 “你死后,朝廷封了东山寺,惊动了圣人,圣人派了国师查案,明日就会给你开坛招魂,你虽然死了,可也应该还在东山寺中,怎会不知这些,若不是东山寺与朝堂有关,就是你与朝堂有关。” 普禅的眼中露出惊讶,急急得解释道,“我只是个小主持怎么可能同朝堂有关,再说,为了聚魂,我死后就来了这里,一直没有出去过,怎么知道寺院中的事情。东山寺,东山寺能有什么,来去不过就是说龙脉的事情,那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有上台面罢了。” 姜婉目光灼灼的看着坐在枯草中的普禅,他定然知道些什么,耐心的等一等,等他继续说下去,皇权对于一个死人已经不需要在意,他会说的。 “东山是一片山峰,其实除了东山这一座峰,旁边还有几座山峰,我们常年在这里,自然也会去周边,阴阳之术虽然神秘,可佛学也多少有些同类之言,我曾经仔细看过,东山寺的位置确实有些奇怪,但是应该不在龙脉之上,所谓脉,必然是延绵而长,就好像江河一样,有头有尾。东山寺是绝煞之地,无论何地有阴才有阳,有生才有死,龙脉是极盛之地,那东山寺就是极阴之处。若不是因为东山寺是极阴之地,那也不可能摆出镇魂大阵。因为只有这极阴之地,才可做这鬼魂之阵眼,不然你如何还阳而生……” 姜婉正听到关键处,普禅却似乎发现自己说多了话,嘎然而至的紧紧闭上了嘴。 普禅一定懂阴阳之术,只怕他所谓的佛学反倒是懂得不多,姜婉知道,他说了那么多,多半是真假参半,这东山寺的话是唯一一个辩的出的真话,其他的话……,怎么才可以多知道一些?对于超级文明社会的姜婉,这阴阳之学就好比天书,她除了知道女人属阴,男人属阳外,剩下就只知道鬼是阴间的,人是阳间的。 听着普禅的话,他至少知道的比她多,而且此人必定极喜欢阴阳之学,才会侃侃而谈,以至于差点露出马脚。 那就问点什么?姜婉正想再问,却听普禅道,“有人替你招魂,这里呆不住了,你记住一定要替我查出死因,我一定会谢你的。” 话未落,一阵大力袭来,小煞紧紧的抓着姜婉,两人一起随着四周破碎的景致跌了下去…… ------题外话------ 谢谢紫琉辉的鲜花,谢谢 也谢谢你的评论,谢谢 谢谢各位看官的收藏 首推的最后一天, 不知道收藏最终数据能否到三位数, 带着美梦睡一觉吧 明天醒来再看 各位看官早安 第二十八章:病来阵破 昏昏沉沉中姜婉醒了过来,无力迷糊的半睁着眼,昏昏沉沉。 她听到了宋氏惊呼,“阿婉,阿婉,终于醒过来了,我的女儿。” 姜云的声音像无力的线缠绕着也传了过来,“此事多谢国师。” 没有回应,屋子里只有人来去的走动声,然后就是慢慢的安静,悄悄地声音来来去去,“让她多睡会儿,烧了这么久,谢天谢地,终于退烧了。” “母亲去歇息吧,您守了一夜也累了,阿婉没事,我守着她就好。” 又一阵阵的细琐声音。 最后剩下姜阮独自守着她。 就这样混混的继续睡了过去,直到日暮黄昏,姜婉才再一次醒了过来,终于有了力气起身喝了一碗粥后,她歪在了床头听姜阮说着她生病的事情。 原来生病了。 后来又说道梁大小姐也病了,听说病的似乎还蛮严重,国师也过去看过,却一言不发地走了。倒是姜婉,国师来看过后,给了一个符让挂在她的帐头,说是她神魂不稳,需用符咒镇魂。 镇魂,姜婉心里一阵狂跳,又是镇魂,这个国师是一个修道的道士,他说镇魂,那镇魂大阵是不是也是道家的阵法?若是,那周子曦又如何同佛家的普禅有了师门之故?似乎有什么就要破壳而出,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病了的人总是精神不济,无论姜婉的精神力有多强,按不住身体的反应,她很快撑不住又慢慢的睡了过去。 姜阮轻轻的扶她躺下,捏了捏被角,放了帐子走了出去。 已经到了二月的最后一日,枯败的树慢慢冒出了绿色,院子一角的迎春花也陡峭的点满了淡黄色的花苞,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姜云站在廊下望着院中的景色愣愣出神,听见门帘打落的声音,忙回身问道,“阿婉可好些?” 素衣素颜的姜阮扶了扶耳边的碎发,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问,“国师说神魂不稳,是说阿婉还没有好吗?还有那梁大小姐,听说只一日,已经没有了人形,人昏昏沉沉也没有醒,迷糊中只是一味的叫婉妹妹,难道是她冲撞了什么,连带着阿婉跟着受罪?” 姜云正要说什么,却见旭哥儿匆匆的走了进来,忙朝姜阮点头示意,退了出去,迎着旭哥儿,两人耳语着走了。 两兄弟几步到了前殿,只见国师笔直的站在殿前的院中,望着院角已经发出新叶的一株腊梅树,一言不发,在他身后跪了一地仿若雕像一般的的禁军侍卫。 姜云偏头望去,那原本巍峨宏大的无量大殿,此时已经一片狼藉破败,大殿四周散落了一地的碎木,原本的门窗已经全部碎在了地上,殿中黝黑一片,什么都望不到。 这是出事了。 看来是招魂阵,国师的招魂阵出了差错,这个差错该谁来扛,能不能扛的住,姜云不知道,他压住翻江倒海的心惊,走了过去。 躬身施礼,缓缓站直,慢慢的将手放下去,慢慢的开口,“国师,这是出了什么事,国师可无恙?” 无恙,当然,除了那发黑的袍角,微微烧焦的长发,一切都无恙,国师恨恨的想起那阵法被破的一瞬,想起那莫名的魂力。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这十多年他过的顺风顺水,虽然需要隐姓埋名的躲在暗处,虽然要如过街老鼠般的阴暗行事,可是他还是赢了。 他终还是将那个本没有帝王命的人扶上了帝王的宝座,他也顺应而生的站在了最光明的殿堂之上。 师傅临终的话如雷似鼓敲的他一阵心烦,“天命是不可改的,你和她注定无缘,注定无缘,注定无缘……。” 既然可以改天子的命数,那这事上还有什么是不可改的?拦着他的人都必须死,就像当年师傅拦着他一样。 姜云等了许久,仍不见国师转身,不由低头去看地上跪着的禁军,每个人几乎都衣衫褴褛,破败的衣服上还能看到屡屡血痕,脸已经黑的没有了一丝的白,已经完全辨不出人的样貌,这是多大的力量,才会将保护天子的铁血禁军一瞬之间…… 姜云不敢再想下去,而此时国师也转了过来,冰寒的望着他。 第二十九章:国师离去 “东山寺的禁军留下刚来的一批,由你辖制继续查案,其余的我回京的时候一并随我回去。”冷冷的直切主题,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过多的寒暄,这是一个上位者对待下属的冷酷,国师寒着脸看着这风光齐月的男儿。 他在等着姜云的答话。 道袍,木簪,一身的穿戴就如同普通的道士,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的不同之处,可国师就是国师,即便他穿成乞丐,他还是国师。 姜云从小就知道,作为上位者该如何处事,当屈居下位时又该如何屈从,这是侯府嫡子生来就必须分清楚的事情,所谓的能屈能伸,不过是阀门子弟们必修的功课罢了。 恭谨的好像国师就是上司,甚至于就好像他面对的是圣人一般,姜云弯腰毕恭毕敬的行了礼,认真而诚恳的答道,“我自当尽力,请国师大人放心。” 很好,国师后面自然的加了大人二字,也就是认同他的位置。国师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他很满意姜云的态度。 此时的他敏感而易怒,姜云很聪明,他定是看出来了,所以选择了柔软的服从,是个聪明的男人,姜家的人都很聪明,就是那痴傻了多年的姜家小姐也是,刚恢复神智才多久,竟然如此聪慧,简直近妖。 这姜家还有那周子曦似乎都同这东山寺牵扯极深,现在再想将他们摘出去似乎也不大可能,他原想着,这东山寺平淡无奇隐藏在这深山之中,定不会引人注意,可如今却因为一个和尚的死不得不被放到风口浪尖,既然已经藏不住,那不如就大大方方的围起来,放在这里作饵……。 天边最后一丝阳光跳下了云端,漫天的红霞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满满的灰色慢慢的弥散过来,快天黑了。 他知道不能再呆下去,立刻转身急步往山门外而去。 跪着的禁军忙站了起来,甚至来不及活动一下已经酸麻的腿脚,就已经急步跟了上去,只一瞬,原本密密麻麻跪了满地人的佛殿院落已经空空如也。 姜云还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直到所有人都消失,他才慢慢直起身,转身望着刚走出来,立在墙角的旭哥儿。 微不可见的,他的左手悄悄地伸出了大大的袍袖,几根修竹一样的手指慢慢的起了一个手诀,快速的又一闪回到了袖中。 姜旭似乎想到了什么,嗖的一下转身消失在了墙角。 那是姜家暗卫的暗号,是紧急的时候才会用的暗号,旭哥儿看见一语不发的离开跟了上去,他甚至都没有去同宋氏说一声,就这样悄悄的不见了人影。 能让国师抛下东山寺急着离开的事情,不会是一件小事,姜旭去查也许查的到,也许查不到,可不管能否查到,姜云都必须让他去,这里的事情有他就好,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困在这个诡异的东山寺里。 姜婉夜里又醒了过来,她看了看帐子外,飘摇的烛光中,姜阮靠着软榻呼吸轻绵,已经睡熟。她试着用精神力搜索了一圈,感觉到了大哥哥姜云的气息,此时正平缓的在屋顶上一动不动。 还有两个值夜的丫头在门外低低的说着话,除此之外竟再没有人,也没有鬼,小煞不在? 姜婉的眉头皱了起来,平日里粘着她寸步不离的小鬼,不可能在她生病的时候不见,他会去哪里? 正在想着要不要用刚学会的魂魄出窍的手诀,出去找一找小煞,她突然一阵神魂激荡,疼痛如线穿越而过,胸口一窒,她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这一咳,竟然就再也止不住,她紧抓着胸口咳着趴倒在了床沿上。 姜阮和姜云都冲了进来,她还是止不住的咳,就好像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一般,不得停歇。 一股温热从嗓子里冒了上来,一下冲到了嘴边,姜婉忙抓过丝绢紧紧的捂住了口鼻。温热的似水的液体被她吐了出来,颤抖着手,握着丝绢放垂在了床沿边,手慢慢的松开,那丝绢就如绽放牡丹顺着松开的手指洒落开,一片殷红的鲜血如花蕊绽放在白绢之中,鲜艳妖异。 姜阮惊呼一声,“血……阿婉,血……?”她紧紧捂着胸口,将心里惊恐的惊叫生生压在了心里,双手忍不住的颤抖不停。 姜云冲过去将绵软无力的姜婉紧紧抱在了怀里,紧抿着嘴急呼道,“阿婉,阿婉,阿婉……” 姜婉的意识又沉了下去,睫毛微微颤抖着,可无论她如何努力,无边的黑暗还是侵袭而来,她晕了过。 她觉得自己轻的像风筝一般飘了起来,似乎有一根线牵扯着她往一个地方随风飘去。 眼里慢慢有了光亮,她似乎又看到了满天的坠落如雨的桃花…… 纷纷的花雨中,躺着一个红颜妖娆的男人,鬼魅的容颜挂着轻蔑的笑,魅惑的躺在那纷纷桃花雨中,就如躺在一片金镶玉的玉榻之上,修长白皙的左手,手指轻轻的吊勾着一个琳琅五彩的细腰酒壶,如线的酒水正倾泻而出,划出一条白线源源不断的浇入他殷殷的红唇之间,飞溅的酒水顺着嘴角潺潺从坚毅的下颌点点滴下…… 是江若雪,姜婉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飞扑了过去,焦急的带着哭音追问道,“小煞在哪里?你知不知道,小煞在那里?” 她与小煞同身同命,若是小煞受了伤,她必定会痛,如今这样的痛就在她的心口,如同针扎,痛彻心扉。 她只要知道那个小鬼在哪里,那个本来该随时陪伴在她身边的家伙在哪里?他不可以出事,绝对不可以。 ------题外话------ 今天7月6日,打算将存稿整理一遍,全部上传到后台给编辑审核,并预设更新时间。 各位看官,后面所有章节将准时自动更新,直到第86章姜婉中毒快死的时候。 这是目前所有的存稿。 小女子因为时间较多,所以打算再开一本新书,两本同时写。 有这部分存稿缓冲,可以保证本书不断更,请各位看官放心。 谢谢各位看官。 谢谢 第三十章:东山寺之极阴之地 江若雪眯了眯眼,看着姜婉瘦弱单薄的身影,慢悠悠的开了口,“那个小鬼明明已经神魂不齐,到了这极阴之地,更是神魂极弱,却偏偏要跑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事。如今他还躺在那里,死没死我倒是不知道。” 话落,他一舞红袖,一阵风立时打着卷吹开了桃花树下的一个花冢,满满的密密的桃花跟着风狂卷着,飘散开来,小煞的身影,闪晃着虚弱的白光,朦胧一片,模糊的看不清。 姜婉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想要紧紧抱着他的手,在虚空中穿过了对方的身体,她跌撞着倒了下去跌入了落花中,满地的花瓣如浪一般四涌而开,激荡的翻涌。姜婉惊慌的支起身子,跪坐在一边,凝神闭气的看着消散的白烟缓慢的凝聚回小煞的模样。 不敢再冒冒失失的动作,她无助的向江若雪望去,压抑悲伤的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小小的女孩儿,带着哭音的低语,若黄莺低唱,哀婉若泣,江若雪不由的多看了姜婉一眼。 还当是只小老虎,平日里逗逗还蛮有趣的女孩儿,如今竟然变成了柔弱哀伤的小黄莺,真是好玩啊。 “他跑去大能的招魂阵中捣乱,还好我来的及时,顺手捞了他出来,否则他早就魂飞魄散,不知道去了哪。你既然来了,那就代他谢过我吧,我这人从来无利不起早,你想想拿什么谢我救命大恩了,嗯……我倒是要仔细想想……” 漫长的尾音绕梁不去,姜婉的心里翻江倒海,招魂阵,是国师的招魂阵?小煞为什么会跑去,他自从来了东山寺一直无精打采,除了呆在她身边休息,那里都不曾去过,为什么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反而离开,同身同命,一个病,一个没有精神,怎么还会去破阵?这话怎么听着怎么不对。 “报酬嘛,我要立马兑现的,这次你若赖了我的帐,下次我可就袖手旁观,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江若雪陡峭的不满的声音将姜婉神游的魂拉了回来。 姜婉不想理这个阴间的浪荡子,她的心里满满的只有小煞。 此时她正一瞬不离的盯着小煞迷蒙虚幻的影子,心如刀绞,不知所措。 完全的被忽视,彻底的不存在,盲视的态度,终于将江若雪激疯了起来,这个女人,竟然无视他,无视的原因还是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他脑子一热,鬼使神差的就那么出手凭空一抓。 只一瞬,姜婉就落到了他的怀里,他颀长的身影将这个女孩儿整个的包裹住,只到他胸口的人儿,懊恼的抬头,用黑黑的杏眼不满的盯着他,仿佛他闯入了一个本不属于他的世界,那个世界在女孩儿的眼睛里,明亮而充满诱惑。 凭什么将他拒之在外,凭什么? 莫名的他低下了头,快速的一个吻就这样落在了姜婉的唇上。 她的头被修长的手紧紧的固定在了那里,狂热的吻攻城略地的狂虐而来,刚想斥责,张开的小嘴还没有发出一个声音,已经失去了第一道防线。姜婉紧紧的咬住了贝齿,她恼怒的睁着大眼想看清这个可恶的男人。 飘落的黑发,层层叠叠的交织出一个炽热的网,将两个人裹入其中,慢慢的成了茧,一片黑暗袭来,姜婉眼前没有了人影,黑暗中的感官更加敏锐。她甚至感觉到了那柔软的舌敲击她贝齿的轻柔。 两人漫无止境的僵持着,一个势要攻破那层层齿城,一个要拼死坚守,无意的倔强将这个吻拉的漫长而幽远。 江若雪的强势慢慢的变成了柔情劝解,轻柔的吻一直萦绕在那里,怎么也不肯走开。 姜婉迷茫了,强势的抵抗已经没有了对象,温柔的陷阱将她包裹,她开始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这个包裹他的男人是谁,也忘记了这只是一个被报复的作为报酬的吻,忘记了她的自尊,忘记了她的骄傲决不允许自己投降…… 就在她快要放弃抵抗,就这样顺从依赖的松开贝齿的一瞬…… 江若雪将她抛了出去,她若断线的珠子,划出一个弧线跌入了层层叠叠的桃花瓣中。 “你先回去,那个小子你也带走,这个报酬我很满意,你只需要用你自己的神魄养那个小子就能救他。” 江若雪的声音绕在她的耳边轻柔多情的让人沉迷,可姜婉却突然睁开了眼,冰冷的决然在她的眼中一闪而逝。 背后传来重重的一击,姜婉疼的尖叫出声,“啊……” “阿婉,阿婉,你醒醒?”姜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姜婉挣扎着睁开了眼,大哥俊朗的眉眼映入了她的眼帘,“哥哥。”低哑的声音,在姜云听来,宛若天籁。 “醒过来,就没事了,让她多休息,还有那个翡翠哨和桃木簪子以后都不要离身。”溪水潺潺温柔的低音轻轻传来。 姜婉微偏偏头看了过去,是周子曦,又是他救了自己?他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救她,是因为亲事,还是因为别的? 姜婉没有力气去想周子曦,她还要救小煞,怎么救?用神魂去养,怎样用神魂去养鬼?这个该死的江若雪,他就不能讲明白点?忍不住,呢喃了一句,“什么是神魂?” 第三十一章:周子曦的糊弄 “神魂就是一个人的精魄,一个人的精魄是可修炼的,修炼的越高,这人的阳寿越长,阳气越旺。至于怎么修炼,就好像练武之人修炼内功一样,也是有功法可循,只是这功法说的神一点就是修仙之法,能不能成仙没人知道,但修习后增长寿命,倒是有记载。”周子曦竟然听到了姜婉的低语,缓缓而言。 “那人要怎么修炼?”不依不饶的又问了一句。 “普通的人大多是修身养性,不急不躁,不争不怒,平和而世;若是方外的修道之人,则是神魂归一,抱元守真,凝神敛气,空寂无法。”周子曦侃侃而谈,落落大方,仿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姜婉,完全不懂那一堆的莫名词汇,她是现代的人,知道的是有逻辑可循的知识线,而不是需要发挥想象的什么神魂归一,抱元收真,凝神敛气,空寂无法。 她直接而快速的问道,“具体的告诉我,怎样做,我不懂神魂归一,抱元收真,凝神敛气,空寂无法。” 周子曦平和淡然的脸终于碎裂开去,一脸惊诧的张着嘴,半天才回神问道,“阿婉没有看我给你的阴阳书?” “看了,故事挺好看,其他的看不懂。”姜婉已经完全没有耐性来磨叽这些边边角角的事情,她只需要做一件事情,救小煞。 “那等阿婉好些了,我再给你解释吧,那两本书确实苦涩艰难。”周子曦想了想,似乎要告辞一般,站了起来。 “你现在就告诉我,我没有弄懂之前你那里都不准去。”姜婉真的完全不再记得任何事情了,粗暴的直接下了命令。 周子曦愣在了哪里,他的眼睛穿过姜婉,似乎看向了别处。 三岁的姜婉霸气的抓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小男孩,直接扑了过去,“你这个坏蛋,你敢欺负我,我打你个满头包包,打你个满地爪爪……”。 微微有点胖的姜婉,霸气的撞入了周子曦的怀抱,重心不稳的少年跌坐在了地上,一双胖爪子抓住他的衣襟一阵乱晃…… 好吧,力量悬殊太大,根本晃不动,那就直接扑倒,小胖子扑了上去,死死的吊在了少年廋弱的脖子上,小胖腿还狠狠的顺势踹了踹少年的心窝,借力往上蹬了蹬……。 被踹狠了得小男孩霸气的死命一抱,硬生生的将那小胖子抱了个严严实实,双手紧紧的箍着那胖腰。有腰吗?没有,那是胖肚子。 完全不顾那被胖爪子狂拍的俊脸,一个翻滚,啪嗒,将小胖子压在了地上,紧握拳头,小男孩就要揍下去。 “小哥哥,我是女孩儿,男子汉不可以打女的。”刚才还嚣张跋扈的胖脸,此时已经梨花带雨,湿湿的大眼睛哀婉祈求,任谁也拒绝不了的软糯。 小男孩收回了手,他那里知道这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三岁的孩子,打扮都差不多,他又没有弟弟妹妹,怎么分的清楚。 慢慢的收回了手,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弯腰正要去抱那软软的孩子,吧嗒,腿上一重,那小家伙竟然手脚并用的抱住了他的腿,一屁股坐在他的脚背上,狂嚷道,“哥哥,快来,他打我。” 那一句打我,嘶声裂肺的仿若猪嚎。 小男孩慌了神,努力的想把那狗皮膏药一样的肉团子拉下去,可是他无论怎么就是拉不开。 如果不是他,她怎么会傻?不是他,不是他,她怎么会死?不是他,那个女孩儿就会平安喜乐,开开心心的长大,有疼爱她的父母,疼爱她的兄弟姐妹,将来也会有个疼爱她如珠如宝的夫君,会有个漂亮的孩子。 可这一切都毁了,毁了,毁了……。 他的小姜婉,无言的悲伤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周子曦窒息一般的沉溺下去……。 姜婉看着周子曦迷离的神情,抓狂的快哭出来,这个呆子竟然不理会她,搭在床边的手焦急的抓了抓,啪,丢出去。 一个娥白绣着淡粉蔷薇的荷包正正的敲在了周子曦的额头,“呃。”周子曦惊讶的回了神,捂着额头望着姜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妹控的姜云,终于忍不住,望着周子曦说道,“周公子就请在此留几日吧,舍妹的病还要公子照顾。”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所谓传道解惑来圣人事也,公子大才,请公子不吝指教。” 周子曦点了点头,又坐回了床边。 继续说道,“其实神魂的修炼确实有些飘渺无所依持,我也不曾修习过,只是简单的修习养生之法。师傅曾经说过,神魂之人若要修习神魂之术,那必定是此人的神魂已经到了一定的界,所谓界自然指的是与众生不同的力,但如何明晰这个界我确实不知。” 不等换气,只是微微的停顿,周子曦忙又继续道,“我给你的阴阳书是师门至宝,虽然人人看着都是鬼怪神仙的故事,但是不同的人领悟的道却是不同的,就好像我习看多年,能领悟的也不过是简单的阴阳之术和养生之法,但这领悟之法又不是可以言传身教的方法,我只能同你说一说我所仅知的,其余还是要靠你自己参悟。” 姜婉有种想揍人的狂躁,自己参悟,自己参悟,怎么参悟,如果参悟两个字有用她还会问吗?这些古人都是傻的吗?就不会用理性思维?比如什么时辰,什么人,什么地方,要怎样的姿势,是躺着,趴着,卧着,跪着,站着,弯着,直着……。 可是发火也没用啊,这就是说不出来的奥秘,她默默的在心里念着,平气,平气,多问,多问,问多点,问多点。 第三十二章:染血的阴阳书 平复了心里的怒气,姜婉直接概括的问道,“各花入各眼,是这个意思吗?” “也可以这么说。” “什么叫也可以这么说,难道也可以不这么说吗?你就是一混蛋,如此模林两可的话,不是骗子,就是你根本也不懂。” “我确实也不懂,你说的神魂修炼我也没有修炼过。” “那你给我说这些鬼话干什么?” “是你强问我的,我并不曾说我一定知道。” “你……”姜婉忍不住的又咳嗽了起来,她一边咳嗽,一边将枕边的书匣扔了出去,可她力气太弱,匣子只不过从手中掉落,两本书跌了出来。 看见那书,一口气顿时堵在了心口,她按捺不住,噗的一口血涌上喷了出来。 鲜血倾洒到了书卷之上,慢慢的渗透了进去。 周子曦忙上前,急点了姜婉多处大穴,示意姜云将她放平在床上,摸出金针,几下急着刺了下去。 细长的针在空中颤动不止,急促的嗡鸣。 越来越多的针插入了姜婉雪白的肌肤,密密麻麻。 一个时辰后,嗡鸣的针终于安静了下来,周子曦伸袖摸了摸额头的汗珠,长出一口气,说道,“没事了,让她睡一下。这本书和我前面吩咐的翡翠哨子和桃木簪都放在她身边,这些道家之物都可为她镇魂,只要镇住了魂魄,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 姜云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两人默契的退了出去,到了门口,又吩咐了丫鬟好生看顾,才一并离去。 夜色慢慢深浓的化不开,黑色的东山寺安静的诡异。 姜婉的床头书匣发出一圈一圈银白色的光晕,弥漫飘洒开来,缓缓地将整个床幔占满。 昏昏沉沉的睡着,温暖的光慢慢的散在了肌肤上,暖暖的舒服的好像躺在温水里,身上的疼痛在慢慢消失,眼前的黑暗也慢慢淡去,姜婉缓缓地用手遮挡住了眼睛,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最后终于赖不住刺眼的亮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碧蓝的天空里白云缭绕不去,淡淡的花香,清脆的鸟叫,柔软的翠绿的草地,真是琼瑶仙境一样的地方,姜婉想从草地上坐起来,刚一用里,轻飘飘的身体就浮在了半空,仿若失去了重力的漂浮物。 她不习惯的在拉了拉自己的衣摆,看了看四周,不觉得心里感叹,做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神仙可不住在这样的地方,小丫头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啊?” 一个胖胖的糟老头子坐在一棵满是蜜桃的低矮桃树上,满脸洗了的看着姜婉言道。 真是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 “小丫头,这里不是奇怪的地方,我也不是奇怪的人,这里是幻境,我也只是暂时住在这里,等时机到了,我就可以走了。”糟老头,似乎会读心术,姜婉不曾开口的疑惑,他竟然一语道破。 既然这样,姜婉也就省了力气不再开口,只是想着要说的话。 “那我怎样才能离开,回去我来的地方。” “神魂归一,抱元守真,凝神敛气,空寂无法。” 老头不曾说话,可是他的声音却从姜婉的脑中浮现出来,又是那十六字真言。 “何谓神魂归一,抱元守真,凝神敛气,空寂无法,你能教我吗?” “你的神魂本就强大,放松自己空寂的冥想,将神魂提升加强。如此说你可明白?” “难道我的精神力就是神魂?” “何为精神力,小老儿不知道,不过神魂,本是无形,若是你能将其凝成形,那就是证明你已经可以神魂修炼,至于修炼的缘法,那就不可言,不可言。” “凝聚成形。”姜婉总算是听懂了一个关键,只要知道怎样的结果才是正确的,那就先奔着这个结果去,就好像前世的反推演练一样,从结果再去想过程,不会修炼就乱撞,撞到对的结果再说。 姜婉定下了心,席地而坐,如前世提升精神力一般,按佛家的静坐禅,慢慢放空。 糟老头似乎很久没同人说过话,他自顾自的絮絮而谈,“其实我并不是这里的人,我是不小心着了道,被那个阴风给坑了,才关在了这里,你是同我有缘,一口血解开了我的一半禁制,这个因果有些大,我总要还你点,不然将来更还不清了……你是帝星,将来……双帝共耀……千年盛世啊,小老儿也可以见……,等我在看到那个死老头……,抽筋扒皮…… 姜婉开始还能听到糟老头的声音在自己的脑里清晰的回荡,后来,慢慢的便不再有声音,鼻中的花草香气也似乎一下不知去了哪里,慢慢的到了最后竟然五感尽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糟老头的独角戏总算是唱累了,他停了唠叨,看着不远处静坐禅的姜婉。 娇俏的小姑娘,安静的座在那里,四周黑暗一片,仿若鬼域,唯独女孩儿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白光,仿若那指路的明灯,温暖安详。 “你不知道,这幻境就是人的心,你的心里是琼瑶仙境,你就在那琼瑶仙境之中;你心里是万恶地狱,你就在那万恶地狱之中;小姑娘,是你救了我啊,若不是你,我如何知道这幻境究竟是怎样的地方?这就是阴风那个鬼小子说的缘法吧,境由心生,从此这幻境将没有你我了。”糟老头慢慢的盘膝坐下,仿若入定一般的也修起了静坐禅。 第三十三章:终于归来 一点白光在眼前闪动,慢慢走过去,光越来越明亮耀眼,一瞬光芒大盛,姜婉淹没在了白光之中。 再睁开眼,天已经泛起了亮堂堂的日光,明晃晃的从迎窗闯进来,洒满了床头,用手遮住眼,慢慢的坐起身,一声轻轻的声音,响起,“阿婉,你醒了?” 小煞,不敢置信的,忐忑的从指缝里往外望去,那个漂亮俊秀的小男孩,正端坐在那里,笑的眉眼都已经不见。 真的是他。 哽咽的泪水慢慢溢出了眼眶,只一瞬就掉到了白花牡丹的锦红缎被上,又滚落到了一边。 姜婉又慢慢的躺了回去,盯着帐顶发呆。 小煞的笑疆在了脸上,讪讪的爬到她身边平躺在了被子外面,一同盯着那姜黄缠枝梅的帐顶,不言不语。 “我不是做梦吧?”姜婉这几日梦的太多,已经不知道何谓梦境,何谓真实,“你说如果还是梦,我该怎么办?你若死了我该怎么办?你知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修炼神魂,又怎么修炼神魂来救你。你知道那个讨厌的江若雪有多可恨?他竟然问我要报酬,我从哪里去找报酬?还有那周子曦,就是一个骗子,呆子,神棍。不对我后面遇到的那个才是神棍,什么幻境,什么十六字真言,什么狗屁,狗屁,对,就是狗屁,都是一群骗子,神棍,说一些狗屁不通的话,骗着我,都不教我怎么去救你,你说我能救回你吗?混蛋,他们都是一群混蛋,这世界上最彻底的混蛋。” 梦语一般的低低的呢喃,慢慢变成了声嘶力竭的谩骂,压抑太久的惊恐,如海潮涨潮一般澎湃而来。 小煞忙捻了个静音诀,将整个床幔罩了起来。 此时的姜婉已经拳打脚踢的开始折腾,一床锦被已经踢到一边,痛哭中的人儿无从发泄,手脚并用的捶打着床榻,雪白的小脚已经撞出了青紫,拳头也已经红肿了起来,一切仿佛都已经不重要,她需要将多日的惊恐尖叫出来。 小煞冲了上去,双手死死的抱住姜婉纤细的腰肢,双腿死死的熊抱缠绕着她的双腿,就如一把铁窟,随着姜婉起起落落的撞在床栏上。 死一般的折腾,终于没了力气,红肿着双眼,哑了嗓子,平躺在了床上,姜婉看着死死趴在自己身上的小煞,终于相信,他真的活了过来。 此时的他就像他们第一此见面一样,四脚并用的缠着姜婉趴在那里,那时候他可怜巴巴的求着她说,“我们同身同命,我要同你一起,我会照顾你,你让我跟着你,我要跟着你。” 那时候小小的一个男孩儿还只是刚过她的腰肢,乖巧可怜的求着人,不要钱的豆子哗哗撒,就像一个刚被抛弃的没断奶的小奶狗,呜呜咽咽,可怜的让人心疼。 可那时候的姜婉,刚从末世而来,冷血残忍的血脉宅在她的心里,在那个世界她看到过太多的软弱和死亡,只有冷酷的心才能活的长久。她从身上扒拉下来那个男孩儿,狠狠的揍了他,直到他害怕的躲得远远的才放开拳头。 可无论怎么揍,那个孩子就是不走,总是倔强的回来抱着她,絮絮叨叨,“我们同身同命,我会照顾你的,你让我跟着你,不要赶我走。” 揍一次,跑了,回头回来又说这话。 揍两次,跑了,回头回来又说这话。 揍三次,跑了,回头回来又说这话。 也不知道揍了多少次,直到她最终心软的放开了拳头,抱住了这个男孩儿。 此时还是他,还是那个动作,以前倔强的脸却变成了惊慌害怕,担心恐惧,就好像她看见他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仿若死去时一样的神情。 姜婉慢慢的回了神,换过了劲。 拼命宣泄过后,一点小小报复回来的慰祭让姜婉心情慢慢好了起来,那点报复的快乐就像火苗一点点让她温暖。 抓着领子,将小煞从怀里扒拉下来,问道,“你为什么要跑去招魂阵捣乱,你自己本就神魂弱的没力,还四处乱跑?”责备的语气已经没有,只是透着淡淡的担忧。 小煞沉默。 该实话实说,还是说谎? 实话会让她担心,谎话欺瞒一次只怕将来还会有第二次,世界上的事情原本就是这样,一旦破例,便会有一有二有三有四有五有六……,会有无数次的破例。 第三十四章:我不想你哭 小煞长久的沉默。 姜婉没有催促,同一起躺着看帐顶相比,时间已经没有必要在意,无论多久,她都可以等,因为沉默的一起躺着其实也挺好,挺好……。 “我并没有想去捣乱,也没有想去看那招魂大阵,我只是,只是睡着睡着就突然被吸了过去,我不知道怎么过去的,只觉得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将我带了过去,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些,我不知道怎么说……。”小煞慢慢的说着话,清淡的似乎不是在说他的事情,他停了下来,似乎在想怎么继续下去。 “阿婉,你会相信我吗?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会相信我?” 姜婉闭着眼睛似乎要睡了过去,小煞的声音太久没有听到如今听来就好像催眠曲一般,让她神魂安定。 淡淡的回答道,“嗯。” 没有再问,没有再答,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看到了一个大殿,很高很高的殿,整个都是黑色的,地上,墙上,所有能看到的都是黑色,那是一座很雄伟的殿,或者说是高塔,有九重那么高,我当时吓坏了,因为我看不到你,我就那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困在里面,无法出来,明明看见门就在那里,可是我就是冲不出来,我冲了一次又一次都会被莫名的弹回去,就好像又堵无行的墙,看不到,可却永远在那里。” 姜婉听到小煞恐惧的发哑的声音,打断他,细声的安慰道,“不要怕,都过去了。” “嗯。”小煞点了点头,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将他发抖的嗓音压了压,缓口气,继续说道。 “我正难过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对我说,要出九重殿必须从第九重跳下去,如果不死才可以离开。然后他就带着我,从第一层开始一层一层的往上闯。塔里有好多好多的妖怪,一个比一个凶残,他就那样拿着剑,一次次的去杀,好多血,好多伤,我们都受了重伤,到最后的第九层,守在那里的是一个九头大蛇,那蛇怎么也杀不死,我将会用的阵法和符咒都用上了,那个男人的长剑也砍断了,才砍掉了八个头,那蛇还有最后一个头,我们却都伤的无法动弹,就那样躺在地上等死。” 姜婉紧紧抓住小煞的手,用尽了全力的牢牢抓住,仿佛就要这样天荒地老,绝不放手。 皱了皱眉,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痛,小煞定了定心神,继续道,“那蛇头很大,长大的嘴能吞下十个我,鲜红的大口就明晃晃的在我眼前,我当时想,若是我被蛇吞了,将来你找不到我,也许你会以为我抛弃你一个人跑了,然后时间一久,你就会忘记我。其实那样也挺好,至少你不会因为我被蛇吃掉而哭泣,我永远都不想你为我落泪啊,阿婉。” “嗯,我会忘记你的如果你就那样死了,我不用很久,只需要一瞬我就会忘记你,我会忘记……”赌气地说着气话,姜婉摔开了手,背过身子,用后背对着小煞。 小煞宠溺的看了眼那纤弱的背影,慢慢回头,继续盯着帐顶。 “生死的一瞬,是那个男人,他竟然变戏法似的又变出了一把剑,那是把软剑,很软的系在他的腰上,就是那样细的剑,竟然可以将我卷起来,然后就那样丢了出去。我从九重殿的窗口跌落了下去。” 停了停,留神听了听,小煞问道,“阿婉,你哭了吗?” 浓浓的鼻音,哼哼唧唧的应了声,“谁说我哭了,我只是有些不舒服,后来了,后来又怎样了?” “后来,后来我就跌下去了,我就看到了那个国师,他就站在那里,我直直的就往他身上撞了过去,可是我没有撞到他,我只是直接的穿过了他的身驱往惨白的立在一边飘摇的招魂幡而去。就在要撞上招魂幡的一瞬,江若雪突然跑了出来抱着我一闪就消失了。可我神魂因为那招魂幡受了伤,后来的事就完全不记得。我只觉得我一直在睡,噩梦一直不断,可是又看不清楚,再到后来,我就看见了一个光,我慢慢走了过去,那光越来越明亮耀眼,一瞬光芒大盛,我醒了过来,就看见你了。” 小煞转过身,轻轻的贴着姜婉的后背,低低的低喃道,“阿婉,是你救了我对吗?” 两人默默的沉默了下去。 一点点白色的光芒从姜婉的身上飘起来,缓缓的飘向小煞的额头,一颗一颗的隐没消失。 姜婉慢慢的感受着,原来这就是神魂,慢慢那的放松,只是一心的想着那个人,不嗔不痴不爱不恨,只是想着。 神魂的修炼?抛弃一切的*五感,只单一的单一的用精神力描画一个人,一片风,一朵花,一粒沙……纯粹,极端的存粹。 她终于懂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一定会好。 第三十五章:大劫已过 姜婉很快好了起来,这让姜云的谎言得以保全,只差一点宋氏就将那谎话击碎成了灰。 姜云瞒着宋氏姜婉病情加重的事情,可是一天一夜不曾见到女儿,宋氏已经预感不妙,甚至都以为阿婉病的已经死了,她那里还按捺的住,疯了一样的往女儿养病的东院冲了去。 为了瞒住宋氏,姜婉被姜云藏在了东院,可具体是东院的那个院落,宋氏竟然不知,此时冲出来,已经疯了,那里还管别的,一个一个院子的冲进去找,闹得所有人都以为姜婉丢了。 远远的听到了声,小煞跑去看了一眼,忙回来同姜婉报信,“阿婉,快快,母亲急了,到处找你,你赶快赶快,嗯?赶快干嘛?” “是啊,赶快干嘛?好好的等着被找到就好了啊,还要赶快干嘛?” 话音刚落,宋氏就掀开蓝色粗布的门帘闯了进来,嚷道,“你们就知道骗我,说阿婉要静养,我的阿婉,阿婉。” “母亲。”姜婉冲了过去,重重的撞入了宋氏的怀里,紧紧的揽着她的腰撒娇道,“母亲,母亲,你终于来看我了,阿婉想你,好想你,大哥哥好坏,说是周子曦看病不能让人打扰,就将我关在这里,我好想母亲,姐姐和瑜哥儿了,我要吃红豆糕,鸡蛋面,母亲,母亲。” 似乎抱着还不能解开对母亲的思念,姜婉竟然直接踮起脚尖,在宋氏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这可吓了宋氏一跳,这么大的女儿,这是该有多思念自己啊,竟然这样没了规矩。 可是这心里的喜悦,却将刚才那满满的怒意驱散而去。 姜云带着周子曦匆匆赶来,一挑帘子就刚好看到姜婉那一口香吻,两个风光齐月的俊美男子,顿时僵在了那里,这是,这是,该进还是该退? 姜云尴尬的看向周子曦,惊讶的发现那个呆瓜似的一潭死水的人,竟然露出了笑,那笑容暖暖的映在微露的贝齿上,闪闪发光。这是他认识的周子曦吗?狠狠的眨了眨眼,那个笑容不曾消失,还是在那里。 原来不是错觉。 姜婉正对门口已经看到了他们,调皮的躲到了宋氏身后,对着他俩吐了吐舌头,为刚才暗中告状得意洋洋,却不知道,她已经无意中将姜云救出苦海,那点告状被宋氏直接忽视如浮云一般,宋氏已经毫不在意姜云做了什么,只要姜婉好好的就行。 还是退出去吧,这个阿婉如此精灵美丽,做哥哥的最好将这样的妹妹藏起来才行,怎能让外男随便看去?就算是订了亲,也不可以。 姜云硬拉着周子曦退了出去。 阿婉好了,那就早些送她们回家才是,可是,可是那梁家大小姐怎么办?这事情如何办啊,那么奇怪的事情,这东山寺真的是不吉利,来了两次,两次都遇到鬼,这里是鬼怪的老巢不成? 姜云和周子曦远远的站到院里的大树下私语起来。 “前几日已经将那梁大小姐迁了过来,就住在那边最偏的院子里,还好刚才母亲没有找到那里去,可是这事情怎办?周公子,可有办法?” “叫我子曦吧,姜大哥太见外了。” “啊。”姜云的下巴掉了下来,何事让这个呆瓜突然变了?答非所问,答非所问,不过也不能如此就不改口啊,以前叫周公子本就见外,可是那是因为小时候为了争阿婉,两人不知道打过多少架,虽然每次都是完胜,可是这个仇是快十年了不是,怎么就。 “哦,哦,子曦你看梁大小姐这事怎么办?”姜云勉强改了口,继续问道。 “我去看过,梁大小姐的胎已经不是人,否则也不会短短几日就长到快临盆的大小,那胎也不是简单的一碗堕胎药可以打发,虽然我已经画了许多的镇魂符咒将那个院子封了起来,但那镇魂大阵无法布,我便无法超度那个胎儿,后面会怎样,我实在也无办法。” “这可如何是好?东山寺一下冒出如此鬼怪离奇的事情,若圣人问起,如何答才合适,你我如何自处,还请子曦提点一二。”姜云倒是不担心鬼胎,他只是担心姜家如何在圣人面前交差。 “姜大哥不用多虑,有些事情,等解决了再往后说。我定会与姜大哥一起共同进退。只是梁小姐的事情,可能还要阿婉帮忙。此事还望姜大哥同阿婉言明。”周子曦却完全相反,他更关心如何收拾那鬼胎。 姜云断然的拒绝道,“不行,我们姜家的阿婉,绝对不能沾这些事情,绝对不行。” “此事只怕还需要问过阿婉才好,她是我的师妹,当年师父曾说过师妹命中有大劫数,只要劫数一过,师妹千年难遇的大能必能让其成为一代术法的宗师,那绝不是凡夫俗子可以匹敌的。如今这事情,正是历练的机遇,姜兄为何阻拦?” 为何阻拦,这是心尖上疼的妹妹啊,不阻拦才是错,可梁大小姐的事情怎么办?牵涉到鬼怪,还有谁能帮忙?这个周子曦就不能一个人解决了那鬼怪吗?那个什么师傅,阿婉何时又有了师傅? 姜云抓心挠肺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三十六章:乱事一堆 小煞回来了,姜婉整个人松了下来,舒服的又睡了一觉,等到再醒来,已经到了晌午。 用过午膳,又嚷着要睡午觉,姜婉爬上床,赖着小煞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起事情来。普禅的三日之期马上要到了,该如何应付?梁乔月又不见了踪影,那个冥鬼缠着的胎怎么办?若是今天姜云就将大家送回西京,这两件事情就只能放在那里不再理会?可已经撞上门的事,那里是一句不再理会就可以放着不管的? 两人嘀咕了一个晌午也没有想到办法,倒是越说心情越是烦闷。 小煞这次醒来,似乎精神好了不少,上午趁着姜婉睡觉,倒是出去听了几次墙根,这会儿看她蔫蔫的不舒服,便想着说一说听来的闲话,“寺里的和尚都放了出来,我听见那个无果私下同小和尚议论,说普禅有个女儿,还生了个儿子,那个小孩自小就被抛弃,如今当了小乞丐,竟然跑到东山寺来。他们私下议论说普禅这样根本无德,不能做主持,如今死了正好,要推着那无果当现任的主持。” 姜婉精神一振,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话?可看到他们说的小孩儿?” “小乞丐倒是看到了几个,这几日也关在东山寺,如今刚放出来,正聚在后面的柴房里,有个小孩子样貌看着同普禅倒是有些相似,可这也不能作准啊。说不定是那无果为了当主持才这么乱说一通,这种诬蔑的话可不能全信。” “我不是信了那话,我是觉得普禅有事情瞒着,只怕他的目的不是查凶,而是别的。” “可除了这个死因,一个出家人还能图什么?而且还是一个死了的出家人?” “这就是我不明白的事情,小煞,你能不能帮我想想,而不是问我我也想不通的事情,嗯?” 两人一来二去的舌战半日,突然听到门外丫头的低低的议论。 “你知道吗?那个梁大小姐,听说怀孕了,大肚子都要生了。” “你瞎说什么,我们才来这里几天,怎么就生了,来的时候,肚子还瘪着,少在院子里乱嚼舌根?” “姐姐,我没有蒙你,是那边的小院,伺候梁大小姐的丫头说的,我那天出去,刚巧看见她去给梁大小姐送饭,因为见过几次,我分了她几颗小姐赏的松子糖,她便悄悄同我说她怕死了,说是那边到处都贴满了符,肯定是梁大小姐染上了脏东西,所以才会怀了鬼胎,如果不是鬼胎,能几天就长的比盆还大?” “死妮子,你又到处乱跑,听来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你这是找死,要是让夫人知道了,看不把你卖出去。” “啊,姐姐,我是好意才告诉你的,我怕那不干净的会过来我们院子。我悄悄地去找庙里的和尚拿了几个符,姐姐,我也给你拿了一个。” “这是什么符,别被人给骗了,看你一片好心的份上,便饶了你,你可得本份些,小心伺候,二小姐可是太太心尖上的那点肉,容不得半点闪失。” 一阵安静,想是俩个丫头说完了话,去了别处。 姜婉一脸的震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就两天时间,怎么就要生了,那个冥鬼是等不及要破釜成舟的拼一拼?几天就大成了盆?大哥管着寺里的事情,梁乔月的事情他肯定知道,如今他又准备怎么办?若是平日,这件事情也就是个抓鬼的事,自家关着门不管抓的到,抓不到,反正是家事。可如今,这东山寺的事,谁也不敢再说是家事了,连禁军和国师都来过,还能是家事吗? 姜婉有些后悔自己请了梁乔月来东山寺,以至于顺带连累了家里。 她急急忙忙的穿鞋子下了床,急匆匆的往旁边,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找了过去,无论怎样,先看看梁乔月的情况再说。 看见门口挂着的八卦照妖镜和屋檐下的风符,姜婉估摸着应该是这个院子了。她几步闯进了半掩的院门,院子里鸦雀无声,连个守门的婆子都不曾看见。姜婉也顾不得去瞧这蹊跷的安静,她推开屋门,往里走了进去。 房间很暗,窗户紧闭,她闯进去的那一扇门留着的唯一点缝隙便是房里唯一的光亮,就那么一丝,孤零零的映在地上,像条发光的线。 “谁?”虚弱沙哑的声音已经听不出男女,低低的含混不清。 ------题外话------ 各位看官,小女子颓废一周,又回来了,写书真的是件太孤独的事情,我有时候忍不住要跑开一段时间去修正,实在是不想看后台的数据,这次抛开回来,看见书在字推,顿时压力又山大的重。 看来已经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过君子重诺,无论数据如何,定是要不负君心,不负各位看官的陪伴,一路前行。 谢谢各位。 第三十七章:快生了怎办? 慢慢的移动到了床边,撩开厚厚的床帐,昏暗的看不清楚人,姜婉蹲了下去,贴近看去,啊…… 硬生生的将惊呼压了下去,这还是那个梁大小姐吗?惨白的脸像鬼一样的躺在枕头上,凌乱的黑发,四处缠绕,紧紧闭着眼,只有微微颤抖的嘴唇还能看出一点活着的气,难闻的暗臭一阵一阵的传来,姜婉实在是忍不住胃里的翻涌,急急的将床帐放下,冲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廊檐下,撑着腰,狠狠的息了几口气,姜婉终于重新活了过来。转身,重新将房门打开,用尽全力的将门扇猛推了出去,吱呀的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院中回荡了几声,大敞的门引来了一阵风,哗哗的吹的廊下的风符四处飘荡一阵凌乱,叮叮咚咚撞击声的响了起来。 似乎听见了动静,旁边远远的茶水房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伺候的两个小丫头畏畏缩缩的往外探头望了一眼,两人似乎想过来说点什么,嘀嘀咕咕了许久,又诡异的缩了回去,装着没看见一般又紧闭了门窗。 姜婉直起腰,撇了一眼紧紧关上的茶房门,继续往里,将梁乔月房中三面的大窗都支了起来。 混乱的风从院中吹了进来,搅拌着恶臭在房中一阵乱串,可绞丝的纹纱床帐竟然纹丝不动,在乱飘的风中诡异的可怕。 紧闭了一口气,将床帐挂在了梅花簪的银挂钩上,床上的梁乔月终于露出了脸来,她平躺在那里,高耸的肚子顶着藕白色的暗纹锦花软被,像个大大的白面馒头。 姜婉右手捻着诀快速的念完咒,定定的盯着那耸起的白面馒头看去,一团一团的死气,像那蛆虫一般,在梁乔月的肚子上穿进穿出,会动的死气?才两天,原本只是腰带一样死缠的死气也跟着那大起来的肚子变的不同了? 一团死气突然幻化出一个浓黑的小孩脸,瘦骨嶙峋的脸上睁着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姜婉,一瞬间小孩平淡的眉眼莫名的展开,一个坏笑显露了出来,那笑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张狂的笑脸猛的向姜婉的脸扑了过来…… 一阵恶寒从心里荡了出来,姜婉从头到脚的激颤除了鸡皮疙瘩,她已经挪不开步子,眼看着那黑色死气就要撞到她的脸上…… 一阵淡淡的白光快速的挡在了姜婉面前,扑来的死气如同撞击上镜子的水,四散溅射出去,一瞬又凝聚一团,川回了梁乔月的肚子里。 小煞焦急的现出了身形,紧紧的挨着姜婉站在了屋子中间。 “阿婉,阿婉……”院子里传来姜云焦急的声音,姜婉看了看小煞,示意他不要担心,转身走了出去。 姜云和周子曦一前一后的冲到了姜婉面前,紧张的从头到脚的将她打量了三遍,才送了口气的确认她平安无事。 “哥哥,周公子,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姜婉轻牵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浅笑嫣然。 “嗯,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婉,我们先回去,这里你不能呆,回去我再告诉你怎么回事,好不好?”姜云像哄孩子一般的,碎碎念念的哄着妹妹,伸出手去拉姜婉,要带着她往外走。 “哥哥,我答应过梁姐姐,一定会帮她的,如今她这样,我怎么能走?周公子,梁姐姐有救吗?你能救她吗?” 姜云僵硬着手,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默默的看着周子曦,祈祷着这个呆子能说点人话,千万不要将她的妹妹坑在这里。 “梁小姐的病是因为鬼胎,这个胎一天不除梁小姐就一天虚弱过一天,直到没有了生气,也就是死。她还可以救回来,但是不是我,我救不了她,是你,阿婉,你能救她。” 姜云松开妹妹的手,直接冲上去揪着周子曦的衣襟就要揍他,“哥哥,你揍人也没用。”姜婉慢慢的开了口,“周公子,要怎么救?” “让梁小姐尽快的将这孩子生下来,至于生下来后怎么办,我们回头再议。”周子曦快速的说完话,用眼神示意姜婉,回头说的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可不能说。 点了点头,姜婉低头又看了看床上昏昏沉沉的梁乔月,转身出了门,站在屋檐下,急声的唤了伺候的俩丫头出来,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后,吓唬道,“你们若是不好好伺候梁小姐,回头就直接打断你们的腿再卖出府去,若是伺候好了,过几日回了府里,自然会有赏。这路可是你们选的。” 姜婉虽小,说话却疾言厉色,两个丫头吓得跪在地上,使劲的磕头,直说错了。姜婉挥了挥手,让人起了,又盯着她俩给梁桥月梳洗一番,换了干净的衣被,才送了口气,跟着姜云回了她的院子。 周子曦跟着过来,刚迈进房门,就听见姜婉问道,“周公子,开门见山,如何做,你告诉我。” 周子曦站定,望着姜婉道,“找一个稳婆,立马给梁小姐灌堕胎药,让她今天将那鬼胎生下来,因为我进不了产房,只能你进去,后续的事情我都会教你,你切记不能让那个鬼胎碰到人,一定要隔开他,他出声的那一刻最是虚弱,是杀他的好机会,错过就再难成事了……”周子曦这一说,就连着说了三个时辰。 等他说完话,姜云派人下山去请的稳婆也到了东山寺,那堕胎药也灌进了梁乔月的嘴里。 第三十八章:鬼胎降生一 撕心裂肺,鬼哭狼嚎的声音在偏僻的小院里荡来荡去,周子曦用了个小阵将小院隔绝了起来,声音传不出去,便一直不消停的在里面回荡再回荡。 梁乔月的羊水已经流了许久,宫口也开了,痛的翻滚跌撞,可是孩子的头还没有出来,稳婆焦急的嚷个不停,“大姑娘,你倒是用力啊,你这样折腾只是叫,不用力,那里生的出孩子,你也不能让我这老婆子帮你用力啊。大姑娘,使劲,使劲,求你了使劲,大姑娘……”。 姜婉站在一边,看着快要哭出来的稳婆,心里知道怕要不好了。她在现代也懂些简单的伤口包扎缝合的手段,也曾经赶鸭子上架的接过生,可那是有现代医疗的基础上,有麻药,有手术器械,如今这种凭着一双手就上的架势,她无能为力,可这么久还没有看到孩子的脑袋,这确实是不好的兆头。 周子息在外大声的嚷了起来,“阿婉,你快布小镇魂阵,如果不能镇住梁大小姐的魂,那个……,是不会出来的,实在不行就用血布阵。” “用血,你当阿婉的血是什么?说用就用?”姜云一把揪住周子曦咆哮道,“你再敢乱叫,我就直接丢你出去。” 姜婉刚才进到产房,已经将小镇魂阵的符咒都挂到了四角床栏之上,又盘膝做在屋中起诀布了阵,这是周子曦教她的三个阵法之一的小镇魂阵第一重,这是用来镇住梁乔月的魂魄,可看来已经不成了,听到周子曦的话,她站了起来,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四角的符咒,闭上了眼。 左右手连着起了三个诀,快速的翻转着,等手诀结束,嘴中的魂诀也念完,她快速的掏出桃木簪子,一连划破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两指同时一弹,鲜红的血珠飞了出去,啪啪的打在了床架四角的符咒上。黄纸红字的符咒在风中激荡,很快旋转了起来,一层红光从符咒中迸出,快速的连在一起。 激荡的红光,从帐顶往下压,慢慢的如纱如幔的裹了上去,就如蝉茧一般紧紧的裹住了翻腾中的梁乔月,她慢慢安静了下来,汗湿的头发紧紧裹着苍白的小脸,双眼紧闭,仿若已经没了生气。 稳婆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颤抖着伸出食指去试她的鼻息,姜婉猛的睁开眼,厉声吼道,“都退出去,全部出去。” 四周的丫头婆子一阵颤栗,连地上的稳婆都如蒙大赦,屁滚尿流的手脚并用爬起来往外冲。 姜婉咬破舌尖,快速的起着诀,待诀一定,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漫天的血雨飘洒,像细针一般,噗噗的刺入了梁乔月惨白的衣衫,没入她凝脂白玉的肌肤里,隐匿无踪。 仿若突然有了力气,梁乔月猛地睁开了眼睛,满布血丝的眼已经看不到一点白,红的瘆人的眼突然一下盯住姜婉,满眼的恨意铺天盖地的冲了出来,她突然开口说道,“你以为凭你就能将我逼出来吗?你等着我,等我吃了这个小娇娘的生魂,再来吃你的,你的血好甜,好甜,我很喜欢,我会慢慢的吃,慢慢的吃,哈哈哈哈哈哈……”阴森低沉的男人的声音,激荡在姜婉的耳边,一阵冲击,心口一疼,一口血倒冲到了她的口中,咸涩腥甜。 狠狠的将口中的血又喷了出去,重重的血阵一层层的往下压,姜婉似乎往死里的咬舌,一口又一口的血,满天满地,那得意的笑声在这满天的血阵中慢慢的弱了下去,“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女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等着……”。 梁乔月的眼睛慢慢恢复了清澈,黑白的大眼无神的盯着帐顶。 姜婉厉声吼道,“月姐姐,快用力,用力,孩子,孩子,你要努力把孩子生下来。” 已经面如金纸的梁大小姐,似乎一下想起了什么,痛的感觉也开始发作,“啊……”一阵尖叫长久不息的持续着,她已经皮包骨的手如同枯柴挣扎着往空中乱舞,狠狠的拼命的伸展。 门外,丫头婆子全都晕死在地。 谁家没生过孩子,那个妇人不是疼的呼天喉地,可是没有这样的,如酷刑在身,如神魂煎熬,如鬼哭狼嚎,活生生的吓死人。 尖叫声嘎然而止,姜云猛地要冲进去,却被周子曦死死的拽住了手。 第三十九章:鬼胎降生二 重重的血浓稠的将梁乔月裹在中心,她的肚子高高的耸在那里,像一个红色的染血的馒头。 姜婉紧紧的盯着梁乔月高耸的肚子,心里祈祷着快点快点,再快点,此时的她只能将鬼胎压在这个血阵中,逼着它从梁乔月身上掉出来,除了压制,她已经没有一丝别的力气,眼前的红开始有些模糊,手和脚也开始酸麻,似乎不听使唤的疆了。 梁乔月还是没有反应,仿佛成了尸体。 突然一阵恶寒腥臭飘入了姜婉的鼻息,一阵恶心翻涌不可抑制的涌了上来,“不好。”话音未落,姜婉如落叶一般跌了出去,撞翻了一旁的矮几,又滚了两圈,才靠着墙停了下来。 此时屋外的姜云狠狠的摔开了周子曦正往屋里闯,他刚到门口,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猛的撞飞了出去,直接砸在了院里的青石上,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四面的门窗已经在这四散的撞击中碎裂而出,周子曦抬手掩袖挡住了飞溅而来的碎屑,不知从那里变出一把青峰宝剑,一跻身撞进门笔直的往床上的梁乔月刺去,暗黑的剑身锋利的在空中刺出一丝白线,闪着锋芒的利光。 姜婉躺在地上,看着杀机四伏的一剑,心胆俱裂。 这是要让梁乔月与鬼胎同归于尽,可她答应要救月姐姐的,她答应过那个痛哭伏地的女子,她一定会想到办法,一定会…… 翻身而起,姜婉生死不顾的揉身撞了出去,弓着背如一颗球一样,直直的撞在周子曦的膝盖上,重重的一撞带着周子曦握剑的手歪了一歪,寒光凛凛的剑锋一转,被周子曦孤注一掷的长剑贴着那红色怪异的茧皮擦出一缕青烟,撞在床后的墙上,铿锵一声,跌落了下去。 一股死尸的腐臭冲天而出,只几卷就蔓延而散,充斥在了狭小的房子里。 在姜婉撞来的一瞬,为了护她,周子曦极快的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就似蛋黄外面包裹的蛋白一样,紧紧的护住怀中的女孩儿。 周子曦的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墙上,清瘦的身体又顺着惨白的墙软软的滑落了下去。 周子曦的白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此时如抹布一般一缕缕的挂着,他抬了抬手,轻轻扶住姜婉的头,一只手顺势搭在了她的手腕上,还好,这个丫头只是脱力晕了过去,并不曾伤到。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本就有伤,一直按耐等着这个绝处逢生的机会,拼尽性命致命一击,可还是。 那日与她说阵法的时候就已看出,这个丫头是怎么也不会同意要了梁乔月的性命,他隐藏着这迫不得已之时的夺命杀招,可如今,这就是天命不可改吗?她哪里知道,这一撞看着是就了梁乔月的性命,可将来…… 将来,将来的事情太远,此刻只愿还能护的住她。 浓密的黑雾卷成了风,很快将姜婉的血阵包裹了起来,一瞬就吸尽了那血雾,梁乔月突然从黑雾中飘立起来,披散的长发在身后无风四散,她红着眼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两人,满眼的恨意。 “你看,这就是你依托性命的人,你所谓的依靠,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依靠吗?你母亲只不过因为一个小妾就丢下襁褓中的你上了吊,你父亲只当你是个货物,随时准备把你卖出去换他的升官加爵,你倾心的爱人更是将你献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回头还要羞辱的将你从妻变妾,你不恨吗?你说这丫头答应你,一定会救你,你相信她,可她了,她却和那个男人一起想要了你的性命,你还能不恨吗?这世上的人本就可恨,人人都自私自利,有谁真心的为了你?你应该恨所有人,恨吧,恨吧,恨吧……”。 凄厉的男人的声音激荡在耳边,梁乔月的眼睛已经鲜红的开始滴血,慢慢的鼻子,耳朵,嘴角,一点点的渗透了鲜血,她惨白的脸慢慢的被血所覆盖……。 “不要听他的,梁大小姐,你要相信阿婉,她是真心的一心要救你,她没有想过伤害你,梁大小姐……” 周子曦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越来越多的血开始从梁乔月的皮肤上渗了出来,染红了她惨白的寝衣,黑色的长发,仿若从头淋下了血雨,她的每一寸肌肤都鲜血淋淋。 这是魂咒,魂咒,怎么会这样?周子曦惊讶的不能自抑。 第四十章:魂咒之身 魂咒是一种被禁的古老咒术,周子曦听师傅说起的时候,只是知道这个咒术的名字。可在他刚才看见梁乔月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蹦出了魂咒二字。 “世间之人只是知道地狱里的酷刑痛不欲生,下油锅上刀山的酷刑那只是身的痛,生的痛只是痛,可魂的炼确远比一个痛子可以说的明白,子曦,魂咒就是魂的炼,那是生魂活活的炼成死魂,那是将人满身的轮回因果都断送的咒,寸寸撕裂,寸寸熔炼,每三日就一次,生不能,死不能啊……。” 周子曦想起了那段话,想起师傅说起时那惊恐的表情,想起那时候他正在经受的寸裂肌肤的痛。那是师傅安慰他的话,谁知道安慰的话有一天会变成深深地恐惧。 他恐惧的颤栗不可抑制的从皮肤传来直达心里,他很害怕,怕的想逃出去,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怕的是什么?那是由灵魂深处传来的惧怕,无法抑制。他颤抖着双手摇了摇昏过去的姜婉。 姜婉昏沉的醒了过来,伸手轻轻的按住了周子曦。 一阵温暖从手臂传来,周子曦低头看着姜婉的眼睛,慢慢的似乎有一股安神的幽香飘入鼻端,他惨白而惊恐的脸色,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恨…,我当…当然恨,我我恨所…有的…人……”梁乔月的声音断断续续,沧桑破烂的就似被人丢弃不要的风箱,枯哑的毫无生气。 “那你应下了你的诅咒吗?若是你应下了,那就献上你的祭品,我将给你永生。”鬼胎蛊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速很快,透着一种极致的喜悦。 “我……答答……应你,我的主……主……人,我心甘……情……情愿的奉……上我的的……祭……品。”破哑干枯结巴的一句话,似乎千年万年一般的长久,随着字符的落地,梁桥月高耸的肚子一点一点瘪了下去,那浓黑的死气开始从她身下狂涌而出,翻滚的如同滚水,被那死气碰触的床榻顷刻间化作一堆粉末,不复存在。 姜婉蹦起想冲过去阻止梁乔月的誓约缔结。 她刚站起来,却被周子曦一把抢入怀中倒射飘了出去,只一个起落借力,周子曦已经到了院中,他放开姜婉,急急的去搀扶趴在地上的姜云,满眼焦急的嘶吼道,“阿婉,来不及了,我们快走,这个院子我还布了结界,赶快出去。” 姜婉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那死气已经将屋子裹了进去,一瞬,连着几进的房子已经没有了踪影,只有浓黑如雾的死气在翻涌扩大。 知道不能再留,她转身帮忙扶起姜云,周子曦腾出左手,在胸前起了一个手诀飞快的念起了咒。 屋子已经消失不见,那死气开始四处寻找新的目标,一缕黑烟嗖的迸出,一下跳到地上昏死的接生婆子苍白的脸上,那婆子嘴角一阵抽搐,猛地惊恐的睁开双眼张着嘴,她嗓子眼里地尖叫还没来得及吐出来。黑烟已经狂涌着裹住了她。 姜婉眨了眨眼,当她在再睁开往那婆子望去,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寸草不生的地上只留着一个蜷缩的如同烧焦一般的黑色印记。 姜婉一阵恶寒,正要呼叫出声,眼前白光一闪,三人已经换位出了院子,站在院外的一株大菩提树下。堵在嗓子眼的叫声化成了一阵阵的恶心,姜婉急奔到树旁,扶着树干一阵干呕。 此时小煞感觉到了姜婉的气息,刚焦急的寻来,他看见姜婉呕的快死的样子,急的站在旁边直跺脚,想问,又不知道问什么,只能那里不停的轻柔的给姜婉顺背。 周子曦此时正忙着给姜云推宫过血。 姜云很快的醒了过来,他一把拍开周子曦迷糊的看了看四周。 他看见在树下呕吐的姜婉,担心的跳了起来,急奔了过去。“阿婉,阿婉,你怎么了,你受伤没?”连珠炮的急问,焦急的担心,姜云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姜婉努力平复翻涌的气息,抬头看着姜云,苦涩的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无没。 周子曦急步过来对姜云道,“此处不宜久留,你赶快带着寺中众人下山,走的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再回来。 这是要大家保命的安排,可是若不是到了最后无望,这个安排怎么会被提了出来,姜婉的心中不禁又担心了起来,这里有宋氏,姜阮、有哥哥、弟弟,还有小煞,有这么多人,可是逃?能永远的逃吗? 别人也许能逃,可她已经同那个鬼胎结下了性命相搏的深仇,今天逃了,明天也不一定能逃的掉,与其逃开提心吊胆的活着,不如拼命一搏,那鬼如今虚弱的时候去拼一拼,也许还有点胜算。 第四十一章:绝不退缩 姜婉直起了身,紧紧的看着姜云,“大哥哥,你带着母亲和姐姐、弟弟快点离开,要快,听周公子的,快点走,千万不要回来。”坚定直接的不带一丝犹豫。 姜云没有说话,沉默一瞬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可以派护卫送母亲她们离开,路上你二哥定能接应,你不走,我一定要留下,除非你同我们一起走。” 一股酸意涌上鼻头,强压着满鼻的酸苦,姜婉狠狠的点了点头,现在不是犹豫争执的时候,要快,“大哥先去安排吧,什么都不要带了,立刻走,安排好后,大哥到这里寻我,我不会走远的,院里的鬼胎还没有除去,我和周公子还要再继续布阵,大哥哥放心,我会好好的。” 一句不会走远,好好的,似乎压了千重巨石,又似一个坚定的承诺,不关生死,只是寻常的游园,哥哥暂时走开一下,乖巧的妹妹柔顺的站在原地,说着,我不会走远,我会好好的。 姜云眼里泛出湿意,狠狠眨了眨,深深的看了姜婉一眼,转身将轻功运到极致,一跃而出在树梢上轻点纵身而去。 姜婉转头盯着周子曦问道,“周公子,现在怎么做?”不是怎么办,是问怎么做,一字之差,意思却截然不同,这是坚定的要坚持到底,绝不会离开的话。 周子曦听懂了话外之音,一丝苦涩而又喜悦的微笑浮现在了他的嘴角,只一瞬又消失不见,“这是魂咒之术,若是让那鬼胎完成此术,梁乔月就再也救不回来了,可要阻止你我都无这份能力,如今只能尽量驱魂,若是能驱走此鬼胎的魂灵,也许还有一丝希望。” “说点有用的。”姜婉直接打断了周子曦的话,来自末世的她只知道怎样去做,如何做,不知道驱魂是什么,也不知道鬼胎是什么,她只知道,不能让月姐姐这样死去,也不能放任这个鬼有机会伤害她身边的亲人,仅此而已。只要知道了怎么做,去做就行,拼尽一切。 “你有着极强的神魂之力,今日若要制住这个恶鬼,还需用你的血与我一起布大镇魂之阵,这个阵我现在是无法一人布下,可你已失了许多的血,布这个阵还需你的心头血,你,我担心你撑不住。而且这个阵能否开启我只有三成的把握。”周子曦有些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 又是镇魂阵,那个将她带来这个世界的阵法,心头血,那当初又是谁的心头血启动了阵法?将她带来?是周子曦?还是谁?容不得再去细究这些过往,姜婉只是急速的掏出了贴身的匕首,一言不发的看着周子曦,问道,“如何取血?如何布阵,口诀,念诀你告诉我。” 点了点头,周子曦爷不再多说,转身望着紧闭的院门,念咒起符,一根红线啪的弹在门环之上,几个环绕,紧紧的系紧了一头,他转身看了姜婉一眼。未等姜婉明白那眼神的含义,他已飞身过来,一揽她的细腰,飞掠而出,在树尖点了几点,两人就已立在了无量大殿的屋顶之上。 周子曦大大的袍袖一挥,那红线的另一头就直接缠绕在屋顶的吻兽的犄角上,颤抖的红线似乎脆弱的随时会断裂的剧烈震颤着,红色的颜色画出了一片红光。 姜婉不放心的往西院望去,明亮的灯火,寂静一片,并没有预想中的吵杂纷乱。收回心神,才发现,不知何时,周子曦已经带着她落在了无量大殿内,破败的殿里,黑的不见一点光亮,惨白的月光从破败的窗口和门洞里倾泻了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的暗长。 此时,姜云已经进了西院,吩咐了下人将宋氏、姜阮、姜瑜唤了起来。 披散着头发的宋氏,焦灼的站在屋中,望着姜云问道,“可是出了事情?” 姜云噗通跪在地上,说道,“母亲,此时事情紧急,我来不及解释,求母亲带着众人立刻下山。” 咚咚咚,磕完三个头,姜云便抿进了双唇再不多言。 宋氏贝齿紧紧的咬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回身吩咐道,“李嬷嬷,你亲自去通知梁家,我们立刻下山。” 背着姜云,宋氏抬袖轻轻的擦拭了眼角的泪,深吸口气,转过身说道,“云哥儿,我不多问,你只答应我,你与阿婉要一同下山,护住你的妹妹。” 姜云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低沉的答道,“儿子答应母亲。” 不再看跪在地上的姜云,宋氏急匆匆的进了厢房,抱着瑜哥儿,带着一群仆妇、小厮急急的同梁家人在山门处汇合,也未交代过多,只是同梁夫人道得了消息,允她们下山,爬夜场梦多,因此立马动身。 梁家人虽然怀疑,可被关在东山寺几日,如今好不容易可以离开,也不再多言,甚至连梁乔月未和没有同行都不曾问过一句。 姜云吩咐了亲信,带着护卫着两家人下山。望着众人走远,再看不到灯火,他转身回寺急急的去寻姜婉。 ------题外话------ 这一章是过度情节,有些平淡,可又不能没有,为了情节推进快点,今天我们就两更吧。 第四十二章:镇魂之驱魂 此时周子曦已经在无量大殿中用蜡烛布置了一个阴阳卦。 成了卦的蜡烛火苗摇曳不定,在风中左摇右摆,时高时矮,仿佛有了灵魂,闪动不熄。 周子曦望着姜婉说道,“这是镇魂大阵中的驱魂镇,我布了两个阵眼,你我各守一个。” 姜婉点了点头,正要往前走去。 小煞急急的抓住了她的衣角。 “阿婉,我进不去,我要如何守着你。”一直不曾言语的小煞紧张的说道。 难道这个阵名为驱魂鬼魂就进不去吗?姜婉犹豫担心的站在了原地,她不可以将小煞放在危险之地。可…… 也许可以用神魂空间,姜婉犹疑的想到。那是前世,她无意发现的一个功能,因为她的精神力太强悍,到后来,竟可以有一个另类的空间存在于她的意念之中,虽然不能装什么实体的物质,但是却可以装一些虚幻飘渺无形的物品。 比如她看过的一本书,不想费神记住,就可以将其打包放到那个空间里,就好像束之高阁的一本书,等到她想看的时候,就抽出来如翻书一般阅览;或者是一缕香气,飘过鼻端,为了继续享受这份美妙,也可以将那香气,放在一个瓶子里,放入空间,等到想回味的时候,在意念里拿出来打开瓶塞就可以闻到香气。 小煞是一个魂,没有形状,没有生命,能放进那个意念中的房间吗?有时候姜婉也怀疑是真的有这样的空间还是精神分裂出了另一个意念中的世界?换成现代的语言就是她是否得了神经病。 可此刻在她的心里,运用这样的意念和空间似乎就是水到渠成的做法,这个念头一冒出,她便立马行动起来。 姜婉望着小煞说道,“那个鬼胎能看到你,我怕他对你不利,这里周子曦和我应该可以应付,你去一个地方呆着等我。” 小煞紧紧的抓住姜婉的手,咬着嘴唇沉默的地下了头。 鬼胎太厉害,现在不添乱就是帮忙,小煞心里揪着的疼,可再疼如今也做不了什么。 他胡乱的点了点头,闷着嗓子说道,“我帮不上忙,我会等着的,阿婉你要记得同身同命,你活我活,你死我死。” 姜婉点头,闭紧双眼,放空神魂,用意念单一的去勾画小煞,噗的耳边一声轻响,小煞的样子出现在了她意念空间中。 雪白的阁楼雕梁画栋,纯净美丽,小煞惊讶的看着摆放的琳琅满目的各种纯白的书、纯白的瓶子,纯白的植物……。 姜婉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睁眼看了看周子曦,迈进阵中盘膝坐到了阵眼的位置。 周子曦点了点头,说道,“我现在要启用结界之阵,此阵启动后,那鬼胎便只能顺着红线到此大殿之中,因为以前我在这里布过镇魂阵的招魂之物,如今正好用来做饵引将他引来。无论我做什么,你只需跟着我做即可,记住不要犹豫后退,一旦阵法启动,你我一体,你要相信我定能护你周全。” 似乎是一种不信任,又似乎是种……信赖,这样的话,该怎样理解,姜婉不知道,不过不用想这些,她也不想去想。 快速的点了点头,姜婉跟着周子曦取出了匕首,短小娇俏的匕首轻轻的躺在了她盘着的左腿上,她这才发现周子曦的匕首同她的一样,薄如蝉翼的匕首裹着一个黑色的刀鞘,静静的摆在周子曦的右腿上,除了那个刀鞘的颜色,两把匕首形状,大小,刀柄,完全一样。 真是巧啊。 周子曦起了诀和咒,姜婉跟着他全神的将精神力放了进去,现在的阵法她并不熟悉,容不得她有一丝的分神。 匕首划破了手指,鲜红的血珠滴落在了地上又被快速的画成了魂符,魂符一画完,红色的符纹即刻从地上飘起往那燃烧的蜡烛扑去,挨着的一个又一个蜡烛在被那魂符扑中后,白色的烛身瞬间变成了鲜艳的红。噗噗的急声此起彼伏,眼看还有几个,整个阵法的蜡烛就要全部变成红色。 一阵恶臭翻涌着闯了进来,只一瞬黑色的死气跟着从四面八方涌入了无量大殿,凶横的死气四处乱撞,被扑中的一切物件瞬时化成了灰,除了支撑大梁的大柱、殿顶、飘摇的蜡烛和神色惨白盘膝而坐的两人,大殿的一切都已不再存在,就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般,连灰烬都未曾留下。 最后几张泛着红光的魂符仿若狂风中的被吹弯了腰的人,撕扭挣扎着想从地面跃起,可魂符已离开地面,一道道死气就如利剑,从四周狂射过来,噗噗几声,魂符立时四散而碎,飘摇无踪。 蜡烛的光,在越来越浓的死气中织出了一个蛋黄的光罩淡淡的笼着阴阳卦中的姜婉和周子曦。 “婉……婉妹妹……,你还要做……做这些……些吗?你……你还是……还是……想我……我死吗?”枯败,破落的辨不出男女的声音飘了进来。姜婉神魂一荡,忍不住分神睁眼望了过去。 一身白衣的梁乔月已经苗条的如初见之时,细弱的腰肢在空荡荡的衣服下仿佛随时就会折断,黑色的死气中慢慢显现出了一张脸。 姜婉的尖叫差一点冲破嗓子,那,那哪里还是人的脸,本该是眼睛、鼻子、嘴的地方,只留下了四个黑不见底的窟窿,黑色的死气从眼洞穿了进去,又突然从耳洞穿了出来,再从鼻洞穿进,又从嘴洞穿了出来,死气快速的仿若狡猾泛黑的泥鳅,滑溜溜的从一个洞穴穿进,又狡猾的突然从某个洞穴穿出。 这还是人的脸吗?这只是一个有着洞窟的头颅,难怪那样的声音,没有了舌头,没有了肉的嘴,哪里还能发出声音?那样破败的破烂的枯朽的声音已经不是人,甚至都不是鬼,那是怪物,怪物。 第四十三章:迟来的江若雪 “婉妹……妹,你答……答应过……会帮我……我的,你……你还……记得……记得吗?你帮……帮……我,你……就这样……帮我,你看看……看看……看看……看看我的样子,你还……还……认得我妈?”梁乔月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嘶嘶地声音仿若摆脱不了的丝线,一点点的绕着人。 这就是魂咒,生生的生魂变成死魂的祭品,将所有的轮回因果砸碎破坏,放弃一切的献祭出去后的所谓永生的存在? 姜婉莫名的想起了阴阳书里的话来,那仿佛是在那里看过,还有后面写了什么?也许有办法,也许,她忙急急得告诉了神魂空间里的小煞,指引着他去翻看存放的阴阳书。 姜婉这一分神,虽然只是一瞬,驱魂阵法却少了一道加持,淡黄的烛光被硬生生撕开了一条缝,乱跑的死气冲撞而入,奔着一个个烛光而去,噗,烛光将一缕死气烧化而散,又一缕死气扑了上去,又一缕…… 死气仿佛那叮着鸡蛋缝的苍蝇,纠缠着不停歇的扑了进来,一个蜡烛抵挡不住死气的纠缠,瞬间碎裂,泛着黑色的火焰烧熔腾起一股黑烟,响起一阵仿佛阴间小鬼的叽叽惨叫。 越来越多仿佛有了魂灵的黑烟带着疯狂的叫嚣,姜婉和周子曦两人头顶扑去。 “哈哈哈哈哈,魂咒已成,你们还能怎样,不过跳梁小丑,何足畏惧,何足畏惧,哈哈哈哈哈哈。”鬼胎的声音雄浑有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出,震的四周的烛光一颤一颤。 周子曦决然的拔出匕首,狠狠的一把插入心口,一捧滚热的鲜血如泉喷洒而出,溅出朵朵红梅,在半空晕染怒放。 姜婉看了一眼漫天的血花,伸手拔出匕首。 闪亮锋利的刀锋被纤细的手带着快速的往女孩儿的心口撞去。 砰的一声闷响,刀尖似乎撞到了更坚硬的物件,反撞的后力汹涌而来,匕首脱手而出。 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外闯入,就好像撕裂夜空的闪电,撕碎了黑稠浓墨的死气,只一瞬人影就已经到了殿中,立在了姜婉的身前。 江若雪一袭红衣,淡定从容,他长袖一甩,快速的将落地的匕首和一块红玉捞了起来,又顺手兜入了袖中。 他看了看一身鲜血的周子曦,鄙夷的闷哼一声,“蠢货。” 他回身大手一捞。 地上坐着的姜婉只觉得右臂一紧,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一息之间,她已经落入了江若雪的怀中。 失去了姜婉的驱魂阵顿时如决堤之水,一溃千里,蜡烛一个个碎裂,光芒消失,眼看就要将周子曦裹灭其中,“周公子……”姜婉急呼出声,换来了江若雪不满的眼神。 这个丫头眼里竟然没有他,周公子,什么周公子?死了活该。他心里泛滥着不满却又鬼使神差的跟着姜婉的声音,甩出了丝带,将周子曦裹着到了大殿之外。 驱魂阵彻底的崩裂,肆虐的死气疯狂的如龙卷风狂乱的卷着一切冲了过去,一眨眼,江若雪已经被这狂暴的风紧紧包裹,他抬手将姜婉的头按在怀中,低语了一句,“抱紧我。” 一阵红光突然一闪而出,江若雪宽大的袍袖鼓满了风跟着那红光一起翻飞上下,红光越来越快,逆着风旋转的两人被紧紧的裹在红光之中。 死气中的红光随着旋转的风,越来越狂暴,一丝丝的红光仿若闪电,一次次的劈入死气中,一次次的闪现,一次次的消失,越来越密集。 “凝神屏气,仔细去找那个死气的中心,那里的黑色密集黑重,你仔细去找,我会跟着你,不要怕。” 那是江若雪的声音,低沉的男人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蛊惑,姜婉缓缓地闭上了眼,凝神释放出精神力,一圈一圈就像不断波荡而出的水波,碰到阻碍又慢慢的反弹回来,一切都是平缓的,没有特别,就像空旷的房间,放出的精神力没有一丝阻碍。 “阿婉,那个鬼胎飘渺无形,可以用鬼气感应。”小煞轻轻的低语,盘膝打坐,跟着姜婉一起放出魂灵。 姜婉淡蓝色的神魂之力中熔入了一丝黑色,细细的一圈,同她的神魂一起荡漾出去,一圈,一圈,一圈,激荡出去,再激荡回来。 嘶的一声破裂,荡出的圈被撕裂。 在那里。 一道红光从江若雪的手中飞出,红光泛着金色的闪闪光芒利箭一般射进浓稠的死气中。 “啊……”,鬼胎疯狂的叫声响起,只一瞬四周的死气狂涌向了一处,只一瞬,死气消失不见,空旷的地上平躺着一块黑色的玉牌,无花无纹,光洁平滑。 江若雪蔑视的看了一眼,收起手上的长剑。 一条黑色的丝带带着风,从一旁急掠而出,一扫地面将地上黑色的玉牌翻卷而起。 “放下。”江若雪急吼一声,手腕一翻,将刚才收在袖中的匕首甩了出去。 哐当,匕首落空掉在了地面上,冷硬的碰撞声似乎在嘲讽这落空的一击。 江若雪懊恼的皱起了眉。 “鬼胎是一块牌子?”姜婉疑惑的低声发问。 “没想到那个鬼胎分了魂力给祭品,竟然让他逃了。”江若雪恨恨的咬牙切齿的蹦出了一句话。 姜婉疑惑的抬头望了过去。 妖异的男人,眉目如画的脸上一派萧索,愁眉不展。 姜婉忍不住伸手抚上了那柳叶一样的眉,轻软的指尖带着一丝安抚,温柔的似乎要抚平那紧皱的眉头。 江若雪扑哧一笑,诡异的妖媚又回到了脸上。 他低头轻轻的贴着女孩儿若软的耳垂道,“今天我救了你,你的报酬我会回来取,下次见我,记得准备好报酬。” 温软的气息轻轻扫过,麻痒的有些暧昧。 姜婉正要发脾气,腰间一松,江若雪就这样不见了踪迹,空荡荡的大殿孤寂的只剩下她一人。 “阿婉。”一声呼唤。 她回首而望,门口姜云搀扶着周子曦狼狈的站在那里,担忧的望着她。 第四十四章:回府善后 狼狈的样子回了侯府不敢让人看见,姜婉匆匆的回了凝魂居,梳洗一番后才跟着姜云去见了永定侯姜丞。 女孩儿清瘦的似一根纤细的竹,细弱的似乎随时会拦腰折断,几日不见,好不容易长了一点点的肉已经没有了踪影,瘦的几乎脱了形。 永定侯点了点头压住心里涌起的酸意,让过来见礼的姜云和姜婉落了座。 他轻端起茶盏,慢慢的喝了一口,缓慢的开了口,“东山寺之行,旭哥儿虽然回来同我说过,可言语并不详尽,后面又出了什么事,云哥儿你怎么会让阿婉留在了东山寺?” 姜云站了起来,迈步而出,对着永定侯跪了下去。 “梁大小姐被鬼缠身,怀了鬼胎,因此周子曦求了阿婉帮忙驱鬼,鬼怪嚣张那个,孩儿只能先送了无关人等下山。大殿之中驱鬼之事我并未参与。等我返回寻找,只见到了受伤的周子曦,好在阿婉无碍。” 姜云低了低头,继续说道,“东山寺因为损坏严重,整个东山寺残存不到一半,而且又出了许多人命,鬼怪之说世人定是不信,因此我带着周子曦和阿婉下上后,便让人一把火将东山寺烧了,并留了些人手假扮劫匪,在周边布了些线索。” 轻轻放下茶盏,永定侯叹了口气,说道,“烧寺是迫于无奈,能救的都救了,救不了的也是无奈,云哥儿,你做的没错。” 永定侯看着姜婉继续问道,“阿婉,那鬼怪之事是怎么回事?” 姜婉忐忑的站了起来,想了想,也迈出一步,跪在了姜云旁边答道。 “上次文昌公主宴请的时候,我便认的了梁大小姐,也看出来她坏了鬼胎,去东山寺是我想求普禅师傅给梁大小姐驱鬼。这事因为我而起,我与那鬼怪本就因此结下了梁子,周子曦是为了帮我才留在了东山寺,这一次虽然重创了那个鬼怪,可却未能最终灭了他。”姜婉坚定的抬起头,直直的盯着姜丞继续说道。 “父亲,我想去寻阴阳术家学习驱鬼之法,已经惹到的事情,无可逆转,我只有努力的做到更好,才可以不怕那鬼怪寻仇,我今日能将它击退,他日也定能做到。” 坚定的话语,脆脆的从小女孩儿的嘴里蹦了出来。 永定侯欣慰的大笑,起身将姜云和姜婉扶了起来,笑着说道,“这没有什么可怕的,无论是什么鬼怪妖魔,姜家人都有身硬骨头站着扛着,你俩做的没错,不愧是我姜丞的儿女。” 话音一转他又问道,“阿婉,阴阳术家,大明朝最厉害的恐怕就是国师,你可想拜他为师?” 阿婉摇了摇头。 那个国师可不是什么好人,拜他为师,那人看重的是永定侯府,可不是姜婉这个人,此事必定会让姜家在朝堂中多出许多阻碍,可不能顾此失彼。 “女儿不想拜他为师,天下之大必定还有能人异士,不一定非要国师才可为师。”姜婉坚定的答道。 永定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阿婉,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若有了难处,自来寻为父。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你母亲那里我已派人去禀过,等你歇好了再去请安。” 姜婉乖巧的点了点头,起身见了礼,告退而出。行至院外拱门,她回身望了望永定侯的书房,叹了口气。 这次的事情,梁乔月丢了性命,家中的仆妇被无辜牵连,周子曦如今还昏迷不醒,东山寺更被付之一炬。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可若是再来一次,她也必定还是会如此行事。后悔不可更改的事情,只是浪费时间。 如今只能往前,咬着牙往前走,世上的事情都是如此,不能退那就进。 姜婉回头望着天边慢慢发白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急步回了凝魂居。 她梳洗干净,爬上床盯着帐顶发呆。一身的疲累,可她怎么也睡不着,两个眼睛像狼一样的发着绿光。 小煞慢慢的显出身形,盘膝坐在床侧,看着瞪着滚圆眼睛的姜婉,叹了口气。 他想着这次的凶险就后怕不已,若不是江若雪鬼使神差的闯进去打掉了姜婉快插进心口的匕首。 他摇了摇头,不敢再想,望着姜婉说道,“阿婉,你睡一会儿。” “我睡不着。”姜婉翻了个身,盯着小煞问道,“月姐姐还有救吗?魂咒之术就真的没有办法解?” 小煞点了点头,答道,“阴阳书中有一段魂咒的记载,其中就说道,此咒法太过于阴毒,一旦咒成除非施咒之人魂灭,否则永中咒之人生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姜婉狠狠的咬着嘴唇,翻身躺了回去,继续盯着帐顶问道,“什么是魂咒之术?” 小煞想了想,将阴阳书中的原文背了出来。 “魂咒之术是上古咒术,咒术需一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女子,用己之生魂为祭,以怨念为根,在极阴之地辅神魂之血为引,煅魂炼骨,血肉熔浆直至生魂死,死魂生。” 想了想,他又继续解释。 “此咒术一旦炼成,作为祭品的女子生生的从生魂变成死魂,那神魂锻炼的痛,就似一丝一丝的将身上所有的肉活生生的连血带皮的撕扯下来,又将那一根根的骨头,连渣带筋的敲碎重捏,从此便断了轮回之道,决了生死之界,不在这五界之中,既没有生,也没有死,不知七情六欲,仿若傀儡,只听从施咒之人的命令。既不是人,又不是鬼,可怕的是每隔三日,便要经受一次炼魂淬骨溶血换骨之痛,就似生无边炼狱,这是真的生不如死。” 姜婉听的一身冰寒,仿若掉进了冰窟之中。 阴年阴月阴时的女子,这个世间能找出几个?那冥鬼定是早早就盯上了梁乔月,否则怎会如此之巧的就在她身上做了鬼胎?东山寺,极阴之地,还有神魂之血,这一条条,一点点若不是算计周密,又怎会那么凑巧一起出现? 第四十五章:逛窑子一 东山寺的事情,一晃而过。 姜婉压下心中的忐忑和孤疑,努力定了心神日日陪着被吓的心慌乱麻的宋氏,在宋氏跟前乖巧的习字,绣花,装着什么有没有发生一般。 同普禅约定的三日之期过去,普禅若消失了一般,再没寻来。倒是几日后,突然听到东山寺的消息。 说是国师出面禀告圣人,言东山寺风水极佳,适合修法建庙。圣人便责承内务府出了银钱,负责重修东山寺,又安抚寺中僧众,任其返回东山寺继续修法。 东山寺因此声名鹊起,一时风头顶盛,人人都知东山寺得圣恩重建,反而忘了东山寺主持普禅被杀,东山寺劫匪疯抢,杀人烧寺。 姜婉小病了一场,身子日渐消瘦。 宋氏心疼,便天天拘着姜婉在跟前,瞧着她吃食不断,已经完全将她当成猪来养,只盼着如此精细喂养,能让她多长点肉。 小煞日日有了姜婉的神魂之力温养滋润,倒是先长了肉,个子也慢慢的高了些。 一个被拘的慌,一个有了精神,两人到了夜里便跑出去瞎逛,整个西京大概除了皇宫,他两已经逛了个遍地开花。 这日夜里,小煞又磨着姜婉一同出去。 姜婉日日去逛西京的夜市,早已经逛的厌烦。她觉得看小煞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飘来飘去,游移不定,也比去逛那无聊的夜市有趣。 她便懒懒的赖在床上死活不愿起来。 “嗯,阿婉,你还有个地方没有去过。”小煞纠结的皱着小脸,看着姜婉说道。 “你不是说除了进不去的皇宫,热闹的地方都逛过了吗?”姜婉有些不信的望着他。 这个小子竟敢骗她,看她不揍的他满地找爪爪。 “嗯,嗯,是没有了,是没有了。”半大小子仿佛知道会被揍,缩了缩脑袋准备开溜。 “回来。”姜婉利落的爬了起来,紧紧的用精神力锁着房间,就是不准这个混小子跑掉。 小煞认命地飘回床上,乖乖的半跪坐,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死命的卖弄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姜婉怕被魅惑住,扒拉着用手一把捂着脸,咬牙切齿的问道,“说,还有哪里我没有去过,你今晚要是不带我去,我就揍你。” 低头玩了一圈虫虫飞的把戏,抬着眼角偷瞄,希望可以蒙混过关的小煞,终于彻底的放弃了。 他呜呜的囫囵说道,“嗯,就是那天我们看到的地方,有很多的红灯笼,还有很多的人,很热闹的那里。” 姜婉凝神响了想,恍然大悟,这小子,竟然惦记着去逛妓楼。 那不是怕带坏了这个半大小子,才没有进去玩吗?牺牲巨大放弃的地方,他倒还记得,真是,再小也是男人啊。 除了那里,好像都玩过了,那去看看吧,反正只是看看,若是不好,大不了出来。 打定主意,姜婉快速的凝了一个决,只见她眉心红光闪现,一个一个的符咒漂浮出来,几个闪烁便画完成了诀。 这是姜婉最近新发现的好玩事情,她跟着小煞学着按阴阳书中所说,画符起诀,可是她实不会用毛笔,那符就算画出来,也慢的似蜗牛,画完之后,怎么看都看不出是符,形似而神不似。被折磨的没了办法,一日她躺在院中的紫藤花架下无聊,想着不如用精神力熟悉一下符咒和诀,这是前世学习常用的办法,意念练习。 她慢慢的练着隐身诀和隐身符,开始还不熟练,磕磕绊绊,可后来越来越顺,等到她能一心二用,一边用意念画符,一边念诀的时候,符诀合一,她竟然就凭空消失不见。 开始倒是没发现,等到大家都找不到她,满院子的喊着她的名字,从她身边走来又走去的时候,姜婉才猛然发现,原来还可以……这样画符,念咒,省了毛笔画符不说,连手诀都省了。 自此之后姜婉便喜欢上了这玩法,时常用精神力去练习各种符咒,诀,念。 意念的速度快的让鬼也来不及跑开,一晃,姜婉已经神魂脱离,丢开软软倒在床榻上的身体,神魂凝形,拉着小煞就到了西京的夜空中俯瞰这百年帝都。 既然是要去逛窑子,那就好好逛,找最漂亮的地方逛。 姜婉坏笑着,一扭小腰带着小煞往那灯火最辉煌的一处妓楼飘了过去。 逍遥楼,真是名副其实,温柔乡,逍遥境。 红花绿柳摇曳多姿,环肥燕瘦各有不同,穿过高高的棂格窗扇,两人轻飘飘的落在了大堂房梁之上,盘腿坐下,开始盯着满屋形形色色的人,好奇的看了又看。 “各位各位,今天是花魁会,还请各位捧场,看见心仪的姑娘买筹投选。”逍遥境的管事站在台上,大声的说着话。 三十左右的一个白面书生,中气十足,那铮铮的话还未落地,姜婉和小煞已经眼神交流着说道,练家子。 这段日子,姜婉除了学习各类阴阳之术,还学了阴书中的养气之法——修气,修气其实就是武学的内功,只是因需要辅以神魂之术,二者又有不同。 真正的武学需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可是这修气,却只需要凝神放空修炼神魂,虽也需日积月累的修习,但对于姜婉这个神魂强悍的奇葩,却是日进千里,如今的她因为修气练就的内功轻功,只怕不比一个苦练十年的人弱。 此时白面的书生抱拳对着众人行了一圈礼,又继续说道,“各位,这花魁会今日有三朵花,请……。”长长的尾音中,他躬身而退,将大堂中的台面让了出来。 一缕琴音,漂渺如云海,清脆如山泉,一个白纱遮面,苗条婀娜的女子柔弱的缓步上台,那如云的水袖,随着她的舞姿而起伏飘荡。一曲终,琴音绕梁,意犹未尽。 第四十六章:逛窑子二 琴声消,白衣女子退到了一角。 咚咚咚的鼓声突然击碎绮丽的梦,铿锵铮铮,让人一震,一红衣劲装的女子,一柄长剑一跃上台,劲风阵阵,寒光闪闪,随着鼓点,女子腾挪跳跃,仿若征战沙场的儿郎,英姿飒爽。 鼓声伴着剑舞,女儿红妆一笑,反手收剑,俏丽的一翻,落在舞台的另一角。 “郎啊……”一声哀怨的低唤,一戏装女子急步的翻着小脚,露出一双翠绿的绣鞋,鞋尖上散落着殷红的丝绒花,随着那翻动一荡一荡的起伏,仿若时开时闭的娇花。 女子愁云满腹,情意潺潺,轻翘的莲花指,殷红的唇,翠裳红裳,痴情而生。 曲音*,曲罢,四周空寂无声。 姜婉紧紧盯着那三个女子,微微的皱起了眉。 轻柔激荡,两次登台,轻柔激荡,战鼓震魂,让人沉醉疲累,心神松懈,最后一个牵魂荡魄的倾诉。 这摄魂之术,虽然简单,可用在这些毫无防备的普通人身上,却很高明。 这逍遥境背后的人真是有意思,却不知他图谋的只是简单的钱财,还是……。 管事走到了台前,轻咳一声道,“各位,今日的花魁,白若、红娘、翠乔,三位娇娘各表一支花:白色牡丹、红色冬梅、翠色连翘,每只花一千两银子,台前有三个华尊,侍女会将投花魁的花朵奉上台插入尊中,此时开始,一刻钟后点花。” 此起彼伏的唱名响了起来,“永安侯府大公子,牡丹一支;威武大将军,连翘一支;东平昌大当家,冬梅一支;平昌爵府三公子,连翘一支;昌盛票号二当家,牡丹一支……”。 这唱名的也是一个奇人,仿佛认识全京城的人,不,是认识全京城有钱有权的人,那唱的全是响当当的牌子,代表的可不仅是一个人。 一个妓楼能把小小的花魁赛做成豪富权贵的金榜题名,真是稀罕。 姜婉彻底的服气。 这个逍遥境背后站着的不是当今天子,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不然何来的底气将这满城钱权的人,震在这里? 已经看了最精彩的,姜婉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男人们那恬不知耻的嘴脸此时也没有必要留着再看。 她起身拉起小煞,嘟了嘟嘴,率先下了大梁,往逍遥境后院飘去。 这逍遥境与别的妓楼不同,不是独楼或者连楼的经营。 不愧是整个大明朝最大的妓院,只看这满眼的庭院楼阁,就已经无出其右。高高的主楼后,一片一片的花园,星罗棋布的庭院中点缀着大相径庭的小院,曲径通幽,左弯八拐的小路,若是走在其中,只怕几步就会迷失了方向,不知所踪。 好在姜婉和小煞会飘,此时飘在半空中望下去,只往有灯火的地方而去。 灿烂的琉璃灯,闪着光芒,两人飘下去,看见敞开的窗户荡了进去。 红帐,黄衫,一个美艳的女子倚在榻上衣衫轻系,一条白色丝涤荡在地上,正闭目养神。 “姑娘,这是怎么了,连花魁会都不愿意去了?你可是苦练了一年的水袖,如今倒是让那个妖精抢了先。姑娘你倒是说说话啊,你都几天不言不语了。” 榻边半跪着一个小丫头,绿衣粉纱,正拿着粉锤轻轻的敲着,如今话语到了一半,竟然有些哽咽。 榻上的女子仿若睡着了一般,沉默不语。 “姑娘还想着那个平公子?那种贵族公子,即便再好那也不是良人,姑娘你见过的还少吗?何苦这样苦着自己?他只说姓平,这满西京,姓平的又有几家?姑娘就是用脚趾,也猜得到,这是假的,既然姓是假的,那情,又怎可能是真?姑娘,要是让白管事知道了。” 话说到此处,小丫头已经涕不成声,退后一步,趴在地上躬身跪在了一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继续说道,“姑娘,无论如何肚中的孩子不能留了,你瞒住白管事伺候了平公子。如今又。姑娘不做花魁,你如何能在这逍遥境中安身立命?那处子之法,女婢已经悄悄问过验贞的丘婆子,那也是可以有办法的。” 小丫头的话,让姜婉起了猎奇之心。 这个女子,容颜秀丽,姿态娟秀,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豪门贵女。又怎会流落到这最下九流的地方?这里面的心酸往事只怕闻者落泪。 如今到了这里,又这般姿态,不肯入了浊流,清高顾洁,这是要为了那般? 那黄衫女子,许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紧紧的盯着窗外的夜色。 小煞坐在窗上,被她看得有些毛发倒竖的紧张,悄悄地问姜婉,“她盯着我们看了那么久,不会看的见我两吧?” 姜婉想了想,又起了个诀,开了阴阳眼,往哪女子望去,生气萦绕,整个人发出柔和的白光,小腹之处一圈黄光紧紧环绕。 黄色?姜婉呆了呆,黄光代表极致皇权,皇家之人才会有,这腹中之子,难道是皇族之后? 她疑惑的偏头正要同小煞说起此事,却又楞在了那里。 小煞是鬼,鬼气应是黑或浅黑,良善的多是蓝,可小煞的气,竟然是黄,虽然颜色不深,淡淡的一层,仿若月晕光滑,不仔细看又仿佛是白,可,这……。 难道小煞是皇族?以他的年纪,应该是先皇的儿子还是孙子? “你不要再哭了,这件事情,我必不会连累你,你也无须再在我这里扮这可怜样子。白总管那里,你去传句话吧,这个孩子留着对我是极大的好处,我若能生下他,将来必定厚报;若生不下来,那也是我命苦,白总管的报酬不变。”冷漠的声音从黄衫女子嘴中飘了出来,绝情而冷酷。 地上跪着的小丫头,停了哭泣,惊讶的瞪着眼睛,仿若不认识人一般。 不过也只是一眼,她便恢复了神态,神情恭谨地应了声,“是。”利落的爬起来,用手悄悄地弹了弹那衣衫上的灰,倒退着,退了出去。 第四十七章:柳烟云的身世 那夜的情景仿若眼前,榻上的柳烟云眯着眼仿佛又回到了那夜。 那是一个月前,她刚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出来不久。 朝廷重臣又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皇帝,那臣子也是要换上一换的,更何况名不正言不顺的夺位之君。 不过是一首歪诗,不过是酒后微有失言,不过是因为她爱慕只见过一面的九皇子,偷偷绘了一幅他的画像。 书香世家,百年清贵,就这样莫须有的成了乱臣贼子。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祖父悬了梁,以死谏之,希望能以死明了清白,保全家中幼子们的性命。 祖母当日眼睁睁的见祖父垫着脚尖将白发斑斑的头颅挂进那惨白惨白的白绫中,抢先一步一头碰死在了暗无天日的死牢里。 父亲、母亲、哥哥、弟弟、所有的人,谁也没有看到第二日的阳光,就那样一杯毒酒上了路。 祖父已死相谏,也不过将众人的性命从断头刀下的分尸两段换成了全尸。 她记得那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而下,仿若热热的铁水,直接淌了肚子,酒水所到之处如火烫一般疼痛,她捂着肚子,蜷缩着不停的颤抖,忍不住的翻吐,活生生的要将肝胆心肺都吐出来一般,最终眼前一黑,死了过去。 其实这样死了也挺好。 可她却还是活了过来。 玲珑娇俏的女子,躺在红床暖帐中就这样睁开了眼,满眼的富贵荣华,奢侈的比官宦千金的闺阁还要华贵。 丫头婆子成群,见了她笑咪咪的讨好唤着,“柳姑娘,早。”利落的扶她起床梳洗。 斑驳的铜镜中,若不是望见那一模一样的脸庞;若不是看到手腕处那一模一样的胎记,她真的会以为以前的过往之事一场梦,如今的她就是这柳烟云,生来就是长在这逍遥境的柳烟云。 虽然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不是,但是所有人都默契的将这个知道变成了不知道,没有人来告诉她,她为什么没有死,她为什么就这样顶着另一人的名字活了过来。 她是聪明的,也因为太聪明,所以她选择了遗忘,哪怕只是暂时的遗忘,那也好过日日的去回忆所有至亲死在面前的惨痛。 哭,哭有什么用了,死了的人不会活过来,过去的一切,再哭,再痛,再悔,终是过去了。 就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活了也不知道多久。 直到那天夜里,一个男人人闯了进来。 安静的逍遥境因为这个男人的到来变得不再安静。 年轻英俊的男人,带着英武非凡的侍卫迈着官步进了销金窟的逍遥境。 来逍遥境的人都知道,逍遥境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进来的人不能带兵器。 白总管很严厉的执行这个规矩,西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也很给面子的遵守着这个规矩,没有谁给谁找不痛快。 可规矩本就是用来打破的,这世间哪里有一层不变的规矩。 总有人是可以凌驾在一切规矩之上。 明晃晃的佩刀,刀头被侍卫沉沉的按着,弧形的刀尾斜翘着划出一条尾线,尖尖的刀尾森森的有些晃眼。 白总管亲自伺候,一路小心谨慎,卑躬屈膝的跟在人后,仿若一条乖巧的狗,看着主人的脸色,连尾巴都不敢摇晃的夹在了腿间。 一群男人就仿若入了无人之地,漫无目的的在逍遥境的后院东晃西晃,欣赏着冷月清风的良辰美景。 那天柳如烟刚刚沐浴完,湿着长发,并不想太早睡下。 她枯座在迎窗前的牙床上,望着圆圆的满月,忽想起祖父教她的洞箫曲。 闺阁女子大多自幼学琴,柳如烟也能弹一首好琴。 可诗书满腹的祖父却独喜洞箫,时常赞叹其音崆峒萧瑟,世间百味。 为了搏得祖父换新,她也悄悄学了洞箫,可惜直到祖父去世,她也没有学好此技,翻来覆去的学,也只学会了一首明月调。 心里伤怀,她吩咐侍女去取了一支洞箫,望着明月吹奏了一曲。 因为想念,想念再也见不到的人。 悲凉的洞箫穿透院墙的棂窗,飘了出去,也就那样莫名的引了人来。 逍遥境中随意漫步的男子,疑惑的听了听,跟着箫声辨别方位,一路弯弯绕绕的寻最终到了她的院门前,客气的让人上前去敲了门。 就这样,白总管带着人进了她的望柳居。 这是她到了逍遥境三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外人,也是第一次见到男人,也是第一次知道,她原来已经做了花娘,还是整个西京城最大妓院的花娘。 在此之前,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伺候的丫头婆子都闭口不言,只是唤她姑娘。 她想过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这样被人养在了外面,做了某人的外室。 她自小就被母亲关在后院,即便大了,定了亲事,也是不曾放她出过门。说起来,不过是因为她长了一张艳若桃李的容颜,家中的长辈怕她因此被人看中,怕家里护不住她,便这样将她拘在了家里。 唯一一次出门,还是她听说大明的战神秦冥大胜而归,一时好奇,偷偷扮了男装溜出家门,到京满楼围堵了一下钦慕的男人。 可也因为这点钦慕,最终连累了全家满门被灭。可最该死的她却活了下来。这张艳若桃李的脸救了她吗? 她听着白总管对那男子说,“这是我们逍遥境里的头牌,因为还稚嫩,所以还未挂牌,如今还当清官养着,两月后花魁会才会正式挂牌。” 白总管这是明晃晃的说话,你看大爷,我们这里是妓院,我这里有一个没有还没有卖身的雏,两个月后我就要把她高价卖出去了,高价的货品,肯定是好货,你老若是看着顺眼,也可以买的,我可以卖给你,今天就卖给你,只要有钱。 贴着好货标签的柳如烟,愣愣的立在一边。 原来她连坐外室的最坏打算也只是一个痴人的梦,白总管明晃晃的插了一刀,对准了她的心窝子,毫不手软的一刀见了血。 微湿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冰冷的透过单薄的衣衫,让她如坠冰窟。 第四十八章:他是谁? 此时端坐堂上的男子,正喝着茶,似乎并没有听出白总管话里的意思,抬首望了旁边垂首低头的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一眼,既不说走,也不说留的,继续品茶。 低垂着头也能看到主子的颜色,这是伺候人已经伺候成了精了。 男子仍然垂着头,躬身从怀里掏出一沓东西,看也不看的抽了两张,往前两步,傲慢的伸手递给旁边等回话的白总管。 银票,天宝庄的实打实的一千两一张的银票,没有说要怎么样,直接就给了大笔的银子,这是表明态度,无论这位大爷想怎样,逍遥境都必须接着,接的住最好,接不住,那也必须接,接砸了趟子那就付出相应的代价。 银票白晃晃的摆在眼前,白总管望了望,仿若看见大大的烫手山芋,闪着晃瞎人眼的光。 他压了压心里翻起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的往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稳稳的接过了银票,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他退的很慢,慢的连眼角都没有扫一下柳如烟。 那就是将她丢出去,不管她死活的意思了。 惨白着脸,柳如烟疆直着如死物一般。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是让人都下去然后就这样直接的奔了床上而去,还是细嚼慢咽的调戏她一番才开始正餐? 倒是伺候的丫头、婆子们机灵,大概也是见惯了风月,谁也不曾将这再当回事。 院子里管事的大丫头上前几步轻松的问道,“官人是要喝酒听曲,还是沐浴更衣?” 这就是问,您老这是要快餐还是慢餐的意思,而且还问的委婉动听,仿若只是寻常伺候一般。 坐着的男人仍是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上的茶盏放在了小几上,弹了弹无尘的衣袖。 伺候的成了人精的白面无须男子拖着嗓子开了口,“先沐浴,贵子,你跟着她们下去,看着伺候。” 一个矮小的藏在人堆里看不见的瘦弱小厮,轻手慢脚的倒退着走了几步,恭谨地站到了门外。 男人摆了摆手。 面白无须的男子领会的弯腰行了礼,转身对着门里门外满满的人,吩咐道,“都下去吧。” 于是周边的人就像退潮的水一样,一下没了踪迹。 柳如烟不知道怎样才好,她已经无法应对。她虽然聪慧,可是毕竟只是一个未见过外男的闺阁女儿,就算她现在想以死保住清白,也已经没有了力气。她除了僵硬的站着,别无它法。 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座上的男子终是先开了口,“你若不愿,我自不会勉强于你,只是今夜我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过夜的。” 这是什么话?不勉强,可又要过夜,这是留宿但却可以不碰她的意思吗?柳如烟似乎又慢慢有了一点力气。 这是上位者的气势,我绝不会勉强,那样的得到会让高高在上的人丢了颜面,危难一个妓女,他还做不出来。可是他又绝不会放过,因为放过,就显得无能。一句话,说道最后只有几个字,投怀送抱即可。 柳如烟并没有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心里有一股小小的庆幸与欢喜,终于将她失去的感官又唤了回来。她微微动了动脚尖,慢慢卑微的曲了曲膝,行了奴婢才会行的礼。 那一句你若不愿,我自不会勉强于你的话,将两人的地位直接一锤定了音。 柳如烟已经开始卑微的讨好这个男人,只希望他能兑现他施舍的那句话。她存着侥幸的希望能逃过一劫。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白面无须的男人躬身走了进来,回禀道,“爷,沐汤已经备好。”没有多余的话,一切都似乎早成了惯列,男子长身玉立的站了起来,跟着上前卑躬屈膝的侍从迈去了侧面的净房。 陆陆续续的人进了柳如烟的卧房,利落的将床上的帐幔被褥彻底的换了一遍,又将房中的各类枕靠,茶盏也换了一遍,甚至放在四周的蜡烛也全撤换成了琉璃灯盏。 柳如烟就这样站在那里不动不移的看着,心里惊涛骇浪,开始的惧怕过去,她慢慢的看明白,这个男人绝不是普通的人,有那个王公贵族逛窑子还带这些莫名的家物什。 这个替换是因为嫌弃。嫌弃这整个西京最有名的窑子里的物件不好。 逍遥境,这可是深居深宅的贵妇小姐们都会妒忌的窑子,谁不知道,逍遥境是一个养花娘比养贵女还精细的地方,那里花娘的闺阁可比贵女们的还要好。 替换的物件朴拙大器,气韵沉淀。这么一换,柳如烟的闺阁一瞬从琳琅富贵变成了书香沉稳。 谁在窑子里过个夜还穷讲究这些? 谁来窑子不是看花娘,享受着*一刻值千金的红鸾春帐,而是非要舒坦的将闺房变成自己平日作息的模样? 柳如烟心思细腻,聪慧,虽然不曾出过闺门,可这简单的道理,却不是不明白,如今回了神,看了个分明,心里也开始思量起来。 这般年纪的人,除了秦氏皇族中的子弟,不会有人再有这样的排场,可秦氏年前的那轮夺位血洗之后,还有几个这般年纪的男子? 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除了还有一个六皇子浪荡的混在京城,也只有当今圣人,圣人,柳如烟如苍蝇咽进了喉咙,哽咽的忍不住的想吐。 她急忙用手捂住了嘴,急退几步,快速的坐到了一边的矮榻上,泛白的手指紧紧的抓住榻沿,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的凸了出来,狰狞的恐怖。 这个猜测是不是真的,她急速的动着心思,该如何办?血海的深仇,如今尽然就这样鬼使神差的将仇人送到了她的面前,想到有机会亲手将刀子捅进那人的心窝,她莫名的兴奋起来。 血液开始翻涌,她原本惨白瘦弱的小脸因为兴奋而变得红润,粉粉的颜色,让那娇颜又美上了几分。 第四十九章:暗藏复仇 柳如烟正焦灼的思虑着该怎样时,那个白面无须的男子领着两丫头走了进来,不等她回过神,他已经指挥着两丫头一左一右的架起了柳如烟,迅速的进了卧房,站在了暖帐之前。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直接丢她到床上?柳如烟紧张的用眼神祈求的看着挟持着她的丫头。 不要,不要,不要啊,她内心的挣扎在眼中变成了惊慌的闪烁。 那男子一挥手,外面进来一人,将一身衣裳放在一边的高几上,躬身又退了出去。 “给她换了衣服。”男子话说完了,可人却没有动,这是要看着柳如烟更衣的意思了。 柳如烟的脸一下滚烫的红了起来。 她怎么也是他主子看上的女人,怎么有这个胆子敢看她更衣? 除非是宫里的太监。太监自然不是男人,宫里伺候的太监自然可以监察女子更衣,他们并不是男人,看个女人也只是看。 呼之欲出的答案在柳如烟的心里慢慢的成了形。 她对于刚才的猜测又多了一分肯定。 可这死太监虽然不是男人,但毕竟挂了张男人的皮相,柳如烟怎么也做不到视若无睹,这该如何? 伺候的丫头似乎也楞住了,竟然也呆呆的立着没有上前更衣。 那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起来,直接加快语速吩咐道,“将她身上的衣服剥了,头发打散,赶快啊,愣着干什么?” 因为急促,那故意压低的浑浊的男声,开始上扬,最后竟然变了调,那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声音终是没有掩饰住的露了出来。 哦,是个太监。两个丫头似乎也恍然悟到了什么,急忙出手来剥柳如烟的衣衫。 “住手。”女孩儿紧张的声音响了起来,并不高,可却刚好。 伺候的丫头停了手。 “我自己更衣,你们退到一边。”女孩儿又赶紧加了一句。 柳如烟转身走到了放衣服的高几旁,开始解起了系在腰侧的丝涤。 两个丫头无所适从的看了看那白面无须的男子,看他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往女孩儿前面站了站。他则还是站在后面目不转睛的盯着柳如烟更衣。 丫头们恍然明白,这是怕姑娘身上揣着什么利器对人不利,这是变相的搜身了。 两个丫头了然的忙跟到近前,探手接过柳如烟换下的衣衫,半遮半掩的拿眼去扫柳如烟的身子。 柳如烟颤着手,慢慢的一点一点将衣衫蜕了下去。 她的心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吧。老天爷既然给了她这个机会,那就紧紧的抓住,就让那个单纯的柳如烟死在那阴暗龌龊的死牢里。 现在在这里的只是逍遥境里的花娘,柳如烟。 既然已经摆脱不了委身男人的命运,那何不委身一个可以让她脱离这污糟地方的男人。一个有权有势,掌控天下的男人? 她要藏起来,慢慢的等,等到万无一失的机会。她要像伺机捕猎的阴毒的蛇,藏在昏暗的草丛里,变成一颗草,等着紧盯的猎物松懈的一刻,死命的扑上去,将毒齿刺入猎物的身体,将毒液注入猎物的血液。 她要将仇恨埋藏起来,埋藏到那可以一击致命的时候…… 她的手慢慢不再颤抖,当着人前脱衣的尴尬仿佛消失不见,她优雅的挑起高几上的衣衫覆在她赛若白雪的肌肤上。 说是衣,其实不过是一块绯红鸳鸯的肚兜外罩了件薄到几乎透明的红粉纱衣罢了。 淡红色的纱衣,红颜的肚兜,雪白的肌肤,一切都绮丽的充满诱惑。 似乎有人从一旁走了过来。 那白面无须的男人,狠利的给了两个丫头一个眼色,领着人躬身退出了屋子。 柳如烟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右手的手指,抬头往床边的矮几上看去。 那里放着她的针线篓子,平日无聊的时候,她也会试着缝个荷包打发打发时间。阵线篓子平日一直放在那里,里面用做剪裁的小剪和一些长长短短的细针。 可现在那里哪还有针线篓的影子,一盆开的正好的鄂绿的音兰娇俏的开着两朵花,坠在细枝上的兰花潺潺的散发着点点幽香。 她环顾了一圈,房里已经没有她住过的痕迹。 尖利的物件全不见了影子,就是妆台上装钗环的首饰匣子都已不见,摆在那的竟然是两对琉璃灯盏和几盒为未曾见过的胭脂。 房中的琉璃灯盏将周围照的如同白昼,明晃晃的让人目眩。 沐浴过的人披着发走了进来,松散的白色外袍,宽大的散落到地,一条细细的墨色丝涤松散的挽着结系在了腰处。 俊秀的男人一言不发地坐到了红鸾春帐的大床边,一动不动的似乎在等什么。 他并不着急,仿佛他想要的任何东西都会随着他的意念主动飘到他的手边一般,他潇洒从容的,不急不燥的,只是坐着。 柳如烟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娇羞的福了福,行了一个妾身的礼。 男人嘴角微不可见的挂起了一丝笑意。 他就知道,他要的东西,已经永远不再需要去抢,去夺,去争。 如今他只需要等,只要有耐心,无论什么,自会有明白他心意的人去安排。至于这安排里会什么,是光明正大,还是阴暗龌龊,他都不需要知道。 他只需要享受放到那送到他手边的一切。 绮丽的床幔放了下来,暗沉的床榻开始慢慢的摇晃,时快时慢,激荡的摇晃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一夜,直到天色发白,才慢慢停息了下来。 第五十章:平公子来了 那一夜之后,那个俊秀的男人又连着来了几次,每次都是柳如烟伺候。可几次后那人就突然不再来。 柳如烟努力的扮着一个红鸾心动,倾心爱慕恋人的娇俏娘子。 倾心的忐忑,喜悦,她都扮的很好,只要将那俊逸的男子想成她心底的那个人,那份娇怯和爱慕自然的就会溢出她的眼,让人看着沉醉其中,无法离去。 可羁绊如此,他还是不来了。 是哪里出了错? 此时躺在榻上的柳如烟思绪翻涌,那个自称安公子的情郎,真的会不再来了吗? 柳如烟心中认定那人就是大明朝的天子,可认定的答案还没有来得及查验核准,万一这人不是,那她该怎么办? 肚子里的孩子是留还是不留? 柳如烟轻轻的抚摸着还扁平的腹部,心里筹算着是否要保住这个孩子。 如果那个男人是圣人,也许还可以用这个孩子搏上一搏;若那男人不是圣人,这个孩子只怕就不能留了,留下不过是跟着她来这个世上受苦,倒不如早早的去了,好好投胎另寻去处。 姜婉和小煞在窗台上看着柳如烟已经快一个时辰,小煞有些不耐烦的丢了姜婉,独自跑去神魂空间看各式稀奇古怪的书打发时间。 姜婉也在想她是不是也该走了,她都不明白自己怎么有耐性看着一个女人睡觉,虽然那个女人漂亮的有些让人妒忌。 大概还是因为刚才那番话罢? 姜婉站了起来,轻轻的用脚尖勾着窗台正要后仰弯个腰练练僵坐了半日有些酸疼的小腰。 “姑娘,安公子来了。”一个丫头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直接奔到榻旁,嚷了一声。 柳如烟一下翻坐起来,因为躺的太久松散了的发髻斜斜的垂在她的脸颊边,落下几缕头发,在微风中轻抚上了她的脸。 姜婉勾到一半的身子差点从窗台上跌了下去。 这是有好戏的了。 她奸猾的笑了笑,扭腰飘进屋子,吊着小脚丫坐到了大梁上,居高临下的准备看戏。 只一瞬,柳如烟就恢复如常,她淡然的吩咐这丫头道,“你服侍我梳妆吧,换那件淡绿的春衫。 她起了身,利落的重新梳妆,清淡如烟的容颜,弱柳随风的风姿,倾国倾城。 收回镜子中发愣的神情,柳如烟起身站到了迎窗旁,窗外春意已经浓了起来,葱绿的树木错落的散在园中,娇黄的迎春花俏丽的开在假山旁的角,在夜色的琉璃盏下泛着淡淡的光华。 穿一身深蓝宝团八宝锦织金丝绣的俊秀男人迈着官步走了进来,俊秀的眉眼冷峻的透着淡淡的温情,他几步走到柳如烟的身后,背负着双手顺着她的视线望了出去。 逍遥境虽然处处景致迷人,可更迷人的景致他也见过,在他看来那就是一个夜色下普通的院子,景色迷人那也是因佳人依窗而立。 柳如烟叹了口气,微微后仰,轻轻的倚靠在男人的胸膛。 男人高大的身躯,如山一般,此时佳人柔情似水,万般风情。 他终于将背负身后的双手,抽了出来,轻轻的扶上了美人的腰肢。 柳如烟的悬在心中的大石从高处落了下来,停在半空。 计策如今迈出了半步,成功与否,只要看这最后的半步。 她轻柔的低声呢喃道,“安公子,我,我有了孩子,我该怎么办?” 女人无助缠绵哀婉的声音,低低的有些让人听不清。 男人的身体一疆。 他快速的回转着心思。子嗣他有,儿子,女儿都已经不小,蹦蹦跳跳的,像风一样长大。以前他一门心思想着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女人,子嗣对于他来说只是往那个位置靠近的垫脚石,如今他已经坐到了那个高位,不再需要用女人和子嗣垫在脚下的时候,才发现,他也想要心爱女人的爱慕,也想要心爱女人为他生儿育女。 以前被他藏起的软弱的一丝柔情,此时若放出笼子的猛兽,疯狂汹涌的在他心中咆哮起来。 他对这个女人只是有点兴趣,她有点不同的味道,也有点姿色,也许逢场作戏可以,图个开心也可以。他也许也有一点的欢喜,可是这欢喜值得让她生下他的子嗣吗?这天下不是任何一个女人都配为他绵延子嗣。 柳如烟煎熬的等待,仿佛过了千年万年,半空的石头急速的掉了下来,仿佛下一刻就会将她击碎,而那一刻似乎又永远不会到来,他就这样焦灼的煎熬着她的一颗心。 “我能要这个孩子吗?我什么都不求,我只想要个孩子,你和我的孩子,你可以永远都不认他,我可以隐姓埋名的带着他,我们甚至可以离开西京,到偏僻的地方去,我……。”低低的声音没了下文,只剩下残垣断壁一般的哭泣。 一阵静默后,柳如烟似乎下定了决心,她轻轻的一扭腰枝,从男人的怀中退了出来,缓缓转身。她仰着头,急切的盯着男人死水一般无波的眼睛,慢慢的说道,“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也会听你的,你说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永远都听你的。” 女人的丹凤眼风情全无,只剩下无所畏惧的坚毅。 他克制着想把这个女人抱入怀中的冲动。 他已经习惯带着面具面对所有的人,他已经习惯压抑住内心所有的情感。 可鬼使神差的他竟开口说道,“我会安排。” 他也还没有想好,这个安排是什么,是这女人的死还是这个女人的活? 可柳如烟却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狠狠的扑进了他的怀里,死命的抱着他,狠狠的吻了上来。 一向温婉的女子,不要了命一样的祈求着他的爱怜,死死的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 两人是怎样到的床上,他已经记不清,可是关键的那一刻,多年的警惕还是让他回了神,强压住心里的冲动,狠狠的小心的避开要害,他压住了这个疯狂的女人。 他温柔的开口道,“不要伤到孩子,睡吧,我陪着你。” 悲伤欢喜的泪从柳如烟的眼角滑落,她狂哭着撞进男人的胸膛。 她知道,她终于赌赢了一场。 第五十一章:小器的姜云 看到柳如烟猛扑上去的一刻,姜婉就悄悄离开了屋子。 她知道,柳如烟赢了。 那个男人不用多看,从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这就是当今大明朝的圣人,那个高坐庙堂的皇权至尊天子。 天子之气是天下独一无二,绝无雷同的帝王之气,金色的生气,光芒耀眼,姜婉看着那个男人,就像看到了一块明晃晃的大金块,闪闪发光的人,直刺的她睁不开眼。 唯一让她迷惑的是,那男子的眉眼似乎同小煞有些相似,虽然不能一眼就看出什么特别,可总觉得有些相似。若仔细分辨,又说不清是眉眼,还是鼻子,或者是别的哪里相似。 总之就是莫名的古怪的觉得相似。 姜婉想着小煞身上泛出的不同寻常的黄色鬼气,她几乎能肯定,小煞一定是皇族中人,可他到底是谁? 姜挽回了凝魂居,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滚来又滚去,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替小煞查清身世,可这事与皇族有关,皇族又牵涉朝堂,她天天被关在这闺阁之中,又该到哪里去打听? 翻转着,不知不觉,天光已经大亮。 姜婉磨蹭了半天,才顶着黑眼圈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想向大哥姜云打听消息。可姜云太聪明,若是她问的太多,定会招来怀疑,就怕消息没打听来,最后反而露出太多破绽。 思来想去,除了姜云也实在是找不到人,姜婉最后终是鼓足了勇气跑去前院找姜云。 姜云的院子姜婉是第一次来。 院子除了四面粉白的围墙,就只有几个立在院中的拳桩,空空如野的院里,粗糙的沙石铺满了地面,荒凉的如戈壁。 姜婉进了院门,就好像立在惨白荒原的白杨树,亭亭玉立,赏心悦目。 姜云远远的看见姜婉,他摇着头苦笑着从屋里走了出来,只几步就到了她面前。 “阿婉,怎么有空来瞧我?”姜云酸酸的话语里,有着一丝埋怨。 自从东山寺回来,姜婉整日被宋氏拘住在院子里养肉,已经许久不曾单独见过姜云。姜云这是吃宋氏的醋,羡慕宋氏整日的围着姜婉,而姜婉也逍遥的忘记了他这个大哥。 姜婉可没听出这股酸味,娇俏的笑着撒娇道,“好久没见大哥哥了,特意过来看看,大哥哥可好?” “嗯,我这正要过给母亲请安,阿婉一同。”不容她再往前,姜云带歪了话题,直接拉着姜婉的手回身一同出了院子。 宋氏的院子是家里最热闹的地方,姜阮,姜瑜总是在宋氏院中,小的闹腾,大的文静,每日陪着宋氏做着针线笑闹不断。 姜云、姜旭有了空闲倒是经常往宋氏院中来,说是请安,其实是为了来欺负瑜哥儿,看他笑闹一场,乐呵,乐呵。 姜云拉着姜婉进了院门,远远望见丫头挑了正屋的帘子进去通禀。 一会儿,瑜哥儿就迈着小短腿跑了出来,边跑还边嚷嚷,“姐姐,姐姐,你来陪我玩,我要虫虫,我要虫虫。” 在末世,姜婉除了人和僵尸就没有见过别的生命体。 她来到这个新的世界,望着树木花草总是心中喜欢,后来又瞧见花草中千奇百怪的虫子,就更是喜欢。 被宋氏关在家中的日子无聊,她便天天带着瑜哥儿满院子找虫,看见了一只抓一只,一抓来,便关在那惨白半透明的灯笼纸糊糊的小纸箱喂养,养几日看总养不好,怕虫子死了去,又慌慌的将虫子放了生。 瑜哥儿没有玩伴,如今好不容易自己最喜欢的姐姐能陪着玩耍,在他心里姜婉就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看见姜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玩耍了。 姜婉笑着半蹲下去,将撞过来的瑜哥儿揽进怀里,抱起他正要往前。姜云却几步走了过来,一把将瑜哥儿提了过去,拍着他的小屁股,笑着数落道,“姐姐身子弱,你这样胖,那里抱的的动,大哥哥抱你吧,看你的小屁股,有肥了一圈,再这么吃下去,以后就再没人抱你了。” 瑜哥儿委屈的撅着嘴,眼馋的扭头看着姜婉,不自觉地就将小指头放进了嘴里,一巴一巴的吮吸起来。 姜婉扑哧一笑,对着姜云的背影,朝着瑜哥儿做了个鬼脸。 进了屋子,姜云放下瑜哥儿同姜婉一起给宋氏行了礼,落了座,笑着同宋氏道,“母亲难得今日父亲也休沐在家,不如请了父亲和旭哥儿过来,我们一起在母亲这里聚一聚。” 言下之意是一家人都在,不如在宋氏这里一起吃饭。 宋氏高兴应了好,回头吩咐李妈妈准备席面,又让人去请永定侯。 姜家的宴从来不禁言语,欢欢喜喜,什么都说。 瑜哥儿难得看见父亲,赖在永定侯的怀里指挥着永定侯给他夹菜,一会儿是酒酿丸子,一会儿是萝卜糕,一会儿…… 宋氏常常跳出来同瑜哥儿抢食,永定侯被一个老婆,一个小儿左右要挟,争宠的快乐无比。 姜云则忙着给姐姐、妹妹布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些外面的趣事。 唯一寡言的是姜旭,笑着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嗯嗯,呃呃的胡乱应着话,开心的闷头吃饭。 姜家众人欢欢喜喜的一顿午宴,一家人从正午一直吃到了下晌方才尽了兴致,撤了席面。 姜云今日似乎兴致极高,他喝着消食的绿茶,笑眯着双眼道,“母亲许久没有打叶子牌了吧,不如我们陪母亲打两局,母亲那些家底出来散一散可好?” 姜婉心里咯噔一下。 她后知后觉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刚才她还看着姜云的笑觉得有些怪异,这会儿是知道哪里奇怪了。那是因为笑的是一只狐狸,那是笑面狐狸。 姜云这是打定了主意不给姜婉单独说话的机会,这是要耗尽她的耐心。 第五十二章:一团乱麻 宋氏高兴的吩咐在偏厅摆了牌桌,拉着姜云,姜阮和姜婉上了桌子。 姜阮一直安安静静,上了牌桌也不言不语,只是慢慢的陪着打牌。 可到了晚膳,牌局一散,众人大呼上当。 四家的牌局,姜阮一人独赢。 姜云开玩笑道,“好在我们家不开赌坊,若是开了这门生意,大姐姐可就没有清闲了,我定做甩手掌柜,将那烦人的生意丢给姐姐去理。” 一旁考校瑜哥儿功课的永定侯,转头颇有深意的看了姜云一眼,说道,“家里的庶务可都是你娘和旭哥儿管着,你何时管庶务了,我怎不知?” 姜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站起来给姜阮赔礼道,“大姐姐莫怪,父亲这是教训我了,姐姐饶了我吧。” 姜婉没心没肺的笑着说道,“我要是大姐姐,我定不饶你,非要你开间赌坊来玩不可,谁说女儿家就不能管赌坊了,大哥哥,你这是瞧不起父亲女儿们。” 姜云彻底的头大,遇到一个这样落井下石的奇葩妹妹,明目张胆的拿着小鞋给他穿,他不服输,回头该说他连母亲都不放眼里了。 可这世上本就男主外,女主内,姜家男儿再苦再累,定是要撑起这个家的。 永定侯拍了拍瑜哥儿,问道,“瑜哥儿,你说你这几个哥哥、姐姐,哪一个最厉害?” 瑜哥儿正在背着功课,如今父亲发问,还当是考校功课。 他背着小手,一本正经奶声奶气的答道,“阿婉姐姐最厉害。” 永定侯哈哈哈大笑,说道,“还是瑜哥儿厉害,明理。” 他转身望着姜云道,“我姜家儿女,无论是谁,能者居之。世俗风气,男女之别,在我姜家,就是狗屁。你们记得,做事要顺势而为,但世俗之礼可利但不可顺,不可被这些俗人的礼数捆缚了手脚,做了愚人。” 姜云有些发呆的听着永定侯的高论。 他回头看了看宋氏,只见宋氏云淡风轻的正轻声吩咐着李妈妈摆放晚膳的席面。 姜云看了出来,这番话宋氏定是听过,必也是赞同的,否则听到那般粗俗的骂语,定会要跳起来。 这些话可是教他的先生们定不敢说的,以前也不等听父亲说起,如今说出来,定是有些事要变。 他低头又认了一次错。 心思孤疑的不再多言。 姜家众人又围热闹的着吃了一顿涮羊肉。 等饭毕,喝过漱口的茶,宋氏忙赶着孩子们回去,毫不客气地道,“都散了吧,在我这里闹腾了一天,午歇也错了过去,如今满屋子的羊味,我也腻了,你们都散了,回去歇着去。” 大大小小见了礼,陆陆续续的出了院子,各自回去。 姜婉却不肯回凝魂居。 她昨夜失眠了一夜,再回去,又该失眠。 她死赖着跟在姜云后面硬是跟进了姜云的院子。 进了厅堂,姜云、姜婉落了座,一同跟来的旭哥儿也懒懒的坐在了一边。 姜婉已经看出来,绕弯子是没有用了,若要绕弯,姜云才是高手,她这点小心思根本不够看。 她端起矮几上的茶浅浅的饮了一口,直接问道,“大哥哥,圣人有兄弟或者儿子大概十岁左右夭折的吗?” 姜云奇怪的看了看这个小妹,微微皱了皱眉。 他没有答话,姜旭却接过了话头说了起来,“秦家自开元皇帝到现在,已经快三百年,先帝子嗣颇丰,皇子就有九个,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已经不在,当今圣人是先帝的第四子,后面的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母亲都出身低微,早早就被打发到了外地就藩,封地也不大,只是一世富贵。至于六皇子秦平安,因为母族强悍,又风流成性,虽有封地,却一直留在京城;唯一能成为圣人心头大患的是先帝盛宠的九皇子秦冥,此人已经失踪许久,他是唯一一个封了王却没有封地的皇子。” 饮了口茶,姜旭继续道,“先帝并无早夭的皇子,当今圣人更是没有,圣人只有两个皇子,最大的才六岁。至于其他皇子,不知何故,子嗣都凋零冷寂,就算有也不会大过皇长子。” 这就是说,怎么都不会有十岁左右早夭的男孩了,那小煞身上的皇族之气?人若做了鬼,通常只有鬼气,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皇族之气?小煞不是鬼?可他也不是人啊? 心慢慢的沉到了底,姜婉惋惜好不容易有点线索,这样就没有了。 她心里没来由的难过起来,伤心得神色自然而然的浮上了眼睛。 姜云一见,心里不由一紧,忙开解道,“阿婉,你怎么了?不要难过,有什么事告诉大哥,大哥为你做主,若是我做不到,还有父亲,还有整个永定侯府。” 摇了摇头,姜婉狠狠吸了口气,将忧伤藏了起来,问起另一件事情,“大哥,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有关圣人的?” 姜云犹疑了一下,没有开口,还是旭哥儿接过了话,说道,“最近圣人新封了几个美人,听说是几个世家的女儿,刚接近宫中几个美人就圣宠恩旨不断。圣人一向严苛制身,少有如此沉迷女色,朝中的臣子们都议论纷纷,这是其一。这其二是周子曦因东山寺之事受了重伤,圣人为安抚昌平公主,封了他一个辅修的三品文官之职,让其病好后,直接到大理寺上任。