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师兄请放我去当魔尊》 第1章 天道未必如此决意 文北言头往旁边一栽,在扶手上磕出了一声闷响。 他捂着前额揉着眼睛抬起头来,人们停下讨论,意外的看着他。 不止他们意外,文北言自己也很吃惊。 就在不久之前,他正值渡劫的紧要关头,满天劫雷密密麻麻织成网,兜头而下将他包围,眼看法宝一件一件被雷光撕碎,冷月峰山石树木尽为焦土,天道似乎决意,定要在今日将他挫骨扬灰。 他背负未了结的人劫,却在此时阳神圆满,面临境界提升。因果未了,天道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看来他今天多半要交代在这里,身死道消。 劫雷一道一道劈落在他身上,即便是阳神真君坚若玉石的肉身也难以承受。 这样也好,承受着肉体分崩离析的痛苦的同时,文北言的心中却格外平静:如此便算是一命偿一命,再不欠他师兄什么了。 然而这个念头一出,他心中突然涌起了强烈的不甘。 一个声音在他识海中呐喊:天道未必如此决意,切勿自暴自弃啊。 修为到他这个境地,这种突然涌现的顿悟,都不是凭空而来,文北言无暇细思,面对再一次蜿蜒而下的劫雷,将元婴藏匿于本命法宝——魔鼎“不自哀”中,闭上了眼睛。 然而睁开眼,他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一张椭圆的长桌,周围坐着穿着从未见过的服装的人们,一人在长桌的另一头,身边一幅发光的镜面,上面画着五颜六色的环状和柱状图,文字虽然都认识,但却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什么底层逻辑啊,赋能啊、获客成本啊…… 那人率先从意外中抽离,在手边的纸盒子里翻了两下,问:“小文,纪念币呢?” 脑子里突然像开了一道闸一般,无数的语言、画面、文字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怔怔的看着那人。 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明白了:他没能扛住劫雷,却也并没有就此灰飞烟灭,他穿越到了这个位面的文北言身上。 正说话的那人——他的上司、市场部的经理王沫,提高了声音:“问你呢,打样的纪念币呢?” 文北言赶紧在原主的记忆里翻了翻,会前王沫交代让他准备样品的时候,他还确认过,纪念币需要带上吗?当时王沫说,不用。 或许是因为刚穿过来,文北言有些跟不上趟。他愣了也就三四秒,王沫面上浮起无可奈何的笑容,叹了口气:“说了多少次了,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去拿。” 文北言又愣了愣,时间比之前要短。在这一愣里,他的目光扫过了会议室里的其他人。 都是集团相关部门的中高层。 他想起来了,这个会议是讨论集团30周年庆的,本来他级别不够,但临到开会前1个小时,王沫却突然通知,让他参加。 就像在一条漆黑窄长的巷子里慢慢举起一盏灯一样,原主的记忆一点一点在他脑海里落定。他点点头,起身准备去拿纪念币。 然而一拉开会议室的门,却有人迎了上来。 “小文,你们纪念币的样品忘拿了,我给你们送来了。” 捧着一摞精美礼盒出现在门前的,是部门另一个同事曾笑笑。她是王沫空降之后招进来的心腹,据说从前就是王沫的部下。原主曾经在下班之后又折回办公室拿东西时,听王沫对曾笑笑许诺,一年之内,一定给她升职,让她做部门的第二人。 曾笑笑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会议室里人人能听清。 王沫装模作样的探头看了一眼,手一招,示意她进来。 “纪念币的制作是我部门的曾笑笑负责跟进的,那么下面请她来介绍一下设计和材质。” 曾笑笑盈盈一笑,堂而皇之的越过文北言,进入了这场本没有资格进入的会议的现场。 她一身修身雪纺白衬衣搭配及膝小鱼尾包裙,恰到好处的唇色呼应蜂蜜茶色的大波浪卷发,珍珠耳钉衬得一双大眼睛益发明亮清澈。在王沫身边,她拿起第一个包装盒,开始有条不紊的介绍,言语简洁条理清晰,显然经过了精心的准备。 相形之下,站在门边抓着门把手的文北言,宛如误入豪门宴会的侍从。 即便再弄不清状况,他也明白,原主这是被坑了…… 记忆清清楚楚的告诉他,纪念币的理念、设计、包装、打样、工期沟通,全都是原主从头到尾跟进的,曾笑笑仅只协助。 或者直说了,曾笑笑所做的,只是每次打样寄到之后,拿过来把玩一番,然后利用原主磨不开面子的老好人脾气,刨根问底弄清楚了所有细节而已。 不光是他,就连现在王沫讲的ppt,都是原主昨天加班到凌晨2点半才完成的。 现在,这两个人,一个拿着他的ppt侃侃而谈,一个拿着他的样品招摇过市,当着集团相关部门的中高层,把他当傻子,踩着他往上爬。 看来,借着这次30周年庆的机会,王沫就要把曾笑笑提到他头上。 遇到这种职场不公,如果是原主文北言,可能真的会忍;但堂堂冷月峰魔尊、幽荒圣君文北言可不是好欺负的。 他暗暗一道念波发出,正拿着第二套纪念币样品介绍的曾笑笑突然诡异的停顿了一下。 “……这一套,纪念币直径35,材质是铜镀金,非常逼真,镶嵌在水晶摆台中,完全可以对外称这就是9999纯金的。” 与会高管们不约而同的一愣,互相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 王沫用胳膊碰了碰曾笑笑,后者看着他,挑眉一笑。 “这一款初步计划制作100枚,其中30枚做9999黄金的,其他都做铜镀金的。黄金的送给集团的重要嘉宾,其他的送铜镀金的,反正他们也不懂,一群蠢货,告诉他们是纯金的,他们就会以为是的了。” 王沫脸色变了,清了清嗓子:“好了,你先回去工作。” 在座的其他高管神色渐渐玩味起来。 曾笑笑却不肯离开,仰着头,对高管们朗声说道:“各位,其实我觉得,纪念币这个东西完全是个sb主意。你们看,如果是纯金的,职能部门的领导不敢收;如果是铜镀金的,关系企业的老总又看不上。谁想出来的点子?脑子被驴踢了。” 她说着,咯咯的笑了起来,略尖的笑声极富穿透力,会议室里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ppt上纪念币设计理念的那一p还没翻过去,就在5分钟之前,王沫刚滔滔不绝的介绍过。 这脸可谓打得山响了。 文北言站在门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王沫脸色一时青一时白,他抬高了声音:“小文,笑笑今天不舒服,你先带她回去。”说着就要把曾笑笑往门口推。 曾笑笑不肯放弃,挣扎着朝着会议桌高呼:“我还没说完呢,我还有第三套没介绍呢,你别拦着我……” 王沫脸色黑了大半,推搡她更加用力。文北言掩去表情,既不动手,也不说话。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从外推开,一行人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文北言循声望去,霎时睁大了眼睛。 “师……” 师兄。 他的大师兄,灵渊宗的第五代大弟子,他的人劫,卓斯弈。 第2章 前世的师兄,现世的……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那么不安分,文北言呆了好几个呼吸,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真的是卓斯弈!和他记忆里的面容一模一样,一丝出入都没有! 他站在门边,呆呆的看着卓斯弈从他身边走过。 会议室里的人们都站了起来。 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卓斯弈,这是文北言根本没想到的事。他立刻分神去翻原主的记忆。 原主的记忆有二十多年,一时根本不能梳理完全,但是,对卓斯弈,原主的印象却非常鲜明清晰。 这个人,卓斯弈,前世是他的大师兄,现世则是丰元集团的总裁、他的老板。 太好了!文北言几乎要原地起飞。我愿意跟大师兄混!这世上我最佩服、最信赖的就是大师兄,大师兄你让我干啥我就愿意干啥! 他心里的呐喊还没结束,原主的记忆却又叫嚷起来。 ……他不仅仅是你的老板,他还有一个身份:你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整个集团,只有极个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 文北言嘴都阖不上了。 这是啥?这都是啥?? 他在墙根大眼瞪小眼,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卓斯弈左右看了看,问:“结束了?” 今天的会议,原本并没有总裁要参加的通知。 王沫忙回答:“没有,还有三分之一。”一边说,一边试图把曾笑笑挡在身后。 但他没想到,曾笑笑抓到空挡,挤到了前面,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对卓斯弈嘿嘿一笑:“卓总你好!我觉得我们王经理的礼品策划完全是狗屎,你觉得呢?” 眼看她一个劲往卓斯弈面前凑,还拉拉扯扯,文北言担心她中了幻术干出伤害卓斯弈的事来,忙出手制止。 又一道念波暗暗发出,曾笑笑像被针戳了一下,身体一震,眼神逐渐清明。 她似乎这才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脸色刷的白了,一连串的“对不起”之后自己灰溜溜的主动离开了。 卓斯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继续。” 他在长会议桌的主席位坐下,看了眼ppt的内容,问:“纪念币?谁负责的?” 王沫像躬起背的猫一样对文北言使劲招手:“小文,你来汇报。” 文北言又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如此的迫不及待,还真是王沫一贯的作风:见便宜就上,见锅就甩。 卓斯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心里升起了一股没来由的暖意。他落落大方的上前,从策划理念到设计,从材质到包装,从赠送对象到赠送场所,一一清楚道来,一边展示,一边翻动ppt,思路清晰、展示明确。 内容都是他、或者说原主准备的,他怎么可能不熟? 卓斯弈含笑注视着他,始终没有插一句嘴,安静的听他介绍完,又饶有兴趣的说:“拿来我看看。” 文北言把样品送到他面前,卓斯弈一一仔细看过,对他露出了微笑。 “不错,就这么定,”他把玩着纪念币,看着文北言,笑容像朝阳一样温柔而亲切,“我很喜欢。” 文北言恍惚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即便到了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这笑容了。 不等他恍惚完,卓斯弈又问:“市场部的文北言是?进公司多久了?” 我们不是认识嘛。 虽然这么想,但文北言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一毕业就进了公司,2年多了。” “今天汇报的计划里,你负责哪些项目?” 这整个集团30周年庆的计划都是我做的好吗! 文北言看了眼王沫,斟酌了词汇,说:“我参与了主题策划、庆典构思和现场运营负责,还有纪念品制作。” 卓斯弈赞许的点点头:“不错,继续努力。” 他让文北言在自己身边坐下,王沫狠狠钉了他两眼,继续汇报。 文北言级别是p3,根本不够资格参加今天的会议。但今天早上总裁办突然通知,让他带一位部员也参加,说明要有一定资历的。他问原因,总裁首席秘书周幼龄说,市场部目前以新人居多,要利用30周年庆典这个机会,锻炼、提拔几个人才。 王沫当时就想到了曾笑笑,可是曾笑笑跳槽到丰元才半年,不符合“有一定资历”的要求。前任市场部经理出去自立门户的时候带走了几乎所有入职3年以上的老员工,目前资历最久的,居然是才进公司2年多的文北言。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通知了文北言,但却又留了个心眼,和曾笑笑配合,玩了一手后来居上。眼看文北言给集团中高层留下了丢三落四、粗心大意的印象,曾笑笑却像中邪了一样开始胡说八道,拦都拦不住。 偏偏这个时候卓总居然来了。 考虑到刚刚乱成一团的情形,卓总一提起纪念币,他就立刻甩出去让文北言顶包。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方案竟然深受卓总喜爱,听完了汇报,还拉着文北言问东问西,欣赏溢于言表。 只怕,不久就要提他当组长了。 王沫心里直冒火,但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他压根儿没想过让文北言担任他的副手。因为,副手若不是心腹,就一定是对手。 文北言心不在焉的听着,不时用眼角余光扫一眼卓斯弈。 在前世,他曾被困五龙潭底,被道修联盟以九幽降灵阵联手炮制,卓斯弈为了救他,以元神之力冲击阵盘,落了个身死道消。 当时,借助卓斯弈在外的冲击,文北言一举从五龙潭底突出,魔心大盛,将参与炮制他的道修屠杀殆尽。后来道修联盟列举他的罪状,痛斥他在五龙潭一役中丧心病狂,残杀道修八十二名,卓斯弈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由于道修联盟的背书,他一直以为卓斯弈也把他当了魔头,满腹怨念,深恨他丝毫不念昔日师兄弟情深。 直到后来,机缘巧合,他才知道,卓斯弈与他都是被人设计,而且卓斯弈根本没有参与围剿,完全是为了救他而死。 这件事成了他的人劫,多年的仇恨一朝坍塌,令他道心动摇,生无可恋,几乎在劫雷中陨落。没想到转过一世,居然又和卓斯弈相遇了。 他懵然警觉,天劫之中那冥冥的预兆到底是什么。 看来,他的人劫,要在这一世重新度过了。 要渡劫就要做好准备,文北言眼睛看着屏幕上的ppt,暗地里却在识海里摸索。 他的本命法宝魔鼎不自哀稳稳的浮在识海中央,元婴依旧在其中温养。 文北言提着的心缓缓放下,只要放出元婴,再加以修炼,他的修为就能复原。到时候,不管什么劫,都不用担心。 然而,他的心只放下两三个呼吸,就又被提了起来。 为什么,他的神识,完全触碰不到不自哀? 到底是谁,竟然能偷偷潜入他的识海,把他的本命法宝和元婴一起封印了? 第3章 我的修为呢 修道之人的境界,以结婴分界,是否结婴,可以说有着天壤之别。 结婴之后,元婴沟通天地,修士便有了体会气运、触摸天道、感知吉凶的能力,更能以极高的效率吸纳天地灵气为己所用。 但现在,文北言元婴被封,明明是一个状态圆满的阳神真君,修为却霎时跌到了金丹以下。 如果拿现世的情况来举例,就是一个总监被贬到了跟文北言同样的p3,只比刚转正的普通员工好那么一丢丢。 对修道之人来说,修为就是最大的倚仗。现在修为尽去,宛如凡人,又在这陌生的现世面临着再来一次的人劫,文北言心里有些没底。 只能等到会开完,再抽个空仔细探查一下识海了。 他越心急,就越觉得王沫讲得慢,好不容易等到王沫讲完、其他中高层讨论完、卓斯弈点评结束宣布散会,他揣着笔记本和手机,大步流星第一个冲出了门。 卓斯弈只来得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外的走廊尽头。 跑得这么快,是着急上厕所吗?卓斯弈想着,发了一条微信:“中午一起吃饭。” 今天的会他原本没必要参加,等30周年庆典方案大概敲定之后再听汇报就行。但想着这是能光明正大和文北言在上班时间见面的机会,就紧赶慢赶结束了上一个行程过来了。 最近文北言加班特别多,昨天晚上回家之后还一直埋头干活,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床的。他也很想知道最近文北言在忙些什么。 卓斯弈回到办公室,吩咐秘书把午饭送进来,然后在大班台上腾出一片地方,摆好饭菜,就一门心思等着文北言来吃饭。 但没想到的是,一直等到下午1点半开始上班,都没见到文北言的人影。微信也没人回。 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就忙成这样么?连回个微信的时间都没有? 卓斯弈吩咐首席秘书周幼龄,去3楼市场部看看。 但此时,文北言并不在办公室。 从会议室出来之后,他就把自己反锁进了12层的男卫生间——他需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摸一摸识海里的情形,12层的常驻部门只有总裁办,男厕所简直不要太清净,完全不用担心被打扰。 经过一整个中午,他总算把情况摸了个大概。 在他的本命法宝魔鼎不自哀的周围,不知何时被不知何人布下了一个结界,他的神识一旦想要接触,就会激发结界现形。 那结界宛如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上面满是复杂的咒文,文北言经过反复辨认,发觉咒文中空缺了五处枢机。 结界球中五种不同的力量交互流动,环环相扣,只有用对应的力量填入枢机,才有可能逆转咒文、瓦解结界。 文北言无论是剑法、炼器、结界抑或者阵盘,无不信手拈来;但这结界他竟然眼生得很,竟不似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一种。 不止如此,尤其厉害的是,如果他不尝试召唤本命法宝、驱动元婴,就根本不会被发现自己居然被人暗中埋了雷,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幸好没有和人动手,否则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样的手段,如果还在前世,文北言能数出的人不超过5个。但这一世是个全新的世界,他现在修为跌到了金丹以下,最多是个筑基圆满的状态,破解结界顿时困难重重。 花了一个中午的时间,文北言不得不承认,布下结界的人,是起了心想让他放弃修真一途,并且,也确实有效的得手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得当一段时间的凡人了。 他回到3楼,饿着肚子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曾笑笑的工位上没人,他假装不在意的随口问了一句,同事说请假了。文北言不易察觉的笑了笑。 修为打折,和同道动手不行,但反杀一个不怀好意的凡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在这社畜的肉身里重生了,该干的工作也还是要干。文北言藉着原主的记忆学习操作电脑和手机,专心致志了一会儿,就有一种被拉扯的虚弱感。 这感觉对他来说极为新鲜,也不知道是因为中午没吃饭,还是因为刚重生过来,对这副肉身还不习惯导致的。他慢慢的喝着水,想要缓解不适,手机突然像地雷一样响了起来,联系人是“520”。 原主的记忆敲打他:这是卓斯弈,快接! 他忙接起电话,卓斯弈劈头就问:“为什么不过来吃饭?” 文北言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才说:“我太困了,补瞌睡去了。” “那你现在饿不饿?” 空荡荡的肠胃迫不及待的叫了一声,大声昭彰自己的存在感。 几千年都没饿过了,这凡人的身体真是不方便。 文北言老老实实的回答:“有点儿,但是,也还好。” 卓斯弈当机立断:“我还有20分钟的空档,你赶紧过来,我这里有好吃的。” 果然,不管是前世还是现世,大师兄始终对我最好!吃饭总是想着我! 文北言脚下生风:“好的,好的,我马上到。” 他一路小跑,乘电梯上了12楼,进门时微波炉正好“叮”的一声响,卓斯弈连方便筷子都给他掰开了:“饿了,快来吃饭!” 饭香让饥饿的肠胃更加不安分了,文北言坐下扒了几大口饭,卓斯弈把一杯咖啡放到他面前。 “慢点吃,别噎着了。” 文北言抓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原主的记忆告诉他,这杯咖啡里加了两倍奶和两颗糖,是原主喜欢的味道。 前世的记忆同时也震颤起来。在灵渊宗的时候,身为大师兄的卓斯弈,就经常熬麦芽糖给他吃。 炉火舔着锅底,诱人的糖液在锅里欢乐的沸腾着,咕噜咕噜的冒着泡。卓斯弈掌着锅把,小心翼翼的在案板上倒出一个个糖球,趁热挨个插进竹签,再用铁勺的背面依次压平。等到糖液冷却凝固,再小心翼翼的一个一个用勺子从案板上撬起来。 他的大师兄捏着竹签,把金黄的棒棒糖送到他面前,带着棒棒糖一样温暖的金色笑容对他说:“北言,刚出锅的,来尝尝。” 那暌违千年的笑容,和咫尺之内关切的看着自己的人,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重合了。 唯有他,即使是我的人劫,也能让我甘之如饴。 文北言的心中,无法形容的情绪翻涌起来,一句“师兄”脱口而出。 卓斯弈睁大了眼睛,微微吃惊:“怎么了?” 文北言定定的看着两世为人的故人,很努力才把心头万千的感慨压抑下去。 “没什么,”他说,“我就是突然觉得,好久没见到你、好久没这么叫你了。” 第4章 气占八方阵 文北言秋风扫落叶一般,10分钟内解决掉午饭,喝完咖啡,擦擦嘴就要走。 卓斯弈赶在他出门之前嘱咐:“晚上一起吃饭。” 文北言被这句话拽得回了头,他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灵渊宗的时候。每次他和二师兄偷跑出去玩,都对大师兄又是许诺又是讨好,只求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他们在师尊面前打个掩护。卓斯弈总是拿他没办法,每次都这样嘱咐:“早点回来,晚上一起吃饭。” 他带着没来由的虔诚心情点了点头。 一回到工位,就跳出来一条微信,王沫说,曾笑笑的工作你先跟一下,然后甩过来几个电话号码和一篇加了不少批注的文稿,加上事项一二三四。 文北言暗暗冷笑一声,回复:我一个人? 王沫说:她身体不好,请假休息几天,时间不会很长。如果她要休长假,我再安排。 文北言:好的,但是她的工作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可能要多麻烦您指导了。 他才刚穿过来,且静观其变再说。 虽然现世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是好在原主记忆逻辑完整,条理清晰,他遇到不会的就翻一翻记忆,很快就摸到了门径。 他不紧不慢,既不埋头苦干,也不公然摸鱼。王沫让他跟曾笑笑的工作,他要是太积极、太能干,三下五除二给人干完了,不显得之前工作太不饱和了么。 鞭抽快马,这次勤快了,以后遇到同样的事,王沫还会扔给他。到时候一句“能者多劳,你帮帮同事怎么了”就把他架到火上烤,里外不是人。 修道之人道心纯粹,文北言虽然不是特别精于世故,但好歹活了这么久,这点弯弯绕绕也别想瞒过他。 就这样到了下午四点半,王沫从茶水间回来,路过他的工位,突然说:“给《新时代》的稿件改好了么,今天一定要提交。” 他说的就是那篇曾笑笑没完成的文稿。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发难了。 文北言心里冷笑着“果然如此”,表面上却一副懵然的模样:“这原来是曾笑笑的工作,您转给我的时候,也没说今天就要,我就还没动呢。” 他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部门的人都能听见。 王沫果然板起了脸:“你一下午都干什么了?” 文北言装出怯生生的模样,虚虚的指了指电脑显示器:“跟进30周年的这些……” 王沫:“事情多了也不能自乱阵脚,工作安排要合理,着急的、重要的要先做,不着急的、次要的后面再安排。稿件今天一定要提交,你抓紧。” 《新时代》是着名的经济评论媒体,王沫自己跟进,稿子也只交给心腹来写。 改稿子比新写稿子还麻烦,这个活儿交给他,就是拿他当苦力。王沫这是又准备拿他的功劳给曾笑笑垫脚了。 文北言把文档打开,3000字的稿件,修改批注就有几百字,不光要调整表达,还要核实数据。他还没来得及把原主的记忆完全吸收为自己的,即便是想改,肚子里也没货啊。 他想了想,把文件带批注打印了一份,径直去找王沫。 王沫把事情甩给他就是想拿他当工具人,他得让他知道,自己这个工具可没那么好使。 他敲开王沫的办公室门,讨好的笑着:“王经理,关于这个稿件,我能请教一下您么?” 文北言天生一副好容貌,一笑起来桃花眼弯弯的,甚是讨人喜欢。王沫对他点点头。 然而,文北言一进门,就发觉不对劲。 这凡人的办公室里,居然有隐隐的灵力在流动? 文北言四下打量,很快就发现,王沫的办公室里居然摆了个气占八方阵。 前世,举凡官宦之家,都注重风水格局,没想到现世依然有人关注,甚至还暗中用到了卓斯弈的公司里。 在文北言看来,王沫的这个气占八方阵,摆得颇合章法,只是野心未免太大了些:不光外面市场部办公室里员工的气运都要被他吸走,连同一层楼的其他部门的气运,也被他偷了一渠。 有这个阵摆在这里,下属不光工作成果,连个人的财运、桃花运、子孙运等等都会被他吸走。天长日久,不仅事业无法提升、生活无法改善,连心志都会被折损消磨。 文北言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办公室的布局,一边装傻充楞,每一处批注都翻来覆去的询问,笔记记得唰唰的。反正他也不会,如果今天不得已一定要交差,也不能给卓斯弈添麻烦啊。 稿件可是宣传丰元集团的。 这一番请教就请教过了5点。文北言的手机亮起来,“”的微信:下班了吗? 手机放在王沫的办公桌上,文北言作势要拿,“一不小心”,就把桌上的水培蓝花鸢尾给碰倒了。 “对不起,对不起!”眼看着水从桌面淌下来流了一地,文北言一把把花盆抢到手里,“王经理对不起,您放着我来收拾!” 说完就一溜烟拿着花盆出去了。 他跑到卫生间,重新为花盆里续上水,然后避开他人的注意,在鸢尾抱紧成束的根部塞进去了四枚小石头。 那石头直径只有4大小,毫不起眼,塞进去之后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来历却是不凡。 幽荒圣君文北言居于西荒大阴山冷月峰顶,大荒的两条泽陂万里的河流:黎阳江和淄水江都自大阴山发源,下游的百姓为了祈求风调雨顺,常在河边修筑镇河碑,请大能题碑作法,驯服水脉。这些镇河碑先受大能加护,后受百姓叩拜,经年日久,都成了灵物。 这四枚小石头,就是从镇河碑上割下的,东西虽小,但却专能压制“水”这种属性。 文北言有心试探,把花盆放回去时,特意挪了个位置,说:“您桌上都是文件和电脑,这花儿是水培的,还是放您左手边,不容易碰着。”说完又抢着去拖地。 但王沫立刻就把盆栽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这就非常清楚了,这个气占八方阵,就是王沫刻意为之布下的。 至于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还是请教了高人,暂时不得而知。 不过也没关系,在这个阵中,水培鸢尾是阵眼,现在加上了镇河碑碎石,基本算是废了。 他手脚麻利的帮王沫收拾好,退出办公室,深呼吸一口,只感觉神清气朗、耳聪目明——原来下午那莫名的拉扯不适,根本不是因为饿了,就是气占八方阵的影响。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若有若无,寻常凡人根本无法察觉;即便感觉不适,也只会觉得,是不是我没睡好?是不是我没吃饱?是不是工作太累?连他自己,一开始也没往玄门阵法上去想,还以为是这副肉身用得不惯。 这个阵法精妙非常,布阵的人深谙玄门之术。看来,想当凡人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还是得想办法恢复修为才行。 文北言暗地盘算着,这时手机又叮咚一声。 “”问:下班了吗?晚上你是想吃泰国菜,还是日式料理? 第5章 今天晚上我该怎么办 我师兄对我真好!管了我午饭,现在还要管我晚饭! 文北言念头转得飞快:这稿子他是真不会写,至少现在不会,肚子里没货,硬顶上也不会有好结果,还是王沫自己写最合适。 他回复“”:“对不起,临时来了个活儿,今天又要加班了。” “”又问:“大概要多久?” 文北言:“不知道。《新时代》的一篇综述,今天一定要提交。原来负责撰稿的同事今天请假了,她之前提交的稿件要大改,今天下午才转给我。我还要查资料、核实数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完。对不起,你先吃,别等我了。” 他打着字,余光瞥见王沫关灯锁门,看来是要准备走了。 文北言马上又敲道:“我们经理下班了,要不,我先陪你吃饭,吃完回家再写。” 这条微信发出去不到1分钟,文北言就看到,走廊上的王沫接了个电话,立刻转了回来。 他一边讲电话,一边拿钥匙开门:“……好的,我马上来修改,好的,好的……” 经理办公室的灯又亮起来,文北言面带微笑喝了口水。 干得好,霸道总裁就应该这样! 员工还在加班,还有东西没确认,你这就想跑?部门经理就这么好当的啊? 接着,“”回复他:“你抓紧写,我也还有工作没干完,我等你。” 文北言一边在心里给卓斯森点赞,一边对原主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真是太老实了!世上狗太多,你想当人,谈何容易。 你深明大义、委曲求全,人家只当你是软柿子好捏。 就像在前世,最终让道修联盟乖乖闭嘴退避三舍的,不是他的仁慈慷慨或者高风亮节,而是霸道无俦的修为,和爱憎分明的行事作风。 文北言打定了注意,先照着之前王沫交代的,把文字修改了一遍,至于数据,他不知道怎么查,也不知道去哪里查,就先空着了。 毕竟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他重生还不到一天,哪那么容易就能掌握人家吃饭的本事? 我能给你写这么多,你就偷笑。如果不是我师兄公司的活儿,你能指望我写一个字?做梦! 然后,他敲开王沫办公室的门,带着微笑,眨了下眼睛。 “王经理,稿件我改好了,麻烦审核。” 王沫头也不抬,“嗯”了一声:“我一会儿看。你先去吃饭。” “王经理,”文北言又笑了笑,话音里带着笑意,“您先看看稿子啊。” 他的声音宛如一缕青烟,无形无迹的拂过。王沫眼神迷惘了一刻,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拿着鼠标的右手也松开,安安静静的抬起头看着文北言。+ 他只觉得一片蒙昧混沌,唯有文北言的声音恍若高天照下的一缕光。 “王经理,您看看稿子,有不合适的地方,辛苦您修改好,然后提交,之后才能下班。明白了吗?” 王沫呆呆的重复:“看稿子、改稿子、提交。明白了。” “一定要修改好才能下班哦,这篇稿件是今天要提交的,绝对、绝对不能耽误。” “修改好、提交,明白。” 文北言粲然一笑。 “那就辛苦你了。我先下班了。” 他飘然转身,顺手带上了王沫办公室的门。 回到工位,文北言一边给卓斯弈发微信,一边飞快的收拾东西:“王经理嫌我水平不够,决定自己来改稿子,我下班了!”后面还加上一个狗狗打呵欠表情包。 大师兄大师兄,看你师弟多聪明,无论是电脑、手机、微信还是甩锅,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卓斯弈也回得飞快:“停车场见。” 这是文北言第一次坐车,前世他七八岁就会御剑,修为提升之后,改乘各种飞行道具,阳神出窍之后更是乘云往来,唯独没坐过人力操纵的车。因此,一上副驾他就难掩好奇的左右张望。 卓斯弈提醒:“安全带。” 文北言嘿嘿的笑了两声,以掩饰尴尬。 他确实没有在现世生活的经历,这些生活习惯和常识,对他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 卓斯弈又说:“你这不按时吃饭的坏毛病可得改改了。” 文北言这才恍然大悟,中午他叫我一起吃饭,根本不是因为我是他师弟,而是因为,我是他的……他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当时他被前世的记忆影响,根本没想到那一层,还好没有露馅。 可再不能不当一回事了!文北言立刻抖擞精神,像老鼠打洞一样在原主的记忆里一阵狂翻。 果然,不管那一世,大师兄他都是关心我的,这一世他对我,好像比前世还要好! “你这一个星期都半夜才回来,是去哪儿玩了?可别要注意安全,别把谁肚子搞大了。” 文北言顿时就不服了。 大阴山冷月峰幽荒圣君文北言,是正道修士口中的魔头,相传他食人肉、寝人皮,抽离活人的三魂七魄来修炼。路过冷月峰的男女都被掳上山,男人被拿来炼丹炼器,或者做苦力,女人就被他塞进后宫做炉鼎。 人们这么想也不奇怪,采补原本也是魔修的正经手段。只不过,文北言是个半路出家的魔修,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前世的幽荒圣君直到在雷劫中陨落,都还保有元阳未失。 前世他和卓斯弈感情深是不假,现世他们关系好得比亲兄弟还黏糊也是不假,但是……但是大师兄,我从来都对吃喝玩乐不感兴趣,我心里想的可只有修炼飞升! 而且,原主这一个星期回家晚,不都是因为加班么?你个当老板的,你不知道么? 困意说来就来,文北言当即打了一个夸张的呵欠,嘴巴张到快脱臼,声音拐了三个弯。 “我就是加班太累了,我先睡一会儿,地方到了叫我。” 说完就闭上眼睛。 车里的音乐声被调低了,车开得更加均匀和平稳。文北言歪在副驾上,没过多久,迷迷糊糊之间,听见卓斯弈问:“是不是王沫为难你了?” 第6章 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 文北言心里一动。 如果他是那种仗势欺人之辈,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告王沫一状。但可惜,自从成年之后,文北言就没干过仗势欺人的事。 即便在他修为不足的时候,师尊和大师兄回护过他,二师兄和三师兄帮过他,他也一定会报答回去。而且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能自己扛的都绝不依靠他人,哪怕只是搬出名号来吓唬人,他也不愿意。 灵渊宗虽然不是豪华气派的大宗门,槐江山上也就他们师徒五人,但清灵道君冉青临和玄徽真人卓斯弈的名号,一直如雷贯耳。二师兄容啸凡和三师兄洛云泽,名气虽然不如师尊和大师兄,但对他依然是…… 有一次,他在外面遇到不讲究的散修,落入了埋伏。虽然最后斗法赢了,但也吃了不少的亏。回到槐江山,卓斯弈看他一身血渍呼啦的模样,一边为他疗伤,一边心疼的教训道:“你一个人,对方三个,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虽然不能立时赶到,但你报一报你师尊和你大师兄的名号,传个信号,也能震慑住他们,当场把他们逼退也有可能啊。” 文北言当时说:“我要是真干了,就是倚仗师长狐假虎威,以后想要建立自己的名声就更难。我情愿和他们拼一场,让他们知道厉害,以后再也不敢小看我。” 卓斯弈看他这不知变通的模样,又是骄傲又是埋怨:“保命而已,又没有让你挂在嘴边天天念叨。再说了,师长的名声威望,就是给后辈用的,否则我这做大师兄的这么努力上进是为什么?” 文北言说:“师兄是好意,但人都有惰性:走过一回捷径、享受过一回好处,就会不知不觉贪图安逸,以后凡事都指望别人了。我的志向可是‘今日以师长为荣,将来师长以我为荣’,师兄你可别把我当花儿养。” 当时卓斯弈摇着头笑他“小顽固”,但转身就去做了一整盘他最喜欢的麦芽棒棒糖。焦黄的糖球外面裹上糯米纸,收进牛皮纸袋里包好,他带在身边吃了好久。 想起过去的事,文北言心里又暖暖的,想装睡也装不下去了。 “还好,都是工作,我能应付。” 卓斯弈从后视镜里敏锐的瞥他一眼:“那就还是为难过了?” 文北言淡淡的:“看怎么说了,他毕竟是领导。” 他考虑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面子,更多还是顾虑王沫毕竟是卓斯弈手下的中层干部,外斗和内斗性质不同,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 师兄你看,就算我现在修为打折,但脑子可没进水,我是绝对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卓斯弈又看他两眼,没有再问。 “还是找个时间,在公司公开你的身份。” 文北言一愣,这又是啥意思? 他赶紧在原主的记忆里翻找。 原来,一直以来,原主不愿让公司里的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借助了继兄的关系才进入丰元集团、更不想让同事对自己特殊对待,因此一直不愿意公开自己是卓斯弈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的身份。 现在卓斯弈提出这样的要求,文北言顿时觉得十分为难。 我并不想借着自己是总裁弟弟的身份耀武扬威,我只想解开封印,好好修炼,早日飞升啊…… 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呆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继续装睡。 卓斯弈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反馈,正好到了十字路口,是红灯,他停车看向文北言。 文北言已经歪在副驾上睡着了。 他的面庞被夜色和霓虹笼罩,呼吸平稳而安静,睫毛在下眼睑上映出乖顺的阴影。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念头一动,卓斯弈抬手摸了摸文北言的头,又在他鼻子上刮了一记。 文北言十分无语,师兄我不是小孩了,你这种揉人头发的揉法,前世我六岁就不准别人这么干了! 然而,卓斯弈不仅不收敛,还按着他的头,又狠狠的揉了一把。 文北言只能坐起来,只能指着前面:“卓大总裁你好好开车,你家小职员现在就想睡一会儿,求高抬贵手放过。” 看他这样嫌弃,卓斯弈到底还是住了手,但冷不丁的,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躲什么躲,都不能让哥哥碰你的脑袋了??” 第7章 你不是我大师兄 文北言条件反射的摆手申辩:“没有没有!绝没有的事!我的意思是,卓总请专心开车。开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请卓总一定要给我做个好榜样。” “哦,”卓斯弈表情夸张,“我还以为你现在嫌弃上你哥了。” “不会的!”文北言赶紧凑过去剖白,“我怎么敢,你是我亲哥,我嫌弃谁也不会嫌弃你啊。” 文北言信誓旦旦,虽然有更多的话他无法宣之于口,但他眼睛里流露出的决心和肯定,完全表明了他的心情。 你为了我命都不要,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最后一个可以信赖的人,那就是你。 卓斯弈非常自然的又揉了一把他的头:“我知道。刚才是逗你的。” 文北言心情复杂的看着倒车镜里的自己,能别动手么,本座都快三千岁了,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捏来捏去就算是亲哥、亲师兄,也好别扭啊。 后面的路上他看着窗外不再说话,甚至还玩了一会儿手机,卓斯弈也没有再碰他。 但他没想到,一到地方,就又受到了惊吓。 他们用餐的餐厅在顶层,从进电梯开始,即便是文北言今天才重生,也能看出这地方一定贵到天上去了。 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只是吃个饭而已,现代的霸道总裁需要这么夸张么? 出电梯,两位燕尾服黑领结的侍从迎上来,殷勤的对他们鞠躬:“卓先生、文先生,晚上好。” 卓斯弈点头致意,侍从带着他们径直进入餐厅,一直引到窗边。 餐厅里灯火通明,侍从林立,却一个客人都没有。不用问,一定是卓斯弈包下来了。 文北言心里又好奇又警惕,这么隆重到底是干什么? 侍从将他们引到窗边被花墙左右簇拥的位置,餐桌边另两位侍从一齐微笑点头致意:“卓先生、文先生,晚上好。”然后用整齐划一的动作拉开座椅。 落座之后,又有一位侍从上来报菜单。卓斯弈解释:“我已经自作主张把菜点了,你不会介意?” 文北言摇摇头。 他现在已经多少有个概念了,这么大的动静,绝对不是卓斯弈说的“吃个饭”而已。 等侍从们上完餐前酒之后退下,他问道:“今天为什么这么隆重?” 卓斯弈拿出了一个文件盒大小、包装华丽的礼盒,送到文北言面前。 “你最近太忙,可能忘了——今天你正式来到我们家的九周年纪念日。” 也就是说,原主在父母车祸后被收养,作为卓家的养子生活,已经有9年了。 这也太夸张了,文北言在心里暗道,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实在不必如此。 “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桌子对面的卓斯弈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催促道:“打开看看。” 文北言直觉这是个了不得的东西,他甚至搬着椅子往后挪了挪,好像那是个炸药包一样。 “不了,”他讪讪的,笑得有些艰难,“对不起,我忘了,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受之有愧,就……” 他做了个摊开手向前送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卓斯弈不肯收回,反而更加热情的鼓励他:“不,你受得起的。打开看看。” 文北言不太自然的笑着摇头:“师兄,真的不必了。” 大约是这个称呼带来了违和感,卓斯弈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主动解开了包装盒上的缎带。 里面是一份转让书,卓斯弈把丰元集团旗下的两个最挣钱的公司转让给了他。 “当初,你到我家来的时候,担心稀释我的股权,坚持要签收养协议,我觉得很对不起你:还没能给你什么,就让你为我操心。没有你父母的帮助,我家和丰元就没有今天,别推辞,这是你应得的。” 文北言坐不住了。 他毫不犹豫的展开了一个惑人心魄的笑容,就如同下午在王沫的办公室里施展的一样。 “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可以养活自己,请收回去,然后,忘了这件事。” 他轻笑着,一眨眼之间,一道念波飞出,径直没入卓斯弈的眉心。 念波瞬间就深入到卓斯弈的意识中,文北言脸色却倏地变了。 卓斯弈居然毫无修为,识海中一望无涯,空空如也。 文北言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力气,惑灵术催发得又急又猛。现在一看,卓斯弈被他轻而易举的蛊惑住,甚至比下午操办王沫还更加简单,他生怕伤了卓斯弈的心神,赶紧收住。 “忘了这件事,忘掉,就行了。” 他的声音裹着蜜糖一样气息,仿佛蛛丝一样不易察觉的拂在卓斯弈的识海之上。 卓斯弈恍惚了一刻,眼神又逐渐清明起来。 文北言麻利而不着痕迹的收拾好礼盒,文件抽出来,食指轻敲了两下,纸张就化作了烟尘。 卓斯弈若有所思的四下望望,看看自己面前,又看看文北言,略带歉意:“我们说到哪里了?” 文北言看着他,心中的暖意和激动逐渐乃至完全平复了下来。 他之前的判断有误,这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大师兄。 第8章 我心里只有修炼 到文北言这个年纪、这个修为,世上几乎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他之所以一眼就坚定的认为这个人是他大师兄的转世,是因为,人可以同名同姓,也可以容貌相似,但名字和容貌完全一样,绝不可能是巧合,除了转世,没有其他的解释。 然而,这个卓斯弈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法力,在他的识海中,连元神的碎片都感觉不到。 前世卓斯弈陨落时,修为已达到元神真人的境界。尽管他以元神之力冲击五龙潭的结界,元婴必然受损,但即便只剩一片元神碎片,也能携带前世的记忆和修为转生。 现在眼前这个卓斯弈,只是个普通凡人,绝不可能是元神真人的转世。 这个世界也有一个原主文北言,如果他没有在原主身上重生,那那个文北言就是和他完全无关的。或许卓斯弈也是一样。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姓名,但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他不是我的大师兄。 被强烈的挫败感笼罩的文北言看着自己不知何时纠缠起来的手指——这是他下意识的习惯——酝酿片刻,说道:“其实我也有话想说:我想辞职,还有,我想搬出去。” 卓斯弈愣了一下,视线冻结了几秒,才重新浮起有些勉强的笑容来:“你说什么?” 这张脸的杀伤力还是相当惊人的,文北言移开视线,看着香槟杯里淡金色的液体,声音提高了一些:“我想辞职,以及搬家——我已经成年了,多谢你们的照顾,日后一定会报答,不过,我想过点儿自己的生活,不想再在卓家、在丰元继续了。” 这句话把端着前菜走来的侍从生生逼退了几步。 卓斯弈认真的打量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点开玩笑或者恶作剧的痕迹。 文北言神色还算正常,但卓斯弈依然能找到些许的挫败、疲倦和悲伤。 在路上不是挺好的么…… 不,他在车上差点睡着了,他昨天晚上加班到2点,今天也加班了。实际上这两个星期他一直在加班。 一定是因为太累了,又受了气,所以才这样的。 卓斯弈放软了声音:“我们先不说这个,吃完饭早点回家休息,明天放你休假一天,好不好?”说着招呼侍从上菜。 前菜是香煎扇贝,没有筷子,文北言学着卓斯弈的样子拿起刀叉:“正好,明天休息,我明天就可以搬,周一就去办离职。” 卓斯弈撑起摇摇欲坠的笑容来:“明天再说。你尝尝这个扇贝,是今天上午空运过来的。”说着,他又招呼侍从拿菜单来:“我点的可能不合你口味,你喜欢什么,自己点。” 文北言敏锐的瞥了他一眼。 卓斯弈有点慌,但还在努力的稳住阵脚,想要维持表面的太平——如果是大师兄,遇到他耍横,绝对不会逃避,只会堂堂正正的迎上去,大马金刀的把问题摊开来说清楚。 文北言连菜单都没翻开:“不用了。” 他低头吃菜,不说话也不抬头。 菜一道一道上来,卓斯弈没话找话的拉着他攀谈,牛排五分熟,你以前最喜欢这个成熟度了,龙虾是用黄油煮的,我觉得配菜的芦笋味道不错,你觉得呢…… 文北言不置可否,不说好吃,也不说不好吃,端上来就干掉。 卓斯弈看他似乎对配牛排的蘑菇酱感兴趣,忙把自己的餐盘往前推:“我没动过,你喜欢蘑菇的话,我的给你。” 可是文北言只看了眼他的盘子,淡淡的说了句“不用了”,就又不说话了。 食物的话题已经涩于进行了,卓斯弈另开话题跟他开玩笑,说周末我们去旅游,或者你想去看电影?你想怎样都可以,我来安排。要是觉得太辛苦了,就休一段时间的假;如果在市场部呆着不开心,你想去哪个部门,我都可以安排。你不想在丰元干也没关系,休息一段时间或者另外找工作,我都不拦着你…… 他小心翼翼,探询的看着文北言的眼睛:“你觉得呢?” 文北言又闷声不响的吃了一会儿,抬起头,依然是那句话:“我真的不想继续这样了。” 努力了这么半天,连门都没有摸到。卓斯弈定定的看着他,像是要发作。 文北言略带挑衅的看了他一眼。来,发脾气,这样一来,他今晚就可以不回家、往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分开住了。 但脾气只在卓斯弈的眉宇间滚了滚,居然就消失了。 他舔了舔嘴唇,有点急,也有点慌:“我向你道歉,我没发现王沫的小动作,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也受委屈了。我一定帮你出气。你,你……” 他说不下去了,鼻子有点发红,眼睛里一片水光,捏着餐叉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文北言有些不忍,这张脸和大师兄一模一样,对着这张脸,他的语气和他的心,总是会不知不觉的软下来。 他想了想,说:“我之前进丰元就是个错误。趁现在错误还不久、还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就此为止。反正知道的人少,我先搬家,后辞职,很快的,不会麻烦你。” 卓斯弈依然不肯放弃:“你是觉得我安排得不好,还是气我没有主动公开宣布你的身份?” 文北言耐心的听他讲完,才点醒他:“我记得,是我说不要公开的。既然是我的提议,怎么会怪你呢?” 按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说清楚之后就离开,不会罗嗦一句废话。 但现在,一个是因为刚重生,另一个是因为对着卓斯弈这张脸他多少会留有余地,就这样来回拉扯,居然耗去了一顿饭的时间。 文北言也累了,修为被压制,这凡人的肉身就是容易累。他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说:“谢谢你的晚饭,我今天就会搬走。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周围的侍从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只留了他们兄弟二人,在鲜花环绕、温馨浪漫的顶级豪华餐厅里,对着落地窗外的满城灯火谈分家。 卓斯弈是真的慌了,作势要起身。文北言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他便停在了一个将起未起的姿势。文北言神情中的防备刺痛了他,他定定神,又重新坐下。 他怕我动手,卓斯弈难过的想,他居然以为我会对他动手。 他独自消化了许久,才讷讷的问:“你要搬走……去哪里?” 第9章 我只是想搬出去 这个问题文北言还没想过,但现在想也不迟。 “我租的房子要过几天才能腾给我,先住两天酒店过渡。” 天知道他租的房子在哪里,但这个时候就是要决绝果断。 卓斯弈垂着眼睛沉默片刻:“你已经考虑很久了……?” 不久,最多1分钟之前开始的。但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决,文北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卓斯弈眼里的光都黯淡了下去。 他又沉默了很久,久到文北言准备起身离去。饭桌上的气氛无比尴尬艰涩,以至于送甜品的侍从都不敢上前。 文北言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了那份舒芙蕾,他本来都想走了,但是这一刻,对甜食的热爱占据了上风,他决定再等等。 他本来想让侍从赶紧端上来,只是,一边和别人谈着从今天开始我就要离开家,我就要独立,你别再想管着我,一边又吃着别人的,实在有点打脸。 于是他就不说话了,你还能端回厨房不成,总归要上菜的,我再等等就是。 只不过,尽管他不说话,但频繁瞟过去的目光却出卖了他。卓斯弈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刻明白了。 他和颜悦色的对侍从说:“上菜。” 这份舒芙蕾做得极好,外壳的焦糖脆脆的,内部轻盈蓬松,甜度适中,文北言只尝了一口就眉开眼笑。那是人吃到好吃的东西的时候不自觉露出的幸福表情。 卓斯弈生怕打扰到他,等他吃完,才说:“我不同意。“ 文北言正在意犹未竟的回味最后一口舒芙蕾的滋味,闻言放下了勺子。 但是卓斯弈马上又说:“如果你搬走、不跟我住一起了,就没有人请你吃舒芙蕾了。” 文北言一瞬间有些疑惑,这个人真的不是我大师兄吗? 用甜食收买他这件事,从他4岁开始,大师兄就得心应手,直到慰灵道他们决裂。 当时,师兄千里迢迢去大阴山冷月峰寻他、劝说他。他听得烦了,直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就请大师兄教训,若是要废我修为我绝不还手,若是师兄下不了手,以后也请别操这份心了。修道者当摒除杂念,就当没有我这个师弟。 大师兄自然不舍得动手,拿出一包麦芽棒棒糖作为临别纪念。但他当时嫌麻烦,接过的时候故意手一缩,两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包被师兄揣了几千里的糖果掉在地上,包裹糖球的糯米纸都被泥水化掉了。 大师兄的表情很难形容,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后来文北言知道大师兄是为了救他而死之后,几乎无法再直视任何糖果,只是看到就难过得心口发疼、道心震颤。 面前的这一份舒芙蕾,是一千多年来的第一份甜食。那香甜醇厚的滋味,现在还在他的口腔中挥之不去。 他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自责。 他不能对师兄不敬,他欠师兄的,用性命来补偿也不为过。但是这个人不是师兄,他不能用这样廉价的心理安慰来抵消亏欠。 他看着卓斯弈,语气稍稍加重:“我当初大学毕业,就不该进丰元。我当时就应该搬出去。“ 卓斯弈又被狠狠的噎了一句。 他受挫的表情真的和当年的大师兄一模一样,文北言早有心理准备,一到放狠话的环节,都避开视线不看他。 卓斯弈闷了一会儿,拿起手机起身。 “你是觉得我管你太多了吗?我可以不干涉你,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先回家。” 他这结论转换得也太快了。 文北言不解的看着他,不肯挪窝。 卓斯弈问:“你不回家收拾行李吗?” 回家的路上,卓斯弈自然再没有动手动脚,不仅如此,连话都没再多说。文北言想起他们离开时列队送行的侍从们复杂的眼神,心里都有些不忍了。 他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去,让卓斯弈毫无防备、手足无措。 卓家的大宅在近郊临江的富人区,就那种间隔半里地一个的小别墅,充分保证隐私和活动空间。但卓斯弈跟文北言住在市区的高尚住宅区,小区的名字非常质朴,叫做北都花园。 北都花园里一共就两栋住宅楼,公共用地十分富余,除了连片成荫的绿地之外,还有篮球场和网球场,这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简直奢侈得令人发指。 进门之后,卓斯弈一声不吭就拿出行李箱开始收东西。 文北言诧异的看着他,这人转性怎么这么快,刚刚还死也不肯干,现在又上赶着帮他收拾东西? 不知为何,他居然有些受伤的感觉,主动说道:“我自己收。” 卓斯弈拦住他:“不用了,你就住这里,我先搬出去。这套房子本来就要过户给你的,一直太忙没去办……应该我走才对。” 他动作很快,东西拿得不多,但文北言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拿走了户口本。 临走的时候,卓斯弈情绪已经好转了,甚至对他笑了笑,说:“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仿佛就是出个差而已。 文北言送他到门口,一时无言,点了点头。 “还有,”卓斯弈一脚迈出门,又转过头来,问,“记得把租的房子退掉,别浪费了。你的房子租在哪里?” 文北言张口结舌了几秒,才比划着,结结巴巴的说:“嗯……那个……公司附近。” 卓斯弈追问:“哪里?” 文北言又比划了一下,实在比划不出什么来,只好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卓斯弈神情复杂,欲言又止一番,才瓮声瓮气的说:“记得去退租,那边租金不便宜。” 然后就干脆的走了,甚至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这和他之前反复纠缠、拉拉扯扯拖泥带水的风格大不相同,文北言居然有些违和。 他在玄关愣了好一会儿,这若有所思的回到客厅。 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了,他的事情还非常非常多。 第10章 今天请假 这一晚,文北言几乎没有睡。 他仔细翻找、梳理、吸收原主的记忆,尤其是技能知识这一块。人际关系可以慢慢适应,但原主经历的大学教育以及二十几年的知识积累,可不是能从日常生活里学来的。 他几乎整整一夜没睡,早上起来头重得很。 这凡人的肉身金贵脆弱,经不起这样劳累。他果断请假,理由是感冒了,头疼,在家休息。 丰元集团的请假需要在考勤系统里提交假条,文北言走了系统流程,又在微信里给王沫留言。 文北言以为,前段时间原主加班那么多,现在就请一天假,还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肯定没问题,也就没有确认回复。但是等他刚睡着没一会儿,手机突然炸雷一样的响了起来。 王沫说:“你怎么还没来上班?” 文北言恹恹的,嗓子也有些哑:“我不舒服,请假一天,给您发微信了,系统里也填了请假条。” 王沫特别特别横的说:“最近工作很忙,不准假。” 文北言顿时火了,但他好歹还是强行压抑住了愤怒,说:“今天真的头疼,刚吃了药。我休息一天,明天正常上班。” 王沫说:“如果是病假,拿假条来,三甲医院的。” tnnd,文北言几乎要骂人,他头疼,本来睡一觉就能缓过来,如果真去了医院,最少折腾大半天,这点小病还未必能达到医院开假条的标准。王沫这就是故意为难他。 他定了定神,耐着性子说:“那我请事假一天,可以吗?” 王沫:“什么事?” 文北言已经没剩多少耐心了:“家里有事。” 王沫冷淡而坚硬的回答:“不准假。你如果今天不上班,算旷工,扣三倍工资。” 文北言是真的火了,就是过去地主使唤长工都不带这样的,这简直没把他当人了。 他声音低沉:“行,你看着办。” 他手机关机,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2点。 前世他修为高超,只有在损耗极大的时候才需要入睡。像这样三个时辰以上的睡眠,都不记得上次是几百年以前了。 肉身凡胎,就是这么烦恼。 他靠在床头,慢悠悠的打开手机,结果一开机,微信和短信的提示音就像炮仗一样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 大多是工作联络,也有一些同事的寒暄,在未读的一串红点里,王沫的和卓斯弈的格外扎眼。 王沫的微信是警告:“没有正当理由请假,不能准假。如果今天不上班,算旷工,扣三倍工资。” 这是在为了将来扯皮的时候留证据。 卓斯弈前后有七条:第一、二条是问他为什么没上班;第三条问他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第四告诉他给他点了餐,问他现在在家吗;第五条问他到底在哪里,为什么电话关机了;第六和第七都是“我很担心你,给我打电话好吗?” 其他的还有短信两条,未接来电三个,都是外卖小哥联系他,给他送了餐,问他是否在家里。 现代社会真是太不方便了,现代人连手机关一会儿机的权利都没有,连想躲起来独处一会儿都办不到,怪不得年纪轻轻猝死的那么多。 还是前世好。 文北言继续关机。他今天请假了,工作的事等上班再说。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半是养神,半继续梳理原主的记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赫然发现房间里还有个人,正眼珠霎也不霎的看着他。 幸好理智在千钧一发之际制止了他,否则他一抬手,灵剑暮雪就要飞出去取人性命。 来人当然是卓斯弈。他眉宇间满是焦急和担忧:“你怎么了?” 文北言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一下:“不舒服,头疼,休息一天。” 卓斯弈:“王沫说,你没有正当理由请假,问你也不说什么事。” 这是老板问话还是老哥问话?文北言也不管是哪一种了,二话不说把手机开机,朝床尾甩过去:“我请假,他不准。不信你自己看。” 卓斯弈没去拿手机,只是在床边坐了下来——坐下来之前还仔细打量了文北言一眼,看他没有明显的不悦,才踏踏实实的坐稳了。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体温计:“量个体温,要是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文北言毫不犹豫的翻身背对着他:“没有发烧,不用了,谢谢。” 卓斯弈对着他的背影手足无措了几秒,还是壮着胆子凑上去,在他耳垂上滴了一下。 确实没发烧。 他这才放下心,柔声说道:“没吃午饭?我给你煮饺子。” 他说完,也不再征求意见,转身就去了厨房。 文北言听着脚步声远去,忍不住回头扫了一眼。 他确实饿了。 这凡人的肉身真没用! 他想继续梳理原主的记忆,但厨房里传来的味道实在太可恶,肚子又不争气,大声嚷着赶紧起来吃饭——他的上一顿还是昨天晚上的晚饭,也是和这个人一起吃的。 一想起昨晚,文北言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最后的那份舒芙蕾。那轻盈的口感,那焦糖的香甜,那醇厚的奶味儿…… 他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他要吃甜品! 家里是没有的,最快的办法就是点外卖,他念头一转,就看见卓斯弈端着一个床上小桌进到卧室来,桌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和一份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的红丝绒蛋糕。 卓斯弈端着小桌的模样,像极了文北言小时候生病时哄他喝药吃饭的大师兄。 “饺子是速冻的,但蛋糕是刚出炉的,尝尝?” 文北言在心里长叹一声。 当下最好的做法,当然是背过身,毅然决然的扬长而去。 可是,这蛋糕看起来那么好吃,他还没飞升,他还是个人呢。 唯有爱和美食不可辜负,文北言点了点头。 他先尝了蛋糕——这红丝绒蛋糕上的奶油是咸的,下面的蛋糕胚又充满了浓郁的芝士香甜,这两种味道在口腔中融合,简直是无上的享受。 卓斯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吃了几口,又起身去为他倒了一杯水。 文北言的余光扫到杯子——是一杯温热的白水。 原主很少喝饮料,只喝白水。 如果原主知道他现在干的事,一定会怪他。 他心里一时各种念头纷纷往外冒,连蛋糕都没那么香甜了,冷不丁的,却听见卓斯弈问:“王沫不准你的假,但你又没去上班——他会给你记旷工吗?” 第11章 锅从天上来 文北言其实是不大愿意和王沫这样的小人计较的。 并不是怕,而是他当魔尊太久,这种小角色根本入不了他幽荒圣君的眼。 卓斯弈的话提醒了他:他现在重来一世,修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首先还是要好好经营现世的人生。 “不会给你添麻烦,”他淡淡的,“我会处理好。” 虽然文北言这么说了,但卓斯弈还是不能放心。 从北都花园出来,卓斯弈就给周幼龄发微信,交代了两件事。 第一件,让hr总监放出风去,丰元要招市场部经理; 第二件,让各部门提交第三季度晋升名单。 ——————————分割线———————————— 王沫一大早心情就不太好。 昨天晚上,相熟的猎头告诉他,丰元集团又在招市场部经理。 这个信号非常危险,轻是警告,重则是真的要换掉他。 他在这个位置才坐了不到一年,倘若真的被换掉,会在他的履历上增添一笔洗不掉的污迹。 他大半夜都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回忆复盘了最近的工作,结论是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错处。于是他初步确定,这只是老板敲打的手段。 既然这样,那他就要做点样子来给老板看了。 文北言进办公室时已经过了9点。他第一次坐地铁上班,低估了早高峰的人流,第一趟没挤上去,生生耽误了3分钟,出地铁的时候辨别出口又浪费了点时间。幸好内勤打卡的wifi覆盖整座丰元大厦,他一脚踏进一楼大厅就打上了卡:8点59 。 按照公司的规定他不算迟到,实际上也有很多人在一楼打完卡才到附近的便利店去买早饭,hr知情但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社畜生活不易,穷人何苦为难穷人。但是今天,文北言一进办公室,就发现气氛不对。 所有的员工都集中在经理办公室门口,看样子是在开会。 王沫一看到他,就扬声宣布:“文北言迟到。” 文北言的包都没放下,他掏出手机展示早上的打卡记录:“我没有。” “按公司的规定,你是没有;但是按照市场部的内部规定,你迟到了。”王沫倨傲的扫他一眼,又环视一圈面前的其他员工,“我会不定期抽查,结果虽然不会在薪水中直接体现,但是会影响你们的考核结果。” 文北言慢悠悠的放下包,挪到开会人群的边上跟着听。 王沫又说:“今天我要提交第三季度的晋升名单,但是很遗憾,这一次,我们部门没有人达标。我本周内会公布部门内的晋升标准,大家请依照标准来要求自己,希望第四季度能有同事达标。” 在丰元内部,p6以下的每季度可以申请晋升一次,p7-p12每年可申请晋升一次,p13以上每三年可以申请晋升一次。表现特别优异的普通员工,2-3年可以升到p6,即便是普通员工,10年升上p6也不是没有。 p7再想往上升就是真正的管理层,比方说王沫本人就是p10,如果能升到市场总监,职级就到p13。当然,申请随意,但能不能通过更多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丰元是干制造业起家的,对老员工比较宽厚,即便升不上去,也基本不会逼你离职。基层员工晋升机会多,对外是福利优厚的谈资,对内是很有效的激励措施。因此,丰元的招聘口碑一直是非常好的。 只是在王沫这里,他非要别出心裁,搞点跟别人不一样的。 第二季度他的晋升名单就只有曾笑笑一个。通常hr不会卡,但曾笑笑进公司时间实在太短,当时才刚转正一个月,马上升p3对其他员工实在不公平,就给驳回了。 结果这倒好,第三季度直接一个不给升。他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难免面露遗憾。 然而王沫是老大,他说了算,别人也没办法。早会就在这样恹恹的气氛里结束了。 本来大家以为这次晋升就这么结束了,但谁也没想到,三天后的集团公告里,市场部的晋升名单里居然有2个人,一个是文北言,另一个是部门里另一个也有2年工龄的女同事。 两年工龄升p3\p4在丰元是常事,但王沫已经公开宣布,第三季度不会有人晋升。这下,整个市场部都暗地里沸腾了。 王沫反应也很快,先去找了hr总监,之后马上转变风向,主动跟两个晋升的部员私下说,他们的晋升是他努力争取来的,因为当时还没有确定的结果,所以之前没有公开。 文北言表面上还是非常感谢,下来就问卓斯弈:“我和孙姐的晋升是你特批的吗?” 卓斯弈回得也很简单:“他干不好,我帮帮他。“ 看着这行字,文北言简直不知道怎么回复。 卓斯弈明明不是大师兄,但为什么这雷厉风行的护短作风,和大师兄简直一模一样? 他从早上上班想到下午下班,也想不出什么高明的回复,最后简单敲了两个字:“谢谢!” 大概是被刺激到了,曾笑笑在晋升公告出来的第二天就回来上班了。 她只安静了一早上,一到午休就开始作。 “我看到公告了,小文和孙姐晋升了,你们是不是要请客呀?” 孙姐微微一笑,拿出一袋小番茄给大家吃。 曾笑笑左手拿了两个,右手又拿了两个,笑嘻嘻的一边吃一边说:“孙姐你这样就把我们打发了呀?不请我们喝个奶茶吗?“ 孙姐又笑了笑,不再理睬她,戴上耳机和眼罩午睡。 文北言从头到尾没说话,本来以为曾笑笑在孙姐那里碰了软钉子会收敛些,哪知道临到下班,突然抱着一摞文件站到了他的工位旁边。 “小文,我明天要请假去医院复查,这几个方案,你帮我跟一下?” 第12章 老虎不发威-1 文北言头都没抬:“我自己的还没做完,怕耽误你进度。”说着,把那一摞文件又推回到曾笑笑怀里。 曾笑笑眼睛一翻,嘴角一撇:“我这不是生病了嘛,你加加班呗?” 曾笑笑比文北言大几岁,之前特别喜欢吹嘘在前一个公司和王沫一起工作的经历,言语中都是暗示,自己如何能力强、如何受到王沫的青睐。她让别人帮她完成工作也不是第一次了,原主也被抓住顶过几次包。 只可惜现在的文本言可不是从前的文北言了,他淡淡的:“我也才刚请过病假。大家都差不多,没办法帮你,自己努力。” 曾笑笑抱起胳膊,阴阳怪气的:“同事之间帮帮忙怎么了?晋升了都没请客,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真小气。” 文北言活了几千年,这种奇葩也没遇上几回。他不怒反笑:“你的工作我凭什么加班帮你做?你工资分我了吗?” 曾笑笑夸张的长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你级别比我们都高,p4都是组长了,不是应该帮助组员完成工作吗?没想到居然一点儿也不为别人着想。” 文北言懒得跟她多扯:“怎么说话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知道吗?” 曾笑笑杏眼圆瞪:“你在教我做事?” 文北言冷冷一笑,瞳孔里一道紫芒一闪:“我在教你做人。” 曾笑笑恍惚的后退两步,怔怔的回了自己的工位。 办公室里很安静,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所有人都能听到。旁边工位的同事对文北言暗暗的竖起了大拇指。 文北言本来也是对事不对人,他从来也没有把这点口舌之争放在心上。但没想到,就在第二天,王沫突然把他叫进办公室,告诉他,报销不能签。 文北言:“为什么?” 王沫用笔在他的报销单上点:“为什么你的打车费和餐补这么高?” 文北言:“我这两个星期经常加班到十一、二点,有打卡记录,还有一楼大厅的监控,都可以证明。” 王沫:“十一点地铁还没停,你可以坐地铁回家。” 文北言心里的火蹭的就起来了,丝毫不惧:“公司规定,加班到10点以后,有晚餐餐补,并且可以打车回家。” 王沫:“你加班是你工作效率低,你自己的问题,不能由公司买单。” 这就是耍无赖了。 文北言丝毫不怵:“我每天都交了工作日报,是我效率低还是工作太忙,也是有据可查的。” 王沫轻蔑的扫他一眼:“你的工作效果,是由我来评定的。” 这就是摆明了不想给报销了。 这笔报销费用不低,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会低头求饶说好话。但文北言可不吃这一套,他只最后问了一句:“就是不给我报了,是?” 王沫露出了“劳资就是为难你你能把劳资怎样”的笑容,仰起头,近乎挑衅:”不能。“ 文北言也不跟他废话,手指轻轻一弹,一枚暗火鳞悄无声息的钻入了王沫的指尖,他拿起报销单转身就走。 凌晨1点半,文北言悄无声息的御剑降落到了城东某小区的房顶上。 他微微眯起眼睛,暗火鳞在暗夜中与他遥相呼应,王沫就住这里没错。 文北言轻轻一笑。 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亏心事做了一件又一件,有个把妖魔鬼怪敲门,根本不算稀奇,是? ————————————分割线———————————— 王沫迟到了。 昨天晚上,他做了大半夜的噩梦。他梦见原本好好的在办公室上班,一个红衣女鬼突然从桌子下面钻出来。女鬼趴在桌子上,脸直怼到他面前,双目通红,十指如刀,在办公桌上留下了一道一道的抓痕。鲜血从她的唇角淌下,一滴一滴滴在办公桌上,就像硫酸一样,每一滴都引起一声呲的声响,激起一片白雾,把文件、键盘甚至桌面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女鬼向他爬过来,脸快挨着他的脸了,他甚至都闻到了女鬼嘴里的腥臭。 然而,他喊不出、跑不动,连小指头都不能动弹。 女鬼满意的看着猎物,大笑着张开了嘴,鲜血从口中汩汩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衫,腐蚀了他的皮肉,他眼睁睁的看着手和腿上的肉一寸一寸的烂掉,露出雪白的骨头来,就这样吓醒了。 醒来之后,王沫心有余悸了好久,喝了水,又吃了两粒褪黑色素,闭上眼许久才勉强重新酝酿出了点睡意。 然而,就在半睡半醒之间,他又依稀听见窗外传来了指甲刮挠的声音。 他想起床查看,但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了,动弹不得。这次比刚才还恐怖,刚刚他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而这一次,他甚至分辨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他实在是怕了,想叫妻子起来看看,却发现发不出声音了。不是那种被捂住嘴的状况,而是张开嘴,用尽全力呐喊,却悄然无声。 他只好试图把妻子弄醒,然而身旁的妻子睡得却那么的沉,呼吸沉稳平静,他奋力挣扎许久,妻子却连身都没翻一个。 正在此时,一道腥臭腐败的呼吸拂上了他的耳边,冰冷腐朽的手指爬上了他的脖颈,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尖锐声音在他耳边发问:“这么晚了还不睡,你是在等我吗?” 这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他仿佛被水草捆绑、拖进了冰冷浑浊的泥沼。求生的意志让他死命挣扎起来,终于让他一脚踢到了妻子,用力之大,差点把妻子的半个身子踢到床下去。 就在他这一脚踢出去,床边突然跃出了一头漆黑的怪兽,身形仿佛癞蛤蟆,皮肤上流淌着腐烂的脓液,一口牙齿雪白而锋利。他被踢了一脚却依然沉睡的妻子,就这样,被这个怪兽一口从腰间咬断了。 他惊恐得无声的大叫起来,而同时,妻子真实的惨叫也在耳边响起。只剩上半身的妻子颤抖着爬向他,眼睛通红的哭喊着“老公,救救我”,而在他的耳边,女鬼咯咯的轻轻一笑,说:“你看,你不管你老婆,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呢……” 王沫再一次从幻觉中惊醒,天微明,妻子在他身边,头发盖住了小半边脸。他喘息急促,心如擂鼓,颤抖着手拨开妻子的长发——还好,还是他的老婆。 第13章 老虎不发威-2 从这一天开始,王沫再也没办法好好睡个觉了。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只要他阖上眼,哪怕只有那么分钟失去意识沉入睡眠,就会有噩梦缠上来。 不能睡觉绝对是酷刑,然而被噩梦吓醒,每次醒来都心跳如鼓,他也很担心万一受惊过度对心脑血管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可怎么办?为这个,他还专门请假一天,去医院做了个全面的心脑血管检查。 医生在问诊时听到他说才33岁,满意的点点头:“你的健康意识很不错,身体状况也很好,不用担心。“ 尽管如此,一直无法入睡还是太折磨了。王沫试了许多办法,按摩、药物、音乐,他也实在是累极了,但每次刚刚一睡着,噩梦就接踵而至。 噩梦多了,适应能力也慢慢变强。但梦里的情节不断升级,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简直生不如死。 甚至在集团中高层的会议上,他也经历了一次不小心睡觉然后吓醒。当他惊叫着从座位上跳起来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卓斯弈看着他,耐人寻味的说:“如果太累了,可以请病假休息几天。市场部的员工成长都很迅速,你可以放手让他们发挥。” 这句话,表面看来是关心,内里全是敲打。再结合几天前猎头那里传来的“丰元想招新的市场部经理”的消息,简直如雷贯耳。王沫讪讪的,腰都直不起来了,一连串说自己身体不好,请假退席了。 他前脚请假,卓斯弈这边后脚给他安排工作。他想都没想就转给了曾笑笑。过了一天,曾笑笑还没回复他,卓斯弈已经让周幼龄询问进度,他实在没有办法工作,只好通知文北言:“卓总有个着急的项目,笑笑一个人可能搞不定,你带着她一起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星期之后,王沫开始分不清,现在经历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在有一个梦境里,他好不容易睡了一个长而安稳的觉,在晨曦初露时自然醒来,感到十分平静安宁。枕边的妻子揉了揉眼睛,说“你今天睡得挺好的”,他也心情愉快的回答说“确实,睡得挺好”。 就在这时,周围的光线暗沉了下来,他以为的清晨,其实依然是深夜,妻子诡异的嘿嘿笑了两声,慢慢翻过身来。 那一幕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妻子露出了诡异而邪恶的笑容,眼角拉长,尖利的牙顶出来。 生着乌黑指甲的嶙峋的手爬上他的肩膀,她在咫尺之处说道:“那就来陪我玩。” 王沫吓得一跃而起跑出卧室,一边跑一边大声告诉梦里的自己,你在做梦,你在做梦,快点醒来,快点醒来。他推翻桌子,弄倒椅子,从厨房里抱起盐罐子拼命往一步一步向他爬来的妻子身上撒。妻子已经不像个人类了,四肢扭曲成蜘蛛一样的形状,腹部膨起,头却还歪着看着他笑。他疯狂的抓起东西往妻子砸去,甚至到厨房拿起了菜刀。有人冲上来抱住他,孩子的哭喊响起,眼前的幻觉一层层退潮,在明亮的晨光里,他看见了一片狼藉的家、披头散发的狼狈的妻子、抱住他腰的儿子,菜刀哐啷一声落了地。 文北言指尖轻捻收回梦魔。祸不及妻儿,今天就先到这里。 王沫的情况时好时坏,卓斯弈那边,工作一个接一个砸下来,他精神不济,情绪不稳,逮着部员动不动就骂,市场部一片乌烟瘴气。 事情在第八天发展到了高潮:王沫在打车上班的途中打瞌睡,车辆失控,最后以撞倒一排护栏、撞上路边的绿化带、把一颗碗口粗细的行道树撞断而告结束。 因为出示了近期去医院就诊的记录,王沫得以从轻处罚,罚金3000、行政拘留7天。 消息传来,hr总监亲自到市场部宣布,王经理因身体状况原因放长假,销假时间未知,同时宣布文北言暂代市场部主管,负责市场部的日常工作。 hr总监离开后,文北言收到了卓斯弈的微信:“加油,我看好你。”他笑了笑,第一件事就是把王沫之前卡同事的报销都给签了,他自己的当然也在其中。 其他同事来拿报销单时都非常感激,唯独曾笑笑,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语重心长的劝说:“你这样会让王经理不高兴的啊。” 文北言不跟她废话,把她的报销单单拣出来还给她:“既然这样,你的报销我就不签了。你等王经理上班之后找他签。” 自那天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期间文北言和卓斯弈只在公司里匆忙的见过两三面。文北言当社畜是暂时的,但卓斯弈关照依旧,文北言又感激又愧疚,面对微信也只能潦草的回复一句“谢谢”。 傍晚时起了风,黑云压顶,明明已经入冬了,暴雨的来势却像夏天一般。同时们提心吊胆的看着窗外,时间一到就争先恐后的下班,生怕被雨隔在路上。 文北言只稍稍耽误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就下得白茫茫一片,5米外辨不出人影了。 他今天没带伞,当然,如果他不怕被人拍下来发抖音的话,也可以念个避水诀加隐身咒御剑回家。正在犹豫的时候,卓斯弈走进了市场部办公室。 “带伞了吗?” 文北言摇头。 “我送你回去。” 文北言下意识的指了指显示器:“我还有点事儿没干完。” 卓斯弈不由分说向他走来:“明天再干。” 文北言退了半步,客气的笑着:“不用了……” 卓斯弈停下脚步不再向前,英挺的眉宇间流露出了极少见的难过。 “天气预报说,这雨要下两三个小时,这种天气很难打车,你点个外卖也不一定能送到。我能让你一个人饿着肚子呆到八九点再回家吗?” 文北言语气十分艰难,但还是坚持道:“没关系的……” 卓斯弈轻轻叹了口气。 “我就送你回家,这都不行吗?” 第14章 五方观 要打发掉像卓斯弈这样的凡人,文北言不说一百种,十种办法是妥妥的。 但那张和大师兄一模一样的脸,和大师兄一模一样的声音和语气,像大师兄一样苦心孤诣的说着关心他的话,做着关心他的事——文北言必须得承认,他承受不来这个。 他怔了几秒,脱口而出:“卓总,你还是别管我了行吗?” 卓斯弈油盐不浸:“你一天没有走,我就一天有责任照顾你。你是我弟弟了,我不可能丢下你不管。” 文北言一不做二不休:“我是你爸妈收养的,又不是你收养的。再说,我也已经成年了,有完全民事责任和能力。” 卓斯弈见招拆招:“那你把紧急联系人改成我之外的其他人,只要你能数出来一个真的能派上用场的其他人,我就不管了。” 文北言也就是信口开河,哪里真的能马上找出来一个人。他有些挫败,因而也有些不客气:“你是想把我像栓狗一样栓起来吗?” 卓斯弈岿然不动:“我不是要捆绑你,我只是想送你回家,然后我再回我自己住的地方。我不会做其他的事。” 他都这么说了,文北言实在没有理由再拒绝,收拾好东西跟着他出门。 卓斯弈带他先坐电梯向上到12楼,再从12楼坐总裁专用的电梯直达负一楼,选了一辆不太起眼的雷克萨斯出门。 外面雨下得扯天扯地,天边还隐隐传来雷声。文北言开了天窗遮阳板向外望,又把车窗降下条缝感受了一下外面的风,突然问:“这附近有什么仙山古刹吗?” 道路积水严重,堵车厉害,卓斯弈开车注意力非常集中,反应了一下才说:“明飞山五方观,我们不是去过吗?“ 文北言这么问是有原因的。他从云、雷、风、雨的种种迹象来判断,这不是场普通的雨,多半是有同道在渡劫。 他又问:“那里有什么得道的高人吗?” 卓斯弈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王道士嘛,我跟你提过的。” 果然有人,文北言凑过去:“我不记得了,怎么说的?有什么神迹吗?” 他如此亲近的态度让卓斯弈很意外,又看了他两眼,很自然的浮起了笑容。 “他算命很准,很多人找他算,我小时候我妈也找他算过。他说我是龙腾九天的命格,做父母的不要管太多,放手让孩子去做,需要的时候帮帮忙就好了。还有,尤其不要操纵孩子的婚姻,他说我是龙,找的伴侣自然也是龙,你们肉眼凡胎不识真龙,要是硬让我舍龙就虫,一定会对我的运势有巨大的影响……“ 文北言心想,这道士确实有点本事,说得不错。 他又问:“那你自己找他算过吗?” 卓斯弈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 卓斯弈稳稳的打着方向盘:“先不说我信不信,想约他,可没那么容易。” 文北言不知不觉越凑越近,肩膀都快挨着卓斯弈的胳膊了:“很贵?多少钱算一回?”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好好说话了,卓斯弈瞥他一眼,又笑了笑,连语气都轻松起来:“贵确实也贵,但这不是最主要的。他的讲究特别多,这才是麻烦的地方: 首先,如果想请他帮忙算,要先递上生辰八字排队,合他眼缘的才给算; 其次,他每周只算三个人,在二、四、六的下午两点三十八分,只能早不能晚。要是去晚了,哪怕只耽误一秒都作废,还想算得重新排队。 至于费用,外面没有公开价,都是他算完之后才当面开价,说多少是多少,不能还价。如果还价,对你的命格有损,这一趟就白算了。“ 他说着,用胳膊碰了碰文北言:“你怎么对他突然感兴趣了?想找他算?” 八卦推演测算命格,文北言自然不需要求助他人。但既然说到这里了,他也就顺着卓斯弈的话问下去:“如果要算的话,现在排队,等多久能轮到?” 卓斯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你说真的?那可能要等等。据说现在排队都排到三年后了,递上去被拒的八字还不知道有多少。” 文北言点点头,暗自思忖:王道士的这些讲究也都合乎玄门规矩,不算是刻意为难,应当是有些道行的。他又看了看天——太黑了,地上灯火太亮,看不清天象,不好判断到底是筑基、结丹还是结婴。 他又问:“你知道这个王道士的全名吗?是个什么阶品?道号是什么?“ 卓斯弈不禁提高了声音,态度也端正许多:“这我哪知道——你真想找他算?” 文北言怕他当真,忙解释说:“不是,我就是好奇,问问而已。王道士有徒弟吗?” “有几个,名气自然是不如他,不过也有很会算的,收费便宜而且公开,此外还能帮忙看风水、安家宅、除邪祟、开光祝祷,各种业务都有。” 那就是了,王沫办公室里的气占八方阵,多半应该是来自五方观。 文北言回忆,那阵法布置得当,与公司的布局、大厦的结构巧妙结合,帮忙布阵的应该也有两把刷子。他现在修为打折、拿王沫出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先露底牌不是稳妥的做法,还是早些把梦魔收回的好。 他暗自盘算着,不再说话。卓斯弈等了一会儿,没等来他接茬,于是发挥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的精神,主动问道:“周末我们去明飞山?好久没去过了,山下开发了新的度假区,你要是想爬山也可以去爬,还能去五方观看一看。” 按道理文北言应该拒绝他,但遭遇同道,还是知己知彼的好。他没多想就痛快的答应了。 卓斯弈顿时高兴了起来来。 出门之前还气氛紧张,隐隐约约又剑拔弩张的意思,现在不仅能和文北言这么轻松的交谈,还能约上周末出去远足,实在是让他非常高兴。 他一高兴,话就多:“你最近是在看什么修仙打怪升级的男频小说吗?” 文北言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那倒没有。” 本座自己就是打怪升级文里的男主角,还看打怪升级的小说做什么。 卓斯弈还想开口,文北言指着乱舞的雨刮器说:“雨挺大的,我不跟你闲聊了,你开车小心点儿。”说完就低头去看手机。 卓斯弈怔怔的从后视镜里看着文北言,没说完的话停在了嘴边。 第15章 赵清明-1 卓斯弈送文北言到家,没有提出诸如上楼坐一坐之类的无理要求,这让文北言又高兴又觉得不好意思。 下车前,他在卓斯弈的胳膊上拍了拍——他发誓是师兄弟的那种拍法——说:“说好了,周末去明飞山五方观,星期六还是星期天?“ 卓斯弈忙说:“周六。周六我有时间。” “行!”文北言爽朗的一拍手,“就周六,早上8点,在我家门口等你,别忘了。” 回来的后半程文北言都比较冷淡,不怎么说话,卓斯弈原本以为明飞山之约只是说说而已。现在他心里的挫败一扫而光,又充满了期待。 他目送文北言下车,嘱咐道:“冰箱里还有饺子,吊柜里有挂面。这么大雨就别点外卖了,自己弄点东西吃,别忘了!” 文北言虽然没回头,但向后招了招手,那背影十分潇洒利落。卓斯弈一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停车场通道尽头才重新发动车子。 文北言进电梯径直按了顶楼,出电梯之后,找到安全通道,哐当两下开了锁,毫不犹豫的走进大雨里。 北都花园的两栋都有32层,在这个高度,视野清晰,无遮无挡。这时雨已经下了一个多小时,开始转缓,东北方还有雷电在云层里时隐时现,但是势头已经变弱。看来,这位五方观的同道渡劫多半是无碍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看着头顶劫云汇向东北。夜里地明天暗,普通人不会在意,但文北言一眼就认出,那看来毫无规律的云,生生就是结丹时的龙虎天象。 没想到居然还是一位金丹宗师。 看来,建国以后只是不准成精,修个仙还是没问题的。 和其他深山大泽里的修道宗门不同,五方观毗邻闹市,和俗世凡人牵扯极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弟子结丹,不知道该说是这个弟子争气,还是该说这个宗门底蕴深厚。 金丹宗师能有800年寿元,如果不出意外,五方观再兴盛个几百年毫无压力。 文北言自己现在修为被压制到了金丹以下,卧榻之旁睡着这么一只猛虎,看来,这一趟真的是十分必要。 周六早上7点50,卓斯弈就到了北都花园门口。他原本以为还要等一会儿,但远远的就看见文北言提着包子和豆浆,站在路边等他。 文北言有些低血压,是起床困难户,早上经常迟到。为了让他少扣钱,卓斯弈专程在每个员工每个月可以有三次迟到机会的基础上又增加:或,迟到总计时间不超过15分钟。 文北言一上车,就把包子和豆浆塞进他手里:“先吃,吃完我们再出发。” 卓斯弈原本计划是带文北言去吃汤包,但两人坐路边车上一起吃包子喝豆浆也挺开心的。文北言一个包子下肚,忙把车窗降下来:“对不住,让你车里都是包子味儿。” “没事没事。” 卓斯弈的包子是豆干卤肉馅儿的,卤汁渗进面皮里,好吃得简直停不下来。他问:“你这包子在哪里买的?排挺久的队?” 文北言抬手一指:“就那家,我随便买的。好久没吃包子了,我闻着味道特别香,就进去每个品种买了两个。” 怪不得有这么大一堆。 文北言吃完第一个,第二个咬一口,看了眼馅儿,眉开眼笑:“韭菜鸡蛋的!太棒了,我就喜欢这个味儿。” 上次吃包子,差不多快一千年以前了。 卓斯弈看他的眼光却带上了讶异:“你不是不吃韭菜吗?” 文北言愣了一下:这应该说的是原主。 “你误会了,”他豪迈的一挥手,“我只是不喜欢吃做得不好的。” 卓斯弈狐疑的看了他两眼。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以来,文北言变了许多。 不光生活习惯,就连为人处世的态度,都变了许多。 文北言从前非常沉默温顺,甚至有些逆来顺受,但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怼过他们经理王沫好几回了。 他都认识文北言10年了,他深信自己是了解这个人的,但最近,却让他越来越看不懂。 文北言看他食不甘味的发呆的模样,凑上去看一眼包子馅儿:“这个是羊肉的,你不喜欢就别吃了,换其他口味的。“ 卓斯弈忙咬了一口,含含糊糊的解释:“没有不喜欢,就是噎着了。” 文北言赶紧把吸管扎进豆浆里,捧到卓斯弈面前。卓斯弈抓着他的手喝了好几口。 这么多天来,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融洽的相处。卓斯弈突然觉得,没关系了,变就变。 他们开车向东北,一路上非常顺利,10点不到就到了五方观山门外。 这座道观修建得极为气派,苍翠的林木间,飞檐层层而上。门前的介绍上说,它有近五百年的历史,几次毁于战火,又几次修缮重建,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有这样的底蕴,出个金丹宗师也不稀奇。 他们把车停在山门外的停车场,徒步进入。 文北言前世打过交道的修道宗门,都会设置守山大阵,寻常人轻易不能入内。但现在五方观已经成了半个旅游景点,自然不可能用守山大阵来阻挡游客。但文北言只稍稍观察,就在山门处的铜鼎香炉下,发现了阵法的痕迹:香炉底座的石台上有个凹陷的洞,里面盛着青金石混着孔雀胆。 文北言看着这布置,会心一笑,看来这老传统还是没丢,万一需要,守山大阵分分钟就能发动起来。 两人继续走,在二门,一位道士主动向他们迎了上来。 “两位是卓先生和文先生?我是五方观第二十一代弟子赵清明,受家师之命,特来迎接两位。“ 文北言认真的打量这人一番。他身姿端正,灵力沉稳、脚步实沉,身外并无丹气外溢,应该还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 他主动回礼:“不知令师尊是哪位大能?” 赵清明微微颔首:“家师乃五方观主持王豫宽真人。“ 文北言和卓斯弈对望一眼,想来,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王道士了。 他仰起头,满脸笑容迎向卓斯弈:“师兄,你真是有本事,居然能劳动王真人的弟子。” 第16章 赵清明-2 卓斯弈介绍:“赵道长是王真人座下法力最高强的弟子。你有疑惑,王真人不得空,只好请赵道长来帮忙指点一二。” 赵清明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一扫,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家师在后殿等候,请随我来。” 王豫宽的居所是后殿深处一处不起眼的别院。他看起来三十多岁,气度从容稳重,颇有拈花在手、和光同尘的风范。 仅从外貌看来,王豫宽和赵清明年龄相差并不多,但既然有师徒名分,应当还是差着些年岁的。卓斯弈和文北言一齐向王豫宽问好,落座后,文北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没想到世上真有王真人这样不凡的仙师,前两天大雨,同事说只怕是有道友渡劫,我还笑话他小说看多了。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王豫宽扫了赵清明一眼,赵清明躬身行礼,说道:“前几日其实是在下渡劫,没想到引来了暴雨大作,给城中百姓添了麻烦。观里已经向市红十字会捐献了财物,以示补偿。” 文北言的目光敏锐的刺过去,赵清明神色自若,周身的灵流都未有波动。 看来八成是真的。 他暗忖,如果弟子是金丹修为,师尊的这个“真人”,只怕是真的“真人”了。 他现在修为被封禁,面对一个金丹宗师、一个元神真人,并无胜算,还是不要鲁莽的好。 和王豫宽见面只是说些客套话,重点在后头。闲聊一段之后,赵清明就把卓斯弈和文北言请去自己的厢房。 “在下法力不及家师高强,但也能为二位稍解疑惑,敢问二位有何不明之处?” 文北言随口说道:“问前程。” 赵清明挽袖,将毛笔蘸上浓墨、笔尖舔得尖尖的递给他:“请留下生辰八字。” 文北言接过笔来,在纸上流畅地写下了原主的生辰。 他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字体舒展,充满了韵律之美。写完后双手一头一尾拈起,调转方向递给赵清明,举手投足颇具风范,引得对方和卓斯弈都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赵清明细细看来那生辰八字,又仔细端详了文北言的容貌,忽的就笑了。 “这前程……蛟龙顺江入海,乃是上等的前景。只是途中有些波折,有浅滩有深谷,越是一帆风顺之时,越要小心谨慎,文先生当顺其自然,同时锋芒不可太过,自然有好结局。“ 原主的前程,文北言自己早就看过,眼见赵清明说得不差,他又追问道:“大的趋势可能是这样,但是近期我还是有些烦恼……能求个签吗?” 赵清明拿来签筒:“请便。” 文北言摇了摇,拈出一根来。上吉,签语是:“寒梅雪中尽,春风柳上归”。 赵清明看了说:“这是说,文先生近日烦恼之事,当顺其自然,时候一到,自然迎刃而解,不必太过忧心。” 总之都是好话。如果文北言自己不懂,真的会怀疑,是不是卓斯弈事先有安排。 赵清明又把那张写着生辰八字的字条看了两遍,笑着说道:“没想到文先生的字竟是如此的珍品,在下还真舍不得销毁了。敢问文先生师从何人?” 文北言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家师乃是灵渊宗青临道君冉青临”,然后才谦虚的笑笑,说:“并没有找老师,就是自己写着好玩。” 赵清明微微一笑,字条在他手中腾起火焰来,就着他的手化为灰烬。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他慢而轻的说道,唇边含笑,“文先生的字深得我心,可否请文先生为在下抄录一篇《道德经》,权当今日交个朋友?” 他看来谦和斯文,但文北言敏锐的察觉到,随着他的话语,丝丝灵力包裹其中,流淌而出——赵清明悄悄用了摄心术。 文北言前世是差一步就能合道的阳神真君,刚刚他写原主的生辰八字时,也确实故意露了个破绽,将一丝道韵暗合其中,目的就是勾引赵清明。他果然上钩了。 “那我就献丑了,请赵道长切勿取笑。” 如此便是算完了。又闲话几句,卓斯弈就和文北言告辞出来。出门之后,文北言非常认真的拉着卓斯弈的胳膊,问:“今天这一趟,花了多少钱?” 卓斯弈耸耸肩:“没花钱。” 文北言不相信的微眯起眼睛:“骗人,我不信!” 卓斯弈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本来是要给钱的,但是人家不要钱,只要你抄一篇《道德经》。” 文北言回头看着大殿的牌匾,轻轻一笑:“还真是个识货的人。” 他们各个殿都去拜过,卓斯弈还为父母请了两支平安香。游客很多,烧香的、求签的络绎不绝,人们一个个满怀虔诚的磕头上香,排着队投香火钱,比菜市场还热闹。放生池边系满了红色的祈愿带,几棵几百年树龄的银杏周围的栅栏上也挂满了许愿牌。浓纯的信仰随着香烟、飘带和许愿牌,袅袅上升汇聚,笼罩在整座五方观中。 文北言看得津津有味:这五方观一方面为人们解签问卦收取念力,另一方面获得钱财充实仓廪,这种修炼法,倒是两不耽误。怪不得他们愿意和尘世牵扯不休了。 从五方观出来,上车,卓斯弈随口说道:“以后可能会经常见到这位赵道长了。” 文北言明白他的意思:今日没有收钱,是和丰元集团的卓总裁、文先生交了个朋友,那《道德经》只是幌子。他心中暗暗惋惜,卓斯弈毕竟不是大师兄,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他亲笔抄写的《道德经》,于赵清明的修行大有裨益,是万金难买的宝物,这才是赵清明最重视的东西。 卓斯弈只是肉眼凡胎,孰轻孰重,他哪里知道呢? 文北言轻叹道:“相见争如不见啊……” 他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让卓斯弈很是琢磨了一会儿。 “说起来,你的书法,是什么时候练的?我怎么不知道?” 文北言淡淡的:“我的事,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第17章 斗法-1 王沫从拘留所里出来,拿到手机一开机,就收到了hr总监让他先休假一段时间的通知。微信、短信、公司内部系统和电邮,一共四种方式,全面通知到位。至于休假多久,“待通知”。 他精神倒好,在拘留所的这几天,噩梦也不缠着他了,鬼也不追着他啃了。人睡好了脑袋就清醒,他已经把事情的大概想清楚了。 他发了一条微信。 “最近忙不忙?遇到了点事儿,能见个面吗?” ————————————分割线————————————— 文北言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走出卫生间。 一脚迈出,周遭所有的灯突然变成了红色。 他冷笑一声,捏了个剑诀在手。 一道疾风从左侧袭来,他一抬手,灵剑暮雪飞了出去,一只鬼手被斩落在地,化为火星飞腾消失。 暮雪在他身周环游,文北言环顾四周,果断离开卫生间门口,进了卧室。 卧室里值钱的家具就只有床,挂墙上的电视也不值几个钱,在卧室里打起来损失没那么大。 不过,他抓抓头发,床也是钱买的啊,要不去楼顶上…… 他一个念头没转完,迎面扑过来一个青面獠牙的夜叉,暮雪迎面飞上去,直直的钉进夜叉的眉间。 继而沉重的脚步声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杂沓而来,文北言打了个呵欠,上床盘坐,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紫光一闪,四方的厉鬼惨叫着倒下。 倒是有趣,文北言心想,五方观应该是正统道修宗门,旗下弟子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操纵魔物,不怕被抓个现行,告上他师门么? 不过,或许这人就是故意的,用魔修的手段混淆视听,让人不会往五方观去联想,以隐藏身份。说不好,这人可能还盼望受害者去五方观求助,然后就可以吃了甲方吃乙方,两头受益了。 修仙难,求富贵却容易。 若是在前世,文北言断然不会跟这小喽啰罗嗦,立时就会反杀回去。但现在他修为被封印,又不知道对方是谁,贸然动手鲁莽不智,于己不利。 今天就先陪他玩玩。 魔物闹腾了大半夜,文北言布下结界,又放出暮雪在外自由行走,自己岿然不动,倒也算睡得安稳。 在晨光中,魔物尽为灰烬。他眼睛懒洋洋的睁开一条缝,冷笑一声。 上班还早,再睡一会儿。 他依照平常的时间起床、上班,没想到一进电梯,就听见了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 “昨天26楼怎么了,闹了一晚上。” “轰隆隆的,你要搬家不能大白天搬吗?” “不一定是搬家,我还听见惨叫了,可能是家暴。” “一晚上没停啊,不会打死人了。” “你们别想多了,可能就是准备搬家,或者是在看恐怖片,今天晚上应该就会好了。” “如果今天晚上再这么大动静,我可要报警了。” “我昨天晚上已经投诉了,也不知道是26楼的哪一户,希望今天能消停点!” …… 北都花园的两栋楼,每个单元都是两梯两户,在电梯里遇到邻居的密度不大。但即便是这样,文北言还是听了一路的抱怨。 当天晚上他回家,进门前先放暮雪进去扫荡了一圈,又在四个方位都布下了封魔结界,然后才进门。 他堂堂大阴山冷月峰幽荒圣君文北言,居然还要用封魔结界来抵御低阶魔物的侵扰,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不过,难看归难看,有效还真是有效——他文北言好歹也是灵渊宗正经道门出身,除魔卫道也是信手拈来。 魔物进不来,堵在四方结界处不断敲击,窗外、走廊、两边的墙壁,都轰隆隆闹个不停。随着暮雪的斩杀,间或有惨叫传来。文北言只好再布下一个隔音阵。 尽管如此,还是治标不治本。四方魔物堵塞,进不来,便凄厉的呼喊嚎叫。原本只是26楼一层楼,现在弥漫到整个小区都隐约可闻。 10点左右,门外传来敲门声,文北言无可奈何的开门,迎上了气势汹汹的物业和邻居。 “你在干什么?这么闹,孩子都写不成功课了!” 文北言很无辜:“我什么也没干……” 一位大姐推门就想入内:“你在家暴吗?打了两天,够了啊!” 文北言忙拦住她:“没有,没有,我真没有家暴。你看,家里就我一个人。” 物业清了清嗓子:“您的单位声音实在太大,已经涉嫌扰民了。如果不停下来,我们下一步会报警。” 文北言双手合十,不住告饶:“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把声音关小一点儿的!各位邻居对不住,新买的音响,我过分了。各位请原谅。” 点头哈腰的道了半天歉才把人送走,文北言叹了口气,先扩大了隔音阵的范围,然后一口气把四方的封魔结界都解开。 房间里灯光闪了闪,霎时熄灭,黑暗中,四面八方的魔物向他扑来。 窗外的天空中,一轮半圆的上弦月洒下银白的月光,文北言眉目冷冽,如霜如雪。他右脚猛的跺地,一个移空阵自他为中心铺展开来。 黑发飘飞,黑袍轻拂,幽荒圣君法相尽现,灵剑暮雪随着剑指操纵杀向群魔。 强烈的冲击扩散开来,人们只感到一阵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让人遍体生寒。两三个街区的灯都跟着闪了一下。 “怎么了?” “电压不稳。” 这一场斗法一直延续到第二日东方渐明,文北言发髻略微散乱,看着群魔一个个化为齑粉,墙壁、天花板都是污血,家中宛如废墟,恼怒的又跺了一下脚,收起移空阵。 移空阵的用途,是开辟一个和现实一模一样的空间夹层。当群魔扑进阵中时,表面看来还在2601房里厮杀,但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转移到了另一个空间里。 文北言收起法相,他修为被封,现在是个筑基修士的水平,奋战了一晚,又累又饿。 谁能想到,堂堂幽荒圣君文北言,对付低阶魔物,居然要亲自上阵来砍杀,动手之前还生怕把房子打坏了,巴巴的布下个移空阵,传出去简直要贻笑大方。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了。他在四方重新布下封魔结界,一头扎进床上的被子里。 驱使魔物需要以灵力为饵,接连闹腾了两晚,对方应该也消耗不小。离闹钟响还有2个小时,文北言决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第18章 斗法-2 卓斯弈特地推迟一个小时下班,一出公司就径直往北都花园去。 他连续两天接到物业的电话,说邻居投诉2601晚上太吵,问到底是两口子闹矛盾,还是在家里开趴体。并警告说,已经有邻居怀疑是家暴,再继续的话一定会报警。 卓斯弈听得只想苦笑。你让他家暴文北言,他下不去手;你让文北言家暴他,文北言大概懒得动手。 他白天特地去巡视了一下各部门,在市场部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点,文北言工作上井井有条,但是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有黑眼圈,眼睛也有些浑浊。 他关切的问了几句,工作忙得过来吗,有没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需要我签字的,现在拿给我,来了一场高效的现场办公。最后他压低了声音嘱咐文北言:“记得按时吃饭,晚上早点睡觉,别熬夜。” 文北言一脸正经的点点头:“知道了,谢谢卓总关心。” 尽管如此,卓斯弈还是不放心。 文北言突然提出要搬出去就已经够让人意外的了,现在又连续两天闹腾到半夜,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不是交了不好的朋友? 想到这里,他心里狠狠的悬了起来。 从15岁那年他们真正认识开始,文北言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从来没有干过离经叛道的事。 卓斯弈放心不下这个弟弟,搬出去也没有离得太远,卓家在城中的房产很多,他也就搬到了马路对面而已。 在2601门前,他特地心理准备了一番——如果发现有其他人,不论男女,不论穿没穿衣服,不论他们正和文北言在干什么,他都得冷静,绝不能发脾气。 文北言可能只是一时贪玩,他一直都规规矩矩的,偶尔想放肆一把,他得接受。 卓斯弈翻来覆去给自己打完预防针,才拿钥匙开门。 开门的瞬间,他只感到一阵强风迎面扑来,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边飞快的跑了过去,然后就傻眼了。 一个青面獠牙不人不鬼的东西,张牙舞爪的朝他扑过来,他甚至闻到了那家伙爪子上残留的鲜血的气味。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在这时,斜里刺过来一道雪亮的剑锋,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握在银白雕花的剑柄上,不知使了个什么巧力,就把那妖怪的胳膊斩断了。 眼看一条黑漆漆的手落在他面前,化作星火消失,文北言执剑两步滑到他身前挡住他,一边把他往外逼,一边恼怒的吼道:“你怎么来了?” 卓斯弈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房子里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污血溅在墙壁、家具和天花板上,连卫生间的玻璃隔断都被砸碎了。文北言还是白天工作时的打扮,但手中一把雪亮的长剑,周身金光环绕,威风凛凛宛如天神。 “你……” 他话还没说完,文北言抓住他,一把把他扯到身后,箭步横斩,把从身后扑来的另一个妖怪砍成两半。 那妖怪断成两截的身体同样化作星火消失。文北言脚一钩,门重重的关上了。 “你来得真是时候!”文北言又急又怒,“快,跟我走!” 说着,他在卓斯弈额头上又轻又快的点了一点,身上的金光就像有生命一样,流到了他的身上。 文北言的身周则黯淡了下来。 卓斯弈就算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能明白,文北言是把什么buff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他身上了。他忙说:“我不用,你护着自己就好。” “闭嘴!” 文北言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若还在前世,这些低阶魔物哪里需要他动一个小指头,用暮雪砍暮雪都要生气的躲起来不给他用。但现在修为被封,他堂堂魔尊只能自己砍,甚至护身屏障都没办法维持两个人的。 他拉着卓斯弈,一路砍杀冲向电梯,身手利落看得卓斯弈目瞪口呆。 他们认识10年了,从前的文北言明明是个体育白痴,平地走路都能把自己绊一跤的那种啊。 文北言简直是三步杀一人,啊不,三步杀一魔的拖着卓斯弈冲到电梯口,把人护在电梯方向,只身在外抵挡:“按电梯!1楼!” 他必须得把卓斯弈送走。 本来他在2602一个人应付游刃有余,但没想到门居然突然就开了,卓斯弈就这么来了! 从这几天的攻击来看,这些下等魔物会在他周围一定范围内出现,现在卓斯弈已经看到了他们,难保魔物会把他也列入目标当中,他必须把卓斯弈送走。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御剑飞出去把卓斯弈扔到几个街区之外,但现在晚上9点都不到,他又要飞,又载人,又要施法不让人看见,还要抵挡追上来的魔物,他没有信心能完成,很可能会被凡人看见。要是被拍下来,明天就要刷爆抖音。 现代社会实在太麻烦了。 移空阵一直以他为中心、随着他移动,离开移空阵的范围之后,那被砍裂、被血污的墙壁窗户又都恢复了原状。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之后,他一把把卓斯弈推进去,转身一剑捅穿了扑上来的一个魔物的胸膛,再飞起一脚把那东西踹飞。 那魔物在飞出去的过程中化成了星火消失,看起来就像他踹飞了一团造型丑陋的烟花。 电梯门在扑上来的魔物面前关上。 卓斯弈按了一楼,文北言长剑指地,依然紧绷,不放松分毫。 他的呼吸稍稍有些乱,声音也有些低沉:“你怎么来了?” 卓斯弈:“物业给我打电话,说邻居投诉。” 文北言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为什么给你打电话?”重音全落在那个“你”字上。 卓斯弈:“……因为我是业主。” 这套房子卓斯弈是业主,文北言只是住客。 去尼玛的业主! 文北言当时就下定决心:劳资一定要搬远一点,不在你这里伺候。 电梯又叮的一声,到一楼了。 文北言严阵以待,紧紧抓住卓斯弈的手。 门外肯定有群魔环伺,他已经打算门一开就冲出去,到院子以后一举把卓斯弈甩出魔物的攻击范围之外。 电梯门一开,魔物们潮水一样的扑上来。 文北言横剑当胸,一掌推出。 紫色的流光霎时将群魔吞噬,卓斯弈惊叹的睁大了眼睛。 文北言却不给他陶醉的时间,拉起他就往外跑。 他们循着记忆冲向大门,却发现,那边没有大门,只有窗户! 文北言警惕的四下环顾,一回头,墙上的楼层标识映入眼帘。 26。 他们仍然在26层。 第19章 斗法-3 卓斯弈脱口而出:“鬼打墙?” 文北言一声冷哼:“好大的胆子!” 连卓斯弈都知道鬼打墙,对手用这一招来困住他,自以为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简直胆子比天大。 暮雪在他手中挽了个剑花,被他直直的插入地面。文北言手中飞快的结印,一声爆喝。 妖冶的紫焰冲天而起,以燎原之势瞬间铺开,整个楼层都被席卷,笼罩其中。卓斯弈惊骇的看着紫焰包裹地面、墙壁、天花板和所有门窗,无数魔物惨叫着被紫焰的火舌舔成焦骨,而自己周身金光包围,在紫焰中岿然不动。 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的幻影,文北言竟然隐隐约约改变了衣着打扮,看起来好像古人一般,峨冠博带,衣袂飘拂,凛然不可侵犯。 “阿言……” 他低低的唤了一声。 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然有一丝没来由的酸楚,仿佛坚冰融化,春水漫涌而出,让他控制不住,又是怜惜,又是感喟。 文北言没有理睬他,神情肃穆,目光落在前方。 群魔被紫焰焚烧殆尽,周遭一片死一般的静默。他们仿佛已不在这城市中,连窗外都看不见灯火,紫焰之外,不可知的漆黑将他们包围。 “阿言……”卓斯弈清了清嗓子,稍微提高了点声音,“现在没事了?你神通能收了吗?” 这次他得到了回应,文北言压低声音:“闭嘴。” 前方走廊的深处传来了翅膀拍打的声音,文北言微眯了一下眼睛,眉头皱起。 随着翅膀拍打声逼近,那原本嚣张蔓延的紫焰,却逐渐低伏了下去。随之而起的还有滋滋啦啦的响动,以及肉被烤焦的味道隐约传来。 文北言的呼吸渐渐低下去,卓斯弈却发现,他身上那古装的幻象,却越来越清晰了。 随着眼前一亮,一道电光自走廊深处疾射而出。 电光撕裂了前方的黑暗,一个头似猿猴,头顶长角、背后有青色肉翅、屁股后面拖着豹子一样的尾巴的恶鬼身影出现。 文北言心里一沉:果然是雷鬼。 电光劈面而至,灵剑暮雪霎时竖起一道紫色的屏障,将电光阻挡在外。 但就在下个呼吸,雷光却在整个空间里铺展开来,紫焰完全被压制了下去。 对手知道他是个魔修,于是召唤了雷鬼,想用魔修最畏惧的雷电制服他。 若是修为还在,这种雷鬼就是来个成千上万,文北言也就是动一动手指头的事。但实际上,在刚刚紫焰焚烧之后,他的灵力就耗费了大半。 文北言当机立断,一抬手,靠窗的墙壁炸开一个大洞,砖头玻璃飞溅,他抓起暮雪向外猛掷,同时卓斯弈身上覆盖的金光凝成绳索缠上他的胳膊。文北言猛的一甩,把卓斯弈从洞口扔了出去。 “带他走!” 那一刹那,卓斯弈看着身上的金光尽数流回文北言身上,他飞出去没两秒就被一双无形的手拖住,与此同时,眼睁睁的看着电光将文北言包围。 电光没能击穿文北言周身的金明光,但紧接着,雷鬼拿着斧头兜头劈下,肉翅展开足有丈余。文北言赤手空拳,只能以灵力抵挡。 雷鬼的每一击都携带着雷电,电光磨损金明光,文北言渐渐落入下风。 不如佯装落败引对手现身再反杀? 他这个念头只闪出来一瞬,就被迎面的雷光劈断。 对手到现在还没有露面,他能召唤雷鬼并长时间的驱使,修为绝对在现阶段的文北言之上。 文北言又要顾着暮雪,又要维持移空阵,既不能和雷鬼拉远距离,又不能主动送上去找劈,左支右绌,随着雷鬼一个自下而上的锤击,金明光碎裂成金光飞散,文北言整个人被撞飞出去,楼梯间的门都被撞垮了。 他翻滚两圈卸去落地的劲力,右肩到胸口成片的钝痛。 一千年了,他的肉身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 跨级对战本就难有胜算,更不要说他连乾坤袋都没有,所有的护身手段都要靠灵力维系。 要是豁出去的话,干掉这个雷鬼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真正的对手到目前还没有现身,今天这关只怕真的难过。 雷鬼咆哮着飞扑过来,巨锤携着雷光迎面劈来。 文北言顾不得许多了,所有外放的法术全部召回,双手交叉护头,就地一滚,想要躲开迎面的这一击。 但雷光阻隔,结网成笼,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眼看巨锤向他头顶落下,文北言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无端的平静和释然: 这一趟历劫,大概就到此为止,不过好歹见到了师兄,也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前,一抬手,就将雷鬼和巨锤凌空架住。 文北言没等来致命一击,愣了一两个呼吸,从胳膊中抬起头,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卓斯弈挡在他身前,周身金光闪烁,法相隐隐显露,乃是正统正源的灵渊宗道修功法。 而那挺拔的身姿、熟悉的背影、如墨的黑发、在雷光中无风自动的长袍以及绣着灵渊宗鸿鹄越山纹的腰封,就是他师兄无疑! 这是怎么回事?卓斯弈身上不是一丝一毫大师兄元神的碎片都没有吗,现在这法相、这功法…… 雷鬼被无形的手钳制在空中,就像被捏住后脖颈的猫一样,手脚乱弹翅膀扑扇着,徒劳挣扎。 大师兄转过头,对文北言微微一笑,另一只手一翻,暮雪回到了他身边。 “遇到了难处,怎么不叫师兄呢?” 文北言呆呆的坐在原地,嘴都忘了阖上,热泪夺眶而出。 师兄,他的大师兄,最最疼爱他的大师兄,真的是他! 他的师兄果然没有魂飞魄散身死道消,他还在,他一直在他身边! 文北言从胸膛深处无声的恸哭起来。 一千年了,过了一千多年,他终于又见到了师兄。 不是肉身皮囊,是真真正正的,他的师兄。 识海深处传来铁链拉扯的声音,一道光芒自丹田向上,直冲中腑黄庭,穿透头顶镇宫而出。 结界松动,文北言的本命法宝,魔鼎“不自哀”,稳稳的浮上了识海中央。 大师兄微一扬眉,朝着雷鬼歪了歪头:“还等什么?” 第20章 斗法-4 文北言祭出不自哀,黑色的漩涡涌出鼎口,卷起雷鬼入其中。鼎身隐隐摇晃,文北言和不自哀一齐被黑色的火焰环绕。 大师兄卓斯弈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俄而,破风声、振翅声、吼叫声以及雷电的呲呲声从四面传来。 刚那个雷鬼被魔鼎不自哀收了,对手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召唤来了一群。 大师兄笑着对文北言挑了下眉,不言而喻。 更大的黑色漩涡如江河泛滥一般席卷当场,雷鬼群被尽数卷入鼎中。文北言周身黑色的烈焰暴涨,双瞳中紫光一闪,紫焰绞合着移空阵铺展开,霎时间,整座城市都在他力量的笼罩之下。 这就是大阴山冷月峰幽荒圣君文北言的本命法宝——魔鼎“不自哀”,无论魔修道修妖修鬼修,只要未出窍,他就能将本原吸入其中炼化,成为自身灵力的来源,并滋养元婴,使其茁壮,坚不可摧。 在之前的斗法中,文北言的灵力消耗殆尽,元婴又无法沟通天地,已经落入了下风。但不自哀的结界松动,吸纳众雷鬼炼化后为他所用,顿时灵力暴涨,尽管修为还没有恢复,却顿时像充电400的钢铁侠一样能力暴涨。 他这种状态无法持久,因为灵力在周身游荡,不能纳入元婴之中,最终只有散逸;但在散逸之前,已经足够他把幕后黑手找出来,一巴掌拍熄了。 文北言法相已完全收敛,他一跃而起,迎向最后一个扑来的雷鬼,手掌迎面盖上雷鬼的头顶。一瞬间,无数空间从他们周围穿梭而过,文北言几步之间,缩地成寸,循着雷鬼身上的气息找到了他的对手。 他只微微抬起目光,紫焰将那人手脚束缚,吊在了空中。 他们斗法三天,今天才真正照面。 “没想到居然是你。” 落入魔修之手的道士咬牙切齿,文北言矜持的一笑:“我可是早就想到是你了,赵道长。” 和他斗了三天的对手,就是前些日子在五方观为他算过前程的赵清明。 “邪魔外道!”赵清明奋力挣扎也无法挣脱,脸涨得通红,“你个魔修好大的胆子,先是设计召唤梦魔残害无辜凡人,又用邪魔手段吸收雷鬼对抗正道。你还不快点放开我,小心我的师尊赶来,让你神魂俱灭!“ 大师兄卓斯弈稍稍晚了一步,现在也赶到了。 文北言一眼扫过去,发现大师兄那金光闪烁的法相和先前相比,已经黯淡了不少。大概,现世的卓斯弈要回来了。 他一不做二不休,催动不自哀。黑色的漩涡骤然淹没赵清明,在惨叫声中,金丹自他丹田被强劲的魔力掏出。 赵清明发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你敢!你别碰我的金丹!我才刚结丹,你不能……!” 文北言唇边含着不屑的笑,睨视着他。 “你说我是邪魔外道,那你又做了什么名门正道该做的事?”他朗声说道,声音里还不自觉带了些灵力,震得赵清明神魂战栗,“别的不说,你帮王沫布下的气占八方阵,夺取市场部无辜同事和其他部门同事的气运为他所用,这不是邪魔外道?你召唤魔物与我斗法,这不是邪魔外道?你一心求胜,连雷鬼这种危险的魔物都敢召唤,丝毫不顾忌凡人的安危,这不是邪魔外道?“ 大师兄的法相已经淡得几乎要看不见,文北言隐约听见识海中央的铁链拉扯声。 结界在缓慢合拢。 他面上仍然不紧不慢:“你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修为也不必留着了。今天本座就代替你师长,让你长点记性。” 黑色漩涡卷着赵清明的金丹,归入不自哀中。 结界回复原状,不自哀被收回,重新沉入文北言的识海深处——但是由于他的从容不迫,加上外溢的灵力还在耀武扬威,除了他自己,竟是没有留出丝毫破绽。 赵清明哀求着,呼喊着,直至金丹被吞没。至此,他修为已尽化流水,和凡人没有两样。 而卓斯弈那边,大师兄卓斯弈的法相隐去之后,一个眩晕,倒在了上前搀扶的文北言身上。 赵清明藏起来偷偷做法的地方是在城中另一处高层建筑的楼顶,文北言扶着卓斯弈,送了些灵力给他,看他悠悠醒转,怕他跟不上形势,用下巴点了点被紫焰绑在半空的赵清明,说:“已经了事了。” 卓斯弈隐隐约约记得一些画面,但现在脑子还是很乱。认出赵清明之后他也很意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赵清明,又看了看文北言,说:“是他害你?” “不光害我,还害了你和你们公司的人。” 文北言转向赵清明:“你是自己说,还是让我搜你的魂?” 活人搜魂痛苦不下于翻覆识海,屈辱不下于当众被扒光游街。赵清明浑身都在颤抖,涕泪齐流,听到文北言发问,再一次愣住了。 “你,你这个……”他抖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这个……” 文北言爽朗的一笑。 “我知道,我替你说了,我这个邪魔外道。”他抬起手,放到赵清明头顶,“看样子你自己也说不清楚什么了,那我就受个累……” 赵清明再次惨叫起来。 文北言嫌弃的啧啧嘴:“叫什么叫什么,小心把警察招来。我可是见义勇为心系苍生的守法好市民,跟你这种偷鸡摸狗的可不是一路货。” 卓斯弈虽然坐在地上,姿态不太体面,但总裁派头还是没丢,扬扬手:“阿言你别急,让他说。” 文北言手指头调皮的在赵清明额头上敲了两记:“好,看在你识货,求我为你抄《道德经》的份儿上,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坦白。” 赵清明狂怒大吼,又是哭,又是叫。 “邪魔外道!无良奸商!你们为祸正道,残害无辜,你们不得好死,下地狱,扒皮抽筋……” 文北言听着听着,面上露出不悦来,食指一划,安静了。 “求人不如求己,还是我自己来。” 他手掌被暗紫的光芒覆盖,身周灵力流动宛如实质,衬着他俊美无双的容颜,宛如异教的神祗。 文北言双瞳中紫芒一闪,手就要往赵清明额上放下。 这时,一个声音悠悠传来。 “这位道友,还请手下留情。” 第21章 斗法-5 此时文北言气机融合,一触即发。他循声望去,朗声道:“王真人,苦主在此,今日本座教训你家这个不肖弟子可是有名有份,王真人这是要来护短么?” 来者果然是五方观的王豫宽,传说中无缘不算命的王道士。文北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周身灵力翻涌,不可易与。 赵清明杀鸡一样叫喊起来:“师尊!师尊救我!这个魔修他毁了弟子的修为,还要……” 王豫宽向文北言微微颔首,打断了弟子的哭诉。 “刚才劣徒和道友说话,贫道不慎,也听了几句。如果他确实为非作歹,贫道也不会包庇。” 他面上谦和,看起来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但几句话之间,真人界域已经无声无息的扩展开来。 看来他这个“真人”不是白叫的,确实有元神以上的修为。 只是这时,赵清明的金丹已经被魔鼎不自哀炼化了。文北言一口气吃了几十上百个雷鬼,加上这么个新鲜出炉的金丹,灵脉中灵力翻涌如怒海巨浪,只恨不能跟人动个手消消食。 他眼中紫芒一闪:“王真人这是准备说一套做一套了?” 随着话音,平地风起,王豫宽刚展开的真人界域被压迫得连连后退,离开文北言一丈之外才堪堪稳住阵脚。 王豫宽再次颔首:“贫道并无此意,只想请道友给我徒儿一个说话的机会。” 文北言粲然一笑:“只要他肯交代,本座倒也不是一定要欺压小辈;但是如果他不老实,本座不是道修,不会守道修的繁文缛节,必然随心所欲,怎么痛快怎么来。” 他一边说,一边还把灵力外放了一些——其实他实在是有些撑,但灵力外放得极有技巧,仿佛是举手投足之间带起的风一样。 王豫宽转向赵清明。 “劣徒!今天为师也救不了你了,干过什么,自己说!” 根据赵清明的描述,王沫到丰元就职,基本上就是他帮助策划的。 