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娇养了五个反派大佬》 第1章 穿成一只炮灰舔狗 “喂,你听说了没有?裴仪为了追求谢子豪,要出三百两银子帮他善后赔罪。” 这年头,三百两银子都顶普通人家一辈子的花销了。 “靠,三百两!裴仪脑抽了?哎,等等!大家不都是男的吗?谁说裴仪在追谢子豪了?” “啧,你小子就装,咱书院里谁看不出来裴仪喜欢男人呀。他来书院的第一天,眼睛就直接粘在谢子豪身上了。” “嘿嘿嘿,就一个花痴断袖……” 众人都笑开了。 听说那裴仪是从京城来的,究竟是个啥身份大家也搞不清楚。 总之,裴仪半个多月前转进了他们檀香书院,平日里性子闷得很,踢一脚都踹不出一个屁来。 就这么一个懦弱寡言的人偏偏成了谢子豪的舔狗。 如今,谢子豪和王家公子为了苏姑娘争风吃醋,两人大打出手,双方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的。 那王公子乃是他们临河县当地的豪强,放话说要是谢子豪赔不了三百两银子就直接把人送牢里去。 这不,放学后谢子豪就屁颠儿颠儿的来找裴仪借钱了。 书院一众同门都来强势围观,纷纷不愿错过此等脑残舔狗大戏。 裴仪瞪大眼睛扫了一眼周围的吃瓜群众,心里简直哔了个狗。 她这是穿越了?! 就在这一瞬之间,一大波属于原身的记忆涌入了她的脑海里。 原主从小被逼女扮男装,乃是京城丞相府的嫡三“子”。 裴仪简直都无语了。 她显然是穿进了一本叫《天之骄子》的男频后宫文里。 这本书她十分熟悉。 毕竟这是一本她曾经吐槽了三天三夜,最后怒而挂上某空的超级烂书。 书里男主靠着一路开后宫收舔狗,造反登基成了皇帝。 而女主呢? 嘿嘿,不遑多让。 她靠着一路收舔狗帮助男主打天下! 很不幸的是,这个谢子豪就是女主众多舔狗当中最低级的那一只。 而裴仪则是谢子豪这只低级舔狗的超级舔狗! 可作为一部男频后宫小说,一个女性角色去跪舔一个非男主的男性角色那合理吗? 那肯定不合理啊! 所以后期裴仪又去跪舔男主了。 因为跪舔男主,裴仪舔到家破人亡。 女主却站出来说:“裴家本就恶贯满盈。还好裴郎你早就和家里划清界限,这等大义灭亲之举委实令人佩服。” 呕…… 啃着裴家的人血馒头成龙成凤称皇称后。 真是把人都恶心透了。 裴仪感觉自己智商简直都受到了侮辱,眼睛都受到了伤害。 她一个堂堂丞相府的嫡三“子”,金樽玉贵,岂不是天之骄子? 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从京城跑到一个小县城来跪舔谢子豪这么一个无才无德的草根寒门? 后期又为什么要去跪舔那个家世比裴家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男主? 她又不是中了十年脑血栓! “叮!恭喜宿主成功激活‘大舔狗改造系统’。” “请宿主改变自己以及书中诸位‘大舔狗’的舔狗属性,成就伟业。” 裴仪心里一喜。 系统! 这玩意儿她知道啊,金手指呀! 不过…… “大舔狗?”裴仪疑惑地问道,“这舔狗还要分大小?” 裴仪和都是通过意念交流,无需动口,旁人根本就无法察觉系统的存在。 “当然,比如你面前这个谢子豪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舔狗。” “只有对书中剧情造成巨大影响的舔狗才能称为大舔狗。” 裴仪下意识就开始搜罗书中的人物。 “宿主不用担心,系统会帮你筛选出一系列大舔狗,不需要你主动甄别。” 裴仪满意地笑了,真是个服务周到的好系统。 “舔狗无关性别,包含男女,比如宿主你——就是个女舔狗。” 裴仪:“……” 你这个狗系统就是经不起夸。 “宿主每帮大舔狗或者是自身改变一点舔狗属性,都能获得相应的积分奖励。” 系统握起小拳头鼓舞道:“宿主加油开干,干巴爹!” 裴仪心中豪情万丈。 她才不会当舔狗呢! 自己的命运当然是自己做主了。 就在方才,原主豪掷三百两白银后,想邀请谢子豪吃一顿烛光晚餐。 裴仪像打量货物一样看了眼谢子豪。 凭心而论,这谢子豪在一众普通颜值的书生中,那相貌的确是鹤立鸡群。 加上他目光清冷,一副天冲地冲谁都看不上的模样,倒有那么几分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就裴仪这种原本就想结交正派寒门的人来说,的确容易被谢子豪吸引。 此时,谢子豪顶着同门们的戏谑目光,心里已经羞恼不已。 他瞪着裴仪,没好气地道:“裴三郎,我今晚还要回家温习课业,哪有时间与你闲聊吃饭?” “业精于勤荒于嬉——你原本课业就吃力,却不想着好生学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宿主不要听他屁话。按照原定剧情,谢子豪嘴上拒绝你,转头就陪着女主上山采药了。” 裴仪无声冷笑。姓谢的想白嫖她三百两白银,事后还贬低嘲讽她,现代pua一上来都不敢这么玩儿。 周围的吃瓜同门们表情都异常精彩。 裴舔狗这三百两白银怕是打了水漂咯。 然而,正当他们笑话裴仪三百两白银都还换不来“佳人”一顿晚饭时,却听到裴家三郎冷笑道:“既然谢郎君今日没空陪我,那借钱的事儿就以后再说。” 谢子豪顿时急了,皱着眉头训斥道:“裴三郎,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三百两银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我是把你当朋友才来找你帮忙,但你就是这样回馈朋友的吗?” 一众同窗幸灾乐祸地摇摇头。 好家伙! 谢子豪一发怒,裴仪肯定顶不住。 “等着瞧,为了哄好谢子豪,裴仪肯定会出那三百两银子。” “我赌一文钱,裴仪绝对会另外再出一笔银子给谢子豪赔礼道歉。” 吃瓜同窗们纷纷猜测起来,毕竟裴仪的舔狗尿性他们可是太熟悉了。 “谢郎君,你觉得我是把你当朋友看吗?”裴仪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这话一出来,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微妙起来。 谁不知道裴仪嘴上说着“朋友”,心里却想要泡人家呀。 难不成裴仪如今是要当着他们全书院的面给谢子豪表白吗? 第2章 全家都是反派 谢子豪铁青着一张脸,心里感到极为恶心。 要是裴仪这个死断袖敢当着众人的面说一些肉麻兮兮的话。 他定要和裴仪断绝来往! “裴三郎,大家同门一场,就算你不把我当朋友,好歹也有些同窗情谊。”谢子豪站起身来振振有词地道,“难道你今日真要见死不救吗?” 裴仪坐在座位上,悠悠一展折扇,不以为然地笑了:“谢子豪,你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我要不是看上了你,会舍得为你花钱?”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裴三郎平时唯唯诺诺的。 说句不好听的,是个人都敢在他头上踩一脚。 可这人今日竟然怼了谢子豪,而且还直接张口就承认了自己喜欢男人。 要知道,平时要是有谁调侃裴三郎喜欢男人。 裴三郎绝对会竭力反对,压根就不敢认。 今日这人怎么如此反常呀? 谢子豪涨红了脸,裴仪那番话说得他好像在出卖色相一样。 “裴仪,这是书院圣人之地,你不要张口就是污言秽语!”谢子豪气急败坏地道。 裴仪戏谑地看着对方,哂笑道:“有人仗着我对他有几分意思,就在我面前乱吼乱吠。” “这才是满口喷粪污言秽语,真是辱没了我檀香书院。” “你……”谢子豪气红了脸,抬手指着裴仪却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明明上赶着勾搭我,巴望着我色令智昏为你出钱,却要拿朋友同窗来说事儿。”裴仪讥笑道,“谢子豪,你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裴仪这番话太狠了,但凡谢子豪还要点脸都不好意思再往他跟前凑。 “裴仪,你……”谢子豪一口气提不上来,突然消了声儿。 “哎呀,谢子豪晕倒了!” 众人纷纷围过来,掐人中的掐人中,扶人的扶人。 裴仪瞟了一眼,哂笑道:“可别是装晕想找我讹医药费呀。” 谢子豪的确是有装晕的成分在里面,毕竟这场面太丢人了,他不想醒过来。 可如今裴仪这么说,他不醒都不行了。 “子豪哥哥,你没事儿?” 一道娇柔的声音突然响起,与这满院子的书生汉子格格不入。 裴仪寻声望去,眉梢不由地微微一挑。 哟,女主来了。 只见一个青衣布裙的女子挎着个药箱子走了过来。 她无疑是美丽的。 鬓发如云,眉似远黛,顾盼间神采飞扬。 一身极为普通的麻布长裙竟被她衬得像是绫罗绸缎一般。 裴仪在心里啧啧称奇,不愧是女主呀,即便披个麻袋在身上都跟个仙女似的。 女主苏洛芸一向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她也懂得如何让自己的美貌变现。 即便出生贫苦农家,苏洛芸却志向不凡。 她从来没把一群农户看在眼里。 她知道邻居家那色老头懂药,便故意每日言语上勾着色老头,哄得那老头教了她医术。 自己有所习得之后,苏洛芸便来檀香书院应聘做医女。 真要说医术,当天医术比她高的也不是没有。 可为何最后竞聘成功的只有她一人呢? 因为本事比她高的,却没她这姿色。 姿色略比她高的,却没她这本事。 她便是那个姿容与智慧最优的结合。 苏洛芸坚信自己在临河小县城这最好的檀香书院里定能钓到一个金龟婿。 可惜,金龟婿她还没选出来,自己就被王家的纨绔给看上了。 苏洛芸可不想嫁给王家那个肥头大耳的二世祖。 她便故意找了谢子豪诉苦。 这男人果然立马保护欲爆棚,去找那王家公子打了一架。 如今,谢子豪被王公子讹上了。 虽然这是谢子豪活该,可她也该过来慰问一下—— 这可是表现自己贤良淑德、善良热心的大好机会呀。 这般想着,苏洛芸脸上的表情愈发关切。 众人都羡慕死谢子豪了。 要是能被苏姑娘这样看着、关心着,他们宁愿代替谢子豪被裴仪气得死去活来。 “芸儿妹妹,我没事儿。” 谢子豪声音温和,目光也柔和,与方才那副找裴仪干架的斗鸡状态完全不一样。 苏洛芸便把目光转向了裴仪。 她迈着莲步上前两步,柔声道:“裴郎君,大家都是孔子门生,何苦伤了和气?” “子豪哥哥如今有难,同门相帮也在情理之中,你又何必挖苦他呢?” “就是……” “就是!” 一群同门纷纷附和,恨不能跪在苏洛芸面前表忠心。 裴仪不禁觉得好笑。 这苏洛芸是什么邪教教主吗? 随便说一句都能惹得周围的人如此狂热。 “宿主,苏洛芸作为位面女主,魅力值起始等级就为s。”系统道。 裴仪对于这个等级没什么概念,好奇地问道:“这个世界的魅力值体系是什么呀?” 系统解释道:“本位面世界的魅力值从高到低依次为:sss、ss、s、a、b、c、d、e、ee、eee。” “通常,普通人的魅力值为d,也就是既不招人厌恶也不招人喜欢。” “等级e会让人看着就觉得不舒服。” “等级ee在小范围内臭名传播,让人喜欢不起来。” “等级eee是在大范围内臭名昭着,让人光听名字都觉得心头不爽。” 裴仪听完这通解释,好奇地问道:“那我现在是什么等级呀?” “e。”系统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裴仪:“……” 人家女主苏洛芸一开场就是s等级,差那么一点点都要一步登天sss了。 而她一出场就是个e。 果然谁是天道亲闺女一目了然。 “宿主不必气馁。” “现在你的大哥裴玄纵和二哥裴玄挺都是ee等级。” “你的丞相老爹裴述更是eee等级。” “和他们相比,宿主已经很受人欢迎了呢。” 裴仪:“……” 对不起,她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还有什么比一家都是招人烦的反派更令人头秃的吗? “宿主每次为自己或是大舔狗改变舔狗属性都能获得魅力值,当魅力值积累到一定程度,便能实现魅力值晋级。” 裴仪想了想,问道:“那苏洛芸的魅力等级会相应地下降吗?” “不会。”系统道,“女主只有在做出极不道德之事时,才会被削减魅力值。” 第3章 这是龙傲天的世界啊 “而且,女主每获得一个大舔狗,就会积累1000点魅力值。” “获得两个大舔狗,便能从s等级晋级为ss级。” “在这基础上再获得三个大舔狗,便能从ss级晋级为sss级。” “在这种强大的魅力影响之下,女主将无往不利。” 裴仪若有所思:“照你这么说,女主只要获得了五个大舔狗,那她就所向披靡了?” “可以这么说。”系统道。 裴仪哂笑道:“那她那么厉害了,为什么男主还一直到处开后宫啊?难道sss等级还不足以让一个种马男浪子回头?” 系统幽幽道:“因为男主后期也是sss等级。” “而且这是男频龙傲天文设定,男主虽然表面上和女主是一个魅力值等级,但实际上还有3000点隐藏魅力值。” 裴仪囧囧有神。 所以,男主这是凭魅力把女主纳入了后宫,压得女主不能四处浪里个浪呀。 裴仪看了眼如今群情激奋的同窗以及一身圣母玛利亚光辉的苏洛芸。 她揶揄道:“诸位既然这么有爱心,那就为谢同学贡献一点爱。” “只要人人都献出那么四五两银子,谢同学总能凑够三百两的。” “毕竟我檀香书院人才济济,七十多位门生加在一起不至于连区区三百两都还拿不出来?” 刚才还跟着苏洛芸叫嚣的同门们瞬间鸦雀无声。 开什么玩笑? 四五两银子都够普通农家两三年的花销了,若是那种极为节俭之家甚至能用四五年。 而且,檀香书院一年的学费都才二两银子呢。 四两银子那都够他们两年的学费了。 一众书生觉得自己方才真是脑子抽了才会跟着苏洛芸一边倒。 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又不是来做慈善的。 苏洛芸看着一众沉默的书生,心里实在是失望极了。 她原本还想着在这书院里挑出一个人中龙凤做夫君。 可如今这群人就为了那么四五两银子装聋作哑。 真是群窝囊废! “裴郎君不愿相助就算了,又何必这么埋汰人呢?”苏洛芸转身看向谢子豪道,“子豪哥哥,我这就上山采药给你换钱去。你放心,天无绝人之路,你一定能凑够银子的。” 瞧瞧这话说的多好听呀。 明明是谢子豪为了解救苏洛芸惹了一身骚。 到头来倒还成了苏洛芸为了谢子豪有情有义。 “芸儿妹妹,我陪你一起去采药。” 谢子豪心里很是感动。 不管怎样他都要守护好芸儿妹妹。 即便到时候凑不够银子,他也绝不会把芸儿妹妹拖下水。 一众书生见此情形,心里纷纷酸了起来,又暗暗有些后悔。 苏姑娘这般有情有义,有担当。 他们这群男儿却往后退缩,连一点银子都不愿意出。 真是惭愧,惭愧啊! 裴仪把这群书生的脸色变化看在眼里,不禁又好笑又惊讶。 女主这s级的魅力值可不是盖的呀,随便一举一动都能轻易地改变众人的态度。 眼瞧着苏洛芸和谢子豪一同出了书院,裴仪轻摇折扇跟了上去。 开玩笑,苏洛芸此次去山中可是会救下未来暴君霍渊呢,自己当然不可能错过这个大机缘。 “唉,你们说裴仪今天怎么大变样了呀?” 裴仪一走,一众书生就议论开来了。 “是呀,平时就一个忍气吞声的窝囊废,今天怎么大展神威了?” “你们忘了他是从京城来的?你看裴仪平时吃穿用度多阔绰。谢子豪说要三百两他就能立马拿出三百两,这能是普通人吗?” “照我说,裴仪根本就不是个善茬。他之前唯唯诺诺完全是做样子,是想讨好谢子豪呢。” 众人深以为然。 “如今见伏低做小不管用,裴仪就本性暴露了。大伙听听他今天说的那些话,他有把谢子豪放在眼里吗?” 众人心中微哂,裴仪根本就是把谢子豪当一个青楼小倌在看。 “这根本就是世家子弟的行径嘛。” “我猜呀,裴仪估计是在京城犯了事儿,不然他一个京城世家子也不至于被发配到咱们这小地方来呀。” “我也觉得是。他家里啊估计是抛弃他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看他这小日子过得多好。” 有人弱弱地道:“会不会裴仪在家里其实很受宠。他们家为了保他,暂时让他来咱们小县城躲着,等风头一过自然会把他接回去。” 但这种推测很快在大伙的反对声中掩埋下去。 “不可能!裴仪就是被抛弃了。你看他来这都大半个月了,他家里有人来看过他吗?” “他们这种世家啊,就是即便抛弃你,也不会在钱财上短了你,免得你一脸穷酸样儿丢了家族的脸。” “可不是,裴仪现在也就只剩下一身臭钱了。” 若是裴仪知道这件事,定会哭笑不得。 众人之所以不知道裴仪的真实身份,那是因为原主根本就不想承认自己是裴家人。 原主一直觉得自己的父兄是助纣为虐的大奸臣,极力要和父兄划清界限。 她深深以自己是裴家人为耻。 即便她的父亲、兄长为了她掏心掏肺,她都视而不见。 原主从来没对自己的亲人有好脸色过,这次竟然检举自己的大哥裴玄纵贪墨。 贪墨这罪名可大可小。 裴家如今炙手可热,是多方忌惮的对象。 不少对家都想抓住此次机会将裴家踩得翻不了身。 事情闹得都这么大了,原主竟然还依然不觉得有错,反而认为自己在大义灭亲,言辞凿凿的要和裴家断绝关系。 只身一人跑到这小县城来学习,说是要远离裴家势力影响,要靠自己的能力出人头地。 真是个脑残! 裴家最后覆灭,和原主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脱不了干系。 裴仪气得很,将手中的折扇舞得飞快。 好在按照书中所写,这次贪墨事件并没有动摇裴家根基,反而让裴家更得宠了。 事实上,裴家真正面临灭顶之灾是在暴君霍渊登基之后。 如果说原主的愚蠢是裴家覆亡的催化剂,暴君霍渊的猜忌与狠辣就是裴家覆亡的直接推手。 裴仪看着走在前面的苏洛芸等人,心思逐渐转深。 按照原定剧情线,如今霍渊还只是个皇子。 如果这次她抢在女主之前救下了霍渊,进而扭转霍渊与裴家的关系,那一切兴许就得另当别论了。 第4章 哟未来暴君出场了 “子豪哥哥,你说裴仪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呀?我好怕呀。”苏洛芸小声道。 谢子豪不屑地冷哼道:“他要跟便跟,你别管他。” 裴仪今日突然发难,分明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哼,真以为这般施加压力用强,他就会服软低头? 别说他根本就没有龙阳之好,就算他有这种癖好,他也绝对看不上裴仪这等虚张声势的窝囊废。 苏洛芸往后瞟了一眼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裴仪,转回头温声细气地道:“我看那裴仪也许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他估计是放心不下你。” 谢子豪一阵恶寒,很是嫌恶地道:“芸儿妹妹,你不必替裴仪说好话。” 苏洛芸抿了抿唇,目光中闪过一道促狭之色。 开玩笑,她才不会让裴仪和谢子豪的关系跌至冰点。 要知道,裴仪从踏进檀香书院起就给谢子豪不知道塞了多少金银珠宝。 可谢子豪转头就把那些金银珠宝送给了她。 如今靠着裴仪这个大树,她也有了一笔小积蓄。 若是谢子豪这个傻子真的和裴仪断绝所有往来,那她可就少了个金袋子了。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沿路看到有药可采的地方便稍作停留。 裴仪就悠哉悠哉地跟在一边,权当看风景了。 等了半天,要盯的人没看见,这山上蚊子倒还挺多。 裴仪不耐烦地吐槽道:“这两个人都采了半天的草了,怎么未来暴君还不登场呀?” 系统道:“宿主稍安勿躁,要不你点首歌来听听,或者也可以点影片。” 裴仪禁不住笑了,这小系统的服务实在是十分周到呀。 点影片就算了。 电视剧看多了会分散她的注意力,听首歌倒还可以。 裴仪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男一女,笑盈盈地道:“来一首《智商二五零》。” 系统:←_← 他怀疑宿主在骂人。 裴仪正听着歌,心里默默地跟着节奏high了起来。 结果,她突然听到苏洛芸尖叫了一声:“啊!子豪哥哥,你看这有一个人!” 裴仪目光一亮。 哟! 未来暴君霍渊登场了?! 裴仪悠哉悠哉地走了过去。 她也不凑近,就远远地打量了一眼。 草丛里躺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虽然形容狼狈,但看得出面容很出众。 那一身衣服虽然又脏又破,但依旧掩盖不住料子很好的事实。 而且,这人腰间的玉佩昭示着这人的身份肯定不同寻常。 苏洛芸顿时动了心思。 她柔声道:“子豪哥哥,我们救救他。” 谢子豪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 他皱了皱眉头道:“这人估计已经断气了。我们要是把他拖回去,到时候他家里人找来把事情赖在我们头上怎么办?” 真是个呆子! 你难道没看出来这人身世不凡吗? 若是能救下他,指不定以后我就能扶摇直上了! 苏洛芸心里吐槽不断,但面上却是善解人意地道:“子豪哥哥,我相信这世上还是善良的人更多。我们好心帮这位郎君,他的家人肯定会感激我们的。” 谢子豪不想在心上人面前留下一个铁石心肠的形象,只能言不由衷地道:“那好。我们救他。不过……我估计搬不动他。” 说这话时,谢子豪有意无意地瞟了旁边的裴仪一眼。 哼! 裴三郎不是那么喜欢他吗? 如果裴三郎现在有点眼力见,就该主动过来帮他抬这个男人。 这样,他倒也可以勉强对今天的争执既往不究。 苏洛芸哪能不知道谢子豪在打什么主意? 她高傲地看了裴仪一眼。 就冲裴仪对谢子豪那跪舔的程度,她敢打赌,不出三声,裴仪自己就会主动过来帮忙。 一…… 二…… 三…… 苏洛芸自己在心里默默计数,可谁曾想三声过后,裴仪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人是怎么回事儿? 苏洛芸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 她明白了,姓裴的是想让谢子豪去哄她呢。 “子豪哥哥,要不你喊裴郎君一起帮忙。”苏洛芸善解人意地提议道。 裴仪都要笑死了。 这苏洛芸是失忆了吗? 就在不久前,苏洛芸还当着众人的面挖苦嘲讽她呢,现在倒想着喊她帮忙了? 真是想得美哦。 按照原定走向,苏洛芸和谢子豪一起把霍渊搬回去后,没钱医治,更找不出合适的地方安置人家。 于是,苏洛芸便怂恿谢子豪来找原主要钱。 最后的结果便是:原主成了出钱的冤大头,明明实打实救治人的物资都是她出的,但功劳全都落在了苏洛芸一人头上。 如今,苏洛芸还想跟她玩慨他人之慷的这一套,真是想屁吃。 裴仪悠哉悠哉地摇晃着折扇,气定神闲地道:“我就只是随便转转,两位都看着我干什么呀?” 谢子豪一身正气地指责道:“裴仪,你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裴仪被对方的无耻逗笑了:“你们既然要救人,那自然是有救人的本事。” “难不成你们救人就只是喊个口号,出力的活儿还想让别人替你们担呀?” 谢子豪落了一通数落,脸上青青白白的。 他深感屈辱,愤恨地道:“裴仪,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你别以为你这样诋毁我,我就会从了你!” 想跟他玩儿暴力胁迫这一套,没门儿! 裴仪简直都乐笑了。 这人是脑瘫吗? 她现在已经懒得跟这个傻逼说话了。 她就静静地看这两人在那作。 “芸儿妹妹,我俩一起把这位郎君搬下去,不用求某些冷血心肠的人。”谢子豪愤然道。 苏洛芸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能搬这个满身污糟的男人呢? 苏洛芸灵机一动,故作忧伤地叹息道:“唉,只求这位郎君千万不要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不然,我这般将他抬下去。人家非要觉得发生了肌肤之亲,可该怎么办哦?” 谢子豪一听这话,顿时心里一突,连忙改口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芸儿妹妹,我一人将他搬下去就行。” 第5章 一言不合杀杀杀 “噗嗤……” 裴仪忍不住笑了。 苏洛芸这哄男人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她佩服,佩服啊。 “你笑什么?”谢子豪瞪着她道。 裴仪笑盈盈地道:“我就是看你和苏姑娘天生一对,心里着实替你们高兴。” 苏洛芸顿时就黑了脸。 就谢子豪这样的货色哪里配得上她? 谢子豪铁清着脸训斥道:“裴仪,你别张口就污人清白。”虽然刚才那番话他的确很受用,他也觉得芸儿妹妹与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哎呀呀~” 裴仪这声故意拉了戏腔,满是嘲讽调侃之意。 苏洛芸气得不行。 裴仪却懒得再理这两人,摇晃着折扇悠哉悠哉地往山下走了。 谢子豪一个文弱书生扛着个魁梧汉子走山路,那辛苦自然是不用说。 裴仪在前面走走停停,坏兮兮地笑着提醒道:“听说,这天一黑,山里的野兽就会出来。” 谢子豪气不打一处来:“你少在这胡扯,这座山里根本就没野兽!” 话音刚落,一声狼嚎就响了起来。 谢子豪寒毛倒竖。 苏洛芸也是花容失色。 裴仪也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不过就是随口说说。 没那么乌鸦嘴? “宿主不必担心,刚刚那声狼嚎是系统模拟的。” 裴仪忍俊不禁:“你这系统十分称职。” “回头啊,我得向你的主系统申请给你加鸡腿。” 系统也笑了,打趣道:“好呀~” 谢子豪担心狼群会过来,下意识就想加快脚步。 可他一介文弱书生力气只有那么大,手忙脚乱的反而摔了一跤。 苏洛芸暗骂谢子豪是个废物。 但碍于担心狼群过来救不了人,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帮着谢子豪抬人。 裴仪就乐呵呵地看了一出人间喜剧。 等到几人下山,天已经完全黑了。 谢子豪腰酸背痛,腿都快抽筋了。 苏洛芸也是大汗淋漓,发髻都散下来几缕。 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即便形容狼狈,那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裴仪大咧咧地走到这两人面前,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碎银子扔向了谢子豪。 谢子豪感到有东西朝自己飞过来,下意识就接住了。 一看是银子,他顿时愣住了。 裴仪又想搞什么鬼呀? 他并没有困惑太久,因为裴仪现在就笑盈盈地给了他答案。 “两位帮我把人从山上抬下来,实在是不容易。这枚银子就是两位的酬劳了。” 苏洛芸听到这番话,差点气晕过去。 脏活累活都让她干了,裴仪就出点银子就想把功劳全捞过去?! 真是岂有此理! “裴郎君,这枚银子我们不要。”苏洛芸正义凛然地道,“我与子豪哥哥真心救人,不图回报。” 裴仪不以为意地笑道:“酬劳我已经给了,两位究竟要不要就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了。” 谢子豪脸色比锅底还黑:“裴仪,你难道想硬抢?” 裴仪才懒得跟这两人继续废话呢。 她打了个响指,坏笑道:“出来。” 斜刺里立马蹿出来一个穿着劲装的少年。 这人戴着半张面具,将上半张脸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目光极为犀利,就像是利剑上泛着的寒芒。 那没被挡住的下半张脸线条流畅明晰,显得很是凌厉。 双唇微微抿着,自有一番刚毅在其中。 整个人杀气凛然,就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宝刀。 他朝着裴仪抱拳行礼,干净利落地道:“见过主人。” 这个少年叫七杀,是丞相裴述专门为自己亲闺女驯养的死士,极为忠诚,也极为能干。 原主在单方面和裴家断绝关系跑来临河县后,裴述便派出七杀保护她。 后来,七杀为了保护原主,杀了几个行凶的刺客。 然而,原主那个猪头圣母心爆表,竟然指责七杀草菅人命,更下令让七杀自裁偿命。 死士的忠诚是刻进了骨子里的。 七杀竟然就真的自杀了。 书中对此虽然是一带而过,但裴仪是着实为这个有本事的少年惋惜了好一阵子。 如今,她很是满意地打量了少年一眼,笑着道:“七杀,你把那个郎君扛回府去。” “遵命。”七杀恭敬领命。 他大踏流星地走到苏洛芸两人面前,面无表情地就把两人抬着的男人捞到了自己肩膀上。 苏洛芸瞪大了眼睛,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人。 好像一言不合对方就能拔刀砍人一样。 谢子豪也吓得冷汗直冒。 他原本还想指责裴仪强盗行径,可看着这个满身煞气的少年,那些指责的话他就不敢说出口了。 裴仪把这两个人的慌张模样看在眼里,似笑非笑道:“我这不叫硬抢,叫阳谋。” “奉劝两位在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没本事办下来的事儿,就别巴望着别人会给你们当冤大头。” 此时,几人都在大街上。 裴仪这般训话,路过的行人都经不住往这边看。 苏洛芸涨红了脸,向来都是她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别人,什么时候吃过这种闷亏呀? 她含羞带辱地瞪着裴仪道:“裴仪,你别太过分了!” 谢子豪见心上人受辱,也激起了一点英雄气,大怒道:“裴仪,你在这儿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了,别牵扯无辜的人!” 裴仪一脸看智障的神情瞧着谢子豪,十分悲悯地道:“脑子不好使就尽早去看病,别整天自以为多招断袖喜欢。” “你……” 谢子豪脸上臊得慌,他本就是仗着裴仪喜欢他才有那底气怼人。 可裴仪这么一说,气得他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 苏洛芸在一旁看着,心里禁不住破口大骂:真是个蠢货!武不行文不成,连骂人都骂不赢! 裴仪才懒得和这个菜鸡继续纠缠呢,转身道:“七杀,我们走。” 七杀恭敬跟上。 他低垂着眼眸,面上看似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觉得今日的三郎君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以前的三郎君,在自己人面前豪横凶煞,在外人面前唯唯诺诺。 而且,三郎君看人的眼光还极差,一进檀香书院就瞧上了谢子豪这个伪君子。 三郎君还一点都不注重自己的身份,伏低做小地各种讨好谢子豪。 说句不好听的,真是丢尽了裴家的脸面。 可如今的三郎君竟是如此拧得清,而且还把他给传唤出来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三郎君极为厌烦他,连喊一声他的名字都觉得是侮辱。 虽说三郎君这变化实在是太大、太反常了,可这终究是件好事。 七杀觉得自己没必要去追究缘由,也没那个资格去追究其中缘由。 第6章 尽管给他开最差的药 一行人很快回到府中。 裴仪喊了大夫上门来给霍渊看诊。 “这位郎君伤势很重,幸而都是外伤,并未伤及五脏六腑。”大夫捋着胡须道,“若是好生调理,半年左右就能痊愈。” 裴仪微微颔首,一本正经地坏笑道:“大夫你尽管开最差的药,只要能把人治好就行,不需要好得快。” “宿主,霍渊可是大舔狗呀。”系统提醒道,“你不对他好点,怎么改造他这大舔狗的属性呀?” 裴仪不以为然地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更何况,我对他好和他是个舔狗,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系统:⊙_⊙ 好像……是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哦。 没人注意到,躺在床上的那位俊美男子眉头微微皱了皱。 霍渊虽然昏迷着,但意识其实是清醒的。 方才在山上,裴仪和苏洛芸虚伪较劲的全过程他“听”得清清楚楚。 苏洛芸显然是个伪善虚荣的女人。 可裴仪这个断袖也好不哪儿去——简直就是厚脸皮的代表人。 早在京城的时候,霍渊虽没见过裴仪本人,可也听过不少裴仪的传闻。 诸如裴家三郎六亲不认、懦弱窝囊、好色阴毒的事迹不胜枚举。 霍渊当时就觉得裴家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可没想到,自己这次遭五皇子算计受伤,竟然会被裴三郎这个恶心巴拉的断袖给救了。 救就救,他霍渊也不是不懂知恩图报的人。 可是,裴断袖如今把他救回来了,竟然连一点好药都不肯给,还要给他用最差的药—— 裴家不是腰缠万贯吗?会缺这点小钱? 霍渊简直都无语了。 他在昏迷中默默给裴仪贴上了极不满意的印象标签:“虚伪至极的断袖铁公鸡”。 霍渊不知道的是,他在给裴仪贴印象标签,裴仪也给他贴了印象标签。 老实说,裴仪其实对霍渊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 当年看书的时候,她就对霍渊极度不满了。 书中大司马裴述在前线征战,若不是因为暴君霍渊猜忌心重不派援军,裴述根本不可能战败身亡。 须知道,裴述乃是大周的开国第一战神——竟然就被暴君霍渊这么给祸害死了! 裴述死后,霍渊的疑心病越来越重,各种打压裴家兄弟。 裴大郎和裴二郎眼瞧着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只能铤而走险——起兵造反。 可惜,造反失败,裴家被暴君霍渊屠了满门,灭了九族。 裴仪想到这儿就气得咬牙切齿。 她为裴家不值! 不过,天道好轮回。 暴君霍渊这般对待开国功臣,自己也没有好下场。 裴家覆亡后,各地的起义越发汹涌。 书中的几位反派大佬陆续登场,各自成了一方霸主。 男主也在其中自成一王,与各路大佬争夺天下。 最后,暴君霍渊见江山保不住了,坐在龙椅上自杀。 死后,尸首被男主命人扔去了乱葬岗。 老百姓恨霍渊恨得咬牙切齿,将尸身挫骨扬灰。 裴仪想到这儿,真是觉得霍渊又可恨又可怜。 她乜了眼躺在床上的昏迷男人。 人当然要救。 毕竟裴家已经位极人臣,天下大乱于裴家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 裴家如今改变炮灰命运的最好选择就是: 与霍渊打好关系,扶持霍渊上台,平定大周内乱,让原本会造反的男主以及一众反派大佬都无反可造,个个都做一代太平安分人。 至于为何是扶持霍渊上台? 呵,书中其他皇子简直比霍渊还不如——能力没霍渊出众,猜忌心与狠毒心肠倒是比霍渊更重。 至于如今还在台上的老皇帝? 按书中剧情,老皇帝没几年就要嗝屁了。 而且老皇帝虽然是大周开国之君,年轻时也是一代能人,可老了之后就昏聩得很。 好好的大周江山到如今已经是波涛暗涌了,各地的起义虽然不多,但也是时有发生。 与其寄希望于老皇帝,还不如好好把握如朝阳初升的皇子霍渊。 想到这儿,裴仪吩咐道:“好好照看这位郎君,若是他醒了,立马来报。” “是。”仆人们恭敬应下。 裴仪吩咐完这些,就动身回了自己的主院。 七杀紧跟在主子身后。 虽然他对三爷今日的所作所为极为困惑,但作为一个暗卫,他还是选择不多想,不多问,不多说。 裴仪回到厢房,翘着个二郎腿躺在罗汉床上,单手枕于头下,另一手转动着折扇,气定神闲地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 原主就是个舔狗。 只要自己不像原主那样脑子发昏,倒也不会惹什么事儿。 关键还是在于改变裴家的命运。 若是裴家像原定剧情那样满门抄斩,她这个裴家女儿自然不可能落得一个好下场。 扭转裴家覆亡的关节点就在于改变霍渊对裴家的不好看法。 可怎么改变呢? 裴仪搜肠刮肚地想着书中苏洛芸是怎么救治霍渊,又是如何与霍渊相处的。 裴仪觉得,既然苏洛芸当时做的效果不错,那自己也可以依葫芦画瓢。 至于现在要不要回京城,裴仪倒觉得还不着急。 主要原因在于,熟知剧情的她很清楚霍渊暂时还不想回京城,那自己就留在临河县陪霍渊玩玩咯。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裴仪心情好了起来。 她扭头看向守在一旁的七杀,盯着人家脸上的半块面具看了看,突然好奇心起,兴味地命令道:“七杀,你把面具取下来。” 七杀微微一愣,但还是顺从地缓缓摘下了面具。 裴仪不由得呼吸一窒。 这人也长得太好看了。 如果非要来一个具体的比较。 那就是一千个谢子豪加起来都比不过七杀这一张脸。 而且,这张脸看着还特别的贵气,一点都不像一个屈居人下的暗卫,反而有那么几分皇族的味道。 若是原主当时看过七杀面具下的脸,绝对不会命令七杀自裁的。 裴仪心里又是惋惜又是赞赏,吩咐道:“以后你不用戴面具了。” 七杀犹豫了片刻,缓缓道:“遵命。” 裴仪把对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问道:“你这是不情愿?” 第7章 自家妹妹生什么气 七杀立马单膝跪地,低垂着脑袋诚惶诚恐地道:“属下不敢不愿。” “只是,昔日老爷曾经说,暗卫就应该生来普通。” “属下这张脸若是不戴上面具,恐怕不太合适。” 确实啊,这张脸和普通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若是有人跳出来给她说七杀其实是某国皇子,她都不会惊讶。 裴仪打量着七杀的俊脸,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我的暗卫,还是我爹的暗卫?” 七杀摸不准主子的意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诚惶诚恐地道:“老爷说过,七杀是三爷的专属死士——七杀如今只听命于三爷一人。” “既然是我的人,那就得听我的。”裴仪坏兮兮地笑道,“以前你有什么规矩我不管,但是从现在起,你得跟着我的规矩走。” “是。”七杀恭敬应下。 “下去。”裴仪摆摆手道。 她今日忙了一天,乏得很,是时候好好睡上一觉了。 然而,睡下不久后,裴仪突然隐隐听见屋外有打斗声。 她猛然惊醒过来,拔下床头悬着的佩刀就起了身。 她如今承袭了原主的记忆,也承袭了原主的武功——虽然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但自保还是勉强足够的。 推门一看,七杀正在与数名黑衣刺客缠斗。 虽是以一敌众,但七杀显然占据着上风。 裴仪顿时便把心落回了肚子里,吩咐道:“留一个活口。” 打斗很快结束了。 这群刺客训练有素,发觉自己逃不掉直接咬毒自尽了。 七杀见一个活口都没留住,单膝跪地,诚惶诚恐地垂首请罪:“七杀办事不力,请三爷惩罚。” 好看的人真是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像是在耍帅。 裴仪欣赏着少年的美色,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打趣道:“你动作太慢,没有及时卸下他们的下巴以防服毒自杀,的确该罚。” 七杀冷汗涔涔。 他想起裴三爷曾经处置下人的那些残忍手段,深感自己恐怕自今日起就要非死即残了。 裴仪把对方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蔫坏蔫坏地道:“不过,我如今还没想好怎么惩罚你。等我日后想清楚了,你再来领罚。” 七杀错愕不已,三爷这是放过他了吗? “起来。”裴仪吩咐了一声,披上外袍,自顾自的走出了屋子。 七杀连忙跟了出来。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 血腥气弥漫。 裴仪皱了皱鼻子,心情有几分凝重。 书中虽然提到裴仪遭人刺杀过,可那都是回到京城以后的事儿了。 如今在临河县遭刺客这一事儿书中可是从未提及。 没有剧情做参考,裴仪心里有点没底。 “宿主习惯就好了。”系统连忙给自家宿主打预防针,“原书毕竟是以男女主的视角为主,其他人的人生轨迹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日后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裴仪打趣道:“那看来你这金手指还不怎么粗。” 系统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我很粗的。” 裴仪忍俊不禁。 她才没闲工夫继续和系统贫嘴呢。 裴仪走到一具尸体旁看了看,指着人家衣服上的一处标识问道:“七杀,你认得这是哪家的暗卫标识吗?” 七杀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立马单膝跪地,诚惶诚恐地道:“属下不敢说。” 裴仪从容道:“恕你无罪,说。” 七杀犹豫了片刻,战战兢兢地道:“这是裴家的标识。” 其实方才交手的时候,他便发现了这一点,可他根本不敢说。 裴仪始料未及,不由得冷笑出声。 只要不是眼瞎的人都知道裴家对裴仪有多千娇百宠,怎么可能千里迢迢的派人来刺杀裴仪? 可如果是原主那个吃里扒外的草包,必然会认为这是裴家已经抛弃了她,故意派人来置她于死地。 眼前这一切分明是有人故意在离间裴家与裴仪的关系,想让裴仪这个草包继续与裴家作对。 呵,这样的结果于谁有利呢? 裴仪心思转深,如今朝堂之上,太子之位空悬,几个皇子都在争夺太子之位。 她家老爹裴述保持中立,是诸位皇子拉拢的重点对象。 会不会有人拉拢不了她家阿爹就要直接敲打毁掉呢? 裴仪深感此事牵扯太广,回屋将今晚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写了下来,接着命人快马加鞭连夜将信送往京城裴家。 京城,裴家。 裴述看完了整封信,脸色阴沉得可怕。 竟然有人冒着他的名义对她闺女下毒手。 其心歹毒。 罪不容诛! “阿爹,梵音如今处境危险,我去把她接回来。”裴大郎忧心忡忡地提议道。 梵音是裴仪的小名。 她自出生起便因为皇家某些不可言说的理由,不得不女扮男装。 裴家上下也就只有裴述夫妇以及裴家两兄弟清楚裴仪的女子身份。 也正是因为如此,裴家夫妇以及裴家两兄弟都觉得裴仪不容易,对这个女儿或是妹妹都十分宽容怜爱。 “梵音才刚检举你贪墨呢,你就不跟她生气了?”裴述似笑非笑地揶揄道。 被自己的骨肉至亲背后捅了一刀,怎么可能不生气? 可是…… “都是自家妹妹,又哪来的隔夜仇?”裴大郎苦口婆心地道,“更何况,梵音这次写信回来显然是懂事长大了,以后定然不会再做这种幼稚的举动了。” 裴二郎也趁势帮腔道:“梵音一个人在外太不安全了。这刺杀有一便有二。梵音虽然这一次没中圈套,可保不齐以后会受骗呀。” 裴述瞪着两个儿子,虎着脸道:“梵音就是让你们给惯坏的!” “她这次对自己至亲下手,是写一封信卖惨服软就能揭过去的吗?” “谁要是再敢提把梵音接回来的话,家法伺候!” 裴家两兄弟顿时噤了声。 两人面面相觑,很不服气地想:明明梵音就是被阿爹给惯坏的好吗?他们可都是严厉的好兄长!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两兄弟各自回到院子里,都悄悄摸摸地盘算着要给自家妹妹邮寄些什么东西过去,生怕妹妹在外面受了苦,受了累。 而裴述本人则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摸摸地给临河县的州郡长官写信,叮嘱他们好好照看裴家三郎。 第8章 谁家后院的狐狸精有你多 裴夫人把自家相公与儿子的行为都看在眼里。 她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们三爷子可真是梵音成长路上的绊脚石,她都是被你们仨给惯坏的。” 裴述很不服气地反驳道:“明明就是被你们三母子给惯坏的。也不知道是谁偷偷摸摸地给梵音送汉子去了!” 裴夫人杏眸一瞪,理直气壮地道:“我们家梵音都十八岁了,我给他送个美男子过去又怎么了?” “别说是送一个,只要是梵音看上了,我送百八十个都没问题。” 裴述很不赞同地道:“梵音年纪还小呢,你把她身体给弄垮了怎么办?” “你是没看到暗卫写信来说梵音看上了一个伪君子吗?”裴夫人蹙着柳眉道,“哪个少女不怀春啊?我不赶紧给她塞个优秀男儿过去,肯定得出事儿。” “你这明明就是用狐狸精去赶狼。”裴述反驳道,“狼倒是没了,狐狸精倒是一堆了。” 裴夫人冷笑道:“真要说狐狸精,谁家后院的狐狸精有你多呀?” 裴述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这事要是再说下去,他肯定得挨抽了…… 果然,片刻后,裴家主院鸡飞狗跳。 裴夫人舞着鞭子四处追打裴家家主的声响清晰可闻。 话分两头说。 临河县。 接连几天,裴仪在檀香书院都风平浪静的。 谢子豪成绩比她好,原本与她就不在一个班,这几日又刻意躲着她,两人倒是连个照面都没打过。 没了谢子豪的骚扰,苏洛芸也没往她身前凑。 霍渊也还一直昏迷着没有醒。 裴仪落得个清静。 这一日。 裴仪如往常一样放学回府,刚要跨进大门槛,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声以及车轮声。 当先数十匹战马停在了大门前,威风赫赫。 马背上的男人们齐齐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裴仪面前,跪地行礼道:“我等乃是裴家军营退伍老兵,奉相国之命前来保护三爷。” 裴仪心里说不出的震撼。 她前脚才说自己遭遇刺杀,后脚她家丞相老爹就派兵来护。 这种被家人深深宠爱的感觉实在是让她十分熨帖。 不管她本人与裴家是否有血缘关系,从这一刻起,她都真心实意地把裴家人当自己的亲人看待。 “诸位快快请起。”裴仪招呼各位军爷进府。 紧随战马而来的是一辆马车。 马车在大门前优雅停靠。 马夫跳下车来,从车尾搬来下马凳放在车旁。 这时,马车门帘才被一只手悠悠掀了起来。 那只手很好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若羊脂玉。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 紧接着,手的主人从车内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风华少年郎。 他一手提着衣摆,一手放在马夫的手背上,踩着下马凳优雅地下车落地。 一袭宽松的白色衣袍,但又不是纯白。 上面染着黑色的字符花纹,倒像是穿了一身泼墨山水画在身上。 这身衣裳与他本人出众的相貌相得益彰,端的是一位温润如玉贵公子。 可若真说是温润,又不太准确。 因为,这人的眉间明显染着媚色。 那目光由始至终都黏在裴仪身上,就跟生了钩子似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可虽有媚色,但又不妖不俗,一点都不会显得娘气。 他信步走到裴仪面前,优雅地行了一个叉手礼道:“杜衡见过三爷。” “夫人已将我赐为三爷的侍君。” “日后,我定当好生伺候三爷。” 说到这儿,杜衡抬起头来,满含春情地低声道:“还望三爷能多多怜惜我。” 裴仪被电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这样好看又会来事儿的郎君谁抵得住呀? 不过,书中倒是完全没有提到过杜衡这个人,兴许这只是个与时局完全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裴仪虚服了杜衡一把,柔声道:“进屋。” “谢三爷。” 杜衡浅浅一笑,眉眼间很有引诱的意味,可行为上却很规矩。 裴仪看着这个好看的小郎君,心里不由得好笑。 书中只提了一句裴家夫妇都很溺爱裴仪。 可如今自己亲身体会了,才知这溺爱究竟有多深。 裴夫人竟是连侍君都给女儿备上了,这分明是打算招上门女婿,以后也打算给女儿养一群面首。 哎,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原主好色也是人之常情?裴仪忍着笑很是无奈地想。 她正要进府,却听得身后有人喊道:“裴三郎。” 裴仪一回头,神情顿时变得玩味起来。 来者正是谢子豪。 她还以为谢子豪和她划清界限了呢。 谁曾想这人竟然又觍着脸找上门来了。 裴仪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谢郎君,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子豪忍着气高高在上地道:“我有话与你说。” 这意思就是要和裴仪进屋谈了。 可裴仪怎么可能迁就他,当即便道:“谢郎君有话便说,不说请回。” 谢子豪深感屈辱,脸色都青了。 他原本一点都不想找裴仪的。 可王公子天天催着他给钱。 他实在是拿不出这笔银子来了。 芸儿妹妹也没办法帮他。 他只能来找裴仪了。 谢子豪想得很清楚,裴仪这些天故意和他冷战,不就是想看他伏低就软嘛。 大丈夫能屈能伸。 为了拿到三百两银子保命,他就暂时曲意逢迎。 等银子一到手,看他还理不理裴仪这个断袖! 思及此,谢子豪含羞带辱地道:“裴三郎,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如今同门有难,你若是帮我,这份恩情我定当铭记于心。” “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和我家三爷提‘既往不究’?” 出声呛人的是杜衡。 裴仪兴味地看了眼美少年,决定当个安静看客,默默看美少年表演。 谢子豪被噎住了,脸色一下子涨红。 他恼羞成怒地怼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和裴三郎说话,有你插话的份吗?” 杜衡站在台阶上斜睨着谢子豪,很是欠扁地笑道:“我乃是三爷的侍君。你如今站在我家三爷面前大谈恩情,莫不是也想要三爷纳你为侍君?” 第9章 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谢子豪始料未及。 侍君? 那不就是面首的意思吗? 一个给人在后院当面首的男人怎么好意思出来张牙舞爪的? 这裴府的人规矩也太差了? 谢子豪心里膈应极了,高高在上地道:“裴三郎,你不管管你府上的人吗?我与你说话,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有什么资格插嘴?” 裴仪面露讥讽,正要发话给自己人撑腰,杜衡却抢先怼了回去。 “我乃是三爷府上的正经人,为何没资格说话?” “倒是你,大着一张脸来找我家三爷要钱,人家烟花之地的小倌儿都不敢像你这样抢钱的。” 杜衡来临河县之前就已经在裴夫人那里了解清楚了谢子豪的情况。 他早就给自己定好了目标——赶走三爷身边的一切狐狸精。 像谢子豪这等不要脸的狐狸精就是他对付的首要对象。 “你、你……满口污言秽语,有辱斯文!”谢子豪听到对方把自己比作青楼的小倌,一张脸气得涨红,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怨愤地讥讽道:“你一个男人像个妇人一样给别人当面首,还在这儿像个泼妇一样骂街,简直就是丢男人的脸!” 杜衡冷哼一声,讥笑道:“做人呢最紧要的是有自知之明。” “我家三爷心地善良、相貌堂堂,做他的侍君是我的福分。” 裴仪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有几分微妙,忍不住多看了这个漂亮侍君几眼。 原主心肠狠毒,对身边的下人动辄喊打喊杀。 这位小侍君闭着眼睛瞎夸她,良心就不会痛吗? 这一刻,裴仪曲折地体会到皇帝面对后宫那群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争宠妃嫔是个什么心情了。 杜衡恍若未觉,自顾自地继续道:“倒是有些人拿着我家三爷的钱养着别的女人,却还有脸来我家三爷面前撒泼。” “这是什么道理呀?” “难不成吃软饭还吃出高贵感来了?” 谢子豪听到这里,恼羞成怒,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他梗着脖子嚷嚷道:“谁吃软饭了?我哪里养女人了?!” “苏洛芸。” 这个声音冷冷的,乃是出自七杀。 他就这样冷不丁说出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全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裴仪错愕地看向身旁的暗卫少年,却听得少年继续冷冷地说:“你拿三爷的银子讨好苏洛芸,这是拿软饭钱去养女人。” 七杀站在台阶上,睥睨着谢子豪,仿佛在看一只卑贱的蝼蚁。 他掷地有声地最后总结道:“阁下真是男人之耻。” 裴仪惊呆了。 在她印象里,七杀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冷血暗卫。 这样的人竟然会开口帮她怼人,实在是……叫她惊掉了下巴。 谢子豪则是气得快要吐血。 他一个读书人脸皮薄得很。 此情此景之下,他真是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眼瞧着谢子豪双眼一翻就要气晕过去,杜衡讥笑着补刀道:“可别在我们府门前装晕呀。” “不然,我就只能敲锣打鼓地告诉邻里们,有人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来我们裴府撒泼讹钱啦。” 谢子豪听到这话只能强行稳住身形。 他恨恨地瞪着裴仪,咬牙切齿地道:“裴仪,算你狠!” 这人当日对他百般讨好。 结果见他不肯屈从,竟然就找了一群以色示人的面首来羞辱他。 明知道他急需三百两银子,却故意不给他,这分明就是把他往死路上推! 裴仪,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谢子豪怨毒地剜了裴仪一眼,愤然转身走了。 杜衡看着谢子豪走远的身影,摇摇头啧舌道:“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说完这话,他看向了裴仪,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颇有几分羞涩以及讨好地笑道:“三爷,我方才是不是很凶呀?我这让三爷看笑话了。” 裴仪忍俊不禁。 方才这侍君还张牙舞爪的像只小老虎,如今又乖乖巧巧的跟个小兔子似的。 像这般收放自如的小侍君怎能不惹人爱呢? “你方才做得很好。”裴仪笑着夸奖道。 杜衡得了表扬,瞬间如同一只打了胜仗的斗鸡。 整个人精神抖擞,得意洋洋地瞟了七杀一眼。 七杀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敌意。 他看了杜衡一眼,感到莫名其妙。 三人一起进了府。 这时,仆人过来禀报道:“三爷,您救回来的那位郎君醒了。” 霍渊醒了!! 裴仪喜出望外,立马改道去了偏院。 杜衡警觉心起。 三爷竟然还救了个郎君回来,这又是新出现的狐狸精? 杜衡不由得瞟了一眼紧跟在裴仪身旁的七杀,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任重而道远。 真是愁死个人了。 三爷身边还有这么个超级狐狸精没解决呢,竟然又冒出来一个新狐狸精。 一行人很快到了偏院。 裴仪一跨进门槛就看到男人正靠坐在床头。 这人的脸色很憔悴,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不过,似霍渊这种面相优越的男人,病态只是给他平添了一种别样的风情,一点都不影响他本人的颜值。 察觉到有人进来了,男人把目光移向了裴仪,迟疑了片刻开口道:“阁下便是裴恩公?” “正是在下。”裴仪笑着道,“我姓裴,单名一个仪字,在家行三,郎君叫我‘三郎’便可。” 霍渊虚弱地笑了笑,微微颔首道:“好。” 然后屋内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裴仪看着霍渊。 霍渊看着裴仪。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杜衡看着这幅场景,心想这两人莫不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他忍不住开口呛声道:“这位郎君,我家三爷已经向你自曝家门了,你是不是也该自我介绍一下呀?” 没错,裴仪之所以沉默不语,就是在等霍渊自我介绍呢。 霍渊沉默了片刻,悠悠开口道:“抱歉,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杜衡惊讶极了,瞪大眼睛道:“你这是失忆了呀?!” 七杀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起来。他猛地看向床上的病弱男人,那模样似乎能把人灵魂都给看穿。 第10章 我俩是情敌呀 霍渊脸色很凝重,沉声道:“我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 他只是假装失忆而已。 霍渊醒过来的那一刻便已经想得很清楚。 五皇子这次派人刺杀他,害他差点死在了这个小县城里。 既然如此,那他何不来个顺水推舟? 他就在这个小县城里隐姓埋名多逗留一会儿。 自己堂堂一个皇子莫名失踪,京城定然会搅得天翻地覆,到时候也好坐实了五皇子刺杀他的事实罪名。 而此刻,裴仪的脸色相当微妙。 真是抱歉了。 熟知剧情的她一眼就看穿了霍渊心中的小九九。 谁还不知道你小子是在装失忆呢? 裴仪突然恶作剧心起。 她坐到床头,故作关切地问道:“郎君,你当真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儿了?” 霍渊一脸沉重地摇头道:“想不起来了。” “哎——” 裴仪长叹一声,一把揽住了男人的肩膀,沉痛地叹息道:“郎君呀,你怎么把我给忘了呀?” 霍渊嘴角抽了抽。 他抬手就要拂开自己肩膀上的那只咸猪蹄。 可是,这死断袖扒他扒得死紧,竟是推不开。 霍渊只能忍着浑身不适,故作淡定地问道:“三郎以前认识我?” “当然认识呀!”裴仪蹙着一双秀眉,痛心疾首地胡说八道。 “我若不认识你,又怎么会救你呢?” “郎君呀,你难道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我俩是契兄弟呀!” 所谓契兄弟,便是两个男人搭伙过日子的意思。 七杀嘴角抽了抽,心情复杂地看向了自家三爷。 趁着人家失忆打胡乱说,三爷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杜衡则是一脸错愕,僵硬地扭着脖子看向了自家三爷。 三爷这演技是不是太浮夸了一点? 他赌一文钱,三爷绝对在撒谎! 霍渊则是嘴角抽搐,他感到自己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天杀的裴断袖竟然敢来占他的便宜! “三郎,你不要说笑了!”霍渊强忍着怒火,十分隐忍地道,“我虽然失忆了,但三郎与我这般亲密时,我却本能地十分排斥——我俩绝不可能是契兄弟。” 裴仪看着男人吃瘪,心里就暗爽。 哼,狗暴君逼民造反,活该被她气! 略略略…… 裴仪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也是笑眯眯的:“唉,郎君你可真是厉害呀。” “我方才的确是跟你说笑的。” 霍渊听到这里,心里冷哼了一声。 小样儿,想来坑本王? 门儿都没有! “其实,我俩是情敌。”裴仪一本正经地继续胡说八道。 霍渊那团消下去的气一下子又被气得冒了出来。 这个谎话连篇的裴断袖! 真是气死他了! 裴仪看着男人那张铁青的俊脸,心里就更快乐了。 她拿着折扇一指杜衡,笑盈盈地胡扯道:“看到这位漂亮郎君了吗?他叫杜衡。” 杜衡一听到自家三爷夸他漂亮,立马挺起了胸膛,就像一只开屏求偶的孔雀一样。 霍渊蹙起眉头看着这个花枝招展的少年。 他勾勾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这个花美男肯定是裴仪的面首——之一。 “你先前多喜欢杜衡呀,难道你把他也给忘了吗?” 裴仪一脸认真地瞎瘠薄乱扯道,“我跟你摊牌了,你这次之所以受伤昏迷,就是因为你和我为了杜衡而决斗。” “我俩约定谁赢了,杜衡就归谁。” “当时我俩都打红了眼,手上没个轻重。” “我就一不留神把你给伤成这样了。” 非人哉! 霍渊气得心里爆了句粗口。 这个死断袖是不把他污蔑成一个断袖就不甘心吗? 他阴恻恻扫了一眼屋内的人,接着把目光盯在了裴仪身上,狞笑着反问道:“是这样的吗?” 霍渊抬手就指向了屋内那个杀气腾腾的少年,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还以为我俩是为了这位郎君大打出手呢。” 七杀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霍渊。 裴仪也惊住了。 只听得男人继续道:“这位郎君一看就身手不错。” “为了得到这么一个人才,我与三郎决斗也不是不可能。” 裴仪气到了。 我可去你的! 你个死暴君竟然敢来觊觎我的得力暗卫! 裴仪噎了一瞬,见口头上已经讨不到好,才皮笑肉不笑地半真半假道:“郎君开什么玩笑呢?” “实不相瞒,你就是我在山上捡来的。” “那日,我上山游玩,突然见你满身是血地晕倒在那儿。” “我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把你搬下山来医治。” “这全程都是我一个人忙活,连个帮手都没有,可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 七杀一脸不可思议。 他家三爷是怎么做到一而再再而三地胡扯八道的? 这脸皮简直比城墙拐拐还要厚。 霍渊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要不是因为他当日是清醒的,他可真要被裴仪这个不要脸的死断袖给骗过去了。 明明那日抬他下山的就是个不要脸的书生和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而且那两个人力气不够,抬他下山的时候,好几次把他摔在了地上。 害他磕磕碰碰的,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这裴断袖竟然还有脸说是他把他扛下山的。 这得要多不要脸才能昧着良心说出这种假话?! 霍渊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自己如今揣着失忆的人设,还要暂时潜伏在裴仪家中,也不便去揭穿对方了。 霍渊哭笑不得地虚情假意道:“恩公的这份恩情,我必定铭记于心,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哼! 你要是当真记得这份恩情,他日就不要过度猜忌裴家。 裴仪心里吐槽到飞起,面上却正义凛然地道:“郎君这话就见外了。我救你只是为了多行善事,并不是为了图回报。” 是,你不是为了图回报。 你是为了气谢子豪和苏洛芸? 霍渊心里在冷笑,面上却赞赏地道:“三郎如此古道热肠,实在是令在下佩服!” 裴仪笑眯眯地摆手道:“谬赞了,谬赞了。” 呸! 你个不要脸的! 霍渊心里啐了一口。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待在裴府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要不……自己还是借机离开? 第11章 有本事你自己回来 “郎君如今行动不便,安心待在我府上便是。”裴仪很和气地笑道,“若是需要什么尽管提。” 她毕竟还要和未来暴君拉近关系呢,捉弄归捉弄,友好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 霍渊听到这番话心里又犹豫了。 其实待在裴府还是利大于弊的。 京城中谁人不知裴三郎在裴家那是团宠地位呀。 可又有谁不知道裴三郎六亲不认呢? 他若是和裴三郎搞好了关系,可不就方便拿捏裴家嘛。 霍渊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谦和地道:“真是谢过三郎了。” “郎君你太客气了。”裴仪坏兮兮地笑着转移话头道,“如今你记不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那我怎么称呼你才好呢?” 她原本是想给霍渊起诨名的。 但她担心把人气过头了,所以还是把这姓名决定权交还给霍渊本人。 霍渊假作思考了一番,提议道:“不如叫我‘济安’。” “济安?”裴仪困惑地道。 霍渊掷地有声地道:“唯愿此生济世安民。” 裴仪愣怔,心里升腾起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看书的时候,她只觉得霍渊就是一个没头脑的暴君,搞得百姓怨声载道。 可如今,她突然发觉或许霍渊的初心并没有那样坏,只不过最终在实施的过程中出现了偏差。 毕竟没有人生来就想当暴君。 若是有的选,谁不想当个明君呀? 这么一想,裴仪愈发觉得让裴家扶持霍渊上台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不定日后霍渊会成为千古一帝。 裴家也会成为万古流芳的忠臣名门。 “济安兄好生歇息,我就不打扰了。”裴仪起身告辞。 霍渊等到裴仪走远了,吩咐下人取来了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信,连蒙带骗地让一个丫鬟帮他带出府去。 临河县里有他的人。 他要把自己的部署通知下去。 另一头。 杜衡跟着裴仪回了主院厢房。 他从宽大的广袖里拿出四封信来。 “这是老爷、夫人、大爷、二爷给三爷您写的信。” 裴仪接了过来,率先打开了丞相老爹的那封信。 裴述开头的第一段话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是你自己说要脱离裴家出人头地的。 那你就不要对外宣称自己是京城裴家人。 你就自己努力奋斗回京城。 裴仪看着这满带傲娇的字句,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原本还想着,等霍渊想回京了,她便跟着霍渊一起回京。 如今看来,她怕是要参加科举考回京城才行哦? 裴仪忍着笑继续往下看。 信上说裴家已经查明这次的刺客乃是五皇子的人。 似乎怕自家闺女看不明白,裴述又专门解释道:“为父在太子之争中保持中立。” “五皇子先前想要拉拢为父,为父没有同意。” “五皇子此次派刺客挑拨我们父女关系,显然是想要伺机报复。” “此人心眼太小,不足与谋。” “为父虽已派人去敲打五皇子,但此人必定还会有后招。” “你在临河县要多加小心,切莫中了五皇子的圈套。” 裴仪看着这些殷殷切切的话,心里淌过一股暖流。 她以前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如今有这么一个老父亲叨叨叨的,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信上接下来的话全是在不断提点裴仪:“为父树敌太多,此次你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 “临河县虽远离京城,但你作为我裴述的女儿就不可能不受京城所扰。” 裴仪看到这儿,忍不住又笑了。 开头才叫她不要承认自己的裴家身份呢,这里又赶着喊她闺女了。 她这位丞相老爹呀就是傲娇得很,又想对孩子好,又不想承认。 裴仪很宝贝地把信收好放回了信封里。 她如今心情有几分凝重。 按照老爹的说法,如今临河县可谓是一点都不安全。 五皇子才刚派人来刺杀她,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出什么损招? 老爹保持中立,其他皇子必定对老爹也是不满。说不准这些个皇子也会借机对她下手呢。 裴仪禁不住叹了口气。 保持中立可太难了。 书中霍渊一直猜忌裴家,这与裴述在太子之争中保持中立也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她现在不可能贸然写信建议老爹支持霍渊。 此等事关裴家前途的事必须回京和阿爹当面商议才行。 裴仪拆开了第二封信。 这是裴夫人写的。 开篇便是打着比喻安慰自家闺女说:鲜花盛开自然就会想蜜蜂来采,这是花之常情,不要觉得羞耻不好意思,尽管盛开便是。 信里接着又说明了杜衡的情况。 杜衡是裴夫人以前在街上捡回来的。 彼时,杜衡是一个才八岁的小孩子——准确的说是个才八岁的小乞丐。 裴夫人收养杜衡,供他吃穿,可谓恩同再造。 杜衡自小便被灌输要伺候好陪三爷的思想。 他对裴夫人以及裴三爷可谓是忠心耿耿。 裴夫人特意在信中强调说:虽然杜衡不知道裴仪是个女人,但裴仪完全不用担心房中之事。 因为就算杜衡知道了裴仪是个女人,也绝对不会张扬开。 这个忠心的小子一定会对裴仪死心塌地,守口如瓶。 裴仪看到这里,禁不住又笑出了声。 她家阿娘心也太大了。 如今多方势力盯着裴家,她哪里敢如此放纵? 就算杜衡是被裴家养大的,又怎能保证杜衡不会反水呢? 一旦杜衡与她翻云覆雨后知晓她乃女儿身,这可就成了裴家的定时炸弹。 裴仪笑着摇了摇头,将信放回了信封里,接着打开了第三封信。 这一封是裴家大哥写的。 这个惨被原主检举贪墨的可怜大哥压根儿就没跟自家妹妹生气,直接在信封里塞了十张银票。 每张面额一千两。 裴大郎还在信里叮嘱自家妹子:钱不够了就尽管提,千万别亏着了自己。 裴仪哑然失笑。 都给她这么多银票傍身了,她怎么可能不够用? 裴仪又打开了第四封信。 这是她家二哥写的。 画风和大哥一样简单粗暴,五张银票塞在里面,也是每张面额一千两。 还担忧地给自家妹子强调说:最近手头紧,只能拿出这么点儿。 另外,他还专门给妹妹寄了绝世好兵器。 妹妹一定要注意查收检验。 第12章 轻松给七杀一个公主抱 裴仪看到这儿,抬头问道:“我二哥给的兵器呢?” 杜衡一拍额头,懊恼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三爷等等啊,我这就去拿过来。” 不多时,杜衡就双手托着一个长木匣走回屋来。 裴仪打开一看,是一条玄铁鞭。 通体玄色,布满尖刺。 这铁鞭若是打在人身上,不死都得脱层皮。 的确是防身利器啊。 裴仪拿起来掂量了一下。 分量还挺轻。 “不是分量轻,是宿主这副身子原本就力气大。”系统适时提醒道。 裴仪好奇地问道:“力气有多大?” 系统想了想道:“宿主要是想对七杀公主抱,绝对轻轻松松没问题。” 裴仪:“……” 这力气也太大了? 简直是个金刚芭比啊。 裴仪把信件和铁鞭都收了起来。 她从回府到现在忙得脚不沾地,饭都还没吃呢。 不过厨娘很有眼力见,掐准时间做好了饭给送了过来。 杜衡十分自觉地站在一旁给裴仪布菜。 七杀则是站在一旁警惕守卫。 裴仪瞟了一眼乖乖巧巧的杜衡,就看了一眼恪尽职守的七杀,思虑片刻道:“你俩坐下来一起吃。” 杜衡面露欣喜,直接坐在了裴仪旁边,巧笑着道:“多谢三爷疼爱。” 七杀则是站着没动。 他看了一眼迫不及待就做过去的杜衡,目光里满满的都是不赞同。 “三爷,这不合规矩。”七杀恭恭敬敬地道。 主子吃饭,下人是不能落座的。 裴仪抬头看着这个站得笔直如松柏的少年,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忘了我昨晚跟你说的什么了?” 七杀浑身一个激灵,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三爷给他说,不管以前的规矩是什么,以后都跟着三爷的规矩走。 七杀倏然单膝跪地告罪:“属下不合规矩,请三爷降罪。” 裴仪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蹙着眉头道:“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请罪。” 七杀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觉得自己又惹三爷不高兴了。 裴仪看了眼小心翼翼的少年,哭笑不得地道:“坐下。” 七杀这次不敢自作主张,选了个距离裴仪最远的位置坐下。 裴仪啼笑皆非:“到我身边来。” 七杀愣怔一瞬,磨磨蹭蹭地走到裴仪身旁坐下。 明明是个满带杀气的少年,可在裴仪面前,他就总是低着个脑袋,跟个小可怜似的。 裴仪对这个在书中不幸英年早逝的少年不禁又多了几分怜爱。 她知道七杀忠诚又守规矩。 这样的人值得她栽培。 裴仪夹了块羊肉放进七杀碗里,语重心长地道:“日后,你与我同吃同住,我吃什么你便吃什么。我让你落座入席,你就得入座。这是我的规矩,听明白了吗?” 七杀心里错愕极了。 三爷实在是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整个人温柔了好多,对他好好哦。 七杀心里泛起了陌生的暖意。 这是他这十七年贫瘠人生里第一次感到一丝温暖。 他点点头郑重地道:“听明白了。” 裴仪觉得这个看似凶狠的少年颇有几分乖巧,柔声笑道:“吃饭。” 七杀这才敢拿起筷子,端起饭碗。 杜衡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 他低头乜了一眼自己的白米饭,不由得微微瘪了下嘴。 想了想,杜衡凑过去道:“三爷,我也想吃羊肉。” 裴仪第一反应是:羊肉明明都在你跟前,你自己夹不就是了? 可对上自家侍君那一双潋滟生波的双眸,裴仪突然就悟了。 好家伙。 感情这小侍君是在跟她家暗卫争宠呢。 裴仪顿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认命地夹了一块羊肉放进自家侍君碗里,想告诉人家想吃什么就自己夹,不要再这样别扭。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她家小侍君就立马喜滋滋地笑道:“多谢三爷。” 好。 裴仪那些原本要出口的话直接胎死腹中。 她还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还需要我给你夹什么菜吗?” 杜衡浅笑着道:“既然三爷都这么问我了,那我能请三爷给我舀一碗汤吗?” 这人长得好看了,笑起来就跟像迷魂汤一样。 裴仪看着这个小侍君就觉得心情好,任劳任怨地给对方舀了一碗汤。 七杀突然就觉得自己嘴里的羊肉好像不香了。 裴仪安抚好了小侍君,正打算提起筷子吃饭,却发现自家小暗卫眼巴巴地瞅着侍君面前的玉米萝卜排骨汤。 裴仪顿时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她认命地给自家小暗卫盛了一碗汤。 “多谢三爷。”七杀受宠若惊。 杜衡顿时感到不满意了。 他这碗汤可是自己主动争取来的。 可七杀什么都没做,三爷就主动盛汤了。 这七杀可真是个楚楚可怜的小白莲! 杜衡想了想,主动给自家三爷夹了些菜,很是温柔地笑道:“三爷别净顾着我们,你自己也吃呀。” 裴仪笑盈盈地应道:“好。”有美男伺候着吃饭,真是赏心悦目呀。 七杀看着杜衡的这些举动,微微皱了皱眉头。 真是太没规矩了。 一点都不端庄。 裴仪一回头就瞄到了小暗卫的微表情。 她突然就觉得几个美男一起陪着吃饭确实让人身心愉悦,可更多的是让人身心疲惫。 算了算了,下次她绝不再让这两人同时入座吃饭了。 吃完饭,仆人端着盐水进来伺候漱口。 裴仪在院子里走了会儿消食,接着便要洗漱安寝了。 可是,她发现两个少年都杵在屋里一动不动。 七杀不动,那没问题。 毕竟这是她的贴身暗卫,本来就该随身伺候。 可杜衡不走,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杜衡,退下。”裴仪直接下了逐客令。 杜衡微微鼓了下脸颊,委屈巴巴地道:“三爷,今晚我不能侍寝吗?” 裴仪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诧又郁闷的表情。 她家阿娘送来的这位侍君也太主动了? 而且还特别会卖萌。 明明是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可撒起娇来竟然一点都不违和。 “我不需要人侍寝,你们都退下。”裴仪冷酷无情地选择了拒绝。 开玩笑,她可是女儿身呀。 就算他阿娘放心大胆地让她和杜衡颠鸾倒凤。 可她也没那个勇气真的做出这种暴露身份的事情来呀。 “遵命。” “遵命。” 杜衡见自家主子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愿,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 七杀则是十分规制地利落退下,丝毫不拖泥带水。 第13章 饭桌上的修罗场 杜衡见七杀在外间留宿,心里直冒酸水。 但鉴于对方怎么也是个前辈,杜衡还是忍着酸意,故作谦卑地问道:“七郎君,三爷平时喜欢玩什么花样吗?” 这话问得隐晦却也大胆。 七杀微微睁大了眼睛,那模样实在是惊讶极了。 杜衡自顾自地解读道:“三爷不玩花样吗?” 七杀脸红了,他觉得这种问题太羞耻了,这个侍君怎么能随随便便就问出来呢? 再说了…… “我是暗卫,只负责三爷的安全警卫,不负责……其他伺候。”七杀红着脸解释道。 杜衡错愕不已。 他盯着七杀的脸看了又看,难以置信地道:“三爷对着你这张脸竟然生不出一点想法来吗?” 七杀莫名感到了冒犯,没好气地道:“三爷是个正经人。” 这话要是搁从前,他绝对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可如今的三爷实在是太好了,正正经经的,和以前那个动不动就跪舔男人的好色三爷一点都不一样。 杜衡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他回想了一下方才三爷和七杀的相处情形,拍了拍七杀的肩膀,心情复杂地道:“兄弟,你可真是个正经人。” 他真是没想到呀。 像三爷这么浪荡的人身边竟然会有一个这么纯情的人。 杜衡觉得,他可以直接把七杀踢出狐狸精的名单了。 可是,那个“济安”依旧稳稳躺在他的狐狸精名单里。 想到这儿,杜衡提醒道:“七郎君,我觉得那个济安心怀不轨,咱们得小心提防他。” “嗯。”七杀很沉着地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那个济安不对劲,尤其是那人说失忆的时候,他直觉这人在撒谎。 杜衡交代完这些,这才稍稍放心地走了。 七杀规规矩矩地睡在外间的床上,眼睛虽然闭着,但整个人仍旧处于高度警觉的状态,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立马醒过来。 内间。 裴仪正要陷入梦乡,突然听到系统道:“霍渊大舔狗属性得到初步纠正,宿主获得奖励积分100点。” 裴仪好奇地问道:“我拿这些积分有什么用呢?” “宿主可以通过积累积分提升魅力等级。” “温馨提示:从e级晋升到d级需要500积分。” 那自己离晋升身还远着呢。 “宿主也可用积分兑换商城的所有上架商品。” 裴仪来了兴趣,问道:“现在都有哪些商品?” 系统立马展示了商品界面。 武力神水、诗词歌赋技能、美颜雪肌丸、烹饪技能…… 各式商品琳琅满目。 裴仪想着自己如今要参加科考,斟酌道:“我要兑换诗词歌赋技能。” “诗词歌赋技能解锁成功!” “技能初步加满需要100点积分,请问宿主是否加满?” 裴仪想了想,问道:“什么叫初步加满?难不成技能还能继续不断累加?” 系统解释道:“每个技能都分为进阶、熟练、精通三个段位。” “每个段位又细分为一百个等级。” “宿主达到进阶满级需要一百点积分,系统称之为初步加满。” 裴仪斟酌着问道:“如果我的诗词歌赋技能达到进阶满级,那大概是个什么水平呢?” 系统道:“宿主所能达到的水平为广泛涉猎各大典籍且熟知四书五经。” “如果做一个量化考核的话,那就以科考为例。” “宿主以进阶满级的程度可以通过乡试,但无法通过后续的考试。” 怕宿主这个现代人芯子不理解当前的科举制度,系统又进一步解释道:“大周的科举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个阶段。” “由于朝廷缺人,每一年都会举行科考取士。” “乡试于每一年秋天举行,通过者被称为举人,可以留在【县里】任职——对应进阶段位。” “会试紧接着第二年春天举行,通过者被称为贡士,可以留在【郡里】任职——对应熟练段位。” “会试发榜之后将会立马举行殿试,通过者被称为进士,可以进入【京城】任职——对应精通段位。” 裴仪听完这一堆科普,头都大了。 她家丞相老爹要她自己奋斗回京城。 那她就必须要通过最后的殿试才行。 这一路过关斩将,其激烈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全国大型高考呀。 裴仪心累地道:“先把技能加到进阶满级。” 等之后赚够了积分,她再把技能加到精通段位,到那时通过殿试就不成问题了。 “叮!技能初级加满!” “诗词歌赋技能:进阶100lv” “温馨提示:从进阶满级晋升到熟练满级需要300点积分。” “愿宿主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哦。”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 好,看来她得努力找霍渊薅羊毛。 只有霍渊的舔狗属性改造得够快、够大,她才能尽快得到足够多的积分。 翌日。 裴仪在鸡鸣声中醒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膛,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原主一直戴着裹胸布,就连睡觉都不取下来,箍得人太难受了。 她刚穿到这副身体身上,有些习惯多多少少受着原主影响。 实际上,这古人的衣裳宽松得很。 就原主这种不大不小的分量,压根就没必要裹裹胸布。 衣裳一穿什么都看不出来。 裴仪将裹胸布取了下来,暗笑自己真是反应迟钝,被箍着受了好几天的苦才想起这件事儿来。 她整理着自己的中衣,突然听到床边有男人道:“三爷,我来伺候您更衣。” 裴仪吓了好大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她扭头看向身旁的人,惊魂未定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杜衡顾盼生情,柔声道:“我刚到。” 他的声音又柔又低,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魅惑。 裴仪心有余悸,紧张地问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杜衡暧昧地笑道:“我就看见三爷在穿中衣。” 他这般说着,缓步上前坐到了床头,伸手就握住了裴仪的手,压低嗓音道:“三爷若是想要,我随时都在。” 裴仪:“……” 敢情这小侍君以为她方才是在慌里慌张地自我解决需求吗? 第14章 个个都是不要脸的狠角色 裴仪心中大窘,抽回自己的手,冷酷无情地道:“下去,我不需要人伺候。” 杜衡瞅了瞅自家三爷,暗道这人明明方才满脸含情,难不成是喜欢人家主动强来那一套的? 这般想着,杜衡将手伸进了被子里。 裴仪浑身一个激灵,一把抓住了这只作乱的咸猪蹄,又惊又气又好笑地命令道:“出去!” 杜衡这才确定自家三爷是真没有早间需求。 他收回自己的手,巧笑着道:“三爷别生我气,我这就出去。” 裴仪心里囧得不行。 穿好衣服后,她走到外间对自家暗卫吩咐道:“没我允许,谁都不许放进来。” 七杀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低头应下:“遵命。” 他今早也不想放杜衡进去的。 可杜衡嚣张得很,说是奉夫人之命前来伺候三爷的,谁都不准拦。 这典型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此时时候还早,下人们把早点端了上来。 裴仪命七杀一同用膳。 七杀虽然仍旧感到惶恐,但相比于昨晚而言,已经没那么局促了。 裴仪见小暗卫这般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我看你平时话挺少的,昨天却怼了那谢子豪,一点都不像你。” 七杀放下了碗筷,沉默片刻,恭恭敬敬地道:“昨日属下失态了,属下以后定当谨言慎行。” 他那会儿看着杜衡帮着三爷怼人,突然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暗卫却只能整天眼巴巴地看着谢子豪对自家三爷,实在是太没用了。 所以,他才忍不住怼了那谢子豪。 可自己的本职是暗卫。 暗卫就该安安静静的当个哑巴。 除非是三爷问话,否则自己不该开口的。 裴仪见自家小暗卫还反省上了,不禁哭笑不得:“你昨天那样挺好的。以后,你在我身旁想说便说。只要我没对你说个不字,你就没错。” 七杀突然觉得自己胸膛胀鼓鼓的,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给他塞了一团甜甜的一样。 他的脸上虽然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嘴角却微微上扬了起来:“属下明白了。” 用过早饭,裴仪便要出门去书院。 她来不及去看霍渊,便向下人吩咐道:“济安郎君想吃什么,你们便做什么,务必周到。” “是。”下人们暗道济安郎君一看就是三爷的新宠,纷纷恭敬应下。 裴仪刚要迈出大门槛,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跑过来道:“三爷这是要去哪儿呀?阿衡也要跟你一起去。” 裴仪哭笑不得,扭头道:“我要去书院,你不能跟去。” 杜衡哀怨地看着她,那模样就像被一个负心汉给辜负了。 裴仪啼笑皆非:“你在家等我便是。若实在是觉得无聊,你也可以出门逛逛,买了什么东西把帐记我头上就是。” “我不管买什么都可以吗?”杜衡笑盈盈地问道,“万一东西太贵了怎么办?” 裴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那就把你卖了拿去抵债。” “三爷……”杜衡哀哀怨怨地看着她。 裴仪赶着去上书院,没空和自家小侍君打嘴仗,好声好气地道:“等我回来再陪你,别闹了。” “那好。”杜衡低头在裴仪脸上吻了一下,“三爷早点回来。” 他说完这句便转身走了。 裴仪摸着自己被亲的那半张脸,心情实在是……很酸爽。 有个会撒娇会来事的小美男在身边,这日子也太爽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现在只能看,只能玩,但不能真的吃到手。 哎…… 裴仪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她要猴年马月才能光明正大地做回一个女子哦? 裴仪走着路突然发现自家暗卫不见了。 “七杀。” 裴仪招呼了一声。 少年立马从旁边角落里出来了。 裴仪哭笑不得地道:“以后,你不必藏在暗处,跟在我身边就好。” 可暗卫就是偷偷摸摸藏在暗处保护主人的。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七杀还是恭敬应下。 他觉得似乎主子并不仅仅是把他当一个暗卫在看。 两人很快到了书院,七杀又打算隐退了。 毕竟,没有一个暗卫会光明正大地坐在一旁和主子一起上课的。 “以后,书童的差使就交给你了。”裴仪坏笑道,“你跟我一块进去。” 七杀愣怔,他规规矩矩地跟了过去。 按照规矩,书童坐在主子旁边,负责研磨以及各种辅助性的活儿。 他的样貌太过出众,很快就招致非议。 “喂,你快看,裴三郎又换书童了。” “我去,这次的书童长得也太好看了。” “难怪裴三郎不要谢子豪了,就这样貌压根就比不过呀。” “好看又怎么样?充其量还不是个以色侍人的面首。” 七杀听到这些话,原本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握紧成拳。 “你说好好一个男人怎么就给裴仪当书童呢?做人也太下贱了。” “是呀,好手好脚的,要我的话宁可去下苦力,也绝对不要当这种出卖色相的人。” “真是枉为男人,太丢脸了。” “真不知道这书童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坐在这儿呀。” “果然能在裴仪身边走动的人都是不要脸的狠角色。” 这些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话,每一句都清晰地传入了裴仪的耳中。 她的目光就像锋利的刀刃,一一扫过各位同窗。 被她看到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噤。 “诸位这般关注我家书童,莫不是都想来我府上应聘做书童?”裴仪讥笑着问道。 书生们深感羞辱。 有个脾气火爆的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着嗓门道:“谁要做这种下流勾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变态吗?” 裴仪斜睨着这个人,皮笑肉不笑地道:“诸位自称读圣贤书,却在背后嚼舌根,对我家书童多有诋毁。” “我裴仪向来讲道理,诸位若是现在给我家书童道个歉,这事儿我就既往不咎了。” 七杀错愕地看向自己身旁的主子。 三爷这是在为他撑腰吗? 他想起以前三爷对他弃如敝履的情形,又想想如今,真是恍如做梦。 第15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道歉?”书生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凭什么给一个面首道歉呀?” 裴仪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讥笑。 目光冷得仿佛能掉冰渣子。 她也不和这群人继续废话,直接抽出腰间的玄铁鞭,骤然舞出去将那人拽了过来。 众人都没看清裴仪是怎么出手的,就见这个书生在半空中划出一个骚包的抛物线,接着就重重摔倒在了地上——而且还是狗啃屎的姿势。 “你这光是给我家书童行大礼,嘴上却不说道歉的话也不行呀。”裴仪戏谑地道。 书生都已经被摔懵了。 他本能地感到愤怒。 可怼人的话还没出口,自己的脸就被一只脚狠狠踩住了。 众人只见裴仪突然起了身,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了书生的脸上。 她的神情实在是太漠然,那样子仿佛在看一只可以生杀予夺的蝼蚁。 “道歉。”裴仪冷冷地道。 七杀坐在位置上稳如磐石。 他默默看着裴仪为他出头,目光变得越来越复杂。 身为暗卫,他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子。 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成了主子来保护他。 其实,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他甚至不出三招就能让在场的所有书生没命。 他根本无需三爷保护的。 可如今三爷一口一个“我家书童”,还坚定地要这些人给他道歉。 七杀突然觉得这样被人护着也挺不错的。 他甚至恍恍惚惚地觉得他家三爷……看上去好帅、好霸气。 另一头,那个被踩的书生深感羞辱,心中被激起了一点英雄气。 他握紧拳头倔强地道:“我凭什么道歉?你自己把面首带来书院还有理了?!” 其他书生见此情形也是激愤不已,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慷慨激昂地指责讥讽开来。 “裴三郎,这是书院,不是青楼!你想当个护花使者,自己去青楼大展身手呀!” “书院乃是圣人之地。你在这儿为了一个面首殴打同窗,传出去都丢了我们檀香书院的脸。” “君子动口不动手。裴三郎,你如今这做派与街头流氓有什么区别?” 裴仪冷冷地扫了一眼这些人,一鞭子又抽了出去。 这些书生吓得连连后退,有人身上挨了一鞭子,衣裳都破了。 “裴仪!你当众殴打同窗……” “啪!” 话没说完,又一鞭子抽了过去。 这人吓得连忙往后退,哆哆嗦嗦地不敢再说话。 裴仪斜睨着这些人,似笑非笑道:“我这人很讲道理的——能动口解决的绝对不动手,要是动手了那一定是忍不住。” 七杀听到这里不禁抿嘴笑了一下,三爷可真是太坏了,脸皮真厚。 书生们则是吓得又往后退了一步。 但大家又实在是不服气。 有人嚷嚷道:“裴仪,你搞暴力胁迫算什么本事?” 裴仪冷笑着向那个人,收了一下手中的玄铁鞭。 那人冷汗直冒,立马躲到人群后面去了,闭紧嘴巴再也不敢呛声了。 “大家这是在做什么呢?” 独属于女人的温柔嗓音突然响了起来。 而且这嗓音宛如天籁,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个美人。 裴仪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款款走了进来。 唉,来者竟然是苏洛芸。 真是每次起哄挑烂事儿都有这女人。 苏洛芸一进教室就站到了书生那边,打量着裴仪道:“裴郎君,你为何把同窗踩在脚下呢?” 她在外面观望了半天,本以为裴仪会吃尽苦头,可没想到这群书生竟是如此无能,加在一起都还斗不过一个裴仪。 苏洛芸心里气得很。 上次她在裴仪手上吃了鳖,谢子豪那蠢货也从裴仪手上榨不出钱来给她了,如今这群书生也这般愚蠢。 难不成以后裴仪还要在檀香书院横着走?! 她绝不允许! 苏洛芸怒火中烧,这才打算亲自出马。 裴仪如今还踩着方才那位书生的脸没松开。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是我和一众同门的事儿。苏娘子忙自己的事儿就行,不需要瞎掺和。” 这话简直就差直接说——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苏洛芸脸色一白,感到有几分难堪。 但站在她身旁的书生们立刻维护她道:“裴仪,你做事如此不耻,苏姑娘看不下去仗义执言又怎么了?” “苏姑娘好心指出你的错处,你不知悔改还反咬一口,简直无药可救!” 苏洛芸听到这些话,心里好受了一些。 她看着吵成一团的书生,很是和气地劝解道:“诸位都冷静,可否听我一言?” 书生们立马安静了下来,满含倾慕地看向苏洛芸。 裴仪满脸戏谑,她倒是很想看看这女人又想作什么妖。 “大家在书院听圣人言,学圣人行,若是以暴力解决问题委实不太妥当。”苏洛芸浅笑着道,“依小女子之见,各位能否以符合书院的方式来解决今日之事呢?” 符合书院的方式是什么呀? 众人都陷入了思考。 苏洛芸见这些人半天都打不出个屁来,别有深意地提醒道:“秋闱在即,县里组织了模拟考。” 所谓“秋闱”就是科举考试的第一考——乡试。 因为乡试通常在秋天举行,所以又被称为“秋闱”。 裴仪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昨晚系统才把她的诗词歌赋技能加到了进阶满级,通过乡试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至于这个秋闱之前的模拟考那更是小儿科。 “我听夫子说,这模拟考就在月底举行。时间紧迫,大家却僵在这儿,实在是……”苏洛芸说到这儿就停住了,她长长叹了口气,似乎忧心痛惜极了。 有她这么一提醒,终于有书生反应过来了:“不如这样,裴仪你若是这次模拟考能考全班第一,我们就给你的面首道歉。” 苏洛云微微低头抿唇一笑。 她就是要这种结果。 谁不知道裴仪是个万年吊车尾呀,那脑子就跟猪一样的笨,成天看书也还是檀香书院固定的倒数第一名。 让裴仪一考全班第一,那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16章 哄男人是她的拿手好戏 其余书生也想到了这一点,跟着起哄道:“没错,只要裴三郎你这次模拟考能考全班第一,我绝对立马给你的面首道歉。” 他们班动静闹得这么大,隔壁尖子班的也被惊动了。 大家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裴仪他们班就是咱们全书院最差的一个班,咱们班倒数第一名的成绩都比他们全班第一高?” 尖子生们窃窃私语,高高在上地偷笑不已。 裴仪仍旧踩着那个书生的脸没松开。 她看着班上的一众同学,皮笑肉不笑地确认道:“只要我考全班第一,你们每一个人都会给我家书童道歉?” “当然!”书生甲胜券在握地道,“只要你能考全班第一,我们全班同学都给你的面首道歉。” 裴仪冷冷地看着众人,把玩着手中的玄铁鞭,似笑非笑地纠正道:“是书童。” 众人不寒而栗,战战兢兢地改口道:“行,我们给你的书童道歉。但你若是没考到全班第一……”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裴仪眉梢微挑,气定神闲地问道:“若我没考到第一,你们想怎样?” 一众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暂时都没想好怎样的惩罚才合适。 苏洛芸心里着急。 真是一群蠢货! 这么小的问题都搞不定。 她状似不经意地叹息道:“哎,书院原本是读书清静之地。可有人乱了规矩,把这清静之地搞得乌烟瘴气的。” 有苏洛芸这么一提醒,一众书生忽然就开了窍。 对呀,本来他们都过得好好的,可就是裴仪这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 要是没有这个耗子屎就好了。 想到这儿,有人大着胆子提议道:“裴三郎,如果你考不到全班第一,你就退学。” 其他班的围观书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要求也太狠了? 直接让人家学都不上了。 裴仪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揶揄道:“我没考到第一就要退学,可我考到了第一,你们就只是给我的书童道歉。这不公平?” 这确实欺负人了啊。 外班同学纷纷叹息摇头,交头结耳。 谢子豪隐在人群当中看着这场景,却是感到心头大为畅快。 像裴仪这种心硬又狠毒的断袖就该被逐出檀香书院! 此刻,班上的同学也感到这条件确实有些不对等。 有人想了想,咬咬牙提议道:“裴三郎,如果你考了全班第一,我跪在地上给你的面……书童道歉!” 这也太狠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说跪就跪呢? 外班同学纷纷啧舌。 “不过,裴仪输了就要退学。他要是赢了,这些同学就跪地道歉好像也说得过去啊。”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但是……下跪还是感觉太狠了点?” “有什么狠的?就裴仪那成绩压根就不可能赢。这些人说要下跪,可有那机会下跪吗?” “也是啊。这下跪也就是听着可怕,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 外班的围观群众们议论纷纷。 本班同学想的也和他们差不多。 这群书生大咧咧地道:“裴三郎,只要你考全班第一,我们就跪在地上给你的书童道歉。” 裴仪被逗笑了,她冷笑着确认道:“只要我考全班第一,你们每一个人都会给我的书童下跪?” “没错!”有人立马斩钉截铁地应下了。 有些同学本来还有点犹豫,可看着周围的人都一口应了下来,脑门一热也高呼道:“没错!” 裴仪点了点头,揶揄道:“可你们是要我退学呀,光是下跪我觉得还少了那么点意思。” “裴三郎,你别太过分了!”有人愤然怼道。 裴仪皮笑肉不笑地道:“如果我考全班第一,你们每个人都要给我的书童写一千字的道歉信。” “而且要跪在他面前双手递上这封道歉信。” “接着扇自己两巴掌,口头承认自己错了。” 这也太过分了! 在场众人都觉得这太不合理了。 裴仪不慌不忙地继续道:“如果我没考到全班第一,我不仅退出檀香书院,还给班里的每个同学发十两银子的精神补偿费。” “怎么样,大家觉得合适吗?”裴仪似笑非笑地问道。 合适! 当然合适呀! 裴三郎压根就不可能赢。 这十两银子大家肯定是拿定了呀! 同班同学们精神抖擞地不约而同道:“行,就这么定下了!” 苏洛芸看着裴仪这般信誓旦旦的,心里却是有点儿没底了。 难不成……裴仪其实成绩不错? “不可能的!裴三郎就是在虚张声势,就他那智商怎么可能考全班第一?” “裴三郎整天都在看书,结果除了一些死记硬背的题,稍微灵活一点的他都不会做。就他这样的水平还想考全班第一?下辈子。” 苏洛芸听到这些话,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哼,她就等着看裴仪吃瘪。 苏洛芸心情愉悦地走出了教室。 如今正值六月,天气炎热,稍一走动身上都是汗。 那些大户人家都提前储存着冰块儿,哪里用得着遭这种罪呀? 想到这儿,苏洛芸心里就极不舒服。 那日,她明明就救了一个身份显赫的男人。 眼瞧着自己就能顺势过上大户人家的生活,可偏偏裴仪横插一脚,把她的大户人家计划全给搅坏了。 苏洛芸绞着手帕,很是不甘心。 人是她花大力气扛下山的,凭什么便宜全都让裴仪得了? 苏洛芸往后瞟了眼儿学堂,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反正裴仪现在都还在上课抽不开身,那自己不如趁现在去裴府探望那个郎君呀。 哄男人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 只要能让她见到那个郎君,她保证那个郎君会为她倾倒。 苏洛芸想到这儿,唇角都染上了一抹笑意,志得意满地朝裴府去了。 另一头。 裴仪把书籍拿出来,安安静静地等着上课先生。 谁曾想管理老师却来通知说:“同学们,从今日起,将由温如云夫子给大家授课。” “温夫子是从京城来的,学富五车。大家认真听课,好生跟着温夫子做学问。” 京城来的? 裴仪面色微动,心里顿时警惕了几分。 第17章 屋里的女人是谁 “温夫子,请上讲台。”管理老师笑盈盈地邀请道。 这话一出来,全班同学都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 一个青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这便是温如云了。 模样倒也算得上英俊。 可是和七杀一比,那就完全被踩到泥土里去了。 裴仪觉得,她家小暗卫成功地凭一己之力提高了她对美男子的定义门槛。 温如云目光清冷,带着一种读书人特有的清高与矜贵。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仪总觉得温如云别有深意地瞟了她一眼。 “孔圣人说,因材施教,有教无类。”温如云道,“我想,若是我不了解自己的学生,又何谈因材施教?” “今日是我授课第一天,诸位同学不妨都自我介绍一下。” 温如云说话不急不缓的,声音倒也好听。 不过,比起七杀还是差了那么老远老远。 裴仪不自觉地就会把一个男人的外在条件和自己的小暗卫做比较。 这一比,就越发觉得旁人不入眼。 全班同学按照座位顺序依次自我介绍。 温如云默默听着,也没什么反应。 轮到裴仪介绍完了,温如云却对着她微微颔首笑了一下。 那模样带着一种认可,可也有一种说不明道不尽的撩拨意味。 裴仪心里感到有些怪异。 难不成……温如云在撩她? 不过等正式上课后,温如云却是与她没什么目光接触。 下课后,温如云也是直接走了,并没有和裴仪有什么其他的互动。 裴仪摇摇头。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这温如云看着也不像是对她有意思的样子呀。 放学后,裴仪与自家小暗卫一道离开书院。 七杀安安静静地跟在裴仪身后,始终保持着半步远的距离。 裴仪往后瞟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觉得委屈吗?” 这话在旁人听来没头没脑的。 可七杀一下子就明白三爷这是在说今日书书院那些人诋毁辱骂他。 七杀摇摇头道:“属下不觉得委屈,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裴仪追问道。 七杀抿了下唇道:“属下觉得自己没用,给三爷添麻烦了。” 但凡他长得普通一点,都不会被人误认为是三爷的面首。 裴仪扑哧一声笑了,打趣道:“你这张脸确实容易惹麻烦。” 话音刚落,裴仪发现自己的去路被人堵住了。 几个地痞流氓拦在前面。 一个肥头大耳的锦衣公子走出来上下打量了裴仪一番,扬着下巴拿鼻孔对着她问道:“你就是裴仪?” 对方这架势一看就是挑事儿的,裴仪双手环抱于胸前,似笑非笑道:“没错——阁下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胖公子哼了一声,抬手向前一点,凶神恶煞地道:“给我打!” 他这一声令下,数名地痞立刻朝裴仪攻来。 裴仪岿然不动。 她身旁的小暗卫已经出招。 招式快如闪电。 众人只觉得身前闪过一道黑影,然后就身上一疼,纷纷倒在了地上惨叫不已。 胖公子见此情形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接着转身就要跑。 七杀翻身一跃拦住了胖公子的去路,接着一脚踹在了胖公子的肚子上。 胖公子飞出去老远,一下子撞到了旁边的围墙上,接着砸到地上,疼得“哎哟”一声,一张胖脸都皱成了肉包子。 裴仪悠哉悠哉地走了过去,俯视着胖公子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袭击我?” 胖公子捂着自己的肚子,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痛苦不堪地道:“裴三郎,你要假装不认识我吗?” “我是王璞!” “你他妈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骂我是死肥猪!” “你忘了吗?!!” “你以为你在背后这样说小爷的坏话,小爷就不知道吗?” 裴仪莫名其妙。 系统提醒道:“这就是那个要谢子豪交出三百两不然就送人家进大牢的王公子。” 裴仪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你就是王璞呀,先前和谢子豪争风吃醋的就是你?” “没错,正是小爷!”王璞气哼哼地道,“就谢子豪那种货色还想跟小爷争苏姑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 裴仪忍俊不禁,轻摇折扇道:“你这说法我非常赞同。” “不过,有一点我很不明白呀。” “我与你素未蒙面,怎么可能在背后说你坏话呀?” “你今日这样找人来打我真是好生没道理啊。” 王璞愣了一瞬,呆呆地问道:“你没骂过我?” “我骂你做什么呀?”裴仪好笑道,“你我先前连面都没见过,我俩之间也没什么仇怨,我干嘛骂你呢?” 王璞瞪大眼睛盯着裴仪,狐疑地继续盘问道:“你不是喜欢谢子豪吗?你难道没有为了那瘪三骂我?” 这还真没有。 原主压根就不认识王璞。 而且,由于谢子豪受王璞逼迫不得不找原主借钱搭话,原主心里其实还有点感谢王璞呢。 裴仪想到这儿就有些哭笑不得。 她俯视着地上的胖公子,好笑道:“这位兄台,谢子豪吃里扒外,拿着我的钱去追苏姑娘。” “我骂他还差不多,骂你做什么呢?” “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呀?” 王璞神色一变。 这些谣言自然是从谢子豪那儿听来的。 昨日,他去找谢子豪要钱。 谢子豪却说:“裴三郎让我转告王公子,你若想要那三百两就自己亲自去找他。” 王璞当时就怒了,裴三郎算个什么东西,敢跟他这样摆谱。 谢子豪却接着说:“王公子难道还不认识裴是三郎吗?他可是很了解王公子呢,说是要击败你,成为这临河县的新霸主……” 王璞七窍生烟。 谢子豪却继续说裴仪平时是如何如何轻视诋毁他的。 如今想来,王璞还有什么不懂的? 敢情这谢子豪是把他当枪使呢! 马勒戈壁的! 谢子豪敢玩儿他? 他要这孙子好看! 王璞从地上爬了起来,招呼着一众地痞道:“走,给老子收拾谢子豪去!” 裴仪看着对方的架势,顿时乐了,悠哉悠哉地摇着折扇继续赶路。 七杀握着长刀默默地跟在后面。 不多时,两人便回到了府上。 裴仪刚跨进门槛,杜衡就迎了过来。 “三爷,这一天未见,阿衡可真是想死你了。” 裴仪如今一心记挂着去探望霍渊,哪里有闲工夫和小侍君玩? 她敷衍地道:“我也想你。” 这般说着,裴仪便脚不停歇地往霍渊的住处去了。 杜衡脸都黑了,酸不拉叽地跟了上去。 “呵呵……” 还未跨进门槛,裴仪便听见屋里传来了女人那银铃般的笑声。 裴仪面色微动。 霍渊这是在和哪个女人聊天呀? 这般快活。 第18章 裴府不接待疯狗 等走进了屋里,裴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真是倒了血霉了! 这女人怎么是苏洛芸呀? 这人是怎么进她府里来的? 苏洛芸正坐在床头和霍渊聊天呢。 听到门口有动静,她立马站起了身来,状若受惊地微微屈膝行礼道:“见过裴郎君。” 裴仪看了看春光满面的霍渊,再看了看满面娇羞的苏洛芸,心里真是哔了个狗! 这舔狗步伐是怎么挡都挡不住了是? 她明明都把霍渊给关府上了,苏洛芸都还能想方设法地进来继续泡汉子。 这也太没天理了?! 裴仪眉头皱了起来,根本不理会苏洛芸,直接冷声问道:“谁把这女人放进来的?” 苏洛芸面色一僵,尴尴尬尬地站在床头,接着扭头看了眼靠坐在床头的霍渊,那神色姿态真是委屈极了。 霍渊目光中闪过一丝讥诮,脸上却露出温和的表情来,低声宽慰道:“别怕。” “嗯。”苏洛芸微微点头,心里把裴仪鄙视了个底朝天。 裴仪这蠢货以为逞凶卖狠就能占据上风吗? 如今裴仪越是强势,自己就会显得越是可怜,济安郎君就越是会偏向她。 “三爷,苏姑娘说她是专门来给济安郎君看病的,门房就把她放了进来。”仆人恭恭敬敬地回禀道。 杜衡面露讥诮。 明明就是因为这姓苏的女人塞了银子,门房才放她进来的好吗? 不过,他也懒得去揭露了。 毕竟这女人一看就是来勾搭济安狐狸精的,他巴不得狐狸精能被人撬走呢。 如今闹得越大越好,闹得他家三爷越不高兴才越好呢。 “我裴府是随便阿猫阿狗就能进的地方吗?”裴仪冷声呵斥道,“没有拜帖请帖就敢放人进来了?” “通知门卫都去账房那儿结算工钱,我裴府要不起这种不守规矩之人。” “遵命。”仆人战战兢兢地应下。 杜衡心中称快,三爷能把济安狐狸精一道赶出去才好呢。 苏洛芸脸上挂不住,站在原地吃惊又愤怒地瞪着裴仪。 裴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哂笑道:“我府中下人不守规矩,让苏姑娘看笑话了。” “苏姑娘乃是未出阁的女子,温柔谦恭,懂礼守节,万万做不出撒谎混进别人府中幽会男子这种事儿?” 苏洛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裴仪分明是明捧暗讽,骂她是个不守礼节的放浪货呢。 苏洛芸绞着手帕,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悲愤地道:“裴郎君说话好不讲道理。” “济安郎君明明是我从山上救下来的。” “你却直接把人家强掳回了府上。” “我担心济安郎君的安危,前来探望又有何不可?” 霍渊别有深意地瞟了苏洛芸一眼,浅笑着开口劝道:“三郎,苏姑娘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今日来探望我也是出于好心,你就别与她计较了。” 苏洛芸听到这话,挑衅地看了裴仪一眼。 哼! 裴仪这蠢货还以为把男人养在府上就算赢了? 真是天真! 这天底下就没有她苏洛芸拿不下的男人。 瞧瞧,如今济安郎君不就是对她倾心爱慕,帮着她说话吗? 裴仪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出钱出力养了霍渊这么久,苏洛芸就到府上来走了一趟,轻轻松松就把霍渊的魂都给勾走了? 有没有搞错呀? 那感觉就像是自己辛苦浇灌的小白菜眼看着就要成熟了,却被野猪来拱走了。 裴仪讥讽地笑道:“济安郎君,那日扛你下山的的确是这位苏姑娘,可那是我出钱雇她扛你的。” 苏洛芸气呼呼地反驳道:“明明是你强买强卖。我好心救济安郎君下山,你却强塞银子给我,直接把济安郎君给强掳走了。” 裴仪讥笑道:“真是奇了怪了,你救人便是救人,我救人就成了强掳了?” “难不成苏姑娘是觉得济安郎君是你的私人所有物,全天下除了你谁都不能救他?” 苏洛芸涨红了脸。 她毕竟是一个还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裴仪这般说她,那就等同于骂她行为不检点。 “你……” 苏洛芸不好再往下反驳,她回头看向靠坐在床头的男人,一双眼睛蓄满了眼泪,好似马上能哭出来一样,真是我见犹怜。 霍渊心里微哂。 他状似怜爱地看了苏洛芸一眼,劝说道:“三郎,你俩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何苦为了这等小事争执?” 裴仪看着这一男一女眉目传情,不禁怒火直冒。 她真是脑残了才会在这儿和他们讲道理。 裴仪冷声道:“来人,送苏姑娘出府。” 话音刚落,两个护卫便进屋站到了苏洛芸身旁,冷声道:“苏姑娘请。” 苏洛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就这架势,她要是再不走就要被人直接扔出去了,那多丢人呀。 可就这样走了,苏洛芸又实在是不甘心。 她讥讽道:“裴郎君,人在做……唔!!” 裴仪掏出一条汗巾就塞到了苏洛芸嘴里,皱眉道:“赶紧把她赶出去,我裴府不接待疯狗。” “唔唔唔(放开我)!!!” 苏洛芸就这样被人架着扔出了裴府。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般欺辱过! 苏洛芸从地上爬起来,盯着裴府的门匾,满脸都是怨气。 但她心思一动,又转而冷笑起来。 裴仪这般强硬分明就是急了,可裴仪越是这般强硬,就越是会惹得济安郎君反感。 而济安郎君见她今日这般受辱,一定会更加怜惜疼爱她。 苏洛芸冷哼一声,满意地打道回府。 等着瞧,济安郎君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定能成为济安郎君的贵门夫人。 另一头。 裴仪坐到床边,接过下人送来的汤药,用勺子轻轻搅拌着散热。 霍渊神情有些微妙,难不成这断袖想要喂他吃药? 两人现在距离很近,又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 从霍渊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裴仪的侧脸。 如今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进来,将裴仪的侧脸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这人低垂着眼眸,神情平静,不知不觉中透出一种圣洁的美来。 第19章 你花我的钱来讨我开心 就好像九天谪仙下凡尘,好看却也淡漠。 霍渊不知不觉中看得竟是有几分痴了。 “济安?” “济安!” “济安!!!” 霍渊惊然从晃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恍恍惚惚地问道:“怎么了?” 裴仪很不满地看着男人,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入迷,我喊你那么多声都听不见。”你怕不是在回味那个苏洛芸? 霍渊脸色微微泛红,心里不禁懊恼起来。 自己刚才竟然看一个断袖看入迷了吗? 他一个大好男儿怎么会被一个男人迷住了呢? 不对不对! 裴家人本来就长得好看。 那丞相裴述年轻的时候,可是他们大周公认的第一美男子。 裴夫人那也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 裴大郎与裴二郎虽是惹人讨厌,但那皮相却是公认的好看。 倒是这个裴三郎,因为为人过于猥琐懦弱,别人都本能地厌恶他,竟是忽略了裴三郎也是个美人胚子。 自己看美人看入迷了,那是很正常的。 绝对没问题。 霍渊终于给自己打好了心理建设,这才气定神闲地胡说八道:“我在想自己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惜一点都回想不起来。” 裴仪十分嫌弃地睨了男人一眼。 撒谎也不打草稿。 你明明就没失忆,还用得着回想吗? 你分明就是在想苏洛芸。 裴仪一面搅拌着汤药,一面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济安,你是不是对那苏姑娘有意思啊?” 霍渊心中不屑。 他怎么可能对苏洛芸有意思? 这女人心术不正,今日一进府就不动声色地卖弄风情,各种拿言语来挑逗他。 想他这些年不知道被王公大臣塞了多少美人了,这点手段还会看不出来吗? 不过,苏洛芸长得确是少有的好看,大智慧没有,小聪明倒是不少。 这人又一心贪慕荣华富贵。 恰好是最好拿捏的小角色。 霍渊琢磨着,或许他可以将苏洛芸培养成自己的细作。 老皇帝如今沉溺美色。 以苏洛芸的姿色与哄男人的本事,定然很快能得到老皇帝的欢心。 如此以来,他通过苏洛芸打探老皇帝的情况与决定,那可就易如反掌。 但这些打算霍渊自然是不可能告诉裴仪的。 他含糊地回答道:“苏姑娘心地善良,的确是惹人喜爱。” 裴仪恨铁不成钢地瞅着男人:“你就只与她聊了会儿天,便知她善不善良了?” “我不妨告诉你,你的这位苏姑娘今日在书院挑事儿,教唆着一群书生逼我退学。” 霍渊面露错愕,但转而一想,这事又的确在情理之中。 今日,苏洛芸没少在他面前说裴仪的坏话。 看得出这是个报复心很重的女人。 裴仪见男人没说话,舀了一勺药递到男人嘴旁,面色淡淡地道:“我既然好心救你,自然就不会害你。那苏姑娘绝非善类,济安你还是远离为妙。” 霍渊看着递到嘴旁的药,沉默了一瞬,张口喝了下去。 他自有打算,又哪里需要裴断袖来提醒? 就苏洛芸那种蠢女人,他还能拿捏不住吗? 两人就这样安静无言地一人喂药,一人喝药。 等一碗药见了底,霍渊才后知后觉地察出一点不对味儿来。 他竟然让一个断袖喂他喝药?!! 霍渊突然觉得嘴巴好难受,他好想把刚刚喝下去的药全都吐出来。 裴仪见男人那模样,还以为人家是嫌药苦。 她吩咐道:“把蜜饯拿来。” 仆人麻溜地拿来一罐蜜饯双手捧上。 裴仪打开罐子用银叉从中挑了一小块,递到男人嘴边道:“吃下去就不苦了。” 霍渊看了看银叉上那小小的一块蜜饯,又抬眸看了看一脸冷然的裴断袖。 裴断袖对他是不是太好了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如果说裴仪先前抢着救他是为了和苏洛芸抬杠。 可如今对他这般照顾入微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难不成……裴断袖是对他有意思? 不对,不对! 霍渊赶紧否认了这个可怕的猜想。 裴仪先前也没喂他吃药。 是苏洛芸今日来找他示好,裴仪才做了这些举动。 说到底,裴仪还是在和苏洛芸斗气呢。 唉,真是幼稚。 霍渊接过银叉,自己把蜜饯吃了下去。 他瞅着自己的这位裴恩公,语重心长地劝道:“七尺男儿立于天地,又何苦和一个妇人计较?” 今日,裴断袖和苏洛芸那般成口舌之争,实在是太没有男儿风度了。 裴仪冷不丁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第一反应就是:狗暴君又在给苏洛芸说好话呢,真是个没头脑的舔狗! “我倒是不想与某人计较,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裴仪起身淡淡道,“你好生养伤,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提,我就不叨扰了。” 霍渊不便起身,靠坐在床头行了一个叉手礼,礼貌地目送人离开。 他觉得这裴断袖脾气又大,人又幼稚,正是个好拿捏的角色呀。 自己若是与裴仪打好关系,日后想收拢或是对付裴家不就容易得多了吗? 另一头。 裴仪走出厢房就立马吩咐道:“七杀,我阿爹派来的那批老兵就归你管教。” “今晚,你先派几个人去守门,告诉他们‘裴府唯苏洛芸与狗不能进’。” “遵命。”七杀抱拳应下。 他突然感到自己责任重了起来。 但这样的感觉也不赖。 能者多劳。 他愿意成为三爷的左膀右臂。 “三爷,府上真的不能有狗吗?”杜衡突然弱弱地问道。 裴仪看了他一眼,好笑地问道:“怎么,你想养狗?” 杜衡促狭地笑了下,讨好地笑道:“我今日去拍卖市场上看到了一条西施狗。” “这狗又乖巧又聪明,长得还好看。我就把它拍了下来,想送给三爷你。” 七杀微微蹙眉,很是嫌弃地看了杜衡一眼。 既然是从拍卖市场上买下来的,那狗就定然不便宜。这姓杜的侍君也太败家了。 裴仪忍俊不禁,蔫坏蔫坏地调侃道:“你这是花我的钱来讨我开心啊。” 第20章 她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杜衡觍着脸笑道:“花钱不就是为了买开心的吗?” “甭管这钱是三爷你自己花的,还是我替三爷花的,只要能让三爷开心,那不都是值吗?” “再说了,今日可是三爷自己说的,就算我买贵东西那也没关系。”杜衡抱着裴仪的胳膊撒娇道。 裴仪以前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呀? 一个面色出众的美男子在你面前说软话撒娇,还费尽心思地讨好你。 这换谁能抵得住呀? 裴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被对方给弄化了,好脾气地笑道:“行,你的礼物我收下了。不过平日里这条狗由你来养。” 她可没时间养狗。 更关键的是,她还从没养过小动物,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把人家给养死。 “好的~”杜衡欢欢喜喜地道,“我这就去把狗抱来给三爷你看~” 裴仪看着少年一溜烟的跑远了,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七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有些酸酸的。 他觉得三爷好像挺喜欢这个侍君的。 可这个侍君除了花三爷的钱以及在三爷面前瞎晃悠,真的是一无是处。 三爷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呢? 裴仪回到房中不久,杜衡便抱着一只小狗跑了进来。 小狗脑袋上的毛发又长又密,正好耷拉在耳朵两侧,就像是留了一个波波头。 那双眼睛黑乎乎湿漉漉的,的确是又漂亮又可爱。 裴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小狗一点都不怕生,还主动晃着脑袋在裴仪掌心中蹭了蹭。 裴仪心都要被萌化了。 杜衡见此情状,甜甜地道:“三爷,我已经给狗狗起了名字~” 裴仪笑着问道:“叫什么?” 杜衡貌似有几分娇羞地笑道:“阿衡。” 裴仪嘴角抽了抽:“你拿自己的名字给狗起名?” 真是好不要脸!七杀忍不住嘴角抽搐。 杜衡不以为然地笑着撒娇道:“这名字好听嘛。” 裴仪哭笑不得,摇摇头不置可否。 “三爷,你也抱抱阿衡嘛。”杜衡将西施狗放到了裴仪怀中。 裴仪吓了一跳。 狗狗与她大眼瞪小眼,似乎也是懵住了。 杜衡轻笑一声,绕到裴仪身后给人家捏肩捶背,软乎乎地试探道:“三爷,你为何把那济安养在府中啊?你是看上他了吗?” 七杀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老实说,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裴仪哭笑不得,调侃道:“我就不能是古道热肠随手一救吗?” 怎么可能? 三爷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七杀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杜衡显然也不信。 “三爷都不敢正面回答我的话,你就是看上济安了对?” 杜衡从后面搂抱住裴仪的脖子,一边说,一边就把手往下探。 “那济安来路不明有什么好的?三爷有阿衡一个还不够吗?” 裴仪浑身一个机灵,一把抓住了杜衡那两只不安分的手。 她如今可没有戴裹胸布。 杜衡要是再往下乱摸一点,她可就露馅了! “你退下。”裴仪蹙眉道。 杜衡收回一双手,默默地绕到裴仪身前,哀哀怨怨地道:“三爷就那么喜欢济安吗?我就随口一提,你就和我生气了。” 裴仪啼笑皆非,偏偏这事儿她还不好解释。 “这就是好色的惩罚。”系统凉凉地道,“宿主你想吃杜衡的豆腐,可杜衡也想吃你的豆腐。” “你要是想保证自己不在杜衡面前露馅,那你就得好好地和人家保持距离。” 裴仪满脸不赞同。 连孔夫子都说:食色,性也。 这么一个美男子摆在自己面前,她顺道吃点豆腐又怎么了? 再说了,她又不是故意吃杜衡豆腐的,是杜衡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好吗? 这么一个俊美又会来事的小郎君整天在自己面前蹦哒蹦哒的。 自己若是拒人家于千里之外,那不成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她是一个生理健全的成熟女性! 她经不起诱惑的好吗? 系统听着宿主的这些心声,半晌无语。 他幽幽道:“宿主,容我把你的话翻译一下——你就是来者不拒对?” 裴仪嘿嘿笑道:“若是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你还把人家给拒绝了,那不就是虚伪中的虚伪吗?” “你自己扪心自问,如果一个大美人在你面前不断聊骚,你就算嘴巴上拒绝了他,你的身体答应吗?那肯定不答应呀!” 系统听着他家宿主自问自答,整个统子都无语了。 “人活一世,短短数十载,何必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住呢?” “我们就该做一个身心合一的人。” “既然身体想要,那行动上就不要矫情。” “既然美男在侧,那就时而调戏之。” “若是美男主动调戏,那你就顺从之。” “这样他快乐,你也快乐,大家都快乐。” “这是双赢啊。” “何乐不为呢?” 系统沉默了半晌,郁闷地道:“宿主你可真是性情中人。” 裴仪欣然接受了这种说法。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美艳小侍君,轻轻捏了一下对方光滑的脸蛋儿。 手感真是不错。 裴仪心里暗爽,语重心长地道:“我救济安只是出于好意,对他绝没有半分心思。” 杜衡委屈巴巴地道:“那你刚刚为什么凶我?” 因为你差点害我露馅儿呀。 裴仪哭笑不得,吩咐道:“我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日后,我让你给我按摩,你才按摩。我让你碰我哪,你就碰我哪,不得越矩一步。” 杜衡惊讶地看了裴仪一眼,微微红着脸蛋儿道:“知道了。” 搞了个半天,三爷原来喜欢玩这一套啊。控制欲这么强,一看就知道玩得野~ 七杀也是满脸错愕。 原来三爷喜欢的是听话乖巧这一挂的吗? “你们都退下。”裴仪摆摆手道。 “遵命。” 七杀与杜衡不约而同地道。 不过一人的声音干净利落,一人的声音清朗暧昧。 走到外间,杜衡瞟了七杀一眼,不以为然地笑道:“七郎君是不是嫌我今天花钱花多了?” 七杀没有答话,但那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21章 第21和男人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是什么 “我珍而重之的人当然值得我花大价钱啦。”杜衡理直气壮地笑道。 七杀面无表情地提醒道:“你花的是三爷的钱。” 杜衡噎了一下,不服气地道:“三爷愿意给我花钱,我也愿意把钱花在三爷身上,这有什么问题吗?” 好像是没什么问题。 七杀心里莫名就觉得酸酸的。 到现在为止,也从未见过三爷给他花钱呀。 不过,自己就一个暗卫而已,还没那资格让三爷为他花钱。 七杀心里堵得很,冷冷地揶揄道:“你和狗一个名字。” 杜衡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促狭地道:“我就是故意给狗起了我的名字。这样,以后三爷每次喊狗狗的名字都能想起我。” 七杀恍然大悟,还能这样玩儿吗? 杜衡满意地看了眼七杀那副震撼表情,一脸嘚瑟地走了。 “汪,汪……” 屋里突然传来了小狗的叫声。 紧接着,七杀便听到她家三爷喊道:“七杀,你进来。” 七杀快步赶到了内室。 他家三爷坐在书案前,那条白棕相间的西施狗就一直绕着三爷的一双腿打转。 三爷的神情看上去紧张极了,皱着眉头忐忑不安地试图和西施狗进行交流:“阿衡,你到旁边去玩儿行不行?到旁边去……” “汪,汪……” 西施狗似乎不愿意,仍旧绕着三爷的腿打转,还时不时咬一下三爷的衣摆。 裴仪心惊胆寒。 她其实挺怕狗的。 确切地说,她是怕除人以外的所有大小动物——尤其是像狗这种带有锐利牙齿的动物。 此刻裴仪看到七杀来了,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 她激动地招着手道:“七杀,你快过来把阿衡抱走。” 七杀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他走过去抱起了西施狗。 也是奇了怪了,方才还嚣张的小狗到了七杀怀里就莫名乖巧了起来。 “这小东西就是欺软怕硬。”裴仪戳了下西施狗的脑袋。 七杀觉得三爷这副模样有些孩子气。 他想了想,鼓起勇气主动提议道:“三爷,我可以教阿衡听话。” 裴仪惊喜地道:“你还会驯狗?” 七杀老实巴交地道:“我没驯过狗,但我驯过马。” 驯养之道应该是相通的。 裴仪看着西施狗在七杀怀里乖得就跟个孙子似的,笑着调侃道:“我看你这样子就能驯好阿衡。” 七杀莫名有一股自豪感,不自觉地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 裴仪笑着叹了口气道:“其实如果非要养狗的话,我倒是想养一条大狗。” 七杀面色微动,忍不住问道:“哪种大狗?” 问完之后,他又有些懊恼。 暗卫是不可以随便插话的。 三爷无非就是表达一下想法,自己有什么资格问话呢? 裴仪哪里知道自家小暗卫那曲折的内心。 她笑着道:“要那种杀伤力强的,忠心护主的,脑子好使的大狗。” “像阿衡这种小狗就完全只能当个花瓶儿,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 七杀深表赞同。 若是有机会,他定要送三爷一只高大威猛的宠物,才不会像杜衡那样尽送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裴仪现在心头烦得很。 她如今留在临河县,虽说一方面是因为要自己奋斗回京城,但更重要的是要改造霍渊的舔狗属性。 她本以为把人养在府上就万事大吉了。 可这剧情的黑手太强大了,苏洛芸竟是能自己找上门来。 想到这儿,裴仪再一次强调道:“加强府上的守卫,严防苏洛芸。” 光是严防苏洛芸还不够,她还得好好给霍渊做思想工作。 不然这人整天对苏洛芸心心念念,舔狗属性也没法改变啊。 做思想工作是一方面,她还得想办法和霍渊拉近关系。 裴仪想到这儿,颇有些愁苦地问道:“七杀,你说和一个男人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是什么?” 七杀愣住了。 三爷需要和谁拉近关系啊? 把近来的关系网想一遍,最后目标很容易的就锁定在了来路不明的济安身上。 三爷果然还是看上济安了? 追求一个男人能用什么方式呢? 七杀想了想,提议道:“送他东西,带他出去玩,多和他接触。” “要这样吗?”裴仪喃喃自语。 她每天都要去书院上学,很难挑出一个整天和霍渊交流感情啊。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不用整天和霍渊腻歪在一起,就每天回来关心霍渊那么一下,应该也是足够的? 想通这些,裴仪终于觉得心头安宁了一些,摆手道:“退下。” 七杀抱着阿衡退到了外间。 阿衡乖乖地缩在床脚,动都不敢动一下。 翌日。 裴仪起了个大早,专门跑去看望霍渊。 霍渊因为每天早上都要起来晨练,所以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可如今伤筋动骨下不了床,每天早起之后便只能坐在床头看书了。 裴仪进屋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这幅学霸场景。 她笑着打趣道:“济安这般发愤图强,真是叫我自惭形秽呀。” 霍渊抬起头来,端的是一副君子作风。 他浅浅地笑道:“你这一大清早的就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出门之前不看看你,我不放心呀。”裴仪坐到床头,好兄弟地揽住了霍渊的肩膀。 霍渊想着自己被一个断袖给抱住了,顿时浑身不自在。 他抖了下肩膀想把裴仪的手给抖下去,可这人死死搂着他,他竟是挣扎不开。 霍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暗道裴断袖力气还挺大。 “三郎真是说笑了。”霍渊很不自在地道。 “我可没跟你说笑。”裴仪凑了过去,两人的额头都差点撞在了一起。 霍渊下意识就往后缩了一下,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济安,”裴仪压低声音似笑非笑道,“若今天我回来发现你和苏洛芸仍有来往,那就别怪我……” 没想好惩罚措施,卡壳了。 霍渊讨厌被人威胁,蹙眉问道:“那你想干嘛?” 裴仪实在是没想出一个合适又合理的惩罚措施。 她蔫坏蔫坏地笑了一下,含糊地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的很低,不自觉地就带出了那么几分撩拨的意味。 霍渊莫名就感觉心尖颤了一下。 他觉得,裴断袖好像在故意勾引他。 第22章 谢子豪坐牢了 裴仪说完这些就起身走了。 可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过头来再一次坏笑着提醒道:“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和女人搭话哟。” 霍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裴断袖把他当什么人了? 他是那种为了美色头脑发昏的人吗? 另一头。 檀香书院。 “我跟你说,谢子豪进监狱了!”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我邻居家的二舅就是县里的牢头,人家亲自收押的谢子豪。” “天呐,谢子豪是犯了什么事儿呀?” “嗨,还能是什么事儿?先前不都说他交不出来三百两银子,王公子就要把他送进牢里嘛。” “我去,裴仪没给谢子豪三百两吗?” “这还用说,肯定没给呀。” “裴三郎也太无情了,以前关系还那么好呢,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对呀,大家同窗一场,竟然连三百两银子都不肯给。” 裴仪刚走进教室就听到一群人议论纷纷。 这些书生一察觉到她来了,立马噤了声。 没办法,如今裴三郎就跟条疯狗似的,一言不合就要动鞭子。 谁敢惹呀? 裴仪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这群同学。 只要这群人不真的犯到她头上,她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然,不论大事小事都和这些小人计较,多浪费精力和心情呀。 正想到这里,她突然听到有人惊呼:“呀,你脸上怎么在流血呀?” 只见一个书生脸上突然有了一道口子,伤口不算大,但就是渗着血看着吓人。 紧接着,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仪寻声看了一眼,顿时也绷不住笑了。 有个书生的裤子突然开裂了,那大红色的本命年亵裤格外风骚。 “啊?我裤子怎么开了?!!”这个书生自己也崩溃了,他捂着屁股涨红着一张脸。 周围人哄堂大笑。 “郑一郎的裤子也开了!” “哈哈哈……” 全班笑成了一团,也乱成了一团。 七杀微微勾了下唇角,岿然不动地坐在座位上,深藏功与名。 裴仪看了眼丑态百出的一众书生,又瞟了一眼自己身旁的淡定小暗卫,心里明白了什么,禁不住抿嘴笑了下。 “学堂之中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高傲苛责的话从门口响起。 这声音一听就是个夫子。 书生们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俊秀的青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正是昨天刚来的新夫子温如云。裴仪说完这些就起身走了。 书生们赶紧端正姿态,恭恭敬敬地道:“见过夫子。” 毕竟这位夫子是从京城来的,指不定还能靠他搭上什么门路。 温如云高高在上地“嗯”了一声,好似根本没有把一群书生放在眼里。 裴仪想了想,低声问道:“七杀,你们暗卫方便查人的身份和行踪吗?” 七杀道:“方便。” 裴仪盯着讲台上的温如云,沉声道:“那你查查这个温如云是个什么来路。” 听到这话,七杀禁不住多看了温如云几眼,低头应道:“遵命。” 两人刚说完这话,裴仪就听到有人带着不满喊道:“裴三郎。” 喊她的人正是温如云。 出于师生礼节,裴仪立马站了起来。 温如云站在讲台之上远远凝视着她,板着脸问道:“方才,我讲到哪儿了?” 裴仪心思都没在这上面,哪儿知道讲到哪儿了。 然后,她就看见她家暗卫伸出一根手指头默默地指到了书上的某一行字。 裴仪第一反应是:这手可真好看——修长又干净,而且看着还很有力量感。 接着,她才注意到了手指所指向的那一行文字。 裴仪心中了然,胸有成竹地念道:“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 这话一出来,全场诡异地安静了一下。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噗嗤”偷笑了一声,然后全班都有这种细微的偷笑声。 裴仪微微蹙眉,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讲台之上,温如云黑着一张脸问道:“裴三郎,你知道这堂课是学的什么吗?” 裴仪回想了一下。 整个人一下子风中凌乱了。 这堂课讲的是《周易》,可她刚刚念的那本书是《中庸》。 自己上课把书都拿错了。 裴仪尴尬又郁闷地看向了自家小暗卫。 你小子就不知道提醒我书拿错了吗? 还直接伸着个手指头在那乱指,你这不是故意添乱看我出丑吗? 七杀那张常年没什么变化的脸一下子微微泛红。 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七杀办事不力,请三爷责罚。” 裴仪看着自家小暗卫这紧张又委屈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 讲台之上,温如云皱眉道:“裴三郎,你站到教室后面去听课。”课堂之上竟然和书童眉来眼去,真是没规矩。 裴仪从书袋里拿出正确的《周易》课本,大大咧咧地走到了教室后面。 七杀坐在座位上不敢动,扭头看了她一眼,那模样就像是一只犯了错的小奶狗,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家主人祈求原谅。 裴仪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身边这些小美人一个个的不是会撒娇就是会示软,搞得她都没脾气了。 “学堂是修身养性的场所,不是眉目传情的地方。”温如云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裴仪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她真的觉得这位新夫子格外地关注她呀。 过了许久,一堂漫长的周易课终于结束了。 温如云走下讲台,一路穿过座位之间的过道走向了教室最后面。 他瞟了裴仪一眼,接着目不斜视地走出了教室,徒留一句道:“来我办公室。” 裴仪拿着书,大咧咧地跟了过去。 她很想看看这个新来的夫子究竟想对她做什么。 檀香书院的每一位夫子都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裴仪跨进办公室后,就听得温如云道:“把门关上。” 裴仪眉稍微挑,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温如云坐在书桌之后,微微扬起头打量着她,带着些许兴味笑道:“我听说,你昨天似乎为了一个书童和班里的同学闹起来了。” 裴仪走了过去。 她正对着温如云。 两人中间就隔了一张书桌。 第23章 第23想 美男计 “是的。”裴仪浅笑着道。 “你对你家书童很不一般呀。”温如云似笑非笑地道。 裴仪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以为夫子叫我来办公室是想询问我的成绩,却原来是对我的私人生活感兴趣吗?” 温如云凝视着她,兴味地笑道:“你在课堂上和书童眉来眼去,交头接耳,换作是哪个任课夫子都会过问几句?” 裴仪双手撑在书桌上,骤然倾向温如云。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只差一只手的距离便能贴在一起。 从这个角度,裴仪能清晰地看到温如云的任何一个微表情,甚至也能清晰地数清楚温如云的睫毛究竟有几根。 她倏然压低了声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温夫子对我有兴趣呢。” 温如云脸色变了变。 对方这样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他心跳都差了点儿漏了一拍。 他有几分讥讽地笑道:“裴郎君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吗?” 裴仪伸手就勾起了温如云的发带,邪气地笑道:“我只知道温夫子把我叫进了房间,还让我关上了门,这孤男寡男的,叫我这心头如何不痒呀?” 温如云咽了一下唾沫。 他抬头看向裴仪,用暧昧的声线道:“我听说你和那群学生打了个赌——模拟考若是拿不了全班第一,你就得退学。” 裴仪用一根手指绞起温如云的发带,蔫坏蔫坏地笑道:“怎么,温夫子是舍不得我走吗?” 温如云笑了。 他慢慢悠悠地从裴仪的手指上抽回了自己的发带,从容不迫地道:“从现在起呀,我给你补课。” “你若是拿了全班第一,我任你处置。” “可你若是拿不了第一,那你便任我处置。” 裴仪轻轻捏住了温如云的下巴,低声坏笑道:“我当真是怎么处置温夫子都可以吗?” 温如云暧昧地笑道:“当然。” 裴仪又向温如云靠近了一分。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只差一根手指的距离就能亲到一起。 她的声音越发低沉:“那我可得好好拿这个第一了,不然……我可不知道温夫子会怎么处置我呢。” 温如云带着几分魅惑笑道:“你怕了?” 裴仪勾着对方的下巴,坏坏地笑道:“如果温夫子只是想和我做点两人之间的运动,那我一点都不怕。” 温如云直勾勾地看着她,低头就在她的手指上轻轻吻了一下,嗓音低哑地道:“那你胆子挺大。” 裴仪感到自己手指都麻了。 她收回手笑道:“补课还是从明天开始,我今天可没什么心情——毕竟温夫子今天才刚罚过我站着听课呢。” 温如云坐在书桌后凝视着她,兴味地笑道:“三郎这是生气了?看样子,我以后是不能罚你了?” 裴仪坏兮兮地笑了:“也不是不能罚——不过这个罚得放到别处。” “别处”是哪处,一切尽在不言中。 裴仪暧昧地用目光勾了温如云一眼,接着便推门走了出去。 谁曾想,她家小暗卫竟然站在外面,那模样似乎不太开心。 “放心,温夫子没有惩罚我。”裴仪轻松地笑了笑。 少年看上去实在是太听话了,太乖了。 裴仪说着就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下少年的脑袋。 七杀抿了抿唇,眼巴巴地看了自家三爷几眼,最后失落地把头低了下去。 裴仪看不得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好笑地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七杀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道:“三爷是看上温夫子了吗?” 他五感异于常人,方才在屋外把办公室里的情形听得一清二楚。 裴仪忍俊不禁,一歪头便凑到自家小暗卫耳边低声调侃道:“杜衡的姿色不甩温如云两条街?” 七杀倍感困惑:“那三爷方才为何与那温夫子……”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而已。”裴仪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染上了几分冷意。 一个莫名从京城来的夫子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打量她,处处高度关注她,勾搭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刚才,她故意多般挑逗,温如云就果然接招放套路,这分明是在对她施美男计啊。 七杀心思活络。 如今经裴仪这么一提点,他也明白了裴仪的打算,惭愧地道:“七杀愚钝,让三爷见笑了。” 裴仪乜了小暗卫一眼,哂笑道:“你刚才在外面是不是把话全听去了?” 七杀骇然失色,诚惶诚恐地道:“属下该死!属下不是故意偷听三爷谈话的!” 裴仪叹息着摇了摇头。 她家小暗卫真是不经逗呀,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吓得花容失色了。 “恕你无罪。”裴仪瞅了瞅自家小暗卫,还是没忍住调侃道,“你今天本事倒还不小,害得你家主子我当众出丑。” 七杀脸色大变,骤然单膝跪地,低头羞愧地道:“属下不识字,还请三爷恕罪。” 裴仪瞠目结舌:“你不识字?” 七杀脸颊羞红,窘迫地道:“属下只习武,不学字。” 裴仪错愕不已,困惑地问道:“那你怎么还给我指那一行字?” 七杀尴尬道:“我听那温夫子讲的内容正好三十五个字,就按照顺序推算了一下他大概讲到哪儿了。” 裴仪始料未及,笑着调侃道:“那你这记性和心算能力还不错呀。” 七杀单膝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低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道:“三爷就别笑话我了。” 他这幅可怜可爱的模样叫裴仪如何生起气来? “起来。”裴仪无奈地笑道。 七杀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 裴仪瞟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问道:“今天教室里的那些骚乱是你做的?” “嗯。”七杀点头。 裴仪“扑哧”一声笑了,打趣道:“划花别人的脸,弄坏人家的裤子,你可真是太坏了。” 七杀理直气壮地道:“他们活该。”谁叫他们说三爷的坏话。 昨天他忍着没动手,那是因为三爷已经收拾了这群人。 可这些人今天仍旧不知死活,那就不能怪他小施惩戒了。 第24章 好一出鹊桥相会 裴仪觉得自家小暗卫这副忠心护主的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忍不住轻轻戳了一下人家仍旧带着些许婴儿肥的俊脸。 七杀一下子红了脸,颇有几分羞赧地低下了头。 三爷干嘛突然戳他呀? 这是对他有意思吗? 七杀不由得小鹿乱撞。 裴仪浑然不觉,悠哉悠哉地回教室去了。 七杀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 接下来一整天,裴仪都觉得自家小暗卫特别地乖巧安静,乖得就跟只吉娃娃似的。 放学后,裴仪如往常一般安步当车。 谁曾想走到半路竟然又被王璞给堵住了。 裴仪看着拦在前面的一众地痞流氓,似笑非笑道:“王郎君这又是有何贵干呀?” 王璞嘿嘿笑了笑,大腹便便地走了过来。 七杀目光骤冷,那满身的冷意简直能化为实质。 王璞吓得打了个哆嗦,路线拐了个弯儿,换了个方向走到裴仪身边,干笑着道:“裴郎君别误会,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昨儿,我受那谢子豪挑拨干了糊涂事儿,冲撞之处还请裴郎君别往心里去。” 裴仪没想到王璞竟然会为了这事专门来给她道歉。 看来这人倒有几分江湖气度。 裴仪笑着道:“谢子豪阴险反复,我也曾经受他蒙蔽。我俩都是难兄难弟,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王璞被逗笑了。 老实说,他先前总是听苏洛芸给他吐苦水,所以对裴仪没什么好印象。 可这番接触下来,他却觉得裴仪是个有本事且大气度的贵公子。 “裴兄,择日不如撞日,今个儿我就请你吃顿饭,当是给你赔罪了。”王璞大咧咧地笑着提议道。 裴仪还忙着回府和霍渊交流感情呢,哪里有空和旁人吃饭闲聊呀? 可是,王璞一家子就是临河县的地头蛇,她若是能和王璞打好关系,以后在县里办事儿也方便得多。 想到这儿,裴仪抱歉地笑道:“我府中还有事要处理,今日恐怕不能应约了。不如这样,过几天就是休沐,我做东请王兄如何?” 