其三嘛,就是国师最近跟着圣人亲去了东山寺礼佛,斋戒沐浴在东山寺呆了三日,回朝后又追封了普禅师傅为辅圣大禅师,供奉牌位于东山寺。” 姜云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旭哥儿所说,他不放心的又追问姜婉,“阿婉,为何如此关心圣人和皇族中的事情?” 第五十三章:女儿如男儿 姜婉本想找个借口推托不答,却又想到有些事情看似很小,可是若是不知其中原委倒是有可能以小蛀大,酿成大祸。 她斟酌着在腹中打了个暗稿,半真半假的答道,“我只是无意中知道了一件事,圣人去过逍遥境,而且看中了一个姓柳的姑娘,那花娘如今已有了身孕,却不知道圣人封的美人中有没有她?” 姜云和姜旭几乎同时喷了一口茶,撕心裂肺的干咳起来。 姜婉忙又补了一句,“我自从东山寺跟着周子曦驱鬼后,就有时候能看到一些小鬼,我是无意中听他们说的。” 啪,姜云手边的椅子直接被他一掌拍断了扶手,他一脸惊愕的疆在了那里。 旭哥儿倒是好些,只是一蹦跳到了姜婉面前拉着她的手,一眼不眨的盯着她的眼满脸的惊诧。 姜婉的话,惊呆了哥哥们,只一瞬就惊吓到了一家人。 永定侯府的正堂里,姜婉站在屋中,四周围着家里的老老小小。 瑜哥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牵着姜婉的手,奇怪的看着哭个不停的宋氏,纠结着是继续站着力挺姐姐,还是放弃立场扑到母亲怀中去给母亲摸眼泪。 姜婉知道,她问出那么多事,又将柳如烟的事情告诉了姜云,若是没有一个震撼的理由引开注意,难道要将她穿越重生的事说出来? 从第一天宋氏搂着她哭的那一刻起,她已经下定决心做永定侯府的姜婉,做一个有父母兄弟姐妹疼爱的姜婉,而不是一个强悍爆棚,死扛着最后孤苦死去的上一世的那个姜婉。 神鬼之事,姜家的人已经亲眼见过,阴阳眼,他们一定会相信,也不会盘根究底的问她原因。 家人的注意力是顺利的引开,可她却不曾想到,因为担心,她竟然会被大大小小围困在了正堂。 所有人都看着她,就好像她得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 解铃还需系铃人。 姜婉叹口气,抱起瑜哥儿亲了亲,开口道,“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其实我的阴阳眼不是与生俱来,这是同周子曦学道驱鬼学会的本事,周子曦是我师兄,他代师传艺,我只是学着会开阴阳眼而已,不开眼的时候我也是看不到鬼的。开眼很费力气,我也不能随时都开啊,母亲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女儿多个本事罢了。” 说完,又亲了亲瑜哥儿,同他说道,“瑜哥儿最乖了,你去亲亲母亲,让母亲不要哭了,可好?” 瑜哥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倾着身子,伸出胖胖的爪子去抓宋氏的胳膊,努力想爬到她的怀里。 宋氏擦了擦眼泪,抱过小儿子,转身不安的望向永定侯。 沉思半响,永定侯开口道,“只是阴阳的术法,并不是什么大事,阿婉说的对,只是多个本事。” 想着姜婉浑不在意的说起阴阳眼就像说起吃饭一般,永定侯慎重的加了一句,“阿婉,你答应为父,此事不可再对人言,密守此秘。” 姜婉乖巧的点了点头,应道,“父亲,我定不会与外人言此事,可我听来的消息,还请父亲务必留意,虽然后堂之事不一定牵涉朝堂,但有时候却又有可能会一发而动全身,女儿忧心。” 她慢慢跪了下去,慎重的磕头。 “为父知道你的担心,为父如今在朝堂确实安危只在一线,处处都如走钢丝一般需虚谨慎小心。你起来,你的心,父亲知道。” 姜云上前几步,扶起了姜婉,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永定侯又看着宋氏道,“你先带着阿阮和瑜哥儿去备些茶点吧,孩子们晚膳都吃的不好,回头到你院中陪着你再用些。阿阮,瑜哥儿都跟着去吧,今夜此处之言,谨记家训,不可外言。” 宋氏点了点头,低声嘱咐怀里的瑜哥儿,记得姜家秘言的训诫。 姜阮行了礼,伸手扶着宋氏的手臂,跟着出了正堂。 待人走,永定侯道,“旭哥儿,暗卫和情报你管的极好,如今你年纪渐长,也该到军中磨练,情报这一部分,你慢慢教阿婉,以后你主掌,让阿婉学着帮你。你亲自挑两个好的暗卫放在阿婉的身边。如今朝堂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家中的人身边现在都必须安防暗卫,就从你新训练好的那批暗卫中挑选。” 姜云紧张的想说什么,道,“父亲,难道……”。 永定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问,吩咐道,“我们在江南的身份和府邸你要好好的安排,为父估计这两三年也许就能用上,你不要松懈了此事,这是我们姜家的退路,是身家性命的大事,你可知道?” 姜云慎重的跪了下去,铮铮有声的答道,“儿子明白,父亲,您放心。” 点了点头,永定侯看着姜婉继续道,“阿婉,你与你姐姐不同,你心志坚定,若是男儿必定不输你的两个哥哥,为父很是欣慰。” 姜婉开心的睁大眼睛看着永定侯。 永定侯说要将她当儿子养育,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若是同姐姐一般早早的嫁人,她可不愿意,若是男儿一般,那她将来是不是可以招婿? 姜婉开心的咧嘴无声的大笑,欢愉的神情映的她娇俏可人。 姜旭悄悄靠近姜云贴着他的耳悄声道,“大哥,你的赌坊还没有交出去,我的情报倒是有人接了,你可羡慕我?” 话一说完,姜旭迅速的后退一步,转身拉着姜婉同永定侯道,“父亲,我这就带阿去看看我的鸽棚,以后我的鸽子们要多个玩伴了。” 永定侯望着难得话多的旭哥儿摇了摇头,说道,“你那谁都不让进的鸽棚你也舍得,看来是真心疼你妹妹。这会儿先放你妹妹去歇息,我还有事情交代你哥俩。” 姜婉很有眼力的高了退,慢悠悠的回了凝魂居。 第五十四章:养小鬼 那日之后,姜婉在前院也有了一个书房,每日她都会跟着旭哥儿去书房理事,侯府情报的事情,她也慢慢上了手。 情报上了手,她便想着出门去逛逛,有些事情从纸上看来不如自己亲眼所见为真,可旭哥儿怎么也不肯放这个妹妹出门,好不容易求了又求,永定侯才言道,等一月后暗卫都到了,安排了人,姜婉才可出门。 有了承诺便盼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姜婉安心的查着小煞的身世。 阳世明面上的情报查了许久,姜婉还是没法到一点有用的消息,她便想从阴间查,不是有阴阳簿吗?若是他们认识某个阴间的鬼差,是不是可以帮忙去查一查阴阳簿? 这日夜里,姜婉决心抓鬼,这可是练习阴阳术法后,她第一次实践,小煞忐忑的跟着她,一路叮咛,“阿婉,你要小心,不是什么鬼都可以抓的,我们先抓个听话的小鬼就好,毕竟抓了就要养,养小鬼不是件好事,伤你的修为,所以要找个很弱很弱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再唠叨下去该变大叔了。”姜婉不耐烦的往西面而去。 西京城北为皇城,城东为官宦、巨富商贾居住之地,城南为贵族、百年士族居住之地,唯有西面是小商小贩,贫苦穷困之所。既然是要找个小鬼,姜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乞儿,乞儿流离在市井之中极会察言观色,做刺探情报之事,也算小有修炼? 领着小煞,轻念咒诀,蒋婉开了阴阳眼,在西城晃了一圈,如今正垂头丧气的坐在西城门上叹气。 她原本想着这么大的西京城,她怎么也能碰到几个鬼。可这都晃荡半夜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难道西京城里没有鬼? 难道以后要派小煞去打探消息?如今相处快半年,她已经离不开小煞的陪伴,还是找个小鬼好些。 “阿婉,你看……”。 顺着小煞手指的方向姜婉看了过去,那是城外的一片林子,黑色的影子中,透出一点点蓝绿色的光,像萤火虫一般的飘飘荡荡,是鬼火。 姜婉兴奋的站了起来,像片纸一般的飘下了城楼,往树林飘去。 林子的深处,有一个小小的火堆,几个小乞丐正围着火堆坐着烤火。 “我们以前在城东混的好好的,非要大家来城西,城西都是些穷鬼,地头蛇又多,我们怎么惹得起?如今是他自己惹得祸事,又不是我,你们看着我干嘛。”火堆旁蓬头黑脸的一个瘦弱的乞儿压着嗓子低吼了一句。 “那,那怎么办?他要死了,要死了,怎么办?怎么办?”最矮小的那个乞儿,终于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他伤心害怕的要死,颤抖着手一连拨了几下也没有拨开身前火堆里冒着黑烟的树枝。 他努力的哭声压在了嗓子里,一点一点的往外吐,就似打嗝,冷不丁的冒一点,让人听着不由得厌烦。 “哭,哭,哭,就知道哭。”那个黑脸的乞儿愤怒的低吼了两声,继续道,“他不敢回去,我们有什么不敢的,如今东山寺香火旺盛,我们不如还是回去那边乞讨,总好过这里。” 他的话,似乎让人动了心,原低着头的几个乞儿,抬起了头来目光炯炯地望向了他。 似乎受到了鼓舞,他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愿意跟我回东城的到一边去,说完,他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烧的树枝,直接去了一旁,准备再燃一堆火。 几个乞儿紧跟着站了起来,走了过去,讨好的忙着在一边另升了一堆火。 断断续续的又有人走了过去。 火堆旁最终没有了人,火光慢慢暗了下去,飘荡的鬼火,随着这暗淡的火光开始兴奋的跳跃起来,蹦跶蹦跶的往一个地方飘去。 这是有人要死了,人们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阴界也是如此,鬼火总会往将死之人身边聚集,这是阴间的引魂火,阳世的人却是看不到的。 姜婉顺着鬼火转了个弯,绕到了一棵树后,一个十一二岁的乞儿孤单的靠在一棵大树上,歪坐着,围绕他的鬼火越来越盛,扑哧着不停的往他身上撞去。 小煞走了过来,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是没得救了,生气已经完全看不到,死只是时间而已。” 仿若定音的锤,咚的敲下,姜婉心中一震。 乞儿的身上升起了一片白雾,淡色的人影慢慢的从依树而坐的树上飘了起来,愣愣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那还坐着的人。 轻叹了口气,姜婉温柔的说道,“你已经能够死了,不用再看,生前事,如浮云已逝,死后事才是正事。” 小鬼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四周黑寂的只听见不远处柴火燃烧的噼啪之声,是什么人在说话,是同他说话吗? 小煞上前几步,飞快的起了诀,用指点了点小鬼,说道,“收。”嗖的一声,状若白烟的小鬼便被他手中的白瓷双耳小瓶吸了进去。他塞上瓶盖,将小瓶往怀里一塞,回身开心的对着姜婉傻笑。 这个小妖孽又来炫耀他迷死人不偿命的鬼魅模样。 姜婉扶额一叹,好吧,好吧,就这样吧,反正就是要养一个小鬼,怎么养都是养,先带回去再说。 第五十五章:明卫与暗卫 养小鬼这种差事,姜婉并不想做,所以回去后,小鬼就交给了小煞去养,反正小煞与她神魂相通,同身同命,谁养不是一样吗? 想偷懒的姜婉却还是没能偷懒成功,姜旭一早就派人来传话,让她去前院。 梳洗一番,迈着优雅的闺阁贵秀的步子,姜婉进了前院的书房。 两个哥哥都在,一左一右的正喝着茶,看见她进来,彼此会心的笑了笑,姜旭右手在之间夹了颗豆子,顺手一点弹了出去。 若是以前,姜婉是绝对看不到姜旭的动作,可她最近勤练养神的内功,眼力好了起来,姜旭的动作如今在她眼中就像特意放慢了一般,分毫毕现。 真是败家,尽然用金豆子,姜婉看到那金光闪闪的豆子急射出了窗户,心里不满的腹诽了一句。 等她到了厅堂,坐下来时,几个俏生生的丫头也迈着小碎步,轻快的进了门。 几人低眉顺眼的行了礼,乖顺的站到了一边。 “阿婉,这是暗卫里挑出来的几个,你看看,挑两个到你身边服侍。”姜云看着姜婉,温声的说着话。 她点了点头,站起来走近了几个女孩子,“抬头。”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几个女孩子乖巧的抬起了头。 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干净清爽利落,姜婉很满意,从头看到尾,她抬手指了两个女孩儿出来,一个圆脸一脸的欢喜摸样,让人看着就觉着喜气;一个普普通通的国字脸,浓眉大眼,谨慎小心。 这是几个女孩子中长的最普通的两个女孩儿,护卫本就应该挑这样的。 姜云满意的笑了笑。 长相普通才能隐藏起来做好护卫的事情,这就好像动物的保护色一般,让对手先放松警惕也是一种手段。 他觉得姜婉挑的很好。 “都有名字吗?” 姜婉已经坐了回去,继续问话。 “奴婢请小姐赐名。”两个丫头说着话,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直直的望着姜婉。 这是表忠心的意思,也就是说她俩愿意跟着姜婉,认姜婉为主。 姜婉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今天一人穿了件粉色的衣裳,一人穿件紫色的,都很漂亮,粉色似桃花,你就叫桃红,紫色似紫藤花,你就叫紫藤。” “谢小姐赐名。” 两丫头又磕了三个头,站起来与其它丫头一起倒退着退了出去。 姜婉开心的笑着问道,“哥哥,哥哥,我是可以出门了是吗?父亲可是说好了,我有了暗卫就可以出门了。如今暗卫,明卫我都有了,是不是让我出门?” “你有暗卫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姜云戏谑的问道。 啊,说漏嘴了,姜婉懊恼的在心里后悔。 闷不啃声的姜旭此时却开了口,“小婉似乎练习了内功,而且进步神速,能探出暗卫的位置?” 姜婉慢慢的犹疑着怎么解释,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着话,“阴阳书里有一种养神的功法,我不知道是不是内功,可是修习之后,身体确实好了很多,感官也敏锐了许多。” 她低着头不敢再抬起来,怕她的神色露出破绽。 姜云轻轻的笑着看着不知所措的姜婉,又怪责的看了看姜旭。 这个旭哥儿,平日不说话,一说话就诈胡,连小妹也糊弄着诈。 旭哥儿摸了摸头,就知道瞒不过这狐狸似的大哥,扁了扁嘴,轻敲了桌面三下,断了断,又敲了五下。 两个全身黑衣的分不出男女的人从房梁上轻飘飘的落了下来,跪到了地上。 “这是三号和五号,以后就是你的暗卫了,若是要见他们,只需要轻敲或者用手比数字就可以了。”姜旭慢慢的向姜婉解释。 姜婉抬起了头,打量了地上的两人,又望着姜旭点了点头。 姜旭暗示的看了姜婉一眼,示意她指挥暗卫下去。 姜家有一套手势暗语,对不同的人可以用不同的暗语沟通,对暗卫也有,这些暗语姜旭已经细细的教过姜婉,这是要她试一试的意思。 姜婉轻放在茶盏边的手,微微翘了翘小指,又微微翘了翘拇指。 地上的暗卫如风一般一跃不见了身影。 第五十六章:身世的猜测 姜婉外出的要求又被姜云以需等他和姜旭休沐陪同才可以外出为由,拖延了下去。 无聊的姜婉便又起了兴致,非要缠着盯着小煞问他如何养小鬼。 她原本以为要等到夜里才能见到那天的小鬼,却不想,小煞神秘的用手起了个魂诀往他眉心一点,一丝白烟从眉心飘出,缓缓落地。 只一瞬,就如见风长的孩子一般,白烟慢慢的变大变大,最后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少年一身简单的短打打扮,就似前院跑腿的小厮,清爽干净。 他利落恭谨地跪在了地上,朗声道,“十二见过主子。” 只几天时间,姜婉在这少年身上已经找不到当初乞儿的模样,无论说话,仪态都得体而周道,仿佛是那已经伺候主人多年的小厮,周道而又不唐突。 姜婉好奇的看着小煞,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虽只有孩童的样貌,可心智,行为做事,都不似孩童,一丝奇怪的念头从她的脑中闪过。 这个小乞儿几天之内能被彻底的改变。 那小煞?他不是鬼,可也不是人,他只是一个神魂,神魂是不是也会变?这样貌皮囊就好像装东西的容器,可以是圆的也可以是方的,可以是任何形状。 小煞的样子或许只是假象,他原本应该是个大人而不是小孩。 姜婉疑惑的开口向小煞求证道,“小煞,鬼会不会变换样子,比如八十岁的老女鬼,变成二十岁的漂亮女子?或者男的老头子变成孩子?” 小煞正优雅的坐在一旁喝茶,听到问话,奇怪的看了看姜婉,“鬼怪都会化形,你说的这些有点修行的人应该也可以做到,就是十二也可以幻化成动物,只是能幻化的较少,而且幻化后还没有实体,人是看不到的。” 似乎为了证实他的话没错,小煞看了一眼十二,冰冰的吐了两字,“兔子。” 十二立马腰背一弓匍匐到了地上,只一瞬,一只乖巧的小白兔就趴在了那里,虽然只是白色的虚影,却也惟妙惟肖的似真的一般。 兔子颤动的抖着胡须,迷离着红色的双眼甚是可爱。 姜婉奇怪的看了看十二,说道,“你先出去溜达溜达熟悉一下环境,不要吓到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回来说一说,不准偷看女人,嗯……” 威胁的吓唬着拖完了尾音,地上的兔子也不见了影子。 姜婉一本正经盯着小煞道,“那你告诉我,你原本长什么样子?这副妖孽的样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噗,一口茶喷了出去,小煞委屈的看着姜婉,“我哪里有什么别的样子,我生来就这样啊,阿婉,你是,你是怀疑我骗你?” 妖孽,妖孽,长大了绝对可以随便祸害人的妖孽。 姜婉捂住了脸,不敢看。每次看到那水雾缭绕的眼睛,她就忍不住升起无穷的罪恶感,觉得她太可怕,怎么可以让小煞难过?无法饶恕的内疚,她才不要。 每次都这样,这个妖孽。 如今连床都要分一半给这个家伙,还有什么事情他做不到? 定了定心神,姜婉深吸了两口气,露出诚挚的目光,看着小煞道,“我只是奇怪你活着的时候是长什么样,你长得太像秦氏皇族中的人,可是我已经连番查了三遍,上秦氏下三代查过,都没有你这个年纪夭折的孩子。我总觉的,除了秦氏你也不可能再是别的什么人,那,那,那我刚看见十二的样子,就灵光一现,觉得你也许是变了个样子,嗯,或者你只是想更好看一点,所以没有露出你的真面目?或者你本来是个老头子,可却装小孩。” 鼓足勇气,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猜测,姜婉等着小煞暴跳如雷。 可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传来,她好奇的望了过去。 小煞似乎在想什么,有点魂不守舍的涣散了眼神。 “我好像曾经在一本鬼怪志趣的书里看到过一个故事,人有三魂七魄,一般的人若是魂魄不全就会痴傻呆滞,但有一种人不同,他的神魂中的三魂七魄是可分的,就好像,嗯,好像九条尾巴的猫,猫有九尾就有九命,那样的人若是分开魂魄,就可以有三条性命,只要一个魂魄不灭,就可不死。” “真有这样的人?”姜婉忍不住的打断了话头。 “这只是传闻,据说神仙的神魂就可以如此,肉身只是凡胎,凡胎可灭,神魂不灭。这是神仙,人哪有这样的本事,难道我是仙?” 这次换姜婉一口茶喷了出去,这是绕着弯的夸他自个儿啊。 真是,给点染料就开了染房。 可既然已经扯开了话头说起了小煞失忆的身世,姜婉又追着问了问,“最近还有看着熟悉的人或者别的吗?若是熟悉那就是见过,也算线索,我答应你定会为你查到身世,可也要有线索才能查,不然怎么办?我以后可以出门查检铺面,你跟着我出去,可要好好留意,有一点不同都要告诉我。” 小煞点了点头,心仿若熨斗熨过一遍,平整服帖。 第五十七章:珍宝阁的珍品 盼了多日,终于盼来了出门的日子,姜婉一早换了男装,带着桃红和紫藤去了前院找哥哥姜云。 一身牙白的长衫,腰间轻轻的系了一条淡黄的丝涤,两条丝穗一长一短的随着步子荡来荡去,两个丫头看了看,眼观鼻,鼻观心的装无知。 这那里还有一点侯门贵女的风仪?完全就是一个纨绔公子哥的做派,特别是那荡来荡去的丝涤,如果不是走路带蹦,怎么会这样左摇右晃? 姜婉开心的完全没有发现她已经在两个丫头面前丢了脸面,还笑咪咪的同身边带路的小斯说话,“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在前厅?大少爷是不是已经准备出门了?” 带路的小斯低着头,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小心的回答道,“两位爷都等你半天了,昨日就准备着出门的事,好不容易准备好,这不,就等你了,三少爷。” 为了出门方便,下面的人都改口换姜婉三少爷,可真正的三少爷瑜哥儿此时还在粘着宋氏嚷着要红豆饼吃,那里知道他就这么被莫名顶替。, 瑜哥儿可不知道,这一天开始他就注定了做侯府四少爷。 姜婉到了前厅门口,她连门都懒得进去,直对着里面坐着喝茶的两个哥哥叫道,“大哥、二哥,走吧走吧,快点,我还想去京满楼吃早点,我饿了。” 两个哥哥差点没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去,这平日温婉的小妹,怎么一换男装,就变成汉子,连贵公子的风度都一点不要,完全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意思。 这是还没有出门,若是出了门,这脱缰的野马怎么折腾啊? 带着一点小小的后悔,两个人磨蹭着带着姜婉出了门。 今日说好,上午去铺子里看看,巡查一下侯府在西京城的铺子,下午便去郊外的庄子跑跑马,若太晚,估计夜里便要宿在庄子上,等明日再回侯府。 怀揣着美好的计划,姜婉兴奋的在车上问着姜云,“大哥,我若是学会了骑马,你会送我一匹马吗?我有了马以后,就可以跟着哥哥们骑马,不用坐车了。” 姜旭扑哧的笑了出来,打趣道,“你不怕累就骑马好了,有舒服的马车不坐,非要学这个,你是真的想抢三弟的侯府公子之位了?” 打趣地话,不过是暗示姜婉,怎么样她也只是侯府小姐,不是公子哥。 可姜婉却认真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同姜旭说道,“以后就让瑜哥儿做四公子,我再改个名字,做侯府的三公子,这样以后出门也方便,外面生意上也好报名号。” 姜旭傻眼的望着这个小妹,这是真的啊? 姜云倒是淡然的笑了笑,宠溺的说道,“父亲既然让你慢慢熟悉这些事情,就是有让你代表侯府外出的意思,你好好努力学,总有一日,永定侯府三公子的名号会响彻西京。” 本是鼓励的话,不曾想多年后却一语成箴。 出了西京东城的坊门,转了几转,就到了西京的大街上,姜婉忍不住的挑起车帘子,好奇的盯着看。 虽然夜里已经逛过无数遍,可是白日的繁华却是夜里无法比拟的热闹。满眼的店铺,商贾,客似云来的摩肩接踵。马车因此也前进的艰难,马儿只能慢慢的踱着碎步一点一点的往前挪。 姜婉等的心焦,回头同姜云道,“大哥,不如我们步行吧,马车比人都慢,我们边走边吃,也不一定非要去京满楼吃早点。” 姜云点了点头,吩咐停了车。 三人下了马车,也不着急,看了看,便顺着人流,往南面而去。 一路的锅盔、凉皮、馄饨、煎饼只要是吃的,姜婉必定要停步买来尝上一尝,吃的太多,她每样都只尝一点就作罢。 她知道姜云是风光齐月的贵公子,定是不肯吃这些路边的小食,她便死拖着姜旭陪她吃,如此下来,大部分的吃食便进了姜旭的肚子。 直到两人都吃的再也吃不下了,姜婉才罢休,她跟着姜云进了西京最大的首饰铺子,珍宝阁。 丫头桃红,给姜婉递了张丝绢,轻轻指了指她的左嘴角,微微含笑不语。 姜婉会心的笑着忙用丝绢擦了擦嘴角。 她打量着店里的陈设。 店面不大,陈设古朴大器,黑色的云枝博架上陈设着各式首饰。每一件都各自配了小巧的支架,或是悬挂,或是摆陈,衬托的勾人心弦。 “我订的翡翠流云簪可是好了,我已经排了两月,周大师还没有空做那块料不成?” 话音清脆,带着娇柔的傲气。 姜婉忍不住覆额。 怎么在这里也能碰到那倒霉的陈云娇? 姜婉用眼角瞄了瞄半掩的云纱布幔后露出的侧影。 “小的这就去问问,陈大小姐,您也是知道周大师的规矩,虽然他在我这小店里接生意,可是我们却是从来不过问他的工期,他心情好,看着那块料来了兴致,即便一天也是会赶出一件东西来,可要是,没兴致,就是半年一年的他可也是不动的。”点头哈腰的掌柜小心的回着话,领着陈云娇往楼后的雅阁行去。 姜婉拍了拍心口,看着回头望着她的姜云吐了吐舌头,还好没有正面撞上。 她虽然不怕这个刁蛮千金,可是她也不想惹了是非,还是低调些好。往前挪了几步,她悄悄的站在了姜云身边。 没有多言,姜云驾轻就熟的拐到一边,沿着蜿蜒的木梯往楼上去。 姜婉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这真是,谁会想到一排不起眼的柜台架子后面还有这么一个婉转的楼梯,客人们都是在大堂打量,或是往后堂而去,谁也不会往柜台里找啊,从外面看,那就是一堵墙,谁也不会想到后面还别有洞天,真是巧妙。 上了楼,开阔的厅堂一色的酸枝红木。 临窗的矮榻上摆着精致的茶具,红蓝两色的靠枕随意的散落在一边,淡黄的丝幔轻轻的用莲花荷叶的银钩钩在一边,两旁红木酸枝的落地架上随意的摆放着各式盒子,在旁边一处空白的粉白墙面上,竟然还挂了一把镶金嵌玉的宝剑,红色的双心节丝穗长长的垂在一边,靓丽而鲜艳。 三人随意的找了个矮榻刚坐下,一个艳丽的女子突然轻笑着从一处纱幔后转了出来。 女子个子高挑,五官深邃,淡蓝的眼珠,淡黄的头发,妙曼的身姿,赤着的小脚,叮铃的铃铛。 这是外域的女子。 姜婉有些好奇,疑惑的皱了皱眉。 “大公子,二公子,这是那阵风把你们吹来了?”娇俏的话语随意中带着调侃。 她眉眼一转,望着一边的姜婉,又笑了笑,接着问道,“这是哪里的小娘子,我这暖阁可是从来没有接待过女孩儿哦?” 暧昧的冲着姜婉眨了眨眼,她轻佻的一转坐在了姜婉的身边,柔若无骨的倾身靠了过去。 她身上的红色大裙随着她转身一散开去,仿若盛开的高丽花,美丽的妖异。 第五十八章:周大与周小 姜云淡然的看着那妖艳的女子,温和的道,“这是三公子,你先认认人,珍宝阁的事情以后有一半三公子都会过问。” 依着姜婉的女子跳了起来,一蹦三尺远的站在了一边,抱着双手像看脑子有毛病的人一般看着姜云道,“你又给我丢个人来,你算算这都多少个了?我不干,你们老是管我,我做起事来捆手捆脚的难受死了,你这是欺负人。” 真是个刺头。 姜婉头疼的扶额。 “你想如何?”姜云竟然没有生气,语气依然温柔的问道。 “以后多宝阁的事情我说了算,我负责交钱交银子,其他的事情,你们不管。”傲娇的小妞,傲娇的说道。 姜云叹了口气,回头问姜婉道,“三弟,你对这珍宝阁可感兴趣,若是你也不感兴趣,那我们就卖了这家店吧,这店虽然挣钱,可是开起来也太麻烦了一些,你说我们关了这家店开什么店比较好?” “这里地段很好,周边又都是卖东西的铺面,酒楼要隔两条街才有,而且都是不大的小酒楼,不如,我们在这里开一家酒楼,新酿的梨花白还没有地方卖,这里倒是合适。”姜婉气定神闲的同姜云说着话。 “你们敢。”妖艳的女子红了眼,急急的嚷道。 “哦,为什么不敢?周大师都傲娇的不肯打首饰了,人家排队两个月都看不到货,那这珍宝阁迟早都是要关门的,为什么不早点关?这样还能保住周大师的名头不是?”姜婉讥讽的看着傲娇的女子说道。 “啊……”。无言以对,女子赌气的转身跑了出去。 “姜兄见谅、见谅。”一个爽朗的男声从后面传了过来,不一会儿,转出一个男子,高挑的个子,深邃的五官,淡蓝的眼珠,淡黄的头发,一模一样的样子却是一个蓝袍长衫的男子。 姜婉会心的笑了,心道这才是正主吧。 她看过侯府的情报,知道珍宝阁是一对兄妹打理,可是没想到竟然是一对孪生子。 姜旭嫌弃的撇了撇出来的男子一眼,别过头看向窗外。 姜云倒是一如既往的和煦,“周小每次都这么胡闹,你也由着她,这西京城藏龙卧虎,不要惹到不能惹得人才好。” 周小就是那个妖艳的妹妹了?这个哥哥不知道叫什么?周大? 姜婉好奇的等着男子自报家门。 “就因为怕她惹祸,我将她拘在多宝阁里好几日,她来了脾气就又跑出来胡闹,还好这胡闹不伤大雅,姜兄见谅,见谅。”男子弯腰赔着礼。 “你几时送她回去?你们的样貌不能让人看到,最好早点安排,逃婚不能逃一辈子。”姜云跳过话题,继续说道。 逃婚,姜婉一下来了兴致,亮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姜旭,见他不理睬自己,竟然挪了挪屁股挨了过去,耳语道,“二哥,这个事情,情报里怎么没有?” “自己人的事情,还要往情报里写,写给谁看,都没人不知道。”姜旭嫌弃着姜婉。 “我不是自己人?我为啥不知道?”姜婉惊讶的问道。 “这不适合你知道。” 姜婉无语的放弃了打听。 这是不告诉她的意思,再打听也没用,还是听那男子怎么说才是。 “她还小,她有喜欢的人,我不能勉强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她是我的妹妹,我想她嫁给她喜欢的人。”艰涩的汉语表达的不清不楚,男子的话却铿锵有力。 姜云无语。 他直接的跳到此行的重点说道,“这是姜家三公子,你先认认人,以后多宝阁就归他管,我和姜旭都不会再插手多宝阁的事,多宝阁是关是开,都是三公子一句话,将来三公子去那里,夺宝阁就跟到那里。 这就是说,夺宝阁将脱离侯府的产业,只属于姜婉。 姜婉呆了呆,不明白怎么多宝阁突然就变成了她的私产。 那男子已经朝向她跪了下去,恭谨地道,“周大听从三公子调遣。” 真叫周大啊? 只来的及感叹一声,姜婉就被姜旭从榻上拉了起来,直接准备走人。 姜旭和这周大是有仇?这么奇怪的不待见人? 姜婉被拉着,只能回头朝着刚站起来的周大嚷道,“我回头会派人送信谏来,后面我有空了再来盘账。” 咚咚咚的几声,姜婉已经被拉到了楼下。正要转出隔墙,一阵尖利的女声传了过来。 “你们这是欺负人,这都两月了还说要等,等到什么时候去?那簪子是我家小姐簪礼要用的,如今过来催,竟然要等到明年,离明年还有整7个月,那里等这么久的道理,你们掌柜做不了主,那就让你们东家出来,这事情,定要有个说法。” 隔墙的柜台后躲着两个伙计,如今是不敢出去,蹲在那里低声议论,“这那里是不能等,周大师傅的规矩,谁不知道啊,这是看上镇店的那套翡翠首饰了,想找个茬,让东家把那镇店的宝贝卖给她们。真是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姜旭皱起了眉,他已经看见那是陈云娇的丫头,此刻正扯着嗓门的干嚎。 这是侯府暗中的生意,他和姜婉都不方便出面,可这样闹也真是。 想了想还是上楼问问大哥的意思,他拉着姜婉正要走。 姜婉却摇了摇头,不肯。 她轻唤了一个伙计进来,低声嘱咐了几句,听的那个伙计眉开眼笑,忙躬身行礼道,“小的定不负公子所言。” 小伙计利落的冲了出去,只听到,啪,啪,啪的一阵声,接着那伙计倒在了地上干嚎了起来,“这是欺负人啊,你看你这丫头,胡言乱语还发疯,你有啥冲着我啊,不能砸了我们东家的镇店之宝啊,你就是死了,你也赔不起啊,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啊,没天理啊,左相家这是仗势欺人啊。” 这鬼哭狼嚎的精气神,真是吓死人了,啪啪的倒豆子似的直接吓的那丫头扶着陈云娇躲到马车上,撒开了马蹄就几拐不见了影子。 第五十九章:小姑娘你有凶兆 姜旭带着姜婉从多宝阁出来,直接拉着她去了京满楼。 两人上了京满楼的东阁,让人在面对西京河的大迎窗的位置安置了张小桌,叫了酒菜,慢慢的品酒吃菜。 如今已经到了春意正浓的四月,西京河两岸的垂柳都发了芽,翠绿一片的似两条绿色的丝涤将白浪阵阵的西京河绕了起来。 河中时不时的有画舫驶过,可那画舫却只在那弯弯的河段缓慢来去,时不时还停靠到绿柳丛中。 轻缓的琴音、笛声此起彼伏的在画舫与绿柳间流连,满窗的春色,让人看不尽的缠绵。 姜婉吃了几口酒,脸色红润起来,身上似乎也热了,她便起了身,斜斜的靠在窗口往西京河中望去。 姜旭仿佛对那满窗的春色并无兴趣,只是独自自斟自饮的喝着酒。 姜婉回头望着这个寡言的哥哥,轻轻的笑了笑,正要朝弄他几句,却突然身子一沉,一股大力从肩头传来,直直的将她拖了出去。 “啊……”。 恐慌的惊叫声从西京河中传来,音未落,跟着姜婉身后已经跃出了三个人影。 最快的一个如箭矢直奔姜婉而去,只一瞬便已追上了她,一伸手揽住了她的小腰。 几乎同时,一道银光闪过,一把锋利的长剑已经出鞘,一剑斩断了捆住姜婉的绳索。 只一吸,那人已抱着姜婉落在了西京河中画舫高翘起的船舷之上。 未有人吩咐,随后跟着落地的两个黑影只在船舷上一点,默契的左右激射而出,往画舫的前后舱门扑去。 “啊,啊,饶命,饶命。”一个邋遢的老道被狠狠的踹了出来,噗哒,一个狗吃屎的趴在了船头。 叮叮咚咚的兵器相撞声急速的响起,只一瞬,画舫的门窗就噼噼啪啪的碎裂着往外撞出。 姜旭带着姜婉,脚尖轻点,几个起落避开急速撞来的碎木,稳稳的落回了高翘的船舷上。 那老道左蹦右跳的折腾的狼狈不堪,可总避不开那碎裂的木块,砰砰几下,又被撞趴在了船头,连骂人的力气都折腾的一点不剩,只留下喘气的份。 “不打了,不打了,一点都不好玩,好男不跟女斗。”脆脆的童子声音,响了起来,随后一个小道士倒射着退出船舱,脚尖轻点地面,飞落到了船尾,抱剑而立。 两个身影随后跟了出去,一左一右的站在了小道士的两旁。 姜婉惊讶的看着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的两人,竟然是桃红和紫藤,这两个丫头不是在走廊里立着吗?怎么还能这么快的跟了过来? 两个丫头似乎极有默契,桃红小腰一扭,几个箭步奔到船头,一把锋利的柳叶刀利落的架在了糟老道的脖子上。 “你们,你们以多欺少,小人所为。”少年倔的像骡子似的沙哑着嗓子干嚎。 姜婉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少女迷人的小脸上,嵌着两朵梨涡,闪闪得晃花了少年的眼。 “老乌龟教出小乌龟,老无赖教出小无赖啊。”姜婉调笑着说道。 “你这小丫头,指桑骂槐的欺负我老头子。”地上的老道士不干了,竟然看也没看那柳叶刀一眼,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姜婉吹胡子瞪眼的生气。 桃红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自己的柳叶刀,又轻轻一挥,架到了老道的脖子上。 姜婉忍不住的狂笑起来,女孩儿银铃般的笑声响亮的在西京河上飘荡。 小道士彻底的红了脸,猴子屁股一般的红脸泛着光,姜婉忍不住看了又看。 小道士被看的羞愧不堪,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个男孩儿吗?怎么就变成了女孩儿?捆个男的那是绑架,捆个女的,那是什么? 那是犯了清规戒律啊,从小到大,他可是连女孩儿的脸都没正经的瞧过一瞧,到现在还不知道女孩儿同男孩儿到底哪里长得不同。 这也是他误以为自己丢出的绳索捆的是个少年的缘故吧。 可这又能怨谁?都是那个老道,臭师傅。师傅自小就将他困在山里,从来不带他出门,好不容易出门,就忽悠着他去捆一个女孩儿。 真是越想越恨。 小道士一个翻身长剑直指紫藤飞跃而出。 紫藤迎着一鞭甩去,错身往左,待收鞭反挽了一个鞭花去夺小道手中的长剑。 一个诡异的笑一闪,小道伸到一半的长剑突然改刺为砍,一刀硬压上了顺着剑尖而来的长鞭,招式才刚起手,又改砍为划,手腕一翻,向右划去。 紫藤本就往左的身形只能顺着继续往左飞退一步,卸掉鞭上传来的冲劲。 一吸之间,紫藤已不由自主的让到了旁边,小道往右错步,诡异的快步几进几退,一晃竟然奔到了船头,抬脚一扫直往老道的面门而去。 桃红一愣,柳叶刀不觉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老道士倒是经验丰富的往旁边一摆擦着脚尖避过了扫来的一脚。 可那一偏也巧妙的让桃红的柳叶刀又成了摆设一般空在了一边。 姜婉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这诡异的一老一小。 “小姑娘,你有凶兆啊,让小老道给你算上一挂如何?”老道在地上滚了几滚,到了姜婉的脚边,说着话伸手就要去抱姜婉的小脚。 姜旭抬脚狠踢。 老道顺着快到面门的一脚,斜滑了出去,靠着船沿翻身而起。 他正了正道袍,抖着左手的拂尘正经的重复道,“小姑娘,你有凶兆啊,让小老道给你算上一挂如何?” 第六十章:道士来了 姜婉嘟了嘟嘴扯着姜旭的衣袖示意他将她放下来。 一个帅帅的大帅哥酷酷的紧紧的抱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公子哥在怀里,这个画面有些太让人受不了,姜婉看着周边围上来的画舫上窗口指指点点的人,微微羞涩的低了低头。 这是什么事啊,就因为觉得她有凶兆,就把人一把捆出来啊。 可现在还是回到岸上再说。 整艘船的船工,一看到打架的阵势早早就跳到了水里,船没了人掌舵,如今已经顺着江流飘过了京满楼,一路往下游而去。 “老道士,你要看相也行,跟着。”姜婉霸气对着老道士说完,回头又道,“桃红、紫藤,想办法把船停到岸边。” 姜旭轻轻的放开了姜婉的小腰,顺着一步站在了她的前面,将她护在了身后。 小道士撇了撇嘴,顺脚又踢了糟老道一脚,埋怨道,“就你骗我,什么贵人,贵人,哪里来的贵人?” 糟老道顺着那一脚跳了几跳,嚷道,“你这个兔崽子,为师还能骗你不成,那个丫头确实是个贵人,还是个贵不可言的人,你不好好学道,道行不够,还在这里出丑,师门不幸啊,我怎么就捡了你这个小冤家回来,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啊。”老道似乎一下来了脾气,抽出拂尘噼噼啪啪的往小道士身上招呼而去。 “兔崽子,兔崽子……”。叫嚣声伴着拂尘,一瞬之间已经将小道士从头到脚的扫了个遍。 可怜的少年只能用道袍护着脸,站在原地不敢再跑。 也是,这个师傅啥都好,心宽的就算你拉着他胡子他都能笑着说好,可就一条,不能说他道术不行,这是踩到心尖了。 怎么说也是这个糟老道捡了他回去,虽然不至于真的把屎把尿的养他,可也是因为捡他的这个老道是阴山掌门,他才有了机会做了阴山掌门的关门小弟子,也因此有了名分收了个小徒弟照顾他,米汤粥水的喂养他,将他养大。 想到守着山门的徒弟,小道士又有些不平。 谁见过襁褓中的婴儿收徒的?也只有他这个不靠谱的师傅能干出这不靠谱的事情。 一个人若是有了一个如此不靠谱的师傅,还有一个养育自己长大的徒弟,这个人是不是到了那里都是一个笑话? 以前他不懂也不曾觉得难过,如今下山一年多,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将大明朝走了个遍,人情世故他也懂了一些,想到自己的身世,经历,他难免时常觉得脸红,总怕被人知道笑话他。 小道士红着脸微微背过身,用袖子掩着脸用眼角偷偷的去看姜婉。 清瘦的女孩儿,长衫独立的在那里站着,自有一种泰然的气度,顺着风似乎飘来淡淡的香气,仔细的深嗅又似乎不曾有过。 他正在蒙蒙的胡思乱想,船身一震,一个晃神,他站立不稳直直的往船舷撞去,嘭的一声,身子歪了重心,噗通一声。 小道士直接掉进了水里。 好在船已靠岸,岸边的水并不深,他在水里噗哒了两下,终是站了起来。 他挂着水珠的脸在夕阳的暮色中泛着淡淡的红色,心里如同油煎一般难熬焦灼。 手中的长剑一弯,轻点船边,他长身借力一跃往岸上纵去,一片水滴顺着他的身影漫撒滴入水中荡起点点波纹。 糟老道摇头迈步低低的呢喃,“该来的总要来,该去的总要去,真是孽缘,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啊,何必何必。” 姜旭,姜婉几人快速的上了岸,也没有搭理那两道士,一路往大道而去。 暗卫已经传了消息,姜云带着侍卫坐在马车上远远的等着画舫靠岸。 他望见姜婉、姜旭从堤岸的绿柳林中钻出,心里缓缓的松了口气,慢慢的拉开了车帘,跳下车,背手等着两人。 还好不曾出事,阿婉第一次出门波折也太多了一些。 姜婉呼了一声,“大哥。”几步跑了过去,避开姜云攀着另一辆马车的车沿就要跳上去。 “小丫头,等等老道。”一声大吼从柳林中传来,还未等姜婉跳起,一个糟老头已经到了近前,先一步跃上了马车的车架。 居高临下的老道士毫不客气地说道,“小丫头,老道我可是跟着你了,你别想甩了我。” 姜婉委屈的回头望了望另一边一脸不快的姜云,装着可怜的蹭过去,一言不发地躲到了他的身后,乖巧的摆出一个万事有大哥做主的姿态。 姜婉的乖巧取悦了姜云,他疼惜的叹了口气,一瞬又成了那个风光齐月的翩翩公子。 “前辈,若是不嫌弃,就请随我们同行。”姜云谦逊的见了礼。 “不嫌弃不嫌弃,有什么好嫌弃的,我就是要给这孩子算一卦,这个卦嘛,回头再算也行,这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能算的准啊,呵呵呵呵呵呵。”糟老道回了礼,又紧跟着说道,“小道士姓阴,名九风,这是小道的徒弟,阴北水。” 小道士听言,忙上前一步给姜云见礼。 姜云点了点头吩咐随从道,“去北水小弟寻一身干爽的衣服。” 他望着两人温言相邀道,“我寻到两个弟弟正要去郊外庄上,二位不嫌弃就与我等同行一游,可好。” 老道士摸着胡须点了点头,满意的应了好。 这几人就这样误打误撞或者说机缘巧合,或者是上天注定的相识,各人的命运也都由此而转折跌宕。 多年后,有的人死,有的人伤,有的人活着,各自有着失意如意的不同遭遇,可没有一个人后悔这日碰见了彼此。 第六十一章:夜宿城外 姜云接回了姜旭和姜婉,还多了拖后腿的一老,一小两个道士,几人分别上了马车,一路跟着日薄西山的太阳余晖出了城门,往郊外的庄子赶去。 姜婉在马车上盘着腿,趴在小几上,一个劲的惆怅。 骑马的计划真是赶不上世界的变化,这就没了。 这个世界的马,就好像现代世界的超级跑车,若是连飙车的乐趣都没有,也就是说连骑马狂奔的机会都没有,那真的,真的,真的,会让人很难过。 那自由来去,随风而动的不羁,真是……。 姜婉越想越生气,愤恨的用粉拳重重的击了一下桌面。 姜云放下手中的书,看了过来,轻声安慰道,“今夜歇在了庄子上,明日还可以去跑马,我已经挑好了一匹温顺的母马,你会喜欢的。” 这是说,有她的马?她可以跑马。 姜婉失落的心又一下快活了起来。 等到太阳彻底的落到了树梢后,天色也慢慢的灰蒙起来,几辆马车才紧赶慢赶的进了郊外的田庄,停在了一处一门四院的庄子前。 灰瓦白墙的庄子安静的在暮色里,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青草味和柴火的烟味,似乎还飘来点肉香。 几人陆续下了马车。 姜婉没好气的拉着姜旭先一步跟着管事进了门,独独留了姜云在那里同老道寒暄。 “肉香,肉香,真是香啊,不错不错,这是来对了,来对了。”糟老道将拂尘挂在手弯处,搓着双手开心的唠叨。 小道士已经换了一身藏青色的长袍,简单的绾了发,背着双手立在一旁,冷着脸装不认识。 姜云微微笑了,往前一步,“阴大师,阴小师傅,请。” 糟老道灿笑着忙还礼道,“请,请,请。” 几人快步进了正堂,姜婉已经下去更衣洗漱,只有姜旭还立在堂中听着管事的回话。 又彼此见了礼,姜云便吩咐人去请姜婉,又问起管事晚上的菜式。 “少爷,膳食是昨日就开始准备的,也就简单的庄子上的鸡鸭鱼肉,鸡是用黄豆焖的黄焖鸡,鸭子片了片后炒了春笋,鸭架熬汤加了点冬日腌的白萝卜提鲜,鱼是刚从溪水里捞出来的,用鸡汤喂了汤加了点庄子里特产的百叶菜,另外的就是简单的青菜和炒肉了。”管事恭谨地弯腰回了话。 姜云想了想,问道,“庄子上可有会做斋菜的厨子?” 那管事一听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冒出来的?来传话的人可没说主子们要吃斋菜啊,这大晚上的到哪里去找斋菜师傅? 慢慢的细汗从他的额角冒了出来,他忍不住抬了手用袖子往额上摸了摸。 姜云微微转头看着遭老道问道,“阴大师傅可有喜欢吃的斋菜?” 这是拐着弯的问是不是一定要吃斋菜了,管事恍然,定是因为突然多了这么个道士,才会问斋菜的。可道士也不是和尚,和尚是定要戒了口腹之欲,道士嘛,有的可以娶老婆,那有的也不一定非要吃斋菜。 他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啊。”站在一旁正看着墙上一幅松涛图发呆的糟老道,忍不住的叫了一声,这个糟心的徒弟,干嘛踢他?狠狠的回身正要发作,却看见姜云面若星晨的俊脸正望着他笑。 这是? “阴大师傅喜欢什么样的斋菜?”姜云又和煦的问了一遍。 “啊,斋菜,那哪里是人吃的?明明是冬瓜,非要装成扣肉,明明是豆粉非要做成猪肉,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虚伪的很,虚伪的很。小老道从来不吃如此假的菜,肉嘛,就该有肉的味道,肉的香气,那才好吃嘛,嗯,东坡肘子就不错,小老道好久没吃过了,真是香啊,香啊,呵呵呵呵呵呵。” 这就是吃肉的意思了,管事心中的大石落了地,软软的腰肢似乎也有了力气。 姜云笑了,回头吩咐管事道,“就按着先前的菜单上菜吧,去催催三爷,等三爷来了再开席。” 管事忙应了诺,恭谨地倒退了出去。 姜婉很快便带着丫头走了进来,还是一身男子装扮,宝蓝色的织锦宝团花的长衫外系了一条淡白色的丝涤,简简单单,连块压袍的玉佩都没有戴。 姜云宠溺的笑了笑,招呼着阴家的一老一小两道士上了席,几人围着坐了,一顿乡野餐食味道很是不错,上桌的几人都吃的有滋有味。 散了席面,各人入了坐,慢慢的品着最新的清明茶,姜云先开了口,“阴大师,不知什么时候可以给我这三弟看看面向?若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也请大师明示。” 老道翻了翻茶盖,轻品了一口茶,“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只是这面相只能同相面之人说,别人听不得。” 这是要赶人,而且还是很无礼的赶人。 姜婉皱起了眉头,虽然鬼怪、冥差她都见过,也相信命运轮回之说,可是这相面之术,她并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这世上有那做了道士的修仙之人,可也定有招摇撞骗的骗子。谁知道这是骗子,还是真人? 姜云想了想,又问询的看了姜婉一眼,似乎想让她自己拿主意。 “相面能不能信,只要试一试就知,老道虽然不一定能看出所有来龙去脉,可死了又活过来,缠着些不干净的东西,老道还是看的出来的。虽说有凶兆,可这凶兆不一定就会变成真,逢凶化吉也是可行,只看如何避。”老道又玄乎的说了几句,似乎有些不满,将茶盏一放,拂尘一扫,站了起来。 姜云本就因为听说姜婉有凶兆,才小心谨慎地对这两位,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如今一见似乎惹了老道不乐意,忙出声道,“阴大师不要介意,这是……” “老道五谷杂粮的养着,也是凡夫俗子一个,自然也是要去净房的。”老道阴阳怪气的道。 旁边伺候的人忙走了上来,领着老道往外去。 “我也去。”小道士忙也站起来,跟着往外走了。 这是留地方给人商量。 第六十二章:姜婉相面 姜云忙问道,“阿婉,你可愿意让这老道看看面相?” 姜婉知道,是那凶兆二字吓到了哥哥们,毕竟痴傻多年,死后又活过来,活过来又见鬼,几番折腾,大家已经草木皆兵,都担心她会再出事。若是不个结果,定是心里难安,若是相,相了也没有啥损失,顶多也就是简单的凶兆变成更详细的凶兆吧。 她点了点头,那就相吧。 不久,阴老道带着阴小道转了回来,迈进屋里,也不说话,直直的坐回了椅子上。 姜云向姜旭点了点头,站起来道,“既然阴大师说只能面相之人听这面相之语,那我们就先退避,请大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报酬,请大师明示。” 老道微微松了松面皮,言道,“报酬也没什么,只是我和徒儿刚来贵地,并无容身之处,想跟着三爷讨口饭吃。” 这是要赖着他们,而且点名赖着阿婉了,可阿婉是一个女子,这怎么能被两个男子赖上,虽是道士,可是这听着也不好听啊,道士可是可以娶妻的。 姜云又皱起了眉,这个报酬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只在于这口饭是怎样的一口饭了。 姜婉倒是利落,她站了起来,直接施了一礼,言道,“跟着我讨口饭吃不难,可难得是要有讨口饭吃的本事。” 这是先礼后兵的激将之法了。 老道瞪圆了双眼,将自己的白胡子吹的飞了起来。 “好,我们就先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老道,飞快的站起来,直接拿着拂尘像赶苍蝇一般,往姜云,姜旭身上扫去,“出去,出去,出去,我就让着丫头看看我的本事,真是气死老儿了。” 姜云无法,只好先带着人退了出去。只是人却没有走远,只是站在两丈之外,这个距离,既不会听到屋中人的谈话,也可以让屋外的人透过敞开的门窗看到屋里人的动静。 这是不放心的意思,可又做的光明正大,明摆着,我就是不放心你。 老道又被气了一气,喉里气一岔,便忍不住的猛咳嗽起来,这一咳便一直不曾停的咳了一刻钟之久。 就在姜婉快失去耐心准备离开的时候,老道的声音突然从她耳边传来,“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到这里是你的命数,既然天命已改,自然要有人将逆转的天命改回来。你命格已变,现在的命格贵不可言,可惜命运多崎岖不平,能否最终成就你的命数,还是个未知之数。” 这是,这是密音之术? 姜婉从阴阳书中看到过,这是有点像她和小煞之间的传音,只有两人可听见,别人是一个字也听不到的。可她是因为有神魂之力,而这老道?他真是修仙的凡人,有道法吗? “你的命数既然已改,你身边的人的命数自然也会改,是好是坏,这全在你的因果之中,这已经不是我能看到的。可我之所以说你有凶兆,是因你身上缠着鬼气,常人缠着鬼气必定神魂不稳,精神不济,可你却毫无不适,神魂强悍,我无法看透鬼气的来处,只能说你有凶兆,以便近身查探。” 道士的声音苍劲有力,仿若洪钟,激荡在姜婉的耳边。 她抬头往老道望去,老道还是弯着腰,搭着徒弟的手,一个劲的咳嗽,仿若不咳出个心肝来,决不罢休。 “你说的鬼气是什么颜色的鬼气?鬼有几类,气也有不同。”姜婉试着用精神力同老道言道。 噗通,弯腰的老道,一下趴在了地上,死命的咳嗽因为这一跤竟然停了下来,屋中顿时落针可闻。 只一刻,老道便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姜婉,抖着面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要收你为徒。”等了半日,老道蹦豆子似的蹦出了这么一句。 姜婉一口茶扑哧喷了出去。 这是哪里跟哪里啊?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当我徒弟如何?”老头像哈巴狗似的粘了上去,围着姜婉上下打量。 “真是奇才啊,奇才,我就怎么没有看出来了?真是老了老了,你那个是,怎么学会的?你又怎么知道鬼气会有不同,你不会是有师傅了吧?” 老道自言自语的又将自己丢到了深坑里,爬也爬不出来。 “不怕,不怕,你有了师傅,我可以同他比试,他若输了,就把你让给我当徒弟,谁本事高,谁就有好徒弟嘛,徒弟,徒弟,你告诉师傅,你刚才怎么会那秘音传话的?” 第六十三章:分魂改命 姜婉实在受不了这老道的黏糊劲,直接啪嗒拍了一掌。 老道痛呼着收回了黏在姜婉袖摆上的手,一边跳脚,一边呼疼。 “我问你的话了?什么颜色的鬼气?”姜婉没好气的又斥责道。 “哦,哦,是哦。”老道停了下来,瞪着大眼道,“是鬼气,可是又不像鬼气,有点淡黄色的光,可又似乎不是,奇怪,确实奇怪。” 姜婉松了口气,这是小煞的鬼气,只有他的才会有淡黄的光,这个老头有点本事,竟然能看出来。 她不由得又想到那个魂魄之说,紧追着问道,“人有三魂七魄,那会不会有的人生来就可以将魂魄分开,一个魂魄就是他的一条性命?” 老道惊讶的望向姜婉,仿若她是什么鬼怪一般长了张奇怪的脸。 姜婉滚圆的杏眼瞪的溜圆,黑黑的似葡萄,水水的也直瞪了回去。 “人是可以分魂,可那不是天生的命格,那是被人用大阵压制分魂所致,其实也就是改命。”一旁仿佛摆设的小道士,低低的说道。 老道仿若被人踩到了尾巴,一下跳了起来,断吼道,“住口。” 话被打断,姜婉不满的追问道,“为什么住口,小师傅,你告诉我,什么样的改命?是什么阵?你告诉我。” 小道士似乎想到了什么,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一边,不再言语。 老道也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直接转身坐回了椅子上,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拨开一点迷雾,姜婉怎会放弃? 她几步跟了过去,直接问道,“阴大师,求你告诉我,什么阵,什么改运,什么分魂,阴师傅,求你。” 说到最后两字,她已经忍不住的两眼含了泪,噗哒噗哒的泪顺着脸颊滴落了下来。 神魂中的小煞急的蹦脚,他答应姜婉,出了侯府就乖乖的呆在神魂空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乱跑。 可阿婉哭了,从来没有哭过的阿婉啊,他厌恶的盯着老道,实在忍不住,竟然噗的冲了出来,直接就奔着老道的身上扑去。 他这是要揍人? 可扑出的鬼气,还未碰到老道,却被一道白光硬生生的撞了出去,噗通,小煞摔在了地上。 姜婉一慌,竟然忘记掩饰,直接扑了过去,一心要去搀扶小煞。 哗啦,小道士的长剑急速的出鞘,他快速的往小煞奔去。 小道的长剑离姜婉还有一尺,一个黑色的人影从上急冲而下,硬生生截住了他,几个来去,两人已经缠斗到了一起。 老道似乎恍然醒了神,姜婉也搀扶起了小煞,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道,“住手。” 这是让谁住手,已经分不清楚,可缠斗的人倒是利落,飞快地一击之后,各自狂退了三步。 那黑色的人影,一看门口涌来的姜旭,姜云,一个后翻,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门口涌进的人,只一瞬就将姜婉围在了中间,拔剑弩张的盯着两个道士。 姜婉已经悄悄的将小煞劝回了神魂空间,回身同姜云道,“只是误会,他们没有伤我,我有些话想单独同阴大师说,大哥,你们到外面等吧。” 姜云不放心的低头看着她,似乎想再说什么。 姜婉摇了摇头,用眼神阻止了姜云未出口的话。 无奈宠溺的叹了口气,姜云开了口,“阿婉你自己小心。” 他转身挥了挥手,姜云带着人退了出去。 老道也摆了摆手,似乎是让小道士远一点,可那小道却不服气,长剑入鞘后,走过来,一屁股在挨着姜婉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老道叹了口气,言道,“改命的阵法不是正统的术法,残忍不说,而且也有风险,这只是传说中的法术,这世上应该没有人做到,你又何必非要追问?” “如果有人做到了,那是不是就可以分魂?”姜婉咄咄逼人的问道。 “这怎么可能做到,那是要集齐十万人的魂魄,又要有一百童男一百童女为引,用神魂之血,还要……”老道激动的说了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什么,又断了话头。 姜婉犹疑了一下,改口问道,“若是有些话你不能告诉我,我可以不问,怎样施法我也不用知道,甚至阵法的名字我也可以不问,我只问一件事情。若是这个阵法启动,人的三魂分魂,那三魂会是怎样?这个人还有救吗?” 姜婉的话,似乎让老道更沉默了下去,他仿佛沉入了悲痛中,眼中不由得滚出了泪花。 第六十四章:辩魂之法 “这就是天命,避不过,避不过。”老道呢喃着,抬了抬头,似乎要将涌上来的泪花再倒流回去。 清了清嗓子,老道慢慢的道,“那是禁术,需要用十万人的魂为阵,用一百童男,一百童女的血为池,取施法之人心头神魂之血,启动的换命之术,这个阵法名为换魂*,其实其实是换命,最重要的是那压阵的人,若是此人太弱,阵法没有宏魂之气,就算集齐一切,也是无法启动的。” 老道想了想,又道,“此阵旨在改命,就是将压阵的人的天命修改,将他的命同人交换。若是换的人是死人,而压阵之人是活人,还可换命,生变成死,死变成生。” “真的可以起死回生的换命?”姜婉讶异地低语道。 老道叹了口气,“能不能换,没人知道,因为没人做到过。” 姜婉紧追着问道,“那分魂了,什么是分魂?” “分魂,如若只是改命不是生死换命,那就不能让压阵的人死,可又不能让他活,死会入轮回,活则无法换命,这个换命,换的是人的命数,是活着的命数。 所以只能分魂,就是将那人的魂魄分开,镇住,以此避开阴间的轮回,又避开阳世的命数。这样的神魂不全,便如脱离了三界。”老道慢慢的往下继续说道。 “分魂后的魂魄不全,所以只要三魂有一魂在,此人便还在阴阳簿上有名,只是这名却显现不出来的,阴间查不到,阳间找不到,仿若不存在一般。” “那就是说,这个分魂,既不是鬼,也不是人,那怎么分辨?”姜婉紧张的问道。 老道摸了摸白白的胡须,继续道,“要分辨也容易,用辨魂之法,鬼有鬼路,他不是鬼,自然走不了鬼路;人有人道,他不是人,自然也入不了人道,用辩魂之术,就能看清他是三魄还是一魄,若是一魄必然显之。” “阴大师可否教我辩魂之术?”姜婉起身行了礼,急急得问道。 “你不可以学辩魂之术。”旁边的小道士,突然跳了起来,急忙阻止姜婉,继续说道,“辩魂之术需用神魂为咒,你已经不在这三界神魂之中,你的神魂引不了咒,反而会被反噬。” 姜婉目瞪口呆的疆在了原地,什么是不在三界之内?不在三界之内的是什么?不人,不鬼,不仙的怪物吗? 老道倒是顺着小道士的话,点了点头,“你的命数很怪,没有命纹,可又有命格,老道刚才没说,是怕吓到了你,如今既然挑开了,那就实说吧,我正是看你怪异,才会让徒儿去绑你,这是你我命定的劫数因果,避不开的。只怕老道后面的日子都要赖在你身边了。” 姜婉警惕的看了看老道的脸,又看了看小道的脸道,“你若肯施展辩魂之术替我辨识一个魂,我就留下你们,可是你们要发誓,绝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情。” 老道点了点头,取出一个符咒,念念有词的发了誓言,符咒一瞬在他的指间化为了灰烬。 小道也一模一样的发了誓。 姜婉点了点头,她知道那是道士的魂咒之誓,是最高的神誓,不会有道家的人敢违背这样的誓言。 起了个诀,她将小煞唤了出来。 一身黑金暗纹的小煞,慢慢在姜婉身边现出了身形。 老道似乎查出异样,走右手快速的起了诀,念念有词,猛地睁眼往姜婉身边望去,眼中显出了一丝惊讶。 这就是要辩魂的那个小鬼?难怪丫头身上会有淡黄色的鬼气,竟然是这小子的。 老道点了点头,说道,“你吩咐人去准备一个大的沙盘,还有香烛和筷子,朱砂,毛笔,符纸。 姜婉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寻常的物件,准备起来倒是不难。她几步走到门外,往姜云走去,只说是需要画符避邪,交代完要准备的物件,说完话便又走了回去。 不久下人门就将东西陆续送进了屋子,躬身又退了出去。 小道拿着筷子和点燃的香烛走到沙盘前,先起了手,上了香,将三只香恭谨地插在了沙盘前方,又将一支筷子摆在了沙盘正中,在沙盘对面左右中间各放了三只点燃的蜡烛,朝着老道行了师门大礼,躬身退到了一边。 糟老道指间夹着画好的朱砂符咒,站到了沙盘前,左右手同时起诀,念咒而生,之一瞬之间的三张符咒便被烧成了灰烬。 小道已经示意小煞站到了沙盘的对面,在那符咒烧成灰烬的一瞬,小煞突然神魂一震,散了身形,化作一道白光直冲沙盘中的筷子而去,白光缠住墨黑的竹筷,仿若纠缠不休,震的沙盘上下颠簸,沙盘上的沙全都弹到了空中,又一瞬跌回了盘中,弹起,落下,如此往复多次,却仿若有无形的手围住一般,不曾跌落盘外一颗沙子。 激荡几轮,突然一阵风从沙盘中狂卷而起,只几个卷,便将对面的三只蜡烛都卷落地上,碎裂而熄。 老道似乎有些坚持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又急速的施了几个手诀,扛着一口气,手尖直指风卷,压低嗓子道,“收。” 第六十五章:还魂大阵的谜题 狂卷的风,停了下来,筷子上的白光一瞬消失,小煞一下跌坐着出现在姜婉面前。 倾身往前,姜婉急忙扶起满脸冷汗的小煞。 老道已经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满脸的惊讶。 小道士急速的走了过去,看着沙盘两条俊秀的眉像打了节,搅在了一处。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没有痕迹,沙盘还像当初一样,平滑无痕,筷子也仍然摆在原处,似乎刚才的事情只是幻相,不曾出现。 怎么可能真的有分魂存在?分开的魂魄,真的有换命的分魂之身,那个人,那个人真的,真的做到了? 只是这次不是换人的性命,是换人的命数。可他终究是做到了,那个人,也就是说那个人还活着,活着。 阴九风的心里浮现出了一个人影,模糊的站在他面前,脆生生的叫他,“师兄,我们今天吃兔子好不好?我刚抓了一只野兔。” 画面一转,一个满手鲜血的人立在了他的面前,滴血的手狠狠的一掌拍了过来,他转身避过,顺势追出了一剑,那剑钉入了那人的胸膛,狂狠的剑气带着那人倒退着摔了出去,万丈悬崖就在那里,那个人同那剑一起坠落了下去,再不复见。 阴九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如血雨洒落到沙盘上,血珠在沙上打出一个又一个凹印,深深的镶嵌在那里。 小道士忙上前快速出手,封住了他的周身大穴,扶着他坐到一旁。 姜婉拉着小煞,走了过来,站在一边不言不语。 她在等,等一个答案。 阴九风抬头看了看小煞,白着脸说道,“这确实是分魂,此人三魂分开,这是最弱的幽魂,还有另外两个,一个是煞魂,一个是魄魂。” 姜婉脸色也白了一白,追着问道,“那要怎么才可以救他?” “分魂的人肉身还在并未成鬼,也未入轮回,只需要集齐三魂招回七魄就能还魂,可这三魂原本应镇魂在施法之地,又怎么会有魂魄逃离出来?真是匪夷所思,你们做过什么?”老道仿若一下变了一个人,正色道。 “小煞为何会逃出来,我们可以再查,可如何集齐魂魄,还请阴大师详告。”姜婉恭谨地拉着小煞行了大礼。 “丫头,要找到还魂珠,还魂草,还魂钉,寻到大阵所在,已经是难之又难,更何况还要重启大阵,改阵而生,聚魂而活,这个阵法也是逆天施为,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老道悲伤的摇了摇头。 “既然有人能施展分魂换命,那也定有人可以施展这还魂大阵,事在人为,我愿意一试。”姜婉坚定的抓紧了小煞的手,她站在那里仿若一把擎天的巨伞为小煞撑起一片天。 老道不再看姜婉,扶着小道的手站了起来,慢慢的往外走去,“命中注定的事情如何能改,你是为了扶正命数而来,既已经注定,谁又能改变,谁又能改变。我累了,累了,累了啊。” 望着老道蹒跚的背影,姜婉心里又紧了一紧。 命里注定,如何命里注定?从末世来到这里,就是命里注定的命吗? 姜云让下人领着阴家两道士去了客房,几步奔进,一把将姜婉拉到面前,上下左右的仔细的打量了又打量,方才放心的吐了一口气。 “阿婉。”姜云轻轻的低唤一声,便不再言语。 这是等着姜婉说,若是她不说,也是不会勉强的态度。 姜婉强挤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轻声的说道,“大哥,二哥,我没事,因为要化解凶兆,阴大师施了法咒,因为比较难,所以他受了点伤,没事的,我一点事都没有。还请大哥派人给大师请个大夫照看一二。” 姜云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姜婉微微福身行了礼,向两位哥哥辞了,出门带着丫头回了居住的院子。 她将受伤的小煞放回神魂空间养伤后,就一头躺下昏睡了过去。 姜云仔细看了看沙盘,又四处搜寻了一轮,并无多的线索,不由叹气的转身同姜旭道,“阿婉定有古怪,这个老道也有问题,只是阿婉不说,我们就无从入手,出去的人可有回禀?” 姜旭点了点头言道,“具体的来历并未查到,不过他们这几日的行踪倒是查到了,这两人是今日一早进的西京城,一进城就到了西满京吃饭,出手阔绰倒是豪气。 酒足饭饱,两人直接从西满京楼上跃到了一座画舫之中,直到后来绑架小婉。 来西京前,二人一路招摇撞骗,自称能抓鬼降魔,最远的已经追查到商城,按照这几日两人停脚的路线来看,此二人极有可能从阴山而来。我已经派人到阴山去查了。” 姜云叹了口气,言道,“只怕派去的人查不到什么。他们既然不隐藏行踪,那就是他们觉得没有必要藏,或者根本不怕人查。这事还是要问阿婉,等过几日,我再问问她。至于这两人,留在府中,放在眼皮下,你派两个伶俐的小厮跟着伺候。” 姜旭点了点头。 第六十六章:应对姜云 姜婉狠狠的睡了一觉,一早醒来精神好了许多,昨日逛街、坠楼、做法的折腾,这原本就虚弱的身子终是扛不住。 她有些想念上一世那彪悍的自己了。缓了缓神,搜寻了小煞一下,见他乖巧的卧在神魂空间的房里睡的正香。 她想了想,还是打消了拉他起来说分魂的事情,事情并没有急迫到非要此时就说的地步,昨夜起法他也虚弱了许多。 打定了主意,姜婉利落的起了床,丫头服侍着梳洗一番,换了骑马的劲装一路往姜云、姜旭的院子去了。 姜云难得的没有穿长衫,一身劲装正同姜旭过招,两人拳来脚去,仿若将对方当木桩子一般,直呼呼的拳脚直往对方身上招呼。 姜婉进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姜旭一拳打在姜云的左臂上,嗵的一声,结结实实。她压住了到嗓子眼的惊呼。 看了一阵她才明白,哥哥们是舍弃了花俏的招式在练基本的腿脚功夫,就好像一点都不会内功心法,轻功腾挪一样,这是战场上训练将士的手法,要的是练出铜墙铁骨似的耐击的身板。 这是父亲的意思吧,父亲是想哥哥们将来做大将军,继承父业,而不是做个游侠儿闯荡江湖。天下的大业在父兄的心里定是一份重担。 姜婉有些了然的退了出去,独自无聊的坐在台阶上玩狗尾巴草,或者拿着草去逗那地上搬家的蚂蚁,心里莫名的欢喜。 “这是做什么,真的是当自己是小子了?”姜旭调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婉抬头望去,却发现自己逆着光,初生的太阳明晃晃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她眯着眼想仔细看清来人。 “傻丫头。”姜云温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音未落,他已经紧走几步,超过姜旭站在了姜婉面前,微弯着颀长的身子替姜婉挡住了刺眼的光。 傻傻的露出一个笑,姜婉自然的伸出了手,刚伸出去,手便被另一只大手紧紧的握住,手上一股大力传来,将她一下拉了起来。 “哥哥们用过早膳了吗?我还没有了。”自然的撒娇的嗓音冒了出来,仿若求宠的小猫,腻腻的叫唤。 姜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言道,“我让人送到院子里的凉亭里吧,那亭旁有个小池,养着几尾鱼,你应该会喜欢。” 话落,姜云拉着姜婉转了身,随口吩咐了小厮去传话,领着人就往凉亭而去。 姜婉喜欢小动物在永定侯府都成了公开的秘密,所有人都喜欢给她送点小动物去,爬地上的蜗牛,树上的甲虫,叽喳的小鸟,懒惰的乌龟,甚至连蛇都送过给她,她每次都欢喜的笑,笑的送礼的人也忍不住的欢喜起来。 前世只有荒漠戈壁,地下堡垒,僵尸怪物,冰冷的机器人,除了人,她一个正常的活物都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姜婉忍不住的喜爱,她不知道这是她对天下苍生的爱,在此时的她看来不过是没有见过喜欢罢了。 早膳很快送了过来,肉粥,小碟的酱菜,泡的小豆,酸笋,都是乡下的东西,却清爽的刚好。 早膳过了,三人漱了口,清了手,端了一杯绿茶去了味。姜云细缓的问道,“阿婉穿着劲装,这是想去跑马?” 姜婉倚着栏杆正在看水里穿来穿去的红色鲤鱼,听到问话,却没有转头,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 她一早过来,却被姜云拖着不提跑马的事情,已经猜到,这是去不了了,嘴上虽没说,可心里总有些不舒坦。 姜云并未再多言,转了话题,“昨日的事情我要回禀父亲,阿婉你就真的没有多余的话同我说起?” 这是威胁,*裸的威胁,姜婉这下是彻底的明白过来,大哥这只小狐狸正等着了,等着她发脾气,等着她将昨晚的事情说出来,故意不带她跑马,就是为了让她生气。 朝着水里的鱼嘟了嘟嘴,她上一世只知道杀僵尸,不用应付来去的人,一根筋的几乎没有情商,可是这不等于,她就傻啊,到这个世界也有快半年,小煞教她的可不少,那才是真正的狐狸,虽然年纪小,不,说不定年纪才不小了,谁知道。 思绪又要跑远了,姜婉忙回神,细细思索如何应对这个狡猾的大哥。 ------题外话------ 已经选了15万字的正常上架, 书的数据并不好, 不过我会坚持往后, 谢谢各位看官的支持, 等15万字的时候, 所有的人物、前情几乎也铺垫完成, 后续会努力, 希望可以坚持好好的写到*和结尾。 再次谢谢看官们。 谢谢 第六十七章:庄上的第二天 “大哥,你想知道什么,你就直接问吧,如今你还当我是小姑娘逗着我玩不成。”姜婉转身坐回了亭中的圆桌旁,正经的道。 姜云点了点头,“那两个道士很是可疑,你却替他们瞒着我,为何要瞒,又瞒了什么?”一句话,直接刺了过去,不闪不避的对着红心而去。 “因为我发过誓言不能对人言,我不能做无信之人,可我也可以发誓,那些事情绝对不会危害到家里,那只是一些阴阳术法的秘闻,他们大概怕说出来太匪夷所思,会不容于世,所以不敢往外说。”姜婉想了想又说道,“他们对我说,是因为知道我在修习阴阳之术,而且那个阴大师想收我为徒,他觉得我天分极高,所以有些想收徒想疯了。” 姜婉左右两句,将瞒着姜云的事情,解释齐整。 她等了等不见姜云说话,知道他是还未打消疑虑。 她想了想,又道,“他们的来历我虽然不知道,可是他们发下了毒誓绝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那是阴阳术法的毒咒,若是违背是必定会应验的。从活过来到现在,我已经无法摆脱阴阳鬼怪的纠缠,既然躲不了,那就做个强者,修习阴阳术法是唯一的办法,这个阴大师是极厉害的人,有他教我这是最好不过的办法。若是有机会,我会打听他们的来历的,大哥,二哥,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有事。” 姜云站了起来,走到池边,抬头望着亭外,负手而立,似乎有些寡言。 姜婉不安的看了看他的背影,又望了望独自饮茶的姜旭,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你说的不错,躲不过,那就变成强者,过几日回侯府后,让紫藤教你一些简单的防身之术,每日你也要起来打桩,你身体太弱,无论做什么,身体总要好才行。”姜云慢慢的道。 “大哥,你真好。”姜婉一蹦而起,冲过去,拉着姜云的袖子,嚷道。 “二哥不好。”姜旭吃味的问道。 “二哥也好啊,家里人都好。”姜婉忙加了一句,白瓷的脸上灿烂的笑着,两个梨涡又荡开来,“大哥去跑马吧,你说过你给我挑好了马的,我们去看看,它漂亮吗?会喜欢我吗?” 阴云散去,姜婉又嚷着跑马的事情来。 姜云点了点头,带着姜婉去了马场,倒是姜旭没了踪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跑马来了兴致,两人叫人送了吃食,草草的在草场吃了,下午又接着跑了半日。 姜婉好学,姜云又耐心十足,这一日下来,姜婉竟然已经能骑着马小溜半圈,姿势要领也学的差不多,只差多多练习。 两人开心的骑着马一路迎着夕阳的余晖回了庄子用晚膳。 阴家的两个道士也过来一同用膳,一日功夫,那个老道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见姜婉就嚷道,“徒弟,徒弟,你这是不用的抹布随手扔啊,为师今日都不曾见你,你可想念为师?” 姜婉摸了摸额头的汗,转身同阴小道见礼,“道长有礼。”小道士有些惊讶,忙还礼道,“三公子有礼。” 被无视的老道,惆怅的抱着前廊的红漆大柱装模做样的去撞头,假哭道,“我是不活了,不活了,这都收不到徒弟啊,我真的不活了。” 姜云风光齐月的微笑着走过去道,“今天给道长备了梨花白,这可是新酒,外面可买不到,道长可要多尝尝。” 一听有酒,老道立刻正经了起来,做礼道,“谢过大公子。”又妆模作样的往饭桌而去,只是那匆忙的快跑起来的脚步,实在让人忍不住发笑。 这日因有了酒,一顿饭吃的长久了一些,等到旁边的蜡烛都换了一轮,老道有些醉了的胡言乱语起来。 第六十八章:返回西京城 “你们不知道我家北水是个江流儿,江流儿啊,就是那种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放到江里面飘着走的孩子,北水是我在阴山的北面的江里面发现的,我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阴北水,也算是为了感谢北水神君的保佑吧。那么湍急的江流,能平安无事的飘到阴山,那真是命大啊。”老道喝醉了,高高兴兴的手舞足蹈的伸手去抓一旁的阴北水。 小道士阴北水嫌弃的跳到了一边,苦着脸一脸的红。 “北水是个乖孩子,不哭不闹可心的让人疼,就像那个人一样,都是我拉扯大的孩子,可是我也,我也,呜呜呜。”老道直接趴桌上干嚎了起来,那哭声能把狼给吓跑。 姜云慢慢的在一边轻浅的喝着酒,慢慢的等。 姜旭已经下了桌子,坐在一边的背椅上开始擦手中的长剑,他的剑比寻常的剑要长上两分,因此看起来有些狭长,如今拿出来,往膝上一放,更显的长的过分,那剑尖几乎戳到旁边另一把椅子的扶手上。 老道哭了一阵,又絮絮叨叨起来,“师傅在的时候,给我算了一命,说我注定孤独终老,我那时侯小啊,也不相信,可如今,如今,如今我不是老了吗?我真是孤独啊,孤独啊,我连个好徒弟都没有,好徒弟怎么这么难找,我都找了一辈子了,还是没有找到,如果找到那个人,是不是就可以救回师妹?师弟我对不起你,我是错手,错手,真的是错手。” 老道说着话,又断断续续的灌了自己一坛酒,哐当,酒坛掉在了地上,老道彻底的醉死了过去。 姜云又等了等,见那老道再无声息,才吩咐下人扶着他与小道士一同回了休息的院子。 “真是从阴山来的,阿旭,你再派一批人去,历代国师大多是从阴山出世的,顺道也让人查一查国师。听说当时圣人也是在阴山封禅国师,这天下能出阴阳师的就只有一座阴山,总能摸到点什么。”姜云轻轻的吩咐道。 姜旭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姜婉看了看走进夜幕的姜旭,回头又看了看神色微酣的姜云,轻声问道,“大哥,我们还在庄子上住吗?” “明日便回去,这里不能留太久,阿婉,这两个道士既然你已经能够答应了让他们跟着,回去后就先住在客房的留松园吧,那里也算安静,至于留多久,也由你做主。” 姜婉点了点头,道了谢,起身行礼告辞,回了住的院子。 到第二日早膳过后,众人就动身往西京城中去,不到晌午便进了永定侯府的大门,各自归置。 姜婉原本打算去宋氏院子请安,可还未迈步,有丫头就上来禀道,“小姐,夫人和大小姐,小少爷出了门,说是要晚膳才会回来,担心你回来的早,让女婢早早的在门口侯着给您禀一声。” 出门了,这倒是奇怪,母亲甚少出门,而且还带着姐姐和小弟。姜婉疑惑的皱了皱眉,却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迈步回了凝魂居。 回到卧房,还是按照旧日规矩,服侍她梳洗完,丫头们就一一退了下去。 姜婉舒服的躺在榻上,看着小煞在对面现出了身形。 “分魂换命之术,小煞你在阴阳书中可曾看到过?”姜婉慢慢的问道。 “不曾见过,这种术法有违天道,不是寻常的书中会有。阿婉,你什么时候怀疑我魂魄不全?”小煞有些焦急的问道。 “我,嗯,是你开始教我阴阳术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你说话做事就变得坚决果断,不像一个孩童,透着杀伐之气。我,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好奇。后来又见你样貌与秦家的人相似,可怎么查都查不到秦家有你这个年纪的夭折的孩童,我就有些觉得,也许你不是这个年纪死的,也许你死的时候年纪更大一些,我只是猜测,因为,因为……”。 姜婉的脸微微的发红,她心里有个声音说,“因为我总觉得你不同,就是不同,我总想着你不会是我弟弟的年纪,我想……”。 心里的话嘎然而止,似乎嘭的撞上了什么,她不敢再往下想。 右手轻轻的按在狂跳的心上,似乎想将那跳动的声音压下去。 姜婉尴尬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小煞,继续说道,“不论分魂换命是什么,我一定会救你,既然你肉身还在,还魂也有办法,我们总能做到,我答应你的话,我记得,我会帮你的,小煞。” 仿佛已经用尽了力气,姜婉不再言语。 小煞俊秀如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就如旭日东升,一跃跳出云海,跃上山峰。明亮的笑容灿烂的迷晃着。他的身影一瞬消失,又一瞬出现在了姜婉的身边,轻轻的搭着姜婉的细腰,他贴着她慢慢的躺了下去。 他轻柔的若丝被,陪着姜婉慢慢沉睡了过去。 有些事不用问的太细,有些话也不用再细细的多说,两人的默契已经不需要再多余的做任何事情,她想的就是他想的,她要的就是他要的,只要是她愿意,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 如果她有一天说,就这样挺好,小煞你就这样陪着我。他会放弃一切不用还魂,不用轮回,不用生,就这样陪着她一起。 心里为她许了的誓言,并不需要宣之于口,只需放在心里。 第六十八章:奇怪的小煞 回到侯府这一觉,姜婉睡到晚膳前才慢慢醒了过来。 怎么睡着的?她有些迷糊,有点想不起来,很久没有这般安心,是因为这么久终于寻到帮小煞的线索吗?嘴角微微挂起了笑容,伸了个懒腰,姜婉慢慢的坐了起来。 门外传来丫头们低语的声音。 “小姐身边有四个大丫头的位置一直空着,如今来了两个,我们是不用指望了。” “你没见小姐出门只带她们俩吗?还没做大丫头了,就已经摆了大丫头的架子,这凝魂居的大丫头是那么好做的?” 后面的话,姜婉不想再听,精神力太好也是烦心,耳聪目明,想听的不想听的想看不想看的似乎都会飘来。 心里叹了口气,姜婉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门外立刻传来桃红伶俐的声音,“小姐,你醒了?”话音未落,丫头伶俐的几步进来,立在床前轻声的禀道,“夫人那边已经来问了几次了,说是已经备了晚膳,等小姐醒了就可过去用膳。” 点了点头,姜婉轻了轻嗓子,微微又咳嗽了一声,这是有点伤风了,嗓子微微的发痒。 门帘挑开,紫藤也走了进来,“小姐,白梨红枣的甜汤,你要不要饮一点?”轻轻温柔的低语,熨烫到了人的心里。 姜婉穿了鞋,坐到几案旁,看着紫藤放在几上的甜汤。 白色的梨片亮亮的不软不硬,红枣细心的压碎了飘在汤面,细饮一口,甜香温软,顺着嗓子滑下,将那点沙痒一下熨平。 姜婉慢慢的喝了半碗,舒服了一点,才唤了丫头们进来重新梳洗着装,出了院门往宋氏的院子行去。 宋氏只隔了两天未见姜婉,仿若隔了两年一般,一见到姜婉,立马就揽到了怀中,心肝宝贝的唤着,连这几日吃了什么都细细的问了又问。 姜婉乖巧的一一答了方才让宋氏放了行,被拉着去了厅堂用膳。 晚膳后又陪着瑜哥儿玩了一轮抢虫虫的鬼把戏,逗得瑜哥儿怪叫不停,连宋氏和姜阮都笑趴在了迎枕上,抹着眼泪,劝道,“傻哥儿,你阿婉姐姐是骗你了,她两只手里都没有虫虫,你还猜,猜到天亮你也猜不到的,真是傻哥儿。” 偏偏瑜哥儿是头倔驴子,非要去猜,输了就撅着屁股学小猪,肥肥的倒是挺像。 这一玩,瑜哥儿赖上了姜婉,非要同这个姐姐睡,抱着姜婉的小腰不放手。最后还是姜婉哄着同他说故事,才半躺着哄睡了这个皮猴。 夜色深的如墨一般,一丝月白挂在天上发着毛,暗淡无光。 姜婉回了凝魂居,梳洗后半依在临窗的榻上,同小煞说着话。 “十二出去晃悠了几日,可待回消息?” 姜婉慵懒的微微泛着迷糊,许久不曾听到回音,不由得努力睁大了迷糊的眼,望向矮几对面的小煞。 不知是什么原因,小煞的个子莫名的冒了又冒,如今已经同姜婉一般高矮。此时携搭着双腿,歪着靠在迎枕上瞪着大眼望着姜婉,如墨的眼中星光闪闪,亮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姜婉迷糊的就这样沉了下去,一瞬仿佛忘记了一切,只是沉在那幽深的眼睛里。 两人如此对视,已然不知时间的流逝。 扑哧,一只呆鸟从开着的窗户撞了进来,一头扎进姜婉的怀里,扑腾着双翅欢快的叽叽的鸣叫。 小煞黑了脸,一闪身,一阵风拂过姜婉的脸,带着她耳边的碎发飘落而下,扑腾的鸟儿不见了影子。 姜婉诧异盯着小煞手中动弹不得的翠儿。 什么时候小煞的身手已经,已经……这么好? “你失踪了几个月,此时跑出来,是要打探什么消息?”黑着脸的妖孽,冷酷的眉眼如刀砍斧削的锋利起来。 鸟儿发光的绿色羽毛立马抖了起来,抖着小脚拼命的往小煞的身上撞,仿若要与他拼命一般。 扑哧,姜婉笑着趴倒在了一边,捂着肚子滚了两滚。 小煞的脸更黑,踏踏的下了榻,几步奔了出去。 姜婉笑累了,慢慢又倚回了迎枕上,望着窗外黑黑的夜色发呆。 辩魂之后,小煞似乎变了,在姜婉身边,他还是那个可人贴心的人。可当他面对别的人和事时,温和的眉眼会突然变得冷峻而严厉,让人不由得畏惧躲闪。 他想起了什么? “阿婉。”小煞的声音轻轻的委屈的传来,打断了姜婉的思绪。“那个鸟儿定是周子曦的奸细,来去都蹊跷的很,我把它关在书房里了。” “嗯。”姜婉点了点头回到岔开的话题上,“你把十二招回来吧,这几日也应该有些消息了,让他回来问问。” 小煞不言不语的去了一边,回来的时手上多了一件绾花海棠的春衫,他站在榻边轻轻的抖了抖衣衫,望着榻上的姜婉微微的笑。 这是要她起榻穿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寝衣,姜婉微微叹了口气,十二不过是一个半大年纪的小鬼,这,这是真的要让她当大家闺秀吗? 虽然不以为意,可她还是顺从的起身穿了外衫方才又歪回了榻上,等着小煞将十二招回。 第六十九章:晌午的暗杀 一阵清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十二在屋中显出了身形。 少年清瘦的一身短打打扮,恭谨的跪了下去,“小十二见过主子。” 小煞正经端坐在姜婉旁边,故意摆宽的身形刚好将姜婉挡在了身后,“起来吧。” 停了一瞬,小煞继续问道,“这几日有什么消息?” “禀主子,东山寺最近在大兴土木,召集了很多工匠上山,说是要修整,小的进不了寺中,只远远看到,许多人仿佛在找东西,已经将东山寺的土都翻了一遍了,若是要仔细探听,还需潜伏进去。” “东山寺以后不要再去,你道行浅,就算有符咒增加修行,也是不能再去。”小煞打断了十二的话,“西京城里可有事?” “嗯,倒是有个传言,说是昌平公主家要尚公主,公主儿子再尚公主,说是皇家乱上加乱的……。” 后面的话似乎不太好听,十二断了话头,低着头不再言语。 “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禀了。”小煞寒冷的语音断然响起,透出淡淡的不喜。 “是。”十二恭谨的应了,犹豫了一瞬跪了下去,说道,“主子,我听到一件事情,不知当不当讲。” “无论你听到看到什么,都可说,你就是充当眼睛、耳朵,若是这样的事情还要我再教你,你就不用留在这里了。”冷漠的声音毫不留情,小煞的身上慢慢散发出一阵威压。 十二脸色白了白,重重的磕头,颤抖着声音道,“小的今日见到左大将军到了西云街的一处私宅,一时好奇,便跟了进去。他暗中见了一个黑衣人,两人密谈言道要半路伏击杀人,但二人很是谨慎,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要杀谁,小的听那黑衣人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说是死了又活过来也没用,能杀她第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难道她还能再活一次不成。” 小煞的脸色一白,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的握紧成拳,咬牙切齿的道,“你继续说,密谈的人你可看到相貌?有何特征?二人说的伏击杀人又是什么时候,如何行事?” “那人黑衣蒙面,看不到样貌,小的本想跟着他查看行踪,却不想他身上有辟邪之物,小的一个不慎被击撞而出,失了此人的行踪。 小的听那黑衣人说的是明日午时在城东三十里外的官道旁设伏。”十二害怕的颤抖着跪到了地上。 姜婉忽地撑起身子,瞪着杏眼望震惊的望了过去。 明日午时城外?整个西京死了又活的除了她没有别人,那人言语中说的八成是她无疑,可是明日,明日她又不会出京,家里唯一会在午时在城外的只有一人,父亲。 肝胆俱裂的恨意滔天而起,汹涌澎湃而来,仿若洪水,一瞬将姜婉淹没,满眼的泪水似溪流一般冲刷而出,深深的无力痛苦卷着破碎的心慢慢的往下沉去,越来越重,越来越冷,慢慢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黑暗袭来,姜婉绝望的闭上了双眼,身子一软,又往迎枕倒了下去。 小煞飞快的伸手揽住了姜婉的腰身,一带将她抱进了怀中,“阿婉,阿婉,你醒醒阿婉,你醒醒。” 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的光亮,没有一丝的声音,寒冷的刺骨,无法呼吸的压抑,让人崩溃的等待,仿若前世死时的孤寂,姜婉蜷着身子痛苦的将头埋进双臂。 “不要怕,你跟着我。”一个温婉的女孩儿的声音响了起来,冰冷的手碰到了另一个冰冷的手,姜婉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住那细弱的小手,睁开了眼睛,满眼还是黑暗,可是却不再孤单。 “跟着我。”她顺从的被拉了起来,跟着往前走去,无尽的时间就这样消耗在了无尽的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色似乎慢慢变得淡了,灰色的世界中开始能看见点什么,往前看去,一个纤细瘦弱的淡白身影背对着她,在前面时隐时现。 “到了,你要好好的替我活着,记得那个杀我的人手腕上有个红色的胎记,像花一样的胎记。” 姜婉还要再问,却已经来不及,猛然的后背传来重重的一击,她跌撞着扑了出去,穿过前面淡白的女孩儿的身影,就这样撞进了一片白光之中,无论她怎样努力,也无法再多问一句,只能嘶哑的吼道,“你是谁……”。 耳边传来小煞焦急的声音,“阿婉,醒醒,阿婉,醒醒。” 姜婉费力的睁开眼,浓密的黑夜中蜡光摇曳,忽明忽暗的交织着变换,小煞焦急的妖孽的俊脸映了出来。这是回来了,姜婉松了口气。挣扎着从小煞的怀里坐了起来。 十二还惊怕的跪在那里,抖的似狂风中的竹子,摇晃不稳。 “你将听到的看到的再细细的说一遍,一点都不可以遗漏。”姜婉紧紧的拽着小煞的手,紧张的对十二吩咐道。 “是,是,小的这就说,这就说。”十二抖着不停的磕头,却怎么也抖不出下一句。 小煞皱了眉,低吼道,“站起来好好回话。” 仿若一下被震醒了魂魄,十二总算是慢慢站了起来,吞了吞口水将白日所见之事细细道来。 第七十章:刺杀的阴谋 主子给我吸了几个增加修为的符咒,吸了后总算是能跑来跑去的打探消息。 昨日按主子吩咐我去了东山寺,打探了一夜,天没亮我就往回赶。 到的时候城门还没开,我就穿墙进了城,刚到西京城里,就差点让一急奔的马车给撞翻。我一时心里不甘,就跟着那车,想去吓一吓那个撞我的人。 后来就跟到了西云街上。 马车到了一处私宅停了下来,跳出来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夫,络腮胡子,脸上还有一道疤。 主子给我看过京中好多人的画像,别的我还没记熟,可是这个莽汉因为样貌太怪,我倒是记住了,是左大将军,专管京郊左卫所的。 他一身煞气太重,我不敢靠近,只能悄悄地跟着进了那宅子。 里面莺莺燕燕的好多女子,一看就是那种不正经的地方,左大将军进去了竟然不要姑娘服侍,直接去了最后面的一个院子,神神秘秘的,看着奇怪,我就跟了上去。 那房子黑门黑窗的闭的密实,我悄悄地溜到房梁上倒挂着。 里面已经有一个人,黑布蒙着头,就露两眼睛,一件黑袍遮的手脚都看不到。 那黑衣人一看见进去的左大将军,就毫不客气地说,“你明知道这事关重大,你还如此拖拉,若是误了事情,如何向主子交代?” 左大将军倒是乖觉,竟然连屁都没放一个,直接就认了错,还说什么“为了安排人手,耽搁了。” 那黑衣人后来又说,“东门三十里外的官道是山路,那里有个密林刚好在山腰上,多派些杀手死士埋伏在此处,务必要一击即中。” 祚大将军面色不好看,似乎不愿意,抱怨了几句,说,“上次杀那丫头没成事,人死了又活过来,如今已经打草惊蛇,而且那人又骁勇善战,他带的亲卫虽少,可也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十有*会无功而返,白白的折损了手上的死士。” 结果那个黑衣人就发了火,对他吼,“就是她死了又活过来也没用,能杀她第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难道她还能再活一次不成,这次先放过她,解决了她背后的靠山再说,更何况,这事于我们有利,主子虽有私心,可这私心却也不全是私心,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主子的身份。” 那个莽汉就跪了下去,磕头认错,说再也不敢。 那个黑衣人就叮嘱说他先走,让左大将军留在那里喝花酒,不要引人怀疑。 我溜下来,跟着那黑衣人刚出了房门,正要再往上贴着他看他往那里去,结果一道绿光就突然撞了过来,把我撞飞出去,挂在了一颗大的红豆树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挂那里吹了多久的风,还是后来晌午的日光太烈,把我给烤醒的。 再后来我去把那私妓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再看见那两人。 十二磕磕巴巴的半天把话讲了一遍,害怕的连奴才的自称都忘记了,好不容易讲完,忙就又跪了下去认错道,“小的有罪,小的有罪,小的有罪。” 姜婉惨白着脸,站了起来,问道,“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 小煞望了望一旁的沙漏,想了想道,“大概还有三个时辰。” 他紧紧的抓着姜婉的手,又不放心的问道,“你是担心父亲?这事情只凭你我不够,还需调动人手,此事你需与大哥商议。”想了想,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担心,他又急忙追问道,“刚才你怎么晕过去是梦到了什么?是梦到了谁?” 姜婉理了理一团浆糊的思绪,慢慢平静下来,她知道越是乱的时候,越不能慌乱,慌乱于事无补。 “我好像。”到了嘴边的话,又怎么都吐不出来。怎么说,说自己不是姜婉,说自己梦到的那个才是真的姜婉,说真的姜婉说她是被害死的,那个杀人的凶手手腕上还有一朵红花一样的胎记?鬼怪之说,他们可以接受。 可是未来的人来到这里代替死的姜婉,夺舍而生,他们能接受吗? 她硬吞了口口水,将噎在嗓子眼里的话又吞了回去。 换了口气说道,“我没有梦到什么,现在是要想办法救父亲,我要去前院找大哥,你带着十二同我一起吧,有些事情,还需要仔细推敲。” 话音未落,姜婉已经快速的抽回了手,几个诀快速的在意念中闪过,画出符咒,小煞和十二便被收到了神魂空间中闭塞了五感。 她飞快的穿鞋下了榻,奔到外间,出了门,用手指轻敲了三下门框。 声音未落暗卫三号已经跪在了姜婉的面前。 第七十一章:暗中安排 “你速去通知大公子、二公子,说我有急事,一刻钟之后在前院书房碰头。” 没有声音,暗卫消失在了夜风里。 吱呀的一声低低的门轴转动的声音,从丫头守夜的房间传来,姜婉偏了偏头,看见紫藤举着烛台低眉顺眼的侯在那里。 她轻轻点了点头,道,“你去叫桃红起来,一起服侍我梳洗。”话落,不再多言,姜婉转身进了正屋。 不一会儿两个丫头就匆忙的跟了进来,几下利落的服侍姜婉梳洗了一番,正要伺候姜婉更衣,她却一摆手制止道,“换男装,黑色的劲装。” 两个丫头一顿,立马又恢复了过来,快速的给姜婉换了身黑丝锦缎的劲装,简单的绾了发,伺候着她往外走。 紫藤悄悄的亲自开了院门,同桃红一起跟着姜婉往外书房赶去。 外书房此时已经灯火通明,四周侍卫林立,却又安静的出奇。 姜云和姜旭已经一身黑色劲装的坐在了房里,焦急的等着姜婉。 姜婉迈进房里的一瞬,几乎跳起来,两个哥哥那眼睛里的惊慌是她从没有见过的神色,这那是她的哥哥?平复了一下气息,她慢慢的走了进去,看来两个哥哥被她吓得不轻。 没有拖沓,姜婉直接开口道,“我接到消息,有人在东城门外三十里地设了埋伏,二哥,父亲是不是今日晌午会经过那里?” 父亲的行踪也许大哥不知道,她不知道,宋氏不知道,但是二哥一定知道,她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问了姜旭。 姜云,姜旭原本是担心姜婉出了事,却不想一来说的竟然是父亲。 姜旭有些微的停顿,才反应过来,忙答道,“父亲确实是今日返京,但是返京的路线我却不知道,父亲并不曾传信。” 姜婉惊讶的瞪大了杏眼。 若是连二哥都不知道,那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奸细,一定是父亲身边有奸细,或者他们要埋伏的不是父亲? 姜婉思绪狂转,不论怎样,做最坏的准备才是有备无患,不能有一丝的松懈。 她沉住了气,继续道,“消息虽然不是十分的把握,但是至少也有九分,无论如何,不能让父亲出事。若是二哥都不知道路线,却有人能提前布置暗伏击杀,那极有可能父亲身边有奸细。” 姜婉的语气慢了下来,声音也低沉下去,她慢慢的放出精神力,细细的搜寻了书房周边,除了暗卫,只有服侍的几个亲近的小厮丫鬟侯在院中,并不曾有异样。 姜云此时也点了点头,将手伸出衣袖打起了哑谜。 这是姜家的手语,他比划道,“阿婉,此事有些风险,如今不论怎样,只能相信,若是父亲身边有奸细,此事还需详细安排。” 姜婉点了点头跟着比划道,“现在就算通知父亲,也来不及改变行踪,更何况还可能有奸细,躲得过这次,不一定躲得过下次,要斩草除根。大哥,点齐了人手,我们往东郊去,若是可行,就两头包抄,夹击,若是运气好,还能挖出背后的人。” 姜旭惊讶的看了看姜婉,他没有想到小小年纪的女孩儿,果断的不带一丝犹豫就似天生一般,直接就下了命令,虽不是气魄万千,可这份沉着和睿智坚毅却是与普通女子不同。 姜云倒是淡定,他用手指轻叩了两声桌面,一长一短,又比了个同意的手势。 姜旭点了点头,走了出去,侯府的人手一向都归他管制和调动,他这是调动人手去了。 姜婉站了起来同姜旭大声的说起话来,“大哥,我就说了我一定要天亮到东山寺去嘛,那个梦好可怕,那个神仙还说,如果不去,我就看不到今日的太阳了,大哥,这是必须去的,求你了,让我去嘛,大不了你和二哥陪我一起去。求你了,去嘛,去嘛。” 话落,姜婉已经将姜云的劲装的衣袖拽在手里不停的摇晃起来。 姜云狼狈的也站了起来,焦急道,“你别急,别急,这不是让你二哥去安排人手了吗?我们去,一定去。” 姜婉欢乐的蹦起来,放开姜云的袖子冲出了屋子。 她高声唤着院子正中垂手站着的紫藤和桃红吩咐道,“你俩也去换一身男子的劲装,要快,跟着我去东山寺,其他的人就不要带了,我你早去早回。对了,不要惊动夫人,若是夫人问起,就回禀我跟着哥哥们去巡铺子了。” 紫藤和桃红见了礼,快步的出了院子。 她俩这是要回去凝魂居嘱咐丫头婆子们今夜的事情不要漏了口风,不能让夫人担心。 姜婉抬手将脸边飘荡的几缕碎发轻轻的绾在了耳后,抬头看着有点泛白的夜色。 快天亮了,父亲是急着赶路的日夜兼程,还是选择休息宿在了那里? 她有些担心的用细白的手指,绞了绞系在腰上的粗锦缎的腰带,约微粗糙的宽边腰带绞得她手指有点微微的刺痛,她才想起,这不是平日系的丝绦。 姜云走了过来,轻拍了拍她的肩,与她并肩站在了屋檐下望着黑沉沉的夜色。 第七十二章:快马疾驰 一切安排妥当准备出发,姜婉却同姜云起了争执,一个要妹妹慢慢的坐车假意出门慢行;一个非要骑马一同哥哥急行前往。 这唇枪舌战的折腾了一轮,最后姜云败给了姜婉噗噗而下的眼泪。 众人上了马,急奔出了门,拿着永定侯府的令牌,一路闯出坊门,又闯出城门的往东面狂奔而去。 平坦的官道慢慢的变得蜿蜒,一座座山映入了眼帘。姜婉疲惫的打了个颤,心里道,这是快要到了。 前行探路的探子已经回马奔到了近前,跑在最前面的姜云急忙挥手示意,众人急忙勒马停了下来。 探子抱拳同姜云道,“大公子,前方五里密林中有人,还请大公子下马,若是再骑马行恐被发现。” 姜云点了点头,吩咐道,“弃马,留三人看守,其余人换衣后继续往前。” 随行的人迅速无声的换下了侍卫服,众人一身黑夜,黑巾蒙面,腰上扎了一根红色宽巾腰带,无声的站在了姜云面前。 姜云点了点头,神情肃穆的道,“此战只为救人,见敌立歼,若是不敌,迂回牵制,不可莽撞,救出侯爷我等立刻撤退。” 众人压低嗓子,抱拳齐声应道,“是。” 姜婉可怜巴巴的望着姜旭,她这会儿是知道,姜云是绝不可能答应带她前去,她只能指望这个武艺高强的二哥。 乌黑的杏眼,乌黑的头发,一身黑衣,怎么看也不可能打扮出漂亮的女孩儿。 可姜婉偏就与众不同,她就似那黑色中的妖姬,纤细的身形,白瓷的肌肤,一股弥漫到四处的无助。 姜旭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可他还记得大哥出发前的叮嘱。 “阿婉不能涉险,到了那边定会提前弃马,你带着她在那里等,守着她就是你此次的任务,其他的事情,我自会安排。” 姜婉又悄悄动了动疆麻的双腿,这两条腿已经快没知觉,只是一阵麻痒,连痛都已感觉不到。 这可怎么办好?难道真要半途被丢在这里? 她不死心的又挪动了两步,跟着去拉了拉姜旭的衣摆,悄声道,“二哥哥,你就带我去吧,我知道你武艺高强,能带我去的,你用轻功带我过去?” 姜旭转了个身,背对着姜婉。 姜婉可怜巴巴的也跟着他转了一转,继续嘤嘤的哀求。 这一求,一刻钟就慢慢过去,等到她发觉不对劲,猛地回头去看姜云时,才发现本该还在身后的众人早已经悄无声息,消失不见。 姜婉知道上当,她泄气的一屁股坐了下去,可屁股还没有沾到地面,姜旭已经快如闪电的捞到了她的腰,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姜婉就这样晕了过去。 原来是姜旭怕她哭闹,竟然一劳永逸的直接点了她的昏穴,抱着她轻轻的跃上树枝借力一路往东而去。 姜婉迷糊中听见小煞低沉的声音,轻轻的耳语,“阿婉,醒醒,醒醒。” 她挣扎着睁开了眼,满眼的白色,这是哪里? 小煞的手轻抚上了姜婉的眼帘,似羽毛刷过,一股颤栗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惊讶的一骨碌从小煞的怀里爬了起来,尴尬的说道,“我怎么在这里,神魂空间什么时候我也可以进来了?” 慢慢收回还僵在半空的手,小煞宠溺的摇了摇头道,“你被二哥点了穴,晕了过去,我就把你拉了进来。” 一丝懊恼从姜婉的脸上闪过,一会儿又变成了高兴,得意的道,“那我可以离魂去看看,反正有二哥守着我。” 小煞点了点头,道,“你带上我和十二吧,有些事情,人问不出来,可问鬼反而能问出点什么。” 这是说,如果都是死士,那定是死也不会吐出秘密,可若是死后成了鬼,有十二去敲打问话,也许还能问出点什么,这是要抓鬼拷问的意思? 姜婉真的看不懂不再呆萌的小煞。 不过不管怎样,先离魂。 她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小煞的话,快速的用意念念动符咒,用神魂画符,一道道红光在她的额前显现,一瞬,两人的身影浮现了出来。 “啊。”姜婉硬生生的将嘴边的尖叫用手捂了回去。 她软糯的靠在姜旭怀中,被姜旭带着一路跳过树梢纵跃的如离弦的箭一般,风狂烈的刮过耳畔,姜婉真的吓到了。 若不是小煞机警的将她拉着又紧紧拽着姜旭的衣角,只怕她已经掉了下去。 可即便如此,要避开飞快撞来的树枝,小煞也是手忙脚乱,腾挪跳跃的比姜旭还快上几分。 姜婉慢慢的镇定了下来,看着小煞微微的笑。 他们一路就这般折腾着撞出了树林,最终到了一处山脚的密林。 第七十三章:密林中的埋伏 前面的官道已经慢慢变窄,成了绕山的道路,路旁树林密布,时不时传来一阵鸟鸣。 看了看日头,太阳还没有到头顶,离晌午还有点时间。 姜婉反手拉着小煞飘下了树梢,半途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姜旭抱着的那个姜婉,还是太弱了,她心里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 两个鬼影一瞬就飘进了前面的树林,往密林的深处追去。不久,姜婉看见了姜云,他一身黑衣,此时正靠在一棵大树上闭目养神,微微的皱着眉头,仿佛心事重重,这是还没有等到父亲,心里焦急担心? 姜婉只微微看了一眼,便有快速的往前掠去,既然已经看到了大哥,那埋伏的地方定然不远了。 一瞬掠过一小片空地,再拐了个弯,姜婉看到了一片更大更密的林子,官道从林中穿过,左右高大的树木年时已久,树干蜿蜒,已经将官道遮了一半,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梢的空隙,只能打点斑驳的影子到路上,若是夏日行路倒是凉爽。可这时候,却不由的让人觉得阴冷。 姜婉向小煞撇了撇头,示意二人分开搜两边的林子。可那个高大了许多的少年,此时却仿佛傻了一般,诡异的傻笑,紧紧的跟着姜婉掠进了左面的林中。这是不肯分开的意思了。姜婉弯了弯嘴角,也不再说什么,开始慢慢的点着林中的人数。 也是黑衣黑纱的暗伏,所有的人都简单的拿着剑,那剑普普通通,身上的衣料液不见特别,鞋袜都一模一样,姜婉有些泄气的停在了一棵树梢上。 人数已经都点了一遍,有三十八人,通常会派出两人到前面刺探,如此应该是有四十人,想想事情紧急,微停留一瞬,姜婉又掠进了另一边的林子。一路点下来,这边也有四十人。 姜婉的心慢慢的有些沉了。 “阿婉,这些全是死士,一下出动八十个死士,这不是简单的人可以办到的,而且肯定是下了决心要父亲的命。”小煞站在一旁说道。 她知道啊,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大哥只带了三十人,若是真的拼起来,只怕也占不到便宜,这是有多恨姜家,才会如此下狠手? 又往前掠出了两里路,姜婉停在树梢上,看着远处蜿蜒的官道发呆。如今的她阴阳术法还会一些,捉个小鬼还能对付,可面对几十个死士,怎么办?除了看着还能怎样? 远处卷起了一篇沙尘,噔噔的马蹄声传了过来,姜婉紧张的一把抓住小煞的手掠了过去。 是永定侯府的侍卫衣服,真的是,姜婉傻眼的看着直冲而来的马群,呆了。还是小煞反手拉着她回身一掠,才蹭着马身擦边而过。 姜婉回神,转身又跟着马群掠了过去,一路寻找永定侯的身影。 疾驰的马不久就奔到了埋伏的林子前,姜婉还未寻到永定侯,疯了一般的黑衣人已经涌了上来,奔腾的喊杀声顿时响彻了山谷。 小煞带着姜婉掠上了一旁的树杈,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厮杀的人群,永定侯侍卫冲过来的马上竟然没有几人,几十匹马上只有十个侍卫,此时正被围在一处,十人背靠背的抱成团应敌。 这是?八十个人虽多,可是总不能全都有缝隙可以挤上去,于是八十对十就变成了二十对十。这样的打发短时间不会有大的问题,但若此消彼长的长此耗下去,却是必输的局面。 彼此都似乎疯了一般拼上了性命,你死我亡的刀来剑往。可父亲了?这是十人中是没有父亲的,人哪里去了,难道在此之前还有埋伏?姜婉有些害怕。 噗噗噗的箭矢声穿了过来,姜婉害怕的往声音的出处望去,密密的林中昏暗无光,除了急促的踩碎树叶的声音外,看不到一个人。这是敌,是友? 一阵箭矢声音过去,一群黑衣的死士掠了出去,疯狂的扑入了密林中。 ------题外话------ 已经快15万字,即将上架,等上架后,更新会快很多,情节也不会显的太慢,各位看官应该会看的过瘾一些。 第七十四章:保证他能赢 有一阵马蹄声传来,对面的方向又涌来一群奔马,漫天的沙尘中有一个人扬着大刀,朗声道,“儿郎们,跟着我冲。” 这是永定侯的声音,沉稳而高亢,震动着传了过来。 姜婉眼眶一热,一滴泪从眼眶中滑落。 小煞微微转了转脸,装着没有看到一般,淡淡的说道,“看来大哥带来的人都带了弓弩,再加上这前后夹击的打法,就算人数上不占优势,气势和战法上确是稳操胜券,你不要担心。” 他微微的加了点力握了握姜婉的手,又探手挽着她的腰跃了出去,几个起落,已经到了永定侯身侧的树梢上。 高大魁梧的侯爷平日长衫冠带,儒雅的如儒士一般,此时长衫绾到了腰际,双袖早被刀风刮得七零八落,仿若从难民堆里爬出的人,脸上沙尘厚布,早已经看不到原本的肤色,一身的狼狈。 人虽然狼狈了些,可永定侯手上的刀确实是汹涌难抵。 永定侯握着那把刀,就好像修罗场里的罗煞,无人能挡。 “你放心,父亲身边还有暗卫护着,不会有事。”姜婉听到小煞的话,才将那落在永定侯身上的眼珠子收了回来,望着一边的几个黑衣暗卫。 永定侯的暗卫手上仿佛都没有兵器,招式怪异,仿若乱舞一般,可是旁边的敌人却一个又一个的往下倒去,那纤细的脖颈处鲜血喷涌。 姜婉眯了眯眼,仍然看不到那夺命的武器。 “那是乌金丝,细弱丝,硬比铁,两手各执一头,一弯一拉就会要了人的性命,这是最直接最简单的夺人性命的招式,顶级的杀手。没想到永定侯的暗卫竟然是这样的顶级杀手。”小煞有些感叹的同姜婉解释道。 乌金丝?姜婉又眯着眼仔细的打量,在哪一丝日光中突然闪出一丝白光,就是那丝了?乌金丝竟然是白色的若蚕丝一样的一根丝线,难怪看不到,谁会在意那么细的一根白线? 姜婉想了想,决心回头问问姜云,有没有可能也给她几根。 密林深处传来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姜婉询问的看了看小煞。 他点了点头,带着姜婉往林中急掠而去,一路躺倒着插满箭矢的尸体。 这是来不及躲闪的人,可也定有人冲了过去,地上开始出现手拿弓矢的尸体,这是大哥的人。 姜婉有些着急,想摆脱小煞,自己往前冲,却被小煞拉住了手,带着斜飞了出去。 一支箭矢贴着姜婉的鬓角擦过,只是的钉入了一棵大树,没入树中,留下一片白羽露在外面。 “竟然是军中才有的劲弩。”小煞惊叹了一声,带着姜婉往树梢顶上掠去,说道,“上面不会有箭矢。” 两人虽是神魂,不会被射死,可是被箭矢穿透,两人也也会击被箭矢击碎神魂,不死却会受伤。 姜婉也不想痛那么一下,她点了点头,顺从的跟着从树梢往后掠去。 “大哥。”姜婉低呼了一声,落下了树梢,看着前面激战正酣的两人。 姜云不曾蒙面,一张俊脸神情紧绷,手中的剑上下翻飞,挽着一个又一个的剑花,快速而急切。 对面的那人五大三粗的身形,倒是没有露出脸来,一把圆月弯刀左砍右劈很是怪异,那大起大落的架势仿若开阔的山河大川,毫不拖泥带水,每刀都直接干脆的往人身上的致命之处而去。 “大哥遇到对手了?”姜婉不会武功,此时小声的问着小煞。 她紧张的已经忘记,就算她狂嚷也不会有人听见她说话。 “嗯,确实是个对手,那人硬功软功都到了上乘,绝不是这些死士的手法,看样子,应该是统领之人。可这功夫路数怪异,有些四不像,似乎故意隐瞒,若是再长时间纠缠下去,只怕大哥会吃亏。” “啊,那怎么办?”姜婉急了。 “没事,没事,短时间他胜不了,耐心等等。” 这句话并没有安抚到姜婉,她急得已经开始狠命的揪着衣摆,就差冲上去。 姜云似乎也看出点什么,一改刚才飞快的打发,剑法慢慢变得缓慢,如蛇一般跟着那开开阔阔的弯刀而去,敌快,他快,敌慢,他慢,打的似乎有些赖皮起来,并不在一心求胜,而是跟着那敌手密缝不断的纠缠,只一心求不败。 小煞忍不住的叫了声,“好。”又仿佛想起什么,低笑着同姜婉道,“你放心,大哥换了剑法,虽然是胜不了,可是却也败不了了。” “呵呵呵呵。”低笑了几声,他又道,“你若乖乖的不乱跑。我就下去帮一帮大哥,保证让他胜了那个坏人,还能活捉了他。” “真的?”姜婉立马有了精神,急切的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头,说道,“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看着你们赢。” 宠溺的摸了摸姜婉的头,小煞飘下了树。 第七十五章:一场杀戮 小煞下了树,寻了个靠近的位置,不知从哪里竟然变出了一把劲弩,张弓搭箭,一阵密集的箭矢急掠冲了出去。 姜婉的心一下到了嗓子眼,这是要杀谁?刀剑无眼,这箭矢就更无眼了,那打斗的人腾来挪去的,这箭射的时候人在这里,等到了眼前,人就到了那里,这能射的准吗?而且这还是一箭连着一箭,有谁会傻的呆在原地等着跟来的箭射中? 姜婉想飞掠过去给姜云挡箭,可人还没有动,一声痛呼已经闷哼着响起。 姜婉急忙睁眼去寻。 那飞快的箭矢直直的没入了黑衣人的胳膊,他手上的圆月弯刀把持不住,激飞出去,嘭的撞在了树上,一刀平切进了树干,此时正卡在那里颤颤的发抖。 中箭的人,闷哼着正腾挪换位,扑哧,一箭又射进了他的小腿肚中,贯穿而过的箭矢黑色的箭头闪着点点寒光,冰冷的可怕。 中一箭的时候,黑衣人只是感叹运气太差,遇到了个一流箭手,竟能射中他的胳膊;中第二箭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手是不是退步? 听到箭矢声的时候,他已经会意的跟着掠来的风向变换了身形,第一次未躲过,还能说发现太晚,可这第二箭又为何没有躲过? 扑哧,第三箭直直的穿过了他的肩胛骨,带着他的身形一撞偏过去,就这样眼看着撞上了姜云缓缓送来的一剑。 没入肚腹的剑冰凉的让人冷冷的打了个寒战,为什么没有躲过?为什么?冷席卷而来,他倦怠的倒了下去,噗的一声撞进了满地的枯叶中。 姜婉难以置信的捂紧了嘴,才将自己赞美的话语吞回了肚子里。 这真是神了,小煞何时有了如此神的箭法? 英俊的少年已经掠了回来,看了看那一脸木鸡表情的少女,骄傲的笑了笑,他也不记得自己会箭法,可是就是有种本能的熟悉让他一下就射了出去,那箭仿佛就是已经练习过无数次一般。 自从辩魂之后,许多不曾有过的熟悉的感觉总会不停的浮上来,他的个子也慢慢长高,早已经没有了孩童的模样,如今已仿若十几岁的少年,清瘦高挑,俊朗清爽。 若是问问姜婉,她会在这个形容的后面,加上一句,妖孽的长相。 他宠溺的挽住姜婉的腰,带着她一阵飞掠,很快两人便离开了埋伏的地方,奔到了姜旭休息的树林。 姜婉怪责的看着小煞道,“我还没有看完,而且还要抓两个鬼魂问问事情,你带我回来,后面怎么办?” “傻妞,你好好的回去,过会儿二哥若是发现你不能醒来,又该大动干戈了。后面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十二去办。这会儿我就过去,有什么我晚上回去同你说,可好?” 小煞变了?姜婉惊恐的内心一阵颤抖,什么时候他变得同大哥一样爱管着她了?还给她安排这些?什么时候她变成傻妞了,不是阿婉吗?阿婉不是傻妞。 还是宠溺的若蜜糖,黏糊的拉了拉她的手,轻轻的落在姜旭坐的树杈上,指了指弯在姜旭怀中熟睡的人。 姜婉彻底的没辙了,她可以冷,可以勇敢,可以坚强,可以去拼命,可是却不能抵抗那宠溺的笑,柔软的温柔如同化骨的毒药,她已经完全没了脾气。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叮嘱道,“你小心,尽快回来,若是紧急的时候,一定要用那道保命的符,记住?同身同命,你死我亡。” 还不习惯分开,即便只是一刻。 小煞也点了点头,微笑着等着姜婉回魂。 默念了符咒,起了诀,额头又浮现起了红纹,姜婉一闪而逝。 又看了看那弯着身子熟睡的人儿,小煞才往回飞掠而去。 回到官道,已经没有了打斗的声音,四周安静的有些诡异。小煞皱了皱眉,往他帮忙姜云的密林而去。 地上还满布着尸体,死状各异,他细心的搜了一轮,竟然没有那个使圆月弯刀的家伙,难道没死,当时想给姜家留下活口,他确实没有射要害之处,可是,姜云补的那一剑,那个家伙能活吗? 起手念了符咒,十二的身影慢慢浮现。 “见过主人。” “起吧,你去四处看看,抓两个死魂。”他吩咐了十二,又拿出了一个桃木削出的木瓶,给了十二道,“装在这瓶里,带回去审问。” 十二起身接过桃木瓶,应了是,转身而去。 他又沿着地上的痕迹搜寻了一圈,还是未见那个圆月弯刀,看来真是命大,应该被姜云所俘了。 “赶快收拾了这些尸首,侯爷有令,一刻钟后起程赶回西京。”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马上就弄好。” 两个暗卫压着嗓子一路走过来,边走还边拿着个小瓷瓶往地上的尸体上撒东西。 嘶嘶地几声,一股难闻的黑烟从尸首上飘了出来,一瞬,那尸首竟然化成了一滩水,除了焦黑的水痕,什么都不再留下。 小煞捂紧了鼻息,嫌弃的几纵出了林子。 这是要毁尸灭迹?难道永定侯发现了什么,毁尸灭迹的要掩盖? 奔出林子,只见几个人已经在官道旁挖出了一个大坑,正将侯府死去侍卫的尸体往里搬。 这是要就地掩埋,回头在来起骨? 是怎样的秘密,要如此作为?难道不是应该光明正大的用着刺杀的事情为姜家在朝堂上谋取利益,或者借此发作,让对方害怕吗? 听见旁边有轻微的人声,小煞寻了过去。 永定侯此时正坐在一棵树下,姜云半跪在地上为他包扎伤口,白色的绷带斜斜的从左肩一直缠绕到了胸口,一时也分不清楚,是那里受了伤。 第七十六章:蹊跷的隐瞒 姜云轻声的同永定侯说着话,“八十一人,死士八十个,无一活口,那个没死的,我已经派人送走了。” 永定侯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有埋伏,想到来接应?这次事情紧急,来去路线都是临时选定,你不可能知道?” “是阿婉,她得到消息,有人要在此处刺杀父亲,我们连夜商议,又以去东山寺还愿为由一早急奔而来。”姜云迟疑一瞬还是如实答道。 “阿婉也来了?”永定侯焦急的就要站起来,扯动伤口,顿时倒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坐了回去。 “父亲,我让旭哥儿带着她等在后面,她不会有事,你安心。”姜云暗恼自己还是莽撞了,忙急声安慰道。 一个暗卫快速的走了过来,单膝跪在了永定侯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侯爷,已经办妥了。” “吩咐起程,直奔东山寺。”永定侯扶着姜云的手,站了起来。 “父亲,你的身体?”姜云焦急的问道。 “不碍事,既然是奔着东山寺还愿去,那就去,事情有前有后,才不会让人非议。你带来的人补齐人数,护着你和阿婉去东山寺,要快,下山后,直接去庄子上,剩下的人跟着我先去庄上,今晚就不进城,在城外住一夜。”永定侯淡然的安排着各自的行程。 姜云却有些着急的急忙跟上说道,“父亲,这人若是再派死士来……,你受了伤,不能再有闪失。” 永定侯抬手制止了姜云的话,说道,“此事不要再议。今夜若是他还敢来,我倒是敬佩他是个汉子,若是不来,那也不配做我姜家的敌人。” 这是已经有了万全的打算,只是不便细说。 姜云点了点头,扶着永定侯上了马。 他又转身向随从低语着交代了几句才翻身上了马,打马跟紧了永定侯。 只一瞬,林中的人散了个干干净净,除了留在空气中的血腥气,仿佛谁也没有来过。 此时,姜旭已经收到了回报探子的消息,他点头吩咐了几句,回身出手如电,已经解了姜婉的睡穴,又抬手搭了搭姜婉的脉息,确定她安然无事,才如释重负的轻吐出了一口气。 姜婉悠悠的醒了过来,眼角迷蒙的仿若刚刚睡醒。 姜旭轻手的将她立着放到了地上,搭着她的腰让她依靠着自己站着醒神。 太久的曲趟在姜旭的怀里,刚醒来,只觉得腿脚微麻的无力,如今站直了,那血液的流动似乎也慢慢的急速起来,姜婉的脸染上一层微酣的红晕,仿若醉酒一般。 “阿婉,阿婉。”轻轻的唤了两声,没有听到回应。 仿若怕碰碎了那易碎的瓷娃娃,姜旭又轻轻的唤了两声,“阿婉,阿婉。” 微偏了偏头,姜婉的视线落在了一旁,桃红和紫藤恭谨地站在一边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她仔细的想了想终于想起昏睡前的事情。 这身体真是弱,不过是被点了昏穴就这样昏沉。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姜婉担忧的拉着姜旭道,“是父亲他们吗?二哥,是不是?” 一个探子跑了进来,单膝跪地的禀报道,“禀二公子,侯爷无恙,大公子随后就到。” 姜婉松了口气,也似乎有了点力气,挣扎着抓着姜旭的手臂借力自己站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小幅度的胡乱踢了踢还有些酸麻的腿,又忍不住的弯腰敲了两下,可她手软脚软的,那里敲的舒服? 一旁侯着的桃红和紫藤见了,急走几步一人轻手搀扶着她一边手臂,一人蹲了下去轻轻的替她敲打小腿肚儿,力道轻重正好,姜婉忍不住舒服的叹了口气。 姜旭见姜婉的力道已经卸了过去,便利落的放手退开几步,招了人过来站到一边安排事情去了。 马蹄声卷着马嘶从他们藏身的林外官道席卷而过,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婉皱了皱眉。 竟然没有停留,这是要着急赶回京城吗?父亲有什么样的急事要着急赶路,连留下一刻见见她的时间都没有?大哥了? 想到的话,还没来的及问出口,姜云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阿婉,父亲无恙,这会儿我们赶去东山寺,你若不能骑马,由我带着你吧,算时间我们应该早到了东山寺了,不能再耽搁。” 望着姜云身后已经换回府中侍卫衣衫的众人,姜婉点了点头。 这是要隐瞒伏击的事情了,若不然也不必再装着非要去东山寺一趟,不管会不会被人查到,都必须要装着没有此事。这是为了掩藏父亲的行踪?难道是和父亲离京办的事情有关? 众人也不再言语,各自拉着赶过来的马,上马一言不发的又往东山寺而去。 第七十七章:赶往东山寺 东山还是如同以往一样,绵延起伏的哽在那里,白云缭绕的缠来缠去,一会儿出现在山顶,一会儿出现在山腰,回头,可能又出现在了山底。 姜云下了马,回身将姜婉从马上抱了下来。 刚学会骑马的姜婉,已经快散了架,刚开始还拼着一口气为救永定侯死命的扛着,那一身的骨肉仿佛也变成了铁打的一般坚硬。可等到这会儿,那股执拗的心气已经凋谢,一身的骨肉又变回那娇滴滴的千金闺阁的小姐肉,不要说再骑马,就是这般走路,也已经很是艰难。 紫藤心细,大概也看出几分。 姜婉这小脚刚沾着地面,紫藤便拉着桃红一左一右的伸手扶住了姜婉,两人都使了巧劲,看着似乎只是虚虚的扶着,其实那力道几乎快将姜婉抬了起来。 此时姜旭将手指卡入口中吹了个口哨。 长短的哨声传出不一会儿,旁边的树林里奔出一人,单膝跪在了姜云的面前道,“禀公子,一切都准备妥当,马车就停在那边林子里。” 姜云点了点头,走了回来,伸手打横抱起了姜婉,也不多言,转身往林中而去。 紫藤、桃红两个丫头急忙跟了上去。 林中大树下停着一辆双马拉的黑厢大马车,此时车夫正站在一旁看顾着两匹无聊的四处乱啃野草的马儿。 姜云一眼看了过去,车夫忙躬身行了一礼,又悄无声息的退到了远处。 “你俩服侍小姐更衣。”姜云吩咐完这句,人已经一跃上了车架,紫藤忙跟上站在车边将车帘打了起来。 姜云一个弯腰钻进车里,轻放下姜婉,又悄声的嘱咐道,“阿婉,你先换回女装,我们到东山寺转一圈就下山。” 姜云出了车厢,紫藤和桃红忙弯腰猫进去,细心的服侍姜婉梳洗。 双架的马车宽敞的似一个小小的房子,各类物件都分列有序的固定在了各处,四壁还有许多暗格,放着各式女儿家的东西,姜婉有些好奇的看了又看,心里嘀咕着,定要让姜云将这车送给她,若是将来她出个远门,有了这车就算是露荒野外也是可以舒舒服服,岂不是好……。 心思刚转弯,如木偶一般被人随意打扮的人已经焕然一新。紫藤轻声的低唤着想的入迷的姜婉道,“小姐,都收拾好了,你要不要看看,可还要换换饰物?” 姜婉回神往镜中望去,娇俏的女孩儿,微微泛红的脸,有些呆傻的样子,简单清雅的只在鬓边别了一朵半开的淡粉色的芙蓉绢花,耳边坠着翠色的小珠子。 这那里是去寺里礼佛的小姑娘,分明是要去会情郎啊。 她有些无语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道,“去庙里,那绢花就不要戴了,换一只碧色的簪子吧。” 桃红手脚利落的取下了绢花,轻轻的又给她插了只碧色雕蝉的细簪,簪头的碧蝉嘴里吊着一串细细的银链,细碎的坠着几朵半开的莲花。 姜婉点了点头,抬手让紫藤扶着起了身。 下了车,姜婉几步站到姜云身边,吩咐紫藤道,“你和桃红也换回女装吧。” 紫藤躬身行了礼,应了是,后退着退了下去。 “大哥,父亲。”姜婉简短的问了两句便不再多言,等着姜云往下接话。 “阿婉,父亲无恙,其他的等回去再说。” 这是不能言?也就是说,真的有需要隐瞒的必须隐瞒的事情,因为关系太大,以至于都不能宣之于口。可以永定侯府今日如日中天的圣宠,还有什么是必须忌讳,必须隐瞒,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 怎么算就只有一件事,天。 姜婉的手心渗出了汗,心里有些没有来由的惊慌,小煞似乎也同皇族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有一天她需要在小煞和姜家的利益中做出选择,那该怎么办?她想祈求神佛们,不要让她有一天面临这艰难,可神佛会理会她这个已经不在三界里的魂灵吗? 姜云不再说话,拉着姜婉的手,带着她往山脚的大道行去。 一顶流云苏的素色轿子停在了山脚,姜云将姜婉塞进了轿子,抬手一挥,领着人一前一后的护着软轿往山上行去。 还未到山门,众人就被守山的禁卫军给拦在了半山腰,姜云让人前去递了令牌,可仍然是半天未见放行,他心里不由的有了一些烦躁,一丝不安慢慢的扩散开来。 东山寺对于姜家似乎是不祥之地,每次无论谁来,总会有诡异的事情发生,难道这次又会有什么? 慢慢的天色有些昏暗,山风刮着树枝四处摇摆,这是要下雨了?山中的雨总是来的很快,可也去的很快,若是他们快点是不是可以赶在雨来之前进寺里避避雨? 姜云似乎有了借口,负气的领着几个侍卫往站在山道中的那三个禁卫军走去。 第七十八章:东山寺的麻烦 原本是四人的禁卫军,如今派了一个往山上禀报,留下的三个此时正神情肃穆的笔直的站在道路中间,腰间的大刀被侍卫们压在刀把处的手压的高高翘起了刀尾,这比平日高了许多的刀尾默默的宣示着带刀的人心里紧绷的紧张。 姜云毫不理会,他仿若闲庭信步一般,看都没看那三个侍卫一眼,慢慢的沿着山道正中一路走了过去。 他的步子很慢,可也很快,几步他已经到了侍卫的面前,他一步迈了出去,眼看着就要一脚踩在那禁卫军的脚上。 咚咚几声,拦在道路中的几个禁卫军跌撞着闪开了身形,紧跟着姜云的几个侍卫,立马强势的跟着踩了过去,出手快如闪电。 姜云两步走过,就在着两步的间隙,几个自负高手的禁卫军已经被人压在一侧死死的困住了手脚,连一声惊呼都未曾发出。 众人仿若未见,淡然的跟着姜云一一的走了过去,就是姜婉的软轿都未有一丝阻碍,那狭窄的山道,几个禁卫军在轿子过去的时候,已经被压在了地上,软轿就这样被轻轻的举高,在几个匍匐着的侍卫头顶上抬了过去,一丝颠簸都没有的平滑前行。 众人走过,压着三个禁卫军的侍卫轻柔的将人拉了起来,又替他们抚平了那绣着锦团的压金官袍,甚至还体贴的将他们扶回一瞬前站着的地方替三人摆放回了守卫的姿势。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出手解了三人的禁制,才一晃闪电般滑出往山上追去。 姜云领着人一刻钟不到就到了东山寺的山门前,以前古朴素雅的山门如今整修一新。因为有了恩旨,山门用上了皇家的重色,一下变成了红墙碧瓦,让人突生威重之感。 金丝红袍的禁卫军,威武的立在门前,姜云有些头疼,这让他又想起了上次的东山寺之行,这种不详的预感让他有一瞬间想打道回府。 可这时候是不能再回去了,就算只是假意的去大殿上支香,那也要进去一下。 姜云宽大衣袍下的手暗中比了几个手语,刚才跟着他闯过半山腰守卫的几人立刻走上几步,紧跟着他往山门中去。 剩下的人也默默的变换了位置,谨慎的将姜婉的软轿护在了中间。 气定神闲,闲庭信步的如同惬意的游山玩水的士林,姜云缓步迈上了山门前的台阶。 “姜大哥。”柔弱的朗月一般的声音。 姜云抬头往前望去。 病弱的周子曦坐在木制的轮椅上,停在树荫斑驳的菩提树下,一脸笑意的望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对,一个冷若寒冰,一个温若碧泉,一个心里低吼一句,怎么又是这个倒霉鬼;一个心里欢畅不抑,阿婉来了。 可无论心中如何,两人却都不动声色的抱了抱拳,远远的颔首见了礼。 姜云硬着头皮领着人一下涌进了山门。 周子曦带着微笑守株待兔的等在那里。 姜婉正在软轿中补眠,此时酣睡正浓,她全然不知她又遇见了未婚夫婿。 “周公子怎在这里?”姜云客气疏离的问着话。 “圣人得知我是普禅的师叔,便又派了我到东山寺再查他的死因。如今正好有些眉目,姜公子既然来了,何不跟我一起办这差事,毕竟上次也是你帮忙查的案。”周子曦毫不客气地说道。 这是阳谋,摆在台面上的要拉人下水。 姜云摇了摇头,委婉的说道,“我护送舍妹过来还愿,这是私事不能同公事相混,还请周公子见谅。” 这是还怀恨他曾让姜婉涉险吧,若是再强求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既然连禁卫军的岗哨都敢硬闯,只怕这还愿是重之又重之事。 周子曦思量了一下,便退步不再多言,只是换了话题道,“东山寺因为大修,如今四处都没有完整的佛殿,只怕这还愿还需费些周折。” “那该如何?”姜云硬邦邦的直接将话题又踢了回去。 “只能去后山的佛洞中了,整个东山寺也就佛窟中还有供奉了。”周子曦似乎有些莫名的感慨。 姜云只想快快的拜了佛下山,也不再去计较这些琐碎的事情。 他转了身亲自去挑了姜婉软轿的门帘,想问问姜婉的意思。 门帘打起,他猫着腰往里一看,小姑娘蜷着身子靠在一边正睡的酣甜。 看来是真的累了。 他轻柔的放下轿帘,宠溺的压低了嗓子同周子曦道,“那里能抬轿过去吗?若是可以,你派个人带路即可。” 这是答应去佛窟中了,可是又拐着弯的不让周子曦跟去,仿若怕他赖上去一般的说话了。 周子曦却笑了笑,仿若并不曾听出这话外之音,赖着说道,“我的轮椅都能过去,软轿自然也能。”说完也不理会姜云,直接一拍轮椅上的机关,飞快的转了轮椅,带着两个小厮往佛寺后山而去。 第七十九章:佛窟寺 东山寺的后山有一片崖壁,陡峭的如刀削一般斜斜的从上往下,明亮光滑的崖壁上连一棵草都没有,青黑色的石头发着瘆人的暗光。 崖壁并不高,周边树木环绕,若是不走近,站在几丈外就只能看到绿树高枝。崖壁底突然一下断开,仿若用刀横着削出,崖底便有了一个内凹的崖窟。 佛殿便倚着外壁修建,推开门往里是雕着佛像的佛窟。 从东山寺后门出来一路到佛窟竟然青砖碧瓦的修了宽阔的风雨廊道,平日若是不开后门,任谁也不知道,这寺庙后别有洞天。 周子曦随侍的小厮抬着他的轮椅上了佛窟前的台阶,小厮在殿前的青铜香炉前松了手放下了轮椅退后随侍。 此时姜婉的软轿也停在了一边,姜云打起了轿帘轻拍了拍姜婉的手背,唤道,“阿婉,到了,你醒醒。” 姜婉迷糊的睁开眼,昏暗的轿中看不清人影,只是熟悉的声音让她安心的又翻身想睡过去。 刚一动,一阵酸痛传来,姜婉忍不住的嘶了一声。 长久的圈曲着一个姿势睡觉,腰间的骨头仿佛生了锈,一动就痛了起来。 短暂的疼痛让姜婉有些委屈的想哭,这娇弱的小姐身体,真是经不住折腾,太弱了。 “阿婉,你醒了,同我说说话?”