王沫的简历并不太突出,只是基本达到了丰元的要求。但是王沫向丰元的hr总监强烈要求在外面见一面,随便聊聊,在那短暂的20分钟里面,埋伏在一旁的赵清明使用摄心术,操纵了hr总监的判断。 在hr总监的强烈推荐下入职丰元之后,王沫又让赵清明帮助他在办公室里布下了气占八方阵。起初他希望能吸取整栋办公楼的气运,赵清明尝试之后表示有困难,最后摆下的阵只能覆盖一层楼。 第三件,就是赵清明已经知道了文北言的身份,仍然召唤魔物袭击文北言。他自己承认,是想来一手监守自盗,想让文北言扛不住了去找他帮忙。这也是他一直躲在背后不露面的原因之一。 “本来以为今天的苦主就只有我哥,现在一看,我本人也是苦主之一。”文北言淡淡的冷哼一声,凌空用灵力在赵清明额头上敲了一记,“你起了歹心,先撩者贱,今天无论死伤都与人无尤,我把你活剐了也没人说得起我!” 王豫宽垂下目光:“道友说得有理,这样的弟子,五方观也容不得,今天贫道就要将他逐出师门。此外,贫道御下无方,愿意亲自携弟子去贵集团重新堪舆壁垒,扫清赵清明造成的不妥之处。不知道这样安排可否弥补先前的过失?” 文北言现在虽然嚣张,但他自己知道,就是个好看的虚架子。他决定见好就收,转向卓斯弈。 “你现在怎样?”他去扶卓斯弈起身,递了个眼色过去,卓斯弈就在地上弹动了几下,又坐下了,“你是这件事里最大的苦主,你觉得呢?” 卓斯弈龇牙咧嘴的看着王豫宽。 “赵道长,你收了王沫多少钱?” 赵清明已经是万念俱灰,问什么说什么:“第一次纯粹帮忙,后面意思了一下,一起收了三十万。他答应,成事之后,可以介绍我认识总裁,有机会可以成为丰元的顾问……” 他这一趟又一趟,想攀上丰元集团的心思简直路人皆知。 不过也是难怪了,和王沫认识的时候,他才只是个筑基修士,师尊盛名在上,把肉都吃了,他想要有所作为,自然要放下身段攀关系了。 卓斯弈:“你开价倒也不算高。只不过你想过没有,他连自己的市场部经理都需要你帮忙,还能有什么本事来推荐你?” 文北言悠悠的笑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位赵道长的心思,他可是计划在我扛不住的时候从天而降救人于危难的。而且,如果气占八方阵继续布下去,到时候整个丰元的气运受损,你病急乱投医,王经理趁机推荐,他的机会可大得很哪。” 卓斯弈含笑转向他:“你既然这么说,必然是已经破了他的阵了?” 文北言夸张的拨了拨头发:“不值一提。” 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卓斯弈转向王豫宽:“那就麻烦王真人清理门户了?” 王豫宽谦虚的笑了笑,低头致意。 “有文道友在,贫道也不敢言而无信。” 文北言最后用食指在赵清明的太阳穴上敲了一记,然后手一招收起紫焰。赵清明像一滩烂泥一样从空中掉下来,摔在王豫宽脚边。王豫宽最后向二人再次致礼,带着赵清明离开了。 这次斗法文北言大获全胜,面子里子全都有;不仅如此,还得到了大师兄的消息。文北言心里高兴,剑指一划招来了暮雪。 “你赚到了,我带你飞回去。” 卓斯弈今天一晚上见识到的稀奇事已经够多了,无所谓再多一件,他点点头。 文北言很是放松,主动来拉住他的手。 卓斯弈感到自己被一股强大又无迹可寻的力量托起来,停在那不知何时已经有两掌宽、半人多长的灵剑上。 他好奇的问:“我们就这么飞,会不会被人看见?” “不会。” 文北言现在灵力多到溢出来,一副财大气粗的地主老财架势,和之前扣扣搜搜的情形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他手指拈了个印,卓斯弈就感觉,仿佛是一个什么罩子罩在了他们身上。 文北言赞许的看着他:“这是隐身咒,有了他,我们不管怎么飞,都不会被发现了。” 他神采飞扬,驱动暮雪宛如抖动汗血宝马的缰绳。 “走!” 第22章 为什么-1 这是卓斯弈第一次御剑飞行,感觉比过山车要刺激,比蹦极要稳妥,风在他们耳边呼呼作响,他们一路穿过林立的高楼,越过夜拍的无人机,在摩天大厦上的霓虹灯边驻足,文北言拉着他的手,不时回头笑着看他一眼,脸庞在夜色中呈现出无以伦比的美好色泽来。 这一刻的文北言宛如钻石一般光芒闪耀,是记忆中从未走过的鲜活生动。 这一趟飞回北都花园,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他们甚至都不是从大门进去的,他们向落地窗冲去,文北言的手随意的一划,卓斯弈绷紧了身体闭上眼睛,下一刻,文北言却带着他轻轻巧巧的落在了客厅的地板上,暮雪调皮的围着他们,转出了小狗摇尾巴的效果。 “坐,”文北言向他示座。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其实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文北言踢掉脚上的老爹鞋,盘着腿上了沙发,“所以,我们现在来谈一谈。” 这是要长谈的架势,从某种程度来说,卓斯弈求之不得。 他也搬了把椅子,坐在文北言对面。 开始谈话之前,他先掏出手机:“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也没吃。我来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谈一谈”这种事,总是会让人感到前方深不可测满是陷阱,但卓斯弈的表现却太温情脉脉了。文北言顿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卓斯弈却没发觉,一边看手机一边问:“我想吃咖喱鸡,不过这一家的龙虾菠萝饭不错,保证送来还是热的,要不要试试?青咖喱蟹也不错,现在的螃蟹不太好了,但还是可以吃吃。” 他说着,抬起头来,兴致盎然:“你觉得呢?” 对方是如此的热情周到,让文北言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的“却之不恭”。 “那就……菠萝饭。” “好,”卓斯弈一锤定音,“我点了龙虾菠萝饭、酸辣虾汤、黄咖喱鸡、泰式炒面,再加一人一杯香蕉椰奶。” 文北言无语的看着他:“你一个人吃那么多?” 卓斯弈放下手机,指指文北言又指指自己,笑眯眯的:“我们俩,每种都尝尝,好吃的话下次去他们店里吃。” 解决完吃饭的问题,终于要回到正题了。 卓斯弈就像最求知若渴的学生一样提问:“你讨厌我吗?” 吃人的嘴短,文北言从前世到现世,不知道吃了卓斯弈多少,这感情简直比山高比海深。 他回避开重点,说:“不,我非常崇拜你。我可以为了你拼命,为了你去死。但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 卓斯弈锲而不舍:“你不喜欢我吗?” 文北言也不和他绕圈子了。 “我可以跟你当好朋友,当过命的兄弟,但是我只想修炼,并不想牵涉太多俗世的事情。” 他没办法宣之于口的是,你是我大师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识海里没有师兄的元神,但是师兄的法相在你身上降临了,你就是我师兄的转世无疑。 你是我的人劫,我这一世应当离你远一些,才能保证你不被连累牵扯,才能让你好好的活下来。 卓斯弈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看他满脸不可言说的为难。 好在他是一个很讲究方法的人,这条路走不通,他就果断试另一条路。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修炼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文北言也不瞒他:“其实,我是一个古代魔尊的转世重生,只不过最近才刚觉醒,不超过一个月。” 卓斯弈神情微微动摇,连坐姿都立马改变了。 “你觉醒之后,他呢?” 文北言暗暗感慨,卓斯弈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他只能把话题按照自己期待的方向走,说:“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他之前对你的感情,就是现在我对你的感情。” 卓斯弈目光敏锐的在他脸上扫过:“我不信。” 文北言料到就会这样,早准备好了下招。 “那我说这么一件事,”他指着卓斯弈的左腿,“你的左边大腿内侧,位置比较高,大概在这里,有个红色的胎记。”他在自己腿上比划了一下大概位置。 卓斯弈盯着他:“所以呢?” 文北言:“我们之前一起看过的古装探案剧里有这么一个情节:受害人的尸体被白布掩盖,他的妻子去认尸,远远的只看了一眼他的脚,就大哭着扑过去,说‘相公你死得好惨’,县令凭此断定是妻子和奸夫合谋杀人。 后来主角去询问妻子,妻子哭诉,丈夫脚底板有一块醒目的黑色胎记,她是凭此判断死者身份的。 我们看完之后你跟我开玩笑,说将来要是你出事,千万不要只凭你大腿内侧的这个胎记来认尸,万一遇上糊涂警察就完了。” 他一口气讲完,逼视着卓斯弈:“这件事能证明,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吗?” 他说得很稳,底气很足,言下之意,这件事不够,我还能给你讲更多,只看你要听多少。 这是一件小事,但同时又是件非常隐秘的私事,其他人能知道的可能性不大。卓斯弈沉默片刻,哑着嗓子问:“觉醒……是什么样的感觉?” 文北言:“就是突然想起了很多事,然后发现自己有超乎寻常的力量。” 卓斯弈又沉默许久,才有些艰难的问道:“赵清明说你是个魔修?“ 文北言知道他想说什么,也就敞敞亮亮的回答:“我确实不是用寻常道修的办法修炼,但我杀过的人,都是先对我图谋不轨。修炼办法乃是先天根骨所决定的,就像狮子一定要吃肉,羊只能吃草。你能说狮子吃肉就是坏的吗?不吃肉的狼,只有《喜羊羊和灰太狼》里面才有。” 卓斯弈:“那你前世怎么死的?” 文北言:“死于合道渡劫。” 卓斯弈顿时惊诧起来:“那你岂不是快飞升了?” 文北言苦笑:“修仙是逆天求长生,越到修为高深,境界越难突破,危险也就越多。我这不就被雷劈死了吗?” 卓斯弈又沉默片刻,才有些忐忑的问:“你后面,是打算继续修炼,还是继续在尘世里生活?” 第23章 为什么-2 文北言伸了个懒腰,四仰八叉的在沙发上躺下。 “重生自有因缘,我有一道人劫未过,再修炼也难以突破,就先这么混着。” 卓斯弈眼睛一亮。 “既然这样,你不用非得远离我应该也可以的。”他试探着把手放上文北言的肩膀,“可能你我前世有缘,重生一回,就是为了让你来报答我的?” 文北言的视线,在卓斯弈的脸上和手上来回转了好几圈。 看样子,大师兄法相显露的那一段,他完全没有印象。 文北言心一横:“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是,我不习惯这种俗世的亲情。” 卓斯弈讪讪的放开了手。 “你以前跟我,就像亲兄弟一样,从来不分彼此……” 文北言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但他还是说:“因为觉醒前的我,已经是个孤儿,除了你和你的父母,再没有其他人关心我了。” 原主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和卓斯弈的父亲是中学和大学同学。卓父在创业过程中,得到了原主父母金钱和人脉上的帮助,两家的关系一直维持得很好。原主的执行董事的身份,也是源自其父母在卓家创业早期的投入。 卓斯弈和原主认识得很早,小时候父母比较忙,在亲戚家和原主家都蹭过饭和床。原主初中毕业之后,文家父母为了庆祝儿子考上重点高中,带他自驾旅游,结果在高速公路上遇到了车祸。原主只受了点轻伤,但父母都不幸丧生。 之后,就像那些烂俗的故事里的桥段一样,突然冒出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亲戚。他们借着帮孩子父母料理后事的名义,都想分一杯抚恤金和遗产的羹。最过分的时候,甚至闹得原主无法在学校好好上学。 卓父不声不响,一边安排律师将文家父母的财产做了信托,另一边给他转学到一所贵族私立高中,隔绝了吸血鬼亲戚们的骚扰。那个高中是卓斯弈上过的高中,卓斯弈因为聪明的头脑和优越的家世,受到老师同学的青睐。原主以卓斯弈表弟的身份就读,也沾了不少光。 原主沿着卓斯弈的足迹,也考上了全国3的大学。 现在,听文北言说起当时的情形,卓斯弈就像一尊裂开的冰雕。 “你觉醒了,就不想认我了吗?” 文北言坐不住了,他从沙发上下来,蹲在卓斯弈脚边,目光真诚而恳切。 “我非常尊敬你,非常崇拜你,但是俗世的生活非我所愿。”他苦恼的,烦恼的,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说,“我叫你师兄,我是真心的。虽然我不和你生活在一起了,但只要你一声呼唤,我马上就能在你身边出现。” 你都不知道师兄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卓斯弈独自矛盾了许久,才问:“你有几个师兄?” 文北言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行四,是最小的师弟。前面三个都是师兄。” “他们都飞升了?” 文北言一脸惋惜:“不是,他们都陨落了。” 卓斯弈很黑线:“那你还要叫我师兄?” “你本来就是我师兄,”文北言特真诚的看着他,“高中是,大学也是。” 卓斯弈发现,他现在有些拿文北言没办法。 从前的文北言,很善解人意,或者说,换个词,很好说话,很有共情力,很懂怎么让别人开心。但是现在的文北言,却更自我,更坚定。 他得换个法子。 “你前世是个什么魔尊?是那种……到处抓活人修炼,后宫关着一百个美女供你采阴补阳的那种吗?” 文北言顿时无语了。 刻板印象啊刻板印象!刻板印象害死人! “本座乃大阴山冷月峰幽荒圣君文北言。本座元阳尚在,从未试过双修,更不要说采阴补阳那种邪道了!本座虽然修的是魔功,但从未因修炼害过他人的性命——你们凡人不懂,杀孽过多,有伤天和,对渡劫不利。” 卓斯弈却反问:“既然你没有因为修炼害过他人的性命,为什么还是被雷劈死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文北言当然不能说实话,好在这种事编起来也不用太难,他张口就来:“我准备不足,以为合道渡劫没什么了不起,就吃亏了。” 卓斯弈抓抓头:“你麾下有多少门人弟子?看你遇险,就没人施以援手么?” 真是没见过世面! “你以为合道渡劫跟赵清明结丹的程度是一样的么?” 卓斯弈:“就算劫雷猛烈,每个人帮忙挡一挡,也能帮你争取一点时间?” 文北言又忍不住吐槽:俗气啊俗气!现代人对于修真界的认识实在是太俗气了! 他耐心的解释:“我们修真界,以修为为尊,并不靠人多势众。” 卓斯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其实你冷月峰上只有你一个人,是?” 话说到这一步,文北言必须要拿出点气势来了。他不屑的目光轻挑:“你以为,随便什么杂碎都能上本座的冷月峰么?” 卓斯弈点点头,然后问出了最最直击灵魂的问题。 “你都快合道了,赵清明才刚结丹,你们差着……”他掰指头数了数,“差着两个大境界六个小境界,为什么一开始你居然落了下风?” 文北言倏地站了起来。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正要长篇大论的解释,卓斯弈突然举起一只手制止了他,另一只手接通了电话。 “……对,就是2602,我来开门。” 外卖到了。 卓斯弈一边接电话,一边往门口走,两步之后又折回来,笑眯眯的:“吃了再说,怎么样?” 第24章 为什么-3 俗话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文北言现在是凡人的身子魔尊的命,肚子饿起来叫的声音也比凡人要大许多。 高级餐厅的外卖盒子又环保又精致又有格调,可以多次循环使用,纸袋上的logo更是足够装逼。卓斯弈摆了一桌子,看起来居然一点也没有外卖的寒酸感。 文北言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管记不记得我、不管修为有没有恢复,大师兄在吃上面真是从来没掉过链子,上次那份舒芙蕾也是好吃得要飞起。 看这份龙虾菠萝饭!那油亮的饭粒,那新鲜q弹的龙虾肉,那迷人的虾黄香,那爽脆多汁的菠萝,文北言的肚子大叫:快吃!快吃! 卓斯弈笑吟吟的看着他,顺手帮他把香蕉椰奶打开,又夹了一筷子泰式炒面到他盘里。 “来,别客气,都尝尝。” “恩恩,”文北言吃得抬不起头,只能发出两声恩恩的声音以示“我知道了”。 埋头吃了5分钟,文北言才停下来,喝了口香蕉椰奶。 “你怎么对修真的品阶这么熟悉?” “我也看男频小说。”卓斯弈擦擦嘴,愉快的问:“按照一般的情节来说,魔尊这种身份,都应该有个相爱相杀的死对头,你有吗?” 文北言暴躁的说:“没有!本座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没有人敢触本座的霉头!” “好,”卓斯弈似乎在忍笑,“不过,你现在修为没有恢复,应该还是需要人帮忙的?” 你你你!文北言瞪圆了眼睛,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刚刚明明那么拉轰,尾巴都翘上天了! 你没看那个老道士对我毕恭毕敬的么!让他向东不敢往西,让他买鱼不敢吃鸡! 看来,你真的是我大师兄的转世,居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现在的状况。 他脱口而出:“所以,师兄你还是放了我,让我继续去干魔尊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卓斯弈只觉得无语:为什么怎么不管说什么,最后的话题都能落到离家去修炼? 难道是刚才太直白,伤了他的面子? 他左右看看,放下筷子,抱拳行礼:“阁下英明神武,睥睨八方,在下十分佩服,能否让在下跟随阁下常伴左右?” 文北言点点头:“可以。准了!” 卓斯弈:“那不走了?” 文北言板起脸:“不行!必须搬,明天就走!” 卓斯弈又夸张的恍然大悟:“你觉得我不配跟你住一起?魔尊就能看不起凡人吗?” 文北言就是再傻,现在也转过弯来了。 “不是,”他一本正经的说,“本座心中只有修炼飞升,境界已达阳神真君。你乃区区凡人,于本座漫长的寿数而言,不过沧海一粟。以有涯之生随无涯之知,殆已!我可全都是为了你着想。” 卓斯弈继续耍赖:“那你可以暂时不要修炼,休息个百十年,也没关系。” 文北言往椅子上一瘫:“那你就是耽误我飞升。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卓斯弈油盐不浸:“我没耽误你啊!你修你的仙,我继续当你的哥哥就行了,不影响、不冲突,毫无鸭梨。” 文北言:“不行,我的道德感让我不能这么干。我要去继续干我的魔尊,就要绝情绝义,和世俗划清界限!” 卓斯弈淡淡的说:“没关系,你绝情绝义绝累了,记得回家就行。” 要是换个人,文北言肯定要跳起来暴打了。但是这是大师兄,他不能对大师兄无礼。 他忧伤的舀起一勺龙虾菠萝饭,叹息道:“我的人生目标只有当魔尊和飞升,不干这个,你也只能从我身上得到……你什么也不能得到。” 说完就把饭送进嘴里,满满的一大口,齿颊留香。 你最多只能得到我的胃! 卓斯弈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吃吗?还不错?你尝尝那个香蕉椰奶。” 文北言忧伤的喝了口椰奶,我的天,太特么香醇浓郁了! 卓斯弈把自己还没开封的一杯递给他:“来,我的也给你。”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得到了男人的胃,就得到了男人的心。 于是这次关于离家的谈判又无疾而终,被滚滚美食淹没。 吃完饭,卓斯弈手脚麻利的收拾好,换了副口吻,严肃但不紧张的说:“王沫我不可能再用了,你接市场部经理?” 文北言吃了整份龙虾菠萝饭,吃光了酸辣虾汤里的虾,吃了一小半黄咖喱鸡,还吃了两筷子泰式炒面,喝了整整一杯香蕉椰奶,现在撑得肚歪,靠在沙发上,宛如晒肚皮的猫。 他懒洋洋的说:“不干!” 卓斯弈坐到他对面的茶几上,好言好语的劝说:“猎头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你帮我顶两天?” 文北言刚要开口就打了个嗝。 卓斯弈好笑的帮他找了健胃消食片:“你吃了我这么多,都不能帮帮忙吗?” 文北言:“刚才还嚷着不准我走、不准我离开俗世去修炼,现在吃了你两口饭就跟我计较。天下果真没有白吃的午餐,你等着,我吐给你。”作势就要起身。 卓斯弈忙按住他:“别吐了,吐完饿了我还得再点。你就躺着。” 文北言姿态散漫得宛如满清大爷,他说:“暂时找不到别人就让他先干着呗!你怎么是死脑筋?赵清明也被我废了,王道士还要亲自上门来堪舆壁垒,他无论有什么手段都打水漂了,以后只能卖命干活。这正是你压榨他的时候,这个道理我都懂,你还不懂吗?” 卓斯弈说:“先德后行,他人品太差,我不想要他了。再说,我觉得你肯定能比他干得好。” 文北言眯着眼,嫌恶的说:“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是真心的,就是拿我当工具人。” 第25章 师兄我们有话好好说-1 卓斯弈见招拆招的说:“行,你要离职也没问题,等我招到新的市场部经理,你可以马上拍屁股走人。否则,我就夜夜去你爸妈坟前去哭,告你忤逆兄长,还要去上告你的师尊。这怨念非同小可,你修炼必然不得安心,你自己看着办。“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文北言只会嗤之以鼻,但卓斯弈身份不同,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无疑是给他的人劫劫上加劫。 文北言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苦口婆心的说:“师兄你放过我行吗?我的毕生志向只有当魔尊、修炼飞升,其他俗事都提不起兴趣。” 卓斯弈依然在耍赖:“你不是说我拿你当工具人吗?如果是工具人,就要给我当牛做马。” 文北言赶紧讨饶:“我错了!师兄,你大人有大量!你饶了我胡说八道的嘴!“ 卓斯弈顺杆子就上:“你明白就好,既然这样,我再问你,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文北言破罐子破摔:“哥,你是我亲哥。” 卓斯弈心满意足的一笑,目光一斜,抬手摸了一把文北言的衣袖,上面不知何时居然挂破了个洞。 他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周幼龄,让她赶紧联系d开头的品牌门店,按文北言的尺码送半打衬衣来。 文北言又是高兴又是无奈,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保护欲太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他换了身家居服回到客厅,继续谈第二场。 卓斯弈换个方向,继续循循善诱。 “继续留王沫在公司,他会为难你的。他是你上司,欺负你的办法可多了。“ 文北言不屑一顾:“让他放马过来,看到底谁欺负谁?” 说着他又去开另一杯香蕉椰奶,喝了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又说:“其实,过几天五方观的道士一上门,他就会知道已经露馅了。到时候,还不得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卓斯弈:“他这种人没有脸的,看到阴着整你没效果,就会恼羞成怒,明着来了。” 文北言扬扬手:“没事,让他来。” 卓斯弈打量他片刻,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在他身边坐下,语气里尽是八卦:“你前世是不是搞过那种类似张无忌横扫光明顶,乔峰大战聚贤庄的大场面?“ 文北言翘着二郎腿,脚尖还点着画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看小说要给钱,听说书也是要给钱的。” 卓斯弈忙把钱包掏出来整个塞他手里:“给你,都给你。” 文北言像是捏了个烫手山芋一样赶紧甩了:“不要,修仙之人岂是争名逐利之辈,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本座早就忘了。” 卓斯弈立刻拿腔拿调起来:“你就这么对师兄的吗?” 文北言居然下意识的立刻直起了腰。 卓斯弈趁热打铁,在他翘起的小腿上拍了一下:“赶紧的,拣要紧的讲一件。” 自从大师兄的法相在卓斯弈身上现身之后,文北言对卓斯弈那隐隐的回避、矛盾的心理,就完全消失了,一股自来熟的劲儿油然而生,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全都不在话下。 刚刚那一阵,真的好像回到了幼时的槐江山,他调皮捣蛋,师兄装凶管教他。他心里暖暖的,在沙发上盘腿坐好。 既然你想听,我就讲一个你不知道的事。 文北言说:“大概在本座两千岁左右的时候,东荒有人口走失,是那种整座镇甸居民全部消失的灵异恐怖事件。道修联盟都说,一定是被本座抓去修炼魔功了。“ 卓斯弈:“是你吗?” 文北言:“当然不是!我在西荒,如果要抓人,就算兔子不吃窝边草,也会就近去抓南荒和北荒的。怎么,东荒的凡人格外好吃些么?我一定要跑那么远去抓人?” 卓斯弈:“那你如何应对? 文北言:“理他作甚?” 卓斯弈:“他们为何认定一定是你?” 文北言昂首笑道:“因为本座最厉害。” 卓斯弈满头黑线。 文北言装逼够了,才细细解释:“其实一般魔修修炼,如果用到凡人,一般是拿凡人来炼制什么法宝,很少直接拿凡人来练功。但本座不同。本座的本命法宝魔鼎不自哀,连元神真人的元婴都能炼化,所以,一说起拿活人修炼,他们第一个就想到本座。“ 卓斯弈眼睛发光,开始兴奋起来:“炼化之后能有什么提升?炼化需要很久么?” 文北言:“不用很久,赵清明的金丹,在我们说话那会儿就炼完了,他师尊赶到的时候,都已经消化干净了。至于炼化之后的提升嘛……”他想了想,找了个简单的解说办法:“可以让本座的全部面板指数都提升,数值是原主数值的80。我这么说你能懂么?“ 卓斯弈兴奋的一拍手:“你这是击杀buff啊!太牛了!对方不管来几个人,除非不被你击杀,只要击杀第一个,他们就很难赢了。就算增幅的那部分数值消耗完了,你后面还可以再补充。你永远是满血,他们越打血越少、越打人越少。” 文北言抚掌大笑:“不愧是师兄,一点就通!那一次东荒人口走失,闹得特别大,道修联盟来兴师问罪,本座说了与本座无关——也确实无关,本座当时已经是度过了风劫和雷劫的阳神真君,真要抓人修炼,也该抓元神以上境界的,凡人有何用,都不够塞牙缝。“ 卓斯弈特别体谅的点点头:“可是他们不信,对?” 第26章 师兄我们有话好好说-2 文北言十分无趣的挥挥手:“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就是这样,总是自以为是,天下就他正确。于是就有了,第二次逐月之征。” 卓斯弈敏锐的察觉到了序数词的不同寻常:“第二次?你为什么不从第一次开始讲?” 因为第一次的时候,大师兄你为了救本座陨落了!你让本座如何开得了口呢? 不过文北言转移话题的本事始终一流,他眉头一皱,声调也提高了:“到底要不要听本座讲?不是拣要紧的讲一件么?本座前世活了两千多年,你真要从头到尾听下来,今天可伺候不了,等本座修完编年史再来。” 卓斯弈忙拉住他:“我就一问,劳烦魔尊阁下继续讲,不要停。” 文北言不自在的挣脱开,又往沙发角落了挪了挪,说:“第二次逐月之征,根据他们的檄文里写的,有正道修士五百六十八人参加。这些人把我大阴山团团围住,说是连一只鸟都飞不出来。本座跟他们好好的打了两场,他们折了一半的人手,痛哭咒骂着离去了。“ 卓斯弈好奇的说:“怎么打的,说详细点儿?” 文北言啧啧了两声,目光一斜。 “真要细说的话,在start中文网上连载,没个二十万字是下不了地的。你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哦。” 卓斯弈:“那就简单说说?第一场是怎么打的,第二场又是怎么打的?” 文北言之所以对这件事印象深刻,完全是因为,就是在这次逐月之征的第一次遭遇战中,他知道了大师兄真正的死因。 不是因为联合道修围剿他,而是为了救他,不惜以元神之力冲击阵盘,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知道真相之后,文北言勃然大怒,以魔鼎不自哀炮制了一百三十二名道修,炼化的灵力他自身的灵脉容纳不下、元婴也容纳不下,魔气外放,整个西荒都因而震颤。 那一场斗法从午后开始,持续了整夜,紫焰焚烧西方天空,凡人忧心忡忡,以为天劫即将到来。 到第二日拂晓,攻上大阴山的正道修士被他的修为压制,几乎都成了案板上的鱼肉。那时东方曙光初露,幽荒圣君文北言光辉灿烂,凛然不可侵犯,比初升的太阳更耀眼夺目。 文北言本可将他们的性命全部留下,但事到临头还是手下留情,只是在他们每个人身上种下了一枚暗火鳞。有了这枚暗火鳞,一旦靠近他五里之内,他就能知晓,并且还能进一步操控他们的行动。 “……至此,西荒大阴山冷月峰幽荒圣君的名头传遍了大荒修真界,几乎所有的门派,都有人质被他操控在手中。本座成了大荒最大的魔头、最讳莫如深的禁忌,此后九百年间,再没有任何道修胆敢靠近大阴山。” 文北言挑挑拣拣的讲完,略去了揭破大师兄死因的部分,不知不觉声音竟然变得沉重如许,明明是辉煌的胜利,却讲出了隆重的悲壮感。讲完之后,两人好一阵都没人说话。 他觉出不妥,目光一挑,语气生硬的一转:“如何?要不本座辞了你们公司这养不活人的工作,去start中文网开个坑写文算了。你觉得能红吗?” 卓斯弈似乎还沉浸在那一幕中,回味中摸了摸下巴,答非所问:“助理工资养不活你,那你还不想升职?或者你来给我当总裁特别助理,你哥养你。” 文北言实在无心跟他瞎扯,跳下沙发朝卫生间走去,留给卓斯弈一个潇洒的背影。 卓斯弈锲而不舍的追上去:“你别不信啊,我真的养你。” 文北言当着他的面,重重的关上门:“我要上厕所!” 关上门,他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露出了些疲态。 即便重活一世,想起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仍然心如刀割。 第二次逐月之征,幽荒圣君的声名到达顶点,文北言的道心却就此逐渐崩溃,因此导致他九百年后殒身于合道天劫之中。 但这些,他不想说给卓斯弈知道。 你救过我的命,我的声名是你用性命成就的。但我却那么没用,连道心稳固都做不到,你救回的命也没能好好珍惜,这么丢脸的事,我怎么有脸让你知道? 今天还劳烦大师兄法相现形来搭救,我怎么这么没用! 他在卫生间里开着水龙头,磨磨蹭蹭,拖了好久,觉得情绪稳定了些,才抖擞起精神。 但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卓斯弈靠在门边,一见到他,就迎了上来。 卓斯弈心照不宣的说:“不管在那场斗法中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别想了,现在你有我呢。” 文北言怔了怔,他并没有说漏嘴啊。 “你讲到后来情绪都不好了。我不应该问的。” 文北言的心就像投入热汤的冻豆腐,倏地软了。 “我猜,一定跟你的师门有关?”卓斯弈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你那些师兄没了,可是,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兄,我就替他们来照顾你。” 文北言几乎要颤抖了。 你就是我的大师兄啊! 过了九百年,重活一世,我才有机会重新见到你,我才有可能报答你。 所以…… 他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卓斯弈:“师兄,你还是放我去当魔尊。” 卓斯弈皱了皱眉:“胡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让你搬出去一个人呢?” 文北言鼻子发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我不能害你,我不能做对不起师兄的事。“ 卓斯弈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就好像哄一个撒娇哭泣的小婴儿。 “你害不着我。”他温声软语,声音里有令人安心的力量,“我搬回来,绝不干涉你,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想上班就去上班,想修炼就修炼,行不行?” 文北言不自觉的撅了噘嘴。 这是他的大师兄,无论何时,都可以信任,都可以依靠,都能指望的大师兄。 既然这是大师兄的期望,那就答应他。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27章 反派下线前总要垂死挣扎-1 当天晚上,卓斯弈死命赖着不走,最后在客房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下班之后,他坚持要送文北言回北都花园2601。开门一看,房间里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玻璃透亮,桌面能照出人影,最重要的是,卓斯弈的贴身物品已经又搬回来了。 文北言有些无语:“你怎么就能这么快呢?” 卓斯弈:“这只是霸道总裁的基操而已。还有,不要随便说一个男人快。” 不光搬家快,五方观的道士们来得也快。 就在废掉赵清明不过两天之后,一群道士乘坐专车,浩浩荡荡的进了丰元大厦,为首的正是那神龙不见首尾的传说中的王道士。 这位真正的传说中的高人的露面,立马在城中引起了骚动。 当王道士领着徒子徒孙每层楼堪舆壁垒、细读风水布局的时候,卓斯弈的私人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卓总,听说五方观的王道士去丰元了?卓总真是太又面子了!那个,能介绍他帮我算一卦么?” “卓老弟,我那个月亮湾的小房子,一直想请人帮忙看看怎么布置,能请王道士帮忙掌个眼吗?只要他来,老哥哥我一定亲自上门感谢你。” “小卓啊,我是张阿姨,你睿睿弟弟刚谈了个女朋友,我们家都觉得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他们八字合不合,对睿睿有没有帮助。能请王道长帮忙看看么?” …… 卓斯弈虚虚实实的打发掉这些请求,转身就去讨好文北言。 “你太厉害了,这次真是得了天大的面子。” 文北言懒洋洋的打着字:“一般般……” 五方观道士团刚来过市场部,把气占八方阵破解个彻彻底底。他们直接搬走了王沫办公室的那一盆水培蓝花鸢尾,并且再三嘱咐,市场部不可放水属性过强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水培盆栽、金银摆件、白水晶摆件,水晶石或者玻璃装饰品,透明的沙子等,并建议市场部所有同事都换陶瓷马克杯。 总裁办首席秘书周幼龄听完,微笑着宣布:总裁办会为每位员工定制姓名马克杯,请大家配合。 王道士的消息很快通过曾笑笑传到了王沫那里,王沫赶忙联系赵清明。 这一回赵清明再没像从前那么有求必应,过了两天才回复说:无能为力,你多保重。 字越少,事越大,王沫直觉事情绝对不简单!只是赵清明再不理睬他,他只好亲自上门去找人,然而,得到的消息却是,赵清明已经离开五方观云游去他处了。 这个时候,王沫终于回过味儿来了:这个文北言,如果不是自己懂得玄门的关窍,就是背后大大大有人。 他恨得牙根痒痒,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家伙后台这么硬!现在明摆着总裁也站在他那边,自己这位置肯定是坐不下去了。 王沫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与其等到将来被文北言设局坑害离职,不如趁现在自己还没有明显错处的时候,逼公司辞退自己,还可以拿到赔偿金。 尤其他之前被拘留,是因为开车打瞌睡。他完全可以编造一个辛勤工作的员工,因为加班熬夜不幸发生车祸的故事,制造舆论压迫丰元。到时候卓斯弈为了息事宁人,也会选择给钱了事,甚至还会帮他安排好下家。 他拿定了主意,就开始在离职的边缘反复试探。 hr总监还没有通知他复职,但他也不再等了,直接回去上班。市场部的部员没有接到通知,看到他出现,都很意外。 文北言给卓斯弈发微信:“你通知他复职了?” 卓斯弈:“没有。他来了?” 文北言还没来得及回复就被喊过去开会。 王沫询问了他休假期间的工作情况,对文北言格外吹毛求疵了一番。曾笑笑趁机拿出报销单给王沫,说:“我也是太忙了,上个月的车补和餐补拖到现在才报,不像其他同事,都已经报销了。” 王沫眼角余光一扫,一个电话打去了财务部,三言两语就拦住了文北言的报销单。 “文北言的我要重新审过,其他的可以直接报销没问题。”说着,他刷刷几下签了曾笑笑的报销单。 曾笑笑娇滴滴的:“谢谢王经理。” 王沫一来,曾笑笑的尾巴立刻就翘上天了。临近下班,周幼龄到市场部,敲开王沫办公室的门,通知他明天早上9点半去总裁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专程到市场部大办公室看了一眼,看到文北言,意有所指的说:“还没走呢?今天辛苦了,早点下班回家。” 文北言还没说话,曾笑笑一窜起来,两步跨到周幼龄面前,说:“周姐我还要做下季度的报表,做完了再下班。” 周幼龄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曾笑笑演完,转向文北言,惊诧的说:“你这就准备走了?你不做下季度的活动方案了吗?“ 文北言收着东西,头也不抬:“下季度的方案现在就要出?怎么,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曾笑笑声音又提高了几度,一副教训的口吻:“小文,你太年轻,太缺乏觉悟了。不努力就要被淘汰,自己不上进就算了,可别耽误整组人啊。” 周幼龄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文北言看了眼手机,卓斯弈在微信里问他:“今天晚上想不想吃烤鸭?” 他微微一笑,悠悠闲闲的说:“公司看的是业绩,不是形式主义。高效率更重要。” 曾笑笑看着王沫没关上的办公室门,对文北言嗤之以鼻:“老板哪有时间看你的业绩啊,再说我们市场部的业绩又不比业务部,有明确的度量标准。高层只记得住熬得最晚的人!你啊,学着点,这都是社会经验,姐姐都是为你好。” 文北言淡淡一笑,不跟她多废话,提起包准备走。 这时王沫从办公室出来了,他面色不虞,对文北言说:“小文,明天早上我要和卓总开会,这段时间的工作总结一下,我明天要用。” 文北言回复卓斯弈:“要加班,别等我了。” 卓斯弈回了个恼火的表情。 文北言回自己的工位,重新打开电脑,没一会儿,卓斯弈带着周幼龄转过来了。 “还没下班?”他的语气可以用惊诧莫名来形容。 第28章 反派下线前总要垂死挣扎-2 总裁来了,王沫也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来了。 “是这样的,”他看了看文北言,又看看曾笑笑,说,“小文和笑笑是市场部的骨干,我休假这段时间,工作主要靠他们俩牵头。我让他们把这段时间的工作进度整理一下,明天好跟您汇报。” 卓斯弈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 “认真负责是很好,不过也不要太辛苦了。” 王沫毕恭毕敬的说:“前段时间工作掉下太多了,不辛苦可不行。” 卓斯弈面带微笑,但语气却加重了些:“你今天才返岗,可能不知道,最近集团工会倡导了一个‘按时下班’活动,号召提高8小时工作效率,初步目标是一周加班不超过1小时。现在是……”他看了眼手表,“已经6点40了,你们部门的额度都快用完了。” 王沫看看柔中带刚的卓斯弈,隐晦的刺了一眼曾笑笑。而文北言,自始至终目光就没和他对上过。 王沫不甘心,可是没办法,只能说:“既然这样,大家早点回家。” 这一天就这么解决了。第二天早上在总裁办的面谈,卓斯弈首先关切的询问了一番车祸前后的情况,然后“好心”的告知,我们请五方观的道长们帮我们看了看,道长们提出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后你的办公室都不要摆水属性的东西了,最后大手一挥,给他开了一周的带薪假,让他好好的去医院检查一下。 “报告出来,记得给我看。” 卓斯弈说得温和,但意思再清楚不过:没体检报告就别想复职。 王沫只好乖乖的去检查。 他去体检,曾笑笑这边又不消停了,主动在部门牵头,说要看望王经理,部门众筹,每人500。 她先找了部门里几个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些员工负担重,工作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一般不敢冒头,对领导都比较恭敬。因此,虽然他们有不满,还是把钱交了。 有了这些人做基础,曾笑笑找其他人收钱底气就足了很多,一两天的时间,就把钱基本上收齐了。 她最后去找文北言,告诉他,所有人都交了,就差你一个了。 如果是普通人,在这样的从众的压力下,可能不会再挣扎就交了。就算心里不满意,也不会宣之于口。 但文北言是什么人,他直截了当的说:“员工重大疾病工会自然会去看望,工会费我们都交过,也不用部门同事众筹?” 曾笑笑又拿出了她的拿手绝技——“道德绑架”。 “小文,你这话怎么说的啊,我们是一个部门的同事啊,王经理这么辛苦,都累病了,去看望不是应该的吗?这也没有几个钱,将来你要是生病了,我们也会看望你的啊。” 文北言心想,多谢他的病假,不然我上个月的车补和餐补都报不下来。 500块不多,你倒是给我啊! 他看了眼同事们,发觉他们都或者刻意或假装无意的关注着他们的对话,于是干脆提高了声音,问:“每个人500,我们部门10个人,就是5000,你准备怎么花这笔钱?” 曾笑笑夸张的说:“5000块能干什么啊?是能买几条人参,还是够买几两燕窝啊?” 文北言几乎要被她气得笑起来了:“我们的同事们要么上有老下有小,要还车贷房贷;要么孤身一人在外,每月还有房租水电。我想他们生病了也都没吃过人参燕窝。看望同事我不反对,500块太多了。” 曾笑笑声音又拔高了几度:“小文你怎么这么说话!你工资那么高,拿500块看望同事怎么了?” 文北言也不跟她客气了:“你觉得不多,你就自己出呗。” 曾笑笑:“我算是看出来了,有的人啊,就是自私!”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部门其他的同事忙出来打圆场。孙姐笑嘻嘻的说:“小文问问这个钱怎么安排,我觉得是对的。王经理的情况现在也不知道,人参燕窝万一不能吃,买了不就浪费了吗?要不笑笑你了解一下情况再决定也不迟啊。” 其他同事也附和:“人家王经理收入那么高,我们的东西兴许别人都看不上,还浪费钱。心意到了就好,剩下的大家一起吃吃饭也可以,就当团建了。” 说着,同事们商量起去哪里吃饭比较好,话题肉眼可见的被带偏了。 曾笑笑又不甘又失望,当天下午就把钱都退给了同事们,还附上了一段意有所指的留言: “看望王经理这件事就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虑,我也只能尽量团结大家。这次的事情多谢了。” 王沫的体检结果,除了有轻微脂肪肝,其他指数都很好。 卓斯弈和他又进行了一次长谈,这次详细的问了最近的工作情况和后面的工作规划。王沫只能说,离开工作岗位太久了,需要了解之后再汇报,并且,“和文组长一起汇报。” 王沫略带轻蔑的笑了笑:“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了,小文是关系户吗?” 卓斯弈敏锐的摇头。 王沫矜持的仰了仰头,说:“其实,我一直觉得,曾笑笑比他要好多了,但是公司似乎只重视他,我是最熟悉他们工作状态的人,我只能理解为,他是关系户。” 卓斯弈说:“可能王经理还没有完全领会丰元的企业文化。我们集团立足于传统制造业,重视工匠精神的传承,所以我们对基层员工是特别宽容厚待的。此外,关系户其实并不是一个贬义词,他要是能利用好关系,不是可以事半功倍吗?” 他起身,拍拍王沫的肩:“做主管的,格局要大一些。” 王沫回到办公室,当即宣布:“所有人,每天早到15分钟,开早会。谁违反,视为迟到处理,月底在工资中体现。” 办公室里同事们面面相觑,刚进公司4个月的男同事小韦问:“那下班时间呢?能提前15分钟么?” 第29章 反派下线前总要垂死挣扎-3 王沫:“公司的作息时间必须要遵守。我让大家提前15分钟来,是让大家更快的进入工作状态。” 同事们互相看看,目光里尽是嫌恶不满。 王沫的声音越来越高:“看看你们,9点上班,磨磨蹭蹭,9点过一刻了还在吃早饭、泡茶冲咖啡,9点半才开始看邮件回复工作需求,再刷刷微博,刷刷抖音,上上淘宝,一早上就过去了。这个状态怎么工作?” 文北言简直无语了。 他们是市场部,是企划部门,负责公司官方自媒体账号的运营,不上微博、不刷抖音、不掌握流行热门,难道坐家里闭门造车吗? 至于上淘宝,做礼品、纪念品这些,难道不上淘宝看款式、找供应商吗? 这不是成心挑刺吗? 王沫还没完,转向文北言,虽然不指名道姓,但只要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就是冲着文北言说的。 “纪律是铁打的,不管你是关系户、暴发户还是绝户,都不能搞特殊。” 王沫的新要求定下来,一开始还真的雷厉风行的执行了几天,连卓斯弈都大感吃惊,问:“你为什么每天出门那么早?” 如果按文北言的性子,他才懒得搭理王沫这种小人。但是暂时还没找到接替王沫的人,公司是卓斯弈的,他不能为了自己痛快,搅得卓斯弈的公司内斗。 所以他只是说:“有事,要早到。” 临近集团30周年庆,卓斯弈也没有太在意。然而,一周之后,市场部的同事们发现,早会时王经理不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曾笑笑拍拍手向大家示意:“王经理让我汇总大家的工作计划。” 当即,小韦就说:“日报里不是都写了吗?” 曾笑笑:“可以说说有什么需要其他同事配合、帮忙的,沟通上有问题的话,可以在这里一起解决。” 以孙姐为首,同事们此起彼伏的回复:“沟通没问题。”倒是小韦又多嘴了一句:“我出差垫的钱能快点给我批了么?” 曾笑笑:“报销我建议直接追一下王经理。” 王沫本人都不出现,这个早会也就不了了之了。本来大家以为只是偶尔为之,哪知道后面连续几天,他也都不参加,甚至到办公室的时间比其他同事还要更晚。 有人和hr部门负责考勤的同事关系好,私下里打听:“我们王经理是可以不打卡么?”得到的回答是“怎么可能?公司就只有卓总和几位副总是弹性工作制,其他全都要打卡”。 既然这样,那就是王沫在一楼打完卡之后又出门去了,无论是买早饭还是喝咖啡,总之这个他提出要求的早会,他就不参加了。 市场部一干部员怒火中烧。nnd,你让劳资们加班,你自己却躲起来我行我素,劳资不伺候了! 于是后面的早会也就名存实亡了,虽然王沫抽查过几次,但非常迷的是那几次大家都能准时参加,因此,他一次小辫子也没抓到过。 甚至几个和文北言关系要好的同事,例如小韦、孙姐等人,还专门拉了个小群,每天互相打掩护。 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到了月底,王沫突然在市场部内部群里甩出一个表格,上面是本月开始早会之后,打卡时间在8点45分到9点之间的名单,并宣布,每人每次20元,作为部门内部考核在工资中体现。 大家一看,少的有扣几十的,多的有扣几百的,几乎人人都有。 虽然钱不多,但实在是太膈应人了。办公室里当时就有人骂出了声。 正好第二天是工会的员工满意度调查,题目匿名回答,且全都是打勾的选择题。工会同事带着纸质问卷到各部门办公室,写完之后直接投进问卷箱。结果出来,市场部的满意度全集团总部最低,并集中体现在对主管不满意,达到了让人震惊的42分(满分10分)。 调查结果在内部论坛上一下发,王沫就接到了hr总监的电话,请他去“谈一谈”。 这边,卓斯弈给文北言发微信:“王沫到底怎么你们了,怎么打分这么低?” 文北言:“这是他的基操,我们都习惯了。“ 王沫从hr总监那边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两天后,他宣布:“现在天气冷了,大家早起可能都有点困难,早会取消,大家在日报里写好每天的工作内容和次日的计划。” 于是在过了一个多月之后,文北言终于又能蹭卓斯弈的车上班了。 早在文北言早上起床提前、出门提前的第二周,卓斯弈就让周幼龄去调查了,也很快摸清了情况。他以为文北言会跟他诉苦,甚至请他帮忙,但没想到他居然一声不吭,到最后也没告状。 在取消早会之后的第一天早上,卓斯弈特地起了个大早,做好了早饭。 两人坐在餐桌前,文北言对着手作三明治和草莓牛奶露出了又惊讶又期待的微笑,卓斯弈才说:“你要是早点告诉我王沫让你们开早会,就能早一个月吃到我做的早饭了。” 文北言架子顿时端起来了。 他在外面对其他人都很平和从容,但唯独面对卓斯弈,会不自觉的端起幽荒圣君的架子来。 “这等小人,本座自己就能搞定,就不劳烦卓总了。” 卓斯弈便露出苦恼的神色来,说:“我知道你都能搞定,但是你的其他事情我都插不上手,只有这件事能帮一点忙。你什么都不跟师兄讲,让我觉得好失败。” 文北言:“……”你的戏还能再假点不能? 卓斯弈依旧愁眉苦脸:“师弟一点都不信任我,师弟对我是真心的吗?师弟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文北言:“卓总你今天戏有点儿乱,注意人设啊。” 卓斯弈一手扶额:“师弟什么都不跟我讲,看来我必须要奋起,努力体现存在感了。” 文北言:“您的存在感已经够强烈的了,收着点演好么?高级的表演是留白的艺术,留下遐想的空间才让人回味无穷。” 卓斯弈一拍手,眼睛里直放光,做作无比:“作为一个从古代重生过来的,你的现代词汇实在是太溜了!” 早饭在插科打诨之中度过了,下车的时候,文北言特地问了一句:“你是对王沫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卓斯弈潇洒的挥挥手:“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等着!” 第30章 师兄我没有谈恋爱-1 就这样,到了年底。 年底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写总结和年终考评。 文北言心里有数,无论自己做得多么好或者多么不好,王沫都不会给自己有好的评价,他也不费力气了,找到去年的年终总结,模板都没换,常规工作部分改了改数字,专项部门把项目总结ppt的内容加进去,齐活儿。 然后他又玩了一手阴的,在一次单独汇报的时候,用摄心术操纵王沫把他的考评记录拿出来给他看。 一看果不其然,王沫的打分实在太贱了。 市场部一共10个员工,曾笑笑在第三位,前五基本上都是比较听话对他比较服从的员工。平时和文北言关系挺好的同事里,单单给孙姐排了个第一,其他都跟文北言一样,是中下游的难兄难弟。在文北言之后,是资历较浅平时出错比较多的新人们。 总之一句话,又心机又侮辱人。 年终考评和年终奖有关,和第四季度的晋升也有关。文北言自己无所谓,但其他同事们一年到头可都指着年终奖。 他指挥王沫,把部门里和他不对付的骨干都放到前五,曾笑笑和自己对调,放到第七,然后给王沫下了极深的暗示,让他坚信是依照原来的评分表发出去的。 这一年的新年在一月下旬,年终奖将会跟着12月的工资一起发放。文北言相信,结果一定会让应该高兴的高兴,应该恼火的恼火。 ——————————————分割线———————————————— 结束了年终考评、忙完圣诞节之后,办公室里到处都沉浸在一种元旦即将到来的充满期待的浮躁中,12月27日晚上,照例晚归的卓斯弈推开文北言的房间门,问道:“明天晚上有安排吗?” 文北言正盘坐在床上修炼,他神识放开,以念波回复:“有,修炼。” 卓斯弈:“能暂停一天么?” 文北言:“有事吗?” 卓斯弈解释:“我们集团的传统,每年元旦前后,会和高管们私下聚一聚。今年我想带你去,以后也好公开你的身份。” 文北言:“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遇到了麻烦。那我就不去了,反正我迟早要辞职的,还是继续隐着。这么高级别的聚会,我就不去了。” 卓斯弈听得啼笑皆非:“你这是……你别误会,我们不是那种有颜色的聚会,也不去会所,就是吃吃饭。” 文北言:“我还真没往那方面去想,就是一个随时准备辞职走人的人,去参与集团的顶级聚会,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就不太好了。” 三句话不离离职搬家,卓斯弈真是拿这人没办法。 他说:“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弟弟,还是去露个面。你要是不想吃饭,可以打个招呼就走。” 文北言:“那不如这样,你耽误我一天修行,就用一瓶精纯火属精气来弥补。” 卓斯弈傻眼了。 你说要钱要东西,他都有办法,但这东西你让他去哪里找去? 他对着文北言愣了一会儿,悻悻的退出去了。 尽管如此,12月28日这天,文北言的修炼还是被打断了。快下班的时候,曾笑笑给他发微信,说要请他吃饭,把订位置的支付截图都发过来了。那还是个不能退的高级餐厅,大有你不去我这么多钱就打水漂了你忍心吗的意思。 这两天曾笑笑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恹恹的也不爱说话。文北言抱着“看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的念头答应了。 出于礼貌,去餐厅叫车的钱是文北言出的,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文北言拉开车门,请曾笑笑先上车,并且非常体贴的用手挡住车门上缘,然后自己才跟着坐进去。 他们其实没什么可聊的,但曾笑笑释放了善意,又主动找话题,因此气氛还算融洽,一直到在餐厅里坐下来,她才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 “时间过得真快啊,今年一眨眼就过完了。” 文北言带着微笑,等她说下去。 曾笑笑一手托腮,菜夹到自己的碗里却不吃,用筷子戳着,幽幽的说:“我今年一年,算是白过了。” 文北言敷衍道:“还好?” 曾笑笑叹了口气。 她今天仔细化过妆,米白及膝的毛衣长裙,外面配黑色双面呢大衣,珍珠耳环大波浪,腕表光芒含蓄,指甲色泽含蓄知性,实在可以算得上美人。 美人叹了口气,娟秀的眉头微微皱起,实在是我见犹怜。 她试探的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年终考评成绩?” 文北言摇摇头。 曾笑笑又叹了口气,似乎难于启齿。看来她是真的有些难过。 文北言决定推她一把:“不太好?” 曾笑笑再叹一口气。 看来她已经知道了。 文北言:“你是怎么知道的?考评分数不都是保密的,在发年终奖的时候才会通知到个人吗?” 曾笑笑用筷子在碗里烦躁的划着:“反正我就是知道了——所以,我的年终奖也没多少。” 文北言装模作样的想了想:“你是6月份进公司的?” 曾笑笑:“五月底。” 文北言佯作不解:“按理来说,王经理那么器重你,不应该啊。” 曾笑笑捏着筷子的手指头隐隐用力,指节都发白了。 “其实,我在上家公司干得好好的,是王沫说过来能做主管,薪水至少涨50,我才跳槽的。” 文北言赶紧做了个s的手势:“别,公司禁止员工讨论工资。” 曾笑笑的筷子在碗里又划拉了一阵。 “我想离职了。” 哦,文北言在心里说。离不离职不重要,不过你确实跟错了人。 他说:“也不用这么着急,骑驴找马也可以。” 曾笑笑沉默了片刻,放下筷子,抬起目光平视着他。 她又温柔又忧伤的问:“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走?” 柔和的暖黄光自头顶而下流泻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肤色显得异常美好,脸下巴上的两粒痘痘都不难看了。 文北言说:“既然都说到这一步了,我也直说好了。你是走是留,对我影响都不大。” 曾笑笑又叹了口气。 她叹气也是极其优美的,一叹三叠的那种。 “你有人撑腰,自然不在乎了。不像我,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就只有自己。” 第31章 师兄我没有谈恋爱-2 文北言本来被她这左一声叹气右一声叹气闹得发困,这下立刻精神了。 “我有人撑腰?”谁传出去的? 曾笑笑幽怨的咬了咬嘴唇:“第三季度晋升那事一出来,我就猜到了。你别不承认。” 原来是那件事。 文北言一门心思想离职,对这些世俗的晋升、奖金什么的都不怎么在意,只是觉得看王沫吃瘪好爽。现在想想,卓斯弈确实一直在暗地里为他撑腰。 那是我师兄,为我撑腰是理所当然的,几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又不是从今天才开始。文北言心里满是理直气壮。 他潇洒的一挥手:“你不是也有王沫给你撑腰吗?” 曾笑笑眼睛都红了。 “他要真的支持我,就不会年终考评只给我这点分数了。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你要真对一个人好,别的都是假的,只有给钱是真的。”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看事情倒是很直接。 文北言:“你和他谈过吗?” 曾笑笑微微皱着眉,满怀抱怨:“他就是画饼。” 文北言以一种事不关己的体谅心情安慰道:“你再等等,说不准饼马上就能端上来了?” 曾笑笑匪夷所思的看着他,好一阵才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你……你有没有这个自觉,就是……”她筛选着词汇,“对王沫来说,只有一个饼,现在已经被你吃了,所以他就没有饼给我了?” 文北言眉宇微扬:“是吗?我不觉得。我倒是觉得,饼本来很大,但你们画地为牢,人为的把它限制小了。” 曾笑笑苦笑道:“你太理想化了。晋升名额有限、评优名额有限,要么是我,要么就是别人。可能对老板来说饼确实很大,但对我来说,它很小。” 这种事业上的倾轧,文北言确实没经历过。他前世虽然也并非一帆风顺,但是师兄和师尊都一直护着他,大师兄还为了他而死。而且修真界以修为为先,无论是提升境界还是飞升都没有名额限制,一切都凭本事。 凡人的俗世,还真是复杂啊。 文北言突然产生了一种,“要不然我就别掺和这种小鱼小虾的池里斗”的戏码,专心让师兄养我,好好修炼,恢复修为,早日飞升? 不过,即便他要事了拂衣去,也要斗赢了再离开。否则,堂堂幽荒圣君在凡人的职场斗争里落荒而逃,传出去多不好听! 他在心中暗暗决定,就算要离职,也要把王沫赶走了再说。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决定之后,文北言就有话说了。 “如果王沫能继续往上升,升到总监、升到副总,你还觉得饼小吗?” 曾笑笑自嘲的笑了笑,不易察觉的摇摇头。 文北言又说:“他升不上去,怪谁呢?怪你吗?” 曾笑笑目光倏地抬起来,她的眼睛亮得令人心动,对视的瞬间,文北言都不由得赞叹起她的美丽来。 曾笑笑似笑非笑的说:“他升不上去,当然要怪你啊!” 文北言先是感到莫名其妙,然后慢慢回过味来,也似笑非笑的点点头。 “说的也是。他要靠欺负我立威,靠欺负我去表现,我没让他欺负。确实怪我。如果他换个人欺负,说不准这事就成了。” 曾笑笑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文北言必须得承认,她一笑,就像聚光灯投射在钻石上一样,熠熠生辉。 “我决定了!”她的声音突然明朗起来,“既然跟着他没有指望,就不跟他混了。” “早该这样了,”文北言半是埋怨半是劝说,“好好干工作,其他的事情少掺和,有时间琢磨乱七八糟的,不如干点副业,不比什么都强?” 曾笑笑点点头:“说得对。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干杯!” 文北言结束和曾笑笑的饭局回到家,已经10点多了。 他进门一看,客厅的灯照在沙发上,卓斯弈正在看书,一声不响。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他居然回来了?不是要跟高管们吃喝玩乐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能尽兴吗? 他换了鞋子,心怀狐疑,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卓斯弈从书上面抬起视线,锐利的摆了他一眼。 “怎么?嫌我回来早了?” 文北言去洗手:“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敢质疑师兄?只是觉得要跟高管们聚,是不是没有尽兴啊……” “你想在家干嘛?需要我出去给你腾地方吗?” 文北言被怼得一愣,这又从何说起? 师兄这脾气来得有点凶猛啊……他嘿嘿的笑着,狗腿的挨着卓斯弈坐下。 “我哪敢让师兄给我腾地方啊……我什么也不干。” 他刚坐下半边屁股,卓斯弈就很嫌弃的用眼角瞥了他一眼,仿佛他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你不收拾收拾?” 文北言半蹲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陪笑了两声,说:“我觉得还好啊……” 卓斯弈看他始终不开窍,也不绕圈子了,径直点破:“风流了一晚上回来,不去洗个澡,把香水味儿什么的洗掉么?” 文北言恍然大悟,师兄这是吃醋了啊! 怪不得这么阴阳怪气的,平常他早上起床牙不刷脸不洗就吃早饭,卓斯弈也没嫌弃过他,果然事出有因。 他赶忙解释:“师兄,你误会了,我可没去风流,我就去和同事吃了个饭而已。” 卓斯弈翻过一页书:“是啊,和女同事单独去高级餐厅吃饭,为女同事开车门,还生怕她碰了头,一顿饭吃了快3个小时,干杯好几次,我和高管们聚会也就这么久。” 他师兄这是监视了他一整晚么?连这种细节都这么清楚。文北言有些无语。 “就吃了个饭而已……” 卓斯弈头也不抬的又翻过一页书,不冷不热的:“每天白天见面,晚上吃饭还能一口气讲3个小时……我原来一直以为你的话不多,看来是我误会了……” 文北言觉得自己浑身张嘴都说不清了,无奈的解释:“我们在说正事。” 卓斯弈阖上书,视线不满的乱飞:“我记得你跟我说今天要修炼,所以才没时间陪我去的。那个女同事也是你们同道中人吗?” 第32章 师兄我没有谈恋爱-3 “不是不是,”文北言忙解释,“我们说的是工作上的事。” 卓斯弈敏锐的一眼扫过来,脸上就差挂上三个大字“不相信”了。 “我记得之前让你帮忙接市场部经理,你可是拒绝了的。现在突然这么热爱工作,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啊……” 文北言抓抓头发,他坑自己真是一坑一个准。 “我跟她就吃吃饭而已……” 卓斯弈冷嘲热讽了半天,突然转过身,直直的看进他眼里。 “我见过那个女同事,我记得挺漂亮的?” 我一个修道中人,漂不漂亮与我何干。 文北言懒洋洋的:“是吗?” 卓斯弈盯着他,僵了一会儿,才垂下目光。 “你们到底在聊什么?” 文北言这才安稳的坐下来,还往卓斯弈那边挤了挤,两个人半边身子都挨着了。 他把这段时间市场部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讲了一遍,最后总结:“她是灰心了,想找人说说话。” 卓斯弈听完,沉吟片刻,问:“她想离职,你为什么要挽留她?” 文北言自己倒不明白了:“我没挽留她啊!” 卓斯弈来劲了:“那你还跟她说什么把饼做大,好好工作,争取升职?” 文北言简直想挠自己:“我那都是安慰她的话,顺着她说的。她都请我在那么贵的地方吃饭了,而且忙活了一年基本算白忙,心情很不好,说着说着都快哭了,我说两句好听的也是应该的。“ 卓斯弈“哦”了一声。 “我也请你去很贵的地方吃过饭,结果你不光没说好听的,还要辞职搬家,和我们家一刀两断。” 文北言真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卓斯弈幽幽的:“你身上还有她的香水味儿。” 文北言忙在身上左闻闻右闻闻,一脸懵逼:“没有啊!” “你都闻习惯了,自然发现不了。”卓斯弈说着说着,竟然有些愤愤不平,“你已经习惯了跟她一起工作了,所以才不想让她离职,对不对?” 如果卓斯弈不是大师兄,文北言现在已经跳起来打人了。 但是面对大师兄,他只能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用充满悔恨的语气说:“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我一定优先陪师兄吃饭,师兄不用我陪我再去答应其他人,可以吗?” 时间已经不早,文北言也不想跟卓斯弈就这个问题继续拉扯下去,快快的洗了澡,调息了一个周天,就关灯睡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几点了,他翻身之际,发现有人居然坐在他的床边。 结界没有动静,所以应该不是外人,肯定是卓斯弈。 文北言没提防,继续睡他的觉。然后,在迷迷糊糊之中,他感到身边的床铺下陷,一只温热的手揉了揉他的头。 他简直无力吐槽,师兄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揉我的头?我又不是狗! 男人头女人腰,摸了不会有好结果的啊! 不过,卓斯弈也就是揉了揉,后面什么也没做,近距离看了他一会儿,就起身,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这事到这里还没完,第二天一早,当文北言走出卧室时,发现餐桌上摆得比平时还丰盛。 有培根,鸡蛋,热牛奶,烤面包上抹上了虾黄,甚至还有一碗小馄饨。 师兄对我自己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是真的上心啊。 卓斯弈听见脚步声,忙从厨房出来迎向他:“早饭做好了,快去刷牙。” 文北言满怀愧疚,一边刷牙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你真不是东西,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师兄之腹!师兄那是什么人?师兄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正道楷模,和你这种走歪了路的魔修可不是一回事! 怀抱着愧疚,文北言花了一半的早饭时间来整理措辞,好不容易理顺之后,他喝了口牛奶,清清嗓子,说:“师兄,我今天晚上请你吃饭。” 卓斯弈先是有些意外,然后含着笑,拿纸巾把他的牛奶胡子擦掉了。 “就我们俩,找个环境好的地方,吃吃饭,说说话,好不好?” 卓斯弈点点头:“我让秘书去订位子。” 文北言忙按住他:“不不不,我请客,我来安排。” “好,你安排。” 在距离丰元大厦200米的路口,卓斯弈像往常一样让文北言下车。文北言关上车门的时候不忘嘱咐他:“中午少吃点,留点肚子吃晚上我请的。” 卓斯弈比了个ok的手势。 文北言问了几个同事的意见,结果同事问他,你想请的人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忌口?他却都答不上来。前世他们自幼修炼,食物不求美味,只求灵气充盈有助于修行,而且最重要的是,筑基之后,就开始辟谷,不用再进食了。他都记不起前世大师兄吃东西的模样了。 至于现世的卓斯弈……文北言不得不羞愧的承认,吃的花样太多,而他连菜都没认全,哪里说得上来卓斯弈爱好什么。 同事们又说,要不你直接问问他,想吃什么就定什么。 文北言十分为难,他已经夸下海口,说会安排好,现在又去问人你想吃什么,未免显得太没诚意了。 话说到这里,同事们也只能纷纷表示爱莫能助。 最后,孙姐看他实在是没辙,主动建议:“要不,你请他吃火锅。天气冷,火锅暖和,他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点,不能吃辣就清汤。我想不出比海底捞更适合你的了。” 文北言想了想,一锤定音:“就吃火锅!” 他订了地方,发给卓斯弈,收到了一个“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的回复。 下午工作的时候他也抽空刷攻略,海底捞什么最值得吃,海底捞怎样diy个性锅底,等到快下班的时候,已经储备了一肚子理论知识。 6点一到,他立刻就溜了,第一个冲出办公室,一分钟都没有停留。 卓斯弈比他来得更早,已经在车里坐着了,一看到他就按喇叭示意。 路上有点堵,不过总的来说还算顺利。到地方坐下来,文北言主动的招呼,忙来忙去,十分周到。 刚开吃没多久,突然有人跟他打招呼。 “小文,真巧,你们也在这里?” 他抬头一看,真是太巧了,竟然是曾笑笑。 第33章 本座十分后悔-1 曾笑笑的角度很巧,她在文北言斜对面,正好在卓斯弈身后。卓斯弈被卡位的靠背挡住,在她的角度看不见。她也没想过去关注文北言的同伴是谁,径直走向文北言,笑眯眯的说:“你们两个人?我们也是两个人,现在暂时没位置了,我在外面看见你,跟服务员说是跟你一桌的才让我进来的。” 她说着,招呼同伴过来。她的同伴也是一位年轻女性,黑长直,千鸟格的毛呢外套,领口露出衬衣的系带,看起来十分温文娟秀。她略微迟疑的扯了扯曾笑笑的衣角:“会不会打扰到别人了?” 曾笑笑非常自来熟的往文北言身边更凑近了些:“你们是两个人,我们也是两个人,我们吃点亏,四个人aa,你们看怎么样?现在这个时间,到处都爆满,帮帮……” 最后一个“忙”字卡在了她唇边,隔着火锅腾起的水汽,她这时才看清了对面人的脸。 “卓……卓总?” 卓斯弈耐人寻味的看着她。 曾笑笑看看卓斯弈,又看看文北言,只震惊了很短的时间,就突然笑着锤了文北言一下,十分亲昵。 “原来你今天说要请客,是请卓总啊?” 说完,她笑吟吟的转向卓斯弈,落落大方的说道:“下班了就不是老板了,卓先生介意跟我们两个没饭吃的小姑娘拼个桌吗?aa制,绝不占你们便宜!不过我们不喝酒,只吃菜,如果你们喝酒,酒水不a。” 她和她的同伴,一个明人,一个含蓄娟秀,都是让人眼睛一亮的大美人,一般男性很难拒绝。 但是卓斯弈不是一般人,他礼貌但冷淡的说:“不方便。” 曾笑笑又转向文北言,哀求道:“真的不可以吗?我昨天就想请小文吃火锅的,又怕不够隆重所以才换了地方。我请客行不行?” 文北言讪讪的笑笑,说:“确实不方便。” 曾笑笑的同伴又扯了扯她的衣角,说:“算了,我们再看看其他地方,实在不行我请你吃麻辣烫,和火锅一样的。” 在同伴的劝说和保证下,曾笑笑才终于舍得离开。 人一走,卓斯弈就问:“她怎么知道你要请客?” 刚把人哄高兴,现在看来又要重来。文北言认命的说:“我不知道请你吃什么,请教了一下同事。我没有问她,只不过被她听到了。” 他本来以为卓斯弈会继续阴阳怪气下去,就像昨晚一样,但没想到卓斯弈的表情突然亮了。 “是同事建议你请我到这里来吃的?” 文北言点点头。 这人怎么一时喜一时悲的?霸道总裁的喜怒真是好难揣摩。 卓斯弈更高兴了,他放下筷子,讲究的拿出手机来,咔嚓咔嚓的拍了一气。 文北言不解的看着他:“你拍这个做什么?” 卓斯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把照片给他看:“看,我拍得不错?” 画面上是摆得满满的桌面,但文北言的手和肩膀在角落里出镜,可以清晰分辨。 “这有什么好拍的?” 卓斯弈又拍了两张:“发朋友圈。” 文北言几乎不发朋友圈,他堂堂幽荒圣君岂会需要朋友圈这么个平台来表达想法抒发感情? 不过卓斯弈要拍就拍,他把烫好的肥牛从锅里捞出来,舀到卓斯弈碗里。 “别动!” 卓斯弈从自己的碗上面拍了一张,正好把漏勺和拿着漏勺的手都拍进去。 文北言等他摆弄了好一会儿,才问:“拍完了吗?” 卓斯弈看着照片,满意的点点头:“拍完了,可以了。” 这个小插曲过去得很快,卓斯弈凑齐了九宫格,发完朋友圈,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招手叫服务员:“来一瓶江小白、一瓶劲酒,两瓶红牛。” 文北言忙解释:“我不喝饮料。” 服务员送酒来得很快,卓斯弈轻车熟路的摆好两个杯子,先各自倒进去大半杯红牛,然后一边加上江小白,一边加上劲酒。 他把红牛江小白放到文北言面前,豪迈而不容拒绝的说:“既然是请客,连酒都不陪我喝的吗?” 文北言恍然大悟,原来憋了半天,在这里等着他。 今天遇到曾笑笑是他倒霉,他也不多说什么了,拿起酒杯,咕噜噜一饮而尽。 “师兄让我喝,我就喝。但是,你要开车,就别喝了。” 卓斯弈没他那么勇,但也一口下去半杯:“没事,我代驾都叫好了。” 红牛江小白入口甜丝丝的,就像糖水一样,完全没有白酒的辛辣刺激。文北言平时不喝饮料,完全没研究。他们一边吃,一边聊天,一边喝酒,不知不觉一瓶就下了肚,后来……就不太清楚了。 等他恢复意识,已经回到了家里。他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只不过,除了他之外,床上还有另一个人! 文北言一骨碌爬了起来,冲进洗手间。 他的身上清洁干燥,应该是好好的洗过澡了。 中间的事他都不记得了,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又是怎么睡下的?他完全没有印象。 我竟然就这么醉了?本座堂堂大阴山冷月峰幽荒圣君居然就被这么两瓶酒放倒了? 修为被封印实在太难了。 他兀自沮丧了一会儿,突然一激灵。 他不会酒后失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第34章 本座十分后悔-2 卓斯弈醒来,发现卫生间的灯亮着,文北言应该在里面,只是听不出动静,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摸过去一看,里面的情形让他呆住了。 文北言一身古装打扮,黑色滚着鎏金的长袍铺了半个卫生间的地面,广袖垂到地板上,乌发如云,头上一顶云海日出银冠,气势逼人,俊美无俦。 文北言视线微微一斜,卓斯弈脑子里顿时冒出了“眉目生辉,盈盈秋水”等一系列词汇。 “魔尊?”他试探着,“您这大半夜不睡觉,是在修炼吗?” 文北言看到他,顿时泄了气,法相消退,变成了缩在马桶盖上的姿势。 卓斯弈赶紧拿了浴巾给他披上:“你这是干嘛?” 文北言往马桶抽水箱上一靠,生无可恋:“活不下去了,师兄你还是放我去继续干魔尊。” 卓斯弈现在已经习惯了,一边把他包得更严实了点,一边说:“行,但是,既然要继续当魔尊,就不能感冒对不对?” 文北言一手扶额,又糗又后悔。 卓斯弈以为他酒还没醒,又为了醉酒失态拉不下面子,安慰说:“你只是魔尊,又不是酒仙,平常不喝酒,喝醉也没什么的,别想了,先去睡觉。” 文北言实在无言以对:“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只怕是飞升不了。” 卓斯弈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为什么飞升不了了?你说说看。” 文北言又扁了扁嘴,他现在酒劲是下去了,但是那股沮丧劲儿怎么也消散不了:“人劫过不去。”还有修为也被封印了。 卓斯弈:“没有没有,你别难过啊,有我在,人劫一定能平安度过。”停一停他又说,“你确实喝醉了,但是也没怎样,也就是弄脏了你的衣服和我的床,别在意。” 文北言简直没法见人了:“我为什么会弄脏你的床?” 卓斯弈:“你一进门,就跑我房间去,跳到我床上打滚,抱着我的被子和枕头说,师兄我好想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说着转身跑出去,又拿了手机,噔噔噔的跑回来给文北言看。 “我可没骗你,你自己看。” 文北言默默的把一分多钟的丑态看完,直到他在卓斯弈床上吐了,卓斯弈慌得把手机扔了,后面就全都是卓斯弈跑来跑去的脚步声,以及他一声接一声的呕吐。 文北言看完,匪夷所思的转向卓斯弈:“你录这个干什么?” 卓斯弈眼角染着狡猾的笑:“留证据。” 文北言:“什么证据?我弄脏你床单的证据?” 卓斯弈:“我们兄弟感情很好的证据。” 文北言愣了一会儿,夸张的捂着脸假哭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离家出走……” 卓斯弈只好又扔了手机,把文北言的脑袋从浴巾里挖出来:“行行行,我删,我马上删,可以?” 文北言看他操作完,依旧充满警惕:“你留备份了吗?” 卓斯弈苦笑,一摊手:“我忙着照顾你,哪里有时间备份啊?” 说着,他从背后帮文北言把浴巾裹好,劝道:“卫生间太冷了,回去睡。” 文北言倏地转过身:“你回你自己床上睡!” 卓斯弈一脸委屈:“你吐的还没收拾呢,我准备明天叫家政阿姨来的。” 两个人磨磨蹭蹭的回卧室,文北言还是恹恹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卓斯弈决定下点猛药。 他故意说道:“不过,魔尊大人,我有个疑问:其他的修道之人都能运化酒力,喝多少都不会醉。你怎么不会这一招?这才喝了几口啊,你就不省人事了。” 他以为文北言就算不跳起来,也要冷嘲热讽一大串。但没想到,文北言不仅没反驳,连哼哼两声都没有。 这倒是稀奇,卓斯弈用胳膊碰碰他:“怎么了?”他又戳到魔尊大人的什么痛处了? 文北言一双灿若明星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卓斯弈等了一会儿,刚想继续问,哪知道文北言轻轻的叹了口气。 “师兄。” “嗯?” “其实我今天很高兴。”文北言喃喃的:“我已经有900年没喝过酒了。” 第35章 本座为师兄许下的誓愿 在第二次逐月之征中,文北言得知了大师兄卓斯弈真正的死因。道修败退后,他丝毫没有感受到独霸天下的快意,反而独自一人来到大孤山脚下,在一家农家酒馆喝到烂醉。 他不光喝酒,还买走了酒馆里几乎所有的存酒,沿着荒无人烟的小路往冷月峰走,一路走一路喝,酒瓶丢了一路,醉了倒地就睡,醒来继续狂饮烂醉。 步行31日,他重新走到冷月峰脚下。那一日天气晴朗,阳光把峰顶涂成一片灿烂的金色,在碧蓝的天空下,辉煌夺目,是人间至美的盛景。 文北言就地跪下,对着冷月峰连叩三个响头,立誓声振寰宇。 “我文北言,对着西荒大阴山起誓: 无论轮回几生几世,都要寻回大师兄的魂魄。若他尚未转生,愿为他铸根骨、还他性命修为;若他已经转生,便收他为徒,倾尽毕生所学教他;若他不愿修炼,便守在他身边,护他生生世世富贵如意。 大师兄为救我陨落一次,我愿赔他三世性命以为回报。 苍天在上,大阴山为凭,若违此誓,愿身死道消,再无来生!” 他起誓的时候,想着的全都是我愿意为他生为他死,现在卓斯弈既不要他拼命,也不要他帮他打天下,只想要他在俗世里陪着他、当个好弟弟,真的不算要求高。 以前是不确定卓斯弈的身份,现在都完全确定了,还别扭了这么多天,也够了。 他扯扯卓斯弈的睡衣袖子,问:“你真的不想让我离开丰元、也不想让我搬出去?” 卓斯弈:“嗯?” 文北言爬起来,异常认真的说:“那我就不辞职了。” 这个转折太突然了,卓斯弈也赶紧爬起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没什么,”卓斯弈神色平静,“我就想让你高兴。”还有,让你富贵如意。 如此的坦诚,卓斯弈反而吃不消了。 “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想好了,你我命途不同,勉强留住你,最后可能会闹得不欢而散。”他轻轻叹了口气,又揉了把文北言的头,“那天你说要辞职、要搬走,太突然了,我舍不得你。你可是我弟啊。” 大概是因为酒还没醒,文北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那你为什么还是一直拒绝我?“ 卓斯弈:“我以为你是开玩笑,逗你的。” 文北言换了个姿势,端端正正的盘坐着,说:“我不辞职了,也不搬走了,我说真的。” 卓斯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会心的笑了起来:“好。我知道了。” 文北言又说:“不过,我想当年度优秀员工。” 这话题转得够快的,卓斯弈连眨好几下眼睛:“啥?” 文北言解释:“年度优秀员工,可以在年会上上台接受表彰,还有总裁——”他专门指了一下卓斯弈,“亲自发奖金和证书。” 卓斯弈一听,立刻跳下床,噔噔噔的跑出去,回来拿着钱包、笔和便利贴。 “来,”他把银行卡一张一张递给文北言,每张递出去还用便利贴写好密码问题贴上去,“我以前告诉过你,你可能忘了,我再说一遍,你要记好。” 文北言把这些卡推开:“我不要这个。” 卓斯弈以为他不相信,又解释说:“不是空卡,里面都有钱。”他一张一张的数过来,“这是小额备用金,有100万;这个也是小额备用金,大约10w美金;这张黑卡无上限,你要买房买车都不成问题。” 文北言依旧不肯收,他强调道:“我有钱。” 卓斯弈不明白了:“那你想要什么?” 文北言露出了略微不好意思的笑容,说:“我就是想在年会上上台接受表彰,大家都为我鼓掌。” 卓斯弈慢慢收起钱包,放到床头柜上,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文北言,饶有兴趣的笑了起来。 原来我家这个小魔尊是个场面人啊。 他说:“这种场面,你前世经历得还少吗?” 文北言煞是讲究的说:“那不一样。” 卓斯弈靠在床头,看着自家这个小家伙表演:“怎么不一样了?” 文北言说:“本座前世虽然走到哪里众人就叩拜到哪里,但那都是因为本座的武力威吓,他们并不是对本座真心拜服。本座也心知肚明,所以,并不当一回事。” 卓斯弈恍然大悟,一拍手:“我知道了,你是想让大家发自内心的尊敬你、称赞你,是?” 文北言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说:“对!确切的说,是要让他们在心里渴望跟随我的脚步,成为我这样的人,向我学习。我研究了好久,年度集团优秀员工有相当于平均季度工资的奖金、职级还能升一级,是集团内部最高的奖。如果我能得到这个奖,一定能收获他们的艳羡、渴望和期盼。” 卓斯弈心想,这小家伙看得还挺准,每年的集团优秀员工确实都让人羡慕嫉妒恨。 不过,他有更好的办法。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他信誓旦旦的说,“我会安排好,等着。” 自那天之后,文北言暗搓搓的期待了好久。 时间已经到了腊月,年终考核也都搞完了,在过年前的骚动中,丰元集团迎来了年会。 文北言翻了翻原主年会的记忆,进公司两年多,只参加过一次年会,还是当工作人员。 在文北言看来,那段年会的经历,岂止一个惨字了得:先是忙得跑来跑去,连热乎饭都没吃上;结束之后,别人欢欢喜喜的离开,他认命的留下来当清点物资。收拾完之后在便利店买了一杯泡面和两串关东煮,还生怕卓斯弈等着急了,一路走一路哼哧哼哧的吃,连味儿都没尝仔细。 不光如此,原主的运气简直烂到家,连普奖都没中一个,别人中大奖马尔代夫七日游、中爱疯,他就只有毛巾的伴手礼,回家打开一看,有一条毛巾的边还脱线了。 亏吃一次就够了。 文北言打定了主意,当行政部过来借人,而王沫不做他想直接点他的名时,文北言一张嘴,就对着王沫和行政部的工作人员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鼻涕口水喷了王沫一桌子加一杯子。 然后,他拖着半截清鼻涕,一边咳嗽,一边用嘶哑的嗓音说道:“我生病了,重感冒,我去行政部帮忙年会没问题,只是你们担待,要是被传染了,不要怪我。” 第36章 年会-1 王沫还想说什么,文北言又是一阵猛咳,就手在王沫桌上扯了纸巾擤鼻涕,声音特别大特别夸张,然后不客气的把纸巾堆到王沫桌上。 行政部的工作人员自己看不下去了,主动说:“还是换一个,这次年会有特别来宾,传染了我们没什么,传染了特别来宾可怎么办?” 王沫兴趣来了,问:“是谁?明星?还是代言人?” 行政部的摇摇头:“真不知道,卓总说年会那天下午彩排的时候再说。” 王沫:“临时通知,安排得过来么?” 行政部的无奈的摊摊手:“卓总很坚持,我们也没办法。” 王沫已经决定换人了,但是最后还要为难文北言一下,说:“这样,你去问问同事们,谁愿意替你去?” 去年会帮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别人坐着你站着,别人吃着你看着,别人玩着你累着,以前就是因为没人去才落到了原主身上。 王沫奚落的话都到嘴边了,却看见文北言倚在他办公室门口对着外面吆喝了一声,曾笑笑就屁颠屁颠的跑进来了。 “我去,王经理,我愿意去!” 王沫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曾笑笑,但后者完全没接受到他眼神里的讯息,反而更大声的说:“王经理,我愿意去帮忙年会。” 王沫虚伪的笑了笑,说:“小文,你看笑笑对你多好,你平时还那么爱怼她,以后同事之前可要更团结才是啊。” 曾笑笑完全不领情:“那都是开玩笑的啊,越怼越亲热,是?”说着还用胳膊肘撞了撞文北言。 在王沫恼恨的目光中,文北言略嫌得意的点点头,然后投来一计颇具深意的眼神: 你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文北言发现,最近公司同事对自己亲热了不少。 早上上班,电梯里已经挤不下了,开发部总监站在最外面,看见他赫哧赫哧的跑过来,主动走出电梯,把位置让给了他。 一定级别以上的高管是灵活时段考勤,文北言也就不跟开发部总监客气,进了电梯,临了,还收获了总监的微笑。 工作中途去茶水间泡咖啡,遇到了行政副总,行政副总慷慨的把自己的高级咖啡分了半杯给他,喝得他大半夜睡不着。 “黎总的咖啡劲儿好大啊。” 当晚,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苦于无法入眠的时候,忍不住抱怨。 卓斯弈:“……为什么黎总会把咖啡给你喝?” 文北言:“不知道,我在茶水间遇到了他,他主动分我一半。” 卓斯弈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跳起来把被子一掀,宛如喝多了的大学男生:“睡不着就来做运动!” 文北言警惕的往床边缩了缩:“你要干嘛?” 卓斯弈拉着他:“别客气,先来30个俯卧撑,连续做3组,做完再来3组30个仰卧起坐,做完保证你想睡。” 文北言狐疑的踢了他一脚:“不了,我还是打坐。” 他本来以为这是偶然,但没想到,过了两天,他经过5楼会议室,正好遇到供应链、生产和物流三个部门的联席会议中途休会。在走廊上正压低声音说话的物流总监和供应链副总看到他,一起停下来,多看了他两眼。等到他办完事再路过会议室时,生产副总还对他笑了笑。 文北言很诧异,晚上回家告诉卓斯弈:“供应链的副总、生产副总和物流总监,都似乎认识我。” 卓斯弈微微皱眉:“不可能,你和他们打过交道吗?” 文北言仔细想了想:“也就跟物流的接触过,麻烦他们收一下宣传物料而已……” 卓斯弈神色古怪,欲言又止的打量了文北言一阵,说:“你以后别打扮得这么好看的去公司了,这一个个的,看见好看的,就不安分。” 文北言不服气了:“他们只是跟我说话而已,你还不是每天都跟我说话!” 卓斯弈强词夺理:“我是你哥。” 文北言:“我还是去继续干我的魔尊,这日子没法过了。” 本来这种玩玩打打的气氛可以一直持续到新年,但没想到,就在年会的前一天晚上十点多,丰元集团的一个代言人突然爆出了重大公关危机。文北言半夜接到微信,不得不爬起来加班。 卓斯弈心疼的又是骂明星,又是给文北言倒茶、点宵夜,直到文北言忍无可忍,给了他一脚,说:“劳资在工作,你给劳资添什么乱?去睡觉!” 卓斯弈问:“你就不能用法力,嗖的一下就做好么?” 文北言说:“复联里都是有分工的,你让奇异博士去研究清洁能源发电,他也做不到啊!” 就这样,市场部一口气忙到了年会那天下午,除了曾笑笑提前去现场帮忙,其他人都是在开场之后才赶到酒店。 进门的时候正好在表彰年度集团优秀员工,文北言听完了今年的6个名字,没有他的,悻悻的坐了下来。 舞台上,伴随着激昂振奋的音乐,卓斯弈在给年度优秀员工颁奖。文北言默默的看了一会儿,低头剥桔子。 其实他也理解,卓斯弈有这么大的集团要管理,怎么可能把重要的年度优秀员工拿来儿戏。但是他难免还是有些失望。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卓斯弈,到底还是不同的,以至于他居然忘了,在前世,他获得了魔鼎不自哀,并激活它作为自己的本命法宝之后,大师兄是怎样的态度。 愤而斥责、一刀两断。 大师兄再怎样偏爱自己,也没忘了自己道修的身份,即便为他豁出性命,也未曾和自己这个魔修为伍。 指望他在工作上偏爱,一开始他就错了。 年会无非就是那些内容,回顾过去一年的成绩,表彰,各部门表演节目,但最高潮的部分还是抽奖。和文北言同桌的同事一个一个都被抽出来,欢天喜地的跑上去领奖,两轮欢乐奖和一轮三等奖之后,桌上只剩文北言、孙姐和王沫没有奖了。 再下一轮,二等奖,王沫的号码被念了出来。 他拿着新款的ipad回到座位,喜气盎然的问:“还有谁没中奖?” 第37章 年会-2 文北言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孙姐尴尬的笑了笑。 王沫正想说话,正在打游戏的小韦把手机塞进文北言手里,丢下一句“帮我打完”,就捂着肚子绞着腿朝厕所冲去。 虽然没人搭理,但王沫自己还要继续演下去。 “……所以说啊,人啊,一是命,二是运,三是风水,四是姓名。你看有些人,只要抽奖,一定有他,对不对?有的人,就算一时走了狗屎运,归根到底都是虚的……” 文北言把手机的声音开得大了些,嘿嚯哈嚯的十分带劲,吵得王沫都说不下去。他又默念了个隔音咒把自己包起来,决定自闭到年会结束。 桌上的小会不开,舞台上的大会还是要继续。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一等奖,主持人激动的宣布,有请卓总和执行董事为我们抽出! 会场一时安静了下来,除了文北言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四下张望,执行董事是谁?在哪里在哪里?执行董事家里是干地下工作的吗,这保密措施是不是太好了点? 在主持人的旁白“下面由卓总亲自邀请执行董事上台”中,聚光灯跟随卓斯弈,从舞台上,一直追到市场部的桌边。 文北言的位置不太好,背对舞台挤在角落里,站起来都困难。他正打到战役关键时刻,在一片寂静中,游戏的声音格外清晰。 “adra kill!” 文北言激动得龇牙咧嘴。 为了给霸道总裁让路,他周围的同事全都站了起来。主持人跟着卓斯弈,声嘶力竭的渲染气氛,几乎破音。 “我们都知道丰元集团有一位传说中的执行董事,地位极高,具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在集团初创的时候对老董事长提供过帮助,可谓雪中送炭。但是他一直没有公开露面过,我们所有人都很好奇,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主持人是同事客串的,由于太激动,口水喷到了卓斯弈脸上。卓斯弈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文北言全神贯注,手指按动如飞,“penta kill!” 他得意洋洋的大笑,孙姐看不下去的推了他一把。 他一脸茫然的抬头,聚光灯晃得他眼晕,卓斯弈站在主通道的红毯上,他们中间隔着歪歪扭扭的椅子、同事的衣服、包、大大小小的奖品盒子。 同事在说话,文北言耳边一片寂静,他忙解开隔音咒。 在游戏激昂的音乐中,一身华服、年轻英俊的总裁对他招手:“阿言。” 全场响起了口哨声,尖叫声,鼓掌声,主持人喷着口水兴奋的大喊:“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多么难忘的场面,谁都没有想到,这位神秘的执行董事,居然一直都是我们的同事,他坐拥权力,却默默的发挥着一颗螺丝钉的作用,这是怎样令人感动的精神……” 卓斯弈忍无可忍的踩了他一脚。 文北言还是一头雾水:“干嘛?” 孙姐一把夺过手机,塞给刚从厕所回来一脸懵逼的小韦:“快去抽奖!” 文北言依然很为难:“我过不去。” 只顾着吃瓜的同事们赶紧动起来,搬椅子的搬椅子,挪东西的挪东西,飞快的挪出一条道。 文北言瞥见王沫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顿时高兴起来,像只得意洋洋的小孔雀一样迎向卓斯弈,说:“你一直弯着腰不累么?” 卓斯弈这才心满意足的笑起来,一把从主持人手中夺过麦,说:“让我为大家介绍,这是我弟弟文北言,也是丰元集团的执行董事。” 年会现场又一次响起了口哨声,尖叫声,鼓掌声,控制台甚至不小心放起了《学猫叫》,很显然已经被这个惊人的消息搞到暂时大脑短路了。 文北言悄悄的在卓斯弈耳边问:“他们不是排练挺久的么?这是预定环节么?” 卓斯弈暗搓搓的推他向前走:“不知道。” 文北言:“幸好我没去当工作人员,否则你就得从侧台把我捞上来了。” 卓斯弈:“那又怎样?” 文北言兴奋得眼睛冒光:“那就是妥妥的赘婿打脸文开头了:集团高管离奇失踪,朴实无华的小白花工作人员被临时推上去顶包。这名利场的纸醉金迷啊,这酒池肉林的醉生梦死啊,他不知所措,他迷惘忧伤……” 卓斯弈:“……”你每天晚上到底是在修炼,还是在看狗血电视剧? 宣也宣布了,公开也公开了,卓斯弈和文北言一起回到舞台。工作人员把抽奖箱送到他们面前,卓斯弈说:”你抽。“ 文北言撸起袖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抹紫芒在瞳孔里闪过,他一把把孙姐的号码抓了出来:“168号。” 孙姐高兴的冲上了舞台。 一等奖是周x福金砖,孙姐捧着奖品欢天喜地的回到座位,立刻有同事说:“刚刚还说我们桌就你们俩没中奖了,没想到啊,好戏在后头。一个是暗藏在我们中间的执行董事,公司都是他家的;一个马上中了一等奖。看来话真不能说早了!” 王沫克制而冷淡的对孙姐说了句“恭喜”,就愤愤的离开了座位。 按照往年的惯例,大奖抽出来之后年会就结束了。文北言抽完奖准备走,却被卓斯弈拽住了。 与此同时,主持人浮夸的向着台下观众:“各位同事,你们一定以为,今天的抽奖就到这里了?我告诉大家,错!今天,除了公司准备的这些奖品之外,我们执行董事文先生,还准备了巨额现金大奖!一共66个!没有中奖的快举起手来!” 文北言诧异的看了眼卓斯弈,卓斯弈笑眯眯的回望,凑到他耳边说:“没有大场面,怎么配得上魔尊大人的亮相呢?我可是说到做到了。” 文北言笑得眼睛都弯了,抱着他的胳膊:“师兄你对我真好,师兄你太帅了!” 主持人:“……卓总和文先生你们可以等一会儿再表现兄友弟恭,我们的同事都等着呢,请!” 接下来的场面简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66个获奖员工把卓斯弈和文北言围在中间合影,每个人都举着红包。 抽奖结束后,卓斯弈带着文北言到主桌敬酒。生产副总和供应链副总干杯之后又回敬,说:“卓总发个朋友圈藏藏掖掖的,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说着,他们还掏出手机来给文北言看。 原来,那天火锅的朋友圈照片,卓斯弈几乎每张都心机的在角落带上了文北言。虽然没有露正脸,但手、衣服、鼻子嘴巴,或者虚化的人影,差不多已经可以辨认出到底是谁。文案更是傻白甜:今天我弟请我吃火锅o(n_n)o。 文北言:“……”没想到你这么浮夸,我错了。 年会最后是公司高管的合影、中层干部的合影、优秀员工的合影、10年服务奖合影、20年贡献奖合影。往年这些环节都在前面,但今年为了配合文北言的亮相,挪到了抽奖之后。 总之,卓斯弈带着文北言刷足了存在感。而文北言也非常满意的发现,王沫没有出现在合影的人群里。 第38章 年会-3 年会结束后,卓斯弈陪文北言到市场部的桌子来拿东西。员工们齐刷刷的等着,只差王沫一个。 卓斯弈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又谢谢他们的关照,说:“市场部的情况,我都听阿言说过了,各位的年终奖公司会综合考虑,一定会让大家过个好年的。” 言下之意,王沫说了可不算。 卓斯弈又问:“大家都中奖了吗?” 同事们齐齐的点头,卓斯弈环视一圈,问文北言:“你中的什么奖?” 文北言:“现金红包。” 卓斯弈:“我没见你念自己的号啊?” 文北言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我看到是我自己的号,就捐出去了。” 卓斯弈一把攀过他的肩膀:“那就是其实没中奖了。回去给你补。” 活动结束之后,临到要离开,文北言要去一趟卫生间,卓斯弈本来也要去,但被供应链副总拉住多说了两句,就晚了一步。 时间已经很晚了,卫生间里几乎没有其他人。文北言水刚放了个开头,突然察觉有人从背后朝自己扑过来。 他脚下灵活的一闪,那人就径直扑进了小便池。 从衣着就知道这人是王沫,文北言一招手,卫生间的门“咔”的一声反锁上了,他微眯了下眼,紫焰捆绑着王沫的手脚把他吊起在了半空。 “放开我!你这个妖怪!” 王沫刚骂了两句嘴就张不开了,文北言悠悠闲闲的放完水,提好裤子,又洗干净手,甩着手上是水,嫌弃的说:“看看我,干干净净;再看看你,不光爱躲在茅坑里、还特别喜欢喝新鲜尿。你个屎壳郎精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妖怪?” 王沫身上一股尿骚味儿,羊绒衫上一大片,解释都没人信。 文北言跳上洗手台,双腿调皮的一甩一甩。 “今天你喝了我的尿,算你三生有幸,回去千万别漱口,可以保你活到90岁。不用谢了。” 他笑盈盈的看着王沫憋红的脸,手指轻轻一划,王沫的嘴张开了。 “你自己选,是闹市马路裸奔,还是明天辞职。” “劳资才不会辞职,有本事你就开了我!” 文北言歪着头,愉快的看着他。 “你都选了裸奔了,我还费力气开你做什么?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脑子里都是水吗?” 他抬手一指,一道光疾射向王沫的眉心。而后紫焰消失,王沫摔下来在地板上滚做一团。 按计划,现在他就应该出去裸奔了。但文北言微微皱眉,又定住了他。 他手指一弹,王沫翻身在地板上摊开成了个大字。 “你个王八狗ri的你想干什么?……” 王沫没骂完就又被封住了嘴。 文北言感到,王沫身上有一种强烈的波动,正与他识海深处的魔鼎不自哀遥相呼应。 他闭目凝神,呼吸吐纳之中,感到王沫身上的波动如浪潮翻涌,越来越强烈。 他毫不犹豫的深入至王沫的识海之中。 只见一片青色的迷障,铺天盖地,蒙蔽感知视野,王沫的识海中除了这片迷障,一无可见。 文北言从洗手台上跳下来,在王沫身边蹲下。 王沫眼神中流露出了强烈的惊恐,挣扎得益发厉害。 文北言眼中又一道紫芒一闪,唇边悬起了诡异的笑。 “既然你口口声声叫我妖怪,我就来干点妖怪应该干的正经事。“ 他的手掌覆在王沫丹田上方,灵力猛的一催。 一股滚烫的热力奔腾在王沫的四肢百骸,他下意识想要蜷缩起来,但却被无形的手牢牢定住,他从喉咙中发出痛苦撕裂的闷哼,却只有气管震颤的麻木。 在他摇晃的视野里,看见青色的光芒被从他丹田中吸出,在文北言手中旋转成型。他的腹部也像是被无形的绳索吊起来,直到青色的光芒被吸收殆尽,他才像一尾死鱼一样被放下。 那一片青光最后凝聚成一个拇指大小的青色光球,上面还有繁复的精细花纹。 文北言刚要凑近细细的打量,光球猝不及防向他眉心扑去。 文北言一怔,须臾之间,那光球已经以不可阻挡之势向识海深处而去,猛的撞上了魔鼎不自哀外围的结界。 结界球映出轮廓,那绿色的光球正正好好填进了五个枢机的其中一个,绿色的光芒随着结界上符篆的纹路流窜,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充盈之感自识海深处猛然扩散,灵力灌注灵脉,文北言满足的长呼了一口气。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他饶有兴趣的用鞋尖挑起王沫的下巴:“说说看,你和赵清明是怎么认识的?” 卓斯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文北言出来,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升腾。 在他十岁时,丰元集团已经初具规模,也就在那时,他曾经差一点在校门口被绑架。 当时正好中午放学,他刚走出校门,一辆面包车冲到他面前,从车上下来几个陌生男子就把他往车上拖。 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他眼看就要被拖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甩开了两个包夹他的成年男性,连滚带爬的逃出了三米开外。校门口的保安和老师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上来护住他,绑匪看到大事不妙赶紧跑掉了。在那之后,他开始了司机接送的通勤历程。 今天文北言刚公开了身份,会不会…… 他一边骂自己大意,一边打电话,一边焦急的四下张望。 文北言的声音从他身后的拐角通道传来:“怎么了?” 他迫不及待的迎着声音跑过去,语气焦急:“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 文北言对他抬眸一笑:“以为我被绑架了?” 卓斯弈挂掉电话:“你怎么知道……” 文北言笑而不答。 他回头向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说:“谁能动得了我?你也太小看我了。” 卓斯弈直觉发生了点什么,追问:“到底怎么了?” 文北言主动拉住他的手,身体亲热的贴上他的胳膊:“走,回家跟你说。” 这是文北言“觉醒”以来,第一次在外面主动拉他的手。卓斯弈突然有了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满足,其他也不重要了。他紧紧的握住文北言的手,说:“走,我们回家。” 第39章 年会-4 “……王沫和赵清明小时候是邻居,赵清明5岁上被王道士相中了根骨,收他当了内门弟子。他的修为,在同侪里面,也算是不错的。王沫几年前去五方观玩的时候遇到了赵清明。起初他是不相信这些玄门法术的,但从前一个公司离职之后,他经过了一段空窗期,高不成低不就,病急乱投医,于是就想起了赵清明。” “赵清明一开始并不想帮忙,王沫拿了一块家中祖传的玉佩去找他。那玉佩本身并不值钱,但胜在年头够久,就被呵护温养,颇具灵性,对他的修炼颇有帮助。王沫又哄着他,说一旦搭上丰元集团这艘大船,日后钱财必然源源不断,要什么修炼材料寻不到?赵清明这才动心了。” 卓斯弈听他讲完,说:“现在已经摊牌了,王沫只怕更不会辞职了。” 文北言莞尔一笑:“我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我已经解决了。” 卓斯弈急切的问:“怎么解决的?” 文北言:“其中关窍,我也还没有想明白,不过他周一就会递辞呈。你可以让你的新市场部经理准备上任了。” 卓斯弈忍不住笑话他:“今天你在年会上这么一亮相,你觉得还会有人敢接这个位置吗?影子老板可比老板更让人害怕。” 文北言装模作样的伸了个懒腰:“既然这样,那我也辞职。俗事烦心,实在影响修炼,我准备找个灵山洞府闭关10年,你就别惦记我了。” 卓斯弈急了:“这怎么能行?你的身份已经公开,如果超过一个月不露面,外面就会传我把你软禁了,我把你害了。为了你哥的名声,你就好好的继续该上班上班,该修炼修炼。” 文北言爽快的一拍手:“行,你高兴就好。”他朝卓斯弈伸手,“你的卡拿来。” 卓斯弈笑眯眯的掏卡。 文北言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继续装凶:“说起来你也是我师兄,能不能不要笑得像个智障一样的好么?被人敲诈勒索还这么高兴,还有谁敢跟你做生意?” 卓斯弈的卡本来快递到文北言手上了,听他这么说,在他面前风骚的打了个转,又拿走了。 “我改变主意了。” 文北言早就准备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的!兄弟啊!他心里没有你,就算他有法拉利又怎样,你照样在在寒风中淋雨!” 卓斯弈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还有吗?” 文北言戏瘾也上来了,捂着脸埋进沙发靠背里,肩膀还一抽一抽的:“我本来是一只翱翔在蓝天的鸟儿,你剪去了我的羽毛,打断了我的翅膀,我现在失去了天空,你还要夺走我的大地!” 卓斯弈在他脚底板挠了两下,文北言像只仓鼠一样迅速缩成一团。 卓斯弈凑到他耳边:“原来你这么担心我,那不如这样:你来做我的特别助理,怎么样?” 文北言从手掌边缘斜了他一眼,又继续装鹌鹑。 “我不是执行董事吗?我能这么容易就自降身价吗?你看错人了!” 文北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王沫身上的青光凝聚而成的光球进入他的识海、嵌入魔鼎不自哀外围的结界上之后,他虽然灵力充盈全身,但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念头一起,就手舞足蹈、各种乱七八糟的张口就来。 然而,就在卓斯弈的身上,却传来了令他安心、舒缓的灵力波动,每一次波动扩散,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他全身游走。 就好像小时候的夏天,他睡不着觉,师兄的蒲扇带来的风。 只有师兄,只有师兄能做到。 他迷迷糊糊的,摇摇晃晃,嘿嘿的笑着,一头栽到了卓斯弈的肩膀上。 刚刚还作天作地的文北言,就这么睡了。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鲜艳的红唇不时轻轻的嘟一下,睡得沉沉的。 不知道今天晚上他喝了多少,但是卓斯弈决定,以后,决不能让他沾酒了。 不过,他今天应该很高兴。卓斯弈又揉了揉他的头。 连睡着了,都还在笑呢…… 第40章 这个年三十不一般-1 实际上,没有等到星期一,星期六早上卓斯弈一醒来,就发现手机的提示:“来自王沫的邮件:辞职报告”。 他在文北言腰上掐了一把:“王沫辞职了,你对他干了什么?” 文北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先j后s。” 卓斯弈也不问了,给hr安排下去,同意辞职,抓紧招人,到位之前市场部由文北言负责,直接向总裁汇报。 文北言头埋进枕头里:“你就算霸占了我的身体,也不能霸占我不屈的灵魂!” 卓斯弈很黑线:“……我什么时候霸占了你的身体?” 文北言:“我才刚大学毕业,就落入了你的魔掌,为你家的公司奉献青春奉献热血……” “等等!”卓斯弈打断他,“当时你不是还没重生吗?” 文北言:“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卓斯弈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不对啊,你是集团的执行董事,也算是老板之一了,你不是为我家公司奉献的,你是为你自己家公司奉献的,这没毛病啊。” 果然戏多了容易打脸。文北言被噎了一会儿,不由分说的嚎起来:“黑心资本家!我要曝光!我要上网发小作文!我要上抖音揭露你的真面目……” 他兀自演得高兴,旁边半天没动静。等了一会儿,他从被子边缘偷偷瞟了一眼,发现卓斯弈正在看手机。 卓斯弈眼睛都没抬一下,一派“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姿态:“蟹黄汤包,要吃吗?” ————————分割线———————— 星期一是腊月二十八,年前上班的倒数第二天,很多同事已经请假了,没请假的也无心工作,人人都沉浸在一种长假前的蠢蠢欲动中。文北言上班不到一个小时,就收到了卓斯弈的微信:“蛋糕吃不吃?” 文北言:“……不要,长假未到,工作不止,我爱工作,谁也不能阻止我工作。” 周末他们在家里颓废了两天,吃了睡睡了吃,从卧室吃到客厅,从阳台吃到浴缸。躺着吃实在不能更快活,文北言深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办才好啊。 所以,在卓斯弈发芒果千层的照片来的时候,他直接回了一串扣鼻屎的图标,配上冷酷无情的发言:“死心!我是绝对不会在上班时间,陪你不成体统的大吃大喝的,你死心!” 卓斯弈:“长胖,你怕了吗?” 文北言先是不假思索的敲下“谁能让本魔尊害怕?”,临要发送,又改成了“我可不是那种肤浅的男人!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别想用蛋糕侮辱我的尊严!” 但他的坚持也只到午饭为止,肚子一饿,他的脚就从心的把他带去了12楼总裁办公室。 卓斯弈果然抱着他亲了好几下才给吃饭,虚伪的男人! 他们吃着饭,卓斯弈看了眼台历,说:“三十跟我一起回爸妈家,新年就在爸妈家过,初五再回北都花园。” 但文北言说:“不行,我大年三十有事。” 卓斯弈很是诧异:“晚上也有事?” 文北言:“有事。” 卓斯弈想了想:“能推吗?” 文北言:“不能。” 他如此坚持,卓斯弈觉得大概是不能改了,于是主动让步:“那初一一大早跟我回家。” 可是文北言却说:“初一我也有事。” 卓斯弈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什么事?” 文北言岿然不动:“有事。” 看他这油盐不浸的样子,卓斯弈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他换了个方向:“能带我一起去吗?” 文北言:“不能。” 卓斯弈:“你要去哪里?这总能告诉我?” 文北言:“不能。” 卓斯弈的声调不知不觉提高了:“为什么?连地方都不能说吗?你是在外面有野男人了吗?” 文北言诧异的看着他,卓斯弈极少这样失控。 他放下筷子,端端正正的坐好,说:“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是哪里。三十晚上我要去五龙潭,初一我要回大阴山。” 卓斯弈神色稍缓:“是一个人,还是与人有约?” 文北言点点头:“就我一个。” 卓斯弈:“什么时候能回来?” 文北言:“快则午饭之前,晚则天黑之后。后面就没事了,可以一直陪你。” 卓斯弈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试探的问:“你不会是……要去毁灭世界?” 文北言被他逗笑了。 “你别把本座和那些中二的反派相提并论。” 之后卓斯弈没有再追问,大年三十的早上起床后,他却拿出了一件崭新的羽绒服,标签都没剪。 “过年要换新衣,你穿这件。” 文北言解释:“本座去办的事,需要显露法相的。”言下之意就是,即便换上这件,到时候也隐去了。 卓斯弈不容拒绝的剪了标签,脱下他身上半新不旧的棉服,披上崭新的羽绒服,又周到的帮他拉好拉链,这才满意的微笑起来。 “我们搬出来之后的第一个新年,你穿得太寒碜,别人会说我刻薄你的。” 文北言也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我回你爸妈家,需不需要跪在地上伺候他们穿鞋、站在一旁伺候他们吃饭、等他们吃完然后才能捧着碗去厨房和下人们一起吃?” 卓斯弈匪夷所思的看着他:“胡说,我爸妈可没这么对过你。” 第41章 这个年三十不一般-2 卓斯弈先出门,一出门,就通过手机把客厅的摄像头打开了,还没走到车跟前,就发现文北言朝着落地窗的方向走了两步,人凭空消失了。 他迅速回到2601,打开电脑,操作一番之后,屏幕上出现了清晰的监控画面。 远处是碧蓝的天空,脚下是一片云雾白茫茫,今天是阴天,能看到这样的景象,那必须得是在云层之上。 卓斯弈下意识看了眼窗外,脑子里冒出了个傻气的念头:飞这么高,文北言会不会缺氧? 对,没错,他在文北言的新羽绒服上做了手脚。 那件羽绒服胸口的装饰扣,是一个最新科技的摄像头,通过卫星传输数据,只要你还在地球上,他就能看得见。这是他昨天听说文北言不跟他一起过年三十和大年初一白天之后,临时找他那t大机械工程学院的教授表弟洛渊借来的。 还不止是高,从反馈的数据来看,文北言御剑飞行的速度堪比波音747,而他周围的气温却还有20度左右——卓斯弈现在相信,孙猴子是真的能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了。 画面随着文北言一直向西南而去,最后落在了云州的一处深山里。 大山深处,有一片湖泊,面积不太大,水静无波,湖水却碧绿近黑,深不可测。水潭的四周被五座连绵的山峰环绕,山脊从湖中向五方延伸,居高临下看过去,好像有五条龙从湖水中爬出来一般。五龙潭大概就是因此得名的。 文北言落在了湖边。 卓斯弈忙根据摄像头传回的经纬查卫星定位,想判断出具体的位置。但卫星传来的画面却让他大吃一惊:那里只有山,根本没有湖! 卓斯弈也判断不出到底是定位有错,还是摄像头反馈的经纬有问题,他只能放下卫星画面,专心观察文北言周围。 文北言在湖边山坳处停下,然后画面忽然黑了! 卓斯弈想起,文北言说,他要办的事,是需要显露法相的,现在应该多半就是法相外露了。 他还是不死心,守在电脑前不肯离开。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五六分钟后,画面又重新亮了起来。 依然在那从卫星地图上都查不到的五龙潭边,但文北言的面前,不再是荒地里的山坳,而是一片不算大,但布置得相当豪华气派的墓园。 沿着神路向前,两边都是精美的石刻雕像,共四种:雄狮、獬豸、象和麒麟。雕像工艺细腻,神态栩栩如生,所用的石料也都精美华贵,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仍然洁白如雪,未见风化。 而在墓园各处,都布置有石砌的灯台,每个灯台都有飞檐顶,精巧美观。 在墓园中央,有一座直径5米多、高3米的坟茔,立着近两米高的墓碑,祭台也是由石头堆砌雕刻而成,连四个桌角的卷云图样都清晰可辩。看得出,这座墓园花费了修建者不少的心血。 卓斯弈的视线随着文北言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墓碑前。但看清墓碑上的字之后,却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因为那墓碑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先师兄灵渊宗第七代大弟子玄徽真人卓斯弈之墓”,立碑人则是“四师弟文北言”。 这两行字如醍醐灌顶,一时间,种种前因后果都串联了起来。 文北言坚持称呼他为师兄,文北言说他的师兄都陨落了,文北言非要从他身边离开,但对自己这个凡人的阻挠却从未坚持,文北言对他的依赖和信任……这些都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他大概率就是文北言陨落的大师兄转世! 连名字都不带改的,估计可能容貌不会有什么变化。 毕竟前世是元神真人,纵使肉身陨灭,元婴依然可以带着修为转世投胎,并能破解胎中之迷,重塑容貌根骨。 怪不得他喜欢看修真小说,写的都是自家的事啊,能不喜欢吗? 卓斯弈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自从昨天文北言告诉他,大年三十和初一不能跟他一起,也不肯解释去干什么之后,他心里一直提着,不得松快。现在就有解释了:很可能是因为文北言怕他不能接受。 这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前世是前世,他是他啊。 他继续看下去。 文北言在祭台前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了香炉、灯笼,以及两碟糕点、两碟水果作为祭品。他点燃香插进香炉,又一抬手,令墓园里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 阴天的深山中,光线并不明亮,这一片灯火亮起,居然有了一种似幻似真、非阴非阳的感觉。 文北言在祭台前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请师兄恕罪,师弟多年未来祭拜,皆因道心不稳,渡劫失败而陨落。幸好在现世重生,得以与师兄的转世重逢,也算是天道给了师弟一个报答救命之恩兼恕罪的机会。只是修为因故被封,无法长久显露法相,还请师兄勿要责怪。” “师兄不知,师弟曾对着西荒大阴山立誓:大师兄为救我陨落一次,我愿赔三世性命以为回报。无论轮回几生几世,都要寻回你的魂魄,护你周全如意。“ “如今师兄已转世,且成了师弟无血缘关系的哥哥,我……师弟自当恪守誓言,遵从他的意愿,绝不反悔。“ 他说着,又郑重的伏下身去,匍匐在地,虔诚而庄重:”这是师弟最后一次祭拜,今夜之后,便会封闭墓园,使师兄前世长眠之所永保平静安宁、不被叨扰。“ 他说完,盘腿坐下,五心照天,开始了打坐。 此后再无言语,只有烛火摇晃、香烟袅袅。 屏幕里,大山深处寂静无声;屏幕外,卓斯弈呆呆的坐在电脑前,像是裂开了一样,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文北言对他,只有对救命之恩的感激,所有的亲近都只为了报答。 文北言关注的、在意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第42章 这个年三十不一般-3 文北言开始了守夜,卓斯弈却不知道应该干什么了。 今晚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去打发时间,他可以去857,可以携年轻漂亮的女伴飞去海边跨年,当然更可以回星月湾的卓家大宅跨年。 但是只想和文北言一起守夜,过去的9年里,每年都是这样过的。 其实,严格说来,文北言今晚陪伴的人,也还是“卓斯弈”。 是他,却又不是他。 他的前世,作为大师兄的卓斯弈,那才是文北言依从、怀念、渴望和愿意偿还三条性命的人。文北言透过自己所看到的,一直都是他前世的师兄。 怪不得他重生过来的第一天,就嚷着要离开。 幸好冰箱里还有速冻食品,幸好电视里还有热闹的春节晚会,幸好窗外的灯火依旧灿烂,幸好羽绒服上的摄像头一直运作正常。 卓斯弈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他抱着笔电,电视里节目也还在不知疲惫的播出。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依旧是灯火阑珊的漆黑墓园,如果不是香炉里的香和祭台上的蜡烛只剩小半,他甚至会以为自己只是瞌睡了一小会儿。 手机上的通知提示,昨晚10点多,他爸妈还发来微信,问他晚上吃的什么,今天是怎么过的,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文北言一直没有动弹,经纬度依旧,体温依旧。 他的父母在等他,而他在等文北言。 夜色漆黑如墨,他离天明和文北言都那么远。 后来他又困了一小会儿,没多久又被笔电的通知声惊醒。 时间还早,天边还悬挂着启明星,文北言已经离开了五龙潭边他前世的墓园。 他临走又一次显露了法相,在短暂的黑屏之后,卓斯弈发现湖边的景致已经恢复如初。 文北言对他的大师兄不可谓不上心,他精心布置了墓园,又精心安排了层层伪装,在这无人踏足的深山里,即便是卫星图像也搜索不出。 之后,他御剑向西北飞去,出云州,入青州。 这便是西荒地界了。 天边的鱼肚白稀释了夜色,十万大山在微明的天色中沉默矗立,宛如臣服的巨龙,白雪点缀着峰顶,一路迤逦,直到文北言按下云头来。 和五龙潭一样,他降落的峰顶在卫星地图上也没有显示,依然只有连绵的山脊。 这是文北言的大阴山。 他遥遥停在峰顶上方,一挥手,一个巨大的阵盘以峰顶为中心浮现,一座石砌的三层高塔随着阵盘的转动显露出轮廓。 文北言落在塔前,塔门打开,卓斯弈的视线随着文北言走进塔里。 从外面看,这座塔只有三层,但是进去才知道,地上三层,地下还有四层。塔里陈设朴素简单,器物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文北言竖起剑指在唇边,飞快的念了一句,自他脚下腾起一团旋风,所到之处,器物尽皆焕然一新,想来应该是清洁咒了。 文北言在塔里来回巡视了一遍,最后来到了塔顶。 这里布置简单,六方开着窗户,周围的山峰一览无余。在这一层的中央,有一个精巧的法阵,守护着一个圆台。 圆台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文北言走上前去,不声不响的开始解衣服。 卓斯弈自然是看不到他解衣服的动作的,只是从突然敞开衣襟,画面转到侧边,判断出他是在解衣服。而后,文北言唤来了他的灵剑暮雪。 接下来的事让卓斯弈差点叫出来:文北言拿起暮雪,将长剑化为匕首,扎入了自己的胸口。 一刀扎下去又拔出来,文北言呼吸略重了些,他举起匕首,裹缠着锋刃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圆台上。 圆台顿时起了变化:明明是一个石头柱子,却立时变成了一朵石头雕成的莲花,花瓣层层叠叠的展开,在莲蓬上居然端坐着一个小婴儿! 文北言甩落刀锋上的鲜血,隐去暮雪,掩好衣襟,双手将那小婴儿从石头莲花上捧起。 因为天色还只露出了一点微熹,隔近了些,卓斯弈才看清,那并不是个真的小婴儿,而是一个婴儿形状的琉璃瓶子,玲珑剔透、憨态可掬,最为令人惊讶的是,在瓶子里,装着浅金色光泽的不知名物质,而在浅金色的中央,有一缕白色的烟雾,兀自游动,宛如一尾灵活的游鱼。 文北言捧着婴儿琉璃瓶从高塔东面的窗口跃出,将瓶子置于丹田,迎着东方天边的一线晨光盘腿坐下。 在这样西的雪山峰顶看日出,是卓斯弈从未有过的经历。随着晨光越来越明亮,东方的天空渐渐被朝霞染上金红,在层层叠叠的雪峰和瑰丽的朝霞的簇拥之下,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顿时万道金光为雪峰镀上了金色的冠冕。 文北言迎着朝阳端坐,双手结印。 在他面前,卷起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天地间数不清的浅金色微粒被吸纳进入。万籁俱寂之中,唯有文北言的呼吸吐纳,呼应着十万大山的韵律,以及阳光跃动的节奏。 卓斯弈看得瞠目结舌。 你真是一位魔尊吗?这气派风度,该是位万人景仰的仙尊才对啊。 就这样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文北言面前的漩涡终于凝成了实质:一粒金色的拇指大的金珠。 文北言双手捧起金珠,虔诚的捧到婴儿琉璃瓶上方,手掌分开,金珠落入瓶中。 瓶子里已经快满了,金珠落下之后,立刻溶解成了和原瓶中物一样的浅金色光泽的不知名物质。 文北言双手执起琉璃瓶,高举过头,换成跪姿,以头杵地。 “三师兄,最多还有两三年,师弟就将迎你归来。大师兄已经转世,我许诺还他三世性命;一千年的心头血和一千年的初一纯阳精气,愿换你神魂不灭、再世为人。” 第43章 这个大年初一不一般-1 卓斯弈曾听文北言说过,他们师兄弟一共4人,除他之外,其他人都已陨落。当时文北言说得轻飘飘的,他还以为就是寿元到了,修为无法精进因而陨落。现在看来,文北言和他的师兄们,都不是没有故事的小盆友。 他看着文北言把那婴儿形状的琉璃瓶重新封印回石柱中,又关闭法阵,抹去高塔的痕迹。整个过程,卫星图像上都毫无变化。 看来,这一轮,超自然力量完胜了。 在金色的晨光中,文北言御剑飞起,天空碧蓝,万里无云,十万大山从他脚下经过。可以说,在此前卓斯弈的任何一次飞行中,都没见过这样瑰丽雄奇的景致。 他睁大眼睛欣赏了一阵,才想起,文北言这是完事了吗?这是要回来了吗? 