王璞觉得这裴三郎就是大气,这样的朋友他倒是交定了。 王璞笑道:“本就是我来赔罪,又哪里好意思让裴兄你请客?这样,休沐那天我请裴郎君去黄鹤楼吃饭。” 黄鹤楼号称是临河县的第一酒楼,菜品不错,可那价格也是不菲。 裴仪暗道王家不愧是临河县的地头蛇,这出手就是阔气。 她不禁笑着打趣道:“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王璞笑笑打算离去。 裴仪却突然想起件事儿来,问道:“王兄,这附近有什么古玩店吗?” “有啊。”王璞笑着道,“就在附近呢,我带你过去。” “有劳王兄了。”裴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王璞打趣道:“没想到裴兄也是个古玩爱好者。” 裴仪笑着摇摇头道:“我对古玩没啥兴趣,但府上有人喜欢。” 七杀面色微动。 谁喜欢呀? 七杀仔细回想了一下府上的情形。 难不成……三爷这是要给济安买东西? “哟,裴兄这是打算讨美人欢心呀。”王璞调侃道。 裴仪想着霍渊的确玉树临风,戏谑地笑道:“的确是个美人儿。” 原书中,苏洛芸去古玩市集上随便挑了个小玩意儿。 可碰巧那小玩意儿还真是个前朝古董,惹得霍渊对她刮目相看。 准确的说,是怦然心动。 毕竟,霍·准暴君·渊骨子里其实是个文艺小青年儿,很是喜欢有底蕴涵养的娇弱女子。 书里苏洛芸没事儿就与之闲聊点诗集,送个古董,一来二去就把霍渊的心给抓住了。 裴仪想到这儿就不禁捶胸顿足。 自己这段时间放养霍渊那就完全是个错误! 正确的打开方式明明就该是: 自己没事儿就和霍渊谈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然后顺带送点什么古董呀,古琴呀。 那刷满霍·文艺青年·渊的好感值还不手到擒来吗? “哎……” 这一提到美人,王璞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他很是惆怅地叹了口气道:“裴兄还知道给美人送什么东西,可我呀是不知道送什么才好了。” 裴仪一听这话心里便猜了个七七八八,笑问道:“王兄说的可是苏姑娘?” 王璞双手一摊,自嘲地笑道:“这临河县还有谁不知道我王璞喜欢苏姑娘呀?”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管他怎么讨好苏洛芸,人家就是看不上他。 “王兄莫要气馁。”裴仪一本正经地坏笑道,“苏姑娘是咱们临河县数一数二的美人。” “可王兄你也是咱们临河县数一数二的俊才——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呀。” 王璞心情大好,一把揽住裴仪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裴兄,你这话可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呀。” 裴仪神情有几分不自在。 王璞这动作实在是太大了,她差点就直接撞王璞怀里去了。 到时候胸膛贴胸膛,自己不就露馅了吗? 裴仪推开王璞的手,尬笑着道:“我就在此祝王兄早日抱得美人归。” 王璞见自己被推开了,不禁皱了皱眉。 可听着裴仪这番恭维的话,他又释然地笑了。 或许,裴三郎本来就不喜欢别人碰他。 自己以后少碰裴三郎便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着,却突然双双表情凝滞了。 此处正好是裴府的外围。 一堵高高的围墙将裴府与狭窄的街道隔绝开来。 行人稀少,清幽安静。 可此时,一副扶梯斜靠着围墙外面摆放着。 梯子的顶端站着一个漂亮的姑娘。 围墙里面扒着一个英俊的男子。 这两人正隔着一道围墙,搭着梯子说悄悄话呢。 裴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笑着讥讽道:“济安是在与苏娘子鹊桥相会,互诉衷肠吗?” 这一男一女正是霍渊与苏洛芸。 王璞也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怎么追苏洛芸都追不到。 结果这女人竟然屁颠颠地跑来和别人家的面首幽会! 难不成在苏洛芸眼里,他王璞还比不上一个靠脸吃饭的面首? 这女人也太下贱了! 第25章 你想怎么惩罚我 “啊!!” 苏洛芸本就是偷偷地在和霍渊相会,谁曾想乍一听到有人呵斥她。 她立马循声看去,结果却看到自己养的一条鱼带着一群人和裴仪站在那儿。 苏洛芸顿时慌了神儿。 她想从扶梯上下来,但脚又踩空了,一下子就从扶梯上跌了下来,顿时本能地尖叫出声。 王璞骇然失色,立马撒开脚丫子跑了过去。 这毕竟是自己追了那么久的女神呢。 万一摔坏了,他也是会心疼的。 王璞这跑得十分及时,苏洛芸就正好落他怀里去了。 苏洛芸惊魂未定,想着自己落入了一个死胖子怀中,顿时觉得恶心。 她挣扎着站到了地上,故作娇羞地道:“多谢王郎君。” 王璞本来心里十分膈应,可看着苏洛芸这张过分漂亮的脸,再听着这一声娇娇软软的道谢,他那心里头的不爽瞬间淡了好多好多分。 裴仪可没心思看苏洛芸给她现场表演如何养鱼。 她现在都快气死了。 明明她都已经加强了府上的守卫。 明明她都已经给霍渊千叮嘱万嘱咐。 可没想到,这一对狗男女竟然还是能扒着院墙相会。 这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舔狗坠入爱河的步伐吗? 裴仪死死盯着仍扒在院墙上的霍渊。 霍渊不禁浑身一个哆嗦。 他觉得,如果目光能够杀死人的话,恐怕裴仪现在已经把他杀死千千万万次了。 裴仪当着他的面道:“吩咐下去,裴府再多招些护院,院墙的每一处——哪怕是犄角旮旯都要给我守好了。我裴府绝不允许有人爬墙。” “爬墙”有出轨的意思。 裴仪这话可谓是一语双关。 霍渊脸色变了变,顿时有种被冒犯到的愤怒感。 他又不是裴仪养的娈宠,哪里就爬墙了? 苏洛芸也是变了脸色。 一张原本白净漂亮的脸蛋瞬间红了个彻底。 裴仪骂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跟野男人爬墙,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她还怎么做人呀? 苏洛芸咬着嘴唇,羞愤含泪道:“裴郎君,若不是你故意阻拦我给霍郎君看病,我又何须以这种方式见他?” 王璞恍然大悟,心里顿时没那么梗了,原来苏姑娘是在给这个男人看病呀。 “苏娘子,我裴府是没有大夫吗?用得着你一个大姑娘就算爬墙也要来看男人?”裴仪冷笑着讥讽道。 霍渊扒在围墙上俯视着站在地上的裴仪,心里暗暗啧舌:这裴断袖真是嘴巴又毒,又没风度。 “济安郎君是我帮着救回来的。”苏洛芸泫然欲泣,“救人救到底。我来探望济安郎君确保他的安危,这有什么错吗?” “照你这么说,我裴府还是什么龙潭虎穴了?”裴仪哂笑道。 “苏姑娘,以前我对谢子豪有意思的时候,你就和谢子豪走得近,哄得谢子豪把从我这儿抠来的钱花到你身上去。” “如今,我与济安一见如故,你就巴巴地跑来和济安互诉衷肠。” “你这是想哄得济安从我这儿骗钱给你用吗?” “苏娘子,你是把我裴仪当成你的私人钱庄了吗?” 苏洛芸被戳中了部分心思,顿时涨红了脸。 她气得跺了下脚道:“你胡说。” “苏娘子,有时候我真的在想,如若我裴仪喜欢女人,你是不是就不再舍近求远,而是直接来勾搭我裴仪呀?”裴仪冷笑着揶揄道。 苏洛芸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一双眼睛都气得眼泪花花的。 “你胡说八道!” 苏洛芸苍白地反驳了一句,接着便哭着跑掉了。 王璞恍恍惚惚地站在原地。 他是喜欢苏洛芸不假。 可他又不是个傻子。 今日这情形,就算他眼再瞎也能猜得个七七八八了。 敢情这苏洛芸平时就是在他面前装纯情,实际上就是个贪慕虚荣的肤浅女人。 “王兄,今天我就不再逛古玩店了,在此别过。”裴仪黑着脸拱手道。 王璞失魂落魄地道:“告辞。” 裴仪转身足下一点,纵身就飞上了院墙,接着单手抓住霍渊的肩膀,直接拽着人飞身回到院内的地上。 “咚……” “咚……” 咚咚两声响,原来是两根拐棍落到了地上。 裴仪瞟了眼儿拐棍,盯着霍渊那张帅气的脸,讥笑道:“阁下的爱真是如大海一样波涛汹涌,就算双腿行走不便都完全挡不住,杵着两根拐棍都要架桥相会。” 霍渊羞愤不已。 他是那种为了爱情冲昏头脑的急色蠢货吗? “谁说我看上苏洛芸了?”霍渊咬牙切齿地反驳道,“我这明明是有自己的打算!” 裴仪半眯起眼睛,直接把人怼到了树干上,狞笑着问道:“哦?济安是有什么打算呀?我倒是很想听听。” 霍渊冷不丁背脊砸到了树干上。 力道虽然不小,但疼也不太疼,可心里却窝火憋屈得很。 “夏虫不可语冰!”霍渊愤恨地道。 “呵!” 裴仪重重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济安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不问缘由,只谈规矩。” 霍渊瞪着比自己矮了整整一个头的裴断袖,铁青着脸问道:“什么规矩?” 裴仪邪气地笑了下,压低声音阴恻恻地提醒道:“济安莫不是忘了?今天早上我曾告诉你,若是你再与苏洛芸相会,我定会惩罚你。” 霍渊怒火中烧。 裴断袖竟然想惩罚他! 一个小小的世家子竟然敢惩罚他一个堂堂当朝皇子?! 霍渊一张俊脸瞬间比锅底还要黑。 他阴沉沉地质问道:“你想怎么惩罚我?” 裴仪单手掐着霍渊的下巴,状似自言自语地道:“是啊,怎么惩罚才好呢?” 霍渊双手握紧成拳。 双眼中的怒火简直犹如实质。 他如今身体还未恢复,不宜动武。 若是裴仪今日敢折辱于他。 来日,他必定将裴仪千刀万剐! 裴仪看着男人这一副死不认错的模样,心里也是气得不行。 她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恶作剧心起,骤然踮起脚尖靠了过去。 霍渊看着突然朝自己凑过来的这一张脸,蓦然睁大了眼睛。 第26章 你该吃药了 他几乎是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把脸别了过去。 下一刻,他便感到一个温热的吻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这种接触并不让人讨厌。 甚至还有一种异样的舒服。 霍渊的脸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这种红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向了脖子,再到锁骨。 所谓“脸红到了脖子根儿”莫过于此。 霍渊还没有从这种冲击中回过神来,他便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一双手给摁住了。 紧接着,他面前的这位贵族世家子便踮起脚继续要吻他。 霍渊只能把头往后仰,拼命地想要避开这个吻。 可惜,他已经背抵着一棵大树,根本就退无可退。 霍渊只能左右闪避。 世家子就紧紧跟随。 那架势好像不吻到他的唇就不罢休一样。 霍渊又羞又恼,忍无可忍地呵斥道:“裴仪!!” 裴仪轻声笑了,这才停止了追逐。 她仰着头,坏兮兮地笑看着男人,戏谑地问道:“敢问兄台还要与苏娘子幽会吗?” 霍渊一张俊脸红得快要滴血。 他恼羞成怒地道:“我与苏姑娘并无私情,只是普通病人和大夫相见罢了,你干嘛非要阻挠?” 我信你个鬼! 既然你不懂迷途知返,那就可别怪老娘气死你了。 裴仪蔫坏蔫坏地笑了,故意恶心对方道:“济安,你现在明明清楚惩罚是什么了,但还依旧坚持不改。难不成……你就是等着我来惩罚你?” “你!!” 霍渊气得瞪大了眼睛,一下子要说什么话都给忘了,胸口堵得发慌。 生平第一次,他被人气得哑口失言。 裴仪看着男人七窍生烟,心里顿感畅快,继续恶心对方道:“济安,你就承认了——你就是想我轻薄你。” “方才我追逐你的时候,你挺享受的?” “你这人呢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是很诚实。” 裴仪捏住男人的下巴,让对方被迫低头看她。 “你其实很喜欢我吻你对不对?” 裴仪露出一抹气死人不偿命的坏笑,故意颠倒黑白,誓要将男人气得死去活来。 “我越是不让你见苏姑娘,你就越是想要见苏姑娘,你这是故意在引起我的注意?” “济安,你若是对我有意思直接张口说不就行了,何苦用这种曲曲折折的方式呢?” 霍渊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嘴巴先于大脑而动,愤然道:“你他妈放什么狗屁?!!” 这话一出来,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下。 裴仪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难以置信地道:“你也会说脏话吗?!” 书里不是说霍渊一向讲求涵养,就算气得要死也坚决不会爆粗口的吗? 霍渊一张俊脸爆红,心里的小人已经抓着头发崩溃地仰天咆哮。 啊啊啊啊! 气死他啦! 身为一个皇子怎么能像山野村夫一样说脏话呢?! 都怪裴仪这个死断袖! 裴仪看着男人这副抓狂的模样,忍着笑调侃道:“济安,你若是想要我,直接说便是,不用不好意思。” 霍渊真的快要崩溃了,生无可恋地咆哮道:“你给我闭嘴!” 裴仪看男人气得实在是不行了,这才不继续逗对方了。 “走,我们回房去,你也该吃药了。”裴仪忍着笑安抚道。 霍渊气愤地推开裴仪,没好气地道:“我自己能走!” 结果没了裴仪搀扶,他这两条腿还不利索,走路压根就走不稳,跨出去两步就歪歪斜斜地要往旁边倒。 裴仪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男人的腰。 啧啧,手感太他妈好了! 这绝对是常年锻炼才能有的紧致腰身呀。 手指往旁边稍微再挪挪…… 有腹肌! 纹理清晰! 一块,两块,三块…… “裴仪!” 一声羞愤不已的呵责声骤然在耳边炸开,紧接着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手给死死握住了。 这只大手带着薄茧,是常年练剑拉弓磨出来的。 可裴仪的这双手却是光滑细腻的。 这样两只手碰到一起。 裴仪很敏锐地就感觉到有一点点的硌手。 不过,这样的硌手感只让她感觉到了男人手上的有劲儿,这让她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嘿嘿……”裴仪不以为耻地笑了,“你吼我做什么呢?我若是不扶你,你走得稳吗?” 霍渊一张俊脸通红通红的——不只是羞的,更是气的。 这天杀的裴断袖竟然敢吃他豆腐! 等他回了京城,他必定让人砍断裴断袖的一双咸猪蹄! 霍渊七窍生烟,拼命维护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自尊:“你把拐棍给我,我能自己走。” 裴仪往后瞟了一眼,嗤笑道:“那拐棍儿都掉地上了,不要也罢。改明儿,我给你再做一副新的。” 霍渊好气好气哦。 他觉得自己现在被裴仪当做一个面首对待了。 裴仪看着男人这副快要气晕过去的模样,觉得自己还是适可而止好一点。 她吩咐道:“七杀,你来扶济安郎君回屋。” “遵命。”七杀恭敬上前,面无表情地扶住了霍渊。 霍渊这才心头好受了一点点。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七杀一眼。 直觉告诉他,这个暗卫实力很强。 若是能把七杀收为己用,那他自然是如虎添翼。 可若是不能,那裴府有这样厉害的人才,于他而言,就是天大的威胁了。 七杀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敌意。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警惕心又高了几分。 七杀扶着霍渊回了屋,接着便退了出去。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霍渊一人。 霍渊躺在床上,脸上的热度依旧没有退下去。 他脸红,脖子红,身上全都红了。 其实稍一思量便知道裴仪无非是在对他使用激将法。 可偏偏这激将法对自己就是有用。 若是自己再与苏洛芸见面,裴断袖就要继续轻薄他,这叫他如何受得了呀? 霍渊又气又无奈。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方才裴断袖亲他的情形,霍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心里的感觉实在是怪异了。 又害羞又气愤又惊慌。 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他被母妃亲吻过,这辈子就还没有一个人敢亲他! 过往那些勾搭他的莺莺燕燕都不敢靠近他! 可裴仪这个死断袖怎么就敢呀?! 第27章 靠近她就会不幸 霍源真是又气又难为情,一下子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枕头里。 “济安,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 霍渊浑身一个激灵,抬头一看,裴断袖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屋,一手端着药,一手拿着蜜饯。 这个天杀的断袖王八蛋该不会又想喂他吃药了? 霍渊瞬间感觉浑身都难受起来,他没好气地道:“药放下,我自己喝。” 裴仪倒也没坚持,直接把药碗递了过去。 她看着男人低头喝药,突然冷不丁道:“其实,你如果那么想要女人,我也可以带你出去玩玩。不过,你如今腿脚不便,就勉强再等等。” “咳咳……” 霍渊原本正在喝药,一下子就被呛到了。 他咳嗽得太厉害,眼眶都微微泛红。 “裴仪,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急色的人吗?”霍渊愤愤不平地质问道。 裴仪觉得男人这种愤怒中又透出几分脆弱的模样实在是有种别样的好看。 她一面暗搓搓地欣赏着男人的美色,一面十分欠扁地笑道:“你与那苏洛芸无非就见了两次面,却对她心心念念。” “我想了想,只能当你是最近太过寂寞需要女人了呀。” 霍渊七窍生烟。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我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吗?!”霍渊没好气地道。 裴仪贱兮兮地笑道:“做人得正视自己,你能那么容易就爱上一个人,除了是见色起意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谁说我喜欢苏洛芸了?”霍渊气得心肝脾胃都疼,暴躁地道,“那种肤浅的女人也就骗骗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罢了!我会受她欺骗吗?” 裴仪半眯起眼睛打量着男人,似笑非笑地道:“原来济安你一眼就洞穿了苏娘子的本性啊。” “你既然这么讨厌她的为人,为什么还要和与她这么频繁接触?” 霍渊浑身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裴断袖套话了。 他愤然低头继续喝药,拒绝回答问题。 裴仪见男人突然成了一个不开口的蚌壳,很是欠扁地笑道:“我算是看懂了,你虽然讨厌苏娘子的为人,可你看上了她的美色。” “你骂人家肤浅,实际上你是在骂你自己肤浅。” 霍渊是真的气惨了,脑袋都有些气得发晕了,口不择言地道:“我留着她有用!谁稀罕她那点美色了?” 裴仪面露错愕,蹙眉沉声问道:“你留她有什么用?” 霍渊愣怔一瞬,很是懊恼,这才惊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又被裴仪套话了。 “你管不着!”霍渊气呼呼地喝完了最后一口药,将碗直接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 裴仪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脑袋飞速转着。 如果霍渊没有看上苏洛芸,却想利用对方,那对方的利用价值究竟在哪儿呢? 苏洛芸就是个农家女,没有什么身份背景,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那一张足以倾国倾城的脸了。 若说霍渊看中的是苏洛芸这出众的美色,那这人的利用价值就在于…… 答案一下子变得显而易见。 霍渊分明是想把苏洛芸献给皇帝当自己的眼线。 裴仪想到此处,不由得哭笑不得。 就苏洛芸这种野心勃勃又报复心极强的女人,若是真入宫成了皇帝的宠妃——就凭如今自己和苏洛芸结的梁子,以后裴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济安,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劝你都少与苏洛芸来往。” 裴仪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有位算命先生专门批过——不要靠近苏洛芸,不然会变得不幸。” 霍渊不由得嘴角抽搐。 裴断袖为了断绝他与苏洛芸往来,真是什么鬼话都能说。 裴仪一看男人的脸色就知道对方没有听进去。 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天下美女千千万,你何必把眼光局限在一朵鲜花身上?” “就算你说苏洛芸对你有用,难道换一个漂亮美人对你来说就没用了吗?” 也是这个道理。 霍渊心里很清楚,这事也不是非苏洛芸不可。 只是苏洛芸的确容貌出众,相比于其他美女会更有姿色一些,自然也会更容易得到老皇帝宠爱。 更关键的是,他主动放弃利用苏洛芸和被迫放弃利用苏洛芸——这是两码事呀。 裴仪现在这般威逼利诱的,让他真的感觉很没有面子呀。 “哎……” 裴仪看着男人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说:“济安,我言尽于此。你若非要与那苏姑娘双宿双,飞,我也拦不住。” 总不至于她真的每次都去轻薄霍渊? 她这本来就是在使激将法。 瞧瞧霍渊今天都气成什么样子了。 要是自己再多这么来几次,真把霍渊气得要把她千刀万剐,那不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吗? 想到这儿,裴仪觉得自己没必要继续软磨硬泡了,站起来便走了。 霍渊看着对方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裴断袖看上去有那么几分落魄与狼狈。 然后,他突然脑中精光一闪,双眸不由自主地瞪大起来。 非人哉! 他明白了! 裴断袖起初只是出于要和苏洛芸作对的想法,才强行救了他。 可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裴断袖显然是看上他了。 不然,裴断袖看到他与苏洛芸往来的时候,怎么会如此大动肝火? 那反应也过于激烈了。 那模样分明是觉得自己快要吃到嘴里的肉就要被别的狐狸精叼走了。 如今,他还坚持要和苏洛芸往来,裴仪定然伤心欲绝,所以这走路的模样都看着那般失魂落魄。 霍渊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双手搓着自己胳膊上浮出来的鸡皮疙瘩。 被一个断袖看上了真是好可怕呀。 唉,都怪他长得太帅了。 长得帅也是一种罪呀。 霍渊摇摇头,心里很是惆怅。 诶,不对! 如果裴断袖对他是这种感情,那自己就定然不能再合苏洛芸往来了。 不然,裴断袖每次都借着这个由头来轻薄他,那自己……贞洁不保呀! 毕竟自己如今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武力值显然处于下风。 要是裴仪非要死皮赖脸地对他做些什么,自己不就成了躺平任其磋磨吗? 第28章 看谁能笑到最后 霍渊越往深处想,就越觉得背脊发寒。 面子诚可贵,贞操价更高。 不就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嘛! 他就……暂时不和苏洛芸往来就是了! 正想到这儿,下人送茶点进来了。 霍渊拿起了茶杯,发现下面压着一封经过特殊处理的信件。 这是他的人给他传消息来了。 信上先是说了如今京城的情形。 五皇子动作频频,先前原本和四皇子分庭抗礼,如今却是隐隐占据着上风。 霍渊不由得勾唇冷笑。 一时领先算得了什么? 能笑到最后的才是高手。 等他坐实了老五刺杀他,这京城的格局就要重新洗牌了。 信上接着又说了裴仪如今的情形。 毕竟他现在是住在裴府上,裴仪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当然也得了如指掌。 看着看着,霍渊不由得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裴断袖竟然和人打赌。 考不了全班第一就得退学。 这要是退了学,裴断袖还会待在临河县吗? 大概率这臭断袖会灰头土脸地回京城去找爹妈呀。 不行!不行! 如今时机未到,他还得继续待在临河县呢。 他还没和裴断袖打好关系,裴断袖也得和他一起继续待在临河县才行。 可就裴断袖这点水平怎么可能考全班第一呀? 霍渊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 为今之计也只能他给裴断袖补课了。 可就裴仪那色眯眯的本性,万一趁着他补课的时候吃他豆腐怎么办? 哎…… 还是留在临河县更重要呀,自己就稍稍冒那么一丁点的色相风险……也是值得的。 霍渊深深叹了口气,将书信置于烛火上烧得一干二净。 从明日起,他就给裴仪补课。 反正就裴仪这种懒汉,每天放学回来就和面首厮混,从来就不干正事儿。 自己帮裴仪补课也算是拯救失足小青年了。 另一头。 裴仪悠哉悠哉地走在抄手回廊上。 可突然之间,她感到了一丝暖流。 这丝暖流是如此熟悉,以至于裴仪顿时就变了脸色。 她这是大姨妈来了?! 裴仪心惊胆寒,哪里还有心情慢慢闲逛,直接运起轻功就往卧房赶。 七杀也连忙动用轻功跟了上去。 他满心疑惑。 三爷这是突然碰上了什么急事吗?怎么连轻功都用起来了? 裴仪以十万火急的架势赶回了厢房,一把推开了房门。 可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这香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惑人气息。 七杀眉头一皱,立马上前捂住了裴仪的口鼻,低声道:“三爷,香料中有媚药。” 裴仪好气啊。 哪个杀千刀的竟然在她屋里放这种药。 “赶紧把这些香料给我撤了!” 裴仪又急又气。 她还要赶着回房间换姨妈巾呢! 现在这情形叫她还怎么敢进屋呀? 七杀效率奇高,很快就把屋里的香料清得干干净净。 “三爷~” 一声惑人的呼喊从内室传了出来。 这声音一听就是杜衡的。 裴仪哭笑不得,顿时将这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果不其然就见一个美男子单手撑着脑袋斜躺在床上。 身上就只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白色的外袍,露出了大片胸膛。 那模样真是风流又勾人,不是杜衡又是谁? 此刻,杜衡见他进了屋,妖妖娆娆地伸出一只手来道:“三爷,过来呀。” 过来你个大头鬼! 裴仪啼笑皆非,虎着脸道:“赶紧出去!” 杜衡面色一僵。 他从床上爬起来,从容地走到裴仪面前,浅笑着压低嗓音道:“三爷今日是怎么了?” 他一面说,一面就把手往裴仪身上放,一张俊脸还朝裴仪越来越近。 声音也是愈发低哑:“难不成三爷一点兴致都没有吗?” 裴仪一把抓住对方那只不安分的手,又惊又好笑地道:“是我扔你出去,还是你自己出去?” 杜衡抿了抿唇,哀哀怨怨地道:“三爷今日没兴致,那我们就改日再约。” 裴仪觉得身下那股暖流好像又强烈了点。 她哪里还有闲工夫应付杜衡,颇有几分不耐烦地道:“全都退下。” 杜衡很有眼力见,眼瞧着自家主子是真的有些微动怒了,赶紧跑了。 七杀也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杜衡在屋外整理着衣衫,自顾自地抱怨道:“三爷今日和济安卿卿我我,到我这儿竟是连碰一下都不准了。” 七杀的目光陡然变得冰冷犀利起来。 他半眯起眼睛,颇有几分危险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三爷今日和济安有了肌肤之亲?” 他说着就往前逼近一步,直视着杜衡质问道:“你敢监视三爷?!” 杜衡瞬间后颈发凉。 一股凉意直从脚底板一下子冲上了天灵盖儿。 他真的毫不怀疑七杀会一刀解决了他。 “你神经病呀?!”杜衡吓得脸色发白,“府上那么多人看着,稍微一问不就知道三爷和济安做了什么吗?” 七杀很审慎地打量了杜衡一番,这才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杜衡又惊又气,不满地数落道:“我俩是一个阵线的,你整天不去看着济安,反而像防贼似的防防着我,真是敌我不分。” 七杀面无表情。 今天三爷亲了济安,他心里也怪不舒服的。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 此刻,屋内。 裴仪着急忙慌地找出一条干净的月事带换上。 古代不比现代,一次性的卫生巾自然是没有的,姑娘们都是自己做月事带来用。 月事带的用法和模样都特别像岛国相扑手的“白内裤”,缝制起来特别麻烦。 通常一条月事带会跟随主人一生。 舒不舒服另说,但不方便那是肯定的。 每次用了都还得自己洗干净。 原主女扮男装还得防着女子身份走光,每次都是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洗,那就更为不方便了。 裤子已经脏了,必须得换下。 裴仪看着染着血渍的裤子,顿时有点头疼。 原主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儿,洗月事带那是无可奈何。 可通常要是裤子脏了,那就是直接拿把火烧了——毕竟洗裤子这么麻烦的活儿,原主哪里肯干啊? 第29章 差一点就露馅了 裴仪自己也是个怕麻烦的人。 这段时间又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还愿意自己动手洗裤子呀? 干脆直接烧了。 裴仪拿出了原主一贯准备着的火折子,三下五除二便点着了火,直接扔向了脏裤子。 纯棉织就的裤子燃烧起来,顿时有种特有的烧焦味儿。 屋外。 杜衡吸了吸鼻子,微微蹙眉道:“怎么有股烧焦味儿呀?三爷这是在烧东西吗?” 七杀已经司空见惯,平静地道:“三爷每个月到这个时候都会烧东西。” 每个月都会烧? 杜衡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不动声色地打探道:“三爷烧什么呀?” 七杀面无表情地道:“不知道。” 他每次这个时候都是守在屋外,不去看,也不过问。 杜衡蹙眉嫌弃地道:“三爷既然每个月都会烧,你怎么都不注意一下呀?” 七杀板着脸道:“这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 杜衡翻了个白眼,郁闷地道:“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难怪三爷对着你这么一张好看的脸都生不出一点心思来。” 七杀被这话刺痛到了。 他面无表情地怼道:“你就算用了媚药,穿得单薄,三爷一样的对你没兴趣。” 杜衡被刺到了,冷笑着揶揄道:“我好歹还知道主动出击,不像有的人就眼巴巴地看着三爷和别人卿卿我我,都不知道出声阻止一下。” 七杀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三爷调戏济安的情形。 他顿时心头烦躁不已,伸手就揪住了杜衡的后衣领,像拎一只小鸡似的直接把人给提了起来。 杜衡吓了好大一跳,瞪大眼睛战战兢兢地道:“你要干什么?” 七杀冷着脸,二话不说,作势就要把人扔出院子。 杜衡连忙抱住他的胳膊,战战兢兢地道:“好兄弟,我俩可是一头的呀。你这样对付我,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七杀皱眉看着他,那模样实在是厌恶极了。 杜衡赶忙道:“你以为济安今日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和苏洛芸见面?” 七杀瞅着对方,思索道:“你捣的鬼?” 杜衡满不赞同地道:“这怎么能叫捣鬼呢?这叫智取。” “我不过就是看到苏洛芸进不来,就小小的帮了这对苦命鸳鸯一把。” “他俩果然经不起提醒与诱惑,就双双抱着扶梯鹊桥相会啦。” 七杀微微抿唇,很不明显地笑了一下。 杜衡赶紧又道:“本来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三爷果然捉奸在现场了。” “可谁知道,三爷气归气,竟然还是对济安下嘴了。” “你在一边看着,也不知道想着办法阻止。” “白瞎我这一通忙活了。” 七杀听到这儿才觉得自己做得确实有些不太妥当,然而…… “我只是暗卫,无权过问三爷的私事。”七杀落寞地道。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呀?”杜衡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没发现三爷对你过分信任吗?” “三爷就算现在暂时对你没兴趣,那也绝对不单单只是把你当一个暗卫在看。” “你要支楞起来呀!不然往后咱们这裴府的后院就是济安的天下了。” 七杀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杜衡见七杀这副模样,便知对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这才放心满意地走了。 翌日。 裴仪照旧起了个大早。 她原本是想找霍渊刷刷好感度的。 可如今大姨妈来了,浑身酸痛不爽利。 裴仪便懒得动了。 就早上这点时间不刷也罢,还是等放学回来之后再好好刷好感度。 和自家小暗卫一起用过早餐,裴仪便出门了。 她今日不想走路,打算搭乘马车去学校。 可谁曾想,七杀竟然提前命人把马车备好了。 裴仪很是错愕。 七杀却一板一眼地解释道:“三爷以往每月到这个时候都是马车出行,属下就提前备上了。” 裴仪心情可真是复杂极了。 得多亏他家小暗卫纯洁又无知呀。 不然就原主这每月定期的马车举动早就惹人怀疑了? 坐在马车上,裴仪突然想起件事儿来:“温如云的身份查得怎么样了?” 七杀道:“今天晚些时候就能出结果。” 裴仪想着自家小暗卫一直待在自己身旁,不可能有空去查温如云的资料,这些事儿显然是七杀交给别人去干的。 “你们暗卫有自己的情报网?”裴仪问道。 “没有。”七杀老实巴交地交代道,“不过,暗卫身手矫健,神出鬼没,打探消息很快、很方便。” 裴仪心思一动,要是这群暗卫出马,要建立一个情报组织不就容易得多吗? 原书中,男主能最后胜出,强大的情报网也是一大助力啊。 想到这儿,裴仪问道:“七杀,若我让你组建一个情报组织,你能成吗?” 七杀想了想,干净利落地道:“能。” “最好是一个全国性的情报网,不管大周的任何郡县发生事情,我都能知道。”裴仪道。 七杀思索道:“这有些难。” 要想在各处都安插眼线,这需要很大的面子,很大的人力,以及很大的财力。 “不急。”裴仪轻笑道,“我们先在临河县组建一个情报组织,若是做得好,再以此为模型慢慢扩张。” 七杀默默听着。 他觉得三爷已经与以前完全不同了,格局似乎也大了许多。 不多时,马车到了檀香书院。 七杀率先下车,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扶着裴仪下车。 裴仪腰背酸痛,微微蹙眉走向了教室。 还未走进,她便听见教室里闹哄哄的。 可等她一跨进门槛,教室就安静了下来——这是一种微妙的敌意。 大家显然都孤立了她,目光都极为不友善,甚至都带着鄙视。 裴仪才懒得理这群人。 她忍着不适走到座位坐下,发现苏洛芸竟然也在教室里。 作为檀香书院的医女,此时,苏洛芸正在给每一位书生派发药包。 “药包都是我自己做的。”苏洛芸娇笑着解释道,“如今天热容易中暑,这个药包化水喝可以消暑清热。” 书生们的目光中都是满满的倾慕。 苏姑娘真是太善解人意,太为他人着想了。 第30章 长舌妇 裴仪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苏洛芸不紧不慢地给班上的每一个书生都发了药包。 可轮到裴仪面前时,苏洛芸却突然惊讶又歉疚地道:“哎呀,药包发完了。” 裴仪觉得可笑,不以为意地道:“无妨。” 苏洛芸却是一副急得快要落下泪来的模样,苦着脸道:“裴郎君,我不是故意的。” 裴仪真是要被对方这副模样逗笑了。 全班都有药包,就她没有,这显然是苏洛芸故意轻慢她呀。 但这种小打小闹她不在意。 她裴府又不缺这么一个药包。 可问题是这苏洛芸明明怠慢了她,如今却还在她面前做出这么一副委屈惧怕的模样,这不是想要倒打一耙吗? 裴仪皮笑肉不笑地道:“苏娘子无需自责,我并未生气。” 然而,苏洛芸眼里却闪着泪花,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委屈又惧怕地道:“裴郎君你别往心里去,我这就再去做一个药包给你。” 一旁的书生看不过去了,愤然指责道:“裴三郎,你仗着有钱有势欺压苏娘子。苏娘子就算少了你那个药包又如何?凭什么让她给你专门做一个?” 裴仪半眯起眼睛打量这个书生,似笑非笑道:“我何时欺压苏娘子了?” 全班书生无不愤然。 其中一人挺身而出指责道:“苏娘子好心救人。你却把那人强掳去府中,还处处诋毁苏娘子的声誉!这难道还不是欺压?” 有人气愤地接着数落道:“苏娘子好心去府上探望,却被你抹黑诋毁!身为一个男子却如长舌妇一般,这是枉读圣贤书!” 裴仪恍然大悟,似笑非笑地打量了身旁的苏洛芸一眼。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昨日,苏洛芸在她府上丢尽了脸。 为了避免名声被搞臭,苏洛芸就先下手为强,先在满院书生面前数落她的不是,这样反倒让她这个在理方处于下风了。 裴仪扫了一眼群情激奋的众人,不以为然地浅笑道:“那位被救的郎君如今在我府上好吃好喝的住着,大夫说他需要静养不宜被人打扰,所以我才没允许外人探望。” “可苏姑娘偏要搬着个扶梯来爬我裴府的院墙,这知道的人就说是苏姑娘探望心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苏姑娘这是在爬墙幽会呢。” 一众书生始料未及,这和苏姑娘说的可不太一样呢。 苏洛芸涨红了一张俏脸。 若是让裴仪再这么说下去,她可就真的名声尽毁。 莫说要嫁一个如意夫君,只说以后谁敢娶她啊? 苏洛芸咬咬牙,发狠地道:“裴郎君如此污人清白,那我也只能以死明志了!” 她说着就冲向了一旁的柱子。 站在周围的书生连忙拦住了她。 书生们又惊又怒又担心,七嘴八舌地又指责开了。 “裴三郎,你非要把苏姑娘逼死你才甘心吗?” “你一个男人心眼怎么就这么小?谢子豪都已经被你逼进监狱了,你还要因为谢子豪来坑害苏姑娘吗?” 一众书生都觉得裴仪是嫉妒苏洛芸被谢子豪喜欢,这才处处针对。 裴仪摸了摸腰间的玄铁鞭。 她觉得,和一群疯狗讲道理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先打一顿来的痛快。 然而,还不等她动手,她身旁的七杀便拿起一支狼毫肃然朝一个书生掷了过去。 那狼毫擦着书生的脸飞过,直挺挺地插进了柱子里。 那柱子乃是用坚韧的木材所做,用刀砍都还来的费劲儿,可那只狼豪却直接嵌入了三分。 众人心惊胆寒,面如土色地看向了七杀。 七杀则是冷冷地看向了一直在那挑事的苏洛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滚!” 苏洛芸背脊发寒。 她觉得若自己现在不离开的话,这个可怕的男人真地会毫不犹豫的一刀斩了她。 她心里又恨又郁闷。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男人哪个不是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 可就裴仪身边的这个杀神,每次看她都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一点不见怜香惜玉,竟是一点不为她心动。 这还是个男人吗?!! 苏洛芸隐晦地剜了七杀一眼。 可七杀作为暗卫,五感何其敏锐,那落在在苏洛芸身上的目光陡然变得更为犀利,似是能将人捅个对穿。 苏洛芸吓得脸色苍白。 这教室她哪里还敢呆下去,双眼噙着泪,摆尽可怜姿态转身走了。 一众书生望着苏洛芸离开的倩影,愈发怜惜疼爱她。 苏姑娘真是太不容易了,名声遭人抹黑,性命还要遭人威胁。 裴仪看着这些书生的扼腕爱恋之态,心里不禁觉得可笑。 果然如书中所写,苏洛芸真是个让无数男人牵肠挂肚的存在呀。 想着书里的内容,裴仪就不禁有几分郁闷与脸红。 其实,这本《天之骄子》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本小黄书。 若是非要说的正经一点,那就是披着权谋外皮走纯欲风的龙傲天后宫文。 书里不仅大篇幅地描写了男主是如何通过与各色姿态的美人颠鸾倒凤来获取权势,还大篇幅地描写了女主是如何周旋在各色男人之间的。 按照书中所写,女主苏洛芸在伺候霍渊养伤期间,两人暗生情愫。 霍渊时常以情诗挑逗之。 苏洛芸抿嘴轻笑,假作不懂,但又时不时来一点“不经意之间”的肌肤相触。 两人一来而去,情愫渐浓。 霍渊的行为便更大胆了一些,由之前的口头挑逗到了真正的口头挑逗。 两人时不时就相拥而吻。 可就是迟迟没有下一步。 没办法,毕竟是龙傲天文嘛。 女主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把自己给了除男主以外的另一个男人。 可女主苏洛芸除了没有上本垒,那可真是和各色美男什么都做了。 就照顾霍渊期间,两人那个真是打得火热,仅仅只是差那最后临门一脚而已,该做的两人可是一样都没少。 当时裴仪深深震撼于本书的尺度。 谁曾想读者竟然没有因为女主的这番行为而弃文。 或许……这就是一种只有男性读者才能找到灵魂嗨点的绿帽文学。 第31章 你也太小看女主光环了 不过说回正事儿,书中苏洛芸在这期间除了整天与霍渊调情,就是时不时地让谢子豪来找裴仪要钱。 除此以外,苏洛芸好像也没干成什么重要事儿。 哦,不对。 这位光环巨大的女主虽是没像各位大女主那样结交谋士,但却是回归了本家。 没错,就是本家。 按照书中的设定,苏洛芸原本是流落在外的高门贵女。 那高门便是京城的白家。 苏洛芸与霍渊日渐情浓的时候,京城白家找来了临河县,要将她接回白家。 霍渊与苏洛芸眉目传情,暗暗许诺:等回了京城,他便去白家提亲。 可苏洛芸那是女主呀,这是注定搅动一方平静的存在。 苏洛芸一回京城白家,那就立马凭借出众的美貌引得贵族男儿为她倾倒。 这贵族自然也包含了皇族。 所以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几个皇子共争一女的大型狗血场面。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没一个皇子成功了。 霍渊当然也没成功。 渔翁得利的反而是暗中出黑手的男主。 裴仪想到这儿,不由得心念微动。 京城白家与他裴家关系本就不睦。 原书中,苏洛芸回到白家后在其中挑事儿,更是让白裴两家势力同水火。 倘若苏洛芸根本就没有被认回白家,那这之后的糟心事儿会不会就没有了? “宿主,你也太小看女主光环了。”系统哂笑道,“苏洛芸可是原书中的绝对第一女主呀。” “就算你能掐着原书中的剧情点儿阻拦苏洛芸回到白家,她此后难道就不能凭借着女主光环以其他方式回到京城白家吗?” 裴仪猛然惊醒,不由得无奈叹气。 女主光环…… 根据光环定律,主角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那她还逆袭个锤子呀? “宿主不必气馁。”系统安抚道,“随着宿主魅力等级的提升,宿主也能获得主角光环。” “而且,若是男女主旗下的得力谋士都到了宿主麾下,男女主将会被扣除相应的魅力值。” “魅力值扣到一定程度,魅力值等级就会下调。” “若是等级下调到一定程度,男女主就会沦为没有光环的普通人。” “而宿主若是积累的魅力值足够多,那就会成为气运加身的绝对主角。” 裴仪听到这番话,眼睛都不由得一亮,突然觉得自己前途变得敞亮了许多。 就这么说,自己如今去拉拢那些谋士岂不来得更快? “宿主不要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系统揶揄道,“那些谋士如今都聚集在男主周围,而男主距离宿主你那可是千里之外。” “宿主还是先把自己手头的大舔狗霍渊拿下,再谈其他。” 裴仪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更何况,她如今还要靠着科举考试回京城,势必要在檀香书院好好学习,也抽不开身到处跑。 系统又提醒道:“宿主好好完成任务就能获得不少积分,积分除了能提升魅力值等级,还能兑换各种有用的技能或功用。” “比如宿主如今痛经难受,就可以用积分兑换单次痛经消除功能。” 裴仪眼睛一亮,忙不迭道:“那你赶紧给我兑换一个。” “宿主上次已经花光了一百点积分,如今积分余额为零,无法进行兑换。” 裴仪眼睛灰败下去,一脸生无可恋。 系统又道:“但是,宿主可以进行赊账,不过系统会收取一定的利息。” 裴仪顿时露出踩到了翔的表情,很是嫌弃地道:“不赊账,不兑换。” 开什么玩笑,作为一个被花呗折磨得生无可恋的现代小青年,她怎么可能还上系统这种赊账的当? 她宁可暂时痛一痛,等她回府去刷够了霍渊的舔狗改造值,还愁不能兑换各种技能吗? 另一头,苏洛芸一路到了无人的角落,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难过害怕的模样? 她愤恨地朝教室的方向望了一眼,脸上都是志得意满的笑容。 今日这么一闹,日后裴三郎再也没办法拿她私会济安说事儿了。 在世人眼里,她苏洛芸就是被栽赃欺压的那个。 不管裴三郎如何向外人说她是个德容有亏的人,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站在裴三郎那边。 至于裴三郎拦着不让她与济安见面…… 哼! 这算什么大事儿呢? 真当以为将整个裴府团团包围就能阻碍她与济安来了? 苏洛芸冷笑一声,转身便走了。 另一头,教室。 一众书生慑于七杀的威压,敢怒不敢言,在心里把裴仪骂了个狗血喷头。 大家纷纷以目示意。 裴三郎也蹦达不了几天了。 等模拟考一过,裴三郎自己就得卷铺盖灰溜溜走人! 想到这儿,众人终于心头舒畅了一点,脸上或多或少的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来,就等着看裴仪出丑。 教室外。 一个俊俏的小厮将一切看在眼里,不解地问道:“郎君,这么多人孤立裴三郎,你不站出来为他说话吗?” 他们家郎君如今正在追求裴三郎,像这种大好时机不该把握一下吗? 温如云不以为然地笑了,意味深长地道:“雪中送炭也得看时机。” 裴家三郎好色花心又愚蠢凉薄。 前脚还对着谢子豪各种伏低做小,后脚就眼睁睁地看着谢子豪落个牢狱之灾。 似这等薄情之人,他若是一个劲的示好,又如何能真正得到这个人的心? 最好的方式莫过于等着裴仪四面楚歌,他再恰当地拉裴仪一把,让裴仪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雪中送炭,有情有义。 到那时,还愁裴仪不对他倾心相许,百依百顺吗? 不过,也多亏裴仪就是个傻的,这些书生也是一群被苏洛芸随便挑拨就各种乱冒头的蠢货,倒也省去了他许多布局设计的麻烦。 温如云一派胸有成竹之态,嘴角噙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这才悠哉悠哉地走进了教室。 路过裴仪时,他刻意温情脉脉地看了对方一眼,把那种暧昧时期的隐晦挑逗表现得淋漓尽致。 裴仪邪笑着回以入戏的眼神。 这姓温的处处引诱,那她就顺水推舟,看看这人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第32章 一个男人需要补气血吗 温如云见裴仪回应她,心里越发觉得十拿九稳,讲课的时候越发拿出十二分的姿态,不动声色地显露自己的才情与品貌。 来临河县之前,他就已经细细研究过裴仪心仪过的男子。 这些人无一不是有才学之人,样貌也都算得上风流英俊,更关键在于这些人都有那么几分清高之态。 很显然,裴三郎就是喜欢那种清高冷峻的君子做派。 自己现在只管摆出傲然又博学的模样,再适时地加以引诱,何愁裴三郎不会一步一步地落入陷阱之中? 然而,此时的裴仪根本就没那心思接受对方暗暗投来的秋波。 大姨妈实在是让人太难受了。 她如今腰酸背痛,小腹还疼痛难忍,竟是连坐着都觉得困难。 裴仪一张姣好的面容都皱了起来,不自觉地捂住小腹微微弯了腰。 七杀时刻关注着裴仪的状态。 此刻见裴仪面色苍白,额头上隐有冷汗,他担忧地问道:“三爷这是怎么了?需要看大夫吗?” 裴仪微微摇了摇头,蹙眉难受道:“无碍。” 可瞧着他家小暗卫仍旧满脸担忧看着她,裴仪心里一软,忍不住又安抚了一句:“我就是觉得有些冷,并没有什么。” 七杀面色微动,目光落到了裴仪用手捂住的小腹上,低声问道:“三爷是小腹寒凉吗?” “嗯。”裴仪低低应了一声。 这副身子痛经起来也太让人遭不住了。 七杀想了想,恭敬地道:“三爷,得罪了。” 接着,他便把手放到了裴仪的小腹处。 裴仪吃了一惊,询问的话还没有问出口,便感到一股暖意从七杀的掌心渗入她的腹部。 这孩子竟然是在以内力帮她暖身子。 “宿主,七杀十七岁,你如今也才十八岁,他算什么孩子呀?”系统忍不住吐槽道。 裴仪心里有点囧。 虽说她如今这副身子才十八岁,可她在现实世界里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了。 像七杀这种搁现代就是还在上高三的少年,在她眼里可不就还是个孩子吗? “可杜衡也才十七八岁,你怎么不觉得他是个孩子呀?”系统吐槽道。 裴仪想也不想就道:“那怎么能一样?” 系统反问道:“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裴仪愣怔一瞬,心里明明似乎有答案,可却偏偏答不上来了。 系统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宿主,你对七杀的滤镜开得也太大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在古代那可不是孩子,那是一个成熟男性了,你可长点儿心。” 话虽是这么说,可裴仪瞟了身旁的少年一眼——那张脸好看是好看,可古井无波,面无表情,好像压根就没有一丁半点世俗的欲望。 系统:“……” 人家去了势的太监都还能生出男女情愫来呢,更不要说七杀一个零件齐全的暗卫为什么就不能有男女之情呢? 他家宿主怎么就能这么放心呢? 有七杀这样暖着身子,裴仪倒也没那么难受。 可一节课结束,她还是打算请假回府了。 一来,她浑身不爽利,上课也听不进去。 二来,七杀一直这样催动内力护着她,她担心七杀受不住。 温如云一听到裴仪要请假回去,关切地问道:“你可是哪里不舒服?不若我送你一程?” 裴仪倒也没有拒绝。 如今对方想方设法地接近她,她若是不给对方一点机会,又如何让对方露出马脚? 温如云扶着裴仪上了马车,接着就发现七杀紧随他们后面也进了马车。 温如云眉头皱了起来,不满地道:“尊卑有别,主子在车内,下人怎能同坐?” 裴仪面色冷了下来。 她的人怎容外人数落? “七杀随侍我左右,与一般下人不同。”裴仪冷着脸道,“更何况,我裴府自有裴府的规矩,还轮不到外人来说道。” 这话说得很是不客气。 温如云面上有些挂不住,暗道裴三郎可真是一个色令智昏的蠢货,竟是上学都要让这么一个俊秀的面首相伴。 “我也只是随口这么一提,三郎不赞同便罢了,又何苦动气?”温如云不以为然地调侃道。 裴仪微微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道:“我这人护短,听不得旁人说我的人有一分不好。夫子这随口一提可真是让我这个心如油煎般难受。” 温如云心中不屑但又暗暗窃喜。 这裴三郎花心归花心,可对待自己人又确实够义气。 就是这种花心浪荡又自以为有义气的蠢人才最是好拿捏呢。 裴仪只当是没看出温如云的心思,靠在七杀怀中闭上眼睛养神。 七杀微微搂着自家三爷,以一种维护的姿态默默地催动内力给对方暖身子。 温如云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愈发轻视裴仪。 当着他这个夫子的面,裴三郎就和面首腻腻歪歪的,似这种好色蠢货又能有什么出息? 不过,裴家一门都好色。 丞相裴述后院里的姬妾之众在满朝文武之中可谓是一骑绝尘,只怕也只有皇帝陛下的三宫六院能与之相比了。 想到这儿,温如云眼底染上了几分不屑。 真是有其父就有其子。 裴仪也是个好色胚子,可惜却没有他老子裴述那等本事与魄力。 真是缺点全都学到了,优点却是一样都没有传承到。 不多时,马车停到了裴府大门口。 七杀扶着裴仪下了马车。 温如云后一步下车,快步走上前搀扶裴仪。 他就这般与一个面首一左一右扶着裴家三郎,委实有些自降身价。 可为了殿下的大业,他也只能暂时委曲求全了。 只要能笼络住裴仪,那就是捏住了裴家的脉门。 到时候整治裴家还不是信手拈来。 殿下又何愁大业不成? 温如云心中豪情万丈,把自己比作了那忍辱负重的忠直之臣,幻想着他家殿下登基之后就能提拔他封侯拜相。 一想到这一片光明的前途,温如云心中就愈发激动,面上也就愈发的冷静。 他扶着裴仪一路入了主院,又亲自扶着裴仪躺到了床上,可谓是做足了姿态。 “三爷!” 杜衡听闻自家三爷竟是提前回府了,连忙赶了过来,谁曾想一跨进门就发现三爷房中竟是又多了一个男人。 杜衡审慎地打量了温如云几眼,接着便坐到床边,以一副后院主人的姿态温声细语地问道:“三爷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这就请大夫过来?” 裴仪卧坐在床上,背后靠着一个绣金丝的柔软大靠枕,浅笑着道:“不必请大夫。” 她看向七杀道:“去让厨房熬点儿补气血的汤汁来。” 七杀恭敬地退了出去,熬汤药他得亲自盯着,毕竟这种要入口的东西可容不得一丁点闪失。 屋内。 杜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家三爷,心里颇有几分好奇。 三爷为何需要补气血的东西? 难不成……三爷受伤了? 温如云此时也是大惑不解,不由地多打量了裴家三郎几眼。 第33章 四物汤 裴仪既然敢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这种话,自然就没什么怕的。 她故意摆出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道:“补气血是很正常的,诸位难道就不需要补身子吗?” 温如云面色一动,一下子便懂了。 像裴三郎这种好色之流最容易拖垮身子,如今这模样怕是小小年纪就身体亏空,所以不得不以汤药温养呀。 杜衡也是想到这一点了。 他瞧了瞧三爷这瘦弱的身板,突然胆大包天地想:三爷如今身子骨弱,看样子也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难不成日后两人相好,三爷……是下峰那位? 想到这儿,杜衡不由得心口一跳。 罪过,罪过呀。 他一个侍君可不敢越到三爷头上去。 可若是三爷盛情相邀,那他……就却之不恭了。 杜衡不由得抿嘴偷笑。 裴仪乜了他一眼,哂笑道:“笑什么呢?” 杜衡掩饰性地干咳两声,轻笑道:“没什么。” 温如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是来勾搭裴仪不假。 可叫他同一帮面首坐在这儿和裴仪谈天说地,他实在是觉得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更不要提方才在马车上与那个叫“七杀”的面首同行,他都觉得够自降身价的了。 想到这儿,温如云实在是坐不下去了,起身道:“三郎,我还有要事处理,便不陪你了。” 裴仪隐晦地打量了对方一番,颔首轻笑道:“今日劳烦温夫子了。我身体不太爽利,不便起身相送。阿衡,你送夫子出门。” 她知道杜衡是一个喜欢冒头的性子,让杜衡去送温茹芸,指不定还能激得温如云露出点马脚来。 杜衡愈发有种正宫夫君的架势,很是矜持地点头应下,接着起身道:“温夫子请。” 被一个面首相送,温如云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真不知道裴仪是故意这般,还是真不知道其中的礼仪关系。 但想着自己还要和裴仪搞好关系,温如云就尽量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温夫子若是觉得心头不舒畅,尽管说出来就是,这样憋着多难受呀。”杜衡含沙射影地讥笑道。 温如云自命清高,今日一行本来就觉得颇为屈辱,此时再听杜衡这么一说心里就越发窝火。 “身为男子不事生产,整日窝在后宅,可还有点羞耻之心?”温如云黑着脸讥讽道。 杜衡一听这话心里就鬼火冒。 他家三爷怎么尽喜欢这种货色? 前脚才送走一个伪君子谢子豪。 这后脚竟然又来了一个升级版的伪君子温如云。 你说这一个个男人若是真的鄙视侍君,那又为何一天天的往三爷跟前凑? “干着下贱的勾当说下贱,这到底是心理变态,还是心智不全呀?”杜衡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道。 敢说他下贱?! 温如云身为皇子谋士,虽说算不上一呼百应,但那也是体体面面的活儿。 不少人还来偷偷找他走门路,吹捧着他。 “下贱”这两个字那压根就和他不沾边。 温如云一下子怒从心起,铁青着脸怼道:“我为社稷效力,哪儿像阁下为郎君效力?” 杜衡冷笑出声,毫不留情面地讥讽道:“阁下既然是为社稷效力,那又为何腆着张脸来巴结我家三爷呀?” “难不成你家的江山社稷是和我家这位郎君相关联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温如云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暗道自己方才失言,竟是为一个面首激得失了分寸。 温柔云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打算坚决不再回应任何一个字。 可杜衡哪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哎呀,这些年的君子呀,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前面才有个谢郎君打着读书人的幌子,把我家三爷的钱拿去养女人,结果现在把自己养到牢里去了。” “这后脚又来了一个自命清高,一心想着家国社稷的人。”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也会把自己送牢里去啊?” 杜衡一面说,一面露出极为鄙夷的神情来。 温如云本来打算什么都不要说了,可一瞧这杜衡那满是讥讽的表情,他那怒火就一下子被激了出来。 “堂堂七尺男儿却如妇人一般爱嚼舌根!” “若是有什么牢狱之灾,那也是先落到你这种人头上!” 温如云愤恨地指着杜衡道。 抄手回廊上,霍渊正从不远处杵着两根拐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他听到前方有争执声。 定睛一看,他的表情渐渐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前面那个和杜衡争执的人有些眼熟呀。 霍渊面露讥讽,稍稍往旁挪了一步,隐藏在了粗壮的柱子之后。 只听得那两人又争吵了几句。 温如云气得脸红脖子粗,一甩袖子,愤然快步走了。 杜衡则是站在长廊上没往外走,扬起下巴露出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来:“温夫子快走不送,江山社稷还等着您去拯救呢。” 温如云听到这番话更是怒火攻心,脚下走得更快了。 他今天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走进这裴府! 下次,他一定要在自己府上宴请裴仪。 不然,有这么一群面首在旁边争风吃醋,他压根就没有发挥的余地。 霍渊看着温如云彻底走远了,才悠哉悠哉地从柱子后绕了出来,不慌不忙地进了屋。 “唉,你怎么来了?”杜衡才刚送走一个狐狸精呢,谁曾想想这个济安又来了。 他顿时皱起了眉头,满脸嫌弃。 霍渊抿唇轻笑,压低声音道:“杜郎君莫要误会。我与三郎……乃是君子之交。” 杜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戏谑地道:“真是伪君子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昨儿也不知道是谁和咱们三爷亲到一起了,今天还好意思来跟我说君子之交。” 杜衡直接堵在门口,一张好看的脸跟个煞神似的,打定主意不放这个狐狸精进去骚扰他家三爷。 霍渊心头一梗,一张俊脸霎时通红,紧接着又渐渐转为煞白,接着又转成了铁青,最后完全黑成了一块巨无霸煤炭。 气死他了! 裴仪那不要脸的死断袖难道还把强吻他的事四处张扬了吗? 如今竟然连这个侍君都知道! 第34章 天打五雷轰 但想到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霍渊就强行把这一股突然冒起来的火给压了下去。 “杜郎君,这些都是误会。”霍渊头疼地看着堵在门口的翩翩少年郎,“我对你家三爷绝对没有半分逾矩的心思。” 杜衡瘪着嘴,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样。 霍渊突然就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屈辱感。 想他堂堂一个皇子用得着对一个死不要脸的断袖感兴趣吗? 霍渊气不打一处来。 他咬牙切齿地道:“我济安指天发誓,若我对裴家三郎有意思,定当天打五雷轰!” 杜衡瞪大了眼睛,好生打量了面前的俊俏男儿一番,很是吃惊地道:“这个郎君,你可不要对自己这么狠呐。” 霍渊听到这番话,愈发感到屈辱。 那种屈辱是如此的陌生——毕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把他当成一个喜欢男人的面首,跑来跟他争风吃醋。 要知道过去那么多年,从来都是一群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呀。 霍渊越想越气,一张俊脸都快冷到要掉冰渣子了。 “杜郎君,我所言句句属实,烦请你让路。” 霍渊说这话时,一双剑眉几乎都要拧到了一起。 杜衡见自己把对方都逼到这个份上了,也不敢再拦着不让人进了。 他悻悻地让到一边,无可奈何地道:“你进来。” 但心里毕竟不爽,又特意提醒道:“三爷今日身体不爽利,你别过分打扰他。” 霍渊好气哦。 他还没开始和裴仪说话呢,这个面首就这般防着他。 他是来争宠的吗? 他根本就不是好吗?! 他明明就是来干大事的! 霍渊一张俊脸都快气的变形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杵着两根拐棍,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进了内室。 裴仪坐在床头,早已经把这两人的争执听了个一清二楚。 此时见霍渊黑着一张脸进来了,裴仪顿时忍不住笑了。 但她深知如今笑是很不合时宜的,便紧紧抿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这样一来便忍笑忍得很辛苦,以至于她肚子都在一抖一抖的。 霍渊看着裴仪这般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他的一张俊脸早已经比锅底还要黑了。 “你要笑便笑!”霍渊没好气地道,“省得憋笑把自己给憋死了。” “哈哈哈哈……”裴仪便再也忍不住,直接捧腹大笑起来。 哎哟,我的天爷哦! 她家阿衡实在是太有才了,简直就是嘴炮达人一把好手。 以后,她要是想从谁身上套消息,就一定要先派阿衡去跟那人聊一会儿天,把对方气得头脑发昏,这样才方便她趁虚而入。 裴仪一想到此处便更觉好笑,笑声也越发大了。 那模样大有一种笑起来就停不下来的趋势。 霍渊真是要被气死了。 他将拐棍往地上重重杵了两杵,黑着脸道:“笑够了没有?笑够了就赶紧停下来!” 裴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肚子都痛了。 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摆了摆,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行……哈哈哈哈……” 霍渊好气哦,一头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今日真是太屈辱了! 等他回到京城,他定要让裴仪好看! “三爷,汤汁好了。” 恭敬的声音突然传来,虽然听上去有些冷,但却并不凉薄。 也是奇了怪了,方才裴仪还笑得不能自已。 可一听到七杀的声音,她便如同被点下了一个开关,笑声突然就停了。 七杀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很是自然地坐到了床头,接着微微垂首拿着勺子搅拌汤药。 那熟练又自然的模样让一旁的杜衡看得心里直冒酸水。 他实在是没法这样眼巴巴的看下去,走过去道:“七郎君,不如让我来伺候三爷。喂药这些事儿让你来做多不合适呀?” 暗卫确实通常不负责主子吃饭喝药。 可是…… “没什么不合适的。”七杀直视着杜衡,很平静地道,“我本就是伺候三爷的,喂药也是我该做的。” 霍渊坐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两人在那儿争风吃醋,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丢人呀! 他堂堂皇子竟然沦落到要看两个面首争风吃醋的地步。 他今日明明是要来给裴仪补课的呀,为何要在这看半天的勾心斗角? 想到这儿,霍渊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杵着拐棍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走到了床边,十分不耐烦地道:“药还是赶紧趁热喝了,不然效果不好。” “这可不是药。”杜衡没好气的道,“三爷身体好着呢,你别一天天的咒人家。” 霍渊真是气得胸口疼。 这姓杜的侍君不给他上眼药就不消停是? 汤汁的味道弥漫在鼻尖。 霍渊微微嗅了嗅,下意识扭头看向了那碗汤。 他错愕地问道:“这是……四物汤?!!” 七杀面无表情地道:“正是。” 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七杀不解地看了霍渊一眼,又继续低头搅拌热气腾腾的汤药。 这可真是太有问题了好吗?杜衡看着那一碗汤,心情简直复杂到了极点。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通常只有闺阁女子才会喝这种汤? 联想到昨晚七杀说三爷总是在每月固定的日子里烧东西,一个诡异的猜想突然爬上了杜衡的心头。 霍渊此时也是风中凌乱了。 他对四物汤可太熟悉了。 因为他家母妃身子不好,每月到了某个时候都身体极不爽利,这四物汤简直就是常备之物。 他还亲自为他母妃熬过四物汤,所以实在是过于熟悉,光是闻着一点味儿都能认出来。 可四物汤本就是女子在癸水期间的“养生第一方”,裴三郎为何要喝这种东西啊? 霍渊心理实在是困惑极了,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裴三郎好几眼。 裴仪瞧着霍渊与杜衡的反应,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过大意了。 想着现代男子大部分都只会叫女孩子喝热水,她就想当然的以为这古代男子也不太懂女子大姨妈那一档子事儿。 谁曾想,这霍渊与杜衡好像都对四物汤很有了解的样子呀。 第35章 扮猪吃老虎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若是遮遮掩掩的反而更惹人怀疑了。 裴仪只能无所谓地笑着瞎瘠薄乱扯道:“我以前见我阿娘喝四物汤便偷偷尝了一口。” “当时我觉得味儿不错,就经常备下了。济安要不也尝尝?” 那倒不用了! 哪个男人会喝四物汤呀? 霍渊深深皱起了眉头,他现在由衷地觉得裴三郎就是个超级无敌大变态。 杜衡微微蹙起眉头,心里摇摆不定。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三爷今日又是坐马车又是浑身不舒服的,真的很难让人不往某方面想呀。 屋里四个人就只有七杀一人内心平静,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认认真真地给自家三爷喂汤。 裴仪这碗汤可真是喝得心情复杂。 早知道这群男人这么懂,她就肯定等这些人不在的时候再喝汤。 裴仪这么想着,便有了些许怨怼的情绪。 她看向身旁的霍渊,故意刺激人家道:“济安,今个儿你怎么主动来看我了?莫不是……”经过昨天那一番亲密接触之后,我俩的感情得到了升华? 后面这些话裴仪没有说。 可霍渊作为当事人,立马就明白了裴仪但未尽之语。 他顿时又羞又气。 这么多年的涵养一下子就被对方攻击得千疮百孔。 “裴三郎,你这脑子就不能想点正事吗?”霍渊没好气地指责道。 裴仪看见对方炸毛了,顿时觉得心里的那点怨对怒气消了几分。 她心里头终于畅快一点了,可还是打算让对方再气一点。 裴仪一本正经地道:“与济安郎君相识、相处、相交,那就是我的正事呀。” 霍渊一张俊脸登时红了个彻底。 真是羞死个人了! 裴断袖怎么能把这么羞耻的话直接说出来呢? 他一杵拐棍,强撑着脸皮道:“裴三郎,我今日是专门来给你补课的。” 裴仪眼中闪过思量之色,似笑非笑道:“济安为何突然想起来给我补课呀?” 霍渊自然不可能说,我知道你和人打了赌——那样不就暴露了他在监视裴仪嘛。 “我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霍渊半真半假地道,“这段时间我住在你府中,我总想着要做点什么事儿报答你。不然,我实在是住得不安心。” 你会不安心? 裴仪心中讥笑。 书里面你一直住在苏洛芸那里,天天和人家打情骂俏,可一点都没觉得不安心呢。 不过,不管霍渊出于什么目的出现在这里——既然他会主动来找她,甚至主动帮她,那都说明他俩之间的关系有了巨大的飞跃呀。 裴仪倍感欣慰,笑着道:“既如此,那济安你便每日来我这儿辅导功课。” “实不相瞒,我在学校与同窗打了个赌——若是这次模拟考考不了全班第一,那我就得退学。” 杜衡瞠目结舌。 他家三爷怎么能打这种赌呀? 就他家三爷那种倒着数的成绩,这种赌必输无疑。 他严重怀疑三爷就是不想去上学了,所以才跟人家打了一个这么荒谬的赌。 霍渊也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他倒不是装的。 他是没想到裴仪会主动把这事给抖出来。 毕竟,他在传闻中所了解到的裴仪是一个面子思想极重的人,像这种明显有些丢人的赌约,裴仪应当是缄口不提才对。 可这人偏偏一五一十的说了。 如此一来,自己就更需要尽心尽力地教导裴断袖了。 想到这儿,霍渊打量着裴仪,煞有介事地问道:“你现在这样子还撑得住吗?能学习吗?” 姨妈痛就跟个小妖精似的,你要真说他有多痛,他也没那么痛,可他就是磨人,让你一直心里就念着他。 裴仪好笑地道:“我撑得住啊,现在开始学都没问题。” 霍渊看着她这一张苍白的脸,忍不住问道:“你身体这是怎么了?” 他绝对不是在关心裴仪。 他只是出于合作者的姿态,所以要象征性的关心一下裴仪而已。 霍渊在心底默默地想。 “老毛病了。”裴仪半真半假地道,“幼时受过伤,气血亏损太过,这么多年都还没有彻底调理好。” 听这个说辞,杜衡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真是多想了,他家三爷肯定是个真爷们儿。 霍渊却是心头有了别的打算。 既然这是裴仪的顽疾,若是他能找神医医治好这病,那他岂不是卖了裴仪很大的一个人情? 霍渊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人虽然在卧房里坐着,心思实际上早就飞远了。 “三郎,今日我来得匆忙,况且也只是来询问一下你的意见,所以并没有带书前来,只怕今日是没法立马给你补课了。” “没事。”裴仪笑了笑,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你今日和苏娘子见过面了吗?” “没有。”霍渊斩钉截铁地道。 杜衡微微蹙眉。 明明之济安和苏洛芸打得火热的,怎么可能突然说不见就不见了。 他一定要把济安给盯紧了,看这人到底想干嘛。 裴仪和杜衡想到一块儿去了,但面上却显露出。 霍渊虽没有带书,可他也想考考裴仪的水平,便问了一些问题。 谁曾想裴仪竟然对答如流,某些问题还颇有见地。 霍渊突然就对裴仪的看法有些不太一样了。 他严重怀疑裴仪其实不是万年吊车尾的成绩,而是他本人在故意藏拙。 再一次打量了裴仪一番,霍渊觉得,这断袖心思还挺深,脑子也还挺灵光的。 霍渊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自己就不用那么费力巴拉的解释一大堆。 杜衡在一边听着他家三爷的回答,也是满脸错愕。 放眼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裴三郎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吊车尾呀? 可他家三爷如今这副才气满满的模样和传闻中的模样完全是判若两人呀。 难不成这么多年他家三爷其实都是装的? 三爷其实是在扮猪吃老虎? 杜衡若有所思,愈发觉得他家三爷的形象高大神秘起来。 七杀也很是惊讶。 他在三爷身边也待了些时日,自然清楚三爷之前是个什么状况。 如今这情形实在是太叫人意外了。 第36章 还有个大机缘 裴仪自然不可能说这是因为自己用积分兑换了诗词歌赋技能。 她只能笑笑说:“前几日不是和人打了赌嘛,我就只能认真学习一下,结果这书院教的东西还挺简单的,一看就会。” 霍渊:“……” 杜衡:“……” 这种让人觉得手痒痒,想动手打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若是他俩生在现代,就知道这有一个说法叫——装逼挨雷劈。 七杀却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裴仪,暗道原来自家三爷这么厉害的吗?悟性如此之高。 “不过,我这底子确实不好,还得靠济安多多指点啊。”裴仪笑眯眯地道。 开玩笑,狗暴君主动来帮扶她,她自然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呀,抓紧时间好生改善关系才是重点呀。 霍渊嘴角抽了抽,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羊入狼口了。 杜衡老大不满。 他怎么可能容忍一个野男人整天光明正大地在他家三爷面前晃悠呀? “三爷,其实我的学问也还不错。”杜衡脸不红心不跳地自卖自夸,“要不……我来给你指点。” 裴仪哭笑不得。 她家阿娘送来的这个美貌侍君可真是事业心很强呀,随时随地都在忙着争宠。 她若是现在不给杜衡一点事儿干,这人肯定不会消停的。 “学问这些自有济安来教。”裴仪好声好气地安抚道,“你还有什么别的技能可以教教我呀?” 杜衡自信满满地道:“不瞒三爷说,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茶道花道也无一不精,三爷想学哪样?” 霍渊嘴角抽了抽。 这些不都是女子争宠学的玩意儿吗? 这姓杜的侍君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呀? “先学琴。”裴仪想了想道。 若不是杜衡今日这么提醒,她都快忘了苏洛芸在临河县还会有一场奇遇。 苏洛芸在临河县时不仅救了霍渊,还救了一个琴艺大师。 这位大师为了报答苏洛芸,倾心传授技法。 苏洛芸回到京城白家,就是凭着一曲失传已久的古琴曲惊艳四座。 贵族宗室子弟也由此对她趋之若鹜。 几个皇子共争一女的狗血剧情也是由此开始。 有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在几个皇子为爱乱斗的过程当中,裴家两位哥哥也不幸遭了牵连。 只因白家与裴家关系不好,这几个蠢货皇子为了讨好苏洛芸就故意来找裴家两位兄长的麻烦。 裴仪想到这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裴家究竟是有多倒霉呀,无论是谁或直接或间接地都会沦为男女主上位的垫脚石。 想到这儿,裴仪心烦得很,略显疲惫地道:“今日就先学到这里,我想先歇会儿。” 霍渊还怕被揩油呢,果断站起身来道:“那我就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杜衡自然是不愿意走的。 他仍旧坐在床边,很是魅惑地笑道:“三爷有特别想要学的曲子吗?我也好下去准备一下。” 裴仪不以为然地哂笑道:“我就想学那些失传已久的曲子,你去给我挑一首。” 杜衡被逗笑了,轻轻推了一下裴仪道:“三爷真是会拿人家寻开心,既然是失传已久的曲子,那我上哪儿去找呀?” 裴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道:“找不到就别来见我了,我就只想学那种世人想听但又很难听到的曲子。” 杜衡瘪瘪嘴,含嗔带怨地道:“我看三爷就是故意为难人家。” 他站起身来,一脸倔强又委屈地道:“不过既然三爷都已经有所求了,那我当然得有所应。” “到时候,我若是真找来了那上古失传的琴谱,三爷可别嫌难不学呀。” 裴仪被自家小侍君这幅撒娇发怒的模样给逗笑了。 她笑盈盈地道:“只要阿衡你能找得到,我就定然全心全意地学。” “这可是三爷你自己说的。”杜衡含笑道,“如果到时候三爷学不下来……” 裴仪眉梢微挑,戏谑地笑道:“你待如何?” 杜衡的目光在裴仪身上游走了一圈,突然慢慢倾下身来,在裴仪耳旁低声道:“我要三爷给我冠夫姓。” 裴仪心尖尖一下子滚烫起来,耳朵都不由得红了。 对方这话说的隐晦却也大胆。 冠夫姓那就是想要成为她的人。 再进一步说,那不就是想要和她颠鸾倒凤吗? 果然是不怕流氓耍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 这有文化的流氓耍起流氓来,真是叫人……顶不住。 杜衡见自家三爷竟然脸红了,心里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笑盈盈地道:“三爷是应还是不应?倘若三爷不应,那我可就不干了。” 裴仪臊红了一张脸。 她此时若是保持沉默,那不就是被对方调戏处于下风了吗? 裴仪硬着头皮瞪着对方道:“我当然敢应,就看你到时候有没有那本事了。” 七杀五感敏锐,清晰地听着两人在一旁调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他到底为何这般难受,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杜衡轻声笑了:“三爷自会知道,奴家本事大着呢。” 他平时都是自称“我”,如今却故意称一声“奴家”,很有几分挑逗的意味。 裴仪脸色更红了,她觉得自己脑袋好像要热得冒烟了。 平时她是调戏起人来毫不手软,可真当意识到对方有可能会和她来真格,她就特别难为情——表面或许仍旧强硬,但心里面其实早就打起了退堂鼓。 “三爷好生歇息,我就不叨扰了。”杜衡行了一礼,便优雅地离开了。 裴仪眼看着人走远了,这才吩咐道:“七杀,你派人盯着苏洛芸,一旦发现她要救谁,就立马抢在她前头把人救了。” “是。”七杀心头很是诧异。 他家三爷怎么就和苏洛芸杠上了呢? 不过仔细想想,前脚苏洛芸和谢子豪勾搭不清,后脚苏洛芸又和济安勾搭不清。 偏偏这两个男人又都是三爷感兴趣的人。 这一来二去,苏洛芸算是把他家三爷得罪了个透顶。 更何况,这女人在书院里还各种挑事儿针对三爷。 三爷采取必要的反制措施也无可厚非。 第37章 不站队不行 “对了,三爷,方才属下得到了有关温如云的确切消息。”七杀恭恭敬敬地道,“温如云乃是化名,其真实名字为‘萧若云’,此人乃是五皇子的幕僚。” 裴仪瞠目结舌。 萧若云?! 姓温的竟然是萧若云! 无怪乎裴仪对此人如此印象深刻,只怪这人做事实在是太叫人过目难忘。 书里,萧若云起初是五皇子的心腹谋士。 之所以能成心腹,他靠的全然不是个人的真才实学,而是靠着他本人那异于常人的拉皮条本事。 没错,是拉皮条。 萧若云就负责四处网罗美人——不论男女,然后按照各位达官贵族的喜好,把这些美人送往各个贵族那里,以此来打好五皇子和各位贵族老爷之间的关系。 都说了《天之骄子》这本书是披着权谋外皮的纯欲风小说,书里的各个关键性情节几乎都是靠爱情的欲望勾连起来的。 萧若云既然能这样送美人,那自然书里会有不少美人和各位官老爷之间的酿酿酱酱情节。 而当霍渊上台,五皇子彻底垮台后,萧若云竟是凭着以前这种送美人的本事而苟延残喘下来。 之后,他便暗中投靠了男主。 好家伙,这才是好戏正式登场了。 以前萧若云的那些美人都是送给了各位贵族,如今萧若云看上的各个美人那都是送给了男主。 书里面充斥了男主和各种不同地位美人之间的酿酿酱酱,真是看得人欲罢不能,瞌睡全无。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萧若云真是凭一己之力串联起了书中大半篇幅的欲望情节,担得起读者送给他的“欲夫”称号。 可没想到,这个“欲夫”如今竟然千里迢迢地从京城来临河县勾搭她。 难怪书里写原主突然就对谢子豪没了兴趣,回到京城之后那目光就很快转向萧若云。 搞了个半天是因为原主在临河县的时候就已经和伪装身份的萧若云好上了! 须知道,原主的脑袋本来就跟驴踢了一样。 可是和萧若云好上了之后,原主的脑袋那简直就跟被十头驴踢了一样。 原主为了讨好萧若云,一直站在五皇子这边和裴家作对。 后来萧若云又投靠了男主,原主由此认识了男主,又转而成了男主的舔狗,明里暗里帮着男主对付裴家。 裴仪想到此处,真是哭笑不得。 她原本还想着自己只要不去招惹萧若云,那一切操蛋的剧情就不会发生。 可没想到这萧若云竟然眼巴巴的主动跑来招惹她了。 前脚五皇子才派了刺客假冒裴家人来刺杀她,后脚五皇子就派出自己的心腹萧若云来勾搭她。 显然,五皇子已经把裴家视为眼中钉,打定主意要利用她来对付裴家。 裴仪面色冷了下去。 五皇子如此处处紧逼,裴家真是不站队都不行呀。 “七杀,笔墨纸砚伺候。”裴仪吩咐道。 她要立马写信给阿爹禀明如今的形势,让阿爹及早做好站队的打算,而不要像书中那样一直保持中立,反而左右都不讨好。 裴仪写完书信后便吩咐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陪嫁。 她看向规规矩矩立在床头的七杀,突然想起件事儿来:“你既然不识字,那你和各个暗卫之间是如何传递消息的呢?” 就比如这次,七杀显然是和其他暗卫相沟通才了解到了温如云的真实身份,可这是如何沟通的呢? “暗卫之间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方式,各家暗卫都各有不同。”七杀老实巴交地道。 “譬如皇家的暗卫通常是以骨笛来传递消息,皇城中大部分世家是以哨声来传递消息。” “不同的笛声与哨声就代表了不同的讯号。” “而这些音律又极为隐蔽,外人通常都无法破解。” “裴家的暗卫不仅要学会以骨笛传声,还要学一套秘密符号。” “这些符号可以组合成不同的意思,通常内容复杂时用符号传递消息会更为准确。” 裴仪叹为观止,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摩斯密码吗? 七杀说完这些之后就垂头立在床边,虽然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但裴仪就是看出了那么几分落寞的意思。 “你有心事?”裴仪问道。 七杀摇了摇头,但顿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裴仪好笑道:“你有事就直接说,再这样吞吞吐吐的,我就罚你去后院喂猪。” 这话可不仅仅是开玩笑,裴府还真养了猪。 说起来这都是原主的恶劣嗜好。 原主在外面是个唯唯诺诺的舔狗,可在府上那就是个嚣张的霸王,看上哪个漂亮小厮就想要上手。 可偏偏原主又是女扮男装,为了以防身份泄露,又不能真的和漂亮小厮发生点什么。 但原主心头的欲望不能不发泄呀。 她就让那些漂亮小厮和一群母猪…… 此事不可再往下描述了,总之过于重口。 一众漂亮小厮苦不堪言。 可偏偏这样的情节激起了读者强烈的讨论欲望,一下子把《天之骄子》这本书都顶到了网站前几名,销量暴增。 裴仪当时真是被此等盛况弄得呆若木鸡。 哎,只能说生活中真是充满了玄学,有时候越是没底线的东西越是能发大财。 话说回来。 七杀一听要去喂猪,整张帅脸都吓白了。 他连忙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个一清二楚:“属下不识字,没办法以书信方式向三爷秉明情况,也没办法在课堂上及时帮三爷排忧解难。属下……觉得自己无能。” 裴仪始料未及。 这是她第二次在七杀嘴里听到“无能”这个词了。 这娃也太自卑了。 明明一身的本事,人也挺机灵的,怎么就这么敏感呢? 不过好好想想,七杀不识字的确很不方便。 日后,她要是想和七杀传个消息,难不成还要专门去学一下暗卫的传递语言? 裴仪顿时感到头疼。 她思虑片刻道:“不识字可以学。明日起,我便教你认字书写。” 七杀依旧是那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但目光一下子亮得吓人,好像一下子把整个房间都给照亮了一样。 第38章 鸡飞狗跳 “多谢三爷!”七杀单膝跪地道。 裴仪看着小暗卫高兴,自个儿也高兴。 她笑着提醒道:“以后别动不动就下跪了。” 七杀这才想起来,先前三爷就曾说过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可是,这些规矩他自打记事以来就一直学着,几乎都已经刻进骨子里了,这一时半会儿要想改真是很难。 更何况,下跪原本就带着臣服与尊重。 他愿意臣服于三爷,也打心底里尊重三爷。 向三爷下跪于他而言真的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他并没有感觉到非改不可的迫切感。 裴仪自然不可能知道自家小暗卫的各种心思。 她摆摆手道:“退下。” 七杀低垂着脑袋恭敬退出。 裴仪闭目养神,想起这阵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 她起初只是想当然的要留在临河县和霍渊打好关系。 所谓要参加科考也不过是留在临河县的一个幌子罢了。 可如今五皇子这般设计她,裴仪忽然感到科举入仕的迫切性。 裴家一家都是武将。 阿爹裴述虽然顶着丞相的头衔,但做的其实并不是文官的活儿。 这一切都因为大周实行的是多丞相制,有的丞相负责军事,有的丞相负责经济,有的丞相负责政治、教育、宣传等等。 而她阿爹裴述负责的正好就是军事这一块。 她的两位兄长也是选择从军,如今都是将军职衔。 如此一来,裴家全是武将,文官极为欠缺。 若是武将都上了战场,那就会处于一种不能及时得知朝中消息的尴尬局面。 若是君王生了猜忌之心,武将还在前线征伐根本就不清楚朝堂局面,朝中又没有文官及时为他说话,最后就只能落了个忠心但又马革裹尸的下场。 裴仪想到此等关键之处,惊出了一身冷汗。 科举入仕于她而言真是迫在眉睫。 裴家不能仅仅只是掌军权,文官之中也必须有裴家一席之地——官大官小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人。 裴仪突然就感到任重而道远。 不过万事都是一步一步来。 她若是能把霍渊的舔狗属性给彻底扭转了,那就能获得大量的积分,直接靠积分就能让自己的诗词歌赋技能达到科举入仕的水平。 至于那个萧若云,呵,她就陪他慢慢玩…… 另一头。 京城,裴家。 夜已深,烛火摇曳。 裴述于青灯之下看完了整封信,十分欣慰地道:“梵音真是长大了呀。” 竟然也会站在裴家的角度为家里考虑事情了,虽然观点还很稚嫩,但至少这份心意不错。 裴夫人嗤笑道:“我的女儿我还能不清楚?梵音哪里是长大了?” “你看她话里话外都是在建议你要选一个皇子站队。” “八成是她看上了哪个皇子,但又不好意思明说,就拐着弯儿的让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裴述原本还老怀欣慰的心情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心情复杂地问道:“依夫人之见,梵音这次看上的是哪位皇子呀?” 裴夫人戏谑地道:“当然是哪个皇子最虚伪,她就会看上哪一个呗。” 这话的确不假,一众皇子当中就属那四皇子最喜欢扮清高。 他们家闺女当年就一眼相中了四皇子。 好在那四皇子被老皇帝调到了外地办事儿,他们家闺女又是个花心之人,很快就把四皇子抛到了一边,转头就去物色新的清高美人了。 “难不成……梵音想让我们支持四皇子?”裴述猜测道。 “肯定不是。”裴夫人笃定地道,“咱们一家子都知道梵音对四皇子曾经有过意思。她若是想让我们支持四皇子,为何不直接说出来?” “夫人此言有理。”裴述沉吟道,“五皇子处处挑拨梵音与咱们的关系,梵音显然对他没兴趣,这人可以直接排除了。” 老皇帝膝下成年的皇子一共有九个。 大皇子被废,二皇子痴傻,这两个可以直接排除。 四皇子和五皇子也直接排除。 那就还剩下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 “八皇子和九皇子也可以直接排除在外。”裴夫人道。 “为何?”裴述一脸不解地问道。 “咱们家闺女明显就喜欢年纪比她大的。”裴夫人胸有成竹地道,“八皇子还没满十八岁,九皇子才刚刚十六岁小成年,压根就不能入咱们闺女的眼呀。” 裴述想了想,就目前为止,他家闺女喜欢的人好像都是清高成熟款的,的确没有哪个是年纪比他闺女小的。 “就算把他们都排除了,那如今也还剩下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裴述沉吟道,“这三个里面哪个最像伪君子呀?” 他们家闺女看人的眼光真的特别差,每次看上的都是那种外表清高内心猥琐的伪君子。 裴夫人想了想:“把七皇子排除了,所有皇子当中就属他长得最难看,梵音肯定不会喜欢他。” 裴述觉得很有道理,可是三皇子与六皇子之间又该选谁呢? “把三皇子排除了。”裴夫人笃定地道。 裴述疑惑道:“为何?” 裴夫人道:“你前阵子不是得到消息说,三皇子已经遇刺身亡了?这都已经死了的人,还怎么让咱们闺女感兴趣啊?” 裴述很严谨地纠正道:“三皇子只是遇刺失踪了。在没有找到三皇子的尸首之前,都不能断定他身亡了。” 裴夫人想了又想:“还是得把三皇子排除了。此人太过低调,在一众皇子当中完全不起眼。” “就梵音那看人的眼光,越是低调的人,她越是瞧不见。” 裴述摇摇头不赞同地道:“三皇子虽然为人低调,可所有皇子当中就属他长得最好看呀。” “咱们闺女是喜欢清高款的不假,可要是那人过于好看,管他是什么性格的梵音都喜欢呀。” 当年四皇子在琼华宴上赋诗一首,惹得梵音倾心。 可裴述坚信,如果当年三皇子也在场,就算三皇子一首诗都做不出来,他们家梵音也肯定会喜欢得不行。 “你为何就这么肯定呀?”裴夫人不服气地道。 “因为闺女像我,就只喜欢长得好看的。”裴述十分笃定地道。 裴夫人冷笑一声:“你确实喜欢长得好看的,只要是个长得漂亮的你都收归家用。咱们家后院里不知道有多少好看的姬妾呢。” 裴述暗道要遭。 下一刻,裴夫人果然抽出鞭子朝他舞了过来。 “我叫你喜欢好看的!肤浅憨货!” “这叫人之常情!夫人,梵音肯定喜欢的是三皇子!” “梵音才不会像你这么肤浅!她看上的肯定是六皇子!” “要不咱们打个赌……” “赌你个头!” 沉沉夜里,裴府大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第39章 两个男人一台戏 话分两头说。 临河县。 姨妈痛来势汹汹,裴仪接连几天都请假没去书院。 霍渊每日都杵着两根拐棍儿来给裴仪补课。 每每他觉得裴仪有点真才实学的时候,他都免不了受几分调戏,以至于那好不容易生出来的一丁半点的欣赏之情瞬间被冲散的一干二净。 这一日,裴仪总算觉得身体爽利了。 她推开窗户,往抄手游廊望了望。 往常这个时间,霍渊早已经来了,可今日怎么迟迟未到呢? 正想到这里,她就看到杜衡风风火火地朝这边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紧跟在杜衡后面的是杵着两根拐棍的霍渊,后者走得很急,但因为行动不便,反而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很快,杜衡就走进了屋来。 裴仪从窗前望向屋内,就见杜衡得意地舞着一张纸。 “三爷,你快瞧瞧!”杜衡把纸塞到她手里,就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小斗鸡,眉飞色舞地道,“济安嘴上说着这些天没和苏洛芸见面,可他私底下还和苏洛芸保持着书信往来。” 裴仪展开信纸草草浏览了一遍,嘴角不由得噙上了一抹讥笑。 霍渊腿脚不便,赶进屋来的时候发现裴仪已经把信看完了。 想起裴仪这几日来对他的种种轻薄举动,霍渊顿时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升上了天灵盖。 他生怕裴仪趁此机会对他行不轨之事,满脸紧张地澄清道:“都是苏姑娘主动送信于我,我并没有回给她。” 说出这话的时候,霍渊心里有一种难言的别扭。 他莫名其妙地有一种自己私会外室却被正宫娘娘逮到了的窘迫感。 “哼!” 裴仪冷笑着哼了一声,讥讽地念着信上的内容:“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霍渊脸上臊得慌,上前一步就要把信抢回来,红着脸道:“别念了!” 裴仪揶揄道:“苏姑娘如今对你可是倾心以付,心如磐石无转移呢。你却连一封信都不回给人家,可真是郎心如铁。” 霍渊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 虽然他很讨厌在别人逼迫下放弃一件事情,可如今日日被裴仪盯着,旁边还有个面首在那儿上眼药,他要是再不放弃和苏洛芸往来,这日子只怕是没法过了。 霍渊又窘又气,涨红着一张俊脸羞恼地道:“好,你赢了!” 裴仪不解其意,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我赢了?” 霍渊脸红到了脖子根,没好气地道:“从今日起,我再不和苏洛芸往来了!这些书信我一封都不会收了!” 裴仪很是惊讶,极不信任地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霍渊通红着一张脸道。 他真是怕了这个裴断袖了。 这几日,他只是规规矩矩讲个课,裴断袖都要趁机摸摸他的小手各种揩油。 若是他继续和苏洛芸往来,裴断袖岂不会拿这个当幌子对他更为过分呀? 那自己只怕是……贞操难保了! 霍渊想到此处,一张俊脸就更红了,几乎红到快要滴血。 裴仪瞅着这一个红得像只小龙虾的男人,实在是难以相信对方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苏洛芸。 不只是她不信,杜衡也不信。 “你就骗我们家三爷!”杜衡冷笑道,“你这些日子背着三爷和苏洛芸往来得还少了吗?你的这些保证就跟放屁一样,听过就过了。” 霍渊又羞又气,脸颊红到了极致,身上都开始发烫了。 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耻辱与愤怒,梗着脖子怼道:“杜郎君说话怎能如此粗鄙?我所言句句属实,信不信由你。” 杜衡冷哼一声,直接转向了裴仪:“三爷,照我说这济安郎君就是个狼心狗肺之徒。” “明知道你和那苏姑娘不对付,他还日日和人家眉来眼去。” “像这种白眼狼,你还把他留在府中干什么呀?” “知道的人会说一句三爷你宅心仁厚,不知道的人还说三爷你……” 杜衡说到此处戛然而止,一副替自家三爷十分不值的小模样。 裴仪忍俊不禁,笑问道:“别人会说我怎样?” 杜衡抿了抿唇,很是不满地低声道:“别人会说三爷你倒贴都没人要。” “像你这样的身份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呀?需得着这般低声下气地去讨好一个人吗?” 杜衡越说越气。 来之前,他就知道三爷跪舔过谢子豪。 原以为三爷已经汲取了经验教训,可没曾想三爷根本就是狗改不了吃屎,转头又来跪舔这个济安。 明明济安一点都不安分老实,频频与那苏姑娘私相授受。 可三爷就是忍了下来,非但没惩罚那个济安,还各种照顾着对方。 杜衡恨铁不成钢地道:“三爷还留着济安干嘛?” 济安简直就是谢子豪的升级版! 这话杜衡可不敢说,但他可以换个方式点出来。 “济安住着三爷的房子,吃着三爷的粮食,穿着三爷供给的衣服,用着三爷给的钱,竟然还有脸和别的女人勾勾扯扯!” “这种人配留在咱们府上吗?!” 七杀在一旁默默听着,很是赞同地微微点了点头。他也觉得三爷过于倒贴济安了,而且这济安来路不明,真的不适合留在府上。 霍渊如今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脸都已经红到冒烟发烫了。 他原本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可经杜衡这么一说,他瞬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群争风吃醋的面首真是惹不起! 无论多正常的事儿经他们嘴巴一说,那就完全变了味儿。 当然,更让他坐卧难安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他原本就怀疑裴仪对他有意思。 可听杜衡这么一说,他才发现裴仪实在是对他过于宽容了,这分明是对他十分有意思呀。 老天爷呀。 他待在这裴府还安全吗? 虽说皇图霸业很是重要,但是以牺牲自己的色相为筹码,这是不是有些过于沉重了? 反正如今这些面首都逼着他离开,他要不要就顺势而为呀? 裴仪哭笑不得地看着屋内的一众男人。 都说两个女人一台戏,她看这两个男人也是一台戏(她家小暗卫从来不参与这种争风吃醋的事儿,就不用算在里面了)。 第40章 齐人之福 如今杜衡显然是铁了心想把霍渊赶走,但她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儿发生呢? 霍渊在她眼皮子底下都还不老实,若是离了她,那岂不是更要和苏洛芸胡天胡地了? 想到这儿,裴仪啼笑皆非地道:“阿衡,这种话莫要再说了。既然济安刚才已经说了要和苏洛芸断绝往来,我就信他。” 霍源心里可太别扭了,他听着这话就有一种自己被当成小老婆安抚了的即视感。 想他堂堂一个皇子,怎么能被如此对待呢? 霍渊深感耻辱,羞愤地道:“我很感念三郎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照拂。但我一直住在三郎府上着实有些说不过去,待会儿我便会搬出去。” 裴仪内心瞬间奔腾过了一万匹泥马。 她好吃好喝地供了霍渊这么久。 这狗男人转头就想甩开她。 这怕不是嫌她阻碍了他追求苏洛芸的步伐,想一个人跑出去自由飞翔? “济安,你如今失了忆,又身无分文,若是离了裴府,你打算如何谋生活呀?”裴仪压着火气好声好气地劝道。 霍渊板着脸道:“我自有办法。” 杜衡在一旁看着就来气,揶揄道:“三爷还劝他干嘛?你看他有一点点感恩之心吗?就这种养不熟的白眼儿狼还放在府里做什么?”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哭笑不得地瞪着杜衡道:“你少说一句。”人都快被你气走了,你快闭嘴,小祖宗。 “三爷你凶我!”杜衡委屈巴巴地道。 裴仪顿时感到脑壳痛。 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道:“我没凶你。” 杜衡现在气惨了。 他在来临河县之前就向裴夫人保证了,一定不会让三爷再跪舔其他男人。 可如今,三爷偏偏就被济安这只狐狸精迷晕了头。 明明济安对三爷弃如鄙履,三爷却巴巴地倒贴。 这怎么行? 士可忍,孰不可忍! 杜衡狠了狠心,咬牙切齿地道:“三爷,济安不能留!你若是非要留着他,我就立马回京城!” 裴仪哭笑不得:“你这是威胁我?” 杜衡一副气红了眼就要哭的模样,愤恨地道:“我哪敢威胁三爷?三爷若是要济安不要我,那我立马就走人。” 七杀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出闹剧,心头实在是十分畅快。闹闹,走一个算一个,最好是两个都走了。 裴仪左右为难。 她家这位小侍君显然是裴夫人派来敦促管教她的。 若是她把杜衡给气跑了,裴夫人肯定大不放心。 到时候,她家这位母上大人不知道又会出什么昏招呢。 霍渊瞧着这情形,真是又羞又气又郁闷。 他可是堂堂皇子呀,怎么就沦落到要和一群侍君争宠的地步了呢? “三郎不必为难,我现在就立马搬出去!” 霍渊说着就杵着两根拐棍,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裴仪简直头疼得很,走上前拉住霍渊道:“都说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 “我既然救了你,那就要对你负责到底。你如今这情况哪适合搬出裴府呀?” 霍渊气得不行。 他又不是一个养在深闺的黄花大姑娘,哪需要人负责呀? 霍渊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感到这么窝火。 “你放开!”霍渊说着想把手抽回来,但他杵着拐棍儿很是不方便。 杜衡也是气得不行,瞪着眼睛梗着脖子吼道:“让他走!三爷你把手放开,你看他想不想走!假惺惺的玩什么欲擒故纵呢?” 霍渊肺都要气炸了。 谁他妈要和裴断袖玩欲擒故纵啊? 他要是今日不走,他就不姓霍! 七杀默默站在一边,不动声色地摘了一片盆栽的叶子,手腕一转就弹了过去。 杜衡突然觉得手臂一疼,下意识往旁边一甩,“啪”地一下就反手打到了霍渊下巴处。 霍渊人都懵了,瞪大眼睛看着杜衡,愤怒地道:“你敢打我?!” 杜衡腰板一挺,气哼哼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 霍渊七窍生烟。 哈,敢说他小气?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说他小气! 他堂堂皇子被人欺负就算了,还要被人反咬一口,这他妈还有天理吗? 他要是今天不打回去,他就枉为皇族。 霍渊铁青着脸,一掌拍了出去。 裴仪骇然失色,连忙将杜衡护到身后,抬手就接了这一掌。 霍渊原本身体就还没恢复,这一掌直接击得他往后退了几步,两个拐棍撑不住地面,整个人因着惯性就要往地上倒。 裴仪惊心骇神,连忙伸手去拉人。 可谁曾想她力气太大,这轻轻一拉直接把人带到自己怀里来了。 霍渊因着惯性往前一撞,把裴仪撞得往后退了几步,站不稳就要往后倒。 眼瞧着两人的脸越靠越近就要亲到一起,裴仪小心脏狂跳,下意识就一扭头避开了。 开玩笑,平时揩点油是没问题的,但真要接吻那就去你的鬼。 然而,几乎就是在她扭头的那一瞬间,她家小暗卫一个箭步抢过来扶住了她。 于是乎,诡异的一幕就那么发生了。 见过多米诺骨牌吗? 裴仪现在就觉得自己像是多米诺骨牌最中间的那一块。 此时此刻,霍渊亲到了她的侧脸上,而她……亲到了七杀的侧脸上。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三个人谁也没有动,就像是三个木头人一样。 霍渊清晰地闻到了一缕幽香。 他的第一反应是:裴仪好好闻。 第二反应是:裴仪脸好软。 第三反应是:裴仪的脸又香又软,好想再亲一口。 霍渊的心跳突然“咚咚咚”的快了起来。 他的脑子好像都成了一团浆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嘛。 七杀则是整个人完全僵住了,脑袋都直接处于空白状态。 他、他……他竟然被三爷吻了! 三爷竟然吻了他! 竟然吻了他! 吻了他! 他! 裴仪则是恍恍惚惚,红红火火。 夭寿啊,她竟然亲了七杀! 罪过啊,罪过! 这孩子多纯洁啊,怎么就被她这么给污染了呢? 但是,口感真的很不错啊! 这娃这张脸长得这么帅,亲起来也是非常的可口呀! 唉,等等啊,暴君竟然亲到了她的脸?!! 但感觉好像也不赖。 这前有七杀后有暴君,她这算是……坐享齐人之福吗? 第41章 鸿门宴 裴仪心里好美呀。 美得她压根就不想动,她觉得这一瞬可以再持续一会儿。 “啊!你们在做什么?” 有人突然震惊地喊了一声。 这人不是杜衡。 这人的声音是从门口处传来的。 静止不动的三个人像是突然回了魂儿。 霍渊连忙杵着拐棍站直了身子,一张俊脸通红通红的。 七杀以最快的速度恭恭敬敬地站到了自家三爷旁边。表面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细细一看,他那耳朵都红了。 裴仪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挺直了身板往门口一望。 结果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她的脸色顿时诧异又了然。 她瞅着那个人,似笑非笑地问道:“温夫子,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温如云,确切的说,是萧若云。 萧若云真是惊呆了。 他瞧着裴仪几天都没来书院,就想着来探望一下。 毕竟人在病中是最脆弱、最容易被打动的时候。 说不准自己在裴仪心中的重要程度就一下子突飞猛进。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裴仪竟然在家里面玩得这么野! 一次性竟是与两位面首共同嬉戏! 但是……这还不是让他最震惊的。 当萧若云朝着两个挺胸抬头的面首看过去的时候,他惊然发现那个杵着拐棍的面首竟然和失踪的三皇子长得一!模!一!样! 这人就是三皇子?! 三皇子竟然没有死吗? 他得立马把这个消息告诉五皇子呀! 不不不! 眼前这情况特十分特殊,他直接上报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萧若云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他一脸震惊地看了看这个和三皇子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又瞅了瞅面带春色的裴家三郎,接着又瞧了瞧那个容貌十分出众但又面无表情的面首。 三皇子竟然和裴仪搞到一块儿去了?! 哦不,三皇子竟然和一个面首同时伺候裴仪?! 我的三清祖师爷呀! 三皇子竟是如此放得开,身段放得如此之低吗? 为了能够拉拢裴仪,三皇子竟是牺牲色相到如此地步了吗? 萧若云突然感到自愧不如。 亏得他前几天还因为和一个面首同乘一辆马车感到屈辱,可这和三皇子一比完全都算不得啥呀! 他的竞争对手如此豁得出去,他不奋力一搏还能有出路吗? 萧若云觉得自己一定要赶紧放一个大招,不仅要把裴仪给拉拢过来,还要同时给三皇子致命一击!! 想到这儿,萧若云浅笑道:“我看三郎你这几日都没来书院,特意前来探望。如今看你这模样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裴仪行了一个叉手礼,尴尴尬尬地笑道:“多谢温夫子挂念,我已经好多了。” 萧若云现在十分着急把裴仪弄到手。 他也不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地笑着邀请道:“明日正好是休沐,三郎不若来我府中做客?”等明日裴仪来做客,他定当送裴仪一个大礼,让裴仪从此对三皇子失了兴趣。 裴仪心念微动,轻笑着点头道:“温夫子盛情相邀,学生自然是却之不恭。”她很想看看萧若云究竟要出什么昏招对付她。 完成了邀请计划,萧若云又别有深意地瞟了霍渊一眼,故作疑惑地问道:“不知这位郎君是?” 他敢这样大咧咧的问,是因为他笃定三皇子不认识他。 毕竟,他虽然是五皇子的幕僚,但没有在朝中任职,也很少随着五皇子出席公开场合。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霍渊这人记性特别好。 哪怕霍渊只是曾经有一次看见萧若云和五皇子在一起——仅仅只有那么一次,他都对萧若云这个人有印象。 裴仪神情变得微妙起来,笑眯眯地介绍道:“他叫济安,是我的朋友。” 特意停顿了一下,她又坏笑着补充道:“温夫子有认识厉害的大夫吗?我这位朋友失忆了,得赶紧找位大夫瞧瞧才行。” 萧若云十分惊讶。 他上下打量了霍渊好几眼,惊诧地问道:“这位郎君你记不得自己是谁了吗?” 霍渊嘴角抽了抽,睁眼说瞎话:“不记得了。” 萧若云瞠目结舌。 三皇子竟然失忆了! 难怪三皇子竟然能够接受和一个面首一起伺候裴仪,搞了个半天是压根就不记得自己的皇子身份了呀。 萧若云突然起了一个十分恶劣的念头。 反正三皇子都失忆了,如今还做起了面首的勾搭。 要不……他就把三皇子勾到手! 一想到如此相貌堂堂的皇子会成为伺候自己的面首,萧若云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眼睛比南海夜明珠都还亮。 霍渊后颈发毛,怎么突然感觉心里有点毛毛的? 萧若云的目光在霍渊身上游走了好几趟,浅笑着胡说八道:“我府上倒是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夫。明日,三郎不若带着济安郎君一起来我府上。” 裴仪眉梢微微挑了起来,神情变得十分的微妙。 这萧若云能得到“欲夫”的绰号,那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拉皮条,更是因为这个人欲望过剩,男女不忌。 只要是个好看的美人,甭管是男是女,萧若云都会见色起意。 眼下看这情形,这位欲夫估计是在打霍渊的主意呢。 裴仪想到此处,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若云困惑地道:“三郎笑什么呀?” 裴仪抿嘴忍着笑道:“我一想到明日能去温夫子你府中做客,心里就高兴,但就是不知济安是否愿意与我同行了。” 霍渊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萧若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温夫子诚意相邀,我自是盛情难却。”姓萧的敢邀请他,明日显然是场鸿门宴呀。不过他自有准备,不怕这人翻起什么风浪。 萧若云没想到自己如此轻轻松松地就邀请到了当朝三皇子,心里实在是十分美丽。 “那我们就说好了,明日济安就与三郎一同来我府上。”萧若云欢欢喜喜地再一次强调重复道。 “好。”裴仪坏着颔首道。 “好。”霍渊冷笑着点头道。 萧若云又客套寒暄了几句,接着便起身告辞了。他得赶紧回府好好准备明日的宴会呀,嘿嘿嘿嘿…… 第42章 家花哪有野花香 萧若云一走,屋里又恢复了难言的尴尬。 裴仪瞅着霍渊,尴尴尬尬地笑着道:“济安,你这是……不走了?” 霍渊好不容易白回来脸一下子又红了。 他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杵着两根拐棍一声不吭地便走了。 要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愿意留下来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反正暂时留在裴府确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霍渊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决定有什么错,只是心里面总有一种很微妙的不踏实感。 霍渊这头是稳住了,可屋里还有一个闹事主等着安抚呢。 杜衡站在原地,一脸哀哀戚戚,双目里满满都是委屈。 他也不说话,就拿那双勾魂射魄的眼睛哀伤地看着裴仪。 任谁被这双眼睛这般看着都会忍不住心生愧疚。 都说漂亮女人卖起惨来,男人根本招架不住。 裴仪发现这漂亮男人卖起惨来,女人同样招架不住。 可是,这事闹成这个样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杜衡呀。 屋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杜衡等了半晌,终究是忍不住率先问道:“三爷这是要留济安不要我了?” 裴仪哭笑不得地道:“谁说我不要你了?” 杜衡满腹委屈怨怼地道:“方才我说了,若是留济安,我就回京城。” “果然家花哪有野花香?这孰轻孰重我算是看清楚了!” 杜衡说完这话,一脸哀伤愤懑地拂袖而去。 裴仪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连忙追了出去。 杜衡走得很急,那小模样真是又倔强又惹人心疼。 裴仪赶紧把人拉住了。 杜衡冷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裴仪不禁觉得好笑,又转过去正对着杜衡。 杜衡却是又冷哼一声转向了另一边,始终背对着裴仪,一副气狠了再也不理人家的模样。 裴仪啼笑皆非,面对这么一个耍小性子的侍君,她却是生不起一点愤怒的心情来,反而还被激发了一腔柔情,只想把对方给哄好。 她看着这个始终背对着自己的侍君,转而背过身摇摇头叹息道:“哎,你若是铁了心要回京城,我也拦不住。” “不过,你要是一走,我俩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相见了。” “你也知道的,我如今在准备科考。” “这下个月就要乡试了,以我如今的水平兴许乡试勉强能过。” “可下一步的会试与殿试,那可就不一定能通过了。” “若是过不了这两场考试,那我就回不了京城,只能继续备考。” 裴仪说到这儿,又是故作忧伤地长长地叹气,满腹忧愁地道:“哎,等我考回京城已不知是何年何月。” “到那时……只怕阿衡都记不得我这号人物了。” 杜衡听到此处,脸色微微变了。 他哪里会不记得三爷这号人物呀? 只怕时间隔久了,三爷记不得他这号人物才是真的。 杜衡瞬间迸发出了极大的危机感。 他又不是真的想回京城,说那种话无非是逼三爷在他和济安之间做一个选择。 可惜,他家三爷实在是坏得很,鱼和熊掌皆想得。 今日这一交手,算他略逊一筹。 可他绝不会认输。 他早晚会让三爷醒悟过来,就济安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根本就不配三爷的这番付出。 想到这儿,杜衡放缓了脸色,满腹哀怨地低声道:“三爷当真是非要靠科考回京城吗?” 裴仪见他家小侍君终于愿意转过身和她搭话了,笑盈盈地道:“对呀。” 杜衡抿了抿唇,小心谨慎地建议道:“三爷,你若是想回京城直接回去不就得了。” “你是咱们裴府的三公子,老爷、夫人还有大公子二公子他们都盼着你回去呢。” 杜衡说完这话就小心翼翼地观察裴仪的脸色。 他很清楚他家三爷极为讨厌裴家,还检举大公子贪墨。 可他也很清楚裴家一家子都想三爷能回去好好过日子。 他来临河县之前,夫人就反复叮嘱他,一定要找机会好好劝劝三爷——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来,三爷切莫和裴家离了心。 裴仪不清楚自家小侍君这番曲折的内心世界。 她看着小侍君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莫名觉得对方有些可爱。 她这心里不知不觉就软了下来,轻笑着道:“我知道,若是我执意要回去,阿爹他们肯定是欢喜迎接。” “可我想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回京城。我大哥、二哥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了,我也得有自己的事业才行呀。” 杜衡实在是太惊讶了,以至于嘴巴先于大脑而动,很是错愕地问道:“三爷你不讨厌裴家了吗?” 这话一出口,杜衡就懊恼起来了。 他好想拍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来呢? 这不成了编排自己的主人家吗? 裴仪把小侍君的懊恼模样看在眼里,好笑地道:“以前是我不太懂事,可如今我一人在外谋前程,便知阿爹他们的艰难之处。” 她看着眼前这位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俊美男子,忍不住抬起手来轻轻弹了下对方的额头。 她笑着打趣道:“你家三爷早已不是当年的三爷了,那种为了男人无底线退让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你不要再杞人忧天啦。” 呸! 说的好听,可你现在不就为了济安神魂颠倒吗? 杜衡心里吐槽到飞起,可面上还是应道:“嗯,知道了。” 裴仪便知自己已经把人哄好了。 她笑着道:“回去歇着。” “嗯。”杜衡点点头,行礼告退。 裴仪站在长廊上,看着对方一路走远,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她有点曲折地体会到了皇帝平衡在后宫各美人之间的那种头疼与无奈。 裴仪摇摇头,转身回了屋里。 看着熟悉的卧室,她突然想起来一件紧要的事儿——换下来的姨妈巾还没有洗呢! 裴仪突然就心虚了起来。 她左看看,右望望。 如今天色已晚,外头都已经黑了,正是自己趁夜洗东西的好时机。 裴仪回头对守在一旁的七杀道:“你先退下。” 第43章 鸡同鸭讲 “遵命。”七杀拱手应了一声,下一瞬便消失在了卧室里。 裴仪不由地感慨这人身手也太好了。 趁着屋里没有其他人了,裴仪贼头贼脑地把放在床底下的一个小木盆端了出来。 小木盆里自然是放着脏了的姨妈巾,哦,不,该叫月事带。 如今已是六月的尾巴。 白天虽然很热,但夜里却开始有些凉了。 晚风一吹过来,裴仪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是真的冷还是心里发虚。 她悄悄摸摸地去了洗衣房。 如今天色晚了,洗衣房早已没了下人,静静悄悄的。 裴仪这才放心大胆地舀了水,拿了肥皂团。 这年头已经有肥皂这种东西了,不过和现代的化工肥皂有所区别。 这古人用的肥皂乃是将去了种子的皂荚捣碎,做成像橘子一般大小的圆球,一般称作“肥皂团”。 肥皂团的洗涤效果虽不能与现代的各种洗涤剂相比,但也还行。 裴仪提心吊胆地洗着月事带。 可血渍本就是不易清洗之物,更何况这是放了一夜之后再洗,那就更不容易洗掉了。 洗了半天还是洗不干净,裴仪不由得有些气恼,一下子把月事带甩回了盆里。 她这是倒了什么血霉哦? 用这种玩意儿本来就够糟心了。 偏偏洗也不好洗! 你说女人为什么就要来大姨妈呢? 她还不如当个男人算了! 裴仪正气闷得很,突然冷不丁听到有人道:“三爷,清洗之事交给属下来办。” 裴仪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吓得惊叫出来。 她扭过头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七杀,心惊胆颤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七杀抿了抿唇,低声道:“就刚刚。” 裴仪心里发虚,冷汗都吓出来了。 她紧张地逼问道:“刚刚又是什么时候?你在这站了多久了?” 七杀面对这一质问,突然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低垂下眼眸低声道:“我是才站在这里的——就是和三爷说话的时候。” 裴仪看着他这般模样,心里不禁有几分软了,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似乎重了一些。 可她心里实在是不踏实,又紧接着问道:“那你之前是在哪儿?” 七杀老实巴交道:“在房梁上。” 裴仪瞪圆了一双眼睛。 房梁上?!! 那岂不是说七杀目睹了她洗月事带的全过程?!! 裴仪内心简直土拨鼠尖叫了。 她崩溃地一把抓住了七杀胸前的衣领,几乎是以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问道:“我不是叫你退下吗?!你躲在房梁上干什么?” 七杀满脸无辜地道:“暗卫就是要随侍主子左右。三爷叫我退下,那不就是让我隐在暗处吗?” “啊——”裴仪崩溃地仰天哀嚎了一声。 这真是鸡同鸭讲呀。 她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么老实巴交的暗卫呀? 老天爷这是故意整蛊她吗? 七杀瞅了瞅自家三爷,小心翼翼地试着挽回道:“三爷,我可以给你洗衣服的。” 虽然暗卫根本不会自己动手洗衣服,但他可以为了三爷试一试。 他在房梁上看三爷洗了好久的衣服。 三爷真是笨手笨脚的,一点都不像干活的人。还不如让他这个暗卫上手试呢。 “谁要你洗?!”裴仪简直都要抓狂了,她抓着七杀的衣领不松手,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看清楚盆里面放的是什么衣服了吗?” “看清楚了。”七杀老实巴交地道,“一个长条形的物什,是暖腹带?” 不过,暖腹带通常都是冬天用于腹部保暖用的,三爷怎么现在就用起来了呢? 而且,暖腹带上怎么全是血呢? 七杀皱起了眉头,很是不安地问道:“三爷,你是哪里受伤了吗?” 裴仪简直尴尬到神魂分离,她真想一巴掌给这人扇过去。 各家在培养死士时,为了保证死士的忠诚度,会尽量减少死士的各种欲望,包括情欲在内。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大多数死士的性教育都无限趋近于零。 所以很多未经人事的死士对于姑娘家的那一套套是一点都不清楚的。 她如今只能庆幸七杀全然不懂女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并且,她必须保证余生也不让七杀过多了解女人究竟与男人会有什么不同。 不然,她今天这档子事儿肯定就露馅儿了。 裴仪涨红了一张脸,生无可恋地凶巴巴地提醒道:“今晚你看到的这些东西全都给我忘掉!” “以后,我让你退下你就直接离我远远的,不准待在我附近!” 七杀听了这话,几番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道:“可是,我要是离三爷你太远了,就不好保护你呀。” 裴仪好郁闷哦,脚趾头都要尴尬到抠地了。 她红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胡扯八道:“那说明你功夫还不到家呀!” “你若是足够厉害,那就算离我几十步远,那也能瞬息之间飞跃过来。” 七杀瞬间瞪大了眼睛。 三爷这要求好高哦…… 不过,自己倒也可以勉力试一试。 “属下明白了。”七杀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 他瞟了一眼那个小木盆,还是忍不住毛遂自荐道:“三爷,属下真的可以替你洗衣服的。”三爷洗了半天都洗不干净,他都看着着急,还不如自己上手呢。 裴仪脸上臊得慌,脑袋都快冒烟了。 她怒瞪着对方,咬牙切齿地道:“都说了把你今晚看到的通通给我忘掉,不要再提衣服的事,不然我马上罚你……去喂猪!!” 七杀委屈巴巴地道:“哦。” “吱吱吱……” 裴仪正尴尬莫名,突然听到了尖锐的鼠叫声。 她浑身汗毛倒数。 血液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全部冷冻了。 “啊——” 裴仪尖叫一声,一下子跳起来挂在了七杀身上。 救命! 她最怕这玩意儿了!! 她连这玩意儿的名字都不敢提! “三、三爷……”七杀的脸颊慢慢变红了。 他反射性地托住了身上的人,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了。 他没想到三爷竟然怕老鼠。 而且这反应……还怪可爱的。 第44章 这明明是个反派大佬 “快、快离开这里!!”裴仪毛骨悚然,几乎要吓得哭出来。 她对这玩意儿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你要问她为什么怕。 她也答不上来为什么。 但她就是怕,而且是那种光是一提这玩意儿的名字,都能让她脸色大变,心生恐惧,全身冒冷汗。 “遵命。”七杀一手扶着自家三爷的腰,一手托着人家的屁股,快速退出了洗衣房。 裴仪心惊胆寒。 她连头都不敢回,战战兢兢地问道:“那玩意儿跑了吗?” 七杀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跑了。” 方才三爷失声尖叫的时候,老鼠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瞬间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呼……”裴仪长长舒出一口浊气,这才微微放下了一颗心。 她拍着胸膛压惊。 刚才可真是吓死她了。 裴府怎么能有这种玩意儿呢? 这不科学! 不合理! “明天一定要让府上的下人好好打扫清洁,绝对不能再有这种玩意儿!!”裴仪又怕又气,咬牙切齿地道。 七杀默默听着,觉得这样发小脾气的三爷实在是可爱得打紧。 让人想亲…… 亲? 他想亲三爷?!! 七杀被自己这突然闪出来的念头给惊到了。 他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 “咚咚咚……” 心跳声很大,大到他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被震动着。 裴仪此时正挂在人家身上呢。 这隔得如此之近,对方的心跳声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裴仪错愕地问道:“你心跳怎么这么快?” 七杀答不上来,一张俊脸通红通红的。 他觉得自己愧对三爷,心里又急又恼,这一着急更是一句话答不上来了。 裴仪下意识抬头看向对方。 下一瞬,她猛然愣住了,就像是有人拿着棍棒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让她脑袋都有一瞬间的空白。 整个人都不好了!! 七杀发觉他家三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的心跳一下子变得更快了。 三爷……这是想亲他吗? 七杀一下子心跳如擂鼓。 心跳如此之快,他恍惚觉得心脏似乎都要冲破胸膛了。 在一片寂静当中,他看见他家三爷粉唇轻启。 他听见三爷道:“你的眼睛……” 七杀一下子浑身冷了下来。 就像是有人兜头给他浇了一桶冷水,什么绮丽的念头都没有了。 他的眼睛在他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变成金色,确切的说,是瞳孔外围会出现一圈金色。 因为这事儿,小时候他在暗卫群体里都被当成是异类。 他为了不让自己异于常人,平时都尽量克制情绪。 不管是遇到多恐惧,多愤怒,多惊讶的事,他都尽力保持克制,不让自己出现过激情绪。 可今晚,他抱着三爷生出了邪念,情绪一下子有些失控,这才让这恼人的金色瞳孔又露出来了。 七杀十分懊恼。 他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地把挂在自己身上的三爷放到了地上。 裴仪一错不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任由对方这般将她放了下来。 她心里实在是太过震惊了。 裴仪记得很清楚,书里只有一个人的眼瞳才会在愤怒时变成金色。 那是书里赫赫有名的杀神——楚临泽! 可是……楚临泽明明是楚国的皇族呀! 这人凭着血腥雷霆手腕成了楚国史上最有争议的君王。 读者也是为了他掐架掐成了一片。 有人说他是暴君,有人说他是明君。 有人说他是青史留名。 有人说他是遗臭万年。 但这都不是读者为他掐架的根源所在。 关键在于,这是书中唯一一个与苏洛芸没有情感纠葛的反派大佬。 当时,男主想要吞并楚国。 苏洛芸便打算用美人计搞定皇帝楚临泽。 谁曾想,楚临泽根本就对苏洛芸不来电。 以至于广大读者严重怀疑作者其实是想把楚临泽写成一个断袖。 毕竟这年头,在书中里面插一对男男cp已经成了大势所趋。 裴仪瞅了瞅面前的少年,情不自禁地想:这人真是断袖吗? 呸呸呸,这哪里是重点?! 重点是——楚临泽那都是血统极为纯正的楚国皇族啊,怎么可能会是她面前这位……暗卫死士呢?!! 裴仪整个人都不好。 这一瞬间,她真的风中凌乱了。 楚临泽那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呀。 这人可是砍光了自己的老爹和兄弟,压根不知亲情,友情,爱情,种种情为何物。 就这么个可怕人物,要是惹上了那就是要命呀! 最安全的方式就是彻底远离! 裴仪揉着自己的头发,崩溃又郁闷地向系统问道:“七杀是楚临泽吗?” 系统沉默了。 裴仪整个人更不好了,催促道:“你赶紧吭声儿!装什么死?” 系统这才道:“叮!恭喜宿主触发隐藏剧情!” “原书中,七杀假装自杀,假死后偷走了解药。” “注:各大世家为了保证暗卫的忠心度,从培养暗卫开始便会对其下毒。暗卫必须每月定期向主家获取解药,否则会毒发身亡。” “七杀获取解药后一路逃亡,因缘际会当中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踩着尸山血海成了楚国皇帝。” 裴仪:“……” 这种要命的隐藏剧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这么一个恐怖的反派大佬在身边,她却一直把人家当下人使唤! 这不是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系统战术性地沉默了片刻,幽幽道:“我之前提醒过宿主的,七杀哪里担得起‘孩子’两个字……” 裴仪郁闷道:“你那算提醒吗?” 系统心虚道:“那现在知道真相也不迟呀。” 裴仪几乎要哭出来。 还不迟吗? 她误以为七杀是一个忠诚到可谓愚忠的下属。 实际上这人是能够假装自杀并偷走解药的人。 能有这等心思的人显然早就想拿解药跑路了。 “是的。”系统道,“宿主的推断完全正确。七杀现在一直都在想拿到解药跑路呢。” “毕竟他那么有能力,为什么要留在裴府。给一个脑残裴三爷效死力呢?他想不通,他不甘心,他不认命。” 裴仪:“……” 她恍恍惚惚想起来,楚临泽特别憎恨原主。 她当时看书的时候还莫名其妙,如今算是明白了…… 这分明是早早就结仇了呀! 第45章 未来的楚国皇帝 沉沉夜色之下,如今裴仪再看面前的这位少年,心情就变得格外复杂了。 他发现自己对七杀的误解实在是太大了。 这人看着貌似老老实实十分守规矩,可实际上怕是在扮猪吃老虎? 亏得她之前还想让七杀帮着组建一个消息组织。 若是真让七杀经手,以这位反派大佬的手腕,最后这消息组织只怕实际上都归七杀所有了。 裴仪不由得惊出身冷汗。 关键性的东西不能由这位反派大佬经手了。 不然一个未来的外族皇帝知晓了他大周裴家的各种关键秘辛,那以后想要对付他们大周还不容易吗? 而且,她也不能再这样把七杀当成一个下人使唤了。 不然,等七杀日后找回真实身份成为楚国皇帝,再回头想想他当年在大周受的这些苦,岂不是想把她裴仪除之而后快? 裴仪冷汗涔涔。 她猛然想起来,自己洗月事带的事已经暴露在这位反派大佬面前了。 或许这位大佬现在很纯情,一无所知,可等这位大佬稍一接触这方面的事儿,她可就完全露馅了。 这可是露了一个多大的把柄在大佬手中呀! 裴仪心中的小人儿简直已经扯着头发仰天咆哮。 救命呀! 随便一个人知晓她是女扮男装就足以致命,更不要说一个未来的敌国皇帝知道她是女儿身! 裴仪心急如焚。 她真的好想问问系统自己能不能读档重来。 “不能。”系统无语地道,“这是真实世界,又不是全息网游。”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 如今发生的事儿已经没法改变了,她只能一步一步地做防范了。 若是她和这位反派大佬建立友好的利益关系,大佬基于利益考量,即便以后回过味来知道她是女人,只怕也会替她保守秘密。 至于如何建立友好的利益关系? 那当然是徐徐图之,给予他各方面的关怀与帮助。 “宿主,”系统提醒道,“霍渊也是一个反派大佬,你也需要与他建立友好的利益关系。” 你不要老是和他唱反调,各种把霍渊气得死去活来好吗? 系统每次看到霍渊被宿主气得徘徊在暴走的边缘,都怕宿主把这个大佬惹毛了,以后裴家只怕死得比书中的速度还要快。 “哎……” 裴仪叹了口气,心烦意乱道:“我知道。” 同样都是反派大佬,霍渊和身为楚临泽的七杀能一样吗? 霍渊是直接害得裴家家破人亡,她心里对这个反派大佬是有气的。 更何况,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她和霍渊已经是这么个相处模式了。 要是她骤然各种顺着霍渊,只怕霍渊会更怀疑她图谋不轨? 至于楚临泽…… “书中,丞相裴述正是死于和楚国交战。”系统幽幽提醒道,“这场战役就是楚国皇帝楚临泽亲自下令指挥的。” 裴仪:“……” 夭寿哦! 她对霍渊这个未来准暴君太恨了,以至于就只深深记得是霍渊没有及时派援军才害得裴述战死沙场。 可她却忽视了作为敌军的楚国皇帝楚临泽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呀。 完蛋了! 一个未来会和裴家交战的敌国皇帝竟然给她一个裴家三郎作死士,这些年对她裴家那是有多了解呀,难怪当时在战场上那么游刃有余、布局得利。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 从现在起,她一定要把七杀时刻带在身边,时时刻刻都盯紧了,绝不让这人了解到裴家更多的信息。 其次,她要好好地给这位反派大佬给予关怀。 首先当然是要把解药给人家呀! 反派大佬自己去偷来的解药和她主动给的那能一样吗? 可问题是……解药在哪儿呀? 她都不知道这事儿。 看来这还得写信回去问问自家丞相老爹。 裴仪说干就干。 她风风火火地收拾好了那条湿漉漉的月事带,又风风火火地奔回了卧室。 七杀看着自家三爷在烛火下奋笔疾书,心里不免有些困惑。 三爷这是又碰上什么困难了吗? 可他日日守在三爷身边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呀。 哦,还是有的,三爷最近身体不太好,请假在家里歇了几天。 莫非三爷向京城裴家通报的是这件事? 裴仪写好信后便吩咐人连夜寄了出去。 她回头看向站在自己三步开外的英俊少年,突然觉得自己当时怎么就瞎了眼没看出来这是个反派大佬。 就这样出众长相,这样出众气质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小角色啊? 自己当时就该有所警觉反应过来的嘛! 系统:“……” 他要不要提醒宿主杜衡也是长相与气质都格外出众? 可这个也是隐藏剧情啊,在宿主没有自动触发解锁之前他要是提醒了也不太好。 作为一个称职的统子,他还是继续保持沉默。 “七杀……”裴仪想了又想,斟酌着开口道,“若是不做暗卫,以后你想干点什么呀?” 七杀心里很是诧异。 三爷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他心中一凛,单膝跪地垂首道:“七杀别无所求,只想一直守在三爷身边。” 裴仪看着这位英俊无俦的少年,心里不禁开始动摇了。瞧瞧七杀多老实听话呀…… “宿主冷静。”系统提醒道,“这位大佬不是老实听话。他是能屈能伸,在找机会盗取解药。” “你是裴家三爷,又是家中团宠,他从你这里想办法拿到解药的机会,比离开你拿到解药的机会更大。” “他当然现在不可能舍得离开你呀。不然之前原主那么多骚操作,为什么他都忍了下来呢?” 经过系统这么一番剖析,裴仪瞬间人间清醒。 她起身虚扶了对方一把,心情复杂地道:“从今日起,你不许再向我下跪了。若是敢跪,我就让你去养猪。” 开玩笑,这可是未来的楚国皇帝啊! 她敢让这人给他下跪吗? 想想朱元璋因为登基之前当过和尚,就特别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提起和尚有关的事儿。 楚临泽若是登基之前在她这儿受太多屈辱,那以后岂不是非得要把她大卸八块才能出气? 第46章 经不起折腾 “……遵命。”七杀心情复杂地应下了这一命令。 他觉得三爷最近实在是对他恩宠过重。 可偏偏三爷又没有提出有所求。 这让他心里特别不踏实。 “快起来。”裴仪扶着人家起身。 她如今刚知道这位大佬的未来身份,心里慌的一批,忍不住问道:“你们做暗卫的是打从一开始就会服用特殊的毒药,对?” 七杀沉默了一瞬,低低地“嗯”了一声。 裴仪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毒发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呀?” 七杀垂下眼眸,半张脸掩在了阴暗当中,半张脸在烛火之中。 “生不如死。”他幽幽道。 裴仪心情更复杂了,她以为这位大佬会形容的更详细些,没想到最后是这么简单的四个字。 可这四个字如此沉重,倒是胜过千言万语了。 七杀深深地看了裴仪一眼,轻声道:“只要按时完成任务,就会按时获得解药,倒也不会受毒发之苦。”三爷不必担心我。 后半句他没有说,因为他怕自取其辱。 裴仪听着这些话就心惊胆寒。 既然解药是每个月都要给一次,那么…… “那毒药也是每个月都在服用吗?”裴仪困惑地问道。 七杀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挡在眼睛前面,倒是让人看不清神色。 他轻柔又缓慢地道:“暗卫所食用的东西里都掺有微量的毒药。” 裴仪骇然失色:“你这意思是……你天天都在吃毒药?!” 七杀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头去,低声道:“原本是这样的,可这段时间以来,三爷让属下与你同吃同住,属下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接触到这些毒了。” 这种话他原本是不该说出来的。 他应该趁这裴三郎根本不清楚暗卫的这些弯弯绕绕,而借机谋取这种不用服毒的好处。 可不知怎么的,他如今就是想把这些事情清清楚楚地告诉裴三郎,哪怕他冒了今后可能会被裴仪要求继续服毒的风险。 另一厢,裴仪顿时心里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她这可是阴差阳错当中做了件好事呀! “你以后继续与我同吃同住。”裴仪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只听命于我一人,旁人让你干什么你都不要理。哪怕那人是我父亲,你都不要理。” 不然,就以他们裴家这炮灰属性,指不定裴家父兄就又干出什么招惹大佬的事儿。 毕竟让未来敌国皇帝在自己家当死士暗卫这种事,得要多倒霉的炮灰命运才能摊上呀? 系统:(?w?) 他要如何告诉宿主,裴家简直就是炮灰到家了——不仅摊上了把敌国皇帝当死士这种事儿,还无意中摊上了折辱其他大佬的事。 “……遵命。”七杀低垂下脑袋,下意识就要往下跪。 但屈膝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三爷的叮嘱又生生忍住了。 他现在表面虽然平静,内里经是波涛汹涌。 三爷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些。 若说三爷对杜衡好,那是因为这人本来就是三爷的侍君,而且这人整日对三爷多般挑逗。 若说三爷对济安好,那是因为三爷明显就对这人有意思,时不时就对人家动手动脚的。 可三爷对他好……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也不过就只是一介暗卫而已。 也不见三爷对其他暗卫这般优待呀。 “时间不早了,你歇下。”裴仪道。 “……遵命。”七杀恭敬退去了外间,心中更是翻天覆地。 以往三爷说的都是“时间不早了,你退下”。 可今日三爷说的却是“时间不早了,你歇下”。 这对“退下”与“歇下”之间,意义可大不相同呀? 前者更多的是一种命令,后者却有几分关怀的意思在里面。 七杀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另一头。 内室。 裴仪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在认真回想书中有关楚临泽这位反派大佬的剧情。 书里这位大佬一直想要吞并各国一统天下。 大周内乱的时候,这位反派大佬就一直趁机蚕食大周的疆土。 等到男主成为大周皇帝,两人就直接杠上了。 如果说其他反派大佬是男主在周国内乱时期的有利竞争者,那楚临泽就是男主登基称帝后最有力的竞争者。 裴仪忍不住朝外间的方向望了一眼。 就这样的大佬,她得好生哄着才行呀。 若是能哄得大佬日后与大周签订和平协议,那她真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 另一头。 京城,裴家。 “最近闺女给咱们写信很频繁呀。”裴夫人欣喜地道。 裴述看完信眉头就皱了起来:“梵音想给七杀求解药。” “七杀?”裴夫人略略想了一下,“那是梵音的死士吗?” “嗯。”裴述很沉着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七杀长得很好看。” 裴夫人顿时眼皮跳了跳:“你的意思是……梵音看上这个死士了?” 裴述心情复杂地道:“只要是个喜欢男人的,看了七杀那张脸就难免不心动。” 他都刻意提醒七杀戴面具了,他闺女是把人家的面具给拿掉了吗? “这可如何是好呀?”裴夫人很是忧愁地道,“死士常年服毒药,那身体根本就不行,个个都是英年早逝的命。你说那个死士……经得起咱们家梵音折腾吗?” 裴述干咳了两声,尴尬尴尬地道:“若是七杀身体来不起,梵音自然会厌弃他。你担忧这个干什么呀?你不是还给梵音送了一个杜什么去吗?” 裴夫人听到这儿就松了口气,很是满意地道:“杜衡这孩子可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样貌,手段,技术那样样都是上乘,绝对包咱们家闺女满意。” 说到这儿,裴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有杜衡这般人物在身边,闺女都还能对其他人动心,这可真是得陇望蜀呀。” 裴述不以为然地笑了:“爱美那是人的天性。不可能说你看到这朵鲜花娇艳,看到下一朵漂亮的花就不动心呀。” 裴夫人冷笑道:“难怪某些人致力于把一朵朵野花都变成家花呀——听说,昨儿你又纳了一房小妾?” 第47章 瞎了眼了 裴述浑身一个激灵,讨好地笑道:“那姑娘是……一个小部落的亡国公主,我看她机灵就把她带回来了。夫人若是看着喜欢,倒不妨留她在身边伺候。” 裴夫人气笑了:“这种人留我身边伺候,这是方便你天天揩油!” 裴夫人说着就抽出了鞭子:“老娘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你这样三心两意的臭男人?!” 裴述脸色大变,连忙避开。 那鞭子擦着他的脸险险飘过,差点就直接让他的脸开了瓢。 沉沉夜色中,裴府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临河县。 温府。 “温夫子。”裴仪按照约定到温府赴约,行了一个叉手礼。 霍渊杵着两根拐棍不便行礼,便微微颔首喊了一声温夫子。 七杀则是恭恭敬敬地站在裴仪后,并不需要有任何表示。 “里边请。”萧若云笑盈盈地侧身抬手道。 裴仪跨进了屋里,目光扫视一圈,神情就变得有几分微妙了。 屋子两边已经跪坐着舞姬、歌姬——不过,性别都为男。 霍渊嘴角抽搐,原谅他已经开始生理性不适了。 七杀则是面无表情,似乎这样的场面并不能牵动他的丝毫情绪。 裴仪在萧若云的引导下落座。 她笑着道:“夫子在场,我怎敢上座?” 萧若云上前一步扶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是我的座上客,自然坐上座。” 七杀乜了一眼萧若云碰到裴仪的那只手,眉头微微蹙了蹙。 裴仪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笑盈盈地拂开衣摆坐到了上座。 七杀立马站到她身旁,直接将萧若云挡在了一边。 萧若云心里逼了个狗。 裴仪身边的面首怎么一个个这么会争宠啊? 今日没了那个杜衡又来了这个七杀。 你说这七杀直挺挺地站在他和裴仪之间,他还怎么好和裴仪交流感情呀? 萧若云笑着提议道:“这位郎君不若到一旁站着。若是站在这儿,大家行动都有些不便。” 裴仪哪里敢让这位大佬站着呀,她连忙笑着道:“七杀,你坐我旁边。” 七杀受宠若惊。 主人家做客,向来都没有暗卫落座的道理呀。 他诚惶诚恐地坐到了裴仪身旁,忍不住偷偷瞟了裴仪一眼。 可不巧裴仪也正好看了过来。 七杀连忙低下头去,脸颊莫名开始微微泛红。 霍渊把这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莫名就有些酸不拉唧的。 裴三郎这个色鬼,竟然连一个侍卫都不放过。 果然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就算是条公狗,在裴仪面前都没有一个干净的! 霍渊心头莫名窝火,端起一杯酒水就仰头一饮而尽。 萧若云原本也因七杀与裴仪的互动,心里老大不满意。 可瞟到霍渊在喝闷酒,萧若云立马心思一转笑了起来。 他凑过去,低声笑着问道:“济安为何闷闷不乐呀?” 霍渊顿时黑了一张脸。 这人说话故意凑到他耳边。 声音还压得很低,尾音又拉得老长。 这摆明了是在勾搭他呀。 有没有搞错?! 有一个裴断袖就够了,萧若云竟然也敢打他的主意! 关键是这姓萧的显然清楚他的身份,却竟然还敢如此放肆,这根本就没有把他堂堂三皇子放在眼里! 霍渊握紧了手中的酒杯,眼眸中杀气腾腾。 姓萧的本就是他五弟的人,若是这人把他在临河县的消息传给了五皇子,那就会打乱他的部署。 昨日,他便派人暗中盯着萧若云,若是这人敢传消息就立马拦截。 可今日…… 霍渊瞟了萧若云一眼。 这恶心巴拉的死断袖竟敢对他如此不敬,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哼!” 霍渊冷哼一声,根本就不搭理萧若云。 萧若云热脸贴了冷屁股,脸上有些挂不住。 裴仪见此情状,笑着问道:“温夫子昨日不是说府上有大夫吗,不如请出来给济安看看。” 萧若云眸色颤了颤。 他府上哪儿来的大夫呀? 昨天说那种话无非就是想把霍渊给骗过来而已。 萧若云笑着道:“三郎莫急,这酒宴还没正式开始呢。等我们都快活了一番,再请大夫也不迟啊。” 裴仪别有深意地看了眼一脸躁郁的霍渊,忍着笑道:“也好。” 萧若云拍了拍手。 坐在两旁的歌姬舞姬便开始弹唱舞蹈起来。 裴仪悠哉悠哉地托着腮帮子观看,美则美矣,但也没看出个什么新奇花样来。 萧若云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轻声道:“好戏都在后头呢。” 裴仪挑了挑眉,回了一个暧昧的笑容。 很快,裴仪便清楚了这是场什么好戏。 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下一瞬就立马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她怕自己会喷鼻血。 霍渊则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下一瞬就立马闭上了眼睛。 三清祖师爷呀! 太辣眼睛了!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竟然会碰上这等无耻之事! 七杀满脸错愕,接着目光里满满都是嫌弃。 紧接着,他扭头看向了身旁的裴仪。 三爷如今如痴如醉的,显然是对这下流场景很满意呀。 七杀心里莫名就酸得不行。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要是自己能蒙住三爷的眼睛就好了。 “紧打鼓来慢打锣~” “停锣住鼓听唱歌~” “诸般闲言也唱歌~” “听我唱过十~八~摸~” …… 霍渊瞠目结舌。 非人哉! 竟然唱起了这等艳俗不堪的曲子! 真是污人耳朵! 霍渊不仅低头闭上了眼睛,还难以忍耐的捂住了双耳。 