姜云哄劝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姜婉终于彻底清醒。 这是到东山寺了,办正事要紧。 姜婉利落的不再去理会身体的不适,伸出手抓住轿边侧壁凸出的木椽借力起了身。 姜云忙伸手扶了她一把,顺势将她拉出了软轿。 姜云又顺手抓过紫藤手上的流云素锦的披风给姜婉系上,利落的将兜帽罩在了她的头上。 他还不放心的,又紧了紧两边的风边,直到将姜婉整个罩住,他才放心的松了松双臂,半抱着姜婉往佛窟而去。 暖暖的披风,姜婉舒服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一世她有了父爱、母爱、兄妹之爱,何其有幸,真的是要感谢满天神佛。 周子曦望着姜云挡着他的背影有些不自在的低低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姜云背脊紧了紧,加快了几步带着姜婉绕过殿前的青铜大鼎往佛窟而去。 “阿婉妹妹,佛窟还是不要进去为好。”周子曦清风朗月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 姜云懊恼的紧了紧放在姜婉肩头的手。 周子曦,姜婉有些惊讶,他怎么出现在了这里,不是应该在公主府养伤吗?怎么? 这个挂名师兄真是奇怪,总是喜欢出现在东山寺,可这里哪有什么好事,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他倒是喜欢来。 “佛窟不要进去了,在这青铜鼎前拜过就好,若是要下山,也可以快些,晚了山路难走。”周子曦平淡的话里,透着一股怪异。 姜婉忍不住的微微侧身绕过姜云望了过去。 周子曦清瘦了许多,身上的衣衫似乎没了肉的皮,皱皱的耷拉在那里,搭在膝盖上的手,骨节分明,指节处高高的耸了起来。 他竟然瘦的只剩下这皮和骨头。 “你的伤好些了吗?”姜婉心软的问了一句。 姜婉的话,仿若那吹开了湖水的微风,周子曦冷然的脸上,一丝笑意从嘴角荡漾而散,只一瞬,他的脸上便有了灿若朝阳的笑意,他刚才浑身的冰冷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阿婉妹妹,我没事,只是还容易疲累,因此要常坐在轮椅上休息罢了。”周子曦话落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妹妹不要进去,那殿里的神佛塑的有些吓人,还是在这里拜过就好。” 周子曦的话刚落,先进去收拾佛窟的侍从也走了过来,低声的同姜云禀告道,“大公子,佛窟里的神佛确实有些怪异,样貌狰狞恐怖,好像,好像不是上界的神佛,倒有些像,像传说中的鬼怪。” 姜云皱了皱眉,怎么这么怪异?这周子曦又想做什么? 姜婉倒是不觉得周子曦有恶意,自从知道周子曦偷尸还魂,她就怎么也没办法对这个人厌恶起来,虽然应该同姜云同一阵线,可是总也有些……。 她拉了拉姜云的衣袖,点了点头,示意他按照周子曦的话,不进佛窟去。 第八十章:诡异的风卷 姜云点了点头,带着姜婉站到了青铜鼎前。 紫藤进退有序的摆放了贡品,又将香烛准备妥当后,才恭谨地给姜婉递了燃好的香。 姜婉独自往前走了两步,接过香恭谨地跪到了蒲团之上,闭眼默默的念了一轮,又恭谨地磕了头。 她起身上了香。 一阵怪异的风从一旁刮了过来,悉索的沙沙声密集的响了起来,空气中也传来一阵难闻的腥臭。 风开始还只是打着卷的在地上扫过,就像那山林中无端起的风一般,细碎的扫过了众人的脚面。 难闻的气味让人忍不住的想呕吐,一阵眩晕。 姜云心里升起一阵不安,他想上前去拉住姜婉的手,可无论怎样,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他看着那打着小卷的风轻轻的吹开了姜婉披风的边角,露出披风下浅色的衣裙,裙角绣的海棠花鲜艳红亮的仿若真的一般,随着那风上下摇摆。 那摇摆的衣角突然从他的视线中消失,细小的风卷瞬间成了狂,狂风卷着泛黑的烟雾立时将姜婉裹了进去。 姜云疯狂的嘶吼道,“阿婉……” 随着这吼声,一个白色的人影撞了过去,扑哧一声竟然也消失在那泛黑的风卷之中。 风瞬间停了下来,半空中软软的跌下来两个人影,姜云瞬间有了力气,他一跃弹了出去,在姜婉落地的瞬间将她抱入了怀中。 姜婉闭着双眼,仿若熟睡一般神色安详。 姜云急忙抓住她的手腕,搭了搭脉。脉息平稳,不急也不缓,安稳平和的脉象,就好似入睡一般。 姜云悬着的心,安定了几分。 他轻摇了摇姜婉。 女孩儿安静的不动,他又轻轻唤了两声,还是没有动静。 姜云的心里又生起了不安。 东山寺总是怪异的可怕,每一次都奇奇怪怪,还是带着人早点下山,这里不应该久留。 姜云打定了主意,打横抱起姜婉就要走人。 “姜公子留步。”一个声音横空冒了出来,姜云疑惑的望了过去。 竟然是周子曦的小厮。 两个小厮,一个半蹲着抱着地上的周子曦;一个站在那里。说话的正是站着的那个。 此时姜云才注意到这两个小厮竟然长得一模一样,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姜公子,为了姜二小姐,你还是稍留片刻。”小厮淡然的又接着说道,“我家公子留了话,若是出了事情,便将此信交给公子,并请公子留在此处。” 话落,一封信已经递了过来。 姜云很想甩手就走,可是上次东山寺的事情,如今想来他还后怕,若没有周子曦,那一次阿婉会不会就出了事?虽然不喜这个人,可……。就冲着那件事,他也不会害阿婉才是。 轻轻的将阿婉放入软轿,又吩咐紫藤、桃红仔细照顾,姜云才回身接过了信,撕开看了起来。 姜云吾兄,见信如故。请留此处片刻,婉必会醒来,若离寺而去,恐永难再醒。 姜云一眼扫完,一口恶气顿时堵在了胸口。 这是威胁他,还吾兄,谁是他的兄弟。 此时的姜婉已经离魂。 她正在黑暗无边的通道里不停的下坠,四周鬼哭狼嚎的人声此起彼伏,老人、小孩、女人、男人、撕心裂肺萦绕不去,冰冷的哀嚎中,一双双冰冷的手伸进了她的衣里,死命的去拉拽她,一阵阵透骨的寒冷,从一双双碰触肌肤的手上来。 姜婉暗中撰紧了手,死命的扛着这寒冷的碰触。 她知道,这样的黑暗总会过去,她在等。 一双手伸了过来,带着温暖的碰触,轻轻的拉着她慢慢的坠落着。 脚似乎碰触到了地面,慢慢的有微弱的光透了过来,姜婉缓缓睁开眼。 第八十一章:超度普禅 似曾相识的山洞慢慢的出现在眼前,姜婉偏了偏头,看了看那拉着她的人。周子曦?疑惑的问询浮现在了她的眼中。 周子曦温和的笑了笑,安抚的看了姜婉一眼,转头说道,“普禅,你为何要藏魂?你可知藏魂便脱离轮回,这比孤魂野鬼还凄惨?” 普禅恭谨地站在一边道,“师叔,我知道,可我死的冤屈,就算到了地府,没有明了这冤屈,我也是难以转生,我……” “你何来冤屈?”周子曦一声断吼,打断了普禅的话。“你本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我离开时就曾对你言过,勿动妄念,你可还记得我说的话?” 普禅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颤抖着不敢多言。 “你的死因何而生,你自己可知?你师傅临死时托付我照看于你,不过是因为念在你救过他的性命,不忍你误入邪道。他若知你今日所为,只怕已是悔不当初。昨日之事不可留,我只问你,你可还想入轮回之道?”周子曦神情坚毅,语声逼人。 “我愿意。”普禅却也不多辩解,只是磕头答道。 周子曦点了点头,仿佛已经忘记他一个陌生男子还拉着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的手,头也不回的问道,“阿婉,普禅和你之间确有一场因果,他若要再入轮回,还需你帮上一帮,你可愿还了他这因果之情。” “这因果,可是因为我还魂?”姜婉淡淡的问道。 清瘦的身影背对着姜婉站在那里,握着她的手有骨节疆硬,有些生疼。 周子曦想瞒住姜婉还魂的秘密。 “不能说的事情,只能藏着,其中的因由你总有一天会知道,可是我却……,阿婉,你若知道了,请你不要怪我,我只能求你不要怪我。”周子曦有些哽咽,话也有些失了逻辑。“阿婉,普禅的事情,你可愿意帮忙?” “他虽然有些不善,可也并无大恶,你既然说要还这因果,那我便还了他吧。”姜婉心中哀戚,有些无力的答道。 普禅高兴的又向二人磕了几个头,红光满面的站在了一边。 “有件事情要告诉你,翠娥死了,是翠儿去寻的,寻了许久才传了消息回来,是跌下山崖,又被猛兽啃了尸骨,气息全无,并不知道她如何出的事情,是在你之前还是之后。”似乎有些无力,周子曦紧了紧姜婉的手对普禅说道,“你迟早是要知道,我如今告诉你,也是要你断了这一牵挂,你到阴界若来的及,也许还能见她一面。” 普禅的笑脸疆在了脸上,仿佛受到了惊吓。 周子曦却仿若有了心事,心不在焉的说道,“我已经在佛窟布了超度的魂阵,这会儿便能启阵,你随我回去吧。” 话落,一阵狂风便卷了过来,山洞的墙壁在狂风中碎成了片片碎片,三人的身影瞬时没入风中,随风而逝。 此时小厮已经在佛窟四周摆放了白色的经幡,摆放了烛台架,放上烛火。忙完周边,两人又在青铜鼎前放上了朱砂、笔、符纸;清扫了青石地面。 等二人忙完,周子曦和姜婉都醒了过来。 姜婉已经出了软轿,站在一边轻声的安抚姜云,“大哥哥,我不会有事的,你带人退到一边,守住四周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就可,周子曦受了伤,不能布阵施法,我只是帮他一个忙,算是还他的人情罢了。这很快的,我们天黑前定能下山去庄子上。” 信誓旦旦的下了保证也没有换来姜云点头,姜婉只好开始赖皮起来,拉着姜云的衣袖一阵的晃,嘴里不停的叫着,“大哥哥,大哥哥,大哥哥,你就依了我吧,你若不依我,我就不下山了,今天夜里我也住在东山寺。” 这是真的耍赖,还是毫不掩饰的,我就是赖的那种赖法。 姜云一脸苦笑,只能让步的点了点头。 若是留在东山寺过夜,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事情? 周子曦写好了符咒,也画好了朱砂阵法,盘腿坐在了阵眼中,闭目打坐。 姜婉看着姜云带人退出了佛窟前的平台,站到了台阶之下方才转身也迈进了阵中。她背对佛窟盘腿坐在了阵的另一边,与周子曦遥遥相望。 两人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急速的点燃一道符,扬手抛进了阵中,一股青烟从中间飘了起来,慢慢的现出一个身影。 四周的经幡顿时被风刮的呼呼直响,那点燃的蜡烛也开始明暗的晃动起来。 阵中的两人快速的念着咒,双手翻飞的起着诀,细碎的声音仿佛有了魔力,慢慢的四散开去,带着平静的定力,经幡仍然翻飞,可那摇曳的烛火却慢慢燃烧的更加旺盛,直直的火苗不动的亮着。 第八十二章:快死的姜婉 白烟的人影,慢慢的清晰起来,白烟的人影脸上五官闪现,正是普禅。 佛窟敞开的门内昏暗无光,此时却神秘的闪出了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影,萎缩的蜷着身子躲在门扉之后,直直的盯着门外。 姜婉释放着精神力,突然觉察到门后的人,心里一惊,刚才还没有人息,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姜婉心被紧紧的揪成了一团,她心神分散,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就在她犹豫的疑惑不定之时,门扉后的人影如箭矢直直的冲了出来,揣在他手心的匕首,闪着寒光被重重的掷出。 电光火石的一瞬,姜婉已来不及躲闪,只能本能的侧了侧身子,那匕首扑哧一声扎进了姜婉的身子,鲜血立刻四溅而出。 姜婉重重的倒在了魂阵之中。 “阿婉……”。周子曦惊呼一声,纵身往姜婉扑去。 他终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看着姜婉倒在了血泊之中。 场面混乱了起来,姜云一个飞跃跃过周子曦扑倒在地的身体,抢前将姜婉抱了起来,他出手如电的急点了姜婉的周身大穴。 姜婉流出的血瞬间变成黑色,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姜云紧皱着眉,眼露凶光。 “留下活口。”他急的嚷了一声。 这是对一旁压住黑影的暗卫下令。 姜云的话音还未落,暗卫已经卸了行刺之人的下颌,又快速的点了那人的穴道,将其丢到了姜云面前。 已经被拉下面罩的人,此时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面色铁青。 “无果。”周子曦挣扎着爬到姜婉身边,此时抬头,正好一眼看到那人,忍不住的惊呼道。 这人是东山寺如日中天的新任主持,普禅的徒弟无果,他怎会刺杀姜婉? 周子曦的脸惊恐的惨白一片。 姜云已经顾不得许多,急急的往姜婉的口中塞了一枚药丸后,飞快的下令道,“把软轿抬过来,让卫二、卫三、卫五和卫六抬轿,立马随我赶去庄上。 姜寒留下处理其他事情,这个人一定要活着。” 姜云牙咬切齿的话落,四个黑衣的暗卫已经抬了软轿过来。 姜云撕了衣摆将姜婉仔细的捆在了轿内的横杆上,又仔细的固定了她受伤的手,起身出了软轿。 他一把撕下轿壁窗口的布帘,看了一眼轿中女孩儿苍白的脸,咬咬牙,扶着轿子,一挥手,护着软轿往山下奔去。 姜家此次带来的都是精英,姜云刚消失在山门前,几十个侍卫也已经跟着奔出了山门。 周子曦无力的趴在青石的地上,看着眼前的一滩黑血发呆。 两个小厮上来将他扶着坐回了轮椅,彼此担心的对视了一眼。 周子曦头疼起来,他痛苦的伸手扶住了头,低低的呢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何会这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天色慢慢的暗下来,最后一缕天光也要消失,服侍的小厮忍不住低声问道,“公子,你已经枯坐一个时辰,天也暗了,你还得喝药。” 公子身子本就没好,如今又在这里吹了半天冷风,若是再病上加病,恐怕就要真的落下病根,难以好转。 可怎么担心,小厮也不敢就这样推了他回去,公子的脾气伺候过你的人都知道,谁也不敢违逆,可那姜小姐不是已经走了许久了吗?坐在这里,人也不会回来啊。 周子曦终在那最后一丝天光快消失的时候,开了口,沙哑的嗓子冒着烟一般,干燥枯萎,“推我回去,让禁卫……。”似乎想到什么,他又断了话头,犹豫了一下,改口道,“让人封了这佛窟寺,不准人进入。” “是。”忙应了诺,小厮快手的推着周子曦返回了东山寺内。 黑暗的夜里,空无一人的佛窟前猫腰跳出一人,快步的奔到青铜鼎前。 只见一片火光一闪,他快速的烧了什么扔进了大鼎内,扑哧扑哧的像嘶哑的鞭炮,秘密的响声从鼎中传出,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吓人。 此时,姜婉已经到了永定侯落脚的庄上,庄中灯火通明,仿若黑墨的血水,一盆一盆的从姜婉的屋里端出来,又一盆一盆的倒进了屋门口的大缸中。 屋里除了脚步声,人声全无,空寂的可怕。 血里的腥臭味四处扩散,让人闻之欲呕,紫藤和桃红立在床边,看着雕花大床上躺着的姜婉,几乎快哭出来。 原本红润的小脸,此时已经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那青白的脸暗暗地透出一丝一丝的青色线痕,彼此纠缠的将整个脸布满,青线将姜婉一张小脸分成了无数片。 这样的脸诡异的让人心里发寒。 这那里还是人脸?这人还能救活吗? 第八十五章:神医无策 如同蜘蛛网一般密布暗痕的脸,腥臭的血气,姜婉若破布娃娃一般的躺在那里,这是真的要死了吗?怪异的毒仿若一瞬间就将她的血从红色的清汤变成了黑色浓墨,这是什么样的毒? 姜婉床前站着一个白发老头,低矮的个头,满头的乱发如同鸟窝一般,破布一样的外衫挂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仿若空无一物。 “这是第几盅了?”他沙哑着嗓子问道。 紫藤恭谨地福了福身,行礼,答道,“这是第二十盅了。” “再接十盅就止血吧,这血再流下去,这孩子该没血了。”老头子苦涩的吩咐道,转了身,往一边的书案走去。 隔着一个挂着软纱的雕花落地罩,外间的几案旁站着一个肥肥的胖子,滚圆的身体裹在黑色的长衫里,仿若鼓出的球,珠圆玉润。 “试的怎样了?”老头站到了肥胖男子的对面问道。 “师傅。”低沉悦耳的声音,让人沉迷。“已经试了九次,解毒的药都试过了,没有不同。只能用毒来试,这里只有三种厉毒还没有试过,我正要试百花红。” 老头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往出了门。 门外的姜云第一个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先生,舍妹的毒可解了?” 摇了摇头,老头开口说道,“我有四不医,若不是她的毒实在诡异我也不会来看看,如今可是我徒弟在医治她,并不是我,所以,公子,这话我答不了你。” 这是不肯破了誓言。 姜婉忙躬身行了道歉道,“是我莽撞了,请先生见量。” 老头不再多言,慢慢的往前迈步。 姜云侧了侧身,恭谨地行礼,看着老者从身边走过,又一步一步的下了台阶往院外走去。 姜旭走了过来,疑惑的问道,“无言先生真的不肯医治阿婉?” “他是定不会破誓,能让耿秋出手,已经万幸,强求不来。”永定侯不知何时转了过来,直直的望着姜婉的房门道。 那句我答不了你,已经给了答案,那就是无解。什么样的毒会让天下第一的神医说无解?虽说不破誓可是却还是来看了一看,这已经是万难的情分,自从……。 “侯爷,公子,耿大夫说需要几只活兔,奴婢这就去取。”紫藤跪在门前俯身禀话。 永定侯收回飘远的思绪,吩咐道,“你回房去照顾小姐,兔子让他人去取。” 紫藤躬身应了诺,起身退回了房中。 要活兔,那就是要试,什么样的毒需要试?试了又有几层把握? 永定侯再也无法站在门口,他迈步往里走去,可刚抬起的脚疆在了那里,再也落不下去。 进去又能怎样?不过是耽搁大夫救人的时间,除了这样,还有什么? 抬起的脚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永定侯转身看向姜云,“云哥儿,阿婉的伤太过蹊跷,不似人力所能为,如今也许只能求别的了。” 永定侯的话让人摸不着边,什么事非人力所能为?求别的,那是求什么? 姜云却似乎一下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言道,“儿子这就去请阴师傅,他能算到阿婉的命格,定也能算一算阿婉如何才能避过此劫。” 姜旭噗通一声也跪在了姜云身边,急忙道,“让孩儿去吧,孩儿轻功更好。” 永定侯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姜旭一个腾跃瞬时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永定侯府里,阴九风正跟着侯府的总管唠唠叨叨的道,“我今日让你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东西,你要是没准备好,看你家侯爷回来不打断你的腿。” 阴北水抱着双臂跟着这个神叨叨的师傅,无聊的打着哈欠。 这个老头子一早就将他从床上扒拉了出来,使唤了他一整天不说,如今又非要大晚上的让人将准备好的东西装车,还要快马,还有什么出城的令牌。 这是要卷了重金潜逃不曾,可那车里除了奇怪的草药,就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蛇,这又不是重金,非要半夜带着闯了城门出城,难道是去放生吗? 他这个师傅可从来没有这么善心过。 阴北水又连着打了几个哈欠,正要转身溜回去睡觉,一丝树枝破裂的细碎声音滑过了他的耳际。 长剑立时出鞘,绷得笔直的身体跟着剑一并射了出去。 一声清脆的金属相撞声传来,噼啪,一根断裂的树枝落了下来,嘭的重重撞在了地上,击碎了一排的花花草草。 姜旭的身影从黑暗中滑出,只一瞬就已经到了阴九风的面前。 “你总算是来了,快快快,你管管这不理事的老头,东子已经准备好了,要不快点,你们那三爷可就救不回来了。 第八十六章:定魂诀 还真是神仙不成?这都准备好了? 姜旭疑惑的看了阴九风一眼,转身吩咐了管家道,“按他的吩咐,赶快去准备,我们立马就走。” 摸了摸额头的虚寒,管家转身就往外跑去,边跑还边嚷着,“人了,认了,快快,快备马,备车。” 阴九风望着连施礼都忘记的管家,一脸的嫌弃,摸着自己快掉光的几根胡须同姜旭道,“你家这三公子,这一劫只靠我可不行,还得有贵人相助,虽然贵人是到了,可没我也不行。” 这玄玄乎乎的话,乱七八糟,谁也听不懂,也没有谁想听懂。 可阴北水却一下将打到一半的哈欠给憋了回去,三公子,姜家的三公子不就是那个扮成男孩的小姑娘吗?是她出事了?松垮的弦瞬间蹦紧,他转身往回奔去。 道士总有些家伙物事,要做事情总要把东西都带齐了才好。 姜府的外院一阵忙乱,一刻钟后,姜云和阴北水骑在了马上,而阴九风则护着一堆的东西座在了两驾快马的马车上。 就这般,姜家的人一天里第二次闯开坊门,城门,冲出了城。 当姜旭带着众人冲进庄子的时候,像球一样的耿秋已经将能试的毒都试了一遍,还是毫无起色。 这是什么样的毒?他心里升起了疑惑。 或者不是毒。 这个念头起来,就像种子落到了土里,生了根发了芽,仿若再也拔不出来。师傅是神医,可他知道自己天份太差,跟着师傅什么都学最后也只是成一个稍好一点的大夫。可他不是为了成为大夫才跟着师傅的,所以他选了毒,制毒解毒,什么都不学,就只学制毒解毒,三十多年过去,在解毒这件事情上,师傅已经教不了他了。 如今若是毒师,他认第二,已经没有人敢认第一。 难道真的是解不了,所以才认为不是毒? 耿秋放下手里的东子,又看了看堆在一边如小山一样的兔子,叹了口气。 他的心乱了,人若是心乱了,便不能专心的做事情,那不如就放下来,静一静再说。 迈过成堆的兔尸,他净了手,走了出去。 此时门外只有姜云独自一人孤寂的站在廊下,听见脚步声他急忙转身望了过去。 耿秋艰难的弯了弯,俯首施礼,“大公子,你可否同我说说小姐中毒的经过?” 这时候问这个?姜云有些焦灼的想狂吼,“你现在应该是去救人,不是跑来闲聊。” 此时姜旭领着阴家两道士刚急步进了院门,远远的看到姜云道“大哥,人来了。” 姜云生起的怒火一瞬消失,他抛下耿秋急忙迎了过去,“阴师傅,快请,快请。” 几人急匆匆的从耿秋肥胖的身体胖挤进了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几步就到了床前。 姜婉脸上的青色裂痕已经越来越密,只能在蜘蛛网一般的青线中看到一点惨白的肤色。黑色,四漫的黑色,此时的姜婉如同被墨汁染过的布娃娃,破败丑陋,毫无生气。 阴九风倒抽了一口冷气。 怎么谁这样?这不只是夺魂,这是…… 他快速的伸手拿出了几个符咒,一个一个的夹在了手指之间,一晃手,指尖的符咒瞬间烧成了灰烬,几乎同时顺手一扬,纸屑的灰烬如同灰土被撒满了床帐。他快步的急退撞着身后的人也跟着退了几步,又顺手将两边厚厚的床幔一掌扫落,似乎要将什么关在那帐中一般。 耿秋已经慢慢的迈进房来,正站在落地纱幔的雕花罩处,远远的望着。 这是没有办法请来驱邪的道士?病和邪到底是哪一个?他有些好奇,这么多年,除了毒已经没有任何人或者事可以让他有兴趣浪费时间,今天倒是可以浪费点时间看看这个姜家小姐怎么驱邪,胖脸上的小眼睛眯了起来,深陷在一圈肥肉中几乎再也看不到。 床幔中突然刮出了一阵风,鼓鼓的风一下将垂落的床帐吹飞了起来,带着腥臭的气息一瞬扫荡而出。 阴九风搭在手边的拂尘突然逆风而扬,快若闪电的急扫出去,一瞬之间,那飞扬的床帐变成了点点碎屑纷飞着散了一地。 房中的人已经在那拂尘出手的一瞬,都齐身退了出去,此时默契的落在阴九风的身后,各站一位,刚好围了个半圆。 阴九风赞许的点了点头,吩咐道,“徒儿,用千丝引。” 俊秀的少年从怀里掏出了几根丝线,冷峻的道,“伸出左手。” 姜云毫不迟疑地将手伸了出去,白皙修长的手指泛着冰冷的白色,在烛光中泛着银光。 阴北水,手指一弹,一根丝线缠绕上了姜云的中指一紧,一颗血珠吊在了丝线上。忙完这头,阴北水抬头再看,姜旭,紫藤,桃红也已伸出了手,坦然的站在原地。又顺手弹出了四根丝线,如同姜云一般,丝线都缠绕在了几人的食指上,鲜红的血滴在丝上,摇摇欲坠。 阴九风的拂尘甩了出去,落在了敬挽的身上,他咬破食指,之间一弹,血珠飞了出去。 跟着那血珠,阴北水将指尖的五根丝线也弹了出去。 丝线上的血珠,顺着丝线滑出,在哪丝线缠上姜婉肌肤的一瞬贴上了她的手,脚和发丝。 阴北水的那滴血则落在了姜婉的额头。 符咒,诀念,阴北水快速的起了定魂咒。 第八十五章:将死 皮肤上的血慢慢的渗进了姜婉惨白的肌肤,红色的血跟着她皮肤上的青色若蜘蛛网的脉络一路延续,原本布满肌肤的青色网络慢慢变成了红色。 诡异的红色织网满满的缠绕着姜婉,仿若勒入肌肤的细线。 丝线的一端缓缓起了风,风打着卷,慢慢的竟然卷成了风旋,红色的转个不停。 拇指大小的风旋由红慢慢的变成了黑,风旋的黑色越来越深,风旋也越来越大。 屋里的纱幔被风鼓动着往外飘飞,风越来越大,纱幔慢慢的变成了一条直线。 屋里的人被风卷着开始睁不开眼。 风越来越大,功力最弱的桃红脚步微晃,她被风带的有些站立不稳,脚步微微后退了一步。缠绕在她手腕的千丝引一下紧绷,一阵剧痛从手腕传来。 一旁的紫藤忙甩出手边的长鞭,一鞭卷上了桃红的小腰,拉着她立稳身形。 阴九风屏气嘶吼道,“千金坠,低。” 千金坠是武学中的低身矮马的步行,是学武之人入门的基础。 他一声嘶吼,众人忙跟着矮马行步。 千丝引的丝网跟着众人的步调也一下矮了下去。 旋转的风旋也被这千丝引的力一带,齐齐一矮。 风旋立时将姜婉的衣衫、发丝狂卷进去,在姜婉相邻的两手的风旋彼此摩擦着碰撞几轮竟然一并合成了一个大的风旋。 剩下几个风旋也不再安份。 几吸之间,大风旋歪斜着吞了一个又一个小风旋,最终七个小风旋并成了一个。 阴九风狂吸一口气,嘶吼一句,“撤。” 阴北水,听令撒手,千丝引的丝线从几人手腕上一松,瞬时卷缩而去,隐入了风卷之中。 黑色的风卷带着千丝引将姜婉裹入其中。 此时一旁的耿秋肥胖的身子已经扛不住风力,正被风推着往外去。 他原本就怀疑姜婉中的并不是毒,而是参杂了别的莫名的似乎是毒的东西。如今他眼见这不可思议的道法之术,心中的疑惑被证实,他正满心期待,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可这风着实太大,他那肥胖身子竟然抵挡不住,别吹着往外,他满心不干,恨恨的伸手想抓住点东西接力。 他这一抓,胖手伸出,可惜啥都没有抓住。 只见他硬生生被吹到了门槛处。 他双脚抵住门槛,身子往屋里倾斜,双手狂伸而出,就好似一根胖萝卜斜插在了门槛上。 永定侯此时正从院外进来,远远看见耿秋的狼狈样子,心里一跳。 他顾不得许多,拼力的往屋里冲去。 永定侯没想到的是,他一股大力竟然没能冲进屋中。 他刚到门槛出,便被一阵巨力阻住,他使尽浑身力气也无法迈进门槛一步。 如今他和耿秋两人,一个在门槛内,一个在门槛外,两人中间似乎隔了千重重门,无论如何也不可越过。 永定侯急吼着耿秋的名,耿秋双耳不得闻。 此时屋里屋外已经是两重世界。 松了千丝引的众人此时已经盘腿坐在了地上,拼命运功定住身形。 风力太大,几人的头发已经散乱一片此时在身后横飞如箭。 千丝引被风力带着卷着往外狂抽,丝丝抽在床幔、床架之上,床幔、床架跟着碎成了渣,碎了的渣又被反卷进了风卷。 阴九风冷汗不断的念着诀咒。 阴北水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他自幼跟随师父捉鬼,他见过的鬼怪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可他从来没有见过师傅抓鬼如此艰难。就连镇派之宝的千丝引都已经祭出,竟然还不能制服这鬼怪。 他不曾见过姜婉这样的情形,只是看着样子猜测是鬼怪夺魂。鬼怪同人一样,害人也必有因由,有所图谋才会谋害。 阴北水修为尚浅,他看不明白这个害姜婉的鬼怪图谋的是何物。若是图谋姜婉的阳气,那边直接吸了阳气就是;若是图谋姜婉的魂魄,那也只需附身夺魂;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姜婉魂魄之力强悍不能附身夺魂,那也顶多是将其迷倒使其无魂力之时再夺就好,何须如此麻烦,要将夺魂之力用于毒物之中,毒中带咒的非要将姜婉寸肉勒灭,束魂而夺? 阴九风此时也是有苦难言。 他也未曾想到此鬼竟然如此狠戾。 布阵下咒,夺命咒和束魂咒一同同万毒种入姜婉体内。 阵压住了姜婉的魂力,毒又压制住姜婉的体血。 即便有了千丝引,又用千丝引引入生魂之血,他已经借助能借助的一切外力,可这束魂还是难解。 阴九风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力的颓败感。 ------题外话------ 今天听说了一个520小说多年的作者要停笔, 一个坚持多年, 如今有着热文的作者如此决绝的弃文而去, 心里不仅一阵荒凉的悲伤, 这个盗版横行的网文江湖, 暗流汹涌, 这个江湖身不由己, 来了的人, 离开的人, 仅以此纪念离开520小说的亲爱的奴, 希望你会回来。 第八十六章:终于不死 风旋并不曾停歇,千丝引与风旋交替纠缠。 屋中的众人已经疲惫不堪。 一阵急促的铜铃声在静寂的夜里响了起来,先是东面,后是北面,再后来南面和西面也响了起来。 铃声急促的仿若落在屋顶的急雨,密集的没有一丝缝隙。 永定侯握拳站在门外,他身后跪伏了一群黑衣。 “既然来犯,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杀无赦。” 永定侯的声音低沉暗哑,杀伐果决。 他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黑衣一瞬不见。 永定侯转身背对门户,双目炯炯的盯着院外。 黑色的夜幕暗沉如墨,夜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嘶哑的吼叫。 “冲过去。” “不得后退,啊,我的眼睛。” “火攻,退。” “有暗箭。” “谁,是谁,出来。” …… 东面燃气了火光,有院子着了火,火势顺着风越来越大。 顺着风飘来了烟的味道,还有一些焦糊的烧肉味。 永定侯双手紧握背在身后,青筋暴突。 屋外一阵一阵喧嚣。 屋里却陷入了寂静。 风旋缠着的千丝引狂扫中将风旋又切割开来,大的风旋在这带着银光的千丝引种断裂。风旋偏了重心,外扭着卷出了窗幔,一点一点往外飘逸。 阴九风重重的咬了舌尖,将鲜血含在口中。 他紧张的望着一点一点移动的风旋。 眼看着风旋扫过了姜婉靠床的手腕,又往外歪斜着移动了一分,风旋扫过了姜婉的手背,手指肚,慢慢扫过指尖。 阴九风突然跳起,就如蹦跶起来的兔子,两脚用力蹦了出去。 他口里的一口鲜血吐了出去,一阵细细的血如同毛毛细雨落了下来。 姜婉满身淋了一轮血雨。 斜出的风旋突然往回一抖,奋力的往姜婉卷去。 时机只是一瞬,因为阴九风抢这时机时快了一丝,风旋撞在了血雨上,一身红光闪现,千丝引穿过血雨若离弦之箭射向了姜婉。 风旋一下仿若没有了力气,卷了几卷矮了下去,几下就趴府在了地上,只一瞬便化成了一滩黑水。 屋中顿失风压,盘膝而坐的几人颓废的倒了下去。 门口如胖萝卜斜插在了门槛上的耿秋重重迭在了地上,扑起一阵灰土。 永定侯旋身冲进了屋中。 永定侯进来便见千丝引若白光射进了姜婉的身子消失不见。 他的心被揪的粉碎。 他的女儿这是死了? 阴九风此时颓然的倒在了床边,已经一头昏死过去。 永定侯掠到床边,只看见姜婉惨白的小脸。 姜婉脸上的勒痕已经消失不见,整张脸惨白如雪,嘴唇都一片雪白。 永定侯伸手轻柔的抱起姜婉,低头用脸颊去贴姜婉苍白冰冷的面颊。 永定侯的耳朵轻轻的碰到姜婉的小鼻,鼻子有些湿,鼻尖旁有细微的气流飘动,永定侯的心一下落了地。 还有呼吸。 女儿还有救。 永定侯抱起姜婉奔到门口,双手往外一送。 耿秋刚艰难的翻了半个身子,侧身躺着。 说实话,他是在太胖,他的力气只够让他从四脚趴地的撞面改成美人侧卧。 可侧卧也有个不好,就是永定侯将姜婉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根本伸不出手去把脉。怎么伸啊,一只手要支撑脑袋,一只手要保持平衡,这可怎办? 耿秋很急,因为他好好奇,一个中毒到要死不活的小丫头如今竟然救了回来,看气色他也知道,至少现在小丫头死不了了。 他好像知道,小丫头的毒解了没,如何解? 可他伸不出手。 屋中几人中姜旭功夫最好,如今也是他第一个爬了起来。 他往外走了几步,很体贴的拉着耿秋的衣襟将这个超级大胖子拉起半座着斜靠在了门边。 永定侯机械的又将姜婉往外送了几分。 耿秋的手终于能搭在姜婉的脉息上。 脉息平缓,细细的仿若细丝,若不是耿秋医术了得,这样的脉息定是探不出来。耿秋不由得得意了几分。 耿秋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死死盯着耿秋胖脸的永定侯松了口气。 这一夜很快过去。 等天色亮起来的时候,庄子在晨光里慢慢露出了轮廓。 一夜之间,除了姜婉居住的庭院,庄子里已经没有了完整的房屋。 残垣断壁,屋瓦黑灰,焦土满园。 紫藤和耿秋一同看顾这昏迷的姜婉,桃红和阴北水则一起看顾着昏迷的阴九风。 姜云、姜旭跟着永定侯一起不知去了何处。 日头慢慢升高,晌午的热气袭来。 永定侯和姜云终于露面。 谁也没问发生了什么,谁也没有解释发生了什么。 永定侯指挥着人分别将姜婉和阴北水挪上了门口的马车,一群护卫护着马车一路往西京城中而去。 第八十七章:仍不死心 马车进了永定侯府的侧门,悄无声息。 永定侯的庄子失火的事情可大可小,京里面传言闹了几日,有人说是有人伺机报复,有人说是不小心庄头失职失火,也有人说是有人要给永定侯一点颜色。 传言只是传言,西京的都城每日不能缺少的就是传言,日日翻新,没有几日,新的传言就代替了旧的,也不再有人记得永定侯府庄子的事情。 别人不记得,可派人袭击放火焚庄的人不会忘记。 左大将军此时正端坐在私所得窑子里着与人说话。 黑衣黑袍的遮住面目的人暴怒着咆哮道,“动用了在西京所有的死士,竟然还是失败了,你怎么同主子交代?” “谁也不能在那样的围剿下逃脱,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暗杀的地方,痕迹掩盖的很好,可也能查到点东西,永定侯就算不死,也应该伤的不轻。”左大将军坚定的咬牙道。 他此时心里可不坚定,派去的探子回来禀告的是,查无消息。 若是他敢说查无消息,他只怕还没有出这个门就会变成死人,他不想死。若不是贪生怕死,贪念富贵,他又怎会投靠了这些人,做这掉脑袋的事。 黑衣人并不信他所言,可只要他要紧牙关不认,看在他还有用的份上,他们应该不会杀他。 黑衣人恨恨的问道,“你说你有暗线在永定侯身边,如今可有消息?” “这个暗线得来不易,不能轻易接触,永定侯出事后,不曾联系。” “如今要确定的是永定侯的生死,三日之内,你必须探出,探不出消息,死。” 黑衣人磨尽了耐性,冷冷的下了命令。 左大将军虎脸一僵,再也说不出话。 黑衣人离去多时,左大将军还在原地呆坐不动。 十二跟踪左大将军已经有些日子,此时看他不动,十二耐着性子躺在横梁上数梁角的蜘蛛网。 那日暗杀后,十二负责审讯那些死士的鬼魂。可怜的十二,拿着几个可却审不出消息,这些死士个个身上命债无数,凶狠异常,个个都是鬼差勾魂簿上的簿上宾,鬼差抓的密集。十二压制不住这些鬼魂,又不敢收在瓶中太久,心里害怕引来鬼差夺连累他也被夺了魂魄被勾去阴间。 他原本想寻主子,可主子那日帮着抓了鬼魂后,突然莫名的脸色皎白,冷汗直冒,只吩咐了他说一句小心探听消息后便消失不见。 主子不见,他只好将那拘魂的瓶子寻了一处埋了起来,晃回了西京城。 既然要探听消息,自然还要跟回源头,他从此便日日跟在了左大将军身侧。 十二的蜘蛛网已经数的落了灰,门口传来了一长三短的敲门声。 左大将军扣着桌面敲了三长一短。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女子捂着脸走了进来。 屋里昏暗,女子几步座到了左大将军身边,轻声道,“官人可要奴家服侍。” 左大将军伸手摸了女子一把,调笑道,“你如何记得来伺候我,你惯常伺候的那位这几日不来看你,你荒了太久不曾。” “他那点胆子哪里敢频繁的来看我,已经有几日不曾来过,倒是托人送了些银钱过来。” “既然送了银钱,那就是无事,你寻着机会去寻他才好。” “这有什么好寻得,寻他还不如寻官人。” “让你去便去,记得问问主家可好。” “奴知了。” “你去端些酒菜来予我,告诉你妈妈,我今夜歇在这里。” 女子应了是,起身出了房门。 不久便有丫鬟进来掌灯,端酒上菜。 十二停了一耳朵事,虽然都没什么线索,可他几日不见主子,这点事情也应该回去禀一次,看看主子才是。 他打定了主意,正想翻下大梁往外去。 窑子里的老母领着几个姐儿走了进来,一路招摇的道,“客官,我这几个女儿可都是美人儿,客官看看。” 几个妖娆的女子跟着老母进了门,招摇着站了一排。 十二狐疑的看了一眼,心里暗道不好。 刚才那女子定是有问题,他怎得未留意到,反而放她在眼皮下溜了出去。 十二在窑子里找了一轮竟再未寻到那女子。 他心知那左将军要见的人要安排的事必定已经做好,否则也不会真的开始喝花酒,后面几日只怕这左将军也不会再有动静。 十二翻出院墙,急忙往凝魂居奔去。 第八十八章:病未愈 凝魂居中姜婉仍然昏迷不醒。 紫藤和芍药轮流守着姜婉寸步不离。 耿秋这胖子给姜婉把过脉后,开了药方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说了一句,“每日灌两次,醒为止。” 永定侯焦灼万分,可朝中的事情还需应对,刺杀之事也还需再查,这几日他领着两个儿子更是忙的没有一丝空隙。 凝魂居里却并不少关心姜婉的人。 宋氏这几日几乎守着姜婉寸步不离,就连最小的瑜哥儿也丢给大女儿姜阮看顾,为了照看姜婉,宋氏已经几日未曾出过凝魂居。 十二一路本来进了凝魂居的门口,正巧看见宋氏半扶着姜婉在灌药。 黑色的药汁随着姜婉的嘴角流下,一碗药十之*都流了出来,为了药效,煎药都是十个炉子同时煎,十份药装在十个碗里,浓密的药味闻着就让人发呕。 十二没想到主人已经病的如此严重,他想起了小煞,煞主子可是同姜婉同身同命,若是生病那定是两人一起。 他想起了煞主子突然消失的事来,那时定是因为姜婉出事,煞主子才消失的吧? 十二孤单的如同纸片在姜婉的闺阁外飘荡。 他不敢进去。 此时永定侯府中昏迷了几日的阴九风醒了过来。 那日回府后,永定侯便请了太医过来诊治,阴北水这几日照看他寸步不离,如今见他醒来,阴北水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阴北水自小受阴九风照料,说是亲父也不过如此。他打心里敬重这个师傅,虽然平日不待见这个人,可如今却觉得自己怎么都离不开这个糟老头子。 阴北水越想心里越悲,眼角慢慢含泪,眼看着就要包不住那滚滚泪珠。 阴九风突然大嚷一句,“他熊,折腾死我了,这苦药怎么能给我喝,我又不是要死了,快快快,拿去倒掉。我要吃饭,他熊,太饿了,有好酒业上几坛,要死也要吃饱喝够。” 阴北水被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下了一跳,突然不想哭了,跳脚的指着阴北风道,“你这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装死,为老不尊,老不羞,不喝了这药,你就别想吃饭。” “你想喝酒,没门。” “啊,徒弟还管起师傅来了,你这小兔仔,尾巴都长不长还敢耍大刀。” “你才是小兔仔。” “还说你不是小兔仔?” 阴北水喉中一哽,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是顺江而来的漂流儿,自小体弱多病,为了养好他这个老头几乎顿顿给他吃肉,为了好养活,还给他取了个好养的小名。 不知道是为了骂人顺口还是别的,这个老头给他取得小名就是小兔仔。 一个男孩儿,从小被人叫小兔仔,若是让人知道还不笑死。 为这个名字,阴北水与阴九风斗智斗勇,苦战多年,这两年才好不容易让阴九风改了口。今日突然叫出这名。 阴北水心中竟然无一丝不满,只剩满心的悲伤,想着他这日夜担心,想着阴九风的养育之情,刚收回去的眼泪,不争气的又涌了出来,他再也忍不住。 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从来不曾经历这般生死劫难。 阴北水一头扎进了老头子怀中,凄惨的叫了声,“师傅。”痛哭出声。 这头哭的天昏地暗。 凝魂居里哭的期期哀哀。 宋氏这几日哭的不停,如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哭,可又忍不住眼里的泪,只能拿着手帕嗯嗯的哭。 宋氏手力不够,拿不住药碗,久了也拿不稳药勺,此时已经换了紫藤在喂姜婉的药。 瘦弱苍白的女孩儿轻靠在紫藤怀中,苍白的嘴唇一丝颜色都无。 姜婉的神魂此时同小煞正被困在她的神魂空间之中。 那日她中毒而伤,小煞感应到她命魂危急,硬是用了两人之间的神魂牵绊瞬时回了她的身边。 那阵法和毒太急,就是小煞奔回也无法解,小煞情急之下只能尽力一拉将姜婉的神魂拉入了她的神魂空间。 夺魂的阵和毒侵蚀着姜婉的神魂空间,小煞只能抱着姜婉看着姜婉雪白的神魂空间在黑烟中慢慢被侵蚀腐烂。 若不是阴九风来的及时,不惜用千丝引缠魂而救,小煞和姜婉只怕早已经不在。 如今小煞抱着姜婉座在地上,两人那身边正是千丝引。 那日千丝引射入姜婉体内后,便化作几丝白光入了神魂空间将二人环绕其中。 白光缭绕护住了二人,小煞觉的他和姜婉冰凌似的身子慢慢暖和起来,姜婉混乱的气息也慢慢平和。 第八十九章:各有心思 姜婉和小煞的神魂就被困在了神魂空间,姜婉因此一直昏迷不醒。 阴九风醒来后活蹦乱跳的蹦到凝魂居看姜婉,搭了脉也开眼瞧了瞧,脉息平缓就好像睡着的人。 至于开眼后,阴九风没有看到姜婉的神魂,小姑娘神魂任聚,可就是看不到神魂如何,是受损不齐还是仍然安好,阴九风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只能同宋氏说两字,无碍。 阴北水陪着阴九风过来,看见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姜婉心里一阵阵的揪着疼。 他知道师傅为了救姜婉已经将镇派之宝的千丝引祭出,如今若是有办法,师傅也定是不会藏私。 可他听见师傅说出无碍两字时,心里仍是绝望蔓延。 无碍就是不会死,可人不死不等于就能活,如此这般不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这还哪里是人?这只是一个活死人。 难道这个女孩儿就要这样过一辈子不成? 耿秋此时正站在一边,小眼眯的几乎看不见。 他把过这个女孩儿的脉。 脉息平缓不会死,但也绝对醒不了。 他心里开心的不得了。 耿秋实毒师,毒师的毒各有不同,特别是天下第一的毒师。既然是第一,那就是独一无二。要做世间独一无二的毒,那只能是不停的试毒。 试毒就要有人,有用来试的人。 他耿秋的毒可不是随便拉个人来就可以试。 他要的毒人要百毒不侵,才能经的起他反复的试毒。 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 如今他遇到了。 床上的那个女孩儿就是他梦了千万遍的人。 他爱她爱的心心念念。 多好的毒人啊。 可这个女孩儿也不是他能轻易拿来的。她的身边守着太多的人,这些人都不会同意他将她变成毒人。 可耿秋觉得他可以等。 就好像订婚后耐心的等着未婚妻长大,最终热热闹闹嫁给他一样,他可以等。 这个女孩儿醒不过来了。 等她周围的人磨灭了耐性,等这些人放弃了希望,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带这个女孩儿走,这些人会很欢喜他带她走的。 耿秋很乐意的等着。 他如今只是开了药,让这个女孩儿的身体维持基本的运转,让她还能做个有正常功能的人。 阴九风带着阴北水走了。 宋氏又哭晕了过去。 姜阮带着瑜哥儿又过来守了一个下午。 瑜哥儿摸着姜婉的脸,小声的说话。 因为姜阮对他说,二姐姐只是睡着了,大家多给她说话,她就会醒,因为她听见了就会醒。 瑜哥儿来了好多次了,这次他有些担心,他带着哽咽轻声说话,“姐姐醒,姐姐醒,我很乖的,姐姐醒了同我玩。” “我给姐姐捉了好多虫,有蝈蝈,有蚱蜢,有打屁虫虫,还有黄牛牛和黑牛牛,都很好看。” “不过我还捉了一种推粪的虫虫,家里没有这种虫,我是让小厮悄悄去同我找的,姐姐,这个虫虫是我用小银疙瘩换的。” “好臭的虫虫,还要吃屎。” “我怕大姐姐知道给我丢了,我还要留着给你看,我就让小厮养在了粪堆里。” “姐姐,你赶快醒了去看,我不要再养屎虫虫了,好臭,你看了我就放了它。” 姜婉安静的睡着,她听见了瑜哥儿的声音,这个声音了有这浓浓的期盼,她感觉的到。可是她好困,眼皮好沉,她用尽了全力,她以为她可以醒过来。 可实际上,她只是左手的小手指尖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小煞抱着姜婉,外面的一切他听的见,看的见,可是他不想动。 如果姜婉注定要死,他只想陪着她一同死去;如果姜婉只能这样不动不死的躺着,他只想就这样抱着她一辈子。 阴九风出了凝魂居,他背着手站在一棵高大的千凤树下。 千凤树满树繁茂的仿若火焰的红花在丝丝绿叶中挣扎娇艳。 这种树很美,可也很毒。 树干枝叶繁茂的地方,树下寸草不生,枝干越远,寸草不生的地方越大。 人人都知道这树霸道而狠辣。 可是人人都想看这霸道狠辣的树开花,要耀眼的鲜红的火焰般的花仿若能鼓动人心,让人不觉忘记它的毒辣,只剩下满心的喜悦,赞叹,世间怎有如此美艳之物。 阴北水默默的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师傅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沉默,平日嬉皮的人,一下如此正经,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适应。他也一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阴北水,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千丝引是太太太太太太师祖留下的物件,说是留待有缘人,这个有缘人不知道是不是这丫头。” “凤凰涅槃中的凤凰是不是就像这千凤花?” “若是千丝引都救不得她的性命,那别的就更救不了。” “难道这丫头的命格难道也要被破去?” “这丫头已经不是第一个被改命的人,难道那个人真的还活着?师门改命的秘术真的流传了出去?” 阴北水在一旁听得心神震荡,害怕的不知如何是好。 师傅是知道的,可又不说明白,怎么越听越可怕。 “太太太太太太师祖你这么多徒子徒孙,怎么就我这么倒霉撞上你留下的破摊子?别人都当掌门都是风光无限,怎么到了我当掌门就这么苦逼。你给我送个江流儿来也就够烦人,还给我送来一个我爱的要死的不肯认我,可我又喜欢的想死的徒弟,啊,我该怎么办?” “啊……”老道士扯着满头乱发,一阵低吼。 第九十章:到底得罪了谁 此时永定侯正站在地牢里。 姜云和姜旭红着眼睛站在永定侯的身后。 地上的人已经洗漱干净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衫盘腿坐在一堆干燥的稻草上。 永定侯和姜云、姜旭已经连续审了几昼夜,死士已经都审了个遍,该用的刑不该用的刑都已经用尽,死士已经死了个干净。 如今地牢里只剩下这个人。 这人是城外埋伏的死士的头领,可一看,这人就不是死士。姜云与他林中一战,毫无胜算,只是此人运气不好,后面被流箭所伤,才让姜云得了个机会,伤了此人。 刚捕了他,怕人死了,永定侯派人好医好药的给伺候着,如今人是死不了了。可如何让此人开口,却成了难题。 这已经是唯一的活口。 若是按照永定侯的脾气,问不出刺杀的幕后元凶,杀了就是,没有必要留着来堵心。 可姜婉遇险,永定侯怕了,他不知道伤姜婉的人是不是要他死的人,他不敢再冒险,他需要揪出这幕后黑手。 姜婉还危在旦夕。 永定侯一言不发地转身而去。 姜旭往前一步打开了牢门。 姜云一步迈了进去。 地牢里的事情没人知道结果。 永定侯府里还如往日一般气压暗沉。 小煞抱着姜婉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神魂空间里没有日夜,他嘴唇微动不停的细细的唤着姜婉的名字。 千丝引绕着两人不停飞转,缠绕的白光仿若成了茧将两人包裹在一处。 凝魂居的夜深的寂静。 十二已经若纸片一般在姜婉的房外晃了有几日了。 白日人多,那会抓鬼的两个道士也会时不时来,他怕被抓,便躲了起来,也就夜里跑出来晃晃影子。 一丝威压从远处袭来,十二心道不好,忙一闪又躲了起来。 一个鬼魅的红色影子极快的闪进了凝魂居,飞快的进了姜婉的卧房。 守在姜婉身边的人照常的守着夜,谁也没看到着红色的人影。 人影停在了姜婉的床前,细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捧住了姜婉消瘦的小脸。 “谁人竟然如此伤你。” 狠狠的咬牙声跟着佷戾的声音一并跳了出来。 江若雪鬼魅的脸庞现了出来,他脸色青紫,愤恨的青筋突跳。 江若雪上次因为没能将冥界跑掉的叛徒鬼胎抓回去,惹怒了阎帝,被阎帝罚在冥界巡视十八重地狱。 他咬着牙好不容易巡晚了差,回到西京城,原还想着给姜婉一个惊喜,哪知溜进凝魂居里竟然看到一个快死的若破布娃娃的姜婉。 他是西京城的冥差,管着西京城里的大多数人的生死。 他着知道姜婉已经不在三界之中,神魂也不归他掌管,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不在三界中的人儿也会被死。 这个死不是像凡人一样的死,对于他们来说只有神魂灭绝才叫死。 姜婉就算死了,不是姜婉,可只要她神魂还在,那就不是死。 可此时,江若雪已经探不到姜婉的神魂。 他不知道姜婉的神魂是否已灭。 恨意和烦躁在他心中翻滚,就好像架在火上烤的油锅,越来越滚烫炽烈。 人还有气息,可神魂藏到了哪里? 江若雪凝神沉了沉自己混乱的气息,将自己的一缕神魂凝聚到了指尖,暗红的指尖带着热点在了姜婉的眉心。 一点红光在江婉的眉心跳了跳。 江若雪的意识沉了进去。 一团一团的黑雾缠绕过来,江若雪什么都看不清。 他闭了眼,慢慢用精神力去寻找方向。 一丝淡淡的风缠绕了过来,轻轻的拂过他的脸颊,干燥闷热带着急切。 江若雪顺着风来的方向慢慢一步一步探了过去。 风开始的时候,很轻,柔弱的仿佛只能吹动脸上的一根头发。慢慢的风开始变得急切,越来越大,风力开始夹着异味。 姜若雪停下步子,伸手往风来的方向摸去。 风绕过他的指尖穿进他宽大的袍袖之中,将他松垮的衣袍鼓的满满的涨了起来。手尖传来一丝酸麻,风里浓郁的异味更加重了几分。 死气。 冥胎的死气。 可又不全是死气。 风里的东西很杂,乱乱的纠缠,佛家的加持,冥胎的死气,道家的夺魄,移魂,改命的诀咒,还有毒,杂乱的毒。 江若雪警惕的放下了手,他鼓起的衣袍也一下憋了下去。 这个丫头招惹了谁? 为何有这么多的强力干预? ------题外话------ 收到通知,本月13日上架。 还有一个礼拜的样子,终于是要上架了。 各位看官, 谢谢你们。 第九十一章:姜婉醒来 江若雪甩手扔出了一只竹蜻蜓,斑绿的蜻蜓嗡嗡的往前飞,江若雪细心听着,耳鼓微动,迈步跟了上去。 黑重的浓雾无穷无尽,什么都看不到。 移动的竹蜻蜓慢慢停了下来,江若雪也停了步子。 嗤嗤地碰撞声从一旁传来,竹蜻蜓好像碰到了坚硬的壁垒,碰撞越来越密集。 江若雪伸出手。 光滑的如同鸡蛋壳,江若雪的手抚摸了一阵,突然往外一推。 如同瀑布的水帘,江若雪穿壁而入。 四周繁乱的气息在穿壁之后只剩下一层死沉的死气。 江若雪的心松快了一分。 既然有壁垒保护,又只剩了死气,那那个丫头应该无事。这丫头真是霉运到家,竟然纳了如此多的害人之物到体内,难怪他探不到她的神魂。 这层层阻隔,若只是在体外讯早又怎么可能找到。 也算她幸运,能遇到鬼界的冥差,若不是有冥差查魂的差事在,他又肯舍魂入身,就算是神仙也是找不到姜婉的神魂的。 江若雪慢慢往前寻去。 一丝灵气泄了过来,江若雪扭了一个方向,往灵气聚集的地方迈步。 灵气越来越重。 纠缠瓜葛。 最终充沛满界。 江若雪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煞一身黑袍跪坐在地,姜婉惨白着脸色躺在他的怀中。 江若雪看见这一幕,心中钝痛难消。 江若雪往前几步,想伸手去拉姜婉,可千丝引密密麻麻的穿行不息,江若雪若要强行穿过,他的那只手只怕瞬间就会血肉横飞。 他凝神望了望,慢慢将手收了回来,顺手从怀中掏出一物,飞快的往千丝引抛去。 几丝白光闪过,一阵飞丝。 原来江若雪抛出的是一张丝绢,轻柔无力的丝绢如今已经又化成了丝。 江若雪进不去千丝引,只能在外看着姜婉叹气。 他有些羡慕那个黑袍小子。 江若雪盘膝坐在了一边,闭目凝神打坐。 姜婉的神魂轻柔绵软,江若雪轻轻的唤着姜婉的名,细细的滋养姜婉脆弱的神魂。 神魂空间里的日子无昼夜轮回,姜婉的神魂被拘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孤独的飘在一处。 她混混噩噩中听见有人唤她,声音轻柔温暖,细致绵长。 姜婉,姜婉,姜婉,…… 这声音就好像长了钩子,钩着姜婉的魂,昏沉的感觉慢慢的消散。 姜婉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将全身的力气都放在了眼皮上,沉重的眼皮一次一次的压下来,她又一次一次的抬上去。 她第一次体会到重若千金这四字。 小煞两眼血红,此时看到姜婉醒来,竟喜极而泣。 他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双手酸麻,他想抬手为姜婉拂去脸上的发丝竟也无能为力。 姜婉扯着嘴角笑了笑,沙哑着嗓子道,“没事了。” 姜婉耳中传来一个声音,清晰温柔的说道,“将血撒入你身边的线网,祭血。” 姜婉有些疑惑,她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可她有些记不清楚这是谁。 一阵不厌烦的声音继续涌来,“就知道你笨,可也笨的,你从哪里招惹了这么些东西,死气还能说是你同那个该死的鬼胎结仇惹来的,那什么佛家的加持了,道家的鬼东西了,还有那些要人命的毒了?你真是想死想疯了。” 姜婉头疼欲裂。 这谁啊,好死不死的说这么多,好烦人。 想到这里,姜婉恍然,江若雪。 如此话痨不着调的凶巴巴的人,除了那个妖孽长相的江若雪,不做第二人选。 姜婉很想吼回去,可她没力。 “叫你祭血,听懂没。死丫头。” 姜婉撇了眼珠子往四周看,除了小煞,和一圈白丝她什么都没看见。 小煞此时正咧着嘴傻笑,两只像兔子的红眼睛炯炯有神,宠溺的看着姜婉,仿若要将她刻入骨髓之中。 姜婉心里柔软一片。 第九十二章:得不偿失 江若雪若看见此时姜婉眼睛里的温情,他定然会愤懑的转身而去。 他看不到。 他只是很急。 “死丫头,听到没有,听见就赶快,祭血。” 姜婉头疼的听着这仿若魔音的唠叨。 祭血,她想祭,她也没力气啊。 如果再被吼,她担心自己真的会变成死丫头。 她太虚弱,虚弱到,她觉得耳朵里的声音就可以让她死。 小煞望着姜婉眼睛都不敢眨。 他等了好久好久,好似千年万年一般长。他几乎绝望。同身同命,若是姜婉死了,他定会死,可是姜婉没死,她只是昏沉着不肯醒来。 有一瞬间,他觉得如此的下去,不如一起死去。 太多的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 姜婉醒来,小煞的魂开始有了暖意。 姜婉能听到的,他也能听到。 江若雪焦急的不停的说话,仿若魔咒。 他知道这是救姜婉。 每次看见江若雪,他都莫名的觉得亲切,很想贴过去,抱住这个人。 可当他看见江若雪望着姜婉的桃花眼,他又恨不能将这个人往死里打一顿,他妒嫉,愤恨,讨厌这个人。 他对这人的纠缠莫名的复杂的感觉实在让他害怕。 可此时,这一切都不重要,救姜婉,只要能救姜婉就好。 小煞慢慢有了力气,他抬手摸了摸怀里姜婉的脸。姜婉的脸很凉,冰冷的凉意让人怜惜。他低下了头,贴着姜婉小小的耳垂轻声的说着话。 声音很低很低。 “阿婉,我会救你的。你放心。” “你要好好的活着,我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 “等我回来,我们就再不分开。” “不要再去查我的身世,也不要再去招惹那些人,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好。” “我爱你。” 姜婉轻柔的落到了地上。 抱着她的那个黑袍俊朗的少年仿若发光的尘沙,闪亮着突然一瞬之间随风飘散。 小煞不见了。 姜婉双眼圆瞪。 她的心揪得生疼。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冒出,顺着留下。 眼泪从眼角狂流而下。 混着汗混着泪留下的液体冲进了姜婉张开的无声的嘴。 好咸好腥。 姜婉突然翻身撑着身体干呕起来。 仿若要死去一般的呕吐,心、肝、肺腑突突的往嗓子眼里冒。 姜婉其实什么都呕不出来,可她就是忍不住的痉挛,忍不住的呕吐。 姜婉干呕到最终脱力的瘫倒在了地上。 姜婉知道,那个说着爱她的少年并不曾死去。 同身同命,只要她活着,他就活着。 她必须要活。 姜若雪的声音从没有停歇,姜婉仍然能听见。 “死丫头,祭血。” 姜婉抬起左手死死的盯着自己白晰到能看见血脉的手腕。血祭并不难,她抬起右手,口中念着诀,飞快的用右手的手指甲划过左手的手腕。 一层血顺着她的动作沿着她划过手腕的指尖飞洒而出。 血撒到千丝万银的千丝引上,白色的千丝引瞬间变红,鲜红的颜色满眼开来。 江若雪猛地睁开了眼。 他望着眼前缠绕的白色蚕茧一般的丝巢慢慢的由白变成浅红,又变成深红,再变成暗红,最后变成了黑红。 近似黑色的黑红的茧慢慢变小,变小,当它小岛极限时,突然黑红的茧瞬间炸裂。 红光乍现。 江若雪惊讶的睁大了眼不敢置信,他猛的后退。 可一切都快不过红光。 仿若爆炸。 用手指抵住姜婉额头的江若雪仿若受了重击,噗的突出一口鲜血,跌了出去。 他望着床幔飘飞的红木雕花的大床。 床幔纠缠飞舞,他已经看不到床上躺着的姜婉。 涅槃重生。 凤。 姜婉的床上红光闪现,出现了一只绯红的雏凤。 江若雪摸了摸嘴角的血。 又挂彩了,他已经救这丫头第几次了?每次都那么不好彩的受伤。 这次这伤还真重,竟然直接伤了神魂。 看来是不能守着这丫头好转了,又要回冥府养伤请罪。 下次再出冥府,打死他也不理这丫头。 真是得不偿失。 ------题外话------ 第二次公告,十三号上架哦。 谢谢各位看官。 第九十三章:耿秋的药人 耿秋今日醒了特别的早,早早的用过早膳后,他开心的打算逛一逛永定侯府的花园。 园子里的荷塘荷叶已经开始生长,半开的荷叶仿若娇羞的少女,亭亭玉立,娇羞半遮的掩藏着娇颜。 荷塘里的蜻蜓多了起来,大的小的,红的绿的,还有一只黄色的,大概就耿秋手指的一半粗细,翅膀闪闪的亮亮的金光一片。 耿秋开始还看见这家伙停在远处的最高的一只荷叶上,傲慢的用脚擦着大大的蜻蜓眼,可一晃神,这个家伙竟然飞了过来,骄傲的停在离耿秋只有一臂的美人靠的木椅上。 朱红的木椅艳丽的夺目,耿秋一眼望去,落入眼中的只有那只金色的蜻蜓。 一阵微风拂过耿秋的后背吹过了对面,兜过了金色蜻蜓的。 耿秋的小眼睛微微的眯了眯。 金色的蜻蜓仿若喝醉酒的莽汉微微的晃了晃,一头栽倒。 快晌午的时候,耿秋拿着一只木盒子进了凝魂居。 他心高兴的不行,他等了好几日,算着今日应该可以断脉了。 断脉,其实就是摸不到脉,说白了就是人死了。死了的人是没有脉搏的,说的准确点就是没有了心跳,死了。 耿秋一心想要姜婉。 他试毒需要毒人,如今这天下,他自认除了姜婉没有人配做他的毒人。他是天下第一的毒师,他已经孤单寂寞的快要死掉。 他拼命的制毒,解毒,再制毒,再解毒,如此不停的反复,因为除了如此不停的战胜自己,他已经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耿秋的毒太毒,普通的人重了他的毒根本活不下来,几乎沾之即死。他的毒已经无法试验解毒。 可姜婉可以,姜婉经此一次磨难,体制已经万毒不侵,再厉害的毒倒了她身上,顶多就是让她难受,但绝对要不了她的性命。 耿秋在姜婉解毒后立刻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可他没有说,他将这个秘密埋在了心里,他在等,等姜婉断脉的一日。等到了那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走他挚爱的药人,他要带着她远走高飞,他只需要说他必须带姜婉去寻药,他一定可以在永定侯他们绝望慌乱的时候,乘乱做到这件事情。 今天,今天,就是今天了。 耿秋每日摸着姜婉日渐衰弱的脉息,度日如年的忍耐着,等待最终的一日。 耿秋进了姜婉的卧房,开心的正准备去给姜婉把脉,为了庆祝这一日,他还特意带了礼物,紫檀木的小木盒子被他轻巧的捏在手中。 “阿婉,我的阿婉。” 悲痛的呼声从那边传来。 耿秋看见所有的人都涌了过去,谁也没有空理他。 他很高兴。 这就断脉了啊。 断脉其实不是死,姜婉若断脉,那只是变成活死人罢了,耿秋知道,可他谁也不会说,就是师傅,他也不会说。 他爱他的这个漂亮的药人爱的要死。 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哭泣的人也越多,耿秋不再往前,他在等。 他在等那些人惊慌失措,他在等那些人跑来问他该怎么办,他在等那些人跑来跪着求他,求他救就他喜欢的漂亮的药人。 耿秋真的很想笑,仰天大笑,他太开心了。 ------题外话------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哦, 13号上架,13号上架。 说实话,写小说真的很寂寞,也很穷。真的穷。 我考虑了好久,为了耐住寂寞,也为了不那么穷。 我前几天开始找工作。 各位看官,12号小女子上班去了。13号文上架。 有了经济基础,我会努力坚持着写下去。 谢谢各位看官陪着我和书书一起往前坚持。 谢谢 第九十四章:姜婉醒来 围着姜婉的人都哭的很伤心,谁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眯着小眼睛笑着的耿秋。 院子里听到哭声的仆妇吓坏了,她已经奉命在凝魂居里守了很多日子,她唯一的任务就是向侯爷报告姜婉的病情。 她刚才还在想,二小姐病了好多日子,所有人都是摇着头出的凝魂居的大门,她估算着小姐也该熬不下去了。 一个人喝水只能活七日,二小姐已经只喝药很多日子了,她忘记了计算日子,但是她准确的记得,二小姐这样早就已经过了七日。她总觉得好人都活不下去的情况,二小姐肯定是活不下去了。 仆妇跌跌撞撞的出了凝魂居的大门往前院奔去。 不久,永定侯带着姜云、姜旭、姜瑜急步的奔进了凝魂居。 永定侯冲进屋子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胖胖的耿秋。 于是耿秋的胖手就被永定侯那鹰爪一样的手一把抓住。 耿秋觉得好疼,好疼,刚想痛呼,他被抓的手上突然一股大力袭来,耿秋跌跌撞撞的被拖了过去。 永定侯悲愤的嘶吼一声,“不许哭。” 震聋发溃的嘶吼,将所有人吓的一愣。 永定侯左手伸手推开姜婉床前的众人,右手一甩,耿秋顺着噗通跪在了姜婉的窗前。 “你救的活人,你就活;你救不活人,你就死。” 耿秋很想掏一掏自己的耳朵。 这人说的什么话? 他可是天下第一的毒师,谁敢这样逼迫他? 他很想跳起来往这个欺侮他的人脸上撒毒粉。就是他那天下第一的师傅,如今都不敢这样同他说话,因为他的师傅都已经害怕他,担心他一个不开心就下点啥解不了的毒。 耿秋低着头,正在想,什么样的毒可以将这一屋子的高手都毒的要死不活。 “父亲。” 虚弱轻缓的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在耿秋耳边响起。 耿秋惊悚的抬头望去。 女孩儿很弱,脸色苍白,嘴唇也白的没有一丝的红色。女孩儿苍白的脸上,弯弯的柳眉清细的划过额角,因为脸色苍白,女孩儿的一双杏眼越发的显得黑亮。 女孩儿闪着光的眼睛此时正专注的盯着耿秋,满眼写满疑惑。 永定侯哽咽着咬了咬牙,轻声的唤道,“阿婉。” 刚刚仆妇来报,说二小姐走了。 永定侯当时就差点晕死过去,他硬是咬着牙带着儿子们一路奔了过来。永定侯原本万念俱灰的绝望,在女儿醒来时,变成了滔天的惊喜。 他悄悄地将咬碎的满口鲜血吞了下去,故作镇定的站的笔直。 他嘴里有血,刚微动嘴唇唤了一声女儿后,不敢再张嘴,他害怕暴露他嘴中的丝丝鲜血。 此时姜婉正斜靠在宋氏的怀里,虚弱的仿若一阵轻烟,随时都会消散不见。 耿秋心里涌起了滔天的惊诧。 他急忙探手把住了姜婉的脉。 姜婉的脉细若游丝,时断时续,一时仿若断脉,毫无生机;一时又诡异的潺流而过,生机勃勃; 耿秋开始冒汗,肥胖的胖子额角汗珠如豆,一颗一颗的往下滴落。 他知道姜婉已经无碍。 一个百毒不侵的身体,那已经不是普通人的躯体,这样的身体强悍的无与伦比,以前没有神智,如今神智已复,恢复过来只是时日长短。 耿秋紧握在另一只手中的紫檀木盒悄然滑落,木盒滚了几滚不知滚到了那里。耿秋此时心中惊诧,只一心想自己失去了药人,完全不知其他。 姜婉床边围着一圈人,人人抬手摸泪。 刚才大家喜极而泣,人人拼命的哭,只将这段日子因姜婉生病而压抑的不快,痛哭宣泄而出,如今哭够了本,人人心中只剩喜悦。 耿秋却与众不同,此时他心中只剩灭顶的悲伤。 这可怎么办? 耿秋仿若暗中窥探猎物的毒蛇,如今猎物无法入口,它又舍不得这美食,如今只能暗中潜伏起来,慢慢的等待,等待可以一击即种,狠狠咬住猎物吞其入肚的机会。 他眯起小眼,笑的谄媚无比,恭谨地说道,“小姐已经无碍,大部分的毒已经清除,只需再简单的服用一些解毒的药丸即可。” “恭喜侯爷,恭喜夫人,恭喜少爷,恭喜各位。” ------题外话------ 很抱歉今天更的晚了些,各位看官见谅。 第九十五章:一切都还在 姜婉醒了过来。 永定侯摸了摸女儿的头,满心安慰的道,“你好好休息,万事有为父。” 姜云、姜旭来不及同姜婉说话,便被永定侯领了出去。倒是姜瑜年纪小,抖着两条小短腿下了地,一骨碌地爬到了姜婉的床边,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望着姜婉无声的撒娇。 姜阮伸手抱过胖嘟嘟的姜瑜摸着眼泪无声的座到了床尾,一副我就要陪着妹妹的架势。 紫藤和桃红倒是很快恢复了姿态,利落的将人安排了下去,煎药的,沏茶的,烧水的,传膳的…… 凝魂居里一派宁和的平静。 耿秋心里不甘,可又无可奈何,只能道了安后退了出去。 姜婉躺的太久,有多日不曾进食,到如今除了眼皮还能眨一眨外,她连指头都动不了。宋氏心疼的不行,抱着她就好像抱着刚生的奶娃娃,亲力亲为的喂了姜婉粥水,又打了水给她抹脸抹手。 等到后面宋氏要亲自给女儿洗澡的时候,姜婉终于忍不住的开口拒绝。 其实姜婉倒不是害羞不肯让母亲洗澡,在姜婉现代人的观念里,还没有脱光*就害羞的想法,她只是觉得宋氏太累,心里不忍心她再忙碌。 此时的宋氏蓬头垢面,两眼红的塞过了兔子,一身家常衣服好像是大了一号,挂在她身上飘飘荡荡。不用人说,姜婉都知道,宋氏这段日子过的何奇艰难辛苦。 姜婉心疼,她努力张口说话道,“让紫藤伺候我沐浴即可,母亲也去沐浴休息一下才好,难道只允许母亲心疼我,不允许我心疼母亲吗?” 姜婉体弱,说话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宋氏慢慢听着,忍不住的又哭了起来,哽咽着说道,“我的阿婉,我的阿婉。” 姜婉无法,只能求救的望着大姐姜阮。 姜阮此时也只一心看着姜婉,心心念念的都是小妹,害怕的眼都不敢眨一下,她怕她一眨眼,就再也看不到这个软软的贴心的小妹。小妹已经因为她的疏忽死过一次,若是再去了,她也活不下去。 望着姜婉望来的求救的眼神,姜阮懵懂不懂。 姜婉彻底的放弃了像姜阮求救。 她这个姐姐这是傻了。 姜婉无奈的望向了小弟瑜哥儿,轻柔的说道,“瑜哥儿好乖,瑜哥儿留下来陪姐姐,让母亲和大姐姐去沐浴休息好不好?” 瑜哥儿年纪小,这些日子倒是姜家唯一一个好吃好睡的身体最好的一个,如今精神头正好,听见小姐姐软软的吩咐,忙点了点头,聪慧的跳下地去拉宋氏的手,奶声奶气的说道,“母亲去,大姐姐也去,我留下来。” 瑜哥儿虽然小,力气倒是挺大,他使大劲,竟然将宋氏拉了起来。 宋氏望着小女儿脸上暖暖的笑容,再看看大女儿一身揉的皱巴巴的衣服,点了点头,反手拉着瑜哥儿的小手,蹲下来与瑜哥儿平视道,“瑜哥儿是男子,要好好照顾小姐姐,母亲和大姐姐去休息了,瑜哥儿要盯着小姐姐吃药,吃饭,还要好好给小姐姐说话,照顾好小姐姐。” 瑜哥儿慎重的点了点头,脱了小鞋爬上床抱着姜婉的脖子躺着说,“我陪姐姐。” 宋氏笑了笑,站起来望着紫藤和桃红道,“这里就交给你俩,好好照顾小姐。” 两丫头忙应了诺。 宋氏这才走了两步,拉起大女儿,望着姜婉道,“你好好休息,我和你大姐晚些再来。” 话落,宋氏领着姜阮大步出了凝魂居。 等宋氏走后,紫藤和桃红忙抱了姜婉去一旁的浴室沐浴,又将姜瑜安置到了侧面的厢房,让丫头们将卧房的所有门窗打开散气,又将卧房中床上的帐幔和被褥全换了新。 等姜婉沐浴出来,她的卧房已经全变了样。 就连房中的摆设也都换了个彻底。 姜婉抿着嘴角笑了笑。 这是两个丫头嫌弃她病了太久,屋中的物件都沾染了晦气,如今她醒了,自然要除晦,可这除的也太彻底了点,竟然连她往日练习的绣框都换了新的丝线,剪刀。 晦气吗? 当然晦气。 姜婉还记得她醒来前的一切,也记得小煞,江若雪。 若是没有他们两,她此时定还是在昏睡之中。 她还是太大意了,大意的低估了那藏在暗处的敌人。姜婉心里泛起了腥腥的杀意,她觉得晦气,是因为她后悔,后悔自己的大意连累了身边的人。 来到这里,姜婉一直被姜家的亲人照顾,被小煞悄悄地宠着,被江若雪暗暗地护着,她的心柔软的仿若棉花。 可现在她开始害怕,她突然发现,她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亲人,朋友,所爱之人,她又将成为末世那个孤单无依寂寞若雪的姜婉。 还好,虽然错了,可是错还有机会挽回。 第九十六章:捍卫秘密 亲人还在。 朋友还在。 所爱之人还在。 虽然都受了伤,可只要还在,就为时不晚。 姜婉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 瑜哥儿迈着短腿一路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嚷嚷,“姐姐,姐姐我有礼物送你。” 小家伙几步到了姜婉窗前,踢了鞋子爬上了床,滚了两滚从姜婉身上滚进了床里。 瑜哥儿用手挡着,小心的躲着拿出了一个红色的木盒。 木盒雕花很是精细,宽宽扁扁的看着形状有些怪异。 瑜哥儿两眼放光的轻轻一掰,木盒的盒盖轻轻的滑开,露出了盒里的物件。 姜婉低着头望着瑜哥儿手中的东西,笑的欢喜。 真是漂亮,竟然是一支金色的蜻蜓,蜻蜓展翅站在盒子里的一段枯枝上,栩栩如生。就好像此刻它就该在这里,就是在这里,它只是累了歇息一瞬,随时一有动静它就会抖动翅膀飞走一般。 姜婉喜欢的不得了。 瑜哥儿看着盒子里的蜻蜓突然有些不舍得,可他悄悄咬了咬嘴皮,硬是硬气的悄悄说道,“姐姐,姐姐这是我捡到的,我要送给姐姐。” 姜婉有些惊讶,捡到的?怎么会捡到这样的东西?谁会这么无聊去抓一只蜻蜓,而且金色的蜻蜓很是稀少,要抓也不容易。 瑜哥儿有些不好意思,他低着头继续说道,“我是刚才在姐姐床边上捡到的,是姐姐的吗?” 瑜哥儿还小,他刚才只是觉得这是好东西,一定要给自己喜欢的姐姐,可此时姐姐一问话,他聪慧的发现其实这不是自己的东西,而且他还是在姐姐房里捡到的,这极有可能是姐姐自己的。 拿着姐姐的东西送给姐姐,瑜哥儿觉得自己做了蠢事,而且还是很蠢很蠢的事。 小家伙的脸红的像猴子屁股一般,他不懂大道理,可是却知道好像很不对劲。 姜婉哭笑不得的望着白面团一样的弟弟瞬间变成了油闷大虾。她知道丫鬟们每日都要整理房间,她的房里绝对不会出现不是自己的东西。 瑜哥儿能捡到,那只能使今日房里乱成团的时候有人丢在她房里的。 会是谁了? 谁又会故意或者无心的丢这么个东西在这里? 府里人人都知道她喜欢小动物,可是她从不伤害这些小家伙,府里就算有人要讨好她,那也是送活物过来,她玩上两天,自然会放生。 送死物? 姜婉头晕。 刚醒来,她昏昏沉沉,实在是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精神太差。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姜婉和煦的对瑜哥儿说道,“我很喜欢,瑜哥儿给姐姐放在枕边好不好?” 瑜哥儿点着头,乖巧的合上了盒子,伸胖手将盒子塞到了姐姐的枕头下。 姜婉精神越发昏沉,她唤了紫藤进来,让紫藤将她放平了下去,枕在软枕上。 瑜哥儿乖巧的依着姜婉,两姐弟一句话都没说就一起睡了过去。 姜婉醒了过来,永定侯的心顿时落了地。 这几日姜云、姜旭轮番的审着唯一的活口。姜家太想查出幕后指使之人,这唯一的活口就变得精贵了起来。 活口很聪明,他如今不用再受酷刑,日日好吃好喝的有人伺候,就连养生的药膏都日日轮番送了进来。 他被折磨的唯一一点,就是不能睡觉。 姜家两个少爷轮番来同他说话,他们盯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声音,他必须时刻睁着眼,哪怕只是哼唧也要不停的发声。 只要他断了声音,眼皮下垂,就会有一只羽毛轻柔的不停的搔挠他的全身,直到他继续。 因为从好几天前开始,他就被扒光了衣服捆在了成了一个大字立在了墙上。 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在意,觉得这样的待遇比之酷刑那是好的不能再好。他不是死士,可他看过无数人受刑,也看到过不敢受刑咬药自杀的死士。他自认英雄,无论什么样的酷刑他自认都可以硬抗。 可如今,他时刻经历着这世上最温柔的抚摸,他甚至于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在天堂,抚摸的快意有时候让他舒服至极。 快意过去,无尽的困倦袭来,那一刻他想死。 秘密,心里的秘密,他好怕自己有那么一刻会忍不住的失控嚷出那个名字,说出那个他想用死来捍卫的人。 ------题外话------ 明天就上架了,13号是个黑色的日子。其实书原本是12号上架,正是我的幸运数字之一,我心里怀着幻想,想着订阅的飘红数字,期待着12的幸运。 最后定到13号,是因为编辑说13号有免费的推介,可以配合免费推介上架。 怀揣着对于推介的梦幻我很happy的接受了13号上架。 好吧,我就是个写书的菜鸟,一个天天梦着推介的神经病。 可不管怎样,今天我上班了,明天书就要上架了。 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大日子。 我还是期盼一下。 第九十七章:姜家团聚 姜婉无事,姜家的爷们悬着的心落了地,再也无所畏惧。 这件事唯一的活口已经不那么重要,当初留其性命是为了姜婉,如今,活与不活已经无所谓,哪怕此时死了,也不过是少了一个查出敌人的线索罢了。 绑在墙上的男人不知道他的重要性直接从顶级的不能死伤直接掉到了最底层的毫无价值。 永定侯进了牢房大马金刀的座在了一旁的黑沉的太师椅上。 姜旭垂手站在了父亲的背后,姜云往前迈了一步,站在了哼哼唧唧的男人面前。姜云同他交过手,能抓到此人只是因为他运气比较好罢了。 姜云摆了摆手,正拿着羽毛伺候人的几个狱卒停了手退了下去。 “没有牙的老虎就不再是老虎,只是一只猫。一只猫的命并不值钱。”姜云冷冽的声音带着寒意。 墙上帮着的男人确实没有了牙,为了防他咬了舌头,他被抓住的第一时间,姜旭得力的手下就很好手法的钳了他满口的牙。 空着牙槽的男人瘪着嘴,眼帘低垂。 姜云突然笑了,闪亮的若星空的双眼仿若发光一般直直的盯着面前的人。姜云是真的开心,自从姜婉病后,他内心煎熬,恨不得同伤了妹妹的人一起去死。如今姜婉好了,姜云有回复了风光齐月的风采。 低垂着眼帘的男人突然惊恐的睁大了眼,他仿若见鬼一般望着眼前笑的灿若星辰的男子。他瞬间知道,晚了,他们的任务失败了。 男人惊恐的眼睛让姜云心中一喜,他淡然的开口道,“你想的不错,你们想杀的人活了,你们赔上的几百死士全都白死了,当然你也要白死了。” 男人嘶吼了一声,瞬间若负伤的猛兽一般挣扎了起来。 姜云原本只是试探,如今定定的知道了答案。 这群人伏击的最终目标竟然是阿婉,他们不知针对姜家,不是针对永定侯,他们只是针对一个小姑娘。 这完全在意料之外。 永定侯被伏击,姜家众人一直想着的是朝堂之争,一直将人都放在了朝堂的劲敌旁边。他们都错了。 刺杀永定侯只是表象,他们想要的人是阿婉的性命。 姜云双手负后,两手握拳,他已经气的满手青筋暴起。 姜云已经暴怒。 永定侯望着儿子青松挺拔的背影。 他们都知审讯囚犯就是玩猫抓老鼠的游戏,若是猫儿恨不得手中的老鼠死,这个游戏定是玩不下去。 如今他们父子三人一个比一个暴怒,这审讯已经是不能再继续。 永定侯抖了抖衣袍,一派轻松的起了身,望着身边的一人吩咐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人已经无用,你好好玩,不要让他死了,若是还能审出点什么,你自报来领赏。” 下属惊喜的领命,激动的回道,“谢侯爷。” 这真是个好差事,天上掉金子也没有这差事好啊。 他做惯了审讯之事,这个囚犯已经到了极限,只要再使点手段,定能吐珠。吐珠是他们审讯人的行话,就是审出了实话。 侯爷已经不在意此人死活,审不出也不会怪罪,这完全是无责啊。 那人兴奋的不行。就连永定侯和两位公子什么时候离开的牢房都不曾发觉。等他回神抬头的时候,主子们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墙上高大魁梧的男人已经无声无息,仿若死去。 姜婉醒来,永定侯府一扫阴霾,主子们脸上都露了笑脸,下人们也轻快了不少,走路也不再步履沉重,恨不能多踩死几只蚂蚁。 姜婉一觉睡到了夜里,这一次是真的睡沉。 她昏迷的那几日,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她都能感觉到,她那几日看着是中毒昏睡不醒,可实际上却只是身不能动罢了。 沉沉睡了一觉,姜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能慢慢的抬手抬脚,丫头们扶着她,她也能抓着借力动上一动。 宋氏和姜阮来的早,进了屋子见姜婉睡着,便抱了皮猴的瑜哥儿去了侧厢,等瑜哥儿醒来,三人便悄悄地呆在侧厢等姜婉醒来。 永定侯带着两个儿子回府的时候,姜婉正醒了斜靠在床头同宋氏说话。 “阿婉刚醒,别的不能吃,粥确实可以的,下午厨里已经备了好几种粥,阿婉想喝什么粥?”宋氏微笑着轻柔的问着姜婉。 “我想喝肉粥,母亲我馋肉了。”姜婉撒着娇,想着吃食不自觉的舔了舔嘴角。 瑜哥儿凑到姜婉身边跟皮虫的附和道,“我也要喝肉粥,我也馋肉了。” 永定侯领着两个大儿子进屋的时候,正听见后半句,忍不住的哈哈哈大笑道,“什么时候我们家连肉都吃不上,还让你这小猪馋肉了?” 瑜哥儿爱吃肉可是满府的人都知道,瑜哥儿因为爱吃肉长的也胖胖嘟嘟的很是敦实。宋氏总担心他吃成大胖子,每日都要念叨瑜哥儿多吃青菜,可宋氏毕竟心疼儿子,每餐还是会给小家伙换着吃肉。 如今被父亲揭穿胡乱说话,刚吃了肉还敢说馋肉,瑜哥儿抖了抖皮,咕噜的滚进了姜婉的怀中鸵鸟般埋了头。 姜婉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瑜哥儿的撅起的小屁股,欢快的说道,“我要吃排骨粥,还要吃鱼肉粥,若是有咸骨寒菜粥就更好了。父亲今日回来可是要陪我喝粥的?” 话落,姜婉还调皮的冲着永定侯眨了眨眼,打着暗号,意思是父亲你可要配合哦,我们就喝粥。 收到女儿俏皮的暗号,永定侯爽朗的笑声几乎掀了屋顶。 姜家众人在凝魂居的花厅里摆了桌,姜婉扶着丫头的手也坐上了桌,姜家一家大小刚好围了一桌开心的喝着各式肉粥。 一顿晚膳虽只是粥水,可姜家老小却都吃的香甜,人人都吃的*分饱,开心异常。 膳后,姜婉又躺回了床上,永定侯看姜婉疲累,带头领着宋氏和儿女们早早的离开了凝魂居。 紫藤服侍着姜婉躺下,正打算抱了被褥过来睡床边,姜婉轻声的开了口,“紫藤,你睡外间去吧,屋里不用守夜。” 紫藤诧异的抬头,夜里烛光暗淡,她看不到姜婉的表情,揣度不到主子这话的涵义,她害怕的噗通跪了下去,紧张的回话道,“奴护卫主子不力。” 姜婉被下了一跳。 她只是不习惯有人睡在床边,更何况,她还想见见十二,虽然是个鬼,就算进来紫藤也看不见,可她看的见啊,她不习惯啊,这样偷偷摸摸的感觉,她可不乐意。 可转念一想,她又明白了过来。 紫藤和桃红是从暗卫里挑来的,她们只有一个任务,护好主子。如今她差点死去,她俩忐忑内疚自责也是难免,如今她这一说,就好似嫌弃了人,难怪会这般。 姜婉还记得紫藤、桃红众人用血祭千丝引救她,她被害也不是这辆丫头的错,这真是。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宽慰道,“我虽然一直昏迷,可是我知道你和桃红也为救我出力,你不要乱想,我只是不习惯有人睡我床边,安心。” 紫藤突然眼眶发酸,她慎重的磕了头,乖巧的起身抱了被褥出了外间,她也不去外间的斜榻上睡,简单的将被褥放在外间进内室的隔扇后打了地铺,一心的守着姜婉。 姜婉同紫藤说了两句话,一阵疲累袭了上来,眼皮撑不住的往下。 她心里焦急,不敢睡去,伸了俩指狠狠的拧了一块皮起来,狠心一拧。一阵疼痛,姜婉眼里立时蓄满了泪。 眼泪冲进了眼眶,也冲进了鼻腔,一阵咸涩,姜婉终于暂时压下了困倦。她抬手凝了个小诀轻点到了眉心。 在侯府花园里到处晃荡的十二此时正无聊的趴在后花园的亭子里看鱼,这几日他那里也不敢去,每日只在侯府里晃荡,时不时的晃回凝魂居看看姜婉,今日凝魂居里人多,他躲了出来,他倒是还不知姜婉已经醒了过来。 姜婉的唤魂诀一闪,十二一晃被招回到了凝魂居里,扑哧的跌在了地上。 十二正害怕一抬头看见姜婉苍白的脸,他立马如走丢了的孩子见了亲妈一般鼻涕眼泪的哭了起来,那哭声大的快掀了屋顶。 还好在姜婉早早的摆了个小阵,将十二独独的隔在了一处。 姜婉疲累不堪,实在无力应付十二的痛哭,她撇了眼那孩子,转身闭眼养神。若是她有力气,她定会跳起来揍这小子一顿,可如今她连大声说话都没有力气。 姜婉真的很想念她前世的体魄,如今的姜婉先天的身体真的太差太差太差,她心里升起了一丝嫌弃,不是,是非常的嫌弃。 十二哭了半天才累了,他自己擦了眼泪,不好意思的爬起来跪到了姜婉床前,哽咽着不好意思的说道,“请主子责罚。” 姜婉睁开了眼,淡然的道,“记下,下次再犯一并责罚。” 十二嗵嗵的磕了头,埋首等着姜婉继续问话。 “你从那日暗伏说起,捡重点说。”姜婉无力说话,只好吩咐十二自己看着办。 ------题外话------ 终于上架了,唉 各位亲,因为上班工作挣饭钱糊口,所以我只能坚持每天一更3000字,若是有打赏和催更,我会计数在周末加更还账的,谢谢亲们。 谢谢。 第九十八章:想起我喜欢你 十二又磕了几个头,恭谨地垂首轻声回话道,“那日公子抓到几个死士的魂魄,刚装进瓶中,还没来得及审,公子突然面色惨白,只急着吩咐我一句小心探听消息,公子便不见了影子。我法力太弱不能审讯死魂,又加之那几日死的人太多,冥差四处抓魂,我怕被抓,只好将那几个魂瓶埋了起来,尽快回了城。” “回来后我想着公子的吩咐,便跑去跟着那个左大将军,那个厮狡猾的很,一直按兵不动,直到前两日,这厮才见了上次那个黑衣人,两人都不知道侯爷是否已经死于死士之手,那黑衣人责怪左大将军,让他派人去问侯爷身边的暗桩打探侯爷的消息。” 十二想到他疏忽没能跟上那个与暗桩接头的女人,他有些瑟缩,心里害怕自责有些犹豫的停了下来。 犹疑也只是一瞬,十二舔了舔嘴唇,定了神继续道,“左将军与暗装之间联系的是个女人,看着很像风尘女子,我当时没在意,只当她是那个窑子里的姐儿,等后来发现不对,我再在那个窑子里找,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人。” “主子,那个女人化成灰我也认得,我定能找出她来。” 十二说话这几句话,仿若卸下了压着他的大石,轻松了几分。 姜婉慢慢睁开了眼问道,“这是几日前的事情?你后来如何?” “这是两日前的事,得了这消息,奴便回了侯府,可回来主子昏迷,公子又没有踪迹,我便守在了侯府中不曾再外出。” 十二有些忐忑的回了话。 姜婉叹了口气说道,“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你恐怕难再找到那个女人,你立刻出府去盯着左大将军,无论有消息否,你每三日回来一次,回禀。” 十二应了诺。 他鼓起勇气抬头望了姜婉一眼,又害怕的垂下了头。 姜婉看见,继续问道,“你可是还有话说?” 十二低头嘀咕道,“奴是公子所救,奴想知道公子可还安好。”这话逾越了本分,不是一个下人该说的话,若是平日小煞在,就是给十二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过问主子一句。可如今,他在侯府多日,无论晃到哪里,他都感觉不到公子的气息。他知道公子定是无事,可他就是忍不住的担心。 他敬重主子,敬重公子,他渺小不值得主子们挂心,可他就是忍不住想知道公子安好否。 姜婉没有士族们的阶级之念。 她听到这句话,心里想到的是小煞消失时的那句话,“我喜欢你。”心里突然悲伤满溢,姜婉忍着答了一句,“他无事,你自去。” 十二听出了姜婉话语中浓重的悲伤,慌乱的急忙闪出了凝魂居。 姜婉再也忍不住,扑进枕头中悲伤的压着头闷闷的痛哭起来。 姜婉记得小煞眯着眼贴着她的耳垂轻声的说的那句话,她感受的到,小煞随着那句我喜欢你轻柔的化成了风。 这个少年用他最后的一点精神力幻灭了魂力,熔进了姜婉的精神力中。 两个人同身同命,姜婉不死,小煞自然不会死,可他如此熔魂而入,从此后除非姜婉能恢复到最完整的精神力,用精神力温养小煞的神魂,否则小煞永远都不会再有形神。 换句话说,就是小煞现在睡着了,完全无知觉的睡在姜婉的魂魄中,等姜婉精神力温养好了小煞,小煞可以有魂力,但却很难像以前一样有形,无形。 无形,姜婉的心痛到了极致。 以后没有一个鬼陪着她孤寂;也没有一个鬼可以替她解惑;也没有一个鬼可以为她抽人耳光;也没有一个鬼可以带她俯瞰西京的夜。 没有人知道姜婉醒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就连救她醒来的江若雪都无法知道,小煞永远只是姜婉心里的鬼。 眼泪如江海长流,侵染了软枕,姜婉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最终是哭到力竭而晕过去。 第二日一早,宋氏踩着第一缕阳光进了凝魂居。 宋氏悄悄地进了房,跳开帐幔,只见一床的乌发,叠叠层层的铺满了被褥。她弯身挑开黑发,惊讶的发现,小姑娘蜷着身子整个头狠狠的埋在软枕中,小姑娘这样的姿势蜷缩着,可怜的让人心疼。 宋氏忙伸手想将姜婉翻一翻,让她舒展着睡的舒服一些。 宋氏掰开姜婉微微僵硬的手脚,狠狠的折腾了一番,等她好不容易给姜婉换了个舒服的睡姿,揉了揉腰站起来。 她突然看见在一旁伺候的紫藤一脸惨白。 紫藤颤抖着唇哽咽着问道,“夫人,你这样大的动作,小姐都没有醒?” 宋氏心一重,直坠万丈深渊。 女儿是睡着了,还是…… 耿秋是在梦里被人狂晃醒的。 自那日姜婉醒来,耿秋就颓废了,开了方子,耿秋就回房睡觉,这一睡就再也没有起床。其实他有醒来,可醒来后就只有满心的不甘与愤懑,耿秋实在有种活不下去的感觉,他只好继续睡觉。 这是耿秋的毛病,从小就有。耿秋自小就胖的奇葩,他因为这肥胖的样子自小就被父母、兄妹、所有见过他的人嫌弃,他因此总喜欢将自己关在房子里不见任何人。可关着自己,总要有个理由吧,耿秋就想出了睡觉的法子,睡觉多好啊。睡着了就谁也不用理会,反正也不会有人会去找睡觉的人说话。 开始他还只是假睡,到后来,慢慢的发觉假睡很无聊。 假睡就变成了真睡,最后真睡就变成了嗜睡。 睡觉对于耿秋就是鸦片,一旦他情绪低落道相死,他就会睡,不停的睡,直到他某日醒过来的时候,那种想死的感觉不再回来。 耿秋的这个毛病只有他师傅知道,可那日庄子大火,耿秋的师傅莫名的不见了踪影。耿秋的瞎子师傅不见了,永定侯急不急没人知道,可耿秋是一点也不急的。 此时狂晃耿秋的是姜旭。 永定侯和姜云昨夜外出就没有回府,宋氏心里害怕姜婉又昏过去不醒,急的跳脚,最后还是姜婉的暗卫知道事情不好,急忙寻了姜旭。 姜旭晃到耿秋头晕的想吐,这个胖子才勉强睁开了眼。 姜旭一见胖子小眼睛开了一条小缝,忙一个肩抗,硬生生的将胖耿秋抗到背上往外奔。到这两人奔进凝魂居的时候,宋氏也已经摇晃了姜婉几次,姜婉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丝。 耿秋被甩在了地上,冰冷的地凉悠悠的冰着耿秋的皮,他不觉打了个哆嗦。姜旭拉着他的手,啪的按在了姜婉的手腕上。 温热的手腕仿若暖玉,耿秋留恋的不自觉的伸手指搭了上去。 脉搏跳动的很轻缓,耿秋沉心的慢慢探着脉,他的手指又压紧了一分,突然又松开,再压紧,再松开,如此往复。 这是? 耿秋慢慢缩了缩身体,盘了腿靠在了姜婉的床边。 “郁结于心,伤了肝。” 宋氏听到耿秋的话,急忙追问道,“能醒吗?” 她是被姜婉昏迷不醒的样子吓坏了。 这可如何是好? 耿秋点了点头。 只可惜他太胖,几个双下巴在那里,点了头也没人看到,就算看到也是不知道那是点头。 屋里一阵沉默。 “拿一套银针来。”耿秋终于松了姜婉的脉,定神吩咐道。 桃红忙奔了出去,也不知道她打哪儿找的,她极快的跑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着一套银针。 耿秋,将银针在床边铺开。 他抬眼望了望姜旭,直接发话,“麻烦姜二公子过来扶我起来。” 姜旭往前几步,抓着耿秋的左手一把拉他站了起来。 耿秋歪头望了望姜旭,心里直接开骂,难怪被人抗过来,这个姜旭实在太高,耿秋站在他身边只到姜旭肩头,这还是姜旭迁就他弯着腰的缘故。 有了仇那就当场报回来。 耿秋从来不留隔夜仇。 他眯着眼望着姜旭道,“我要试针,你挽袖让我试一下。” 话刚落,姜旭双手已经挽好了袖,横伸到了耿秋面前。 双拳紧握的手臂肌肉绷得如铁一般紧,耿秋几针下去,竟然只是破了一点皮肉,他心里暗骂,“牛,就是一头牛,铁牛。” 宋氏惊呆了。 有个病人不扎,干嘛扎她好好的儿子? 宋氏立刻满眼含泪。 她哽咽着抽泣,低低的温柔的问道,“耿大夫,你能先救阿婉吗?” 耿秋咬了咬牙,撇开头,谁也不搭理的将银针快速的扎进了姜婉两手的指尖。 “啊……。” 宋氏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她身边站着的紫藤忙伸手抱住了宋氏。 姜旭急切的运劲,扎在他手臂的银针,啪啪几声,弹了出去,叮叮的钉入了一旁的红木桌上。 姜旭很快,他急速的探手抓住耿秋的手臂。 他快,耿秋也不慢。 姜婉的十只指头,已经被耿秋扎了一遍,白皙的指尖挂着浑圆的血珠,红的耀眼。 姜旭两眼发红,暴怒的收紧了双手。 “好疼。” 姜婉嘴角溢出了一句低嚷。 姜婉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她缓缓地睁开了眼。 ------题外话------ 今日更新,快过中秋节了,亲们中秋节快乐。 第九十九章: 十指酷刑 姜旭急步过去,一手扒开耿秋,急切的唤道:“阿婉,阿婉,阿婉可疼?” 耿秋就好似圆滚滚的球一般被姜旭一巴掌抚开,一屁股座到地上,翻滚着倒到了一边。 姜婉疼的忍不住的哭,红红的眼睛像兔子一般,眼泪流的好像大河的水,汹涌澎湃。 姜旭急的暴怒,他长手一抓,吧唧,揪住耿秋的衣领子,又一把将翻倒的人抓了过来,使劲一按,就将耿秋按在了姜婉床边。 “为什么会疼,你再让阿婉疼,我就让你疼千倍万倍,生不如死,你赶快治。”姜旭暴怒的不讲道理的狂吼道。 耿秋心里鄙视的嘀咕,你想就可以啊,不是说要赶快醒吗?有慢的法子你不选,这个扎针放血的法子自然快。你想让我疼,你有本事试一试啊。 耿秋报仇快,他心里很开心啊,多好啊,有人陪着他难受。凭什么这个世上就只能他难受,这么多人,这么多人,他们就该同他一起难受。 十指连心,姜婉本就大病未愈,抗疼的能力等于负数,十指的疼折腾的她神智迷糊,她慌乱的伸手抓了出去,手边似乎有人,姜婉若抓到了救命稻草,狠狠的抓住那滑嫩的肌肤,十指用力,迷糊中唤道,“好疼,好疼。” 娇柔的女孩儿疼的无依无靠,脆弱的仿佛一根稻草就能将她压碎。 耿秋的手被姜婉抓住,他扭头看到姜婉苍白的若白纸的脸,压抑的抿了抿唇。 耿秋自小因为肥胖的诡异,父母、兄妹,就是下人都没有一个人愿意抱他,他永远是躲在角落里的老鼠,不能见光,一旦见光就是人人喊打。 如今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小姑娘心心念念的抓着他的手臂,柔弱的唤着疼,轻声的细雨仿若密集的箭雨一下扎进了耿秋的心,他的心跟着疼了起来。 耿秋一瞬脸色苍白,他紧紧的抓住了心口。 好疼,疼的仿若针扎。 姜旭可不愿意姜婉对耿秋如此依赖,即便是在神智不清之下,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心里翻醋。他轻轻抓住姜婉的手腕,轻轻的去掰她抓住耿秋的手指。 姜婉用了力,可是耿秋太胖,她就是再用力也不过是将手搭在一块肥肉上,姜旭只需轻轻的拉着她的手往外拖。 姜婉的手指原本就有血珠,滑溜的血在她的指间拖拉,在耿秋的手臂上留下一条细长的血印。 姜婉的手指尖滑过耿秋的手,他的手臂一阵颤栗,鸡皮立马冒了出来,他的心一阵酥麻。他本能的伸手想留住姜婉的手。 胖胖的肥手出其不意的一把抓住了小姑娘的小手,手很冰,大概是病的太久的缘故,耿秋觉的他握住了一块寒冰,凉凉的冰意舒服的让他仿若酷暑里抱冰,他舒服的仿若心都飞了起来。 姜旭怒了,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葱,女孩儿的手怎么可以随便握? 姜旭刚要出手。 耿秋滑头的突然说道,“冰的如此厉害,定是内热过盛导致体虚太厉,还需慢慢温补,心绪郁结太盛,也需要疏导,两处都要用药,可又不能一起,药效压制反而不好。” 姜旭拍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耿秋反手搭到了姜婉手腕,硬生生的将姜旭挤倒了一边。他摸着女孩儿细滑的手,心里莫名的开心起来。 故作姿态的又耽搁了许久。 直到旁边晕了半日的宋氏慢慢醒了过来,紧张的追问道,“耿大夫可有良方?” 此时姜婉醒了,只是睁着眼迷蒙的不知道望着哪里,昏昏沉沉并不曾知道周边的事情一般。 宋氏心里揪着疼,求救一般的望着耿秋。 耿秋不好意思的微微低了头,收回搭在姜婉手腕上的手道,“无碍,我回头写了药方,让人去煎药即可,此药只可暂调抑郁之症,至于体虚之症,还需药膳,药膳不是人人能做,这个我写了单子,备好材料我下厨做就是。还请侯夫人帮忙安排,最好是在这园子里做膳,若是远了恐怕不能保持药效,而且我还需看着小姐服用,定时把脉。” 耿秋说这话时,语气平缓低沉,很有说服力,宋氏听过,忙吩咐人去安排。 姜旭心里却升了疑,他撇着眼盯着耿秋看,只可惜耿秋太胖,眼睛太小,他又特意眯了眼,姜旭就是用尽了力气也看不到什么一丝眼神。 宋氏让桃红带了耿秋去侧面厢房开药方,又遣了不乐意离开的姜旭去外书房忙事,她才扒拉着过去床边拉着女儿的双手细细的看,边看边哭,直哭的姜婉皱起了眉。 紫藤忙上前劝了劝,这才抱了姜婉去一旁,吩咐了丫头们进来换了床上染了血迹的被褥。 自这日,耿秋竟然以照顾姜婉的病为由几乎日日耗在了凝魂居,每日一早就来,在凝魂居的小厨房里忙活着做膳食,从早膳一直忙到晚膳,有时候连宵夜也要忙上一忙。 姜婉自那日后慢慢的恢复了精神,只是比较嗜睡,总是有许多时间在睡。 耿秋毕竟是外男,非常时间倒是不必避讳,可那日姜旭生疑侯,他便悄悄嘱咐紫藤和桃红,让伺候的人盯着些避开耿秋见姜婉。 两个丫头也是精细,膳食做好,丫头就不再让耿秋插手,总是好吃的伺候着让他到凝魂居后面的偏厢进膳和休息。 每日把脉,两个丫头总等姜婉入睡后才去请耿秋,耿秋虽有怨言可却无可奈何,他总不能坠了名医的名头说自己不能这样请脉。 如此折腾了几日,耿秋硬是没有再见到姜婉。 这几日,姜婉除了宋氏也几乎么有见到别人,姜婉很是奇怪。她病了,家中的人不可能只有宋氏来看她,父亲和哥哥们也许有情忙,可姐姐和弟弟了? 这日天气暖和,姜婉弯着室外的暖暖的日光精神好了不少,她依在宋氏怀中问道,“母亲可是有事瞒着我?多日不见姐姐和小弟,父亲和哥哥们也不曾出现,母亲?” 宋是宠你的点了点姜婉的额头,笑说道,“你呀,是想你姐姐和瑜哥儿了吧?你舅舅一家前几日进了京,我这里舍不下你,便让你姐姐带着瑜哥儿过去看顾一些。想着让你静养,这几日便没有同你说,你倒是心心念念起来。” 姜婉偏着头努力的想找点关于舅舅的消息,可想了半日,她毫无头绪。 宋氏倒是话匣子打开,一下没收住,继续说道,“这次是你小舅舅带着你两个表哥来的京,今年开科举,你舅舅想让你两个表哥早点过来住下,今年年哥儿和乔哥儿可都是要下场的,早点来也好。” “就是吃食和用度京里和江南都不同,早点来顺应水土,也算天时吧。” “阿婉不要心急,因你病着我不愿你劳神,我就让你舅舅们晚些日子来看你。你乖乖的养病。” 姜婉点了点头,试探着开口问道,“母亲,我小时侯见过舅舅们吗?” 宋氏一听,不觉得眼泪就滑了下来,哽咽道,“阿婉见过,可是阿婉那时候病着,见了也不记得,没关系,等这次阿婉病好了,再去见见。你小舅舅可是爱折腾,以前总喜欢每年给你送玩具来,你玩的好多玩具都是你小舅舅送来的。” 宋氏是想起阿婉自小的痴呆来,心里忍不住的悲。 姜婉忍不住汗,她只是想打听一下舅舅家,可不是想惹宋氏想起别的。她毕竟是穿越而来,有时候实在无法代入自己曾经痴傻的事情上,忘记点,不小心就敲到了宋氏的痛楚。 姜婉心里不忍,忙拉了拉宋氏的袖子,转了话题道,“我想出去看看,母亲我想去园子里看看,我憋闷在房里好久了。” 宋氏忙收了泪,抬头望了望屋外。 屋外的暖阳黄闷的让人温暖,宋氏看着心里一喜,忙吩咐一旁伺候的紫藤道,“你去园子里看看,有没有风,若是无风,就搬湘妃榻出去,摆在那棵大银杏树下,再让人收拾收拾,抱小姐到园子里赏赏景。” 紫藤忙应了,带着丫头、婆子忙里忙外的安置。 等姜婉躺倒湘妃榻上的时候,日头已经开始往西。 姜婉有些惋惜,想了想同宋氏道,“母亲,我有些饿了,不如晚上就早点在这里用吧,我们可以搬一个炕桌来放在榻上,盘腿坐着吃饭,母亲能看着绿树新芽,鲜花小朵的吃饭,肯定很香。” 宋氏扑哧笑了出来,点了点头,假意附和道,“是啊,肯定很香,有菜香,还有花香,树香。” 紫藤忙又退下去寻耿秋提早准备晚膳。 耿秋此时正窝在侧面的厢房里捣鼓他的药材。自从天天赖在凝魂居后,耿秋就老鼠搬家的一般将以前居处的药材慢慢的搬了过来,只是他做的隐秘,旁人又不熟悉,因此便无从察觉。 紫藤知道这人古怪,只是站在门口恭谨的说了来意。 耿秋听了心里一喜,他想见姜婉醒着的姜婉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是好机会了。 ------题外话------ 今天是正正的中秋节了,看官们中秋节快乐。 上架两日,没有打赏,订阅也平平,看见0。99的第一天的收入,我默默的在心里哭了一场。好吧,没有鲜花,没有钻石,没有催更,好吧,我的总结是文文的看官们都很淡定。 看着因为上班收的几盒月饼,我心里感叹,写文真的会饿死,一日3000字,还没有一个月饼贵。 一百多元的月饼,一盒也就四个,八个的,怎么也是十几元一个啊,至少是以元结尾,不是订阅的以分结尾,无元打头。 唉。 第一百章:不待见耿秋 耿秋眯了眯眼睛,开心的应了好,立马开了房门,迈着胖腿往小厨房去。 立时小厨房里就闹得人仰马翻的乱腾,也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位耿大爷怕热,每日站在厨房门口的高凳上高高的瞧着下面的人忙,嘴里噼噼啪啪拍的点着小厨房里的万亩江山。 “你,切的是什么,丁,一寸见方的豆腐丁,不会切换人。” “还有你,文火,知道什么事文火吗?火不过四寸高,低不过三寸,火满灶而热,换人。” “你们都要爷爷我动手不曾?” 往日耿大爷嘴里虽然说的天花乱坠,可也从来没见他上手做过一根菜叶。今日耿爷爷恼了半日,实在急切,竟然手脚并用的爬下了高凳,直接留了一个看的顺眼的小男孩当下手,丢了旁人出去,死死的将厨房门一关。 厨里如何光景,无人得知,等到厨房门再开,八个药膳一锅鸡汤已经干净的摆在了小厨里的长案上,只等着端盘上菜。 菜气清甜,飘香,让人一醉。 桃红带着丫头们进了厨房,指挥着人有序的去前院中上菜。 耿秋站在厨房外的冰桶旁纳凉,他心里焦急,忍不住的就自己上手做了菜,原想着找机会在上菜的时候跟去前院看心心念念的姜婉,可如今菜做好,他自己已经累的一身的臭汗,不用别人说,他自己也知道此时若他往姜婉旁一站,不用开口,他都会嫌弃自己。 胖人就是汗多。 跟着耿秋在厨房里打下手的小厮此时一脸佩服的站在一旁,双手拿着一把大蒲扇啪嗒的给耿秋扇冰,让冰的冷气可以飘到耿秋的身上。 桃红带着的人速度很快,耿秋身上的衣服还没有干透汗,她已经领着人将菜全上齐了。 宋氏望着满桌的菜肴,心里惊讶。 往日的药膳她也陪着女儿吃过,无论如何精致,那药膳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药味,让人不用吃就知道那就是药膳。 可今日的,飘着的是一阵菜肴的香气,哪里还有药膳的影子? 宋氏抬眼望着桃红问道,“今日的药膳怎么没有了药味,是不是有人偷懒做的不对?” 桃红吓了一跳。 往日的药膳厨房里都是敞开着在做,她总是站在一边从头到尾的看着。可今日,耿大夫可是关着门做的,具体如何,除了打下手的那个小厮可没人看到。主子入口的东西怎么离了她的视线?若是有差错,那是死一万次也不够的。 她刚只想着耿大夫就是负责药膳的人,因此不曾想过这吃食可是关门做的,这,这,这可怎么回话?“ 桃红额头立马冒出了冷汗。 她不敢隐瞒,急忙回话道,“今日的药膳是耿大夫亲自下厨,他似乎用了不传之秘,因此做的时候是关着厨门的。” 桃红不敢为自己辩解,只能简单说了事情。 宋氏听了,眉头忍不住的就揪在了一起。 按道理,耿大夫是侯爷请来的人,她不该怀疑,可那日自她亲见耿秋硬钉姜婉的十指,她心里便有了一点怀疑的影子。 宋氏有些犹豫,是否该落筷。 姜婉可不知道宋氏和桃红话中的风机。 她有些饿了,如今闻到饭菜的香气,更是引来了肚子里的馋虫。 望着一盘青青的菜飘在一碗淡淡的汤中,姜婉实在想吃,她拿筷伸了出去。 宋氏一眼望见,本能的伸筷挡了出去。 姜婉和宋氏的筷子在半空架在了一起。 姜婉望着宋氏,一脸的不敢相信。 不让吃? 宋氏一下满脸通红,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姜还是老的辣,宋氏也就一时失态,很快她便回了神,急忙解释道,“不如让耿大夫过来一起吃,阿婉还没有见过救你的耿大夫吧?” 姜婉一下愣了,不是说救她的是阴九风和阴北水两师徒吗?不是说他们两师徒在她醒来之前有急事离开了吗? 怎么突然一下又冒出一个耿大夫? 一个大夫不就是府里的新大夫吗?何时就成了救命的恩人? 姜婉抬头望向立在一边的紫藤。 这几日她偶尔醒来也有问起一些事情,紫藤就会慢慢的告诉她。可如今这个紫藤不曾告诉她的人又是谁? 是紫藤隐瞒了她,还是宋氏弄错了什么? 紫藤这几日一直按照姜旭吩咐阻挠着耿秋出现在姜婉面前,她还有意无意的不让小姐知道这个人。 可如今,夫人怎么一下冒出这么一句? 这是要闹哪一出啊? 紫藤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满脸的窘迫。 姜婉看了姜婉一眼,就立马明白,她猜的没错,紫藤瞒了她一些事情,而且还是同这位耿大夫有关的事情。 姜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笑着同宋氏说道,那就按母亲所说,请耿大夫一起吧。 宋氏其实一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 她知道自己错误百出,可一时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同女儿解释。难道说她疑心这个侯爷找来的耿大夫要害她和侯爷的女儿? 宋氏急着想弥补,忙跟着说道,“是我说过了,耿大夫是外男,怎么能随便进来这里吃饭,阿婉,不要多想。” “是母亲傻了。” 扑哧。 姜婉一偏头,将刚入口的茶一口喷了到了榻边的地上,茶水不小心还溅了跪着的桃红一身。 姜婉猛烈的咳嗽起来。 宋氏一下紧张的下地,她绕过去,一把抱了姜婉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好孩子,你这是哪出啊,干嘛同自己过不去。” 姜婉心里流泪。 她那是同自己过不去,她这是被母亲的话弄得想笑不敢笑的岔了气好吧。 姜婉顺了气。笑着同宋氏道,“母亲说的是,可是耿大夫既然替我看病,那就是大夫和病人,这样那里还有那么严的男女大防。母亲既然说他救过我,那就更是恩人,既是恩人就更不该如此小家子气的计较这些世俗之见。” 姜婉停了停,继续说道,“母亲可知道我在外是姜府三爷,也是在外行走的人,父亲也是说过,这些男女的拘束礼教不该用来约束姜家女儿。” 姜婉有心再试探紫藤,她偏头望着紫藤吩咐道,“紫藤,你去请耿大夫过来用膳吧,就在一旁另布一榻,让厨里上些菜肴,再将桃花酿拿一些来。” 宋氏抱着姜婉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一紧。 姜婉察觉,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这是宋氏心里有些难言。她只当是宋氏还是有些介意男女之别,她跟着又吩咐道,“在两榻之间设一个隔扇屏风,莫要直视就是。” 说完,姜婉还温婉的拍了拍宋氏的手,意思是让她安心。 紫藤不敢耽搁,急忙快步去请耿秋。 乘着这个间歇,姜婉忙吩咐桃红道,“你起来吧,今日之事回头再罚,先去办事。” 桃红忙磕了头,起身去安置榻几和膳食。 桃红和紫藤都被支开。 姜婉又吩咐周边服侍得丫头站到了一仗之外,她才反手抱住了宋氏,贴着宋氏的耳朵,轻声问道,“母亲,这耿大夫有何不妥?” 宋氏讶然。 她是有些疑心这个耿大夫不妥帖,可她只是母亲的本能心里怀疑,若是证据,她却是一点也拿不出来。 而且侯爷能将此人放到此处照顾阿婉,那必定是侯爷信任此人。宋氏从来不曾怀疑过侯爷的所做所为,可如今一下凭着母亲的直觉有了一丝的怀疑,她总是有些质疑自己,总觉得是她多疑。 姜婉竟然一下瞧出她心里所想。 宋氏想了想,只能当做是母女连心。 姜婉也不着急,她将头贴在宋氏的颈窝处,暖暖的贴着宋氏。 宋氏心里一暖,她忍不住的贴着姜婉的脸慢慢的将她见到耿秋的事情细细说给了姜婉听。 等紫藤和桃红忙完回来回话,姜婉已经大致知道了宋氏见过耿秋这次替她治病的事情。 姜婉对这耿秋倒是没有芥蒂。她前世受伤太多,医治的时候那血腥和残酷同扎十个手指比起来,就是一级和十级的区别。 宋氏说的话,让姜婉对耿秋有了一丝好奇。 紫藤去请耿秋直到等耿秋到来,姜婉和宋氏已经吃完了药膳。 耿秋其实心里高兴的要死,他恨不得立马就过来。 紫藤禀告他用膳的事的时候,耿秋那张胖脸已经笑的没有了眉毛眼睛。 可耿秋汗湿了衣,他怎么也不愿意顶着一身的汗臭来见姜婉。 等他好不容易沐浴完,换好衣衫,装扮妥当,迈到前院。 姜婉和宋氏饭后的茶都快喝晚了。 耿秋立在屏风一侧,心里满肚子的愤恨。这是谁的主意,屏风,屏风,见鬼,这个丫头他已经能够见过,摸过,还要屏风来挡。 带着怒气,耿秋见礼的声音便呆了一丝冰寒,冷冷的表现着,我很不高兴的意思。 姜婉听了出来,可她不好同耿秋说话,只是宋氏在与耿秋客套。宋氏不喜此人,声音也淡淡的没有一丝人气。 姜婉听得二人说话,忍不住想抚额。 这是要比谁更冷酷无情吗? 耿秋原本因为心里对姜婉的念想还想过软糯,如今被宋氏一阵冷语。他心中原本的狂放不羁和愤世吓俗便冲了出来。 ------题外话------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好不容易过个节,也没有打赏催更,这是不用节日加更? 各位看官真的很淡定。 第一百零一章:耿秋的见面 只听见耿秋在一边问道,“我见过姜小姐不止一次,也不止一次摸过姜小姐的手,这个屏风又有何用?难道将来也不用我再摸小姐的手把脉了吗?” 宋氏一口茶呛在了嗓子里,吐不出,吞不下,忙拿了手绢捂了嘴,闷着咳嗽。 这是怎么了? 好好的吃个饭,怎么就变成了讨伐屏风了? 宋氏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她平日见的人可都是规规矩矩的人,有谁会这般不讲道理,还说什么,以后都不用把脉了,说的好像他和阿婉有什么似的。 宋氏突然有点生气。 姜婉倒是觉的好奇,这个人声音清跃十分好听,说话虽然呛人,可姜婉不是古人,这样的话,在她听来并没有什么,只是语气有些僵硬罢了。她下了矮榻,走到宋氏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宋氏的背给宋氏顺气。 姜婉倾身贴着宋氏的耳说道,“母亲不要生气,顺了气先。所谓持才傲物,这个世上有才的人多是如此,不必计较。” 耿秋昂着脖子站在屏风一侧固执的死死的盯着那雕花镶贝的金丝楠木雕屏。 说来这桃红也是古怪,小姐屋里的屏风多是透光轻巧的双面绣的绣花彩屏,这样的屏风轻巧方便,每个季节可按屏风上绣图案方便调换摆置。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出这个一点也看不透的木制镶贝的屏风的,这桃红也是个人才不是。 姜婉身子弱,如今站了一会儿也有些累,她贴着宋氏做在了宋氏身边,轻声的说道,“耿先生说的是,这屏风也是碍事,若是先生不急,可否过来探探脉?” 姜婉的声音,因为生病,低沉的有些沙哑,透着一股难言的破碎,其实真的细究起来,有些不太好听。 可耿秋却恍若被惊艳到了一般。 他一直想着姜婉的声音,他总想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儿怎么都应该是黄鹂翠鸟的清亮鲜艳的声音才是,就好像他好多年前遇到的那些女孩儿一般,声音好听的让人欢快。 可真的听到。 他突然发觉,原来低沉的沙哑的女孩儿的声音才是最好听的,如此特别,如此与众不同,这世间就这一个声音,哪怕在吵杂的人群里,也能让人一下听出来。 紫藤听到姜玩的话,眼风扫过桃红,两个丫头默契的快步过去,两人搭手将两个矮榻之间的屏风轻巧的撤了下去。 屏风从耿秋的眼前撤去。 姜婉偏头望了过去。 啊,她心里咯噔一下。姜婉来到这里见的人都是清瘦苗条,何曾看过胖子,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胖的胖子。 姜家的男人帅的英俊爽朗,明眉星目,英武不凡;周子曦更是年少清俊,分光齐月的书生清贵;江若雪更是妖媚的雌雄难辨的美的无法言语;就连最小的小煞都是俊的让人一不开眼。 姜婉身边的都是世间顶尖的俊男,这一下冒出一个胖子。 好吧,姜婉心里有些不太舒服,真的。她不排斥耿秋,可也不能一眼就觉得耿秋这人不错,她总觉得有些什么隔在她和耿秋之间,就像刚才那扇屏风搁在哪里。姜婉心里对耿秋有着一种莫名的防备。 姜婉回头望了宋氏一眼,低头想起宋氏对耿秋的敌意,她现在突然一下了悟。 耿秋望着姜婉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 他心里咯噔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袭来,他突然害怕起来。 这个女孩子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用嫌弃鄙视的如同看一坨狗屎一样的眼光来看他,会不会也会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会不会说不要他看病了? 女孩儿现在的病,其实已经不是病,就是身体弱罢了,换别的大夫也可以给她调理身体,虽然不一定有他亲自来做的好,可这毕竟不是什么有关性命的大事情,不需要他也没有什么问题。 耿秋突然有种场子都悔青的难过。 他应该给这个女孩儿下毒,他有那种毒,很轻微,可是又很毒辣,可以让一个人中毒,然后又必须要用另一种毒去解;等解了这种毒,又会因为解毒而中解毒的毒;于是就这样不停的解毒,再中毒,再解毒,再中毒,一直到死。 这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好玩的事情,这种事情,若是普通人那肯定是不久就会拖垮身体,然后很痛苦的死去,可是这个女孩儿不同,她有百毒不侵的身体,中毒会让她不舒服,可是却不会身体不好,反而身体会因为毒药的淬炼而越来越好,最终会变成就像那些练功夫的人说的那种铜墙铁骨。当然也不会这么夸张,但是却确实会让她的身体强壮起来。 耿秋好后悔。 如果他早点想到,早点做了这件事情,那他现在就是这个女孩儿身边第一种要的人,她一定会好言好语地来讨好他,一定会求着他留在她身边,这多好啊。 姜婉不知道耿秋此时所想,若是她知道,她定会很淡定的说一句,“耿先生,你想多了。” 耿秋是想的有点多了。 紫藤见他许久不肯动一动,她忙往前一步,轻声道,“耿大夫请。” 耿秋总算回了神,迈步往姜婉走了过去。 桃红搬了矮凳过来。 耿秋座下,伸手搭在了姜婉伸出的手腕上。 姜腕这几日身体气色不少,脉象也平缓了很多,虽仍是有断脉的脉息,可脉的跳动却明显了有力了起来。 耿秋很满意自己这几日的药房。 他其实很少给人看病,虽然他的师傅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名医,可世上的人都只记得他是天下第一的毒师而不是救人治病的大夫。 如今做回了大夫,似乎也做的不错。 耿秋想起若是师傅在,只怕会惊讶的翻白眼,虽然师傅看不见,只剩白眼,可他总喜欢翻。 师傅,师傅失踪去了哪里? 耿秋又莫名的有点走神,他搭在姜婉脉上的手,慌神的松了松。 姜婉奇怪的又偏头看这个胖大夫。 耿秋回神的时候,刚好看见姜婉那双咕噜咕噜的黑黑的凤眼。 他有些慌乱,忙回话道,“没事,好了许多,继续调理就是。” 收回手,耿秋尴尬的低了头。 姜婉突然笑了,这个耿先生似乎有些腼腆。 她笑着轻快的说道,“先生先用膳吧,我累了就不陪先生。先生可独自享受着满园春色,如今正式浓春景致,再过几日,只能看到夏日炎热,当时之节,还请先生珍赏。” 耿秋起身低头望着姜婉道,“谢侯夫人和小姐赏宴。” 宋氏同耿秋寒暄了两句客气话,便起身带着姜婉回了正房。 耿秋肚子依然座在庭院中慢慢的用了晚膳方才回了后厢。 自那日耿秋见了姜婉,此后姜婉便总在醒的时候请耿秋来诊脉,两人虽然见面,可也只是客气应答,并不见彼此多言。 紫藤观察了几日,觉得并无问题,送了消息禀了姜旭。 倒是姜旭,收了消息竟然没有过凝魂居来,就是永定侯和姜云也不曾来,倒是让紫藤心里犯了疑虑。 此时,永定侯已经远在离西京几百里之外的氓洲。 而姜旭此时正在氓洲和西京必经的一条峡谷绝地之处。 姜旭趴在一堆乱草堆里,嘴里叼着一根枯草,他的身边跟着趴着一群死士。 姜旭在此埋伏已经有几日,按照推断,永定侯身边的钉子应该将消息送了出去,那边收了消息定会有所行动,这样的机会,这些人怎可能不再出手? 而西京城里十二跟着左大将军绕了西京城整整一圈,如今又拐进了一处私宅。十二心里隐隐预感这又有点什么事要发生,他莫名的有点紧张兴奋。 左大将军迈着八字步霸气的进了后面一处偏僻的院落,推门进了屋子。 “可有尾巴?”一个干瘪的声音冒了出来。 十二记得这个声音,这是他第一次跟踪时,被打晕的那个黑袍人。十二心里冒出了冷汗,这人能随身携有那么厉害的癖邪之物,定然身边有懂这阴阳的高人,怎办? 十二想不出办法,他心里害怕,也不敢再贴着左大将军往里。 他人小鬼精的不行,这几日为了便于跟着这煞神一般的左大将军,他偷懒的贴在了这个莽汉的后背,也就是常说的鬼缠身。他缠了此人,此人便成了他的鼎,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跟着这个人吸食他的阳气。 十二知道他不可害人,可这个左大将军不是好人,更何况他也有分寸,只是偷偷吸一点,他也不敢太过,怕害了人命引来鬼差。 此时十二再也不烦缠着左大将军往里,他一点手,掐断了缠在左大将军脚上的鬼线,断了他与此人之间的联系。十二停在门口,急促的移动紧紧的贴着墙角站定。 “你也太小瞧了老夫。哪里可能有人跟来。”左大将军粗嗓门的不慢的低吼道。 十二翻了翻白眼,低声抱怨,是没人,是鬼爷爷我跟着来了。 那黑袍人心里不安,可又说不出来,如今时局紧张,他日日操心,今日若不是事情太过重要,他也不必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出来。 ------题外话------ 各位看官,后面的更新时间将从现在的凌晨0点更新改为下午2点更新。 各位看官留意哦。 谢谢 第一百零二章:再次伏击 黑袍人强压下心中强烈的不安,紧紧的直逼正题。 “你急着发红色急箭给我所为何事?” “永定侯那边传来消息,永定侯中毒,如今正在氓洲,如今正要急赶回西京。” “此事可信?” “定无误。” “可宫里传来消息,永定侯如今正在往北去巡防的路上,怎么可能在氓洲?若此消息确实,那可是欺君之罪。” “欺不欺君我我不知道,可若是要除去永定侯,这是绝好的机会。” “死士已经能够损去太多,这最后的一批不到迫不得已不能再动。” “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主子如何说?” “你也配提主子,此事不得多言。” 左大将军翻了翻白眼,斜身躺到了榻上,不快的继续问道,“此事你拿不定主意,自然要主子定夺,事情紧急,也容不得耽搁。若是你怕担干系,你说,我来扛,你可要想好,事成了,这功劳可没你的份。” 十二心里敲鼓,这个左大将军以前对着黑袍人可是恭谨害怕居多,今日这般嚣张? 黑袍人原本压低的声音因为生气突然尖锐了起来,他气愤的叫嚣道,“你不要以为见过主子就是自己人了,你不过是主子身边的一条狗,主子看你都嫌脏。”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主子身边的狗,可是我是一条可以为主子咬人的狗,你了,你是什么?哈巴狗吧,你除了会对着主子摇尾巴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黑袍人暴怒的跳了起来,奸笑道,“好,好,好,好,你今日既然如此说,那还找我来做什么,你的事与我无关,你要是将主子最后一批死士送去死,你也可以死了。” “哼,你以为我像你,一根手指就能掐死。这事,无主子令,我自然不能动手,可若是有人不及时回禀主子,拖延了时机,只怕连这哈巴狗都做不了了吧?若是不小心变成了死狗,那真是可惜了。” 黑袍人泄气的一屁股座回了座。 他凝神不再说话。 这个左大将军还真是难缠。原本想着激怒这个粗人,此人自去伏击永定侯,若是成了便罢,若是不成,正好可以乘此机会除了此人。 他想着几日前这个匹夫望着主子流口水的样子,他就恨不能杀了这只野狗,剥皮炖肉,食之而后快。 看来是他低估了此人。 如今一阵舌战,此人并不上当,反而将了他一军,这事情看来是瞒不住主子了。 可想到主子因为折损了这批死士被少主训斥,他就心里难平。若不是此人办事不利,主子又怎会?可若是再犯错,主子就不是被少主训斥这么简单了。 黑袍人有些烦闷。 他出来一趟并不容易,如今再回去禀告,只怕传信出来已经来不及。此时他才恍悟,他这是掉到了坑里。还是低估了这个祚大将军,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智计,在这里挖了一个大坑给他。 主子若是厌弃了他这个臂膀,他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会发声在他的身上。可他也知道,那个人就是主子的逆鳞,只要同那人相关,主子只怕什么都做的出来。 黑袍人打了个冷颤,伸手抓住了胸口。 他有心疾,如今心疾私有犯病的预兆,疼痛慢慢从心口往四肢蔓延,丝丝酸麻。 他极快的掏出挂在胸口的瓷瓶,快速的掏出一粒红色药丸塞进了嘴里,喉头一哽,就这般将药碗吞了下去。 时间似乎过的越来越缓慢。 十二僵硬的从站着变成了坐着。 他盘膝座在墙角,一瞬不离的盯着两人。 屋里寂静若雪,寒气深深。 “这次你亲自出手,我派二十个死士给你,这是留下的精锐,你若是不能完成任务,你就提头来见。”黑衣人座在矮榻上,单膝曲起,一手搭在膝上,轻松闲适的说道。 “哼,我亲自去,你以为我是你身边那条狗啊,你别忘了,你那条够还在人家手里了。那边送的消息,说是人还没死,如今不知被永定侯关在了何处。你担心担心别让人供了你出来,到时候连累主子。” 左大将军大马金刀的曲着两条腿,两手搭分别搭在曲起的腿上,一脸横肉的凶横,继续说道,“我如今领了京畿的防务,这可是日日要去领签的活,你让我离京,这是打着招牌嫖妓,不怕人知道。你傻我可不傻。此事我只报禀于你,至于后面的事,与我无关。” 黑衣人一口老血憋在了心口。 刚才说什么?说是不能抢了他的功劳,一副我就要待人自己干的了,你不要拦着我立功的架势。 这才多久,就变成了,这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这个人,谁要是再在他面前说这个左大将军是粗人,他一定手撕了此人的嘴。 刁汉。 真是刁汉。 黑袍人再也呆不下去,他起身一甩衣袖,急步出了房门。 房门被狂暴的推开,又被狂暴的摔了回来,差点打在跟着往外地十二的脸上。 十二惊悚的吐了吐舌头,急忙穿过反弹的房门,远远的跟着黑袍人而去。 左大将军此时咧嘴无声的哈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心中快意的不行。他心里想到了一个人,顿时满身的燥热。 不过好在这时做窑子的私宅,正是灭燥的好地方,他快意的走出去唤了人,调换了房间,搂了一个妙龄的女子自去放纵去了。 左大将军好不快活的时候,十二已经跟着那黑袍人绕了半个西京城。 这人十二万分的谨慎,又是换车,又是穿店,折腾的不能再折腾。 十二又不敢跟的太近,差一点就在这黑袍人进了一间绣坊后,差点就跟丢了人。 这人真是狡诈,明明一身黑袍从绣房的后门进去,之一会儿就换了女装,顶着帷帽从绣坊的前门出来,乖巧的换了马车出去。 若是人跟着,定然会就此跟丢。 还好在十二是鬼,他虽然不敢跟近,可至少可以穿墙入门。也好在他够机灵,看见进房的是男子,出来一个女子,知道多心眼的多瞧几下。 十二此时心里兴奋的不行,他自己都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竟然如此也能将此人跟的定定的。 他正高兴着,这辆马车却停在了宫门前。 这是皇城的一个小角门,是宫里出金的地方,是个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地方。 十二傻眼了。 他可是鬼,还是个道行很浅的鬼,他可进不了这皇城啊。 十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黑袍人假扮的女子扭着腰肢从车里出来,随手掏了一块牌子进了那发红的宫门。 就这样了? 十二满心的欢喜成了泡泡,一针破碎。 他本一心想着一血前耻,今日定要查明了这个黑袍人的身份,可怎知道,这人一入宫门深似海,小鱼跑回了深海,这是怎么也捞不到了。 十二沮丧万分。 还好他还记得要将此事急报姜婉知道,他忙闪身飞快的往永定侯府的凝魂居而去。 ** 姜婉看着跪在地上的十二,轻声问道,“那人真的进了皇城?宫里的人?” “确实是。我定没有跟错。” 姜婉斜靠在窗边的矮榻上,抿着嘴想着事情。 父亲和哥哥们这些日子都不曾来过,他们肯定不是不关心自己,不来定是因为有事,可什么事如此急迫,值的如此冒险?中毒?若是真的,耿秋这个天下第一的毒师在,将其带去应该快过回京城救治,为何要急着带着人回? 这事情透着古怪。 “十二,你确定听到他们说侯爷中毒命危?” “确实,那左大将军信誓旦旦,说是他们的暗钉送回来的消息,定是无误。” “暗钉?” 上次拔了人,难道还没有动到那颗钉子?或者他们有不止一个钉子? 刚吃了暗亏,按理这些事情若要做,也定然比以往更小心敬慎才是,怎么会?这是试探?为了拔了那个如同毒蛇一暗毒的钉子,才会如此? 计,只有这才能解释这件事情。 姜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事情有了判断,姜婉心里安定了许多,可事无决对,为了万全还需做些准备。 姜婉吩咐十二道:“你回去盯住左大将军,他即然见到了幕后之人,你跟住他定有收获。” 十二应诺,起身出了凝魂居。 姜婉唤了紫藤进来伺候着换了一身男子的装扮,又让桃红去传了软轿进来,上了软轿,一路去了外书房。 姜婉坐在外书房的书案后,传了命令让传递消息的人来见。 不久,一矮小的中年男子轻快的进了外书房。 男子恭谨的行了礼,垂手站在了一边。 姜婉低头写着字,自在的问道,“你排几?” “小人行三,排三字号第一。” “你可知大爷在哪里?” “云爷在京里,今日当值,正在宫里。” “你可知二爷在哪里?” “二爷只说了离京,具体在哪里,小人不知。” “你可知侯爷在哪里?” “侯爷也是离京,奉了皇命巡视北疆防御。” “你可知左大将军在那里?” “左大将军。” ------题外话------ 各位看官,第一次2点更新,记得哦,以后都是每日2点更哦。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这个丧门星 男子微微停顿,继续说道。 “左大将军,如今正在京城南面的八猫眼胡同里,在秋娘的私宅。” 姜婉手腕一顿,一点墨染黑了纸面。 她停了笔。 紫藤忙地上了温湿的丝绢给姜婉擦手。 姜婉摆了摆手,示意紫藤和桃红退出了外书房。 她将手上摆弄完的湿巾放在了书案之上,绕着书案走到了男子面前。 男子虽然个子不高,可比起年少的姜婉来,却是高了许多。 “你行三,第一号,那你就是消息最灵的一个,你统管消息,今日可又传出消息给侯爷和二爷?” 姜婉的问话似乎只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就好像平日查问道,你今天做了什么一般,轻松平常。 可这一句话却在这中年男子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三爷年纪还小,今日几问,看似并无关联,可在这事情中的人却知道,这几问问的是什么。 他心里惊疑不定。他不知道三爷是否知道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三爷是否会问起这件事情。 他不知道若是三爷问起此事,他是应该实话告知,还是假意隐瞒。 跟着爷的几个部属都是心腹,当然他也是,他自然知道这个三爷就是姜家的二小姐,只是因为侯爷和两位爷都发了话,他们都要以三爷称之。 为了这个二小姐的三爷,姜家真正的三爷可都是改成了四爷。 他该怎么办? 说,没有侯爷的令,就是死也不能说。 不说,这位三爷可不是普通的人,只这几问,只怕这位爷就算开始不知,如今也怕是知道了。 冷汗从中年男子的额头冒了出来,大颗,大颗的往地上掉。 姜婉平淡的看着这个男子变脸。 白,变红,再变白,再变红,最后变青。 姜婉心里怀疑的事情,在这一变再变的脸色中越来越重,最终成了形。 她依然确定,这就是一计。 姜婉淡然的转身回了书案,仿若不在意的说道,“刚我问的事情,你好似有些为难,那就算了,也不是什么,你也不用答了。” 轻软的一句话。 中年男子仿若大赦,一身酸软的就差一点就倒在了地上。 男子忙伸手用衣袖擦了擦满脸的冷汗,恭谨地行礼应道,“诺。” 姜婉几笔写了一条消息,抽出专用的竹筒封了消息,加了密封的蜡油,将竹筒抛了出去。 男子正慌神,听见动静一抬头,正巧看到迎面砸来的竹筒,他本能的伸手一捞,将竹筒捞到了手里。 “加急,今日必须送到二爷手中,记住是二爷。”姜婉急促的催道。 “诺。” 男子恭谨地快速的行了礼,转身急步退了出去。 姜婉望着打开又关上的房门,眼前一花,晃了晃身形,倒了下去。 