卓斯弈下意识的跳下床,几个房间来回转了一圈。垃圾没有扔,吃完的碗也没有洗,脏衣服还在洗衣机里,玻璃没擦,灯和纱窗上的灰尘都没掸…… 这是他和文北言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可是他什么都没收拾。文北言都知道新年新气象,灰大了用法术清扫一下,他回来看见家里这个样子,不会不高兴? 鬼使神差的,他发了一条微信:“今天初一,但是我昨天忘记打扫了。” 通过摄像头,他听到了微信提示音,景物后移变慢,文北言在不知是几千还是几万米的高空掏出了手机,回他的微信。 他语音输入:“没关系,我来。” 卓斯弈眼睛就这样忽然热了,他是在对我说话,不是他前世的大师兄,而是现世他的哥哥。 他迅速打字:“这么快?事情顺利么?” 文北言依然语音输入:“非常顺利,超乎想象,我就快到家了。要我给你带早饭么?” 卓斯弈把那行字反复看了两遍,突然又高兴了起来。 任他有多少前尘往事,有多少恩怨纠葛,他已经许诺要还我三世性命,这一世就是他一个人的! 你别看他出去忙活了一圈,东西几乎横跨华夏国,事情办完,他不还是回来了嘛。 他回复:“今天初一,哪有店家开门?回来我给你煮饺子。” 文北言回程飞得那叫一个风驰电掣,卓斯弈留心着距离,眼看只剩半个小时,赶紧把笔电归位,去厨房煮起了饺子。 等到文北言一进门,准确的说是一进窗,就看到卓斯弈围着围裙,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从厨房走出来。 卓斯弈放下饺子,非常自然的用手去捂他的耳朵。 “冷不冷?饿不饿?困不困?先吃。” 文北言衣服上寒气逼人,手和脸却还温暖柔软。他含笑后退一步,脱出了卓斯弈的怀抱。 在卓斯弈探询的目光中,文北言双膝跪下,郑重的行了个叩拜礼。 “给师兄拜年。” 金色的阳光在客厅的地板上铺开了明晃晃的一片,这个刚刚还上天入地似乎无所不能的魔尊,匍匐在灿烂的金光之中,如此恭敬谦虚。卓斯弈忙把他半是扶半是抱的搀起来。 “你行这么大个礼,我得给你包多少压岁钱才行啊?” 他一手搂着文北言,另一只手拿起钱包,一股脑儿的塞到文北言手里。 “来,给你,都是你的。” 文北言就势环住了他的脖子,仰着头,崇拜和依恋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师兄,我好想你。” 你想的不是我,但是我可不在乎。 卓斯弈:“我们分开了还不到24个小时?” 文北言就像小孩子一样挂在卓斯弈身上:“很久了。我甚至觉得,实在是太久了!” 卓斯弈紧紧的环住他的腰身:“既然这样,以后就别一个人离开了。” 吃饺子的时候,卓斯弈看似无心的问了几句关于文北言师门的问题。 过年要不要去给你师尊拜年? 不用。 你的几位陨落的师兄,要不要去上个灯什么的? 不用。 你们师门就只剩你和你师尊了? 对啊。 你们宗门叫什么?现在还有传承吗? 没有。 直到卓斯弈说“出了你这么一个大魔头,烜赫一时,居然就断绝道统了?不应该啊”,文北言才解释:“真正的修真人士,才不会像五方观的王道士一样,牵涉俗世那么深。因此,断绝道统,那也算是平常事,不然掉下悬崖的气运之子,从哪里得来秘籍宝藏呢?” 卓斯弈笑着戳了戳他塞得满满的腮帮子:“你不会也有掉下悬崖的奇遇?” 文北言仰起脸,一个眼神飞过去:“像本座这样涤荡天下横扫八荒的魔尊,你觉得呢?” 魔尊出马,一个清扫咒之后整个房间里都焕然一新,接下来就是过年最重要的活动:回卓家老宅。 卓家人口不算多,卓斯弈是独子,接掌公司之后为了上班方便就搬出来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在了,关系亲近些的亲戚只有小姨一家和二叔一家。按照往年的习惯,过年的时候,小姨和二叔都会到卓家老宅,整个新年基本上都是一起度过的。 他们的时间卡得刚刚好,进门正好赶上午饭,人围了一桌子,菜堆了一桌子。卓妈妈说,因为家政阿姨邓姐年前摔了一跤,一时又找不到人来替工,今天的饭都是她和卓爸爸亲手做的,从早上起床忙到现在。 还没坐下,就听见有人阴阳怪气的开口:“大哥自从和小文哥一起搬出去,真是不一样了,以前是主人,现在是赶着饭点来的客人。我还以为,大伯大婶的30年结婚纪念日,得靠我们这些亲戚来张罗了呢。” 第44章 这个大年初一不一般-2 说话的是卓斯弈的堂妹,二叔家的孩子卓晶晶。 她比文北言小2岁,比卓斯弈小6岁,文北言重生之前,原主还给她辅导过功课,活脱脱一个千金大小姐,原主和他相处的时光都不太愉快。 文北言看了眼卓斯弈,意思是:你妹,你去搞定。 卓斯弈姿态极稳,也不说话,只是招呼大家都坐下吃饭。 这时卓家二叔又开口了:“一眨眼,大哥大婶都结婚30年了,我们可都记着呢,小辈能记住的少啰,多少儿女连父母的生日都记不住!”他啧啧啧的叹了口气,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又有所顾忌,最后嘿嘿笑笑,扬了扬手:“你们年轻人,就是太潇洒了。” “说起来啊,我以前就特别羡慕大伯,”二婶也跟着起了范儿,“你家斯弈又高又帅,又聪明又能干,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么大的产业后继有人,大伯这才60岁就可以退居二线享清福了。可是没想到……” 说着,她特别诚恳特别真挚的看着卓斯弈和文北言,说:“斯弈啊,还有小文,大家都不是外人,婶儿有话就直说了。父母在,家才在,没有什么比父母更重要。没有父母就没有你们——尤其是小文,这道理,你要多跟斯弈讲讲,你肯定比他懂!” 说了半天,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文北言父母双亡,这个话题实在是敏感,在卓家向来是不许多提的,饭桌上一时没有人说话。 卓斯弈起身,先是给文北言盛了一碗汤,硬是冷了他二叔一家两三分钟,才说:“二叔二婶你们说得有道理。” 就像在水面上投下了一粒石子,饭桌上的气氛这才稍稍松动。卓二叔刚想说点什么,卓斯弈又说:“我们是不太懂事,只知道忙工作了,不过,卓家不是还有你们吗?有你们帮忙惦记我爸妈,还有晶晶这个好妹妹讨人喜欢,我们就当个混蛋,衬托你们好了。” 他这话又让饭桌上人人面面相觑,卓二婶率先反应过来,满口答应:“也不是啦,我们就是好心,提醒你们要关心父母!” “不过,”卓斯弈抬高了声音,“二叔二婶把晶晶教得这么好,晶晶又这么漂亮,应该有挺多人追她?有男朋友了吗?” 文北言不易察觉的轻轻一笑。 卓斯弈不给他们回答的机会,继续展开攻势:“看样子是没有了。没有也没关系,我的不少朋友、我爸妈也有不少朋友家的孩子都是单身,也都可以介绍。二婶不如现在来介绍一下晶晶的情况?我记得念的是h大?毕业了吗?现在在哪里工作?收入怎样?买车了吗?家里准备了嫁妆房吗?” 文北言这次望着天花板笑了笑。 卓晶晶不耐烦咳嗽了一声,很大力的把汤匙放进碟子里。 卓二婶短暂的被噎住了,但是她很快又满脸堆起笑来,说:“我们晶晶才刚毕业,慢慢来嘛。喜欢她的男孩子可多了,但是我们管得严,不让随便答应。她准备考公,我们做父母有能力,应该多支持孩子。” 卓斯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就是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收入了?” 卓二叔赶紧插话:“再说,她是你卓总的妹妹,有这个身份,安排工作不是分分钟的事吗?行政经理,人事经理,想要什么都不是问题?” 卓斯弈微笑着看了眼文北言。 “丰元是传统制造业,所有的管理岗位都需要经验积累,15年以上的老员工也有不少——即便是阿言,在我们公司,也是从基层做起的。” 文北言点点头:“我的职级是p6,我们经理是p10,而且我是走正规招聘流程进去的,上个月经理还罚过我款。” 连总裁弟弟都得一步一步来,这个不远不近的堂妹就更不用说了。 卓斯弈慷慨的夹了一块鸡架子到卓晶晶碗里,说:“如果想到丰元来从基层干起,可以随时联系我。一家人嘛,都好说。” 卓爸爸和卓妈妈眼见儿子已经把状况摆平了,才笑着招呼大家多吃多喝。 卓家二叔二婶被噎了这么一场,好半天才缓过来。等到餐桌撤了,二婶又凑到卓妈妈跟前去。 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问:“你们30周年,真的不办啊?” 卓妈妈礼貌的说:“孩子们有时间参加,我们就办。不能给他们添麻烦啊。” 她话音刚落,卓斯弈就扬声道:“当然要办,不光办,还要大办特办,要轰动全城的办一场。” “真的呀?”卓晶晶也来了,“正好,我一个朋友开婚庆公司的,人特别能干,一定能给大伯大婶策划一个惊天动地的结婚30周年纪念。” 卓斯弈心知肚明的一笑,问:“还有什么应该办还没办的?晶晶你可以一起说。” 卓晶晶扳着手指一样一样的数:“结婚照必须要补拍?蜜月旅行必须要再度一次?30周年vlog必须要一个?“ 卓斯弈听到最后,忍不出笑了起来:“你都有朋友做?” 第45章 这个大年初一不一般-3 “那当然!”卓晶晶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说,“我的朋友都是业内知名的,大哥,要不我现在就帮你们定,都是朋友,绝对给你们办好!“ 文北言简直叹为观止。 这一家人,都是带着目的来的。 他本想跟卓斯弈说没必要,但没想到卓斯弈爽朗的一挥手,说:“行,我也正想好好的给爸妈操办一下,把联系方式给我。” 卓晶晶的眼睛都亮了。 “电话里怎么说得好?这样,大哥明天有空的对,我让他们带着方案来,不见不散。” 卓晶晶带着她妈欢天喜地的找地方联系商量去了,卓妈妈看看儿子,又看看文北言,说:“办是没问题,但是为什么找他们?” 卓斯弈挽起卓妈妈的胳膊:“要不然她们还得缠着我们。” 文北言含笑看完这一场闹剧,简直叹为观止。卓家父母帮助原主念完高中、供他上大学,且对原主的财产不沾分毫,就从这一点上来说,文北言就完全相信他们的人品。 只是…… 文北言细细端详着卓妈妈,为什么她的眉心有一片若隐若现的阴云呢? 文北言决定把这个秘密先揣在心里,先观察一段再说。 饭后卓斯弈决定带着文北言在老宅附近到处走走,也叫上了洛渊。卓二叔还想让自家女儿也一起,但卓晶晶电话讲得口沫横飞,根本拉不过来,只好作罢。 在原主的记忆里,作为一个技术宅,洛渊和原主关系不算太亲近,但每次见面都还和睦。他们出了老宅,顺着别墅区的公路慢慢散步聊天。 老宅后面有一座小山,是星月湾这边的别墅区公用的休闲场所,三个人爬到山顶,星月湾的景象尽收眼底,文北言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星月湾是依山傍水、虎踞龙盘的地势,这里居住的也都非富即贵,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人家都有先祖或神灵庇佑,气运昌明,用望气之法看过去,都有淡淡的紫色袅袅升起。周边的住户都是如此,但唯独卓家老宅上,紫色中混了一抹黑气。 洛渊在一旁,文北言不好说太多,随口敷衍:“我只是觉得,一段时间不来,变化挺大的……” 这黑气来得奇怪,按道理来说,卓家有先祖神明护佑,现在又来了文北言这个幽荒圣君,寻常妖邪哪里有机会下手,应该早早退避三舍了才是。现在居然牢牢的盘踞在老宅之上,连卓妈妈眉间也有黑云,要么是扎根已久,要么是和卓家关系匪浅。 文北言心里一动,四下看看,突然问:“你给你爸妈……我是说,咱爸妈,带了些什么年礼?” 卓斯弈:“主要是补品,怎么?” 文北言追问:“没别的了?” 卓斯弈摇头。 文北言:“要不我们现在去商场转转?” 卓斯弈见他着急,忙拉着他的手安抚:“你想买什么?我是没问题,但是今天大年初一,商场最多5点就关门……” 他话还没说完,文北言目光向远处一飘:“有了。” 文北言一跃跳进了路旁的灌木里,临了还丢下一句话:“你们别走,我马上回来。” 卓斯弈本想追上去,但文北言身形极快,一霎眼就不见人了。他只好回到原地等,一脸的不情愿。 他和洛渊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洛渊左右看看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问:“你找我要那东西是干什么的?” 卓斯弈只比洛渊大几个月,两个人一起长大,小时候成绩相当,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上大学之后转向不同专业,但始终关系融洽,比较谈得来。第一个知道卓斯弈和文北言在一起的人,就是洛渊。 但是文北言现在突然变成了重生的魔尊,卓斯弈想了想,觉得还是先缓一缓告诉他才好。 洛渊一看他,就知道有事瞒着自己。 他慢悠悠的说:“我就实话实说了,羽绒服上的摄像头是我的试验品,将来是要申请专利的,现在还在测试阶段,所有拍摄的信息都会传回服务器上,我都能查看。我也不问你详情了,你就只说那东西我用了没,拍的东西我能不能看?” 卓斯弈赶紧按住他,压低声音:“用了。绝对不违法——但是你还是别看了。” 洛渊嘿嘿笑了两声:“行,你说不看我就不看。友情提示一句,尽早删掉,也不要下载到电脑里、存到u盘里什么的。你知道,以前有一位姓陈的先生,他的电脑坏了,然后……”他递出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他们俩又闲聊了几句,文北言这才回来了。他头发稍稍有些乱,双手抄在口袋里,笑眯眯的说:“我们回去。” 卓斯弈会意。 回到老宅,文北言找了个借口回房间。卓斯弈跟亲戚们客套了几句,不放心,也跟着回了房间。 一进门,只见文北言坐在桌前,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见他进来,文北言忙说:“快进来,门锁上。” 他这样神秘兮兮的,让卓斯弈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桌上是几十个红豆和四颗像是兽类牙齿的东西,文北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红色的线,正在把这些东西串成手串。 “你这是干嘛?” 文北言头也不抬:“送你爸妈的,让他们一定要时刻不离身的戴在身上。” 卓斯弈直觉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紧张?” 文北言犹豫了一下,才说:“没事,就是戴一个,保个平安,你我也好放心。” 见他不肯说实话,卓斯弈也不好逼他,只好指着那堆东西说:“这都哪来的?” 文北言:“就地取材。” 卓斯弈把那堆东西左看右看:“你说这红豆是树上本来就有的,我相信,但是这牙……?” 第46章 这个大年初一不一般-4 文北言抬头对他笑了笑:“野狗的牙。”一脸的“我聪明?我厉害?快夸奖我”。 卓斯弈嫌弃得把椅子都往后挪了挪。 文北言阴恻恻的笑了:“你该不会忘了,本座其实是个魔修?”说着还加上了几声假惺惺的恐怖笑声。 卓斯弈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你杀了野狗?” 文北言不满的白了他一眼:“亏你还看了那么多修真的小说,真是白看了。无论魔修道修,行事都要尽量不伤天和,不破因果,否则就会给自己召来麻烦。本座是取了它4颗牙,但是本座给它寻了个家,同时也施法给它把牙补上了。本座与它有来有回,不亏不欠,这样,这东西才能发挥作用。” 他说话间,已经把两条手串都穿好了。然后他把两条手串放在手心,口中念念有词,无数闪着金光的文字随着他的吟诵飞出,落在手串上。 文北言念诵了大约一刻钟,那些发光的文字才全部沉入手串中。 光芒消失,两串手串恢复成平平无奇的模样。文北言双手捧到卓斯弈面前,说:“穿手串的红绳乃是本座的灵力所化,稍有异动本座就能第一时间得知。麻烦你送给爸妈,但是,避着点儿人。” 卓斯弈看了看那两串手串,那红豆虽然都是圆的,但大的大小的小;那狗牙虽然完整洁净,但怎么看怎么怪异。他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嫌弃,说:“你要是早点说,我就能准备两串好的了。” 文北言正色道:“你别看它们卖相一般,但是都是好东西。这些都是隔年的红豆,承受日晒风吹,饱蕴阳气;那牙来自2岁的黑色公狗,还没有交配过,是纯阳的辟邪之物。外面卖的珠宝玉石,看起来好看,但不少是人造的,别说辟邪了,连本座的清正咒都受不住。“ 卓斯弈点点头,又问:“但我要怎么跟我爸妈说呢?” 文北言狡黠的一笑:“你就说是王道士送你的。” 卓斯弈又拿起两串手串打量了一番,突然起了逗一逗文北言的念头,问:“是你厉害,还是王道士厉害?” 文北言不满的睨视他:“他怎配与本座相提并论?” 卓斯弈:“给你当徒弟,收不收?” 文北言拿腔拿调的悠悠叹道:“这等资质平庸之辈,入不了我大阴山冷月峰的门。他还是在他的五方观好好挣钱。” 卓斯弈带着两条手串就去找他爸妈去了,不久,文北言再出房间的时候,就满意的看到,卓爸爸和卓妈妈手腕上都戴上了他送的手串。 护身符戴上了,这只是防守,还是要找到源头,才能主动消解灾厄。 文北言在卓家大宅里转了几圈,除了卓妈妈之外,文北言发现,卓斯弈的小姨汪清妍的印堂中也有黑气。 汪清妍是洛渊的妈妈,但洛渊的爸爸并没有来。 文北言直觉应该跟洛渊的爸爸有关,他找了个机会问洛渊:“小姨父呢,怎么没看到他?” 洛渊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不知道。” 文北言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一动:“你没跟他们住一起?” 洛渊:“去年过完年就搬出来了。” 文北言用胳膊肘撞撞他,脸上是惺惺相惜的笑容:“被催婚催烦了?” 洛渊苦笑了一下:“你这种父母开明的,是无法理解我们的痛苦的。” 文北言左右看看,把话题扯回来,压低声音问:“我感觉小姨不是很高兴,话也少,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乎不说话——跟你爸吵架了吗?” 洛渊摇摇头:“不知道。” 文北言想了想,说:“我们最近跟五方观的王道士走得近,要不,你拿一个你妈妈随身的首饰,无论手串项链,什么都行,只要是随身的,我们去找王道士开个光,能保佑你妈妈。你觉得呢?” 说完他又把王道士的神通吹嘘了一遍,洛渊听得如坠五里雾里,好半天才讷讷的说:“我记得,你以前不信这个的啊……” 文北言神情夸张的感慨:“那是以前,我今年经历了人生的重大变化,心态自然不同了。你看见我们爸妈手上戴的没?就是从王道士那里请的。” 洛渊一听这么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好,我妈有一串石榴石玛瑙手串,戴了好多年了,那个行不行?” 文北言下意识的问:“小姨的生辰是?” 洛渊诧异的看着他:“怎么?” 文北言忙解释:“不知道会不会相克,所以先问一下。” 洛渊看他这么讲究,已经信了大半,他说:“你等着,我把东西拿来,一起写给你。” 从汪清妍的生辰八字看来,她五行缺火,戴红玛瑙和石榴石正好。那串珠子也是好东西,年深日久,和主人牵绊颇深。文北言打了两层清正咒加一层金刚咒进去,然后交给卓斯弈,说:“过两天给洛渊,就说是请王道士开过光了。” 卓斯弈被他这操作搞得嘀笑皆非。 “我要是王道士,一定要找你要版权费。” 文北言哼了一声:“谁找谁要钱还不一定呢。” 他的修为虽然还没恢复,但魔鼎不自哀上的结界已经松动了,他调用灵力比从前顺畅不少。 就这样到了晚饭时间,饭桌上卓晶晶开始大讲特讲和她做婚庆、做旅拍、做旅行社的朋友沟通的结果,卓斯弈敷衍的听着,笑而不答。而文北言则干脆凑到了汪清妍身边坐下。 “小姨,我好久没看到你了。” 汪清妍是一名会计,虽然已经退休了,看眼睛清亮,皱纹也不多,看起来还是五十上下的模样。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卓斯弈的小姨,对文北言也是十分亲厚。 文北言主动说:“我前几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我高一暑假的时候,洛渊给我补课,当时您做的绿豆沙可好喝了。” 卓斯弈拿他没办法:“你看你,就知道吃,做梦都是吃。” 汪清妍笑了笑,说:“为什么不是梦见斯弈给你补课?” 文北言稍嫌挑剔的说:“他物理没有洛渊好,洛渊是得过全国竞赛一等奖的。” 饭桌上的人们都笑了起来。文北言趁机俯到汪清妍耳边,说:“我有个同事,比洛渊小2岁,挺漂亮的,要不要我介绍给他?” 第47章 这个大年初一不一般-5 汪清妍来了兴趣:“有照片吗?” 文北言忙去翻曾笑笑的朋友圈,成功的找到了一张年会时候的自拍。 “我觉得挺好看的,是外地的,人很能干,您觉得怎么样?” 汪清妍细细的打量,见她不说话,文北言趁热打铁的说:“要不,也给小姨爹看看?” 他敏锐的捕捉到了汪清妍一瞬间的不自在。 但汪清妍很快就和善的笑起来,说:“光我们觉得好也不行啊,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们家小渊这么闷。” 文北言说:“要不我问问洛渊。” 说着,他非常亲热的靠在汪清妍身上,一边继续翻曾笑笑的朋友圈,一边不动声色的在汪清妍身上埋下了一枚暗火鳞。 卓晶晶拉着卓斯弈说了整整一顿饭,连卓家二叔二婶都觉得女儿有点过,拉着卓晶晶说,先让你大哥吃饭。 饭后汪清妍和洛渊要离开,卓斯弈还不肯罢休,卓斯弈只好说:“让他们出方案,拿ppt来当面讲。” 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文北言和卓斯弈终于有机会跟卓爸爸卓妈妈一起坐下来聊聊了。 文北言劈头就问:“为什么小姨爹没来咱们家?” 卓妈妈一边剥橘子一边说:“不知道,你小姨说他不想来。”说完,把剥好的橘子一分两半,一半给卓斯弈,一半给文北言。 文北言吃着甜丝丝的橘子,又问:“过年都不在一起,他们不会吵架了?” 卓斯弈在他大腿上拍了拍,示意他慎言。但卓妈妈却点点头说:“我也怀疑有事。” 果然,人都是热爱八卦的。 戴上护身手串之后,卓妈妈眉心若隐若现的阴云不见了。相对于汪清妍,她眉间的阴云实在是非常浅淡,而汪清妍即便有刘海覆盖,也甚是明显,只不过是吃饭时她一直低着头默默的吃自己的,文北言才拖到下午才发现。 文北言忙凑上去,一副特别有共同语言、相见恨晚的样子:“您也这么觉得?” 卓妈妈剥完橘子剥石榴:“其实前段时间,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见过你小姨爹一面。我们在正北路的大世界广场五楼,他一个人在那里晃,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怀疑……”她压低了声音,非常认真的说,“可能是在外面有人了。” 文北言深有同感的使劲点头:“我觉得也是!你说男的哪有兴趣逛商场?我平时路过商场都不往里面看一眼,就算要买东西也都是去了就买,买了就走,没事我才不去逛。肯定是有事,多半是约了人!” 卓爸爸发完一轮祝福微信,抢了一轮红包,又发了一轮红包,这才放下手机来,严肃的说:“你们议论归议论,但别轻易的到处讲,人家两口子没事被你们搅得吵架,可都是你们的罪过。” 卓妈妈聊八卦正在兴头上,遇到泼冷水就不高兴,一盘子石榴籽塞给卓爸爸:“去,榨汁,按我之前发给你的那个办法做饮料,别弄错了啊!” 卓妈妈这顺我者昌逆我者走开的派头十分稳,卓斯弈笑着跟上去,爷俩一起去干活。 卓妈妈看他们忙活的背影,压低了声音,说:“男人都是最直接的,他对你有心,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黏着你,怎么可能过年都让你自己一个人出门?我觉得清妍他们家八成有事。你要不问问洛渊?” 文北言说:“我问过了,他现在搬出来住,小姨和小姨爹的事他也不清楚。我过两天再问问。” 他说着,又细细端详了一番卓妈妈的面容。阴云确实消散无踪了。 家里只有她和她妹妹被黑气缠绕,现在卓妈妈没事,源头就在小姨汪清妍无疑了。 晚上一进房间,文北言就压低声音对卓斯弈说:“你帮我打个掩护,我去去就来。” 卓斯弈见他召唤出了暮雪,开了窗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忙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文北言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去你小姨家盯着。” 卓斯弈这下不肯了:“除夕晚上你不在家,初一又要出去,你到底要干嘛?” 他委屈得不行,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文北言很是为难。 “那可是你小姨,她额头上的黑云那么厚,刘海都遮不住了,甚至传到了你妈妈身上,你不担心?” 这一下午的奇怪举动顿时有了解释。 卓斯弈也严肃起来:“真的?” 文北言一向果断,他先是往房间里丢了两个小纸人,小纸人飘飘荡荡的落地,顿时吹气一样的长大,摇摇晃晃,变成了两个和他们俩一模一样的人。 “你要不信,就跟我一起去看看。让他们俩代替我们,以免你爸妈起疑。” 文北言说着,把卓斯弈刚关上的窗户打开了。 他像只机敏灵活的野猫一样,一跃上了窗台,回头向卓斯弈伸出了手:“来不来?” 唇边一抹荡漾着危险的迷人笑容,就像红酒上摇晃的光。 卓斯弈毫不犹豫的拉住了他的手,接着,感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拽出了窗户。 这一跃的力量非同小可,就像悬崖上的秋千一样让人心跳加速。接着,暮雪忠实而稳妥的接住了他们。 卓斯弈回头,眼看自己脚下的高度急遽拉伸,在那越来越小的卓家大宅里,“卓斯弈”探出头来,朝天上望了望,关上了窗户。 怪不得文北言一心只想修仙,连他都想试试了。 第48章 易怒的小姨爹-1 文北言带着卓斯弈,一口气飞到汪清妍家。 汪清妍住在闹市区,房子虽然大,但是小区不算新,老房子也没有电梯。他家住三楼,是传统意义上来说最好的楼层,家中装修虽然不算新,但也还算干净整齐。 卓斯弈原本以为他们要在窗外听壁角,哪知道文北言直接带着他进去了。 卓斯弈十分新鲜好奇,一副小孩子进游乐园的模样。 文北言拉着他,各自找了个椅子坐下,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姨爹洛勇歪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不知名的电视剧,小姨汪清妍坐旁边在吃柚子。没有人说话。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当文北言和卓斯弈都开始觉得无聊的时候,小姨爹突然把遥控器甩在了茶几上。 “整天买柚子!我高血压不能吃,你就拼命买,你安的什么心?” 他的爆发十分突然,遥控器在茶几面上砸出了吭的一声。卓斯弈身体顿时绷紧了。 汪清妍看了丈夫一眼:“不是我买的,是我姐他们院子里树上结的,还挺甜,就给了我几个。” 洛勇轻蔑的看着她:“几个柚子就给你打发了?让你找他们借钱,钱呢?” 汪清妍默默的吃柚子,不说话。 洛勇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声音更大,声调也更扭曲了:“跟你说话呢!聋了吗?” 汪清妍闷了一会儿,又吃了半瓣柚子,才说:“我没说。” “那你去他们家干什么去了?就知道吃!” 汪清妍也有些不耐烦了:“大年初一怎么好找人借钱?我去拜年,连东西都没提!” 洛勇翘在茶几上的腿拿下来,一副作势要发作的样子。 “你提什么东西?你姐姐什么身家,你什么身家?你还给他们提东西,你有没有脑子?” 汪清妍指着客厅角落里堆的:“我没拿,他们还送我这么多,你还要怎样?” 洛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点吃的喝的就把你打发了,猪!你姐姐姐夫也是的,为富不仁!妹妹妹夫遇到困难,都不说拉一把。像他们这种家庭,过去拜年就该每人发10万!有钱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卓斯弈脸色沉了下来。 “你必须去找他们!”洛勇指手画脚的说,“就说你身体不好,要吃补品,每个月给你打10万!这对他们来说连毛毛雨都不算!” 汪清妍不发一语,默默收拾好果皮,扔进厨房的垃圾桶之后,进了卧室。 看起来这场架似乎吵到一半就结束了,卓斯弈虽然脸色不好,但好歹还是压抑住了,给洛渊发微信:“你明天在家吗?我们去看电影,然后到你妈家吃饭,我想吃小姨做的糖醋排骨了,外面都不是那个味儿。” 他刚发出去,就看到洛勇怒气冲冲的冲进卧室,对着坐床上看电视的汪清妍劈头盖脸的骂:“外面开着电视,你又开里面的干什么?电不要钱?” 说着他一巴掌扇过去:“要钱要不来,花钱第一名,让你还看!” 眼看汪清妍被一巴掌扇倒在床上,卓斯弈腾的起身追了过去。文北言没等他开口,一道念波暗暗放出,洛勇正把汪清妍按在床上准备继续扇巴掌,突然不动了。 卓斯弈焦急的看看卧室里,又看看文北言。 洛勇神情恍惚的从卧室回到客厅坐下。 “今天晚上应该没事了,”文北言说,“要是你还不解气,我让他穿秋衣秋裤出去跑一圈,大过年的感冒发烧住个院,他就消停了。你觉得呢?” “算了,”卓斯弈面色铁青,“住院还要花钱,等他好了还得作。” 他们又观察了一会儿,汪清妍没有哭,收拾好心情,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反锁上了门。而洛勇则一直坐在沙发上发呆,不再有其他的动作。 “你放心,我在你小姨身上埋了一枚暗火鳞,要是有什么事,我能马上知道。”文北言说完又补充,“无毒无害,就是能替我监视。” 卓斯弈依然不放心,直到洛渊回微信说“好的,你想看什么?”才面色稍霁。 他们回到卓家大宅,卓斯弈的情绪才显露出来。 “他肯定是赌博输钱了!” 文北言摇头:“不一定。” “怎么不是?”卓斯弈眉头紧锁,“一个月要10万,普通人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文北言解释说:“我说不是,是因为他是你小姨爹。你家是富贵之家,紫气环绕,运势通天;你小姨虽然没有这么好的命,但从生辰八字来看,也能沾上你家的光,他们家的各种运势也是上乘的。因此,除非他们家运败落,否则,如果是普通的打麻将炸金花买马之类,就算天天赌,也不会输很多钱。到一定的金额,一定会转运。” 卓斯弈不解:“那照你这么说,有钱人在赌场就不会输了?” 文北言抱起胳膊:“赌场又是另一回事了。开赌场能挣大钱的,首先命格都是八方来财的命;然后赌场里的布局也有讲究,一定要气占八方,和主人的命格相配合,相得益彰。赌客除非命格比主人更硬,然后偏巧当时运势又通畅,否则一定会输钱。“ 他说完,沉思片刻,暗暗捏了个手诀。 “我把暗火鳞转移到你小姨爹身上去了。既然他是问题所在,我们就改成监视他。” 初二,卓斯弈和文北言约好洛渊看早上10点场的电影,看完之后,洛渊邀请他们去他爸妈家吃饭。 “我昨天就跟我妈说了,她说今天做糖醋排骨和蹄子火锅,刚刚还问我们电影看完没,催我们回去吃饭。” 卓斯弈和文北言带去的拜年礼是简单粗暴的大红包两个,此外,还有佛牌两个,文北言都打上了不同的咒文,给汪清妍的是两层大金刚咒,能增强威视加强个人的气场,使人凛然不可侵犯,给洛勇的是焕涤咒,能除去污秽、静心平气、剪除不必要的欲望。 “这可是我们从五方观王道士那里请来的,有钱都买不到,你们一定要每天佩戴,最好不要摘下来。” 文北言眼中紫芒一闪,一抹魅惑的微笑出现在唇边。 洛勇恍惚了一秒,乖乖戴上了佛牌。 第49章 易怒的小姨爹-2 又过了一天,卓斯弈把小姨汪清妍的玛瑙石榴石手串交给洛渊,这事好像就这么定了。 然而让文北言没想到的是,在初五晚上,他突然从暗火鳞感受到激烈的冲击。 文北言来不及通知卓斯弈,飞速御剑来到了小姨家。 就和他预料的一样,小姨爹洛勇又一次在对小姨汪清妍家暴。 文北言穿墙进入,挥开隐身咒和隔音咒,一把抓住洛勇挥落的手臂,把他甩到墙边。 汪清妍看到这个横空出世的干外甥,又是惊讶又是感激。 洛勇怒不可遏的跳起来:“你是什么东西!你从哪里进来的?我教育我老婆你管得着吗?小偷!!” 文北言再次把扑上来的小姨爹推开:“你只顾着打老婆,门都没关,不知道?你的丑事早传得整个小区人尽皆知了!” 汪清妍缩在墙角,大口急速的喘气,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 洛勇抄起一把椅子朝文北言砸过去。 文北言不跟他再多耽搁,一抬手,椅子碎成几块,他掐住洛勇的脖子,抵着墙把他举了起来。 紫焰笼罩在洛勇身周,文北言毫不客气的侵入他的识海。 洛勇先是像青蛙一样使劲弹动四肢,但无论他怎么挥拳弹腿,都碰不到文北言身上。挣扎得久了,力气消耗,开始有气无力,最后四肢都垂了下来。而文北言掐住他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 汪清妍呆呆的看着,突然扑上去,抱住文北言的胳膊。 “孩子,好孩子,你别把他弄死了,不值得的!放下来……把他放下来……” 文北言眼中紫芒一闪,手一松,洛勇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了地上。 汪清妍浑身还在遏制不住的发抖,她抓住文北言的胳膊,又愤怒又紧张又后怕的看着地上的人。 文北言拍拍她紧紧揪住自己衣袖的手,说:“小姨,你别怕,他没死,就是晕过去了,我把他扶到沙发上去。你来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清妍衣领被扯豁了,头发被抓乱,眼角有淤青,不知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痕。明明是那么温柔的长辈,在卓家父母忙于工作创业的时候,帮忙照顾卓斯弈如同自己的孩子,对待文北言也宠爱关照,现在却被吓得惊魂未定,即使洛勇躺沙发上不不动弹,她望向客厅的视线仍然充满了后怕。 文北言把她的手护在自己手心,安抚的拍着她的背,说:“没事了,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的——你告诉我,今天他去干什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 汪清妍眼中闪烁着泪光。刚刚她挨打的时候没哭,现在安全了,委屈一涌而上,眼泪反而止不住了。 文北言把纸巾递给她,她掩饰着擦去眼泪,说:“他下午出了一趟门,回来就跟我要钱。我怀疑,他赌输了。” 文北言:“他在哪里赌?跟什么人赌?” 汪清妍含着眼泪,带着哭腔:“不知道,问他也不说。” 文北言又问:“他欠了多少钱?” 汪清妍难过的直摇头:“不知道,他张口就是10万、20万,也没有个准数。你别说我支援小渊买房子,手上已经没钱了,就是有钱,也不能往这个无底洞里填啊。” 文北言沉默片刻,又问:“他这样多久了?” 汪清妍轻抽着鼻息,声音哽咽:“小半年了。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我有好几次,偷偷跟着他,看他出去干什么,结果他就是去正北路的大世界广场五楼,在那里打游戏,一打一下午不挪窝,然后回来就没事找事的吵架、要打我。” 文北言心里一震:“赌博机?” 汪清妍摇头:“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赌博机,但是过了一天去同样的地方,同一台机器,我在旁边看别人玩,发现就是个普通的打飞机的游戏,并不是赌博机。“ 文北言追问:“会不会是有什么关窍,但是你并不知道?” 汪清妍微微皱着眉头,耐心的解释:“我也这么想过,就守着那个游戏厅守了好几天。那台机器摆在角落里,年轻人玩的都是跳舞机、投篮之类的,玩那台机器的都是中年以上的客人。有的人甚至不玩,币也不买,就在机器前面坐着,坐上十几二十分钟,然后离开。“ 文北言越来越严肃:“小姨爹呢?他是打游戏还是坐着发呆?” 汪清妍难过的低下头:“我怕被他发现,每次只敢远远的看一眼,就离开了……” 文北言沉吟片刻,拉着汪清妍的手说:“小姨,要不,你去爸妈家住一段时间?或者,去洛渊那儿?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小姨爹他只怕是……”他谨慎的看了眼客厅里的洛勇,“……只怕是中邪了,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经过同意,文北言联络了卓斯弈,又让他联络洛渊。兄弟俩前后脚赶到,文北言简单讲了下情况,汪清妍不肯多说,只说洛勇喝多了。 洛渊带着他亲妈先走了,文北言把门一关,在茶几上大马金刀的坐下。 刚刚他探查洛勇的识海,刚刚发觉不对劲,就被汪清妍拦住了,现在他要继续。 卓斯弈来来回回,把家里横七竖八的家具归还原位,把碎了的椅子扔出门外,他忙完一圈回来,发现文北言依旧坐在茶几上,面对着洛勇,虽然停止了做法,但面色凝重更胜刚刚。 “怎么了?”卓斯弈问。 文北言抬起头看着他,竟然有些紧张。 “他不对劲。” 第50章 破碎的三魂-1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令人生,七魄令人死。如果三魂离身,就只有……” 卓斯弈看他前所未有的严肃,探询的问道:“死?” 文北言点点头。 “你小姨爹的三魂,都只剩了一缕残魂,飘忽不定,我找了很久才把他的三魂找齐。” 卓斯弈本以为他要继续说完,但等了一会儿,文北言却不再继续了。他只好问:“所以呢?怎样?” 这句反问让文北言恍惚了了一下。 他刚刚找魂找得太投入,看到卓斯弈,下意识把他当成了大师兄——对大师兄,当然不需要解释那么多。 但是卓斯弈是不懂的,就算他看过多少修真小说,都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他并不能真正懂。 文北言只好解释:“他三魂稀碎,差不多到了不人不鬼的地步。这会导致他人格丧失,无法克制欲望,完全依照本能行事,就像动物一样,高兴就笑,饿了就吃,想要的得不到就会发脾气。所以佛牌和手串才无法克制他——对付人是一种搞法,对付鬼是另一种搞法。” 同样也是因为他三魂稀碎,情绪起伏的反应才会很微弱,怪不得这几天都毫无动静,直到今天又一次家暴,才触动了暗火鳞。 如果对手是修士,文北言肯定早就想到这一层了;然而,或许是因为在俗世中,他太理所当然,白白耽误了好几天。 卓斯弈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性情大变。” 文北言又说:“人的魂魄可以用来炼器、增进修为,还能储存信息,夺取魂魄的术法,无论是道修还是魔修都是必修的。魂魄被摄走之后,一般也不会毁掉,除非已经被用了,否则一定会被储存起来,如果运气好,说不准还能追回来。” 卓斯弈:“有办法吗?” 文北言微微皱眉:“得要他肯说才行……” 卓斯弈心里一动:“他要是不肯说呢?你还有别的办法么?” 文北言忧心忡忡的说:“记忆是储存在三魂中的,对付不肯坦白的,我们可以搜魂——但是搜魂非常痛苦,且对魂魄有损。他现在只剩一缕残魂,一个不好,只怕要魂飞魄散,到时候我怎么跟你小姨交代啊……” 他们俩看着沙发上失去意识的洛勇,都有些犯愁。 沉忖片刻,文北言起身,交代道:“现在还是以满足他的欲望为主,他醒过来如果想要钱,就给个十万八万的,再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奇遇。我出去想想办法。” 从汪清妍家出来,文北言依然没什么头绪。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去正北路的大世界广场五楼看看。这个地名最近出镜太多次,一定不寻常。 到了初五,商场超市的营业时间基本都恢复正常了,尤其是吃喝玩乐的项目,更是热闹非凡。等位的人群排到了走廊上,百无聊赖,而电玩中心“大快乐”更是吸引了大的小的男的女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文北言站在天井的玻璃围栏边环顾四周,一抹紫芒在瞳孔中闪现。 就在这一层楼,看似热闹欢乐的俗世盛景中,有灵力暗暗涌动。 文北言沿着灵力的波动走进电玩中心,一直走到那台传说中的打飞机的游戏机面前才停下来。 确实是一台老游戏机,涂装发黄发暗,按钮磨损,画面是分辨率比较低的粗糙质感,颜色也红的绿的黑的十分老派。文北言除了灵力涌动之外,看不出其他的究竟。 文北言在游戏机前坐了下来,他试着按了几下按钮,毫无动静,于是他又去买了50块钱的游戏币,一枚一枚投进去玩。 然而,直到70枚币都打完了,也没有发生什么异状。 难道是钱还花得不够? 他又去换了100块的币,花了一个多小时全部打光,依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现象。 可是,灵力的波动如浪潮,一波接一波,在他打飞机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没有停下来过,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他对着屏幕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的,他听见身边有人在呼唤他。 “圣君殿下有礼了。” 文北言目光一斜,只见在他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年轻人,身材高挑,朗眉星目,眉眼既有些像大师兄卓斯弈,又有些像三师兄莫云泽,甚至还有些师尊冉青临的感觉。他不回话,只静静的看着他,等他开口。 那年轻人又行了个稽首礼,虽然他是一副现代人的打扮,但行礼却并不含糊。 “圣君殿下有礼了,不知圣君殿下莅临,有失远迎。这里环境嘈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小道就住在楼上,可否请圣君殿下移驾?” 文北言也不知是怎么了,起身就跟着这年轻人走了。 他们从电梯上了8楼,左转右转,又从另一座冷僻的电梯上了18楼。 从18楼出来,楼道里黑漆漆的,安静得像地窖,连安全通道的灯都没有亮。那年轻人拍了拍手,声控灯亮起来,但灯光始终昏昧,除了灯下的那一片地方,就连墙角也仍然是黑漆漆的。 文北言跟着年轻人向前走,拐了好几个弯,沿途路过许多紧闭的大门,最后终于走进了一扇楼道尽头的大门。 门里和外面的情形截然不同,暖黄而暧昧的灯光,简洁现代的家具,实木的含蓄沉默和水晶的晶莹剔透相映成趣。落地窗窗帘大开,窗外的城市灯火一览无余,年轻人为文北言倒了一杯红酒。 “圣君殿下想必应该已经知道了,小道在此处某了个营生,吸引人们来打电玩。世道艰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圣君殿下勿要笑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文北言坐近了些,两人的膝盖都挨上了。 文北言说:“你是否设计摄走了他们的魂魄?” 那年轻人眼神清澈,满满的都是委屈,他说:“小道只负责把他们吸引过来,他们如何消费,消费了什么,小道不得而知。圣君可一定要信我啊!” 他说着,越靠越近,还没说完,半个身子都和文北言叠上了。 他的手甚至放在了文北言的腿上。 “不过,如今得遇圣君,小道总算是有了依靠。小道身无长物,只有这孑然一身可以侍奉。”他声音缠绵温柔,呼吸拂在文北言耳后,濡湿温热,“时候也不早了,就让小道伺候圣君安置了?” 第51章 破碎的三魂-2 那年轻人的手沿着文北言的大腿向上滑动,滑着滑着,竟然恬不知耻的往中间去了。 文北言被他推得微微后仰,眼见他的脸越来越近,突然说:“你的嘴是不是刚刚舔了马桶?” 那人愣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柔声软语:“圣君喜欢舔的么?小道自当侍奉周全。” 文北言:“我看你嘴挺能说的,能帮我暖暖脚吗?” 那人又一愣,但他应接得很快,立刻又答道:“岂止是脚,暖哪里都没问题。” 文北言继续:“你这说话的逻辑,直肠通大脑的是?” 这一次,那人再不能把毒舌当成情趣了,他僵在文北言身上,一时不知进退,委屈重新挂了满脸。 “小道对圣君一见倾心,圣君竟是一点儿都不相信么?” 不得不说,他委屈的模样,居然和卓斯弈有七八分相像。 文北言唇边泛起一抹冷笑来。 “你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照照镜子,你的五官全是你妈跟街坊邻居拼凑的吗?年纪轻轻的,别整天用脸吓唬人。” 那人益发难过,垂着目光,唇角微微发抖:“圣君这是……这是,嫌弃小道的容貌?小道,小道虽然是蒲柳之姿,但这双修的本事,却也不落人后,圣君试过就知道,请圣君给个机会,小道……” 文北言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乐事,闷笑起来。 “说到容貌,我还是挺羡慕你的皮肤的,你说你怎么能把它保养得那么厚呢?” 不等那人回答,他就嫌弃的捂着那人的脸把他一把甩下了沙发。 “百十年的修为,就敢跟本座来这一套,真是用2b形容你,人家铅笔都不乐意!” 他灵力猛然催动,空间轰然炸开。 随着“嘭”的一声,四周尖叫四起,之后沉入一种瞠目结舌的寂静中。文北言已然从幻境中脱离,起身后退及时躲开,而与此同时,电玩中心的机器齐齐黑了屏。 他面前的老式打飞机游戏机自内而外炸开,外壳崩裂,成了一堆碎片。游戏币叮叮当当的蹦了一地,文北言一眼发现,在破碎的箱柜内侧有复杂的纹路,但很快就有红光流窜然后消失。在碎片和游戏币中间,有一个三寸高的陶瓶,瓶身平平无奇,瓶塞却不知为何,流光闪烁夺人注目。 文北言五指一收,把陶瓶收进手中,又若无其事的装进了口袋里。 “大快乐”电玩中心的管理人员这时才跑了过来,文北言立刻换了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手足无措的望着一地狼藉,一问三不知。 很快,商场的工作人员和警察也都来了,齐刷刷里外围了好几层。文北言借口上厕所,找了个空挡抽身躲开了他们。 卓斯弈还在汪清妍家守着,洛渊送自己妈回家之后,也赶了过来,守在爸爸身边,一脸藏不住的担忧。 洛勇依然在昏睡,三魂轻的人睡着了都不容易醒来,更不用提他现在三魂都只剩一缕了。事到如今,文北言也没什么好避人的,当着卓斯弈和洛渊的面,拿出了那个陶瓶。 “我打了一百多块钱的飞机,才弄到了这玩意儿。” 卓斯弈和洛渊神情复杂的对望了一眼。 文北言示意他二人离远些,自己则以灵力注入陶瓶的瓶塞中。 一道紫光射向瓶塞,洛渊立时睁大了眼睛,卓斯弈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拍拍他的腿让他安静。 洛渊也是聪明人,马上变身吃瓜群众,只带眼睛不带嘴。 那瓶塞是透明的,被灵力激活后,从上面看进去,只能隐约可见陶瓶里面是黑黑的东西,而瓶塞中却有一缕白色的烟雾。 卓斯弈立刻想到了大阴山婴儿琉璃瓶里,淡金中的那一抹白雾。 随着灵力的注入,瓶塞中有光芒在积蓄,渐渐的以至于完全覆盖住了瓶身。待到光芒越来越亮,亮到让人无法直视的地步,就像超新星爆发一般,突然爆裂。 客厅的灯霎时全灭,瓶身上的光芒消失,一片黑暗中,无数散发着柔光的白雾悬浮在空中,如梦如幻。 只见有三道白雾飘飘荡荡,先后钻进了洛勇的前额、左肩和右肩。卓斯弈放松的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洛渊的肩膀:“你爸应该没事了。” 洛渊还不明所以,只见文北言手中放出光芒来,那些白雾得了光芒的力量,更光更亮,游动更快,一条一条四散而去,有的穿墙,有的穿窗户,有的穿门,一会儿时间就消失无踪。 直到这些白雾全部消失,文北言才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说:“洛渊,不好意思,把你家客厅的灯给弄坏了。” 洛渊肃然起敬,连连摆着手说:“没事没事,我要谢谢你还来不及——不过,你能简单说明一下么?如果不行就算了,我也不在意。” 说着,他把卧室和餐厅的灯打开,客厅里又恢复了明亮。 文北言定定神,深呼吸几下,情绪渐渐舒缓过来,笑眯眯的:“怎么?科学家不都是要刨根问底的吗?” 洛渊有些不好意思:“那,那个,敬鬼神而远之嘛——你……你是被王道士收为徒弟了么?” 文北言正色道:“家师另有其人。” 他这也就是间接的承认了自己走了玄门的路子,洛渊不可置信的看看他,又看看卓斯弈,问:“他什么时候学的?” 文北言笑了笑,简明扼要的解释道:“有人在大世界广场五楼的大快乐电玩中心设了个摄魂的机关,核心就是你们面前的这个陶瓶。玩家在那台机器上会陷入幻境,然后三魂被一点一点的抽离。小姨爹之所以会性情大变,就是因为三魂严重受创。” 洛渊忙扑到洛勇身边去查看。 文北言安抚道:“现在,被抽离的三魂已经归位,他这一觉可能会睡得长一点儿,少则一两天,多则三四天,但只要醒来就没事了。”说着,他掏出两道符篆,让洛渊放到洛勇枕头下面,又嘱咐道,“在他醒来之前,符篆不可移动,我之前给他的佛牌也要戴好,不要取下来,能保他安然无虞。” 第52章 一个狐狸精 回家的路上,卓斯弈突然问:“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文北言打了个呵欠:“有人投怀送抱,要与本座双修。” 卓斯弈顿时紧张起来:“你不会……?” 文北言嫌弃的啧啧两声:“长那么丑还偏要色诱,光用脸吓唬人了。” 卓斯弈闷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觉得我呢?” 文北言立刻满脸堆笑的凑上去:“你最好看!你最帅!港姐都为你心跳加快!” “哎哟,”卓斯弈夸张的叫起来,“还学会双押了?” 文北言自得的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才略嫌遗憾的说:“可惜太不经打了,没查到幕后主使。” 他说着,又把那陶瓶掏出来,揭开瓶塞,只往里面扫了一眼,就又盖上了。 “里面是什么?” 文北言淡淡的:“棺液。这是个注魂瓶。” 卓斯弈又问:“手法很高明?” 文北言摇摇头:“谈不上,只是有些冷僻,几乎没有人用。也不知道是不是本座陨落的这些年成了主流,看来,有时间真的要去找王道士学习学习了。“ 说完他就陷入了沉思,卓斯弈从后视镜里看他好几回,发现他转头望向窗外了,才又问:“这样会不会闹出人命?” 文北言:“一般人因为每次抽得不多,不容易被发现,大多数时候也不一定会出事。但是幻境可能会让人成瘾,无法自拔,小姨爹多半就是沉湎其中无法自拔,才会搞得这么严重。” 思忖片刻,他又说:“其实,这个摄魂机关做得太粗糙了。如果是本座,还会打上几重禁制:三魂过轻的人不能触发、三十日之内被摄过魂的不能触发。如此一来,才能长长久久的发挥作用,不至于简简单单就被人端了。” 卓斯弈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微微皱眉沉思的模样,心里一股无言的欢喜油然而生。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可爱、这么招人喜欢? 他脱口而出:“那当然,要是人人都能想得到,不人人都能成魔尊了?就算能想到,也未必能做到。” 他拉住文北言的手,拇指摩挲着他手背上柔软的皮肤:“这几天辛苦了,今天回北都花园,明天去见婚庆公司。“ “啊?”文北言一愣,“你妹推荐的那家?” “对,”卓斯弈点点头,“虽然二叔二婶吃相差了些,但爸妈的结婚30周年庆,可是一定要办的,多见几个婚庆公司并没有坏处。” 婚庆公司和卓斯弈约的地方是玛歌庄园,一处近郊的旅游度假景点,湖上和湖边都有小木屋可以住宿,湖上有纵横湖面的木栅栏栈桥,可以钓鱼、划船,周边有果园,可以冬天摘草莓,夏天摘葡萄。宜人的环境和宽阔的场地,特别适合露天婚礼。 会面的地点在湖边的月桂树下,雪白的椅子和圆桌,卓晶晶陪着一位气质干练的美女在等待。美女脖子上挂着一个醒目的两寸见方的赤金镂空狐狸吊坠。 见面之后,美女率先自我介绍:“卓先生、文先生,你们好,我是一生钟情婚庆的墨玖。“ 她依次和他们俩握手,目光相对的刹那,文北言微微眯起了眼睛。 文北言唇边浮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墨小姐是哪里人?” 墨玖:“就是本地人。” 文北言也不绕圈子,干脆挑明:“老家是城东明飞山,还是城北雁回山,抑或者是城南明月谷?” 墨玖迟疑片刻,才说:“文先生好眼力,我老家是城北雁回山的。文先生也是……?” 文北言莞尔一笑:“我老家是大阴山的。” 他们你来我往说了这么多,手还一直握着不放。卓斯弈起初不懂他们的哑谜,但说到大阴山,立刻就明白了。 他姿态端得极稳:“既然这样,我们坐下来谈。” 墨玖准备得非常充分,大屏幕推到现场,对着场地一一介绍婚礼企划。卓晶晶不时帮腔,满口的溢美之词。项目介绍一口气讲了2个小时,墨玖主动提出,讲解就到这里,现在先用午饭。下午带两位在这里走一走看一看,实地感受一下婚礼的氛围。 午饭就在度假村的湖景餐厅里吃,餐厅一半位于山崖下凹进去的岩洞中,一半位于湖面上,观景台连接着栈桥,别具风情。在等菜的间隙,卓斯弈借口要抽烟,文北言也跟了过去。 他们在栈桥上站定,每人各拿一支烟装样子。卓斯弈问:“又是个同道?” 文北言兴致勃勃的连吐了三个烟圈,然后才说:“算是,遇到个狐妖。” 卓斯弈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跨物种的奇遇,下意识往座位上多看了几眼。墨玖远远的举起橙汁,微笑示意。 卓斯弈问:“能把她弄到丰元来上班么?” 文北言又意外又开心:“真不愧是霸道总裁。你想让她干什么?” 卓斯弈理直气壮:“当然是做销售了。” 文北言特别理解的点点头:“狐妖特别擅长说服人。今天如果不是我在,你早就被她忽悠到现场签合同买单了。” 卓斯弈隐隐觉出不对,忙对天发誓表明立场:“不可能,爸妈的婚庆一定是要我们俩一起办的。” 文北言仰头又连吐了三个烟圈。 “这是狐狸精的本事,你就是自己做主签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卓斯弈这才放下心来,问:“那,用她吗?” 侍者开始上菜了。 文北言拉着卓斯弈往回走:“再看看。不过我劝你放弃挖她去丰元的念头,婚庆对狐狸精来说,差不多算是现代社会第二优选的职业,既能挣钱,又有利于修炼,她多半不会答应的。” 卓斯弈好奇的问:“那,第一适合的是什么?” 文北言说:“出道混娱乐圈。” 第53章 两个狐狸精 卓斯弈了解了墨玖的真实身份之后,对她能搭上自己的堂妹也不感到稀奇了。饭后,墨玖还想带他们到处玩,但卓斯弈表示,很忙,必须要走了。 下午他们回到市区,去看望了洛渊的爸爸。洛勇还在昏睡中,但在文北言看来,他的三魂都已经安定,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晚上他们去大世界广场吃饭,专程去五楼转了转。坏掉的那台游戏机已经被搬走了,并没有新的摄魂机关补充上来,这个线索就这样断了。 文北言特别有同理心的说:“修炼不易,只要他以后做得别太过,就算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至此,事情圆满落幕,我方大获全胜,无人员伤亡,仅有的伤者也正在恢复中……尽管如此,饭桌上的气氛还是不可避免的down了下来。 “明天就要上班了。”卓斯弈说。 文北言很认真的对洛渊说:“我实在不想上班。你说,如果从明天开始,老板说话我打断,老板拉屎我偷纸,老板吃饭我转桌,老板睡觉我放歌,我老板会不会开除我?” 洛渊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看了眼卓斯弈艰难的眼神:“要不你试试呗?” 卓斯弈主动说:“你可以直接跟你老板请假,我相信你老板通情达理,不用折腾他,他也会答应的。“ 文北言惆怅的叹了口气,十分夸张十分戏剧化。 “其实我老板也是好人,只是人各有志,这个班我实在上不下去了。如果我辞职,肯定没有补偿金,我现在就希望我老板突然暴起,十分蛮横无理的坚决把我辞退,然后我就像一朵悬崖上的小白花一样默默的接受,并带走一大笔补偿,从此开始躺平的人生……” 卓斯弈给自己倒了杯茶,摆出一副“他狂任他狂,明月照大江”的架势:“来,你说说看,你想干什么你老板没同意?”文北言忧伤的45度角望天花板:“没有人能理解我,在这世上我注定孤单一人,孑然一身,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任尔去,忍淹留,嫁与东风春不管,一江春水向东流……” 洛渊好心的提醒:“容我提醒,诗背串了。” 文北言戏瘾正盛,还想继续发挥,卓斯弈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三个人一起看过去,是卓晶晶。 卓斯弈潇洒的按了免提。 卓晶晶的声音裹着假笑蹦出来:“大哥!吃了吗?” “正在吃。” “那好,那我就长话短说,今天的婚庆方案你们觉得怎么样?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吗?” 一般说自己长话短说的人,都会整出一共三个大点,每个大点十个小点出来。 卓斯弈说:“我跟阿言再商量商量。” 卓晶晶生怕他挂了,语速越来越快:“诶诶,别啊。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如果你们能把仪式定在3月16到3月20之间,墨姐还能请几位特别嘉宾来给你们助兴,保证登上热搜,横扫社交平台,丰元集团分分钟出圈!” 卓斯弈懒洋洋的:“怎么说?” 卓晶晶如果在现场,声音只怕可以震碎玻璃杯。 “墨拾你认识吗?” 卓斯弈呆了一会儿,求助的扫了眼自己的兄弟们,最后说:“不认识。” “你怎么连他都不认识!”卓晶晶的嗓门直叫人头晕,“他是今年新晋的顶流啊!所有榜单全部一骑绝尘,你竟然不认识他!” 卓斯弈毫无兴趣:“说重点。” 卓晶晶高昂的激情被打断,稍稍有些不悦:“墨拾是他本名,本名哦,然后今天你们见的那个大美人,她叫墨玖!你还不懂吗?” 卓斯弈敏锐的和文北言交换了一个眼神。 原来不止一个狐狸精,这儿又有一个。 卓斯弈略带戏谑的问:“墨拾的老家也是城北雁回山?” 从名字看,他们应当是姐弟俩。他们倒是各不耽误,一个搞婚庆,一个当艺人,走的都是适合狐妖的路线。 “说正事呢大哥!”卓晶晶一副“这孩子简直让我操碎了心”的口吻,“墨姐答应,如果婚庆请他们公司办,她可以请墨拾,以及墨拾公司的艺人,来给你的婚礼加热!” 卓斯弈用目光探询着文北言的意见,文北言在手机上飞快的敲了几个字给他看。 卓斯弈会意:“再说,我们再考虑一下。时间还早,别催啊。乖,我挂了。” 挂掉电话,洛渊充满了好奇:“方案很差?很离谱?” 文北言托着下巴,没精打采,眼皮也耷拉着:“并不是,方案不错,但是我一想到明天就要上班,就心情低落。丰元还未全球制霸,怎能一心想着玩耍?大家散了散了,早点儿回家洗洗睡……” 洛渊更高兴了,甚至可以称得上兴高采烈。 “既然大老板和小老板都小长假综合症了,那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他笑得露出8颗牙,“我明天继续休息,下个星期才开学。” 卓斯弈在桌子下面给了他一脚。 文北言听了,心里一动,他一扫之前的懒散萎靡,兴致勃勃的问:“你们学校的图书馆里有古籍吗?” ————————分割线———————— 正月初七,年后上班第一天,文北言请了假。 他直奔图书馆,办了最高等级的借阅证,直奔古代文献区。 重生以来,最困扰他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卓斯弈是否是大师兄的转世,另一件是如何恢复修为。如今第一件已经板上钉钉的敲定了,第二件就变得尤为重要。 他借了好几本书,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就开始一目十行的查阅。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做了星空猫眼渐变美甲的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墨玖笑吟吟的:“借一步说话?” 第54章 狐妖墨家的雁回山往事-1 他们走出阅览室,来到楼梯间,墨玖向文北言单膝下跪。 “见过幽荒圣君。” 文北言稍觉意外:“你如何认得本座?” 墨玖说:“雁回山墨家传承十八代,还算是经过见过的妖族。小妖听到大阴山的盛名,查阅家族藏书,这才知晓,是圣君殿下法驾降临。” 文北言会意的一笑:“不错,起来。你找本座就为说这个?” 墨玖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圣君殿下就是我等的倚仗。卓家树大根深,圣君殿下一人要拿下固然不成问题,但若能有个帮手,一定能事半功倍。小妖愿为圣君马前卒,只求圣君给个机会。” 文北言瞳孔中紫芒一闪,笑容带上了三分危险和七分警告。 “本座看来是让你误会了。本座的哥哥、卓家和卓家的产业,本座都是要坚决守护,绝不会容许他人动摇的。” 墨玖美艳的眉眼间现出窘迫来,但她目光盈盈的一转,马上又荡漾起了笑容。 “是小妖错了,还望见谅——既然这样,请圣君给小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小的好好操办卓老先生的结婚30周年庆典,非要彰显丰元集团的风采不可。”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生意来的。 狐妖的情商之高,在三界都是数得出来的,更不用说他们个个都是大美人。文北言打量着不卑不亢的墨玖,说:“这个项目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作为交换,你要答应本座一件事。” 墨玖一见有希望,眼里都放出光来:“圣君殿下请讲,无论是杀人放火,还是帮忙睡服其他关键人物,都只管吩咐。” 文北言被她逗笑了。 “那些暂时不用,本座这次只想去你家的藏书库去看看,可以吗?” 墨玖虽然感到意外,但思忖片刻,就满口答应下来。 文北言双手抄进口袋里:“那别耽搁了,现在就出发。” 墨玖向他走近,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手握住了颈间的赤金狐狸吊坠。 刺眼的光芒自吊坠上发出,漂白了视线。 等光芒暗下来,他们已经到了一处山洞里。 洞中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四处照明的都是夜明珠,洞顶开了个一尺见方的天窗,有天光漏下。 沿着山壁往四方皆有通路,墨玖一一介绍:“东阁里的是阵法相关的藏书,南阁是制药,西阁是传闻逸事,北阁是本族的修炼心法。圣君东南西三阁都可以随意翻阅。” 文北言微微颔首,信步走进了东阁。 只见里面三面墙都开凿出了横五竖六的石洞,其中整齐的码放着典籍。即便只看书脊,也能发现这些书的纸张发黄发暗,文北言随手拿了一本,发觉书上被施加了防潮防火防虫的咒语,而且书上几乎没有灰尘。 他说:“你可以退下了。本座估计需要耽误一段时间,交代好你家族人即可。” 说起这个,一直进退有度、自信从容的墨玖却苦笑了起来。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 文北言给她看自己干净的手:“那这里的洒扫是谁做的?” 墨玖目光微垂,又苦笑了一声。 “其实这些典籍搬过来也才半年不到,我回来过两次,洒扫都是我做的。” 这倒是十分有趣了,文北言问:“你家人呢?” 墨玖明艳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了难言的伤感:“不在了。雁回山狐妖墨家只剩我与弟弟二妖了。” 文北言把书放回书架:“方便告诉本座原委么?” 墨玖倚靠在石墙上,声音低哑:“雁回山山高林密,人烟稀少,灵脉涌动,是得天独厚的修炼之地。山中碧落崖还有一处瀑布,叫做碧落大瀑布,十分的雄奇壮观。” “两年年前,有人买了这边的地,开发碧落大瀑布作为旅游景点。他们资金雄厚,短短半年时间,炸山、挖河、平地,硬是沿着碧落大瀑布下的灵泉溪开辟了一条旅游的线路,而这条线路,凿断了雁回山的灵脉。” 文北言说:“这种事在现代应当也常见,别人怎么办的,你们也怎么办就可以。” 墨玖隐恨的咬了咬牙:“一般遇到这种老家被开发破坏的情况,也就这么几条路:要么放弃老家,彻底进入俗世;要么出钱干涉,把老家的项目买下来,或者成为大股东说了算;要么介入其中,与人类混合杂居。墨家族人成年后散落在外,有出息的不少。我三哥墨杉是同辈中最有出息的,生意做得大,他主动回来和开发方衡泰实业联系,想要入股,甚至表示愿意买下整个项目。” 文北言:“但是谈崩了?” 墨玖暗暗握紧了拳头:“岂止谈崩,我三哥被他们杀了!” 她声音颤抖,一字一字如子弹如飞刀一样吐出:“他内丹被剖,皮毛被整个扒下来。为了保佑生意兴隆,他们甚至连他剩下的尸体都碎成九段,镇在了景区里!” 第55章 狐妖墨家的雁回山往事-2 这与千刀万剐也不差什么了。文北言不由得动容:“他的身份被识破了?” 墨玖眼中有泪光闪烁,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能继续。 “衡泰实业的老板黄兴周,他的整个投资计划都有高人指点。从最开始,开发雁回山的目的就是两个:一个是旅游的巨大收益;第二个则是取得雁回山狐妖墨家的内丹,来治他女儿的病!” 她越说越愤怒,语速不由得逐渐加快:“他买通了我三哥的司机和秘书,在约我三哥一起考察项目的时候下的手。当时景区还在建设中,交通不便,他们事先在瀑布下的谭边布下了缚灵阵,我三哥走到地方之后,他请的道修突然发作,做法引天雷把我三哥劈得现了原形!” 她声音哽咽,背过脸去不易察觉的擦了下眼睛。 “之后,我三哥一人鏖战六个道修,被他们用看家本领轮番折磨,最终落败,被他们取走了内丹。我家中的长辈发觉想要去援救,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一枚内丹,请六个道修出手,黄兴周这是花了大价钱。 必须要用妖怪的内丹这么邪门的东西治的病,想来非同小可。文北言追问:“他女儿是什么病?” 墨玖抽了几下鼻子,勉强压抑住哭腔,恨恨的说:“不知道。而且你知道吗,这件事到头来,最讽刺的就是,我三哥的内丹并没能救回他女儿的性命。狐妖的内丹又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但他们就为了那一点点的可能,生生害了我三哥的性命!“ 到这个地步,必然无法善了。文北言问:“后来又如何?黄兴周还活着吗?” 墨玖抬起头,以坚毅的目光回视。 “断我灵脉,杀我族人,此仇不共戴天。为了报仇,我们家的长辈和黄兴周请的一门道修几乎同归于尽。至于黄兴周,在失去了那些臭道士们的庇护之后,被轻而易举的夺走神智,在盘山公路上冲下悬崖,侥幸捡回一条命成了植物人。他老婆虽然没拔他的管子,但卖了公司的股份,公然和别人同进同出,不再把他当活人了,也算是报应。“ 狐妖聪明美丽,恩怨分明,这倒真是狐妖的行事作风。 文北言又问:“你家应当还有修炼不济的老弱妇孺,他们现在在哪里?“ 墨玖轻轻叹了口气,唏嘘悲凉将她团团围住。 她说:“灵脉被断,此处对我族生息再无助益,大家就各自散开,去讨自己的生活了。我和弟弟是本家最后的两个人,父亲也留下嘱咐,让我们以后融入俗世,好好生活,忘了自己狐妖的身份。但我实在不愿意见到墨家十八代传承就此风流云散,才在这山里另外开辟了这一处,作为藏书库。” 同是门派最后残存的文北言,心里有一种没来由的理解和体谅在上升。 他说:“只要景区后续不再继续开发,或者即便开发,也绕过这里,你们的典籍就都能保存下来。“ 墨玖突然抬起头,一双荡漾着水意的眼睛,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简直灿若星辰。 “这就是小妖之所以一定要争取到卓总这个项目承办的原因。” 文北言已经明白了:“黄兴周的老婆,把衡泰实业的股份,卖给了丰元?“ “是的。”墨玖又抽抽鼻子,虽然眼中有泪光,鼻尖发红,但目光中的坚定和渴望却比之前更盛,“小妖原本打算,借承办卓总父母30周年婚庆的机会与他相识,之后再找机会进入丰元,最终接手景区的管理,但大概是苍天垂怜,竟然让小妖遇见了圣君殿下!” 她跪下左膝,情真意切:“小妖在这世上,只剩了弟弟一个亲人。今日殿下若是肯施以援手,便是小妖的亲人了。以后小妖待圣君殿下,便如同兄长一般,鞍前马后随传随到。小妖愿对天发誓!” 文北言将她扶起。 “你所求的,本座已经知晓。凡事有因有果,本座不能贸然承诺。还是回到我们最初约定的,婚庆的项目可以给你,但本座要用一用你这藏书阁。” 墨玖毫不犹豫的取下了颈上的赤金镂空狐狸吊坠,双手奉送到文北言面前。 “但凭圣君殿下吩咐。” ————————————分割线———————————— 凌晨2点57分,大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文北言回来了。 卓斯弈一直望着窗外,他以为文北言会像从前那样飞进来,却没想到他居然是走的正门。 “你怎么……?”他指了指大门。 文北言言简意赅:“我跟那母狐狸去了一趟雁回山,让她送我回来的。” 他有些疲倦,刚说完就打了个呵欠,卓斯弈帮他脱下外套,说:“早点洗了睡。” 他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早上,卓斯弈仍然不问他去干什么了,文北言自己忍不住,反问:“你就不想问问我昨天干什么去了吗?” 卓斯弈的态度十分理所当然。 “你一心修炼,自然不会跟她睡——既然这样,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的眼睛明亮深邃,就像有磁力一般,一对上,文北言就感觉移不开眼睛。 最懂我的只有师兄! 文北言从饭桌上往前凑,带着讨好的笑容说:“我想求你一件事。” 卓斯弈:”说。“ 文北言讨好的笑着:“我想求你,婚庆就给那个母狐狸办,行不行?” 第56章 五毒心环 他做好了准备要解释一番,但没想到,卓斯弈根本不假思索:“没问题,你做主就行。” 文北言很意外:“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卓斯弈:“我相信你,你想给谁办,就给谁办。” 大师兄真是对我太好了! 文北言语速加快了一倍,主动解释说:“其实,我昨天办了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 卓斯弈用手指敲了敲餐桌桌面:“先吃,冷了小心拉肚子。” 文北言毫不在意的一挥手,微温的牛奶又冒出热气来。他掰着指头数:“第一,你说想要那母狐狸到丰元来,我办到了!“ 卓斯弈饶有兴趣:“你怎么说服她的?” “其实她一开始接近你妹,就只是拿她、拿你爸妈的结婚30周年庆祝仪式当跳板,她最终的目的是想要进入丰元。今天也是她主动来找我的。” 他把雁回山墨家的遭遇讲了一遍,总结道:“目前看来,这只母狐狸还是挺有担当、挺有责任感的,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以后倒可以成为你的臂膀。不过,请将不如激将,我们一步一步的来。让她先把婚庆办了,做得好的话,找个机会让她进公司,市场部经理她也是可以做的,之后再慢慢的往销售那边走。只有一条,不要轻易的把雁回山碧落大瀑布景区的管理交给她。这样一来,至少可以让她为你卖命十年。“ 卓斯弈看他滔滔不绝、有理有据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喜欢:“好的,都听我们幽荒圣君殿下安排。” 文北言也跟着演起来,十分戏精上身的指着窗外:“看,这是本座为你打下的江山。” 卓斯弈就像操心的老父亲,把人按回椅子上坐好:“行行行!我的阿言从今日起就是天下共主,凡丰元旗下员工,无不听你号令。” 他们嘻嘻哈哈一阵,卓斯弈又问:“这是第一件,应该还有第二件?” 文北言嘴里塞着煎蛋,含含糊糊的说:“对,其实昨天,我跟她回他们雁回山墨家的藏书阁查资料去了。“ 卓斯弈想起了文北言想去洛渊他们大学查古籍的事,心里一动,问:“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文北言神情慎重起来,擦擦嘴,走到卓斯弈身边,右手悬在他的胸口:“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绝对不能告诉给第三个人知道。” 卓斯弈下意识的看了眼那只手,半是玩笑半认真的问:“我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你是会把我的心掏出来吗?” 文北言十分无语的皱了皱眉头。 卓斯弈正色道:“这样,你的秘密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但是我只是个凡人,万一遇到妖魔鬼怪,中了招我就没办法了。你给我下个禁制,让我绝对不能说出去,这样你我都安心。“ 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文北言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蹿起一股邪气:“不要。” 他才不要在大师兄身上下这种禁制。 卓斯弈揉揉他的头,好像在安抚失望的狗狗。 “那你就别告诉我了,这样对你我都好。” 文北言却犟着了:“不行,我一定要告诉你!” 卓斯弈别的事情都答应得很痛快,这个时候却少有的坚持起来。 “真的别……” 他话还没说完,文北言突然抬手捂上了他的前额,一股强大的,无法拒绝的意识突入他的脑中。 文北言直接在他的意识里发声:“经过上次和赵清明斗法,你应该也已经发现,本座的修为有损。其实这是因为,转生之后,有人在本座的识海里布下了一个恶毒的结界,困住了本座的本命法宝和元婴。元婴不得沟通天地,本座的灵力无法运转通畅,因此,修为被压制到了筑基的水平。” 卓斯弈心里着急,想说话,却开不了口。 “本座一直在寻找解开结界的办法,今日在雁回山墨家的藏书阁中,终于查到了相关的资料。原来这是一个佛家的结界,叫做五毒心环,必须要集齐贪、嗔、痴、慢、疑五种极端的负面情绪才能解开。佛家修炼一定要摈除这五种情绪,但本座乃是地地道道的道家出身,道家心法崇尚道法自然,并不要求摈除五毒心,因而如果本座不动用法力,根本不会发现异常。“ “前一次,本座误打误撞在王沫身上得到了‘贪’,五毒心环已经有所松动;之后,只要再取得其他几种情绪,便可完全解开,恢复修为。届时,就再无人可以伤害你我了。“ 他一口气讲完后,才把手拿开。 卓斯弈又是担忧又是责怪,劈头就问:“你修为被压制,还敢跟人动手?不要命了吗?” 第57章 挥之不去的黑气 和赵清明斗法确实差点丧命,但这是打死文北言他都不会说的。 “没事,”他毫不在意的一挥手,“你没看赵清明他师尊都被本座吓跑了么,此等修为根本不在本座的眼里。” 卓斯弈狐疑的看着他。 “他已结丹,但你的修为被压制到了筑基,你如何能胜?” 我能斗法取胜,完全是因为你啊大师兄! 但是文北言早就下定决心,以免卓斯弈胡思乱想,他绝对不会透露他就是大师兄转世的事。 他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的说:“结婴之前都是蝼蚁,就算有的强壮些,也不过是强壮些的蝼蚁罢了,只要经验丰富、法术精湛,越级挑战也不是难事。本座前世可是差一步就合道的阳神真君。” 卓斯弈仍然不能相信,目光中满是怀疑。 文北言又软下来,说:“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以后绝不轻易跟人动手,这样行吗?” 卓斯弈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言为定?” 文北言竖起两个指头朝天:“一言为定。需要发誓吗?” 卓斯弈把他的两个手指头按回去,握在手心。 “这就不用了。你是修道之人,言语有灵,不要轻易发誓。” 文北言的笑容渐渐消失。 前世,他的大师兄,也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在他很小很小、还是懵懂无知的时候。 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记忆还如此清晰。 但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卓斯弈会这么说。 这个世界上绝没有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文北言问:“这句话是你从哪本修真小说里看来的吗?” 卓斯弈看他神色有异,问:“怎么了?” 那种异样的感觉描述不出,但他前世已是阳神真君修为,这种感觉不是无缘无故而来的,一定是天命在暗中提示。 文北言追问:“你就告诉我,你还记得你是从哪本小说里看到的吗?” 卓斯弈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让人感觉安心和可靠。 “应该从书里看来的,但是我看过那么多,一时想不起具体是哪一本了。很重要吗?“ 文北言也没办法解释,只能嘱咐道:“你要是想起来是哪本书,一定要告诉我。” ————————分割线———————— 邓姐是卓家大宅里的家政阿姨。卓家的佣人除了邓姐,还有一位司机王叔,都是50岁上下。 今年过年,邓姐休假休得特别久,从腊月二十八到大年十四,整整17天,大半个月。 她也不想休这么久,可是没有办法。小年夜,她被丈夫打伤,无法下床,不得已只好请了长假。 那天是她的休息日,丈夫找她要钱,她给了2000,丈夫嫌少,逼她把一年的工资都交出来。 她说:“我哪次发工资没给你钱?家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挣的钱,你连一张卫生纸都没有买过!” 丈夫伤了面子,下手比平时还要狠,她想打110报警,结果手机被丈夫一把抢过,从窗户扔了出去。丈夫一巴掌把她扇得撞上了桌角,又抓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她的眼角紫了,脑袋嗡嗡响,眼前金星直冒,额头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她倒在墙角,丈夫还追上来猛踢她的头和背。有一脚踢到她的后脑,她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丈夫鼾声震天,她躺在客厅的角落里,窗户开着,对着她吹了大半夜。她又冷,又疼,又晕,从第二天就卧床不起。 幸亏她还有几个跳广场舞的朋友主动来照顾她,过年期间记挂着她,不间断的给她送汤送药。养了半个月,她总算恢复了过来,这才回到卓家大宅继续工作。 她和丈夫结婚30年,就挨了30年的打,连挺着大肚子的时候都没躲过。她记得那时她已经怀孕5个月了,被婆婆挑剔衣服没洗干净,她顶了两句嘴,丈夫下班回来,婆婆就挑唆丈夫教训她。 丈夫质问她为什么衣服没洗干净,她说我洗不动了,再说,家里有洗衣机,嫌我洗得不干净,可以让洗衣机洗。结果丈夫一巴掌扇过来,说,不挣一分钱,还想用我的洗衣机,不想过就滚出去。 还有一次,就在前两年,丈夫被卖保健品的忽悠买了几千块的膏药,后来发现是三无产品,用了还过敏,她拿着膏药去保健品公司堵了两天门,这才把钱要回来了。 然而,当她告诉男人她艰难的维权经历时,男人不仅不鼓励不感谢,还大骂她丢了他的脸,害他在朋友们面前抬不起头。 原来,男人的狐朋狗友们看到了她在保健品公司缠着销售人员要退款的情形,嘲笑说“你老婆真是太没素质、太差劲、太丢人了!” 男人骂得不解气,又动手打了她,打完之后,从她包里掏出她辛苦要回来的钱,剔着牙出门了。 邓姐也想过离婚,但离婚之后她能去哪里呢?女儿因为厌恶家暴的父亲,中专毕业,在外地不肯回来,一人租房咬牙生活。她劝女儿,趁年轻找个男人嫁了。女儿却说,我结婚干什么,我太闲了,找个祖宗在家伺候,找个畜生天天打我吗? 正月十五是邓姐复工的第一天,卓家夫妇给她发了新年红包,让她多注意身体。这天卓家的儿子和养子都回家了。那个养子她认得,就是之前被卓家夫妇收留的孤儿,叫文北言,好看得让她这个老阿姨都心里欢喜,人也聪明。 她在卓家当家政阿姨3年多,对主人一家十分尊敬和感激,看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远远胜过自己家里冷锅冷灶,丈夫家暴、女儿不回家,她总是羡慕不已。 但是她没想到,吃完饭之后,她独自一人在厨房洗碗时,文北言却来了。 他和善的笑笑,问:“邓姐,你家里是出事了吗?” 第58章 “嗔” 邓姐摇了摇头。文北言细细的打量她,还把她的刘海拨开,查看额头上的伤疤,问她到底是怎么摔成这样的。 邓姐说她下楼梯的时候一脚踩空,滚下去了,才撞到了头。 文北言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说,那以后一定要小心,爸妈喜欢吃你做的菜,别再摔了。 邓姐笑着点点头。她以为这也就是几句客套话。 因为之前休了长假,这次邓姐放假回家是10天后。一到家,丈夫就找她要工资。 她这个月休假17天,本来说好的过年三倍加班工资也因为请假泡汤了,收入比往常要少,丈夫的脸色很不好,说下个月如果还这么点钱,就不准你去了,除非涨工资。 紧接着,丈夫让她给女儿打电话。 她的手机自从小年夜被丈夫摔坏之后就没有买新的,现在用的是之前淘汰的一个旧手机。她警觉的问,给女儿打电话做什么? 丈夫说,让她回家嫁人! 她追问,嫁给谁? 丈夫不耐烦的说,问那么多,我还能害她?嫁给我朋友老板家的儿子,他的儿子之前的老婆连生2个丫头片子,被逼着离了婚。她嫁过去能有20万彩礼,就负责生孩子伺候公婆和生儿子,乖乖的不要闹事就行。只要能生儿子,以后家产都是她的,他们还能给我安排个守门的工作,每天坐着就有工资,干到70岁都没问题。 邓姐脸色惨白,她说,生男生女哪里是女儿能控制的?万一生的还是女儿呢? 丈夫提高了嗓门说,四个月就b超,女儿就打掉。 她摇头,不肯答应。 你这是让女儿去当代孕妈妈啊!万一一直怀不上男孩,女儿的身体不就毁了?而且,就算她幸运,一举得男,但是如果生下孩子之后,男方家里起诉离婚,要求返还彩礼,要求孩子的抚养权,再把你女儿赶出来,到时候人财两空,你女儿年纪也大了,孩子也没了,跟社会脱节几年再找工作更是难上加难,她以后怎么办? 那她就是个猪!男人轻蔑的说,傍上这样的富二代、生了儿子还搞不到钱,这种猪脑子,连屎都吃不到热的。 女人惊恐的摇头,我不能答应,那些有钱人,事业成功,见多识广,只有他们算计我们,我们哪里能算计他们? 你也是个猪!男人暴怒起来,狠狠的跺脚。前怕狼后怕虎,就你这样的,永远也别想发财! 女人知道这男人心黑起来是没底线的,她刚吃过大亏,不能再吃一次,拿起手机和包就想要出门躲一躲。 男人蓄谋已久,怎么可能让她逃过,追上去拉住她,她刚挣扎了一下,就被男人甩到了地上。 男人咒骂她,没见过像你这样心眼这么坏的妈,我给女儿找的好前途,你根本不操心,你就惦记着出去玩,要不要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别人能看上你女儿是我家祖坟冒青烟,是我的面子!你不让女儿回家正经嫁人,她是不是在外面卖?吃我的穿我的丢我的脸…… 他说着,抓起手边的玻璃杯朝女人砸过去。 女人吓得缩成一团。她上次挨打的伤才刚好,如果再受伤,工作肯定会丢,她最后躲藏的角落都将消失。 如果有人救她…… 如果有人来救她…… 有没有人谁能来救救她? ————————分割线———————— 邓姐缩在角落里,她老公被紫焰悬挂在空中,两人都暂时失去了意识。 文北言只是靠近这个男人,就感觉到了强烈的、与他识海深处的魔鼎不自哀遥相呼应的波动。 和前一次一样,他的手掌覆在男人的丹田上方,灵力猛的一催。 红色的光芒自男人的丹田而出,在他手中旋转汇聚,凝聚成一个拇指大小的、有着繁复花纹的红色光球。 光球成型之后,自眉心入,向着识海深处而去。 第二个枢机被填满,红色的光芒随着结界上符篆的纹路流窜,结界再次松动,灵力滚涌而出灌注灵脉,文北言满足的长呼了一口气。 这个女人不会再遭遇家暴了,这个男人的“嗔”已经尽数被提取,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发脾气了。 只是他这辈子剩下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 文北言在男人的识海之中埋下一句命令。 在你未来并不太多的日子里,尽力去补偿那个被你伤害了一辈子的女人。 他挥散迷障,离开了邓姐家。 贪嗔痴慢疑,五个枢机已经有两个被填上,另外的三个也不会让他等很久。 痴者,不明事理,是非不分,称为痴; 慢者,炫耀卖弄,视自己如黄金、视他人如粪土,称为慢; 疑者,怀疑一切,否定一切,自以为是,称为疑。 这些都是人类社会里普遍存在的情感,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存在。 我明天还是去上班,文北言想,多跟人打交道,多遇见几个极品奇葩,一定能尽早解除结界。 第59章 误打误撞 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是拍新的企业宣传片。 去年在王沫的主导下,丰元签了企业形象代言人,着名的中生演员、双料视帝楼越。王沫离职前,楼越这边都是他亲自跟进,现在他离职了,文北言理所当然的接替了他的工作。 宣传片里楼越的部分并不太多,一天就能拍完,上午外景下午棚拍。 约定好的拍摄时间是在2月中旬,上午的拍摄里还有楼越和卓斯弈同框的画面。卓斯弈身高腿长,相貌堂堂,身着手工定制西装,和视帝站在一起也不差什么。 更值得夸耀的是,在午餐款待时,卓斯弈非常自然的带着文北言一起,在文北言落座前为他拉开椅子,并主动向楼越介绍:“这是负责这个项目的文先生。” 有老板的神威加持,下午的棚拍也很顺利。三下五除二拍完后,大家其乐融融互相道谢准备收工,楼越却突然对文北言提出了一个要求。 “文先生,隔壁的广告拍摄,想请你去客串个角色,行不行?” 文北言活了快三千年,第一次面对这种请求。他呆了三秒,看看其他工作人员,又看看楼越,指着自己,语气里尽是不可置信:“我?” 楼越解释说:“隔壁棚的导演刘导跟我合作过很多次,是老熟人。今天他们计划为一款仙侠游戏‘通天’的新副本拍资料片,但事先谈好的小鲜肉今天早上爆出塌房丑闻,到下午越闹越大不可收拾,不得不紧急叫停。可是,新副本上线不能推迟,资料片必须按时退出,刘导就相中了你。” 文北言眼睛瞪得更大了:“为什么找我?” 楼越索性把人直接拉过来,让他亲自讲。 刘导上来就拉住文北言的手不肯松开,半是恳求半是哭告的说:“文先生请你救个场,甲方催得急,下次合作给你优惠价。” 刘导说起来也是着名导演,拍过不少有影响力的剧集。只是当下影视寒冬,很多编剧导演在家抠脚,他不得不降低身段,接拍资料片的活儿挣钱,甚至还主动提到了下次,看来确实是遇到了难题。 但是,你难我也难啊。 “我不会拍戏,而且……” “没关系!”刘导好像生怕他跑了,抓着就不撒手,“非常简单,几乎不用演,只用摆个pose就行。” 文北言更不解了:“既然这样,谁都能做,为什么一定找我?” 刘导几乎已经口不择言了:“因为他们不仅没有你好看,也没有你的气质。你是甲方一眼看上的!”说完又哭丧着脸,就差下跪了:“今天就是帮我们救个场,无论最后用或不用,我们都会保密,并且依照原合同费用的四分之一付报酬给你,你看行不行?” 听起来条件不错,但文北言还是拿不准,于是打电话问卓斯弈的意见。 卓斯弈听他讲完事情经过,非常愉快的说:“海獭游戏跟丰元集团没有竟业关系,他们看上你是对你形象气质的认可。我个人觉得你可以试试,无论最后用或者不用,都是个历练。你觉得呢?” 既然卓斯弈都这么说了,文北言也就跟着答应了。 刘导一声令下,所有工作人员都操练起来,换装的换装,造型的造型,布景的布景,道具的道具。在做妆发的时候,副导演抓紧时间给文北言讲戏。 文北言的这个角色是这个副本的大boss不归山红衣鬼王裴定哀,他原本是辉州节度使的次子,练武不成,书也读得不好,独独只对玄门异术感兴趣。适逢永王起兵造反,裴父率军平叛,裴定哀以玄门异术助其父屡战屡胜,官至护国大将军。 平叛八年,与叛军的决战终于来临,裴父率领大军在辉水边与永王叛军大战十三日,直杀到日月无光辉水染血。战况焦灼,将士无不用命,然而裴父却不知道,朝廷早对他生了忌惮之意,想要借他的手先灭叛军,再趁乱将他碾灭。 于是,在击败叛军的当晚,人困马乏之际,装备精良有备而来的朝廷大军向裴家军掩杀过来,无论是叛军俘虏还是裴家军一概格杀勿论。经过一夜混战之后,裴定哀的兄长和三弟都战死,裴父带着他和数十名亲兵躲进了辉州不归山中。 传闻不归山中有红衣鬼王出没,不少樵夫猎户有去无回,不归山因此而得名。裴定哀凭借着玄门幻术,带着重伤的父亲在山中躲藏,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经过二十一日的逃亡后,只剩下了裴定哀一人。他的父亲也在逃亡途中丧生,被他草草掩埋,连纸钱都没烧,连香都未燃一柱。 裴定哀靠着生食战死士兵的血肉以及玄门异术勉强逃出了不归山,这时才发现,前后不过一个月,外面已经变了个世界。父亲、大哥和三弟被冠上了私通叛军的罪名,剥夺爵位封号,大哥和三弟死后不得安宁,曝尸荒野被野狗分尸。活着的家眷也被牵连,京城裴府被抄家,男的流放充军,女的为奴为婢。 八年征战,一朝鸟尽弓藏,不仅家破人亡,还被株连九族。将士忠勇付之流水,冤屈如山如海。连番打击让裴定哀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这时,一个红衣男子来到了饥寒交迫逃亡中的他的面前…… 而副本的情节,则是从宫中恶鬼夜夜骚扰,贺相出面委托主角去调查开始。主角一行人一路查到了当年的辉水大战,最后挑战不归山鬼王。资料片里,不归山红衣鬼王在最后露面,留下一个巨大的悬念,吸引玩家开启新副本。 “……所以,今天的拍摄非常简单,”副导演说,“台词只有一句,‘他的罪孽,没有人比本座更清楚’;动作也只有一个,撩开衣袖和衣服的下摆,转身回头。” 文北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衣高髻,剑眉入鬓,目光渐渐冷冽下来,带上了些肃杀的味道。副导演翻着剧本,一抬头,对着化妆镜里的文北言呆住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刘导大声说:“就这样,就这个表情,保持情绪,我们马上开拍!” 第60章 魔尊出道 卓斯弈看到资料片比文北言要早。 丰元和海獭游戏业务领域不同,但同一城上层人士的圈子互相总有重叠。海獭游戏主动把资料片的初稿提供过来,“请卓总过目”。 资料片一共5分多钟,文北言加起来不到10个镜头,还大多数是迷雾中的远景,露正脸的画面一共只有两处,都在片尾。 第一处是千呼万唤始出来,重重雾霭之中,不归山红衣鬼王现身在缀着一钩冷月的峰顶,长发如瀑,红衣如血。 他一撩长袍下摆,广袖一拂,四野雾霭尽散,森冷的月光下,他缓缓的转身回头,面庞苍白如新雪,眉宇飞扬入鬓,双瞳漆黑幽深,不怒而威之中,却又带着一丝引人垂怜的脆弱和悲伤。 第二处是在主角一行人的控诉之后,他没有对他们痛下杀手,只留下一句“他的罪孽,没有人比本座更清楚”就隐匿身形,消失在了重新弥漫的大雾中。根据制作方的说明,这一句台词,用的也是文北言的原声。 这么一个短短的资料片,卓斯弈来来回回前前后后看了快半个小时,最后截图发给了文北言,附上一句话:“我觉得还是你的法相更好看。” 文北言回复:“赶鸭子上架,怎么可能会好。反正也不会有下一次,我钱已经挣到手,其他就随他们高兴。” 但他没想到,晚上,卓斯弈硬拉着他,陪自己把资料片看了三遍,又把文北言出场的部分翻来覆去播放了不下十遍。在硕大的投影画面中,不归山红衣鬼王裴定哀一次一次的回头。文北言十分不好意思,除了第一遍被迫看完,后面一到自己出场,就把头埋进枕头里当鹌鹑。 他现在只希望海獭游戏赶紧把这一版资料片毙掉,要不然,要是被跟他同时代的道友看到,他大阴山冷月峰幽荒圣君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然而卓斯弈一点也不能体谅他的心情,拿着遥控器前进后退按得不亦乐乎,一直看到心满意足为止。 终于等到关机,文北言已经放弃挣扎了:“笑够了是?” “恰恰相反,”卓斯弈略显夸张的说,“我我看每一遍,脑子里都能冒出新的热搜词。” 文北言不相信:“你就哄我,下午你还说不如我法相好看。” 卓斯弈认真的说:“你的法相是真正的仙人之姿,无人能比;但你的鬼王是人间的业火,可以在每个人的心里都烧起来。” 好,文北言认命的想,他是大师兄的转世,他说什么都对。 得到卓斯弈的首肯之后,海獭游戏依照计划发布了资料片。就像他预料的那样,发布当天,仅仅两个小时就窜上了热搜,播放量过千万,红衣鬼王扮演者的身份也被迅速扒了出来。到了中午,文北言去12楼总裁办公室吃饭,收获了一路的称赞,甚至有眼里冒着心心的年青女员工来找他合影,还有人偷拍他发抖音。 到了下午,“红衣鬼王实在太好看了”的词条也上了热搜。一时间,打开社交平台就能看到文北言的红衣鬼王造型和各种抢拍的生活照,资料片的导演刘导也被疯狂的圈出来,问他是怎么找到这么适合的人来演鬼王的。 不等刘导回答,已经有其他人向营销号卖了消息,说文北言是被临时抓去救场的,当天他本来在隔壁棚拍丰元的新宣传片,被刘导要求时懵逼了半天,最后问了老板和哥哥的意见,才不太肯定的答应下来。 到下班的时候,居然有站姐狗仔到丰元大厦的几个出口守着想拍他下班。 文北言跟卓斯弈一起离开,没有被拍到,但当他收到同事发来的站姐狗仔的照片时,还是大大的吃了一惊。 “这些人也太肤浅了,”他躲在车窗边上偷偷摸摸的往外望,“就算我好看,能当饭吃么?” 卓斯弈觉得他这老鼠一样的小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当然能当饭吃。脸在江山在,听过吗?” 文北言沉忖片刻,幽幽的说道:“当然听过。不光听过,我还亲眼见过。” 他的二师兄容啸凡,就是用脸逆天改命,一脸定江山的。 跟容啸凡比,无论是大师兄卓斯弈、三师兄莫云泽,还是作为小师弟的他,都完全不够看、完全无法相比。 只不过,今世的卓斯弈不是玄门中人,这些事已经没有必要让他知道了。 第二天,不归山红衣鬼王裴定哀的热度不降反升,原因是:那个因故被临时换掉的小鲜肉的粉丝下场了。 粉丝们号召抵制“通天”,说出品方海獭游戏背信弃义,违反合约。她们家哥哥只是爆出了和已婚少妇交往甚密,但这就能说明她们哥哥知三当三吗?不能!因为莫须有的原因临场弃用她们哥哥,她们不服! 到了下午,海獭游戏发表声明,声称是和小鲜肉经过友好协商后解约的。小鲜肉方担心事情闹大,给其他品牌方带来不好的印象,也一个劲儿的附和。 然而粉丝一个粉顶十个黑,她们一边喷小鲜肉的经济公司,一边抵制海獭游戏,还有些人甚至阴谋论带上了文北言,说这是资本大佬的游戏,丰元总裁想送自己的弟弟出道,拿她们家哥哥当了垫脚石。 文北言对这件事整个就觉得特别魔幻。他原本以为只是桩一锤子买卖,但现在居然搞到尿不尽了。不仅如此,还生出了其他的麻烦:他开始收到谩骂的短信和骚扰电话。 起初程度并不严重,他也只是拉黑而已。但很快,网上甚至出现了抹黑丰元集团及产品的言论。 文北言这个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在外出参加推广会议却被“呼死你”从头狂call到尾,搞到手机没电卓斯弈联系不上他,接不到人担心得坐立不安之后,他做出了决定。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骨灰扬了都不配做p25!” 文北言联系墨玖,告诉她:“本座要出道,本座要坐拥千万粉丝,把那些黑粉怼到不敢出门!来做本座的经纪人。” 第61章 不走寻常路 墨玖不愧是精明能干的狐狸精,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 文北言第一次接受采访,是在“通天”游戏不归山副本宣传短片的拍摄现场。 当天采访他们的媒体是西瓜level up,一个以报道二次元资讯为主的娱乐自媒体,拥有600多万粉。他们的采访内容是以不归山副本的资讯为主,但在最后的群访里,除了游戏的主创之外,不归山红衣鬼王裴定哀打扮的文北言也加入了其中。 在一众it宅男之中,文北言格外引人注目,甚至可以说,让人没办法不关注他。摄像师也非常懂,除了固定机位之外,游机位一直在他身边徘徊。 对文北言的提问在采访的最后,记者难掩花痴的问道:“许多网友都对北言加入资料片拍摄的过程很好奇,能说说吗?” 文北言轻轻的、略带矜持的的一笑,睫毛随着目光的游走而扇动。他不轻不重,不高不低的说:“那天,我们约了楼越老师拍公司的新宣传片,上午是外景,下午是棚拍,正好就在‘通天’的隔壁。杀青之后,刘导和海獭游戏的工作人员来找我,请我客串一下。我自己拿不定主意,因为我是连拍照都少的那种人,后来问了我先生的意见,才答应试一试。就是这样。” 记者立刻转去询问海獭游戏的工作人员,得到了一连串对文北言的溢美之辞,称赞他盛世美颜,和角色形象十分贴合。 于是问题转回文北言这里,记者问:“北言平时打游戏吗?‘通天’玩过吗?” 文北言轻轻的摇摇头。 “那北言平时有些什么兴趣爱好呢?” 文北言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我喜欢看书、美食,还有研究玄学。” 前面两个都好懂,但研究玄学就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了。有海獭游戏的工作人员开玩笑说:“那劳烦您算一下下期双色球的中奖号码?” 文北言指尖捻动,掐算得有模有样,片刻后报出了一串数字:“7、11、12、18、23、25和6。” 现场一片哄堂大笑,连文北言自己都清清浅浅的笑了起来。 采访隔了一天就在西瓜level up的官方微博和视频号上发布了。他们也是非常会,采访里文北言的画面和其他人的画面简直是两个画风。一到文北言就慢放特写加抒情音乐,到其他人就是简单粗暴原镜头,连光都不补的。 采访视频再次引发了舔屏潮,一时间,各种文北言鬼王扮相的截图在社交平台上流传。然而,到了晚上,一则更劲爆的消息引爆了热搜:当天是双色球开奖的日子,开出的中奖号码,一个不差,就是文北言预言的号码。 一夜之间,“文北言神棍”、“文北言玄学没有白学”等词条刷爆了热搜,到了第二天早上,神棍已经成了文北言的代称,不管是粉还是黑,都对他产生了一种肃然起敬的复杂心情。 卓斯弈津津有味的刷了一个小时各种文北言的抖音,才意犹未竟的问:“你算出中奖号码并且公开,会伤天和吗?” 文北言:“这次不会,但是如果下次我还这么做,就会有大麻烦。” “为什么?” “因为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从中获利。莫说天和,连因果都毫无损伤,自然无事。但有了这次先例在前,下次我再预测号码,一定会有人照着去买。这样一来,我泄露天机,必然会惹来天劫和人祸。” 在中奖号码的加成之下,仅仅几天时间,文北言的头像就被做成了各种各样祈求升职加薪的表情包。卓斯弈在微博上兴致勃勃的收了一圈图,全都加进微信表情包,又说:“那狐狸精给你规划的路线还真是与众不同,除了你,没有人能撑得起这个人设。” 敬鬼神而远之,在猜对全部中奖号码的威慑之下,黑子们也都渐渐的闭嘴了。 不久之后,“通天”不归山副本推出宣传短片,再一次引爆了话题。 在短片中,文北言红衣如血,身姿挺拔,打戏利落精彩,引来了网友一片啊啊啊啊啊。 “我从来没想到过,招魂幡也能被舞得这么好看,我现在去学还来得及吗?” “你看他那一瞥,真是任是无情也动人啊!” “怎么办,我好希望主角被打败。” ”不就是要下载嘛,我下,我玩,我充钱,总行了?” “卧槽,卧槽,没文化只能说卧槽了。” “听说他是丰元集团市场部经理,我现在去应聘还来得及吗?只要能和他同一间办公室,工钱看着给都行!” …… 在宣传片的最后,红衣鬼王裴定哀被法阵环绕,满天金光将他压倒,他单膝跪地,勉强以招魂幡支撑身体,满眼的愤怒、不甘和哀伤,撕心裂肺。 粉丝们齐齐留言:“为什么要杀他!他家破人亡受尽冤屈,他才是受害者!”然后又去向“通天”游戏的官方客服请愿:“改剧情!改剧情!” “通天”热度一时无二,下载创出历史新高,蹿升到了下载榜前三位,日活直接翻一番,让友商看了眼热。坊间纷纷传说,这全都是因为请了文北言,得到了神棍的加持,自然顺风顺水。 在一片热火朝天的气氛中,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漫展。文北言也受到海獭游戏的邀请,出席漫展第二天的互动环节。 第62章 文老师 漫展第二天的互动包括互动问答、组队挑战小boss和人气ser颁奖。文北言不会打游戏,对这个游戏的其他副本也不太了解,被安排在最后一个环节作为颁奖嘉宾登场。 他今天依然是一身不归山鬼王的打扮。这是他第一次和粉丝近距离接触,漫展的舞台也不太高,尽管其他获奖的ser也都各具特色夺人眼球,但文北言无疑是其中最闪耀的那一个。 尤其和其他ser相比,他的妆肉眼可见的淡,和其他厚粉底、美瞳修颜假睫毛一个不少的ser相比,简直不是一个画风。而且胜在不用抠角度,随手一拍就是大片。不少人暗自惊叹,以前以为他是靠了化妆滤镜柔光,亲眼看了才知道,人本来就长那样。 颁奖之后有一个5分钟的互动环节,文北言要作为不归山红衣鬼王裴定哀回答现场粉丝的提问。问题在漫展第一天就收集好了。在“通天”游戏的不归山副本签到墙旁边,专门设置了一个提问箱,将问题投入其中,就有可能在第二天被抽出、现场回答。 鉴于双色球事件的影响,提问箱里满满当当,主持人的手都差点伸不进去。他也很干脆,直接把提问箱的盖子整个掀开,里面的问题只怕有几百个。 “我们一共只有5分钟,就不限制数量了。从现在开始,北言自己抽问题,能答多少答多少,好不好?” 第一个问题:最近非常倒霉,出门不是踩钉子就是踩香蕉皮,请问有什么说法吗? 文北言认真的说:“建议把家门口扫干净,再去医院验个光,您的眼镜度数估计不够了。” 粉丝们以为他会说出些怪力乱神的答案,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实诚,回答这么接地气,巨大的反差让台下猛然哄笑起来。 主持人也差点憋不住,咧着嘴展开了第二个问题:“午夜在家中,突然传来一股腐臭的味道,请问是怎么回事呢?” 文北言非常诚恳的回答:“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要害怕,事情并没有很严重,多半是你的猫拉了,赶紧去铲屎。要不然就是你家垃圾桶该倒了,厨余垃圾不过夜,大家记好。”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第三个问题:半夜回家,总是感觉毛骨悚然,怎么办? 文北言微微皱着眉,转向台下:“问这个问题的朋友在现场么?” 一个微胖的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不好意思的举起了手,文北言远远的问道:“上大学了吗?” 小姑娘回答:“今年大一。” 文北言一拍手:“这就好办了。基本上像这个问题,你只要找个男朋友,就能迎刃而解。” 小姑娘捂着脸大喊:“我不要男朋友,我只喜欢你!” 全场哄笑,文北言略显苦恼的摇摇头:“终身大事还是要慎重啊,一见钟情是荷尔蒙驱动的,但生活是靠理智驱动的。要不,你再考虑个一年半载的?” 第四个问题:听说你喜欢看书和研究玄学,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死神是神而不是鬼呢? 文北言侃侃而谈:“神是让人又崇拜又尊敬又畏惧的,但是如果叫死鬼,你们觉得还能尊敬得起来么?” 第五个问题:我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总是会眼前发黑,这有什么讲究吗? 文北言:“有,这大概率是因为你低血压又起床太快,是不是睡过了点儿快迟到了?以后别熬夜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第六个问题:我真的非常喜欢你!我研究过玄学,我知道泄漏天机是会被反噬的,所以我也不要求你公开下次的中奖号码,只告诉我一个人就行,也不要全中,5红+1蓝就可以,我的qq号xxxxxxxxxx。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还有人也举手:“我愿意排队,下下期可以吗?”“我也排队!”“还有我还有我!” 文北言又嫌弃又惋惜的说:“这位朋友,你都知道会对我反噬,还让我透露,你是真的爱我吗?” 在这样嘻嘻哈哈的气氛中,5分钟结束了。主持人趁机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北言,中奖号码就不说了,能预测一些和我们普通人生活有关的信息么?” 文北言点点头,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那我只说一次,请大家记好了。” 顿时,观众们都高高的举起了手机,站姐们的长枪短炮更是高高扬起。 文北言说:“虽然已经快3月份了,但会有一次倒春寒,3月6号下午会下雪,直到下班也不会停,请大家记得那天一定多穿一点儿,别着凉了;出行请注意安全,3月4号晚上8点到9点,在地铁4号线会发生争吵,大概率发生在3号车厢,请回避,以免被波及。” 全场一片寂静,他预测的都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且非常具体,信口拈来,那游刃有余的态度却是言之凿凿,神棍本质显露无疑。连主持人都一时接不上话,好一阵之后,转向观众,连称呼都变了:“文老师说的都记住了吗?3月6日多穿衣,3月4日勿争吵。” 台下齐声回答,宛如小学生:“记住了,谢谢文老师。” 互动环节走向尾声,主持人请文北言到台下休息。他从舞台右侧退场,却没想到,和通道里正走过的一个人遥遥的对了一眼。 那人被保镖重重包围,粉丝被隔在一米线外一路追赶,长枪短炮围追堵截,手机恨不得怼到他脸上,连“通天”这边的粉丝都有不少被吸引了注意力。 也是鬼使神差,就在文北言走下舞台的那一刹那,那人突然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穿过层层人墙,就像磁铁的两极一样,啪的一下就吸上了。 文北言顿时有了一种,脑海里亮起一盏明灯,照亮好大一片黑暗的感觉。 那人也露出了疑惑又不舍的眼神,他们的对视只有短短几秒,但却在这仅有的几秒钟里交换了无数说不清的信息。直到那人消失在通道拐角和人流中,文北言依然有一种强烈的“我有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但是看到他让我想起来了”的感觉。 缓过神来,他抓住身边的工作人员问:“刚才走过去的那是谁?” 工作人员如数家珍:“那是墨拾,你不认识?他应该是来参加《长河乱》的电影发布会的,就在前面长河乱的展位上。” 第63章 似是故人来 《长河乱》是一个经典洪荒权谋ip,原作浩浩荡荡900万字,ip开发挖掘四面开花,又是网游,又是电影,又是电视剧。今天的发布会就是影视项目的启动发布会。 文北言本来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但刚刚和墨拾的对视所带来的冲击却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 他对墨拾乃至任何狐妖都没有印象,但为什么这只狐狸能给他这么强烈的触动呢? 他到底忘记了什么事呢? 这疑问实在是让他按捺不住,他飞快的卸妆换衣服,然后又重新回到会场,一路小跑的冲到了《长河乱》的展位。 他动作算快,发布会才刚开始没多久。顶流的号召力非同小可,舞台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文北言不得已用了暗示,才得以挤到最前面,甚至在媒体席的角落里捞到了一个座位。 前面的环节平平无奇,人们轮番上台、讲话、又下台,直到主持人宣布主要角色的扮演者,墨拾作为大男主第一个登场,他才又感到了那种强烈的、宛如鼻子刺激到不行,喷嚏却又打不出来的冲击。 而墨拾似乎也留心到了他,在舞台上和他有意无意的对视了好几次,每次都匆忙的、欲盖弥彰的一瞥,好像生怕被发现。 他一定也是有所感觉。 到这里,文北言几乎已经完全肯定:这只狐狸一定跟他大有渊源,他必须要弄清楚。 他起身离开,在快挤出人群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回头又看了一眼舞台。一人一狐狸的目光又像磁铁的南北极一样啪的吸上了,而这一次,他甚至在墨拾的眼里找到了不舍、急切甚至是焦灼。 文北言毅然转身离开。 这太不寻常了,一定有什么不对。 走出会场,文北言定了定心,给墨玖打电话。 自从接下文北言的经纪人工作之后,墨玖和文北言态度相处自在了许多。根据她的策划,现在文北言还不宜暴露出有团队,因此进出来往都是一个人,最多是卓斯弈的司机帮忙送一送。今天的活动,她也不在现场。 她笑嘻嘻的:“文老师,今天表现也是棒棒的,微博和抖音上热度都已经起来了。我们就等着您的预言成真了。” 文北言却不跟她啰嗦这个,单刀直入:“跟我说说你弟弟的情况。” “墨拾?” 墨玖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问更多,介绍道:“他是我们雁回山墨家不世出的天才,容貌昳丽,天资卓绝,才281岁,就已经修炼出了四条尾巴。如果不是因为雁回山灵脉被截断,他继续修炼下去,有可能成为三千年来雁回山墨家第一个飞升的狐仙。” 既然说到尾巴,文北言就不客气了:“你是他姐姐,又对他如此推崇,你多少岁?几条尾巴?” 墨玖顿时气势都变了。 “我还小呢,我连400岁都没有!” 文北言顿时懂了:“连400岁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四条尾巴了?” 普通狐妖100岁化形,之后每条尾巴至少需要100年时间修炼,因此,成就九尾最少也需要千年。这么看来,墨拾被称为天才也并不过分了。 只是……“你们卜算过他的命格没有?他这样的天资,是不是哪位上古陨落的大能的转世?” “当然算过,只算出他的前世也是只狐狸,而且为情死于非命。其他就没有更多的了。” 这实在是非常奇怪。 狐妖以聪明敏慧、擅长玩弄人心着称,只有让别人为他卖命的份儿,哪有自己为爱丧生的呢? 反正文北言两辈子加起来快三千岁,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能算出他前世大约是什么年代么?” “文老师您又不是不懂这个,卜算哪有如此精确的?都是些似是而非的线索预兆,然后由卜者解读出来。他的卦象里并没有关于年代和身份的信息。” 挂掉电话,文北言远远的望着会场的大门。 那强烈的渴望依然拉扯着他。 不知道发布会结束没有,墨拾还在不在那里。如果他们能见一面、聊一聊,他能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只是,就算要见面,今天肯定是不行的了…… 一种没来由的失落笼罩着他,就好像去买心心念念的美食,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最后却被告知卖完了一样。 这种莫名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了晚上,卓斯弈观察了许久,终于在他坐在电视前面发呆的时候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文北言自己也说不清楚。卓斯弈看他为难又茫然的样子,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问:“我知道我可能帮不上忙,但是你就把我当个树洞,说说看?” 和煦的态度让人安心,文北言居然鬼使神差的说出来了。 “我遇到了一个人。” 卓斯弈心跳慢了一拍。 “很奇怪,我对他完全没有印象,但是……但是,他让我……” 卓斯弈:“你认识那个人吗?” “听过他的名字,知道一些他的事,但是没有打过交道,也没有说过话。” 卓斯弈沉默片刻,主动建议:“要不,想办法认识一下他?我能帮忙吗?” “不用了……” 文北言在蜷缩在沙发上,眉头微皱,眼睛看着天花板上不可知的某处。 “师兄,我怀疑,我记忆有损,而且,他前世的死,可能与我有关。” 文北言甚至去探究过那个人的前世。 卓斯弈益发觉得不简单,他问:“你是说,你觉得,他前世为情丧生,与你有关?”略停一停,声调微微上扬:”你不是说,没干过强抢民女的事吗?“ 第64章 老房子着火 文北言着急的解释:“没有!我只有师兄和师尊,再就是些莫名其妙就把我当成敌人的敌人,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女人更是没有!” 卓斯弈依然不肯松口。 “有没有可能,你活了几千岁之后,突然老房子着火,看上了他前世的恋人,然后他和你以命相搏,结果因为你的原因死于非命?” 文北言目瞪口呆的看着卓斯弈:“师兄,你这是看的什么古早言情剧里的情节啊?” 卓斯弈:“太阳底下无新事,情节老归老,但非常有可能。” 文北言无语的扶额:“恕我直言,我要是真的想强占民女,完全有办法把他们俩一起打包,女的进后宫,男的做苦力。他还想跟我以命相搏?轮得到他吗?” 卓斯弈想了想,又换了个方向:“那有没有可能,你要给你师尊师兄送礼,看上了他女朋友的皮囊或者魂魄,想扒下来炼个法宝什么的,他为了保护恋人而死?” 文北言不假思索的否认:“怎么可能,我师尊是堂堂正道楷模,师兄更是为品性为众人称道的少年英雄,他们才不会要……” 这段时间以来,他在卓斯弈面前越来越没有防备,也几乎不再隐瞒任何事,因而一时嘴快就出了口。等发现不对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张口结舌,脑子里空白了一秒。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缓缓上升:忘了忘了,这点细枝末节你千万别在意啊啊啊…… 但卓斯弈在除夕夜偷窥过文北言为前世的自己守夜,又旁观过他为另一位师兄积攒初一朝升的太阳弥漫的无暇纯阳之气,早就是谜团满腹了。 “你不是魔修吗?你师尊为什么又是正道楷模?” 文北言脑子里嗡了一声。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仿佛回到了当年,大师兄卓斯弈指着魔鼎不自哀问他,“正邪两道,你如何决定?”的景象。 他怔怔的看着再世为人的大师兄,艰难的嚅嗫着:“我……我半路走了魔修的路……” 天之骄子,却一步行差踏错,误入歧途叛出师门,从此踏上了千夫所指的黑化道路。 类似的情节,在修真小说中屡见不鲜。 卓斯弈看他犹豫难言,长期的疑惑突然鲜明起来,脱口而出:“你的师兄,是死于你手吗?” “我没有!” 文北言的声音中混杂着灵力,一出口,整个房间里的器物都在震动,好几个玻璃杯跌落在地,在脆响中摔得粉碎。 面对卓斯弈,他生平从没有感到过如此冤枉,眼中不知不觉蓄满了泪:“他们陨落,确实多少都与我有关,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他们,连手指头都没有对他们动过……” 自从除夕夜之后,卓斯弈就相信,文北言和自己前世的死之间,一定存在着种种复杂的内情。只是文北言一向嘴严得很,不想说的滴水不漏,半句口风都不露。没想到今天,居然因为心神动摇,一口气吐了这么多。 其实,卓斯弈对前世的恩怨,并不在意。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更何况他都真的死过一回了,今生又不走修真的道路,前世怎样都无所谓,只要能跟文北言融洽相处就行。 他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了,说:“我不问了,你要是想见他,就去见。” 卓斯弈是同意了,文北言却不敢了。 万一接触之后,他忘记的事全都想起来了,而那些事又是他不能承受的,怎么办?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之前对墨拾毫无印象,这突然生出的羁绊,实在是祸非福。 尽管艰难无比,但他决定忍一忍。他找了些别的事来干,又专心致志的上了两天班。在忙碌了好几天之后,那股抓心挠肺的热切,终于冷静了下来。 现在回想来,那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又太太奇怪了。修道者首先就要做到道心坚固,这一段莫名其妙的体验,居然让文北言感到了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在这段时间里,卓斯弈同样按兵不动。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前世的文北言过了快三千年的神仙日子,来来回回就只接触那么几个人,突然间老房子着火,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幸好一切戛然而止,他默默的观察了几天,看文北言的那股劲儿似乎是过去了,才暗暗放下心来。 而就在这段时间里,文北言在漫展上预言的两件事,全都实现了。 第65章 即将揭晓 3月4日的地铁争吵上了本地头条。当时新闻一出,就有人站出来,毫不客气的质疑,说这件事到底是自然而然发生的,还是丰元的霸道总裁促成的,尚未可知。但至少有一点,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漏洞,就可以操作。有钱能使鬼推磨,是这个世界颠扑不破的真理。 这一番言论直接把文北言直接送上了审判席,粉丝和黑粉吵成一团。于是,3月6日是否能下雪,就成了最重的那一枚砝码——毕竟,以人类现在的技术手段,还无法随心所欲的操纵气候。春日降雪,是有钱也办不到的事。 然而,直到3月4日晚间,天气始终是正常,风和日丽,气温接近20度。即便晚间有倒春寒突然降临,最多刮刮风下下雨,要下雪只怕是难。 更何况,天气预报中,一句也没有提过有寒流即将来袭。 3月5日早上又是晴空丽日,社交平台上“大型大脸现场”的词条都为文北言准备好了。不少以质疑赚取流量的营销号在中午之前就发出了回顾+质疑的推送,甚至有人去扒卓家和彩票管理中心的关系,试图为前一次猜对号码找到解释。一时间,文北言的名声岌岌可危,连带丰元集团的好名声也摇摇欲坠。 而这一天,文北言的行程安排是上午上班,下午上表演课。他的表演老师阮成是电影学院的明星教师,不光会调教人,门路也多。 其实这个时候,墨玖已经替他接触了不少项目,但因为他非科班出身,且爆红时间很短,还不到一个月,要争取有一定分量的角色还是很有难度,每个剧组都需要试戏。 结束了当天的课程,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比起早上,窗外的天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了,厚厚的云盖在头顶。阮成看了眼窗外,打趣道:“万一今天就把雪下了,可怎么办?” 文北言轻松的一笑:“今天不会。一定是明天,明日申时一刻起,酉时末雪停。” 他说得如此精确,阮成心里有些发毛。 “你预言的时候,可没说得这么详细啊。” 文北言又笑笑,一脸的成竹在胸。 “我要是说得太详细,就不会有人质疑了。饵还是要真一些,才会有人上钩。” 阮成吃了一惊。 文北言的话,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有可能带头质疑他的营销号就是他安排的,也有可能质疑只是一个偶发情况但是他的团队扩大了,然后他在抹黑膨胀到顶点的时候啪啪打脸,让这一波热度直接燃爆。 可是,无论是借力打力还是乘势而上,想要最后能反转,3月6日的雪,是整件事情的关键。 而偏偏这唯一不可控的因素,文北言却没有流露过丝毫的怀疑和犹豫。 阮成目光一转,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我听说,五方观的王道长曾经亲自上门给丰元集团总部看过风水?” 文北言点点头:“多谢他了,去年营收增长不错,年终奖也挺满意。” 阮成似乎是明白了,他望向窗外:“明天学校有课,看来我得多穿点出门了。” 3月5日晚间,天空彤云密布,北风刺骨,仿佛一夜回到了寒冬腊月。营销号的风向开始稍有转变,不少人发出质问:“难道这个年代,真的有这种能窥破天命、呼风唤雨的大能吗?要知道现在的天气预报都可以预告十几天以后的天气了,但没有哪一天的预告里提到了这一次降温。” 当然,嘴硬的也更多,甚至有人跳起来指出对方在混淆概念:“文北言的预言是3月6日下午下雪,并持续到下班之后。不是3月6日,预言失败;不是下午,预言失败;不是下雪,预言也失败;不到下班就停了,预言还是失败。现在只是起了点风,稍稍降了点温而已,你们就这样跪舔,还能不能有脑子了?” 3月6日早上,天依然是阴阴的,但云层薄了点。这天的天气预报里依然没有提到下雪,连降雨都没有。到了十一点多钟,太阳甚至还从云层后面探出了头。 质疑的营销号一片欢腾。 “看到了吗?那是什么?太阳!阳光!现在是3月6日11点48分,不仅没有下雪,甚至还出了太阳。文北言的预言是下午下雪,到下班时间都不会停。到底是神棍还是人为,即将揭晓!” 第66章 春日飞雪 北市的天气引发了全国的关注,在北市中午的阳光中,营销号一片欢腾。毫无疑问,文北言已经获得了不亚于任何一个顶流明星的关注。 然而,这场欢腾却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到一点,浅灰色的乌云再次遮蔽了日头,风甚至比昨天晚上更要大。当日的时段天气预报里,在下午3点之后,出现了小雨转中雨的提示。 下午还疯狂蹦跶的质疑的营销号渐渐哑火了,力挺的粉丝和营销号的声音开始大了起来。 卓斯弈在工作的间隙刷了下微博,看了一会儿抖音的榜单,微信文北言:“支持你的人还真是不少。” 文北言这天的行程,上午是形体课,下午是钢琴课。收到微信时,他正在去钢琴老师工作室的路上,墨玖陪在他身边。教弹琴的冯老师在音乐学院任教,不到35岁,海归博士,在专业领域小有名气,墨玖费了些功夫才预定上他的课。 看着卓斯弈的微信,墨玖笑了笑,说:“除了粉丝之外,营销号哪有什么固定的立场。不过是哪边更有流量,就站哪边了。” 文北言唇边浮起自信的笑容,回复:“再过一个半小时,你会看到,全网都是支持我的人。” 钢琴课两点半开始,时长一个小时,按照文北言的预测,当他走出工作室的时候,雪应该正好下起来。然而,今天的课才刚开始没多久,天地间一阵强烈的、宛如冰刀霜刃一般的旋风刮过,鹅毛一样的大雪就纷纷扬扬的下下来了。 冯老师比文北言先发现天气的变化,他怔怔的对着窗外呆了一会儿,按住了文北言琴键上的手,拉着他看向窗外。 “下雪了!你的预言成真了,真的下雪了!” 旁观者又惊又叹,兴奋得不得了,文北言却疑惑的微微眯起了眼睛。 雪确实是下了,然而,却比他计划的时间要早,难道,他的安排出了问题? 他凝神遥望天空,稍稍观察就发现,有灵力满天流窜,这提前下的雪,是有人作法唤来的。 居然有人会暗中助他。这实在是让他意向不到, 会是谁呢?文北言一时理不出头绪来。 重生之后,他认识的相关同道就那么几个,首先可以排除墨玖。她只有三条尾巴,逆转天气是高阶法术,她没有这个能耐,即便想帮忙也办不到。 会不会是王豫宽?坊间都知道他和丰元集团有瓜葛,如果人们把预言成真、春日飞雪的原因归结到他身上,五方观会更加炙手可热。 而且,王豫宽已有元神真人的修为,三月下雪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除了他们之外,现世还有很多同道在暗中行动,有魔修、有道修,例如在大世界广场五楼,借着电玩中心当幌子设下的那个摄魂机关,背后的黑手至今仍然没有线索。 他正在暗自沉思,冯老师却兴冲冲的拉着他,说:“来,我们一起来自拍一张。” 冯老师把他拉到飘窗上坐下,在他们的身后是满天鹅毛大雪,而在手边的书架上,看似随意的摆着本月的《钢琴艺术》杂志,日期好巧不巧,十分醒目的露出。 文北言露出礼节性的笑容:“好的。” 钢琴课结束的时候,冯老师和文北言的那张合照已经上了社交平台热门。墨玖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还真是爱蹭。” 文北言倒无所谓:“他这也算是间接帮我宣传了。而且,你以后约他上课不是会更容易吗?还可以趁机再杀杀价,一举三得,别抱怨了。” 这时雪下得正大,风裹着雪花,几乎让人抬不起头,树上已经差不多全白了。文北言为他们两人撑着伞走到车边,抬头看了看天,突然把伞收起来,塞进了墨玖手里。 墨玖不解:“怎么了?” “你先回去,我有点事。” 