造孽哦,他为什么昨天会同意来参加这场酒宴呀? 七杀难以忍耐地皱起了眉头。 他下意识就先去看身旁的裴仪。 显然,他家三爷一点都没有难受之态,反而还满脸笑容。 这等低俗表演怎么就入了三爷的眼呀? 三爷这审美情趣未免也太……俗气了?! 俗气? 裴仪一点都不觉得俗气。 她觉得…… “这是解放天性呀!”裴仪笑着点评道,“第一排右手边倒数第三位郎君,步履轻盈,舞姿有力,刚柔并济,实在是惊为天人。” 第48章 将计就计 【与下一章反了,修改】 裴仪这一出声,惹得霍渊与七杀都齐齐朝那位郎君看了过去。 然后,这两人都齐齐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裴断袖/三爷眼睛是瘸了吗,竟会看上这种搔首弄姿之辈! 然而,很快他们便会发现如今的表演已经是十分含蓄了,接下来才是令人大跌眼镜。 “我去!”裴仪倒吸一口凉气,禁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这这这……也太劲爆了?! 怎么能来一段现场版翻云覆雨呀? 霍渊呆若木鸡。 他眼前只剩下了白花花一片,轰得他大脑都空白了一瞬。他觉得眼睛受到了污染,灵魂都遭遇了重创。 七杀一脸震惊,眼睛都快吓得突出来了,短暂的惊讶茫然之后,胃里开始渐渐翻腾起来。 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偏偏他五感都远远优于常人,听得又如此清晰,看得又如此清楚。 造孽哦! “三爷可还满意?”裴仪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呼,紧接着她就感到有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大腿。 裴仪浑身一个哆嗦,连忙一把摁住了这只咸猪蹄,另一只手挡在了眼前,嘴角抽搐地道:“你先让他们停止表演。” 对不住,她有罪。 虽然眼前美色无边,但是…… 咳咳! 她是个正经人! “他们就是助兴的。”萧若云笑着道,“三爷难道不觉得有这群人在旁边吆喝着,做事也更得劲儿了吗?” 不不不。 虽然她对这种事很好奇也很想看,但如果大批量地在她面前表演这种活动,她只会有一种密集恐惧症,眼前白茫茫一片,真是徒留人心慌慌呀。 裴仪尬笑着道:“让他们都退下,毕竟这是私密之事呢。” 萧若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反手握住裴仪摁住他的那只手,压低嗓音浅笑道:“三爷难道不觉得有人看着才更刺激吗?” 我去! 裴仪瞠目结舌。 亏她还自诩网络老色呸,可和萧若云这种经过真人操练的色翁相比,她简直就是个小儿科呀。 “让他们都退下。”裴仪心慌慌地道。 “三爷这是不好意思吗?”萧若云低声笑了,“我原以为三爷是见过这种场面的人,却原来……如此孤陋寡闻的吗?” 你敢把这种事儿叫孤陋寡闻?! 裴仪简直脸红到脖子根儿,她干咳两声,故作镇定地道:“我胃里有些不舒服,我得去趟茅房。” 萧若云一把摁住她不让她走,邪笑着道:“三爷何必做这种逃避姿态?凡事都有第一次。我给你保证,今天你若是试一次,往后你就会爱上这种滋味。” 不不不! 她哪里敢试? 她若是敢这样胡天胡地一次,估计整个人都废了。 裴仪连连摆手,头皮发麻地笑道:“算了算了。” 萧若云却是打定主意要来一场。 他拉住裴仪低声道:“三郎,你看如今济安与七杀都在。若是我们四人……”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 但在场的人谁都懂。 霍渊瞬间瞪大了一双眼睛,满脸震惊与难以置信。 马勒戈壁的! 姓萧的竟然对他打这种腌臜主意! 霍渊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差点忍不住抓起手边的拐棍直接把这个不着调的人捅个对穿。 七杀也是震惊愤怒莫名,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罕见地出现了波动。 那一双冷冽的眼睛瞬息之间变为更为冷冽,似乎光凭目光就能把萧若云给洞穿。 自然垂放的双手不知不觉中握紧成拳,心中的愤怒与屈辱几乎让他忍不住当场就把姓萧的撕成碎片。 “噗……咳咳咳!!!” 裴仪惊得嘴里面的酒水一下子喷了出去。 夭寿啊! 萧若云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呀,竟然敢让两位反派大佬跟他一起玩四龙共舞。 这可真是坟头蹦迪——想死想疯球了。 对不住,要死你一个人死,我得退出了。 裴仪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温夫子,我不胜酒力,这酒宴恐怕无福消受了。” 七杀立马也跟着站了起来,上前一步就扶住了裴仪。 霍渊也迫不及待地杵着两根拐棍站了起来。 赶紧走,赶紧走! 这个腌臜乌糟地方,他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三郎……”萧若云含幽带怨地喊了一声。 来临河县之前,他就好好研究过裴仪的喜好。 裴三郎显然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怂人,每每看上一个男子,虽是百般纠缠,却又不敢真的上手。 像这种人最是经不住诱惑了,需要你给他推上一把。 萧若云都已经想好了,今日,他故意如此大胆表演,就是为了狠狠推裴仪一把,让这位裴家三郎醉生梦死。 可谁曾想,裴仪竟能怂到如此地步。 他原本还打算着春风一度之后在裴仪这里套话,可眼下裴仪都打算跑路了,他还套什么话呀? 萧若云又急又气。 他心念一动,转而道:“那我扶三郎去厢房歇息。” 霍渊忍无可忍地道:“三郎还是回裴府休息比较好。” 裴仪听到这位大佬都发话了,更不可能留在这儿了。 她耳朵都红了,尬笑道:“温夫子,今日,我就不叨扰了。” 萧若云却是不肯。 今日自己都已经摆出了这种阵仗,若是裴仪还直接转身走掉,那他以后还如何勾搭裴仪,如何顺势找裴仪套话?? “三郎,我想与你说些体己话,就你我两人。”萧若云语气很恳切,眼神很深情。 裴仪心念一转,这人如此费尽心机要留她,她倒想看看这人究竟还有什么后招了。 “济安,七杀,你们在这儿等我。我与温夫子说句话就走。”裴仪道。 霍渊露出极不信任的神情来。 若是裴断袖跟着萧若云进了屋,两人肯定会浪里个浪,一时半会铁定是出不来了。 七杀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情绪很克制,但目光里也隐隐有着不信任感。 他觉得,若是三爷与萧若云孤男寡男共处一室,那就犹如火星落在了干柴上,这怕是要燃烧半大个时辰才能收手了。 萧若云本人也是信心满满。 裴三郎不是人多就露怯吗? 那就他们两个人,他还不信裴三郎还能端得住。 第49章 九州第一美人 想到这儿,萧若云颇有几分迫不及待地道:“三郎,请。” 裴仪微微颔首,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不同人的屋子格局也不一样。 就比如萧若云这厢房,真可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乍一看如一个端方温润君子,可仔细一瞅便能知晓其中不可言明之处。 比如那尊端砚,看着端方大气,可其实……还可用作他用。 究竟是何种他用,咳咳咳…… 诸君充分发挥自己想象即可。 一路走进来,萧若云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那火辣辣赤果果简直不能再过。 裴仪只当是不知晓。 她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坐,蔫坏蔫坏地笑道:“温夫子邀我前来,究竟是有何话要说呢?” 萧若云见裴仪竟然主动往床上跑,整个人越发心痒难耐。 这裴三郎啊,假作正经,其实骨子里浪得很呢。 萧若云快步走过去坐在裴仪旁边,很是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握住手的那一瞬间,萧若云不由得心里荡漾了一下。 男子的手他不是没摸过,就算少年之手再柔软,那也终究是比不得少女之手。 可裴家三郎这双手却是如柔夷一般,别说是如同少女了,真是好些个少女都被甩出一大截了。 一个男子竟能有如此光洁白皙柔软之手吗? 萧若云心中困惑。 可这困惑一闪而逝。 毕竟,摆在他面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他抬手便要将裴仪搂入怀中。 然而,裴仪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的胳膊。 萧若云也没放在心上,反正裴三郎都让他牵手了,这就是允许他亲近之意,就算搂不住肩膀又如何呢?反正待会儿翻云覆雨,还有哪儿不能搂的? 裴仪故作看不懂对方的急色行为,坏笑道:“温夫子,有什么话你就赶紧说。我朋友他们还在外面等我呢。” “让他们等便是。”萧若云轻笑道,“三郎何故如此不解风情?” 裴仪瞅了萧若云一眼。 说真的,若不是萧若云还有几分姿色,她老早就直接走人了。 都说一个人可以作的程度是和颜值成正比的。 以前,她还没有悟出这句话的精髓,甚至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如今,她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且信服了。 就萧若云这般姿色,今日所作所为已经是她能容忍的极限了,若是再进一步,她就懒得再陪这人玩儿了。 可若是换一个人,比如……那个霍渊。 虽说她憎恶霍渊的猜忌残暴之举,可就冲霍渊那张脸她都愿意继续养着他。 可若是霍渊顶着萧若云这张脸为非作歹,就算她知道未来剧情里霍渊很重要,她也绝对不会把人养在府上。 哎,果然啊,她也只是一个深受颜值影响的普通人啊。 简直就是大俗人一个呀。 既然是俗人,那当然是要以俗人之法来解决俗事咯。 难不成……就许五皇子对她频频出招,而不许她出手反击吗? 既然萧若云这厮敢对她使美人计,难不成……还不许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别说她托大,就裴家满门出美人儿的属性,她裴仪这副皮囊就差不到哪儿去。 不怕说句天冲地冲的话,撇开人品因素等等外在成分,若是单单只比颜值身段,裴仪如今这样貌绝对吊打京城一众贵女。 再狂一点,说她吊打整个大周贵女那也不夸张。 若是再狂一点,列国漂亮贵女排排坐,裴仪如今这身姿也毫不逊色,到时候只怕是能得一个“九州第一美人”的头衔。 以这样的样貌与身段,若是真想行那诱惑之事,还能不成吗? 也就只怪原主以前太过猥琐龌龊,竟是将这副老天爷都赏饭吃的脸与身生生折腾成了泯然众人矣。 哦,不,泯然众人都是夸奖了。 原主分明是把这副优越的外貌折腾成了人神共弃,让人丝毫意识不到她原来是个美人,而且是个足以空前绝后的大美人。 思及此,裴仪反手握住萧若云的手,双目中摆出深情之态,有几分坏坏地笑道:“夫子,我斗胆喊你一声‘云郎’。” 姓萧的不是想用美人计来向他套话吗? 那她就顺水推舟,透露点“裴家关键信息”给对方。 不过,这透露方式不能太假,必须得有个铺垫。 那她……就先表爱意。 裴仪忍下不适与鄙夷,深情款款地道:“实不相瞒,我见云郎第一眼便怦然心动。” “居家休养那几日,见不了云郎,我望穿秋水,辗转难眠。” “昨日,云郎前来探望,我心中欢喜难以自胜。” 萧若云听到这番话,心里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纵横情场这么多年,什么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他没有听过? 如今裴三郎这番话,他虽明知道水分颇重,但也架不住心中十分受用。 “云郎。”裴仪只管放软了声音,把自己的鸡皮疙瘩都给喊了出来。 可做戏就要做全套。 她拿出自己十二万分的演技,用自己目前所能达到的最深情语调道:“我心悦你。” 萧若云愣住了。 “我心悦你”这四个字,他早已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了,也不知道多少痴男怨女对他说过了。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裴仪这般让他……心神都禁不住轻颤。 大约是因为此前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像裴仪这般看着他——目光如此深邃且深情,眼中似乎连天与地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真的,他从未见过这等澄澈又深情的目光,更从未见过有人能顶着这般目光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萧若云突然就觉得,在裴三郎心目中,他大抵是一个顶顶重要的人,谁都越不过他去。 此情此景之下,若是自己不赶紧表个态升华一下,那能说得过去吗? 萧若云情难自已,激动地道:“三郎,我亦……”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裴仪伸出一根手指头隔空拦在了萧若云唇前——对不住,由于这个姓萧的小帅哥男女皆可,她心里生出了几分嫌弃,不想碰到这人的嘴巴,这戏只能有几分生硬了。 “这种话不要说。”裴仪低垂下眼眸,语气一下子变得哀戚,“云郎若是放在心里,我便觉得珍重。云郎若是说出来,我便怕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裴仪说到此处,战术性地吸了一下鼻子,一副泫然欲泣之态。 第50章 裴家活该要倒大霉 萧若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若说方才还是只想着走肾,如今就是开始渐渐走心了。 “三郎这话怎讲啊?” 萧若云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语气已经开始软化。 “云郎,我实话与你说了,我其实乃是丞相府的三公子。” 裴仪一错不错地盯着对方,眼睛都不眨一下,终于因为长久性地不眨眼而逼出来了一丁点眼泪花花,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 萧若云吃了一惊。 他只知道裴仪这番来临河县一直隐藏身份,打死都不愿意和裴家画上关系。 可没想到,裴仪如今竟然在他面前自爆身份。 这是……对他倾心了? 虽说一开始他只是想着施以美人计,方才那场酒宴也只是冲着美色香艳而来,但架不住以美色开场,却以感情为路啊。 萧若云心里又激动又得意。 瞧瞧他多优秀啊,随便一点手腕就惹得裴家三郎心动且交心了。 “但是,我与家中的关系并不好。”裴仪幽幽一叹,“我知道,像我这种人自小就不受人待见。” “幼时,我去学堂,同窗们总是欺负我,讥笑我,说我乃是奸臣之后。” “我心里怨啊,为何我就是丞相之子呢?” “我不愿与裴家同流合污。” “就在两月前,我终于鼓起勇气检举了我大哥贪墨。” “可是,裴家人非但不知反省,反而还骂我忘恩负义!” 你确实挺忘恩负义的啊。 你爹娘兄长养你十几年,你转头就因为别人的嘲笑把自己亲生大哥给告了。 你这样背后捅刀子的行为谁不骂你一句白眼狼啊? 萧若云心里吐槽到飞起。 可是,瞧着裴仪那一张忧伤哀怨的脸,对上裴仪那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他的心思突然就拐了一个弯儿。 其实,裴三郎幼时也挺不容易的。 被人那样骂,心里生出怨怼之情也是人之常情。 虽说报复行为幼稚又不当,但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举嘛。 更何况,正是裴三郎这么笨笨的、蠢蠢的,才让他家五殿下有可利用的空间啊。 想到此处,萧若云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语调道:“三郎不必难过,你这是大义灭亲之举。” 裴仪忧伤地叹了一口气,松开握着萧若云的那只手,转而捂住自己的胸口,哀伤地道:“可我心里痛啊。明明想要检举奸臣为民除害,却又顾念着亲情诸多犹豫,以至于两头难做人。” 萧若云听到这话,顿时动了心思。 听裴三郎这意思,裴三郎手上应该还握有很多裴大郎贪墨的实际证据,只不过苦于亲情考虑才没有完全放出来。 萧若云眼睛瞬间都亮了。 如今,五殿下一心想借着裴大郎贪墨这件事把裴家拖下水。 就算不能搞垮裴家,那也至少要让裴家伤筋动骨,不死也脱层皮。 可偏偏,如今办案的人员都没法继续往下查了,原因正是在于证据不够! 若是此时他能从裴三郎口中套出更多的证据,那殿下如今头疼的困境不就解决了嘛! 萧若云心情大震。 虽说他内心高兴到飞起,面上却是摆出同样沉痛的神情来,柔声细语地哄道:“三郎,自古忠孝难两全。” “你既然已经决定要为天下万民大义灭亲,那就如同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心中犹豫不决,反受其害啊。” 裴仪心头冷笑。 果然啊,五皇子一派就是想法设法地要从她这里找到搞垮裴家的讯息。 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倒是很会把无情无义的事情说得大义凛然。 裴仪故意露出纠结的神色来,故作惶惶不安地问道:“我难道真要与我父兄他们为敌吗?” 萧若云柔声哄劝道:“三郎,你不是与他们为敌,你这是在为天下人谋幸福。” 噗…… 裴仪真是被逗笑了。 可她必须要忍着,只能低垂着脑袋强行抿着嘴唇。 “哎……” 裴仪故作纠结地叹了口气,忐忑不安地道:“真能这样吗?我其实……心头一直不安。我很想把我二哥那些贪赃枉法的事情抖出来,但又一直良心不安。” 萧若云眼睛更亮了,那简直如同十五的月亮,亮又亮。 裴三郎手头竟然还有裴二郎的不法证据吗?! 前头已经牵扯出来了一个裴大郎,若是裴三郎此次再把裴二郎拖下水,那裴家绝对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想到此处,萧若云强忍着激动劝慰道:“三郎,你这是为大周百姓做善事,大周百姓都会记得你。你又何须良心不安啊?若你让那些尸位素餐的人继续鱼肉百姓,那才是真正的对不住自己的良心啊。” 裴仪简直都要笑死了。 很好,很好。 这些虚伪的客套话她全都记下来了,来日,她定当一样样的悉数奉还。 裴仪吸了一下鼻子,一副强忍眼泪的模样道:“我倒是真有证据,可我不知道上哪儿去说。你也知道的,如今我父兄视我如眼中钉,我已经没法像之前那样直接把证据递去御史台了。” 萧若云难掩激动。 他简直已经看见皇权富贵在向他招手了。 他一把握住裴仪的双手,激动到连声音都有些轻微打颤。 “三郎,实话与你说,我其实认识五皇子。你若是真有证据,我能让五皇子替你递折子。” 裴仪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假作激动地道:“真的吗?那五皇子能直接把折子递到御前吗?你也知道的,我阿爹如今权势通天,若是折子先去了御史台,保不齐会被我阿爹扣下啊。” 萧若云一听这话心里更激动了。 他有强烈的预感,此次证据定能让裴家翻不了身! 萧若云难掩激动地道:“好,我定会建议五殿下直接面呈圣上!” “嗯。”裴仪点头,郑重其事地道,“事不宜迟,那我现在就把证据告诉你,你且写下来。” “好!”萧若云简直都要激动得晕过去了。 裴三郎这个傻子真是叫人心生欢喜啊! 这般猪脑子让人一忽悠就昏了头了! 裴家活该要倒大霉呀! 第51章 打不死的小强 裴仪深吸一口气,故作为难犹豫的模样,缓缓开口道:“云郎,我二哥贪了军饷。” 萧若云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要激动到跳起来。 好啊! 比一般性贪墨更可怕的是贪了军饷啊! 裴家掌兵权已久,各大世家已经非常不满。若是这次能坐实裴二郎贪军饷,到时候就算当今圣上想要维护裴家也无能为力了。 萧若云勉强按捺住激动的心,强作惊讶地道:“三郎,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有什么证据吗?” 裴仪很沉着地点头道:“有。” 她故作谨慎地凑到萧若云耳边,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这次与楚国交战之前,我二哥去拜会了韩玉甫大人。” 韩玉甫乃是兵部侍郎,专门负责粮草与军饷配发一事。 萧若云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一颗心激动得怦怦直跳。 “我二哥回来后,就说韩大人已经答应了他,军饷下来之时先孝敬他一部分,然后再往下分发。” 萧若云心跳直跳,这事儿听起来鲁莽没头脑,但其实好多高级将领都搞这一套。 军中马匹士兵用度本就开销巨大,越是开销大的地方就越是方便做假账。高级将领在军饷下来之时便先行克扣然后再下发,这简直就是常规操作了。 可再常规的操作那也是不合理。 尤其是克扣掉的军饷数量再一大,那可就不可估量了。 思及此,萧若云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道:“三郎,光是凭你提供的这点信息恐怕无法给裴二郎定罪。到时候,刑部大概率连一个贪污罪名都扣不下来,大不了罚裴二郎一点俸禄就算了事了。” “这怎么可以呀?”裴仪故作愤怒之态,假作思考片刻,沉吟道,“我二哥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了。上任兵部侍郎在的时候,我二哥就经常与之密切往来,所谈也无非是军饷一事。” 裴仪蹙眉深想,一副边说边冥思苦想之态。 “哦,对了!来临河县之前,我还看到高大人来府上拜会!”裴仪双目喷火,一副难以忍耐地道,“那高大人是来孝敬我二哥的!其实不过就是顶着孝敬的名义来行贿!究竟数目有多少我不清楚。可是,这些年以此名义来孝敬我二哥的人多了去了。” 萧若云越听越激动。 可裴三郎说的这些都太虚了,若是有更确切的证据就更好了。 “我自然有的!”裴仪低声道,“我这里有一份名单……” 萧若云心脏猛跳几下,双手都激动到有些微颤抖,赶紧一一誊写下来。 这份名单太了不得了! 只要送去京城,绝对拔出萝卜带出泥,裴家完蛋了! 不过,覆巢之下无完卵。 若是裴家真的玩完儿了,裴三郎也没什么好日子啊…… 萧若云罕见地生出一点怜惜之情来。 他握住裴仪的手,柔声道:“三郎,此次若是能成功,你就是大功臣。我定会护你周全的。” 裴仪简直想呵呵他一脸,面上却一派感动地道:“好。”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萧若云也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了,只想快些把消息传出去。 裴仪自然清楚他的心思,十分贴心地道:“云郎,你且忙正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萧若云激动地在裴仪脸上香了一口,“等我的好消息。” 被小美男亲一口其实也是不错的。裴仪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低垂着脑袋故作担忧地道:“好的。” 其实,她给的这些消息真假参半。 书中写得很清楚,就是有人在查办裴大郎贪墨的时候,竟然无意中查到裴二郎也贪了军饷。 大伙都激动了,以为能凭此摁死裴家。 谁曾想,裴二郎贪军饷一事只是裴家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 最后,刑部查来查去,竟是查到了诸位世家头上,而且军饷这件事儿越牵扯越大,反而是最先被扯出来的裴家看上最干净、最无辜。 皇帝老头因此也对裴家越发满意,还因为觉得裴家受人污蔑而心怀愧疚。 裴家也因此一下子水涨船高,恩宠更胜。 如今,五皇子不是想要找她套话吗? 哈哈,那她就把这些半真半假的消息告诉他,助她父兄把事情闹大。 裴仪想想就心头舒畅,笑盈盈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不论是霍渊还是七杀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裴仪摇着折扇,蔫坏蔫坏地笑道,“难不成是本公子生得太过好看迷人眼了?” 呕…… 霍渊心里的小人直接干呕了。 有没有搞错? 天底下怎么会有裴断袖这么自恋的人! 哦,不对,是怎么会有裴断袖这么蠢的人! 刚刚屋内的话他虽然没有全部听清楚,但凭他的功夫也能听个大概了。 裴仪就是个没有脑子的白眼狼,卖完了自己的大哥,竟然又把自己的二哥给卖了! 这下子裴家要玩完儿了! 不过,玩完儿就玩完儿。 裴家掌兵权多年,丞相裴述目中无人,见了皇子都不行礼——这种蔑视皇族的权臣就算被搞死了也活该。 霍渊想到此处,不由得乜了裴仪一眼。 哎,原本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对裴断袖还有几分改观。 可今日一行,他才明白原来是自己错了——裴断袖根本就不是什么被误解之人,这人原本就如传闻一样,就是又好色又愚蠢又狠毒。 霍渊在心头大肆吐槽,七杀心里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的武功远在霍渊之上,五感又极佳。 即便那会儿萧若云和裴仪都在屋里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可他还是完完整整地听去了所有内容。 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自家三爷竟然会在萧若云面前出卖裴二爷。 不,不对。 三爷之前就已经在他面前毫不遮掩地表露过对萧若云的嫌弃,今日又怎么可能把关键性的把柄露给对方呢? 难不成……三爷今天给的消息全是假的? 七杀心中惊疑不定,他迫不及待地想找三爷确认此事,可如今有济安这个外人在场显然不合适。 一行人各怀心思,乘着马车回了裴府。 谁曾想,下马的那一瞬间,裴仪瞄到一个姑娘在裴府外边儿徘徊。 瞧那优越的身段与姿态,不是苏洛芸又是谁? 第52章 找点乐子 裴仪简直都无语了。 这原书女主是打不死的小强吗? 明明霍渊都已经断绝和苏洛芸书信往来了,裴府的守卫也加强了一次又一次,这姑娘怎么就还敢继续来呢? 这脸皮是比城墙拐拐还要厚吗? 裴仪大踏流星地走了过去,哂笑道:“苏姑娘,你今儿是又来探望济安郎君吗?” 苏洛芸一下子脸色很难看。 她又不是蠢笨之人,从济安突然不再回她消息开始,她便知道济安这高枝她估计是攀不上了。 若是她再抓着济安不放,那大概率是自取其辱。 不过,下一瞬,苏洛芸的脸色又变得倨傲起来。 她得意洋洋地道:“裴郎君说笑了,济安如今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也无需我再来照料了。我今日前来,其实是来和济安郎君辞行的。” 裴仪眼皮猛地一跳。 辞行? 难不成……苏洛芸要离开临河县去京城白家了? 霍渊毕竟是个皇子,一贯的贵族教养不允许他在听闻别人来找他后还能装傻不答话。 他微微上前一步,温和地道:“苏姑娘此番辞行是要去哪儿啊?” 这话很明显只是一般性的敷衍场面话。 毕竟有人说自己要走了,你象征性地问问他要去哪儿也无可厚非? 苏洛芸却像是一只随时准备开屏的孔雀,一听到这句问话,好像就被按到了重要开关,那漂亮的孔雀尾巴一下子就全部开了屏。 “济安郎君,我要去京城了。”苏洛芸故作羞涩地道。 可她那满脸的嘚瑟与欢喜却是掩饰不住的。 裴仪心跳猛地跳了两跳。 回京城! 苏洛芸果然是要回京城白家了呀! 若是这女人去了京城,那她两位哥哥就要开始倒大霉了! “京城?”霍渊心思微动,试探性地问道,“苏姑娘你一个姑娘家,不远万里去京城恐怕不太安全?” 苏洛芸就等着这句话呢。 她娇滴滴地抿唇笑了一下,故作淡定地道:“济安郎君放心,此行有白家人相护,一路必定平安。” 霍渊瞳孔骤然一缩。 白家?! 京城白家?! 苏洛芸这女人怎么和白家扯上关系了? 七杀也是神情微动。 原本他根本就没瞧苏洛芸一眼,此时也扭头看向了小嘴叭叭不停的苏洛芸。 苏洛芸得意洋洋地欣赏着男人们的惊讶之态,巧笑道:“济安郎君,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是京城白家女。如今,我家里人来接我了,过不了几日,我就要出发了。这些日子,你一人住在裴府,我很不放心。所以,临行前特意来看看你。” 当然,这都只是些水分很大的场面话啦。 真正目的当然是来裴仪面前显摆的咯! 之前不是有人说裴仪是从京城来的嘛。 可自己如今也是京城贵女呢! 而且,白家乃是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世家,难不成裴仪还能越到她头上去? 苏洛芸想着先前裴仪对她各种冷嘲热讽,又想起自己如今的高贵身份,一下子就觉得格外解气。 更何况,如今白家人要接她回京城。 可裴仪却还龟缩在临河县这个小县城里——这显然是已经被京城世家抛弃了嘛! 她和裴仪根本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裴仪根本和她比不了! 苏洛芸想到此处就通身舒畅,她就是要看裴仪失魂落魄,就是要看裴仪嫉妒她! 哎,不过等等啊,如今模拟考在即,若是自己这次走得太急了,就见不着裴仪模拟考名落孙山了。 苏洛芸暗暗打定了注定,等待会儿回去,她就给白家六哥说晚点再走——起码得等到模拟考成绩出了再走。 若是看不到裴仪出丑被逐出檀香书院,那这日子得少多少乐趣啊? 苏洛芸想到此处,就不免掩唇轻笑。 她觉得老天爷简直就是站在她这边的,谁要是和她作对,最后都是各种惨淡下场。 就比如这裴仪啊,到时候肯定又是被檀香书院抛弃,又是被京城世家抛弃,累累如丧家犬! 可悲可叹啊,哈哈哈…… 在场众人自然不会知道苏洛芸这番波澜壮阔的内心世界。 霍渊如今心里是真真掀起了惊涛骇浪。 谁能想到他先前看不上的虚荣女人原来是白家贵女。 据他所知,白家如今虽然如裴家一样保持中立,可却只是表面上的中立,实际上却偷偷与四皇子暗度陈仓。 此前他还苦于自己始终和白家搭不上线,如今有苏洛芸这么一个白家姑娘与他相识,倒真是老天爷都把机会送到他面前来了。 思及此,霍渊的态度认真了几分,语气也更为尊重了几分,他行了个叉手礼道:“倒不知道苏姑娘竟有如此奇遇,某在此祝苏姑娘一路平安,步步生花。” “多谢济安郎君。”苏洛芸笑盈盈地屈膝回礼。 说完这话,她就得意洋洋地乜了裴仪一眼,耀武扬威地道:“裴郎君,告辞。” 裴仪心头简直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能忍着恶心回礼道:“告辞。” 霍渊看着苏洛芸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摇头感慨:“真是世事无常啊。” 裴仪本来就心情不好,听了这话心情就更不好了。 恰在这时,一个穿着锦罗绸缎的大腹便便壮汉朝裴府走了过来,远远地就抬起胳膊摇手打招呼:“三郎!” 裴仪始料未及,笑着拱手应道:“王兄。” 来者正是王璞。 他笑盈盈地走过来道:“三郎,上次咱们不是约好这次休沐就出去玩儿嘛。今个儿一早我就来你府上递请帖,结果门房说你出门了。我就专程这会儿来等你,可算把你给等着了。” 裴仪恍然大悟。 若不是王璞提醒,她都快把这档子事儿给忘记了。 她歉意地笑着道:“真是抱歉,昨儿临时和书院的温夫子约好了,今日差点放了王兄你鸽子。” 王璞倒也不在意,咧嘴笑道:“这不我们还是碰上了嘛。今晚,我请三郎临河县一游如何?” 裴仪此时正心情郁闷呢,能跟着王璞这个地头蛇出门解解闷也不错。 她笑着颔首应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53章 我罩着你 王璞说话时就注意到了裴仪身边的霍渊,他对霍渊很有印象——毕竟这可是他的女神苏洛芸搭着扶梯都要幽会的男子。 霍渊察觉到了王璞的打量目光,心里怪不舒服的,很快也想起了那次搭扶梯和苏洛芸相会的糗事儿。 他俩的心情都很复杂,看向对方的眼神里都有一种微妙的嫌弃与不爽。 裴仪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笑着道:“济安,你先回府。” 霍渊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微微颔首应下,杵着拐棍儿就转身走了。 王璞总觉得心头堵了口气。 他嫌弃地看着人走远了,凑到裴仪身旁问道:“三郎,你怎么还留着这个面首啊?上次他背着你和苏姑娘幽会,你就一点不生气吗?” 裴仪哭笑不得。 她之前存了心要捉弄霍渊,以至于周围的人都以为霍渊是她的面首。 不过,裴仪也不打算解释这事儿。 毕竟,以原主的性格不可能古道热肠地白白养着一个男人在府上。 若想一切不那么突兀,她只能委屈未来准暴君顶着一个面首头衔了。 裴仪看向王璞,调侃道:“你不也看到了,济安长得多好看啊。似他这等身段容貌的,世间难寻。错过这个村儿,可就不一定有这个店了。” 七杀面色微动,目光隐晦地暗了下去。 果然三爷还是看上了济安,之前说什么古道热肠的话都是假的,到头来就是看上了济安那张过于出众的脸。 “嘿嘿……”王璞心领神会地笑了,“对,那兔子的确长得挺好看的。” 裴仪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若是让霍渊知道别人称呼他为兔子,这位准暴君还不得气死。 裴仪想了想,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道:“上次出了那种事儿,我倒是原谅了济安,你原谅苏姑娘了吗?” 王璞的神情落寞下去,苦笑道:“我哪有资格谈原谅啊。” 裴仪心情复杂起来,很是膈应地问道:“那你……还喜欢苏姑娘吗?” “哎……”王璞叹了口气,“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有的人不值得。” 裴仪吃了一惊,心头莫名畅快了几分。她拍着王璞厚实的肩膀,笑盈盈地道:“兄弟,你可真是很有觉悟啊。” 别的舔狗可都是苏洛芸虐他千百遍,他却待苏洛芸如初恋。 像王璞这样及时迷途知返的实在是异类中的异类啊。 值得夸赞! “三郎你就别笑话我了。”王璞啼笑皆非。 他脑子一热,伸手就揽住了裴仪的肩膀,坏笑道:“三郎,我突然觉得,咱们今晚去酒楼有什么意思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好吃又好看,保证你又逍遥又舒适。” 裴仪一听这话就大概料到王璞要带她去什么地方了。 她的一颗小心脏瞬间激动得噗通噗通直跳。 身为一个现代五好小青年,她真的从来没有去过那些有颜色的场所啊。 虽然不能说心向往之,但好奇是肯定有的。 尤其这还是古代的颜色区域,她就更好奇,更想去了。 裴仪顿时露出了难以描述的姨母笑,十分乐意地点头道:“好啊,我们去逍遥处。” “嘿嘿嘿……”王璞心领神会地笑得一脸猥琐。 七杀嫌弃地皱了皱眉。 三爷本来就心术不正,如今再结识了这么一个心术不正的王璞,这简直是癞蛤蟆配青蛙——丑八怪都凑一块作怪了。 王璞又看了眼裴仪身后的七杀,压低声音邪笑道:“三郎,咱们既然是去快活,你带着这个面首不太好?” 他之前被七杀揍过,对于这个好看的面首心里特别犯怵。如果他这位裴好友能够不带着七杀,那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七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更冷了。 裴仪瞬间感到后颈一凉,连忙干笑着解释道:“王兄误会了!这位是我的贴身侍卫,不是面首!” 王璞才不信咧,打趣道:“你家侍卫都长这么好看?”不是他说啊,那小倌馆的头牌都未必有这七杀好看。 “那可不?”裴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道,“我府上那就没有一个不好看的人儿。” 王璞被逗得嘿嘿直笑,也不再说什么支开七杀的话。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出发了。 如今天色已晚,大周夜里有宵禁,暮鼓声传来,很多人都回家了,街上都没什么行人。 偶尔有人影,那都是在巡夜的不良人。 “王公子。”这群不良人的领头人恭恭敬敬地对着王璞行礼。 王璞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指着裴仪道:“这位是我的兄弟,城西林水巷裴府的老爷。” “裴公子。”不良人首领又对着裴仪恭敬行礼。 裴仪也颔首回礼。 等不良人走远了,她轻笑道:“兄弟,谢了啊。” 按大周规矩,宵禁之后老百姓是不能在街上行走的,否则会被巡夜的不良人抓进大牢。 王家乃是临河县的地头蛇,自然有夜间行走的特权,可裴仪就没这等权力了。 如今,王璞特意在那位不良人首领面前介绍了她,下次就算她夜间在街上晃悠,不良人也不会抓她了。 “客气啥。”王璞大大咧咧地笑道,“在这临河县里啊,我罩着你。” 七杀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冷得快要掉冰渣子。 裴仪莫名就觉得有点冷,可如今六月底的天气,也不该这么冷啊。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周围突然热闹起来。 姑娘们的吆喝声,男人们的淫笑声,混在一起清晰又模糊。 裴仪叹为观止:“这也……太壮观了。” 她从未想过大周的花街柳巷占了整整两个街坊,那繁华之盛就像是现代股票交易所。 王璞乐呵呵地笑着,背着双手走在宽阔的大街上,那模样就像是在巡视自家产业一样。 此时街上行人多,闹哄哄的,说话不容易听得清。 王璞微微低头凑到裴仪耳旁道:“我虽是对小倌不感兴趣,可三郎你喜欢。今个儿我就带你去见识一下咱们临河县最好的小倌馆。” 第54章 又一个反派大佬 裴仪的眼睛瞬间比八百瓦的灯泡还要亮。 她笑着应道:“那就多谢王兄了。” 王璞嘿嘿笑道:“客气啥。今天本就是我做东请你,到时候你看上了哪个兔子直接点就是,一应花销我给你包全了。” 裴仪的嘴角都要乐得飞上天了。 自古烟花之地有销金窟的“美称”,那说的就是这种地方极为耗费金钱。 去得那逍遥好去处,点得那漂亮合心人儿,那花的价钱可大着呢。 今晚王大公子这一句“全包了”不可谓是不大方。 裴仪笑着道:“那就多谢王兄啦。等以后你去了京城,我带你四处逍遥。” 王璞顿时乐了,点着手指道:“那咱们可说好了啊。” 七杀心头莫名烦躁起来。 这个王胖子一直把手搭在三爷肩膀上,简直都烦死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多时到了一处十分热闹的楼宇面前,上面挂着“万菊窟”的牌匾。 裴仪一下子脸红了:“这也太不含蓄了?” 王璞瞬间被她的反应逗笑了,调侃道:“都到这种地方了,大家还玩儿什么含蓄啊?” 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啊。 裴仪跟着王璞跨进了店里。 一进入大堂,老鸨很快围了过来,很殷勤地对着王璞嘘寒问暖。 “五爷,你今个儿转了性,终于舍得来咱们这儿了?” 老鸨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人,说话的声音十分悦耳,虽是一身脂粉气,甚至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娘里娘气,但就是不让人觉得讨厌。 “啧,你乱扯什么呢?”王璞哂笑道,“我是带我朋友来快活的,你们好生伺候着。” 老鸨这才把目光挪向了裴仪,神情顿时亮了。 他掩唇轻笑道:“这位爷好生俊俏啊。”说真的,有这副模样还用得着来烟花之地逍遥吗?自个儿往那街上一站不就该有一堆狂蜂浪蝶来相邀吗? 裴仪本来觉得自己够浪了。 可被老鸨这么一调侃,她那张白净的俏脸顿时更红了。 没办法,头一次出入这种场合,她难免有些紧张……啊,呸呸呸,是激动,激动! “管好你的嘴,裴三爷是你能随便调侃的吗?”王璞皱眉提点道。 老鸨自然很有眼力见,连忙笑着赔罪道:“瞧我这嘴啊,一点都没个正经。三爷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本来就是出来玩儿的,裴仪哪里能让气氛冷下去。她笑着道:“实不相瞒,这夸我俊的人海着去了。老板方才那话我爱听。” 老鸨掩唇笑了,那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这时,二楼处传来了悠扬的古琴之声。 原本闹哄哄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王璞好奇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很快,他便知道了答案。 只见,二楼处摆放着一张古朴雅致的古琴,其后盘腿坐着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 那男子透着说不出的阴柔之气,乍一看过去竟似一个姑娘一般,漂亮得不像话,尤其是那眉间一点朱砂格外惹人心动。 “三爷,那颗朱砂可不是点上去的。”老鸨见裴仪的目光都黏在了男子身上,笑盈盈地适时介绍道,“那是天水莺歌生来就有的美人痣。” 裴仪愣了一瞬,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啥?”裴仪抬手指向二楼之上的俊俏男子,难以置信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天水莺歌。”老鸨媚笑着介绍道,“他本是天水人,又天生一副好嗓子,似黄莺歌唱一般,所以艺名就叫‘天水莺歌’。” 裴仪实在是……惊呆了。 天水莺歌啊。 那可是……书里鼎鼎有名的反派大佬之一啊。 准确地说,“天水莺歌”是反派大佬荀欢曾经的马甲之一。 无怪乎裴仪印象这么深刻,诸君想想,若是有个造反称王的顶级反派大佬曾经在烟花之地当过牛郎,你说你会不会震惊,会不会郁闷,会不会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书里只是简单一句提及反派大佬荀欢曾经在欢场做过小倌,但即便就这一句那也是石破天惊,读者都炸开了锅。 如今,自己竟然亲眼所见大佬年轻时下海的场面,这叫裴仪如何不震惊啊! “宿主,荀欢也是大舔狗。”系统适时提醒道,“趁着荀欢还没有和苏洛芸结识,先下手为强啊!” 裴仪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荀欢也是书中惊世骇俗的舔狗一枚。 确切地说,荀欢就是个神经病类型的苦情男配。 身世本就一等一的惨了,想想啊,一个大佬竟然流落风尘当小倌,那是得有多惨? 可大佬即便崛起后也没啥好日子——因为他爱上了女主苏洛芸。 偏偏苏洛芸一心只有男主顾淮喻。 于是乎,一场囚禁但又求而不得的狗血爱情故事就开启了。 是滴,书中荀欢竟然把苏洛芸给抓起来囚禁了! 这是原书中唯一一个对苏洛芸实施这等“强制暴行”的反派大佬。 说荀欢是一个病娇那都是抬举了他。 变态二字恐怕才更得他精髓。 荀欢时不时发神经给苏洛芸送礼物,但送的都是什么断肢残骸之类。 苏洛芸没被吓疯那都是心理素质强大,女主光环护体。 想到这儿,裴仪心里有点犯怵。 你说这么一个自带病娇属性的变态反派大佬,要是她与之结交,不小心把自己给玩死了怎么办? “宿主要对自己有信心啊。”系统循循善诱道,“今天你不还豪情万丈地对萧若云使美人计嘛,对待其他大佬你也可以的呀。” 放什么五香麻辣屁哦? 对付萧若云那种智力不足的炮灰用美人计完全没问题。 对付诸如荀欢之流的反派大佬,她要是用美人计,那就是傻子喝毒药——傻到自寻死路。 裴仪想想就觉得渗人。 她摇摇头道:“不急不急,咱们先看看眼下这情形,再决定如何与这位‘天水莺歌’建立友好关系。” 二楼处,一个小厮模样的清秀少年朗声道:“今日是天水莺歌郎君的初拥,按照规矩,诸位爷价高者可得。” 我屮艹芔茻! 裴仪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一张嘴巴都快能放下一个拳头了。 初拥那不就是第一次的意思吗? 自己竟是撞上了大佬拍卖初次夜晚?? 我的神呐,夭寿哦! 自己见证了大佬这么丢人的瞬间,日后会不会被灭口啊? 第55章 一掷千金 裴仪突然就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都不好了。 “宿主淡定。”系统优哉游哉地安抚道,“你想想啊,楚临泽大佬如今还在给你当贴身侍卫呢,这种给你当牛做马的经历能比那荀欢大佬好到哪儿去?” 裴仪:“……” 我可谢谢你咧! 本小仙女丝毫没有被你安慰,反而还更心慌了好吗? 裴仪忽而感觉背脊发凉,下意识就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守在自己身后的七杀,然后露出了一个极为僵硬的笑容。 七杀顿时莫名其妙。 三爷为什么突然回头对他笑啊? 这是在给他什么暗示吗? 可他不懂啊…… 七杀百思不得其解,正打算开口询问,他家三爷却又扭回头去了。 难不成……三爷只是单纯地想回头看看他? 想到这种可能,七杀莫名觉得心头有些发烫,心跳也不由得快了起来。 “拍卖现在开始。”小厮娇媚地笑道,“十两银子起价,每次至少加价一两,价高者得。” 裴仪啧啧摇头。 果然是有钱人的游戏啊。 动辄以一两银子为单位。 以如今的消费水平,一两银子不说顶贫苦人家一年花销,半年也顶得住。 纨绔子弟们挥挥手,一夜之间便把贫苦人家好几年的银两给花出去了。 声色场所果然是销金窟,古人诚不欺我啊。 “十一两!” 现场很快有人开始出价了。 “十二两!” 很快又有另一人出价。 大家都是一两银子,一两银子的叠加,看得出喊价都很谨慎。 老鸨妩媚地瞄了裴仪一眼,巧笑道:“三爷若是看上了天水莺歌,此时可就是最好的出手时机啊。若是过了今晚,天水莺歌就不再是童子身了。” 裴仪瞠目结舌,脸红都来不及。 她以为似老鸨这号人物说话会含蓄点的,谁曾想说话竟然也是如此露骨。 王璞看出了她的心思,哂笑道:“三郎,你也不想想如今你在什么场所。大家谁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儿了,还装什么酸腐君子那一套呢?” 裴仪不禁觉得好笑,又有一瞬的释然,自嘲地笑道:“倒是我自己作茧自缚放不开了。” 王璞嘿嘿笑了,偏头凑到她旁边道:“出来玩儿就是要尽兴放松。你别把在书院那副做派摆出来,不然多累啊。” 裴仪点头称是:“于玩这一道,还是王兄你是行家。我得需要你多多提点啊。” 这话王璞十分受用。 他笑着道:“既然兄弟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斗胆托大给你说说。这天水莺歌模样极为好看,若不是老板说他是男儿郎,我都以为他是女子了。” “你说似这等比女子都还好看的尤物,你不趁机赶紧把他的初拥拍下来,还在犹豫什么呢?” 裴仪尴尬地笑了笑。 王璞嗤笑道:“若是三郎你觉得难为情,那大可不必。都到这种地方来玩儿了,你难道还要端着君子这一套?” “若是三郎你担心价钱,那更不必。我已经说了,今晚的一应花销我都包全了。只要你想拍下天水莺歌的初拥,不管出多少价钱,兄弟我都给你包圆了。”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裴仪若是再没点表示那可就说不过去了嘛。 她颇有几分尴尬地笑道:“我这不是想再观望一下嘛,若是现在出价太早了,岂不是容易亏本嘛,那多叫王兄破费啊。” “诶,三郎你这话就见外啦!”王璞拍拍裴仪的肩膀,就像提点自家亲生弟弟那般,苦口婆心地道,“这情爱相处一道就讲一个大方!” “今日乃是天水莺歌的初拥之夜,你出的价钱越高,越表示对他的尊重与在意啊。” “在这等关键时刻,你还讲求什么划算不划算呢?” 言下之意,就有点嫌裴仪小家子气的意思了。 裴仪闹了个大红脸。 如此逼得她骑虎难下,倒是现在就要做个决断了。 “我出二十五两!” 场上又一个纨绔子弟出了价格。 全场安静了一瞬。 这是目前出的最高价。 按照一般行情,二十两拍下一个小倌的初拥就算高价了。 二十五两,那就有些偏高了。 不过,天水莺歌的长相实在是出众。 有人咬咬牙,心一狠,高声道:“我出二十八两!” 哇塞。 众人都忍不住朝这位仁兄看过去。 二十八两! 这对于拍下一个小倌初拥来说实在是有些过高了。 二楼处,小厮听到这个价钱,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对身旁的天水莺歌笑道:“郎君,诸位爷的兴致好高啊。奴家住持初拥拍卖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热闹的场面。” 说到这儿,他凑到天水莺歌耳畔贼兮兮地低声道:“就咱们楼里现在那位花魁,初拥也才拍卖二十二两白银呢。” 艺名为天水莺歌的荀欢眉头皱了皱,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虽只是一个小弧度的动作,却是风情万种。 大堂里的纨绔子弟们见此情形,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有人热血上脑,大喊道:“我出三十五两!天水郎君,我心悦你!” 立马有人不甘示弱,甚至担心天水莺歌看不到他,直接站到了桌子上,扯着嗓子高喊道:“我出三十六两!天水郎君,寤寐求之!寤寐思服!” 全场都沸腾起来。 有人激动得脸都红了,大喊道:“我出四十两!” 王璞见此情形,催促道:“三郎,你再不出价,天水莺歌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裴仪此时已经呆若木鸡。 她以前哪见识过这等场面啊? 此时此刻真真是被吓到了,震撼到了。 瞧瞧这些个郎君如此激动,她都怕自己拍下天水莺歌后,这满堂的纨绔子弟都会跑过来和她拼命。 大堂里人声鼎沸,有人突然傲慢地缓缓高声道:“我出一百两。” 举座皆惊。 一百两! 这可是普通人家三四十年的花销啊! 就算是小小富裕之家,也顶人家一个郎君好几年的零花钱了。 以此等价格拍下一个小倌的初拥未免也太高了? 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朝这位出价的郎君看去。 第56章 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只见,那郎君端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处,虽说不上英俊,但皮相也不差。 一双眼睛也不正视人,偏斜着看,端的是盛气凌人。 一身穿着也是极为气派,那腰间的玉佩都一左一右配了俩。 眼精的一眼便看出那是上好的蓝田玉,而且雕工精致,显然出自某位大家之手。 偏那人手上的扳指也是不同寻常,看那色泽莹润,通体剔透,就算不懂行的人也知道其价格不菲。 这人真正是从头精致到脚了,就连手上的那把折扇都非同一般,墨黑的扇面,描金的边儿,上面的图案与字符都全是用烫金字。 甭说用的是不是真黄金,就算是鎏金那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在场的一应纨绔子弟们都不由得心生艳羡。 裴仪却是经不住眼角抽了抽。 也不知道这个装逼土豪究竟是谁。 她本来琢磨着出五十两就好了,结果这半路不知从哪儿杀出来的程咬金竟然喊出一百两的天价,那她今日岂不是注定要大放血了? “三郎,你赶紧出价啊!”王璞着急地催促道。 二楼处,小厮也激动了,通红着笑脸喊道:“诸位郎君还有更高价吗?” 全场安静,无人敢应。 小厮欢欢喜喜地高喊道:“一百两一次。” 全场依旧鸦雀无声。 “一百两二次。”小厮激动难耐地喊道。 王璞急了,小小推了下裴仪,着急上火地道:“赶紧喊价呀!” 裴仪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喊道:“我出一百五十两!” 她的声音很高,价格也很高。 此举一出来,满座皆惊,众人都纷纷扭头来瞧裴仪。 只见她唇红齿白,身姿纤细…… “哎,你说那郎君都长这么好看了,还来拍天水莺歌干什么呀?”有人郁闷地小声道。 “兄弟,你说天水莺歌好看些,还是这位郎君更好看一些啊?”有人八卦心起,嘿嘿笑着打趣道。 “当然是天水莺歌更好看啦。” “我倒觉得那位郎君姿容更甚,称得上‘绿鬓红颜’啊。” “啧,你怎么不懂呢?这风流之地的郎君和良家养成的郎君,那风姿能一样吗?” “哦?嘿嘿嘿……”有人恍然大悟,露出不可言明的猥琐笑容。 不远处。 那位刚刚出价甚高的郎君半眯起眼睛乜了裴仪几眼,浑身的气场又冷了几分。 他身旁的小厮战战兢兢地小声问道:“六爷,咱们还跟价吗?” 这个被称为六爷的男子冷哼一声,黑着脸道:“跟!” 顿了一下,他又阴测测地补充道:“不论裴三郎出什么价码,你都要比他高出一头。” 小厮冷汗涔涔,唯唯诺诺地应下。 哎,谁不知道他家白六爷恨透了裴家三郎啊。偏偏来个烟花之地竟然两人也能撞上,这可不是要出大事儿了么。 小厮强压下心中的惧意,端起倨傲的架子高喊道:“我家白六爷出一百六十两!” 嚯哟! 众人都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来。 一百五十两绝对称得上天价了,这样都还有人跟,若不是这位所谓的白六爷真的对天水莺歌痴心一片,那就是和那位漂亮郎君杠上了。 可大家都是在风流场所混的,谁不知道谁有几斤几两的真心啊,通常为了哪个红颜大打出手还不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争一个面子嘛。 七杀脸色微冷,漫不经心地看向了那位所谓的白六爷。 裴仪也禁不住朝那位所谓的白六爷瞧了瞧。 白六爷? 姓白? 不会那么巧? 方才苏洛芸说京城白家来人接她了,莫非来的这个人就是这位白六爷? 书里可是提到荀欢大佬后期把京城白家的几位爷统统虐杀。 彼时,看书的她还觉得荀欢实在是变态不可理喻。 如今想来,若是今晚没有她,那大概率就是白六爷拍下了天水莺歌。 估计白六爷用某种不可言明的戏耍方式玩了荀欢。 所以荀欢忍辱负重,崛起后就杀了京城白家的一众男人泄愤。 裴仪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自认为窥见了事情的真相。 她突然油然而生一种微妙的救世主之感,高声道:“我出二百两!” 哟! 众人不由得一片低低的惊呼。 这价钱实在是太高了呀! 这位漂亮郎君委实出手太阔绰了。 二楼处,荀欢眸色微颤,目光终于落到了这个不出价则已一出价惊人的漂亮郎君身上。 “哎哟~”主持小厮乐开了花,低声笑道,“天水郎君今晚可真是走大运咯。那位爷出手太大方了,你若是今晚把他伺候好了,这日后绝对是泼天富贵啊。” 荀欢心中微哂,面上却是微微笑着。 大堂里。 白六爷听到这报价,面色又阴沉了一分。 小厮冷汗直冒。 他很清楚,自家六爷这神情一看就是要发脾气了呀。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爷,还要跟价吗?” 白六爷冷声道:“方才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小厮浑身一个激灵。 哪里敢忘啊? 白六爷不就是说一定要跟价嘛。 可是,二百两太高了,他们手头也没多少预算啊。 小厮左右为难,只能硬着头皮道:“二百三十两!” 全场看客的神情都变得激动起来。 大家的目光都在白六爷以及裴仪身上来回游走。 哟,这一看就是两家极为富贵的公子在斗法啊,这种比拼富贵狠狠砸钱的场面实在是叫人热血沸腾啊。 二百三十两! 这价格真的是高到不能再高了。 那位漂亮郎君还会再跟价吗? 七杀也看向了自家三爷。 他很清楚,按照三爷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就算觉得二百两高,今日也肯定是要继续跟价的。 果然,他家三爷眼睛都没眨一下,干净利落地高声道:“三百两!” “我去!” “天呐!” 全场惊呼声此起彼伏。 三百两! 这别说普通人家要用多少年了。 就算是小康之家那也得用好几年啊。 白六爷眼神阴鸷,恶狠狠地道:“跟价!” 小厮进退维谷,冷汗涔涔地道:“六爷,咱们手头一共只有二百八十两白银。再跟价……就得去钱庄取了。” 第57章 狼入羊口 白六爷愣了一瞬,没想到钱竟然不够。 下一刻,难言的懊恼瞬间席卷心头。 那种常年被裴三郎用金钱碾压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偏偏白家家教极严,又不像裴家那样随便给钱。此次他出行金额有定数,若是今晚花多了,只怕之后回京城的路费钱都没了。 白六爷脸色铁青,蓦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全场一惊,众人兴奋地想:哟,有好戏看了,这位白六爷是出钱比不过就打算硬抢了吗? 裴仪看到这人拍桌子起身也是吃了一惊。她心头猛地跳了一下,也站起身来,贱兮兮地笑道:“这位郎君难道是不服气?” 白六爷脸色阴沉如水,他一步一步地越过人山人海的大堂,径自走到了裴仪面前。 “裴三郎,你还要跟我玩对面相逢不相识这一套?”白六爷冷冰冰地问道。 裴仪皱了皱眉头。 对不住,以她所继承的原主记忆来说,她真的不记得白六爷这号人。而且,这人通身的气质极为阴邪,让人很不舒服,谁愿意记得这么一号人物啊? “我确实不认识你。”裴仪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道,“虽说你们白家的名号我听说过,可没必要你们白家的每一个人我都认识。” 白六爷微微睁大了眼睛,似是完全没料到裴仪的这番话。 有什么比你把一个人当宿敌人家却压根儿不记得你更让人感到羞辱的? 白六爷顿生气恼,凶巴巴地道:“裴仪,我俩可是一起上学堂的!你敢说不记得我?!” 裴仪摇摇头,颇有几分不耐烦地道:“白家兄弟,我确实不认识你。今日,我已经胜出,你不服也得认。况且如今结果已出,我还得和佳人相会,原谅我不奉陪了。” 裴仪说着就要走。 白六爷却一把拦住了她,咬牙切齿地道:“你休想!这天水莺歌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裴仪露出看智障一般的目光来,哂笑道:“白家兄弟,人家规矩早就定了——价高者得,没说先看上者得啊。” “这个人你必须让给我!”白六爷的语气很是霸道,目光也很狰狞。 裴仪懒得和这种智障理论了,折扇一展,优哉游哉地道:“七杀。” 七杀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就提刀一比划。 白六爷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大怒道:“裴仪!你敢威胁我?!难不成你今日还要杀我?!” 神经病啊?! 裴仪很是嫌弃地扭头看了白六爷一眼,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向一旁,向老鸨问道:“老板,我已经拍下天水莺歌了,接下来的流程是什么呢?” 老鸨神情飞扬,态度很是巴结。 毕竟,这样一出手就是三百两的阔少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哦,不,说阔少都不足以体现裴三爷的阔气,说是财神爷才对呢。 老鸨笑盈盈地道:“三爷这话问得可真幽默。您既然拍下天水莺歌,那他今晚就是您的人啦。您就好生享用,喏,您往后看,有人来引您过去啦。” 裴仪听到这话,脸颊不由得又开始发烫。 好羞耻哦…… 而且,明明之前老鸨还是用“你”称呼她,可三百两一出,这称呼直接从“你”升级成“您”了,虽说是显得更为尊重了,可总觉得有那么几分别扭。 “这位郎君,请随我来。”一个漂亮的小少年走到裴仪面前,柔声细气地道。 裴仪瞅了他一眼,心里头暗道了一声造孽。 这少年最多不过十二三岁,整个人挺清瘦,也挺清秀,身高比她还矮上半个头,根本就还是个孩子嘛。 这般小的年龄竟然就已经在这种声色场合讨生活了,真是个人自有个人命,不容易啊。 “郎君请注意脚下。”少年温柔地提醒道。 裴仪这才注意到两人已经走到了阶梯口。 她提起衣摆,跟随着少年上了二楼。 登上二楼后,裴仪下意识往大堂一看,只见那白六爷还在与七杀纠缠。 七杀虽是握着刀,但并没有真的拔刀,只是一直坚决地阻拦白六爷来追她。 两人这般纠纠缠缠,站在一旁的王璞终于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前来调停。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裴仪虽是听不清楚,但看几人那神色和动作大概也能猜到是个什么情形。 只见,王璞不知说了什么,白六爷一下子就火了,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王璞不甘示弱,挺起胸膛往前站了一步,大有一种有本事你跟小爷打一架的气势。 接着,老鸨也笑盈盈地插到几人中间,一看就是在调停。 毕竟,店里有恩客大打出手,这多影响做生意啊。 “郎君,我们还在走吗?”少年见裴仪突然顿住了脚步,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如此询问道。 裴仪收回看向大堂的目光,轻笑道:“走。” 穿过长廊,拐一个弯儿,一路经过了多间厢房。 最后,少年停在一个厢房外面,侧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道:“郎君请进。” 裴仪深吸一口气,突然有点怂了。 怎么说呢? 平时让她调戏几个花美男,那绝对没问题。 可要是真的让她面对真枪实弹的场面,她就……怂了。 她虽然嘴上嚷嚷着想过性福生活,可真当性福生活就在眼前,她就……想逃。 “宿主雄起!”系统激动不已地握拳呐喊,“你都付了钱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花了钱就该享受啊!快进去,宿主,干巴爹!” 裴仪被鼓动了几分,鬼使神差地就推开了房门。 屋里的灯光很昏暗,空气中飘荡着一种不知名的幽香。 这种氛围让人莫名就觉得很暧昧,确实很容易做点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裴仪有些怂怂地咽了下口水,假作淡定地挺直腰杆继续往前走。 站在外面的少年很懂事地关上了房门,传来一声十分轻微的“吱呀”声。 裴仪莫名毛骨悚然,下意识就往后瞟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有种羊入狼口的感觉。 “宿主,你想多啦!”系统激励道,“你是恩客,荀欢如今是小倌,你这分明是狼入羊口好吗?” 第58章 这现实吗 裴仪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屋里明明就该有人,可她进屋后又没看到人。 裴仪下意识就四处走动,四处找寻。 然后,她便看到重重纱幔之后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那人显然是侧躺在一张床上。 隔着纱幔虽是看不清楚脸,但却能勉强看清这人的衣裳穿得很轻薄,而且松松垮垮的,半遮半掩。 哎,真是非礼勿视啊…… 不过! 不看白不看啊! 裴仪心里突然激动起来,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一双眼睛亮得简直堪比几千瓦的大灯泡。 裴仪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幔。 结果一层帘幔之后还有一层。 掀开这一层,竟然又有一层。 就这样,接连掀开了五层帘幔,裴仪终于看清了掩映在其后的男人。 哇撒…… 裴仪瞬间眼睛都看直了。 她生理性地抬手捂住了鼻子,实在是怕自己抵不住流了鼻血。 真的,荀欢这位下过海的大佬实在是太会了! 这身段本来就够撩人了,可这姿势与穿着更是能唤起人的兴奋感啊…… 侧躺在床上的男人微微一笑,朝她招了招手。 裴仪就跟着了魔似的,一步一步挪了过去,然后坐在了床边。 荀欢浅浅一笑,半撑起身子来。 他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缓缓地搂向裴仪,而这只靠近裴仪的手微微曲起,眼瞧着手指就要弹出点中穴位…… 裴仪突然恍若大梦惊醒,猛地往后退了一下。 开玩笑,这可是个爱你就要给你送断肢残骸的变态大佬,她还是别色迷心窍一时放纵了,不然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荀欢那只要出招的手空了一下,轻笑道:“郎君这是怎么了?” “咳咳……” 裴仪握起拳头放到唇边干咳了两声。 她端坐在床头,手垂放在膝盖上,就像是最标准的小学生坐姿。 她的眼睛都不敢往旁边瞟,红着脸快速地道:“我是个正经人。” 荀欢始料未及,扑哧一声被逗笑了。 “郎君你可真幽默。”荀欢靠在床头,也不再靠近裴仪,抿唇轻笑道,“你可知,奴家也是个正经人呢。” 裴仪脸颊红彤彤的。 哎呀! 她现在就该调戏回去的! 可是……她就是怂了! 不过,这可是个有着变态癖好的大佬,自己就算怂了也是情有可原? 想到这儿,裴仪心中有了底气。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大佬,一本正经地道:“你今晚真要伺候我吗?” 荀欢心中不屑,面上却笑盈盈地道:“郎君既然出钱买了我,那我自然要好好伺候您啊。” 裴仪突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她别有深意地幽幽问道:“那你喜欢女人吗?” 荀欢一愣,错愕地笑道:“郎君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奴家没听明白。” 裴仪语重心长地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为你赎身。日后,你可以自由地娶妻生子。” 若是她这般救大佬出苦海,指不定大佬就不会黑化变态,也不会爱上那坑爹的女主,自己也能赚到积分,这简直就是皆大欢喜啊。 “为我赎身?”荀欢露出十分惊愕的表情来,似是听到某种十分荒谬之事。 “嗯。”裴仪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今晚,你不必伺候我。你要是认同我方才的话,我现在就给你赎身。” 荀欢幽幽一笑,又靠回了床头,慵懒地道:“郎君可真爱说笑。你给我赎了身,那我日后去哪儿讨生活啊?” “不怕郎君笑话。我身无长处,唯一会的本事就是伺候男人。你让我出了这万菊窟,我还怎么活啊?” 裴仪呆若木鸡。 啥? 未来的反派大佬告诉她,他这辈子唯一的技能就是伺候男人! 这、这、这……可能吗?! 这现实吗?! 这怕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裴仪风中凌乱了。 她沉默了半晌,郁闷地道:“这样,若是郎君你不嫌弃。我给你赎身后,你就暂时住在我府上。我会让人教你本事。等你能自力更生了,你便可以自行辞去。” 荀欢半眯起眼睛打量她,单手托着腮帮子,慢条斯理地笑道:“郎君对我还真是厚待,弄得我都快以为郎君来这烟花之地不是为了寻花问柳,而是为了来拯救我这个失足小青年了。” 裴仪囧了。 虽然她的初衷的确是来感受一下所谓的寻花问柳,但她现在的目的的确是来拯救这位未来大佬的。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未来大佬似乎很享受这种风花雪月的生活,好像一点都不想跳出这种泥潭。 哎,想不通啊。 书里面荀欢可是日后造反自立为王的反派大佬之一啊,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如今怎会这般没野望呢? 到底是大佬真没野心,还是说……大佬装作没野心啊? 裴仪想到此处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 她看向面前怡然自得的男人,再一次道:“我若现在为你赎身,你是愿还是不愿?” 要是不愿意,她也不强求了,大不了以后她尽力掐断大佬与苏洛芸的感情联系。 反正按照书中所写,荀欢是在一次战役中强掳了苏洛芸当人质,在这日日相处之中被苏洛芸深深吸引,然后引发了一场变态虐恋。 如今大佬还没崛起,别说变态虐恋了,连恋爱的萌芽都还没有出现。 她也可以不急在这一时嘛。 另一厢,荀欢笑盈盈地看着她,也不答话。 屋里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沉默得太久了。 久到裴仪以为荀欢不会再开口的时候,这个男人却笑着道:“好啊。能得郎君真心相助,奴家心中甚是欢喜。” 说到这儿,荀欢倾身过来就在裴仪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裴仪瞬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像是被天雷劈中了,震惊之情已经远远盖过了其他诸如恐惧等等的所有情绪。 我的三清祖师爷啊!! 变态大佬竟然吻了她! 这、这……大佬难道真是个断袖? 可书里大佬之后不是喜欢上了苏洛芸吗? 难不成……大佬是个双,男女不忌? 裴仪这才渐渐回归现实,心中又震惊又郁闷又害怕。 可这一连串的复杂情绪过去后,心底又冒出一绺窃喜。 哎呀呀,这种亲吻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呀,口感很不错哦~ qq弹弹,值得再次拥有。 系统: ̄▽ ̄ 宿主不担心大佬是个心理变态了?方才不还怕得要死吗? 第59章 天大的误会呀 裴仪这人十分有效率。 说要赎身,就立马出门找老鸨谈事情了。 老鸨听了裴仪的想法,顿时眼睛都瞪大了。他强笑着问道:“三爷,天水郎君愿意……赎身吗?” 裴仪点头道:“他愿意的。” 老鸨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问道:“当真愿意吗?这……我还是去问问他本人。” 裴仪面露不虞。 这老鸨推三阻四的,分明是不想让她赎人。 哎,这未来变态大佬也真是可怜,就因为人长得好看连老鸨都扣着不让人走。 “你就算去问他也一样。”裴仪没好气地道。 老鸨尴尬地抿了抿唇,坚持道:“三爷,我们万菊窟有规矩,这里的郎君若是要赎身必须要本人同意才行。” 裴仪听到这话就有些火了。 这时,背后却传来声音道:“我愿意。” 裴仪回过头,就见一个美得雌雄莫辩的郎君自走廊的一头缓缓走来,挂在屋檐处的灯笼摇晃着。 他这一路走来,就像是入了画一样。 不愧是未来准大佬啊。 这颜值水平也太高了。 来者正是荀欢。 老鸨听到荀欢这番自我确认的话,嘴角顿时抽了抽,表情变得更魔幻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外来信一般。 “你……当真要赎身?”老鸨又重复问了一遍,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裴仪却是不耐烦了。 在原主记忆中,那种青楼老鸨为了能让姑娘小倌们卖个好价钱,估计压着不放人的情况比比皆是。 此时裴仪自己碰上这种事儿,不由得有几分烦躁,微微蹙眉道:“这是自然啊。如今人家郎君本人都已经开口了,老板是不应允吗?” 老鸨惊掉了下巴。 他有些夸张地用手托着下巴往上一推,难以置信地道:“应允,应允。” 裴仪问道:“要多少银两?” “那个……”老鸨摸了下后颈,一副捡到烫手山芋的样子,全然没了方才的风情万种与游刃有余,尴尴尬尬地笑道,“方才,你拍下天水郎君便已经花了三百两,若是想赎身,那我可以酌情少一点……” 刚说到这里,老鸨就瞄到了荀欢那骤然阴沉的脸色。 他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改口道:“……少一点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万菊窟有万菊窟的规矩。似……天水郎君这等颜值与才华兼具的……顶级郎君,那价格自然是……最高的。” 裴仪越听越火大,这老鸨弯弯绕绕的是不是不想放人啊? 她很不耐烦地道:“价格——我叫你说价格。” 老鸨特别为难,他悄悄摸摸瞅了瞅荀欢的脸色,试探性地比出五根手指,不确定地弱弱道:“五、五百两?” 荀欢嘴角微微上扬。 老鸨顿时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小祖宗显然是觉得这价格合适。 不过,五百两这价钱真的太高了。 哪个脑子正常的公子会愿意出这个天价啊? 就连面前这位出手阔绰的裴三爷想来也不可能。 毕竟,前脚才花了三百两,若是后脚再来一个五百两,那一天的支出都快一千两了。 这可不是花钱了,这纯粹就是在烧钱啊。 “行。”裴仪斩钉截铁地应了下来,“我身上如今没这么多现银,待会儿我的人会把银两送来万菊窟。” 老鸨惊呆了。 有没有搞错啊? 五百两就这么给了? 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也太阔绰了? 老鸨禁不住看向了荀欢。 哦,他好像明白了。 估计是……他家小祖宗太厉害了,凭这……颜值与身段把那裴三爷迷得七荤八素的,不管出多大的价钱都愿意。 “我如今可以先带走天水莺歌吗?”裴仪客气地询问道。 老鸨僵硬地笑了笑,额头上的冷汗都快出来了,颔首道:“可以。”当然可以啊,他家小祖宗的眼神都能杀人,那意思不就是叫他赶紧放行吗? “天水郎君,我们走。”裴仪道。 “嗯。”荀欢妩媚地应了一声,接着向老鸨行了个叉手礼,“老板,我走了。日后,你自多珍重。” 老鸨抬手擦了下额头上吓出来的冷汗,僵硬地笑道:“你……如今寻了个好去处,也要……万分珍重啊。” 荀欢乜了他一眼,唇角的笑意很有几分渗人,接着便转身走了。 老鸨拍了拍胸膛压惊。 哎哟喂,他最怕看见小祖宗笑了,那通常都没好事儿啊。 大堂里。 七杀看着裴仪带着一个漂亮郎君下楼走了过来,整个人都愣住了。三爷莫非还想带人回家过夜? 王璞作为烟花之地的常客,却是对万菊窟的规矩很清楚。 能带人走那就只有一种情况:赎身了。 王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上好的白牙,乐呵呵地道:“三郎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啊。你这是直接把天水郎君赎回家啦?” “是啊。”裴仪笑着点点头。 七杀错愕地看向自家三爷,下一瞬便低垂下了眼眸,脸色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若是细细体会便会发现他身上多了几分落寞。 “哈哈,那你好好回家享受,兄弟我就不送了。”王璞拍拍裴仪的肩膀笑着道。 他那副模样显然是还要留在这烟花之地继续逍遥。 裴仪心领神会,拱手告辞。 就这样,裴仪载着自家小侍卫以及新赎买的大佬坐马车回府了。 刚跨进大门槛,裴仪就听到远远有人喊道:“三爷,你回来啦。” 裴仪循着这声音一抬头,便瞧见一个形貌昳丽的男子跑了过来,不是杜衡又是谁。 杜衡一瞧见裴仪身旁又多了个好看男人,一张俊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三爷,你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郎君吗?”杜衡含枪夹棍地问道。 裴仪顿感不好,尴尬地笑道:“这是我朋友,艺名天水莺歌。” 哪个正经人会有艺名啊? 这年头有艺名的那都是妓好吗? 杜衡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道:“三爷,府中有一个济安还不够吗?你又去烟花柳巷之地找一个人回来!” 裴仪暗道要遭。 她怎么就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一个醋坛子呢? “你误会了。”裴仪苦哈哈地解释道,“天水莺歌真是我朋友,我对他没别的意思。” 可是,这样的语言配上裴仪这个常年行事浪荡的人却显得如此的苍白。 第60章 服软了 杜衡顿时笑了,笑得很冷,语气也很冷:“什么朋友啊,三爷不就是想再收一个侍君嘛?如今府上那位济安郎君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嘴上说着是朋友,可行动上……一点都没少亲、少摸、少看呢。” 荀欢脸色微变,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挡在自己前面的裴三爷,目光都染上了几分玩味。 裴仪囧得很,尴尬地道:“你放心,我府上只会有你一个侍君。” 就算她再好色,就凭她如今这女扮男装的身份,她都没那胆量多纳侍君。退一万步说,若不是她阿娘主动送了杜衡这一个侍君过来,她压根儿就不会有侍君。 杜衡没料到裴仪竟会来这么一句。 他愣了一瞬,一贯戏谑浪荡的脸上竟是罕见地显出几分羞涩的神情来。 三爷竟然能对他说出这种话来,这是……在向他服软? 这言下之意……是不是说以后他就是裴府后院的主人啊? 杜衡想到此处就不由得脸皮发烫。 荀欢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 见气氛突然温馨暧昧起来,他突然坏兮兮地冷不丁道:“哥哥别生三爷的气。” “三爷为我赎身也是见我可怜,想给我一方温暖之地。” “日后,我还得多多仰仗哥哥照拂。” 七杀斜睨了荀欢一眼,神情变得有些微妙。天水莺歌这番话总觉得听着怪怪的,虽然他也不知道哪里怪,但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果然,杜衡原本稍微美妙了一点点的心情,又被荀欢这婊气冲天的话给打了回去。 裴仪见气氛不对,赶紧打着哈哈笑道:“嗐,都堵在门口干什么呢?进屋,进屋。”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推着杜衡往里走,笑盈盈地道:“我带天水郎君回来只是因为他暂时还没有容身之所。等到天水郎君有一技之长了,他自然就离开咱们裴府了。” 杜衡心里老大不舒服。 可三爷如今这番话也算是罕见地对他服软了。 他要是再黑着一张脸可就把三爷推远了。 杜衡只能强压下不满,浅笑着道:“好了,我懂三爷的意思了。”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老子回头再收拾天水莺歌这个小妖精。 裴仪哄好了杜衡,又吩咐下人带天水莺歌去厢房,还刻意叮嘱一切都按照天水郎君喜欢的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心情十分微妙:哟,三爷这是又有新宠了,只怕先前那位济安郎君要失宠咯。 裴仪安置好这两人后就回了厢房。 此时天色早已经黑了,但裴府四处点着灯笼,仍旧亮堂堂的。 裴仪细细回想今日之事,突然想起一件极为紧要的事儿来。 苏洛芸马上就要回京城白家了。 按照书中剧情,苏洛芸在回白家之前就会遇到那位大师学习古琴,更凭此惊艳四方。 照此进度,如今苏洛芸怕是要遇到大师了? 思及此,裴仪问道:“七杀,近来下面的人有看到苏姑娘和懂音乐的人接触吗?亦或者说,有看到苏姑娘救人吗?” 七杀恭敬地回道:“没有。”先前三爷吩咐他派人紧盯着苏洛芸,他都暗暗做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没有吗? 裴仪微微蹙眉,心头颇为困惑。 她沉声道:“最近尤其要盯紧了,凡是有才华之人突然接触苏姑娘就立马来报。” “遵命。”七杀颔首应下。 裴仪吩咐完这些又打量了七杀几眼,想了想,颇有几分尴尬地笑道:“七杀,从今晚起,你便去隔壁屋睡。” 先前,她让七杀睡在外间,那是方便七杀履行自己的暗卫职责。 可如今,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七杀乃是未来的反派大佬楚临泽。 她哪里还敢让人家一个大佬委屈巴巴地睡在外间啊? 自然是紧锣密鼓地给人家准备一间专门的厢房呗,而且一应用度一定要给最好的。 七杀哪里知道裴仪的这些小九九。 他乍一听到三爷安排自己去隔壁,心头第一反应是三爷莫不是厌弃自己了? 毕竟作为一个暗卫,他本该守在内室的角落里。 三爷让他睡外间本就算是开恩了。 可如今自己若是去了隔壁,隔得这么远,还谈什么保护啊? 思及此,七杀鼓起勇气质疑道:“三爷,我若去了隔壁,恐怕不太合适。” 裴仪哪能不知道七杀说的“不合适”指的是什么。 她坏笑着道:“七杀,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以你的本事,就算在隔壁也能清楚知道我这间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还不是照样保护我?” 七杀的心情顿时明媚起来。 他微微抿唇笑了下,心里美滋滋的。 在三爷眼里,原来他这么厉害的吗? 七杀按捺住心里的雀跃之情,微微颔首道:“属下明白了。” 裴仪浅笑着摆手道:“下去休息,我也得歇下了。” 七杀小鹿乱撞。 哪家主子不是说“你退下”。 可他家三爷却格外关照他,竟是专门叮嘱“下去休息”。 七杀觉得心里胀鼓鼓的。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关怀他,哪怕这点关怀只是无意之间,甚至是微乎其微,他也忍不住心里泛甜。 “是。”七杀领命转身退下。 可也许是今晚的三爷太过温柔,亦或是今晚的自己得了太大的照拂,七杀竟是大着胆子回头叮嘱道:“三爷,再过几日便是模拟考了,你可别忘了。” 说完这话,七杀就心跳快了起来。 他很紧张。 对于一个暗卫而来,这种话不该他来说的。 可今晚他就突然有了勇气。 而且,他必须得承认,自己说这种话是有私心的。 他见不得三爷整日与那王璞厮混去那烟花柳巷之地沾花惹草。 若是提醒三爷模拟考将至,说不准三爷紧迫心起,就没心情去那等场所放浪形骸了。 “哎哟,瞧我这记性。”裴仪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好笑道,“你要是不提醒,我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没办法,之前因为大姨妈接连请了几天假,之后又是对付萧若云,又是应对荀欢的,竟是把考试打赌这档子事儿给忘了。 第61章 你猜我看见了啥 七杀听闻自己的提醒起了作用,心跳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他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 第一次有这种心情,还是自己在一众暗卫中杀出重围拔得头筹从而被裴丞相亲自表扬之时。 如今三爷说多亏他的提醒,他一下子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表扬,心头莫名就甜了起来。 却在这时,小厮进来禀报道:“三爷,万菊窟的银子不用咱们付啦。老鸨说王公子已经提前替咱们结账了。” 哎哟! 这事儿可真是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裴仪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今晚光是拍卖和赎身费就是九百两,她还在那儿占了一个座位,点了些酒水,这又是一笔开销。 零零总总加在一起,只怕都快近千两了。 王璞就这样一下子全帮她结清了。 她可真是欠了王璞一个大人情了。 裴仪想了想,吩咐道:“明日一早,你把我书房里的那个琉璃九连环给王公子送去,就说我谢过他今晚的美意了。” “是。”小厮恭敬应下。 “都退下。”裴仪揉了揉有几分发涨的太阳穴。 这几日脑神费脑的,真是颇感疲惫。 “遵命。”七杀与小厮都快速退了出去。 小厮正要关上房门,谁曾想七杀竟抢先一步轻轻关上了门扉。 小厮的神情登时变得有些微妙。 得了,他觉得这位郎君恐怕不仅仅是三爷的侍卫这么简单,只怕过几日便要受三爷宠幸,一跃成为这裴府后院里最受宠的郎君。 七杀关上房门后,便有另一位仆人恭敬地走过来道:“七郎君,你的房间在这边,请随我来。” 仆人推开房门,点上油灯,很是巴结地道:“七郎君看看这布置可还满意?” “三爷说了,七郎君若是哪里不喜欢,我们就改到七郎君满意为止。” “这屋里若是还缺些什么,七郎君也只管提。” “只要是我们能找到的,都一应给七郎君配齐全了。” 七杀受宠若惊。 三爷对他实在是恩宠太过了。 这架势倒不像是对一个暗卫,反而像是……在对待一个侍君了。 想想啊,三爷对杜衡、对济安、对天水莺歌,不都是这种态度吗? 七杀一颗心怦怦直跳,脸颊也抑制不住地开始泛红。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若是三爷真想让他侍寝,那他……应还是不应啊? 七杀心跳骤然更快了,以至于仆人接下来还说了什么他都没有注意到。 “七郎君若是没其他的吩咐,小的就退下了。”仆人很恭顺地道,“小的就守在屋外,七郎君只管差使便是。” 七杀心跳依旧没有平复下来,反而因为仆人这句话而持续加速跳,跳得他觉得自己胸膛好像都要被撞破了。 三爷竟是给他专门配给了下人。 这……这可不就是一个侍君的标配嘛。 这府上哪个侍君不是下人成群的呀? 七杀脸上发烫,颇有几分羞赧地应道:“知道了,你退下。” 下人恭敬退出,并轻声关好房门。 七杀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又转眼环视屋内的一应摆设,心里有种极大的不真实感。 他是一个暗卫,从小就生活在极为险恶的环境中。 在来到三爷身边之前,别说是有自己的屋子了,就连自己的一张床他都没有过。 而且,那会儿整日提心吊胆的,凡是身手不好的可能连命都没有。 连活着都是奢侈的时候,谁又会去关注生活的品质好与不好呢? 七杀坐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床铺。 先前,他睡在外间的床上。 彼时,他觉得此生有机会睡在床上本就够幸福了。 可如今摸到柔软的床单,感受着柔软的床垫,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这辈子竟是有机会接触到更好的生活。 可他只是一个暗卫啊。 三爷待他这般好,他怕……自己真的会贪心。 七杀的心情莫名低落了下去。 他垂首坐在床头,双目无神地望着地面,思绪一下乱了,但又似乎是空了。 这时,房门声响了起来。 “噔噔噔……” 七杀猛然从莫名的哀思中醒过神来,警惕地问道:“谁?” “是我,杜衡。”外面的人压低声音道。 那模样就跟做贼似的。 七杀心里顿时就不爽了。 他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前,很不耐烦地拉开门,看着比自己微微矮了一点的侍君,冷冰冰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杜衡一脸“你怎么这么没眼力见”的神情,压低声音道:“三爷还在隔壁屋呢,咱们进去说啊。” 七杀抿了抿唇,很不耐烦地盯着面前的侍君,不为所动。 杜衡急了。 他往旁边屋子瞟了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是来和你说正事儿的!你就甘心让那天水莺歌住咱们府上?” 七杀一听到“天水莺歌”这四个字,脸色微微动了,这才让开道来,冷冷地道:“进来。” 杜衡灵活地闪了进去,然后转身快速关好了门,那模样活像是一个偷摸进裴府的小贼。 七杀满脸嫌弃。 对于这样一个常年在三爷面前邀宠的侍君,他真的很不感冒。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七杀不耐烦地道。 杜衡进屋后,看到屋内各种陈设大气古朴,不由得“哇”了一声。 怎么说呢? 就是走进这屋子就觉得屋子主人一定是一个大气沉稳的,而且高端上档次,一定睿智又懂行。 “哎呀……”杜衡不由得感慨道,“三爷对你可真上心啊。” 七杀听到这话,不由得俊脸一红,心里原本那不耐烦的情绪弱了几分。 杜衡上下打量了七杀一眼,心情复杂地道:“你这一天天的又不会来事儿,三爷怎么就对你上心了呢?” 七杀脸颊泛红,莫名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他冷冷地转移话题道:“你不是来说天水莺歌的吗?” “哦,对,这才是正事儿!”杜衡左右张望,一副极为谨慎的模样道,“小心隔墙有耳。” 七杀哂笑道:“我在的地方没人敢偷听。” 杜衡啧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贱兮兮地笑道:“那可不一定哦。” “我给你说,咱们府上可是藏龙卧虎。” “就那位新来的天水莺歌,你猜怎么着?” “我方才发现一个人影从他屋里偷偷闪了出去。” “我以为是招了贼,就赶紧去看。” “谁曾想……嘿嘿,你猜我看见了啥?” 第62章 一通操作猛如虎 七杀不喜欢被人吊胃口,蹙眉道:“看见了啥?” 杜衡嫌弃地瞅着他,不满地道:“你就不知道猜一下吗?” 七杀面露不屑,揶揄道:“你若不说就算了。” 杜衡哼了一声,很是嫌弃地道:“跟你这种人在一起真得闷死,没情趣!” 他又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神神秘秘地道:“我发现天水莺歌屋里根本就没人!” 七杀眼眸骤然一缩,一个猜想猛然在心头浮了出来。 杜衡细细观察着七杀的反应,神秘地继续低声道:“我当时吓了一跳,连忙四处找天水莺歌。” “谁知道啊,我找遍了整个府邸,都没见着天水莺歌的身影。” “七郎君,你说……那从天水莺歌房中出来的黑衣人会不会就是天水莺歌本人啊?” 七杀脸色肃然。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那个黑衣人当然就是天水莺歌。 一个万菊窟的小倌竟然会武功,而且还混进了他们裴府,还夜半鬼鬼祟祟出门。 这目的何在呢? 若是此人对三爷不利…… 七杀眼中杀机毕现。 但下一瞬,一些零零碎碎的过往事件拼凑在了一起,令他陡然反应过来……杜衡怕不是会武功的? 不然,就天水莺歌的这一番行径杜衡怎能知晓得这般清楚? 更何况,若是杜衡不会武功,又怎会不动声色地就把整个府邸搜了一遍? 七杀想到此处,蓦然看向身旁的杜衡,突然一声不吭地出了一个杀招。 这一招来得又急又猛,完全不给一点退避的余地,触之便是必死。 杜衡骇然失色,本能地抬手一挡。 两掌相击,杜衡被内力冲撞得退出好几丈远,一下子砸到门板上,直接撞垮了门板,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真真是感觉五脏六腑都要摔出来了。 杜衡本能地捂住胸膛,正撑着地面骂骂咧咧地要吵架:“你他妈是疯了……”吗? 话还没吵完,七杀竟然从屋内飞身而出,又一个杀招逼了过来。 杜衡勃然变色。 他也不敢再耍什么花腔了,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跃了起来,阴沉着脸沉着接招应战。 两人打架的动静实在是太大。 裴仪本就才刚刚入睡,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她不由得警惕心起,连忙将二哥赠予的玄铁鞭握在手中,面容严肃地朝门口赶去,静静悄悄地从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形。 结果,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三清祖师爷啊! 这究竟是啥状况啊? 他家小侍君竟然会武功吗? 而且……这身手还很不错啊。 裴仪心里真是哔了个狗。 杜衡在她身边呆了这么久了,她一直以为杜衡是个除了争风吃醋啥也不会干的废物美人,却原来人家是个顶级高手吗? 诸君知道一个拳头有多大吗? 裴仪现在嘴巴就张得就有那么大。 内心的震惊实在是难以言表。 七杀又是一个杀招逼出。 “呃……” 杜衡落了下风,被打得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他捂着发疼的胸膛,恶狠狠地骂骂咧咧道:“你她娘的要杀死我才收手吗?” 七杀一言不发,又是一招。 杜衡骇然失色,一面躲避,一面阴沉沉地道:“你要是杀了我,三爷那儿你怎么解释?!我到底是哪儿招惹你了?!” 哪儿招惹了? 七杀心头冷哼。 一个明明会武功的人却一直假装自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废物花瓶,其心可诛,居心叵测! 他若是今晚不这样丝毫不留余地地出杀招,又怎会逼得杜衡现了原形? 若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怎么能引得三爷亲眼见证这杜衡其实会功夫的虚伪人士呢? 杜衡实在是招架不住。 他没法子了,只能卖惨高声道:“三爷,我知道你在屋里看呢!你是要看着七杀打死我吗?!” 裴仪冷不丁被点名了,莫名有种心虚感,而且感觉颇为不舒服。 那种不舒服她又形容不清楚。 总之就是……莫名有种大老婆和二老婆扯头花,结果大老婆发现了二老婆不可见人的秘密,而丈夫又被二老婆拉出来挡枪的既视感。 “咳咳……”裴仪推门而出,握拳放到唇边,尴尴尬尬地干咳了两声,煞有介事地端着架子道,“都别打了。” 七杀这才收了手,一个纵身就飞回了裴仪身边站定。 杜衡如今浑身都疼,低垂着脑袋灰头土脸地走到裴仪面前,接着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真的是“噗通”一声,那膝盖和地面撞击的闷响听得裴仪都觉得自己的膝盖疼。 裴仪苦了下脸颊,心情复杂地问道:“你跪什么?” “我有错。”杜衡脸上带着伤,低垂着头露出一截光洁又脆弱的后颈,可怜兮兮地道。 “我明明会功夫,可之前却故意在三爷面前隐瞒。” “杜衡有罪,不敢求三爷息怒,只求三爷责罚。” 七杀怒从心起,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这姓杜的也太会卖惨了! 明明隐瞒会武功这件事情这么严重,可经杜衡这么一顿操作,反而显得楚楚可怜,毫不紧要了。 就他家三爷这怜香惜玉的性子,还怎么可能重罚杜衡啊? 真是白瞎他今晚一顿操作了! “你之前为何隐瞒?”裴仪问道。 她原本心里是又惊又气,可见自家小侍君这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心中的怒气就淡了几分,反而还生出几分怜惜来,语气都不由得温柔了几分。 “我……”杜衡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带着哭腔道,“我来临河县之前,夫人向我说过三爷的喜好。” “夫人告诉我,三爷喜欢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 “若是我武力过高或是力气太大,那一定会惹得三爷厌弃。” “夫人又给我细细讲了三爷以前喜欢的各位郎君。” “我听了之后,就暗下决定,一定要做一个文静懂事的美男子,断不可做一个暴力小郎君。” “噗嗤……”裴仪听到此处,一个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真是服气了。 她家这位小侍君真是做什么事儿都逃不脱争宠吃醋。 这一通操作猛如虎,竟是叫她责罚都没法责罚了。 第63章 美颜暴击 “三爷……”杜衡仰头来,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潋滟生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道,“如今你知我会功夫,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呀?” 裴仪哭笑不得。 你说这小侍君人长得好看,还会撒娇服软。 你怎么气得起来啊? 你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宠着呗! “起来。”裴仪啼笑皆非地扶起了地上的漂亮郎君。 杜衡低垂着脑袋,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丝毫不像往日那般活蹦乱跳的。 裴仪见他这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实在是可怜,好声好气地安抚道:“我没生你气。但下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别瞒着我了,可好?” “嗯。”杜衡轻轻点了点头,一双眉头皱得死紧,俊美的面容都皱了起来,一副明明很痛苦但又强行忍着的小模样。 “你这……要紧吗?”裴仪不由得紧张起来,扶着人就往自己屋里走,又朝七杀吩咐道,“你去喊张大夫过来。” 裴府不差钱,平日里都在府中养着专门的大夫,就是为了不时之需。 七杀心里一梗,蓦地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委屈感来。 明明是杜衡犯了这么大的错,结果三爷丝毫不责罚之就算了,竟然还让他去给杜衡跑腿! 真是岂有此理! 但七杀纵然满腹怨怼,嘴上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强忍下心绪,恭敬地低声领命。 结果,就在他要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却看见杜衡朝他挑衅地勾了一下唇角。 七杀顿时怒从心起,这一刻真是不顾一切杀了杜衡的心都有了。 可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七杀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他不能冲动。 那姓杜的惯会服软卖惨,如今就是想逼得他出手然后好继续装可怜呢。 七杀心里气得要命,却也只能强忍着这口气转身去请大夫。 杜衡瞧着这人阴沉着脸色离开了,警惕心不由得又高了几分:他这位情敌还真是能忍啊,是个不好对付的狠角色呀。 另一头。 裴仪扶着自家侍君进了屋,一步一步地走得很小心。 她搀扶着人躺到她床上,又拉过被子轻轻给自家侍君盖好。 杜衡受宠若惊。 三爷的床他不是没躺过,进府的第二天他就偷摸着上了床,就是想勾引三爷来春风一度,可惜三爷不为所动。 可今晚,自己却是被三爷主动请上了床。 杜衡不由得几分心猿意马。 他觉得,他家三爷花心归花心,但对情人还是挺好的——真的挺好,特别温柔,也特别心软,特别好哄。 他就喜欢这种糊里糊涂的笨蛋三爷~ “哎哟……” 杜衡突然有了主意,他捂着腹部,皱着眉头故作痛苦地哎哟一声。 “怎么了?”裴仪担忧地坐到床边,温柔地低声问道,“可是哪里疼得厉害?” “嗯……”杜衡可怜兮兮地点点头,“三爷快帮我看看,我怕是受了内伤,活不过今晚了。” 裴仪哭笑不得,柔声细语地安抚道:“不会的。” “会的。”杜衡控制着自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他的绝活儿。 从他有记忆起,他就养在裴夫人膝下,专门学习如何讨人欢心,这其中有一个必修项目就是——落泪。 裴夫人告诉他,女子落泪会让人心软,男人落泪更会让人双倍心软。 因为,男人与女人不同。 世间有俗语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不到伤心时。” 正是这种认知,让男人的眼泪显得比女人更动情。 所以适当的时候,自己落点泪必能很好地唤起三爷的一腔柔情。 当然,落泪也不是随随便便落的。 裴夫人专门给他讲过,哭也要哭得好看,不然哭了也是白哭。 就比如有些人,哭起来完全面部表情管理失控,简直难看得像个倭瓜。 这种哭法只会把对方吓得手足无措,而且让对方见证你的丑陋时刻。 正确的哭法,应该是神情不夸张的,眼泪就像是一粒一粒的珍珠一样,慢慢地往下掉。 若是要极为凄美动人,那眼泪的多寡也要控制好。 有的时候少即是多。 尤其是男人落泪,不需要多,需要精。 若是那眼泪适时地就从眼眶中央落下来,而且就只那么一滴,那效果真真是将将好。 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为此他可真是练习了好久。 终于到了今时今日,他岂止是能控制只掉一滴眼泪。 他简直能精准地控制到说到第几个字再落泪——不管是第几个字都行,他都能控好。 “方才,七郎君是存了必杀之心的。”杜衡满脸哀戚,眼眶里的眼泪摇摇晃晃的,好似随时都能落出来。 裴仪看得心都疼了。 你说一个男人长得好看本来就容忍惹人心软了。 偏偏这个美人现在还受了伤,脸上那几道血痕丝毫不见狼狈,反而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病弱风情,端的是一个战损美人。 你说这样都已经足够惹人心疼了,这美人他还双目含泪将落不落,真真是让人心头揪在一起了。 裴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天受到美颜暴击,天天遭遇各式各样的美颜pua。 “若不是三爷最后站出来救我,我还以为……”杜衡的面容更为哀戚,语气里的哭腔愈发明显。 他抬头来,特意控制好一个十分不错的角度,露出了一截漂亮的脖颈,让脖子到下巴的线条拉出一个流畅的弧度,真真是脆弱可怜又美丽。 他刻意没继续往下说,眼泪就刚好从眼角滑落出来一滴,看上去实在是哀戚极了,但又实在是好看极了。 裴仪真真是心都要化了。 她的动作都不由得放温柔了几分,轻轻擦拭掉自家侍君那一滴眼泪,温和地道:“七杀也只是为我的安全着想,并不是想要至你于死地。” 杜衡神情微微一僵,心里老大不舒服了。 三爷还真是偏心。 明明七杀方才就是真的要杀他,三爷竟然还能这样睁眼说瞎话。 自己都重伤在床了,竟然还换不来三爷对七杀的一句指责,哪怕是最轻微的指责都没有。 第64章 用生命在撩人 杜衡心里很不高兴,面上却还是哀哀戚戚的模样。 他顺势窝到自家三爷怀中,软乎乎地道:“那要是七杀真的杀了我呢?三爷你今日可还会为我伤心?” 这…… 裴仪一时语塞。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对七杀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感。 说真的,若是今晚七杀真的杀死了杜衡,裴仪的第一反应绝不是指责七杀,而是觉得杜衡肯定该杀。 她对七杀真的有种迷之信任,她就觉得七杀不会干一件错事。 杜衡见自家三爷沉默,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他瘪瘪嘴道:“我算是明白了,在三爷眼里,我的命就是比草还轻贱。只要七郎君想杀我,那我就铁定活不成了。” “哎……” 裴仪低低叹了口气,突然感觉脑壳疼。 养一条狗养久了都还会有感情呢,更不要说一个成天在自己面前晃悠的人。 七杀与杜衡于她而言,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 “手心手背都是肉。”裴仪语重心长地道,“我怎么会不疼你呢?” 杜衡哼一声,红着眼眶可怜巴巴地问道:“那我是手心还是手背呢?” 裴仪哭笑不得地问道:“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啊。”杜衡微微噘着嘴道,“手心的肉可比手背多呢。” 裴仪啼笑皆非。 她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新鲜说法。 杜衡见她露出了笑容,催促道:“三爷你快说嘛,人家是手心还是手背呢?” 裴仪心里莫名心虚。 她心底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竟然是——七杀是手心,杜衡是手背。 当然,这种话她可不敢当着杜衡的面说。 裴仪心虚地笑了笑,违心地道:“当然你才是手心啊。” “哼……”杜衡一脸虚弱地道,“这可是三爷你说的,我是手心,七杀是手背。手心比手背肉多,三爷你要多疼我一些。” 七杀正领着张大夫往屋里走,冷不丁就听到这番对话,握着剑柄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原本抿着的双唇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张大夫突然就觉得面前这位侍卫周身气场冷了几分,让他都禁不住汗毛倒竖。 七杀加快脚步,阴沉沉地走进了屋里,低声道:“三爷,张大夫来了。” 裴仪听到这话连忙扭头来看。 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她看到七杀,总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就好像是自己在背后说了些对不住大老婆的话,然后就特别担心被大老婆发现。 裴仪僵硬地笑道:“张大夫快过来给杜郎君瞧瞧。” 张大夫约莫三十岁左右,模样算不得俊,但生得挺白净,看着舒舒服服的。 他有这样的长相也不稀奇——毕竟,原主只喜欢长得不错的,府上的一应下人不管是干什么职业的颜值都不能低,至少也得耐看才行。 张大夫走上前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 杜郎君颧骨处都乌青乌青的,唇角也破了皮,都成青紫色了。 这…… 张大夫禁不住偷偷瞄了眼站在一旁的三爷,目光中染上了几分暧昧与苛责。 三爷玩得也太过了,瞧瞧把人家郎君都弄成什么样儿了。 张大夫叹息着摇了摇头。 他先是替杜衡把了脉,接着又谨慎谦和地问道:“杜郎君,可否掀开衣服让我看看?” 大夫要查看病人的状况,更何况本来就是两个男子,这事儿也无可厚非。 可偏偏杜衡满脸娇羞,含羞带涩地瞟了眼一旁的裴仪,羞羞答答地问道:“三爷,我能掀衣服吗?” 裴仪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 她本来想说你一个男人掀个衣服又怎么了? 可转念一想,在自家侍君眼里,她可是他的夫君。 一个侍君的身体是不能随随便便在外男面前展露的。 裴仪不禁有些好笑,哭笑不得地道:“你按张大夫说的做便是。” “嗯。”杜衡乖乖巧巧地点了下头,然后掀开一部分被子,慢条斯理地接下了腰带,接着又一件一件地拉开了外衣、中衣,最后是里衣。 他这动作不紧不慢,可就是莫名地带了几分撩人的意味。 张大夫嘴角抽了抽。 如今的侍君都已经竞争这么激烈了么,就连看个病都要想方设法地勾搭汉子。 然而转念一想,这府上的确侍君颇多。 听说三爷今晚才刚领了一个花魁小倌回府,这众多美人齐聚一堂,竞争压力的确很大啊。 张大夫感慨万千,再看向杜衡时,目光中就带上了几分怜悯的味道。 这杜郎君也是个可怜人啊,为了不被三爷厌弃,被三爷折腾成这个样子了也不喊一声疼,反而还千娇百媚地讨好三爷。 真是苦命哦。 张大夫看着杜衡那一身青青紫紫的伤就不由得直皱眉头。 三爷真是太过分了!这在床笫之间玩得这么狠,一点都不顾及郎君们是否能承受吗?这迟早得出人命啊! 裴仪看到杜衡那一身的伤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家侍君的皮肤本就生得白,这伤痕在上面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七杀面色冷得如同腊月寒冬。 姓杜的真是好不要脸,故意露出这一身的伤,不就是想在三爷面前控诉他七杀心狠手辣嘛!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该出手更狠一点——直接拔剑出鞘,一招封喉! “哎……”张大夫终是没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裴仪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紧张地问道:“张大夫,这伤……很棘手吗?” 张大夫站起身来,语重心长地道:“倒也不棘手,都是些皮外伤,擦点药将养几日便能痊愈。只是……” 张大夫沉吟了片刻,终是出于医者仁心,语重心长地劝道:“阴阳调和若是过了度就容易受伤。而且……” 张大夫总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想了想,终于还是拗不过自己的良心,硬着头皮苦口婆心地劝道:“男子本就不是天生的承受者,行此等作风时会比女子更容易受伤。三爷需要多体谅才是。” 裴仪唰地一下脸就红了。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张大夫竟然会来这么一句。 难不成……张大夫还以为杜衡这一身的伤是被她折腾出来的? 第65章 宁可错杀一千 七杀脸色铁青,忍无可忍地解释道:“杜郎君那一身的伤是被我打出来的,与三爷无关。” 张大夫吃了一惊。 这故事的走向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七杀乃是三爷的贴身侍卫,所行之事不就是代表了三爷的意思吗? 哎,也不对,眼下三爷显然很疼爱杜衡,不至于专门喊人把杜衡打成重伤再来医治啊——不然这不成神经病了吗? 张大夫心中困惑,可再瞅了瞅七杀的这一张脸。 他突然就悟了。 事情的真相只有一个:七杀名义上是贴身侍卫,但其实也是三爷的面首。 如此一来,七杀与杜衡那就是情敌见情敌分外眼红,大打出手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真是造孽哦。 三爷这后院也太闹腾了,郎君一个个争宠也太厉害了。 张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七杀一眼,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们都是为三爷分忧,当和睦共处才是。” 七杀铁青着脸没做回应。 裴仪尴尬得很,强笑道:“时辰也不早了,张大夫快回去。” 主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张大夫哪里还敢继续多嘴,只好摇头叹息着走了。 他一走,屋里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出奇一致地保持了沉默。 裴仪莫名就觉得尴尬,脚趾都快抠出了五室一厅。 半晌后,她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静,开口道:“阿衡,你回房间去休息。” 杜衡瞪大了眼睛,一副很是吃惊地模样。 他坐在床上没起身,委屈巴巴地道:“我伤得这么重,都没法走动了,三爷还要撵我走吗?” 他这一说话,眼里就包了一泡眼泪。 裴仪一下子就心里软了。 哎,说真的,她真的没见过这么会哭的男人。 关键是,就算她家侍君落泪,她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裴仪很快拉回了理智,很坚决地道:“你行走没问题的。若是实在是有问题,我让人把你抬回去。” 杜衡好气哦。 他今晚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原以为三爷会顺势好好哄哄他,结果三爷转头就要让他走,竟是连同床共枕都不肯。 太过分了! 杜衡一脸委屈地盯着裴仪,那目光别提多幽怨了。 裴仪莫名就有种自己是个翻脸无情的渣男一样。 她别开眼睛不敢再看自家侍君,硬着头皮道:“赶紧起来。是要自己出去,还是我扔你出去?” 杜衡冷哼一声,很是委屈地坚持道:“三爷要扔就扔!反正三爷也不心疼我,把我摔死算了。” 裴仪哭笑不得。 七杀在一旁看得鬼火冒。 他忍无可忍地提议道:“三爷,属下可以替你将杜郎君扔出去。” 杜衡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愤怒又惊诧地道:“七杀,你别太过分了!你今晚是杀我不成,又要借机害我吗?!” 裴仪真是受不了自家侍君耍宝了。 她大踏流星地走过去,单手轻轻一捞就把侍君给捞了起来,接着往肩膀上一搁,一甩,就把人扔去屋子了。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裴仪做完后才猛然反应过来,天啦撸,这副身体的力气是真的很大啊。 杜衡一米八几的个子,少说也得一百四五十斤,她竟然就这样单手把人给扔了? “啊——” 正想到此处,屋外就传来了一声夸张的惨叫。 裴仪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走到窗前道:“赶紧回去睡,不然我放阿衡咬你。” “阿衡”正是杜衡先前送给裴仪的那条西施狗,如今经过七杀的调教,在裴仪面前听话得很。 此时听到裴仪喊它名字,阿衡立马跑到裴仪脚边,兴奋地“汪汪”叫了两声。 杜衡听到这几声狗叫,顿时心里一片凄风苦雨。 有什么比被自己买下的狗欺负更让人心碎的吗? 杜衡瘪着嘴巴撑着地面爬了起来,哀怨地道:“三爷就知道欺负人家,从不心疼人家的!哼,人家走就是!” 裴仪啼笑皆非,站在窗前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七杀见自家三爷一脸宠溺,心里就酸不溜丢的。 他真不明白,姓杜的有什么好——撒谎精、大哭包、马屁精,而且还是个事儿精! 今晚杜衡来找他,明显就是想挑唆他和天水莺歌干架,简直心肠坏死了。 这是把他当猴耍呢。 七杀想想就气,心里也越发觉得委屈。 裴仪回头就见自家侍卫立在一边生闷气,心情一下子就复杂了起来。 她有点点曲折地体会到皇帝面对一众妃嫔争宠是个啥心情了。 关键是,眼前这位可是未来的敌国大佬呢。 她怎么能让未来大佬受委屈呢? 裴仪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优哉游哉地问道:“说,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和杜衡打起来了呢?” 七杀低垂着眼眸,委屈巴巴地陈述道:“今晚,杜衡来找我,告诉我说天水莺歌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府邸。” 裴仪惊诧不已。 荀欢这个变态大佬竟然半夜偷偷溜出府,这是想干嘛呀? 但这个问题她还没来得及深思,就被七杀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我从杜衡的言语里推断出杜衡可能会武功。” “他这般故意隐瞒会武功的真相,我疑心他是想对三爷不利,所以就出手试探。” 裴仪痞笑着打趣道:“所以你就下死手?” 她看了杜衡身上的伤,虽然都是皮肉伤,但程度却很烈。 而且有的伤特别险,差那么一分一毫就会伤及要害——显然是杜衡险险躲过杀招,但却还是被打中的结果。 “若我不下死手,保不齐杜衡认为我在试探他就故意忍着不出手。”七杀冷静又委屈地道,“只有我出手不留余地,杜衡才会意识到他不露出真本事就没命活。” 裴仪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般不留余地,若是杜衡真不会武功,你岂不是错杀无辜了?” 七杀越听越觉得委屈,颇有几分负气地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三爷身边留不得危险之人。” 裴仪没想到自己竟然从七杀嘴里逼出这么句话来,一时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不愧是未来的敌国大佬啊,这做事就是又狠又准又快,还将人命看得比草都轻贱,说杀就杀了。 第66章 好大的脸 裴仪从窗前走回罗汉床坐下,皮里阳秋地笑道:“若是有人对我不利,你把他解决了便是。但像杜衡这种在我身边之人,你最好留他一口气,让我有机会亲自审问。” 七杀听完这话,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 三爷显然没打算追究他今晚对杜衡下死手的事儿,但又提醒他不要再对杜衡下死手。 这言语间虽是有安抚他的意思,可显然更多的是对杜衡的维护之意。 七杀心里莫名失落,低低地“嗯”了一声。 裴仪说完这事儿,想起方才七杀说天水莺歌摸黑离开了裴府。 她思虑片刻,沉声吩咐道:“你派人去天水莺歌的屋里守着,一旦发现他回来了,就立马把他带过来见我。” “遵命。”七杀恭敬应下。 裴仪长长叹了口气,侧躺到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今晚她是注定睡不好了。 如今千头万绪的。 积分没赚够,她的科考技能也得不到升级。 不过,好在如今荀欢和霍渊两个大舔狗都在她后院里,这积分刷起来或许相对容易。 但大佬之所以是大佬,那就绝不是安稳之人。 就比如这荀欢,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真是愁死个人了。 还有那霍渊,最近似乎消停了许多,可谁知道是不是真和苏洛芸彻底断了往来,毕竟系统都没给积分奖励提示呢。 七杀回头看了自家三爷一眼,心情又沉了几分。 裴家家大业大的,三爷也一点都不缺钱,看上一个郎君就直接往府上带,而且每个郎君的一应用度都是按照最好的来。 若是平常人家哪里供得起这等花销啊? 要是三爷手头没钱,是不是就没这么风流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七杀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他心里面的确是有那么几分阴暗的念头,压也压不住。 另一头。 霍渊今夜根本睡不着。 他现在心情很激动,想要吃瓜看热闹的激情让他瞌睡全无。 他先是发现那位府上新来的头牌面首摸黑溜出了裴府,而且看样子身手还相当好;接着又发现杜衡侍君浑身是伤地回了院子 “你这身伤……从哪儿的?”霍渊杵着两根拐棍倚在门口,八卦兮兮地问道。 杜衡走路一瘸一拐的。 他没好气地剜了济安狐狸精一眼,贱兮兮地笑道:“你不妨猜猜啊。” 他的院子与狐狸精的院子毗邻,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今晚又这样冷不丁碰上了,真是冤家路窄。 霍渊的神情也变得贱兮兮的。 他上下打量了杜衡一番,哂笑道:“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不经打。三郎应该是狠不下心来这般收拾你,难不成……七杀对你出手了?” 杜衡神情一肃,目光变得有几分攻击性。 他是真没想到济安竟然一猜就准了。 府上其他人见他这般模样第一反应都是三爷把他折腾狠了。 杜衡审慎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浅笑着胡诌道:“七郎君怎么可能对我出手啊?他不过就是三爷的侍卫,若是擅自越矩动我,三爷可不会饶了他。” 霍渊倚着门框,优哉游哉地贱笑道:“啧,我看那七杀谁都敢动。而且,就算他动了你,三郎估计也不舍得罚他。”毕竟,七杀那张脸摆在那儿,就凭裴断袖那好色的性子就不可能对七杀狠得下心肠。 全中。 杜衡心头可太气了。 他上前一步,狠狠踢了下霍渊的一根拐棍。 霍渊一时不察,拐棍被踢得脱了手,还好他反应快一把捞住了。 这一过程只在瞬息之间,常人一般哪有这等反应速度。 杜衡福至心灵,顿时明白眼前这狐狸精八成也是会功夫的。 可偏偏济安狐狸精这段时间以来表现得人畜无害的,一点都不显山露水,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居心叵测。 杜衡半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道:“济安郎君也是好本事啊。” 他说着就倏然朝济安狐狸精动了手。 霍渊瞳孔中软一缩,一手撑着拐棍支撑身体,空出一只手来应对。 暗夜之中,片刻之间两人就交手了好几个来回。 杜衡敌意爆棚,冷笑道:“瞧济安郎君这架势,怕是早就看出我会功夫了?” 霍渊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裳,从容地道:“上次,你故意怂恿我搭扶梯和苏姑娘相会。” “这事儿你做得太急了。” “你怕我行动不便,就指使别人来给我当帮手。” “可我看你行动间步履轻盈,似是连轻功都要动用出来了。” “那下人搬扶梯来的时候笨手笨脚的,你在旁边扶了他一把。” “那一扶,动作之准、之快、之轻盈,可不是一个不会功夫的人能做到的。” 杜衡听到此处,心里不由得懊恼起来。 他原本觉得自己算无遗漏,可还是在这个情敌面前露了马脚。 关键是,若是输给七杀,他还觉得没什么——这毕竟是内部矛盾。 可要是输给了济安,那他可就膈应惨了——这是敌我矛盾啊! 杜衡往后退了半步,竖起大拇指,阴阳怪气地笑道:“济安郎君真是见微知着啊。平日里,你常年卧床不起,还真叫人看不出你有这等本事呢。” 这话明着是夸奖,可却故意将“常年卧床不起”这几个字嚼得极重。 霍渊心头郁闷。 被人内涵不打紧。 可是被一个面首当成情敌来内涵那就很膈应了。 难不成……杜衡以为他如今守在这儿看笑话是出于争宠不服? 霍渊皱起了眉头,很是郁闷地道:“这话我只说一次,我对你家三爷不感兴趣。” 杜衡很是嫌弃地打量了霍渊一番,哂笑道:“谁给你的脸啊?我家三爷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你倒还敢嫌弃起我家三爷来了?” 霍渊嘴角抽搐:“……” 心梗。 特别想打人。 这府上他最讨厌的人,裴仪排第一,这个杜衡就排第二。 姓杜的整日四处煽风点火,不是想挑唆七杀来对付他,就是想挑唆他去对付七杀,要不就是挑唆府上的人来监视他。 呵,他看这杜衡功夫虽不是上乘,可这拉帮结派、洞察人心、挑拨离间倒是一把好手。 第67章 跳梁小丑 “铮——” “铛——” 短兵相接声突然响起。 霍渊与杜衡皆是一惊。 两人面面相觑,紧接着双双心领神会,都流露出八卦的目光来,很有默契地朝发生冲突之地走了过去。 只见,府上的侍卫正在和一个黑衣人缠斗。 那黑衣人显然身上有伤,行动间颇为被动,不出几个回合就被拿下了。 “走!”侍卫反手擒拿着黑衣人,押着人就往外走。 霍渊与杜衡对视一眼,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坏坏一笑,乐呵呵地跟了上去。 勾勾脚指头就能知道,这显然是天水莺歌回府被拿下了啊。 真想看看三爷/裴断袖会怎么处置这个刚进屋的狐狸精/花魁小倌。 此时已是深夜,但裴府主院亮堂堂的。 裴仪神情有点点小郁闷,托着腮帮子懒洋洋地斜靠着罗汉床上的绣金丝大迎枕。 在她身侧,乖乖巧巧地坐着一个俊美男子。就算他在那儿一动不动,眉眼间也皆是风情,不是杜衡又是谁? 而在她面前的一步之地跪着一个黑衣男人。 男人长相极为漂亮,眉心一点朱砂痣颇为摄人心魄。 虽是生了一副比女人还妩媚的相貌,但那目光却是极冷,让人看一眼便有种毛骨发寒的感觉。 这男人显然是刚被活捉的荀欢。 目光再一拉远,在荀欢的身后一步开外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男人手握长刀,不动如山,杀气腾腾,正是她家暗卫七杀——哦,不,应该说这正是未来的敌国大佬皇帝楚临泽。 而与七杀遥遥相对的一位男子正坐在楠木桌旁的绣墩上,身旁斜靠着两根拐杖。他满眼兴味,兴致勃勃地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显然是吃瓜达人——未来的暴君大佬霍渊。 哎…… 裴仪生无可恋地瞅了瞅这阵容,内心默默捂着脸叹了口气。 我的天爷啊! 这和她想象的根本就不一样啊! 她明明是让人把荀欢带过来,没让人把这位大佬摁在地上跪着啊! 这多拉仇恨啊? 可比这更拉仇恨的是,未来暴君霍渊和她家侍君杜衡竟然一起来看荀欢的笑话。 这简直就是将荀欢的脸面摁在地上反复踩。 荀欢大佬他如今能不生气吗? 仇恨值拉得也太高了? 但愿不影响她刷积分——毕竟,大佬能不能扭转舔狗属性好像与大佬是否和她建立友好关系没有太大的必然性。 这番自我安慰并没有让裴仪开心起来。 她仍旧心里苦闷,但面上却干咳一声强作淡定。 裴仪起身将地上的男人扶了起来,故作关切地问道:“天水郎君,你今晚去哪儿了,怎么做这身打扮?” 但愿自己现在献殷勤能抵消刚才大佬因被抓获押送而感到的不满,裴仪心存侥幸。 荀欢听到这温柔的问话,不禁微微错愕,但又随即了然。 他今日出府之时就知道杜衡已经瞧见了他。 那姓杜的郎君显然是个乐于给府中各位侍君找不快的人,绝对会去找裴仪告状。 所以,荀欢当时便明白,自己今晚若是再返回裴府十之八九会被裴仪抓住拷问。 事实也与自己所料几乎不差。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裴仪抓住他之后态度竟然如此之温和。 但此事虽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就凭裴仪出大钱为他赎身可看出,这裴三郎就是个色令智昏之人。 即便自己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只怕裴三郎一瞧见他这张脸就能先原谅了他。 思及此,荀欢颇有几分妩媚笑道:“三爷看我这一身打扮像是去做什么了?” 裴仪笑了笑,和气地道:“我猜不出,也不想猜。若是天水郎君不愿意说,那也不必说。” 荀欢错愕莫名。 就算裴三郎是个头脑不好使的好色之徒,面对自己这番打扮也不可能丝毫没有好奇之心? 可裴三郎偏偏就说出了这等话。 荀欢突然觉得,这位裴家三爷虽然是个纨绔不假,但却是一个很大气的人,而且真的很稳得住——像这种人人都会好奇的问题,裴三爷竟能说不问就不问,这可没几人能办到。 霍渊也是惊诧不已。 他方才见裴仪派人气势汹汹地抓住了天水莺歌,还以为裴仪会来一场严苛审讯呢。 结果到头来,裴仪态度如此温和,还大大咧咧地对荀欢今晚的行为不多加询问。 此等行为若不是裴仪昏庸至极,那便是此人大气远虑,根本就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杜衡则是既惊讶又气恼。 他家三爷可真是处处留情,对谁都温温柔柔的。 今晚,七杀对他痛下杀手,三爷竟然轻轻放过,根本不作追究。 如今,天水莺歌深夜偷摸出府,回来之时满身血污,三爷竟然也不做过多追问。 真是岂有此理! 他家三爷对美人也太优待了些,这宠起人来都没底线了。 七杀也是很诧异,心中又有几分微妙的失落。 今晚,他自认为帮三爷揪出了一个居心叵测的侍君,谁曾想三爷根本就不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反而还更宠杜衡。 后来,他又自认为帮三爷分忧命人抓住了心怀不轨的头牌,谁知道三爷压根儿就不在意天水莺歌究竟做了啥,反而对这人嘘寒问暖。 七杀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 不管他抓到了后院这群侍君的什么致命把柄,最后都会沦为一个不痛不痒的小错处,反而叫三爷对他们更生怜惜。 正在这时,下人进来禀报道:“三爷,张大夫过来了。” 裴仪方才闻到荀欢满身血腥气就立马吩咐人去请张大夫,如今听到人来了,她忙道:“快请他进来。” 不多时,张大夫背着药箱子来了。 他揉了下睡眼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心想在裴府当家庭大夫虽说工钱比外面高了不少,可这工作强度也不是一般人能适应的啊。 平时不看病则已,这一看病就算深更半夜都要把你喊起来,而且还可能一晚上召见你数次。 “张大夫,你快给天水郎君看看。”裴仪和气地催促道。 第68章 心中有数 张大夫睁着迷蒙的双眼朝坐在罗汉床上的郎君看去。 只见那郎君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周身气质阴柔又冷冽,就像是一条毒蛇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张大夫不由得心头发寒,后颈突然就毛毛的。 不是说三爷带回来的天水郎君是万菊窟的头牌小倌嘛,可他看这人的模样倒像是个杀手啊。 张大夫心里犯怵,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壮着胆子给对方把脉。 脉象平稳,强劲有力。 显然身体好得很。 张大夫有了初步的预判,这才道:“郎君可否让我查看伤势?” 荀欢没有答话,而是下意识瞟了裴仪一眼。 张大夫一脸了然,心道:又来了,又来了! 这些个侍君啊,就算满身是伤,第一反应也依旧是讨好裴三爷,全然不顾自己的伤情。 真是可悲可叹可怜哟! 裴仪察觉到大佬投来的目光,谨慎又关切地问道:“天水郎君可是有什么不便?” 荀欢嫣然笑了,本就色泽偏淡的薄唇向上勾起了一抹潋滟的弧度。 只听荀欢从容浅笑道:“三爷,我并未受伤。” 裴仪错愕道:“可你一身是血……” “都是别人的。”荀欢柔声解释道。 裴仪始料未及,错愕地笑道:“那便好。” 荀欢浅浅一笑,那模样分外娇媚,倒是比女人还要媚上几分。 七杀面色一动,审慎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头牌小倌。 府上侍卫是个什么身手,没谁比他更清楚。 这天水莺歌气息平稳,方才一番缠斗也不见喘一个大气,显然内力浑厚,功夫当属上乘。 若是这人原本一点伤都没有,却还是被一群侍卫抓了过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天水莺歌是故意让人抓住他的。 七杀眉头微蹙,可这样做于天水莺歌有什么好处呢? “天水郎君既然已经住在我府上,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便是。”裴仪想了想,语重心长地道。 “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府上不会有人拦着你。” “今晚发生的事儿也纯属意外。” “日后,郎君若还想夜间出行,大大方方走就是。” “你放心,你走后再回来,府中也绝不会再有人来烦你。” 荀欢瞠目结舌。 裴三郎这意思……是丝毫不介意他今晚的行为,反而还对他颇为包容,任他所为吗? 若是荀欢方才只是有点惊讶,现在就是相当惊讶且困惑了。 哪个大户人家会任由一个杀手在府上随意出入办事儿啊? 裴三郎到底是有什么打算呀? 霍渊也是大惑不解。 裴仪这等手腕若不是脑子有大坑,那就必然是在谋划什么大事。 难不成……眼前这个杀手小倌其实身份不简单? 杜衡则是气得眼斜鼻子歪。 三爷真是太过分了,只要碰到一个长相好看的男子那容忍度简直高得离谱,竟是连自身安危与前途都不顾了! 像荀欢这种一身带血地回到裴府之人,显然是牵扯上了什么命案。 可偏偏荀欢如今顶着三爷面首的头衔,不论荀欢做什么事情,只怕外人都会把事情往三爷头上揣测。 三爷就一点不怕被荀欢牵连吗? 更进一步说,裴府如今在京城举步维艰,各方势力都巴不得裴府行差就错,三爷难道就不怕整个裴府受荀欢牵连吗? 各种利害关系杜衡当然不方便在这里说,而且自己如今就算说了显然三爷不会听进去。 哎! 杜衡在心头默默烦躁地叹了口气,还是等以后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自己再好好劝说三爷。 相比于众人此刻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七杀反倒平静了下来。 这一阵子和三爷接触下来,他已经察觉三爷与以前大不相同——常常行事看似放浪不羁,实则暗有谋划。 说白了,他家三爷就是扮猪吃老虎。 若是今晚三爷哪怕轻描淡写地稍稍苛责一下天水莺歌,他都还有可能怀疑三爷是对荀欢色令智昏了。 可如今三爷竟是说出这等无限宽容的话来。 七杀登时便明白了,这天水莺歌一定身份非同一般。 与其说三爷对天水莺歌有意思,不如说三爷想与天水莺歌打好关系,甚至于说三爷想借机抓住天水莺歌的把柄。 裴仪可不知道自己的一番举动已经被身边的各位大佬过度解读了一番。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和书中的任何一位大佬结怨而已。 出于安全考虑,裴仪冷声道:“今晚天水郎君所做之事,你们权当没看见。若是哪个嘴巴不严实,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遵命。”七杀、杜衡与一众下人恭敬领命。 霍渊有几分意外,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浅笑着道:“三郎放心,我心中有数。” 裴仪对这个未来暴君当然放心,反正她今晚这番话实际上也不是对大佬们说的,主要是提点这些下人,以防这些没眼力的人四处八卦嚼舌根。 该吩咐的也都吩咐了,裴仪柔声道:“如今天色已晚,大家都回去歇息。” “属下告退。”七杀恭敬领命。 “阿衡告退。”杜衡站起身来,暗搓搓地剜了天水莺歌一眼,自带风情地行礼告退。 “那我就不叨扰了,告辞。”霍渊也杵着拐棍站起身来。今晚热闹也看完了,他也该告退了。 “奴婢告退。”屋里的一干下人也都恭敬告退。 可独独荀欢依旧坐在罗汉床上,岿然不动。 裴仪眉梢微挑,戏谑地道:“天水郎君这是有悄悄话与我说?” 荀欢抿嘴笑了,从容道:“三爷就真不问问我今晚干什么去了吗?” 裴仪一派悠闲地斜靠着大迎枕,单手撑着脑袋,悠然笑道:“我方才不是问了嘛。你既然没说,我又何必再问。” 荀欢兴味上头,觉得眼前这位裴三郎倒是有几分意思,和传闻中很不一样。 他原本想凑到裴仪面前营造点暧昧气氛,可想着自己如今一身血腥味,若是凑近了,只怕是气氛还没到,反而先让裴三郎胃里作呕了。 荀欢只好慵懒地坐着,优哉游哉地邪笑道:“三爷若是再问一次,指不定我就说了呢。” 第69章 闯的祸不小 裴仪拿不定这位大佬的意思,审慎地轻笑道:“若是郎君你不愿意说,就算我问了又能有什么结果呢?” “倘若你真的烦不胜烦给了结果,那也十之八九是个错误讯息。既然我不能保证从你嘴里得到真话,我又何苦费那个劲儿呢?” 荀欢面露错愕,心里不禁有几分新奇。他由衷地笑着调侃道:“三爷好生潇洒啊,倒是一点不纠结。” 裴仪虽然心底里很怵这个未来变态大佬,但转念一想,如今这人都在自己地盘上,算起来自己也吃不到什么亏。她与其一直因惧怕而迁就、避让变态大佬,还不如想办法怎么通过大佬获取积分。 想到此处,裴仪无所谓地笑了笑,皮里阳秋地道:“郎君也是真潇洒啊,摸黑出裴府,又能摸黑再回来,竟是一点不怕被我抓包了。” 荀欢微微垂首浅笑了一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还是怕的。” 这话可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裴仪不置可否,转而轻笑道:“郎君既然守在我这儿不肯走,是愿意告诉我真话吗?” 荀欢抿唇笑了。 他觉得,这裴三爷看起来脑子不大好使,但其实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就比如裴三爷明明方才一番操作宛如昏聩好色之人,但其实暗地里只怕早已摸准了他的心思。 “那是自然。”荀欢突然压低了声音,以一种蛊惑的语调道,“若我说今晚我做了一件极为出格的事情,三爷可还愿意留我在府中?” 裴仪的一颗小心脏猛跳了两下。 她就知道这个变态大佬不会无缘无故出了府又回来。 如今看变态大佬这意思,估计是想让她背锅或者兜底呢。 吃亏的事情裴仪当然不愿意做,可为了通过大佬获得积分,自己适当做点利益交换倒是可以的。 裴仪拿着折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在掌心,蔫坏蔫坏地笑道:“郎君你先说说究竟是怎样的出格事儿,我才好定夺啊。” 荀欢倒是卖起关子来了,幽幽叹息道:“哎,三爷若是不保我,那我坦白有何意义呢?” 裴仪眼皮跳了跳,嘴角斜向上扯了一抹弧度,模样要多忍耐就有多忍耐。 果然是被她料中了。 这位变态大佬是想借她的势规避风险呢。 可她又不是冤大头,凭什么任由荀欢利用? 更何况,她在这临河县也没什么根基,荀欢又为何这么肯定她能保他呢? 难不成……这位大佬已经清楚了她的身份? 裴仪心中微微惊愕。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只是不愿意透露京城丞相府裴家三郎的身份,又没有刻意隐瞒。 若是有心之人其实费点功夫做做查证便能知晓她身份不一般。 思及此,裴仪轻笑道:“郎君这是逼我做保证啊。但是,倘若我日后需要费老大的劲儿才能保住你,那我岂不是……损失过重?” 荀欢心中微哂,禁不住笑了。 他想找裴三郎要好处,裴三郎也明码标价地找他要好处呢。 荀欢微微歪着脑袋,邪气地笑道:“三爷此次若是能保我,那我……就好好伺候三爷一回。” 裴仪心里咯噔一下。 伺候? 哪种伺候? 这位大佬难不成真对男人感性趣? “宿主,这是男频龙傲天的世界。”系统郁闷地提醒道,“你要坚信里面的每一个重要男性角色都是喜欢女人的。” 那杜衡不就摆明了对我有意思嘛! 你敢说他不喜欢男人? 裴仪刚想这么反驳,可转念一想,她家侍君可能在原书剧情中也不是啥重要人物,性取向不符合异性恋设定也正常。 系统:“……”宿主,你会为你今日的轻信和天真后悔的。 拉回现实,不管荀欢说的“伺候”究竟是哪种“伺候”,裴仪都自认没那胆量和这位变态大佬真发生点什么。 世上美男千千万万,她找哪个美男畅快一番不是畅快,何苦给自己埋雷找不快啊? “伺候倒不必了,”裴仪淡然地笑道,“郎君你倒不妨应允替我办一件事儿。” 荀欢面色微动,审慎地问道:“什么事儿?” 裴仪优哉游哉地笑道:“我暂时还没想好,总归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正这位变态大佬有的是本事,让这人留一个保证比直接要一个啥东西划算得多。 荀欢略略想了想,浅笑道:“好,那就依三爷说的办。” 条件都已经谈好了,那就该进行下一步了。裴仪捏了捏鼻梁,叹息道:“现在总该说你今晚干了什么?” 荀欢贼兮兮地笑了,微微朝她的方向倾过一点身子,刻意压低声音道:“这件事儿,我包三爷听了开心。” “哦?”裴仪来了兴致,“赶紧说来听听。” 荀欢先自己偷笑了一番,然后才优哉游哉地坏笑道:“我啊……今晚去了趟白六爷的住处,把他给……” 说到这儿,荀欢又抿嘴笑了,手朝身子下方做了个横向切割的动作。 裴仪大吃一惊,错愕道:“你把他给阉了???” 荀欢貌似羞涩地笑了一下,低声道:“我这不也是替三爷你出了口恶气嘛。” 裴仪一时间哭笑不得,都说不出是个啥心情了。 这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把一个大好男儿给阉割了那都是对人家的极致侮辱啊。 京城裴家本就与白家关系不好,如今她府上的人把白六爷给阉了,若是白家知道了此事还不和裴家闹得人仰马翻啊? 裴仪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道:“你这祸闯得不小啊。” 荀欢眉梢微挑,贱兮兮地问道:“三爷难道解决不了?那白六爷当真如此可怕?” 听听这话多损啊。裴仪好笑地乜着对方道:“少来给我用激将法了。你若是不说清楚为何会对白六爷下手,我也没办法保你啊。” 荀欢微微低垂着脑袋,眉宇因烛火而染上了几分暖色,本就阴柔偏冷的气质忽而就多几分容易亲近的味道。他抿了抿唇,委屈巴巴地道:“我刚刚已经说了啊,看来三爷是根本就不信我。” 裴仪愣怔,一头雾水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说了?” 第70章 寻欢作乐 荀欢眉眼顾盼之间忽而就多了几分媚色,虽是一身血污倒也不显得碍眼,反而有种禁忌且危险的风情在里头,就像是淬了毒的曼陀罗。 他眸中映着烛火,似是星辰万点,拖着委屈巴巴的语调道:“我从一开始便说了,我是为三爷你出气啊。” “今日,那白六爷在万菊窟挑衅你。” “明明是他自己财不如人,却还偏偏要找三爷晦气。” “我听老板说了,那白六爷还扬言要三爷好看呢。” “三爷这样顶顶好的人,怎容这种人渣欺负呢?” “我替三爷委屈,心里气不过,就……偷摸出府找白六爷算账去了。” “若是三爷觉得我做错了,那我认了便是。” “三爷想怎么罚我,便怎么罚我。” 裴仪一时语塞。 若这番是她家小侍君杜衡说出来的,那她肯定就信了。 可这话从荀欢嘴里冒出来,那她就觉得水分太大了。 就荀欢这身本事根本就无需呆在万菊窟讨生活,这人会出现在这种烟花之地八成是故意为之。 更何况,今晚若不是她突然高价买下荀欢,那与荀欢春风一度的人显然就是白六爷了。 如此细细一想还有什么不懂的? 荀欢分明是从一开始就把目标锁在了白六爷身上。 可偏偏这人王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说出行刺白六爷的真实目的。 罢了罢了,大佬若是存心不说,她又能问出什么来呢? 荀欢如今存了心要和她演一出情深意切,那她干嘛不顺水推舟呢? 想到这儿,裴仪尽力尽力地配合大佬演戏,柔声安抚道:“郎君莫要生气。是我方才听话没注意,竟是不知道郎君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行事竟是全为了我。” “不过,即便是为了我,下次你做事之前还是先和我商量一下比较好。” “不然,万一我帮你收拾不了烂摊子怎么办呢?” 荀欢微微一愣。 他原本以为裴三郎是个有点料的狠角色,还一度觉得裴三郎是个扮猪吃老虎之辈。 可如今裴三郎这副表现倒让他觉得……自己估计是想多了。 裴三郎无限宽容地顺着他可能并不是出于某种高深莫测的考量,而仅仅是出于……觊觎他的美色。 这可不怪他自恋啊。 因为他男生女相,而且本就好看,从小到大,他可没少收到来自郎君们的表白与关怀。 像裴三郎这种本就好色的人一眼相中他,甚至为他各种付出各种舔,真是一点都不稀奇。 毕竟在这之前已经有不少男人跪舔过他了。 荀欢心里有点膈应。 哪个男人会乐意被同性跪舔啊? 若是那群跪舔之徒变成女人那倒还让人心头能稍微畅快一点。 荀欢瞄着面前这位吊儿郎当的裴三郎,目光里满满都是看新一任同性舔狗的嫌弃。 他故作愧疚地道:“三爷说得极是。以后,我定当先与三爷商量好了再行动。” 言下之意,以后他若是和谁结了怨,那都是裴三爷指使的。 裴仪哪能听不懂这其中的坑啊?她眉梢微挑,轻笑道:“不是每件事情我都能护着你的。” 荀欢微怔,貌似不以为然地笑道:“我明白的。” 裴仪心里的小人已经在打瞌睡了,她眨了下疲惫的眼睛,强撑起精神道:“天色已经很晚了,你退下。” 荀欢起身行礼道:“奴家告退。” 裴仪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突然开口道:“不知郎君该如何称呼啊?我既然已经为郎君赎身,那再用艺名称呼你就不太合适了。” 荀欢微微一怔。 他回头看向仍旧坐在罗汉床上已经满脸睡意的贵公子,略略想了想,颇有几分邪气地笑道:“我叫荀欢。” 他凝视着在暖意烛火下的贵公子,从容又缓慢地道:“‘寻欢作乐’的‘荀欢’。” 裴仪的瞌睡虫一下子跑了个干净。 她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原书中这位大佬只在一个人面前这样介绍过自己,那人就是女主苏洛芸。 可现在荀欢竟然在她面前这么说,难不成……荀欢看上她了? “宿主你清醒点。”系统暗搓搓提醒道,“你就不能当成是大佬在故意撩你,想在你身上拿好处吗?” 裴仪瞬间人间清醒。 也对哦。 她与荀欢不过就今晚这短短相处,两人之间又没发生什么感天动地亦或是深深吸引对方的事儿,荀欢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地对着她坠入爱河呢? 不过,道理虽是如此,但免不了裴仪觉得膈应啊。 原主是好色不假,可这些男人一个个竟然以此为突破点觍着张逼脸来对她使美男计,这是把她当什么人了? 她就是那种感情随意遭人利用,挥之则来招之即去的人? 裴仪半眯起眼睛打量荀欢,双眸中忽然就浮现出了愤怒之色。 一个个地勾搭她,她还不能反撩了? 真当她蠢到只能被动遭利用就一点不知反击? 变态大佬变态是不假,她倒也没自信到能让这人真的爱上她,她还没那么甜。 不过,这人自以为是地撩她,那她顺水推舟也不是不可以。 到时候,看谁的美人计管用。 想到这儿,裴仪微微勾唇,慢条斯理地问道:“寻欢作乐的寻欢?一字不差?” 她这句话说得极慢,语调中带着浓浓的兴味,每个字都像一把钩子,直让人心痒痒。 荀欢心尖微颤。 他虽对男人不感兴趣,可却不得不承认裴三郎的确有几分姿色。 裴三郎这样压低音调说话时,确实有几分拨弄人的心弦。 荀欢浅笑道:“一字之差。荀乃是荀子的荀。” 裴仪嗤笑一声,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调侃道:“好大的胆子,竟是拿古人圣贤与自己作比。” 荀欢面色微变。 他心中蓦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自己好似被裴仪看轻了,但又好似只是被裴仪轻飘飘调侃了一句。 这要是自我肯定不足的人,只怕都要开始自我怀疑了。 荀欢还在心绪翻动,却听裴仪摆手轻笑道:“下去。” 第71章 养着一个大大的鱼塘 荀欢有些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裴仪还会再说点什么,亦或是裴仪会等着他回应点什么,可裴仪竟然直接让他走了。 他这一颗心就突然悬在了半空中,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很陌生,也让人……说不出的不爽。 可人家都已经下了逐客令,自己若是留在这儿再继续往下说,反而显得自己太过认真,愈发会让裴仪看轻了他,以为他好拿捏。 这一刻,荀欢心中曲折地生出了一股好胜之心。 他虽是不屑于被同性倾慕,可若是裴三郎这样吊着他,他倒也不介意让陪裴三郎玩玩,看谁先认输。 思及此,荀欢嘴角微微上扬,垂首行礼道:“奴家告退。” 说完这话,他抬头看过去,发现裴仪正单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他都还没走呢,这人就阖眼了? 荀欢心里蓦然生出一种曲折的不甘,那种好胜心一下子又强了几分。 等到他转身走出了屋子,倚着罗汉床扶手的裴仪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染着几分戏谑。 “宿主,你刚刚是不是在鄙视荀欢大佬啊?”系统心中实在是好奇,忍不住问道。 裴仪戏谑地笑道:“这个男人一向自负,若是有人表现出一点对他的轻视,他必然心中不爽。” “他越是笃定能吃定我,我就越是态度留上那么几分。这一来二去,他的关注力自然就落在我身上了。” 系统恍然大悟,一脸惊喜又赞叹道:“宿主你是要以拿下荀欢大佬的方式来扭转他对女主的舔狗属性吗?妙啊!” 系统竖起一个虚拟大拇指,“要是荀欢大佬先一步爱上了你,那还有苏洛芸什么事儿啊?” 裴仪嘴角抽了抽。 这个事儿她倒还从来没想过。 “有句话叫主动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裴仪嗤笑道,“你跟个常年在风月场合的男人过招还奢望他能爱上你?你能保证自己不中招就算好的了。” 系统似懂非懂,迟疑地问道:“宿主的意思是……你主动反撩,只是应对大佬的挑衅咯?” 裴仪哂笑道:“算是。” 系统沉默了几秒,幽幽道:“宿主,我跟你摊牌。” “以前我呢是个武力值暴力系统,这还是头一次接手这种和感情沾边的舔狗扭转任务。” 系统说完这话就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宿主,一脸满怀期待的样子。 裴仪好笑道:“知道了。你下线,我要睡了。” 哎,怎么可以啊?! 系统急了:“宿主,我都已经摊牌了,你是不是……也该坦诚一点啊?” 裴仪被逗笑了,调侃道:“你要我摊牌什么?” 系统双目中满含希冀,很是开心地问道:“宿主你以前是不是有一个大大的鱼塘,里面满满都是鱼?” 他一定要绑定了一个海王宿主啊! 也是直到刚刚宿主有意撩荀欢大佬的那一刻,系统突然反应过来,如果宿主是个撩汉高手,那这个舔狗扭转任务好像特别的简单。 毕竟,说是舔狗扭转任务,但其实是扭转各位大佬对女主苏洛芸的舔狗属性。 只要大佬们不跪舔苏洛芸了,管这些大佬是不是转而跪舔宿主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任务还不是照样完成了?! “呵,这世上美人鱼是很多,可不一定非要都养起来啊。”裴仪气定神闲地打趣道,“我自问没那个整日照看鱼塘的精力。” 系统心里着急,激动又不甘心地追问道:“那宿主只是不愿意花精力养鱼塘,但其实是有能力养的,对?” 裴仪的神色变得有几分微妙,哂笑道:“你这小系统到底想要说什么啊?” “啊?那个,哈哈……”系统打着哈哈笑了笑,试探着提议道,“我就是觉得……如果宿主可以攻略这几个大佬,那……咱们任务就简单啦!” 裴仪微微蹙眉,颇有几分困惑地问道:“攻略?”她现在这样绞尽脑汁地想从大佬身上获取积分难道不算攻略? “对啊!”系统难掩激动地道,“那些恋爱系统不就是让宿主攻略目标角色嘛!只要目标角色爱上宿主,任务就成功了!宿主你也可以啊!” 裴仪脸色微微沉了下去,哂笑道:“你的意思是,我要让五个大舔狗都爱上我?” “没错!”系统连连点头。 裴仪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讥笑道:“你还真是聪明。” 想要当海王,那也得先看看你打算养的鱼是什么品种的。 霍渊就是典型的食人鲨,攻击性十足,一个不开心就能把人给灭了。 荀欢就是顶着美人鱼外壳的食人鱼,美则美矣,却凶残得很,一不留神可能就把人蚕食得渣渣不剩。 就这种男人你还想拿他养鱼? 你怕不是寿星上吊——嫌命长。 光是这两个大舔狗的属性就够可怕了,那剩下的三个大舔狗只怕一个比一个难缠。 