紫藤和桃红收到暗卫的信号冲进前书房的时候,姜婉已经斜躺在了地上,不是暗卫不救主子,实在是,不敢去救,只能看着主子慢慢倒下,不过好在姜婉自己还有点意识,她拉着桌脚慢慢的滑到了地上,她并不曾受伤。 紫藤抱起姜婉,桃红急忙推了房门,一路护着往凝魂居急奔。 耿秋此时正在琢磨新的药方,自那日他想到给姜婉下毒后,这几日他都在竭力地想着如何串着下毒,解毒的方子。 一进凝魂居的大门,桃红就吼着让人去请后院的耿秋。 丫头冲进耿秋的房门,话还没说,一阵眩晕,直接都倒到了地上。 这个可怜的丫头,一急忘记耿秋曾言不得枉入耿秋房中的规矩,一进去就中了毒,一身疲软的人事不省。 另一个丫头机警的忙在外高声禀道,“小姐晕倒了,请……。” 话还未说完,突然一个胖球的黑影一闪虐过了丫头的身边,丫头吓的惊悚的一声尖叫,也晕了过去。 耿秋会用毒天下皆知,可耿秋医术高超人人还能猜测一二,耿秋轻功超绝,这确实吓人听闻的消息。 如今这消息随着耿秋掠进姜婉的房中,立时如冷水入了热油锅,爆的噼噼啪啪,暗卫门心里发寒,急急的将这消息穿了出去。 这人太深了,他在侯府多日,又在姜家的暗卫眼皮子底下来去,竟然没有一个人差距此人轻功如此了得。 胖的人也有胖的好处,至少谁也不会怀疑他会轻的比叶子还轻的可以随时落在墙头,翻墙而过。 外面的人炸了锅。 可屋里的人却静的诡异。 姜婉被安置在矮榻上,安静的仿若睡着了一般。 耿秋此时跪在她的榻边,轻按着她的手腕,寂静不语。 耿秋一搭上脉就知道姜婉是忧思过多,心里过损,其实并不严重,只是需要静养,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睡了什么都不想。 他心里不再焦急,看着姜婉平静的睡颜,心里想到,昏了也好,反正昏就是睡,只是一个是强制的睡,也没什么不可。 药方,要不要在这次的药方里加毒?或者直接在药里放毒? 若是此时中毒,一定很有意思,多好,药人,试一下新的毒药也不错。 耿秋心里奇痒难过,他对毒有种天生的热爱,就好像男人对女人的渴望一般,一旦想到,就恨不能立马得到。 耿秋不知,他这种对毒的渴望也是一种畸形的病,就好像嗜酒的人,吸毒的人一般,依赖而兴奋。 姜婉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的如此彻底。 她此时沉沉的昏眩。 耳边似乎有人说话,轻声的温柔的,体贴的,仿若三月的春风,柔软温暖。 “阿婉,醒醒,你不要睡了,醒来看看我。” “阿婉,我好久没有见你了,你该不记得我了吧?” “阿婉,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我趴在你的身上,怎么也不肯下来,你就拉着我,揍了我一顿。” “阿婉,你还记不记的,我们一起在半空看西京城的夜景?还有逛窑子那次,你记得吗?你说我们有没有机会去逛逛皇城?整个西京我们只有皇城没有去过了。” “阿婉,我错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其实一直觉得皇城很熟悉,很熟悉,我总觉得自己就是从皇城里出来的,可是现在我再也进不去了。” “阿婉,你说,我如果是皇城里的人,我会是谁?” “阿婉,醒醒,醒醒,你看我都醒了,你怎么还要睡?” “阿婉,我醒了,不能同你说话,我醒来有什么意思?” “阿婉,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想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哪怕就这样没有形没有样,哪怕就这样只有声音在你身边,我也愿意。” “阿婉,醒醒。” 姜婉睡的很安心。 她觉得在她身边说话的人很舒服,舒服的让她想一直这样不再醒来。 可惜耿秋不肯。 姜婉自昏迷后,就一直未醒,这一睡就一连睡了三日。 开始耿秋还觉得如此很好,这样他就可以有借口,半日半日的呆在姜婉身边,看她,再看她,一直看着她。 可半日过去,一日过去,两日过去,到第三日,耿秋终于急了。 宋氏早就哭的不行,姜阮接到消息将姜旭放在了小舅府上,瞒着姜旭回来照顾宋氏和姜婉。 可就宋氏一个哭的昏沉沉的东倒西歪,姜阮就已经忙不过来。 为了好照顾两人,姜阮只能陪着宋氏住在了侧厢,托付耿秋看顾姜婉。 如今耿秋急了,死命的想让姜婉醒来,他狠狠的拿出银针死命的又要下手,紫藤和桃红突然扑了出来,一人抱手,一人抱腰的整个人扑在了姜婉的身上,狠狠的看着耿秋道,“耿大夫这是要作甚?” 耿秋死盯着两个丫头,一言不发。 “耿大夫,若是要再扎小姐的手放血不成?” 紫藤恨的牙痒的磨牙说道。 耿秋傻眼。 感情这两个丫头拼命的样子就是为了不让他扎针,怕他再扎了她俩的小姐的小手,放血? 这是哪一出啊。 如今姜婉的血可精贵的很,那可是好东西,别的不说,只现在他心疼姜婉比这俩丫头只多不少的,他如何还下得了这个狠手? 耿秋无奈的望着将姜婉护的密密麻麻的两人,他真后悔,刚才就该先给这两丫头两针,放倒了人。 唉,他心里叹了口气,不得不放轻了声音道,“莫急,只是扎针,不是放血,我保证不会扎手指,更不会放血。” “你俩若是不让开,你家小姐可就要一直昏睡到死了。”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知道姜阮过来看顾知了此事,她才急忙让俩丫头让开,给耿秋扎针。 也是姜阮不曾见过姜婉被放血的样子,而她还一心信耐永定侯,因此也顺带信耐永定侯选的耿秋。 若不是她,这三人还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耿秋终于给姜婉扎了针。 细长的银针扎在姜婉白皙的皮肤上,一颤一颤。 紫藤和桃红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该怎么好? 二公子可是嘱咐过不得让耿秋再靠近小姐,这不是一时没有看顾住,这个性耿的就靠了过来,他一靠近来,小姐就又不好了。 这就是一个扫把星,丧门星的人,谁碰到都不会有好。 这害人不浅的。 ------题外话------ 看见腾讯的阅读有亲打赏,到周末答谢各位打赏的亲们,双更。 亲们抱歉,因为工作,一周只休息一天,我这里要连续上8天班,答谢的双更要延迟往后,抱歉了。 一定会还帐双更。 谢谢亲们。 第一百零四章: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耿秋沉不住气,狠狠的扎了姜婉一次,这次没见血,紫藤和桃红死死的盯着耿秋的胖手,仿佛只要他扎的重一点,就要扑上来同他拼命一样。 耿秋扎完针,看了看姜婉慢慢有了血色的脸颊,心里吐出一口气。 他下定决心永不给姜婉下毒,也永不伤害她。因为他发现他伤害这个丫头,他的心会疼,疼的不会让他死,却会让他生不如死。 既然伤害这个人会伤害自己,虽然耿秋一点也不知道这关联的原因,可他也本能的知道,不能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耿秋琢磨着姜婉这一阵针扎下去,怎么一刻钟之内也能醒过来,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婉醒来的样子,毕竟是因为他的慢待,才会让姜婉一直昏沉了这么久。 耿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收拾了药箱,尴尬的站起来,一声不吭的走了。 紫藤和桃红陪着姜阮一心在姜婉身上,谁也没注意这个重要的大夫不见了。 姜婉的睫毛颤抖的动了两下,她渐渐的睁开了眼睛。 她昏沉的望了望四周,散漫的无法集中精神。 姜阮心疼的抱着她轻声的唤道,“阿婉,阿婉,看看姐姐。” 姜婉慢慢的聚了精神,轻声的唤道,“阿姐,你怎么在这里?” “你昏了几日,我陪着母亲在这边照顾你。” “昏了几日?阿姐我昏了几日了?”姜婉的神情焦灼了起来,她紧紧拽着姜阮的手,惊讶的唤道,“几日,阿姐,我昏了几日?” 姜阮有些不知所措,她急忙的回道,“三日,三日,阿婉,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三日,三日,三日了。”姜婉低低的呢喃,心慌的焦灼的问道,“阿姐,你见过父亲和哥哥么你没有?这几日,这几日你见过没?或者,你知道父亲和哥哥们回来了吗?”他们有没有来看我?” 姜阮有些心虚的低了头,不敢看姜婉的眼睛,低声道,“不曾,父亲和哥哥们都忙,没有回府,母亲又病了,我不知道怎么通知父亲和哥哥们,只能自己照顾你和母亲。” 姜婉大力的抓着姐姐的手臂,她的手抓的人生疼。 “没有回来,没有回来,怎么还没有回来,应该回来了。”姜婉低声的急促的说着话,姜阮听不清楚,可她听着姜婉的话,莫名的心慌起来,焦急的问道,“阿婉,你说什么?你说的是什么?” 姜婉望着姐姐焦急的脸庞,突然不再焦灼。 这又什么意义了,再着急她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发声的若要发声,那此时早已发生过了,不会发生的,若是没有发生,此时再焦急,也是没有发生,姜婉发现,人的焦灼一点也不能改变一件事情,除了发泄心情无从着力。 她的焦急,让姐姐也着急了起来,可阿姐已经承受的够多,不能再让阿姐着急。 姜婉展眉笑了笑,轻软的安慰道,“我逗阿姐玩了。我就知道父亲和哥哥们肯定忙的没空来看我,哼,等他们回来,我要让父亲开了私库让我随便选,而且啊,阿姐,我还要去玩,我们一起好不好?换了男装,一起去逛铺子。” 姜阮的心一下软了下来,她紧了紧抱着姜婉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宋氏知道姜婉醒了,一直要撑着起床来看,丫头拦不住,只能来禀了姜阮。姜阮急匆匆的起了身,摸了摸姜婉的头,说道,“我去照顾母亲,你不用担心,母亲只是担心你,吃不下饭,因此身体虚弱,如今你醒了,母亲自然就会好,你不要担心,好好的。” 回头她又吩咐紫藤道,“这里就交给你里,你好生照顾,让厨房里送点肉粥来,二小姐刚醒,不能吃太多,小半碗就好,等过俩时辰再进多一点。” 紫藤应了诺,姜阮才急忙转身去隔壁照顾宋氏。 望着姜阮的身影消失不见,姜婉才凝神望着紫藤和桃红道,“你们先下去,守住房门,没我吩咐不准进来。” 俩丫头欲言又止的行了礼退了出去。 姜婉点了点暗号,暗卫闪了出来,屈膝跪在了姜婉的床前。 姜婉因为上次问话之时紫藤对她有所隐瞒,如今她便不再信任身边的这两个丫头。如今唤了暗卫出来,则是仔细询问她昏迷后的事情来。 暗卫平板的答了。 姜婉一阵沉默。 三日,若是要设伏,三日足够,可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事又变故? 姜婉心里不安。她掏出信物递予暗卫道,“你拿着这个去寻人,至于寻谁你定然比我清楚,吩咐下去,我要立刻知道侯爷和两位公子的行踪,不得隐瞒,若有人知情不言,死。” 娇滴滴的姑娘,冷艳的一个死字,让跪在地上的暗卫二,心里一阵发寒,森森的杀气,重重叠叠的从字里传出来,让人心里发颤。 他不敢说话,叩头后立刻闪了出去。 姜婉又躺了一会儿,细细的放松了精神力,她发觉她的精神力似乎又慢慢恢复的迹象。这一次昏迷,她的精神已经恢复的同普通人差不多,不再虚弱难控的想睡一般的恍惚。这是好事,至少让她放心下来,只要能好好恢复就不怕,好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她想起了昏沉重听到的声音,那是小煞,一定是的。 同身同命。 只要她好了起来,小煞就会好起来,只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看到小煞?鬼魂要如何成形?小煞也不算是鬼魂吧? 姜婉想起了阴老道和阴小道,可惜他们俩不知道去了哪里,若是他们在,也许小煞能快点恢复形神。 胡思乱想了一阵,姜婉觉得有些饿了。 她唤了紫藤进来,让她端了碗乳酪糊糊进来。浓浓的奶香气闻起来就舒服的不行。姜婉一口气喝了两碗,她还想喝第三碗,紫藤却怎么也不肯再给她端来,也不准别的丫头去。 姜婉盯着紫藤看。 开始紫藤还理直气壮的站在那里仍由姜婉盯着,可时间一久,她难免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小姐刚醒来,自然是不能多吃的,吃了两碗还不够,怎么可以这样? 小姐就是小孩子性子,太过任性,说了不能再吃就不能吃了,大小姐都说了半碗粥,小姐不肯喝粥,乳酪多喝点可以,可也不能一直喝啊。 这是怎么了,还小孩子赌气了,这样盯着看是生气了吧? 生气也不能多吃。 可小姐为什么生气,真的只是想吃乳酪糊糊?小姐一向有主意,不会只为了一点吃的看人这么久啊?是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 紫藤的脸一下子刷白如纸。 她噗通的跪了下去。 姜婉将视线放低,仍然看着紫藤一言不发。 紫藤的脸瞬时变的青紫。 一旁的桃红看的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了? 不就是不让吃乳酪糊糊吗?紫藤是有些管的多了点,可那也是为了小姐好。小姐这是怎么了?生气了? 姜婉缓缓移开了视线,低声道,“你能跪下,自然是知道错了,至于你是不是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我是不会知道的,我也不想知道。你好自为之,此事只一不可二。” 姜婉的声音冷淡无情,继续说道,“我身边的丫头都是你在管,我从来不过问,可这并不表示你可以这样做,此事已经犯了两次,这是最后一次,若是再犯,你也不用服侍我了,哪里来的哪里去。” 桃红再迟钝如今也是听出了不妥来,她脸色刷白的噗通跪在了紫藤身边。 姜婉疲累的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下去。 房间里顿时空旷了起来,屋外的声音也瞬时不见。 一切都空寂的可怕。 姜婉疲累的不行。 她知道这两个丫头一心为了她好,可是人不可以打着为了你好的旗号做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去做她人的的主。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位置,一旦越过了线,有了一次,有了二次,就会有很多次,错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多。 姜婉不想一心为她好的两个丫头就这样天长日久的下去。 给她们警告是为了她们好,只有这样,踩准了位置,才能不犯错,不自己将自己作死了去。 姜婉不后悔,即便因此两个丫头不再一心为她,那也没什么,只要她们知道自己的本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好好的做好自己的事就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可将婉的位置了? 姜婉看的清楚别人,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她可以重生,可以好好的在这里活着,那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这里有她的位置吗?永定侯的女儿是她的位置吗? 姜婉不知道。 暗卫二很快带回了消息。 永定侯和二公子已经回京,正在郊外的庄子上,大公子也在。因为姜婉查问,下面的人不敢隐瞒,已经报给了大公子,大公子穿了话回来,只说,几日内还有事情,暂时不能回府,让暗卫二将信物送了回来,还加了一句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第一百零五章:真的中毒了 姜婉听着这仿若情话的回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哥哥调侃她了。 也是暗中告诉她,她担心过盛,莫要荒废精神。 这个讨厌的哥哥。 也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告诉父亲和哥哥,她病了,母亲也病了。 姜婉知道父亲和哥哥都无事,可她不知道这一次的伏击也是惨烈异常。 姜旭趴在草堆里叼着一根野草,狠狠的嚼了两口。已经趴腹了许久,怎么还没有来?他心里有些焦灼。 这次阿婉伤的几乎致命,父亲很是生气。 父亲被伏击的事情,大家都以为是冲着父亲去的,毕竟以父亲如今的地位多少人想要父亲的命,姜旭数了数,没有几千,也是上百了吧?这还是数的上名号的,数不上名号的,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可到了后来,阿婉中毒,别院伏击惨烈。 他们才最终发觉,这一切都是冲着阿婉来的。 阿婉还那么小?她能有几个仇人,这些人为什么对她一而再的出手?阿婉痴傻的事情本就是个谜,后来又落水死过一次,如今又中毒。 着一切的一切,最红让父亲愤怒到了极致。 若是冲着父亲来的,父亲定是不屑一顾,慢慢的耐着性子与之周旋,毕竟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一日,慢慢来玩,他们也不是第一此同仇人玩这些游戏。 可是。 冲着阿婉来就不可以。 父亲恨不得一次就抓住那个人,抽了他的皮,剥了他的筋,喝了他的血,戳骨扬灰。 姜旭眯着眼睛又抬头看了看日头,日头已经偏西,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這一次父亲不惜以自己为饵,又指派开了身边的人,远远的离开了西京,为了能引人来袭,最终还不惜以身犯险的服了毒。 父亲身边的钉子一直没有找出来,如今这般作为,那个钉子最好给力点,早早的发了消息出去,不然等他抓到这个钉子,他一定多拉他几刀。 日头又落下去了一些,天色慢慢的灰蒙起来。 姜旭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不安的动了动脚趾。 天色黑尽的时候,天边升起了一轮明月,月色很好,淡白的月光从天上撒下来,慢慢的照亮了山的轮廓。 黑沉的山脊,像起伏的波浪,浓淡相宜的展开了画卷。 姜旭没有收到消息。 若是按照机会,此时父亲应该已经到了峡谷中,而且因为病发而半路停步,扎了帐篷休息。他们只需守株待兔的等着人来。 可如今,既没有人来,也没有消息传来。 若有变动,父亲定会传信过来。 这是怎么了? 怎么没有人? 一阵风过,一个人影闪了过来。 姜旭正要出手,对方突然闪了个手诀。 这是姜旭手下暗部的联系方式,当不方便说话的时候,彼此之间就以各类手势为信。这是一个急得必须立刻就传的消息。 姜旭心跳突然加快。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人到了近前,低身送上了一封信。 姜旭疑惑的接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是信? 姜旭快速的拆了信,一闪到了一个背凹的凹坑里,闪了一点火折子,快速的扫了一遍信里的消息。 这信正是姜婉让人急送出来的那封。 信里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告诉姜旭,敌方已知消息,但敌方有人已经怀疑到这是诱敌之计,只怕有人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姜旭快速的灭了火折子,一口将信吞了下去。 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就是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没有人知道这事。 这计划只有父子三人知道,三人各领一部,互不联系,除非攸关性命。 可永定侯是真中毒,他身边虽然也备了解药,可若是有变故,他确实毫无战力的。 姜旭握紧了拳。 他急忙站到了一边,招了人吩咐下去,除去他带走的十人,所有人原地待命。 姜旭待人急速的往永定侯的来路上寻了下去。 谁是这黄雀,谁是这螳螂,姜旭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做什么,他此时已经乱了,可无论他如何乱,他知道一点,凭直觉做最紧要的事。 他最紧要的事,就是往父亲身边靠近,靠近后要做什么,哪都不需要再想,等遇到了,自然就知道。 不得不说,姜旭是一个直觉非常敏感而且也非常的厉害的人。他自小就被培养掌管姜家暗中的势力,一直是作为姜家世子,姜云的影子培养的人。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跟着父亲,哥哥,做父亲和哥哥吩咐的事情。 他从来不需要去筹谋去揣测,更不需要去与人尔虞我诈。 这是他第一次凭着直觉去做一件事情,而且是一件他自己都不知道对错的事情。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知觉厉害到了极致。 因为姜旭领着人刚赶出六里地不到,他就看到了永定侯的人马。 一片平坦的开口地,黑压压的一片又一片的人围着一个大大的帐篷。帐篷里灯火通明。姜旭远远的让人停在了一边,点了一个随从跟着他往帐中去,其余人则隐藏在了暗处。 营地的暗哨对过了暗号,让姜旭往里而去。 有人人除了他,几步奔了过来,噗通跪下带着哭声道,“二爷,侯爷中了毒,如今毒发,我等我等无能。” 姜旭一阵眩晕。 毒发中毒? 这怎么比计划的早了许多? 他焦急的不行,也顾不得说话,直接奔进了营帐中。 永定侯白着脸躺在帐中,他的身旁跪着一个男子,正带着哭意的拉着永定侯的手唤着,“侯爷,侯爷。” 姜旭出手快速的点了永定侯的几处大穴,一挥手大吼道,“都滚出去。” 众人惊讶,刚才半路跪着给姜旭报讯的男子此时已经跟了进来,他惊怒道,“二爷这是为何?侯爷此时正需要医治,你让我等出去并无不可,怎可连大夫也赶了出去?” 姜旭已经红了眼睛,他头也没回的再次大吼,“滚。” 别人也许还在犹豫,但姜旭带来的人已经拔刀直接往外逼人。 跟着的人多是武人,见人动了刀,难免也出手较真,如此一来,营中众人便分成了两处,一处的死命的赶人出去,一处的死命不肯,还有一处在两边劝和的,最终焦灼之下,大家也分不清自己是要出去还是不出去,只一味的战到了一处。 姜旭伸手摸了摸永定侯的袖口,这里原本封着一颗药,正是永定侯中毒的解药。 如今袖口空荡无物,原本封着药的位置已经被人勾破了衣袖,解药自然早没了踪迹。姜旭的心一直往下沉。 这是谁? 父亲的衣袖不是谁都可以摸到的,只怕拿走这颗药的人不仅能摸到父亲的衣袖,而且还对父亲十分了解,定然是从父亲的言行里猜到了什么,才回如此铤而走险的在此处提前发难。 这人若是有心算计,父亲定然是不敌的。 这人是谁? 姜旭知道父亲中的毒虽然看似厉害,随时都会丧命,可实际上这个毒却并不是表面那么凶险,这可是天下第一毒师耿秋的毒,既然给的时候说过定然半月不死,若有解药药到病除,若无解药病个半死也能活。只是时间是病个很久,多久,谁也没问。可只要不死,就不到最坏的地步。 姜旭,知道,解药还有,只是此时却不能拿出来了。 此人既然能动手第一次,就能第二次,此次不能再让此人绕过。 姜旭平复了刚听闻消息,又见父亲的解药不见的震惊,他缓缓转过了身。 此人定在这帐篷里。 他望了望众人,冷然的开口道,“住手。” 众人傻傻的呆了呆,彼此恨意漫天的对视一轮,跳了几步,各自站了一边。 姜旭冷冷的道,“我有几句话,你们一一给我答来,若是不答,或者答的不实,那就以谋害侯爷之罪论处。” 众人都露出了惊悚的表情,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秘密,惊愕的不行。 “你等在此处扎营,可是因为侯爷毒发?” 众人一起点了点头,应是。 “侯爷毒发后,在侯爷身边伺候过的人,全站到我面前来。” 众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疑惑的望着彼此。 有几个人很快的站了出来,另外两个犹豫了一下,也站到了姜旭面前。 姜旭打量着这几个人。 有两个是生面孔,看打扮应该是大夫。 姜旭点了两人再往前了一步,问道,“你等可知侯爷中的何毒?为何毒发?” 两人揪着衣摆,噗通跪下,一人回话道,“我两并不知道侯爷所中之毒是什么,只是因为此毒的病症似乎同一类疾病很是相似,因此侯爷便让我等对外说是得了病,并且日日煎熬的都是此病的药。这几日发现侯爷的毒越发深,侯爷便命我等服侍,陪着一路往西京赶路。路上侯爷虽然中毒,但是一直都还有神智,今日不知何故,侯爷突然昏迷,我等只好停了下来。刚诊治过侯爷,想来是侯爷这几日身体越来越弱,又受了刺激,一时心血过盛,冲击之下,导了毒素入心,所以昏沉不醒。” 第一百零六章 香气浓郁的药丸 另医者忙跟着说道,“毒入心,原本是无药之症,可此毒很是奇怪,仿佛并不是毒,一旦入心,便查不到了毒源。” “侯爷无性命之忧。” 大夫最后一句话,仿若炸雷,惊悚至极。 这是好,还是不好?不用死,可也醒不来?是这意思吗? 姜旭细细看过站在另一处的那几个人。 这几人神色或者不信,或者难受,或者莫名,脸色都变的厉害。 伺候过侯爷,侯爷如今不能好了,这事大罪,怎么办? 侯爷不好了,侯爷怎么能不好?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怎么就不好了,那可是侯爷啊? 姜旭看着各人脸色,仿若读着几人的心里话。 永定侯行伍出身,并不喜奸猾暗藏之辈,他身边的人多是这般脸色丰富的人,说的不好听,就是大老粗居多。 也正因为如此,永定侯很难从中找出钉子,这样简单的人,定是两个极端,一种是真的简单,一种是装着简单,一个人装简单,能装十几二十年,或者更久,这样的人心机岂是一般的人能看出察觉的? 姜旭低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眼角突然扫到一片衣角。 这是一片淡白的衣袍。姜旭望过去,看见了刚才趴在永定侯床边的人,此时他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柔弱的拉着永定侯的手,满眼含泪。 这是一个清秀的少年,少年的脸上满是悲哀。 这是永定侯同袍的儿子,同袍战死的时候永定侯还只是一个白团,连军籍都还没有,也就是跟着兵跑战场拉拉死尸的人,那个同袍也是运气不好,拉死尸的时候遇到一个没死的敌军,被人一刀子捅了心窝。人死的时候刚巧永定侯在他身边,那人也顾不得许多的拉着求,让永定侯代为照顾他怀孕的妻子。 结果人永定侯当时是照顾了,孩子也生了下来,可那妇人有了新欢,悄悄卷了钱财一走了之,只留下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永定侯就一直养着。 儿时,只是将他寄养,永定侯给些钱财就算照顾了。 可孩子大了,到了六七岁的时候,永定侯也开始官运恒通起来,永定侯便将他接到了身边,带着当个小厮一般在身边使唤教养予他。 这个孩子也聪慧,识了字,慢慢也有了些才学,久了便一直照顾永定侯的起居也帮着处理一些日常的文书往来。 这个孩子可说是永定侯的半子。 姜旭望着这个比自己大了许多,可看着却瘦弱矮小的有些单薄的男子。 也许有些事情早就有了眉目,只是不愿意相信,或者不愿意去面对。 姜旭轻声换了一声,“阿哥。” 这个孩子是永定侯姜丞的半子,却像小厮一样在姜丞身边伺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永定侯身边的小厮。 可姜云和姜旭确实称呼他阿哥的,这个称呼只有他们两人在叫,永定侯身边的人称呼他则是姜先生。 “阿弟,侯爷他,侯爷他这是怎么了?”男子凄楚地低声问道,仿若是问姜旭,又仿若是不相信的问他自己。 这该怎么说? 姜旭不知道。 他心里有个怀疑,可他害怕,害怕这个怀疑成了真。 姜旭紧了紧拳头,低声道,“阿哥,你起来,不要这样。” 说完,姜旭伸手将男子从地上拽了起来。姜旭高大壮硕,如此一拉,就好比拉面条一般,看见男子柔弱的长了身子。 姜旭出手如电,左手拉着男子的右臂,右手一探出,紧紧抓住了男子的左手手腕,手上一招小擒拿,男子吃疼,惊呼一声,双手一瘫,一颗浑圆的黑色珠子从男子手中跳落而下。 珠子蹦了两下,滚落到帐中的地毯上,一闪就埋进了地毯的深毛里,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这样了? 帐中的人都是在永定侯身边的老人,怎么也没看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 姜先生怎么就被抓住了? 抓姜先生干嘛?姜先生柔弱的像一个书生,应该说比书生还柔弱,病殃殃的总是吃药,说是个药罐子也不为过。 抓他干嘛? 侯爷一向待他若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姜旭并不想多做解释,他利落的命令一个医者去将地毯中的药丸子拾起。 姜旭心里很不好受,他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如今摆在了眼前。 若这次敌人用了不惜暴露钉子的内外夹击之策,那他该怎么办?姜旭知道时间不多。为了诱敌,父亲身边带的人不多,如今这帐外就没有几个人,而自己也只带了十人,十人太少,就算现在派人去将埋伏的人调来,只怕也远水解不了近渴,难以。 姜旭心里乱转。 被抓住的男子此时反而镇定了许多。 他坦然的望着姜旭,轻柔的道,“阿弟,你既然知道了,也不用多问,送为兄上路就是,你父子的手段我也是见识过的,不求别的,只求速死。” 姜旭讶然的望着他。 这是什么话?这声音里的仇恨糜烂之音是为了什么?恨,恨谁?恨姜家,恨父亲,还是很他们兄弟,或者是恨阿婉? 姜旭知道,这个谜必须解开,若是让此人死去,这个谜也许就永远是谜了。 他快速点了男子的穴,将他一把丢在了地上。 医士们研究了药丸,甚至还舔了两下,到底也没有看出来这是什么药?毒药?或者不是毒药?谁知道了?反正他们两个是不知道的。 两人望着姜旭一起摇了摇头。 姜旭心里哼了一声,伸手要过了药丸。 这是天下第一毒师的药丸,岂是一般人能辨别的。若不是因为这个药丸的气味实在特别,而且颜色也不同与普通的黑色药碗,他也不能辨别。 这个药丸很香,香的像是浓的花香,而且药丸还是浓郁的红色,不仔细看,一晃眼会认成黑色,可实际是红色。 姜旭接过药丸,一看一闻,立马就知道不会有假。 他转身背着众人命令道,都下去,全部戒严,就地备战。 他身后的人整个傻眼。 可立马,所有人都沉下了脸。他们都是跟着侯爷的老人,也是上过战场的,这句话里的意思人人都读懂了。 有敌人,难以解决,只能拼死一战。 懂了,动作起来就快了。 几人尽快的跑了出去,各自准备了起来。 姜旭抚起父亲,将药丸塞入了他的嘴中。 满满的香气突然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旭想起了耿秋的话。 “这个药丸花香浓郁,色泽红而黑,如今你等见过了,收好便是。若是觉得此香不便隐藏了药丸携带,可在外裹一层薄薄的糖衣薄蜡,香气自然散不出来,不过记住,若是要服用,还需用手捂热药丸,待着薄蜡糖衣散了,花香浓郁之时再服用。” 耿秋如此作为,是有意,还是无意? 当日问其此药的时候,耿秋那欢愉的表情,姜旭一直不明白,此时更加疑惑。此药得来不易,耿秋为何舍得? 也多亏了这药的香气,刚进来之时,姜旭并未闻到此香,知道后面他斥责众人,才开始问道淡淡的香气,最后香气一下鼎盛。 这是天意,还是人为? 不管如何,父亲无事,姜旭的心安定了几分。 半刻钟不到,帐外想起了兵刃相接的声音。姜旭走了几步,将永定侯的大刀拿到了手中,大马金刀的座在了永定侯的床沿边。 虽然已经打了暗语让护卫去调人,可能否赶来,护卫能否冲的出去,却不知道。 如今姜旭能做的只能是护住父亲。 望了望地上瘫软地男人,姜旭心里涌起一丝难过。 上次遇袭,父亲排查了所有人,抓了几个钉子,以前知道,可却想利用的钉子,那次父亲都拔了起来,只要危及到了阿婉,父亲便绝不肯再姑息。 这个男人,父亲就算死也许都不会怀疑他吧?上次他就不曾出一丝纰漏,这一次若不是因为事先设局,又亏的耿秋这绝妙的药丸,他们也一定不会发现这个男人。 这样一个忠心多年的人为了什么会做出如此决绝之事?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姜旭收回心绪,专心的等着敌人上门。 一柄大刀一刀划断了帐篷的门帘,几个黑衣人涌了进来,紧跟着又涌进来几个侍卫,几人一阵乱战的在帐中打斗了起来。 地上的男人惊恐的想叫,他张了张嘴,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有人打斗中,一脚踩了过来,正巧踩在了男人的小腿上,男人疼的满脸紧皱的看不到了样子,踩到他的人也不好彩的一个踉跄,未能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刀,仰面倒到了地上,喷血而亡。 滚烫的人血一喷而出,刚好浇了男人一头一脸,一张白净的书生面一瞬变成了关公脸,红的除了黑色眼珠子,其他全变成了红。 男人惊悚的一下闭了气,晕死了过去。 姜旭温如台上的座着仍然不动分毫。 这还没有到最后,他是永定侯最后的防线,不到最后他不能动分毫。 姜旭能从打斗的声音中,隐约知道,来的敌人的人数至少是护卫的一倍,而且个个都是杀人的好手,不然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冲进了这帐篷之中。 ------题外话------ 各位亲,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今日又晚更了。 话多也是废话,只能真心抱歉。 前几日我还在纠结,是不是应该求一求月票,我还没有过月票了,今日就看见亲sj60737132送了一张。 爱你啊,亲。 月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求月票。 我努力的求一次,不知道会不会多几张? 忙的脚不沾地的工作下还要写下去,真的艰难,我会努力坚持,因为有你们,亲们,有你们在看,我会努力坚持的。 谢谢 第一百零七章 被隐瞒的失踪 姜旭紧了紧握住刀柄的手,手心里已经慢慢有了点汗气,温热的汗气裹着刀柄,刀柄似乎变得滑润难握。 一把分水刺从一边斜刺而来,锋利而快速,姜旭抬手格去,正好将大刀的刀背敲到了分水刺的上,激烈的一声铁器的碰撞声,姜旭仿若惊醒的睡狮,他快速的伸腿踢出一脚,正好将这使分水刺的人踹出一臂。 姜旭顺势站了起来,大刀一沉,仿若一座山立在了那里,高大巍峨,俊朗险峻。 帐外的声音慢慢少了,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涌了进来,姜旭好像一个被藤编狠抽的陀螺,疯狂的旋转着撞向涌进来的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仿若潮水,姜旭冲出,他们就退去;姜旭后退,他们就涌上。 姜旭不敢离开永定侯太远,他只能看着自己手上的刀在黑衣人的狂退中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黑衣人的车轮战渐渐有了成绩,姜旭的刀慢慢的变得沉重而缓慢,原本密不透风的刀网也变得有了缝隙。 各种的兵器在这个缝隙间穿来穿去,细细的分水刺,粗重的大刀,纤细的长剑,莫名的倒钩剑,各种的武器在姜旭的眼前纷飞。 还能坚持多久,姜旭不知道,他只知道,必须坚持,无论如何必须坚持。 一把细剑擦过了姜旭的一只大腿,锋利的剑拉出一条血口,伤口的血汹涌而出,温热而热烈。 姜旭疼的往后一个趔趄,差一点跌在了一旁的永定侯身上。 四周的攻击更加紧密的压了过来。 姜旭心里生气了一丝失落,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但他知道若他死了,父亲也必定活不了,他可以死,父亲不可以,姜旭咬牙一手反刀逼退了刚涌过来的三人,甩手从腰上拉出了一条银色的链子。 软软的银链柔软的没有形状,姜旭一抬手,将右手的刀和左手的银链同时抛高,一交叉,他快速的将刀和银链换了手。 到了右手的银链仿若一下有了魂魄,柔软的链子若蛟龙出海,疯狂的往外扫去;几乎同时左手的大刀一横扫扮着银链诡异的由扫改刺,离姜旭最近的两个黑衣人一个不防,依然被这刀链同时结果了性命。 一瞬之间,形式转变。 姜旭凭着远攻的银链近攻的大刀,一下扭转了局势。 如今黑衣人与姜旭胶着在了这狭小的帐篷中。 不知道过来多久,姜旭的脚边开始堆积黑衣人的尸体,姜旭的脚慢慢没有了可以移动的地方,周边都是死的人,踏出去只能踩到人尸上,姜旭必定会失去平衡而跌倒,他不敢踏出去,同样的周边的人也踏不过来。 姜旭不知道,死尸也可以这样牵制敌人,这真是错有错着。他的身上伤口越来越多,血从各处冒了出来,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还有多久,援兵还能来吗? 阿婉说的黄雀,就是这些黑衣人了?螳螂了,螳螂是谁?是阿哥吗?还是说螳螂就是自己? 有那么一刻,姜旭觉得螳螂就是自己,他灭了阿哥的阴谋,可是他却没能逃脱这布网的黄雀。 随着时间的流失,姜旭慢慢的变得绝望起来。 他开始失去思考的意志,只能机械的凭借本能去绞杀,这才是最可怕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已经不考虑如何躲避,他只知道要斩杀,斩杀,再斩杀。 姜旭带着埋伏的精锐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那一片营地已经静寂一片。 满地的死尸,满地的刀箭,在黑暗中可怕的呈现在那里。 来人迅速的分成了三组,一组警戒,一组仔细的搜索地上的人,死的活的,另一组则快速的冲进了正中的大帐。 帐中的死尸已经堆积的成了小丘,进来的人艰难的半开了一堆人,才惊悚的发现姜旭如同雪人一般大马金刀的座在那里。 来人是跟着姜旭出生入死的贴身暗卫,他害怕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是二爷吗? 二爷的功夫有多高,他不知道,他只是知道他们所有的暗卫中无论天赋多高的人习武多少年,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在二爷手下走满百招不败。 二爷就是一个让他们仰望的山。 可这山,怎么可能,不能。可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人车轮战,二爷也是人啊,他也总有力竭的时候啊。 他急忙往前几步跪在了姜旭的面前,战战兢兢的伸手往姜旭的鼻下探去。 一丝风吹到了指尖,细微,冷湿,他心里一颤,这是别处的风还是二爷?他害怕的将手又往姜旭的鼻里移了移。 是呼吸,虽然很弱很弱,可那缓慢的不断的是呼吸。 暗卫一身瘫软,他控制不住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冰冷的湿气从股处传来,他赶快跳起来,轻声叫道,“二爷还活着,快拿药来,快。” 在另一边的一个人快速的跳了过来,激动的摸出一瓶药,倒出一颗药丸,快速的压入了姜旭的嘴中。 另一个人也跳了攻来,一人打燃了火折子,另两人一起快速的将姜旭的伤口清理了一遍,撕拉着撕扯了自己的白色里衣给姜旭包扎。 清理的人几下清理的大帐,将帐中的火把点燃了起来。 大帐一下变得明亮,来人才发现了躺在一边的永定侯。 永定侯并无伤,只是好像谁着的人一般,躺在那里。 这是怎么了? 等整个地方清理完,除了侯爷身边的姜先生和姜旭,永定侯,整个地方再无活口。 死了,都死了。 暗卫心里不停的念着,死了,都死了,怎么就死了?虽然都是刀伤,都是血流,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是中的致命的刀剑之伤,怎么会全死了? 如今已经容不得他们来处理或者猜测这些事情。 既然有人在这里伏击,那就很难说不会有第二波伏击的人,如今只能是藏,藏起来,躲入暗处,避开将自己暴露在暗中的敌人跟前无所遁形。 暗卫很快坚定了这个想法。 他一定好护好侯爷和二爷。 他已经是两位主子身边唯一的暗卫了,死去的兄弟们不能百死,活着的必须活着。 很快这群人一下分成了十二组,每组背着两人快速的散入了夜色里。 只能这样了,分散总比集中到一处让人一网打尽的强。 暗卫很懂如何躲藏起来,他领着人带着二爷和侯爷一路奔进了山林。他们在林子里胡乱的走着,绕来绕去,到了最后,就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那里的路是他们绕过的,那里是他们没有绕过的。 姜婉收到永定侯在京郊的消息的时候,永定侯还未醒来,而他此时正和姜旭一起躺在一处山坳里,身边守着的只是暗卫和几个最顶尖的护卫高手。 姜婉的消息是姜云为让她安心而暗中派人送来的假消息罢了。 姜云此时正焦灼的站在一堆堆死人的营地里,望着远处的风景一排寒蓑。 父亲和二弟去了哪里?为何暗伏不在约定的地点,为何他在接应的地方没能等到他们?到底出了怎样的变故让他们就这样消失不见了踪迹?就连平日里用来联系的暗号都不敢留下一丝一毫,这是在防备被追踪吗? 是敌人还没有死绝,是因为还有袭击的人? 唯一能让姜云心里安定的消息是这死人堆里没有发现父亲和二弟,周边的人散开虽然有痕迹,但是这些痕迹很快就被人特意的隐藏了起来,这就是说,是逃出去了,而且逃出去的人也不会很少,分开,分开只是因为还有敌人,必须躲开。 姜云仔细的看了四周的风景,他点了大队人马,直接往一边的大山而去。 他知道如果是他,他一定会往这里去。 他在赌,可姜云相信他能堵对,一定能对。 姜云在找人的时候,永定侯的人也慢慢的被季节到了此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搜索。姜云此时已经顾不得隐藏实力,他只知道,必须找到,必须。 姜婉那日收到那条消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后,心里安定了一分。她相信父亲和哥哥们定能平安。 姜婉的精神力慢慢的好了许多,她发现每日的药膳其实很好吃,虽然天天吃,可她总觉得比家里的厨子做的普通饭菜还好吃一些。 姜婉慢慢有了胃口,是不是想吃点什么,她突然有了点菜的兴致,她便试着让紫藤去帮她点菜,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耿秋竟然也能根据她点的菜来调整药膳,每日都能给她点惊喜。 今日的午膳姜婉点了一个鸡,她想了想觉得耿秋多半都会给她端一个人参鸡汤或者别的什么药材炖煮的鸡汤过来。 可到了吃饭的时候,他竟然看到耿秋送来的是一个油炸的鸡块,一块块油炸的鸡块上撒这一些红红绿绿的细碎的叶子,滚烫的鸡肉上的碎叶被热气烘烤,散发着一种仿若薄荷又仿若茅草,似乎又不是,又有点像茼蒿的味道。 姜婉惊讶的不行。 这是怎么想到的啊? 而且这些奇怪的碎叶可能就是药了,什么样的药是这样吃的?生的撒在热热的鸡肉上烘烤着吃? ------题外话------ 各位看官,抱歉今天又晚了。 明天我还要上班,第八天,工作十多年,除了最开始的第一年工作,我从来没有连续上班八天过,真是痛苦啊。 还好工作忙的不行,时间也因此变得极快的流失。 求了月票,感谢尾号6175的亲投了一张月票。 我开心的再求一次,月票啊,来的多谢吧。 第一百零八章 复杂的诡计 姜婉试着吃了一块,她立马就爱上了那个味道,真的好吃啊。 一盘鸡块,姜婉一个人吃的干干净净,以至于别的菜她已经没有了肚子吃,只能随手尝了尝。 当她尝到那盘豆腐的时候,姜婉心里后悔的不行。 早知道这个豆腐如此好吃,她就少吃点鸡块了。可现在怎么办?姜婉摸了摸自己有些微凸的肚子,纠结的不行。 不能就这样浪费了。 姜婉突然眼睛一亮,也许可以将这药膳给母亲或者姐姐吃,真的好吃啊。 她急忙又让紫藤去请教耿秋,这豆腐的药膳可否给别人吃,当然这个别人的情况肯定跟母亲和姐姐一样,只是不能明说啊,堂堂侯府的小姐,还要惦记一盘药膳,实在不好意思明说的。 紫藤去了好一会儿,回来禀道,“小姐,耿大夫说豆腐的药膳适合像夫人和大小姐那样的年纪和身体的人吃,只吃这一道是没有关系的,只是不能吃别的药膳,因为小姐的药膳是相生相克的,不是谁都可以全吃的。” 姜婉只要知道豆腐就可以了,其他的她可不关心,她听了前半句,就开心的让人赶快将菜送过去夫人处,夫人和大小姐可正在用膳,晚了,就过了饭点,那就不好再单独吃了。 宋氏自从姜婉醒来后病也慢慢好了起来,因侯爷未曾回来,姜阮便住在了宋氏的院子里一心照顾她。宋氏担心姜婉体弱,怕自己过了病气给姜婉,她倒是不让姜婉离开凝魂居去看她。 如此一来,两边反而离得远了些。 等姜婉好不容易让人送了豆腐的药膳过去,宋氏和姜阮都已经用过膳在园子里散步了,这豆腐最终还是没能让宋氏和姜阮吃上。 永定侯府里一片平和,就是姜婉也慢慢的平和,不再担忧。 姜云的遮掩消息的本事确实高明。 可无论他如何遮掩,有些人确实无论如何瞒不住的,他们知道永定侯出事,也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此时,西京某府。 “失踪?派了那么多的死士,又重金买了杀手,再暗中鼓动了山匪,如此多重的截杀,结果只是失踪?” 一个茶盏从一旁飞射而来,砰的砸在了地上,飞溅的碎屑从左大将军的脸颊划过,一滴血珠凝在了他的脸上,鲜红耀眼。 “对方可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因此不再信你的消息,不曾派人?”那人狰狞的脸上露出一股佷戾的凶狠,肥胖的肚子因为生气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就好像青蛙的白肚皮一般。 左大将军低垂着头,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他恭谨地答道,“这个消息肯定不会让人怀疑,而且那人如此恨永定侯府的二小姐,为此肯定会除永定侯而后快,没有了永定侯,那个二小姐不过是个随时可以掐死的蚂蚁。” 他吞了吞口水,继续说服道,“他们一定派了人,围杀永定侯的人太多,各方势力都有,他们的人因此才不显眼的未曾被注意到。” 左大将军心里虽然并不认同自己的说法,可如今他已经顾不得这许多,面前站的这人可是握着他的命脉,若是不能说服他相信这个说法,他知道,自己离死也就不远了。 “你的那个钉子,会不会供出你?” 那人不放心的问道。 “绝对不会,他可是孝子,看着自己寡母生活的凄凉,他又一心想着替父报仇,就是死他也不会说,他知道他说了,他那寡母可就没有活路了。” “哼,你以为你有多高明,不过找了个荡妇勾着她胡言乱语的骗骗自己儿子给你卖命,如今这条线若是再留着,那可是给人家留了条尾巴。” “请爷放心,那女人如今已经说不出话了,今日已经葬到了坟里,等他们摸到这条线,人已经是蝼蚁满身的死人了。” “既然要断,你可要断的干净。” “属下明白。” 十二原本是跟着左大将军的,若是他不离开,此时他定是能听到这两人的一番密谈。可惜,一个时辰前,左大将军吩咐人去除那浪荡寡妇的时候,跟在左大将军身边的十二遍离开了。 此时,十二正站在一间屋子里,看着两个男人满脸舔笑的望着一个被捆了手脚,塞了嘴的女人。 这个女人年纪不小了,可好在她皮肤白皙,五官妩媚,虽然上了年纪,但女人眼角的风情实在勾人。屋里的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彼此的意思,心有灵犀的互相裂开嘴笑了起来。 “陈哥,要不你先。”个子微矮的偏瘦的男子试探着说道。 “呵呵呵,哥哥我确实想先,可此处不是办事的地方,你我还是先带着这女人赶车出城才是,出了城,一切好说。”壮实一些的男人,一身粗布短打,干练的提议道。 是啊,老大可是吩咐了今日必须处理了这事,最好出城去,乐子晚点就晚点,事情可不能除了纰漏,出了篓子,可是会搭小命的。 瘦子心里一转,已经认同了这个主意,忙哈哈着拍马屁道,“陈哥说的是,小弟听哥哥的。” 话落,两人一起出手,三下五除二地将这个女人塞进麻袋里扛了出去。 两个男人赶了一辆马车,捎带着这个女人快马出了城。 十二紧跟着,不敢丢了这三人的踪迹。因为十二已经认出这个女人就是上次同左大将军见面密谈了几句,后来让他不小心丢了踪迹的那个女子。 这个人可是知道侯爷身边的那个钉子的人,这可不能再丢了踪迹。 十二心里急得不行,他毕竟只是个刚死的小鬼,不要说抓人,就是显出身形来吓人的本事他都没有,如今可怎么办?这个女人救不下来,那线索就断了。 没有办法,那就只能跟着。 如此,三人一鬼就到了城外的荒坟岭。 这个荒坟岭可是一处凶地,西京城里只要问斩的无人认领的死囚的尸首,多年来可是都丢在了这里,还有那城里死了的没钱埋的人,也多是丢入这里,其实这里就是个乱葬岗。 只因这里荒凉无人居住,而刚巧又有一个天然的深坑,所以便有了这丢尸的便利。 西京城里,人人都知道这里闹鬼,因此人人都不愿来这里,除了丢尸的人,这里荒凉的没有一点人烟。 十二自然是知道这里的,他是鬼,早早的就感觉到了此处的阴气。 此时正是白日日头最高的时辰,鬼魂可是不敢出来的,十二若在魂魄里烙上了姜婉的凝神绘制的癖日符,他也是没有白日下瞎走的能力。 虽然如此,十二还是觉得发冷。 这荒坟岭的阴气实在太重。 两个男人刚到着荒坟岭的山脚下,便急迫的停了马车。 驾车的是那个被唤着陈哥的壮男,他跳下车架大嗓门的嚷道,“兄弟,你可是说了让哥哥先来,你到车外帮哥哥我把着门。” 车里的瘦子抱着那女子一路已经摸了个遍,只是碍于做那事动静太大,在路上怕惊动了人,他才一路忍着。 如今到了地头,那忍着的死压的念头仿若爆炸的爆竹,噼噼啪啪拍,急切而渴望。他那里还肯放开,如今他只想一偿所愿。 他也不答话,手脚利落的去撩那女子的湘裙。 车外的男子等了一会儿,不见车里的男子出来,反而是传来一阵砰砰的撞击声。 这些男子都是粗鲁的,什么事情没见过,如今一听这动静,便知这事被人抢了先。这早就说好的事情,怎么就变了卦?他赶了一路的车,就是论功行赏,那也是他先才是。 壮汉心里一股无名火,腾的就冒了出来。 他单手一撑,快速的又跳上了车架,蒙的将车帘拉了下来。 十二死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在市井中混着长大,这些事情,自然是听人说过,他可是没做过,他心里勾着倒是很想乘这个机会见识见识,可惜他的道行不够,这人的敦伦和入厕等对于鬼来说都是有些污秽的事情,道行浅可是看不得的。 他早早的就避开到了车外,如今正站在车架旁盯着车帘子直勾勾的发呆。 壮汉这一拉车帘,车里的情景便光天化日的路在了十二和壮汉的眼里。 壮汉眼睛冒火,冲进了去像撕门上的年画一般,将那细瘦的男子从女人的身上撕拉了下来,一手一个重拳,狠狠的击在了男子的脸颊上,打的男子的脸颊立刻青紫染红的肿了起来。 十二望见了女子洗白的两条大腿白晃晃的露在那里,他立知不好。 怎么这污秽的男女伦敦就这样被他倒霉的看到了?这可跟被道士打一枚灭魂符一般无二。十二知觉的一阵灼热从手脚一瞬间传遍了全身,只一息之间,他的魂魄只觉一阵剧痛。 十二的鬼影就地消失不见。 十二来也好,不见也好,这两男一女是不知道的。 这好戏刚开了场,还得继续往下。 壮男揍了人,一个大力往外一抛,竟然将他手上的那个男子抛出了车外。 ------题外话------ 亲们,我终于明天可以休假一天。 真是不容易啊。 先给各位看官抱歉,最近每日赶稿,错别字实在有些多,我努力了,但实在没有时间修订,先致歉,这事有拖无欠,有机会定会回头修订。 今天很happy的回家,高兴的差点忘记更新。 还好十点半想起了这事,赶上了末班车。 好险。 第一百零九章 藏魂 只听得噗通一声,瘦男一个狗吃屎的重重的跌到了地上,扬起了一阵尘土。 壮男半弯着身子站在车里,往外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人看了又看。 地上的男子双腿裸在了外面,脚上的鞋子已经不见了踪迹,只一眼,壮男就知这个猴急的已经得了手,他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奶奶个熊,竟然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抢食,你当老子是死的。” 他似乎还不解气,继续骂道,“龟孙子,看你还敢不敢,看你不死。”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仿若死了一般。 壮男一脸得意的笑了起来,转身往车厢里去,走了一步,他突然猛地回头,直盯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不曾动一分,这是真的晕死过去了。 壮男不再耽搁,性急的回身一把扑了上去,就好像看见了血肉的饿狼。车上的女人似乎紧闭着的眼突然睁开,她定定的望着扑到了身上的男人。 女人阴冷冰寒的眼睛只一瞬遍变成了一汪秋水,含烟绕雾的迷蒙起来。她本就是个无情的女人,若她心里有一丝丝的情意就不会蒙着良心的欺骗自己的亲生儿子。 如今她知,能否活命,只在这一阵之中,若是错过机会,命可就要交代在这永无人知。女子洗白的腿绕上了男人的腰,她努力的迎了上去。 男人正在兴头上,开始还不曾觉得,时间一长,男人觉出不同的味,匆忙中抬头忘了一眼,这一眼正正的就望进了女人的眼睛里。 多漂亮的眼睛啊,烟水缭绕的仿若能将人沉进去,那轻翘的眉角仿若一个小小的鱼钩,直直的就勾了过来。 这个女人同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同,窑子里的可是热情,热情的让人狂躁;家里的很是安静,安静的让人仿若饮那白水……,寡淡无味。 这个不同,这是蜜水,甜蜜的让人舒服,好像浓一分会甜腻,好像少一分会寡淡。男人的心开始痒痒起来,他直直的盯着这个女人享受起来。 地上的男人动了动脚趾,他的脸很疼,疼的以至于他晕了过去。此时醒来,他除了脸疼,全身上下都疼的让人想哭。 他是瘦弱,也因为瘦弱了一些,所以从来都只是在左将军跟前跑跑腿,好不容易讨好了将军得了一个心腹的差事,这个差事还没有捂热如今就被打了。 他心里不服气啊。 不就是个破鞋吗?是他没忍住先先下手为抢的尝了味,可也不能这样打人的脸啊。今日的事情若是就这样了,回去后他还怎么在将军府里混?以后他也不要想再抬头了。 破鞋谁先谁后不都是一样,有区别吗? 他心里暗恨,咬了咬牙,正要将嘴里的污血吐出来。 突然一阵女子的呻吟的声音穿了过来,妩媚娇弱,勾魂的声音让他立马起了一身鸡皮。 这女人的声音还真是好听。 可这女人不是被塞了嘴的吗?怎么就出声了。 他还没想明白这事,有一阵娇唤穿了过来,“好哥哥,好哥哥,求你了,好哥哥……。”声音的尾音越来越低,低的几乎再也听不见。 瘦子一下蒙了。 这是好上了? 这两人就这么好上了? 那还杀不杀这个女人的? 他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兴奋,这两人勾结到了一处,他若是有本事杀了他两,那不是正好既了了私仇,又给将军省了麻烦。 何况,这事情若是做了,又有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什么还不是他怎么说就是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就好像疯涨的海潮,瞬间淹没了岸边的礁岩。 他一心盘算起来。 车上的两人如今已经折腾的越来越狠,车厢剧烈的晃动,拉车的驴子被晃动的车架磨了磨皮,忍不住叫了起来。 瘦子知道若是不快些,可就没有机会了。 若是打,他是谁也打不过的,硬来拼命的那是傻子。 他想起为了防身,他两偷偷在车底塞的那两把刀来。他忍这疼,狠狠的滚了一圈,裹着满地的灰土缩进了车下。 刀柄横在了眼前,他利落的抽了出来,虽然不懂杀人,可使这刀,他倒是同人学过一点,毕竟是在将军府里半差,若是连使刀都不会,那就不要混了。 身上又疼了起来,特别是脸颊,火辣辣的疼,就好像没有了脸皮一般。 他恨的将心一横,一下从车下穿出,利落的跳上车架,举刀就往前狠刺下去。 这一刀,他用尽了全力,长长的刀柄被双手死死的握住,他半倾着身子,将半身的重量也压到了刀上。 一阵血肉开裂的声音,还有两声几乎一起的尖叫。 刀狠狠的洞穿了车上的两人。 瘦子一刀到底却不敢停下来,他使劲的拔出了刀,又疯狂的刺了下去,如此不停的疯了一般。 车上的男女如今除了不停的嘶吼,已经没有一丝还手的力气,第一刀来的太过突然,上面的男子即便想反抗也没有时间翻身起来。 机会总是这样,来了,若是不抓住,那就永远都不要想再有。 瘦子最终力竭的一屁股坐在了车架上,他手里的刀已经不见,此时正插在车上横趴地男人身上。 刀柄满是喷洒出来的鲜血,滑腻的已经完全握不住。 死了吗? 瘦子不知道,他行应该是死了。 这里虽然是丢尸的地方,平日并不曾有人来,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瘦子敢耽搁,他摸着从车厢的一个角落里找出了他先前脱掉的裤子,也顾不得许多,胡乱的套在了身上。 车外的傻驴子倒是悠哉的吃了半日的野草,如今养足了精神,正在无聊的喷鼻气。 瘦子拉了缰绳,赶着驴车往一旁的弃尸坑而去。 几步就到了地头,这是一个天然的坑洞,黑黑的有些看不到底,洞口周围一阵暗沉的腐烂的臭味萦绕不断,瘦子害怕的不行。 他满嘴念着各路菩萨的名讳,求着莫名的话,下了驴车。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个车是不能要了,满车的血,赶回去,不是嚣张招摇的告诉人家,他杀了啥不是。 他解开了傻驴的背架,将驴拉到一边拴在了树上。 回神,他找了根粗的树枝,机巧的将树枝翘高一个车轮,急速的用脚扒拉着硬石垫到了高起的车轮下,车倾斜了起来。 车里的两个人慢慢的滑到了低矮的一边,此时瘦子再一使力将车往低矮处一翻。 车失去了平衡,侧身倾倒下去,车壁砸在了深坑的边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车随之又翻了一下,掉了下去。 瘦子在等,他耐心的等着另一声巨响传来。 时间越来越久,除了四周的几声虫叫,还有那不知事的傻驴的几声叫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瘦子疑惑的皱了眉,他不敢去坑边看,想想那两人怎么也不可能再有机会活了。他望了望快落上的日头,不敢再呆在此处,忙跑过去牵了驴,爬上去,驾驴一路小跑着往西京城的方向赶去。 左大将军等了两日,才等到办事的这个瘦子回来,这个人也有些口才,糊弄的改了改事情,竟然也就这样遮掩了这事。也因为这事,左大将军慢慢的也开始用他,他在将军府里的位置倒是稳固的升了升。这当然是后话,不值多言。 话说十二伤了魂魄,消失了身形。 因为他的魂魄里熔了姜婉的符咒,他出了事,自然就传到了姜婉这里。 姜婉此事歪在园子里的一把湘妃椅上,斜躺着正晒着暖暖的日头昏昏欲睡。这是耿秋提的,说是晒晒日头,对她身体好。 姜婉是觉得晒日头可以让她的身体多吸收阳光,合成维生素,按照现代的药理这也是极好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耿秋是歪撞到的这个说法,还是真的懂得晒晒日头的好处。 而且姜婉也发现,在日头下,她的精神力的修复会比夜里快许多,即便不为了身体,为了精神力的修复,她也乐意之至的整日晒日头的,反正黑就黑嘛,她前世可比现在黑,如今她的皮肤已经很好,可不是轻易就能晒黑的了。 姜婉必定是神魂大损,十二出事,她知倒了,可却无法援手,只能求本的将十二的魂魄凝在一处不散,留住他的一条小命。 可鬼的魂魄可不能随便飘,遇到了厉害的鬼,那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说不定就被一口给吞了。 若是遇到鬼差,那就更不要说,直接抓了回地府去审,该下地狱,还是该投胎,反正没有鬼魂说话的机会。 再惨一点,就是好运,厄运各一半,既不会被吞,也不会被抓,就这般做个孤魂野鬼的飘个几百年,修个形,莫名的不人不鬼的了。 姜婉用十二唯一的一丝联系让他凝了魂魄,十二魂魄太轻,心里害怕,一个没注意,竟然一下撞进了车上那女子的魂魄中,好在那女子死的快,很快也成了鬼,否则以十二虚弱的魂魄,肯定死在了女子的阳气下。 女子死了,阳气一泄,阴气顿生,十二就这般鬼死神差的将魂魄藏在了女子的魂魄中。只是因为他弱不能形,就好像人一般,只能一直沉睡不得醒。 姜婉被十二的事一激倒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她发现她的神魂里多了一条一条的细若蚕丝的细细的白线,这些白线若隐若现,就好像她神魂的触角一般,可以延伸也可以缩回。 第一百一十章:即将到来的暴雨 十二就是因为连着了这样的一条线,他出事,线一断,姜婉便知了此事。 这些线是什么时候有的?怎么感觉就好像姜婉的神魂有了形状。以前是无形的一种力,如今却可以因为这些细丝而有了形,这是不是还有别的,姜婉不知道,反正急也不可能知道,那就当多了一个打发时间的事情,时不时练练也是好的。 十二出事的时候,永定侯已经失踪了几日,姜婉毫不知情,只当是父亲和哥哥已经回来了,只是需要在京郊处理一些事情。 此时,永定侯和姜旭躺在山坳的背风处,仍然昏迷不醒。 这几日,他们又遇到了两拨人,从衣着和做派来看,并不是同一伙。好在暗卫小心谨慎,他领着众人小心的避开与这些人正面相撞。 侯爷脉落温而稳,应该是没有大碍。 二爷的伤口用了最好的金创药,如今也都慢慢的结了疤,这几日身上也一直没有发热,想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可是这两个人就是没有醒。 跟着护着的人都盼着,可盼到了今日,大家心里都开始颓败起来,人人都不敢再奢望侯爷和二爷能醒过来了。 暗卫抬头望了望即将落下去的日头,望着满天的灿烂的晚霞,心里直发疼。这样的霞光,灿烂美丽的惊心动魄,若是在西京的时候,他一定悄悄地躲在高大的树上,一个眼睛盯着二爷,护卫二爷,一个眼睛盯着晚霞,满心欢喜。 如今他却万分害怕看见这样的霞光,这是要下雨了。 这样的霞光,在天上映得越红,越大,越是美丽,这即将到来的雨将越是磅礴。 他们几个倒是不怕这雨,可侯爷和二爷可不能被淋,病人若是淋了雨,一个伤风也许就要了命。 怎么避雨? 这个山林他们已经穿了几日,也算是熟悉。 他知道半山有个破庙自然是可以避雨的,可他们去了,定然这山里的其他人也会去,那些人可是来追杀侯爷的,若是碰上,那可是羊入虎口,生还无望。 这可怎么是好? 派出去打水的人刚好回来,随身的羊皮囊子里已经装满了水,他轻巧的将囊递给了旁人,去给侯爷和二爷喂水。他往暗卫身边靠了过去,轻声的问道,“你这是犯愁了?” 暗卫和护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彼此可是好不认识的。 如今处了几日,大家也算是生死之交,如今说话也就没有了太多顾忌,问的也直接的很。 暗卫点了点头。 “是担心吃食吗?我知道要掩盖行踪,山里别的动物不让吃,怕留了血腥引来人,可我想这,鱼应该可以吃。反正都是生吃,不能生活,吃这山里跑的还不如水里游的了。水里的可以在河里杀了洗干净,绕个大圈掩盖了痕迹,再停下吃生鱼。我刚才去打水的时候已经看过,河里的鱼不少。” 暗卫惊讶的看了看这个护卫。 他愁的当然不是这个,虽然大家带的干粮不多,这几日也就是慢慢啃着干粮过活,可再怎么说,这干粮也还能坚持两日,到时候总有办法。 不过这个护卫有些远见,今日能看到三日后的事,也算是个人才。 不过他愁的不是这个啊。 护卫察觉到了暗卫的惊讶,心里猜到,他说的话没到点子上。不是担心吃食,那担心的是什么? 护卫没忍住的问了出来,“你担心的是追兵,还是侯爷和二爷的身子?”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暗卫抬头继续望着天上越来越红的晚霞,轻声问道,“你知道火烧云吗?” 护卫没听清,只隐约听到说云,他茫然的问道,“云怎么了?云挺好看的啊,红的像新嫁娘的衣裳,真是漂亮。” 这是什么和什么嘛?真是个棒槌,呆货,真不该同他说话。暗卫暗暗后悔。 一旁一个年纪大点的护卫,嫌弃的插话进来道,“这是要下雨了,看样子这雨小不了。” “啊,下雨。” 休息的众人一起呆了呆,心里都咯噔一下。 大家这下都知道领头的暗卫在担心什么了。 他这是担心侯爷和二爷,病了的人可不能淋雨。 “下雨啊,也没啥,我们去避雨就是。”那个一开始说话的暗卫,轻松的接话道。 避雨,说的轻松,这荒山野岭的被追杀,说避就能避啊。众人不以为然的没有接话。 说话的等了半天没人接话,有些不好意思的尴尬,他抬手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继续说道,“我去打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山洞,洞口很隐蔽,就藏在一个大的山岩后,要淌水才可以进去,我也是一时好奇,想抓鱼,下河淌水才无意中发现的。” 暗卫狠狠的盯着那说话的人,心里恨不能拿鞭子抽他几鞭。 下水抓鱼,这个找死的,下水的痕迹哪那么容易掩盖,说过多少次,不准私自行动,教了多少次,要掩盖行迹。 众人毫不掩饰的埋怨的眼神,仿若利剑,剑剑往这下河的侍卫身上招呼。 “我,我不是有意的,真的,我只是打水的时候不小心丢了水囊,这才淌水去捡,然后看到了一条大鱼,然后跟着鱼就看到了那个山洞。” 撒谎。 所有人心里都在咆哮这两字。看到鱼,明明刚才还说是抓鱼。这个家伙,平日就不着调,若不是因为他功夫了得,二爷才不会留他在这个精锐营里当侍卫,这是惯犯,平日也就算了,如今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还敢这样。 众人活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这人也急了,急忙抢白道,“那山洞真的隐蔽,因为凹入了岩石底,又在水中,不是特意去找,一定是看不到的,更何况,还要淌水进去,痕迹肯定可以掩盖。” 暗卫望了望快落山的日头。 他知道此时不能内讧,这事情,必须有个了解,不能让众人散了心。 “你私自下水,若平日,定要责打三十军棍,今日事出紧急,这军棍先记着,给你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 三十的军棍可是会打废人的,这也算是重罚了。 众人心中又有点可怜起这个抓鱼的仁兄了。 “你带路去那山洞看看,各归其位,出发。” 出发的令一出,众人齐刷刷的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警戒的警戒,断后的断后,开路的开路,一行十几人,整齐划一的行动起来。 等日头还剩最后一丝光亮的时候,众人终于进到了山洞里。 这是一个天然侵蚀而成的山内洞。 洞里还有洞,洞高出水面许多,淌水进去后,往上爬一段,才是真的洞中。 洞里有一个天坑,一条银色的瀑布从露出天的坑顶急泄而下,冲刷着形成了一条底下暗河,暗河一路冲刷,最终进入了外河。 他们发现的就是外河的入口。 洞里湿气很重,是不是有被风从瀑布中带出的雨雾飘来,阴冷的打在人的脸上,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可这里好在足够隐秘,而且若是暴雨,这凹入的洞倒是能挡雨。 比起瓢泼大雨,这洞里的湿气就变得不难么难以接受了。 暗卫和众人脱了外裳,又寻了些树枝,用树枝将外裳支开,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凹穴外利落的挡出了一片地方,正好将瀑布遮挡在外。 众人的衣裳都是黑色,暗卫让人点燃了火折子,站在凹洞中,他站在挂满黑裳的洞外仔细看了看,发现在外竟然看不到火光。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天坑,就算有人站在坑顶往下看,那也定是看不到这坑底的火光。暗卫心里一喜,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能生火就能弄点熟食了。 他急忙派了几人去寻些吃食和枯柴来。 出去的人要掩藏痕迹,绕路才能回来,如此一耽搁,一夜就过去了。天蒙亮的时候,出去的人回来,带回了几条大鱼和许多枯柴,也带回了一条坏消息。 出去的人,一夜之间几乎撞到了不下六群人。如此多的人,多半侯爷在这里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或者是暗处的敌人猜到侯爷在这里。可不敢事情是怎样,这至少说明,这里已经越来越危险。 可不管怎么危险,在大雨到来之前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再换地方。 这雨的到来,会是好事还是坏事,暗卫心里没有底。 可不管人怎么想,雨只听老天爷的,它可不会听人的,快中午的时候,这场在预料之中的瓢泼大雨终于下了下来,雨很大,白色的雨帘密密麻麻,一瞬之间就将整个天地笼罩在了其中。 水天一色的美景是说那蓝天蓝海的美丽。 可这雨也很有气势的下出了水天一色的宏大来,此时的天和这水,一色的白,白的灰蒙晦暗,白的带走了树的颜色,带走了地的颜色,带走了它笼罩的一切的颜色,这个雨的世界除了灰白,还是灰白。 凹处的洞里很是温暖,因为这雨,大家不怕被窥探了痕迹,噼啪做响的火堆昏黄炽热的烘烤着周围的一切。 ------题外话------ 万恶的六天工作制,今天刚计算了一下国庆放假,然后很悲催的发现,若是国庆休假五天,那就万恶的要连续上17天班,从6号直接上到22号。 这简直就是让人疯的节奏。 好吧,在我疯之前,我会告诉大家的。 明天上班继续很忙,一天安排了四个会,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更新,因此今天休息写好的双更也没敢真的更出来,存稿到了周一更。 各位看官不好意思,前面打赏的双更一定会还的,还是那句话,有拖无欠。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避不开的雨 永定侯和姜旭被安排在了火堆的两侧,火堆上架了一个小铜钵,钵里煮了一锅鱼汤,奶白的鱼汤里只放了盐,可鱼汤的香气却成功的勾起了每个人身体里的馋虫。 暗卫叹了口气,低声道,“这鱼汤给侯爷和二爷,这里鱼够,大家吃烤鱼。” 这个决定,没有人有异议。 众人吃烤鱼的时候,暗卫则端着凉了的鱼汤,一点一点的试着往永定侯的嘴里灌。 平日喂水,侯爷总是不肯张嘴,那水只能一点一点的往他嘴上滴。 此时喂鱼汤,侯爷似乎也是饿了,竟然微张了嘴,慢慢的吞咽起来。 暗卫激动的差点翻了手中的铜钵。 半钵鱼汤喂了进去,他忙唤人来照顾侯爷。他自己换到一边,继续给姜旭喂鱼汤。这也真不愧是父子,要好也一起好起来。 剩下半碗鱼汤也顺利的喂进了姜旭的腹中。 暗卫看着铜钵见了底,心里压着的那口气才真正的吐了出来。 两位爷能吃下东子,那就是好起来的征兆。 这就好,这就好。 总算有了气色。 就等大爷来了,大爷一定会来的,这么多天了,大爷一定会寻来。 此时的姜云已经寻来了此处,大雨磅礴的时候他正坐在暗卫没敢去的半山腰的破旧寺庙里烤火。 火燃的很大,熊熊的火光热热的烘着周边的人。 姜云带了三十个人,破庙不大,这群人分成了三个处,每处都燃着火。 潮湿的大雨里林深草密,外面根本呆不住人,姜云身边有擅长观测天气和痕迹的人,早早的就知道有大雨要来,姜云大摇大摆的带着人一早就垒够了干柴躲到了着破败的山神庙中。 庙虽然残破,可好在还能躲雨。 姜云已经领着人在这山里找了多日,除了他带着的这三十人,这山里还有不下百人的几队人在找人。 姜云人多,入山后就发现山里还有好几拨的人,只是大家都是躲来躲去的,这山也真的很大,躲来躲去竟然彼此只知道有人,面倒是不曾见过。 这未见面的人,是敌是友大家都不知道。 姜云心里倒是知道,这些多半是敌。 这几日从送来的情报来看,在这件事情里插了一手的人不止一个,杀出来的也不是只有一队人。 想用永定侯死的人,不在少数。 天一直被暴雨压得灰白无光,姜云让人拿出了带的肉干,就这火堆开始做些吃食。吃食的香气在这风雨中卷着传了出去。 庙外不远处蹲着一堆人,个个头发凌乱的好像鸡窝。雨打在人的头上有些生疼,这群人就这样忍者疼蹲了已经有半日光景。 一个壮汉伸手摸了一把脸,带着哭腔偏头问旁边的人道,“大哥,就这样等着?这雨也不知道啥时候停,不如进庙里去。” 啪的一只手狠狠的拍在了这壮汉的头顶,被叫大哥的粗黑汉子低吼道,“进个屁,你想死啊。看不见那是啥人?进去,我们才几个人,拼不过就是死。” 壮汉委屈的摸了摸头。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说好来这里捞一笔大钱的,还说什么这个买卖划算的很,就是去捡漏,捡到了就是富贵荣华,捡不到,大不了就当外出公干散心了。 说的好听。 结果了,原来是来钻山窝子了,吃的吃的没有,喝的喝的没有,还要躲躲藏藏的怕被人看见。这是什么嘛。他们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占山为王的强盗土匪。山就是他们的地盘,到了自己的地盘还要装孙子,想着就让人憋气。 他受够了,下面的弟兄们也受够了。 他忍不住的继续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山寨反正也不远,回去还能好吃好喝,总比在这里淋雨强。” 大手又一次狠狠的拍在了他的头上。 大哥继续吼道,“说你傻,你还真傻啊,你不知道庙里面的是肥羊啊。” 肥羊?不是说是拼了丢命的人吗?什么时候变成了肥羊? 壮汉心里更委屈了。 会丢命的肥羊,那还是不要了算了,谁不想好好活着,有事没事找死干嘛?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雨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这雨就好像撒泼耍赖的泼妇,越到后面越有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 夜里,雨大的不行。 庙外的人渐渐的多了。 除了一早就蹲在那里的那波强盗土匪,周围慢慢的多了几批人。 有的藏在了附近的树上,接着树枝躲避雨点的狂袭。 有的躲在了庙后的屋檐下,虽然淋不到了雨,可冷风刮得人也真心的疼。 可无论早来的还是晚来的,谁也不敢往庙里面去。 庙里面的是肥羊,大家都知道,可谁也不愿意做那个捕蝉的螳螂,人人都觉得做黄雀更好。 姜云喝了肉汤,又啃了一个馒头,斜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眯了眼休息。 外面来了人他当然知道。 他如此大方的坐在这山神庙里,就是为了将这些人引了过来。山里大雨,带着伤病逃命的姜旭定然十分艰难,若是再遇上追杀的人那就更难了。 如今他这般出现,只怕那些人都会过来,既会害怕他是假又会盼着他是真。这些人有的为财,有的为贵位,有的则是纯属卖命。 不轮为了什么,他们谁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姜云等着。 他在等,等着第一个扑上来咬的毒蛇,等着狠狠的掐住这毒蛇的七寸,让他死。 夜里火堆不曾熄灭,守夜的人也尽职的不曾歇息。 可警惕了一夜,别说人,就是蚂蚁都不曾爬进山神庙一个。这些人似乎都一下喜欢上了淋雨,在大雨中淋了一夜,竟然都没有进来避雨的意思。 姜云好好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忍不住的讽刺的笑了笑。看来还真是胆小如鼠之辈,敢行暗杀之事,可不敢碰这硬钉子,不敢第一个跳出来咬。 真是群只敢落井下石的东西。 雨小了一些,可并不见有停的意思,姜云心里阴沉的厉害。雨里人不好移动,就算是找到了避雨的地方,可。 他虽然将许多的人引了过来,可是。 杀,还是不杀? 若是不杀,就会像这不停的雨一样消耗时间的糜烂着时光。 若是杀,引来所有人的围攻,凭这几个人,肯定不行。 如何才能保全自己,又将这些人尽快解决? 姜云悄悄招来了一个人,轻声的耳语了几句。 得了吩咐的男子,点了几人,抓了蓑衣斗笠,披挂一身大步出了破庙。离开的这几人并不曾受到阻拦,他们大步流星的仿若没有发现雨中埋伏在周围的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不久,离开的人又快步的走了回来,在他们的肩上都扛着猎物。 哦,这是去打猎了。 埋伏的人都松了口气,这些人离开的时间不长,而且又都带了猎物回来,这摆明了就是打猎,不是跑去找援兵了。 他们围着这些人是因为他们想得到永定侯的人头,这个人头可是金子啊。那个人可是说了,谁能将永定侯的人头送到,那就给谁同这个人头一样重的金子。 这群人里有没有永定侯不知道,可这群人确实是永定侯的人,这个机会可不能放过。 埋伏的几群人心里各自打着算盘。 破庙里的人已经开始在屋檐下打理猎物,他们快速的用屋檐滴下的雨水将猎物清洗干净,抖干了水,用架子架着放到了火堆上烤。 火堆上的肉慢慢的冒出了油,烘烤的人很有经验的拿出一瓶蜜抹了上去,甜腻的蜜汁烘烤着发出有人的香甜,混着肉的香气。 真香啊。 所有的闻到这味道的人都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 庙外的暗伏的人更是难受。 阴雨潮湿的趴了一夜,啃的饼子都是带着湿气的水饼,冷冷的寒气从地上一点点占据了全身。真是难受。 这种难受再被烘暖的火光,还有火上焦黄的肉一对比。 这是雪上加霜的翻了无数倍的难受。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强盗土匪的那群人,本就是吃喝享受的主,谁为了钱吃过这种苦头,忍了一夜,那是畏惧于大哥的威严,可到了这种很不得死了的阴冷中难受,谁也不愿意再这样了。 有人悄声的起哄。 “这是干嘛,不就是一群护卫嘛,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我们又不动手杀人,不过进去挤点地方烤火。” “对啊,就是烤活嘛。” “他们不敢怎样的,这里的人可不少,一个不小心,他们可就被围攻的。” “是啊,谁怕谁啊,又不抢,只是去避雨。” “就说是上山来砍柴,避个雨。” “你傻,有这么多人一起砍柴的吗?” “那就啥都不说,进去找地方呆着先。” “是啊,是啊,进去再看情况,反正不能这么淋着了。” 带头的大哥,默默的没有说话。 他的这群手下,他最是清楚,都是群养废了的东西,除了大碗喝酒,大秤分金,这群人啥都不感兴趣。 如今熬了一夜,不要说这群没骨头的,就是他自己,他也觉得撑不下去了,真的太冷太湿,而且还饿。 有人已经开始慢慢起身,从一堆已经压得快成毯子的杂草堆里爬起来,伸手伸脚的动着。 ------题外话------ 各位看官,真心的累。还要熬多久啊,我的国庆假期有四天,我期盼我可以在国庆的时候双更成功。 也期盼能在国庆存两篇稿子,别让我在国庆后联系的十几天的工作中崩溃。 在此预祝各位看官七天十一长假快乐。 第一百一十二章:回到京城 终是按捺不住了。 强盗土匪跟着往陆陆续续的起身往一处围了过去。大家彼此望了望,又齐刷刷的往带头大哥望去。 众人的眼睛里泛着光,就好像荒野里的狼,毫不掩饰的透露出凶残与饥饿。 带头大哥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群情激昂,那是控制不住了。有些事情就好行注定的,即便你看见了结局,可你也阻挡不住往火里去的飞蛾。 大不了一见不好就跑,反正命只有一条,怎么也不能丢了。 他从潮湿的淌着水的地上爬了起来,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兄弟们的意思。 众人兴奋的转身,大步的争先往庙里跑去。 姜云早得了信,他暗暗吩咐下去,见机行事。 有人已经悄悄地占据了方位,将包了迷药的帕子捏在了手里。 人冲了进来,不管不顾的往火堆旁挤去,冷得发疯的人,望着火堆就好像望到了干渴中的清泉,理智已经消失了一半。 瞧准了机会,手一扬,一层淡淡的粉末顺着风吹到了冲进来的人的脸上。一阵鼻痒,喷嚏不受控制的一个挤着一个,顺着呼吸,粉末冲进了鼻腔蔓延开去。 噗通,一个瘦弱的人倒了下去,另一个噗通,又倒了下去。 声音不断,倒下去的人也不断。 到一个人,立马有一个侍卫上去掏出牛筋几下就将人给绑了个结实。 牛筋很短,只是牢牢地反绑住了人的两个大拇指,又将人一折叠的将脚死折到了人的臂弯里。 如此折腾倒是将人绑的挺紧。 带头大哥走在最后,慢慢悠悠的拖着二当家这个傻蛋。 二当家虽然傻,可难得的是他忠心,而且功夫不错,为了多层保障,大哥怎么也要留着他在身边,若是有变,逃命有这么个人,机会自然大很多,说不定还能做个很好的人肉挡板。 拖拉中,这两人很幸运的没中迷药,两人一见不对,立刻抽身后退。 被吓的不轻的两人,彼此对了一眼,心领神会地领悟到,逃命两字,两人一起转身,疯一样往绵延的雨雾里冲去。 姜云打了个手势。 他身边的人立马举起了强弩,一扣扳机,连续追着往外射了几箭。 箭带着风往前,莫名的发出一种诡异的嚎叫声,声音尖锐而恐怖,这样的声音在这重重的雨雾中也能传出很远很远。 大哥先是小腿中了一箭,接着又一箭射在了他的后背,另一箭又射到了他另一只腿上。连着三箭,箭箭深入骨头,他痛呼一声倒在了泥水中,立马变成了泥猴子。 二当家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中了三箭,三箭都射在了背上,他一口血吐了出去,人倒下去的时候,已经几乎没有了气。 周围暗伏的人整个的骚动了起来。 这是开始打了,机会来了。 机会确实来了,可这机会只这么一瞬,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瞬的机会已经不见。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破败的山神庙里更加安静。 这不是打起来了吗? 怎么没动静了? 冲进去那么多人,怎么连石头打水的一声咕噜声都没有? 诡异的寂静震慑了暗伏的人。 有的人开始暗暗地往外围移动。 这可是硬钉子,还未出力就已经灭了一群,这个黄雀可不是人人都当得的。 雨下了一个白日,终于在黄昏的时候停了下来。 寺庙外的人也已经少了一半。 胆小的早走的没有了影子,胆大的如今更加的谨慎起来。 姜云点了人,悄悄地将帮着的人慢慢的安置在了外围,又分散着人左右的藏匿了起来。 夜色暗下来的时候,庙里再不曾点燃火堆,一天一夜的烧火,堆积的枯枝早就消耗殆尽。夜里已经再无东西可以燃烧。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时不时传来低沉的痛呼声,已经兵器相撞的尖利响声。 天色再亮起来的时候,山神庙里躺着一堆的尸体,暗沉的血淌满了整个地面,散发着一阵血的臭味。 寺庙里早已经没有了姜云的影子。 此时,躲入山涧洞穴中的永定侯和姜旭都醒了过来。姜旭身上的伤虽然多,可都是皮肉伤,如今醒了,只是身上没有力气,伤口疼痛,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永定侯则是身上的毒清除了出来,一醒来人倒是精神的不行,只是有些饿,喝了鱼汤,又啃了两条大鱼,便一切安好了。 永定侯静静的坐在姜旭身边,听跪在一侧的暗卫低声禀报。 这次还是大意了。 他戎马半生,什么艰险没有经历过,却不曾想最终差点栽在这里。养子的异样他不是没有发现,只是因为,因为什么?因为不相信自己会养出一条毒蛇来所以不肯怀疑他? 永定侯怎么也想不明白,养子怎么会这样行事。 好在有惊无险的过来了。 暗卫禀完一切,跪在哪里低头想死。 身为暗卫护主不利,本就该死,他的兄弟们都死了,他也该死。 “传令下去,立刻休正,天一亮立刻出山。”永定侯威严平缓的声音在山涧里低低的回荡。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永定侯带着人直接往山下去。以前为了护着两个主子,就算看到了搜寻的人留下的暗号,暗卫也不敢带着人找过去,他怕,怕万一是个全套。 可如今,有了永定侯在,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顺着暗号,一路往山下找,最终找到了官道上。 暗卫不明就里的傻了眼。 这是什么暗号? 怎么就把人往官道上引? 永定侯却一下爽朗的笑了出来,正聋发聩的笑声一下传了出去,惊动了停在一旁小歇的鸟儿。一阵翅膀的扑腾,鸟儿一冲上了天。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急切的由远到近。 暗卫心里一紧,这是敌还是友?听声音可是来了不少的人。侯爷怎么就想着这么笑,这是明白折爷在这里,你们快来杀爷啊。人这么少,暗杀的人那么多,不是应该躲起来吗?侯爷真是太招摇了。 暗卫往前一步正要劝劝侯爷。 一匹马已经冲了过来,马上的人还未等马停下,已经急切的翻身落地,噗通跪了下去,朗声道,“属下侯参军参见侯爷。” 永定侯笑着点了点头,微微抬了抬手。 暗卫望了一眼,终于一颗石头落了地。 这是侯爷的亲卫,这些亲卫来了,就是再遇到刺杀,他们也是不怕了。这些人可是真的精锐,是刀口上添血磨砺过的大刀。 永定侯并未再等姜云,也没有带姜旭,他独自领着亲卫快马回了京。 永定侯回到西京城里立马进宫去见了圣人。 西京城里疯传永定侯私自出京,失踪不见的传闻,在永定侯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就像肥皂泡一样不攻自破了。 永定侯回府的时候,看到的则是哭的稀里哗啦的宋氏和姜阮、姜婉,还有瑜哥儿。 宋氏哭是因为想着丈夫不在,自己独自委屈的看顾姜婉,想到姜婉病的时候,不由委屈的哭。 姜阮则是想着母亲生病,不得父亲疼惜,心疼母亲哭。 姜婉则是知道父亲是九死一生的从暗杀中挣脱回来,心疼父亲。 小胖墩的瑜哥儿则纯粹是被这哭着的三个女人带着哭出来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啥哭,更不知道哭着是为了啥。 永定侯此时则是揪心的疼,既想抱抱妻子,又想抱抱女儿,至于儿子那就算了,丢一边哭去。 可这三个女人,他抱不过来啊。 最终只能一个也不抱的抱了唯一的小儿子,抱着他去哄哭着的三个女人道,“这是谁啊,怎么这么大了还哭,我们瑜哥儿都不哭了,瑜哥儿不准哭了,快去哄哄你娘和姐姐。” 瑜哥儿眨巴眨巴眼睛,倾身伸手抱了宋氏的脖子道,“不哭,不哭,我哄娘不哭。” 扑哧,宋氏笑了个花脸,不好意思的将脸埋在了瑜哥儿的小肩头说道,“就你鬼话多,娘可不要你哄。” 瑜哥儿委屈了,瘪瘪嘴,望着一旁的两个姐姐又准备哭。 姜阮和姜婉瞧见了,忙收了泪。姜阮笑着同瑜哥儿说话,“瑜哥儿最乖了,看着瑜哥儿我可不哭了。” 姜婉点了点头,关切的望着永定侯道,“父亲,可用过膳?” 没人提还好,有人一提,永定侯一下觉得饿的不行。这段日子他可是没有吃啥。 宋氏忙摸了脸,吩咐这摆膳。 等饭菜上了桌,一家人高高兴兴用了膳,一家人又端了茶在侧厢里安坐着说话。 此时姜云和姜旭也都回到了西京城外,兄弟二人将寻回的姜钧关在了京郊的一处庄子里。这里也关着上次刺杀唯一没死的活口。 如今这两人各自关了一个地牢。 姜云心疼姜旭受了伤,想悄悄送了姜旭会府找耿秋医治,可姜旭不肯,只说是皮外伤不用这般,普通大夫就能医治。 姜旭留下来,是因为他想听姜钧如何招供。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又怎么能相信这个人就这样背叛了。 明日,父亲过来庄子上,这个人定是要等着父亲来审的。 姜旭心口疼,比伤口还疼。这个像他哥哥一样的人,怎么就变了。还是不能相信,怀疑的痛在蔓延,怎么都止不住。 第二日姜云和姜旭等来了永定侯,可他们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也来了。 ------题外话------ 亲们,公司终于改双休了。 我终于可以维持我工作后每个国庆双休七天的记录,真是庆幸啊。 昨天又很喜庆的收了个0。66元的订阅费,看着数字,我真心的觉得自己是喜爱写小说的,真的,谁要是每天花两小时挣这0。66元,然后还挺开心的,你能说她写小说不是真爱吗? 这真的是真爱了,绝对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地牢里的红印 姜婉从马车里下来,一抬眼就看到两个哥哥一脸惊诧的呆若木鸡。 她抿嘴笑了笑,一双大大的杏眼乌黑乌黑的发亮。 永定侯嫌弃的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将两个儿子敲醒了过来。 姜婉走过去规规矩矩的给两个哥哥行了礼,笑着唤道,“大哥哥,二哥哥。” 姜云伸手拉过姜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圈,终于突出口气,安心的道,“平安就好。” 姜婉忍不住的想到哥哥带回来的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父亲和哥哥们这是为她才涉险。虽然父亲回来不曾细说,可她多少能猜到这其中的凶险,浓浓亲情,姜婉心里熨贴的火热火热。转生后,是宋氏,是永定侯,是哥哥、姐姐、弟弟们还有小煞,给了冰冷的姜婉以温暖,她如今已经是姜婉,从心里认定的姜家二小姐。 永定侯带着儿女进了正屋,屏退了左右,他细细的开始问起姜钧的事来。 姜云坐在一侧,轻声的回话,“他如今关在地牢,就在上次抓到的那个活口旁边,只是二人隔了墙,并不能见到彼此。他倒是安然的吃吃睡睡,也不曾多言,我和二弟也去看过他,他仿若无事的人与我二人倒是说着些平日的话语,也顺口会关心父亲的事情。” 永定侯望着儿子问道,“你们不曾用刑?” 姜云微微呆了呆,摇了摇头。 怎么用刑?这是父亲的养子,是比自己还大的哥哥,是自小关心着他长大的人,虽然父亲不曾正式认他,可是在姜家,这人可是实实在在的按照姜家少爷一般养大的。 外人可能不知,只当他是姜侯爷的小厮,可他们确是知道的,若不是这个姜钧实在体弱不能习武,就是从文也是扛不住的经常生病,这人又怎会只是看着只是个小厮的位置。 永定侯皱了皱眉。 姜婉其实不怎么认得这个姜钧,一是她小时候痴呆,傻的没有记忆;二是她穿越来后,已经到了男女分席的年纪,也没有太多机会同姜钧见面。 她已经不太记得上次见姜钧是如何的场景,在印象中这只是个瘦弱的男子,总是苍白的样子,就连衣裳似乎都透着一股让人颓废的苍白。 永定侯站了起来,带着怒气的往外走去。匆匆的脚步带着风,将永定侯身上的长袍直坠带的飘起了衣角。 姜云、姜旭忙跟了上去,姜婉犹豫了一下,也大步的小跑追着往外。 地牢其实并不远,就在一个侧厢的地下,永定侯顺着打开的暗道一路往下,姜云、姜旭跟着走了下去,姜婉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两个哥哥一晃而逝的背影。 她急匆匆的也迈着步子走了下去,守在一旁的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 这是小姐吧,小姐怎么来了暗牢,这是要干嘛?娇滴滴的小姐来这样的地方。是拦住她还是放她进去?两人眼神交汇,彼此看出来了彼此的问题,可答案了? 两人谁也没有答案。 这一个犹豫,姜婉已经走到了转角,一闪折到了底下的通道里,就是侍卫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永定侯站在了姜钧的牢房前,看着席地而坐的瘦弱男子,扑哧扑哧的生气。 这个养了二十年的孩子,这个他曾经想护着他一生平安的孩子,怎么就这样变了?为何要这样做,他知道他这样做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吗?是要他永定侯死,还是要他的女儿死? 永定侯姜丞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你到底要杀的是谁?” 姜钧拍了拍袍子,站了起来,他身上带着的铁链随之啪啪嗒嗒的细碎的响了起来。他望着永定侯淡然的说道,“我只是要杀你,别人要杀谁与我无关。” “你杀我,杀我为了什么?权势地位,还是名利?或者是为了我养了你这二十年,养恩成了仇?” “你养我我自然感激,可一个夺母杀父的仇人,我却是怎么也无法再感激的。” “夺母杀父,你,你,你,你怎么会这样想?” 永定侯惊讶的张了张嘴,好半天才继续说道,“你是说我?你从何处听来的谣言?” 姜云、姜旭正好跟着听到了这句,姜旭当场就红了眼,怒吼道,“你自己忘恩负义,如今倒是撇脱的干净。你在父亲身边多年,父亲如何行事你难道看不到,怎可轻信人言?” 姜钧冷笑一声,问道,“我轻信人言?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难道还能假了不成?我自小在他身边长大,他的样子我又怎会看错?你们口口声声说我轻信人言,我却要问,你等可知你父为人?你等可知他当年年少冲动所做的错事?” 姜云伸手拉住了往前扑的姜旭,淡然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还是应该在这里多清静的想想明白。” 永定侯此时依然平静,既然教了个毒蛇出来,这么多年,竟然连是非黑白都不清楚,那又何必对此人再报期望。 他一生戎马,性格果敢,当断则断,如今对此人已经无所期待,自当从未养过这个人便是。 永定侯冷漠的问道,“你幕后之人,你招还是不招?” 冷漠的语气透着杀气,很是凶悍。 姜钧突然害怕起来,这样的语气他听过很多次,可每次都是用在敌人身上,何时这样的语气也会落到自己身上了?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永定侯淡然的等了一刻。 牢里越发的安静起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啊……”一声尖叫传来。 清脆的女声尖利而急迫,就好像撕破黑夜的闪电,突然的发着耀眼的白光撕破浓浓的夜幕。 姜云、姜旭和永定侯就似利剑出鞘,飞快地一划往旁边的地牢而去。 姜婉尖叫着捂住脸蹲在地上,崩溃的大哭。 第一个赶到的姜旭一把将人捞了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急切的不知所措。 姜云过来,一把推了姜旭一把,急切地道,“快带阿婉出去。” 永定侯冲过来,一把从姜旭怀里抢了人,冲着出了地牢。 地牢入口处此时已经站了好些护卫,个个亮了刀正要往里冲。前头的看到侯爷,忙往外一闪,让出了道来。 就只见侯爷一闪的身影,紧接着大爷、二爷也闪了出来。 众人不知所措,不知该跟上侯爷,还是往地牢里去。 还好姜云还知道要留人压阵,他奔出几步又快速折了回来,急切的吩咐道,“给牢里的人服用软骨散,若无侯爷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去。” 头领领了令。 姜云又一闪不见了人影。 这是要饿人了?里面的人早就被喂了软骨散,别说杀人,就是喝水都没有多少力气,如今不动刑,可这饿人到了后面几日可比动刑还可怕。 这是? 头领不敢多想,忙命人将地牢封死,再不开启。 等姜婉平静下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吼了。 这半个时辰,永定侯一直死死的抱着姜婉,斜靠在罗汉床上,轻声的安慰不安的女儿。这个女儿自从好了以后,一直性格坚毅,就似男子一般。 就是快痛死的时候,女儿也不曾如此不克制的尖叫,这是受了多大的惊吓? 永定侯很怕。 他怕女儿又莫名的变回痴傻,这个念头几乎让他崩溃。 好在姜婉慢慢好了。 她转头直直的望着永定侯轻言问道,“那个人是谁?” 永定侯疑惑的不知问的谁? 可姜云想到发现姜婉的地方,急忙答道,“是上次暗杀留下的活口,阿婉见他怎么了?” 姜婉紧张的道,“他的手上有一片红色标记。” 父子三人一起疑惑的望住了姜婉,等她往下说。 可姜婉却犹豫了。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刚才,刚才那个尖叫的可不是她。 那是死去的姜婉。 那个细小柔弱的女孩儿。 告诉他们,就是这个有着红色印记的人杀了那个聪慧柔弱的姜婉?那她了,她这个现在活的好好的姜婉又怎么来的? 刚才一迈进地牢,姜婉就觉得十分的不安,一种强烈的愤恨突然从心里涌了出来,奔涌着不知道往哪里去。 当她转过去,走进那个牢里的时候,一片红直冲冲的就闯进了她的眼,那一刻,那愤恨再也控制不住,就如直冲云霄的烟火,瞬间炸裂。 不能控制的尖叫就这样冲了出来。 她看见了,看见了,那个梦里推姜婉下水的那只手,也看到了那个人。 那人就坐在那牢房里,松散的挽了衣袖在扇风。 这个人不是第一次见,那日刺杀的时候,阿婉已经见过,而且还看的很清楚。可那日这人一身黑衣裹得密不透风,她并不曾看到那片红色印记。 而那一刻,红色印记明晃晃的在眼前不停的晃动。 姜婉吞了吞口水,简单的说道“我见过这个人。” 永定侯手一僵,抬起的轻轻拍打姜婉让她安心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推我落水的。我看见了那片红色印记。我不会记错。”姜婉努力着终于吐完了话。 永定侯抬起的手突然握成了拳,他紧紧的将青筋暴起的手背到了身后。 第一百一十四章:审讯的鞭子 真的是那些人。 那些他查了很久,却怎么也查不到的人。 当初能推他的女儿下水,如今也能为了要女儿的命而暗杀他。 女儿从小痴傻,这是当了谁的路?一个痴傻的孩子,谁会要她的命?为了什么? 永定侯想不明白,可他也不需要明白,只要找出这个些人,找出来,杀掉,这就好了。 这个世界有时候简单粗暴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可如今牢里的两个活口都不肯开口,这就一点线索都没有了,这该怎么办?再难也要拔出这颗毒牙,这可是卡在他女儿脖子上的毒牙,一天不除,女儿一天都不能安心。 永定侯微偏头,避开姜婉,望了姜旭一眼。 姜旭明了的微点了点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永定侯这是暗示姜旭去审人了。 姜云看到,他忙替父亲和弟弟掩饰,他温柔的问姜婉道,“阿婉想吃点什么,今日一早就出门了吧?这赶了半日的路,饿了多吃点可好?” 姜婉点的点头。 姜云忙让人去准备。 不久一座膳食便布置妥当,永定侯轻声安慰了姜婉几声,起身出了门。 姜云留下来慢慢的陪着姜婉用膳。 此时地牢里,姜旭已经红着眼睛在鞭挞人。 男人被十字形的挂在了木架上,姜旭狠狠的甩着鞭子,一鞭一鞭的抽在男人的身上,鞭子上带着倒刺,一鞭拖过,带着肉末从人的身上甩开,一瞬又从一处摔了过来。 男人闷哼着一声一声,死死的咬着牙。 姜旭看着男人手上的红痕仿若看着一团燃烧炙热的火焰,炙烤着他的心。 就是这个人将妹妹推下了湖? 过去,姜旭跟着哥哥,跟着父亲忙碌的不行,在他的记忆中,妹妹只是一个女孩儿,同别人家的女孩儿没有不同,就是安静的,不说话的,孤单的总在母亲宋氏身边。 他一年里很少看见这个妹妹,几乎也没有机会同这个妹妹说话。 可当妹妹活过来,一下不再痴傻,这个姜家的女孩儿一下就鲜活了起来,这是一个会哭,会笑,会闹,也会抱他的活生生的女孩儿,这个女孩儿同谁不同,她鲜活的就在那里,那就是她的妹妹,唯一的独一的妹妹。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永定侯走进地牢的时候,木架上的男人除了那块红色的疤痕,已经没有一片好肉。 肉末横飞的牢房里到处都是,仿若下过一阵肉末鲜血的细雨。 男人早就晕死过去。 姜旭的鞭子还没有停歇。 永定侯心里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想将这个人凌迟。可活口没有招工前,可不能死。他迈前一步,伸手抓住了姜旭的手腕。 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冲动不计后果? 姜旭停了手,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瞬间清醒过来。 他知道自己错了,差点打死了这唯一的活口。 永定侯轻声劝道,“你先出去洗漱,别让你妹妹闻到血腥气,这里你不要管了。” 姜旭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哽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停了一刻,转身出了地牢。 永定侯唤了亲信过来,低声交代了一番,也悄然的退出了这件牢房,转身进了旁边的一间。 牢房的墙并不厚,在一旁的姜钧已经听到了动刑的动静。 他坦然的望着牢外。 永定侯进来后,就让人搬了张太师椅放在牢外,他大马金刀的座在了椅上,望着茫然的姜钧轻声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是什么年纪到我身边的吗?” 姜钧鄙视的撇了永定侯一眼并不言语。 “你到我身边的时候,才刚到我大腿,那时候你总喜欢抱着我的腿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回家。你那时候小,可也应该记事了,你母亲待你一直很好,你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可你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你母亲抛家我才收留了你吧?” 永定侯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父亲与我同上战场,可他却去的早,我念在他宁死前抓住我的遗言,让我定要照顾你们母子,我才去寻得你们。我寻到你家的时候,你母亲已经知道你父战死的消息,她狠心离开,却将你独自锁在了屋里。我若晚到半日,你估计也饿死过去了。你身体本就不好,又被如此饿,常人能活几日,你确实两日也不用就会没命。” “可你那么小,如何知道是自己的母亲抛弃了自己?你缠着我问,我又不忍心告诉你这些事,只得骗你说,你父亲母亲一同出了远门,不知道那日回来接你回家。你开始还哭,后来却慢慢的不再提起父母。我只当你听人说起你父亲战死,大了也就想着你母亲同父亲一般死了,所以你才不再提起了。” 永定侯将膝盖上的手紧握成了拳。 “你既然说我夺妻杀夫,以你的为人,就凭我这多年的教养,你定然是有了确凿的证据,我不知道这证据是什么,可我想能让你相信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母亲。除了这个人,不会有人可以让你相信这样的事情。你如此聪明,可曾想过,若是我真的做了这件事情,我又为何要将你养在身边,难道就是为了如今养出一个仇人来吗?” 姜钧有些不安的翘了翘右手的小指。 永定侯一眼瞧见,他知道这是姜钧已经开始心生疑惑,他继续说道。 “你母亲如今是否过的富贵?若是她过的富贵,这个富贵若是我给的,你想想,你会不知?我带你在身边,我有多少私库,你最清楚不过,你可是掌着我永定侯府半个府库。若是你母亲过的落魄穷困,我既然能做出夺妻杀夫的事情,如此代价夺来的心上人,我又如何才回丢弃之,任由她如此过活?我待夫人如何,你不是看不到,我府中可有姬妾?我是否好女色,你在我身边能不知道?” “阿钧,你是被什么蒙蔽了眼睛,蒙蔽成了这样呆傻?只是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吗?当年她是先丢弃了你,不知道你被我接到了身边,如今她能寻来,又是如何寻来的?一个民间女子如何能寻到你?” “我该如何再说,你才会想的明白?我说的都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换个人,不用我说,你就能一眼看出这个诡计,可这个诡计如此简单,粗陋,如此简单的事情,用到了合适的人身上,无往不利。” 用手弹了弹袍角不存在的灰尘,永定侯占齐了身。他转身背负双手,犀利的说道,“你好自为之。伤我我可以原谅你,可利用你伤我的人是为了要我女儿的性命,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阿婉已经死在他手里一次,如今我绝不会再让他得逞。阿钧这是我最后一次如此叫你,姜钧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你还叫陈平吧。” 姜钧突然身子一震,不敢相信的抬眼望去。 牢外已经没有了永定侯的身影。 陈平,陈平,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有听到? 就是再遇到母亲,母亲叫他的时候也是叫的钧儿,钧儿,母亲也知道他叫姜钧,而不是叫他平哥儿?儿时母亲叫的名字为何改了? 那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陈平,母亲还记得他叫陈平吗?其实从头到尾,他也只是见了母亲一面,匆忙的一面,然后就被母亲塞到了屏风后,再后来,他就看到了醉熏熏的永定侯进了金屋来看他藏起来的阿娇,他的母亲。 他抱着母亲,在昏黄的烛光中,他只看到了永定侯的一个侧脸,就听见了一对鸳鸯翻红帐的声音。 他恨,恨的一口气跑了出去。 从那一刻,他就只记得恨,恨才能让他有活着的感觉。 可这一刻,姜钧突然怀疑了。 这份怀疑如同针,扎在了他的心里疼的让人想死。 姜婉用过膳,身体疲累,她斜靠着罗汉床,望着窗外恍惚。 姜云坐在一旁,轻声的问道,“阿婉还记得那一刻吗?” 这句话问的很奇怪。 一刻,那一刻? 姜婉心里一疼,一种莫名的悲伤涌上来,她当然记得那一刻,那是哪个已经死去的姜婉留下的唯一的疼痛的让人相似的记忆。 一阵晕眩,姜婉莫名的开口轻声道,“哥哥,我当然记得,谁会不记得自己死前的一刻了?那时候,我只是个傻子,我爱吃,有人用吃的诱惑我去了后园子,又莫名的引着我去了湖边。” “我只是想去摘那朵红色的花,那花很漂亮,我记得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花,妖艳的蛊惑人心。哥哥,你若是看到那花,你也想摘的。” “花很美,我爬上了亭边的椅,伸手去摘,然后我就掉下去了,落到水里的一刻,我看到了推我的手,那手上有一个红色的印记,就好像那妖艳的红花一样,火红火红的能灼瞎人的眼。” “我掉进水里,很冷很冷,冬日的水本该结了冰,可我掉下去的时候根本没有碰到冰,我就这样直接落到了水里,衣服越来越重,无论我怎么挣扎我都无法浮出水面。” ------题外话------ 终于放假了,各位看官开心休假。 第一百一十五章:养病之间 “哥哥,我就这样死了。” “死了,死了也不见得不是好事?” 一股死气从姜婉的话中透出。 姜云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下冰封住了一般,冷的成了冰。 他急忙站起来,伸手去拉榻上的姜婉。 姜婉被拉着手臂从榻上直起了半身。她转头望着姜云,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满是疑惑,仿若在问,这是怎么了?为何拉我? 姜云已经忍不住这中冰封一样的沉默冰冷,无论如何,他和父亲,弟弟,绝不会再让阿婉出事。 他弯腰抱起姜婉,大步出了屋子,几步带着她占到了院中。 暖洋洋的日光大方的洒了满院,姜云和姜婉两个人都沉在暖阳中。 院中的迎春花已经开刀了最灿烂的顶峰,仿若一团黄色的锦缎,宽泛的将周边的绿叶都挤的没了颜色。 这已经是最浓的春意了,只需几日,这春意就将结束,夏日的炎热和烦闷将侵袭而来。 姜云突然想,他应该教阿婉游水,他还可以教瑜哥儿,大姐姐也可以教,可大姐姐如今孀居,只怕不肯学。 阿婉,姜云低头看了看妹妹,妹妹也大了许多,好像一下就这么大了,过去的关于这个妹妹的事情就如白纸,一点也不记得了。 永定侯和姜旭进院子的时候,刚巧看见姜云抱着姜婉站在院子里晒太阳,姜婉就好像一只慵懒的猫一般缩在一团。 永定侯有些后悔,不该带着姜婉过来。 昨日回到侯府,这个女儿就像牛皮糖一样黏住了他,无论如何要跟着他一道。若是他狠的下心来拒绝女儿也不会有今日的事情。 想着被吓成这样的女儿,永定侯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懵。 其实姜婉倒不是被吓成这样的,她是一下被那红印勾出了死去的真的姜婉的记忆,她此时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或者说,此时的姜婉才是真的姜婉,一个柔弱的小可怜。 永定侯并不如上次被伏击的时候那般急切的想抓出幕后之人,这次暗杀,幕后的人派出的死士只有一批,而且数量已经少了很多,其他的暗杀的人都是重金请来的,顺着这条线,派出去的人已经查到一些痕迹。 那人恐怕如今已经元气大伤,若要再来暗杀已经不可能。 倒是阿婉,几经生死,不能再让她受苦,守护好她才是当务之急。 永定侯拿定主意,走过去,吩咐姜云道,“我立刻带阿婉回侯府,你和阿旭晚点跟来,这里的事情交给他人去做,关心则乱,审讯的事情,你们都不要再参与,自有人去做。” 姜云点了点头。 永定侯身后的姜旭微红了脸,低头默默不说话。 永定侯抱过姜婉转身出了院门,一路往庄外去。 永定侯带着姜婉坐的马车,等他们行到一半,姜云和姜旭便骑马追了上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了西京,招摇的进了永定侯府。 宫里,一阵砸乱的声响后,一个声音刻意的压低嘶吼道,“她怎么还没有死,还没有死?” 一个太监靠近说话的人,轻声安慰,“主子,这事不用急,只要等,总有机会,更何况,曦公子已经出了西京,据说求医去了。这一去,没有个半年,一年的总不会回来。不可操之过急,从长计意才是。” 一阵压抑的蒙在被子里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一直持续了半夜。 姜婉被送回了凝魂居,她也埋头进了被子,狠狠的闻了闻被子上熟悉的味道,很快就睡了过去。 姜婉就这样莫名的晕眩着养了一月的病。 她的这个病,就是耿秋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不知病因便无从下药,耿秋也只能继续用药膳养着姜婉的身子。 一个月后姜婉好了起来,浓墨的夏季也到了。 夏季炎热,侯府虽然早早的就用了冰,可仍然抵不住闷热的热气。宋氏心疼女儿们,她便让两个女儿带着瑜哥儿搬进了后院的荷塘居,荷塘居其实就是后院湖心的一个小别院,因为四面环水,到了夏季就特别的凉爽,四面门窗一开就有河风吹过,再方上几块冰,确是避暑的好地方。 其实宋氏是有些嫌弃凝魂居晦气,总觉得姜婉住在那里总是出事,她便寻了避暑的借口让姜婉搬,又怕只让她一人搬太过打眼,连带着就把姜阮和瑜哥儿一起搬了过去。 姜婉倒是挺高兴的,她苦夏,如今能有个凉爽的地方何乐不为? 可耿秋却不乐意,姜婉搬了,他却搬不了,毕竟要避嫌,那边同姜婉住的可是大归孀居的姜阮,就是他不介意,姜家可不能不介意。 如此一折腾,耿秋不能日日见到姜婉,再加上他带来的毒物都用的差不多了,耿秋便想出去走走,寻点别的毒来玩玩。 一个原就逍遥惯了的人,也难为他为了姜婉在姜家留了如此之久。他倒是一个想到就做的人,那日一时有了出去走的念头,当即空着两手就出了侯府。 等姜家发现人不见了,已经是半日之后。 永定侯得了禀告,也不曾深究,只是吩咐将耿秋住的园子照原样保留下来,派了人每日打扫。 姜婉病好了,精神一下又旺盛了起来,她便每日又去了前书房,照着三爷以前做的事情,接着管着事。 姜婉还想着,她如此折腾,父亲和哥哥多半回来训她一训。可她左等右等,怎么也没有等来训斥,倒是等来了母亲宋氏的补汤。 姜婉望着面前摆着的乌鸡人参汤,心里明白,这是家里护着她,让她做她想做的事。就好像当初姐姐要合离大归,父亲只说好一样。 这永定侯夫妻倒是真心的宠孩子。 姜婉心里高兴,忍不住的就多喝了一碗汤。 这下可好,宋氏知姜婉能喝两碗汤,她便每日都要都要问,一旦少喝了,姜婉饭毕一定能见到宋氏,还有宋氏亲手端来的汤。 如此混养了几月,夏日总算过去,姜婉这个夏日竟然养出了双下巴来,整个人圆了一圈。她的气色也随之好了起来,脸庞白皙的透着健康的红,因为肤色好了,她姿容上又多了三分艳丽。 秋闱的紧张慢慢渲染进了西京城里。 西京城里多了许多各地赶来科举的学子,城里城外的客栈也因此人满为患。宋氏的两个侄子被关进书院里闭门苦读了小半年,直到离科举只有几日时,两人才被夫子给放了出来。两个少年,当初被小舅舅送来京城丢进书院,如今好不容易出来,回到京中宅子方才知道,那个玩性极大的小舅舅竟然早就遁逃不见了影子。 二人这才感悟到,两人不过是小舅舅叛逃离家的借口。 好在还有个大姑姑宋氏关心二人。 宋氏知道自家小弟不靠谱的程度,如今两个侄子正是紧张的时候,如何能让两人独住在空荡荡的宅子里。 她早早派了人守住了宋宅,一见到人便将二人带来侯府暂住。 宋家的这两个公子哥,一名宋安樵,一名宋安然,两人年纪都不大,也就是二十不到,算起来也算是少年俊才。 宋安樵是宋家大房的幼子,宋安然这是宋家二房的次子。这两人几乎同时启蒙,又同拜在一个先生门下,收起来也是伯仲之间。若是两人在同一房,只怕争斗定然不少,好在的是二人各在一房,宋家这两房又是早早的就分了家,虽然同住宋府,可却是各立山头的。 这是宋老爷子早年就定下的规矩,宋家子弟,年三十而分家,分财不分居。 宋家老祖宗当年买下了一片依山绕河的地,苦心经营的修建了宋家宅院。 其实要说是宅院,不如说是壁堡。壁堡在北方常见,因为北方边塞战事极多,到了灾年,更是匪患横行,为了自保,多数村寨都同性而盟,大家齐心修建壁堡以抗击外敌。 南方太平多年,大富之家多是在城中购建豪宅而居。 像宋家这样的真是少之又少。 话又说回来,也正是因为宋家有这一大片城外的土地,因此宋家子弟就算三十而分,大不了就靠着大堡继续建一个连堡而居就是,因此分家不分居倒是可延续多代。 这宋家两兄弟进了永定侯府的时候,正好赶上晚膳。 宋氏领着姜阮、姜婉和瑜哥儿便在府中宴客的香榧阁迎了宋安樵和宋安然。 瑜哥儿因为早早就去宋宅住过一段日子,同宋家两兄弟极是熟悉,他听说是二人要来,迈着小短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嚷,“我去接表哥们。” 宋氏想训他一句,冒失。 接过还在嗓子眼,这个小屁孩已经跑不见了影子。 宋氏瞪着双眼一个劲的生气。 姜婉悄悄地拿了帕子掩着嘴角偷笑。 姜阮怕宋氏担心,忙起身去寻瑜哥儿,她刚要挑门帘子往外,外边啪嗒一声倒是抢先撩了帘子。 一个年轻男子一手抱着瑜哥儿,一手挑着帘,瞪着眼睛望着对面极近的姜阮,尴尬的不行。 姜阮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忙矮身行礼道,“小舅舅。” 一百一十六章:我是你叔 宋氏听到声音,一眼望去,顿时火冒三丈。她急忙跳起来,奔过去,伸手就抓住了那被姜阮唤着小舅舅的男子的耳朵,使劲的往里扯,边扯还边嚷,“你还知道回来?嗯,同你说过多少字,不可倒出乱跑,好好看着你那两个侄儿上学,你答应我倒是爽快,答应完了就算完了,你这是框谁了?” 男子咿咿呀呀的嚷着疼,顺着宋氏进了屋子。 平日温婉的不行的姜阮忍不住的转身几步站到已经起身的姜婉身边,抱着姜婉偷偷的笑。 姜婉完全懵了神。 她那温婉可人的母亲,怎么一下就成了夜叉? 她那所谓神仙姿容的小舅舅,怎么一下就成了软脚虾? 还有她那屁孩一个的小弟弟,怎么就如此大义凌然的帮着母亲掐小舅舅的另一个耳朵? 一个青年俊男,抱着福娃一般可爱的胖娃,被俏夫人拉着耳朵,这画风怎么这么诡异? 姜婉凌乱的成了风里的花,惊诧的不行。 以至于她压根没有注意到跟着小舅舅后脚迈进来的两个清俊少年。 “表妹不需惊讶,这只是小菜一碟,大姑姑的厉害招式多的数不胜数,小舅舅这是得了便宜了,这估计还是沾了小表妹的光。” 一个少年站在姜婉身边,轻柔的开口说道。 姜婉被吓了一跳,差点蹦到姜阮怀里。 好在她如今精神力极差,反应慢,等她慢慢回神,应激的动作也就没使出来。 少年个子很高,清瘦俊朗,浓眉大眼的嘴角带着笑,正认真的看着姜婉。 姜婉恍惚中似乎看到了小煞,小煞也是这般年纪,也是这般清瘦俊朗,也总是如此认真的望着她笑。 只是小煞总是穿青色长袍,黑浓的颜色就像一滴墨。 可这个人,白色的丝绸长袍,袍角还绣着一支清朗的墨色梅花。 “安然,你吓唬表妹当心被大姑姑打。”一个爽朗的声音带着笑声从一旁传来。 姜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这不可能是小煞,小煞怎么可能穿白袍。 她定神再望过去,面前这人五官颜色同小煞一点都不像了。 姜婉的眼里流露出悲伤的失望,她掩饰的别开了头,往旁边另一人望去。 那人见她望过来,忙咧嘴大乐,欢快的继续说道,“我说,小表妹,你病了如此久,如今好不容易好了,可千万不要被大姑姑吓到哦。” 最后一个噢字拖了很长一个尾音,带着这尾音,少你那别有深意的转头去看宋氏,加重语气道,“小表妹,你吓到了?” 宋氏一听女儿被吓到,立马松了手,一脸担忧的几步到了姜婉身边,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 她背对着几人。 安樵和小舅舅彼此望了几眼,彼此挤眉弄眼的打着暗号。 “看,我可救了你哦,小叔叔,快感谢我吧。” “谢你个大头鬼,救的这么晚。” “啊,冤枉啊,我可是拼了命的啊。” “哼,你就框,使劲的框,我可不上当。” “你说话不算话。” “我就不算话了,你要怎得,我是你叔。” 宋氏见姜婉无恙,心知自己上当,这真是关心则乱。她回神嗔怪地瞪了两个侄子一眼,拉着姜婉的手介绍道,“你前几日一直病着,不曾见过你小舅舅和两个表哥,今日正好见见。” 她抬手指了指宋平安道,“这是你小舅舅,他啊,年纪不大,可这辈分高,总是欺负你两个表哥还有你两个哥哥,我说啊,这也叫为老不尊,你不要让他,他若是连你也敢欺负,告诉娘,娘替你抽他。” 宋平安捂着一边耳朵,此时正同瑜哥儿打商量,让瑜哥儿手下留情,放开他另一个耳朵,他正心焦自己舅舅的面子连渣滓都不剩。如今听到自己亲姐雪上加霜的一顿介绍,顿时人生灰暗。 他忙着争辩道,“我哪里有欺负谁啊,大姐你看看,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这会儿还欺负我,揪着我耳朵不放啊,我真是冤枉啊。” 一声冤枉,带着戏子的哭腔,婉转凄凉,仿若悲到了极致。 姜婉忍不住的拿帕子捂着嘴笑,眉眼弯弯的好似新月一般好看。 宋安平一见小侄女笑了,忙讨好道,“乖阿婉,你快让瑜哥儿放手。” 姜婉点了点头,轻声同瑜哥儿道,“瑜哥儿,你快放手,看你小手都红了,疼了吧?” 瑜哥儿忙点了点头,委屈道,“疼。” 宋平安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这是什么和什么啊?疼也是他疼啊,耳朵和手比,难道耳朵还更硬了?自己的耳朵真的硬的像石头,膈的人手疼? 瑜哥儿放了手,两手抱着宋平安的脖子,委屈的将头靠在他肩上。 姜婉又笑了。 小弟弟可真机灵,知道顺着台阶下,如此一来,谁也不好说他顽皮,自然也不忍心罚他了。 一旁的安樵、安然目瞪口呆。 还可以这样的吗? 不是该教训小孩子对长辈动手不对吗? 宋氏和姜阮已经用绢帕捂着嘴,微别过身,双肩微抖的笑的抑制不住。 这个宋平安是宋家的老来子,一向骄纵无忌,行事做派在家中更是少有大家规矩,时常说,在外面装装大家公子就好,若是在家里也装,那人生何有乐趣。 家里小一辈的没有几个没有被他欺负的,就是姜阮小时候乖巧恬静的一个小姑娘,也被这个小舅舅欺负过几次。如今大了,男女有别,小舅舅是欺负不到她了,可她也总盼着有人能给她出出年幼被欺的气不是。 姜婉因为痴傻,从未去过外祖家,小舅舅这可是第一次见。 这个妹妹不愧是她亲妹,小弟弟更是给力,一个动嘴,一个动手,这次总算是给她小小报了个仇。 姜阮欢喜的平了笑意,抱着姜婉假意说道,“怎么说也是小舅舅,你以后在外行走看见了他,可要多向他请教,小舅舅行商可是天赋极高,如今宋家在外的产业,大多是小舅舅打理哦。” 姜婉一听,心里便知,姐姐这是让自己将小舅舅当苦力用,毕竟姜家三爷如今在外走动,明面上可是管着姜家的铺子的。 姜婉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很是规矩的给小舅舅行礼道,“以后请小舅舅多关照。” 宋平安,忙点头应是,需扶了姜婉起身,掏了一个小匣子出来给姜婉当见面礼。 木头的匣子,暗红的颜色,上面雕了一只小虫子,栩栩如生的,刚好做了盒子的柄托。姜婉道了谢,也不打开,转手让一旁伺候的紫藤替她收了起来。 安樵和安然见气氛终于正常了起来,忙主动过来见礼,也殷勤的将带来的见面礼送了出来。 安樵送的是一副夏日荷花图,虽然不曾打开鉴赏,可从卷轴一看,就知道是古物,画卷极大,卷轴竟然有半人高,姜婉忙谢了,心里想着她如今也算有有了古董了。 其实姜婉的东西很多,都是宋氏和永定侯给她存的嫁妆,可那些东西,姜婉自己是不知道的,都被永定侯给她锁在了私库里。 以至于到了如今,姜婉凝魂居里,竟然连个库房都没有,姜婉仔细算过,她这个贵家小姐,几乎是毫无恒产。 这古画算来,还真是她的第一笔恒产。 安然则是送了一把纸扇。 扇骨是竹的,古色古香,一看也非凡品。 他送了扇子,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扇有些年头,扇面上画的是钟馗,是我一个朋友的珍藏。因为知道妹妹自小神魂不宁,这才寻了来。这物件不值钱的,只当个摆设。若是妹妹不喜画上钟馗,我再另寻好的给妹妹做礼。” 前面两份礼物不曾拆看,姜婉心里也不觉得一个钟馗画像会吓到自己,便也不开扇,一派和煦的行礼道谢道,“这是表哥心意,我又怎会因为一个扇面画像而不喜。” 安然笑了笑,突然腼腆的低下头去。 宋氏看见,心里了然的一笑。 有些事情,她和永定侯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些事不用同女儿说,她这个母亲来操心就是。 屋里的人彼此都见了礼,寒暄起来十分热闹。 永定侯和姜云今日都在宫中。而姜旭则是不知忙什么去了,反正只要永定侯不回府里,他基本也是不会独自回来。 到了晚膳,侯府里便少了这三人开宴。 不过好在是家宴,也不讲究这些虚礼,两家若一家,也不分那女席面,大家一桌开开心内心的用了膳。 膳后,众人道偏厅喝茶。 宋氏问宋平安道,“因你不在,我本想留安樵和安然在侯府小住,照顾二人应试。如今你回来了,我便不再留他二人,他们还是跟你回宋宅好些,那边虽然小,可好在清静,应试也是要平心而行。侯府虽繁华,可繁华难免吵闹。” 宋平安点了点头,回道,“姐姐说的是,我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两个家伙应试之事。宋家好不容易出两个能读书的料子,这可是宝贝啊,我要是不回来,回去江南,我能被大哥打的三日不下地。” ------题外话------ 过节快乐。 国庆快乐。 一百一十七章:哀怨的小舅舅 宋平安话中一股酸味,酸的众人一听都倒牙。 这是什么嘛,一个小叔叔还能同侄子吃味? 宋氏懒得理这个小弟,在她眼里,这个小弟就同儿子没啥不同,唉,实话是,还不如她那两个成年的儿子了。 她懒得理宋安平。 厅里一下便静了下来。 姜阮想着宋安平幼时欺负她,如今便不愿意给这个小舅舅找台阶下了。反正小舅舅没有台阶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随他去。 姜婉倒是挺喜欢宋平安的性子,在她看来,古人的那股子礼节教程,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她虽然表面无异,可她心里还是一个想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现代人啊。 她有心同小舅舅结交,此时便示好的给小舅舅递了台阶过去。 “小舅舅还会被打吗?大舅舅这么厉害啊?” 姜婉不知道她的话就是一个开启神奇魔法罐的钥匙,可其他人知道啊,宋氏和姜阮,安樵、安然、就连瑜哥儿都一脸哀怨的望向了姜婉。 众人心里一阵后悔,狂啸道,怎么没有早点给姜婉提及,有件事情一定不能接话提啊?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宋平安已经如同老鼠看见灯油一般,馋嘴的直奔姜婉而去。 他一屁股坐在了姜婉身边,委屈的拉着她的手道,“阿婉啊,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大哥……。” 这个开头,一直延续往后,姜婉就这样被小舅舅拉着说了一轮,他的大哥,也就是姜婉大舅舅的丰功伟绩。 这也难怪,小舅舅太小,大舅舅几乎是把他当儿子一般养大。大舅舅有对这个聪明的小弟期望极高,管教极严。 若真是儿子,那儿子需要敬重父亲,子不言父,就算儿子又满腹的委屈不平牢骚,那也是只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敢多言。 可宋平安不是啊,他只是弟弟。 更何况宋平安一向不太遵从礼教。 家里的人没有谁敢同他搭话说起他的大哥,小的是有些话不敢听,大的若宋氏则是烦听这些裹脚布似的恼骚,哪里有男人如此婆妈的发这般的牢骚? 姜婉倒是听的挺有意思。 她深居闺阁,虽然如今可以在外行走,可她毕竟是女子,古代男子的世界,她毫无机会接触,如今听宋平安发恼骚,她倒是听的兴起。 可惜宋氏不肯她太劳累熬夜,一到时辰,宋氏便使出武力赶了宋平安归去。 宋平安走时,委屈的同姜婉道,“阿婉,明日小舅舅再来,阿婉真是贴心的小棉袄啊,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这话甜腻的宋氏一阵倒牙,心里暗暗记住,明日要早早带着阿婉出门,随便找个人家去拜访也不能留在家里了。 第二日宋氏早早的到了荷塘居,先是拧了瑜哥儿起来,唠叨着说要带瑜哥儿去逛街。姜阮早早起了,听见宋氏过来,她随意梳妆了一下,出去安排早膳。 姜婉倒是睡得香甜。 也不能怪她贪睡,自从东山寺里伤的差点死掉后,姜婉的精神力就很差,如今虽然好了很多,可也只是同常人无异,她每日睡眠能帮助修复精神力,因此每日她睡的自然比常人多些。 等早膳摆上了桌子,宋氏才忍者心疼亲自去抱了姜婉起身,细心的搂着姜阮给她摸脸,擦手。 姜婉软软的靠在宋氏怀里,就好像婴儿一般乖巧,任由宋氏折腾。 如不是姜婉已经大了,宋氏真狠不得给她把衣服也换好。 如此慢慢折腾一轮,姜婉醒了神,粘着宋氏给她套裙披褂。 等宋氏和姜婉上了桌,瑜哥儿已经吃完了早膳,睁着两个大眼睛,兴奋的望着宋氏,激动的不行。 姜婉好奇的看了看弟弟,又疑惑的同姐姐姜阮打了眼风,慢慢的喝着特意给她做的人参鸡粥。 宋氏瞪了瑜哥儿一眼,停了手边的筷,慢慢的开口道,“秋闱还有几日,安樵、安然都要下场,我想着去挑捡一些文房做礼,也算是讨个好意头。” 姜阮陪着正用膳,她和离的事虽然已经不算京里的热门话题,可她真的不想出门,她听宋氏一言,忙接着回话,“母亲和阿婉还有瑜哥儿去吧,我留在家里大点,若是父亲和弟弟们回来,总得有人照顾。” 姜婉一听,差点喷了一口粥。 这个借口也太勉强了点,家里什么时候需要姐姐来照顾了?管事又不是傻的,父亲和兄弟们自然在外院,管事也是惯常伺候的。 阿姐这个理由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宋氏皱了眉头,哀怨的说道,“阿阮,你不该如此闭塞。前段日子家里事多,你留在家里帮衬我自然好,可如今家人出行,本就为的是和乐之意,你却如此孤僻行径,你,你让我这做母亲的怎么不伤心?” 姜婉一口粥又差点喷了。 宋氏何时是会伤心的人?虽然母亲端庄贤惠,可大家都知道,母亲实则强悍的不行。