他转身向一旁没有监控的巷子走去,在巷子里唤来灵剑暮雪,又加上隐身咒,自巷子中飞出。 现在,今天真正的雪已经开始下了,但法术造成的雪却还没有停,灵力流窜在头顶的天空中,让他无法忽视。 在这个季节,作法催发这么一场大雪,消耗的法力非同小可。 而且,灵力的运用精致巧妙,甚至没有引起墨玖的注意。 文北言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见一见这人。 他循着灵力的轨迹追溯,飞过重重高楼,最后停在了电视塔顶前。 北市的电视塔接近600米,合楼层接近200层,是城中最高的建筑。 那人尽管也以隐身咒覆盖自身,但文北言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伪装。 玄色长袍、金瞳,漆黑的长发如乌云一般飘拂,在他身后,是五条巨大的毛茸茸的尾巴的幻影。 居然是墨拾。 文北言暗自赞叹,这妖狐这么短时间又多了条尾巴,进益倒是不错。今日的作法,配得上他五条尾巴的妖狐的身份。 他一拂袖,拨开了自己的隐身咒。暮雪向前,他再一拂,墨拾身周的隐身咒也被他驱散。 墨拾发现有人凭空出现,大吃一惊,看着暮雪朝自己冲来,下意识抓住文北言的右手,顺势一扯,自己向右后方滑开半步,避开了暮雪的来势,让文北稳稳的落到了电视塔顶上。 文北言对陌生人的接触异常反感,猛地甩开他的手。 “你干什么?” 墨拾刚刚还法相尽显威风凛凛,现在却讪讪的,把刚才多事的左手背到身后,退了两步,才解释说:“我施了隐身咒,怕你没看见我,和我撞上,摔了伤了就不好了。” 文北言体谅他好心又受惊,但还是觉得他冒失了些:“本座怎么可能没看见你?” 墨拾微微躬身,抱歉的一笑。 文北言与墨拾拉开一些距离,两人并肩看着满天飞舞的鹅毛大雪。 “你为什么要帮本座?” 话音刚落,文北言就发现,一条毛茸茸的、又大又厚的尾巴,遮到了自己的头顶上。 墨拾:“这里风大,遮一遮避避风。”说完才解释说:“是我僭越了,我担心今天不下雪圣君会……所以就暗自出了一点力,并没想过要让圣君知道,却没想到,没瞒过。” 没想到这狐狸居然对他的事这么上心。 文北言不由得微微一笑,问:“你如何肯定,今日不会下雪呢?” 第67章 狐妖墨拾 墨拾恭恭敬敬的回答:“当日圣君的预言公布之后,我也尝试过卜算;不过我学艺不精,不及圣君明见万里,未能算出今日会下雪。” 文北言眉宇微扬。 “你没有算错,今日原本并没有雪。” “那为何……?” 文北言举手一指:“能看见么?” 阳神真君长生久视,他这一指,不知道指到了几万里外。墨拾徒劳无功的望了半天,只能惭愧的说:“我看不见。” 文北言说:“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刁钻的法门,本座捉了一窝大风,先将它们困在极北之地,吸饱了冰雪寒意,然后命它们在这北市的九天之上徘徊。今日本来就有小雨,云中水汽充盈。这一窝大风飞翔振翅带来寒气,正好下雪。” 墨拾又巴巴的望了望,什么也没看清。 “圣君为何不直接作法?” 文北言反问:“你知道明飞山五方观吗?” 墨拾点点头:“知道。但只是听说,并未打过交道。” 文北言:“不巧,本座与他们有过些来回。施法降雪虽然便捷,但一定会留下痕迹。本座不愿留话柄给他们,才用了这个有些麻烦的法子。” 墨拾一听,立刻不安起来。 “这么说的话,我岂不是坏了圣君的事?” 他沮丧的时候,背后的尾巴居然一起摇了摇,真是不知道到底是狐狸还是狗。 文北言含笑瞥了眼那戏多的尾巴,说:“那倒也不至于,知道便知道了,也不怕他们。” 说完,他又解释道:“这法子不伤天和,不违时令,不强行扭转风水运行,只是物理作用而已。等这窝大风飞走了,或者它们身上的寒意散尽了,这场雪也就无以为继了。对你我修道之人来说,这样做更加稳妥合宜。” 墨拾揖手道:“受教了。” 他作为一只狐狸中的天之骄子,却少有狐妖的骄横、矫情和自以为是;更何况他才281岁,就已经有了5条尾巴,无论以怎样的标准,都称得上“天才”的评价。文北言心下益发赞赏,抬手挼了一把他尾巴上的毛,问:“你不是四条尾巴吗?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条?” 墨拾面上露出了些小小的骄傲,和一丢丢的不好意思,说:“就在前些日子,在……在漫展遇见圣君之后。” 文北言不由得心里一动。 前些日子见过墨拾之后,他曾经心神被莫名其妙的牵扯,情绪不稳过好一阵。难道这其中有所关联? “你多出一条尾巴,与本座有关?” 墨拾答道:“不好说是否有关,但那日见过圣君之后,我心中似有所感,骤然开悟,就又多了条尾巴。” 他竟然跟我有同样的反应! 文北言益发觉得这事绝不寻常,追问道:“那天见我的时候,你正在施展魅惑之术?“ 魅惑是狐妖一族的先天技能,既可以对一定范围的对象使用,也可以对特定的对象施行,基本上是个能跑能跳的狐狸就会。但也正因为这样,许多狐妖道行浅薄,媚而不自知,就此泄露行藏,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狐妖则可以吸取人们输出的正向的情感,如喜欢、迷恋、崇拜、尊敬等,借此来提高修为增长功力。这也是为什么文北言之前对卓斯弈说,出道混娱乐圈是现世狐妖最好的职业选择。 至于第二优选婚庆,也是同样的道理,婚庆现场总是弥漫着强烈的非理性的感动,煽情的环节更是能引起全场的共鸣,对狐妖来说,这都是最好的养分。 施展魅惑可以招来他人的疯狂迷恋,强烈的法术甚至能动摇他人的神智。难道当时他中了招? 墨拾赶紧解释:“有粉丝活动,我自然会施展。但我自信还是能控制得当,人更多的地方也施展过,并不会招来不该吸的粉,更不敢冒犯圣君。” 他的眼中坦诚清澈,不像作假。 大概另有原因,但也不是一时能查清的。文北言沉思着,又摸了一把那厚实柔软的毛,墨拾的尾巴忽然一动,又伸过来一条,把他密不透风的包住了。 文北言在尾巴里动了动:“你这是干什么?” 墨拾不自觉的向他靠近了两步,两人的距离又只有咫尺之遥。 “寒风凛冽,这样暖和一些。” 狐妖个个容貌出众,母狐狸都艳丽逼人,公狐狸都高大英俊。而墨拾的容貌,毫不夸张的说,以文北言活了几千年的眼光阅历,也必须要承认是顶级的盛世美颜。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能以平常的心情来和墨拾近距离接触了。 文北言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墨拾摇摇头:“此前并未能有幸与圣君相识。” 文北言又问:“你的前世,据说也是只狐狸,而且为情所困、死于非命。你还记得吗?” 墨拾苦笑:“并不记得。想来,即便前世也是狐狸,应该也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普通狐狸。”略一停顿,他又问:“圣君可是见过我的前世?” 文北言含笑摇头:“只是问一问而已。” 话说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文北言抬起手,裹住他的狐狸尾巴散开,暮雪闪着寒光在他身边游走。 “今日之事,本座记下你这个情了。如果需要帮助,可以让你姐姐联系我。” 他踏剑想要离开,背后却传来了一声呼喊。 “圣君请稍等。” 文北言回头,墨拾已经隐去了法相,又变回了干干净净大好青年的模样。 他拿着手机,有些惴惴不安的问:“可以……可以加个微信吗?”说着,主动亮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嘀的一声轻响之后,他们成为了好友。 窗外大雪纷飞,卓斯弈难得的哼起了歌。 他15分钟之后有个会,之后就可以下班。今天雪终于下了,城里和网上一样热闹,他现在只想早点回家和文北言在一起。 这时,秘书却告诉他,笔名青城容二的着名作家邱博羽,想和您谈一谈,就现在,他说10分钟就够了。 青城容二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大神级作家,《长河乱》等热门畅销小说的作者,卓斯弈本人也是他的书迷。卓斯弈忙请他进来。 一般来说,中年男作家大多又胖又秃顶又油腻,但邱博羽身材劲瘦高挑,三件套西装加大衣,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看起来不像个作家,倒像个职场精英。 他坐下,也不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说:“我这次来,是想邀请文北言老师出演我的《长河乱》的电视剧,同时也想争取丰元集团的投资,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第68章 青城容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卓斯弈作为一个有脑子的霸道总裁,略一沉忖,说:“其实我是您的书迷。但是,我记得,《长河乱》的版权已经卖了?” 邱博羽说:“影视改编版权还在我手里,而且,这个项目也已经启动了。” 卓斯弈心下了然,轻轻一笑,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钱不够?有项目介绍吗?” 邱博羽拿出装帧好的一整本项目书递给卓斯弈。看来他是有备而来。 项目书厚厚的一本,卓斯弈翻了两页,突然问:“你想让文老师出演什么角色?” 邱博羽:“四番男三,男主的小师弟,后期黑化,是个很有深度和看点的角色,本身热度也非常高。” 卓斯弈看过《长河乱》,自然知道他说的角色是哪个,他又翻了几页,问:“丰元投资和文老师出演,这两者是绑定关系吗?” 邱博羽斩钉截铁的说:“是。” 这就是来卖角色的了。 卓斯弈放下项目书:“丰元没有投资影视剧的经验,以《长河乱》的体量,拍影视剧的话,只怕要一、两个亿。你想让我投多少?” 邱博羽坦坦荡荡,毫不掩饰的说:“最少五千万,上不封顶。” 卓斯弈又笑了:“我想听一句实话,这个角色是只卖了我们一家,还是有好几家来竞争?” 邱博羽身体微微前倾。 “先给你们选,你们选不中,再让别人选。” 无论真假,至少表面看来诚意十足。 卓斯弈点点头:“好的,我要考虑一下。最迟什么时候答复你?” 邱博羽:“今天是文老师引起互联网震动的3月6号,我等你们等到3月13号,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吗?” 卓斯弈主动向他伸出手:“谢谢!我马上有个会,就不送了,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邱博羽就要离开。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问:“卓总,我们以前见过吗?” 作为(暂时没有暴露粉籍的)粉丝,卓斯弈彬彬有礼,矜持得恰到好处:“初次见面,非常荣幸。” 邱博羽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推门离开了。 邱博羽一走,卓斯弈立刻让秘书核实他的身份,得到的回答是,在进门之前就核实过了,通过新闻、平台资料、活动照片等,确定就是青城容二本人。 会议之后,在回家的路上,卓斯弈特意去各个社交平台都刷了一把。 雪基本上已经停了,但树上、车顶上、建筑上还留有积雪,更重要的是,社交平台上北市的雪浩浩荡荡,雄踞热搜榜首,刷都刷不完。 这一场雪,加上之前的彩票事件和地铁争吵事件,三件事一起,把文北言的神棍人设铸成了坚不可破的铜墙铁壁。营销号有一个算一个,无论之前是什么立场,现在全都转了方向,异口同声的说:“偶尔一次,你可以说他瞎蒙;说对两次,你可以说他凑巧,或者说他暗箱操作;但是一连预测三次、三次都准确无误,除了‘神棍’,我觉得没有别的解释了。” 同时,文北言的个人经历、生活状况,被一一扒出,而年前由王豫宽带队的那次五方观道士上门服务也毫不意外的被扒了出来。人们纷纷猜测:这个神棍只怕是五方观出来的,怪不得这么厉害。五方观看来是有真本事的!而粉丝对文北言的昵称,继“文老师”、“神棍”之后,又多了一个“道长”。 还有一个抖主预言说:“以文北言的自身条件和资产背景,我敢说,不出两年,你们就能在大屏幕小屏幕上看到他,甚至霸屏也有可能。对影视剧的制作方来说,放这么一个既能带资、又能带流量的吉祥物在戏里,他不香吗?” 看来文北言下一步要出道,已经成为了各方的共识。 凭心而论,《长河乱》是非常着名的ip,邱博羽答应给文北言的角色,也是个非常亮眼的角色,不是主角胜似主角。文北言的第一部戏,有一个高当然是最好的。 但是卓斯弈对影视剧这一行确实不了解,想帮忙也使不上力,就怕人家欺负他人傻钱多。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打开家门,客厅里两个人一齐抬起头,墨玖主动起身跟打打招呼。 卓斯弈一边换鞋,一边谨慎的看着他们,点了点头。文北言主动上前,难掩喜色的对他说:“有几件事要征求你的意见,是关于我以后的工作的。” 卓斯弈基本也料到了,点点头:“你说。” 他说完就转去洗手间洗手,文北言跟到门口,靠在门框上,兴致勃勃:“第一件,我可能不能继续在丰元工作了。墨玖帮我筛选了几家公司,也接洽了一下,基本确定了会签到天悦,跟她弟弟墨拾签同一个公司。这样,我也能沾沾他家顶流的光,你觉得怎样?” 卓斯弈不置可否,问:“还有呢?” 文北言:“有几个戏找到了我,我们初步定了一个,你帮我看看?” 卓斯弈在毛巾上擦干手,从公文包里拿出《长河乱》的项目书。 “正好,今天也有人联系我卖角色。” 他们坐下来,几个人的消息一通,基本就明白了。 《长河乱》这个ip已经卖给了天悦娱乐,也就是墨拾的公司。但是,合同中有这样的条款:原作者可以作为影视作品的投资方参与决策、制作、发行、宣传等工作,版权购买方不能拒绝原作者的投资。在原作者投资到位之后,版权购买方应尊重原作者的工作建议。后面列举了各等级投资比例对应的权限,比例最高不能超过50。 这是非常特殊的条款,也就是说,版权虽然卖出去了,但是原作者可以通过投资,保留相应的权限。例如,投资比例达到10,即可在番位第六到第十的角色中指定演员,如果投资比例达到20,则可以指定三番至五番的角色演员。 卓斯弈把项目书向茶几上一扔,略带轻蔑的笑笑:“这个青城容二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利用信息不对称,让我们自己拿钱投自己的戏,亏了钱与他无关,挣了钱他可以分红,他还能狐假虎威借我们的势提高话语权。好事都是他的,风险都是我们的,想的挺美的啊。” 墨玖和文北言对望一眼:“那怎么办?” 卓斯弈想了想,转向文北言,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跟我说实话,这个角色,你到底想不想要?” 第69章 狐狸精 文北言犹豫了一下。 “其实我没看过这本书,你看过吗?你觉得怎样?” 卓斯弈换了个姿势,拉起文北言的手,珍而重之的说:“我看过,写得非常好,这个角色更是精彩。” 《长河乱》是一本洪荒背景的权谋小说,男主元海天是蛟族的三王子。蛟族因为受龙族的忌惮,和畲族的嫉恨,被围剿灭族,只剩下元海天一个。他勉强逃出,被洪荒第一剑道大师元启居士收为徒弟,之后一路成长,最终报仇雪恨称霸洪荒。 从故事结构来看,就是一般的打怪升级,但小说想象力盛大瑰丽,情节波澜起伏,感情真挚动人,角色生动鲜活,吸引了一批忠实粉丝。 文北言那个角色名叫滕应飞,是元海天的小师弟,种族是一个作者杜撰的种族,叫做腾鸢。腾鸢一族极其稀少,1万岁才成年,幼年的形态类似应龙,但翅膀是鸟一样的羽翼,成年后可以选择是成为鸟族还是虫族。如果选择鸟族,最好的情形是化身为凤凰;如果选择虫族,最好的情形是化身为五爪金龙。且他们化身之后,不受凤族或者龙族的血缘支配,依旧是自由身。 小师弟滕应飞原名腾巍,幼年时因昆仑二公主遴选坐骑,搜罗天下神兽,家族不幸离散,族人都被昆仑抓走。因为有上古大能预言“昆仑将毁于振翅”,侥幸逃生的腾巍改名滕应飞,发誓一定要化身为凤,毁灭昆仑,放族人自由。他在书中亦正亦邪,异常惹人怜爱,后期虽然黑化,但最终化身成五彩金凤撼动昆仑根基的部分,是华彩的篇章,令人击节赞叹。 在报仇之后,滕应飞携族人归隐,最后还顺手帮了男主一把。因为复杂和丰富,这个角色多年来一直在纸片人排名中榜上有名,是文北言初入影视圈的最好选择。 卓斯弈介绍完,问墨玖:“你弟弟演大男主?” 墨玖说:“是,我们也是想借他的光,希望能在这个戏里参一脚。” 卓斯弈自信满满的一笑:“你弟弟也只是新晋顶流,根基不稳,还需要公司提携。我们借他的光,不如让他借我们的光。” 墨玖也来了精神:“卓总想怎么操作?” 卓斯弈不慌不忙的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打开了网络会议,把集团董事会秘书赵源接了进来。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墨玖,你跟赵总一起找天悦娱乐的高层谈一谈,丰元愿意为天悦注资,最少5000万,两年内分3次到位,附带条件就是签阿言,并且给到足够的资源,至少四番以内三部戏。首要就是要拿下《长河乱》的滕应飞这个角色。” 对文北言来说,今天是魔幻的一天。晚上,他和卓斯弈一起靠在床上,复盘今天一天的经历。3月下雪都不值一提,社交平台上舆论几番反转也都在预料之中。一直说到墨拾居然主动帮忙作法降雪,卓斯弈却心里一动。 “他为什么要帮你?” 文北言:“他事先为我卜算过,并没有算出今天有雪,他担心我预言落空出丑被网暴,就主动作法帮忙了。” 卓斯弈默默的把这几句话翻来覆去的咀嚼了好几遍,突然问:“他是不是前几天你遇到的、那个让你吃不下睡不着的人?” 被猝不及防的猜中,文北言一时怔住了。 尽管他很快就解释说“那只是错觉,你知道,狐妖会吸取人们的憧憬、尊敬和喜爱,作为他们修炼的养分,那天在漫展,估计他吸得正嗨,我被他影响了”,但从那一时的语塞、短暂的猝不及防以及片刻的闪躲里,卓斯弈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按捺住内心的悸动,继续貌似平静的问:“他是很厉害的狐狸精?” “作为一个281岁就有5条尾巴的狐狸精来说,确实很厉害。”文北言解释说,“有5条尾巴的狐狸,一般来说最少也要有600岁,但他还不到600岁的一半就拿到了,可以算是不世出的天才。” 文北言的回答太纯良了,他根本没懂卓斯弈的弦外之音、言外之意。 他只好提示:“既然狐狸精以人们的憧憬尊敬和喜爱这一类正向输出的感情为修炼的养分,那他们会不会故意引诱人们喜欢自己,以达到吸取养分的目的?是不是爱越热烈,养分就越纯粹?” 文北言赞许的点点头:“不愧是看过无数修真小说的卓总,理解很准确。” 卓斯弈又说:“既然这样,你觉得人们对狐狸精的爱,是真的,还是虚假的?” 文北言开始有些品过味儿来了。 “既是真的,也是假的。”文北言比划着,“打个比方,狐狸精与生俱来的能力‘魅惑’,就像一条自带推广的微博或者抖音,无论你想不想看,系统都会让你能刷到它。但是,你不一定会喜欢它,如果你喜欢了,只是因为你一开始就喜欢这一种,而碰巧,它非常符合你的审美。” 卓斯弈一摊手:“那就是真的喜欢了?” 文北言继续掰开了讲:“对,但是这个喜欢能不能继续下去,程度是会变深还是变浅,就和后续的接触有关了。就好比你刷到了一条抖音广告,广告本身很吸引人,吸引你点进去看了这个商品的详情页,这只是第一步。如果你需要,你可能会买;如果可要可不要,你也可能因为喜欢而买;但是如果你真的用不着手头也不宽裕,你就肯定不会买。道理是一样的。” 卓斯弈微微皱眉:“如果这样的话,狐狸精勾引人,和人勾引人,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当然了,因为,无论狐狸精怎么勾引,喜欢这个动作,都是发生在人的身上的。也就是说,归根到底,还是要人真的从一时的兴趣变成真正的喜欢,才会持续不断的奉献爱给狐狸精。所以我才说,人对狐狸精的爱,既是真的,也是假的。” 他从茶几上拿起一个苹果抛着玩起来。 “人是很聪明的,但是人也都是有感情的,人是会‘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就是做不到’的。那些被狐狸精勾引而沉沦的人,你以为他们是真的看不穿吗?” 第70章 你为什么要出道 卓斯弈的目光,随着苹果的抛动,上上下下。 “比方说,帝辛跟妲己在一起过了十几年,他难道看不出跟自己朝夕相处的这个女子并非凡人吗?他要是真心想翦灭妲己,那狐狸精早就被挫骨扬灰了。他没有那么做,甚至从未把王朝败落的锅甩给女人,最后还和妲己一起死在鹿台,我敬佩他是个真男人。” 苹果扔烦了,文北言又拿刀来削。碧绿的果皮被削成均匀的长条,虽然已经从果肉上脱离,却还包裹着果肉。 “狐狸精对人的了解,远胜于人本身。所以你看,为什么狐狸精都男的帅女的美?这都是自然进化淘汰选择的结果,不好看的,早就混不下去,被抓住剥皮了。但是狐狸精的那一套能行得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吃那一套。”他说着,抬起头粲然一笑,“所以,现在你还担心我被狐狸精给蒙蔽吗?” 说话间,苹果已经削好了。 文北言放下刀,献宝一样捧到卓斯弈面前,说:“快看快看!不看后悔。” 于是,卓斯弈就看着他细白修长的手指,拈起苹果皮的头,向上一拽,苹果皮一圈一圈的从果肉上脱离,露出了柔白晶莹的果肉。 文北言双手奉上,态度夸张到近乎狗腿:“师兄在上,请吃苹果。” 卓斯弈心中欢喜,满意的点点头,接过苹果,自己却不吃,拿起刀来,切下一块,用刀尖插着递给文北言:“一起吃。” 文北言又是一愣。 这情形在前世他小时候发生过无数次。 那时,他年幼体弱,修炼进度缓慢,心法不入门,体术也不入流,剑法更是乱七八糟,大师兄训练他的细致稳定,让他每天削10个苹果,要求皮的宽度不能超过三分,且削完不能散。10个削好了放一排,一个一个把果皮拉起来,从果肉上完全脱离且不断才能过关。 文北言第一天干这个,从日出一直削到日落,削废了一篮果子,最后哭唧唧的一边抽噎一边削,才勉强完成。 当时,他拉起果皮,眼巴巴的看着大师兄,圆圆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痕,大师兄卓斯弈爱怜的摸摸他的头,拿起苹果来切下一块,用刀尖插着喂到了他嘴里。 “别哭,多练练就好了。” 即使转世重来一次,大师兄的这一整套流程、甚至连递过果肉的角度,都没有丝毫的变化。文北言的心中,有一股无言的感情在升腾。 卓斯弈吃着苹果,说:“话还没说完——就算你对他没意思,也不会因为狐妖的天赋而神思迷乱,但你能保证他也一样?他亲姐姐还是你的经纪人都无动于衷,他一个顶流,多少双眼睛长在他身上,他却偷跑出来,露了法相帮你作法降雪,你说他没点儿别的意思,我都不相信。” 转过一世,大师兄这操心的命还是一样。 文北言说:“你说墨玖无动于衷,那可真是冤枉她了。她就是想干点儿什么,也是无能为力——她只有3条尾巴,逆转天气是高阶法术,这个法她作不出来。” 卓斯弈不解:“她不还是姐姐吗?” “但修为就是比不上弟弟啊,她只有三条尾巴!”文北言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要不然,她肯定也出道当艺人了,还做什么婚庆?婚庆其实可辛苦了,结婚之前狗屁倒灶的事情特别多。只要有一家存了算计之心,都会生出无数波澜,一个搞不好,两个家庭的矛盾集中爆发,不仅不能从婚礼中吸取爱情和祝福的养分,反而收获了各种负面情绪,白忙一场。” 说得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墨拾都知道是你的亲口预言,居然还多此一举,你就说说看,他到底是为什么?” 文北言一副“简直无言以对,这个人没救了”的无语。 “雁回山狐族墨家认我为主,这是为主尽忠,你一个霸道总裁你不懂吗?难道没有哪个员工为你加过班、熬过夜吗?” 卓斯弈:“丰元禁止无效加班,所有加班都必须申请。” 文北言摆摆手:“算了,你紫气缠身,被天命青睐,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这种人,是不会懂那些辛苦拼搏劳碌命的辛酸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聊了,不聊了。” 这是没法说通了。视角不同,看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文北言完全没明白他在意的是什么。 眼看文北言要跑,卓斯弈一把把人拉住扯回来。 “你别打岔,我有正经话要跟你说。” 怎么没完没了了? 文北言很是无语,认命的说:“好的,师兄有话请讲,我一定老实交代,绝无藏私。你是要问我的qq密码、微信密码,还是银行卡密码?” 卓斯弈觉得,有些话必须要今天讲清楚,尤其文北言后面还要出道,他在现世生活经验不足,如果今天这条线没划下来,一个不好可能会被人误会、利用、甚至算计。 他把文北言扳成和自己面对面,正色道:“你真的想好了,决定好了要出道,是吗?” 文北言点点头。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出道?” 文北言也爽快:“有短期驱动因素,也有长期驱动因素,你要听哪一个?” “都说说看。” 文北言掰着手指:“短期驱动因素就是,我好心去给别人帮忙拍了个资料片,结果被脑残粉骂我抢了他家哥哥的资源。我就想说,挨得着吗?你家哥哥塌房是我让他塌的吗,跟已婚女性过从甚密是我让他去的吗?凭什么骂我?还有是非黑白吗?” 卓斯弈带着安抚意味的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你应该告诉我,我来想办法解决。” “不用了,”文北言举起手制止,态度决然,“我当时就想好了,我一定要出道,要吸更多的粉,回头自然有我家粉丝教你们做人!” 原来源头只是意气之争。 但是出道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旦成为艺人、成为公众人物,就再也没有隐私了。 文北言一个修道中人,时不时要在天上飞一飞,出道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卓斯弈说:“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来解决。要出气,有的是办法让那个小鲜肉被啪啪打脸,你就别出道了,行不行?” 第71章 你为什么不让我出道 文北言细细的端详着卓斯弈,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良久,才缓缓开口,问:“你为什么不愿本座出道?” 卓斯弈解释道:“我不是不愿意,只是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生决定,和普通跳槽还不一样,你一时冲动想出气都没有问题,但是真格的出道,就要考虑更多。性格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如果适应不了娱乐圈的生活,将来会非常痛苦。” 文北言不满的哼了一声:“你是不是看本座大阴山冷月峰上一个人都没有,就以为本座是天煞孤星的命,生来只能单打独斗,永远无法振臂一呼八方响应?你错了!本座不招揽信众,只是本座懒得去干而已。前世多少人想投入到本座麾下,本座都懒得搭理,嫌他们修为低微,不够格上我的大阴山。” 略停一停他又说:“而且,我做这个决定,也并不是一时冲动,我也有我的长远驱动因素。” 卓斯弈:“是什么?” 文北言仿佛看着一个不省心的晚辈,语重心长的启发:“自然是为了恢复本座的修为啊。” 卓斯弈皱了皱眉。他是忘了前世的一切,不太懂修真那一套,但自己好歹也是大师兄,文北言的态度让他隐隐感到不快。 “要恢复修为,就必须要出道吗?除了出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文北言说:“五毒心环需要集齐五种极端的情绪才能解除。能解除‘贪’是本座瞎猫碰上了王沫这只死耗子,但解除‘嗔’就没那么幸运,绕了不少弯路。如果不是你家邓姐印堂有黑气缠绕,本座还发现不了她被家暴,也差点错过救下她和解除‘嗔’的机会。” “剩下的‘痴’、‘慢’和‘疑’,只怕还要花大功夫才能凑齐。现在的生活圈子只有这么大,而娱乐圈工作环境复杂,竞争更加激烈,本座有更多机会接触更多的人和更多的极端情况,这样一来,才有机会能更早的解除封印,恢复修为。” 卓斯弈在他解释的时候,好几次想插嘴,都强行按捺了下来。好不容易等他说完,才苦心孤诣的劝说道:“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进娱乐圈有机会更早解除封印恢复修为。但是,你考虑过没有,一旦你成为了艺人,我们之前那种平静安逸的生活,就再也回不来了。你的最终目的是恢复修为、修道飞升,有了这个阻碍,还能做到吗?” “为什么不能?”文北言不知不觉提高了声音,“本座可以离开俗世,回大阴山。本座就不信狗仔和代拍能追到大阴山上去。” “那我呢?” 卓斯弈下意识就怼了上去。 “你一走了之,我的生活,谁来负责?你就这样贸贸然闯进来,天翻地覆的搅和一场,又贸贸然抽身而去,你留我怎么办?” 文北言被问得愣住了。 卓斯弈极少用这样的态度、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甚至可以说,自重生之后,他一次也没有被这样对待过,连刚重生那段时间他作天作地的折腾他的时候,也没有过。 卓斯弈似乎是气愤极了又忍了很久,一开始就停不下来:“我相信你是一定能红的,就算不能大红,至少也能小红。然后,你就再也没有隐私、再也不能失态、再也不能不体面了。你不能随意出门,你不能独自上街行走,你将离不开墨镜口罩渔夫帽,你的每一句话、每个眼神、每个白眼都会被人疯狂解读。” “我们再也不能随便上个街、随便度个假、随便看个电影,随便干什么都不行了。你愿意你的生活被别人用放大镜一寸一寸的观察分析吗?” 文北言被教训得有些呆了。在他面前,是霸道总裁卓斯弈的脸;但在他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两千多年前大师兄卓斯弈字字泣血的苦心劝说。 “……从此你将成为正道修士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你的背后将空无一人,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他人可以被你信任,放眼天下,除了你自己,都是敌人,你想过那种日子吗?你真的能舍弃师门、舍弃师尊和师兄们吗?” 类似的情势,类似的语言,时光洪流扑面而来,文北言又一次被强烈的既视感所笼罩。 今天的卓斯弈,实在是太卓斯弈了。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这是不是另一种天命的提醒? 当年如果他听了大师兄的话,当年如果他按大师兄说的办,当年如果他没有…… 文北言一激灵,猛然惊觉。 当年卓斯弈为什么要阻止他?他当时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他居然都想不起来了? 他只有隐隐约约的印象,他不顾卓斯弈的阻止干了一件事,而正是因为那件事,让他从此与师门分道扬镳,成为了天下道修联盟的众矢之的。 但是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他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近来这种状况频频出现。前一次因为墨拾而神思摇动的时候,他还没当一回事;现在看来,他确实记忆有损,损失的那一部分,应该既和墨拾有关,也和卓斯弈有关。 或许,他一时兴起,犯了一个大错。 他脑子里正乱,却听卓斯弈又说:“更不用说,你对别人笑一笑会被传绯闻,你拍戏太投入会被传假戏真做,你喜欢每天早上醒来,热搜上都是新恋情吗?这些你都想好了吗?” 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的提到墨拾,但句句都离不开墨拾。 宛如醍醐灌顶,文北言没想到卓斯弈对墨拾竟然如此膈应。 他问心无愧,又把卓斯弈当成是最亲近的人,自然也没想过隐瞒,却没想到在卓斯弈的心里埋了钉子。 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 文北言呆了许久,才几不可闻的说:“对不起,我没有考虑那么多……出道的事,就算了……” 卓斯弈半夜醒来,发现客厅里,文北言漂浮在一米左右的空中,周身紫光流窜,借助窗外的灯光,能看到他双目轻阖,似乎是在修炼。 从前,卓斯弈从没发现文北言有半夜不睡觉爬起来修炼的习惯。 他是不高兴吗?他生气了吗? 是因为墨拾,还是因为他不赞同他出道? 卓斯弈默默的看了文北言一阵。他很想告诉他,你重生时间还不长,这个世界的有些事你预料不到结果,我就是太担心你了。 我前世是你的嫡亲师兄,现世是你的亲人,我绝对不会害你。 但是他什么都没办法说出口。 第72章 出道中止 卓斯弈默默的退回了卧室。 他花了些时间才重新入睡,梦里都是文北言离开北市,去不知道哪个山洞里蹲着了。他在梦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梦,他不就在2602住着吗,但下一个梦境总是把他拽得更远更深。 在醒来之前,他梦中的剧情发展到了巅峰。他梦见自己垂垂老矣,疲惫无力的躺在医院雪白的天花板下,众多面孔模糊不清的人围在病床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他各种身后安排。医生护士来回跑着,简短而紧张的各种指令在他们中间传递,每个人的神情和言语里都流露着一种强烈的尽人事知天命。 一通乱哄哄之后终于安静下来,窗外天黑了,病房里灯光昏黄微弱,仪器有规律的滴滴作响,这时文北言出现在了他的病床边。 他依旧丰神俊朗,衣不染尘,横亘了几十年的岁月,宛如初见。 文北言的笑容宛如泛着银光,他对他说,师兄,这一世快到头了,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了护你三世,绝不会食言,你就放心的去。 卓斯弈醒来时已过了平时起床的钟点,他走出卧室,意外的发现,文北言已经梳洗完毕,正在厨房做早饭。 文北言厨艺不佳,属于勉强能煮熟,不会烧厨房的那种。但这不是重点。 “为什么起得这么早?” 煎锅里滋滋作响,文北言给煎蛋翻了个面,才含着笑说道:“平常都是你做早饭,以后我来。” 卓斯弈怔怔的站在厨房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昨天晚上他一进门,文北言就告诉他,要出道,以后不去丰元上班了。他后来说算了,卓斯弈以为他只是一时气话。 他怔怔的看着文北言把煎蛋盛进盘子里,一抬头看见自己还站在厨房门口,又笑了笑,说:“快去刷牙,吃完早饭我们一起去上班。” 文北言从来都没有这样“温和柔顺”过。 醒来前的梦境让卓斯弈后怕,他一把拉住文北言:“你今天不去上表演课吗?还有钢琴课、台词课、形体课什么的?” 文北言回避开他的目光:“不了,我还是继续回丰元上班。” 卓斯弈的心,沉沉的往下坠。 “那,你的修为……” 文北言笑着轻舒了一口气。 “我在俗世里生活,跟人动手的机会不多,修为恢不恢复,也不用那么着急。我活得久,推迟个几十上百年,也没关系,你别在意。” 微波炉叮了一声,文北言把热好的牛奶拿出来,倒进两人的杯子里。 卓斯弈紧紧的盯着文北言:“你已经想好了,决定要这么做了吗?” 文北言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吃起早饭来。 卓斯弈心里沉甸甸的,像坠着千斤重的石头。 从起床到现在,尽管他们说了那么多话,但他们目光对上,只有在厨房门口的那一次。 卓斯弈又一次肯定:文北言生气了。 卓斯弈食不甘味的吃了几口,说:“我昨天只是想让你考虑清楚,并不是要阻止你。我昨天已经让赵总联系墨玖,去找天悦娱乐接触。如果我想阻止你,我不会这么做的。” 文北言说:“我昨天晚些时候,已经告诉墨玖,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出道当艺人什么的,是我草率了,给你添了麻烦,不好意思。” 然后他就再也不涉及这个话题了,就仿佛从来没有起过这个念头一般。 卓斯弈完全没想到,昨天因为墨拾的刺激,让他多说了几句话,居然完全改变了文北言的决定。 他原本以为文北言昨晚只是一时赌气。但现在看来,北市大雪的热搜还没掉,他本人却已经不想再提了。 为了出道,文北言计划了那么多,准备了那么多,又是媒体,又是课程,又是经济公司,又是影视公司,就这么说终止就终止了。卓斯弈突然空前的后怕起来,他会不会怨恨自己? 他试探的说:“我不觉得你给我添了麻烦。” 文北言轻轻一笑,在卓斯弈看来,那笑容里带着强烈的讽刺,仿佛在说:别辩解了,我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确实是给你添了麻烦,并且,确实也只想到自己,没有想到你。我恢复了修为可以一走了之,但你还有父母、事业,出道一个搞不好,烧钱不说,还会给你、给丰元添麻烦。这么多员工指着公司吃饭,我不能只想到自己。所以就算了。” 卓斯弈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解释一下。 “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你这一路太顺了,我担心你会飘,善意的提醒而已。我都主动想为你投资了,还不能证明我的态度吗?” “不不不,你误会了。”文北言忙说,“我没有说你阻止了我的意思,我是说,你的提醒很对,有道理,我确实有点飘了,现在停下来想一想,这件事情从开头就是错的。我现在及时停下来,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还来得及。” 卓斯弈怎么听怎么觉得文北言在说反话。 “这样,我现在就给赵总打电话,让他今天一定跟墨玖碰个头,商量好谈判条款和策略,你看行不行?” 文北言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别折腾别人了,从昨晚到今早,主意连变三次,让办事的人怎么活?算了。” 之后,无论卓斯弈再怎么说,他都不接话了。 吃完早饭,卓斯弈坚持要送文北言去上表演课之后再去丰元大厦。文北言为难的说:“但是我昨天晚上已经让墨玖取消所有的课程了。” 他这么果断,这么决绝,这么不留后路,实在太有赌气的味道了。 卓斯弈问:“你什么时候通知墨玖的?” 文北言:“就昨天晚上。” “我睡了之后,是?”卓斯弈按捺着声音和脾气,“你就不能再跟我商量一下吗?” 文北言不再说话了。 卓斯弈不知道和王沫对上的时候的文北言是个什么情形,但是他非常肯定,现在文北言一定在强忍着不跳起来揍他一顿。 因为他是他师兄的转世,他师兄因他而死,他发誓要三世护佑作为报偿。 所以,哪怕自己做得再过分,他也不会生气。 因为他对自己,自始至终,只有报恩之心。 第73章 青城容二-2 他们在令人尴尬不适的沉默气氛中来到了丰元大厦,刚进办公室,卓斯弈就收到了赵总试探性的微信:天悦娱乐还要去接触吗?如果不找他们的话,还有其他娱乐公司可以选择。 卓斯弈想了想,说,行,去谈谈。 上班过程中,卓斯弈让周幼龄去市场部转过几圈,没进门,只在外面听听动静。文北言被同事们夸张的顶礼膜拜了一上午,不止一个人问,这下是要出道了,这种人气这种人设这种盛世美颜,就是顶流预备啊。但文北言无论别人如何试探、如何表达惋惜,都始终表示,我没这个打算,我就在丰元上班,哪里也不去。 有同事不信,说:“不出道为什么去上钢琴课?你跟音乐学院冯老师在大雪里的合影可是挂了好久的热搜呢。” 文北言谦逊的一笑,说:“那是最后一次课,以后都不会去上了。” 周幼龄把看到听到的回复卓斯弈,卓斯弈呆了一会儿,给赵总发微信:“不用去接触娱乐公司了。” 赵总回复:“好的。” 只有部下才会这样言听计从。因为他们端你的碗,吃你的饭,他们会把自己的喜好掩藏好,一丝不苟的依照你的吩咐来执行。 文北言对他,也只是师弟对师兄、下属对上级。 午饭时,文北言罕见的没有主动闲聊。他自进总裁办公室的门开始,始终若有所思,问一句答一句。一顿饭吃得极其压抑,吃完之后,在卓斯弈没注意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卓斯弈和文北言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这样别扭过。 他觉得,哪怕吵上一架,也比现在这样好。 卓斯弈心情烦闷,无心工作,手机不断有工作微信跳出来,他却连点开的欲望都没有。 他给文北言发微信:“我没想阻止你出道,我真的没想阻止你。你想做的事,我从来都依你的。“ “我不是都主动去谈投资了吗?5000万起,你在旁边也听到了。” “你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你要真想出道,你就痛痛快快的告诉我,我去给你办!” 他故意存了挑衅的念头,用词刻意夸张,就想着要是能吵一架就好了。他以为文北言会马上回复,因为从前不说都是秒回,但也不会延迟多久。但这一次,等了两个多小时,才收到一条“不好意思,刚刚在忙。好多天没上班,积压的事情有点多,不是故意晚回信息的。你别生气。” 卓斯弈感到自己完全是宛如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想去找文北言好好的谈一谈,但是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钉子已经扎下了眼,就算拔出来,也没办法回到从前了。 这事他也没办法跟别人诉苦,他能说“我因为觉得文北言和一个人自来熟,就稍微借题发挥,说了几句提醒他注意的话,结果让他不高兴了,我该怎么办”吗?无论是谁,肯定都会说,你有病吗,好好去道歉。 可是现在文北言油盐不浸,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发着愁,就像影视剧里的霸道总裁一样,完全无心挣钱,不想工作,呆了许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选中了一个联系人。 他昨天刚添加的,《长河乱》的作者,本名邱博羽、笔名青城容二的着名作家。 他问:“有没有时间,我们谈谈。” 为了不让文北言起疑,卓斯弈约在了两条街外的咖啡店。他赶到的时候,邱博羽已经到了,见到他就主动打招呼,说:“正好在附近办事,没想到竟然这么巧。” 落座之后,邱博羽很自然的问起投资的事,卓斯弈告诉他,文老师已经改变主意,不出道了。 邱博羽异常惊讶:“为什么?如果不出道,他前面忙活了这么多,不都白忙了吗?” 卓斯弈苦笑着:“我一句话没说好,惹他生气了。” 邱博羽并不以为然:“哄哄不行吗?” 卓斯弈略带苦涩的叹了口气。 “所以,”邱博羽一看就懂了,试探的问,“现在是吵架还是在冷战?” 卓斯弈笑不出来:“算是冷战。非暴力不合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对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敞开心扉,痛快的讲自己遇到的难事。 他明明不是一个倾诉欲强、会轻易放下警惕的人。 咖啡香气袅袅,邱博羽唇边含着笑:“过两天就会好的,等他不再抵触了,你们再好好谈谈。我的剧也没那么快,开机前一夜换人也不算什么。” 卓斯弈肩膀都垮下来了。 “你不了解他。” 邱博羽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工作日的下午,咖啡店人很少,空气里流淌着轻盈的、似有若无的音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睡得不好,明明喝着咖啡,卓斯弈却感到了浓烈的倦意。 连邱博羽的声音也恍惚起来,似幻似真。 “他以前也这样,一句话不对劲就赌气么?” “他以前不这样,他一直又乖巧,又温和,又斯文,又体贴,他以前什么都愿意对我讲。” “现在他有秘密了?” “……他有很多很多的秘密,都不愿意告诉我。” “那些秘密,你都知道是什么吗?” “知道一点儿。” “他不愿意告诉你,你却靠耍手段掌握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知道了,会有多讨厌你?”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那些秘密和你有关吗?” “有些有关,有些……我还不太懂。” “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 “可能是与我有关……我不知道……” “他是不是觉得,你根本不配知道?” “不是的,他肯定有其他的顾虑。” “他是不是觉得,你们不是一路人?” “我们确实不是一路人,他和我……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在卓斯弈的心里,有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想要大声的告诉邱博羽:文北言是重生的魔尊,我却是失去了前世记忆的普通人;他随时可以飞离这个俗世,我却已经和修真毫无关系了。 但在他心里,还有着强烈的警惕,始终在提醒着他:不可说,不能说,绝对绝对不要说出口! 这些警示,在他每一次意识涣散的当口,敲击在他的脑海中。就像是倦极之时的闹钟,锲而不舍的想要把他拉出沉眠。 邱博羽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答案,话锋一转,又问起了别的。 “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就突然变了?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第74章 青城容二-3 卓斯弈呆了一会儿。 他看不分明,也听不真切,咖啡的香气袅袅升起,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桌子上,但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在他的脑海里,尽管警告的声音很大很清晰,但另一股强烈的感情却嘶吼着,让他讲出来,让他发泄。 他怔忡许久,倾诉的欲望终于盖过了警惕,他嚅嗫着:“……我不知道。” 就好像走路崴了一下脚,站稳之后,后续的问题又流畅的运转起来。 “你们之间,是出问题了吗?” “没有,没有问题。他为我着想,他什么都听我的……但是他不开心,他想做的事情做不了,必须要暂时搁置,他不想理我……” “他想做什么?” “他想出道,然后……” 再一次的,卓斯弈的脑海中警铃大作,这一次比前两次都要猛烈,直接掐断了他后面的话。 五毒心环是文北言最重要的秘密,一旦泄露可能会危及性命,你答应过他,绝不告诉任何人! 你忘了吗?你想害死他吗? 见卓斯弈又不说话了,邱博羽微皱着眉头,迟疑片刻,将话题刺得更深、更直接。 “他是不是遇到了其他人?遇到了……能影响他、能让他改变的人?” “……我不知道。” “一定是的。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改变,一定有人教他、唆摆他,他被骗了。” 卓斯弈感到眼眶刺痛发热。 这个藏在他心里那么深的地方的秘密,到底还是被扒出来了。 “他视他人为知己,就不再对你有耐心了。你已经不是他最信赖、最依赖的人,他有其他的知心知己了。” “不是的!不是的……” “他都已经变了,你又怎么能肯定?” “……我肯定……我肯定,他是我最重要的……” “对你来说,他最重要;但对他来说呢?” 卓斯弈不知道,他无法回答。 “你这么肯定他没有改变,那我问你,你真心觉得他是在乎你的吗?” 他在乎你吗? 他在乎你吗? 他在乎你吗? 色彩混沌,卓斯弈的头枕上了胳膊,咖啡杯、烟缸、抱枕、以及面前的人,都像混入白油漆的各色油漆一样,在搅拌中变形、拉伸、混合、搅缠。他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有一个声音,持续的、不可抗拒的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有在乎的人,但已经不再是你了。 卓斯弈回到丰元大厦的时候已经快下班了。 他先去了市场部。临到下班,气氛比较轻松,隔着一堵墙,他听到了文北言和其他同事在聊天。 一个年轻男孩子的声音:“我没有谈恋爱,单身狗一个,母胎lo23年,以后大概率会继续lo下去,30岁之前都没有脱单的指望。” 有同事起哄:“我们才不相信呢,你这么帅。” 在一片哄笑之中,文北言的声音突围而出,他说:“要依我说,小韦不谈恋爱是对的,他这个年纪,就该吃喝玩乐,不受恋爱的苦。一个人不香吗,是游戏不好玩,还是剧不好刷?” 另一个女声扬起来:“小文你够了!小心有人单恋小韦,结果被你搅黄了,人家一定会恨死你!” 文北言故作惊讶的叫起来:“真的真的?有什么八卦我不知道?谁单恋小韦,快讲!” 办公室里哄笑成一片,在嘻嘻哈哈里,卓斯弈转身回了12楼。 文北言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对他而言,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或许小时候曾经起过作用,但现在,已经可有可无了。 甚至还成了枷锁,锁着他,以师兄和哥哥的身份立场,不让他离家,不让他出道,不让他修炼,不让他去当快活的魔尊,反而强按着他继续过苦逼的社畜生活。 卓斯弈一直坐到下班,才给文北言发微信说,今天要加班,你自己开车回家。 过了一会儿,文北言回了一条语音,说我看你没找我,就猜到是这样,我从小周秘书那里拿了车钥匙,已经走了。你早点下班,记得吃晚饭。 卓斯弈把语音听了两遍。 文北言不跟他一起下班,也不跟他一起吃晚饭。 修道是逆天求长生,对修道者来说,没有什么比提升修为更重要。他阻挠文北言恢复修为,如果他不是他师兄的转世,如果文北言没有发过那个誓,只怕他早就没命了。 亲兄弟都难免阋墙,更何况他们只是因为收养而结成的兄弟关系。 文北言只怕不会再顺着他了。 ————————分割线—————————— 不到一周,3月下雪的热搜就消停了下来。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文北言会进一步再造势,后面理所当然的出道混娱乐圈,毕竟他有钱又有颜,还自带话题度,但没想到,那场雪就是最后。 海獭游戏尝试着邀请他直播,一连两次,他都郑重的拒绝了。 这走向不光外人看不懂,连文北言身边的人都看不懂了。 关系好的同事,如孙姐小韦等,不止一次的问他,你真的不出道了吗,是不是太可惜了?他只是笑笑不说话。 另一边,墨玖承办的卓家父母结婚30周年庆典,也被叫停了,理由是,不想给营销号提供素材,短期内都不再考虑。作为补偿,文北言正式询问了她的意见,是否愿意进丰元接任市场部经理。 墨玖审慎的考虑了许久,问:“那不就是当你的上级?” 文北言点点头。 墨玖赶紧摆手:“这个我可不敢,下次,有机会下次再合作。” 最后,连墨拾也来问他:“你真的不出道了吗?我之前还听说滕应飞这个角色已经留给你了。” 文北言心情复杂的对着这句话笑了笑,回复:“别听营销号瞎编,没有的事。” 墨拾又问:“既然不想出道,为什么大费周章,下了那么大一场雪?” 文北言犹豫了一会儿,回复:“无聊罢了。” 墨拾:“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文北言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座能遇到什么难事?你想多了。” 第75章 幕间戏-1 由冬到春,由春到夏,文北言放弃出道之后,开始回归从前的生活。 在刚决定不出道的那几天里,兄弟俩甚至很少说话,不冷不淡的过了小半个月,直到回卓家大宅陪卓斯弈的父母吃了一顿饭之后才有所缓和。 那天在卓家大宅,一进门,卓斯弈就看到一条健壮的黑狗朝他们跑来,一路狂摇尾巴,亲热的往文北言身上扑;后来又听卓爸爸卓妈妈讲它是如何的善解人意,如何忠实的看家护院,赶走了半夜上门的小偷,这一片的别墅都被盗唯独卓家安然无恙,卓斯弈终于对他露出了衷心的笑容。 “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家做的事。” 文北言笑了笑,没说话,卓斯弈主动过来攀过他的肩,和他一起进门。 可是之后,没过几天,他就和卓斯弈不痛不痒的争了几句。起因是他出了个短差,回到北市的那天知道有重要的接待任务,就自己叫了车回家。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非常不巧,他被营销号偷拍且上了社交媒体,标题是《文北言高铁到站无人接滴滴打车回家,疑似卓氏忌惮用完就丢》,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 卓斯弈看到之后非常生气,质问他为什么不叫公司派车。文北言说,我知道有接待任务,用车紧张,不想给你添麻烦。 卓斯弈当时就火了,指着抖音上的视频说:“结果呢?麻烦是不是更大!” 文北言本想道歉,但想到卓斯弈之前的反应,最后选择了不开口。 当事人的沉默让营销号益发得意,第二天发酵得更凶,到了晚间,包括洛渊、卓家父母都主动联系了他们。 卓斯弈本来一直有些不耐烦,直到看到文北言手机上墨拾的微信跳出来。 墨拾问:“你没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文北言本以为卓斯弈会发脾气,却没想到,卓斯弈沉默片刻后,声气和缓了下来,问:“你们经常联系吗?” 文北言实话实说:“没有。” 卓斯弈在又一次的沉默后放缓了语气,说:“我昨天不该对你发脾气,你别生气。” 丰元硬梗着没有回应,三天后热度终于降了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又不大不小的争执了一场。 文北言不肯接市场部经理,卓斯弈也没有精力长期直接管市场部,最后还是通过猎头找到了一位合适的人选。但在决定之前,卓斯弈和文北言商量,让他换个岗位,除了执行董事这个虚衔之外,担任集团总裁特别助理。 以文北言的身份,出任这个岗位原本无可厚非。但他却拒绝了,理由是知识和经验都不够,无法胜任。 这一次,卓斯弈在办公室里不客气了,当着秘书的面问:“那你到底想要怎样?” 文北言深吸一口气,轻轻的说:“我就是觉得我不能胜任,帮不了你。但是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就试一试。” 这本来是一句平常的回答,但卓斯弈也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听着听着心里火又蹿了起来。 “什么叫我坚持的话?你是不是想说,我总是勉强你做不想做的事,你想做的我又总是拦着不让你做,总之,从头到尾就是给你找不痛快?” 文北言忍耐着:“我没有那个意思。” 秘书周幼龄看到这个情形,自觉不适合自己待下去,磨磨蹭蹭的往门边挪。卓斯弈却不打算放她轻易出门,扬声说道:“叫hr总监来。” 无辜背锅的hr总监被叫来,发现霸道总裁卓斯弈正在无差别喷射:“……公司上下这么多岗位,你看上哪个就干哪个,我绝不强迫你!” 文北言脸色不太好,被教训得很惨。hr总监从来没见到过卓总裁发这么大的火,看来是对人不对事了。 他把暂缺的高级岗位梳理了一遍,卓斯弈板着脸问:“你想干哪一个?” 文北言就算再好声好气,现在也没有好脸色了。他看着天花板,眼里满是不屑:“你定。” 因为其他岗位专业性太强,到最后,给文北言定的还是总裁办公室主任、总裁特别助理。 卓斯弈面带讥讽,说:“那就暂时委屈你了,改天我们丰元成立了影视分公司、艺人经纪分公司什么的,再请你高就。” 文北言一直忍着,忍到这个时候终于破防。他端端正正的斜了卓斯弈一眼,拿起手机就出了总裁办公室。 其实,在文北言转身的那一刻,卓斯弈就后悔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面对文北言就是控制不住脾气。 犟到快下班,卓斯弈自己熬不住,主动发微信说下班了陪我去一趟超市。 文北言的回复简单到不能更简单,一个“好”字。 进了超市,两人沉默的逛了一条又一条巷子,卓斯弈推着购物车,文北言落后半步跟在他身边,距离不亲不疏,不近不远。 卓斯弈其实并没有什么想买的,只是当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直接说晚上我们去吃点好吃的,求和的意味太浓;但是说“你反省好了没有”之类的,又担心把事情弄得更糟,搞不好被直接拉黑都有可能。只有“陪我去超市”,强调的是你陪我,是“以我为主你都要听我的,必须要跟我走围着我的需求转”,才既是求和又不是求和,台阶让两个人都舒服。 这一趟好歹还是破了冰,在超市里逛着的时候,他们交换了几句极简的对话,卓斯弈也主动买了文北言喜欢的草莓、枇杷和巧克力。他眼角余光偷偷瞥了几回,文北言的脸上,似乎也有所缓和,不再是风刀霜剑的,才慢慢放下心来。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快出食品区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意外。 两个女生想拿放在货架最上层的61的苏打水,虽然能够到,但很担心掉下来砸一脸。正好看到这两位高大的男士路过,主动招呼,带着讨好的笑容问:“帅哥,能帮帮忙吗?” 卓斯弈推着购物车,迟了一步,文北言主动上前帮忙去了。 他轻轻松松就拿下来一整方苏打水,递到女生手里,不仅如此,还体贴的问:“还需要其他的吗?” 买东西的女生受宠若惊,她身边的女伴看着文北言,先是一愣,迷茫了片刻,突然捂着嘴,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文老师!” 第76章 跟踪者-1 文北言和卓斯弈都愣住了。 文北言还不太有应对粉丝的经验,毕竟他撑死了也就只当了几天网红,而且那段时间他还毁誉参半,质疑加身,大多数人对他还是抱着疑问的态度。 眼下这两个小姑娘,脸红心跳,眼冒桃花,文北言花了几秒才找回状态,笑着说:“是我。” 率先认出他的小姑娘穿着条粉红裙子,满脸的委屈,上前一步:“文老师你为什么不出道?当时好多营销号传你要演《长河乱》,结果后来就没有你的消息了,连‘通天’后来的不归山副本活动你都不出现了。你为什么不参与了啊?我们好想见到你!” 文北言完全没想到,短短的几次露面,他居然都有铁粉了。 他面带微笑,彬彬有礼的说:“我最开始就是去给海獭游戏帮个忙,并没有出道的打算的。” 把文北言递给她的一方苏打水当宝贝一样抱在胸前的小姑娘说:“我听说,是丰元集团背后作梗,不想让你出道,只想让你为他们继续卖命,是不是?” 文北言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不是,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他们……我哥很尊重我的。” 粉红裙子的小姑娘提高了声音:“他们真的没有为难你?我还看营销号说,他们只是看重你的师承背景,把你当吉祥物,并没准备重用你……” 越说越不像话了。文北言赶紧打断:“没有,真的没有。请你们不要相信好吗?”他说完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卓斯弈,说:“不好意思,我们有事先走了。” 他们匆匆离开超市,文北言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卓斯弈却感到,文北言浑身上下的刺又竖起来了。 回家的路上,卓斯弈好几次都想说我们一起去试试新开的餐馆,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们沉默着到家,家门打开,文北言站在门口,却不换鞋子。 他说:“我要回大阴山一趟,过几天回来。“而后不等卓斯弈有所反应,就从窗户直接飞走了。 悬了这么久的靴子终于落了地。 卓斯弈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一般,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他想把人叫住,但文北言已经乘着月光飞出去很远了。 在文北言看不到的地方,他说了许多遍“我跟你道歉,你别走”,但文北言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 文北言飞出去之后去先去了东北方的明飞山,五方观在丛林掩映之中,散发出端方清正之气,让他感到天然的不适;之后他又转向城北雁回山,碧落大瀑布在山中独自轰鸣,这样得天独厚的地方,灵脉却被截断,有如明珠暗投;最后,乘着月光,他又回到了北市城中。 他去的地方是t大教工宿舍区。 原主的父母都是高校教师,当年车祸之后,给儿子留下了宿舍区的一套房子。文北言因为一直跟卓家人住在一起,这套房子也就一直对外出租,由丰元的工程部负责管理,收取的租金按时打到文北言的账上,备用钥匙他也有。 前一个租户在过年前搬走,新的租户还没定下来,文北言转了一圈,到底还是下不了决心去大阴山,决定就在这套原主父母的房子里先呆几天。 为了不惹人生疑,他在距离教工宿舍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避开监控降落,然后步行抵达。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打开门,就发现玄关有两双不认识的鞋子,客厅里还有没打开的纸箱,再左右看看,一个让他没想到的人从主卧里出来了。 “文老师?” 就这么一会儿,两次听到这个称呼。不同的是,前一次是粉丝,这一次竟然是墨拾。 客卧里有人闻声跑了出来,一个袖子挽到手肘,拿着抹布、壮得像头牛的小伙子冲到文北言和墨拾中间,凶巴巴的问:“你是谁?你怎么进来了?” 文北言举起钥匙给他们看:“我是房东。你们是刚签的租户?” 墨拾和那小伙子对望了一眼,小伙子依然拦在他身前:“对!但是跟我们签约的房东不是你!” 文北言简单解释了一下这套房产的归属权和管辖权的问题,双方交换了信息,才知道,墨拾昨天签约,今天刚搬来,这个帮忙的小伙子是他的助理大树。 想来应该是工程部还没来得及跟他讲,文北言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只是今晚突然没地方落脚,让他稍稍有些烦躁。 墨拾冷眼旁观了一会儿,主动问:“文老师今天过来,是过来看看的,还是准备在这边住下?” 文北言的目光在几个房间简单扫了一遍,说:“过来看看而已——我倒是奇怪,像你这样的顶流,不是应该住在市中心的顶级豪宅里吗?怎么搬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闻言,大树用目光刺了一眼墨拾,墨拾宽慰的笑笑,说:“文老师不是外人。” 说完转向文北言,诚恳的说:“其实我遇到了一点麻烦:一个跟踪狂。” 文北言微微蹙眉:“这种事应该让公司出面解决啊。” 墨拾摇摇头,一言难尽的说:“这个跟踪狂不一般,一般的办法行不通。我们已经搬过好几次家了,都不行。考虑到t大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教工宿舍区更是宽出严进,才想过来躲一躲。” 文北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么狂?那人到底干什么了?” 要知道,墨拾可不是个普通人,他是个年仅281岁却拥有五条尾巴的、不世出的天才狐狸精。 墨拾和大树又对望一眼,这次是大树来解释。 “我们一开始以为,就是个私生,也没有太在意。但是后来我们陆陆续续收到了一些短信,里面批评我们没有照顾好墨哥的生活起居,例如晚上只给他吃一盒鲜果切,例如午饭是红烧肉但是他批评我们老抽放多了,细节非常具体。这个时候,我们虽然开始提高警惕,但是仍然认为只是一个疯狂的私生而已。“ “那是什么让你们改变了想法呢?” 大树定定神,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继续往下讲。 “收了大约一个多月的骚扰短信之后,突然消停了。我们以为是这个私生放弃了,正在庆幸的时候,却收到了一个包裹。” 文北言微微睁大了眼角,看看大树,又看看墨拾:“里面是什么?” 大树深吸一口气。 “是照片,”他的声音有些抖,“而且,全都是墨哥——也包括我,有时候太早或太晚,我会留宿——是我们在家里、非常放松随意的照片,从拍摄的角度来看,就是在房间里面拍的。” 文北言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那人在你们家装了针孔摄像头?” 第77章 跟踪者-2 大树的声音不自觉的降低了,仿佛在防着哪个隔墙的耳朵一样。 “我们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这个,所以,墨哥当天晚上直接搬走了,去住酒店。公司本来不想声张,但是墨哥坚持要报警。警察和我们一起查了快递,又把原来的房子边边角角都检查了一遍,寄快递的和真空摄像头,都没找到人。” 气氛很是诡异,文北言也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问:“有鬼?” 室内仿佛有一阵阴风吹过,大树顿时觉得后背发凉,他看看文北言,又看看墨拾,最后又看回文北言,一脸的一言难尽。 “文老师你别吓人……人吓人吓死人……” 文北言拍拍他的肩膀,起身环顾四周。 “你怕什么,就算真有鬼,也是冲着你墨哥来的,跟你没什么关系。” 大树害怕的抱紧了自己,嗓门提高了八度:“话不能这么说啊,要真是有鬼,他不能直接害墨哥,但是可以上我的身、迷惑我的神智、吸干我的阳气、操纵我去害墨哥啊。” 文北言和墨拾不约而同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大树自怨自怜了一番,又盯着文北言看了几眼,突然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文老师,你是那个神棍是?五方观王道士的徒弟,是不是你?” 这可太让人无言以对了。墨拾忙制止:“别胡说,文老师是丰元的执行董事。” 大树一拍手:“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就是你啊文老师!”他拉着墨拾,怂恿道:“墨哥,这是你的运气,你之前还嫌弃这里房子老旧,我说t大是百年名校,有祖宗和满天神明护佑,搬这里来一定能遇到好事,你看,我们道教圣地明飞山五方观的……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墨拾心知肚明的看了眼文北言,示意自家助理去喝点水、整理行李,别说话了。 他朝主卧的方向偏偏头:“文老师,借一步说话?” 进了主卧,关上门,不消文北言开口,墨拾又设了一重隔音咒,然后才满怀歉意的说:“请圣君别在意,我的助理他不懂这个。” 文北言点点头,目光瞟向窗外,手指头一勾,窗帘拉开了。 窗外是静谧的t大校园,层层树木之中,灯火点缀着校园小路,远处的图书馆、学生宿舍楼都灯火通明,再远一些的地方是t大有名的千里湖,灯火倒映在湖面,宛如夜明珠一般光华宛然。 “这是我爸妈的房子,有些年头了,现在暂时交给丰元的工程部在帮忙打理。” 墨拾微微躬身:“是我冒犯了。大学是神圣之所,t大尤其有诸天神明护佑,我是因为进来这里不太舒服,所以才找的托词,不是真的……“ 文北言抬起手制止了他。 “我当然知道,”他眼中紫芒微闪,“你不用解释。” t大是百年人文荟萃传承之地,墨拾一个狐妖,按旧道理都应该绕着走才是。 他又问:“到底是人是鬼,你自己没发现吗?” 墨拾摇头:“完全没有感觉。” 寻常鬼魅都近不了他们的身,他们自己的感觉还是最真实的。 文北言沉思片刻,说:“可能是调查时漏了什么,再说,明星被私生跟踪这种事太多,就算查到了,最多也就批评教育,除非后续闹出恶性时间,一般也就不了了之了。你就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墨拾:“我住这里,文老师方便吗?” 这狐狸精真是太聪明了。 文北言轻轻一笑,明知故问:“为什么这么说?” 墨拾说:“文老师晚上一个人来这里,还是御剑飞来的,想来肯定有事。看到我之后又那么惊讶,多半是想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现在落空了——这是我猜的,说错了就打我一顿出气好了。” 他坐在飘窗上,两条大长腿肆无忌惮的伸展着,偏偏衣服修身严谨,连脖子都没多露一点,连袖子都没挽起、胳膊都不能多看一两寸。而且说到最后,他又笑得眼睛弯弯,倒不像只狐狸,反而像只精干的杜宾了。 文北言也不跟他打花腔:“说对了,所以我现在要去找酒店了。“ 他作势转身,墨拾一步站起,一步向前,拉住了他。 文北言低头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指节修长分明,指头细白,隔着衣袖,克制却又强硬。 这已经很夸张了、很过了,偏偏墨拾还说:“其实文老师住这里没事的。我白天基本都不在,就晚上回来睡个觉。我们一人一间房,互不打扰,没问题的。” 文北言决定收回对墨拾的评语。 你一个顶流明星,家里住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万一被扒出来,营销号会怎么写,你想过吗? 还说你聪明,哪里聪明! 他抬手在墨拾额头上磕了一记:“你是演弱智言情剧把脑子演坏了吗?” 墨拾急了:“我就是……” 文北言一副“这孩子没救了”的表情,嫌弃的抽手出了门。 大树眼见他出来,就像见到主人的狗一样迎上去:“文老师!您帮我们这边瞧了么?到底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是阿飘吗?有几个?您都帮忙赶走了吗?” 合着这是真的把他当成俗家道士了。 文北言也懒得解释了,拍拍他的肩膀,说:“没有不干净的东西,多半还是个私生,只不过手段高明,没有查出来。你们再小心一点,我先走了。” 他说着走到了门口,刚开门,墨拾就一边套外套一边追了出来。 “文老师我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 文北言头都不回,十分敷衍的朝后面摆了摆手。但墨拾却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趿拉着鞋追了上来。 “我就送到小区门口。” 文北言不回话,脚下倒是飞快,噔噔蹬蹬的一路小跑下了楼梯。等墨拾追到楼梯口,他已经出了楼,潇洒的对着墨拾探出的头又挥了挥手。 光线不甚明亮,但文北言分明是看到,墨拾的眼里满是依依不舍,紧接着,墨拾拿出手机拨通,放到了耳边。 “其实我还有话没说完。” 文北言毅然决然的向小区大门走去:“你说。” “马上就五月初五了,我想请文老师为我护法……“ 不待他说完,文北言就果断的拒绝:“我不是你族人,不行。” “但是……” “让你姐姐帮忙。” 文北言挂断了电话。 第78章 跟踪者-3 文北言转了一圈,还是回了北都花园。 他走得急,甚至没在布下眼子,万一卓斯弈发生什么就迟了。他在楼顶降落,神识放开,稳稳的罩住2602,自己则在天台布下结界后打坐修炼起来。 修炼无日月,但文北言心里有牵挂,并不能专心致志。好歹入定了一趟,收功之后发现衣服上满是灰黑,手机也关机了,赶紧回2602,手机充上电一看,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一开机,微信、短信和未接提醒就噼里啪啦的响起来,不光同事找过他,洛渊找过他,墨玖找过他,墨拾也找过他,当然联系最多的还是卓斯弈。 卓斯弈最开始是问他去哪里了;不久之后又留言,说自己愿意搬去别处住,这套房子留给他,让他不要在外面瞎跑了;不见他的回复,隔了半天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搬走之前只想再见一面,后面绝不打扰;隔了两天,卓斯弈留言说自己已经搬走了;自然是没有答复,就在昨晚,卓斯弈留言,说爸妈想我们回家吃饭,你有没有时间。 文北言默默的把微信看了两遍,回复:“我已经到家了,你要是愿意,还是回北都花园住。什么时候去爸妈那里?我跟你一起。“ 回复完他去洗澡换衣服,洗衣机嗡嗡的转着,他洗干净身体之后,泡在浴缸里回复其他人的微信,都是问他去哪里了,希望他能回复的。 同事找他无可厚非,甚至墨玖找他也没什么稀奇的,但连洛渊都牵扯进来了,一看就知道是被迫的——卓斯弈一定逼他们了。 他回复了没几条,就听见一声门响,接下来是急促的脚步,卫生间的门被猛的推开,卓斯弈外套没脱鞋没换的出现在了门口。 大约是跑得急了,他有些喘,眉眼里满是急切。文北言带着些粉饰太平的心情,对他笑了笑。 卓斯弈肉眼可见的松了长长的一口气。他有些不自在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饿不饿?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芒果班戟还是草莓芝士蛋糕?“ 他还记得自己喜欢吃甜食。 虽然卓斯弈也不太自在,但依然努力的在散发善意。文北言心里一下子就好像黄油遇热化开了一样,他放下手机,对他伸出手,说:“你鼻子塞住了,是感冒了吗?过来让我看看。” 卓斯弈乖乖的来到浴缸边,文北言擦干净了手,先是碰了碰他的脸,而后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最后指尖在他鼻子上轻轻一点,卓斯弈就感到,所有的鼻塞、喉咙疼都消失无踪了。 “好了。” 文北言对他微微一笑。 卓斯弈有些拘谨的点点头,说:“你好像瘦了。” 入定了一个星期,期间一直辟谷,必然会瘦。文北言笑了笑,问:“吃饭没?” 卓斯弈摇摇头。 “收到你的微信就回来了,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你是想点外卖还是出门?出门的话我现在就订位子,周幼龄说有家新开的日料还不错,可以试一试。“ 他们难得这么和睦,文北言的笑容更热情了些,问:“你觉得呢?” “就点外卖,泰国菜行不行?你泡完出来正好吃饭。” 文北言从善如流:“好的。都听师兄的。” 这句久违的师兄让卓斯弈的目光都暖了起来。他轻轻一笑,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卓斯弈离开之后,文北言又翻了一会儿其他同事的留言,有必要的进行回复,没回两条,手机又响了。 墨拾的微信跳到了对话列表最顶上:“文老师能不能来看看?还是跟踪狂的事,不是私生那么简单,确实有异常,但我看不太懂。文老师见多识广,只能麻烦你了。” 太不寻常了。 文北言再往前翻,发现墨拾在这一周里,关于跟踪狂的事,给他留了好几次言。 第一次是几条短信的截图,问他“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你为什么要躲起来?你这样对得起我吗?你这么受欢迎,都是我的功劳,你不感谢我,反而躲着我,你对得起我吗?”诸如此类的内容,反反复复发了几十条,拉黑之后还锲而不舍的发过来。 后面几次都是语音。据墨拾所讲,在他们搬到t大教工宿舍的第三天,晚上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大树心虚,不敢随便开门,从猫眼望出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大树问是谁,没人回答,只是一个劲的敲。 这个时候,墨拾基本上已经肯定,有人发现他搬家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肯定毫不客气的出手,给那人一个教训,但大树也在,他在大树面前有所顾忌,只能吩咐他,把门锁好窗户都关好,所有窗帘拉好,上床睡觉。他自己则联系姐姐,第二天一早就过来装监控。 第二天,也就是在搬到t大教工宿舍的第四天晚上,又响起了敲门声。 出于强烈的责任感,大树坚持要留下来陪墨拾一起,于是他们一起在监控里看到了无比骇人的画面。 这栋楼里住得不满,空了好几个单位,住户大多早出晚归,动静很小。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墨拾和大树一起扑到了电脑前,借着路灯的光芒,他们看到一个穿着jk制服的黑长直站在门外。 大树准备去开门,墨拾却制止了他,拉着他把监控画面后退一些,看看前因后果。结果他们发现,楼道里的摄像头全都没有记录下这个黑长直的画面,也就是说,“她”是突然凭空出现在门外的! 大树吓得全身汗毛倒竖,这时墨拾反而震惊了下来。敲门还在继续,三声之后停顿约30秒,然后继续这个循环,锲而不舍到有些神经质。墨拾按住大树,主动扬声问道:“你是谁?你找谁?” 监控画面里,黑长直朝着监控摄像头仰起了脸。从五官可以分辨出她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嘿嘿的笑了几声,说:“我就是来找你呀,我之前发了那么多短信,你都不理我,我只好亲自上门了?” 事情已经非常诡异了,然而更诡异的是,墨拾到这个时候,仍然没有感应出对方到底是鬼魂还是妖邪。 大树不敢开门,墨拾却不怕。他一个眼神惑住了大树,而后坚定的抓住了门把手。 墨拾问:“你为什么要见我?” 第79章 跟踪者-4 少女的笑声在黑暗的楼道里尖锐异常,但更恐怖的是,虽然她的声音如此突兀,声控灯却毫无反应。 她说:“我喜欢你,我想每天都看到你,所以我来找你。” 墨拾说:“就算我给你开门,也不可能让你每天都跟我见面的。” 少女又咯咯的笑了,她说:“你开门,开门就知道了呀。” 墨拾到这个时候已经基本确定,门外这个绝对不是人,但为何没有直接破门而入,又让他感到不得其解。 他又说:“我就算开门,也不允许你进来,我们只能站在门口说话,说完你就离开。“ 少女咯咯的、让人后背发麻的又笑了几声,说:“好呀,你开门。” 此刻,尽管不远处的校园小道上有接连不断下晚自习的学生,教工宿舍也有下班的老师陆续回来,人声距离他们也就十几米的距离,但无论是路灯,还是小区其他住户的灯光,都仿佛完全照不进他们周围。在寒冰般的黑暗中,墨拾抓住门把手,猛然用力一扭,把门朝外推开。 他已经做好了动手的打算,但却没想到,一推门之下,门外竟然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墨拾在住处周围始终布有结界,无论人、妖、鬼,只要踏足结界之内,甚至靠近结界,他都能有所感应。但这个晚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在那天之后,每晚都会响起敲门声,规律而坚持,还伴有咯咯咯的笑声,让人汗毛倒竖。大树受不了,提出再换个地方搬家。墨拾果断制止了他,分析说:“之前这东西可是进了房间监视我们的,现在不管它笑得多吓人,敲门敲得多闹心,它都没办法进来。这说明搬来t大教工宿舍是对的!除非你能找到更得神明庇护的住所,否则贸然搬家就是自投罗网!“ 大树吓得满头大汗:“实在不行,我们搬到五方观去?” 墨拾板起脸教训:“你疯了吗,你知道营销号会怎么写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任大树那么忠心大胆,也不得已抛下墨拾,不敢陪他了。 “文老师,这件事我处理不了,”墨拾在最后一条语音里说,“大树晚上不过来之后,我也尝试过,但连对方的形迹都无法抓住,到目前为止也无法确定对方是什么,能否请你再帮帮我?” 文北言一口气看完这些留言,浴缸里的水都变温了。他擦干身体穿好衣服,推开卫生间的门,发现卓斯弈慌忙的移开了视线。 “我点了外卖,马上就到了。我们一起吃一点儿。” 卓斯弈说得不经意,但言语中却难掩期待。 但文北言没有时间,他回到卧室迅速换好衣服,探出头来交代了一句“我有事,你先吃”,就御剑隐身离去。 卓斯弈望着那大开的、空空如也的卧室许久,手机响了起来。 “美团外卖,您的餐已到,请开门。” 文北言走进教工宿舍小区的时候还没有不适的感觉,甚至在走到他家的3栋楼下时依然感觉平常,在401号房间门口,他担心敲门引起墨拾的应激反应,给他发微信”我来了,我直接进来了“之后穿墙进入。 然而,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在进门的一瞬间,他就像落进了一个又深又黑的井里,四周一片漆黑寂静,静得甚至让他下意识掏了掏耳朵。 黑暗中没有一丝亮光,他掏出手机,手电筒的光亮也只能勉强把手照亮。 文北言毫不犹豫招来了暮雪,灵剑在他身边游走环绕,以作为护卫。 他用缩地成寸的步法时快时慢的走了一段,周围依然一片漆黑。 如果在普通的道路上,他应该至少已经走出去几十公里了。文北言基本肯定,墨拾肯定已经中招了。 但是临出门之前,他还收到了墨拾的语音,从他出门到进门,前后不过五六分钟而已。 如果墨拾早就中招,那这就是个骗他前来的圈套。 这个念头一出,文北言果断停下了脚步。 五毒心环未破,他灵力有限,不能这样虚耗,必须审慎的用在刀刃上。 他想了想,又掏出了手机。 这一次他除了手电筒,还打开了摄像头。 这款手机是前不久卓斯弈给他换的,拍照像素是市面上最高,夜拍功能尤其强大,夜拍的照片精细度不亚于日间的照片。 阳神真君长生久视都看不穿这片黑暗,手机手电筒的光却能勉强点亮四周,最大的可能性是有人遮蔽了他与外界的灵力沟通,让他闭目塞听。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借用外物了。 他举着手机,打开夜拍模式,通过手机屏幕看向四周。 这次有东西了。 在前面不知多远的地方,有一团浑浊的光亮,文北言放大画面,只隐隐约约看清,好像是一只蜷缩在一起的小兽。 他的步伐里又带上了缩地成寸,然而在前行了四五步之后,突然停步,转身! 手机屏幕里赫然出现了两条下垂的毛茸茸像尾巴的东西。文北言瞳孔里一抹紫芒一闪,那东西就被定住了。 手电筒的光向上移动,尾巴两侧出现了一双苍白的、伤痕累累的、无力下垂的脚。 继续向上,是瘦骨嶙峋的小腿、撕裂的衣袍下摆、淤青的大腿、衣袍上的血渍、大敞的前襟、垂到胸前的头、凌乱的头发、头顶的一对狐耳,以及倒吊的双手。 这是一个狐妖,只有两条尾巴,身材单薄羸弱,看不清他的脸,但文北言自认应该是没有见过。 他吊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墨拾有5条尾巴,墨玖有3条尾巴,这必然不是他们二者中的一个,难道是雁回山墨家的其他狐狸? 黑暗中只能看个大概,辨别细节非常困难。但他衣襟和下摆的纹饰,却让文北言觉得很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尤其他的腰带,尽管沾上了血污,但…… 文北言举起手机,想更走近些。但就和之前一样,不管他是正常走路,还是用法术,那狐妖和他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缩短。 如此精通空间折叠运化的对手,文北言此前还没有遇到过。 但那腰带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他只能尽量把手机屏幕的画面放大、再放大,直到细节不再模糊…… 文北言睁大了眼睛。 那腰带上的纹样,是灵渊宗的鸿鹄越山纹! 这狐妖和他的宗门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80章 跟踪者-5 文北言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抓住那吊死的狐狸,却扑了个空。 明明通过手机摄像头可以拍下、手机屏幕上可以显示,但他却摸不到、碰不到,这简直太让人抓狂了。文北言又向前几步,发狠的挥手捞了几下,背后却突然传来了咯咯咯的笑声。 强烈的寒意瞬间穿透衣服扑上后背。 那声音笑得张狂又诡异,而且越来越近,文北言甚至闻到了一股仿佛是坟墓里的、依稀熟悉的味道。 那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我不能让你见他。” 肯说话就好。文北言沉声回应:“你不想让本座见谁?墨拾,还是这只狐狸?” 那声音夸张的惊讶道:“它因为你而死,你却不记得它了?” 文北言冷冷一笑:“本座杀人无数,哪能个个都记得。” 那声音尖利得令人牙齿发酸:“你不记得别人,也该记得它呀。你可是为了它,害死了你的三师兄呢。“ 文北言心里一凛。 他面色虽然如常,但一瞬间却有些恍惚。 三师兄莫云泽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竟然一时想不起来了。 可是,他为了重塑三师兄的元神,积攒了一千年的心头血和一千年的初一纯阳、、、精气,这件事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文北言闭上眼,默数三下,突然睁开,一抹紫芒在瞳孔中浮现,以他为中心,瞬间张开了一张巨大的网,其上紫焰流窜,铺满了整个空间。 抓住了! 手机屏幕中吊死的狐狸在消失,他缓缓转身,一个穿着jk制服的黑长直少女被缚在紫焰网上,宛如被蛛网捕获的飞蛾。她长发垂在胸前,挡住大半的脸,手脚用力却挣脱不开紫焰网。 文北言悠悠的隔空撩开少女的头发:“本座还说是什么妖魔鬼怪,居然连墨拾都分辨不出,原来是个生魂。” 少女瞳孔发红,神情痛苦。 “你放开我,你这个邪魔,你放开我!” 文北言哼的一声笑出了声。 “本座是邪魔,你又算什么东西?人不人鬼不鬼,不入六道无所依归,连孤魂野鬼都不如。” “你胡说!”少女愤怒的吼叫,声音里竟然混杂着一些不属于她的苍老的嘶哑,“我是得到了个高人的帮助,才能和我的偶像接近,你知道我为了我家哥哥有多努力吗?你个不入流的神棍,你个茅山道士,你个下三滥的牛鼻子!” 文北言耐心听她吼完,耐人寻味的看着她,问:“你这就是典型的感动自己、膈应别人。” “才没有!”少女声嘶力竭的吼着,“我家哥哥每天都和我说话,他也喜欢我!” 文北言觉得实在是荒唐,忍不住嗤笑道:“他跟你每天说的是不是‘滚,离我远点’?” 少女的叫声无比的尖锐刺耳:“不是!不是!”叫着叫着,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他喜欢我,你胡说,你都是胡说,他喜欢我……” 文北言默默的等着她哭,直到啜泣变成了哽咽,才说:“这不是你真正的模样?” 少女扁着嘴,从黑发中怨毒的瞪着他。 文北言无惧的回望:“是谁帮你生魂脱体,又帮你重塑魂魄的形貌的?” 少女咬着牙,梗着脖子,一副死也不说的模样。 文北言掸了掸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兴致缺缺的说:“行,你不愿意讲,本座也不勉强。那你就继续在这里呆着,本座什么时候心情好想起你了,再来看你。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着急,你是魂魄,本座是阳神真君之体,大家都耗得起。至于你的肉身,解剖了、捐赠了、焚化了还是在家里烂了,你就别惦记了。” 他说着,背过身去,手随意的一拂,就打开了一个出口。 不得不说,这个幻境布置得极为精巧,其中生克运转,绝不是一个普通生魂能做到的,在她背后一定有人。 而且,这个人对他非常熟悉,一定能与他大有渊源。 还有那只吊死的狐狸,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 文北言现在差不多已经确定,自己的记忆有失,但究竟是如何缺失的,缺失了多少,与现世是否有关,他也必须要弄清楚。 他作势要走,少女慌了,朝他大喊道:“你别走,别丢下我!” 文北言懒懒的,甚至有些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 见他回头,少女再度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徒劳无功。 她壮着胆子,色厉内荏的说:“我才不会相信你!只要我一告诉你,你肯定会立刻把我吞噬了!” 文北言带着厌倦的神色,话都不肯多说一句,转身就要走。 少女慌了,朝着他大喊:“你先让我回去!回去了我就告诉你!你先……” 她的声音湮没在了黑暗中。 文北言走出幻境,依然在自家门前。他敲门:“墨拾,是我,开门。” 没有耽搁太久,门里的人猛的推开门,墨拾又激动又委屈又感激的扑向他,就像受到惊吓的小朋友扑进爸爸妈妈怀里一样把他紧紧抱住:“文老师,你总算来了!我等了好久!” 这个反应完全出乎文北言的意料之外,墨拾可是一只281岁就有了5条尾巴的天才狐妖啊,难道也会害怕吗? 他拍拍墨拾的后背以示安慰:“没事了,我已经帮你摆平了。她不会再来了。” “真的?”墨拾说着,仿佛不相信一般,警惕的左右看看,生怕从哪里蹿出什么来,“那到底是什么?” “我们先进去好吗?”文北言完全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这可是大门口,被人偷拍了如何是好,你要是因为我有什么是非传闻,你的粉丝也要来骂我了。麻烦你先为我着想着想,先镇定下来,行吗?” 墨拾这才不好意思的后退,拉开二人的距离。 他们进了门,墨拾为文北言拿了瓶饮料,两人坐下,文北言才解释说:“那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是个生魂。估计是哪个你的疯狂粉丝,找到了邪魔外道的高人帮忙,实现了魂魄脱体。那人还有些手段,修为应该在你之上,只是不想自己露面才玩了这么一手。现在已经被本座识破,你不用再担心了。” 第81章 同一个幕后黑手 墨拾感到不可思议:“主动让魂魄脱体?她脑子是不是坏了?” 文北言不回答,却意有所指的轻轻笑了笑。 “狐妖吸取人类的喜爱迷恋这没问题,但要适度。你有没有开太大过?要知道你一个草根出身的顶流,成也粉丝败也粉丝,万一惹出事来就不好了。” 墨拾先是一怔,而后恭恭敬敬的起身,行了个稽首大礼。 “圣君在上,雁回山妖狐墨家清誉在上,小妖从未在人间为非作歹过。” 文北言示意他坐下。 “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让你小心。其他顶流不是狐妖,也有粉丝干出极端的事情。但这事有同道插手,你想想你三哥是怎么去的,俗世可比山里复杂凶险多了,你一定要小心。“ 他本身容貌已是让人见之忘俗,加上循循善诱的态度,温柔亲切,苦口婆心,这一番话说得墨拾心里又暖又软,当时就要给他跪下。 文北言看他膝盖一弯,凌空一抬手扶住,没让他跪下去。 “好好说话,别动不动下跪,本座不喜欢那样。日常也不用称呼本座圣君,文老师就好。” 墨拾益发感动,恨不得现了原型跳进他怀里,或者张开5条毛茸茸的尾巴把人紧紧包裹住。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自从第一次见面,就对这位传说中的、只存在于典籍中的魔尊心生仰慕,更是不顾一切的想要对他帮助付出,以平息心里的渴望。只是没想到,自己没帮上忙,反倒是对方先帮了自己。 “文老师救命之恩,我该怎么报答呢?” 文北言觉得这孩子真是可爱。 “哪里就救命之恩了?她没想害你,只想亲近你,只是手段极端了些;我也不是救你,只是帮你让她退回原来的位置而已。我们修道之人重视因果,凡事不要胡乱往自己身上揽。” 墨拾恭敬的低下头:“受教了。” 话已经说得差不多,文北言准备离开。墨拾赶紧提出一个大牌的提袋来,不由分说就往文北言手里塞。 他不好意思的说:“文老师,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这是品牌方送的,转送给你,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要嫌弃。” 文北言好奇的打开,哑然失笑:“口红?我用不着啊。” 墨拾赶紧又回房间去翻找,转眼又提了几个提袋出来,不是衣服就是吃的。 这个万人追捧的顶流,此时此刻,窘迫得像个孩子一样,说:“对不起,我自己没什么时间去买东西,品牌方送的都是这些,让文老师见笑了。” 这样的盛世美颜,又这样的热烈真诚,文北言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拿起最开始的那一提袋口红,仔细端详了一下上面的logo,说:“秀妤美这牌子我听过,还不错,我留着送人好了。秘书小姐总会喜欢的,就它了。” 墨拾见他这样和善,尾巴都恨不得摇起来;但一想到他现在就要离开,又万分不舍,委屈了起来。 “文老师,”他惴惴的,信誓旦旦的说,“下次,下次我一定会好好的准备……” 文北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下次?这种极端粉丝,你还想要下一次吗?” 墨拾忙说:“我会小心。” 文北言嘱咐道:“你就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t大百年名校,受神明护佑,清净安宁,对你有好处。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商业活动少参加一些,这是在吸取你的气运为他人所用,你应该懂。” 墨拾点点头:“我知道,多谢文老师教导。” 离开t大教工宿舍,文北言再次进入了幻境之中。紫焰结成的蛛网尚在,那生魂却不知所踪了。 这倒有意思了,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这生魂放走,看来那个所谓的高人,只怕真是个高人。 文北言回到北都花园的时候,卓斯弈还没睡,甚至桌上的外卖都还没有拆封,水汽凝结在打包盒内侧,已经凉得透透的了。 文北言一瞬间心里产生了强烈的逃避心理。 卓斯弈问:“刚才……是去哪里了?” 文北言考虑了一秒要不要说实话,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算了。 事无不可对人言,再说,他也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把墨拾遭遇私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讲到一半,突然心里一动,冲进房间,从层层结界的吊柜里,拿出了之前在大世界广场五楼的大快乐电玩中心的摄魂机关里找到的那个装满棺液的注魂瓶。 他打开瓶塞远远的嗅了下味道,这才继续讲下去,最后说:“我就觉得那生魂周遭的气味那么熟悉,就这个味儿,棺液。” 卓斯弈:“你怀疑幕后主使是同一个人?” 文北言把注魂瓶重新收藏好,又去洗了手,然后手脚麻利的拿起外卖去热。 他的声音远远的从厨房传来:“很有可能。这个手法无论是在本座的前世还是现世都很生僻,太过巧合就绝对不是巧合,一定是同一个人。” 微波炉嗡嗡的闷响之后叮了一声,文北言拿出来的时候没戴手套,放下之后立刻又转回厨房。卓斯弈以为没热,碰了下盘子,手被烫得一缩。 “这么烫你不戴手套?好歹拿个湿抹布隔着啊。” 文北言把第二盘拿出来,依旧没戴手套。 “没事,我不怕烫。” 卓斯弈等了太久,他实在是一点时间也不想让他再等了,只想越简单越好,越快越好。 一转眼三盘菜加两碗饭都热好了,泰国菜,是他们以前吃过、文北言很喜欢的菜色。看得出,卓斯弈是花了心思的。 文北言甚至帮卓斯弈掰好了筷子,在他对面坐下后才看了眼钟:“不好意思,突发情况,耽误了这么久,你别生气。” 卓斯弈很勉强的点了点头。 他们一个星期没见,乍一见面,彼此都有些语塞。默默的吃了一会儿之后,卓斯弈主动挑起了话题。 “那是什么?” 他用下巴指指文北言放在门边的提袋。 文北言尽可能不带任何感情的说:“是墨拾送的。我帮了他,他表示感谢,仅此而已。” 卓斯弈又问:“是什么?” 文北言说:“是口红,我不想要,但是牌子还不错,我明天带去公司送给秘书小姐们。” 大概是听说他要转送出去,卓斯弈的神色才稍稍和缓了些。 又无声的吃了一会儿,卓斯弈问:“这几天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第82章 魔由心生 文北言的筷子停了一下。 “我手机没电了。” 卓斯弈的目光不带感情的在他脸上停了几秒:“没有充电器吗?” 文北言实话实说:“我入定了,顾不上。” 卓斯弈筷子无意识的在盘子里戳着:“只入定了这么几天?” “对。” 卓斯弈唇边浮起了一抹奇怪的笑:“我看小说里写,修炼不都至少要二三十年五六十年?” 文北言:“我失踪那么久,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而且也会违背你前世的誓言,卓斯弈在心里默默的加上一句。 “修炼有进展吗?” 文北言笑道:“就那样。” 不知为何,这个笑容,在卓斯弈看来是那么的刺眼,在其中好像融化了讽刺、轻蔑、气愤等等各种各样的数不清感情,好像迎面扇了他一巴掌。 我也真是的,卓斯弈心想,我已不是他的同道了,何苦自取其辱。 又吃了一会儿饭,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文北言没话找话的问:“这几天没什么事?” 卓斯弈略带讥讽的笑了笑。 “很多人问我你去哪里了,我也问了很多人知不知道你在哪里。他们都说,连卓总都不知道,我们更不会知道了。还说,你太不懂事了,不管去哪里,都应该跟家人说一声,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都要交代清楚,不要让人担心。” 文北言放下了筷子。 “我……我临走之前说了的,回大阴山一趟。” 卓斯弈眼中精光一闪:“其实呢?” 文北言:“你想说什么?” 卓斯弈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陡然增加。 “你说你是去大阴山了,其实,你这几天一直跟墨拾在一起?” 文北言定了定神,耐着性子说:“我没有。他遇到了麻烦,一直在找我,我今天打开手机才看到。你可以检查。”说着,把手机从桌面上滑到了卓斯弈面前,又说:“密码是,你自己看。” 卓斯弈拿着手机,把玩一番,起身,以夸张的动作递回给文北言。 “你想多了。” 文北言无惧的抬头看他,眼里又是倔强又是愤怒。 几个小时前他面对卓斯弈时的歉意,和再次归来发现卓斯弈在等着他时的愧疚,几乎已经被消磨光了。 “我不要了。”他说,“送给你了,你可以随便查,我去买个新手机、办个新号。” 他起身想要收拾,但卓斯弈按住了碗盘。 “我还没吃完。” 文北言拿着自己的碗筷去了厨房。 洗洗刷刷的声音传来。卓斯弈重新坐下,梗着脖子继续吃已经有些冷的饭菜。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文北言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应该跟他好好相处,而不是为了一点点的小事就追根究底、冷嘲热讽。 他简直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这么尖酸刻薄,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然而,他却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在文北言洗碗、洗漱的这一系列声响消失之前,连腰都不曾塌下来过。直到文北言去带着睡衣去了客卧,哒的一声从里面反锁上,他才像被抽掉骨头一样软了下来。 饭没有吃完,菜也全都冷了,他无心饮食,自己默默的收拾了碗碟。 文北言门没有再开,也听不见里面的声响,想来多半又继续在修炼。他跟自己不一样,他的人生目标就是修炼、飞升,历时千年,除非陨落,决不罢休。如果自己不是他大师兄的转世,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对他来说都不过是路边的尘土砂砾。 而卓斯弈的人生目标,却只有尽可能长久的活下去。 第二天,他们又开始了一起上班的生活。文北言在坐上副驾之后突然问:“有没有多余的车可以给我开?” 在此之前,文北言上班都是坐卓斯弈的车。当时为了隐瞒他们的兄弟关系,当卓斯弈不方便的时候,他就坐地铁上班。 卓斯弈沉默片刻,说:“我的车都在公司名下,你自己去挑,看上哪一款,我给你买。” 文北言没什么感情的“哦”了一声,就低头摆弄手机去了。 文北言换了岗位之后还没去过公司,一早上的时间,他都在搬东西。周幼龄早就给文北言在总裁办里准备了玻璃隔断的单间办公室,一位保安大叔上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文北言的电脑和文件运上了12楼。 新任市场部经理是一位个子不高但略显丰满的女性,姓陈,她不卑不亢的和文北言进行了近期工作的交流。文北言有些惭愧的说:陈经理,不好意思,我前段时间上班断断续续,许多事情不太清楚,孙姐和曾笑笑她们都是部门的骨干,找个机会我们全体部员一起开个会,把工作梳理一下,给你添麻烦了。” 他说着,回头看了眼市场部大办公室,孙姐和曾笑笑看着他,心有灵犀的点头微笑。 文北言顺势拿出了昨天墨拾送他的口红礼盒,说:”这是一个朋友送的,我真是用不着,帮我分给部门的同事们。“ 日子就这样回归了平常,文北言没有明确的分工,也就从社畜的劳苦中解放了出来。没什么事的时候,他会留在北都花园修炼,卓斯弈也不过问。 过了小半个月,有一天,上班的时候,卓斯弈突然把文北言叫进办公室,问:“你不是想买车吗?有没有看中的?” 文北言还以为有什么大事,一听是这种拈不上筷子的,顿时就无语了。 “没有。“ “我陪你去挑。” “不用了。” 卓斯弈不解:”为什么?你不是想开车吗?“ 文北言笑着摇头。 卓斯弈想了想,说:“要不,公司的车你挑一辆专用好了。” 文北言依然摇头。 卓斯弈看他一直拒绝,不知不觉,心里又有火窜起来。 “为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神色和语气不太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怎么样你才高兴?” 文北言垂下目光不说话了。 卓斯弈心里的火烧得益发厉害,他声音又提高了几度:“我到底哪里让你不痛快了,你能不能说清楚?” 文北言在心里默数三下,才尽可能不带感情的说:“我就是怕麻烦,也不太懂。你要是不怕麻烦,你就带我去挑。”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文北言独自坐了很久恢复情绪,秘书小姐们都自觉的低头噤声。 大半个小时之后,周幼龄才拿起一封信敲开了文北言办公室的门。 “文总,您有一封信。” 文北言潦草的招手:“拿过来。” “有点儿怪,”周幼龄双手把信访到文北言办公桌上,“寄件人是‘墨拾的粉丝’,您看……?” 第83章 “痴”-1 听到墨拾两个字,文北言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千万不能让卓斯弈知道”。 他点点头,露出一个礼貌的公式化的笑容:“谢谢。” 信封是普通的邮政信封,信纸也是普通的a4纸,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这种形势在现在这个时代,应该说是相当的罕见了。如果是他的粉丝,给他寄信也无可厚非,但墨拾的粉丝给他寄信,这就相当值得玩味了。 全文手写,从字迹来看,应该是个成年人。 破开信封前,文北言甚至展开了一层结界,以抵挡可能出现的咒语或者毒药。但其中似乎并没有暗含什么关窍。直到展开信纸,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把两张信纸正反检查了一遍,除了字迹也并无其他,这才放下心来,平放在办公桌上,从头到尾仔细的读了一遍。 刚读了三行他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信并非来自一个陌生人,而是来自墨拾和他共同的熟人——那个骚扰了墨拾好长一段时间的私生! 写信人自称叫汪红,整封信写的絮絮叨叨,长篇大论,信的一开始,就用几乎半张a4纸的篇幅,写她是多么的喜欢墨拾,为了墨拾如何无怨无悔的当数据女工和氪金大粉,写她如何在允许的范围内一场不落的参与墨拾的活动,写她如何的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内心无比渴望和苦闷。她写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如此投入的喜欢过一个人,遇到墨拾感觉就像是醍醐灌顶、澈静明通,整个世界突然有了颜色。她觉得此前那么多年简直白活了,遇见墨拾之后才是人生,小作文的水平简直让文北言叹为观止。 在半张a4纸的抒情之后,她告诉文北言,在这种渴望和苦闷之中,她遇到了一个高人。 那个高人告诉她,有办法让她见到墨拾甚至接近墨拾,而且,那位高人自称,帮助她,并不求钱财,只求善缘福报,办法他教,信不信、用不用都由她。她半信半疑,决定试一试。 那人给了她一个锦盒,其中是三枚黑色的药丸,用法是在阴历的廿九、三十和初一早上(不超过8点),用隔夜晾在窗边的凉白开送服。三枚药丸服下之后,即可达成心愿。 要入口的东西,汪红一开始还是很谨慎的。她从三个药丸上各刮下一点点,送去检验,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成分,有没有毒。检验的结果就是芝麻、红糖、阿胶和水,和普通的补药没啥区别。 既然没有坏处,汪红就依照高人的要求,在阴历三月的月底和四月的月初服下了这三枚药丸。 三枚全部用完之后的四月初一早上,兵没有发生什么。汪红没当一回事的上班去了,直到午休的时候,她才发觉了不同寻常。 汪红有午睡的习惯,每天中午都能在办公室睡个20分钟左右。虽然前一天晚上她睡得并不晚,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她特别的困,中午饭只吃了几口,就盖上毛毯靠在椅子上躺下了。 她几乎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但很快,她发现她做了个梦 汪红梦见,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体轻盈且毫无倦意,周围的同事从她身边经过,她打招呼,别人却不理睬。在梦里,她突然福至心灵:我隐身了,没人能看见我。 那天的天气特别好,天空碧蓝、阳光灿烂,汪红走到窗边,发现在阳光之下,她居然没有影子。当时她还没有想太多,只是把一切都归咎于做梦。 但是很快,在办公楼下的空地里,凭空出现了一个人:送她三枚药丸的高人。 高人脚下生云一般飞了起来,悬停在她面前,对她招招手,说,出来。 汪红看了看8楼的窗外,摆摆手,高人便飞到她面前,拉住了她的手,只轻轻一带,就带着她飞了起来。高人说,你服用了我的仙丹,现在已经可以超凡入圣,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了。 汪红反驳,你那药丸就是芝麻红糖阿胶,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功效,高人神秘的一笑,说,道家仙法岂是那些凡人能懂的。 高人带着她在办公楼附近飞了一圈,午休就快结束了,高人临走之前告诉她,现在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且绝对不会被发现了。 文北言看到这里,心下暗暗吃惊。这个高人用心之险恶,实在是太歹毒了。 魂魄与肉身紧密相连,普通凡人魂魄离体,只有两种可能:死了,或者不活不死。后者的情形,多在植物人中发生。人们常说的“孤魂野鬼”中的“孤魂”,多半也是这种情况。 对普通凡人来说,魂魄离体之所以危险,是因为普通人魂魄都极其脆弱,阳气衰微,在离开肉身之后,很难顺利回去。肉身只是房舍,魂魄是其中的水电煤气和网络,没有魂魄在其中,肉身只是空壳子,完全无法运转,极易死亡。而魂魄不能回到肉身,也就得不到长久的阳气滋养,最终也只有消散一途。道家常说的身死魂消,即是如此。 所以,汪红以为这个高人是来帮她的,其实,这个高人是来害她的,结合汪红的生灵周遭的坟墓气息,和注魂瓶中的棺液如出一辙,多半这个所谓的高人,目的就是她的魂魄。 文北言继续往下看,后面汪红写了她是怎么跟踪、最终找到墨拾,而后只要有时间,她就会魂魄离体,前往墨拾身边,看着他,(自以为是的)陪着他,心理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然而,不久之后,她又开始对现状不满了。 汪红发现自己是魂魄离体,虽然能飞能看,但却无法和人交流。而且,随着离体的次数越来越多,她也感觉十分疲惫,没事总是想睡,上班无法集中精神,她问那位高人,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用魂魄离体,就出现在墨拾身边。 高人说,你没有学过道法,没办法缩地成寸,也没办法穿墙而入,以你现在的肉身,是没办法达成你的要求的。但是我还有别的办法,让你以魂魄的状态到他身边之后,短暂的凝聚阳气,形成一个实体,你愿不愿意试试? 第84章 “痴”-2 文北言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所谓“高人”,好狠毒的心肠! 汪红的魂魄是活生生从肉身剥离的,与那些濒死的相比,阳气旺盛与肉身的连接紧密。但这个高人的做法,就是让魂魄一次性消耗大量阳气以暂时实体化,姑且不论实现的难度,结果无疑是涸泽而渔焚林而猎,魂魄会以极快的速度衰败残缺。 汪红在信中写道,她只试过一次,偷偷拍了些照片,后面就不肯再试——因为她试过之后,发现精力损耗很大,几乎睡了一日一夜才缓过来,而且,只要她睡着,就会魂魄脱体,好似整夜整夜做梦,等于说睡着了也并没有休息。她开始察觉不对,即便魂魄脱体,也不再到处跑了。 但就在这时,她开始发现,她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魂魄了。 据她自己所写,她明知实体化会带来极重的负担,但还是不能控制的操作了几次。她事后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吓唬了墨拾和他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担惊受怕,可是依然控制不住自己。 人都是有理智的,但是她在这个时候,理智不时下线,心动即刻行动,甚至不能完全自我控制了。 就像小姨爹洛勇。 文北言看到这里,几乎能百分之百的确定,汪红的魂魄一定已经千疮百孔,如同破旧的渔网一样。 在信的最后,汪红表示了对墨拾以及工作人员的愧疚,她真心的感到给他们添了麻烦,而且完完全全的违背了她对墨拾的初心。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尤其是面对文北言的那一场,她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办成那些事的。 在文北言脱身之后,汪红魂魄自幻境中脱出,归附肉身。这一次,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身体和精神,都被吸食殆尽。她想要找“高人”问个究竟,但却已经完全联系不上了。 汪红自知已上当,迫切的想要求一条生路。她想过去找五方观的王道士,但不要说见到人,连队都排不上。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想到了文北言。 文北言因为曾经网红过一段时间,信息资料都被扒得比较详细,她试过直接到丰元大厦找人,但保安连门都没有让她进。她又尝试在上下班的时候在门口等,但等了一周全扑空。于是她只好写了这么一封信,贸贸然的寄过来试运气。她希望文北言能来看看她,看她还有没有救。 “我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有任何结果都不怪别人。但我的女儿今年高考,我想活着看到她考上大学。我很担心万一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高考一个不好,这辈子都毁了。文老师,你能不能帮帮我?” 后面是她的地址和电话。 说实话,这段话彻底让文北言震惊了。 从魂魄看来,汪红应该是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但是她居然说,自己是一名今年高考的女孩子的妈妈。 按最保守最保守的估计,20岁结婚,21岁生孩子,汪红也该有39岁了。 而从她所描述的工作场所的环境来说,她应该有比较稳定的、优越的工作环境,她应该也上过大学。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的年龄就必然40往上了。 现在的粉丝年龄,可以延伸到这个年龄段了吗? 文北言不敢相信。 追星的不都是在校女中学生、女大学生吗? 他起身到外面办公室,问总裁办的秘书们:“你们追星吗?” 四五个妆容精致、干练迷人的女秘书有先有后的点了头。 “你们为什么会追星呢?”文北言十分不解,“你们工作那么忙,基本上都有男朋友了,就算没有,业余时间也都安排得挺满的——你们为什么会追星呢?” 秘书小姐们面面相觑,最后,周幼龄主动解释说:“追星让人高兴啊。” 文北言还是不明白:“别的事不能让你们高兴么?” “那不一样。” 周幼龄亮出自己的手机桌面,竟然也是墨拾。 “我举个例子,有一次,我遇到了一个贱人——不是工作上的——很贱、非常贱,我气得半死,但是当我打开手机看到他的时候,他在手机里面对我微笑,压在我心头的阴云一下子全散开了。我就看了他一会儿,心情就变得很好。这是真事,我可以对天发誓,不是我瞎编的。“ 看着文北言疑惑的模样,她风情万种的莞尔一笑:“追星你几乎不用付出什么,就能得到千金难买的愉快。” 文北言憋了半天,才嘟囔着说:“谁说不用付出,你的时间不是付出吗?你开视频网站的会员要花钱?听演唱会要买票?这些不都是吗?” 周幼龄:“可是我愿意啊!我总是要休息的,我休息的时间,看看他演的剧、他的舞台,我很高兴,我取悦了我自己啊!至于花钱,你去餐馆吃饭、你买衣服和化妆品,都有可能踩坑,但是看他的剧听他的歌你一定会高兴。性价比这么高,这钱花得一点也不冤枉啊。” “对!”其他秘书们也附和起来,“我给男朋友买东西,他还不一定能看得上,有时候买了还被嫌弃。但是给我家哥哥买代言,他只会感谢我。” 文北言又被噎住了,好半天,才有些无言以对又不可置信的说:“你们平时都没有表现出来过,我以为……” 周幼龄和善的微笑道:“这是工作场所,自然谈工作更多。我们又不是分不清轻重的女中学生,我们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文北言回到办公室,沉思许久,首先联系了墨拾。他也不多说什么,把信拍照发了过去,然后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她?” 对于汪红的信,文北言基本上全盘接受。这一是因为汪红所描述的,跟他所预料的差不多;二则是因为,信中的内容非常具体,与实际相符,逻辑也能自洽。唯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高龄追星的问题,在经过和秘书小姐们的交流之后,似乎也能说得通了。 墨拾在两个小时之后回复,刚进组,《长河乱》终于开机了,他是男主,戏份最重,没办法抽身参与。但是他愿意提供一些礼物,请文北言帮忙带给汪红。最后请文北言一定一定要小心,谨防圈套。 第85章 “痴”-3 在和汪红联系之前,文北言还是先告诉了卓斯弈。 卓斯弈微微皱了下眉,说:“你不是个魔修吗?现在魔修也要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了?” 文北言察觉了他的不愿。 如果是其他事情,他多半会依着卓斯弈,直接放弃,但这件事不一样。 文北言解释说:“我是魔修不假,所以,不管那个幕后高人干了多少事,只要与我无关、与我的亲友无关,我都没兴趣管。他自己的因果自己去偿还,他自己伤过的天和自己去弥补,他自己的修炼碰壁自己去突破——但是墨拾帮过我,我必须要帮回去才行。” 卓斯弈听他说完,停了两秒,略带讽刺的反问:“这么说,墨拾对你来说,还不是个外人了?” 文北言尽可能耐心的说:“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因果,我这么做,也是偿还我自己的因果。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因果倒欠太多,就可能引来人劫。我前世就是因为人劫未过,道心不稳,才会在渡劫时陨落,这一次再不能这样了。” 卓斯弈又想了想,唇边浮起了意有所指的笑。 “如果这样的话,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又怎么说?” 文北言:“凡人不修道,自然不用渡劫。但因果自有报偿,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旁人只见一时的煊赫或落魄,才这样说。” 略停一停,他又进一步举例:“比方说,有人中500万,别人说他真走运。但你怎么知道,他中了500万之后,会去滥赌、挥霍、甚至吸d,到最后不光奖金一分不剩,连带原有的资产都倒赔进去、甚至妻离子散?一时的风光并不能说明什么。” 卓斯弈向后靠在大班椅上,抬起下巴,略显倨傲的问:“那你说我呢?我们家为什么紫气环绕、运势通达?” 文北言心里被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 你们卓家的运势,都是因为你前世还是我大师兄时积累的功德。 但是,不等他回答,卓斯弈又进一步问道:“你说因果自有报偿,那天道又为何安排你来我们家?” 他瞳孔里仿佛有薄冰:“我在你前世出现过吗?” 文北言缓缓的、轻轻一笑。 “我前世活了快三千年,见过多少人,影响过多少人,我自己也说不清。你让我怎么回答你?” 对于卓斯弈而言,这个答案不能说不失望。 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我就是你大师兄的转世呢? 我们之间,竟然有那么多的不可说吗? 他细细的端详着文北言,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来一句:“你现在跟我说起前世的事,都不跟我自称‘本座’了。” 文北言笑得一言难尽。 “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卓斯弈的心一瞬间揪紧了。 他感觉,文北言对自己的态度,就好像一个无奈的家长,用尽了办法也无法说服孩子,只好看着孩子胡闹,随他去了。 无名的怒火瞬间烧得他理智岌岌可危,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残忍的话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出了口。 “你是觉得,因为我没有答应你出道,影响了你修炼,你觉得我不体谅你,你觉得跟我说不清楚,你觉得我不讲道理,是不是?” 文北言咬住后牙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已经忍得很努力了,但卓斯弈总能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发作。 “这件事你还要说多久?能不能让它就这么过去,我们都不提了?” 卓斯弈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做出了莫大的牺牲,我不识好歹?” 谈话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文北言转身就走。 他原本以为,跟卓斯弈讲清前因后果,就能取得谅解,他就能在不瞒不骗的情况下,帮墨拾解决掉这件事。 但是现在看来,他错了。从第一次告诉卓斯弈,他因为遇见墨拾而产生了强烈的触动时,就错了。 文北言首先电话联系了汪红。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基本上确定了他之前看信时的猜想:汪红确实不是一个少女,至少是一名成年女性。 文北言在电话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说想要约个地方见面,并且告诉她,墨拾现在正在剧组,有些礼物想托自己转交给她。 汪红的声音顿时雀跃起来,就好像柔情的小提琴独奏里,突然加上了跳跃的钢琴。 “真的?是什么?” 文北言翻了翻:“有签名海报,还有一份伴手礼,包装得很精致,我没有打开。” 汪红不可置信的问:“他不生气?他还有礼物送我?” 文北言说:“我把你的信给他看了,他很感动,他很想帮助你。如果不是因为新剧开机了,他是真的想跟你私下见一面的。” 汪红的呼吸都重了起来,文北言耐心等了几秒,听她不太确定但又万分期待的说:“如果方便的话,星期六早上9点,您能到我家来吗?” 文北言周六出门前,卓斯弈还没有起床,他看着紧闭的主卧门,给卓斯弈微信留了言。 汪红家住在城南的一处中档小区里,小区里绿树成荫,初夏的紫薇、杜鹃和蔷薇开得欢欣热烈。文北言用他自己的办法,顺利通过了小区的门禁和楼栋的门禁,来到了汪红家门口。 进门之前,他还是存着小心,以灵力探入,检查了一番。 空间清清朗朗,并无设计。 文北言敲开了门,开门的女性穿着半新不旧的家居服,烫卷却已经快变直了的头发束了个松散的马尾,中间还夹杂着白发,精神不算太好,看起来应该有40多了。她开门时目光有些闪避,很明显是不好意思。 文北言毫无芥蒂的跟她打招呼:“你好,我是文北言,我想找汪红。” 那位女性点点头:“我就是,请进。” 房子是三室两厅,装修不算太新,但房子里的东西都保养得很仔细。文北言在客厅落座,目光略略转了一圈,问:“你爱人不在家吗?” 汪红诧异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还专门在阳台晒了男士的衣服,在门口放了男士拖鞋。” 文北言也不藏着掖着了,坦率的说:“你知道我的本事,我自然不是用那些俗人的办法——这房子里男主人的气息非常稀薄,你女儿的也不浓厚,只有你一个人的气最为充盈。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平常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第86章 “痴”-4 汪红的脸刷的白了。 她目光闪躲,尴尬的笑了笑,说:“我爱人是干工程的,几个月才回来一次。” 不在家的时候想他,觉得家里什么都指望不上他,心里苦闷;在家的时候又嫌弃他,因为不去工地就只有基本工资,连养活他自己都不够。 “这么多年了,我就是在跟自己过日子。文老师,不瞒你说,就连这套房子的装修,都是我一个人搞定的。” 文北言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没来由的体谅心情。 “你们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吗?” 汪红摇摇头。 “他是我爸爸选的。在结婚之前,我和他一共只见过6次面。连了解都谈不上,更别说恋爱了。” 文北言不由得动容了:“既然不爱,为什么要结婚?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怎么能这么草率呢?” 汪红轻轻叹了口气,一种淡淡的了无生趣充盈在她的话语中。 “当时,我年纪大了,27还没有男朋友。我爸爸觉得我嫁不出去,丢他的人。他看上我老公当他女婿,我不同意,他就用很难听的话骂我,好像我跟他有不同戴天的仇恨一样的诅咒我,要有多难听有多难听,我回家简直不得消停。没办法,我只好答应了——幸亏他是干工程的,要是天天在家,那才叫没办法过下去。” 文北言虽然两辈子加起来快三千岁了,但这样的日子,一天也没过过。 他默默的咀嚼了一会儿汪红的话,只感到深深的、不可挽救的虚弱无力。 觉得作为一个旁人,即便再怎么感同身受,也无法体会当事人心情之万一。 