这种男人,招惹上一个就够难对付了。 要是五个都招惹上了,呵,原地毁灭。 系统哪里能知道自家宿主这番内心世界啊? 他如今正在兴头上,挺起小胸膛很是得意地道:“谢谢宿主夸奖~我一定再接再厉,多多给宿主出谋划策。” 裴仪哭笑不得。 她怎么就匹配上了这么一个蠢系统啊? 亏得她之前还以为自家小系统是个精明强干的主儿。 另一头。 隔壁。 霍渊、杜衡、七杀三人都竖着耳朵听隔壁裴三爷房间的动静。 这三位方才虽然规规矩矩地退下了,但都有一颗或是吃瓜或是吃醋的心。 当察觉到天水莺歌那小子/小蹄子/贼人有意留下来勾搭裴仪,三人都出奇地一致躲到七杀屋里继续观察事态。 听到荀欢说告辞的声音,七杀立马冷着脸提醒道:“荀欢走了!” 杜衡神情一震,连忙跑到窗前,双手推开窗户,支个脑袋出去,阴阳怪气地哂笑道:“哟,终于舍得从三爷房里出来啦?明明三爷都说了退下,某些人却非要强留下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就算从了良也依旧是勾栏瓦舍的做派。” 第72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荀欢听到这话,扭转过头来,冷笑着一声不吭就反手弹了下手指。 “哎哟!”杜衡一时不察,只觉自己的脸颊被什么小东西狠狠打了一下,疼得他当场哎哟一声。 低头一看,原来打自己的东西是一颗瓜子壳。 杜衡深觉侮辱,气愤地一撩袖子就要跳窗出去打斗。 霍渊乐得看热闹,优哉游哉地走到一旁,搬着根小板凳找好了角度就打算坐下。 七杀微微蹙眉,一把拦住了杜衡,很隐忍地摇了摇头。 他倒不是不想杜衡和荀欢打起来,这两人都狐媚得很,斗得个两败俱伤最好。 可是,如今夜已深,方才三爷都已经困得不行。 若是这两人打起来,三爷还能睡个好觉吗? “嗐,你拦着我干嘛?!”杜衡气愤地嚷嚷道,“你看那莺歌多嚣张?!他把我们这群前辈放在眼里了吗?” 霍渊微微挑眉。 姓杜的说话可真是厉害啊,无形之中就把荀欢和他们仨对立起来,还暗搓搓地撺掇着他和七杀对荀欢出手。 像杜衡这种人,打仗的时候用来搞宣传最是适合不过了。 就算是放在和平时期,让杜衡帮着拉队友也是一把好手。 霍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裴家小侍君,忽而觉得对方挺有可取之处。 屋外院子里,荀欢双手环抱于胸前,微微歪着脑袋看向窗前的杜衡,邪气地揶揄道:“杜哥哥有本事就自己去讨三爷欢心啊。没道理说争不过三爷的心,就来找我出气啊。” “你!”杜衡瞪大了眼睛,实在是气得不行。 他被七杀拉着不能跳出窗,只能抬手指向站在院子里的荀欢,扭头看向七杀,怒不可遏地道:“你听听那小鸭子在说什么!他竟然敢羞辱我!你是我兄弟,你就不帮帮我吗?!” 霍渊坐在一旁,“噗嗤”一声就笑了。 杜衡气得不行,扭头怒骂道:“你笑什么笑?!羊癫疯发作吗?!” 这话说得挺过分,霍渊面露不悦,但却没和对方计较。 他觉得这姓杜的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整个后院里就数杜衡看上去又咋呼又没有攻击性。 可实际上,杜衡的破坏性恐怕一点都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个郎君低。 霍渊优哉游哉地理了一下衣衫,蔫坏蔫坏地笑道:“我是笑杜郎君莫非忘了你这一身伤是谁打的了?”还兄弟呢?这是情敌、是仇家?笑死个人了。 后半句话霍渊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知晓内情的人都能听出来。 杜衡气得脸红脖子粗,看向七杀道:“你就忍心看着我受外人欺负?!小七,咱俩可是一头的,我俩关起门来怎么折腾都行,但你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啊!” 七杀露出十分忍耐且嫌弃的神情来。 他什么时候和杜衡是一头的了? 不过,这个济安来路不明,那个荀欢也显然不是个善茬。 相比而言,这个由裴夫人派来的侍君杜衡倒是相对安全一些。 七杀想到此处,垂眸俯视着坐在窗边不远处的霍渊,冷着脸道:“今日天色已晚,安郎君请回。” 霍渊一怔,转而瞪了杜衡一眼。 姓杜的真是有毛病! 本来大家看热闹看得好好的。 偏偏姓杜的就跟个搅屎棍似的,这嚷嚷,那闹闹,搞得大家都不消停,害得他连热闹都没得看了! 霍渊杵着两根拐棍站起身来,虽是行动不便,但举止之间自有一番贵气。 他恳切又不卑不亢地道:“那我今日便告辞了。七郎君若是得空,没事儿也可以多来我那儿走动走动。”这个七杀很有能力,他不妨套套近乎,将来说不准还用得上。 “哼!”杜衡双手环抱于胸前,拿鼻子对着霍渊,万般嫌弃地道,“赶紧走。” 霍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姓杜的是脑壳有毛病? 不把这府上一个个稍微有点姿色的男子都给挤兑走,姓杜的就不会消停是? 七杀很是嫌弃地瞄了一眼杜衡,转而看向霍渊道:“安郎君早些歇息。如今乡试模拟考将近,还得麻烦你多多指导三爷。” 虽说他很讨厌这个一身谜团的济安,可他也很清楚济安的确有才学。 三爷为了他和一众书生打赌,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看到三爷输。 为了保证三爷能赢,他就算暂时对济安示好也没什么。 “七郎君大可放心,三爷的事我都认真琢磨着呢。”霍渊这话倒是没有作假。 虽然他如今依旧对裴断袖没什么好印象,可为了能让裴断袖暂且留在临河县,他也得全力帮助裴断袖赢了这次模拟考赌约。 不过,他委实没料到像七杀这种寡言少语的冷血之人竟然也会说出这般温情之话。想来,七杀是真把裴断袖这位主子放在心上了。 能有这等忠心之人在身边,裴断袖也真是走了大运了。 霍渊心底升起了一股微妙的羡慕之感,他拱拱手道,“今日,我就给告退了。七郎君也早些歇息。” 七杀站在原地拱拱手以示送别。 杜衡冷眼看着霍渊走远,揶揄道:“那济安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小七你可千万别理他。你要是真去他那儿,指不定被他怎么坑呢。” 七杀微微蹙了蹙眉头,很是忍耐地道:“我不叫小七。” 杜衡哥俩好地搂住七杀的肩膀,嘿嘿笑道:“我俩是兄弟嘛,称呼当然得亲切点呐。你以后都叫我阿衡,连名带姓的喊我多生分啊。” “噗嗤……”耳畔又传来一声嗤笑声,是从院子里传过来的。 杜衡脸一黑,双手叉腰看着站在院子里还没走的荀欢,骂骂咧咧地道:“你这小鸭子有毛病吗?刚刚我放你一马懒得理你,你还杵在这儿不走,是等我家兄弟收拾你吗?” 荀欢优哉游哉地将指节按得咔咔作响,目光幽幽在站在杜衡身旁的七杀上扫了一眼。 他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人家七郎君可没说是你兄弟呢,杜哥哥你非要觍着脸往上凑。” 第73章 我只忠于三爷一人 “现在你还撺掇着七郎君来和我交手。” “我说杜哥哥你是不搅得这后院天翻地覆,心里头就不安生是?”荀欢阴阳怪气地讥讽道。 心思被人捅破,杜衡脸色瞬间比锅底还黑,咬牙切齿地道:“荀鸭子,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 荀欢气笑了。 他是刚才在万菊窟假装小倌不假,可这姓杜的张口闭口喊他小鸭子,甚至还给他起“荀鸭子”这种诨名,这可就过分啦! 真当他混了这么多年是白混的吗?! 荀欢阴恻恻地盯着杜衡,那目光就像是要往肉里看,能把人看得心里发毛。 杜衡后颈一凉,立马闪到了七杀身后,支出半张脸来,哆哆嗦嗦地道:“你想干嘛?!我告诉你,这是裴府!” “你要是敢杀人灭口,别说三爷不会放过你了!我兄弟小七第一个不放过你!”杜衡色厉内荏地叫嚣道。 七杀很是忍耐地蹙了蹙眉头。 他这是倒了什么血霉? 姓杜的不管干什么事情都非要拉上他,还一个劲儿地撺掇他帮忙擦屁股。 “长舌哥哥还真是会狐假虎威。”荀欢站也不好好站着,整个人慵懒散漫,眼睛斜勾勾地看着人,端的是一副风月场所练就出来的媚色。 “人家小七哥哥根本理都不想理你,你还拉大旗唱大戏。” “我劝长舌哥哥还是多多修身养性,至少得有一丁点自知之明,不然哪里被三爷厌弃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 杜衡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往脑袋冒。他瞪圆了一双眼睛,气呼呼地质问道:“你骂我什么?” 荀欢露出一抹气死人不偿命的微笑来,挑衅地冷哼一声,也不答话,直接转身便优哉游哉地走了。 “你给我站住!”杜衡气得头顶冒烟,双手一撑着窗框就要翻出去找人干架。 七杀眉头紧锁,一把把人拦下了。 “你放开我!”杜衡扭头气愤地道,“你听到荀鸭子骂我什么了吗?他叫我长舌妇!他竟然骂我是长舌妇!是可忍孰不可忍!” 七杀目光凶狠,忍无可忍地道:“若是扰了三爷休息,我把你和荀欢一道剥了!” 杜衡浑身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地上下打量了七杀一番,意味不明地道:“小七你对三爷可真忠心啊。” 七杀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非常忍耐地道:“别喊我小七。” “别见外嘛。”杜衡整理了一下因方才情绪过激而有些凌乱的衣衫,笑眯眯地道,“我俩打个商量呗。” “你瞧那荀鸭子既有功夫傍身,又有狐媚术加成,他可真是把你我的优点都集于一身,不知道把那臭石头霍渊比到哪儿去了。” “我俩要是不联起手来压着那荀鸭子,日后这后院都是荀鸭子的天下啦。” 七杀一点都不想和杜衡靠这么近。 他冷着脸往后退了几步,握着长刀冷声道:“三爷既然已经为荀欢赎身,那他就不是鸭子。你整日拿荀欢的身世作伐子,旁人会如何看待三爷?” 杜衡被噎住了。 他抿了抿唇,懊恼又尴尬地道:“我那不是被荀欢气狠了嘛?” 七杀审慎地打量着杜衡,面无表情地道:“我是三爷的贴身侍卫。咱们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杜郎君还是少往我这里跑为妙。” 杜衡脸色一僵,不甘心地继续撺掇道:“可我俩是一头的……”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七杀就冷冷地打断道:“我只忠于三爷一人。” 这话就差直接说:我与三爷是一头的。你少来我面前挑拨离间。 杜衡自讨没趣,脸上有些讪讪的。 但他这人向来心理素质好,即便被当场下了面子,很快就调整好了姿态。 杜衡浑不在意地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两家话呢?今日夜已深,我先回去了。明日,我再来找小七你唠叨。” 听到杜衡喊他“小七”,七杀好不容易才舒展开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只不过,还不等他放出更强硬的逐客令来,杜衡自己就脚底抹油地跑了。 七杀长长舒了口气,郁闷地摇了摇头。 姓杜的整天到处撺掇人搞对立,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七杀正这么想着,眉宇却突然微皱,整个人不可抑制地弓起了身子。 他几乎快要站不稳,还好一手扶住一旁的圆木桌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毒又发作了。 每月这个时候,毒药就会发作。 七杀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来,他看了眼窗外的清冷残月,目光忍不住投向了隔壁。 目光所及自然是一堵墙,他也没那本事能穿墙看清隔壁的情形。 之前,裴仪说会把解药给他,他本该高兴的,可不知道怎么的,总有股怅然若失之感。 最初的最初,他是打算找到解药就离开裴家。 毕竟人各有志,他从未想过要在裴家当一辈子的死士,暗无天日,屈居人下。 可不知怎么的,他这段时间以来却越来越……放不下裴仪了。 如果自己要走,能把裴仪带走吗? 七杀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给惊到了。 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对裴仪这股莫名的偏执占有欲究竟从何而来,也不明白这股占有欲究竟意味着什么。 身上仿佛有千万只蚁虫在骨髓里穿梭啃咬。 七杀只能原地打坐疗伤。 暗阁通常会在毒药发作后的第二天送来解药,为的就是让每一个暗卫牢牢记住毒发之苦,千万不要生出妄图脱离暗阁的想法。 算算日子,明日就应该有人送解药了。 熬过今晚就好了。 翌日。 金乌挂在树梢上,空气中浮动着芳草香气。 六月的尾巴,清晨也是暖洋洋的。 裴仪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起床了。 她习惯性地喊了声“七杀”,但却无人应答。 裴仪心下疑惑,下意识就出了门,然后走到隔壁敲了敲门。 “噔噔噔……” 敲了几下门也没人应。 这不该啊。 按照七杀的做派,只要一听到她的敲门声就该立马来开门? 裴仪心中的困惑与不安都骤然拉满。 第74章 闹了个乌龙 裴仪又敲了敲门,朗声问道:“七杀,你在吗?” 没人回应。 裴仪微微蹙眉,扭头冲守在一旁的小厮问道:“你今早看见七郎君出门了吗?” 小厮脑袋摇得跟哥拨浪鼓似的,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没有。” 府上的下人都特别怕裴三爷,胆子小的在裴三爷面前抖得就跟筛糠一样。他能保证自己不颤抖已经很不错了。 裴仪眉头微拧。 没看见七杀出门,那……七杀可能还在屋里? 那这人为什么不应她? 难道七杀出事儿了? 裴仪心中大骇。 她盯着眼前的门看了几息。 门是从里面用横木栓锁上的,没法从外面开锁。 裴仪沉了口气,果断一脚踹开了门。 “哐——” 沉重的木板门重重砸在了两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又巨大的声响。 裴仪一脚跨进去,目光一扫,便看见地上盘腿坐着一个人——不是七杀又是谁? 可这人闭着眼睛,面色白的吓人,脸上也都是冷汗,全然好像没了生气。 裴仪吓得面无血色,连忙走过去低声喊道:“七杀?” 没有任何回应。 裴仪骇然失色,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拍了下七杀的肩膀。 结果,七杀整个人就往她的方向倒,好像完全没了力气与生机。 裴仪吓得心脏直跳,当即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了。 一个一米八出头的汉子就这样突然砸她怀里,若不是她如今本就天生神力,恐怕直接会连带着砸到地上。 “来人啊,请张大夫。”裴仪连忙高声吩咐道。 很快,张大夫挎着个药箱赶来了。 他看着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英俊侍卫,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哎呀呀,三爷这一天到头的也太能折腾了——昨天才把杜郎君搞得一身是伤,今个儿一大早又把人家七郎君给整趴下了。 须知道,七郎君乃是侍卫,那可谓是身强体壮,力能扛鼎——就这样的人竟然能被三爷折腾到人事不省。 三爷也……委实太可怕了些。 张大夫默默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走到床边,然后给七杀把脉。 裴仪惴惴不安地守在一旁,手心里都出了层薄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紧张,可能是因为七杀本来就是未来大佬楚临泽,大约自己不想看到大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儿。 等了片刻,裴仪发现张大夫面色越来越凝重。 她心头猛跳了一下,紧张地问道:“张大夫,七郎君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大夫缓缓扭头看向裴仪,沉声道:“三爷,七郎君脉象混乱,气息微弱,应当是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可毒药究竟是什么……我诊不出来。” 裴仪倒吸一口凉气。 到这个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七杀分明是毒发晕倒了。 哎呀! 裴仪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她先前已经写信让阿爹赶紧送暗卫的解药过来。 可这一连几天事情繁多,她竟是忘了向阿爹核实进度。 如今七杀昏厥,显然是解药还未到。 这可耽搁不得啊! 裴仪心急如焚,正打算飞鸽传书催促解药,却有一个方脸汉子匆匆赶来。 那汉子生得异常高大魁梧,走起路来就像是一座小山在移动,竟有种遮天蔽日之感。 裴仪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高大的男人,突然就有点犯怵,两腿都不受控制地有点发软。 在她愣神的当口,那方脸汉子已经到了她眼前,恭恭敬敬地双手一拱行礼道:“三爷,属下吴坤之,奉相爷之命前来送药。” 裴仪心头顿时松了口气。 她大喜过望,眉开眼笑道:“吴郎君你可来得太及时了,快往里边儿请!” 吴坤之走路带风,三两步便进屋走到了床头。 他低头一瞧七杀的模样便心里有了数,很果决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取出一粒喂入七杀口中。 张大夫在一旁看着,心惊肉跳的。 吴坤之站起身来,正欲开口说话,却往旁边的张大夫瞟了一眼。 这模样显然是嫌有外人在场碍眼了。 张大夫浑身一个激灵,很有眼力见地道:“既然七郎君已经脱离危险,草民这就告退了。” 裴仪微微颔首表示准许。 张大夫冷汗涔涔,赶紧拿起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药箱就屁颠颠地跑了。 等到跑出好远一条路,张大夫才拍着胸膛给自己压惊。 方才可真是吓死他了。 那吴坤之人高马大的,魁梧得简直不像个人,就跟个棕熊泰山似的,那身板估计都能顶两个他了。 张大夫小心脏直跳,抬手擦了擦额头吓出来的冷汗。 自己以后可得躲着点那个吴坤之,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相当危险——可能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灭口的那种。 另一头。 裴仪正打算关好门窗防止隔墙有耳。 吴坤之却道:“三爷把门窗大开便好。” 裴仪大惑不解,大开着门窗,不就让人什么都听到了吗? 吴坤之看出了自家小主子的困惑,沉稳地解释道:“三爷可以让附近的下人都退出去。门窗洞开,属下也好观察外面是否有人。” 裴仪恍然大悟,当即吩咐外面的下人全都退下。 眼看着自家小主子安排好了这些,吴坤之才从胸前的衣襟里取出一封信,双手呈到裴仪面前,低垂着脑袋恭敬沉声道:“三爷,这封书信相爷要我亲自面呈给你。” 裴仪接过信笺展开一看。 信上先给她说明了吴坤之的情况,这人乃是裴家专门负责培养死士的暗阁副首领。 由于最近五皇子动作频频,丞相老爹裴述担心她在外不安全,就特派吴坤之来护她平安。 信上接着又简单说了下京中目前的状况。 虽然她家丞相老爹极力把事情描述得很轻松,可裴仪也能从字里行间体会到如今裴家处境之艰难。 裴仪无声叹了口气。 等萧若云这次把二哥贪军饷的事儿传回京城,五皇子一派把这事儿加以利用,就能扭转裴家目前的困境。 裴仪倒也没打算把自己利用萧若云这事儿告诉丞相老爹,主要是这事儿太有点未扑先知的意思了,很不好解释。 第75章 七杀还要多久才能醒 裴仪想想也是头疼。 她又接着往下看。 信里紧跟着说了七杀的中毒情况。 死士从接受训练开始便会服毒。 似乎是担心她觉得裴家残忍,她家丞相老爹裴述又刻意解释道——各家各户培养死士皆是如此。 裴仪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她家丞相老爹接着又说七杀天赋卓然,四岁多的时候就被选入了暗阁。 换句话说,从七杀进入暗阁成为死士至今已经服毒将近十三年了。 在这十三年里,毒素已经郁结体内。 目前,没有一种解药可以一次性将毒全部清除。 府中每月给暗卫提供的解药也只能每月暂时压制毒性而已。 不过,她家丞相老爹裴述接着又说,鉴于自家闺女很想帮七杀彻底清毒,他已经命人着手研制能一次性清除所有毒素的终极解药了。 但此事做起来只怕很难,得需要些时日。 在终极解药出来之前,只能用一月一解的短时效解药暂时压制毒性。 裴仪看完了整封信,心里沉甸甸的。 裴家这次在贪墨案中大难不死,当然值得庆幸。 可在这之后,裴家就差不多一直在走下坡路了。 先是女主苏洛芸回到京城白家,引得各路爱慕者为了讨好苏洛芸而来对付裴家。 接着是老皇帝驾崩,朝中风言风语,有人暗指是丞相裴述害死了老皇帝。 裴述虽然矢口否认,但关于他毒杀老皇帝的流言蜚语还是在整个京城疯传,以至于京城裴家的声誉一落千丈,越来越臭。 之后,便是霍渊趁乱登基为帝,但对丞相裴述一家猜忌重重。 再之后,便是整个裴家因为暴君霍渊的猜忌招致灭顶之灾。 裴仪想到此处不由得浑身冰凉。 时不待我。 如今白家已经派人来接苏洛芸回府,只怕过不了多久苏洛芸就要启程了。 这女人简直就是裴家的灾星。 如果她拦不住苏洛芸回京,那就只能阻止苏洛芸招惹众多世家子弟。 可苏洛芸拥有s级的魅力值,那只要勾勾手指稍微动点心思就能让一群世家子弟趋之若鹜。 自己要想找一个人盖过苏洛芸的风头那几乎不可能。 “宿主如果能及早让自己的魅力值也晋升至s级,那就可以和苏洛芸对垒啦。”系统抖机灵地提议道,“到时候,说不准会有一群世家子为了讨好宿主而去和白家作对呢?” 裴仪被逗笑了。 这可能吗? 她如今是e级的魅力值,离s级还远着呢。 “宿主,做人要有梦想嘛。”系统循循善诱道,“挡不住别人散发魅力的步伐,那就提升自己的魅力散发值啊。” 裴仪心思动了。 他家小系统这提议倒也不是没有可行之处。 只是,这提议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她想从e级这么低的魅力值升级至s级,那得刷多少积分才行啊? “不多,不多,只需要2400点积分就够了。”系统笑盈盈地安抚道。 裴仪风中凌乱了。 只需要2400?! 这还少了吗? 她如今积分结余是零好吗?! 裴仪生无可恋地问道:“彻底扭转一个大舔狗的舔狗属性,一次性最多能获得多少积分?” “1000点。”系统干脆利落地答道。 一个大舔狗是1000点。 那霍渊与荀欢两个大舔狗加一起也才2000点啊。 这根本不够用啊!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 她上哪儿再去找一个大舔狗啊? “宿主不要好高骛远。”系统暗搓搓提醒道,“你先搞定霍渊和荀欢大佬再说。” 裴仪感到自己遭到了会心一击。 可她家小系统好像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还在优哉游哉地继续道:“只要宿主你能搞定目前这两个大舔狗,系统绝对立马给你安排下一个大舔狗。” 裴仪忍无可忍地道:“你闭嘴!” 系统瘪瘪嘴,委屈巴巴地道:“系统下线中,宿主有事请呼叫。”虽然宿主冷酷无情,可他是个有血有爱的温情好系统,以德报怨,情操高尚。 裴仪才不知道自家小系统在想什么,她将看完的信至于烛火上烧掉,沉声问道:“日后,府上安全守备就由吴郎君你来接管了。” 吴坤之恭敬应下。 裴仪想着信中说目前只能用短时效的药吊着七杀,很沉着地问道:“我方才见你从一个小瓶子里取药给七杀,这药还有多余的吗?” 吴坤之心领神会,连忙从怀中取出小药瓶双手奉上,恭恭敬敬地道:“这里共有24粒药丸,每月一粒,足够七郎君用两年了。” 两年? 床上这位看似昏迷的少年眉间微微蹙了蹙,心思显然是动了。 裴仪瞟了眼仍旧躺在床上没有醒过来的少年,叹息着问道:“七杀还要多久才能醒?” 吴坤之皮里阳秋地瞥了床上的少年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时间到了,自然就醒了。” 裴仪微微一怔,有些错愕地看向这位暗阁副首领。 她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请问您这话说了与没说有什么区别? 吴坤之却只当没看懂,拱手道:“三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就告退了。” 裴仪摆摆手道:“退下。” 她搬了根板凳坐到床头,垂眸看着床上的男人,但很快目光就放空了。 她感到现在千头万绪的。 本来最开始她只打算刷刷霍渊的好感度,然后随便念念书就行了。 后来,她意识到京城局势严峻,自己不走科考这条道不行。 这下子,她不努力帮霍渊扭转舔狗属性值都不行了——不然,积分不够,她无法对自己的诗词歌赋技能进行升级,也就没法在短期内迅速达到科考进士水平。 可麻烦就麻烦在,五皇子又派了个萧若云来勾搭她。 她分心应付萧若云,反而没什么时间和霍渊交流心得了。 再加上阿娘给她送来了一个特别咋呼会来事儿的侍君杜衡,她还得分心安抚自家小侍君,能留给霍渊的时间就更少了。 再后来又冒出个荀欢,她的精力一分再分,委实是觉得有点忙不过来了。 第76章 不,你不想 “哎……” 裴仪幽幽叹了口气。 她这还没有真的三宫六院呢,但都已经感到身心疲惫。 那些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陛下是怎么应对的哦,难道就一点不觉得疲倦吗? “三爷……” 耳边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 裴仪从哀思中醒过神来。 她看向床上已经睁开眼睛的少年,惊喜地道:“你可算是醒啦。” 七杀脸色依旧很苍白。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显然是打算要下地行礼。 裴仪哪能让未来大佬受这份罪,连忙笑着阻止道:“你如今身体不爽利,不必行礼。” 七杀倒也没客气,只是低垂着脑袋默默应下。 裴仪看着满身失落之气的少年,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向这位未来大佬汇报一下解药进度。 不然,自己上次才说会给解药,结果这次就让人家受了毒发之苦。 这不就成了自己欺骗人嘛。 思及此,裴仪从怀中拿出小药瓶递了过去。 七杀看着突然强塞进手中的小药瓶,错愕地抬起头来看向裴仪。 裴仪笑了笑,柔声道:“这是解药,够你用两年。” 七杀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他方才是故意装晕的。 每年每月都会经历毒发之苦,他又哪里会虚弱到毒发就昏迷不醒? 这次疼痛难忍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如装晕试试三爷的态度?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但他还是照做了。 他私心里期待着三爷的反应。 他很紧张,心里莫名忐忑。 以前第一次做任务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惴惴不安过。 他听到三爷踹门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莫名紧张。 他怕三爷不关心他,又怕三爷关心他。 后来,他听到三爷从吴坤之副首领那里要了解药。 他心里其实很甜。 可他没想到三爷拿到解药后,竟然会把这等好东西悉数交给他。 这在其他府上只怕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毕竟,每月一次的解药就是主子控制暗卫的最好方式。 三爷把足足两年量的解药给他,等同于给了他长足的自由。 他甚至现在就可以离开裴府远走高飞,只要在这两年时间里他能找人研制出相同的解药——亦或是更厉害的终极解药,那他就彻底摆脱毒药之苦了。 七杀想到此处,心脏都不禁微微加速跳了起来。 可很快,一切都趋于平静。 他发现,自己竟是不舍得离开裴府了,确切地说,是舍不得三爷。 他倒是想带着三爷一起走,可他家三爷显然是一个过惯了奢侈生活的人,又哪里能跟着他吃苦呢? 就算他真的要带三爷走,那也得先保障三爷的富足生活才行。 七杀突然萌生出建功发财的渴望来。 他觉得自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养三爷真的太费钱了。 没钱根本就养不起。 七杀心里非但没有忧愁,反而还斗志满满起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着手想办法挣钱攒钱了…… 裴仪要是知道自家小侍卫竟然在琢磨着怎么发大财,估计要当场惊掉下巴。 她见七杀沉默不语,看模样似乎是呆住了,又似乎是心里委屈。 可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够惹人疼的。 裴仪的声音不由得又放软了几分。 她好声好气地安抚道:“目前暂时只有这种短时效的解药,长时效的解药已经在研制中。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彻底摆脱身上的毒药。” 七杀惊诧莫名。 他没想到三爷竟然已经为他考虑到了这一步。 七杀心里蓦然涌出一股难言的感动。 不管三爷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他好,他都不在乎。 就算三爷对他有所图又如何? 他一点都不介意。 他这辈子都没有得到过旁人的深切关怀,这一次好不容易碰到了,不管三爷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对他好,他都接受。 他都开心。 七杀心里突然就波涛汹涌。 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格外地想要亲近三爷。 七杀心脏跳得极快。 他的嘴巴竟是比大脑先一步行动了,飞速地道:“三爷,我愿意伺候你。” 这个“伺候”是哪种“伺候”真的是不言而喻。 七杀都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他不觉得这是自我轻贱,更没有一点点地觉得难为情。 他只是开心。 他终于把自己之前压在心底的话说了,他感到很畅快。 七杀双目灼灼地看向坐在床头的三爷,一颗心都怦怦直跳。 他太期待三爷应下他这句话了。 若是三爷如今现场就要他伺候怎么办? 他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万一闹笑话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七杀竟是开始紧张起来,那模样莫名有点像个被自己幻想吓到了的未婚少女。 另一厢,裴仪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英俊少年,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她大脑都空白了一瞬,就像是被人用棒子狠狠敲了一下。 足足有那么两秒钟,裴仪脑袋里什么都没有,空空白白,空空荡荡的。 灵魂都像在太虚中游荡落不到实处一样。 直到两秒后,裴仪才渐渐回归神志。 她开始认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看着眼前这位小侍卫那明显因为羞涩而通红起来的脸蛋。 听着小侍卫那明显因为紧张而局促起来的呼吸。 感受着小侍卫那显而易见的羞赧放浪气场。 裴仪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必须承认。 方才,她家小侍卫就是对她说了:他愿意侍寝。 这简直太魔幻了。 继荀欢大佬之后,又一个大佬在她面前说他心甘情愿地要伺候男人。 这简直有毒。 裴仪心情太复杂了。 难道这位在原书中不近女色的敌国大佬其实是因为爱好男色才远离美女? 裴仪震惊又郁闷,心情复杂地替对方否认道:“不,你不想侍寝。” 七杀愣怔。 他没想到三爷沉默了半天竟然会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七杀莫名有些生气,倔强地反驳道:“我想侍寝。” 裴仪有点魔怔了,很是坚决地道:“不,你不想。” 七杀态度也很坚决,难得硬气地怼道:“我想。” 第77章 这话如今还算数吗 裴仪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简直复杂到了极点。 她用折扇戳了戳脑壳,皱着眉头郁闷地问道:“你怎么突然就想伺候我了呢?你喜欢男人吗?” 七杀回答得依旧很果决:“我不喜欢男人。” 说完这话,他看了裴仪一眼,病态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两抹可疑的红晕。 他缓缓地、认真地道:“但是,我想伺候三爷。” 这前后矛盾的话叠加到一起,跟当众表白没什么区别了。 裴仪大吃一惊。 若是她嘴里有水,那一定会当场喷出来。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书中不近女色的未来敌国大佬楚临泽竟然向她委婉表白了? 关键是,如果她现在就是女子身份那还没什么。 问题是她现在是女扮男装,是裴家三公子的身份啊! 这位大佬怎么就狠得下心说出这种暧昧不清的话呢? 裴仪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说点插科打诨的话把以前这尴尬焦灼的场面给唬弄过去。 可是,看着七杀那认真的表情,敷衍的话裴仪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还莫名心虚起来。 怎么说呢,就像是自己在外面花心乱搞,结果有个正妻在苦苦等你回头一样。 那种感觉可真是……只要是个还有点道德感的人,都难免会良心受谴责好吗? 裴仪烦躁地抠了抠脑壳。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啊? 不对不对! 系统早就告诉过她,在这个龙傲天的世界,每一位性别为男的大佬那喜好都是女。 所以,她可以坚定地相信七杀就是喜欢女人的。 那为何七杀还要说出这种浮想联翩的伺候话来呢? 理由也很简单—— 七杀是在试探她。 平心而论,她的确对七杀太过照拂。 七杀担心她图谋不轨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七杀进而以这种方式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对他有非分之想,也更在情理之中。 裴仪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她自认为窥见了事情的真相与本质,深感自己在这等情况下万万不能和这位敌国大佬发展成某种不可描述的亲密关系。 裴仪紧紧握着折扇,一脸严肃地道:“七杀,我就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你也不必有心理负担。” “你是我的侍卫。” “除此以外,你不会在我身边有其他的身份。明白吗?” 七杀愣住了。 他表情僵住了,动作僵住了,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像是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极寒风暴,整个人因为反应不及时而被冻在了当场。 三爷……这是拒绝了他的侍寝提议吗? 为什么呢? 他又不是个美而不自知的傻子。 他很肯定三爷对他这张脸是有想法的。 可为什么三爷会拒绝他呢? 他又不比那杜衡差,也不比那瘸子济安差,更不比那娘娘腔荀欢差。 三爷怎么就拒绝让他伺候呢? 七杀想不通。 他越是想不通,心里那点幽暗不满的情绪就越是明显。 三爷就是选择性太多,所以才不急着对他下手? 要是三爷的后院干干净净,除他以外再没别的侍君,三爷就会乐意招他伺候了? 裴仪见面前的少年半天都没吭声,有点摸不准对方究竟是个啥意思。 总不能七杀是真心真意想要侍寝? 如今,她明确且坚定地给了七杀讯号,这人该理解到自己对他其实没有一点龌龊心思了? 两人就这般各怀心思,谁也没说话。 屋里突然就沉默下来,静静悄悄的,透着股诡异的尴尬。 半晌,七杀才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属下明白了。” “属下日后一定好好侍奉三爷,绝无半点异想。” 裴仪颇有几分错愕。 这语气咋听着这么委屈啊? 于七杀而言,她不让七杀侍寝难道不是件好事儿吗? 裴仪有点糊涂了。 但她并没继续深想,而是转而道:“你今日刚吃过解药,身体还不爽利,就在府里好生歇着,不必与我去书院了。” 七杀顿时如临大敌。 他立马挺直了腰杆,恨不能立马原地来个后空翻证明自己龙精虎猛。 “三爷,我没事儿。”七杀恳切且坚定地道,“我能陪三爷去书院。” 若是他不去,三爷会让谁当书童呢? 十之八九是那个杜衡! 要不然就是那个荀欢。 济安还瘸着腿,三爷肯定是不选的。 七杀脑中迅速闪过了各种可能性,觉得自己一定要坚决陪同在三爷身边才行。 他绝不给其他侍君靠近三爷的机会。 裴仪哪能知道自家小侍卫在盘算什么。 她见对方态度如此坚决,点头道:“好。” 说真的,虽然系统老早就告诉她,七杀肯一直跟在她身边就是为了拿解药。 可七杀平日里实在是太恭敬、太忠心了,她都要怀疑系统是不是剧本在手以至于带着滤镜看人了。 因着早上这会儿都在处理七杀的事情,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裴仪索性决定吃了午饭再去书院。 七杀貌似愧疚地低声道:“属下耽搁三爷学习了。” 裴仪无所谓地摆摆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本就不爱上课,今早留下来看你也是为了躲学习。” 躲学习? 七杀心思微动。 那个济安因着有才学,就有机会每日来给三爷讲课,这一来二去奸情顿生。 若是自己也有才华,那三爷就来求助他了,哪里还需要那济安? 可如今,自己大字不识,离富有才华还远着呢。 想到这儿,七杀故作小心翼翼地提问道:“三爷,先前你说要教我认字,这话如今还算数吗?” 裴仪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得虚了一下。 哎哟,自己这忙来忙去,竟是把教大佬认字这件事儿给忘了。 裴仪这才意识到自己怠慢了未来敌国大佬,而这位敌国大佬如今正兴致勃勃地等着她的课。 裴仪深恨自己当时脑袋一热就做了决定。 她如今看着满怀期待的英俊少年,无可奈何地道:“自然是算数的。” 七杀大喜过望。 他想起上次三爷说完教习认字后就没了结果。 这次,他学聪明了些,又追问道:“那三爷打算什么时候教我呢?” 第78章 谁骂跟谁急 裴仪想了想道:“就晚上。等济安给我补完了课,我就教你认字。” 七杀眸色微颤,垂首道:“多谢三爷。” “汪汪汪……”西施狗突然蹿出来绕着裴仪的腿打圈圈。 裴仪哭笑不得,弯腰摸着西施狗的脑袋,柔声道:“阿衡,出去玩儿好不好?” 七杀眉头皱了起来。这条好吃狗真是和杜衡一样讨厌,每天到了饭点就会来三爷面前晃悠邀宠。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才刚想到杜衡,这位侍君就来了——而且一如既往的咋呼,才刚跨进门就嚷嚷开了。 “三爷,外面有人来找咱们讨要说法。”杜衡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焦急如焚地道,“他们说自己是京城白家人,要三爷给他们家白六爷谢罪。” 裴仪愣了一瞬,但又很快反应了过来。 白六爷昨晚被荀欢给阉了。 她昨晚又刚好和白六爷起了冲突。 裴家与白家又刚好关系十分不好。 白六爷就理所当然地觉得是她对他干了这种缺德事儿。 裴仪想到这儿,沉声向七杀吩咐道:“让门卫把他们轰走,直接说我不知道他们在发什么神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遵命。”七杀领命而去。 杜衡瞄了眼七杀远去的背影,阴阳怪气地道:“七郎君真是好忙啊,三爷不管吩咐什么事儿他都抢着做。” 裴仪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听自家侍君这么一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是没有贴身丫鬟和小厮,不论什么事儿都是让七杀在办。 可实际上,七杀只是个侍卫,好多事情其实不该让他去做的。 裴仪想到此处,才意识到自己很有必要挑几个得力且忠心的丫鬟到身边伺候。 不过,府上这些丫鬟都是原主到临河县之后刚招的,要说忠心还真谈不上。 更何况,原主本就是个热衷于折磨虐待下人的主儿,丫鬟们畏她如虎,府中众人都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忠心是挑不出来了,可有能力的却能挑。 思及此,裴仪吩咐杜衡道:“你去给府上的管事婆子说一声,让她挑几个伶俐的丫头到我身边伺候。” 杜衡有些错愕。 三爷不是一向讨厌女人在他面前晃悠吗,怎么现在转了性又要丫鬟呢? 难道说……三爷又打算折磨下人了? 杜衡想到此处就心头一凛,低声应道:“阿衡领命。” 后院的一群婢女得知三爷竟然要挑选人近身伺候,瞬间炸开了锅。 “天呐,可千万不要选我啊!”瘦弱的婢女双手合十,对天企求。 “神佛保佑,一定不要选我!”长脸婢女跪在门槛处,对着苍天诚恳企求。 “老天保佑,不要选我!”其他婢女也都碎碎念,生怕不幸被选上。 府上有谁不知道三爷极为讨厌女人啊? 三爷这说是要人近身伺候,其实分明是又想折磨人啦! 另一头。 裴仪动身打算去书院,谁曾想,走到大门口才发现白家的这群人竟然还没有走。 七杀一脸愧疚地朝她躬身行礼告罪道:“三爷,属下已经命人将白家人轰走。” “可那侍卫长说,三爷若是不给他们一个说法,他们就坚决不走。” “若是咱们裴府非要驱赶他们,他们就要血溅当场。” 七杀没有事先得到自家三爷的准许,不敢在自家大门前见血,所以投鼠忌器,以至于白家人现在还在裴府大门口闹事儿。 裴仪倒是没料到,白家这群人能这般不要脸。 她抬眼看向这群乌泱泱的白家人,还没来得及动口训斥呢,对方倒先跟她嚷嚷起来了。 “裴三,你必须给我们白家一个说法!”一个圆脸大汉骂骂咧咧地道。 裴仪微微蹙眉,不耐烦地道:“我凭什么要给你们说法?大白天的跑到我府门前闹事儿,你们白家还有王法吗?” 圆脸大汉是白六爷的近身侍卫长,姓许。 如今白六爷受重伤还在昏迷中,而且这伤极为……不可描述,估计白六爷后半生都不能人道了。 许侍卫怕被问责,就急着找替罪羊。 他思来想去,觉得就裴家三爷最有嫌疑了,于是一口咬定是裴仪派人伤了他家六郎君。 “我们六爷如今重伤在床,裴三爷还要假装一个没事的人吗?”许侍卫气势汹汹地道。 裴仪半眯起眼睛打量这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侍卫,冷笑道:“你们家六爷受伤与我何干?” “裴三爷敢做不敢当吗?”许侍卫嚷嚷道。 他其实心里发虚。 但他越是心虚,嗓门就越是大,意图通过大音量来证明自己有理。 本来他身为一个侍卫长却没有护好六爷就已经是失职,若是他还找不出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那他可就小命都难保了。 偏偏昨晚那杀手来无影去无踪,根本就查无可查。 思来想去,许侍卫觉得最有动机下手的就是在万菊窟曾经和白六爷发生过冲突的裴仪。 当然,究竟是不是裴仪动的手根本不重要。 在他找不出真正杀手的情况下,裴仪就必须是这个罪魁祸首。 没错,许侍卫就是打算要赖上裴仪。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裴仪表面上风光,实际上早就被裴家抛弃了。 不然,一个京城世家子何至于躲到这个小地方,而迟迟不被接回京城呢? 这裴三爷也就只有在临河县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屁民面前装装样子,实际上要真碰上的事那就完全熄火。 他敢打赌,这次就算他把刺杀白六爷的事情赖到裴仪身上,裴仪这个被家族抛弃的无权无势,世家子根本就无力反抗,京城裴家也根本不会管裴仪的死活。 许侍卫想到这里,底气越发足了,大着胆子嚷嚷道:“我家六爷不过就是在小倌馆和裴三爷争了个小倌,裴三爷你就痛下杀手!你如此歹毒心肠,还配为读书人吗?” 许侍卫心里清楚得很,裴仪这个蠢货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就特别好面子——总是以读书人自居,装的一副特别清高的样子。 旁人要是骂裴仪不像读书人,裴仪就会跟谁急。 第79章 不知从哪些门路来的阿猫阿狗 关键是这裴家三郎脑子就跟猪一样,除了面红耳赤说点无关痛痒的话,竟是一点不懂得如何反抗。 许侍卫自认为已经拿捏住了裴仪,心中那点儿心虚彻底烟消云散,一张满脸横肉的圆脸上写满了倨傲不恭。 裴仪看着这个嚣张的圆脸胖男人,冷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侍卫大着嗓门道:“许汉三。” 他现在真的是一点都不怕这个裴三郎。 来之前,他本来还有一点点心虚。 可越是和裴仪往来谈话,他就越是觉得这裴家三郎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懦弱好欺辱。 “你是白家的什么人?”裴仪皮笑肉不笑地接着问道。 许汉三底气越来越足,颇有几分得意地道:“我乃是白六爷的贴身侍卫长官。” 裴仪上下打量了许汉三一眼,扭头对裴府的门卫吩咐道:“立刻去县衙报官,就说白家侍卫长许汉三擅闯我裴府民宅,并蓄意栽赃陷害。” 这群白家人不是铁了心要把黑锅往她身上甩嘛,那她就把事情闹大点。 到时候,看这群颠倒黑白的侍卫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那白六爷…… 呵! 原本这人被伤了命根子就够丢人了,如今这事儿一闹大,白六爷估计羞愤欲死,这群本就护主不力的侍卫可就更没什么好果子吃咯。 裴仪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这些京城来的人一个个不是想利用她就是盘算着欺负她,她这次就好好的让白家这群走狗吃点教训,也好让这些人知道她裴仪的便宜不是谁想占就能占的。 “遵命。”门卫恭敬领命,握着长刀迅速离去。 许汉三吃了一惊。 他怎么都没料到裴三郎竟然会直接报官了。 不过,就算报官了他也不怕。 以前在京都的时候,他经常听到裴三郎的怂人事迹。 据说,有次裴仪把某家的公子哥告到京兆府去了。 结果,京兆府尹来找裴仪询问事情经过的时候,裴仪竟然怂了——矢口否认某家公子哥欺负了他,还倒过来给人家说好话。 当时因为这事儿,京都一众公子哥可没少笑话裴仪。 经此一事大伙都明白了,裴家虽然不好欺负,可裴家三郎仪却是任人欺负——有什么黑锅只要能让裴三郎沾边的,都可以让他背。 想到这儿,许汉三毫无畏惧地高声道:“裴三爷可真是贼喊捉贼呢!我等本就打算报官,你倒先报官了,也省了我们一桩事儿。” 许汉三都已经想好了。 就裴三郎这种色厉内荏的人,只要衙门的县官一来了,裴三郎大概率就会认怂改口。 就算裴三郎不改口那也没关系嘛,他可以提早让人给县官塞银子。 只要县官稍稍给裴三郎施压,就冲裴仪那股怂劲儿,绝对立马改口认罪。 许汉三打好了主意,朝自己身边的属下低声吩咐了一番。 那属下得了命令,立马去给县衙送银子了。 七杀把这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他凑到裴仪耳边低声道:“三爷,许汉三打算给府衙塞银子。属下是否直接扣下那人?” 裴仪冷冷地看着这群跳梁小丑,优哉游哉地道:“不必。” 若是县官敢收了银子来欺负她,那这事儿就闹得更大了。 到时候,把这鱼肉乡里的县官顺带搞下台,那她也算是为民造福,说不定还能给裴家谋点好名声。 裴府门口围着一群人。 杜衡隐在一众裴府侍卫中看了半晌,然后匆匆转身离去。 如今,杜衡早已暴露了会功夫的事实,他也不遮掩了,直接运起轻功快速到了小别院。 跨进门槛,他便看见那个头牌小倌躺在窗边的贵妃椅上晒太阳。 “哟,还有心情享受呢。”杜衡哂笑道,“三爷如今在门口被一群白家人堵着,也不知道是在替谁遭罪呢。” 荀欢懒洋洋地睁开眼来,原本就偏长上扬的眼睛斜着往上瞟了杜衡一眼,不经意间就流露出几分媚色。 他不以为然地慵懒道:“杜哥哥这话可真是好不讲道理。有人找三爷晦气,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杜衡往窗边一站,直接把那灿烂的阳光给挡了一大半。 他双手环抱于胸前,鄙夷地俯视着头牌小倌,讥讽道:“还跟我装傻充愣呢,你对白六爷下手之事,以为我不知道吗?” 昨晚,他与七杀、济安等人在隔壁把荀欢和三爷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不要脸的小倌竟然想让三爷给他背黑锅,真是岂有此理! “哟,杜哥哥还真是神通广大呢。”荀欢半撑起身来,贱兮兮地笑着拍了拍手,那模样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杜衡脸色铁青,没好气地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自己惹了事儿,就别让三爷替你擦屁股!” “你知不知道,三爷原本下午打算去书院学习的。” “如今白家人堵在门口,三爷根本走不了!” “你若是妨碍了三爷学业,你担待得起吗?” 荀欢以手掩唇媚色满满地笑了。 “杜哥哥这话也真是有趣。” “你怎么不说今天三爷为了七郎君而耽搁了半晌呢?” “敢情杜哥哥就是看我好欺负,就一心想着拿我作伐子,好去讨三爷开心对?” 杜衡两眼喷火,鼻孔生烟。 他上前两步走到贵妃椅前,一弯腰便两手撑在了贵妃椅的两个扶手上,整个人直接把荀欢给罩在了身下。 “我告诉你,”杜衡骤然压低了声音,面色也变得阴狠起来,全然不似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想在三爷面前怎么献媚都没关系,但倘若你让三爷遭了麻烦,那别想过得舒心了。” 荀欢面色冷了下来,哂笑道:“杜哥哥这是威胁我?呵,我怎不知原来杜哥哥对三爷这般忠心啊?” 杜衡脸色变了变,直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裳,优哉游哉地邪笑道:“我乃是裴夫人为三爷聘的正经侍君,和某些不知从哪些门路来的阿猫阿狗自然不通。” “某些人目光短视,就只想着一点眼前利益。” “可像我这种已经许给三爷的,这辈子就绑在三爷身上了,自然得处处为三爷着想了。” 第80章 恶从胆边生 荀欢嘴角抽了抽。 老实说,他本来觉得自己都够不要脸了,结果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能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人。 姓杜的竟然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番大话来,良心真的一点点都不会痛吗? 荀欢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吊儿郎当地道:“杜哥哥非要说我是阿猫阿狗,那我也认了。反正我就只想当三爷怀中的一只小猫。” 杜衡一脸震惊地瞪眼看向仍旧躺在贵妃椅上的头牌小倌,身上浮出了不少鸡皮疙瘩。 有没有搞错啊? 这个头牌怎么能如此不要脸啊? 连这种毫无自尊羞耻心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杜衡搓了搓自己冒出鸡皮疙瘩的胳膊,十分嫌弃地道:“你赶紧跟我去大门口,好生给白家人解释——人是你伤的,和我家三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荀欢气笑了,冷冷地道:“杜哥哥这是给三爷帮忙还是添乱呢?” “我乃是三爷专门花钱买回来的面首。” “我说自己伤了白六爷——就我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儿,谁信啊?” “就算有人信了,那旁人会怎么看三爷啊?” “人家只会说三爷指使我去谋害白六爷,简直蛇蝎心肠。” 荀欢说到此处皮里阳秋地打量了杜衡一眼,意味不明地道:“有的人啊,表面上处处为三爷着想,实则是见缝插针,逮着机会给三爷找乱子呢。” 杜衡听到这话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就炸毛了。 他勃然变色,抬手就劈了过去,骂骂咧咧道:“枉口拔舌!” 另一头。 许汉三领着一群护卫堵在裴府大门口,一个个盛气凌人的,一副裴仪不给白六爷好好赔罪就不罢休的模样。 七杀的目光冷冷扫过了一众闹事者,默默记下了每一个人的模样。 隔了一会儿,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听得出有不少人往这边来了。 裴仪抬眼一看,原来是一群府衙的人握着刀大模大样地赶来了。 为首的那个捕快头子先是看了眼白家一众护卫,接着才转头看向站在台阶之上的裴仪。 “衙门收到消息,说是有人擅闯裴府。”捕快头子站在空地上仰头看着裴仪,倨傲地道,“可我看这些郎君都还在门口没进去呢,不知这‘擅闯’一事从何而来?” 方才,捕快头子收到了一个白家护卫的贿赂。 这白家护卫不仅给了他十两银子,还告诉他说,京城白家实力煊赫,没人得罪的起。他这次只要帮着白家,以后一定有享不尽的好处。 那护卫还说了,那位裴三爷也就看着唬人,实际上早已经被家族抛弃了。而且裴仪这人本就怂的要命,他完全不用担心裴仪会反扑。 捕快头子知道了这些,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一点都不畏惧这个看着通身贵气的裴家三爷。 “这群人堵在我府门口,若不是我府上门卫阻拦,他们早就闯进来了——这还不叫‘擅闯’吗?”裴仪冷冷地俯视着台阶之下的一众捕快,语气颇为讥诮。 捕快头子最恨被人看不起。 裴仪这等讥讽的模样,让他感觉受到了侮辱。 尤其是这种侮辱来自那些高门贵族子弟时,他更是觉得难以接受。 “哼!”捕快头子冷哼一声。 他脑子一热,心里头突然就冒出了浓浓的不甘。 原本他只是打算吓唬吓唬这位裴郎君就算了,可是这姓裴的根本就不把他们这群衙役放在眼里——只把他们当成是下等人看。 既然如此,那他又何必尊重这个姓裴的?! 反正白家那护卫都给他说了,他今日只管拿官威压着裴仪就是,就算把裴仪抓入大牢都没关系。 捕快头子想到此处,不由得恶从胆边生,粗着嗓门道:“裴三爷是仗着有点笔墨就跟我们玩文字游戏吗?我们一群小吏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有人谎报案情戏弄官吏是违法的!” 裴仪被逗笑了。 看样子,这群小吏是打算抓她啊? 真没想到临河县已经这么黑了——一个小小的捕快头子三两句就要抓人进大牢。 难怪书里写大周之后会群雄造反起义,瞧瞧如今这光景,这天下早就已经从根子上开始乱了。 裴仪用折扇戳了戳脑袋,吊儿郎当地道:“那官爷打算怎么处置我啊?” 捕快头子看到裴仪这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就更来气了。 明明他是朝堂官吏,就算只是个不入流的捕快,那也大小是个官。 (注:管制体系分入流和不入流。府衙小吏为不入流官员,排得上品级的为入流官员,比如常常戏称的七品芝麻官等等) 就裴三郎这种没有官职加身的纨绔凭什么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就仗着家里有点厉害吗? 可如今裴三郎都已经被家族抛弃了,还有什么本事在他面前耍威风? 捕快头子最恨被人看不起,也极为不能忍受裴仪的这番态度。 他板着脸道:“裴三爷干扰我等执行任务,谎报案情,白白浪费我们府衙警备力量,还是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这年头,衙役嘴里的“走一趟”,那就等同于送你吃牢饭。 裴仪不以为然地笑出了声。 都说百姓都怕当官的——尤其是在古代,只要百姓报官,甭管你对与错,衙门都要先打你三十大板才问话。 以前她还觉得这种说法可能水分大了点,可如今看看这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地方小吏都敢这么嚣张,这种说法也真是所言非虚了。 这临河县的府衙都黑成这个样子了,她如果这次凭身份压着衙役向她认错,这事儿估计就不了了之了。 可若是她堂堂裴府三公子都被衙役给随便投进了大牢,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到时候,这整个临河县都得变天——指不定事情再闹大一点,朝堂风气都能整一整。 想到这里,裴仪斜睨着站在台阶之下的衙役,轻晃着手中的洒金川折扇,气定神闲地戏谑道:“行,既然官爷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就跟您走一趟。” 第81章 天天鸡飞狗跳 七杀面色一变,错愕道:“三爷,你……” 裴仪一抬手止住了七杀的话头,优哉游哉地道:“你就领着人去县衙击鼓鸣冤——你家老爷我能不能回来,可就全靠你了。” 七杀心思何等活络,一听这话便明白自家三爷想要把事情给闹大。 他恭敬应声道:“属下领命。” 他俩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白家侍卫长许汉三满脸鄙夷。 以往他便听说裴三郎怂的要命,今日一见才知道裴三郎果然是怂得可以。 这府衙一来人——来的还只是连品级都没有的衙役,裴仪竟然都怂成了这个样子,连反抗一下都不敢,直接就灰不溜秋的乖乖坐牢去了。 本来坐牢就够怂了,偏这裴仪还要假作强势地让侍卫去县衙击鼓鸣冤。 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有哪个世家子弟会被一个小小衙役逼到去击鼓鸣冤啊? 呵,这裴仪真是又多了一个笑料哦。 许汉三嘴角往下瘪着,笑得很是鄙视。 那捕快头子也是满心鄙夷。 还想击鼓鸣冤? 一个外地来的世家子还想在他们临河县当地掀起风浪来? 懂不懂什么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更何况这姓裴的还不是什么强龙,只不过是被高门抛弃了的弃子,说是条虫还差不多。 捕快头子拽不拉几地朝后招了下手,抬起下巴吩咐道:“去把人押过来。” 他身后的下属小吏得了命令,也和他一样的做派——满脸倨傲,握着刀就往台阶上来,作势就要扣下裴仪。 七杀面色一冷,上前一步抬起握着长刀的手挡在裴仪面前。 他一身气势杀气腾腾的。 一群小吏不过就是平时小打小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就有点怵。 胆子小的直接被七杀这模样唬得往后退了一小步。 捕快头子见此状况顿时怒气直冒,大咧咧地道:“裴三爷这是作甚?想要殴打衙役吗?” 裴仪优哉游哉地把玩着折扇,蔫坏蔫坏地笑道:“我府上的人都知道,我这人不喜欢被人箍着。偏这群官爷上来就要拿我,这让我很难办啊。” 她越是这等从容悠闲,捕快头子就越是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心里就越是窝火。 可捕快头子很清楚自己手底下这群衙役是个什么水平——一个个也就只能拿着棍棒打打良民,若是真碰上那等会功夫的人,只怕一群人都得团灭。 如今裴三爷身边那个黑衣少年一看就是个练家子,那一身杀意凌然的模样看着就不好惹。他的人若是真冲上去那就只能白白送人头。 思及此,捕快头子只能很是忍耐地道:“好,那就请裴三爷配合一些,随我们一道走。”他一抬手,把已经走上台阶的几个小吏招了回来。 白家侍卫长许汉三在一旁默默看着全过程,对裴仪越发看不上眼。 这裴家三郎也就这点骨气了——不愿意被人押着走,可还是乖乖的去府衙坐牢。 真是丢人啊。 堂堂裴家三公子竟然这般没血性的吗? 真不知道征战四方的裴丞相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孬种。 台阶之上,裴仪一提衣摆,原本打算下台阶走了,谁曾想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三爷,不好啦!杜郎君和荀郎君打起来啦!” 七杀顿时脸色不好了,难得发怒插嘴训斥道:“不懂规矩!”三爷如今官司缠身,是处理这些破烂事儿的时候吗?这后院的一群面首成天正事儿不干,就尽知道给三爷惹麻烦! 丫鬟冷不丁被七杀训了,顿时吓得脸都白了,肩膀一耸,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半步——没办法,府上的人都怕这个跟在三爷身边的冷面郎君,如今这人再一凶她,她没当场吓哭都算胆子大了。 裴仪听到丫鬟带来的消息,真是觉得哭笑不得。 她家那位小侍君原本就整天闲不下来,如今又冒出来一个荀欢,两人凑一块就天天鸡飞狗跳的。 “让他们打去。”裴仪凑趣道,“等我回府了再收拾他们。” 丫鬟看着守在府门外乌泱泱的一群人,这才意识到自家老爷正事务缠身,自己竟然掐在这个点来禀报府中的私事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可是…… “三爷,杜郎君和荀郎君打得太厉害了,怕是要出人命啊!”丫鬟哭丧着脸道。 裴仪面露惊骇。 难不成……荀欢要杀杜衡? 在她印象里,荀欢就是个变态大佬,要是别人把他惹毛了,他杀人那就是秒秒钟的事儿,比切瓜还快。 再加上,她家这位小侍君杜衡本就是个咋咋呼呼容易惹事儿的性子,指不定这次就把荀欢给惹惨了。 裴仪深感要出大事儿了,下意识就要转身回府。 七杀哪里愿意看裴仪为后院的面首劳神费力,当即抱拳行礼道:“三爷,此事交给属下处理就好。” 裴仪想了想,如今一群衙役还守在她后面呢,她确实也不方便回府处理事情。于是,她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那捕快头子见裴仪磨磨蹭蹭半天都不过来,又见丫鬟那样子估计是说裴仪后院养的兔子们打起来了,他心里顿时酸得不行,那窝火之感就更强了。 捕快头子握紧手中的长刀,摆足了官架子,粗声粗气地嚷道:“裴三爷,快些随我们走,耽搁了衙门办事儿那可又是新的罪了。” 这人可真是罪名张口就来。裴仪睨了一眼这个耀武扬威的衙役头子,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就请官爷带路。” 捕快头子一听这话,心头就更火了。 瞧瞧这纨绔说的是什么话? 搞得好像他是来伺候领路的一样。 明明他是当官的,是来送这纨绔坐牢的好吗? 裴仪看那捕快头子气得脸红鼻子歪的,心里就觉得好笑。 有的人越是怕被看不起,就越是容易斤斤计较,做事就越是冲动不讲理。 这衙役头子今日敢抓她,但愿以后别哭着来求她。 “铛——” 短兵相接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 裴仪心里一凛,还以为是遭了刺客。 一群衙役也吓了好大一跳,纷纷如临大敌,连忙举刀四顾。 只见,两个郎君从门内打着出来了。 两人均是俊美异常,可一人如裹挟着雷霆万钧,另一人却是像春风化雨——总觉得阴柔了些。 七杀见此情形,不由得怒从心起。 这两个面首竟然打到府门前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七杀面容冷肃,直接上前把两个打得不可开交的人给隔开了。 “你让开!” “你让开!” 杜衡与荀欢同时叫嚣道。 七杀眉宇往下一压,面色冷得像是腊月飞雪。 荀欢与杜衡顿时闭嘴不说话了。 两人不爽地对视一眼,各自扭开头去整理衣裳。 第82章 被裴家抛弃 裴仪叹息着摇了摇头,自家后院起火竟然烧到外人面前来了,实在是有点……丢脸啊。 “你俩赶紧回去。”裴仪压低声音训斥道。 荀欢看了眼堵在府门口的捕快,心里隐隐有了某种猜测,但面上却是故作不解地问道:“三爷,这些官兵怎么来咱们府上了?” “他们这是要抓你们老爷我去大牢呢。”裴仪流里流气地捏了下变态大佬的下巴,皮里阳秋地笑道,“明天一早,记得带上好吃的来牢里探望我。” 荀欢眼皮跳了跳。 据他所知,裴仪可是堂堂裴丞相的嫡三子,怎么可能衙门说抓走就抓走了? 难不成……裴仪真如传闻中那般懦弱可欺? 杜衡在一旁听到这话,却是不由得眉梢微挑。 三爷这话很有些暗示意味啊。 明天一早是多早? 难道是府衙一上班,他们就去吗? 可去那么早干嘛呢? 通常只有忙着击鼓鸣冤的才会彻夜守在府门外等着天亮? 想到此处,杜衡福至心灵。 三爷是想他们明儿一大清早就去县衙击鼓鸣冤? 想到这儿,杜衡直接挤开站在一旁的头牌小倌。 他挽住自家三爷的胳膊,黏黏糊糊地苦着脸撒娇道:“不管三爷去哪儿,我都跟着去哪儿——就算是去大牢我也跟。” 荀欢冷不丁被挤得往旁边退了两步,不由得嘴角抽搐。 这裴府竞争压力也太大了? 侍君们一个个争宠都这么卖力的吗,连坐牢都不放过。 “你当县衙是你们裴府后院吗?”捕快头子听到杜衡那番话就鬼火冒,他大怒道,“我们只抓该抓之人,可还没听说过坐牢的还要带个兔子在身边伺候的。” 霍渊听闻有人在裴府闹事儿,出于想要赶在吃瓜前线的八卦之心,急急忙忙杵着两根拐棍儿就来了大门口,谁曾想恰巧就听到捕快头子这番话。 他瞄了眼和裴断袖腻歪在一处的杜衡,心里莫名泛起了酸水。 转眼瞧见被晾在一边的荀欢,霍渊莫名有种找到了同盟之感。 他走了过去,讥笑着问道:“那个说话的衙役是谁啊,胆子这么大。” 荀欢瞥了眼这个吃瓜王,心道裴府的侍君真是太拼了——杵着拐棍儿都要赶来门口争宠,难不成也是想要像杜衡那样陪着去坐牢吗?这可真是身残志坚啊。 荀欢心情不免复杂起来,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怜悯介绍道:“那人是赵捕头,县衙的捕快头子。” 霍渊神色微变,高深莫测地看向了这群侍卫。 一个临河县的小小捕快头子竟然敢在裴仪这种高门子弟面前耀武扬威,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想了想,霍渊问道:“我听赵捕头那口气,他要抓三爷坐牢?” 荀欢鄙夷地看着不远处的赵捕头,微微点了点头,沉下声音简单解释了一下当前的情况:“白家那个许汉三一口咬定三爷伤了白六爷,非要三爷赔罪。咱们三爷气不过就报了官。谁知道这府衙的人跟着白家一个鼻孔出气,竟是要抓三爷坐牢。” 霍渊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早前他便知道大周官场风气不正,可没想到这临河小县城的风气竟是不正到了这种程度。 明明是旁人蓄意栽赃陷害,府衙捕快头子竟然三言两语就要随便抓人坐牢——这抓的还是像裴仪这种一看就有身家的人。 若是真的面对那些无权无势的平头小老百姓,这临河县的衙役们还不知道更要嚣张到何种程度! 霍渊暗暗心惊,但与此同时,心里又很快有了谋划。 大周的官场之风早就该肃清了。 此次若是裴三郎真被抓去了府衙,那他大可以借此机会让朝堂换换风气。 心头虽是这么想,霍渊还是觉得裴仪过于软弱了些。 明明是个京城大族世家子,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县衙小吏给熊住了,这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啊? “行了,你们都回去。”裴仪看了眼自家小侍君,又瞧了瞧专程跑来看热闹的霍渊,哭笑不得地摆了下手。 霍渊虽说嫌弃裴断袖软弱,可眼看着这人要坐牢了,心里头又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他别扭地提醒道:“三郎身娇体贵的,可别在牢里吃苦——若是有人敢找你霉头,三郎可得端出自己的架子来。” 裴仪微微错愕。 她倒没想到霍渊竟然还会提点她,这是在担心她吗? 裴仪轻声笑了,点头道:“我明白。” 台阶之下,赵捕头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粗声粗气地道:“裴三爷,赶紧随我们走!”要不是碍于那个煞神一样的侍卫在场,他现在就命人把这个姓裴的纨绔给押下来。 裴仪知道不能再磨叽下去了,她抓紧时间朝身旁的杜衡吩咐道:“你去找吴副首领,就说我被府衙抓走了。” 杜衡心念微动,沉着地低声问道:“我还需要叮嘱吴副首领什么吗?” 裴仪轻笑道:“不需要。”他阿爹专门派来的吴坤之乃是聪明之人,只要得知她堂堂裴家三公子竟然被一个小衙役给欺侮了,必定知道该怎么做。 吩咐完这些,裴仪才优哉游哉地下了台阶走到一群衙役面前。 赵捕头傲慢地一招手,朝一众下属命令道:“走!” 白家侍卫长许汉三看着裴仪就这么乖乖地跟着衙役走了,心头真是说不出的鄙夷与畅快。 那高门世家子与他们寒门子弟向来是隔着天堑鸿沟。 平日里也多是士族子弟欺压寒门子弟。 今日,他竟是让裴仪这个高门世家子吃了大亏,许汉三心里十分得意。 “老大,我们这样……不会被裴家报复吗?”一个侍卫喽啰战战兢兢地问道。 许汉三大手一挥,笃定地笑道:“这不可能。” 瞟了一眼,发现这些属下中有不少人面露惧色,许汉三一面往回走,一面得意洋洋地解说道:“你们平时都只注意自己面前那一亩三分地,都不知道关注一下京城大事。那裴三郎前阵子检举了裴大郎贪墨,如今他窝在临河县这小县城里,不就是被裴家抛弃了嘛。” 第83章 魂不附体 裴仪是自个儿跑来临河县这件事儿,除了裴家父母和兄长,外人压根儿就不清楚内情——一个个的都还以为是裴仪遭到了裴家厌弃,所以才被被发配来这等远离京城的小县城呢。 “原来是这样。”小喽啰茅塞顿开,“怪不得裴三郎今日这般软弱,原来是因为没有裴家撑腰了。” “还是老大厉害啊,一眼就看穿了本质。”小喽啰们花式拍着彩虹屁。 许汉三嘚瑟地哈哈大笑。 这次,他虽然没有很好护住白六爷,可自己把裴仪这个“罪魁祸首”送进了大牢,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另一头。 赵捕头带着自己的一众小弟领着裴仪浩浩荡荡地到了县衙牢狱。 他打开了一间牢房的栅栏门,他站在门口处,高高在上地道:“进去,裴郎君。” 裴仪瞄了眼地上铺着稻草的潮湿幽暗牢房,皱眉摇摇头道:“这条件也太差了,我不住。” 赵捕头愣了一瞬,气呼呼地道:“裴郎君,这是监狱,不是客栈!你难道还想在牢房里挑一间天字号豪华房来?” 裴仪眼睛一亮,扭过头满怀期待地看向赵捕头。 赵捕头突然就郁闷了。 他黑着脸,端着架子道:“裴三爷还是赶紧进去!咱县城里的牢房都长这样儿。” 裴仪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又抗拒地胡扯道:“这哪儿是人住的地方啊?你看那草堆上还有鸟屎呢。” 赵捕头好郁闷哦,暴躁地反驳道:“这里是牢房,哪里来的鸟?那草堆上根本不可能有鸟屎,就算有屎那也是犯人拉的狗屎!” 裴仪立马一手捏住鼻子,一手飞速扇着折扇,快速往后退了好几步,十分嫌弃地嚷嚷道:“哎呀呀,这牢房比茅坑还脏,我哪里能住啊?” 赵捕头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地道:“裴三爷莫要故意拖延,就算你今天说破嘴皮子也必须进牢房!” 裴仪双手一摊,一脸为难地道:“赵捕头啊,我是愿意配合你的呀。可这牢房太脏了,我实在是下不去脚啊。” 说到这儿,上前几步走到赵捕头身旁,压低嗓音以只有他俩听见的音量道:“要不这样,赵捕头你给我安排一间干净敞亮的牢房。” 赵捕头怒火直冒,只要怼回去,掌心里就被裴仪塞进了一个小小硬物。 这触感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赵捕头微微透过指缝瞄一眼就知道这铁定是一枚碎银子。 在大周,一两银子便是一千文铜钱。 他作为捕快头子,一个月的俸禄也才八百文铜钱。 如今他手头这枚碎银子少说也是五百文钱,都顶他半个月俸禄还多了。 赵捕头心情大好。 他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发财的路子,那白家塞钱给他,想他关着裴三爷。这裴三爷又塞钱给他,想他能在牢中放点水。 自己两头拿钱,不赚翻了吗? 赵捕头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黄牙。他将碎银子塞进宽宽的腰带里,粗嘎地道:“行,我给三爷你重新安排一间牢房。” 裴仪眼底浮出一抹鄙夷,面上却笑道:“多谢赵捕头。” 赵捕头领着裴仪穿过了幽暗的过道,接着视野就变得开阔了起来。 这里有两个大房间,都很宽敞,窗户采光不错,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里面的装潢说不上奢华,但在这小县城里也算是顶配了。 若不是这两个房间本身就处在大牢之中,裴仪都看不出这竟然是牢房——啧啧,这和临河县的高级客栈住宿也没差别。 “三爷看哪间房满意?”赵捕头拿了钱,态度也变得巴结起来,“左边这间朝向更好,你住着也心情好。” 裴仪哂笑道:“这都坐牢了,怎么可能心情好?” 赵捕头噎了一下,暗示性地道:“三爷这次虽然犯了点事儿,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县令大人审案审得快,你很快也就出去了。” 裴仪乜了赵捕头一眼,皮里阳秋地笑了。 这是又在变相找她要钱呢。 行,她给。 只不过,就怕这赵捕头到时候不仅要连本带利地给她吐回来,还可能这条小命儿都保不住。 裴仪从腰间的缎面荷包里又取了一枚碎银子递了出去,幽幽笑道:“还请赵捕头在县令大人面前为我多美言几句。” “应当的,应当的。”赵捕头拿了银子就乐呵呵地走了。 裴仪鄙夷地笑了下,转身抬头又打量了一番牢房。 她记得书中霍渊登基后微服私访,结果发现府衙牢狱里竟然有专为富贵人士准备的豪华套房。 霍渊雷霆震怒,当即下令彻查此事,最后斩了三百多个县令。 三百多个啊。 大周一共也才一千零几个县,霍渊差不多把三分之一的县令都给砍脑袋了,由此也得了一个暴君之名。 如今,她算是亲自体验到这豪华牢房了——若她把这事儿上报给当今圣上,这位老皇帝又会怎么处理呢? 裴仪正陷入沉思,冷不丁听到有人大着嗓门道:“螃蟹一啊,爪八个,两头尖尖这么大一个啊……” 哟,有人在划拳? 裴仪来了兴致,寻着声音走了过去——哦,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她在这等豪华牢房里,还有一项十分贴心的附加服务。 那就是她可以自由出入牢房——也即是说只要她不越狱逃跑,这整个大牢她随便逛,没有人会拦她。 这为民伸张正义的执法之地竟然腐败至此,一个王朝的气象也可想而知。 裴仪不由得摇了摇头,突然感觉要想帮着准暴君霍渊肃清朝堂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诶,裴三爷!”狱卒很巴结地给她打招呼。 裴仪看着围在桌子前赌博的一众狱卒,坏笑道:“玩什么呢,我加入一个?” 另一头。 暗阁副首领吴坤之得知自家三少爷竟然被抓入大牢了,立刻快马加鞭赶去了清河郡。 清河郡下辖十三个县,其中一个县便是临河县。 郡太守一听裴家三郎竟然被自己管辖内的县城衙役给抓去大牢了,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第84章 三爷入狱 “吴首领,这肯定都是误会啊!”郡太守抬起袖子擦着额头上吓出来的冷汗,一面解释,一面马不停蹄地跟着吴坤之往临河县赶。 三清祖师爷哦! 裴丞相专门写信叫他好好照拂裴三爷,结果裴三爷在自己的地盘上被送进牢里了,这事儿他可该怎么给裴丞相交代哦? 都怪那不长眼睛的衙役,还有那个不顶用的县令糊涂蛋! 他不好好收拾这群蠢货,又怎能让裴三爷和裴家泄愤啊?! 清河郡愁云惨淡,京城此刻也好不到哪儿去。 裴仪被抓入大牢的消息很快传回了京城裴家。 “岂有此理!”裴二郎一撸袖子,骂骂咧咧道,“小小一个衙役竟然敢欺负到梵音头上去了!阿爹,你让我去临河县!我要是不去亲自走一趟,梵音指不定被那群狗东西欺负成什么样儿了。” 裴述很沉着地道:“你去也好。不过,记住一点,你妹妹想干什么,你就好好配合她。” 裴二郎大惑不解,随即咧嘴笑道:“我明白,梵音要是看上了哪个郎君,我一定帮她抢到!” 裴述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儿子来! “你妹妹这次明显就是有所谋划!”裴述戳着自家二儿子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脑子怎么就成天装着些风花雪月。” 裴二郎很不服。 明明是他家妹妹成天脑子里就只装着男人,所以他才想岔了好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临河县。 白家临时下榻之处。 “我家六哥……什么时候才能醒啊?”苏洛芸忧心忡忡地问道。 她还等着白六爷带她回京城白家认祖归宗呢。 如今白六爷碰上这等幺蛾子,谁知道要耽搁多少时日,她要猴年马月才能去京城啊? 大夫心情复杂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惨白男人,凝重地道:“若是六爷想醒了,自然就醒了。” 这白六爷显然早就清醒了。 可只要是个男人谁能接受自己被阉割的事实啊? 白六爷作为一个男人显然也接受不了,所以就一直假装昏迷。 大夫想到此处不由得摇了摇头,真是造孽哦,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被人这般报复啊? 许汉三一听大夫这话就知道自家六爷是在装昏迷。 他想了想,俯身到白六爷耳旁低声道:“六爷,那裴仪已经被衙役抓入大牢了。你看是否让狱卒给他来一番大刑伺候?” 白六爷眼皮动了动,终于睁开眼睛了。他满脸怒气,怨毒地问道:“我受伤的事,我阿爹知道吗?” 许汉三微微一僵,没想到自家六爷醒来第一个问题不是问责裴仪,而是询问起白家的事儿来了。 “属下这些天忙着给六爷报仇,没来得及给主家传消息。”许汉三心虚地道。 白六爷心里跟明镜似的,讥讽道:“你是忘了,还是怕我阿爹问罪啊?” 许汉三冷汗涔涔,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战战兢兢地道:“属下一心只为保护六爷。此次属下办事不利,自知死不足惜。但属下想着就算死,也要在死之前替六爷出了这口恶气。” 白六爷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地道:“所有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巴,这件事我阿爹不必知道。” “是!”许汉三麻溜地应下,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还好他家六爷好面子打算把这件事压下来,不然,若是老爷知道他护主不力竟然让六爷被人伤了命根儿,那他还有命活吗? 白六爷抬头望着天花板,一双眼睛似是孕育着风暴。 他意味不明地道:“我受这等侮辱,裴仪还能全须全尾地从牢里出来吗?” 许汉三浑身一个激灵,冷汗突突直冒,当即低垂下脑袋一句话都不敢应。 他家六爷这意思……是想让他动点手脚让裴仪也无法人道吗? 可是…… 他虽然敢大着胆子将裴仪那个怂蛋送入大牢,但也没胆量还让人家断子绝孙啊——裴仪再怎么说也是京城裴家子弟啊。 “怎么,你听不懂我说话吗?”白六爷阴测测地道。 许汉三打了个哆嗦,颤着嗓音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苏洛芸一听这次竟然是裴仪对白六爷下的手,她顿时心里恨得不行。 这裴三郎可真是个灾星——先是把谢子豪送进了大牢,如今竟是害她家六哥不能人道。 偏偏六哥这次是专程来带她回京城的——六哥遭到这种糟心事儿,到时候万一京城白家把气撒到她头上,认为是她给白六爷带来了霉运,那她可该怎么办哦? 苏洛芸想到此处,揉紧了手中的锦绣罗帕,心里真是把裴仪恨了个半死。 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就裴仪这种祸害不如干脆死在牢里算了! 深夜。 裴府。 荀欢从别院的厢房里蹿了出来,左右望了望,接着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运起轻功就打算出府。 谁曾想,背后冷不丁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道:“荀郎君这是打算去哪儿呢?” 荀欢一回头,就见一个俊美颀长的少年从长廊的阴影处走了出来,不是杜衡又是谁。 “我去探望三爷,不可以吗?”荀欢哂笑道,“杜哥哥不也深夜乱窜嘛,难不成也是想去探望三爷?” 杜衡冷哼道:“三爷如今也不知道是为了谁在牢里遭罪,有人还能心情在这儿说风凉话。” 荀欢斜睨着杜衡,优哉游哉地邪笑道:“哎,杜哥哥有这闲工夫和我理论,还不如赶紧出发呢。我刚瞧见那济安郎君早往府外去了,看样子应该是去探望三爷了。” 杜衡惊诧不已。 济安狐狸精竟然去看三爷了?! 他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动静啊? 不行!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济安狐狸精抢占了先机! 杜衡心中危机感爆棚,阴沉着脸纵身一跃就出了院墙。 早已守在树下的马儿乖巧地跑了过来,杜衡熟练地翻身上马,扬鞭打马便走。 “诶,杜哥哥等等我啊。”荀欢翻出了院墙,可惜没有马匹,只能运着轻功在后面追。 第85章 大字不识一个 可自己两条腿的哪儿能跑得过四条腿儿的? 哎,果然这一心要争宠的男人真是惹不起——平日里竟是连这种突发状况才会用上的马匹也早早备上了。 他可真是比不过,比不过啊。 荀欢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停到房顶上歇了口气,结果一低头就看到街道上七杀也于夜色中正往县衙赶。 而且,七杀此行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而是带着裴府的一帮侍卫,约莫有十多个人,看着杀气腾腾的,真叫人看一眼就忍不住退避三舍。 荀欢咽了下唾沫,深深觉得裴三郎这后院里真真是藏龙卧虎——那表面咋呼的杜衡实际上是个狠角色,就连那个成天杵着拐棍看上去身残志坚的济安竟然也都功夫不弱。 此刻,县衙大牢。 裴仪打着哈欠很想睡觉。 可是,这李县令和赵捕头一起堵在她床头,威逼利诱要她出银子。 她实在是烦不胜烦,压根儿就没法入睡。 “裴三爷,你这次是惹上了京城白家。”李县令旁敲侧击道,“这案子不好审啊。我不妨和你交个底,那白六爷想你受皮肉之苦呢。” 言下之意,你裴三爷再不拿钱孝敬本官,就小心本官大刑伺候了。 “裴三爷,我们县令大人也是为你着想啊。”赵捕头殷殷切切地道,“你这次本就有错在先,白家要是真想让你脱层皮那法理上也是能说过去的。我同你也算是相交一场了,哪里愿意看你这般受罪?” 换句话说:赶紧把钱拿来你,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李县令和赵捕头如今这么嚣张,就是因为今晚早些时候,李县令受到了白家侍卫长许汉三的亲自提点。 这人拿了三十两白银来县衙,告诉李县令一定要严惩裴仪,而且还隐晦地建议——如果可以,最好是让裴仪以后都不能享受天伦之乐了。 李县令当时就觉得这要求也太狠了。 断人命根儿多缺德啊。 可手里捧着白家送上的白花花又沉甸甸的银子,李县令又转而觉得这什么缺德之类的那都不算事儿。 可赵捕头作为李县令的心腹,一得到这消息就动了心思。他告诉自家县令大人,裴仪就是只又蠢又来钱的大金猪—— 若是县令大人把白家这番威胁之词说给裴仪听,裴仪为了保住身体发肤,一定愿意出更高的价格来哀求县令大人。 李县令听了赵捕头的这番话,顿时就拍手称好,两人就屁颠颠地一同来找裴仪讹钱了。 本以为像裴仪这种又怂又蠢的人,只要他们随便威胁几句就能讹到钱。 没想到裴仪现在跟他们打太极,在那儿一直打哈欠,一副听不懂他们说话的模样,半天就是不愿意给钱。 “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儿我们明天再说。”裴仪是真想打瞌睡,但也是故意吊这两人胃口。 她是真没想到,临河县竟然能黑到这种程度,县令父母官竟然和衙役头子一起来大牢里找她讹钱。 像她这种本身有钱的还好,那若是没钱的百姓岂不是直接被这两个贪官污吏给坑害死了? “裴三爷,你还有心思睡大觉,人家白六爷是等着要消息呢。”李县令见裴仪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顿时急了,语气里满满都是威胁的意思。 他很不耐烦地瞟了赵捕头一眼,用眼神示意对方:你不是说裴仪很好讹钱的嘛,怎么这人现在没点反应呢? 赵捕头想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自己,握着长刀威风凛凛地往裴仪面前逼近一步,凶神恶煞地道:“裴三爷,话都已经给你说清楚了。你若是不识时务,那我们只能替白家伸张正义了。” 狗屁正义! 裴仪心里冷笑,面上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道:“那你们得给我立一份保证。不然,万一我给了银子,你们还照样对我下手怎么办?”这群人不是想讹她吗?那好,她把证据都留下来。到时候看这群狗官怎么抵赖。 李县令一听要给银子,原本已经黑下去的脸立马又堆满了笑容,很是巴结地笑道:“三爷你放心,我李某绝对是个讲义气、讲信用的人。三爷可是我朋友,我怎么可能拿钱不办事儿呢?” 这话可真是相当露骨,裴仪哂笑道:“我还以为李县令说话很含蓄呢。” 李县令想着钱要到手了,也不介意裴仪讥讽他,反而厚着脸皮笑道:“我这人就是说话直,朋友之间含蓄那一套就不用来了,不然就虚伪了不是?” 哟,只要愿意出银子就成朋友了?裴仪面露嘲讽,优哉游哉地道:“那李县令就赶紧写保证——只要我看到了你的诚意,银子都是小事。” 李县令乐开了花。 这裴仪果真如赵捕头所说,就是个又蠢又怂的大金猪啊! 明明怂的要命,却还假装强势要他立字据——这可真是赔了一堆银子假装有气节。 “还不快去准备笔墨?”李县令支使身旁的赵捕头道。 赵捕头想着自己能从县令这里分成,也是乐得不行,屁颠颠地就快速找来了简陋的笔墨纸砚。 李县令心情很好,大笔一挥,很快写好一封保证书,双手呈到裴仪面前,巴结地笑道:“三爷您看看。” 裴仪一目十行,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又道:“把赵捕头的名字也加上去。” 李县令丝毫不反驳,笑眯眯地点头道:“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那巴结殷切态度可见一斑。 裴仪瞧着李县令提笔就要替赵捕头写名字,当即喝止道:“签名这种得要本人亲自写?” 赵捕头面露尴尬。 李县令哂笑道:“三爷你有所不知,赵捕头他不识字。你甭说让他写自己名字了,他就连个‘大’字都认不出来呢。” 裴仪颇有几分意外地瞟了赵捕头一眼。 县衙的招募条件如此之低吗? 当捕快不需要识字? 那怎么读懂信函密件? 裴仪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大周官僚体系之腐败,她面无表情地道:“那李大人就在旁边注明,是赵捕头本人让你给他代签姓名的。” 第86章 装什么十三呢 “行。”李县令巴结地夸赞道,“三爷您可真谨慎,不愧是京城见过世面的人。” 李县令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吐槽到飞起:这姓裴的装什么十三呢?就一分保证书叽叽歪歪半天,难不成以为这保证书写得漂亮就能体现他裴仪睿智?我呸哦!明明就只能体现裴仪又蠢又怂,简直就是个脑壳掉粪坑里的糊涂蛋! 裴仪瞄了一眼纸上的签名,接着又优哉游哉地道:“李大人,你与赵捕头都在名字上画个押,不然空有名字,这保证书也不一定生效?” 李县令心里头更不耐烦了,暗道裴仪可真是一头猪,就这么份保证书能干个啥事儿呢,还要装模作样的让他们签字画押,真是蠢人多作怪,还自以为聪明呢。 心里虽是鄙视,但为了拿到银子,李县令面上却是很巴结,乐呵呵地点头道:“三爷说得极是。赵捕头,快去拿印泥过来。” 赵捕头满脸春风地应下,虽然心里也和李县令一样鄙视裴仪,但动作倒是很利索,很快就端着一份印泥回到了牢房里。 裴仪亲眼看着这两人签字画押,接着又拿起保证书看了一番,上面写着李县令收裴仪一百两银子,保证以后不对裴仪动用任何刑法,末尾有李县令和赵捕头的亲笔签字画押。 裴仪把保证书递回去,皮笑肉不笑地道:“把日期加上。” 李县令不想加。 他今日见裴仪这么好说话,还想着日后继续找裴仪讹钱呢。若是今日把时间给写得妥妥的,那日后他还怎么好找裴仪要钱啊? 守在一旁的赵捕头见李县令不接话,顿时便明白了自家上司在想些什么。 他示意自家上司往角落僻静处走,接下来才压低声音凑到李县令耳旁低声道:“李大人,您就算加上日期又如何?这裴仪本就是个软弱之人,下次您再找个名目找他讹钱,他敢不给吗?到时候,你再给他立一分新的保证书不就得了?” 李县令恍然大悟,笑逐颜开道:“还是你想得周道啊。不过,如今这份保证书最好再加上一句话,好叫那裴仪知道就算我们日后再找他要钱,那也是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赵捕头立马竖起大拇指,马屁拍得震天响:“还是李大人深谋远虑啊。我赵五就只能看到眼前的一步,李大人你却是能看十步、百步啊!” 赵捕头没什么文化,说不出什么高深莫测的夸赞之词,但就这一番大白话却是真真夸到了李县令的心坎里去。 李县令摸着胡须笑了,嘚瑟地道:“你能多看一步已经很不错啦,以后还有的学呢。” 这两人虽说是走到角落处压低声音在商量,可裴仪好歹也是个练武之人,不说把这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可也算是听了个大概。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捕头花式拍马屁,故作不耐烦地嚷嚷道:“李县令到底愿不愿意署上日期啊?要是不写的话,这保证书就作废。” 李县令心中不屑一顾,面上却巴结地笑道:“三爷莫气,这保证书当然得有日期,不然算什么保证书呢?不过,这保证书上还得再加一句话,不然实在是不严谨。” 裴仪坐在床沿边上,虽是仰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李县令,但莫名地给了后者一种被俯视睥睨的压迫感。 李县令突然就有点心虚,他正想再说点什么来圆自己的话,却听得那裴仪道:“行,李大人就加上,只要合理就行。” 李县令的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暗道裴家三郎君真是太蠢了,他要是有这样的蠢货败家子儿子,绝对及早踢出家门永不来往。 “三爷放心,绝对合理。”李县令笑盈盈地添上了一句话。 裴仪拿过来一看,顿时被逗笑了。 那句话大意就是:此次裴仪给的一百两“保证金”只能保障近期的安全,若是之后还有新的危机,那得订立新的保证书。 得了,果然霸王条款古今都有啊。 虽说这大周朝还没有后世现代的合同,可这份保证书可真是把霸王合同条款的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啊。 “好,李大人是个爽快人。”裴仪吹干了保证书上的墨迹,接着将信折好放入了自己怀里。 她将腰间一枚鹤鹿同春玉佩接下来递了过去,朗声道:“你拿着这块玉佩去我府上找曹管家,他会给你银子。” 李县令双手接过玉佩,眼睛更亮了,心思也更动了。 这裴三爷真是只大金猪啊,随手一枚玉佩都是极品啊。 等待会儿他见完了曹管家,就把这枚玉佩占为己有。 反正裴三爷也只说拿着玉佩去找人,又没说这枚玉佩得交给曹管家,更没说这枚玉佩要还回来。 李县令打定主意,拿着玉佩就走了。 赵捕头没跟着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裴仪,皮里阳秋地笑道:“三爷,你可能不知道。这次,我家大人本来都准备严惩你了,还是我及早发现这才劝住了大人。” 裴仪抬眸鄙夷地乜着杵在面前的赵捕头。 哟,这是还要找她讹钱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群人在她这个“软弱好欺”的贵族子弟面前都如此嚣张且贪得无厌,若是面对平民百姓还不得更跋扈猖狂? 裴仪意味深长地笑道:“赵捕头这次帮我美言,我十分感激。不过,我手头没有现银了。” 赵捕头诶了一声,一歪脑袋痞笑道:“三爷你可真是跟我说笑呢。您这万贯身家的,怎么可能没钱呢。” 裴仪心中冷笑,这是跟她耍流氓呢。 就这种鱼肉百姓的垃圾到底是怎么当上一个县城捕快头子的? 行啊,姓赵的要自掘坟墓,那她就送他一程。 裴仪计上心头,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样,我给赵捕头写一封感谢信。” “你拿着这封信去找我的侍卫七杀。” 像是生怕赵捕头找错人或是找不到人,裴仪又刻意提醒道:“就是今天守在我身边那位,赵捕头你见过的。” 第87章 等我好好孝敬你 赵捕头一听是那个煞神一般的侍卫,心里就犯怵,可一想着见了这人就能拿钱,心里那点恐惧就顿时被冲淡了。 “七杀看了信一定不会亏待你。”裴仪意味深长地浅笑道。 她就把姓赵的是如何讹她钱的过程写下来,然后让赵捕头按下拇指画个押。反正这姓赵的又不识字,根本不会知道这份所谓的“感谢信”实际上是份认罪状。 “好!”赵捕乐开了花,一面在心里吐槽姓裴的真是个人傻钱多的大猪头,一面喜气洋洋地道,“三爷真爽快!” 裴仪很快写好了“感谢信”,然后递给赵捕头道:“赵捕头,得麻烦你画个押——毕竟,我府上出银子都得有记录。” 赵捕头高兴昏了头,恍惚中觉得有一群银元宝在面前飞舞,乐颠颠地点头道:“明白,我明白!裴三爷你家大业大的,收支名目定然做得很细。” 他一面说,一面就将大拇指摁进了红红的印泥里,接着就在纸上用力地按下了一个红红的拇指印。 那力道之大啊,好像生怕指纹印浅了看不清会影响到“感谢信”的效力。 “这封信你可得拿好了。”裴仪沉声叮嘱了一句,转而道,“我夜里不喜被人打搅,以后有事儿都白日说。” “明白。”赵捕头眼瞧着能拿更多的银子,态度那是相当的好。 他将“感谢信”很宝贝地揣进了胸前的衣襟里,咧嘴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三爷休息啦,告辞。” “嗯。”裴仪冷淡地应了一声,鄙夷地看着赵捕头迫不及待地跑了。 这临河县真是从根子里都烂了。 堂堂一个县令竟然仗着权势这般坑她一个良民,这临河县百姓的实际情况可见一斑。 先前,她原本是打算等考上了科举入仕为官,然后再跟着父兄辅佐霍渊整顿吏治。可如今看来,得提前整一整这临河县的吏治了。 这一晚,裴仪并没有睡多久。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听到了牢门被打开的声音。 裴仪惊醒过来,就见那李县令竟然又出现在牢门口了。 “李大人这又是有何事啊?”裴仪冷笑着问道。 李县令铁青着一张脸,双手负于身后,冷冷地道:“我是来给三爷通知一声,你府上那位曹管家殴打朝廷命官,本官已经将他捉拿下狱了。” 这整个临河县里,能称得上朝廷命官的也就李县令一人了。 裴仪不由得怒从心起。 这狗贪官也太贪得无厌了,昨晚从她这儿讹了笔银子不算,竟是把她府中管事也给抓来了,真是好生嚣张! 裴仪半眯起眼睛快速打量了李县令一番,似笑非笑道:“我看李大人安然无恙,不像是遭到殴打之人啊。” “三爷这话难道是说本官撒谎?!”李县令勃然大怒,高高在上地道,“本官昨晚好意来提醒你,结果你府上之人不知感恩,还反过来冲撞本官!似这种不长眼睛的奴才,本官帮三爷处置了又如何?!” 李县令可太气了,原本想要克扣掉裴仪的那块鹤鹿同春玉佩。 可是,那曹管家不长眼睛,竟是非要他把玉佩交出去,否则绝不给他兑换银两。 李县令哪儿肯啊? 眼瞧着曹管家不识时务,甚至还出言鄙视他是个贪财小人。 李县令早在临河县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受过这种侮辱? 他当即怒从心起,直接把人抓起来投入大牢了。 “我府上的管事先生怎么就成了奴才?”裴仪冷笑道,“李大人又有什么资格替我处理?” “三爷敢问本官有什么资格?”李县令冷哼道,“我是临河县的父母官——在这临河县地界,所有人都得听我的!” 就算是那个在京城深有根基的白六爷到了这临河县,还不是照样拿钱找他帮忙办事儿? 李县令想到此处越发嘚瑟,嚣张地道:“三爷若是再赔些银子,本官倒是可以考虑放那奴才一马。” “李大人真是好大的口气啊。”裴仪冷眼看着这个嚣张官员,“若是我今日不愿意给银子又怎样呢?” 李县令已经习惯了裴仪直接给银子的姿态,如今看裴仪这等不同于昨晚的高傲之态,他顿感自己的官威受到挑战,大怒着威胁道:“三爷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须知道,那白六爷还等着三爷能还他一个公道呢!” 这姓裴的要是不乖乖给银子,那他就好好让这人尝尝这牢狱之苦,好叫裴仪知道在这临河县谁才是话事人——就算你一个京城来的公子哥照样只能听他的! 裴仪真是受够这狗官的嚣张贪婪了,冷声道:“李大人动手之前,都不查查你要对付的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吗?” 李县令满脸鄙夷,根本就不把这个又怂又蠢的裴家子弟放在眼里。 “我管你是什么来路?”李县令冷冷地道,“在我这里,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犯了罪就得受罚!” 当他傻吗? 姓裴的说是从京城来的,结果却窝在他们这小县城里,一看就是大家族争权失败的垃圾。 裴家绝对多得是想裴仪死的人。 他今天就算对裴仪动了刑,只怕裴家还有一群人感谢他呢! 再说了,郡太守冯大人是他的姐夫,谁敢惹他?! 李县令想到此处,冷声道:“来人啊,将裴三爷压出去,上刑!”这小子昨天不过就给了点钱今天就跟他硬气起来了,他就好好收拾姓裴的一顿,看这人以后还敢不敢跟他横! 狱卒们得令,凶神恶煞地走进了牢房,作势就要抓裴仪。 却在这时,有狱卒高声行礼道:“见过太守大人!” 话音还没落下,那郡太守冯大人就大腹便便地走了过来。 李县令面露诧异,随即喜上眉梢,乐呵呵地迎过去道:“姐夫你怎么来啦?我给你说,你可来得正是时候。” 李县令献宝似的往裴仪身上一指,压低声音欢欢喜喜地道:“那可是头金猪——这人好拿捏的很,等小弟我收拾他一番,好好捞一笔银子孝敬您!” 第88章 茅坑里打灯笼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在牢门口。 李县令摸着自己被打的脸,整个人都懵了。 姐夫为什么打他啊?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脸,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不长眼睛的狗东西!”冯太守眼皮直跳,张口就骂了自家妹夫一句。 他真是要被这蠢货给害死了! 那牢里关着的是谁? 那是裴家的心肝眼珠子——裴三郎啊! 这次若不是吴坤之副首领亲自来府中找他,他都不知道自己这妹夫竟然干出了这等蠢事儿。 如今,他妹夫这蠢货竟然还当着裴仪的面要搜刮裴仪的银子送给他,这是直接把他给拉下水啊! 真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屎)吗?! 冯太守心肝直颤,指着自家妹夫的鼻子,厉声呵责道:“那可是裴相国家的三郎君!你还不快把人给请出来!” 李县令瞠目结舌。 他只知道裴仪是从京城来的,推测裴仪应当也是个官宦子弟,可他没料到裴仪竟然这么有来头啊。 这大周朝谁人不知裴相国啊? 那可是屡立战功从无败绩的大周战神啊。 当然,更让犯怵的是——人人都知道裴相国极为护短,谁敢惹他裴家人,裴相国定让那人生不如死。 李县令登时冷汗如瀑布。 虽说裴仪这个怂蛋蠢货不足为惧,可裴家不好惹啊! 李县令僵硬着脖子缓缓将脑袋转向身后看了裴仪一眼。 足足愣了小半会儿,他才终于从震惊惶恐中回过神来。 李县令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低垂着脑袋,战战兢兢地告罪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三爷恕罪!” 裴仪大咧咧地坐在床沿边上,一条腿屈膝踩着床沿,一条腿踩在地上。 她斜睨着面前大变脸的李县令,哂笑道:“李大人何罪之有啊?我乃是有罪之人,你还要替白六爷讨回公道呢。” 冯太守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家蠢妹夫把裴三爷给惹惨了。 他赶紧躬身走进牢房,垂首行礼告饶道:“三爷恕罪!李大人也是受奸人蒙蔽,这才误抓了三爷!三爷您宰相肚中能撑船,就饶了李大人这一回。” 裴仪幽幽把目光挪向这位清河郡的太守大人。 她鄙夷地笑了,戏谑地道:“李大人将我在这牢中关了一天一夜,太守大人一句宰相肚中能乘船就算了事儿了?” 冯太守心里咯噔了一下。 来之前,他都已经了解过京城裴家三郎的所作所为。 裴三郎就是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纨绔,又蠢又怂又没良心——若不是有着丞相大人嫡三子的身份,早就在京城被人磋磨死了。 冯太守就觉得,似这等能被他妹夫吓唬进牢狱的蠢货,只要自己今日来把人给放了,再说点软话,就以裴仪这犯怂软弱的性子,应该就不会也不敢再和他妹夫计较了。 只要裴仪不计较,裴家估计也不会再来找他们的麻烦。 如今听裴仪这么问一句,冯太守赔笑道:“三爷,李大人完全是受人蒙蔽,他对您绝无不敬之心。您看我方才也教训过他了,等回头我定再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好好给您赔个不是。” 冯太守说着就扭头给站在身后的妹夫打了个眼色。 李县令心领神会,连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道:“三爷息怒啊。下官也是受那赵五蒙蔽才做下这等蠢事,凡有冲撞三爷之处,还望三爷恕罪!” 裴仪被逗笑了。 这两人唱双簧,是当她好欺负呢。 “李大人,你和赵五一共讹了我一百八十两银子。”裴仪冷笑道,“你一句恕罪就想当什么都没发什么过吗?” 李县令手心渗出了冷汗,连忙道:“这些银子下官一定如数奉还!” 裴仪啧啧摇头:“李大人可真是没诚意。” 李县令暗骂裴三郎又蠢又心黑,肉疼地道:“下官一定双倍奉还。” “才双倍?”裴仪挑了挑眉梢,哂笑道,“我可是在这牢里受了一天一夜的苦啊,而且我还是被冤枉的。” 李县令肉痛死了,一脸求助地看向自家姐夫。 冯太守都要气死了,这个蠢货!都什么时候还在意那点银子!这位可是当朝裴丞相的嫡三子!惹毛了裴家,小命都没了,还数什么银子?! 李县令接受到自家姐夫那杀人一样的目光,吓得打了哆嗦,连忙回头改口道:“三爷,下官一定三倍奉还。” 裴仪蔫坏蔫坏地笑了,优哉游哉地道:“李大人空口无凭,拿什么担保一定会给银子呢?” 李县令都肉痛死了,苦哈哈地道:“三爷放心,下官一定能拿出银子的!你若不信,下官现在就能给你立字据。” 裴仪眉梢微挑,坏笑道:“字据就不必了。李大人这人品,我是信得过的。” 这话从她嘴里冒出来,多多少少都有些讽刺了。 冯太守连忙赔笑帮腔道:“三爷,这牢里多晦气啊,有什么话我们出去再说。” 裴仪瞅了眼这个匆匆赶来的冯太守,哂笑道:“太守大人说得极是。”这人与李县令都是一丘之貉。误抓良民这么件大事儿竟然三言两语就想摆平。关键是,这冯太守连她这等贵族子弟都敢欺压,若是碰上那等无权无势的平头小老百姓,还不得更嚣张无度? “三爷请。”冯太守侧身让到一边,很是巴结地道。 裴仪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 等她出去后,冯太守才敢紧跟着走在后面,李县令战战兢兢地跟在最后面。 临河县城里的府衙与牢狱都在一处——府衙后头便是牢狱,从牢里出来必然要经过府衙办事处。 一行人刚走出大牢,就听得一阵阵鼓声。 冯太守和李县令的脸色顿时便不好了。 这自古以来,就没有官员乐意听到府衙打鼓被人敲响的。 这鼓一响就绝对没好事儿。 不知道是哪个刁民又在闹事儿! 李县令一张老脸比煤炭还黑,冷声问道:“是谁在敲鼓?” 一个衙役跑过来战战兢兢地小声道:“回大人的话,那敲鼓之人乃是裴府的侍卫,名叫七杀。他……” 衙役说到这儿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怕极了。 第89章 讹诈贵族 李县令一听来人是裴府的,顿时眼皮跳了跳,紧张地问道:“他怎么了?!” 衙役硬着头皮怂怂地回答道:“他是押着赵捕头来的,说是要状告赵捕头……讹诈贵族。” 轰轰轰—— 李县令只觉得几道惊雷劈响在了头顶。 这年头,贵族可就是比普通人高一等啊。 若是讹诈寻常百姓,那不过就是小小的民事案情而已。可要是讹诈贵族,那就是大罪啊! 李县令冷汗直冒,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讹诈裴仪,可不就是讹诈贵族嘛!这也是大罪啊! 一想到这里,李县令就背后发寒,突然觉得裴仪要他赔三倍的银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花钱消灾啊! “这赵五真是好大的胆子!”李县令当即便训斥开了,“你们即刻将他捉拿起来。” 他已经想好了,所有的罪责都得让赵五一个人来担。 反正都是赵五怂恿他来讹诈裴仪的,这人活该有此下场! “李大人。”裴仪把玩着折扇,皮里阳秋地笑道,“你都不升堂审问一下,就急急忙忙给赵捕头定罪了?万一人家赵捕头是冤枉的呢?” 李县令可抓不准裴仪是个啥意思了。 这赵五昨晚可是和他一起讹诈了裴仪。 可裴仪如今是在给赵五求情吗? 转念一想,裴仪这人是出了名的怂,这位纨绔公子哥估计是担心赵五事后报复,这才开口求情呢。 李县令想到此处,不禁对裴仪更为鄙夷。 堂堂丞相府嫡三公子竟然对一个小县城的衙役惧怕到了这种程度,实在是胆小如鼠,毫无出息! 李县令自以为窥见了真相,装出副恭敬的模样道:“三爷说得极是。”接着他便一甩衣袖,端出官架子高声道:“准备升堂!” 裴仪转头笑眯眯地看向了冯太守,意味深长地问道:“不知太守大人是否会去看李大人审讯赵捕头啊?” 按道理来说,若是县令审问犯人,太守旁不旁听都没任何关系。 但如今裴家三爷这么一问,不就是想让他在一旁看着嘛。冯太守那可是官场老油条,溜须拍马识人眼色那都是基本操作。 他笑盈盈地道:“李大人审案,下官作为长官自然该在一旁看着。那前来击鼓之人乃是三爷你府上的侍卫,三爷你也可以去观摩审案。” 裴仪微笑着颔首道:“太守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该去看看了。” 冯太守脸上笑嘻嘻,心里实则吐槽到飞起:真不知道裴相国怎么会生出像裴仪这样的蠢货儿子来。似裴仪这种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蠢货,实在是太好让人把控利用了。 就这样,李县令在一众衙役的簇拥下盛气凌人地上台了。 衙役们端来一张梨花木打造的太师椅放到县令桌的左下首,这显然是请冯太守入座。 然而,冯太守哪敢率先入座。 就算他心底里再看不起裴仪,那也顶不过人家裴仪乃是裴丞相的嫡三子。 他怎么也得卖裴仪一个好,不然回头裴家找他算账怎么办? 冯太守笑盈盈对裴仪做了个请的姿势,巴结地道:“三爷您请上座。” 裴仪也不客气,走过去一撩衣摆就坐下了。 衙役们又端来一张太师椅放在一旁,冯太守这才敢落了座。 裴仪坐在高台之处往下一望,这才发现府衙门口竟是围了一堆的人。 虽说吃瓜看热闹乃是人的天性,但今日来看热闹的人也显然过于多了点。 视线来来回回扫了几趟,裴仪发现人群中竟是有檀香书院的书生。 她这段时间都没去书院,好久都没看到这群同窗了,没想到这群同窗竟凑到这儿来了。 此时,吃瓜群众们交头接耳,声音虽小,可嗡嗡的汇在一处就跟有数百只蚊子在叫一样。 “裴三郎怎么坐在那儿啊?”一个书生困惑又气愤地问道,“不是说他坐牢了嘛,怎么还跑县令旁边去了?” 其余书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昨儿他们得到消息说裴仪入狱了,可看今日这架势,裴仪分明是县令的座上宾,哪里像是被抓的模样啊? “裴三郎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有的书生皱着眉头,酸里酸气地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从京城来的,派头大着呗。”另一个书生酸不拉几地道,“你没看到击鼓的那个人是裴仪的那个面首吗?哼,他们自家在这儿唱大戏呢。” “真是无法无天了。”又一个书生酸唧唧地道,“裴仪这般乱来,县令大人绝对容不了他!” “那肯定的呀。”另一个书生酸兮兮地笃定道,“裴仪这等行径那就是自取灭亡。咱们只管骑驴看唱本,待会儿啊县令大人一定会好好惩治裴仪这面首。裴仪这蠢货为了维护面首,一定会和县令大人起冲突。到时候,嘿嘿,裴仪可不就被投入大牢了嘛。” 周围的书生一听他这话,顿时心头大为畅快,低声笑道:“你说得对啊……” 站在这一群人里面的还有一个模样很不起眼的小丫鬟,她乃是苏洛芸身边的三等丫鬟,名唤巧云。 如今听到书生们这般议论裴仪,巧云顿时露出了满意的鄙夷笑容来。 小姐专门命她来府衙查探裴仪情况,本来她听到裴仪坐在县令旁边,心里一阵不爽。 可转而听到书生最后得出的结论,她顿时觉得裴仪今天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等好消息若是告诉了小姐,小姐一定会好好嘉奖她的,到时候她说不定就从三等丫鬟荣升成二等丫鬟了。 巧云越想越美,喜滋滋地踮起脚尖往里边张望。 除了白家丫鬟巧云守在一旁,白家侍卫长许汉三也隐在人群中。 他一看到裴仪竟然坐在县令旁边,而且太守大人也在场,顿时感觉情形不妙。 完了完了,这怕是裴家出手了? 大堂内,李县令端坐在几案后面,威严地扫过堵在门口的一众百姓。 他心里一阵窃喜。 这么多屁民看着呢,正好向这群屁民展示一下他的办事威风。 第90章 天欲使其灭亡 李县令顿时精神抖擞,重重一拍惊堂木,严肃着一张脸道:“升堂!” “威武……”站在两侧的衙役快速杵着手中的长木棍,那木棍捶在地上的声音密集又响亮,听得人心头发麻。 寻常百姓本就惧怕官府,还没开审之前便受到官府的这一阵下马威,心里早就开始犯怵了,等到正式开始审问,六神无主的真是比比皆是。 原本还嗡嗡嗡议论不休的一群吃瓜群众老百姓顿时噤若寒蝉。大家紧张地盯着堂内,突然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总觉得稍不留神那衙役就会提着板子跑过来打他们。 在一众衙役的低喝声中,一个玄衣劲装少年一手握着长刀,一手押着一个形容猥琐的中年汉子走进了大堂。 那中年汉子双手被反剪于背后,且用粗粗的绳子绑住了一双手腕。 少年手一推,那中年汉子便膝盖一软跪到了地上。 “大、大人,救窝(我)啊!” 中年汉子一张口,众人才发现他的门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了,说话都不关风。 这中年汉子正是赵捕头。 李县令看到赵捕头这副惨样儿,顿时吓得头皮发麻。 李县令心情复杂地瞟了那个宛如煞神一样的玄衣少年,强作淡定地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在下七杀,裴府侍卫。”玄衣少年冷着脸干净利落地道。 这世上总是冷着脸的人也不少,可能像少年这般冷得如同要杀人一般的还真没几个。 李县令莫名就心头犯怵,但还是强行端着官架子厉声呵斥道:“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七杀理都不理他,而是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裴仪。 李县令顺着七杀的目光一瞄,就明白这侍卫是在向裴家三爷征询意见。 李县令顿时心头窝火。 就算是贵族人家的侍卫到了朝堂也该下跪的? 这种事情还需要征询主家的意见吗? 这还有没有把他这堂堂一府县令放在眼里啊? 李县令的官僚上位者心态又冒了出来。 若是碰上其他贵族子弟,李县令自然还不敢这么嚣张。 可他早就认定裴仪乃是外强中干的懦弱世家子,心里头就一下子猖狂了起来。 “七杀,还不速速下跪!”李县令将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七杀站得笔笔直直的,宛如一棵立在悬崖峭壁上的松柏。 他站在台下,冷冷地看着坐在台上的李县令——明明应当是仰视的角度,可不知怎么的,却有种睥睨对方的气势。 李县令莫名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他心头愈发窝火。 见裴府一个区区侍卫竟然敢不对他堂堂县令下跪,李县令冷声朝衙役吩咐道:“押他下跪!” 裴仪冷冷地勾了下唇。 果真是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围在大堂门口的一群百姓见此情况,不由得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起来。 “裴仪那面首也太嚣张了。”书生甲鄙夷地吐槽道。 “真如柳兄所说,这七杀不是个省油的灯,必然惹得县令大人生气。”书生乙幸灾乐祸地道,“等着瞧,马上裴仪就要和县令大人叫板了。” “哼,真是不自量力。”书生丙鄙夷地哂笑道,“真不知裴仪是哪来的脸,敢我咱们打赌要在模拟考考全班第一就算了,竟然还敢在县衙里纵容面首胡来。” “放心,像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都没好下场。”书生丁戏谑地嘲讽道,“我本来还想着看裴仪滚出书院呢。不过瞧如今这架势,估计裴仪会直接被投入大牢,到时候八成连模拟考都没机会参加了,这赌约就没法兑现了呀。” “哼,裴仪还想以这种方式来赖掉赌约吗?”书生木立刻借口讽刺道,“没本事参加模拟考,那就直接算是零分,照样是赌约失败。再说了,他都要坐牢了,书院怎么可能留一个坐了牢的学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越说心里头就越畅快,仿佛已经看到裴仪死到临头的必然未来。 大堂里,几个衙役得了县令吩咐,提着板子就朝七杀走了过去。 七杀目光冷冽,骤然拔刀出鞘。 刀身极为锋利,寒芒在刀尖流转,看得人心头发慌。 李县令骇然失色,本能地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保护县令大人!”站在一旁的师爷赶紧大叫着吆喝了一声。 数名衙役立马提着长刀跑到县令下首团团护住。 现场瞬间一副剑拔弩张之势。 围在大堂门口的吃瓜群众心惊胆寒。 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我,都是又怕又震惊又兴奋。 太好了! 裴三郎这面首竟然敢这般闹事,铁定玩完儿! 大堂内,裴仪见双方都要动手开打了,这才优哉游哉地道:“七杀,把刀收好。”这事儿本来他们裴府就占着理,可若是在府衙和官兵动手,那他们可就不占理了。 七杀听到自家三爷发了话,这才倏然将刀放回刀鞘中。 周围的衙役纷纷松了口气,暗道那叫七杀的侍卫一看就不好惹,若是交手,他们一群人只怕都还不够打。 李县令听到裴仪约束七杀,心里顿时有了底气,颤声道:“七杀,还不跪下!” 裴仪眉头微皱,不耐烦地提醒道:“李大人,这案子还审不审啊?你是打算把这一天时间都浪费在我家侍卫身上吗?” 李县令面色一僵,这才意识到裴三郎这个纨绔子弟竟是不愿让那七杀侍卫下跪。 李县令不由得多打量了七杀几眼。 撇开七杀这身吓人的气势不说,这人的确长得极为好看。 听说裴家三爷喜好男风,府上的面首也是不少。 如今这裴三爷对七杀处处维护,想来七杀也是裴三爷的面首之一。 李县令想到此处,顿觉豁然开朗。 他也不纠结于七杀跪不跪了,终于步入正题道:“七杀,你所告何事?” 大堂门口的一众书生看到这个发展趋势,顿时心头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有没有搞错啊? 明明七杀这般忤逆县令大人,结果县令大人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第91章 贵族子弟 裴三郎和县令大人的冲突呢? 书生们眉头皱得死紧,一颗心都紧到了一块,恨不能下一秒裴仪就发疯和县令对杠,接着就被县令投入大牢。 大堂内,七杀站得笔直,冷声道:“在下状告李睿知、赵五两人讹诈贵族。” 满堂皆惊。 李睿知乃是李县令的大名。 大堂门口的一众书生都惊呆了。 我的三清祖师爷啊! 这到底是个啥走向啊?! 裴仪家的面首竟然把县令大人都给告了! 还讹诈贵族! 他们临河县哪里来的贵族啊? 有心思活络的书生已经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脸震惊地看向了坐在高台之上的裴仪。 “你们说……裴仪不会是贵族?”有书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书生们都郁闷了。 谁都知道裴仪是从京城来的,大家都猜测他估计是个官宦子弟。 可官宦子弟那也称不得贵族。 按照大周规定,除非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子嗣才能称为贵族。 如此说来…… “裴三郎家里可是四品以上的大官啊。”有书生又是心惊又是不服气地道。 “大官又如何?”立马有书生酸不拉几地怼道,“贵族子弟就能挑衅县令吗?哼,你们只管看着,裴仪敢让他家面首这般胡作非为,绝对会被收拾的!” 书生们听了这话,心头终于又舒服了。 没错,就算裴仪真是贵族子弟又如何?裴仪能纵容面首挑衅县令官威那就是不可饶恕。这等蠢货行径跟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了。 大堂之内,李县令脸色大变,又惊又怒地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大胆!本官可是你能污蔑的?!你有何证据?!休要在此信口雌黄!” 书生们听到县令这等话,心头越发笃定七杀要玩完儿,也越发笃定裴仪马上就要和李县令对杠了,更是越发笃定裴仪马上就要被县令投入大牢了。 “在下有证据,但不能交给李大人。”七杀面无表情地道。 李县令狰狞地问道:“为何不能?!” 这话刚一问出口,李县令自己先反应过来了。这侍卫乃是状告他和赵五,若是证据送他手上,那他还不得把证据给销毁了呀? 被迫跪在地上的赵五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天爷啊! 七杀这个煞神竟然是把他家大人一块给告了呀! 这下子怎么办啊? 大人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自然不可能保他了! 赵捕头全身直冒冷汗,一张猥琐的脸都因紧张害怕而痉挛了。 坐在一旁观摩审案的冯太守也是脸色一变。 他是真没料到裴仪府上的侍卫竟然还能来这么一出——这是替裴仪报复李县令吗? 对了,一定是报复。 瞧瞧裴仪方才和七杀那副眉来眼去的样子。 这七杀铁定是裴仪的面首。 面首嘛,那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在主子面前邀宠的。 如今见主子坐了牢,七杀为了献媚自然就做出这种看似忠勇的事情来。 冯太守自认为分析出了事情的本源,当即气定神闲地威胁道:“七杀,李大人乃是朝廷命官。你空口便要状告他讹诈贵族,这是涉嫌污蔑朝廷命官——此乃重罪啊。” 书生们神情振奋。 看看,看看,太守大人都发话了。 裴三郎肯定完蛋了! 大堂内,裴仪完全听不下去。 又是这一套! 先前李县令抓她也是这番说辞! 裴仪一脸忍耐地道:“太守大人空口便要定七杀的罪,你又有何证据?朝廷命官随意恐吓污蔑百姓,这又该是什么罪?” 堵在门口处的书生顿时沸腾了。 “我就说裴仪这蠢货会和大人们对杠?” “嘿,裴仪这一张口就想问罪太守大人,脑子是被驴踢了?” “又蠢又嚣张,等着坐牢。” 大堂内,冯太守噎住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传闻中懦弱可欺的裴三郎竟然会公开呛他。 可转念一想,那七杀模样不错,显然是裴三郎的面首。男人嘛,都想在自己小情人面前挣点面子。裴仪这样子,他可太懂了。 冯太守压低声音道:“三爷,本官绝没有问罪七杀的意思。你看,如今李大人也已经向你赔过不是了,一切源头其实都在那赵五身上。七杀郎君显然还不清楚真相,这需要三爷你好好开导啊。” 裴仪勾唇冷笑。 这是想让她劝退七杀? 想得美! 裴仪清了下嗓子,冷着脸道:“七杀,你真是不懂规矩!” 冯太守一听这话,脸上就浮现了笑意。 果然啊,裴三郎这个怂货其实根本不敢和他抬杠。只要他稍一提点,裴三郎自己就拆自己的台——认怂了。 门口处的书生面露鄙夷。 “我还以为裴仪多硬气呢,结果还不是认怂了。” “你没看到太守大人方才和裴仪说了点什么,那肯定是在提点教训裴仪呢。” 书生们隔得远,只看到冯太守低声与裴仪说了一番话,可说的是什么,大家都不清楚。 不过,大家都一致认为…… “肯定不是啥好话。不然裴仪能立马认怂?” 正当众人议论得起劲儿,却听得那裴家三郎继续道:“哪儿有向县令本尊状告县令的?此种情况,应该去找临河县的上一级机关领导申诉——也就是清河郡太守。” 冯太守脸色大变,他自己便是清河郡太守。 裴三爷这话到底啥意思啊? 是要让七杀向他告状吗? 冯太守惊疑不定,却听得裴三爷继续道:“你也是运气好,人太守大人就正好坐在这儿,不然你真是申诉无门,闹大笑话了。” 裴仪说到这儿,扭头看向一旁的冯太守,哂笑道:“太守大人,你说是不是?” 冯太守直觉不好,尬笑了一下。 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三爷如今这话是什么意思呀?下官不太明白。” “方才在牢中,你答应收下李大人三倍的赔款。” “这边便与李大人达成一致的意思。” “如今,三爷莫不是想要反悔?” “李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三爷这般反复,恐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裴仪面色冷了下去。 行啊,这姓冯的是觉得她好欺负,威胁上她了呀。 第92章 同道中人 “我不曾记得与李大人达成过什么协议。”裴仪皮笑肉不笑地道,“太守大人可不要信口雌黄。” 冯太守脸色难看起来,压低声音半是威胁半是商量地道:“三爷,你不在朝为官,不懂朝堂的规矩。此处乃是清河郡管辖范畴,是本官的职责所在,就算丞相大人来了也不能直接插手的。” 裴仪似笑非笑道:“太守大人的意思是,即便此处有人鱼肉乡里,欺压贵族,我阿爹来了也照样得任人欺凌?” 冯太守暗骂裴仪可真是个蠢货。 朝堂之中,大家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可裴仪呢,又蠢又怂——明明当着李大人的面屁都不敢放一个,如今觉得有个侍卫在帮着撑腰,又得瑟起来了,竟然还想和他叫板。 这裴仪就当真没有想过,即便是丞相大人也得和他们这种地方要员交好吗? 他今日千里迢迢赶来救裴仪出牢狱,那是看在丞相大人的面子之上。 裴仪若是这般不识抬举,非得要把他给得罪了,裴丞相也未必会为了这么一个不成气候的嫡三子报复他呢。 想到这儿,冯太守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对呀,裴丞相定然不会为了裴仪对他大打出手的。 想想啊,那个吴坤之副首领虽然来提醒他放了裴仪,可之后并没有与他一道来牢狱解救裴仪。 这态度很能说明问题啊。 这说明吴坤之只是想保住裴家表面的体面,但其实并不愿意为了裴仪再多付出心力。 吴坤之乃是裴丞相手底下的人,他的态度那不就是代表了裴丞相的态度吗? 显然,裴仪已经被裴丞相抛弃了,不过因为裴仪毕竟还姓裴,所以裴丞相不能看着他辱没了裴家,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出。 冯太守恍然大悟,一瞬间对于裴家三郎又少了几分敬畏之意。 他很是忍耐地低声道:“下官对裴丞相绝对没有半分不敬之意。” “裴丞相若是来清河郡视察,又怎会受人欺凌?” “三爷今日若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退堂后,我带着李大人亲自登门向您道歉。” “你想要李大人怎么赔偿便怎么赔偿。” “这府衙之地,不是儿戏之所!” “三爷还是赶紧让这个侍卫退下。” 这话半是示软半是威胁。 裴仪可真是被逗笑了。 她还以为这冯太守好歹明点事理,没想到是和李大人一样的糊涂蛋。 似这等贪官污吏坐在太守这种重要的位置上,那可真是把清河郡的百姓都放在火上烤呀。 裴仪冷哼一声,直接把冯大人说的这一通话全都当成空气。 她冷声道:“既然今日太守大人无法为我主持公道,那我就不便久留了。” 裴仪站起身来,看着堵在门口的一众吃瓜百姓,朗声道:“我裴仪今日把话放在这儿,谁若是平日里受了县令大人的欺辱,只管来裴府找我。” “我裴仪对着神明起誓,我若是不替诸位找县令大人讨回一个公道,我裴仪定当猪狗不如——日日吃猪食,月月受唾骂。” 冯太守又惊又怒。 这裴三郎真的是疯了——竟然就因为咽不下一口气竟然要和地方父母官做对。 李县令也是惊怒交加。 这裴三郎真是吃饱了撑着了? 明明说好了赔三倍银子就一切勾销,现在又和他对杠起来了。 堵在门口的一种吃瓜群众彻底沸腾了。 “裴仪绝对是疯了,竟然和县令大人作对!” “他这哪里是和县令大人作对呀,他还和太守大人杠上了。” “果然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看裴仪离死不远了。” “哎呀,看来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裴仪参加模拟考了——人都关监狱去了,还哪儿有资格考?” “嗐,话可不能这么说,到时候咱们可以把考卷给他送到监狱去,那裴仪可就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在县衙牢房参加模拟考的贵族书生呀。” 求生们都笑了起来。 可人群中却有些平头小老百姓激动了起来。 “那裴仪说的话当真吗?”有个身躯佝偻的老妇人声音颤抖地小声问道。 她的独女被县令儿子霸占,因受不了屈辱投河自尽了。 这些年,她一直上诉无门,就是撑着一股恨意才没有随闺女一道去了。 “李老太,那是富贵人家在斗法呢。”有些事不关己的人高高在上地劝道,“你去瞎掺和什么劲儿?就那裴仪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你真以为他会帮你声张正义啊?” “可就算裴仪不是为了给咱声张正义,他就为了斗垮李县令也会替咱们做主的?”一个憔悴的中年男人难掩激动地反驳道。 这显然又是一个苦主。 “是啊,富贵人家斗法又怎样?咱们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试一试,往后恐怕再无可能了。” 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一众苦主纷纷动了心。 霍渊原本隐在人群中看热闹,此刻却嘴角抽了抽,扭头看了下站在自己身旁几步之外的杜衡。 方才那一句满含煽动性的话就是杜衡说的。 前有七杀敲鼓状告县令,后有杜衡煽动民情,这一切显然是裴仪吩咐这两人做的。 霍渊眼底浮现出一抹玩味,不由得轻轻笑了下。 是他之前被裴仪那风流浪荡的表象给骗了,这人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主意大着呢。 看样子,裴断袖是想把李县令拉下台? 回想起整个事情的经过,霍渊心里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难道裴断袖和他一样想要借此机会整肃一下朝堂不正之风?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霍渊心跳都加快了。 不怪他心头如此不平静。 先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同路人,可现在却突然发现身边极可能就有一个同路人,这能不让激动吗? 而且,裴断袖之前放荡不羁,可如今看来却是步步为营——有这等外粗内细的人在他身旁辅佐,他能不高兴吗? 大堂内,裴仪优哉游哉地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得极为气定神闲。 第93章 谁都不准进来 经过赵五身旁的时候,裴仪停了一下。 她邪气地笑着看了赵五一眼,接着转头看向高台上的李县令,哂笑道:“李大人,赵捕头犯了敲诈勒索贵族的罪,还望李大人能秉公执法。” 李县令一听这话就鬼火冒,裴三郎这是在威胁他吗?! 然而,裴仪根本就没等他的回应,而是转头看向七杀道:“我们走。” 七杀低头横了赵五一眼。 赵五立马颤抖不止,紧张往远离七杀的方向缩了缩。 七杀却故意从赵五身旁经过,吓得后者哆哆嗦嗦,就跟天冷了衣服穿少了似的。 堵在门口处的吃瓜群众实在是太多,严重影响到通行了。 七杀走在前面开路,冷着脸道:“请让一下。” 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一抬头才发现那个敲鼓告状的冷面侍卫正护着裴仪往外走。 大家连忙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有个书生在人群里嘚瑟叫嚣道:“裴仪,你怎么不来书院了呀?是不敢参加模拟考了吗?” 他这一出声,一群书生都起哄笑了起来。 七杀面色一冷,手指不动声色地弹出了几个不起眼的小东西。 “哎哟!”那个带头起哄的书生顿时捂住了自己脸,骂骂咧咧道,“谁打的我?” 很快,又有一个书生叫骂起来。 混乱中,不知道是哪个书生不小心打到了另一个书生的鼻梁。 结果,这就像是火星掉入了油里,一下子炸了。 现场顿时乱做一片,刚刚还同仇敌忾要一起对付裴仪的一群书生竟是自相殴打起来了。 七杀鄙夷地勾了下唇角,头也不回地护着裴仪走远。 杜衡艰难地从拥挤的人群中跑出来,欢欢喜喜地挽住裴仪的胳膊,邀功似的低声道:“三爷,方才我可是助了你一臂之力哦。” 裴仪不解其意,轻笑道:“那你说说是怎么帮的?” 杜衡抿唇笑了,嘚瑟地道:“有百姓想找三爷诉苦又不敢,我就鼓励了他们一下,告诉他们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裴仪审慎地打量了杜衡一眼,轻笑道:“你倒是很聪明。” 她越发觉得她家阿娘送给她的这位侍君不简单——整日里看似争宠,实际上似乎别有所图。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县令退堂后,邀请自家姐夫去那风流之地快活。 他舒舒服服地躺在罗汉床上,任由身后的姑娘给他按摩肩膀。 “裴仪真是有病啊。”李县令享受着姑娘的伺候,一面抽着水烟斗,一面骂骂咧咧地抱怨道,“明明是他心甘情愿拿银子给我,现在却说我讹他。这人真是又怂又神经。” 冯太守躺在他对面,也是舒服地抽着上等的水烟,很是不屑地嗤笑道:“裴仪就是怂的要命又蠢得出奇。他是觉得在你这儿丢了面子,又想要把面子挣回来。” 李县令口鼻间全是烟雾,白白胖胖的一个人笼罩在烟雾之后,看上去显得更庞大一坨了。他咬着水烟袋,鄙夷地道:“越是怂的要命的人,才越是想在别人面前证明他不怂。可他越是这样虚张声势,就越是容易气短退缩。” “你能看清这一点就好。”冯太守一面聊着天,一面示意身旁的姑娘换个姿势给他按摩腿部,“裴仪根本就不足为惧。只要你不抓他坐牢,让他在表面上过得去,裴相国就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李县令一下子就听懂了言外之意,激动地问道:“姐夫的意思是,裴相国其实……已经抛弃裴仪了?”不然裴丞相怎么会只维护裴仪的表面风光啊? 冯太守哂笑道:“这些事儿你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以后与那裴仪相处,你也好拿捏分寸不是么?” “是,是。”李县令笑着接连称是。 如果是姐夫所说的这种情况,那一切可就好办了。 裴三郎想闹就尽管闹,反正也翻不了天。 毕竟,他才是临河县的父母官,那些案件能不能审,怎么个审法,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更重要的是,裴仪可是在他的地盘上,他可多的是法子给裴仪使袢子。 裴仪敢让他不痛快,他就能让裴仪十倍百倍地不痛快。 另一头。 裴府。 “三爷,府外来了好些人,都说要请三爷为他们声张正义。”门卫禀报道。 裴仪在牢里待了一天,正打算好好泡个澡。听到这消息,她冲守在一旁的杜衡吩咐道:“阿衡,这些前来找我的人,我就交给你来接待了。” 杜衡一脸受到器重的兴奋感,眼睛亮晶晶的道:“三爷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儿办得妥妥的。谁家受了什么委屈,我必定问得清清楚楚。” 裴仪想了想,又道:“七杀,你与杜郎君一同前去。来的人有些多,你看好那些人,免得出乱子。” 七杀恭敬领命。 把这两个男人都打发走了,裴仪迫不及待地吩咐下人给她打水进来。 很快,小厮们就提着水桶,扛着浴桶,拿着帕子、胰子等洗澡必备用品进了屋。 裴仪看着这清一色的男人,心头有点淡淡的不适。 别的倒还没什么,可安排起居洗漱什么的,她还是觉得丫鬟来伺候比较妥当啊。 裴仪想着之前自己已经叫管家婆子挑丫鬟了,这事儿又不难,现在难道都还没办妥吗? 不过眼下洗澡才是正事儿,裴仪吩咐人都退出去,并特意叮嘱道:“谁都不准进来。” 小厮们恭敬领命,退出去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口。 谁曾想,隔了一会儿,济安郎君竟然杵着两根拐棍儿走过来了。 “济安郎君,三爷如今谁也不见。”小厮道。 霍渊微微抬头望紧闭着门望了一眼,本着怀疑的态度不死心地问道:“三爷当真谁也不见?” 本来十分笃定的一群小厮被他这么一问,心头反而有些狐疑起来。 方才,三爷只是吩咐谁都不准进去,但也没说谁也不肯见? 更何况,三爷刚开始洗澡,济安郎君就掐着点过来了,恐怕这本身就是三爷与济安郎君在玩情趣? 想到这儿,小厮们都露出了然的神情来。 “济安郎君请进。”小厮暧昧地笑道。 第94章 露馅了 霍渊觉得小厮们看他的眼神十分怪异。 但他也没在意。 反正自从进了裴府,奇怪的事儿他也见得不少了。 屋里时而传来“哗啦”的水声响。 霍渊感到有些怪异,穿过偏室进入正室,他习惯性地先喊人:“三郎。” 裴仪正在泡热水澡呢,冷不丁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吓得她立马往下一沉,整个人除了脑袋全都浸在了水里。 结果眼睛往下一瞄,裴仪才发现这么藏着根本就没用。 水是如此的清亮,一点遮挡物都没有,谁过来都能一眼见底,毫无阻拦。 靠之! 偏偏霍渊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裴仪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情急之下高声道:“你站住!” 霍渊蓦然停在了当场。 他满脸错愕,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大大的浴桶,浴桶还冒着热烟。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有一个脑袋靠在浴桶边沿处,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 很显然,那个在浴桶里洗澡的人是裴断袖。 霍渊突然有种莫名的囧意,脸颊“腾”的一下全红了。 他颇有几分懊恼地斥责道:“你怎么在洗澡啊?!” 说完这句又觉得不太对,霍渊又羞愤地改口道:“你怎么洗澡也不给人说一声啊?” 要是裴断袖让那群小厮给他打声招呼,他绝对不会进来啊! 哦! 霍渊突然醒过神来,难怪那群小厮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搞了半天是故意哄他进来的呀! 霍渊好气哦,脸颊一下子更红了。 他愤怒地往前走了几步,盯着那浴桶处的后脑勺道:“裴三郎,你也太过分了,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色……”诱我! “色诱我”这三个字实在是太羞耻,霍渊说出第一个字就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强行咽回了肚子里。 裴仪真是心里哔了个狗。 她一个姑娘家在屋里洗澡,霍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冲进来了,结果还反过来质问她为什么要洗澡,最后还觍着张逼脸质问她为什么诱惑他! 我可去你大!爷!的! 裴仪火冒三丈,真想现在就痛殴霍渊一顿。 可惜,她现在赤果果地泡在水里,实在是没法行动,只能强忍着屈辱火大地道:“谁稀罕诱惑你?!赶紧滚你!” 霍渊气疯球了! 有没有搞错啊? 裴断袖这么把他骗进来,现在又故作清高的撵他走,凭什么啊?! “你凭什么让我滚啊?”霍渊怒不可遏地道,“你有本事勾引人,现在又装什么矜持啊?!” 他一面说,一面就怒气冲冲地往浴桶方向走。 裴仪的听力瞬间变得极为敏锐,心跳也变得极快。 她吓得冷汗直冒,情急之下大叫了一声:“啊——” 霍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脚步顿了一下。 他心头猛地一跳,火大地道:“你鬼叫什么啊?!” 裴仪又气又怕又紧张。 她心一横,咬咬牙故作强势地道:“有本事你就过来!我保证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这话本来是满满的威胁之意,完全等同于:我保证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然而,霍渊听出来的意思是:只要你敢过来,小爷我一定让你下不了床,只能被人抬着出去! 轰轰轰—— 霍渊只觉得三道惊雷齐齐轰在了自己头顶,让他整个人都外焦里嫩。 他骤然红了脸,接着脖子根也红了。 紧接着,这股突如其来的红以一种十分迅速的诡异速度席卷了他的全身。 霍渊羞愤异常,被噎了半天,梗着脖子愤怒地骂道:“你无耻!” 裴仪好郁闷哦。 究竟是谁无耻啊?! 她好好地在自己卧室里洗澡。 特么的你一个大男人突然闯进来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你特么怎么有脸说我无耻啊?! 你还要点脸吗?! 裴仪心里简直狂暴粗口。 女子身份快要曝光的恐慌感让她整个人又紧张又愤怒。 她背对着霍渊,咬牙切齿地骂骂咧咧道:“老子无耻,你是第一天知道吗?!要想活命就赶紧滚出去!老子好好洗着澡,你在我面前蹦跶个屁啊?!” 这话已经毫无章法了,说话人心中的慌乱感可想而知。 然而,愤怒上头的霍渊根本听不出这些反常之态。 他深感羞辱,黑着脸就要继续往浴桶方向走。 他是头猪才会继续和裴仪吵! 就裴仪这种死断袖,又怂又坏又变态! 想想裴仪今天在县衙对付县令的手段,这人其实是扮猪吃老虎呢! 现在还这么坑他——表面上让小厮放他进来,裴断袖自己假装毫不知情,然后在这儿跟他假扮清高公子哥撵他走。 他呸哦! 哄他进来就这么骂他一顿?! 他堂堂大周三皇子还从来没吃过这等亏! 天杀的裴断袖! 霍渊胸腔中邪火直冒,脑子都快烧起来。 极度愤怒之中,他想起曾经裴仪强行把他摁在树上对他百般轻薄。 王八羔子! 此等奇耻大辱,他定要讨要回来! 霍渊杵着拐棍儿,愤怒地朝着浴桶方向进发。 五步。 四步。 …… 马上他就要走到浴桶边上了。 裴断袖不是要来什么水中诱惑吗?! 哼! 他非得要狠狠收拾裴断袖一顿! 霍渊怒火上头,整个人都不理智了。 他脑中的“收拾”和普通意义上的收拾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他很是愤恨地想,死断袖敢这么折腾他,他也要好好折腾死断袖才是! “霍渊你不准过来!!!”裴仪情急之下紧张地大吼道。 霍渊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呆呆地立在当场。 好半晌,霍渊才幽幽回过神来。 他的脸色渐渐从愤怒变得迷茫,紧接着变成了深深的愤怒,最后整个人都阴沉得可怕。 “你喊我什么?!”霍渊脸色简直比锅底还黑,声音也冷到掉冰渣子。 裴仪小心脏狂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紧张之下喊了霍渊的真名。 完犊子了!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陪着暴君演戏,结果这下子全露馅了! 老天爷啊! 让她毁灭! 裴仪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破罐子破摔地道:“你难道不叫霍渊吗?!我喊错了吗?!” 第95章 腰闪了 霍渊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心里面直爆粗口,身为贵族的修养在这一刻统统付之一炬。 裴断袖这个死人竟然知道他的身份!!! 原来一直以来裴仪都知道他是三皇子霍渊吗?! 霍渊简直出离愤怒了。 从两人相遇以来的种种情形如走马观花一般在他脑海中浮现,霍渊越想越气。 裴断袖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三皇子,可是在山上的时候,却任由苏洛芸那女人和谢子豪抬他下山,害他吃尽了苦头! 他昏迷醒来后假装失忆,裴仪还故意想占他便宜。 当时,他觉得裴仪不过就是个品性恶劣的断袖而已。 可如今想来,裴仪岂止是品性恶劣,根本就是蔑视皇族! 明明知道他是当朝三皇子,却还是用那么下流的话侮辱他! “裴仪!你好大的胆子!” 霍渊怒火中烧,什么理智都顾不上了,或者说,他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他:现在就杀了裴仪这个烂人,立刻,马上! 裴仪后颈发凉,心里简直发毛。 都说只要是生灵都对危险有天然的感知力,人也如此。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霍渊已经对她起了杀心,这混蛋分明就是打算立马对她下手。 裴仪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迅速搜罗着自己可以最快获取的武器。 二哥送她的玄铁鞭还放在床上,距离浴桶起码有五步之遥,自己若是从浴桶里一跃而出,倒是能立马拿到。 亦或者,桌上的长剑也可以。 桌子距离浴桶有三步远的距离,这个会更好获取一些。 而且,虽然她从来到这个世界至今都只用了玄铁鞭,但其实原主最擅长的还是长剑。 裴仪心里迅速做好了决断。 若是今日实在是免不了和霍渊打一场,那她一定要灭了霍渊,坚决不能让女儿身曝光! 裴仪狠下了心肠,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长剑,心跳越来越快,只等身后的霍渊一出招,她就越水而出夺剑。 另一边,霍渊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他握着拐棍儿的手渐渐收紧…… 然而,就在他要出招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哐”的一声响。 房门一下子被人从外推开了。 “三爷,不好啦!” 这显然是杜衡的声音。 霍渊脸色铁青,十分嫌弃地扭头看了过去。 就是这一刻! 裴仪心脏狂跳,趁着霍渊转头往门口看的那一刻,她几乎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出了浴桶,一个腾空直接跃到了床上。 “哎哟喂……” 裴仪一把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脸上出现了痛苦面具。 腰闪了! 腰闪了! 要人命哦! 裴仪眼泪直飙,痛得咬住了被子,这特么是什么日子啊?!还要不要人活啊? 霍渊回过头的时候,就只看到一道白花花的身影突然在眼前闪过,紧接着,裴断袖就出现在了床上——而且,这人还嘴巴含着被角,眼角湿漉漉的,一副娇弱不堪的诱惑样儿。 霍渊莫名就心尖尖颤了下,脸颊诡异地红了。 他气愤地转过身背对着床上的人,恼怒地训斥道:“你不要脸!”死断袖竟然这样勾引他,实在是太下流了! 裴仪痛得话都不想说了。 腰闪了的痛苦只要是经历过的姐妹那都懂啊。 救命哦! 她现在连和霍渊斗嘴的心情都没有了。 裴仪痛得冷汗直冒,咬牙强撑着喊道:“来人,请张大夫!” 霍渊一脸懵逼,想要扭头质问裴仪,可一回头看到人家那副娇弱样儿,他就立马羞得转回了脑袋,莫名羞耻地训斥道:“裴三郎,你又在搞什么鬼啊?” 我搞你麻!痹!哦! 裴仪心里一顿国骂。 老子哪有心情和你搞鬼?! 你特么赶紧滚! “三爷……!!”杜衡原本是春风无边地飘飘然进来,可一看到屋内的情形,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动作也迟缓了。 他停在原地,看了看床上不可名状的三爷,再瞧了瞧满脸通红的济安狐狸精,再望了望那还在冒着热气的浴桶。 “你们,这是,在干嘛?!” 短短一句话竟然断了三次,说话人心中的震惊与愤怒可想而知。 霍渊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儿,羞愤地道:“没干嘛!”他深觉自己的清白遭人质疑了,愤怒地补充解释道:“我和裴三郎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做!” 然而,在此情此景之下,他这种话活脱脱的越描越黑。 杜衡的脸直接晴转阴天,再转成电闪雷鸣。 “你特么和三爷好上了?!!”杜衡直接一句国粹爆了出来。 霍渊深觉侮辱,梗着脖子辩解道:“我没有!谁稀罕和那死断袖好啊?!” “你骂谁死断袖呢?!”杜衡一撸袖子,伸手就狠狠推了霍渊的肩膀一把,“给你脸了是?!你吃我家三爷的,住我家三爷的,还睡我家三爷,特么的便宜占尽了,还敢骂人?!我骂你个春秋大屁!” 霍渊简直气得快要吐血。 打小,他的太傅就教育他说:凡事一定要忍耐,忍常人之不能忍,方能成大器。 可是,今天他特么不想忍了! 裴断袖是个不可理喻的变态,裴断袖身边的面首更是! 这一群变态简直都要把人给逼疯了! 裴仪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眼瞧着两个男人剑拔弩张,她气若游丝地道:“要打就出去打,别影响我休息。”娘的!她现在什么都还没有穿,就只裹了床被子!这两个天杀的臭男人不出去,她都没法穿衣服呀! “呵,你撵我出去?!”霍渊都要气蒙了,“裴仪,你特么今天就是耍我是?” 裴仪真是要被逼疯了。 她捂着生疼的腰,大怒道:“我就耍你怎么了?!我好好在屋里洗澡,你跑进来干什么?!我现在腰闪了,你特么负责吗?!你闹屁闹?!” 霍渊脸色变得有点诡异,嘴角抽了抽,郁闷地道:“你腰怎么闪了呀?” 杜衡瞪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床前,一副遭遇晴天霹雳的模样,满脸痛苦又不可置信地问道:“三爷你腰闪了?!” 第96章 清清白白 裴仪一看杜衡的模样就知道这人想错了。 她心里更苦了,泫然欲泣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哪样了?”杜衡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他抬手就指向一旁的济安,盯着床上的三爷怒不可遏地道,“你就看上了这种断腿的残疾玩意儿?!我特么敞着衣服躺你床上你都不要!你竟然要这么一个杵拐棍儿的烂货!你就是喜欢身残志坚的吗?!”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 造孽哦! 她这是上辈子炸了银河系吗,这辈子要遭这种罪! 霍渊真是要气得死去活来了。 他一脸错愕又愤怒地瞪着身旁的面首,声音平静到极为可怕的地步:“杜衡,你话说清楚点,你说谁是残疾玩意儿呢?” 杜衡露出气死人都不偿命的笑来:“谁要靠拐棍儿走路,谁就是咯。” 我!操!你!爷爷!的! 霍渊勃然大怒,忍无可忍地出手了! 裴仪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男人打了起来,心里真是一阵凄风苦雨。 天爷啊! 能不能来道雷把她劈死啊,她不想活了。 啊,呸呸呸!