若不是因为侯夫人的身份,还有顾忌儿女们的亲事,母亲可不会如此样貌。 只看母亲对小舅舅的手段,就知道,宋氏是一个宁可骂子,下手狠揍,也不会抹眼泪的母亲。 这真是装也装像一点啊。 母亲和姐姐这是联手演喜剧吗? 姜婉无力的望着瑜哥儿,用眼神示意到,你想出门,你就快点摆平她们啊。 瑜哥儿聪慧,虽然不懂姜婉的最红眼神,可也领悟到了皮毛,知道是要他说话,他忙爬下桌子,一把抱住身边的姜阮道,“大姐姐带我去玩,大姐姐答应了我,定要说话算话。” 姜阮疼惜的抱住软糯的团子,无语。 宋氏满意的在心里亲了儿子一口,大手一挥道,“快去打扮打扮,我今日可是要去炫耀闺女和儿子的,你们都给我长长脸。” 两女一子刷的齐齐望向宋氏,这是什么节奏,怎么就变成了炫耀闺女和儿子,去哪里炫耀? 三人心里顿时有种掉进坑里的感觉,而且还是深坑,怎么也爬不出来的坑。 荷塘院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丫头们已经许久不曾伺候主子盛装打扮了,如今有了机会,忙将压箱底的妆匣子都翻了出来,忙忙碌碌的给主子梳头换衣。 宋氏今日很是开心,亲自上阵给女儿们选衣、描眉的,忙的不亦乐乎。 姜阮今日被宋氏逼着穿了一身绛红的石榴百福裙,又套了一件桃红的艳色比夹,整个人就好像那春日里的桃花,而且还是特别特别深色的桃花。 暗沉中透着艳丽,正称的上是端红一品。 姜婉年纪小,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宋氏倒是不用特别的选色,只是随手挑了一个粉红的桃花福裙,又给她套了桃红的深色短边比夹。 姜婉近日肤色极好,被红色的衣服一衬更是好看。 两个女儿,各色的红,宋氏看了喜欢的不行。 宋氏同这天下的母亲一样,最喜看女儿着红衣,看着红色就开心,可不管女儿乐不乐意穿。 姜婉无所谓的穿了红,又顺着宋氏的心意,戴了粉色的钗环。 姜阮却有些别扭。 这些红衣是宋氏为她做的,做了她也只是压在箱底,并不曾穿过。如今第一次上身,心里难免别扭。 毕竟是合离的人。 瑜哥儿一人在外玩了半天,才等到母亲和姐姐们出来。 宋氏让瑜哥儿跑前面去安排车马,自己带着两个女儿赏景一般做了滑竿一路慢慢往前院去。 这个滑竿也是永定侯为讨妻子欢心让人特意做的。 这种滑竿在南方常见,可北方却极少。 其实也就是两根大竹子将一张竹制的躺椅驾起来,用人肩扛着走。滑竿的好处就是四处没有遮拦,人坐在上面高高的可以躺着欣赏四周的风景。 永定侯让人做了出来,也就是为了方便妻女们在家逛园子赏景之用。 以前宋氏要照顾痴呆的姜婉,不敢带她坐这滑竿,怕姜婉不知道跌出来。如今女儿好了,宋氏想着,她要将以前没有机会带女儿做的事情都要做一遍,怎么也要留住女儿在家多过几年。 瑜哥儿小,他是男孩儿,女儿出嫁以后,靠的可就是夫君疼爱和家里兄弟了。永定侯这太忙,已经不能像当初教姜云和姜旭一般教导瑜哥儿。宋氏如今母兼父职,她也让瑜哥儿开始自己办事。 这些车马安排自有管事打理,可主子什么时候走如何走,瑜哥儿装个样子去吩咐一番,也是想着让瑜哥儿慢慢做事学会担当。 宋氏用心良苦。 姜阮和姜婉都看在眼里,心里着实暖如春日旭阳。 宋氏带着一堆人出了侯府,直接就奔着西京最大的字画园子而去。 西京是京城,这里人文荟萃,文人最多。京里做官的多是文人,就是武将也要装装文人的斯文。 西京还有许多学子,最大的书院,更何况还有全天下学子都仰望的秋闱。 所以西京有一片街,纵横的几条大街都是卖字画和书籍、笔墨的。这些街一并就叫做字画园子。 字画院子很大,有卖便宜的也有卖贵的。 ------题外话------ 今日本打算双更,晚上写一章的,可不巧的是,神奇的停电。 供电局的短信通知,因为有人爬高压电线,为了救人,特停电。 好吧,我只能说,国庆节弄这出,这位爬高的兄弟,但愿你心想事成。 现在,爬桥跳河的,爬路牌跳牌子的,爬高压线跳高的,多半都是被逼到了绝路,心有不凡,只好拿了自己的性命来逼迫,逼迫着有人可以为自己做点什么。 这多少应了一句,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过这应该不会影响看书的看官们,双更也就这几天,有稿我就发得了。 开心过节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西京的天行馆 宋氏带着儿女们去的自然是西京最好的天行馆。 天这个字可不是人人可用的,用来做店的招牌那更是招摇的过分,一个不小心就极有可能被言官参本告状。毕竟文人的地方什么都不简单。 可这天文馆就是敢用这个天字。 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这个店是官家的店。 当今圣人还没有做皇帝之前,就悄悄开了这个店,当时店名可不是这个,虽然店大,客多,那时候却只是低调挣钱。 直到后来圣人登基,为了彰显天家对文人的重视,圣人才将这店摆上了明面,亲自赐名天行馆。 这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事,因此谁也不敢再第一这个分位上过了头,天行馆自然是好货齐整,独一无二。 宋氏领着儿女进了店,直接要了个雅间,让人将好东西一一送上来选。 既然要送人,直接选好的就是。 伺候的店小二一听是要送下场的学子的礼,还指明了要好的,心里欢喜的不行。这可是送进了门的肥羊,不宰那可真是可惜了。 于是,笔墨纸砚,最好,最贵的流水一般的送进了宋氏的雅间里。 天行馆的雅间可谓精致,在这寸土寸金的西京地界里,天行馆占地极大,除了主楼外,还有园子,宋氏的这个雅间在主楼之上,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天行馆后的一片园子。宋氏忙着挑选礼物,姜婉则端了杯香茗依窗望着后面的园子发呆。 天行馆的园子里种了一些翠竹,竹林茂密清幽,一条青石板的小路仿若细线在竹林中穿进穿出,姜婉无聊的盯着小路望远处望。 远处的竹林深处露出一个飞檐,高高翘起的檐角仿若牛角一般弯弯的泛黑。 翠绿的林间突然闪出一片绯色的衣裙,鲜红的颜色闪亮的耀眼,姜婉忍不住的看了过去,裙子是百褶的绣花裙,虽然有些远,可姜玩还是看清楚了裙上的金绣,那定是用金丝绣成的百褶花,映着光金闪闪的亮丽。 穿着如此富贵的女子在这里? 天行馆的后园可是不接待客人的。 姜阮望着窗边俏丽的人影,心里泛酸。妹妹也一日大过一日,这半年来身量长了不少,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可妹妹定下的夫婿? 父亲、母亲虽然不曾多言,可她也看得出来,父亲、母亲并不喜这个二女婿,只怕如今也正想着如何退婚。 这桩婚事虽然不是不能退,可这退也得有理由才是,若是退的不好,结仇已经是小事,只怕会耽搁了妹妹的姻缘。女子的名声若是坏了,如何还能嫁得好?若是嫁不好,岂不是又要同她一般,在娘家一辈子? 兄弟们再好,那也是。 姜阮心里难过,她起身站到了姜婉身边,温柔的问道,“阿婉在看什么?可是又再找竹虫?” 姜婉喜欢虫子,曾经送过姜阮一只竹虫,还抱怨过,说永定侯府里竹子太少,竹虫太难找,如今一看这满园的翠竹,姜阮忍不住的就打趣起妹妹来。 这么远的竹林,眼力再好也看不到那同竹一般翠色的虫子的。 姜婉莞尔一笑。 她拉了姐姐过来,轻轻抬了抬下颚,悄声道,“姐姐看看见那边的屋子?那个高翘了檐角的那栋。我刚看见有个衣着艳丽的女子往那边去了,姐姐留神看看,说不定还能看到人。” 姜婉难得八卦一次,有点小兴奋的拉着姜阮的手,忍不住的笑。 姜阮身子一僵,有些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接话。 她嫁做人妇的时候,管理家事无聊的时候,也喜欢拉着人说说这些八卦事,可自从归家,她便自然而然的将自己当成了孀妇,每日清淡度日,就差没有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如今突然如同扑通女子一般八卦,姜阮只觉得尴尬莫名。 姜婉手心冒汗,僵硬的抬了头去看远处。 一个拐弯的小道处一片绯裙又闪了出来,这次露出了那个女子娇俏的背影。 真是婀娜多姿,那纤细的蜂腰被一条深红的素色缎带紧束,让人忍不住的想伸手一握。女子脚步迈的很快,极快的又隐入了一片翠竹之中。 姜婉有些恍惚,这个背影似乎见过,哪里见过?仔细想来,好像又没有? 姜阮倒是不曾想到真有女子出现。 她急忙拉了姜婉离开窗边,紧走几步座在了一旁的矮榻上。“你还真看到了人?你,你,你真是。” 姜阮有些微喘,她强压下了快速的心跳,尽量平气缓慢的继续说道,“你可知,外面的人都传言,这个天行馆是圣人在外的金屋。你知道金屋藏娇,藏的阿娇可是美人。这个天行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虽然人人都传言这里藏了没人,可人人都不相信。圣人要个没人有何难,何必要如此藏着掖着。可如今,你,你倒是,一来就看见一个。” 姜婉诧异的抬头看着姐姐。 姜阮个子高些,正好低头看她,两人视线交对,一个担忧莫名,一个惊讶万分。 姜婉差异的问道,“姐姐何时知道这事?” 姜阮大归后,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居简出。她如何能知道这样的消息,就算是满西京城都传播遍了,也不可能传到侯府里大归的姑奶奶耳朵里啊,侯府的规矩可还在那里了。 姜阮一下羞红了脸。 她怎么就说了出来? 真是关心则乱,一心只想着关心妹妹,不小心倒是露出了马脚。这个妹妹可是玲珑心思,如何瞒得住? 红脸。 姜婉从诧异,变成了惊讶。 在侯府里还有人特意给姐姐说这些八卦消息? 同她说这些消息的人为的是什么?一个大归的女子,若是还有让人贴近的诱惑,除了图人,那就只能是图她侯府的大小姐的身份。 这个蓄意接近的人,能在姐姐面前如此八卦,定然是深得姐姐信任。 姐姐身边没有男子,图人几乎不肯能,那图她的身份? 是姐姐身边的婆子丫头? 可若是这样的人,姐姐为何脸红? 姜婉手心开始冒汗。 父亲和哥哥们都忙着外面的事情,母亲更是焦心的一心照顾自己和瑜哥儿。 唯独姐姐。 因为姐姐年纪时兄妹中最大的,又一直进退有度。家里谁也没有想过,会有人。 若是要在姜家找到一个人撬姜家的基石,那姜阮一定是最好的人选。可这人一定要是无比熟悉姜家的人,才回如此精准的选到姐姐。 因为姐姐虽然是姜家最薄弱的一处,可也是最难接近的一处。 深居侯府,轻易是贴不到阿姐身边的。 姜婉思绪千转。 姜阮恍而未觉。 两姐妹如花一般的枯坐在了一处,安静的若画一般美丽。 宋氏拉着瑜哥儿一顿山海胡选,最后选中了一对砚台,也不管价钱如何,宋氏爽快的让人去对了帐,又顺手给瑜哥儿选了一套小孩启蒙的文房四宝。 瑜哥儿喜欢虫子,这套文房四宝倒是讨了他的欢心,只因为四宝上都雕刻着蟋蟀,大小各异,姿态不同,有突出来的石头蟋蟀,也有雕在笔杆上的常胜将军。 瑜哥儿得了宝贝,欢喜的抱着跑来给两个姐姐瞧。 他到了姐姐们跟前,却发现两个姐姐手拉着手,却不说话,仿若雕塑。瑜哥儿不满意了,他将怀里的东西往旁边伺候的人手里一放,不管不顾的就要去爬姜婉的膝盖。 他双手拉着姜婉的一个胳膊,一条小胖腿使劲的往上抬,拼命的垫着另一只脚的脚尖,整个身子就半挂在了姜婉的膝头。 姜婉被拉,慌神回来,忙抽出手去抱瑜哥儿。 姜阮也一下回了神,帮着姜婉去抱这小胖墩。 三人一阵忙碌,好不容易才抱住了瑜哥儿,刚才的思绪一下打断,两人也不再纠结,一心逗着瑜哥儿说话。 “我们瑜哥儿可选好了?过几日啊,瑜哥儿可就要启蒙了,瑜哥儿有了先生,就要好啊后学,将来考个状元。” 姜阮耐心的哄着瑜哥儿。 瑜哥儿却不乐意听这状元的话,反驳道,“我才不要当状元了,父亲说了,我们姜家可不需要文弱书生,那个状元之才不要也罢,我要当大将军。” 瑜哥儿说话如今已经不再童声童气,时不时的学者永定侯淡定从容的吐字,可他年纪小,学不到精髓,只能学学语调。 如今学来,虽然不像,但却有了小大人的样子。 姜婉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她一向随意,也不在意言不露齿的规矩,如今一笑,仿若烟花爆竹,灿烂的让人开怀。她抱紧瑜哥儿道,“知道你要当将军,可将军也要学兵书,更要上表,若是文采不好,你就等着被人笑吧。做将军,那也要做个文武双全的大将军。” 瑜哥儿眼睛一亮,伸手抱了姜婉的脖子,骄傲的问道,“我做了文武双全的大将军,那是不是就比父亲和哥哥都厉害?” 宋氏听见瑜哥儿的话,嗔怪道,“子不言父,你倒好整日的说要超过你父亲,你要是只会这嘴皮子功夫,那还不如趁早死了心。” ------题外话------ 竟然有一张月票,谢谢幽然处的月票,亲。这几日忙着补觉,睡得天昏地暗。我今天还觉得自己是个懒人,真的懒啊,这都放假第几日了,双更还是一个泡泡。明日要去单位值班,我还幻想着,是不是可以在值班的时候将这双更给实现。这真是懒人的想法。 然后今日看了看我写了大半个月的收入,30多元钱的月收入,我真心的真心的。 实话,这个收入相对于我的薪水,真的是杯水车薪都算不上,大城市一个快餐就已经这个价钱。 这份写作的收入是让我9月再工作的动力,因为突然发现,只有工作,才能开心的写下去。 无论如何,月票,鲜花,任何订阅,所有的一切,看官们谢谢你们的点点滴滴,没你们我真的开心不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不肯归家的母亲 这话说的有些深奥,瑜哥儿不太懂,他茫然的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两个姐姐,他虽然没听懂,但也听出来,母亲不高新了。 姜婉笑了笑。她知道宋氏这是不喜瑜哥儿说话太满,而且言比父兄。这在古代可是极不好的。若是别的人家,只怕早就罚跪了,严重点的,可能连家法都请了出来。 姜婉想法自然与古人不同。 她悄悄贴着瑜哥儿的耳朵安慰道,“以后啊,这样的话你只能心里想,若是想说了,就悄悄来同我说,不可再挂在嘴边。你可要知道,母亲这是为你好。你要做到口不言,心自知,方才能做到你想做的事。” 瑜哥儿只听懂了前半句,后半句显然也没懂。 可他一直信奈姜婉,只要这个姐姐说的,他必定照做。 他乖巧的点了点头。微缩了身子到姜婉的怀中,有些不开心的躲着不肯抬脸。 宋氏看看瑜哥儿,心里有些不安。瑜哥儿还小,她不该同他说这么重的话。一时屋里多了份尴尬,先前的愉悦少了几分。 宋氏一下没了买东西的兴致,看了看时辰,也该用午膳了。宋氏忙张罗着带着儿女出了天行馆,往京满楼去。 怎么说,今日也要磨到晚膳再回去。宋氏可不想回去听自家那小弟跑来找小女儿话痨。 京满楼,姜婉下慢车的时候,看着这座西京城里最高的楼,心里一阵唏嘘。也不过半年时间,再来这里,总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当初一张白纸,对这个朝代毫无所知,是小煞带着她满西京城的瞎晃,是那个男孩儿同她一起认识了京满楼,也看尽了西京城。 年少傲物一般,那时候的姜婉总觉得自己同别人不同,强大的精神力,还可以见鬼,还能修习阴阳书,仿若一切都是蓬勃而野蛮的往上的生长杂草,旺盛的无法阻挡。 可一朝之间。 姜婉差一点死去。 小煞重伤而隐。 江若雪为救她而再次消失。 还有永定侯奔死逃亡。 姜旭重伤。 一切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半月之间。 人只有经历才会长大。 末世界的一生,姜婉只会杀人,除了迎敌的技巧,她的情商、她的智商从不曾长大过,她只是一个杀人的机器。 这个世界,她一点一点的仿若削骨重造,重新而来的她,慢慢的有了伤,有了情,也有了一颗复杂的心。 京满楼一如往昔的繁华,宋氏带着儿女们直奔第七层的东阁。 京满楼的东西阁一向是按年销售,自从上次元宵永定侯得了京满楼的东阁,这里一年之内便只能永定侯使用,直到来年元宵。 这次来京满楼吃饭,还是姜家第二次来东阁。 上次来的经历并不愉快,再加之姜家事情不断,这个京满楼的东阁早就被姜家人抛掷脑后,今日还是因为宋氏不肯归家,才临时想了起来。 东阁的南面的窗户一推开,入眼的仍然是玉带绕城的西京河,往北的窗户推开,繁华盛景的西京街也是一览无余。 只因街面容易被人观窥,宋氏便命人将北窗关了个密实,只准开南窗观南景。 瑜哥儿有些不乐意。 可他还记得自己上次在这里惹过祸,这次便异常的乖巧,只是踩着小凳子,让奶娘扶着慢慢的看西京河里的船,低声的数着数。 他最近刚学九算,算数的兴趣正浓,看见什么都要数一数,算一算。 姜阮仍然乖巧的陪着宋氏点菜。 姜婉只好站在瑜哥儿身边,看着他玩。 西京河如今因为到了秋季,四面河风大了起来,河上的船都围上了厚重的布幔,从楼上望下去,便只能从布幔的颜色去区分船只。 双层的大船大多是颜色艳丽的绯红或者翠绿,再不就是姜黄,一看这些艳丽的船,变多是河上的欢船。 单层的船也有,但都不大,摇晃着从岸边的柳林中时常载了客人往两层的大船上送。形似乌篷船的小船,船的两头垂了厚重的夹了竹片的棉帘子,将船上的人挡的密密实实,也不知道是为了挡风,还是为了挡人。 姜婉想起了阴家的两个道士,自从她病后,两人救了她,莫名的说有事,不告而辞后,到如今也有些日子。 这一走,竟然半点消息也无。 姜婉听姜云说起,阴老道为了救她用了师门重宝,千丝引,可着如今,千丝引好似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为了救她牺牲了这重宝,还是这重宝到了她的体内。 说来匪夷所思,可姜婉真的觉得这个千丝引在她体内。 在这里匪夷所思的事情,经历的多了,她体内有个千丝引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连鬼都可以住在她体内,更何况只是个仿若精神力的物件。 姜婉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容器,只要是能化为无形的有神魂的东西,她都能装了进去。只是因为她这个容器太小,神魂也分大小,大了的,她自然放不进去,还有就是她排斥的神魂也是放不进去的。 这个想法有点神经,姜婉愣神的想了想便打算放弃。 想这么多一点用处都无,反而容易钻进牛角,还是不要想才是。 瑜哥儿已经数了一遍河上的船只,他有些纠结的拉了拉姜婉的袖子,仰着小脸苦巴巴的问道,“姐姐,是三十一只船吗?” 姜婉哑然。 她可没数,怎么知道是多少啊? 不过小孩子总是好糊弄的,姜婉狡猾的笑了笑,装着高深莫测的反问道,“瑜哥儿数清楚了吗?是大船还是小船?” 瑜哥儿惊讶的张开了嘴。 数船还要分开数啊? 他不分开都数不清楚,分开,分开就更难数了,船会动啊。 纠结,真的纠结,这可怎么办? 姜婉诡计得逞,心里狂笑着,面上还要装着有爱的姐姐,伸手摸了摸瑜哥儿的头,温柔的道,“瑜哥儿还小,不需要这么着急,能数到三十几的数,已经很不错。” 好吧,姜婉一个小糊弄,直接跳开瑜哥儿的问题,还很得力的带跑歪了小孩,最终高大尚的发光了自己姐姐的形象。 这真是智商的问题。 小孩子没办法,智商是硬伤。 宋氏听见两姐弟对话,心里忍不住给自己的小儿子摸汗。 这个傻小子,这辈子估计都要被这个姐姐带歪了跑,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真是命。宋氏无限同情自己儿子,可她也不能调出来拆穿女儿啊,手心手背都是肉。 姜阮也听到了,她只觉得妹妹、弟弟友爱和睦。 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了,一件事到了不同的人的眼里,看到的定然不同。 宋氏唤了两人过来,忙让人上水净手。 京满楼的菜送上来的时候,瑜哥儿忍不住的小声欢呼了一声。上来的菜除了京满楼的招牌菜外,宋氏特意点了一些动物的面点。 被捏成各种小虫,小动物的五彩面点,看着就让人喜欢。 瑜哥儿爱极了,一个人霸着面点,嘟着小嘴,不肯让母亲、姐姐们吃,说是吃了就没了,他要带回去给父亲、哥哥们看。 瑜哥儿从不吃独食,这次也没吃,可却霸道的也不让别人吃了。 宋氏无语。 她有点搬了石头砸了脚的心酸。 姜阮见了,忙让人再去上一盘来,谁知,这个面点师傅真是神人,一盘面点上来,竟然个个不同,同上一次的也每一个一样。 这下好了,瑜哥儿直接又霸占了一盘。 姜阮傻眼。 姜婉忍不住的哈哈大笑,揽着姐姐姜阮的肩,劝道,“大姐姐还是不要再让人上了,想来这个面点师傅也是即兴做的,若是再上,恐怕还是不同。这做面点的倒是个能人。” 姜婉望着脸越来越黑的宋氏忙又回头劝宋氏道,“母亲不要恼,瑜哥儿不是吃独食,只是想着父兄,这是他的心意,母亲就顺了他。回头回去等父兄看过,我们再一起吃。” 说完姜婉忙给瑜哥儿递眼色,义正言辞的道,“瑜哥儿,这面点就给你保管了,记得给我留着那个小猴子,那是我的,我要吃这个,你不准分给了被人。” 姜婉霸道的不行。 一句话,就将瑜哥儿最喜欢的小猴子捞入囊中,还容不得瑜哥儿拒绝。 这是亲姐姐吗? 潜台词是,你不给我留猴子,我就不给你求情,等你一个也没有。 瑜哥儿傻不啦叽的竟然没听懂。 他心里全心得信奈这个姐姐,别说猴子,就是一半,他也舍得给。 瑜哥儿猛点头。 宋氏彻底无语。 一顿午膳吃的欢快无比,姜家许久未曾如此开怀过。 午膳后瑜哥儿犯了困,他抱着面点子,傲娇的同姜婉说,“小姐姐,我的面点就交给你了,我最相信你了。” 姜婉一阵无语。 宋氏一阵暗恨。 姜阮满脸惊讶。 这是什么节奏? 瑜哥儿下一刻就揉着眼睛,拉着宋氏衣袖道,“母亲我困。” 三个女人顿时傻眼。 这个孩子,真是。 宋氏一把将瑜哥儿抱在怀里,安慰道,“瑜哥儿睡吧。” 瑜哥儿揉揉眼,姜头埋进宋氏怀里,一瞬就睡了过去。 姜阮忍不住的羡慕道,“说睡就睡,真是。” 姜婉忙吩咐周妈妈将小面团子心心惦记的面点好好装好。 饭吃过,也不是只有瑜哥儿犯困,姜阮和姜婉也有些犯困,心里都有些惦记家里软软的床。两人忍不住的都望着宋氏,眼里都带着一点祈求。 这都歇晌的时候了,难道还不回家吗? ------题外话------ 终于双更成功,难得啊。 各位看官,久等了。 谢谢各位的等候,国庆快乐。 第一百二十章:穿越夺魂的猜测 宋氏今日是铁了心不肯回侯府,可看着儿子、女儿睡眼朦胧的眼,她心里又有写不忍。不回去侯府能到哪里去歇晌? 若是平日,只怕宋氏是不肯去多想一想了,可今日她突然犯了拧,无论如何都不肯服软打道回府。 船舫。 宋氏灵机一动,船舫是可以歇息的。 西京河里有许多花船,那些船可都是香帐软枕的好地方。既然男人们能去,那她们也能去,就是去歇个午觉,怎么不行。 当然,宋氏不可能去找一个花舫来,可找个舒服的船舫也不是难事。 宋氏低声吩咐了周妈妈一轮,周妈妈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主母,这是,虽说是去找清倌的船舫,可,可这样有些过了点,万一传出不好的言语怎么办?这可还带着小姐和少爷了。 宋氏有些不乐意了。 她都下定决心了,这时候周妈妈要是敢跳出来拖她的后腿。 好吧,宋氏其实也有些胆怯,只是她当家主母做的久了,这点胆怯,旁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周妈妈点了点头,将到嗓子眼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她知道,她能做到现在的位置,除了忠心别无其它。既然主子说了,忠心办事总是对的,逾越的多言,并不是好主意。 宋氏终于松了口气,暗暗地将半空的心吞回了肚子里。 别人去办,她或许还会担心露出马脚。 可周妈妈,宋氏放心的笑了笑。 她安慰的对两个女儿道,“不着急,待会儿我带你们去游船,若是困了,就在船上躺一躺,你们还没有在船上睡过吧?可好了,就好像呆在摇篮里,摇摇晃晃的。” 宋氏悄悄吞了吞口水,其实她也没有在船上睡过觉,这些可都是她想的,可总不能在女儿面前露怯吧。 周妈妈带着人很快就定下了一个清倌的船舫。 船舫停在了京满楼的一边,姜氏带着女儿戴了帏帽抱着瑜哥儿悄悄地上了船。 别人也许看不出这船的区别,可姜婉是逛过青楼,落过花舫的,她一上去,只一眼就看出这船不似普通的船舫。她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可却不好说出来。 姜婉只能在心里叹气,感叹自家的小舅舅在母亲眼里真的是洪水猛兽,也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伟大的事,让母亲如此忌惮。 一上船,宋氏就带着人躲进了船里,遣了原来在船上伺候的人下船,只留了自家的人伺候。 好在侯府的侍卫都是能人,就是这开船的技术活也是有人胜任,让宋氏的逍遥任性一次到底。 姜阮抱着瑜哥儿斜靠着船上的罗汉床半眯着歇晌。 宋氏心里有鬼,实在睡不着,只好坐在船边的矮几旁喝茶赏景。 姜婉本来还有些睡意,可她看看母亲,再一想,也大致猜到了宋氏心里的疙瘩。她乖巧的依在了宋氏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宋氏说话。 “母亲,小舅舅就那么烦人吗?大舅舅很喜欢打小舅舅?” “也不是,只是你小舅舅太皮实,小时候老闯祸,我还记得我出嫁的前一夜,你小舅舅偷跑进我的房里,将我的盖头藏了起来。到第二日临到上花轿了,伺候我的丫头才发现没了盖头,新娘子出嫁,哪里能没红盖头啊。” “啊,母亲因为这个不喜欢小舅舅吗?” “傻丫头,他那时候还小,也就瑜哥儿这么大,能知道什么,他只是舍不得我嫁人,所以藏了盖头。那日母亲将她的红盖头给了我,我也是出嫁后回门才知道红盖头是你小舅舅藏的。” “外祖父罚小舅舅了?” “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稀罕你小舅舅的不行,怎么会罚,是你大舅舅,你大舅舅把他倒掉在了树上抽。” “啊。” 姜婉忍不住的叫出了声。 要是瑜哥儿偷了她的盖头不让她嫁,大哥才不会把瑜哥儿吊起来打了,这得多狠心啊。 宋氏灿烂的一笑,像想起了十分好玩的事情,她心情愉悦的继续说道,“其实就是吊起来,也没真打,他那么小,谁舍得打他,只是因为你父亲那时候已经是永定将军,而你外祖家毕竟只是商贾,若是不狠一些,你大舅舅怕你父亲多心,慢待了我。” 姜婉好奇的眨了眨眼,父亲娶母亲的时候已经官阶如此之高,官家可不是人人都愿意娶个商贾之女的。父亲又怎么会娶母亲的了? 姜婉想问,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宋氏倒是敞亮的继续说道,“其实你父亲那会儿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哪里会在乎这点小事,我心里知道,可没说,就看着你大舅舅用一条稻草鞭子抽你小舅舅,直抽的你小舅舅哭成了花猫。” 姜婉有些凌乱。 什么叫喜欢的不得了? 什么又是哭成了花猫? 还稻草的鞭子。 这些这些都是这群老人家玩的把戏啊。 真是,姜婉忍不住的感叹一句,谁都有年少青春的时候,犯傻的时候啊。 姜婉从宋氏的话里听出了欢喜,那是想起年少爱恋的欢喜。 姜婉想小煞了。 小煞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傻事,也从来没有喜欢的不得了过,有小煞的日子大多是低迷,茫然,或者是痛的时候居多。他们两何曾如此欢喜过? 等到姜婉知道自己心里的不舍,知道那个少年单纯的爱慕的时候,少年已然消失不见。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将精神力恢复,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那个艾艾的英俊少年? 姜婉开始走神。 宋氏并不曾发觉,她继续沉浸在无限的欢喜中,慢慢说话。 “其实那时候你小舅舅就是没有人陪他玩,你大舅舅、儿舅舅年纪大他许多,而且又早早成了家,他的外甥们都不会比他小多少,除了我待在闺阁里,还能陪他玩一玩,他几乎没有玩伴。也难怪他那时候那么不舍得我出嫁。” “你不知道,我出嫁后,你小舅舅就跟着你外祖父出门游离,我觉得其实就是你外祖父想出门玩,又甩不掉你小舅舅,所以啊,只能两人搭伴玩了。你外祖父老小老小的,越老越爱玩,就这样啊,把你小舅舅也带的野了。” “好在你外祖母有你小侄子们陪着,不然还不想死你小舅舅啊。也真是的,都是你外祖父的错,你看你小舅舅,现在野的,阿婉,你说你小舅舅能娶到老婆吗?他要是再不收心,肯定娶不到。” 宋氏咬牙切齿的下着定论。 姜婉惊讶的被问回了神。 这什么,娶老婆? 小舅舅还没有订亲吗?小舅舅的年纪,还没订亲?姜婉惊讶的瞪着大大的杏眼,一脸惊讶。 宋氏望望姜婉,尴尬的抬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圆场的说道,“阿婉,看外面的景色可美?我们这可是绕着城在走船哦,阿婉定然没有看到过这风景吧?那边是宫墙,看见没,靠着宫墙最高的那个塔,那就是九梵塔,那可是供奉着得道的九梵的高塔。” 女儿还小,做母亲的张口娶老婆,闭口娶老婆,这是完全没了规矩,宋氏嫁人这么多年,女儿面前,丈夫面前,儿子面前,何曾如此失态过? 这个小弟真的是她的克星。 还好宋氏双颊非烫的时候,抬头一望,竟然望到西京难得的一景,九梵塔,这下好了,可以同阿婉多说说这皇宫里的九梵塔,阿婉定然乐意听这有关阴阳说的故事,不会在纠缠在刚才的事情上了吧? 宋氏的算盘打的很响,可是却打的不好。 姜婉是对九梵塔有兴趣,可她也没忘记小舅舅的终身大事,此时只是暂放一边罢了。 “九梵塔是为了九梵建的吗?可为什么在皇宫里?这样的阴阳家的塔,说是供奉,实际上多是藏身,说白了,就是坟冢。皇家怎么肯让他在皇家城垣之中?” 姜婉的话一针见血,宋氏有些后悔转的这个话题了。 因为她打不出。 不过答不出也不能说,答不出。宋氏委婉的说道,“这个啊,也是个故事。据说九梵是一个很大的阴阳家,他辅佐开国皇帝征战南北,最终开创了本朝。很多人都说,这个九梵就是阴山的人,辅佐明君,功成身退,这是要返回阴山修行成仙。也有人说,这个九梵就是前朝的公主,因为深爱开过皇帝,可又不能同期长相厮守,为了免脱这俗世的烦扰,才修行的。当然也有别的说法,反正这两种是最多的。” 宋氏有些敷衍的总结了两句,继续结尾。 “最终就是皇帝不同意,然后就留着九梵在皇宫里修行,接过没多久,着九梵就死了,皇帝就给他修了这九梵塔供奉他。” “呵呵呵呵,当然也有人说,是皇帝不放心这九梵,想用还皇宫困住他,以免他再出世辅佐明君,夺了本朝的江山。” 宋氏敷衍的又给了两个结局,很开心的道,“到了这里我们也差不多游了半个城了,过了皇宫,我们就可以下船了,那边码头下船后我们可以绕着回去,嗯,阿婉想不想去看看首饰?珍宝阁听说进了新的货,还是从外邦带来的,阿婉一起去看看可好?” 姜婉彻底的无语。 她自从重生以来,一直被宋氏管教照顾,宋氏温婉贤淑的就是一个十足的京城侯府夫人,规矩、礼仪、姿容样样都是上品。 可自从小舅舅来了。 姜婉记忆中的母亲一下变了样子。 真的不敢看了。 平心而论,无论宋氏是怎样的样子,姜婉都能接受,也不会觉得不好,毕竟这是一心作为母亲爱着她的人。 可这性格反差太大,有些让人。 姜婉忍不住暗想,这个宋氏会不会也被人穿越夺魂? ------题外话------ 今日工作一日,累,真心的累。 不过坚持总是会有回报,虽然很慢很慢。订阅总算在我一再的期盼下上了三位数,说藏也慢慢的涨了几个。看着大神们以四位数来计算的订阅,再看看自己两位数的数字,好吧,我安慰自己,不要计较,有份工挣钱了,不要太计较,不要太计较。 可看见,看官们的打赏,月票,我真心的激动。 真的,没有这些我无法坚持,没有这些认可,真的好难继续。 谢谢,各位看官。 昨日双更一次,仍然会再努力双更还账,余子心里知道的,还是那句,有拖无欠,定然会还。 第一百二十一章:又进珍宝阁 这还真是姜婉想多了,这个世界穿越还魂如果是个人都有机会,那这个世界也该乱成一锅粥了。 姜婉的穿越还魂自有她的来处,只是她不知罢了。 宋氏不知道自家女儿的鬼窍心思,她很开心的带着醒来的姜阮和瑜哥儿一起拉着姜婉下了船上了一辆马车。 四个人座一辆马车,虽然马车够大,可也有点拥挤。四个人只能曲腿坐在车上说话,完全不能舒展手脚。 瑜哥儿喜欢热闹,有人陪他他就开心。 可姜阮和姜婉就有些不舒服,明明出门的时候是两辆马车,怎么到了这会儿就改一辆了。 宋氏悄悄捂着嘴笑。 她可不会告诉女儿们,她们那个麻烦的小舅舅在侯府等不到人,竟然直接冲出来找人,为了迷惑那个家伙,她悄悄让另一辆马车引开了找来的宋安平。 宋氏这会儿打定了主意要去珍宝阁躲起来选首饰。 反正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爱收拾的女人,只要女儿们开心的不嚷着回侯府,去珍宝阁花点钱也不算什么,珍宝阁的隐秘性怎么也不会让宋安平找到雅间里来。 这也算是报了多年前出嫁被藏盖头的仇吧? 宋氏心里暗中欢喜了一把。 这仇也挤压的太旧了些,都皱巴巴的不好意思拿出来说。宋氏心里暗暗开心,忍着欢喜领着女儿、儿子进了珍宝阁的雅间。 宋氏为了避人耳目,并不曾亮出身份,珍宝阁的伙计只当是京城里哪家的太太,客气的迎了客,又招了专门待客的女侍者进雅间伺候。 进来伺候宋氏挑选手势的是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妇人,穿着得体,样貌端正,客客气气的进来行了礼,也不多问,直接就抱了几匣子首饰进来,一一摆开,让宋氏挑选。 宋氏很满意妇人不多问的样子,抬眼看了妇人一眼,赞许的微点了点头。 姜婉看着会心的一笑。 这还是她接管珍宝阁后改的规矩。 以前珍宝阁多是掌柜的和伙计待客,客人来了,只是热情的寒暄讨好,然后屁颠屁颠的将首饰往外端。 姜婉不喜这样,可整个西京的首饰铺子都是如此,也没见哪家闺秀、夫人不乐意的。姜婉让请知客的时候,周大差点跳起来抓狂。 知客可是窑子才请的人,当然,那是高级的称为私宅才会请的人。那是高级窑子里来了风雅的客人,可客人第一次来不熟悉这里的各色花,这才有知客先出来暖场子,同可人攀谈伺候,慢慢给客人介绍高级窑姐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大多有些年纪,也经历了些事情,多半姿色一般,才情极好,才能在这样的地方卖艺不卖身的当知客。 如果一个首饰铺子,还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请知客待客,那简直就是,按周大的话,那就是自降身价,自己找死。 姜婉是老板,她要做的,周大死也挡不住。 于是,苦逼的周大迫于老板的淫威,最终妥协的跑去逛了窑子,左挑右选的选了两个知客,遮遮掩掩的悄悄替人赎了身。 当然,周大比较人才的是,他没有在西京城里找知客,他大老远的跑去了江南,公差游览了江南的高级窑子一轮后,在江南买了这两个知客。 于是珍宝阁便低调的有了两个知客在雅间里接待夫人、小姐们。 这事情可是在姜婉第一天接手珍宝阁就入手的,她这半年差点死了,又病了许久,这知客好不好用,姜婉没有过问过。 周大没有抱怨此事,这半年珍宝阁交上来的账目每月又至少多出两成的入账,姜婉多少也知道,这知客在珍宝阁怕是极为好用。 宋氏此时已经将面前的首饰挑拣了一轮。 她可是为了女儿挑首饰来的,这挑拣的也都是靓丽的,大多是镶嵌着红宝、或者绿宝、粉晶或者白玉的首饰。 此时她正拿着一只荷塘蜻蜓的珠钗爱不释手。 一根金簪,枝头盘了一块翡翠的嫩绿荷叶,叶片微微展开,在叶片旁是用金丝盘出的一只蜻蜓,蜻蜓翅膀栩栩如生,盘翅的金丝仿若翅脉,丝丝相连。特别是蜻蜓的两个眼睛,用两颗翡红的红宝镶嵌,浑圆的十分漂亮。 不说这金钗镶嵌的宝贝,只说这盘丝的手艺,这钗就已经价值不菲。 姜阮陪在一旁,看母亲犹豫的拿着钗不知往左还是往右的为难,心里暗暗一乐。母亲看中了这钗,可却不知道将这钗给谁。左边座着大女儿,右边坐着小女儿,这是该往左还是往右了? 姜阮从来没有见母亲如此为难过,她忍不住的逗宋氏道,“母亲喜欢这钗,这钗确实漂亮,母亲可是想买来压箱底?” 这压箱底可是有说法的,女儿家出嫁,总要有几件宝贝抬出去让夫家刮目相看,大家里面这几件宝贝更有可能是传家之宝,因为贵重,这样的嫁妆,便有了俗名,叫压箱底。 姜阮这是调侃宋氏要嫁女儿,选重宝。 姜阮没有想过再嫁,可姜婉定是要嫁的。她拐弯笑宋氏,也是悄悄说宋氏偏心,只给小女儿压箱底。 宋氏可听出来了大女儿的酸。 可姜婉没听出来。她听着压箱底,还想着,这是宋氏留着传家的东西。唉,不是这个世界的姑娘,总有脱线的时候。 姜婉懵懂的跟着说道,“母亲选的这金簪虽然漂亮,可压箱底可是还轻了些。” 这,这可不怨姜婉,实在是因为她是这珍宝阁的老板,贵重的首饰看得太多,珍宝阁里也就那几件镇店之宝在她眼里算是可以传家的压箱底。 宋氏和姜阮没想到姜婉说话如此不客气,两人齐刷刷的往姜婉望去,满脸惊讶。 旁边站着的知客可是人精,之几句话就听出了这母女几人之间的酸爽。她微微皱眉的看着姜婉心想。这个女孩儿是脸皮够厚,还是真的眼光太高?这么直白大胆的说母亲给自己选的压箱底太轻了,压不住?这是怎样的底气?是因为知道自己要嫁的人家高门大户,看不上这样的物件? 若是从这母女三人和旁边的公子哥的穿着气度来看,还真应该是豪门官家的出身,这个姐儿身上的首饰也确实不必这金钗荷塘差,日常都如此穿戴,若是压箱底也确实弱了些。 可这也不能直白的说啊。 真是脸皮厚。 还是知女莫若母。 别人不知道,宋氏可是看出来了。 她这个小女儿压根就没明白,姐姐调侃的压箱底是啥。敢情大女儿难得活泼的调侃一次妹妹,接过这刀子还没砍准,直接飞出去了。 宋氏回头望着姜阮,慢慢的用眼给姜阮打了个信号,于是两母女眉来眼去的打了一轮眼神官司,总算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了结了此事。 姜阮有些泄气。 她明白过来自己这甩出的飞刀,直接脱靶,母亲、小妹,两个大大的靶子,她一个没中。她伸手抱了瑜哥儿到膝上,搂着弟弟问,“瑜哥儿想要什么?项圈还是玉佩,要不我们找些雕的好看的动物、虫虫回去玩?” 瑜哥儿很给面的欢呼一声,抱着姜阮的脖子将小脸使劲的往姜阮脸上贴,一个劲的说好。他这是在一旁被冷落久了,好不容易有个姐姐同他玩,真心的乐意。 宋氏望了望这边已经彻底不愿意再理她的两姐弟,无语。 这是什么啊,出钱讨女儿、儿子欢心,这还讨不到了? 姜婉看着一脸失落的宋氏,心道,母亲这是没有兴致了,也怪,这都拿得什么出来,要换些好东西才行。 这个误会真的很美丽。 姜婉立刻就摔出了重磅,她直接对一旁的知客道,“你去叫周大送些新品过来,就送月初从西域新来的那批,让他捡好的送。” 知客真心的觉得难受了。周大,周大是这个黄毛丫头叫的吗?还月初西域新来的货,这批货全西京城都知道了,可到现在也没有拿出来过一根毛,这是你一个丫头说拿就拿来的吗? 她也算人情练达,见过的贵人不说上千,那轮百数也好几百了,什么时候黄毛丫头也这样大言不馋? 真是脸皮厚。 真的,如果不是脸皮厚,怎么会这样说话? 知客决定当没听见。 反正这里当家主事的是中间那个主母,这里怎么也轮不到最小的丫头发话。她当着没听到,也算是给了这家人一丝脸面,大家彼此遮掩过去就好。 知客带着微笑吩咐一旁的丫头道,“你听见这小姐和小少爷的话了,去将店里新上的十二生肖的玉雕摆件,还有把玩的金筑的动物送来给小姐少爷挑选。” 她说着话,不着痕迹的微微侧了侧身,用一边的肩线对着了姜婉。 这就是摆明了,我不理你了。 一个待客的人,若是不再正面你,那就是不待见你了。 姜婉还不觉得如何。 宋氏一见,顿时火冒三丈。 她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谁可以用肩线来装着不理睬了?怎么她女儿说的话就这么轻飘飘的比风还轻? ------题外话------ 好吧,到了今日,我只能说,每日下午两点的更新只能是浮云了。 臣妾真的做不到。 各位看官对不起,更新看来只能是晚上。 终于看见订阅在三位数稳住了第二日,写书的每一次起到的进步都在慢慢实现中,虽然慢,虽然毫不起眼,可我在往前,几百年是蜗牛,也有爬到树顶的一日吧? 当然如果遇到个天灾*的从半路上掉下去的事情,不在我的考虑范畴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让我自欺欺人的继续开心完这一日吧。 今天还有一小时。 国庆还有一日假期,祝各位看官假期继续快乐。 抓住快乐的尾巴,继续开心。 第一百二十三章:大水冲了龙王庙 宋氏顿时一脸寒霜。 姜阮抬眼正看见宋氏寒冰一般的脸,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知客是犯了宋氏的大忌了。若是这知客怠慢了宋氏或者是她和瑜哥儿,宋氏出于涵养,可能还只是微微不快。毕竟这个世上狗眼看人低的人比比皆是,也不能此次都生气啊。 可姜婉不同。 这个妹妹自从痴傻后,宋氏恨的不行。在宋氏眼里,谁也不可以怠慢她这个痴傻的女儿,若是有人有一个眼神,或是有一个言语不妥当,那她是可以完全不顾场合,不顾脸面的直接跳起来同人撕逼的。 宋氏早年为姜婉狠狠的撕逼过几次,最凶悍的一次,直接就将长公主告到了御前,两人直接在御前撕逼,宋氏当时将长公主气的差点没直接毁了婚约,当时还是圣人出言相帮,最终才留下这段才子不弃傻妻的佳话,息事宁人的圆了长公主的颜面,平了宋氏的怒火。 自此,西京的交际圈里,人人自知不可言永定侯儿女儿的一丝不是,更不能怠慢了这位小姐。 姜阮想起十年前母亲同长公主撕逼的样子,心里一阵发寒,为这位知客默默点蜡。 知客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默默点蜡。她正暗自高兴自己的行事做派,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又圆了一位官家夫人的脸面,只怕这位夫人会很感激的多买几件东西。毕竟这些卖出的东西里可是有她的分成。 “去叫你家周大过来。” 宋氏冷酷的声音响了起来。 知客的心嘭的一碎。她心里暗道不妙。 “给你一刻的时间,若是周大不来,我就直接砸了着珍宝阁。十五……十四……。” 被吓的噗通跪在了地上的知客,听到宋氏倒数数字,这十四还没有落地,她咕噜着爬了起来,手脚并用的冲出了雅间。 姜阮紧了紧抱着的瑜哥儿,悄声在他耳边道,“他们欺负阿婉姐姐,母亲才生气的,你不要害怕哦,我们教训了他们就回家。” 瑜哥儿乖巧的点了点都,捏紧小手,贴着姜阮的脸颊道,“我长大了要好好保护母亲和姐姐,我要做大将军。” 姜阮会心一笑,亲了亲瑜哥儿的脸颊。 姜婉在一旁倒是头疼了起来。 这个珍宝阁可是自家的,母亲这要拆了珍宝阁的架势,唉。看来母亲一点也不知道这是自家产业。 周大也真是,找个知客察言观色是挺厉害,可怎么就不能低调一点? 看来回头还要好好给周大紧紧头箍,域外之民,总是有些大条,做事还是不够谨慎。如今姜家正在风口浪尖,一个不慎,可是会连累大船。 知客出了雅间,快步跑进了后面的阁楼。 周大此时正统周小在绘制画本。 这是最近要用来售卖的域外那批首饰的画册,为了交易方便,首饰都要先绘制成图,看了图喜欢,才回将首饰拿出。毕竟首饰有限,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端出来赏玩。 知客噗通跪在远处,颤抖着声音哀求道,“东家,雅间里有客人要见您。” 周大愣了愣神。 见他? 他一向不出现在人前,要见他?是说要见珍宝阁的东家吧?让掌柜的去见就是了。怎么到他面前来禀? 周大挥了挥手,吩咐道,“让大掌柜的去见。” 知客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不敢说实话,可也不敢刻意隐瞒,只能模糊说辞,可这架势,怎么也模糊不过去。 “客人点名要见您。” 知客的头已经死死的抵在了地板上,冰冷的地板冷的让人身体发寒。 “点名?”周大眯起了小眼睛,狠狠的盯着知客。 这个西京城里,知道他的存在,还知道他的名字的人可不多。来了,还直接点名,这是敌还是友? 周大,啪的将毛笔扔到了台上,满墨的毛笔带着不满,扫进了纸堆。周小惊呼一声,急忙出手将画好的画收拾出来。 她凤眼斜扫,不满的瞪了周大一眼,不满的抱着画册转身去了一旁。 周小喜欢首饰,更喜欢家乡西域的首饰,好不容易有机会把玩家乡的首饰,她才懒得同哥哥去折腾这些生意的事情。 周大抬绕过书台,背负双手,慢哼着道,“你跟着来。” 知客卑微的垂手跟着周大出了后阁,往雅间而去。 宋氏可是说道做到的人。她见知客跑出门去,立刻找了周妈妈吩咐道,“你去同护卫说,摔杯为号,听见声就动手砸店。” 周妈妈应诺,急忙转身出了门。 姜婉无语,这屋里伺候的人太多,又找不到借口遣出去独自同宋氏说话,这可怎么是好?还真的让母亲砸店啊? 她只好扮可怜的拉了拉宋氏的衣袖,轻声安慰道,“母亲不要生气,只是小事。” 可这小事在宋氏眼中却是天大的大事。 宋氏紧紧抓了姜婉的手,坚定的安慰道,“有母亲在,无须害怕,我姜家的姑娘,可不是任谁都可以藐视的。” 周大此时正迈着端方的步子进了雅间。 他一抬眼,正巧看到姜婉一脸纠结茫然。 主子? 周大一惊,忙低眉垂头恭谨地站到了人前,谦卑的行礼道,“不知道贵店知客何处开罪了贵客,请贵客见谅。” 知客在路上虽然避重就轻地说了说雅间里的事,可周大多少也猜到了贵客生气的因由。如今进来一看,心里悲伤的像六月的冬雪,冤的想死。 什么人不好得罪,得罪主子。 这是同他有仇,要坑死他。 宋氏一脸蔑视的盯了周大一眼。 竟然是外域之人,难怪请的人如此不知礼数。 姜婉有些埋怨的瞄了周大一眼,迅速收回目光,转头望着宋氏继续撒娇道,“母亲,珍宝阁的东家同我们不一样,你看他的头发,卷的?眼睛也不一样,真漂亮。母亲那西域的首饰,不会不会同人一样同我们的不同?一定也很漂亮。” 瑜哥儿此时也兴奋起来,他可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不一样的人。 他欢快的附和姜婉道,“母亲,真的不一样,眼睛,鼻子,头发,都不一样。” 宋氏有些晕眩。 这两孩子,没看出母亲在生气吗?没看出母亲在找回场子吗? 周大见缝插针地急忙挥手,他身后的人鱼贯而出,几下就将一堆的首饰匣子堆到了宋氏面前。 带着异域风情的重宝首饰毫无遮掩的直接展示在了面前。 即便是见过不少宝物的宋氏也不由的亮了亮眼睛。 周大会心一笑,他就知道,只要有漂亮的首饰,总是容易打消女人的怒火。如果这个首饰还是很便宜很便宜的,那就几乎可以灭掉女人的怒火了。 周大很大方的说道,“这是小店最新的西域首饰,夫人任选,只要夫人看重的,全部五折,无论数量。” 宋氏惊讶的看了看这个周大。 还真的舍得,五折几乎就是白送人。 可珠宝再动人,宋氏可不会忘记女儿受到的怠慢。 她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直言道,“我看中的首饰,你该挣多少,你就挣多少,不用五折。可我女儿受到的怠慢,你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周大的心又揪了起来。 旁边的知客已经噗通跪下,恭谨地磕头道,“是小的怠慢了小姐,是小的的错,是小的心小不容人,是小的的错,请夫人和小姐原谅这个。” 话落,知客恭谨地又磕了三个头,低头在一边等候发落。 周大,忙恭谨地跟着鞠躬行礼道,“是小店没有教好知客礼仪,让小姐委屈了,这是我们的错,还请小姐海涵,请夫人见谅。” 这可是主子啊。 周大下血本的继续道,“小店为表歉意,愿意将小店最新的一套红宝首饰送予小姐把玩。” 周大话落,身后一人恭谨地端了一个小匣子上来,开了匣盒,送到了姜婉的面前。 这套红宝首饰很简单的只是用金镶嵌了一些很细小碎的红宝石,宝石越小自然越是不值钱,可越小的宝石也越难镶嵌。 这套首饰只有两只很小的发箍,和一对耳环。 发箍用金子打成了缠枝的石榴叶,在发箍一边用红宝镶嵌了两个并头的咧嘴石榴,石榴裂开的位置,深浅不同的红宝石镶嵌的秘密麻麻,正好像咧嘴石榴的石榴粒。 两个发箍对称镶嵌,十分漂亮。 一对耳环也是石榴模样,镶嵌的红宝石更小,最小的仿若针尖一般。 石榴的样子圆润可爱,姜婉一看就喜欢。她年纪还小,如今还是双丫髻的发饰,她能呆的也就是小小的发箍和小簪、耳环、镯子,就是戒指,她这个年纪也是不好戴的。 这样精致的红宝首饰可不多见。 宝石不值钱,可这镶嵌的价值却早超出了宝石的价值,这套首饰的工艺可说独一无二。只怕整个西京都再找不出第二件。 宋氏第一眼也喜欢上了这红宝首饰。 这珍宝阁的东家倒是道歉的够力。 这周大道歉的态度自然是没得挑剔,多宝阁给出的道歉礼也是诚意十足。 第一百二十四章:总算归家 她留了周大在一旁伺候回话,让多余的人都退了下去。 周大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又对首饰很是精通,只是短短半个时辰,他已经让宋氏消了火气,并买下了一堆东西。 等到宋氏带着女儿、儿子满载而归的出了珍宝阁。西京的日头都已经偏西到了底,只这么一跳,最后一缕霞光都没了影子,一切都归于暗灰的夜色。 宋氏领着儿女座在马车上慢慢往侯府去,几人才后知后觉的觉着饿。 这个珍宝阁,直接让人错过了晚膳。 此时宋氏才恍然的道,“难怪不觉得时间过去,原来珍宝阁的雅间没有窗户,虽然房间宽敞,可没有天光,屋里又好不吝惜的点着许多琉璃灯盏,房中仿若白昼,自然让人忘了时间。这多宝阁的主人真是了不起。” 姜婉心里欢喜宋氏夸赞,可宋氏为何不是夸赞周大,而说珍宝阁主人? 她顺着心意问道,“母亲是夸那周大会做生意?” 宋氏灿烂一笑,说道,“我夸的是多宝阁的主人,可不是周大,周大顶多也就是个东家,主人和东家可是不同。” 姜婉惊讶的长大了嘴。 母亲是看出什么了?还是只是猜测?不过不管宋氏如何,姜婉可不会傻到自己跑出来认这个多宝阁主人。 等宋氏领着人浩浩荡荡的回府,才知道,永定侯和两个哥儿竟然已经回了侯府,还难得的一直等着她们回来用膳。 姜家难得团圆,大家一顿晚膳心情愉悦。 姜婉回了荷塘居。 夜色里的风带着残荷的清香,轻轻的吹着姜婉的发丝。风调皮的时不时带着几缕发丝在姜婉的脸颊抚过,轻柔的仿若情人的指尖。 夜色里的荷塘,残留着荷叶的影子,纤细枯干,只有风中的味道清新香甜。 热闹了一日,回到闺阁的姜婉莫名的有些失落,她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她很久没有见到小煞了,就连十二也消失不见。 姜婉身边再也找不到小煞的痕迹,这个鬼影的小煞,就连一丝存在的味道都不曾留下,他在那里? 姜婉闭上了眼,慢慢的将精神力放出去,如果说以前她的精神力是一团如同满月的大小,那如今姜婉的精神力只是一点微弱的烛光。 微弱的一点精神力,泛着浅白的光,绕着姜婉飞旋,光里带着一点银丝闪亮的像极了闪电的白光,一下一下的在姜婉的精神力中缠绕。 还是不够,这点精神力,完全无法感触到小煞。 姜婉有些泄气的耷拉下了肩膀,垂着头。 一滴闪亮的泪珠,从姜婉的眼角悄然落下,啪嗒滴在了地面,溅起点点珠花。 这是如何才好? 伤痛的感觉好像涨潮的潮水,一下涌了出来,几息之间就将姜婉裹了进去。 无法言喻的痛苦,姜婉用双臂紧紧抱紧自己,慢慢的蹲了下去,如同鸵鸟一般将头埋进了臂弯之间。 …… 姜婉迷糊中睁开了眼,她头顶的帐子绣着缠枝梅,枝枝绕绕的让人眼花。这是她的床,她的床帐,床上是她熟悉的熏香。 可,姜婉头晕的扶着额头座了起来,昨夜,昨夜她怎么睡着的? 头有些晕,昨夜的记忆模糊的一点都记不起来。 怎么回事? 在姜婉头疼的时候,宋氏踏着晨辉进了屋。昨日躲了小弟一日,今日小弟要送两个侄子下场考试,定然也是不能来的。 宋氏心情愉悦的不行。 反正只要看到自家小弟吃瘪,她总是莫名的开心,就好像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使着招的逗弄弟弟一般的快乐。 姜婉听见宋氏的笑声,又听见瑜哥儿欢快的笑闹,她无力的摇了摇头,忙唤了紫藤进来服侍她梳洗。 姜婉梳洗完,又特意揉了揉自己的脸蛋,让她看起来气色鲜活一些。 瑜哥儿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一把趴在姜婉的膝上,嚷道,“姐姐,姐姐,你同我玩。” 姜婉莞尔一笑,用食指点了点瑜哥儿的额头笑话他,“你就知道玩,玩可玩不出一个将军哦,瑜哥儿不是应该早期练功吗?父亲和哥哥们可都是早起练功的哦。” 瑜哥儿委屈的嘟起了小嘴。 他觉得委屈,可委屈又有些难以启齿,他还记得昨日自己说要当将军保护母亲和姐姐的。 小孩子就是这样,明明觉得听到的话不对,可又总是想不出来这话哪里不对。 桃红此时挑了门帘进来,轻声的禀道,“小姐,早膳摆好了,夫人请你喝少爷过去用膳。” 姜婉点了点头,拉着瑜哥儿起身去了厅堂用膳。 宋氏和姜阮已经座桌上,正等着这姐弟俩。 用膳时,大家的都无话。姜婉安静的喝了一小碗粥,便再也吃不下。她心情有些低落,虽然面上刻意隐瞒,可心情不好,饭自然就用的少了。 宋氏奇怪的看了看姜婉,倒是没有多问。 早膳刚过,紫藤过来禀道,“夫人,舅老爷来了,正在前院的海棠阁,舅老爷说是要请二小姐去海棠阁赏画。” 宋氏一脸惊讶。 今天不是要送侄子们下场吗?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怎么一早跑来赏画。 还赏画,装的,不就是想拉着阿婉吐苦水吗? 宋氏起身道,“不用小姐过去了,我这就过去。阿婉,你就在荷塘居好好装病。” 装病。 姜婉一脸惊讶。 母亲和小舅舅是有多大的积怨啊,这也太明显了。 姜阮笑着挽了姜婉的手,说道,“妹妹并刚好,若是再病,意头不好,而且也平白让小舅舅心急上火。不如就说我病了,拉着妹妹不肯妹妹出门。” 瑜哥儿凑趣的奔过来,拉着姜阮德裙角道,“嗯,姐姐都不能病,我生病。” 宋氏无语的捂脸。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不想自家小弟跑来教坏女儿,可这装病真的有点傻,若说病了,那不是正好给了一个探病的理由?回头还得折腾着装。 宋氏弹了弹裙角没有的灰,优雅的往前几步,闷声道,“你们都跟着去见见小舅舅。” 海棠阁是前院里偏西的一个小阁,小阁四面开门,正中摆了一个大大的画案。因为宋氏爱画工笔花鸟,永定侯就特意给她布置了这一处小阁。 阁子四周种了许多花草,最多的就是高枝海棠。 这种海棠四季盛开,就是冬日,若是能将它移入房中,它也能开的灿烂无比。 宋安平安静的站在画案前正在欣赏展开的一副画。 宋氏迈进门槛的时候,正巧看见宋安平一脸的认真,她忍不住的腹诽道,“平日就不喜文墨,今日倒是装的挺像。” 宋安平听到动静,抬头望见宋氏和姜阮、姜婉还有瑜哥儿,忙欢喜的迎了上来给宋氏见礼。 宋氏不乐意的嘀咕道,“今日你不去送侄儿们下场,跑来侯府干嘛?若是侄儿们不能高中,小心大哥抽你的筋。” 宋安平尴尬的听着这话,望着正给他行礼的三个小辈,心里苦呵呵呵的笑。 这个姐姐就是这般不给人颜面,这还有小辈不是。 不过他这次过来可真的是有事,而且还是急事。 宋安平平了平心绪,望着姜婉道,“我听你母亲说起过你的事情,虽然说的不是很多,可多少也知道一些,阿婉可是能见鬼?” 宋氏心里一跳。 她是同小弟说起过前段日子的事情,可也只是说起姜阮遇鬼,姜家众人在东山寺无量大殿驱鬼的事情。她没有特意说过阿婉啊?更何况说阿婉能见鬼? 宋氏迷惑的看了看宋安平,正想出声质疑。 姜婉缓缓地先开了口,“小舅舅也信鬼神之说?” 宋安平皱了皱眉,仿佛有些不太确定,他犹豫着开口道,“我只信我看到的,若是我能见鬼神,我自然信。” 姜婉扑哧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小舅舅看不到,怎么就认为我看得到了?” 见鬼,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随时自家舅舅,可这话也不能认啊。 姜婉打算继续抵赖,“我又不是有大神通的人,也不是阴阳大家,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傻了那么多年,小舅舅怎么就说我能见鬼?母亲是知道我不能见鬼啊,小舅舅你逗我玩也找母亲不在身边的时候才是。” 话落,姜婉偏头望着宋氏道,“母亲,你同小舅舅说笑他可当真了。” 宋安平惊讶的望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孩儿,大大的杏眼微微弯着,嘴角微翘,女孩儿漂亮的很。 可怎么这话,这话怎么好像在说他这个小舅舅撒谎乱说? 宋安平心知自己这话说的太过急躁了。 他忙跟着姜婉的话圆话,“你呀,小舅舅不过想逗你玩,你还真是得理不饶人。” 宋安平说着话侧开半身,同宋氏道,“姐姐来看看这画,可还认得此人?” 宋氏奇怪的跟着宋安平往画案而去。 宽大的画案上摆着一副卷轴,卷轴很新,一看也不过几年左右的样子,画页很新,仿若昨日才画好一般,笔墨鲜艳,画纸明亮。 不是古画,新画? ------题外话------ 各位看官,今日的,这一章有点乱,插了点情节进来,有意义的情节啊,不是乱凑的哦,是为后面铺垫的情节。 国庆结束,上班了,各位看官上班愉快。 第一百二十五章:小舅舅遇鬼 宋氏疑惑的望了宋安平一眼,转头往画上望去。 啊,宋氏心里咯噔一下。 画上的是一个白衣文士,文士样貌俊秀,留着胡须,画中的人正背负双手站在一艘小船上,河风微微的吹起了他的衣摆,也将文士束发的布巾和发丝还有几缕长须吹扬起来。 这个人她见过。 那是十几年前。 宋安平轻声的低叹道,“这是一个文士在三年前所画,而画中的人正是他在赶考的路上遇到的,自称姓杨,名成。” “杨成。”宋氏轻声的念了念这个名字,默然的不说话。 “同名,同姓,就是样貌也一般无二,这世上何来这样巧的事情?”宋安平自言自语道。 是啊,怎么会这么巧? 同名,同姓,样貌也一样,这是怎样的巧? 宋氏还记得这个杨成。 那时候的杨成在江南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神童,十几岁就已经成了举人,琴、棋、书、画样样让人惊艳,一个出身贫寒的学子,学问如此也不过被人赞一句少年才子,可加上琴、棋、书、画,就不得不让人惊艳。 这个人如何学来这些,他师从何人,没有人知晓,此人仿若突然一下就冒了出来,在江南的学子中一举成名。 宋氏认得他,是因为宋家大老爷。 宋家大老爷一心科举,可惜天分有限,考到了快二十岁,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秀才。宋家商贾之家,一心想供一个读书人出来,哪怕只是当个七品的县令,那也是光耀门楣的大事。可惜了,到最后,宋家大老爷也没能心想事成。 可宋家大老爷喜欢读书人,书读的越好,宋家老爷越是喜欢。 也因为这份读书的机缘,宋家大老爷千辛万苦的结识了杨成。 杨成有名,可他没钱。 为了存够进京的盘缠,最终杨成屈居到了宋家做先生。 杨成少年老成,虽然年纪不大,长相却偏老,而且他为了更显的仙风道骨一般的脱俗,一心还留了胡须。 那日宋氏第一次拜见先生的时候,误将杨成人成了父亲辈的人物,还闹出了一番笑话。她依稀的记得,那个白衣文士清风淡雅的望着她说道,“小姐的画很是雅致,自有一番芝兰玉树的气概,若是男儿定然有一番……”。 后面的话宋氏不太记得了。 可那清风淡雅的下午,这样一个出尘的人,她一直记得。 宋氏声音有些沙哑,“那年杨成失踪不见,整个江南都传这个杨成出家修行成仙而去,既然是成了仙,这幅画也说的通,成仙的人不久应该如此容颜不老?” 宋安平哑然。 姐姐怎会说道成仙? 他摇了摇头,望着画中的人道,“他有没有成仙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这幅画同一个人的死有关。画这幅画的人死了。” 宋氏惊讶的不行。 一个死人的东西,弟弟拿来这里所为何来? 宋安平仿若不曾看到宋氏的惊讶,就像说道,“画这幅画的那个文士死了,昨夜莫名的发疯,撕了屋里所有的书,又点燃大火*而亡。可他死之前却从窗户将这幅画扔了出来。那火很大,他身边的长随冲进去救人都被烧得昏死过去,至今未醒。可这幅画,竟然连捆画的画轴线都没有烧到。” 宋安平抬头望着姜婉道,“阿婉,你可看得出此画有焚烧的痕迹?” 姜婉淡然的摇了摇头。 瑜哥儿听的一头雾水,他衔着拇指在姜阮的怀里犯困。 宋氏抬头坚定的望着姜阮道,“阿阮带瑜哥儿去睡一觉,他今日起的早,估计是困了。” 姜阮担忧的看了看妹妹,冲着母亲点了点头,悄然的抱着瑜哥儿离开了海棠阁。她一出门,就立刻吩咐紫藤带着伺候的丫头婆子站到院子中央,远远的望着海棠阁伺候,不得吩咐不得靠近。 宋氏看到伺候的丫头们都走远,她才定定的望着宋安平道,“你今日所来到底是为了何事?你要见阿婉,一见就问阿婉是否见鬼,你听到了什么谣言,或是有谁同你说了什么?” 宋安平摇了摇头,有些伤感道,“我是阿婉的舅舅,我怎会听信他人所言如此莽撞的跑来?我这样问,是因为,因为死去的这个文士曾经同我说起过一个鬼故事,虽然故事有些离奇,可此人却深信不疑。他一直说他遇到的那个鬼能剥人皮为囊,化身为人。后来姐姐同我说起阿阮的事,我才最终信了他的话。” “他死之前曾同我言,他自遇到那剥皮的鬼后,就时不时能看见一些鬼怪,他曾经找阴阳大师为他批脉,大师言他的生辰正巧是阴阳之体,加之其因缘际会,所以能见鬼怪。而此人的生辰,同阿婉一样。” 宋安平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些话,他不敢停歇,加快语速道,“我和他是自小的朋友,他虽比我大许多,可却同我是忘年之交。他临死前曾言,他又见了鬼,而且那个鬼还是他昔日故友。他同我说了这话没多久,他就*而亡。这画轴是他未死的长随送到我的府上,并言此画怪异,他曾见主人将此画焚烧干净,却不知何时此画又重新冒了出来。” 宋氏哑然道,“这画既然是那文士所画,他即便烧了,也可再画一幅,也不觉奇怪。” 宋安平点了点头,言道,“我开始也是这般想法,并不曾将此事当真。可后来我细看此话,竟然发现了此画轴竟然是可转开的秘轴,画轴中藏了一封遗书。” 宋安平快速的将桌上的画卷了起来,又拿一块黑布蒙了画轴,方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予了宋氏。 宋氏摆了摆手,并不接信。 姜婉却从旁伸手过来接过了信,她快速的用右手食指在额间轻点一下后,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咒往信封上一划。 随着姜婉的手,黄色封皮的信封一闪快速的变了颜色。 姜婉吐出一口气,问宋安平道,“小舅舅可看过此信?” 宋安平点了点头。 姜婉盯着宋安平的眼睛一直往里望去,仿佛要望到他的心底。 宋安平惊讶的长大了嘴。 姜婉看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好在小舅舅有加持的护身符。” 宋氏一听不觉背心发寒。 她虽然驳了宋安平说姜婉能见鬼的话,可她心里明白,自己的这个女儿可不是只是能见鬼这么简单。 见鬼有什么稀奇了,她自己都见了不只一个了,两次东山寺之行,鬼还见的少吗? 如今女儿这话,可是暗指她小舅舅差点出事。 宋氏急切的伸手抓住宋安平,拉着他上上下下的仔细看了一遍,确定他确实毫发无伤才放心的送了口气。 姜婉嘴角微翘。 她就知道她着母亲可是个护犊子的,只怕这个小舅舅母亲就是当着自己孩子一样护着了,若不是这么上心的护着,昨日就不会那般捉弄人了。 宋安平尴尬的红了脸。 姜婉装着未曾看见,一本正经的道,“这画只怕是祸,可如今我无力处理这画,小舅舅也不可再拿此画。这海棠阁虽然四面透风,可也正是一个放画的好地方。母亲带小舅舅去用柚子叶沐浴更衣,洗一洗晦气,小舅舅随身的加持护身符要好生带着,千万不要离身。” 宋氏不安的问道,“那你了?阿婉?” 宋氏满心的担心。 姜婉笑了笑道,如今快到正午,这个时辰阳气最盛,正好布置法阵。母亲不需担心,有紫藤和桃红跟着,她俩会护着我的,永定侯之中此处位置正好,若是能困住此画,也算是功德一件。” 自从姜婉死而复生的不再痴傻后,宋氏便信了佛。 她自信功德之说,更新鬼怪之事。 她点了点头,知道不能留下来给女儿添乱。宋氏一把抓住宋安平的手,拖着他出了海棠阁,一路埋头往外。 姜婉知母亲心中有些不乐,她知是因为宋氏担心自己,她不觉灿烂一笑。她望着宋氏有些颓败的背影,心里暖暖的如沐阳光。 她扬声唤了紫藤进来,让她去将阴阳布阵的东西寻来。她又吩咐桃红派人将海棠阁四周的海棠和别的花草都拔了个干干净净。 待一切弄好,日头正好到了头顶。 姜婉拿了朱砂笔,站在院中正阳下的书案边慢慢的画起了符咒。 她画好一张,便吩咐紫藤去黏贴一张。 “这张黏贴在门楣,这张黏在门槛上,这张黏在左面的窗棂上,这张念在窗台上,这张黏在左门正中……。” 这一张张的画,一张张的贴,一直弄了两个时辰。 姜婉画的手腕发酸,她画完最后一张,僵硬着脖子抬头,只觉得全身酸疼难受。她心里后悔的不行。当初就是偷懒,学的都是用神魂画符,那些符可都是最厉害的,最容易画的符咒,用起来快而犀利。 她学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有一天没有了能画符咒的精神力该如何?如今不用想,直接就来了。 姜婉后悔万分。用手画朱砂符,真的是太弱了,以至于要用量来弥补这弱下去的量。差别太大,手都不是她的了。 ------题外话------ 未完待续,谢谢各位看官捧场。 一百二十六章:担心,蹊跷,诡异 符阵布好,姜婉揉了揉发酸的手。 小舅舅拿来的画,确实蹊跷,姜婉现在精神力只比普通人强一点,对于鬼魂她如今已经不能像以前一般轻易看见,若要见鬼,她还需像普通阴阳师一样摆案施法。 可这画。 即便不用开阴阳眼,姜婉也能察觉到不妥。 一阵阵的阴冷从画里传来,让人莫名的起鸡皮疙瘩。 姜婉看不出画中是否有鬼魂,可她感觉出了不妥当。 如今能避则避。 上次东山寺遇袭也是她太大意,太过于信任周子曦之故。她吃了亏,如今总能长点记性,小心方为上策。 因此姜婉并不曾去探查画中的玄机,她只是轻巧的选择了围蔽之法。不管是什么,困住再说。 姜婉画符封阁的事情,实在太大,如何也不可能漫过永定侯。此时的永定侯收到消息,正快马加鞭地往侯府里赶。 因为今日应试的日子,京中的道路大多拥挤,永定侯无法策马快行,到了主街,只能弃马改步行。 永定侯生的高大勇魁,他脚步加快,迅速的穿过小街拐到了永定侯府的侧门。 随从快步奔去敲门,等他到了,毫无停歇,脚步一迈就进了侯府,直奔海棠阁而来。 海棠阁的院墙上希拉的伸出几只海棠,娇俏的花儿在枝头抖了抖,仿若较弱的小娘子一般,鲜艳美丽。 永定侯停在了海棠阁的院门前。 他面前的朱红院门已经被一把大锁锁住,金黄的铜锁上贴着一张朱砂黄符正飘着符尾顺风招摇。 院门深锁,永定侯看不到院中的情景,他紧张的眯了眯眼。 一个黑影一闪,永定侯身后跪了一个暗卫。 他平缓的禀告道,“三爷下午画了两个时辰的符咒,半个时辰前刚封了海棠阁,三爷发了话,任何人不得进阁,违者驱逐出府,若是心怀不轨,杀无赦。” 永定侯闷哼一声,问道,“三爷现在何处?” “禀侯爷,三爷现在夫人处。” “带画来的宋安平了?” 永定侯心里很不得剥了宋安平的皮,她的女儿才刚因为阴阳之事经历了一场生死的大劫,这个宋安平胆敢再拿这些阴阳物件来,若是女儿因此有何不妥,可别怪他翻脸无情,亲戚又如何,没有什么能比女儿重要。 “禀侯爷,宋少爷已经离府,刚传回来的消息,宋少爷去了京满楼饮酒会友。” 永定侯心里更恨。 这人将麻烦一丢,竟敢自己跑去寻乐子。 此时在京满楼喝酒的宋安平,一个喷嚏出来,将喝到一半的酒直接喷了出去,直接喷了对面的损友一脸。 他对面的人满脸酒水口水,双眼紧闭,心里连呼倒霉。 一旁伺候的下人忙出门去端了水进来伺候梳洗。 被喷了一脸酒水的少年抹过脸后,张着翻红的眼正生气,看见一旁的宋安平正一个劲的打喷嚏,大大的喷嚏一个接着一个毫不停歇,他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这真是一报还一报,多也躲不过啊。 看着宋安平双眼含泪,绯红伤心的眼泪鼻涕的顺着喷嚏四处洒扫,他终于有种大仇得报的喜悦。 永定侯不知道自己心里暗恨的诅咒竟然直接应到了送安平身上。他满心的担心女儿,立马转身而去。 宋氏抱着姜婉正伤心叹气,永定侯自己掀了帘子进了屋。 姜婉听见声音从宋氏怀里探头往外一望,正看见脸色阴沉的永定侯站在她的面前,双手紧负身后,笔直挺拔的如一柄带着寒意的长剑。 她缩了缩脖子,头一扭,如同缩头乌龟一般将脸又埋回了宋氏的怀里。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可这不是她惹得祸,这是小舅舅惹的。 姜婉心里默默的申辩道。 永定侯一撩袍子,大马金刀的座到了一旁,看着宋氏不快的道,“安平年纪也不小了,做事怎可如此不知轻重,那样的东西怎么也往府里送,还送到了阿婉面前?” “这样的东西,往寺庙或者道观里送就是,若是实在不放心,也可以给我,我自送去给国师,阴阳之大家,如今整个西京最厉害的也只有这位国师了。” “真是不靠谱,越大越没分寸。” 宋氏想插嘴,可丈夫的责怪仿若密密的箭矢,她几次张嘴,都无法插进去一星半点。宋氏有些委屈。这又不是她指示着弟弟做的,阿婉是侯爷的女儿,可也是她的女儿啊,难道她就不心疼不成。 永定侯快速的说着话,狠狠的拿眼睛盯着女儿的后背放箭。 他不知道,本该被箭射中的女儿此时正咧着嘴在宋氏怀里笑。而不该中箭的宋氏,此时正满心伤痕的想哭。 真是误伤不断。 说了半日,面前的人都毫无反应,永定侯有些泄气,刚开始的满肚火气,如今也没有了热气,他无奈的偃旗息鼓。 姜婉终于从宋氏怀里探出了头,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轻声唤道,“父亲。” 女儿柔软的话,让永定侯心中一疼,他不好意思的别开了眼,定定的盯着不远处的花尊不开口。 姜婉轻声说道,“这事不怪小舅舅,若是有鬼算计,小舅舅就是躲过了这次,也难保下次不会过来。有心算无心,躲如何躲得过?父亲不要忧心,那画轴虽然古怪,可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我布了那个阵应该无碍。” “不过这事情确实蹊跷。那画轴中藏了一封信,正是那*了得学子的书信。他言自己一日偶然夜宿在外,莫名在借宿的人家中见到一个剥皮画皮的鬼,他虽然害怕,但还镇定的等到白日才找了借口离开,只是他离开的时候,同他一起借住的另一个学子却不见踪影。他不敢追问,匆忙而逃。伺候他便时常能见鬼,可他怕被人看为怪物,因此不敢同人说起。最近他陪同族中子弟来京下场应试,竟然无意中又见了一鬼,此鬼太过讨厌,他厌恶其行却又摆脱无门,因此才要焚画灭鬼,可此画却焚而不毁,这事令他害怕,他便想修书入轴,将此画转卖。” 姜婉吐出一口气。 她抱着宋氏的腰有些无力的说道,“这个鬼定然与那画轴有关,只是小舅舅带来的画轴只是沾染了他的鬼气,画轴并无鬼。也还好如此,小舅舅才无事。那鬼去了何处,如何来去,我也不知,只是此时我用符咒布下了阵法,他若要再寻此画,只怕不易。我不担心这鬼会来纠缠,我只担心他在外不知道又做下何事。他在暗,只怕防不胜防。” 宋氏点了点头,赞成道,“阿婉说的在理,如今侯爷气也无用,事已至此,还是要先想对策。” 永定侯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偏头看了看妻子,说道,“我知此事不容轻忽,两月前我已经派人去寻阴家两师徒,还有毒师耿秋,他们三人离开的蹊跷,我只怕是有心人将他们引诱而去。” “若是被引诱而去,那背后的人必然要再出手,不曾想,这个手段来的如此之快,竟然借了安平之手,送来了这幅画。” “只是不知道这黑手是人还是鬼。若是人,我订不怕,姜家不是随人捏扁的柿子。可若是鬼,这个事情,还需尽快寻回阴家师徒,这几日虽然有了他们的消息,可若要赶回来,怕是还要多日。这……。” 永定侯有些烦躁的捏了捏拳,不知道该如何。 对付鬼,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就是捏紧了拳头,他也觉得一身毫无力气。永定侯心中暗暗着急,心里思量着,要再多派几倍的人手去寻阴家师徒,若是还不能尽快寻回,实在无法,他只有舍了脸面去求国师,或者去求圣人,若是有圣人传话,国师定然能收服此鬼。 永定侯心中暗暗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用姜家的利益去换,无论什么代价,他都要换来圣人和国师答应做鬼之事。 姜婉不知道永定侯心中所想,她若知道,只怕会立刻跳起来死抓着用永定侯的手,拼了一切也要他打消这个念头。 国师她不曾见过,可姜婉还记得东山寺昏迷中感觉到的那股气息。那是一股让她莫名忐忑不安的气息,就好行应激反应一般,她不由控制的害怕这股气息,怕的她心慌气短。 此时的阴家师徒正从阴山背面下山。 阴山有阳面和阴面之分。 阳面的山面朝南,树木茂盛,山泉溪流缠绕,十分的幽静漂亮。 阴面的山面朝北,一块闭黑的岩石如同一刀切过的豆腐一般光滑若镜,石面上毫无缝隙,坚硬光滑的石头上寸草不生,只是偶尔映找出从旁飞过的鸟儿的影子。 人人都知道,阴山南面上山,南面下山,人人都是要走这回头路方可上下阴山。 可如今,一家师徒却无回头路可走,他二人被人逼迫,如今正艰难的掉在一根长绳上,在阴山背后的峭壁上荡秋千。 山壁太高,绳子太短,如今半上不下的让人上不得,下不得,气的阴九风吹胡子瞪眼的正在那里使劲的骂,“你这个不孝徒弟,谋害亲师,是谁说这绳子定然够用,这够用个狗屁,你倒是说啊,这哪里够用了?” 山风吹着老头中气十足的话飘荡在山间,一成一成的回音不断。 “狗屁、狗屁,狗屁……够用、够用、够用……。” ------题外话------ 面试的时候遇到一个姑娘,然后一人说,又招女的?好吧,我也是女的,当着我说这话,我只能感慨真是坦诚无比啊。职场里性别歧视无处不在,看见的看不见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妇女的半边天也不是哪里都有,很多地方,其实只有狭窄的一条缝。若是年轻时,我定然感慨世道不公,如今年纪大了,我只能默默叹气,公平本就不在,正因为没有公平,所以才人人渴望公平。 各位看官,这段废话不用看,若是已经看到此处,请忽略。 未完待续,谢谢。 一百二十七章:口味,什么口味? 阴北水仿若掉在草上的蚂蚱,随着风在崖壁上荡秋千。他冷冷的望了望在那里猴跳的自家师傅,冷哼了一声。 他使劲的踢出了腿,两条腿有力的在山壁上一蹬,他借力往一边荡出,刚巧他荡去的方向正是阴九风荡来的方向。 他快速的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老头子的手,两人顿时砰的撞在了一起。阴北水灵巧的仿若猿猴,他双腿一圈,整个人紧紧的缠在了老头子的身上。 只等他一缠定,他便将另一之手上缠绕的绳子一丢。 失去了重力的绳子仿若灵蛇,蜷曲着快速的往上顶而去。 老头子正要开骂这个不孝徒儿,他嘴刚张开,突然缠在腰间的绳子一松,两个缠绕在一起的人仿若秤砣一般直往下而坠。 到嘴边的咒骂顿时变成了惊叫。 “啊……。” 尖锐的叫声层层叠叠在山间兜转不歇。 叫声还在。 两人已经噗通,掉进了崖壁下阴冷的河水中。 河水并不急促,两人在水底扑腾了两下就冒出了河面。 阴九风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直将脸上的喝水带着喷了一旁的阴北水一脸。他狠狠的抽手狠抽了小徒儿两把,发狠地道,“你找死也不要拉上我。” “我不拉上你,你就活不了。”阴北水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狠狠瞪了老头一眼,转身往下游游去。 老头子还在生气,蹬腿踩着水,闷哼着。 突然缠绕在腰间的绳子一紧,一股大力猛地带着他往前冲。老头子生气的转身一看,正是他那不孝徒弟拉着绳子在前猛游。 一口怨气堵在了心口,可莫名的似乎又吐不出来,老头子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往水面一个仰躺,直接浮水让那绳子带着他往前而去。 京满楼里的宋安平已经喝醉了,他涨红着脸,醉眼朦胧的端着酒杯对着人说,“来,来,来,我们再干一杯,干了这杯,从此解千愁。” 对面的人似乎不想理他,仍然干站着一动不动。 宋安平有些生气,他都劝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喝了?真是不爽利啊,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婆婆妈妈? 他心有不甘地道,“你这是看不起我了?邓兄,我虽然是商贾出身,可我也熟读诗书,虽然没有功名,可我自认还算是个读书人。你如此小看我,岂不让小弟伤心。” 扑哧。 宋安平邻座的人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一口酒菜直接喷在了旁边的人脸上。这人忙站起身,连身鞠躬,给身旁的朋友道歉道,“李兄见谅这个,小弟我实在实在,这个这个……。”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这个人满脸涨红的羞愧难当。 倒是他那无妄之灾的朋友,掏出绢帕摸了摸脸后,安慰他道,“罢了罢了,这也元不得你,这样自装文士的商贾小人,我也是看不过去的,只是我年长几岁,不如小弟这般率性罢了。” 言下之意,我只是忍的住不笑,你小子忍不住笑过头了,不过我不介意,我年长我大肚。 一身蓝衫的喷酒文士忙又深鞠了几个躬,赔礼道,“是小弟莽撞,莽撞。” 宋安平可不知道旁边的事情,他正乐呵呵的伸手去捞那死不肯饮酒的朋友。手伸了过去,顺利的搭在了对方的身上,他借力站了起来,一手抱人,一手伸了酒去灌对方道,“你看,你若不喝,我可要喂你喝了,如何如何,此酒如何?” 他手中的酒倾斜而出,顺利的灌了进去。 宋安平开心的将空酒杯往桌上一掷,高声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他双手抱了上去,紧紧的搂住了对方。 醉酒的人全身无力,宋安平也不例外,他双腿无法站稳,只能将身体的重心往对方抱着的人身上靠去。 肩上一滑。 宋安平脚底一踉跄,啪嗒。 宋安平突然翻出了京满楼二楼的栏杆,噗通掉了出去,重重的跌在了一楼的酒桌上。 京满楼一阵喧哗,上下两层坐满了人的大堂顿时如同被惊的鸟兽,众人四散而奔忙。伺候宋安平的随从敢从震惊中惊醒,急呼一声,“公子。”急忙连滚带爬的下了一楼,直奔卧地不起的送安平而去。 宋安平被京满楼的小二们急匆匆的抬上了木门板往最近的医馆奔去。 等到永定侯收到消息的时候,宋安平已经被人从医馆送到了永定侯府的大门口。 宋安平也是命大,高台上跌下来,竟然只是跌断了左腿骨,那跌打的医生摸了摸,几下硬手一下,便将断骨基本接好,又用木板给他固定了绑定。 只是因为宋安平一直未醒,这个大夫便不敢开药,怕是伤了脑袋,瞧不出来,若是开药担了责任不好交代。 京满楼的人无法,便将宋安平直接送到了永定侯府。 永定侯正气的想剥皮的人如今昏迷不醒,断腿的冒了出来,他就是有再大的气也消了下去。 他亲自去领了宋安平进府,又急匆匆的派了人拿了他的名帖去请太医正。 宋安平被安置了下来,太医来了,诊过后,言宋安平只是断腿,其他并无大碍,可人一日未醒,这是否伤到脑袋就一日不知,暂时也只能按照断腿来治。 太医倒是开了药方子,又重新摸了宋安平接好的断腿,最后紧了紧固定腿的木板。 宋氏哭的如同泪人,姜阮和姜婉两人轮着劝着用手绢子给她摸泪,也没能让宋氏止住哭泣。 永定侯招了宋安平的随从来问话,才知道,宋安平喝醉了酒,误将酒店的堂柱当成了酒友,抱着堂柱一个不小心,自己摔落的大堂。 京满楼的掌柜一直等在门房等永定侯问话。 永定侯问过下人后,懒得再见那掌柜,只是传话说让他走。 白胡子的掌柜出了侯府侧门,慢慢回身望着侯府的门楣心里暗恨。 若是他的主子在,他又何必如此低声下气的到这永定侯府的门房里吹冷风。这个宋家公子,又不是他京满楼的人给推下去了,自己跌倒的啊,真不知道该说这宋公子倒霉,还是京满楼倒霉? 主子没有消息已经半年有多,以前也有没消息的时候,可最多也就几个月,像如今这般仿若消失一般,确实不曾有过。 主子,老掌柜白色的胡须在风中飘飞,他突然觉得有点冷。 若是主子出事了,那该怎办? 宋安平就这样住在了侯府。 可他自己是一点不知,因为他这一昏迷便一直未醒。 宋氏守了两日,越来越难过,到后面竟然直接就搬到了宋安平住的院子里,亲自照料起了宋安平的起居。 时间一晃而过。 科举的考场终于散了场。 宋家的两个少爷被侯府派来接的人架着回了侯府,洗漱后狠狠的睡了个天昏地暗。等二人恢复了精神,才得知自家小叔醉酒摔倒,断腿昏迷。 这是多么神经大条的人啊? 两人几乎捂额痛哭。 西京城中的一个小院里,一阵冷风吹开了一个半掩的窗户,窗里一个蓝衫学子正在凝神看书。 学子眼睛盯着书,可心却早不在了书上。 科场已经散了几日,他也早将科场写下的科题默写了出来。今日白日,他带着默出的卷子去拜访恩师,恩师看过开怀大笑,直言道,“此文若是不中头等也是中上之文,此次科场选试,必定能名列上榜。” 恩师的话说的含蓄,可他知道,这是说他的文章极好。 恩师不能把话说的太满,毕竟科场风云难测。可是恩师能如此直白道来榜上有名,那就是……。 书生越想越激动,忍不住的伸手掩住了咧开的嘴,捂住嘴无声的开怀大笑。 若是得中该多好? 他今年才二十出头,寒窗苦读多年,如今能出头,那该多好。像他这个年纪能考中进士已经算是少年英才,很是让人羡慕,可若是能得头名,那是何等荣耀? 就是公主他也是可以娶的了。 而且,他也听人说了,当今圣人还有一个爱若珍宝的女儿,珍平公主。听说这个公主正当婚嫁之龄十分美丽。 若是可以做驸马,那这一生的荣华富贵岂不是……。 他终于忍不住的站了起来,将手中的书往几案上一掷,搓着手在屋中来回的走动,无声的大笑。 欢喜的眼泪在眼里打转。 “这样就忍不住要哭了?” 一个奇怪的嘲讽在他耳边响起,书生害怕的猛一回头。 一个白衣人正正经端坐在他的书案前,看着他放在书案上的试卷,满脸嘲讽。 “你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你可知道你写的科卷是谁的?” 什么叫科卷是谁的?当然是他的啊,这可是他一手一笔亲自写下的,还能是谁的?他忍不住的生气起来,愤恨的道,“你到底是谁,到这里来干嘛?” 那人更加不屑的哼了一声,继续道。 “真是个糊涂蛋,可是也正好合了我的口味。” “口味,什么口味?你这人……。” 书生的话卡在了喉头里,他突然伸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脖子,满脸通红。 ------题外话------ 三个岗位,招了一个女孩子,两个孩子的母亲,要分担家庭压力,所以又重返职场。性格很强势,执着,也很有责任心。女人真心的不容易。 我也曾经想过自己应该是这样的生活,可最终我走了另一条路,只能说各有快乐吧。 好啊,我又废话了。 请各位看官忽略以上一百多字。 未完待续,谢谢。 第一百二十八章:终于出来了 书生的话卡在了喉头里,他突然伸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脖子,满脸通红。他仿佛被人卡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呼吸越来越急促,可还是不够,远远的不够。 他红色的脸开始越来越红,然后突然变成了紫色,又从紫色慢慢变成了白色,越来越白,白的慢慢的能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书生的手突然无力的垂落了下来,仿若断了一般,在身体的两边荡来荡去。 “哼,自不量力。本该我的也该我的了。”书案前端坐的人狠狠的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将桌上的书吹的哗哗的响,书案前的人没有了踪影。 惨白脸色的书生突然动了动手指,慢慢的荡来荡去的手臂也停了下来。书生偏了偏头,顿时传来一阵骨头酥脆的响声。 噼啪噼啪的响声不停的想起,就好像书生的一身骨头重新接了一遍一般。 响声持续了好一阵,等响声停歇,书生轻飘飘的迈出了步子。 一步,两步,仿若孩童学步怕摔一般,书生谨慎的在屋中慢慢的练习起迈步来。 一夜安静。 晨光金晃晃的从窗口照了进来,屋外的鸟叫声一声跟着一声,热闹的不行。 屋里走了一夜的书生,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慢慢的站到了窗边,半身沐浴在了深秋的晨光里。 “终于出来了。” 书生满腹感慨的继续道,“终于出来了。” 今日就是放榜的日子了。 多少人在放榜这日一步升天,又有多少人一步地狱? 书生用手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在晨曦里传了出去。 伺候书生的小书童,文竹此时正在后院的井台旁大水,水筒撞在井壁上踉踉跄跄的颤悠悠的缓慢的往上升。笑声传来,文竹小书童吓了一跳,少爷这是傻了吧?一大早的,这么欢喜?是因为今日要放榜了吗? 若是高中如此大笑表达欢喜,大家都会跟着笑的,可这会儿,这会儿贴皇榜的人还没出门吧?这个欢喜打哪儿来的? 文竹身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一晃神,啪嗒,好不容易爬到一半的水桶在井壁上重重的一撞,跌回了井里。 等文竹端着梳洗的水进房的时候,书生已经换了一身松竹棉的长衫道袍,端坐在了书案前一派轻松的写着什么。 “少爷。”文竹恭谨地唤了一声,站在了梳洗架旁。 “嗯。”书生应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 架子上的铜盆冒着一缕白烟,热水的雾气在这深秋里飘荡。 “换一盆井水,不用对热水了。”书生埋头继续书写。 文竹惊讶的望了望,不敢多话,快速的将铜盆端了出去。 少爷不是一向喜用热水,说是冷天里敷敷热巾子才能活络经血,让人神清气爽吗?怎么今日却要井水?那井水可是极冷的,少爷这是转了性子了? 文竹打了一盆井水端了进去,他伸手拧了一块帕子给少爷。 他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深井里的水真的太冷。 可少爷? 书生接过巾子摸了摸脸,似乎还不过瘾一般,尽然一回手,将巾子按进了痛盆里,躬身,就着湿漉漉的巾子摸起了脸。 真的不冷吗?文竹有些恍惚。 梳洗一轮,书生安然的吩咐道,“今日放榜,我去看榜,你在家守门,若是有人来报喜,记得打赏。” 文竹忙应了诺。 公子这次上京只带了他一人,若是他随公子出门,那上门报喜的人就要扑个空了,可公子怎么知道一定有人来报喜,万一没有了? 万一,公子万一落榜,那该怎么办? 老夫人可是变卖了家里的薄产才给公子凑够了上京的盘缠,若是落榜,那老夫人该怎么办?老夫人如今可是借住在女儿家里,就等着公子高中后接她入京了。 文竹担心的不行,可他有什么都不敢说。 老夫人变卖家产的事情可是瞒着公子的,如今他们只有十两银子的事情,他还不敢同公子说。老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叮咛的说了,放榜之前,无论无何不能让公子知道这些事情。 文竹知道自己瞒的很好,因为公子除了读书,什么也不过问,自然不知道这钱财的事情。可读书真的可以读出万贯家财来吗?他不懂,也不想懂,他只要好好的伺候少爷,报答老爷当初捡他回去救了他一命的恩情就行,其他的事情,都当浮云。 文竹胡乱想着的时候,书生已经出了门。 书生沿着门外的胡同一路往大街而去。他住的地方去皇榜处并不近,就是座马车那也要半个时辰。如今要靠两只脚走过去,那可真是有些远。 可他不想租马车,也不想租轿子,他就想走。 就好像爬山一样,当你在山脚的时候,你只要一心想着走上去,即便慢,即便累,可坚持着总能到山顶,总有盼望成真的时候。 他觉得,一路走过去,就如同这样爬山了,而那山顶,就是皇榜。 而且必定是榜上有名。 他忍不住的笑了,又抬手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微微一笑。 书生到的时候,皇榜前早已经人潮涌动,一层又一层的人在那里挤来挤去。有的人挤进去了,半天摸着眼泪又挤了出来,衣衫皱了,鞋子掉了,还满眼通红。 旁边的人看见了,多半不会问,这样的人,十层有九层都是榜上无名。 若是有人狂笑着挤了出来,那这人多半榜上有名。 一等人出来,便会有人拥了上去,急急的问,“公子可是高中,不知公子高中几名?” 挤出的人若是名头够高,人有够看,而且年纪还轻,那必有人继续问道,“公子可娶亲?” 一旁听见的人必定狂笑出声,大叫道,“榜下捉婿,可小心捉到了螃蟹。” 所谓螃蟹,就是蛮横之人,意思是这个人虽然好,可性情霸道,不是佳婿。 这样的场景在不同的角落上演,每个人即是看戏的人,也是演戏的人,你看我演,我看你演,真是热闹非凡。 挤进去是不用指望了。 书生笑着进了旁边的一个茶楼。 这个茶楼正好有窗面对皇榜,虽然离的远,可在茶楼上因为站的高,必然可一览无余。皇榜上的字看不见,皇榜下的人却可看的个个真切。 书生要了一个包房。 包房很小,就一面小窗户,和一个小茶几,房间小的除了对坐茶几的两人,什么都放不下了。 也正因为房间太小,才能在如此热闹的时候,还能留了下来,无人光顾。 要知道,在这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闲的无聊来看热闹的人。 姜家原本就计划着来看这发黄榜的热闹,可惜宋安平一伤不起,姜家众人无论如何关心宋安然和宋安樵也少了来看榜的兴致。 可姜家必定是侯府,主子再怎样走不开,下人却是不缺的。 永定侯派了三个小厮出门,只说谁先看到皇榜,谁先回府报喜,谁就有重赏。 三个小厮得了美差,一溜烟的就出了门。 那个书生上了茶楼,站在窗前的时候,那三个小厮已经挤进了人群。 书生眯着眼睛,望着皇榜一动不动,一旁拉门进来的小厮,一脸不以为然的望了望这个穷酸的看皇榜的书生。 他在这茶楼当小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喜欢看着皇榜发呆的人每年都有,可这样的人,没有一个会榜上有名,这样的人也正因为榜上无名,才会如此看榜发呆。 他嫌弃的上了茶,连一声客气的讨喜的话都懒得说,直接转身出了门。 门嘎机一声关上了。 书生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满眼喜色。 几乎同时,姜家来看榜的小厮也欢呼一声,大叫道,“中了,中了,中了。” 小厮转身扒开人群就想往外挤。 可往里挤的人心里看着别人中了,多少有些促狭地心思,人人仿若钉住了脚一般,不肯让开分毫。 小厮心里着急,又不敢与人争执,只能不停的陪着不是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请各位高抬贵手,让让,让让。” 一顿好求,等到挤出人群,小厮的帽巾早已经挤的歪在一边,鞋子更是不见了影子。他不敢停留,就光着两脚,往永定侯府一阵狂奔。 他到了侯府门口,却远远看见一同去的一个家伙,已经敲开了侯府红漆的大门,狂喜的高声唱报道,“恭喜侯爷,恭喜夫人,恭喜表少爷,樵表少爷高中,然表少爷高中。” 唱报的喜报,随着报喜的人不停的重复着往里而去。 他忍不住心里啐了一口,骂道,“贼小子,算你狠。” 骂完,他又忍不住的笑道,“好在爷爷有杀手锏,呵呵呵呵,运气好,爷爷我的赏钱也不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永定侯带着宋案樵和宋安然在大厅听了回禀,知了两人的名字,心里欢喜。 两人考的不算好,可也不算差,进士是一定的了,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了进官场的资本,人有时候缺的就是一个敲门砖的资本,而不是那榜首的名字。 ------题外话------ 谢谢,只看不写的作家。 谢谢,打赏的鲜花,我真心的喜欢啊。 这周一定要双更回报,一定。 第一百二十九章:曾经认识 永定侯已经是位极人臣,若是他身边的人还有机会进了文场抢了风头,那可不是好事。如今这样的不咸不淡的名词,正好,正好,正好。 赏了来报的小厮,永定侯正要带着两人去后院看宋平安。晚回的小厮笑着报喜进了厅门,恭喜道,“恭喜表少爷,贺喜表少爷,表少爷让我看的李少爷,李远名中第一。” 永定侯奇怪的望了望两个侄子。 什么时候冒出个得了头名的李远? 宋安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给永定侯作揖,解释道,“姑父,这是我在京城刚认识的一个朋友,因为一同下场,我便想着也一同打听一下。” 永定侯点了点头,言道,“你做事自有分寸,我也不多言,可是你机缘巧合认识了榜中头名,以后有机会还应多多交往。不为别的,只求学问精进。” 宋安然忙作揖应是。 永定侯淡然的道,“赏。” 小厮欢喜的磕头谢了赏,又眼巴巴的望着宋安然。 宋安然被看的不好意思,只好言道,你自去明月那里领赏。 小厮欢喜的又磕了几个头,欢喜的退了出去。 永定侯眼里闪出一丝不喜,撇了退出的小厮一眼,转身往后院而去。 宋安然和宋安樵跟着永定候往后院而去。 宋氏正守着宋安平,望见三人进来,忙拿出手帕摸了摸眼角的泪,强打笑脸的问道,“可好?” 永定候点了点头,在一旁坐下。 宋安然忙上前两步,轻声的将考的名次说了一下,宋氏又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刚才是悲伤的哭,这会儿是喜极而泣,永定候忙过来轻揽了宋氏的肩膀道,“不要哭,好好的又哭,若是如此以后就不让你来照顾安平了。” 宋氏忙摸眼泪,欢喜道,“我这是高兴的,你也管。” 永定候溺爱的微微扯了扯嘴角,说道,“你也累了,我带你回去歇歇,让他们两同安平说会话,也给安平报个喜讯。” 宋氏点了点头,随着永定候往外走去。 待永定候带着宋氏一走,宋家两兄弟忙坐到了床边,安然拉着小叔的手道,“小叔你快醒醒,你不知道杨远高中了,高中了。”说道此处,他忍不住的悲从心起。 还是因为小叔叔他才认识了杨远。 半年前小叔叔和他的朋友出游泛舟河上,一时喝的高兴,两人拉扯中不小心跌入了河中。小叔叔会水,自己游到了船边,可那人却是不会,还是经过的杨远命他的船夫下水,才将人救了上去。 因为这救命之恩,小叔与朋友便与杨远成了忘年之交。 后来在京城大家再遇上便难免有点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叔叔带着他和安樵与杨远一起饮酒作诗的聚会了几次,杨远的才华实在让人惊艳,他忍不住的就想与之结交,后来便慢慢的与杨远越走越近,如今在他心里杨远可比安樵知心。 若是要比较,杨远若是他的朋友,那安樵就肯定不是。 可如今。 小叔叔昏迷不醒,小叔叔的朋友*而亡,若是杨远知道了,会不会伤心难过?他应该还不知道吧?毕竟这都是下场那几日发生的事情,又有谁会特意去告知他了?若是他知道,只怕早就急的奔来探望了吧? 安然有些担心杨远了。 以他的了解,杨远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毕竟有人*而亡多少回有点猜忌的故事,京城喜欢传谣言的人那么多,学子间的谣言就更多,小叔的朋友在学子中也薄有才名,怎么都会有人传谣,事情过去这么多日,怎么也应该听到消息了。 宋安然越想越担心。 他忍不住的同小叔说道,“小叔,你不要难过,你不要难过。” 宋安樵忍不住的想一巴掌拍在这个兄弟的头上。 这是什么话,什么是不要难过? 小叔都如此了,定然要说开心的事情,难道还要说不开心的吗?这个傻子,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他往前一步将宋安然挤开,坐在床边望着躺着一脸平静的宋安平道,“小叔,你不要听着小子的,什么是不要难过啊?有什么可难过的,我和安然都榜上有名了,虽然名次不是很好,可怎么也算是中了进士,要知道这天下中不了进士的读书人可是很多很多的,如何你的侄儿可厉害?” 说道此处,他忍不住的哈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传出很远。 他又继续说道,“杨远中了头名,虽然是头名,可还有殿试,谁知道殿试后他能不能被点为状元,不过他样貌俊朗,就算不能当状元,至少能做个探花郎吧?若是我们回去江南,我定要同父亲、叔叔们炫耀我在京城可是认识了了不得的人物的,怎么说这都是读书人里了不得的人物了。” “是啊,他却是了不得,听说他的恩师还想将女儿许给他了,如今就等着他中了榜首再说亲了,他的恩师小叔可知?那可是王家的王冕。小叔定然想不到吧?他竟然有这样的机缘拜入王冕门下?” “王冕的女儿可是士林中人,人人想娶的大家之女,听说他二人是两情相悦,如今可真是双喜临门。” 宋安然惊讶的瞪大了眼。 这些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安樵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做朋友的不知道,不是朋友的知道,难道杨远也同安樵交好,或者他同安樵比同自己还好? 宋安然竟然闻到了一丝醋味,他竟然有些酸酸的难过。 两人又陪着宋安平说了半日的话才去同宋氏辞了行。 毕竟这是侯府,小叔在这里养病可以,他两却不好多住,两人辞行后便回了宋家在京城的宅子。 宅子早就被得了喜报的下人披了红,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两人一回去,认识二人的朋友便陆续过来贺喜。 二人忙着应酬。 这一忙就一直忙到了殿试。 等殿试结果一出来,杨远毫无悬念的高中了状元。 状元、探花、榜眼游街的时候,两人约着宋氏带着姜家的两姐妹和瑜哥儿一同上了京满楼的东阁。 几人挤在窗边,看着楼下游街的队伍,满脸的欢喜,就好像自己在游街一般。 宋氏有些不太懂这几个孩子高兴什么,不就是看看吗?又不是只有一次的事情,她都看过不知多少个状元游街了,在京城里这样的热闹还能少吗?宋氏有些心不在焉,她想回去守着宋安平。 若不是女儿、儿子缠着非说要她出来散心,她也不愿意来这里。 姜婉此时半趴在窗户上,往外探头,努力的想看清楚游街的人。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多的人,每个人都喜笑颜开的欢喜的一起涌着往一处去。 这样密的人,在她的世界只有僵尸群才会有,可僵尸群都是一群衣衫褴褛面目恐怖的人,他们只会挥舞着双手,拥挤着过来将人撕裂,咬碎。 那是恐怖的,可这个不同。 这里的是善意的,欢喜的,美丽的,靓丽的,所有一切的美好都在这里。姜婉看的十分认真,她想看清楚每个人的脸,更想将看见的都留在心里,她想用这些美好的一切去驱逐她内心记忆里的黑暗与冰冷,还有恐怖。 有一个人比所有人都高的出现在了她的眼里。那是骑在马上的状元郎,杨远。 英俊年轻的男子,腰背笔挺,双眼明亮,嘴角带着笑意,十分的欢喜。姜婉看见他忍不住的也笑了,这是个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的人。 旁边的女孩儿们都疯了一般的将身上的荷包,手上的手巾子飞快的往状元身上抛去。雨点一样的绣品砸了游街的状元一身,就好像下了一场荷包和绣帕的大雨。 宋安然有些呆的望着另一个窗户上探身而出的姜婉。 他哪里有心思去看游街的杨远,此时的杨远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满眼的只有小表妹的笑。这个笑真是好看,弯弯的眉毛,乌黑的眼睛,绯红的小嘴,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瑜哥儿看的开心,在宋安樵的怀里蹦来蹦去的不肯老实。他的脚蹬着踢的宋安樵疼的不行,他有些气不过的想将这个小猴子丢给堂弟。 可他一回头。 堂弟在傻笑,而且还是望着小表妹傻笑。 宋安樵忍不住的又想一巴掌拍在堂弟的头上。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不是应该看状元游街吗?不是应该对着状元笑吗?状元不是堂弟的朋友吗?真是见色忘友的家伙。 他一肚子的气。 他忍不住的将怀里的小猴子瑜哥儿硬塞了出去。 瑜哥儿只觉得一晃,自己便从大表哥的怀里到了小表哥的怀里,这是怎么回事? 瑜哥儿疑惑了一下,便不再纠结,他继续蹬着腿朝着楼下的人不停的嚷,至于他嚷的啥,此时倒是每人在意。 宋安然一脸懊恼的看着堂哥,恨他大煞风景。 宋安樵则坏事得逞的急忙跑到了宋氏旁边,乖乖的陪着宋氏说话。 瑜哥儿蹬累了腿,他翻身抱住了宋安然的脖子,乖巧的讨喜道,“然哥哥,我要姐姐。” 宋安然心里一喜,抱着瑜哥儿往旁边的窗户而去。 ------题外话------ 未完待续,谢谢 第一百二十章:状元游街 宋安然抱着瑜哥儿往姜婉而去。 女孩儿杏眼弯弯笑的正好,多一份太亮,少一分太暗,如此的笑仿若春日的暖阳,让宋安然心里暖的不行。 姜婉回头望了瑜哥儿一眼,翘着嘴角说道,“我可不要抱你,上次抱你,上次在京满楼抱你看热闹,你可是闯祸了,你还想再闯一次?” 瑜哥儿记性好,姐姐一说,他就想起来了,还记得宋氏拍在他屁股上的巴掌。他赶快用手抱住了屁股,委屈的望着姜婉。 小孩儿的眼睛黑黑的眼珠子大大的仿若含着水,水里闪着两条闪亮亮的鱼儿。 姜婉有些心软的想伸手把弟弟抱过来,一个人却突然站到了她面前,一把抢过了瑜哥儿。长衫道袍的少年,高俊挺拔,一身的轻松。姜婉忍不住的欢呼道,“哥哥,哥哥。” 姜云笑着转身看着妹妹,恭谨的唤了姜阮一句,“阿姐。” 姜阮灿烂一笑,搂着姜婉的肩,点了点头,嗔怪道,“见了云哥儿你就没规矩了,这可不是只有姜家的人。” 姜婉望望一脸惊讶失望的宋安然,再望望一脸戒备地姐姐,她心里似乎明白了这个少年的脸色心思。 若是在末世,喜欢一个人,早就已经靠近来,高调问一句,“今夜一起。”在那个活了今日不一定没有明日的世界里,在那个随时变僵尸的世界里,每个人都遵循自己的心意,想到,喜欢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感动,也会让人飞蛾扑火的去拥抱。 可这个世界。 姜婉一直很冷,因为在末世界她从没感受温暖,也从来没有那种飞蛾扑火的非要得到的不顾一切。她每日想的只是,活着,活着,活着…… 小煞是第一个靠近了她,温暖了她,让她安心的尝试着接受这个世界的一切的那个人,是第一个给她温暖,让她安心的人。 宋安然。 姜婉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看着宋安然,她会想起了小煞。 她为什么要将宋安然同小煞比较? 她仿佛在某一刻,也在小煞脸上看到过这份喜欢,心悦,这是一个男孩儿的心悦,淡然坦诚,让人心里安然? 可这又不同,小煞的一切,她都觉得一切本该如此。 可宋安然。 姜婉心里只有疑惑。她不明白为何宋安然会喜欢了自己,她也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宋安然喜欢? 这是因为什么?因为? 宋安然尴尬的问道,“云哥哥过来可是为了陪姑母和阮表姐、婉妹妹?” 婉妹妹?姜云眉毛一挑。一心的不爽快。 这个小屁孩竟然窥探自家的宝贝妹妹?姐姐遇人不淑,如今虽然脱离了苦海,可曾经经历的已经无法挽回。妹妹,妹妹可不能就这样让人骗了去。虽然父亲正想着如何给婉姐儿解除婚约,可就算婉姐儿不嫁给周子曦,那也不能嫁这个家伙。 两眼乱瞧,就这个样子,就是他亲表弟也不行。 姜云转身将姜婉挡在了身后,一脸困顿的道,“父亲不放心,让我来看看。” 宋安然听出了姜云话语中的防备,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陪姑姑说话。”话落,少年落荒而逃的往一边而去。 姜婉笑了笑,安心的回身继续看大街上的游行。 状元游街已经到了京满楼的楼下,京满楼可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这样大的游街喜庆,京满楼早早就在楼下摆了状元酒,就等着状元游街过来敬上一碗。 此时状元楼的老掌柜正站在楼前,身后带着一色青衣的小厮们恭谨地给状元行礼,端上了一碗的酒,高举着敬到了杨远的面前。 英俊的少年郎从高头大马上弯腰接过了酒碗,微微抬了抬手算是回礼,仰头一口将酒饮了下去。 一碗酒喝完。 酒碗就被潇洒的一扔。 酒碗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滚动着噼啪一声跌碎在了地上。 杨远仰头大笑。 肆意张扬的笑声在这个热闹的游街中仿若滚油里滴入了水,所有的人都跟着大笑起来,笑声翻滚的如同爆水的油锅。 姜婉忍不住的也跟着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清脆响亮,从高处传来,仿若飘过空中的彩云。 楼下的杨远突然抬头望上往去。 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半探了身子出来,两眼弯弯的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漂亮的好像他二十年前见过的那个人。 冬日的暖阳里,女孩儿当着秋千,虽然是江南的冬日,没有冰天雪地的寒冷,可冬日的风在秋千上仍然让人觉得刺骨。 可女孩儿很喜欢,她肆意的笑着,声音很大,很脆,银铃一般的好听。那个时候,他已少年成名,可女孩儿似乎不认识他这个誉满江南的少年才子,她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功名,也不知道读书功名对于男人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想开心的找个玩伴,哪怕只是个帮她推秋千的人也是她此时最喜欢的人了。 他忍不住的走了过去,轻轻的替女孩儿推着秋千,不说话,也不多问。 女孩儿一直开心的笑。 可多好年过去了,为了这个笑着的女孩儿,他等了好多年。 杨远抬手摸了摸下巴,顺手摸掉了挂在下巴上的酒滴。 他眯着眼睛,又看了女孩儿一眼,双腿一夹马肚,快步的往前继续游街。 后面的游街似乎是因为他醉了,似乎是因为见的多了,杨远似乎什么都没有看,什么也不记得。 第二日杨元躺在床上醒来时,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竟然是京满楼上的那个探出窗户看他的那个小小的女孩儿。 那一幕后他如何游街,又如何被送了回来,如何躺在了床上,杨远一点都记不住了,他唯一能记住,只有京满楼前的一幕,只有女孩儿飞扬的银铃的笑声。 杨远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很久没有这样美美的睡一觉了。 真是舒服。 温暖的被窝,带着松香的床榻,沉重的身子。 文竹轻轻的推开了门,端着洗漱的铜盆迈进了门来。 他真心的替公子高兴,如今公子高中,老夫人得了消息一定会来京城。老夫人早就变卖了家产,如今来了也好,老夫人就可以跟着公子在京城安享晚年。 文竹往了往躺在床上发呆的杨远,抿了抿嘴。 他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公子家里的窘况,顺带同公子说他们随身的银两不是很多了,若是要继续租这个宅院恐怕有些吃力,公子中了状元,不知道会不会有银子进账。 文竹不懂状元怎么会有银子,他只知道这就应该有银子。 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替一个状元郎真是操碎了心。 杨远翻身做了起来,看了看眼前的小孩。 他朗声吩咐道,“你去磨墨,我自己梳洗。” 文竹忙应了是。 等文竹磨好墨,杨远又梳洗完自己换了一身新衣。 暗竹纹的淡白长袍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更何况穿衣的人还是一个俊朗的状元郎。文竹望着自己公子傻了眼。他知道公子样貌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是他从来没有看到公子穿过如此的锦衣,真是好看。 可这衣袍是哪里来的?文竹有些疑惑,他打理着公子的起居,公子的衣袍都是经他的手,他怎么没有见过这袍子?难道公子自己去买了衣衫,可公子随身并不多带银子,公子怎么会有银子买这样的衣袍? 杨远看了看一脸疑惑的文竹,憋了憋嘴角,吩咐道,“我这就书信一封,你招人快马给老夫人送去。” 文竹点了点头,忙伺候着杨远落了笔。 等书信写好,杨远在院门口却要同文竹分路而行。 他叮嘱文竹道,“你去寻人送信,莫要怕花银子,要寻能快些送信的人,若是太满,老夫人会担心。” 文竹忙点了点头,恭谨地看着公子拐到了另一边往胡同外走去。 文竹有疑惑的不行。 公子一向都不爱步行,总觉得步行回让鞋袜沾灰,所以平日出门多半都是让他先去雇了轿子或者马车来接,自几日前,公子莫名的就变了样子,做事,说话似乎都不再是以前的公子,可这就是公子啊? 文竹压下了心中的疑惑,毕竟公子中了状元,有些人有了大的起落总会变一些,公子也是这样吧? 杨远似乎不知道自家小厮的心思。 他安然的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今日是一定要去恩师府上拜访,恩师的盛情,今日会不会提起那事?杨远摇了摇头,他打定了主意的事情,自然不会改变,这个世上能让他改变主意的人恐怕还没有。 “王冕。”杨远嘴里轻念了一声恩师的名字,嘴角慢慢有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冷冷的又念了一声,“王冕,王冕,真的是王冕,免冠之王吗?” “只怕从此后不再是王冕,而是冕王。”杨远轻声的自言自语,他仿若想到了很开心的事情,语气变得调侃而松快。 他突然很迫切的想立刻到王府去见王冕,很想看看这个留着美须的男子。 ------题外话------ 亲,我该怎样感谢你,这么多的钻石,真的很闪亮。周末双更一定双更,真的,除此之外我实在无以为报。 也谢谢亲的月票。 每日都会被老公调侃,问我每日累成了狗一样的回家,还拼了老命的在写书,就为了这点钱,连每日上班的路费都比这多,真心的看着累。 说实话真心不是为了钱来写,若为了钱,估计早不写了。 因此我真心的看的见,亲们给我打赏的心意,那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心意,我领了,我努力。 一百二十一章:王冕的心病 杨远进王府的时候,王冕府上已经宾客云集。 所有的人都知道王冕的爱徒高中状元,所有的人也都知道,按照习惯这一日状元郎是一定要到恩师府上来拜见的。 来的人有多少是为了恭贺王冕,又有多少是为了结交这西京城中最风云的人物状元郎杨远,王冕并不需要去分别,在他看来无论是出于哪一个目的,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来示好的。只要是来示好,是对他还是对杨远都无差别,因为杨远即将与王府亲上加亲,一个即是自己学生,又是自己女婿的人,除了永远同王府绑在一起别无选择。 来的人寒暄认识,亲近的则留下来一同午膳,疏远些的见了说上几句,看着时辰便自觉的告退离府。 中午的饭局,众人喝着状元红,谈性极高。 “子冠中状元可是快二十年了,想那年子冠高中的盛景可是不输远山啊。” 说话的人与王冕甚是熟悉,连带着也与杨远亲近,话中自然地就唤了二人的字。子冠世王冕,他也是年少的状元郎,只是因为王家是诗书大家,出世为官的人极多,王冕当年中了状元本应出世,可却因为王家声明太盛,为了避开锋芒,王家竟然将家主之位给了王冕,因此压着王冕接管了王家的书学,逼着他避世而隐。 只是这个隐,并不是隐与深山,而是隐于官场之外。 许多人都为王冕可惜,这个朋友自然也是,他为自己这个至交好友可惜了快半辈子,如今终于又见到了如同当年的盛景,忍不住的就旧事重提。 所有的人都疆了一瞬。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王冕的好有,除了杨远年纪小不知因果,其他人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人人都知这是王冕的痛,平日可不敢有人提及。 王冕脸上一疆,心里暗暗懊恼,不该给这个话篓子灌酒,可这个话篓子爱酒啊,今日又没人拦着,他自己喝多了,这,唉。王冕心中叹气,忍不住苦笑。 杨远倒是应变极快,他忙举杯道,“我才疏学浅,如今能够高中也不过是时运罢了,如何能与先生相比,我家先生的才学可不是一个状元之名可以概之。学生能有今日都是先生的教导,且容我先敬先生一杯,谢先生教导。” 众人忙道极是,端酒同贺。 王冕心慰一笑,高兴的饮了一杯。 “极是,极是,子冠发了重誓不可入世,如今有了你这个孩子,能替子冠圆了当年之事,也是值得庆贺,值得庆贺。”那个不招人待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王冕脸上一疆。 这个刘項平日并不是如此口无遮拦之人,就是喝醉了,这多年前的不可宣之人前的事情,他定是不会多言的,今日怎如此反常? “子冠,当年我们三个好友,如今只剩你我二人,若是他还在,必定能早已……”这个刘項似乎有些难受,忍不住的打了个酒膈。王冕的脸色青紫一片。 “杨远,杨成,杨远,杨成……。”喝醉酒的人,舌头不直,王冕听来不知道这个刘項嘴里说的是杨远还是杨成。 他手心冒汗,硬着舌头忙唤人进来。 王冕挽着刘項道,“項衡你这是醉了,快些下去休息,厢房是早就备好的。” 他回头指挥着进来的人忙将喝醉的刘項扶了下去。 如此一来,这酒劲也一下断了氛围,等大家再落座吃酒,氛围便一下冷清了起来。 草草的散了酒局,王冕半酣的领着杨远往书房而去。 王冕的书房在王府的左侧,占了一片院子,院子种满了紫藤,藤蔓交缠很是漂亮。这若是某位千金的闺阁,那自然是一片美景,可若是某位大儒的书房,则怎么都多少透着怪异。那位大儒会爱紫藤花若痴? 君子爱梅、兰、竹、菊,随便一种也能道出点气节的应衬来。 可这紫藤,妖娆缠绕,毫无风骨,只有无尽的媚色,不尽的繁饶,着如何能……。 第一次来的人必然满眼惊讶。 可杨远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淡然的仿若这紫藤就该存在一般,毫无异色。 王冕暗中观察,心里又给这个学生加了一分。 当日不过是一时口误才收了这个学生,收下后,也曾心里懊恼,怪自己怎么就多言,莫名多了个学生。 王冕如今可算本朝年纪最轻的大儒,若是学生,他开堂授业,自称他学生的多不胜数。可得他开口亲收的,却屈指可数。 话一说出口,当时王冕就后悔了,可是后悔的理由,他又不能宣之于口,最终只能打落了门牙往里吞。 进了书房,王冕端坐到了正堂位,杨远做了下手。 等伺候的人上了茶,王冕才端茶饮了一口道,“你能高中也算预料之中,并无多少惊喜,你才学极好,可也只是你这个年纪的才学罢了,你不可懈怠。” 杨远恭谨地应了是。 “如今你也算是学业有成,所谓立业成家,如今也可成家了。” 王冕的话,仿若清泉,清脆叮当。 杨远低头不语。 “你是想留在京城,还是想外放为官?” 这一句话,王冕问的直接,他心里有数。 这个少年当日无意中见了自家女儿便满眼的喜悦,女儿严重的欢喜他也看的明白。 这也算两情相悦吧。 宝贝女儿喜欢,那若是有机缘自要成全,若是没有机缘。 王冕心中紧了紧,没有机缘那就变个机缘出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注定的。他慢慢的饮着茶,等着杨远的回答。 杨远回答留在京城,那这婚事也算成了一半,他自会帮他留在这最繁华的帝都。若是杨远想外放,那他就帮他打消这个念头,虽然做起来可能要费点精神,可也不是多难的事情,问明原因自然会有对策,婚事不过因此再耽搁一些时日。 女孩儿可不能先掉了身份,这样的事情,自然要男方先提。 杨远捏了捏袖角,低头不语。 他的眼中是满眼的鄙视与厌恶。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他的眼里只剩下清淡的忧愁,“我从不曾想过此事,外放和留京也不是我一个穷学子能左右的事情,恩师为我忧心,我甚是不安。我无力打点,只能等着朝廷的委任。” 王冕眉头皱了起来。 刚开始的一点喜悦在杨远的话中变成了烦躁。 这个世上会读书的人多的不能再多,就是状元那也不是只此一个,可能做到内阁首辅,位极人臣的却之又少。 可见这世界上不是读书就行,世故老成也是不可少的。 女儿嫁的人,怎么也不能是如此呆板的书呆子,老成没有,机敏怎么也看不见一丝的,说的话更是莫名其妙。 难道他王冕的学生,还要等着人家来指去哪里吗? 书房里的氛围变得奇怪起来,杨远低着头,嘴角挂起了一丝嘲笑。 “这事你不需担心,有为师在,你自然能留在京城。只是好的位置上自然是有人的,你想要上去并不容易,可清闲的做做学问的小职倒是不难。” 王冕咽下心里的气恼,慢慢的道出了一句。 杨远红着眼睛哽咽道,“学生的事只是小事,不该让先生为难。” 王冕更生气了。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怎么这般左派? 这时候不是应该感激涕零的深表谢意,然后说一切听他差遣吗?然后就乖顺的当一条好狗,只要丢出一块骨头就乖乖的去咬着,讨好的摇着尾巴来求他吗? 怎么这般没有骨头的?读书人的风骨没有,做狗的眼色也没有,既不能成小人,又不能成大士,这样庸凡的人,当初是怎么说出口让他当学生的了? 王冕不免想起了那件懊悔的事来。 当时,当时,对,当时只是在游船上讲学。他喜欢在不同的地方讲学,有时候是某棵前面大榕树下,有时候是某个闹事酒肆,有时候在天穹顶下,有时候了?有时候当然可以在游船上。 西京河很美,花船很多,可没有谁说花船就不可以讲学。 讲学就好像讲佛经一样,只要讲的是正统,场合并不重要。 那日因为花船讲学,学子们蜂拥而至,这个杨远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竟然能坐到了他的面前,而且还在讲学中提出了异议。 那个异议很多年前也有人提过,可提的人正是自己,而讲的人,讲的那个人已经永远的消失了。可那时候,提出异议的自己在辩理中被辩的一败涂地,那日的羞愤直到今日还如同背脊中的刺,时不时的让他痛彻心扉,日夜难眠。 那日异地而辩。 这个杨远,口才极好,所学更是杂博,那日的那一场辩理让杨远声明远播,也让自己的声望更上一层。 可没有人知道,这个辩理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辩过,自己不过拿着那人所说驳倒了如今这个初出茅庐不怕虎的少年罢了。 多年的心病那一日仿若痊愈,王冕开心至极。他忍不住的赞了这个让他盛名更盛的少年,赞一个手下败将,那不过是借机抬高自己罢了。 ------题外话------ 今日争取双更,晚上再写一章。 没有存稿,就这么,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亲们我努力 一百二十二章:想做状元夫人 可也因为这一赞,便莫名的在有人提议拜师的时候,顺口就答应了下来。 如今想来,那日的一切都似乎太巧了,巧的没有一丝的不妥。就好像一切本就该如此一般。 王冕心里突然慌乱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从他面前闪过,他想去抓,却又消失无踪。 若说以前他只是懊恼此事,现在王冕有点后悔了,为什么后悔,他不知道,可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应该如此。 枯做了一刻,杨远有些无聊。 他抬头往一旁的花窗望去。 窗外突然闪开了一个人影,人影淡淡的在窗外的紫藤中,依稀能看出是一个女子。 杨远诡异的一笑。 该来的还是来了。 王冕只有一个女儿,人人都想求取王家这位千金,不为别的只为了王家女婿这个头衔天下多少学子就要挣破了头。 可这个女孩儿应该是中意自己的吧?只见过一面,如今就敢大着胆子站在窗外偷看外男,若不是喜欢到了极致,又有几家闺秀敢冒着险? 紫藤虽然稠密,可毕竟是藤曼,缝隙之中怎么可能不让人看见,这样大胆,也是明着暗示。 杨远收回了目光,满心嘲笑的往上座的王冕望去。 这个恩师只怕心里也是知道,如此旁敲侧击的说了许多,大概就是想如何算计着既收了人心,又要将自家的老姑娘嫁的风光吧。 真是千年都改不了吃屎的习性。 王冕端着茶喝了一口。 他当然知道女儿会在外偷窥,他也知道,杨远迟早会发觉。纵容这样的事情,只是想看看这个人的心意。如今几句话下来,王冕已经打消了让这个状元郎做女婿的心思,就变这个人有这心意,为了女儿,为了王家,他也是不能将女儿嫁给他的。 想到此处,王冕断然的说道,“今日你也累了,不如早早归家休息,有了消息我再派人通知于你。” 他手上的茶盏慢慢的搁置到了一旁的几案上。 杨远恭谨地起身谢过恩师,又恭谨地行了礼道了别,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了王家。 杨远走了,王冕虎着脸呵斥道,“还不进来,还嫌丢的人不够?” 只几息的功夫,门口便转出一个紫色的身影。 女孩儿一身深浅相配的紫色衣裳,打扮的娇俏可爱,如今银牙紧咬的正往屋里埋脚。 “你是堂堂王府小姐,是我王冕的女儿,今日做派若是传了出去,你还如何嫁人?难道你就真的在家当一辈子姑奶奶。” 王冕的话低沉严厉,透着深深的失望。 女孩儿低头站在一旁,半天不敢言语。 姑奶奶,父亲竟然说她想做一辈子的姑奶奶。谁不知道王家有一位学问极好的姑奶奶?那可是前任王家家主唯一的女儿,自有才学出众,可到了最后竟然因为才学过盛难于说亲,最终留在了王家,自梳了头,在宗祠旁起了一个学堂独居。 她可不想做王家的姑奶奶,她想嫁给那人啊。她虽然没有同父亲说起过,可她告诉了母亲,母亲一定会同父亲说的,父亲既然知道,为何,为何今日不提? 他可是状元郎,出了这个门,想他当女婿的可不是一家两家,说不定待会儿就会被人抢了先。 王琼心里着急,可她还要脸面,她可不敢对着父亲直嚷自己心里所想。 王冕头疼的抬手揉额。 “你可知良配良配,不是良配若是嫁了那可是一辈子的悔恨痛苦,你还小,不曾看见过,自然不知道轻重,你要知道,女子嫁人那可是第二次投胎,你嫁出王家,即便家里能给你撑腰,你在夫家如何过,总还是要靠你夫家夫婿。他若爱重你,你的日子自然好过,他若不将你放在心上,你的日子只怕就……。” 王冕说了许多,到底有些话不好再说。 他一代大儒,如今能将这些妇人之言宣之于口已经是极限,毕竟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女儿。他探了口气,只是暗恨自家夫人将女儿教的太过单纯,不知道这情爱之外还有更重要的。 王冕缓了缓气,换了一个口气继续说道,“你也不小了,我自然要给你挑个好的,这个杨远不是良配,你不要再惦记。” 有些话直白一些,早早的掐了尖,冒起来的心思才能断的干净。 可惜他想的好,却也想的太过于简单。 王琼的心思怎会因为父亲的几句话就断的干净。 女孩儿抬起头,双眼通红含泪,有点哽咽的问道,“父亲,你说他不是良配,可是因为他花天酒地,是个纨绔?可是因为他无权无势,是个穷书生;可是因为他不曾直言想娶我?父亲,我不是小孩子,我虽然困于后院不见外男,可我也不是傻子,什么样的人能许以真心,什么人不能,我还分得清楚。父亲多年的教导,女孩还记得。” 王冕的头更疼了。 如果这个人真是个纨绔就好了,或者真的有点什么不好他也能明说不让女儿惦记的理由。可这个人,这个人就是太好,好到除了没有无权无势,其他都很好,而这权势在他高中状元之后,似乎也不再可能宣之于口,这个人已经有了获得全是的途径。 女儿是他教的,他当然知道女儿的心思。 这个女儿他十分喜欢平日里教的可不是大家闺秀的什么《女戒》,他可是时常给女儿讲史评今的。虽然不似男儿一般教养,可心胸眼界,自己的女儿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困于后院的心眼。 他知道,女儿当日见了杨远一面也许只是淡淡的倾心,这个念头若是那时便被掐住只怕不会如今日这般。 如今心上人中了状元,只怕女儿心中想除了人还有这状元夫人的头衔。 半日前他也是如此想,可半日后,王冕心中莫名升起的危险的信号让他不敢再冒险。这个感觉说不出来,可他心里总有个声音再说,感觉是对的,不可冒进。 王冕头疼的仿若万针齐扎,他挥了挥手,颓废的让王琼离开。 王琼心思全部在此,也未曾发现王冕的异状,捂着嘴,压着快冲出来的哭声急忙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杨远还是步行着慢慢的回了在西京的宅子。从王府到住处,他快走也要一个多时辰,如今慢行,等他进了宅门,已经到了晚膳的时候。 文竹忙张罗了一桌菜,伺候着杨远用膳。 杨远望了望,只抬筷吃了几口便不再多吃。 他吩咐文竹道,“饭菜并未大动,你也不用端下去吃了,就在这里用。用过再到书房伺候。” 话落,杨远起身直往书房而去。 文竹担忧的不行。 公子这几日都不用膳,就是用也只是应付的一点,这可怎么是好?今日他可是特意定了公子爱吃的席面回来,特别着桂圆人生鸡,公子苦读的时候可是十分喜欢,常说,喝了这鸡汤读书都能多记住几页文章。怎么今日公子反而只吃了几口平日最讨厌的青菜,那鸡连筷子也不曾沾。 可公子这几日身上的淡然融合之气仿若一下没了踪影,威严肃压倒是更重,以至于以前敢说的话,他如今也不敢再说。就怕公子说他不知遵命而行。 杨远的事,王家的事,这些永定侯府的姜家人都不关心,既然不关心,自然就不会去打听,毕竟一文一武,即便同在京城,那也是两个圈子。 姜婉看了状元游街回来,十分开心。她陪着宋氏照顾宋安平的时候,就开心的坐在窗边同宋安平说那盛况。 “小舅舅不知道吧,我也是第一次见,原来游街的状元和探花、榜眼都是要簪花的,舅舅见过簪花的状元吗?呵呵呵呵呵呵。”小姑娘说到好笑的地方,拿着绢巾捂着嘴直笑。 等笑够了,才继续说道,“那可是好大好大的花,虽然花做的很漂亮,又很大多,若是簪在女子头上,可说是雍容华贵的不可言喻。可那么大的牡丹、芍药、艳菊簪在男人头上,那可真是。” 又忍不住了,姜婉捂着嘴直乐。 “大红的牡丹,红紫的芍药,还有深紫的艳菊,在鬓边一别,就好像头上开了花,那花几乎能遮了半个脸。” “小舅舅,你若是好了,这样的盛况也要等好几年才能看到了,听人说啊,今年难得的是这游街的三人都是年轻俊朗的少年郎,戴着那花漂亮的不行,往年啊,可都是斑白须发的老头子,戴着这花游街,可跟小丑差不多。” 宋氏一巴掌轻拍在了姜婉头顶,训道,“你就在这里乱说,这话可是女孩儿该说的?你小舅舅离经叛道的喜欢这些话,你就算要讨好他,也不准说。” 姜婉吐了吐舌头,冲母亲眨了眨眼,扭头贴着宋安平的耳朵悄声道,“小舅舅快些醒来救我,我刚被母亲打了,你要是不醒来,我明日不来看你了,可就没有人给你说这些好玩的事了哦。” 宋氏一脸绯红的窘迫。 这几日姜婉过来陪宋安平都会悄悄地告宋氏的状。 ------题外话------ 谢谢13800000079的打赏,谢谢。 我会努力。 昨日双更的节奏被突发的一个到访给打乱了。突然发现接待朋友也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情,接了人,陪着在外吃了饭,本以为可以结束,结果被要求到家看看,然后,就变成了,我朋友带着她表姐在我家沙发上狂给她家亲戚电话推荐保险,我陪着笑看电视陪客。若只是朋友,我就直接丢她一人happy,我写我的小说去,可冒出个不熟悉的朋友的表姐,好吧,我只能陪客。 内心泪流满面,脸上还要笑颜如花。 真是。 我的错,各位看官,真心认错,改正中。 不求原谅,只求体谅。 千万不要在我没有还完双更的欠债前原谅我,我会努力还债。 一百二十三章:死人了 虽然弟弟听不见,可是被女儿这样说,她还是觉得窘迫,倒不是觉得她自己有何不妥,管教女儿天经地义。她是觉得自己越管,女儿越不听话啊,要是弟弟知道她管不住女儿,还让女儿同他越来越亲,那不是很丢脸? 永定侯带着儿子们站在门口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幕。 他心里熨帖。 女儿自从活过来,一直有些冷冷冰冰的严肃,做事,待人,仿若隔着一层一层又一层的纱。 宋氏只要女儿活着她万事不往心里去,姜婉的这些性情她从不在意,哪怕姜婉要杀人放火,她也会认为理所应当。 可永定侯不同,他看了出来,估计两个大儿子也是看出来了。只是他是父亲,看到的更细更清。 女儿这个这年纪,本该女孩儿的娇弱,撒娇,抱怨,任性,他从未见过。 快一年了,如今姜婉才真的有了些女孩儿的性情,刚才那作怪的撒娇,让他心里欢喜的不行。 