他索性不想了,拿出了墨拾托他带来的礼物。 海报筒里有4张海报,都有半人多高,在右下角有签名。文北言清清楚楚的看见,汪红把海报拿出来在茶几上展开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自然而然的会心的笑容。 就好像太阳突破云层,天光霎时凛亮。 海报之外还有一个礼盒,包装精美,放了什么文北言也不知道。汪红小心翼翼的扯开包装盒上金色条纹的丝带,甚至将丝带的褶皱都小心的捋平整了,然后屏息凝气的打开了礼盒。 浓郁的芬芳扑面而来,盒子里是整整9朵永生玫瑰,在花上面,还有一张卡片。 汪红放轻了呼吸,用左右手的中指小心翼翼的取出卡片,满满一盒玫瑰灿烂如火,娇艳如霞,卡片上的字迹也隽秀优雅,如诗如画。 汪红安静却又不安静的读完了卡片上的字。 “我就知道,没有喜欢错人。” 文北言静静的听着。 “他说,感谢我对他的喜爱,希望我能过好自己的生活。他说,他只是一个艺人,他的存在就是给观众解闷取乐的,他希望我能在他那里得到快乐,而不是悲伤痛苦失望沮丧。他不怪我的私生行为,但也请我以后不要这样了。最后祝我幸福……就这样。很好,很绅士,太周到、太温柔了。” 严格说起来,汪红的行为其实已经违法,甚至到了犯罪的边缘。但她的做法太惊世骇俗,也只有爱太深了,才会导致这样不管不顾的后果。不得不说,墨拾的处置非常温柔。 “其实,魂魄的形貌才是人真正的模样,”文北言解释说,“如果你的生魂,原本就是我所看到的那样的话,说明你的内心,依然是一个少女,与年龄无关。” 汪红说:“那就是我魂魄本身的模样。” 所以,即便这个女人经历了无感的婚姻,从婚前孤独到婚后,她的内心,依然只是一个少女。 俗话说,未经打击老天真,但在经历过生活的不如意之后,依然能炽热的去喜欢谁,这又何尝不是千金难买的难能可贵? “如果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他们大概会笑话我。”汪红迷恋的看着卡片上宛如舞蹈一般翩飞的字,“但是他们不会明白,只有在喜欢他的时候,我才不是女儿,不是妻子,不是母亲,而是我自己。” 这个女人活了这么多年,却极少拥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快乐。 而这真正的快乐,却把她推向了身死魂消的悬崖。 快乐到底是蜜糖,还是毒药?文北言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略带遗憾的说:“不知道你了不了解:经过这件事,虽然没有对你的肉体造成伤害,但你的魂魄,却已经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了。” 汪红的目光里既有体谅也有释然:“我料到了。” 文北言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查看一下你魂魄的情形,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汪红端端正正的坐好,闭上眼镜:“那就麻烦了。” 文北言一道念波探入。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汪红识海混沌、魂魄暗淡。三魂只剩片缕,如风中的烛火般摇摇晃晃、将灭不灭。她原本四十多岁,魂魄鲜活依旧,有长生富贵的命途。但经过这一场人为的魂魄脱体,三魂受损,阳气衰微,只怕是活不长了。 他心中深感惋惜,正要将念波脱出,突然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波动,自汪红识海深处传来,藉着念波的传递,与他识海深处的魔鼎不自哀遥相呼应。 文北言骤然惊觉,莫非,踏破铁鞋无觅处,他所寻找的五毒心“贪嗔痴慢疑”中的一种,就在汪红的身上? 如果是,那一定是“痴”了! 他毫不犹豫的深入至汪红的识海之中。 伴随着呼吸吐纳,他感到汪红身上的波动如浪潮翻涌,此起彼伏;而随着他的深入,也发现汪红识海之中,白雾如幕,杳杳茫茫,四方不得见。文北言基本上确定了,就是“痴”。 到了这一步,文北言反而迟疑了。 前面两个人在被抽离了“贪”和“嗔”的情绪之后,都性情大变,不复往常。贪和嗔都是负面情绪,失去也罢,不值一提。但这个“痴”却不一样,它因爱而生,因爱而盛,如果全部抽离,很可能汪红对墨拾的喜爱也会消失殆尽,这未免太残忍了。 “我有办法帮你。”文北言一字一句,斟酌着词汇说明,“但是,如果我这么做了,对你的寿命有益,对你日后生活的快乐,却不一定有益。你要想好。如果你确定不会后悔,我就帮你。” 正当文北言以为她会拒绝时,她却调匀了呼吸,面色和目光都渐渐柔和了下来。 “墨拾说,让我过好自己的生活。我就听他的,再麻烦文老师一次了。” 第87章 “痴”-5 文北言抽出神识,手掌贴近汪红的丹田,灵力猛然催动。白色的、丝絮一般的光芒自丹田中丝丝缕缕的吸出,凝聚成了一个拇指大小、有精细花纹的白色光球,自眉心扑进文北言的前额。 铁链的拉扯闷响自文北言识海深处传来,第三个枢机被填满,白色的光芒再一次游走在结界上符篆的纹路,充盈的灵力灌注灵脉,文北言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元婴自魔鼎不自哀中探出头来。 至此,五毒心环的五个枢机已经填筑了3个,已经松动大半,虽然还不能随心所欲,但元婴已能探知到识海之外,再不是被隔绝幽闭,与天地脱离的状况了。文北言瞳孔中一抹紫芒闪过,初夏的清晨,天空中传来了一声雷鸣。 大阴山冷月峰幽荒圣君即将归来,威压外放,连天地都为止震惊颤抖。 汪红虽然不懂这些门道,但她因为三魂残破受损,变得敏感易受惊,这强大的威压也让她对面前这个漂亮的年轻人产生了不可言说的尊崇。 “你……”她喃喃的,“我这是怎么了?” “虽然你以后可能不会开心,但我确实救了你的命。“文北言的回答,简简单单却耐人寻味。“大喜伤心,忧思伤肺,以后,别再这么掏心掏肝、大喜大悲的了。” 汪红起身,腰微弓:“多谢救命之恩。”略停一停,她又问:“文老师,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要怎样才能报答你呢?” 文北言好整以暇的向后靠:“不难,你只用仔仔细细的跟我讲一讲那个幕后高人的情况,就行了。” 卓斯弈一直等到傍晚,才等回了文北言。 现世他没有修炼,但不知为何,今天的文北言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一进门就带来一股肃杀的气氛,连房间里的气温都好像下降了几度。 文北言自己却没察觉,若无其事的洗手换衣服。 卓斯弈看到了微信的留言,但还是问:“去哪里了?” 文北言捧着一杯加了冰块的蜂蜜柚子茶回到客厅:“我给你微信留了言的,我去看望墨拾的那个私生饭了。” “看了一天?”卓斯弈眉峰微挑,“有那么好看吗?” 文北言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很好看,很值得去看。” 卓斯弈脑子里的弦顿时绷紧了。 “她长得很漂亮?” 文北言潇洒的一笑。 “容貌于我如浮云,但我从她那里得到了别的东西。” 他也不卖关子,敞开直说:“第一样,我得到了五毒心环的第三个枢机:痴。” 卓斯弈微微动容:“你的结界又解开了一步?” 文北言点头:“对。现在五毒心环解开了一大半,元婴已经可以探知外界,就是王豫宽现在过来跟我动手,我也不用忌惮了。” 不知道为什么,卓斯弈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复杂。 他和文北言闹得不愉快,表面看来是为了出道,根本原因还是为了修为。现在文北言的修为离完全恢复又进了一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为他高兴。 但是,另一方面,就好像下水道里涌起的污水一样,一个念头始终在他脑子里盘桓不去。 这一次,又是墨拾。 自从墨拾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就在文北言那里挣到了一次又一次满分的好感。现在,文北言居然能不跟他商量、临时打声招呼,就去给墨拾跑前跑后,一去一整天了。 文北言在丰元上班,身份公开前不论,公开之后,一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什么事情都点到为止,不肯多做一分,不肯多说一句。甚至问他想做哪个职位,他的回答居然是“你定”。 他压根儿都不想留下来。 他是修道中人,活了几千岁。跟自己相处,只是向下兼容配合自己。归根到底,还是只有同道能让他惺惺相惜。 更何况,墨拾还对他一见如故,还没正式说过话,就主动给他帮忙。这样的知情识趣,只怕在狐狸精里面,也不多见。 他心里一时千头万绪,也不知道到底想了些什么,只觉得环绕着他,四面八方都是声音,宛如四堵高入云天的墙,把他困在中间,顶上的盖子正在慢慢阖上。他感到憋闷,气短,隐隐耳鸣,文北言说的他都没听进去,直到文北言拿手在他面前挥动,又抓着他的肩膀推他,才从这种突然窒息中抽离出来。 “……师兄,你在想什么?师兄?师兄?!” 文北言蹲在他面前,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卓斯弈定了定神:“……你说什么?” 文北言拧起了眉:“师兄你刚才怎么了?” 卓斯弈:“我没怎么,你要跟我说什么?” 文北言就像长在了地上一样,保持着半蹲不蹲的姿势,探询的看着他,忧虑的目光在他脸上徘徊许久,见他好像真的没事了,才慢慢起身坐在了他身边。 “我是说……”他说得很慢,也有些犹豫,心思明显不在要说的话上,满脸都写着我不相信你没事了,“我不会放过幕后的那个人,我一定要把他抓出来。” 卓斯弈更加不爽了。 “为什么?你们魔修不是天高地阔互不干涉的吗?” “对,”文北言仍然在细细的打量着卓斯弈,“只要他不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他杀人放火也好,伤天害理也罢,都与我无关——但是现在,事情牵扯到了我的亲友。我要是这么轻易就放他过手,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自称一句幽荒圣君?” 卓斯弈默默的把这句话咀嚼了几遍,咽下去。 如果说洛勇是小姨父,是“亲”的话,墨拾就是“友”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文北言就把墨拾当成朋友了。 “你对你的朋友真的很好,”卓斯弈笑了起来,带着一丝讽刺和一丝神经质的意味,“真是不管家里的饭有多好吃,外面的屎没吃过都是香的。” 文北言顿时无语了。 他辛辛苦苦的讲了半天、解释了半天,到头来,什么用都没用! 卓斯弈喜怒无常,无论因果,说不到三句话就翻脸,尤其是和墨拾有关的时候,简直就是个火药桶,是个装满了煤气的厨房,只要一点点火星,就能易燃易爆炸。 他是如此的不可理喻,简直好像…… 文北言脑子里突然“嗡”了一声。 第88章 “疑”-1 文北言不可置信的看着卓斯弈。 就在刚刚,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师兄……”他尽可能的稳住语气,大气也不敢出,从声音到心里都是虚的,“你有没有……遇到什么高人?” 卓斯弈不解,目光也益发凌厉了起来:“什么意思?” 文北言打量着卓斯弈,突然出手! 一道念波直冲卓斯弈的前额眉心而去。 卓斯弈只见一道光从极近的地方疾射而来,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自额头没入。他的脑子短暂刹那间一片空白。 照文北言的本意,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卓斯弈动手的。但是现在他有了怀疑,就不能放着不管,一定要证实。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光卓斯弈承受不来,他自己也是绝对无法面对的。 这是文北言第二次检视卓斯弈的识海,上一次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迹象,没有元婴,也没有元神碎片,完全无法和他的大师兄卓斯弈联系起来;这一次依然是这样,只是识海中天昏地暗、益发荒凉。在高空之中,原本应该如同煌煌日月的三魂,却像衰老的恒星一样,赤红而黯淡。 而更令文北言不敢相信的是,三魂察觉到外来的念波介入,忽的就像从太阳上卷起的日珥一样,黑色的火舌宛如活物朝念波席卷而去。 文北言猝不及防,念波瞬间被黑火吞没,烈火炙烤的痛苦瞬间蔓延全身,而卓斯弈也在这个时候猛省过来,手上骤然发力一推:“你干什么?” 文北言本来就只虚虚的坐了半边,在极大的痛苦之中被这么一推,整个人向后倒去,嘭的一声,额角撞上了茶几。 卓斯弈愣了愣,赶紧伸手去拉,但人已经摔了下去,他拉了个空。 “阿言……” 卓斯弈扑到文北言身边,想把人扶起来,文北言不由分说打开了他的手。两个人都愣住了。 文北言慢慢从地上坐起来,向后挪了两下,卓斯弈看他避开自己的模样,心里一阵发紧。 “你没事?” 文北言捂着额角,又不让他靠近,看不清伤口,神情也阴晴不定,但声音好歹还是平静的:“没事。” 然而,血却不想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就在他说话的当口,渗出指缝,一滴一滴落在了地板上。 卓斯弈心里涌起了强烈的后怕。 从小到大,即便是在少不经事的时候,即使是在疯打追赶的时候,他也没有误伤过文北言。 现在,他却让他见了血,再偏一点点,茶几的角就可能撞上眼睛。 卓斯弈一愣之后,比先前更果断十倍的扑过去:“你让我看看!” 这一次,文北言没有再退。 他的背抵上了单人沙发,他也没有地方可以再退了。 元神真人的肉身就坚若玉石,他已经是阳神真君,经历过风雷火三劫,只差一步就能合道。如果是他原本的肉身,不要说被茶几的角撞一下,就是和和谐号撞一下,也能毫发无伤。 但现在,他被迫居于这个孱弱的肉身里,落魄到连刚刚被魂火灼烧的痛楚都扛不过的地步。 然而这还不是让他最痛心难过的。 卓斯弈小心翼翼的拨开他的头发,查看他的伤口。 离眼睛只有一线。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用双氧水清洗血迹,一边上药,但伤口太深,血止不住,糊进了文北言的眼睛里。 文北言抓住他的手臂,制止了他的行为。 “不用了,我自己来。” 于是卓斯弈就眼睁睁的看着文北言的指尖腾起一朵紫炎,然后手指一划,紫炎掠过伤处,血迹和伤口都消失了。 卓斯弈心里更深的后怕了起来。 “对不起,我刚才……” 我刚才控制不住自己? 我刚才不该动手? 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 他满腹的疑惑,满腹的惶恐,满腹的胆战心惊。 等了许久,他才终于等来了文北言的反应。 文北言既没有动口,也没有动手,甚至看着他的一双眼睛里,只有水意,没有愤怒。 卓斯弈更慌了。 他竟然把文北言气哭了? 在脑子运转出一个结果之前,他一直重复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我就是吓着了……”六神无主,语无伦次 文北言举起一只手制止了他。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 文北言的声音极低,被疲倦和失望浸透。 “我是没注意,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卓斯弈不仅被伤了三魂,甚至还被他人侵占了识海。 三魂受损,不光年命不永,连下辈子都没有指望。 而识海被侵占,卓斯弈即便没死,也会逐渐失去神智,沦为他人的傀儡。 这人好狠毒的心肠,卓斯弈的今生和来世,他一个都不肯放过! 而且最要紧的是,刚刚那人出手,自己不要说还手,连闪躲都没能做到。 为什么他这么不小心,为什么他这么不当一回事,为什么他要跟卓斯弈吵架,为什么他要我行我素不顾卓斯弈的死活? 眼泪代替鲜血落到了地板上。 为什么他发现得这么迟? 他还说要守护他三世平安喜乐,现在看来,连一世都不能善终! 卓斯弈看到眼泪,慌上加慌。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 文北言低着头,额发遮住面容,哽咽难言。 “对不起,师兄……是我对不起你……” 卓斯弈更加慌了:“你别这么说,你,你……你让我看看你的伤……” 文北言自觉,实在没有脸面对卓斯弈,摇着头,背过身去,不给他看。 卓斯弈更加起疑,也更加坚持,他强硬的扳过文北言的身体,强迫他面对着自己,手上用力制住他的挣扎,声音也提高了:“让我看,你让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不行我们就马上去医院!” 在卓斯弈的强横和坚持之下,他们终于面对面了。 卓斯弈拧着眉头,指腹小心的摩挲过伤口,小心翼翼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完又拨开附近的头发,查看有没有没发现的伤口。 尽管他误伤了自己,尽管他三魂受损,情绪乖张,尽管他被他人操纵喜怒无常,但他对自己,始终都是放在心尖上关心着的。 文北言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从来没有感觉过自己是这么的没用,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师兄一直那么关心他,把他视作亲人手足,而他却连续两次,都没能来得及救他。 第89章 欲言竟无词 自那一天之后,文北言再也没有离开过卓斯弈身边。 卓斯弈三魂受损,而操劳和烦心会加重损伤,于是文北言就一改之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作风,勤勤恳恳的踏实工作,帮卓斯弈分忧解难,力图让他少操心、少辛劳,最好上班就摆摆样子打打游戏就最好。 卓斯弈在他眼皮子底下中了别人的暗算,现在他虽然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和刚重生时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不光灵力运转不再捉襟见肘,神识覆盖掉范围也扩大了许多。 不仅如此,不管卓斯弈走到哪里,文北言都跟到哪里:在丰元大厦,卓斯弈在总裁办公室,他在外面的总裁办办公室,神识稍稍放开,就能清楚的探知一扇门一堵墙之后的情况;至于在家里,两人的卧室仅仅隔了一堵墙,日夜都布置着多重结界,任何邪魔外道山精树怪都别想进来。至于私人行动,不管是同事聚会,还是墨玖、墨拾私下约见,都一概拒绝。 此外,大喜大悲也需要尽量避免,为此,文北言再也没有忤逆过卓斯弈一次。只要卓斯弈开口,他无有不依。 卓斯弈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但心里还是非常受用的。回卓家大宅见爸妈的时候,他就非常自豪的向两位老人家表示,北言跟我,比亲兄弟还亲,好得就像同一个人一样。我们在一起,无往不利,谁也别想从我们手里占便宜。 有时候,卓斯弈也要去参加一些不方便携伴的私人聚会,这种情况下,他会委婉的说明,说不让文北言同行。文北言表面上答应,决不抱怨,但私底下依然跟着,寸步不离。卓斯弈在金碧辉煌的豪华会所里觥筹交错,他哪怕在凄风苦雨的房顶,或者拥挤肮脏的后厨仓库楼道,也不错眼珠的守着卓斯弈应酬完,不让其他人有机可乘。 这变化实在太大,让卓斯弈在受宠若惊之余,有时候也感觉吃不消。有一次,卓斯弈还开着玩笑建议,你也跟朋友一起出去度个假旅个游什么的,天天守着我有什么意思。你出去多历练见识一下,说不准又遇到机缘,封印的枢机又能解开一个了。 当时文北言静静的听完,只笑了笑,说:“恢复修为不重要,以后再说。” 卓斯弈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从文北言嘴里听到这句话的一天。 明明刚重生的时候,文北言每天挂在嘴边的都是“请你放我辞职、放我去修炼、放我继续去当魔尊”啊。 他于是打趣的说:“修为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当时,文北言的眼睛亮得像一簇苍白的火焰,千万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融入其中,又像是群星映在高原平静如水的湖泊里。 文北言说:“还是你更重要。” 卓斯弈听得心跳慢了一拍,他直觉,文北言有事瞒着他。 “就算我最重要,但我也是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有事自然会叫你,你不用24小时待命的。该玩就去玩。” 如果是以前,文北言会和他争几句。但现在,他已经学会了答应一套做一套。 他说,好的,我会去,然后留下小纸人在卓斯弈身边不易察觉的地方跟随,自己则出门去装模作样的转上一圈回来。 尽管文北言如此的严防死守,不让新的威胁接近,但已经造成的伤害,他却没办法弥合。 深夜,在卓斯弈熟睡的时候,他曾经不止一次尝试过,想要摸一摸那个侵占卓斯弈识海的幕后黑手的底细。要实现侵占他人识海的目的,可以有多种途径,例如可以在卓斯弈身上种下魔种,或者派幻魔驻扎在识海之中,文北言一一试过,又一一排除,最后确定,应该是最邪恶也最狠毒的那一种。 那个幕后黑手,多半劫持了卓斯弈的元神碎片。 文北言一想到大师兄那高洁无垢的元神,可能被那个肮脏卑鄙的魔修熏染炮制、百般凌虐,就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然而,最让他痛心疾首的是,他根本没弄明白,在卓斯弈身上的这些变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他重生第一天就以念波探索过卓斯弈的识海,并没有发现大师兄的元神。 而当他和五方观赵清明斗法的时候,大师兄的元神却又灵光乍现,还短暂的解开了五毒心环的封印,让他得以一举反败为胜。 而现在,大师兄的元神碎片又被人劫持了。 这三次变化,都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浑浑噩噩,一无所知。 文北言表面装得若无其事,但其实已经急得五内俱焚。眼看端午即将到来,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本座要去夺得端午正阳,为大师兄的识海定坤。 端午节放三天,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卓斯弈就告诉文北言,端午休节日正日那天我们回家吃饭,剩下的两天随你随便玩,约会逛街看电影,蹦极滑雪回老家,全由你自己决定,我都不干涉。 文北言迟疑片刻,马上面带微笑,满口答应。 端午正日在休假的第二天,假期第一天卓斯弈和大学同学出去玩了一天,温泉泳池、私人影院、晚饭开了两瓶年份很好的红酒。这些人文北言都不认识,卓斯弈也特意不让文北言一起,但文北言还是隐匿身形跟了一天。 当晚,卓斯弈是找代驾回的家,一进门,就发现暖黄的灯光下,文北言正在客厅里看书。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安然适宜,手边的玻璃杯里泡着柠檬,杯壁上还结了一层水汽。 卓斯弈酒喝得不多,微醺中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温暖美好,无以伦比,靠在玄关的墙上,醉意朦胧的说:“哟,挺悠闲的嘛?” 文北言阖上书,对他微微一笑。他的肤色在灯光下呈现出温暖柔软的光泽,笑容更是如同吹面不寒杨柳风,让人心生愉悦。 “你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卓斯弈左歪歪头,右歪歪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问:“你今天干什么了?” 文北言靠在沙发上,笑吟吟的回望:“看了个电影,吃了顿饭。” 卓斯弈追问:“一个人?” 文北言笑着点点头。 卓斯弈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的换下来鞋子,打着哈欠一骨碌躺倒在了沙发上。文北言为了不挤着他,还特地往旁边挪了挪,就差坐到沙发扶手上了。 第90章 端午正阳-1 卓斯弈脚搭在沙发靠背上,说:“你是开心了,但是我很不开心。” 文北言依然是笑咪咪的,他跟了卓斯弈一天,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可骗不了他。 “谁惹你了?我帮你揍他。” 卓斯弈直直的看着他:“我觉得,你不跟我一起玩,我不开心。” 文北言微微动容:“不是你要放我假的吗?我今天一天没都自己跟自己玩,我也很烦恼。看电影的时候前后左右都是成群结队的,不是情侣就是朋友,再不然是一家三口,就我一个人,特别凄惨。“ 卓斯弈特别真诚的说:“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去哪里都把你带上,一个人太没意思了。” 前世,文北言没见过大师兄喝醉的样子,但现在看到卓斯弈这喝醉了宛如犯困的猫咪一样,翻着肚皮,又坦率又乖的模样,让他不由自主想到前世。那时,他长身体的年纪半夜饿肚子,大师兄就去偷偷打猎回来给他们加餐,那偷偷摸摸一起干坏事的参与感,也像现在一样,又亲切又欢喜。 文北言故意说:“你的朋友我都不认识,去了也没意思。再说他们都是冲着你去的,我去算怎么回事?” 卓斯弈豪迈的一挥手:“去了你不就认识了吗?一回生两回熟!” 文北言:“好,下一次你一定要带上我。” 卓斯弈四仰八叉的躺了一会儿,翻了个身,换成了朝里躺着的姿势。文北言看样子不对,忙推他:“去洗澡,洗了澡再睡。” 卓斯弈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还不忘交代:“你让我睡一会儿,明天要回家,还要开车,别忘了……你也早点睡……” 他咕哝了两句不再出声了,文北言等了一会儿,拿出毯子来给他盖上。 墙上的钟已经过了10点,文北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掏出一个小纸人替身,吩咐:“守着他,什么都依他,寸步不离。”而后又对卓斯弈施了个安眠咒,最后加固了整个房子的结界,然后才御剑离开。 卓斯弈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既没有做梦,也没有半夜翻身就醒来,甚至生物钟都没能发挥作用,他醒来时已过了第二天早上10点,整整12个小时的长睡,让他感到神清气爽,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一看就是文北言的杰作了。 文北言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书,穿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衣服,看见他醒来,阖上书微笑着说:“醒了?我给你做早饭。”就起身去了厨房。 不知为何,卓斯弈突然觉得这个文北言像个假人。 大概是我还没睡醒,他又闭上眼睛养了一会儿神,听见动静才睁开眼。餐桌上摆好了早饭,法式吐司,火腿煎蛋,还有一杯牛奶。 文北言彬彬有礼的站在桌面,宛如穿错了衣服的英式管家:“刷牙、洗脸、吃早饭。” 这一趟回家,文北言的表现让卓斯弈感到说不出的怪。不管他说什么,文北言都说好。午饭的时候,卓爸爸卓妈妈看家里的生意稳定了,就开始跟其他家庭里的父母一样上演催婚三部曲。卓爸爸郑重其事的说:“以前你们刚接班,工作最重要,现在集团也稳定了,团队也熟了,你们也可以都开始操心操心自己的终生大事了。尤其是斯弈,都快三十了,就算不结婚,女朋友也可以先谈一个。” 往常,文北言怕卓斯弈不痛快,遇到这样的话题,都会挡在前面。今天,卓斯弈原本以为两个人还是照以前一样配合,哪知道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文北言补位救场,只好不厚道的转移火力,问:“阿言,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有的话没关系的,带来我见一见。” 文北言操着标准的露出八颗牙的微笑和标准的普通话说:“好的,我知道了。” 他这话一出口,不光卓爸爸卓妈妈,连过来做客的小姨妈和小姨爹也都激动起来。洛渊率先起哄:“说好单身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阿言你不地道啊!” 连卓斯弈也惊呆了,文北言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哪里有时间去谈恋爱?他按住其他人,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问:“你什么时候谈的?是我们公司的人吗?” 文北言看着他,脸上还是从容不迫的笑意,眼里也尽是敏慧的光,但过了那么十几秒才回答:“我没有女朋友,我刚才说的意思是,我知道了。如果有了女朋友,我会带给你们看的。” 吃瓜群众纷纷发出失望的“噫”,坐回原位。 卓斯弈眼看火力又要转向自己,马上又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是曾笑笑那样的,还是周幼龄那样的?” 卓斯弈问得爽,完全没察觉旁边的小姨妈看瞥了眼洛渊。 文北言这次安静的时间短一些:“曾笑笑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之前觉得她挺适合洛渊的,介绍给他了。你可别胡说啊!我还没问他们的进展呢。” 又是一个重磅炸弹,不但成功引爆,还顺利甩锅。众人立刻调转炮火往洛渊去了。 卓斯弈成功避开火力后才多看了几眼文北言。 今天的文北言实在是太奇怪了,好像一具精巧的机器人,表面看来完美无缺,也设置了基础的程序,能说话能做事,但如果遇到数据库里查不到的问题,就需要有人远程操控回答。 这么想着,他凑近,压低声音,问了个有关北都花园2602的问题。 “我在楼下看到燃气催收单,你没交吗?” 文北言又露出了笑吟吟的模样,这次待机的时间稍微长了点。 “……我已经交了,你是不是看错了?” “你交了多少,我转给你。” “……不记得了,回头再说。” “缴费不是有记录吗?你看看。” 文北言这次待机的时间更长了,差不多等了半分钟,才回答:“回去再说。” 这就非常奇怪了。查缴费记录只用翻翻手机就行,为什么呆呆的什么也不干? 他压低声音,凑得更近,急切里带着警告的说:“你到底在干什么?别糊弄我。” 都这样了,“文北言”依旧面带微笑,又过了十几秒,才表情和话语搭不上的告诉他:“回去告诉你。别再问了,我不能分心。” 第91章 端午正阳-2 文北言极少这样。卓斯弈哪里肯依他的,进一步逼问道:“怎么回事?别糊弄我!” 分寸恰到好处的笑容像是焊在了这个“文北言”的脸上,他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说:“性命攸关,求求师兄别再问了。最迟天黑,我一定会回来,全部告诉你。到时候要打要罚全凭师兄做主。” 说得这么严重,卓斯弈不敢再问了。他又生怕露馅,午饭之后就带着文北言回北都花园,其间有人跟文北言说话,他都主动抢答,然后文北言再附和几句,算是有交有待。 上车之后他总算松了口气,想着周围没别人了,可以问两句了。 “现在能说了吗?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一次等得比之前还要久。“文北言”笑容明亮,回答却是痛苦而断续的。 “师兄别问了……我就快回来了。” 卓斯弈心里压着火,车还是开得很稳,没给文北言再多生事。回到北都花园2602,一进门,身边偌大一个文北言忽的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飞了,变得扁扁的,落在地上只有一张薄薄的、不起眼的人形的纸。 这个他见过,大年初一的晚上,文北言带着他御剑飞去小姨家,为了不让父母起疑,就留了两个纸人来应付场面。 但是,那是父母,不好细说,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讲的,非要留这么个玩意来糊弄我呢? 还有,为什么好好的纸人,突然就露出了原型?这玩意是依靠文北言的灵力运转的,莫非文北言出了什么岔子? 他急吼吼的打电话,但电话在文北言的卧室里响了起来。 文北言没有带走手机,也没有带走钱包钥匙,他出门的那一套东西都在书桌上随意的摆着。 尽管文北言通过纸人替身的口告诉过他,自己就快回来了,但卓斯弈心里却像乱麻一样,控制不住的担忧和烦躁。 他不会走了,回大阴山? 他说性命攸关,会不会遇到了麻烦?还是很大的麻烦? 毕竟文北言的修为没有完全恢复,甚至可以说,就还没有恢复,要是遇到深藏不露的高人,他摆不平怎么办? 为什么他出门之前就是不能说一声?为什么都要瞒着他? 他以为文北言已经改了,不会像以前一样拿他当外人了,现在看来,他根本估计错了! 今天是五月初五端午节,文北言肯定早就计划好了,就等着今天的到来。 那些表面上的顺从、贴心、周到,全都是骗他的,全都是麻痹他的! 午后天气转阴,在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这个时候雨更是大了起来,稍远的地方白茫茫一片,落地窗上水成股成股的留下来,把窗外的景色扭曲成纷乱的光影线条。 卓斯弈外面看着暗下来的天色,揉皱了纸人。 一直等到快8点,文北言还没有回来。 卓斯弈随便煮了点东西吃了,吃完之后,洗完锅,洗完一个人的碗筷,文北言还是没回来。 他开着客厅的灯,就像上次他和同学聚会留文北言耍单边一样拿了本书在灯下看,但看了小半本,文北言还是没有回来。 眼看时针往10点去了,卓斯弈开始有了种“今天大概等不到他了”的觉悟,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 但没想到,刚全身涂满沐浴露,就听见外面扑通一声,像是有人摔倒了。 他忙潦草的冲干净泡沫,浴巾一裹推开门。 眼前的情形让他吓坏了。 文北言倒在地上,喘息粗重。他一身黑色滚着黑色滚着鎏金的长袍上沾满了血迹,被袍袖和下摆被划了无数口子,之前卓斯弈见过的那顶十分拉轰的云海日出银冠不知所踪,黑发披了一身,挡了半张脸。暮雪落在客厅的角落,宛如废铁一样失去了灵光环绕。 先前的种种不快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卓斯弈扑上去把人扶起来:“你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要紧吗?我马上给墨玖打电话。” 文北言不易察觉的摇了摇头,他身子软得像没了骨头。卓斯弈拨开他挡住脸的乱发,发现连他脸上都有血迹。 显露了法相,还这么狼狈,他这是遇上了怎样凶悍的对手啊! 卓斯弈声音都发抖了:“你这是……跟人动手,吃亏了?” 文北言又喘了几下,深吸一口气,又是脏污又是血汗的脸上浮起笑容来。 他摊开手心,一枚红色的发光的珠子悬在手中。 他唇色发白,眼里也有血丝,但捧出这枚珠子的小心翼翼和万分期待,却好像是万金不换的珍宝。 “师兄,这个给你。” 卓斯弈嫌弃的看了一眼:“这是什么?你今天一天……就是为了它?” 文北言郑重其事把珠子送到卓斯弈面前。 “这是端午正阳,乃五月初五天地之间的至阳之气凝结而成,可以为师兄稳固三魂——你三魂受损已有些时日了,我试了很多办法都不奏效,只有用它了。” 卓斯弈不可置信的看看那枚珠子,又看看文北言狼狈的模样,感觉全身都在发抖。 “你为了得到它,跟人动手了?” 文北言坦率的笑道:“修为没有完全恢复,是辛苦了点,但是还好,这点小事不在话下,他们都打不赢我。” 卓斯弈颤抖着双手,摸索着文北言的头、脸、肩膀,等等一路下来,手足无措。 “你受伤了吗?这一身的血……他们是谁?有其他人也想要这个吗?” 卓斯弈眼睛都红了。 文北言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好东西自然有人想要,不过我出手了,他们自然没有讨到便宜。” 说着,他拉着卓斯弈,按住他,让他不要动弹,轻轻一吹气,那枚红珠子就没入了卓斯弈的眉心。 他随即又以念波探入,紧紧的跟随着端午正阳一齐进入。 端午正阳乃是天生的至阳之物,一如卓斯弈的识海,就仿佛旭日突破云层,煌煌天光,所有阴暗污秽皆无处遁形。在卓斯弈的识海之上,端午正阳旋转着,散发出一波又一波的至阳之力。而三魂中的污浊则仿佛是受了惊的老鼠一样,被强烈的至阳之力推搡挤压。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想要把脏的臭的,从三魂中濯洗干净。 最后一缕污浊在至阳之力的波动扩散中粉碎无形,文北言收回念波,眼前一黑。 第92章 端午正阳-3 卓斯弈吓得一激灵,忙接过他软倒的身体,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 “阿言!阿言你怎么了?你快醒醒,你别吓唬我!阿言!” 文北言倚在他的肩膀上,粗重的喘了好几口气,才虚弱的说道:“没事,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卓斯弈看着他乌云一样的头发,以及占满了血污的黑袍,动手不是,不动手也不是。昨晚的情形掉了个个儿。 卓斯弈轻轻的推着他的肩膀,好言好语的哄着:“我们去床上睡行吗?你把这身衣服换下来,还有你的头发,我不知道怎么弄它。“ 文北言的声音几不可闻:“别管它了……” 文北言这么说,卓斯弈却不能这么听,他把文北言扶回房送上床,又帮他换了衣服盖好被子。他原意还想为他简单擦洗一下,但又怕太折腾让文北言难受,也不敢了。 收拾停当,卓斯弈关上文北言卧室的门,拨通了墨玖的电话。 “你们知不知道今天端午正阳的事?” 墨玖的语气有些冷淡,更多是生硬。 “知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给我听。” 墨玖的态度开始不好了:“圣君难道不是为你抢的?他明明说的是‘我师兄需要’。” 卓斯弈直觉这其中有隐情。以文北言的地位,就算端午正阳是天材地宝,也不用解释给其他人听啊。 他说:“正是因为已经给我用了,所以我才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应该是有人捂住听筒,很快,墨玖就不太愉快的说:“让我弟给你讲。” 还跟墨拾有关? 电话那边,墨拾的声音传来:“卓总,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你的吗?” 卓斯弈尽可能公事公办的问:“今天这个端午正阳是怎么回事?阿言回来就累倒了,露了法相,一身的血污,我很担心他,你们能不能来看看?” 墨拾沉默片刻,说:“稍等片刻,我和家姐会尽快来的。” 没想到他居然答应得这么痛快,卓斯弈一方面有些心虚,另一方面又感到,从前文北言为了他跟自己闹得不愉快,还是挺值的,至少有事一喊就答应来了。 在等待墨家姐弟的时间里,卓斯弈又去查看了一下文北言的情形。文北言睡得很沉,也没有盗汗发热,可能真的只是累了。 他在床边守了一会儿,听见客厅里有动静,忙走出去。墨家姐弟已经在外面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显露法相的狐妖,两只狐狸一只妖娆动人,三条尾巴摇曳生姿;另一只气势逼人,五条尾巴威风的竖着,活像一堵墙。两只狐狸都眉眼修长,眉飞入鬓,比人形多了妖魅和邪气,卓斯弈一时竟然有些忐忑,踟蹰着不敢上前。 两只狐狸收了法相,变成大好的人类帅哥美女两个。墨拾几步上前:“文老师还好?让我看看他。” 卓斯弈没想到这人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两人在文北言的卧室门口短暂的对峙了几秒,卓斯弈到底还是担心不过,放人进去了。 墨拾试了试文北言的脉搏,转向门外:“姐,你来看看?” 卓斯弈的心顿时抽紧了。 墨玖脸色不是很好,但扛不住弟弟的要求,还是慢悠悠的晃进来了,她同样把过脉,又搞了几项卓斯弈看不懂的,最后说:“没事,就是灵力损耗过度,灵脉中灵力枯竭,休息休息就好了。” 卓斯弈把两只狐狸请出文北言身边,又当着他们的面关上门,才问:“端午正阳有什么用?为什么会这么多人来抢?” 墨玖脸色顿时不好了起来,抱着胳膊,就差翻个白眼了。墨拾不像他姐姐那么冲,克制但谨慎的说:“端午正阳是性质纯阳的天材地宝。方家修炼,元婴以下,金丹中都要剥尽纯阴始到阳,人人都需要。我们妖修,天生阴阳驳杂,端午正阳就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宝。” 停一停,他的目光不自主的飘向文北言的卧室门:“只是这法宝只对元婴以下的修士有用,像文老师这样的大能,原本是不需要的。我之前也想向他求援,希望能帮助我得到今年的端午正阳,当时被他一口拒绝。没想到,今天他居然也出现了,还跟一群小辈抢夺,原来是给卓总你用的……“ 卓斯弈心情复杂:“我也没想到……他打败了多少?” 墨拾默默的看着他,许久,才轻轻吐出四个沉甸甸的字:“如山如海。” 俗话说,鸡多了凤也不好看,一头大象也难战胜一群老鼠,文北言如果修为恢复了,这种场面自然轻轻松松,但是实际上,他还顶着debuff。 他就没想过,万一有个好歹,自己的命都可能交代了吗? 卓斯弈眼睛发热,脑袋也有些发蒙:“你们就没帮帮他吗?” 墨玖拧起眉:“我们没动手,已经是帮忙了。今年墨拾本来很有希望拿到这宝物的,没想到居然被自己人插了一手,他结婴又要推迟一年了。” 卓斯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墨拾责备的目光扫了一眼他姐姐,又解释说:“文老师怜惜其他人修为不易,没有下狠手,都是冲着胳膊腿去的,所以格外费力些。如果他不管不顾,反而要轻松得多。” 文北言说过许多次,修炼不应乱因果、伤天和。想来,这也是他道修的师门传承给他的理念。这理念深深扎根在他心里,即便成了横着走的魔尊,也不肯违背。 他对师门、对师长的尊敬,实在是超乎想象。 卓斯弈一时感慨良多,但也说不出更漂亮的话,只能简单交代:“总之,还是谢谢你们了。改天一定在其他地方报答。” 墨玖还想说什么,墨拾拉了她一把,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墨拾彬彬有礼的应对:“既然这样,就先谢谢卓总了。如果文老师有什么事,一定要马上联系我们,可以找家姐,也可以找我。“ 他态度坦然的和卓斯弈交换了电话号码,就拉着依旧气鼓鼓的墨玖离开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卓斯弈怅然若失,毫无困意。他呆了一会儿,又回到了文北言的卧室里。 第93章 端午正阳-4 文北言睡得安稳,连呼吸都是浅淡的。卓斯弈看他长发如云,身形单薄,又是心疼又是埋怨,这么好看,又这么善良,非要去当什么魔尊,这不是为难别人也为难自己吗? 这一趟灵力亏空,要吃点什么才能补回来呢?卓斯弈发愁的想,不管是什么灵丹妙药,只要有的卖,他都舍得买,但是小说里写的什么凝气丹安神丸到哪里买呢? 文北言现在需要灵力补益,他要是会望气之法,能一眼看穿这个东西有灵,那个是死物就好了。 愁了许久,卓斯弈发现文北言睡得不安稳,不知道是太热了,还是做噩梦,伸手一试,额上都是汗。 卓斯弈起身去卫生间想搓个毛巾来给文北言擦汗,但没想到,一走出床头灯的照射范围,就发现,在黑暗中,他的周身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一层金光覆盖。 不会是端午正阳的效力太过,补太凶了,溢出来了? 这多的不管是阳气还是灵力什么的,能给文北言吗? 他扑回到文北言床边,从毛毯下抓住他的手捞出来。 “阿言!阿言!我这里有多的灵力,你都吸走!阿言!阿言!” 他紧紧握住文北言的手,掌心相对,希望覆盖在自己身周的金光也能流到文北言身上。 “阿言!你快醒醒!这些玩意怎么给你,我不会啊!你要不睁个眼,吸完了再睡?阿言?” 他呼唤了那么多声,希望能把文北言唤醒,把所有能给他的都给他。 阿言! 阿言! 在锁链的拉扯声中,元婴自不自哀中缓缓睁开眼睛。 结界敞开了大半,天地间的灵力先是如涓涓细流一样汇集,而后细流合成河流,源源不断的自四方奔来。 文北言的元婴早已同他前世的肉身一样,如玉石般坚韧,如钻石般华美,只是长久被困在魔鼎不自哀中,得不到天地灵力的补益,形貌变回小孩子而已。 现下,在越来越汹涌的灵力波流之中,元婴迅速成长,转眼间已经是少年模样。 元婴成长,沟通天地的效率更高,吸纳灵力的速度更快,灵流如同江海,浩荡无边,滔滔而来。 城中和城外,无论是t大校园还是明飞山,结界都发生了颤动。 一股强大的、不容拒绝的引力,几乎要将它们连根拔起。 四方大地、山川河流都无所遁形,灵脉中的灵力被强力的螺旋裹挟,尽皆掠夺吸食,不留余地。 此时此刻,在北市以及周围,无论是现了形迹的狐妖和道修,还是隐藏身份躲在俗世中的修士,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如山如海一般的威慑。 信息在无人的角落流窜:“这是哪里来的大能降世了么?” 文北言直挺挺的坐起,法相已回复高贵庄严,尘不能污,刃不能伤,血不能染。在他的周遭,灵力漩涡如同行星环一般辉煌灿烂。 卓斯弈呆呆的看着他,交叠的手掌心还是那么用力,不敢分开。 “阿言?阿言你好了?” 他不明白,阿言没有夺走他的灵力,就这么突然恢复了? 文北言黑发如瀑,银冠高束,睫毛黑而长,有如鸦羽,双瞳漆黑,深邃明亮,宛如天上最耀眼的星。 “师兄,”他又悲又喜,泫然欲泣,“你又救了我。” 卓斯弈自己看不到,在他身上,前世的灵渊宗的大弟子玄徽真人的法相,再度降临。 他怔怔的,尽管不解,仍然喜极而泣:“明明是你救了我。我都听墨拾说了,你为了夺得端午正阳,和如山如海一般的同道厮杀争抢,还要保证不伤他们的性命……我真怕你就这么一睡不醒……” 卓斯弈的身影,和文北言记忆中的大师兄重叠了。 从小到大,那么多次,无论是生病还是受伤,总是少不了大师兄忙碌的身影。 那一颗颗麦芽糖,一只只烤好的野鸡,夏夜为他扇的凉风,冬日为他加的棉衣,历历在目,无法忘怀。 到现在,转过一世,大师兄元神碎片都被人劫持了,但他遇到生命危险,大师兄还是第一时间法相降临,庇护着他。 “你别……你别这样了……” 文北言紧紧的回握住卓斯弈的手,热泪盈眶而出。 “我已经好了,大师兄,你别再消耗了……” 应该我来保护你才对啊。 然而,降临在卓斯弈身上的法相,虽然似幻似真,模糊不明,却始终执拗的不肯褪去。 “大师兄,请你,再等等我……” 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恢复修为,夺回你的元神,惩治那竟敢把非分之想打到我大师兄身上来的人。 他轻轻的一拂袖,生生截断了卓斯弈的灵脉运转。 卓斯弈周身的淡金色光芒黯淡了下去。 直到完全隐没,大师兄的法相嘴唇动了动。 他在说,阿言,小心。 笼罩整个北市的灵力漩涡渐渐的以致完全的消失了。 文北言隐去法相,又变回了普普通通的青年模样。 隐藏在城市中的修士们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他们当中有一大半都在准备暂时离开去避避风头,因为,以刚刚那鬼神难挡的抽取灵力的架势,他们很担心吸完了四野灵脉中的,后续会吸到他们身上来。 面对如此蛮横的大能,他们都和蝼蚁差不多,甚至连蝼蚁都不如。 明飞山中,守山大阵上的光华不再流窜。就在刚刚,守山大阵几乎被掀翻,阖观修士不分老幼一起为阵法加固,才得以保全。 王豫宽舒了口气,遥望北市城中的景象,拂尘轻挥:“已经没事了,大家散了。谨记,五方观不阻止各位与俗世牵扯,但丰元集团,是万万不能碰、不能沾一点的。” 墨拾感到,t大校园的结界安静了下来。 t大是百年名校,人文汇聚之所,自有神明护佑,维持校园中的清正之气。但刚刚文北言的动静,简直像开着压路机横冲直撞。 他的眼前又浮现了今日争夺端午正阳的那一幕。 端午正阳是端午那日的阳气汇聚形成,辰时起,午时成形。若端午那日降雨,则端午正阳无法凝聚;若端午当日是阴天,端午正阳虽然可以凝聚,但效力会大打折扣。只有今日这样,自清晨起就艳阳高照,到午时日上中天,才能得到饱蕴最强阳气的端午正阳。 而文北言为了得到它,简直无暇可指,无隙可乘。 第94章 对一个人好,就要把他喂饱 文北言半夜就到了烈阳山,第一缕阳光刺破东方的天空,烈阳山上人妖一齐骚动起来。而文北言于众人之中最快,以紫焰劈向端午正阳,生生逼退了所有蠢蠢欲动的人和妖。 随即,紫焰迅即展开,结成密实的网络,将未成形的端午正阳团团围住。围上来的人和妖看到宝物即将被夺走,又不安分了。 这时,文北言周身灵力锋锐如刀,连续三次正告:“今日这宝物本座要了,诸位如果能主动退下,来日见面还是朋友。但如果非要和本座抢,本座虽不会伤你的性命,但会不会折损修为,断手断腿,全须全尾的离开,本座就不能保证了。“ 他的声音随着威压扩散,在这破晓时分的烈阳山上,有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鸦雀无声,连早起的鸟儿都哑了喉咙不敢鸣叫。但很快,有人带头怒喝。 “看你小小年纪,不知道从哪里得了奇遇,眼睛就挪到头顶上,胆敢如此目中无人。今天断手断脚折损修为的不是别人,就是你!“ 话音未落,十几个人跃起,十几道凌厉的杀招朝文北言扑去。 在迅雷不及掩耳的刹那,紫焰自文北言身上爆裂而起,将这十几个人一举击退。映着初升的朝阳,文北言黑袍上鎏金滚动,衣袂无风自动,暮雪剑锋雪亮闪着摄人的光。 “还有谁?” 一声爆喝惊起了方圆数十里的鸟儿,当下有一小半人默默离去,但更多的人怒吼着扑向了战团。 墨拾属于另一群没有离去但也没有动手的,他伪装掩去容貌,遥遥的旁观,只见暮雪舞动如有银光护体,文北言身周血溅三步无人能近。他一直守到日上中天,端午正阳凝聚成形,阳气茂盛令所有人眼红,恨不能据为己有。文北言和那些人纠缠,直到黄昏,才差不多全部击退,之后隐去身形离开,为了避免被人寻仇上门,还特意在各处留下傀儡,混淆视听。最后一直躲避到深夜,才回到北都花园。 刚才卓斯弈让他们帮帮看看文北言的情形,他不探则以,一探之下,发现灵脉几近干涸,把他吓了一跳,才着急忙慌的叫墨玖也来看看。 但是现在,都不用担心了。文北言威势赫赫,高山仰止,即便他人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动他一根汗毛了。 墨拾心里又是敬佩,又是与有荣焉的欢喜,但是一想到文北言做这些,全都是为了他那个凡人霸道总裁师兄,心里又莫名的膈应起来。 他只是一个普通凡人,仙凡之别有如天渊,你为他拼到这个地步,真的值得吗? ——————————分割线—————————— 端午节的第三天,卓斯弈哪里都没有去,连门都没出,除了自己熬汤做饭之外,还洋洋洒洒点了一桌子的外卖。文北言睡到中午才起床,本来恹恹欲睡,但在看到餐桌都摆不下最后不得不挤到茶几上的餐盘之后,再浓厚的困意也烟消云散了。 “你……你点这么多干什么?吃不了浪费啊。” 卓斯弈拉着他到桌边,按着他坐下,说:“我没地方买灵丹妙药,只能多弄点凡俗的食物。你看看哪个菜灵气充裕,就多吃点。别的吃了没什么效果的,我就拿出去喂流浪猫狗,送给乞丐,给你积攒功德。” 文北言只觉得啼笑皆非,但又不想打击卓斯弈的积极性,笑而不言。 他朝餐桌和茶几扫了一眼,先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 那鸡汤是卓斯弈自己炖的,就放了姜片、天麻、人参和枸杞和一点点盐调味,那人参是别人送的,据说是真正的有年份的老山参,天麻也据说是来自西南深山的野生天麻,卓斯弈下料的时候丝毫没有心疼。 文北言喝了第一碗,又喝第二碗,还吃了点肉。卓斯弈心里美滋滋的,介绍了里面配料的来历,问:“你是不是看出来这天麻灵芝都是是真正野生的了?” 文北言点点头:“这一桌子,加那边一茶几,只有它灵气最盛。” 卓斯弈看了看那些菜,随手又指了一碗:“这个呢?” 这是一钵五色粥,用绿豆、红豆、黑豆、黄豆和糯米熬煮而成,根据商家的介绍,取五色分属金(白)、木(青)、水(黑)、火(红)、土(黄)五行之意,具有润肺、健脾、宽中、清热、解毒的功效,能平衡阴阳,调理清暑,正是农历五月初五最适合的滋补药膳。 文北言浅浅一笑,说:“药理我不太懂,但这一钵粥一片浑浊之气,我就是不尝我都能知道,这粥肯定没熬好。” 卓斯弈不信,自己舀了一勺尝了。 “确实,”他嫌弃的啧啧嘴,“黑豆没软,红豆又太软烂,只剩皮了,而且还放了糖,肯定是用来掩饰味道的。以后我肯定不去他家吃。” 他把五色粥端走,又指着另一碗汤问:“那这个淮山枸杞炖乳鸽呢?” 文北言望了一眼,淡淡的说道:“枸杞是隔年的,有些霉了,虽然吃了没事,但总归是不好。乳鸽是人工饲养的,养得潦草,鸽子受过惊吓,且一次都没飞过,灵气全无。淮山没问题,但到底还是炖的时间短了。这个汤最少要炖3个小时,才能让三种原料气韵融合,现在看来,最多2个小时,三种原料的气还各自为政,填饱肚子没问题,但滋补的效果就谈不上了。” 卓斯弈又赶紧把这碗汤挪开。 文北言喝了点汤,又吃了点肉,左右望望,端起了一碗包装最简陋的米饭,又把同样包装的一碗杂菇苦瓜打开来吃了。 卓斯弈好奇的问:“这两个菜有什么讲究?” 文北言说:“米是挺好的米,虽然看起来一般,但灵力旺盛,应该是产自灵脉充盈之地;苦瓜、香菇、平菇气韵调和,灵力也充盈,应该是同一个地方产的,厨师烹饪也有耐心。修道之人就要吃这样的饭菜。” 他说着,不由自主就想起小时候在灵渊宗吃过的饭食来。他入门时,大师兄和二师兄早已辟谷,用不着吃这些,他和三师兄年龄相仿,每顿饭都排排坐吃得很香。他们的饭食有时候是师尊做,更多时候是大师兄来做。没想到过了快三千年之后,这一幕又再次重演了。 灵力损耗如此之大,到底值不值,文北言不需要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为了大师兄,无论何时,都是值的。 第95章 黑猫-1 端午节之后,卓斯弈放了文北言几天假,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并特意嘱咐,不许用小纸人化身敷衍他。 “说起来我还没教训你,你有事为什么不直说,为什么要弄个纸人化身?能瞒过别人,难道还能瞒过我吗?” 文北言不好意思的说:“我是怕告诉了你,你不答应,只好瞒着你去了。” 卓斯弈严肃的说:“我就算三魂受损,又不是马上会死;但是你去虎口夺食,以身犯险,修为又还没有恢复,搞不好就横死当场。孰轻孰重你不会分辨么?” 文北言乖乖的低头挨训,卓斯弈看他这样子,想到他大伤初愈,又心软了,温言软语的安慰说:“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那都是不掺假的。但是如果让我用你的命换我的命,我也是绝对不会干的。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我才不喜欢什么牺牲自己拯救别人,不管是自己的命还是别人的命都不行。” 说着,他又为文北言倒了杯牛奶,说:“这次干得很好,以后不许了——纸人化身是你远程操纵的么?” 文北言点点头,乖得就像最温顺驯服的猫儿。 卓斯弈又自责起来:“那,我中途问你那些问题,是不是打扰你了?” 文北言:“还好。” 卓斯弈心疼的看着他:“当时情形很危急?” 文北言又带着安抚的意味笑了笑:“还好。” 卓斯弈假凶的板起脸:“你就只会说这一句么?” 文北言忍俊不禁:“真的还好,我知道分寸的。那些争夺端午正阳的,都是些三四百岁的后辈,不过人多而已,哪里能对我造成损伤,你太操心了。” 卓斯弈恨铁不成钢,十分戏剧化的把抱枕往沙发上一扔,说:“你就作!放你一个星期的假,在家好好吃好好睡,我给你安排吃的,你不许动手。” 于是,星期一的早上,当文北言醒来时,2602里就只剩了他一个。 打开手机一看,高层群里卓斯弈下了通知,文总身体不舒服,请假一个星期,你们不要去烦他,让他好好休息。所有相关的项目都停下来,实在不能耽误的,直接向我汇报。 这条微信本来没什么,但是同事们的反应,就让人感到啼笑皆非了。 相熟的同事问他:“你怎么得罪老板了?他从来没有说话这么狠过。你别跟他犟,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都依他的就好了。” 还有特别贴心的同事,例如市场部的孙姐——她已经升主任了——说:“你是养子,又不是他亲弟弟,你可一定要小心分寸,别过线。丰元终归是他家的,你尽力就行,别太鞠躬尽瘁了。累死自己不说,还吃力不讨好。” 文北言只好给卓斯弈发微信:“你别在群里这么说话,别人还以为我惹到你,被你打入冷宫了呢。” 于是卓斯弈又在群里发了一条:“文总只是身体不舒服,暂时休息一个星期,工作安排和分工没有任何变化。他暂时不会来公司,但是如果有拿不定主意又非常紧急的工作,可以向他请示。” 文北言简直无语了,你这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让人听哪一条啊? 卓斯弈虽然吩咐下去了,但大家掂量着,不知道真假深浅,还是不敢来贸然打扰。文北言躺了一会儿,爬起来修炼,没多久,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标注是“快递送餐”,电话里,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小哥哥说,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请开门拿一下。 文北言开门一看,只见一个秀气的青年,身高和他相仿,黑发长而茂密,刘海快要遮住眼睛,瞳孔黑里居然闪着绿色的光,黑色的工作服上绣着店名:“黑猫之家家常菜。” 青年把打包袋递给文北言:“您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 文北言微微一笑,瞳孔里一抹紫芒掠过,青年头上就出现了一对尖尖的耳朵,屁股后面一条长长的尾巴也现了形。 他啊的一声,先是捂头,紧接着又去捂屁股,但只有一双手,捂不过来,十分尴尬。文北言笑了笑,说:“别捂了,在本座面前不用装。” 那青年活像被逮住偷鱼的小猫,可怜兮兮的问:“斗胆问一句,前天晚上引发全城灵力乱流的那位大能,就是尊驾你吗?” 文北言笑而不答。 从饭菜的包装来看,和昨天那一桌子加一茶几外卖里,被他挑出来的那碗饭和那盘杂菇炒苦瓜是同一家出品的。卓斯弈看来是用了心,记下了昨天他的选择。 文北言问:“你叫什么名字?这店是你家开的,还是你只是在那里工作?” 青年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叫于小舟,店就是我家开的。尊驾是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么?” 原来是同道中人开的店,怪不得灵气格外丰盈。 文北言又问:“店里的食材,是你们在外采购的,还是自家出产的?” 于小舟说:“都是自家出产的,我家世代居住在城南明月谷,米是大伯家种的,菜是三叔家种的。我爸妈身体不太好,养了几头猪,种了些果树,有橘子有橙子有李子,疏于打理,收成也不好,就开了个农家乐。农家乐生意也不太好,我和妹妹仗着自己有点缩地成寸的本事,就想着上了外卖平台,我们自己送餐。” 文北言满意的点点头,说:“这样,这个星期,每天给本座送一顿午饭和一顿晚饭。菜色你们自己定,我先把饭钱给你。” 于小舟诚惶诚恐的摆手:“不了不了,尊驾太客气了,还是吃完再给钱。能为尊驾送餐,小的,小的荣幸之至……” 文北言打断他:“叫我文老师就行。” 于小舟马上改口:“文老师太客气了,文老师看中我家的饭菜,这是无上的荣幸……我给您看菜单!” 他说着,翻出了手机里的一张图,递给文北言:“您看看晚上想吃什么,您订了,晚上我给您送。” 文北言看他的手机,他却忍不住对着文北言左看右看。突然,他眼睛微微睁大,无声的‘啊’了一声。 “请问,”他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是不是,就是那个预言3月下雪的文老师啊?” 第96章 黑猫-2 文北言笑了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于小舟忙信誓旦旦的保证:“我知道了,我不会多嘴瞎说的。文老师尽可以放心。晚饭6点送到可行?” 他明明是跟文北言身材差不多的青年,大概是因为他圆圆的眼睛和浓密的刘海,总给人一种稚气未脱的感觉。文北言问:“你多大了?” 于小舟:“我刚化形不久,还不到100岁。” “怪不得。” 文北言温柔的笑着,手在他头上一拂,就把他的耳朵收了进去,又在他后腰轻拍了一下,尾巴也消失了。 于小舟连连鞠躬:“谢谢文老师。” 文北言问:“你整天送外卖,还有时间修炼么?” 于小舟不好意思的笑了,说:“其实,我家生意也不太好,外卖并不太多。文老师一次订一个星期的饭,就是我们的大主顾了。您不用上外卖平台点了,就直接跟我预定就行。从下次开始,每餐都给您送一个饮料。” 说着说着,他搓着手,眼睛越来越闪亮,仿佛面前的文北言是金子做的一样。 难道这只猫还是只贪财猫? 文北言拍拍他的肩膀:“去,晚饭6点半送到就行。” 于小舟连蹦带跳的走了,文北言关上门,给卓斯弈微信:“外卖收到了。我已经跟他预定了晚餐,你不用点了,回来就有吃的。”卓斯弈回了个ok的图标。 文北言又问:“你昨天是怎么搜到这家店的?” 按道理来说,黑猫之家生意不太好,在外卖平台上权重不会高,肯定不会出现在搜索的前列,那卓斯弈是如何搜到他们这家“黑猫之家家常菜”的呢? 卓斯弈:“一打开就是它,我看介绍说的也是绿色蔬菜,家常口味,就想试试。” 文北言也打开外卖平台来看,就像卓斯弈所说的,黑猫之家排名非常靠前,大约在第三还是第四的位置,第一屏就能看到他家。 但非常奇怪的是,和其他排在前面的店铺不同,其他店铺的介绍里,都有“在xx类别销售第x”的说明,在热门单品上,也有“xx区30天销量排名第x”的介绍,同时还能看到30天内的销量。但黑猫之家一没有店铺排名,二没有品类排名,最奇怪的是,30天内的销量也都很可怜,只有个位数,和其他家动辄几十上百的完全不能比。 文北言之前是干市场推广的,自然也懂得,黑猫之家出现在这个位置,和他的店铺权重完全不匹配。他是怎么办到的呢? 卓斯弈心里惦记着文北言,下午提前跑了,到家还不到6点半。在2602门口,他掏出钥匙开门,一个没握住,钥匙落到了地上。 就在他弯腰捡钥匙的那一个动作之后,他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穿一身黑衣的青年人,刘海偏长,眼睛漆黑深邃。卓斯弈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本能的警惕,开门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青年被他的目光刺得畏畏缩缩的,怯生生的问:“请问,你是和文老师住一起的么?这是他的外卖。” 大概是他黑色衬衣上“黑猫之家家常菜”几个字的作用,卓斯弈的防备降低了,点点头,伸手去接。 但他们俩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手将碰未碰、即将要碰上的一刹那,一道金光突然自两人的手上炸开。 暗火鳞的波动从极近的地方传来。 文北言抬起视线,客厅的墙、隔壁的墙就像透明的一样。 他清楚的看见,在走廊里、家门外,卓斯弈警惕的看着身边头上竖着猫耳,身后还有尾巴摇着的青年人,而青年则又紧张又惶恐,如果不是提着外卖盒子,只怕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恨不能转身就逃。 文北言一边放开威压,一边打开了门。 他对卓斯弈露出微笑:“你回来了?这么早?”说着又转向于小舟:“你挺准时的嘛,给我。” 卓斯弈警惕的眼神稍稍放松了些。 文北言上前,一只手接过外卖盒,一只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猫耳朵和尾巴就缩了回去。 “功夫不到家,还要好好修炼啊。” 于小舟头点得如同捣蒜:“是的,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修炼的。” 文北言拍拍他的胳膊:“去。” 于小舟像来时那样突兀的一晃眼就离开了,文北言对着他离去的方向欣慰的笑了笑:“缩地成寸练得倒还不错。” 他们进了门,文北言把经过简单讲了一遍,卓斯弈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家的饭菜灵气格外充盈一些,原来是你的同道,也就只有你才能一眼把他给认出来了。” 文北言说:“凡人肉眼凡胎,只能看到包装多华美,图片多夸张,能透过表象看清内在的有多少呢?他家的材料,是真正的绿色有机,烹饪的手法,是真正的保留食物的本味,一般人就算认得材料,被添加剂给糟蹋了的味觉,也吃不出它的好。” 他从打包袋里拣出一个手工灌装的饮料瓶,里面黄澄澄的,看起来像橙汁。文北言摇了摇瓶身,递给卓斯弈。 “这是他们送的,新鲜现榨的橙汁,可能不太甜,你尝尝?” 他们坐下来一起吃饭,文北言又说起了黑猫之家不符合常理的出现在外卖平台搜索结果前列的事,卓斯弈一拍手:“好说,洛渊懂这个,直接问他就好。” 他拨通了电话,把问题向洛渊倒出来,洛渊在电话那边操作一番,说:“我看不到你们说的那个商家。” 卓斯弈:“难道首页是是根据大数据抓取的,每个人都不一样?” 洛渊:“有可能。但是,你们以前搜过类似的单品或者店铺么?” 不仅卓斯弈没有,文北言也没有。 电话那边一阵嘈杂,之后洛渊又说:“我让我妈刚安装了这个app,打开来也没看到这个店铺。” 这更让人奇怪了。 事有反常必为妖,文北言直觉这个事情不简单。于是,第二天中午,在于小舟来送餐的时候,他主动提出了这个问题。 于小舟踌躇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说:“我也不知道。” 文北言提高了声音:“真不知道?” 于小舟笑得敷衍,说话也心不在焉:“我要是知道这其中的关窍,我们家的生意还能这么不好么?文老师您自己也看了,好多菜色30天内只卖出不到十份,我倒真希望能有什么办法,让我家的生意好起来呢……” 文北言不动声色:“既然这样的话,要不要本座帮你?” 第97章 黑猫-3 文北言既是能呼风唤雨的大能,又是丰元的高管,他提出要帮一个小饭馆的忙,99的人都不会拒绝。 但于小舟却吞吞吐吐的,犹豫许久,问道:“这个,您想怎么帮啊?” 文北言爽朗的一笑:“本座想让你家负责丰元的食堂,每天做好了送到公司,作为福利午餐,提供给员工。每周五还提前预定包子馒头什么的,能行吗?” 承包食堂一直是肥缺中的肥缺,向来都是被领导的小舅子老板娘的大姑子这种关系户霸占,现在文北言主动提出让他们来负责,普通人都会高兴得一跃而起,满口答应。 于小舟搓了搓手指,依旧有些迟疑,问:“员工有多少人?每天要做多少啊?” 文北言:“总部有员工500人左右,不过有可能有人不在公司吃,保守一点,400人肯定有。” 于小舟搓手指搓得更用力了:“那就没时间送外卖了……” 文北言哑然失笑:“每天最少400单,还不够,还要挣外卖的钱吗?” 于小舟自知失言,忙解释说:“不是,我是说,那个我还要跟我爸妈商量一下,这是件好事,谢谢文老师,我晚一点商量好了回复您!” 他说完,连连道谢,而后连蹦带跳兴高采烈的走了。 然而,在那天之后,文北言却再没见到于小舟了。 第二天中午送饭的是一个小姑娘,娇憨可爱,年纪看起来不大但发育得很好,胸大腰细,很是纯欲的感觉。只是她不太有精神,大大的杏仁眼,眼角却垂着,很是惹人怜爱。 她送餐的时候很有礼貌,乖巧的双手递上,说:“文老师你好,我是于小舟的妹妹于小船,今天我来给您送餐。您看晚上想吃什么,直接告诉我。” 文北言迅速点了三样,随口问道:“你哥呢?” 于小船不易撅了噘嘴,这让她看起来有一种不自知的楚楚可怜。她说:“不知道。” 文北言正准备关门,停住了,问:“不知道?他出门没跟你们打招呼吗?” 于小船说:“没有。他昨天晚上打烊之后说有事就出门了,我出门之前还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微信也不回,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猫虽然在夜间活动比较多,但野猫都有很重的领地意识,而且于小舟年纪很小,刚化形,跑到不认识的地方去的几率不大。 文北言问:“你们家附近都找过了么?会不会掉进哪个山洞困在哪棵树上了?” 于小船说:“文老师,我们都不是小猫了,再说,我家附近的一草一木,连我都摸熟了,更不要说他了。” 文北言又问:“那本座昨天说,想让你家承包我们集团食堂的事呢?” 于小船睁大了眼睛:“他没说啊!” 文北言又把大概的条件讲了一遍,说:“这样,让你家长辈直接来谈。至于你哥,本座给你一只传信口哨,如果需要本座帮忙,直接吹响口哨,一边吹一边在心里默念要告诉本座的内容,本座就能知道了。” 于小船千恩万谢的接了口哨去了。 当天下午,于家父母就主动联系了文北言,文北言拉了个群,拉了行政部经理进来,直接通知他们去落实。 吃饭的问题是落实了,但后面直到文北言休完假之后上班,都没有再见到于小舟,问了于小船好几次,回答依然是“不知道”,到最后于小船叹了口气,忧伤的说:“我们已经报了警了,但是我爸爸说,猫妖的命就是这样的,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这话就是差不多放弃了。 文北言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不,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活了一百多岁,好不容易化形了,说放弃就放弃了么? 于是他之后偶然在公司里感觉有妖气,就立刻展开威压。 当时他在等电梯,随着阳神真君的威压展开,日光灯都闪了闪。接着,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两个面色煞白的人。 一个是他见过的于小船,另一个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成年男性,想来应该是于小舟和于小船的爸爸了。 文北言站定,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于小船主动打招呼:“文老师!”她今天穿着一套粉红的小裙子,看得出特意打扮过,淡淡的妆,头发也卷成了慵懒可爱的大卷,虽然被威压压制得有些难受,但明艳活泼还是掩饰不住。文北言本来是有些端着的,现在看到她,会心的笑了笑。 于小船身边的男性向文北言伸出手:“文总你好,我是小船的爸爸于千里。” 文北言矜持的和他握了手,主动问道:“小舟回来了吗?” 于千里惋惜的叹了口气:“没有。” 作为一个孩子失踪的父亲来说,这反应太平淡了。 文北言正想说什么,行政部的员工过来了。承包午餐是他们部门负责,他们是看到于家父女和文北言在聊天,主动过来招呼的。 文北言有自己的事,不参加他们讨论细节,在离开之前,于小船回头,颇富深意的看了文北言一眼。 这一幕刚好被行政部的员工看在眼里。 文北言回自己办公室,大半个小时之后,于小船就摸了过来。 文北言当时正和周幼龄在谈工作,看见于小船一路走一路问,忙敲敲玻璃,叫她赶紧进来。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看着这个娇嫩的、仿佛春天新抽的嫩芽儿一样的小姑娘像泥鳅一样,呲溜一下钻进了文北言的办公室。 于小船手里还捧着一杯奶茶,她把另一杯没有开封的放到文北言面前:“文老师,请你喝。” 文北言含着微笑接过,放到一边——他大伤初愈,并不想沾这个——为了掩饰,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白水:“你爸呢?” “我说想玩一会儿,让他先回去了。” “那你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于小船不知不觉又撅起了嘴。 “我哥的失踪不简单,但是,我没有证据,又说不清楚,只能来找你了。” 文北言警惕的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说?” 于小船开口之前,下意识的望了望玻璃隔断外的其他人。文北言主动起身,把百叶窗帘拉上了。 尽管如此,于小船还是尽可能的压低了声音,说:“其实,我妈妈病了,病得很严重。然后,我们遇到了一位高人。” 第98章 黑猫-4 文北言现在听到“高人”两个字就条件反射的皱眉。 “他长什么样?” “我见过,但是,我记不清了。” 于小船回想着,眼珠滴溜溜的转,苦恼中又带着憧憬。 “我只记得他很帅,很有说服力,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可以相信。但是你要问我他到底长什么样子,眼睛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脸是方是圆,我又说不上了。” 摄心术。 文北言曾经向汪红询问过,那个指点他魂魄脱体的高人长什么样子。汪红的印象比于小船还模糊,什么都记不得,什么也说不出。 这个高人还真是不愧被称为“高人”,不光修为了得,还警觉异常,一路走一路清除痕迹,让人抓不到把柄。 “这个高人救了你妈妈?” “他说有办法救妈妈,但是具体怎么救我不知道,他是和我哥我爸商量的,后面的事也是他们去办的,我就是帮忙。” 文北言追问:“他们商量的结果是什么?” 于小船:“他们加入了漂亮伙伴外卖平台,我爸做饭,我和我哥送外卖,签的就是漂亮伙伴app。” 文北言沉忖,怪不得于小舟当时会说“没时间送外卖了”,他如此执着于外卖,原来是这个原因。 只是,为什么是外卖呢? “在开始卖外卖之后,你妈妈的病好了吗?” 于小船回忆道:“不是一下子就好的,而是慢慢的开始有起色。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文北言:“你爸爸和你哥有没有透露,你们这个外卖要做多久?” 于小船:“我问过,我爸说,情况好的话,最少半年,我妈妈就能恢复,但是如果情况不好,可能要延长到一年甚至两年。算到现在,已经做了四个月了。” 这件事太奇怪了。 如果说开店送外卖就是治病救人的交换条件的话,通过它,这个所谓的“高人”能得到什么呢? 念及此处,文北言的语气严厉了起来:“你们送的外卖里,除了饭食,还夹带了别的东西吗?” 于小船手摆得像电风扇的转页:“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家的外卖虽然包装简单,但是都是用自家出产的原料做的,不得已需要外购的原料,也都经过精挑细选。入口的东西,一个不好会出人命,订单清清楚楚,到时候谁都跑不掉,孰重孰轻我们分得清的!” 她一张小脸吓得煞白,语速都提高了一倍,不像是撒谎。 既然不是在外卖本身,那还有什么可图的呢? 文北言的脑子里,就像黑暗中遥远的地方亮起了一盏灯一般,突然一亮。 卓斯弈和他能看见黑猫之家出现在漂亮伙伴外卖界面的第一屏,但洛渊的手机显示的却是另外的内容,这真的是大数据抓取的结果吗? 还有,卓斯弈和于小舟接触时那一道炸开的金光……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文北言的脑海里渐渐成型。 “你哥失踪的当天,有没有跟你爸爸提出,不想做外卖了?” 于小船不太肯定的说:“我听他提了一句,但是他们俩没多说。” 文北言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操之过急。他说:“这样,我先看看你妈妈,看一下到底是什么病,能不能治好,然后再来解决你哥失踪的问题,你看怎么样?” 于小船万万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承诺,她睁大了眼睛,头上都快冒星星了。 “文老师……真的么?”她扑到文北言身边,就好像猫儿一跃跳上主人的膝盖,“你真的愿意帮忙么?你这样伟大的仙师,居然肯帮我们这样毫不起眼的猫妖的忙,我,我,我……” 最后的三个“我”之间的连音,听起来像猫儿叫,文北言看着这个憨态可掬的小家伙,又忍不住笑了。 “你可别太感动,耳朵和尾巴出来了,会把秘书小姐们吓一跳的。”他微笑着提醒,“我现在要上班,你加一下我的微信,把地址发给我。我送你的哨子还带着么?” 于小船从包里摸出哨子给文北言看。 文北言温柔的说明:“这个哨子名叫予晓,你一定要随身带着,有紧急的、不方便用微信传递的消息,可以通过它来传递。它发出的声音只有我能听见,遇到危险也可以用,不用担心打草惊蛇或者暴露自己。记住了没?” 于小船满脸崇拜,点头如捣蒜。 “那就好。”文北言吩咐道,“你先回家,我下班之后直接去你家。” 于小船满怀感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她每次回头,都能和目送的文北言的目光撞上。等到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被迫旁观自家盛世美颜的青年才俊高管和明艳娇憨美少女亲密互动了半天的秘书小姐们终于按捺不住,八卦魂一个个爆发了。 等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八卦终于传到了卓斯弈那里。 “你说什么?” 行政部经理笑得一脸暧昧:“文总女朋友,那个,我是说,文总介绍的这个商家承包食堂福利午餐的价格还是比较优惠的。” 卓斯弈翻回合同首页看了一眼,乙方明明白白的写着“黑猫之家家常菜”。 “阿言的女朋友?你们在说谁?” 行政部经理的表情迅速戏剧化起来:“卓总你不知道?就是这家的小女儿啊。谈完合同之后,小姑娘去找文总,整个总裁办狗粮都吃撑了!” 卓斯弈又看了眼那几个清楚明白的字——“黑猫之家家常菜”——说:“不可能,阿言怎么可能跟她谈恋爱呢?” “他们可亲热了!那小姑娘还给文总带了奶茶,他们说着话,女孩子就差爬到文总腿上去了!看起来非常熟的样子,您真的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 卓斯弈板着脸,把笔拍在了大班台上。 “合同你给他,让他来找我签。” 行政部经理自知失言,一脸自求多福的出门左拐,大气都不敢出的把合同交给文北言,说,卓总请你亲自去说明。 文北言很是诧异,卓斯弈这又是怎么了? 他整束衣装,恭恭敬敬的带着笔和本子,夹着合同,先请周幼龄通报,经过允许之后才进了总裁办公室。 “卓总,”他恭恭敬敬的说,“秦经理说合同需要我来说明,请问是哪里有问题?” 卓斯弈看着他,一股闷火慢慢蹿上心头。 “你跟我说实话,她是不是你女朋友?” 第99章 黑猫-5 文北言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 “你说于小船?她不,我,谁跟你说她是我女朋友啊?” 卓斯弈:“你就说是不是?” 文北言都被这人气笑了:“如果是呢?” 卓斯弈顿时被噎住了。他原本也是半信半疑,心里还是不大相信,只是这么多人传他却毫不知情,他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疏离感,非常不爽。他质问文北言,就想听他说几句掏心掏肝的话。哪知道这人居然反问起他来了。 然而不知为何,这一幕场景又让他感到熟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就像夏天夜晚耳边的蚊子嗡嗡一样,一直在撩拨着他的神经。 他突然生出了一种预感:如果继续问下去,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久前文北言满身血污披头散发倒在他面前的模样又浮上心头,他大脑在爆炸和冷静之间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了冷静。 卓斯弈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是的话,下次把她带回家给爸妈看一下,这样我和洛渊就都可以安静一段时间了。祝福你们,来,合同给我签。” 文北言立刻就跪了。 大师兄这样,他哪里招架得来! 他忙恭恭敬敬的、甚至低三下四的解释:“她不是我女朋友,从前我们也就是她给我送外卖的关系。她哥哥——就是在你面前露出过耳朵和尾巴的那个年轻人——他失踪了,家里人找了,也报了警,但还是没有消息。今天她和她爸爸一起来公司谈合同,谈完之后,她主动来找的我。老天作证,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她送我的奶茶我都没动,如果你想喝,我就送给你。” 卓斯弈没想到一服软居然有奇效,架子立刻又端起来了:“拿来。” 文北言一溜烟跑出去,双手捧着奶茶,狗腿的奉上:“师兄请用。” 卓斯弈接过奶茶看了一眼,嫌弃的说:“芝士奶盖红茶无糖?一点儿也不懂你的口味!你什么时候喝过无糖的了?你不都是要吃甜的吗?她一点儿也不懂你。” 文北言马屁拍得山响:“师兄说得对!所以你看,我根本就没动,吸管都懒得插!” 卓斯弈打内线电话把周幼龄叫进来,把奶茶递给她:“来,送给你了。” 周幼龄看了一眼也嫌弃起来:“我在减肥,咖啡都只喝黑咖啡,喝这一杯,一天不用吃饭了。” 卓斯弈目光一瞥文北言,言下之意是,看,我的秘书都不喝! “那你看谁不减肥就给谁,文总是绝对不会喝的。” 文北言赶紧点头。 周幼龄一脸“服了我老板”的表情,捧着御赐的奶茶出门去了。 把大师兄哄开心之后,文北言终于找到机会讲正事了。他把前因后果简单介绍了一遍,又说:“我怀疑那个出主意的高人,在漂亮伙伴外卖平台的程序里做了手脚,有灵力的人才能看到黑猫之家那个店铺,然后通过他们点外卖这个行为,来对他们进行定位。” 看卓斯弈若有所思的模样,文北言生怕他产生什么想法,又解释说:“其实你本来就有灵力,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卓斯弈抬起视线:“你知道?” 文北言小心的选择着措辞:“我也是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才发觉的,而且我也没有找到引导你的灵力像普通修士一样运转的办法,为了避免你多想,就一直没说。” 卓斯弈理解的点点头:“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这下轮到文北言吃惊了。 卓斯弈心里涌起了强烈的成就感和自豪感,他说:“就在端午那天,你昏迷的时候,我身上突然起了一层金光,我当时就知道,我也不是凡人。” 文北言对当天的事情心里有数,但是他没想到,卓斯弈能一直隐忍着不说。他满怀感激的说:“你为什么一直不提呢?” 卓斯弈下意识的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我也怕给你造成困扰啊!” 这个动作好久没在他们俩中间出现过了。文北言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6岁。 卓斯弈问:“你觉得那个幕后黑手,通过外卖平台定位有灵力的人群,目的是什么?” 文北言摇摇头:“不知道。所以我要去看望一下于小舟他们的妈妈,看能不能再多套一些话出来。此外——”他面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十分乖巧的说:“我还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能不能再麻烦一下洛渊,他懂技术,让他帮忙查一下这个定位到底是怎么实现,其中又有什么蹊跷。可以吗?” 卓斯弈主动起身,把文北言按在班前椅上坐下,然后掏出手机给洛渊打电话。 他开着免提,三个人都能听到电话。卓斯弈三言两语解释完原因,说:“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目前我和阿言还没遇到什么,但那也是因为阿言凶悍,别人不敢轻易动手。” 文北言听得直摇头,我又不是什么野生动物,为什么要用凶悍这个词? “但是你爸爸之前的事你也知道,万一他哪天不小心用了,有人对他下手,他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洛渊一叠声的附和:“我回去就把我爸妈的手机检查一遍,再嘱咐他们绝对不准点外卖!” “还有,”卓斯弈加重了语气,“帮我们看看,外卖平台的程序里到底有什么蹊跷,能做到吗?” 洛渊十分殷勤:“我先试试,如果我搞不定,我就去找个计算机学院的来看。” 卓斯弈对文北言献宝一般的挑了下眉:看,你的哥哥们多能干。 文北言做了个佩服的手势,又补充说:“我之前给你爸妈的佛牌、手串,你可一定让他们戴好不要摘下来啊!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晨练、跳广场舞,都绝对绝对不要摘啊!” 洛渊:“知道,那是我家阿言亲自开光祝祷过的宝物,外面买都买不到。其实,自从你几次预言成真之后,不消我说,我爸妈就片刻不离身了。” 约好了这边,文北言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出发去了城南明月谷。 明月谷这边沿途有许多的采摘园,夏天摘葡萄,秋天摘桔子,冬春摘草莓、橙子等。现在阴历5月阳历6月,正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今天又是工作日,因此,大多人气冷淡。 文北言照着地址,落在了一座四层的小楼前。小楼周围是大片的果园,还有个葡萄园,大门掩着,收拾得规规整整,果园后面远远的还有一片鱼塘,这个时候居然还有戴着草帽的客人坐在小马扎上钓鱼。招牌灯箱和屋顶霓虹灯上的猫咪图案都十分醒目,名字是“老于农家乐”。 第100章 灵蛭-1 文北言索性四处看了看。 采摘园里,葡萄已经结了果子,再等一个月就会累累垂实;青青的橘子和橙子悬挂在枝头,饱满圆润,收成也是可期。再往后面,地势平坦,是大片的菜地和稻田,一片绿油油的。在稻田中间还点缀着几个荷塘,已有小荷冒出尖尖角了。 此外,在东南方向,一排瓦舍里还养着猪,数一数有30多头。 这哪里是生意不好,规模铺这么大,明明是好得很。 而且,从城南郊区往市里送外卖,这生意怎么看怎么不划算。就算用缩地成寸的法术,消耗的灵力和能挣到的钱相比,也不成正比。 这个外卖,果然有蹊跷。 文北言心里多少有了点数,又回到小楼前面,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看起来40多岁的女性,穿着家常衣服,头发随意的扎了个马尾,虽然看起来不太有精神,但能看出骨子里还是位美人。文北言不等她问,就主动自我介绍:“我是文北言,我找于小舟的妈妈。” 女人呆了呆,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闪出光芒来:“你……您是文老师?” 文北言点点头。 女人回头往屋里望了望,说:“我老公还没回来,您请进。” 她一边把文北言让进屋,一边叫着女儿的名字:“小船,文老师来了,快去做饭。” 一只黑猫从后面的楼梯间蹦出来,身姿矫健,两三下蹦到他们面前,在最后一跃里从猫化成了人。她依旧是下午的打扮,上来就亲热的往文北言跟前凑,说:“文老师你真的来了?你先坐,我给你倒茶,我给你做饭!” 下午还不觉得,但经历了卓斯弈的“兴师问罪”之后,文北言现在是真觉得她的领口有些低。他不露痕迹的拉开两人的距离,说:“我先看看你妈妈的情况。” 于家兄妹的妈妈王慧的症状是严重的头疼,头疼导致她难以入睡,有气无力,严重时甚至连人形都不能保持。这毛病是这一两年间才有的。 文北言以灵力探入,各处灵脉里都有或轻或重的阻塞,头顶镇宫更是蒙昧不通。 这又是件奇怪的事了。 文北言问:“你是本地猫吗?” 王慧说:“本地的猫妖都姓于,我是外地过来的。当时年轻,刚化形不久,做事情没分寸,遇到厉害的道士,被打得现了原型,躺在路边等死。结果被好心人捡回家救活,后来被本市的另一个好心人领养了。那是位老奶奶,我陪到她寿终正寝,才出来自己过。后来遇到了老于,就跟他在一起了。” 既然是修炼到已经化形的猫,灵脉不可能又阻塞,一定是后来的因素影响。 文北言问:“你这毛病是怎么来的,或者说,有可能是什么造成的,你仔细想过没有?” 王慧摇摇头:“这个我还真想不出来。不过,老奶奶去世之后,她的儿女把房子卖了分钱,东西能处理的都处理了。我不是名贵的品种,儿女都不要,就把我扔了。我一时没有地方可去,又跟人在一起住惯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是比较困难的,也曾经蹿到别人家里去偷过东西吃。如果有问题,可能就是那段时间,不小心吃了不该吃的。“ 即便如此,那也是100年前的事了。就算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也没有过了100年才起效的。 文北言又问:“最近呢?最近两三年之内,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王慧不好意思的笑了:“真没有。老于挣下了这份家业,我跟着他,每天不是在田里忙,就是在农家乐里忙,吃的用的都是家里自己的,十天半个月也难得出门一次。” 生活轨迹里找不到线索,就只有再仔细查看病灶了。 文北言再次细细的探查王慧的灵脉,在淤塞之处以灵力仔细摸索。 王慧的灵脉淤塞十分严重,特别是头顶镇宫之处,连探查的灵力想要穿过都非常困难。淤塞到如此地步,灵力流通不畅,不头疼才怪了。 但是如果去医院看病,现代仪器又探查不到灵脉,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到病因的。 文北言引导着灵力在王慧灵脉中穿行,不知为何,感觉越来越稀薄,放出的灵力,仿佛是被什么吸收了一般。 他觉得蹊跷,加大了灵力再探,灵力在王慧灵脉中游走半周之后,突然手指一捻,将一个逆着灵流想要流入他灵脉的东西捏在了指尖。 “好大的胆子。” 一道紫焰腾起,一个米粒大小烧焦的蚂蟥一样的东西落在了他的手心。 王慧也吃了一惊,忙凑上来看。 文北言略略端详,将那玩意碾成了粉末。 “你的灵脉中生了灵蛭。你灵脉淤塞,都是由它造成的。” 王慧惊愕的捂上了嘴:“我听都没听过。” 文北言神色淡淡的,仿佛手上沾了脏东西一样拍了拍手,说:“你没听过不稀奇,这玩意极其冷僻,知道的人很少。古代一个国祚短暂的王朝曾经用它来对修士处刑,也曾经被用在殉葬的人身上。” 他说着,起身环顾四周,说:“灵蛭只能生活在灵力中,在其他的环境中,卵无法孵化,成虫也无法生存。它可以通过口服进入体内,只要这人没有灵力,虫卵也不过就是在他的体内自然死亡,然后转一圈就被排泄出去了;但是如果这个人有灵力,虫卵就能孵化,成虫也能迅速在灵脉中寄生,并继续产卵。” “它吸取你的灵力,让你虚弱,有气无力,所以你有时甚至不能化形;它不断的产卵,一代接一代,尸体堆积在灵脉里,淤塞了灵脉,就造成了你的头痛、难以入眠,你的虚弱又会将症状放大,恶性循环,越来越严重。” 王慧紧紧的跟着他,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 “这个……能治好么?” 文北言检查过一楼,又上楼查看。于家一层楼有六间房,四间都支着大大小小的餐桌,就农家乐来说,规模算挺大的。剩下两间,一间是卫生间,一间是厨房,楼梯设在卫生间和厨房正对的地方,楼上三层分别是夫妻俩、儿子和女儿生活的居处,其中于小船在楼顶。 文北言不动声色的走过二楼,在三楼于小舟的房间里停了下来。 “治当然是能治好。”他神识放开,深入房间的每一处细微之所,“不过我倒是想问问,那个高人,他是怎么治的?” 第101章 灵蛭-2 王慧说:“他给我喝一种药,每个星期一瓶,味道很难闻,但是喝下去之后的几天,头不会疼,晚上也能入睡。” 文北言问:“你现在手里有吗?给我看看。” 王慧为难的说:“我昨晚刚喝了。药是昨晚直接送上门的,瓶子还在,我拿给您看。” 她说着,登登登的下楼去了,转身上来的时候,带着一个两寸高的褐色玻璃遮光药瓶。 文北言用纸巾隔着接过药瓶,先迎着光看了看,又拧开盖子,闻了下里面的味道。 他不动声色的阖上盖子,把药瓶还给王慧,说:“这个药以后不要喝了。我能治好你,只是会难受一会儿,能不能忍?” 文北言预言扬名在先,实力威慑在后,早就是人人心中高山仰止的大能。他说可以治,自然是极有说服力的。王慧攥紧了药瓶,坚定的点头,说:“能!我相信文老师!要多久?现在可以吗?” 文北言正要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蹿上来,于小船出现在门口:“妈,文老师,吃饭了。” 围裙把于小船的身段衬托得格外窈窕,她的声音甜美温柔,听了简直要把心都融化。文北言对她笑了笑,说:“饭就不吃了,先给你妈妈治病。你爸爸在家吗?” 于小船说:“我爸和人谈事,说要晚点回来。” 不等文北言问,王慧先问了:“谈什么?” 于小船:“就是承包丰元员工福利午餐的事,我爸说我们人手不够,另外每天配送也来不及,他要租个场地,再招几个人,还要买点设备。以后周一到周五忙丰元的事,周末再搞农家乐,不闲着!” 王慧埋怨道:“那你爸还休不休息?累坏了可怎么办?” 于小船笑眯眯的:“我也跟他说了,但是他说给老婆孩子挣钱不辛苦,还说以后我们要搬去城里住大房子,顿顿吃海鲜。海里的鱼哦!” 王慧被女儿逗笑了:“当着文老师,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文北言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意,说:“我为你妈妈治疗的时候,你为我们护法。如果你爸爸回来了,发现治疗过程很痛苦,你一定要说服他,不要打断我们。能做到么?” 于小船连连点头:“我能!” 开始之前,文北言再次友情提示:“可能会非常痛苦,熬过来就好了,你能忍吗?” 他西装革履,文质彬彬,话音温柔而亲切,唇边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很有点斯文败类的意思。王慧稍稍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文北言又笑了笑,笑容消失之时,一个移空阵一道隔音咒瞬间同时展开,他抓住王慧的手,掌心相对,灵脉相通,文北言一道极其强劲的灵力注入,随着灵力,紫焰也被灌进了灵脉。 王慧的惨叫在压抑了几个呼吸之后断断续续的、乃至控制不住的爆发了出来。 于小船在移空阵外,虽然能看见妈妈痛苦的表情,但却听不见惨叫。她只看见妈妈痛苦得涕泪齐流,尾巴和耳朵都露了出来,黑色的皮毛时隐时现,实在是痛苦至极。而文北言微皱着眉头,紧紧的攥着妈妈的手不肯放开,威压外放让她直感到喘不过气。她又着急,又慌,又不知道该怎么才好,看着看着也跟着哭了起来。 文北言完全没有精力分心去关注于小船。他的灵力强悍无比,此刻,正小心翼翼的以灵力牵引紫焰,焚烧王慧灵脉中的灵蛭。这需要极其的精细和耐心,一个控制不好,王慧可能灵脉全毁横死当场。而他一边焚烧,一边还要留心,避免灵蛭逆着灵流钻进他的灵脉里。 说起来,这也是他灵力强悍的副作用。寻常人等,灵流根本不足以让灵蛭存活,更不用说接着灵流进入他人的灵脉了;但文北言灵力滂湃精纯,即便他控制得极其细微,也足以供养灵蛭,因此才有了这一等麻烦。 文北言耗费了半个多小时,才将王慧灵脉里的灵蛭以及虫尸清理干净。结束时,他头上渗出了薄薄的汗,气息也有些乱。王慧更是汗透重衫,一结束,就虚弱的瘫软在了床上。 文北言赶紧从床上跳下来,让于小船去照顾她妈妈——这一幕万一被于千里看到了,他可真是要背好大个锅。 他带着那个遮光药瓶走下一楼,正暗自盘算,门被钥匙打开,于千里回来了。 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进门的于千里瞳孔是绿色的。看到文北言,他十分意外。 “文老师?你怎么来了?” 文北言手中抛着药瓶把玩:“听小船说她妈妈病了,就过来看一看。现在已经没事了,小船在照顾她。要不,你去瞧一瞧,然后我们谈一谈?” 他说得如此轻松随意,好像刚刚解决掉的不是困扰了这个家庭近两年的头等烦事,而是一件无足轻重、不值一提的小事。于千里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毫不犹豫的与他擦身而过跑上楼,只丢下了一句“文老师你先坐。” 文北言悠闲的在一楼等了大概一刻钟,抽空给卓斯弈发了几条微信。卓斯弈问他要不要回来吃饭,好久没吃日料了我们今天去吃日料,天热就要吃日料。文北言回复,还没结束,要是等不及你先吃,我一会儿去找你。卓斯弈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 “我说你自己也才刚复原没几天,别把身体不当一回事,你修为还没恢复呢,要让我知道你胡来,师兄可要罚你了!” 文北言一听就是敷衍的回答:“是是是,师兄说得对,我就是过来看看,啥也没干,你就放心。” “你对师兄就这个态度吗?今天你请我!” “好的,师兄看上哪里就去吃哪里,我绝不吝啬——反正刷的都是师兄的卡。” 卓斯弈豪气干云:“我的卡给我弟刷,怎么了?就是这么土豪,就是这么牛哄哄。” 他们说笑了一阵,定下了日料的餐厅,卓斯弈豪迈的宣布,我出发了,你快点来。文北言笑着收了线。 幸福的家庭总是一样啊。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于千里一脸的激动、喜悦和不可置信,来到文北言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第102章 外卖-1 于千里重重的给文北言嗑了个头:“尊驾在上,请受我一拜,感谢你救我妻子一命。” 文北言没让他起来,这一跪一拜,他本也受得,他问:“妻子值得你磕头跪拜,儿子就任他自生自灭吗?” 于千里神情里欢喜渐渐褪去,蒙上了一层悲愤。 “是我无能,救不了儿子。” 文北言心里一动:“你知道你儿子的下落?” 于千里悲伤的握紧了拳头,几乎说不出话:“他……他大概已经……” 文北言换了个坐姿,大马金刀,不怒而威。 “你起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说给我听。” 王慧的身体是在一年多以前出问题的,起初只是困倦无力,精神不济,后来发展得越来越厉害。为了治好王慧的病,无论是北市这一带的巫医,还是更远地方的,只有稍稍有点名气,于千里都带她去看过,他们都说不出究竟。病急乱投医的于千里,甚至带王慧去看过俗世凡人的医生,结论是非常健康,一点事都没有。 发展到四个月前,王慧已经非常虚弱,甚至不能长时间保持人形,那段时间,周围的凡人邻居经常能看到于千里抱着一只毛色黯淡的三花,忧心忡忡的坐在门口发呆。 这个时候,有一位高人主动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之所以于千里会认为他是位高人,是因为那人的摄心术非常强,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见过那人十几二十次,但包括于千里在内,他们全家都无法清楚的描述出那人的容貌,只记得又高又帅,修为又高深,其他便毫无印象了。 那位高人第一次见面,就拿出了一瓶装在遮光药瓶里的药水,告诉于千里,让他给自己的妻子喝下去。 “有奇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于千里原本是不相信的,但是儿子于小舟觉得,妈妈已经这样了,不如索性试一试。他趁爸爸忙碌的时候,偷偷掰开三花的嘴,把药喂给妈妈喝了。 当夜,明月当空清辉满地,睡在于小舟身边的王慧在吸取月亮精华之后恢复了人形,并且少有的安静的睡了一整夜,既没有辗转难眠,也没有头痛欲裂。第二天早上于千里醒来,发现妻子在枕边安静的睡着,简直不敢相信。 他们四处寻找那位高人,但那人来无影去无踪,第一次露面是在黄昏时分,天色黯淡,乡村公路上人车稀少,他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就这样找了一个多星期,一无所获,而王慧的症状又回来了。 在她彻夜头痛,无力的呻吟而于千里束手无策的时候,那位“高人”又敲开了他家的门。 高人慷慨的拿出另一瓶遮光药瓶装着的药水,说:“给她喝了,我们再来详谈。” 于千里当时顾不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王慧喝了,然后再来谈条件。 那位高人的要求也很直接,他说,你们是开农家乐的,我有个外卖门店,需要你们接单送餐。 “这么简单?”文北言眉峰一挑。 “当然不是,”于千里说,“那个人要求我们,在每份外卖里,都加一勺他特制的配料,我拒绝了。” “哦?”文北言身体微微前倾,“你知道那是个什么配料吗?” 于千里摇头:“不知道。他当时只给了我一小瓶,像白水一样,没有颜色也没有气味,我没敢尝,就拒绝了。他拿起来喝了一口,说,没有毒,只是需要我们配合做个试验。我们还是很坚定的拒绝了。” 文北言示意他继续讲。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妻子又发作了。这次他又带来了药,我担心他坑害我们,没要,他却说,他改变主意了,不用我们在外卖里加东西,只要把客人的信息提供给他就行。” “这本来也是不对的,我一开始也想拒绝。但是他又说,现在买卖客户信息那么多,一千条只要几块钱,你不给我,我也能弄得到,但是我找别人买,药可就不会给你了,你们想好。我们一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就答应了。” 文北言问:“他拿走客户资料,是想做什么?” 于千里说:“这一点,我也问过他。他说,只是想去认识一下同道。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没那么简单,但是……”于千里面上显露出懊悔和痛苦来,“但是我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我的妻子还病得要死不活的……” 文北言又问:“既然这样,小舟又为什么会失踪?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千里神情凄楚,声音里混着哭腔,痛苦已极。 “那天小舟送餐回来,兴高采烈的告诉我,说他认识了你,你是了不起的大能,一定能救他妈妈的命。我半信半疑,他又说,你听说我家生意不好,都主动提出想让我们家承包单位的食堂,为员工提供福利午餐,你人这么好,一定会帮忙的。” “但我还是很犹豫,因为他妈妈的病找了很多巫医,都束手无策,只有这位高人给的药能稍稍缓解。我很担心,万一跟这位高人翻脸了,您……您又治不好的话,两头没有着落。小舟那孩子就自告奋勇的说,他去摸一摸这个人的底。“ 文北言:“他是怎么做的?” “这个人每个星期来给我们送药,再把客户资料拿走。我们本来说想通过电邮发给他,但是非常谨慎,不肯透露任何信息,只要我们打印出来给他一份就行。那天,小舟在打印的纸上施了追踪咒,等那人离开之后,就偷偷的跟了上去。哪知道这一去,就没有回来。” 于千里说得极慢,几句一顿,几度哽咽。 “我出去找过,也报了警。但是连我们猫妖都找不到,凡人又能有什么办法?这附近又没有摄像头,所谓报警,也就是求个心安。这一转眼上十天过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吊在哪棵树上了……” 文北言体谅的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身,不要再跪着了。把人扶起来之后,又安慰道:“你妻子已经没事了,但是她虚亏久了,还是要多休息,好好补一补,不可劳神费力。晴朗的夜晚,多出去晒一晒月亮,对她有益。” 于千里拉着文北言的手,千恩万谢,感激不尽,文北言免不了多交代几句、多安慰几句。 在说话的当口,已经好多了的王慧在于小船的搀扶下也下楼来,一家人要一齐给他下跪。文北言忙说不用、不必了,但这一窝猫非常坚持。正在这时,文北言的手机响了。 是洛渊发来的微信,他说,漂亮伙伴app的秘密,我已经破解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当面说? 第103章 外卖-2 于家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弄清楚了,现在就差漂亮伙伴外卖app的问题了,如果依文北言的个性,肯定马上飞去洛渊家里,但是——卓斯弈约他吃日料,人都在餐厅里坐着了。 太受欢迎也不好啊,文北言现在也有了抽身乏术的感觉。 他跟于家人道别出来,径直去了洛渊家,进门之前他还小心的查看了一下,看他家到底是只有他一个还是也有其他人,发现只有他一个,就安心的直接穿墙进了。 洛渊虽然知道这个弟弟来历不凡,但是房间里凭空多一个人还是特别不适应,吓得浑身一抖。 “你好歹出个声啊我的大仙!” “我不是急嘛,”文北言把人在椅子上按定,又悄悄的输了一段灵力进去,安抚他受惊的魂魄,“你哥约了我吃饭,日料,你能三句话把事情说完么?” 洛渊斩钉截铁的说:“不能。” “行,”文北言两三下拔了他的网线,把他的笔记本打包塞进他怀里,说,“今天提供御剑飞行一次,请不要尖叫,不要过度反应,并保守秘密,能做到吗?” 洛渊兴奋得眼睛发光:“能,我能,我能,快让我看看你……” 他话没有说完,文北言拽着他离了地,眼看要撞上墙,他下意识的抱紧笔记本护住脑袋,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却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强烈的失重状态。 等失重状态过去,他偷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文北言拽着衣领,正蜷缩在一柄三米长半米宽的宝剑上,无数灯火从他脚下掠过,云层就在头顶。 洛渊此前坐过飞机,但就这么光手光脚的在天上飞,还是第一次。他睁大眼睛好奇的四下张望,简直不敢相信。 作为一个长期扎根实验室的理工宅男,飞这么高实在让他头晕心慌,往下面扫一眼就两眼发黑。但是,对科学的追求始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他一手把笔记本抱得更紧了点,另一只手摸了摸剑身。 “你可别乱动,”文北言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的拖鞋万一掉下去了,可算是高空抛物,不管是砸到人还是砸坏东西,都是要赔钱的。” 洛渊又往下望了望,偷偷抚了抚胸口。 “不是,”他没底气,但是又还是按捺不住想问,“你这个剑,是什么材质的?飞起来的原理是什么?” “剑名暮雪,飞起来的原理太复杂了,你可以理解为我神通广大。” 洛渊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用“太复杂了”敷衍。 这一刻,理工宅男的求知之魂熊熊燃烧,他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我目测我们的速度,和路上的汽车对比,应该超过60码了,但是为什么一点风都没有,也不冷?” 文北言揪着他衣领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洛渊立刻感到圆领衫的领口被勒紧了。 洛渊十分不平,这个弟弟以前没有这么大力气的! 从前他们俩都是软萌宅男,谁知道一个突然变成行走的大杀器,这谁能接受啊! 文北言说:“你没感觉到风,是因为我怕你冷,就设下了一个保温又挡风的结界。” 洛渊条件反射的问道:“你是怎么……” 他还没说完,失重的感觉再次袭来,在他的角度看到剑倾斜向下,剑尖和剑柄与地面形成了超过40度的角。文北言的手就像铁铸的一样,将他紧紧抓住,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在自己身体的周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金光。 随着俯冲越来越快,失重感益发鲜明,洛渊情不自禁的大叫起来。 就在他觉得自己心脏快要爆炸的那一刻,就像秋千荡到最低处一般,他和文北言一起脱离了剑身,在突如其来的放松之中,他脚下踩到了地面。 文北言拍拍他的肩膀:“拖鞋穿好,洗手,今天你哥请客,吃日料,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说。” 洛渊似乎五官到这个时候才恢复了功能。从剧烈的心跳中恢复过来,他发现卓斯弈看他的眼神也不太友善,仿佛在说,为什么你也来了? 文北言洗好了手,从洛渊手里接过笔电,推他去洗手。 洗完手之后落座,出现了一个问题:三个人,四人位对桌,到底应该怎么坐。 文北言毫不犹豫,把宅男洛渊往里面推,自己坐外面。 卓斯弈不依了:“阿言你为什么不跟我坐一起?” 文北言:“因为我们要谈正事。” 洛渊:“谈正事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文北言和卓斯弈一起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看着他。 作为一个科学家,洛渊面对自己的霸道总裁哥哥,和修仙高级玩家弟弟,毫不畏惧,说:“你问我一个问题,我也要问一个作为交换。” 文北言一听,就知道这是洛渊的研究癖发作,想要对刚刚的超自然现象寻根究底了。他爽快的说:“行,就这么办。” 卓斯弈很没有参与感的坐一旁用筷子戳他碗里的前菜鱼子荞麦面。 文北言说:“第一个问题,漂亮伙伴app的秘密,是什么?” 他这个提纲挈领的问题实在是非常狡猾。如果洛渊不说清楚,文北言可以拒绝回答他的提问;如果洛渊讲清楚讲透彻了,文北言也没有必要问第二个了。 但洛渊也不是一般人,他翻开笔记本,按了几下,屏幕上出现了大段大段的代码。 他把笔记本推到文北言面前,说:“就是这个。” 文北言和卓斯弈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这小子好贼”的意思。 但是文北言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他说:“你问。” 洛渊说:“那我问了。请简单阐述一下,你是如何将灵力化成御剑飞行时飞剑的动力的?” 文北言和卓斯弈一起抚掌大笑。 这小子实在是太精明了,这个问题从灵力运转到外放到操控,全部涉及到了,如果文北言讲清楚了,基本上也够写一本书了。 文北言笑够了,垮下来,换了一副软绵绵的,可怜兮兮的模样求饶:“洛渊哥哥,我错了,我不该说你理解不了。今天你哥等我吃饭,我已经晚了,又想着我们三个好久没聚了,所以有点粗暴,你不要跟我计较,行不行?” 第104章 外卖-3 如此能屈能伸,让洛渊一个理工宅男的胜负欲一下子就像被扎破了的气球。 男人嘛,就要像钢铁,越敲打越坚韧,像种子,压得越深长得更高,哪能像文北言一样,还没压就跪下了? “不行!”洛渊不依不饶,“答应了就要办到。” 文北言忧伤的望天,把刚给洛渊上的鱿鱼刺身抢了一块过来。 “别的事我都能答应你,但是这个事情,人命关天,我们先欠着,后面再细说,行不行?” 于是,现在换文北言接受卓斯弈和洛渊的注目礼了。 文北言把于千里告诉他的简单讲了一遍,说:“现在他家儿子生死未卜,洛渊教授,我就问你,你觉得现在是打赌争输赢的时候吗?” 卓斯弈毫不客气的捅刀:“他是副的。” 文北言又抢了块卓斯弈的鱿鱼刺身:“就算是正式的行文,副教授也要称呼教授的!” 他们正说着,下个菜上来了,是海碗蒸蛋,文北言看了眼蒸蛋上的海胆,就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卓斯弈黑着脸,把海胆全舀出来给了他。 “你伤刚好,多吃点。” 洛渊表面上是个理工科的钢铁直男,但实际上心肠比谁都软,听卓斯弈这么一说,也干脆把自己的整个碗都推过来了。 “自己挑,剩下的是我的。” 文北言笑眯眯的分了他一半的海胆。 “所以,洛教授,你能先教我吗?” 洛渊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直接把笔记本推了过来。 “你看这里。” 文北言和卓斯弈一起凑上去,对着洛渊指的地方大眼瞪小眼。 洛教授循循善诱:“明白了?” 霸道总裁和狂傲魔尊一齐摇头:“不懂。” 洛教授痛心疾首:“你们大学的计算机学到哪里去了?” 文北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抓抓头发,嘿嘿的傻笑:“早还给老师了。” 洛渊看两个兄弟的眼神和看他那些不争气的学生也不差什么了,他选中了一段,说:“看这段。” 霸道总裁和狂傲魔尊的眼睛瞪得比刚刚还大了。 洛渊有点回到课堂的感觉,台下大眼瞪小眼,里面装的都是无知。 “这段代码里有东西,对于能识别这一段内容的用户,会显示不同的内容。文道长,你看得懂这些吗?” 文北言细细的把那一段不是中文不是英文不是日文也不是韩文,看起来像藏文但是又有点像阿拉伯文的内容看了快2分钟,然后坦率的回答:“不懂。” 洛渊立刻给了他一个毫不掩饰“要你何用”的眼神。 “这一段文字的内容以后再说,总之,就是通过这一段文字的作用,对不同的受众显示不同的内容。” 洛教授阖上笔记本,表示讲完了,你们自己回去消化吸收。 文北言看看卓斯弈,又看看笔记本,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 洛渊立刻来精神了:“你知道什么了?” 这时候上了炸虾,这家的炸虾虾头和虾尾是分开炸的。文北言不假思索,直接把虾头给了卓斯弈:“来,我知道你喜欢,虾头味道最浓郁,都是你的。” 服务员下去之后洛渊催他:“你知道什么?” 文北言调皮的做了个鬼脸:“我知道——其实洛教授也不懂,所以故意跟我卖关子。” 洛渊又不服了:“谁说我不懂?代码我不是给你们检查出来了吗?” 文北言:“但是最核心的这一段你还是不懂啊。起关键作用的就是这一段啊。” 洛渊:“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你们道家的什么咒语之类的,就没管他。如果让我查,我一定能查出来!” 文北言立刻又换了崇拜的眼神:“洛教授,谢谢你!我就全部指望你了!” 卓斯弈看得只想扶额,洛渊你真是被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钱啊。 在洛渊的帮助下,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厘清了,尽管还有细节没有弄清楚,但大的脉络基本没有问题了。文北言总结:“这个幕后黑手,希望通过外卖,造成一种‘无差别’选择对象的假象,但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定位特定人群。目前我们初步判断,是定位有灵力的人群。然后他肯定要对他们做点什么,本来也无从了解,但是我今天拿到了这个。”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从王慧那里得到的遮光药瓶,打开递到他们面前:“东西没有了,但还有味道残留,虽然非常淡,但可以闻出来。你们闻闻?” 卓斯弈凑近吸了一口,灵光一现:“棺液?” 文北言点点头,转向洛渊:“因此,基本可以断定,这次的这位幕后黑手,和害你爸爸的,应该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批人。” 洛渊不解:“这手段很少见吗?能定位到是哪门哪派吗?” 文北言遗憾的摇摇头:“我只能说,这手段非常冷僻,而且已经失传了很多年,知道的人都少,更不要说用了。” 这时寿司上来了,文北言眼睛放光,先往嘴里塞了个比目鱼寿司,花了一秒钟露出陶醉的表情——“夏天就是要吃寿司啊”——然后才继续往下讲。 “如果我们可以定义这种手段的源头,差不多应该也可以查到人。我觉得这个得指望洛教授。” 洛渊不解,探询的看着他。 文北言又吃了一个特别大块的赤身寿司,满足得眼睛都闭上了。 卓斯弈嫌弃得不得了又喜欢得不得了的看着他:“别一副一百年没吃过的样子好么?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没给你吃过饱饭。” 文北言委屈的又吃了个鲷鱼寿司:“就是很少吃寿司啊,你总是吃泰国菜,不给我吃日料。” 卓斯弈觉得外面应该马上下雪才行。我吃泰国菜,不是因为我喜欢吃,是因为你喜欢吃,我都是迁就你的口味啊! 但是霸道总裁是不会辩解的,霸道总裁只会简单粗暴。 他点点头:“好,以后一个星期带你吃三顿!” 扯完了闲篇,文北言还是坚定的把话题扯了回来。 “我觉得,如果能找到那段文字的来源,应该可以基本锁定对象。洛教授,t大也有古文字、考古这样的专业?能帮忙请教一下这个领域的专家么?” 第105章 意料之外-1 饭吃完了,事情也基本上谈完了。卓斯弈宣布:回家。 洛渊穿着洗褪色的旧t恤、沙滩裤和居家拖鞋,抱着没电的笔记本站在豪华日料店的包厢里风中凌乱:我一没有开车,二没有带手机,三没有带钥匙,我怎么回家,你们看着办。 文北言吃饱了各种生猛海鲜,撑得肚歪,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身,说:“那还是我辛苦一下,送佛送到西。” 他抓着洛渊的衣领准备出发,这次洛渊学精了,说:“你别让我一路倒退视角行么?” 卓斯弈看着文北言拉起洛渊的手,虽然表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的os已经快翻天了。 我不是唯一乘过阿言剑的人了!洛渊我恨你!为什么你这么大个人生活不能自理一定要我家阿言送你!妈宝男活该一辈子单身狗!!! 文北言正要出发,洛渊又拦住了他。 “你慢一点,施了什么法,一个一个念出来。” 文北言无语的看着他:“你不会以为我们还会像少年漫那样,每个招数都要大吼出声?” 洛渊很意外:“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文北言一本正经的教训,“我们施法讲究的是越不被对手察觉越好,最好是根本看不出你施了法。” “就像我们来的时候那样?” “对。” 洛渊歪着头,问出了一个又可爱又坦率的问题:“那你算厉害的吗?” 卓斯弈在心中大喊,我是霸道总裁,他是霸道魔尊,魔尊,懂吗?就是咳嗽一声天就阴了的那种!他曾经称霸西荒,提起他的名字,小孩都不敢哭,你还问他厉害不厉害? 但是他不能越俎代庖,只能看着文北言打哈哈:“一般,我这不是修为不济,没办法只能上班挣辛苦钱吗?我要是真的有本事,就像五方观的王道士一样,专门给人算命,一个星期算三个,我开价多少就得给多少,八字碍眼我还不看。” 大概实在是很有说服力,洛渊看来是相信了。 “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勉强自己,非得把法施得那么快了。慢点来也行。” 文北言挎着肩膀抖起了腿:“走不走?” 洛渊终于停止了吹毛求疵,乖乖的点头:“道长请。” 尽管如此,文北言还是尽可能的满足了洛渊的要求,他细致的解说。 “首先,我们不能让别人看见,所以要加一个隐身咒”——他们从卓斯弈面前消失了。 “然后,为了不吹风受凉,我再布开一个结界”——结界开了。 洛渊插嘴:“我没感觉。” “那当然,”卓斯弈看不见的文北言说,“我们还没飞呢。” “继续,后面呢?” “然后我召唤我的灵剑!看!” “你怎么召唤的?” “我心里一呼唤,他就出来了。如臂使指你懂吗?” “不懂。” “你体育没及过格?” “我小学三年级立定跳及格了的!” “闭嘴!现在我们飞了——” 卓斯弈对着空气,表面上面无表情,心里早已经在名叫洛渊的小人上面扎满了针了。 阿言都没给我讲过!你不懂就去自己看小说,不要来霍霍我阿言! 这一趟文北言飞得慢了些,充分满足了精英科学家洛渊教授的求知若渴。 和第一次不同,这次洛渊放松了不少,也敢东张西望了。他看着下面的灯火和建筑,兴奋不已:“太好了,要是学会了这个,我就不会迟到,也不用坐飞机、坐高铁,忍受孩子哭和大妈聊天了。” 文北言心想,你想多了,这法子虽好,你这辈子估计是用不上了。 飞了一截,洛渊突然说:“你能不能在下面降落一下,我要去买点猫粮。” 文北言现在听到猫这个字就神经敏感:“你养猫了?” “嗯,捡了一只受伤的小猫,暂时在家里养着,很可怜,断了几根骨头,内出血,还动了手术。” 文北言心里一动。 他们买了猫粮,还买了不少猫营养品,当然,洛渊啥也没带都是文北言付的钱。 钥匙没带也不打紧,文北言带着洛渊穿墙而入,依旧回到书房。一落地,洛渊就急吼吼的往客厅跑。 “小黑小黑,你还好,爸爸吃饭回来了。” 文北言满头黑线。理工宅男真是不可理解的生物。 他跟过去一看,一只包扎着纱布的小黑猫躺在毛茸茸软绵满的猫窝里,看到洛渊跑过去,有气无力的喵了一声。 洛渊立刻爸魂发作:“我的小黑啊,你受苦了,来,爸爸给你喂好吃的。” 文北言来到一人一猫身边,轻轻拍拍洛渊的肩膀:“让我试试。” 他的手上浮起一层淡淡的金光,隔空放在了黑猫包着纱布的地方。金光流转了一会儿之后消失,黑猫一骨碌爬了起来。 “喵!” 文北言摸了摸它的头,而小猫也非常依恋的用头蹭他的手,甚至翻身肚皮朝上,露出了求撸的姿势。 文北言帮它把绷带解开,洛渊愣了一下,也上来帮忙。 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一只猫都没有发出声音。洛渊特别小心翼翼,几次都带着责备的啧啧声把文北言的手打开,好像生怕文北言不仔细伤了他的心肝宝贝。文北言到最后只好讪讪的袖手旁观。 绷带全部解开之后,洛渊细细的检查过黑猫背上和腹部的每一寸,发现真的没有伤口之后,才放开手。 “文道长在上,请受我一拜!” 文北言赶紧把人拉住:“免了免了,教授不用这么客气。” 文北言又摸了摸黑猫的脑袋,问:“你就在这里呆着?” 黑猫乖巧的喵了一声。 文北言笑了笑,起身向洛渊道别。 从洛渊家里飞出来,文北言打了个转又飞回到他书房窗前。 t大的精英理工宅男洛渊副教授,穿着个洗得变形了的老头衫、松垮垮的沙滩裤,一只黑猫趴在他手边,看他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在洛渊停下来思考的时候,就用爪子搭上他的手臂,或者用头蹭蹭他的手背。 每个人有自己的缘分,来了就是来了,不必强求也不必拒绝。 文北言调转方向回北都花园。人和猫都安然无恙,事情的真相,今晚就暂时放下。 第106章 意料之外-2 文北言回到北都花园时,已经快10点了。 他在外面跑来跑去,精神抖擞,但一到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累了,眼睛睁不开了,连在沙发上好好坐着都困难,只想躺着。 卓斯弈有些幸灾乐祸但更多心疼的说:“让你到处跑,累垮了?” 文北言唉声叹气:“我就这个命啊,清闲不了。你猜……” 他话没说完,卓斯弈举起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猜,我先问你,于千里的老婆,病是怎么好的?” 文北言眼神有点飘:“那个,就是,她本来也不严重,我就顺手给治了一下……” 卓斯弈坐在茶几上,居高临下看着沙发上躺着的文北言,压迫感十足。 “你说我会信你吗?” 文北言无理争七分的说:“为什么不信?你就算要质疑我,也要有道理才行。” 卓斯弈:“如果真是顺手就能治好的,他还会为了给老婆治病,答应来路不明的人的古怪要求吗?” 文北言依然不死心,继续死鸭子嘴硬:“对他们难,对我就很简单,这很稀奇吗?” 卓斯弈嘿嘿的笑得像个反派:“你不也没恢复修为吗?” 他说着,转身去了厨房,丢下一句话在身后飘:“算了,我也不心疼你了,这个芒果千层我自己吃好了。” 这还能忍?文北言奋起疾呼:“这里有伤号!请把吃的留给伤号!伤号需要关心需要爱!” 最后当然是两个人分着吃,卓斯弈把蛋糕放在茶几上,两个叉子,自己吃一口,喂文北言吃一口。 一边喂,他还一边恨恨的:“你就作,我好不容易供你好吃好喝把你养回来,又出去搞得精疲力尽,回来就躺倒。让他们老于家送只乖巧的小猫来给我们撸,不撸秃不准回去!” 文北言腿翘到沙发背上,就差上天了。 “实不相瞒,他们已经送了一只来了。” “在哪里?” “在你亲爱的表弟,洛大教授家里。” 卓斯弈停下来:“真的?” 