凭什么是劈死她? 应该把这两个男人都劈死! 裴仪又气又恨。 偏偏这个时候,小厮在外面禀报道:“三爷,张大夫来了。” “碰!” “砰!” “哐!” 屋里各种东西倒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厮听到这声音,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来。 他快速退了出去,轻轻关好了门窗,深藏功与名。 张大夫守在外面,也听到了各种乒乒乓乓的声音。 “三爷这是……?”张大夫一脸懵逼地迟疑问道。 小厮干咳了两声,暧昧地笑道:“三爷正在沐浴呢。”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和两个郎君一起。” 张大夫瞪大了眼睛,心里直呼卧!槽! 难怪三爷专门把他给请过来了。 敢情是玩儿得太野了,让他随时准备着救治各位郎君——免得郎君们被玩残了,以后都没得玩儿了。 正在这时,七杀走了过来。 他看着等在屋外的张大夫,困惑地问道:“张大夫为何不进去呀?” “啊,这个……”张大夫露出一抹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笑容,将手放到嘴边,压低声音道,“三爷在和两位郎君洗鸳鸯浴。” 七杀瞬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愣了一瞬,才黑着脸质问道:“你确定?!” 站在一旁的小厮暧昧地笑道:“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济安郎君和杜郎君一前一后进去的。而且,杜郎君一进去之后……就热闹了起来。” 七杀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种感觉十分陌生。 他只觉得一股难言的杀意蓦然冲上了心头,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他阴沉下了脸色,倏然抬腿就踹开了门。 “哎呀!”小厮心惊肉跳,惧怕地道,“七郎君,你怎么……” 然而,质问的话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小厮就眼睁睁地看着七杀已经冲进了屋里。 张大夫一脸叹为观止的神情。 不得了啊,七郎君这一看就是吃醋了,恐怕今天不打一场是很难收场了。 “你在看什么呢?” 一个低沉但又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突然在头顶后方响起。 张大夫浑身一个激灵,一扭头就看见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 “吴、吴副首领。”张大夫强笑着打招呼。 他对于这个身带杀气的汉子实在是太怕了。 来人正是吴坤之,他穿着湛蓝色的劲装,上面是银丝绣成的饕餮图样,看着威风凛凛但又极为骇人。 他打量了清秀的张大夫一眼,接着瞄了眼门房大敞的屋子,皮里阳秋地笑道:“张大夫这是想和郎君们一起进去伺候三爷?” 张大夫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摆手又摇头道:“不,不,不不不!我只是奉三爷之命守在外面的!” 吴坤之神色微妙地瞄了眼门口,暧昧地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的小年轻玩得可真野啊,也不怕身子遭不住。 张大夫看着这个高高大大的吴副首领就觉得怕,他硬着头皮道:“吴副首领如果是有什么事儿找三爷,最好先等在这儿。三爷事儿还没办完呢,咱们不能打扰他。” 吴坤之乜了张大夫一眼,往旁边远远挪了几步,然后站定。 哼,当他傻呢?他能不知道要等在这儿吗?小主子在里面风流快活,他现在跑进去汇报工作那不是扫了小主子的兴吗? 屋内。 杜衡正与霍渊打得不可开交。 “好你个霍瘸子,原来你藏得这么深啊!”杜衡一边打一边骂,“你这身功夫是在哪儿学的,断了腿儿都还这般厉害!” 霍渊气得双目喷火,两鼻生烟,骂骂咧咧地道:“你闭嘴!”竟然骂他瘸子!刁民!待他回了京城,他定要砍了这死面首的脑袋! 裴仪生无可恋地趴在床上,简直快要眼泪掉下来。 她方才不是听见小厮说张大夫来了嘛,怎么这人还不进来啊? 她可怜的腰哦,她今天怕不是要痛死在这里。 裴仪身上又痛,心里又烦。 她裹紧了被子,心烦意乱地道:“你们都出去!” “我不!” “凭什么?!” 杜衡与霍渊同时出声,不一样的话,但却是同意的意思。 裴仪头更痛了。 她到底是倒了什么血霉才会摊上这么些男人啊?! “你们在做什么?!”威严冷肃的声音骤然在屋内炸开。 空气仿佛都因这声音而迅速冷了好几个度。 然而,杜衡与霍渊都打红了眼,哪能因为一句呵斥就停手? “七郎君,你来得正好!”杜衡一面和霍渊交手,一面冲着七杀怒不可遏地嚷嚷道,“这狐狸精勾引三爷,竟然和三爷睡了!你跟我一起好好收拾他!我都还没和三爷好呢,他凭什么啊?!” 裴仪听到这话就头痛,她扶着自己生疼的腰,生无可恋地纠正道:“我和霍渊没有睡过!!我们清清白白!!” 然而,在眼下这情形中,她这话没有丝毫说服力,实在是格外的苍白无力。 七杀顿时就彻底黑了一张脸。 第97章 不讲武德 七杀死死盯着霍渊,那目光阴沉沉的,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杜衡浑身一个激灵,颇有几分惊愕地瞄了七杀一眼。这兄弟身上的杀气太重了,就算一点不会功夫的人都能察觉得出来。 裴仪也倍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到七杀拔剑出鞘。 “非人哉!”霍渊又惊又怒,直接爆了粗口,“七杀你不讲武德!” 明明大家都没有武器,可七杀一出手就是长剑,这不是故意要人命吗?! 然而,面对霍渊的指责,七杀无动于衷,依旧毫不客气地剑指霍渊。 这下子,就算是个瞎子都能看出七杀是一心想取霍渊性命了。 霍渊即便身子全盛的时候都打不过这个自小拼杀的暗卫七杀,更遑论说如今身子还没完全恢复,那更不是七杀对手了。 眼瞧着自己性命堪忧,霍渊只能骂骂咧咧地朝自己看不上眼的裴断袖求助道:“裴仪,你的人都要打死我了,你都不管管吗?!!” 裴仪都已经被这走向给惊呆了。 听到霍渊这话,她才堪堪醒过神来,惊慌地喊道:“七杀,赶紧住手!!” 然而,七杀面色阴沉,手上动作不停,完全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那模样是必杀霍渊不可。 杜衡都惊呆了。 虽说他也气氛于霍渊和三爷好上了,可他顶多就是想揍霍渊一顿罢了,远远达不到想要取霍渊性命的程度啊。 “七杀!”裴仪见根本喊不住对方,不由得冷汗都吓出来了,心跳也变得极快。 三清祖师爷哦!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虽说原书中大佬楚临渊和暴君霍渊本就是敌对关系,可那也是日后的事情啊,如今七杀一心要和霍渊杠上又是个啥心理啊? “七郎君,你冷静啊!”杜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后,赶紧开始劝阻对方。 他的想法其实特别简单——他不想任何人比他更得三爷宠爱,他就想当三爷后院里的第一人,可他从未想过要在三爷后院掀起腥风血雨啊。 要是今日济安郎君喋血当场,那他可就罪过大发了呀! 他倒不是稀罕济安那条小命,他是怕三爷会嫌弃他简介害死了济安啊。 然而,七杀冷着一张脸,嘴巴紧紧抿着,几乎成了一条刚毅的直线。 他什么话也不说,目光只是死死盯着霍渊,一声不吭地就持续不断地朝霍渊出手——即便有杜衡出手,他都直接一剑刺向杜衡。 动作利落狠辣,丝毫不留余地。 那模样端的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杜衡惊心骇神。 他堪堪躲开一招,那剑尖擦着他的喉咙而过,差点就一剑封喉了。 杜衡整个背脊都凉了,又惊又怒地道:“七杀,你疯了吗?!你连我都杀?!” 七杀目光越发冷肃,浑身都散发着极为骇人的气势。 他现在脑子里就如同烧着一把火,把他所有的理智都给烧没了。 他也分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愤怒。 可当他听到霍渊竟然和自家三爷好上的时候,他心底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霍渊! 如今杜衡竟然敢拦他,那便一道杀了好了! 反正这侍君最爱挑拨离间,又整日对三爷图谋不轨——这样的人杀了正好,三爷身边也少了一个祸害! 这般想着,七杀出手越发狠辣,招招皆是取人性命,又快又狠又猛,丝毫不给人留余地。 “哐!” “噔!” “铛——” 杜衡与霍渊皆是骇然失色。 两人方才还是敌对交手状态呢,如今成了难兄难弟,齐齐联手对付七杀。 他俩手头都没有攻击性的兵器,屋里一切可到手的东西就一下子都成了武器——桌子、板凳、花瓶、鸡毛掸子等等等等。 总之,就是能用上的全都用上了。 片刻之间,屋里就一片狼藉。 地上都是花瓶的陶瓷碎片,断掉的板凳,碎掉的桌子,坏掉的木剑…… 裴仪简直呆若木鸡。 天爷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群男人都疯了吗?! 屋外。 吴坤之听到屋内乒乒乓乓的动静,面色变得越来越微妙。 他家小主子玩得也太野了? 简直有乃父之风啊! 哦,不不不,应该是比丞相老爷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张大夫也是一脸震惊,嘴巴都成了“o”字型。 天呐,这屋里头的动静也太大了?! 三爷这到底是在玩儿什么花样啊? 到时候,这屋里的郎君们还能有命在吗? 守在门口的小厮们也是神情震惊,目光由起初那种难以言说的微妙转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错愕,以及一种微妙的……神往。 三爷这也太猛了?! 一次性驾驭三个郎君,还搞得这么天翻地覆的! 他们真的很想看看现场究竟是个啥样子啊! 有的小厮咽了下口水,那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屋里飘——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可心里之向往已经十分明显。 吴坤之乃是习武之人,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一群小厮都在往屋内张望。 都说八卦之心是会传染的。 吴坤之原本还没什么八卦的想法,可瞧着小厮们这如饥似渴的神情,他突然也有点蠢蠢欲动。 可是,自己身为暗阁副首领——偷偷跑去看小主子翻云覆雨恐怕不太妥当? 吴坤之想了想,脑子灵光一闪,很快找到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张大夫乃是行医之人,骨子里必定有几分医者仁心,他只需以屋中郎君的安危做诱饵,定能惹得张大夫想要查看屋内的情况。 如此一来,那就是张大夫主动偷看,自己不过是从旁监督! 吴坤之觉得这主意实在是太不错了,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起来。 他走向站在不远处的张大夫,压低声音问道:“张大夫,你看三爷如今这动静,屋里的郎君们安全吗?” 张大夫叹了口气,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屋内瞄,皱着眉头道:“这一看就不安全嘛。哎,待会儿我肯定有得忙,也不知道一次性给三位郎君看诊究竟看不看得过来。” 张大夫越说越觉得浑身疲惫,苦哈哈地道:“我觉得府上得再添几位大夫才行。” 第98章 屋顶偷看 不然,三爷就整天逮着他一个大夫薅羊毛,他哪里顶得住啊? 半夜三根被人从床上喊起来看病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可是,三爷这旺盛的需求不就是喜欢在夜里折腾人嘛! 郎君们遭殃,他这个大夫也跟着遭殃啊。 张大夫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一张清秀的脸简直都皱成了一个长长的苦瓜脸。 吴坤之见状,赶紧也跟着叹了口气,状似不经意地道:“哎,若是现在能知道郎君们究竟是个啥情况就好了,张大夫你也能心里有个底。” “那可不是嘛!”张大夫皱着眉头道。 接着,他神情一亮,满含期待地看向吴坤之,欣喜又激动地道:“吴首领,你武艺高强——不如,你看看屋里现在是个啥情形?” 后面这句话张大夫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一旁的小厮听见了。 吴坤之嘴角抽了抽。 草率了! 他想坑张大夫去偷看屋里的情形,结果张大夫想他去偷看! 没门儿! 吴坤之愤怒地瞪着张大夫,黑着脸道:“要看也是一起看!我一个习武之人哪儿懂什么医术?就算我看了屋里的情形,也没法帮你确认郎君们的具体医学状态啊!” 张大夫嘴角抽搐。 开什么玩笑呢? 你就是想坑我跟你一起偷看?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还跟我玩什么聊斋呢? 张大夫郁闷又愤怒地道:“还是算了!郎君们的情形早看晚看不都是一样的看嘛。也不见得咱们现在多看了一眼,他们的处境就能好一些。” 吴坤之一张刚毅的脸简直比锅底还黑,没好气地道:“张大夫说得对,咱们现在看屋里的情形没有丝毫意义。” 两人心里都同时憋了股无名火,愤怒对视,接着冷哼一声双双扭开头去,谁也不看谁。 可屋里的响声不绝于耳。 两人都心里好奇得很。 说实话,有人就在你面前的屋子里进行不可描述之事,你难道会一点都没有看的心思吗? 吴坤之觉得面前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暗搓搓地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张大夫。 张大夫觉得听着这种动静自己还能保证一点不想偷看,那他就是个圣人。 可他不是圣人,他只是个有着美好世俗欲望的俗人。 张大夫心头痒痒的,暗搓搓地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吴坤之。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乎,这次换张大夫主动靠近了吴坤之。 “吴首领,我倒是想看,可这怎么看啊?”张大夫做贼心虚地瞄了眼身旁的小厮,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这周围都是人,咱们总不能光明正大地偷看?更何况,这门窗都关着,我们难道……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把窗户捅个洞?” 这话很有道理。 可这问题一点都难不倒吴坤之啊。 对于常年游走于生死沙场的暗阁副首领来说,不就偷看点人生风流趣事——多大点事儿嘛,简单! 吴坤之低声笑道:“包我身上!” 他拉着张大夫就往屋檐外走,大义凛然地道:“三爷恐怕一时半会儿还玩不了事儿,张大夫你先跟我走,待会儿再过来。” 吴坤之本就一身骇人气势,小厮们听到这话不疑有他,只紧张兮兮地目送他拉着张大夫远去。 张大夫都懵了,郁闷地低声道:“吴首领这是干嘛啊?我俩都走远了,还怎么偷看?!” “偷看”两个字一出来,张大夫又觉得太猥琐了,赶紧改口道:“你这样做,我们还怎么观察屋内情形呢?” 吴坤之听见张大夫换着花样说同一件事情,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戏谑地道:“你们读书人还真是矫情。” 张大夫觉得自己被鄙视了,立马呛声道:“吴首领你这是——啊!唔!!” 后面的话陡然变成一声尖叫,紧接着又变成了闷闷的声响。 张大夫做梦都没想到吴坤之竟然揽着他的肩膀就飞身上了屋顶。 长这么大,这辈子还是都一次怕人屋顶,而且还是用这种方式。 忒吓人了! 吴坤之松开捂住张大夫嘴巴的手,然后很嫌弃地甩了甩手,蹙着眉头道:“大男人家家的叫什么叫啊?你是没到屋顶上玩儿过吗?” 张大夫深感屈辱,一挺腰板乱扯道:“我当然玩儿过啊!但你招呼都不打一声,人家肯定会……” “嘘!”吴坤之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很是嫌弃地道,“你声音小点!我们是在偷看,你这样都变成明看!” 张大夫赶紧捂住了嘴巴,紧张兮兮地点点头。 可屋顶是斜的,张大夫心里害怕,脚都颤抖起来,本能地拉住了吴坤之的衣裳。 “你又要干嘛?!”吴坤之嫌弃地扭头问道。 “我……怕。”张大夫苦哈哈地道,“太、太高了……” 吴坤之好嫌弃这个文弱大夫哦。 要不是想找个替罪羊,他现在只真想一脚把张大夫从屋顶上踹下去。 他一把搂住张大夫,接着把人摁到屋顶上趴下,然后战术性地揭开了一片瓦。 张大夫一颗小心脏怦怦直跳,紧张又激动地道:“我们这样真的好吗?这是偷看也……” 吴坤之真的好烦这个话多的大夫哦! 有这么一个猪队友,很容易暴露的好吗?! 这还搞个毛的偷看啊? “那个……”张大夫小声道,“要不再揭开一片瓦?就这么一个洞洞,我看不见啊……” 吴坤之根本理都难得理,只管自己往里面瞧。 张大夫心里痒得很,连忙也凑了过去。 结果两人凑得太近,脸都挨到了一起。 吴坤之顿时汗毛倒竖,本能要动手揍人。 张大夫在这等关头突然爆发了惊人的反应力,一把就抱住了吴坤之的胳膊,梗着脖子大喊道:“你别动手!” 然而,他忘了,这是在屋顶。 这一动,他脚上一个用力直接踩翻了瓦片。 身下突然没有支撑处。 张大夫脸色大变——完犊子了! 他要掉下去了! 而且是从屋顶处破一个洞往屋里掉! 救命! 第99章 说什么鬼话 屋里。 “哐——” “乓——” 衣柜重重砸到地上,发出沉闷又凄惨的悲响。 杜衡精疲力竭,绝望地哀嚎道:“七杀,我不拦你了!你要济安就杀——你放过我!” 霍渊瞪大了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骂道:“你个小人!”说倒戈就倒戈,简直太不讲君子风范了! 杜衡没好气地怼道:“性命面前妄谈气节!我跟你非亲非故,你却想拉着我陪你送死,你难道不是小人?” 七杀看着突然吵起来的两人,目光里流露出浓浓的鄙视之意。 他根本就没有丝毫停歇,直接继续出招。 “啊!”杜衡差点被一剑穿喉,惊得叫喊了一声。 他绝望地四处躲避,大怒道:“七杀你疯了吗?!我都不拦你了,你还杀我作甚?!” 霍渊冷笑道:“那是因为七郎君看不惯你这种小人行径!” 杜衡大骂道:“你还想拉拢七杀?!七杀,我告诉你,济安就是个卑鄙无耻小人,你千万别放过他!你要杀我就杀我,杀一双,千万别留他!” 霍渊倒吸一口凉气,愤怒地骂骂咧咧地道:“你这个神经病!” 不远处的床上,裴仪趁着一众男人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在被窝里偷偷摸摸地穿好了衣裳。 她瞄了眼战意正酣的几个男人,又是郁闷又是心惊地继续劝道:“都别打了!七杀,你住手!” 再这么打下去肯定得出人命啊! 然而,七杀显然根本就不听她的号令了。 裴仪又气又绝望。 无奈之下,她急中生智,打算直接吩咐人喊吴坤之前来阻拦七杀。 可是,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呢。 头顶上突然传来“跨”的一声响。 紧接着就有碎瓦片砸到了地上。 屋里正在打架的几个男人齐齐一愣,不由自主地抬头往上看。 裴仪也本能朝上望。 结果—— “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两道人影齐齐从屋顶上坠了下来。 片刻之后,屋内鸦雀无声。 只见,副首领吴坤之稳稳地站在屋子中央——怀中抱着张大夫。 张大夫双手抱着吴坤之的脖子,一脸紧张又错愕看着屋里的一众郎君。 七杀、杜衡、霍渊三人齐齐呆住了,十分惊愕地看向这两个不速之客。 裴仪也是目瞪口呆。 她惊讶地抬手指向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郁闷又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啊,那个,我……”张大夫结结巴巴的,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求助性地扭头看向吴坤之。 吴坤之不愧是当过暗阁副首领的人,颇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与张大夫在讨论,比武时救人的可能性有多少。” 裴仪一脸见了个鬼的表情,郁闷地问道:“吴首领的意思是??能……再解释清楚一点吗?” 吴坤之内心慌得一批,表面上却稳如老狗,声音平稳地道:“比武或是战斗之时,伤情极为不可控,但战士又需及时得到治疗。为了让张大夫能够充分感受到比武的紧张的氛围,我只好让他亲身体会一下危险战况了。” 霍渊嘴角往上抽了一下,那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你在说什么鬼??? 杜衡则是一脸错愕地望着对方,那神情简直就在说:兄弟,你咋比我还能乱扯? 七杀半眯起眼睛打量这对方,那模样完完全全就在鄙视说:骗人也得像样儿点嘛。 裴仪实在是惊呆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家阿爹给他送来的这位暗阁副首领——竟然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对着她睁眼说瞎话。 上下打量了一下正紧紧拥抱在一起——就算回答她的话都不曾分开——的两个男人,裴仪突然就悟了。 搞了个半天,她家吴副首领和张大夫好上了呀! 这两个汉子一看就是不好意思承认奸情,啊,呸,是恋情,所以才编了这通谎话。 很显然,吴副首领其实是想带张大夫到屋顶上看星星看月亮——虽然现在还是白天没什么星星月亮,但可以看云看太阳啊。 毕竟这是直男的浪漫嘛,不一定非得要月亮出场啊。 不过,很显然,这浪漫出师未捷身先死。 张大夫这文弱医生估计是头一回上屋顶,整个人一紧张就掉下来了! 吴副首领哪舍得自家男盆友从高空坠落啊,所以也紧跟着跳了下来——还凭借着非凡的功力,直接把人抱在了怀里——公主抱哦! 哎呀,这该死的直男浪漫啊! 裴仪顿时觉得心里好甜,一抬手便道:“吴副首领不用说了,我都懂。” 吴坤之一脸懵逼,三爷你懂什么啦?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懂? 张大夫也是一头雾水加震惊,三爷这理解力牛逼了呀,吴副首领那一通瞎瘠薄乱扯他一个当事人都没听懂,三爷竟然听懂了? 只见,他们家三爷握起拳头放到唇边咳嗽了两声,接着看向他们,颇有几分暧昧地笑道:“吴副首领,你先把张大夫放下来再说话——你就这样一直抱着张大夫,不累吗?”这臂力可真好哦,张大夫艳福不浅哦~ 吴坤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一直打横抱着张大夫。 张大夫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一直被吴副首领这般抱着。他倏然红了脸,窘迫地催促道:“快放我下来!” 吴坤之也莫名红了脸,他心里臊得慌,麻溜地把人放了地上。 这般紧张又心虚的模样放到众人眼里那完全成了另一个意思—— 杜衡、霍渊、七杀三人纷纷露出了然的神情来:原来吴副首领和张大夫有一腿啊。 说什么亲身体验战场实情,原来是要亲身体验爱的抱抱啊。 “张大夫,你过来给我瞧瞧。”裴仪果断转移话题为张大夫解围。 她一脸姨母笑,腐女之魂正在熊熊燃烧。 比起在书里咳cp,自己能现场抓到一对cp那才是刺激又酸爽呢。 而且,多亏了这对情侣从天而降,直接让她屋里这几个男人停了手——不然还不知道要打死几个才算收场呢。 第100章 双向鄙夷 “三爷是哪里不适?”张大夫问出这个话的时候,神情十分错愕,心情十分微妙。 在他跨进门槛之前,他一直以为三爷是把控全场的那个。 可如今,杜衡、济安、七杀三位郎君好好地站在屋里,就只有三爷一人满脸痛苦地趴在床上——怎么看都是被揉捏的那个。 如果张大夫生在现代,他就会明白此情此景之下他家三爷就叫“总受”。 “我腰好像闪到了。”裴仪稍微动一下就感觉腰又疼了起来,一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张大夫恭恭敬敬地道:“三爷可否把衣裳撩起来一些?我需要查看情况。” 裴仪脸颊有点泛红。 这么一群男人守在屋里面,她一个大姑娘就这样撩起一点衣服实在是有点……羞耻啊。 可若是自己就因为要撩衣服就把杜衡他们都遣出去,这不是徒惹人怀疑吗?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在撩起自己后背一点衣裳的时候还怕被男人看见了? 裴仪思来想去,微微红着脸颊道:“可以。” 她褪去上身的被子,露出如今穿着的雪白的中衣,然后撩起了后背的一点点衣裳。 吴副首领非常有眼力见,一瞧见三爷在撩衣服了,他就立马转过身背对着床铺方向,背影挺拔笔直,堪比一棵拔地而起的松柏。 霍渊感到心头很不自在,他也想学着吴副首领那样转过身去,但不知怎么的,脚板就是不听使唤,人还是杵在了原地,动也没动一下。 他眼巴巴地看着裴断袖撩起了一点点雪白的中衣,然后露出了一截腰。 虽然只有一点,但也能看出裴断袖身形偏瘦,但又不是那种骨瘦如柴,而是有点肉感。 那腰窝窝很有弧度,看着让人想戳一下。 皮肤很白。 霍渊记得自己以前在书中看到过“肤白若雪”的说辞。 彼时,他觉得形容太过,哪有人的皮肤会给雪一样的白?那不就没有血色了嘛。哪儿还有一点点美感,看着多渗人啊。 可如今瞧见裴断袖的腰,霍渊才明白,原来世上真的有人当得起“肤白若雪”这四个字。 很白,但不是没有血色的惨白,而是一眼看过去觉得很剔透干净。 你会觉得,这谁家的小郎君啊,怎么保养得这么好?一看就是一点苦都没有吃过,金尊玉贵的养着,连太阳都不曾怎么晒到过,白得似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碰一下都怕是玷污。 霍渊眼睛都转不开了。 他就直勾勾地盯着人家那露出来的一小截腰,恍恍惚惚地想,裴断袖的脸就够白了,腰竟是比脸还要白上那么一点点,这整个人就跟个雪人似的。 这以后自己若是要碰一下裴断袖,那都一定得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焚香且沐浴,这样才不会脏了裴断袖。 “哎哟……” 裴仪趴在床上,下巴枕在自己的一双胳膊上,疼得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整个脸都出现了痛苦面具。 张大夫不轻不重地在她的腰上按了一下,微微蹙眉问道:“这里也疼吗?” “疼疼疼!!”裴仪不停叫唤,眼泪都要逼出来了,痛苦不堪地道,“那一块都疼,你别按了。” 杜衡看着这情形,莫名咽了下口水,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觉得有点难为情,颇有那么几分心虚地别开了眼睛。 七杀一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竟也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他有几分心虚地朝三爷的腰瞟了几眼,脸颊不由得更红了。 他把眼睛转向了一边,但又忍不住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瞟床上的情形。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三爷的脸被床帘挡去了一部分,他没法看到三爷的神情,只能听到三爷的呼痛声。 那声音不知怎么的……总让他听着有些难为情。 心头似乎莫名有些痒,还有些发烫。 七杀脸上就像烧起来了一样,不动声色地从原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整个人瞬间距离床铺的位置远了好多。 杜衡察觉到了七杀的小动作,暗暗讥笑这小子真是没出息。 可他刚这么暗搓搓嘲笑完了人家,就也跟着悄悄摸摸地往后退了一步。 真的,他不是怂。 他就是……看着三爷那模样,心头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反正……就是看不得,听不得,摸不得。 不然,总感觉自己要疯了。 等杜衡退了一小步,他才发现就只有济安那只骚狐狸精还杵在原地动也没动一下——瞧瞧那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呸! 真是只又骚又色的贱狐狸精。 杜衡脸色不屑,鄙夷地小声喊道:“济安!” “济安!” “济安!” 连续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杜衡心头大为不爽,捡起地上的一个木头小碎片扔了过去。 霍渊冷不丁后脑勺被打了一下,这才从某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他皱起一双剑眉,火大地扭头看向肇事者。 杜衡鄙夷地对他说了两个字:“色,胚。” 霍渊一下子火气冒出来了,但鉴于目前屋里安安静静的,大夫也需要安静的环境给裴断袖看诊,他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朝杜衡竖起了中指。 杜衡面容大怒,比了个小指头以示不屑。 七杀默默看着这两人用手势进行挑衅,脸上尽是冷漠。于他而言,这两人最好是打死一个算一个。三爷的后院里人真是太多了,早该清理一下门户了。 另一头,张大夫给三爷很有技巧地揉了小会,又给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殷殷叮嘱道:“三爷这些天最好就趴在床上哪儿也不去,什么激烈的运动也不要做,约莫两天就能痊愈。” “……行。”裴仪回答得有点勉强。 两天不下床,还要趴着,这属实有点为难人啊。 她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李县令、冯太守这等贪官污吏还等着她收拾,书院的事情她还没开始着手,就这样躺两天多耽搁人啊。 然而,她的这种勉强态度在旁人看来就是另一番意思。 “哎……”张大夫摇摇头,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101章 开了头就收不了手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不知节制呢? 他身为一个大夫好言相劝,结果“病人”还还一副勉勉强强不愿意听劝的模样。 这样怎么行呢? 到时候三爷的腰好不了了,到头来还不是要怪罪他这个大夫医治不力。 可他明明就尽力了呀,问题也不出在他身上啊。 张大夫突然就觉得心头好气,语重心长地再次强调道:“三爷,卧床期间可千万不能进行剧烈运动,不然……你的腰可能就废了。” 这话当然有大大的夸张成分。 可张大夫觉得,若是自己不说得夸张一点根本就引不起三爷的警觉。为了三爷的性福着想,他还是适当地夸张一下——这准没错。 “……我明白了。”裴仪笑得很是勉强,心里简直就要来一句p。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张大夫总是用一种看老色胚的目光看着她。 她冤枉啊好吗?! 吴坤之在一旁见张大夫已经看完了诊,这才上前道:“三爷,属下有事禀报。” 裴仪痛苦地趴在床上,生无可恋地道:“你说。” 吴坤之瞄了眼屋里的几位郎君,又看了眼收拾医药箱的张大夫。 张大夫非常有眼力见,不等人家开口赶人,他就立马道:“三爷若是没什么需要,我就退下了。” 裴仪摆摆手以示赞同——她如今真是能少说一句话,就坚决不说了。真的身上痛,痛得她只想当哑巴。 然而,其他三位郎君却是一点儿都没有眼力见,杵在原地岿然不动,就像是几棵挺拔的小白杨。 吴坤之不由得眉头蹙了起来,暗道三爷这几位面首也真是大胆得很,一点规矩都没有,主人家要商谈密事竟然也不知道主动回避。 裴仪倒觉得没什么,反正最近她在做的事情也没打算要瞒着这几个男人。 她一手撑着自己酸疼的腰,一手撑着脑袋,淡淡地道:“这里没有外人,吴副首领你尽快说。” 裴仪这话只是单纯地让吴副首领安心而已,可落在其他几位郎君耳中那就完全是另一种意思了。 霍渊率先红了脸,也不知道是羞涩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了一些。 他暗想裴断袖明明知道他是当今三皇子,竟然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向他表露爱意,甚至还隔空喊话说他不是外人,这是……铁了心要追求他吗? 杜衡则是满脸复杂。 老实说,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抱着要得三爷欢心的想法,可真当发现现在把他当自己人了,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三爷。 哎,自己可真是个利用人家感情的烂人。杜衡在心底里默默唾弃自己。 七杀则是心里暗暗发甜,紧接着又默默懊恼。 三爷说他不是外人,那就是……把他当自己人咯。这是……打算收他为侍君的意思吗? 七杀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身旁的几位“面首”,很有信心地想:那济安虽说皮相不错,但两条腿到现在都还瘸着,自己好手好脚的,怎么都比济安强。 自己和济安相比,三爷绝对会选他,他完胜~ 至于杜衡,这人咋咋呼呼的,看着还十分浪荡不检点。自己端庄稳重,从不给三爷惹是生非,而且本本分分,十分听三爷的话。 自己若是和杜衡相比,三爷也肯定会选他,他完胜~ 至于说那个暂时还没露面的荀欢,此人阴狠娇弱,说话媚得不行,言谈举止之间都是一股勾栏瓦舍的风流之气——委实太俗太低级了一些。 自己若是跟荀欢比,哦,不,根本比都不需要比,三爷肯定会选自己。 自己又是完胜! 七杀暗搓搓地在心底对比了一圈,最后发现自己就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心里别说有多甜了。 不知不觉之中,七杀就暗搓搓地以三爷后院第一人自居了。 裴仪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竟然引得在场的几个男人浮想联翩。 她此时正全神贯注地听吴坤之向她汇报情况。 “听闻三爷被抓后,我去了清河郡请冯太守出面解决此事,中途我就和他分散了。” “我折返回清河郡查访冯太守平时的作风,结果……并无不妥之处。” “冯太守在清河郡的口碑很好,老百姓都称赞他是个好官,清官。” 裴仪听到此处,冷笑道:“这不可能。” 就凭冯太守今日在牢中的一番表现,此人就绝对不可能是个清廉之人。 “会不会是冯太守平日里威严太甚,老百姓都怕他,所以不敢说实话?”裴仪推测道。 吴坤之想了想,很慎重地道:“我看那些老百姓说话并无勉强之意,应该都是发自真心的。” “这不可能啊……”裴仪心头感到很奇怪,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日冯太守与那李县令分明就是一丘之貉,没道理说冯太守就是个廉洁爱民的好官啊。 “或许是冯太守太会伪装了。”吴坤之推测道,“我当时只是在百姓中暗访,所得消息也不一定全面。” 裴仪扶着生疼的腰,半抬起一点身子来,沉声问道:“那依吴副首领的意思,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调查冯太守?” “这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吴坤之道,“若是能动用老爷的关系,要查冯太守的底细轻而易举。不过……” 吴坤之说到此处顿了一下,露出些微尴尬的神情来,颇有几分窘迫地继续道,“这次出发前,老爷特意叮嘱过我好几次——我虽能为三爷效力,但一定不能动用老爷的关系。三爷在临河县那就好好地靠自己,万万不可……靠老爷。” 裴仪哭笑不得。 罢了罢了,她家丞相阿爹这么做也无非是想锻炼她自保的能力。 此次既然已经开了头,那就万万没有草草收手的道理。 裴仪想了想,坏兮兮地笑道:“其实这件事情我们不必想得太复杂了,就冯太守这种人不可能不贪污。只要贪污就一定会留下证据,尤其是数额一大,他就不可能不记账。凡是有点积蓄的人,手头都应该有一个账本才对。” 第102章 主动请缨 吴坤之一下子懂了自家小主子的意思。 他问道:“三爷是说,我们去查冯太守的账本?” “没错。”裴仪促狭地笑道。 若是旁人去查冯太守的账本,那自然不太好办。可她阿爹派来的这位吴坤之乃是暗阁副首领,最擅长的就是杀人和打探消息。 裴仪相信,以吴坤之的本事,潜入冯太守府中查看账本应该算不得什么特别难办的事情。 “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动身。”吴坤之很严肃地道。 裴仪十分体贴地道:“虽然事出紧急,但出发之前,你也可以去和张大夫说一声,让他心里也好有个底。” 吴坤之心说我找那个文弱大夫干啥? 但瞧着三爷那满满关切之意,吴坤之心里这话就说不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好。” 哎,自己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默默地吃,默默地扛啊。 吴坤之在心底默默流泪,然后抱拳行礼退出。 这下子,屋里就只剩下裴仪和这三位郎君了。 裴仪突然就感觉脑壳痛。 她那只原本扶着腰杆的手收回来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无比心累地道:“你们三个找我又有什么事儿啊?” 生怕这三个又吵起来,裴仪先发制人地补充道:“就从你们进屋的顺序开始说,一个个的来,谁都别抢。济安,你先说。” 霍渊听到裴断袖喊他“济安”,心说这断袖好歹还有点眼力见,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了他的皇子身份。 他乜了裴断袖一眼,很是谨慎地道:“我是有话要与你说,但现在不合适。” 裴仪刚想反问说怎么不合适啊,可瞧瞧屋里的其他两位郎君,她顿时懂了。 好,这狗暴君是想和她单独聊聊呢。 毕竟自己竟然一不留神暴露了知晓狗暴君身份,这事儿怎么也得给狗暴君一个解释才行。 裴仪想到此处也不再追问霍渊,转而看向杜衡道:“阿衡,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杜衡很是嫌弃地看了霍渊一眼,很不服气地道:“我也有悄悄话给三爷说,这里人多口杂,我很难为情,不方便说。” 裴仪哭笑不得,只好看向七杀道:“七杀,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七杀倒是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道:“外面来找三爷申诉的人实在是太多,我觉得有必要查证一下申诉内容的真伪。不然,到时候李县令反咬一口,说三爷故意花钱请人污蔑他,那我们可就被动了。” 裴仪暗道不愧是未来的敌国皇帝啊,这想问题就是全面。 她点点头道:“这事儿的确要着手去做,你看府上现在能分得出人手吗?” 七杀早就对府上的人手调动做了记录,很审慎地道:“如今府上能用的人手有些紧张,但也勉强够了。前些日子,分了部分人去盯着苏洛芸,剩下的人还可挑选一部分负责此次的消息查证。” 裴仪很满意地点点头,心说七杀办事儿就是靠谱。 不过…… “李县令与那冯太守都是一丘之貉,必定也有自己的贪污账本。”裴仪微微蹙眉道,“除了老百姓的口头控诉,若是有李县令的贪污账本,那事情可就好办得多了。” 没办法,在当权者的眼里,有时候老百姓再苦都比不过一个贪污账本。 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听到底下的百姓受官员欺压,或许会愤怒,也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尤其是像如今的老皇帝,垂垂老矣,毫无斗志,一天天的只想着酒池肉林,那就更不会去彻查几个老百姓受欺负的事情了。 可若是官员贪污,那就是另一码事儿了。 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不能容忍手底下的官员贪污——小打小闹或许就当做不知道了,可若是手脚太过不干净,没有哪个上位者能够容忍。 裴仪很笃定,就以李县令那狂妄无边的作风,平日里一定没有少鱼肉百姓,手头上的贪污账本绝对十分可观。 “三爷,属下愿意去查找李县令的账本。”七杀上前一步,垂手抱拳,主动请缨。 裴仪越发觉得,这才是一个大佬的样子嘛。 想想当时看书的时候,多少人为了楚临泽意不平啊。 这人若不是英年早逝,指不定还要与男主恶斗一番,谁最后称霸中原还说不准呢。 想到这儿,裴仪心中一凛。 当时看书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倒回来一想,楚临泽英年早逝恐怕就是因为早年间在裴府做暗卫服了太多的毒药——最后积重难返,被毒药熬垮了身子,所以才早早走了? 裴仪暗暗唏嘘,心道自己一定督促人尽快研制出解药才行。 撇开其他因素不说,就单说七杀一直在她身旁帮扶她,她就不能眼睁睁地看这人受毒药折磨。 裴仪思路有些拉远了,一时半会儿没有答话。 屋里静悄悄的。 七杀默默等着主子的回话。 原本他是十拿九稳的,可主子不说话,他就渐渐自我怀疑起来。 不过,好在他思维继续发散之前,裴仪及时开口道:“行,账本一事就交给你来处理。” 吴副首领去查冯太守的贪污证据,七杀查李县令的贪污证据,两人都是暗阁的一把好手,裴仪对结果很有信心。 “你与杜衡先退下。”裴仪轻声道。 七杀恭敬地领命告退。 杜衡则是很不服气地抿了嘴唇,他暗搓搓地剜了济安狐狸精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行了一礼,跟在七杀后面走出了屋子。 这下子,屋里就只剩下霍渊与裴仪两人了。 “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儿?”裴仪似笑非笑地问道。 霍渊心头突然就鬼火冒。 明明他有一肚子的问题要质问裴断袖,结果这人还先质问上他了,真是恶人先告状。 “我问你,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是在山上看见我的时候就知道了,还是……其他时候?” 虽然霍渊心头已经有了猜测,可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再确认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私心里总觉得裴断袖应该没有那么……恶劣才对。 第103章 真话假话 裴仪皮里阳秋地笑了一下,优哉游哉地问道:“殿下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呢?” 霍渊原本很气,可听了这话却被逗笑了,气定神闲地道:“都说说看。” 裴仪半撑起身子来,一脸认真地道:“我其实最开始并不知道殿下的身份,可将殿下救回回府中后,殿下平日的言行举止实在是太过典雅高贵,我猜殿下肯定出身不凡。后来,我又向父亲打听了一番,才猜到殿下或许就是……传闻中失踪的三皇子。” 霍渊听到此处,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扬。 被人夸有天家贵族气质,怎么想都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然而,床上那个裴断袖坏笑着继续道:“当然,这些都是假话。” 霍渊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有种被人戏耍的恼怒感,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那裴三郎的真话呢?” “真话嘛……” 裴仪故作沉思状,半真半假地道,“实不相瞒,我在山上时就已经认出了殿下。当年在京都时,我就曾听闻殿下的风采,私心里对殿下很是仰慕。我家阿爹对殿下也是赞不绝口。”书里她家阿爹和霍渊的关系实在是糟糕透了,自己要是有机会当然能说好话就说好话咯。 霍渊面色微动。 这话虽然听着很好听,但简直不要太假啊。 霍渊一脸不信服的神情,哂笑道:“裴相国对本王赞不绝口?” 当然不可能啊。 裴仪在心底里默默吐槽:我家阿爹认为皇族里没一个皇子拿得出手,个个都本事平平,还心胸狭隘。 饶是如此,裴仪面上却十分真诚地道:“对啊。殿下龙章凤姿,昔年在太望山以计谋射杀吊睛白额大虎。我家阿爹一直夸殿下勇武有谋。我也是对殿下很钦佩。”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更何况,这马匹当中还夹杂了真实事件进行举例,那一下子就变得真诚可靠起来。 霍渊竟是罕见地脸颊微微泛红。 没办法,毕竟是当朝丞相在背后对他给予表扬啊。 这位裴相国乃是他们大周朝当之无愧的战神,能被这等前辈认可,实在是……叫人挺害羞的。 裴仪见大佬竟然脸红了,心里啧啧称奇。 有道是打铁趁热。 她赶紧抱拳致歉道:“之前若是有冒犯殿下的地方,还请殿下见谅。” 霍渊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鄙夷地笑了下,心中一片了然。 裴断袖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想哄他开心,好让他不计较裴断袖这些日子以来的不要脸作风呢。 可是,心中虽是清楚,架不住裴断袖的确很会哄人啊。 刚刚那通马屁的确是拍到他心坎里去了,他如今心里高兴啊。 霍渊脸色变得愉快起来,一副很大度宽宏的模样道:“三郎这话就见外了。你好心救了本王,又热情款待本王。本王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你气呢?” 呵,不知道是谁刚刚还对我喊打喊杀的呢,现在改口倒是快了,虚不虚伪啊兄弟? 裴仪心里吐槽到飞起,面上却是一派平和地笑道:“殿下可真是折煞我了。” “叮!霍渊大舔狗属性彻底纠正!” “宿主获得奖励积分1000点!” 我去! 裴仪冷不丁听到系统的一通提示音,眼睛都瞪圆了,整个人又震惊又欢喜。 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 裴仪突然就觉得眼前的未来准暴君大佬怎么看怎么顺眼。 她咧嘴笑了,欢欢喜喜地道:“殿下天人之姿,又有识人之明,他日若能青云直上,必定为我大周一代佳话。” 霍渊冷不防被人狠狠拍了一通马匹,整个人都有点懵懵的。 过了小会儿,他才堪堪回过神来,脸颊渐渐红了。 裴断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含蓄啊? 就算心里喜欢他,也不能这般……露骨地表露心意啊? 瞧瞧这话啊,简直就差直接把“千古名君”这四个字说出来了。 这何等的大逆不道啊? 如今父皇还在皇位上,自己还只是个皇子,连太子储君都不是,又哪里担得起“千古名君”这等名头? 霍渊看着裴断袖那两排闪亮白净的牙齿,羞窘地道:“三郎这话可莫要再说了。” 裴仪却是心情极好,那嘴巴也就甜了起来。 1000点积分啊! 那能干多少事情啊? 裴仪现在真是对霍渊怎么看怎么满意。 她原本还担心霍渊暗地里与苏洛芸藕断丝连呢,没想到这些日子里已经彻底断了和苏洛芸的往来么。 裴仪简直脸都要笑烂了,乐呵呵地道:“殿下,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霍渊心里臊得慌,一张俊脸都通红通红的。 他莫名羞耻地道:“你别说了。” 裴仪笑眯眯地点头道:“好。” 霍渊瞅了瞅趴在床上的少年,突然觉得对方也没那么惹人厌了。 他想了想,杵着拐棍儿一蹦一蹦地走到床头,压低声音问道:“三郎,裴相国当真对我青眼有加吗?” 他倒不是出于一个小迷弟对战神偶像的崇拜,而是突然看到了一条金光灿灿的康庄大道。 如今谁人不知裴相国在皇子之争中保持中立啊? 可若是裴相国对他态度不一般,这是否说明自己有机会获得裴相国的支持呢? 更何况,裴断袖还对他……很是痴迷,若是裴断袖肯在裴相国面前多多为他美言几句,裴相国说不准就站在他这头了。 “那是当然呀。”裴仪想也不想就睁眼说瞎话。 她自然清楚这位皇子殿下在打什么算盘。 反正她也是有意要让裴家与霍渊结盟,如今霍渊主动抛出橄榄枝,她当然就接下啦。 “殿下……”裴仪仰头凝望着这位帅气但瘸腿的皇子殿下,万分真挚诚恳地道,“若是你不嫌弃,我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诶呀呀! 好肉麻! 恶心死她了! 裴仪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熟读全书的她太清楚霍渊对什么话来兴趣了。 这位暴君大佬极为自负,特别喜欢听好话,就算是再假的好话都能让他开心——尤其是这种宣誓效忠的话,最能让大佬欢喜了。 第104章 战略同盟 果然,霍渊看她的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这位皇子殿下竟是激动得脸颊由微微泛红变为了双颊酡红,简直就跟醉了酒似的。 她听到皇子殿下说:“承蒙三郎不弃,本王亦是欢喜。” 哈? 裴仪眨眨眼睛,抠了抠耳朵。 殿下你说啥? 你确定不是走错频道了? 咱俩现在不是拿着宣誓效忠的君臣剧本嘛,你这话说着怎么……有点像大型君臣搞基现场啊? “宿主,你不要这么没文化。”系统很是嫌弃道,“人家霍渊大佬的话很正常,你不要满脑子的粉色废料。” 裴仪:“……” 好,原谅她实在是不知道原来古人之间说话这么基情四射的吗? 裴仪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赶紧趁着气氛不错,抓紧时间表忠心。 她撑起身来,结果动作太大,牵扯到了原本就受了伤的腰杆,疼得哎哟一声跌了回去。 “三郎!”霍渊吃了一惊,连忙又上前了一步,这下子人就直接杵在床头了。 他顺势就坐到了床边,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儿,可需要将张大夫喊来?” 裴仪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位大佬宛如春风般的关怀,连连摆手道:“不需要!不需要!殿下不必担忧。” 哎,果然达成战略同盟了,态度就是不一样啊。 瞧瞧霍渊如今多慈眉善目啊。 系统:“……”难道不该是和善可亲吗?宿主怎么就文化素养这么低呢?系统不是已经给她把诗词歌赋技能加到初步满值了嘛,怎么言谈举止还是如此漏洞百出? “嗯……”霍渊脸颊红红的,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他现在其实内心很羞耻的。 毕竟,他是个正在利用别人感情的……伪君子。 他明明知道裴断袖对他有意思,可他还故意……关怀裴断袖,就是想让裴断袖多多帮他与裴相国牵线。 自己这等行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可是,为了皇图大业……也只能不拘小节了。 虽是这么想着,霍渊却始终觉得自己这处境和牺牲色相没什么区别了,简直就是在拿自己使美人计。 太……羞耻了! 裴仪哪里知道这位大佬如此丰富的内心世界哦。 她只是觉得两人已经达成了初步的战略同盟,所以十分欢喜地道:“殿下,你且放宽心,我一定会让我阿爹支持你的。” 系统:“……”宿主怎么如此没文化?说话就不知道含蓄一点点吗?!就算要表忠心也不是这么个表法?这简直就是大型舔狗现场啊!不忍直视! 裴仪送给了系统一个白眼。 开什么玩笑? 她会这么直白露骨地和霍渊说话,那完全是得益于对霍渊的了解好吗? 这位大佬在书中简直自恋到了极致——别人多看他一眼,他都以为别人对他心有所属;若是有人多看他两眼,他都会误以为别人对他情根深种。 就这样的人,你还跟他含蓄? 你要直白地告诉他:大佬,我很欣赏你啊!我全家都欣赏你! 这样,自恋的大佬一个高兴,那脑壳就发了昏,直接会对你——连带着对你的家人一起——好感度直线上升。 总之一句话,对付像霍渊这种面子思想极强且极为自负的人,你就不要跟跟他含蓄——咳咳,当然,指出错误的时候要含蓄,或者压根儿就别提他的错误。 但夸奖他的时候,那一定要竭尽所能,穷尽你能在那一瞬间想到了的所有美好词汇,不要担心自己夸得天花乱坠,就怕你夸得不够投入对味儿。 果不其然啊,瞧瞧大佬看她的眼神越发友善了。 那一张原本就已经酡红的俊脸,如今竟然更红了——简直就跟猴子屁股似的。这一看就是激动得快要发昏了嘛。 就这种自恋的男人啊,真是完全经不起一夸,一夸就脑壳就成了浆糊。 裴仪在心里暗暗得意,暗搓搓地觉得自己已经把对方拿捏住了。 可另一头,霍渊微微低垂着脑袋,双唇抿嘴强迫自己不要笑。 虽然他觉得,被一个断袖深深爱慕实在是不是什么值得令人自豪且高兴的事情。 可是,看着裴三郎如此为他意乱情迷,他还是……忍不住想笑啊。 心里是有那么几分得意啦。 哎,自己都还没真的出手呢,裴仪就已经被他迷得七荤八素了。 若是自己真的拿出点心思来哄裴仪,这人还不得激动得就只发了昏? 霍渊心头甭提多得意了。 他觉得自己完全拿捏住了裴仪。 虽然玩弄一个人的感情不太好,但他…… 咳咳! 其实,若是此次真能问鼎大位,那裴家于他而言就是第一大功臣。 而裴仪这等帮他穿针引线的人那自然也是功臣。 他……自然不会亏待功臣的啦。 虽然感情上不会回应裴仪,但在其他方面可以狠狠补偿裴仪的嘛。 霍渊越想越觉得可行,心里已经暗搓搓地把人家未来的路子都给安排好了。 “三郎,裴相国这边就靠你了。” 霍渊心里都已经不屑于用什么帝王权谋术了,他觉得对付裴仪这种满脑子恋爱的花花断袖直接发动甜言蜜语攻势就好了。 于是乎,他一面这么说,一面……伸出手缓缓握住了裴断袖放在床边的手。 真是好羞耻哦! 霍渊脸红到了脖子根,简直头顶都要冒烟了。 裴仪眨眨眼睛看着两人突然握在一起的手,脑子里全是古代帝王笼络大臣的攻心手段——瞧瞧,这果然是在故意假装平易近人呢。 堂堂天家皇嗣竟然主动握住大臣的手,那得是多交心才能这般亲近啊? 那稍微淳朴正直的大臣只怕都要当场热泪盈眶,来一句肝脑涂地了。 裴仪觉得,既然自己都已经表忠心了,那做戏必然要做全套嘛。 她反握住了霍渊的手,用十二万分的真挚语调道:“裴仪定不负殿下所托。” 霍渊垂眸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脸颊红到发烫,低低“嗯”了一声。 于是乎,两个完全不在一个脑频道上的人,竟是这样奇妙地达成了战略一致。 第105章 故意针对 既然两人已经是一个被窝里的人了,啊呸,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霍渊也不藏着掖着,很是沉着地提议道:“此次,你搜集好李县令与冯太守的贪污证据后,可以直接越级上报至刑部。” 裴仪一听这话就知道大佬肯定在刑部安插了人手。 但她实在是太清楚霍渊的为人了。 你看穿了绝对不能说穿。 这位大佬就是自己在内心里独步天下,别人在他眼里就是傻叉。 你就要一路捧着他——为了捧他,你就算表面自降智商也无妨。 这般想着,裴仪毫无心理负担地摆出了困惑的神情,小声且犹豫地问道:“越级上报……,我朝还没有此等先例啊。若是陛下生气了怎么办?” 霍渊听到这番话,眉头微微蹙起,暗道裴断袖这人怎么脑子这么笨呢? 此种重要关头,第一要务当然是要确保消息能够在第一时间最快最准地上达天听啊。 你管什么合不合规矩,有没有越级呢? 更何况,谁说本朝没有越级上报的先例了? 你家丞相老子在坐到丞相这个位置之前,不最喜欢玩这一套了吗? 你说你身为丞相嫡三子,怎么就一点没遗传到你家老子的精明强干呢? 霍渊心中感慨万千,可嘴上却没有一点鄙视裴仪的意思——没办法,毕竟是一个深深仰慕自己的人,他还是给对方留点面子嘛。 “三郎只管做便是。”霍渊也不打算给裴仪解释,他觉得就依裴仪这智商,就算他解释了对方也肯定听得云山雾罩的,还不如直接说结果来得快一点,“只要消息能上达天听,后续就水到渠成,你无须担心陛下会动怒。” 毕竟我家皇帝老子一定会气得和那群贪官斗法,哪里有心情去关注你啊? 就算我家老子心情不爽想找你麻烦,可一看你是丞相裴述的儿子,哪里还会动你了嘛! 满朝文武百官都知道,我家皇帝老子与你家丞相老爹那不仅是君臣相交,更是私交甚好——只要你不是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我家皇帝老子根本就不会舍得动你嘛。 霍渊心里头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早就已经把裴家的关系网给算计进去了。 虽然裴断袖信誓旦旦地给他说定然会去拉拢裴相国,可像裴相国那等强人会不会听儿子的建议还得另说。 自己当然得做两手准备——此次他让裴仪越级上报,也算是把裴家抬出来。裴相国就算知道裴断袖暗地里是在帮他办事,也不得不帮他。 “那……好。”裴仪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却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道,“殿下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原本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君臣表忠心的话,可若是开启了恋爱滤镜,那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霍渊唰地一下就红了脸。 这个裴断袖……怎么就这么腻歪呢? 三句话不离表白,照这速度下去——万一某天裴断袖非得找他所要肌肤之亲怎么办?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不久前裴仪将他困在大树前的情形,霍渊瞬间脸颊爆红,那模样就像是红得快要滴血一样。 夭寿啊! 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霍渊心里好难为情哦,他杵着拐棍儿从床边站起身来,红着脸道:“裴三郎,你说话含蓄些。” 话落,他脸红红地转身走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仓皇狼狈。 裴仪被搞得一头雾水,紧接着露出自以为窥见真相的笑容来。 “宿主你还笑呢。”系统郁闷地道,“你看就连大佬都受不住你拍马屁的节奏了。” 裴仪不以为然,胸有成竹地道:“肤浅!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嘛——你以为霍渊是真的嫌我说话露骨了?呵,我跟你赌一包辣条,霍渊现在心里美着呢。” 屋外。 七杀与杜衡远远地守在院子里——其实他俩是想站在长廊上偷听的,可吴坤之副首领竟然站在外面没走。 七杀自问如今还没那能力在吴副首领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只能千不甘万不愿地走到院子里的空地处——标明自己本本分分,丝毫不没有偷听三爷机密的心思。 然而,就算七杀与杜衡做得再乖巧,吴坤之都始终不信任这两个面色出众的郎君。 三爷或许被这两人的面容迷惑而看不清,他作为一个局外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论是这个七郎君,还是这位杜郎君,都没一个对三爷是真心爱慕的——虽然这两人究竟图的是什么吴坤之暂且还看不出来,但这两人对三爷图谋不轨那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既然裴相国这次派他来保护三爷,那他自然要护到底。 想到此处,吴坤之走到两位郎君面前,沉声叮嘱道:“我很快就要去清河郡了,三爷就要交由你们来照顾了。平日里三爷若是有什么难以处理的事情,你们要及时告诉我。” 七杀面色微动,沉声应道:“七杀领命。” 他乃是暗阁出来的死士,吴坤之是暗阁副首领,按照等级上讲算是他的上司,所以七杀要行礼。 可杜衡与吴坤之完全没有上下级的限制,倒也没露出七杀这等谦卑之态。 可听到吴坤之这番话,他也不敢造次,垂首应道:“杜衡谨记。” 吴坤之很沉着地点点头。 身后传来门扉推开的声音。 吴坤之一回头就看见济安郎君走出了三爷的卧房。 他确认这位济安郎君已经和三爷谈话结束,这才放心地道:“我走了,两位郎君请便。” 说完这话,吴坤之大踏流星地走离开了,也不管七杀和杜衡是个啥反应。 杜衡眼看着人一走,直接脸就垮下来了,骂骂咧咧地道:“这姓吴的也太过分了——他就是故意看着他们。你看那济安一出来,他就立马走了——这针对咱们也针对得太明显了?” 七杀心里虽然不爽,但嘴上却是没说什么。 毕竟,他如今只是府上一个身份低微的暗卫,没什么资格对人家一个副首领评头论足。 第106章 为之计深远 七杀觉得没意思,转身便要走。 “哎,你要去哪儿呢?”杜衡问道。 七杀懒得搭理对方,一声不吭地快步走了。 三爷刚刚吩咐他去查李县令的账簿,自己还要安排人手去核实那些百姓所说的事情。 他忙着呢,哪有闲工夫像姓杜的这样整天唯恐天下不乱到处煽风点火。 “诶——”杜衡见七杀不回他话,不由得又喊了一声,结果七杀越走越快,直接迅速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了。 哼,算了,他不跟七杀这种人一般见识。 这人走了才好呢! 杜衡转回身看向面前的厢房——如今就只剩他和三爷两个人了,谁也不能影响他和三爷的二人生活~ 杜衡嘴角勾起抹嘚瑟的笑意,欢欢喜喜地走进了屋子。 厢房里,裴仪还趴在床上呢,整个人真真是痛苦不堪,结果冷不丁听到一声黏黏糊糊的“三爷”。 裴仪顿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不用抬头去看就知道一准是自己的那位侍君跑进屋来了。 “三爷~”杜衡十分自来熟地走到床边坐下,十分主动地交代道,“方才,你问了七杀的来意,还专门和济安单独聊了一会儿,可独独还没问我呢。” 裴仪顿时觉得脑壳有点痛。 她哭笑不得地道:“那你说说,方才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 杜衡抿唇笑了下,露出一脸求表扬的小表情,嘚瑟地道:“三爷前阵子不是说要我找一首上古琴曲嘛,我找到了~” 裴仪倒也没怎么在意,敷衍地笑道:“什么曲子呀?” 杜衡清了下嗓子,笑盈盈地郑重道:“《扶风飞柳》。” 扶风飞柳?!! 裴仪脸色一变,眼睛都禁不住瞪大了。 那不正是原书中苏洛芸跟着某位落难大佬学的曲子嘛! 裴仪一脸震惊地瞅了瞅坐在床头的侍君,难以置信地道:“你上哪儿找到的曲谱?靠谱吗?” 杜衡脸色有点臭臭的,微微噘嘴道:“三爷你什么意思啊?在你心里,人家就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裴仪如今心里震惊难解,连忙好声好气地哄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这《扶风飞柳》乃是前朝大臣留下的千古名曲——可这曲谱偏偏已经遗失近百年。你说突然找到了,这有几人能信你啊?” 杜衡微微歪了下脑袋,洋洋得意地道:“别人找不到《扶风飞柳》的曲子,可我能找到啊。” 见自家三爷一脸见了鬼的不信服表情,杜衡坏笑着解释道:“瞧三爷你这样子,一看就是不通音乐的。三爷若是稍稍了解一下,便可知道《扶风飞柳》并不是完全失传了。” “前朝战乱,《扶风飞柳》的曲谱在战乱中被焚毁——可毁的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也即是说,如今还有小半部分曲谱流传在世间呢。” “大家之所以说《扶风飞柳》失传了,不过是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把这遗失的曲谱给补全。” 裴仪听着自家侍君解释了这么一通,心里头那股震惊更加浓烈了。 对啊,这事儿她知道啊! 原书中,苏洛芸能凭一曲《扶风飞柳》惊艳众人——不仅是因为苏洛芸琴艺高超,更是因为她补全了这首曲子。 一时之间,大周京都都是苏洛芸才女事迹传闻——不少达官贵族都慕名寻访她,苏洛芸算是彻底打响了名头。 当然,事实上,苏洛芸名不副实——因为补全曲子的人实际上不是苏洛芸,而是当时那位落难大佬而已。 可如今…… 裴仪忍不住又瞅了瞅自家侍君。 若是他家侍君能补全曲子,那…… 那…… 裴仪心里简直郁闷死了,实在是难以接受自己心中冒出来的那个猜想。 原书中可是一遍又一遍地强调,《扶风飞柳》这曲子难度极其之大,若想补全,除非这人天赋极高,且在琴艺方面极有造诣——不然不可能凭那一点点残卷而补全整首曲谱。 换句话说,原书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每一位看客——除了那位落难大佬,谁也没本事补全《扶风飞柳》。 哎哟,真是脑壳痛! 裴仪一下子扶住了自己脑袋。 她现在心情十分复杂,她甚至有点想撞墙,哦,不,她是觉得身上有点凉飕飕的——心底里有股说不出的阴森之感。 没办法,不怪她反应如此强烈啊——因为书里的那位神秘大佬压根儿就不是啥好人啊。 那位神秘大佬姓萧,名君集,表面上是个孤苦伶仃的可怜人儿,实际上乃是异姓王——淮南王——的嫡长子。 可怜那萧君集自小不得淮南王宠爱,小小年纪就在继母的算计之下流落在外,吃尽了各种苦头,看透了各种人世险恶,所以丁点大的年纪就早已经黑化得透透的。 书里面,若说那个荀欢大佬是变态一号,那萧君集绝对是与之并列的变态一号。 荀欢是喜欢搞虐杀肢解,萧君集的爱好是发明各种酷刑——他不虐杀人,他虐待人,他让人生不如死。 裴仪想到这里就浑身发毛,后颈都凉凉的。 她忍不住又偷偷瞄了自家侍君一眼。 不对啊。 原书中,萧君集被人追杀受了重伤,结果被女主角苏洛芸无意中救下了。 萧君集这种极度缺爱的人,轻轻松松地就爱上了苏洛芸这位细心体贴的女子。 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萧君集手把手地教苏洛芸弹奏《扶风飞柳》。 没错,就是这首《扶风飞柳》——别看名字如此风尘又随意,其实这是一首表达爱慕的曲子,就类似于《凤求凰》。 不过,萧君集刚刚把曲子教完,苏洛芸就要随白家回京都了。 没法子了,萧君集只好给了苏洛芸一样定情信物——说是定情,实际上完全就是保命啊。 萧君集直接给了苏洛芸一件十分重要的信物,告诉人家——你若是有危险,就直接拿着这黑羽令去某某钱庄,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助你。 瞧瞧,大佬的爱多深沉啊——大佬之爱人,则为之计深远。 第107章 脚踏两条船 女主苏洛芸也是非常厉害,当即就收下了定情信物黑羽令,还深情款款地说自己在京都等他来提亲。 萧君集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会京都,并叫苏洛芸千万要等他。 可惜,世事无常,萧君集被一连串的事情绊住了,根本没法迅速去京都。 咳咳,看到这里,不知道有没有看客反应过来了没有? 苏洛芸她脚踏两条船啊! 原书里面,在救下萧君集之前,苏洛芸就已经和霍渊好上了呀。 苏洛芸与霍渊也是海誓山盟。 霍渊所自己回到京都一定会迎娶苏洛芸为王妃。 苏洛芸也含情脉脉地说自己一定会等霍渊来提亲。 看懂了没有? 这位龙傲天文里的女主也是个妥妥的海王角色啊,和那位浪里个浪的男主相比,真是不遑多让啊——两头同时下注,一点都不让自己亏着。 不过,就广大看客的角度来说,苏洛芸还是挺亏的——因为她压的这两个宝全都是变态啊。 霍渊一言不合就要杀人,那就是妥妥的暴力狂啊。 萧君集动不动就要给你上十大酷刑,那就是十成十的变态狂啊。 就这样的男人,不论是哪个爱上你,那都是妥妥的恐怖片现场? 就算不是恐怖片,那起码也是灾难片? 裴仪想到这里都觉得脑壳痛。 她暗搓搓地求助自家系统:“统子,你老实告诉我,杜衡是不是就是……萧君集?” 系统沉默了一瞬,接着干笑了两声,一脸尴尬地道:“宿主你真聪明,恭喜你猜对了呢。” 我屮艹芔茻! 裴仪心里直接奔腾而过了一串串粗口。 有没有搞错啊?! 就这么一个变态大佬一直在身边,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统子你就不知道提醒我吗?!”裴仪郁闷地抱怨道。 系统双手一摊,很是无辜地道:“这些都属于隐藏剧情啊,宿主只要自己不触发,系统是没有权限主动告知的呀。” 阿西! 裴仪心中的小人已经双手抓住了脑袋两侧的头发。 绝望啊! 她家阿娘派来的侍君怎么可能就是萧君集呢? 这不科学啊! 这说不过去啊! 不是说萧君集自小流落民间吃尽了苦头吗? “咳咳……”系统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弱弱地解释道,“萧君集就是从小流落民间啊。宿主你忘了裴夫人告诉过你,萧君集是她捡来的。” 裴仪:“……” “哦,鉴于宿主刚刚很机智地推断出了萧君集的身份,系统再告诉宿主一个消息:其实,萧君集不是裴夫人捡来的,而是裴夫人从奴隶买卖市场上非法买来的。” “那个时候,大周刚刚取缔了奴隶市场。” “裴夫人这种行为完全是属于黑市交易。” 裴仪:“……” 她现在心好累。 好,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裴家全家都是炮灰的命了。 她家阿爹一出手就把未来敌国大佬收入府中,还让人家成了一个常年服毒的暗卫——你说七杀不恨裴府才怪了。 她家阿娘一出手直接让一个变态大佬成了她的侍君,数年来一直把人家好好一个男儿按照侍君的标准去培养——这当中有多屈辱可想而知。 萧君集不讨厌裴家才怪了! 裴仪掐着自己的人中,强迫自己不要气晕过去。 真是要人命哦。 她家阿爹和阿娘真是浑身上下每个举动都充满了炮灰的气息啊。 “三爷,你这是不信我吗?”杜衡见裴仪半天都不答话,有些不满地问道。 裴仪很勉强地笑了笑,顶着发麻地头皮笑道:“我信。” 她敢不信吗? 大佬就是补全《扶风飞柳》的唯一一人啊,那可是得到原书官方认证的。 不过,她还是觉得想不通啊。 原书中萧君集是受伤被救后,才触发了《扶风飞柳》技能。 如今,杜衡完好无恙的,怎么就补全《扶风飞柳》曲子了呢? 啊,不,其实她想说的是,杜衡现在暗地里是不是在谋划什么事情?是不是在不久之后,杜衡就会因为遭人刺杀而受伤? 裴仪真是脑袋里一团乱麻。 她想不通了,这位侍君一直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为什么她就一点没察觉到杜衡的反常举动呢? “三爷当真信我?”杜衡邪笑着问道。 “信。”裴仪点头如捣蒜,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位大佬如今到底在谋划什么事情。 原书中对于萧君集被刺杀一事只是草草带过——毕竟这是一本以描写情情爱爱为主的权谋小说嘛,主角们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难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因为困难聚在一起可以做点爱爱的事情。 可书里交代不清楚,就苦了她这个身在此书中的人啊。 裴仪深感脑壳痛。 她心情复杂地看向坐在床头的侍君,意味深长地问道:“杜郎君,你在我阿娘身边呆了多少年?” 杜衡想了想,笑着回答道:“我从入府起,就由夫人亲自教导,若真是算时间,估计得有……将近十年。” “你好像是八岁入府的?”裴仪问道。 “嗯。”杜衡微微颔首。 裴仪倒吸一口凉气。 夭寿哦。 她家阿娘竟然把一个变态大佬留在身边教养了将近十年——而且很明显,这十年都是教的些不正经的东西,要不然杜衡怎么会整天争风吃醋,捻酸掐尖? “你想过离开裴府吗?”裴仪问道。 说真的,她一点都不想把这个变态大佬留在身边——最后是能马上把人赶走最好。 “温馨提示:萧君集也是大舔狗。”系统很有感情地适时提醒道,“虽然如今萧君集暂时还没有和女主苏洛芸建立感情联系,但鉴于原书中萧君集的大舔狗属性,他还是极有可能与苏洛芸勾搭上的。” 裴仪:“……” 可是,这个大佬委实有点过于……变态了。 她都已经留了一个变态大佬荀欢在身边了。 若是再留一个杜衡,她怕自己人还没攻略下来,反而先被这一群变态大佬给搞死了。 “宿主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系统很是激动地打着鸡血道。 第108章 扶风飞柳 “每一个大舔狗起码都值1000点积分呢。”系统循循善诱道,“宿主你好好想想,你现在是不是特别需要积分?你的魅力等级现在还是e呢,再不涨上去,你一回京城又会人人喊打。” “而且,虽然你的积分不能让你的家人共享,但可以给他们提高增益啊——比如,丞相大人做了一件好事,本来这件好事在老百姓心里留不下什么印象。但有了宿主你的增益加成,老百姓就会稍微记住这件事情。” “宿主你可别小看这一点点细节啊——一个人的口碑可就是在这些细节中打造而成的。在你的增益加持之下,日子一久,丞相与大公子、二公子他们必定能在百姓心目中扭转形象,他们的魅力等级也肯定会提高。” 裴仪听系统说得天花乱坠的,终于勉强压住了心里的那点畏惧退缩之情。 罢了,罢了。 杜衡在她身边呆了这么久都没出什么事儿,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更何况,就算她家阿娘兴许对不住杜衡,可她本人没有半分苛待杜衡的地方? 只要杜衡有点良心,那日后就不会像原书中那样暗地里给裴家使袢子。 裴仪这厢正在思绪纷飞,杜衡那头也是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自认自己这段时间来还是挺得裴三爷欢心的,怎么裴三爷突然问他想不想离开裴府呢? 难不成三爷想赶他走? 杜衡目光阴沉了几分。 老实说,他现在根本没有离开裴府的打算——当年被买入裴府时也没这个打算。 毕竟,当时若是不靠自己的好好表现,裴夫人还不一定会在一群小奴隶里面独独挑选了他。 思及此,杜衡瘪瘪嘴,委屈巴巴地问道:“三爷,你是厌弃我了吗?” “啊?没。没有。”裴仪连连摆手否认。 她现在心情十分复杂。 以前,她看杜衡怎么撒娇卖软都能淡定接受。 可如今只要一想到杜衡竟然就是臭名昭着的萧君集,她顿时就无法做到内心平静了——主要是太违和了嘛! 原书中写得清清楚楚,在遇上女主苏洛芸之前,萧君集从未对任何女人动心过。 就这么一个对男欢女爱十分不敏感的变态如今竟然在她面前撒娇争宠,这能正常吗? 这能怪她感到背脊发凉想赶人吗? “三爷最近多了个荀欢,就不想要我了是吗?”杜衡越说越委屈,拿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床上的男人,缓缓道,“三爷若是这般嫌弃我,那我马上回屋收拾东西回京城便是。” “别别别!”裴仪连忙摆手劝阻。 开玩笑,呆在她眼皮子底下,她还能勉强掌握杜衡的一点点动向。 要是杜衡直接回京都了,那变数也太大了! 毕竟原书中萧君集还要受伤被女主苏洛芸相救,然后弹奏《扶风飞柳》。 可现如今,萧君集还没受伤呢,这才是十分奇怪的点,所以变数实在是太大了。 裴仪心里默默盘算着,脑子里不断搜索书里面有关萧君集的信息。 就在她陷入半沉思状态时,裴仪感到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听见杜衡促狭地道:“我就知道三爷还是舍不得我的。” 裴仪的脸颊贴着大佬的胸膛。 她能清晰地听见大佬的每一声心跳。 说真的,如果不是刚刚知道杜衡就是变态大佬萧君集,她会觉得现在这情形其实还挺浪漫的,甚至也会觉得和萧君集处个对象也无所谓。 可她现在明明白白地知道对方是个变态,原谅她的少女心瞬间被嗯得死死的,丝毫不会外泄。 裴仪想了想,很认真地道:“最近临河县不太平,你就在府上呆着,不要到出乱跑。”免得被人刺伤了,到时候又要展开女主营救相遇副本,这可就真是伤不起了。 “嗯嗯。”杜衡点点头,但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七杀和济安都能自由出入裴府,我还以为自己也行呢。三爷你这样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真的让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三爷囚禁了。” 哎哟喂,这可就言重啦!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 想了想,她半真半假地道:“嗐,实话跟你说了,我就是怕你和那苏洛芸勾搭在一处,所以才想让你平日里少出府。” 杜衡哭笑不得,调侃道:“三爷你就这么怕苏洛芸吗?防她就跟防野兽似的。” 裴仪心情复杂地道:“我是有点怕她。” 这女人厉害得很呢,就跟会下蛊似的——只要对哪个男人感兴趣,通常就没有她搞不定的男人。 “哼。”杜衡嘚瑟地哼了一声,拍着自己胸膛道,“三爷你放心,我对苏洛芸一点兴趣都没有。” 裴仪很勉强地笑了。 对不住哦,你这话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杜衡一眼看穿了三爷的心思,信誓旦旦地道:“三爷你信我,我心里就只有三爷你一个,哪里还可能放得下别的人嘛。” 这话也太肉麻了些。 裴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仅是因为觉得肉麻,也是被吓的。 毕竟,变态大佬软说情话,那通常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裴仪想了想,不想再和变态大佬谈什么山盟海誓的话题,主动转移话题道:“改明儿,你教我弹《扶风飞柳》。” 原书中不是苏洛芸学会了《扶风飞柳》嘛。 那她也可以找杜衡学啊。 若是自己掌握了这首上古曲子,岂不是也能由此得到某些贵族人士的青睐? 当然,她可没想着凭着某首曲子惹得一众贵族男子对她倾心,她只是想凭着曲子给自己刷好名声而已。 若是自己的才女,哦,不,如今应该叫才子。 如果自己的才子身份广为流传,自己的魅力等级应该也会得到提升? 裴仪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再看向眼前这位变态大佬时,心中也就没那么怕了,甚至还觉得对方暴露得可真是时候——帮她大忙了。 “好呀~”杜衡欢欢喜喜地应了下来,很是开心地道,“那三爷你得快些好起来哦~” 第109章 痛苦面具 “嗯。”裴仪浅笑着点点头。 不过眼角余光瞄到这一室狼藉,裴仪就心头有点堵。 杜衡一直满门心思地讨好地裴仪,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裴仪的情绪,连忙主动吩咐小厮进来收拾房间。 一直守在屋外满怀好奇的小厮们闻询进屋。 一看见屋子里的情形,大家纷纷以目示意,神情中的八卦与兴奋之意简直压都压不住。 天爷哦~ 三爷和一群郎君玩得也太猛了? 瞧瞧这屋子简直都要废了…… 目光再一扫,发现堂堂裴家三爷竟然一脸痛苦地趴在床上,一群小厮顿时八卦之魂更为熊熊燃烧。 大家目光里都不约而同地闪出震惊之色。 不会! 三爷竟是……下面那个? 小厮们的神情变得极为微妙。 有些胆子大的小厮,心中浮现出了某种大逆不道的念头。 杜衡就坐在床边给裴仪揉肩膀呢。 他敏锐地察觉到某些小厮心思荡漾了,顿时一脸嫌弃地看了过去。 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小厮接收到杜衡的眼刀,当即心虚不已,偃旗息鼓,不敢再做他想。 当然,这些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裴仪是一点都不清楚。 她其实很想抓着杜衡的衣领问一问:大佬你一直这么讨好我,竟然意欲何为啊? 原书里可没提到萧君集给原主当过侍君啊。 而且,就凭萧君集这长相绝对能把原主迷得七荤八素的。 可书里好像原主完全没有t到萧君集的颜值,反而还一心扑在那个谢子豪身上。 啧,这真的一点都不合理啊…… “能有什么不合理呢?”系统暗搓搓道,“宿主你一出场就改变了对谢子豪的态度,从那个时候起剧情线已经就开始发生变化了。原书中之所以没提到萧君集给原主做侍君,那是因为……” 系统说到此处突然戛然而止。 裴仪的胃口被吊起来了。她好奇地问道:“因为什么?” “因为……萧君集嫌原主太lowl了。”系统耸了耸虚拟小肩膀,“虽然原书里,裴夫人也是派萧君集来伺候原主。但萧君集压根儿就看不上原主,所以……” “所以什么?”裴仪听这系统说一半留一半的,实在是着急得很。 “这涉及到隐藏剧情了嘛。”系统一脸为难地道,“人家不好说。” 裴仪没好气地道:“那你就别说了。” 系统忸忸怩怩地道:“你要是问了,那我被逼无奈……可能就说了呀。” 裴仪哭笑不得。 她算是看明白了。 这小系统一腔倾诉欲没处发泄,就想找她说话。可惜又碍于规则不好说,就想找她当规则替罪羊。 真是想得美呢。 你越是想说,我就越是不听,看你忍不忍得住。 裴仪恶作剧心起,一脸无所谓地道:“其实我对萧君集也没有多好奇。如今,杜衡在我身边乖乖巧巧的,料想也不会翻出什么风浪来。” “哎呀,那都是宿主你的错觉!”系统都快憋死了,忍不住道,“按照书里的原定剧情,萧君集第一次见原主的时候就故意弄了满脸的小红疹——说自己来临河县水土不服,浑身都长疹子。” “原主一个颜狗见萧君集一脸红色小疙瘩,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自然不可能看上萧君集。” 裴仪听到此处,不禁奇怪道:“那为什么杜衡见到我的时候没按照原定剧情给自己毁容呢?” 系统理所当然地道:“宿主都把谢子豪那个坑货送进大牢了,剧情线都变了,大佬们的剧情线也随之改变不很正常的嘛。” 是很正常。 可她想知道究竟是哪个改变导致杜衡的行为和原书偏离了那么大。 她现在没什么思绪,心头有点慌啊。 哎,算了算了,想不通的事暂时不想了。 裴仪看着满屋子的小厮,突然想起来另一件要紧的事情:“去把刘嬷嬷叫来,问问她丫鬟们挑选得怎么样了,最好今晚我屋里伺候的都能换成丫鬟。” 正在打扫清洁的一众小厮顿时神情紧张起来。 三爷不是从来不喜欢让丫鬟伺候的吗? 而且,只要是在三爷的邀星轩住院里,压根儿就看不到一个女人,就连一只母蚊子都没有——这真的一点都不夸张,三爷就是讨厌女人讨厌到了这种如斯恐怖的境地。 可如今三爷突然让丫鬟来伺候,这是转了性了? 原因何在啊? 一众小厮面面相觑。 等到大家收拾完了屋子退出去,有的心思活络的小厮当即发散了思维,觉得自己洞穿了真相,小声推断道:“你们说,三爷是不是在为极为郎君守身如玉啊?” 这种观点立马遭到了群嘲。 有人一脸鄙夷地笑道:“怎么可能啊?三爷那见一个爱一个的速度你是不知道吗?” “嗐,你们就是只看表面,肤浅!”小厮不服气地反驳道,“虽说三爷以前也会对咱们这群小厮动手动脚的,但是,你们没发现如今三爷几乎从来不对咱们揩油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一众小厮才反应过来,好像三爷的确很久很久都没对他们揩油了。 以前,三爷没事儿就要对他们摸摸小手,亲亲小脸什么的,可不知道从哪天起,三爷好像对他们一点需求都没有了。 “好像就是从谢子豪遭三爷厌弃开始,三爷就不怎么碰咱们了。”小厮甲若有所思地推测道。 “哦,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小厮乙顿觉醍醐灌顶,一脸恍然大悟地道,“谢子豪被三爷踹了没多久,三爷身边不就有了七杀嘛!” 此话一句,众人顿觉大梦初醒。 七杀那颜值他们可都是大写的服气啊。 这后院当中,哪个敢跟七杀比好看? 那绝对是自取其辱好吗? “哎,难怪三爷都不揩咱们油了。”小厮丙瘪瘪嘴,一脸哀怨地道,“敢情是七杀都已经把三爷给喂饱了。” “何止是七杀啊。”小厮丁摇头喟叹道,“后来不是杜衡也来咱们府上了嘛。” 提起这个杜衡,一众小厮深感脑壳痛,人人脸上都浮现了痛苦面具。 第110章 五个女人一台戏 “杜衡实在是太过分了。”小厮甲蹙着眉头,咬牙切齿地道,“他只要一出场,就不准咱们靠近三爷。” 有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 是呀,杜衡简直就不做人,每次都花枝招展的就跟孔雀开屏到了发情期似的——牢牢霸占着三爷的视线。 “兄弟们,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啊。”小厮乙一拍双手,紧紧锁着眉头道,“如今三爷都想把咱们替换成丫鬟了。照这个速度下去,咱们可别说得三爷宠幸翻身当侍君了,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被发配到厨房当烧火小子了。” 能进裴府当小厮的那都模样差不到哪儿去,就算称不上帅气,那也绝对是清秀可人——尤其是被分配来住院邀月轩的,那模样更是全府小厮里的佼佼者。 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裴三爷是个什么货色,所以在踏进邀月轩的那一刻目标其实都是很清楚的——三爷要想揩油那就随便揩,反正哪天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错。 可问题是,三爷很怂,怂的要命的那种——就只是摸一摸,平时就连亲他们都很少,更不要提真的来一出颠鸾倒凤了。 “以前是咱们想岔了,总想着等三爷主动。”小厮戊一脸遗憾,很是痛惜地道,“像三爷这样的怂货就是需要人逼一把啊。你们看看杜衡那个骚货,整天在三爷面前搔首弄姿,如今不就真的爬上三爷的床了嘛!” “哎呀,可不是嘛。”小厮己听了同伴的这番话也是懊恼得不行,“我还以为三爷喜欢的是害羞清纯的那一挂——毕竟那谢子豪不就是走的清高纯洁风嘛,可谁知道杜衡一出马就把三爷给拿下了。早知道原来三爷喜欢的是这种浪货,我还装什么纯洁无瑕啊?” “对呀!”小厮辛也是一脸错过追悔莫及的神情,很是扼腕地道,“你看看那偏院里住着的荀欢——那不也是个骚货嘛,小倌馆头牌呢,浪到骨子里了!三爷表面上喜欢什么清高款的,实际上内心里就偏爱那又骚又浪的!” “你这一说,我发现还真是这样啊。”小厮已眉头一皱,以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道,“你们看看啊,七杀比较矜持,三爷平日里好像就不怎么宠他——也就在前几天才专门给他安排了厢房。可那杜衡一进府,三爷就立马给他安排了院子,还一应都是顶顶好的。” “再说那个济安,整天摆着张臭脸,一副贵公子做派,但三爷好像也没多喜欢他——虽说给他安排了专门的院子,一应用度都给的最好的,但三爷也不是常去看他,反而是他主动追着三爷跑。” “哼。”小厮丙冷笑着讥讽道,“那济安就是假清高,想玩欲迎还拒那一套,结果没玩好,反倒要天天追着三爷跑。” “所以啊,兄弟们,我们如果要想地位稳固,那就要调整策略啊!”小厮甲一脸认真地道。 一众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纷纷点头,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 厢房内。 裴仪对于自家小厮们的“密谋”自然是一无所知,如今她还趴在床上等丫鬟呢。 杜衡已经被她打发走了,安排的任务就是让他赶紧去再核实一下今天来府上喊冤的人。 隔了一会儿,屋里总算有了脚步声——小心翼翼的,步履不大,一听就知道是一群小丫鬟来了。 裴仪扭过头去,就见五个丫鬟规规矩矩地立在离她五步开外的地方。 每个丫鬟都长得水灵灵的,模样都挺俊的。 刘嬷嬷站在一旁,讨好地笑道:“这几个姑娘干活儿都特别麻利。我带他们过来给三爷掌掌眼。三爷若是觉得不合适,奴婢再去挑挑。” 裴仪轻笑道:“那倒不用了,这几个丫头就挺好。” 她话音刚落,屋里的五个丫鬟就齐齐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裴仪顿觉好笑,打趣道:“你们怕我?” 五个丫鬟登时齐齐跪地,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刘嬷嬷看不下去,赶紧也跟着跪下,冷汗涔涔地求情道:“三爷,这几个丫头都听听话的。她们没见过世面——头一次来三爷跟前伺候,难免有些紧张。还望三爷恕罪。” 裴仪真真是啼笑皆非。 看来原主给大家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重了。 瞧瞧这群丫鬟畏她如虎,简直搞得好像她一个眼神就能吃人似的。 “刘嬷嬷,你退下。”裴仪饶有兴致地笑道,“屋里有她们几个伺候就行了。” 刘嬷嬷心里很不放心,但又不敢停留,只能站起来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她一走,屋里的五个丫鬟就更紧张了。 一个个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竟是抬一下头都不敢,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裴仪把丫鬟们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禁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她扫了眼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一众丫鬟,懒洋洋地道:“都起来。” “遵命。”五个丫鬟异口同声地道了一声遵命,声音叫娇软软的很是好听,但那语气里满满的惧怕之意又让人心生怜惜。 裴仪默默看着五个丫鬟起身,暗道这古代女子的举止确实与现代姑娘大大不同——一个个行动间真真如弱柳扶风,那模样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怜爱,让郎君们看了都恨不能立马揍过去扶她们一把。 裴仪的目光一一扫过五个丫鬟,开着玩笑道:“都把头抬起来。”低垂着脑袋,她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以后还怎么用人啊? 五个丫鬟战战兢兢地缓缓抬起头来。 那动作迟缓但又自然,真真像是风拂过池塘,让一众水莲花轻轻浮动。 饶是裴仪同为女子,那心底里也不免生出几分欣赏怜爱来。 她对着左起第一个丫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丫鬟生了张鹅蛋脸,一双杏眸眼,身形娇小,是典型的南方美人。她娇娇软软地道:“奴婢夏蝉。” 第111章 试一试 裴仪不由得对看了这丫鬟几眼。 怎么说呢,这丫鬟虽然打扮得很良家闺秀,但举止间很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裴仪冲着夏蝉浅笑着点了点头,又问第二个姑娘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怯懦地道:“奴婢秋菊。” 剩下的几个丫鬟都乖乖巧巧地自报名号:“奴婢春竹。” “奴婢冬梅。” “奴婢夏荷。” 裴仪一一把名字记下了,笑盈盈地道:“你们现在都是三等丫鬟。半个月后,根据你们的表现,我会提拔你们其中一人为一等丫鬟,两人为二等丫鬟,剩下两人维持三等丫鬟不变。” 五个丫鬟都默默听着,全都是噤若寒蝉,很是惧怕的模样。 裴仪在心里莫莫叹气。 罢了罢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 原主以前给众人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了,不是她三言两语凭着嘴皮子就能改变的,还是等日后慢慢相处。 “你们都下去。”裴仪摆摆手挥退众人。 她如今脑子乱糟糟的。 一天之内,不仅要处理那冯太守和李县令,还要忙着应对不久之后的模拟考,而且还要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萧君集大佬。 哦,确切来说,萧君集大佬一直在身边,只不过她现在才发现而已——但她很有必要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面对杜衡。 屋外。 五个丫鬟走到了院子里,大家围着石桌坐下,小小声地议论开了。 “你们说,三爷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夏荷目光里隐隐有着期待,但内心又忐忑不安,“他说要看我们的表现。可我们怎么才算表现得好呢?” “谁知道呢?”冬梅面有戚戚,“你们难道忘了,上个月,三爷才把一个丫头扔猪圈里去了。” 提到这事儿,大家脸色都很不好看——实在是那事儿太缺德了,让人家一个姑娘和猪处在一处,浑身臭烘烘的不说,还…… “哎呀,别说这事儿了。”秋菊皱着眉头岔开话题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千万别惹三爷不高兴。只是,我们平时也不在三爷跟前伺候,一点不清楚三爷的喜好。” 春竹跃跃欲试,压低声音道:“要不,我们找这邀星轩的小厮问问?他们在三爷面前伺候了这么久,肯定知道三爷的喜恶。” “夏蝉妹妹,你怎么看呢?”冬梅扭头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女子。 “是呀,夏蝉姐姐你怎么看呢?”春竹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夏蝉姐姐是他们当中最聪明的那个,总是能给她们指一条明路——上个月,秋菊姐姐差点就被三爷罚去了猪圈,还是夏蝉姐姐给想法子解决的呢。 “我们刚到邀星轩,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能和这里的前辈打好关系,那自然不错。”夏蝉不急不缓地道,“可若是我们一来就找前辈们打探消息,只怕三爷会觉得咱们心机深沉,别有所图。到时候,惹了三爷不快,咱们可都难逃进猪圈的命了。” “那夏蝉妹妹觉得我们该怎么做呢?”秋菊忧心忡忡地问道。 “以不变应万变。”夏蝉淡淡地道,“我看三爷似乎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怕。先前那些进猪圈的姐妹,多多少少都有些行为出格。咱们安安分分,三爷也不会平白无故惩罚咱们。” “嗯……”春竹沉吟半晌,不放心地问道,“那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夏蝉姐姐,我真的觉得三爷好可怕哦。他今天问我们是不是怕他,我腿都吓软了,当时跪在地上都差点起不来了。” “怕什么呢?”夏蝉不以为意地笑道,“三爷又不吃人。” 秋菊叹了口气,担忧地道:“春竹说得对,我们不可能什么事儿都不做啊。就算我们暂时以不变应万变,那之后呢?” “之后?”夏蝉颇有几分邪气地笑了下,她眨了下眼睛,皮里阳秋地道,“你们就不曾想过,万一……三爷其实对女人也是有兴趣的呢?” 秋菊等人脸色大变。 “你可别乱说啊。”秋菊拍着胸口压惊,用很小的声音紧张兮兮地道,“夏蝉妹妹你进府晚,不清楚三爷的处事作风。咱们这位三爷那可真真是对女人一点都不感性趣!” “而且,三爷还特别喜欢折磨女人!”冬梅皱着眉头,心惊胆寒地道,“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被他折磨得厉害。” 夏蝉不以为然地笑了下,问道:“可我看咱们府上也没长得丑的姑娘呀。” “那是因为三爷不能接受长得不好看的。”秋菊小声道,“你看咱们府上不管是洒扫的,还是给人看诊的,哪个不是长相还过得去的,年纪也比较轻的?就连那个张大夫年纪都不过二十七八呢——他但凡再打那么几岁,三爷都不会让他进府。” 夏蝉眉头蹙了蹙,低声道:“这么奇怪的吗?”她轻轻捋着鬓边的长发,颇有几分不以为然地低声道:“这世上还真有对女人不感兴趣的男人吗?” “三爷就只好龙阳那一口!”春竹皱着眉头强调道。 夏蝉不置可否,心里却冷哼。 那些好龙阳的男人,在她认识的人里面,可没有哪个是不碰女人的。 就算是处于下位的男人,那也都是碰女人的。 可像裴家三爷这样对女人极端厌恶的,她倒还是第一次见。 夏蝉眸色转深,嘴角勾起抹玩味儿的弧度。 还真是有意思呢。 她在裴府潜伏了快小半个月了,隔三差五地就听说裴三郎又得了某位新宠——个个都是绝色男子,没一个女人。 当真对女人这么不感冒吗? 夏蝉曲起修长洁白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卷了卷鬓边的长发,唇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她从来不信这世上真有完全不喜欢女人的男人。 若真有,那这男人肯定不正常——不是心理变态,就是身体变态,那不就是两者都占。 夏蝉幽幽抬眸,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的厢房窗户,兴味满满地想:反正她都已经成了裴三郎的贴身丫鬟了,那她就好好试上一试,她就不信裴三郎还不会对她意乱情迷。 第112章 算计 屋里。 裴仪可不知道自己这邀星轩的一众丫鬟、小厮们竟然都在琢磨着怎么勾搭她。 她趴在床上,正因百无聊赖而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丫鬟在门口处禀报道:“三爷,檀香书院温夫子来访。” 哟,化名温如云的萧若云来看了。 裴仪眉梢微挑,心里多了几分兴味,饶有兴致地笑道:“快请温夫子进来。” 不多时,裴仪便见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虽然只是短短数日不见,裴仪竟是觉得萧若云似乎看上去比先前更好看了些,更意气风发一些。 这倒不是裴仪的错觉,这几日,虽然她在牢中坐,可萧若云却是春风得意马蹄急——这人事业上一顺心,整个人精神状态就焕然一新。 “三郎!”萧若云一进屋就直奔她床前而来,那眉宇间皆是关切之意,短短数步远的距离竟是走出了鹊桥相会的既视感。 裴仪如今反正闲着无聊,倒是很有兴致陪这位夫子演戏。 她一张俏脸一垮,半真半假地道:“夫子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啊?我这几日在牢中受苦,也不见夫子来探望我。” 萧若云心里一软。 美人抱怨撒娇总是能惹人怜爱的,更莫要说裴家三郎那模样实在是出众,这番含怒带怨地朝他抱怨竟是没让人心烦,反而惹得人满心怜惜。 萧若云三步并作两步走很快到了床边,接着便坐到了床头,柔声细气地告罪道:“三爷误会我了。听闻你被抓去府衙,我五脏具焚,恨不能立马飞来看你。可是,我这几日被绊住了脚。你也是知道的——” 说到这儿,萧若云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我要把那些紧要的消息传回京都,这其中一点都出不得差错,处处都要亲力亲为,我紧紧盯着压根抽不开身看你。如今终于确保消息到了京都大人物手中,我才得空来瞧你。” 京都大人物自然指的是五皇子。 裴仪神情十分微妙,甚至心里有点微妙的嫌弃。 在牢里的日子让她十分难熬,虽说只有一两天的时间却让她有种度日如年的错觉,以至于她觉得老早以前就把二哥贪军饷的事情告诉萧若云了,结果这人最近才确认消息传到了五皇子手中,这动作也太慢了点。 不过,消息送到了就好。 到时候,那自以为是的五皇子将她二哥贪污的事情往老皇帝那里一上报…… 呵呵,那可就有意思咯。 心里虽然默默吐槽人家,但裴仪脸上却装出一副十分心疼的神色来,当即放软的声音颇有几分愧疚地道:“原来云郎在做这么紧要的事情,是我小家子气了。” “三郎千万别这样说。”萧若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想他当初还对裴家三郎各种嫌弃看不上眼,可自从上次诉衷肠后,他就对裴三郎多了几分怜惜。 虽说萧若云如今仍然在私心里觉得裴三郎蠢,但终究还是比先前多了几分不足为外人道的迁就与关心。 他原本就是个花花公子,那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旁人不懂三郎,我还能不懂吗?三郎在我心里深明大义,才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 裴仪都听yue了,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了不少。 眼瞧着这萧若云说着说着竟然还想来牵她的手,裴仪赶紧把手缩回了被窝里。 她一点都不想再和这萧若云虚情假意了,敷衍地笑道:“云郎,我有点不舒服”今日没法招待你了。 她这后半句还没有说出口,那萧若云就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十分关切地问道:“三郎你这是怎么了?难道那群狱卒还敢在牢中伤你?” 萧若云说到此处脸上带了怒气,很是愤懑地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裴仪心念微动。 这次她有意要把冯太守等人拉下台——虽说这等举动必定能得老百姓的追捧,可这毕竟是得罪官僚圈子的事。 如今大周内部早就是千疮百孔,腐败横生,这个时候她若是顶着裴家的名头来做这些事儿,给裴家带来的好处或许远远不及坏处那么多。 既如此,自己何不把这次的名头推到五皇子身上? 她就借由五皇子来对付冯太守与李县令,将这整顿腐败的好名声暂且让给五皇子。 有道是枪打出头鸟——表面上五皇子这派能得到民心好处,实际上怕是惹了一身骚,让官僚圈子里不少人都忌惮他。 裴仪心中权衡了一番后,故意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来,别有深意地问道:“云郎,我此番在牢狱中多受欺凌。那李县令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三番五次地找我讹钱。” 萧若云听到此处,心中不免有几分不屑与嘲讽。 他暗道裴三郎也太过软弱了些,身为当朝裴相国的嫡三子竟是一点威吓之势都没有——被人抓紧牢狱就算了,竟然还被一个小小县令给唬住了。 这要是让京都的贵族子弟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啊? 不过,眼瞧着裴家三郎如此伤心,萧若云饶是心中微哂,面上也一点没有表现出来。 “还有那冯太守——我原以为他是我阿爹请来救我的,结果他除了让李县令放我出来以外,竟是与那李县令一起欺负我。”裴仪说着说着眼里就隐隐有了泪光,语气也有了几分哭腔。 萧若云心思活络,听到这里不由得眸光微微一闪。 冯太守的态度竟然如此嚣张吗? 如此说来,裴相国这次是真的打算放弃裴三郎这个嫡三子了? 否则,就以冯太守的身家与背景来说,哪里敢如此公然与一个丞相府的公子叫板啊? 萧若云想到此处,不由得对裴仪又多了几分怜惜。 这次,裴三郎受辱,恐怕裴相国压根儿就不会怎么管裴三郎。 此等时刻,若是他能帮着裴三郎出一口恶气,必定能更让裴三郎倾心。 萧若云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他很清楚,虽说裴三郎已经提供了裴二郎贪巨响的证据,但这不一定能彻底让裴家垮掉。 第113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且不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单说朝中波云诡谲,就保不齐会生出什么变数来。 最大的保险就是,他牢牢把裴三郎攥在手中,持续不断地从裴三郎这里多多撬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如此一来,他与五皇子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萧若云暗暗这般想着,神情也就越发凝重认真了。 “今日在那府衙,我可真是太惨了!” 裴仪可怜巴巴地望着萧若云,颇为凄惨地诉苦道,“我府上的侍卫状告李县令欺辱贵族,结果那冯太守竟然当着一众人的面威胁我,叫我不要信口雌黄。” “我哪里信口雌黄了?难道那李县令讹诈我不是事实吗?” “当然是事实。”萧若云打定了主意,态度变得更为柔软与巴结了。 他原本是想握住裴仪的手,谁曾想这人的手挡在被子里,自己不至于专门去把人家的手给抓出来。 可此等温情脉脉的氛围里,若是他不能和裴三郎有点肌肤接触又总觉得欠了点味儿。 于是乎,萧若云退而求其次,将手轻轻放到了裴三郎裹着被子的背脊上。 他温柔地安抚道:“三郎莫要生气,那李县令与冯太守都是脑子不清醒的蠢人——为了这等人生气不值得。” “可我就是生气啊!” 裴仪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她半撑起身子来,一脸悲愤地道,“李县令凭什么这般横啊?” “我朝律法规定,欺辱贵族那是犯罪!” “明明李县令讹诈欺辱我是事实,凭什么他能那么嚣张不承认啊?” “难不成……真如李县令说的那样,这临河县是他的天下——就算是龙子龙孙来了,也照样得匍匐在他脚下?” 萧若云原本脸色还绷得住,可一听到这里也大为变了样儿。 他神情一肃,目光变得冷然,低声冷冷地问道:“李县令当真说了这等话?” 裴仪一脸要哭不哭地点点头,半真半假地道:“那李县令目无法纪,无法无天。我本想拿丞相三子的身份压着他,可他压根儿就不在意。” “李县令给我说,我招惹上京都白家了。” “他说,就连白家六郎在这临河县都得巴结着他,我又算老几?” “他还说,在这临河县里,他才是话事人。” “他还说……” 裴仪说到这儿戛然而止,一副又气但又不好说口的模样。 萧若云脸色已经非常不好了,咬牙切齿地冷冷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裴仪吸了下鼻子,一副马上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万般屈辱地道:“李县令还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算是……皇子来了,也照样要依仗着他办事儿。” “放肆!”萧若云勃然大怒。 一个小小的临河县令竟然连天家皇嗣都不放在眼里! 他看这李县令是活得不耐烦了。 裴仪见对方的愤怒小火苗已经烧了起来,赶紧趁热打铁,再添一把火。 “云郎,我当时看到冯太守与李县令联手欺负我,我就在想,到底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依仗,竟是让他们这么无法无天——连京都贵族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连天家皇嗣都敢欺辱。” “我看这临河县真是根子里都烂了,那清河郡也是烂透了。” “就李县令与冯太守这样的人哪里配坐在这等位置上啊?” “当今五皇子殿下仁德宽厚,难道能放任这等小人尸位素餐吗?” 萧若云怒不可遏,但原本就有点想整治李县令一行人的心思了,听了裴仪的这一番话,他突然心思就愈发活络了。 五皇子殿下只是在京都有势力,可在地方上就大为薄弱。 此番,若是能接着裴仪之手把李县令与冯太守拉下台,他们再趁势把自己的人安插在这等位置上,五皇子殿下不就如虎添翼吗? 萧若云想到此处,看裴家三郎就越发顺眼了。 他的语气更为温和了,态度也愈发和善了,言语之间全都是满满的安抚之意。 “三爷莫要动气。” “气大伤身。” “那李县令与冯太守多行不义必自毙。” 裴仪听到这话就心头冷笑,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添油加醋地说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云郎,我不妨实话与你说了。” “我这次若是不把冯太守和李县令搞下台,我就出不了这口恶气!” “我在走出县衙的那一刻就已经发誓,若是不让这两个小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我裴仪就名字倒过来写!” “在我有生之年,我不搞得他们认错下台,我就与他们不死不休!” 这番话可真真是幼稚得不行。 活脱脱一个受气小年轻要和人拼命干架的架势。 萧若云一面在心底里嘲笑裴三郎真是幼稚好利用,一面又暗暗感慨裴家三郎真是可爱好欺负。 他温声细语地安抚道:“三郎莫要动怒。” “你这次受到这等欺辱,我又岂会坐视不理?” “你放心,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 “我会支持你的。” 裴仪哪里会让这人只是做点口头承诺,她不动声色地引诱道:“云郎打算怎么帮我啊?” “老实说,我打算将李县令这群人告到京城去!” 萧若云听到此处心头不由得猛地跳了两跳。 一个大胆的想法蓦然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萧若云听见自己心跳都快了起来。 他难掩激动地问道:“你打算如何告李县令与冯太守?这两人都是朝廷命官,不是一句欺辱贵族就可以动摇根基的。” 裴仪暗道这姓萧的还真是有意思,明明心里都已经有答案了,却还要引着他来说那些得罪人的话。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路都已经铺好了,只要五皇子一帮子人肯走就好。 裴仪心里门清儿,面上却一副负气的模样道:“我状告李县令和冯太守贪污!” 萧若云脸色微动。 他心里虽是很有些赞同,但面上却有些担忧地问道:“贪污这罪名可不小——三郎,你有足够的证据吗?” 裴仪一脸懊丧地摇摇头,很是委屈地道:“我还在让人找呢。” 第114章 大胆之徒 但下一瞬,裴仪的神情又变得振奋起来,浅笑着道:“不过,我应该很快就能挖到证据了。云郎,你也是知道的——我府上那个七杀很厉害,我让他去找李县令贪污的证据。我估摸着,应该用不了两天就有结果了。” 萧若云心头直接笑开了。 这裴家三郎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呀,竟然如此可爱天真——仅仅派一个小小侍卫就想调查一个县令的贪污证据,这不是笑话吗? 但这番话萧若云自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他如此还要利用裴三郎这等幼稚,自然得好好哄着人家。 “三郎此番计谋倒是不错。”萧若云马匹拍得震天响,不动声色地套话,“可若是只派一个侍卫去调查李县令,恐怕还不够保险?” 裴仪得意洋洋地笑了下,嘚瑟地道:“云郎你放心,我都已经打定主意了——我要给临河县的百姓洗刷冤屈、声张正义!” “那李县令怙恶不悛,这些年鱼肉乡里,百姓都苦不堪言。我这次一说要帮临河县的老百姓状告李县令,大家都很激动赞成。” “我给说,现在还有一群老百姓堵在我裴府门口等着见我呢。” 萧若云听到此处恍然大悟。 他就说来裴府的路上,怎么看到一群老百姓往这边赶,而且裴府门口还围了一群人。 他当时忙着见裴仪也没有多问,只是想当然地觉得以裴仪这等性子必定是又惹了什么祸——那群人估计是来找裴仪算账的。 谁曾想,这些百姓竟然是来找裴仪伸冤的。 呵,他真是没想到,临河县的李县令竟是如此不得民心。 “云郎!”裴仪眼睛亮晶晶的,一副热血小年轻的模样道,“你说我此番整治贪官,老百姓们是不是会记得我一份好啊?” “我这般为老百姓着想——不仅把李县令这个贪官拉下马,还把冯太守一并治了,朝堂上那些官员也会对我另眼相看?” 裴仪越说越得意,激动地拍手道,“到时候,人人都称我一句青天大老爷,我看京都还有谁人敢笑话我。” 萧若云听到此处,目光不由得也亮了。 五皇子殿下正处在夺嫡的关键时期,口碑是很重要的一环。 若是此次整治贪官污吏的好名声能落在五皇子殿下头上,那于殿下夺嫡而言必定大有益处。 想到此处,萧若云不动声色地笑着道:“三郎说得极是,你这般为了百姓劳心费力,大家必定会记得你一份好。”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裴仪一把李县令等人告到京都,他就立马让殿下发动人支持力查此事。 不仅如此,他如今还要帮着裴仪搜集李县令等人贪污的证据——速度越快越好。 迟则生变。 若是能在第一时间掌握这些人的腐败证据,那他们就夺得先机了。 萧若云心里已经默默看了好几步,眼前都是一条黄金灿灿的康庄大道。 “真的吗?”裴仪故作高兴,颇有几分傻气地道,“那我可就扬名立万了!” 萧若云看着眼前少年这副模样,暗笑裴家三郎真是蠢得可爱——一心想要做那清高做派,以前中意的男子也都是清高那一挂,如今这清高名声似乎要到手了,竟是高兴得像个小傻子一样。 不过,真是抱歉了。 这是整治贪官污吏的大好名声必读得让给五皇子殿下。 至于裴仪嘛,他可以勉强留一点点好名头给他。 毕竟,裴三郎也是帮着出力的人,给一点点好处沾光也是正常的。 萧若云已经默默给裴三郎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可他面上却是一副大好人的模样道:“三郎必定能得偿所愿。” 说完这话,萧若云忙着回去部署计划,也没心思在这里陪裴仪了,起身道:“三郎,我府中还有要事处理,改天再来看你了。” “嗯嗯,我明白的。”裴仪一副陷入热恋的无脑小年轻模样,乖乖巧巧地摆手道,“云郎你赶紧回去,不用陪着我。” 萧若云浅浅笑了下,拱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他步履轻快,整个人心情十分好。 最近老天爷可真是站在他这边的呀。 萧若云很是畅快地想,先是裴二郎贪污的证据撞在他手上,如今李县令等人的贪污证据也要撞到他手上。 可真是给五皇子殿下立大功了。 萧若云越想越美滋滋,嘴角都快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以后,他必定是五皇子登基为帝的第一大功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屋内。 “哈……” 裴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真的是困意上头了。 她小憩了一会儿,一直到傍晚时分才醒过来。 “三爷,用膳了。”小厮的话温柔地响起在耳边。 裴仪睡眼惺忪。 她伸了个懒腰,结果今日腰闪了,此番动作一出,倒是疼得她痛呼了一声,一下子就跌回了床上。 “三爷!”那个小厮立马一步上前扶住了他,温柔地关切问道,“你还好?” 他跨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嘴唇轻轻擦到了裴仪的鬓角——就像是在亲吻裴仪一般。 裴仪心思何等敏锐,当即心里就有了警觉。 她尴尬地摆摆手道:“没事儿。” 小厮扶着她坐起身来,又在她身后垫了大迎枕,接着又张罗着其他几位小厮搬来小桌子放在床上。 “三爷如今行动不便,我就自个儿做主让三爷在床上用膳了。”这个小厮一面说,一面偷偷拿眼睛瞧她,那模样甚至妩媚,甚至语气也甚为娇软黏糊,“三爷不会治我的罪?” 裴仪不由得笑了一下, 对方勾搭她的意图如此明显,她若是还看不出来,那她不就成瞎子了吗? “你想得很周到,我干嘛治你罪呢?”裴仪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这个小厮。 她就是很好奇,平日里这群小厮还算挺安分的,怎么今日就突然变得……如此大胆起来? “三爷,你如今身上不爽利,不如……奴家喂你?”这个小厮竟然又大着胆子提议道。 第115章 二拜高堂 裴仪接过碗,僵硬地笑道:“还是我自己来。” 小厮不肯放碗,巧笑着看她。 裴仪心里哔了个狗,面上的笑维持不下去了,没好气地道:“你想干嘛?!” 小厮没料到她会生气,吓得连忙跪地告饶:“三爷息怒!” 裴仪脑壳痛,从小厮手里夺过碗,用勺子搅拌了一下里面的热粥,不咸不淡地道:“从明日起,你不用在邀星轩伺候了,去柴房领职。” 小厮花容失色,跪着前行几步到她跟前,一双手都放到了她的膝盖上,可怜巴巴地告饶道:“三爷,你饶了我!”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 真是见了鬼了。 怎么最近这些男人一个两个的都在她面前撒娇卖惨啊? 关键是……她发觉自己好像还挺吃这一套。 裴仪一脸苦大仇深地搅拌着热粥,心里终究是软了几分,垂眸淡淡地改口道:“我看你挺机灵的,不如去杜郎君那里伺候。” 小厮仍旧一脸苦相。 但相比于打发去柴房,若是他呆在杜郎君身边还有接触到三爷的可能。 小厮瘪瘪嘴,可怜兮兮地垂首道:“多谢三爷开恩。” 裴仪头疼得很,面无表情地道:“下去。” “是。”小厮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竟是直接膝行着往外退。 裴仪哭笑不得,连忙制止道:“你等一下。” 小厮不敢动了,可怜巴巴地扭过头来看她,那一双眼睛就跟含了泪似的。 这模样应该是很惹人怜惜的。 可裴仪不知怎么的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含笑道:“你起来。” 小厮这才敢从地上站起来,小声小气地道:“多谢三爷开恩。” 裴仪不由得多看了这小厮几眼,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小心翼翼地抬眼瞟了她一眼,但又很快低下头去,战战兢兢地道:“小的名叫玉竹。” 裴仪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道:“好,我记住你了。”胆子不小。邀星轩的小厮都本本分分的不敢勾搭她,唯独这个玉竹主动出击。这种不太安分的人放杜衡身边磨一磨也好。 玉竹不明白自家三爷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冷汗涔涔地不敢应话。 裴仪却是不继续往下说了,摆摆手道:“下去。” “是。”玉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一脸愁苦地退出了屋外。 屋里的其他小厮见玉竹这般被打发走了,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勾搭裴仪了。 这顿晚饭吃得极为清淡,一碗粥再配点小菜就算完事儿了。 裴仪嘴巴都要淡出了个鸟来了,问道:“厨房会做麻辣小龙虾吗?” 一个机灵的小厮马上抢答道:“小的这就去厨房问问。” 裴仪多看了他几眼。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今天这些小厮一个个表现欲都这么强? 她皮里阳秋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自觉得到了三爷关注,难掩激动地道:“奴婢名叫三棱。” 三棱? 好奇怪的名字。 裴仪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倒是没说什么。 她轻笑道:“三棱,那你便去厨房问。” “遵命。”三棱欢欢喜喜地应下,笑眯眯地退下。 屋里的其他小厮羡慕嫉妒恨,更加卯足了劲儿要在裴仪面前表现自己。 裴仪心情很复杂。 她之前听说过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的丫鬟可能会整天想着勾搭他——盼望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姨娘。 可原主是个“断袖”,结果身边的小厮就一个个的妄想着能勾搭上她成为侍君。 哎…… 裴仪默默叹了口气,暗暗揉了揉太阳穴。 这可真是……叫人苦恼啊。 “你们都退下。”裴仪头疼地道。 “遵命。”一群小厮没捞到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领命退下。 裴仪颇为郁闷地摇摇头,闭上眼睛继续趴在床上养神。 可这样闭着眼睛,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她穿着一身新郎服,身边的傧相笑盈盈地对她拱手祝贺道:“恭喜三爷,贺喜三爷!” 一群宾客也都喜气洋洋地向她道贺。 裴仪一头雾水,但鉴于气氛过于喜庆,她受其影响,也一脸懵逼地拱手回谢。 这时,傧相高声道:“新娘子到了!” 新娘子? 裴仪心头猛地跳了跳。 她是个女人啊,她还要娶新娘吗? 谁是她的新娘啊? 裴仪心中又惊又好奇,不由得朝门口巴巴地望去。 很快,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穿凤冠霞帔的人走了进来。 裴仪微微蹙眉,心头感觉很是怪异。 这个新娘子……好像……格外魁梧啊。 平心而论,她现在这副身体在姑娘中绝对能算高个子的,可那个新娘子竟然比她还要高出一大截。 虽是隔了几步远的距离,但裴仪可以很肯定——自己绝对只能堪堪到新娘子的肩膀。 简直可怕呀。 她这是娶了个金刚芭比过门吗? 裴仪不由得拍了拍胸口兀自压惊,心底里生出一股浓浓的要退婚念头。 然而,还不等她有所行动,一群人已经扶着新娘子走到了她面前,接着傧相拿来一条绑着红红花球的红绸带递给她。 裴仪嘴角抽了抽,虽是满心拒绝,可在这种氛围之下,竟是鬼使神差地接住了红绸带。 红绸带的另一头则被新娘子牵着。 傧相笑得眉眼弯弯,高声道:“一拜天地——” 裴仪脑子一头雾水。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成这个亲。 然而,一群人催她:“三爷,快拜天地啊!” 裴仪骑虎难下,莫名其妙地就鞠躬一拜。 傧相又高声道:“二拜高堂——” 裴仪心头猛地一跳。 她家丞相老爹也在? 这婚事她阿爹是同意的? 裴仪稀里糊涂地朝上首看去,却发现本该坐着高堂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非人哉! 裴仪惊出一身冷汗。 难不成……她阿爹和阿娘遇害了? 裴仪瞪大了双眼,哪里还有心情成亲? 但傧相高声道:“夫妻对拜——” 裴仪站在原地没动。 却在这时,门外有人冷冷地道:“不拜!” 举座皆惊,纷纷扭头朝门口看去。 第116章 四人乱斗 只见,一个穿着玄色衣衫的男子一脸冷然地跨进了门槛。 他的面容是少有的好看,可脸色实在是太冷,那一身气势也过于骇人,竟是让人忽略了他本就过于出众的外貌。 一身衣衫虽是简单但却极为贵重,那料子就算是不懂行的人瞧着也知道必定是极好。 端的是一个清贵公子哥。 不过,别的公子哥都是手持折扇,这位公子哥却是手持长刀——可奇怪的是,大家竟然也没觉得怪异,只是心底里本能地生出几分惧怕之意。 裴仪瞪圆眼睛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惊诧道:“七杀?!” 男人冷冷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纠正道:“不知所谓!本王的名讳乃是楚临泽。” 啊? 裴仪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 七杀已经跑回他自己的母国了? “这位郎君快请入座。”傧相笑盈盈地招呼道,“新人拜堂礼还没结束,吉时耽误不得。” 楚临泽漫不经心地瞥了裴仪一眼,一张口便是石破天惊:“我不是来参加婚礼的,我是来抢亲的。” 裴仪一双眼睛都瞪得简直如铜铃。 抢亲? 抢谁? 她的新娘子吗? 裴仪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就看向了牵着红绸带站在另一端的高大新娘子。 “你休想!” 这话不是裴仪说的,而是新娘子本人自己说的。 裴仪心头一梗,嘴角抽搐不止。 无他,只因新娘子这一声低沉而富有磁性——一听便是男人的声音啊! 自己竟是娶了个男人当老婆?! 天爷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仪觉得脑壳都要爆炸了。 这时,新娘子竟是愤然地一把扯下了红盖头,作势就要与楚临泽干架。 众人只见新娘子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实在是英俊非凡。 裴仪原本就瞪圆的眼睛顿时又微微睁大了几分。 三清祖师爷啊! 她的新娘子怎么会是霍渊啊?! 救命! “哼,你想抢我夫君,也要先过问我同不同意!”霍渊皮笑肉不笑地说完这话,当即就动起手来。 好端端的喜堂一下子变得肃杀一片。 宾客们先是吓了好大一跳,紧接着纷纷看起了热闹,全都兴奋地围在一旁观摩,甚至还兴奋地小声议论着究竟谁会赢。 裴仪心头紧张得很,屏息凝神地看着两个男人打斗。 这时,她耳旁突然传来一声:“三爷~” 这声音阴柔又狠毒,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缠上了一般。 裴仪浑身一个激灵,回头就瞧见了一个面相阴柔且极美的男子。 她吓得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地道:“荀欢?!” “亏得三爷还记得我呢。”荀欢拉住她的手,阴测测地笑道,“三爷跟我走。” 裴仪都懵了,被拉着走了几步才醒过神来,很坚决地站着不走了。 “三爷!”荀欢明显脸色沉了几分,声音也硬了几分,“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裴仪正要说话,却听得荀欢继续道:“就因为我更喜欢苏洛芸,你就要与霍渊成亲!你何苦这般和我怄气?” 哈? 兄弟你说啥? 你喜欢苏洛芸关我什么事儿? 你放开我啊,变态! 裴仪心里简直哔了狗,作势就要把手抽回来。 但荀欢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开,反而还讥笑道:“三爷这是何苦呢?你难道不知道……霍渊也是喜欢苏洛芸的?他此番与你成亲,不过是想挖你的心去救苏洛芸而已。” 啊?? 裴仪简直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什么走向? “哼,三爷你不肯跟我走,难道是因为……你想跟着楚临泽?”荀欢哂笑道,“三爷怕是不知道,楚临泽早就心有所属——他表面上喜欢你,实际上你只是一个替身罢了。” 啊? 裴仪简直三脸懵逼。 她怎么就成替身了?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 裴仪悲从心起,愤怒地道:“你放开!” “那可不行呢。”荀欢与她十指相扣,“我今日必定要带你走。除了我,没人是真心喜欢你的。你放心,只要你够乖,我绝对会把你制成标本的——你一定能够永葆青春,我也能日日看着你。” 裴仪背脊发凉。 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一掌拍了出去。 去死,变态! 敢把我做标本? 老娘把你拍成标本! 然而,她的手才刚举起来,一招都还没真真打出去呢,就有一个身影闪到她面前,竟是先她一步对荀欢出手了。 那人风度翩翩,气质卓然,赫然是—— “杜衡?!!”裴仪又惊又喜又错愕。 “三爷,我叫萧君集。”杜衡对着她抛了个媚眼,很快拍了荀欢一掌,接着退回来拉着她就要跑。 裴仪好懵啊。 这到底是在干嘛? “你要带我去哪儿?”裴仪懵逼地问答。 “不知道~”萧君集想也不想地答道。 裴仪要崩溃了,郁闷地问道:“那我这是在干什么?” “我们在私奔呀~”萧君集斩钉截铁地笑道。 哈? 裴仪觉得自己简直心里哔了个狗。 这日子还要乱成什么样子? “你给我停下来!”裴仪喝止对方。 然而,她并没有成功,萧君集仍旧拉着她逃窜。 不过,荀欢已经追了上来,一个翻身就跃到了他们前方。 “站住!”荀欢黑着脸就撒了把药粉。 裴仪立马闭气。 萧君集没法子,只好暂时放开了她,与荀欢颤抖起来。 现场一下子乱极了。 方才还在打斗的霍渊与楚临泽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赶了过来。 于是乎,明明是两组不同的二人打斗一下子变成了四人乱斗。 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是这样的,宿主。”系统幽幽道,“楚临泽想挖你的眼睛换给他心上人。霍渊想挖你的心脏换给他的此生挚爱。荀欢想抓你回去测试最新研制出来的标本方案。萧君集想抓你回去给心上人赔罪。” 啊? 裴仪怒从心起。 她好端端一个人,竟然要被这么一群男人这般糟蹋?! 凭什么呀?! 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熊熊燃烧,烧得裴仪胸口都疼。 这股憋闷之疼来得如此之快之猛,一下子让裴仪惊醒过来。 第117章 名头给别人 裴仪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下意识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却听得身旁有人惊喜地道:“三爷,你可算是醒了!” 裴仪还没醒过神来,就立马感到一个温热的怀抱扑了过来,那人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就像只大型犬一样,黏人得很。 然而,还不等她呵斥这条“大型犬”,旁边有人率先呵斥开了:“杜衡,你把三爷放开。张大夫说了,三爷身体虚弱,哪里经得起你折腾?” 这声音娇娇软软,且带着股说不出的媚,裴仪就算不去看那个说话的人都能猜到这人肯定是荀欢。 刚从那样奇怪的梦中醒来,裴仪现在看着这四个男人就有一种拔刀砍人的冲动。 她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情绪,视线环视一圈,发现屋里不仅有杜衡、七杀、荀欢、霍渊等四人在,竟然张大夫和吴坤之也在场。 奇了怪了,这么一群人未经通报呆在她厢房里干嘛呀? 糟了! 自己最近一直都没有用裹胸布。 她就这样躺着,万一有人掀被子,她可不就曝光了吗? 裴仪惊出身冷汗,黑着脸问道:“你们怎么全都堵在我的卧房里?” “三爷,你都昏迷了三天三夜了。”荀欢眼巴巴地瞅着她,一副很是担忧的模样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饭都吃不好了,就来这儿守着你。” 裴仪大吃一惊。 她竟然昏迷了? 而且还三天三夜?! “三爷前几日在牢中应该是受了风寒,身子撑不住就倒下了。”张大夫叹息道。 裴仪真是脑壳痛。 三天啊,这得耽搁多少事儿啊? 裴仪脑中灵光一闪。 她不是已经派吴坤之去查冯太守的账本嘛。 如今吴坤之待在屋里,是不是说明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想到这儿,裴仪问道:“吴副首领,账本的事儿你查好了?” “嗯。”吴副首领点点头,很沉着地上前既不必,接着从怀里拿出一本账册放到裴仪年前。 裴仪感觉很不真实,不由得问道:“就这么一个账本?” 她还以为像冯太守这样的贪官污吏怎么也得有几个账本,不然哪里够记? “确实只有这一个。”吴坤之很认真地禀报道。 “嗯,你办得很好。”裴仪人还在床上,就顺势把书放在了自己能够得着的地方。 “三爷,你才刚醒呢,好好休养身子,别想其他的事儿呐。”杜衡很是关切地道。 “你当三爷和你一样无所事事吗?”荀欢鄙夷地道。 “荀欢,我自问没惹你,你干嘛处处针对我?”杜衡没好气地质问道。 裴仪脑壳痛。 这是当着她的面就要开打了吗? 裴仪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荒诞的梦。 她很是无奈地道:“要想打架也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在我屋里打架。” 张大夫和吴坤之面面相觑,两人眼里全都是看热闹的八卦之气。 两人竟是以目光交流了起来。 “三爷这后院可真乱。” “的确。” “你看,一群郎君又在争风吃醋。” “没错。” 裴仪自然不知道自己府上的大夫和她阿爹派来的暗阁副首领竟然能这般相谈甚欢。 她现在本就因为做了怪梦而心情不爽。加之心里装着一堆事儿,真是一点没耐心看郎君们在她面前争风吃醋。 更何况,这群郎君没有一个是真心喜欢她的,全都都对她有所图。 裴仪怒从心起,黑着脸道:“都不准吵了!七杀,你过来。”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都快成背景板的七杀终于磨磨蹭蹭地来到了裴仪床前。 他深深低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县令的账本你查得怎么样了?”裴仪迫不及待地问道。 七杀胸有成竹地道:“我已经找了李县令贪污的确凿证据。不过……” 裴仪顿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追问道:“不过什么?” 七杀欲言又止。 裴仪便知这人是打算给她单独说。 她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 杜衡虽然千不甘万不愿,但还是跟着其他郎君一般一起离开了这座府邸。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静得连簪子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好了,人都走了,你赶紧说。”裴仪催促道。 七杀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这才接着道:“三爷,账本虽然到手了,但并不齐全。这李县令很是狡猾,账本一部分在他府上,可另一部分却藏在别处。” 裴仪不由得笑了下,皮里阳秋地道:“这都是小事儿。你只要能找到其中一份账簿就行了。”只要能定李县令的贪污罪就行,不一定非得要账本齐全。 “可是,如果账本不全,那金额的察觉就肯定不好说。”七杀忧心忡忡地道。 裴仪不以为然地道:“这事儿你不用担心,有人会替你把账本找全的。” 七杀一脸懵逼。 裴仪倒也没想过瞒着他,耐着性子解释道:“书院里的温夫子会暗中帮你的。” 七杀吃了一惊,郁闷地道:“为何他会出手帮我?” 裴仪哂笑道:“他想要收民心啊。”一个为民伸冤除贪官的人多有口碑啊。 “可是,事情不是三爷你在做吗?”七杀不满地道,“难道名头要让给他们?” “这些名头我不要也罢。”裴仪心里想得很清楚。 她不是不要好名声,而是眼下这种好名声必定会给她带来极大的困扰,那还不如就要人家以为她是朵无攻击性的小白花好了。 七杀不明白他家三爷在想什么。 若说是三爷怂了,可他看三爷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七杀实在是想不通,但他也不是钻牛角尖之人,转而关切地提醒道:“三爷,再过两天就要模拟考了。”你可别忘了。要好好复习哦。 裴仪倒吸一口凉气。 哎哟! 她差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哎……” 裴仪揉了揉发涨的脑仁,低声道:“考就考,若是输了,我可就只能卷铺盖走人了。” “不会的。”七杀很笃定地道,“三爷一定会赢的。” 第118章 初见端倪 裴仪其实对这场模拟考十拿九稳。 可听到七杀的这番话,她突然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她似笑非笑地问道:“若是我真的输了呢?” 七杀抿了抿唇,沉默了半晌,阴沉沉地道:“三爷不会输的。”若是输了,他就把那些起哄的书生一个个全宰了。 裴仪突然觉得后颈有点凉飕飕的。 她看着突然阴郁的大佬,哂笑道:“退下。”这个大佬可一点都不经逗,稍微说点重话就一身杀气腾腾的,吓人。 “遵命。”七杀抱拳退下。 裴仪脑袋晕晕沉沉的。 看着大佬远去的背影,她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自己日日被这群大佬给围困着,竟是做了那等噩梦。 若是不好好调整好心态,此等噩梦再来几次,她估计得一命呜呼了。 次日。 裴仪还在卧床养伤。 杜衡提着食盒来伺候她,一面给她喂饭加菜,一面哂笑道:“三爷,听说那李县令派人把李老太给抓了。” 裴仪面色一沉,问道:“李老太是谁?李县令为何抓她?” 荀欢坐在下首,盛了一碗汤递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李老太是城东的一个寡妇。她寡居多年,膝下就只有一个闺女。” “可就在前两年,李县令的儿子霸占了李老太的闺女。” “那姑娘不堪其辱,竟是跳河自杀了。” “昨日,三爷在府衙说要为百姓们声张正义。” “那李老太便来咱们府上诉苦。” “结果,她一回去就被李县令随便找了个由头抓了。” 荀欢说到此处不由得冷哼一声,目光也阴沉得可怕,“我看那李县令分明就是疯了,竟然想以这等方式威吓百姓——真是嫌自己死得太慢了,各种作死送自己上西天。” 裴仪听闻此事也不由得皱眉。 她沉声问道:“这几日还有百姓被抓入牢狱吗?” “那可不少呢。”荀欢优哉游哉地给裴仪喂了一勺汤,拖着阴测测的语调慢悠悠地道,“那李县令大发神威,一口气抓了十多个老百姓入狱。” “三爷这几日又病着没有醒,自然不可能对此事有所应对。” “老百姓只道是三爷怕了那李县令。” “如今,临河县的百姓人人自危,都不敢来咱们府上申诉冤屈了。” 这话含沙射影,少不得一些挑拨鼓动的因子在里面。 裴仪只当是没听出来,沉着脸色道:“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荀欢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道:“三爷说得极是。” 他抽出干净的帕子给裴仪擦了擦嘴角,柔声道:“三爷这一病就是好几天,把我吓得可真是不轻。你这一病,我在府中孤苦无依的,心中怪怕的。” 裴仪嘴角抽了抽。 就你还会孤苦无依? 是谁来我府上的第一天晚上就出去把白六爷给阉了? 要不是你闯出这么大的祸来,我至于被抓去县衙吗? 若不是去县衙,我至于感染风寒生这么一次大病吗? 想到此处,裴仪一下子醒过神来。 说到底,自己这次受风寒和荀欢可是脱不了干系。 府上的侍君诸如杜衡,或是侍卫诸如七杀等人自然不会对荀欢有好脸色。 “你有什么好怕的?”杜衡冷笑着呛声道,“昨儿不知道是谁又半夜三更的偷摸出府,也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 “有的人就是仗着咱们三爷人美心善就为非作歹——到时候还要咱们三爷来给他擦屁股!” 这话说得忒不留情面了。 荀欢脸上有点挂不住,没好气地道:“谁说我又给三爷添麻烦了?某些人呆在府上整日不事生产,这才是给三爷拖后腿呢!” “嘿,你说谁不事生产了?”杜衡笑得阴测测的,一整衣衫,怒瞪双目道,“安安分分你做不来,反怪别人安分守己了?” 裴仪一看这两人又要掐架了,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她连忙劝阻道:“你们都少说一句。” 两个男人冷哼一声,纷纷把头别开,一副谁也不看谁的模样。 裴仪不禁觉得好笑,她扭头看向荀欢,轻笑着问道:“说,你昨晚又去哪儿了?” 荀欢转回身瞟了杜衡一眼,没好气地道:“有外人在呢——这是我和三爷之间的秘密,不能说给别人听。” 杜衡一下子火冒三丈高,怒目呲牙地道:“你说谁是外人呢?这府上就数你来的最晚,关系最远。你凭什么在这儿挑拨离间的?” 荀欢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委屈巴巴地往床边一缩,小声小气地道:“杜哥哥,可注意一下你的脾气——瞧瞧你那生气的模样,多吓人啊。” 杜衡被梗了一下。 然而,正当他想找三爷诉苦,他家三爷却补了一句:“哎,确实哦——这一生气,五官都乱飞了,一点都不像个安静的美男子。” 杜衡:“……” 他不活了! 好气哦! 杜衡倏然站起身来,广袖一拂,哀哀怨怨地愤怒跑出了屋子。 荀欢却还掩唇轻笑,眼眸中媚色尽出,嘚瑟地揶揄道:“杜哥哥这脾气也太大了——连说都不能说一句了,竟是还敢和三爷摆脸色。” 裴仪尴尬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发涨的太阳穴。 这群大佬也真是整日闲得蛋疼,非要互相怼来怼去才觉得舒心——就不能安安分分地相敬如宾吗? 啊,呸呸呸,不是相敬如宾——就不能和睦相处吗? 屋外。 七杀坐在院子的石桌旁,看着一脸怒气冲冲从厢房里冲出来的杜衡,哂笑道:“被赶出来了?” “才不是。”杜衡脸上哪儿还一点怒气。 他优哉游哉地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倒了杯茶,悠哉游哉地道:“我是看三爷想和那荀欢说悄悄话,就故意找了个由头主动出来。” “啧。”七杀挑眉,很不心腹地嘲讽了一声。 杜衡哽了一下,没好气地道:“你懂什么呀?我自己主动出来的,和三爷赶我出来,那可是两码事。” 七杀不置可否,可那脸色却仍旧是嘲讽之意。 第119章 术业有专攻 杜衡好气,黑着脸强调道:“古书有云:术业有专攻。论争宠,我可是专业的。” “噗……”七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又抿唇强忍住了。 杜衡深觉侮辱,放下手中的茶盏竟是气得不想喝了。 他铁青着脸再一次强调道:“在这后院里,就没有比我更会争宠的郎君——你别看那荀欢现在蹦跶得欢。可这谁更得欢心是看这一时吗?不,人家是看谁笑到最后。” 七杀面色微动,皮里阳秋地看了杜衡一眼。 那目光颇有几分威慑之意,甚至满含杀气。 杜衡浑身一个激灵,倏然站了起来,接着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惧地问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告诉你啊,这院子谁都对三爷没安好心,可唯独我是真心的!你可以动手去解决荀欢,可要是搞我,你就是脑子有坑了!” 七杀冷哼一声,脸色沉了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杯便要起身离开。 结果,却见长廊之上,一个男人杵着一根拐棍儿一瘸一拐地从不远处走来了。 杜衡也瞧见了那人。 他往七杀的方向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哂笑道:“这济安的身子骨也真是强健。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最好这段日子里济安都躺在床上不要动。” “可这人倒好,整日杵着拐棍儿到处跑,也不怕自己真落个终身残疾。” 七杀嫌弃地蹙了下眉头,戏谑地道:“好酸。” 杜衡一噎,没好气地道:“你还嘲讽我?你难道就不酸吗?先前,我看三爷对你挺不一般的。可那日咱仨打了一架,我才知道,原来在三爷心里,那济安才是最不一般的。” 七杀目光微沉,抿着嘴唇没答话。 杜衡可越说越起劲儿,指着不远处的济安道:“你瞧那狐狸精多拼啊,前阵子还杵着两根拐棍儿走路呢,今个儿倒是只用一根拐棍儿了,也不知道他那一双腿到底受不受得了。” 七杀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冷声道:“杜郎君别妨碍我执行公务。”这杜衡句句都在挑拨离间,竟然还想暗示鼓动他去毁了济安一双腿,竟是其心歹毒。 杜衡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揶揄道:“你在做什么公务啊?” 七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乃三爷的贴身侍卫,保护三爷是我的职责。” 本来他都是在房檐等角落处近身保护三爷,这样三爷不论与谁说话,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上次吴坤之副首领提点了他一顿,大意就是主子说话,下人就该守本分,不该听的就不要听。 这些话,七杀自然是嗤之以鼻。 可惜,他如今技不如人,职位又没吴坤之高,自然只能摆出姿态来——目下,三爷与人在屋中谈论事务,他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凑得太近,只能在院子里远远看着。 就这个距离,以他过人的耳力,他能听见三爷与人在说话,可究竟是说的什么,他就没法听清了。 “哼,你倒是本分。”杜衡哼笑一声,捏着广袖阴阳怪气地道,“可别到时候等那狐狸精把三爷给抢走了,你才追悔莫及。” 七杀微微蹙眉,很是嫌弃地瞟了杜衡一眼,突然冷冷地道:“听说杜郎君格外关注中原晋州的动向。” 杜衡脸色一僵。 别人听这话或许会觉得虎头虎尾的,可他一听却骤然心虚。 杜衡目光变得阴狠起来,压低声音问道:“你还查到了什么?” 七杀难得微微勾了下唇角,优哉游哉地道:“不多。” 杜衡脸色越发不好了,冷声道:“咱俩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从来没在三爷面前说一句对不起你的话。” 七杀幽幽瞥了杜衡一眼。 杜衡顿了一下,底气不足地改口道:“反正,我从来没真正在三爷面前诋毁过你——就算偶尔说点不中听的话,那也都是事实,总之不算诋毁,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那倒也是。 七杀气定神闲地想,若是姓杜的真敢说出点要命的话来,他早就一刀抹了杜衡的脖子。 杜衡见七杀不说话,阴沉着脸问道:“七郎君今日突然告知我这番话,究竟意欲何为?”难不成想拿捏他,让他办事儿? “就是想你话少点。”七杀幽幽道,“整天在我耳边叨叨不停,聒噪。” 杜衡:“……” 杜衡无语了一阵,突然脸上火辣辣的。 气死他了! 这辈子都没感觉像现在这么丢人过! 七杀这混账东西真是太讨人嫌了! 难怪三爷就宠了七杀几天,转而又喜欢济安去了! 活该七杀被冷落! 杜衡气呼呼地拂袖走了。 话分两头说。 屋里。 裴仪趴在床上,喊了口浓茶漱口,接着拿着帕子优哉游哉地擦嘴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说,昨晚你又去哪儿逍遥了?” 荀欢接过裴仪递过来的擦嘴帕放到一旁,低垂着眉眼很是恭顺乖觉的模样,温声细气地道:“三爷那会子还病着没醒,我哪儿有心情逍遥啊?” 他俯身凑到裴仪跟前,蔫坏蔫坏地笑着道:“我想着,害得三爷这般苦的可不就是那白家六爷嘛。所以,我心头气不过,就连夜赶去白家晃了一圈。” 裴仪心头猛地跳了跳,惊愕问道:“你又去干嘛了?” 荀欢冷哼一声,很是不满地道:“我能去干嘛?本来是要给三爷出气的,谁曾想竟是知道了一个恶心死人的消息。” 裴仪心思一动,追问道:“什么消息?” 荀欢黑着张脸,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道:“我本还以为那白六爷此生都不能人道了。可这人不知道从哪儿寻到了一个神医,说是帮他把那儿给接好了——如今还在养身子呢,等修养个一年半载的,他又如常人一般了。” 裴仪到不在意白六爷身体究竟如何,只是在听到“神医”二字时,心思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 她记得,书中男主可是收拢了神医。 若是自己如今先一步把神医收入麾下,岂不是更为妥当? 第120章 三生有幸 “温馨提示:神医乃是男主的核心幕僚集团,十分不易拉拢。”系统幽幽道。 “如果宿主成功拉拢神医,能立马获得500点魅力值奖励,同时男主将被扣除500点魅力值。” “反之,若宿主拉拢神医失败,则会被扣除800点魅力值,男主则无魅力值变动。” 裴仪郁闷了,蹙眉吐槽道:“你这是搞双标?我就算拉拢神医失败也没有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凭什么要扣我接近双倍的魅力值啊?” “因为宿主竟然意图撬动男主的核心幕僚团队,既然失败了,那自然要接受惩罚。”系统理直气壮地道。 裴仪闷声不答话。 系统苦口婆心地劝道:“宿主攻略那些大舔狗就足够啦,你整天惦记男主的核心幕僚团队干什么呢?更何况,那神医又不是什么好人。宿主若是真把他给争取过来了,就不怕把自己给恶心到了吗?” 裴仪心念微动。 原书中可只说了神医的医术高超,可没说神医品性恶劣做了啥不好的事情呀。 裴仪兴致勃勃地问道:“那神医干了什么龌龊事儿吗?” 系统却是不接着往下说了:“此为隐藏剧情,宿主需要自行触发。” 裴仪:“……” 得了,这系统就只知道说一半留一半,吊人胃口。 另一厢,荀欢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愤怒里,黑着张俊脸叭叭地继续道:“我实在是气不过,就放了把火,把那白府给烧了。” 裴仪听到此处不由得笑了。 她哭笑不得地打趣道:“荀家郎君,你这也太损了?” 荀欢臭这张脸道:“那白六爷害得三爷坐牢,我就只是烧了下他的临时府宅,已经算是很温和了。” 裴仪却是被逗得直笑。 那白六爷被伤了要害处,这些日子定是需要静养。 荀欢大佬一把火下去,那白六爷昨晚必定担惊受怕,这一通忙活之下只怕身体又得有所亏损。 裴仪想到此处不由得瞧了荀欢几眼。 她含笑问道:“说真的,你为何与白家这般过不去啊?” 荀欢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吊儿郎当地道:“谁说我是和白家过不去了?我只不过是看不过白六爷的做派,对他小施惩戒罢了。” 