永定侯笑着迈进了屋子,他打趣宋氏道,“你啊,你教女儿是越来越差了,你看你把阮姐儿教的多好,文静淑女,这才是闺阁女子的模样,你看你,你怎把婉姐儿教坏了性子,都敢当着你的面告状了。” 姜阮在一旁的迎窗坐着做针线,看见父亲忙站了起来,又听见父亲拿自己打趣母亲,脸一下嗖的红了起来,绞着手巾子不说话。 姜婉欢呼一声蹦起来,直往瑜哥儿扑去。 瑜哥儿在姜云怀里,正伸着脖子努力抬头从站在前面的父亲的肩头上往姐姐那里看,如今看见姐姐扑来,欢喜的见牙不见眼的直伸手。 永定侯可是知道自己这一前一后两个小家伙的官司,他侧身一挡,顺手就将伸手的瑜哥儿抱了过去,再一弯腰,瑜哥儿就到了地上。 扑空的姜婉尴尬的望着大哥姜云,瘪了瘪嘴。 瑜哥儿委屈的也瘪了瘪嘴。 两姐弟相像的眉眼,相像的表情,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姜云、姜旭忍不住的咧嘴笑个不停。 弯腰的永定侯没看见,他拍了拍瑜哥儿的小屁股道,“去,找你阮姐姐去,多学写礼仪风范,别同你二姐姐一般,没大没小。 瑜哥儿捂了半边小屁股,走到姜阮身边,伸手拉姐姐的手,唤道,“大姐姐。” 姜阮脸色终于正常了起来,她伸手拉着瑜哥儿道,“父亲、母亲,今日是否还在这边用膳?” 自从宋安平病了,宋氏几乎日日在这边,为了宋氏两姐妹也跟了过来,到后面瑜哥儿、永定侯和两个大儿子也跟了过来,日子多了,大家便改在这边用膳。 宋氏知道,这是体贴的大女儿给自己递梯子,她赶快应道,“今日爷难得回来,不如去前堂用膳,哪里宽敞,而且还能敞开窗子吃热炉,今日天凉,吃热炉正好。” 难得宋氏有这样的兴致,永定侯忙点了头,他问过今日宋安平的情况后,便又带着儿子往前院去,只等晚膳布好再回后院。 宋氏有些后悔自己口快说吃热炉,虽然备起来也不是太难,可这样晚上的菜式就整个变了,厨里肯定一通乱忙。 她如今越来越不喜欢打乱已经安排好的事情。 自从亲人一再出事,宋氏心里这种突然十分痛恨听到亲人出事的消息,慢慢的也就带着不喜欢超出计划的事。 她按下心中烦躁唤了婆子来侧厅回禀厨里准备好的东西,等回禀的婆子话落,她就跟着吩咐起来如何改菜式来。 “将原本切好准备炒的塘藕,还有小牛肉,青瓜子,嫩鸡,都改成吃锅子的盘菜,再去片些小羊肉,多一些,片的要薄。让人将鱼做成鱼丸,再泡些干菇子,干豆皮,干笋子,若是现杀羊或者鸡,记得将血凝了切片,另外若是有新鲜的菇子也弄点来,其他的就上青菜,实在没有几样的话,就去摘苗尖。” 婆子应了,忙下去准备。 还好永定侯够大,为了能吃几片新鲜的叶子,瓜果,宋氏让人在园子里一角辟了几块地,中了些应季的菜。 宋氏估摸着这些也应该够吃了,只要肉够,几个大小男人大发了,其他的也就之歌新鲜,样式多些,分量倒是不重要。 她起身又回了宋安平那里。 瑜哥儿被留了下来,正坐在宋安平的床里侧,同床边坐着的姜婉一搭一唱的给宋安平说话。 “瑜哥儿给小舅舅说说你看见状元郎没?” “看见了,看见了,小舅舅,我看见了,大马,好高的大马,白色的,戴着花。” 姜婉扑哧一笑。 她去看状元郎头上的艳色牡丹花,敢情弟弟在看马脖子上的大红绸花。 真是各花入各眼。 姜阮坐在床尾望着眼前的弟弟、妹妹,满眼笑意。 “瑜哥儿还看见什么?” “好多人,可多了,还有打锣,好热闹,还有炮仗,很响。” 那日沿街的鞭炮,噼啪不停,瑜哥儿喜欢的不得了,他记事来,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阵仗的鞭炮,一见就喜欢。 “我也要放鞭炮。” 瑜哥儿提出要求,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婉姐姐。 姜婉认真的点了点头,答应道,“只要瑜哥儿亲醒了小舅舅,我们就去放鞭炮。” 瑜哥儿虽然小,可不傻。 母亲可是同他说过,小舅舅要睡很久,他不觉得自己有本事可以亲醒这个睡的开心的舅舅。他等着黑黑的大眼睛疑惑的望着姐姐。 姜婉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忙改口道,“每天看见就亲一次,多亲几次,小舅舅就醒了,嗯,咳咳咳咳咳,小舅舅就会醒的更快。” 姜婉差点又自掉尾巴给瑜哥儿抓,她急这改口,呛到了口水,咳了几声。 宋氏笑了笑,轻声道,“都多大了,还喜欢捉弄弟弟,快给瑜哥儿穿鞋,该过去用膳了。” 姜家难得一起用了晚膳。 宋安平一个人躺着没有人在耳边唠叨,他昏沉中有些不习惯,忍不住的挣扎起来,他的眉慢慢的皱了。 杨远这几日在家安静看书,送上门的帖子他一概回绝。 旁人眼中看着状元郎怪异的不行,如此风光之时如此冷漠决绝。不久京中就开始谣言四起,说是状元郎得了重病,不久就要死了,所以才能这般冷漠的不出门应酬同窗。 谣言开始还只是扑风作影的一点,随和时间日久,慢慢的竟然成了话题,许多人都议论纷纷。 西京城里似乎慢慢笼罩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你知道吧,我家借住的那个,你知道的那个下场科举的外乡人,死了。” “死了,怎么就死了,昨日不还好好的吗?这可是有功名的人,莫名死了,你干系可大?” “若是往年,我这般倒霉,恐怕不坐牢也要陪银子,可今年,我悄悄同你说,死了不只一个了,官府都不敢查,自然不了了之。” “你说什么不止一个?这话你也敢讲。” “我同衙门里的捕头有点交情,我悄悄塞了点银子,就将那死人送去了城外了了。” “你,你怎么能把人往那里送,你怎不送去义庄?” “你知道什么,那人,那人死的诡异,那捕头一看就直接吩咐我送去那里了,又不是只有我送,别的也送。” “你,你告诉我这些作甚,这酒钱我付了。” 一起喝酒的两人中,有一人急忙站了起来,将几个铜板往桌上一拍,急忙拍了屁股走人。 另一人望着走了的酒友,狠狠的啐了一口痰吐在地上,低声骂道,“胆小鬼,连听都不敢,有钱都挣不到,活该穷一辈子。” 一旁一个人弯腰蹭了过来摸着凳角问道,“听大哥的话,有挣钱的门路,可否带上小弟。”话音刚落,那人忙扬声唤酒铺的老板道,“再上两壶酒。” 坐着的粗鄙汉子那眼撇了撇一旁猥琐干瘦的男子,裂开缺了两牙的大嘴,无声大笑,道,“你想挣钱?” “是,是,我想跟着大哥挣点酒钱。”男子似乎口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皮。 粗鄙男子心里暗哼,这个人一看就是个酒鬼,这种嗜酒如命的人就好像赌徒,有酒就是爹。这活实在是需要一个人搭手,有一个也不挑了,反正钱多钱少还不是自己给,手指里漏点酒钱只是小头。 他点了点头。 萎缩汉子这才敢挨着板凳坐了一个角。 “最近城里有死人需要抬去那个地方,你跟着我去抬,只一点,嘴要紧。” “知道,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一口一口的拼起酒来。 西京城里慢慢的死的人多了,知道的人也多了,谣言混着死人的事情,慢慢的就变了味道,有的人说状元郎也死了,就同这些无名死掉的进京赶考的学子一般,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管西京城里死了多少来赶考的学子,那也只是扑风作影的就好像被风吹皱了的水面,总还是平静的一片,并无大风大浪。 可王冕病了。 这事情就好像飓风,飞快的席卷了整个西京城。 ------题外话------ 周末双更,希望来的及通过审查上传。 终于还了一点。 第一百二十五章:老太太来了 若是寻常的小病,王府里是不可能传出这样的消息的。 能传出来,那已经不是寻常的病。要么是病入膏肓,已经无救;要么是病的特别的不寻常,或者是装着有病。 可除了王冕病了这五个字,别的似乎没有人知道。 杨远听说这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他闭门谢客一月之后。 这日来给他送批文的官差恭喜了他一轮后,忍不住的多嘴说了一句,“杨大人可听说王大先生的事?” 杨远摇了摇头,淡然道,“我最近并未去探望恩师,不知恩师发生了什么事?” 官差惊讶的望了一眼这个名震京城的状元郎,心里暗道,好不容易抢了这送信的消息,为的不就是能入了新科状元的眼,能得个谋前程的机会,如今官帖送到,可这杨状元似乎并无多少喜色,看来还要再添点筹码才行。 他忙做出一副很是关心的样子道,“王大先生病了,已经病了很久,莫非你不知?” 杨远摇了摇头。 官差疑惑的望了眼前俊朗的少年郎,轻叹一口气,满腹忧伤的继续说道,“听说,王大先生病了许久了,可具体是什么病却无人知道,太医院的太医都被请了不知道多少个过去,可还是没有办法。我们那个衙门你也知道,别的没什么,就是消息灵通,毕竟整个西京城的官员任免可都是从我们那里走文,遇到的人多了,消息也就多谢。” 他吞了吞口水,忙端茶饮了一口。 这个新科状元看来真是穷的不行,这待客的茶竟然同路边的茶摊一样,都是碎茶,虽然入口还能下咽,可也太寒酸了些。 他不想细品忙囫囵吞了茶,继续道,“你也知道,王大先生桃李满天下,认识的人不少,可听说最近王府虽然没有闭门谢客,可也没见有人去拜访了,去了的人都不得其门而入,也有些人说王大先生不在西京城中,游学去了,可这游学也就只能骗骗那些不知情的人。” 说完这句,他突然起身往杨远走去,待到他身边,他才抬手挡了嘴,压低到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有人不想王大先生离京,这西京城里有些腕子的人都清楚,至于原因嘛,据说是那位猜忌。” 话落,他用右手的食指望天上指了指,诡异的笑了,慢慢的又踱回了太师椅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话能说的,不能说的,都绕着圈的说了。 这个状元郎若是还不知道轻重,不给点表示,那也没无法,只能打道回府再另谋出路。 杨远眯了眯眼。 他端了茶慢慢的饮了一口。 茶汤已经微微的带着凉意,在他的口中荡了几圈,直到他的嘴中满嘴茶味,他才微抬了舌头,将茶汤送了下去。 茶汤入了咽喉,仿若那断了崖的瀑布,狂冲而下,凶横霸道。 杨远享受的微微哼了一声。 官差惊的跳了起来。 这个状元郎不会是过河拆桥,听他抖了老底,如今跳出来修理他吧? 杨远悠远的轻问道,“怎么,椅子上有刺?” 刺,什么刺? 这是什么话? 杨远抬手轻轻举了举手上的茶杯。 这是要送客? 官差不敢相信的张大了嘴。 这是什么人啊?有这样的人吗?还是一个即将做官的人?他不知道官场应该圆滑处事吗? 杨远扬声唤道,“文竹,送客。” 官差顿时满脸通红,脸色好象猴子屁股一般难看,他狠狠的瞪了杨远一眼,跳脚而起,几步就迈出了门槛。 等文竹听到吩咐走到正堂门口的时候,这个官员已经到了院子门口,几下噼啪声响,他竟然自己开了院门,扬长而去。 文竹摸了摸头,看着扬长而去的官差,又看了看在正堂端坐的少爷,莫名的嘀咕了一句,“这是不高兴了?” 杨远的脸在正堂的隐影里,完全看不到。 文竹不知道少爷是喜是怒。他正要去关院门,半掩的院门突然咯吱一声被人一下推开,门口探头进来一人。 文竹眼尖,一眼认出此人是家里的老仆,杨忠。他惊呼一声,“忠叔。”急忙跳下了正堂前的台阶,几步迎了上去。 一头白发的老头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急奔而来的文竹,他高兴的不行。急忙将两扇门都推了开来,欢喜的转身往外迎了出去。 门外停了一顶普通的青幛小轿,一看就是临时雇的商轿。 此时轿帘已经撩开,一个小丫头正低声的弯腰同轿中的人说话。 杨忠跑了过去,抑制不住的禀道,“老夫人,到了,到了。”话音未落,杨忠已经忍不住的要哭了出来。他忙抬手用袖子摸了摸脸,咧嘴大笑起来。 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 轿中的人伸出了一只手,手枯瘦如柴,手上裹着起皱的难看的皮和斑驳的老人斑,这样的手搭在了小丫头白皙粉嫩的小手上,就好像一堆牛屎和一块猪肉对在了一起。 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轿中的人顺着小丫头的搀扶走了出来。 原来是个一身青衣的高瘦的老太太。 老太太头发已经全白,脸上双颊凹陷,因为年纪大了,满嘴的牙齿已经掉光,整个嘴唇顺着牙骨往里凹陷,就好像皱巴巴的豆腐皮一般。 这样的老太太,可真是丑陋。 抬轿的轿夫只撇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在一旁装着看风景一般,急急侧了身子避开老太太。 文竹冲了出来,狂奔几步,噗通跪在了老太太的面前,咚咚的磕了头,激动的道,“老夫人,你可来了。可来了。” 小小的少年,哭的抑制不住,满脸的眼泪鼻涕。 杨远也迎了出来,他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喜极而泣的几人,紧紧抿了抿嘴。 老太太抬眼看见了杨远,她定定的盯着自己的孙子,仿佛要在他身上看出一个洞不可。 杨远抬步走了过来,噗通跪在了文竹身边,高声道,“祖母。” 老太太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抬步往院门而去。 文竹忙起身道另一边与小丫头一同搀了老夫人往前。 杨远却愣愣的跪在那里,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 老夫人进了屋,杨忠搓着手围着杨远打转。他想伸手去扶地上的少爷,可又不敢。老夫人的脾气,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再清楚不过,若是一直这么跪着,还能有希望。若是不告而起,老夫人可是要家法伺候,杨家的家法那可不是普通人家的那种鸡毛掸子一样的家法。 杨忠正纠结。 杨远却轻松的拍了拍衣袖站了起来,转身就往院子里去。 两个轿夫此时忙站了出来,一把揪住了杨忠道,“已经送到家门了,说好的银子要给了吧?” 杨忠的脸一下尴尬万分。 钱,哪里还有钱? 他求救的望向了杨远。 杨远听到说话,回头正对上杨忠求救的眼神。 他抬手从衣袖里摸了一小颗碎银子道,“这可够了?” 雇个轿子本不贵,可他两为了能多挣点,硬是抬着这老太太在西京城里转了一圈,几乎走了三个时辰,如今这点碎银子可是有点少了。 轿夫有些不满。 杨忠年纪大,可不傻,他忙嚷道,“少爷,从东城门到这里可不用这么多的银子。” 杨远皱了眉,东城门到这里确实不用这么多银子,可这两轿夫明明嫌少,这是怎么回事?他正疑惑,一旁另一个轿夫则抢了上来,一把抓过杨元手中的银子,道,“算了,有多少是多少吧?” 话落,他使了个眼色,拉着另一人忙抬了空轿急奔而去,几个拐弯便出了这一片屋宅的胡同,没了影子。 杨远看了看两个轿夫不见得方向,别有深意的笑了笑,转身往院里去。 等杨远进了院子,他才发现,他住的屋子已经换了主人。 老太太住了进去,他的衣衫一股脑的从屋里搬了出来,原来另一侧的书房旁的小屋则被收拾出来成了他的卧房。 如此一来他和老太太便以正堂为界,老太太住了左厢大房,他住了右厢的小房。 文竹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自家少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太太这次气的可不轻,就是少爷考了这状元郎也没能让老太太消了气,可想这事情可不是一儿般的事。 可什么事能让疼少爷疼到心坎里的老太太气成这样? 就是来京城也没有提前给少爷送信,就这么连个包袱都没有的就进了门? 想到这里,文竹才想起来,老太太和忠叔,还有那个新丫头都没有衣服换洗,这可是光着两手进的门啊。 他忙抓着身上唯一的一点碎银子出了门。 等文竹回来的时候,衣服,酒菜,各样东西都办了个齐整。 可这酒菜该摆在那里了? 文竹想了想,摆在了正堂。 可等他去禀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慢悠悠的道,“我累了,就不去正堂用膳了,你挑些软和的吃食送到屋里来吧。” 文竹低着头,下巴都抵到了胸口,他低声应了出了老夫人的左厢。 ------题外话------ 昨日的双更被挤压到了今日,今日变成了双更。 看官们别嫌弃啊。 总算是更了双。 我尽力了。 一百二十六章:不知道的存在 文竹去禀杨远的时候,杨远也慢悠悠的道,“既然老夫人在屋里用膳,那我也在这边用吧,你挑几个菜送到书房。” 文竹的头低的不能再低,他哽咽着摸了摸眼泪,应了是。 膳用了,老夫人和少爷都各自歇了。 文竹却躺在床上睡不着。 若是老夫人肯打少爷一顿,老夫人的气就一定消了。可老夫人这样,这样憔悴,生气,甚至用厌恶的眼神去看少爷。这是怎么了? 什么事情值得相依为命的两个主子仿若仇人一般,望着彼此老死不见。 第二日,老夫人在正堂见了孙子。 杨老夫人仿若千年寒冰的脸上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她看了看站在堂中的孙子,低吼道,“你还不知错?” 杨远跪了下去,低声辩解道,“孙儿不知错在何处。” “你不知?你写回来的书信你自己忘了?你难道忘了你信里写的什么?” “孙儿只是请姐姐送祖母来京。” “那你在信中为何要索要连心锁?” “孙儿的恩师想给孙儿保媒,因此我才写信请祖母来京,顺带将连心锁带来一做信物。” “哼,你倒是推的干净。你难道忘记,这连心锁已经送给了苒姐儿?” 杨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看着祖母满脸不屑的神情,咬了咬牙,低头回道,“孙儿不知,若是祖母已经做主送了别人,那就算了,孙儿这里的半壁也请祖母一并送了。” 杨远快速的从身上摸出了一个璧环,高举过头的陈放在了杨老夫人面前。 青色的璧环一看就不是凡品,让人一看就心生喜爱。 可杨老夫人看着璧环就好似看到老鼠一般的厌恶,她抬手挥了挥,沉声道,“你这是同我装不知,你一个读书人,难道读的书都进了狗肚子不成?” 杨远五体投地的拜了下去,再不敢起来。 杨老夫人的这句话若是传了出去,杨远这个状元郎可就声明扫地了。一个被亲祖母讽刺书读到狗肚子里的读书人,只怕永远都不会有名声在士林中存在。 那个士林会让自己身边站一个名声如墨的读书人? 老太太悲愤的哭了起来,哭声里带着沙哑的难过,“你可知道苒姐儿,苒姐儿看到那封信,已经绞了头发进了庵堂。” “我可怜的苒姐儿啊,你姑母若不是怕苒姐儿寻思,只怕这会儿已经站在你面前同你拼命。你可知道,你害的苒姐儿多惨,多惨啊。” “你这个忘恩负义,贪图富贵的白眼狼。” 杨老夫人哭的失了理智,抬手就将手边的茶盏掷了出来。 茶盏正砸在杨远的头上,他一头的茶水带着茶叶淋了个满。 他将碧环轻放在了地上,抬头摸了摸满脸的茶水,轻声安慰道,“祖母不要再伤心了,有些事不是伤心就能变得,祖母保重身体,这几日我还有时间陪着祖母四处走走,看一看西京的风景,过几日我就要去衙门领职,只怕再难有时间陪祖母,祖母见谅。所谓忠孝难两全,请祖母莫怪。” 杨老夫人突然停了哭,她满脸惊讶的看着这个一脸平静的孙子。这还是她那个言听计从什么都依着自己的孙子吗? 上京前,孙子明明不喜苒姐儿,可她怕孙子高中不肯娶苒姐儿,便逼着孙子用环碧给苒姐儿算似乎下了定。 那时候她一心的认定,自己这个守理孝顺的孙子一定会言必行。那可是她儿子、儿媳早死后,一手带大的孙子。 可为什么孙子到了京城,中了状元,一切都变了样?难道孙子真的同戏文里的那些负心汉一样,要抛弃槽糠之妻,另娶高门? 难道就看着亲外孙女在庵堂里过一辈子? 杨老夫人害怕的打了个寒颤。 若是昨日刚来她还信心满满的让孙子改了主意。 可今日坐在这里,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前用过的管用的手段,今日都用上了,可孙子怎么还这样一脸平静。 若是以前,孙子早就膝行过来抱着自己的腿哭着求着顺利她的新衣,这是怎么了? 杨远站了起来,拍了拍跪皱了的长衫道袍,走到门口吩咐道,“文竹,快去给老夫人打谁来,重新上茶。” 吩咐完,他转身望着杨老夫人道,“祖母安坐,昨日听说恩师病重,我今日要去探望,我回头回来陪祖母用晚膳。” 行了礼。 杨远头也没回的出了宅子。 文竹不敢给老夫人送水,还是杨忠领着小丫头送了水进去。 老夫人平静的重新梳洗后,茫然的看着正堂居中的一副岁寒三友图问道,“他这是铁了心了是吗?” 杨忠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碧环,无奈的回话,“只怕少爷心里是有人了。” 杨老夫人突然一下垮了下来,笔直的腰背弯成了虾,她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哽咽道,“我千算万算唯一没有算到这件事,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报应啊。” 杨忠噗通跪了下去,匍匐在地压抑的哭了起来。 杨远出了门,却并未往王府而去。 他慢悠悠的顺着胡同在家宅附近闲逛了起来。 永定侯府里,宋氏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耿秋肥胖的身子正坐在宋安平的床前。他眯着眼睛正说着话,“伤的不重,只是魔障了,找个道士驱鬼就能醒来。” 永定侯搂着妻子站在一旁,问道,“这样的跌伤怎么回事魔障,耿先生以前可时从不信妖邪之言的。” 耿秋撇了撇高大威猛的永定侯,一脸的不高兴,大声说道,“我信还是不信同侯爷有何关系?我本就是毒医不会救人,你这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如今倒是打起了退堂鼓。” 永定侯咧嘴一笑,回道,“敢情先生是知道自己的本事的,既知为何又不肯用医道而言妖道?” “你管不着。”耿秋气的拂袖而起。 他气冲冲的出了院子。 等他站到了院子外,才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去那。 他刚回到西京城,城门口正排着队就被永定侯的侍卫给带进了侯府。这一进来就要给一个不活不死的人看症,他可是十二分的不乐意。 要知道自从离开西京城就一切都不顺利,想做什么都不成,遇到了好药材也拿不到,就是那没人要的毒药,他也是碰都碰不到边。可以说他离开西京城,不,是离开永定侯府后,他就是过着喝水都会塞牙缝的日子。 如今回来,一把就带到了这个活死人的地方,看什么病,这根本就不是病。当初这侯府的二小姐不就是如此,只是一个身上有毒,一个无毒罢了。 真是,既然见过,为何还不信他的话? 这永定侯真是小气,生气了连带他去安置的下人都没有,难道要赶他出府不成。 耿秋可不想出府。 他回来可是为了他那百毒不侵的小药人来的。 耿秋琢磨着转了转,就一心往凝魂居而去。 而院子里的宋氏,此时已经哭的趴在了永定侯的怀里,她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因为耿秋的几句话,扑灭的没了一点火星。 她害怕的抓住永定侯的衣襟颤抖着问道,“侯爷,这真的是魔障吗?为什么是魔障,难道是撞鬼?小弟这不是病?” 永定侯抱着妻子,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他转了个弯道,“阴师傅师徒应该就快回西京了,沿途已经传来了消息,莫怕,就算是魔障,就算是撞鬼,有阴师傅师徒一定没事。” 宋氏点了点头。 她有些游移不定的轻声问道,“除了阴家师徒,就没有别的人可以捉鬼驱魔吗?” 永定侯犹豫着答道,“京城什么人没有,仔细些也能找到,可这样的人一来不知来历,道行高低我等不知,二来,阿婉的事情,不能让太多人知,就算找到了高道行的人,若是来府中窥探到阿婉,我怕,怕对阿婉不利。” 停了停,他继续说道,“国师定能捉鬼驱魔,可请国师必然惊动圣人,我,我倒是不怕,可阿婉上次在东山寺已经入了国师的眼,若是再给了他借口,牵扯上来,恐不利。我知道你担心安平,可太医都来看过,只是说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安平无事。我们等的起。” 宋氏摸了摸眼泪,狠狠的咬牙点了点头,恨道,“侯爷说的我心里有数,我刚才只是痰迷了心窍,乱想。侯爷放心,我能体谅侯爷。只是我恨那害小弟的人,侯爷答应我,若是抓到此人,必不能轻饶了他。” 永定侯安抚的拍了拍宋氏的背,应道,“我答应你。” 耿秋溜达到了凝魂居,大摇大摆的又住进了他离开前住的后厢房。当日,永定侯就将以前伺候他的小厮又派了过来,仿佛摆出一副随你住的样子。 耿秋大奇,等他住了几日,才知道永定侯这任由你的态度何来。 原来侯府二小姐,压根就没有住在凝魂居,如今的凝魂居就好像一个没有了主人的空盒子,只是有人负责打扫安置,不使房子沾灰罢了。 耿秋心里不乐意了,可他又不好意思去找姜婉,原本一鼓作气住到凝魂居的勇气,在住进来后,已经消耗殆尽,无法再支撑他到荷塘园去见姜婉。 如此一来,耿秋就仿若透明人一般在永定侯府住了下来,除了永定侯和宋氏,还有伺候耿秋的小厮、丫头,竟然无人知道耿秋已经回了永定侯府。 ------题外话------ 好不容易双更一次,后续上班就无法再有,看来双更真的是无法逾越的高峰,上去一次,必定要落下来,站不稳啊。 各位看官,抱歉,上周只很险的双更了一次。 未完继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京兆府尹陈翰学 西京城里的大比之年一向十分热闹,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大比之后无论是高中还是没中,许多学子都会留在京城一段日子,既是为了多结交朋友,也是为了增长见闻。 可今年的西京在状元游街一月后竟然莫名的萧条了起来,客栈和各省的会馆再也没有人满为患的拥挤,酒肆也没有了喧嚣的人声,西京城里的热闹莫名的安静了许多。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以前关于死了许多学子的谣言越来越多,而且传的也越来越离奇恐怖,有人说是狐狸精作乱,有人说是有专挖人心的妖怪,还有的说是京里有了一个杀人的狂魔。 随着谣言,人心开始慌乱,原本繁华的夜市也因为这个些恐怖的谣言开始萧条的不行。 等这些谣言传到朝堂的时候,谣言已经无法压制的四散。 早朝,有言官出面禀了京里的这个谣言,并在朝堂上当堂质问京兆府尹,京中是否连发命案? 京兆府尹陈翰学是个胖胖的白面文士,四十出头,满脸的菩萨样子,见了谁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坐到京兆府尹这个位置,没有四面逢源的人脉那就是自己找死。 陈翰学摸了摸额头的汗,惊恐的出列,跪在了金銮殿上,拼命的磕头,高喊道,“最近京中是有命案,可这命案也不能算是频发,京中人口众多,又加又是大比之年,命案有那么几件,这些街头巷尾的传闻大多是以讹传讹,并不能尽信,民众愚昧而以。” 告状的言官顿时就跳了起来,高喊道,“你说民众愚昧,以讹传讹,那是说我这是愚昧的以讹传讹的同皇上传谣言不成。大胆,你真是,我主圣明,你竟敢污蔑朝廷命官,污蔑我皇。” 陈翰学真狠不得一头撞死,谁不好惹,怎么就惹到了这最难缠的言官?本朝言官可风闻上奏,可说是什么芝麻烂谷子的烂事他都能给皇帝说上一说,就好像朝堂中的长舌夫人,实在是讨厌,可偏偏这个风气从开朝一直到今,就是圣人也不敢轻易触动,一碰就有人跳出来说,圣人不遵主制,动摇社稷根本。 他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死活不敢抬头,也不敢言语,心里害怕言多失多。 大殿上端坐的平泰帝揉了揉僵硬的额头,困顿的道,“到底是谣言,还是真的死了那么多人?什么妖怪,鬼怪,还是杀人狂魔,无论是不是人,你们都给我抓一个出来。” 言官高兴的跪了下去,高声唱颂道,“我皇英明,无论是人是鬼,杀人的总要偿命,就是鬼,那也要偿债,我大朝朗朗乾坤,岂容这些鬼魅作祟。” 平泰帝被拍了一下马屁,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他高声下令道,“责京兆府尹陈翰学十日内查明大考前后的各类命案,归结至朝堂奏议。” 平泰帝话音刚落。 言官急忙又往前凑着拍了拍他的马屁,说道,“我皇圣明。” 陈翰学心里苦的好比黄连,他暗中将这个言官的上下三代都问候了一遍,心里连人家的主坟都快挖了个彻底。可他却不敢表露一丝的愤恨不满,只能装出满心感激的跪谢皇恩,欢快的道,“臣遵旨。” 平泰帝其实早就坐不住了,昨夜折腾的太晚,今日又早起早朝,他早就困乏难耐,好不容易解决的这个莫名奇妙的事情,他烦闷的挥了挥手。 一旁伺候的太监冯宝忙一步,浮尘一甩,高唱道,“有事上禀,无事退朝。” 长长的高亢的尖利的嗓音绕着大殿盘旋了三周,朝堂下的朝臣纹丝不动。 平泰帝心里轻蔑的哼了一声,拂袖站起来,直接退朝回了后堂。 他的柳贵人可是还在等他。 平泰帝心里挂着美人,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冯宝悄悄用眼角扫了扫大步前行的平泰帝,心里嘀咕道,这个柳贵人宫才半年不到,可是圣宠不断,如今已经到了让皇帝早朝都惦记了,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自小就断了命根子在宫里长大,看过的美人得宠不得宠的可说不在少数,可像这柳贵人这样的却是少见。 进宫的时候,遮遮掩掩,就是身份来历都是奇奇怪怪的莫名其妙,等进了宫,圣人开始还只是偶尔去个几日,这进宫的位份却升的奇快,十二级的妃嫔等级,如今已经升到了贵人,这可真是稀罕。 更稀罕的是,圣人似乎有独宠这柳贵人的意思。 算上今日,圣人可是连着在这柳贵人处歇息了十日了。 冯宝想着事情跟着平泰帝已经进了柳贵人的藏花阁。 这藏花阁原是皇帝的小歇的小阁,因为临近皇帝勤政的乾坤殿一直都是皇帝的小起居处。可平泰帝却将此处给了柳贵人居住,当然对外之说是让柳贵人近身服侍,可明眼的人都知道,这是以内柳贵人位份不够独占一宫,而皇后又不肯破例处置,皇帝护短,因此转个弯给了赏赐。 这藏花阁可比一宫好多了,后宫离前殿都远,若不是皇帝想起,就是要去,那也要差人抬轿才能到,走可是要走累人的。 为了陪衬美人,先帝提字的藏画阁硬是被改成了藏花阁。 这几乎是明说,皇帝金屋藏娇。 一个一身淡黄秋裙的美人正站在阁楼的门口,微微的望着平泰帝笑,美人的笑就好像三月的春风,吹到人的身上,温暖和煦,让人忍不住的舒服的犯困。 平泰帝两步迈上了檐前的台阶伸手就将美人拥入了怀里,狠狠的在美人脸颊上亲了两口,嘴里开心的道,“怎不多睡一会儿,如今站着腿可还酸疼?” 美人红了脸,娇弱的应道,“我好些了,想出去走走,就不知道康平有没有空。” “最近京里不太太平,再说,大比之前不是才去宫外走过,你一直想去的天行馆你不是都去看过了,如今还有什么地方想去?” “我想去庙里走走,最近心里有些不安。” “又梦魇了?” 平泰帝心疼的揉了揉美人的手,安慰道,“不要再想从前,你随我离开那里的那日,那个柳如烟就死了,永远的死了,如今你只是朕的贵人,是柳家娇养的千金小姐。” 美人抬头含泪望着高过自己一头的平泰帝,心里冷笑。 这样自欺欺人的话,也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真不愧是一个伪君子,小人。 柳如烟心里暗恨,可也不敢多言。她怕自己说的多了,这假装的情深义重就变了味道,回头自漏马脚。 为了进宫,她拿肚子里的孩子为饵,最终如愿。 可进了宫,她却不愿意再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仇人的孩子,如何能够成为她的孩子?她不敢想像自己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是该笑还是该哭。 无法面对,那就不面对好了。 柳如烟很聪明,聪明到她明明看清楚了皇后给她设的全套,她还安然的踩了进去。孩子没了,她凭着丢了这个孩子,硬是从进宫的才人升到了贵人,又从居住的旮旯角落的偏殿搬到了这藏花阁。 平泰帝很喜欢她,甚至于允许她以平民夫妻的称呼叫他,仿佛他就只有她这一个妻子一般。 柳如烟知道自己勾引着平泰帝,也知道自己用尽手段的当一个妖妃。可她总想不明白,平泰帝为何独宠她。她很聪明,也知书达理,美貌温婉,可她毕竟是青楼楚馆出来的人,在宫里这样的女子多不胜数,哪里轮到她独宠?就是三分新鲜,在她入宫这半年里也该消耗殆尽,哪里还有勾魂的魔力? 可平泰帝却仿佛越来越喜欢她。 这是怎么回事? 柳如烟不知道,她想不明白的事情,皇后汪明荇也想不明白。 汪皇后心里明白,柳如烟的进宫已经将暗潮汹涌的后宫风云搅的疯狂,她怕这样的疯狂最终成了飓风将这皇庭后宫吹的体无完肤的狼狈。 平泰帝安抚了柳如烟出宫的想法,抱着美人歪在榻上听太监冯宝给他读奏章。 而此时,京兆府尹陈翰学已经失魂落魄的出了宫门,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京里的命案确实多了一些,可也没有多到什么狐狸精作乱,挖人心的妖怪,杀人狂魔的地步,不过多死了几个人,这又怎么样?每年秋后问斩的人可比这几日死的人多多了,也没听见谁说什么啊。 这些人你真是吃饱了撑的,怎么像苍蝇一样的讨厌,这些死人有什么好一轮的? 他在回府衙的官轿里已经平定了心思,知道这事情是怎么也躲不过去,办的好,这京兆府尹的位置他至少还能坐个两年三年的,若是办不好,那就只能是丢官的下场,若是运气不好,说不定连小命都要赔上。 平泰帝可不是先帝,这可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看着仁慈明君的左派,可实际上残酷的不行。他可是跟着这新帝抄过不少的人家,看过新帝的手段的老人,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题外话------ 今天计算了一下码字的时间,发现在顺畅的情况下,这三千字我也要写一个半小时,这样的速度也不知道算快还是算慢。 我这几日想了想,决心还是弯腰求赏,若是看官喜欢,请考虑考虑赏点钻石。 有亲赏了我好多钻石,问我,推我上钻石榜有没有可能。 我不知道,其实我的书订阅惨淡,推荐更没,能不能自己把自己推到钻石榜上,我真不知道,可我也努力的写努力的求,努力的争取了,不负君心,不负我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阎王的账本 陈翰学回来官衙,他的面前站了一排的官吏,有文官,也有武官,更多的是衙役。他背着手来去的度步,慢慢的眯着眼睛不言不语。 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些人都心里不安,因为他们的处境就好像他站在朝堂上一般无二,刚才忐忑的是他,安逸的享受折磨下属的快感的是平泰帝。如今,他也要让这些人尝一遍他所尝过的不安的恨不得消失的痛苦。 陈翰学度步了许久,久到他的腿肚子都开始抽着疼了,他才觉得这个吊胃口的站队到了火候。他慢慢的站到了堂中,轻轻咳嗽了一声,淡然道,“京城里的命案尔等可有隐瞒未报的?我给你们一刻的时间,有隐瞒的立马出来,不要让我查到了。” 到了两字的音调突然提高,好像直冲云霄的火炮,一下炸开了。 站在下面的人,全都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哆嗦。 老爷这是要杀鸡给猴看? 谁当这个鸡? 大家都微微低了头,用眼角去看一旁的人,心里揣摩着该如何应对。 京城里的谣言大家都知道,可知道是知道,若是要出来当着谣言的牺牲品这可是要命的活,谁也不敢,谁都怕。 这么大的地方,死几个人算什么,这年头悄悄死掉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不然城外的乱葬坑是怎么来的?而且为了政绩,为了粉饰太平,上头的人不是都睁只眼闭只眼的容忍着他们的瞒报吗?或者说是怂恿着他们的瞒报。 谁愿意报个案子上去,然后被追着破案,不破案就丢差事了? 陈翰学深知为官之道,他紧了紧呼吸,厉吼道,“还不认错,难道真要本官查出来才死心。” 噗通,一个衙役突然跪了下去,颤抖着不敢说话。 站着的人都松了口气,看了看这个刚进衙门当差才不久的家伙,心里想到,终于是有人出来背锅了。 陈翰学满意的送了口气,如今的事情,一定要先有人出来顶了瞒报的黑锅,这样才能继续往后追,若是不然,如何给圣人交代,这谣言如何而来,至于破案,那还不容易,什么时候没有几个犯事的人,拉了出来总能顶几个案子。 他继续厉色吼道,“你速将瞒报的案子报来,否则酷刑伺候。” 地上的跪着的瘦弱男子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道,“大人明察,小的没有瞒报,小的有话另禀。” 陈翰学惊讶的瞪大了眼,这是怎么了,什么叫另禀,禀什么? 他讨厌这突然跳出了圈子的事情,怎么可以不按照该有的套路走了? 可如今骑在马上总不能再跳下来跑,他只能继续道,“速禀。” “小人知道王大,张四,陈五三人收了人的银子,悄悄的雇人处理尸首,替人隐瞒命案。” 这一句话,说的很急很快,等话落了许久,大家都没有明白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陈翰学却一下就听明白了。 这就是说,京城里发生了许多他不知道,或者说官衙不知道的命案,而这个命案已经多到整个西京都在传谣言了。 这个谣言不管是有心要他死的人传的,还是只是因为死了人疯传的谣言,对于他来说这都是一把架在了脖子上的刀,而且是一把随时会落下来的刀。 陈翰学突然想杀人,他想杀了这个将这件事情的遮羞布扯下来的家伙,这个家伙跪在那里,怎么可以跪的如此理直气壮?他不知道做差官最要紧的就是要跟着上官的心思去吗?这个异类怎么混进了他的官衙的?难道他的心思没有明白的写在脸上,让下面这群蠢货看懂吗? 陈翰学快疯了。 王大,张四,陈五也快疯了。 他们三的事情可说是隐秘的不能再隐秘,就是安排人去收尸也是用了中间人的,从丢尸的人身上,谁也不可能查到他们。 可这个,这个平日只是到处如同狗一样讨好人的家伙,一个处处被欺负的最低等级的差役,他怎么知道?他们都认识这个人,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作为奴役低等的衙差,他是不配让他们记住他的名字的。 如今,如今该怎么办?拒不承认。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一起噗通的跪到了地上,磕头道,“尔等冤枉。” 话说的很干脆,磕头也利落的不行,仿佛浩然正气在身一般,三人挺直了腰背。 除了理直气壮的赖账,别无他法。 陈翰学很满意这三个下属,这几个可是他用的最顺手的刀,黑的白的,有事、多少事情就是他们替他去做的。 如今到了这个节骨眼,还能如此处变不惊,却是不错。 陈翰学一派正气的道,“他们说冤,你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那可要定你一个诬陷之罪。” 说完这话,陈翰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得意的看了看下面的人。 “小的有证据,小的记了账。”说完,跪着的人从怀里逃出来额一本册子,低头翻开,念了起来。 “大考后第一日,城东东顺来客栈死一人,怀东人士,独自来京的学子,姓陈,名尾牙,年三十有一,夜里莫名突发急症而死,死时皮包骨头,干瘦如柴;大考后第二日,同一间客栈,死一来京学子,姓陈,名阳,年二十有八,夜里莫名突发急症而死,死时皮包骨头,干瘦如柴;大考第三日,城东两客栈,死两学子,……夜里莫名突发急症而死,死时皮包骨头,干瘦如柴;大考第四日,城东一客栈,城西两客栈,死三名学子……夜里莫名突发急症而死,死时皮包骨头,干瘦如柴;大考第五日,城东一客栈,城西两客栈,城南一客栈,死四名学子……夜里莫名突发急症而死,死时皮包骨头,干瘦如柴;大考第六日,城东三客栈,城西两客栈,死五名学子……夜里莫名突发急症而死,死时皮包骨头,干瘦如柴子……。” 一笔一笔念出来,听的人忍不住的冷意阵阵。 死时皮包骨头,干瘦如柴子…… 那仿若干尸的样子一下飘了出来,仿佛就在人的眼前晃荡,随着那报出的人数越来越多,这飘荡的干尸仿佛也越来越多,冷冷的在眼前晃。 陈翰学忍不住的背脊冒汗,冰冷的汗仿若潮水一阵一阵的往外冒。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么多? 怎么会有这么多? 每日增加,每日增加,从大比后开始,今日已经是大比后的一月有多了,这该多少人啊?如果这是真的,那该怎么办?怎么办?如果是他站在金銮殿上拿着这个小本给圣人读出这些人,这些死了的人,那他还有命吗? 陈翰学忍不住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怎么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没有了脑袋?他的脑袋已经不在了? 这可怎么是好?怎么办? 若是关着大门在房中私自禀告,他还能觉着这事情能瞒过圣人,可这样这样的,在所有的文官、武官、衙役面前,陈翰学知道这事情再也瞒不住了。 这个小衙差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他是绝对不敢如此说话。 人都是惜命的,就算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权势有人可以拼了性命,可那也是要拿出能拼的东西来的。 如今这个跪在下面的小人物,要的就是这样的拿得出东西的拼命的博取富贵的机会。 他也是这样的人,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所以他知道这样的人要的什么,这样的人会做什么。 他就好像了解自己一样,看透了下面跪着念着不停的那个招人恨的家伙。 他后悔不该一念之差给了他一个开口的机会。 可到了这个地步,后退已经不能,他只能咬牙往前。 陈翰学急忙插话进去,“你所言可属实,将账本呈上。” 一旁的师爷忙摸了摸额头的汗,急步跑了过去,劈手将跪着的衙役手中的账本抢了过来,他也害怕啊,这是什么账本啊,这简直就是阎王爷的催命部,别人的账本计的是金银,这个账本计的可是人命。 人命啊,人命什么时候可以廉价如同金银一样随便计的了? 他又匆忙的跑了过去,双手高举着将账本呈在了陈翰学的面前。 陈翰学摆了摆手,继续板着脸道,“你可敢带人去取证据,只凭这你所谓的账本可不能定人的罪。” 跪着的人磕了头,急忙表功道,“小人有证据,小人有认证,还有物证,请大人给小人机会呈上,也请大人查压此三个罔顾王法,欺瞒大人的小人。” 话虽然说的很急,可却条理分明,这真是一条饿狼啊。 陈翰学心里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只能让这条饿狼去扑食,他若扑到了自然这件事情也就了了,他若扑不到,那就只能是死。 当然是这当狼的衙差死而不是陈翰学死。 前面还笔直跪着,理直气壮的三个衙差此时听到两人的对话,已经如临死期般的瑟瑟发抖,三人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痛哭着喊冤。 “冤枉啊,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题外话------ 今天在单位加班,好吧,我加班到9点,然后开始写书,真的是,我觉得自己真有点要把写书当事业来经营的毅力了。我佩服完自己后,就深深的同情了自己一把。 少吃两口饭,我也能省出这写书的钱,我这么折腾自己干嘛啊,真是神经病。 第一百二十九章:冷风来了 陈翰学挥了挥手,立刻有人涌了出来,几下就将那三个喊冤的衙差塞了嘴,捆成了粽子模样。 “你叫什么?” 陈翰学背着双手俯瞰着告状的那人。 “小人周三八。” 陈翰学有个不好的毛病,就是记不住人的名字,那些他要巴结讨好的人,他就是死也要记住人名,可是这些倒过来需要巴结他的人他自然就懒得记住,可总要有个好叫的顺口的名吧。 他的师爷就想出了这个招,用数字来编衙差的名。 这名越靠前,那自然越得力,名越靠后,那自然就越不招待见。 周三八这名还行,也就是三十八号,怎么也算还靠前的号了,可见此人也是有些手腕的。陈翰学心里翻滚了两下,开口说道,“你领命,我给你五日期限,若是能破了这京城中的谣言,压住了鬼魅,还我西京一个朗朗乾坤,我自当给你向圣人请功。”陈翰学抱了拳高举过头,朝着皇城的方向示意着拜了拜。 话音落地几息,他突然又说道,“若是你不能好好办差,把这差事办砸了,那就不要怪我拿你治罪,你这污言秽语诬陷同僚的罪名可是板上钉钉的死罪。” 周三八狠狠的咬了咬后槽牙,大声叩拜道,“小的明白,请大人放心,小的定能办了这差事。” 陈翰学心里冷笑了一声,无论这个周三八办成了还是没办成这差事,他都能让这人堵了这谣言的口。 京兆府的衙门里开始乱了起来,周三八莫名的做了头,领着一队衙差出了府门,跟着这些衙差,西京城里也突然乱了起来。 西京城里无论如何乱,永定侯府里仍然一片平静。 宋安平还是老样子的躺在床上动不了一丝一毫。 耿秋仍然生着闷气的将自己一人关在了凝魂居里,坦然的做起了凝魂居的主人。 至于宋氏,无非是照顾弟弟,摸摸眼泪,或者看着逗自己笑的女儿,破涕一笑。 姜阮就更简单了,照顾小弟,照顾母亲,照顾妹妹,除此之外无所事事。 姜婉了? 姜婉不知道外面乱了,可她感觉到了平静了永定侯府里暗藏的乱纹。 自那日将那圈画轴困在了海棠阁后姜婉一直都不曾觉得有何不妥,反正困住了,又不会有人去摘了那些符咒,不管里面有鬼没鬼,这个大阵都是不可能被破的。 鬼怪的麻烦不可能出现,那日子定能平静许多才是。可这几日,姜婉的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她最近已经开始按照以前学到的办法努力的将精神力集中淬炼,希望能慢慢的提升。可以前那样的能力是天生的,她只知道如何使用,如何冥想加强,可不知道如何从无到有的将这样强大的能力淬炼出来。 姜婉每日夜里几乎都没有睡过,她总感觉她的脑海里有一堆烂铁,她努力的用火去烤,去熔可那铁疙瘩就是不见有一丝松动。谁脑子里有这样硬硬的冰冷的一块都会难受的想死。姜婉也想,只是她死不了,她的这种精神上的痛完全无法左右她的身体,无论她多痛,她都无法隔断痛感,因为痛感的精神一直都在,从来不曾消失过。 精神力的淬炼姜婉慢慢能感觉的不同的人带来的不同的波动。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就好像每个人带着不同的体味,不同的指纹一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气场。 姜婉感觉到的波动就是不同人的气场。 她练习了很久,如今她园子里的人还有姜家的人,姜婉都能分辨不同,即便隔开有段距离,她也能感受到这人的存在。 可这几日,姜婉除了感受到这些平日里的人,她还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在永定侯府里。 这是姜婉莫名不安的原因。 可这原因的源头,她却窥探不到分毫。 冬日的冷风开始从北面挂了过来,风很大,很冷,西京城里的人都开始穿上了夹袄。永定侯府里的下人们也一样,早早的就翻出了冬衣来穿。 “这鬼天气,真的冷地不行了,怎么就这么早就冷了。” “是啊,往年这时候,我们可还穿着秋衣打白果了。” “谁说不是,秋都还没完这冷风刮得就好像浓冬一样,这是什么鬼天气,老天爷估计打瞌睡去了,这个四季都不管了。” “唉,你们倒还好,都是屋里挡拆的,我可是在园子里的,这么冷的天还要洒扫,那才是人命的活。” “算了吧你,你不过就打扫打扫海棠阁,那个地方还用人扫吗?都没人去,谁会倒霉催的去哪里啊,你就装装样子的摆摆姿势,有什么可说的?” “你还说,那么瘆人的地方,若不是我不小心做错了事,能被罚去那里打扫吗?” “你倒是说说,那地方怎么瘆人了?” “你看我站在这风口里同你说话,脖子都不会缩一下,可那里,我同你说,就是我,站到门口,不要说脖子,我就是整个人都恨不能缩成一团,冷的瘆人。” “冷的瘆人。” 说着话,两人都莫名的觉得脖子后被人吹了冷气,突然一个哆嗦,彼此看了一眼,害怕的急忙搓着手,往外跑去。 真的瘆人啊。 两人跑了好远,就快要迈进屋子了,才站定了脚步,两人都大声的跺了跺脚,好像要将霉运抖落在外一般。 “你以后可别再给我说这些了。”一人快速的说了话,挑开帘子冲进了屋里。 “你以为我想啊,我也只觉得怕啊。”另一人忙也挑了帘子跟着进了屋。 姜婉的感觉的不安,一日比一日浓,而她淬炼的精神力却在这不安中慢慢有了实体。强硬的铁疙瘩仿佛一下子变成了面团,面团又变成了雾,最后慢慢长出了须,白色的像千丝引一样的白色细丝。 西京城里的五日很快过去,周三八抓了好一批人,这些人都是他那账本上的私下托人处理尸体的客栈老板,小二,或者是外租房的人。 五日,京城已经人心惶惶。 被抓紧了牢里的人害怕,害怕的要死。没被抓进去的人也害怕,更加害怕。因为谣言在这个恐怖的抓人的胡乱中慢慢被证实了,人人都害怕,既害怕被抓进去,也害怕不被抓却还是会被那躲在暗处的人或者鬼害死。 怎么办? 冬日的冷风吹来的时候,大家都有了不出门的理由,冷啊。谁还大冬天的出门啊,你看那个出门的就是一个傻瓜。这么冷的天出门干嘛,冷天不是就应该呆在家里抱着火炉或者老婆吗? 于是一阵莫名的吹来的冬日冷风,就这样将西京城里的人都吹来关在了屋子里。 早朝的时候,冷的不愿意出门的大臣们还是不得不顶着可怕的冷风进了金銮殿,提着心站在那里等着散朝。 圣人还是如同往日一般,有些心不在焉的在龙椅上一手撑着头,眯着眼打量下面站着的左右大臣们。 太监唱班道,“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左相迈了出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站出来过了,因为国泰民安,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啊,大事归丞相管,可这一年似乎都没有大事啊。 边境一直都没有什么打仗的大事,江南的赋税今年也收的很好,有没有什么水灾,旱灾,蝗灾之类的,那丞相也就真的没什么事情可忙的了,毕竟国师也算过,说天子登基的这年是吉兆笼罩的,定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可眼看着这一年就要过去了,却突然出了这样的大事,怎么他这个左丞相都应该站出来说两句了。 他按照规矩笼着手高抬给圣人见了礼,当着满朝文武大声说道,“这西京城里因为所谓的学子失踪小事竟然抓了不下百人,这京城的人心就因为这样已经涣散不勘,这京兆府尹是不是应该出来给圣人,给整个西京城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陈翰学摸了摸袖子中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眯了眯眼。 他就知道会有人上奏,一定会有人想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的将他踢出京城,换了自己的心腹坐上京兆府尹的位置。 他心里猜了很多人,可唯独没有猜到是这个狡猾奸诈的左相先跳出来。这可是只老狐狸,没有绝对的利益,他可是绝不会调出来抢食的。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他心里早早盘算好对付御史当堂质疑的腹稿如今是用不上了,可他也不怕,他在这京城也不是吃素的。 “回圣人,这学子失踪的事情实在蹊跷,这个事是属下一个衙差告发的,他所言的话极度危言耸听,臣本不信,所以才用此人彻查此事。” 左丞相很识相的跟着陈翰学话里的尾巴问了过去,“何为蹊跷,何为危言耸听?” “蹊跷,指的是失踪的都是学子,除了学子失踪的不过是同往年一样的孩童或者妇人。”陈翰学躬身行礼,弯着腰继续道,“臣不敢乱言,请圣上恕臣罪,臣才敢把那危言耸听的话宣之于口。” 平泰帝感兴趣的微微直起了身,望着针尖对麦芒的两人道,“尔等只需实言以告,何来罪责。” 陈翰学忙跪了下去,感激涕零的道,“圣上英明,圣上英明。” 话落,他却突然不再说话,仿佛刚才说有危言耸听的话要禀的人压根就不是他一般。 ------题外话------ 好不容易周五,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好不想写东西了,第一次突然有了点别的念头。 说实话,我这样繁忙的工作,还能每日不断的3000,我真的觉得还蛮励志的,只可惜这个励志的故事只是鼓舞了我自己。 好吧,看官们,有周末了,这个周末能不能双更了?拭目以待。 第一百三十章:深藏不露 陈翰学老神淡定的如同如定了一般,跪的四平八稳。 左相老脸上的淡眉狠狠的打了两个节,当狐狸遇到赖皮狐狸也怕啊。左相慢慢的开了口,“陈翰学,京城里是否有学子失踪,失踪的人又去了哪里?” 容臣禀告,“圣上,学子失踪确有其事,而且失踪的人数也不在少数,正因为人数太大,所以牵连下狱的人才多了许多。圣上,这些人都言不知那些学子去了哪里,只是莫名的就不见了人。这事情实在蹊跷。” 左相的脸抽了又抽。 在这个朝堂上能如此不给他脸色的人可不是太多,如此当他堂堂左相只是个摆设的人,他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老货护着这个人。 他看京兆府尹的眼神瞬时变得锋利起来,仿若已经用眼刀一刀插进了跪着的这人的心窝子,他已经是个死人一般。 “圣上,这事情表面看只是蹊跷,可臣属下的那个衙差却言,这些失踪的学子早已经死了,而且还死的不明不白,他,他,他怀疑是鬼怪作祟。” 陈翰学快速的说完了话,仿佛他再不快一点就无法将这话说出来一般,话落,他五体投地的扑地发抖。 周边的朝臣都惊悚的向陈翰学望去。 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堂堂朝廷大员,此时趴在那里就好像冬日落水的狗一般,瑟瑟发抖,他的脸藏在扑地的两臂之间,可每个人的脸前似乎都看到了那张苍白,湿漉漉的脸,仿佛能看到他眉间,鼻尖的冷汗啪哒啪哒低落地上的样子。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朝堂。 怪力鬼神之说怎可拿来说话?天子是神授,可同神一样被人知道的鬼怪,神可说,鬼怪不可谈。 朝堂,朝堂,就是说明堂的地方,何谓明堂,明堂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在白日所说的事情,那些阴司,那些只能关门说的事情,怎么可以拿来说了? 所有人心里都探了一口气,这个京兆府尹看着精明无比,先帝和现在的平泰帝,两朝交替,他都不曾受到波及,牢牢地坐稳了这个位置,如今如今怎么这么傻了? 平泰帝在听见那鬼怪作祟几字的时候已经猛地坐正了身子。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朝堂里站着的每一个人,他锋利的眼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仿佛要从每个人的脸上读出点什么。 左相一脸惊悚,压根就没有留意到平泰帝的眼风从他脸上扫过; 右相一脸羞愧的低了低头,不敢同平泰帝对视; 永定侯,永定侯,低眉的站在那里,仿若一个儒生,淡雅轻质,毫无武将的威武正气。他仿佛在想什么心事,微微悲伤的沉浸在思绪里,这个朝堂,这个金銮殿在他的身边仿佛格格不入。 平泰帝的眼风最终停在了他的身上。 平泰帝看不出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会如何看待这个鬼魅之事。他想起了国师从东山寺回来曾说起的一段故事,也想起了故事里那个诡异的永定侯府的二小姐。 当日国师也不过清淡的说了一下,并不曾特意说道什么,可平泰帝心里就是有一种似乎不该错过什么的念头,硬是将一个待在闺阁里的小姐记载了脑里。 如今也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这事,想起永定侯曾经为了自家女儿求助鬼神。 他当然知道这世上有鬼事,因为他就经历过这鬼事,可是怪了,神了?难道这些也有吗?如果有,那是不是君王就一定要神授?神授? 永泰帝突然有些惊慌。 他想起了九重塔,想起了九重塔里关着的那人,也想起了国师说的一句话。 “这个世上的事,注定,何为注定,姻缘注定,命运注定,王爷,注定的事不可更改?我昨夜观天象,斗转星移,王爷你注定是这明王朝的新帝,我定当辅助王爷顺应天命成就帝业。” 国师说这句话的时间已经很久很久,以至于久到后面他都不记得了。 今日怎么就想了起来? 今日怎么就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些怪异,仿佛有些? 平泰帝不言语,下面的臣子们更不敢说话,整个朝堂顿时诡异的安静。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咳嗽声在大殿里想了起来,仿佛一块石头投入镜面的水中,一切从静止中恢复过来。 左相急忙躬身关切的道,“圣上保重龙体要紧。” 朝臣们忙应和道,“圣上保重。” 平泰帝挥了挥手,平淡的道,“众爱卿无需担心,寡人只是有些渴了。” 一旁的伺候的冯宝一听,腿软的差点跪了下去,天,这是说伺候的不好啊。他忙从一旁立着的小太监那里端了茶送了过去。 平泰帝端过跪着的冯宝手中的茶,轻啐了一口,只是沾了沾唇,并不曾饮。 他今日从柳贵人哪里出来前可是一口气喝干了柳贵人手里的一杯参茶,如今哪里还有肚子喝水。他咳嗽不过是要打破朝堂的气氛吧了。 “鬼魅之事不可乱言,此事到底如何,你细细禀来。” 陈翰学心里送了一口气,他冒了如此大的风险,要的就是平泰帝的一句话。有了这句话,后面的话,后面的事他自会好好的办好,只要顺着这位,那他的小命至少是保住了,至于官位,那就看运气了。 他正了正舌头,慢慢的回禀道,“那日臣接了圣命,十日查清京中谣言之事,臣立刻回了衙里,彻查中,这个衙差禀告道,府衙中有人收钱瞒报命案并且悄悄处理尸首,臣闻后,震怒之下将涉事之人关入大牢,并命告密之人细查此事。” 陈翰学顿了顿,咽了口水,打了一下腹稿才继续道,“五日之期,奉命查案的衙差确实查到了一些消息。京中自大考之后,几乎每日都有学子失踪,这些学子大多寄住在客栈或者民宅之中,因为是外来的考生,又都是落榜的生员,这些人失踪并不曾引起人的注意,大多都以为是为了逃避缴纳房租或者店钱悄悄离开了京城。毕竟大考后考生大多都会陆续返乡,这样的事情,在硕大的西京城中并不曾引人注意。” 顿了一息,“可这京里的地痞无赖里却慢慢将此事渲染成了另一种论调,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有人说这些逃避房租和店钱的学子是被杀了,而且还死的蹊跷,这些店家们怕这些学子蹊跷的死因影响生意,店家们就勾结了地痞买通衙差悄悄地瞒了命案,并将这些学子的尸首都丢去了乱葬坑。” “有些事情,有人说了,传来传去就会变了,本事认为的命案,可到了后面就成了鬼魅作祟。刚开始告密的衙差到后面也信了这鬼魅之说,竟然要按此结案陈词,臣惶恐,不敢信。” 平泰帝低低的笑了起来,问道,“你为何不敢信?” “臣虽然命那告密的衙差彻查此事,可臣也不敢松懈,臣派了人彻查此衙差,也派人去查了被告收钱消尸的另三个衙差。据臣所查,这个告密的周三八,以前只是在京里的一个无赖,后来因为他救了京中某贵人府中的一个下人,便因此寻得了点门路,搭线才进了我京兆府尹的衙门当差,他进来当差也不过两年。这次他告密是因为想踢掉他上面的上司,升迁。他告发的三人中其中有一人就是他的上司,另两人也曾经欺凌过他,同他有私怨未了。” 陈翰学直起了身,一身正气的望着平泰帝道,“圣上,此人私心以此事公报私仇,臣已经审讯过,并拿到了口供,而这人后来之所以要说这么多失踪的学子是死于鬼魅,是因为他为了将这事闹大,私下给钱,让京中无赖帮其散播谣言,他为了自圆其说,也为了争抢功劳,便想以鬼魅做怪定了此案。” “圣上,此人其心可诛。这是臣治下不严,也是臣没有管好京中治安,方有了今日之事。臣万死难辞其咎,臣自请罢官去爵。” 平泰帝微微笑着问道,“众爱卿可有异议?” 异议,左相眉头跳了跳。 平泰帝一向温和,自登基以来从不曾严苛的责骂过官吏,可越是平和越是不容质疑。别人不知道,他们几个有着从龙之功,暗中为平泰帝做了许多事情的人,可都是清清楚楚。平泰帝登基前有几个人是出了力的,到如今没有人知道。 如今摆在明面上的也就只有他这个左相。 可暗处了? 看来这个京兆府尹也是其中之一吧。 什么孤臣,什么独善其身,这个陈翰学倒是藏的深。 左相应声答道,“臣也不信鬼魅之说,这世上的鬼魅不过是人为了私利找出的遮羞布罢了。” 平泰帝笑了笑,偏头望着永定侯姜丞道,“姜爱卿如何看此事?” 永定侯出列弯身行礼道,“臣也不信贵妹之说。” 平泰帝站了起来,背着手在龙台上度了几步,轻声道,“孤听说爱卿的小女儿曾经死而复生,呆傻之症也好了,这难道不是太过离奇,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这事情还能有什么真假?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是真的,毕竟姜侯爷的二小姐可是活蹦乱跳的在京里露面过了。 ------题外话------ 终于一早起来写好了今日的更新,我努力了。 亲们,周末愉快。 第一百三十一章:殿上的风云 永定侯姜丞躬着身淡然的回答平泰帝道,“小女确实死过一次,那是小女自己顽皮掉进了湖里,臣问过大夫,当时小女溺水只是昏迷,看着想死了,可实际却是活着的,说的简单一点,就是假死。” 左相嗤笑一声,插话进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假死一说,假死不也是死吗?众人所言的死而复生不正好应证此事?这死啊,就是死,死了活不过来,当然是真死;死了又活了过来,那就定然是假死,所以啊,这死而复生也是假死。” 圣人望着左相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左相所言有理。” 大殿里站着的人里有人开始轻声嘀咕,“你听明白没?左相说的假死,是死还是没死啊?” 听见的人轻摇了摇头,弯腰用官袍的衣袖挡着脸,低声道,“不可说,不可说。” 当然不可说了,左相的话可以听不明白,可圣人的话谁敢不明白? 有理,既然有理,那就是说圣人明白。 到了这一步,不明白也要装明白了?难道要在这大殿上跳出来说没听懂吗?这不是当着满朝文武告白说我傻,我不明白? 听明白的人,却知道,这左相这番话可是阴险到了姥姥家了。 左相挖了坑,永定侯站在了坑边,圣人毫不客气地一把将永定侯推了下去。 这坑可真是深啊。 望着永定侯往下掉,大殿上的人,没一人敢走出一步,伸手拉他一把,此时此地,若是有人这样做了,那这个人只怕……。 永定侯就是永定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到了什么境地,他总能站的笔直的,毫不畏缩。此时微微躬身的永定侯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起来,他直直的看着大殿上的圣人,语气坚决的道,“圣上,无论是假死还是死而复生,我的女儿终归活了,她能活着对于我姜家来说是幸事,为了这事,我家夫人往皇庙中捐了大笔的香油钱还为她点了长明灯,夫人许愿用自己的寿命换女儿的安康。圣上,我一生杀伐极大,若真有鬼魅存在,只怕我姜家第一个要死的就是我,而不是我的女儿。我愿用我的杀伐换我大明百姓的安康,因为我的家人也是大明的百姓,我也愿她们安康。” 永定侯跪了下去。 他站着是仿若一座高山,高峻险难;他跪下时也如同一座高山,巍峨长在。 平泰帝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他知道这个坑已经困不住永定侯。他心里有些惋惜,可也似乎松了一口气,仿若这样的情景早就在他的脑中演练过很多次。这样的情景熟悉而安然,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喜欢这样的掌控感。 无论谁,无论何事只要在掌控中,哪怕不是很顺利,但也无需担心,因为早就看到了这样的不顺利,只需要早早的筹谋,总能解决这些人和事。 平泰帝很快就有了计较,他满怀欣慰的感叹道,“爱卿为我大明征战多年,有爱卿是我大明之福,更是孤的福气。爱卿之女如此离奇的经历也很是让人好奇,皇后和昌平在孤面前已经说起多次,听说你这女儿同珍平同年,不如让她入宫给珍平做个伴。” 这一句话,差点要了永定侯的命。 珍平公主,这可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让阿婉进宫陪这个刁蛮公主,那还不脱一层皮?永定侯紧紧的握紧了衣袖里的手。 进宫陪公主的差事,永定侯如同烫手山芋,心里急得热油浇了水的沸腾滚烫的不知如何办才好。 左相心里也热油浇水,可不是担心而是妒嫉。 他可为了让女儿陈云娇能进宫给珍平公主做个伴费劲了心力,好不容易上月女儿才得了皇后的赞许进了宫。 这可是满城贵女中的独一份,独一无二啊。 怎么突然又冒出来那个姜家二小姐?不就是一个死了又活的傻子吗?怎么能同他聪慧的女儿比? 不能让这个死丫头进宫。 他想起了那个在京满楼满脸淡然的让他和女儿出丑的丫头。 左相愤然地往前走了几步,越过永定侯站在了离圣人的高台最近的地方,满是同情的说道,“圣上,臣见过姜家二小姐,可能是因为从小呆傻,这位二小姐待人接物总是少些温和,今年元宵的时候,这位小姐还在京满楼差点推了小女小楼,唉,这也不能怪那个小姑娘,毕竟傻了那么多年,这人痴傻总是病吧,如今虽然看着好了,可也不能说这病就一定好了,说不定那日又犯了。真是可怜啊。” 话落,左相悲伤的抬袖摸了摸眼泪,继续说道,“珍平公主千金之躯,可不能轻易涉险,这带病的人,可不能随意接近。” 永定侯真的恨不得抱左相一下。 他如今不能拒绝皇帝的圣意,拒也许会事得其反,可左相,哈哈哈哈哈,真是个好敌人啊,这样的手段,确实高明。 以退而进。 永定侯瞥了左相一眼,眼中满含愤恨。他的心里有多高兴,这愤恨的眼神就有多犀利。 平泰帝看了看抹眼泪的左相,正要斥责其多事。左相突然嚎啕大哭,边哭边说道,“臣也有女儿,若是臣的女儿如此,臣定然担心的日夜难眠,必定将女儿锁在家中,好好看护,绝不让她出门,就是请便天下的名医,臣也要治好女儿方可死而瞑目。” 哭的真是悲啊,真是慈父。 平泰帝都有点忍不住给这个蠢货鼓掌。真是蠢。 如今这般,还能怎样? 明君,仁君。 平泰帝揉了揉额头,无奈的道,“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在朝堂上哭,你看看永定侯,那可是亲父都不像你一般这般做派,真是没出息,你还有丞相的样子吗?” 话落,平泰帝从一旁站着的宫女手里抽了一张绢子劈头扔了下了高台。 绢子虽然是宫女用的,可那也是好绢啊,绢很薄,一点也不能借力,这么一扔,就好像羽毛一般,在空中飘来飘去的半天也落不到地。 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的仿佛么有看到,恭谨地等着,等着那绢子最后落到了离左相几步远的皇帝的高台的台阶下。 所谓看戏不怕台高,如今大家就等着看左相的戏。 这戏真是做的好,比那誉满京城的戏子也不差多少。 左相眼看着那绢子就差一线就要到地,也不知道他那衰老年迈,肥胖若水桶的身子怎么能一下变的比豹子还矫捷。 只见他往前一窜,只觉惨影一闪,他那肥肥的爪子竟然一把捞起了那绢子,仿若捞到绝世珍宝一般,紧紧的抓着就往眼睛上摸,边摸还边哭着道,“臣谢圣上赏赐。” 永定侯的心里泛起恶心。 这世上能将如此拍马屁的做派做的如此坦然的人也真是人才,难得的人才,此人能做到左相的位置,确实有能耐。 圣人似乎有些累了。 他毫不理会左相,斜着又左回了龙椅上。 “永定侯听旨。” 平泰帝的一句话,顿时让朝堂上的所有人紧张的夹紧了大腿。 永定侯噗通跪了下去,躬身不动。 “命永定侯姜丞领京畿之职,代孤彻查京城学子失踪案。” “臣领旨。” “命京兆府尹陈翰学全力协助永定侯彻查京城学子失踪案,并赐其宫牌,准其可随时入宫禀案。” “臣领旨。” “陈翰学,你此次五日能查明西京城中谣言四起的根由,也算有功;可你管辖不力,让人有机可乘,利用学子失踪案搅起漫天谣言,实在失职,此次算功过相抵,若再犯错,孤定不轻饶。” “臣有罪。” 平泰帝独断专行的颁完政令,立刻站了起来,冰冷的扫了朝臣们一眼,拂袖而去。 永定侯淡然的站了起来,转身快步的出了金銮殿的红漆铜钉的大门。 陈翰学跪地不起。 周边的朝臣怜悯的看了看他匍匐在地的背影,摇摇头,或者叹口气,彼此结伴也除了金銮殿的红漆铜钉的大门。 大殿中没有了人,陈翰学仍然跪地不起。 一个小太监从一旁清声的走到陈翰学的面前,掏出一块牌子道,“京兆府尹陈韩翰学领赏。” 陈翰学忙恭谨高抬双手接过宫牌,激动的道,“臣谢赏,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陈翰学走出皇城的时候,永定侯已经站在了宋氏面前。 “你说什么?”宋氏满眼惊讶的捂着嘴。 “圣人留意到了阿婉有意让阿婉进宫给珍平公主作伴,这件事情,今日虽然侥幸躲过,可既然圣人开了口,只怕只是早晚的事情。你最近不要让阿婉出门,最好能让她装病。这个病还要遮掩的好,不要让人猜忌到时因为这事而起。” 永定侯焦虑的低声同宋氏说道。 “上月陈家的陈云娇才被宣入宫给平珍公主作伴,现在满京城的贵女们可是羡慕的不行,若是阿婉也进宫,那,那陈云娇岂会善了?她和阿婉可是结了怨的。” 宋氏的话才落。 永定侯才恍然,为何大殿上左相如此做派,原来还有这么一出。他并不关注内宅之事,这事还真是。 ------题外话------ 终于双更,没有更书的压力,这一章写的磕磕碰碰,不过总算是将伏笔埋完,终于要有新的斗争开始了。 我努力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圣旨来了 宋氏担心的不行,她知道姜婉的礼仪规矩肯定是没有问题,可再懂礼的懂规矩的小姑娘进了宫,明处不犯错,可暗处了?暗处那么多人盯着,今日一个坑,明日一个坑,这说不定哪天就掉进去了,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无底深洞啊。她的女儿,她娇娇的女儿,怎么能去那样的地方呆着? 永定侯伸手将宋氏揽在怀里,轻轻的顺着她的背脊。他想安慰妻子,可却不知怎么安慰?他心里也担心。 朝堂上的事情他游刃有余,实在不讲道理的人,他完全可以以权势压制,毕竟如今的朝堂,武将里面永定侯可是对一份,在圣人的心里虽然忌惮他,可也同样必须重用他,毕竟九皇子秦冥失踪,除了他已经无人可以压制边境外蠢蠢欲动的外邦进犯。 可后宅。 他知道,妻子在后宅中也算是颇有手腕,原本他也不需担心。 可若是沾上了皇权,即便妻子有百般办法,在强权干涉后宅的时候,一切都只是微不可见的卑微无力。 实在不行,就将阿婉送走。 永定侯拿定了主意,轻声的同宋氏说道,“若实在不能推拒,不如早下手为强,将阿婉送走。我让旭哥儿护送你们直接回江南,至于理由,随便找一个就是,就说安平要回江南静养,你护送弟弟回去,因此带着儿女们一起回江南宋家。” 宋氏摇了摇头,哽咽着道,“你忘了,圣人是不会允许我们走的,去年回江南奔亲,为何留了婉姐儿在京,你难道忘了?” 永定侯的心紧了又紧。 去年,去年他不放心妻子,外家岳父又病重的不行,岳父心里念着女儿,外孙,外孙女,为了安妻子的心,也为了老人的心愿,他求到圣人面前,请特许带着家眷离京,他还记得自己跪在那里,宁可不要这军权官身,哪怕白衣一身也要离京的时候,圣人的那句话,“你是孤的心腹,也是这大明的擎天大柱,如今九弟失踪,你若再舍孤于此,孤该如何?这天下该如何?爱卿全孝之心,我深感于心,卿不需在,我特旨允你离京带妻儿回外加奔亲。只是卿的小女儿听说从小呆傻,这一路奔波,卿若是带着病人上路,只怕难以赶路,卿留女儿在京莫要耽误了行程,快去快回。” 为防武将出征叛变,整个王朝的将军都没有带家眷在外的,那个军权在握的不是全家居于京城? 走,怎么走,若是姜家的人都走了,谁还能奈何他? 永定侯,沙哑着嗓子道,“无论如何不可再将阿婉弃于险境。上次的事情虽是意外,可那也是我们做父母的狠心丢下她的缘故。这次,这次不可如此,不能如此。” 宋氏点了点头,说道,“不若让阿婉同旭哥儿一同护着安平离京,就说得到了神医的消息,如今旭哥儿带着妹妹和小舅舅去求医。我们只说婉姐儿有病。” 永定侯点了点头,急忙到,“此事越快越好,你快去准备,我这就去安排侍卫,若是可以,明早一早就走。” 宋氏从永定侯怀里挣了出来,急声道,“你快去,我这就去同婉姐儿收拾。” 永定侯急忙出了门,宋氏忙整了整衣襟,扶了扶鬓边的珠差,正要去寻姜婉,永定侯突然掀开帘子满脸焦急的走了进来。 “圣旨,刚进了府门。事情可能有变,这圣旨如今躲是躲不过了,先去接旨。” 宋氏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忙同永定侯换了衣裳,一路往前院名堂而去。 来宣旨的竟然是平泰帝身边的冯宝。 他此时正悠然的坐在太师椅上喝着云山毛尖,一片一片的像针一样的绿茶一根根立的笔直的在杯底密密的挤着,十分的漂亮。茶的茶汤也是绿色,淡淡的绿在薄胎的白瓷茶碗里仿若发着光。他甚至能透过茶汤和杯杯壁望见自己端着茶托的手上戴着的闪闪的红宝石戒指。 红色和绿色,都朦胧的闪着光晕,就好像起了毛的月亮一般,模模糊糊。 他忍不住的就想起了圣人同他说的话。 “这个旨意你亲自去宣,宣旨的时候你可要好好的看看永定侯的二女儿,这可是个妙人儿啊,死而复生,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死而复生,这个福气可是无与伦比。孤给你这个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仔细看,仔细的问,回来好说给孤听,孤还真想亲眼看看这个小姑娘。” 圣人心里有数的女子可说屈指可数,能这般放在心上的就更少。他服侍圣人多年,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圣人如此上心一个女孩儿。 若不是这女孩儿太小,嫁人还早,他都要怀疑圣人是不是想将人迎进宫里养着了。 若不是为了这个,那就只能是为了朝政,可一个小女孩儿同朝政有什么关系? 人人都说他在太监里已经是独一份的了,在外人眼里,他可是圣人的心腹中的心腹。可他心里知道,他还不是第一份了。圣人的心思太密,岂是轻易能被人看透? 他不过是明面上的。 真正的第一份,是秉笔太监小豆子。 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圣人身边有个帮着圣人执笔的小太监,这个小太监不过因为字写的好,圣人一时高兴便点了出来偶尔替圣人执笔批阅奏折。 这样的人当然是心腹,但也不过是因为知道的事情多罢了,若说办事,那自然没有什么的。 宫里宫外的人,见过这个小豆子也没几个,可见此人在圣人面前也不是多有脸面。 可冯宝知道,这些不过只是表面的样子。 他正想的入神,突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从外往里而来。他忙回神,放了茶盏,起身弹了弹衣袍,气定神闲的举起一旁放着的圣旨静等着人进来。 永定侯领着姜家众人进了明堂,站在一处跪拜了下去。 冯宝精神抖擞的打开明黄的圣旨,高声宣唱起了圣旨来。 圣旨很长,歌功颂德的一堆辞藻,归结起来不过也就说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永定侯的二女儿姜婉很好很好,又能起死回生,定然是个有大福气的人,福泽深厚,因此特允其进宫陪伴珍平公主。 圣旨宣完,永定侯一脸平静的领着家人谢了恩。 冯宝笑着双手将圣旨递给了永定侯,笑着问道,“不知哪位是二小姐,奴家也想沾沾福气,认识认识二小姐。” 姜婉往外走了几步,越过宋氏和大姐姜阮坦然落后一步站在永定侯身后行礼,言道,“公公言过其实,小女子只是普通女儿家,哪里有什么福气,若是我有福气,又岂会痴傻多年?” 这话说的可毫不客气。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打皇家的脸面。刚还在圣旨上夸了个天花乱醉,可刚卷了圣旨,人家就不认了。 这是什么是啊?这要是深究起来,可不是小事。 冯宝很少遇到这样的奇葩,他见的人,那个不是……。 他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抬眼正正的将面前的小姑娘打量了一轮。 小姑娘年纪还小,穿着一身的淡粉衣裳十分漂亮。大大的杏眼黑溜溜的正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好奇和思量。 太监本就是没根的人,他们最怕的就是被人当怪物一般好奇的打量。 冯宝当然也讨厌。若是换个人,如此大量他,他定然跳了起来,直接拂袖而去。可这个小姑娘,冯宝却怎么也生不出气来。 这个姑娘的眼神太正,正正的,仿佛她就是好奇,她就是想打量你,她就是想看你有什么不同。这样的打量仿佛天经地义,仿佛本就该如此。 冯宝怎么看,在这女孩儿的眼里都看不到任何的一丝不善。 他尴尬的笑了笑,忙转头望着永定侯道,“二小姐真是谦虚有礼,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永定侯淡然的回道,“小女一向如此,还请冯侧侍见谅。” 侧侍虽然不是官衔,可比称呼太监公公客气了很多。冯宝领了永定侯的情,笑着接话道,“侯爷严重,二小姐性格率真,倒是同珍平公主相似。” 这个夸赞虽然怪了好几道弯,可却真是好意。 今日姜婉刚才不善的言行,若是被有心人说起,定然会传出姜婉不好的名声。可冯公公这一比较,若是再有人说闲话,那就是要牵扯到珍平公主了,珍平公主的名声,这京城里可没人敢非议。 永定侯虽然不在乎这些,可冯公公递了橄榄枝过来,他也不会决绝,他忙跟着道,“冯侧室如此说定然在理。”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仿若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心意,两人突然生出一丝心心相惜的感觉。 冯宝觉得此行已经能同平泰帝交差,他不想再逗留,抬手行了礼,告辞道,“奴还要回宫侍奉圣人,这就告辞,还请侯爷好好准备,过几日皇后娘娘定会派人来接二小姐。” 永定侯回了礼,一路将冯宝送出了侯府。 这个侯爷以前接旨可从来不曾如此恭送过,今日如此做派,看来是真的看重这个二小姐了,就连巴结他一个太监的事情也做得如此理所当然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姜家的三爷 姜婉有些茫然,她站在明堂中,望了望宋氏,满眼的疑惑。 宋氏心里还在难过,她不想姜婉进宫,可今日圣旨一下,这已经是无可更改。这可怎么办? 姜阮上前挽了宋氏的胳膊,轻声的安慰道,“母亲不要忧心,阿婉进宫也只是去陪伴公主,陪公主也不用多久,公主的年纪比阿婉大,说不定今年就会定下亲事,那样公主要待嫁,阿婉就不用进宫了。” 宋氏心里咯噔一下,是啊,公主的年纪也该嫁人了,那,阿婉? 京里的人都传言珍平公主中意周子曦,有意想嫁进周家。若是这传言是真的,那阿婉不就是公主心里的那根刺?别的不说,就这一点,阿婉进宫就不会有好。 宋氏急的都快哭了出来。 永定候带着两个儿子送了冯宝回来,一进明堂就看见宋氏两眼含泪,只要再眨两眼就会流泪。妻子一向刚强,如今这般软弱,频频落泪,他也是第一次见。这可是要挖他的心几次啊。 儿女在旁,永定候不好多说,只能吩咐道,“阮姐儿,你带着瑜哥儿回去安置,我同你母亲还有阿婉有事商议。” 姜阮应了诺,抱起乖巧的瑜哥儿,轻声哄着出了明堂。 姜云忧心的望了望姜阮的背影。 姜旭盯着父亲,急急的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有圣旨要阿婉进宫?” 永定候紧了紧拳头,坐在了明堂正中的太师椅上,艰难的道,“一个女孩儿,进个宫,你觉得需要圣旨吗?不过一个口谕随时就能传召,圣旨,圣人可真看得起我永定候府。” 姜云皱了眉头。 永定候道,“此时还需从长计较,如今急也是无用,都坐吧。” 宋氏点了点头坐在了永定候的一边,姜云,姜旭和姜婉也依次落了坐。 “今日朝堂刚言要婉姐儿进宫,左相搅了浑水,圣人便不曾勉强,可如今急急忙忙的来颁旨,只怕这中间还有些事情,可这么晚了,宫里的消息一时半会儿也递不出来。我原本同你们母亲商议,让婉姐儿装病,同你们小舅舅一起离开京城,就说是去求医问药去了。可如今此计策也不能再用,毕竟我们是臣,君与臣有些事情,还不能太过。” 姜云知道太过的意思,太过了,就会伤了圣人的面子。所以不能太过。 姜婉淡然的看着着急的亲人,她心里一片温暖。 其实她对进宫并没有什么感觉,反正就是去一个她没有去过的地方,这个世界她没有去过的地方多了,在她的心里皇权并没有存在感,给人屈膝下跪,或者压制,在她看来不过是陪着一些人玩的游戏,跪下去的只是她的膝盖,又不是她的心。 这个世界里面,她的心里她永远都是一个独立的自主的人,跪拜屈膝并不能改变什么。 没有畏惧,没有敬畏,所以见皇帝还是见公主,在她而言不过是见一个人,同见一个乞丐,还是见一个平民并无区别,唯一的区别只是年龄,性别不同罢了。 她心里一片坦然。 因此,姜婉并不想让亲人们为此事如此忧心。反正都这样了,难道还能不同。进了宫她多留个心眼,万事小心就是,老天爷总不能让她穿越过来就是为了进宫送给公主或者皇帝杀的吧? 更何况,永定候府的小姐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 她站了起来,走到宋氏身边,拉着宋氏的手道,“母亲不要忧心,我能照顾好自己,我不会有事,更何况,大哥还在宫中当值,总能照拂我一二,我隔几日也能回来看看,不会有事的。” 姜旭焦急的道,“阿婉,你不知道,这个珍平公主可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你如此温婉,那里知道刁蛮的人的那些手段。这个珍平公主是圣人的胞妹,说是胞妹可却又有些。早就有传言,说珍平公主不是真正的公主,因为她生有一种外域人的样貌,头发卷的拉都拉不直,这根本就是一看就不是我族。也因为这样,珍平公主几乎不出皇宫。可圣人和太后十分喜爱她,总说她的样貌是秦家先祖血脉显现,是吉瑞。这那里是什么吉瑞,这就是拐着弯的说,秦氏血脉不是我中原种族,那就是外族。这事情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姜婉和宋氏惊讶的看着姜旭,又一同看向了永定候。 这是谣言还是秘密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永定候尴尬的不说话,怎么说?他都不知道怎么说啊,这是先帝的糊涂账,他也不清楚,估计先帝自己也不清楚吧? 姜云生气的瞪了弟弟一眼,忙出言解释,“其实这些只是传言,虽然空穴来风,也多少有些可能,可也不能真的当真。若说外族血脉,圣人的母亲倒是有,她本就是外族进献的美女,外族血统应该是她的一方。母亲和妹妹不要听旭哥儿瞎说。” 姜旭急的快站了起来。 他争辩道,“我可没有瞎说,我如今正派人查这事,多少也有些眉目。” 姜云大惊,他急忙问道,“你查这些作甚,皇家的秘密知道都要当不知道,你为何要去沾边?” 姜旭哑口无言的愣在了那里,不知道如何回到。 永定候看着两兄弟急,心里叹了口气,总觉得有些事情瞒住还不如直说。 他抬手打了一个暗语,暗处的暗卫忙四散戒严而去。他望着姜云道,“这些事情是我让旭哥儿去查的,没有告诉你,是不想你在宫里当值的时候露出端疑,让人怀疑。这条线索是从前几次抓到的死士身上引出来的,如今正在查,只是要查的人藏的太深,还没有挖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事是宫里?”姜云疑惑而慎重的道。 永定候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圣人,圣人做这些没有好处,而且就算要对付我永定侯府,圣人有的是办法,犯不着用这样的手段,这样的手段太低。有可能是别的人,如今公主和太后,或者皇后,或者某位贵妃都有可能。毕竟后宅的女人想到的除去碍眼的人的办法,多半就是让人死。” 一个死字,紧紧的揪住了几人的心。 姜婉有些惊讶。 她知道有人想要她的命,从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她就知道,毕竟真正的姜婉就是这般死的。可这个人为何要一个痴傻的小姑娘的命,她始终不明白,若是按照永定候所说,那人要杀她有可能只是有个女人觉得她碍眼。 至于为何碍眼,女人的想法,谁又知道了? 她在末世界见过为了一点吃的杀的死去活来,这样的杀戮是为了生存,生存的第一需要下,再残忍的事情她都见过了,可为了一个念头杀人。 姜婉想了想,好像她从来没有如此过,不是说做不到为了某个念头杀人,她能做到,可她嫌麻烦啊。干嘛要为了一个莫名的念头,就因为讨厌一个人,就要他死,抬手杀人很累。 她有些想不明白。 可宋氏和姜云,姜旭听了这话却更加害怕。 你的敌人恨你,处处要你的命并不可怕,敌人就是要同你对着干的人,他向你死再正常不过,可是一个疯了的敌人,那就太可怕了,疯了的女儿比敌人还可怕。 敌人还有理智,有目标,疯女人没有。 说不定哪天那个疯女人就会突然揽着你一起去死,太可怕了。 阿婉要去那个最多疯女人的皇宫里,那不是送羊入虎口的将她送给那个疯子? “不能去。”宋氏紧紧的抓住姜婉的手,咬牙切齿的道。 “父亲,若是那人真的是在宫里,那阿婉决不能去。这次的圣旨会不会就是那人的圈套?”姜云急切的问道。 “是或者不是,还不知,可一个能如此快的左右圣人的决定的人,一定不简单,在宫里能做到这事的不过几人。” “太后,珍平公主,皇后,柳贵人。至少这四个人一定可以。而且这四个人对姜家都有成见,多少都有对付姜家的理由。” 姜婉听着突然道,“柳贵人,可是那个柳姑娘?” 姜旭点了点头,道,“就是阿婉提起过的那个柳姑娘,她如今换了身份,进了宫,可谓独宠,圣人十分宠她。阿婉可是得罪过她,或者不经意中让她记恨?” 姜婉摇了摇头,她那时候可是鬼一般的存在,这个柳姑娘根本不知道她知道她的秘密。没有见过何来仇恨? 可也不是,这四个宫里的女人她都没见过啊。 永定候道,“不管是谁,这个皇宫都不能去,可如今要找理由只怕有些艰难,最多三日,入宫额传召一定会来,只怕避无可避”。 姜婉拍了拍宋氏的手,安慰道,“既然避无可避,那就不避,父亲,我为何要避,万事总有办法,我也不是柔弱的小女孩儿,你忘记了,你让暗卫有教我一些防身的技巧,更何况还有耿秋,这次中毒后,耿秋不是说我万毒不侵?既然不怕毒,其他的我只要小心一些,身边多带点防身的东西,我定能好好的。” 姜婉的声音坚定淡然。 永定候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抿了抿嘴角,言道,“不愧是我姜家的三爷。” ------题外话------ 今天又是在单位加班后写的更新。 唉,看着快900的收藏我突然想,会不会有一天到一千了? 刚开始写的时候,看着300的收藏我都在想,这也不错,等到了后面,发现其实还可以再希望多一点。是我贪心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梦魇 姜婉的话让永定侯因为不以,可是却无法让宋氏安心,她紧紧拽着姜婉的手,欲言又止。 姜云叹了口气,说道,“若是进宫不可避免,也只能准备万全,耿秋又许多毒药,我去问他拿。” 姜婉撇了姜云一眼,撒娇的说道,“大哥当我进宫就是去杀人的啊,带毒药进宫,别我没毒死别人,倒先落了把柄道人手上。” 这可真是关心则乱,一向淡定的云哥儿也会犯傻。永定侯摇了摇头。 姜旭这会儿也急的不行,他接着姜婉的话道,“这当然不同,你拿着那毒药可是防身的。就是那种一撒出去死一片的那种,要是遇到有人抓你,你就撒。” 姜婉不待见的看了看姜旭,有点无力的道,“二哥哥,你这是觉得我有多招人恨啊,还一大片的那种被人抓,你啊。” 姜婉那种看小孩儿的眼神,刺伤了姜旭,他跳了起来,直接说道,“那我教你几招致命的招式,再给你配一个带毒针的戒指或者镯子,反正你要带毒药。” 永定侯望着彻底失常的俩哥哥儿子,无语。 这是有多关心女儿,又有多害怕那暗中的人? 可想到上次暗杀的事情,他也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那个人可真是恨姜家入骨。 永定侯摆了摆手,说道,“入宫之事还有几日,这几日你们两兄弟多去,云哥儿去宫里走动走动,今日下旨之事还需打听道才行。旭哥儿再派人出去查,暗中的那人一定要揪出来,一日不除,一日不宁。阿婉,你就安心的陪着你母亲,万事有父亲和兄弟们。” 姜婉点了点头,跟着宋氏回了后院。 第二日姜婉还是去了凝魂居一次,她心里还是想去见耿秋。 耿秋虽然照顾了姜婉许久,可他和姜婉说的话加起来不过几句,两人几乎只能算是彼此认得脸的交情。 可姜婉想了一夜,还是决心去见这个天下第一的毒师。 凝魂居还是如同姜婉在的时候一般,有小丫头打扫着她的居处。 姜婉迈进院子的时候,忍不住的先回了卧房。 帐子,摆设,甚至靠垫,没有一处不同她在的时候有不同。姜婉好像只是离开了一瞬,如今正好回来。 这个屋子里,似乎还单淡淡的有小煞的味道,隐隐约约,姜婉的心揪揪得疼。她遣了丫头们出屋子,独自一人如同以前一样静静的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 这些日子她的精神越来越好,慢慢的已经不再嗜睡。可小煞还是不曾看见,他在哪里?若不是姜婉知道他们二人同身同命,只要她活着,小煞就活着,姜婉恐怕早就控制不住内心的焦急,四处去找他了。 姜婉试着慢慢的集中精神入睡。 她已经试着这样入睡去全心得找寻小煞。 可是小煞在哪里? 好几日了,她甚至都慢慢的摸到了在神魂里的千丝引,一条条细线,纤细绵长,缠绕在她的神魂上仿若线团子。 她努力着想挣扎着往哪线团子里去寻找,寻找小煞,可那调皮的千丝引就好像故意同她玩一般,总是抽出来细长的丝线将她的手脚缠绕,逗着她不肯让她靠近那线团的中心。 姜婉今日突然觉得也许在这里,在这个她第一见小煞的地方,她能找到他,就好像他当初找到她一样。 姜婉的眼皮越来越沉,沉沉的一点也抬不动了。 可姜婉知道,她并没有睡着,睡着的人轻松舒适,可她难受,一种压抑的沉重的难受就好像快要窒息一般。 昏沉的黑暗中有人轻轻的摸着姜婉的背脊,轻柔温暖,好像拂过的羽毛刷子,十分的舒服。姜婉慢慢的平息了焦躁,她努力着顺着那轻柔的力量慢慢的移动身子。 身子很重,可还能移动,她一点一点的往那舒适的地方靠近。 慢慢的沉重的感觉一点一丝的消失,像懒惰的猫一样蜷起了身子,紧紧的缩成一团抱着身子蜷缩起来。 有轻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低低的传来,“阿婉,我的阿婉,你想我了吗?你想我了吗?你想我了吗?” 姜婉忍不住哭泣,她闭着眼睛流泪,低低的回应道,“我想你了,我好想你,你在哪里我想你。” “你想的是我吗?阿婉你叫我的名字,你叫我的名字。” “我想你,我想你,我真的想你。” “名字,名字,名字。” 姜婉努力的想着那个名字,名字,是啊,她想的是谁?那人是谁? “小煞,小煞,小煞。” “阿婉我不是小煞,小煞只是你给我的名字,叫我真正的名字,阿婉,叫我真正的名字,我的名字,我的名字。” “你叫什么?你叫什么?” “你知道的,阿婉,你知道的,你一定要记得我真正的名字,那才是我,那才是真正的我。” 姜婉陷入了梦魇一般,汗从她的额头冒个不停,慢慢侵湿了她的头发。 她脸颊红扑扑的发热,鲜红的嘴唇不停的颤抖,低低的呢喃着,“你是谁,你是谁,你是不是小煞,小煞,小煞你在哪里?” 沉沉的黑暗中仿若有熊熊的大火,姜婉难受的不行。 凝魂居的西面矮墙上的日头慢慢的沉了下去,只留下一点金黄的颜色映在墙上。 紫藤心急的望了望凝魂居里姜婉的卧房门,红色冰凌的门扇在西沉的落日里也变得鲜红的美丽。 姜婉已经睡了一个下午。 因为姜婉身子不好,总是嗜睡,宋氏为此特意嘱咐了丫头们让姜婉睡,每次不睡到她自己愿意起来,丫头们都不可以去叫。 宋氏毕竟是母亲,她总能体会到女儿睡觉能更好的养身体,她便不顾任何规矩的让姜婉睡。 可最近姜婉白日的睡的少了许多,像今日这般一睡半日,连晚膳都要错过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了。 紫藤心里焦急。 可她也不敢去叫姜婉起来。 姜婉若是睡不好,起来后总是精神不振,就是为了她好,也是不能叫起的。 可。 她焦急的开始在屋檐下跺步,希望自己的步子重点,姜婉听见能唤一声。 可她的步子越来越重,最后已经几乎快跳了起来,姜婉在屋里还是一声不吭。 紫藤心中的不安就好行石子投入湖中,一层一层的荡漾开来的水波,她担忧的不行。 后来还是桃红过来传话,看见紫藤的样子她心里不屑的低语了一声,“既然担心那就进去看看,干嘛这么做派。” 话落,桃红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 屋里没有开窗,门也没有大开,昏暗的室内,让人看不清楚。桃红摸索着到了姜婉的窗边,轻打起了帐子努力的瞪大眼睛往床里看。 姜婉的头发已经汗湿了透澈,如今有几缕湿湿的贴在她的脸上,桃红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挂了帘子,大声的唤道,“小姐,小姐,小姐你醒醒。” 桃红的声音让紫藤下了一跳。她忙推门快步进了屋子。 姜婉的样子,让她也下了一跳,好在她反应够快,立刻对桃红道,“你照顾小姐,我去请耿大夫。” 她立刻冲去了凝魂居的后院。 耿秋此时正抱着一壶茶躺在摇椅上盯着奚落得残阳慢慢的眯着眼睛品茶。 紫藤冲进来的时候,他压根没有瞧见这个大活人,在他的小眼睛有限的势力范围内,紫藤压根不存在。若不是紫藤砰的跪在了他身边的青石板上,估计他还看不见这个大活人。 “耿大夫,求你去看看我家小姐。” 紫藤的话,让耿秋眯着的眼睛更细长了许多。 “我家小姐病了,就在前院,就耿大夫去看看。” 紫藤的话又快又急。 她能不急吗? 刚才大老远的她就开始喊耿大夫了,可这耿大夫硬是没有听见一般,等她到了近前,他更是像没有她这个人。 这是不待见她来着。 不待见她没关系啊,不能不待见她家小姐啊。 紫藤就差磕头了。 她心里慌的不行,如今只记得求人,磕头这事她还真是急得不行了。 耿秋慢悠悠的将手中的茶壶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慢慢的清了清嗓子,道,“你这是何苦,我又不是不去,只是你这样子我也去不了。” 紫藤一呆神,恍然。 原来她跪的太近,耿秋躺在藤椅里,要起身前非得压着两边使劲才可,谁让耿秋胖了,如今紫藤跪的刚好挡住了耿秋使力的地方。 紫藤忙站起来退后几步。 就见伺候耿秋的小厮小跑着过来,伸手扶着耿秋在两侧借力。 耿秋肥胖的身子慢慢站起来,小厮已经累的快趴地上。 “行了,你带路吧。”耿秋斯文的扫了扫有些皱褶的袍子,半是无奈的道。 紫藤忙引着,一路往前院去。 前院里,姜婉的屋子已经开了门,点了许多蜡烛,将屋子照的明亮无比。 等耿秋这肥胖的摞的像蜗牛的人到了门口,宋氏也已经到了。 耿秋先进屋子,可他才走到屋中,宋氏后脚进来,已经到了姜婉的窗前。紫藤急得恨不能上前扛了耿秋往前,这是多慢的人啊,半个院子的距离竟然比半个侯府距离的宋氏走的还慢。 第一百四十四章:止不住的哭 姜婉小脸通红,有点像拷红了得番茄,红的酱紫。 宋氏一见,原本就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睛,顿时有包满了泪,忍不住的又开始哭。 耿秋细小的眼睛翻了翻白眼,急急得往床边去。 他是急,可从旁人开来,他的急和不急是一样的速度,没有办法,谁叫他胖了?耿秋这个肉山移动的缓慢,可山的压力还在。当他往床边一站,他周边的人急忙的都后退三步,只怕他站的位置不够,硬挤到了床上去。 宋氏也退后了一步,站在床头,看着耿秋艰难的坐了下去,慢悠悠的在已经垫好绢帕的姜婉细白的手腕上搭脉。 肥胖的手好像白条粗蜡,宋氏看的一阵嫌弃。 耿秋抬头想望一望床上姜婉的脸色。 小姑娘合衣躺在那里,眉头紧锁,脸色红的诡异的酱紫,小姑娘仿佛在努力的挣扎,又仿佛在害怕什么。 这是怎么了,梦魇? 若是别的大夫多半也就如此定论了,让后努力的让人将小姑娘唤醒。 可耿秋知道,这不是,若只是梦魇,他身后这一群人早就将小姑娘唤行了,就算不唤醒,也该吵醒了。真的很吵,女人的呱噪让耿秋讨厌。 他不乐意的说道,“担心你们小姐,就不要乱说话,出去。” 背后小声议论的几个丫头,害怕的瞪大眼睛,害怕的低头不敢再说话。 她们离的远,说话声音又低。侯府的规矩可不是摆设,她们自然知道不能低低议论主子,更何况还是当着主子的面。可这样的低声议论她们已经做过很多次,没有主子听到过啊,她们也知道这么远,肯定听不到的。 可,这个死胖子,他怎么听到了? 如今只能装死,装没说,要是听话的退出去,那不是自认这事?那可是要轻则赶出侯府,重责丢了小命的事情啊。 装死。 可惜桃红不让这几个小丫头装。 她急步过来,伸出食指狠狠的点了远处伺候的几个小丫头的额,伸手往屋外一指。 小丫头满脸通红,羞愧的鱼贯出了屋子,自去院子里罚站去了。 耿秋终于觉得安静了下来,他刚才因为探不准姜婉的脉而生气的烦躁终于降低了一分。可还有九分。 脉像很奇怪,急促缓慢,急促缓慢,总是那样的仿佛一个调皮的小孩,在耿秋以为抓住了脉像的是偶,那脉又变了味道。 若是脉像杂乱,那还能换个办法切脉,可这个脉像明明就很有规律,只是那个所谓的规律总在变,如何变的?呼之欲出的答案到了嘴边,又似乎不对,咽回去,似乎也不对。 耿秋烦躁的恨不能亲自去摇一摇姜婉,让她醒过来告诉他,她到底遇到了什么。 一个时辰后,姜婉还是老样子,耿秋已经汗湿衣背。 宋氏已经支撑不住的坐在了床头的绣凳上,而永定侯和姜云,姜旭再赶回来看过姜婉后移到了侧面的厢房坐等。 屋里只剩下姜阮带着瑜哥儿坐在一旁的迎窗的罗汉床上陪着宋氏等。 耿秋不服气,他总觉得自己定能抓住这脉像,可他最终真的没有抓住。等他真的死心放弃切脉,下定决心改针刺时,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夜色已经浓的不能再浓,初冬的夜寒冷的开始有点刺骨。耿秋这会儿才感觉到了后背传来汗湿的衣衫的冰冷。贴着肌肤的冷意,让他忍不住的大了个哆嗦。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他也不想知道。 他抬手活动了一下因为切脉而微麻僵硬的手指,压着声音道,“取银针来。” 银针很快递到了耿秋的手边,他捏了捏银针抬手一针扎在了姜婉的手指间,肥胖的胖子突然一下灵敏了起来,几下就将姜婉扎成了刺猬。 姜婉潮红的酱紫的脸颊慢慢的变得红润,红润又慢慢的变得白皙,白皙又慢慢的变得惨白,惨白又慢慢的变得百无血色。 耿秋的小眼睛开始充血,他不明白姜婉怎么会这样? 可不等他想清楚下一步该如何,姜婉突然大叫一整,人猛地从穿上跳了起来,她身上的银针仿佛被什么挤压了一般,啪啪嗒嗒的从姜婉身上往外射。 紫藤扑身挡在了宋氏面前,桃红则反身挡在了姜阮和瑜哥儿面前。 急射的银针扎进了两个丫头的身上,好在银针力不大,扎的不深,两个丫头只是微微的疼了一点。 可耿秋就比较倒霉了。 银针仿佛认准了他的脸,他别处都没有被扎,唯独脸上,密密麻麻的扎了一群针。针很细,露在空中的针尖在耿秋的脸上不停的颤动。 姜婉尖叫的声音尖锐锋利,厢房里的永定侯一闪就闯了进来,他一把抓住已经跳到地上的姜婉,抬手就紧紧箍住了惊慌的小姑娘。 父亲的怀抱安稳坚定,姜婉慢慢平复了下来,她努力睁开了眼,慢慢打量周围。 深梦里无法看到的恐惧在刚才的尖叫中消散而去。 温和的烛光将睁眼的姜婉从那个黑色的世界拉了回来。 她低声的在永定侯的怀里哭了起来。 姜云和姜旭忙第一眼看到耿秋脸上的银针时,就默契的在永定侯去抱住姜婉的同时一人掠向宋氏,一人掠向姜阮和瑜哥儿。 紫藤和桃红护的很好,宋氏和姜阮还有瑜哥儿都没有受伤。姜云点了点头,低声吩咐紫藤、桃红下去拔针。 两个丫头一走,屋里除了姜家的人,便只有耿秋气定神闲的坐在窗边的绣凳上,有以下,没一下的给自己拔脸上的银针。 宋氏挤到永定侯的手臂里,一把捞过姜婉,上下的打量。还好,还好,脸色已经变得正常的红润,再不是刚才的可怕的惨白。 宋氏送了口气,轻声的问道,“阿婉,你怎么了?是睡觉睡的梦魇了?你梦到什么?” 姜婉眨了眨可怜巴巴的大眼睛,黑咕噜的眼珠子里仿佛没有神采,她一点精神都没有的答道,“我没什么,就是一下子在梦里想不起一个人的名字,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什么人?是很重要的人?” 永定侯平稳的声音里带着焦灼,低低的问道。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可是我就是叫不出他的名字,他因为我叫不出他的名字,所以他活不了,活不了。” 姜婉突然打着嗝的哭了起来,就好像一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伤心的不行。最心爱的玩具不见了,再也找不回来了,这得多难过啊。 姜婉这一哭就再也刹不住,直接将永定侯胸膛的衣服哭了个透湿。 宋氏心疼的想阻止,却被永定侯拉着手拦了下来,他低声的贴着宋氏的耳边道,“让阿婉哭吧,她心里苦,哭过了能好些。” 宋氏无奈的点了点头,靠着永定侯侧边的胳膊流泪。 姜云绕道一边,望着还在淡定的拔银针的耿秋道,“耿大夫辛苦,实在是有劳你了。” 耿秋眯着眼睛不怀好意的打量了姜云几眼,低声道,“按老规矩,不过这次我要翻倍,看病还能被扎成这样的,估计全天下也就我这独一份了。” 自嘲的声音低沉的调侃着。 姜云忙微微弯身施礼道,“应当应当。” 耿秋点了点头,谁也不看的站起身迈着步子慢慢的往屋外去,在他与姜云擦身而过时,他又低语道,“若是按这个价钱,只怕不久这永定侯府要改耿府了。” 话落,耿秋兴灾落祸的往外晃去。 姜旭不乐意的同姜云嘀咕道,“这人忒嚣张了些。看他能得一多久。” “我肯定比你得意的久。”耿秋的话从屋外穿了进来,大声的吓了姜婉一跳。 她急忙抬头望屋外望去,屋外的夜色浓郁的好像墨汁,除了黑还是黑,她什么都看不到。可她记得这是天下第一的毒师耿秋的声音,耿秋的声音可是十分的好听,与他的样貌降至就是天壤之别。 姜婉有些留恋这个声音了,她莫名的想再听一听。可耿秋却似乎一下没了痕迹,她什么都听不到。 倒是姜旭,不满的大声嘀咕道,“真是顺风耳,这么远都能听到。” 姜婉转头望着不满的姜旭,又望了望满脸焦急的姜云,她神思清明的想,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在? 瑜哥儿不知何时溜了过来,他伸手拽住姜婉裙上的玉坠,使劲的往下扯,边扯还边哑着嗓子喊,“小姐姐,小姐姐。” 小小的人儿哭哑了的嗓子分外的可怜。 姜婉低头望了望,忙挣开永定侯的手臂,蹲下去,一把抱住软糯的瑜哥儿,贴着他的笑脸道,“瑜哥儿不哭,姐姐没事,姐姐很好。” 瑜哥儿这会儿才真的知道姐姐没事了,他再也控制不住的狂哭了起来。 姜婉手足无措。 还是永定侯一把将地上的小儿子抱起来训道,“你要好好保护母亲和姐姐们的,你如今这样哭,如何保护她们,你还是我姜家的男儿吗?你若是,就摸了眼泪,不准哭了。” “我不哭,我不哭。”瑜哥儿坚定的答着话,伸出小手去摸眼泪,可那眼泪就是止不住,越摸反而越多。 第一百四十五章:痞子三 越摸越多的眼泪稀稀拉拉的在脸上挂着,瑜哥儿显的越发的可怜。 宋氏硬是没有吱声,静静的等着瑜哥儿哭够了,两眼肿的像灯泡一样才慢慢的永定侯的怀里抱过了瑜哥儿,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了一下。 姜阮心疼的不行。 姜阮自从大归后就一直帮着宋氏照顾瑜哥儿,瑜哥儿小,姜阮照顾他久了,心里多少有点当他自己孩子一般,护犊子的心思重的不行。 如今看见心尖上的弟弟哭成这样,她心里的肝都悔得发绿了。她但是就不该带着瑜哥儿过来,更不该让他在一旁看着婉姐儿这般模样。 可如今父母都在教子,她一个做姐姐的就是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怎么也不能上前去。 姜阮突然心里有些慌乱。 难道她就要这样一辈子吗?等养大了瑜哥儿,看着瑜哥儿娶妻生子,看着自己变老?姜婉第一次心里觉得孤单,她突然想,也许她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一个可以陪着她老的孩子。 姜阮的心第一次起了波澜。 姜婉此时一身的狼狈,汉湿的衣服和头发黏黏的贴在身上,很是难受,她尴尬的望了望宋氏,可惜宋氏正在哄瑜哥儿,直接无视小女儿求救的眼神。 她又无辜的看了看姜阮,姜阮此时心绪烦乱,怎么也没有读懂她的眼神。 姜婉无奈的探了口气,只能转身同永定侯道,“父亲,我一身狼狈想沐浴,我想回荷塘居。” 永定侯点了点头,望了姜云一眼。 姜云忙转身出了屋子。 不久一顶小轿就停在了凝魂居的屋门前,姜婉在裹了几层后被塞进了轿中。 黑色的轿子里,姜婉仿若又回到了那梦魇中,她的耳边一直绕着一个声音道,“叫我的名字,叫我的名字,叫我的名字。” 谁的名字? 这声音虽然低沉沉闷,可姜婉知道,这是小煞,一定是小煞的声音。 如此无助,如此期盼,如此埃凉。 姜婉的心揪着疼。 小煞是姜婉给他取的名字,当时她不太喜欢这个小屁孩,讨厌被人缠绕着,所以逗他的取了小煞的名字,其实她是想叫他小傻。 可这个全心爱着她的那个男孩儿,竟然一点也没有听出她这个名字里的另一层含义。 如今如今这个消失的人,他期盼着什么? 是不是找到了他的名字,知道他是谁,她的小煞就会回来? 姜婉胡思乱想,就是当她坐在了浴桶里,她还在想着。 姜婉没事了。 耿秋却有了事情。 虽然银针扎的不深,可经不住太多,耿秋的脸慢慢的像长了麻子一般长了红点。红色的点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他的脸,就好像那草莓上的小颗粒,十分的乖巧可爱。 只是这样的乖巧可爱长在了一个肥胖的几乎看不出年纪的男人脸上,莫名了增加了喜感。伺候耿秋的小厮废了好大的劲才没让他在嘴角里绕来绕去的笑声溢出。 耿秋恨恨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让姜婉的血如此珍贵,以至于银针尖上的一点,也能让他消受不起。 姜婉的血可不惧毒,而不惧毒的东子,那只能是一个答案。 剧毒。 也就是说姜婉的万毒不侵的体质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体比大多数的毒都毒,至少比耿秋这个天下毒师见过的所有毒都毒。 就这么一点,即便耿秋因为练毒而体制特殊此时也抵抗不住的长了红麻子。 而且,他还不知道,怎样才能消了这毒。 耿秋不好。 那同样中了毒针的紫藤和桃红就更不好了。 两个丫头夜里就发起了烧,一直烧的人事不省,请了大夫,大夫除了说中毒,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如何中毒,中的何毒,居然就这样成了谜。 没有人猜到这毒只是因为姜婉身上探出的两三根银针。 永定侯府里却因为着中毒而鸡飞狗跳了好久,永定侯怕这毒是针对阿婉,心里一斟酌,就让姜云将侯府里已经知道的桩子都拔除。 所谓的桩子,就是别人放在侯府的眼线,这样的桩子留着自然有留着的好处,可此时已然顾不得。 侯府一夜之间被卖出了三分之一的下人。 侯府清洗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去请耿秋的人才回禀姜云道,“耿大夫说,两个姑娘的毒并无大碍,用此药丸冲服就可解毒。耿大夫还说,两个姑娘中毒只是无意中被蜂子蛰了,并无大碍。” 什么被蜂子蛰了,姜云压根不信。 永定侯府里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人。 侯府清洗桩子的消息顿时传遍了京城。 皇宫里的平泰帝端坐在案几后,听着跪在堂下的暗卫禀告道,“永定侯府的二小姐突然不好,有名医耿秋医治也很是凶险,后来二小姐贴身伺候的两个丫头又突然中毒,永定侯大怒,当夜就将侯府里的桩子清洗一空。我们派的几人也在清洗之列,不过埋得最深的暗钉还在。” “这个暗钉可被怀疑?” “以属下派人监看的样子来看,并未有人怀疑到。这个暗钉从来没有动过,没有一丝破绽,他一直都很忠心永定侯,几次还差点送命。” “好了,不用说了。”平泰帝不耐烦的打断了暗卫的话,继续说道,“以后查探之举都不要有,他既然能取得姜丞的信任,自然知道分寸,不要打草惊蛇。” 暗卫忙应诺。 杨远这个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等着到时间上任的新科状元,竟然也有机会听了听这京中的永定侯府的八卦。 杨远此时正在京满楼的三楼同宋安然饮酒。 永定侯府的八卦自然是邻桌的人说起,这两个饮酒的人才听来个全。 “你知道吗?永定侯府里昨日夜里连夜卖了一堆的人出来,男女老少皆有,可是便宜。那几个被叫去买人的数珠的可真是赚到了。” “可不是吗?那可是侯府出来的,丫头个个漂亮的不行,还大多都是处,你知道永定侯治家严,他自己没通房,两个儿子更没有,府里的丫头可就成了摆件。” “只看不用,真亏你说的出这么文邹邹的混话。” “我这不是装装斯文不是。” “你这是斯文败类。” “哼,你知道什么,这些人被卖出来,可至少一半的立马就被人出双倍的价钱给买走了。” “双倍?” “有人说这些都是桩子,桩子,知道吗?就是被人派去做暗探的人,行话叫桩子。” “就算只桩子,那也值得被人买?被发现了不就没用了吗?” “你知道什么,因为有些消息,还要从桩子嘴里掏,自然有人盯着买了,再说买的不一定就是派这个桩子的人啊,那是别有居心。” “不懂。” “你这个人头猪脑,你懂个屁。” “屁也不懂。” 宋安然一脸的讶然。 他并不知道姑父府中出了何事,如今听来,莫名的有些惊讶。 杨远倒是淡定,他慢慢的喝了一口酒,问道,“安然兄如此惊讶,是有认识的人与此有关?” 宋安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不满远山兄我确实是认识永定侯府的人,以前不曾提起,兄台莫怪。” 杨远释然一笑,道,“你在我最微末之时与我相交,我自认为不曾看错过人,安然何须如此。” 宋安然无声举了举杯,一口饮尽。 杨远也回应着一口饮了。 旁边的人正说的热闹,并不曾留意到这一对年轻人的低语,继续说道。 “你是不知道,那家深宅大院没有点龌龊事,有些事看着小,可再小那也是事。事大事小罢了。有时候小事能变大事,大事能变小事,只看那人如何看了。” 话落,那人用手指朝天指了指,不再说话。 听话的人傻傻的张着嘴,朝上望着屋顶,好半天没有回神。 “说你傻,你还真傻了。”说话的人嫌弃的啐了一口痰在脚边。 宋安然皱了眉。 京满楼可是全京城最好的酒楼,能来这里的人多少都有些钱财,而且也多少知道到了此处不能如市井之中,多少要讲点礼仪。 如此粗鄙的啐痰。 宋安然想着都难受,跟何况亲眼所见。 他有些饮不下酒了。 杨远倒是坦然,他拍了拍衣袍站起来道,“安然兄,这酒也饮的差不多了,你我不如到那西京河边走走,也算是雅事一桩。” 宋安然急忙起身,急迫道,“远山兄说的是。” 话落,他拉着杨远的袖子就急步往楼梯口奔去。 两人走了。 那啐痰的人一脸鄙夷的同同桌道,“这两个酸腐,真是穷酸,喝酒只点那么两盘青菜豆腐,这有甚好吃?” 同桌瑟缩了一下。 他可不敢惹这位京城里出了名的地痞,痞三爷。 这位痞三爷,虽然行三,可他行了三,那你就别想行一、二。在这京城痞子里,有了三爷那就是到顶了。 这个痞三爷为何能在这京城的地痞流氓里占了头一份,那可是没人知道,可有一点,这人定有靠山倒是人人知道,只是靠山是谁? 无人知。 第一百四十六章:忍不住的靠近 痞三爷骂完了人,啐了口水,又继续说道,“这永定侯可是招了人恨的,想他死的人可不少,就是鞑子那也是天长水远的派杀手来杀他。” 旁边的人一下来了兴致,恭维的给他倒了酒,问道,“三爷,这话可就奇怪了,就算派了杀手,可谁又知道?” “你这个傻葫芦瓢子,你知道啥,爷自然有爷的门道,这个杀手的事情可是真的不能再真,而且还不止一拨,那可是让整个西林路动容的大事。” 说道此处,痞三爷压低了嗓子低声的哑着道,“江湖有江湖的门道,我们这些人虽然不算江湖人,可门道还是有的,那边的人传话过来,说是有人动了黑标,标了永定侯的标的,那可是江湖第一大标啊,能出那个价的人,不是富可敌国,就是疯子。” 听的人捂着嘴乐的不行,凑趣道,“富可敌国的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谁没事同永定侯过不去,有钱的人可还指望这永定侯守土卫疆,那事若是真的,肯定是个疯子。” 一个巴掌啪的排在了这人头上,痞三爷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骂道,“就你这猪脑子真是拍着我都嫌膈应。” 那人敢怒不敢言的捂着脑袋,央央的跟着痞三爷晃出了京满楼。 若是世上的事情有巧合就是有巧合,而那种巧合还是让人想都行不到的巧。 痞三爷出了京满楼竟然莫名的晃悠着上了一旁西京河的大堤,堤坝上的河风在这个初冬里意外的寒冷,跟着的人瑟缩了脖子有些恼怒。 这是什么人啊,喝醉了酒就跑出来吹风,这风都这么冷了,竟然吹不死这个人。懊恼着跟着,越跟越是不甘,刚刚被拍的头在这冷风里更疼了。疼的让人眼皮都抽搐了起来。 那人握紧了拳头,盯着前面一步一歪的痞三爷,旧日的小小旧怨突然冲上了头,他紧走几步,抬手去搀扶痞三爷,焦急的道,“爷你走稳点,别外啊。” 话里说的稳点,可他却挤着痞三爷往堤岸边去,连人紧紧纠缠的胳膊仿佛一个传力的轴承,顶着痞三爷往一边而去。 只一个大力。 靠近河边的痞三爷掉了下去,微微有点薄冰的西京河面顿时被砸出了一个大浪头,痞三爷魁梧的像块石头,直直的就往河底掉去。 搀扶的人慌了,大声的呼救起来。 刚沿着西京河散着的宋安然和杨远远远的看见有人掉了水,也顾不得别的,急忙跑了过来,待到近前一看,顿时傻眼。 这两人。 这两人的可是,真是不知道说什么? 这人若是救上来,都不知道会不会德行有亏。这掉下去的人怎么看怎么像是老天爷的报应,活该如此。 死的真是死有其所。 怎么可以同老天爷去抢人了? 宋安然慢慢放慢了步子,看了看杨远。 杨远已经站定在了一边,看了看宋安然道,“安然兄可会水?” 宋安然摇了摇头。 杨远跟着摇了摇头道,“唉,命也。” 宋安然心里一乐,敢情杨远也不会。 两人正相视一笑,突然听见一声尖叫。 男人的尖叫尖锐的好像破了的哨子,直刺人的耳鼓。 他两顺着往尖叫的地方望去,讶然。 痞三爷竟然站在西京河里,一脸害怕的尖叫个不停,仿若不叫他就会死掉一样。 七尺高的高大男儿莫名的仿若太监,娘的让人发指。 撞他落水的那人此时已经被这尖叫吓得脸色发白,他望了望四周,突然像惊慌的兔子,一个蹦腾跳进了一旁的灌木中,几个跳跃顿时没了影子。 宋安然和杨远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吧,有见死不救之嫌;不走吧,这个人实在让人受不了,哪有男人如此尖叫的?除非是太监。 太监。 两人心里一下闪过一丝白光,仿若什么急需破壳而出。 可这痞三爷也真是人才,尖叫不停的他竟然莫名的蹦跶了起来,几个扑腾,竟然让他扑腾回了岸边,半趴在堤岸上的人好像死了的咸鱼,让人看着嫌弃,闻着更嫌弃。 杨远一见此人无碍,便急忙道,“安然兄,不若去寒舍喝盏茶?” 宋安然欣然,急忙道,“正是正是。” 反正这人已经自己扑腾到了岸边,他能活命了,他们走自然也不算见死不救,要走就快走。 宋安然忙踢脚就要走人。 可那岸边的痞三爷,真是不是普通人,他一个扑腾,竟然又从水里扑了出来,一跃将宋安然扑在了地上,湿润的脸颊紧紧的贴在了宋安然的脸上。 “你。”宋安然不安的话语还疆在嘴里。 杨远眯了眯眼,轻薄的唇翘了起来,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 “呼。” 宋安然长长的突出一口气,死命的推了推趴在他身上的人。 痞三爷咕噜翻了个身,滚了几滚竟然又莫名的滚回了西京河里。 这次他再也没有砸出一个大大的浪花,而是轻飘飘的在水面漂了一刻才慢慢的沉了下去。 西京河的水面顿时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宋安然娇柔的做了起来,一手伸出兰花指抬额摸了摸额头的细汗道,“这幅皮囊还不错,你还算有眼光。” 杨远怪怪的回道,“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如今你这样岂不好过裹了又裹得难受。” “呵呵呵呵呵呵。”宋安然用手轻捂住了嘴,低低的痴笑起来,道,“你也知道裹着难受啊,你裹成一卷的时候是不是也很难受?” 杨远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他紧紧的咬了咬牙,狠狠的道,“你我今日之后个不相欠,你好自为之。” 他摔袖而去。 宋安然望着杨远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直到望不到杨远笔直纤细的背影,宋安然才慢悠悠的起了身,翘了一个兰花指,垫着小步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此时的永定侯府里,姜婉已经好了起来,耿秋被请去了荷塘苑给姜婉切脉。 姜婉穿了一身红色的夹袄,脚上散着百褶的淡白点红梅的绵绸裙子,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搭着手腕让耿秋切脉。 姜婉的脉还是那样杂乱,仿佛毫无规律,又似乎总有点规律。 耿秋两眼放光的细细的切着脉。 这样的脉是怎么来的? 他离开永定侯府的时候,姜婉的脉还可以切出章法,他还能切脉断诊。可如今,这个脉怎么切都无法切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为何? 耿秋怀疑的看了看姜婉。 若是孕妇的脉,那就会有大小脉,所谓大小脉,就是有母亲的大脉,还有小孩的小脉,当然能切出大小脉的大夫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夫了。 可耿秋从来都不是一般的大夫啊,大小脉他定然能切出来。 姜婉此时的脉有些像大小脉。 可姜婉,这样的年纪,不可能怀孕,而且这个脉虽然相似于大小脉,可也真不是大小脉。这是怎么了? 耿秋很不得能抱着姜婉好好的检查一番,就像他一直以来养的药人一样,他想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想怎么用药就怎么用药。当然耿秋所谓的药,更多的时候其实是毒。 耿秋的眼光热烈的好像火焰,真是活活的要将人烤熟。 一旁伺候的丫头脸红的低头不敢说话,心里想,要是紫藤姐姐和桃红姐姐在就好了,她们在定然不会让这个胖的像猪一样的家伙吃小姐的豆腐的。 她们也想跳出来阻止啊,可是她们不敢,这个胖子可是有好多的毒药的天下第一的毒师,谁知道他生气了,会不会毒死她们啊。 丫头们惊慌的不行。 姜婉却安静而淡然,她微微别了别头,回望着耿秋。 耿秋热烈的目光在姜婉的眼里就仿若末世界里僵尸的目光一般,透露着热烈而贪婪的欲望。 姜婉平静的看着耿秋。 她不知道耿秋为何如此。 但是她太熟悉这样的目光,她知道,她身上一定有让耿秋会发疯而变得疯狂的东西,是什么?姜婉很想知道。 是她万毒不侵的身体? 应该不是,若是因为这个,耿秋早在给她解毒的时候,就应该这样疯狂热烈了。可那时候他没有。 那是为了什么? 耿秋这次回来,人还是那样的胖,胖的让人分辨不出来他是更胖了,还是更瘦了。这个胖子到底在想什么?姜婉有点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的意思。 耿秋却觉得这个小姑娘十分的有意思。 他遇到过很多人,在看见他如此的神态的时候,多半是惊慌害怕,总觉得他会给他们下毒,他会狠毒的夺取他们的一切,虽然每次他都不负他们期待的做到了,可那也只因为他们总是如此的想他啊。 可这个小姑娘,漂亮,淡然,镇定的好像一杯冰沙。 你明明知道这是冰,只是样子变了的冰,你明明知道这堆冰沙虽然看着好看,可也同样是同冰一样只有冰冷,可你还是忍不住的想搂着这冰沙,你还是忍不住的想吃。 因为她的样子告诉你,她很好吃。 姜婉就是这样的。 明明知道这样的人那你一接近,可是你在她身边,你就是忍不住的想靠过去,挨着她,哪怕挨着的时候会被冰伤。 第一百四十七章:出现转折 痞三爷骂完了人,啐了口水,又继续说道,“这永定侯可是招了人恨的,想他死的人可不少,就是鞑子那也是天长水远的派杀手来杀他。” 旁边的人一下来了兴致,恭维的给他倒了酒,问道,“三爷,这话可就奇怪了,就算派了杀手,可谁又知道?” “你这个傻葫芦瓢子,你知道啥,爷自然有爷的门道,这个杀手的事情可是真的不能再真,而且还不止一拨,那可是让整个西林路动容的大事。” 说道此处,痞三爷压低了嗓子低声的哑着道,“江湖有江湖的门道,我们这些人虽然不算江湖人,可门道还是有的,那边的人传话过来,说是有人动了黑标,标了永定侯的标的,那可是江湖第一大标啊,能出那个价的人,不是富可敌国,就是疯子。” 听的人捂着嘴乐的不行,凑趣道,“富可敌国的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谁没事同永定侯过不去,有钱的人可还指望这永定侯守土卫疆,那事若是真的,肯定是个疯子。” 一个巴掌啪的排在了这人头上,痞三爷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骂道,“就你这猪脑子真是拍着我都嫌膈应。” 那人敢怒不敢言的捂着脑袋,央央的跟着痞三爷晃出了京满楼。 若是世上的事情有巧合就是有巧合,而那种巧合还是让人想都行不到的巧。 痞三爷出了京满楼竟然莫名的晃悠着上了一旁西京河的大堤,堤坝上的河风在这个初冬里意外的寒冷,跟着的人瑟缩了脖子有些恼怒。 这是什么人啊,喝醉了酒就跑出来吹风,这风都这么冷了,竟然吹不死这个人。懊恼着跟着,越跟越是不甘,刚刚被拍的头在这冷风里更疼了。疼的让人眼皮都抽搐了起来。 那人握紧了拳头,盯着前面一步一歪的痞三爷,旧日的小小旧怨突然冲上了头,他紧走几步,抬手去搀扶痞三爷,焦急的道,“爷你走稳点,别外啊。” 话里说的稳点,可他却挤着痞三爷往堤岸边去,连人紧紧纠缠的胳膊仿佛一个传力的轴承,顶着痞三爷往一边而去。 只一个大力。 靠近河边的痞三爷掉了下去,微微有点薄冰的西京河面顿时被砸出了一个大浪头,痞三爷魁梧的像块石头,直直的就往河底掉去。 搀扶的人慌了,大声的呼救起来。 刚沿着西京河散着的宋安然和杨远远远的看见有人掉了水,也顾不得别的,急忙跑了过来,待到近前一看,顿时傻眼。 这两人。 这两人的可是,真是不知道说什么? 这人若是救上来,都不知道会不会德行有亏。这掉下去的人怎么看怎么像是老天爷的报应,活该如此。 死的真是死有其所。 怎么可以同老天爷去抢人了? 宋安然慢慢放慢了步子,看了看杨远。 杨远已经站定在了一边,看了看宋安然道,“安然兄可会水?” 宋安然摇了摇头。 杨远跟着摇了摇头道,“唉,命也。” 宋安然心里一乐,敢情杨远也不会。 两人正相视一笑,突然听见一声尖叫。 男人的尖叫尖锐的好像破了的哨子,直刺人的耳鼓。 他两顺着往尖叫的地方望去,讶然。 痞三爷竟然站在西京河里,一脸害怕的尖叫个不停,仿若不叫他就会死掉一样。 七尺高的高大男儿莫名的仿若太监,娘的让人发指。 撞他落水的那人此时已经被这尖叫吓得脸色发白,他望了望四周,突然像惊慌的兔子,一个蹦腾跳进了一旁的灌木中,几个跳跃顿时没了影子。 宋安然和杨远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吧,有见死不救之嫌;不走吧,这个人实在让人受不了,哪有男人如此尖叫的?除非是太监。 太监。 两人心里一下闪过一丝白光,仿若什么急需破壳而出。 可这痞三爷也真是人才,尖叫不停的他竟然莫名的蹦跶了起来,几个扑腾,竟然让他扑腾回了岸边,半趴在堤岸上的人好像死了的咸鱼,让人看着嫌弃,闻着更嫌弃。 杨远一见此人无碍,便急忙道,“安然兄,不若去寒舍喝盏茶?” 宋安然欣然,急忙道,“正是正是。” 反正这人已经自己扑腾到了岸边,他能活命了,他们走自然也不算见死不救,要走就快走。 宋安然忙踢脚就要走人。 可那岸边的痞三爷,真是不是普通人,他一个扑腾,竟然又从水里扑了出来,一跃将宋安然扑在了地上,湿润的脸颊紧紧的贴在了宋安然的脸上。 “你。”宋安然不安的话语还疆在嘴里。 杨远眯了眯眼,轻薄的唇翘了起来,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 “呼。” 宋安然长长的突出一口气,死命的推了推趴在他身上的人。 痞三爷咕噜翻了个身,滚了几滚竟然又莫名的滚回了西京河里。 这次他再也没有砸出一个大大的浪花,而是轻飘飘的在水面漂了一刻才慢慢的沉了下去。 西京河的水面顿时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宋安然娇柔的做了起来,一手伸出兰花指抬额摸了摸额头的细汗道,“这幅皮囊还不错,你还算有眼光。” 杨远怪怪的回道,“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如今你这样岂不好过裹了又裹得难受。” “呵呵呵呵呵呵。”宋安然用手轻捂住了嘴,低低的痴笑起来,道,“你也知道裹着难受啊,你裹成一卷的时候是不是也很难受?” 杨远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他紧紧的咬了咬牙,狠狠的道,“你我今日之后个不相欠,你好自为之。” 他摔袖而去。 宋安然望着杨远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直到望不到杨远笔直纤细的背影,宋安然才慢悠悠的起了身,翘了一个兰花指,垫着小步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此时的永定侯府里,姜婉已经好了起来,耿秋被请去了荷塘苑给姜婉切脉。 姜婉穿了一身红色的夹袄,脚上散着百褶的淡白点红梅的绵绸裙子,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搭着手腕让耿秋切脉。 姜婉的脉还是那样杂乱,仿佛毫无规律,又似乎总有点规律。 耿秋两眼放光的细细的切着脉。 这样的脉是怎么来的? 他离开永定侯府的时候,姜婉的脉还可以切出章法,他还能切脉断诊。可如今,这个脉怎么切都无法切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为何? 耿秋怀疑的看了看姜婉。 若是孕妇的脉,那就会有大小脉,所谓大小脉,就是有母亲的大脉,还有小孩的小脉,当然能切出大小脉的大夫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夫了。 可耿秋从来都不是一般的大夫啊,大小脉他定然能切出来。 姜婉此时的脉有些像大小脉。 可姜婉,这样的年纪,不可能怀孕,而且这个脉虽然相似于大小脉,可也真不是大小脉。这是怎么了? 耿秋很不得能抱着姜婉好好的检查一番,就像他一直以来养的药人一样,他想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想怎么用药就怎么用药。当然耿秋所谓的药,更多的时候其实是毒。 耿秋的眼光热烈的好像火焰,真是活活的要将人烤熟。 一旁伺候的丫头脸红的低头不敢说话,心里想,要是紫藤姐姐和桃红姐姐在就好了,她们在定然不会让这个胖的像猪一样的家伙吃小姐的豆腐的。 