文北言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示意投喂不要停。 “失踪的于小舟,不知道因为什么,受了很重的伤,被爱心满溢的洛大教授救了,送他看兽医,给他买最好的猫粮、猫营养品,每天守着他,还取了名字。” 卓斯弈想象了一番那个场景,觉得实在想象不能。 “你刚刚怎么不说?” “只怪我去找他的时候走得太着急了,回程的路上他要买猫粮,我才发现。” 文北言不满卓斯弈的投喂太小块,索性爬起来,从卓斯弈手里抢过叉子自己吃。 卓斯弈有些失落,你躺着吃,我不是怕噎着你嘛,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那你问了那只猫前因后果吗?” 文北言悠悠的笑了起来,用“这你就不懂了”的眼神刺了卓斯弈一下。 “我当着洛渊的面治好了他,他却不肯显露人形,显然是不想让洛渊知道他是个猫妖。既然他有所顾忌,我也就依他,另外再找时间弄清楚就行。” 卓斯弈听完,丢了叉子,面色不豫。 “文北言,你还真是出息了啊!”他装模作样的拍着茶几,“救一个不算,一天还要救两个是?妈和儿子都包圆了,你再这么胡来,下次我寿司直接倒厕所得了。” “别啊!”文北言赶紧扑上来抓住他的胳膊,眼里饱含真诚和不舍,“虽然最后都是进厕所,你好歹让我尝尝味儿啊!” 可是卓斯弈早就看穿了他的心肝脾肺肾手手脚脚:“我知道,你今天知道错了,你下次还会再犯。” 文北言稍嫌夸张的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管别人的事,实在是已经打到了家门口,到了尽可能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的时候。” 卓斯弈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个幕后黑手,前面几次出手,都是收集魂魄,不出意外,这次的目标肯定也是魂魄。而且这一次,他不满足于凡人的魂魄,想要有灵力的人的人魂魄,说明他的需求,比之前更加提高了。如果他知道,在他能接触的范围里,有你我这样的人存在,他是会继续去搜集一大堆灵力低微的魂魄,还是会直接冲我们来?” 文北言撸起袖子,把最后一块蛋糕叉进嘴里。 “我换个方式来说,年终赶销售任务,你是会去追那些三万五万的小客户,还是直接去朝一千万两千万的大客户努力?” 卓斯弈微微动容:“你的意思是,他会冲我们来?” 文北言加重了语气:“他已经冲我们来了。你之前三魂受损,多半就是他干的。” 他霸气的把蛋糕盒子和刀叉扔进垃圾桶:“但是,他在暗,我们在明,他异常谨慎,前面几次都和我们擦肩而过,除了棺液和魂魄之外,没有留下一点线索。这一次是最接近真相的机会,我一定要把这个丑得不敢让人记住的王八蛋给揪出来,一巴掌拍死。” 尽管文北言下了这么大的决心,但在卓斯弈的强烈要求之下,文北言第二天还是被要求在家休息。连在高管群里的通知都一样:“文总今天身体不舒服,有事情不要找他,很着急的直接找我,不着急的等他上班之后再解决。” 文北言睡醒后下楼吃饭,没想到在小区门口遇到了提着沉甸甸两个大袋子的于小舟。 “文老师!”于小舟看到文北言,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文老师,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今天去了丰元,他们说你不舒服请假了,你怎么了?” 说着,于小舟把两个大袋子塞过来:“文老师,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我们没有什么好谢你的,这些是我家去年做了自己吃的香肠、腊排骨,鱼是我们鱼塘里的鱼,今天现捞出来的。你先吃着,往后我们每个月都给你们送。” 因果在前,文北言也不推拒,坦然接受。 于小舟帮文北言提着袋子,一路送到2602,进门之后,放下东西,文北言就开始说正事。 “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第107章 意料之外-3 “我照着追踪咒的提示,一路跟着那个人,从城南近郊一直回到主城区。他没有使用任何交通工具,就只是步行,我一路用了缩地成寸的法术,很勉强才能跟上他。“ “我到现在也不太能确定是不是被他发现了。起初我怕他发现,跟得很远,天黑了,在近郊还能跟得上,但进入市区之后,人太多,很容易失去目标,我就不得不跟得近一些了。“ “进入市区之后,我有两三次短暂的跟丢了,但是很快我又把他找到了。他应该是试图想摆脱我,但是没有成功。我当时最担心的就是他直接对我出手,可是他根本没有对我出手。“ 文北言不解:“那你是怎么受伤的?” 于小舟说:“我被动保爱心人士抓住了。” 文北言:“他们只是普通凡人,他们能把你怎样吗?” 于小舟:“我后来才知道,t大校园附近有动保人士长期在那里抓流浪猫狗,抓住之后送去兽医院检查,打疫苗,然后在网上找领养。” 文北言:“这是好事啊。” 于小舟愤慨的说:“表面看来是这样,但其实并不是所有干这事的都是真动保。一些兽医院也主动介入这件事,每个被救助的猫狗都要在他们医院经历一系列检查、打疫苗,定期要求去复查、买营养品等,真是没有客户就制造客户,把好好的救助做成生意了。” 文北言:“你那天遇到的是这种吗?” 于小舟十分无奈:“应该是的。普通救助者都只救助病弱的、幼小的,没有生存能力的流浪猫狗,以保障他们不会死掉;但这种人为了挣钱,只有一个目的:尽可能的抓流浪动物。而且越凶猛的越不放过,如果在抓的过程中被流浪猫狗抓伤,他们还会大肆宣扬,说自己为了动保出了多少力,这样一来,如果领养的人家不依照他的要求购买产品或者送猫狗去检查,他就能第一时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你虐待动物,并且人肉领养者。” 文北言:“你是被他们打伤的吗?” 于小舟摇摇头:“他们还没有这个本事。但是,经过他们一搅局,我把人跟丢了。不得不说,那个幕后‘高人’实在是非常厉害,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就把问题解决了。” “我被那些所谓的爱心志愿者围追堵截,慌不择路,想着要是进了t大,这些人进不来,我还可以冒充学生脱身,于是冲过马路,结果被一辆路过的摩托车给挂了一下,伤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我担心被这些爱心志愿者啥的抓住,后面变成他们的摇钱树,天天上抖音不得脱身,也顾不得伤了,拼命的往学校里面蹿。翻过墙躲进草丛里才算脱身。” 文北言基本明白了:“然后就被我家洛大教授救了?” 于小舟点点头,喜悦溢出言表:“洛教授对我很好。他下晚自习下来在路边发现我,毫不犹豫,把我抱起来,出门就找兽医院。我当时伤也确实非常重,失去了化形的能力,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他家养伤。” 这样一来,于小舟这一个多星期的行踪就基本梳理清楚了,只是,“追踪咒还有效吗?” 于小舟满怀遗憾的说:“昨天晚上洛教授睡了之后,我跑出去尝试追踪了一下,结果追到了垃圾填埋场。那个人用完了名单,之后粉碎了纸张。虽然我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将追踪咒设置得很巧妙,就像打水印一样在纸上留了许多个,但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完全没用了。” 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这个幕后“高人”作风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恨绝犀利,不留余地。 见文北言沉默不语,于小舟主动建议说:“文老师,你看,要不要等下次那个人给我妈妈送药的时候,我们再趁机把他拿下?” 文北言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挫败,但他必须要承认,这一次,他们又落后了一步。 “那个人应该不会再在你们面前出现了。”他略带不甘的说道,“到目前为止,都是他主动找你们,你们没有任何他的联系方式。你跟踪他,无论他发现没有,后来你都失踪了一段时间,这本身就非常可疑。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一定会减少在你们面前出现。如果更进一步,他发现你妈妈的病好了,就再也不可能在你们面前出现了。“ 于小舟担忧的问:“文老师,如果他发现我妈妈的病好了,会不会杀我们全家灭口?” 文北言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分析,多半不会。因为,你们实际上也并没有掌握他的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他再露一次面,不说被抓住,至少泄密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等到下个星期送药的日子,他没有出现的话,多半就不会再出现了。你们的外卖,也可以停下来了。” 于小舟傻眼了:“但是,手续都是他办的,我们没有后台的密码,也不知道联系谁,怎么办?” 文北言笑着安慰道:“不怕。首先,你们先别再接单了;其次,外卖平台有常规的联系方式,你们可以尝试联系一下,申请关店;如果常规路子走不通,还可以请洛大教授出手,把外卖店铺黑掉。” 说着,他话锋一转,眼神和笑容都轻松了起来:“不过,我想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在洛渊面前暴露你的猫妖身份?” 于小舟脸一红,神色暧昧了起来。 “啊,那个,这是因为……” 文北言也不催促,笑眯眯的看着他,大有“我也不逼你,但今天你不说不行”的意思。 于小舟心一横,头一抬,说:“文老师,我就直说了。我妈妈小时候经常跟我们讲她受伤之后被那位好心的老奶奶救了的事。她说我们做猫的,不容易结仙缘,尘缘倒是多得多。因果在上,不可轻忽。洛教授救了我的命,对我又这么好,他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我觉得……挺孤单的。我想陪陪他!” 文北言笑得更开心了,又问:“既然这样,你准备陪他多久?“ 第108章 猫的报恩 文北言耐心的解释:“你妈妈陪那位老奶奶一直陪到她过世,但是老奶奶年岁不永;而我们家洛渊还年轻,可是t大最年轻的副教授呢。一只正常的猫,再多也活不过20年去,你准备陪他多久呢?” 于小舟虽然还有些底气不足,但骨子里认真异常的说:“我也不知道,至少陪到出现下一个能陪伴他、对他好,能照顾他,与他志同道合的人出现。” 文北言又仿佛是故意的一般,追问:“如果他将来结婚了,女方发现他养猫,说为了以后孩子的健康和安全,要把你送走,你会怎样?” 于小舟伤脑筋的挠了挠头。 “如果他的妻子是真心爱他,同时也是真心的担忧的话,我可以走。但是我也会经常回来看他,至少保证他家没有老鼠光顾。” 文北言微笑着感喟道:“真是好孩子。虽然都说养宠物就要负责他一生一世,但你能明白,天长地久有时尽,人和人尚且不能一生一世,事到临头不强求,大家能好聚好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去,希望你能一直陪着他。” 晚上卓斯弈回到家,发现多了两大袋子香肠排骨,把茶几占的满满当当,文北言在厨房里不知道在煮什么。 “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些好东西?” 文北言端着一小碗熬得白白的汤出来,递给卓斯弈让他尝,说:“猫的报恩。还有鱼,新鲜的,我放进冰箱里了。” 卓斯弈双手捧着碗,喝汤之前先夸张的惊叫了一声:“天啊!魔尊大人熬的汤,我喝了是不是要长生不老?还是我不喝才能长命百岁?” 文北言给了他一脚:“不喝就还给我。“ 卓斯弈忙护住碗:“我喝!我当然要喝!和魔尊大人一起住了这么久,第一次喝到魔尊大人熬的汤,这种荣幸怎么能让给别人。” 文北言看他喝了两口,才问:“怎样?” 卓斯弈依然十分戏剧化的露出陶醉的表情,仿佛正在回味,但马上,表情又飞快的一转,惊愕的看着碗,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露出了受伤的表情:“你!你!你竟然……!” 文北言有些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你演,你继续演。 卓斯弈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着他:“你,你竟然是,你竟然是传说中的……厨神!没想到,没想到我有生之年……你别走啊!” 文北言后脑勺朝着他,扬了扬汤匙。 你开心就好,我不奉陪了。 卓斯弈追进厨房,看着那一锅煮了豆腐、魔芋丝、娃娃菜的汤,狗腿的问:“这是什么汤?” “鲫鱼汤。” 卓斯弈傻了眼:“鱼呢?” 文北言指了指流水池里的残渣。 卓斯弈还没出戏:“天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汤的奥义——吃鱼不见鱼、大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天下无敌究极无双豪华至尊高端特调鲫鱼汤?我何德何能,居然能亲眼目睹这道汤诞生的过程?古今中外,多少天才大厨毕生的追求,就在我家厨房里静静的熬着?这是何等的境界,这是何种的气度,这是拈花在手、和光同尘,这是胸中丘壑、鬼斧神工,这是……” “你够了!” 文北言忍无可忍的把他推出了厨房。 吃饭的时候,文北言把于小舟失踪后的经历简单讲了一遍,卓斯弈听完,略显惆怅的说:“为什么是那只小公猫,不是那只小母猫呢?” 文北言知道他又要借题发挥了。 他故意哑着嗓子,瓮声瓮气的说:“人妖殊途,不带这么乱点鸳鸯谱的啊。” 卓斯弈故意用非常遗憾的口吻说道:“我就是觉得,那个小母猫,长得挺漂亮、身材挺好的。” 文北言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洛渊得罪过你吗?坑自己弟弟很好玩吗?” 卓斯弈心想,他就是得罪过我了!居然敢上我家阿言的飞剑,好大的胆子,我没有你这种弟弟! 但他表面上仍然是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阿言,我说真的,像洛渊这种技术宅,他的终身大事,如果我们不帮他,还有谁能帮他?他从前跟我讲,本科的时候,班上42个学生,只有7个女孩子;读硕士,往上数三届,往下数三届,只有2个女孩子;等到博士,整个学院都没有女孩子了!” 文北言不为所动:“但是他们学校还有艺术学院、外语学院、人文学院、社科学院,这些学院里女孩子还是很多的。你不要越俎代庖,坏了他的好事。” “好。” 卓斯弈带着狡黠的微笑,身体微微前倾:“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文北言随口敷衍道:“身高1米8,腿长1米5。“ 卓斯弈兴致勃勃:“那如果她穿高跟鞋,不就比你高了么?” 文北言喝汤:“她高兴就好。” 卓斯弈一拍手:“不如这样,既然这样,不如直接找一个个子比你高的?” 文北言扫了他一眼:“都行。” 卓斯弈更兴奋了,甚至把椅子都向前挪了挪。 “这么说,你真的不喜欢那只小母猫?” 文北言抬起目光,锐利的刺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不,她就是我的真命天女,我已经下定决心,非她不娶。谁要阻拦我,就是我的敌人,为了她我可以和全世界为敌。怎么样,满意了吗?” 卓斯弈笑得趴在桌子上,一直捶桌面。 文北言一口气讲完,面无表情的追加了一句:“够了吗?不够我还能继续编。” 卓斯弈心满意足的看着他:“够了。” 文北言把勺子递给他:“我亲爱的师兄,能吃饭了吗?” 一周后,约定的送药日,那位高人没有出现。 图穷匕见,他们心照不宣的结束了这一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合作。 而经过于千里他们的努力,“黑猫之家家常菜”也顺利的从漂亮伙伴app上关店了。 又过了一周,中午11点45,福利午餐从工作员工通道送到了丰元大厦一楼大厅,于千里带着两个雇员站在热腾腾的饭菜后面。文北言远远望去,饭菜品种丰富,灵气充盈,三荤一素,打菜的师傅手也不抖。 员工们端着碗回办公室的时候,在电梯口遇到了一起来查看情况的卓斯弈、文北言和行政部经理,挨个开心的跟他们打招呼。 在吃饭的时候,卓斯弈翻到了洛渊的朋友圈。他今天下午没有课,午饭是跟他家的小黑猫一起吃的。照片里,一人一猫看着摄像头,眼睛都睁得圆圆的,小猫的胡子甚至碰到了洛渊脸上,看起来可爱极了。 第109章 五方观六百年庆 6月中旬,文北言收到了一封来自五方观的请柬。 请柬全文用漂亮的蝇头小楷书写而成,内容是说,今年是五方观建观600周年,现定于农历6月初八,即阳历7月12日举办600周年大庆斋醮,特邀请文道友观礼,可携一名道友同行。若可拨冗前来,请予以告知。顿首拜谢。 文北言收到请柬之后,犯了愁。 五方观是正经道修门派,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魔修,放到前世,这种请柬就是鸿门宴,就是龙潭虎穴,就是讨伐大会。 这种阵仗前世他经历过两次,第一次在五龙潭,第二次在大阴山,两次逐月之征都是以他大杀四方横尸遍野而告终。 但是现代社会是法治社会,随便杀人可不行。哪怕他教训对方下手重了点,也是故意伤害罪。 更何况,五方观和俗世那么多牵扯,这一次必然会请很多社会名流,他不止是代表他自己,还是丰元的执行董事,一个不好,影响的不止是他个人,还会连累丰元。 因此,文北言思考了五分钟之后,把请柬折一折,随手扔进了抽屉的角落里。 然而五天之后,文北言去工厂检查的时候,五方观又派人来确认了。 这次来的是王豫宽的另一位亲传弟子,名叫蔡九曲,在众亲传弟子中排行最幺,修为筑基中期。他年纪非常小,才刚18岁,但是彬彬有礼举止有度,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孩子。在前台出示了名帖之后,他首先表示想见文总,得到回复是文总今天不在公司之后,他提出,可否见一见卓总。 这个询问的次序和寻常就大不相同了。通常做生意跑业务,都是先找真正的老板,老板不在或者老板不见面,才退而求其次,找下面的小喽啰。毕竟人人都想一次办成,不要弯弯绕绕。但蔡九曲的询问次序,很明显,对他来说,文总才是最重要的终极拜访目标。 前台小姑娘存着“看你这么体面个人,怎么办事这个样“的心思,电话转到了总裁办。 在平常,这种没有事先预约的要求见面,周幼龄都会推掉,但听前台小姑娘说了原委之后,她觉得还是要跟卓总说一声才行。 卓斯弈正在给cfo的一帮人开内审会议,周幼龄进去会议室,把一张纸条放在了卓斯弈面前。3分钟之后,卓斯弈从会议室出来了。 “请蔡道长上来。” 蔡九曲也参加过去年王豫宽带队的堪舆壁垒,对丰元大厦的格局也有了解。进门打完招呼之后,他说:“贵集团的格局益发的兴旺了,文道友的修为我辈实不能及。” 吹捧卓斯弈本人,他都未必这么高兴。 卓斯弈一高兴,态度就更亲切了,他主动问道:“请问小道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蔡九曲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说:“上周鄙观给文道友寄送了五方观六百年庆的观礼请柬,快递也显示收到了,但却一直没有收到他的确认。家师尊敬文道友,盼望能玉趾亲临,故今日派我再来亲自邀请。“ 说着,他掏出一份卷轴,微躬着身体,双手为卓斯弈奉上。 卓斯弈接过打开一看,这次的请柬规格更高,是王豫宽亲笔手写的。 他说:“王道长有心了。只是阿言还没跟我说过这件事,今天他也不在,去工厂检查去了。这样,等他回来,我和他商量之后,会尽快回复贵观,可好?” 但是非常不巧,这一天文北言的车,在回程的途中,坏了。 他们抛锚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山腰,还好司机崔师傅经验老到,最后察觉不对的时候打了一下方向盘,让车靠了边,否则后面的车都将无法通行。 车上除了文北言,还有行政部的陈经理和工程部的赵经理。今天他去工厂,是因为在老厂旁边,丰元又拿下了一块地,前期的规划已经差不多完成,要准备动工兴建了,他去牵个头现场办公。但没想到居然就这样被卡在了半山腰。 如果只有文北言一个人,他可以把车缩小,飞到有人的地方,再找人来修。但现在车上乌泱泱4个人,他干什么都要顾忌。 司机老崔叫了救援,几个男人就站在路边抽烟说闲话。 但这种悠闲没有持续多久,天看着黑了下来,半山腰上没有路灯也没有居民,黑漆漆的,让人心生恐惧。四个人陆续回了车上坐着,崔师傅开了车内的顶灯。他又催了一遍,救援过来还要最少40分钟。 “那就是快8点才能到,修好可能要8点半,到家应该要过10点了。” 行政部陈经理这边盘算了一通。 卓斯弈也不消停,早在刚过6点的时候就微信问了几次,半山腰抛锚之后甚至打来了视频电话。 他的声音一响起,所有人立刻挺直了腰杆。 “阿言你饿不饿?要不你看看有没有过路的车,先蹭个便车回来?” 文北言说:“天都黑了,我们四个男人在半山腰拦车,谁那么大胆敢停?还是算了。” “为什么不敢停,你长这么好看,我就不信他们不想多看一眼。” 文北言忍不住想扶额,我的亲师兄诶,你的员工在旁边听着呢,你有点霸道总裁的样子好吗?啊啊啊,我看到老赵笑了…… “你咒我呢?荒郊野外半夜出来个美人,鬼故事都是这么开场的。” “那是美人,你是帅哥,不一样的。荒郊野外半夜出来的帅哥,都是抓鬼的。” 他们俩聊着聊着,话题开始跑偏。赵经理压低了声音跟陈经理说,卓总和文总感情真好啊。 陈经理也压低声音回应,那当然,从小一起长大的,说不准小时候追女孩子还互相打过掩护。 这边各自开着小会,一辆捷豹跑车从后面山上下来,精准而灵敏的停在抛了锚的大众商务车旁边。 车窗降下来,一个非常时髦的年轻男人对着他们喊话:“车怎么了?” 崔师傅上去交流,卓斯弈在电话那头也听到了路人的声音,立刻兴奋起来:“你还说没人敢停车,这不来了嘛?你看看他方便带你下山不。” 文北言:”他开的是个两座的捷豹,多半不肯带人。救援马上就来了,我一个人跑了不像话,再等等。” 然而,他没有想到,他话音还没有落下,捷豹里的男人就问:“你们四个犯不着都困在这里,要不我先带一个下去。”他对着文北言扬了扬下巴:“跟不跟我走?” 第110章 阳城青苗观-1 他这一声,不知为何,格外响亮清晰,连电话那边的卓斯弈都听到了。 他立刻吩咐:“好,你赶快回来,还有正事跟你说,别耽误了。如果他要车费就给他,我给你报销。” 文北言虽然把手机声音调小了,但在黑暗寂静的山道上,还是十分清晰。捷豹司机忍不住笑了,手肘撑在方向盘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说:“你老板等着你回去交差呢,赶快上车。” 文北言挂了视频通话,跟其他几个人交代了几句,上了捷豹。 捷豹司机开车拉风,人也开朗,开出去没多久,就非常自来熟的问:“我叫程远逸,阳城人,到北市来出个小差。美人,你呢?” 一天里被叫两次美人,文北言非常气不打一处来的说:“姓文,不是美人。” 程远逸似乎对这个姓氏产生了好奇:“哪个文?文章的文还是闻鸡起舞的闻?我听他们叫你文总,你是……” “小心!” 程远逸的车开得飞快,他们刚刚转过了一个超过90度的急弯,哪知道后面紧接着的依然是个突兀的折回弯。程远逸速度又快,又惦记着跟文北言说话,眼看着方向盘来不及打,一半的车身几乎飙到了山崖外面。 按正常的来说,这种情况是会出事故无疑了,但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悬空的两个车轮托起,又送回了盘山公路上。 一场有惊无险之后又转了一个弯,程远逸带着饶有兴趣的微笑,从后视镜里看向文北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文总?” 文北言觉得实在是心累:“你能好好开车么?我们两个人的命都在你手上呢。” 程远逸潇洒的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换挡:“你就放心,十年修得同船渡,我们俩在漆黑的山路上能遇见,还正好你的车坏了你老板急着叫你回去,这至少是四五十年修来的缘分,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这得来不易的缘分滚落山崖呢?” 文北言无语的扶额。他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我要上这个人的车? “不过,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是哪个文了。” 程远逸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唇边是心照不宣的笑。 “你就是那个预言3月降雪的文北言?确实是盛世美颜,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一帧一帧修出来的。毕竟你家有钱嘛。” 文北言懒懒的:“过奖了。” 程远逸却越来越兴奋:“我真的特别好奇,那场雪到底是谁下的?” 文北言指指前面:“前面有急转,好好开车。” 程远逸却毫不在意,一脚油门。 如果说前一次还是意外操作的话,这一次,他就是故意的了。在两人一人好整以暇一人满心无语的对望中,捷豹在急转弯的尽头飞出山崖,在空中滑过一道流畅的弧线,稳稳的落在了对面的山路上。 程远逸双手脱离方向盘鼓掌:“好手段!”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忍无可忍的文北言抓住手按回到方向盘上:“好好开车!不然我下车了!” 程远逸唇边泛起调皮的笑:“开车就开车,文道友你不要动手动脚嘛。” 后面的路程,程远逸一改前面狂傲不逊的风格,速度直接下降到40码,慢悠悠的在山路上往前挪。 文北言撑着下巴,打了个呵欠:“真是白瞎了这么好一台车。” 只要他开口,程远逸就十分开心:“这不都是听文道友的话么?文道友说开多快,就开多kuai,文道友要我现在弃车带你飞,我也毫不犹豫扔下车就跟你走。” 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 “你家里干什么的?” 程远逸愉快的说:“我家住在阳城青苗观。我是观主的独子,独生子哦!——忍了好久,你终于问了。如果你不问我就主动说,显得我太轻浮了,这种炫富的暴发户作风实在不适合我。” “哦。“文北言无动于衷的应了一声。 他很想说,你太谦虚了,比你还轻浮的那可太难找了。 程远逸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继续问,又骚动起来,问:“我们阳城青苗观就这么无足轻重吗?你听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文北言只好皱了皱眉:“那是哪里?” 程远逸这次是真正的惊讶了。 “你不知道?你不是王道士的徒弟吗?他连这个都没教过你?” 师承怎么能乱认,文北言正色道:“他不是我师尊。” 程远逸更惊讶了:“可是外面都说是的!包括那场雪,都说是王道士帮你下的。” 文北言:“他亲口说的?” 程远逸想了想:“那倒也并不是……这么说的话,他们真的挺狡猾的呀。” 文北言靠在副驾上,探询的看着程远逸。 可惜程远逸正经不到三秒,在发现文北言的视线之后,又立刻荡漾起来。 “哟,文大美人终于舍得正眼看我了啊?——我说我说,你别把头转过去——就在你成功预测3月下雪之后,我们北方道修协会给他正式出了一个函,请他说明和你的关系、为什么要违背天时降雪。这个算是正式的质询了。你猜他怎么回复的?” 文北言忠实的履行着捧哏的职责:“怎么说?” 程远逸一激动,双手又离开了方向盘。文北言瞟了眼前方的路,很长的大下坡,还行。 “他回复说,丰元集团与五方观素有往来,交好频繁,对于丰元集团的要求,凡五方观能力范围内的,都会尽力襄助。丰元集团的继承人以及养子,也与在下交往密切。此次降雪,时间短程度轻,并未伤及时令天和,请北方道修协会勿要追究。“ 文北言把这段话翻来覆去咀嚼了好几遍,脸都黑了。 “他怎么能……” “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是?” 程远逸笑嘻嘻的帮他续上后半句,又说,“看你这么生气,看来跟五方观真的没关系。可是他这封回复,避重就轻,不公开承认,又不公开否认,字里行间给人无限的遐想,但是又让人落不了实锤。每个人带着自己的预设想法去读,都能得到不同的结论。王道士不愧是抓泥鳅出身的,滑不留手啊。” 他这么长篇大论一大段,文北言却慢慢品过味儿来了。 程远逸提起王豫宽,话里话外都是平辈相交的意思,和之前提到他的所有同道中人都不一样。 但是看他的模样,最多也就和卓斯弈差不多年纪。 文北言浮起饶有兴趣的笑容。 “既然这样,你再说说看,你们阳城青苗观,又是干什么的?” 第111章 阳城青苗观-2 程远逸这个时候反而端起来了。 他清清嗓子,语气里尽是不值一提:“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是从2000年前说起。” 文北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就跟某些领导说,我也没有什么好讲的,就讲三点,然后三大点下面每个都有十个小点。 “2000年前,一个可怕的魔尊统治着大半个大荒,他以西荒大阴山冷月峰为据点,连东海边的人们提起他的名字,都要瑟瑟发抖,不敢大声说话。” 文北言一愣。 这是在说谁?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这个魔尊修为通天,心狠手辣,为了讨伐他,道修先后两次征伐,最后不仅没伤到他的一根汗毛,反而死伤惨重。” 文北言掏了掏耳朵,兴致荡然无存。 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 “魔尊当时修为已经达到了阳神圆满,即将合道,如果合道成功,即便他不飞升上界,也会统治大荒最少一万年,世间将沦为魔域鬼城。“ 文北言无聊的背过身去看窗外。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真是索然无味,还是等他讲到新内容了我再给反应。 他的这个动作刺激到了程远逸,他立刻扒拉起文北言来。 “我说阿言,这一段很重要的,你仔细听嘛……” 文北言不耐烦的抖了抖肩膀:“讲!” 程远逸只好长话短说:“但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个魔头他在合道渡劫的时候,被雷劈死了。他死后,正道修士为了杜绝这样的魔头再次出现,前面两次讨伐魔头的道修联盟就保留了下来,以盟主为首,率领道修碾灭各地的魔修。” 终于说到他陨落后的时代了,文北言防备的姿态稍稍松懈了些。 “当然,想要完全消灭魔修也是不可能的,最后道修联盟和魔修联盟达成了协议,双方都承诺,要杜绝像之前那个大魔头那样的魔尊再出现——你别以为魔尊在的时候魔修很爽,魔尊的暴虐手段是不分人、无差别的,魔尊陨落,魔修也是一片欢腾。” 文北言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 卓斯弈真的没说错,他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 他出身正统道修门派,只是中途修炼走了魔修的路子,但为人处世,始终是灵渊宗教导出来的堂堂正正的做派,即便到了后来无人管束的地步,也没有放纵过自己。 这样的他,无论是道修还是魔修,都不能相容,也只配在大孤山冷月峰上茕茕度日了。 他想起前世,心绪难免有些黯然,程远逸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声音提高了些:“阿言?” 为了掩饰,文北言的语气格外烦躁:“讲完了吗?” “那我继续啊——总之后来,道修联盟这个机构就一直存留了下来,每五十年换一任盟主。后来因为俗世的战火变迁等影响,道修联盟一分为二,我们北方的就叫北方道修协会,南方的就叫南方道修联合会。” 文北言又想捂脸了,这都是些什么土不土洋不洋的名字,听起来跟非法社团组织一样。 程远逸还想讲,文北言略有些烦躁的打断了他。 “不用说了,你们阳城青苗观,就是本届的盟主,对?” 程远逸异常严肃的纠正:“不是盟主,我父亲现任北方道修协会的理事长,阳城青苗观是理事长单位,当然,北市五方观也是。” 文北言兴趣索然的:“原来是理事长家的公子,失敬失敬。” 程远逸很着急:“你听我说完嘛!我父亲是现任理事长,但是他也是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理事长……“ 文北言又一次打断:“你们最多可以连任多少届?” 程远逸这气氛刚要烘托起来就被打断,难免有些无所适从:“以前是最多两届,但是我父亲第二任在任的最后,北方的道修们实在是不忍他退位,就纷纷要求修改章程,于是就可以无限期连任了。” 真是太阳底下无新事,文北言拱了拱手,敷衍的说:“恭喜恭喜。” 程远逸说:“其实我想说的是,我父亲只有我一个独子,没有再生,就是担心被人说‘家天下’。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也就……” “你也就格外尊贵、格外举足轻重,我知道了。”文北言敷衍的继续拱手作揖,“今日承蒙理事长家的公子青睐,载了我这么一段,我一定加倍奉还油钱,回头再给阳城青苗观送一份厚礼。不说了,我都懂了!” 程远逸脚下猛的一踩,捷豹在山路上停住了。 他叹了口气,又是无可奈何,又是无能为力。 “阿言你听我说完嘛,你别打断我好吗?”他的眼里竟然都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就是想说,下个月12号是五方观建观600周年的斋醮,我想邀请你与我同去,能不能行?” 这倒是有意思了。 文北言耐人寻味的打量着他,说:“丰元我说了不算。我就是个养子,给老董事长的亲儿子打打下手而已。我能批准的费用权限只有5000块,超过5000,就都要卓总拍板才能定。和我套近乎没用的。” 程远逸一挥手:“我有矿山、工厂、森林、酒店、赌场、铁路,私人海滩和私人海底石油开采权。卓家一个小小的暴发户,能和我比吗?” 文北言搓了搓手:“矿山、森林、铁路和石油开采权都是国有的?” 程远逸不屑的撇撇嘴:“我也活了几百年了,在世界各地有点资产,怎么了?只不过我们低调,不显山不露水而已,” 文北言再度拱手:“原来是真·霸道总裁驾到,失敬失敬——但是你们去几个人,难道不用提前报给五方观吗?” 程远逸说:“当然要报,不然,他守山大阵运转起来,没报备的都会被弹出来。但是,如果我邀请你,即便你不是我青苗观的人,去参加也是没问题的。” 原来为的是这个。 文北言决定跟他摊牌,以免他再自己脑补。 “多谢理事长公子的厚爱,只不过,五方观也邀请我了。而且,我还可以携一名道友同行。不过,我并不打算去——所以,就不劳程公子费心了。” 第112章 阳城青苗观-3 这下轮到程远逸不明白了。 “你不是说,你不是王道士的弟子么?” 他留了半句没说完,但言语中尽是“他们为什么邀请你?你凭什么被邀请”的意思。 这小少爷,自诩高人一等,眼里只有自己周围那几方的池子。 文北言说:“我确实不是他的弟子,但他确实邀请了我。” 因为我轻轻松松,就废了他的得意弟子,还差点让他也下不来台。 程远逸想一想,又问:“那你要加入五方观吗?” 文北言反问:“我为什么要加入?” 程远逸这下高兴起来了:“你不加入就好。那……我们同去?” 文北言又挂上兴致缺缺的脸:“我都说我不去了。” “为什么?” “7月12是工作日,请不动假,工作太忙,无心他顾。” 程远逸嫌弃的切了一声:“你那个哥哥,你为他卖命不值得。你出不成道,不都是他从中作梗吗?” 看来,卓斯弈身上的锅也是甩不出去了。 文北言笑了笑,突然说:“想让我去,也行。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只要能回答上来,我就去。” 程远逸又一次踩了刹车。 他端端正正的把他拉风的捷豹停靠边停好,郑重其事的说:“你问,但是说好,只能是修行相关的问题,不属于这个范围,都不作数。” 文北言好整以暇的说:“放心,我也不会为难你。我就想问,那个2000年前称霸西荒的魔尊,叫什么名字?” 程远逸不假思索的回答:“大阴山冷月峰幽荒圣君。” 文北言强调:“姓?名?” 程远逸:“并无记载。通常称呼他为魔尊、幽荒圣君,或者幽荒老魔之类的。” 文北言耸耸肩:“那就是并不知道啰?” 程远逸反问:“难道你知道?” 文北言自信的一笑,推开了车门。 “我当然知道,但是你答不上来,很抱歉,不能答应你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从程远逸面前消失。 六月的夜风拂过脸庞时,文北言才发觉,自己是那么的,想要忘记过去。 回到北都花园,一见面,卓斯弈就说了五方观六百年庆的事。 文北言情绪不是很好:“我知道,我不去。” 卓斯弈不解:“为什么不去?” 文北言奇怪的瞟了他一眼:“你不是不喜欢我抛头露面吗?” 出道中止这件事,自端午正阳之后,已经没有人提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一根刺,最好远远的绕开。 卓斯弈直觉今天文北言的情绪不太好,他主动赔起笑脸,说:“我想着他们跟你都是同道,你可能会想跟他们来往……” “他们不是我的同道。” 文北言淡淡的,不知为何,明明没有表情,卓斯弈却看到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他们是我的敌人。最疼爱我的师兄陨落,我在合道渡劫中身死,都是因为他们。道修的这种聚会,我如果去了,就是去大杀八方,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这实在太不寻常了,平时的文北言不是这样张口闭口要打要杀、要死要活的人。卓斯弈识趣的不再问,从冰箱里拿出刚买的芒果来。 “泰国大青芒,要不要吃?” 文北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谢谢师兄,我来削皮。” 卓斯弈本来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但是没想到过了两天,他半夜起床,却从房门的缝隙里,发现文北言的房间灯亮着。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钟,都快三点了。 是忘记关灯了吗?卓斯弈上前轻轻敲了下门。 开着灯睡觉容易醒,如果是文北言忘了,他就帮他关上。 但他没想到,里面却传来了应答:“请进。” 他推开门,发现写字桌上摊开了笔墨纸砚,台灯下,文北言正在写毛笔字,满篇的蝇头小楷,大小好像拿游标卡尺量过,公正规整,一模一样的大小,让人望而兴叹。 卓斯弈本想说这么晚了别写了,但一想,决定还是由着他去好了。 “写的什么?” “道德经。” 文北言信笔写来,既没有临摹的字帖,也没有供参考的文档内容,笔意和文字都在他脑子里。 如果文北言不想在丰元干了,以他的学识造诣,去考个考古专业或者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研究生,再继续往上面读,到博士,争取大学留校任教,也是没问题的,并不是只有在丰元一条路可以走的……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不期然,迎面对上了文北言的目光。 原来文北言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书写,转头看着他。 “你继续,我就是看看。”带着一丝被抓包的狼狈,卓斯弈嘿嘿的笑了两声,但是文北言并没有继续写,反而拿起墨,在砚台上磨了起来。 这个文北言实在是太陌生了,是卓斯弈从来没见到过的、2000年前的文北言。 鬼使神差的,卓斯弈上前一步,说:“我来磨。” 文北言抬起视线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亮得好像恒星,有许多的情感在其中,你却只能感到美不胜收。 卓斯弈磨墨,文北言继续写,有好一阵,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卓斯弈突然觉得,不论文北言半夜不睡觉写这篇道德经到底是因为想散心,还是有别的目的,都不重要了。就在此时此地,这一盏灯下,只有他们俩,就够了。 文北言默默的写完一张纸,放下笔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卓斯弈一直站在他桌边看着,看他毛笔的一撇一捺一勾一画,看在间架结构里的生灭荣枯,现在一张纸写完,摊在写字桌上几乎覆盖了整个桌面。更奇妙的是,在笔墨之下,有一股强力又工整的韵律在流淌,从任意一个字看进去,都能感到一种大音声稀的节奏,将你团团裹挟在其中。 卓斯弈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妙不可言,痴痴迷迷,移不开眼光。他这时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在五方观,赵清明会提出,请文北言抄一篇道德经给他。 道德经凡五千余字,即便是抄得慢,也就两三天的功夫。但这通篇下来,书法造诣不说,流淌在文字中的道韵,对修道之人来说,才是受用不尽的无价之宝。 “虽然人不去,但礼节要到位,否则人家会记恨到你和丰元头上。”文北言淡淡的,听来无悲无喜,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这一幅字,我尽快写好之后送出去装裱,送给他们,就是你我的心意了。” 第113章 今夕复何夕-1 文北言说完,重拿了一张生宣铺开,上、左、右用镇纸压住,继续写。 他不用打格子,不用尺子比划,但写下来行列齐整,就好像有看不见的格线一样。他默默的写了几行,突然说:“写字是我师兄教的。” 卓斯弈条件反射的问:“哪个师兄?” 文北言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大师兄。” 就是我。卓斯弈在心里说,我的前世,是我。 但是他不敢说,他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畏惧,不能让文北言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他们前世的关系。 于是他笑嘻嘻的说了句破坏气氛的话。 “为什么都是师兄教?你们的师尊呢?” “师尊自然会教,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如果没有师兄,我自己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吃多少亏。” 文北言讲得不紧不慢,运笔也不紧不慢,似乎说话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一样。 “你知道我的大师兄是怎么陨落的吗?” 卓斯弈心一紧:“不知道。” 文北言默默的写完这一行,放下了笔。 台灯把房间分割成了光暗分明的两部分,文北言就坐在分界线上,他半张脸迎着台灯,一览无余,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不辨阴晴。 “我以前给你讲过第二次逐月之战,既然是第二次,那必然有第一次。而我的大师兄,就陨落在第一次逐月之战之中。” “当时我已经离开师门独自上了大阴山。那地方是苦寒之地,灵气驳杂,并不是修士的理想洞府。我也是没有地方可去了,才在那里落脚,只不过是天下之大,寻一立锥之地容身而已。” “我入了魔修的门径之后,原本是想躲起来一辈子不见人的。但那时,我听说了一个消息:在五龙潭底,生着一个宝物,叫做聚魂引。当时我的三师兄已经陨落,我只留住了他的一缕神魂。如果能得到聚魂引,就能将四散的神魂聚集起来,对于实在无法聚集的部分,可以积攒大年初一的纯阳精华用于填充。这样一来,相当于我就能重塑三师兄的神魂,让他转世享有来生了。” “我为了救三师兄,前往五龙潭,在潭底,确实拿到了那样宝物。那宝物乍看只是一块石头,但用我的心头血滴入之后,就能发动起来,绽放宛如石头做的莲花,莲蓬可以积攒神魂和纯阳精气。只是这宝物娇贵,如果贸然让它离根,又会变回石头。要想保住它的功效,需要持续以心头血和精纯灵力来滋养,使莲花绽放到圆满之后,自己从根上脱落。” 听到这里,卓斯弈几乎已经能想到后面的发展了。 这是真实的宝物,也是个真实的圈套。 “我几乎耗尽了灵力,才使聚魂引成熟脱落。而就在我把它收进乾坤袋的同时,在五龙潭底接连展开了三重阵法,将我牢牢锁住。我这才知道,这是他们为了引我前来、将我抓住布下的局。” 卓斯弈被一种“果然如此”的心情所笼罩,亲眼看着悲剧上演,让他心中充满了遗憾。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跟第二次逐月之战一样,也是有人栽赃给你吗?” 文北言摇摇头,沉重的说:“他们要抓我,全因我的本命法宝——魔鼎‘不自哀’。” 这法宝卓斯弈听文北言提起过许多次,具体有什么法力,也只是听说什么都能炼化,连元神真人的元婴也不例外。没想到,这居然是文北言命运转折的关键。 “不自哀是上古大能遗下的宝物,被封印在通天峰上。有许多人都想得到它,但因为种种的原因,都失败了。谁也没想到,我误打误撞,竟然拿到了它。”他苦笑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冲这个,也足够他们罗织罪状,一定要叫我认罪伏法了。” 卓斯弈忍不住问道:“但是,你都说了,魔鼎不自哀是你的本命法宝,自然寄托在你的三魂之中,他们怎么可能拿走呢?” 文北言冷笑道:“这件事虽然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他们可以抽离我的魂魄,锤炼煎熬。魂魄易散,法宝不易碎,这不就有了吗?还可以连魂魄带法宝一起拿来炼器,炼出来的法宝能比普通的坚固强大,同时还能兼具不自哀的法力……” 卓斯弈脸色都白了:“这可都是魔修的做派啊?” 文北言又冷哼一声:“道修与魔修,在修炼的路子之外,又有什么不同?道修要害起人来,大义名分就能砸死你!他们要害你,还要你自己跪下来说多谢成全是我该死。” 他不知不觉,声音越来越高,铿锵悲愤,宛如打铁的锤子砸在烧红的铁块上,每个字都激起火花四溅。 “我被困在潭底七七四十九日,连最后一丝灵力都被逼了出来,眼看就要含恨而终,化为那些口口声声除魔卫道,实际上为了夺宝称霸无所不用其极的道修手中的炼器材料了。这个时候,我大师兄来了。” 他的眼中泛起了泪光,晶莹如冰晶晨露。 “大师兄青年才俊名声在外,为了我走岔了路,曾经千里迢迢赶去大阴山冷月峰,想要劝我回归正途。我当时偏激狭隘,拒绝了他的好意,还说了许多伤人心的话。他全不在意,在我被困在五龙潭底之后,更是赶来救我。” “他先是和道修联盟的人据理力争,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不把他当一回事。大师兄眼看打不过,无奈之下,倾尽元神之力去撞击阵法,终于使得阵脚松动。我也就借着那一霎的缝隙逃了出来。” “后来呢?”卓斯弈很努力才让自己的声音稳定平和。 文北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似乎是倦极了,把这么一场悲壮哀凉的斗法的结尾,讲潦草粗暴:“后来,大师兄身死魂消,而我把他们都杀了,自此,大阴山冷月峰幽荒圣君作为魔头的名声传遍了大荒……这已经是四千年前的事了。” 四千年之后,我才找到了你,我如父如兄的手足,我胜似亲生的大师兄。 第114章 今夕复何夕-2 房间里像凝固一般的沉寂了片刻。 文北言这少有的坦白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可以说,他大年三十晚上到大年初一中午的全部行为,都得到了解释。 五龙潭边,他把大师兄的陵墓修建得有如皇陵一般气派,甬道、雕塑、灯柱、碑刻,以及整夜的陪伴,年年的坚守,无一不是在表达,他对于大师兄卓斯弈,是多么的依依不舍。 所以他才愿意用三世去偿还。 而他对三师兄,又倾尽了心头血,一千年的大年初一纯阳精华,一年不落,年年如此,岁岁如夕。 这么一个多么赤诚、敦厚、忠实又慷慨的人啊,卓斯弈只感到隐隐的痛心。 “我出走师门,是我走错了路;但我得到不自哀之后,也没有害过人。唯一伤了的那个,完全是意外。我害怕再出岔子,一个人躲到苦寒之地去受苦,只想着自己把这祸患背负下来就好。但所谓的道修联盟,他们咄咄逼人,斩尽杀绝,害死了我大师兄,二师兄也下落不明。师尊长年在外云游闭关,只有大师兄能联络,大师兄一死,师尊也和我们断了联系,好好的师门,被害得就此凄凉凋敝!……” 文北言咬牙切齿,颈上青筋暴起,目眦尽裂,整个人散发着强烈的恨意,就像引线已经燃到尽头的爆竹,只差一步,就会炸出惊天动地的动静来。 卓斯弈从没有见到过他表露出如此激烈、清晰、暴戾的情绪。 “你看这五方观,沽名钓誉、蝇营狗苟,哪里及得上我师门半分!自王豫宽以下,想的不是除魔卫道,满心思只有利用自己的天赋、修为去谋取利益!赵清明帮王沫布气占八方阵,吸取部门员工的气运给他,这和魔修有何分别?为什么这样的人都没有被讨伐,这种藏污纳垢的宗门,居然还绵延了六百年!你让我上门去给这种门派道贺,天理何在?” 寂静的深夜里,一盏孤灯。长夜难明,即使这一刻,文北言愤怒的控诉声达云霄,但所有人都沉酣入梦,能听见的只有他身边的卓斯弈。 “他们赶尽杀绝在前,栽赃诬陷在后,为了我魂魄中的宝物,想尽了各种办法害我。他们技不如人被我反杀,结果到了四千年之后还在骂我!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了,却还记得大阴山冷月峰的魔头幽荒圣君!这世道,好人都得变坏,神仙也要堕落,圣人也要歧途,哪里……” 他的话被卓斯弈的拥抱给打断了。 第一次逐月之战后,文北言扬名五龙潭,之后的两千年,除了第二次逐月之战之外,他都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在大阴山。修道之人当保持道心稳固,不被俗事外物侵扰,他就这样一直压抑着心中的悲愤不平,后来更增添了后悔、遗憾和委屈,直到在天雷中陨落,始终没有对任何人讲出过他的心事。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可是有人就是那么的孤独。 只有卓斯弈,只有昔日师门的手足,才能触到他心中最柔软痛楚的部分。 “阿言,师兄知道你的苦了。师兄不怪你,你做什么都不怪你。” 卓斯弈在他耳边温柔的安慰,宽阔的手掌轻拍着他的后背,就好像他小时候,在晴朗的夏夜,对着满天繁星讲述的那些天理运转、日落星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我们不去五方观,你这幅字,他们也不配!我把他裱起来,挂在丰元的一楼大厅墙上,给我的员工看,不给他们。你说好不好?” 文北言安静的伏在卓斯弈肩头,这一刻,他就好像一个生病了的小娃娃,无所依靠,五内俱焚,只有这个攀附的肩膀可以依靠。 在他得知大师兄是为了救他而死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千年。 三千年之后,他才终于再次找回了可以与他相依为命的人。 “不要……”他抽了下鼻子,把汹涌的泪意吸回去,但嗓子还是无可避免的哑了,“那幅字里有机窍,是专为五方观设计的。你不要挂在丰元,会坏你的气运的。” “哦,原来如此,我家阿言真是了不起,”卓斯弈小心的安慰着,话锋也转得委婉柔和,“不过,万一被他们看出来,怎么办?” “一群庸人,哪里能有那种本事。” 文北言鼻子和眼睛都是红的,一句狠话也被说得软软糯糯,没了气势。 “表面看来,只能看到这幅字蕴含着一丝道韵,若详加揣摩,能助力开悟。但其中还藏有杀机,能坏了五方观的灵脉,让他们修行再难进益。” 他看向写字桌上和旁边的文书架上已经写好、卷成筒的字。 “你帮我找个器物齐全的地方,约好时间地点,这幅字我要亲自来裱。之后,让周幼龄送去给五方观,就是对邀请的答复了。” 卓斯弈点点头:“都依你,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看看钟,把手放在文北言手上:“不过,现在快4点了,你是要写完再睡,还是先睡一觉,明天起来再写?” 文北言说:“不剩多少了,我写完再睡。” 卓斯弈非常自然的走到桌边,继续为他磨墨。 文北言说:“这倒不用麻烦师兄了,我几日不睡也没什么,但师兄是凡人,就不要陪着我熬夜了。” 卓斯弈对他笑了笑。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好歹也是个霸道总裁。别人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都不用上班,不用操心,自然有源源不断的钱和女人靠过来的。我虽然没有那么霸道,但是一两天不上班,绝对没有问题。” 文北言:“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 “谁说是你自己的事?”卓斯弈不假思索的打断他,“你都叫我师兄了,你还能说这件事与我无关吗?” 文北言沉吟片刻,突然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算了,既然你这么说,我还是去。” 这又是什么意思?卓斯弈不明白了。 “我没有阻拦你的意思。” 文北言打开床头灯,关掉了写字桌上的台灯。 “我知道,”他背对着卓斯弈整理床铺,“但是,我动的手脚,如果被发现了,五方观即便不能把我怎么样,还能对你、对丰元下手。你我的关系是撇不清的。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一时痛快,连累不相干的人。那么多员工还指着你、指着丰元吃饭,这件事就算了。” 第115章 今夕复何夕-3 第二次了。 因为顾忌他的感受,这已经是文北言第二次放弃自己想要做的事了。 而且这两次,说起来是两件事,其实归根到底还是一件事。 文北言想要变强,强到没有人可以轻易的伤害他,强到没有人能轻易夺走他的任何东西,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他想要的那一点幸福。 无论是刚重生时天天嚷着要去当魔尊,还是后来要出道,都是如此。 只有强大的力量,才是他唯一信任的道理和精神支柱。 但是当年,他成为睥睨四方、让人闻风丧胆的幽荒圣君之后,也只是回到他的那一方小天地,躲着不出来而已。 就像孤独的恶龙,守护着山洞中的财宝。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得到普通人的幸福。 卓斯弈说:“这一幅字,你想写完就写完,想送出去,就送出去。丰元和我又不是纸糊的,不会被风一吹就倒了的。但是如果你觉得现在这样做不合适,想要缓一缓,我也支持你。将来无论何时,你想教训他们,我也都支持你。” 文北言摇着头轻轻一笑,带着让人心疼的凄凉。 “罢了,我是一个魔修,又不是道修,要以除魔卫道卫护苍生为己任。当年害过我的那些道修,连宗门都化作烟尘了,我嫌恶五方观,只是迁怒而已。赵清明得罪过我,但是我也已经报复回来了,王豫宽也没做过对我不敬的事,后来还主动上门来堪舆壁垒,再揪着不放就是我小家子气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第二天,文北言还是郑重的写了一个应帖,回复将准时携兄长卓斯弈前往,共贺五方观六百年建观大庆,并请周幼龄亲自送回去。之后他就开始搜索北市收藏界的资料,想准备一样年代和价格都适中的古董送给五方观作为礼物。 下午四点多,周幼龄回来了,带来了“圆满完成不负所托”的回复,以及一张名片。 “有人想拜访您,来头很大,我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前台不知道怎么处理,您看看要不要见?” 名片用很高档的纸印制,还有淡淡的香味,纸片上只有简单的logo、名字和公司信息,连title也没有,更不用说手机,但周幼龄不愧是见多识广的霸道总裁第一秘书,一眼就认出来了。 阳城集团程远逸。 文北言默默的把这个名字读了几遍,那天在山路上闲扯的时候,他还没有把程远逸、阳城青苗观和阳城集团联系到一起,即便是对方夸张的渲染了一番他是多么有钱之后也一样。 现在想想,还是他天真了。 连五方观这种三流宗门都能赚得盆满钵满,人家北方道修协会连续三任的理事长,150年长盛不衰,会有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吗? 这是真的在全世界都能排上号的大型集团,丰元已经很牛了,但是跟它比,只能算个地头蛇而已。 “他找我什么事?” “他说您欠他车费,所以亲自来讨。”周幼龄以为“车费”只是个代称,“如此高级别的生意往来,我哪里敢耽误,就马上来通报了。” 文北言微微皱了眉头:“对方几个人?” “就他一个,”周幼龄所有所思,但又掩饰不住的兴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单枪匹马出门拜访的ceo呢。” 文北言让她把人请上来,12楼总裁办会议室见面。 和山路上遇时一样,程远逸今天的打扮虽然商务,但仍然弥漫着浓浓的骚包感。这个天气,他一身手工定制的西装,单粒扣,修身设计,银镶黑曜石的袖扣虽然是禁欲风,却衬得他更像花孔雀。连精心打理过一丝不乱的头发,都充满了抓马感——总之,很有气势,很虚张声势。 “文总,我们又见面了。” 程远逸一见面就主动伸手,文北言很勉强的跟他握了一下。 但程远逸抓着人的手就不放了:”我这次到北市来,本来是为了我父亲母亲要来参加五方观六百年大庆的斋醮打个前站,这种虚礼,我自己是不胜其烦的。但是没办法,关系在这里,不来也要来。所以那一天我遇到你,才会特别希望能结伴同行,故而唐突了。阿言不会计较?” 如果有旁人在场,文北言可能会顾忌程远逸的面子,说几句“不计较,我怎么会计较,这是我的荣幸”之类的场面话;但现在会议室里就他们俩,那文北言还顾忌个屁啊。 “我会计较。” 说着,他毫不客气的把手抽了出来。 一个丰元定制信封放在会议桌上,里面鼓鼓的,内容不少。文北言把信封推向程远逸:“多谢程总的便车,这是车费。请笑纳。” 程远逸嫌弃的看了眼信封:“阿言,什么程总程总的,多生疏啊,听了真叫人伤心。” 文北言拱了拱手:“是我失礼了,那便唤你理事长家的大公子。” 程远逸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臂之远,文北言想要后退,程远逸抓住了他的手。 “我都唤你阿言了,你也唤我小名。”他忽的文绉绉起来,“我生于三月三,娘亲为我取的小名叫阿巳,你也这样叫我可好?” 文北言不动声色的说:“三月桃花开,我觉得叫桃花更好。” 程远逸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行,阿言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桃花就桃花,你叫我一声程桃花,我便在你心里扎根了。” 文北言没想到这人的脸皮厚到这个地步,简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止如此,程远逸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说:“我今年368岁,应该比你大一点儿,你还可以叫我桃花哥哥,只要你叫,不管什么场合,我都应承你。” 文北言简直想扶额,周幼龄你快倒一杯毒药来neng死他。 “不敢当,”他沉着声音说,“我连你的零头都不到,还是叫你爷爷。” “不可能!” 程远逸斩钉截铁:“就冲你下的那一场雪,最少也是金丹修为,你别告诉我你才26岁。” 文北言一不做二不休,手腕在他手里一翻,露出腕脉来。 “程大公子自己看。” 第116章 程大公子-1 修为高深的修士,能从骨龄、经脉、灵脉乃至灵力的状况看出人的寿数。文北言考虑到程远逸不到400岁,还没办法一眼看出来,才把腕脉递上去。 但程远逸却在他的手腕上拍了拍,放开了他。 “你上过大学,又没有入任何玄门,这般年纪有这种修为,一定是有奇遇。”他笑眯眯的,一副“我懂,我都懂”的模样,“不能用寻常的眼光看待非常之人,我就不寻根究底了。” 说完,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钱包——他的衣服实在是太修身了,就算钱包再薄,在衣服里也会有形迹——又从里面抽出了身份证,像勋章一样亮给文北言看。 “你26,我也才28,三年一个代沟,我们之间连代沟都没有,怎么就不能做朋友呢?” 文北言瞟了眼身份证,不得不说,这花孔雀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缜密。他看似随手把身份证拿起来,其实该挡的都挡住了。 “你这个身份证照片是你本人吗?” 程远逸面对文北言挑剔的目光,稍许尴尬:“那天迷迷糊糊的,忘记洗脸,也忘记梳头了。” 文北言又仔细看了一眼:“还忘记睁开眼睛了。” 程远逸就坡下驴的一拍手:“确实,被你发现了——你把你的身份证也给我看看呗,让我看看最真实的你。” 文北言表示敬谢不敏:“我拍身份证照片的时候,可是洗了脸,梳了头,眼睛也睁开了的。你现在看我什么样,我身份证上就什么样。” 他一出口就后悔了,为什么要搭理这个人的无聊闲扯。 果然,程远逸立刻像被踩到脚的驴一样叫起来:“我不信!你给我看了我才信!” 文北言无语的拿起信封,双手递过去。 “总之,程桃花先生,感谢你在山路上载我一程,五方观六百年庆我也会去,但我已经有同伴了,你必然也要和你爸爸妈妈一起,走丢了他们会担心的。我们到时候五方观见。” 程远逸看粘不上,眼珠子一转,开始耍赖。 “我是什么身份,你这样打发我,太潦草了。不行。” 文北言把信封收回来:“那就算了,就不留了,请……” 他抬手指门,门却在这时从外面打开,卓斯弈和供应链的一群人出现在门口,正好把程远逸和文北言两个人对着一个信封推推拉拉的这一幕收进眼里。 尤其那个信封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有不少内容。 大家的目光从文北言脸上,到那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脸上,最后到两人拉拉扯扯的信封上,都有了种“哎呀我们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啊”的想法。 关键时刻,幸亏有可靠的霸道总裁第一秘书周幼龄主动站出来澄清:“卓总,这位是阳城集团的ceo程总,他是来……找文总有点事的。” 来历不明的野男人身份明确了,这个title让人肃然起敬,然而,你这么大集团的ceo,和我们文总为了这么个信封拉拉扯扯做什么? 就算里面装的全都是漂亮国的钞票,也不到10万,至于吗? 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程远逸潇洒的一笑:“这是文总要答谢我的车费,我说太客气了,不用了,他非要给。” 周幼龄和文北言一齐无语,不是你说的,上门是来要车费的吗? 在这种情况下,程远逸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手攀了下文北言的肩膀:“其实我和阿言一见如故,今天是顺路过来拜访,顺便约个时间,他陪我逛一逛北市的名胜的。” 文北言匪夷所思的看着他,你要不要脸?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还有,阿言是你叫的么?只有师兄能这么叫我!我比你年长几千岁,你这么没大没小,小心打雷! 然而现在这么多人围观,他顾虑着还是要给程远逸面子,也不好当面就打脸。 幸好,卓斯弈发现了他的不悦,主动上前。他一上前,文北言就自然而然的后退,信封虽然没有塞出去,但也没关系了。几步之间,就变成了卓斯弈和程远逸面对面,文北言退居幕后的态势。 “程总你好。” 程远逸和卓斯弈身高相仿,但他却扬起头,强行拗出了一个俯视的姿势:“你就是阿言的哥哥?听说过。阿言没跟你提起过我?” 文北言又一记眼刀甩过去,你怎么这么能挑事呢?活该你眼睛小得睁不开! 程远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稳稳接下这一记,还笑嘻嘻的看看文北言,又看看卓斯弈,说:“你们俩确实像亲兄弟,不过,阿言的眼睛更好看。” 卓斯弈又不着痕迹的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这样一来,程远逸就距离文北言更远了。他爽朗的笑笑,说:“阿言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了。我和阿言也很久没度假放松,周末正好休息一下。不如到时候一起?今天我们还有个会,阿言也要参加,就……先不招待了?” 这是明明白白的逐客令了。 程远逸这人极其擅长因势利导,看卓斯弈这么说,就顺着台阶下了。 “也好,那麻烦阿言,我们交换个电话号码,再加个微信?” 众人一起黑线,你们不是一见如故的朋友吗?怎么连手机号都没有、连微信都没加呢? 卓斯弈对文北言点点头,文北言拿出手机来,两人你来我往的加上了。 程远逸这才收拾起随身的东西,打过一圈招呼表示要走了。卓斯弈再次把信封递上去,他坚决不收,卓斯弈也就由着他去了。 送走了不请自来的野男人,卓斯弈带着供应链的人开始开会。这个会文北言在“有时间就参加没时间就算了”的安排中,即使不参加也会收到会议纪要,现在来都来了,索性坐下来一起听。 ppt刚开始播,会议室的门又从外面推开了。 那阴魂不散的程远逸笑嘻嘻的站在门口,对着文北言招了招手。 “阿言,我突然想起来了,我现在不能走。你可是答应了,让我住你家里,今天晚上我们一起讨论江边那块地的事的。” 第117章 程大公子-2 卓斯弈不假思索:“小周,帮程总订酒店,送程总去办理入住,现在马上。” 不得不说,从见到程远逸的第一眼开始,卓斯弈就感到了他脱线外表下的险恶用心。 这个姓程的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挑拨他和文北言的关系。他的行事做派,和宋江拉卢俊义入伙,简直是一样一样的: 见面那一句“你听阿言提起过我吗”,明明白白的在挑拨:你这个养子弟弟,搭上了我这么厉害的人物哦! 之后为了那个信封里的东西推来辞去,是个人都会怀疑,这么大的老板,这么重要的实权人物,会为了这么万儿八千的浪费时间吗?车费只是个借口,背后肯定另有隐情? 后来甚至还愚蠢的撇清关系,表示微信和手机都没加过,在旁人眼里,只会是欲盖弥彰的掩饰。 到了最后,看似无心的爆出这么大的一块地的瓜,怀疑顺理成章。如果卓斯弈真的是如传闻中一样,一门心思只是利用这个养子弟弟的话,从此之后,必然要从此对文北言像防贼一样的防备着了。 偏偏程远逸一路做小伏低,一片赤诚,跪舔到底,文北言要真是被忌惮、被赶出了丰元,多半也只能怪他笨,怪他好心办坏事,打不得骂不得,最后投到他手下为他卖命。 但很可惜,卓斯弈和文北言是你为我死过,我也为你死过的关系,这点小小的阴谋,根本不足以动摇他们之间的信任。 程远逸这时还不忘继续捅一刀,他对着文北言笑眯眯的、依依不舍的说:“等你电话啊!我们一起吃饭一边聊。” 卓斯弈也不负他所望的接了一句:“如果这个项目真的能成,就由阿言负责。” 开完会快7点了,会议途中文北言收到了好几次程远逸的微信,都是问什么时候吃饭啊,结束了吗,文北言的手机就扔在会议桌上,时不时的一亮,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一次。 散会之后他好歹看了一眼,一共发了12条。 文北言把山路偶遇和今天会议室的前半段都跟卓斯弈讲了一遍,问:“你说他是要干什么?” 卓斯弈坦然的一笑:“挖我墙角呗。” 文北言垂下了目光。 卓斯弈知道他不好自辩,主动说:“他的做法,不要脸但是很有效。一般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做不到这么不要脸,所以你一时看不出来。但是你不是普通人,你既有高深修为,年纪还轻,还没有家世背景,还懂经营公司,对他来说,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简直是无上的助力。” 他笑着攀过文北言的肩膀,安抚的轻轻拍了拍,说:“如果真的有了你帮忙,他以后可以省一半力气。所以,为了你,他不要脸一次,也没什么。甚至能更有利于以后和你拉近关系,说起来都是‘阿言我为了你脸都不要了,我对你还不够真诚吗’。你要真是个实心肠的,以后就要为他卖命一辈子了。” 文北言始终不说话,卓斯弈怕他顾忌自己,又说:“这事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他一定早就对你感兴趣想拉拢了。就像你说的,你们的车坏在山路上,四个男人,普通人哪敢停车?他活了几百岁,还是道修联盟的,早成人精了,会是那种爱心泛滥、看见老奶奶过马路就去扶的人么?就算不在山路上遇见,你们在其他场合遇见,他也一样会这样的。” 正说着,文北言的手机又亮了。 卓斯弈潇洒的一挥手:“你就去跟他吃饭呗,我就不去了,免得我暴起揍他。江边那块地到底怎么回事,你也打听打听,到底是真事,还是来钓你我的饵。其实我对那块地也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他提都提了,我们就勉为其难配合一下。” 他这一番话坦坦荡荡,把文北言的顾虑一扫而光。他抬起头,感激的看着卓斯弈:“师兄……” 卓斯弈又是自责又是心疼的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受他嗦摆的。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 程远逸已经定了地方,四个火火锅,还拍照表示,等你来我再开始下东西,你不来汤烧干了我也不下。 文北言回复:马上过来。 听了卓斯弈的话,他心里也有了数。之前身在局中,难免一时看不清全貌,但卓斯弈一眼就看穿了程远逸的意图,两三句拆解清楚,从源头上就断绝了后面的狗血误会和弱智矛盾。 或许是入世的关系,这一世的大师兄,比前世更加能洞察世情、游刃有余了。 但很快,另一个疑问再次袭上心头。 从师兄的为人行事来看,他之前因为出道的事跟自己龃龉,应该全都因为被人暗害、三魂受损,所以才心智紊乱、无法控制情绪。 但是,卓斯弈的日程,他都大概心里有数。那个幕后黑手,那个所谓的高人,到底是谁,到底是怎么下手的呢? 五毒心环还有两个枢机未解,怀疑和轻慢,普通人多少都有,但极致的、足以凝结成枢机的,谁能有这种情绪呢? 半是试探半是咨询,在饭桌上,他向程远逸问出了这个问题。 北方人都吃不得辣,因此程远逸点的是鸳鸯锅,红锅里的辣椒花椒还被他全都捞了出来,盛了满满的一碗扔在桌上,服务员每次来服务,表情里都是“你们俩都不能吃辣你们来我们这里干嘛?去吃个寿喜锅他不香吗?” 程远逸把在没辣椒的红锅里涮熟的肥牛舀给文北言,说:“这还不简单,你去看相亲节目,里面什么都有。” 这倒是十分稀奇,文北言饶有兴趣的问:“怎么说?” 程远逸为两人又加满酒。 “相亲节目里汇集了各种你平时见不到的奇葩,男的女的都有。比方说——”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抖音,“来,自己看。“ 文北言虽然干过市场部,但一共也没多久,而且当时都靠着原主的经验和知识在干活,自己积累几乎没有。他有时间都在修炼,极少浪费在社交平台上,这一下可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相亲男嘉宾甲:不管这个女孩子有多少钱,几万几亿也好,只要以前谈过男朋友,就不纯洁了,就不符合我的期望了。离过婚更不行。 相亲男嘉宾乙在38度的高温下说:我们去公园坐坐,商场太远,我也不喜欢喝饮料。 第118章 程大公子-3 还有相亲男嘉宾丙,全程都是他妈妈出面,所有的沟通都是他妈妈出面,连主持人都看不下去了,主动把男女嘉宾单独安排在一处,让他们交流。然后男嘉宾说,我妈说的都是对的,老年人,要尊重,还要多迁就,她说你,你别顶嘴,听着就行了。 当然还有女嘉宾,张口就是我要彩礼30万,我必须要嫁富二代,不然我的才情、我的容貌、我宝贵的一切,就都浪费了; …… 文北言嫌弃的把手机给程远逸放回去:“你平时都看些什么玩意!” 程远逸用手背敲桌面:“你就说,有没有轻慢?” 这倒不假,但是,“表面看起来是轻慢,但其实是自卑。” 程远逸这时一改一路上的附和,歪着头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别人不是真的轻慢呢?你这样武断的说他们其实是自卑,是不是也是一种轻慢呢?” 文北言沉吟片刻,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程远逸看着他,片刻,突然笑了。 他之前笑起来总给人一种油腻不堪、想耍帅但奈何本质太low,顶天也就是土帅的感觉,但这个笑容,却一扫油腻世故,终于有了点和他身份相配的气质。 他在手机上又点了几下,递给文北言,说:“这些是怀疑。” 文北言接过来一看,好家伙,都是家庭调解类节目。 第一个,妻子怀疑丈夫出轨,每天检查手机、电脑,在超市里和女人多说一句,就吵得呼天抢地; 第二个,丈夫怀疑妻子出轨,跟男同事一起加班,被他说是有不正当关系,因而不准妻子和以前的朋友来往。他在记者的镜头前哭,说自己受尽屈辱无法忍耐,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第三个,婆婆怀疑儿媳妇拿家里东西贴娘家,列举清单精确到了一包纸巾一个橘子一袋盐,儿媳妇破了的床单剪了几块尿布给娘家表妹的儿子,都被婆婆控诉了五分钟; 第四个,妻子怀疑丈夫拿家里东西贴小叔子,账单清清楚楚,像“某月某日给小叔子买了饮料而小叔子什么都没给他们的孩子买”都历历在目; …… 文北言看得直扶额,承受不能的把手机还给了程远逸。 程远逸总结:“给你看的这几个,不是坐着讲的谈话节目,是去了当事人家里采访的调解节目,必然是真实的。你可以尝试从节目工作人员入手寻找当事人。” 说完,他又狡黠的一笑:“不过,你一开口我就给你想办法,你却对我诸多怀疑,多疑在你身上也是有的。” 这人是突然改变风格了吗? 文北言见招拆招:“我们都只是凡人而已,轻慢和多疑都是凡人俗性,谁也不能避免,只是程度有轻有重而已。” 程远逸含着笑又为他烫了一勺子肥牛。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里吗?” 还能因为啥,因为你人菜瘾还大。不能吃辣还跑火锅店来,真的不如去吃寿喜烧。 “因为我喜欢凡人俗性、人间烟火,不爱那些太形而上的东西。” 文北言微微皱眉:“那你修什么仙?” “我爸让我修的,我自己不想的。”他姿态放松的歪在椅子里,“所以我就随便修一修就行了,就不指望成仙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胸无大志,但古往今来,修道者不知凡几,飞升的能有几个? “程总太谦虚了。程理事长的衣钵,将来还是要交给你的。” 程远逸盯着文北言看了一会儿,突然清清嗓子,说:“我不喜欢被叫程总,在我们那儿,程总都指的是我爸,你把我叫老了几百岁你知道么?” “好,桃花同学,”文北言一本正经的说,“请问你们公司里的凡人不叫你程总叫你什么?你不要仗着修了几天仙就为难普通员工好吗?” 程远逸说:“他们叫我程少,甚至有人私下叫我少爷。”语气很有点洋洋得意沾沾自喜,特别有面子特别有格调的感觉。 文北言心想,刚才居然有一瞬间我觉得他是成熟稳重游刃有余的成年人,看来真的是我想多了。 “是,少爷千里迢迢赶到北市来,少爷辛苦了。” 文北言叫来服务员,专门点了一客猪脑,然后在程远逸不解的目光中,把猪脑在红汤里烫熟了。 “猪脑是这里的特色,来了不吃实在太亏了。少爷多吃点。” 程远逸看看碗里泡在红汤里雪白的猪脑,说:“我不吃辣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吃寿喜锅?” “寿喜锅太矫情,不热闹。” “那你为什么不吃海底捞?你可以点一个番茄,一个菌汤,还有两个清水随便你霍霍。” 程远逸皱了眉:“阿言你好矫情。” 文北言又给他在红汤里烫了半勺肥牛:“桃花你才矫情。” 现在程远逸的碗里已经堆满了,红红辣辣,甚是壮观。 文北言说:“既然你不喜欢修仙,又非要吃火锅,那就把你面前的都吃了。你不吃,就是矫情,就是矫揉造作,就是跟我玩虚的,你这个大少爷我也不伺候了。你看着办。” 他似笑非笑,看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 程远逸看了眼自己的碗,又重复了一遍:“我真不能吃辣。”语气甚至有些无奈。 文北言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程远逸赶紧追上去拉住人。 “阿言你这么好看怎么脾气这么暴躁呢?这也没喝多少啊。” 文北言从他手里把胳膊挪开:“不好意思,我多疑又轻慢,本来就是脾气不好的人。” 程远逸举起两只手,投降的姿势。 “好了好了,阿言,我们不开玩笑了,说正事行吗?”他这次看起来真的很诚恳,“江边的地,我们来谈谈?” 文北言朝饭桌偏了偏头。 “你先把东西吃了。” 火锅咕噜噜煮了小半个小时,即便程远逸之前把辣椒花椒捞得有多干净,现在也已经辣得透透的了。 程远逸瞥了眼碗里的小半碗红汤和泡在红汤里的猪脑和肥牛。 “你真要我吃?” 文北言点点头:“没看出来?我这个人,心狠手辣,心如铁石,杀人不见血。” 他唇边浮起冰冷而危险的微笑。 程远逸又看了看他的碗,突然一拍大腿。 “行,我吃!不过说好,吃完之后,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第119章 程大公子-4 程远逸说完,转身回到桌边,一手端起碗,一手抄起筷子,就往自己嘴里倒。 他是修道之人,吃食虽辣,他依然有办法应对。文北言并不想真的辣到他,或者让他吃出个好歹,只是觉得这人起了心想害自己,又明里暗里的看不起自己,想整回去而已。 程远逸呼哧呼哧的吃,文北言也就静静的看他吃。 碗也没有多大,程远逸不到2分钟连菜带汤吃了个干净。他把见了底的碗给文北言看,拼命的呵气,拿起茶杯咕噜咕噜就喝了一杯,然后马上又倒了一杯,立刻又喝了个干净,再想倒水,壶里空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去叫服务员:“倒茶,再拿瓶饮料,要,要……”话没说完就辣得说不下去了。 文北言平静的在旁边补充:“要酸奶和橙汁。” 在等酸奶、橙汁和续水的这段时间里,程远逸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又像是尿憋急了却找不到厕所的小孩,坐立不安,恨不得把还没下锅的生土豆生冬瓜生菜叶子卷一卷塞嘴里。文北言静静的旁观片刻,问:“为什么不用法术?” 程远逸舌头伸出来,活像一只热得不行的狗,他一边用手扇着嘴,一边又委屈又没好气的说:“我用法术你说不算怎么办?” 文北言作势一抬手,程远逸背过身子躲开了。 “别!都走了九十九步了,不少这一步,你别诓我。” 文北言带着“你高兴就好”的微笑坐回去,继续悠闲的在白汤锅里下起菜来。 千呼万唤的酸奶橙汁和茶终于送来了,服务员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说:“先生,其实如果吃不了辣,还是不要轻易尝试。” 程远逸在辣得神智紊乱的情况下,还颤抖着手,给文北言倒了杯酸奶,然后才对着口直接灌。 一口酸奶进嘴,他总算安静了些,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味道,瘫在椅子上看着文北言。 如果说这是苦肉计,演技可算非常真实。 如果说他真没有用法术,那也算是花了血本了。 文北言把最后一口千页豆腐送进嘴里,放下筷子,说:“程桃花道友,都到这一步了,我就开诚布公的说。江边那块地我们也接触过,总的来说,兴趣不大。我们是干制造业的,房地产这一块不擅长,也不想勉强自己去擅长。如果你们有很好的项目,我们可以参与,挣点不操心的钱;如果要我们又掏钱又操心,还是算了。” 程远逸这时候嘴里终于不点炮仗闹得慌了,他又喝了口酸奶,说:“我那是钓你的饵。我就是怕你不来,才故意提那块地的。” 文北言云淡风轻的一笑,心想,无欲则刚真是这世上的真理,我要是稍微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渴望,后面只怕就要被他套牢。 “你对房地产不感兴趣,那我们说点别的。要不我投资个影视公司给你,把你出道的事儿再捡起来?” 文北言不置可否,反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远逸这会儿是完全不辣了,他大马金刀的一伸手,给自己和文北言倒上酒。 他们喝的都是白的,程远逸点的,符合他阳城人特色的52度。 “不干什么,就跟你交个朋友。”他端起酒杯,“我干杯,你随意。” 说完他一杯白酒就下了肚。 文北言不肯端杯子,问:“交朋友做什么呢?” 程远逸胳膊称在桌面,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文北言。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对道修的那一套都极其厌恶。其实我也跟你一样。”他唇边泛起意味深长的微笑,“但是说到底,现在这种状况,完全是因为道修联盟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南方,一个北方。如果能将两个合并起来——”他的手指分开又合拢,“就不会再内卷了。” 文北言有了点牙疼的感觉:“你说什么?” 程远逸夹了块泡菜吃了,那泡萝卜看起来雪白雪白的,但是和螺丝椒一起泡的,又辣得他滋啦起嘴,赶紧又喝了一口酸奶。 “我想找一群志同道合的人,重新恢复一个道修联盟2000年前的盛况。“ 文北言从鼻子里轻轻哼笑了一声。 “所以?” “所以,我想找一批不受门阀之限的优秀的年轻人,跟我一起来干这个。目前我身边已经有一批人了,但是,没有哪一个像你这样优秀。” “哦,”文北言恍然大悟的说,“明白了,谢谢。” 他继续下千页豆腐下冻豆腐,程远逸等了一会儿,才问:“你觉得呢?” 文北言依旧忙活自己的:“干不了,谢谢。” 他们都喝了酒,两辆车叫了两个代驾。 程远逸的捷豹是两人座的,他发挥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的精神,直接钻进了文北言的车,跟文北言一起挤在后座。 文北言一脸嫌弃,不肯挪位置,说:“桃花,你不是有车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程远逸一脸哀愁:“我妈不在北市啊。你妈不是也不在嘛,我们凑合挤挤呗?” 文北言犟着不肯动:“我妈不在我哥还在啊。” 程远逸开始耍赖:“我不就是你哥吗?快给哥哥让个座。” 文北言还想说什么,程远逸直接上手,起了个把他抱起来往车里面扔的架势。 赖不过赖不过,文北言表示我再忍忍,把人送回酒店就好了。 路上,程远逸语重心长的说:“阿言,是这样的,不能一起干事业也不勉强,人各有志嘛,世界是多元的,我们要keepdopen,不过,朋友还是可以做的?” 文北言兴致索然:“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程远逸大概是酒劲上来了,手脚比划特别多:“不相为谋不是不一起玩啊!吃吃喝喝旅旅游还是可以的?” 文北言转向车窗外边:“忙得很啊,不像你桃花大少,有钱有闲。” 程远逸豪迈的一挥手,带着一股挥斥方遒的意思:“你来我们阳城,收入翻番。” 文北言:“不了,本科学历,高攀不上。” 程远逸:“你看你,在丰元脑袋都呆木了!我们可没有那么呆板教条,我们是唯才是举,像你这样的,哪怕小学没毕业,我也要。” 文北言:“我好歹大学还是毕业了的,谢谢。” 程远逸:“你现在是什么职位?总裁特别助理对?这就是个打杂的啊!有实权吗?有分管的部门吗?能批多少钱的项目?你来我这边,我给你行政副总裁!” 第120章 程大公子-5 文北言:“干不了,谢谢了。” 程远逸:“你怎么知道干不了呢?你不试试吗?年轻人为什么这么故步自封呢?勇敢的迈出第一步人生才更开阔啊!” 文北言:“不敢迈,怕崴脚。” 程远逸:“就算崴了又怎样,就算摔了又怎样?不过是从头再来!师傅,放个歌,《从头再来》,我就喜欢那个歌的豪迈劲!” 文北言扶额,这是什么中老年爱好! “暴露年龄了啊桃花爷爷。” “音乐也分年龄吗?那些古典音乐在写出来的时候就是给欧洲的贵族们当吃饭撩妹的背景音乐的,几百年过去了,就成了高大上的经典。你信不信,这首歌再过几十年,还会有人唱?” “我信我信,已经过了几十年了,您不还唱着嘛。” …… 两人一路斗嘴到了酒店,程远逸下车后还恋恋不舍的问:“真的不来阳城?” 文北言已经对他这种没醉发酒疯的状态适应良好了:“不了,你赶紧回去洗洗睡。” 程远逸抓着车门不肯走:“要不你再上来陪我喝点儿?” 文北言:“我一个穷打工的,还要回去给我哥交差。你要真的想找人陪,我帮你安排?” 程远逸立刻板起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来北市是找乐子的吗?” 文北言:“行,行,我知道你爱岗敬业了。赶快上去洗澡睡觉,别耽误了明天继续奋斗啊!” 程远逸又变了脸,嬉皮笑脸的:“那我明天去找你玩儿?你说去哪儿?” 门童看着后面排成长龙的车流,忍无可忍:“先生,您要聊天能换个地儿吗?” 文北言:“不是我们不走,他拽着我车门不让我走。麻烦你赶紧把他的手给掰下来。没事,他投诉我兜着,他的房间都是我们开的。” 最后,在门童的苦苦劝说和后面客人的喇叭声中,程远逸才不得不痛彻心扉的松开手,依依不舍的看着文北言的车开走。 文北言一进门,卓斯弈就把手机递给他。 “快看,你们上本地热门了。” 远的近的左的右的,从各个角度拍摄的视频在本地热门上刷。阳城集团ceo喝醉了酒,扒着丰元集团执行董事的车门不让人走,一定要人跟他去再喝点,还要求明天一起玩儿。评论都是有钱人花天酒地,有钱人把公共秩序视作无物,门童好可怜,希望不要被投诉之类的。还有拿文北言那句“你要真的想找人陪我帮你安排”来发散的,内容及其猥琐,什么多人运动双插头之类的都有。 文北言忍无可忍的截了屏。 卓斯弈赶紧拦住他:“你干嘛?” 文北言点手机的手指头都在用力:“发给他看,顺便骂他。” 卓斯弈说:“你要骂他你就上当了!” 文北言手指头悬在发送按钮上面:“上当我也要骂。” 卓斯弈把他的手机拿开,好声好气的说:“你今天肯定是狠狠的拒绝了他对?他为了再跟你产生联系,故意在公共场合闹这么大。你要是在意,你就会去找他,他就不留痕迹的又把你们的联系又续上了。你说对不对?” 晚上吃饭的时候文北言还感慨过无欲则刚才会赢,现在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就控制不住了。卓斯弈从冰箱里拿出一份芝士芒果千层放在他面前,说:“吃点好吃的,消消气。”然后又可怜兮兮的说说:“今天没人陪我吃晚饭,我就吃了碗泡面。” 他说着,凑近文北言用手扇了扇,说:“你喝酒了。你跟别人喝酒吃肉,我就吃了碗泡面。” 文北言塞了一口芝士芒果千层,说:“要不我们再喝点儿?” 卓斯弈满意的去开瓶醒酒。 喝着酒,文北言把吃饭时候的事简单讲了一遍。卓斯弈听到让程远逸吃红锅里的辣菜时,忍不住伸手揉了把他的头。 文北言知道自己处理不当,像做错事的小狗一样眼巴巴的看着他。 卓斯弈说:“他要是回头喊胃疼,你不是还得送他上医院?就算不去医院,你不得贴身照顾他?” 文北言自知理亏,但嘴上还是有点犟:“他不是修道中人嘛,都活了300多岁了,吃点辣椒死不了的。” 卓斯弈:“但是你也说,他没有用法术来抵抗,被辣得够呛啊。豁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看他早就注意到你了,那天在山路上也是一眼就认出了你,否则像他这样的大少爷,怎么可能随便让人上他的车?他那车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是两座的,本来就不是用来载人的。” 文北言想了想,有些挫败,问:“那如果他明天来找我,非要我带他出去玩儿,怎么办?” 卓斯弈的酒杯在文北言的酒杯上轻轻一撞,红酒摇晃,荡漾出馥郁的香气。 “那你就陪他玩儿。只要不黄赌毒,玩一玩能花多少钱?他又不能一直赖在这里不走,你就尽个地主之谊,从了他,跟他做个酒肉朋友好了。” 说完,卓斯弈又掏钱包:“这两张卡你先拿着,不够就刷,我给你报销。城东明飞山,城北雁回山,城南明月谷,带着他转一遍。要是墨玖有时间,你再把她带上。如果他们看对眼,你就可以抽身而退了。” 文北言的神情十分复杂玩味。 卓斯弈越说越带劲:“还有于千里家的那只小母猫,叫于小船是,要不你也把她带上。萝莉御姐都有了,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文北言觉得自己要声明一下态度。 他清清嗓子:“她们又不是个玩意儿!” 卓斯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又没让你拉皮条,就是图个人多热闹!再说,你们修道之人,不是很注意这方面的事情的么?你只要表明,这些都是你的朋友,一个是雁回山本地人,一个是明月谷本地人,都是来当导游的。他要在你面前留下好印象,不会对你的朋友出手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11点多,程远逸的微信就到了。 “我现在一个人在酒店里,十分寂寞,阿言你能来陪我吃个饭么?” 第121章 程大公子-6 文北言已经提前跟墨玖和于小船打好了招呼,现在面对他的问题,好整以暇的说:“行。你想去哪里?” 程远逸问:“阿言有什么推荐啊?”语气十分欠揍,仿佛早就知道文北言已经做了准备一样。 文北言公事公办的说:“城东明飞山,城北雁回山,城南蝴蝶谷,你自己选。” 程远逸“哦”了一声,说:“这些地方我都不想去。” 文北言就知道他要作。 “那你说个地方。” “你跟我来。往窗外看。” 文北言转头一看,程远逸踩在一柄银光闪烁的灵剑上,正笑眯眯的看着他。那灵剑的剑身比暮雪要宽,长度也更长一些。 程远逸对他招招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文北言并没有马上上去,反而面对面的给他打起了电话。 “我不去。” “我的祖宗,昨天不是说好的么?为什么又不去了?” “昨天说好什么了?你昨天害我上本地热搜,我还没找你麻烦!” “那我现在给你赔罪,带你装逼带你飞,行么?” “你以为只有你会飞吗?劳资也会!” “那要不我们比翼双飞一个?” “滚!” 程远逸拍着玻璃说:“那让我给你赔罪,带你去个地方出气,行不行?” 文北言油盐不浸:“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计划把我抓回去炼人油的?” 程远逸痛心疾首:“我们是道修啊,道修!我好歹也是北方道修协会的理事长家唯一的孩子,我去哪儿买不到点儿油,非得抓了你去炼?” “这就不好说了,”文北言反唇相讥,“可能正是因为你是理事长家的少爷,杀人不犯法,炼人不给钱,所以你才肆无忌惮呢?” 他们正在你来我往的斗嘴,门从外面推开了,卓斯弈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一路看着一路进来。 “阿言,这个设计图……”他一抬头,先是吃了一惊,而后理解的笑了起来,落落大方的招呼,“程少这是来找我家阿言玩儿么?” 程远逸吃了一惊,他根本没想到,卓斯弈也能看见他。 他现在悬在12楼窗户外的空中,自然是设了隐身咒,不让凡人看见自己的。 文北言能看见自己理所当然,但是卓斯弈居然也能看见他? 只有修为与他相当或者高于他的才可能看得见他,难道,文北言这个这个肉体凡胎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也不是普通人? 不过这个惊讶也只有片刻,他立刻调整了笑容,说:“卓总,你家阿言昨天答应我了,今天却准备说话不算话。你看怎么办?” 卓斯弈一偏头,无辜的说:“我也没办法勉强他,还是得你自己说服才行。” 程远逸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竖起一根手指头,说:“你今天跟我走这一趟,以后我就不麻烦你了。” 合着这个人还知道自己是麻烦啊。 文北言反问:“一言为定?” 程远逸短暂的动摇了一下,但很快又积攒起决心来,说:“一言为定!” 文北言对卓斯弈摆摆手:“那我就去陪陪桃花同学?” 卓斯弈做了个请的手势,落落大方:“去。” 文北言轻轻一跳上了程远逸的灵剑。 从程远逸的御剑飞行速度来看,他的修为已然相当了得。文北言寻思,从他以平辈称呼王豫宽来看,多半也结婴了。 所以如果他要强迫我干点什么,我无法拒绝,大师兄又不在身边,我能跟他对峙多久? 他暗自揣度,有些入神了,程远逸喊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阿言!”程远逸拽着他的胳膊,拿手在他眼前晃,“我说,我这剑的名字叫征途。” “哦,”文北言无动于衷,“为什么不叫星辰大海?” 程远逸嫌弃的说:“那也太中二了。” 你还知道自己中二啊。 程远逸带着他,一路向西,文北言眼见周围的景致越来越熟悉,警惕也不断提高了。 这明明白白是冲着西荒大阴山冷月峰去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冷月峰上有他布下的结界,纵然他陨落了,也不会消失。程远逸一个小小的阳神真人,还无法突破。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文北言的警惕心在程远逸在冷月峰脚下落下时到达了顶峰。 他指着被阳光染成金色的白雪覆盖的冷月峰,问:“阿言,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劳资当然知道,劳资在上面住了两千年! 文北言木着一张脸:“不知道。” 程远逸说:“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两千年前西荒的魔头,幽荒圣君的老巢,大阴山冷月峰。” 抖个屁的包袱啊!劳资就站你面前,你都不认识!别装逼了。 文北言:“,what?” 他摆明了是泼冷水,但程远逸并不为所动。他望着冷月峰,不知不觉神色中染上了一层憧憬:“幽荒圣君已经陨落了两千年,但他设在他老巢的结界,还没有消失。这是何等澎湃恒久的力量!” 真是好汉不提当年勇、粉丝比正主更长情。 文北言:“还不是陨落了……” 程远逸说:“他是在合道渡劫中陨落的,如果他挨过去,合道成功,那便有万年寿元,直到今日,大荒还将笼罩在他的淫威之下。” 文北言静静的看着他:劳资压迫过么?劳资剥削过么?劳资正当防卫反杀而已,先撩者贱你懂不懂?第二次逐月之战之后劳资就没下过山,你用这个词你好意思吗? 程远逸已经陷入到自己的情怀中了,他说:“虽然他是道修联盟几千年来最强大的敌人,但是不可否定,也是最伟大的敌人……” “所以你想学他?”文北言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抒情。 程远逸一愣:“不是,我只是敬佩他的修为,羡慕他的功业。” “那不就还是想学他?” 程远逸一伸手,将灵剑征途纳入掌中。 “我一直有个理想,与平生劲敌或是挚友,畅快淋漓的决战冷月峰之巅。” 程远逸随意转动手腕,一道凛冽的剑气迎面劈来。文北言发现,程远逸已然在这一挥剑之中,展开了真人界域。 “文北言,请祭剑。” 第122章 程大公子-7 虽然是跟“我要去偶像去过的地方打卡”一样性质的行为,但是为什么怎么看怎么中二呢? 文北言无聊的打了个呵欠:“你不是要决战冷月峰之巅吗?那你倒是上去啊。” 程远逸不甘的瞥了眼峰顶,说:“现在我还上不去,但是,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上去,走到昔日幽荒圣君落足的地方去的。” 文北言这次是毫不客气的吐槽了。 “穷且益坚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啊!俗世里看,你是全球上排得上号的大集团的ceo和绝对的未来继承人;道门里看,你是连任了三届的北方道修协会理事长的独子,不到400岁就结婴。如果你现在还算穷,怎样叫不穷?” 程远逸又瞥了眼峰顶,这次的目光里带上了些愤愤不平。 “这些都是祖荫而已,不值一提。幽荒圣君出身于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也没有亲友师丈助力,依靠自己赤手空拳打出了天下,这才是真正的一代枭雄。” 文北言:“那你就去好好修炼,先定个小目标,比方说,超过你爹之类的。你拉着我打架算怎么回事?” 其实文北言更想说,你现在还保持着拉风的拿剑指着我的pose,你胳膊不酸么?又没有观众,风挺大的,算了。 大概是他心里吐槽的声音太大,程远逸有些气急的一跺脚:“文北言,我都说得这么直白了,你怎么还不懂呢?” 文北言满头黑线:“你要我懂什么啊?” 其实他哪里不懂,程远逸这一套,就是经典的“一见如故+不打不相识”流程,他看不管是正挑还是反挑文北言都没有要和卓斯弈撕的意思,也就改变了策略,改走“他好,但是我更好”的路线。 但是他才不要现在就懂,我跟你什么关系啊,才见过几面啊,就高山流水遇知音?早了点。 程远逸说:“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我赞赏你的为人,钦佩你的修为。你和你哥手足情深,难以割舍,但我也没有要你改弦易张,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而已。” 略停一停,他第三次毫不掩饰的望向冷月峰:“我这个理想,听起来中二,但是我敢对天发誓,平生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过。你想想,我在那种环境中长大,你觉得我可能告诉身边的人吗?我真心话都对你讲了,你却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你……” 他一句话噎住,然后突然间,剑气一凝,朝文北言直刺过来。 而文北言,直到剑风在脸上划出一道伤口,剑尖距离他的咽喉仅剩寸余,都没有动弹一下。 程远逸失望透顶:“你……你就真的这么……!” 文北言一改之前冷嘲热讽的口吻,坦荡率直的说:“不是我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修为不足,不堪做你的对手、圆你的梦想。你修为已臻元神境界,我却连丹都没有结,没办法跟你酣畅淋漓的战一场。” “不可能!” 程远逸又一挥剑,剑气贴着文北言的足尖扫过,在地上留下了一道灰白的剑痕。 “王豫宽说,你足以与他相抗衡。他再不济也是个元神真人,你没有结丹,怎么跟他抗衡?而且那一场雪,也不是一个筑基的修士能造成的。” 3月下雪或许可以解释,但是逼退王豫宽,确实怎么都说不过去。 因为修真界就是一个赤裸裸的,以实力定天下的地方。 任你智商再高,我给你一砖头撂倒。 他也不可能跟程远逸解释,当时本座身边的大师兄突然法身降临,让封印住本座元婴和本命法宝的五毒心环失效,于是本座暴起吞了王豫宽弟子的金丹,如果不是师兄不能继续支持下去,本座炼了王豫宽的元婴也不过是动动小指头的事。 眼看程远逸愤怒到有些气急败坏,文北言一不做二不休,手中暮雪突然出现,举剑就向程远逸刺去。 纵然猝不及防,程远逸也在间不容发的片刻,一个滑步闪身避开。而后两人迅速的战作一团。 五毒心环的五个枢机已经解封了三个,文北言的灵力运转,已经达到了可以和群妖混战抢夺端午正阳的地步。但是他元婴确实被封印着,他说自己只是筑基,从灵力的状况来说,也查不出纰漏。 最初的三十招,程远逸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谨慎。文北言攻势凌厉,剑法精妙,剑意更是上乘,令他暗暗称奇。但三十招之后,文北言的攻势虽然速度不减,但灵力明显跟不上,运转滞涩,威力大打折扣。程远逸不相信,威压更盛,而文北言的气息开始不稳。 程远逸依然不信,持续强攻。文北言动作虽然不乱,意识依旧高绝,但几次交剑能明显的感觉出绵软无力。他也改了打法,不再试图硬刚,而是走更加轻灵迅捷的路子。 程远逸担心他是扮猪吃老虎,以强大的灵力牵引,所有剑刃相触全都在刚硬的灵力之外包裹柔劲,强行拖慢文北言的身法。 于是这样一个试图加速,乱中取利,一个稳扎稳打,以雄厚的灵力为基础,强行把对手拖进自己的节奏,两人又交手了四十招。 到这个地步,程远逸对文北言已经是由衷的钦佩。实力是做不得假的,文北言确实灵力稀薄,但他剑法高妙,剑意高远,完全和灵力不相匹配。如果但说剑意,甚至可以称得上合乎道韵。 两人又斗了二十招,文北言脚步已开始不稳了。 程远逸也并不是要置人于死地,他打算到一百招就收剑。但他没想到,在九十四招,他以柔劲黏上文北言的灵剑后,寸劲一抖,灵力迸射,文北言居然连人带剑一起被震飞。 程远逸顿时慌了,大喊一声“阿言”就飞扑过去。但毕竟还是慢了一步,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在飞出去的半途,文北言身子一抖,喷出了一口血。 程远逸吓得剑都丢了,追到文北言的落点前面,一把把人接住,避免了在落地的二次伤害。 文北言今天上班穿着一身雪白的衬衣,现在前襟都是血渍,宛如白雪上的红梅。更让程远逸心惊肉跳的是,文北言身体软绵绵的,灵脉中竟然干涸枯竭,一丝灵力也不剩。 偏偏这时,文北言还对他笑了笑。 “现在,你总该相信了?” 第123章 程大公子-8 文北言强撑着讲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 程远逸完全被吓傻了,抱着他大吼几声“阿言!阿言!”看他没反应,更是慌得手足无措。 他从乾坤袋里找出补益灵力的丹药,也不管是贵的便宜的,一股脑儿往文北言嘴里倒。倒完又与他灵脉相接,毫不吝惜的注入灵力催化药物,助他灵力运转调整脉息。 文北言表面看起来像是精疲力尽灵力枯竭,其实他还留有余力,连法相也没有露,和争夺端午正阳时的状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他也是绝对不可能对程远逸透底的。 程远逸努力了大半个钟头,文北言才悠悠转醒。 一见他睁开眼睛,程远逸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才一言难尽的说:“你吓唬我干什么,你不知道我娇生惯养,不经吓的吗?” 文北言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我还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原来果然还是个温室里的少爷。” 程远逸把人抓得紧紧的,输送灵力不停,嘴里也停不下来。 “我确实没见过世面,你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干倒王豫宽那个草包肯定是没问题的。我向你道歉,我不信你,是我错了。” 文北言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又把眼睛闭上了。 他的目的基本上实现了。 他是怎么逼退王豫宽的,只有他和王豫宽两个人知道。无论王豫宽出于什么目的,把这件事告诉了程远逸,这件事都不再是秘密了。这样一来,他迟早要解释他是怎么办到的。因此,借这个机会,先让程远逸相信,以后再程远逸为他背书,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用的办法也很简单粗暴,像程远逸这样的人,出生在太平盛世,从小在父辈的羽翼下长大,别人畏惧他的威慑,就算真的有人和他爹拼过命,也没机会拼到他面前。因此,他必须要豁出去一次,让程远逸看一看什么叫拼命。 这种打法,也适合在程远逸心中对他的认识。程远逸研究过他的背景,对他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觉得他就是个为了求得一席之地、同时为了报答恩情,能豁得出去的人。他现在的表现,可以说是迎合了程远逸的观念。程远逸在碰了这么多次壁之后终于有了“我摸对脉”的成就感,这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经历,会让他格外笃信。 果然,看到他闭上眼睛,程远逸又慌了。 “阿言,阿言!你别吓唬我啊,你应该没事了?你……” “闭嘴!” 文北言虽然有气无力,但语气还是很强烈。程远逸被他一吼,就乖乖的闭了嘴。 他指尖浮起金光,在文北言脸上的伤口上轻轻抚过,伤口就愈合了。 程远逸这才高兴起来。 “这么漂亮的脸,要是伤了,留疤了,你们公司的人会恨死我的。” “滚!” “你别总是骂我啊。我说实话啊,阿言,过刚易折,你做人太勇了,有时候也要稍微转圜一点。你看,你的衬衣都这样了,我怎么把你送回去呢?” “衬衣你都不赔吗?” “赔!我肯定赔!不止一件,赔一打都没问题。但是你看啊,你哥看到你跟我出来一趟,结果回去换衣服了,他会怎么想,你想过吗?” “我哥跟你才不一样。” “我知道,你们俩情同手足,我这不是尽量帮你避雷吗,你怎么不知道好赖呢?行行行,我看看你这什么牌子的,我让人买了送酒店去。” 文北言挣扎着坐起来。 程远逸像对待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的扶着他。 “你送我回去。” “我当然送你回去,但是,你现在能御剑吗?” 文北言眼睛一瞪:“你想怎样?” 程远逸拿他没办法的说:“你看看你,脸比雪还白,起码养养,好点儿了再走。” 他说着,又掏出乾坤袋,翻出一堆瓶瓶罐罐,一个接一个的往文北言手里倒药丸。 “说真的,你的剑法,我实在是非常佩服——你跟谁学的?” 文北言犹豫片刻,说:“说了你也不认识。” 程远逸找药找得不亦乐乎:“你说说看呗,说不定我就认识了——我可比你年长几百岁呢。” 他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能等来文北言的回答,只能悻悻的把乾坤袋收起来,委屈的嘟囔着:“不说就算了……” 文北言服了药,自己打坐调息过一个周天,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睁开眼一看,程远逸盘腿坐在他面前,一只手撑着下巴,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我刚意识到一个问题。” 文北言缓缓吐出一口气:“有屁就放。” “我跟一个筑基的,打了近一百招,才勉强分了胜负,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我的名声只怕要毁于一旦。” 文北言淡淡的:“怎么,要杀人灭口吗?” 程远逸狡黠的笑着:“封口自然要封,但杀人嘛……” 他等着文北言搭理他,但文北言毫不领情,甚至都不肯抬起视线看他一眼。 “你就吃定了我不会杀你是?” 文北言依旧是淡淡的。 “你这么中二,只会杀自己,怎么会杀人呢。” 文北言在下午下班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当然,程远逸也厚脸皮的跟了回来,主要还是担心文北言恢复不好,留下什么内伤晕倒了。 “要不今晚上跟我去酒店。”程远逸诚恳的说,“我们俩睡一起,万一你有点什么头疼脑热的,我也能及时处理,你哥啥也不懂,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 文北言一听就皱起了眉。 “不要。”他嫌弃的说,“我要是去跟你住一起,万一又被偷拍了,说不定回头就能传出什么我们俩一起参与多人夜间运动的八卦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他敢!”程远逸竖起眉毛骂道,“谁敢瞎说,我告他!” 六点刚过,卓斯弈就推开了文北言办公室的门。 程远逸起身,潇洒的伸了个懒腰,说:“你哥来了,那我就先走了。能让两个霸道总裁为你牵肠挂肚,也只有你了阿言。” 这都说的什么话,卓斯弈嘴上不说,看他的目光宛如看智障。 “你快踏上你的征途,该去哪儿去哪儿。”文北言又嫌弃又无奈的说。 程远逸一拍手:‘阿言真聪明,我给灵剑取名字的这点小心思全被你看穿了!“他嘻嘻哈哈的笑着,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阿言你好好休息,等我忙完了,再找你玩啊。” 卓斯弈目送程远逸离开,这才转过头来,问:“为什么你换衬衣了?” 第126章 五方观六百年庆-4 前不久,程远逸也问过文北言这个问题。 如果文北言表现出来的修为已届金丹,他们多半不会有此一问。因为文北言是正经道修出身,只要不祭出魔鼎“不自哀”,无论是内功心法还是剑法,都堂堂正正,具备道修的清正古朴之韵,怎么看也不是魔修的做派。 但是他现在修为被封印,元婴在跟不自哀一起困在五毒心环里,他又变不出第二枚金丹,就怎么看,都只是个“筑基”的修为了。 如果公开来,肯定会有不止一个人说,筑基就这么厉害,天知道是不是学了什么歪门邪路啊? 程泽善问这个问题,也在文北言的意料之中。这次他不可能像上次对程远逸一样混过去了。他略一思忖,谦恭的低下了头。 “程真人见谅,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我也只知道师尊的道号是清灵道君,姓名及门派,一无所知。” 道君这个词让桌上的人都吃了一惊。 现代社会越来越先进发达,许多大能为了不被窥扰,大隐隐于山小隐隐于市,都不怎么露面了。当下道修联盟当家做主的,最高修为就是程泽善的元神上关,但跟道君相比,差着2个大境界,如蝼蚁对山岳。 而且,道君修为寿元可达万年,如果是真的,这个小文道友,辈分可能高得吓人,说不定在座的,都要对他称一声师叔、师祖之类的…… 不肖程泽善提问,青石门的秦未主动问道:“敢问令尊师修为如何?” 文北言眨了几下眼睛,模样十分茫然无知:“不知道,我没问过,师尊也没有提过。” 栖霞门的刘半山又问:“那,敢问令尊师现在何处?” 文北言略略颔首:“这个,我也不知道。师尊性情洒脱,来去无痕。我与他认识,是在4岁那年,我与父母亲一起去游乐园,结果不小心和他们走散,被人贩子拐走了。他们本来想把我卖给南方海边的一户人家,带着我开车往南,刚出省,在山里被我师尊救了。我当时懵懵懂懂,也不知道家在哪里,师尊送我回了家。因为前后也就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我爸妈刚去报了警,就找到了我,所以都以为是我自己跑丢了,就又把报警取消了。” 原主的父母已逝,二十几年前的事死无对证,虽说报了警,但当时的档案到现在早就化成灰了。文北言随便怎么编都可以。 “之后师尊便时不时的来到我身边陪伴我。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感冒发烧。师尊就在寒暑假的时候教我锻炼身体。他带我腾云驾雾,然后告诉我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大约还给我设了禁制。我们小时候父母都看得比较松,出门说一声我出去玩了就行了。因此这么久以来,竟然一直没有被发现过。” 文北言的描述看似平实朴素,但其中门道都讲得很清楚: 偶遇被拐卖的小孩,于是便救了,这是道修的做派; 遇见便是有缘,看你身体不好,带你修炼,强身健体,这也是顺天应时,并不牵强; 腾云驾雾,阳神真君以上的修为无疑了。 桌上沉默了片刻,南方道修联盟的颜祈圣问:“小文道友,你上一次和令尊师见面,是什么时候?” 文北言:“四年前,我大学毕业,师尊来为我祝贺,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连程远逸都问:“你们就没有约定什么有急事就可以找到他的联络方法吗?” 文北言:“没有,我也提过,但他说,我们师徒缘分有限,该见面时自然会见,见不到面也不必强求。” 这些话,半真半假,有些是当年冉青临亲口说过的,有些是文北言瞎编的。桌上又是一阵沉默,程泽善沉吟片刻,说:“这位道君来去无踪,但只隔三差五点拨几句,就能把小文道友锻炼得如此出类拔萃,道君确实是大能,小文道友也是天资聪颖仙骨珊珊了。” 他这一番话,为这一番讲述和盘问定了调,程远逸带着自得用眼角余光对文北言笑了笑。 看来,查家史应该就算是翻篇了。 只是文北言没想到,他的事,居然会让程泽善亲自过问。程远逸你不是说,想改革你爹的这一套,颠覆所谓道修协会的体制么。 这个“好朋友”看来也没有那么好啊。 这一桌很快又闲话起其他的来,文北言听得多,吃得少,不问不抬头,很是小心谨慎。不久,王豫宽带着门下弟子过来敬酒了。 王豫宽坐在主桌,即卓斯弈那一桌,可见在他心里看来,世俗的显达,比道门的尊荣更重要。他从文北言身边挤进去,他的弟子们也呼啦啦的挤上来,文北言非常配合的让开,被排挤到了敬酒的圈子之外。 这老牛鼻子,还是对我很有意见的嘛。 文北言也无所谓,就在外围站着,还远远的和卓斯弈聊了几句微信。正在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叫他。他愣了一下,只见程远逸笑眯眯的把他拉进敬酒的圈子,说:“王道长名声这样显赫,五方观里人才济济,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小文道友是你的徒弟呢。” 文北言配合的反问了一句,加上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真的么?” 青石门的秦未呵呵的笑了起来,他脸圆圆的,笑起来更加慈眉善目,他说:“不过我们刚刚问过他的师承了,别看他年纪小,师尊可是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君,如果真要算辈分,我们可能还要称呼他一声前辈呢。” 文北言笑吟吟的看着王豫宽,王豫宽脸上有些挂不住,主动向文北言奉茶:“久仰,外头的传言,小文道友不要理会就好。” 王豫宽敬完这一桌,转到后面的桌席去了,文北言环顾这一桌人的神色,有的还在嘻嘻哈哈,有的偶尔瞥一眼王豫宽一行人的背影,颇为不屑。只是程泽善还是安稳如山,不见情绪。 但是刚刚挑头刺王豫宽的,可是他的独生儿子啊。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什么都已经说了。 文北言益发觉得有趣了。看来今天后半段的清谈会,只怕还有好戏看。 第127章 五方观六百年庆-5 午饭之后,商贾政要们都离开了,留下来的都是参加第二场的玄门众人。 清谈会设在五方观后山的树林中,正中设有讲坛,竹椅和小几围绕讲坛一圈圈的摆开。这次没有写席位卡,就全凭各位自己对咖位的自觉来落座了。 文北言饶有兴趣的旁观了一会儿玄门众人落座的情况。有人满不在乎,耀武扬威的落座;有人小心谨慎,坐下又起身。 程泽善带着儿子在正北方面南而坐,他落座之后,一群指着他行事的,包括秦未、刘半山等人,这才在他周围落座。而颜祈圣则非常微妙的选择了正南面北的位置坐下。然后,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的散开就座。 文北言拉着卓斯弈找了个最后排的角落坐下了,一坐下之后,他就展开了一个轻薄如蝉翼的结界,把两个人身周笼罩住。 卓斯弈看他紧张的样子,说:“这么多人呢,还能动手不成?” 文北言解释:“我不想给他们听见我们说话。” 一般这种活动,小辈参加,都是师长带着见世面刷脸。但灵渊宗人口稀薄,不是香火鼎盛的大宗门,一向都是,自己修炼开心就好,和其他门派少有来往,所以文北言居然没参加过。 眼下看到一群各怀心思的道修坐一起,他就难免想到两次逐月之战,想放松都难。 清谈会开场,是王豫宽主讲。他的主题是“信众所求和修炼的关系”,他举了两个例子,最后结论是,太阳底下无新事,千百年来人们的所求也没有什么变化,我们修炼的根本是需要道心稳固,一味苦修、不入红尘历练,始终不能求到真正的清静安宁。 他一讲完,就有一群附和的,说王道长说的是入世出世的大道理,呼应此起彼伏。等他们说完,程远逸笑了笑,在他们身后的青石门的秦未就站了起来。 “王道长在北市数百年,从出世到入世,泽被一方,深受百姓敬爱。今天的清谈会,有几位王道长帮助过的凡人,就想来亲自道谢。在下冒昧,把他们带上了山,王道长不会怪罪?” 王豫宽正在春风得意之时,一拂袖,慨然道:“秦道友好意,贫道却之不恭。” 秦未一招呼,他的几名弟子就陪着一个膀粗腰圆的中年人上来了。 中年人上来,先向王豫宽鞠了个躬,然后说:“我姓宋,在北市做食品批发的,一年挣个一两百万小钱,在富人扎堆的北市也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我们家是四代单传,但是到我这一辈,我实在不方便结婚,可是爹妈那里要交代,我们俩又都不想找代孕,没办法,就来求了王道长,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能改变父母的心意。” 他没说得很明白,但是大家从“不方便结婚”和“我们俩”里,已经大致窥到了门径。 宋先生继续说:“我的本意是想让王道长去劝说爸妈,但是王道长这边,直接给了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他告诉我们,我们俩都会有自己的孩子,之后取了我们的阳气,三四年之后,指点我们分别领养了一个孩子。现在这俩孩子和我们越来越像,我们一家四口在一起很开心,双方的父母也都有了交代,三个家庭都其乐融融的,谢谢王道长!” 这位宋先生讲得很隐晦,卓斯弈也听得似懂非懂,文北言却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他压低声音解释说:“王道士取了两人的阳气,又卜算出了两个干净的、不会留首尾的夫妻,在受孕之时将阳气投入胎中。那胎才刚成,被这个姓宋的阳气一占,虽然不是他的孩子,却被他的阳气霸占。这阳气盘踞在胎里,能改变胎的形貌,把孩子容貌与他相似,天生与他相亲,不是他的孩子却胜似他的孩子。“ 卓斯弈:“这不算代孕吗?” 文北言摇头:“不算,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这叫做偷胎,孩子是别人的种,但却不知不觉变成了你的孩子。等最难养的时间过去了,再使个手腕弄到他身边,领养手续办好,就跟亲的一样。” 卓斯弈瞠目结舌:“这不是拐卖儿童吗?” 文北言不屑的冷笑一声:“有的是办法做到合法。比方说,他可以找那些父母缘比较薄的、生了之后一定会被抛弃的孩子,也有办法找到三岁之前就父母双亡的,甚至可以找到生辰八字能旺他们俩的。世界之大,人口之多,只要钱到位,什么样的都能找到。” 卓斯弈听得愣了,他看看王道士,又看看其他人,问:“这个,你们,你们行业内允许吗?” 文北言目光一扫全场,淡淡的:“在可与不可之间。” 宋先生情意拳拳的讲完,又鞠了个躬就下去了,但现场的玄门中人,神色却很复杂。 有些跟文北言一样,纯粹吃瓜心态;有些已经像打了鸡血一般,开始幸灾乐祸;有些则神情复杂沉重,甚至有人站出来说:“秦未,你这是什么意思?” 栖霞门的刘半山这个时候也看似悠闲的站了起来,说:“这位是北剑门的吴桐道友?依在下看来,吴道友实在不必咄咄逼人。我们修道之人,逆天求长生,本来就是行非常之事,王道长干的这个,看似非常之事,但其实是造福他人。这位宋先生和他的伴侣有了后代,孩子嘛……虽然离了亲爹妈,但现在应当是更好的归宿,两边的老人家也得偿所愿了。吴道友何必拘泥呢?” 这个吴桐明明是给王豫宽打抱不平,但被刘半山这几句话一说,倒像是给王豫宽扣帽子、找晦气了。他为难的看了眼王豫宽,愤愤的坐下了。 王豫宽转向刘半山,说:“刘道友所言,也正是贫道当时所想。我等修道之人,不应拘泥,入世为他人求福祉,若是太过计较自身得失,最后还是会被世俗所困。帮助非常之人当行非常之法,贫道与刘道友理念应是相同。” 刘半山笑了笑,远远的做了个揖,又说:“正是如此,不巧,在下这里,也有一位受过王道长救命之恩的想要来当面答谢。” 第128章 五方观六百年庆-6 他一开口,王豫宽脸色就变了,但刘半山的弟子就在旁边候着,他话音一起,就把人送到了场中间。 这次来的也是一位中年男性,和前面那位宋先生一样,也是一望而知的生活优渥。能得到王豫宽亲自帮助的信众都非富即贵,这早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了。 众目睽睽之下,王豫宽也不好过分阻止,只能先打招呼:“这位先生是何时得到贫道的救助的?” 那男人说:“我姓王,和道长是本家。七年前我女儿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发生车祸,被送进了icu,已经下了病危。我当时病急乱投医找到了五方观,本来是没有机会能见到王道长的,但被王道长的弟子赵清明引荐,才有一面之缘。王道长听我讲完之后,跟我一起去医院看了女儿,又为她做了一番法,第二天她就醒来了。如果不是王道长,我女儿肯定已经死了!” 刘半山甚是诧异:“哦?为什么这么说?” 那位王先生说:“因为我女儿算是一起出车祸的同学里面伤得最重的,当时他们4个人都进了icu,其他三个都有了好转,唯独我女儿一直……但是经过王道长做法之后,我女儿在两日后醒来,脱离了危险。王道长对我女儿有救命之恩!” 刘半山感慨道:“看来,王道长对你女儿有再造之恩啊。” 说到这里,场中原本揪着心的一部分人眉头都松开了,王豫宽面上也浮起了笑容,说:“这是修道者的本份,不足挂齿。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王先生继续说:“王道长救了我女儿的命,我们真是下跪都愿意。事后我给五方观捐了八十万香油钱。主要是家里就开了几个小饭馆,没有大钱,否则更多都是愿意的。” 说到这里,在场的不少玄门众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刘半山还在一旁附和说:“王先生,我们非常理解,家里只有一个女儿,比命都贵重,要什么都是舍得的。” 王豫宽这时脸色已经不太好了,但嘴上还保持着客套,说:“这也是难得的缘分了。历年来,五方观热心公益,每年捐钱捐物也不少,王先生的这笔捐款应该也到了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去了。” 王先生又应和了几句,话差不多已经说完了。他正要退下,刘半山突然拽住他,问:“多问一句,你女儿的几个同学,应该也都救回来了?” 王先生迟疑片刻,说:“很遗憾,他们后来情况突然转坏,都不在了。” 到这一步,现场的玄门众人一半陡然一惊,而另一半看着王豫宽的表情,已经像鹰隼盯着野兔一般了。 王先生退下之后,秦未又一次厉声而起。 “依我看,这件事倒是蹊跷得很呢,已经好转的三个都死了,下了病危的却活了。敢问王道友,你到底是做了一番什么法,才能做到颠倒乾坤、逆转阴阳?” 卓斯弈听到这里也明白了,问:“他是用三个换了一个?” 文北言淡淡的:“转移阳气是最简单的办法,这算是基操了,根本不值一提。只是这事干得太潦草,配不上他元神真人的修为,不好说到底是他干的还是赵清明干的。从这个事后要钱的风格来说,只怕是赵清明。毕竟王豫宽看起来都不认识他的样子。” 卓斯弈:“无论是谁,都得他背着了。而且说到底都是五方观风气不正,王豫宽怎么也逃不脱干系——不过,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文北言:“如果是王豫宽本人来操作,虽然不至于去费大力气采日出之英这之类强横精纯的阳气,但也会去学校、早上通勤的车上这些青壮年较多的地方来采撷,以免引起事故。