小施惩戒? 你可是一出手就把人家的命根儿都给废了呢。 裴仪心里门清儿,面上却没说什么。 荀欢脸色微微缓了缓。 他轻轻握住裴仪的手,皮里阳秋地笑道:“三爷,这次我一把火烧了白府,也算是替你出了口恶气。三爷……是不是该好好赏赏我啊?” 裴仪垂眸看着突然摩挲着自己手背的那只大手,似笑非笑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嗯……”荀欢状似沉思了小会儿,幽幽笑道,“我想要三爷给我一个名分。” “咳咳咳……” 裴仪一下子咳嗽了起来。 没法子,她委实太过震惊,竟是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大佬竟然找她要名分! 这是想当她的侍君吗? 有没有搞错啊? 前脚才有一个杜衡(萧君集)没搞定,现在又有一个大佬满心要往她后院挤,这不要了她的小命儿么? “三爷……” 荀欢轻轻给她拍着后背为她顺气。 裴仪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不动声色挥开了荀欢的手,脸颊因为咳嗽而有些泛红。 裴仪半抬起眼眸看向大佬,心情复杂地问道:“你为何想跟着我?” 荀欢垂眸一笑,似乎是羞涩极了。 他微微红着脸颊,状似十分幸福地道:“三爷相貌堂堂,脾气又好,人又善良。能得三爷喜欢,当是人家三生有幸。若是能入三爷后宅,那更是我八辈子都难得修来的福气。” 裴仪有些发愣地看着对方,委实被这一通彩虹屁给惊到了。 这说的还是她吗? 她有这么好? 裴仪的脸颊慢慢变红了。 哎,她怪不好意思的…… “三郎的后院已经够拥挤了,容不下更多的人。” 一道阴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屋里的暧昧气氛顿时被搞得烟消云散。 荀欢抬眸看向来人,心里不由得恨了个半死。 他讥笑着内涵道:“济安郎君进屋都不通报一声的吗?若是三爷在与人商议要事,你这般突然闯进来岂不是误了大事?” 来者正是霍渊。 他看了眼趴在床上装死的裴仪,心里莫名冒起来一股浓浓的酸意。 “我是否需要通报自然由三郎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了?”霍渊冷着脸问道。 这话就是把球踢给裴仪了。 裴仪顿时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夭寿哦! 为什么要把话题转向她?! 一群男人天天吵架! 吵得她都快郁卒了! 关键是你们吵你们的,不要次次都把我拖下水好吗? 裴仪绝望地闭上眼睛,真是恨不得立马在原地消失。 “哟,济安郎君这话真是好不客气呀。”荀欢也是厉害,预防着裴三爷帮腔,竟是先发制人地道,“你就仗着三爷心软又心善就这般横行霸道。” 裴仪被噎住了。 得了,这话出来,她还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继续装死。 可荀欢却是发了狠。 他又转头看向埋头装死的裴仪,一副委屈巴巴地道:“三爷,这后院到底是谁做主啊?杜哥哥整日欺负我,活像要吃了我似的。如今,济安郎君也这般处处针对我——明明我人都还在三爷跟前呢,济安郎君就这般欺辱我。若是三爷不在我身旁,我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哎哟,救命! 裴仪真是深深感到脑壳痛。 求求你们不要在我面前撒娇卖惨卖软好吗? 我真的顶不住啊。 可是,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裴仪想要继续装死,可她面前的两个男人却是不允许。 霍渊见裴仪埋着头不说话,心里那股无名酸意更浓烈了。 他上前一步来,没好气地道:“三郎,我是有要事来与你说的。可我看眼下这情形,你似乎是不想与我说话?” 天呐,我的三清祖师爷哦! 裴仪绝望地闭着眼睛,真想仰头咆哮一声。 求求暴君陛下你不要这么酸溜溜地内涵我好吗? 第121章 大方做派 “哼。”荀欢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哂笑道,“有的人就是不知道羞耻二字是怎么写的。明明三爷都不想理他,竟然还觍着脸一副大房的做派。” 裴仪都囧死了。 她要是再继续装死,这两个男人绝对能打起来。 “咳咳……” 裴仪故作淡定地干咳两声,尴尴尬尬地笑道:“荀郎君,你先出去。” 荀欢被噎住了,整个人愣愣地看着她,活像一只吃松子被噎住了的小松鼠。 隔了会儿,荀欢才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道:“三爷让我出去?” 裴仪被他这样理直气壮地质问着,竟是突然理不直,气也不壮了。 她微微别开眼去,心虚地点了点头。 荀欢蓦然从床边站起身来,一脸悲愤受伤的模样地道:“三爷既然不要我,那我走便是!” 哎哟! 我没有不要你啊! 裴仪抬起头来,却见荀欢大佬已经气鼓鼓地拂袖而去了。 哎…… 裴仪心里默默叹气,一脸郁闷地闭了下眼睛。 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前脚杜衡才被她气走了,后脚荀欢又被气走了。 就这个节奏下去,这群大佬怕是要把她这后院闹翻了才罢休。 “三郎这模样似乎很后悔?”霍渊阴阳怪气地揶揄道,“不如,你直接追上去。” 裴仪浑身一个激灵,强笑道:“济安这说的是哪儿的话?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大佬都已经被她气走了两个,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把眼前这个大佬再气跑了。 不然这日子可真的没法过了。 “当然是有事才找你。”霍渊黑着一张脸,一副生着闷气的模样。 裴仪头疼得很,只能放软声音做着低姿态。 明明她什么错事都没有做,就是莫名有种找外遇却被正房抓包的心虚感。 “殿下……”裴仪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小声小气地道,“我错了。” 霍渊心头微微好受了一点,黑着脸问道:“你错哪了?” 哈? 我怎么知道? 我只是象征性地道个歉,你怎么就顺着杆往上爬了呢? 难道你不是应该顺势表达一下自己的大度不在意吗? 裴仪被噎了一瞬才慢慢吞吞地瞎瘠薄乱扯道:“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霍渊更气了,阴阳怪气地道:“三郎还是不必说了。你既然都不觉得自己有错,还认什么错?” “哎哟……”裴仪扶住自己的额头,一脸痛苦地呼通一声,是真觉得头疼了。 这日子怎么过哟? 为什么一个个大佬都要一副醋海声波的模样? 明明一个个都是对断袖不感兴趣的直男偏偏每天都要这样折腾她一番。 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哦? “三郎,你没事儿?”霍渊见她满脸难受,关切地坐到床头扶住了她。 裴仪赶紧转移话题道:“倒也不是大事,只是头微微有些疼,不碍事的。殿下,你有什么事儿找我呀?” 霍渊哪里好意思再继续和她怄气,沉声道:“我是想告诉你,我前几日已经写信向京中做了部署。不过,你这几日都病着就一直没给你说。” 原来如此。 裴仪心中了然。 沉默了小会儿,她才慢慢地道:“殿下,我也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霍渊见她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心头着实惊了一下。 他突然就红了脸,很是紧张地想:难不成……裴断袖这是趁着气氛不错,想当场给他表白? 这、这…… 这可如何是好啊? 自己若是当场拒绝了,是不是太让裴断袖伤心了呀? 可若是不拒绝…… 自己又对断袖没兴趣,做不来那龙阳之好啊。 霍渊心里可太为难了。 “我……” 眼瞧着裴仪已经张口说出了一个字,霍渊心头猛地跳了跳,突然一下子站起身来,紧张兮兮地道:“三郎,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儿你改日再说!” 他要赶紧走! 绝对不给裴断袖向他当面表白的机会! 裴仪哪里知道眼前这位大佬在想什么。 冷不丁听到大佬火急火燎地要走,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等她醒过神来,大佬都已经跨出去了好几步。 “哎!殿下你等等!” 裴仪心中大急,直接伸出了尔康手。 她可是有要事告知。 若是耽搁了,回头被这个准暴君埋怨了怎么办? 裴仪急得从床上爬起来。 她也顾不得腰疼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就一把拉住了霍渊的胳膊。 霍渊杵着一根拐棍儿自然动作是比不了她,一下子就被她给止住了。 然而,裴仪发现这位大佬竟然异常地抗拒她——连头都不回一下,莫名其妙地就倔强地继续要走。 裴仪头疼得很,只得压低声音用极快地速度道:“殿下,此次整治贪腐一事,我决定把名声都送给五殿下!” 这话一出来,被她拉住胳膊的男人一下子僵住了。 世界好像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一下。 裴仪看到她面前的男人以极其僵硬的弧度缓缓地回过身来,一脸错愕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地冲她问道:“你说什么?” 裴仪莫名就有点心虚,声音还是很坚定但音量却小了几分:“我说,这次整治李县令等人的名声,我打算送给五皇子。” 霍渊呆愣了在了当场。 他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明明以为裴断袖要向他表白心迹。 结果这人竟然告诉他,此次他白忙活一场,裴断袖竟是打算把所有好处都让给那老五! 凭什么啊?! 霍渊心底里蓦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地愤怒。 他一把甩开了裴仪拉着他胳膊的手,脸色冷得快要掉冰渣子,分外冰冷地问道:“为什么?” 短短三个字,却说得如同凌迟。 裴仪浑身一个激灵,强笑着解释道:“殿下,我们这次是要有大动作,收拾李县令他们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然而,朝中如今积弊已深。若是我们突然动了他们的盘子,这些官员必定会强力反扑。” “我想着,既然如此,不如把名头暂且让给五皇子,让他去当那个出头鸟。” 第122章 表白心迹 “这样一来,朝中大臣的注意力都在五皇子身上,反而无人怀疑到殿下头上来。” “殿下倒是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多做部署,将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官员清洗一番。” 霍渊心思活络,裴仪说一步,他便已经想到了十步甚至更多。 他现在已然醒过神来。 裴断袖无非就是想让五皇子当替罪羊而已。 不过,裴断袖只是想暂时把好名声让给五皇子,之后的事情却仍想以他的名义做。 这……倒大可不必。 霍渊皮里阳秋地笑道:“既然我们都已经打算把名声让给五弟,那这名声自然就是他了,那何来‘暂时’一说。” 裴仪愣了一瞬,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佬是打算把所有整治贪官的行为都推到五皇子身上。 可是,这样一来…… “殿下你的功绩不就无人知道吗?”裴仪问道。 “别人是否知道我干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最终能不能得偿所愿。”霍渊意味深长地笑道。 裴仪顿如醍醐灌顶。 她觉得,这位大佬最后能在一众皇子中胜出夺得大位不是没有原因的。 瞧瞧眼前这份心胸那就是她远远达不到的。 竟然把所有光环名声都拱手让人,这也太能忍了,简直把扮猪吃老虎玩到极致了。 霍渊看着她这副快要傻掉的样子,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而且还诡异地觉得裴断袖这样竟然有些可爱。 恍恍惚惚间,他竟是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戳了下裴断袖的脸。 裴仪冷不丁感到自己的脸颊被一个微热的手指戳了一下,整个人都从惊讶恍神的状态中醒过神来,接着又陷入了新一轮的错愕。 干嘛啊? 大佬戳她干什么? 霍渊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不由得狠狠懊恼起来。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指,也不管裴仪是什么反应,转身便要走。 但裴仪哪儿能这样放他离开,下意识就又拉住了对方的胳膊,蹙眉郁闷地问道:“殿下,你方才……” 话还没问出口呢,霍渊就红着脸梗着脖子,一脸羞愤地低喝道:“不准问!” 裴仪:“……” 有没有搞错啊? 这些个大佬也太难相处了? 自己莫名其妙挨戳了,还不能问个所以然吗? “你松手!”霍渊梗着脖子不肯回头,很是羞愤地低喝道。 裴仪尴尬得不行。 总觉得自己如今像个欺辱良家妇女的登徒子似的。 她正要收回手,屋子里却一下子有了动静。 裴仪下意识抬起头来,结果就见七杀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心虚得不行,几乎是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自己正拉着霍渊的那只手,脑壳也莫名其妙地空白了一瞬。 心底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完球了,完球了! 霍渊突然就感到自己胳膊上的那个桎梏没有了。 但他丝毫没感到畅快,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憋屈感。 怎么回事啊? 七杀一进来,裴断袖就松手了。 怎么搞得他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霍渊怒从心起,回头恨恨地瞪了裴仪一眼。 裴仪被瞪得莫名其妙。 你说这大佬究竟是怎么想的。 方才,她拉着霍渊,霍渊不高兴。 现在,她松手了,霍渊还是不高兴。 裴仪真是觉得自己好难哦。 她试探性地问道:“济安郎君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话本来就小心翼翼的,还满含安抚之意。 可怒气上脑的某人只觉得这话就等同于逐客令。 他没好气地瞪着裴仪道:“哼,没有!” 话落,霍渊愤然拂袖而去。 裴仪:“……” 完犊子了。 又气走了一个大佬。 这日子可该怎么过哦?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 她满脸痛苦之色,生无可恋地看向面前的七杀,叹息地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七杀脸色也很不好的样子,闷声闷气地道:“我是来给三爷送药的。” “嗯?”裴仪一脸懵逼。 她没看见七杀端着药啊…… 七杀从怀中掏出个不大不小的瓶子,低垂着脑袋闷声道:“这是张大夫刚给的活血化瘀的药,需要涂抹在三爷觉得不爽利的地方,说是不出一日便能好。” 裴仪嘴角抽了抽。 她觉得不爽利的地方不就是腰吗? 裴仪下意识就要接过药瓶,尴尴尬尬地道:“我知道了。” 谁曾想,她去拿药瓶的时候,七杀竟是没有松手。 裴仪有些懵了,一脸错愕地看向七杀。 七杀倒是面不改色的样子,一脸平静地问她:“三爷自己涂抹方便吗?” 裴仪莫名被他这副淡定又笃定的模样给震慑住了,脑子忽然就成了一团浆糊,恍恍惚惚地回答道:“不方便。” “那我帮三爷涂。” 这本来该是询问的一句话,但硬是被七杀说成了一句陈述句。 裴仪恍恍惚惚地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还恍惚地点了点头。 等到她醒过神来,她早已经不知不觉中乖乖地趴到了床上,还任由七杀把她后腰的衣裳撩起来了一块。 身上突然有了一点点凉意。 直到这一刻,裴仪才堪堪醒过神来。 她下意识一把将衣服给盖了下去,强笑道:“不劳烦你了!这药我自己涂。” 七杀拿着药瓶,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那模样活像她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裴仪原本理直气壮的,可看着对方这般反应,她突然有些自我怀疑起来。 她这做得……难道不对吗? 好像是不对哦。 如果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上药,好像不会有她这么大的反应哦。 裴仪竟是恍恍惚惚地完成了自我说服。 她又认命地趴了回去,还自顾自地乖乖撩起一点衣裳,闷声闷气地道:“你给我擦药。” 七杀神情缓和下来,目光还多了几分难以觉察的其他意味。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揭开瓶塞,不慌不忙地从中倒出了一点药。 这药乃是液体,质地较为浓稠,而且中草药味还特别大。 裴仪皱眉皱鼻子,觉得味道有点上头。 第123章 怪她太好欺负 药敷到身上的那一刻,裴仪感到冰冰凉凉的。 但随即而来的是温热又痒的触感。 对方的手指在她后腰不紧不慢地打着圈儿涂抹,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裴仪的脸颊轰的一声全红了。 她蓦然像条被抽了水的鱼,一下子反射性地高高弹了起来。 接着一个转身坐起来靠在床头,拉过被子就把自己给团团裹住了。 “三爷???”七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错愕不已,整个人维持着拿药瓶的模样僵在了原地。 裴仪脸上莫名臊得慌,很是坚决地道:“药瓶放下,你可以走了。” 七杀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药,又抬头看了看自家三爷,一声不吭地把药放在了床头旁边的小桌子上。 那模样,莫名就有几分说不出的落寞感。 裴仪虽然被勾出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愧疚感,但还是坚决地没再松口改口。 屋里谁也没有再说话,明明已经被下令该离开的人却站在原地没有走,气氛突然就变得尴尬焦灼起来。 裴仪本能地觉得接下来没什么好事儿。 她先发制人地开口道:“你先退下,我得歇息了。” “那我伺候三爷歇息。”七杀极快地道。 嗯??? 裴仪心里缓缓出现一个三脸懵逼表情包。 是她听错了吗? 伺候人歇息之类的话通常不是陪人睡觉的同义语吗? 七杀不是这个意思? 一定是她想多了? 然而,眼前这个俊美少年见她不答话,又吞吞吐吐地继续道:“三爷,我愿意……伺候你安寝的。” 轰轰轰—— 裴仪只觉几道惊雷在头顶炸开了。 大佬说什么? 大佬竟然主动提议要给她暖床??? 啊,不,等等! 先前是不是七杀已经提出过一次这种要求了? 这次又旧事重提,难不成是真下定决心非要对她献身了? 不至于! 这些个大佬一个个的都卯足了劲儿要对她使美男计吗? 她自问只是小小的丞相嫡三子而已。 啊…… 好,身为丞相嫡三子确实能得到的可靠信息挺多的,也不能叫“小小的”。 裴仪心情可太复杂了。 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又坚定地道:“后院有杜衡一个侍君就够了。” 这话她绝对是说得真心实意。 虽说她平时也难免春心荡漾,见到一个美男子就挺想勾搭回家里。 可真要让她这么做,她还真没那胆色。 原因实在是过于简单——如今她后院虽然只有一个侍君,但郎君已经很多了。 她整天看这些大佬争风吃醋就已经够累了,若是真的再多来几个,她怕自己真的头疼胃疼,命不长。 然而,七杀注定听不到她的这番心声。 两个面对面坐着的人,却注定是处在两个不同的脑回路频道上。 “三爷的意思是……只要杜郎君一人就够了?”七杀的神情有几分古怪,语气也是说不出的怪异。 若是细细听去,总有几分说不出的肃杀与阴森。 但裴仪如今正震惊头疼着呢,哪能细细分辨这些东西。 她一脸认真地点点头道:“没错。” 有杜衡这一个大佬都已经够令她头疼的了。 她绝对不会再自找麻烦了。 这次一次性说个清楚,省得其他大佬整天惦记着成她后院的一份子。 “呵。”七杀几不可察地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三爷对杜郎君可真专一。” 直到这一刻,裴仪才觉察出一点点不对味儿来。 好,眼前这位大佬显然是误会她了。 裴仪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解释一下。 “那个……”裴仪一面思考着,一面磕磕巴巴地胡乱解释道,“倒也不是专一,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了。” 七杀目光闪了闪,整个人似乎瞬间活了过来,身上那股阴郁之气也散去了不少。 “怎么就麻烦了?”他兴致勃勃地问道。 裴仪干咳了一声,自顾自地抱过一个大抱枕垫在后背,慢慢吞吞地道:“我怕你们整天吵架,头疼得很。” 七杀微微错愕了一瞬,低声道:“我不会吵架的。” 他又不是杜衡那种咋呼之人,自然会安安分分地守在三爷身边。 他绝对不会像杜衡那样四处挑拨离间,每天就只好好伺候三爷就够了。 七杀心里默默把杜衡吐槽了个狗血喷头。 “啊,也不只是这样……”裴仪见这位大佬似乎铁了心想给她当侍君,头疼地改口继续道,“后院的侍君一多起来,我……很麻烦的。” 七杀愣住了。 整个人的神情看上去呆愣又落寞。 那小模样看得裴仪都不忍心了。 “那个……” 她正准备开口再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听得七杀道:“我明白了。” 嗯? 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裴仪整个人有点懵。 她方才自己都还没说明白呢,七杀这个听她说话的人竟然就已经听明白了?这理解力也太顶天了?大佬你究竟是明白了个啥啊? 七杀满腹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三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就退下了。” 这还是七杀第一次主动提出要退出屋子。 裴仪心中的那股怪异感更强了。 可如今若是七杀继续呆着,那气氛只会更尴尬。 她只能点头道:“退下。” 七杀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起身行礼离去。 不知怎么的,裴仪总觉得对方的背影看着很是落寞可怜。 “错觉啦。”系统冷不丁道,“你见过哪个大佬是真的可怜的?人家顶多是可怜的外皮,内里那可是凶残的。” 说的也是啊。 裴仪被彻底安抚了。 不过,她一想到一天之内竟然先后有两个大佬或直接或间接地表示想成为她的侍君,裴仪就深深地感到脑壳痛。 她自问现在名声也不好,这些个大佬怎么就一个两个的盯上她了呢? 难不成……是因为她现在看上去太傻太蠢太好欺负了,所以一个个都上赶着要来薅她羊毛? 裴仪想到此处,深深地郁卒了。 然而,此时此刻,有人比她更狱卒。 第124章 一起用餐 此时,临河县的高级客栈里。 苏洛芸满脸愁容,简直快要郁卒了。 原本她跟着白六爷住在一户大院子里。 可昨晚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在院子里放了把火,整个院落直接成了一片焦土,根本没法住人了。 这一时半会儿的又不好再盘下新的院落,白家众人就先找了家客栈住下。 当然,虽然是客栈,但也是找的临河县规格最高的客栈。 不然哪里配得上京都白家的底蕴? 可是,白六爷自昨晚院子走水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这可真是愁煞个人了。 “岳神医,我六哥现在怎么样了?”苏洛芸忧心忡忡地问道。 被称作神医的男人年纪约莫三十出头,但已经是满头花白,形容分外猥琐。他摸了下三角胡须,笑道:“六爷昨晚受了点惊讶,好好休息一番便是,没什么大碍。” 苏洛芸顿时松了口气,屈膝行礼道:“有劳岳神医了。” 岳神医却是拉住她的手腕道:“我看苏姑娘脸色不太好,不如我给你把把脉?” 苏洛芸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反射性地立马抽回了自己的手,强笑道:“不劳烦岳神医了。” 她说完这话,赶紧扭头便走了,生怕和这个岳神医再多做纠缠。 没法子,这个神医虽然医术高超,但品行实在是太过低劣。 此次岳神医愿意给白六爷看诊,那是因为白六爷送给了岳神医不少美女。 而这些美人似乎都被岳神医折磨得够呛。 苏洛芸想到此处就不禁打了个寒噤,心底里感到分外恶心。 自己平时还是少与这位神医接触为妙。 苏洛芸快速回了自己的厢房。 她坐在铜镜前,回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明明眼瞧着自己就要被接回京都了,结果白六爷接二连三地出岔子。 到时候,就算自己能回京都白家,只怕白家人都会觉得她不吉利。 “小姐,最近李县令抓了一批刁民,裴三爷也不敢有所表示。依奴婢看,裴三爷估计是怂了。”负责盯着裴仪动向的丫鬟笑眯眯地禀报道。 苏洛芸听到这消息,唇角总算浮现了一点笑意,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裴三郎先前屡次三番地和她作对,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苏洛芸觉得心头畅快极了,幸灾乐祸地笑道:“这还只是个开头呢,有的是裴仪倒霉的时候。” 裴三郎蠢得要命,惹毛了县令大人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蠢货还跟檀香书院的书生以模拟考的成绩打赌,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府。 冯太守侧躺在床上,优哉游哉地抽着水烟袋,慢条斯理地道:“明日,我就要回清河郡了。裴三郎的事儿,你自己可得处理好啊。” 李县令侧躺在另一侧,也悠闲地抽着水烟袋,得意洋洋地道:“姐夫你放心。就裴仪那种怂货我还能应付不了吗?” “你别看那裴仪嘴上说得厉害——我这几日把那些上裴府诉苦的刁民全都给抓起来了,裴仪敢站出来说个不字吗?” 冯太守听到此处不由得鄙夷地冷笑一声,戏谑地道:“都说虎父无犬子,英明神武的裴相国怎么就生了裴仪这么个儿子。” 李县令吸了口水烟,鼻息间都是吞云吐雾。 他哂笑道:“若是裴仪有本事,还会被裴相国抛弃吗?” “这倒也是。”冯太守点点头,禁不住笑了。 李县令也嘚瑟地嘿嘿笑了起来。 就裴仪这样的蠢货啊,他们对付起来那可不要太轻松。 裴府。 裴仪在床上趴了快一天。 天黑的时候,她总算觉得身体爽利了一些。 裴仪刚打算起身,她家侍君就又来了。 “三爷,该用晚饭了。”杜衡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裴仪现在看见这些大佬都觉得头疼。 她淡淡地道:“把东西放桌上就行。” 但杜衡就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慢慢布菜,接着便坐下来,一副要伺候她用饭的架势。 裴仪哭笑不得。 撵人又撵不走,只能一起吃了。 正打算提筷子,七杀却进来了。 这人径直走到圆木桌边走下,一副自然而然要一起用餐的模样。 裴仪抿了抿唇,无话可说。 先前是她准许七杀和她一起用膳的,这段时间以来也一直如此,所以七杀今日的举动倒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裴仪总觉得这顿饭可能吃不安稳。 这般想着,她端起了饭碗。 正打算夹点菜呢,裴仪就突然听得小厮进来禀报道:“三爷,荀郎君求见。” 荀欢大佬怎么来了? 裴仪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如今正是饭点,难不成荀欢大佬也打算过来蹭饭? 裴仪心情可太复杂了,郁闷地道:“请他进来。” 荀欢穿着一身极为骚包的衣裳,拎着个食盒就聘聘婷婷地跨进门来。 他满脸笑容,但在看清桌边已经坐着的两个男人时,表情瞬间凝固了。 荀欢阴阳怪气地道:“哎,看来我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原本,我还想与三爷一同用膳,可这里怕是都没我的位置了。”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 她哪里敢让大佬没位置坐啊? “这座位不多着嘛。”裴仪好脾气地笑道,“你坐下和我们一起吃你。” 杜衡微微瞪大了眼睛,很是不满地看了裴仪一眼。 见裴仪没啥反应,他又看向了七杀。 结果,七杀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子上的菜,似乎根本不为所动。 杜衡好气哦,黑这张脸抿着张唇,就像个小怨妇一般坐在桌子旁。 屋子的气氛很是微妙。 裴仪莫名就头皮发麻。 她正打算开动吃饭,却又听得小厮进来禀报道:“三爷,济安郎君求见。” 屋里几个男人的神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裴仪。 裴仪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心虚感,强作淡定地道:“快请济安郎君进来。” 荀欢登时冷哼了一声。 杜衡也是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七杀则是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一下,接着又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第125章 一字之差 他记得很清楚,三爷听到荀欢来见,说的是“请”他进屋;可听到济安求见时,说的却是“快请”进屋。 一个“快请”,一个“请”,这其中的情感差异一听便知。 七杀低垂着眼眸,默默地想:三爷果然还是最喜欢济安。 不多时,霍渊自屋外走了进来,他一手杵着拐棍,另一只手提着个食盒。 等到他看清屋子里已经坐得整整齐齐的几个男人,他顿时觉得手中的食盒拿不出去了。 霍渊觉得自己就该打道回府。 然而,裴断袖显然已经看到了他,他又怎么能突然转身跑掉呢? 霍渊只能强忍着羞耻之心,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桌前,尽量用自己最平稳的语气道:“三郎,我给你带了晚饭。不过,你桌上的菜这般丰盛,可能不需要我这份了。” 裴仪哪里敢说不需要,连忙笑盈盈地道:“需要的!济安郎君你快坐下来一起吃。” 霍渊很是嫌弃地扫了眼桌子旁边坐着的几个男人,心里其实很想说:本王堂堂三皇子殿下,哪里要和这群以色侍人的侍君一起坐? 可虽是这么想,他竟然还是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而且还挑了个裴仪旁边的位置坐下。 一桌子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诡异了。 裴仪干咳了两声,强笑道:“大家吃饭。” “嗯。”荀欢很是乖巧地点点头,然后揭开食盒盖子,把里面的菜一样一样地摆了出来。 他带来的菜品没有杜衡的多,但胜在精致。 霍渊不咸不淡地冷哼一声,也揭开了自己带来的食盒盖子,将里面的菜一一摆到了桌上。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的,自有一股皇家气度。 关键在于,他带来的菜品实在是不一般,长得也格外好看。 怎么说呢? 就是他的菜往桌上那么一放,其他的菜就显得有些自惭形秽了。 杜衡顿时脸色不太好了,哂笑道:“嗐,不都是让厨房准备的菜嘛——反正也不是咱们自个儿亲自动手做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荀欢倒是难得和杜衡保持了一致,阴阳怪气地笑道:“杜哥哥说得极是,这满桌子的菜全都是府上的厨子做的,虽说样式有些不同,可归根到底都是一样的。” 说到此处,荀欢扭头看向裴仪,笑盈盈地问道:“三爷,你说呢?” “咳咳……” 裴仪干咳两声,尴尴尬尬地笑道:“是,都是一样的。” “哼……” 霍渊轻哼了一声,一脸不赞同的模样。 裴仪顿时觉得头疼,打着哈哈道:“都趁热吃菜,待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嗯~”杜衡轻轻颔首,然后一手捏着袖子,一手拿着公筷给裴仪布菜。 “三爷吃菜。”荀欢不甘示弱,也起身给裴仪布菜。 七杀原本已经用公筷夹了一个凤穿金衣,可瞧着杜衡与荀欢都抢着往三爷的小碟子里放东西,他就默默地收回了公筷。 霍渊在一旁默默看着,心里头莫名就有种难言的醋味儿。 他冷不丁轻笑道:“三郎,今日,我俩说的那些事情可都得发动起来了。宜早不宜迟啊。” 这话说得藏头露尾的,就似两人之间的小秘密似的,显得他俩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与其他众人都不一样。 杜衡放下手中的筷子,脸色相当不好了。 他板着脸横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济安郎君,心里直骂狐狸精。 哼,不就是想宣誓自己在三爷心中与众不同嘛,谁不会呢? 杜衡浅浅地笑道:“三爷,往日吃饭的时候,阿衡就总是在你身边叫唤。今日,怎么不见阿衡啊?” 荀欢一脸懵逼,茫然地问道:“杜哥哥说的阿衡是谁啊?你难道不就是阿衡吗?” 杜衡满脸幸福地一笑,慢条斯理地道:“荀郎君自是不懂,这是我与三爷之间的小情趣。” 裴仪:“……” 鬼的个情趣。 不就是你送了我一条西施狗,那条狗又刚好是以你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嘛。 这么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怎么说得好像很情色一样? “啊?”荀欢始料未及,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那感觉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霍渊原本有点畅快的心情一下子又阴云密布。 七杀面无表情地盯着满桌子的菜——虽然表面上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可那神情就似乎更冷了几分。 他冷不丁不咸不淡地道:“杜郎君说的阿衡是一条狗。” 这话一出来,霍渊与荀欢皆是一愣。 紧接着,荀欢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呵呵地戏谑道:“哎哟,原来是一条狗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可说的情趣呢。我说杜哥哥,你怎么能把自己比作一条狗呢?” 霍渊脸上浮现出了笑意,幸灾乐祸地补刀道:“人无耻,自然行无德。” 杜衡七窍生烟,怒目呲牙道:“狐狸精,你骂谁无耻无德呢?!” 霍渊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地诘问道:“你说是狐狸精?!” 荀欢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哎哟,杜哥哥与济安郎君何必如此较真呢?不管有无羞耻荣辱之心,也不管是否狐媚行径,大家不都是伺候三爷的人嘛。” 这话真是一口气把杜衡与霍渊一起给骂了。 满桌子顿时剑拔弩张。 霍渊“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大怒道:“你一个小倌馆头牌也敢在这儿妄议旁人?!若是有点羞耻之心的人哪里还有脸上桌吃饭?!” 七杀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优哉游哉地倒了杯酒,接着端起来细细品了一口。这群人闹得越大越好,闹得三爷心烦,惹得三爷把他们统统赶跑才好。 “我为什么不能上桌吃饭啊?”荀欢不以为然地哂笑道,“济安郎君不过就是三爷捡回来的一个无名人士而已。你我都靠三爷过活,大家半斤八两,济安郎君哪儿来的这么大优越感啊?” 荀欢说到此处,眸光流转,幽幽看向七杀道:“嗐,要我说,还是七郎君最厉害,身为三爷侍卫却能上桌吃饭。” 第126章 争吵不休 裴仪脸色一僵。 得了,竟是把七杀也给拉下水了。 她算是小觑了荀欢大佬的挑事儿本领。 以前有个爱挑拨离间的杜衡大佬就算了,现在又多了个搅事儿达人荀欢大佬,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我能上桌起吃饭是三爷一早应允的。”七杀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也是极为平稳,“当初,一日三餐只有我与三爷两人一起享用,不曾想,今日竟是多了这么多人。” 靠之! 荀欢目瞪口呆。 本来想内涵别人,结果这人竟然一张口就是满满的前辈优越感,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他们几个才是无关紧要的人。 霍渊也是感觉自己被秀了一脸。 他若是生在现代,那便知道这种感觉就是——对方凡尔赛,把他给凡到了。 桌上众人的胜负欲一下子被激了出来。 杜衡整理了一下衣衫,矫揉造作地道:“嗐,三爷也真是的,安排人家去登记来府上喊冤之人的信息。人家这几天忙里忙外,人都憔悴了。三爷就算对我放心,也别把重要的事情全安排给我呀,我这身子骨哪里吃得消嘛。” 呵,这是在炫耀自己深得三爷信任,被委以重任了呢! 荀欢不甘示弱地道:“我这人嘴笨,倒比不得有些人整天在三爷面前献媚。我呢只会默默对三爷好,我究竟为三爷做了什么,三爷自然是清楚的。” 听听,这是在炫耀自己痴心一片,早就获得了三爷怜惜。 霍渊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一个个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与三郎商量要事的时候,诸位不知是在绣花还是在挑选衣裳呢。” 七杀不轻不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冷着脸道:“食不言寝不语。诸位在吃饭的时候谈公务,合适吗?” 杜衡不服气地回敬道:“难道不是你最开始谈公务的吗?!” 七杀眉头一皱,一脸郁闷道:“我何曾谈过公务?!” 荀欢也是气得不行,抬手指向霍渊道:“明明是济安郎君最开始谈的!本来大家好好吃着饭,就你一上来就说和三爷商谈了什么事情要及早发动!” 霍渊冷着脸道:“我也就提了一句而已,是你自己心眼小非要接话抬杠的?” “哈?我心眼小?!”荀欢蹭地站了起来,抓起一根筷子作势就要朝霍渊投掷过去。 裴仪眼疾手快,赶在对方有所动作之下,一把握住了荀欢的手腕。 她哪里还坐得住啊? 眼下这情况,她才不出声制止,一群男人就要打起来了。 “嗨呀,公务的确是要处理,饭也是要吃的嘛。”裴仪一手握着荀欢的手腕,一手尝试着将人家手中的那根筷子取下来放到了桌上。 荀欢看了眼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眼眸低垂着看不清神色,人倒是乖乖安静了下来。 裴仪见众人安安静静的,笑着继续道:“济安郎君方才说得对,事情就该发动起来了。今日,我刚醒过来,脑子还不太清醒,竟是差点把要事给耽搁了。” “这样啊,待会儿吃完了饭,七杀你就直接去温夫子的住处找他,告诉他你如今已经找到了李县令的一部分账簿。你问问他,现在是否可以向京都提起诉讼了——记住,语气越急越好,这件事千万不能耽搁。” “阿衡呢,你就把这几日老百姓的喊冤申诉信息整理一下,最好是能拿到府衙的卷宗——这些虽然不用呈报到京都,但接下来一定用得到,很重要。” 裴仪一口气安排完了事儿,笑盈盈地道:“现在,要紧的事儿也说完了,大家吃饭。” 几个男人默默拿起了筷子。 气氛似乎好了那么一丢丢。 可荀欢抿了抿唇,冷不防道:“三爷,我可否喊你‘三郎’啊?” 他这话一问出来,桌上的几个男人齐齐看向了他。 也是多亏了荀欢提醒,七杀与杜衡突然都双双醒过神来——平日里,他们都是称呼裴仪为“三爷”,可独独济安喊裴仪为“三郎”。 “三爷”与“三郎”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这中间的意思却是千差万别。 前者更多的是仆从关系,可后者才是更亲密的夫夫关系。 想到此处,杜衡与七杀的目光都变得热络起来,两人俱是满欢期待但又忐忑不安地看向裴仪。 可怜裴仪一个现代人对于古人的这种称谓并不敏感。 她完全不能体会在座各位汉子的曲折内心世界。 听到荀欢提出这个要求,裴仪压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淡淡地点头道:“可以啊。” 霍渊没料到裴仪竟是这么轻松地应了下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裴仪心中是有所不同的。 裴仪处处关照他,还……不惜发动裴家势力来帮他争夺大位。 而且,他喊裴仪“三郎”那也是裴仪主动要求的。 可如今看来,竟是谁都可以喊裴仪一句“三郎”吗? 霍渊莫名就觉得心中酸涩无比。 他没好气地问道:“照此说来,七郎君与杜郎君也能称呼三郎为‘三郎’咯?” 裴仪本来想说:当然啊。 可瞧着霍渊这明显不对劲儿的脸色,再听听这明显不对劲儿的语气,裴仪要是还能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那她估计就是脑子有坑了。 裴仪尴尬地笑了笑,试图缓解一下莫名尴尬的气氛:“不论三爷还是三郎,不都只是个称呼而已嘛。若是七郎君与杜郎君他们愿意,喊我一声三郎也是可以的。” 霍渊顿时心头烧起了一把无名火。 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起身道:“我突然身体不适,就不陪三郎用膳了。告辞。” 话落,他也不管裴仪是啥反应,转身便要走。 裴仪简直头疼死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大佬怎么就又生气了呢? 今天霍渊已经被她气走过一次了,这次再被气跑,那也太可怕了? 裴仪只好站起身来追过去道:“济安郎君莫要生气,先把饭吃了再说。” 霍渊被人哄着,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但他面上却依旧板着脸道:“没胃口。” 第127章 饭没法吃了 这个时候,长得好看的重要性就一下子凸显出来了。 裴仪自问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脾气也不怎么好。 可她竟是出奇的多了几分耐心。 她轻轻拉住霍渊的胳膊,压低声音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殿下,你就赏我个脸。” 这话很有几分迁就的味道,还带着些连说话人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意味在里面。 霍渊心尖微颤,低垂着眼眸“嗯”了一声。 裴仪心头一喜,侧过身抬手道:“济安郎君,请。” 霍渊嘴角染上了笑意,心里莫名有些得意与欢喜。 这种欢喜实在是来得悄无声息且莫名其妙,他自己都没怎么察觉到。 裴仪坐回了桌边。 为了防止又面临诸位大佬给她夹菜的尴尬局面,她先发制人地道:“大家自己吃菜自己夹,不必为我布菜。” 杜衡原本要去拿公筷的手摸摸缩了回去,抿了抿唇,很是不甘心的模样。 荀欢原本都已经夹好了一块蜜汁羊肉,那动作生生拐了弯儿,硬是把羊肉放回了自己碗里。 七杀没什么神色,恭恭敬敬地回了句:“遵命。” 霍渊嘴角抽了抽,暗道:一桌子人原本吃着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七杀一句“遵命”,硬是把轻松气氛给折腾没了。 一桌子人默默吃着饭,似乎事态变得和谐起来。 然而,裴仪大概才吃到第四口饭,就听到杜衡冷不丁问道:“济安郎君平日里不是不与三爷一起吃饭嘛,今个儿怎么转了性儿——专程来陪三爷用膳啊?” 霍渊面色微动。 对方这种拈酸吃醋的低劣手段让他很是膈应。 但他暗道自己一定要保持皇族风度,万万不可像方才那样被姓杜的激得失了分寸。 霍渊淡淡地道:“我原本打算趁着吃饭的时间,和三郎聊些要紧的事情。不过,我没想到竟然大家都在,那有些要事就没法聊了。” 裴仪心中一凛。 要事是什么,她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想来霍渊是想与她进一步谈谈此次整治李县令与冯太守的事情。 这种事情自然紧要且隐秘,不足与旁人道也。 “呵,吃饭便是吃饭,哪儿有在吃饭的时候谈事情的呀。”杜衡哂笑道,“济安郎君就不怕不消化吗?” 裴仪默默扒饭。 虽然古人讲究“食不言”,也即是吃饭的时候不要多说话。 可实际上,不论在古代亦或是现代,咱国人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在饭桌上谈成的。 她家侍君这番话可谓是怼得不太有道理,真属于单纯抬杠了。 “杜郎君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叨叨个不停,也不见杜郎君消化受损啊。”霍渊不咸不淡地呛声道。 杜衡一噎,酸不溜丢地道:“我只是见不得某些人即便在吃饭的时候都还把所谓的公务挂在嘴边,真是一点都不给人清闲喘息的机会,也不怕把三爷给累着。” 裴仪更加沉默了。 她默默夹菜,默默扒菜,争当背景板。 “也就整天闲着没事儿干的人,才会不明白别人有多忙。”霍渊气定神闲地道,“越是忙活,才越是与公务分不开。古语说周公反哺天下归心,人家周公为了收拢贤才,即便吃着饭都能立马吐出来赶着去见人。不过,我想杜郎君是不会懂的。” 这一句话就把杜衡给踩到泥土里去了。 两人一下子都不是一个格局了。 杜衡脸都要气黑了。 裴仪生怕这位大佬一生气就要动手,赶紧当和事佬,强笑着劝道:“阿衡自然是懂的,他只是不想我太辛苦。” 她一面说着,一面给杜衡夹了道菜,柔声笑着催促道:“吃饭。”少说一句,大佬! 霍渊瞧见裴仪给杜衡夹菜,心里莫名就酸不拉几的。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就不爽了。 心中的郁闷无处发泄,霍渊瞄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荀欢,突然皮笑肉不笑地呛声道:“荀郎君平日里也不是与三郎一道用膳的,今日怎么突然来三郎这儿了?” 荀欢冷不丁被点名了。 他没想到自己默默看热闹,热闹却跑到自己身上来了。 荀欢轻轻放下手中的碗,嘴角噙上了几分魅色:“我来讨三爷欢心啊。好歹我也是三爷后院的一份子,杜哥哥整天陪着三爷,七郎君也整日陪着三爷,我若是再不来争宠,只怕三爷都把我给忘了。” “咳咳……” 裴仪一下子呛到了。 大佬你可真是语出惊人啊。 你需要上我这儿争宠吗? “三爷,你没事儿?”荀欢本就坐在裴仪身旁,因着位置的便利,当即给裴仪拍着后背顺气。 裴仪摆摆手,强笑道:“我没事儿。” 霍渊看见荀欢的手在裴断袖背上拍了又拍,莫名就觉得刺眼。 他冷着脸道:“堂堂七尺男儿整日缩在后院,不思报效国家,却天天学那妇人行径争夺宠爱,岂不笑话?!” 杜衡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狠狠嚼了嚼嘴里的菜。 荀欢贱兮兮地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道:“谁说男人就一定要报效家国了?我们家三爷英武能干,那就三爷保家卫国,我就貌美如花不就得了?” “噗咳咳……” 裴仪嘴里一口汤差点喷了出来。 结果这强行抿嘴一吞却直接让自己给呛到了。 哎哟,这些个大佬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貌美如花哦? 荀欢大佬你说这种话就不会心虚吗? 你自己明明就是某大江湖杀手组织的阁主好吗? 你像是安安静静在家里负责貌美如花的那个吗? “三爷……” 杜衡放下碗筷,直接起身走到裴仪身后,一手拿帕子给裴仪擦嘴,一手轻轻给她拍着后背。 他埋怨地看了荀欢一眼,很有几分语重心长地道:“荀郎君少说几句,三爷这身子刚好,可得好生用膳。你这语出惊人的,弄得三爷屡屡呛到,这饭还怎么吃啊?” 这般贤良淑德的模样,倒是活脱脱端出了大房架势了。 荀欢顿时觉得不爽了。 不仅是他不爽,一直默默看好戏的七杀也不爽了。 霍渊那当然是更不爽了。 第128章 人家根本不需要 “杜郎君还是回自己的位置上好好吃饭。”一直保持沉默的七杀冷不丁开口道,“你站在三爷旁边,三爷也没法好好吃饭。” 杜衡抬眸横了七杀一眼。 他正开口怼回去,却听得自己身前的裴三爷道:“阿衡,你坐回去。” 杜衡抿了下嘴唇,不由得满腹委屈与愤懑。 但他嘴上却没说什么,默默地黑着脸坐了回去,接着拿起了碗筷默默吃饭,竟是再也没有发出一言。 饭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默默吃着饭。 可这顿饭,诸位可真是吃得各怀心思。 不论是霍渊也好,亦或是七杀也好,亦或是杜衡与荀欢也好,大家其实都想借机与裴仪独处说话。 可如今一堆人都围在桌上,话反而没法说了。 吃完饭后,小厮们进来收拾饭桌。 几个男人坐在桌前,似乎都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裴仪不免觉得有点头疼,强笑着道:“吃完饭就坐着容易积食,大家不如去外面转转。” 这话其实就是逐客令。 以这几人的心智不可能连这点话都听不出来。 霍渊最先开口道:“三郎说得极是。我就先回去了。” “嗯。”裴仪微微颔首,心头顿觉轻松了不少。 这些个大佬凑在一起就是灾难现场,走一个也就少了一分灾难。 七杀也很有眼力见地道:“属下告退。” 杜衡思忖着眼下这情形一点都不适合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起身道:“三爷,阿衡告退。” 荀欢看着一行人都走了就只剩他一人。 这原本是他与裴三郎相处的绝佳好时机。 可惜,刚刚吃完饭,肚子饱饱,这氛围可一点都不适合风花雪月呢。 荀欢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无奈地起身道:“三爷,奴家告退。” 裴仪心里可太欢喜了,一群大佬都走了,那这屋里得多清净快活啊! 她强忍着笑意颔首道:“嗯。” 等到一群大佬都走了,裴仪长长舒了口气。 哎,应付一个大佬就够头疼的了,可几个大佬一起开火那可真是要人命哦。 裴仪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起身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消食,然后又洗漱了一番,早早睡下了。 然而,她刚睡下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 裴仪多多少少有点起床气,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道:“谁呀?” “三爷,是我,荀欢。”外面的人柔声答道。 裴仪哪里还有睡觉的心思,连忙穿起外套便从床上起来了,沉声道:“进来。” 房门轻轻推开,绝色公子从容地走了进来。 只是一会儿不见而已,荀欢就已经换了身衣裳。 天青色的直裰,衣摆处绣着重重繁复的海浪,一朵叠着一朵,随着他的走动,这些海浪像是真的翻腾起来了一样。 这般模样倒是多了几分素净,与平日里荀欢那张扬的打扮不太一样。 裴仪着实被惊艳了一把,但心下又感觉怪异。 她走到罗汉床边坐下,轻笑着问道:“荀郎君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荀欢轻轻一笑,信步走到了她身旁坐下,慢悠悠地道:“我是想问问三爷,给我名分的事情,三爷考虑得怎么样了?” 裴仪差点当场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她瞪眼眼睛惊了小会儿,这才慢条斯理地尬笑道:“我还以为,荀郎君今日说要名分一事,只是在开玩笑呢。” “这怎么会是开玩笑呢?”荀欢凝视着她,双手轻轻把弄着垂在脸颊边的天青色发带,好认真地道,“我就这样不清不楚地住在三爷府上,连个名分都没有,旁人会如何看我啊?这府上的小厮还不是看人下菜——见了杜哥哥就是恭恭敬敬的,见了我却是横眉竖眼的。” 裴仪哭笑不得,安抚道:“我会好好教训下人的。”大佬怎么能在她府上受委屈呢?一定得伺候好嘛! “三爷,人家在意的是旁人的眼光吗?”荀欢睨了她一眼,嗔怪地道,“阿欢只是想名正言顺地呆在三爷身边,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说是住在三爷府上,可旁人若是问起阿欢是三爷的什么人,阿欢却没法答上来。” 荀欢眼巴巴地瞅着她,委屈又深情地道:“三爷,阿欢其实并不是想要和谁争宠,阿欢就是想能堂堂正正在三爷身边而已。” 这么个美男子在自己跟前撒娇诉衷肠,就算这话里水分极大,这也足以让裴仪感到半边身子都快酥了。 不过,身体被美色所惑是一方面,可理智尚存又是另一方面了。 裴仪难得保持了清明,很是冷静地轻笑道:“荀郎君这是说得什么话?我当日带你回府就是为了给你提供一方栖息之所,并不曾想让你……成为我后院中人。” 开玩笑。 这个大佬就是个变态,三天两头就在外面惹麻烦——如今一门心思想当她的侍君,不就是想让她帮他擦屁股嘛。 真是想得美哦! “三爷……” 可谁曾想,荀欢听了她这番话,一双好看的眼睛里竟是腾起了水雾,似是要马上哭出来一般。 裴仪登时吓了一跳。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要是有男人在她面前哭,她可真是抵不住啊。 更何况,这男人还怪好看的,那杀伤力可就蹭蹭蹭地多了好几十倍啊。 “你……” 裴仪话才刚起了个头,荀欢就哀哀怨怨地抢先开口道:“三爷是嫌弃我的出身么?” 啊? 并没有! 裴仪一脸不知所措。 荀欢却吸了下鼻子,一副强忍着泪意的模样,幽怨地继续开口道:“果然啊,是我痴心妄想了么?三爷竟是对我一点怜惜之情都没有。我这副身子还能做点什么事儿?若是不能做三爷的侍君,三爷还不如送我回万菊窟呢。” 哈? 裴仪目瞪口呆。 但她脑中灵光一闪。 嗨哟,搞了个半天,大佬是想继续回万菊窟吗? 裴仪自认为抓住了事情的真相,笑着点头道:“你若是真想回万菊窟,倒也不是不可以。” 是她先前太过天真,还想着救大佬脱离苦海。 实际上,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呢。 第129章 赶紧躲起来 荀欢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好半晌才醒过神来。 “三爷,你怎么能这样对人家呢?”荀欢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包了两泡眼泪,戚戚然地控诉道,“是你当日说要给人家赎身,如今厌弃了人家,竟是又要把奴家赶回那烟花吃人地吗?” 啊? 裴仪瞅了瞅大佬这模样,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会错意了? 哎哟,好,这位变态大佬果然还是一门心思地想当她的侍君。 这可真是四面都是墙——没门儿! “荀郎君,我……” 后面的话一下子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裴仪直接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只见,坐在她身旁的荀欢竟是自顾自地接下了腰带,接着又拉开了外袍…… 我的三清祖师爷啊! 大佬竟是挂了空挡吗?! 这外袍之下除了条雪白雪白的亵裤,竟是什么都没穿啊。 太骚了?! 裴仪眼睛都看直了。 下一瞬,理智回笼,她一把将大佬的衣服给合拢了,红着脸道:“你这是做什么呀?我又不馋你身子!”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很有那么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荀欢倒是很诧异裴家三郎的反应。 他垂眸看着对方拽着自己衣裳的手,眸色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又不是断袖,自然不可能真与裴三郎发生点什么。 方才不过是蓄意引诱,若是裴三爷真的上钩,那他就放一把药把人迷昏了便是。 可他万万没想到,裴三郎竟是……这般拒绝了他。 嗯,还帮他把衣裳给合拢了。 怎么说呢? 看上去挺纯情的。 这和传闻中色气下流的裴家三郎可一点都不一样呢。 荀欢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微微勾起了唇角,故意凑到了裴仪耳边,吐气若兰地道:“三爷,人家想做你的人嘛。” 轰—— 裴仪原本就泛红的脸颊一下子变成了酡红。 不仅脸红,脖子、锁骨也都红了,整个人都像是一只从沸水里捞出来的小龙虾——还热气腾腾的那种。 “你、你……别乱说了。” 裴仪说话都结巴了,手都不由自主地有点颤抖。 哎哟,老天爷干嘛要这么折磨她? 放着个美男子在她身边,还整天这么勾搭她。 她、她……她一个正常女子也是会把持不住的嘛! 可偏偏这副身子又是女扮男装,偏偏这美男子又是个变态。 心里被勾得再怎么痒也只能忍着呢。 裴仪眉头微蹙,心里头真的好苦哦。 她万般郁闷地继续道:“荀郎君,我真的对你没别的心思。这府上的侍君只会有杜郎君一个,现在是,以后也是。” 荀欢愣怔。 他自认撩人本事一流,在这种情形下能抵挡住他的那几乎不可能。 可不曾想,裴三郎竟是别国脑袋连看他都不看一眼。 而且,还说出……这种话。 “三爷,你是喜欢杜郎君吗?”荀欢不可思议地幽幽问道。 哈? 那当然是…… 哎,也不能说不喜欢是不是? 毕竟这杜郎君长得也挺好看,也非常会来事儿,我看着他就心头有点痒也不足为过? 不过,你这语气用得太过深情,真说喜欢还真称不上。 裴仪心里清清楚楚,可面上却不能这么说。 一瞬之间,她已经想了许多。 自己若是顺势承认喜欢杜衡,那一切似乎就变得十分顺理成章。 因为她喜欢杜衡——她只中意杜衡,一心只想着杜衡一人,那么,她不想要其他郎君不就顺理成章吗? 如此一来,她拒绝荀欢不也十分自然了吗? 想到此处,裴仪十分真情实感地点头道:“没错,我……心悦杜郎君。” 荀欢真真是愣住了。 老实说,他感觉很震惊。 怎么说呢…… 那感觉就是,有个人啊,你明明听说他是个大流氓,没有心的。 可实际上,这人竟然这么痴情,还这么纯情。 这前后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你说有几个人不被震惊到? 原谅他只是个凡人实在是经不住这等冲击啊…… 荀欢半张着嘴,委实是目瞪口呆了。 好半晌,他才堪堪回过神来,可嘴巴张了张,竟是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其实,他是想趁机成为裴仪的侍君,这样以后自己不管干点什么事儿,也能仗着裴家的势力讨点好处。 更重要的是,由于他是裴仪的侍君,在这种强关联的关系之下,不管他做什么事情,外界都会很自然地把他和裴家联系在一起。 到时候,裴家不保他都不行。 可如今…… 裴家三郎竟是如此纯情得可以,倒是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下手了。 若是再继续勾搭,总显得……自己好像有那么点丧心病狂了。 荀欢脑子里一团乱麻。 正当他纠结不已,不知道到底该说点什么好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敲响了。 “噔噔噔……” 敲门声不轻不重,且极有规律。 听得出敲门之人很守规矩,也很克制。 裴仪正被荀欢大佬搞得心惊胆战,乍一听到这几声敲门声不由得吓了一跳。 她差点尖叫出声,强压着惊惧喊道:“谁呀?” “三爷,是我,七杀。” 门外的人愣了一瞬,才慢慢地回答道。 这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失落,似乎是在伤心。 裴仪心头莫名有点心疼。 但更多的是心虚。 她回头看了眼自己身旁衣冠不整的荀欢大佬,十分果断地压低声音道:“你赶紧藏起来!” 荀欢莫名其妙,问道:“为什么呀?” 裴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你这样衣冠不整的,若是被别人瞧见了,定会以为你和我做了那等不道德之事。” “可你我之间本就清清白白的呀!” “你要是不藏起来,七杀肯定会误会你我之间的关系!” “他一误会,必定会告知杜衡。” “杜衡一误会,那事情可就麻烦啦!” 你是不知道杜衡大佬有多能折腾。 他若是误会我与你翻云覆雨了,那必定每天来骚扰勾搭我! 求求你了,荀欢大佬,赶紧躲起来! 第130章 忍无可忍 “……好。”荀欢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裴仪着急地环视屋内,发现就只有床底下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不行!”荀欢裹紧自己的衣裳,很是坚决地拒绝道,“床底下那么脏,我才不去!” 裴仪心急如焚,双手合十,苦苦哀求道:“你藏一下,荀郎君。” “哼……” 荀欢臭着脸冷哼一声,很不情愿地躺到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住了,闷声闷气地道:“就这样了。” 裴仪好无奈哦。 她还想再劝,荀欢却臭臭地道:“为什么非得让我躲起来?你让七杀走不就行了?” 裴仪顿觉醍醐灌顶。 对啊。 是她魔怔了,怎么把最简单的法子给抛弃了呢? “七杀,你”退下。 后面三个字还没有说,房门就被外力从外重重劈开了。 两扇门“哐”的一声拍向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 裴仪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搞得小心肝直颤。 她目瞪口呆地看向门口处。 只见,七杀一脸煞气地杵在那里,左手一如既往地握着一把长刀,杀气腾腾的。 裴仪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总有种七杀会立马奔进来杀人的错觉。 七杀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冷冷地扫过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了床上。 裴仪心惊胆寒,莫名就多了几分心虚。 她强笑道:“七杀,你这是做什么呢?” 七杀脸色冷得快要掉冰渣子,寒声问道:“三爷屋里有人?” 这原本是个问句,可他说得极为笃定。 裴仪心里更虚了,竟是下意识就否认了:“没有的!你弄错了!天色都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是有的。 他思来想去,还是想当三爷的侍君,所以今夜想来找三爷好好谈谈。 可谁曾想,这后院之中竟是有人捷足先登,玩起后来者居上那一套了。 七杀想到此处,脸色更冷了。 他一言不发地就往床铺的方向走。 裴仪惊出一身冷汗,连忙以最快的速度挡在了床上。 她心头紧张,下意识就张开双臂一挡,惊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七杀冷笑了一声,诘问道:“三爷怎么就不敢让我上~床呢?” 这话实在是很容易让人想歪,不过他语气太冷,以至于裴仪一点都没生出点绮丽心思来。 她现在就是紧张,莫名的紧张。 “你到我床上去做什么呢?”裴仪眉头都皱到了一起,苦哈哈地道,“深更半夜找我,就为了这事儿?我今日吩咐你去找温夫子的事儿,你做了吗?” “做了。”七杀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音色也是冷冷的,但语气中莫名就带了几分委屈与愤懑,“三爷吩咐的事情,我一向都认真做了。先前,你让我派人盯着苏洛芸,我也盯了。近来,都没人看到苏洛芸救过谁。” 啊…… 你当然暂时看不到啦。 那个被救的大佬其实就是杜衡,如今还在咱们府上呢。 当然,这些话裴仪也就只能在心头想想,根本不可能说出来。 她强笑道:“我知你办事认真。不过,夜已经深了,你若是没有要事禀报,就退下。” “我有要事。”七杀凝视着裴仪,很严肃地道,“我想做三爷的侍君。我希望三爷能答应我。” 裴仪心头蓦然猛跳了两下。 她的脸颊慢腾腾地红了。 这……这算是表白吗? 裴仪心跳快了起来。 你喜欢我吗? 这话还没问出口,藏在床上的荀欢就忍无可忍地一掀被子坐了起来,骂骂咧咧地道:“你想当侍君就当侍君?你以为三爷的侍君是谁都能当的吗?!” 裴仪那突然起来的一点绮丽少女心一下子被冲了个干净。 她回头看了眼衣衫不整地坐在她床上的大佬,突然有种天要塌的感觉。 完球了。 就荀欢如今这模样,谁看了不会以为他俩在做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啊? 就算解释都怕没人相信。 “我可真是受够你了!”荀欢还在骂骂咧咧地怼人,“不过就一个侍卫竟敢直接踹门进屋!你有把三爷放在眼里吗?方才还敢质问三爷,你哪儿来的脸啊?!” 裴仪眼皮直跳。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醒过神来。 对啊,其实在七杀踹门起来的那一刻,她就该拿出主人家的架子好好训斥一番的。 怎么自己就一副偷~情被抓~奸在现场的模样,哆哆嗦嗦地去跟七杀虚与委蛇呢? 裴仪心里有了某种猜想。 可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身边的这几个大佬没一个是善茬,自己不论对谁动了心,那都是找死。 裴仪突然就背脊发凉。 她瞧着还在争执的两个男人,整个人突然就清醒了。 “都住口!”裴仪冷声道,“全都退下!” 荀欢就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一样。 他愣了一瞬,才缓缓地、不甘心地道:“好嘛。” 七杀也是很不甘心。 他看了裴仪一眼,低垂下眼眸道:“三爷还没回答我方才的话呢。” 裴仪板着脸,冷声道:“你是侍卫,当认清自己的身份。” 七杀猛地抬头看了一眼裴仪,接着恨恨地低下头去,闷声闷气地道:“属下明白了。” 这后院的所有郎君都可以随意勾搭三爷,都可以衣衫暴露地在三爷面前搔首弄姿,可独独他不可以! 凭什么呢? 三爷可真是薄情! 七杀心里怒意翻滚,可还是闷头闷脑地出门了。 荀欢一面优哉游哉地系好外袍的腰带,一面气定神闲地往屋外走。 两人出了门之后,竟是都没有离开院子,而是罕见默契地都守在了院子里。 七杀睨了荀欢一眼,冷声道:“我要在这里给三爷守夜,你留下来做什么?” “哼。”荀欢坐在了石桌旁,揶揄道,“有些人呐,看着本本分分的,其实算计起人心来比谁都厉害。明明自个儿心里谁都不爱,还要假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 “哎呀……” 荀欢摇摇头,叹息道,“就你这种手段,也就骗骗三爷那种纯情之人了。” 第131章 不知所谓 七杀突然怒上心头,拔刀就横在了荀欢脖颈前,冷声道:“不知所谓!” 荀欢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地道:“可怜我家三爷今晚被你撩得春心萌动,谁知道你这狠心之人在打什么主意。” 刀锋往荀欢的脖子又逼近了一分,凉飕飕的金属碰在温热的脆弱皮肤上,一切都显得太过危险。 荀欢却端的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姿态,从容地哂笑道:“七郎君就这么点本事吗?被揭穿了心思就动武。照我说,这后院里最聪明的还是杜郎君,也不知道他是使了什么法子,竟是让三爷对他一片痴心。” 七杀听到此处,眸色暗了下去。 “哟,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荀欢半眯起眼睛打量长廊上缓缓走来的俊美男子,讥笑道,“七郎君,你说杜哥哥半夜三更来找三爷是为了什么事儿啊?” 七杀脸色微变,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杜衡乃是裴三爷的侍君,这人深夜来找三爷,除了是想侍寝,还能是什么? 屋内。 裴仪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一个人呆愣了一会儿,才起身准备把房门给关上。 然而,正当她要合上门的那一瞬间,一个俊美骚包的男人却蓦然出现在门口。 裴仪吓了好大一跳,整个人都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但是,来人动作很快,竟是一下子跨进门来搂住了她的腰身,防止她往后跌倒,紧接着另一只手火速反手关上了门。 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竟是叫裴仪心跳都蓦然快了几分。 “杜、杜衡?”裴仪咽了下口水,莫名就有点点怂,“你……来找我做什么?” 杜衡蔫坏蔫坏地笑了一下。 紧接着,裴仪就感到腿弯一软,视线旋转——自己竟是被杜衡打横抱了起来。 裴仪大惊失色,下意识就一掌拍向了杜衡的肩膀,大喝道:“放肆!” 杜衡闷哼一声,竟是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他忍着痛笑道:“三爷,人家今晚可是发了誓的——要是不能成功侍寝,人家就死在三爷屋里算了。” 哈? 裴仪又惊又怒又心虚,没好气地诘问道:“你发什么神经?!” “三爷这样说话可是会让人家伤心的。”杜衡打横抱着裴仪就往床上走。 他黏黏糊糊地道,“我好好反思过了。夫人派我来伺候三爷,可我打从到了三爷身边,竟是从来没有真正伺候过三爷。我愧对夫人所托,也愧对三爷。” 裴仪头疼得很。 说话间,她已经被放倒在了床上。 裴仪后背发凉,连忙半撑起身子来,抬起胳膊肘就抵住了要倾过身来的男人。 “你如今已经做得很好啦,不需要再进一步伺候我。”裴仪苦哈哈地劝道,“你一点都没有愧对我阿娘。” 真的! 她真的十分郁闷! 这些个大佬一个个的究竟想要干嘛?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她自问还没那个魅力能让一群大佬都为她神魂颠倒。 杜衡明明之前都本本分分的,从未非要侍寝过,怎么今晚就突然这么反常呢? 更何况,系统之前还专门给她强调说,这群大佬绝对都是宇宙钢管直,根本就不可能委身于她这个“断袖”的嘛! “三爷,你莫要这样说了。”杜衡伸手就要来解她的衣裳,声音也是分外低哑诱人,“人家身为侍君,伺候三爷安寝那就是我的本分。三爷这般抵触害羞,想来是还未经过人事。今晚,阿衡就为三爷开开眼。” 开、开眼? 这什么鬼发言? 裴仪脸颊爆红,又惊又怒地道:“你给我退下!” 杜衡却是一点退缩的迹象都没有,反而还笑盈盈地道:“三爷,你不要不好意思嘛。等过了今晚,恐怕你以后都不会撵我走了——哦,不对,三爷估计会主动求我来找你。” 滚犊子! 裴仪已经出现了痛苦面具。 她伸手死死握住男人的一双手腕,郁闷地苦着脸道:“我不需要人侍寝!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喊人把你轰出去!” 杜衡却是丝毫不怵,反而还气定神闲地打趣道:“三爷怎能这般没情趣呢?咱俩夫夫之间的事情,怎么能让别人掺和呢?” 谁特么跟你是夫夫哦?! 裴仪死死握着男人的手腕不松开。 可这人却是铁了心要各种乱来。 裴仪心惊胆寒,一颗心脏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她心中大急,高喊道:“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 杜衡吃了一惊,顿觉哭笑不得。 很快,屋里就出现了救驾之人。 七杀与荀欢本就在院子里,是最先冲进来的两个人。 紧接着,院子里的其他侍卫也赶到了。 屋里一下子格外热闹。 而匆匆赶来的侍君统统都傻眼了——只见,三爷正被杜郎君压在床上,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那副样子显然是……很享受嘛! 哎哟,搞了个半天是三爷在和杜郎君玩情趣啊! 他们还真以为遭了刺客,真是傻得可以。 侍卫们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十分默契地默默退了出去。 “诶!你们别走啊!” 裴仪看着突然离去的侍卫,不由得小心肝直颤,张口就大声呼喊起来。 有没有搞错啊?! 这群侍卫为什么跑了? 不过,万幸的是,侍卫虽然差不多都跑光了,但七杀与荀欢还在。 裴仪宛如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激动地道:“快!你们过来把杜郎君拉开!” 杜衡啼笑皆非,压在她身上就是不起来,反而还饶有兴致地打趣道:“三爷就这么怕我么?你也一把年纪了,是时候开开荤了。你看侍卫们都退了出去,不就是认可我的侍寝行为吗?三爷你就从了我?” “从你个头!”裴仪粗口都被逼出来了。 她又怒又怕,瞪着眼睛道:“你现在不给我滚出去,信不信我……杖毙你!” 荀欢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方才,三爷不是给他说心悦杜衡嘛,怎么杜衡来侍寝,三爷反而是这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呢? 七杀面色晦暗莫名,显然与荀欢想到一处去了。 第132章 组团喂猪 裴仪惊慌不已,扭头看向屋里站着的两个男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把杜衡拉开啊!” 杜衡一双手腕被裴仪抓着,就势压在人家身上。他扭头看向屋内的其余两个小伙伴,坏兮兮地笑道:“我听说,荀郎君与七郎君不也想伺候三爷嘛。依我看呐,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仨今晚一起伺候三爷?” 哈?! 裴仪目瞪口呆,惊骂道:“你疯了是不是?!” “三爷,我也是为了你好。”杜衡一脸受伤地道,“你这样骂人家,人家会难过的嘛。” 难过你个大头鬼! 裴仪心肝直颤,苦口婆心地骂骂咧咧道:“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今晚突然发什么神经?!你不强来我这里,我不照样疼你吗?你这般胡作胡为,赶明儿我就让人送你回京都!” “哼!”杜衡哀哀怨怨地冷哼道,“回京都就回京都!反正,我今晚一定要把自己交给三爷!” 他说着就压过来要亲吻裴仪。 救命啊! 裴仪双眼一闭,立马把脸别开了,扯着嗓子道:“你们赶紧过来把杜衡拉开!” 原本站在屋里的两个男人终于动了,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就来到了床前。 然而,他们却不是拉开杜衡,而是拉上了床帘。 诶? 裴仪感到屋内的烛火光亮突然被挡了一下。 她惊诧抬头,却发现七杀与荀欢竟是也上床来了。 我屮艹芔茻! “你们要干嘛?!”裴仪花容失色,惊得声音都破音了。 “伺候三爷安寝~”荀欢抛了个媚眼道。 靠之! 裴仪心里头直爆粗口。 她被逼得没法子了,生无可恋地道:“大家有话好好说!你们想要我干什么直接说!不要这样拐弯抹角!” 我知道你们不是想和一个“断袖”春风一度! 你们不过就是想从我身上捞好处而已! 你们想要什么就直接说! 只要我能给的,我就绝对给! 不要再这样整天假装要伺候我了好不好?! 然而,是不是“假装”的已然十分明显。 这三人都要来解她衣裳,显然是想动真格的。 靠之! 这不正常啊! 裴仪骇然失色,几乎是尖叫着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吴副首领!!!吴坤之!你给我出来!!!” 快来救救她啊! 不然她衣服被扒了,女儿身曝光,一切玩完儿啊! 身上的腰带已经被解开了。 很快,外袍也被拉开了。 裴仪冷汗直冒,人都要吓傻了。 完球了! 完球了! 她这个炮灰看来是要被一群大佬个玩儿死了…… “轰!” 门扉突然被重重破开。 紧接着一声肃然的男子声音响起:“三爷!” 吴坤之! 是吴坤之! 裴仪眼睛都亮了,赶紧高声喊道:“吴坤之,你快过来!!!” 来人正是吴坤之。 他看到床帘之后影影绰绰的几个身影,心情实在是十分微妙。 但小主子有令,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走了过去——不过,停在了离床有两步远的位置处。 “吴坤之!” 裴仪发现这人竟然没有直接走到床边,急得大喊道,“你快过来把他们都拉开!他们疯了!” 吴坤之骇然失色。 他哪里还敢犹豫迟疑,连忙奔到床前,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个郎君,紧接着就把人甩了出去。 “哎哟……” 这个惨被扔到地上之人正是荀欢。 他衣襟大敞着,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那模样实在是有几分。 吴坤之脸色变得微妙起来,原本还要抓人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这…… 这啥情况啊? 三爷难不成……是在和各位郎君玩儿情趣? “吴坤之!” 三爷那几乎破音的嗓音又着急忙慌地响了起来。 他听见三爷着急上火地道:“你快把他们都拉开!!!” 吴坤之醒过神来,这才不敢再有丝毫耽搁,连忙手起手落,直接把床上的另外两个郎君也给扔下了床。 杜衡有所准备,落到地上的时候一个往后翻滚稳稳地单膝着地。 七杀则是一个后空翻立在了地上。 吴坤之心情复杂地看了眼这两个后生——那杜郎君衣衫凌乱,脸颊泛红,显然是刚做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七杀虽然面色如常,可衣衫也有些微凌乱,显然也是在做什么难以言说之事。 接着,吴坤之回头看向了床。 床帘被缓缓拉开,露出三爷那张……明显疲惫的脸。 三爷的发丝依然凌乱,衣裳也不甚整齐,那模样活脱脱的纵咳咳过度。 吴坤之深感非礼勿视,立马深深埋下了头颅。 裴仪心累得不行。 但由于吴坤之在场,她多了几分底气。 她怒瞪着三个大佬,恨恨地道:“从明日起,你们三个都去猪圈喂猪——不喂满一个月,不准踏进我邀星轩一步!” 毕竟是三个大佬,她又不能真的给太重的惩罚。 可若是不给惩罚,这几个男人哪天又组团来强她怎么办? 裴仪快速地想了想,还是只有喂猪这惩罚是最合适的——惩罚意味有了,但也并不难以完成,也没有多伤人自尊。 “三爷,就我这样身娇体软的弱男子,”杜衡瞪大了一双眼睛,惊诧道,“你忍心让我去干那种粗活?” 吴坤之嘴角抽了抽。 三爷后院的郎君们可真是脸皮又厚,说话又油。 一个男人竟然敢自称身娇体软,这是……脸皮得有多厚啊? “三爷,你罚我每天给你端茶送水都行。可去那猪圈——哪儿那么脏,人家委实不服哦。”荀欢也不服气地抗辩道。 七杀却是默默站在原地,抿着唇不置可否。 裴仪气得不行,抬手指向荀欢道:“你们还想翻了天不成?!不去猪圈,那就自己搬出我裴府去!” 她是疯了才让这些个大佬全都住在她后院里! 这些人今晚竟然还想一起强了她! 真是岂有此理! 再这么下去,她迟早身份曝光啊! “三爷……不要生气嘛。”荀欢见裴仪是真的动怒了,这才稍微服了软,瘪着嘴委屈巴巴地道,“人家去喂猪便是。” 第133章 过度解读 杜衡面色微动,低垂下脑袋貌似乖巧道:“三爷息怒。奴家这就回去好好准备,明日就去猪圈好好喂猪——争取养出最胖的猪。” 裴仪原本气得不行,可一听这话,顿时差点笑出来。 她强忍着笑意,板着脸告诫道:“今日之事,我这次可以轻饶。可若是胆敢有下次,那就不是喂猪那么简单了!” “知道了。”杜衡可怜兮兮地应道。 荀欢瘪瘪嘴,点点头道:“知道了。” 七杀低垂着眼眸没有吭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裴仪现在一刻也不想和这些大佬多呆,摆摆手,疲惫地道:“都退下。” “遵命。”几个大佬应声退出。 “遵命。”吴坤之也抱拳行礼,迅速离开了屋子。 说实话,他是很懵的。 这三位郎君似乎都挺受宠的,但三爷却罚他们去猪圈。 难不成……是因为这些个郎君实在是太索求无度了,三爷招架不住,这才出了昏招? 吴坤之想到自己刚进屋时的情形,深以为自己猜测对了。 另一头,杜衡几人出了门,大家的神情瞬间就变了样。 荀欢冷哼一声,哂笑道:“也不知杜哥哥方才是哪儿来的勇气,竟是非想与三爷春风一度。” 杜衡面色微动,一面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衫,一面戏谑地道:“诸位不也随我一道与三爷风流快落嘛,这会子到知道来编排我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七杀却冷不丁开口道:“你以前没这么风骚的。” 杜衡一噎,没好气地道:“我那叫情趣,不是风骚!七郎君平日里书看得少——哦,不,你压根儿就不识字。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 七杀乜了他一眼,冷声道:“你为何突然非要与三爷行那苟且之事?” 杜衡面色微僵,随即一副深受侮辱的模样道:“鱼水之欢乃是天地阴阳之大事,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苟且呢?” 七杀见杜衡一直插科打诨但就是不说实话,一时间也懒得再往下问。 荀欢倒是不打算放过他,嗤笑道:“杜哥哥今晚可真是叫我大开眼界。知道的人,自然会说一句杜哥哥可真是大胆浪荡;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杜哥哥想强行办了三爷呢。” 杜衡戏谑地瞟了荀欢一眼,揶揄道:“咱们就大哥别说二哥了——脸上麻子一样多。你自己衣服都不好好穿,还有脸来说我。” 荀欢双手环抱于胸前,似笑非笑道:“我可没想着强上。不知道某些人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对三爷可真是不怀好意。” 杜衡将垂到胸前的发带往后一拨,哂笑道:“我自然是真心对待三爷,可某些只会耍耍嘴皮子的人不一样。” 话已到此,三人都不再多言。 反正大家都各怀心思,但又不肯言明,多说无益。 三人各自回屋后,均是辗转难眠。 杜衡仰躺在床上,双手枕于脑袋底下,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从上次三爷突然身体不适开始,他就总觉得三爷越看越有问题。 有哪个男人会每月定期不适的? 更何况,那一晚三爷屋里突然传来莫名其妙的烧焦味儿,很难不让多想。 尤其是今晚,自己都这么主动了,三爷竟然都不敢真的与他春风一度,这就更可疑了。 杜衡翘着个二郎腿,心底的那个荒谬猜想越发变得清晰起来。 他严重怀疑……三爷其实是个女人。 本来今晚的计划进行得挺顺利的。 他只要扒开三爷的衣裳就真相大白了。 可偏偏三爷把吴坤之喊来了,这等火急火燎的模样真是欲盖弥彰。 杜衡默默想着,改天自己可以换个招式继续试探试探。 反正,他整日都在三爷身边,多的是机会探寻真相。 而一旦自己的猜测印证为事实,那他就是掌握了三爷的一大把柄。 哦,准确来说,这不仅是三爷的把柄,更是裴家的一大把柄。 日后,他若是有什么事儿需要裴家帮忙,也不愁这些人不敢帮他了。 杜衡想到此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另一厢。 荀欢打了哈欠,可躺到床上后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还是想不通杜衡为啥今晚突然这般风骚浪荡。 然而,他更想不通的是,前脚三爷才对着他说对杜衡深爱不已,后脚竟然就拒绝了杜衡的求欢。 这合理吗? 一个人最基本的逻辑行为自洽都做不到? 荀欢仔仔细细想了想平日里的来往情形,突然觉得三爷似乎对济安和七杀,都比对杜衡来得上心。 荀欢浑身一个激灵,突然就醒过神来。 哎…… 也是自己当时昏了头了,竟是没没怀疑过三爷当时可能在说谎。 可若是裴三郎压根儿就不喜欢杜衡,为何又非要说那种模棱两可的话呢? 荀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就为了拒绝他的求欢,裴三郎就说出这等话来……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等等! 都说裴三郎好色无度,可事实上,他到裴府的这些日子,还真没看出裴仪有什么好色的地方。 连七杀那种绝色之人呆在裴仪身边都安安全全从未遭过毒手,裴仪又哪里担得起一个急色之人的名头呢? 荀欢思来想去,倒觉得裴仪这般行为似乎有意为之——明明都不愿意碰男人,却故意营造出自己喜好男色的假象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荀欢心底冒出了浓浓的兴趣。 他有种预感,要是这个问题弄清楚了,一定对他大有裨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邀星轩小厢房。 黑夜中,七杀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明明他与三爷只有一墙之隔,但现在却觉得两人距离似乎特别远。 真是奇了怪了。 三爷突然给他这般好的住宿条件,难道真不是想收他为侍君吗? 自己老早之前就主动献过殷勤了。 三爷那会拒绝了,可他也没放在心上,觉得裴三爷可能是故作矜持。 毕竟这些贵族子弟在玩弄人一事上面最有手腕——为了把一个看上之人弄到手,有时候可能会出奇的有耐心。 可以说,从裴仪突然反常地让他贴身保护开始,七杀就怀疑裴仪其实是看上他了。 不过,这人学聪明了,不像以前那样,以跪舔的方式去追求一个男人,反而是以这种细水流深的方式来慢慢渗透。 尤其是裴仪竟然主动邀请他上桌吃饭,还让他在外间睡觉,这些看似温情脉脉的举动哪一件不是故意在俘获他的心呢? 更为暧昧的一件事当属他中毒这事儿。 自己身为暗卫,中毒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承认,他那天突然因为中毒而晕倒,少不得有几分故意做作的试探成分在里面, 但裴仪的反应也大大超出他的预期了——把大把的解药给了他不说,竟然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说一定会研制出一劳永逸的解药。 须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勋贵人家养死士给毒药,从一开始就是想着用毒药来控制死士,所以从来没考虑过会有一劳永逸的解药。 换句话说,这等解药极其难以配置。 若是中间碰上什么困难,以裴仪这等没有韧性之人说不准就放弃了。 七杀想到此处就心烦不已。 他就是担心裴仪只是一时脑热,最后只是说到却做不到。 所以,今天他的确是急了,剑走偏锋,屡次三番地表明自己愿意当侍君。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侍寝啦。 说什么愿意侍寝,愿意行使侍君的职责之类的话,那都是忽悠人的场面话——无非就是想让裴仪感动脑热继续为他谋求好处罢了。 毕竟,自己一个各方面健全的男人又怎么会对一个断袖感兴趣? 他更是没兴趣当被裴仪玩弄的那个人——即便看目前的情况,裴仪大概率是下面那个,可他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和裴仪翻云覆雨。 但万万不曾想到,自己今日的侍君请求……裴仪竟然都拒绝了。 就算欲迎还拒也不是这么个演法? 七杀真是脑壳痛。 他于情爱之事可谓是一窍不通。 原本他一心认定裴仪必然对他有意思,自己当侍君这事儿他是十拿九稳,可裴仪这么一拒绝,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出招了。 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裴仪那句:“后院里有杜衡一个侍君就够了。” 七杀莫名觉得心烦,还有一股自己都说不清的酸意。 他总觉得自己突然悟了。 似裴仪这种人,其实根本就没有心——看上哪个长得不错的郎君,就直接拉回府上养着,但又不想给人家一个名头,无非就是不想负责嘛。 如今,裴仪各种好处紧着他,却又迟迟不肯给他侍君的名分,那自然是想占着他的便宜但同时又不想他与裴家发生更深度的联系。 “呵……” 七杀冷不丁冷笑出声。 倒是好一个薄幸之人! 七杀莫名就生起了闷气,竟是更睡不着了。 与之一墙之隔的裴仪也是睡不着。 寂静夜里,她辗转反侧,深感头痛。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摆脱原主这个好色之徒的标签。 不然,日后只怕很容易再碰上像杜衡这种厚着脸皮强行来勾搭她的男人。 可是,原主这好色的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自己想要改变真的不容易啊。 “不容易就不改了呗。”系统幽幽道,“反正宿主你又不是什么见色不动心的柳下惠。” 裴仪:“……” 虽然系统说得没错,但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被骂了。 “宿主放心啦,必要的时候,系统会为你提供伪装措施——不会让你那么随随便便地就暴露女儿身啦。”系统拍着胸膛保证道。 裴仪这才稍稍放宽了心。 人一轻松下来,她就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儿来。 “上次,你说霍渊的大舔狗属性已经完全矫正了,奖励了我1000点积分。”裴仪兴致勃勃地道,“若是我的诗词歌赋技能从现在的乡试水平晋级到进士水平,需要多少积分啊?” “宿主从如今的乡试水平满级100lv晋级到会试水平段位,需要200点积分。” “会试水平段位达到满级100lv需要300点积分。” “从会试水平满级100lv晋升至进士水平段位需要300点积分。” “进士水平段位也有一百个小等级,达到满级100lv需要500点积分。” 裴仪听到这一堆堆积分支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觉得有点肉痛。 思来想去,裴仪很谨慎地问道:“我如果想通过科举考试的最后一关殿试,最低需要达到什么水平?” “理论上来说,宿主只要达到进士水平就可以了,也即是进士lv0即可。” “但是,每年参加殿试的人虽然算不上多,但个个都是高手,保不齐那一年的高手又特别多,宿主若仅仅是进士lv0的水平那就极可能名落孙山了。”系统很审慎地道。 裴仪深感头痛,苦哈哈地问道:“你就直接说多少等级才比较保险。” “宿主最好是能达到进士水平lv20。”系统打开虚拟计算器界面,“从进士水平lv0晋升到进士水平lv20需要100点积分。” “也即是说,宿主从如今的乡试满级水平晋升至进士水平lv20一共需要900点积分。” 900点?! 裴仪听到这个数字,差点郁闷得晕过去。 她统共就才得到1000点积分。 原本觉得自己挺富足的,结果随便一个技能晋级就消耗了将近全额的积分,这也太坑了?! 裴仪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 系统连忙安慰道:“宿主,系统之前不是已经给你说过了每个技能都分为进阶、熟练、精通三个段位嘛。” “你又不是每一种技能都需要晋升到精通这一段位。” “一个技能达到进阶100lv差不多就够用了,这通常只耗费200点积分就够了。” “你这次花的积分多,完全是因为你要把诗词歌赋技能晋升至精通段位20lv嘛,这当然耗费积分啊。” “再说了,就算你这次耗费了900点积分,这也很值啊。” “你若是科考拔得头筹,就可能会获得他人欣赏,个人口碑就可能得到一点点好转,这样的话,宿主的魅力等级也会随之提升哦。” 还能这样?! 裴仪突然就觉得心情变好了。 系统明显感觉到了自家宿主的情绪好转了。 他赶紧趁热打铁,殷切地问道:“宿主,那剩余的100点积分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裴仪想了想道:“先存起来。”万一碰上什么突发情况,她也要兑换点什么紧急必须技能。 “ok。”系统打出了一个虚拟表情包,喜滋滋地道,“那系统现在就将宿主的诗词歌赋技能点满啦。” “嗯。”裴仪进行了最后的确认。 “叮!诗词歌赋技能晋升至精通20lv!” “扣除积分900点!” “积分结余:100点!” 饶是裴仪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这一串串的数字,还是觉得肉痛。 裴仪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哎! 谁叫她是个魅力值穷人呢? 裴仪心里直叹气,在深深的怨念当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次日。 裴仪照常起了个大早。 她下意识就要唤来七杀伺候,可谁曾想根本就没人应她。 倒是她新收入邀星轩的五个丫鬟们一一走了进来。 其中那个模样最俊俏的夏蝉大着胆子,笑眯眯地跟她解释道:“今日一早,七郎君就出门了。奴婢听说,他好像是去猪圈了。” 夏蝉说这话时,心里很有些幸灾乐祸,但表面上却极力控制着——可那满脸难以抑制的笑容还是将她的内心透露了一二。 “啊……”裴仪始料未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昨晚对几个大佬的惩罚。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强笑道:“这样啊……” 真是没想到,七杀竟然如此老实,一大清早的就往猪圈跑了。 裴仪昨晚那会儿在气头上还没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自己睡了一晚,气也消了,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惩罚可能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重了。 毕竟都是群未来大佬,个个其实都是身份尊贵的人。 去那猪圈多不合适啊。 裴仪突然觉得食不甘味。 就算今日丫鬟们送来的早点都是香软可口的,她也一口都吃不下去。 想了想,裴仪道:“你们把这些都装进食盒里。” 丫鬟们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照做。 等丫鬟们做好这些事情,裴仪起身吩咐道:“跟我走。” 丫鬟们其实很怕裴仪,虽然她说了这话,但有几个丫鬟其实也不太敢跟上去。 因为此情此景之下,就算反应再迟钝的人,都推测到三爷大概率是要去猪圈。 那等地方,去了很可能会遭到非人折磨。 总之,先前去猪圈的…… 哎! 丫鬟们心里直叹气。 诸位可不要以为裴府的猪圈就真的是养猪喂猪的地方。 实际上,裴府的猪圈那就是虐待人的地方。 曾经有个小厮惹怒了三爷。 三爷直接把人扔进了母猪群里。 那群母猪正处于发情期,狂暴的很。 那小厮身上还被泼了公猪的血。 最后情况如何,大家可想而知。 总之,丫鬟们是不敢再深想了。 据说,那小厮被抬出来的时候,人已经疯癫了,下身也是血肉模糊。 真真吓人的很,凡是见了那小厮的人无不是头皮发麻。 “三爷……” 春梅胆子最小,都差点哭出来了,小心翼翼地道,“我……我肚子有点舒不舒服,我想去茅厕……” 裴仪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点头道:“你去。” 丫鬟们都觉得春梅真是鬼灵精,竟然以这种方式躲了过去。 大家都不想去,也都变着法子找借口躲开。 “三爷,我昨晚吃坏了肚子,现在……也想去茅房。” 这一个人如此提议就算了,接二连三有人这样说了,那就肯定有猫腻了。 裴仪又不傻,一听就反应过来了。 感情这群丫鬟是以为要去猪圈遭罪呢。 她也不强求了,伸手道:“食盒给我,你们不必去猪圈了。” 秋菊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夏禅却大着胆子主动提议道:“三爷,我与你一起去。” 裴仪很有些意外,倒也没有拒绝。 两人一起很快到了猪圈。 三个男人早已经在哪儿了。 明明一个个都是尊贵的人,如今却拿着菜叶子在那里喂猪。 模样着实有些滑稽。 裴仪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等事情实在是太损了。 她赶紧憋住了笑。 可是七杀耳力和气敏锐,直接察觉到了。 裴仪便知自己藏不住了,她索性笑了出来,提着适合走了过去。 “喏,给你们送早点来了。” 七杀等人很是意外。 “三爷,你还知道心疼人家哦。” 杜衡赶紧过来接过食盒。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些先喷喷的粥和馒头包子之类的东西。 荀欢倒是很意外。 都说裴仪又好色又心狠。 可这人大清早就过来给他们送吃的,倒显得很是温情。 老实说,他现在其实越来越困惑了。 越是和裴仪接触,他就越是感觉裴仪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可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裴仪呢? 又或者说,裴仪是不是伪装面具太多,想让他们看到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呢? 亦或者说,裴仪其实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他们一个个的想在裴仪身上捞好处,裴仪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 荀欢想得很多。 虽是短短一瞬间,他的想法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先前,他或许还觉得裴仪是对他有意思,自己弄弄凭着美男计获得好处。 可如今看来,裴仪显然不是那等急色之人。 自己若是真的想单单以美色让裴仪为他办事儿,这几乎不可能。 不仅是他这样想,其实杜衡想法也在悄然改变。 若是裴仪今日不来猪圈,他或许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裴仪如今人站在这里了,杜衡就算反应再迟钝也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了。 这人显然是很懂什么叫张弛有度。 惩罚了他们之后就上赶着来送温情。 这等拉拢手段,委实厉害呀。 裴仪若是知道两个大佬的脑补,定然是哭笑不得。 她哪能知道自己随随便便一个举动就被过度解读成了这个样子? 第134章 习惯可怕 “三爷……”杜衡吃完早点,用帕子优雅地擦干净嘴巴,这才慢条斯理地问道,“我是不是可以……不在这儿喂猪啦?” 裴仪本来也没打算真让这群大佬在这儿喂那么久的猪。 可昨晚这些大佬委实做得太过分了些,若是今日轻轻放过,只怕这些人吃不了教训,隔不了多久估计又会来骚扰她。 思及此,裴仪皮里阳秋地道:“看你们表现。若是做得好,说不准明日就能不来这儿忙活了;若是做得不好,可能也说不准要在这儿忙多久了。” 杜衡面露不甘,不死心地劝说道:“可是,三爷,人家不是还要教你《扶风飞柳》嘛。若我整日在这猪圈呆着,身上都臭烘烘的,还怎么教三爷弹琴啊?” 裴仪忍俊不禁,逗弄道:“学琴这事儿不急。等你什么时候把养猪的事儿搞好了,我们再什么时候学琴。” 杜衡见劝说无效,只好偃旗息鼓。 他赌气似的端起一小篮子菜叶子走到一个角落里,对着那边边角角里躺着躲懒的猪随便撒菜叶子。 整个人看着就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 裴仪见此情状,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视线无意中扫到荀欢时,这人对着她浅浅一笑,温柔地道:“三爷,我一定会好好干的。今早在这儿喂了会儿猪,我反思了不少。” 裴仪来了兴致,似笑非笑地问道:“你都反思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荀欢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几步走到裴仪面前,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三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是不想他俩的对话被旁人听见了,搞得神神秘秘的,还莫名有些暧昧禁忌。 裴仪暗道这位大佬好会,点点头道:“好。” 两人出了猪圈,走到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荀欢如今才十七八岁的年纪,还在长个子,与七杀这个同龄人相比,个头肉眼可见的矮了不少。 他与裴仪站在一处,身高差倒也不大。 “三爷,我今早好好反思了,昨晚是我做得不对。”荀欢可怜巴巴地道,“我既然有心与三爷翻云覆雨,那就应该坚持到底,哪能半途而废?” “也怪我昨晚不知坚持,竟是反倒叫杜哥哥后来者居上,实在是不该。” 裴仪听到这番话,顿时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反省? 这压根儿就没意识到错误嘛。 听听这口气,这是打算还要对她动手动脚吗? 裴仪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生出点剑走偏锋的法子来。 她打量了荀欢几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今晚到我房里来。” 荀欢面露错愕,随即开心地笑道:“三爷这是愿意让我伺候了?” 裴仪抬手轻轻捏住男人的下巴,蔫坏蔫坏地笑道:“你来了不就知道了?” 荀欢面色微僵,随即飞了个媚眼,笑盈盈地嗔怪道:“三爷可真坏~” 裴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马收回了捏住人家下巴的手,只觉得实在是烫手得很。 没办法,大佬太骚了。 与之相比,她实在是功力太弱了些。 另一厢,七杀站在竹栅栏边,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栅栏里扔着菜叶子,眼睛却阴测测地盯着不远处的裴三爷二人。 “哟,吃醋啊?”杜衡冷不丁揶揄道。 七杀猛然醒过神来,脸色虽是不悦,嘴上却不置可否。 “我要是你呀,现在就主动凑过去与三爷说话。”杜衡乜了他一眼,哂笑道,“这做人呐若是太被动了,会很吃亏的。” 七杀低垂着眼眸继续往栅栏里扔菜叶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这番话听进去。 “诶,三爷走了!”杜衡错愕地道,“他都还没和你说话呢,怎么就走了呢?” 七杀背影微微一僵。 他实在是说不出现在是个什么滋味。 打从他觉得裴仪对他有意思以来,他都琢磨着如何利用裴仪的这份感情。 可如今看到裴仪与旁人走得近,他就心底跟油煎似的。 自己竟是这般在意裴仪么? 七杀心中警钟大作。 这不可能? 裴仪是个男人啊。 自己怎么都不可能对一个男人上心? 一定是因为自己日日与裴仪朝夕相处,所以才对裴仪多了几分亲近。 就像养一条狗养久了,你也会生出几分亲近。 看到这条狗与旁人亲昵,你心里必定会有些不舒服的。 七杀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心头总算是稍微好受了点。 另一头。 邀星轩。 裴仪回了自己的厢房。 书院再过一天就要举行模拟考了,为了布置考场这几日特意给全院书生放了假。 裴仪今日便落了个清闲。 晌午时分,小厮进来传了一封信给她。 信笺是萧若云写的,大意说事情在昨晚就已经发动了——他连夜写了弹劾李县令与冯太守的折子送入京中。 在信中,萧若云也不藏着掖着了,向她坦白说自己本名萧若云,此次前来临河县之所以隐瞒身份,其实是为了方便调查当地的真实民情。 “呵。” 裴仪冷笑一声,暗道这人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明明萧若云来临河县就是为了勾搭她,如今却顺杆子往上爬说是为了黎民百姓。 何其虚伪可笑啊! 不过,想到李县令等人马上就要倒霉了,裴仪心情又不免畅快。 白日里。 裴仪看了会书,算是为明日的模拟考做准备。 一天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晚饭,裴仪也是一个人吃的。 往日这个时候,通常是七杀在一旁陪着她一起吃饭。 日日都这样,裴仪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七杀被罚去喂猪突然不在身旁了,裴仪竟是生出几分落寞与怅然来。 但很快,裴仪便心中警惕大起。 她对七杀……也太过上心了? 这样的认知不免让裴仪惊出身冷汗来。 似七杀这等反派大佬,若是自己对其动了心,那简直就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屎)。 理智在头脑中拉扯,裴仪渐渐平复下心情来。 淡定,淡定。 七杀对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大的影响力。 自己不过是习惯了这人在身旁而已——只要把这习惯慢慢改掉不就得了? 第135章 刺客来袭 裴仪这般想着,心头大大松了口气。 原本,她与荀欢约好今晚见面。 可谁曾想,夜幕降临之时,丫鬟来禀报说荀郎君身体不适,来不了。 裴仪很是意外,暗道:这人到底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说犯怂了不敢来? 感觉不管是哪个结果好像都不太靠谱。 裴仪想去探望一下荀欢,这样也好搞清楚来龙去脉。 不过…… “哈……” 裴仪打了哈欠,瞌睡来了。 算了,不管有什么事儿都让她先睡一觉再说。 夜色不知不觉中便变得深沉。 裴仪本人虽然是个睡着了就雷打不动的性子,但如今这副身子毕竟是习武之人,敏锐力比常人强很多。 虽是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可屋里若是有了什么异常动静,还是能在第一时间惊醒过来。 就比如现在,裴仪便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睁开了双眼。 她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具体情形,可她的耳力告诉她屋里进了人。 那人蹑手蹑脚的,身上没什么杀气,想来不是要来杀她,而是打算要偷什么东西。 不过,自己隔壁屋就住着七杀。 以七杀的敏锐度可能让这么个小偷进她卧房来吗? 裴仪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想起来七杀今日被她打发去了猪圈,夜里自然也是歇在猪圈旁的小房子里,压根儿就没回邀星轩来。 这个小偷还真是会挑时间。 也不对,裴府防守这么森严,就算没有七杀在隔壁看守,府上还有吴坤之坐镇,外人哪能轻易入府? 裴仪倒吸一口凉气。 她猛然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小偷只怕就是她府中之人。 裴仪又惊又怒。 当她察觉到这个小偷已经走到她床边时,裴仪立马起身查出悬挂在床帘上的宝剑,以最快的速度刺了过去。 那人愣了一瞬,机敏地避开了。 裴仪当即点亮了火折子,屋里一下子亮堂堂的。 来人穿着夜行衣,脸颊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漏了一双眼睛出来。 裴仪觉得这双眼睛实在是过于眼熟。 她错愕又不确定地喊道:“杜衡?” 这人没有应她,而是猛地一掌朝她拍来。 裴仪一个侧身闪开,接着旋剑刺出。 也正是在这一刻,裴仪惊诧地发现自己的功夫底子竟然还不错。 明明原主这副身体是个绣花枕头啊,之前都还是花拳绣腿,怎么现在突然有了和大佬勉力一战的本事啊? “由于宿主在较短时间完成了对霍渊大佬的舔狗属性纠正,系统对宿主进行了额外奖励——随机对宿主的武力值属性进行了加强。” 裴仪听到系统的这一通解释,不由得笑着打趣道:“你倒还挺贴心。” 系统嘚瑟地叉着小腰板,摇晃着脑袋道:“那可不?” 裴仪心里发笑,但却没时间和自家小系统插科打诨。 如今,这个夜里偷潜入她屋中的黑衣人招招狠辣——不过均没有杀气,显然只是想逼退她。 可裴仪哪里能就这样放人走了? 提着剑就追上去与之继续缠斗。 可这黑衣人武功毕竟不弱,在夜色中竟是快若闪电,转瞬间便翻墙跳出了裴府。 裴仪心中突然发了狠,提着剑就继续追赶。 两人一路且战且跑。 混乱中,那人胳膊上被她刺中了一剑,衣裳划开一条口子,皮肤都是一道剑伤,血淋淋的。 裴仪丝毫不心软,又是一个剑招逼出。 那人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相抵挡。 可相比于她的不留余地,对方显然多了几分投鼠忌器——总是不对她下死手,似乎只要逼退她就行了。 可对方越是这样,裴仪就越是发了狠心要抓住对方一探究竟,手上也越发狠辣。 “呃……” 那人腹部被划了一剑,若是伤势不重,但也令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裴仪压根儿不给这人喘息的机会,又是一剑狠狠刺出。 黑衣人被逼得没法子了,反手一剑狠狠挡住。 这一招力道极大,裴仪与之接招,震得半条胳膊都发麻了。 黑衣人趁她感觉不适,立马运起轻功逃跑。 裴仪立马追了上去。 那人身形矫健,在夜色中身轻如燕,竟是如一只鸟儿一般穿梭在大街小巷。 裴仪初时还能与之紧追不舍,可时间稍微一拉长,她便有些跟不上了。 沉沉夜色,人心惶惶。 那黑衣人见始终甩不开裴仪,咬咬牙闪身躲进了一家客栈里。 裴仪立马追了进去。 摆在自己面前的厢房太多,她压根儿不知道黑衣人究竟躲到了哪一间。 若是一间一间的找,只怕又会惊醒房中客,到时候只怕一群客人都会来找她算账。 裴仪不禁有些犯难。 但她很快想到了对策。 她如今武功被系统强化过,五感也相较于以前敏锐得多。 她可以试试靠听闻气息,来辨别黑衣人究竟在哪间屋中——虽然这法子实在是难度有点太大了,但这的确是裴仪目前为止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她先走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那间屋子,将自己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听了听。 都是沉稳的睡觉呼吸声,没听到旁的声音。 裴仪心头有点急。 另一厢,苏洛芸夜里起来喝水,突然察觉到屋内闪来了一个人影。 她被吓了好大一跳。 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那人影便冲过来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则用匕首抵着她的脖子。 这人阴测测对她道:“不准出声!” 苏洛芸吓得心脏狂跳,连忙点头如捣蒜。 屋里虽然暗黑一片,但走廊上却是点着灯。 苏洛芸冷汗直冒,双眼因恐惧而瞪得极大。 她亲眼看到走廊上有人走到了她的房门前。 快进来救救我! 苏洛芸在心底绝望地呼喊。 黑衣人则是高度紧张,双眼死死盯着门板上投映出来的身形轮廓。 “出来,我看到你了。”屋外那人拽兮兮地道。 苏洛芸心跳很快,整个人紧张得不行。 这声音实在是太耳熟了。 苏洛芸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知道了守在外面的人乃是裴仪。 裴仪! 苏洛芸心中的恐惧不减,可却多了几分愤怒。 第136章 命中注定的相遇 裴三郎真的是她的克星。 但凡有裴仪出场的地方,他都必然会倒霉。 就比如现在,裴仪在追着这个黑衣人打。 可这个黑衣人竟是躲进了她客房里。 这叫她如何是好啊? 对方凶神恶煞的,匕首到现在都还抵在她的脖颈处。 稍有一点点偏差,她的小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苏洛芸深感愤怒与绝望。 救命! 快进来救救我啊! 苏洛芸心里不断呐喊,被人这么威胁着,她都气得有点想哭了。 黑衣人却十分稳得住,依旧一声不吭的。 屋外,裴仪又一次阴测测地道:“出来,不用躲着了!我知道你在这间屋里!” 苏洛芸心跳极快。 裴三郎这话到底是在诈黑衣人,还是真的已经察觉到了人在她这里啊? 若是真的察觉到了,为何不赶紧进来救她啊? 若是没察觉到,那更不应该张口就说这种话啊——否则她身边这个黑衣人一个紧张,手上一个没轻重,直接把她抹了脖子可该怎么办? 苏洛芸冷汗涔涔。 她真的好想呼救,可是嘴巴被人死死捂着,她根本完全无法发声。 那个黑衣人在她身后。 他俩前胸贴后背的。 距离如此之近,苏洛芸都能清清楚楚地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气。 这个认知,让苏洛芸更加心惊胆寒。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怨裴仪了。 她只想裴仪能立马冲进屋子里救下她。 救命啊! 然而,屋外的那个人影显然听不见他的心声,竟是扬长而去。 完了! 苏洛芸眼睁睁地看着裴仪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心中早已一片凄风苦雨, 另一厢,黑衣人确定裴仪走远了,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他放开捂住苏洛芸的手,作势就要离开。 然而,谁曾想他刚走出两步便觉得头晕老化。 剑上竟然有毒! 裴三郎也太阴险了?! 黑衣人心中大骇,可是他的反应来得太迟了。 在他想要徒步旅离开时,竟是两眼一黑,当即晕死过去。 苏洛芸的危机解除。 她顿时松了口气。 按道理说,她该立马喊刺客来了,让人把黑衣人抓住的。 可不知道怎么的,苏洛芸突然心思一动,想看看这黑衣人究竟长什么样儿。 她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黑衣人脸上的遮面。 这一看,苏洛芸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天呐! 这人竟然是杜衡! 苏洛芸惊讶极了。 杜衡竟然是会武功的吗? 而且,她听说杜衡很受宠的呀,怎么今晚裴仪竟是这般重伤杜衡啊? 苏洛芸惊疑不定。 只是短短一瞬之间,她便暗暗做了决定。 她要救下杜衡。 于她而言,杜衡如今肯定被裴仪抛弃了。 而且看今晚这情形,两人之间只怕十之八九是撕破脸皮了。 换句话说,杜衡如今大概率是深恨裴三郎的。 有道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凡是和裴三郎有过节的人,那边都是她苏洛芸可以拉拢之人。 苏洛芸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方才因为突然被人威胁的恐惧不适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然而,救人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容易。 杜衡人高马大的。 她一个弱女子根本就拖不动。 苏洛芸努力了半天,还是只将杜衡挪动了一点点位置。 照这个速度下去,只怕就算她闪了腰,也没办法把杜衡搬到床上去。 苏洛芸苦恼得很。 若是这件事不能由她一个人来完成,她便要找帮手。 多一个帮手,就多了一张口。 她可以保证自己守口如瓶,可自己找来的人可靠吗? 苏洛芸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将自己的贴身丫鬟喊了进来。 这个丫鬟叫连翘,生得很普通,但胜在肯干活,话不多——平日里也不爱跟八卦,也不和人嚼舌根。 连翘一听到主子在喊她。 她就立马以最快的速度穿好外袍,接着便提着一盏灯笼到到了主子房中询问究竟。 可一进门,连翘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惊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嘘——” 苏洛芸眼疾手快,立马比起一根手指放到唇前,一脸严肃地示意连翘噤声。 连翘一手拿着灯笼,另一只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样才止住了自己突如其来的惊叫冲动。 “赶紧过来!”苏洛芸低声呵斥道。 连翘虽然心头犯怵,但主子吩咐的话,她不敢不从,连忙迈着小碎步快速到了主子身边。 苏洛芸现在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她不耐烦地催促道:“和我一起把这男人抬到床上去。” 连翘片刻不敢耽搁,但心里又着实惊讶得很。 这可是个男人啊,小姐怎么能把一个男人往自己床上放呢? 这未免也抬不检点了? 哪个大家闺秀做得出这种事儿啊? 连翘心中困惑甚多,同时也十分不赞同自家小姐如今的举动。 可她毕竟只是个奴婢,这些人不该由她来问,她也没资格问。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敢问。 她家这位小姐,看着和和气气,漂漂亮亮的,其实心肠比谁都狠。 先前,有个小姐妹近身伺候苏洛芸,每日都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 可苏洛芸就是嫌这个小姐妹长得太好看了,竟是随便找了个由头把这小姐妹给打死了! 连翘只要想到此事就背脊生寒,全身都一阵阵发凉,就像是被人猛然推进了冰窖一般。 她真心觉得小姐实在是太心狠手辣。 就算嫌弃手下的奴婢长得好看,那小姐也可以选择把人给发卖了呀,这直接把人弄死也太过残忍可怕了? 连翘想到此处,心里又怕又不服气。 她将灯笼放到一旁,很卖力地将地上的男人往上抬。 她在调到小姐身前伺候前,其实是厨房的一个烧火丫鬟,整天都要负责劈柴——这一天天的拿斧头,力气竟是训练出来了。 虽说她还没有气力大到能直接独自把人给抬起来,但与自家小姐一起合作抬人还是相对轻松的。 “呼……” 相较而言,平时没怎么锻炼的苏洛芸就受不住了。 将人辛苦地放到床上后,她深深舒了口气,抬手擦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 第137章 救人 “你去打些热水来。”苏洛芸压低声音叮嘱道,“动静小些,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是。”连翘战战兢兢地应下。 如今已经是深夜,客栈里没什么人走动。 连翘倒不怎么担心自己会被发现。 但问题是厨房只怕没什么热水了,还得她自己现场烧水。 若是时间耽搁得久了,只怕自己回来会被小姐怪罪。 思及此,连翘心惊胆战地小声解释道:“小姐,这热水估计得要奴婢当场烧,可能一时半会儿送不来。” 苏洛芸真想甩这个丫鬟一巴掌,推三阻四的,哪里有点做丫鬟的本分。 可苏洛芸还是忍住了。 她毕竟要做一个贤良淑德的贵女,若是动辄打骂下人,传出去名声不好,到时候就没法寻得如意郎君。 思及此,苏洛芸强压着怒火道:“这件事耽误不得,你尽量快些!” 连翘冷汗直冒,低垂着眼眸应道:“奴婢明白。” 她说完这句便赶紧小跑着出了屋子,一路直奔厨房去了。 苏洛芸则是自己掌了一盏灯,坐在床边观察杜衡的伤势。 都是些皮外伤,而且伤势也不重。 不过,伤口处都隐隐发黑发紫,显然是中毒了。 苏洛芸暗道裴三郎真是好狠的心,竟然对往日疼爱的侍君下这等重手。 另一头。 裴仪其实守在客栈根本没有走。 她看到一个丫鬟着急忙慌地从方才她在外停留许久的房间里跑了出来,心里顿时多了几分怀疑。 裴仪想了想,打算偷摸进那间屋里瞧瞧。 可谁曾想,她还没来得及跨出一步,肩膀就突然被人从后摁住了。 裴仪浑身一个激灵,一扭头就看见了一个面色极为苍白的男子。 在客栈大堂的昏暗烛光之下,这人简直如鬼魅一般。 “啊!” 裴仪吓得本能地往后跳了一下,微微短促地小声惊叫了一下。 “裴三郎!” 这人咬牙切齿地喊她,那目光似乎是恨极了。 裴仪思来想去也没想起这人究竟是谁,有点心虚地问道:“敢问兄台是?” 来者面色一僵,随即一身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 “你竟然敢说不认识我?!” 这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显然是怒极。 裴仪好生检索了一番原主现存的记忆,又想了想自己近来接触的人,实在是想不起眼前这位究竟是哪号人物。 她尴尴尬尬地笑道:“这位郎君,我委实记不得你是谁。若是我俩有怨,你不报上名来,我也没法和你理论对?” 这人显然更气了。 如果愤怒可以化为实质,可能现在裴仪就直接被对方的愤怒之气给烧死了。 “我是白敬道!” 这人几乎是梗着脖子低声咆哮着道。 白敬道? 裴仪好生想了想。 书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书里没有提及过这个人。”系统适时提醒道。 哦,那就是个原书中根本连出场机会都没有的超级炮灰啊。 裴仪绞尽脑汁想了想,也没想起自己认识一个叫白敬道的人。 对方看她一脸茫然,不由得更为恼火。 “裴仪!” 这人已经开始指名点姓地喊她,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这年头,大家在小成年的时候都会给自己取一个字。 通常,大家都是以字互相称呼。 要不就是以家中的排行加以称呼,比如一郎,二郎,三郎什么的。 可若是指名点姓的喊人,那通常就是极度不满,甚至隐含骂人意味了。 裴仪微微蹙眉。 说真的。 她很苦恼,也很无语啊。 一个在她心中完全没有存在感的人,却在她面前大发脾气。 凭什么呀? 裴仪在心中暗骂对方神经病,转身就打算要走——她才懒得继续理这个脑子有坑的人。 “裴仪!” 白敬道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苍白的脸色因愤怒而微微染上了血色。 “我俩前段日子还见过面的,你当真不记得我?!!” 裴仪一头雾水,回头茫然地问道:“我俩什么时候见过面啊?” 白敬道噎了一瞬。 他深深被裴仪那张茫然无知的神情给刺痛了。 “在万菊窟!”白敬道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 万菊窟? 裴仪想了又想。 对于万菊窟,她的所有记忆都是自己和荀欢大佬的相处。 哦,不,等等! 她还和那白家六爷争夺荀欢呢。 而眼前这人又恰好姓白。 难不成…… “你就是那白六爷?”裴仪猜测着问道。 白敬道听到这话真真是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你难道连我在家中排行第六都不知道?!”白敬道怒火朝天地道。 “裴仪,我俩可是从小在一个学堂念书的!” “你我……也算是同窗五载!” “你连……我的名字都不曾记得吗?!” 说到后面,白敬道总是停顿一小会儿,似乎是觉得愤怒难受极了。 裴仪尴尬得很。 她这人,一尴尬就手脚不知道怎么放。 然后,一只手就尴尴尬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那个……” 裴仪尬笑着道,“这么说来,我俩也算是竹马一场啊。” “哼!” 白敬道冷哼一声,愤然别过脸去。 裴仪愈发觉得尴尬。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她府上的荀欢大佬……伤了白敬道的子孙根儿? 虽然后来荀欢告诉她说,白敬道的根儿似乎被神医给治好了。 可这种事儿总是比较玄妙嘛。 谁知道术后功效会不会比之以前大打折扣啊。 裴仪心里不禁多了几分好奇。 白敬道察觉到了对方打量他的目光,心里真真是更为窝火。 他怒瞪着对方,火大地道:“裴仪,你今晚来客栈到底是想干嘛?!” “你是假装不认识我?!” “你来这客栈就是想看我如何凄惨是?!” 呜呼哀哉! 裴仪心里直呼冤枉。 有没有搞错啊? 兄弟,我先前压根儿就不认识你,又怎么可能是专程为了你来这客栈? 做人也不能自信到了这种地步? 裴仪心头吐槽到飞起。 她郁闷地辩解道:“白六郎,这真真是误会。我来客栈,是为了……” 第138章 拦击 然而,还不等裴仪说完,白敬道就愤然打断道:“我才不会听你狡辩!你这人嘴里向来一嘴真话都没有!” 裴仪可真是太郁闷了。 她尴尬地挠了挠后颈,苦哈哈地道:“白六郎,做人得讲点道理嘛。我如今还有要紧事儿呢,咱回头再聊啊。” 裴仪说着就打算逃之夭夭。 可白敬道拽着她就不放手。 裴仪心头着急,一掌拍开对方就要走。 谁曾想,这白敬道竟然一点功夫底子都没有,直接被打得躺到了地上。 而且,这人还一脸痛苦地捂住了某处不可描述之地。 裴仪抿了下嘴唇,实在是无语凝噎。 碰瓷也不是这样碰的? 她明明是拍的白敬道的胸膛,这人干嘛捂着自己的下半身啊? 可瞧着白敬道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那模样根本不似作伪。 裴仪也站不住了。 她赶紧上前把人扶了起来,紧张又郁闷地问道:“诶,你这要紧不?我给你……去请个大夫?” 白敬道已经疼得战斗站不直了,却一把死死拽着她的胳膊不放手,愤然道:“你休想逃跑!” 裴仪心里真是哔了个狗。 大哥,我是要给你请大夫,不是要跑路啊。 算了算了,你自己要这么作死,我怎么管得住呢? 裴仪索性也不提请大夫的事儿了。 她紧抿着唇,抬头看向了二楼处那间可疑的厢房。 白敬道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脸色顿时变得更为难看了。 “裴仪!” 白敬道气吼吼地指责道,“你毁了我还不够,竟是想坏我妹妹的名声吗?!” 裴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微微蹙眉问道:“白六郎,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白敬道冷笑一声,讥讽道:“还跟我装傻呢!” 他抬手指向裴仪方才看着的厢房,怒然道:“那间屋子里明明住的就是我妹妹!你一直盯着那里看,分明是不怀好意!” 哈? 裴仪呆若木鸡。 那间房里竟然住的是白敬道的妹妹? 他妹妹是谁啊? 裴仪短暂地懵逼了一瞬后快速反应了过来。 白敬道此次来临河县是为了把白家流落在外的小姐给接回京都白府。 那么,白敬道口中的妹妹就应该是苏洛芸。 裴仪倒吸一口凉气。 三清祖师爷哦! 要不要这么巧啊? 那屋里竟是住着苏洛芸吗? 今晚发生的种种事情如走马观花似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重现。 那黑衣人极可能是杜衡。 这人受了伤,如今又极可能躲入了苏洛芸的房里。 电光火石之间,裴仪猛地醒过神来,心里简直直呼我靠。 这剧情大轮也太可怕了? 她派人日日盯着苏洛芸,就是为了防止苏洛芸救了大佬杜衡。 可如今,她竟然亲手伤了杜衡,还一路追着人家撵,直接把人给撵到苏洛芸的屋里去了。 裴仪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像个红娘,还是被迫的那种,而且特郁闷,特闷逼。 “呵,你怎么不说话了?!” 白敬道见裴仪半天都不吭声,愈发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 他冷笑着揶揄道:“裴仪,你说你一个男人怎么心眼就这么小呢?” “你先前与我妹妹结怨,可那都是先前的事儿了。” “如今,我妹妹已经与你没有任何往来,你却还是要深夜造访意图毁人家名节。” 白敬道越说越觉得生气,声音也愈发冷了。 “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我那日不过是与你争了个头牌小倌而已。” “你竟然事后就派人对我……痛下杀手!” 白敬道痛苦不堪地指责道。 裴仪囧了。 这兄弟太能脑补了。 原谅她都已经解释无能了。 “你这伤与我没关系。”裴仪反驳道。 可她这话在此等情形之下实在是显得过于苍白。 白敬道还捂着自己的下半身。 他怒气冲冲地盯着裴仪。 那目光似乎要把裴仪给烧死一样。 “裴仪,”白敬道阴测测地道,“我这身体已经被你搞垮了。” 裴仪尴尬得直摸后颈。 兄弟喂,你这身伤真的雨我无瓜。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也该去找荀欢啊。 “我不妨告诉你,就算是神医也很难让我康复如初。” 白敬道死死盯着裴仪。 那模样就像是地狱的恶鬼在仰望人间的祭品。 他阴森森地道:“你害我至此,必须得赔偿哦!”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 老实说,她一点都不想和这个神经病继续掰扯了。 她很想冲上二楼瞧瞧如今究竟是个啥情形了。 她坚决不要让苏洛芸和杜衡摩擦出感情来。 不然这矫正舔狗属性的任务难度就太高了。 然而,现实实在是太过骨感。 裴仪根本就逃不掉。 准确的说,要是让她推开白敬道强行离开,她良心上总有点过意不去。 裴仪乜了眼白敬道捂着的地方,心情复杂地道:“你疼得这么厉害,还是找大夫来看看。” 白敬道恶狠狠地盯着她,阴沉地道:“你先扶我进屋!我得躺着!” 裴仪后颈发凉。 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怨气太重了,她担心自己因为一点点善心而被对方给谋害了。 白敬道见裴仪犹豫不语了,气愤地讥讽道:“怎么,你怕我会在屋里埋伏打手揍你一顿?” 咳咳! 她怀疑的是白敬道会趁机把她的“子孙根儿”也给灭了。 可没想到,这位白六爷竟是如此“善良”——居然会想着找一群打手扁他就够了。 这可是事关男人尊严的事儿啊,白六爷竟然只是打她一顿就算收手了? 裴仪啧啧称奇。 不过,有了白敬道刚才那番嘲讽,她确乎自己应该不会遭到什么变态手腕。 裴仪这才扶着白敬道回屋。 白敬道的房间在二楼,需要上楼梯。 可看他如今这情形,实在是很难一步一步走上去了。 裴仪心里默默叹气,结果一扭头就发现白敬道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那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裴仪郁闷地道:“哎,我是不会背你上楼梯的!” 就算这副身体力气大到可以将男人公主抱,可她一个女子也不愿意做这等事儿啊。 第139章 狗皮膏药 白敬道恨恨地盯着她,额头上全都是冷汗,那模样竟是看着有几分可怜。 裴仪动了点恻隐之心,无奈道:“好,我帮帮你。” 她揽过白敬道的肩膀,接着足下一点,竟是直接运起轻功将白敬道一同捞上了二楼。 足尖落地的那一刻,白敬道侧过脸看了一眼身旁的裴仪,神色很有些复杂。 裴仪倒是没关注这些。 她一心想着,赶紧把白敬道这个麻烦甩掉,这样她才好去找杜衡。 可事实却是,白敬道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她。 她根本就甩不脱。 “我在这间房。”白敬道指了一下。 裴仪微微睁大了眼睛,心里闪过一丝惊喜。 好家伙! 原来白敬道就住在苏洛芸隔壁啊。 那她即便暂时困在白敬道屋中,也很方便打探隔壁的动静嘛。 裴仪心情美妙了起来。 她推开房门,扶着白敬道走了进去。 屋里点着十数盏铜油灯,倒也算明亮。 还在打盹儿的小厮听到动静立马惊醒了过来。 小厮一瞧见自家主子那一脸虚弱痛苦的模样,登时吓得不行,连忙奔过来搀扶住白敬道。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白敬道呢,就被白敬道一把推开了。 “去请岳神医。”白敬道冷声吩咐道。 “是。”小厮心惊胆寒地应下。 接着,他便快速出了屋子。 他其实是有点怕那个岳神医的。 那神医性子古怪,还喜欢拿人炼药。 就这几天里,岳神医已经找他家主子要了好几个下人了。 他可真怕自己今晚这么一露面会惹得岳神医想拿他去试药。 但不管怎样,主子的命令是不得违抗的。 小厮硬着头皮敲响了岳神医的房门。 屋里的男人压根儿就还没有睡,冷声问道:“谁呀?” “岳神医,我是白六爷身边的小厮。”小厮站在屋外,隔着门板讨好地笑道,“我家六爷如今疼痛难忍,还请岳神医过去帮忙看看。” 房门吱呀一声从里推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瘦高男人站在门前,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倨傲地道:“领路。” “是。”小厮讨好地应了下来,接着微微弯腰往旁边一让,抬手道,“岳神医请。” 岳神医一拂衣袖,大大咧咧地走在长廊上,满是嫌弃地道:“你们家六爷怎么会突然疼痛呢?他肯定是没遵从医嘱到处跑。真是废了也活该。” 小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压根儿就不敢接话。 两人很快就到了白敬道所在的厢房。 屋内。 裴仪的胳膊如今还被白敬道给抓着,被迫只能端根板凳坐在床边守着人家。 不过,她的心思早就已经飞到隔壁去了。 一双耳朵几乎要竖起来了,简直是竭尽所能去听隔壁的动静。 然而,隔壁的动静她没听到,倒是听到自家所在的这间屋里来了人。 裴仪吊儿郎当地看了过去,结果就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走了进来。 想来这人就应该是岳神医了。 裴仪暗道:这人其实长得也还行,但就是气质太过猥琐,以至于颜值都大打折扣。 而且,这一头花白的头发,看着总像是个四五十岁的小老头。 她可是记得书中说岳神医才三十岁左右。 她在打量岳神医,岳神医同样也在打量她。 裴仪顿时感觉很不舒服。 这岳神医看人的眼神特别猥琐黏糊。 被岳神医看着那就简直像是被一只苍蝇盯上了一样,让人怪难受的。 白敬道也察觉到了岳神医那猥琐的目光。 他面露不悦,冷声提醒道:“神医看看我这是怎么回事。” 岳神医这才把目光从裴仪身上挪到了白敬道身上。 他行事霸道,二话不说,就掀开了白敬道盖在身上的被子,紧接着就拉下了人家的裤子。 我去! 裴仪始料未及,一双眼睛瞬间吓得睁大了。 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她立马就捂住眼睛转过了身去。 然而,那脑壳有病的白敬道似乎很不满意,还在她身后嚷嚷着嘲讽道:“裴仪,你怎么不敢看了?你是心虚了?你自己看看你都造了什么孽!” 裴仪真是无语凝噎。 她替荀欢大佬背了黑锅就算了。 问题是这白敬道似乎是有什么大病。 听听他的口气,这难道是在邀请她转身一看吗? 谁愿意看一个男人的裸呈状态啊? “六爷这身子不打紧。”岳神医只看了一眼便下了结论,“你如今在恢复期,最好不要下床走动。不然,一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疼痛事小,若恢复失败那才是事大。” 白敬道惊出身冷汗来,脸色极为难看,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裴仪确认白敬道确实没事儿了,这才提议道:“白六郎,我可以走了?”这人还拽着她胳膊呢,她走都不好走。 “哼!想走?”白敬道冷笑道,“你这般重伤我,竟然还想随随便便离开!你休想!” 裴仪满头黑线,郁闷地再次声明道:“我并没有重伤你。” “你想想嘛,我都记不得你这号人物,又怎么可能派人来搞你呢?” 这话可真是给了白敬道会心一击。 他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那白的速度以及程度都太为可怕,以至于裴仪直接被吓到了。 “诶,你没事儿?”裴仪紧张地问道。 “他没事儿。”岳神医很是油腻地回答道。 裴仪顿时感到超级不舒服。 她在和白敬道说话,这岳神医插什么嘴啊? 好在,白敬道似乎与她想到了一处。 他冷声道:“岳神医,你退下。” 岳神医虽然满脸不情愿,但还是拱拱手告退。 屋里就只剩下了裴仪和白敬道,再外加一个小厮。 裴仪愈发郁闷了。 她虽然眼睛盯着白敬道,但耳朵一直在注意听隔壁的动静。 真是奇了怪了。 为何隔壁屋里一点异常响动都没有啊? 裴仪实在是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要走。 然而,白敬道死死拽着她不放手。 裴仪只好作罢。 她一脸郁闷地看向白敬道,心累地问道:“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是我让人伤的你呢?我很冤枉的。你放开我。” 第140章 心惊胆寒 白敬道哪里肯松手? 他冷笑道:“裴仪,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天底下,除了裴仪,还有谁敢这般欺辱他? 他如今都成这副模样了,裴仪竟然还是死不认错,着实可恨! “哎……” 裴仪见对方根本不听她辩解,只能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 但她确实很着急去看隔壁的状况,便再尝试着沟通了一会儿。 可谁曾想,白敬道依旧是油盐不进的模样,死死拽着她的胳膊,没有丝毫要放她走的意思。 其实,裴仪也不是不可以直接拍开对方走掉。 可问题是,白敬道如今本来就是个“病号”——虽然这伤理论上和她一点干系都没有,但由于如今始作俑者荀欢住她府上,她又莫名有了几分心虚,甚至还有种自己亏欠了白敬道的错觉。 更关键在于,万一争执之中她不小心伤了白敬道,害得白敬道此生再不能人道,那她可就罪过大发了。 裴仪骑虎难下,只好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 没办法,白敬道不妨她走,她也只能暂时留在这儿了。 可没想到,这一留便是一夜。 裴仪原本最开始还高度紧张地关注着隔壁的动态。 谁曾想,这关注着关注着,竟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此时已经入了七月,虽然白日里带着点夏日的余热,但夜里已经开始有些凉了。 裴仪在睡梦中打了寒噤。 但很快,她就感到身上暖烘烘的。 她觉得很舒服,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好让自己睡起来更舒服一些。 翌日。 裴仪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竟盖了床被子——可自己人还是依旧保持昨晚坐在床边的姿势。 裴仪很是错愕,下意识就转脸看向了床上的男人。 白敬道醒的比她早,如今已经靠坐在床头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白敬道别开眼,微微红着脸否认道:“不是我给你盖的。” 守在角落里的小厮听到这话,忍不住微微抬眼看了眼自家六爷。 六爷怎么还睁眼说瞎话呢? 昨晚,不就是六爷瞧见裴三爷觉得冷,就立马把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给搭到裴三爷身上去了吗? 六爷如今盖的这一床被子,可是他之后重新从柜子里拿的。 坐在床头的裴仪瞧了瞧莫名有几分羞涩的白敬道,目光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莫非……这白敬道喜欢她? 哦,不对,白敬道屡屡提起他俩小时候上学堂的事情。 准确地说,白敬道喜欢的是原主。 真是想不到啊,似原主这等恶劣之人竟然也有爱慕者吗? 而且,这爱慕者好像爱得还有些痴狂啊——明明在认定她害得他差点不能人道的情况下,竟然还是对她保有爱意。 这……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啊。 甚至是有点……变态的意思在里面了。 裴仪莫名就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 她突然觉得,如今这副身子好像特别有吸引变态的潜质。 正想到这里,屋里的小厮突然站起来行礼道:“见过小姐。” 裴仪微微愣神,下意识就转头看了过去。 一个漂亮的姑娘优雅地走了进来,神情很是恬静淡然,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大美人的气质,实在是让男人看了就想得到,但又同时感到高不可攀。 裴仪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慨,苏洛芸不愧是女主啊,这颜值、这身段、这气质真真是绝了,能有s级魅力值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苏洛芸今日一早是来探望自家六哥并问安的,谁曾想却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微微睁大眼睛盯着裴仪看了看,随即露出了愤怒之色。 “裴三郎,你怎么还有脸来看我六哥?!”苏洛芸愤然责问道。 裴仪面露不悦。 她正要怼回去,坐在她身后的白敬道却先一步出声了。 “妹妹,不得对客人无礼。”白敬道淡淡地道。 苏洛芸微微一愣,整个人被哽住了。 她实在是不明白,裴三郎都害得她六哥差点不能享受人伦之乐了,六哥竟然还能对裴三郎以礼相待。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苏洛芸心里很是不爽。 她突然想起件别的事儿来,冷笑着嘲讽道:“今日可是要模拟考呢。裴郎君如今还坐在这里,难不成是觉得赌约太难,想直接放弃了?” 我去! 裴仪骇然失色,这才想起来今天竟然是这等重要的大日子。 她着急地站起身来,结果因为白敬道死死拽着她没松手,反倒叫她被这股力道冲得又坐了回去。 “你放手!我还要去考试!”裴仪着急上火地道。 白敬道这个时候倒是没有胡搅蛮缠,干净利落地松了手。 裴仪立马火急火燎地冲出去了客房。 然而,她心里还惦记着杜衡的事儿,哪里肯就这样直接跑掉了。 于是乎,她转头就直接冲进了隔壁的客房。 守在屋里的丫鬟连翘看见她贸然闯进来,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当即尖叫了一声,惊呼道:“你要干嘛?!!” 这么大的动静很容易就惊动到了隔壁客房的白敬道与苏洛芸。 白敬道如今行动不便,直接吩咐自己的小厮去隔壁查看。 苏洛芸则是担心还躺在自己床上休息的杜衡,也吓得变了脸色,连忙朝自己的厢房奔去。 结果一进屋,她就看见裴仪在屋里左顾右盼,那模样分明是在找人。 苏洛芸吓得脸色大变,下意识就朝自己的床铺看去。 幸运的是,床上此刻竟然没有人。 难不成……杜衡已经走了? 她悄默默走到自己的丫鬟连翘身旁,压低声音问道:“我床上那位郎君已经走了吗?” 连翘连连摇头,又惊又怕地小声道:“奴婢方才还看到杜郎君在床上的,可是这位裴郎君一闯进来,杜郎君就一下子不见了。” 苏洛芸心思活络,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杜衡肯定还没走,不过是藏在了屋里的某个地方。 这个认知不禁让苏洛芸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厢房里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真正能藏人的地方也不过就两个地方。 第141章 挑拨离间 一个是镂空的床底,一个是大大的衣柜。 她能想到,裴三郎定然也能想到。 苏洛芸心脏狂跳。 果不其然,那裴三郎一个健步走到了衣柜前,二话不说就猛地拉开了衣柜门。 苏洛芸一颗心高高悬起。 她这下子不仅是觉得心跳得过快,还觉得自己的腹部好像也跟着在一跳一跳的,实在是紧张害怕极了。 衣柜门大大敞开,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衣裳。 苏洛芸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衣柜里面,就怕那杜衡一不小心就暴露了。 她亲眼看着裴仪扒拉开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裳,那动作实在是快极了。 快到令人胆寒。 然后,苏洛芸就发现,裴仪翻遍了衣柜里的所有衣裳,竟然也发现里面有人。 苏洛芸稍稍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又很快提了起来。 因为,裴仪已经走向了床铺,接着就猛地俯身去查探床底下。 苏洛芸的心跳骤然又快了起来。 她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了。 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喉咙好像都跟着在震颤一样。 完蛋了! 杜衡肯定要被抓住了! 裴仪这变态若是知道她私藏了杜衡,会以何种手段对付她呀? 苏洛芸只要一想到白敬道竟然被裴仪派人给伤了子孙根儿,就毛骨悚然。 她压根儿不敢想自己会受到何种非人待遇。 然而,那裴仪朝床底下张望了一圈儿,竟是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苏洛芸这颗高悬着的心微微往回落了一些。 还好! 还好! 没找着人就好! 苏洛芸都忍不住拍着自己的胸膛压惊。 没办法,心跳实在是太快了,她的胸膛好像都要被冲破了,实在是有些疼。 裴仪又快速地在屋里张望了一圈儿。 她想了想,大步走到了窗前,然后猛地推开窗户,快速地朝左右张望了一下。 没人! 怎么会没看到人呢? 裴仪微微蹙眉。 屋里能藏人的地方她都搜过了,怎么就是不见杜衡人影儿呢? 裴仪确信杜衡如今肯定还在屋里。 她从窗前慢慢退回了屋子中央,一面环视四周,一面从容不迫地道:“阿衡,我知道你还在房间里。” “昨晚,我不是有意伤你的。” “你如今跟我怄气,不想出来见我也没关系。” “你知道的,我今日还要去参加模拟考,也没法在此处久留。” “哎……” 裴仪说着就深深叹了口气,“我现在必须得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她说完这话就当真往屋外走了。 苏洛芸紧张兮兮地目送她远去。 谁曾想,裴仪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顿住了。 她轻轻扶住了门框,微微回头侧过脸道:“阿衡,若你还想回裴府,随时可以回来。” “你若是碰上了困难,也随时可以来找我。” 裴仪说完这些,微微停留了几息。 见实在是没人回应她,她才头也不回地匆匆走了。 苏洛芸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 为了保险,她走出屋子,站在长廊上亲眼看着裴仪下了楼梯,一路走出了客栈,彻底没了人影儿。 苏洛芸这才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那只拿着帕子的手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 幸好裴仪什么都没找到。 苏洛芸心有余悸,面色有些苍白地回了屋子。 想起裴仪方才的那番话,苏洛芸不免觉得讽刺,讥笑着揶揄道:“裴三郎还真是会做面子——把人家杜郎君都伤成那个样子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无心的。” 连翘默默听着自家小主子嘲讽裴三郎,低垂着脑袋不敢帮腔。 主要是她人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迎合主子的喜好。 上一个小姐妹就是因为说错话被小姐给发买了,连翘在不清楚自己该说点什么的时候是真的不敢随便张口。 “你怎么不吭声呢?”苏洛芸瞥了眼连翘,嫌弃地道,“难道你觉得裴仪不是我说的这种人吗?” 连翘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摇头否认道:“没!