她们也想跳出来阻止啊,可是她们不敢,这个胖子可是有好多的毒药的天下第一的毒师,谁知道他生气了,会不会毒死她们啊。 丫头们惊慌的不行。 姜婉却安静而淡然,她微微别了别头,回望着耿秋。 耿秋热烈的目光在姜婉的眼里就仿若末世界里僵尸的目光一般,透露着热烈而贪婪的*。 姜婉平静的看着耿秋。 她不知道耿秋为何如此。 但是她太熟悉这样的目光,她知道,她身上一定有让耿秋会发疯而变得疯狂的东西,是什么?姜婉很想知道。 是她万毒不侵的身体? 应该不是,若是因为这个,耿秋早在给她解毒的时候,就应该这样疯狂热烈了。可那时候他没有。 那是为了什么? 耿秋这次回来,人还是那样的胖,胖的让人分辨不出来他是更胖了,还是更瘦了。这个胖子到底在想什么?姜婉有点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的意思。 耿秋却觉得这个小姑娘十分的有意思。 他遇到过很多人,在看见他如此的神态的时候,多半是惊慌害怕,总觉得他会给他们下毒,他会狠毒的夺取他们的一切,虽然每次他都不负他们期待的做到了,可那也只因为他们总是如此的想他啊。 可这个小姑娘,漂亮,淡然,镇定的好像一杯冰沙。 你明明知道这是冰,只是样子变了的冰,你明明知道这堆冰沙虽然看着好看,可也同样是同冰一样只有冰冷,可你还是忍不住的想搂着这冰沙,你还是忍不住的想吃。 因为她的样子告诉你,她很好吃。 姜婉就是这样的。 明明知道这样的人那你一接近,可是你在她身边,你就是忍不住的想靠过去,挨着她,哪怕挨着的时候会被冰伤。 第一百四十八章:谁都不如意 皇后望向宋氏道,“永定侯的女儿也是虎门之后,我听过一些是事情,死而复生,痴傻不见,聪慧机敏,仿若传奇一般,我心里也甚是想见见你家的女孩儿。如今虽然病了,可既能起死回生,这点病自然不是大事,先养着吧,若是还不见好,本宫再让人接她入宫,毕竟这天下的能医大半可都在这皇城之中,不如接她进宫养病。” 宋氏听着这话,眼皮直跳。 这是什么话,皇后如此强势,那意思是,我可不管你病还是不病,反正都要给我进宫来,就是病死也要在宫里病死。 宋氏一直有听闻圣人对这位皇后最满意的地方,就是事事都顺从他的心意,他想到的,皇后替他做好,他想不到的,皇后更会替他做好,如今这般,那其中深意,宋氏不敢想下去。 一个男人大张旗鼓的一定要一个女人进他的后院,不管这个男人是天下独一的圣人,还是一个普通人,这桃色的绯闻定然是会传的街知巷闻。哪怕这个所谓的女人还算不上一个女人,之是一个女孩儿,那也逃不过这命运。 这是要毁了姜婉的意思。 这是明晃晃的打姜家的脸,如今这打脸的架势,还是你凑不凑上来不重要,反正巴掌已经扇到了脸上。 宋氏求救的往昌平公主望去。 虽然昌平公主并不待见姜婉,可至少面子上姜婉还是她的未来儿媳,若是闹出这样的事情,周子曦脸上也不好看,昌平公主自然也是要掉面子的。 昌平公主看也没有看宋氏一眼,直接将茶盏往几案上一放,大声道,“这个姜婉本就是个傻的,若不是我那儿子痴情,总记着小时候的情份不肯悔婚,我这做母亲的课不愿意这样的儿媳进门。如今又闹得哪一出?怎么进一次宫,就又多出这许多事来,怎如此不安份?” 宋氏一口血几乎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安份?敢情这昌平公主还嫌弃姜婉身上不够脏,还要一头脏水浇下来才算解气? 今日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姜婉就算将来平平安安,清清白白的出了宫,又有那家人还肯同她结亲,而昌平今日的话,不用多想也知道,这门已经定下的亲事,只怕再无可能。 这真是落井下石的狠毒啊,不怕你不死,就怕你死的不够透彻。 宋氏噗通跪了下去,急忙磕了几个头,急声道,“我家女儿实在是冤,前几日有人入府行刺,那此刻行刺不成,便用了毒,这毒很是歹毒,不只我家阿婉中毒,就是伺候她的两个丫头还有那天下第一的毒师耿秋也中了毒。这事事关重大,我家侯爷为此已经进宫面圣,我不敢轻易言此事,可若再隐瞒,我家阿婉可怎么办?就是拼上侯爷和我侯府所有人的性命我们也不愿我家阿婉受此委屈。” 皇后心里跳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不就一个小丫头骗子为了不进宫装病吗?怎么一下又冒出了刺客,还什么用毒,还有那个什么天下第一毒师,那又是谁? 皇后没有见识,看不清事情的深浅。 可昌平公主一听就明白宋氏这话是意有所指。她有些后悔刚才超之过急,不该如此快的表明立场,说了那绝情之话。 她想了想,慢慢的又端起了茶盏,轻轻的吹了吹没有了热气的茶面道,“这些事我们后宅妇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可若是真的,只怕这事就不只是刺杀。永平侯夫人可了解详情。” 宋氏心里已经恨死了这个昌平公主,已经恨不能扇她的脸,可如今这情势就是宋氏有这个胆量也不敢出手,扇这个昌平公主容易,可要不连累侯府家人却是难事。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悄悄地用牙咬了咬舌尖,一阵疼痛带着麻麻的酸,她慢慢找回了说话的舌头。宋氏淡淡的道,“侯爷并不曾对我说起这其中的干系,只是说阿婉是代父受过,让我要好好照顾阿婉。” 昌平公主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只怕圣人比我等更是焦心,如今边境情势紧张,我等要为圣人分忧才是。” 昌平公主的话,仿若醍醐灌顶,皇后终于了然。她忙跟着道,“是啊,边境之事可是大事,若是此事牵涉到了政事,那多半还要看圣人如何安排。永平侯夫人无需难过,好好照顾你家二小姐才是,进宫的事待侯爷同圣人商议过国事后再说也不迟。” 这真是。 宋氏有点想笑。 这个皇后怎么这么,这么,按照宋氏听来的土话,就是太勺子。土的掉渣的乡里人,说那傻的不能再傻的人,便称呼其勺子。如今宋氏很想同皇后说,你知道不知道,你很勺子啊。 这才刚抛了一个杆子,这两人就赛着往上爬,昌平公主还好,只是逼着爬抱住了杆,皇后可是猴急的蹭蹭蹭蹭的就上了杆顶。 这位还真是喜欢高处啊,真不愧是位高权重的女人。 宋氏五体投地的磕了头,连忙道谢,“臣妇谢过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体谅我家小丫头,免其进宫伴读,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什么? 昌平公主和皇后都有些讶然的等着宋氏。 这是睁眼说瞎话吧?谁准了那个丫头不进宫的?谁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皇后正要斥责。 站在外面伺候的人却唱道,“珍平公主到。” 皇后冒到嗓子眼的话,一下又吞了回去。 她这个小姑子可不是一般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会儿来,只怕是听说了宋氏在此,跑来看热闹的。 别人不知道,皇后可是知道,这珍平公主可是一心想要嫁给昌平公主的儿子,周子曦。她就曾亲耳听见珍平公主缠着太皇太后一心要嫁表哥。虽然话里只说表哥,不曾言明是谁,可她又不瞎,姐儿那个不爱俏,自然也爱俏郎君,那周子曦可是出名的美男子。 只可惜,昌平公主这个做嫂子的一点也不待见如今的太皇太后,而且她长公主的威仪日久,就是太皇太后也不敢随意去点这鸳鸯谱。 皇后为这事心里乐了许久,她觉得这个皇宫里,位份比她高的人原来也有如同她一般的害怕为难,她一下觉得就算自己可怜,至少也有了伴。 她这种作壁上观的看好戏的心情,一直持续了许久。 珍平公主进了大殿,一一见过了礼,回身又受了宋氏的礼,她才慢悠悠的坐到了昌平公主的下手位。 珍平公主看着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婀娜妖娆,穿的也十分艳丽,她就是那各色的红包裹起来的漂亮娃娃。 山红的长裙,深红的比夹,淡红的绣花,紫红的绣花鞋,一身的红宝石头面,就连挂在腰间的止步都是绯红的翡翠。 华贵的打扮让小姑娘一下现的大了些,宋氏抬眼望了望,心里直摇头。若不是她知道这是没有出嫁的珍平公主,又特意留意了一下她的发髻,只怕一晃眼,她打扮会将珍平公主错认成已嫁的妇人。 女子姿容虽然美艳,可美艳中总少了点未嫁少女的青涩甜馨,这也难怪,到了这个岁数还待在闺阁中,不曾出嫁。 只怕是她想嫁的看不上她,她不想嫁的死活也求不到她。 宋氏坐在一边,慢慢的喝茶。 珍平公主,淡然的撇了自己的嫂子皇后一眼,转头满脸热切的望着自己的姑姑,昌平公主,问道,“姑姑怎么想到进宫来了,姑姑这是不喜欢珍姐儿了,进了宫也不同我说,我可是很想姑姑了。” 昌平公主点了点头,笑着道,“我这是也临时起意进宫来看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珍平公主轻轻的腻了过去,挽着昌平公主的胳膊道,“姑姑还是没有想起我不是,若是想起我,就不会今日才进宫了,姑姑难道忘了,子曦哥哥可是回来了,子曦哥哥可是答应我,他回来就接我去玩的。我还想着姑母这是来接我的了。” 宋氏讶然。 周子曦回来了? 那日东山寺因为周子曦,姜婉差点死。为了这事,永定侯和宋氏可是恨死了这个未来的女婿,正想着如何退亲。可那次之后周子曦又以寻医为由离开了京城,倒是不知道他竟然回来。 人回来了,这婚退起来也容易一些。 宋氏心里慢慢思量着回去怎么同永定侯姜丞商议此事,全然没有注意到,珍平公主的眼睛已经在她的身上溜了几圈。 皇后鄙视的撇了真平公主一眼,掩饰的低头望向手中的茶盏。 她最看不惯这个小姑子的做派,可有太皇太后宠着,她这个做嫂子的倒是一句不是都不能说的。 珍平公主继续腻道,“姑姑,姑姑,你就答应我吧,你就答应我吧。我今天和你一起出宫好不好?” 皇后身边伺候的嬷嬷俯身在皇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后点了点头,慢慢的端正了姿态,端方的道,“珍平,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像小女孩儿一般,不要缠着你姑姑,你忘记你皇兄前几日的话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哭的女人没有道理 皇后的话义正言辞,让一旁的几人同时一愣。 昌平公主几乎不曾见过皇后管事,如今一见,突然警觉的倒抽了一口冷气。皇后可不是那种随意的人,只怕此话后面还有点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珍平公主也一下子愣了。 她没有想到,皇后会突然发话管她。 她突然想起了那日皇兄的话。 “珍姐儿,你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人,孤倒是有个好人选。” 珍平那日撒了小娇绕过了皇兄为她选婿的话题,难道皇兄同皇后说了?一定是的,若不是如此,皇后怎么会突然管她了?皇后以前可是有点怕她的,她的事,一直都不敢管的。今日这般,一定是皇兄,一定是的,只有皇兄的话,这个丑女人才会记在心里一心的照办。 这是什么和什么嘛? 她才不要嫁给别人,她只要嫁给子曦哥哥。 珍平公主一下站了起来,气冲冲的一甩手,跑了出去。 皇后望着小姑娘的背影,一下肝疼的不行。见过没礼数的,可没见过对皇后如此没礼数的,这是。 皇后望着昌平公主一脸的苦涩,再一转眼望见低头装不存在的宋氏,皇后苦涩的脸瞬时没了血色。 这要是传出去,她还有什么凤仪姿态? 殿里一阵静默,人人都想成为空气,存在而无存在感。 皇后好半会儿才缓过气,有气无力的道,“我今日身子不爽利,就不留你们了,安吧。” 宋氏忙起身行礼告退。 待宋氏走了,昌平公主才冷漠的起身道辞了别,跟着宋氏的脚跟出了宫门。 皇后更不好了。 她都说不爽利了,这两人竟然当推辞,连一句问候之语都无,就这般走了。可她好歹也是皇后,好歹也是真的不舒服啊,虽然只是心里不舒服。 皇后心里狠狠的给这三人记了一笔,只等着有机会还乐回去。 此时御书房里,平泰帝正在见永定侯姜丞。 “你说刺客?什么刺客?”平泰帝一脸惊讶的问道。 “臣最近遇到的刺客已经几次,次次都是死士,第一次,小女就受我连累,几乎在东山寺死于贼寇之手,那一次同小女一起受伤的还有昌平公主之子,周子曦。” “子曦,子曦上次重伤又是因为你这二女儿?这还真是痴情的种子,为你女儿可是几次快丢了小命了。”平泰帝唏嘘道。 永定侯心里鄙视了一番,谁稀罕这个痴情种子,遇见就没好事的人,霉星一个。可这话也就心里想想,这可不能说。他装了装样子,满脸惋惜的道,“只可惜小女命薄,无福消受这份痴心才是,自从小女病好后,遇到这周公子两次,两次都差点丢了性命。老臣真是忧心不以,真不敢啊,真不敢啊。” 平泰帝一脸探寻的看着永定侯站在御前抹眼泪。 这可是武将,还是一个让鞑子闻风而逃的杀神一样的武将,这眼泪摸的怎么这么顺畅,若是谁说永定侯哭,只怕听见的人都会笑这人是个疯子。 可如今让人变疯子的一幕就在平泰帝眼前,他都有些恍惚,这是真还是假? 可不管真假,这安慰的话还是要说啊。 平泰帝平息了许久,才能用一副关心的口吻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般说来,你家的这个女儿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孤还真想见见。” 永定侯一听,直冒的眼泪,瞬时就收了回去,忙恳切的道,“圣人言过,这天下间最有福气的就是圣人,我那小女儿的命数坎坷,哪里是有福气的,就是个贱命罢了,所谓贱命长命大概就是如此。” 平泰帝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堂堂侯爷,整个的无语。他正要嘲讽这个永定侯一番,门外传来了一阵吵杂。 “狗奴才,你让开。” …… “就你敢拦我,看我不抽你,我的鞭子了,小凳子,我的鞭子。” …… 珍平公主愤怒的声音直闯而入。 平泰帝皱了皱眉,狠狠的叫道,“冯宝,你去看看。” 冯宝缩了缩脖子,从一旁溜出了殿门。 珍平公主正站在檐下看见冯宝出来,她睁着大眼睛问道,“你来的正好,这些狗奴才,你正好给我教训教训他们。” 冯宝心里不舒服,狗奴才,是太监就是狗奴才啊。他也是太监,让他去教训人,那是不是也是将他当狗奴才。 他堆了笑,讨好的道,“珍平公主,圣人正在同永定侯议事,你若是要见圣人,可还要等一等。” 若是某位大人听见冯公公如此同自己说话,心里都要笑开花了,御前第一红人,反过来讨好自己,那得多大的情面啊。 可惜。 对面的是珍平公主。 珍平噔噔几步冲上了台阶。 刚才她充不上来,那是小太监们怕被责罚,拼了小命的拦着,此时看见冯公公,小太监们立马缩了边,珍平公主顺利的冲到了御书房的门口,只差一步就要推门而入。 冯宝急得要死,狠狠的咬牙往前一扑,这一扑正好跪在了珍平公主身前,他死死的抱住了珍平公主腿,哭着嚷道,“公主饶了小的吧,求您发发慈悲,等上一等。” 珍平公主傻了眼。 她还是个没有出嫁的小姑娘,就算天天在宫里见者这些太监,她身边伺候的可还是女婢,什么时候太监可以对她动手动脚了? 虽然太监不算男人,可毕竟太监看着像男人啊。 珍平公主,忍不住的尖叫起来。 尖锐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冯宝整个人都懵了。 御书房的门被大力的拉开,平泰帝站在了门前。 珍平公主的叫声嘎然而止。 一切都放入安静了下来。 “都下去,珍平进来。” 平泰帝恨恨的道。 永定侯忙行了礼,从一旁退了出来,四周伺候的宫人也忙跪地后退而去。 冯宝丢脸的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快速的退到了檐口的台阶下。 别人可以退的很远,他不敢,也不能。 平泰帝转身往御书房里的龙案而去。 珍平公主,绞了绞受伤的帕子,一跺脚跟了进去。 “你说,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往日里你学的规矩礼仪都到了西京河里去了,早就冲跑了不成?”平泰帝的话,冰冷严酷。 珍平公主莫名的想起来自己宫里的嬷嬷训小宫女的话。 “你们这是蠢还是笨,平日教的礼仪礼教都到哪里去了,都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那日她听见这样粗鄙的话,心里还了呵呵呵的想,话虽然粗鄙,可道理还真是那个道理,骂的挺像回事的。 可如今,如今平泰帝,她的亲哥哥也这样骂她。 珍平公主心里莫名的委屈起来,她忍不住的就哭了,一边哭,一边打着嗝,一边说这话,“皇帝哥哥这是不喜欢我了,我什么时候没有规矩礼仪了,我是哪里错了,皇帝哥哥要这样,您是不是嫌弃我了,要把我给丢出去,丢出这皇宫远远的?” 平泰帝头疼起来。 这个妹妹,母后十分的疼爱,若是让她再哭下去,没准母后知道,又该叫他去说叨说叨了。一想到母后的话痨,平泰帝的头疼的几乎抬不起来。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丢你出去?” 平泰帝吼道。 哭的女人多半是没有理智的,即便是没有嫁人的小姑娘,在这件事情上也是属于女人的范畴。 珍平公主就属于没有理智的哭的女人,她狂吼道,“你就是要丢了我,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你想把我嫁出去,还要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你就是嫌弃我了,不想我再在你面前碍眼。” 平泰帝讶然。 他当然知道自家妹子喜欢的是周子曦这个也算青梅竹马的表哥,他虽然不反对,可这事情明摆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可不想贴着堂堂的公主去做妾。 他也确实看中了一人,若是轮样貌风流,只怕那人还更胜一筹,只不过出身差了一点罢了。可出身这种东西,在谁的面前都是件大事,唯独在他的面前什么都不是,什么样的出身并不重要,只要他愿意,他就能赏他个前程,天大的前程。 可。 这个妹妹,怎么劝才好? 哭起来的女人可没人劝的住,若是哄,他堂堂帝王业拉不下这个面子,更何况哄人的话都是谎话,平泰帝也拉不下面子来撒谎哄人。 他颓然的坐在御案后的龙椅上,静静的等。 既不能劝,那就等吧。 方正他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日光投射的窗影慢慢的从地上的一边往另一边移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缓的脚步声从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可又带着细微的响声,带着一种舒缓的节奏从外往里。 平泰帝微微睁了睁眼,他舒心的笑了笑。 “臣见过圣人,见过珍平公主。” 一身灰白道袍,一条淡青腰带,道袍两边顺着腰带往下掉这两条淡青色的丝涤,丝涤上的青丝慢慢的随着风微微的荡了荡。 一个清瘦的男人,这样的打扮,怎么看怎么好看。 “国师免礼。”平泰帝笑着言道,“你来的正好,赶快施法替我堵住这丫头的嘴。” ------题外话------ 今日心情很不好,可还是坚持着写完了今日的更新。 我招聘面试的人被别的部门和人事一起否了,悲催的人生,我这里可是用人部门,竟然话语权都被剥夺,心里超级的不乐意。很久没有如此的不淡定了。 淡定的人生竟然因为這点插曲而不淡定,看来修炼还没到家,还不能成那妖精。 第一百五十章:道理难道不是道理 哭累了的珍平公主忍不住的抬眼望过去。 这个国师听人说过,总说他仙风道骨,姿容俊朗,神采奕奕。珍平公主也好奇过,可就算她在皇宫里来去自如,就是皇帝的御书房说来就来的,那么久,她都没有真正的见过这个神乎其神的国师。 有一次她好奇问起,平泰帝只是笑着道,“他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俗世里的事情怎能让国师劳心。” 珍平公主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哭的太难看,她忙抬手用袖掩住脸,满脸通红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平泰帝耳边一下少了呱噪的哭声,他满心感激的看了国师一眼,装着生气的对珍平公主道,“你还不快些下去,哭成这样,两个眼睛像桃子似的,如何见人。” 珍平公主急得跺脚,一扭小腰闪身冲出了御书房。 国师笑着望着平泰帝,仿若再说,你可要谢我才行。 平泰帝从龙座上起了身,几步绕过龙案走到了国师身边,急切地问道,“可是有了消息?” “不曾。” “不曾,是不曾逃脱,还是不曾困住。你倒是给我个准信。” 平泰帝焦灼的像一个毛头小子,哪里还有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继续问道,“你可是去了九重塔?那人是否还在塔里?” 国师点了点头,淡然道,“那人还在,圣人无须忧心。只是九重塔似乎受到了损毁,还需再看看。” “损毁,怎么会?不是已经派人去修了吗?难道修不好?再看看,又是看什么,看他在不在,还是看他死没死?” “他若死,借运就破败,他自然不能死。” “不能死,不能死,你每次都这样说,可他一日不死,孤一日不能安心,若他活过来怎么办?” “他永远都活不了。” 平泰帝沉默不语。 殿外的日光从门口照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长长的身影在龙案的台阶上折了一下,压在了台阶上。 国师在地上的黑色影子不知怎么突然变的灰白,也只一瞬,那灰白又变成了沉黑。 国师的眉微弱的皱了皱。 平泰帝慢慢的转身,背对着国师道,“你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我才回记得我答应你的事。你要找的人我已经派人找到了,你是要现在见她,还是要等几日。只是不知道你要以什么身份见她。” 平泰帝的声音里透着冰冷,也透着嘲讽,仿若一个绝望的困兽在一旁看着另一只困兽一般。 国师的脸平淡无波,他淡然道,“已经不着急了,什么时候见都可以,见了也许还不如不见。” 淡然孤寂的尾音里透着浓浓的忧伤,仿若钩子钩住了人心。 平泰帝点了点头,道,“那你还回那里去吧,既然损坏了,总要修好,何事修好了你再回来,那人我自然也会派人好好的照顾着。” 国师点了点头,躬身行了礼,慢慢转身走了出去。 站的远远的冯宝望着国师离去的背影,心里忍不住的想,“又有大事了?” 他从小服侍平泰帝,他日日在平泰帝身边,这个国师他自然见过,可这个国师每次来平泰帝都会莫名的烦躁,那些伺候的人多半都会被迁怒,若是运气不好,丢的有可能就是小命。如今国师刚走,冯宝不敢上前去伺候,怕万一成了那个不好命的。 他招了招手,将自个儿的徒弟,小桂子叫了过来,吩咐道,“你去给圣人沏杯雪山云里,小心的端进去伺候。” 小桂子心里一跳,他不安的瞄了瞄师傅冯宝的脸,低声道,“不如让小宝去伺候,这样得脸的事,他一定乐意。” 冯宝看了小桂子一眼,眼神闪了闪,心里道,不愧是我的徒弟,这个时候还知道避风头,也罢,那个小宝最近也太跳了一些,就让他去吧。这祸福的事情谁知道了? 他点了点头。 小桂子忙讨好的咧嘴一笑,猫腰往一旁跑去。 “小宝,我可是给你讨了个好差事。”小桂子一脸得意的望着一旁的小太监道,“圣人身边上茶的差事,这可不是见人就有福气去的事情,能不能露脸,就看你的造化了。” 小宝是个小太监,在这御书房伺候也有一断日子了,这个小孩子总想着有一日能做个秉笔太监之类的大人物,因此便日日的到处讨好人,他品级小,冯宝这样的大太监他连边都贴不到。他便日日围着冯宝这个小徒弟打转。 银子好处,他也孝敬了不少。 今日难道真是机会来了。 小宝心里凸凸的跳。 他忙讨好的贴过去问道,“桂公公,我没给圣人沏过茶,我也不会沏啊。” 啪嗒。 小桂子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上,狠狠的道,“谁让你去沏,然你送茶,跟我来。” 小桂子一挥手,送佛送到西的带着小宝到了茶房,手脚麻利的沏了杯上好的雪山云里。挥手道,“快点送去,这么好的机会,我可是让给你的,你要是不好好办差,办砸了,你可自己兜着。” 小宝心里了开了花。 谁不知道圣人最喜欢这小桂子公公沏的雪山云里,若不是因为这一手沏茶的绝活,冯大大怎会收了这小桂子当徒弟了。 他忙端了茶,又用手背贴着杯壁试了试茶温,这才谢了小桂子,弯腰端着茶盘往御书房去。 等小宝到御书房的时候,御书房的门口已经跪了一排的大臣。 他惊讶的不行,不就去沏了一杯茶吗?怎么回来,御书房就变了样?什么时候在御书房的门口种出这一排排的大臣的? 他不敢耽搁,急步到了御书房门口,恭谨地弯腰等着。 冯宝正在急,望见门口站着伺候茶的小宝,忙几步过来,将搭在他手上的浮尘一扫,低声道,“还不进来。” 小宝忙又将腰弯低了两分,两眼盯着冯保的脚后跟,亦步亦趋的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黑石的地面光可见人,小宝望着石面上映出的人影,心里直乐。 他终于有机会进御书房了,这可是美差,能靠近圣人的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不得了的事情,更何况还是成了圣人身边伺候的人。 他正乐,突见前方的脚停了下来,他忙跟着站定。 手上端着的托盘一轻,就听见冯宝的声音道,“圣人,雪山云里。” 啪,杯盖跌落的声音传来,平泰帝跟着吼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威胁孤吗?那些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就了不起吗?孤也是读书人,孤也会读书,可没见孤把自己读成傻子,那些人是傻子不成?” 气喘着过了一口气,平泰帝接着吼道,“你们难道也把自己当成了读书人,难道读书人就不是孤的臣子了,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先是读书人还是先是臣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跪在台阶下的臣子们满脸通红。 小宝听懂了最后一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记得他奶奶就喜欢骂他说,他良心都到了狗肚子里去了。那时候他家穷,他总羡慕别人家能吃口菜,吃口肉的,每日他望着自家那点漂野菜的汤,总忍不住抱怨家里。 每次他抱怨,奶奶就骂他这句,你良心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那时候小,不懂,等懂了,一切都晚了。 小宝伤着心。 台阶下的臣子们也伤着心。 他们伤心圣人如此的不待见他们。 他们可是好心啊。他们不想让圣人当昏君啊。他们这是尽臣子的本分,他们这是为了圣人啊。谁能说不是了? 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圣人看重了永定侯家的小姑娘,变着法子的要指了人家入宫,那可是定了亲的良家女子,这样夺人妻的事情,圣人怎么能做了? 如今全京城的读书人都知道了,大家自然不能让圣人这样败坏于女色上啊。 于是大家商量了,就自发的座在了皇城门口,默默的给圣人箴言。 既然白丁的读书人都可以如此,那他们这次做了官的读书人自然也要如此,别人只能座皇城门口,他们可是可以到御前进言的啊。 可这皆大欢喜的进言,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大家胆战心惊的跪在了台阶下,进退无法。 这会儿,在圣人那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的话出来后,所有的人都后悔了。这是热了圣怒啊。 怎么就怒了了? 圣人自从登基以来,一直都很宽厚仁慈的啊,特别是对读书人,一向是一副我听从礼仪诗书教诲的样子,以前的好几件事情,圣人都是说那些白丁的读书人说的对,做的对的,也总是听从了劝诫改正了行为。 今日怎么就不能了了? 难道是因为这次没有王家牵头吗? 前几次都是王大家带着大家来做这件事情,如今他病了,这事自然就不能再出面,可难道就因为这个,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有几个人想起他们一起商量要来觐见的时候,打退堂鼓的同僚私下的话来,“这是要做什么?没有王大家,就是进言,又有几个人会跟着了?就算有人跟着,可那道理就一定能成为道理? 什么是道理就能成为道理?当时不动,此时跪在台阶下,似乎有点懂了。 ------题外话------ 昨日没有更,各位看官对不起。 工作实在很忙,不过我努力着。 第一百五十一章:名声如衣裳 还在暗地里讨论圣人开始留恋美色的人,还没有来的及捂热这个消息,突然一个更疯狂的消息就突然卷过了西京城的大街小巷。 “你知道吗?又有人去堵了,堵那里。”说话的人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头顶,“那是什么地方,谁还以为是人都可以去的。” “是啊,王大家都没有去,他们也敢。” “可不是,圣人可是王大家力撑的,王大家都说圣人是百年难遇的有德之君,这些人,唉。” “酸腐啊,这个酸腐,迟早要了命。” “可圣人贪恋美色,这样的事情,不能不箴言。” “贪恋美色有什么关系,只要不误国,那个男人不好色。你不也想着娶小妾。” “可美色是亡国的先兆。” “兆个鬼,谁亡国,少乱说。鞑子都不敢来,风调雨顺的谁不舒心要亡国。” 有人说话不客气了,旁人便熄了八卦的心思,大家彼此望了望散开了去。 姜婉好了过来,日日在听宋氏唠叨进宫的礼仪和宫里各宫的官司。 “阿婉,皇后虽然不管事,可是她是皇后,皇宫里除了圣人和太皇太后,谁也大不过她去,你去了,她待你的态度,就一定是圣人待你的态度,你要好好揣摩,对她也要恭敬有礼。至于圣人,你在后宫,多半是见不到的,倒是不用担心。至于太皇太后,这位虽然年纪还不算老,可已经深居简出多年,很少见人,就是当初还只是妃的时候,就极少在人前走动。” 姜婉歪着头笑着问宋氏,“母亲见过太皇太后吗?” 宋氏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曾见过。” “难道大朝拜也见不到?”姜婉有些疑惑。 宋氏眼里也露出一些疑惑,仔细想了想才道,“确实不曾见到,说起来新年的大朝拜,太后都没有出来,也有些奇怪。” 姜婉笑的眉毛弯弯的乐。 她这几日听烦了宋氏的教导,便拐着弯的问些不着边的事情,让宋氏烦恼,这不又问道一个了。 一旁陪着在做针线的姜阮望着笑的像狐狸的妹妹,心里暗暗摇头,她这聪慧的母亲,遇到这个小妹怎么就一下便如此傻了,真是,唉。 姜婉一歪身子倒进宋氏的怀里,娇俏的掉这宋氏的脖子道,“母亲不要想这么多,这些事与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可多宝贝了,耿秋给了我好多好东西。” 一旁描红的瑜哥儿直着耳朵听到,宝贝两字,心痒的不行,一把将毛笔一丢,蹭过来道,“婉姐姐,我也要宝贝,你给我一些。 小家伙满脸放光的充满期待,弄得姜婉一愣。 那可是各种各样的毒药,这个小屁孩,估计还以为是以前的那些小虫。姜婉傲娇的扭头,哼道,“才不给,你还小,不能玩的。” 瑜哥儿傻眼。 如今他慢慢懂事了,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玩,也什么都想要,可如今所有人对他说的最毒的一句就是,“你还小,不可以。” 瑜哥儿恨恨的嘟了嘴,转身扭着小屁股,埋进姜阮的怀里,闷闷不乐起来。 姜婉突然落寞起来。 这段日子她生病的多了,宋氏要照顾她,瑜哥儿便给了大姐姐照顾,时间长了,瑜哥儿也慢慢的黏着大姐姐躲过了母亲和她。 这还是那个以前将她放在第一的瑜哥儿吗? 姜婉穿越前从来不知道要去揣摩人心,她只需要冷漠的去杀僵尸就好。穿越后,她学会了爱人,学会了关心,甚至还慢慢的学会了做一个小姑娘,撒娇,讨喜,忧伤,不开心。可她还是不会揣摩人心。 她不知道人的心原来也是可以一下变的。 她身边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们都一直爱着她,爱她只会越来越多,从来不曾改变或者减少过爱。 可瑜哥儿,这个她爱着的弟弟,怎么就一下不再那么爱她了了? 姜婉的落寞不是妒嫉,却又无法控制。 她忧伤的不行。 自从小煞不见后,她慢慢的品味到了忧伤、孤寂的滋味,那样的滋味是她在末世的陪伴,到了这里,她已经慢慢戒掉,可如今又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然回来。 可她现在除了忧伤、寂寞,更多了一份担心。 如果小煞也像瑜哥儿一样,久了不见她,会不会也会不再那么喜欢她?喜欢会变少,会没有吗?话本子里的那些恨也会来吗? 姜婉不知道恨是什么,她杀僵尸不是因为她恨僵尸,那只是因为她必须活着。 姜婉的落寞被宋氏看在了眼里。 她的这个女儿,从小就聪慧,即便痴傻多年,这人聪慧并不曾减少,如今。宋氏只担心,慧极必伤。 紫藤跳开门帘迈了进来,禀道,“夫人,侯爷让人来传话,请二小姐去前院书房。” 宋氏讶异的望了望姜婉,慢慢的点了点头道,“知了,你让人回去禀,二小姐晚点过去。” 紫藤应了诺,转身出了屋子。 宋氏有些担心的问姜婉道,“你可知你父亲找你何事?” 姜婉摇了摇头。 宋氏心里却翻起了不安。 她这几日刻意留在这荷塘苑里就是不想女儿听到那些留言,可她也知道这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掩耳盗铃,留言只怕会越来越烈。 她心里也知道,侯爷是将这个女儿当男儿教养的了,若是男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能挺身面对,只怕侯爷如今想的同她想的天壤之别,此次叫了去前院书房,就是要避开她单独同阿婉说留言之事了。 宋氏心里升起一丝对永定侯的不满。 姜婉笑着拍了拍宋氏的手,轻声安慰道,“父亲定然是有事,母亲无须担心。” 等姜婉到前院书房已经是一个半时辰后了,宋氏使了性子,拉着姜婉不让走,这一折腾,就折腾到快到晚膳的时候,姜婉才脱了身。 永定侯此时已经换了家常的道袍,座在书房喝茶。 姜婉进来笑着行了礼,站着身望着永定侯乐。 永定侯不好意思的训道,“你就看笑话吧,这天下有一心看父母笑话的孩子吗?这是不孝。” 不孝两字说的很重,可却拖得很长。 姜婉顺着这个长长的尾音接话道,“是啊,是啊,父亲说的是,可也没见过这个天下有拼命败坏女儿名声的父亲啊。这个也算不慈吧?” 永定侯无语。 他有些低沉的道,“这事是为父的不是,可除了此计,实在没有办法阻你进宫,圣旨下来,有些事情,为父不能不顾及。我知瞒不过你,今日本想同你说起,却不想你已经知了,你母亲只怕担心的不行,这几日守你如此之严,你如何得知?” 姜婉笑着道,“母亲虽然守在身边,可总也有不在的时候,父亲给我管理侯府消息的时候我总还能留点手腕,更何况我还有暗卫,我虽然病着,小消息懒得过问,可大消息,总还是有人报来。” 姜婉站起身,赔礼道,“父亲莫怪。” 永定侯眼睛润了润。 这个女儿,不是应该来怪罪父亲不顾她的名声,肆意而为吗?怎么反而给他赔起不是了。永定侯哽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你无错,你只是做你份内的事,如今你身体不好,消息的事情,还是你二哥管着,可你若有了精力,还是要交回你。” 话到了这里,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说。 姜婉刻意避开的话题,永定侯有些不知该如何再提。 姜婉心里叹了口气,这个父亲不管在外面如何冷酷无情,歃血砍敌,可到了家里,面对母亲,面对儿女,他总是心软的不知如何是好。 “父亲,名声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件漂亮的衣裳,有的时候,是不是穿一穿,在人前当然可以值得炫耀夸赞,可若是我没有了这件衣裳,我也不过是换一件穿罢了,我还是我,若是因为一件衣裳而看轻我的人,我自不必理会,我本心不在一件衣裳。” 姜婉淡然的话,好似老僧入定一般平静。 这话入耳,却仿若重锤击鼓,直击的永定侯满耳重鸣。 名声不过是一件衣裳。 这是怎样的气概? 这天下有几个人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就算做了恶事的人,也还想着用个好名声给自己遮丑,更何况本就是好人的人。 名声。 姜婉本不想说这事,可她真的不在乎这点名声,既然不在乎,又何必让父亲为自己担心,坦诚而言虽然有些惊世吓俗,可也好过让父亲担心好。 看见永定侯惊讶的样子,姜婉有些后悔。她试着解释道,“父亲,我只是觉得为了这点事情,不喜欢我的人,我也不会想嫁给他,所以我。” 永定侯挥了挥手,言道,“阿婉所言是大道,是为父一叶蔽目没有看清。你所言我知。你好好的养好身子,进宫的事情,必定不会再行,若是你好了,还是以侯府三公子的身份走动行事,阿婉,退一万步,真到了那日,为父临可没有阿婉这个女儿,也要留着侯府的三公子在身边。” 此言一出,姜婉双眼发光,她多想自由自在啊,在这个世界,只有身为男子方可如此。 望着女儿发光的双眼,永定侯心中一定。 ------题外话------ 各位看官今日更新。 对于断更变的有点常态化,我只觉解释起来也很无语,便不想多言了。 对于写书,我只能说是,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问我何求。 不过无论如何,道歉是必须的。 对不起各位看官,抱歉。 第一百五十二章:齐齐冒头 自那日前院的书房密谈过后,姜婉便搬出了荷塘苑,搬进了临近前院的翠湖阁。 翠湖阁里除了一直伺候姜婉的紫藤和桃红,其它的人全都换了新人,比起以前伺候的人少了很多,可进来的,几乎都是有功夫的,就是一个洒扫的婆子也是能舞两把的。 姜婉在翠湖阁的一切起居全部按男子布置,为了这事,宋氏很是费了些心思。因为从此之后永定侯府的二小姐又要痴傻病重了,而永定侯府的三公子,姜瑜则住在了翠湖居。 宋氏心里不好过,可也无可奈何,如今一个没有了名声的女子,只能深居不出。不过好在因为这疯狂的流言,姜婉不用再入宫。退一万步,宋氏也慢慢的习惯了每日看见一身男装被人唤作三公子的姜婉。 姜婉住进翠湖阁的一日夜里,她又沉沉的梦到了那个声音,轻声的温柔的贴着她的耳边道,“阿婉,好阿婉,我是谁?我是谁?” “你要记得,我是谁,我是谁。” 姜婉的精神力慢慢的恢复,如今已经能平静的走在那个茫然黑暗的地方,静心的听那个声音说话。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她不知道,但她慢慢的听出来,这是小煞,小煞。她叫不出他的名字那是因为小煞不是他的名字,他是小煞,但小煞不是真的他。 姜婉慢慢的静静的听,她喜欢听这个声音轻柔的在她耳边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轻柔舒服而温暖。 姜婉的留言传的沸沸扬扬,宫门前静坐的学子也多了起来,开始还只是早去晚归的好像坐班一般,规矩的只是去坐那么一坐。 后来学子们听说了,去御书房求见的大臣全被打了板子,再后来早朝禀此时的御史又被削了职,再后来,听说圣人下旨,朝堂再议此时,无论是谁,直接罢官,三代不可入朝的时候,学子们彻底的愤怒了。 早去晚归的学子慢慢的变成了滞留不走,再后来激烈到直接在宫门前与宵禁的禁军大打出手,最后变成了圣人下令,全部下狱。 一夜之间,京城能关人的地方都关满了人,不能关人的地方,也变着法的关了人。京城里的学子一夜之间少了许多,以至于京里的学堂到了第二次开学,几乎都凑不齐人了。 一时之间朝堂风云大变。 京兆府尹的衙门前几乎擂鼓不断,这些学子的家人、朋友齐齐地跑来京兆府尹报失踪。 这报失踪有一个好处,按照明律,若是抱了失踪的人,他日找到此人,此人必须登堂待认,需要亲族出面堂上认可,此人方可正身。 也就是说,只要族里报了族人失踪,将来就有机会在这学子被问罪之时登堂验人,遇到狠心的大族,必然直接痛定思痛地断足而保,直接在堂上不认此人,那这人所犯之事便可避开牵连,只是一人范事。 若是舍不得自己族里的子弟,等到了登堂验人的时候,便报了别人的名字,私下若疏通的到,便能在牢中悄悄换了人,让族中的别的人顶了这罪,保了族中的顶尖之人。 毕竟有的小家族,可能倾全族之力才供出这么一个有了功名的读书人,到了这种时候多半还要保上一保。 不过不管如何,此时报个失踪总好过某日毫无退路。 于是京兆府尹里报失踪的排起了长龙,直让陈翰学恨的想问候那些人的家人。 他好不容易将京中学子失踪的事情压了下去,逃过一劫。如今这么一闹,那学子失踪的事便被人翻了出来,谁让他府门前报学子失踪的人多到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陈翰学无法,只能悄悄从衙后的后门溜了出来,急急的往皇城里去。 等陈翰学赶到御书房的时候,左右两相已经一并站在了愚书房里,满脸苦痛的忍着平泰帝的破口大骂。 “你们俩都是如何管理这京城的?大比之年,学子无数,状元才考出来几天?这些学子是不是不记得他们是天子门生?见过学生堵夫子大门的吗?这就是天下的读书人,这也配。难道他们老夫子想娶个小妾,他们也去堵门?更何况这还是子虚乌有的不是真的事情。都不长脑子的吗?都不怕死了是不是?” 左相心里暗喜,装着一脸受教的表情,低头垂目地只等平泰帝消气。 右相则一脸不愤,紧紧的撰着手,气的青筋直跳。 左相一向与学子们不亲近,私底下京中的学子们都有些看不起这个以从龙之功坐上左相位置的陈奎。 右相则不同,他出身王家,虽然他不是正嫡之位,可他与学林关系颇深,他能坐到这个位置,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王家能左右学林。 王家别人不提,只是一个王冕就能让学子们俯首称是。 可如今,王冕才刚病,这些学子就莫名的调出来闹事,这些人打圣人的脸,那可是会带累王家的,只是不知这背后的人,为的是王家还是为的是别的? “你俩倒是说话,站着装木头有什么用,你们倒是说说,那些学子到底要怎样?如今关是关了,可关了之后如何,你们倒是给孤说个一二三来。” 平泰帝端着龙案后,一脸的不耐烦道。 左相往前一步,低眉顺眼的道,“臣惶恐,臣无能,臣不知该如何。” 平泰帝怒火烧的好像秋天的荒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他一抬手,一碗茶顿时砸在了左相的额头,温热的茶水,泼了左相一脸。 左相微微抿了抿嘴角的茶水,心里道,高山云雾,考来圣人心情还好,若是上的青竹峰那可就要人命了,还好平日给冯宝的打点够分量,否则今日在门口,冯宝的那点提示可是要害死人的。 他开心的给平泰帝火上浇了油,就看这右相如何来接了。 王家,哼,只不过有个大家的王家在背后,这有什么了不起,今日之事不了,王家也没好果子吃。 右相仿佛淋了一身的冰水,他手脚冰冷的机械的抬了抬手道,“圣人息怒,臣这就出宫去平息此事,此事定是有人鼓动,只怕这些人是冲着王冕来的,王冕病了。” 平泰帝抬起来准备丢砚台的手顿了顿。 病了?王冕病了,他当然知道,可此时提此事?他愣了愣神,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右相有话要禀,可因为还有旁人,不敢禀,这是拐着弯的说话。 这左右相虽然都是他的人,可他从来不想让他们胶合在一起,御人之道,可不是让下面的人抱成团的。他将扬起的砚台轻轻的丢在了近处,骂道,“王冕病了难道你也病了吗?” 话落,平泰帝话尾一转,吩咐左相道,“你,你去看看那个王冕,他是怎么病的,去把他给孤抬进宫来,孤倒是要问问他,他是怎么教他的那群学生的,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好学生。” 左相忙应诺,急步退出了御书房。 待左相一走,身后的御书房大门咯吱被关上,右相噗通跪了下去,磕头道,“主子这是有人要针对王家,为了灭了王家,王冕的病十分蹊跷,在他病的时候煽动学子闹事,这病定然不是普通的病。” “病的如何蹊跷?” “他,他,他每日在家中描眉画脸的,做女子打扮。”王奎的老脸满脸通红,遮遮掩掩的道。 “女子打扮?” “是,他总是扮作年轻女子,每日同他夫人一起描红绣花,吟诗唱曲的,不肯再扮回男子,还说什么,难得活回自己,如今得了姐姐谅解,愿意伺候姐姐身边。” 平泰帝惊讶的瞪着眼道,“你刚才所说的姐姐又是王冕何人?” “是王冕之妻。” “妻?” “正是,臣问过王冕,他只道,以前是一叶幛目不曾看清自己,如今才知,本该是女儿身啊,本该是女儿心啊,若是早知,那人也必定不会死的如此凄惨,他也可以安心度日。” 平泰帝几乎晕了方向,不知右相所云。 右相忙解释道,“臣也不知王冕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可臣几次去看过他,又听他夫人言起旧事,臣猜测,王冕定是同他夫人一同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原本是可以娶他如今这位夫人的,却不知如何阴差阳错的变成了王冕娶了这位夫人,而那人却死了。如今王冕突然说,其实他也喜欢哪位故人,因此便想与自己夫人一起共侍一夫,自愿做妾。” 右相最后那个妾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一个字出口,仿佛被毒蛇咬了舌头一般,他舌头苦麻的几乎没了知觉。 平泰帝心急如焚,急着追问道,“此事有几人知道?” 他知这是王家的丑闻,只怕不是因为学子闹事实在是不能再遮掩,这件事只怕还被王家死死的捂住。 右相狠狠的咬了舌尖一口,直到疼感传来,他才有点大着舌头的道,“如今除了王冕夫人和随身伺候的两个丫头婆子,其他人并不知,王冕和他夫人如今都关在王家祠堂后。 第一百五十三章:王冕的秘密 右相继续说道,“因为王冕夫人一直供奉佛祖十分虔诚,因此此事倒是不曾让人起疑。” 平泰帝望着右相不说话。 这个安排漏洞百出,不可能让王家可以将王冕生病的消息瞒的如此彻底,定然还有后手,不然他那些暗探可真要全赐死才能让他消气。这个京城竟然这点事都探不到? 右相话出,已然知道说错了话。 他忙跟着解释道。 “王冕身份重要,多年前王家就在为他找替身,本只是找来在危险的时候替代王冕,可谁知,这时候出了这事,这替身便派上了用场,如今这替身代替王冕在王府病着,就是王冕亲身女儿也没有察觉出不妥。” 这后面一句,自然是替人开罪的话。他可不想得最了平泰帝手上的那把刀。 那刀可是会杀人的。 平泰帝满脸疑惑的看了看右相问道,“可派人去诊治过?” “诊治过了,大夫都说不出原因,倒是有人说,有点像中邪,可这。”右相似乎有些话不敢说,戛然而止的停了下来。 平泰帝厌烦的不行,他挥了挥手,说道,“此时孤会派人去,你先回去派人盯着,不要让那个假的在人前漏了底。若是可以,安排那假的好起来,若是拿假的做的到安抚这些学子,那假的也可以是真的。” 右相眼皮一跳,心里冒出一丝不安,可很快他就压住了这丝不安,若无其事的恭谨地应了诺,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只剩下了平泰帝,他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快速的写了一封信。他招了人进来,轻声的吩咐道,“密送至东山寺。” 来人恭谨地磕了头,手下密信退了出去。 陈翰学在御书房外的茶房里焦急的等着,一直等到平泰帝唤人上茶他才得了机会被招进了御书房见驾。 一迈进那快到人膝盖一般高的门槛,陈翰学噗通跪了下去,急忙磕了几个头,连声唤道,“圣人,臣有罪,臣有罪。” 圣人鄙视的撇了陈翰学一眼,端了新上的高山云雾,轻轻的喝了一口。 这个人,奸猾的好像那水里的鲇鱼,看着无辜可等到他长到够大,总能有一口咬人拖下水的本事。 这么急得跑来认罪,八成有又是那些学子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可平泰帝已经厌烦的不想听,他很想将人丢出去。 这天下能有什么事?这西京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一些违逆他心意的蝼蚁罢了,铁血的手段定然能碾压一切,只是他还不想太早的坏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名声罢了。 平泰帝压下心中的郁闷,慢悠悠的道,“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罪?” 平泰帝话一出口,一入陈翰学的耳,陈翰学悬着的心就一下子落到了肚子里。 没有发火,还能调侃他一句,那这是圣人是不会追究的了。 他忙打了个腹稿,缓缓道,“那些被关进了牢里的学子太多,京里的许多人家不见了家里的读书人,都跑来京兆府衙门前击鼓,说要报家里人失踪。这哪是有人失踪,这是怕被牵连家族,先报个案,后面再寻漏子脱罪。圣人,这些人可是明目张胆的欺上。” 平泰帝忍不住气的笑了笑,问道,“你既然知道他们欺上,你还敢跑来同我说,你就不能办了这些人?” 陈翰学忍不住的摸了摸脖子,悄悄地将满手的汗顺手抹在了衣襟上。他慌乱的道,“法不制众,学子下牢已经是满城风雨,臣不敢引众怒,只能到御前自请罪责。” 这可是一招险棋,等于是递了刀子出去,只看对方愿不愿意用着刀子要了他的性命。陈翰学紧张的捏了捏手,刚才掉回肚子里的心又腾的悬在了半空。 平泰帝望着地上跪着的陈翰学满心的失望。 这天下一心忠于皇权的人恐怕是没有一个的,这地上跪的就是一个踩着皇权谋求私利的人,这种人可用,可也不能重用。 他有心让这个自作聪明的陈翰学长长记性,既要罚他,又要罚的好看。 平泰帝步下龙案,慢慢的走出了御书房。 他走过陈翰学身旁的时候,脚步微微一停,只一瞬就毫不停留的一言不发的出了御书房的门往后宫而去。 陈翰学就这般在御书房一跪就是一夜。 直到第二日早上,陈韩学实在熬不住,扑腾着昏倒在了御书房,他才被人抬出了宫,直接丢回了京兆府尹衙门的后宅,陈翰学才在老妻的嚎啕大哭中醒了过来。 他迷瞪瞪的想了想,突然惊坐起来,吼道,“哭丧啊,我还没死,说,送我回来的人怎么说?” 老妻当场就被吓的一愣,那嚎到嗓子眼的话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一脸的诡异。 倒是陈翰学的长子知道老父所问,忙跪着爬过来道,“是宫里公公送回来的,大点过,可谁也不透话,什么都没说。” 陈翰学颓废的一头又栽回了床上。 他突然发现怎么也猜不透平泰帝的心思了。 当初这个圣人还是皇子的时候,隐忍不发,好像透明人一般在众皇子中毫不显眼,若不是他投靠九皇子不成,他又怎会舍了那大明的战神,堂堂的皇位人选而选了这个毫不起眼的秦泰做主子? 那时候,那时候,想着那时候的秦泰和如今的平泰帝,陈翰学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想想他知道的这个平泰帝的夺位的各般巧合,心里的害怕一层一层的翻涌的如同大潮。他忍不住的想起几位皇子的死,又想起了九皇子的失踪,这些事情一件件都似乎透着平泰帝的影子。 该怎么办? 他害怕的急忙唤道,快快,快请周先生,让他出面去传话,彻查,彻查所有报来的失踪人口,彻查。 周先生是陈翰学的幕僚,平日都是他在为陈翰学打点各类官务,他得了消息,急忙跑去了牢里,带着失踪名册一个一个的清查学子。 京城里的衙门都忙的不得了的时候,杨远则一派轻松的进了翰林院,做了一个最小品级的编修,每日跟着上司慢慢的打点一些杂务。 既然已经入了职,无论如何出于面子,杨远也要去恩师王冕处拜会。 杨远见到王冕的时候,王冕似乎已经好了许多,他斜靠在床上,清瘦的单薄,一副慈爱的样子。 杨远不觉的皱起了眉头。 这个王冕似乎有些不对劲,那个对他一脸轻蔑很不得他消失的那个男人怎么一下变得如此软弱慈绵? 杨远躬身行礼道,“先生可还好?” “还好,还好,你最近可是入职了?京中可还习惯?” “学生一切安好,先生勿忧。” 王冕点了点头,一脸的疲惫。 杨远立刻起身告辞离开了王府。 杨远从进王府到出来,前后不过一刻钟,快的让人疑惑。也确有人盯着杨远,在他离开王府后一直尾随他而去。 此时的永定侯府里,姜婉见到了阴家两师徒。 一脸菜色的阴老头子,盘腿坐在太师椅上,一个劲的喊饿,“哎呀,真是饿啊,真是饿啊,怎么还不给我吃的,想饿死我这老头子啊。” 阴小子望着一脸不给吃的就死给你看的师傅,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不出来。这是什么人啊,有这么饿吗?虽然一路从阴山狂奔而回,路上风餐露宿的十分辛苦,还要躲着某些人,可怎么着,他们也是一路吃饱了的啊。 师傅昨晚还啃了一只野鸡,这用符咒弄出的菜色脸真是丢人的不行。 姜婉眯着眼睛看着阴老头子乐。 这个老头子就是好玩,明明看出来她有事要找他说,他就打岔,还装成这样苦逼的样子,这是要给谁看啊? 姜婉如今一身男装,在府中行走都是以永定侯府三公子的名字,如今她一身男装,清秀的坐在一旁,就好像那挺拔的翠竹,高翠冷清。 阴小子不敢看姜婉,又为自家师傅的着急,一张脸憋得绯红,好像涂了胭脂一般,红红的发光。姜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阴老头子,倒是不曾看到阴小子的脸色,若是她瞧见,只怕也能多少猜中那小子的心思,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生生的错过了大好年华,空留一声惆怅。 “你答了我的话,就有宴席,不答,反正也饿了许久,也不在乎再多饿几日。”姜婉的话,清脆灵动,好像百灵鸟的声音。 阴老头子一听,却如同听到丧钟一般,一嗓子干嚎了出来,哇哇的干哭起来,边哭还变控诉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中毒快死的时候是谁救的你?你还吞了我的师门至宝,千丝引,如今你好了,你也忘了我这救命的恩人了,你如何,你如何,你如何如此狠心。” 姜婉心里一乐。 她跟着问道,“那千丝引是什么?为何会被我得了?得了它有何好处?” “好处,当然有好处了,你以为那是普通的窝丝糖,说吃就能吃了,甜一口就算完啊,那可是本命的好东西,有了这个你才能回了命,如今这可是你命里本源的好宝贝了,你那变态的天赋有了这个东西,可是配了把利剑。” 第一百五十四章:姜三爷来了 千丝引,姜婉心里慢慢的琢磨这个名字,她想起了梦中丝丝缠绕的白丝,那精神界里的白线,这就是千丝引吗? 阴老头说出千丝引让姜婉愣了神,他的吵嚷一概听不见。 他心里后悔的不行。 早知道这丫头这么容易发呆,他才不要说这个什么师门至宝,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宝贝,反正都没人用的了,平日也就用来捆捆鬼之类,也没啥稀奇的。这下好了,大餐啊,他的大餐啊。 阴小子觉的丢脸的不行,他急忙迈出屋子抓了个伺候的丫头吩咐道,“快去传一桌子菜来,肉要多,快去。” 丫头满脸惊讶,这个道袍少年英俊的让人挪不开眼,脸上飘着红更是让人心跳不停,她想回话,告诉这个少年她可不能去传膳,她就是去了,厨里的人也不听她的话啊,可到嘴边的话,绕来绕去,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句,“我这就去。” 丫头话落,阴小子悬着的心终于系上了一丝细线,他不好意思的含着感激的笑着点了点头,急忙又回了屋子。 他可不敢让阴老头子一个人待着,谁知道回头他又能弄出什么丢脸的事情。 这一路逃命一样的往西京赶,这个老头子还能一路丢脸的闹腾,平日也就算了,他还能冷着脸看着老头子的热闹,今日,今日,那可是婉姑娘面前啊,一想到师傅又要在婉姑娘面前丢脸,阴北水整个心都冷的像冰一般的难受的想死。 师傅这样,婉姑娘该看不起他了吧? 阴小子心里想着事,迈脚进门的时候,不曾留意,嘭的撞到了什么。 他揉着有点疼的鼻子,抬头一看,啊,胖子。 这个胖子他还记得,那是婉姑娘病的要死的时候,他们冲进去救人的时候,他眼角曾扫到的那个胖子。 后来他听人说过,这是个天下第一的毒师,好像姓耿。 耿秋被人一头撞进了怀里,他心里整不乐意。他可是眼看着这人撞进来的,他想让来着,可惜让不开,谁让他胖了? 他指甲一弹,一点小粉末顺着指风飘了过去,阴小子可不知道,他正满脸愧疚的鞠躬道歉道,“耿大夫有礼,是我莽撞了。” 阴小子,一弯腰,那点粉末便顺着从他腰背后飘过,一晃落在了还在发愣的一旁的丫头身上。 耿秋嫌弃的撇了阴小子一眼,心里暗道他运气不错,竟然这样躲过了这点小毒。他抬脚进了屋子,丢了个肥胖的背影给还没反应过神的阴小子。 阴老头此时已经拉着姜婉的胳膊在死命的摇,边摇还边嚷着,“你赔我千丝阴,要是赔不出来,就赶快拜师,你拜了师,你就是我阴门中人,这千丝阴也算是回了我门我派,快拜师,快拜师。对了拜师要大摆宴席,为师我饿的可前胸贴后背的快死了。” 耿秋望了眼一脸无奈的姜婉,心里恨这个老头子多事,没事跑来同他抢药人干嘛?这个女孩儿可是他的,谁也不能抢。 等阴小子进屋的时候,他只看到一个四肢僵硬,躺地上一动不动的老头子,和一个浑身绵软瘫成一滩肉泥的大肉团子。 姜婉望见进门的阴北水,满脸感激,冲过来拉着他的胳膊道,“你来最好了,你快看看,他俩怎么了?我这就去叫人。” 阴小子正想着胳膊上柔柔软软的小手,还未回神,胳膊上一凉,姜婉像风一般,扫过门口,顿时消失不见。 阴北水心里一空。 可悲凉的日子才刚开始。 一僵一软的两人在那里竟然不能移动,一个中毒,一个中了咒,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彼此不让,嘴不能言,可那眼光若能杀人,对方都已经尸骨无存了。 阴北水,孤单的一人用了膳,又让人搬了几床被子,他裹了地上两人后,自己也往地上一裹被子睡了一夜的冷地板,直到第二日午后,才见两个被坨坨动了一动。 阴老头子这次是真的饿的前胸贴后背,能动了,第一件事直冲官房,撒了水,再直冲厨里抢吃的去了。 耿秋则是一身无力,能动了,也得好几人拉了又拉才能从地上站了起来,软塌塌的一步一步挨回了凝魂居。 阴北水,望着空了的屋子,满脸的悲凉。 他最无辜啊。 好在姜婉还不至于真的撒手不理,解药,住的院子,伺候的人,都细细的给这几人安排了个妥帖,还不至于让阴小子一人折腾伺候这两人。 可等这两人缓过劲想再找姜婉的时候,竟然听说侯府三少爷出门了。 姜婉自从以侯府三少爷的身份在府中居住便真的如同男子一般不再到后院走动,就连宋氏那里她也只是同姜云、姜旭一般去请安。 出了门的姜三少爷坐在珍宝阁里歪着身子靠着软垫眯着眼听着周大在一旁敲着算盘一边盘账,一边说着最近的生意和西京城里的消息。 周大确实是个人才,不光生意做得好,就是打探消息也是一流。 姜婉原本想做的鬼部因为小煞的消失,十二不见,如今已经无法再起,不过好在这个周大够仔细,一些表面的消息,周大打听起来也算详尽。 “三爷少来,不知道这西京城里如今出了一件更大的消息,这个消息一出来,也没有几人再记得姜侯爷的二小姐要进宫的事了。” 姜三少爷嘴角微翘,轻笑一声道,“还有谁的留言比圣人的留言更让人感兴趣?” “状元爷,杨远啊。”周大一脸灿若牡丹的笑容,继续道,“听说圣人要将珍平公主嫁给杨远,如今的杨编修,可惜啊,这个天下皆大欢喜的喜事还没来得及昭告天下,杨编修就让人给告了。” “又是皇家趣事,那自然是招人闲话了。”姜三少爷一脸的原来如此的神情,感兴趣的问道,“那谁告了杨状元?” “还能有谁?杨状元的母亲啊,这个可是连挑小担的商贩都知道的事情啊,说是告杨状元不遵母命,背信忘义,不肯娶……”周大满脸的调侃,压低着嗓子道,“说是不肯娶亲梅竹马的表妹,那个表妹有些有些坡脚,自小就定给了杨家,只是因为杨远一心读书,才拖着没有成亲,如今那个姑娘年纪也大了,又脚不好,如果再这么被弃,只怕是活不了了。” 姜三爷讶然。 她知道自家小舅舅和表哥都认识杨远,若是杨远真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入了宋家人的眼?他们可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要说知根知底,也不为过,这京城的留言说的可是真的? “听说那个老太太原本还不想告自家儿子的,只是一直绝食逼迫儿子派人去接那姑娘进京成亲,谁知道前几日突然传来那姑娘死了的消息,老太太才急的冲进了京兆尹的衙门,告了自家儿子。” 周大停了手上的算盘,顺手盖了账本,继续道,“说来也是误会,来的人是前后脚的两个,第一个报死讯,第二个报活过来的消息,那姑娘上吊没死成。可老太太急性子,告完了儿子,才得了姑娘未死的消息,这要撤诉也来不及了,这事就这么闹大了。” 周大满怀感慨的继续道,“巧就巧在,这个京兆府尹刚好从宫里被罚了出来,出来前正巧听见圣人要颁旨给这杨状元赐婚。他一回来一接老太太这状纸,吓得立马从官案后跳了起来,大呼不好,急匆匆的往宫里赶。他这一赶,那圣人赐婚的消息也一下传了出来,虽然圣旨没有颁出来,可这消息也是瞒不住了。这可真是折了夫人又赔兵,那可是亏本的生意啊。” 姜三爷听的兴起,问道,“若是这般,那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什么都赶到了一处,可这世上的事啊,若是太巧了,那就难免有些过了。这个人谋划了这么一出,为的到底是什么?” 周大摇了摇头,答道,“我这里虽然消息灵通,有许多消息还没有传开我这里也能听来,可若要我去猜这幕后的因果,我可是猜不到,我可只是个打首饰的。” 姜三爷仰头大笑,说道,“你若是个打首饰的,那我岂不是真是个男人,你也不要拿话来虎我。那个杨远既然入了你的眼,只怕这几日也是盯着的,如今绕了这么个大圈,该说的,你还不说?” 周大惶恐地忙迈步过来,跪在地上道,“主子明鉴,我这点心思,哪里敢瞒您。这几日那杨远只出了三次门,一次是去京兆府的衙门里应案,顺道接回了告状的老母亲。一次是去了王冕府上,说是看望病重的恩师。还有一次,则是去了外面喝酒,同他喝酒的是宋家二少爷。” “你是说宋安然?”姜三爷一脸的疑问道,“他两本就认识,若是喝酒也并无不妥,你为何要绕着说起此事?此事有蹊跷?还是你有别的话要说,又绕着圈子的不肯好好说话?” 姜婉心里有些不高兴,她不喜有人旁敲侧击的试探,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不可直言。这大概又是古人与她这个装着古人的末世人的不同。 ------题外话------ 最近忙,断更的情况很难控制,我忙过这两月应该会好很多,各位看官这段日子尽量存稿吧,存过这段日子再看。 第一百五十五章:荒唐的私会 周大犹豫的舔了舔嘴唇,心里焦灼的不知道是不是要将那事吐出口,可若不说,不说,不说能怎样?其实也不怎样吧?这些阴司的事情,不应该告诉一个小姑娘啊,更何况这个阴司里还有一个是这小姑娘嫡亲的表哥。 可这人也是主子啊,这可是上位者,虽然这个上位的原因只是因为她有一个牛人的老爹,牛人的大哥,还有牛人的二哥,可那也是因为她有这样的台子不是。 周大将头埋了下去,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是大佬们知道他将这些阴司事告诉了小姐,那,真是左右为难啊。 姜婉有些不耐烦了。 她这会儿再傻呆,她也看出来,这是遇到不服气的下属了。她可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和哥哥的下属在禀事的时候如此犹豫不决。虽然她那自由的末世界的思想还在脑子里,可她也不会傻到要和一个下属交朋友,说什么平等自由吧。 姜婉的血里多少还有点残酷的杀戮和严戳,她腾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弯腰盯着周大的头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 这句话里含着怒意,也含着冷酷。 周大一阵颤栗。 他忙磕头道,“属下不敢。” “还不快说。”姜婉怒斥一声,腾的站直了身。 “是。那杨远出行十分隐秘,遮遮掩掩的进了一家客栈。幸好那客栈正是我们的暗部之一,跟踪他的人又能在客栈中行事自由,所以那人才发现了这杨远的秘密。”周大快速的吐着字,仿佛吐的慢了一点,就会被揍一般。 “杨远在客栈私会宋安然。” 一句话落,周大死死的闭着口,不再言语。 姜婉一呆。 私会,私会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私下相见吗?谁和谁见面难道还要敲锣打鼓的告诉所有人,我要去见谁吗?再说,这两人本就认识,见就见了,顶多是避着人一些,至于。 姜婉心中冒出一丝不安。 她忍不住的一脚踹了出去。 姜婉今日着男装,脚上的也是男式的靴子,她一脚正巧踢在周大的腰眼里,出人意料的一脚,周大也无防备,直疼的周大痛呼一声,斜扑到了地上,半会儿没有动弹。 姜婉这是气急了,她恨这周大一件事情,绕来绕去,打了三个屁,接过还都是废的,一个正正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你倒是厉害,带着我绕圈子绕的挺欢,你有本事,你再绕,我看你能绕到哪里去。”姜婉气的跳脚,她知道那一脚其实并不重,这个周大是顺势想赖着不多说话。真是,真是。她不由想起宋氏前几天骂人的一个词,刁奴,真是刁奴。姜婉心里莫名的开始理解前几日宋氏整治侯府的时候下令杖责刁奴的做派了。什么狗屁自由平等,平等个狗屁,那个世界不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她这会儿不就是被周大欺负吗?看着她是一个女孩儿,看着她娇气,看着她就不说痛快话。 姜婉突然有点想学学宋氏杖责这个周大。若是打了这个周大能收服人心,那她早就该打他了,可如今打却是不能打了。 这几日她时常来这边,不就为了收服这个人不是。如今她身边的人,信服的是永定侯,忠心的也是永定侯,他们在她身边,仅仅是因为她是永定侯的三公子,是他们真正信服的人的公子。姜婉不想要这样的权势,她要的是彻底属于她的权势。 她忘不了那个夜夜梦里轻柔的在她耳边问她,我是谁的小煞,那个如今已经快忘记样貌,只能记得他的声音的男孩儿。她想他,她要救他,除了阴阳之术,她还必须要有人有钱有能力,在这个俗世里纵横交错的关系中去找这个男孩儿。 恨的想一脚踩到周大脑袋上去。 这个周大,装的倒是像,此时趴在那里好像要死了一般,隐忍的不哼声,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委屈,委屈的时她好吧? 姜婉一甩袍角,一屁股坐回了榻上。 她冷笑一声道,“你还要装到几时?我有耐性同你说话,不等于我就非要耐着性子同你说话,一力降百力的法子我不是没有,只是懒得用罢了,可有时候,我想想觉得还是那法子管用。” 周大心里一跳,他刚想爬起来。 突然一只大手一掌拍在了他的背上,一个巧力这下可好,他是真的爬不起来了。 姜婉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拍着手道,“做的不错,看来还是暗卫好用。这里有一粒毒药,去,赏给周到了。” 一个黑衣人走近,周大还没来得及闭紧牙关,只觉得下颚一疼,他心里暗骂一句,这是直接卸了他的下巴啊,这个混蛋,不就是一颗毒药吗?怎么喂不好喂?需要这样吗? 一刻苦臭的药丸一瞬被弹进了他掉了下巴的嘴,还没等他喉咙使劲,这个药丸就在他嘴里瞬间融化,一股臭味冲鼻而来。 这是什么啊。 好臭,好想吐。 可什么也没有了,甚至于连一点药渣都没有,药就这样莫名的消失在了他的嘴里。 姜婉掩住了鼻子,往后一连退出三仗方才下令道,“让他起来吧,我还要听他说说到底是私会什么事?” 暗卫嫌弃的一脚踢到了周大的背心,一晃闪身不见。 周大动了动手,慢条斯理的摸到掉了的下巴,伸手托住往上一托,咔嚓的一声,将下巴又装了回去。 他懒洋洋的盘腿坐在地上,拿着一双看怪物的眼睛看着远处掩鼻站着的姜婉。 “这毒药,药性,解药我也懒得说了,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讲还是不讲,你看着办。”姜婉双手撑着背后的高几,一腾身坐到了高几上。 周大慢慢的摸着还隐隐疼着的下巴道,“你要听,那可要洗干净了耳朵好好的听。小的这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那日是我碰巧跟着了杨状元,状元郎英俊的让人移不开眼,可这出街行走却莫名的兜了斗笠,夜里还要兜帽,那不是去做坏事才是见了鬼了。我跟着他到了客栈,原本还想着大概是在大堂里见某人,却不想,他一路径直地就上了上房。那上房可是独门独院的地方,不要说偷听,就是偷看都是不能。若是我要与人私会,自然也是找那样的地方。可巧就巧在,那客栈刚巧是我开的,而我又恰巧在那独门独院的上房里做了机关。呵呵呵呵,小的不才,对于机关之术十分爱好,就好像我家周小喜欢打首饰,我两兄妹这是各有所爱。” 这个周大,不说的时候惜字如金,说起来了又变得废话一筐。姜婉有些头疼,可她还是耐着性子往下听。她知道,她如今这一手,已经将周大彻底的惹毛了,可她也没法啊,怀柔的政策不管用,那至少试点别的。 “我喜欢机关,自然要找地方去试,刚巧我也有钱,所以啊,我就在这西京城里,买房子来建,当然我建好的机关可不只这一处,将来若有机会,我也可以带三公子去见识见识。” 姜婉背心有点冷,心里道,还是不去比较好。 “那杨远进了屋子,竟然是私会他人,那个机关不能见人,可却能将屋里的人说话听歌清楚明白。那杨远进去,就被人一把抱住,亲了几口,那人口里直呼,远山,远山,你到死是来了。你可想死我了。那人竟然一派男人阴柔的嗓音。我当时听到,几乎惊叫出口。那人的声音真是好听,媚俗入骨,让人神魂荡漾。连我都忍不住生出要见一见这个美人的心思。” 姜婉惊讶的张大了嘴。 什么叫忍不住生出要见一见美人的心思,那明明说是男人啊,男人的声音也能让男人心里喜欢的不行?这是什么人? 周大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外域人,又加上他走南创北的,男男之风他不是没有见过,可他自己确实不好这个的,那日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他也弄不明白,为这事,他回来后,还特意去了鸭馆。还好,无事,他只是那一日忍不住对那男子有心罢了。 周大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心想,你这丫头既然敢给我吃毒药,我就敢说的一丝不留,让你不舒服。因为那日的事情,他自己听来都不舒服,更何况一个没有见识的小丫头骗子。 他继续道,“杨远似乎并不喜那人,一直怒斥,说什么,你想死还是想活,好不容易捡了命,如今不好好收敛,还如此招摇,你是想再死一次吗?那人只是阴阴的笑,似乎一直纠缠杨远,后来两人就滚到了一处。” 周大心里暗骂一声,那日听来的精彩他还是没胆量当着一个小姑娘往下讲,虽然这个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那毒药的臭味还在他嘴里了。 姜婉心里很不是滋味。若她真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自然听不太懂这个私会。可她不是啊,如今再装不懂,也晚了啊。 可杨远,宋表哥,这,这两人怎么会? ------题外话------ 今日更新,未完待续。 看着还在慢慢涨的收藏,心里在想,以前未满一百的时候,我盼一百,以前没到五百的时候我盼五百,如今到了九百六十多,我突然有种想盼着看到上千的收藏的心思。 这是我太贪心还是说我多少还有点写作的野心? 我承认我有写作的野心,我也想着有一天可以做个大神,有一天我也可以写本书挣个一月的工资当年终奖金。 好吧,先当一个梦,我今夜先梦一下。 第一百五十六章:起端 她不敢相信的斥道,“你只是听见声音,你怎么知道杨远私会的就是宋安然?” “大小姐,你不会以为我只是听听就算完了吧?那个客栈既然是我开的,来了什么人,几时来,几时走自然有人盯住,就算是躲躲藏藏,那也不一定就能逃开暗部的眼睛,那日我可是动用了暗部。” 姜婉一下跳下了高几。 暗部?动用暗部那就是说,父亲和哥哥们也都知道了? 周大幸灾乐祸的道,“更何况那个宋安然可高调的很,他可是大摇大摆的进的客栈,睡了一夜,到了第二次才又大摇大摆的结了房账才走的。如果这样还不能认准人,那可不是我周大了。不过说实话,大白天看见那宋安然还真不敢相信我晚上听见的人是他,那声音,样貌做派可是天壤之被,这白日和夜里还真是像是两个人。” 姜婉已经无心听周大往下说了,她心里着急,若是父亲告诉了母亲或者哥哥告诉了母亲该怎么办?小舅舅还在床上,昏迷不醒,母亲已经经不起事了。 可转念一想,既然她能想到,父亲和哥哥们也应该能想到,自然不会说。 可表哥,表哥怎么会这样? 宋家可经不起再这样折腾一次。 周大望着有些慌神的姜婉,心里忍不住的生出一丝佩服来。这可是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儿,听到这些,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站在这里,已经是镇定到了极致。这意思慌乱他也看的出来,不过是担心罢了。 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周大乐呵呵呵的摸了摸随身的腰刀,突然有点想把腰刀摘下来送人的冲动。可还没等他的冲动成为行动,姜婉已经一股风一般从他身边跑过,边跑还边说道,“你的毒药不厉害,一个月一颗解药就好,我回头有空给你带来,我要先回去了。” 等姜婉的话说完,人已经到了楼下,一阵风的冲出门,跨马急驰而去。 周大腾的站起来,快步就要冲出去,躲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周小冲了出来,一把拉住了周大的胳膊,不乐意的道,“大哥,你急匆匆的要干嘛?我看见你摸腰刀了,你难道想选她做你的萨奇?我可不要她,她比我还小了。” 周大嚷道,“那是我的萨奇,你管得着吗?她年纪小,我可以等她长大啊,你的萨奇不也等了你那么多年了?” 周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嚷道,“谁的萨奇,我才没有萨奇了,你胡说,你还是不是我哥哥,你帮着外人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这个世上还有能欺负你的人,哼。” “就你欺负我了,还有那个老男人。” “谁是老男人,人家只比你大一岁,你都忘记自己多大了是不是?” “大一岁也是老男人,我不要,我要找一个比我小的萨奇,你都可以找一个这么小的,我也要。” 周大彻底抓狂,他扯着脖子,红着脸同周小吵了起来。 姜婉一路快马回了永定侯府,她可不知道周大,周小两兄妹为她吵了个天翻地覆。她一路小跑着进了永定侯的外书房,喘着气望着一脸惊讶的永定侯憋得满脸通红,就是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累了,瑜哥儿过来坐。”永定侯淡然的说道。 坐在永定侯旁侧的一个英俊少年穿了一身洗的有点泛白的宝蓝的道袍,腰里用淡白色的洗丝涤松松的系了一下,清俊高洁的让人喜欢。 他有些尴尬的起了身行礼道,“见过瑜少爷。” 姜婉吞了吞口水,有些庆幸的拍了拍心口。还好,刚才只是急着往里闯,没有多嘴说话,这世上的人啊,真的不能背后说人,要是刚才不小心嚷出了口,这个怎么办? 谁会知道,永定侯会在外书房里见这新科状元杨远了? 这个杨远也是个妙人,他定然不知道姜婉的身份,只是听永定侯唤他瑜哥儿,便取巧的叫了声瑜公子,姜婉有些讪讪然的摸了摸鼻子,见礼道,“见过杨状元。” 杨远一愣。 他没中状元之前,大家都称呼他杨公子,他中了状元,人人都叫他杨状元,等他做了编修,如今到家都叫他杨编修。 可这杨状元却是没有人叫过的,虽然没人叫,可这小公子软软糯糯的叫着,似乎还挺好听,他一点都不反感,反而有种亲近的腻味。 他忙道,“公子多礼了。” 永定侯咳嗽了两声,打算了两个年轻公子的寒暄,责怪的问道,“瑜哥儿,你这是有急事?怎么如此匆忙?” 姜婉低头偷偷的吐了吐舌头,躬身道,“父亲,是我莽撞了,我并无急事,只是从多宝阁听了个趣闻,急着跑来说给父亲听,我失礼了。” 永定侯点了点头,有点溺爱的道,“既无事,先下去吧。” 姜婉点头,同杨远见礼退了下去。 有些泛冷的冬日冷风里,姜婉迈步回了后院,直接去了小舅舅宋安平的院子。 阴老头子刚巧从宋安平的院子出来,半路正巧堵住了姜婉,他有些生气的拦着姜婉道,“你这一病,毒解了,是不是也傻了,宋家这位爷得的可不是病,你就算不能救,可也不至于连是不是病都分不出来吧,这小半年,你的阴阳术都还给我了不成?” 姜婉惊讶的张大了嘴,任由冷风呼呼的往她嘴里灌。 阴老头子还不罢休,他继续扎针的往外冒话,“你不要说你是我徒弟,真是丢死人了,什么时候我阴派的徒弟,还是得了师门重宝的徒弟,连这点表面文章都看不出来了?病还是咒,你都分不清了吗?你真是蠢啊,蠢啊,蠢材。” 阴北水实在不忍心让阴老头再往下说,他狠狠的拽住了阴老头的胳膊,使劲的摆持着,想让他少说两句。 可他尽了力,还是没有阻止老头子骂人。 姜婉满心的懊恼,她何尝不想能阴阳断法,可是她自从中毒醒来没有了精神力,不要说阴阳断法,就是集中精神的事情,她做来也比平常人辛苦了许多,如今也不过刚好同常人无异罢了。 除了手写符咒,她已经无法施展任何阴阳之术,更何况这种非普通阴阳师的辩咒。小舅舅真的不是病,是咒吗?那那锁在阁楼里的那副画?那是咒引吗? 姜婉急切的去拽阴老头子,叫道,“师傅,师傅,你去看看那画,那画古怪,会不会就是咒引?” 下咒当然要咒引,要解咒自然也要咒引。咒术虽然高深,可也简单,只要找到咒引,咒自然能解,没有咒引可下不了咒。 姜婉一心想着给小舅舅解咒,一点也没觉出他已经祸从口出。 “师傅是吧?嗯,这可是你亲口拜的师,我勉为其难的就应了吧。”阴老头子,别的没听明白,可这两声师傅倒是听的真切,他得一的摸了摸发白的胡须,一派仙风道骨的矜持的不行。 姜婉傻了一下,突然头疼起来。 这是什么和什么啊,那家人家请了道士不是客气的叫师傅,难道要交老道士不成?怎么就成了拜师了?这个糟老头子,真是可恶。 可此时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同这个疯道士去辩白,那可是要耽搁事的。姜婉当机立断地装不懂,拉着人就往海棠阁去,那里可是封了一张诡异的画来的。 阴老道被姜婉拖着,阴北水推着终于是到了海棠阁外。 海棠阁如今因为没有人打扫,已经凋敝的不行,就是那海棠阁的描金字体的匾额,如今也灰暗的仿若死沉的铁锈一般泛着诡异的暗红。 一阵冷风卷着满地的落叶,细碎的扫过了三人的脚面,只一瞬就将三人的脚盖在了落叶之下。 阴老头子嬉笑的脸一下如同冻僵了一般,冰冷的能拧出冰渣。 “这是怎么回事?”阴老头子满脸的严肃问道,“这里封了什么?” “是一副画,不久前我用朱砂血印封在这里的,自从封印后就不再有人来过,如今怎么,怎么萧条成这样?”姜婉微微哑着嗓子道。 永定侯府再怎么也是侯府,就算封了院子不让人进出,可这院外,怎么也会有人来打扫,怎么也不会萧条锁闭成这样啊? 这是鬼撞墙的障眼法吗?一个封在这里的画,能有什么法力做到这些?姜婉心里一阵后怕,这是冲着侯府来的?家里的人都住在这个府里,会不会被牵连? “若不是你今日拉我来,这院子的样子怕还是被遮蔽在这一叶障目中吧?你到底是怎么了?日日在这侯府里,你怎会对此好无所觉?”阴老头子满脸的失望,象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姜婉。 姜婉急得想哭,她也不想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就因为她没有精神力吗?可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没有了啊,因为没有了精神力,她失去的还少吗? 姜婉的眼圈红的像那酸的不能再酸的山楂一般,看的阴北水心里一阵阵的泛疼,他狠狠的踩了阴老头子一脚。 ------题外话------ 终于积攒的差不多,该出场的,该铺垫的基本有了脉络,唉,终于松口气了。 建了个群,593951058,各位看官都很淡定,加不加随意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修补神魂 阴北水结巴着安慰姜婉道,“你不要急,这不是什么大事,有我,我,咳咳咳,有师傅,嗯,师傅在,这点诡计并不足惧。” 阴北水恨不能将姜婉抱在怀里哄,就好像他总是将小黑放在手上捧着哄着小黑乐呵呵呵的爬来爬去一样。 小黑是阴北水养的一只小蛇,黑色的穿着盔甲一般的冰冷的小蛇,总喜欢圈成一团的躲在阴北水的袖子里生气、伤心。 每次阴小子总是好脾气的拉着小黑的尾巴,一点一点的给它擦鳞甲,还带着它晒太阳,一点一点的用手捧着它,哄它开心。 可姜婉不是小黑,更不可能让他捧在手心里哄,阴北水手足无措。 姜婉定了定心神,慢慢的一边说话,一边平气,“我中了毒,好不容易醒来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身体也不好,那时候我时常昏睡,集中不了精神,就算我有天赋,那天赋也已经不在了。”姜婉想起不见了的小煞,不见了的十二,心里黯然。 阴老头一脸的疑惑。 他并不曾觉察到姜婉的不同,天赋,天赋是天授神赋,怎么会消失?他探手抓住了姜婉的手腕,他的一丝气息顺着姜婉的手腕开始游走。 平淡无奇。 阴老头脸上的疑惑更深。 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 姜婉此时却无心理会这些,她焦急的问道,“这封印的画可是咒引?这咒引可有解?” 阴北水转身望了望紧闭的海棠阁,摇了摇头道,“这不是咒引,看不出来是什么,可这个海棠阁的封印似乎在保护着里面的什么?” “保护?怎么会?我只是想封印。” “有时候封印也是保护,只看那被封印的是什么,是要藏着,还是要出来。你的封印同那东西的祈求一致,那自然就变成了保护。” 阴老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低低的继续嚷道,“加持,知道什么是加持吗?那就是在原有的祈愿上再护法,你如今的这个封印,就是加持,在护法。这也难怪我们住进来如此之久都不曾觉出这里的蹊跷,这全是因为你的封印,真是笨啊。” 阴老头一脸嫌弃的丢开了姜婉的手,不满的道,“赶快拜师,有没有天赋不管了,反正你先当我徒弟,真是笨啊,不好好教教你真是丢脸死了。” 阴北水满脸的古怪的看着阴老头子。 这个老头子一直说要找个天赋极高的徒弟,这是怎么了,嫌弃笨还收? 姜婉毫不理会一脸古怪的师徒俩,她一股风一样的往海棠阁的大门冲去。 阴老头急道一声,“不好。”人也闪电一般的撞了出去,正好一闪堵住了快贴到海棠阁门上的姜婉,道“不可莽撞。” “我要撕了这封印。” “哼,现在想撕已经晚了,你还是安份些,这里处处透着古怪,还是谋定而后动。”阴老头说着话,一把拉住姜婉的衣袖扯着她往外走。 阴北水警惕的跟在了两人身后,一脸的谨慎。 等三人走到侯府庭院中,再看到满目景致的时候,阴老头才狠狠的摔开了姜婉的袖子,搓了搓手道,“这里怪异,平常人靠近不了,今日也只是因为你是封印之人,恰巧带着我两闯了进去,那封印的东西只怕有了警觉,以后再难闯进去了。那东西似乎是要躲藏起来,至少如今似乎并无伤人的意思,暂时也就由它去吧。” 吞了吞口水,他继续道,“如今先要治好你的伤,你虽然解了毒,可你受的伤并未好,好在有千丝引护着你,又有人肯用神魂加持千丝印守护,你也是好运,如此两处才最终护住你的魂魄齐整,能在神魂伤成那般的情形下还能如同常人,要不是这样,你就继续变回傻子去吧。” 姜婉眨了眨眼,看着阴老头一言不发。 老头子被看的不舒服,摸着鼻子道,“你拜我为师,我才能将千丝引的魂咒给你,有了这魂咒,你才能真的驯服千丝印,用丝为线修补神魂。” 修补神魂,神魂还可以修补,这是烂了的衣服啊,还能补? 姜婉有些晃神。 阴北水望着这一起走神的两个人,咳嗽两声道,“要拜师自然要磕头敬茶,这事情,三公子可是要禀过侯爷后再定?” 姜婉回神,顺从的点了点头,言道,“我这就去见父亲,父亲允诺,自然可拜师。” 阴老头跳脚道,“老子的徒弟还要什么人允许,不允也要允。” 阴北水扶额,他急忙拉住阴老头的胳膊道,“师傅不是要吃那红烧甲鱼吗?今日正好做了,师傅忘记了,晚了过了饭时,可就不好吃了,凉了。” 阴老头跳到一半的脚顿时没了力气,人一下软搭载了阴北水扶着他的胳膊上,无力的道,“是啊,是啊,好饿,好饿,饭点到了,快,快扶我吃甲鱼去,我的甲鱼啊,我的红烧甲鱼。” 阴北水忙搀着他往前。 姜婉望着远去的两个道士背影发呆,怎么一下就变成了要吃甲鱼了。 阴北水走出来了好一段,实在不舍,终于又回头望了望还呆站在原地的姜婉,嘴角微微翘起。正当茂龄的少年青涩英俊,那微微有点羞涩的笑容在这暮色里,让姜婉忍不住的跟着翘了嘴角,忍不住的弯了眉眼。 阴北水望着姜婉的笑,心里甜的好似蜜糖。 而姜婉,她望着阴北水的笑,心里却忍不住的想着小煞,那个少年,乖巧可爱,就好像养熟了的狸花猫,总是摇着大大的毛尾巴,讨好的蹭着她笑,那个笑容也如同眼前少年的笑容一般,清澈明亮,喜悦欢快,让人忍不住的喜欢。 姜婉在那里站了许久,直到太阳慢慢的往西,天色也暗的快看不到人影,她才慢悠悠的往永定侯的外书房而去。 此时杨远早就离开了侯府,永定侯带着姜云正要在前院用膳。 姜婉进去的时候,两人刚好拿了筷子。 永定侯有些惊讶姜婉会在这个时候进来,平日这时候,这个三公子可是乖巧的在宋氏那里请安用膳来着。今日是出了什么事吗?一日连着闯来了两次? 永定侯放了筷,吩咐丫头道,“给三爷上一副碗筷来。” 姜婉一言不发的坐在了姜云的下手,拿着丫头送上来的碗筷直接下手吃饭。 永定侯担心的扫了她一眼,食不言的也埋头用膳。 一顿饭吃的云淡风轻,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可当撤了席面,三人端着清茶坐在一旁的厢房的时候,永定侯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瑜哥儿今日闯来了两次,可是有事?是从珍宝阁听来了什么?” 姜婉喝了口清茶,让淡甜的茶汤在喉咙口绕了两圈,方才一口吞了茶水下肚。她忍了忍才将要嚷出口的话又在喉咙口绕了两圈慢慢的吐了出来,“我今日是听来了一些事,杨状元和然表哥的事,我第一次闯来,我是怕父亲会同母亲说起此事,我担心母亲,可如今想来,是我想岔了,父亲怎么会同母亲说这事了,只怕父亲比我还要急切的想在母亲面前遮掩此事。” 姜云抬头,奇怪的看了姜婉一眼。今日的姜婉说话,做事都透着古怪,就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干巴巴的说话做事,毫无神采。他心里忍不住的升起一丝担忧。 姜婉又喝了一口茶,等了一等,未等到有人接话,她才又慢慢的往后说道,“阴老头看出来小舅舅不是病了,而是中了咒,大概是母亲病急乱投医,请了阴老头去看的吧?” 她脸上带着猜测的神情,可话里却透着坚定,继续道,“咒需要用引才能施展,找到了引自然就能解咒,小舅舅如今只怕是不能离开京城,既然在京城中的咒,那引也必然在这里,我如今没有本事查这些,可阴家两个道士却可以,父亲不若许以重诺,让其帮忙。” 永定侯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姜云也满脸的愁云不展。 这阴阳之术害姜家已经不是一次,如今又带累了宋家,这还有完没完?两父子心中都对这阴阳之术厌恶非常。 姜婉这次不肯再停,她急切的继续说道,“如今最好的重诺就是让我拜师,阴老头想做我的师傅,若是我拜了他为师,姜家的事情,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而他被人追杀,如今也正好以此为凭得到姜家的庇护,也算各取所需。” 姜婉一口气说完,慢慢地站了起来,往前几步,噗通跪在了永定侯面前,低头不再说话。 姜云气的有些发抖,他腾的站起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握住拳头,望着姜婉用眼刀子丢她。 难道就不能离了这阴阳之术吗?因为这些,自家的妹妹都死了不止一次了,若不是她命大,只怕此时坟上的草都有人高了。怎么还要去纠缠这些人和事,父亲就该送婉姐儿离开西京,远远的去江南,进宫也没有这些阴阳的术法可怕。若是拜阴阳术的人为师,那这辈子都脱不开这些纠缠了,那不是去送死吗? ------题外话------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来不及了 姜婉低低的压着脖子,不肯抬头。 姜云气的肝疼。 永定候放在双膝上的手紧握成拳。 静默了许久,书房的氛围让人心里压抑的似乎喘不过气。 姜婉慢慢的抬起了头,一双杏眼黑黑的仿若沉在了水里,雾蒙蒙的让人看不清。这是要怎样?要哭了吗? 姜云的牙紧紧的咬在了嘴唇上,他慢慢尝到了一丝血腥。 “你真的要拜师?”永定候的声音里透着苍凉。 “父亲,我自从不再呆傻开始,就已经同阴阳之术脱不开关系,就算我不拜师,我也是要学习阴阳之术的,即便我上次差点送命,我也要学,我不学这些,难道我就能离了这些鬼魅之术的陷害不成?”姜婉的声音低沉的含着悲伤,她的心里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叫嚣,小煞是这阴阳之术带来的,就算想藏,又如何能藏到命运无法碰触的缝隙,如何埋没起来?就算死,只怕也没有谁可以摆脱命运的纠葛。我不信命,如果信了命,又怎么会有异世界的重生。我是重生的啊。我是重生的姜婉。 姜云上前一步,紧紧的捏住了姜婉单薄的肩,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狠狠的说道,“你已经不止一次的差点死在这鬼魅之术上了,你忘了东山寺,忘了在东山寺你已经差点死了不止一次了,阿婉。” 最后一句阿婉,低沉痛惜,仿若要人命的勾着人的心。 姜婉抬头,直直的看着姜云俊秀的脸庞道,“大哥哥,我不想死,我一直都想活,我还想活的肆意快乐,我一直想活的自在。我如果离开西京,离开姜家,离开你们,我还能活吗?一个人飘零在外就为了躲避这鬼魅之术,我能活吗?就算活着,我能肆意,我能快乐吗?鬼魅之术本就诡异,我能避开吗?大哥哥,我已经退无可退。这是有人在逼我,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少之又少,我也不一定就是那个人,可我已经到了死地,难道我还有退路?” 永定候低吼一声,“云哥儿,放开阿婉,你也要逼她吗?” 姜云颓然的松手,姜婉软软的倒了下去。 永定候忙抢前一步,扶住了姜婉,低声道,“不要怕,一切有为父在。阴阳术也好,鬼魅之术也好,无论阿婉如何,阿婉始终是为父的女儿,是姜家的女儿,阿婉只管去做你认为对的事,你是姜家的女儿,也是姜家的儿子,也是我的瑜哥儿。” 姜婉一把抓住了永定候的手腕,紧紧的抓着,直到她的指甲陷进了永定候的皮肤。她点了点头,哽咽道,“我知道了。” 第二日,阴老头子就收到了一屋子的拜师礼,厚重的大礼堆的快人高。 阴老头子开心的不行,他摸着白胡须得意的同阴北水道,“你可知道,这可是我的宝贝徒弟送来的,有了这个宝贝徒弟啊,我就不怕将来见到师尊们不好意思说话了,我呀总算是有点本事的,至少啊,我那些师尊们可没我的好运气,收到这么好的徒弟,这可是千年难遇啊。” 阴北水冰着脸问道,“师傅原来还想着去见师尊啊,我还想着师傅打算一辈子都不再回阴山了。” 阴老头子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他急的跳脚,嚷嚷道,“谁说我不会回阴山了,那个混蛋派人来杀我又怎样,那些人连阴山的门都没有摸到,哼,迟早我还要回去的。” “那个被叫做混蛋的人,可是连阴山的旮旯角落都到过的人,他会不知道阴山的门在哪里,只是不想让人坏了风水才没有轰山门罢了,师傅,你别忘了,你是如何带着我跑出阴山的。”阴北水继续补刀子。 “你这个,你这个,你这个。”阴老头子气的说不出话,除了跳脚无言以对。 姜婉拜师的仪式并不复杂,不过是端了一碗茶给阴老头子磕了三个头,老头子满心欢喜的喝了口茶罢了。 仪式虽然简单,可仪式后的事情就复杂了起来。 阴老头子以要教导姜婉为由,硬是将姜婉关在了一间屋子里,不允许姜婉出门。 黑漆漆的紧闭了门窗的屋子,暗无天日。 阴老头子还用符咒布了一个法阵将屋子团团围了起来。 姜婉在屋中一困就是三日。 姜婉被困了三日,姜家的人也焦灼了三日,等三日后姜婉出来,姜家的人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儿,漂漂亮亮的,白白净净的关进屋子,再出来的时候,那里还有漂亮的女孩儿? 姜婉仿若一夜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人,瘦弱单薄依旧,可皮肤一下从白皙透红变成了黝黑满面,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可一个人的肤色一变,那人的气质就仿若天壤之别。 宋氏哭着求着姜婉道,“阿婉,我们不要再跟这个不靠谱的师傅了,这是什么啊,才三天,就把我的阿婉变成了黑丫头了,阿婉你饿不饿?要不要睡一会儿?” 姜婉抱着宋氏笑着道,“母亲不要哭,我没事,你看我这样黑很好啊,如今我再穿男装出门,谁还会认我是女孩儿,姜婉一直病着,我这样做瑜哥儿很好啊。” 说完这句话,姜婉还转头对着望着她发呆的瑜哥儿眨了眨眼,逗小家伙道,“小瑜哥儿,你要记住了,我是你的三哥哥,大瑜哥儿,你以后要叫我三哥,知道吗?” 被姜阮抱在怀里的小瑜哥儿吓了一跳,嘟嘴叫道,“我才不要你做我的三哥哥,你好丑。” 姜婉被逗的哈哈哈大笑,她笑着搂紧了宋氏的肩膀,欢快的道,“可我就是你的三哥哥啊,你看母亲都抱着我了。” 一句话逗的小瑜哥儿挣扎着非要宋氏抱不可。 他心里可嫌弃这个黑哥哥了,真丑啊,怎么也不能让母亲与他亲近。 姜婉被困了三日,可这三日她也收获不小。 千丝引如果以前只是姜婉神魂里的几根护住命脉神魂的丝线,如今在阴门魂咒的牵引下,千丝引已经融入了姜婉的神魂,成了她神魂中的脉络。 阴门流传千年的魂咒终于找到了归宿,就好像千丝引一般的归到了姜婉的神魂中。 那魂咒就好像姜婉缺失的一片神魂,契合的嵌入了她的魂魄中。 三日的融合,黑黑的身体的杂质泛上了肌肤,凡人的肌肤无法将杂质排出,如今就变成了一层黑色的皮肤贴在了姜婉的身体上。 姜婉在末世界的时候就很黑,很黑,是个高挑个子的黑妞美女。 如今一下黑了回去,姜婉仿若回到了以前的自己,她性格一下从安静淡然变成了外向奔放。她神魂的能力也慢慢的自闭关的那时开始慢慢恢复过来。 至少在她的睡梦中,那个唤着她的名字,让她唤自己的男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缠绕在她眼前的白雾似乎也越来越淡,慢慢的变的仿若白烟,隐隐约约中,她似乎已经能看到那个男子的身影。 虽然还是很模糊,看不清,姜婉心里已经认出,那就是小煞,只是这个小煞不再是个孩童的身形,那已经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形,瘦弱高挑,挺拔如山。 姜家忙乱的时候,杨远也忙的不行。 他拜访永定候离开后,一回到家中就被老母责罚,整整跪了一夜,等第二次他好不容易爬起身准备去官署时,伺候的文竹跑着冲进了屋子,惊讶的道,“公子,表小姐来了,表小姐来了。” 杨远扣衣的手僵在了半空。 表小姐来了,杨远无法再出门,只能让文竹又跑了一趟官署去请了假。 老妇人扶着门框看着表小姐坡着脚进了门,一把抱住人,哭的死去活来的不肯松手。杨远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双眼冰冷的好像寒风里的冰凌。 表姑娘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盯着站在远处的杨远,双眼冷漠淡然,仿佛要从杨远的脸上找出点什么一般,满眼深意。 等到好不容易劝住了老夫人在屋里睡下。 表姑娘坡着脚依靠着门口的檐柱双臂环抱的盯着杨远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派人来接我?” “不曾。” “也没有想过要我的性命?”表姑娘满脸的讽刺继续尖酸的问道。 “不曾。” “那你倒是有情有义。” “我确实有情有义。” “哦,原来我的未婚夫是这样的人啊,我怎么如今才知道。” “你早该知道的。” “是我早该知道的,是我错了。” “你确实错了。” “嗯,错了就改吧,如今改也来得及。” “来不及了。” “哼,来不来得及,你可不一定知道。” 杨远满含深意的望了表姑娘一眼,不再搭话,转身慢慢的沿着屋檐下的回廊往一旁的书房而去。 望着杨远的背影,表姑娘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笑容灿烂的仿若盛放的牡丹,让原本姿容一般的女孩儿,一下艳丽了起来,让望见她的人移不开眼。 直到杨远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表姑娘才慢慢的低语道,“是啊,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活,也来不及死了。” ------题外话------ 今日看到收入,吓了一跳,平日都是一位数的收入,今日一下两位数,忍不住的欢喜。 真是让人不得不承认爱钱啊。 虽然只是蚊子骨头一样的一点,可也真的是一份肯定。 多一分坚持的信心,谢谢各位看官。 第一百五十九章:终于顿悟 杨远的名声一夜之间臭了大街,街头巷尾的人,不论是官家还是走卒,人人说道这位新科状元都摇头不语。 不孝,不忠,这两顶帽子盖下来,任谁在这朝堂都已经无法呆下去。 圣人对杨远的所为不发一言,静默的既不斥责,也不维护。京兆府尹的衙门更是将状告杨远的案子一拖再拖,既不开堂审理,也不言语是否已经销案。 风言风语在西京城里飘的漫天漫地。 杨远竟然好像不曾有这些流言蜚语一般,平静无波的每日照常到官署应班,既不除外应酬,也不见他对谁声辩两声。 这种诡异的不作为,让所有的人刮目相看。 可无论杨远如何低调,杨家的风吹草动还是一点一点的传了出去。 “你知道吧,杨家那个坡脚的来了。” “你说的是哪个被抛弃,死了的那个?” “可不是,没死成,如今寻来了。你说这个人也可怜,换另一个早羞死,如今寻来,恐怕是没死成,想通了,要来鱼死网破的吧。” 几个妇人站在巷尾,对着杨家的门楣指指点点,低声的说着话。 “你看见那个女子没?我倒是那天出门巧,看见一眼。” “你真见到了,如何,可是臭不堪言?” “其实还挺俊秀的,虽说不上多美,可也小家碧玉,只是那脚坡的厉害,不走路就还好,若是走路,那,确实有碍观瞻。” “你们知道什么,听说那小娘子的脚是为了杨家那个才坡的。” “你怎知?” “哼,我家与这杨家相邻,平日里他家的仆从闲聊听来的,说是小时候,为了救杨家这个忘恩负义的,跌下山坡摔的。” “真是青梅竹马啊?” 一个妇人惊讶的捂住了嘴。 “可不是,如今这般,真的是忘恩负义,这样的人猪狗不如。”有妇人恨的啐了一口痰,骂了一句。 杨家住的巷子前后住的不是官身也是多少有些钱财的诗书人家,并不是一般的市井商家可以住进来的圈子,谁在人前多少也要顾及家里的脸面,如此*裸骂人的话,真是极少听见,如今有人忍不住骂了出来,剩下的人反而不好意思再八卦下去,就怕再多说一些,引得人骂言更多,多少有些丢了家门的脸面。 有两个妇人忙转了话题道,“听说杨家要办喜事,杨家的仆从这几日进进出出的张罗,想来是那状元郎回心转意了。” “这个浪子回头金不换,怎么说知错能改总好过执迷不悟。” “是啊,是啊,听我家官人说,这个状元郎真是好文彩的,就是圣人都惜才,不忍责罚。” “若是真能悔改,也算佳话。” “可不是,哎呀,我家官人该回来了,我该回了。” 一妇人借口离开,剩下的也不好意思在站在巷口,忙各自找了理由散了开去。 待众人从巷口离开,隔不远的一刻大槐树下,慢慢的转出一个人来,正是那话中主角,状元郎,杨远。 杨远满眼深意的望了望不远处的家门,停顿片刻,抬脚走了过去。 跟着杨远伺候的文竹满眼的不舍,咬着牙跟着往前走。 那些妇人真是长舌,就知道乱说是非。别人不知道,他自小伺候公子,他是知道的啊,这事情真的是冤来着。可公子的难处,他就算知道也只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这要是说出来,可是比什么不忠、不孝更要人命的。 可公子真的是为了表小姐好,只可惜表小姐不知道这好。公子真是可怜,如今这里外不是人的日子,这可怎么是好?还不如不要这个状元。 此时杨远心中一片死寂,他茫然不知该如何才好。若是他此时知道文竹所想,只怕会泪流不止,这天下竟然还有一个人知道怜惜他,这已然是不易,毕竟就连唯一的至亲都已经厌弃他到很不得他死,这世上还有谁会疼惜他了。 杨远的不幸对于姜婉只是一片流言蜚语,听过就忘,并不入心。 她此时在永定侯府里一心的跟着阴老头子学习如何炼化融合千丝引,一心要的要救小舅舅出咒。 若说还有谁能分了姜婉一丝心思,也就是那个不着调的莫名的同杨状元私会的宋安然,可惜那然表哥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永定侯府就是派出了大批的人,几乎快将这西京城翻了个天也没有找到这位。 不过好在宋安樵还在京中,听他所言,这个宋安然也不过不见了两日,这两日伺候他的小厮也有回来带话,说是遇到了故友,同故友叙旧,过几日就家来。 宋安然一向喜欢结交朋友,同小舅舅一般时常跑出去会友,这样几日不归一向都是常事,宋安樵毫不担心,永定侯府就算着急找人也只能暗着来,明着也不过多嘴问这一句。更何况这事还要瞒着宋氏,自然明面上更是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人。 姜婉慢慢的寻到了章法,再加上以前学习的神魂修炼之法,只要神魂慢慢有了根基,她修习起来竟也脱开了阴家的法则,自成了一派,修习速度快的惊人。就是阴老头子,都只能膛目结舌的说了一句,“你自己练吧。”转身跑去厨里找吃的去了。 等姜婉默出阴阳书后,阴老头子更是不想再劳神教这个变态的徒弟。这个徒弟真是变态,她只是不动阴阳之术的基本法则,因此拿着阴阳家的至宝无从下手,就好像空有宝山却无搬运之法的富有人家,只需要将基本法则学会,这个变态自然可以一跳到顶,只怕到最后,就是他这个修炼了一辈子的阴阳术家也要靠后。 阴老头子深受打击,愤愤然的将变态徒弟丢给了她师兄,就一句,“教你小师妹入门之法。”老头子就闪人不见。 阴北水捡了这个差事,高兴的不行,可有不敢露在脸上,他强压笑意慢慢的同姜婉讲解阴阳术法的基本规则。 姜婉倒是好学,只是问题太多,追着师兄问,为何,为何,为何。 若是换着别人,阴北水这般冷漠性子,就是自家师傅都会嫌弃的人,被人时时刻刻如此不信任的追问,只怕早就一剑杀了对方。 可这个追着他的人是姜婉,他便甘之如饴,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从最基本的讲解开来。就连最基本的就是三岁孩童都知,姜婉却不知的事情,只要姜婉问,他都能博古通今的一点一点解释给她听。 姜婉原本现代末世的想法,在阴北水的徐徐督导之下,竟然也慢慢扭了过来,如今再想事竟然也能寻了古礼去想,虽然骨子里有些东西不可改变,可至少在思维想法上她如今才真正的仿若是个古人了。 也因此,姜婉才能换个方式去学习阴阳之法。 到如今她才恍然,为何当初她和小煞一同学习这两本书,她虽也能学,可总是不如小煞学的好,而且时常还觉得莫名,原来同样的法学,到了她这个末世人的眼里和在古人眼里竟然看到的不同。 就好比,书上言,一日不可缺。只此几个字,姜婉想来,不就是不能少了一日嘛。直白明了啊。 可古人看来,着一日,便是十二时辰,一日不可缺,便是十二个时辰不可少,可这少也是又不同法门,如何少,怎么才是时辰不少?这一展开去,就这五个字,几乎可以写一本书,而这一本书里,又能得出不下上千种术法,虽然彼此差别不大,可等到有了上千种,那第一种和第一千种,那差别可就是天壤之别了。 姜婉望着只有几页的阴阳书,如今才知道为何小煞总是端着书不离手,只是因为她是将书越读越薄,而古人是将书越读越厚。 这能将书越读越厚的本事,那可是心里积着无数的书,才能有的博学之论。 也难得阴北水有耐性同姜婉讲解,否则恐怕姜婉一辈子都不知道她所学不成的根由再哪里,当然这也好在她聪慧知道寻思因果,否则,她这一辈子只能入宝山而空手归了。 学习便是如此,不得门而入的时候,付出再多时间努力,也是堆砖头的慢慢累积。 可若是有了章法,那就是突飞猛进了。 姜婉的阴阳之术起步艰难,到如今终于有了方向,几乎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阴北水日日同姜婉一起,他心里欢喜,竟然自此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师傅,日日沉迷阴阳术法之中,他的修行也是突飞猛进,仿若一下进入了一个新天地,顿悟的多了许多。 阴老头子得了闲,姜婉便拜托他时常去看顾一下她的小舅舅宋安平,宋安平因此身体似乎也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昏睡不醒,至少不再清瘦下去,每日也能灌进一些蜜水和汤羹。 侯府里阴霾的日子一下去了不少,多少能再看见宋氏的笑容,宋氏开颜,顺带着家里的人也多少有了笑容,就是瑜哥儿也比往日活泼了许多,今日每日追着阴老头子玩耍,这两个一老一小,倒是彼此投缘,玩的挺好。 ------题外话------ 今日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赶鸭子上架 侯府上下都开心不少,唯独耿秋十分生气。阴家的这一老一小回来,直接就霸占了姜婉,原本耿秋还能时不时见见姜婉,给姜婉一起配点毒药之类的以备她不时之需,可如今,不要说给姜婉时常一起配药,就是要见这人也是千难万难的。 他去了几次都只能吃闭门羹,连姜婉的头发丝都没有见到。 耿秋知道姜婉会去看望宋安平和宋氏,后来他便细心的左右不离的照顾起宋安平来,这个货倒是机灵,原本这般守株待兔定然是能守到人,可惜那阴老头子嫌弃教徒弟麻烦,竟然跑去同耿秋抢人,于是两人便大眼瞪小眼的互相较着劲的可劲的看护宋安平,以至于连宋氏都放心的不再往宋安平的院子去,那姜婉更是少去了。 如此这般,耿秋竟然小半个月没见到姜婉的人。 虽然耿秋不满,可永定侯府多少也算平和一片。 可西京城却是越来越不安生了。 被抓进牢里的学子,到了最后,圣人也不便再关押,毕竟怎么也关了快一月,若是再关下去,那牢里都没地方了关真的凶犯了。 更何况王冕的病日益好了起来,好不容易拖着病体站出来请了右丞相代上了折子。 王冕在折子中狠狠的哭述了一回,从学子们赤胆忠心的忠君爱国一直说到了自身病弱不堪,以至于让有心之人利用了学子们的好心,做了坏事,文采飞扬的狠狠的给圣人戴了一顶高帽,回头委婉的求道,“若是天下人都若我子,则天下平以,圣人安以,民心盛以。” 圣人终于是平了气,也有了台阶,顺势下了旨意,放了那牢里的学子。 陈翰学听说圣人下了释放学子的圣旨,心里开心的不行,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毕竟若是这些人不放出来,他这京兆府衙门里的失踪案那不知道要堆积几间屋子,这些人也是,怎么就这么聪明,知道投机取巧的拿了这么个案由脱罪了。 若是平头百姓,又有几个知道这法典中的漏洞,可见读书人都是可怕的。 陈翰学如此想的时候压根没有想起来,他自己也是读书人不是。 学子们欢欢喜喜的回了家。 陈翰学业欢欢喜喜的回了后衙。 这个陈翰学与人不同,别人在这西京城里多少都有个宅子,可他这个西京城的父母官,在这西京硬是连颗草都没有。 自从他做官这几十年,无论到了那里做官,他都是住在这衙门里的后衙,既不带夫人家眷,也不带太多随从仆役,总是孤寂的住在这衙门里。 知道他的人都暗中摇头,心里门清的不多言语。 不知道的人都连连称赞,直说真是孤臣清官。 今日陈翰学高兴的坐在后衙用晚膳,可这膳还没动几筷子,一阵急促的敲鼓声就惊雷一般响了起来。 鼓声一阵急过一阵,直敲的陈翰学拿筷子的手抖个不停。 等陈翰学进了前衙,望着堵了衙门口的群情愤慨的众人,他悬着的心急切的跳的快出了胸膛。 人山人海,群情愤慨。 “我家三郎被你们抓了,如今怎么还没有放出来?” “我家公子都被关了多久了,圣人下旨放人的,如何还不放?” “就是就是,这都天黑了,人怎么还不放出来?” “我家可是官身,我家老爷早就说了,少爷今天该回来了,如今天都黑尽了,怎么还不放人,再不放,我家老爷可要去告御状的。” “再不放人,我就去御街哭街去,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啊。” “放人,快点放人。” “你们不听圣人的,我等不服。” 挡在门口的衙差满脸如丧必考的不知道该如何。 陈翰学满脸惊讶。 他这京兆府衙大牢的学子可是一早就放了,就是别处关押的也是一早就放了人,圣人下了旨意,谁还敢不放人啊? 可这些人,这些人怎么跑来要人了? 陈翰学大着嗓子对众人吼道,“尔等狂妄,学子都已经放出衙去,尔等自去别处找寻,修得在此放肆。” 如何放肆了? 吵闹的众人心中如同被交了冷水的热油,一下炸开了花。 也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道,“官爷这是公报私仇,扣了人还装傻,尔等骗汝。” 这一嗓子,立刻带动了一批人,也不知道是谁开了头,莫名的在某处撕开了一处口子,围涌的人一下子冲开衙差的阻拦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了进去,最后一发而不可收拾的直接将京兆府衙给冲洗了一番。 这群人不敢打砸,可也如同过境的蝗虫一般,将府衙闹了个遍,就连后面关押牢犯的大牢都闯了进去。 不过好在只是闯进去寻人,总归没有闹出大乱子来,等到后面不知道那个人放哨一般的在外面吼了一嗓子,“禁军来了,快逃啊。”这群人又狂风一般的跑了个没影。 禁军真来的时候,早就没了人影。 当夜陈翰学就被圣人罚跪在了九门外,直直的跪了一夜。 等到天亮,陈翰学的双腿也算是废了,一把年纪,到最后双腿寒气入骨,便直接躺床上起不来了。 京兆府衙门一下就成了散沙,圣人气的几乎吐血。 这个京兆府尹不是个好差事,那可相当于京城的管家,在这个京里,不大不小,见了王爷要装孙子,见了将军、侯爷也要装孙子,见了官身,高的装孙子,不高的装好友,遇到地痞流氓,那就要装大爷。 反正就是个变脸的四面玲珑的憋屈的角。 如今没了主事的,又有一堆的烂摊子,圣人朝堂之上几番责问,竟然没有一人可以站出来替圣分忧,人人闭口不言可任此职。 就连水火不容的各家争斗,竟然在此刻也沉默不语的一致不松口派人占了这位置。平日抢,如今真恨不得丢给对方,去祸害对方算了。 圣人气的不轻,到了最后竟然直接耍赖,对朝堂众人道,“今日议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继任京兆府尹,尔等就不要回去了,何时议出,何事离堂。” 话落,圣人甩袖而去。 朝堂里大家都傻了眼,圣人如此无赖可怎么办才好。 各人彼此瞪眼,最后便你彼此陷害的往外推荐人选,开始还有点谱,总能找出那么一两个资历不错,多少能胜任的出来,可刚推荐了这人,这人便突然当场发病倒地,口吐白沫,几乎当场死了过去;推荐了另一人,另一人便当堂大哭,直言家中老人病重,要赶快回家孝顺老母;再推一人,那就更离奇了,直接当场就疯癫发病,脱鞋除衣的要当场一舞;反正能想出来的法子,不能想出来的法子,各人临可不要了官爵前程装疯卖傻也不肯接了这京兆府尹的差事。 在这众人眼中,接了这差使无异于将自家脑袋伸进了狗头铡,随时就一轧去了性命,若是不好,还极有可能连累家族。 等太阳都开落了山,这朝堂上能有资历的坐着位置的人也去了个干净,整个朝堂空荡荡的让人开始发慌。 朝臣们都已经站不住,如今也故不得礼仪,个个盘腿坐在了地上。 好在个个还算衣冠楚楚,虽然席地而坐,多少还有一点官家礼仪。 可圣人有言,不得人选不可离开。 当大佬的几个人彼此看着彼此,均不怀好意。 永定侯和一众武将纯属看戏,如今看了一日的戏,到底也是有些烦了。 有不懂文武之别的武将忍不住的骂骂咧咧起来,“都说文人三寸舌杀人不偿命,今天俺是看到了,真是听闻不如见面。有大官还没人做,你们文官不做,难道要我们这些武官来做不成。实在不行,让俺来做。” 左丞相和右丞相彼此看了彼此一眼,厮杀一轮又彼此撇开头,满眼的不服气。 什么时候,这个朝堂上最不需要说话的武官能如此大言不馋了。 两人虽有不合,可毕竟同属文系,如此一听,真是羞煞了脸。 正当文官一脸绯红,正要挽袖子同武将打上一仗的时候,突然一个清越的声音在最末的殿门口响了起来。 “若是实在无人,下官愿意一试。” 这句话,仿若击入湖水的石头,叮当的一声脆响,击破了所有人的心。 众人齐刷刷的望了过去。 心里道,“那个不入流的小官也敢如此大言不馋,这个京兆府尹可不是一个末流小官可以做的。” 这就是自己不乐意吃的葡萄,怎么也不乐意别人吃葡萄。 可有时候,这样的心思偏偏不能如意,因为这个葡萄就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只是用来吊人的一个饵,只看谁愿意咬。 杨远从最末尾走了出来,大步流星的几步就到了殿前。 他恭谨地给前面的大官们鞠躬道,“耳不才,愿为圣人分忧。” 左丞相和右丞相的头突然同时疼了起来。 一个疼这个人不属于自己派别,纯粹就是搅局的家伙,怎么能这个时候冒出来。 一个疼这个家伙虽然不算右派的人,可多少担着王冕学生的名头,若是做了什么,王冕带着王家多少也要受些邪风的刮伤。 可到了如今,赶鸭子上架,不上也要上啊。 第一章:在仿若不在 左丞相、右丞相都点了头,武官们更是没有不同意的,于是杨远被举荐了出来。 平泰帝收到呈报的时候,正巧珍平公主正同太后一块同平泰帝说着话。杨远的名字刚冒出来,太后一下便将手上的茶盏摔了出去,怒吼道,“这样不忠不孝不善的狗东西也配。” 伺候的宫人噗通全跪了下去。 这个狗东西说的可是那新科状元杨远,这可是圣人保着的人,即便全天下的人都说他不好,可只要圣人觉得他好,谁敢说话? 太后这是气糊涂了吧? 平泰帝眼睛微眯,从眼缝中闪出一丝幽光。 珍平公主立刻站到了太后身后,细心的给太后顺着心口,出声安慰道,“母后,既然是狗东西,那就不需上心,何必动怒,母亲身子重要。” 平泰帝也急忙站了起来,关切道,“母后心安。” “我如何心安,一想到这样的人曾经嚣想过珍平,我就心如刀搅,这是想要我的命不曾?”皇太后的一句话字字带刀,一刀刀的割在了平泰帝的脸上,这是将帝王的脸面当抹布了? 平泰帝心生不悦,他用手整了整袍角,恭谨地道,“母后宽心,前朝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如今既有了呈报,孤便告退。” 话落,也不等太后发话,平泰帝一脸肃容的出了大殿。 太后的脸一下黑的如同锅底。 珍平忙摆了摆手将伺候的宫人全都遣了出去。她拧着眉贴着太后的耳边道,“母后,哥哥似乎有些不同了,母后可觉出?” 太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低低的道,“你兄长城府极深,你怎可能看的出来,只是这个不同,似乎也有一些,若是平日,这个杨远怕是早就下了牢狱,怎可能位列朝堂。你兄长是极爱惜羽毛的。” “我说的就是这个啊,哥哥为了一个好名声,可是废了不少心思,若不然,早就请阿塔帮忙了,还用等那么久?” 太后紧张的抓紧了珍平的手,颤抖着嗓子道,“休要胡言,这样的事情不能说,不能说,你兄长可是不知道的,珍平,你不可以说。” 珍平公主皱着眉,紧要嘴唇,闷闷的问道,“母后同我说句实话,阿塔到底是我和父兄的阿塔,还是只是我的阿塔?” 太后脸刷的惨白如纸,她惊恐的望着珍平,似乎像见了鬼。 珍平仿佛不愿意放弃,她紧紧的盯着太后的眼睛,咬牙切齿的道,“母后倒是给句话,到底父兄是不是阿塔的儿子,为何父兄从不提起阿塔,母后也不准我提?” 泪顺着太后的脸颊滑落,太后哽咽着道,“你是你阿塔的宝贝,可是你,你,你兄长不是,他不是,他不是。” 珍平公主的脸也刷的变白,她双手颤抖的望着太后道,“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兄长也不是傻的,只怕,只怕,只怕是早已知道。” 太后头疼的揉了揉额头,低低的道,“他就算知道,也只能装不知道,我只是担心你,我的珍平,我想把你送回你阿塔身边,珍平我怕我护不住你。” 珍平轻轻的依着太后的肩头,叹了口气,说道,“母后不应该骗我,更不应该骗皇兄,若是一日皇兄知道了真相,母后,你我该怎么办?到那时候,只怕就已经是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了,那时候皇兄只怕。” 后面半句话,珍平吞回了肚子里。 她的皇兄,她自然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太后身子颤抖一下,紧了紧抱着珍平公主的手,安慰道,“我是永远都不能再回去了,可是珍平,你可以,我已经去信给你阿塔,让他派人来和亲,只要你和亲,你就可以回去,回去看看那大草原,看看你阿塔,看看那些我永远也看不到的风景。” 太后的眼里满怀希望。 珍平抬头看了看太后的眼,慢慢的从太后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她安静的站到了一边,轻声道,“我自出生就在汉地,即便我不是汉人,可母后,我也不是蛮人,我不知道草原有什么好看的,我更不喜欢那些羊肉和*,我吃不惯。母后,我喜欢阿塔是因为阿塔对我很好,很好很好,这个世上除了母后,就是阿塔对我好了。我不能为了母后的梦就嫁到那蛮荒之地,我喜欢的人,母后知道,我要嫁给他,我要留在西京。” 太后满眼的痛苦,别上的道,“那个周子曦更本就不喜欢你,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回蛮地有什么不好,你去了那里,你才是真的公主,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你留下,留下,若是有一天这个秘密被人知道,你该怎么办?怎么办?” 珍平嘲讽的笑了笑,说道,“母后是怕皇兄知道吧?别人知道了又能怎样?只要皇兄在,我就是公主。只怕皇兄知道了,母后就做不成太后了吧?” 珍平公主和太后争执不停的时候,平泰帝已经准了大臣们的推荐,杨远当场就被授了京兆府尹的官职,立刻走马上任,责查西京学子失踪一案。随着这道旨意的还有一道同杨远有关的旨意,圣人赐婚,杨远与其表妹不离不弃,患难与共的情意感动圣人,圣人特准二人即刻成婚。 杨远还没有出宫门,这道赐婚的圣旨就已经进了杨家的宅院,颁旨后被供奉在了堂屋。杨老太太高兴的不行,拉着杨家表妹,陈馥芬的手,低低的笑着说着话。 圣旨说即刻成婚,那就要即刻的了,杨家的下人们忙的不行,张灯结彩的四处张罗。杨老夫人别的不愁,只愁了这新嫁娘的红色嫁衣。 若是谁要嫁女儿,那嫁衣可是一早就要准备的,女儿家女红好,那就女儿家绣,若是女儿家绣不好,或者高门大户不舍得女儿绣,那嫁衣也是要早早的请了绣娘绣制的。 陈馥芬匆忙来京,来的时候也没想着能嫁人,这个嫁衣自然是没有。如今临时要去找一件嫁衣,还真是有些难为人。 文竹跟着圣旨回的杨府,如今府里就他还能跑跑外面,他便得了这个找嫁衣的差事。西京城里有名的成衣铺子他都跑了个遍,硬是找不到一件今日就能拿到的嫁衣。 嫁衣同别的衣服不同,那可是要越新越好的,谁家都不会做出来挂着沾灰,那可是卖不出去的。 文竹心里急得不行。 杨远回来杨府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掌灯。 杨府满府的红色,杨老太太高坐在堂,望着进门一身新官服的杨状元眯着眼笑着说道,“你的官服还好,正是红色,芬娘也总算是找到一身红衣,如今有了圣旨,无论如何,也要即可完婚的,你二人就穿着这身红妆、官服拜堂成亲。” 杨远抬头望了一身大红长裙的芬娘,点了点头。 到了如今,有些事情,不能做也要做了。 芬娘乖巧的站到了老夫人面前,看着老夫人点了点头。 于是杨府里的两个人而,便如此一言不发地给老夫人磕了头,拜了天地,进了洞房。 洞房红帐红被的十分喜气,可新郎和新娘却一脸呆板,既不笑也不说话。 芬娘抱了被子铺到了临窗的躺椅上蜷着身子躺了下去。 杨远则穿着官袍,顺着歪倒在了临窗的罗汉床上,翻身背对着芬娘也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从这一日起,杨家那乱七八糟的留言在一旨圣旨赐婚后尘埃落地。 杨远自新婚第二日进了京兆府尹衙门就再没有回过杨府,就是日常起居的物件,他也差了文竹跑了几趟搬了过去。 那日的新房如今已经被芬娘独占,她除了每日给杨老太太请安,和陪杨老太太用膳,几乎不出房门一步。 一切都仿佛过去了。 错位的人,错位的事,似乎都在慢慢的归位。 姜婉的身边也是如此。 耿秋回来了,阴家师徒回来了,就是那消失的小煞如今也能入了姜婉的梦,在梦里露出一点笑脸,轻声的问,“我是谁,我是谁,叫我啊,叫我阿,阿婉,阿婉。” 姜婉还是做男子打扮,自称姜家三爷的在西京城里来去。 姜家派了人,她也将周大敲打了一顿后派了他去查宋安然的行踪。 这个宋安然仿若一下摸了油,探查的人刚得了他的消息,急急得追过去,总是晚那么一步,去了得来的消息总是,“宋公子刚走。” “啊,宋公子刚还在啊,怎么不见了?” “宋公子啊,在那边喝酒了,咦只有这一条路啊,怎么就不见了,没见他出来啊?” “哎呀,我家小妞刚陪着宋公子去了楼上,我带路,我带路。” “呀,我的儿,宋公子了,怎么才一会儿就喝醉了,人了?” “宋公子刚买了一副好画出了门。” “哦,你说宋公子啊,刚典当了一块玉,人刚,嗯?银子还没拿,人怎么不见了?” “玉,哦,你说玉啊,刚还在的,怎么,怎么就没了?” …… 这个宋安然好像在西京城里,仿若并没有避开谁的,该干嘛干嘛。 可姜家的人,宋家的人,就是谁也找不到这位宋安然。 ------题外话------ 各位,今日更新,终于上了四位数的收藏,好吧,我还在努力中。 请各位看官不要嫌弃。 第二章:被人惦记的未婚夫 宋安然找不到人,可又处处都有他的消息,姜婉头疼的揉了揉额头,闷闷的同二哥姜旭说道,“若是人真的在西京城中,没有找不到的道理,即便白日错过,可这夜里难道就不用歇息?人总要落脚安顿。” 姜旭点了点头,回道,“三弟说的极有道理,可是奇就奇在,要不是得了消息在饮酒,要不就是在花街,夜里撞了几次都没有找到人,再找就没了消息,怎么也查不到他落脚歇息的地方。” 姜婉又将手上的关于宋安然的消息看了一遍,问道,“有人看到安然表哥同杨远在一起的时候落过一次水,自那次落水后,安然表哥几乎就再没回过宋宅,就是安樵表哥也没有再见过他。若是细细看起来,这个杨远是最后一个见了安然表哥的人才是。” 姜旭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后面见过安然的人很多,不然我们如何知道他还在西京城里?” “二哥,你没留意到,后面再见过安然表哥的这些人其实根本就不认识他吗?你看,这些人,要么是卖东西的掌柜,要么是店家,还有一些甚至是花魁姐儿,这些人只知道这是宋公子,宋安然,可若真论起来,他们又有谁真的知道宋公子长什么样了?他们知道的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姜婉沉沉的说道。 姜旭心中一跳。 是啊,这些日子送回来的线报说的都是谁谁谁见到了宋家少爷,宋安然,可是这里面没有一个是宋安然的熟人,若论真的认识宋安然的,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就是杨远。 喝酒,落水。 姜旭的心跳一阵加快,一种不安蔓延开来,他紧张的问道,“难道安然出事。” 后面半句话他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 小舅舅已经出事,若是安然表弟再出事,母亲宋氏如何能承受? 姜婉摇了摇头,轻声安慰道,“不一定是出事,而是可能是有了变故,一些事情影响了安然表哥,以至于他有些离经叛道一般的不合常理的在西京城里同我们躲迷藏。” “躲迷藏?”姜旭呢喃了一声,有些不解。 “嗯,也许他不想见我们,他心里也知道我们在找他,他既然不想见,那自然就会避开。若不是他如此巧妙地躲避,以探子们的手段,怎么也该找到他了。至于为何见他的都是陌生人,只怕他是不想见熟人吧。” “嗯,这也有可能。我让暗哨带了他的画像去寻人,若是陌生的人,就让人辨识一下画像。”姜旭有些不甘心的同姜婉说道。 姜婉从站着的菱窗旁回了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低沉的道,“还是不要拿画像去寻,若是拿出画像寻人,必然寻人的事情就由暗变明,只怕会多生变故。毕竟永定侯府寻人,在这西京城里宣扬开来,弊端太多。” 此时姜云正好迈步进了屋子,他听见姜婉的这句话,一下便猜出他二人所说之事。 他笑着赞道,“阿婉心思细腻,此时绝不能拿了安然的画像出去寻人。” 姜婉欢喜的笑着唤了一声,“大哥,急忙迎了过去。” 姜旭有些吃味的一屁股坐到罗汉床上,端着茶狠狠的灌了一口,不乐意的道,“我来了半天,就站着吞口水了,可没有人迎我。” 姜云哈哈哈哈大笑,拉着姜婉往姜旭走来,边走边笑着说道,“就你那拼命三郎的样子,除了公事你可会说点别的,你一本正经的同阿婉说事,她可不会把你当哥哥,只会把你当,嗯,当什么了,下属好像不对,上官更不对,那就只能是办公的搭档了。” 姜旭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他忙用袖掩着嘴,吭吭吭的咳嗽了起来。 姜婉原本一脸愁容的脸上,一下灿若桃李的笑了起来。 小姑娘娇俏的脸因为笑而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娇俏可人。 姜云乐的不行,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等到三人都笑够了,各自落了座,姜婉忍不住的问姜云道,“大哥哥可是有喜事,今日怎如此高兴,一回来就奚落二哥哥?” 姜旭不乐意的瘪了瘪嘴,却忍住了没有说话。 他心里也奇怪,平日云淡风轻的君子大道的大哥,怎么一下就如此开心,还忍不住的奚落了他一顿。 姜云喝了一口云山雾绕的毛尖,细细品了品茶水的甘甜,望着两个等着眼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小弟,半天才慢条斯理的道出了原委。 “圣人下旨赐婚杨远,即刻完婚。杨远出任了京兆府尹。” 姜旭给了他一个白眼,奇怪的道,“这算什么好事,也值得高兴?不就是新科状元终于熬出了头,是做了乘龙快婿吧?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姜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端着茶一口一口慢慢的喝,就是不再开口解释。 姜旭有些急了,怎么就不说了? 没听明白啊。 这个大哥真是小器,就知道掉人胃口。 倒是姜婉,细细的看了看姜云的眉眼,心里转了几转,轻轻的问道,“这杨远可是心甘情愿的跳进去了?” 姜云眼睛一亮,望着姜婉点了点头。 “啊,你们打哑谜。”姜旭不依不饶的跳了起来,有些愤愤的道,“你们俩联合起来瞒着我,不同我说,我可是要生气的。” 姜婉哑然。 