但赵清明之前还只是筑基修为,干不了这么精致的活儿,多半是在医院就地采集阳气,甚至就是在icu那附近采集的,简单粗暴一了百了,害死其他人也不足为奇了。” 卓斯弈沉吟片刻,说:“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刘半山是个笑面虎。但是,就凭这个,没有真凭实据,只怕也扳不倒王豫宽。” 文北言努了努嘴:“真凭实据马上就要来了。” 现在场中已经是议论纷纷,舆论从王豫宽救人一命已经变成了谋财害命。王豫宽脸色不好,有意要提前结束清谈会,这时,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程远逸终于冒头了。 “王道友,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王豫宽不说话,他身边的几个较年长的亲传弟子却站出来,主动行礼,说道:“小程真人见谅,后面还有流程,师尊要先行离开了。” 程泽善掸了掸裤腿上看不见的一点灰:“不急,说了再走。” 程远逸不愧是元神真人,一抬手,场中就出现了一处幻境。 卓斯弈哇哦了一声:“你们还能自带人肉全息投影啊?” 文北言:“不是全息投影,是他的记忆。” 程远逸说:“北市有一处楼盘,叫做流水佳苑,就是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个小区。它地理位置极佳,周围又是重点小学又是医院,价格当然也非常惊人。可是这个开发商是个半吊子货,靠人脉拿到了地,然后靠着贷款、做ppt,拉起了整个项目。工程层层转包,连平个地都分成3个工段分别进行。最后工程质量问题很大,验收恐怕难过。” 他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转向王豫宽,朗声道:“于是这个开发商,一方面找关系,另一方面,找到了我们王道长。王道长也是大手笔,在小区里布下了一个磐石金刚阵,大家都知道这阵法是做什么的,总之,验收就顺利通过了。” 他手又一挥,出现了一连串车祸、抢劫、甚至狗突然发狂咬伤居民的画面。 “不止如此,为了让交房后的头几年业主不因为质量问题投诉,这个磐石金刚阵一直在运行。我们王道长不愧是修为高深的元神真人,阵法一直吸取地下四方灵脉中的灵力,连居民、路过的行人都不放过。因此,在小区周围车祸、抢劫、暴力频发,小区内宠物发狂,连草坪都秃了,只有几棵树还顽强的挺着,人工河里投多少鱼死多少鱼。” 他环顾场内众人,元神真人的威压释出:“我人证物证俱全,请问王道长,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第129章 五方观六百年庆-7 图穷匕见。 程远逸过来北市那么多天,拿文北言当ver,看起来是在声色犬马吃喝玩乐,其实人家每天都忙得很哪。 卓斯弈啧啧称赞:“他要找人,要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还要联络、布置、安排,还要抽空过来纠缠你,程大公子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了。不过,他在人五方观的地盘要清算王豫宽,能办到么?” 场中已然物议沸腾,以程泽善为首,北方道修协会的一群人咄咄逼人,其他的小门小派明哲保身,而以颜祈圣为首的南方道修联盟不发一语,隔岸观火。明明是六百年的大庆,五方观一群人却仿佛是被逼到了死角的耗子一般,强敌环伺,退无可退。 一片纷乱的议论声中,程远逸的声音携着元神真人的威压,再次压倒众人而出。他说:“我们阳城青苗观也有俗世的生意,从来也不干涉大家入世求取名利,但道修联盟自两千前成立起,法度就明文规定,不可为求一己私利为害苍生。现在五方观自王豫宽以下,在北市横行无忌,有钱能使鬼推磨,谋财害命也不惜。尤其对于不肯投靠的,先下手暗害,再假惺惺的出来收拾局面,今日苦主就在现场,文道友,是否可以来为我们说明?“ 真是有风驶到尽。 文北言无奈的看了卓斯弈一眼,卓斯弈抱歉的回望。 卓斯弈:“真麻烦,早知道就该听你的,不要来了。” 文北言在他手上轻拍两下让他别担心:“没关系,交给我。” 他起身对场上诸人先行了个礼,说:“确有此事,但又不完全是小程真人所说的那样。事情的起因是有人求助于王道长的亲传弟子赵清明,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进入丰元担任管理岗位,又在丰元大厦内布下了气占八方阵,企图搅乱丰元的气运。被识破之后,在下废了赵清明的修为,也向王道长交代清楚了前因后果。王道长并未包庇弟子,将其逐出师门,事后还率领弟子亲自上门堪舆壁垒。这件事情,兄长也知情。至于赵清明的行为是否出于本意,就不得而知了。” 赵清明是金丹宗师,而文北言轻轻松松就废了他的修为,近日又和程远逸称兄道弟平辈相交,他虽然是个生面孔,但修真界修为为先,师尊还是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君,说出来的话分量就重了许多。 他说不清楚内情,但程家父子没打算轻松的放过。一直不开口看着他人表演的程泽善此时说话了:“即便是赵清明的私人行为,王道长作为师尊,就毫无干系么?五方观好好的洞天福地,数百年的基业,因为王豫宽你行为不端,搞得风气不正,追名逐利不惜害人性命乱人气运,你的行为和邪魔外道又有什么区别?” 他一开口,北方道修协会的人呼啦啦的围了上来。王豫宽在众人包围之中厉声呵斥:“你们要干什么?” 秦未朗声道:“请王豫宽引咎退位,勿要继续玷污五方观数百年的清誉!”说完,他凌厉的目光又射向零零散散坐着的闲人们:“今日北方道修协会整肃风气、清理败类,不相干的道友可以先行离开了,以免误伤。” 他这话都说出来了,吃瓜群众自然纷纷退却。文北言拉着卓斯弈,第一时间为两人覆盖上金明光,灵剑招来,呲溜一声就飞走了。 其他人也跟着仿效,只见灵剑四散而去,而林中,已经打成了一片。 文北言毫不停留,带着卓斯弈飞到山门外的停车场。 卓斯弈意犹未竟,问:“这就走了?你真不等一会儿再回去看看?” 文北言等了一天的靴子终于掉了下来,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快点走,远离是非之地,他略微暴躁的说:“早就跟你说了,所谓道修开会,不开则以,一开就都是事,不是清算这个,就是讨伐那个,有什么看头。” 他们一边议论,卓斯弈一边远程启动车辆,两人一左一右跑向车门。卓斯弈率先坐了进去。 文北言比他慢半步拉开车门。 这时,正有人倒车驶离,本来停车场进进出出也没什么稀奇的,但文北言无意间扫了一眼,却愣住了。 那个人的侧面,怎么那么像二师兄? 他一激灵,甚至从车门边跑开追了几步。但那辆车已经开出了停车场,换个角度,竟然又不太像了。 文北言迟疑的停下了脚步,莫非真的是他看错了? 如果是从前,文北言绝对不会怀疑自己。阳神真君长生久视,不可能有看错这种事。 但是现在,他修为被封印,加上身处五方观的守山大阵之中…… 他望着那辆车离开的方向,一时竟然有些不能相信、不能肯定,拿不定主意是该追上去还是就这么算了。 卓斯弈此时已经倒车出来了,停在他身边等他上车。 “阿言?” 后山打得霹雳乓啷的,灵力的波动一阵阵传来,震得守山大阵上时不时有光晕流过。 文北言定定心,今天卓斯弈跟他在一起,周围情况这么复杂,还是先躲开是非。 他钻进副驾,上了车。 回程下山的路上,卓斯弈车开得飞快。大约是因为看戏没看到结尾,他念念不忘关心后山的那一摊,只消停了几分钟,就问:“你觉得会是个什么结果?” 文北言看着外面的景色,若有所思:“王豫宽必然是要退出五方观的,最坏的情况是被废修为之后放逐,然后再找些罪名送他坐牢。他的弟子自然也逃不掉被清算一遍,废除修为赶下山去。之后,北方道修协会接管五方观,重新物色个人接手负责,基本上就这么个结果了。” 停一停他又说:“王豫宽太冒头了,有这个结果不稀奇。” 两天之后,一条新闻悄无声息的爬进了人们的视野,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五方观住持王豫宽因个人原因,卸任住持,由五方观长老袁作荟继任。” 再过了一个多星期,程远逸主动联系了文北言,说“出来喝两杯?” 第130章 五方观六百年庆-8 程远逸约的地方是一个背街路上的小酒,面积不超过40平,无论是装潢还是桌椅布置,都弥漫着一股古早的味道。店里有一个酒保,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子,一个服务员,穿着女仆装,裙子很短。 文北言进门时程远逸已经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边坐下了,面前有一盘没吃完的肉酱意面,半瓶标签剥落的红酒,红酒杯里有浅浅的残酒。他是下班之后直接赶来的,比约定时间早5分钟到达,但是看来程远逸已经在这里消磨了至少一个小时了。 程远逸本来一直靠在圈椅上,对着不知道什么若有所思,但看到文北言,他的情绪立刻鲜明起来,粲然一笑。 “阿言快坐,今天我请。” 说着他招呼服务员收拾桌子,把桌上这一摊不伦不类的收拾了,换了一瓶文北言不认识标签的酒和一盘奶酪。 “帕尔马干酪,是我觉得最适合配红酒的奶酪,你试试?” 程远逸殷勤的为文北言倒上酒,但文北言却不动声色的把酒杯推开了。 “有茶吗?”他对女服务员笑了笑。 服务员齐刘海下的大眼睛甚至没有抬起来看他一眼:“没有。” 文北言又问:“有果汁吗?” 服务员:“也没有。” 文北言不怒反笑:“有白葡萄酒吗?” 服务员:“还是没有。” 文北言向后靠在圈椅上,把玩着墨镜认认真真的又把室内环顾了一圈,问:“是只有你们程少点的那一款才有,是?” 程远逸笑了笑,一招手,酒保和服务员都转过来恭恭敬敬的看着文北言,齐声见礼:“文总好。” 程远逸看似轻描淡写的介绍:“这两位都是从阳城过来帮忙的,张德庆张宗师,裴珠珠裴宗师。” 一个元神真人,带两个金丹宗师,确实可以在北市这个地方横着走了。 文北言拿起车钥匙:“知道了,恭喜程少在北市扎根立足。什么时候搬五方观去?我知道个确切日子好准备一份大礼。” 程远逸看他要走,赶紧按住他的手。 “阿言阿言,你别这样,”他对裴珠珠使了个眼色,“我今天请你来,不是来向你立威的,正相反,是想找个知心朋友说说话的。” 他话音刚落,裴珠珠就端上来了一杯热气腾腾茶汤清亮的龙井、一杯杯壁上凝着水汽的柠檬水,和镇在冰桶里的一瓶白葡萄酒,连白葡萄酒杯都一齐送上来了。 这些东西洋洋洒洒的在文北言面前摆了一排,程远逸潇洒的一抬手:“请便,你想要什么都没问题,他们不懂事,你别和他们计较。” 文北言虽然被按住了,但车钥匙还拿在手里把玩,不肯放下。 程远逸又向台那边做了个眼色,张德庆手脚麻利的在酒门上换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把门从里锁了,然后和裴珠珠一起从后门溜出去了。 程远逸身体微微前倾,略带讨好的问:“现在能赏脸跟我说说话了吗?” 文北言这才把钥匙丢桌上:“好,你现在能说说,你之前说到北市打前站,到底干了些什么了?” 程远逸说:“五方观近年来,因为走了偏门,所以风头越来越盛。本来,修真界以修为为先,王豫宽那点微末伎俩,给我当跟班的都不要,但他特别会拉关系找门路,左手打右手拉干得得心应手,近来越发的蠢蠢欲动,时不时就要冒一下头。” 文北言:“他想接手下一任北方道修联盟理事长?” 程远逸点点头。 文北言:“下一次什么时候选?” 程远逸:“只有8年了。” 对凡俗世界来说,8年实在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足以让小孩子长大,让少年成熟,让青年世故,让中年衰老。但对修士们来说,8年时间,不过是闭门修炼了几天罢了。 程泽善正值盛年,又有程远逸这么个出类拔萃的儿子,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绝不会容许王豫宽成为威胁。 但文北言还是不解:“他最多也就是捞些世俗的荣誉,又怎么能威胁到你们呢?” 程远逸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看得出他在考虑,怎么说才合适。 或者说,怎么糊弄才能让他知道得最少,而达到最好的效果。 文北言其实对道修的这种“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的局面一直敬谢不敏,这一次不过是更加加深了他的印象罢了。他也不强求程远逸解释,甚至倒了杯白葡萄酒悠闲的一边喝一边玩起手机来。 程远逸犹豫了一会儿,看他这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阿言,你好好听我说话嘛。” 文北言只抬了抬一边的眉毛。 程远逸无奈的叹了口气,严肃的说:“阿言,我下面告诉你的事,你不要告诉旁人。” 文北言抬起一只手,示意“停”。 “别了,你还是别跟我讲了。我也不想掺和到你们那一坨里去,到此为止。” 程远逸拿他没办法的看了他好一阵,这才有些挫败的说:“王豫宽已经被废去修为批捕了,罪名可能包括行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涉黑等。北市乃至北方都会有些震动,不过你们丰元绝对不会被牵连在内。” 这也是清谈会上程远逸点名让他站队的结果。 之前王豫宽亲自带弟子为丰元集团总部丰元大厦堪舆壁垒,坊间更是传得沸沸扬扬,说文北言是他的徒弟等等,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王豫宽一出事,牵连丰元似乎在所难免。但程远逸就这样,就把文北言和丰元都摘了出来。 他确实费了心。文北言实事求是的向他点头致意:“程少,多谢了。我欠你一份人情。” 程远逸纠正道:“不是你,是你哥,你家亲爱的霸道总裁卓斯弈。” 文北言:“我哥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我哥的。” 程远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许久,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 “你可能觉得,我一直都在骗你,但是,至少,在冷月峰下,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的。” 文北言也无意深究,半是敷衍半是安慰的点了点头。 程远逸又深深的打量了他良久,似乎也想开了,深吸一口气:“后面我就要常驻北市了,阳城毕竟是小地方,比不得北市是经济文化中心,集团总部也会慢慢往这边搬过来,阿言,我以后还能经常找你玩?” 文北言意态悠闲的喝完了杯中的白葡萄酒。 “我还没吃饭呢。” 程远逸喜笑颜开,抓起车钥匙:“走,我们去吃泰国菜。” 第131章 不甘心 五方观的事就这么落幕了,事后,不少人对卓斯弈和文北言表达了“关心”,有些人还旁敲侧击的询问内幕。卓斯弈和文北言约好,装傻到底。 “早就说过了,我们和五方观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就是阿言兴致上来了,想去五方观玩一玩,顺便算个命。你知道,五方观算命又要报资料又要排队,他们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主动讨好我们,要来给我们的总部看看风水,也不要钱。我们当然也就伸手不打笑脸人,让他们看了一下。就这个没有更多了。” 这一番说辞对付其他人都没问题,但是洛渊这里,就说不过去了。 洛渊听他们说完,动作之大,把在他腿上打瞌睡的黑猫于小舟就吓得蹦了起来。 “少来,别想糊弄我,阿言你还说你是王道士的徒弟呢!你现在说你们才刚认识没几天,那你这一身本事是怎么来的?” 文北言把于小舟抱起来,放腿上一边慢慢撸一边解释:“我自然是师从他人,但是说了你又不认识,为了最简单快捷有效的说服你,我就选了王道士。” 这个道理似乎也说得通,但洛渊还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告诉我,你的师父是谁?” 文北言有些苦恼的抓了抓腿:“说了你真不认识,但是王道士给他提鞋也不配的大能。” 五方观易主,不仅给俗世带来了震动,北市的妖修们也受到了不少的惊吓。 连在剧组赶戏赶得昏天黑地的墨拾都在等戏的间隙联系文北言,问他新接手的这人到底怎样,是否会改变对北市妖修们的态度,并请求文北言,对他姐姐多关照一些。 五方观如今表面的住持是长老袁作荟,金丹修为。他是王豫宽的师弟,为人唯唯诺诺,生平只求无功无过,在五方观这么多年,存在感极低。实际上,他只是个代言人,只负责日常的香火供奉求签许愿这些,其他重要的决策和投资,包括旅游度假区的开发在内,都由程远逸拍板决定。 从前,五方观声势鼎盛,但他们的宗旨是求财为主,只要不挡道,无论是人是妖,他们都不爱管。现在的宗旨到底怎样,文北言找了个机会,亲自去询问程远逸。 阳城集团在北三环买了一家半新不旧的老食品加工厂,连办公楼带院子的地一起拿下,眼下正在翻修,准备作为在北市的分部地址。文北言找他的时候,他面前摊了一堆图纸和文件,正满脸嫌弃的在看设计图和报价单。 “我不会动那些猫儿狐狸的,”程远逸一副“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的模样,“我是人,我没事干嘛要跟畜生过不去?” 说完他就委屈起来了:“阿言你看你,如果不是为了那些小畜生,你还不会来找我对?我在你心里,是不是还没他们重要?” 他们现在办公的地方是在食品厂的仓库,内部装潢简单搞了一下,加了空调网线,筹备处的所有人都在一起办公,隔断也没有装一个。他这么一矫情,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停下来,面面相觑的互相看看,又一起对文北言投去了火辣辣的好奇目光,最后假装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去,工作为辅听八卦为主。 文北言真是拿这人没办法,说:“你不是忙吗?我也忙啊,你以为我是那种整天游手好闲的霸道总裁吗?” 程远逸把笔往桌上一扔,向后倒进了大班椅里。 “阿言,我不管,你已经有10天没来找我玩了,你要陪我。” 文北言用手机敲敲他的桌子:“你这里又没有吃又没有喝,连个舒服点的椅子都没有,你忍心让我耗在这里吗?” 程远逸赶紧说:“这样,附近有家按脚的,是正经按脚的生意,技师水平不错,你先去按一按,等我搞完这一摊,晚上我请你吃饭。不远,就马路对面,走过去3分钟。”说着他就招呼起来,“珠珠,帮我联系一下,给阿言定个舒服的包房,请最好的技师。” 文北言不置可否,点了几下手机,突然问:“你明天休息吗?” 程远逸眼看要黄,眼巴巴的看着文北言,说:“我真的一会儿就能办完,你别走嘛。” 文北言拍拍裤子站起来。 “难得的周末,就不和你吃饭了。不过我明天有时间,你如果愿意,可以跟我还有我哥一起去城北雁回山里的碧落大瀑布钻瀑布玩儿,你去不去?” 程远逸激动的攥紧了拳头:“去,我去!” 文北言却平淡得多:“或者,你也可以带个伴儿,我们去城南明月谷漂流——一条船只能坐2个人,你不带伴儿,就只能和工作人员一条船了。” 程远逸毫不犹豫的否定了这个选项:“不要,我们就去钻瀑布。” 文北言笑了笑,说:“我给你点了外卖,你今天抓紧,干完活儿叫我一声,我来安排。” 程远逸这个人,黏糊起来简直没法说他。文北言和卓斯弈一起看超级英雄大片,情节精彩、打戏绚烂,引人入胜,但每隔一会儿,手机就要震动一下。 文北言本来不想理他,但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得太凶,卓斯弈都忍不下去了,主动说:“你还是看看,可能有急事。” 结果掏出来一看,有个屁的急事,最开始的几条是“你给我点的什么外卖?我想喝西瓜汁。”、“好饿啊,我不要西瓜汁了,你让他快点送。”、“为什么还没送到,阿言你催一催?”,后面大概是外卖到了,程远逸就开始各种发图,几盒外卖被他拍出了花,凑了个九宫格,又截图发过来。 由于文北言一直没有理睬,他下一步开始矫情:“阿言你对我太冷淡了,你就是敷衍我是?你对得起我吗?我为了你,骗了我爹,骗了天下人……”文北言实在是拿这人没办法,只好拍了一张大屏幕的画面,回复说:“我在跟我哥一起看电影。” 程远逸几乎是秒回:“我也要看。” 文北言冷冰冰的拒绝:“都放一半了,你下次自己去看。” 程远逸不甘心:“你在哪里看的?我这边搞完了,我马上买下一场的,你继续陪我二刷。” 文北言皱着眉头看完这行字,刚要回复,卓斯弈从旁边伸手拿走了他的手机。 卓斯弈按住通话键,发了一条语音。 “程少,阿言和我在看电影,先不聊了。” 第132章 不高兴 卓斯弈对程远逸,一直是挺豁达的态度,虽然不烦他,但也不接近他。这么明白的表露出态度,这是第一次。 不过有卓斯弈撑腰,文北言就更加肆无忌惮的对程远逸不理不睬了。看完电影卓斯弈带他去吃江边烧烤,满天星斗,江风习习,啤酒泡沫丰富沁入心脾,文北言喝了一口就美滋滋的“啊”一声。 “我必须得说,师兄,都是你,把我带坏了!” 卓斯弈一边把鸡爪子从铁签子上剔下来,一边尽职尽责的担当着捧哏的角色:“哦?我怎么你了?” 文北言一边啃鸡爪子,一边又喝了口啤酒:“你带着我整天吃喝玩乐,都没时间修炼了。我们修道众人当修身养性,你看看你都给我点了些什么?烤韭菜、烤公鸡蛋、烤羊腰子!你就没想过,要是我等会儿一个把持不住,拉着路上遇到的美女跑了怎么办” 卓斯弈笑了笑:“那也行啊。” 文北言啃完了鸡爪子,豪迈的吐出最后一截鸡骨头,说:“那怎么能行?我要是元阳没了,修炼进度会落下一大截的!” 卓斯弈悠悠的“哦”了一声,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不是说暂时不修炼了,休息个一百年吗?” 文北言:“我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前世活了快三千岁就修炼了快三千年,这个习惯哪是说改就改的?” 卓斯弈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下去了。 文北言生怕他多心,解释说:“主要是最近幺蛾子多,我觉得还是不能坐以待毙。修为恢复了我也更能安心,比方说,万一程远逸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也不用怕他,甚至连什么所谓的北方道修协会也不用放在眼里。” 卓斯弈似笑非笑的说:“我倒是觉得,如果程远逸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会跪舔得更凶。” 文北言略带遗憾的摇摇头。 “你别以为他是那种重情重义的人,他骗起人来可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我虽然不了解他爹,但他把他爹的做派可是学得像着呢。这种人是未来的枭雄。如果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还不对我拔剑,只有一种可能。” 卓斯弈探询的看着他:“什么可能?” 文北言的回答笃定无比:“只有我对他像对你一样,他才不会把我抛出去,当建功立业的垫脚石。”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卓斯弈脱口而出:“你会吗?” 文北言定定的看着他,他的话一直传到卓斯弈心里。 “他又不是我师兄。” 所以,并不是因为我。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前世,我是你的师兄。 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来不及了。 你流的血,拼的命,你的争取和放弃,都因为你的师兄。 不是因为我。 卓斯弈淡淡的笑了起来:“对啊,他又不是你师兄。” 他们酒足饭饱,叫了代驾开车回家。 在半路上,文北言终于掏出了那孤独的闹腾了整个晚上的手机。 程远逸的微信有那么多条,翻了三屏才翻完。 文北言心情很好的一一看完,叫代驾师傅停车,笑眯眯的对卓斯弈说:“我运动一会儿再回去。” 文北言跑进了路边的一个小巷子里,然后卓斯弈看见,在隔了一条街的建筑物后面,文北言的灵剑载着他,以一条洗练优美的弧线将他送入夜空之中。 然而,尽管他能看见,在文北言这里,他也只是个凡人。 程远逸已经从酒店里搬出来了,在豪华公寓里租了个顶层长租套间。文北言一剑飞到他窗外,也学他的样子敲窗户。 程远逸应该已经洗过澡了,换了身花背心沙滩裤,看到文北言停在他窗外,高兴得拖鞋都跑掉了。 “阿言我们去看电影?” “我刚看完,不想看第二遍了,你陪我去活动活动筋骨?” 程远逸一个剑指一划,人已经在窗外与文北言并肩御剑。 本来是个极其潇洒的动作,但文北言看着他的沙滩裤,一言难尽的问:“你这样不会走光吗?” 程远逸突然发力,以一股极强的灵力黏上文北言的手,然后划出一个强力的螺旋,把他连人带剑甩了出去。 “我100岁之前都没有内裤穿的,你不知道吗?” 他们往西飞到黄土高原之上,四野黑漆漆的一片,几乎看不到灯光。但相对的,一轮上弦月悬在东边的天空,银光满地,静谧安宁。 文北言执剑在手:“我们再来过一百招。” 程远逸落地的时候夹角人字拖有一只甩出去了。他追了几步把鞋穿好,又念了个咒让鞋子稳稳的固定在脚上,才说:“过招没问题,但是说好,这次我们不拼命,不用灵力,只比招式和体术,行不行?答应我就干。” 文北言不说话,举剑酒刺。 两人在月光下黄土上就此开始较量。黑夜里剑光如白虹,辗转腾挪的身姿随着黄沙一起飞扬。这场比试,乍看起来是文北言有利,但不能用灵力之后,他剑法中所展现的道韵和古朴传真的韵律也减半了。然而,即便如此,在四十九招之后,文北言仍然挑飞了程远逸的剑。 随着征途脱手上天,文北言人剑合一向程远逸胸口刺去。程远逸一个激灵,灵力爆震,文北言攻势受阻,暮雪脱手飞出,人也差点被震飞。程远逸慌了,上前两步,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把人往怀里拽。 文北言这边,借助程远逸的一拽之力稳住身形,突然侧身抬脚,被抓住的那只胳膊也向外带出一个极强的螺旋,以太极云手的手法,反手把程远逸拿捏住,化被动为主动。 然后,文北言一手一腿一起发力,程远逸被击飞出去,虽然他在空中稳住了身形,但落点也已经在两米开外了。 他不服的叫屈:“阿言你好狠心。我怕你摔了拉住你,你转身就踹我!” 文北言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他:“谁叫你犯规使用灵力!认输了吗?” 程远逸本想站起来,但他抬头看着文北言身披银辉的颀长身影,一口气突然就这么松了。 更何况文北言那恍如隔世的笑意,那神气内敛又流转顾盼的眼睛。 他一屁股坐在尘埃里,摊摊手,无可奈何。 “我输了,我认输。” 你就是我的冷月峰。 第133章 不甘心加上不高兴 文北言回到北都花园时,卓斯弈还没睡。 房间里开着空调,卓斯弈在安静的读书,看到文北言进门,抬了下眼睛:“快去洗澡,一身灰。” 文北言赶紧上上下下拍拍打打一番,他的深色长裤上确实沾了大片的灰,他拍打了几下,觉得不妥,径直脱了下来,扔进洗衣机。 卓斯弈看他钻进卫生间,虽然知道他很快就会出来,但还是忍不住走过去,在文外问:“去哪里活动筋骨去了?” 文北言:“黄土高原的无人区。” 他是用喊的,生怕卓斯弈听不见。 卓斯弈又问:“你一个人?” 文北言:“还有桃花儿。他吵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怪可怜的,赏他陪我练几招。” 卓斯弈想了想,问:“明天陪你去给你爸妈扫墓?” 文北言满身泡泡,听见这句话,心里咯噔一声。 就快七月半了,他得在鬼门大开之前,去祭拜原主的父母!他差点把这事忘了! 但是他明天约了程远逸去碧落大瀑布!今天下午刚约的!这可愁人了。 文北言三下五除二洗完出来,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说:“我现在就去。” 卓斯弈:“为什么?” 文北言:“我约了程远逸明天跟我们去碧落大瀑布,不好失约的。” 卓斯弈沉吟片刻,说:“不是说好,我们一起去给你爸妈扫墓的吗?” 文北言回答得理所当然:“本来就是我们俩一起去啊。你不想去吗?” 卓斯弈又说:“不是,我是想说,如果现在去,你有菊花、供灯这些东西吗?” 文北言摸摸口袋,难住了。 如果是前世,他随时能从乾坤袋里摸出东西来;但现在他没有。 他所需要的,都要去花钱买。 坐在沙发扶手上发了一会儿呆,文北言艰难的问:“你说,卖这些东西的,早上什么时候开门?” 卓斯弈把他拉到身边坐下,说:“总归不是早上六七点,再早也要到八点以后了。” 但是八点以后人就会渐渐多起来了,文北言也不方便飞来飞去的了。 卓斯弈在他膝盖上拍了拍:“死者为大,玩儿改天再去。” 作为一个元神真人,程远逸对时间的把控可以精确到分秒,但他还是定了7点半的闹钟。 然而,在闹钟的钢琴曲中醒来之后,他却收到了今天的第一条微信。 文北言:不好意思,马上七月半了,我今天要去给我爸妈扫墓,我昨天我忘了这事,所以才约你去玩儿。你别生气。改天我们再去。后面还附上了一个小兔子鞠躬的表情包。 他立刻拨回去:“阿言,你要扫墓,我可以陪你去。” 文北言:“不了,我哥陪我去,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程远逸:“多我一个不算多?你说个地方,我直接去。要是你们先到就等等我,要是我先到就等你们。” 文北言客套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真不用了,我父母都是凡人,受不起小程真人的祭扫,谢谢你的好意,改天我请你吃饭。” 祭扫进行得还算顺利,但公墓路远,结束之后差不多已经快中午了,去碧落大瀑布时间不够,文北言在回程的车上翻了下后面的日程,问:“要不,明天我们去瀑布?” 卓斯弈目光都没斜一下:“我去不了,明天有事。你们去。” 文北言当然不可能丢下他师兄一个人:“什么事?我陪你。” 卓斯弈轻笑着扫了文北言一眼:“不用了,难得休息,跟朋友去玩一天。或者去漂流也行,你们俩正好,如果我去,就多人了。” 他越这么说,文北言越不能放心让他一个人。 “不了不了,他算我什么朋友,连哄带骗藏头露尾的,如果不是想到以后他还有用,我理都不会理他。师兄最重要,师兄的事才是大事。” 卓斯弈又轻轻笑了一声。 “其实明天我要去参加青城容二的新书发布会。你要是没兴趣,就跟我一起;但是如果真的没兴趣,就去玩,我真的可以不用人陪。” 文北言想了想:“就是那个《长河乱》作者的新书发布会?” 卓斯弈点点头。 “他貌似特别红,”文北言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此前去于家,在于小舟的房间里一扫而过的画面,“于小舟也喜欢他,他房间里都是他的书。” 一边说着,他一边摆弄起手机来:“好久没有墨拾的消息了,不知道他的戏拍得怎么样了。这种大ip剧啊……” 他话说了一半就停下来,注意力转到手机上去了。卓斯弈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又在一个十字路口转过头去认真的又看一眼,文北言还没忙完。 虽然他说程远逸不是他的朋友,但除了程远逸之外,还有其他人。 狐狸精、猫妖,以后可能会有各种山精藤怪,或者魔修道修。他们才是一国的,文北言和他们在一起,有天生的亲近感。他们有自己的语言,自己的语境,自己的困难和自己的开心。但这些里面,是没有他的一席之地的。 他甚至可以感到,他给文北言的,是一种平凡无趣的日常生活,就好像没放糖的燕麦粥;但他们给文北言的,就好像提神剂,能让他瞬间警觉并打起精神、调动起十二分的精力来。 在我身边,他只是活着;跟他们在一起,才是生活。 又开了一会儿,文北言才放下手机,兴致勃勃的说:“墨拾居然还没杀青!五月中旬开机,四个月的拍摄周期,要到9月中下旬才能结束——可怜啊,大热天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戏服,还有发套。他说昨天的一场戏是两个人围着火堆一边烤火一边分析局势,他都快被熏晕了。” 卓斯弈:“他不能用法术吗?” 文北言:“其他人都满头大汗,就他一个人冰肌玉骨清凉无汗,不合适啊!再说,狐狸也是很害怕夏天的,正常都会掉毛,细而软的掉下去,长而粗的长起来。” 卓斯弈:“所以?” 文北言哈哈大笑:“所以他现在掉头发好厉害,他跟我说,连化妆师都提醒他注意,小心别秃了。” 卓斯弈陪着笑了一会儿,等文北言的情绪缓过去了,才又问:“那,新书发布会,你还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第134章 新书发布会 文北言自己对那种修仙文洪荒文啥的都没兴趣,因为相比他自己的亲身经历,那些文里动不动就毁天灭地的魔王,实在太幼稚太中二了。但是他也知道,男孩子都有称霸天下的梦想,而打怪升级的爽文,就契合了这种理想,所以男孩子喜欢爽文实在太正常。 既然卓斯弈喜欢,那他就配合一下。 “我陪你去。上午还是下午?” “早上10点半,在诗篇咖啡厅。” 回到北市城区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今天日头毒辣,即便车里的空调一直温度打得很低,但仍然给人一种粘腻不适感。卓斯弈做主,带文北言去吃韩国菜。 刚一坐下,程远逸又开始了连环夺命微信轰炸。 “我肚子上被你踹的地方都紫了,你要负责。” 文北言笑嘻嘻的回语音:“那把你的一块腹肌拍个照片给我瞧瞧呗。” “你才一块腹肌!我是八块!八块!”然后后面就跟着一张聊起t恤下摆对镜子的自拍。 文北言夸张的嫌弃道:“辣眼睛,对男人无感。” “让你看脚印呢你看哪里去了?你怎么赔我你说!” 文北言笑呵呵的:“桃花同学,你那脚印是自己画上去的?是找哪个美女借的眼影画的啊?是不是你那个特别爱穿超短裙的助理裴珠珠小姐啊?” 程远逸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气急败坏:“cao,被他看出来了!” 裴珠珠很是无奈:“程少,你是元神真人,肉身坚若玉石,就算跟文老师比试的时候没用灵力,也不可能留下这么大一块青紫的痕迹。就算受了伤,经过一夜的灵力滋养肉身,也必然恢复了,怎么可能现在还有伤痕?”言语中尽是“我这个主子突然智障了我要不要辞职”的无语。 程远逸自然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不悦的瞥了她一眼。 “你也是的,裙子太短了!你每天穿这样在我身边晃,万一别人想歪了怎么办?” 裴珠珠不敢正面怼,闷了一会儿,才咕哝了一句:“他会留心,说明他喜欢看。连这都不懂……” 这句吐槽启发了他,因此,过了一会儿,文北言就收到了一条15秒的小视频。 “文老师你好,我是裴珠珠。我家程少想约你明天去漂流,你带上你哥,他带上我,你觉得怎么样?我还没有漂流过呢,真的好想去玩一下。”声音温柔又甜美,画面是裴珠珠的自拍,大眼睛在齐刘海下面眨啊眨。 文北言把手机屏幕转给卓斯弈看,一言难尽的问:“他这是干啥?他阴一下阳一下的到底是要干啥?” 卓斯弈淡淡的:“也没什么,就是拿女助理勾引你。你要是同意,他下一次一定让女助理约你去水上乐园。” 文北言又有些抓狂的把小视频看了一遍。 “裴小姐,你好好的一个金丹宗师,不要被你家这个有病的桃花儿指使着耍智障。” 他刚把这条语音回复回去,卓斯弈突然说:“你问问他,要不要去明天的新书发布会。” 文北言很意外:“可以吗?” 卓斯弈唇边浮起了促狭的笑:“人傻钱多,为什么不可以。他要是一激动投个几千万,你心爱的墨拾小朋友就能无缝进组了。” 文北言嘿嘿的笑了,心领神会的说:“是你自己想看剧,不要推墨拾身上,不到300岁的小狐狸很无辜的。“ 他回复:“我和我哥明天要去青城容二的新书发布会,你要不要一起来?” 程远逸回复的速度惊人:“你喜欢看那种瞎编的中二玩意???!!!”三个问号加三个感叹号,足见他内心的不屑。 文北言:“我哥喜欢,我也是,程桃花同学你既然不喜欢,就不勉强了。” 程远逸生怕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过一两分钟的间隙,就蹿出来一条60秒的语音。 “我吐槽而已,有的确实很中二。但是阿言你既然喜欢,那必然是好的,一定是有很高的文学价值的!我想起来了,你之前差点要出道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要演他的书?既然有阿言的认可,一定是好的!我去,我一定去!我还要每个员工发一本,阿言你觉得怎么样?有新书签售是?阿言我送你!你快告诉我……” 文北言懒得听完,又向卓斯弈确认:“可以请他去吗?” 卓斯弈似笑非笑:“又不是我的新书发布会。只是,容二说我可以带朋友去,想来应该没问题的。” 文北言这才回复:“明早10点半,诗篇咖啡厅。如果你早到了,就说是卓总的朋友就可以了。” 星期天的早上,10点20,文北言和卓斯弈来到了诗篇咖啡厅门口。 这个咖啡厅开在北市的文创区,四周毗邻几个文创产业园,常有文艺青年出没。早上10点半是这边大多数公司的上班时间,这个时间也符合他们的作息时间。 看到他们出现,程远逸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蹿了出来。 他今天打扮得很文青,头发是精致慵懒的凌乱,亚麻色的括版衬衣、卡其色的七分阔腿裤和乐福鞋,只有手腕上的一块银色腕表,稍稍泄漏了一丝身份。相比之下,依然是白衬衣和深色长裤的卓斯弈就严肃得多,而格子衬衣亚麻长裤和板鞋的文北言也平淡得多。 文北言看到他,主动打招呼:“哟,今天的程桃花是文艺青年嘛。” 程远逸特幽怨的看着他:“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没有邀请函,人家不让我进去!” 文北言不解的看了眼卓斯弈,卓斯弈抱歉的笑笑,说:“那请程总现在跟我们一起进门。” 工作人员把他们引到第一排预留的三个座位边上,卓斯弈在右,文北言在中,程远逸在左,可见卓斯弈还是提前打过招呼的,只是守门的不认识人而已。 此时活动马上要开始,主持人开始提前播报,提醒大家把手机调成振动。大屏幕一直播放着青城容二的作品改编的影视剧的片花来暖场,现在播放也切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活动的主画面展示。 “start中文网大神级作者青城容二新作《不尽瀚海滚滚来》发布会” 随着主画面的展开,文北言看着大屏幕上的人头像,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那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二师兄容啸凡。 第135章 青城容二-3 他的二师兄容啸凡,竟然还活着。 文北言对着大屏幕上的人大脑空白了半分钟,才紧张的拽了拽身边的卓斯弈,凑到他耳边问:“他的原名叫什么?” “邱博羽。” 文北言不甘心,又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就……之前说要投资《长河乱》的时候认识的,他找的我。” 主持人开场,台下还有点乱,服务员送上冰凉的柠檬水,这时,有个弯着腰低着头口罩蒙面的人从侧台进来,在卓斯弈右手边空着的座位坐下了。 那人一坐下就越过卓斯弈去拉文北言的手,压低声音呼唤:“文老师,文老师!” 他一边说,一边摘下了口罩,文北言本来就惊骇未定,第一眼竟然没认出来,又看了一眼才认出,竟然是墨拾。 墨拾也来了…… 不知为何,文北言的心情竟然有些难以形容。 新书发布会的流程也就那样,出版社的领导致词,文化名人致词,文北言坐在下面,心绪纷乱,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们师兄弟四人当中,二师兄容啸凡和其他三个人都不一样。卓斯弈、莫云泽和文北言都是普通人家出身,父母都是寂寂无名之辈。他们遇见冉青临的契机,不是跟着逃荒的爹妈跑丢了,就是被人牙子卖了,文北言更是襁褓之中就被抛弃,被师尊从老虎嘴边救下来。 但容啸凡不同。 容啸凡在进入灵渊宗之前是北方一个小国北荣的庶出大皇子,他2岁时,母妃在宫斗中自杀,他被封平阳公,要求立刻出宫就藩。他在前往封地的途中遭遇暗杀,眼看随行扈从都被杀光,眼看这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也要遭遇不测,路过的冉青临出手救了他一命,之后看他根骨不凡,收他入门。 容啸凡在灵渊宗门下时间不长,不到30岁就离开了,据他自己说,是要回到北荣为母妃和自己正名。他和文北言相处的时间一共不到20年,回去之后容啸凡和师门书信往来过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后来才慢慢淡下来。 后来师门变动,容啸凡都未参与其中。他本身修为并不高深,仅止于筑基,也就两三百年的寿命而已。 文北言上通天峰得到魔鼎“不自哀”时,刚过600岁,但当时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容啸凡的消息,甚至连北荣都已经灭国不复存在了,容啸凡多半也已经寿终正寝了。 现在这个,这个邱博羽,难道和卓斯弈一样,是容啸凡的转世吗?他会有前世的记忆吗? 他的笔名是青城容二,这个青城不好说,但是“容二”这实在是太明显了。 容啸凡是长子,只有在师门在行二。他给自己起这么个笔名,一定不是偶然。 言为心声,可能他的小说里会泄漏线索。 他手忙脚乱的上网搜索青城容二的作品,老天,加今天新书发布的这篇一共三本,都是600万字以上的长篇,这么短的时间从何找起?甚至在盗文网上各看了好几章开头。 就是时下流行的网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大概就是情节特别抓人,文笔相当不错。 但是如果说完全 经过前面冗长的流程之后,文北言终于等到了邱博羽登场。 不得不说,邱博羽,也就是青城容二的真人,跟二师兄容啸凡简直是一模一样。除了头发短点儿,衣服不一样,其他无论是容貌、身高、体态、全都毫无分别。 这样精确的转世投胎,只有修道中人能做到。 当然,前世的容啸凡好歹也筑了基,无论后面有没有修成金丹,魂魄都非常人所及的坚固强劲,能转世重新拥有这么一具几近完美的肉身,也在情理之中。 文北言想了很多,在他东想西想的时间里,台上邱博羽已经介绍完新书,又进行了一个电子签的仪式,迎来了活动的高潮。 接下来是青城容二的好朋友们对这本新书发表的祝贺,主持人首先邀请的是卓斯弈。 卓斯弈头衔惊人,发言的内容也惊人。他说:“我是看着容二的书长大的,他写了十年我就看了十年。我希望容二所有的书都能出版、这样我就能全部收藏,在书架上摆上满满的一排。我也希望容二所有的书都能影视化,这样我们就能在大屏幕上、小屏幕上和书上都能看到他的作品了。” 接下来邀请分享的是墨拾。 文北言益发相信这个邱博羽一定还有前世的记忆了,和他有交集的人,不是前世的师兄,就是现世的妖精。 墨拾的出现引发了现场观众的骚动,不得不说顶流毕竟有顶流的魅力。他微笑如沐春风,说:“大家都知道,我现在正在拍摄容二老师的《长河乱》,我在塑造角色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对容二老师所塑造的角色所倾倒。这个角色表现出来的勇敢、坚毅、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壮阔豪迈,实在是让我非常钦佩。我希望不止是这本书,以后还有机会出演容二老师的作品。” 墨拾的发言引起了粉丝的尖叫,他谦逊的点点头,迅速回到了座位上。 祝贺之后是媒体提问环节。通常来说,这个环节都是事先通好气的,提问的媒体和答案都会准备好。今天的环节也是一样,先是两个媒体举手提问,邱博羽也像模像样的回答。之后,主持人准备cue下个流程的时候,文北言突然举起了手。 他坐在第一排靠近中间的位置,这一举手十分醒目,完全无法忽视。程远逸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卓斯弈也压低声音凑过去耳语:“有事等会我们可以单独说。”但文北言丝毫放弃的意思都没有。 主持人笑了笑,决定还是不要让这个尴尬继续下去,说:“坐在前排的这位朋友也有问题对?请帮忙递一下麦。” 文北言拿起麦,在台下和台上那与二师兄容啸凡一模一样的着名作家遥遥相望。 “容二老师你好,我叫文北言。”他专注的看着邱博羽,“我想请问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给自己起‘青城容二’这个笔名呢?” 第136章 青城容二-4 邱博羽和文北言对望了差不多半分钟,才意味深长的唤了声“文老师”。 文北言执拗的看着他,不肯放弃。场内因为这突发的对峙,原本因为墨拾的到来而有些骚动的气氛,也安静了下来。 邱博羽环视一圈场内,说:“我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我姓容,被别人叫二师兄,我师父的名字里有一个青字,但是师父的名字不记得了,于是我就起了这个名字。” 主持人打着哈哈接过了话茬:“看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容二老师有没有想过写一本以‘容二’为主角的书?” 邱博羽笑着说:“想过,但是不敢写。” 主持人进一步打趣道:“容二老师能透露一下,您的构思是什么样的吗?” 邱博羽说:“我是二师兄,上面有个大师兄,天纵英才;三师弟虽然平庸,但为人忠厚热忱;小师弟是万年难得一遇的神仙人物。我们四个一起,打怪升级,开创了万世的霸业。” 台下笑成一片。主持人顺着这气氛,宣布最后一个环节“新书现场签售”开始。 文北言的失态被卓斯弈、程远逸和墨拾都看在眼里。 墨拾如果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围上来的粉丝太多,必然要影响后续的流程,他的助理和工作人员围上来要带他离开,他依依不舍的看着文北言,最后不得不提前先走了。 卓斯弈带着文北言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但是碍眼的是,程远逸也跟着一起来了。 有这么个电灯泡在这里,文北言自然是什么都不能说的。他心烦意乱的看着签售的队伍,随手拿了个巴旦木,在手上一点一点的碾成粉末。 程远逸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干嘛一直看着他?他抢过你的初恋女友吗?” 文北言非常不悦的白了他一眼。 程远逸看他这拿不起放不下的样子就来气,拉着他就起身往签售的队伍走去。 “走,我陪你去买书。我说了要买100本,就买100本,放那里慢慢签,你有什么都问出来了。” 卓斯弈及时上来拦住了他们。 “别急,我来安排。” 他去找了个工作人员,让他去问一下邱博羽后面的行程,午饭有没有安排。 等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回复,今天没有时间了,容二老师改天再约两位。 卓斯弈转过来安慰文北言:“有事改天再说,我亲自约他,行不行?今天就到这里。” 文北言看了眼那长得绕了几个弯的队伍,不得已只能点头答应。 从诗篇咖啡厅出来,程远逸看着外面毒辣的日头,主动提议:“要不我们去游泳?有个新开的水上乐园,据说特别刺激,而且新开业的这半个月女士都半价,听我们员工讲,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要不要去?” 文北言心里有事,完全没有玩耍的念头,摇了摇头。 程远逸一拍手:“那这样,我们下午找个凉快舒服音响效果又好的地方唱歌?” 文北言都懒得理他了。 程远逸还想提议,文北言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洛渊打来的,一接通就听见他说得飞快。 “阿言,那段文字我们翻译出来了,你要不要现在过来?” 文北言立刻转向卓斯弈:“走,我们去找洛渊。” 他临走甚至都没有跟程远逸说一声再见,还是卓斯弈简单的挥了挥手。他看着文北言和卓斯弈头也不回的走开,一种强烈的寂寥和失落笼罩了他。 文北言有那么多的事,都不想告诉他。 文北言不想跟他说正事,连跟他一起玩都嫌弃。 只有他觉得他们是朋友。 文北言和卓斯弈一起赶到t大,但洛渊指的地方不是他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洛渊联系的是人文学院的张樟副教授,不到四十。 看文北言和卓斯弈到了,洛渊为双方介绍完,就请张樟说明情况。 张樟在他们面前摊开了满满的一桌子书,说:“我先说结论。这一行字是古代北方一个叫做‘北荣’的少数民族割据政权的文字。北荣存在的时间在大约距今四、五千年以前,历史记载非常少,如果不是十三年前发掘出了它历史上在位最久的一位国王荣飨王的陵墓,到现在都没有证据证明它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说着,翻出一本考古文献,指着上面的照片说:“这一行字在陵墓的碑文中也有原文,意思是:汝之威能,献呈于前。” 说完,他又往后翻了几页。 “碑文的翻译这里也有……碑文主要说的是荣飨王的生平。他是庶母所出的王长子,2岁丧母,后来被仙人收养,习得一身上乘法力之后回到北荣,花了十年时间取得王位,杀掉了所有害过他的敌人。他在位的时候,北荣的国力扩展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在北方称霸一时……” 文北言暗忖:这个荣飨王应该就是二师兄。 “飨王活了130岁才去世,他的陵墓在他80岁的时候开始修,花了18年才完工。据说里面布置了机关,可以让他复苏重生,继续延续北荣的荣光。但是很可惜,根据记载,在飨王去世之后,仅仅27年,北荣就灭亡了。” 文北言问:“那,飨王到底转世重生没有?” 张樟:“很显然就是没有了。而且,北荣的其他陵墓也没有被发现过,这个王国到底延续了多长时间,也只有一个大概的年份,可能只有200到300年。” 从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出来,文北言的步伐格外沉重。 他们默默的走了一段,卓斯弈主动问道:“注魂瓶和棺液……你之前说大世界电玩中心里收集人类魂魄的手法非常冷僻,也来自于北荣吗?” 文北言点点头。 “在漂亮伙伴的程序里嵌入这句北荣的咒语,被动触发有灵力者的灵力,借此来划分目标人群。无论是谁,这个人的目标一以贯之:他需要人类的魂魄。” 卓斯弈问:“那么,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一直在北市暗中作恶的幕后黑手,一定与北荣有密切的关系。会不会是荣飨王的转世?” 文北言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空。 “我不知道,我希望不是。” 第137章 荣飨王-1 星期天下午,黄昏时分,文北言敲开了黑猫之家的门。 夏天的农家乐生意都不太好,于千里、王慧和于小船都在家,他们对文北言的突然造访感到意外,但也非常热情的切西瓜来招待。 文北言心里有事,吃了半块西瓜就进入了正题。 “我今天来,还是为了于太太当年突然生病的事。在生病之前,你有过什么不寻常的活动吗?比方说表演节目、逛展会、出门旅游之类的?” 王慧想了想,迟疑的开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否则,老于早就往那个方向去想办法了。” 文北言不死心:“真的没有?出门或者回家的路上发生的小插曲也算的。或者你们其他人有吗?” 王慧和于千里对望一眼,虽然不解,但仍然坚定的摇了摇头。 于小船这时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妈,你陪我们参加过新书发布会,就在新华书店。” 新书发布会这几个字强烈的刺激到了文北言。他迫不及待的追问:“谁的书?什么书?” 于小船斩钉截铁的说:“青城容二的《五更变》。”说完,她蹬蹬蹬的跑上楼,抱着一摞书下来,递给文北言看。 确实是青城容二的《五更变》,他的签名和扉页上的狂草书名交相辉映,让人印象深刻,无法忽视。 文北言指尖浮起紫焰,在签名和书上抚过,并没有什么异常,就是普通的书和普通的签名。 他不死心,又说:“你们能把发布会上的经过仔仔细细讲我听一遍吗?什么细节都不要放过。” 于家三口再次面面相觑,稍待片刻,于小船又眼睛一亮,蹬蹬蹬再次跑上了楼。 再下来的时候,她带来了一个旧手机。 “文老师,一年多前的事情,当时只顾着追捧作家和和同好嗨皮,细节是真记不起来了。但是幸好我们拍了照片和视频,您看看?” 文北言接过手机,首先看了一段视频,是新书发布会现场采访的环节。一年多之前的那一场发布会现场比今天早上这一场要潦草许多,连舞台都只有今天的一半大小,背景就简单的拉了个喷绘,场边还摆着几个竖不起来东歪西扭的易拉宝,台下一共也就不到50个观众。 于小船又激动又不无遗憾的说:“那个时候,青城容二的书还没有被拍电视剧,所以影响力不比现在。现在他的主角都必须是墨拾这样的顶流!据说今天他们又开了新书发布会,但是已经是邀请参加,普通观众进不了场了。” 视频里,邱博羽和主持人侃侃而谈,他们采访来来回回问了好几个问题,但是似乎都和书的内容有关,观众也哈哈大笑,现场的气氛还是很好的。但新华书店里公开的场地和嘈杂的场地,还是给人一种草台班子的感觉。 第二个视频已经在排队签售了,镜头转得很快,文北言眼疾手快按了暂停。 只见在画面的角落里,王慧坐在空了一半的观众席的角落里,在她身边还有隔了一个座位,还有一个文北言无比熟悉的身影。 卓斯弈竟然也在现场。 文北言瞪着手机看了半天,但屏幕太小实在不太清晰。他问:“能把这几段拷给我吗?” “好说。” 于小船又蹬蹬蹬的跑上楼把笔记本拿下来,她腿脚利索,上蹿下跳里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轻灵和轻盈,及膝百褶裙的裙摆一飘一飘的。 于小船把旧手机连上笔记本电脑,给文北言的邮箱发了个超大附件,又传上云盘给文北言分享了一个链接。文北言立刻在自己手机上下载了下来。 离开之前,他再三嘱咐,保管好手机,不要声张,还有,最近少出门。 文北言在回家的路上给卓斯弈打电话,请他帮忙查一下青城容二几部影视剧的投资方;此外,他还联系了墨拾和墨玖,请他们帮忙查一下青城容二背后是否有金主,以及青城容二的简历生平。 他回到家,在75寸大屏上把视频和照片又依次播放,一帧一帧的检查。 一年多前的那一天,卓斯弈也在新书发布会的现场。他就像个普通的书粉一样买了一本书,像个普通的成年人一样,绅士而耐心的在观众席里坐着等,等到叽叽喳喳的少男少女书粉们签得差不多,才排到队尾,赶上末班车签了一本。整个过程里,青城容二,也就是邱博羽,因为忙得团团转,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两个人的目光甚至都没有对上。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但是非常巧的是,卓斯弈在观众席上等着的时候,王慧就坐在他旁边,两人隔了一张座椅,两个人的饮料都放在那张椅子上。 而更巧的是,两个人的饮料,包装都是一模一样的。 如果王慧就是在那场新书发布会上被害的,如果对方的目标并不是王慧,她只是无辜受害呢? 但是这一切都仅止于猜测,文北言没有任何证据。 房间里慢慢的黑了下来,夏天的夜晚,无论来得多么迟,总归一定是会来的。 在他翻来覆去的找线索的这段时间里,卓斯弈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和电视机上那些翻来覆去的内容。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文北言为什么从早上开始就情绪大变,他对那场新书发布会还有印象,但文北言不问,他什么也不好说。 他叫了外卖,是文北言夏天最喜欢的寿司,和文北言最喜欢的芒果芝士蛋糕。 但文北言连打开包装的兴致都没有,一直睁大眼睛不错眼珠的看着那几张照片和那几段视频,希望能找出更多的东西来。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后,他终于放弃了寻找,打了个电话给洛渊,问他,能不能请张樟教授帮忙,带他去一趟荣飨王的陵墓。 洛渊没办法决定,但做主把张樟的手机给了文北言,让他直接问。 文北言再次拨通了张樟的电话,询问是否可以。 房间里很安静,文北言的手机即使没开免提,卓斯弈也听到张樟说:“荣飨王的陵墓规模不大,被发掘的时候其实已经被盗墓贼走过一趟了,荣飨王的棺椁被打开,陪葬的器物都被一扫而空,幸好盗洞开得不大,风化侵蚀不严重,否则,连那些碑文都保存不下来。现在荣飨王的陵墓所在地泰灵县两面山一代已经开发成了旅游区,飨王陵墓是景点,省博物馆里有出土的文物,可以去那里看一看。” 第138章 荣飨王-2 文北言阖上手机就要起身出门。 卓斯弈叫住了他:“把饭吃了。” 文北言查看着手机的电量,带上了充电宝:“不用了。” 卓斯弈又说:“你要去泰灵县勘察荣飨王陵?这么远,就算可以御剑往来,也不安全,你叫个人陪你一起。” 文北言:“不了,这也没多远,我明天早上就能回来了。” 泰灵县距离北市有一千两百多公里,卓斯弈很坚持:“叫上程远逸。” 文北言:“不行。如果叫上他,他会问这问那,太麻烦。” 卓斯弈:“那墨玖?” 文北言苦笑:“她有工作,而且,她只有三条尾巴,要真有什么事,也帮不上忙。” 卓斯弈沉忖片刻,抓起了车钥匙:“我跟你一起,我们开车去。” 文北言知道他是好意,无奈又诚恳的解释:“我就是去博物馆看看,再去飨王陵墓那里看看。这坟都扒干净了,不会有危险,博物馆晚上也没人。我一个人来去都方便,再带一个人反而拖慢了速度。”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清楚了,但没想到,卓斯弈瞪着他,目光逐渐从平静中冷凝出了扭曲。 紧接着,骤然爆发的呵斥,宛如鞭炮一样在寂静的房间里爆炸。 “你是说,我会拖累你吗?” 文北言被吼得一愣,他完全没想到会突然触到卓斯弈的雷点,呆了一会儿之后立刻找补:“不是的,我只是说……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就跟下楼买瓶饮料一样,完全没必要……” 但卓斯弈毫不客气的打断:“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为什么瞒着我不肯说?你之前有什么事都是马上就告诉我的。” 文北言又被噎得一哽。 他定了定神,仔细筛选了词汇,然后才放软了声音说道:“我不是想瞒着你,我是自己也没弄清楚,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比较好。你等我多少弄清楚一个大概,再来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可不可以?” 卓斯弈目光动了动,丢下一句“你高兴就好”,就重重的带上门回了房间。 文北言的心被门阖上时的一声闷响震得发慌。他望着紧闭的房门,平复了一会儿心绪,去玄关换鞋子。 但临出门之前,他还是把茶几上的外卖都放进了冰箱里,然后写了一张字条,用冰箱贴固定在醒目的位置。 “我很快就回来了,你饿了就先吃,蛋糕一定要留给我。” 文北言先到省博物馆去查看出土文物的情况。 时间已经过了10点,博物馆里只有安全通道的指示灯是亮的。他依照解说路线和路标指引,在三楼东侧找到了荣飨王陵墓的展示区。 图片展示了出土时的状况,一个隐蔽的盗洞直通神道,正殿的石门被暴力破坏,碎石滚落一地。两个耳室的棺椁都被掀开,棺盖掉在一边,可见盗墓贼的手法十分粗暴,对陵墓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尤其为了褪下尸体上的陪葬品,连寿衣都被破坏了。 而陵墓主人荣飨王的棺椁也未能避免。根据博物馆的介绍,在考古人员开掘到主墓室的时候,发现荣飨王的棺盖就是打开的,荣飨王只剩一具破衣烂衫的枯骨在棺中。 荣飨王墓的考古价值,几乎全靠壁画和碑文来体现。碑文描述了荣飨王的一生,而壁画的内容,则重点在转世投胎上。尤其是墓室正面的那一幅最大的壁画,明白的画着阵法运转,荣飨王自长眠中苏醒过来,光芒闪耀宛如天神降临,北荣国祚万寿绵长。 但很奇怪的是,尽管碑文和壁画里都大幅描述了墓主人复苏重生再兴北荣的内容,但荣飨王陵的布局,却并不符合阵法的一般规范。那那个阵法在哪里呢? 这恐怕只有去到荣飨王陵实地才能知道了。 不过文北言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荣飨王的棺椁被封在玻璃保护罩中,为了防止继续风化,里面不说抽真空,至少空气相当稀薄。 文北言先将金明光覆遍全身,继而以穿墙之术,扑进了棺椁之中。 即便是在金明光的包围下,保护罩中依然令人十分难受。文北言在黑暗中一寸一寸的抚摸着棺椁内壁,不出所料,里面有被液体浸泡过的痕迹。 文北言不敢冒险打开金明光,他心中默念一声“得罪了”,手指用力插进棺椁内壁,抠了一块木片下来。 他闪出展室,一直到监控拍不到的死角才停下来,小心翼翼的摊开手,鼻子凑上去嗅了嗅。 这味道是那样的熟悉,文北言默默的攥紧了拳头。 从博物馆出来,文北言下一步直接到了荣飨王陵。 为了方便游客餐馆,王陵已经从上方挖开,并加上了玻璃保护罩。夜晚无人值守,四野的黑暗和野风如狼一样,悄无声息的入侵往来。 文北言先是绕着王陵走了一遍,步伐不疾不徐,他再一次肯定了,能让荣飨王复苏重生的阵法,不是源自王陵的结构。 那是有什么凡人不能识别的阵法吗? 文北言回到神宫入口的位置,他再一次仔细辨别了从风里传来的声音,没有其他人或者野兽靠近。 他将要施行的法术需要全神贯注,容不得一丝的干扰。从前师尊冉青临传授时曾再三叮嘱,如果想要施用,必须要有人为你护法。否则一不小心伤了识海,神仙也救不了你。 现下他只有一个人,没人能帮他。 师尊冉青临在外云游,不光不知道下落,甚至连是飞升还是陨落都不知道。 大师兄卓斯弈转世之后元神不存,虽然法身曾经短暂的降临过,但基本上就是个凡人,前尘往事都无他无关了。 二师兄容啸凡,不知道是自荣飨王陵中苏醒了,还是投胎转世去了。现在北市有个看不见的黑手,用北荣的秘法在城里大肆搜掠凡人甚至灵能者的魂魄。他到现在也不能确定邱博羽到底是不是二师兄的转世,以及,那个幕后黑手是不是邱博羽。 三师兄莫云泽,还需要一年的大年初一正阳精气,才能重塑神魂,转世投胎。 而他自己,师门最小的、却惹出了最大麻烦的那一个,前世因合道渡劫而陨落。明明带着修为元婴重生,但本命法宝和元婴却一起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五毒心环封印住;明明是阳神真君的修为,却只能对外宣称筑基不久,如果不是大师兄缓解五毒心环的封印效力,他只怕都死过两次了。 长久以来,他禹禹独行,无人襄助。而今日,他又一次面临了这个局面。 他的人生,本就是一场无可回头的冒险。 第139章 荣飨王-3 文北言最后又感应了一遍周围,将金明光披挂在身,又布下了一个烈阳金刚阵,然后才开始运转灵力施行法术。 他所要施行的,乃是灵渊宗的不二绝学,灵渊显圣大法。 灵渊显圣大法运行之处,所有灵力的痕迹都能被捕捉,无论是炼器、阵法、斗法还是修炼,任何一丝细微的灵力痕迹,都会被勾勒出形态来。根据施法者的修为,最多可以上溯到万年之前。 现在文北言修为被封印,不好说能回溯多远,他只能尽可能去试。如果灵力的痕迹出现在很久之前,很可能他灵力耗尽油尽灯枯仍然查不出究竟。 随着时光的回溯,一道道痕迹的由来一一浮现,如果在黑色的画布上,留下一条条荧光色的轨迹。 他一口气上溯了近千年,环绕周身的金明光黯淡了,烈阳金刚阵湮灭了,甚至灵力干涸他的神识几乎无法抽离,仍然没有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收功回法,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冷汗浸透了衣服。 现在的他,是如此无能为力。 他从飨王陵里走出来,迎着风喘了几口气,觉得好了点。然而,他试了好几次,却连暮雪都被召唤出来。 没有灵剑,他没办法御剑飞回去。 四下黑漆漆的一片,最近的灯光都在几个山头之外,他今天出门穿的是皮鞋,走山路也不顺脚。最重要的是,他没吃晚饭,肚子也叫了起来。 幸好他出门带了充电宝,手机的电量也还有70多。 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走,一路盘算着现在该怎么办。没有了灵力护身,夜晚的风引起他身上发冷。他停住脚步,四下张望了一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山洞可以让他暂时容身,然而,也没有。 又咬着牙走了快一个小时之后,连远处的几处灯火都熄灭了,手机显示时间:11点38分。 山路上连路过的车都没有。不过,就算是有,在这个时间点,看到他一个人只带了个手机在山路上,也不大敢带他。 就算真的载了他,他又怎么跟人解释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 现代社会太麻烦了,咨询太发达,联通太迅速,人很容易就会没有隐私。 文北言一屁股在路边坐了下来,虽然心里有百般的不愿意,但是现在没办法,只有给程远逸打电话。 电话那边的程远逸有种掩饰不住的洋洋自得。 “文小宗师,文老师,大半夜的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啊?” 文北言一开口,发觉嗓子哑了。他不光没吃晚饭,一下午加一晚上也没喝水。他清了清嗓子,说:“求你帮个忙,过来救救我。” 程远逸的浪荡劲儿立刻收了起来,变脸一样换了关切的口吻:“你怎么了?没出事?” 文北言:“我……你来不来?” 程远逸忙不迭的说:“来,当然来。你在哪里?” 文北言也不知道在哪里,他先抬头看了眼星辰,又看了看宛如巨龙一般起伏的山峦,最后说:“我给你发个定位。” 定位的位置也是无详细地址,只有个大概。程远逸看了之后又打电话过来,说:“你去那地方干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我有我的事,你来不来?” “你发话了,我怎么敢不来?已经在路上了。我说,你手机电够用吗?如果不够赶紧挂掉,免得我到了地方了找不到你。” 文北言看了眼电量,64。 “你还有多久能到?” 程远逸用淡淡的,毫不夸耀的语气回答:“最多半个小时。” 元神真人的御剑速度和自然要比他这个“筑基修士”快得多,文北言索性靠在了山壁上。 “那你快点儿,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明天还上班呢。” “跟你哥请个假呗。你要是不好开口,我帮你请,就说你陪我看图纸了。” “我哥会相信才有鬼了。我又看不懂。” “那你就说,我教你看图纸,看了大半夜。” “我哥会说,你要学,还是找个正经人学。” “嘿,你哥对我意见挺大的啊?” “其实没有,都是我瞎说的。” “我就说,真·霸道总裁和小助理的眼光还是不一样的。” “既然这样,你别来了,浪费您霸道总裁的时间,怎么敢当呢?” “我们俩说这干嘛,你是我朋友,又不是我助理。” …… 他们聊着聊着,天南海北,东扯西拉,一句接着一句。大概是真的累了,文北言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手机也从他手里掉了下来。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振铃把他吵醒。 文北言抽了两下鼻子,山里的夜风让他流清鼻涕,喉咙也不太舒服,他一边打呵欠一边在周围摸手机,终于在眼角挤出泪珠的时候摸到了手机。 还是程远逸打来的。 “你在哪儿,我到了,你快把电筒打开对着外面摇晃几下,我好找到你。” 文北言依言而行,不久之后,一个人随着夜风翩翩然降落到了他的面前。 程远逸的手机依然放在耳边,看到文北言之后,由衷欣慰的松了口气。 “说起来,连续两回,都是我在山路上帮你解围,”他看着文北言,温柔的笑意浮现在眉眼,“看来山路是你我的幸运之地。” 回程的路上,程远逸不知道文北言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困得挺不住了,连在灵剑上站着都不肯,非要坐下;但同时,他也担心自己睡迷糊了掉下去,于是坐着也不安分,抱着程远逸的一条腿。程远逸僵着身子飞了一小半,觉得还是不行,也陪他一起坐了下来。 “你要睡就把我的腿当枕头。”他说着,又从乾坤袋里翻出一根结实无比的金环索,一头绑在自己手腕,一头绑在文北言胳膊上。他还生怕绳结松散,用力打了两个死结。 偏偏文北言迷迷糊糊之间还说:“你坐下来干什么,你还是站着,坐下飞得慢。” nnd,劳资不是人吗?你在睡觉,我在干活儿,我都不能坐了吗? 尽管如此吐槽,但程远逸拍着文北言的肩膀的力度还是很轻柔,宛如妈妈拍睡因为翻身而短暂醒来的小宝宝。 文北言的睡颜毫无防备的出现在这么近的地方,他只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受宠若惊,和强烈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他把文北言送回北都花园。在把人交给卓斯弈之后,他转身离开时才发现,他甚至忘了解开那绑住他们二人的金环索。 第140章 荣飨王-4 文北言回程睡了一觉,到家之后反而睡不着了,上床躺了不到十分钟,就揉着眼睛出来,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去飞快的洗澡换衣服。 卓斯弈在听他咳嗽了好几声,敲了几下,问:“感冒了?” 文北言含含糊糊的回答:“吹了点儿风。” 以文北言的修为,绝不会因为吹了点凉风就感冒,卓斯弈直觉另有隐情。 但隔着卫生间的门不好说话,他默默的去翻医药箱,找出了感冒药,又烧了一壶开水。 文北言从卫生间出来就他跑去开冰箱,只见晚饭和蛋糕都完全没动过,他放进去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他不由得奇怪了:“你没吃晚饭吗?” 卓斯弈把药和水递给他:“不饿,就没吃。” 文北言先是咕噜咕噜的把药用水送下去,然后眼睛放光的把外卖和蛋糕都拿出来。 “我饿了,我饿得都睡不着了,你陪我吃点。” 几个碗盘依次在微波炉里叮过,在等热菜的时间里,文北言把蛋糕吃了小半个。如果不是卓斯弈警告他“饿了吃冰的小心胃疼”,剩下的一半也会渣也不剩。 他哀伤的看着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蛋糕,虽然夸张,但也不乏真情实感的叹了口气。 “真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本座现在居然会感冒,感冒了还要吃药,还要小心饿着肚子不能吃冰的,不然会胃疼。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卓斯弈静静的看着微波炉,没有应答。 文北言当了两千年的魔尊,运转灵力和使用法术比呼吸还要自如。现在的凡人日子,是他不熟悉,且不喜欢的。 可是,也正因为失去了修为,他才能像现在这样,和他生活在一起。 如果恢复了修为,那么从此以后,文北言所有重要的事情,都不会与他分享、让他参与了。 比方说,今天他明明说过,嫌程远逸喜欢东问西问,但是最后,还是叫上他一起去了。 而且,虽然他嘴上对程远逸是各种吐槽,嫌他吵闹,但实际上,很是把程远逸当一回事。给他叫外卖,叫上他参加新书发布会,还约他一起去大瀑布…… 他似乎并没有主动约我出去玩过,卓斯弈心想,每次都是我开口,我安排,他配合。 最后一盘菜也热好了。 卓斯弈饭菜放在茶几上,看似不经意的问:“不是说程远逸会问东问西,特别麻烦么?为什么最后又叫上他了?” 文北言咬着筷子头,一言难尽的说:“没办法,我搞不定,只好向他求救。” 文北言这么一个自傲的人,居然会向人求救。看来,程远逸在文北言心里的评价非常高。 卓斯弈默默的把这个认知嚼了几遍,吞下去。 他们无言的吃了一会儿饭,文北言决定,还是要向卓斯弈简单说明一下状况。 出发之前卓斯弈的突然情绪失控让他后怕,说实话,他也不想再跟卓斯弈冷战了。 他说:“师兄,其实我这次去飨王陵,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我把我现在了解的情况告诉你,你来帮我分析一下,好不好?” 他的态度让卓斯弈有些意外。从前,文北言在自己的事情上,一向都是掌握了全局,胸有成竹之后再对他进行解释。主动表达困惑请求帮助,这还是第一回。 他放下了筷子,喝了口水,清清嗓子,说:“你说,我在听。” 文北言看他这郑重其事的样子,忙把筷子递到他手里,说:“一边吃一边听我说。” 他们俩你一筷子我一勺子的继续,文北言开始讲。 “之前我们说,有一个幕后黑手,用各种办法,在收集人们的魂魄,尤其是灵能力者的魂魄。从注魂瓶开始、到引诱人们服用他的所谓‘灵药’主动魂魄脱体,到利用漂亮伙伴app平台确定灵能力者,我们从他的目的和手段,基本可以判断,是同一个幕后黑手在操纵。” 说着,他从长裤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块从荣飨王棺椁内壁抠下来的木片。 “你闻一闻。” 卓斯弈凑上去吸了两下鼻子,震惊的看着他。 文北言说:“棺液都有自己特殊的味道,这和下葬地区的水土气候、棺椁的材质和制作手法、棺椁主人的死因、体质、陪葬品、死后尸体处理等各种因素都有关,没有办法复制。所以,我们一路上接触到的棺液,就是荣飨王棺椁里的。” 卓斯弈问:“所以,你怀疑那个幕后黑手是盗墓贼?” 文北言说:“这是一种可能,但除此之外,还有可能盗墓贼就只盗了墓,利用棺液和陵墓中的其他法器做法害人的是另外的、通晓北荣秘法的人。” 他用筷子将盘子里的菜拨开,耐心的解释说:“荣飨王的棺材里有棺液,我进去棺椁里看过,水位还不浅,足以完全浸没尸体,在这种情况之下,再大胆的盗墓贼,也都会有所忌惮。两个耳室里都被洗劫一空,主墓室里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我倾向于盗墓贼拿了东西就走了,并没有动棺椁里的东西。” 卓斯弈思忖片刻,点点头。 “其实我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他用筷子把菜拨到一起,堆成一个小山。 “有可能,荣飨王携带着前世的记忆,成功转世为人,然后,他为了取回自己的力量,回到陵墓,在那里,拿走了前世的自己为以后做准备留下的东西。” 他说完,身体前倾,专注的看着文北言,问道:“而且,你认为,荣飨王的转世,就是青城容二,我猜得没错?” 文北言完全没想到,卓斯弈能把他的心思看穿到这个地步。 他没有对卓斯弈讲过自己的担心,他甚至在故意回避,但卓斯弈完全跟上了他的心思。 “我不是猜,”他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我是肯定。而且我更肯定的是,青城容二,或者说,邱博羽,他一定保有至少部分的前世记忆。”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认识荣飨王,”文北言望入卓斯弈的眼里,“我认识他本人,我知道他长什么样,我甚至跟他近距离相处过一段时间……他,就是青城容二那个样子的。” 他的语调让人背后生寒:“他们完全一模一样。” 第141章 荣飨王-5 虽然卓斯弈知道文北言的前世是名震大荒如雷贯耳的大阴山冷月峰幽荒圣君,虽然他也非常清楚,文北言的前世其实在五千年前就出生了,但是因为文北言在他身边的平平凡凡的当个普通人的时间太久了,因此,每次文北言暴露出他的魔尊本质时,他就会没有真实感,觉得关于文北言的一切,他都拿不准、摸不透。 而现在,又一次,他感到了那种强烈的陌生感。 卓斯弈问:“所以,你才在新书发布会上问那个问题吗?” 文北言略有些苦恼的把头发往后耙:“对,我当时特别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前世的记忆,是不是那些祸事的幕后黑手。” 卓斯弈:“结果呢?” 文北言沮丧的说:“我不知道。” 他很少承认自己的无能,卓斯弈看着他,一种没来由的体谅和心疼油然而生。 “你是当事人,亲眼看到昔日的故人,你可能冲击太大了,情绪一乱,思路就乱,”卓斯弈温柔而坚定的安慰,“要不,你也跟我说说?” 自从青城容二邱博羽出现,文北言一直有一种在茫茫黑夜里寻找一盏灯的感觉。虽然程远逸也表示过可以帮忙,甚至已经帮过忙了,但只有在这一刻,卓斯弈的关心,才让他有了种,黑暗里终于有人与他同行的亲切感和安全感。 只是这其中的关联,千头万绪,他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了一会儿,他才说:“他的笔名是青城容二。” 卓斯弈问:“我记得张樟教授给我们看的碑文里说,他是庶母所出的王长子,这不是正好说明了他其实并没有前世的记忆吗?” 文北言一言难尽的摇摇头:“不是……他在家里排行老大,但是在师门,他排行老二。” 卓斯弈:“好,那青城又是什么意思?” 文北言继续摇头:“我不知道。” 卓斯弈继续启发:“他也是玄门中人,你们肯定是因为修道的关系认识的,你应该也知道他的师门是怎么回事。你仔细回想一下,他的师门里有没有和‘青城’有关的?” 文北言苦恼的揉脸:“就是没有啊……这个‘青城’来得莫名其妙,我没办法判断。” 卓斯弈又想了想,说:“你别急,我们来大胆设想、小心求证。你想,荣飨王这一生,是修道的时间长,还是当国王的时间长?必然是后者。甚至修道也只是一时权宜,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回到北荣、报仇雪恨、继承王位走上人生巅峰对?所以,如果他真的还有前世的记忆,并且一定要在笔名上体现的话,应该有更多元素与荣飨王的经历相关才对。” 文北言直直的望着他:“所以……” 卓斯弈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想让他放松下来:“所以我觉得,他这个笔名,就是瞎起的。” 文北言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怼了回去:“不可能!他自己也说,是因为他做过一个梦,梦里在师门排行第二,且师尊的名字里有个青字……这些都说中了!” 卓斯弈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更用力了些。 “但我却觉得,这恰恰说明,他并没有前世的记忆。” 文北言倔强的看着他。 卓斯弈对他笑了笑,语气愈加和缓了。 “我们分情况讨论:如果他就是幕后黑手,且他已经恢复了记忆,那么,他应当也是认识你的。你盛名在外,前面有三番五次的破坏他的安排,他躲着你都来不及,为什么要主动暴露出自己的底牌,这不是上赶着找打吗?” “但是……” “第二种情况:他是幕后黑手,但是他没有恢复记忆,或者只恢复了部分记忆,甚至只做过几个有关前世的梦。那么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的所有修为,就一定是在现世修习得到的,对?” 文北言迟疑着点点头。 “如果这样的话,他的一切学习、修炼的资源,都是来自于现在的修真界,他这又是见不得人的手段,必然要比其他人更加谨慎小心才对。而你和程远逸,在五方观易主之后,在现在的修真界已经是过了明路的身份:你是道君的亲传弟子,他是北方道修协会理事长的公子,而且你们私交很好。你觉得,像那个幕后黑手那么精明的大脑、缜密的布局,会像个愣头青一样,冒冒失失的就在你们面前露出行迹吗?” 卓斯弈语调温柔、侃侃而谈,他这一番话极富说服力,文北言默默的垂下了目光。 “然后我们来讨论第三种情况:他不是幕后黑手,他也没有恢复记忆,只是他也是修道中人,前世的经历给了他启发和暗示,开启了他的思路,于是他才能描绘出栩栩如生的大荒世界和修真故事,才会毫无顾忌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有关他师门的事。我觉得这是最有可能性、最合理的。” 说着,卓斯弈又笑了起来。 “其实,我更好奇的是,荣飨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过了四五千年,还印象如此深刻。” 这句话又让文北言心里一凛,刚刚缓和的情绪又紧绷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记忆是有损的,前世的许多事都记不清了,甚至有些很关键的事情,也忘记了。 比方说,他为什么要去通天峰夺取魔鼎“不自哀”,他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他知道当时一定有一个重要的、重大的驱动原因,让他非去不可,但现在却完全想不起来了。 这件事改变了他整个的人生,他却毫无印象;而另一方面,只和他相处了20年左右的二师兄容啸凡,他却印象如此深刻,过了四五千年都没有忘记。 “他很英俊,相貌堂堂,据他自己说,是遗传自他的母妃,”文北言回忆着,“他的母妃,据说是当时北方的第一美人,容貌惊动河朔。但是因为出身并不高贵,所以只能位居侧室。他的母妃……” 文北言脑子里叮了一声,就好像一盏电灯突然亮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听他说过,他的母妃也是一名修士!” 第142章 荣飨王-6 文北言说:“说是修士,其实更接近巫医。荣飨王的母妃占夫人,是河朔旱巫的传人。相传她和荣飨王的父王荣景王相识于北荣和邻国的战争中,景王当时被追兵追得慌不择路,占夫人出于恻隐之心,驱赶战场上的尸体帮助景王抵抗,最终逼退敌军,情景恐怖无比。之后,景王在河朔休养,相处过程中两人日久生情,最终和占夫人结为夫妻,并在河朔旱巫的帮助下击败了邻国,夺回了王都蔚城。” “事成之后,景王依照约定,封占夫人为王妃兼任大祭司。相传,借占夫人的手,北荣建立了一支恐怖的尸人军。在他们当中,士兵都是尸体,伍长和什长是普通人,校尉以上都精通巫术。凭借着这只军队,北荣迅速崛起,短短几年间,这个被四方觊觎的弹丸小国就扩张了三倍的国土。” 卓斯弈问:“他们用的什么法术?是蛊操纵尸体,还是……” 文北言:“不是蛊,他们用的办法是‘招魂’。” 卓斯弈不解的问:“死都死了,招来魂还能复生不成?” 文北言一本正经的说:“正是如此。” 卓斯弈匪夷所思的看着他:“那不就是死而复生了吗?” 文北言解释:“这是有时限的。用招魂的办法驱使尸体,会极大的消耗魂魄的力量。普通魂魄被这么用上一次,就会魂消魄散;即使是修士的魂魄……” 一个恐怖的、让人无法接受的可能性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让他猛然怔住。 大师兄的神魂丝毫也不剩,会不会……?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卓斯弈,那眼里的悲痛和绝望,仿佛面前的只是一缕幽魂、一丝残念。 卓斯弈察觉到了他的惊骇和动摇,以及那隐藏得极深的恐惧。 文北言从来没在他面前这样过。 强烈的心疼让卓斯弈的心狠狠的揪痛了。 “怎么了?”他抬手摸了下文北言额头上的冷汗,“你到底……?” 文北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师兄……”他的声音被浓浓的恐惧浸泡着,“你……” 劫持你元神碎片的人,会不会就是…… 不会的!这个念头才刚从他脑子里冒出来,就被执拗的、倔强的、不可辨驳的按了下去。 大师兄前世陨落时,已是元神真人的修为,当时二师兄早就陨落了。他搜寻了那么久大师兄的元神碎片都不得,他就不信已经陨落了的二师兄有办法。 就算二师兄中途转世过几次,但身份可以造假,修为却无法骗人。 更何况,如果大师兄的元神碎片被二师兄劫持的话,二师兄一定会用它来招魂驭尸。如果这样,他的神魂为人掌控,他是绝对不可能威风凛凛的连续两次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显露法相救我一命的! 卓斯弈看他脸色陡然变化,不解同时又更加担忧。 “所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文北言深吸一口气,短暂而飞快的调整了情绪。 “我……我还是继续说占夫人的事。” 他半是掩饰半是回避的移开目光,躲在卓斯弈的注视之外。 “她虽然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河朔旱巫的出身毕竟是下九流,上不得台面,在北荣国土扩大、在北方站稳脚跟之后,景王迎娶了中原一个诸侯的公主作为王后。之后,占夫人带进北荣的旱巫就慢慢的、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了。” 卓斯弈愕然:“被暗杀?” 文北言:“死法不尽相同,有的发疯而死,有的跳崖而死,有的投火自焚,有的头疼撞墙而死,当然也有被下毒的、遭遇毒手的。后来荣飨王调查出来,发现他们都被下了‘灵蛭’。” 卓斯弈:“就是于小舟、于小船他们的妈妈中的那个?” 文北言点点头:“对,这种手段专毁修士灵脉,且非常难查出根源来,所以于家上上下下才白忙活了这么久还束手无策。而且非常讽刺的是,灵蛭娇贵无比,必须要用棺液来饲养,除了口服,其他的办法都无法进入体内。这种手段并不是北荣独有的,它其实来源于道修。” 卓斯弈不能信了:“这么阴毒的手段,你说源自道修?” 文北言冷笑了一声:“就是来自道修。它最早,是道修用来炮制魔修的刑罚之一。中了灵蛭之后,魔修的灵脉会逐渐损毁。灵蛭尤其喜欢寄生在头顶卤门附近和下腹丹田附近,因为这两处阳气旺盛,乃灵力积蕴之所,但这样一来,灵脉就会首先在这两处淤积,让中毒者头疼欲裂,干出许多如癫似狂的行为来。后来,这种手段也被用在道修联盟的脏活儿里,对象依旧是魔修。” 卓斯弈:“也就是说,荣景王借助大荒道修的力量,试图铲除河朔旱巫在北荣的势力,并且,基本成功了?” 文北言首肯道:“对,就是这样。不止如此,他还想斩尽杀绝,连自己刚2岁的儿子也不放过。他相信继承了占夫人血脉的儿子,一定有与生俱来的旱巫之力。他靠捞偏门起家,现在北荣称霸一方,自己成了睥睨四方的雄浑霸主,就想洗白上岸,所以绝对不会再留儿子的性命,因此才有了斩尽杀绝的安排。” 卓斯弈又问:“既然荣景王对占夫人血脉如此忌惮,为什么还会传位给飨王?” 文北言:“因为景王不要脸,但飨王脸皮更厚、手段更高。” 卓斯弈探询的看着他。 文北言:“飨王刚回到北荣,就大张旗鼓公开了自己师承名门的经历。前面说了,荣景王借着道修联盟的手赶走了盘踞在北荣的河朔旱巫,但道修都是些什么德行,你也清楚,他这就是迎虎赶狼。北荣国内,河朔旱巫的实力低下头去,道修联盟的势力就抬起头来,并且借着大义名义,甚至比占夫人当年更加霸道无理。北荣国内,即便你只是个刚筑基的小修士,只要和道修联盟有关,连王公贵族,都要对你礼让三分。” 卓斯弈:“就像五方观?” 文北言讽刺的一笑:“太阳底下无新事啊。对,就像五方观和王道士当时一样。” 笑完,他又面露惋惜之色,感慨道:“其实要我说的话,占夫人好歹和景王有夫妻之情,虽然为人强横霸道了些,但如果当时她不强横霸道,一意孤行要在河朔的荒野里救人,景王早就被分尸喂野狗了,连当渣男的机会都不会有。她根本没想到,她倾心以授、托付家门传承和终身幸福的男人,是个白眼狼,而且还是个窝囊的、昏庸的白眼狼。” 第143章 荣飨王-7 文北言说:“荣飨王回北荣之后,首先就公开身份,并大肆宣传他是仙家的亲传弟子。当时距离河朔旱巫声震北荣已经过去了30年,还记得当年招魂驭尸的恐怖的人已经不多,就算记得,记忆也淡薄了,取而代之的是道修联盟的广泛影响,和北荣统治阶层对道修联盟在社会各个方面干涉的反感。这个时候荣飨王出现,无疑是给了年迈的景王一个再一次借刀杀人、驱虎赶狼的机会。” “中间的过程我了解得不多,反正最终,飨王夺得了王位。不好说他跟道修联盟的达成了什么秘密交易没有,总之他不到40岁即位,驾崩都130了,当了将近100年的国王。” 卓斯弈摇了摇头。 “古代的封建王朝,某一任统治者在位时间太长之后,往往王朝会后继乏力,迅速走向衰落。” 文北言不无惋惜的说:“当时还不是封建王朝,还是奴隶制时代。决定王国兴衰的有地缘、有气候、有地质现象,但更多还是在于统治阶层。我们后来听说北荣灭国的消息,也已经在很久以后了,想做什么也都来不及了。” 卓斯弈好奇的问:“当时你离开师门了吗?” 文北言:“还没有,当时我年纪还小,修为也一般,如果要类比的话,那应该算是我小学一二年级发生的事。” 卓斯弈打趣道:“小学一二年级的事你还记得?” 文北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山中无日月,活人就那么几个。当时和现在不一样,大片的无人区,还有很多野外没有人涉足过,人对于自然敬畏得多。而且当时年纪小,河朔旱巫的故事还是挺吓人的,我听了之后好长时间晚上睡不着,听见风吹动门扉都害怕,白天修炼也不敢落单,一定要有人陪着,耽误了大师兄好多修行时光。三师兄还吓唬过我,为这个还被师尊和大师兄教训过。” 卓斯弈听得心里一动。 他说的是我,前世的我,当时他还小,是我陪着他修炼、看他入门的。 就像现世一样,他父母双亡的来到我家,做我的弟弟,和我一起长大。 这缘分,从前世就开始了啊。 我们是生生世世都要做兄弟的。 他心里暖暖的,问:“你的师门,当时是道修联盟的成员吗?” 文北言神情倨傲,眼睛都快翻上天了。 “怎么可能,道修联盟那群人,给我师尊提鞋都不配。” 这顿不知道算是晚饭还是宵夜的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卓斯弈试了一口芒果芝士蛋糕,觉得不太冰了,又推到文北言面前。 “那当然了,你看现在的什么协会,里面也都是搞社会活动的多,自己好好做学问的少。他们靠着当年的一点成就混出头了,就躺在功劳簿上晒太阳、凡事用老资格压人。对新冒头的,如果不投靠他们,就是无情的打压。“ 文北言一边不停嘴的吃蛋糕,一边说:“还有,他们会制定各种规则规范,你必须按他的来,不按他的你就是错的,就是非法的。买他们的教材,考他们的级,不然你就招不到学生。他们说你是邪魔外道,你就是邪魔外道。” 卓斯弈默默的观察了他一会儿,缓缓的说:“既然你是个魔修,又向来看不惯道修联盟,不如,这事算了,就别管他了?” 文北言一口没咽下去的蛋糕都呛了出来,他捂着嘴咳嗽不已,卓斯弈后悔的赶紧递上去水,又殷勤的帮他拍背顺气。 文北言换过气来,艰难的看着他:“我行事自然随心所欲,但是那个幕后黑手,他……” 他害过你啊! 他害你三魂受损,我拼死去夺了端午正阳,才治回来的! 文北言又喝了几口水,这一阵失态才过去了。 他说:“如果他没害过我,我自然不与他为难,但是他的手已经伸到我们身边来了。大世界广场五楼的注魂瓶,害了你小姨爹,你小姨也被迁怒家暴,连带你家的气运都染上了黑气;你三魂受损,我想了多少办法,夺了端午正阳才救回来;他在漂亮伙伴app里做手脚,如果不是于小舟认出了我,只怕他后一步害人的手就要伸过来。人家都已经犯到门口了,难道你左脸被打了,还要把右脸伸出去么?” 文北言刚开始还比较平静,但越到后面越气愤,卓斯弈隐隐有些不悦,但还是明白他都是为自己、为自己的亲戚朋友不平,耐着性子安慰说:“不论那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他以前都不认得你,也不知道你的份量。但是你现在已经在北方道修协会露过脸,还有程远逸给你撑腰,他投鼠忌器,也不会再纠缠了?” 文北言沉着声音:“那他以前对你们干的事呢?就这样一笔勾销了吗?” 卓斯弈:“说真的,我以前喜欢看男频小说,觉得打打杀杀,不断升级挑战是很酷的事。但是降临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真是受不了。你们修士的生活,说起来是淡泊自然,其实太过于无拘无束,只要能力达到,想干什么都可以。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上班下班,休息度假,不想再横生更多的枝节了。” 他看着文北言,话语温柔里带着一丝恳求。 “你都说了,师门人丁稀薄,师尊云游不知何方,嫡亲的师兄们个个都陨落了。现在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我当了你的哥哥,又被你叫一声师兄。你的寿元还有千年万年,就算你做我三世的兄弟,也不过才300年,于你的寿元而言,不过弹指一挥之间。你就不能暂时放下这些争执和胜负之心么?” 文北言益发的意难平。 “他伤了你,他想害你的性命,让你下辈子都没有指望,你都不在意吗?我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卓斯弈平静的看着他。 “我不在意了。”他慢慢的,温柔的说着,很有点剖肝沥胆的味道,“他以前胆子大,以后应该不敢了。而且,我全都是为你着想,如果你再查下去,被人知道荣飨王是你的二师兄,你就真的没办法过回平凡的日子了。” 第144章 灵渊宗-1 文北言怔住了。 “你……” 大师兄你,恢复记忆了吗? 文北言不可置信的看着卓斯弈,手指紧紧的绞在了一起。 他如此的忐忑不安,卓斯弈轻轻的、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只是猜测而已。你从小就在师门生活,又不怎么下山,听了荣飨王的故事,吓得晚上不敢睡,修炼要大师兄陪;你说宗门人丁单薄,不是熙熙攘攘之地,荣飨王从小遭遇不测,从后来他的发展来看,他是个心思缜密行事凌厉的人,他肯把后来的夺位细节都讲给你们听,只可能是跟你们极度亲密的人,不是你嫡亲的师兄,又会是谁?再说,你一直以师门为傲,但凡提起,都说师门是正统道修,而荣飨王一回北荣就大肆宣扬自己的道修弟子身份,正好与你的师门契合。” 文北言没想到自己露了这么多破绽,怔怔的听卓斯弈说完,又羞愧又尴尬的问:“这么明显吗?” 卓斯弈看他这局促的样子,又心软了,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 “也不是,只是我太关心你了。”他温柔的把文北言拉到自己身边,说,“我听你说过你大师兄,也听你说过三师兄,唯独没听你提起过你这个二师兄……你在外面可不要这么七情上脸,要是被人知道你和荣飨王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说不好北方道修协会的会把你抓起来。到时候,恐怕只有你师尊亲临,才救得了你了。” 文北言委屈的扁了扁嘴:“我许多年没有见过师尊了……” “这许多年是许多年?” 文北言揉了揉眼睛,把头埋在卓斯弈肩膀上。 “许多许多年,不是800年就是1000年,长到……我都不记得到底有多少年了……” 在东方天空初露的曙光之中,这个周末就这样结束了。 卓斯弈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沉沉睡去的文北言,给周幼龄发了条微信。 “我和文总今天有事,不去公司,所有日程推后。” ——————————分割线—————————————— 星期一,文北言和卓斯弈都没去上班。文北言灵力消耗过度,好好的一觉睡到了下午,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醒来坐在饭桌前还呵欠连天。卓斯弈也没好多少,兄弟俩一个赛一个的打呵欠。 饭吃到一半,卓斯弈突然把手机递给文北言,说:“大型集体相亲,要不要去?” 文北言像打量陌生人一样打量了他一番,又把手机上的那份邀请函好好看了一遍,说:“你去,我不去了。” 卓斯弈于是一边打字一边说:“那我跟妈说一声,我们不去了。” 文北言立时什么瞌睡都没了,赶紧拦住他:“别别,是你妈妈联系的是?那就去,就这一场吗?” 卓斯弈嗖嗖嗖的转发了好几条:“其实他给我们俩都在真心爱你平台注册了会员,费用最高的那种,据说介绍的对象也都是白富美,不过她还好没有留我们俩的电话,留的是她自己的电话,所以红娘会主动联系她,她了解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介绍给我们。” 文北言有点发愁:“你妈妈是好心,我知道,不过,万一这事传出去了,外面会不会传,我们是两个妈宝男啊?” 卓斯弈愉快的笑了起来。 “妈宝男的特征是,张口闭口都是‘我妈说’、‘我妈觉得’,我觉得我不是这样,你觉得你是吗?” 文北言:“我妈妈都不在了。” 原主的妈妈,在他15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文北言自己的亲妈,他甚至没见过面。 卓斯弈又扫了眼邀请函,说:“集体相亲是下个星期六下午,8月4号,时间还早,如果你真不想去,找个人冒充你女朋友,带回去给我妈妈见一见,应付过去就行了。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文北言兴趣立刻上来了:“你想让谁帮忙?” 卓斯弈已经在翻手机了。他对文北言挑了挑眉,递过来一个“你马上就会知道了”的眼神,拨通了电话。 “墨玖小姐,你好啊?” 文北言顿时傻眼了,这样也行? 但是,不得不说,卓斯弈的行为给了他极大的提示,他也立刻给于小船打电话。 十分钟之后,两个人的ver都搞定了。一个御姐一个萝莉,或者说,一条狐狸和一只猫。 两个人急不可待的在女孩子的朋友圈里找了张照片发给卓妈妈,连话术都一模一样:“谢谢妈,但是,我现在有女朋友了,我去相亲的话,被女朋友知道了,会跟我发脾气的。” 过了不到2分钟,卓妈妈的回复来了。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卓妈妈回复:“这个周末带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这可怎么办?文北言焦急的看着卓斯弈:“怎么回?怎么回?” 卓斯弈语音输入:“不行啊,这个星期六我们要去明月溪漂流,已经说好了,double date。” 卓妈妈:“那就拍照片,还有,发朋友圈。不光有九宫格,还要有小视频,不能分组,必须所有人可见,发完朋友圈截图给我。” 文北言抹了下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心有戚戚焉:“我怎么觉得,怎么看怎么像小时候你妈妈检查我作业呢?” 卓斯弈也一头黑线:“你以为不是查作业吗?这就是!” 他们好言好语的约妹子漂流,墨玖爽快的答应了,于小船先回了一句“我要问问我爸”,然后于千里的电话就打来了。于千里态度恳切,措辞也委婉,但言语中“我家小船还是小孩子,中人之姿,文老师你千万别玩弄她,要是想要炉鼎,我想办法给你找别人”的意思不能更明确了。 文北言哭笑不得,干脆实话实说打消他的顾虑,他说:“我至今仍保有元阳未失,本座不用那些下三滥的办法修炼,你尽可放心。这次完全是卓妈妈那边交代不过去了,所以请小船帮忙,不会做其他的事情的。如果实在觉得不放心,你就直说,我也绝不为难。” 于千里最后还是答应了,并再三道歉在先,说于小船就是个野丫头,什么也不懂,要是有失礼的地方,请文老师多包涵。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文老师千万别计较。 文北言把聊天记录给卓斯弈看,满心的无语:“我就这么像勾引良家妇女的大色魔吗?” 卓斯弈一边看一边笑得乐不可支:“这种心态,只有你养过女儿,你才能懂了。” 他正看得开心,突然又蹦出一条微信来。 程远逸说:“亲爱的阿言,看在昨天晚上我给你帮忙的份儿上,赏个脸,让我周末请你去漂流?” 第145章 灵渊宗-2 文北言回复:“不行,我周末要跟女朋友、我哥以及我哥的女朋友一起,double date,你个单身汉就别来了。” 刚发出去,程远逸电话就过来了。 “阿言,你哥我就不管了,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 文北言:“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程远逸:“我不信,你女朋友是谁?名字,照片?” 文北言忍住笑意:“我女朋友你也认识啊,就是那个小母猫,于小船。” 程远逸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在电话那边呆了好久,才底气不足的问:“你,你,你也双修的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想?文北言暴起怒吼:“劳资元阳未失!未失!!” 程远逸立刻软下来:“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们修道之人,处男不可耻,我也是处男,我不会笑你的。”说完又讨好的问:“你真的喜欢她?她年纪太小了……” 文北言毫不客气的打断:“她年纪一点儿都不小,可以当我妈了。” 程远逸被堵得一噎,愣了一下又说:“我觉得她身材没有我们裴珠珠好。” “滚。” 程远逸被骂得讪讪的,被拒绝了又不死心,嗯嗯啊啊了半天,才说:“阿言,你说,你这么好的年纪,就应该吃喝玩乐,不受恋爱的苦,何必往坟墓里跳呢。这样,你哥要谈恋爱随他去,他是个凡人,又有家产要传给下一代,早婚早育才能子孙满堂;你就算要谈恋爱,也跟我漂完流再谈行么?你哥就让他跟女朋友一条船去当保姆,我们俩就激流勇进,奋勇争先,掀翻一路皮划艇,在明月溪留下不灭的神话,你看怎么样?” 文北言从来没见过戏这么多的人。他逗一逗也算心满意足了,就跟程远逸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说:“反正你要来就来,但是最好也带个伴儿,否则就落单了。” 程远逸忙不迭的说:“好的,我决定了,我就带裴珠珠。我觉得她集墨玖和于小船两人的长处于一身,又纯又欲,你们要是临时想换ver,可以配合你们编故事。三角恋一纠缠,一年半载就过去了。” 卓斯弈受不了的用手指头点了几下桌面。 文北言说:“那就这么定了,周六见。” 自从约好了的那天开始,每天程远逸都要微信再次确认一遍:“别忘了哦,我们约好了的哦,你别突然又有别的事放我鸽子啊”,吵得文北言不胜其扰。 于是他回复:“我也就是只有一次失约而已,不用一直挂在嘴边提醒我。” 程远逸:“阿言你好狠心,你能理解我一夜合不上眼就等着天亮你带我出去玩的心情么?你能明白我等了那么久终于看到曙光结果却跌倒在黎明之前的心酸么?你呢……” 我不能!文北言忍无可忍把手机移开了耳边。这人真是不能给他好脸。 周六一大早,四辆车就在明月溪漂流的门口碰上了。 卓斯弈的“女朋友”是墨玖,但墨玖一下车就冲着文北言去,把手机递给他,笑眯眯的说:“我弟要跟你说话。” 从视频里看来,墨拾在等戏,他的戏服穿得整整齐齐,一脸生无可恋。 “文老师,影视城快热死了,我好想跟着你们去漂流。” 文北言粗略的数了数,墨拾身上披披挂挂的,足有五六层。 “在国内你恐怕是没办法随便出门到处玩了,以后有机会出国玩儿,或者参加个真人秀,也可以玩一玩。” “真人秀不是玩,是干活啊。” “文老师要找人假装你女朋友,为什么不找我姐姐?” 文北言看了眼身边的墨玖,心想,这可是个送命题。 他说:“我慢了一步,被我哥抢先了。而且这个点子也是他先想到的。” 他和墨玖形影不离,又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个不停,程远逸不见则以,一见就不能忍。 “你们两个狐狸精一直缠着我家阿言做什么?”他歪着头,把玩着墨镜的腿,凶巴巴的盯着墨玖,“还有你,跟小叔子要保持距离明白吗?” 墨玖和于小船对程远逸和裴珠珠天生就带着敬畏,就算一开始打招呼,也是怯生生的。现在程远逸直接上来点名教训,墨玖不甘心的跟墨拾交代了几句,就收起电话避开了。 于小船这边,文北言刚跟她没说两句话,裴珠珠就攀过她的肩膀,强硬的把她拉到一边去了。 文北言怕于小船吃亏,想上去解围,但程远逸却及时出现补位。 “她们女孩子有话要说,你凑上去多不好。让她们聊她们的,我们聊我们的,你哥愿意谈恋爱就谈,不是挺好?6个人怎么组合不是组合?” 文北言无语的瞥了他一眼,快步追上去:“我还要拍照发九宫格的!” 排队排到他们,穿好了救生衣,手机塞进防水袋,分船的时候,文北言坚决要求,一定要跟于小船一条船。 程远逸眼看拦不住文北言,果断转移火力。 “那小母猫,你叫于小船是?我跟你说,前几天阿言还嫌你老了,年纪可以当他妈了,你自己看着办,要不要非跟他挤一条船?” 于小船一个小小的猫妖,面对一个元神真人一个金丹宗师,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文北言简直无言以对,两步上前,径直拉着她第一个上了船。走过程远逸身边,他还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他听见的说了一声:“早知道就不跟你一起出来玩了。” 他们出发得早,船飘出去也飘得早。文北言一开始脸拉得长,但一会儿之后心情也变好了,配合着明月谷里的阳光和风景,为于小船拍了许多照片。 于小船今天穿着一身红色的连体裤,马尾俏皮,刘海齐刷刷的垂在脑门上,配合略带稚气的小脸蛋,实在是青春无敌,因此,文北言的朋友圈一发出来,就得到了一连串的赞。 完成任务之后文北言益发放得开,卓斯弈和墨玖的船紧随其后,文北言兴致一上来,就主动开战,朝他们泼水。 两条船各据一方,你来我往,水泼得像水帘洞,嘻嘻哈哈的笑声在明月谷中回响。 程远逸和裴珠珠在最后,远远的看着前面玩得不亦乐乎的两条船,颇有点了无生趣的感觉。 裴珠珠主动建议:“程少,你也加入他们啊。” 程远逸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一道黑影在他们头顶上一闪。他大喝一声,有如离弦的箭一样扑向文北言。 “小心!让开!” 第145章 灵渊宗-2 文北言回复:“不行,我周末要跟女朋友、我哥以及我哥的女朋友一起,double date,你个单身汉就别来了。” 刚发出去,程远逸电话就过来了。 “阿言,你哥我就不管了,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 文北言:“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程远逸:“我不信,你女朋友是谁?名字,照片?” 文北言忍住笑意:“我女朋友你也认识啊,就是那个小母猫,于小船。” 程远逸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在电话那边呆了好久,才底气不足的问:“你,你,你也双修的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想?文北言暴起怒吼:“劳资元阳未失!未失!!” 程远逸立刻软下来:“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们修道之人,处男不可耻,我也是处男,我不会笑你的。”说完又讨好的问:“你真的喜欢她?她年纪太小了……” 文北言毫不客气的打断:“她年纪一点儿都不小,可以当我妈了。” 程远逸被堵得一噎,愣了一下又说:“我觉得她身材没有我们裴珠珠好。” “滚。” 程远逸被骂得讪讪的,被拒绝了又不死心,嗯嗯啊啊了半天,才说:“阿言,你说,你这么好的年纪,就应该吃喝玩乐,不受恋爱的苦,何必往坟墓里跳呢。这样,你哥要谈恋爱随他去,他是个凡人,又有家产要传给下一代,早婚早育才能子孙满堂;你就算要谈恋爱,也跟我漂完流再谈行么?你哥就让他跟女朋友一条船去当保姆,我们俩就激流勇进,奋勇争先,掀翻一路皮划艇,在明月溪留下不灭的神话,你看怎么样?” 文北言从来没见过戏这么多的人。他逗一逗也算心满意足了,就跟程远逸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说:“反正你要来就来,但是最好也带个伴儿,否则就落单了。” 程远逸忙不迭的说:“好的,我决定了,我就带裴珠珠。我觉得她集墨玖和于小船两人的长处于一身,又纯又欲,你们要是临时想换ver,可以配合你们编故事。三角恋一纠缠,一年半载就过去了。” 卓斯弈受不了的用手指头点了几下桌面。 文北言说:“那就这么定了,周六见。” 自从约好了的那天开始,每天程远逸都要微信再次确认一遍:“别忘了哦,我们约好了的哦,你别突然又有别的事放我鸽子啊”,吵得文北言不胜其扰。 于是他回复:“我也就是只有一次失约而已,不用一直挂在嘴边提醒我。” 程远逸:“阿言你好狠心,你能理解我一夜合不上眼就等着天亮你带我出去玩的心情么?你能明白我等了那么久终于看到曙光结果却跌倒在黎明之前的心酸么?你呢……” 我不能!文北言忍无可忍把手机移开了耳边。这人真是不能给他好脸。 周六一大早,四辆车就在明月溪漂流的门口碰上了。 卓斯弈的“女朋友”是墨玖,但墨玖一下车就冲着文北言去,把手机递给他,笑眯眯的说:“我弟要跟你说话。” 从视频里看来,墨拾在等戏,他的戏服穿得整整齐齐,一脸生无可恋。 “文老师,影视城快热死了,我好想跟着你们去漂流。” 文北言粗略的数了数,墨拾身上披披挂挂的,足有五六层。 “在国内你恐怕是没办法随便出门到处玩了,以后有机会出国玩儿,或者参加个真人秀,也可以玩一玩。” “真人秀不是玩,是干活啊。” “文老师要找人假装你女朋友,为什么不找我姐姐?” 文北言看了眼身边的墨玖,心想,这可是个送命题。 他说:“我慢了一步,被我哥抢先了。而且这个点子也是他先想到的。” 他和墨玖形影不离,又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个不停,程远逸不见则以,一见就不能忍。 “你们两个狐狸精一直缠着我家阿言做什么?”他歪着头,把玩着墨镜的腿,凶巴巴的盯着墨玖,“还有你,跟小叔子要保持距离明白吗?” 墨玖和于小船对程远逸和裴珠珠天生就带着敬畏,就算一开始打招呼,也是怯生生的。现在程远逸直接上来点名教训,墨玖不甘心的跟墨拾交代了几句,就收起电话避开了。 于小船这边,文北言刚跟她没说两句话,裴珠珠就攀过她的肩膀,强硬的把她拉到一边去了。 文北言怕于小船吃亏,想上去解围,但程远逸却及时出现补位。 “她们女孩子有话要说,你凑上去多不好。让她们聊她们的,我们聊我们的,你哥愿意谈恋爱就谈,不是挺好?6个人怎么组合不是组合?” 文北言无语的瞥了他一眼,快步追上去:“我还要拍照发九宫格的!” 排队排到他们,穿好了救生衣,手机塞进防水袋,分船的时候,文北言坚决要求,一定要跟于小船一条船。 程远逸眼看拦不住文北言,果断转移火力。 “那小母猫,你叫于小船是?我跟你说,前几天阿言还嫌你老了,年纪可以当他妈了,你自己看着办,要不要非跟他挤一条船?” 于小船一个小小的猫妖,面对一个元神真人一个金丹宗师,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文北言简直无言以对,两步上前,径直拉着她第一个上了船。走过程远逸身边,他还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他听见的说了一声:“早知道就不跟你一起出来玩了。” 他们出发得早,船飘出去也飘得早。文北言一开始脸拉得长,但一会儿之后心情也变好了,配合着明月谷里的阳光和风景,为于小船拍了许多照片。 于小船今天穿着一身红色的连体裤,马尾俏皮,刘海齐刷刷的垂在脑门上,配合略带稚气的小脸蛋,实在是青春无敌,因此,文北言的朋友圈一发出来,就得到了一连串的赞。 完成任务之后文北言益发放得开,卓斯弈和墨玖的船紧随其后,文北言兴致一上来,就主动开战,朝他们泼水。 两条船各据一方,你来我往,水泼得像水帘洞,嘻嘻哈哈的笑声在明月谷中回响。 程远逸和裴珠珠在最后,远远的看着前面玩得不亦乐乎的两条船,颇有点了无生趣的感觉。 裴珠珠主动建议:“程少,你也加入他们啊。” 程远逸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一道黑影在他们头顶上一闪。他大喝一声,有如离弦的箭一样扑向文北言。 “小心!让开!” 第146章 灵渊宗-3 文北言猝不及防,就看见程远逸从距离8、9米以外的另一条橡皮筏上飞扑过来,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把于小船拖进自己怀里护住。 因为时间比较早,漂流的人还不太多,但也并不是就他们三条船。而且沿岸一直有工作人员在值守,他突然来这么一手,不光是自己人吓一跳,其他游客、工作人员也都吓了一跳,有个工作人员还大吼起来:“不要瞎搞!” 程远逸跳得又急又快,半跳半飞,去势凌厉,原本旁观的所有人都以为橡皮筏只怕要被踩翻,或者被踩漏,但是他落下却轻得仿佛一片树叶或者一朵雪花,正正好落在文北言身边的橡皮筏船舷上,他一身夏威夷花衬衫、藏青色沙滩裤和帆布鞋,迎向扑过来的黑影,却顿时有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然而那黑影朝他们扑过来,仿佛一团烟雾,径直穿过了他们,就不见了。 程远逸立在文北言的橡皮筏船头摆了半天pose,无事发生,直到橡皮筏因为无人操纵,撞到溪边的石头才停了下来。 工作人员上前呵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再这样不让你玩儿了。” 橡皮筏实际上已经搁浅了,文北言一脸黑线的把程远逸从船头推了下去。 远处的卓斯弈和墨玖,宛如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 程远逸被推得衣蛾踉跄,回头一看,于小船还被文北言护在怀里,正好奇的打量着他。他一不做二不休,上前抓着小姑娘的胳膊就往外拽。 “小于你先跟你珠珠姐姐一条船,我跟文老师有事要说。” 他一边说话,一边暗暗的将元神真人的威压外放。 这样一来,不光是于小船,连准备过来教训人的工作人员都后退了,路过的其他游客有人拿着手机刚刚偷拍过的,都不约而同自觉的删掉了视频。 于小船瑟瑟缩缩的要下船,文北言没办法,只好道了个歉,把人送到了裴珠珠船上。 他回到自己的橡皮筏上,没好气的说:“上来。” 程远逸顿时就像主人回来的金毛一样,摇着尾巴,活蹦乱跳的蹦了上去。 橡皮筏刚飘出去,程远逸就压低声音说:“你别生气,我刚刚也是不得已,我看到有个黑影朝你扑过去了。” 文北言没好气的说:“我怎么没看见呢?” 程远逸张口结舌了一会儿,本来他是元神真人,文北言是个“筑基”修士,元神真人长生久视,能发现筑基修士发现不了的,那实在太正常了。但是如果他说了,文北言后面肯定有一百句跟着。 他笑嘻嘻的帮文北言找补:“你看,你专心致志都在你‘女朋友’身上,但是我专心致志,都在你身上。” 文北言闻言,转过头,很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番。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专心致志都在我身上呢?” 程远逸被噎了一下,但也只有很短的时间,他立刻又笑起来,说:“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一见如故这种事的。” 他向后一倒,头枕上了橡皮筏的船舷。 “我爹好不容易答应我,让我离开阳城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我的要求也不高,我要交一个自己的知心朋友,两三个当然更好,没有也不强求。我还要干一点儿自己的事业,让大家看看我的本事。” 这小孩跟当年的我倒还挺像的。 文北言问:“你的事业就是阳城分部吗?你刚买的那个老食品厂?” 程远逸看着头顶上被两侧山峰和林木夹得窄窄的天空,说:“不是,那是我爸的生意,我自己的我已经带你见过了。” 文北言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既没有茶、也没有果汁的酒啊。但是,你这两个帮手,难道不是你爸派给你的?” 程远逸用余光扫了一眼给两个女生的那条船,女孩子们现在已经打成一片了,正在凑一起自拍。 “不是,都是我自己结识的。” “他们不是你朋友吗?” 程远逸有些犯愁的叹了口气。 “他们和我认识,都是因为我救了他们,或者说,帮了他们的忙,对他们有恩。他们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就对我感恩戴德,自觉的把自己当部下了。”他转向文北言,“你会和你公司的同事做朋友吗?” 文北言:“不能这么比,我跟那一窝猫,还有那两只狐狸,还是能算得上朋友的。” 程远逸又扫了眼远处的卓斯弈和墨玖:“我可不这么认为,那两只狐狸不是有求于你和你哥吗?那一窝猫,不是被你救过吗?” 文北言觉得,必须要跟他讲讲道理了。 “朋友之间不就是要有来有往的吗?你帮帮我,我帮帮你,这不是很正常?再说你也帮过我了,我可没有当你部下的兴趣。” 程远逸悠悠的一声长叹,苦中作乐的说:“谁敢让你当部下?你对我又无所求。” 文北言:“我哥也对你无所求。” 程远逸:“你哥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这一段水流比较和缓,他们说着话,程远逸一边暗中用灵力操控水流和橡皮筏,文北言连手都不用动,也靠在船舷上当大爷。 但好景不长,眼看前面有一个50公分高的陡坡,而这时,那黑影又在溪边的林木间一闪而过。 这次两个人都看见了,顿时都警觉起来。 眼看陡坡越来越近,程远逸用灵力托着橡皮筏平稳的滑下去,而另一边,黑影在林木间停了下来。 这时两人都看清了,那不是个黑影,而是一团体型像鹿的黑气。它在溪边徘徊,看起来像是望着文北言,好几次都跃跃欲试,想要跳到文北言身边。它跟随着溪流,橡皮筏慢,它就慢;橡皮筏快,它就快。 这一段溪流较窄,水流也急,只能单条橡皮筏通过,甚至连工作人员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黑影在岩石上跳跃,甚至发出了鹿一样的叫声。 文北言先是疑惑,而后开始逐渐肯定,最后直接对它喊了出来。 “白虹!是你吗,白虹!” 说着,他从橡皮筏上一跃而起,落在了岩石上、那团黑气的身边。 程远逸忙以灵力驱动,强行把橡皮筏停在了溪边的岩石上。 只见文北言伸手摸了摸那团黑气的“头”,黑气就像遇见了白烟一样自己搅和起来,颜色越来越淡,到最后,淡得几乎消失不见。 而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生物。它身体像鹿,脑袋白色,身上的斑纹像老虎,屁股后面还甩着一条红色的长尾巴。 程远逸疑惑的问:“这是鹿蜀?” 第146章 灵渊宗-3 文北言猝不及防,就看见程远逸从距离8、9米以外的另一条橡皮筏上飞扑过来,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把于小船拖进自己怀里护住。 因为时间比较早,漂流的人还不太多,但也并不是就他们三条船。而且沿岸一直有工作人员在值守,他突然来这么一手,不光是自己人吓一跳,其他游客、工作人员也都吓了一跳,有个工作人员还大吼起来:“不要瞎搞!” 程远逸跳得又急又快,半跳半飞,去势凌厉,原本旁观的所有人都以为橡皮筏只怕要被踩翻,或者被踩漏,但是他落下却轻得仿佛一片树叶或者一朵雪花,正正好落在文北言身边的橡皮筏船舷上,他一身夏威夷花衬衫、藏青色沙滩裤和帆布鞋,迎向扑过来的黑影,却顿时有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然而那黑影朝他们扑过来,仿佛一团烟雾,径直穿过了他们,就不见了。 程远逸立在文北言的橡皮筏船头摆了半天pose,无事发生,直到橡皮筏因为无人操纵,撞到溪边的石头才停了下来。 工作人员上前呵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再这样不让你玩儿了。” 橡皮筏实际上已经搁浅了,文北言一脸黑线的把程远逸从船头推了下去。 远处的卓斯弈和墨玖,宛如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 程远逸被推得衣蛾踉跄,回头一看,于小船还被文北言护在怀里,正好奇的打量着他。他一不做二不休,上前抓着小姑娘的胳膊就往外拽。 “小于你先跟你珠珠姐姐一条船,我跟文老师有事要说。” 他一边说话,一边暗暗的将元神真人的威压外放。 这样一来,不光是于小船,连准备过来教训人的工作人员都后退了,路过的其他游客有人拿着手机刚刚偷拍过的,都不约而同自觉的删掉了视频。 于小船瑟瑟缩缩的要下船,文北言没办法,只好道了个歉,把人送到了裴珠珠船上。 他回到自己的橡皮筏上,没好气的说:“上来。” 程远逸顿时就像主人回来的金毛一样,摇着尾巴,活蹦乱跳的蹦了上去。 橡皮筏刚飘出去,程远逸就压低声音说:“你别生气,我刚刚也是不得已,我看到有个黑影朝你扑过去了。” 文北言没好气的说:“我怎么没看见呢?” 程远逸张口结舌了一会儿,本来他是元神真人,文北言是个“筑基”修士,元神真人长生久视,能发现筑基修士发现不了的,那实在太正常了。但是如果他说了,文北言后面肯定有一百句跟着。 他笑嘻嘻的帮文北言找补:“你看,你专心致志都在你‘女朋友’身上,但是我专心致志,都在你身上。” 文北言闻言,转过头,很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番。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专心致志都在我身上呢?” 程远逸被噎了一下,但也只有很短的时间,他立刻又笑起来,说:“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一见如故这种事的。” 他向后一倒,头枕上了橡皮筏的船舷。 “我爹好不容易答应我,让我离开阳城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我的要求也不高,我要交一个自己的知心朋友,两三个当然更好,没有也不强求。我还要干一点儿自己的事业,让大家看看我的本事。” 这小孩跟当年的我倒还挺像的。 文北言问:“你的事业就是阳城分部吗?你刚买的那个老食品厂?” 程远逸看着头顶上被两侧山峰和林木夹得窄窄的天空,说:“不是,那是我爸的生意,我自己的我已经带你见过了。” 文北言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既没有茶、也没有果汁的酒啊。但是,你这两个帮手,难道不是你爸派给你的?” 程远逸用余光扫了一眼给两个女生的那条船,女孩子们现在已经打成一片了,正在凑一起自拍。 “不是,都是我自己结识的。” “他们不是你朋友吗?” 程远逸有些犯愁的叹了口气。 “他们和我认识,都是因为我救了他们,或者说,帮了他们的忙,对他们有恩。他们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就对我感恩戴德,自觉的把自己当部下了。”他转向文北言,“你会和你公司的同事做朋友吗?” 文北言:“不能这么比,我跟那一窝猫,还有那两只狐狸,还是能算得上朋友的。” 程远逸又扫了眼远处的卓斯弈和墨玖:“我可不这么认为,那两只狐狸不是有求于你和你哥吗?那一窝猫,不是被你救过吗?” 文北言觉得,必须要跟他讲讲道理了。 “朋友之间不就是要有来有往的吗?你帮帮我,我帮帮你,这不是很正常?再说你也帮过我了,我可没有当你部下的兴趣。” 程远逸悠悠的一声长叹,苦中作乐的说:“谁敢让你当部下?你对我又无所求。” 文北言:“我哥也对你无所求。” 程远逸:“你哥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这一段水流比较和缓,他们说着话,程远逸一边暗中用灵力操控水流和橡皮筏,文北言连手都不用动,也靠在船舷上当大爷。 但好景不长,眼看前面有一个50公分高的陡坡,而这时,那黑影又在溪边的林木间一闪而过。 这次两个人都看见了,顿时都警觉起来。 眼看陡坡越来越近,程远逸用灵力托着橡皮筏平稳的滑下去,而另一边,黑影在林木间停了下来。 这时两人都看清了,那不是个黑影,而是一团体型像鹿的黑气。它在溪边徘徊,看起来像是望着文北言,好几次都跃跃欲试,想要跳到文北言身边。它跟随着溪流,橡皮筏慢,它就慢;橡皮筏快,它就快。 这一段溪流较窄,水流也急,只能单条橡皮筏通过,甚至连工作人员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黑影在岩石上跳跃,甚至发出了鹿一样的叫声。 文北言先是疑惑,而后开始逐渐肯定,最后直接对它喊了出来。 “白虹!是你吗,白虹!” 说着,他从橡皮筏上一跃而起,落在了岩石上、那团黑气的身边。 