奴婢也觉得裴三爷过于虚伪了!” 苏洛芸听了这话,心里委实舒服。 她哂笑道:“还说什么杜郎君有困难,随时可以找他” “呵,真是好一个深情男子啊。” “裴仪也太会装了。” “他若是真有他嘴上说的那么深情款款,人家杜郎君至于会躲起来根本不见他吗?” 苏洛芸说到此处,忍不住拿着帕子捂嘴笑了起来。 这时,她却听到窗户处有动静。 苏洛芸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转过头去,就见一个面容憔悴的男子翻窗进来了。 这人赫然就是杜衡。 苏洛芸骇然失色,连忙过去把人给扶回了床上。 她惊诧道:“杜郎君,你方才躲哪儿了?” 她就是以为屋里没外人,所以才那么出声呛裴仪。 可若是杜衡一直在附近,那自己方才那尖酸刻薄的模样不是全被杜衡听去了? 苏洛芸心里很是不自在,一个劲儿地拿眼睛偷偷去瞄对方。 杜衡确实把方才苏洛芸数落裴仪的那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但不知怎么的,他竟是不怎么赞同苏洛芸说的话。 不仅不赞同,他也很是反感。 也正是心里太反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才故意弄出了点动静,从窗户那里翻了回来。 可他如今身上余毒未清,整个人还难受着,不太想搭理人。 然而,眼前这女人又确实算得上他的救命恩人。 他若是一个字不说又太有些白眼狼了。 杜衡只好强打起精神来,淡淡地道:“我就躲在窗户外面的房檐上。” 他们在客栈二楼,窗户打开,下面便是一个飞檐。 方才,裴仪打开了窗户,他就正好贴着外墙站在窗户的旁边,若是裴仪整个人再探出点身子来必然能瞧见他。 杜衡想到此处都还心有余悸。 “这可真是太险了。”苏洛芸由衷感慨道。 杜衡没有答话。 他整个人很不舒服,直接躺回了床上,闭着眼睛暂时什么也不想管。 苏洛芸想了想,别有用意地提醒道:“杜郎君,方才裴三郎在屋里说的那番话你都听见了?” 第142章 毁容边缘 杜衡没有睁眼,眼皮却微微动了一下,低低地“嗯”一声。 苏洛芸坐在床前的绣墩上,状似关切地柔声抱怨道:“那裴三郎说话也太假了。” “他这般伤了你,却又故意说出那般深情的话来。” “我猜啊,裴仪估计是拿这些假话来诓你——想要骗你回府呢。” 杜衡闭着眼睛没有应声,脸上神情恹恹的,看不出是个什么态度。 苏洛芸却觉得自己的劝说一定起了作用,不然床上的男人怎么会摆出这么一副心如死灰的神情来呢? 杜衡若是知道苏洛芸的内心世界,一定会不屑地告诉她:我那是重伤未愈,脸色苍白,哪里就心如死灰了?拜托你感情世界不要那么丰富好吗? 苏洛芸见杜衡不应声,又小声问道:“杜郎君,要不我换个地方安置你?裴三郎今日才在这屋里搜查了一番,万一他回头又来突击一番怎么办?” 杜衡想了想,疲倦地道:“他不会回来的。” 就裴仪那种喜新厌旧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头? 裴仪今早说的那一番话,其实是在诈他而已。 他太清楚裴仪这个人了,做事儿没有韧劲儿,很容易半途而废——今日,裴仪在这个房间里没有找到他,绝不会再来第二次。 不过,他倒是十分惊讶于今早能看到裴仪——难不成裴仪在客栈里呆了整整一晚上没回府? 杜衡想到此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裴三郎……是为了他才在客栈停留的? 一个上午过得还算宁静安稳。 可快到晌午的时候,房门却突然“砰”的一声从外被人踹开了。 杜衡在床上原本躺得晕晕沉沉的。 可一听到这样的异常声响,他立马就睁开了眼睛,几乎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翻身起来打算藏身。 然而,还不等他下床,一个人就已经站在了床前。 这人站得笔直,左手还拿着一把长刀。 杜衡心头猛地跳了一下。 他一抬头,果然看见了那张熟悉又英俊无俦的脸。 “七杀!” 杜衡惊愕地喊道。 来者正是七杀。 他俯视着趴在床上的杜衡,面无表情地道:“我奉三爷之命,前来接你回府。” 七杀说着就打了个手势。 跟在他身后的护卫立马抬着担架走到床前,其中两个护卫轻手轻脚地扶杜衡下床,然后将人护送到了担架上。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苏洛芸在一旁都看呆了。 七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三爷托我告诉你,不该碰的人就不要碰,不该动的心思也不要动。” 苏洛芸很怕这个面色不善的侍卫,低垂下眼眸不敢看对方。 可她心里却是又惊又气,暗恼裴仪实在是太嚣张了。 杜衡躺在担架上,对着苏洛芸遥遥一施礼道:“多谢苏娘子照顾。”昨晚,若不是苏洛芸及时给他控制毒药,这会儿只怕自己已经毒性蔓延全身,一命呜呼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杜郎君客气了。”苏洛芸微微屈膝回礼道。 七杀瞥了眼似有温情脉脉在其间的两个人,一声不吭地打了个手势。 护卫们接到指令,直接抬着杜衡就往屋外走,根本不带停歇的。 杜衡自嘲地笑了笑,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老实说,他根本没料到裴仪竟然会来这么一出。 照理说,按裴仪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在他这么一个人身上继续花心思啊。 杜衡躺在担架上,整个人随着护卫的走动而轻微地一颠一颠的。 恍恍惚惚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小看了裴仪,也太错看了这个人。 隔了一会儿,一行人总算回了裴府。 七杀指挥着护卫把杜衡抬回了厢房,接着把护卫全都遣了出去。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七杀与杜衡两人。 杜衡脸色极为苍白,他靠坐在床头,眼神有些空洞,一句话也没说。 七杀却是从腰间宽宽的腰封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扔给了他。 杜衡虽是身体不爽利,但警觉性还在,下意识就抬手接住了。 “这是解药。”七杀冷冷地道,“三爷吩咐我给你的。” 杜衡很是诧异。 他以为裴仪把他抓回府,定然是要对他予以重罚的。 可如今刑罚没来,裴仪反倒先给了他解药,还让他住回了原来的院子。 杜衡心中实在是说不上是个什么感受。 他闷声不吭地服完了解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冷不丁地道:“七杀,你喜欢三爷。” 这话不是问句,而是个肯定句。 七杀微微一愣,斩钉截铁地否认道:“我不喜欢。” 然而,嘴上虽是这么说,七杀心里却莫名有几分发虚。这股心虚究竟从何而来,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是啊,不喜欢三爷。”杜衡轻声地道。 七杀神情有些错愕。 一时间,他竟是分不清杜衡这话到底是对他说的,还是对杜衡自己说的。 他更分不清这话究竟是对现实的肯定,还是说对一种自欺欺人状态的妥协。 “哎哟,杜哥哥这是回府啦!” 阴阳怪气的嘲讽蓦然从门外传来。 杜衡一扭头,就瞧见一个花枝招展的美少年蒙着面纱走了进来。 一想到这人脸上会蒙面纱的原因,他就忍不住抿嘴偷笑。 “呵,杜哥哥还有脸笑我呢!” 荀欢大步流星地往床边走,骂骂咧咧地道,“你嫉妒三爷召我侍寝,竟是对我下毒致使我毁容!” 荀欢说到此处似是怒急,作势就要对杜衡动手。 可一直站在床头的七杀却抬起握刀的手一把挡住了荀欢的去路,冷声道:“三爷吩咐过,杜郎君需要静养,旁人不得打扰他休息,更不能对他拳脚相向。” 荀欢一下子被噎住了,好半天才愤愤不平地对着杜衡道:“看在三爷的面子上,我才懒得和你计较!” 杜衡贱兮兮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荀欢气得很,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不服气地道:“杜衡,你赶紧把解药给我!我这张脸要是真毁了,我一定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第143章 不懂不懂 “你这无需解药,明日就会自行消退。”杜衡贱兮兮地笑道。 不过,他如今脸色苍白,这笑倒是看着有几分渗人与无力。 “此话当真?”荀欢半信半疑地问道。 “当真。”杜衡微微颔首道。 荀欢站起身来,脸色臭臭地道:“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休养了,告辞。” 他说完就走,如此干净利落反倒叫杜衡有点心生怀疑了。 “你说……这人会不会在其他地方坑我啊?”杜衡扭头向站在床边的七杀问道。 七杀不置可否,状若未闻。 杜衡讨了个没趣。 他精神不济,可有个人站在床头守着他,他又着实睡不着。 无聊之下,杜衡故意找了些话题来聊。 “七郎君,你今日怎么没随三爷一起去书院啊?”杜衡问道,“你可是三爷的贴身侍卫,理应片刻都不得离身?” 七杀淡淡地垂眸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冷然地道:“三爷命我看着你。” 这话答得冷冰冰的,倒叫人不好接下去了。 杜衡更觉无聊,可又确实无话可说。 两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躺着,默默无言,莫名尴尬。 傍晚时分。 杜衡突然听到门口处有动静,抬眸一看,原来是裴三爷回来了。 “三爷。”七杀率先行礼。 杜衡心里说上是什么滋味,连忙也从床上起身行礼道:“三爷。” 他如今腹部有伤,起床的时候动作太快而微微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七杀,你先退下。”裴仪吩咐道。 七杀垂眸抱拳应道:“遵命。” 话落,他别有深意地瞥了杜衡一眼,这才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门。 但他并没有关门。 这是因为裴仪先前特意做了吩咐,在没有特意叮嘱的情况下,门窗必须洞开。 “你现在身体感觉怎样?”裴仪问道。 杜衡已经躺回了床上,惨然笑道:“不怎么样。” 两人就这样简短的对话后,竟是相顾无言了。 以前,杜衡为了勾搭裴仪,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可如今这情形,他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 沉默了半晌,杜衡才冷不丁问道:“三爷今日考得怎么样啊?” 裴仪干巴巴地笑道:“还行。” 这番对方又这样快速地终止了,谁也没继续往下接。 一股无言的尴尬迅速在屋里蔓延。 可两人之中总得有一个人出来打破这种尴尬,不然双方都快尴尬死了。 裴仪暗搓搓地沉默了一会儿,颇有几分没话找话地尴尬笑道:“对不住,我先前忘了那剑上有毒……” 杜衡很是意外。 他完全没料到裴仪竟然会为了这事儿给他道歉,更没料到裴仪竟然会主动提议此事。 照理说,是他有错在先,裴仪就算怎么对待他都在情理之中,万万没有裴仪反过来给他道歉的道理。 杜衡心中惊诧极了,也困惑极了。 他沉默了片刻,从容问道:“三爷就不问我昨晚为何潜入你房中吗?” 裴仪轻轻笑了,不以为意地道:“你若是想说,便说;若是不想说,那便算了。” 杜衡微微一怔,整个人又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轻笑着道:“三爷当初就是靠这等手腕哄得荀欢说真话的吗?” 裴仪愣怔,满脸莫名其妙。 杜衡低垂着眼眸,自顾自地道:“三爷就故意不闻不问,让我们自个儿愧疚困惑,最后忍不住向你坦白。” 裴仪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杜衡微微抬眸看向她,好认真地道:“三爷就是扮猪吃老虎。” 裴仪微微一愣,神情有点僵住了。 “我先前以为自己已经是个中高手了,没想到三爷才是扮猪吃老虎的高人。”杜衡似有几分自嘲地道。 裴仪微微抿着双唇没有答话,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杜衡却是心中思虑万千。 他在想,先前自己把三爷想得太傻,却又把自己想得太聪明。 如今想来,三爷会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目的不纯呢?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杜衡就感到浑身泛起一种难言的情绪。 明知道他目的不纯却还一直放任他身边闹腾,三爷对他……未免也过于宽容了? 从抵达临安县以来,第一次杜衡有点怀疑裴仪是真的喜欢他。 两人默默无言对坐了一会儿。 裴仪觉得甚是无趣。 她想了想,接下腰间的一枚鹤鹿同春玉佩塞进了杜衡手中,淡淡地开口道:“你若是想走,随时可以离开。这枚玉佩是我裴家的信物,日后,你若是碰上了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拿着这块玉佩找裴家人求助。” 她这么做,也算是广结善缘了。 原书中萧君集大佬可是暗搓搓地对裴家动手了,她如今主动给大佬提供帮助,但愿大佬日后能对裴家高抬贵手。 裴仪说完这话便起身道:“你好生歇息,我就不打扰了。” 话落,她转身离去。 那模样分外潇洒快意,似是对屋中之人没有任何留恋。 杜衡看着裴仪的背影发了会儿呆,直到对方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他都还醒过神来。 好半天,他才如梦惊醒。 但看向手中的鹤鹿同春玉佩时,杜衡又沉默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一点都不懂裴仪。 裴仪为何要对他这么好呢? 仔细想想,从他踏入临河县裴府起,裴仪就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他。 后院虽然郎君众多,但侍君却独独只有他一个。 换句话说,有名分的就只有他一人。 杜衡以前没有深想过这些,也不愿意深想这些事情。 可如今细细想来,杜衡竟是品出了几分宠溺纵容的味道。 三爷对他实在是太好了…… 杜衡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神情变得落寞起来。 屋外。 庭院里的角落里,荀欢看着裴仪从厢房里出来,不由得笑着对自己身旁的霍渊打趣道:“果然这后院之中,最得三爷宠爱的就是杜郎君了。” 霍渊住的厢房本就与杜衡不远。 他这会子会出现这里完全是出于八卦之心,想过来看看。 可没想到,自己这才刚过来就目睹了裴仪是如何温柔地与杜衡对话的。 第144章 陈年旧事 霍渊心里有点酸。 他嗤之以鼻,不屑地道:“那可不见得——三爷喜欢的人海得去了,又哪里谈得上‘最爱’?” “如何不见得?”荀欢瞥了身旁这位帅气的跛子,哂笑道。 霍渊抿唇未答话。 难不成他要对这个面首说因为三爷最喜欢的其实是我? 这话他可说不出口。 “杜郎君今日可是被人用担架抬着从外面送回来的。”荀欢压低声音哂笑道,“这一看就是犯了什么事儿。可三爷竟然一点都没惩罚这人,反而还继续好好吃好喝地待他。” 老实说,他虽然先前怀疑过三爷嘴里那句后院只有一个侍君就够了,可现在,他却觉得三爷可能真是爱惨了杜衡。 不然,三爷何至于能为杜衡做到这种地步啊? 荀欢压低声音似笑非笑道:“我倒没有想到三爷竟是如此痴情之人。” 他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惊喜的见底。 霍渊却是满脸不赞同,很不赞同地哂笑道:“你怎就肯定三郎是钟情于杜衡呢?” “不是杜郎君还能有谁?”荀欢不以为然地揶揄道,“总不至于是你我二人。” 霍渊心说那不可就是我嘛。 为了我,你们家三爷可真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但这些话,霍渊是不打算说出来的。 太过肉麻和自夸,他说不出口。 荀欢见他默然不语,很有眼力见地没再与他讨论裴三爷爱谁谁的问题。 他转而道:“现在要不进去看看杜郎君?” 霍渊却是莫名没什么兴致了,淡淡地道:“你自己看,我得回屋了。” “诶……”荀欢伸出尔康手。 可惜,济安郎君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荀欢顿时觉得无趣极了,自己默默地也回房间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邀星轩。 裴仪今天考了一天的试,脑袋有点发涨发昏,急需放松一下。 她打了个哈欠,决定直接上床睡觉——没什么比这个更放松舒服的了。 谁曾想,她才刚准备脱下外袍,就听到丫鬟春梅进来禀报道:“三爷,杜郎君求见。” 裴仪很是意外。 她解外袍的手一顿,立马将衣服重新整理好,微微颔首道:“快请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面容苍白的美男子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屋里。 裴仪连忙走过去搀扶住了对方。 没办法,大佬如今走路都困难,那还不是她害得。 可伤害毕竟已经造成了,自己只能靠现在好好表现表现换取大佬不对她记仇。 “你如今身体不爽利,好好休息便是,跑来找我做什么呢?”裴仪无奈地问道。 杜衡随着裴仪的搀扶来到了床边坐下。 他仰头看着站在床边的少年,哂笑道:“三爷似乎不想我来?” “那倒不是。”裴仪矢口否认。 杜衡轻声笑了。 那模样看着有几分惨然。 裴仪心情有点复杂。 她莫名觉得杜衡似乎有一点点可怜。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些大佬一个两个的其实都混得风生水起,又哪里需要她来同情可怜? “三爷,我给你讲个故事。”杜衡突然冷不丁道。 裴仪眉梢微挑,轻笑道:“好啊。”通常,一个人以“讲个故事”开头,通常讲的就是自己的事。难不成……杜衡要以这等方式告诉她,他为何要在那日夜里潜入她屋里? “有一个小男孩,他出生官宦世家,是府中的嫡长子,颇受父母的宠爱。” 杜衡的语气淡淡的,音调也淡淡的,就连神情也是淡淡的,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陈年旧事。 “他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很是聪明可爱。” “小男孩很疼爱自己的弟弟,觉得自己将来长大了一定会和弟弟守望相助,一起匡扶门楣。”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弟弟竟然把他推下了陡坡。” 裴仪眸色微动。 她心中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手握剧本的她,自然知晓萧君集的真实身份——他是男主萧君临的同父同母亲哥哥。 看书的时候,她只觉得萧君集心如蛇蝎,竟是对自己弟弟痛下杀手,各种栽赃陷害。 可如今听到杜衡说出这番话,她才陡然明白其中的关节所在。 却原来……男主萧君临竟然对自己的亲哥哥做出了这等残忍之事吗? 裴仪着实吃了一惊。 但转念一想,自古龙傲天书里的龙傲天其实都不会是多正派的角色——虽然在书里看着光环在身,但其实也做了许多婊里婊气的举动。 如此一来,萧君临会在幼年时期把自己亲哥哥推下陡坡,倒也不是什么特别令人惊讶的事情。 不过,裴仪还是觉得瘆人。 尚且还在孩童时期就能如此心狠手辣,若是长大了还得了啊? “那陡坡崎岖险要,途中又树木丛生。” 杜衡语气平淡地继续说着。 那毫无感情色彩的语调,就好像在讲一个从路边听来的无关紧要的小故事。 “那男孩也是命大,就这么摔下去,竟然还没被摔死。” “他被人救了。” “可他发起了高烧。” “他那会儿不过才七岁,高烧不断,竟是脑子都有些烧糊涂了,忘却了一些以前的记忆。” “他成了个流浪之人,辗转于各色人牙子手中,被人挑来拣去。” “他先前病着,身体没养好,整个人瘦弱得不行。” “人牙子拿他卖不到好价钱,就打他出气。” 裴仪心尖微微颤了颤,不禁有些心疼。 一个原本尊贵的贵府嫡长子竟在幼时遭遇这等无妄之灾,成年后回想起自己的境况难免会崩溃,会郁闷,会怀疑社会,进而会报复社会。 她虽不认同萧君集在书中的种种变态行径,但在这一刻,她却有些明白萧君集那些行为的可怜可恨之处。 “他后来逃了出来。” 杜衡娓娓道来。 即便提及这么凄惨的过往,他也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好像这些事情完全与他无关。 亦或者说,这些事儿好像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可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忘却呢? 裴仪突然觉得,大佬的可怕之处,可能在于对情绪的控制与隐藏。 明明那么悲伤愤怒,却表现得那么平静。 第145章 手足相残 “可他毕竟是个才七八岁的小孩子,根本无法自理。” “他饿得头晕眼花,差点被一辆马车撞死。” “那马车的主人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夫人。” “那夫人下马来,见他虽是脏污瘦弱,但模样却隐约有几分好看,便命人把他救下了。” 裴仪心中了然。 这位“夫人”显然就是她家阿娘了。 真是没想到,原来萧君集大佬是以这种方式入了他们裴家。 “那一年,男孩儿满了八岁。” “他跟着那位夫人入了高门贵府。” “他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到了。” “可没想到,这只是另一个噩梦的开端而已。” “那位夫人面善心狠。” “她对自己的孩子倒是慈爱温和,可对待下人却是严苛尖酸——甚至称得上残忍。” 裴仪面色微僵。 杜衡能这样当着她的面指责她阿娘的不是,可想而知这积怨多深啊。 哎,不过听听她阿娘的这些行径——这可不就是反派炮灰的做派吗? 果然,书中裴家一家子都是炮灰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夫人要求男孩儿学礼仪。” “那些礼仪甚是……龌龊。” 裴仪听到“龌龊”二字,眼皮不由得猛地跳了跳。 不难想象,萧君集大佬对她阿娘到底有多不满意。 “男孩儿不愿意学。” “夫人便命人责罚他。” “那段日子里,男孩儿每日遭受毒打,还没饭吃。”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也正是人快要死了,他突然开悟了。” “学什么礼仪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活下去。” 裴仪感到心疼。 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此时若是出声安慰杜衡,倒显得像是鳄鱼的眼泪——虚伪又廉价。 “这小郎君学乖了,整日认认真真地学礼仪。” “甭管那些所谓的礼仪有多恶心人,他都学得又快又稳。” “后院之中,其实与他一样学礼仪的小男孩儿并不少。” “可最后脱颖而出的,只有他。” “夫人说,只有他是媚而不娘,有男子气,却又有媚劲儿。” “小郎君听到这话就想吐。” “可为了活下去,他只能笑着接受这所谓的夸赞。” 裴仪倒吸一口凉气。 她脑中蓦然浮现出第一次与杜衡相见时的情形。 那会儿,杜衡媚色无边地对她行了一礼,她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酥了。 彼时,她便是觉得杜衡很有股媚劲儿,但又一点不娘气,实在是勾人的一把好手。 可谁曾想,这股气质竟是被阿娘强行训练出来的——而且,杜衡本人还特别讨厌这等做派。 裴仪心里顿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 她感慨于阿娘对她考虑周到,连侍君都为她从小培养得妥妥帖帖的。 可她也感慨于阿娘的手腕——诚如杜衡所说,阿娘对于她和兄长是慈爱的,可对于下人却是残忍的。 让一群尚未张开的小郎君打小学一些伺候人的媚色礼仪,真真是把人都给教偏教废了。 尤其是教到了一个大佬,那可真是为自己埋下了定时炸弹。 裴仪想到此处,心情愈发复杂。 她觉得,等自己通过科举考试回到京都,一定要好好与阿娘说道说道——毕竟,若是她家阿娘不改一改反派炮灰做派,那他们家还是极可能走上书中的老路——覆亡。 “可是,夫人要他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学完了礼仪,又要学琴棋书画。” “小郎君很不开心。” “他觉得这些玩意儿若是用于富贵子弟的闲暇乐趣倒还无可厚非。” “可若是作为一种邀宠的手段,那就未免……太过恶心了些。” 恶心…… 裴仪听到这个字眼,心情可真是说不上来了。 从方才到现在,杜衡已经说出两个带着极度贬义的词了:龌龊、恶心。 她毫不怀疑,杜衡对于裴府的印象恐怕也是这两个词。 “可没办法。” “不学这些东西,小郎君就无法在府中生存。” “他会遭夫人厌弃,最后被发买给别的不知名的人。” “小郎君已经受够那种被人买来买去的苦了。” “他觉得比之于那种被人当货物一样的挑拣之苦,他更愿意忍一忍——在府中学点这些技艺。” “可不曾想,学了古琴之后,这位郎君竟然发现自己于礼乐一块极为有兴趣。” “虽是受了夸奖,这位郎君丝毫不敢懈怠。” “因为与他一同学习乐器的郎君还有不少,大家都卯足了劲儿想要争第一。” “他又哪里敢骄傲自居?” 裴仪很是错愕,心里真可谓五味杂陈。 她委实是没想到,她家阿娘给她培养侍君的手段模式竟与训练一个死士如此类似。 当然,她的想法一点都没错。 因为,裴夫人当初的确是借鉴了死士的培养模式来培养侍君。 “一年一年过去,郎君也长大了。” “他原本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过了。” “谁曾想,十三岁那年,他遭到同行的暗算,竟是又摔落了陡坡。” “但这次,他还算幸运。” “由于他平日表现得太出众,夫人一直对他格外上心。” “一发现他人不见了,夫人就立马发动下人来找他。” 裴仪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只能说,杜衡后面这句话实在是颇为讽刺。 “郎君最终被救下了。” “他这次磕到了脑子。” “可正是这一磕,竟是让他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他终于想起害他过得如此不顺心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的亲弟弟。” “郎君打算复仇。” “他想直接逃回家里,向父母揭穿弟弟的恶行。” “可这一点都不现实。” “因为他根本没那么多的盘缠,也没有可以回老家的通关文牒。” “他就一直等啊,等啊。” “后来,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夫人告诉他,让他去一个小地方呢伺候府中的小少爷。” “他当时便知道,这是要他献身的时候到了。” “可他哪里肯啊?”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到时候就服点毒假装自己冒痘毁容了。” 第146章 美色误人 裴仪面色微动。 这倒是和系统透露的隐藏剧情一模一样,书中萧君集靠着假装毁容彻底摆脱了原主。 杜衡说到此处,微微抬眸看向了裴仪,浅笑着道:“可是,我在来临河县的途中,听闻三爷竟然与那谢子豪划清了界限。我甚是吃惊,想来瞧个一二。” 裴仪恍然大悟。 难怪萧君集没有走书中的老路,原来关节竟是在这里。 裴仪顿感哭笑不得。 果真如系统所说,因为她打脸赵子豪,剧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偏离了原定走向。 “那你之后怎么在府中呆了这么久?”裴仪笑着打趣道。 杜衡看着她,轻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若我说是因为被三爷迷住了,三爷信么?” 裴仪没有丝毫犹豫,微微颔首道:“我信。” 杜衡愣怔一瞬,随即忍俊不禁。 他浅笑着摇头道:“我以前怎不知三爷竟是如此有趣。” 裴仪轻笑着没有答话。 两人这般模样倒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杜衡突然心里一片安宁。 他觉得,若自己是个女子,亦或者三爷是个女子,那他也是能够回应三爷的这份喜欢的。 他这前半生过得屈辱无依,反倒是来了临河县裴府才真正无拘无束起来。 每一日,自己都在后院搅得风生水起,或者准确地说,是鸡飞狗跳。 可三爷总是纵容着他,从未说他一句不是。 就连他故意在拍卖市场上花高价拍下了一只没什么用处的西施狗,三爷竟然也没怪他,反而还笑着给他说:若是钱不够用,随时去账房支取。 这些点点滴滴,以前他尚且不在意,可如今想来,桩桩件件却都让他觉得心头暖暖的。 这世上,除了三爷,再无第二人这般纵着他、宠着他了。 就连他昨晚摸黑潜入三爷房中,三爷竟然也没问罪他。 他被三爷所伤,本就是活该,可三爷还反过来给他道歉。 三爷对他……委实是太过厚待了。 杜衡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造化弄人啊。 且不说他身为男子,完全无法回应三爷的深情。 更不要说他心中有恨,根本就不可能安安心心呆在裴府陪三爷过一辈子。 他此生……注定是要有负三爷了。 杜衡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他微微低垂下脑袋,轻声道:“三爷,我还一直没给你说过我的真名呢。” 裴仪有些错愕,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提及此事, “我姓萧,名君集,无字。”杜衡轻声又郑重地道。 他幼年便流落在外,后来又更名改姓,自然没人为他取字。 其实,他不该透露自己真名的。 毕竟,如果他想彻底断了和裴仪的联系,就该完全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老实说,无数个夜晚,他其实都想着等他回到萧家有了势力,他一定要灭了裴家满门,尤其是要杀了裴夫人——如此,他这些年的肮脏丢脸过往才不会被人知晓。 可是,他只要一想到裴仪对他的那些好,他便犹豫了。 他或许是想与裴夫人做一个切割,可他不舍得与裴仪完全断了联系。 他私心里还是希望裴仪以后能找到他。 这其实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 因为,一旦他把真实姓名告知裴仪,裴仪便有可能把此事透露给他人。 而若是裴丞相这等睿智敏锐之人知晓了他的名字,稍稍查证便能知晓他的身份,必然会以此大做文章。 想到此处,萧君集不禁惊出身冷汗来。 他蓦然意识到,自己为了与裴仪保持一点联系,竟是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置于这等险境之中。 然而,他却听到身旁的少年轻笑着道:“我记住你名字了。这是我俩之间的小秘密,我谁也不会说。” 萧君集突然就松了口气。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盈盈的少爷,突然意识到裴三郎何等聪慧,自是明白他的担忧所在,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安抚他。 萧君集心里蓦然淌过一股暖流。 这样的三爷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若是三爷为女子,只怕他现在已经想法设法地把人往自己窝里哄了。 可惜,三爷不是。 萧君集心中蓦然又生怅惘。 他似是自嘲地轻笑了一声,转而低声道:“也不知道三爷以后会取什么样的字。” 裴仪如今还未到弱冠之年,自然没有取字。 她回想起原主在书中的字号,轻笑道:“可能叫子姝。‘子’,荀子墨子的‘子’;‘姝’,乃是……” 萧君集见她突然顿住了,轻笑着问道:“乃是什么姝?” 裴仪笑了一下,颇有几分尴尬地道:“静女其姝的姝。” 一个“男子”若以此命名,总显得有那么几分怪异。 不过,裴仪转而想到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名人男子以女性化字号相称,心头也就没那么发虚了。 萧君集心思活络,倒是想得更深了一些。 他先前便怀疑裴仪可能是个女子。 如今,裴三郎又说出这等引人遐想的字号,实在是让他……忍不住多想。 如若裴仪真是个女人呢? 萧君集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心跳就骤然快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期待,心底里竟是有种微妙的欢喜与不舍。 两人突然相顾无言。 一种难言的暧昧气氛突然在屋中蔓延。 某一瞬,萧君集突然缓缓靠近裴仪,后者也没有避开。 裴仪觉得,自己肯定是昏了头。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不然怎么可能会和萧君集吻在了一起? 然而,心里头的自我嘲讽,抵不过身体上的诚实享受。 她并没有推开萧君集,也没有排斥对方的靠近。 不过…… 对方的手显然一点都不安分,先是轻轻环上了她的腰,进而开始往下游走。 裴仪浑身一个激灵,猛然从这种意乱情迷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她一把抓住了萧君集的手,面色都冷了下来。 太可怕了! 若是这只大手再往下走几分,那定然能发现她与男子的不同之处。 自己可不就一下子暴露了女儿身? 美色误人啊! 美色误人! 第147章 误表心意 裴仪心中有些懊恼,别开眼睛冷声道:“你退下。” 然而,萧君集没有如往常那般恭敬离开,而是坐在床边没有动。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裴仪,笑容中多了几分邪肆。 “三爷为何总是推开我呢?”萧君集双手撑在裴仪两侧,整个人朝她倾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须臾之间便变得很近。 裴仪整个人都被对方的侵略气息包裹着,心跳莫名有些偏快。 她脸颊不自觉地发烫,竟是有几分不敢看对方。 但萧君集却朝她又靠近了几分。 他像是观赏稀世珍宝一样端详着裴仪,缓缓道:“我看三爷也不是不喜欢与我亲近,为何要推拒我呢?” 裴仪心里倏然咯噔一下。 她错愕地猛然抬头看向了萧君集,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意识到这位大佬估计在怀疑她是否为女儿身。 裴仪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她若是继续推拒萧君集的亲近,那便是显得心虚,是对自己的女子身份不打自招。 可若是不推拒…… 萧君集若真就顺水推舟地与她发生点什么,自己不照样暴露了女儿身吗? 着急纠结之间,裴仪忽而想起先前系统一直强调说这些大佬没有一个喜欢男人,全都是钢铁直男。 心跳因紧张而快得可怕。 一个极为冒险的念头突然浮现出来。 裴仪剑走偏锋,一把搂过萧君集的脖子,眨眼之间就把人摁到了床上,接着就来势汹汹地吻了下去。 这人不是想以此试探她究竟是不是女人吗? 那好啊,她直接上,看谁先认怂。 她倒要看看萧君集那颗急于印证她为女儿身的心——是否能强过害怕己身真的被她这个“男人”给上了。 裴仪心跳极快,脸颊一阵阵发烫,说不清楚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怕。 她大着胆子将手顺着男人的腿往下挪动。 然而,还不等她真的有所行动,被她压着的男人先受不住了。 萧君集猛然推开了她,接着倏然下了床,那模样真是颇为仓皇狼狈。 裴仪心里松了口气。 她赌赢了。 她故意流里流气地笑了,抹了下自己的嘴角,似是回味无穷地道:“萧郎这又是做什么呢?你恼我总是推开你,可我打算回应你的时候,你怎么就逃了呢?” 萧君集喘着粗气,也不知道是因为方才逃跑过于紧张而这般气喘,还是因为方才那一阵纠缠令他心率失衡。 片刻后,他才强笑道:“三爷总是这样出其不意,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还以为你已经准备好了。”裴仪大咧咧地坐在床上,一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发带,优哉游哉地道,“本来我也不打算与你现在欢好的,毕竟府上的玫瑰膏已经很久没有补齐了。” 旁人或许不知玫瑰膏为何为,可萧君集作为一个自小就接受这方面训练的人自然知道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蓦然有些脸红,暗恼自己的试探之举实在是有些冲动了。 他如何能想到……裴仪之所以不碰他是出于玫瑰膏没到齐啊? 如此说来,裴仪先前推拒他,原来都是出于对他的爱护么? 这个推测一浮现出心头,萧君集原本就有些偏快的心跳一下子变得更快了。 三爷……未免对他也太好了。 可他实在是无法回应。 萧君集想到此处便顿生怅然。 “汪……” 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慵懒的狗叫。 原本有些暧昧焦灼的气氛一下子散得无影无踪。 萧君集暗暗松了口气,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转移话题。 他走过去抱起窝在角落里的西施狗,轻笑着道:“三爷把‘阿衡’养得真好。” 裴仪自然明白这人是想把方才的事情给岔过去。 她求之不得,顺着对方的话头道:“阿衡挺乖的,也很爱干净,我就把它留屋里了。” 萧君集沉默了片刻,抱着西施狗缓步走到了床边坐下。 他柔声道:“三爷,你以后也会对阿衡好的?” 裴仪有些恍然,竟不知萧君集嘴里的这一句“阿衡”究竟指的是西施狗,还是指的他自己。 但不管怎样,裴仪都点头道:“会。” 萧君集浅浅地笑了,他低垂下眼眸看着怀中的小狗,似是低叹又似是叮嘱地道:“那日后,我若是不在三爷身边伺候了,就让阿衡好好讨三爷开心。” 裴仪微微愣怔,但心中也是了然,没有太过的意外。 她明白,萧君集这是打算要离开了。 萧君集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小狗,轻笑道:“昨晚,我来三爷房中是为了盗取通关令牌。若是没有通关令牌,我很难回到萧家。” 裴仪心中了然。 大周对百姓的人口流动控制得极为严格。 百姓在不同州郡之间往来,必须要办理相应的通关文牒——而且是每经过一个州郡,就要办理一次当地的通关文牒。 换句话说,如果一路上要经过三个不同的州郡,那起码得办三份不同的通关文牒。 如此一来,不仅麻烦费事儿,还不一定能如期通行。 可有了通关令牌就不一样了。 只要亮出通关令牌,就不需要再额外办理各大州郡的通关文牒,省事儿又便捷。 通常来说,大周的贵族都配有通关令牌。 但这令牌数量极为有限,以裴府为例,他们裴家统共也就两块通关令牌——其中一块还给了她,另一块在她阿爹手上。 若是叫她阿爹阿娘知道她竟是把如此宝贵的通关令牌给了旁人,那不找她叨叨才怪了。 可没办法嘛。 这是大佬要啊。 她能不给吗? 给了还能结个善缘,不给那就只能结怨了。 裴仪心中的小人无奈摇头。 虽是分外不舍得这枚通关令牌,但也只能忍痛相送。 不仅要送,而且还要送得漂亮。 不然自己不就白送了嘛。 裴仪想到此处,直接从床上起来,打开衣柜旁边的抽屉,拿出了一个小匣子来。 接着,她便走了回来,直接把匣子递给了萧君集,状似一脸无所谓地道:“喏,拿着。” 第148章 郊外救人 萧君集很是错愕。 他有些迟疑地收下了匣子,,心里大概猜出来了里面装的是什么,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三爷,这里面是……” “一些现银和银票——就当是你这一路上的盘缠了。若是短了银两,你便拿着那鹤鹿同春玉佩去附近的兴业钱庄汇兑。” 裴仪嘴上说得轻松,表情也是一派的淡然不在意,其实心里已经在滴血。 天爷啊! 这里面有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啊! 还有二十枚银元宝! 这些白花花的银子…… 她舍不得啊! 另一厢,萧君集蓦然心头一暖。 这一刻,他若说不感动那肯定都是假的。 三爷不仅大大方方地直接把通关令牌这等宝贵之物直接给了他,还想方设法地保障他未来的衣食生活。 三爷待他如此恩重,他要如何还得起啊? 萧君集低垂着眼眸看着手中的小匣子,很郑重地道:“多谢三爷。” 裴仪心里的小人已经在掩面啜泣,但她面上却强装无所谓地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萧君集更觉得心头暖洋洋的。 他站起身来对着裴仪郑重行了一礼,肃容道:“萧某就此别过。” 裴仪被他这等情绪感染,神情也悲戚了几分。 她微微颔首道:“路上保重。” “嗯。”萧君集低低应了一声。 他深深看了裴仪一眼,似是要把对方的音容笑貌全都刻入自己的心底。 接着,他便转身离开了。 当夜,萧君集便离开了临河县。 他珍重地打开了匣子,发现里面竟然放着十张一千两的银票。 而且还有十个金元宝。 不仅如此,里面竟然还放着一枚价值连城的寒玉簪。 那簪子雕工精细,粗看样式简单,但若细细一瞧便会发现细节不少,每一笔每一划都刻得极为精致。 萧君集将那只寒玉簪拿了出来,轻轻贴在了自己胸口。 大周朝的男子向男子表达爱慕时,通常都是赠送发簪。 发簪算得上是男子的贴身之物,受之便代表了接受对方心意。 三爷此间……是在向他表达爱慕吗? 萧君集莫名心跳漏了一拍。 他与三爷相处日久,三爷从未对他说过一句爱慕的话,可如今却是在这等关头以这种方式向他诉衷肠吗? 萧君集盯着这枚寒玉簪看了许久,最后几不可察地低叹一声,将簪子轻轻放入了匣子中。 都为男子,他又怎可接受君恩? 另一头。 裴府。 邀星轩。 裴仪在萧君集走后,心里头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可这股不踏实究竟来自哪里,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思来想去,她又打开了衣柜旁的抽屉检查起来。 这个抽屉很大,里面放着不少小匣子。 每个匣子里装的都是值钱玩意儿。 裴仪随手打开了离她手最近的一个。 目光匆匆一扫—— 十张一百两的银票。 还有二十枚银元宝。 嗯?? 等等!! 今天这个匣子她不是已经送给萧君集了吗? 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猛然冒了出来。 裴仪骇然失色,赶紧打开其他匣子看了看。 完球了! 她送错匣子了! 她竟然把那么贵的一个匣子给了萧君集! 那里面可是有十张一千两的银票、十个金元宝啊! 更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一枚寒玉簪。 她好喜欢那个簪子的。 那是她专门找人定制的呀。 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用,结果就这样给送人了。 裴仪捶胸顿足。 她真的好悔恨啊! 送人匣子之间,她怎么就不知道打开看一下呢? 裴仪差点眼泪掉下来。 不过,唯一能让她感到欣慰的是—— “叮!萧君集大佬舔狗属性改造60。” “宿主获得奖励积分600点!” 裴仪听着系统的这番播报,心头有些困惑。 她不解地问道:“怎么才60呢?我救下了萧君集,蝴蝶掉了他和苏洛芸的感情发展,难道不该是舔狗属性改造完成100吗?” “宿主只是蝴蝶掉了萧君集与苏洛芸的初次相处而已。” “经过系统推算,萧君集日后极有可能还会与苏洛芸相遇。” “而苏洛芸此次本就被对萧君集有解毒救命之恩,日后他俩相见擦出火花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宿主对萧君集的舔狗属性改造只算完成了60。” 裴仪听完系统的这通解释,心中倍感无奈。 “宿主现在一共结余700点积分,需要立即使用吗?” 裴仪心生警惕,连忙拒绝道:“先存着,等我想好了再用。” 开玩笑,这系统商城随便一个玩意就贵得要命。 自己想要提升魅力值等级也贵得不行。 积分可不能随随便便乱用了,不然不够用怎么行? 裴仪和系统商量完这些便到床上睡觉去了。 昨晚她压根就没休息好,今日又考试一天甚是疲惫,她实在是困极了。 因着刚举行了模拟考,书院里的夫子都要批阅试卷,故而书院放假三天。 裴仪落了个清闲,打算出门逛一逛。 反正,如今告发李县令贪腐一案已经发动了起来,有萧若云等五皇子一派、霍渊一派以及他们裴家三方势力推动,李县令与冯太守在劫难逃。 如今已经是七月初,天气一日凉似一日。 裴仪在市集逛着觉得没意思,又转而去了郊外。 七杀自然是一直贴身跟着她,除此以外还有数十名暗卫潜伏在四周保护她。 “救命啊!” “救命啊——” 少女绝望的呼救声自前方传来。 裴仪心中一惊。 她快步赶了过来,便见几个形容猥琐的男人将一个小姑娘团团围住。 那姑娘已经跌坐在了地上,这些个男人就俯身去扒她衣裳,显然是要做那等龌龊之事。 岂有此理! 裴仪怒火中烧,几个箭步便冲上前去,一脚便踹翻了那个手脚不干净的男人。 “哎哟……” 男人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 其他同伙见自己兄弟突然遭殃,都纷纷扭头愤然看向了裴仪。 “他妈的哪来的小白脸?!” “多管闲事!” “找死!” 几个男人凶神恶煞的,骂骂咧咧地就朝裴仪攻了过来。 第149章 重要之人 还不等裴仪有所动作,七杀就冲上前来直接把几个地痞流氓给撂到了。 “哎哟喂……” 一群地痞疼得在地上打滚,心里又恨又怕,爬起来就要逃。 裴仪哪能就这样放过他们,冷声道:“抓他们去官府。” 地痞们被护卫们一个个的全摁住了。 他们吓得不行,哪里还有最初的张狂模样,全都下跪磕头地求放过。 “这位爷饶了我们,我们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我们都还没真做什么呢,爷你就饶了我们……” 裴仪听着这些话都鬼火冒。 这群猥琐男显然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她这次若是不扔这群人去府衙,只怕这些人下次又肆无忌惮地去骚扰别的姑娘了——甚至大概率会回头继续欺负今日被她救下的这位姑娘。 “把人押走!”裴仪冷声道。 她这一声令下,护卫们便把地痞们往县衙押送了。 七杀想了想,忍不住提醒道:“三爷,那李县令与你不太对付。这群地痞若是我们裴府押送过去的,只怕李县令不会受理。” 裴仪错愕地看了七杀一眼。 以前,七杀话很少的,而且从来不会主动给她提建议什么的——就算七杀偶尔提个建议,那都还是她主动问起来才有的。 可今日,七杀实在是太主动了些。 或者说,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七杀都表现得挺积极主动的。 想起这人先前还提议要当她的侍君,裴仪心里就感觉有些异样。 “李县令不受理也没关系。”裴仪皮笑肉不笑地道,“他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若是李县令不受理这次猥亵事件,那就更是罪上加罪,死得更快。 七杀微微愣怔,垂眸低声道:“是属下多虑了。” 越是与裴仪接触,他就越是发觉裴仪不简单——这人兴许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心细如发,很多时候某个看似不经意的小举动实际上都已经算计好了。就比如这次押人去县衙,裴仪就是算准了李县令的心思,故意给人添一笔黑账呢。 裴仪倒不知道自己身旁的这位大佬都脑补些什么。 她缓步走向了那位刚被救下的姑娘。 姑娘显然受惊不小,整个人面色惨白。 但她还算镇静,看到裴仪走过来了,她勉强稳住身形行礼道:“多谢恩公。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裴仪柔声道:“我叫裴仪,家中行三,你喊我三郎便行。” 姑娘自觉身份低微,不敢这么称呼。 她低垂着脑袋小声道:“见过裴三爷。奴家姓许,名小小。” 许小小? 裴仪习惯性地把这些个刚接触到的名字与原书中的各色人物作对比。 “书中没有提到过此人。”系统及时提醒道。 裴仪暗道这又是个在书中连出场机会都没有的炮灰。 “未在书中出现过的人未必就不重要。”系统很谨慎地提醒道,“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书中所展现的只是围绕男女主发生的事情,但很多男女主之外的——疑惑着是他们刻意隐瞒了的事情,书中是没有提及的。” 裴仪恍然大悟。 她想起先前萧君集给她说,他幼时被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原书男主萧君临——推下了悬崖。 这件事情书中就是完全没有提及的。 但这事也未必不重要,相反,可以说是很重要——这可是两兄弟结下死仇的开端。 裴仪转而把思想拉回到了现在。 她想缓解一下眼前这位小姑娘的紧张情绪,轻笑着打趣道:“你这名字倒是有意思。” 许小小蓦然红了脸,羞赧地解释道:“外婆希望我胃口能小点,好养活,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不过,我挺能吃的。” 裴仪忍俊不禁。 她看这许小小身形瘦弱,也不像是能吃之人啊。 许小小脸颊红扑扑的,硬着头皮问道:“三爷,我挺能干活的,你看……我能去你府上帮工吗?” 裴仪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临河县招女工的地方虽不多,但也还是有那么几家,你为何非要来我府上呢?” 许小小红了眼眶,低声道:“我外婆去世了。可我连安置外婆下葬的钱都没有。我今天就是出来找工作的,结果路上却碰上了那些个……”流氓。 后面两个字许小小没有说,她心里又难受又害怕。 要不是恩公及时赶到,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或许会咬舌自尽。哦,不,还要不给外婆下葬呢,她就自己挖个坑,把外婆和自己一并埋了。 “你家中除了外婆,没有其他人了吗?”裴仪轻声问道。 “没有了。”许小小摇头道,“我是外婆在路边捡来的。我与她相依为命……” 外婆是个孤苦无依的老寡妇,捡她也是为了让她日后养老送终。 可谁曾想,自己竟是这般没用,如今竟是给外婆下葬都成困难。 “这些银子你先拿去安置你外婆。”裴仪从荷包里掏出几枚银裸子递给许小小。 担心人家一个小姑娘路上不安全,她又特意派了一个侍卫保护许小小。 七杀默默看着,心里越发感慨。 三爷真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以前的三爷,根本不会管这些闲事儿,更遑论说像现在这样又是救人又是送钱的了。 可如今的三爷,又善良又慷慨,还很聪慧。 七杀想到此处微微一怔。 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想起裴三郎时竟然满脑子全是好话。 有了许小小这个小插曲,裴仪也没心思游玩了,直接打道回府。 现在她也没什么学习压力,毕竟先前系统已经将她的诗词歌赋技能加到了经同段位20lv。 如今,她只需要按部就班地等着科考就行。 至于李县令一行人,那也肯定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裴仪顿时觉得一身轻松。 这应该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舒畅的时刻了。 “三爷,王公子来访。”丫鬟夏蝉双手奉上了一封拜帖。 裴仪展开烫金红底的拜帖一看,原是王璞来了。 她很是意外,毕竟自打那日在万菊窟分别后,她与王璞倒是很长时间没有互通往来了。 第150章 非池中物 “快请王公子进来。”裴仪轻笑着道。 她其实挺期待和王璞见面的。 毕竟,王璞就是个十足十的纨绔,最懂得玩儿了。 和这种人在一起,那就是轻松自在又开心。 不多时,王璞便踏进了她的邀星轩。 他笑眯眯地道:“三郎你这府邸好生贵气啊,我这一路走来都羡慕死了。” 王家乃是临河县第一首富。 王璞原本觉得自己家已经够奢华的了,可没想到今日来裴府走一趟,才发现自己真是见识太小了。 这裴府雕梁画栋的,雅俗兼具,实在是又好看又贵气。 似这等府邸那得多有家底与底蕴才能撑得起来啊。 王璞一面心里感慨,一面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与裴仪这个朋友打好关系。 “羡慕那就对了。”裴仪笑着打趣道,“为了建造这么一个府邸,我可是花了好多功夫的。” 王璞嘿嘿笑了。 他走进屋来,大咧咧地往板凳上一坐,笑着道:“我这些日子去隔壁县谈生意了。昨儿我回来才知道,三郎你最近竟是如此非凡,把临河县都快搅得天翻地覆了。” 他这话里满是激赏之意,想来对李县令也很是不满。 裴仪自嘲地笑道:“我哪儿有那本事?王兄难道不知我还在牢里呆了一晚?” 王璞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道:“三郎你就是太老实了。那县衙的人就是狐假虎威,他们来抓你根本就不靠谱。” “你压根儿就不用理他们。” “结果你还老实巴交地跟着他们进大牢,这不是活活遭罪吗?” 王璞说到此处就摇头恨恨道:“若我那几日在临河县,我必定去县衙把你捞出来。” 裴仪哭笑不得,打趣道:“谢谢你这份好心啦。不过,我在牢里也没怎么吃苦,不过就是被李县令和那赵捕头讹了点钱。” “嗐!”王璞听到此处,皱眉抱怨道,“那李县令就是头吞金豺狼,又贪又心狠。” “他来临河县这几年,我们王家可没少孝敬他。” “逢年过节的,没有一样礼敢少送——就算你都送全乎了,他都还能找着名目继续找你要钱。” 王璞拍拍裴仪的肩膀,豪气地道:“这次三郎你要检举李县令,这可真是为名除害啊。你要是在这之中碰上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兄弟我绝对支持你。” 裴仪不免有几分感动,轻笑道:“那就谢过五郎了。” “兄弟之间还说什么谢呀!”王璞揽过裴仪的肩膀,嘿嘿笑道,“听说那万菊窟又来了新美人,三郎今日要不要与我一同去看看?” 裴仪干笑两声,不动声色地避开对方的亲昵举动,道:“我就不去了。” 王璞看她这副模样甚是勉强,压低声音询问道:“难不成……你是怕你家这几位不同意?” 裴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算是默认了。 她这后院已经郎君济济,不必再添新人了。 更何况,上次去烟花柳巷之地也不过就是图个新鲜。 如今新鲜劲儿一过,她委实对那种地方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嗨呀。”王璞眉头微皱,一脸痛心疾首地道,“你怎么能被几个侍君给唬住了呢?咱大老爷们想找点乐子还要看他们的脸色吗?” 王璞回想了一下以前的情形,蹙眉痛惜地道:“三郎你就是太过纵容你那些侍君了。尤其是那个杜郎君,那简直都要蹬鼻子上脸了,你也不管管他。” 说到此处,王璞禁不住望了一圈,错愕道:“今个儿怎么没见到他呀?”往常若是这种时候,杜衡早就跑出来盯着他了,就跟防贼似的防着他,生怕他又给三郎塞什么人。 裴仪面色微动,风轻云淡地道:“杜郎已经走了。” 王璞愣了一瞬。 他瞅了瞅裴仪的脸色,诧异地道:“三郎,你这一句‘走了’是啥意思啊?他是被你赶出府了,还是……”驾鹤归去啦? 裴仪哭笑不得,解释道:“我放杜郎走了。他年纪不小了,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我若是再把他箍在后院,岂不是耽搁了他?” 王璞大为吃惊,先是面露不赞同,接着又感慨赞叹。 他竖起大拇指道:“三郎你可真是太心善了。” 好多侍君都是少年时期便跟着家中老爷,等年纪稍长——通常都是二十岁左右——便色衰爱弛,在后院之中郁郁而终。 像三郎这种还为侍君将来做打算的,真的算是头一份了——这不仅是善良,还是个情种啊。 “谬赞了。”裴仪拱拱手,笑眯眯地应承了对方的夸赞。 王璞觉得很有意思,笑问道:“那你府上的其他郎君怎么办?你也是打算过几天便放他们出府吗?” 裴仪点点头,脸色中多了几分郑重,语气也稍微严肃了一些:“他们都非池中物,留在我这后院是屈才了。” 屋外。 原本前来找裴仪商量事情的霍渊以及荀欢听到此处,神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两人都是在王璞刚来后不久就到了。 但因着两人都想与裴仪单独商议,所以就站在门外打算等王璞走了再进去,谁曾想竟是听来了这么一番话。 霍渊低垂着眼眸,暗道三郎这番话显然是对他含了很高的期许。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三郎这是下定决心要帮他谋取大位,同时也坚信他能夺取大位。 霍渊心里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坚定和几丝说不出来的柔软。 他自明白事理以来,便知在这皇家之中这皇位他不得不争,他没有退路,自然也就坚定不移。 可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感到有人这么肯定他,又这么愿意倾尽所有来支持他——就算他母妃都不曾做到这般。 荀欢则是微微敛眸,百感交集。 他实在是没想到裴仪竟然这般清醒——真真是和外界传闻完全不同。 尤其是外界说裴仪好色这一点。 起初,他也觉得裴仪是好色的。 可越是接触,他越觉得不是这样。 裴仪兴许是欣赏美色的,但他不贪色,也不好色。 第151章 丢人现眼 相反,这人还挺深情。 杜衡在后院中这般蹦跶,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可裴仪就这样把人放走了,言语之间还尽是维护之意。 这不仅是情深,也是为人厚道了。 荀欢突然觉得能被裴仪喜欢也是件挺幸福的事情。 他有点羡慕杜衡了。 另一厢,一直守在屋外的七杀也是神色微动。 他自己不过就一介低微的死士,虽然功夫比同行是强了些,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可三爷竟然说他“非池中物”。 生平第一次,七杀感受到了旁人对他的肯定以及一种高期许。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暖意,还有一些突如其来的豪情。 “哈哈哈哈……” 屋里爆发出大笑,显然是那王家公子笑开了。 “三郎,你看这天上的牛怎么这么多啊?”王璞捧腹大笑道,“可不都是被你吹上去的么?” 裴仪啼笑皆非。 她知道自己那番“非池中物”的话说出去也没啥人会信,半真半假地笑着打趣道:“五郎就尽管笑我,你等过个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再看你是否笑得出来。” 王璞乐得不行,笑哈哈地点头道:“好,我等着!” 他伸出手来一个个地数道:“你府上的郎君我可都给你记着了——杜衡、七杀、济安、天水莺歌。” 裴仪适时纠正道:“天水莺歌是艺名,人家叫荀欢。” 屋外。 荀欢面色微动。 裴三郎这般及时说出他姓名——虽然只是个小举动,但却着实让他感动了一把。 屋内。 “嘿,这名字可真风流啊。”王璞笑着调侃道,“寻欢作乐,跟他这个人一样。” 裴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王璞乐呵呵地打趣道:“这四位郎君我可都记住了。等三年后,我再来看他们——看他们一个个是不是一遇风云就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裴仪也被逗得直乐,点头道:“好。” 屋外。 几个少年听到这番对白,心中都自有一股豪情激荡。 旁人不信他们能有所作为,可裴三郎/三爷却信誓旦旦地为他们做担保。 霍渊这一刻真真觉得自己与裴仪,就如伯牙与钟子期一般,高山流水觅知音,生死相期许。 问鼎大位这条路虽是荆棘满地,但他一路有知己相伴相护,又何愁大业不成? 三年! 三年后,他定当有所成,让裴三郎今日所受之嘲笑悉数奉还。 荀欢亦是感慨万千。 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报仇雪恨。 可如今朝中奸臣当道,自己那仇家——京都白氏——又在朝堂之上如日方中。 真真是不知自己要猴年马月才能得偿所愿。 可今日听闻裴郎与王家公子这一番话,荀欢突然觉得心中有了极大的信心与动力。 月有盈亏。 那白家如今鼎盛煊赫,但谁知大厦将倾就不在旦夕之间呢? 三年! 以前这个日子,他想都不敢想。 可如今,荀欢却觉得,自己若是审时度势,步步为营,三年之内让白家垮台也不是不可能。 七杀则是想得更多。 他如今不过就一介死士,如何能在三年后乘风化龙呢? 除非自己有什么大机遇才行? 疑惑着,自己现在就离开裴府去搏一个前程? 可七杀想到这里却沉默了。 他以前的确是巴不得拿了解药就离开,可如今他并不想离开裴府。 呆在三爷身边其实也……挺好的。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对三爷到底是个什么情感,但他就是舍不得。 隔了会儿,房门从内打开,一个大腹便便的纨绔贵公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不是王璞又是谁。 他看到屋外守着的三个少年,不由得愣了一下,笑着打趣道:“诸位郎君现在是要进去么?” 荀欢摇摇头道:“不必了。” 他原本的确是有话要与裴仪说,可今日听了裴仪与王璞的一番话,心中自有其他打算,暂且就不找裴仪了。 荀欢想到此处,转身便走了。 霍渊也冷声道:“不必。” 话落,也是转身离去。 倒是七杀本身就是裴仪的死士护卫,守在原地没有离开。 王璞以前被七杀揍过,一直对这个冷面郎君有点惧怕。 他也不敢开七杀的玩笑,嘿嘿干笑两声便走了。 几日后。 客栈中。 白敬道突然问道:“今天是模拟考公布成绩的日子?” 苏洛芸微微一怔,柔声应道:“是的。” 她一直等着看裴仪的笑话,将这日子记得格外清楚。 只不过,她很好奇这位便宜六哥竟然也在关注此事——兴许六哥与她一样也想看裴仪出丑。 “真想去檀香书院看看裴仪是怎么丢人现眼的。”白敬道皮笑肉不笑地地道。 苏洛芸浅浅一笑,暗道自己果真猜对了六哥的心思。 她貌似温柔体贴地笑着提议道:“六哥,不如我去檀香书院走一趟?” “你乃是名门闺秀,不宜四处抛头露面。”白敬道微微蹙眉道。 苏洛芸神情微僵。 她很介意别人说她没有名门淑女的模样。 可她委实是想亲眼看着裴仪完蛋,不然光从旁人嘴里听裴仪如何如何出丑,那哪里够解气? 想到这儿,苏洛芸低声道:“六哥说得极是,我还是派丫鬟去打探一二。” “嗯。”白敬道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苏洛芸起身行礼退去。 等回了房里,她就向连翘吩咐道:“你现在就去吩咐厨房烧热水,若是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在沐浴,不便见客。” “是。”连翘低垂着脑袋恭敬应下。 苏洛芸直接戴上斗笠,轻手轻脚打开门,确认长廊上没什么人,就基色匆匆地离去了。 哼,白老六嫌她没有名门闺秀的样儿,那她就偷偷地溜出去嘛。 只要没人知道她今日去了檀香书院,那就算不得抛头露面了嘛。 另一头。 王府。 “嘿,今日在街上,我看那些个书生今日都神情振奋,像是见着了漂亮姑娘似的。”王璞嗑着瓜子儿,大咧咧地哂笑道,“也不知道碰上啥事儿了如此高兴。” 第152章 逼人退学 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厮笑着道:“今日是模拟考出来的日子,估计这些相公在为此事兴奋。” 王璞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从躺椅上坐直身子来,一拍大腿道:“哎哟!坏事儿了!今天是个大日子啊!” 他赶忙起身,一招手道:“赶紧叫护卫跟着我,抄着家伙走。” 小厮吓了一跳,连忙按吩咐做了。 不多时,王璞就领着一群拿着棍棒的家仆匆匆出府了。 小厮忍不住问道:“五爷,咱们这是要去找谁算账啊?” “不是算账,我们这是去保护裴三爷!”王璞着急上火地道,“裴三爷前些日子跟班里的同窗打了个赌,若是输了就要退学!” 小厮听了不禁觉得骇然,错愕道:“这也太狠了?” “可不就是么!”王璞一面匆匆赶路,一面蹙眉道,“能提出这种惩罚条件的人,那肯定心肠都烂死了。” “像这种狗屁赌约,换作是小爷,那根本人都不会认。” “可裴三爷是个老实人,我若是今日不去给他撑腰,说不定书院那群酸腐书生就真把他给轰出书院了!” 另一头。 檀香书院。 一个大木牌矗立在书院的影壁前,上面张贴着一张又宽又长的宣纸——密密麻麻地写着不少名字。 一群书生都围在木牌之下,仰着脑袋看上面的字。 不少人心里都没有底,那看名字都是从下往上看的。 模拟考与正式的科考不同。 科考只会把上榜的人张贴出来。 模拟考却是会把所有人都张贴出来,名字顺序都是从上到下按成绩高低来排的。 这样的名单通常会分为两个榜,一个榜是前五十名,称为“红榜”;一个榜是后五十名,称为“黑榜”。 那些在三等班的同学通常都自发地去看黑榜。 一等班的同学会直接去看红榜。 二等班的同学则是有的人会先去看红榜,而有的人会暗搓搓地先看黑榜——因为不知道自己这次是在红榜的末尾,还是在黑榜的首位。 三等班的同学在那儿看了半天,突然有人疑惑地问道:“怎么没看到裴仪啊?” 他这么一问,大家都仔细朝着黑榜又瞅了瞅。 从上到下依次看过,的确没瞧见裴仪的名字。 大家又不甘心,从下到上再看一遍,还是没有裴仪的名字。 三等班的一众书生们脸都要垮下来了。 他们的名字可在这张榜单上了。 裴仪若不在这里,那必定是在红榜上——换句话说,裴仪必然考得比他们都好,那肯定是他们班的第一名。 这赌约,他们输了! 大家都不服气,一窝蜂地跑到红榜那边去看情况。 大家都出奇一致地从下往上看名字。 结果,越看就越心惊——红榜上最后一名不是裴仪。 倒数第二名也不是。 倒数第三名也不是。 …… …… 倒数第四十九名也不是!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地都停住了视线没再往上看。 难不成……裴仪是书院第一名?! 这不可能!! 大家惊然失色。 三等班的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才悻悻地抬头看向了红榜最顶上的那个名字——裴仪。 模拟考全县第一名竟然是裴仪! 全场哗然。 整个书院都炸锅了。 “这绝无不可能!” 这位第一个站出来质疑的书生不是三等班参与赌约之人,而是一等班的优等生。 其他优等生也坐不住了,站出来大声质疑道:“裴三郎以前就是全书院倒数的成绩,怎么可能突然就考全书院第一?!有些人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不是抄袭作弊了?!” 这话可真是说出了一众书生的心声。 三等班的书生也站出来冷嘲热讽道:“技不如人没什么好丢人的,承认就是了,咱们知耻而后勇;可要是搞些歪门邪道,靠些坑蒙拐骗的招数成为第一名,那不是自欺欺人吗?!” 大家都愤愤不平地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什么时候连书院都这么不公平了?我还以为只要好好学习就能出人头地,没想到书院里也尽是些投机取巧之徒吗?” “没天理啊!我们一个个寒窗苦读。可有的人平日里逛窑子喝花酒,上课不听,作业不做,正事儿不干,竟然最后考试还是全县第一。呵,谁信啊?你们说这样的事儿传出去那不就成了笑话吗?!” “有的人连续大半个月都没来书院上课,还去县衙里的大牢里呆了几天——这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怕是连书都没空翻,就这样还能考全县第一,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我不服!”有人梗着脖子大吼道。那模样似乎要当场冲过来和裴仪干架。 一群书生群情激愤。 大家不仅慷慨陈词,还越说越激动,大有要群殴裴仪的架势。 七杀冷眼护在裴仪身前,只要这些人敢靠近一步,他立马撂翻在地没商量。 裴仪作为考了全书院第一的当事人,其实还在懵逼中没回过神来。 她其实对于自己考全班第一这事儿是十拿九稳的,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全县第一。 太不可思议了! 这诗词歌赋技能加到了精通段位就是无敌啊。 “这成绩我第一个不服!”一群书生叫嚣着离裴仪越来越近,扬着拳头就要揍人。 这时,一群提着棍棒的人蓦然涌入了书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裴仪团团护在后面。 王璞冲在最前面,冷着脸大喝道:“我看谁敢过来!” 临河县里谁人不知道王家五郎是个小霸王啊? 书生之中欺软怕硬之徒居多,众人悻悻地往后退。 王璞见初步遏制住了情况,才往后走去,压低声音道:“三郎,你不要怕!在书院念书是你的权力,他们没资格逼你退学的。” 裴仪心里一暖,好笑道:“我考了全书院第一,不用退学。他们这是在骂我作弊呢?” 王璞愣了一瞬,随即竖起大拇指惊叹道:“兄弟你可真是作弊好手法啊——模拟考那么严格的检查程序你都能避过去。” 裴仪:“……” 她要把刚刚的感动收回来。 这特么是什么狐朋狗友! 你才作弊了! 第153章 为民除害 “我没作弊。” 裴仪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一众书生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模样给气到了。 众人更为愤慨。 有人火冒三丈地骂骂咧咧道:“裴三郎,你要点脸行不行?!你要是真能凭真才实学考全书院第一名,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裴仪看了这个书生一眼,哂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别不认账啊。” 她这完全不怵的状态让大家都默了一瞬。 紧接着,众人更愤怒了。 “裴三郎,你这是威胁人吗?”有人大怒道,“一个作弊的还不准人质疑了——嚣张若此,简直是书院之耻!” “这次的模拟考成绩必须作废!” 不知道是谁这么喊了一声,众人的愤怒情绪一下子达到了新的高度。 “对!必须作废!” 群情激愤。 有人怒气冲天地道:“咱们这就去找院长申明情况!县里的模拟考竟然存在如此严重的舞弊行为,这是寒了我们一众学子的心!” 有他这么一带头,怒气上脑的一群书生浩浩荡荡地便往那院长办公室去了。 王璞脸色都变了。 他回头看向被自己护在身后的裴家兄弟,压低声音很没有信心地道:“三郎,要是院长查出来你作弊,这书你可就真念不成了。”而且,还是模拟考作弊这等严重舞弊行为,指不定还会吃牢狱官司。 后面的话,王璞没说,他怕吓到裴家兄弟。 裴仪哭笑不得。 她无奈地笑着辩解道:“你放心,我没作弊。” 王璞显然一点都不信她的话,露出一副“我能不懂你”的神情,哂笑道:“真没作弊?” 裴仪啼笑皆非,很耐心地再一次否认道:“没有。” “三爷没有作弊。”七杀冷不丁开口道。 裴仪微微一怔,错愕地看向了一直默默护在她身旁的死士少年。 王璞也愣怔了一瞬,随即哂笑道:“七郎君这话可算不得数——你们府上的人就是护短,七郎君自然会无条件支持三郎咯。” 裴仪微微脸红。 她也不知道为啥,心里就是突然有点害羞。 七杀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铿锵有力地道:“我信三爷。” 他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感。 裴仪莫名就心跳漏了一拍,忍不住偷偷多看了七杀一眼。 另一头。 激愤的众人包围住了院长办公室。 有人问道:“怎么没看到裴仪啊?” “裴仪没跟着咱们一起来院长办公室吗?”有人疑惑地问道。 众人环视一圈,才发现裴仪真的没有与他们一道来此处。 “呵,裴仪肯定是心虚了呀,院长办公室他根本就不敢来。”有人戏谑地嘲笑道。 大家都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心里对裴仪越发轻视。 檀香书院的院长姓贾,乃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头发花白花白的——身形瞧着很富态,平日里总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此刻,贾院长还在办公室里呼呼大睡呢。 冷不丁听到外面喧声震天,他从香甜的睡梦中惊醒过来,很不悦地对身边的小厮道:“你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儿了。” 小厮恭敬应下,连忙小跑着到了门前。 门一开,那喧哗声就更大了。 小厮看着门外那乌泱泱的一群书生,心里顿时有点犯怵。 一个书生上前行礼道:“麻烦吴爷进屋向院长通报一声,我们一行人有要事相告,希望他能主持公道。” 小厮姓“吴”。 他虽然地位不高,但书院一群人都对他挺巴结的,一口一个“吴爷”喊着。 众人这般捧他的原因也很简单,吴小厮是院长的贴身小厮,哄好了他,在院长面前办事儿也容易些。 吴小厮回屋小跑到了贾院长的罗汉床边,着急又担忧地道:“老爷,外面一群书生吵着要您主持公道。” 贾院长顿时满脸不耐烦,皱着眉头不满地低声咕哝道:“住持什么公道啊?” 他最烦有人事儿多了。 贾院长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屋外走去。 虽然他满心不爽,但当走出门槛的那一瞬间,他成功实现了川剧表脸——一秒换上了慈祥可亲的模样。 “诸位来我办公室究竟是有什么冤屈要申诉呀?”贾院长貌似很关切地询问道。 “贾院长,我们要举报裴仪模拟考作弊!”有些书生带头叫嚣道。 贾院长眉心一跳。 模拟考作弊,这可不是小事儿啊。 这群书生也太能闹腾了! 贾院长微微蹙眉,但语气仍旧很温和:“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裴仪作弊了吗?” “书院的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据!”一个书生愤愤不平地道,“裴仪这次竟然考了全县第一,这根本就不正常!” 贾院长眼皮跳了跳,暗道不好。 其实,成绩要公布的前夕,他瞄了眼那个成绩名单就觉得其中必有猫腻。 就比如那裴仪——平日里成绩那么差,这次竟然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那十之八九是抄来的呀。 只不过,贾院长实在是没想到这群书生竟然直接闹到他面前来了。 这事儿看来是绕不过去了。 贾院长心里烦得要命,面上却温柔和善地道:“诸位莫要着急,这事儿老朽定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怎么个交代呢? 要想证明裴仪抄袭,首先就得查她的考卷。 有的时候,不是考生抄袭了旁人的劳动成果,而是他买通了阅卷人——如此一来,即便他的试卷答得一塌糊涂,最后的成绩也照样不错。 可这是县级的模拟考啊。 要查试卷可是极为麻烦的。 整个书院的夫子们都被惊动了。 有的夫子朝人群望了眼,不悦地问道:“裴仪呢?” 他们一群人在这儿闹得欢腾,裴仪这个始作俑者却不在场,何其讽刺? “夫子,裴三郎心虚,压根儿就不敢来一招办公室和我们一起对峙。”一个书生十分不屑地解释道。 众人都是满脸鄙夷,心里面把裴仪恨了个半死,也鄙视了一个底朝天。 他们真是没见过这等不要脸的人——抄袭竟然成了全县第一,真是嚣张! “你放什么狗屁呢?”有人火气很大地怼道。 众人都禁不住连连蹙眉。 此人说话好生粗鄙啊,究竟是谁? 一众书生都朝发生源看了过去,结果一瞧见来者竟然是王璞,众人都纷纷悻悻闭嘴,压根儿就不敢回话。 开什么玩笑。 上一个和王璞作对的谢子豪已经被投入大牢了,现在都还没放出来。 要是他们敢和王璞作对,只怕也是刑罚伺候。 与王璞一道来的,自然也有裴仪。 裴仪一派悠然,根本不想是来现场讨公道的。 她这般姗姗来迟但又全然不把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样,彻底惹怒了众人。 有人愤怒地叫嚣道:“你还有脸来!” 一个抄袭者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真是没天理了! 夫子们也对裴仪这副做派很是不满,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但鉴于自己的夫子身份,他们也没张口参与书生们的声讨,而是默默地站在一旁见证考卷的查验。 裴仪也不回话,就笑得贱兮兮的,那模样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老实说,她挺喜欢这种别人恨死她了但又干不掉她的憋屈模样。 不多时,两个壮汉抬着一个大箱子放到了空地中央。 一众书生围着大箱子几步开外的距离看着。 贾院长信步走到大箱子面前,环视着众人,端着架子严肃告知道:“各位,这箱子里放的便是此次诸位模拟考的试卷。我现在就当场给大家查验裴仪的答卷。” 裴仪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脸不屑地睨着那个大箱子。 反正她都是凭真本事做的——随便验。她那试卷水平绝对是杠杠的。 七杀原本替自家三爷捏了把冷汗。 可瞧着三爷如此气定神闲,他也渐渐放松下来。 他相信,这次三爷就是凭实力考到的第一名, 可是,平日里三爷的成绩真的很差呀。 准确的说,以前的三爷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而且脑子转不过弯——一页书看了半天都啃不下,还一天天想让漂亮小厮们伺候他。 可如今,三爷竟然一鸣惊人,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七杀可不信有谁的成绩能在一夜之间突飞猛进——要不就是裴仪以前藏拙了,要不就是裴仪真是个作弊的菜鸡。 当然,就目前来看,第二个推论几乎不成立。 也即是说,他家裴三爷其实一直成绩都不错,只不过之前不想好好发挥而已。 七杀面色微动,暗道他们家三爷也太爱扮猪吃老虎了。 裴仪若是知道这位大佬的心声,一定会哭笑不得地道:兄弟,脑补是病,建议你平时思维不要那么发散呢。 另一头,厚重的盖子被两个壮汉一起打开。 大大的箱子里放得满满当当的全都是试卷。 贾院长乜了眼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一群夫子,冷声道:“诸位夫子也请过来做个见证。” 夫子们嘴角抽了抽,心里骂得飞起,面上却是一番恭敬且忠心地道:“好的。” 说什么作见证,实际上还不是叫他们过来帮着找裴仪的试卷?毕竟从一百来份的试卷中找出裴仪的试卷,那多不容易啊。 然而,事实上,裴仪的试卷十分好找。 公布单分为黑榜与红榜。 箱子中的试卷也按照这样的规矩分为了两摞。 一摞试卷是红榜,一摞试卷属于黑榜。 每一摞试卷又是按照成绩先后顺序来拍的。 靠得好的在上面,差的在下面。 所以,一众夫子找到红榜那摞试卷之后,第一份入眼的便是裴仪的答卷。 其中一个夫子把试卷拿了出来,双手拿着公示了一下,这才呈给了贾院长。 贾院长接过试卷,一脸严肃地道:“我现在就给诸位念一下裴三郎的答卷内容,大家可自行判断他这次得高分合不合理。” 裴仪老神在在的,拿小拇指作势掏了掏耳朵,似笑非笑地等着贾院长念下文。 一众书生也是激动不已,几百双眼睛都将视线歘歘歘地全投到贾院长身上。 模拟考是仿照正式科考命题。 试卷上一共五道题,全都是民生类的大而泛的问题,然后考生自己根据考试要求作答。 众人都很想知道裴仪这次究竟答得有多烂。 他们就想看裴仪当场出丑。 “哼,看裴仪待会儿还怎么狡辩。” 有人挑衅地看向裴仪,揶揄道:“你要是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裴仪懒都懒得理。 她跟这种脑子不正常的人根本就无话可说。 可她这样不作回应,在旁人看来那就是心虚的表现。 一众书生越发心里有底,态度也愈发强硬起来。 他们迫不及待地催促道:“贾院长,你赶紧念!” 贾院长方才已经一目十行大致把试卷扫了一圈。 他发现裴仪写的东西还真的很不错——有见地,有条理,没有大而泛之的给他谈一些理想性的东西,全都是针砭时弊,不乏真知灼见。 贾院长实在是太惊讶。 他这一惊讶,就暂时没有发话。 一众书生还以为贾院长是想给裴仪留点面子,心里愈发想让裴仪出丑。 大家一个个的都团结起来催促道:“贾院长,赶紧公布裴仪的试卷情况。” 贾院长心情实在是复杂极了,这才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地念起了考卷:“第一题,若是临河县现在三年内会遭遇粮食危机,请问你会怎么解决。” 这个问题裴仪答得相当精彩。 贾院长把内容一一念了。 一众书生都沉默了。 不可能啊! 裴仪能写得这么好吗? “裴仪竟然有这等水平吗?”有人蹙着眉头小声交头接耳道。 这个结果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不可能!”一个书生眉头紧锁,酸不拉几地道,“裴仪要是有这等本事,平日里怎么可能是书院常年吊车尾?” “这答案肯定是抄袭的!”有人愤然指责道。 “这肯定是找了枪手。”书生们越猜越离谱,“裴仪当天根本就没去考试现场,而是直接找了一个文采一流的枪手进入考场代替裴仪考试。这样一来,裴仪的试卷肯定答得不错咯。” 众人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心里对裴仪越发不满。 “嗐,兄弟你这就说错啦。”有人反驳道,“裴仪就跟我一个考场的,我当天看到他了。” 众人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紧接着,有人突然道:“这情况可太糟糕了。” 真的是遭得不能再遭了。 比裴仪找枪手代替考试都还糟糕。 如果裴仪这等垃圾水平之人信心满满地进屋去考试,还神神秘秘地考了个全学院第一。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模拟考的试题从一开始就泄露了! 裴仪提早知道了试题内容,并提前做好了解答问题的准备,那自然考得好咯。 书生们闹哄哄地议论着。 他们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将他们的质疑听得一清二楚。 贾院长也是吓得不行。 考题泄露。 这可是极其严重的过失啊! 这等罪名书院可担当不起! 究竟是谁把考题泄露出去的呀? 裴仪看着贾院长那几乎快没血色的脸,再看了看一个个激动到似乎要杀人的书生,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我没有提前拿到试题,也没有找人代考。” 这话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然而,在场的一众书生以及夫子只觉得裴仪是在放屁——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侮辱他们的智商。 像裴仪这种平日里成绩差到惨不忍睹的垃圾怎么能大着张逼脸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啊? 连一向假装老好人的贾院长都看不下去了。 他没好气地道:“既然裴同学对自己的能力如此自信,为今之计也只有一种方法能证明你是否真的作弊了。” “怎么证明?” 这话不是裴仪说的。 裴仪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瞅着贾院长,根本就不屑于跟人家继续这个弱智的问题。因为这群人到底想怎么验证她没有抄袭,方法简直是显而易见,根本问都不必问。 而一头雾水非要问个究竟的人乃是王璞。 他嗓门又大,身后又跟着一众带武器的家丁,实在是气势惊人,唬得贾院长都微微颤了一下。 书院的一众书生与夫子们都不禁在心底里频频皱眉,暗道这个王璞实在是粗鄙不堪,说话嗓门又大,丝毫没有贵公子的气质,动不动就喊人动手,更是没有丝毫贵公子的修养。 不过想一想,王家乃是商贾之家,本来就是群下里巴人,而且还是暴发户,这没什么底蕴涵养也正常。 众人都在心底里默默鄙视王璞。 “哼,等到时候结果出来,看王公子还怎么帮裴仪说话。”一个书生幸灾乐祸地道。 “嘿嘿,你看王公子那傻兮兮的样儿,估计还会继续帮着裴仪呢。”又一个书生阴阳怪气地哂笑道。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王公子这个当事人给听见了——不然,他们一群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嗐。”一个书生满脸得意之意,鄙夷地道,“你们是忘了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裴三郎是个啥水平,和他交情不错的王公子还能闹腾到哪儿去?” “可不就是嘛。”有的书生登时便飘了,小声小气地酸不拉几吐槽道,“那王公子自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整日带着一群家丁四处耀武耀威,今天看样子是要出丑了。” “哈哈,那可真是大快人心啊。”一个书生直接笑开了,压低声音吐槽道,“王公子整天自以为了不起。今日,就算我们证明是裴三郎做了弊,只怕王公子都还会自以为兄弟义气而帮着裴仪。到时候,我们若是把裴三郎往县衙一告,嘿嘿……” 这一声笑极为阴险奸邪。 可一众书生都心照不宣地这般无生笑了。 模拟考乃是重大考试。 他虽然不是正式的科考,却是科考的预演考。 若是有人在模拟考中作弊,那情形的严重程度是比照着科考作弊的。 大周朝对于考试作弊的惩罚机制是极其严苛的。 若是有人敢作弊,轻则杖责三十并剥夺考试权力六年,重则直接剥夺考试权利终身——也即说,一辈子就不能参加科考了。 这就直接堵死了科举入仕的路子,不能不说是不严格。 也正是如此,大家一般都极为慎重,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几乎不会出现作弊的情形。 当然,真有那本事作弊的,通常也都极为低调——比如,平时一般考五十名的成绩,这次作弊考个四十五名。 因为人家可能刚好就录用四十五个人,那他就作弊考个最后一名就行了嘛——反正这成绩与他平日的成绩也相差不大,大家也不会怀疑他作弊。 可像裴仪这样直接作弊从全书院倒数第一名直接考了全书院乃至全县第一名——这特么就太嚣张了。 这简直就是把所有人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啊 这等明目张胆的作弊谁能忍受啊?! 不搞裴仪搞谁啊? 一众书生满脸鄙夷,个个都跃跃欲试。 “我都想好了,待会儿只要院长他们定性了裴仪是作弊,我就立马提议拉裴仪去报官!” “加我一个!” “加我一个!” 书生们群情激愤,眼睛都亮晶晶的,那模样就像是看到了一头肥羊。 他们想要告发裴仪,不仅是因为看不惯裴仪的做派,更是因为他们清楚裴仪的家底十分丰厚。 按照大周朝的规矩,凡是检举旁人科考作弊的——最后若是属实,检举人都可以获得奖赏。 而奖赏从哪儿来呢? 当然全都是罚款来的呀! 罚的就是作弊的那个人!!! 裴仪绝对完蛋了! 他们要发大财了! “好好好!”书生们一个个虽然心怀龌龊,但他们的面上却是大义凛然的模样,十分冠冕堂皇地激动地道,“兄弟们,我们这次团结一心,一定要为民除害!除掉裴仪这颗毒瘤!为我们临河县一正清风!” 第154章 打情骂俏 七杀耳力何等敏锐。 尽管这群书生都是压低了声音在谋划事情,可他就站在旁边不远处,自然把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 “哎哟!”有人突然惨叫一声,火大地道,“谁打了我……屁股?” 这最后两个字说得又憋屈又羞耻。 紧接着又有不少人发出愤怒又郁闷的惨叫。 但这点小骚动并没有引起大家的重视。 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重新回到了裴仪身上。 “这次的模拟考试卷有一份从未公开过的备用卷。”贾院长肃容道,“裴三郎,现在,书院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做这份备用卷。此次备用卷测试结果将决定你的模拟考成绩是否有效。” “嘿,这下子有些人要现原形了。”书生们阴阳怪气地内涵道。 “正式考试就是一个时辰,书院给了一个时辰测试,一点都没亏着那谁。那谁要是考试不过,那可就不能怪时间不够用了。” “你这一看就是不知道某些人能多不要脸。有些人要是这次测试结果不理想,说不准就会赖备用卷的难度过大,觉得不公平。” “某些人仗着自己结识了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就无视规则法纪。你看那边带棒带刀的人,说不准只要某些人这次测试不通过,那些跟班就要用暴力来逼迫我们承认某人的能力。” “真是无耻至极哦。反正不管某些人怎么威胁我们,我们这次都会把他的恶劣行径报告官府。” 一群书生阴阳怪气地议论着,心中满是志得意满。 裴仪乜了眼这些人,从容道:“一切都听院长安排。” “为了保障此次考试的公平性,书院将当众开封备用试卷。” 院长接过吴小厮匆匆送来的备用试卷,走到书生们面前一一展示其封口,表明这份备用试卷在此之前确实从未开封过,是值得信赖的。 做完展示,贾院长才当众将密封试卷袋打开,然后取出了其中的试卷。 备用试卷也是只有五道题,同样全是论述题,问的都是当前临河县的一些时事热点问题。 为了以示公平公正公开,裴仪如今被安排当众作答。 空地中央便是一张桌子,上面便摆放着试卷——除此以外,竟是连一张椅子都没有,需要裴仪直接站着作答。 这等敷衍态度可见一斑。 裴仪倒也没在意。 如今时间紧张,她下笔如神,每看过一道试题,稍作思考便一刻不停地作答。 没办法,每道大题的解答都相当于写一篇小型议论文。 考试时间短,题量还不小,根本没给人太过思考时间,若是不抓紧时间作答,最后题都做不完。 写完最后一个字,裴仪感到自己手腕都隐隐作痛。 她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试卷便直接提交了——实在是这种试卷本来也没什么好检查的,顶多看看有没有什么错别字。 若说要检查有没有答偏题,那就纯属瞎扯了——答题卷的空白都让你给写满了,你就算答偏了题想改都没位置,而且时间也来不及。 香炉里的计时香袅袅升腾着烟雾,很快便要燃尽了。 “裴三郎竟然还提前一点时间交卷了。” “不自量力呗。明明就有时间再检查一下试卷,他非要装能人炫智商,谁拦得住呢?” “诶,我看他做题有模有样的,会不会真答得不错啊?” “嘿嘿,你这就不懂了?裴三郎这种就叫战术——就算自己实力不行,但做题速度飞快,反正就一通乱答。旁边的考生又不知道他这是在瞎编乱写,反而被他搞得心态都崩了。” “天呐,裴三郎太阴险了——平时不好好念书,功夫都全放在投机倒把上了。” “哼,他这种就是虚张声势。你只要稳住心态,他就搞不到你头上。” “反正在考场上,你要是看到哪个考生答题特别快,心里头千万不要慌——因为对方很可能根本不是什么高手,反而是答得越快,错得越多。” “他就是故意营造出自己是高手的错觉,给全考场的考生都施以心理压力。” 书生们窃窃私语,一个个都说得头头是道。 夫子们当场阅卷。 为了成绩的公平性,五个夫子轮流阅卷,各自打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后,以平均分作为最后成绩。 院长则是对成绩做出最后的核定。 “你们猜裴三郎这次能得什么成绩?” “三级甲等,不能再多。” 大周的科考并不是像后世那样以分数作为评定参数,而是直接打等级。 所有作品可能获得的等级共有9个,从高到低分别是:一级甲等、一级乙等、一级丙等;二级甲等、二级乙等、二级丙等;三级甲等、三级乙等、三级丙等。 其中,二级乙等(不含二级乙等)以下便属于不及格。 三级这一等级,无论是甲等、乙等亦或者丙等,那都是成绩极差的——之所以还分个甲乙丙,那不过是给差生一个心理安慰而已。 就类似于大学成绩60分以下的——甭管你是59分,还是49分,还是39分,看着虽然分数多寡有区别,其实都是不及格的档次,分高分低都已经不重要了。 之所以还有这么个区别在,就是给考生一点心里安慰——就算你不及格,你还是不及格里面的上游呢。 “我觉得三级乙等,不会更多。” “你们怎么都这么看不起裴三郎呢?我觉得三级丙等,绝对不会有错。” 这话一出来,书生们都嘿嘿直笑。 七杀冷冷地乜了这些书生一眼,手上不动声色地就要有所动作。 然而,他才刚要动手,自己的手就被旁人轻轻摁住了。 七杀错愕抬眸,就见裴仪轻笑着冲他摇了摇头,那模样分明是叫他不必计较。 七杀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倏然收回了自己被轻轻摁住的那只手,就像是被烫伤了一般。 眼眸也低垂着,心跳也有些乱了,脸颊也跟着发烫。 王璞在一旁看到两人的互动,握起拳头放到唇边干咳了两声,凑到裴仪耳旁小声提醒道:“你注意点影响嘛,这还在外面呢,打情骂俏多不好啊。” 第155章 望尘莫及 裴仪哭笑不得,摇摇头不置可否。 王璞紧张兮兮地盯着夫子们阅卷。 他瞄了眼一脸从容的裴仪,郁闷地小声问道:“你怎么不紧张啊?我都替你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裴仪被对方这副煞有介事的模样逗得直笑,不以为意地道,“结果不明摆着的嘛。” 她一面说着,一面习惯性地想摇着折扇装逼。 谁曾想,如今天凉了,这扇子一扇直接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裴仪心里大囧,强作不在意地低低干咳一声,接着装作一脸不在意地将折扇一收便插回了腰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七杀默默把她这一系列小动作看在眼里,一直紧抿着的嘴唇不由得微微上扬了一下。 王璞则是根本没注意到裴仪干了啥。 他还沉浸在裴仪说的那些话里。 他竖起了大拇指,敬佩道:“三郎你这是看破红尘了呀!我实在是望尘莫及。” 裴仪啼笑皆非。 算了算了,她跟这位笨蛋队友说不清楚。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阅卷终于结束。 贾院长看了最后的评定等级,不由得面色微微一怔。 “你们这等级没问题吗?”贾院长难以置信地低声问道。 夫子们也是满心震惊,无可奈何地叹息道:“我等也是惊讶于此。贾院长不如自己看一下裴同学的作答。” 贾院长更为错愕。 他满心诧异地通读了裴仪的试卷,神情由讶异渐渐转为了欣赏。 这份试卷答得很好啊! “经由我们一致商定,裴同学这份试卷为一级乙等。”贾院长掷地有声地道,“为了以示公正,书院会将裴同学的试卷公布在展示墙上,凡是有质疑的人都可以向书院提出来。” 全场哗然。 “不会……” “裴三郎真这么牛?” “会不会备用卷早就被裴三郎搞到手了?” 这话其实连说话人自己都不信。 所谓“备用卷”,那就跟它的名字一样,乃是“备用”的。 绝大部分的情况下都不会启动备用卷。 若是有人想要提前盗取试卷信息,那也绝对不会冒着大风险花着大精力去窃取一份大概率不会被动用的备用卷啊。 众人实在是困惑极了。 一等贾院长等人将裴仪的试卷张贴在了展示墙上,一众书生一哄而上,纷纷争着看裴仪的作答内容。 有道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王璞看着围在展示墙下的一群书生,满脸不可思议地笑道:“好你个裴三郎,深藏不露啊!” 裴仪笑得贱兮兮的,嘚瑟地道:“我这也是为了给一众同窗树立信心嘛。” “要是我平时就展露了真实水平,一众同窗感受到了来自天赋上的碾压,恐怕难免会妄自菲薄——这于他们的发展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七杀忍俊不禁。 他家三爷脸皮也太厚了。 这是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种自卖自夸的话来。 王璞哈哈大笑,揽住裴仪肩膀乐呵呵地道:“三郎你这一点像我啊,就是善解人意!” 七杀:“……” 他算是知道三爷为什么会和这个王公子走得近了,敢情两人都不一样的不要脸——一样的对自己没有啥正确认知。 另一头。 书生们看完裴仪的作答内容,纷纷都由错愕渐渐转变为了难以言喻的嫉恨之情,再渐渐转变为一种望尘莫及的钦佩之情。 “裴三郎对县里财政情况这一块的确很有见地。” “你看,他这里关于目前存在的财政弊端问题也说得很中肯。” “呵,我觉得也不过如此嘛。” 有人酸溜溜地唱起了反调。 众人倒也没反驳他。 毕竟,像裴仪这种平日里差的一批,考试时却突然大杀四方的举动,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就算是真有实力也让人觉得很不爽,总觉得像是被裴仪耍了一样。 “裴三郎答策论无非就是投机取巧。他这些话看着有模有样的,其实不过都是假大空。大家若是学着他这种套话,不照样能拿高分?” “就是啊……” 有人不服气地附和着。 但大部分人保持了沉默。 毕竟,裴仪那些真知灼见还真不是旁人凭一张嘴就随便能学来的。 “我不服!”一个书生突然满脸愤慨地站出来道,“就算裴仪这份策论做得不错,但我们考试分为经学和策论两科,裴仪今日若是没有经过经学测试,如何能真正证明他没有舞弊?” 大周的科考分为两门科目:策论与经学。 策论全是问答题,一共五道,就当地或是全国的社会民生等各方面问题做出论述——时期不同,自然出题的重点也不同。 比如,现在朝廷很注重财政方面的问题,那有关财政的时事问题就会比重多一些。 裴仪如今被强行要求加试的就是策论科目。 经学则全是填空题,一共五十道,就是对相关的经史子集做解析或是默写——这类型的题通常就是靠平时多记多背,是最容易出高分的科目。 绝大部分书生听到这要求考经学的要求就觉得离谱。 “张六郎也是搞笑啊。人家裴三郎连策论这么难的科目都达到了一级乙等水平,那经学还不得拿个一级甲等啊?” “嗐,那张六郎乃是三等班的人——他们班前阵子不是和裴仪打赌嘛。如今裴仪赢了,张六郎自然不想承认,这是找着机会想扯裴仪下水呢。” 书生们心里门清。 不过,大家乐得看热闹,倒也没人站出来反驳张六郎的提议。 可书院的夫子们一向都是偏爱于成绩好的学生,美其名曰:爱才。 如今,夫子们发现裴仪的确有真才实学,那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一个瘦瘦高高的夫子站出来,很和气地道:“裴同学,以你如今的水平,你就算不加试经学,我们也是认可你成绩的。” 这话就是直接给裴仪撑腰了嘛。 “这周老头就是见风使舵!平日里尖酸刻薄的,这时候到知道给裴仪舔屁股了!”有书生愤愤不平地吐槽道。 第156章 唯恐天下不乱 这话恰巧就让王璞给听见了。 他乜了那个书生一眼,戏谑地讥讽道:“啧啧,听听这话里面的酸味儿多重啊,这怕是酸李子吃多了。” 裴仪轻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纠正道:“是‘酸葡萄’。” 王璞愣一瞬,很认真地小声问道:“不是吃不到李子就说李子酸吗?” 裴仪忍俊不禁,低声道:“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王璞大受震撼,但大为不解。 他皱着眉头,自顾自地小声嘟哝道:“葡萄怎么会是酸的呢?应该是李子啊……” 另一头。 遭到王璞嘲讽的书生涨红了一张脸。 他梗着脖子为自己挽尊道:“裴三郎若真行得正,那就自己加试经学啊。他要是经学也不错,那我孙某心服口服!” 一旁的书生乜了他一眼,小声议论道:“那孙四郎也是三等班的——这下子看裴仪要赢了赌约,根本坐不住。” “那可不?”一群一等班、二等班的书生事不关己地看着热闹,八卦兮兮地讥笑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要是三等班的那些人输给了裴三郎,他们可是要给裴三郎的书童跪地道歉呢。” “噗……”有人登时便幸灾乐祸地憋不住笑了,“好像不只是下跪,每个人好像还要写一千字的检讨道歉信。” 大家脸上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兴奋神情。 有人小声提醒道:“我怎么记得裴三郎还要求输了的人要自扇耳光,对着书童口头道歉啊?” 众人登时更乐了。 大家都很想看看这等“盛况”。 裴仪瞄了眼或是紧张或是激动的一群同窗,气定神闲地微微颔首笑道:“好啊,我加试经学。” 既然都已经加试策论了,那她不如将经学一并考了,好让这群一直质疑她的人根本就没什么话题做文章。 “应裴同学要求,现在,我们取出了经学备用卷。”贾院长走到书生们面前,将装着试卷的密封口袋朝大家展示,一脸严肃地宣布道,“请诸位在场的同学查验这份试卷——从未开封过,不曾有泄露。”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小厮们已经端来一张椅子放在了书桌面前,恭敬地弯腰抬手道:“裴同学请坐。” 裴仪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坐了下来。 “哎呀,这优等生和差生的待遇真的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啊。”一旁见此情形的王璞不由得出声感慨道,“方才,三郎连张椅子都没得坐。可他这好成绩一出来,书院就立马给他安排座位了。嗐,你说不管三郎成绩好不好,那也都是书院的学生啊,书院给他提供椅子那不是应该的吗?” 七杀默默听着王璞的吐槽,脸色没什么变化。 他不置可否,但心中却是不屑。 说真的,他不知道这姓王的纨绔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说话竟然如此天真。 只要出身江湖,哪个地方不是看菜下碟的? 你要是没本事,那就只能活该受人欺凌。 书院也是如此。 在江湖上比的是你的挣钱本事,你的人脉权势;在书院比的是你的才学成绩。 你成绩不好,那便是实力不够,周围的人就会看不起你。 你要是觉得别人势利眼,那可真是对不起,这天下本就如此——没实力的人就是会遭人欺负,残酷若斯。 另一头。 裴仪转了转本就有些酸疼的手腕,将笔洗上摆放着朗豪拿到手中。 不过,临到要用的时候,她才发现砚台里的墨汁还没有研磨好。 贾院长等人也发现这个问题了。 若是以前,他们根本管都懒得管。 可如今,裴三郎乃是他们檀香书院的种子选手——日后,裴三郎若真的科举高中,那可是为他们檀香书院争光。 到时候,檀香书院水涨船高,生源也会更好,夫子们的待遇也会更好啊。 思及此,贾院长连忙给自己的贴身小厮打了个眼色。 吴小厮常年在贾院长面前行走,见过多少大大小小的场面啊,哪能不懂自家主子是什么意思。 他连忙小跑着到了裴仪面前,恭恭敬敬地笑道:“三爷,贾院长吩咐小的为您研磨,还请三爷不要嫌弃。” 这话是在帮贾院长向裴仪示好呢。 裴仪如今忙着答题,也懒得管这些人的小心思,敷衍地点头笑道:“那就有劳吴爷了。” 可她话音才刚落下,便感到有一道阴影投在了自己身上以及书桌上。 紧接着,一个凉凉的声音便响在她的头顶:“我来为三爷研磨。” 裴仪心念微动,一抬头果真看见了七杀。 来者正是七杀。 他这张脸实在是辨识度过高,凡是见过他一次的人都不可能忘记。 更何况,他这一身气势又极为骇人,旁人出于这种微妙的惧怕,对他更是印象深刻。 以至于,吴小厮虽然只是曾经远远地看到过七杀一次,可如今七杀站在他面前,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裴三郎养着的面首——哦,不,应该叫书童。 吴小厮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讨好地笑道:“那小的就不为三爷代劳了。” 话落,他一溜烟儿跑了,好像生怕七杀会拔刀砍他似的。 裴仪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她抿唇憋笑摇了摇头,又回头看向了七杀。 原本她是想说点什么打趣对方的,可七杀低垂着眼眸认真研磨,那模样实在是太过严肃,以至于裴仪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将目光重新挪回了试卷上。 经学的试卷向来难度都不会太大。 那些所谓的分析题其实不过就是把官方的正统观念答上去而已——说到底就是靠些死记硬背的题,只要你记得住,那几乎就不会失分。 唯一可以算得上难点的地方可能就是题量不小。若是一个地方稍微记得不清楚,你又稍微多多思考了那么一会儿,可能其他题你就没时间解答了——甚至可能都没时间看。 所以,在七杀研磨的这段时间里,裴仪就趁机快速浏览了一遍试卷,大致确定了没什么自己解答不上来的题。 第157章 拒不下跪 一个时辰后。 裴仪放下手中狼毫,拿起试卷吹干墨迹。 站在她身旁的七杀顺势接过试卷,然后双手呈给贾院长。 贾院长自是与方才一样,与一众夫子一同阅卷。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贾院长严肃地宣步道:“经由五位主考官以及贾某一致评阅,裴同学的经学加试测试成绩为——一级甲等。” 这个结果出来,大家倒什么可惊讶的。 毕竟,裴三郎连策论那么难的科目都能拿一级乙等,考经学那不是小菜一碟嘛——也就那三等班的同学不甘心,非要给裴三郎使袢子罢了。 “嘿,这下子三等班那群人要倒霉咯。” “你说裴三郎真会让全班给他的书童下跪吗?” “我觉得应该不会……” 谁人不知裴三郎就是个怂货啊? 纵使裴三郎之前一反常态地和谢子豪做了切割,可在众人看来裴三郎那也不过是狗急了跳墙而已。 “嗐,你就甭想了。裴三郎哪有那胆量啊?全班给他书童下跪?呵,这不是笑话吗?要是三等班的人不肯下跪,裴三郎难不成还能强迫这些跪?裴三郎有那本事吗?” 众人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虽说心里没报什么希望了,但大家还是想看热闹,一个个留在原地都还没有走。 贾院长等一众夫子则是和蔼可亲地安抚了裴仪一番,一则叫她不要在意今日大家对他的质疑,真金是不怕火炼的;二则是勉励她继续努力,争取在之后的正式考试中拔得头筹。 裴仪当日有多受夫子们冷落,今日就有多受夫子们宠爱——这一前一后真可谓天渊之别,倒也颇有点世态炎凉之感。 “事情都弄清楚了,大家都散去。”贾院长和蔼地道,“诸位潜心复习,争取在今年的秋闱都夺得好成绩。” 书生们恭敬应下。 但实际上,等贾院长等人一走,众人都出奇一致地往三等班的方向走——没法子啊,谁不想看热闹啊? 王璞也想看热闹,大腹便便地跟在裴仪身后一起进了教室。 三等班此刻气氛极为低气压。 一众同学都像看仇人似的盯着裴仪。 “裴三郎,这次赌约是我们输了,我们心服口服!”一个长得甚为健硕的书生站出来先发制人地道。 这人便是方才叫嚣着要让裴仪加试经学的孙四郎。 裴仪一撩衣摆往桌子上一坐,翘着个二郎腿,似笑非笑道:“既然心服口服了,那之前的赌约也该履行一下?” 孙四郎涨红了脸,振振有词地道:“裴三郎,大家同学一场,你做事不要这么绝。” 站在教室外面围观的一众书生心中了然。 “嘿,我就说这群人不可能按照赌约下跪嘛。” “跪是不可能的——有句话叫法不责众。裴三郎若是让一两个同学给他的书童下跪倒还没什么,可让全班下跪,那怎么可能啊?” 教室内。 裴仪冷哼一声。 她正要出口怼人,站在一旁的王璞却大着嗓门训斥道:“岂有此理!赌约是你们当初自己认的,如今输了就想不认账了吗?!” 书生们特别怵王璞。 一个个面如土色,下意识就往后缩了一下。 但总有头铁的冒出来道:“怎么,裴三郎你是想仗势欺人吗?!我们当初不过就是说了你书童几句,你便要让我们所有下跪,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裴仪可真是气笑了。 横竖都是这群人有道理了。 倒是她天真了,当初打赌的时候,竟是没料到这群人输了会反悔。 哎,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魔法得用魔法打败才行啊。 这群人都不要脸了,她还要什么脸呢? 裴仪冷冷地盯着这一群书生,话却是对自家侍卫说的:“七杀,这群人对我不敬,你说该如何处置?” 七杀二话不说,当即拇指一抬,手中的长刀“铮”的一声出鞘一分。 众人骇然失色,又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孙四郎惨白着脸,色厉内荏地道:“裴三郎,你难道还想闹出人命?!” “我只知道,愿赌就得服输。”裴仪气定神闲地道,“今日,谁若是不履行赌约,谁就别想跨出教室的门。” 众人面色大变,一个个惶惶不安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教室外,围观群众都乐了。 “裴三郎这次还真硬气了?” “不可能的——一群人都不给他下跪,不就他自己在那儿瞎吆喝吗?” “你没看到王公子挺他吗?要是王公子帮着他摁人,三等班这些人还必须得下跪。” “这是书院啊。你以为王公子真敢动手吗?你没看到王公子从进书院开始,除了嘴巴上喊得厉害以外,什么时候真的动手了?” “说得对。王公子不可能动手的。裴三郎今天就是打点嘴炮而已。” 教室内。 一个瘦高的书生站出来,不以为然地讥讽道:“我今天就走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他就是方才三等班第一个站出来质疑裴仪的张六郎。 张六郎一面说着,一面就满脸不屑地朝教室门口走去。 裴仪连看他都不曾看一眼,直接冷声喊道:“七杀。” 七杀得令,转瞬之间就到了张六郎面前,接着腿一抬就一脚把张六郎踹回了教室。 “砰!” 张六郎冷不丁被踹中了腹部,整个人在空中往后摔了出去,一下子砸在了桌子上,将桌子都给撞翻了,背也疼得不行,蜷缩在地上都起不来了。 全场哗然。 “天呐,裴三郎动真格了?” “这下子,三班的人怕是要下跪了?” 教室外的吃瓜书生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眼睛紧紧盯着教室里面的情形,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时刻。 教室内。 一群书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可叫他们下跪,他们怎么肯啊? 那教室外还站着一群书院的同窗。 今日,他们若是跪了,那颜面何存啊?! 孙四郎扶起痛得爬不起来的张六郎,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道:“裴三郎,你以为这般暴力胁迫就能逼我们就范吗?!” 第158章 前途遭殃 “我告诉你,今日,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给你下跪的!”孙四郎挺直腰板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道。 有他这么一打头,一众书生也生出点英雄气来,硬着头皮附和道:“士可杀,不可辱!今日,我等就算是遭你毒打,也不会给你这等小人下跪!” 裴仪真是觉得又可笑又可气。 这些人要逼迫她退学的时候,一个个大义凛然的说必定按赌约办事。 可如今他们自己输了,却一个个装起了白莲花,活脱脱一个受害者形象——反倒是她裴仪成了恶人了。 多可笑啊? 教室外。 围观群众们哂笑道:“啧,这群人不是威胁裴三郎嘛。” “我就说了,三班这些人根本不可能给裴三郎下跪。” “他们就是料定了裴三郎只敢打一两个人杀鸡儆猴,要是全班都不下跪,难不成裴三郎还能把全班的人都打一顿?那不成恶性斗殴事件了吗?到时候,书院直接给裴三郎记大过,他今年的秋闱怕是别想参加了……” “那可不?裴三郎若是想参加今年的秋闱,今日,他就必须得息事宁人。” 教室内。 一众书生也是算准了裴仪想要参加秋闱的心态,所以一个个有恃无恐。 裴仪冷冷瞥了这些同窗一眼,微微侧过脸问身旁的少年:“七杀,你一个人揍得了这一群人吗?” “能。”七杀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在一旁看热闹的王璞立马来了兴致,主动请缨道:“嗐,加我一个啊!我带了这么多帮手!” 裴仪忍俊不禁,哂笑道:“那好啊,就劳烦五郎与七杀一同动手。这群人不守规矩,若是不让他们吃点教训,我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恨。” “三郎你放心,我绝对帮你解气!”王璞拍着胸膛打包票。 三等班的一群同学听到这几人的对话,吓得面如土色。 “裴三郎真要打我们?” “不可能的!” 有人虽然心里没谱,但还是抖机灵地道:“裴三郎不敢对我们动手的——一个敢寻衅滋事的人是没资格参加科考的!” 众人听到这里,顿时微微把心落回了肚子里。 他们才不怕裴仪呢。 然而,那坐在不远处桌子上的裴仪高高在上地睨着他们,冷冷地吩咐道:“打。” 这一声令下,那王公子手下的一群人就立马提着棍棒朝他们冲过来了。 班里的书生顿时做四处躲避,惊慌不已。 “裴三郎!你不想秋闱了吗?!!” 有人惊惧不已地高声道。 裴仪冷哼一声,淡漠地道:“还能张口说话呢,这打得太轻了些。” 话音刚落,便一声惨叫响起。 那出声咆哮的书生被一个巴掌扇在了地上,脸顿时肿得老高,话都不敢说了。 教室外。 一群吃瓜群众都惊呆了。 “裴、裴三郎真敢打呀?” “他是不想参加科考了吗?” “真是意气用事啊——裴三郎现在是解气了,但只要三班的人一告他,那绝对一告一个准。他今年是别想参加秋闱了。” “这下手也太狠了?不会出人命?” 教室内。 书生们平日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哪里经得起这般毒打啊? 有人顿时骨气弱了几分,苦哈哈跪在地上道:“裴三郎,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给你下跪道歉……” “可别!”裴仪直接抬手打断道,“诸位都是圣人子弟,乃是无愧于天地的铮铮好男儿,怎么能给我一个个区区凡人下跪呢?” 这话完全是给诸位书生戴高帽。 众人有苦说不出。 他们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若是一般的毒打,兴许他们还能忍受。 可那裴仪身边的书童下手极为狠毒,那招招都差点要断了他们子孙根儿。 他们哪里还敢讲什么骨气啊? 到时候男儿特征都没有了,你讲骨气有个毛线用啊? “诸位可千万不要求饶。”裴仪冲着一群哀嚎的书生道,“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因为一点皮肉之苦就吵着闹着要下跪呢?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今日,诸位都是不畏强~暴的好男儿,切不可下跪折辱自己啊。” 一众书生苦不堪言。 裴三郎这是不接受他们道歉了。 凭什么呢?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呀?! “裴三郎,你别给脸不要脸!” 众人见裴仪不接受下跪道歉,顿时就炸了。 “你今日这般欺辱我们,来日,你必遭报应!” “裴三郎,你完了!你罪行招招,别想参加科考了!” 裴仪只觉得可笑。 一群人自己不受规矩,还要反过来污蔑她。 等到吃了亏又改口要守规矩了,还强迫她必须要接受他们的示软。 她倒想问一句:凭什么呢? 不过,她如今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和这群人说话——和这人多掰扯一句都是拉低她的智商。 裴仪掏了掏耳朵,不以为然地揶揄道:“嗐,说话都还这么利索呢,还真是下手太客气了。” 这话自然是说给自己人听的。 七杀等人心领神会,立马就出手了。 “啊……” “嗷……” 教室里顿时哀嚎一片,惨不忍睹。 教室外的吃瓜群众骇然失色,心头不由得对裴仪多了几分惧怕。 “这裴三郎不好惹啊……” “嗐,有什么不好惹的?以前,裴三郎是又蠢又怂。现在,他是又蠢又冲动。” “可不就是么?裴三郎今日这般确实是很解气,可把自己的前程都给祸害了。” “裴三郎是不知道他们三等班里很多关系户?就那个最嚣张的孙四郎,人家老爹可是县尉呢。孙四郎今日挨了打,孙县尉还不得找裴三郎算账?” “哈哈,你这一说可提醒我了。裴三郎不是还和李县令结怨了嘛。如今,他又把孙县尉可惹了,这下子可有好果子吃了。” “裴三郎可真是自己作死啊。那张六郎家里也是很有人脉的。裴三郎今日把人家给打残了,他就等着吃官司。” “吃官司都是轻了。看这样子,裴三郎还能不能在咱们临河县继续待下去都成问题。” 第159章 认错道歉 过了好一会儿,裴仪看了眼痛哭流涕的一众同窗,终于觉得心头的郁结之气散了几分。 她抬手淡淡地道:“停手。” 七杀领命,眨眼之间便回到了她身旁站定。 王家家仆也收了家伙规规矩矩地站到了王璞面前。 裴仪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我们走。” 她说完就跳下了书桌,大模大样地出门去了。 围在门外看热闹的书生见她出来了,连忙在两旁让道,生怕触了她的霉头。 裴仪畅通无阻地走出了书院,心里头突然曲折地体会到了一个反派的快乐——看不惯谁就直接揍,多快活啊。 “三郎,你今日可真是太牛掰了。”王璞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你不敢打那群书生呢——你就真不怕影响科考啊?” 裴仪倒还真不怕。 如今李县令马上就要倒台了,而她半晌这群关系户家里面多多少少都和李县令有牵扯,此次必定也要遭殃。 就这么一群秋后蚂蚱还想拿秋闱的事儿来要挟她? 呵,痴人说梦呢。 但这样的话不好与外人道,裴仪只神神秘秘地笑道:“那群人还本事动我。” 话虽是这么说,可三等班的那些书生还是回家找爹妈哭诉去了。 孙府。 “四郎,谁把你打成这样了?”孙县尉看见自家宝贝儿子已然成了个猪头,心里疼得直滴血。 “是……破为一。” 孙四郎门牙都被打掉了,说话不关风,字都不清楚了。 他急得很,拿笔写道:“裴仪。” 孙四郎身旁的小厮也是极为机灵,见自家少爷已经说不清楚话了,连忙把今日在书院裴家三郎是如何欺负自家少爷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孙县尉勃然大怒,拍案震怒道:“岂有此理!这等无视同学的人渣哪里还有资格在书院念书?!孙管家,你立马去给贾院长传话,就说裴仪行迹恶劣,望书院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这话就是等同于逼迫贾院长将裴仪逐出书院了。 “小的领命。”孙管家立马垂首道。 他正准备出门,不曾想与匆匆赶回府来的大少爷撞了个满怀。 “作死了!何事如此惊慌?!”大少爷火大地呵斥道。 孙管家战战兢兢地道了歉,连忙闪到了一边。 孙县尉已经站起身来,惊讶道:“大郎,你不是在国子监念书吗,怎么回来啦?” 孙大郎往椅子上一坐,一脸愁苦地抱怨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国子监祭酒就盯上我了——说我吃花酒不符合国子监规矩,把我逐出国子监了。阿爹,不说我说啊,国子监里那么多世家子弟都吃喝嫖赌的,为什么国子监祭酒谁都不抓,偏偏来抓我啊?!” 孙县尉眼皮直跳。 他毕竟是一方小地方的二把手官员,那看问题肯定比自家儿子通透。 他家大郎这情况显然是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我没有啊。”孙大郎愁眉苦脸地道,“我一到国子监就按照阿爹你吩咐的那样和一群同学搞好关系,没和谁结怨啊。” “你这猪脑子!”孙县尉着急上火地指责道,“你肯定是惹了人了!” 正说到此处,一个小厮匆匆从外赶来,双手呈上一封书信:“老爷,这是京都传来的调遣函。” 孙县尉怒容一收,神情变得神圣又小心翼翼起来。 他已经在临河县这个小地方当了三年县尉了,这次他上下打点了一番,好不容易才谋到了升迁机会。 如今这封调遣函就是他的任命书! 孙县尉心情激动,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函。 然而,迅速看完上面的内容,孙县尉如遭雷劈,顿时脸色惨白,整个人像是站不稳一般,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最后直接跌坐到了椅子上。 “阿爹,你怎么了?!”孙大郎连忙过去扶住自家老爹,着急地吩咐道,“快去请大夫!” 孙县尉惊然回过神来,按住大儿子的手道:“不用请大夫!” “阿爹……”孙大郎被自家父亲这模样吓了一跳。 孙县尉脸色极为难看。 他这次升迁明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最后那肥缺却让别人给领了。 上头很隐晦地暗示他,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只言片语间,倒也不难推测出那个不该惹的大人物是裴相国。 孙县尉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只是一个地方小官,怎么可能惹到远在京都的裴相国啊? 自家大儿子在京都国子监念书,倒是还有点接触到裴相国的可能,但这也不该应该啊…… 电光火石之间,孙县尉猛然闪过点什么。 他骤然看向瘫在椅子上的四儿子,又惊又怒地问道:“你方才说,打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孙四郎被自家父亲这犹如实质的怒火给吓到了,哆哆嗦嗦地道:“是裴仪啊,那个王八蛋……” 这话虽是简单,可他如今吐词不清,没人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 孙县尉又急又怒,斥责道:“你给我写下来!” 看着自家四儿子那犹如狗爬一样的字,孙县尉心中更气。 孙四郎冷汗直冒,战战兢兢地在宣纸上写道:“裴仪打我。” 裴仪…… 孙县尉登时脸色惨白。 他浑身冰凉,那感觉就是被人突然推入冰窖一般。 当朝宰相便是是姓裴,难不成……裴仪与这裴丞相是亲戚? 孙四郎看自家老子这样子,心底也猜到裴仪估计来历不简单了。 他赶紧在宣纸上接着写道:“京城来的,家中行三。” 孙县尉骇然失色。 他之前便从清河郡太守冯大人那里偶尔听到过一嘴,裴相国的嫡三子来了临河县。 这裴仪显然就是裴相国家的三郎君啊! “啪!” 孙县尉急得一巴掌扇在四儿子脸上,破口大骂道:“孽障!老子的前程都被你给折腾没了!” 他猛然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儿,着急忙慌地道:“快叫孙管家回来!切不可误了裴三郎的前程!” 孙县尉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他一把抓起惨不忍睹的四儿子,骂骂咧咧地道:“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去裴府给裴三郎道歉!” 第160章 心惊胆寒 “还有你,大郎——你也和我一起去!”孙县尉着急上火地道。 孙大郎还有点懵,茫然地问道:“我为何要去呀?” 孙县尉看着两个懵懵懂懂的嫡子就鬼火冒,指着他们训斥道:“我怎么会有你们这么蠢的儿子啊?!四郎惹了当朝裴相国的嫡三公子!如今,我们一家人若是不让裴家三公子消气,不仅是你俩前途尽毁,为父的前途也算是走到头了呀!” 孙四郎骇然失色,惊诧到说话都打抖:“裴、裴仪……是裴相国的儿子?” 就算他们临河县远离京城,可谁不知道裴相国的威名啊——那可是他们大周朝的定海神针,是外敌都怕的大周战神。 “你呀!”孙县尉又急又怒,指着自家四儿子的鼻子骂骂咧咧地道,“你在整人之前都不知道查查对方的身份吗?!你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怎么就敢和人家叫板啊?!” 孙四郎也是吓得不行。 可他年轻气盛,总想给自己找补,不服气地在纸上写道:“冯太守和李县令整治裴仪。” 言下之意:这两个当官的都要整治裴仪呢,他一个书生有什么怕的? 孙县尉脸色大变,立马把宣纸给撕了个细碎。 他压低声音严厉地道:“我不管别人怎么对付裴家三郎,但我们孙家每一个人都必须好好孝敬裴三郎——尤其是你!” 孙县尉指着自家四儿子鼻子道:“从前你对裴三郎有多不敬,今日之后就必须对他有多恭敬!” 那冯太守和李县令显然是猪油蒙了心,头脑发昏竟然敢整治当朝丞相的嫡公子! 先前李县令还得意洋洋地给他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京都纨绔想和县衙叫板,他李某必定让那纨绔吃教训。 如今想来,李县令怕不是自寻死路! 孙县尉越想就越心惊,扯起还窝在椅子里的四儿子道:“事不宜迟!你们赶紧跟我一起去裴府!” 另一头。 檀香书院。 孙管家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书院。 檀香书院占地面积不小,除了有供书生们平日里学习的教室,还有专门的书生宿舍院,更有为夫子们专门打造的夫子公寓。 孙管家直奔院长住处而去。 贾院长现在真是头疼。 今日,裴仪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他便知道肯定会有人来找他收拾裴仪。 可他檀香书院几十年就只出了一个裴仪这样的惊才绝艳人物,贾院长实在是舍不得啊。 但人家孙管家可是孙县尉派来的人呀,自己敢忤逆孙县尉的意思吗? 贾院长心惊胆寒,只能唯唯诺诺抱拳道:“孙管家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给孙县尉一个满意的交代。” 孙管家高高在上地微微颔首,拂袖转身而去。 长廊上。 张老爷满脸怒容地匆匆赶来。 他正好与孙管家擦肩而过,连忙停下来行礼打招呼:“孙管家。” 孙管家笑着回礼。 这张老爷是县里的粮商大户,平日里孝敬他家孙老爷的银子可不少。就这么一位有钱的主儿,他当然得笑脸迎着。 “孙管家怎么来书院啦?”张老爷试探着问道。 孙管家倒也没打算瞒着,冷笑着道:“我家四爷被一个叫裴仪的纨绔欺负了,我方才正找贾院长给一个说法呢。” 张老爷暗道果然不差。 他也是愤慨不已,怒气冲冲地抱怨道:“实不相瞒,我家六郎也被那裴仪给打了!我今日来书院,也是我家六郎讨说法的!” 两人这就算是盟友了。 张老爷与孙管家匆匆别过,接着便赶到了贾院长住处,好一通发作。 另一厢。 “哎,你们知道吗?刚刚孙管家找贾院长施压了,估计是要让裴仪退学呢!” “我看到张老爷也去找了贾院长!” “我看到吴老爷也去了!” “嘿嘿,裴三郎这次肯定完蛋了。” “嗐,都说做人不要太冲动嘛。裴三郎自己今天跟个流氓似的把人揍了,也不怪人家要讨公道啊。” 大家都幸灾乐祸地议论着。 有人揶揄道:“什么叫跟个流氓似的啊?裴仪那根本就是。” “哈哈哈……” 一众书生哄堂大笑,都等着看裴仪的笑话。 “你们说这裴仪倒不倒霉啊——他输了赌约,会被逐出学院;如今,他赢了赌约,照样被逐出书院。” “真是个倒霉蛋哦!” “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通好笑。 有些好事者直接跑到院长办公室外面偷听,把那些要找裴仪算账的话都带回来说给大家听。 大家又是一通讥讽,心头很有几分解气。 且不说裴仪本就不讨人喜欢,但是这人现在才学过盛就令人讨厌。 要是裴仪退学,大家也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呀。 而在暗处一直默默看好戏的苏洛芸听到一众书生的谈话,这才终于露出了衷心的笑容来。 今日,她看见裴仪现场取得好成绩时,真可谓是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而后,她看见裴仪逞凶斗恨打同学,心里又气有恨,但又暗暗窃喜——裴仪这般得罪同学,肯定会遭报复的! 果不其然,这报应到了? 哈哈哈…… 苏洛芸心头在狂笑,面上却只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但那微笑却瞧着很是阴森。 不过,多亏她如今戴着锥帽——把整张脸都给挡住了,没人能看清她的真实表情。 苏洛芸实在是心头畅快,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客栈去了。 等她过两天再来看裴仪的好戏。 另一头。 孙管家走在半路,突然碰到府上跑来的小厮着急忙慌给他说:“孙管家!老爷说咱们万万不可影响裴郎君的前途!” 孙管家骇然失色,又惊诧又郁闷又后怕地道:“可我话都说出去了呀!” “哎呀!”小厮着急道,“说出去的话也能收回来嘛!孙管家你现在还管什么面子啊,咱们家老爷都带着大公子和四公子去裴府赔罪了!” 孙管家浑身惊出些冷汗来。 他一下子被点醒了,着急忙慌地道:“我现在就回去给贾院长说清楚!” 第161章 退学了 书院里的好事者们很快得到了新消息。 有人小声议论道:“那孙管家又回书院来了!你们说这是咋回事儿啊?” “还能怎么回事?”有书生哂笑道,“肯定是孙县尉气得不行,又命令孙管家再给贾院长施压。” “那可不?”又一个书生揶揄道,“孙四郎可是孙县尉的嫡次子,那是人家孙府的心肝宝贝。裴三郎把孙四郎打成那副样子,那能有好果子吃吗?” “哼,谁叫裴三郎该怂的时候不怂,不该怂的时候又怂得要命呢?活该他倒霉了。这种人就是江湖会教他做人。” 众人又是一番讥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裴府。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 戏台上,一个男子旦角扮作小姑娘咿咿呀呀地唱着戏。 裴仪正听得兴起,冷不丁听到丫鬟夏蝉进来禀报道:“三爷,孙县尉求见。” 裴仪微微一愣。 这人来找她干嘛呀? 心中虽是诧异,但裴仪还是微微颔首道:“请孙县尉去小花厅坐坐,我随后就来。” 夏蝉故作娇媚地瞟了裴仪一眼,这才领命而去。 不过,裴仪正打着哈欠听曲呢,压根儿没看到夏蝉的媚态,后者可真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不多时,孙县尉等人便进了小花厅。 孙家父子三人都挺忐忑的。 尤其是孙四郎知晓了裴家的雷霆手腕,心里更是又惊又怕又后悔——早知道裴仪来头这么大,他就不跟着班里的同学胡闹了。 裴仪等了一会儿才去了小花厅。 她一跨进门槛,孙县尉就立马站了起来,还上前走出几步迎接她。 孙四郎如今虽不说半身不遂,但被打得的确行动不便,但也撑着椅子的扶手在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孙大郎自是不必说,也跟着自家父亲起身迎接裴仪,态度极尽巴结。 裴仪很是错愕。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又要来一番斗智斗勇呢,谁曾想,这一家子的态度竟是如此……和善。 “孙某教导无方,致使犬子行事没有章法冲撞了三爷,还望三爷恕罪。”孙县尉行礼道歉。 裴仪面色仍有些错愕。 按道理说,这孙县尉乃是临河县的二把手,不该这般屈尊就贵地亲自来她府上道歉啊。 除非…… 裴仪心里不禁觉得好笑,倒也猜出了孙县尉为何会来。 可她面上很绷得住,看上去严肃冷漠你极了。 孙四郎听了自家阿爹那番话,哪里还站得住? 他如今也是怂的不行——两条膝盖一弯说跪就跪了,那态度极其诚恳,言辞也实在是恳切极了,的确十分有深刻反省的样子。 不过,孙四郎吐字不清。 即便他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裴仪也压根儿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孙四郎似乎也料到了这一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一张宣纸递给了自家大哥。 孙大郎觉得分外羞耻,但还是替自家亲弟弟念了道歉信:“当日,是我等主动提出要是打赌输了就给裴三郎的书童下跪。今日,我带头鼓动同学不履行赌约,还颠倒黑白说是裴三郎欺辱我们。此事我做得极不厚道,我有愧……” 裴仪默默听完了这些话,气定神闲地道:“你这道歉,我倒是可以接受。可是,你当日欺辱的人是我身旁这位郎君。” 孙四郎冷汗涔涔,连忙朝七杀的方向跪着,口齿不清地道:“七郎君恕罪!当日是我嘴巴不干净,冒犯了七郎君!还望七郎君宰相肚中能撑船,别跟小人一般计较。” 在场的几乎没人听懂孙四郎在说什么,只知道他肯定是在道歉。 孙大郎为了增强道歉的说服力与诚意,自发地充当起了自家弟弟的翻译:“我家四弟是说,希望七郎君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他一般见识。” 七杀冷着脸没有答话,心里却是泛起了涟漪。 他委实没想到在今日这等情况下,三爷竟然还记得为他出气——竟是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行了,孙四郎你起来。”裴仪懒得再应付这群人,抬手便要下逐客令。 孙县尉却赔笑道:“三爷,我家四郎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你怎么罚他都不为过。只是,我们都已经深刻检讨了,可否……让裴相国高抬贵手啊?” 裴仪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显然是她家阿爹知道她在临河县受了欺负,在背后替她撑腰呢,不然哪有孙县尉亲自登门道歉这事儿? 她家阿爹这番操作分明是想让她来卖个好,好叫这些人对她又害怕又感激。 思及此,裴仪皮里阳秋地笑道:“孙县尉是勤政爱民的好官,行得正,坐得端,必然不惧前程。” 这算是给孙县尉做了保证,只要他日后行事不出差错,裴家必不会为难他。 孙县尉顿时松了口气,这才战战兢兢地带着两个儿子走了。 一行人刚回到府上,孙管家就忐忑不安地过来禀报道:“老爷,我今日先是按照你的吩咐,去找贾院长施压。后来,我又去给贾院长解释清楚了,老爷其实没有和裴仪计较。不过……” 孙县尉眉心一跳,紧张地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我看今日要找裴三爷算账的人不在少数。”孙管家小心翼翼地道,“就算老爷不与裴三爷计较,恐怕旁人也……”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是个啥意思。 孙大郎灵机一动,问道:“阿爹,要不我们替裴三郎撑个腰,卖他一个好。裴相国心里一高兴,指不定就多照拂我们几分。” 孙县尉想了想,冷哼道:“你以为你四弟班上那些同学家里都是普通人吗?他们虽是比裴相国差远了,可那一个个的还不是相当于我们临河县的土皇帝——为父能为了讨好裴相国就和这些人掰扯吗?” 孙大郎胆战心惊,惭愧地低头道:“是儿子看问题太浅薄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次日。 裴仪照常去书院上课。 谁曾想,她还没跨进书院,就被门卫拦在了外面。 第162章 要遭殃了 裴仪大为错愕,但又随即了然。 她斜睨着门卫,似笑非笑地问道:“大哥你为何拦我啊?” 现在整个檀香书院上上下下都知道裴仪纵容家仆殴打全班同学的事情,谁对裴仪都是又恨又怕的——门卫也是如此。 “贾院长特别吩咐我们,裴三爷若是来了,不得放入书院。”门卫硬着头皮道。 裴仪虽是猜到了其中缘由,但嘴上还是不服气地问道:“理由呢?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假传贾院长的意思呢?” “我这去请贾院长过来!”门卫色厉内荏地道。 不过时,裴仪被门卫拦在书院外的消息就像长了腿儿似的传遍了各处。 几乎全书院的书生都从教室里跑了出来,一个个凑到大门口暗搓搓地看热闹。 “嗐,裴三郎这是完蛋了?” “这还用说?书院都不让进了,他肯定完了。” “啧啧,造孽哦……” 有人假惺惺地感慨道。 隔了会儿,不知道是谁小声报信道:“贾院长来了!” 一众书生立马往旁边一闪,一个个闭上嘴巴不敢再说,全都八卦兮兮地看向了贾院长。 贾院长心里可真是愁死了。 他现在对裴仪可真是又爱又恨的。 他原本觉得裴仪是个好材料,有这么个考试厉害的学生在,檀香书院的名声一定能一炮打响。 可谁能想到,裴仪竟然这么能闹腾——直接让大半个临河县都有头有脸的人物指名道姓地要他吃教训。 这样的人他没法继续留在书院啊。 贾院长又气又不甘心。 但他这人向来面子功夫很足——就算心里不爽,但脸上都一直是和蔼可亲的和气模样。 “裴三郎,书院已经将你除名了。”贾院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又有说服力,“你昨日纵容恶仆残害同门,这严重违背了我们书院的精神与宗旨,” 这话就像是一块巨石猛然被抛进了平静的湖水里——一下子炸了。 一众书生又是惊讶又是解气。 他们倒不是为裴仪被书院开除而惊讶,而是惊讶于书院竟然会这么迅速地处理了裴仪——真的太快了,他们还以为至少要拖个天呢。 “这可真是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书生们幸灾乐祸地议论着裴仪。 “你看这不是被我说中了嘛——裴仪敢打人,他一定以后被人打的更惨。你看看,现在临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和他结怨了,他可别想在临河县混下去了。” “裴三郎本来就一个外地人,平日里嘚瑟个什么劲儿啊?老实说,上次,我看裴仪在县衙那般顶撞李县令,我便知道裴仪这人肯定要完蛋——又嚣张又脑子不好使。” 一个个书生都当起了事后诸葛亮。 裴仪听到院长说把自己除名了,她倒也没什么惊讶——多余的话也没问,直接就领着自家侍卫和一群家仆离开了。 “天呐,裴仪也太怂了?” “裴仪这种人啊,就知道死读书,一点都不懂人情往来。该怂的时候不怂,如今不该他怂的时候,他又怂了。” “可不是么?好歹他也要和院长据理力争一下——都不试一试,他竟然就直接这样走了。” 众人话虽是这么说,但其实心里想的却是:裴仪要是不和院长起争执,他们还有什么热闹可看呢?嗐,今天的戏剧冲突可太不激烈了,真是败人兴致。 大家摇摇头,很不满地作鸟兽散。 但八卦之心不灭,还在兴致勃勃地小声谈论着。 “裴仪这次应该会连夜收拾好包袱滚出临河县?” “这还用问吗?裴仪肯定是玩完儿了呀。” “哎呀,你说多好成绩的一个学生啊,就因为行事冲动,直接把自己前途都毁了。” 一群一等班、二等班的书生假模假样地为裴仪惋惜着,心里甭提有多畅快了。 此刻,三等班里。 一群书生激动昏了。 “哼,叫裴仪敢嚣张!这下子好了,他连书都没得读了。” “这就叫做人没有自知之明,动手打人之前,裴仪就不知道查查自己打的是谁吗?” “这种人就是该吃点教训。” “那可不?我阿爹昨天往书院一走,我就知道,裴仪绝对完蛋。” “我阿爹昨天也来找了贾院长。” “我阿爹也是……” 众人议论得欢。 有人轻轻推了下孙四郎的肩膀,笑盈盈地道:“哎,孙四郎,你咋不说话啊?” 孙四郎抿抿嘴唇,虽是几番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选择什么都没说。 算了。 他这群同学如今都是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今日,他们让裴仪有多受辱;来日,他们家里就会有多惨。 人家裴仪堂堂丞相府的嫡三公子,怎么可能吃这么大一个闷亏呢?这些人就等着倒霉。 但这种话,孙四郎是不会说出来的。 一则,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二则,也没人会领情——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讥笑他懦弱,嘲笑他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另一头。 裴府。 裴仪回了自己的院子,懒洋洋地往贵妃椅上一趟,又命人来唱戏。 她最近迷上了听戏——虽然听不太懂,但听着人家小帅哥在那捏着嗓子咿咿呀呀的唱,真的别有一番味道。 七杀瞅了自家三爷几眼,很是愧疚地道:“是属下连累三爷了。” 裴仪莫名其妙,问道:“这话从何说起啊?” 七杀难得一口气多说了好长一段话:“若不是为我出气,三爷也不会和他们打赌。若不是因为他们打赌不认,三爷也不会与他们起争执——三爷与他们起争执,说到底还是问替我出气。七杀有愧。” 裴仪哭笑不得,打趣道:“不必有愧。我本来也看不惯他们的做派。等着,这些人过不了几天就会来找我认错道歉了。” 他家阿爹既然会对孙家动手,自然也不可能看着临河县的其他人欺负他。 这群人自己不知死活,那又能怨得了谁呢? 裴仪冷冷一笑,优哉游哉地听起了小曲。 第163章 撑腰 这一日,裴仪过得甚是清闲。 傍晚时分,门房前来通知,说是裴家二爷来了。 裴仪又惊又喜,立马从贵妃椅上站起身来,笑着道:“赶紧请二爷进来呀。” 这般说着,她自己也迫不及待地往屋外走。 走到回廊处的时候,兄妹俩正好撞了个正着。 “二哥!” 裴仪喜笑颜开,下意识想挽住自家二哥的胳膊。但转念一想,古代贵族兄妹之间好像没这么腻歪。她只好忍住挽人家的念头。 裴玄挺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自家妹子一番,由衷道:“梵音,你这般热情……可真是叫我受宠若惊。” 这话可不是开玩笑。 以前,他家这位妹妹见了他,那都是脸色要多臭就多臭,生怕和裴家沾上了一点关系。 可今日,他家妹子竟然以罕见的热情迎接他,而且……看着好像还挺喜欢他的样子。 这委实是让他吃惊不小啊。 “二哥……”裴仪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囧囧地道,“我这不是见了你……开心嘛。” 哎! 裴仪心中的小人连连拍自己的额头。 她怎么就忘了原主和自家哥哥们一点都不亲呢? 自己这一上来就反差这么大,要是被这位便宜二哥瞧出来什么端倪怎么办? “哎……” 裴玄挺十分欣慰地叹了口气。 他看着分外乖巧的妹妹,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人家的脑袋,老怀大慰地道:“梵音真是长大了啊。” 他家妹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吵着闹着要和裴家划清界限了,也不再和他们置气甩脸色了。 不枉他千里迢迢赶来临河县为他家妹妹撑腰出气啊。 裴仪心里囧囧的,但又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她家二哥直接接受了她的改变。 不然自己还不知道要编一通什么样的鬼话唬弄过去。 不多时,两兄妹进了屋。 屏退下人后,裴玄挺问道:“我听说你先前坐牢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裴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解释了一番。 “所以,是白六郎害你进监狱的?”裴玄挺神色严肃了起来,语气颇有那么几分狠辣与不屑。 “嗯。”裴仪点点头,哭笑不得地道,“白六郎就一口咬定是我害了他,非要我给他一个公道……” 裴玄挺瞅了自家妹妹几眼,倏然压低声音很严肃地问道:“梵音,你给我说句实话,那白六郎就是被你……那个的?” “阉了”那两个字,裴玄挺作为一个男人实在是说不出口,就直接以“那个”代替。 裴仪整个人噎了一下,就像是吃鸡蛋被卡到了喉咙一样。 她啼笑皆非地问道:“二哥,我都说了不是我,你怎么不信我啊?” 裴玄挺一脸怀疑地瞅着她,很是笃定地道:“临河县这些小虾小鱼根本就不敢动白六郎,更遑论……还是那等残忍手段。” 身为男子,裴玄挺听到另一个男性同胞被人断了子孙根儿,那简直是当场就股间凉飕飕。 似这等霸道又残忍的手段,裴玄挺自问没几个人做得出来——但他家妹妹就可以。 反正,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他这位妹妹就各种折磨下人,手段都可谓是又毒又狠又残忍。 而眼下,白六郎为了一个小倌馆的头牌和他家妹妹起了争执。 他妹妹一个不高兴命人去废了白六郎的子孙根儿也不是不可能。 “二哥,你怎么知道这临河县里就没有藏龙卧虎呢?”裴仪哭笑不得地道,“若我真对白六郎做了那等事情,我早就认了。可我真没做,你让我怎么认啊?我都已经被白六郎冤枉进监狱一次了,难不成二哥你还要再冤枉我一次?” “没没没。”裴玄挺赶紧摆手否认。 他家妹妹好不容易才和他亲近,他哪敢惹自家妹妹生气。 “是我错怪你了。”裴玄挺好声好气地哄道,“我们裴家人向来是敢作敢当。二哥信你没做这事儿。” 裴仪笑着揶揄:“你真信?” “我信。”裴玄挺点点头,好笑道,“我刚刚不是想岔了嘛。不过,这对白六郎下手的不是你,那这人得是谁啊?做事儿也太嚣张了。” 裴仪当然知道这人是谁。 她默默低头品茶,莫名有几分心虚。 不过,他家二哥显然对“这人”并不怎么感兴趣,下一刻就转而愤怒道:“人既然不是你伤的,那就是白六郎冤枉你了。真是岂有此理!” 裴玄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白六郎是当我裴家好欺负吗?!”就凭一点主观臆测就让官兵抓他妹妹去大牢,实在是嚣张无度! 裴仪眼皮直跳,忙站起来强笑着劝道:“二哥你消消气。” 裴玄挺气呼呼地道:“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他看向自家妹子,苦口婆心地道,“梵音,人在外面不能怂。那白六郎都害你坐牢了,你还想息事宁人吗?” 倒也不是想息事宁人。 只是,她一想到白敬道差点没了命根子,就觉得这人其实挺可怜的,自己好像也没必要追究。 当然,更重要的是——苏洛芸和白敬道待在一处的呀。 要是他家二哥一个冲动之下去找白敬道算账,那不就极大可能会撞上苏洛芸嘛。 苏洛芸那可是自带吸引男人buff。 万一她二哥直接一下子被苏洛芸迷得神魂颠倒了怎么办? 思及此,裴仪强笑着劝道:“二哥,白六郎害我吃官司,这仇肯定得报。但就白六郎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二哥你亲自动手教训?” 裴玄挺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裴仪登时便明白,她这位二哥显然还打算找白六郎算账。 哎…… 这人她是劝不住了。 裴仪着急上火地问系统:“我记得我之前在系统商城看到一个免疫防护罩,你给我兑换一个。” 免疫防护罩,顾名思义,就是对女主光环的一种免疫防护。 不过,这防护罩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一般只有一个时辰。 但就算只有一个时辰那也是好的呀。 万一她二哥真去找白六郎算账,怎么也不至于待一个时辰那么久? 第164章 揍人 “叮!免疫防护罩兑换成功!” “扣除积分100点!” “当前积分结余600点!” “宿主是否现在立刻使用免疫防护罩?” 系统拖着电子音颇有几分奶呼呼地问道。 “我记得这个防护罩是可以转让的?”裴仪沉着地道,“你把这防护罩加在我二哥身上就是。” “叮!免疫防护罩已成功安放在裴玄挺身上。”系统道,“当裴玄挺明显被苏洛芸蛊惑时,免疫防护罩将会被自动触发。” 裴仪这才稍稍放了心。 兄妹俩又聊了会儿天,裴玄挺便主动说要去休息。 裴仪自然不会阻拦。 看着自家二哥远去的身影,裴仪不放心地道:“七杀,你去跟着二爷,暗中保护他。” “属下遵命。”七杀领命后便迅速消失在了房间里。 有了防护罩,还有七杀在一旁看着,裴仪心里总算觉得踏实了一些。 另一头。 裴玄挺离开自家妹子的主院后,直奔府上大门口而去。 那白六郎敢这么欺辱他妹妹,他定不会让这人好过。 裴玄挺出了府便打马而去。 “吁……” 不多时,裴玄挺便到了白六郎目前所在的客栈。 他唤住马匹,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风风火火地便进了客栈,冷声向柜台处的伙计问道:“白敬道在哪间房?我是他朋友,专门来探望他。” 伙计讨好地笑道:“我们客栈已经让白六爷给包下来了。白六爷如今住在天字一号房,客官你上二楼左拐第一间房便是。” 裴玄挺微微颔首,风风火火地便上了二楼寻人。 “砰!” 白敬道正躺在桌上养伤呢,冷不丁听到门口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他抬眼看去,便见厢房的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了。 一个青年男人阴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地走了进来,那模样就跟个阎罗一样。 