她这个二哥向来沉默寡言,做事比说话多,今日莫名的话多了不说,怎么说的话还如此孩子气? 这是吃错了药吧? 姜云嘴角微微勾了勾。 他心里倒是知道,这是旭哥儿吃醋了。 刚才还能霸着妹妹说话,他以来,旭哥儿便没了说话的余地,这是急了,弟弟始终是弟弟,怎么着都还是有些孩子气啊。就是平日里再稳重,到了这个书房,一放松下来,这个本性多少都跳了一些出来。 倒是阿婉,日渐稳重,已经慢慢有了上位者的派头和魄力,阿婉十五岁还不到,若论起来,还是个孩子,可这份持重,只怕是这个一向装稳重的二弟都快比不上了。 特别是这几次生死之事后,阿婉仿佛不再是那个软糯可人的阿婉了。 姜云慢慢走了神。 没人理会姜旭,他更是气愤,忍不住的拉住姜婉的胳膊道,“阿婉,你给我说说,大哥这个哑谜到底怎么回事。” 姜婉抿了抿嘴,说道,“其实大哥哪里有打哑谜,这是个明面上的事啊。杨状元因为婚事不是被骂不忠不孝不善吗?若是他这个名声做了实处,那圣人定然是不会用他的,他这一辈子也就因为婚事毁了仕途。寒窗十年苦读,又有几个人能如此年轻便中了状元?有些事,即便是万劫不复的坑,有时候,为了利益,有些人也不得不跳。圣人赐婚,那不过是因为杨状元心甘情愿的跳了坑,表了态,所以圣人才回赐婚,赐了婚,还是即可完婚,那就是要堵悠悠众口啊。” 姜旭张了张嘴问道,“阿婉可知道圣人赐婚的是谁?” 姜婉摇了摇头,答道,“我不知道圣人给杨状元赐婚的是谁,不过多半应该是他那未婚妻吧,如今除了那苦命的未婚妻,还有谁能嫁给这个杨状元了?” 轻轻的叹了口气,姜婉继续说道,“只怕这败坏杨状元名声的谣言,珍平公主没有少出力才是,毕竟最不想嫁的人可就是她了。” 姜旭点了点头,跟着说道,“宫里传出来的信,说是这个珍平公主心心念念想嫁的人可是周子曦,若不是因为他早早就定了亲事,他人又经常不在西京,只怕这个珍平公主,早就住到昌平公主府去了。” 姜云瞪了姜旭一眼,意思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 姜云过来看姜婉,原来就是要顺带开导开导姜婉,也顺带带了一个消息过来。如今倒好,他想要开口说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在刚才欢快的时候说出来,一下就被这个呆子旭哥儿给带跑了。 他望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姜婉,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周子曦从东山寺回了昌平公主府,今日递了拜帖过来,如今正在外书房里同永定侯说话。 虽然姜家的人都不喜欢这个周子曦,永定侯夫妇还想着给姜婉退了这门亲事,可在没有退亲之前,这个周子曦总还挂着姜婉未婚夫的名衔,别人窥探,还是被当朝公主窥探,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无论如何总是让人尴尬难堪。 姜旭这个二呆子,说的倒是顺溜,也不想想,姜婉心里该多难受。 姜云将话吞回了肚子里,打了另一篇腹稿,慢悠悠的开解道,“优秀的男儿自然少不了人爱慕,所谓的少年爱慕也不是什么多大不了的事,阿婉不用太介怀。” 姜云的话出了口,姜旭才反应过来,他说错了话。 他恨不能立刻咬了舌头给姜婉道歉,可有些话,若是道歉又难免要再说一遍,那才是真的让人再更难堪一次。 姜旭还不傻,心里还明白不能道歉,这可是画蛇添足的坏事。 他机灵的转个话题道,“大哥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事?” ------题外话------ 最近更新的比较慢,各位看官存一段时间再看吧。 鱼籽给各位赔礼了。 第三章:这就散了 当然有事了,只是现在这个事已经不能说了。 姜云心里咬了咬牙,探了口气说道,“也不是什么事,只是天凉了,有些想吃锅子,便想问问你和阿婉,今日晚膳吃什么锅子好。” 吃锅子,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姜婉和姜旭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装样子,不言不语。 姜云最终还是败下了阵来,无论如何,他还是做不到面色平和,他城府再深沉,望着这两个亲人始终还是无法装无事发生,他低低的呢喃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周子曦从东山寺回了西京城,如今正在外院大书房里同父亲说话。” 姜旭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狠狠的盯了姜云一眼,又赶快转过去紧张的看着姜婉,欲言又止。 姜婉一愣神,好一会儿才想起,周子曦到底是谁,为何会被如此谨慎的提起。 这个未婚夫在她好不容易活过来的日子里,已经没有一个人提起,她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 这人怎么又回了西京了?不是病重伤重的好像要死了吗?这么快就养好了伤?还是说,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姜婉有些走神。 姜云望着呆神的姜婉,忍不住的安慰道,“你上次受伤就是被他所害,你放心,父亲不会轻易饶了他,自然会为你讨回公道。” 此时的周子曦正被一心要为女儿讨回公道的永定侯训斥。 “你说,你为何要害阿婉,你可知道,她差点就死了,她受了怎样的苦,你可知道,你根本就不配做她的未婚夫婿。” 周子曦噗通跪了下去。 他硬生生的将永定侯的咆哮打断,用一跪换来了一丝辩驳的机会。 “我从未想过要害阿婉,阿婉在我心里比谁都重要,我这次来是来请罪,也是求侯爷给我让我将真的阿婉带回来。” 什么真的阿婉,阿婉就是阿婉啊,哪里有什么真假? 永定侯忍不住的怒气又冲了上来。 周子曦却没有给永定侯再发脾气的机会,他急忙急着说道,“阿婉小时候是为了我才会被伤了头变得痴傻,这事我不敢讲,我只能求着母亲为我定亲,只想着我能有机会照顾阿婉一辈子。可我也不甘心,我一心想治好阿婉,为此我博览群书,无论什么只要有一丝机会我就拼命抓住。一年前我寻到一个秘法,可以招魂。阿婉这样的痴傻,是因为伤后魂魄不齐,我便想着为她招魂。” 永定侯听着气的发抖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什么人,害了人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将自己说成情圣一般的伟大,什么十几年的努力。永定侯气的想用剑劈死这个跪在他面前的混蛋。 周子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抬头,直直的望着永定侯道,“我知道我该死,可是我死之前,只求能说完这些事情。” 永定侯紧紧的握住了太师椅的扶手,强压怒气。 “那时候我已经学习阴阳之术有几年了,我的师傅虽然仙去多年,可他却也教会了我很多,我又游历求学,因此学的东西难免就杂乱,可我总算是找到了治好阿婉的法子。可我刚准备好,阿婉却突然落水失了性命,为了救阿婉,我求了六皇子,求他帮我将阿婉从永定侯府里偷了出来,那时候阿婉刚死了一日,我还来得及用招魂之术为她招魂,即便是死去的人,只要在十二个时辰内,都能用招魂之术。是我在东山寺做法,用术法将阿婉还魂。” 永定侯的心死死的揪着疼。 他的阿婉呆傻过一次,是因为这个跪着的男子;他的阿婉溺水死过一次,多半也是因为这个跪着的男子;他的阿婉不久前又差点死了,也是因为这个跪着的男子。都是因为他,他的阿婉才回如此多灾多难。 这个灾星,这个混蛋,这个该死的家伙。 永定侯再也忍不住,他腾的站了起来,一把脚朝跪在地上的周子曦踢了过去。 周子曦被一脚踹中,斜着歪在了地上,忍不住的疼哼了一声。 “我知道我该死,我这次来不是来求您原谅我,我是有一件事情,一定要说,我做了一件错事,我那日招魂唤来的不是阿婉,不是阿婉,现在这个,侯爷,您的女儿不是阿婉。” 仿若一个晴天霹雳,永定侯准备踢出去的第二脚,硬生生的被这句话僵在了原处。 不是阿婉,那是谁?怎么可能不是阿婉? 周子曦仿佛一下有了力气,他挣扎着又跪直了身子,笔直的跪在那里发誓道,“我发誓,我说的话绝无虚言,我若乱言,必当生死异处,不得好死。” 永定侯惊得无言以对。 他心里慢慢的有了一丝疑惑,这个周子曦如今来说这些到底为了什么? 他盯着这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晃神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 周子曦爷茫然的不知道为了什么? 这个阿婉不是阿婉,从他为她招完魂后第一次见她,就已经察觉出了不妥,可是那时候他只是怀疑,只是不信。 可这一次东山寺里致命的一击之后,他终于是知道了,她不是她。 若不是普禅想要这个阿婉的神魂,若不是他暗中偷袭,若不是有这件事情,也许他真的会自欺欺人的就这样相信,这就是阿婉,这就是他心心念念招魂救回来的阿婉。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如今那个真的阿婉是不是早就投胎转世的去了该去的地方,而这个莫名冒出来的有着奇异神魂的假阿婉,即便他们都知道她是假的,他揭穿了她又是为了什么? 就仅仅因为她是假的吗? 周子曦心尖一疼,他忍不住的一口血直冲而上,噗的一口吐了出来。 鲜血吐在了永定侯的靴子上,永定侯忍不住的后退了一步。 周子曦颓然地倒地不起,一张脸死灰惨白的仿若白纸。 三息之后,永定侯心里终于确定,这个病秧子的周子曦是真的昏死了过去。他厌恶的卡了周子曦一眼,抬脚出了书房,低声让人去请耿秋过来。 这个周子曦今日跑来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一通的胡话,永定侯已经厌恶他到了极点。可这个人毕竟是皇亲,无论如何是不能死在这永定侯府,即便他就是那个害了阿婉的人,永定侯也不得不让人救他的命回来。 耿秋来的时候,永定侯已经去了后院同宋氏和儿女们一起吃锅子了。 周子曦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也差不多半个时辰。 耿秋给他搭脉的时候,几乎忍不住的叹了一句,“真是命大。” 这样的破烂身子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若不是有精通药理的人分毫不差的给这个人调养身子,又用药给他固本,只怕这个人早就见阎罗去了。 耿秋有些感兴趣是怎样的人能如此高明的给这个病秧子治病,虽然没治好,可至少也没让他死掉。 耿秋来了兴趣,也不管这个人是谁,他呼喝着伺候的下人,硬是将这个半身染血的周子曦抬回了凝魂居,将他当药人一般养了起来。 周子曦是一人悄悄来的永定侯府,永定侯见他的时候又屏退了下人。 方正无巧不巧的,耿秋收留这个人,而这个人留在了永定侯府,除了侯府里的极少人知道外,竟然没有几人知。 以至于一月后当昌平公主彻底失了儿子周子曦的消息,开始寻人的时候,竟然怎么也寻不到周子曦的人。 当然这是后话,这个大事虽然也闹得西京城上下不安生,可怎么地不安生也没有现如今的西京城动荡不安。 西京城的学子的家人一波一波的往京兆府尹的衙门涌去,开始只是早前被前京兆府尹压住没让人知道的十多个外地失踪的学子的消息被查了出来,后来慢慢的变成了京中的学子也有失踪的,只是因为衙门里关押了太多的静坐的学子,许多人都只当自家的人也是被关了起来,就算转了律法的空子去报了失踪,可毕竟那不是真的失踪不是。 可学子该放出来的似乎都出来了。 还有许多的学子没有归家。 慢慢的大家都急了,真的跑到京兆府尹衙门闹过,才最终发现,这次是真的失踪了。 人不见了,而且什么时候不见的谁也说不清楚,是在静坐前,还是静坐后,还是就是静坐那一日? 不管是什么时候不见了,不见了,问官衙要人总是没错的,真失踪,假失踪,那都是衙门要负责去找的啊。 杨远在接任京兆府尹不到三日,便被来寻人的一大群人给堵在了衙门里。 他安排人手一人一个门的守着给来堵衙门的人登记造册,并顺带给其登基其所寻之人。来一个登记一个,一边登记还一边让人在旁扬言,“登记只限三日,三日内登记失踪的人,衙门负责寻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三日内不来登记的,衙门一概不寻。” 这话,这话,这话让听的人气的咬牙切齿,可又不得不乖顺的被牵着鼻子走,寻人总要登记吧,这话没错,可要是不登记只顾着堵衙门,那三日后衙门不管了怎么办?有谁寻人能比官快? ------题外话------ 今日更新,各位看官慢慢看。 第四章:大雨瓢泼 堵门的没法,只能忍着气登记,可登记了也不用走,反正堵着逼迫也好啊。 于是衙门被堵了三日三夜,杨远也就三日三夜没有出衙门的门。不过好在他已经搬到衙门的后衙居住,如此也不算太憋屈。 三日后,杨远让衙差撤了登记的案桌,大摇大摆的往外走,边走还边扬言,“吾等速速让开,我等要去寻人了。吾等速速让开,我等要去寻人了。” 这还能堵吗?不能了啊,堵了这些衙差,谁还能帮着去寻人啊? 堵门的慢慢就让了开去,到了后来,人人似乎都发现堵着衙门似乎也没啥用处,慢慢的也就散了。 京兆府尹衙门的拥堵就这般三四日便散了开去。 平泰帝听着朝臣的奏禀,点了点头,这个杨远还是有些本事的,如今这京城学子失踪的事情是无论无何不可再闹大了,因为这事他已经看了一只手,失了陈翰学这个棋,若是再因此失去棋子,西京这盘棋…… 平泰帝神游天外,跪在地上禀事的臣子摸了摸额头的汗,跪在哪里两股颤颤。 伺候在一旁的冯宝有些怜悯的看了看那胡子都白了的朝臣,心里默默的给他点了蜡。平日平泰帝对待老臣极为宽宏,并不曾如今日一般让人一跪到底,这都半日了还不见又让人起来的意思。 若是平日圣人心情好的时候,冯宝还能凑上去提个醒,今日,冯宝恨不能躲起来,这御书房里的低气压,实在是让人压抑的喘不上气,几乎窒息。 御书房外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随着往门里吹的风,一阵水汽铺面而来。 这是下雨了。 西京的这场雨下的很急,刚摸到落到脸上的雨点,大雨就急追而至,以至于这街上摆摊的也好,逛街的也好,都瞬间就成了落汤鸡。 这样毫无征兆突发而至的大雨,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整个西京的人都因这场大雨而忙碌了起来。 西京城的北城门几个小吏慌慌张张的赶着往城门洞下躲。 这是什么天气啊,怎么比爱哭的娃娃翻脸还快,这么大的雨,怎么这么大?是天漏了,还是破了一个洞,怎么跟决堤的河水一般,一股大水就来了,雨水不是应该是一点一点的吗? 雨大了,城门洞里躲雨的人越来越多,出城的,进城的,守城的,反正只要是个人都躲到了这里,城门洞里开始拥挤不堪的嘈杂。 有人嫌雨飘了进来,主动的跑去同城门吏说话,“您看这雨这么大,这会儿肯定没有进城或者出城的人了,您老看大伙儿都成了水人,若是还一直吹这北风,这不冻死也是要病死的了,您老也跟着我们一块遭这罪,这可不行。要不我们几个使点力气,把这城门闭一点,躲在门后总好过站着风口里不是?” 一旁听放到的人,忙跟着劝道,“就是,就是,这雨大的不行,还吹北风,真的要死的了,我们帮忙推门,回头雨停了,再帮着您老把这门推开。” 城门吏打了个冷颤,望了望城门洞外白茫茫的雨,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搓了手,点头道,“不要全闭了,全闭可是不行的,关一点吧,有个门缝躲躲就行,这城门没有上官的令可是万万关不得的。” 众人齐声应了好,急忙就去推那高大的黑漆锚铜钉的大门。 门很重,叽叽嘎嘎的慢慢的动了起来。 大伙儿正推门推的来劲,突然听见一声暴吼,“尔等让开,尔等让开,奉旨办事,不得阻碍。” 浑厚的破锣嗓子,在这雨雾里传了过来,挤在城门洞下的人开始互相推挤着往门洞的石壁上贴。 “快点,快点让开。” “哎呀,不要挤啊。” “妈呀,好冷,不要挤了,都贴墙上了。” “哎呦,好冷的石头,哎呀,挤死了。” “快让,快让,这是皇差,不让想死啊。” 有的人不堪力气,很快的被挤进了雨里。 雨太大,打在人的头上就好像往头上浇水一般,生疼生疼的难受。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里,一群华服侍卫打马冲了过来。 城门因为关闭了一些,再加上又有人在这里,平日里够六匹马并排通过的城门一下变小,仅仅只能容两骑并排而过。 快马奔来的人被大雨挡住了视线,等到马上的人看清,已然是来不及避开已经在眼前的人群,奔涌的马蹄闯过人群,极速的穿过城门很快的消失在另一边的雨里。 “啊,疼啊。” “救命啊,这是要人命啊。” “哎呀,断了断了。” “这可怎么办啊。” “快,快,快往医馆送。” 城门口乱成了一锅粥。 奔出去的人已然不顾。 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些近侍如此急迫?隐在墙角的一个矮瘦的人,身影一闪,跟着往外奔的几人几步冲进了雨里。 雨还在下,永定侯已然收到了,圣人近侍急冲北门而去的消息。 此时姜云、姜旭和姜婉正坐在永定侯下手,三人望着眉头紧锁的永定侯,心里隐隐不安。 什么事情会让圣人急迫成这样?这些内侍虽然一向嚣张跋扈,可因为圣人贤明在外,就算再嚣张跋扈,这些人怎么也不敢这样踩着人命而去,他们代表的可是圣人的脸面,若如此做派,那就是往圣人脸上抹黑。 这种下脸子的事,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到明面上来。 今日,今日是怎么了? 急,一定是很急。 可是,是急什么了? 宫里的消息一个时辰前才送来过一次,说是京兆府尹衙门的杨远总算是解了府衙的围堵,圣人正在御书房听禀此事,只是不知为何,圣人莫名的一言不发,让禀事的老臣在御书房跪了半日,到消息传来的时候,人还跪着了。 传话的人还多嘴说了一句,说那老臣只怕此次之后,双腿是要废了。 北门,北门出去是哪里?往北?或者只是掩人耳目实际上往别的地方去? 这雨下的也是恰巧,这样百年难遇的大雨,就算有心跟踪,只怕也很难跟到踪迹。雨中太远看不到方向和跟踪的人,太近会被发现;雨停后就更查不到了,雨水冲刷了痕迹,哪里能查到人? 姜婉愣了愣神,她突然想起了小煞和十二,若是小煞和十二在,十二定然可以跟踪到这些人的。这样的雨对于鬼来说,什么也不是。 是啊,十二失踪已经很久了,小煞也消失了许久了。 姜婉心里沉沉的失落。 以至于当永定侯同她说话的时候,她竟然直接愣神到失听。 姜云担忧的起身拍了拍姜婉的后背,轻轻的唤她,“阿婉,阿婉。” 姜婉感觉到背后的力度,回神望着姜云,满脸茫然。 姜旭担忧的搓了搓手,望了望永定侯,看见永定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 姜云微笑着同姜婉道,“你又发呆了,若是太累,你先回去歇着,这里有父亲和哥哥们,你莫要担忧。” 姜云摇了摇头,慢慢回神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是在商议近侍出城之事吗?” 她想了想,继续道,“只怕是大事,而且很急,如此毫不遮掩的做,那一定是因为遮阳太浪费时间,而且除了尽快的派出这些近侍,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是一点又不遮掩也是不行的,因为不能让人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也不能让人知道他们去哪里,所以,一定不是去北方。走北城门一定是因为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走北城门,但这个理由一定是假的。” 永定侯点了点头,望着姜婉不说话。 这是让她继续说的意思了。 姜婉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往北的理由,大概是边关之事,毕竟人人都知道北面的情势正紧张,鞑子如今正盯的紧,说不定,那天就要打仗的了。因此往北边说事情,那是再合理不过。” “可是北边没有战事,这件事情,不只我们知道,只怕这西京城里稍微有些手腕的人都能知道。”姜旭有些讶异地开了口。 “是,这事情很多人知道,可是谁会说出来了?谁敢说出来了?若是圣人说这些近侍就是去了北边,那民众们都会相信那是去了北边,因为北边有战事啊。”姜婉紧追着姜旭的话,继续说。 “所以这个理由只是用来敷衍民众的,至于别的知道这个事情不对的人,敷衍不敷衍,那就看这事情,圣人需不需要瞒着这些人了。可至少,他们走北门,一开始就打算了要瞒住这天大的大多数人。” 姜云紧了紧手。 什么事情要瞒着天下的大多数人?这是要顾全民意?或者是必须瞒着天下的民? “所以,父亲,你只需要派人往东西两个方向去寻这些人的踪迹,如今派出去,也能寻到,因为他们定然不会走远,只怕那些马匹还能追踪到。” 永定侯点了点头。 姜旭走到门边用手势打了个暗号,派了暗卫这个追踪的差事。 ------题外话------ 各位看官,不好意思,我回来了。 更新断了一段时间,原因一言难尽,先致歉。 不好意思。 今日恢复每日更新。 第五章:怀疑的种子 姜旭走到门边用手势打了个暗号,派了暗卫这个追踪的差事。 等姜旭再关门回来,姜婉已经神定气闲的慢慢的喝着茶润嗓子。 他惊讶的问道,“你不急?” 姜婉瘪了瘪嘴,委屈的道,“我为何要急?我好好的急什么?” 是啊,急什么了?急的人应该是那位才是,那么急的毫不遮掩的派人出城,是那位很急吧? 永定侯满含深意的望了姜婉一眼。 姜云咳嗽了一声,轻声问道,“父亲,这学子失踪一案实在蹊跷,如今京中形式也不明了,只怕这案子和那杨远还有安然表弟都有些瓜葛,儿担心就是小舅舅只怕也有些牵扯,如今小舅舅已经出事,安然又找不到,就安樵一人住在那边的宋宅里,不若让他搬到府中来,也好看顾一二。” 永定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办吧。” 姜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哑着嗓子道,“小舅舅中的是咒,那个老头子已经找了许久,可是还是找不到咒引,因此小舅舅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至于安然表哥,只怕更是。” 姜婉的话嘎然而止。 永定侯已然听出了几分凶险,他沉默的喝着茶,并不多言。 只有姜旭沉不住气,贸然问道,“阿婉,你是说,如今看着性命凶险的小舅舅没事,倒是在外边逍遥的安然表弟恐有性命之忧?” 姜婉点了点头。 姜云不忍心的俺住了猴急的姜旭的胳膊,安慰道,“你不要急,这事急也无用,早前不告诉你,也是担心你再母亲面前藏不住事,如今要接安樵过来,这才同你提起一点,你可知道。” 后面还有几个字,姜云硬是没有再说,亲人出事,有几人能做到淡然,更何况这个有些莽撞的二弟。可有些话重了也是要说的,总不能让这个家伙坏了事。 姜旭了然的点了点头,慢慢的平复情绪座在了椅子上。 姜婉低垂着头继续道,“是我没能早早查出端倪,以至于耽搁了小舅舅,不过那个老头还是可靠的,由他照看小舅舅和侯府,应该无碍了。只那封在海棠阁里的画,如今倒是尴尬,那老头子说,只怕那画有问题,可如今又动不得。” 这话倒是第一次听姜婉说起,姜家三父子都有些急了,瞪着大眼死顶着姜婉。 可这个丫头,如今也学了躲起来,她低垂着头就是不看然,只盯着自己的绣鞋继续说话,“当初恐怕是有人借小舅舅之手将这画送到侯府来,而且那人多半还知道我多少会些阴阳之术,因此利用我将画封起来,封了那画,看着是,其实是利用我的手,将那画保护了起来,不让人察觉此画有异。谋划这事的人,或者不是人,可不管他是什么东西,如此手段,只怕难以对付。” 永定侯有些生气的打断姜婉的话问道,“此事你知道多久了?” “有几日了。” “为何不一早来告知为父?拖至今日?” 姜婉有些理亏,她也不知为何会拖到今日才说,若不是周子曦前几日来访,她已经快忘记这些阴阳之术与侯府的纠葛之深了。 当日没说是为什么? 今日向来,其实也不过是两字,维护罢了。她一直不想将姜家的人扯到那些古怪纷乱的阴阳之术中,早前有些纠葛,那也是避无可避,如今能避还是避开才是。 毕竟这些人也只是凡人,若是那一日如同小舅舅一般遭了暗算,那该如何? 小舅舅的事情,已经成了她心里的刺,拔也拔不出来了。 姜婉搓了搓鞋尖,低低的道,“我一时没有想起。” 永定侯紧紧抓着太师椅的扶手,若不是他努力控制着心中的怒火,只怕这红木扶手早就碎成了渣。 他突然想起了周子曦的话来, “我知道我该死,我这次来不是来求您原谅我,我是有一件事情,一定要说,我做了一件错事,我那日招魂唤来的不是阿婉,不是阿婉,现在这个,侯爷,您的女儿不是阿婉。” “我发誓,我说的话绝无虚言,我若乱言,必当生死异处,不得好死。” 真的不是阿婉吗? 永定侯的心重重一疼。 姜婉的声音仍然低压着,“我是真的没有想起来,那日我知道这件事情后,就一直跟着那个老头子在修行,身体里的千丝引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慢慢的学会了应用,也才能再开始修习阴阳术。我忙忘了,那日周子曦来了,我才想起还有这么件事没同父亲说,可我,可我有些难以启齿。所以又拖了这么几日。” 等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姜婉的嗓子里已经带着一点哭意。 姜云和姜旭有些手足无措。 若是平日,不要说姜婉的嗓子里带着哭意,就是她低着头这一难过的样子,父亲早就心疼的急着安抚了,怎么会让她说了这么多还无动于衷。 这是怎么了? 永定侯知道,这是因为他开始怀疑了。 那日周子曦说了许多,他只当他胡言并不曾多想,这几日他一直都知道他不会信了这个人的话。 可今日,真的到了事情上,真的听到了阴阳之术,真的想起了以前的事,永定侯才知道,他还是忍不住的怀疑了。 人的心有时候是无法控制的。 当有人在你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哪怕你嗤之以鼻,可最终当那个时机来的时候,这颗种子还是会冒出来。冒出来了,怎么办? 心中的恨意真的难以排解。 永定侯恨。 他恨周子曦,恨那个让他挣扎着去相信女儿不在了,女儿死了,如今的这个是冒牌货的少年,他恨不能让他此刻就如他手中的这红木扶手一般,被他死死掐死才好。 可他不能。 怀疑只是怀疑,不能露出端倪,若是他怀疑错了,阿婉怎么办? 姜云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永定侯,往外迈了一步,挡在了永定侯身前,他伸手拽了姜旭一把,对姜婉道,“阿婉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让阿旭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 姜旭忙也站了起来轻拽姜婉,半拉着她半推着她往外走。 姜婉有些茫然,朦朦中被姜旭带出了外书房。 姜婉走了,姜云缓缓的转身望着永定侯。 嘭。 永定侯身下的太师椅轰然而塌。 姜云忧心的不只该说什么才好。 永定侯已经豁然而起,长身玉立的站在了一旁。 “父亲。” 永定侯抬手而止。 姜云不敢再往下问。 怎么问? 为何阿婉说起宋家的小舅舅和表弟,父亲会这般失态?什么事,让巍峨如山的父亲动容至此? 姜云从来没有见过,他不敢问。 窗外的天色慢慢的暗了下去,永定侯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等他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大儿子仍然站在他的身后。 习武的人身子本就练过,不动如山,平日站一两个时辰并不是多大的事情,可此刻,永定侯却觉的身子酸麻难受。 这是因为心累,所以身子也累了吗? “雨停了多久了?出去的人可有送消息回来?” 姜云恭谨的弯了弯腰,回道,“出去的人有送两次消息回来,东西两面都没追到人,不过还在追,按照布置,至少要追出百里无消息,才回断头返回,按照情况应该还有一次消息。按时间应该就送回来了。” 永定侯点了点头,微微叹了口气道,“云哥儿,你说,阿婉死而复生后是不是不同了?” “一个人若是幼时痴傻,再死过一次,活过来,总会不同的,除非仍然痴傻,否则如何能同?”姜云的声音,清淡,坚定。 永定侯望着他,满眼的欣慰。 他的儿子很好,比他好。 “儿子的妹妹,很好,坚毅勇敢,她为了父亲甚至于豁出了性命,她曾经为了父亲差点死了。” 姜云平淡的说了这句话便不再开口。 永定侯心如同被重锤击中。 是啊,这个女儿可是为了救他差点又死了,又死了,又死了。 谁若是好不容易死而复生,好不容易过的好了,谁还有勇气去死,更何况还是为一个自己没有一点关系的人去死? 是他着色了。 是他被懵住了心眼。 永定侯长舒一口气,沉沉的道,“是我错了。” 这句话太低太低,就连站在不远处的姜云也只是模糊的听到一声,至于说的什么,习武的他也没有听清。 外书房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长一短。 这是有消息回来了。 姜云转身开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又转了回来,在他身后跟着姜旭。 两人进屋也不耽搁,姜云直接回话道,“西面的无消息,东面的查到方向,追了过去,最后再东山寺山脚断了踪迹。若不是阿婉判断精准,派人派的早,东面那点痕迹都追不到。” 姜旭不解的看了看姜云。 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话这么奇怪?啰嗦的说这么多? 永定侯满含深意的看了看姜云,点了点头道,“派暗部去影子去,撤回铁骑。” 第六章:琼楼馆 又是东山寺,东山寺,自从姜婉重生,东山寺就仿佛成了一个魔咒,一次次的磨难都是东山寺,东山寺。 谁也不想再提起这个地方,可是这就好像梗在那里的一座山,怎么也绕不过去。 永定侯府的影子顺着东山寺山脚下的那一点痕迹进了东山。 此事京兆尹衙门里被派出去一天的衙差们也都回了衙站在衙堂里等着回话。 杨远此次派出去的衙差都是带着人名出去的,此事回来要一一的回禀,杨远坐在堂上气定神闲的听着回禀,淡然不语。 “三号,这家的学子是家中独子,失踪了二十日,家中的老母直到三日前才报了失踪。问其为何不早点来报,其言,儿时常外出,并不觉不归有何不妥,加之学子被抓之事,其更不知该如何。此家家小康,家中人口简单,并无余钱。” 因担心衙差徇私,杨远将失踪的人编了号,每日衙差领三个号出去查此三人行踪,单人单行,晚归衙后向杨远报禀。 如此一来,一是众人的查询都有痕可查,避免有人阳奉阴违,躲懒;二来,若是觉得某人所查不详不实,则可将编号换掉,改日找人再查过,衙差彼此也不会知道是否重复查了某人。 这样一来,虽然查找的事情,似乎慢了许多,但至少报了失踪的人家,陆陆续续也都有了衙差上门,知道有人再为自家孩儿奔波,多少也平息了一点愤慨的民愤。 可这也让衙差们苦不堪言,私底下谩骂杨远不懂装懂,不会查案就瞎来,只会折腾手下,累死累活。 可不管谁人反对,杨远都不动此策,硬是如此压着手下的衙差,硬生生的将所有报了失踪的学子查了一个遍。可这一查,便是好几日。 杨远的管的这个案子毫无进展。 永定侯派进了东山的影子也是如此。 这些影子似乎一下失去了踪迹。 这可是顶尖的追踪高手,如此失去踪迹,实在让人毛骨悚然,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人,才可能让这样的高手,就是连留下痕迹的机会都没有? 姜旭不敢想。 永定侯也不敢再冒险,只能断了这条线。 那日暴雨中离开前书房后,姜婉不曾再进过前院,也不曾再去见过永定侯。 这几日她总是造出晚归的往外跑,莫名的忙碌的不行。 等永定侯想起过问姜婉的事情时,他已经几乎快找不到这个女儿了。 姜婉出门当然还是用的是永定侯府三少爷的头衔,穿着男装的瑜少爷,这几天可是在西京中小有了名气。 琼楼酒馆,这个姜家三少爷可是出入频繁,散财多金。 这日姜婉又进了琼云馆,带着一个冷面侍卫,一个娇俏婢女,独自在顶楼的琼阁里喝酒。 门咯吱一声打开,琼楼馆的嬷嬷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轻声道,“我的爷您怎么又来了,唉,您说,您来了只找丝竹,可丝竹已经是,唉,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了,我的爷,您就不要为难小女子。” 说是嬷嬷其实却是个娇俏的小娇娘,此时软言软语的自有一翻风情,让人忍不住的心生怜惜。 姜婉轻翘嘴角,一脸的迷之微笑。 她轻轻点了点桌面,望着这位嬷嬷不言不语。 娇俏的嬷嬷忙紧走几步,侧跪在了姜婉身前的矮榻一侧,弯腰拿了酒壶轻手的给姜婉空空的酒杯注了一杯。 淡红色的酒色在琥珀色的酒杯中泛着迷人的光芒。 姜婉既不去端酒杯,也不理会这位迷人的嬷嬷的殷勤。她微偏着头望着一旁的屏风,仿若要看穿那淡白丝绢的绣屏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婉淡雅的仿若幽谷空兰的声音才缓缓的流淌而出,“那人就是在这里点了丝竹,带人离开的?” “啊,您,您。”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你这个像筛子一样的鸭馆?我能知道并不出奇,可奇的是,你为何要为这两人遮掩,明明已经不在的人,你非要让人装出他来?” 原本挺直了腰背座的笔直的嬷嬷突然颓然的跌倒一旁,她座在双腿上的尊臀已然屁股到了地上,她娇气的身子,此事已然仿若没有了骨头,只靠她颓然的两手颤抖着支撑。 “丝竹可是死了?” 姜婉的声音冰凉的好似冰水,冷的让人打颤。 “今日之言,你不说,我不说,这天下,我可以告诉你,不会有第三人知道,你可想好了如何答我。” 姜婉的话落,她抬手用指沾着血红的酒水在矮几上快速的画了一个符咒,符咒浅浅的水痕顺滑光亮,待第一笔落定,姜婉抬手,一掌拍在了矮几上,轰然一声。 原本颓倒在一侧的摸摸惊恐的抬头望去。 哪里还有那软糯艳丽的房间?四周一层又一层的白雾,茫然的绕着,除了雾什么都看不到。 “你可以说了。”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仍然如同冰水,寒冷的让人想死。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丝竹有没有死,我只是收到了丝竹的标件,那个标件带着血,血虽然不多,可是我记得丝竹同我说过,不到死他绝不会让那个东西离身的。我,是我,是我害了他,若不是我那日狠心拒绝了他,他又怎么会跟着那人去,又怎么会到最后送了那个标件回来,他还是担心我的,怕我也出事,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错了,我错了,丝竹,我错了。” 嘶哑的嘶吼仿若要穿透一切,凶悍颓废而懊悔。 摸摸死命的仿若中毒一般再地上翻滚纠缠。 姜婉望着在地上如同死狗一样抖着嘴却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的嬷嬷,嘴角勾起一丝冷酷。 一旁站着的婢女抬眼望了望地上的嬷嬷,突然一脸惊讶。 明明是个明媚的女子,娇艳的让人忍不住揉入怀中,可那因为翻滚而滑落的外纱下平坦起骨的胸膛,一下让婢女心中仿若针扎。 没有胸? 男人? 这里是鸭馆,男人当然不少,可如此美艳的女子也是男人? 世界怎可如此惊悚? “那件标件在哪里?”姜婉对此仿若不见,她冰冷的声音在屋中想起。 原本还在颤抖不停的嬷嬷仿若被人使了定身咒,一瞬僵硬似死物一般。 等了一等,房中没有人声。 姜婉在一刻钟后敲了敲矮几,施施然的起身往外而去。 她刚到琼楼馆的楼下,一辆马车已经亟不可待的急停在了她的身前,马车帘挑起,车帘后姜云黑着脸盯着姜婉一眼不眨。 刚才还淡然平和的姜家三爷,突然仿若被烧起来一般,脸颊轰然而红。 这是被抓了个正着。 唉,姜婉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姜云冷哼了一声,问道,“这是还要人请是不是?” 姜云一向疼惜姜婉,如此冷嘲热讽的倒是没有过,可见他是真的气着了。 姜婉慢慢的爬上马车,刚上了车辕就被姜云一把拖进了车里,一甩手将她丢在了最里面。 姜婉摸了摸鼻子,觉得脸上烫的不行。 马车快速的跑了起来。 一到侯府,姜云快步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急步进了前院书房,一屁股座在椅子上,气呼呼的喝茶。 姜婉慢慢的一步一摞的摞了好久,才进了门,此事姜云的茶已经喝到了第三盏。 坐在高堂的永定侯满脸的黑色,板着嗓子道,“你可知错?” 姜婉点了点头。 “可知错在何处?” 姜婉又点了点头。 “那可知如何罚你?” 姜婉继续点头。 永定侯看着站在下面像鹌鹑的小女儿,真的快气笑了。 第七章:拨皮的干尸 永定侯还记得来禀报的人,一脸关公似的红脸,吞吞吐吐的说,“三少爷去了鸭馆,西京最有名的琼楼馆,都连续去了三天了。” 说这话的人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这话说的浑圆的似乎嘴里含了石头一般的磕磕巴巴。 那时候他可是满脸的不相信。 如今看见真的人了,这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这个女儿,可真是比男人还敢啊。 琼楼馆,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女孩儿或者男孩儿该去的地方吗?这个地方就是姜云和姜旭可都是没有去过的。 这丫头太大胆了。 就算宋安然在琼楼馆漏了行踪,他也不能这般上门去查,今日真的要给他个教训才是。 永定侯板着脸道,“既然你知道,那你说,该如何请家法?” 姜假的家法有几种,各自的残酷等级不同,从罚三岁小孩的打手板的竹板子,到可以大残一个大汉的军棍,可说无一不有,无一不精。 说白了,就是大小不同的杖。 若是姜云犯了姜婉今日的事情,永定侯大概得用大杖伺候。 可姜婉毕竟是小姑娘啊,真心的舍不得,可罚还是要罚的,这个难题,永定侯解不开,那只能让主犯自己解了。 “不如就罚我饿肚子吧,父亲,我还没有用晚膳。”姜婉的声音软软糯糯,透着委屈,也透着难受。 “那罚你几顿?”永定侯毫不心软的问道。 还几顿?会饿的。 姜婉叹了口气。 姜云再也忍不住,说道,“父亲罚阿婉禁足即刻。” “不行,我刚查到一点眉目。”姜婉不乐意了,揪着衣角撅着脖子。 “你这几日不在,你可知道,那批近侍是去了哪里?”姜云不瞒的道,“东山寺。” 姜婉心里一跳。 几番生死的东山寺,怎么会去了那里? “人是否进了东山寺,探子并未探到,但至少是进了东山。此时的西京可谓龙潭虎穴,你如何能往那些龙蛇混杂的地方去?那可是鸭馆,你可知道鸭馆是作何营生的?” 姜云越说越气,清风朗月的人硬是气红了脸。 姜婉终是低了头,认错道,“是我错了。” 姜婉认错的时候,周子曦正在凝魂居里被明晃晃的太阳照的睁不开眼。 周子曦被耿秋捡回了凝魂居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如今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却发现手脚瘫软,毫无力气。一口一口的呼吸似乎都费力的厉害,硬生生的扯的他心口疼痛难忍。 耿秋眯着眼睛躺在一旁的摇椅上,看着放在园中的竹榻上的周子曦,满意的笑了笑。 这个药人还是不错的,虽然没有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姜婉这个药人好,可至少还算能用。要知道,这个世上能特殊到做他药人的人已经可遇不可求了,毕竟他的毒术药理已经不是普通的人可以承受。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藏了一个人,耿秋很聪明的毒哑了伺候他的小厮,又毒哑了周子曦。他可不想听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话,说什么求求你饶了我啊,我一定做牛做马回报你啊,之类的蠢话。 如今这个凝魂居后厢的小院已经仿若他的领地,周边的毒药陷阱,已经让伺候的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多好啊。 冬日的太阳真是暖和。 耿秋想,这个药人还真是不错,总算是有有人可以陪在他身边了,终于是有了一个伴。 周子曦也是有些倒霉。 按说他这么大个活人,不该被关在凝魂居里无人知道。 可还真是如此。 他来永定侯府本就是瞒了身边的人,悄悄隐瞒了身份私下进的侯府。他见了永定侯,永定侯被他气的,一时忘记再问起他。 恰巧侯府的主子都忙碌的不行,而凝魂居的小院又被耿秋用毒封了起来,这样的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就将这个大活人的周子曦莫名的藏了起来,无人得知。 此时的周子曦盯着明晃晃的阳光,眯缝着眼,茫然的不知道身在何处。身体的疼痛让他的感官迟缓而敏感,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岁左右的时候,那时候他也如此的一身疼痛,他的身子因为莫名的病而溃败不堪。 是死了吗? 怎么会突然想起过去,如此真实的过去? 他很想抬手遮一遮那刺眼的阳光。 真的很刺眼。 西京城里各人的命运都在命运的轮盘上变换了位置。 学子失踪的案子慢慢的有了一些进展,从细查的学子失踪的痕迹上,慢慢的发现了一些共通之处。 几乎失踪过的学子,再失踪前都在会友,身边的人知道的都是赴宴。 因为刚过了最紧张的大考,不论是同届或是同乡,或者只是认识,所有学子几乎都找了无数的理由约人喝酒。 三年一次的大比让所学子都紧张的快疯了,比后无论帮上有名,或是名落孙山,紧张已过,都是那肆意的放纵。 赴宴。 那个大比之后的狂欢的满城宴席也不过短短一月。 毕竟按照往年大比的情形来看,也就是放榜前后各半月时间,所有的学子们都会疯一样的宴请,时间过去后,大多数都要离京返乡,慢慢的也就会散了这些宴请。 大多的学子都是在告知家人或者仆从后,自去参加宴请后就连续几日不归。 那时候,彼此请客,眠花宿柳的都是常事,有的人更是会酒醉的混混几日,不知身在何处。 等到了后面,有人发现不对,想找人的时候,学子静坐的事情又闹了出来,关了那么多人,于是找不到的,就慢慢的变成了,被抓进了牢里。 人都又趋吉避害的心思,抓到牢里总比不知生死的失踪更容易让人接受。 于是失踪的事情就又拖延着一直未能真的揭开。 当然你这个事情罪魁祸首其实是前京兆府尹,毕竟那时候若不是他先压住了早早冒出来的事情的端倪,一再蒙混拖延,也不至于闹到如今如此之多的失踪。 杨远虽然有了一点线索,可这点线索根本无法让他窥探更多的秘密。 所有的失踪的人都成了谜。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杨远头疼的捏了捏额角,支着耳朵继续听手下衙差的禀告。 “大人,您让查的事情有了眉目了。那个衙差已经死了,可他死前曾经交了一本册子出来,属下查过,那个册子记录的几家客栈和人家都是学子独租借居的。那里暴毙了几个学子,因为死状太过诡异,那些人怕热了麻烦,曾经买通衙差帮忙消尸。” 杨远大概也知道此事,如今向来,这些人只怕就是最开始失踪的人,后面的人失踪也不过是那人手法更加高明了,杀人后不需要再留尸罢了。他用手指压了压额头,艰难的问道,“可查到人的死状?” “禀大人,那些人好像好像,好像是被剥了皮,可又没有一滴血,就好像风干无皮的干尸一般,几乎辨不出人形。”属下跪在地上,害怕的抖了一抖,眼前仿佛看见所言的尸体一般。 这般惨状就是说说都是害怕,更何况看到的人,那时候会害怕的私下找人丢尸,而不是报官,可见也是被吓到不行了。 杨远惊讶的瞪圆了眼。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这样? 不可能,不可能,那个人那时候还在那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跪在地上的属下垂头禀事,并不曾见到杨远的失态,他安静的等了又等。青砖地上的膝盖从冰冷到酸麻,再到毫无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未等到大人的闻讯,也没有等到大人让退下去的示下。 第八章:失踪的文书 杨远惊讶的瞪圆了眼。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这样? 不可能,不可能,那个人那时候还在那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跪在地上的属下垂头禀事,并不曾见到杨远的失态,他安静的等了又等。青砖地上的膝盖从冰冷到酸麻,再到毫无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未等到大人的闻讯,也没有等到大人让退下去的示下。 这是怎么了? 终是按捺不住的抬头看了一眼,空荡的大堂竟然豪无一人?大人了?他自认办差多年,大人同他如此近,若是要离开,他不可能没有听到大人的脚步声啊?更何况大人一向随和,何事如此挫磨属下过? 怎么就不见了? 自此后连着三天,衙差们都没看到杨大人,至于杨大人何时离开的衙门,竟也没有一人看见,没了杨大人督促,这几日京兆府尹的衙差们,狠狠的在家睡了几日,前几日真的是被使的太狠了。 杨远再回到衙门的时候,他一脸淡然,就仿佛他没有失踪过一般。他唤了文书,盯着文书将这几日的查询给他看,衙差都回家睡觉去了,哪里还有什么查询接过。 最后那个有着两撇小胡子的文书,只能噗通跪在了大堂中央,痛哭流涕的认真悔过,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样子比死了亲爹还要惨上几分。 杨远既不罚他,也不理他,就由着他堂而皇之的在大堂死命的哭。 在这个师爷几乎快哭死的时候,四散的衙差终于是慢慢的回衙报了到。一个个挨着文书跪了一地。 小半日,人才勉强是回来齐整了。 杨远喝了口热茶,轻声的问已经哭的脱力的文书道,“可要喝点水润润嗓子再哭?” 文书一听,差点没有跳起来一头撞死。 他流的眼泪都快用盆装了,这那是喝点水能补回来的,大人这是诛心啊,这是要他死啊。 “尔等擅离职守,各自罚银半月。今日贴寻尸告示,告示注明,若能提供学子尸体线索的,赏银百两,若能寻到学子尸体的,一尸赏银千两。” 杨远的话一落,满衙鸦雀无声。 这是? 这个告示要是贴出去,那不是明着告诉那些人,家里好不容易供养出来的学子死了?这可是近一层的人家要裹素啊。 只要想想都觉得吓人,怎么敢? 那可是人命,上百的人命。 一日不见尸,一日在寻找,那就是一日还有希望,若是寻人变成了寻尸,那就是死,死啊,还是官衙的告示贴出来的,那? 文书忘记了哭,他胡乱摸了摸脸,喘着气道,“大人,这告示贴不得。这要是贴出去,那是要起民怨的啊,大人三思。” 杨远扶住额头,头疼的不行。 他当然知道这会引起民怨,可若不如此,如何能寻到尸首?若不如此,那个人如何会忌惮不再出手? 除了如此,已经无路可走。 杨远颓然的挥了挥手,哑然道,“不用多言,一切后果,自有本官承担,尔等依令行事。衙差也都出去查询尸首下落,若能查到,本官重赏。” 文书心里直打鼓,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劝道,“若是大人执意要贴这榜,可否将银钱减少一些,赏钱如此巨大,恐另生事端。” 杨元点了点头,应道,“那由你看着增减吧,今日必须贴出到四个城门。” 文书不敢再言,领了差事,由衙差扶着去了侧堂写告示去了。 这个文书也是京兆府尹衙门的老人了,换他来写这告示,最后直接将百两赏银改成了十两,千两改成了五十两。他还私下改了告文,文中只是写到由于最近失踪人口众多,有人借机生事,杀人弃尸,若能提供无名尸消息的人赏银十两,发现尸体的赏银五十两。 告示如此一改,贴到四角城门的时候,虽引来众人围观,可也没让人牵连到学子失踪的案子上去。 按理说,这个文书,官职极小,原不敢有如此大的胆量如此修改杨远要发的告示,可这人偏就如此做了,等到杨远发现,那已经是过去几日。 杨远为此打发雷霆,派人去找这文书,这才发现这个文书竟然失踪了。 反正就是找不到人。 这文书也是个怪人,一人独居,不说家人,就是伺候的下人都没有一个。 衙差找不到人,回禀给杨远,杨远心里惊涛骇浪的,可偏偏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这个文书,无论死活,至少杨远知道这个人定然是个钉子,只怕安插在此处已经多年,如今调出来如此一下,表面上看着似乎是维护了杨远,避免他一纸告示将学子失踪的这件事情推到风口浪尖,保全了杨远。 可实际上了,他要保全的只怕不是杨远,而是背后的护着那个杀人的人的人吧。 这个哑巴亏杨远不吃也得吃,既不能再将告示改过来,也不能再派人去找这个文书,还得装模做样的将这件事情摸过去。 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将手伸的如此之长? 杨远莫名的一阵心惊。 他在这西京城里,只怕就如同不穿衣服的人般站在那背后之人面前,这人定然知晓他的一举一动。 原想着用这告示将那人逼出来,这是不行了。 这么多日了,找了这么多日了,怎么都找不到人,他到底去了哪里?杀一百多号人,这是为何? 杨远每夜闭眼,眼力看到的便是满目的干尸,没有血肉,没有面容,只剩一个惨白的皮囊,皮囊慢慢的飘起来飘道空中,又慢慢的像吹气的牛皮一般鼓胀起来,惨白的一个人形慢慢出现,慢慢的开始睁眼,慢慢的望着他微微一笑,轻声的问道,“杨郎,你可还记得我。” 杨远的心锥心的疼痛。 他猛然从床上起身,一弯腰,一口鲜血吐了出去。 告示贴出去几日,京城里各处风言风语不停。 慢慢的也不知道是透露了风声,那干尸的事情,也慢慢的北传了出来,人人口口相传,到后来竟然越传越是离谱。 “你知道吧,那衙门要寻的尸是什么尸吗?” 蹲在街角卖菜的几个农人无聊的议论闲话。 “我当然知道了,前几日听见几个衙差磨牙,说是那尸是干尸,死了被抽干血,拨了皮的干尸。” “什么干尸啊,你以为是吸血的僵尸啊,还能抽干血,你什么时候见过,又糊弄人。” “呸,你知道什么,那可是衙差说的,做不得假。” “衙差还不是上头让怎么说,怎么做就怎么。” “你俩别吵,我昨个去送菜,倒是听来一个消息,说是那所谓的尸首,其实是那些失踪的学子,说是都让人杀了,可找不到尸。” “活要见人你,死要见尸,没见尸,哪里就能说人死了,你这个更不靠谱。” “别不信啊。” “信,当然信了,能不信吗?反正死的都是读书人,跟我等没有关系。死又死不了我。”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没意思。” 介个买菜的农人最终不欢而散。 可这样的谣言短短几日已经传遍了京城。 自从北从琼楼馆抓回来过一次后,姜婉被禁足在了侯府之中,她百无聊奈的无处可去,便回了后宅日日陪着宋氏去照顾宋安平。 自从知道宋安平是中了咒后,阴老头子便给他用了手段,至于什么手段,反正他不说,姜婉也懒得问,这个师傅,有了也等于没有。 这个老头子不耐烦教人,于是阴家小师兄便兄代师职教导姜婉阴阳之术。 第九章:暗探 反正姜婉也不待见阴老头,她也乐意。 至于那施在宋平安身上的手段,倒是有些效果,虽然人还是昏迷不醒,可至少宋平安可以进些流食,脸色也慢慢红润了一些,不似当初强迫灌食,让他一点一点的瘦到了皮包骨头。 现在的宋平安除了不能睁眼说话,走动以外,几乎和常人无异。 就是大小便也慢慢因为可以进食而正常起来,不似以前几乎没有。 宋氏看到弟弟有了起色,人也能笑一笑了,虽然笑的牵强,至少是知道自家弟弟性命已然无碍。 姜婉找宋安然的事情如今让姜旭接手往下查,她便一心往宋平安中的咒上去查。 与宋平安最后一次吃酒的人,姜家已经查了一遍,除去失踪的两个,另外的大多没什么可疑之处,都是宋平安平日教好的朋友,虽算不上深交,可这些人也算身家清白的人家。 唯一有些疑点的,一是失踪的两个学子,这两人都是外地进京赶考的,来京城的路上遇到宋平安,彼此攀谈才算认识,而且算上那次吃酒,宋平安与此二人也不过才聚过三次,自那次吃酒后,二人便失了踪迹。 二是,今科的状元郎,刚做了京兆府尹的杨远,杨大人。他虽未参加这次聚会,可他半途却派了人给宋平安送了信,酒席中的人看见宋平安看了便签,竟然将那小便签直接容进了酒水中,一口饮下,由此可见,那便签中的内容只怕不能为人所知。 姜家查到这些消息后,便再也查不到别的了。 失踪的两个学子,自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二人因为是同乡,便一同租了客栈的一个大房间同住,据客栈的小二说,这两人几乎同进同出,那日饮酒同出后便不见二人回来了。这房间因为无人,房子给的租金也过了期限,店主便报了官,请了官差来搜了房,将房中物件都交了官,便另租了出去。 至于杨状元,那更是查不到他什么同宋平安昏迷的关联。姜家派人一直盯着这位状元郎。这位可是名人。 这个杨状元也是,私会宋安然,新婚不同新婚妻子同房,私下冷待亲母,他的各种不堪,就没有姜家没查到的。就连这次杨被手下的文书坑了一笔的事,姜家也是清楚的不行,只可惜,跟踪的人分身无术,一个大意,让这个文书失了踪迹。 姜婉在前院小书房听着暗部的禀告,心里翻来覆去,她隐隐觉得,这京中的事情,似乎都同这位杨状元有关,可又似乎无关,千丝万缕的事情,绕来绕去的都沾着这位,可又似乎只是沾着,怎么看,这些线索都指着杨远身后更远的地方,就好像他后面有一个黑色的无底洞,深不可测,所有的线索贴着他一直往后延伸。 姜婉敲着桌面,叮叮咚咚的声音不断,均匀的敲击声,让下面回禀的暗部管事,心里很不安。 这个杨大人,他虽然派人看着,可因为刚开始只是说是查到此人可能同侯夫人的弟弟昏迷有关,因此只派了暗部里的一般探子去盯梢,这样的探子盯人自然有盯不到的时候,这次禀的事情,大多是因为杨远私会宋家的小少爷被珍宝阁给盯上,后来几番纠缠闹的大了,他才发现当初盯这杨大人的人派的太轻率,他急忙换了顶级暗部去盯,才有了如今更细致的消息。 这次三少爷来问,他心里忐忑,好在因为时间太长,三少爷也只是问大致的事情,不曾询问细节,若是问的仔细,恐怕他就难逃疏忽之罚了。 姜婉慢慢的听了一遍禀告,轻声开口道,“你今日所禀之事,我竟然早就听来七成,你可是为何?” 暗部管事,心里一跳,急忙噗通跪下道,“属下不知。” “你当然不知,京中流言不属于你这一部探查吧?”姜婉有些好笑的问道。 “属下此部只负责盯梢,暗探,流言不归属下此部。”管事抹了抹头上的汗。 姜婉笑着道,“我只是在外听几次茶楼闲话,让人听听市井之言,你报上来的事情,我就知了七成,看来这盯稍的事情也越来越好做了,说不定,雇几个乞丐听听留言蜚语说不定还能更详细些。你说是吧?老母状告,不孝的事情,怎么没听你说?京兆府衙被围闭的事情,怎么也不曾说道?” 管事一头冷汗,开始的一丝侥幸已然不存,急忙扑地,以额触地。 “你让人将前面每日的禀记送来,我慢慢翻看,从今日开始,杨远每日的禀记直接送来,今日你再增派几人出去,杨远亲近的人都要盯紧,这几人的事情,有异则报。” 管事忙磕头道,“属下遵令。” 姜婉摆了摆手。 管事急忙退出了书房大门。 他站在书房外的屋檐下,只觉背心一阵寒冷,冰冷的感觉让人入坠冰水之中,血液回流,心跳急跳。此事是他疏忽,三公子虽然冷讽了一阵,可最终没有责罚于他,逃过责罚,此时想来,他只觉得羞愧难当,只想找个地洞藏起来才好。 他在暗部多年,何曾出过这样的岔子,只怕前情未能盯到,错过了什么?想到可能因此坏事,他更是愧疚的不行,脸上充血的似乎成了关公。 姜婉从外书房出来,慢慢的往后院去。 那两个失踪的人了?这两人是如何失踪的?同住?若不是家境实在贫寒,或者真的是至交好友,如何会同住?要知道,考试的学子都要灯下苦读,若是同住,难免彼此影响,如何能静心? 这个杨状元,他送给小舅舅的纸条写了什么,为何小舅舅一口饮下,若是那直跳就是咒引,那小舅舅回来就咒发,这就说的通了,而且可以说合理之至。可这合理的事情,怎么看都太合理了,合理的毫无破绽,这让姜婉心里又莫名的有些不安。 害小舅舅的人到底是谁? 姜婉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的慢慢的沿着熟悉的道路一路走来,等她迈进院子,抬头要进房,才恍然发现,她本能的竟然走回了凝魂居。 凝魂居她已经许久未住,如今这里也没有几个伺候的下人,她站在正屋的门前转身望了望凝魂居的院子,院子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少了人气,现的有些冷清。 跟在她身后的紫藤忙上千一步,轻声道,“三公子这是想小姐了吧,小姐病了许久了,这边很久没有过来,所以冷清了许多。” 姜婉点了点头。 毕竟如今的她是侯府的三少爷,一身男子打扮,以前住在这里的婉姐儿是她的姐姐。 是不适合再呆在这里,这里毕竟不是他的住处了,而且因为还魂的说法,就连永定侯和宋氏也都嫌弃了这个院子,总觉得凝魂二字不好。 主子不喜,又空了许久,下人们自不会经心照看,这里。 姜婉突然一下想起来,这里还住着耿秋。 耿秋自从回来后,好像就喜欢这后院,就像当初照顾姜婉一般,又住进了凝魂居的。姜婉心里意动,她转身叮嘱紫藤和随着伺候的人道,“你们等在这里,我去看看耿大夫。” 耿秋的住处就在后厢的小院子,姜婉独自一人沿着院墙的小院往前。 紫藤远远的跟着,一直望着姜婉的背影不眨眼。 她也知道,这位耿大夫可不好招惹,他的院子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那院子的毒可是整个侯府,上到主子,下到仆从都知道的。 暗卫护着姜婉也只能护到院门口,再往里是不可能的。 紫藤心里有些焦急,可她不敢劝,因为耿大夫救过小姐的命,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这位天下第一的毒医可是有条铁打的规矩,他不救人,可若是他救了的人,他绝不会再伤此人性命。 小姐去耿大夫的院子,肯定不用担心中毒,中了毒,只要那人不让她死,肯定是无事的。紫藤不敢劝,也是知道此行不会有危险,可她担心小姐吃亏啊。 紫藤的纠结,姜婉不知。 她此时已经绕过院边的如意侧门,迈脚进了侧厢的天井。 四方的小天井里种了一棵大的香樟树,树的树干比院墙高了许多,枝丫四处延展。冬日的阳光再树干之间穿透而过落在了青石板上泛着金光。 不远处就是耿秋居住的小院,院子的黑漆大门有些陈旧,门上的黑漆已经掉了不少,点点的露出下面暗黄的木头来。因为没有人来,门前的台阶都已经有些泛黑,仿佛积了许多污垢一般,分不清楚是死了的苔藓的皮,还是黑色的灰尘。 姜婉慢慢的上了台阶,伸手推了推半掩的大门。 门并不沉,顺着门扇打开,一声长长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冬日里响起。 顺着打开的门,姜婉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摇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耿秋。 耿秋还是那样胖,没有脖子,身子连着头。 他一身的肥肉在阳光里刺眼的很。 姜婉觉得耿秋就是一只肥的不行的大猫,此时这只肥猫正惬意的不行的晒着太阳,如果忽略掉耿秋身上刺眼的肉,姜婉会很羡慕他的惬意。 第十章:再见耿秋 姜婉觉得耿秋就是一只肥的不行的大猫,此时这只肥猫正惬意的不行的晒着太阳,如果忽略掉耿秋身上刺眼的肉,姜婉会很羡慕他的惬意。 姜婉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迈进了院子。 耿秋仿若不觉,一动不动的躺在摇椅上。 姜婉有些怀疑,耿秋不动的原因是因为他太胖,那个摇椅即便很容易晃动,可他也晃动不了。 她慢慢的走了过去。 直到她到了面前耿秋还是一动不动。姜婉微微弯了弯腰,她的身形慢慢的挡住了晒在耿秋脸上的阳光。 没有了阳光,冬日的冰冷慢慢袭上了耿秋的脸。 他似乎觉出了冰冷的风,他很不情愿的张来了肉堆中的眼睛。 小小的眼睛,眯成了缝,望着不远处的姜婉的脸,半天没有回神。 这张脸挺好看的。 杏眼,黑黑的,大大的,还有柳叶一样的细眉,红红的嘴,似乎有些熟悉,挺好看的啊,哪里见过。 耿秋还没有弄清楚。 姜婉扑哧笑了出来。 耿秋迷糊的表情实在很有喜感。 平日这个大夫总是冷着脸子,原本就富态的讨喜的面容,平白的成了丧门板。 可此事,姜婉一点也没有看出这就是那个冷冰冰的耿大夫,只觉得这人迷糊的有些可爱。 可爱这个此怎么就同耿大夫沾了边? 姜婉直起了腰,眯着眼睛笑。 太阳因为没有了遮挡,一下又照射到了耿秋的脸上,刺眼的阳光让耿秋瞬间又闭伤了眼睛。 他慢慢的回神,废了好大劲才抬起了了左手挡在了头上遮挡刺眼的冬日暖阳。 他能看见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个子纤瘦,背着阳光看不清她的脸。 耿秋莫名的有些不乐意,他虽然看不清楚,可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在笑他。他突然有些生气,他很想跳起来嚷嚷两声,也嘲笑一下这个讨厌的女孩儿。 可他心里想着,身子却是一点也动弹不了。这个摇椅是特别定制的,比普通的摇椅更宽,更深,否则怎么能容纳下他身上的一堆堆的肥肉。 可也因为这样,这个摇椅便更难起身,因为耿秋整个人都陷在了摇椅中,哪怕要挪动一丝都是万分艰难。 这该怎么办? 那个伺候的哑巴哪里去了? 死了吗? 真是的,莫名的就让人跑了进来,还让人站在他身边,这是怎么回事?回头非要扒掉那个哑巴的皮才可以。 姜婉不知道耿秋心里想的,她只是看着这个富态的过分的人莫名的欢喜起来。她灵机一动,几步迈进了一旁的正房,只一会儿,姜婉呼哧着又转了出来。 她的手上拖着一个矮踏,长长的那种可以让人侧躺上去卧着的有些像贵妃榻一般的矮榻。 矮踏有些长,木头的,也有些沉重。 姜婉拖的有些费力。 正门口的屋檐下有两个青石台阶,姜婉两下跳了下去,拖着榻往下,可榻太长,姜婉莫名的使不上劲,尴尬的抬着矮榻的一头,望着还搭在台阶上的另一头发呆。 一旁的侧厢里冲出来一个*岁的小厮,呼啦着双手抬起台阶上矮榻的一端。小厮抬头望着姜婉灿烂一笑,清瘦的孩子,还缺着牙,这么一笑,欢喜的表情溢满了脸。 姜婉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两人默契的一起使力,几下就将矮榻抬进了院子,呼啦着放在了耿秋的摇椅旁边。 姜婉叉着腰呼呼的喘气。 小厮呼啦转身进了屋子,不一会捧着干净的软被和靠枕跑了出来,他利落的几下就将矮榻布置一新。 姜婉腼腆的笑着道了谢,毫不客气的将鞋子一甩,爬上了铺了软被的矮榻,舒服的躺了下去。 耿秋眯着眼,半偏着头看着这二人忙乎。 如今姜婉躺了下来,他才发现这哪里是个女孩儿,明明是个着了男装的男孩儿。可? 只一吸之间,耿秋就恍然明白,他压根没有看错,是女孩儿,是他的心尖上的药人儿来了,是婉姐儿。 他让伺候的哑巴去打听过,婉姐儿只是对外说病了,如今换了男子装扮行走在外。 除了他心尖上的药人儿,可没人能这样大摇大摆的在他的院子里来去。 真好,她在怎么想着来了? 耿秋清了清嗓子,慢慢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不会是又有了什么新奇的点子,跑来让我配药的吧?” 姜婉不好意的笑了笑。 前段日子为了进宫的事情,她确实天天往凝魂居里跑,日日缠着耿秋为她配药。自从不用进宫,她换了男装,她便再也没有来过凝魂居,更没有再见耿秋。 如今听来,这话怎么都透着一股酸味。 姜婉脸红的不行。 她可不是过河拆桥,可她也真的没有想起要来看看耿大夫。在她的心里耿大夫可是大夫,一个救了她命的大夫。这个耿大夫啊,严肃,呆板,面无表情,冷冰冰的。 可刚才,刚才,姜婉刚才看见的这个晒太阳的胖子,似乎不是耿大夫了。因为刚才的一面,姜婉心里对耿秋升起了一丝亲近,不然她也不会突然奇想的要躺在他身边一起晒太阳。 姜婉笑着回了话,“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呆一呆,莫名的就走到了这里,顺便也就晒个太阳,不是要配药,耿大夫不用起身,不用起身。” 起身,那也要他能起的来啊。 耿秋鼻子里嗤了一声,有些埋怨的道,“你倒是个功利的。” 姜婉愣了一愣,恍然发觉,原来又说错了话。 哪里不好晒太阳,干嘛跑来这里抢啊? 敢情还是被嫌弃了。 “嗯,嗯。” 姜婉听到声,将放在眼睛上遮阳光的手拿来,微微偏头,看见那个小厮乖巧的站在一边,端着一杯微微冒着热气的茶盏,对着他笑。 她心里欢喜的利落的翻身座了起来,接过茶盏慢慢的喝了几口。 清淡的银尖,茶汤微微泛点苦,喝到口中荡几下,慢慢的滑进嗓子,等茶汤到了肚子,舌头的微苦慢慢转成了甘甜,清香满齿。 真是舒服。 姜婉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小厮,轻声道,“给耿大夫也端一杯来吧,这茶不错。” 耿秋生气的嚷道,“我不喝。” 怎么喝? 他当然知道晒太阳喝茶很舒服啊,可怎么喝,若是他能兼顾这两件事情,还用等到这个讨厌的药人儿来说吗? 小厮似乎也明白,耿秋的处境。他望着姜婉摇了摇手,又指了指一旁。 姜婉迷惑的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原处的花藤架子下似乎还有一个榻,这个榻比较大,半掩在枯枝的花藤中。若不是小厮指了指,姜婉几乎没有注意到那里。 小厮又抬手做了一个喝水的姿势,又指了指那个矮榻。 这是问要不要给那边送水吗?那边也有人? 姜婉点了点头。 小厮笑着又跑进了侧厢,不久端着一杯茶慢慢的往那边送。 姜婉疑惑的看着小厮。 耿秋不高兴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二个都很讨喜吗?看的这么起劲,这是来看他还是来看这两个家伙的? 不就是一个哑巴,一个药人吗? 有这么好看吗? 耿秋悄悄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心里疼的不行,还真是比他好看,毕竟这世上能像他这般胖的人可是没有。 快二十年,耿秋已经忘记了恨自己身上的肉了,此时忍不住的又恨了起来。 小厮已经走到了花藤旁。 他慢慢的伸了一只手出去,弯着腰将另一只手的茶盏送出去。 这是要半抱着人喂水。 姜婉突然有些好奇。 这个小厮她是见过,那是耿秋捡来的一个小哑巴,这次跟着他回来伺候的。 可另一个人了? 一千可是没有见过。 她将手上的茶盏往旁一放,利落的穿了鞋,几步跑了过去。 耿秋想叫住她,可还没来得及出口,一声惊呼响了起来。 “怎么是你?” 姜婉不敢相信的望着花藤下一身白衣蜷缩在一处的周子曦,惊讶的不行。 以前每次见这人,总觉得他病弱,身体不好,而且见一次他就伤一次,一次比一次严重。姜婉有时候无意中想起这个未婚夫,她忍不住的想他还能活多久?如此单薄体弱,一次次的受伤,总是病着。 可她怎么想,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真的会看到一个快死的周子曦。 此时的周子曦几乎已经皮包骨头,消瘦的快没有了人形。那身白色道袍套在他身上,就好像批了一床白单子,几乎看不出衣裳的影子。 这是怎么了? 怎么就瘦成这样,怎么会在这里? 耿秋听到姜婉的惊呼,已然知道不妙。 这个药人竟然是药人儿的旧识,似乎还是。 耿秋急的想起身,可心里急,身体不急啊,他努力了几次,除了能将摇椅晃两下,他再摇椅里的位置几乎一丝不变。 “你过来,哑奴把她带过来。”耿秋愤怒的叫道。 发呆的哑奴回神,急忙丢了茶盏过来扶耿秋。 废了好大劲,哑奴将耿秋从摇椅中扶了出来。 此时姜婉已经坐在了花藤下的矮榻上,弯着腰给周子曦切脉。 第十一章: 药人的命运 “你过来,哑奴把她带过来。”耿秋愤怒的叫道。 发呆的哑奴回神,急忙丢了茶盏过来扶耿秋。 废了好大劲,哑奴将耿秋从摇椅中扶了出来。 此时姜婉已经坐在了花藤下的矮榻上,弯着腰给周子曦切脉。 姜婉医术不精,可几经生死,人的脉好坏她还能切出来,此事周子曦的脉几乎微弱到了极致,打个比方,人若安好,那脉搏定然跳动如同钟乳岩的岩石滴水,滴答有秩。看周子曦的脉搏就似那横绷的丝线,静止不动,许久才能从细微中摸到它的颤动。 这丝颤动仿若微风吹过水面,给人以已动未动的错觉。 姜婉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沉的仿若入水的秤砣,一下到底。 怎么会这样? 这个白衣似雪,青衣似山一般俊秀如仙的男子,怎会一下就形销骨立,仿若跌入地狱一般? 啪嗒。 姜婉的手上一疼,一股大力袭来,急速的将她的手从周子曦的手腕上打落下去。她白皙的手背上立刻现出一片深红,迅速的肿起了一片。 好疼。 姜婉疑惑的抬头望去。 耿秋铁青着脸跪趴在矮榻的一旁,死死的盯着姜婉,就好像守食的恶狼,两眼放光。 姜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淡淡的笑意从眼角渲染开来,让她的脸仿若三月里的梨花,清淡的让人着迷。 耿秋因为急奔过来,又无法下蹲,急忙半扑到地的急促呼吸因为这一笑更加急促起来,他觉得无论怎么吸气,他那因为肥胖而虚弱的心怎么也不够气息平复下来,反而因为这急促的呼吸而心跳如鼓,越来越急促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我认识这个人。”姜婉轻柔的说着话,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低沉,“他救过我,就好像你救过我一样,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因为病的太厉害,需要你帮忙医治吗?可我没有听父兄提起过啊?他什么时候来的?” 啊,什么时候来的?治病? 这是什么鬼话? 耿秋心里低声的啐骂起来,这是我的药人,代替你的药人,我舍不得你做药人,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啊,你还来质问我,质问我。 耿秋的心委屈的不行。他的委屈仿若漫出金山的大水,汹涌的淹没着他内心的一切。以至于他自己都未能发现他心中对于姜婉的不舍与眷恋。 “嗯,你怎么喘的这么厉害,是累到了吧?太胖对身体不好,内脏都会负担太大,我扶你起来站着会好些。”姜婉说着话弯腰去搀扶耿秋的胳膊。 隔着衣料,耿秋的胳膊仍仿若北烙铁烫过一般,滚滚发热起来。 他用尽这一生最大的力气,用另一只手努力的撑着肥胖的身体往上,尽量的不将身体的重量放到姜婉纤细的手上。 哑奴急忙过来帮忙,三人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是一起站了起来。 耿秋有些茫然。 刚才还急切的思绪混乱的心,如今沉落到了迷雾众,他眼里心里除了姜婉,已然不知其他。 姜婉的手腕因为搀扶耿秋有些酸麻,她不动神色的将手背到了身后,慢慢的两手互相搓揉。 “好些了吗?他是自己来找你的吗?” 姜婉抬头望着耿秋轻声发问。 这还是姜婉第一次同耿秋站在一处,因为太胖,以前每次见这人,不是见他躺着,就是见他座着,似乎因为胖,他很少站着吧? 姜婉此时才发现耿秋个子很高,比寻常男子要高那么一头,就是一向高大挺拔魁梧的永定侯,若是真的同耿秋比起来,也是要矮那么一点的。 姜婉不觉想起了大熊,肥胖高壮,似乎还有些可爱。 耿秋可不知道姜婉的心思,若是知道,他定然要咆哮起来,谁像大熊,谁全家像大熊,爷才不像,谁要这样想,爷毒死他。 不过,若要他毒姜婉,那就似太阳打西边出来,绝无可能。 “这是我的药人,我捡来的。”耿秋干巴巴的回了姜婉一句。 姜婉惊讶的眉毛都跳了起来。 “怎么可能?你不曾出府,哪里去捡人?”姜婉急切的问道。 耿秋一听,心里顿时欢喜的不行。 既然知道他没有出府,那就是在意过他的行踪,这般在意,心里有他。这个好消息如同秋日的阳光,让他暖烘烘的舒服。 “嗯,是在府里捡来的,他那时候快死了,我看着他还有点用,就救了他回来试药。”耿秋的声音越发温柔起来。 “府里捡的?” 姜婉跟着呢喃了一句,突然一下想到那日周子曦的到访。 难道那日以后,他就被耿秋捡了回来? 难怪昌平公主如今急的快疯了的满城找人。那是多久前的事了? 姜婉头疼的不行,这可如何是好?如今人成了这样,就算送回去,只怕也不会善了。可若是不送,怎么藏的住?这可是个大活人,不是物件。 也是耿秋运气好,这个人来侯府的时候,怕是独自而来,无人知晓,来了被带到此处,又因为耿秋用毒,府中无人能进来窥探,阴差阳错的就这般莫名的瞒了下来,将人养了如此之久。 如今该如何? “他遮阳昏昏沉沉多久了?能清醒过来吗?”姜婉有些着急。 “他这般是因为服了药,若要清醒也不难,可若清醒过来,他便能感觉身体的疼痛,那还不如如此,不知道痛不是更好?”耿秋有些不屑的答着话。 姜婉头更疼了。 夏虫不与冰语,这真是难沟通啊。 “这个人不能当你的药人,他得清醒过来,你要想法子治好他。”姜婉急的不行。 “为何要治好他,他为何不能做药人?” “啊,因为他是很重要的人,有人在找他,他母亲找他都找疯了。” “那关我何事?” “嗯,他,他必须好起来,他是侯府的客人,不能让他在侯府出事。” “他没出事啊,他好得很,有没有死。” “不是的,他,他,他是我未婚夫。”姜婉急的口不遮掩,一句话冲口而出。 “那又怎么样?”耿秋极速的回着话,突然牙齿咬着了舌头一般,一口吞下后面的话,急巴巴的一手抓住了姜婉的胳膊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未婚夫?” 姜婉苦着脸不知该如何说,只能吞了吞口水,慢慢开口道,“他是昌平公主的儿子,也是当今圣人的侄子,是我的未婚夫婿,他来见父亲的。” 耿秋的脸,一下成了猪肝色。 他的心里后悔的不行。 干嘛贪一个药人,干嘛要救这个,这个,早知道,就让他死好了,死好了。 耿秋丢开姜婉,回身望着榻上的周子曦,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让他死。 他不能毁了誓,他救过的人不可再杀,当然,他当然不可以杀他,可是他可以不再救他。他可以断了他的药。 可是断了药,如今也死不了了啊。已经是药人了,救命的药已经用过,他是怎么也死不了了啊。那不给他吃的,让他饿死? 耿秋打定了主意一定让他就这么饿死,虽然因为他用了药,要饿死这个人也有些难,可总比没有办法好吧。 他的心又开始有些高兴起来。 姜婉并未想什么,如今她只关心周子曦的性命。 这个人毕竟救过他,若不是他,也许她早就死了,也不能穿越到这里。这个人对她有恩,也有情,现在不说这些恩情,他也是不能死了。他死了,纸包不住火,难保将来那一天就会因此事而牵连侯府。 姜婉又走了过去,座在了矮榻边,抬手试了试周子曦额头。 还好,没有发热,也没有汗,看着只是睡着了。 “你救醒他吧,需要什么药材你同我说,我去找。”姜婉恳求的望着耿秋,继续说道,“你若要药人,我回头帮你找,这个人不可以的,你若真用了他做药人,有人会害你,永定侯府护不住你,你帮帮我?” 最后一句话,低沉的拖着尾音,有丝难堪的祈求在话尾中勾了出来。 耿秋心中一软。 他点了点头。 “要让他醒,还需配几副药,加重药效,不然他醒来也不过是再疼晕过,醒不醒都一样。” 姜婉欢喜的一笑。 蔓延的笑意仿若春风,拂过了耿秋的心。 她急忙起身,规矩的行了礼,谢道,“谢过耿大夫。” “你若是如此,我就不救了。”耿秋有些生气姜婉的客气疏离。 姜婉一愣。 恍然,她急忙快走几步,拉过耿秋的衣袖道,“耿哥哥,你说话要算话才是。” 姜婉直觉若是她像对着姜云、姜旭一般同耿秋撒娇,这事情一定能成,她本能的极快的就如此做了。 耿秋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被熨烫过一般,服帖舒服的不行。 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就是。” 姜婉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她欢喜的拉着耿秋说起需要准备的药材来。 此事的西京昌平公主府里昌平公主正在责罚奴才。 第十二章: 勾玉 此时的西京昌平公主府里昌平公主正在责罚奴才。 周子曦失踪的事情,开始还只是暗中查找,可日子一日一日过去,无论怎么找,一丝线索都没有,昌平公主再也沉不住气,这段日子已经顾不得太多,明着都快将西京城搜了个遍了。 可人还是仿若蒸发了一般,毫无踪迹。 为了此事。 如今正院的院子里,趴着一群。 从伺候的小厮,到赶车的车夫,护卫。 周子曦身边的人个个都上了刑。 前些日子还顾忌着要这些人去寻人,如今顾忌也无用,昌平公主只认定是这些人你中出了内鬼,不然这天下,谁也没有本事在放倒明卫暗卫就这般将人带走。 满院的血仿若洒扫的水,将院子淋了个遍。 周子曦的人都是他离家后慢慢的笼络来的,忠心的是周子曦不是昌平公主。 院子里的鞭挞,杖责声音不断,时常传来几声闷哼,却始终没有哀嚎声。这些人不是被堵了嘴,而是心智坚毅,就连周子曦身边伺候的年岁最小的小厮都未嚎叫一声。 昌平公主的心仿若沉进了冬日的寒冰河里,一分一分的冷硬。 儿子身边这些人她从来没有管过,只因为她答应过儿子,只要他安心的活着,她就永远不插手他的任何事。 昌平公主有些疲累的扶额,慢慢的眯着眼假寐。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朦胧中似乎又记了起来。 瓢泼的大雨仿若疯了一般的一次一次的夹着狂风疯狂的击打在所有阻挡它的人,房子,树上,昌平公主府的凝烟阁里已经被打的吐血的周子曦单薄的着了一件惨白的单袍趴在地上,艰难的咳着血。 昌平公主一身凝红彩金的大袍端坐在高堂之上。 “你可悔改?”冰冷的声音带着冷傲和逼迫。 “母亲,我从小听你的话,你让我做的事,我事事听从,可我后悔了,你知道吗?我后悔了。”地上的少年,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吐着字,艰难的说着话。 “母亲,我后悔,我后悔,后悔那日不该冷眼旁观,我后悔的想死。” “那你就去死,我就当我从未生过你。”昌平公主强压住颤抖的手,艰难的吐着字。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从出声那日开始就知道,要靠什么样的手腕去争什么样的东西。她学的很好,软硬的手段,她自认为不会比那高高在上的皇兄差一丝一毫,只可惜,她是女人,皇位永远同她没有关系。 不过,女人也可以做一个天下人都羡慕嫉妒的最好的女人。 她为自己筹谋的婚事,筹谋,是啊,只要去筹谋计划,有什么事情不能了?她从来都是顺心顺意的过的日子。 自从有了儿女后,她不再为自己筹谋,她努力的为儿女筹谋,她要做最好的母亲,她要让她的儿女得到最好的一切。 可如今。 最爱的,最心疼,筹谋最多的小儿子。 他还小,他才刚十岁,他不懂。 他要慢慢的教。 昌平慢慢压住怒气和不甘,再次问道,“你可悔改,你若死了,你想护着她更无可能,你可想好?昌平公主府里可不只你一个孩子,我也不只你一个儿子。” 周子曦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全身都是血,刚才用手摸了一下脸,手上的血擦到了脸上,如今血有些凝固,干枯的让人十分不舒服。 大概是不小心,眼睫毛上似乎也有了凝固的血,凝固的血让眼睫毛硬硬的好像针一般。太难受了。如今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痛已经不在,感官迟钝的只剩最敏感的眼睛还能感到这硬硬睫毛的刺痛。 周子曦倔强的哼了一声,答道,“如此那便死吧,反正阿婉也死了,一起也算是还了她的情意。” 昌平公主豁然而起。 她宽大的袖袍恍然间扫过一旁的几案,几案上的茶盏摔到地上,噼啪碎了一地。 “你敢。” 一声怒吼。 怒吼声中,周子曦灿烂的笑了起来。 “咳咳咳,母亲,若是连死都不怕,又有什么不敢的了?”周子曦抬头望着昌平公主,话音刚落,他的嘴角突然流出一股黑色的血丝。 “啊。”昌平公主尖叫一声,往周子曦扑了过去。 手肘一歪,昌平一头冷汗的睁开眼睛。 她茫然的望了望四周,半日才回神,她不是在凝烟阁。是啊,怎么可能是凝烟阁了,自从那件事后,凝烟阁就拆了个干净,如今那里已经是一片湖面,谁也看不出来那里曾经有过楼台亭阁。 如今。 如今,这个孩子又怎么了?他还记得他答应的事吗?那可是他用性命换来的承诺,在他心里,她这个母亲还不如那个傻子。 傻子。 昌平公主豁然而起。 是啊,怎么忘了那个傻子? 这个孩子可以丢开任何人,可他绝不会丢开那个傻子。他做的事情,那一件,那一桩不是为了那个傻子?他走,一定同那个傻子有关。 昌平公主急步奔了出去,她站在台阶上,望着满院子的人,急声道,“停手。” 噼啪的击打和鞭挞的声音戛然而止。 “尔等之罪,在于尔等护主不利,此账今日暂且记下,尔等去裹伤,好好想想主子最近都在做什么,一个时辰后,尔等禀告。”话落,昌平公主挥了挥手,示意将人带下去安置。 昌平公主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吐气道,“派人去录所有人的口供,只需询问同永定侯府有关的事情,其他一概不问。” 得令的属下,急忙奔了出去。 昌平公主急步往外,一刻钟后,她已经座在一辆黑平的马车上,悄然往永定侯府而去。 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如此巧合,巧合有人为,也有天意。 昌平公主到永定侯府的时候,杨远也到了昌平公主府。 昌平公主见到永定侯的时候,杨远也正巧见到了昌平驸马爷,周爵爷。 杨远这段日子忙的脚不沾地,总算是摸到了西京学子失踪这件案子的门槛,如今他顺着这门槛,摸到了昌平公主府。 因为今日在城外乱葬坑边,衙差们挖到了一枚钩玉。这枚勾玉古朴简洁,一看就是前朝古物,这样的勾玉,天下大概也不会有几块,而这块还偏偏人人都知。 因为当初为了这块勾玉,满朝臣工都跳过脚。 因为这玉是同传位玉玺的一块角料所雕,本为一对,正是帝后各一个的玉。那昌平公主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说是此玉可以养魂,镇魄。刚巧她的小儿子发了大病一直都不见好,为了救儿子,她竟然跑去先帝面前跪求这勾玉。 这可是皇帝的玉,还是同传国玉玺一样可以写私旨的私章玉件,这如何能赐。若是赐了,将来那位拿出来说事,这个朝堂难免动荡。 这玉是不是就是传位?毕竟这可是传给皇帝的,这都传了多少个皇帝了,突然说不传皇帝,这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先帝还真的将这对勾玉传给了昌平公主的小儿子周子曦。 也因此,周子曦捡回了一跳小命,虽然后来他一直病痛缠身,可至少好好的活了下来。 如今找到这勾玉,杨远不敢隐瞒,第一时间都赶到了昌平公主府。 周爵爷端着茶慢慢的喝着,听着杨远站在下面禀事。 当他听到勾玉是从乱葬坑边挖出,他双手一颤,一盏茶顿时倒了他一个满身。 “乱葬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周爵爷摇晃着起身,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又一屁股坐回了太师椅上。 “确实是从乱葬坑旁挖到的。不过除了此玉并无其他。”周子曦回头使了一个颜色,一旁站着的一个衙差忙快走几步,将一块白色绢帕中的勾玉呈了给周爵爷看。 “这是为何?这是为何?我苦命的孩儿。”周爵爷哀痛的捂着脸,茫然乱语。 杨远惶惶的不知该退出去,还是装无视。 这时,昌平公主已经坐在永定侯的外书房,逼迫永定侯道,“你不让我见你家那个傻子,是不是因为她快死了?若是她快死了,我真要烧高香求她好好活过来,我可不想我儿子跟着她去死。永定侯,我家曦儿可是在你这里?” 昌平公主咄咄逼人。 永定侯有些憋屈。这个女人霸道他是早有耳闻,可是她霸道那也只是在女子后宅,霸道也就去欺负欺负西京里的各家夫人。如今倒好,跑来他面前。 唉。 心里默默叹口气。 永定侯淡然开口道,“周小公子是来过我这里,可那已经是一月前的事情,他早就离开,公主来这里寻人,恐怕是要空手而归了。” 昌平双手紧握。 一月前,那正是周子曦失踪前,来了,走了,那去了哪里?不可能。他听说那个傻子要进宫的事,就曾派人送信来,说是不能让傻子进宫,若不是这封信,她怎么也不会暗中替那傻子周旋此事。 可如今人不进宫,人病在了府里,子曦过府看望是一定的,可看了就走? “我儿来时可带了下人?来时所谈何事?”昌平公主强装镇定的问道。 第十三章:莫名的人 可如今人不进宫,人病在了府里,子曦过府看望是一定的,可看了就走??? “我儿来时可带了下人?来时所谈何事?”昌平公主强装镇定的问道。 永定侯凝神想了想,有些模糊的道,“周小公子是否带了下人,我确实不知,至于所谈之事,我已经不太记得了,横竖不过是些小事。” 昌平公主冷笑一声,讽刺道,“小事,小事会让我家子曦亲自来?侯爷这是同我说笑吧?” 永定侯心里升起不快,他淡然道:“不过问候小女病情,这不是小事,难道还是天大的事情不成?” 昌平公主心头一跳。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个孽子,除了这个傻子,竟然真是连父母兄弟都不要了,心心念念的都是情字。 昌平心知再问下去已然是问不到什么,她沉着气咬牙问道,“敢问侯爷,我家子曦上月那日来的侯府拜见侯爷?” 永定侯端了茶盏,慢慢的用盏盖浮去茶水的上水,浅浅的饮了一口,方才慢条斯理的轻声道,“我年纪大了,如何记得清楚,大概是大朝会的某日吧,那日我记得下朝我朝服都未曾换,便在此处见了周小公子。” 昌平腾的站起,恨恨的说了一声,“叨扰。”拂袖而去。 永定侯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慢慢往后院行去。 其实周子曦是否离开侯府,永定侯并不关心,也不想去问。周子曦无论再哪里,肯定是没死,毕竟能让耿秋出手的人,那命定然是丢不了的。 若是扪心而问,永定侯心中恐怕想让周子曦去死的想法重过让他活的心思。 这个人,这个人竟然说他的阿婉不是阿婉,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永定侯迈进宋氏的院子的时候,正巧听见姜瑜的叫声,男孩儿欢快的叫声透着无边的喜悦,高嚷着,“瑜哥哥,瑜哥哥,给我,给我,我要玩。” 顺着声音,永定侯抬头望去,正巧从大开的厅堂门口望见瑜哥儿死死的抱着姜婉的腿,像个小猴子一般霸着姜婉,求着什么。 “这可是我的,母亲给我的,我可不要给你。”姜婉灿烂的笑着举着一只手摇着一个漂亮的拨浪鼓逗弄着瑜哥儿。 “我要玩,我要,这是我的。” “谁说这是你的了,这可是我从母亲的矮几上捡来的。” “不是,我的。” “不是,这是母亲给我的。” “我的。” “哦,确实是我的。” 瑜哥儿还小,话讲不明白,明明自己占理,可却怎么也说不清楚,他急的不行,两眼水汪汪的眼看就要哭了出来。 阮姐儿看不过去,忙伸手抱了瑜哥儿起来,扶着他站在几榻上,点着他的额头道,“你这个傻子,你三哥哥逗你了,就你当真,你要是哭了我可不理你,你可是忘记父亲说的话了,要是再哭,就罚你去面壁。” 永定侯觉得宋氏对这个小儿子太过溺爱,前段日子便定了个规矩,不准瑜哥儿哭,说是男儿家,可流汗流血,就是不能流泪,若是瑜哥儿哭,就罚他独自面壁。 瑜哥儿被罚了两次,如今一听要面壁,便是要哭,也要将眼泪忍回去。 姜婉有些脸红。 她也就是一时高兴,逗逗小弟弟,可没想让他哭。 看着长姐一板一眼的教训小豆丁,她忙弯腰将拨浪鼓塞进了瑜哥儿的手里,乐呵呵呵的道,“哎呀,我想起来了,这是小瑜哥儿的拨浪鼓,哎呀,我记性真差啊。” 说完,她还装模做样的用手捂住额头,仿佛十分头疼一般。 瑜哥儿眨了眨眼,莫名的不行。 宋氏在一旁笑的腰都直不起来,望着儿女心里欢喜的不行。 永定侯勾了勾唇角,微微的笑着迈进了屋子。 宋氏望见他忙起身来迎,欢喜的道,“侯爷怎么来了,昌平公主这是走了?” 永定侯点了点头。 姜婉心里一跳。 待到用完膳,姜婉才找到机会跟着永定侯去了外书房。 “父亲,昌平公主是来寻周公子吗?”姜婉有些不安的问道。 “你既然知道,何必再问。” “可,周公子如今在耿大夫处,他身子太差,昏迷许久还未醒来,就算要离开恐怕也。” 永定侯抚额,他就知道这个耿秋是个坏事的。 让他救人,他就弄出乌龙来。 虽然永定侯心中已经猜测,可猜测不等于是,这下,他想装不知道都难了。 “他怎么病成这样,那日见他,他还好好的能言善辩。”永定侯心里默默的道,那日伶牙俐齿的胡说八道,可一点看不出来有病,活该,就该病不起身,敢咒他的阿婉,就该如此下场。 姜婉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只是听耿大夫说,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没有办法补全了,如今只能保住最重要的器官让人能够活着,活得好好的是不成,只能是赖活着。 永定侯叹了口气。 “他不醒,我可不敢把他交出去,他那母亲,就是一个夜叉,若是知道他如此,定然闹上门来,我到死无妨,可不想她碍着你们的清静。你这几日好好去看顾一下他,等他醒了,就立刻送了他回去,我可不想他死在这里。”永定侯气呼呼的说完一段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姜婉应了是,行礼退了出去。 她离开外书房,心里记挂着周子曦的病,不知不觉又顺着墙根进了凝魂居的后院子。 这日天气不是很好,有些要下雪的样子,云层很低,压着一切似乎都有些灰蒙蒙的看不清。 姜婉进了耿秋的院子才发现,不远处的房子似乎点了许多灯,各色的灯或者挂在树上,或者挂在檐下,玉兔,仙女,猪,羊,狗,龙,牡丹,芍药,月季,玉兰,纷纷的灯,真的比元宵节的灯会还要热闹许多。 她有些惊讶。 这是谁弄的? 怎么想到弄一个灯会在这个院子里? 姜婉抬脚进了正屋,一眼就看见耿秋肥胖的身子趴在八仙桌上认真的正在分药。 她不敢扰了耿秋的神,只能四下瞧了瞧,寻了一个靠窗的榻歪斜着坐了,侧着身子从窗户口往外往院子里的灯。 “认得这些灯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姜婉背后传来。 她背心一冷。 一种不好的感觉顺着她的背心往上爬,就好像一条阴冷的小蛇,吐着小舌,刺刺的冷滑。 姜婉僵硬着一声不吭。 “你当然不认识,你怎么会认识了?这些灯你大概还是第一次见吧,可看出特别之处?” 姜婉努力去看,可灯就是灯,灯还能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些灯同元宵的灯会没有区别,不过好像更小一些,元宵的灯都好大好大,热别的喜气,可这些灯,透着精巧,可也似乎有些小了,最大也不会超过两个拳头,最小的更是小的好像小孩的拳头一般大小。 “这些灯比较小,因为这是小孩子编制的,小孩子都喜欢小巧的东西,自然灯也是要小的才喜欢。我很小的时候就会编这些小灯,因为有一个女孩儿喜欢,她总是说她的灯都要一样。可灯都一样了,那怎么好玩了,所以啊,我就想到了一个主意,我做了好多灯,各种各样的,可这些灯都有一处是一样的,那是一个秘密,只有我和她才知道的秘密。” 说话的人似乎有些累,他停了停,吐了一口长气,半天才继续道,“你恐怕是不知道这个秘密的,因为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已经死了,她死了,可如今再别人眼里她还活着,因为有人顶替了她的位置活着。” 姜婉头皮发麻。 她已经听出这声音是谁。 她很想反驳,可她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一切仿若都静止不动。 她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回想刚才见到耿秋的样子。 耿秋弯着腰,他那么胖,怎么能那样弯着腰分药,即便是弯腰趴在桌上,他也不可能按照那个姿势支持太久,可如今,他还是那样,他身边一点响动都没有。 这是因为他动不了。 姜婉冷抽一口气,她知道,她也动不了了,就像耿秋一样。 “不要怕,我不会杀你,我怎么舍得杀你,你是我救回来的,后来我又救了你那么多次,在我心里,你就是阿婉,我的阿婉。因为你用了她的身体,她的样貌,她的声音,所以我不会杀你。在我找到办法让我的阿婉回来之前我要你好好的活着,不能损害她的一根头发丝的活着。” 男人的声音,缠绵悱恻的让人心里发毛。 姜婉心里后悔的不行。 以她现在的修行和精神力,她不应该被这样暗算的。 只是因为她太信任耿秋的毒,也因为她亲眼看见过周子曦的样子,她完全没有防备的进了这件屋子。 如今细细的分辨,她已经能从空气中慢慢的闻道一股香味,这股味道很淡,很淡,淡淡的隐藏在花灯的蜡烛油味里,若有若无。 是这怪异的香味? 一只冰冷的手抚摸到了姜婉的后颈,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颈骨。 第十四章: 忘尘香 “不要怕,我不会杀你,我怎么舍得杀你,你是我救回来的,后来我又救了你那么多次,在我心里,你就是阿婉,我的阿婉。因为你用了她的身体,她的样貌,她的声音,所以我不会杀你。在我找到办法让我的阿婉回来之前我要你好好的活着,不能损害她的一根头发丝的活着。” 男人的声音,缠绵悱恻的让人心里发毛。 姜婉心里后悔的不行。 以她现在的修行和精神力,她不应该被这样暗算的。 只是因为她太信任耿秋的毒,也因为她亲眼看见过周子曦的样子,她完全没有防备的进了这间屋子。 如今细细的分辨,她已经能从空气中慢慢的闻道一股香味,这股味道很淡,很淡,淡淡的隐藏在花灯的蜡烛油味里,若有若无。 是这怪异的香味? 一只冰冷的手抚摸到了姜婉的后颈,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颈骨。 手很瘦,姜婉甚至能感觉到皮包着骨头的坚硬。 “我想你了,阿婉。” 悲凉的声音仿若风里的烟尘,朦胧难测。 姜婉的心冰冷的发毛,她知道这是周子曦。 一个病的快死掉的人,一个在毒药堆里的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些?这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到如今,每一次都不同,可每一次都让她经历生死。 她是同他有仇还是八字相冲? 姜婉心里擂鼓一般。 “我忘记了,这个忘尘香让人僵硬不动是可以连舌头都僵硬住的,你的舌头动不了了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回来的不是阿婉而是你?” 周子曦的声音慢慢的从后面绕到了姜婉的侧面。 姜婉心里一跳,还未回神。 她已经落入了一个男人冰冷的怀抱。 周子曦就像落水的人一般,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姜婉,仿若抱住救命的浮木。 “若不是东山寺那场生死,我几乎就将你错认成了阿婉,你真的同她好像,我的阿婉为何没有回来?你将她弄到哪里去了?为何有人想要你的神魂,难道你的神魂比阿婉还好?” 姜婉感觉到一个人的脸颊埋在了她的颈窝处,冰冷的肌肤贴着她,让她忍不住的打颤。 这是怎么了? “你知道东山寺暗算你我的是谁?是普禅。我虽然是他的师叔,可他同我所习的却不同,他暗算你我,竟然是要你的神魂,呵呵呵呵呵。” 周子曦闷闷的笑声让姜婉心里突突的跳。 “若不是他如此手段,我也不会看到你的神魂形态,也不会发现你根本就不是姜婉,你的神魂竟然如此特别,真是特别啊,特别到有人要用死来夺你的神魂。这个人真是可恨,他为了将你的神魂引来,竟然利用我,利用我,利用我为阿婉招魂的阵法,这个普禅真是该死,该死。” 咬牙的恨意滔天而来,奔腾汹涌。 姜婉觉得抱着她的那双手越来越紧,几乎快将她捆的窒息。 “为了能接近你,我几乎堵上了性命,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成了那个死胖子的药人,若是我真的成了药人,阿婉你会不会为我哭?不过好在你来了,而且来的还很巧,巧到刚好救了我,也巧的,刚好让我有机会做成这件事。呵呵呵呵呵呵,你知道这个胖子喜欢你吗?他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可他又不敢亲近你,可笑的是,我只是微微的用了点小心思,他就傻傻的给你做了这满园的灯,多好啊,这么多花灯,这么躲蜡烛,我只要轻微的用点手段,那忘尘香就轻易的瞒过了他,呵呵呵呵呵,一个用药的天下第一的药师,要瞒过他还真是难啊。” 姜婉听着一个接一个的故事,心里惊讶的不行。 那个白衣胜雪,谦谦君子的周子曦怎么变成了如此模样? 当日东山寺还魂,真的是因为她神魂不同,被人故意从末世界引了她来吗?真的是因为她,所以真正的姜婉从此消失,她是死了,还是活着?是投胎,还是孤魂野鬼?或者她也寄生别处还魂而生? 周子曦嗅了嗅姜婉的头发,低声笑着继续说道,“我真的感觉不到你同阿婉的不同,若不是那日你我同经生死,我又脱阵晚过你,刚巧抓住普禅,窥探到你的神魂,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不是。” 周子曦慢慢的蜷缩了身子,姜婉僵硬的身子也慢慢的落到了周子曦的怀里,周子曦拥着她斜倚在矮榻上不再说话。 这是要如何? 不是要报仇吗?不是要找回真的姜婉吗? 怎么不动了? 姜婉心里沉闷的很,慢慢的竟然迷糊起来,她努力的想睁着眼,可怎么也睁不开。这是怎么了?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此后姜婉便失去了知觉,昏睡过去。 姜婉昏了过去,她不知道,此时的永定侯府已然被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来昌平公主离开后,竟然直接进宫,求了圣人,直接颁旨围了永定侯府,说是要有永定侯府二小姐,姜婉欺君罔上,昌平公主奉旨捉拿。 这事情,怎么听怎么蹊跷。 外人听着蹊跷的故事,在永定侯听来,却是再正常不过。 昌平这个疯妇,为了自己儿子自然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如今知道永定侯的命脉在姜婉,这便拿了姜婉要挟。 永定侯此刻长身玉立的站在明堂,望着背后密密麻麻站着禁军的昌平公主,牙齿都快咬碎了。 他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可却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有本事如此短的时间请下圣旨,按着时间来算,几乎是她一离开就进宫请了圣旨。 是怎样的事情,可以让圣人如此快的决断,断然的给了这份旨意?永定侯府可不是三流官宦,说抄家就抄家,说断了门楣就断了门楣的。 在没有了秦冥这个战神的大明,没有了永定侯,那几乎就是没有了威慑边境的明晃晃的刀。 昌平公主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此事永定侯在揣测她如何搬来圣旨。 她也再揣测,这个顶梁柱的永定侯会不会让她搜府。 昌平公主的手心忍不住的冒汗。 若是这永定侯不肯服软,只怕这府里定然是一场血战,血战不怕,可若是血战一场还是不能找到人,那就得补偿失。 她可是拿了那个秘密挟持圣人,才有了如今的机会。 她心里升起一丝后悔,她不该如此莽撞,也许应该缓一缓。 剑拔弩张的氛围让人压抑。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颁完圣旨的太监有些无聊的看了看周围。 这也太安静了,真是一点也不正常,这些人怎么这样的,不是应该在听到这样不好的消息的时候,哭述,或者求饶,再或者鸡飞狗跳的吵闹吗? 怎么永定侯府的人都不说话的?不说那侯夫人了,一介女流,不是应该哭着问为什么吗?还有那个小公子,还那么小,不是应该被那些带着刀的明晃晃的侍卫吓到,然后哭的不行吗? 怎么都好像没有看到他们这些人,也没有听到他刚念完的圣旨一般。 这些人也太不正常了。 他歪了头去看一旁的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不是应该出来呵斥永定侯吗? 怎么她也不说,不动的,真是,这也太别扭了。 不论颁旨的太监如何想,反正就是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一切仿若静止。 确实是静止了。 忘尘香的香气真是浓郁,闻到的人,仿若忘记尘世。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 等颁旨太监醒了神,永定侯的怒斥已然在他耳边。 “说搜府就搜府,昌平公主真是气魄不小。” 昌平公主慢慢的迈上了明堂的台阶,站在了离永定侯五步远的位置,轻笑道,“我只是想念我的儿子,如此小事,请侯爷成全。” “哼,我说过他不在,你既不信,那就自去搜,只有一点,不可伤人,不可砸物。”永定侯,背着双手,傲然的仿若下令一般,堂音而言。 昌平公主福了福身,先道歉道,“侯爷所言极是,定然如此,我先给侯爷赔个不是。” 颁旨太监傻了眼。 这是怎么了,圣旨什么时候变成如此的讨价还价? 穷凶极恶的官兵了?不是应该凶悍的冲进去搜吗?不是应该看见点好东西就光明正大的往怀里揣吗? 永定侯府又怎么了?天下莫非王土,一个侯府而已。 他慢慢的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圣旨。 圣旨上凸出的金线绣的金龙摸起来有些硬硬的膈手。 这可是圣旨。 他突然一下想起来,刚才永定侯一家虽然跪了,可他没接旨。对他没接旨。读完圣旨后,本应该将圣旨递予对方,怎么他没有递出去了? 怎么会?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忘记了? 不是,不是,他当然记得。 他递了,双手递过去的。 永定侯站了起来,没有接。 对,是他没有接。 然受他就背负双手的傲然的站在那里。 啊,是啊。 这是不能怪他,是这个永定侯不懂规矩,坏了规矩才是。 原本因为发现自己做错而狂跳的心终于慢慢的平复了下来,颁旨的太监忍不住的想摸一摸额头的冷汗。 第十五章:搜府 永定侯确实没有接圣旨。 他不接是因为他不同意搜府。 颁旨的太监并未看出端倪,可昌平公主看出来了,也因此她没有贸然的让禁军搜永定侯府。 明堂里的空气仿若凝固。 明堂外似乎有人探头进来,姜云晃眼看到,他打了个手势,一个丫头急忙从后堂的后堂溜了出去。 几息后,丫头走了进来,她暗暗隐了身形在姜云身后低语了几句。 姜云眯了眯眼,往前挪了几步微微的贴近了永定侯,他微微动了动嘴唇。 周围的人谁也没有听到声音。 只觉得永定侯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 永定侯捏紧了拳头,点了点头。 姜云越过永定侯,站到了最前面,轻声道,“昌平公主若是要搜府也不是不行,我派人,一人带一人的搜,我们的人听从命令动手查,禁军只负责看,女眷的后院不可翻抄,女子闺阁物品也不能让人看了去,禁军不可入。” 这是同意搜了。 颁旨的公公,悬着的一颗心落终于开始往下落。 不对,什么叫禁军不可入? 不进去怎么搜? 颁旨的公公傻了眼。 昌平公主也皱了眉头。 不让人进去,怎么搜? 可这必须搜。 既然不让禁军进去,那就派可以进去的人进去搜。 女子闺阁,外人中,女子自然是可以进的,可哪里去找女子来搜?除了女子,那就是。昌平公主眯着眼睛望了颁旨的公公。 她是知道,皇宫之中有一群宫卫。 这些人自幼习武,可也自幼断了根子,为的就是将来能在宫院内行走,可以保护内宫安全。 禁军好借,可宫卫难。 只因为宫卫只听令于令,不听令于人。 宫卫的令,她见过,可她也听说,新帝登基后,此令便不见了。如今这些宫卫只能是再内宫护卫,无令不能出宫禁。 永定侯这是何意? 别人可能不知,可作为天子近臣,永定侯不可能不知道禁卫的事情。 时间等不起,昌平公主已经不想再等,她挥了挥手道,“先搜外院,半个时辰后,尔等前来复命。” 话没有说的明确,可大家都听懂了。 这是要按着永定侯的规矩来搜了。 禁军齐刷刷的分散开来。 可他们还没有走几步,就见一队队护卫已经站在了各处的门廊处恭候大驾。 大家似乎有默契一般,既不超也不闹的彼此看了一眼,便互相组队一个跟着一个分开去搜前院了。 昌平公主拢了拢宽大的广袖道,“我同公公去后院看看姜家二小姐如何?” 这就是说要亲自去搜? 颁旨的太监心里苦的比黄连还苦三分。 他恭谨的弯着腰,急忙回话道,“小的还要回宫去复命,不敢耽搁。” 昌平公主心里怒火熊熊。 一个阉人,名不见显的,竟然驳她。 她正要发怒痛斥。 永定侯已然抢过了话头道,“无事,公公有事我等先恭送公公。”说着话,他还抬手就行了辞礼。 昌平公主的怒气还未发,就见那太监匆忙抬手还礼,一句话不吭的就一溜烟的跑不见了。 什么时候,宫里的人这么没有规矩了? 昌平公主傻了眼。 而那颁旨的太监,此时真恨不得自己有一双翅膀,直接飞回皇宫才好。 这真是倒霉啊。 可他不知道,他这个霉才刚开始倒,后面的还长着了。 昌平不敢耽搁,只能强压怒气,抬脚往永定侯府的后院而去。 永定侯府的后院昌平公主并不曾到过,可她不傻,她没来过,她手下的嬷嬷倒是因为这姻亲关系,每年都要来几次送节礼的。 昌平公主抬脚的时候,她身边的一个嬷嬷急忙快步走到了她身后,弯着腰,低声的给她指路。 宋氏原本还想陪着昌平公主走上一走,毕竟两家还是亲家,可她刚要跟上,一看昌平公主那样子,宋氏便如吞了苍蝇一般,恶心的不行。 昌平公主的如此不顾一切,撕破了脸皮的做派,只怕两家这姻亲也是到头了。 宋氏咬了咬牙,一屁股坐到了明堂的太师椅上,再不肯动一丝一毫。 反正是搜,那就避嫌的呆在这里等搜的结果就是。 姜家的人都没有动,坐在明堂里一言不发。 外院很快搜完,内院也搜了,昌平公主回来一言不发的带着奴仆和禁军快步出了永定侯府。 当她出了侯府的大门,永定侯方才收到消息。 这么快? 永定侯皱了眉。 半个时辰不到?侯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认真的搜起来,不说一天,半日是要的。 怎么会这么快? 难道是因为没有看到阿婉,昌平公主直接就奔着阿婉去搜了? 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这么快? 阿婉可是在耿秋那里,那个院子先不说好不好找,只说那毒院子,就不是见谁就能跑进去的。 可若是没有搜到人,昌平公主怎会如此快的离开? 永定侯心中不安越来越大。 他急忙吩咐道,“都回去吧。没事了。还请夫人好好安抚下人,莫要人心晃动。” 宋氏忙点了点头,带着姜阮和瑜哥儿回了后院。 永定侯望着宋氏的背影近了后院的拱门,他才急忙也进了拱门往凝魂居而去。 姜云和姜旭匆匆跟着永定侯,心里七上八下。 他们是得了禀告,知道阿婉在凝魂居耿秋那里,方才不再用缓兵之计,同意搜府。 可如今的情形看来,似乎有了变数,不然昌平公主不会如此轻无声息的急快的离开。 三人闯进凝魂居后院的时候,小院还是如同平日一般安静。 唯一的不同就是满院子的挂满了花灯。 热闹的花灯,让三人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反常既有妖,这是出事了? 三人闯进屋子时,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肥胖的耿秋不见了,姜婉也没有踪迹。 这是怎么了? 是他们自己离开了,还是被昌平公主带走了? 为何院子里往日布的毒都没有了? 那些狠辣折磨人的毒,虽然不要人的命,可却让人。 今日都没有了。 永定侯急的跺脚。 他挥了挥手,一个暗卫急忙扑出来,跪在了永定侯脚边回话道,“禀侯爷,刚在围墙外搜道二小姐的暗卫,二和五,两人都说亲眼见到小姐进了院子,直到刚才也没有见人出去。昌平公主也没有过来过这个院子。” 不曾来? 那人了? 怎么人就不见了? 又一人进了屋子,跪禀道,“禀侯爷,后面的罩房里找到了伺候耿大夫的那个小哑巴,属下已经审过,可这人又聋又哑,一问三不知,不停的比划说他刚才在睡觉,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一个时辰后,永定侯派出去的人传回来消息。 昌平公主急忙离开是因为驸马爷派人传信,说是周子曦已经回了公主府,让昌平公主回府。 听探子报,周子曦确实是回了公主府,而且据说是已经快死了,回去的时候,是被人从马车上抬下去,横着进的公主府。 姜婉和耿秋失踪。 这两个人怎么会失踪。 一个用毒可说天下第一,一个警醒的不行,而且还是一个手段不错的阴阳师,怎么就不见了?还是凭空不见的。 就耿秋那个身板,怎么藏的住?这么大的人,怎么会在守卫严密的侯府不见? 永定侯父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害怕的要死,却怎么也找不到离开热锅的路径。 这世间本就有许多玄幻之事,当无法用正常的想法去解释的时候,也只能往玄幻上去询问。 永定侯忙请人去请阴家两师徒。 阴老爷子来的时候几乎是边走边骂着来的。 “平日不见来请爷爷我,怎么一有事就来了,刚才还说什么搜府怕我和徒弟有事,硬把我塞进那个什么鬼假山里面。爷爷我又不是猴子,有那么灵活吗?塞的爷爷我想,想,想。” 阴老爷子,词穷的不知道该怎么往下。 他是想骂人,可这里不是市井之间,那些粗俗的骂人的话,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说。 毕竟他是那个丫头的师傅,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能让人说这丫头的师傅是个市井无赖吧。 阴北水有些好笑的捂着脸别开头乐。 就知道,这个世上也就小师妹能制住这个老头子。 小师妹下了严令,要师傅去找咒引,他可是第一次见这老头这般卖力,每日早出晚归的到处去作揖查线。 只可惜这个西京城太大,如此找法仿若大海捞针,却是艰难,到如今已经月余,仍然是见不到一丝线索。 阴老爷子似乎有些气不过,他吹胡子瞪眼的想一出是一出的又换了话题闹了起来,“都说没空没空了,还要拉来,还非要见侯爷,侯爷见我干嘛,我倒是想见我徒弟,这个不孝的猴子,整天的不见人影,到处乱跑,待会儿让我看到她,我非要考考她不可,哼,有天分了不起啊,不勤快,再大的天份也是零。” 阴北水可听不得有人说他小师妹姜婉不好。 即便是两人的师傅也不行。 他狠狠的跺了几脚,急忙拽着阴老爷子的袖子道,“你要再胡说,我可是要同师妹说,不要再给你寻厨子回来了。你看你都吃腻了多少个京城的大厨了,你还说。” 第十六章:诡异不见 阴家两师徒直接被人带到了耿秋的院子前。 永定侯站在院门口一脸寒冰的盯着空空的院子一言不发。 云望着满脸疑惑的阴家师徒,颤抖着嗓子道,“阿婉不见了,就在这院子里不见了。没有人看见她出这院门,人却不见了。” 阴北水心里一跳,猛的抬头望着姜云。他突然往前急迈了几步,贴着姜云一下跑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花灯已经燃尽了蜡烛,此事孤零零的吊在树稍上随着风荡来荡去。 阴北水抬头望了望花灯,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他猛的转身,急闯进了园子正南的正堂之中,快速的将屋子走了一遍。 没有人,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若是师妹有一丝自由,她定然能留下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个符咒的痕迹。 别人不知道,他确是知道的,师妹的可用意念成咒,虽然只能成一些小咒,可凭一个小咒留下线索,对师妹来说,再容易不过。 怎么就没有? 除非,师妹完全无法做到,失去意识? 迷晕。 阴北水踉跄着走出了正堂。 院子里永定侯和姜云望着阴北水黯然的神情,心里一跳,阴云密布的心再次落了下去。 难道不是阴阳术法将人带走的? 可那人又怎么在这侯府里出入如无人之境? 坐在院中石桌上的阴老头子望了望满脸怅然的徒弟,吐了一口气,慢慢道,“我那个小徒弟啊,可不是一般的人,这人若要无声无息将她带走,除了要迷晕她外,恐怕还要在她身上下禁咒才可以,这天下第一的毒师在这院子里,又有谁能用毒迷晕人了?所以啊,这个事情,只怕那个耿大夫也是脱不了干系,如今他也不见了,多半是他干的吧。” 永定侯张了张嘴,可有些话到了嘴边,他还是没敢往外吐。 有些事情,不能说。 可他知道,耿秋是绝不可能带走阿婉的,能带走她的只能是那个人。 阴老头子眯着眼望了望欲言又止的永定侯,撇了撇嘴角。 “侯爷,你要是知道是谁带走了你家的好闺女,你就莫要瞒着了,我虽然不太满意我那个小徒弟,可她毕竟也是我的徒弟,怎能着,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这个院子里莫名多了这么多的花灯,你就没有让人问问,这是怎么来的?” 阴老头子说话有些阴阳怪气。 姜云望了望永定侯,叹了口气,望着阴老头说道,“已然让人去查了,这是耿大夫让人挂的,说是想看灯。已经让人去查,这些灯是那家商铺送来的,可。” 姜云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 送灯的商铺虽然查过,看似没有什么问题,可暗卫却也偷偷查到,这批灯却是有人在半个月前就订好的,只是因为只付了一半的订金,过了时间却不曾来取,因此这商铺收到这新生意,就喜滋滋的用低价将这批灯转卖了出来。 这灯虽然是这商家做的,可灯里的蜡烛却是那买家一早就送来的,说是自家订制的好蜡,非要用在灯里。 没有人说,可他也知道,只怕这问题就出在这蜡烛上。 如今烧了一夜,那蜡烛早没了,就是蜡油都不曾留下一滴。 事情越是如此干净,越是诡异,那越是让人不得不怀疑那个人。 可那个人怎么做到的? 侯府守卫重重,他进来侯府后就一直病的起不了身,如今。 若是没有内应,谁可能做到? 可要是内应,这府里谁的怀疑最大? 姜云叹了口气,无怪父亲会怀疑着阴家师徒,毕竟这两人来历诡异,而且又。 阴老头腾的跳下石桌,拍了拍手,淡然道,“我虽然老来玩乐,可我也不傻,既然侯爷觉得我等与此事有关,和不开门见山的直说?我等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必如此试探?我徒弟如今不见,我还要去找她,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若快些找人才是。” 阴北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是在试探啊? 怀疑他,怀疑师傅。 怎么会? 他怎么会绑了师妹,师傅更不可能,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师傅有多喜欢这个小师妹。 阴老头子似乎还不解气,狠狠的道,“与其在这里想,不若把这院子拆了,这事上虽有阴阳术法,可这世上却不见得有凭空不见的法术,术法只是外因勾人神魂灵气而成法之事,尔等也太看得起我了。” 阴老头话说完,也不等人应,一甩衣袖快步出了院子。 阴北水忙快跑着跟了出去。 永定侯寒冰一样的脸上,慢慢裂开了一道口子。 他有些懊恼。 他怎么就忘记了,一力降百怪的这个法子? 他咬牙吐出几字,“拆院子。” 没用多久,耿秋住的这个院子就被拆成了平地。 院子拆了,院子中的夹墙密道终是露了出来。 永定侯站在密道入口,满脸惊讶。 这个密道一看就已经有些年月,并不是最近才挖的,可谁会在一个小女孩儿的院子里挖密道?这人是为了什么?为了对付永定侯府,还是只是为了阿婉? 一个时辰后,探密道的人终于回了侯府。 “禀侯爷,这个密道直接通到府外不远的一个宅院。那个宅院里住着一家子人,小的已经审过。这家人只说是六年前遇到一个恩人,救了他一家后便让他们住宅了那宅子里,说是让看院子,可从此那恩人却再没出现过。只是在院子后面砌了夹墙,并且不准他们再去后院。密道出口正好是这家宅子后院的枯井。那枯井旁边就是那宅子的后门。已经查过,枯井和后门都有新的痕迹,应该是不久才用过。” 永定侯气的摔了手上的茶盏。 这个周子曦,除了他还有谁? 全天下的人里只有他窥窃阿婉久已。 若是以前,永定侯还能安慰自己道,这个人虽然行事不诡,可他至少待阿婉的心至诚,定然不会伤了她。 可如今。 这个口口声声说阿婉是假的的疯子,他已然认定阿婉不是那个他心里的人,他还能好好待阿婉吗? 永定侯一口血压在心口,寒冰寒冰的难受。 他压着嗓子道,“搜,城内暗中搜人,城外也不能松了,一路查下去。” “诺。” 人退了下去。 外书房里只剩下永定侯和姜云,姜云慢慢的往前迈了一步,迟疑的唤道,“父亲。” “噗。” 永定侯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狂喷而出。 姜云忙冲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永定侯的身子。 “不要让你母亲知道,若是你母亲问起阿婉,就说她出门查铺子去了。” “是。” “你也去吧,你二弟性子急,我怕他查不出来,那人你知也见过,你二弟不是他的对手,你去查。” “父亲,你,我让人请个大夫来吧。” “我无事,你小妹妹一生波折太多,你要多护着她。” “我。” 永定侯摆了摆手。 姜云欲言又止的将话又吞了回去。 他恭谨的应了,慢慢的出了外书房。 如今日头已经偏西,折腾了一日,不要说用膳,就是水,也没有喝一口。 姜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捏着拳往后院去。 恐怕母亲也担心的不行,他还要去安抚母亲。 永定侯府里没有搜道人。 昌平公主终还是病了。 仿若最后一丝希望被人夺去,生而无意,她的病来的很厉害,自那日后便一病不起。 一直盯着昌平公主府的人毫无所获。 姜云望着手里的线报心一分一分的寒冷起来。 昌平公主府、阴家师徒、西京城里搜索的人、城外搜索的人,所有的消息回来,都是无消息。 怎么就消失不见了? 阿婉娇小藏匿自然容易,可是耿秋,这个大胖子,可不是能随便藏的住的,无论谁见这样一个人都不可能记不住,更何况,京兆府尹正在查案,恰好明着帮忙搜城,这明暗一起都没有收获,那人到底去了哪里? 姜婉还未找到,永定侯心急如焚,可这几日他却被平泰帝留在了宫里。 只因为有人在城外的找到了乱葬坑,虽然没有人敢下去摸骨,可却有人证,当初西京城里死掉的学子都是被人扔进了那深坑之中。 刚巧又有人从坑旁找到了昌平公主之子周子曦的玉佩,昌平公主掀翻了西京城也没有找到宝贝儿子,更是有人说,那凶徒胆大妄为,除了杀害年轻的进京的学子,还杀了许多年少公子。 西京城中日日悲哭不断,是不是有人家终于再也等不来亲人,忍痛挂出了白幡。 西京城中如今日日有人出殡,家家人心惶惶。 这是怎么了? 平泰帝气的几乎成了狂躁的鞭炮,不点也爆。 杨远这几日陪着永定侯等一干臣工留在了宫中。 他还是如往常一般冷峻俊秀,不多言,不多做,只是仿若静静的秀丽屏风,如同摆设一般站在一旁。 “杨远你说,那万人坑到底怎么回事?” 平泰帝崩溃一般的吼道。 第十七章:转折 杨远还是如往常一般冷峻俊秀,不多言,不多做,只是仿若静静的秀丽屏风,如同摆设一般站在一旁。 “杨远你说,那万人坑到底怎么回事?” 平泰帝崩溃一般的吼道。 下面站着的臣子忍不住的都打了个寒战。 “万人坑是城中穷人私下叫的名,其实并不是指有万人埋葬其间。” 废话,我们当然知道,这还用说,皇帝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顾左右而言它啊。 这个杨状元,不,杨府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让人崩溃,一说话,就引的圣人大怒,而那怒火还能被他引着往别处去,这个佞臣,对,就是佞臣。 下面的臣公们腹诽着。 杨远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那也就是一个天然的深坑,只是因为这坑口小肚大,而且深不见底,而又因此坑恰巧在乱葬坟的一旁,有百姓无钱葬时,府衙的官差便将之交予义庄,可难免有人贪图便宜,将人一丢此坑了事。日子旧了,便私下有了这万人坑的名声。据下官所查,科考前后确实有人买通衙差收尸后弃于此坑。至于到底丢弃了几人,这些人的身份。” 杨远往外迈了一步,噗通跪下磕头道,“臣有罪,臣只查到29人姓名,其余人,臣查无实据。” “什么29人,什么查无实据,你倒是细说。”圣人咳嗽着逼问道。 “被丢入这万人坑的,臣查到实名的29人,另外的人,只是知有却查不到实名。” 杨远的话音未落,噗通,满屋子的臣公跪了一地。 圣人崩溃的咳嗽个不停,一边挥手,一边闷闷的道,“尔等可听见了,这就是天子脚下,天子脚下,尔等可有颜面说这天下太平四字?” 西京城学子失踪一案到如今已经无法善了,此事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已经沸沸扬扬,就好似沸腾的热油,只要有一点水星,那便是飞溅四射的让人躲避不及。 这样的氛围,若是安份的人大多闭紧了门户,不敢再随意乱行。 可有些人,偏在这样的事情上醉生梦死,不肯轻易妥协,有人说这是文人的风骨,也有人说,这不过是颓废等死的心性。 可不论怎样,这西京的红楼楚馆却是多了许多风流文人。 有人醉着言道,反正都要死了,不知道何时轮到自己,那不如及早行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总好过莫名死在别处。 可也有人私下里说。 那杀人的妖怪最适不敢去那污秽之地,总怕染上污秽,看那楚馆红楼里,日日不曾有人被杀那就是个明证。 无论风言如何,该热闹的地方还是热闹着。 姜婉抬手推了推高阁的窗户,望着不远处的红楼心里冷冷的笑着。 就算她的父兄翻遍了西京,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她会在这个西京最大的消金窝里做了一个青官吧? 不是藏着,是光明正大的挂牌的青官。 这人怎么敢? 是啊,怎么敢? 姜婉想起那日被带走那人贴着她耳边说的话。 “你不要想着留下标记,也不要想着死,你若有一丝异动,我便将这个耿秋一条条的切成肉丝,丢出去喂狗。你知道的,我能做到,因为你不是真的姜婉,如今的你不过占着她的位置,我有无数种办法让你不死可却动不了,只是我不愿意,不愿意伤害她一丝一毫,即便只是她留下的躯壳。” 姜婉的心沉的发慌。 耿秋。 姜婉心里念道,忙从楼上冲了下去。 此时的耿秋已经早没有臃肿的身态,他消瘦的仿若一只青竹,节节分明。 若不是姜婉是日日看着他从那个臃肿的胖子变成今日模样,她也是无法认出这个人来。 耿秋斜斜的坐在轮椅上,正被一个丫头推着进了这个小院。 姜婉跑下去的时候,刚巧丫头正推着他进了正堂。 “看过大夫了吗?” 姜婉焦急的问道。 “回小姐,看过了,可是大夫说这个病没法子,因为没病。”丫头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这已经是第几个大夫了?她都不记得了,反正妈妈不肯让小姐出院子,每次都是她推着少爷去看病,可大夫都说没病了。 少爷吃那么多,可就是不长肉啊。 姜婉点了点头,接过轮椅,推着耿秋往里。 “小姐,小少爷说这几日就回来看你,小少爷还说,说是你该吃药了。” 小丫头掏出了一个玉匣子,轻轻的放到了桌上,轻巧的退出了房间,细心的带好了门。 姜婉叹了口气,半跪在耿秋面前,轻声道,“你总说你是天下第一的毒师,我也信了你的话,可如今了,你看看,你和我身上的毒又该怎么解?你真是个骗子。” 耿秋瞪着眼睛呜咽了两声。 “唉,知道了,知道了,是蛊虫不是毒,真是强词夺理。” 姜婉不乐意的撇了不能说话的耿秋一眼,站起身摸到桌上的玉盒,轻轻弹开,闭着眼将盒中的黑色药碗丢进嘴中吞了下去。 一个月了,在这里一个月,如今还没有人找来,只怕不会再有人找来了。 如今为了学子的案子抓了多少人,这里也被人搜了不止一遍了,若是要被发现,早就发现了,何必等到如今。 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吧。 越是在明处,越是没有人可以找到。 姜婉不是没有想过逃走,这里的防备并不严,就算不能逃走,偷送消息还是能做到的,就算送不了消息,弄术法也能让阴家师傅寻来。 可她不想。 因为若是离开,她将不再是姜婉。 周子曦那日虽然没有拿出证据,可姜婉知道,他有证据,他有她不是姜婉的证据。 若是离开后被揭穿她不是姜婉,那离开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世界,她只是姜婉,永定侯家的姜婉,如果没有了这个世界的身份,那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了父亲,母亲,姐姐、哥哥、弟弟,她又将做回那个末世界的孤儿一般的姜婉吗? 她害怕,她不敢。 夜里,西京城里突然下起了暴雨。 雨来的很急。 急急的雨声敲打着窗户,噼啪作响。 急促的雷声带着闪电不停歇的在西京城的上空想起。 噼啪声中,城中的好些楼阁都被雷电劈中。 等第二日天明,只见许多楼阁顶上都是乌黑一片,大概是被雷批中起火后又被瓢泼的大雨浇灭了吧。 永定侯府里也有好些地方被雷劈中。 “侯爷,侯爷,后院的那个阁楼没了,没了?” 管家急匆匆的进了宋氏的院子,还未进正堂就噗通跪倒在了门口,摸着脑门子的汗,急着回禀。 “什么楼阁没了?” 宋氏身边的周妈妈急忙追着道,“侯爷和夫人正在用膳,你这样没头没尾的说的什么?” “回禀侯爷,侯夫人,是那座被封的院子没了。昨夜大雨打雷,那个院子被雷夷为平地了。今早下人来报,我急忙去看过了,出了一片焦土,什么都没有了。” 永定侯豁然起身,急步迈到堂前,问道,“是雷火烧了?” “不是,不是,若是起火,昨夜定然能见,昨夜大雷府中怕有事情,是加了两队寻府的,没有人发现起火。那个院子,院子只是院墙里全都成了焦土,院墙外一切都好好的。” “你是说。” 永定侯压住了后半句话,急忙让丫头拿了披风,裹着凉风带着管事急急出了院子。 宋氏追出来的时候,只看见了永定侯的一片袍角在院子转角的位置一闪不见。 瑜哥儿迈着小短腿跑出来一把抱住宋氏的腿撒娇道,“母亲,母亲我也要去看,我也要去。” 宋氏摇了摇头,蹲着抱紧了瑜哥儿道,“你如今哪里都不能去,你婉姐姐已经不见了,你不准离开娘半步。” 宋氏说着话,忍不住的泪滴在了瑜哥儿的背上。 姜婉失踪。 若是一日、两日,还能瞒着宋氏,可这都一月了,宋氏早已猜出。 姜婉失踪一月,周子曦却回了昌平公主府。 昌平公主此事已经病入膏肓,府里只差将白灯笼挂起来了。 驸马忍着悲痛,已经是将昌平公主的后事准备了起来,只等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若是别的病还好说,可她这是心病,不吃饭,不吃药,那不是等死吗?谁也奈何她不得,除了这个失踪的小儿子,她已经认不出别的人了。 周子曦回来的那日,正是大雨后的第一个早。 碧蓝的天空,难得的晴空万里,周子曦一身白衫慢慢的迈步进了昌平公主府。 府里的门房睁着双眼,看着小公子,仿若被抽走了魂魄。 怎么就回来了? 昌平公主府里因此一片大乱。 一刻钟后,永定侯府的前院也乱了起来,永定侯骑马带着两个儿子和一群护卫骑马冲出了侯府,直往昌平公主府而去。 西京城外的一处荒地,此时几个开荒的农人正拿着镰刀弯腰除去地上的藤蔓。 这是从别处来的流民,没有地可以耕种,如今只好出点力气,悄悄的在没人来的荒地上开点土出来种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