程远逸忙以灵力驱动,强行把橡皮筏停在了溪边的岩石上。 只见文北言伸手摸了摸那团黑气的“头”,黑气就像遇见了白烟一样自己搅和起来,颜色越来越淡,到最后,淡得几乎消失不见。 而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生物。它身体像鹿,脑袋白色,身上的斑纹像老虎,屁股后面还甩着一条红色的长尾巴。 程远逸疑惑的问:“这是鹿蜀?” 第147章 灵渊宗-4 程远逸吃了一惊:“你认识?” 文北言不情不愿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它是我认识的人的灵宠。” 他说得平淡,但他也知道瞒不过程远逸。毕竟鹿蜀不是寻常物,能拿它当灵宠的必然是一方大能。 果然,程远逸没多思量就问:“你师尊的灵宠?” 文北言不回答,差不多就算是默认了。 鹿蜀靠近文北言,低着头,臣服而顺从。文北言摸摸它的头,求助的看着程远逸:“你有多的乾坤袋吗?能给我一个吗?” 程远逸眉开眼笑:“阿言有事求我,我自然是有求必应的。” 他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个金线编织的乾坤袋来,双手递到文北言手里,问:“如果不会用,我教你?” 文北言也不答他,给乾坤袋打上禁制,又把鹿蜀收进去放好,然后才说:“我会用。” 程远逸又十分没眼色的问:“既然你师尊教过你使用,为什么不给你一个?像他这样的大能,手里的法宝数不胜数,连个乾坤袋都不给你,太小气了。” 文北言不想理他,径直回到了橡皮筏上。程远逸赶紧追了上去。 两人继续漂流,没多久,程远逸又说:“你师尊的灵宠跑来找你,还带了这么一身黑气,会不会是他出事了?要不我们……” “程远逸!”文北言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呵斥道,“你平时胡说八道编排我哥就算了,现在竟然敢诅咒我师尊?你真当我不会翻脸的吗?” 程远逸被他吼得一愣,傻了。 “我师尊是合道道君,有万年寿元,现在正值鼎盛春秋,哪里就出事了?我说你爸陨落了,你会高兴吗?” 程远逸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文北言还想说话,橡皮筏遇到了一个落差70公分的陡坎,眼看程远逸就要倒栽出去,他灵力一吐,把橡皮筏稳稳的托起,平缓的过渡到了陡坎的下面。 橡皮筏落回水面,程远逸才发觉,他模仿少女漫画里女孩子的模样,眼睛眨啊眨:“阿言哥哥救了我!阿言哥哥真厉害!阿言哥哥别生气了,都是桃花不好,桃花跟你道歉。” 文北言抬腿就给了他一脚:“滚!” 程远逸接住他的脚,亲亲热热的抱住,不让他再继续踢自己,说:“我说真的,这事不寻常,我们要不现在不漂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那只鹿蜀放出来好好检查一下?这是有灵性的神兽,你一定能问出究竟来的。” 文北言抽了一下脚,没抽出来,他又挣扎了一下,但程远逸抱他脚抱得死紧,他只好由着他抱了。但嘴上还是很硬:“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程远逸索性用灵力将橡皮筏推到溪边搁浅停住。 “阿言,你为什么一定要如此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他声音提高了些,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有隐隐的愤怒在翻腾。 “只要你招呼一声,我跑得比谁都快,我对你不能说不尽心了。为什么你就是怎么都看不上我呢?” 文北言耐人寻味的看着他,等他说完,刚要开口,又被打断了。 “对,我一开始是骗过你,也耍了一些小心思,你肯定也看出来了,所以对我不爽。但是那是一开始啊。五方观那个事,我爹给我派了活儿,我不完成哪里有今日的自由自在呢?我也有苦衷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一直都护着你、护着你们丰元还有你哥,五方观出那么大的事,我都保你们全身而退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明白啊!” 他越说越气,站起来,像小孩子一样跺了下脚,就从橡皮筏里爬起来转身向下游走了。 这一幕看得文北言目瞪口呆,这怎么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的啊? 看着程远逸气鼓鼓的背影,他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他不是不担心冉青临,甚至可以说,现在急得心里像有猫儿在挠,但程远逸身份特殊,他必须要避开他,否则一旦自己身份曝光,就再也不会有安生日子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当年没有跟大师兄卓斯弈报备就擅自行事,上通天峰取得了魔鼎“不自哀”的缘故。 一步走错,他的人生整个都变了。 文北言心里有事,也没有余裕去关心他人了。他拿了木头桨在溪边的岩石上点了一下,想继续漂完,追上卓斯弈,然而,点了一下没推动,他再用力又推了一下,还是没推动。 这时他一抬头,发现那个气鼓鼓跑掉的人又回来了,就站在不远处插着腰,依旧是气鼓鼓的看着他。 “你看你!没有我,连船都开不动!” 是我的问题么?不是因为你用灵力死死顶着橡皮筏的愿意么? 程远逸气鼓鼓的回到橡皮筏上,一屁股坐下。 “我跟你讲,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文北言索性把桨一丢:“程少要打要杀就直接来。” 程远逸:“那你今天晚上陪我玩,明天再回家。” 文北言清清嗓子,都懒得看他了:“不好意思,我不卖身,恕不奉陪。” 程远逸:“你又想歪了!我是说,吃饭,看电影,喝酒,说话。你要是想唱歌,我带你去ktv请当红歌星陪唱;你要是想跳舞,我叫两三个女团来陪跳;你要是想打台球,我找个至少全国冠军来陪打。行不行?” 文北言匪夷所思的看着他。 “有句话我忍了很久了。按理来说,你也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了,你小时候请的教书先生都是举人?家里看家护院的都是武状元?家里的掌事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没错?但是为什么,你说话办事总透着一股暴发户土大款的感觉呢?阳城集团不是全球前十吗,你跟老外谈生意也这样吗?” 程远逸一脸的理所当然:“就这样,这样特别好使。”停一停他又说,“我小时候是在青苗观里长大了,我读书写字都是我娘教的,观里的事是我爹的弟子们打理的。我家既没有举人,也没有武状元,更没有宫里出来的掌事嬷嬷。” 他越说越委屈,气鼓鼓的样子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奶狗。 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啊。 文北言前世活了快三千年,他无论是对墨拾、于小舟还是程远逸,都抱着一种“看你小孩子闹腾”的心态。你要跟他来硬的,他只有“我要把你扇得找不着北,让你知道谁是老大”;但是你要是一示弱,他立刻就开启了怜爱模式。 “行,今天晚上就跟你一起,吃喝嫖赌过一晚,行了?” 第147章 灵渊宗-4 程远逸吃了一惊:“你认识?” 文北言不情不愿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它是我认识的人的灵宠。” 他说得平淡,但他也知道瞒不过程远逸。毕竟鹿蜀不是寻常物,能拿它当灵宠的必然是一方大能。 果然,程远逸没多思量就问:“你师尊的灵宠?” 文北言不回答,差不多就算是默认了。 鹿蜀靠近文北言,低着头,臣服而顺从。文北言摸摸它的头,求助的看着程远逸:“你有多的乾坤袋吗?能给我一个吗?” 程远逸眉开眼笑:“阿言有事求我,我自然是有求必应的。” 他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个金线编织的乾坤袋来,双手递到文北言手里,问:“如果不会用,我教你?” 文北言也不答他,给乾坤袋打上禁制,又把鹿蜀收进去放好,然后才说:“我会用。” 程远逸又十分没眼色的问:“既然你师尊教过你使用,为什么不给你一个?像他这样的大能,手里的法宝数不胜数,连个乾坤袋都不给你,太小气了。” 文北言不想理他,径直回到了橡皮筏上。程远逸赶紧追了上去。 两人继续漂流,没多久,程远逸又说:“你师尊的灵宠跑来找你,还带了这么一身黑气,会不会是他出事了?要不我们……” “程远逸!”文北言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呵斥道,“你平时胡说八道编排我哥就算了,现在竟然敢诅咒我师尊?你真当我不会翻脸的吗?” 程远逸被他吼得一愣,傻了。 “我师尊是合道道君,有万年寿元,现在正值鼎盛春秋,哪里就出事了?我说你爸陨落了,你会高兴吗?” 程远逸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文北言还想说话,橡皮筏遇到了一个落差70公分的陡坎,眼看程远逸就要倒栽出去,他灵力一吐,把橡皮筏稳稳的托起,平缓的过渡到了陡坎的下面。 橡皮筏落回水面,程远逸才发觉,他模仿少女漫画里女孩子的模样,眼睛眨啊眨:“阿言哥哥救了我!阿言哥哥真厉害!阿言哥哥别生气了,都是桃花不好,桃花跟你道歉。” 文北言抬腿就给了他一脚:“滚!” 程远逸接住他的脚,亲亲热热的抱住,不让他再继续踢自己,说:“我说真的,这事不寻常,我们要不现在不漂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那只鹿蜀放出来好好检查一下?这是有灵性的神兽,你一定能问出究竟来的。” 文北言抽了一下脚,没抽出来,他又挣扎了一下,但程远逸抱他脚抱得死紧,他只好由着他抱了。但嘴上还是很硬:“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程远逸索性用灵力将橡皮筏推到溪边搁浅停住。 “阿言,你为什么一定要如此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他声音提高了些,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有隐隐的愤怒在翻腾。 “只要你招呼一声,我跑得比谁都快,我对你不能说不尽心了。为什么你就是怎么都看不上我呢?” 文北言耐人寻味的看着他,等他说完,刚要开口,又被打断了。 “对,我一开始是骗过你,也耍了一些小心思,你肯定也看出来了,所以对我不爽。但是那是一开始啊。五方观那个事,我爹给我派了活儿,我不完成哪里有今日的自由自在呢?我也有苦衷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一直都护着你、护着你们丰元还有你哥,五方观出那么大的事,我都保你们全身而退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明白啊!” 他越说越气,站起来,像小孩子一样跺了下脚,就从橡皮筏里爬起来转身向下游走了。 这一幕看得文北言目瞪口呆,这怎么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的啊? 看着程远逸气鼓鼓的背影,他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他不是不担心冉青临,甚至可以说,现在急得心里像有猫儿在挠,但程远逸身份特殊,他必须要避开他,否则一旦自己身份曝光,就再也不会有安生日子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当年没有跟大师兄卓斯弈报备就擅自行事,上通天峰取得了魔鼎“不自哀”的缘故。 一步走错,他的人生整个都变了。 文北言心里有事,也没有余裕去关心他人了。他拿了木头桨在溪边的岩石上点了一下,想继续漂完,追上卓斯弈,然而,点了一下没推动,他再用力又推了一下,还是没推动。 这时他一抬头,发现那个气鼓鼓跑掉的人又回来了,就站在不远处插着腰,依旧是气鼓鼓的看着他。 “你看你!没有我,连船都开不动!” 是我的问题么?不是因为你用灵力死死顶着橡皮筏的愿意么? 程远逸气鼓鼓的回到橡皮筏上,一屁股坐下。 “我跟你讲,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文北言索性把桨一丢:“程少要打要杀就直接来。” 程远逸:“那你今天晚上陪我玩,明天再回家。” 文北言清清嗓子,都懒得看他了:“不好意思,我不卖身,恕不奉陪。” 程远逸:“你又想歪了!我是说,吃饭,看电影,喝酒,说话。你要是想唱歌,我带你去ktv请当红歌星陪唱;你要是想跳舞,我叫两三个女团来陪跳;你要是想打台球,我找个至少全国冠军来陪打。行不行?” 文北言匪夷所思的看着他。 “有句话我忍了很久了。按理来说,你也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了,你小时候请的教书先生都是举人?家里看家护院的都是武状元?家里的掌事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没错?但是为什么,你说话办事总透着一股暴发户土大款的感觉呢?阳城集团不是全球前十吗,你跟老外谈生意也这样吗?” 程远逸一脸的理所当然:“就这样,这样特别好使。”停一停他又说,“我小时候是在青苗观里长大了,我读书写字都是我娘教的,观里的事是我爹的弟子们打理的。我家既没有举人,也没有武状元,更没有宫里出来的掌事嬷嬷。” 他越说越委屈,气鼓鼓的样子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奶狗。 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啊。 文北言前世活了快三千年,他无论是对墨拾、于小舟还是程远逸,都抱着一种“看你小孩子闹腾”的心态。你要跟他来硬的,他只有“我要把你扇得找不着北,让你知道谁是老大”;但是你要是一示弱,他立刻就开启了怜爱模式。 “行,今天晚上就跟你一起,吃喝嫖赌过一晚,行了?” 第148章 飞升-1 程远逸先是喜出望外,但很快又不确定起来,疑惑的问:“‘嫖’?你说真的?这倒是不好安排。我们是正道人士,不用炉鼎的……” 文北言也是被他搞到没了脾气:“我说顺嘴了,是我说错了,跟你道歉,行不?能不纠缠了吗?还能不能漂流了?” “你还要带我一起查探鹿蜀的情况。” 文北言没有丝毫犹豫:“这不行。”毫无转圜余地。 看他这么坚决,程远逸只好放弃。 “行,就听你的。” 后面的漂流再没出什么幺蛾子,文北言和程远逸也顺利追上了前面的两条橡皮艇,三条船追追打打,泼水嬉闹,直到终点。 午饭在于家吃了一顿农家乐,两条大烤鱼,一条椒盐一条酸菜,白肉片成半透明的薄片,蘸料酸辣爽口,还有各种灵气充盈的应季蔬菜,程远逸和墨玖都心满意足的留下了于千里的电话。 在等饭的时候,文北言和卓斯弈还拍了许多“女朋友”的照片,以及和女朋友互动的小视频,无一例外全发了朋友圈。他们已经可以预料得到星期一上班是个什么腥风血雨的情形了。 尤其是文北言,丰元的人差不多都对于小船有印象,一连串回复让他头疼。不过他已经顾不上这个了,卓妈妈的评论都是,小姑娘挺好看的,你们觉得感情稳定了,就领回来吃饭。 卓斯弈也受到了卓妈妈类似的吩咐,两个人吃饭的时候手机响都懒得去看了,都有点“累了,毁灭”的心情。 偏偏程远逸还在旁边添油加醋。 “谈恋爱这种事,是只能前进不能倒退的。今天发了朋友圈,明天就要领回家吃饭,后天就要开始催婚,到时候怎么办?” 文北言没好气的伸筷子,把程远逸筷子上的蚝油生菜抢过来吃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跟她说,出现了一个为富不仁、心狠手辣的富二代,对,就是你,程桃花同学,把我女朋友抢走了。但是他抢走了人又不好好珍惜,没过几天就又另寻新欢,我的前女友心灰意冷,离开北市去外地了。青春疼痛文学,怎样,可以?” 程远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摊了摊手:“没办法,太有魅力了,分量这么重的角色就只有我才能担当。到时候你们要是需要拍什么雨中渣男当街劈腿的视频作为证明,尽管来找我。为了阿言嘛,挨骂剧挨骂,就当时人劫了。” 饭后各自回家,程远逸再三嘱咐文北言一定要守时,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直到这个时候,文北言才找到机会跟卓斯弈单独说话。他把卓斯弈拉到橘子林里,又放开神识确认确认周围确实没人了,才说:“师尊好像出事了。” 说着,他从乾坤袋里放出了鹿蜀。 鹿蜀见到他们,十分亲切,先舔了舔文北言的手,又在卓斯弈的手上蹭了蹭。 文北言抚摸着它的头,看着它的眼睛,以神识探入。 “白虹,我知道你离开我师尊一定是有原因的,你现在告诉我。是他老人家要飞升了,要最后见我们一面吗?” 鹿蜀白虹眼睛亮了亮,缓缓张嘴说话了。 “为师闭关多年,修为圆满,但迟迟无法飞升,现在想来,唯一的遗憾应当是,道统断绝,宗门后继无人。为师生平一共有四名亲传弟子,因种种缘由,皆陨落在前。若你们中有人轮回转世,见到白虹的传信,请来见为师最后一面,了却为师的心愿。” 这俨然是冉青临的声音,但从这段文字的内容,却判断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讲的。文北言进一步以念波探查白虹的神识,许久,收回念波,一脸的严肃、震惊和不可置信。 卓斯弈看他这样异常,忍不住问:“怎么了?” 文北言抓住卓斯弈的小臂,紧张的用力:“这段话是师尊两百年前留下的,也就是说,白虹带着师尊的嘱咐,已经在大荒寻找了我们两百多年,历经无数危险阴诡之地,甚至被鬼气纠缠,灵台蒙蔽,如果不是今天在明月溪遇见它,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师尊在等我们。” 他们两人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之中,文北言已经公开了“眼前这个卓斯弈就是大师兄转世”这个秘密。 文北言更进一步,恳切又焦急:“师兄,师尊在等我们,我们必须要赶紧回到他身边,为他达成心愿,飞升上界。” 卓斯弈:“好,但是我们怎么去呢?” 文北言拉着卓斯弈,一前一后,跨上了白虹的背。 鹿蜀白虹扬蹄奋飞而起,转眼间已经将田野民居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它在空中不倦的奔跑,一直飞到了白云之上。 卓斯弈坐在文北演身后,他是第一次乘骑在灵兽身上,那种强大而澎湃的生命的力量,和从前被文北言带着御剑飞行,或者在机动的驾驶工具上的感觉完全不同。 一种强大的“这跟我有关”的感觉,趋势他紧紧的抱住文北言的腰,生怕掉下去。 文北言拍拍他的胳膊,安慰说:“别担心,白虹是道君的灵宠,即使被鬼气纠缠,仍然记得自己的使命,独自在人间奔跑找寻了几百年。它是绝对不会把你我摔下去的,对?” 说着,他亲昵的拍了拍白虹的脖子,鹿蜀停下来,用头蹭了蹭文北言的头。 “我小时候就骑过它,它还记得我。” 文北言又怀念又伤感的抱住白虹的脖子,把头靠在它的后颈上。 他的心情实在是纷乱复杂,因为太久太久没有见过师尊了,甚至太久太久没有见过除了卓斯弈之外的其他师兄弟了。 好不容易发现青城容二邱博羽可能是二师兄的转世,然而,他却也有可能,同时是一连串发生在北市的暗中夺取他人魂魄的幕后黑手。 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南荒槐江山的日子了。 人生为什么就是如此残酷,走过就无法再回头呢? 即便他们修仙、逆天求长生,寿元千年万年,依然无法改变。 如果这样的话,修为又有什么用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最后的那个飞升的结局吗? 文北言心情忐忑,无数的疑问在心中滋生泛滥,回过神来,发现,鹿蜀白虹已经跨越了千里,来到了一个让文北言紧张、后悔、愧疚又恐惧的地方。 “为什么来这里?师尊是在这里闭关吗?” 鹿蜀白虹呦呦的鸣叫了几声,文北言呼吸为之一值。 卓斯弈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怎么了?” 许久,文北言才艰难的回答:“这里是通天峰……我得到不自哀的地方……” 第148章 飞升-1 程远逸先是喜出望外,但很快又不确定起来,疑惑的问:“‘嫖’?你说真的?这倒是不好安排。我们是正道人士,不用炉鼎的……” 文北言也是被他搞到没了脾气:“我说顺嘴了,是我说错了,跟你道歉,行不?能不纠缠了吗?还能不能漂流了?” “你还要带我一起查探鹿蜀的情况。” 文北言没有丝毫犹豫:“这不行。”毫无转圜余地。 看他这么坚决,程远逸只好放弃。 “行,就听你的。” 后面的漂流再没出什么幺蛾子,文北言和程远逸也顺利追上了前面的两条橡皮艇,三条船追追打打,泼水嬉闹,直到终点。 午饭在于家吃了一顿农家乐,两条大烤鱼,一条椒盐一条酸菜,白肉片成半透明的薄片,蘸料酸辣爽口,还有各种灵气充盈的应季蔬菜,程远逸和墨玖都心满意足的留下了于千里的电话。 在等饭的时候,文北言和卓斯弈还拍了许多“女朋友”的照片,以及和女朋友互动的小视频,无一例外全发了朋友圈。他们已经可以预料得到星期一上班是个什么腥风血雨的情形了。 尤其是文北言,丰元的人差不多都对于小船有印象,一连串回复让他头疼。不过他已经顾不上这个了,卓妈妈的评论都是,小姑娘挺好看的,你们觉得感情稳定了,就领回来吃饭。 卓斯弈也受到了卓妈妈类似的吩咐,两个人吃饭的时候手机响都懒得去看了,都有点“累了,毁灭”的心情。 偏偏程远逸还在旁边添油加醋。 “谈恋爱这种事,是只能前进不能倒退的。今天发了朋友圈,明天就要领回家吃饭,后天就要开始催婚,到时候怎么办?” 文北言没好气的伸筷子,把程远逸筷子上的蚝油生菜抢过来吃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跟她说,出现了一个为富不仁、心狠手辣的富二代,对,就是你,程桃花同学,把我女朋友抢走了。但是他抢走了人又不好好珍惜,没过几天就又另寻新欢,我的前女友心灰意冷,离开北市去外地了。青春疼痛文学,怎样,可以?” 程远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摊了摊手:“没办法,太有魅力了,分量这么重的角色就只有我才能担当。到时候你们要是需要拍什么雨中渣男当街劈腿的视频作为证明,尽管来找我。为了阿言嘛,挨骂剧挨骂,就当时人劫了。” 饭后各自回家,程远逸再三嘱咐文北言一定要守时,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直到这个时候,文北言才找到机会跟卓斯弈单独说话。他把卓斯弈拉到橘子林里,又放开神识确认确认周围确实没人了,才说:“师尊好像出事了。” 说着,他从乾坤袋里放出了鹿蜀。 鹿蜀见到他们,十分亲切,先舔了舔文北言的手,又在卓斯弈的手上蹭了蹭。 文北言抚摸着它的头,看着它的眼睛,以神识探入。 “白虹,我知道你离开我师尊一定是有原因的,你现在告诉我。是他老人家要飞升了,要最后见我们一面吗?” 鹿蜀白虹眼睛亮了亮,缓缓张嘴说话了。 “为师闭关多年,修为圆满,但迟迟无法飞升,现在想来,唯一的遗憾应当是,道统断绝,宗门后继无人。为师生平一共有四名亲传弟子,因种种缘由,皆陨落在前。若你们中有人轮回转世,见到白虹的传信,请来见为师最后一面,了却为师的心愿。” 这俨然是冉青临的声音,但从这段文字的内容,却判断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讲的。文北言进一步以念波探查白虹的神识,许久,收回念波,一脸的严肃、震惊和不可置信。 卓斯弈看他这样异常,忍不住问:“怎么了?” 文北言抓住卓斯弈的小臂,紧张的用力:“这段话是师尊两百年前留下的,也就是说,白虹带着师尊的嘱咐,已经在大荒寻找了我们两百多年,历经无数危险阴诡之地,甚至被鬼气纠缠,灵台蒙蔽,如果不是今天在明月溪遇见它,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师尊在等我们。” 他们两人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之中,文北言已经公开了“眼前这个卓斯弈就是大师兄转世”这个秘密。 文北言更进一步,恳切又焦急:“师兄,师尊在等我们,我们必须要赶紧回到他身边,为他达成心愿,飞升上界。” 卓斯弈:“好,但是我们怎么去呢?” 文北言拉着卓斯弈,一前一后,跨上了白虹的背。 鹿蜀白虹扬蹄奋飞而起,转眼间已经将田野民居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它在空中不倦的奔跑,一直飞到了白云之上。 卓斯弈坐在文北演身后,他是第一次乘骑在灵兽身上,那种强大而澎湃的生命的力量,和从前被文北言带着御剑飞行,或者在机动的驾驶工具上的感觉完全不同。 一种强大的“这跟我有关”的感觉,趋势他紧紧的抱住文北言的腰,生怕掉下去。 文北言拍拍他的胳膊,安慰说:“别担心,白虹是道君的灵宠,即使被鬼气纠缠,仍然记得自己的使命,独自在人间奔跑找寻了几百年。它是绝对不会把你我摔下去的,对?” 说着,他亲昵的拍了拍白虹的脖子,鹿蜀停下来,用头蹭了蹭文北言的头。 “我小时候就骑过它,它还记得我。” 文北言又怀念又伤感的抱住白虹的脖子,把头靠在它的后颈上。 他的心情实在是纷乱复杂,因为太久太久没有见过师尊了,甚至太久太久没有见过除了卓斯弈之外的其他师兄弟了。 好不容易发现青城容二邱博羽可能是二师兄的转世,然而,他却也有可能,同时是一连串发生在北市的暗中夺取他人魂魄的幕后黑手。 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南荒槐江山的日子了。 人生为什么就是如此残酷,走过就无法再回头呢? 即便他们修仙、逆天求长生,寿元千年万年,依然无法改变。 如果这样的话,修为又有什么用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最后的那个飞升的结局吗? 文北言心情忐忑,无数的疑问在心中滋生泛滥,回过神来,发现,鹿蜀白虹已经跨越了千里,来到了一个让文北言紧张、后悔、愧疚又恐惧的地方。 “为什么来这里?师尊是在这里闭关吗?” 鹿蜀白虹呦呦的鸣叫了几声,文北言呼吸为之一值。 卓斯弈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怎么了?” 许久,文北言才艰难的回答:“这里是通天峰……我得到不自哀的地方……” 第149章 飞升-2 从文北言的躲闪的言行和情绪来看,当年在通天峰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但白虹还没有按下云头落下去,卓斯弈安慰说:“只是路过而已,别想多了。” 可是,仿佛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白虹突然呦呦的鸣叫了几声,调转方向,不偏不倚就径直往通天峰去了。 卓斯弈感到,文北言的呼吸都揪紧了。 这个令仙家趋之若鹜的魔鼎“不自哀”,到底是怎样落入文北言手里的? 难道,要用人的性命来祭奠交换? 无论二人的心情如何,白虹载着他们,落在了通天峰的一处侧峰上。在如烟如霞的云雾中,峰顶遥遥在望,白虹甩了甩血红的尾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自己向峰顶飞去。 卓斯弈:“他这是什么意思?” 文北言遥望着云雾中的峰顶,说:“传说,通天峰有两个顶,一个绝顶,一个真顶。凡人只能到达绝顶,他们甚至都找不到登上真顶的路。只有修道之人,才能看见后面更高的真顶。” 卓斯弈有些担心:“那我是上不去了吗?” 文北言也有些担心,但还是问:“你能看见真顶吗?” 卓斯弈点点头。 “那就没事,”文北言宽慰道,“端午正阳没有白抢,我载你上去。”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了,卓斯弈觉得自己还是要适当的表达一下困惑。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和你师尊的团聚,我去的话,是不是不太……” 他其实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文北言自己挑明他们的真实关系。然而,文北言脸色却格外凝重,宛如台风凝聚。卓斯弈看着不对劲,本想自己找个台阶下算了,哪知道文北言突然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 不止如此,他还俯下身去,以头触地,不折不扣的谢罪求饶姿势。 “师兄……师兄请赎罪,我……北言有事隐瞒!” 卓斯弈吓了一跳,他们师门以前这么封建的吗? 他忙弯腰,想把人扶起来,但文北言就像是长在了地上一样,岿然不动。 卓斯弈只好也跪了下来,轻抚他的背,说:“有话我们起来说。都现代社会了,我们不搞动不动下跪这一套,有事好好说就行,你和我总不至于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其他的事情都好说的……” 文北言跪在地上,不肯抬头,声音闷闷的:“首先,北言想请师兄恕罪。有一件事,北言隐瞒了太久了,并且师兄还曾经问过我,我却撒谎欺瞒了师兄……” 卓斯弈忙哄道:“我说了,只要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其他不管什么事,我都不怪你。你也别这样说话,你知道我是最心疼你的,我受不了你给我磕头谢罪,你再这么跪着,我可真的生气了。” 他半是哄半是吓的,才让文北言抬起头来,但一双清澈明丽的眼睛却水意盎然,又是愧疚又是悔恨。 除了15岁刚刚失去双亲来到自己家里那短暂的时间之外,卓斯弈哪见过文北言这样。他心疼得像被剜了一块,拉着文北言的手说:“都说了不怪你,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其实我早就猜出来了,我一定是你的某个师兄的转世?是大师兄,还是三师兄?” 文北言羞愧的回答,声如蚊讷:“大师兄。” 卓斯弈愉快的说:“那就好了,说明我们是宿世的缘分,生生世世都是要做兄弟的。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原因,因为你看我是个凡人,既没有灵力,也没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就顺其自然,不想让我再卷进玄门的是是非非里面了,是不是?” 文北言低着头,依然不肯抬起来。 “其实,是有原因的……我重生的第一天,就探查过师兄的识海,发现一丝大师兄的元神也没有。我大师兄前世修为已达元神真人,虽然为了救我元神尽碎而陨落,但转世之后同样的姓名、同样的模样,绝不可能一丝元神也没有。因此我当时就怀疑,你只是误打误撞,和我大师兄长得像而已,所以当时就想……就想快点离开你。所以那段时间,我对你的态度特别不好,是我浅薄了,请你原谅我……” 卓斯弈拿他不知道怎么是好的叹了口气,揉揉他的头发,问:“那后来是怎么确定我的身份的呢?” 文北言嚅嚅嗫嗫着,声音益发的低了。 “就是在我和赵清明斗法的时候确定的。赵清明召来的雷鬼,我抵挡不过,当时都做好了就死的准备,结果大师兄你突然法相显露,到我身边来保护了我,而且不知为何,在大师兄身边,封印不自哀和我元婴的结界突然解开了。” “于是你就反败为胜,像碾死蚂蚁一样废了赵清明、逼退王豫宽?”卓斯弈会心一笑,“那一场斗法,我被你送走的中途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发现已经打完了,没想到中间我的戏份还这么重。” “不止如此,”文北言抓着他的胳膊,不知不觉眼睛又湿了,“我去夺取端午正阳回来,力竭而眠的时候,还是大师兄你法相显露,解了我的五毒心环,我才能那么短的时间恢复过来,如果没有你……” “如果没有我,你根本也不会搞到灵力枯竭的地步啊,”卓斯弈又是心疼又是感慨,“你自己又用不着端午正阳,你去和一群小辈争抢,不都是为了我吗?” 他扳过文北言的肩膀,让他好好的看着自己,说:“我们是嫡亲的师兄弟,有什么好说谢不谢的?前世我要救你的命,也是我自己愿意,即便这辈子要再来一次,我也不后悔。不过……”他话锋一转,“你就不想问问我是怎么发现你骗我的吗?” 文北言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宛如一只懵懂可爱的萨摩耶。 卓斯弈实在见不得他这样,摸摸他的头,解释说:“我早就发现了,你对别的事都大而化之随心所欲,但唯独对师门上下,格外重视。之前让你扯谎,说你是王豫宽的弟子,你都不干;但却对我一口一个师兄叫得亲切无比。我要是还不能发现,我就是眼瞎了。” 他有意想让气氛轻松起来,文北言也就顺着他的意,不易察觉的揉了一把眼睛。 这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鹿鸣,文北言和卓斯弈相互搀扶着站起来,他说:“师尊在呼唤我们了,我们先去见他老人家。” 第149章 飞升-2 从文北言的躲闪的言行和情绪来看,当年在通天峰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但白虹还没有按下云头落下去,卓斯弈安慰说:“只是路过而已,别想多了。” 可是,仿佛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白虹突然呦呦的鸣叫了几声,调转方向,不偏不倚就径直往通天峰去了。 卓斯弈感到,文北言的呼吸都揪紧了。 这个令仙家趋之若鹜的魔鼎“不自哀”,到底是怎样落入文北言手里的? 难道,要用人的性命来祭奠交换? 无论二人的心情如何,白虹载着他们,落在了通天峰的一处侧峰上。在如烟如霞的云雾中,峰顶遥遥在望,白虹甩了甩血红的尾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自己向峰顶飞去。 卓斯弈:“他这是什么意思?” 文北言遥望着云雾中的峰顶,说:“传说,通天峰有两个顶,一个绝顶,一个真顶。凡人只能到达绝顶,他们甚至都找不到登上真顶的路。只有修道之人,才能看见后面更高的真顶。” 卓斯弈有些担心:“那我是上不去了吗?” 文北言也有些担心,但还是问:“你能看见真顶吗?” 卓斯弈点点头。 “那就没事,”文北言宽慰道,“端午正阳没有白抢,我载你上去。”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了,卓斯弈觉得自己还是要适当的表达一下困惑。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和你师尊的团聚,我去的话,是不是不太……” 他其实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文北言自己挑明他们的真实关系。然而,文北言脸色却格外凝重,宛如台风凝聚。卓斯弈看着不对劲,本想自己找个台阶下算了,哪知道文北言突然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 不止如此,他还俯下身去,以头触地,不折不扣的谢罪求饶姿势。 “师兄……师兄请赎罪,我……北言有事隐瞒!” 卓斯弈吓了一跳,他们师门以前这么封建的吗? 他忙弯腰,想把人扶起来,但文北言就像是长在了地上一样,岿然不动。 卓斯弈只好也跪了下来,轻抚他的背,说:“有话我们起来说。都现代社会了,我们不搞动不动下跪这一套,有事好好说就行,你和我总不至于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其他的事情都好说的……” 文北言跪在地上,不肯抬头,声音闷闷的:“首先,北言想请师兄恕罪。有一件事,北言隐瞒了太久了,并且师兄还曾经问过我,我却撒谎欺瞒了师兄……” 卓斯弈忙哄道:“我说了,只要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其他不管什么事,我都不怪你。你也别这样说话,你知道我是最心疼你的,我受不了你给我磕头谢罪,你再这么跪着,我可真的生气了。” 他半是哄半是吓的,才让文北言抬起头来,但一双清澈明丽的眼睛却水意盎然,又是愧疚又是悔恨。 除了15岁刚刚失去双亲来到自己家里那短暂的时间之外,卓斯弈哪见过文北言这样。他心疼得像被剜了一块,拉着文北言的手说:“都说了不怪你,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其实我早就猜出来了,我一定是你的某个师兄的转世?是大师兄,还是三师兄?” 文北言羞愧的回答,声如蚊讷:“大师兄。” 卓斯弈愉快的说:“那就好了,说明我们是宿世的缘分,生生世世都是要做兄弟的。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原因,因为你看我是个凡人,既没有灵力,也没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就顺其自然,不想让我再卷进玄门的是是非非里面了,是不是?” 文北言低着头,依然不肯抬起来。 “其实,是有原因的……我重生的第一天,就探查过师兄的识海,发现一丝大师兄的元神也没有。我大师兄前世修为已达元神真人,虽然为了救我元神尽碎而陨落,但转世之后同样的姓名、同样的模样,绝不可能一丝元神也没有。因此我当时就怀疑,你只是误打误撞,和我大师兄长得像而已,所以当时就想……就想快点离开你。所以那段时间,我对你的态度特别不好,是我浅薄了,请你原谅我……” 卓斯弈拿他不知道怎么是好的叹了口气,揉揉他的头发,问:“那后来是怎么确定我的身份的呢?” 文北言嚅嚅嗫嗫着,声音益发的低了。 “就是在我和赵清明斗法的时候确定的。赵清明召来的雷鬼,我抵挡不过,当时都做好了就死的准备,结果大师兄你突然法相显露,到我身边来保护了我,而且不知为何,在大师兄身边,封印不自哀和我元婴的结界突然解开了。” “于是你就反败为胜,像碾死蚂蚁一样废了赵清明、逼退王豫宽?”卓斯弈会心一笑,“那一场斗法,我被你送走的中途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发现已经打完了,没想到中间我的戏份还这么重。” “不止如此,”文北言抓着他的胳膊,不知不觉眼睛又湿了,“我去夺取端午正阳回来,力竭而眠的时候,还是大师兄你法相显露,解了我的五毒心环,我才能那么短的时间恢复过来,如果没有你……” “如果没有我,你根本也不会搞到灵力枯竭的地步啊,”卓斯弈又是心疼又是感慨,“你自己又用不着端午正阳,你去和一群小辈争抢,不都是为了我吗?” 他扳过文北言的肩膀,让他好好的看着自己,说:“我们是嫡亲的师兄弟,有什么好说谢不谢的?前世我要救你的命,也是我自己愿意,即便这辈子要再来一次,我也不后悔。不过……”他话锋一转,“你就不想问问我是怎么发现你骗我的吗?” 文北言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宛如一只懵懂可爱的萨摩耶。 卓斯弈实在见不得他这样,摸摸他的头,解释说:“我早就发现了,你对别的事都大而化之随心所欲,但唯独对师门上下,格外重视。之前让你扯谎,说你是王豫宽的弟子,你都不干;但却对我一口一个师兄叫得亲切无比。我要是还不能发现,我就是眼瞎了。” 他有意想让气氛轻松起来,文北言也就顺着他的意,不易察觉的揉了一把眼睛。 这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鹿鸣,文北言和卓斯弈相互搀扶着站起来,他说:“师尊在呼唤我们了,我们先去见他老人家。” 第150章 飞升-3 通天峰真顶的情形和卓斯弈的想象大不相同。 他原本以为这里和其他的山顶也没有什么区别,但亲眼见到之后才发现,这哪里是个山顶啊,这明明是一个小世界。 触目所及,脚下是绿草葱茏,野花夹杂其中,点缀得绿意盎然中格外鲜艳明丽。在远处有一颗高耸入云的老槐树,在树下一方黑色的石头,上头一人盘膝趺坐,雪白的长袍随着风,在绿草和野花上轻轻拂动。 卓斯弈不认识冉青临,但文北言看见,脚下滞了一滞,立刻就撒开腿朝那人飞奔过去。 卓斯弈赶紧跑起来,想要追上他。 但文北言是什么人,他全速狂奔的时候,就是十个卓斯弈也追不上。而且明明看起来也就一二十米远的距离,但跑起来却仿佛永远不可能抵达。眼看文北言越跑越远,卓斯弈气喘吁吁,实在追不上了。 正在这时,文北言甚至没有回身,只把胳膊向后扬了扬,一条闪着金光的绳索立刻蜿蜒而来,就像有生命一样径直缠上他的腰,继而把他整个人带上了天。 这是干什么?把我当风筝了吗?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前面跑的是我嫡亲的师弟,远处坐着的是我嫡亲是师尊,想也不会害我,风筝卓斯弈应天知命,决定随他去,let it go。 这一跑大约跑了十几分钟,在卓斯弈看来,应该已经跑出几十里地之外了,文北言终于停下来饿脚步。 他在天上看到,文北言终于来到了老槐树的树荫之下,面对那白衣飘拂的人,腿一软,又跪下了。 金明光自己收线,把卓斯弈收了下来,也落在了那人面前。 卓斯弈早有心理准备:这是功德圆满的合道道君,和上界真仙就只差一场雷劫,他如果想做,动一动念头,或者打个响指,地球都可能会炸开。他就是真正的天仙,不算有多好看,都不稀奇,都是正常的! 然而亲眼见到,他还是被深深的震撼了。 灵渊宗尊主清灵道君冉青临,寿数不可考,但他肌肤如雪,双瞳如墨,鼻翼高挺,黑发如云,乍看起来似乎也就二十多岁,甚至比文北言还要年轻些。可是在这如霜如雪的外表之下,却从他一抬头、目光上移、之后在略作停留的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里,无声无息的携带着一种无比优美和谐的韵律伴随其中,传递出无以伦比的澈静明通和清明纯粹来。 卓斯弈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心里的感受,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冉青临的每一个哪怕最小的动作,都像钢琴家的手抚过琴键,你根本没看到或者说没看清他的指头是怎么动的,一串优美的天籁已经将你环绕。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的随着文北言跪了下去。 “师尊!弟子不肖,终于见到您了。” 卓斯弈和文北言一起俯身叩头,再起身时,冉青临的衣袂已经飘到了面前。 冉青临从那块石头上下来了,他笑呵呵的弯腰,把两个徒儿一一扶起。 “多亏你们来,为师才能从这块石头上下来。要知道,已经在这里坐了两千年了。” 他声音温润清冽,让人如沐春风,闻之忘俗。 文北言却蓦然一惊。 “师尊,你……” 冉青临爱怜的摸摸他的头,又摸摸他的肩膀,最后抬起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说:“看来这个肉身为师塑得还行。” 文北言深深的动容了:“师尊!是,是您让我重生的?” 他比卓斯弈高小半个头,文北言只齐他的嘴唇那么高,在他面前,明明也是1米8的身高,此时却看起来像个小孩子。冉青临把这最小的弟子护在怀中,无限感慨的说:“原本你阳神圆满即将合道之时,为师算出你有此一劫,准备前往大阴山冷月峰为你渡劫护法。但没想到,半路上却发生了一件让为师意向不到的事,耽误了一个时辰,待为师赶到,你已经陨落在雷劫之下,身死道消。” “为师万分悔恨,无论如何摈除心魔,始终意不能平。是以,为师以分神化身来到俗世,寻找你的转世,并暗中在胎中以精纯灵力温养,让你这一副肉身一出生就周身无漏。然后卜算到你今世运势逆转一飞冲天的节点,将你渡劫当日为师收集到的元神注入,终得重生。” 文北言面上现出了疑惑之色。 “弟子的重生是师尊安排的?那师尊可否发现,弟子的本命法宝和元婴,都被一个结界‘五毒心环’封印了?这是师尊设下的考验吗?” 冉青临闻之色变,一道念波探入。 须臾,念波飞出,冉青临的神色中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好毒的心思!” 五毒心环是佛家结界,必须要集齐贪、嗔、痴、慢、疑五种极端的负面情绪才能解开。佛家修炼必须要摈除这五种情绪,但文北言和冉青临都是地地道道的道家出身,心法崇尚道法自然,并不要求摈除五毒心,这结界就堂而皇之的存在于文北言的识海中,瞒天过海,让一个阳神真君一个合道道君都没有察觉。 “你该不会已经与人动手吃过亏了?” 文北言点点头:“确实差点再次殒命,但是不知为何,大师兄居然法相显露,救了我一命。”他转向卓斯弈,示意他上前,“这位就是大师兄的转世,但可惜的是,识海里一丝元神碎片也没有,因此也没有前世的记忆。” 冉青临也疑惑了:“他没有修为,识海里也没有前世的元神碎片,如何能显露法相呢?” 他索性双手一招,在二人的识海中查看起来。 合道道君一窥而得全貌,只是转瞬之间,他就收回念波,神色不豫:“你们二人的魂魄都有损,斯弈前世的记忆应该全部遗忘了,阿言你的记忆应当也有损伤。” 文北言赧然道:“正是如此,弟子回想前尘往事,发现有些事一丝记忆都全无,甚至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弟子也毫无记忆……” 他探询的看着冉青临,问道:“师尊可还记得,当年,我为什么要来这通天峰,取走魔鼎‘不自哀’?” 冉青临更惊讶了。 “你当年来取不自哀,不是为了救你的初恋么?” 第150章 飞升-3 通天峰真顶的情形和卓斯弈的想象大不相同。 他原本以为这里和其他的山顶也没有什么区别,但亲眼见到之后才发现,这哪里是个山顶啊,这明明是一个小世界。 触目所及,脚下是绿草葱茏,野花夹杂其中,点缀得绿意盎然中格外鲜艳明丽。在远处有一颗高耸入云的老槐树,在树下一方黑色的石头,上头一人盘膝趺坐,雪白的长袍随着风,在绿草和野花上轻轻拂动。 卓斯弈不认识冉青临,但文北言看见,脚下滞了一滞,立刻就撒开腿朝那人飞奔过去。 卓斯弈赶紧跑起来,想要追上他。 但文北言是什么人,他全速狂奔的时候,就是十个卓斯弈也追不上。而且明明看起来也就一二十米远的距离,但跑起来却仿佛永远不可能抵达。眼看文北言越跑越远,卓斯弈气喘吁吁,实在追不上了。 正在这时,文北言甚至没有回身,只把胳膊向后扬了扬,一条闪着金光的绳索立刻蜿蜒而来,就像有生命一样径直缠上他的腰,继而把他整个人带上了天。 这是干什么?把我当风筝了吗?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前面跑的是我嫡亲的师弟,远处坐着的是我嫡亲是师尊,想也不会害我,风筝卓斯弈应天知命,决定随他去,let it go。 这一跑大约跑了十几分钟,在卓斯弈看来,应该已经跑出几十里地之外了,文北言终于停下来饿脚步。 他在天上看到,文北言终于来到了老槐树的树荫之下,面对那白衣飘拂的人,腿一软,又跪下了。 金明光自己收线,把卓斯弈收了下来,也落在了那人面前。 卓斯弈早有心理准备:这是功德圆满的合道道君,和上界真仙就只差一场雷劫,他如果想做,动一动念头,或者打个响指,地球都可能会炸开。他就是真正的天仙,不算有多好看,都不稀奇,都是正常的! 然而亲眼见到,他还是被深深的震撼了。 灵渊宗尊主清灵道君冉青临,寿数不可考,但他肌肤如雪,双瞳如墨,鼻翼高挺,黑发如云,乍看起来似乎也就二十多岁,甚至比文北言还要年轻些。可是在这如霜如雪的外表之下,却从他一抬头、目光上移、之后在略作停留的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里,无声无息的携带着一种无比优美和谐的韵律伴随其中,传递出无以伦比的澈静明通和清明纯粹来。 卓斯弈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心里的感受,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冉青临的每一个哪怕最小的动作,都像钢琴家的手抚过琴键,你根本没看到或者说没看清他的指头是怎么动的,一串优美的天籁已经将你环绕。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的随着文北言跪了下去。 “师尊!弟子不肖,终于见到您了。” 卓斯弈和文北言一起俯身叩头,再起身时,冉青临的衣袂已经飘到了面前。 冉青临从那块石头上下来了,他笑呵呵的弯腰,把两个徒儿一一扶起。 “多亏你们来,为师才能从这块石头上下来。要知道,已经在这里坐了两千年了。” 他声音温润清冽,让人如沐春风,闻之忘俗。 文北言却蓦然一惊。 “师尊,你……” 冉青临爱怜的摸摸他的头,又摸摸他的肩膀,最后抬起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说:“看来这个肉身为师塑得还行。” 文北言深深的动容了:“师尊!是,是您让我重生的?” 他比卓斯弈高小半个头,文北言只齐他的嘴唇那么高,在他面前,明明也是1米8的身高,此时却看起来像个小孩子。冉青临把这最小的弟子护在怀中,无限感慨的说:“原本你阳神圆满即将合道之时,为师算出你有此一劫,准备前往大阴山冷月峰为你渡劫护法。但没想到,半路上却发生了一件让为师意向不到的事,耽误了一个时辰,待为师赶到,你已经陨落在雷劫之下,身死道消。” “为师万分悔恨,无论如何摈除心魔,始终意不能平。是以,为师以分神化身来到俗世,寻找你的转世,并暗中在胎中以精纯灵力温养,让你这一副肉身一出生就周身无漏。然后卜算到你今世运势逆转一飞冲天的节点,将你渡劫当日为师收集到的元神注入,终得重生。” 文北言面上现出了疑惑之色。 “弟子的重生是师尊安排的?那师尊可否发现,弟子的本命法宝和元婴,都被一个结界‘五毒心环’封印了?这是师尊设下的考验吗?” 冉青临闻之色变,一道念波探入。 须臾,念波飞出,冉青临的神色中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好毒的心思!” 五毒心环是佛家结界,必须要集齐贪、嗔、痴、慢、疑五种极端的负面情绪才能解开。佛家修炼必须要摈除这五种情绪,但文北言和冉青临都是地地道道的道家出身,心法崇尚道法自然,并不要求摈除五毒心,这结界就堂而皇之的存在于文北言的识海中,瞒天过海,让一个阳神真君一个合道道君都没有察觉。 “你该不会已经与人动手吃过亏了?” 文北言点点头:“确实差点再次殒命,但是不知为何,大师兄居然法相显露,救了我一命。”他转向卓斯弈,示意他上前,“这位就是大师兄的转世,但可惜的是,识海里一丝元神碎片也没有,因此也没有前世的记忆。” 冉青临也疑惑了:“他没有修为,识海里也没有前世的元神碎片,如何能显露法相呢?” 他索性双手一招,在二人的识海中查看起来。 合道道君一窥而得全貌,只是转瞬之间,他就收回念波,神色不豫:“你们二人的魂魄都有损,斯弈前世的记忆应该全部遗忘了,阿言你的记忆应当也有损伤。” 文北言赧然道:“正是如此,弟子回想前尘往事,发现有些事一丝记忆都全无,甚至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弟子也毫无记忆……” 他探询的看着冉青临,问道:“师尊可还记得,当年,我为什么要来这通天峰,取走魔鼎‘不自哀’?” 冉青临更惊讶了。 “你当年来取不自哀,不是为了救你的初恋么?” 第151章 飞升-4 文北言和卓斯弈都大大的吃了一惊。 文北言睁大了眼睛,先茫然无措的盯着他师尊看了好一阵,又求援的转向卓斯弈,最后还是重新看向冉青临。 冉青临似有所感:“当年那么孤注一掷不顾一切的初恋,现在居然完全不记得了么?” 文北言上前扯住了冉青临的袍袖:“师尊,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您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告诉我。” 他前世活了快三千岁,这一世也已经26岁,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小孩子了。但围着师尊撒娇的这个动作,做得还是非常熟练,想来必然是前世经常干的了。 冉青临说:“我也是听你大师兄讲的。你的初恋,是槐江山以东孙家镇里的一个小姑娘,你第一次下山除祟,任务完成得还算顺利,回来的路上却太大意,被一只蛤蟆精伤了。那个小姑娘,我记得名字叫小燕,救了你,又帮你疗伤,你就喜欢上她了,经常偷摸摸下山去找她。” 文北言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呆了许久:“那,那是我多大时候的事啊?” 冉青临:“300多岁,虽然长了这么大的年纪,但一直跟着师兄们离群索居,整个人还是傻乎乎的。这事被你大师兄发现了,除了告诫你不要耽误修炼,也没有太多的阻挠。” 文北言:“那我为什么要去取不自哀呢?她一个凡人小女孩,哪里用得找这个法宝呢?” 冉青临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讲。他说话自有一股威严、一股引力,让人不自觉就安静下来,仔细聆听。 “在小燕居住的孙家镇的后山,住着一窝狐妖。这窝狐妖修的是天狐道,本来并不需要吸取人类的喜爱崇拜等感情,只需要自己修炼就好,因此一直人妖殊途、不为人知。” “然而后来,来了一只花豹,这花豹已有六百年的寿元,修为了得,而且他修的是畜生道,不求来生,只求长寿,因此,惯爱捕猎人类为食。不光是吃掉皮肉,甚至会吸取人类的灵魂为其修炼。这窝狐妖不得不向他低头,而孙家镇一代的鸟兽飞禽,也都慑于它的威势,对这花豹俯首称臣、不敢违逆。” “这花豹吃人虽快,但吸取这个人的灵魂,却要花费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而且他年纪大活得久,略知天理,从不下山扰民,只是捕猎进山的猎户、误闯进山的采药客或者旅客等,所以,并未引起村民的强烈反弹。因此,你去找了小燕那么多次,她也没跟你提起过。” “然而之后某一年,春旱持续了一个月,地里的菜都长不起来,某一日,狐妖里最小的那只公狐狸,带着一身伤跑上槐江山,找到了你,告诉你小燕在上山摘野菜的时候,被花豹抓走了。他拼死抵抗也没能救下来,现在只能指望你去救了。” “狐狸跟你讲完,就死去了,你大师兄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带着你一起下山去找人。那花豹不是对手,被你们降服,然而小燕却已经被害死,连魂魄,都被花豹的元神包裹着,再有20日,就会被吞噬殆尽。” “到了这个地步,小燕基本上是无救的了。但你这时却想起了典籍里的记载:被封印在通天峰上的魔鼎不自哀,可以炼化包括元神真人的元婴在内的世间万物,唯有修为到达阳神真君级别的修士,才可以抵抗,不被炼化。你当即想到,你要夺得魔鼎不自哀,用它炼化花豹的元神,这样就能放小燕的魂魄自由,而后护着她转世投胎,再世为人。” 文北言蓦的想起了曾在幻境中见过那只被吊死的狐狸,他口口声声,说是被文北言害死的。文北言自己不记得什么时候宰过狐狸,甚至不记得什么时候跟狐妖打过交道,现在一听,几乎瞬间心里一动:莫非就是这一只? 他忙问:“难不成,那狐狸也喜欢小燕么?” 冉青临说:“这为师却不能肯定了。不过,那花豹害人不是一天两天,那只狐狸一直隐忍坚持,直到小燕才跳出来跟花豹拼命,要说他们没什么,为师倒也不信。为师猜想,你和小燕以及那只狐狸,此前应当是好友,否则,它也不会知道要上槐江山找你,更上不了山了。” 槐江山山势险峻,几乎没有上山的路,就连最熟悉地形的采药农,都不敢轻易攀登。此外,山上还设有守山大阵,那小狐狸能上山,必然被传授过口令。 想到这里,文北言心里突然一动:难道墨拾的前世,就是那只狐狸不成? 然而墨玖说,经过卜算,发现墨拾的前世是为了心爱之人而死,如果那狐狸真是墨拾的前世,难道他也是喜欢小燕的吗? 冉青临察觉到了他的走神,问:“北言,你想到什么了吗?” 文北言对师尊始终毫无隐瞒,他说:“如果徒儿没料错的话,徒儿应当已与那只报信的狐狸的转世认识了。他这辈子依然是个狐妖,但天资聪颖,才281岁,就已经有了5条尾巴。如果……”他稍稍不好意思的瞥了眼卓斯弈,“如果徒儿不是为了医治师兄受损的三魂,强行抢走今年的端午正阳的话,他应当已经结婴了。” 冉青临微微一笑:“他前世是你的情敌,今世呢?” 文北言:“徒儿如今并无爱重之人,和他是朋友,只是碍于身份,不能时常相聚就是了。” 冉青临点点头:“如果他当真是那狐狸的转世,你们就有宿世的缘分,他日后一定是你的助力。你自当好好珍惜才是。” 文北言又看了卓斯弈一眼,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只是我前世的情敌,你始终是我师兄,以后别忌惮他了。 卓斯弈心领神会的回以微笑。 冉青临又问:“通天峰上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全么?” 文北言惭愧的摇头:“徒儿只记得,大师兄阻止徒儿去通天峰,三师兄偷偷陪着徒儿出发,结果竟然……在通天峰陨落了。” 他一番话说得缓慢而沉重,每一句都仿佛撕裂了心肝才能讲出口。冉青临看他这痛心的模样,却问:“你知道你三师兄是怎么陨落的吗?” 文北言深深的垂下了头:“不知,弟子想不起来了。” 冉青临说:“你三师兄,是被你杀的。” 第151章 飞升-4 文北言和卓斯弈都大大的吃了一惊。 文北言睁大了眼睛,先茫然无措的盯着他师尊看了好一阵,又求援的转向卓斯弈,最后还是重新看向冉青临。 冉青临似有所感:“当年那么孤注一掷不顾一切的初恋,现在居然完全不记得了么?” 文北言上前扯住了冉青临的袍袖:“师尊,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您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告诉我。” 他前世活了快三千岁,这一世也已经26岁,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小孩子了。但围着师尊撒娇的这个动作,做得还是非常熟练,想来必然是前世经常干的了。 冉青临说:“我也是听你大师兄讲的。你的初恋,是槐江山以东孙家镇里的一个小姑娘,你第一次下山除祟,任务完成得还算顺利,回来的路上却太大意,被一只蛤蟆精伤了。那个小姑娘,我记得名字叫小燕,救了你,又帮你疗伤,你就喜欢上她了,经常偷摸摸下山去找她。” 文北言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呆了许久:“那,那是我多大时候的事啊?” 冉青临:“300多岁,虽然长了这么大的年纪,但一直跟着师兄们离群索居,整个人还是傻乎乎的。这事被你大师兄发现了,除了告诫你不要耽误修炼,也没有太多的阻挠。” 文北言:“那我为什么要去取不自哀呢?她一个凡人小女孩,哪里用得找这个法宝呢?” 冉青临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讲。他说话自有一股威严、一股引力,让人不自觉就安静下来,仔细聆听。 “在小燕居住的孙家镇的后山,住着一窝狐妖。这窝狐妖修的是天狐道,本来并不需要吸取人类的喜爱崇拜等感情,只需要自己修炼就好,因此一直人妖殊途、不为人知。” “然而后来,来了一只花豹,这花豹已有六百年的寿元,修为了得,而且他修的是畜生道,不求来生,只求长寿,因此,惯爱捕猎人类为食。不光是吃掉皮肉,甚至会吸取人类的灵魂为其修炼。这窝狐妖不得不向他低头,而孙家镇一代的鸟兽飞禽,也都慑于它的威势,对这花豹俯首称臣、不敢违逆。” “这花豹吃人虽快,但吸取这个人的灵魂,却要花费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而且他年纪大活得久,略知天理,从不下山扰民,只是捕猎进山的猎户、误闯进山的采药客或者旅客等,所以,并未引起村民的强烈反弹。因此,你去找了小燕那么多次,她也没跟你提起过。” “然而之后某一年,春旱持续了一个月,地里的菜都长不起来,某一日,狐妖里最小的那只公狐狸,带着一身伤跑上槐江山,找到了你,告诉你小燕在上山摘野菜的时候,被花豹抓走了。他拼死抵抗也没能救下来,现在只能指望你去救了。” “狐狸跟你讲完,就死去了,你大师兄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带着你一起下山去找人。那花豹不是对手,被你们降服,然而小燕却已经被害死,连魂魄,都被花豹的元神包裹着,再有20日,就会被吞噬殆尽。” “到了这个地步,小燕基本上是无救的了。但你这时却想起了典籍里的记载:被封印在通天峰上的魔鼎不自哀,可以炼化包括元神真人的元婴在内的世间万物,唯有修为到达阳神真君级别的修士,才可以抵抗,不被炼化。你当即想到,你要夺得魔鼎不自哀,用它炼化花豹的元神,这样就能放小燕的魂魄自由,而后护着她转世投胎,再世为人。” 文北言蓦的想起了曾在幻境中见过那只被吊死的狐狸,他口口声声,说是被文北言害死的。文北言自己不记得什么时候宰过狐狸,甚至不记得什么时候跟狐妖打过交道,现在一听,几乎瞬间心里一动:莫非就是这一只? 他忙问:“难不成,那狐狸也喜欢小燕么?” 冉青临说:“这为师却不能肯定了。不过,那花豹害人不是一天两天,那只狐狸一直隐忍坚持,直到小燕才跳出来跟花豹拼命,要说他们没什么,为师倒也不信。为师猜想,你和小燕以及那只狐狸,此前应当是好友,否则,它也不会知道要上槐江山找你,更上不了山了。” 槐江山山势险峻,几乎没有上山的路,就连最熟悉地形的采药农,都不敢轻易攀登。此外,山上还设有守山大阵,那小狐狸能上山,必然被传授过口令。 想到这里,文北言心里突然一动:难道墨拾的前世,就是那只狐狸不成? 然而墨玖说,经过卜算,发现墨拾的前世是为了心爱之人而死,如果那狐狸真是墨拾的前世,难道他也是喜欢小燕的吗? 冉青临察觉到了他的走神,问:“北言,你想到什么了吗?” 文北言对师尊始终毫无隐瞒,他说:“如果徒儿没料错的话,徒儿应当已与那只报信的狐狸的转世认识了。他这辈子依然是个狐妖,但天资聪颖,才281岁,就已经有了5条尾巴。如果……”他稍稍不好意思的瞥了眼卓斯弈,“如果徒儿不是为了医治师兄受损的三魂,强行抢走今年的端午正阳的话,他应当已经结婴了。” 冉青临微微一笑:“他前世是你的情敌,今世呢?” 文北言:“徒儿如今并无爱重之人,和他是朋友,只是碍于身份,不能时常相聚就是了。” 冉青临点点头:“如果他当真是那狐狸的转世,你们就有宿世的缘分,他日后一定是你的助力。你自当好好珍惜才是。” 文北言又看了卓斯弈一眼,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只是我前世的情敌,你始终是我师兄,以后别忌惮他了。 卓斯弈心领神会的回以微笑。 冉青临又问:“通天峰上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全么?” 文北言惭愧的摇头:“徒儿只记得,大师兄阻止徒儿去通天峰,三师兄偷偷陪着徒儿出发,结果竟然……在通天峰陨落了。” 他一番话说得缓慢而沉重,每一句都仿佛撕裂了心肝才能讲出口。冉青临看他这痛心的模样,却问:“你知道你三师兄是怎么陨落的吗?” 文北言深深的垂下了头:“不知,弟子想不起来了。” 冉青临说:“你三师兄,是被你杀的。” 第152章 飞升-5 冉青临的话,不啻晴天霹雳。 文北言睁大眼睛、张大了嘴,痴痴傻傻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卓斯弈看他这样,心里着急,推了几下,他竟似不会疼也不会动弹了。卓斯弈忙抓着冉青临哀求:“师尊,你别吓唬他,阿言他最重情义,把师门、师尊和师兄们看得最重,要是……” “为师没有骗你,为师当时听你大师兄说完,也无论如何不肯相信,于是进入你大师兄的识海,亲眼所见。” 文北言颤抖的手,抓住了卓斯弈。 “大师兄……”他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绝望而无助的抓紧了卓斯弈,“大师兄,这是你亲眼看到的吗……我,我……我怎么可能对三师兄干出那样的事?我为了,我为了救他,我……” 他话音未落,冉青临将手覆上二人的双眼,一阵光晕变换之后,周遭已经变了一番天地。 在他们面前,青草和花朵已经不知所踪,四周是绝顶的岩石,颜色漆黑,仿佛被火烧过,只有零星的青草从石头缝中探出头。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阵盘,大大小小的乱石散落在阵盘之中,看似随意杂乱,但不知为何,卓斯弈总觉得有无形的规律在其中。 他端详阵盘片刻,有两个人艰难的爬上峰顶露出了头。他仔细一看,一个是看起来青青嫩嫩的文北言,另一个人他不认识。 两人爬上真顶,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喘气,满头大汗,灵剑也各自掉在了地上,实在是狼狈至极,至少卓斯弈从没见过这样的文北言。 那青年文北言一边喘气,一边从乾坤袋里掏出个葫芦喝了几口,又递给他身边的男子,说:“三师兄,你也喝两口,这是大师兄收集的茶尖玉露,吸收了天地的精华和新茶的香气,比山泉水好喝。” 三师兄洛云泽,身材魁梧,脸圆圆的,下巴有点方,皮肤黑里透红,给人一种踏实又质朴的感觉。他无论是身高还是肩宽,都比少年文北言大了一圈。 他坐在地上,看着文北言递过来的葫芦,一边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一边咧开嘴笑着说:“不了,师弟你留着自己喝。”他说着,拍了拍腰间的乾坤袋,又说:“师兄也带了水,喘口气就喝。这精细玩意,给我,一口就喝光了,全是浪费,还是你喝比较好,别糟蹋了大师兄的一番心意。” 他说着,从乾坤袋里也掏出了个葫芦,一仰脖,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两人喝了水,也休息好了,起身围着阵盘打转。 突然,青年文北言停下,以指为剑,以灵气为墨,画出了一个无比诡异凶险的阵法,打入地上乱石堆积的阵盘中。 一道亮光从地面射出,在他们面前,乱石浮起,缓缓的,各自运动了起来。 青年文北言和洛云泽两人都又惊又喜的注视着阵盘。 乱石的运动乍看起来毫无规律,它们循着不同的轨道,各自以不同的速度在运动。甚至同一块石头,在轨道的不同位置,速度也是不一样的。这些石头在半空中舞成一团,结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立体阵团,在阵团的中央,有一点铜绿色的光在滋养积蕴。 青年文北言和洛云泽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希望。 然而,虽然不自哀貌似就快出现,但眼前的石阵却让他们近在咫尺,无法逾越一步。 文北言画的阵法,是依照地上乱石所呈现的阵法的生克所作,他将自己的阵法打入其中,是想中和阵盘的兴衰走向,以从外部化解阵法。这是灵渊宗独有的破阵技能,名叫“添足”,用来破阵法和破结界,是其原理就是在原有的结构里,给你加上不必要的东西,以稀释灵力、紊乱生克、甚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达到把你废掉的目的。 青年文北言当时年纪300多岁,修为已届金丹圆满;洛云泽虽然是师兄,但才刚结丹一百年左右,修为是比不上文北言的。但这一趟,他担心师弟的安危,所以虽然修为不济,还是一定要跟来帮忙。 他们绕着乱石阵团来来回回走了几圈,都没有找到缝隙介入。而相对的,在阵团中央,那铜绿色的光芒已经凝聚出了个鼎的大概形态——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个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魔鼎“不自哀”了。 从目前看来,想要夺得不自哀,首先要能登上通天峰真顶。这个真顶,凡人连看都看不到;而普通修士,受这里的结界影响,飞到一半就会灵力运转困难,刚刚上山的过程中,文北言和洛云泽就都因此而跌下灵剑,幸亏文北言灵活机敏,灵剑脱力的那一刻奋起一跃,抓住了山壁上的树藤,又甩出法宝拉住了洛云泽,两人才没有跌下山去。但后面到峰顶,都是两个人一手一脚的爬上去的。 好不容易到了峰顶,激发了乱石阵团。这么多年来,上通天峰寻宝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也不乏修为高深的大神,看来,要破这个阵团,绝非易事。 关关难过关关过,都已经到这里了,无论如何也要豁出去试一下。文北言仔细观察着乱石阵团的走向,继续往其中“添足”。 在旁观者卓斯弈看来,青年文北言的做法,就好像解数学题。他并不知道解出答案需要什么必要条件,也不知道已知条件和答案之间的关联,只能从现有的条件出发,一步一步的向前摸索,一点一点的推导,向各个方向试探。 卓斯弈看着文北言前前后后打入了二三十个阵法进去,就好像找不到方向的学生,加了所有能加的辅助线,用了所有的公理定理和推论,正确答案好像遥遥在望了:乱石阵团的运动出现了明显的空隙,在西南方向斜向上方的位置,可以容纳一个人探入。 青年文北言仔细观察了那个空隙,将袍袖扎紧,半披的发髻全部挽起成髻,又把身上各种叮叮当当的披挂都摘了,只留了乾坤袋,还塞进衣襟里。 他灵力运转,金明光覆盖全身,气机融合,一触即发。 青年文北言对洛云泽说:“师兄,我要上了。” 第152章 飞升-5 冉青临的话,不啻晴天霹雳。 文北言睁大眼睛、张大了嘴,痴痴傻傻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卓斯弈看他这样,心里着急,推了几下,他竟似不会疼也不会动弹了。卓斯弈忙抓着冉青临哀求:“师尊,你别吓唬他,阿言他最重情义,把师门、师尊和师兄们看得最重,要是……” “为师没有骗你,为师当时听你大师兄说完,也无论如何不肯相信,于是进入你大师兄的识海,亲眼所见。” 文北言颤抖的手,抓住了卓斯弈。 “大师兄……”他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绝望而无助的抓紧了卓斯弈,“大师兄,这是你亲眼看到的吗……我,我……我怎么可能对三师兄干出那样的事?我为了,我为了救他,我……” 他话音未落,冉青临将手覆上二人的双眼,一阵光晕变换之后,周遭已经变了一番天地。 在他们面前,青草和花朵已经不知所踪,四周是绝顶的岩石,颜色漆黑,仿佛被火烧过,只有零星的青草从石头缝中探出头。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阵盘,大大小小的乱石散落在阵盘之中,看似随意杂乱,但不知为何,卓斯弈总觉得有无形的规律在其中。 他端详阵盘片刻,有两个人艰难的爬上峰顶露出了头。他仔细一看,一个是看起来青青嫩嫩的文北言,另一个人他不认识。 两人爬上真顶,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喘气,满头大汗,灵剑也各自掉在了地上,实在是狼狈至极,至少卓斯弈从没见过这样的文北言。 那青年文北言一边喘气,一边从乾坤袋里掏出个葫芦喝了几口,又递给他身边的男子,说:“三师兄,你也喝两口,这是大师兄收集的茶尖玉露,吸收了天地的精华和新茶的香气,比山泉水好喝。” 三师兄洛云泽,身材魁梧,脸圆圆的,下巴有点方,皮肤黑里透红,给人一种踏实又质朴的感觉。他无论是身高还是肩宽,都比少年文北言大了一圈。 他坐在地上,看着文北言递过来的葫芦,一边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一边咧开嘴笑着说:“不了,师弟你留着自己喝。”他说着,拍了拍腰间的乾坤袋,又说:“师兄也带了水,喘口气就喝。这精细玩意,给我,一口就喝光了,全是浪费,还是你喝比较好,别糟蹋了大师兄的一番心意。” 他说着,从乾坤袋里也掏出了个葫芦,一仰脖,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两人喝了水,也休息好了,起身围着阵盘打转。 突然,青年文北言停下,以指为剑,以灵气为墨,画出了一个无比诡异凶险的阵法,打入地上乱石堆积的阵盘中。 一道亮光从地面射出,在他们面前,乱石浮起,缓缓的,各自运动了起来。 青年文北言和洛云泽两人都又惊又喜的注视着阵盘。 乱石的运动乍看起来毫无规律,它们循着不同的轨道,各自以不同的速度在运动。甚至同一块石头,在轨道的不同位置,速度也是不一样的。这些石头在半空中舞成一团,结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立体阵团,在阵团的中央,有一点铜绿色的光在滋养积蕴。 青年文北言和洛云泽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希望。 然而,虽然不自哀貌似就快出现,但眼前的石阵却让他们近在咫尺,无法逾越一步。 文北言画的阵法,是依照地上乱石所呈现的阵法的生克所作,他将自己的阵法打入其中,是想中和阵盘的兴衰走向,以从外部化解阵法。这是灵渊宗独有的破阵技能,名叫“添足”,用来破阵法和破结界,是其原理就是在原有的结构里,给你加上不必要的东西,以稀释灵力、紊乱生克、甚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达到把你废掉的目的。 青年文北言当时年纪300多岁,修为已届金丹圆满;洛云泽虽然是师兄,但才刚结丹一百年左右,修为是比不上文北言的。但这一趟,他担心师弟的安危,所以虽然修为不济,还是一定要跟来帮忙。 他们绕着乱石阵团来来回回走了几圈,都没有找到缝隙介入。而相对的,在阵团中央,那铜绿色的光芒已经凝聚出了个鼎的大概形态——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个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魔鼎“不自哀”了。 从目前看来,想要夺得不自哀,首先要能登上通天峰真顶。这个真顶,凡人连看都看不到;而普通修士,受这里的结界影响,飞到一半就会灵力运转困难,刚刚上山的过程中,文北言和洛云泽就都因此而跌下灵剑,幸亏文北言灵活机敏,灵剑脱力的那一刻奋起一跃,抓住了山壁上的树藤,又甩出法宝拉住了洛云泽,两人才没有跌下山去。但后面到峰顶,都是两个人一手一脚的爬上去的。 好不容易到了峰顶,激发了乱石阵团。这么多年来,上通天峰寻宝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也不乏修为高深的大神,看来,要破这个阵团,绝非易事。 关关难过关关过,都已经到这里了,无论如何也要豁出去试一下。文北言仔细观察着乱石阵团的走向,继续往其中“添足”。 在旁观者卓斯弈看来,青年文北言的做法,就好像解数学题。他并不知道解出答案需要什么必要条件,也不知道已知条件和答案之间的关联,只能从现有的条件出发,一步一步的向前摸索,一点一点的推导,向各个方向试探。 卓斯弈看着文北言前前后后打入了二三十个阵法进去,就好像找不到方向的学生,加了所有能加的辅助线,用了所有的公理定理和推论,正确答案好像遥遥在望了:乱石阵团的运动出现了明显的空隙,在西南方向斜向上方的位置,可以容纳一个人探入。 青年文北言仔细观察了那个空隙,将袍袖扎紧,半披的发髻全部挽起成髻,又把身上各种叮叮当当的披挂都摘了,只留了乾坤袋,还塞进衣襟里。 他灵力运转,金明光覆盖全身,气机融合,一触即发。 青年文北言对洛云泽说:“师兄,我要上了。” 第153章 飞升-6 青年文北言化作一道白虹,平地掠升,向缝隙而去。 很难形容那一刹那的情形,只见白虹在乱石阵团之中,以一种超乎常人理解的敏捷,深入阵团。白虹的轨迹比乱石阵团中的轨迹更让人难以捉摸,它完美的避开了每一块乱石的侵袭,在间不容发、或者千钧一发的间隙里,冲进了乱石阵团的中心。 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惊险无比,但其实这个阵团内部的乱石,毫无规律,要想毫发无伤的冲进中心,要么就是顶级的敏锐和顶级的反应能力,要么就是天资绝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记下了所有石头的轨道和速度变化。当时的青年文北言才金丹修为,要说能靠敏锐的反应能力破阵,可谓牵强,是他的天资助他化险为夷。 于是,卓斯弈清清楚楚的看到,青年文北言带着惊叹的欣喜,把那闪着青铜色的光芒一把抓入手中。 阵团之中,全场的乱石为止一滞,突然生生止住了运动,停在半空。在凝固的乱世之中,文北言握着那青铜色的光芒,缓缓下降,落在了乱石阵团的最深处。 那一团青铜色的光芒,在他手中逐渐凝固成型,忽而迸射出耀眼的光芒,直教人睁不开眼睛。 洛云泽大喊一声“阿言”,就想冲进阵团之中。 文北言遥遥的举起一只手,拦住了洛云泽,自己被光芒吞没。 在大约几十个呼吸之后,光芒才慢慢淡下来,乱石阵已消失不见,青年文北言立在原地,目光涣散无光,看起来像是精疲力尽了。不等洛云泽上前,他已经晕倒在地。 旁观的卓斯弈恨不得能上前搀扶。但是同时,他又怀着深深的不安,因为冉青临言之凿凿,说洛云泽是被文北言所杀,但现在文北言明明已经力竭晕倒了,怎么杀人呢…… 他正暗自揣测着,突然发现一个人御剑飞来,落在了真顶上。 和只能爬上来的二人不一样,这个人是御剑飞上的通天峰真顶,就像刚刚文北言载着卓斯弈飞上来一样。想到这里,卓斯弈感到略微欣慰:现在的文北言虽然修为依然被封印,但是灵力的储备和运转已经超过了自己当初金丹圆满的状态,虽然“没有”元婴,但已经有了元神真人的水平。 而后,他将注意力转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不见则已,一见立时呆住了。 这个人,一身淡青色的仙袍,腰封和袍袖上都绣着飞鸟越过山峰的纹样,一顶白银冠,身姿挺拔如松,那周身散发的气场,让人肃然起敬。 但更让卓斯弈惊讶的是,这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就是前世的卓斯弈,文北言真正的大师兄。 “阿言!”大师兄卓斯弈扑向两位师弟,看着洛云泽臂弯中的文北言,用稍嫌粗暴的动作抢夺过来,探入他的灵脉为他注入灵力。不久之后,他又停下来,喂文北言吃了几粒丹药,继续输入灵力催化。 “他到底怎么了?”大师兄卓斯弈焦急的问,“为什么灵脉比较平时宽阔了这么多?他的丹田之中,好像有东西,在拼命的吸取他的灵力!” 洛云泽自然也是不清楚的,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们到了真顶,阿言他解开了封印不自哀的阵盘,拿到了不自哀,但是……然后就变成这样了。其他的,我也不懂了。” 卓斯弈一边帮文北言催化药物补益灵力,另一边示意洛云泽再有节奏的缓缓喂药进去。这样两个人配合了大约一刻钟,人不仅没醒来,天色却暗了。 洛云泽看看天上聚集的乌云,从乾坤袋里找出一把大伞,挡在三人头上,劝说道:“大师兄,我看,阿言吸收了这么厉害的宝物,估计要花一段时间才能驯服。这天气快下雨了,我们还是赶紧回槐江山,山上好歹有灵药法宝,还有那么多师尊留下的典籍,我们也查一下,到底是……” 他一句话没说完,一道电光劈头而下,随即,在轰隆的雷声中,洛云泽手中的伞裂成了两半。 他茫然的抬头看天:“这雷也真……” 这一句咕哝还没咕哝完,又一道闪电蜿蜒而下,大师兄卓斯弈袍袖一挥,另一把宛如凉亭一般的巨伞被抛出,在他们头顶上滴溜溜的转动,承接了这一击。 与此同时,在他的臂弯中,文北言的身体变得火热滚烫,小腹更是炽烈翻涌,灵力的异动从丹田传来。卓斯弈呆了片刻,失声道:“不好,阿言结婴了!” 对修士来说,结婴非同小可。但此时,青年文北言连意识都没有恢复,如何抵挡这连绵而下的劫雷? 大师兄卓斯弈把人塞回洛云泽怀里,说:“你看好他,我来抵挡劫雷。” 他执剑在手,迎向满天风雷。雷电像虬结的树枝一样连绵蜿蜒而下,卓斯弈穿梭在雷电之中,将劫雷一一弹开、实在弹不开的,就生扛硬受。而他的护身法宝六角伞,则稳稳的停在洛云泽和文北言头上,帮他们挡开了所有的危险。 随着劫雷,暴雨倾盆而至,洛云泽布下避水的结界,以免文北言的衣裳被打湿。文北言被他安稳妥当的安置在怀里,一丝风也没吹着,一点雨也没有淋到。 两位师兄一个守一个护,眼看小半个时辰过去,除了大师兄卓斯弈被打湿了些,稍嫌狼狈之外,三个人都毫发无伤。劫云渐渐淡去,文北言的身周,出现了一圈灵力漩涡。大师兄卓斯弈解释:“这是阿言的金丹结婴基本完成,元婴沟通天地,吸取灵力所致。看来,我们家阿言,还没睁开眼睛,就要保护我们了。” 这一趟,文北言既取得了传说中令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的魔鼎“不自哀”,又领悟天道一举结婴,对修道中人来说,算得上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齐至,是人生不可多得的丰收极乐时刻。两个师兄满心的喜悦,等待着文北言的醒来。 然而此时,却发生了一件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 文北言在洛云泽怀中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一股黑色的漩涡,自他丹田中滚滚而出。 第153章 飞升-6 青年文北言化作一道白虹,平地掠升,向缝隙而去。 很难形容那一刹那的情形,只见白虹在乱石阵团之中,以一种超乎常人理解的敏捷,深入阵团。白虹的轨迹比乱石阵团中的轨迹更让人难以捉摸,它完美的避开了每一块乱石的侵袭,在间不容发、或者千钧一发的间隙里,冲进了乱石阵团的中心。 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惊险无比,但其实这个阵团内部的乱石,毫无规律,要想毫发无伤的冲进中心,要么就是顶级的敏锐和顶级的反应能力,要么就是天资绝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记下了所有石头的轨道和速度变化。当时的青年文北言才金丹修为,要说能靠敏锐的反应能力破阵,可谓牵强,是他的天资助他化险为夷。 于是,卓斯弈清清楚楚的看到,青年文北言带着惊叹的欣喜,把那闪着青铜色的光芒一把抓入手中。 阵团之中,全场的乱石为止一滞,突然生生止住了运动,停在半空。在凝固的乱世之中,文北言握着那青铜色的光芒,缓缓下降,落在了乱石阵团的最深处。 那一团青铜色的光芒,在他手中逐渐凝固成型,忽而迸射出耀眼的光芒,直教人睁不开眼睛。 洛云泽大喊一声“阿言”,就想冲进阵团之中。 文北言遥遥的举起一只手,拦住了洛云泽,自己被光芒吞没。 在大约几十个呼吸之后,光芒才慢慢淡下来,乱石阵已消失不见,青年文北言立在原地,目光涣散无光,看起来像是精疲力尽了。不等洛云泽上前,他已经晕倒在地。 旁观的卓斯弈恨不得能上前搀扶。但是同时,他又怀着深深的不安,因为冉青临言之凿凿,说洛云泽是被文北言所杀,但现在文北言明明已经力竭晕倒了,怎么杀人呢…… 他正暗自揣测着,突然发现一个人御剑飞来,落在了真顶上。 和只能爬上来的二人不一样,这个人是御剑飞上的通天峰真顶,就像刚刚文北言载着卓斯弈飞上来一样。想到这里,卓斯弈感到略微欣慰:现在的文北言虽然修为依然被封印,但是灵力的储备和运转已经超过了自己当初金丹圆满的状态,虽然“没有”元婴,但已经有了元神真人的水平。 而后,他将注意力转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不见则已,一见立时呆住了。 这个人,一身淡青色的仙袍,腰封和袍袖上都绣着飞鸟越过山峰的纹样,一顶白银冠,身姿挺拔如松,那周身散发的气场,让人肃然起敬。 但更让卓斯弈惊讶的是,这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就是前世的卓斯弈,文北言真正的大师兄。 “阿言!”大师兄卓斯弈扑向两位师弟,看着洛云泽臂弯中的文北言,用稍嫌粗暴的动作抢夺过来,探入他的灵脉为他注入灵力。不久之后,他又停下来,喂文北言吃了几粒丹药,继续输入灵力催化。 “他到底怎么了?”大师兄卓斯弈焦急的问,“为什么灵脉比较平时宽阔了这么多?他的丹田之中,好像有东西,在拼命的吸取他的灵力!” 洛云泽自然也是不清楚的,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们到了真顶,阿言他解开了封印不自哀的阵盘,拿到了不自哀,但是……然后就变成这样了。其他的,我也不懂了。” 卓斯弈一边帮文北言催化药物补益灵力,另一边示意洛云泽再有节奏的缓缓喂药进去。这样两个人配合了大约一刻钟,人不仅没醒来,天色却暗了。 洛云泽看看天上聚集的乌云,从乾坤袋里找出一把大伞,挡在三人头上,劝说道:“大师兄,我看,阿言吸收了这么厉害的宝物,估计要花一段时间才能驯服。这天气快下雨了,我们还是赶紧回槐江山,山上好歹有灵药法宝,还有那么多师尊留下的典籍,我们也查一下,到底是……” 他一句话没说完,一道电光劈头而下,随即,在轰隆的雷声中,洛云泽手中的伞裂成了两半。 他茫然的抬头看天:“这雷也真……” 这一句咕哝还没咕哝完,又一道闪电蜿蜒而下,大师兄卓斯弈袍袖一挥,另一把宛如凉亭一般的巨伞被抛出,在他们头顶上滴溜溜的转动,承接了这一击。 与此同时,在他的臂弯中,文北言的身体变得火热滚烫,小腹更是炽烈翻涌,灵力的异动从丹田传来。卓斯弈呆了片刻,失声道:“不好,阿言结婴了!” 对修士来说,结婴非同小可。但此时,青年文北言连意识都没有恢复,如何抵挡这连绵而下的劫雷? 大师兄卓斯弈把人塞回洛云泽怀里,说:“你看好他,我来抵挡劫雷。” 他执剑在手,迎向满天风雷。雷电像虬结的树枝一样连绵蜿蜒而下,卓斯弈穿梭在雷电之中,将劫雷一一弹开、实在弹不开的,就生扛硬受。而他的护身法宝六角伞,则稳稳的停在洛云泽和文北言头上,帮他们挡开了所有的危险。 随着劫雷,暴雨倾盆而至,洛云泽布下避水的结界,以免文北言的衣裳被打湿。文北言被他安稳妥当的安置在怀里,一丝风也没吹着,一点雨也没有淋到。 两位师兄一个守一个护,眼看小半个时辰过去,除了大师兄卓斯弈被打湿了些,稍嫌狼狈之外,三个人都毫发无伤。劫云渐渐淡去,文北言的身周,出现了一圈灵力漩涡。大师兄卓斯弈解释:“这是阿言的金丹结婴基本完成,元婴沟通天地,吸取灵力所致。看来,我们家阿言,还没睁开眼睛,就要保护我们了。” 这一趟,文北言既取得了传说中令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的魔鼎“不自哀”,又领悟天道一举结婴,对修道中人来说,算得上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齐至,是人生不可多得的丰收极乐时刻。两个师兄满心的喜悦,等待着文北言的醒来。 然而此时,却发生了一件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 文北言在洛云泽怀中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一股黑色的漩涡,自他丹田中滚滚而出。 第154章 飞升-7 黑色的漩涡瞬间吞噬了洛云泽。 天劫刚过,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大师兄卓斯弈眼看小师弟和三师弟接连被吞噬,灵剑一甩,朝漩涡的中心扑过去。 然而他没有想到,那黑色的漩涡,看起来无形无质,一缠上他的灵剑裂天,竟然将剑身上的光芒吸收殆尽,这柄银光闪烁的灵剑,顿时成了俗兵凡铁。 他惊愕未定,那黑色的漩涡又突破他的护身界域朝他扑了过来,他接连甩出三张符篆,都被瞬间吞噬。 这就是令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的魔鼎“不自哀”的力量吗? 大师兄卓斯弈本来是无论如何都要扑上去救人的,但这黑色漩涡来势汹汹,铺天盖地,他往前进了没几步,不得已后退,到后来,甚至是漩涡的外围波浪追着他,他勉力驱动灵剑裂天,才让自己没被追上。 而漩涡中心,一片黑色汪洋,早已找不到青年文北言和洛云泽的身影。 旁观的文北言看着当年的一切,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这是魔鼎不自哀被祭出的景象,而且,还是完全不加控制约束的使用。这种倾尽全力率性随心的用法,他这辈子能记得的,只有两次。 第一次是在五龙潭,第二次是在冷月峰。 两次逐月之征,他杀了数百名道修,将他们的金丹、元婴炼化吞噬,让他们不光是身死道消,下辈子都没有指望,赢得了令人望风丧胆的幽荒圣君之名。但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第一次信马由缰的驱动不自哀,竟然是对自己嫡亲的大师兄和三师兄。 黑色的漩涡不断膨胀,铺满了通天峰的真顶,甚至铺展开一片方圆几里地的阴霾,好像另一场劫雷要降临。文北言痛苦的揪住了冉青临的袍袖,跪倒在他脚边,痛哭失声。 “师尊,弟子不看了,弟子都知道了……” 但冉青临不为所动,依然执拗的要让他将这场意料之外的手足相残从头到尾看个清楚分明。 黑色漩涡膨胀到极限,猛然回收。通天峰上卷起一个飓风一样的黑色气团。大师兄卓斯弈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刻,追着气团而去。 只见那团黑气,就像卷进下水道的污水一样,旋转着,不可阻挡的,又收入了文北言的丹田之处。 真顶上阵盘不存,只剩仿佛被大火肆掠之后的焦黑的岩石,连石头缝里的青草都没了。大师兄卓斯弈远远的落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已被破的阵盘中央的两个师弟。 文北言仰天向上平躺,而洛云泽倒在他身边,甚至手还伸向他的方向。 他是想要拉住他,还是想要拽他出来,抑或者,只是想碰碰他的手? 大师兄卓斯弈不知道,旁观的卓斯弈也不知道。 这一刻,当事人和旁观者一起心提到了嗓子眼,等着那只靴子掉下来。 良久,大师兄卓斯弈终于迈出了警惕的一步。他小心翼翼的向前,步伐缓慢而审慎。毕竟刚刚那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实在太可怕,而魔鼎“不自哀”的名声实在是太过于如雷贯耳。 然而,在躺在地上的小师弟一声难耐的呻吟之后,他的所有警惕、担忧、谨慎和盘算,全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扑上去扶起文北言这唯一一个念头。 这个刚刚经历了雷劫,但是又似乎并未经历过雷劫的、新进境的元神真人,正无知无觉的躺在他的臂弯里,呼吸清浅,心跳缓慢,但丹田之中新成型的元婴,却在每一次勃动之中,将雄浑澎湃的灵力流遍全身灵脉。 大师兄卓斯弈好像触摸易碎品一样碰了几下文北言的脸,确确实实的感到了他还活着,神色缓和了一些,然后才转向一旁的洛云泽。 不得不说,在旁观者卓斯弈看来,前世的自己对这个小师弟实在是疼惜得很,但是他从前世的自己的神情里也能非常肯定,对于这个资质没那么突出、没那么惊才绝艳的三师弟,他也是真心的关心着、疼爱着的。 他看着这一出活生生的悲剧上演,看着前世的自己脸色骤变,从吓了一跳,到不敢置信,到惊慌错乱,到最后彻底的陷入恐惧与悲痛之中,而这时,他怀中的小师弟却醒来了。 卓斯弈看着前世的自己,紧紧的抱住了前世的文北言。 “别看,阿言,你别看……”他的胳膊是那么的用力,仿佛一松手,文北言就会飞走、就会化作泡沫消失一般,“你的师兄他,他……” 身为大师兄的卓斯弈,呼吸和声音都在颤抖。 “大师兄?我三师兄他怎么了?” 文北言试图去查看洛云泽的动静,但卓斯弈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松开分毫。 “大师兄,你别拦着我,三师兄他怎么了?你让我看看!” 新晋的元神真人猛然发力,竟然把大师兄推了个趔趄。 卓斯弈扑上去抱住他,把他的头按在怀里。 “你别看……你三师兄,他陨落了……” 文北言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你让我看看他,说不定还有救呢,你……” “没有救了……” 卓斯弈的眼泪滴在了小师弟的发丛里。 “他连金丹都被化了……” “是我?我……” “不是你。”卓斯弈坚定而决绝的否认着,“不是你,你也被不自哀解封的冲击击倒了,这一切都不能怪你。相反……” 身为大师兄的卓斯弈艰难的擢选着措辞,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重,仿佛要借此烙印进文北言的心里:“你以自身为容器,接纳了魔鼎‘不自哀’,如果不是你,不自哀可能会将通天峰附近的生灵全部吞噬殆尽。现在它已经成为你的本命法宝,安然深埋在你的识海之中。你一定要……” 又一滴眼泪落了下来,砸在卓斯弈的手腕上。 “你一定要护住这法宝,好生利用,绝不能放纵法宝的威力为祸大荒,更不能借助法宝的力量,行不义之事,你能做到吗?” 文北言泪眼婆娑,什么也答不上来。 卓斯弈抓住他的肩膀,提高了声音,摇晃着,厉声问道:“我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吗?你懂了吗?你记住了吗?” 文北言抽噎着,依然说不出任何话。 卓斯弈几乎快把他的肩膀捏碎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的严厉、甚至凶狠,他几乎用吼的:“你记住了吗?大师兄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文北言痛苦的低下头,哽咽着:“记住了……我,全都记住了……” 第154章 飞升-7 黑色的漩涡瞬间吞噬了洛云泽。 天劫刚过,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大师兄卓斯弈眼看小师弟和三师弟接连被吞噬,灵剑一甩,朝漩涡的中心扑过去。 然而他没有想到,那黑色的漩涡,看起来无形无质,一缠上他的灵剑裂天,竟然将剑身上的光芒吸收殆尽,这柄银光闪烁的灵剑,顿时成了俗兵凡铁。 他惊愕未定,那黑色的漩涡又突破他的护身界域朝他扑了过来,他接连甩出三张符篆,都被瞬间吞噬。 这就是令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的魔鼎“不自哀”的力量吗? 大师兄卓斯弈本来是无论如何都要扑上去救人的,但这黑色漩涡来势汹汹,铺天盖地,他往前进了没几步,不得已后退,到后来,甚至是漩涡的外围波浪追着他,他勉力驱动灵剑裂天,才让自己没被追上。 而漩涡中心,一片黑色汪洋,早已找不到青年文北言和洛云泽的身影。 旁观的文北言看着当年的一切,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这是魔鼎不自哀被祭出的景象,而且,还是完全不加控制约束的使用。这种倾尽全力率性随心的用法,他这辈子能记得的,只有两次。 第一次是在五龙潭,第二次是在冷月峰。 两次逐月之征,他杀了数百名道修,将他们的金丹、元婴炼化吞噬,让他们不光是身死道消,下辈子都没有指望,赢得了令人望风丧胆的幽荒圣君之名。但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第一次信马由缰的驱动不自哀,竟然是对自己嫡亲的大师兄和三师兄。 黑色的漩涡不断膨胀,铺满了通天峰的真顶,甚至铺展开一片方圆几里地的阴霾,好像另一场劫雷要降临。文北言痛苦的揪住了冉青临的袍袖,跪倒在他脚边,痛哭失声。 “师尊,弟子不看了,弟子都知道了……” 但冉青临不为所动,依然执拗的要让他将这场意料之外的手足相残从头到尾看个清楚分明。 黑色漩涡膨胀到极限,猛然回收。通天峰上卷起一个飓风一样的黑色气团。大师兄卓斯弈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刻,追着气团而去。 只见那团黑气,就像卷进下水道的污水一样,旋转着,不可阻挡的,又收入了文北言的丹田之处。 真顶上阵盘不存,只剩仿佛被大火肆掠之后的焦黑的岩石,连石头缝里的青草都没了。大师兄卓斯弈远远的落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已被破的阵盘中央的两个师弟。 文北言仰天向上平躺,而洛云泽倒在他身边,甚至手还伸向他的方向。 他是想要拉住他,还是想要拽他出来,抑或者,只是想碰碰他的手? 大师兄卓斯弈不知道,旁观的卓斯弈也不知道。 这一刻,当事人和旁观者一起心提到了嗓子眼,等着那只靴子掉下来。 良久,大师兄卓斯弈终于迈出了警惕的一步。他小心翼翼的向前,步伐缓慢而审慎。毕竟刚刚那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实在太可怕,而魔鼎“不自哀”的名声实在是太过于如雷贯耳。 然而,在躺在地上的小师弟一声难耐的呻吟之后,他的所有警惕、担忧、谨慎和盘算,全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扑上去扶起文北言这唯一一个念头。 这个刚刚经历了雷劫,但是又似乎并未经历过雷劫的、新进境的元神真人,正无知无觉的躺在他的臂弯里,呼吸清浅,心跳缓慢,但丹田之中新成型的元婴,却在每一次勃动之中,将雄浑澎湃的灵力流遍全身灵脉。 大师兄卓斯弈好像触摸易碎品一样碰了几下文北言的脸,确确实实的感到了他还活着,神色缓和了一些,然后才转向一旁的洛云泽。 不得不说,在旁观者卓斯弈看来,前世的自己对这个小师弟实在是疼惜得很,但是他从前世的自己的神情里也能非常肯定,对于这个资质没那么突出、没那么惊才绝艳的三师弟,他也是真心的关心着、疼爱着的。 他看着这一出活生生的悲剧上演,看着前世的自己脸色骤变,从吓了一跳,到不敢置信,到惊慌错乱,到最后彻底的陷入恐惧与悲痛之中,而这时,他怀中的小师弟却醒来了。 卓斯弈看着前世的自己,紧紧的抱住了前世的文北言。 “别看,阿言,你别看……”他的胳膊是那么的用力,仿佛一松手,文北言就会飞走、就会化作泡沫消失一般,“你的师兄他,他……” 身为大师兄的卓斯弈,呼吸和声音都在颤抖。 “大师兄?我三师兄他怎么了?” 文北言试图去查看洛云泽的动静,但卓斯弈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松开分毫。 “大师兄,你别拦着我,三师兄他怎么了?你让我看看!” 新晋的元神真人猛然发力,竟然把大师兄推了个趔趄。 卓斯弈扑上去抱住他,把他的头按在怀里。 “你别看……你三师兄,他陨落了……” 文北言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你让我看看他,说不定还有救呢,你……” “没有救了……” 卓斯弈的眼泪滴在了小师弟的发丛里。 “他连金丹都被化了……” “是我?我……” “不是你。”卓斯弈坚定而决绝的否认着,“不是你,你也被不自哀解封的冲击击倒了,这一切都不能怪你。相反……” 身为大师兄的卓斯弈艰难的擢选着措辞,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重,仿佛要借此烙印进文北言的心里:“你以自身为容器,接纳了魔鼎‘不自哀’,如果不是你,不自哀可能会将通天峰附近的生灵全部吞噬殆尽。现在它已经成为你的本命法宝,安然深埋在你的识海之中。你一定要……” 又一滴眼泪落了下来,砸在卓斯弈的手腕上。 “你一定要护住这法宝,好生利用,绝不能放纵法宝的威力为祸大荒,更不能借助法宝的力量,行不义之事,你能做到吗?” 文北言泪眼婆娑,什么也答不上来。 卓斯弈抓住他的肩膀,提高了声音,摇晃着,厉声问道:“我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吗?你懂了吗?你记住了吗?” 文北言抽噎着,依然说不出任何话。 卓斯弈几乎快把他的肩膀捏碎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的严厉、甚至凶狠,他几乎用吼的:“你记住了吗?大师兄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文北言痛苦的低下头,哽咽着:“记住了……我,全都记住了……” 第155章 飞升-8 “……之后,你顺利从花豹的元神中剥离出了小燕的魂魄,并送她投入轮回,但误杀师兄的愧疚令你无法再泰然处之。之后,又因为被他人觊觎你识海中的不自哀,你和暗中下手的道修动手,炼了他的元婴。事情闹大,你再也没办法像过去那样安然的呆在槐江山,于是,就趁着你大师兄被道修联盟找出去理论要如何处置你的时候,下了山。” 冉青临将两手拿开,现世的文北言和卓斯弈睁开眼睛,依旧是青草遍地,野花摇曳的幻境。 “后面的事你应当还有记忆,为师就不赘述了。你大师兄陨落之后,为师与你彻底失去了联系,只知道你在大阴山冷月峰。于你而言,那也是个好去处:你自幼在槐江山上长大,心思单纯,并不适合修真界中那扯皮拉筋与俗世无异的那一套。你出窍的盛景、第二次逐月之征的经过,为师也听说过。为师只是不解,你极少下山,和其他人来往更是寥寥,又是什么事,能让你道心不稳,以至于在合道渡劫里陨落呢?” 文北言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师尊有所不知,弟子之所以会道心不稳,完全是因为千余年是非不分,恩仇错认,对不起师门,更有负大师兄的舍命维护……”他痛心疾首的低下头,“被劫雷劈死也是应该的,谁叫我……不孝师尊、不敬师兄,我……” 冉青临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小徒弟,又看看已经另活一世,对自己全然陌生的大徒弟,问:“斯弈,你能原谅他么?” 卓斯弈用行动来表达,他主动上前一步,把文北言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是我嫡亲的师弟,也是我的弟弟,跟自家兄弟有什么好计较的?如果我真计较,我也不配他如此的敬我信我。” 他拉着文北言的手,诚挚的说:“但是,今天我也不会说什么‘过去的事不要提了,过去就让它过去’这样的话,脓在里面,不割开皮肉放干净,伤口怎么会好?我可决不允许你再被雷劈死第二次了。” 文北言感激的、感动的、感喟的看着他:“师兄……” 卓斯弈带着饱含着疼爱、担忧和期待的微笑,揉了一把他的头。 “所以,我要你今天说出来,把你是如何道心不稳、如何意难平,都原原本本的讲出来,真正把这件事翻个篇,可以吗?” 文北言感激的看着他,眼里又有泪光闪烁:“好,师兄,我都听你的。” 冉青临将他们二人拉到石头边,三人一起坐下。 在轻柔的、裹着蜂蜜和大麦的香味的风里,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冉青临像小时候那样,把最小的、最心疼的弟子揽在怀里。 “……第一次逐月之征,弟子被困在五龙潭下的时候,并不知道是因为大师兄舍命以元神撞击道修联盟的结界,才为弟子撞出了一丝脱身的缝隙。而弟子从五龙潭底出来时,因灵力消耗殆尽,不得已只能祭出不自哀。当时弟子已在生死一线之间,神志不清,由着不自哀率性随心运行,而不加控制,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尸横遍野了。” “只不过,当时弟子并没有丝毫的愧疚。因为五龙潭的整件事就是他们设下的陷阱,他们冲着弟子的性命而来,每个人都恨不得把弟子扒皮抽筋,掏出元婴、三魂七魄炼化了,好得到不自哀。这是他们先撩者贱,无论死伤都与人无尤。因此,当时弟子甚至没有检视五龙潭附近的尸首就离开了。” “之后……”文北言的声音低了下去,“之后,弟子因记挂大师兄和师门,想着自己这样大开杀戒,师门和师兄必然要被道修联盟苛责,就偷偷赶回槐江山。结果发现,不光宗门的守山大阵被毁、房舍全被推倒,连本门师长的排位,都被他们碾碎成了渣,丢弃在尘土里!” 讲到这里,文北言悲愤满怀,鼻音粗重,几度哽咽,不得不停下来,待情绪稍稍平复才能继续。 “弟子从小长大、承载着无数回忆的师门就这样毁于一旦,而道修联盟更过分的是,他们在正殿的废墟前方,立了一块题罪碑,上面列举了参与第一次逐月之征,被魔尊幽荒圣君文北言残杀的道修姓名。” “而弟子,就在那块碑上,发现师兄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文北言怀抱着无限的歉意,深深的看着卓斯弈,漂亮的大眼睛里水意盈满,睫毛微一颤动,就有晶莹的泪珠顺着面庞滚下去。 “……由于,由于这一块题罪碑的缘故,弟子以为大师兄也把我当了魔头,把我骗到五龙潭底也有大师兄参与设计,由此产生了满腹的怨念,深恨大师兄不念昔日师兄弟情分,恨他尤深。” 说到这里,文北言后怕的看了眼卓斯弈,略略迟疑了一下之后,在卓斯弈鼓励的目光中,最后还是决定讲出来,他说,“当时弟子心中产生了怨毒的念头,就又回到五龙潭,想找到大师兄的尸首,炼成傀儡自用。” 文北言说完,就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一下还嫌不过瘾,又跟着扇了第二下。 他还想扇第三下,手还没抬起来,就被卓斯弈抓住了。冉青临也把他抱紧,不让他能抽出手来。 “好好说就行,”卓斯弈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危险,“我可不允许你随便打我师弟。” 冉青临则是更直接的进入了话题,问:“你大师兄的尸首找到了吗?” 文北言羞愧无比,又想跪下,被冉青临按住,才没成功。 “找……找到了。” “炼了没?” 文北言头低得只能看见细瘦的、宛如天鹅一样的后脖颈:“没有。” “为什么没有炼?” “弟、弟子……” 冉青临故意问:“不会?” “弟子……弟子下不了手。”文北言声音低得宛如鹌鹑。 “为什么下不了手?你不是说先撩者贱与人无尤的么?为什么又动了恻隐之心?” 文北言抬起头看看师尊,又看看卓斯弈,鼻子一阵发酸。 “师兄对我那么好,我……我舍不得……师尊下落不明,二师兄、三师兄先后陨落,在很长的时间里,他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我……” 他说着说着又不争气的啜泣起来。冉青临轻叹一声,用袍袖拭去他的眼泪,感慨道:“你这个魔尊当得……也太傻白甜了……” 第155章 飞升-8 “……之后,你顺利从花豹的元神中剥离出了小燕的魂魄,并送她投入轮回,但误杀师兄的愧疚令你无法再泰然处之。之后,又因为被他人觊觎你识海中的不自哀,你和暗中下手的道修动手,炼了他的元婴。事情闹大,你再也没办法像过去那样安然的呆在槐江山,于是,就趁着你大师兄被道修联盟找出去理论要如何处置你的时候,下了山。” 冉青临将两手拿开,现世的文北言和卓斯弈睁开眼睛,依旧是青草遍地,野花摇曳的幻境。 “后面的事你应当还有记忆,为师就不赘述了。你大师兄陨落之后,为师与你彻底失去了联系,只知道你在大阴山冷月峰。于你而言,那也是个好去处:你自幼在槐江山上长大,心思单纯,并不适合修真界中那扯皮拉筋与俗世无异的那一套。你出窍的盛景、第二次逐月之征的经过,为师也听说过。为师只是不解,你极少下山,和其他人来往更是寥寥,又是什么事,能让你道心不稳,以至于在合道渡劫里陨落呢?” 文北言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师尊有所不知,弟子之所以会道心不稳,完全是因为千余年是非不分,恩仇错认,对不起师门,更有负大师兄的舍命维护……”他痛心疾首的低下头,“被劫雷劈死也是应该的,谁叫我……不孝师尊、不敬师兄,我……” 冉青临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小徒弟,又看看已经另活一世,对自己全然陌生的大徒弟,问:“斯弈,你能原谅他么?” 卓斯弈用行动来表达,他主动上前一步,把文北言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是我嫡亲的师弟,也是我的弟弟,跟自家兄弟有什么好计较的?如果我真计较,我也不配他如此的敬我信我。” 他拉着文北言的手,诚挚的说:“但是,今天我也不会说什么‘过去的事不要提了,过去就让它过去’这样的话,脓在里面,不割开皮肉放干净,伤口怎么会好?我可决不允许你再被雷劈死第二次了。” 文北言感激的、感动的、感喟的看着他:“师兄……” 卓斯弈带着饱含着疼爱、担忧和期待的微笑,揉了一把他的头。 “所以,我要你今天说出来,把你是如何道心不稳、如何意难平,都原原本本的讲出来,真正把这件事翻个篇,可以吗?” 文北言感激的看着他,眼里又有泪光闪烁:“好,师兄,我都听你的。” 冉青临将他们二人拉到石头边,三人一起坐下。 在轻柔的、裹着蜂蜜和大麦的香味的风里,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冉青临像小时候那样,把最小的、最心疼的弟子揽在怀里。 “……第一次逐月之征,弟子被困在五龙潭下的时候,并不知道是因为大师兄舍命以元神撞击道修联盟的结界,才为弟子撞出了一丝脱身的缝隙。而弟子从五龙潭底出来时,因灵力消耗殆尽,不得已只能祭出不自哀。当时弟子已在生死一线之间,神志不清,由着不自哀率性随心运行,而不加控制,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尸横遍野了。” “只不过,当时弟子并没有丝毫的愧疚。因为五龙潭的整件事就是他们设下的陷阱,他们冲着弟子的性命而来,每个人都恨不得把弟子扒皮抽筋,掏出元婴、三魂七魄炼化了,好得到不自哀。这是他们先撩者贱,无论死伤都与人无尤。因此,当时弟子甚至没有检视五龙潭附近的尸首就离开了。” “之后……”文北言的声音低了下去,“之后,弟子因记挂大师兄和师门,想着自己这样大开杀戒,师门和师兄必然要被道修联盟苛责,就偷偷赶回槐江山。结果发现,不光宗门的守山大阵被毁、房舍全被推倒,连本门师长的排位,都被他们碾碎成了渣,丢弃在尘土里!” 讲到这里,文北言悲愤满怀,鼻音粗重,几度哽咽,不得不停下来,待情绪稍稍平复才能继续。 “弟子从小长大、承载着无数回忆的师门就这样毁于一旦,而道修联盟更过分的是,他们在正殿的废墟前方,立了一块题罪碑,上面列举了参与第一次逐月之征,被魔尊幽荒圣君文北言残杀的道修姓名。” “而弟子,就在那块碑上,发现师兄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文北言怀抱着无限的歉意,深深的看着卓斯弈,漂亮的大眼睛里水意盈满,睫毛微一颤动,就有晶莹的泪珠顺着面庞滚下去。 “……由于,由于这一块题罪碑的缘故,弟子以为大师兄也把我当了魔头,把我骗到五龙潭底也有大师兄参与设计,由此产生了满腹的怨念,深恨大师兄不念昔日师兄弟情分,恨他尤深。” 说到这里,文北言后怕的看了眼卓斯弈,略略迟疑了一下之后,在卓斯弈鼓励的目光中,最后还是决定讲出来,他说,“当时弟子心中产生了怨毒的念头,就又回到五龙潭,想找到大师兄的尸首,炼成傀儡自用。” 文北言说完,就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一下还嫌不过瘾,又跟着扇了第二下。 他还想扇第三下,手还没抬起来,就被卓斯弈抓住了。冉青临也把他抱紧,不让他能抽出手来。 “好好说就行,”卓斯弈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危险,“我可不允许你随便打我师弟。” 冉青临则是更直接的进入了话题,问:“你大师兄的尸首找到了吗?” 文北言羞愧无比,又想跪下,被冉青临按住,才没成功。 “找……找到了。” “炼了没?” 文北言头低得只能看见细瘦的、宛如天鹅一样的后脖颈:“没有。” “为什么没有炼?” “弟、弟子……” 冉青临故意问:“不会?” “弟子……弟子下不了手。”文北言声音低得宛如鹌鹑。 “为什么下不了手?你不是说先撩者贱与人无尤的么?为什么又动了恻隐之心?” 文北言抬起头看看师尊,又看看卓斯弈,鼻子一阵发酸。 “师兄对我那么好,我……我舍不得……师尊下落不明,二师兄、三师兄先后陨落,在很长的时间里,他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我……” 他说着说着又不争气的啜泣起来。冉青临轻叹一声,用袍袖拭去他的眼泪,感慨道:“你这个魔尊当得……也太傻白甜了……” 第156章 所谓“疑”-1 文北言本来又是愧疚,又是悲伤,又是难过,又是感怀,听冉青临这么说,噗嗤一声笑了,鼻涕甚至还吹了个不大不小的泡泡。 “你说你这孩子,”冉青临又是喜欢得不得了,又是嫌弃得不得了,“都几千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又是哭又是笑,两个眼睛开大炮!” 文北言又笑了,卓斯弈赶紧递过来一张纸巾。 文北言一边擦眼泪一边擤鼻涕,说:“师尊,你又不下山去那俗世,用词儿怎么能这么新潮?” 冉青临手一招,老槐树上掉下几片叶子,落到他手里,变成了两块手帕。他说:“还不许为师分神化身出去走走看看么?” 他将手帕递给两个徒弟:“从前的绅士,随身都带手帕。现在是图方便,所以换成带纸巾了么?还是因为,没人给你们熨手帕?” 文北言在心里咋舌,我这师尊真是越活越讲究了。 卓斯弈解释:“春秋冬我都带,但夏天我常拉肚子,又是纸巾又是手帕,裤子还修身,实在不体面,只好先顾着肚子了。” 冉青临说:“这两块手帕,是为师给你们的信物。以后若是遇到难事,掏出来呼唤为师,一定马上来救你们。” 文北言不易察觉的撅了下嘴:“弟子都这么大了,还遇事动辄求师尊帮忙,弟子都说不出口。” 冉青临在他额头上磕了一下:“你都这么大了,还跟为师撒娇,为师也没有不让啊。”说着拍拍他的背:“继续说。” 经过刚刚那么一打岔,文北言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眼睛虽然还红着,但不再是眼泪汪汪的了。他心里感激冉青临的体贴,卓斯弈在一旁,揪着的心也放宽了许多。 “其实,弟子回去五龙潭的时候,距离激战已过去了五日。五龙潭周围,只剩了师兄一人的尸首还留在原处。其他道修都有宗门有同道,出了事,自然有弟子有同门有家人来收殓;但灵渊宗除了师尊和弟子之外,再无其他人,因此,大师兄的尸首就那样暴露在谭边的野地里,甚至……” 文北言停了停,眼中愤怒浮动。他酝酿了好一阵情绪,才勉强压抑着说出了口:“甚至连大师兄的衣袍和乾坤袋,都被人翻过了!如果不是因为元神真人的肉身坚若玉石,只怕都已经被那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分尸、被野兽啃了。” 他说完,许久兀自无言,卓斯弈感到身上阵阵发寒。 他们虽然是修道中人,但说到底还是人,以正义为名群体行恶,更叫人毛骨悚然。 冉青临轻叹一声,将两个徒弟搂紧怀里,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修道中人追求境界突破,四处云游寻找机缘,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但因为他无暇回顾,心爱的徒弟各自遭遇不测,宗门也毁于一旦,这种愧疚和自责,也是始终无法消弭的。 道统在自己手中断绝,难怪他修为圆满,却始终无法突破飞升上界了。 “弟子又是怨恨师兄不念旧情,又是哀痛师兄身后无人,矛盾纠结,最后在五龙潭边,把师兄就地埋葬,又在师兄的坟茔周围布下阵法,使野兽不能侵犯,然后才回了大阴山。” “自此之后一千多年,弟子就当自己已经被逐出师门,对大师兄怨恨无比,对师尊心怀怨怼,独自一人生活在冷月峰上。那段时间,弟子也曾和道修联盟打过几次照面,但相比起他们,弟子对大师兄的恨意简直沸反盈天……” 他说着说着,语速越来越慢,声音又低沉下去。冉青临及时打断:“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 文北言忙抬起头,面对冉青临关切的目光,又重新扬起声音回答:“在弟子快2000岁、第二次逐月之征的时候。”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文北言:“也是偶然,当时道修围山,弟子去探查情况,听到先锋的三个领队的元神真人私下议论。一个人说,这个老贼还真是比石头还硬,我们的讨伐檄文骂他骂成那样,他无动于衷,我们立碑盛赞他师兄对他大义灭亲,他根本无所谓。另一个说,他会不会不知道他师兄其实是为了救他而死的。第三个人说,不可能,他肯定知道,否则怎么会大开杀戒,说起来这个老贼也没有其他亲近的人了……” “弟子当时惊骇万分,万万没有想到一千多年来的固执己见竟然是我的误会,于是立刻现身,询问他们真相。他们一开始见到弟子,就是一番嘴炮进攻。弟子也不和他们多啰嗦,斗法除掉了领头的三个元神上关的道修之后,其余人才讲了大概。但他们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有当时道修联盟的仙督,曾经参与过五龙潭的策划,对事情经过最清楚。” “弟子一心求得真相,也不再跟他们纠缠,告诉他们,你们就此下山回转,本座便不和你们计较;但是如果想要留下来继续与本座为敌,那本座就成全你们。这群人当下做鸟兽散,一部分人真的下了山,另一部分人则逃回了道修联盟的大本营。” “道修联盟包括所谓的仙督在内,一共有两名阳神真君,他们原本是有机会与本座一战的。但他们不清楚不自哀的功效,在那时,本座已经将斗法败落的三个元神上关的道修元婴淬炼干净,灵力大增。那两个阳神真君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被本座一一制服。” 卓斯弈听文北言讲过魔鼎“不自哀”的作用,其实就是个战胜buff,在击杀对手后生效,全部面板指数都提升被击杀对象数值的80,且可以无限叠加,数值上不封顶。文北言本来就天资聪颖、法力高强、法术出众、剑法出神入化,再加上有了三个元神上关真人的buff加成,在这群道修面前,已经是高山仰止的程度了。 “到这个地步,弟子也只是想让那个所谓仙督说出五龙潭事件的真相而已,并没有害他们的性命。不自哀炼化不了阳神真君的法身,弟子顾念他们修炼不易,告诉他们,只要将当年的真相昭告天下,恢复弟子的名誉、去大师兄坟前磕头认错,恢复大师兄的名誉,就不跟他们计较,今天的事情,也可以到此为止。” 第156章 所谓“疑”-1 文北言本来又是愧疚,又是悲伤,又是难过,又是感怀,听冉青临这么说,噗嗤一声笑了,鼻涕甚至还吹了个不大不小的泡泡。 “你说你这孩子,”冉青临又是喜欢得不得了,又是嫌弃得不得了,“都几千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又是哭又是笑,两个眼睛开大炮!” 文北言又笑了,卓斯弈赶紧递过来一张纸巾。 文北言一边擦眼泪一边擤鼻涕,说:“师尊,你又不下山去那俗世,用词儿怎么能这么新潮?” 冉青临手一招,老槐树上掉下几片叶子,落到他手里,变成了两块手帕。他说:“还不许为师分神化身出去走走看看么?” 他将手帕递给两个徒弟:“从前的绅士,随身都带手帕。现在是图方便,所以换成带纸巾了么?还是因为,没人给你们熨手帕?” 文北言在心里咋舌,我这师尊真是越活越讲究了。 卓斯弈解释:“春秋冬我都带,但夏天我常拉肚子,又是纸巾又是手帕,裤子还修身,实在不体面,只好先顾着肚子了。” 冉青临说:“这两块手帕,是为师给你们的信物。以后若是遇到难事,掏出来呼唤为师,一定马上来救你们。” 文北言不易察觉的撅了下嘴:“弟子都这么大了,还遇事动辄求师尊帮忙,弟子都说不出口。” 冉青临在他额头上磕了一下:“你都这么大了,还跟为师撒娇,为师也没有不让啊。”说着拍拍他的背:“继续说。” 经过刚刚那么一打岔,文北言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眼睛虽然还红着,但不再是眼泪汪汪的了。他心里感激冉青临的体贴,卓斯弈在一旁,揪着的心也放宽了许多。 “其实,弟子回去五龙潭的时候,距离激战已过去了五日。五龙潭周围,只剩了师兄一人的尸首还留在原处。其他道修都有宗门有同道,出了事,自然有弟子有同门有家人来收殓;但灵渊宗除了师尊和弟子之外,再无其他人,因此,大师兄的尸首就那样暴露在谭边的野地里,甚至……” 文北言停了停,眼中愤怒浮动。他酝酿了好一阵情绪,才勉强压抑着说出了口:“甚至连大师兄的衣袍和乾坤袋,都被人翻过了!如果不是因为元神真人的肉身坚若玉石,只怕都已经被那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分尸、被野兽啃了。” 他说完,许久兀自无言,卓斯弈感到身上阵阵发寒。 他们虽然是修道中人,但说到底还是人,以正义为名群体行恶,更叫人毛骨悚然。 冉青临轻叹一声,将两个徒弟搂紧怀里,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修道中人追求境界突破,四处云游寻找机缘,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但因为他无暇回顾,心爱的徒弟各自遭遇不测,宗门也毁于一旦,这种愧疚和自责,也是始终无法消弭的。 道统在自己手中断绝,难怪他修为圆满,却始终无法突破飞升上界了。 “弟子又是怨恨师兄不念旧情,又是哀痛师兄身后无人,矛盾纠结,最后在五龙潭边,把师兄就地埋葬,又在师兄的坟茔周围布下阵法,使野兽不能侵犯,然后才回了大阴山。” “自此之后一千多年,弟子就当自己已经被逐出师门,对大师兄怨恨无比,对师尊心怀怨怼,独自一人生活在冷月峰上。那段时间,弟子也曾和道修联盟打过几次照面,但相比起他们,弟子对大师兄的恨意简直沸反盈天……” 他说着说着,语速越来越慢,声音又低沉下去。冉青临及时打断:“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 文北言忙抬起头,面对冉青临关切的目光,又重新扬起声音回答:“在弟子快2000岁、第二次逐月之征的时候。”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文北言:“也是偶然,当时道修围山,弟子去探查情况,听到先锋的三个领队的元神真人私下议论。一个人说,这个老贼还真是比石头还硬,我们的讨伐檄文骂他骂成那样,他无动于衷,我们立碑盛赞他师兄对他大义灭亲,他根本无所谓。另一个说,他会不会不知道他师兄其实是为了救他而死的。第三个人说,不可能,他肯定知道,否则怎么会大开杀戒,说起来这个老贼也没有其他亲近的人了……” “弟子当时惊骇万分,万万没有想到一千多年来的固执己见竟然是我的误会,于是立刻现身,询问他们真相。他们一开始见到弟子,就是一番嘴炮进攻。弟子也不和他们多啰嗦,斗法除掉了领头的三个元神上关的道修之后,其余人才讲了大概。但他们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有当时道修联盟的仙督,曾经参与过五龙潭的策划,对事情经过最清楚。” “弟子一心求得真相,也不再跟他们纠缠,告诉他们,你们就此下山回转,本座便不和你们计较;但是如果想要留下来继续与本座为敌,那本座就成全你们。这群人当下做鸟兽散,一部分人真的下了山,另一部分人则逃回了道修联盟的大本营。” “道修联盟包括所谓的仙督在内,一共有两名阳神真君,他们原本是有机会与本座一战的。但他们不清楚不自哀的功效,在那时,本座已经将斗法败落的三个元神上关的道修元婴淬炼干净,灵力大增。那两个阳神真君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被本座一一制服。” 卓斯弈听文北言讲过魔鼎“不自哀”的作用,其实就是个战胜buff,在击杀对手后生效,全部面板指数都提升被击杀对象数值的80,且可以无限叠加,数值上不封顶。文北言本来就天资聪颖、法力高强、法术出众、剑法出神入化,再加上有了三个元神上关真人的buff加成,在这群道修面前,已经是高山仰止的程度了。 “到这个地步,弟子也只是想让那个所谓仙督说出五龙潭事件的真相而已,并没有害他们的性命。不自哀炼化不了阳神真君的法身,弟子顾念他们修炼不易,告诉他们,只要将当年的真相昭告天下,恢复弟子的名誉、去大师兄坟前磕头认错,恢复大师兄的名誉,就不跟他们计较,今天的事情,也可以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