白敬道汗毛倒竖,对着青年战战兢兢地问道:“裴二郎,你想干嘛?!” 苏洛芸正坐在床边陪自家便宜六哥说话呢。 她冷不丁听到门口处的动静,再一看到这气势汹汹的陌生男人,整个人都吓得不轻。 她愣怔了小会儿,才低声朝自家便宜六哥问道:“这人是裴仪的二哥?” “嗯。”白敬道点点头,浑身已是冷汗涔涔。 裴家向来护短。 裴二郎这次显然是专门为了裴仪才来了临河县——这架势一看就是要来找他算账呢。 果然,还不等白敬道继续想下去,他的衣领就被裴玄挺给揪住了,紧接着就被拽下了床。 “啊——” 苏洛芸吓得惊叫了一声,登时便站了起来。 “裴二爷,你这是做什么呀?!” 苏洛芸连忙将便宜六哥护在了身后,又惊又怒地问道。 她可绝不能让白敬道出事儿。 岳神医说了,她家便宜六哥如今必须卧床静养,否则恢复得不好,那就落得个终身残疾了。 苏洛芸倒不在意这个便宜六哥到底身体状况如何。 可问题是,她这个便宜六哥是在来寻她的时候受了伤——还是伤的这等要害之处。 越是高门大户,越注重香火传承。 若是白六郎的子孙根儿没恢复好,白家众人定然会把这份罪责怪到她头上来。 无论如何,她今日都得拦着裴家二郎打人。 关于这一点,苏洛芸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从小便知道自己好看,也因为好看得了不少优待。 于她而言,劝一个男人别动手打架那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自己只需那么含怒带嗔地朝男人那么一看,对方就立马偃旗息鼓了。 可谁曾想,那裴家二爷竟是剑眉一皱,不耐烦地道:“闪开!我不打女人!” 苏洛芸吃了一惊。 这男人竟然一点都不给她面子吗? 她不甘心地继续劝道:“裴三爷,不知我六哥究竟是哪里冒犯到了你,你非要这般与他过不去?” 裴玄挺打量了面前的女人几眼,一脸嫌弃又错愕道:“你是他妹妹?那闪一边儿去,我知道了。” 啊? 你知道了什么呀? 你难道不该停手吗? 苏洛芸觉得自己的美貌遭人侮辱了。 以往,她只需要稍微说点软化卖个惨,男人自然就会让步。 可今日,这个男人偏偏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完全视她为无物。 苏洛芸心中不甘,不依不饶地劝道:“裴三爷,你就算要找我六哥麻烦,那也可等回了京都再来啊。我六哥如今还在养伤,你今日这般一番折腾,我六哥若是身体恢复不好,到时候白家可都会怪罪你。” 裴玄挺满脸不耐烦。 真是烦死了! 哪来的女人,叽叽喳喳的,就跟只麻雀似的。 他眉头紧拧,十分不耐烦地道:“我数到三,你如果不让开,我就直接把你扔出去。” 苏洛芸脸色好难看哦。 她整个人都僵了一瞬,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裴三爷,做人可不能这般不讲理啊!”苏洛芸愤愤不平地道,“我六哥还在养伤,你这般欺辱我六哥,连个原因都不交代,这于理不合?” 裴玄挺眉头越皱越紧。 他本来的打算真的十分简单——揍白六郎一顿,好好警告对方一番就走。 可这个自称是白六郎妹妹的女人一直逼逼个不停,让他的计划迟迟不能推进,真是烦死了个人了。 “白六郎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就这还需要我来解释?” 裴玄挺站得笔直,他本就上战场杀过敌,一身气势很重。 如今他表情再一严肃起来,登时看着特别唬人。 他没好气地斥责道:“白六郎自己惹了人糟了祸,却把我三弟拖下水!” “可怜我三弟心地善良,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干,却被你白六郎污蔑。” “你还害我三弟坐牢!” “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你们还有脸跟我讲道理?” 老实说,裴玄挺向来是能动手就决不瞎逼逼。 要不是今天看到面前拦着他的是个女人,他才不费这么多话——直接把阻拦他的人一并揍了就是。 “我六哥哪里冤枉裴三郎了?”苏洛芸吓出了一身冷汗,色厉内荏地道,“明明就是他害我六哥重伤若此,我六哥去府衙鸣冤,让府衙的人抓了裴三郎又有什么错?” 刚才已经被吓傻的白敬道如今已经回过神来了,也连忙道:“这事儿本来就是裴三郎有错在先,就算我报官让他坐牢,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裴玄挺听到这番话就鬼火冒。 他懒得再和这两个蠢货兄妹讲什么口头大道理了。 拳头才是硬道理。 裴玄挺不对女人动手,但苏洛芸一直挡在他面前,真的十分影响他揍人。 “得罪了。”裴玄挺冷声道。 苏洛芸还没反应过来呢,紧接着就感到自己被点了穴,动也不能动,然后自己就被对方推了一下,她就直挺挺地躺床上了。 “你想干嘛?!”苏洛芸花容失色。 这裴二郎是揍人不成,想来轻薄她吗? 然而,裴玄挺压根儿就没回她话。 苏洛芸只听到耳边惨叫连连。 她战战兢兢地往床下一瞟,就见那裴家三郎拳拳到肉,将她那位便宜六哥打得叫苦不迭——连一点还击之力都没有。 “来人啊!” 苏洛芸冷汗直冒,这才想起来喊下人来护。 然而,唤了半天都没人来。 苏洛芸才突然想起来,就在昨晚,那岳神医又向她这位便宜六哥讨要了几个护卫去做毒药试验——这一来二去,她六哥身边连个警卫力量都没有了。 裴玄挺狠狠痛扁了白敬道一番,后者鼻青脸肿,惨不忍赌。 可裴玄挺却是大气都不带喘一个,身上的衣裳都没乱一下,整个人矜贵得很。 “我裴家不是能任人随便攀诬的!”裴玄挺十分嫌弃地又踹了白敬道一脚,骂骂咧咧地道,“你要是再敢污蔑我三弟,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白敬道心里恨得要命,但又怂的要死。 京都子弟没几个不怕裴二郎的。 这裴家二郎自小就是京都的小霸王,逞凶斗恨的,跟个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哦,人家直接混成了地痞流氓的头子,确实是个地痞一份子。 可裴家本就是将门世家。 这裴家二郎顺利地进了军营——这往战场上走一趟,就一下子从一个痞子混混老大变成了一个小将军。 可这骨子里的流氓劲儿还是一点不改——只要心头不爽了,那就直接动拳头打人。 真是一点都没有贵族风度! 白敬道在心里默默吐槽,可嘴上一点都不敢说出任何一个忤逆的字来。 但他心里又着实不服气,就缩在地上闷声不吭的。 裴玄挺眉头一皱,直接照着白敬道的屁股又狠狠踹了一脚,老大不耐烦地道:“赶紧吭声啊?你是不认错吗?!” 老子要认什么错? 白敬道怒火中烧,倒也生出一点点英雄气来。 他梗着脖子吼道:“裴仪害得我差点不能人道!我就算报官让他坐牢又怎么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明害我的人不是裴仪?!你就这样逼我认错,还有天理王法没有?” 裴玄挺脸上满满都是嫌弃,还有一丝微妙的同情。 “你这身伤呢,确实挺重的。” “我很同情。” “不过,你惨不是你污蔑人的理由啊。” “你找我要证据,呵,我还找你要证据呢。”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家三弟害了你啊?” “由始至终都是你单方面的污蔑我三弟?” “我告诉你,我裴家都是很讲道理的。” “要不是你自己办事儿不厚道,我今日也不至于这样浪费力气?” 苏洛芸在一旁听到裴玄挺这番话,登时表情精彩极了。 她真是没想到,裴家二郎竟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明明动手打人了,结果还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还说自己浪费了力气。 呵,可笑啊。 敢情被打的人还成了施暴者,害得他这个打人的力气付出过多了是? 苏洛芸真真是怒火中烧,暗道这个不要脸的裴二郎简直和裴三郎不遑多让,两兄弟都是一样的不要脸角色! 哼,裴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可偏偏她如今被点了穴道,不仅身上不能动,嘴巴上也不能说。只能满腔怨言,但又无从发泄,那可真真是快要憋出一身病来了。 白敬道也是气得要命。 但他又不知道究竟该从何说起,又该如何反驳。 这自小京中的纨绔子弟几乎没人没被裴家二郎揍过,这怕裴二郎的因子简直从小就种下了。 每逢看到裴二郎这样皮笑肉不笑的说话,不少纨绔那都本能地感到惧怕。 白敬道自然也是如此。 他方才好不容易冒出来的那一丁点英雄气,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 裴玄挺十分看不来对方的这分懦弱之态。 他冷声警告道:“我三弟做人堂堂正正的,容不得别人攀诬。他身上绝不能有丝毫污点——你们白家若是有人敢找我三弟晦气,不论那人是谁,我照打不误!” 苏洛芸听到这话,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冷汗簌簌直流——就跟下瀑布似的。 真的,她毫不怀疑,眼前这个裴家二郎若是惹急了会对她这个女人下手! 真是个没风度的男人! 裴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裴玄挺说完这番警告便转身走了,那姿势之潇洒,好像自己只是来随便视察一番而已。 苏洛芸恨了个半死。 你特么都还没给我解开穴道呢! 你给我解了穴道再走啊!! 然而,人家裴玄挺就是故意不解开的——没错,他不是忘了,就是故意的。 这个女人一直逼逼赖赖的,怪惹人烦的。 他虽作为一个男人不便对女人动手,但那这个女人吃点教训还是没问题的。 这个点穴手法呢是他裴家独创的,别人想要解开,估计得研究几个时辰才行。 不过,等他们研究出路数,那穴道恐怕早就自行解开了。 哈哈…… 裴玄挺想到此处就自个儿乐得不行,心里也是膈应得不行。 他暗搓搓地摇头叹气:哎呀呀,白家一群讨厌的人啊,活该受罪! 真是男男女女都一样的讨人厌! 第165章 鬼才信你 裴府。 “三爷,二爷回府了。”七杀禀报道。 “嗯。”裴仪淡淡嗯了一声,心里很是诧异。 方才,系统告诉她说,她家二哥的免疫防护罩根本没被触发。 难不成……苏洛芸对她家二哥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系统抠了抠鼻孔,算了,它还是不要告诉宿主说:这是因为你家二哥妹控属性太极端,直接抵消掉了苏洛芸的魅力吸引。 七杀瞟了裴仪一眼,沉默了片刻,犹豫着开口道:“三爷,先前你曾答应过要教我认字。” 裴仪愣怔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件事儿来。 她哪儿有脸说,自己忙来忙去早把这件事儿给忘了呀? 裴仪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尬笑道:“嗯……行啊。” 七杀看裴仪那反应其实就已经猜到这人估计早就把这茬事儿给忘得个一干二净了。 但他还是假作不在意地提议道:“那三爷今晚有空教我吗?” “嗯?”裴仪愣了一瞬才恍恍惚惚地点头道,“好啊。” 可这句话一出口,裴仪就有点后悔了。 她总觉得深夜教人认字有点说不出的……诡异感。 但这诡异感到底从何而来,她自己也说不清。 两人走到几案前,七杀很主动地拿起研磨石准备研磨。 裴仪干咳一声,提醒道:“今日不学写字,不用研磨。” “哦。”七杀放下研磨石,整个人显得分外乖巧听话。 裴仪心里莫名有种不适感。 她拿起狼毫道:“今晚先学怎么拿笔,明日再学认字。” 七杀眼底浮现出些许复杂几色,缓缓颔首道:“好。” “手心中空,手腕往下压……”裴仪示范着拿笔姿势,一句一句地讲解。 七杀拿起另一只毛笔对照着她的动作做,可是怎么都不得要领。 “是这样的……”裴仪纠正了几次都不见效果,急得直接上手去纠正七杀的动作。 两人的手都捧到了一起,她竟也毫无所觉。 七杀盯着两人相碰触的地方,神色愈发复杂。 他发觉自己一点都不排斥和裴仪亲近,甚至称得上喜欢。 难不成…… 自己被裴仪传染了——有了龙阳之好?! 七杀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像是被火烫着了一样,立马往后一退,直接避开了裴仪的手把手指导。 裴仪正专心致志地进行自己的教学呢。 七杀这冷不丁的动作直接搞得她整个人都懵圈了。 “你干嘛呢?”裴仪微微瞪大了眼睛,语气里都是浓浓的不满。 老实说,她很讨厌别人在她认真讲解的时候各种出幺蛾子,这态度不端正啊。 “没、没什么。”七杀罕见地结巴了,心里实在是纠结复杂得很。 自己不会真染上龙阳癖了? 不行不行! 这绝对不可能! 要不……自己今晚去小倌馆,找个小倌试试? 七杀这般想着,低垂下脑袋道:“三爷,属下愚钝,学不好拿笔,还望三爷恕罪。” 裴仪真是被搞得没脾气了。 主动提出来要学认字的是七杀,现在一副又抗拒又委屈的人还是七杀。 这搞个毛线啊? “算了,今晚不适合教学。”裴仪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很是郁闷地道,“明日再说。” 七杀默默放下了毛笔。 这时,房门却一下子被人从外推开了。 七杀立马警觉心起,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护在了裴仪身前,手中的长刀直接出鞘一分,随时可能直接拔出。 裴仪也是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就瞧了过去。 来者竟是裴玄挺。 他瞧见屋内的光景,也是吃了一惊,脸上渐渐浮现出尴尬之色。 裴玄挺握起拳头在唇边干咳了一声,着急又做作地掩饰道:“三郎,我有要事与你说。” 裴仪知道二哥这是要和她私下交谈,便向七杀吩咐道:“退下。” 七杀拱手行礼,这才大踏流星地快速出了门,并轻轻合上了门扉。 裴玄挺八卦兮兮地回头望了望走远的七杀,确定人家离开了,他才回过头来,暧昧笑道:“我家三郎真是好本事啊,大半夜的还玩儿点被看添香。” 裴仪禁不住脸红了,嗔怪道:“二哥!人家在干正经事儿呢。” “啧,被看添香不就是正经事儿吗?”裴玄挺双手一摊,理所当然地道,“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正经的事儿吗?” 裴仪:“……”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她家二哥原来是这么不正经的人。 裴仪脸颊酡红,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颇有几分羞窘地问道:“二哥这突然造访到底为了什么事儿啊?” 裴玄挺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朝屋内四周望了望,接着又跑到窗户前朝外望了望,然后快速合好门窗,这才折返回屋内,压低声音问道:“妹妹啊!你竟是把三皇子藏在了府上吗?!!” 裴仪错愕了一瞬,随即了然。 看样子,他家二哥是已经发现霍渊了。 他家二哥今日来府上的消息并没有刻意隐瞒,下人们都知道这位裴家二爷来了——霍渊也应该知道。 既然他家二哥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瞧见霍渊,那显然是霍渊自己故意暴露的。 裴仪这般思索着,一时间就没有答话。 裴玄挺俊眉微皱,苦口婆心地道:“妹妹,那三皇子可不是普通人,你就算想收他做侍君……那也得收敛点嘛。” 咳咳咳…… 裴仪心中的小人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她颇为无奈地看向自家二哥,真是觉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二哥,你误会了!”裴仪好认真地解释道,“先前,我因着一场意外救下了三皇子。那时,三皇子身负重伤,所以我才好心让他在府上养伤。” 裴玄挺一脸洞穿一切的表情,贱兮兮地笑道:“哟,原来如此哦。那我家梵音怎么不直接通知三皇子的人来接走他啊——非得要留在自己府上照顾啊?” 裴仪听到这话就脑壳痛。 刻板印象害死人! 他家哥哥就是认定她好色无度了。 裴仪好无奈哦,蹙眉解释道:“是三皇子自己想要留我府上的,我不过就顺水推舟而已。” 第166章 炮灰本色 裴玄挺那张俊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信你个鬼。 他戏谑地笑道:“哦,原来人家三皇子贪恋这府上雕梁画栋,伺候周道,所以一来就舍不得走了是?” 裴仪啼笑皆非,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家二哥就是老不正经,偏偏头脑又简单,真是活宝一个。 裴仪决定好好提点一下自家二哥,压低声音提醒道:“二哥,你怎么不想想京都如今有三皇子消息吗?” “是没有啊……”裴玄挺微微蹙眉,沉吟片刻又皮里阳秋地笑开了,“嘿,三皇子不是在你这儿乐不思蜀了嘛,京都也不回了,真是温柔乡英雄冢啊。” 裴仪哭笑不得。 她怎么不知道原来她家二哥竟然是个恋爱脑啊。 “哥哥。”裴仪无奈地笑着解释道,“三皇子这是想故意营造出他遭人陷害了。我且问你,如今京都是不是风言风语,有人已经在传三皇子驾鹤西去了?” 裴玄挺这才严肃了几分,很认真微微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话落,他想通了其中关节,一拍手道:“嘿,这三皇子也是阴险啊,竟然玩儿这一套。” 裴仪:“……” 真的怀疑她家二哥到底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怎么如此傻白甜? 她家英明神武的阿爹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儿子啊? “这不叫阴险,这是步步为营。”裴仪哭笑不得解释道,“三殿下已经告诉我了,此次他是遭五皇子陷害。他若是不好好谋划,只怕都不能活着回到京都。” 裴玄挺顿时一挺腰板,满脸正义之色,大义凛然地一拍胸膛道:“我护送三皇子回京,看哪个宵小之辈敢对三皇子动手!” 裴仪:“……” 好。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霍渊要故意在她二哥面前暴露行踪了。 敢情霍渊是看准了他家二哥头脑又简单,但为人又极为古道热肠了是? 自家二哥就这么被别人给算计了,裴仪心头难免有些不爽,拐弯抹角地提点道:“二哥,这事儿……你也得先问问三殿下的意见嘛。万一,人家三殿下根本就不愿意让我们裴家人护送呢?” 毕竟,裴家人口碑不好,这可是京都人人都知道的——哦,准确的说,是整个大周朝上上下下都知道的。 “嘿,我好心护送三皇子,他还敢嫌弃?!”裴玄挺瞪圆了一双眼睛,大大咧咧地道,“这事儿还用问吗?!三皇子肯定愿意让我护送——不然,他这一路上是想送死吗?还是说,他想在这临河县躲一辈子?” 裴仪:“……” 她突然觉得,她家二哥在书中下场不好,和这张一点每个把风的嘴也脱不了干系。 瞧瞧这都说的什么话啊? 对天家皇嗣可有一点点的尊重之意? 说句不好听的,她家二哥这算是把霍渊的脸面放到地上反复踩了? 哎…… 难怪原书中在裴相国去世后,裴二郎会立马举兵造反了——就她二哥这等冲动又无视皇室的性子,哪里可能忍得了自家父亲受猜忌嘛?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话,在她二哥这里就跟放屁一样。 她家二哥只讲究有仇立马报,谁跟你搞什么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嗐,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裴玄挺一只手握成拳头敲击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自顾自地道,“等我启程回上京的时候,我就直接把三皇子给捎带上。” 裴仪:“……” 哥哥喂,请你注意一下措辞好不好? 什么叫“捎带上”? 人家是皇族! 是咱们的顶头贵族! 再怎么说,也是三皇子把你“捎带上”,怎么可能是你“捎带上”三皇子呢? 你顶天了也只能说“护送”三皇子啊。 裴仪真是感觉脑壳痛。 那霍渊本就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十分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就她二哥这张嘴,只怕一张口就能直接把霍渊得罪个底朝天。 “二哥,你的确可以‘护送’三皇子。不过,在这之前,你最好还是先和三皇子打个商量。” 裴仪说话时刻意加重了“护送”两个字,就是有意提醒自家二哥注意说话。而且,她不厌其烦地提醒二哥和霍渊打商量,这也是提醒二哥要稍稍尊重一下皇室的意见。 “嗐,出发之前我直接去找三皇子不就得了?”裴玄挺浑不在意地道。 裴仪见对方好似压根儿就听不懂她的暗示,不由得直接道:“二哥,你若是事先一点招呼都不给三皇子打,临到要出发了才直接喊人家走——这不是一点都不尊重人嘛!你叫人家三皇子连一点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没有。” 裴玄挺大咧咧地往板凳上一坐,翘着个二郎腿,满脸不屑地哂笑道:“我都愿意捎带三皇子回京了,这还不算尊重吗?” 裴仪倒吸一口凉气,无奈地闭了下眼睛。 老天爷哦。 她算是有点知道裴家怎么会这么讨人厌了。 她家阿爹和大哥究竟是啥样,她还没法说。 但就她家二哥这做派实在是太让人抓狂了好吗——简直嚣张得要命! 她家二哥连对皇族之人都一点最基本的敬畏和尊重都没有,对待其他世家子弟会是什么态度那可想而知。 这不活脱脱的反派作风嘛! 裴仪眉头都要凝成一串麻花了。 她很无奈地看了眼自家二哥。 想到自己方才明示暗示都不能让二哥的行为态度有所转变,裴仪决定换一种说法。 “二哥,不说我说啊,就你这样的大忙人来一趟临安县可太不容易了。”裴仪直接马匹拍得震天响,“你不如先好好玩几天嘛。就三皇子那样的人,你愿意捎带他就捎带他,也无需问他什么意见。” 裴玄挺很满意地点点头,咧嘴笑道:“就是这个理嘛。我裴家又不欠他霍家什么的——我好心帮那霍渊办事儿,他难道还想反过来跟我摆皇室的谱?那不是笑话吗?” “不过就一只拔了毛的凤凰——我愿意帮他,他还能早日脱离苦海;我不愿意帮他,他还不是照样在这儿连只鸡都不如。” 第167章 就地正法 裴仪听着自家二哥这些不要命的狂妄之语,真是不住地掐自己的人中才保证自己没有被气晕过去。 听听这是什么反派发言啊? 二哥你就一点没意识到我们裴家是做臣子的吗? 你对一个天家皇嗣如此嚣张,就不怕皇族对我们裴家难以忍耐继而各种下黑手吗? “二哥这话说得极是。”裴仪好声好气地哄道,“不过,你也知道三皇子如今够可怜了——咱们裴家人向来大气,平日里就多让让他呗。你说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除了发点皇子脾气,也没啥可证明自己贵气了。” 裴玄挺听了这话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一脸严肃地道:“梵音你这话也不无道理。罢了,那三皇子可怜唧唧的,只要他不太嚣张,我就不跟他计较。” 得了,到底是谁更嚣张啊? 裴仪心里简直白眼乱飞,面上却十分狗腿地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我家二哥就是大气!” 裴玄挺被哄得身心愉悦,笑眯眯地起身道:“今晚时候不早啦,我就不和你叨叨了,你早点睡啊。” “嗯嗯。”裴仪乖乖巧巧地笑着点头。 裴玄挺走出几步,又回头暧昧地笑道:“方才,你屋里的那个护卫模样还挺俊俏的。梵音你这眼光不错啊。” 裴仪深深地囧了。 她到底该如何给她二哥解释清楚,她对七杀真是没有一点龌龊心思啊…… 裴玄挺见自家妹妹不答话,只当人家是在害羞。 他嘿嘿一笑,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可走到长廊上之时,裴玄挺看到七杀鬼鬼祟祟地从邀星轩里出来了。 这人想干嘛啊? 裴玄挺目光微冷,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思虑片刻,他直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跟了一路,裴玄挺不由得兴味满满——他家梵音就是眼光好,这护卫身手挺不错的,留在身边又能睡又能用的,真是相当合用啊。 如今夜色渐浓,四处华灯高挂。 大周夜里是有宵禁的,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只偶尔有几个巡夜的不良人在四处晃悠巡逻。 裴玄挺面色渐渐严肃起来,心里大为不满——这护卫到底是想去哪儿啊?三更半夜的到处乱窜,难不成是想干点什么对不起他家梵音的事情。 一路跟随,眼前的景致渐渐发生了变化。 原本冷清的街坊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裴玄挺眼睛瞬间便亮了——哟,这不就是跟京都平康坊一样的地方嘛! 一言以蔽之,此乃花天酒地的风流之所啊! 但下一秒,裴玄挺的美妙心情就蒙上了阴霾——这护卫竟然三更半夜来这种花街柳巷之地,分明就是想背着他家梵音乱来嘛! 真是岂有此理! 敢在外面偷!人! 他今天不打残了这护卫,他就对不起他家梵音! 裴玄挺面色阴沉,迅速地跟了上去。 七杀不动声色地微微往后瞟了一眼,接着便若无其事地走进了一间小倌馆——他其实知道裴家二郎一直在跟踪他。 不过,这没什么打紧的。 他起初选择偷摸出府,的确是不打算让裴仪知道自己暗搓搓跑小倌馆去了。 可发觉裴二郎跟踪他之后,七杀改了主意。 他突然觉得,就算让裴仪知道自己逛小倌馆也无所谓——最关键的是,他很想知道裴仪得知他逛小倌馆后究竟会是何种反应。 “这位爷,你想要什么样的郎君啊?”老板上下打量了七杀一番,眼睛都快转不开了。 哎呀,他从业数十载,还是头一次见这般好看的恩客——若不是自己如今珠玉已残,他可真是想自荐枕席。 “好看的。”七杀干净利落地道。 老板噗嗤一声便被逗笑了。 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团扇,笑盈盈地道:“郎君可真会开玩笑,咱们这的公子有那位不是好看的?” 七杀想想也是,他思索片刻,接着道:“要白净的,瘦的,个子不高不矮的。” 他说着便比划了一下:“就这么高——到我肩膀处的样子。” 老板何等阅历啊。 他瞅了瞅七杀这情形,心里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老板心里有点酸,不由得打趣道:“郎君你心中想着的那位郎君定然是极好。我这楼中的小倌虽好,但也很难处处与那人相似呢。” 七杀愣怔一瞬,随即俊脸渐渐红了。 他没料到对方竟然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 可他也不想承认自己竟是不自觉地就拿裴仪做参照——这一路走来,搞得倒像是他专程来找裴仪的替代品一样。 “哼!好你个浪荡子!受死!”一声暴呵突然在楼中大堂响起。 老板吓得花容失色,回头一望,就见一个英俊魁梧的郎君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大堂,接着就朝他这边出手攻了过来。 “啊——” 老板吓得本能地尖叫出声,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七杀身后躲。 七杀也没避开,抬手就接下裴玄挺一掌,但本人却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可怜那老板没来及躲开,直接被七杀这一退给弄得跌到地上坐着了。 “二爷,你怎来了此处?”七杀故作不知地问道。 裴玄挺都懒得跟他废话,直接端起一旁的桌子就砸了过去。 七杀闪身避开,语速极快地道:“二爷对我怕是有什么误会?” 裴玄挺七窍生烟,骂骂咧咧地道:“老子跟你能有什么误会?!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家三弟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你还敢背着他出来偷!人!” 老板听到这话登时吓得脸色惨白。 天爷哦! 他这是什么运气哦——竟然会接待到大户人家的侍君! 瞧瞧那位后来的郎君穿戴体面,又气势汹汹不好惹,今日肯定是要好生闹上一场了。 这叫他还怎么做生意啊? 真是造孽哦! 老板真真是想望天而哭了。 很快,楼中的恩客们都被大堂的动静给惊到了,一个个纷纷出门来看。 “哟,这是因为争美人而打起来了吗?” “要我说,这两位自己就是美人,还用得着争吗?干脆他俩凑一起得了。” “嗐,我刚听了一嘴,好像那个穿黑衣服的是另一个郎君养的面首!” “哟,那这是抓!奸!来了呀!” 第168章 自恋都是祖传的 “嗐,这长得好看的就是不安分。” “爷,说什么呢?” “啊?哈哈……那个,你安分吗?” “李郎你可真是坏死了。” 恩客们和小倌们打情骂俏的,兴味满满地站在走廊上观看那大堂里的打斗。 “我赌那个黑衣裳的侍君会赢。” “要是捉奸还反被打,这不就没天理了嘛。我赌那个华服郎君会赢。” “哎呀,我赌他俩谁都不会输。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他俩这架势啊——一看就是马上要和好了。”这话是一个小倌说的,声音娇滴滴的。 “你这话有点道理啊……”恩客在他脸上香了一口,嘿嘿笑了。 大堂里。 七杀避开裴玄纵冲来的一拳,接着便抓住了对方的这条胳膊。 可裴玄挺也不遑多让,电光火石之间也抓住了他的臂膀。 两人就这样你抓着我,我拽着你,谁也不能制服谁,谁也甭想多占一点上风。 “二爷,你听我解释……” “呸!” 裴玄挺恨恨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道:“你当我像我三弟那样好哄吗?你他妈都来这小倌馆了,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裴玄挺虽是贵族出身,但自小和一群混混厮混在一处,后来又在军营里混日子,这说话平日里虽还算讲究,但一惹急了,那就一点没有贵族风度了,张口就是脏话。 “我其实……只是来看看。”七杀脸颊微微泛红,颇有些羞窘地道。 裴玄挺面色一顿,狐疑地问道:“看看?” “嗯。”七杀微微颔首,半真半假地道,“这……断袖之事究竟该如何去做,我一点都没个章程,所以,想来这小倌馆看个究竟。” 裴玄挺大吃一惊。 他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英俊侍君看了小半晌,才难掩错愕地道:“你和我……三弟还没、没……” 这“没”了半天也没下文。 七杀这个听说话的人心里都被惹急了,无奈地替对方补全道:“我还未曾与三爷好过。” “哦,哦。”裴玄挺一脸震惊地点点头,接着便微微低下头自顾自地咕哝道,“我家三弟竟是这么怂吗?明明人都看上了,竟然还不敢上?” 七杀耳力何等过人,裴家二郎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七杀心中羞窘,一张俊脸上飞来两抹红霞。 “那个……”裴玄挺说了两个字后就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点什么才好了。 他家“三弟”其实是个女孩子嘛。 就算这个侍君想知道如何行那房中之事,那也应该上青楼去看男男女女啊,来这小倌馆看什么男男相好啊? 难不成……日后真到了颠鸾倒凤之时,他家“三弟”还能顶着个“男人”身份来场假凤虚凰? 裴玄挺光是想想那场景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哎呀呀! 那画面太过诡异销魂。 他实在是不敢再想下去,辣眼睛啊! “咳咳……” 裴玄挺干咳了两声。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这颗原本就不怎么好使的脑袋飞速转了一圈儿,做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十分正确的决定。 “嗐,你要是真想学点本事,在这小倌馆里……是不行的。”裴玄挺一脸认真地忽悠道。 “啊?”七杀愣怔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懂二爷在说什么,又或者说二爷这话实在是太诡异了。 “咳咳……” 裴玄挺将拳头放到唇边干咳了两声。 他上前一步走到英俊侍君身旁,压低声音道:“我带你去个好去处。” “嗯?”七杀更懵了,一脸茫然地看向这位个子比他还稍稍高出一点的裴家二爷。 裴玄挺挤眉弄眼的,蔫坏蔫坏地笑道:“你懂的嘛!走啦!” 他说着就揽住七杀的肩膀,大大咧咧地就往小倌馆外面走。 走出几步,裴玄挺顿住脚步,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回身就甩给了站一旁的老板。 老板也是反应快,登时就双手一伸接住了。 “今晚坏了你的生意,实在是对不住。这块玉佩就当是我赔给你的损失费了。”裴玄挺大大咧咧地道。 老板看着手中这块价值连城的玉佩,暗道自己可真是碰上了一个慷慨又多金的主儿。 他喜笑颜开,福身喜滋滋地道:“多谢郎君。” 裴玄挺无所谓地摆摆手,揽着七杀就优哉游哉地走了。 七杀还有点懵,十分茫然地问道:“二爷,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哎……”裴玄挺惆怅地叹了口气,反手用手背一拍七杀的胸膛,很是惆怅地道,“这不是去寻一处能教你本事的地方嘛。” 七杀瞪大了眼睛,实在是错愕得不行。 教他本事…… 那不就是……要让他去别的小倌馆? 哦,不,方才二爷那意思就是小倌馆不行。 难不成……二爷这是要带他上青楼。 七杀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整个人都不好。 他很是不安地推拒道:“二爷,青楼我是万万不能去的。”不然,要是让三爷知道了,他定然会打断我的腿。 后面的话七杀自然不可能说来——毕竟太丢人了,他还要脸呢。 “为啥不能去啊?”裴玄挺大大咧咧地道,“你既然都能去小倌馆了,青楼有啥不能去的?”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啊…… 七杀茫然了一瞬又猛然醒过神来。 “这不一样的。”七杀着急忙慌地解释道,“三爷特别讨厌女人!我若是去了青楼,三爷定然很不高兴。” “我三弟讨厌女人?”裴玄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笑眯眯地看向七杀,乐呵呵地道,“年轻人,看事儿不要只看表面。今晚你听我安排就是。” 七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玩脱了。 他涨红了一张俊脸,很是抗拒地道:“我们还是回府。” 虽说他今天来了小倌馆,但其实一点都没有真的要和谁谁一度春风的打算。 要是二爷真让他去了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七杀总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十分对不起裴三爷的事情。 “嗐!”裴玄挺很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很是嫌弃地道,“出都出来了,你现在矫情个屁啊?刚刚在小倌馆的时候,你不是挺神气的嘛,现在虚什么呀?哦,你是只喜欢男人啊?” 裴玄挺说到此处瞪大了一双眼睛,心里深深为自家妹子感到惋惜。 这么好个汉子——竟然只喜欢男人啊! 他家妹妹可真是……看走眼了。 何其悲哉! “不是……”七杀摆摆手,但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样否认好像也不太对,又赶紧改口道,“我其实……只是对三爷……” “哦——”裴玄挺一脸我懂你的表情,抬手点了点头,笑盈盈地道,“我知道!你是想说,你只对我家三弟感兴趣,别的男人你都不喜欢,对?” 七杀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好像自己能说的话全都被对方给说了。 他只好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十分不明显的勉强微笑来,很是犹豫地说出了一个字:“是。” “那这事儿好办!”裴玄挺哥俩好地揽住七杀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就继续在大街上晃悠。 他抬手便指了指街道两边站着的姑娘,很有心得地品评道:“你看这些姑娘啊,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说到这儿,裴玄挺别有深意地瞟了自己身旁的英俊侍君一眼,意味深长地问道:“你怎么都不看女人啊?” “啊?”七杀愣怔一瞬,才渐渐明白对方这句话中的潜台词——你是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啊? “没,我不是。”七杀囧囧地辩解。 可他嘴巴笨笨的,这副模样倒很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于是乎,七杀就见他面前的裴家二爷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嫌弃又郁闷又纠结的神情来。 “二爷!”七杀眼皮狂跳,连忙制止住对方的浮想联翩,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我乃是死士出身!平日里,我的训练之一就是要抵御美色——路过而不看女人,这是一个死士的必修功课。” “哦——原来如此!”裴玄挺恍然大悟。 他一拍七杀的肩膀,很是感慨地道:“真是没想到啊——似你这等品貌的儿郎,我阿爹竟然会让你去当死士。天底下哪儿有你这样好看的死士啊?” 裴玄挺一面说着就把忍不住摇了摇头,微微蹙着眉头一脸不可思议地道:“就你这样子啊,人家看你一眼就绝对忘不了——那当死士还怎么行啊?这不就片刻之间暴露身份吗?” 七杀心里窘迫极了。 他微微红着脸,很是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属下之前……都是戴着面具的。” “哎哟,造孽哦。”裴玄挺摇摇头,很是扼腕地道,“这男人啊长得太好了就是罪过啊。” 七杀:“……” 见过女人夸自己好看的,他还是头一次见一个男人这么自恋地夸自己容貌好看的。 裴玄挺丝毫不以为意,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很是惆怅地感慨道:“就比如说我——像我这么帅的男人,军中难找啊,所以我就算从军都很不方便的。” 第169章 这一看就是在说谎 裴玄挺说到此处,瞪着一双丹凤眼瞧向自己身旁的少年,貌似十分苦恼地道:“你是不知道啊,那军营里的兄弟们都嫉妒我!他们嫌我女人缘太好了!哎,你说这多影响团结啊!我这女人缘好怪我吗?” 七杀:“……” 他算是知道为啥他家三爷那么自恋了。 敢情裴家这是祖传? 瞧瞧这裴家二爷的自恋程度那与三爷相比可是不遑多让啊——哦,不,应该是叫更胜一筹。 “哎……” 裴玄挺深深叹了口气,还沉浸在自己长得太帅的甜蜜忧伤中走不出来。 “小七啊,你的苦恼我完全理解。” 七杀嘴角抽了抽。 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人喊他“小七”。 这称呼听上去怪怪的,但又……莫名觉得亲切。 七杀忍不住多看了这个裴二爷几眼,脑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十分荒谬的念头——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他对三爷印象不错,所以连带着对二爷的感官也不算太差。 “哎,想当年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那霍元帅就因为嫌我长得太帅了——要求我戴面具!” 裴玄挺回想起往事仍旧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很是不满地道,“你说我长得好看又怎么了?他是担心对方的赫连将军看上我了吗?” 赫连将军——全名赫连孤月,乃是突厥的公主,打仗一流,是突厥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突厥与大周开战,不少战役都是这位突厥公主出面住持的。 七杀认真想了想,很是诚恳地道:“这很有可能。” 裴玄挺噎了一下,很是郁闷地打趣道:“小七,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人还有点冷幽默啊?” 七杀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听说,赫连孤月极其喜欢中原男子——尤其是那等唇红齿白的风流少年郎。” 裴玄挺那神情就跟吃了苍蝇似的。 好半晌,这位裴家二爷才缓过气来,很是嫌弃地怼道:“什么唇红齿白?老子是那么娘们唧唧的人吗?” 七杀十分恳切地辩解道:“二爷自然与‘娘’半分不沾边。但二爷的确唇红齿白,这不是突厥那等穷山恶水之地能养出来的英俊男儿。” 七杀这话真是没有半分虚假之言。 裴家二郎实在是生得好看,或者说,长得很漂亮——皮肤是真的白,嘴唇也是真的粉嫩透红。 那样子一看就是京都大户教养出来的贵公子,别的穷地方那是养不出这等公子哥儿来的。 而且,按道理说,裴家二爷都是屡次上战场的人了,皮肤怎么也会黑一点,糙一点啊——可到头来,好像越来越糙的只有脾气和举止,可那张脸却一点不见糙。 总之,要是裴家二爷不开口说话,那绝对极具迷惑性——哪个姑娘不信这是个教养良好的安静美男子啊? 可要是裴二爷一开口——我滴个乖乖,那就是猛虎下山,山崩地裂,再外加海啸。 听到七杀的这一通描述,裴玄挺一下子被梗住了。 他微微瞪着面前的少年看了小半会儿,接着才一脸恶寒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十分嫌弃地道:“老子一个糙汉子,什么时候唇红齿白的?你好好说话!你是不是对我非分之想?!” 七杀:“……” 他原本以为三爷已经够自恋了。 可没想到,这裴家二爷竟是比他家三爷还要自恋。 而且……这自恋得也太过头了?! “我对男人没兴趣。”七杀很是郁闷地冷声辩解道。 裴玄挺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很是避嫌地往远离七杀的方向走了几分。 两人一下子就中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宛如横亘了一条楚河汉界。 七杀:“……” 裴家人是个个都这么自恋吗?! “我给你说,虽然我长得是挺好看的,但我对男人没兴趣的,你明白吗?!”裴玄挺一双眉头皱得死紧,仿佛能夹死蚊子似的。 他想了想,又往七杀靠近一步,接着又靠近了一步,压低声音像做贼似的小声道:“我给你说,虽说军营里有军妓,但那些姑娘的数量实在是少得可怜。有的军爷就憋不住,索性直接找军爷……那个!” 说到最后两个字,裴玄挺一脸凶巴巴地瞪向了身边的少年。 七杀一下子愣住了,接着憋不住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这般忍不住发笑——而且谁能想到是在这等诡异的情况下。 “这事儿不好笑啊!”裴玄挺一脸恶寒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皱着一双浓眉道,“我严重怀疑军营里有人对我图谋不轨——若不是我武艺高强,只怕有的人都会强来了!” “噗……” 七杀实在是没憋出,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别笑啊!”裴玄挺微微红着脸,又羞又窘又着急地道,“我说的都是真事儿。” 他着急忙慌地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捅了七杀一下,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我可就只给你一个人说过,你可千万别给旁人说——就算是我家三弟都不行。” 七杀忍俊不禁。 裴家二爷……怎么这么可爱啊? 不对,他家三爷也很可爱。 真不知道裴家这些郎君都是怎么长大的,怎么都这么逗啊? 七杀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忍着笑点头道:“二爷放心,七杀定然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嗯!”裴玄挺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七杀看着对方这煞有介事的模样,不禁觉得更好笑了。 老实说,就冲裴家二爷这丞相嫡次子的身份,军中只怕就没人敢对裴二爷真做点啥。也就裴二爷整天胡思乱想了。 太逗了。 “嗐,所以打仗真不是什么好事儿。”裴玄挺一脸嫌弃地道,“这仗一打起来,人都得变态——这要是在和平年间,大家好好婚配,男人就去找女人,哪里会憋急了找男人解决啊。” 七杀禁不住看了身旁的俊美男人一眼,心情不由得复杂起来。 他本来听前半句,还以为这位裴家二爷是个什么有深刻思想的人儿。 可听完了后半句,他才发现——对不住,是自己想多了。 七杀忍不住又有点想笑。 两人言谈之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青楼外面。 “两位爷来里面瞧瞧。”姑娘们站在门口挥着绢帕,笑盈盈地招呼着。 “阿嚏——” 裴玄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他捏着鼻子就往后连连倒退好几步,拉着七杀就往旁边走,难掩嫌弃地道:“这家质量太差了,我们去下一家。” 七杀一脸懵逼,茫然问道:“二爷是如何看出来这家质量差的?” 裴玄挺很是嫌弃地看了少年一眼,苦口婆心地解释道:“你没闻到她们身上那廉价的脂粉味儿吗?你那鼻子受得了,我这矜贵的鼻子可受不了。” 七杀:“……” 得了。 他糙,他下人。 裴二爷就是矜贵的主儿。 啊,不,等等,他家三爷好像也没二爷这样……矜贵? 七杀突然觉得,这位裴二爷除了说话糙了点,这生活品质可是一点都不糙啊。 “这家也不行!” “这家不行……” “下一家!” …… …… 七杀嘴角抽搐。 在亲眼见到裴家二爷拒绝掉了一家又一家的青楼后,七杀终于忍无可忍地问道:“二爷,究竟要什么样的花楼才能满足你的要求啊?” “这种问题该来问我吗?”裴玄挺一脸气鼓鼓的模样,很是委屈地道,“明明是这群人开花楼,你应该去问那些老板啊!青楼质量开得这么差,给他们脸了!” 七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一个古怪的猜想突然浮现出了心头。 七杀忍不住问道:“二爷,你先前是不是从来没去过青楼啊?” “是……啊,不是!”裴玄挺一脸烦躁地否认道,“开什么玩笑啊?老子都一把年纪了,可能连青楼都没逛过吗?你当我是你这样的小年轻吗?” 他这副急于否认的模样实在是有种欲盖弥彰之感。 七杀登时便懂了——这位裴家二爷先前一定没有去过青楼。 这个认知着实让七杀感到哭笑不得。 先前看裴二爷这模样,还以为二爷已经身经百战了呢。 结果,这人竟然一点实操都没有——典型的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我给你说,我这叫要求高!”裴玄挺很不服气地为自己找补道,“今晚,我一定会找到一所特别棒的青楼——那楼里的姑娘一定是清水出芙蓉,就算涂脂抹粉,那也是用的上等胭脂,一点都不刺鼻,就算味道浓烈,那也不会让人打喷嚏……” 他越是这般絮絮叨叨的,就越是显得心虚。 七杀抿着唇憋笑。 他突然觉得,这裴家二爷好像挺好骗的样子。 如若当初裴相国是让他当二爷的贴身死士,只怕自己如今早就从二爷手中骗得解药了。 想到解药,七杀的心情就不禁蒙上了一层阴翳。 先前,三爷告诉他,终极解药得耗费些时间才能研制出来——可这世间究竟是多长,三爷也没法给他保证。 七杀微微垂眸,心情渐渐变得复杂。 他想起先前三爷那句“非池中物”。 若是自己的毒始终没法清除,又如何做那非池中物? 第170章 大打出手 夜色沉沉。 裴玄挺逛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家合适的青楼,十分心虚地骂骂咧咧道:“这临河县也太没意思了,不管是什么都质量不行,就连青楼都赶上京差一大截。” 七杀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然,默默听着主人家抱怨而没吭声。 “哈哈,裴仪那祸害可算没在咱们书院了。” “不是我说,裴仪在的时候,书院的风气都乱七八糟的。如今他这一走,上下清朗。” “多行不义必自毙。甭管裴仪平日里有多嚣张,他今日还不是照样被门卫拦在书院外面,累累如丧家之犬?” 身旁突然传来此等戏谑的议论声。 七杀面色一冷,凉凉地看向正在说话的几个书生。 裴玄挺脸色更是难看,他二话不说,一脚就朝那个说得最欢的书生踹了过去。 “哎哟……” 那书生冷不丁挨了打,整个人都摔地上去了,捂着被踹的腰杆,疼得哎哟直叫唤,骂骂咧咧地大喊道:“你谁啊?!谁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裴玄挺冷笑一声,一脚又踹了过去,不屑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其余几个书生见自己同伴遭了打,顿时又惊又怒,扑上来就要帮忙。 裴玄挺原本就打算把这几个口无遮拦的书生一并收拾了,结果这几人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可真是巴不得呢,下手更是又快又准又狠。 七杀默默瞧着眼前这情形,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出手。 从实力上来说,裴二爷一个人就完全足够对付这几个书生。 但从尊卑关系来说,没道理说一个主人家在那儿动手打人,自己一个侍卫在一旁看着不出手啊。 这般想着,七杀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出手。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正在打人的裴玄挺就出声阻止道:“你不准动手!”开玩笑,我好说也是一个将军,我出手打人,还用得着旁人插手吗? 后面这一通话,裴玄挺虽然没说。 但七杀能明显意会到裴家二爷的未尽之意。 七杀嘴角微微抽了抽,只能选择继续默默站在一旁看着。 一通乱打之后,几个书生都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鼻青脸肿地好不可怜。 “郎君饶命……” “郎、郎君饶命……” 这群书生浑身上下都没一处好的地方了,他们真是怀疑自己再不出声求饶,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就对他们动手的疯子真会把他们给打死。 “哟,刚刚不还说要找自己阿爹对付我嘛,现在怎么求饶了呢?”裴玄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群惨不忍睹的书生,哂笑道,“你们不是那么有骨气的嘛,继续横啊。” 书生们哪里还敢跟他叫嚣? 一个个都感觉死亡迫近,几乎是哭哭啼啼地求饶道:“郎君饶了我们……” “饶了你们?”裴玄挺冷笑一声,绕着这几个书生走了一圈,讥讽道,“你们背后嘲讽我家三弟,还想就这样算了?” 书生们冷汗涔涔,面面相觑。 他们方才就只议论了一个人,那就是裴仪。 眼前这人说什么三弟,难不成…… “阁下可是裴仪的兄长?”有个被打得半张脸都肿起来的书生又惊又惧地问道。 他如今嘴巴都合不拢了,一说话就流口水,看着就跟个痴呆儿似的。 “你倒还挺聪明啊。”裴玄挺双手叉腰,抬脚又是一脚踹,哂笑道,“你们张口就嘲讽人的时候,也不打听打听人家究竟是什么家世吗?” 书生们冷汗直冒。 就算最初心中有些不服,可在被毫不留情面的暴打一顿后,也没人敢不服了。 如今听到裴玄挺说这些话,他们一个个点头如捣蒜,战战兢兢地迎合道:“郎君说得对,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裴玄挺微微蹙着眉头,很是嫌弃地道:“赶紧滚出家去好好收拾一下。明天,我要看到你们上门给我三弟道歉——若是不来,那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一众书生不约而同地想:你特么今晚还不够心狠手辣吗?我们半条命都快没了! 可心里虽是不满,书生们嘴上却不敢说。 一个个讨好地告饶道:“记下了,记下了!” 裴玄挺满脸嫌弃,摆摆手道:“赶紧滚。” 书生们连忙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屁滚尿流地跌跌撞撞跑远了。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眼瞧着人跑了没热闹看了,也都纷纷意犹未尽地散去。 七杀见此场景,心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想,难不成裴家人办事都这么嚣张的吗? 他家三爷昨日在书院命他打人,那还是因为三等班的书生们不守约定。 可裴二爷今日却是一句话都没问,直接就出手打人——先把人打怕了,然后再优哉游哉地提要求。 这也太嚣张了。 “哼,就这种小人就得打服了才行。”裴玄挺双手环抱于胸前,很是不屑地冷哼道,“你不让他们吃够皮肉之苦,他们完全不会记住教训,改天那张嘴巴就跟个粪池似的,又脏又臭。” 七杀神色微动,略微有些诧异地瞟了身旁的裴二爷一眼。 裴家可是世代贵族,虽说代代都是军旅出身,但也不至于说话……这么脏? “下次,你若是碰到这等对我三弟不敬之人,你就跟我今天一样——直接上去就一通乱揍。”裴玄挺双目喷火,愤愤然地道,“千万别跟他们废话!直接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看他们还敢不敢嚼舌根。” 七杀默了一瞬,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道:“七杀明白了。” 裴玄挺脸色仍旧不太好,骂骂咧咧地道:“真是晦气!大晚上的出来快活,找不到一个真的快落之地就算了,结果还碰上这么群脑残。” 七杀默默听着,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不禁又有些想笑。 真的,他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男人在青楼逛了一大圈之后各种挑三拣四,不是嫌姑娘太庸俗,就是嫌店面装潢不够有格调,最后竟是一家青楼都没看上眼。 第171章 脑回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 沉沉夜色中,巡夜的不良人按着佩刀从他们经过。 其中一个挺着个将军肚的不良人看了他们一眼,脸上一横就打算要上前来质询一番。 结果,他身旁的同行一把摁住了他,低声提醒道:“算啦。” 将军肚不良人一脸不解,困惑地问道:“干嘛算了?这夜里有宵禁,那两人在街上乱晃悠,不就该被盘查吗?” 拉他的同行是个很有经验的中年男人,沉声提点道:“你没看到那个郎君穿着不凡吗?” 将军肚不良人哂笑道:“我看出来啦!”就是看出来了才更要质询好吗?像这种有钱的纨绔子弟不正好被他们讹钱嘛。 中年同行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戏谑地揶揄道:“你讹钱也不知道好好看看对象吗?那位郎君一看就不好惹,不敢拦他,绝对会被他揍一顿。” 话音刚落,就有另一个不良人同行跑了过来。 这人瘦瘦高高的,在夜色中跑得太急,整个人气喘吁吁的。 “哎呀,不得了啊!”这瘦子不良人喘着气道,“方才那花柳街有人打架斗殴,那郎君打人可厉害了,把一群檀香书院的公子哥儿打得都快没出气儿了。” 他说着往四周瞟了一眼,不由得脸色大变,抬手指着渐渐走远的裴玄挺道:“就是他!那人可厉害了。你们没找他讹钱?” 中年同行了然地笑道:“我们是那等没眼力见的人吗?” 将军肚不良人惊出一身冷汗,还好他方才被拦住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另一头。 裴府。 裴仪今日和自家二哥聊了一番后,心中总是落不到实处。 她十分担心自家二哥今天可能冒犯到了那位准暴君霍渊。 思来想去,裴仪决定亲自走一趟,去找那霍渊好好聊一聊。 “殿下,我二哥发现你在我府上了。”裴仪很小声地道。 霍渊对此一点都不惊讶。 他气定神闲地轻笑道:“我本就在你府上,被你二哥发现了也很正常。” 裴仪见男人一派悠然,暗道果然是这准暴君故意在她二哥面前暴露行踪的。 “殿下,我二哥今日有同你说过话吗?”裴仪很是不放心地问道。 霍渊皮里阳秋地笑了。 他坐在梨花木圆桌边,不慌不忙地道:“虽说你家二哥瞧见了我,我却没瞧见他,倒是不曾说过话。” 裴仪微微松了口气。 也对,就他二哥那嚣张的劲儿,今日两人若是说过话,准暴君肯定不会这么淡定。 为了尽量避免自家二哥因太过嚣张而惹恼了准暴君,裴仪费心费力地给准暴君做心里建设。 她道:“殿下,我家二哥心直口快。他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还望殿下不要同我二哥计较。” 霍渊在京中时就常常听闻裴家二郎的嚣张事迹。 此时听裴仪这么一说,霍渊登时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放心,我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 裴仪心说:你就放气。全书中就数你心眼最小,手段最狠了。 不过,心里想的虽是这一套,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套:“殿下英明。” 霍渊虽然明知道这是在拍马屁,但心里还是感觉很爽。 裴仪见气氛不错,又赶紧道:“殿下,我二哥今日知道你在我府上后,想护送殿下你回京。不过,他不敢贸然来拜见殿下,便让我来先问问殿下的意见。” 他家二哥嚣张无度,就算她好说歹说,她二哥都不肯来找准暴君打商量。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只能由她来做了。 霍渊听了这一番话,心头很是舒畅,暗道一切都在按照他设想的方向进行。 “你二哥有这份心,我很是感激。”霍渊貌似很亲切地笑道,“不过,我如今倒是不急着回京,就不知道你二哥是打算什么时候启程了。” 裴仪毫不犹豫地笑道:“那自然是殿下你什么时候回京,我二哥就什么时候回京了。” 这一通殷勤献的实在是叫人身心舒畅。 霍渊心情更好了。 他拍拍裴仪的肩膀,笑容越发显得亲切,语调也温柔了许多:“三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裴仪故作不知,诚惶诚恐地道:“殿下谢我做什么呀?” 霍渊笑道:“我知道,你二哥肯帮我,那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有此一举。你今日助我,来日,我必定报答你。” 呵呵,大饼就少画了。 将来,你不对我裴家挥刀相向就算好的了。 裴仪心里吐槽到飞起,面上却诚惶诚恐地道:“殿下言重了。我做的这些事情不过都是本分之中的事儿,不敢奢求殿下奖赏。” 霍渊看见对方这副乖巧恭敬的模样,心中越发感慨。 哎…… 瞧瞧这裴三郎多喜欢他啊。 为他各种铺路不说,还不求他回报。 这份情谊如此之深重,自己将来可该怎么还哦? 霍渊心里突然就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淡淡惆怅。 自己压根儿就不喜欢男人,完全无法回应裴三郎的喜欢。 要不…… 自己日后赏一个漂亮侍君给裴三郎? 想到这里,霍渊突然想起件事儿来:“哦,对了,听说杜郎君不在府上了?” 裴仪没料到对方竟然会提起此事。 她愣了一瞬后,才回答道:“嗯,是的。” 霍渊心中很是疑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三郎你不会是嫌弃杜郎君了?”他先前听说杜衡等人被裴仪打发去了猪圈,结果没过几日就又听说杜衡已经离开裴府了。 真是奇了怪了。 杜衡之前可是各种作天作地地争宠,就这么一个人突然主动离开,怎么想都感觉不太正常。 “倒也不是嫌弃。”裴仪半真半假地道,“只不过,我不想再养侍君了。” 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霍渊登时便心跳乱了一分。 天呐…… 裴三郎这难道是要为了他洁身自好? 霍渊一张俊脸突然就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他羞窘地劝道:“其实,你养侍君也没什么。” 第172章 我来的不是时候 可千万别为我守身如玉啊。 我不可能喜欢你的。 真的不值得! 霍渊微微皱起眉头,心里真是愁得很。 裴仪哪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她还以为这位准暴君是巴不得她能私生活乱一点呢。 也对哦,一个私生活越是混乱的臣子就容易留下各种把柄,就越是容易被拿捏住。 哎,帝王之术啊。 裴仪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嫌弃,嘴上却道:“殿下说得也没错。不过,先前,杜郎君在府上时,后院里成天鸡飞狗跳的。我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等场面,养侍君什么的……我暂时是没这打算了。” 霍渊默默听着,心里暗搓搓地想:嗐!你就别在这儿解释给我听了。你自己扪心自问,你这话说得假不假?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真当我不知道你其实为了什么才赶走杜衡的吗? 难不成你一下步还要赶走荀欢? 想到这儿,霍渊心头莫名跳了一下。 他苦口婆心地旁敲侧击道:“三郎,你这后院的郎君其实姿色与品性都还不错,若是没犯什么大错,倒也不必打发出府。” 裴仪听了这话,一双秀眉都禁不住微微蹙起。 有没有搞错啊? 霍渊是瞎了眼睛才能说出后院郎君“品性不错”这种话来? 就她后院这些个男人,长得好看那是毋庸置疑的,可要说品性…… 呵,有哪个是善茬? 她就没看出有哪个郎君是善良的。 准暴君在这里睁眼说瞎话无非就是想她继续沉迷于美色当个好控制的纨绔罢了。 裴仪自认为窥见了真相。 她故作好色的模样道:“殿下说得极是。” 两个完全不在一个脑频道上的人,就这样完成了交流对话。 夜色已深。 裴仪见自己该叮嘱的也都叮嘱完了,便起身告辞。 霍渊虽说腿脚不便,但为了表示自己对裴家三郎的重视,专门杵着两根拐棍儿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把人家送到了房门口。 裴仪回头看了眼男人,忍不住问道:“殿下,你这腿好得怎么样了?”早点好才能早点方便做事情啊,不然一直窝在府上养伤算什么事儿啊? 霍渊脸色微微泛红。 哎,裴三郎太关注他了,这一双眼睛都几乎黏在他身上了,方方面面都关照着他,就算自己这身伤裴三郎都要亲自询问跟进。 霍渊感到心理负担有那么一丢丢的重。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使美男计,可自己偏偏都不回应人家裴三郎,这跟空手套白狼也没什么区别了。 霍渊突然觉得自己这行为实在是有点渣。 他难得生出了几分愧疚来,微微垂眸道:“已经好多了,估计再养个一两月就能痊愈了。” 裴仪见这位准暴君突然把头低了下去,还以为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以至于让大佬不高兴了。 哎,也对哦,有哪个大人物喜欢被询问身体健康状况呢? 须知道,凡是位高权重之人,他们的身体健康状况那都是属于一级机密,绝对不能随便对外说起的。 裴仪深深感到自己失言了,默默在心底告诫自己:下次绝对不再多嘴问这种极不讨好的问题。 心里虽是深感悔恨,裴仪面上却没怎么表现出来,仍旧讨好又淡定地道:“那便好。殿下若是需要什么,尽快提出来便是。” 霍渊脸颊更红了,颇有几分别扭地“嗯”了一声。 他羞愧。 他不好意思。 霍渊的头又往下低了一分,实在是觉得自己无颜抬头看这个深深爱慕着他的人。 裴仪完全不知道男人这番曲折的内心世界。 她还以为是自己又刺痛到准暴君哪根纤细的神经了。 裴仪暗道多说多错,不敢再多言,赶紧闪身跑了。 霍渊微微松了口气,一抬头就瞧见了裴仪那略显仓皇狼狈的背影。 哎…… 霍渊心头默默叹息,这裴三郎未免也太纯情了一点?瞧瞧这快速撤离的模样,这是在害羞不好意思吗? 另一头。 裴仪回到自己所在的邀星轩后,便吩咐丫鬟给她打水来洗漱。 隔了一会儿,一个漂亮的丫鬟便端着温度适宜的热水进来了。 这姑娘走路聘聘婷婷的,笑容也是格外妩媚,眼神也是分外勾人。 裴仪浑身一个激灵。 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她几乎是在看见对方的那一瞬间便得出了一个结论:妈耶,这夏蝉是在勾引她? 裴仪咽了下口水,头皮莫名有点发麻。 夏蝉将洗脚水放到了裴仪脚边,接着便妖娆地蹲下了身来,作势就要帮裴仪脱鞋。 裴仪吓了一大跳,连忙两脚往后一缩,几乎是以最快的语速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 夏蝉没有握到对方的脚腕,心里不免有几分不甘与失落。 她自认长相一流,没道理说有男人见了不心动的。 夏蝉蹲在地上没起身,笑盈盈地继续软磨硬泡道:“三爷,你辛苦了一天,就让奴家伺候你嘛。” 裴仪心肝直跳,连忙摆手拒绝道:“真不用了!” 夏蝉却是不放弃,仍旧伸手要来抓裴仪的脚腕。 裴仪骇然失色。 结果,这一拉一扯之间,她竟是不一小心一脚踹在了夏蝉的心窝子上。 “啊……” 这可怜的姑娘捂着心口惨叫一声,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一旁的热水都被她一留神给掀翻了。 那热气腾腾的水撒了一地,直接把可怜姑娘的衣裳也给打湿了。 片刻之间,这位原本妖娆精神的姑娘就变得狼狈落魄了。 哦,确切地说,对方也不是这般不入眼。 如果此刻房中坐在床边的是个男人,估计会觉得夏蝉这副模样还算撩人。 裴仪正想到此处,就听到屋里突然响起男人大大咧咧的声音道:“梵音啊,我给说,今天我碰到几个不知死活的人……”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这位不打声招呼就往她屋里冲的俊美二哥瞪大眼睛瞧了瞧眼前的情形,一脸震惊地道:“对不住,我来的不是时候。”瞧瞧地上那女人的模样,这不是在玩什么湿身?诱惑吗? 第173章 越描越黑 “啊?不是的……”裴仪连忙起身解释。 眼瞧着自家二哥火急火燎地就要避嫌往屋外撤,裴仪赶紧上前把二哥给拦住了。 裴玄挺半信半疑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地上跌坐着的女人,指了指人家道:“那这是……怎么回事儿?” 裴仪听见二哥提起这事儿就心烦。 她扭头看向那夏蝉,冷声吩咐道:“从明日起,你就不用来邀星轩伺候了,退下!” 夏蝉呆若木鸡。 有没有搞错啊? 就她这姿容还迷不到一个男人吗? 裴三郎还是男人吗? 夏蝉陡然生出一股被侮辱的感觉来。 她很隐晦地剜了裴仪一眼,故作惧怕地起身快速退出了屋子。 裴玄挺一脸错愕地看着夏蝉走远了,这才回过头来看向自家妹子道:“你当真不喜欢那姑娘吗?” 裴仪简直哭笑不得,郁闷道:“二哥,你说我能喜欢女人吗?我就只对男人感兴趣好吗?” 裴玄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想岔了嘛。你看你男装也穿了这么久,这十几年都是当男人过的,要是……真对女人有那么点兴趣,那也不足为奇。” 裴仪:“……” 她家二哥的思想竟然这么开放的吗? 还是说,越是上层的人士就越是对男女相好一事玩得很开啊? 裴仪觉得眼下这话题实在是不宜深入下去,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二哥,你今晚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哦,是这样的。”裴玄挺沉声道,“今晚,我在路上碰到几个对你出言不逊的书生,就把他们打了一顿,还叫他们明天要来咱们裴府登门道歉。” 裴仪哭笑不得,但心里又感觉暖暖的。 这种被亲人护着的感觉实在是不要太窝心。 “万一他们明日不来找我道歉呢?”裴仪笑着打趣道。 “这不可能。”裴玄挺信心满满地道,“他们不敢不来的。要是这群人敢跟我偷奸耍滑,回头我一个一个地收拾他们。” 裴仪忍俊不禁,突然觉得自家二哥实在是可爱。 “嗐,我给你说……”裴玄挺突然贼头贼脑地凑到自家妹妹面前,将手放到唇边,压低声音以一种要说大事的口吻道,“你身边那个叫七杀的侍卫今晚去了小倌馆。” 裴仪瞠目结舌。 七杀竟然去了小倌馆? 系统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每个大佬都是笔直笔直的吗? 裴仪错愕地问道:“二哥,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咳咳……”裴玄挺将拳头放到唇边干咳了两声,略显羞赧地低声道,“我今晚看七杀鬼鬼祟祟地出府,就偷偷跟了上去。” 裴仪眉头微皱,心里浮现出一种怪怪的感觉。 虽说她二哥武功很好,可悄无声息地跟踪七杀……能做得到吗? “结果,我就发现他是去小倌馆了。”裴玄挺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叹息道,“梵音,七杀其实是想和你好,他偷偷去那小倌馆就是想学点经验。哎,你说……你其实又不是断袖,就少释放点错误讯息嘛。不然,真让一个大好男儿变成断袖了可该咋整?” 裴仪:“……” 二哥,你个恋爱脑! 我如今一身男装,我不装断袖装什么? 难道我要“洗心革面”,从今日起不再做个“断袖”,而是做个喜欢女人的正常“男人”? “我觉得,反正七杀都是咱们裴府的死士,绝对可靠。”裴玄挺压低声音道,“你若是真想和他好,那也没什么大问题,他绝对不敢把你是女人的事儿公之于众的。” 裴仪:“……” 这可说不准呢! 二哥你知不知道人家其实是楚国流落在外的皇子啊? 你说你这么天真,哪天我们裴家要是被人搞死了,你可能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二哥。”裴仪完全不想就这个诡异的话题聊下去了,她直接岔开话头道,“我有件要紧的事儿给你说。” “你说。”裴玄挺点点头,果真不再继续说什么七杀侍寝的话了。 “我今日问过三殿下,他说他暂时还不想回京。”裴仪好声好气地半哄半劝道,“二哥,你看能不能等等三殿下?” 裴玄挺上下打量了自家妹妹一番,突然一副恍然大悟之态,很是感慨地道:“梵音,你这是有多喜欢三皇子啊。我以前可从来没见过你对哪个男人有这样上心,竟然都求到我面前来了。” “殿下”乃是尊称,“皇子”乃是一般泛称,兄妹俩的态度可见一斑。 裴仪:“……” 鉴定完毕,她家二哥就是个妥妥的恋爱脑。 和这种恋爱脑的哥哥说话,你要少讲道理,多谈感情。 裴仪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半真半假地道:“二哥就别笑话我了。我已经答应过要帮三殿下,二哥你可别把人给我气走了。” 裴玄挺拍拍自家妹妹的肩膀,一脸慈父光辉地笑道:“你放心,二哥一定会帮你照顾好三皇子的。” 说到这儿,裴玄挺故意顿了一下,这才促狭地打趣道:“我一定不会对三皇子说重话的。” 裴仪心里悬吊吊的,暗自叹息道:但愿二哥你能对准暴君说话客气点,不然裴家可真就是在死亡的边缘反复横跳。 “不过,说实话啊。”裴玄挺语重心长地道,“我看那七杀对你挺真心的,而且他是我们裴府的死士,好把控。这三皇子乃是皇族中人,你也知道的,皇族人就是虚伪。你与其和三皇子好,还不如选七杀呢。” 裴仪:“……” 她家二哥这副模样,可真像一个在挑女婿的老父亲。 “不过,话说回来了,其实三皇子也不算太差啦。”裴玄挺摸了摸下巴,沉吟道,“你如果是想坐享齐人之福,那也不错啊。” “家里的妻妾其实都是按身份地位来论资排辈的。” “三皇子地位更高,那就姑且做你的正夫。” “至于七杀嘛,就只能委屈他做一个夫郎了。” “当然,如果三皇子不介意的话,我觉得你也可以让七杀做一个平夫。” 第174章 好好认字 裴仪:“……” 二哥你可少说一句。 你今日这番话但凡被其中一个大佬听到,你妹妹我小命儿还能保得住吗? “但我得提醒你一句啊。”裴玄挺苦口婆心地道,“后院的夫郎有那么两三个就够了,要是多了实在是难以平衡。” “你如果把控不好后院的平衡之道,那就平日里多和阿爹聊聊。” “你懂的嘛,咱们阿爹那后院里多少姬妾啊。” “论如何让一众姬妾相亲相爱如姐妹,咱们阿爹可是最有发言权了。” 裴仪:“……” 二哥你可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你为什么能这么淡定地劝自己妹妹少“娶”几个夫郎? 你作为一个古代男性为何思想如此奔放? 到底是我思想太多落后,还是你的道德太过沦丧? “哥哥要说的就这些了,你自己好好看着办。”裴玄挺拍拍了自家妹妹的臂膀。 他原本打算要走了,但却突然想起件事儿来:“对了,我听说阿娘给你送了个侍君过来。如今天色这么晚了,我怎么没看见他过来伺候你啊?” 裴仪心里囧囧的,解释道:“那位侍君前几日离开裴府了。” 裴玄挺眉头微蹙,一脸不解地道:“为什么呀?你把赶走了?” “不是。”裴仪尴尬地笑着解释道,“那位杜郎君胸有丘壑。我看他非池中物,不忍他在这后院中埋没,所以就放他离开了。” 裴玄挺一脸贱兮兮地笑着瞧她,哂笑道:“我还能不懂你?你府上那位七杀郎君不也挺有本事的吗?我看他也非池中物,你怎么不放他离开?” 裴仪:“……” 我倒是想啊。 可解药还没研制出来呢。 我要是现在就放七杀离开,人家大佬不会以为我在故意害他吗? “哼,你明明就是厌弃那位侍君了,还整天借口多。”裴玄挺轻轻点了点自家妹妹的鼻尖,揶揄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回去了,你自己也早点歇息。” “知道了。”裴仪哭笑不得地道。 她突然想起一件极为紧要的事情,很是郁闷地道:“二哥,下次你来我房中一定要敲门。”不要老是这样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往人家厢房里跑好吗? “一定,一定。”裴玄挺认错态度十分好,当即就一口应下了。 裴仪心头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裴玄挺挼了一把自家妹妹的发顶,这次心满意足地大摇大摆离开了,出门的时候还轻轻地把房门给关好了。 一走出厢房,裴玄挺就见那侍卫七杀站在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守夜。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哥俩好地拍了下七杀的胸膛,压低声音笑道:“我今晚已经向我家三弟传达了一下你的爱意,我三弟对你很是满意。” 七杀愣怔一瞬,随即一张俊脸以肉脸可见的速度红了。 裴玄挺觉得很有意思,当即打趣道:“你脸红什么呀?你平时跟我三弟在一起难道就不摸摸小手,亲亲小嘴的吗?” 七杀低垂着眼眸没说话,一张俊脸却是更红了。 裴玄挺忍俊不禁。 他做贼似的左看看,右望望,接着从衣襟里掏出一本书来,压低声音道:“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好东西,就此一本,今晚我就交给你了。” 七杀懵懵地接过这本书,借着清朗如水的月光,他能看清封面上有九个大字——这应该就是书名。 不过,七杀不识字,这究竟写的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 裴玄挺瞧了瞧七杀那一脸懵逼的神情,很是郁闷地“啧”了一身,吐槽道:“兄弟,这么好的玩意儿你看了都没点表示吗?” 七杀尴尬地道:“我不识字。”所以,即便二爷给他屡次强调这是个好东西,他也看不懂啊。 “啊?”裴玄挺始料未及。 七杀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找补道:“不过,三爷已经着手教我识字了。等过一段时间,这本书我就应该能看懂了。” 裴玄挺愣怔了片刻,突然坏兮兮地笑了一下。 他一把揽住七杀的肩膀,乐呵呵地道:“嗐,那多麻烦啊。” “你不是说我三弟要教你识字嘛。” “你就直接把这本书给她,让她教你认这上面的字嘛。” “如此一来,你字也学了,书也看了,不是一举两得吗?” 七杀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点点头道:“我可以试试。” “不是试试,是一定要去做!”裴玄挺揽着七杀的肩膀晃了晃,一脸严肃地道,“明天,我会亲自过问我三弟,看你究竟有没有找他学这本书。如果没学,哼哼……” 裴玄挺晃了晃自己的拳头,一脸流氓地痞的模样道:“别怪我不客气啊。” 七杀哭笑不得。 这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强买强卖的人啊? “哎……” 裴玄挺深深叹了口气,甚是惆怅地感慨道:“早知道你不识字,我就应该带些画册在身上了。” “我这次给你的书全是字,连个配图都没有,确实对你不太友好。” 裴玄挺摇头叹息,但又话锋一转,皮里阳秋地笑道:“不过,就是因为没有配图,所以这本书才更为经典。” “毕竟,一切画面都凭看到的文字自行想象,那可比你自己看图册来得刺激多了。” 七杀听得云山雾罩的。 这到底是本什么书啊,还看起来很刺激? 裴玄挺看着一脸懵逼的帅气小侍卫,拍拍人家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提点道:“你光是站在这儿默默守候是不够的。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得好生利用自己的贴身侍卫身份啊。” 七杀脸颊又微微泛红,低垂着眼眸没有答话。 裴玄挺嘿嘿笑了。 他深觉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于是潇洒地转身走了。 真可谓是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次日。 裴仪吃过早饭没多久,就听下人进来禀报说有人上门求见,而且看着来势汹汹,怕是要闹事儿。 “有我在,谁敢闹?”裴玄挺大大咧咧地道,“让他们进来。” 下人恭敬领命而去。 裴仪瞟了眼自家二哥,禁不住笑了。 第175章 求二爷饶命 “大清早的就敢上门找人晦气,我看这群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裴玄挺骂骂咧咧地道。 裴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劝道:“气大伤身。二哥不必跟他们计较。” 裴玄挺手中转动着两个光滑的琉璃球,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不多时,一个穿着绸缎衣衫的中年男人铁青着一张脸走了进来,那模样一看就是准备找人干架算账。 在他身后,一个皮青脸肿的少年畏畏缩缩地走进无屋来。 少年一瞧见裴玄挺竟然也在屋里,顿时吓得脑袋一低,都不敢抬起来了。 那少年穿着檀香书院的院服,身份不言而喻。 裴玄挺一眼就认出这是他昨晚揍过的人。 他冷着脸戏谑地道:“叫你今日来道歉,你看你这像是道歉的态度吗?” 中年男人登时怒火中烧,横眉怒目道:“就是你打我儿子的?” 裴玄挺丝毫不怵,气定神闲地笑道:“对啊。” 他这抹笑实在是欠扁,叫人看了都想揍他一顿。 中年男人鄙夷地道:“哼,你目无法纪,恣意妄为,打了人还敢逼着别人上门道歉,真真是笑话。” 裴仪眉梢微挑。 听这位老爷的意思,是想去县衙报官,让她家二哥吃点牢饭试试? “来别人家府上蹬鼻子上脸的,你还有脸了?”裴玄挺不以为然地哂笑道,“要不是看你一把年纪了,我现在就已经揍得你爬不起来了。” 中年男人暴跳如雷,骂骂咧咧道:“岂有此理!” 这时,下人进来禀报道:“三爷,外面有人求见。” 裴仪还来得及问话呢,他家二哥就大着嗓门道:“让他们都进来。” 不多时,又一个中年男人领着个被打成猪头的儿子进了屋。 这位老爷凶神恶煞的,进屋之后扫了眼裴仪与裴玄挺,冷哼一声便开口揶揄道:“听说有人半路随便揍人,打完了人还要人亲自登门道歉,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嚣张不讲理。” 裴玄挺把手指按得咔咔作响,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觉得我要改一改自己的准则——三四十岁的老年人也不是不能打。” 裴仪忍俊不禁。 三四十岁的年纪,放在现代那可是春秋鼎盛之年啊。 可在这大周朝,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时候儿子可能都十七八岁了,指不定连孙子都有了,确实算是“老年人”了。 这位后进来的老爷勃然大怒,骂骂咧咧地道:“你是想来地痞流氓那一套吗?真是还有没有王法了?” 裴玄挺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吩咐道:“关门,别让这群大清早就跑出来乱吠的疯狗跑了。” 那些原本就被裴玄挺揍得没个人样儿的书生登时肩膀一颤,吓得面无血色。 这些个老爷则是又惊又怒,张口骂道:“好大的口气!你们裴家当自己是临河县的土皇帝吗,竟然敢做出这等勾当!” 裴玄挺不以为然,优哉游哉地朝下人吩咐道:“赶紧去门口看看,如果还有那种一个老头领着个鼻青脸肿之人来我府上求见的,你们就直接把他们领到这儿来。” “遵命。”下人们领命而去。 不多时,陆陆续续又有几对父子入了屋。 这些人都清一色的态度强硬,丝毫不提道歉之事,个个都含枪夹棍地要找裴家二郎讨要说法。 裴仪看着这群人凶巴巴的,那架势就跟要吃了她家二哥似的。 她老大不爽,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道:“二哥,这群人嘴巴忒不干净了,咱们还先打为敬嘛。” “诶,不着急。”裴玄挺摆摆手,优哉游哉地道,“我听说,这临河县有户李姓人家是做绸缎生意的,好像最近谈了笔大生意,不过,这生意怕是要黄了。” 在场的那位李老爷顿时脸色一变,他突然想起昨日那合作伙伴突然给他说,这笔买卖没法和他做了。 他当时很不理解,还想找这位朋友好好谈谈,结果对方讳莫如深,还隐晦地提醒他说,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李老爷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可如今听裴家二爷提起这件事儿,自己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生意被搅黄之事除了他自己知道以外,家里面的人他是一个都没透露。 这位裴家二爷能知晓这件事儿,显然就是那个动手搅黄他生意的人啊。 李老爷心惊胆寒,脸上全然没了方才的怒气。 可他家儿子还在愤愤不平地道:“阿爹,我们还和他们费什么话?我们直接报官——啊!” “啪!” 一声清脆的掌掴声突然响起在屋内,那声音格外清晰,倒叫人有些触目惊心。 屋内众人都下意识朝那发生源看了过去。 李家小少爷捂着自己被打的脸,整个人都懵了,傻不拉几地问道:“阿爹,你怎么打我啊?” 李老爷惊心骇神,哪里还有心思和自己儿子废话,转身就对着裴家二郎一揖到底,诚惶诚恐地道:“二爷息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到了二爷!还望二爷恕罪!” “阿爹……”李家郎君见自家老爹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整个人都傻了。 李老爷冷汗涔涔,都没空回头看自家儿子一眼,又连忙道歉道:“我教子无方,纵容犬子冒犯了二爷!还望二爷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等小人计较。” 裴玄挺冷哼一声,根本理都不理这个李老爷,而是优哉游哉地扫了眼其他父子。 那些被看之人纷纷冷汗津津。 大家都是人精,一瞧李老爷那态度便知道裴家二郎肯定来头不小,再一联想到最近家中突然倒霉之事——或是生意被截胡,或是莫名被人针对,或是出门被人坑,种种种种不一而足。 那些个反应极快的老爷已是冷汗满面,不等裴家二爷继续开口点名,就赶忙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歉道:“二爷息怒!小的教子无方,纵子出口恶言,小的还不知悔改,竟是大清早地上门来找二爷讨要说法!小的有眼无珠,冲撞到了二爷!还请二爷恕罪!!” 第176章 君子性非异也 一群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人转眼之间便点头哈腰地做起了孙子,一个个嘴里都念着“二爷息怒”“二爷饶命”。 裴玄挺翘着二郎腿坐在贵妃椅上,戏谑地道:“你们大清早的来我三弟的府邸大吵大闹,还得多亏我三弟心善不与你们计较,不然换作别家的府君只怕早就乱棍把你们打出去了。” 裴仪忍俊不禁,心里实在是暖得很。 众人还有什么不懂的,忙不迭地朝裴仪认错服软道:“三爷饶命!我等猪油蒙了心,脑子被驴踢了!三爷宰相肚子能撑船不与我等一般见识,我等感激不尽!” 裴仪心头很是畅快,面上却是冷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既然二哥有意给她撑腰做排场,那她自然要摆出裴家贵公子的谱来,省得这群人觉得她好欺负——转头等她二哥不在临河县了就又来欺到她头上。 “倒还挺会给人戴高帽。”裴玄挺不咸不淡地冷哼一声,揶揄道,“自己家教不好,搞得一群后辈在人背后说坏话。我三弟不跟那群小人一般见识,那群小人倒还当起哑巴来了。” 裴仪微微低头抿嘴偷笑。她家二哥不仅嚣张,还是个老阴阳人了——瞧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实在是太逗了。 一众老爷冷汗涔涔,哪里能不懂裴二爷的这番暗示。 “衰仔!你自己在背后议论三爷,还不赶紧认错道歉!” “你还杵着干什么?赶紧给三爷道歉!你是敢做不敢当吗?” “快些去给三爷道歉!犯了错就得认!” 老爷们纷纷教训起了自家崽子。 可怜这群少爷原本是想来找裴家两兄弟出气的,可没想到到头来自己还要伏低就软地给那裴家三郎道歉,个个心里都是不服气。 “呵,我看诸位郎君好像不太情愿啊。”裴玄挺哂笑道,“若是道歉不诚心,那这谦也不必道了。” 老爷们冷汗直流如瀑布,赶紧纷纷朝自家儿子施压。 “你自己犯了错,还有什么脸在这儿摆谱?” “人家三爷不跟你计较,你还想得寸进尺吗?” “犯了错还不服气,你这衰仔还有点担当吗?” 一个个书生郎君都要被自家老爹给骂傻了,哪里还敢流露出什么不服的神情来,纷纷战战兢兢地给裴仪道歉。 “对不起。” “对不住。” 道歉声此起彼伏。 裴仪心里狂笑,面上却是一脸冷漠地微微颔首,从鼻子里淡淡发出“嗯”的一声,把那贵公子的谱摆到底了。 裴玄挺却是很不满意。 他的一双剑眉蹙了起来,揶揄道:“头一次见人是这样道歉的,连个称呼都没有。” 裴仪心里更乐了。 她虽是抿着嘴唇极力想憋住笑容,可那不住上扬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的内心。 书生们昨晚被裴玄挺打得要死不活的,如今看见他就犯怵,一听他表达不满,众人赶紧改口重新道歉。 “裴三郎,对不起。” “裴三郎,对不住。” “裴三郎,实在是对不住。” …… 然而,对于这样的道歉,裴玄挺依旧不满意。 “诚意呢?”裴玄挺一只手的手背往另一只手的掌心一拍,声音极其响亮。 在场众人都吓得肩膀颤了一下。 裴玄挺蹙眉呵责道:“有谁道歉就只说几个字的?你们有深刻反思吗?你们这到底是来道歉的,还是给我三弟添堵的呀?” 一众书生在裴家二爷面前连生气都不敢,唯唯诺诺地继续改口重新道歉。 “裴三郎,对不住。我昨晚不该在背后议论你。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 “裴三郎,对不起。我昨天不该在背地里说你坏话……” 裴仪听着这些愈来愈真诚的道歉,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嘴角都快要飞到天上与太阳肩并肩了。 “行了。”裴仪强忍着笑意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诸位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儿要交代,裴某就不奉陪了。” 她这番逐客令说得很是不客气。 可在场的老爷少爷们只觉得这话宛如天籁神音,赶紧作揖告辞了。他们真怕自己再待下去还会被裴二郎找着由头继续修理。 等这群人都走了,裴玄挺很是郁闷地摇了摇头。 “梵音,你真是太心软了。” “那群人对你如此不敬。” “换做是我,今日若是不让这群不要脸的自扇耳光,我都不会让他们走。”裴玄挺皱着眉头很是气不顺地道。 裴仪不以为然地轻笑道:“二哥,反正他们都道歉了,放他们走又如何?” “光是口头道歉算什么诚意?”裴玄挺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子上,不屑地道,“我倒要看看临河县的这些乡绅到底有多少诚意,多少眼光。” 裴仪忍不住笑了。 有自家二哥在一旁护着,她感到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就连说话都温柔了许多,语调都是柔和的。 裴玄挺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件十分要紧的事儿来:“梵音,你如今不是在檀香书院上学嘛,今日又不是休沐,你怎么还没去书院啊?” 裴仪不由得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如今去不了了,书院把我开除了。” 裴玄挺一下子就怒了,重重一拍桌子,粗声粗气地道:“檀香书院怎么敢?!它凭什么勒令你退学吗?” “二哥你消消气。”裴仪好声好气地哄道,“跟这群小人置气只会拉低你的档次。” “不找他们算账才是拉低我的档次。”裴玄挺一双浓黑的剑眉皱得死紧,骂骂咧咧地道:“敢欺负到我裴家头上了,真是不知所谓!” “二哥别气啦。”裴仪哭笑不得地哄道,“这群人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你呀……”裴玄挺抬手指了指自家妹妹,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平时怎么就不把裴家三爷的身份给亮出来呢?这些人若是知道你乃是当朝裴相国的嫡三子,还敢这么嚣张吗?” 裴仪啼笑皆非地解释道:“先前,阿爹不是不让我打着裴家的名号做事情嘛。” 第177章 感动哭了 “糊涂!”裴玄挺皱眉苦口婆心地道,“阿爹只是嘴上说说。你要是真打着咱们裴家的名义做事情,阿爹不知道多高兴呢。” 裴仪知道自家二哥这番话的确不假。 先前,原主总是极力与裴家撇清关系,做什么事儿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裴家人。 若是她现在真的借用裴家身份做事情,她家阿爹肯定会高兴的。 可是,她并不想随便动用裴相国嫡子这层身份关系。 裴家的名声本来就够不好了。 她若是再随随便便摆出自己的身份来,只怕这些人愈发会觉得裴家仗势欺人。 “梵音,这古人云:‘君子性非也,善假于物也。’”裴玄挺皱着一双俊眉,絮絮叨叨地叮嘱道,“你做事儿别想着单打独斗,咱们裴家的名头这般好用——你不用白不用啊。” 裴仪哭笑不得,连忙道:“二哥,我明白了。下次,我一定会及时亮明自己的身份,好好威慑那群不知死活的人。” “嗯。”裴玄挺这才较为满意地点点头道,“这才对嘛。” 他的眉头微微舒展开一些,这才转头问道:“书院究竟是为啥逼你退学?” 裴仪提起此事就啼笑皆非。 她皮里阳秋地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先前,我和班里的同学打了个赌——若是模拟考,我考了全班第一,那他们就得给七杀跪地道歉,而且还必须得写道歉检讨书……” “诶,等等。”裴玄挺眉梢一挑,饶有兴致地打断道,“为什么是给七杀下跪啊?” “这些同学先前嘲讽七杀是我的面首,说话很是难听。”裴仪不屑地解释道。 裴玄挺八卦兮兮地笑了,乐呵呵地低声道:“如此说来,你和同学们打赌完全是为了给七杀出气?” 这话听着总有那么几分暧昧。 裴仪心里囧囧的,否认道:“其实,也不是全为了七杀。这些同学之前就对我很不客气,我这次跟他们打赌也只是借题发挥而已。” “哦,这样的啊……”裴玄挺露出一脸贱兮兮的笑容,显然不信自家妹妹的这番话。 裴仪真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二哥,你信我。” “嗯嗯,我信。” 瞧瞧你这敷衍的模样,你像是信的样子吗? 裴玄挺兴味满满地道:“如果你没考到全班第一,他们又要拿你如何呢?” 裴仪讥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若是我没考到第一,那我就要主动从檀香书院退学,而且还要给他们每人十两银子的精神损失费。” “真是岂有此理!”裴玄挺听得怒火中烧。 让一个备考的书生退学,真是其心可诛! 这简直心肠都烂透了。 “二哥消消气啦。”裴仪轻轻拍了拍自家哥哥的背脊,轻笑着劝慰道。 裴玄挺气得不行。 他轻轻拍了拍自家妹子的手,很是心疼地放软声音哄道:“你放心,二哥会去找书院说清楚。就算你输了赌约,书院也不该逼你退学。你们当时定的那个赌约根本就不合理,这摆明是欺负人嘛。” 裴仪心里暖暖的,但又着实觉得好笑。 “二哥,你误会了。”裴仪笑盈盈地解释道,“我没有输掉赌约。” “没输?”裴玄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道,“那你怎么还退学了?” 裴仪忍俊不禁,不慌不忙地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我这次考了全书院第一名,结果班里的同学不服气……” 裴玄挺听着自家妹妹啦啦解释了一通,一双原本正常睁着的丹凤眼渐渐睁得越来越大,到最后,就连一张嘴巴都不由自主地长大了。 等听完了妹妹那如此如此一番话,裴玄挺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自家妹子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堪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梵音,你这次当真考了全书院第一?”裴玄挺难以置信地问道。 “对啊。”裴仪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 裴玄挺抱住自家妹妹的双臂,一脸震撼地道:“你这真不是作弊吗?” 裴仪哭笑不得,好笑道:“当然不是啊。” 裴玄挺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家妹妹一番,十分震惊地道:“你以前一直都是倒数第一的成绩啊,怎么突然就这般厉害了?你真没有作弊?” 裴仪深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好声好气地含笑解释道:“二哥,我真没有作弊。我这次是真的想好好准备科考,所以学得很认真。老实说,我知道自己考全县第一的时候,我也很震惊。” 裴玄挺突然虎目含泪,带着哭腔道:“梵音,你真的长大了!” 裴仪一时间真真是哭笑不得。 她看着自家二哥这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郁闷又好笑地道:“二哥,你这是怎么啦?” 裴玄挺吸了下鼻子,抬手抹了抹眼角溢出来的热泪,满是慈父心肠地欣慰道:“你以前老是和家里唱反调,还从来都不好好念书。现在,你终于懂事了,二哥替你高兴……”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裴仪真真是被搞得手足无措。 她又好笑,又无奈。 “二哥……” 裴仪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人家了。 她哪里知道自己不过就考一个全县第一都能把自家二哥给感动哭了呀? 她家二哥这感情世界也太丰富了点? 裴仪拿出一张干净的绢帕递了过去。 裴玄挺看着自家妹子朝自己递出帕子,不由得更好哭了。 “梵音,你真长大呀……” 以前,他家妹妹可从来不知道体贴关心人的,可现在都知道给他递帕子了。 裴玄挺感动得不行,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裴仪深感无奈。 虽说这种场景之下,她不该笑的。 可是,她家二哥哭起来实在是太逗了——嘴巴一瘪,眉头一皱,五官都挤在一起了,看着分外滑稽。 “噗嗤……” 裴仪虽是极力忍耐着,但终究还是没憋出噗嗤笑了一声。 但她也意识到这是不对的,赶紧在第一时间强行抿住嘴巴憋住这突然冒出来的笑意。 第178章 你这不孝的妹妹 然而,裴玄挺一个习武之人,那听力何等敏锐。 即便裴仪已经很快地止住了那轻微的笑声,可裴玄挺还是听见了。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双眼睛都全是水汽,很是心塞地问道:“梵音你笑什么呀?” 裴仪死死抿着嘴巴憋笑。 对不住! 虽然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该笑,但她二哥这副含泪质问她的样子真的好好笑。 哈哈哈哈…… 裴仪终于破功,当场捧腹大笑起来。 裴玄挺一脸郁闷,哭哭唧唧地不懈问道:“梵音,你到底笑什么呀?” “哈哈哈……” 裴仪笑得直不起腰来,摆摆手道:“二哥,你快别问了。” 裴玄挺见自家妹妹这副模样,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他伤心地指责道:“你笑话我?!!!” “没,没有!”裴仪哈哈大笑着否认道。 她这样的否认真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反而更进一步印证了他家二哥的质疑。 裴玄挺羞愤欲绝,拿着绢帕狠狠摁了下鼻涕,怒瞪着含泪的双眸道:“我没你这不孝的妹妹!” “二哥!”裴仪见自家二哥生气了,连忙上前一把抱住人家胳膊撒娇道,“你别生气嘛。我没有笑你的意思。只是……我只是……心里高兴嘛。” “看我哭,你很高兴?!”裴玄挺这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湿漉漉的脸,没好气地威胁道,“你要是敢把我哭的事情说出去,你信不信我……” 凶巴巴的话语一下子戛然而止。 没办法,卡壳了。 若是对待外人,他自然是威胁的话极为顺口,张口就来。 可面对自家妹妹,裴玄挺就突然找不到合适的威胁话语了——这打又打不得的,骂又骂不得的,还能说点什么好啊? 好在,裴仪直接接过了她家二哥的话头,这才避免了她家二哥的尴尬。 “二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今日落泪的事情说出去的!” 裴仪比起三根手指头,指天指地指良心,说得那叫一个信誓旦旦。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她实在是觉得好笑,赶紧抿着嘴憋笑。 搜罗了一圈记忆,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家二哥从小就是个小哭包,只不过长大之后这爱哭的属性就一直隐藏得很好,哪曾想今日却被她给激发出来了。 噗哈哈哈…… “你还敢说!”裴玄挺羞愤地训斥道。 “不说了!不说了!”裴仪举手投降,认错十分诚恳。 裴玄挺哼了一声,又抬手抹了把脸,很不爽地絮絮叨叨道:“竟然敢笑话自己的哥哥,有你这样当妹妹的吗?” “没有,没有。”裴仪笑眯眯地哄道,“今日是我不对。我就不该管不住我这张嘴!二哥你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裴玄挺虽然仍旧臭着张脸,心头其实都快美死了。 妹妹竟然在哄他呢! 这可是铁树开花——头一遭啊! “哼,看你认错这么诚恳,我就姑且原谅你。”裴玄挺脸色臭臭地道。 裴仪抱拳作揖,插科打诨道:“多谢二哥宽宏大量。” 这时,门外有小厮禀报道:“三爷,许娘子来府上了,如今正在花厅等着见你。” 裴仪一头雾水,茫然地问道:“哪位许娘子?” 小厮恭恭敬敬地提醒道:“就是三爷前些日子在郊外救下的那位许娘子,闺名许小小。” 裴仪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 她连忙起身道:“我这就来。” 裴玄挺早从刚才那过度感动的状态中醒过神来,整个人又恢复了八卦兮兮的状态。 他跟着自家妹子就往屋外走,很是八卦地笑着打趣道:“我家梵音可真是古道热肠啊,去郊外玩耍都能随便救下一位姑娘。就不知我家梵音是不是中意人家啊?” 裴仪真是哭笑不得,很是无奈地道:“二哥,我可真是受不了你了。但凡我身边出现一个男男女女,你就怀疑我跟人家有一腿是?” 裴玄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嘿嘿笑了,凑到自家妹妹身旁,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这不是咱们老裴家的一贯作风嘛。” 这话可没有带一点调侃的意味,完全是实话实说。 裴仪登时就无语了。 她默默走了几步路,才憋出来一句:“那二哥你是男女不忌,只要对方长得好看,甭管是男是女都能接受?” 裴玄挺眉头一皱,登时便很是嫌弃地否认道:“那怎么可能呢?谁要跟个男人搞在一起啊?” 然而,下一秒,她家二哥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纠结状态。 “不过……”裴玄挺默默自己的下巴,很是认真地考虑道,“如果那位郎君长得实在是过于绝色,那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咳咳……”裴仪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她哭笑不得地看向自家二哥,很是无奈地道:“哥哥,你就少说一句。”她家二哥真是语不惊死人不休。 “嗐,我又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裴玄挺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裴仪真真是啼笑皆非。 就你这些话还不算是不该说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了…… “二哥你也只有嘴上厉害了。”裴仪哂笑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二哥你到现在连个姬妾都还没有?哎,你什么打算给我娶一位嫂嫂回来啊?” 裴玄挺顿时被梗了一下。 他没好气地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哪能满脑子的情情爱爱?我如今第一要务就是保家卫国……” 不等自家二哥说完,裴仪就笑着抢白道:“保家卫国也不耽误你成家立业嘛。二哥你反正最近清闲,不如去多相看相看姑娘。京中如今待字闺中的名门闺女应当不少,二哥若是愿意相看,总有一位贵女是适合你的。” 裴玄挺一个满嘴跑火车的青年男人如今却红了脸。 他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妹妹一眼,伸手捏着人家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羞赧地道:“你说你一个小……郎君,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 第179章 一招制敌 裴仪耸了下肩膀,摊手打趣道:“这是什么不能说的话吗?二哥不妨告诉我,你到底中意哪种类型的小娘子,我替你相看呀。” “闭嘴,你!”裴玄挺捏着自家妹妹的脸蛋晃了晃。 “哎哟……”虽是疼也不疼,裴仪却夸张地叫唤了两声。 兄妹俩有说有笑的,不多时就到了小花厅。 许小小已经等在那儿了。 她穿着件麻布衣衫,虽然有些破旧,但却很干净。 瞧见裴仪见了屋子,许小小连忙迎了上去,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见过三爷。” 她的动作虽是中规中矩,但莫名透着股娇憨,声音也有点傻乎乎的感觉。 “免礼。”裴仪虚扶了对方一把,关切地问道,“家里的事你都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许小小提到这些就红了眼眶,她颇有几分哽咽地道,“外婆已经下葬了。这真的太谢谢三爷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裴仪说了点场面话,结果眼角余光一瞟就发现自家二哥竟是盯着人家许小小不转眼了。 啧,这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吗? 裴仪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家二哥,示意后者收敛一点——您那目光过于炽热,没看到人家小姑娘都不自在了吗? 裴玄挺冷不丁被捅了一下,登时便醒过神来了。 可他很快就陷入盯着人家不转眼的状态了。 裴仪颇感无奈,只能一把将自家二哥推到一边,柔声道:“小小,你去刘嬷嬷那里报到,她会给你安排活计。” “多谢三爷!”许小小行了一个大礼。 自打外婆去世后,她就无依无靠了。三爷不仅救了她,如今还给她安排生计,这简直对她恩如父母。 裴仪承了对方的礼,柔声道:“下去。” 许小小乖乖巧巧地行礼离去。 裴仪很是郁闷地瞄着自家二哥,似笑非笑地提醒道:“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呢?” 裴玄挺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沉思道:“梵音,你难道就一点没觉得这个许小小看着很面熟吗?” “嗯?”裴仪一头雾水,茫然道,“没有啊。二哥你以前见过许娘子?” 裴玄挺摇了摇头,敛眸低声道:“我就觉得这许娘子特别眼熟,真是奇了怪了。” 裴仪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打趣道:“二哥你是看人家水灵可爱,所以才觉得眼熟?” 裴玄挺啧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你二哥我是那么急色的人吗?你看许娘子才多大啊,我哪儿下得去手?” “二哥,你别看许娘子长得好像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人家其实都已经十七岁了。”裴仪哂笑道。 “不会……”裴玄挺抬手捏住自家妹子的下巴瞧了瞧,“你这样儿的才是十七岁嘛。” 裴仪拍开自家哥哥的手,没好气地道:“你是说我长得着急吗?” 兄妹俩打闹了一会儿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裴玄挺总觉得那许小小看着眼熟,思来想去,直接找人家去了。 许小小正在柴房劈柴,小小一个人儿,力气却是很大,那重重的斧头在她手中好像轻得跟颗小白菜似的。 察觉到裴玄挺来了,许小小连忙放下斧子,很是拘谨地行礼道:“二爷。” 裴玄挺打量了这个小丫头几眼,还是觉得人家很眼熟,但到底为啥眼熟,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法说上来。 略略想了想,裴玄挺八卦兮兮地问道:“听说,你是我三弟救下来的。当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许小小回想起那日之事,眼眶就不知不觉地又红了。 她微微低垂着脑袋,老实巴交地小声道:“那天,有几个流氓要轻薄我。多亏三爷及时相救,不然我……后果不堪设想。” 裴玄挺满脸都是同情之色,但又很是狐疑地认真问道:“我看你力气挺大的,一次性撞翻三个男人都不成问题,还对付不了几个流氓吗?” 若是寻常人问这等问题,许小小都觉得对方一定是在故意嘲笑她。 可偏偏裴家二爷的神色与语气都太认真了,许小小没感到一丝嘲讽的意思。 她涨红了脸,很是羞耻地小声解释道:“我那些天饿着肚子,身上没什么气力。若是在平常有力气的情况下,他们几个未必拿得住我。” 裴玄挺叹了口气,拍了拍许小小的肩膀道:“你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灵机一动,转而有了主意,笑盈盈地道,“这样,我教你几招保命的招数,就算身上没了力气,也能迅速脱险。” 许小小眼睛都亮了,但很快又失落下去:“我很笨的,不一定能学得会。” “嗐,我教的都是最容易上手的。”裴玄挺信心满满地道,“这打架啊,讲究的是技巧,光是一身蛮力那可没用的。就比如说,真论力气,我们家力气最大的其实是——” 裴玄挺往邀星轩的方向一指。 许小小错愕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道:“是三爷?” “嗯。”裴玄挺点点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咱们家谁也不知道我三弟究竟是怎么长的,那力气大得吓人,没几个男人比得过她,真不知道她未来的夫郎怎么办。” “三爷真厉害。”许小小作为裴仪的小迷妹,顿时无脑夸了起来。 裴玄挺很是揶揄地笑了一下,一脸不赞同地道:“我三弟是我家功夫最差的那个——力气与功夫那是不成正比的,关键还是看技巧。” 他说着就突然曲起两根手指头逼近许小小眼前,声音一下子严肃起来:“第一招——插眼!要是有人突然袭击你,你就直接攻击他眼睛!” 许小小一脸震撼地点点头。 可她很快就陷入了困境。 “二爷,我太矮了,插不到人家眼睛啊。”许小小很是无奈地道。 裴玄挺噎了一下。 也是啊。 这许娘子长得实在是过于娇小了,哪儿像他家梵音个子都快比一般男人都高了。 “嗐,你总有能插到他眼睛的时候嘛。”裴玄挺为自己找补道。 第180章 有好戏看了 “有道理。”许小小一脸赞同地点点头。 “第二招——锁喉!”裴玄挺胳膊一抬就直接从后锁住了许小小的脖子,一脸严肃地道,“你只要在第一时间扼住对方的咽喉,他就拿你没办法了。” 许小小顿时呼吸困难,两眼都快翻白眼了。 直到裴家二爷松了手,她立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有余悸地竖起大拇指夸道:“二爷真是……太厉害了。” 裴玄挺看着她那一脸难受的样子,很是尴尬地摸了摸后颈,窘迫地小声道:“你们女孩子这么脆弱的吗?我都没用什么力啊……” 许小小吓得咽了一下口水,一脸后怕地拱手抱拳道:“多谢二爷不杀之恩。” 裴玄挺:“……” 不行! 男儿尊严受到了伤害! 裴玄挺想了想,十分严肃地道:“我现在教你第三招——这是最有效的一招,绝对可以一招制敌!” 许小小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期待地道:“愿闻其详!” 裴玄挺压低声音道:“第三招——踢”小鸡。 后面两个字总觉得对着一个小姑娘说出来像在耍流氓,裴玄挺抿了抿唇,说不出口了。 “踢什么?”许小小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裴玄挺想了想,很是严肃地道:“踢两腿中间。” 许小小下意识就往下看。 裴玄挺浑身一凉,立马往后退了一步,如临大敌道:“看什么看?!这一招你不能找我演示的!” 许小小懵懵懂懂的,还是偷偷摸摸地瞄了眼二爷的两腿中间。 她搞不明白为啥这里会成一个攻击人的点儿。 “总之,这是个大招——踢完你就该赶紧跑,千万别想着再去补一脚。不然,人家直接爬起来把你千刀万剐了,知道吗?”裴玄挺煞有介事地道。 许小小浑身一个激灵,一脸惧怕地连连点头道:“知道了!” “复习一下,一共三招,插眼,锁喉,踢腿中间。哎,不顺口啊。”裴玄挺抠了抠后脑勺,很快有了主意,“插眼,锁喉,踢中间。记住了?” “记住了。”许小小乖巧点头道。 她很是认真地想:她人太矮了,插眼和锁喉几乎都办不到,还是直接就放大招踢中间。 “诶……”裴玄挺突然看到霍渊走在长廊上,看那方向似乎是往邀星轩去了。 “有意思啊……”裴玄挺八卦兮兮地笑了,贼兮兮地跟了过去。 许小小也贼兮兮地跟在他后面。 裴玄挺回头看向她,蹙眉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许小小一脸懵逼地问道:“我不能跟着二爷吗?” 裴玄挺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能,于是严肃地低声道:“那你跟着。” 两人悄悄摸摸地跟在后面,果然瞧见那霍渊最终进了裴仪的厢房。 “嗨哟,大白天的,就进屋关门……”裴玄挺一脸淫笑着摸了摸下巴。 许小小贼兮兮地小声问道:“二爷,我们要跟进去看看吗?” 裴玄挺伸手推开许小小的脸,肃容道:“捣什么乱?你在外面看着就好了,要是有谁来打扰你家三爷,直接轰走。” 屋内。 裴仪正翻阅《道德经》,突然就听下人禀报说济安郎君来了。 “殿下。”裴仪连忙放下书卷,起身行礼。 霍渊瞅了瞅裴仪放在一旁的书,暗道:裴家三郎如今被书院强制性退学了,此刻心中一定非常苦闷。 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语调提议道:“三郎,今日天气不错,你要不同我出去走走?” 裴仪吃了一惊。 未来狗暴君竟然主动约她出门游玩,这是又想找她帮忙干什么事儿? 裴仪自认为窥见了事情的真相,笑盈盈地应了下来:“行啊。” 两人一同往屋外走。 霍渊低声开解道:“三郎,其实檀香书院教学质量也不算高,你舍了它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儿。而且,就算不在书院念书,你也照样能参加科考……” 裴仪听着这些话,心里着实有些吃惊。 狗暴君这是在安慰她? 话说这人一向嘴巴臭,什么时候这么体贴温柔了? 另一头。 裴玄挺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眉头也不由得越皱越紧。 “没意思啊。这么快就从屋里出来了,什么要紧的事儿都没做。”裴玄挺摇摇头,一脸痛心疾首地道。 许小小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低声问道:“二爷,我们要跟上去吗?” “当然要!”裴玄挺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贼兮兮地就跟了上去。 许小小也贼眉鼠眼地跟在后面。 长廊上。 裴仪走出一段路,迎面碰见了荀欢。 “三爷。”荀欢笑盈盈地对着她行礼打招呼。 裴仪一瞧他这走路的方向,就猜道:“你这是来找我?” “嗯。”荀欢点点头,很是乖巧地柔声道,“我想着,三爷这些天都呆在府上,恐怕会有些闷。趁着今日天气不错,我想邀三爷一同外出游玩。” 裴仪心中了然,但又感到诧异。 这位荀大佬显然是觉得她被书院退学了会意志消沉,所以才专门跑来给她解决苦闷。 不过,荀大佬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 这怕不是又要找她帮忙擦屁股? 另一头。 裴玄挺躲在长廊外的花园里,八卦兮兮地笑道:“有好戏看了!” 两个男人一同找他家妹妹,那肯定会争风吃醋啊! 然而,事情完全没按照裴玄挺想象的方向走。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绝色头牌小倌和三皇子殿下一起陪同他家妹妹往府外走。 “这不该啊……”裴玄挺满脸失望,很是费解地道,“这两人都不争宠的吗?” 视线一拉远就看到了默默守在一旁的七杀,裴玄挺更郁闷了,叹息道:“这七杀也真是的,都大敌当前了,他竟然都不知道主动出击。” 许小小听得云山雾罩的,但还是很给力地捧哏道:“二爷说得对。” 不多时,裴仪一行人走到了裴府大门口,谁曾想却遇见了苏洛芸。 “我正想递拜帖呢,没想到就正好碰到了三爷。”苏洛芸笑得温婉,视线不动声色地在裴仪身旁的两个男人身上扫了几个来回。 第181章 疑云密布 裴仪自认已经和这个女人撕破了脸皮,实在是搞不懂这位女主怎么还能这般言笑晏晏地与她说话。 “苏娘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裴仪似笑非笑地揶揄道,“今日找我不知是有何事?” 苏洛芸打扮得看似朴素,实则处处精致,那一心想要彰显美色的功夫都藏在了暗处。她浅笑道:“我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今日是特意来与三爷和济安郎君辞行的。” 她马上就要回京了。 可裴三郎却还依旧呆在临河县这个小地方,而且还被檀香书院退了学,真真是可怜至极。 苏洛芸想到此处心情就好得不行,面上也越发显得温婉大方。 裴仪眉梢微挑,心里不由得觉得好笑。 搞了个半天,这个女人是专程来跟她炫耀回京一事吗? 裴仪正要开口内涵对方一句,她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芸芸!!” 紧接着,裴仪就感到自己身旁刮起了一阵小风。 下一瞬,她便看见许小小冲到了苏洛芸面前。 “芸芸,我好想你啊!”许小小热络地握住苏洛芸的手,一双眼睛都激动得泪汪汪的,“你这段日子都去哪儿啦?我去你家也没瞧见你。” 苏洛芸脸色僵住了。 她一脸活见鬼的神情盯着许小小,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来,颇有几分心虚地问道:“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啊?” 霍渊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苏洛芸的神色变化,心思不由得转深。 裴仪则是满脸震惊。 许小小竟然和苏洛芸认识吗? 这世界也太小了? 她竟然随手救一个人都能救到苏洛芸的故人。 裴玄挺则是一副被雷劈中的神情,整个人呆若木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荀欢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优哉游哉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七杀则是不近不远地守在一旁,脸上无悲无喜,似乎根本不为眼前场景所动。 “一点都不好!”许小小瘪瘪嘴,含着泪道,“芸芸,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她吸了下鼻子忍住眼泪,拉着苏洛芸回头看向了裴仪,含泪笑道:“不过,还好我遇到了裴三爷!三爷对我可好了,我现在在裴府有吃有住有穿的。” 裴仪被人这么当面夸,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张俏脸微微泛红,羞赧地笑了笑。 霍渊瞥到她这模样,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玉人粉面含羞,真真是极美。 苏洛芸脸色一僵,愣了片刻,才勉强笑道:“小小,我马上就要回京城了,要不……你跟着我一起走?” 裴仪很是错愕,暗道:苏洛芸和许小小的关系这么好的吗?就连要回京城,苏洛芸都放心不下许小小,还打算让人家跟着她? 许小小露出了为难之色,微微低垂着脑袋不该怎么办才好。 芸芸是她从小玩儿到大的好朋友——是她这辈子最好别的朋友,她不想和芸芸分开。 可是,三爷对她有恩。 自己都还没有报答三爷的恩情,怎么能就这样跑掉了呢? 想到这儿,许小小摇摇头,恋恋不舍地道:“芸芸,我不走。” “为什么呢?”苏洛芸反手握住了许小小的手,蹙着一双秀眉急切地道,“你如今在裴府也是当丫鬟?你跟着我走,我以姐妹待你,你哪里用得着这般受苦?” 裴仪微微蹙眉。 虽说苏洛芸这番话也算是事实,但听着也忒难听了,总有种挑拨离间之嫌。 许小小还是摇头,很是不舍地道:“芸芸,我不苦的。” 眼瞧着苏洛芸还要再劝,裴玄挺走上前来,双手环抱于胸前,蹙眉不耐烦地道:“废话咋这么多?人家不愿意跟你走,你还想逼着人家走不成?” 苏洛芸何曾被一个男人这般当面斥责过。 她顿时脸上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的。 许小小吓得立马往后一缩,片刻间就和苏洛芸拉开了距离,小声小气地喊道:“二爷……” 裴玄挺摆摆手道:“你退下,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知道了。”许小小很是不舍地看了苏洛芸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她一走,门口的气氛就莫名焦灼起来。 “裴三郎,小小是我的好姐妹,麻烦你为她放行,不管要多少赎身的银子我都愿意给。”苏洛芸一脸哀戚又焦急地道。 裴仪微微蹙眉,心里头多了几分怪异之感。 为何苏洛芸非要许小小跟着一起走呢? 当真是姐妹情深? 那也不至于。 若是苏洛芸真的为了许小小好,那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不和许小小联系? “我裴家缺你那点银子吗?” 这话不是裴仪说的,而是裴玄挺。 “你最好赶紧走,别堵在门口,我三弟想做事儿都麻烦。” 赶紧滚啊! 你们走了,我妹妹才好和这些夫郎谈谈恋爱的吗 苏洛芸见裴家两兄弟软硬都不吃,只好悻悻离去。 有了苏洛芸这么一搅和,裴仪也不想出门游玩了。 她直接转身就跨进了门槛,毫不犹豫地往邀星轩走。 霍渊倒也没强求。 他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暗搓搓人吩咐道:“你去好好查查许小小的身份来历,尤其是她与苏洛芸往来的经历一定要详查。” 另一头。 裴玄挺跟着自家妹妹回了邀星轩。 他关好门窗,贼兮兮地小声道:“梵音,我想起来许娘子为什么那么眼熟了。她长得可像白家那老头子了。” 裴仪浑身一个激灵,电光火石之间有某个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但速度太快,她没有抓住。 “二哥你的意思是……许小小长得像白司徒?”裴仪惊讶地问道。 京都白家如今的家主官至司徒,平日里旁人都称他为白司徒。 不过,大周的司徒一职是个虚衔,除了品级高以外,没有丝毫实权。 “对啊。”裴玄挺道,“你难道就不觉得他们两人长得很像吗?” 裴仪仔细搜罗了一下记忆,实在是没法具体勾勒出白司徒的长相,含糊地道:“可能是……” 第182章 教书识字 “嗐,我以前听人说,有些人明明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可偏偏长得很像。”裴玄挺哂笑道,“我当时只当是瞎扯淡,没想到今个儿还真让我给碰着了。” 裴仪一下子被自家二哥给点醒了。 血缘关系…… 白六郎此次来临河县就是为了找寻流落在外的白家贵女。 恰巧许小小与白家老爷长得极像。 难不成……许小小才是真正的白家贵女? 裴仪想到此处,唤来暗卫低声吩咐道:“你去好生查查许小小的来历,尤其是她与苏洛芸的往来经历一定要严查细查。” 暗卫领命而去。 裴玄挺一头雾水,怪道:“梵音,你查许娘子做什么呀?” 裴仪倒也没想瞒着自家二哥,一五一十地道:“白家有位娘子流落在外多年。白六郎这次来临河县就是为了接这位白家小姐回京。今日来我府上拜访的那位苏娘子,据说就是白家要找的这位小姐。” 裴玄挺虽是大大咧咧反应迟钝,可自家妹子都已经说到了这一步,他若是还反应不过来那就是蠢了。 “你的意思是……苏洛芸可能顶替了许娘子的白家贵女身份?”裴玄挺诧异地道。 “嗯。”裴仪很沉着地点点头道。 裴玄挺双手环抱于胸前,啧啧摇头道:“真是没想到啊,世间竟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我看那苏娘子长得人模人样的,心肠原来这么烂吗?” 裴仪也是心惊诧异。 书里,苏洛芸正是借着白家贵女这一层身份风生水起。 可如果苏洛芸根本就不是白家贵女,那她连去京都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有之后的一系列际遇了。 “哈哈哈……”裴玄挺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京都白家坏事做尽,如今连找个女儿都找不到一个正牌货,真是报应不爽啊。” 裴玄挺揽住自家妹妹的肩膀,压低声音笑眯眯地道:“梵音,你说……我们要是等到白家嫁女儿的那天突然跳出来指证苏洛芸是个假的白家娘子,那得多有意思啊!哈哈哈……” 裴仪听到自家哥哥的这番话,不由得啼笑皆非。 虽然她很想说一句二哥你也太不厚道了,但架不住她家二哥这主意……的确听起来很爽啊。 裴仪也禁不住笑了,打趣道:“二哥你也真是太坏了。” “我这是教他们白家做人啊。”裴玄挺坏兮兮地笑道,“谁叫他们自己识人不清呢?” “噔噔噔……” 兄妹俩正聊得起劲儿,敲门声突然响起。 裴玄挺眉头微微一蹙,略显不耐烦地问道:“谁呀?”打扰他和妹妹的快乐时光,真是讨厌。 屋外的人沉默了一瞬,恭恭敬敬地道:“是我,七杀。” 裴玄挺眼睛一亮,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暧昧的笑容,欢欢喜喜地道:“起来。” 房门从外“吱呀”一声推开了。 少年从外走了进来,人高腿长的,模样又俊,看着实在是叫人心动。 裴玄挺很是满意地暗暗点头,心说就这样的模样才配得上他家妹妹嘛。 裴仪瞄到自家哥哥那宛如打量女婿一样的慈父模样就觉得好笑。 她转脸看向七杀,轻笑着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七杀抿了抿唇,略有几分委屈地道:“三爷今日还不曾教我认字。” 裴仪始料未及。 她该怎么说,她早把这事儿给忘了呀? 瞧着少年这副失落委屈的模样,裴仪愧疚之心渐浓。 她强笑着胡扯道:“我原本就打算晚上教你认字,方才正想找人去通知你呢,你自己就来了。” 裴玄挺幽幽瞟了自家妹妹一眼,嘴角的笑意越发暧昧了。啧啧,他家妹妹一看就是在撒谎嘛。明明刚刚妹妹跟他谈白家贵女谈得起劲儿,哪有半天想起要教人识字的意思? 不过,甭管妹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自己这个当哥哥的都得帮着打掩护嘛。 裴玄挺蔫坏蔫坏地笑道:“没错。刚刚梵音还给我说,她今晚一定要好好教小七你识字。正巧小七你现在人来了,不如就让梵音现在教你。” 他朝七杀使了个眼色,坏兮兮地笑着提醒道:“昨儿,你不是得了本好书嘛,把那书拿出来让三爷好好教教你呀。” 裴仪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她二哥口中的好书究竟是个啥书,但直觉告诉她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裴玄挺上前几步走到七杀面前,拍拍对方的肩膀,老怀在慰地叮嘱道:“一定要好好学这本书,争取和三爷共同进步。” “七杀省的。”七杀垂眸恭敬应下。 裴玄挺又回头冲自家妹妹叮嘱道:“梵音,你可要与七杀一同好好学习那书,千万不要感到难为情。” 裴仪看着自家哥哥那一脸的坏笑,直觉那书可能不堪入目。 “好了,我走啦,你们好好学习哈。”裴玄挺摆摆手,春风满面地走了。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裴仪与七杀两人,气氛莫名有些尴尬暧昧。 “咳……” 七杀干咳了一声,从怀中拿出昨晚裴家二爷给他的那本书,低垂着眼眸道:“请三爷教我识字。” 裴仪接过书来一看,脸颊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她心情复杂地问道:“你确定……要学这本书?” “嗯。”七杀点点头,貌似老实巴交地道,“二爷说了,若是我不学会这本书上的字,他就会……重罚我。” 裴仪想了想,红着脸把书拿到七杀面前,指着封面上的第一个大字道:“这个字念‘天’。” 七杀乖巧地跟着念道:“天。” 裴仪接着指向第二字:“这个字念‘地’。” 七杀依旧乖巧跟读:“地。” 裴仪面颊泛红,又指向第三个字:“阴。” 七杀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妥,老老实实地跟读道:“阴。” 裴仪干咳一声,又指向第四个字:“阳。” 七杀依旧乖巧跟读:“阳。” 裴仪脸颊发烫,很有几分羞耻地指向第五个字道:“交。” 七杀认认真真地跟读道:“交。” 第183章 作弊达人 裴仪总觉得自己在带坏小朋友,但还是指向第六个字道:“欢。” 七杀满脸认真,字正腔圆地跟读道:“欢。” 裴仪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红。 她指向封面上的第七个字道:“大。” 七杀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很是认真地跟读道:“大。” 裴仪很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红着脸指向第八个字道:“乐。” 七杀听到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咳嗽,忍不住多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这一看,才发现裴家三爷如今竟是脸红得跟个猴子屁股似的。 七杀虽是心中吃惊,但还是很认真地跟读道:“乐。”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字,裴仪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指着封面上的第九个大字道:“赋。” 七杀跟读道:“赋。” 方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跟读,七杀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这九个字念完了,他心中稍一回想,那不就是——“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吗? 七杀的脸颊“唰”地一下全红了。 二爷竟是给了他这种……不正经的书吗? 偏偏自己还拿着这等不正经的书来找三爷学习认字,三爷会怎么看他啊? “咳咳……”裴仪故作淡定地干咳两声,假作正经地问道,“七杀,你还愿意继续学习这本书吗?” 七杀心跳得厉害。 他明明知道这书不正经。 可只要一想到自己能与三爷一起看这等不正经的书,他不知怎么的,心跳就没来由地加快,竟是欢喜期待得不行。 七杀红着脸微微低头道:“我愿意。” 裴仪目瞪口呆。 她原本以为就七杀这纯情不好意思的性子,自己若是把书名念了出来,七杀肯定不会往下学了。 可谁曾想七杀竟然愿意学。 这不合理啊! 大佬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裴仪把书塞回七杀手中,红着脸故作淡定地道:“这书实在是不适合认字学习,等改日我找到了合适的书本再教你认字。” 七杀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沉默了几息,突然开口道:“如此说来,我只能找二爷学习此书了。” “啊?”裴仪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震惊地问道,“你说啥?” 七杀双手拿着书,貌似老实巴交地道:“二爷说过,若是这本书我没有好好学习,他定会要我好看。如今,三爷不愿意教我,那我只好去找二爷了。” 他说着就作势要走。 裴仪心里一惊,连忙一把抓住了七杀的胳膊,惊慌着急地道:“不准去!”就她二哥那不着调的性子,若是七杀找他学这本小黄书,那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可这本书……我必须得学的。”七杀一副好为难好为难的小模样。 裴仪把他手中的书拿了回来,很是无奈地道:“我教你!” 七杀心里一喜,面上却是很克制地浅笑道:“多谢三爷。” 裴仪脸红得厉害。 她往书桌前一坐,将书往桌面上一放,尽量以老学究的口吻道:“今日,我们就先学封面上这几个字。” 七杀从圆桌边搬来一根绣墩放到裴仪身旁坐下,貌似本本分分地道:“三爷,书名我都记下了。” 裴仪微微一怔,略有些错愕地道:“那九个字都记下了?” “嗯。”七杀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三爷若是不信可以考考我。” 裴仪半信半疑,铺开宣纸,在上面写下了一个“赋”字。 七杀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道:“赋。” 裴仪又写了一个“阳”字。 七杀依旧很快认出了这个字。 裴仪啧啧称奇,暗道:不愧是大佬啊,这可真是过目不忘啊。 才怪。 其实,七杀就算记忆力不错,但也还没达到看一眼就能全部记下的程度。 不然,就以他前段日子天天陪裴家三爷上学的密集程度,他还不早就识字了? 那如今为何又反应力这么快呢? 那是因为……七杀作弊了嘛。 谁叫三爷直接就把书放在旁边呢? 那封面书名九个大字虽说他没法一次性认全,但它们的字音他可是记住了: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只要三爷写下一个字,那他就立马看这个字和封面上的哪个字对应,然后把字音对照上去就行了。 七杀瞅了瞅身旁的少年,微微红着脸颊问道:“那我们可以学正文了吗?” 裴仪干咳一声,故作淡定地道:“可以。” 不等她动手,七杀就很乖巧地翻开了第一页书,接着一脸期待地看向她。 裴仪脸颊更红了。 她发觉,这位大佬有点骚啊。 明明书里不是写楚临泽禁欲得跟个和尚差不多嘛,怎么现在……对一本颜色书籍如此有兴趣啊? 难道说……男人其实对于这类书都挺开放的? 自己若是此时表现得太过拘谨,只怕会被怀疑是否有男儿本色? 裴仪想到此处,只能红着脸硬着头皮从正文的第一行开始念道:“夫性命者,人之本;嗜欲者,人之利……” 念完第一句,裴仪便停了下来,打算教七杀认字。 谁曾想,七杀却一本正经地问道:“三爷不把全文都先念一遍吗?” 裴仪瞠目结舌。 她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略有些结巴地问道:“全文……都念一遍?” 七杀虽是俊脸通红,但却正经无比地道:“我看书院的夫子教书,都是先把课文通读一遍,然后再往下细讲。三爷教我认字,难道不是这样来吗?” 裴仪抿了抿唇,哑口无言。 真的,她觉得这位大佬有点太骚了。 虽然大佬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语气也是无比无辜可爱。 但她就觉得,大佬这分明是在对着她耍流氓。 七杀见裴仪不答话,又接着道:“三爷若是念一句便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最后只怕是不成体系。” 裴仪脸颊红扑扑的,皮里阳秋地瞟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得了,她算是懂了。 这位性知识极度匮乏的大佬如今就是对这本破书十分感兴趣。 自己今日如果不把全文给他通读一遍,只怕大佬会心心念念一直来磨她。 第184章 寒门贵族 思及此,裴仪认命地继续往下念道:“本存利资,莫甚乎衣食;衣食既足,莫远乎欢娱……” 这几句实在是太文绉绉了,七杀没听懂,一双好看的剑眉都皱了起来。 “情所知,莫甚交接……” 又是几句文绉绉的话,七杀还是没有听懂。 他就觉得,要是书籍内容和书名一样的简单粗暴,那他肯定一点理解障碍都没有。 这书写得实在是太差了,一点都不通俗易通。 “夫造构已为群伦之肇、造化之端。天地交接而覆载均……” 七杀听得云山雾罩的,整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裴仪瞟了眼满脸茫然的俊美少年,趁机提议道:“今日不如就先念到这儿?” 七杀却是很坚决地摇摇头道:“我要听完的。” 他就不信全文没有一句能听懂的。 既然书名都这么直白好理解了,没道理说书中内容句句都深奥难解啊。 裴仪没想到大佬明明都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却还要坚持继续往下听。 她只能微红着脸颊继续往下念道:“缘情立仪,因象取意,隐伪变机,无不尽有……” 听不懂啊,听不懂! 七杀皱着眉头仔细听,生怕错过了一句重要的话。 可偏偏没一句都听不懂。 有没有搞错啊? 这还写的是人话吗? 就这样的烂书还值得学习吗? 七杀满腹怨念,但还是不甘心地继续往下听,直到—— “时迁岁改,生戢戢之乌毛;日往月来,流涓涓之红水……” 七杀眼睛一亮,他觉得自己听懂了! 但是…… “流涓涓之红水”是什么意思啊? 七杀心中困惑,但又不好意思相问。 毕竟,三爷正在认真念书呢。 自己若是出声询问,只怕会影响三爷的进度。 “出朱雀,揽红裈,抬素足……” 七杀身上陡然一热。 然而,他正听得兴起,三爷却突然停下来了。 七杀连忙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很贴心地道:“三爷请润嗓。” 裴仪看了眼递过来的热茶,心里顿时复杂极了。 她这是需要润嗓吗? 她这分明是念不下去了! 太羞耻了好吗? 裴仪饮了一口茶,红着脸故作正经地道:“这书就学到这里,后面的内容不太适合教学。” 七杀一脸懵懂地道:“为何不适合啊?” 裴仪差点被茶水呛到。 她没好气地瞪了七杀一眼,羞恼地道:“别给我说你没听懂!” 七杀微微收敛了一下懵懂的神色,低垂下眼眸微微红着脸道:“三爷若是不教后面的内容也没什么。只是,我不识字,后面的内容怕是都看不懂了。” 这话说得倒有些可怜。 裴仪不免有几分心软。 可一想到书里写的那些东西,她又瞬间理智回笼,硬着心肠道:“少认那几个字也没什么影响。” 七杀很不服气地小声道:“那可不止几个字呢。”看那密密麻麻的字,少说也还有五六百个字。 裴仪啼笑皆非,忍不住调侃道:“你怎么这么不正经啊?” 七杀一下子红了脸。 明明三爷才是那个不正经的人,怎么好意思反过来说他呢? “我不学后面的内容便是。”七杀又羞又恼地道。 裴仪见大佬竟然还耍起小脾气来了,心里就不禁觉得好笑。。 这么骚的大佬真的和书中所写相差巨大啊。 “今日便学到这里,七杀告退。”七杀红着脸站起身来,甚是委屈憋闷地走了。 裴仪看着对方一溜烟跑远了,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次日。 裴仪刚用过早饭没多久,她家二哥就跑来找她了。 一进屋,这人就挑眉压低声音笑道:“梵音,昨晚战况如何呀?” 裴仪脸颊一下子红了。 她羞恼地道:“二哥你还好意思问呢!你自己给七杀送了什么书?这种东西……你怎么能叫七杀拿来找我教呢?” “这不叫情趣吗?”裴玄挺大大咧咧地往贵妃椅上躺,翘着个二郎腿,不以为然地道,“我这不都是为你考虑嘛。那七杀什么都不懂,人都往小倌馆跑了,还不如你带着他好好学习理论知识呢。” 裴仪脸颊红彤彤的,十分羞赧地闭了嘴。 她还是不要说话了。 论耍流氓,她一个女孩子哪里比得过她家不正经的二哥! “梵音,我看这临河县怪没意思的,不如你跟我回京城?”裴玄挺冷不丁提议道。 “我还要科考呢。”裴仪笑着道。 “考什么考呀?”裴玄挺不以为意地道,“你是我裴家的……郎君,吃好穿好玩好就行了,考那什么劳什子的科举?科举这条路都是给那些没钱没势的寒门子弟准备的,你去跟他们抢什么机会?” 裴仪虽是不甚赞同,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家二哥这番话的确有一些道理。 大周的选官途径有科举和恩荫入仕两条道路。 所谓恩荫入仕,那就是贵族子弟凭借优越的家族条件直接被选入宫中任职。 有了这条道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几乎没人会去选科考。 不过…… “二哥此言差矣。”裴仪轻笑着道,“咱们陛下肯推行科举制,这就已经说明恩荫入仕这条路不能满足当前的人才选拔需求了。今时今日参加科举的贵族子弟虽然不多,但假以时日必定不少。” 裴玄挺完全没把这话当回事儿,不以为然地道:“这怎么可能?科举多麻烦啊?再说了,寒门懂什么治国理政?真正有风骨的还是得靠咱们贵族。” 裴仪沉默不语。 她家二哥能这么想,恐怕京都的贵族这么想的也不在少数? 正想到此处,裴仪听见下人进来禀报道:“三爷,城东米面店的张老爷前来求见。” 裴仪有些错愕。 米面店老板找她干嘛呀? 裴玄挺却是优哉游哉地抖抖腿,兴味满满地道:“请他进来。” 裴仪瞟了眼自家哥哥,哭笑不得地道:“你倒是会替人做决定。” 裴玄挺嘚瑟地笑了,不以为意地道:“你怕啥呀?反正我都在这儿,还有谁敢欺负你不成?” 第185章 悔不当初 不多时,米面店的张老爷进了屋,他身后跟着一个青年,一看就是檀香书院的书生。 裴仪面色微动,心说:得了,又是一个上门找晦气的。 谁曾想,张老爷一撩衣摆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面扇自己巴掌,一面哭哭啼啼地道:“裴三爷,是我不明事理。明明是我那孽子不遵守赌约冲撞了你,我却还威胁书院开除你。” “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配为人!三爷,我已经向书院说明是我冤枉了你!你是此次模拟考全县第一名,是檀香书院最有前途的书生,书院不应该开除你啊!” 那青年乃是张六郎。 他此刻也和自家老爹张老爷一样,跪在地上一面道歉一面扇自己巴掌。 没办法,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一夜之间,张家生意就折损了大半,原本谈好的生意合作人也突然跑路不干了。 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张家就彻底垮了。 张六郎如今是连恨裴仪都不敢恨了。 他心里只剩下了深深的惧怕。 “裴三爷,是我有眼无珠!我是小人——明明输了赌约,却还挑拨同窗攻讦三爷!我该死,我不是人!” 张六郎声泪俱下,每一巴掌都结结实实地扇在自己脸上,没过多久那张脸就泛红肿胀了。 裴仪始料未及。 老实说,她光是听见这张家两父子扇巴掌的清脆声音,都隐约觉得自己脸疼。 裴玄挺冷笑了一声,揶揄道:“现在到知道求饶了,之前干嘛去了?难道你们在招惹别人之前,都不事先打听一下对方是什么身份吗?” 张老爷听到这话面色土色,对着裴玄挺便是哭天抢地地认错:“小的知错了!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三爷,还望二爷、三爷恕罪!” 裴玄挺冷哼一声,淡淡地道:“去屋角跪着,别挡在屋子中间。” 张家两父子都不敢起身,一路跪着用膝盖挪动到了角落里。 他们刚到角落,就陆续又有几家老爷带着自家书生儿子前来道歉。 “三爷,我们知错了!你饶了我们!” “书院的事儿我们已经去解释清楚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 “三爷你乃是文曲星转世,檀香书院能有你这样的人才是书院的福气!犬子能有你这样的同窗那是他八百年才修来的福分。” …… 裴仪听着这些假得不行的求饶之语,脸上淡漠不已。 这一群人呀,欺负人的时候高高在上,恨不能把别人踩到脚底下,一出手就直接断了人家前程,随随便便就要毁了一个人的一辈子。 如今自己摊上事儿了,就各种哭哭啼啼求饶,一点脸面都不要了。果然凡是能混出点明堂来的人物都是这般能屈能伸不要脸的么? 裴玄挺瞧着自家妹妹的神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梵音若是不想接受他们的道歉,把人打发走便是,何苦看他们在这儿哭闹,没得让人晦气。” 他没有刻意压低嗓音说话,屋里众人都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诸位老爷少爷们都吓坏了。 哪里还有当日欺压裴仪的嚣张劲儿,一个个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地求裴家饶恕。 裴仪冷淡地道:“诸位这是做什么呀?我裴仪又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既然诸位也知道当日是你们不遵守赌约,那今日若是诚心道歉是否该履行一下赌约呢?” 七杀面色微动,暗搓搓地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裴仪。 三爷这是在给他撑腰啊。 即便是在今天这种情形下,三爷也始终记得给他正名。 七杀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感动。 一众书生哪里还敢叫板,一个个连忙争先道歉。 “七郎君,当日是我信口雌黄,攀诬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这般小人计较!” “七郎君,小人有眼无珠诋毁了你!小人悔不当初!七郎君宰相肚中能撑船,就饶了小人!” …… 诸位书生一面道歉,一面自扇耳光。 有些个机灵的赶紧高声道:“今日来得匆忙,没来得及给七郎君写道歉信。等今日回去,小人一定将道歉信写好!” 按照赌约,若是裴仪赢了,他们一群同窗不仅要一面自扇耳光一面道歉,还要亲手写道歉信。 七杀站得笔直,冷眼俯视着这群跪在地上的人,抿着嘴唇没有答话。 他不想搭理这群见高踩底的人,而且此刻原本也不是他该答话的时候。 二爷、三爷都在场,又哪里轮得到他一个侍卫说话? “那便回去写。”裴仪淡淡地道。 书生们都愣住了。 还是那些老爷反应快,连忙感激涕零地道:“多谢三爷开恩!我这就带犬子回府写道歉信,待会儿就亲自将信送到您府上。” 裴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显然是多看他们一眼就觉得烦。 诸位老爷赶紧带着自家儿子畏畏缩缩的走了。 他们走后不久,书院又来人了。 贾院长和诸位夫子都亲自登门来访,态度很是殷切。 “裴郎君,当日之事孙县尉他们都已经向我解释清楚了。你是无辜的,此事本就因其他书生不守约定而起,怎么都不能怪到你头上。” “先前,孙县尉、李老爷、张老爷他们个个都逼着书院给一个说法,书院也是没办法了才假意让裴郎君退学了。” “如今真相大白,退学处分自然取消了。裴郎君日后如往常一般上学便是。之前书院劝你退学也是迫于无奈,还请裴郎君别和书院置气。” 贾院长一面这样说着,一面给行礼道歉。 夫子们也纷纷说软话,态度都很巴结。 裴仪斜睨着这群人,皮笑肉不笑地道:“当日,是三等班一众同窗的父亲们要求书院处置我。” “书院迫于无奈开除了我,我也理解。” “不过,我这人本就生性散漫。” “书院这种地方不适合我。” “我很感谢书院撤销了我的退学处分。” “但我打算自行从书院退学。” 裴仪掷地有声。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群夫子无非就是想她科考取得好成绩给书院争光嘛。 第186章 不准委屈自己 可书院既然一面想着利用她,一面却又不敢在旁人攀诬她时出声为她辩解。 就这样没点气节的书院她为何还要呆? 没道理说她受了气,到头来还要帮书院争面子? 那她不成冤大头了吗? 裴仪心里门清儿,脸上的神色也是淡淡的。 贾院长与一众夫子听到裴仪不愿意再回书院,一个个都急了。 檀香书院这么多年来都没出几个进士。 今年这群书生里,就裴仪是最有可能上榜的。 若是裴仪彻底和书院脱钩,那书院今年估计又和往年一样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 那书院哪里还好招生,又哪里还好意思提高束修(学费)呢? 贾院长一脸关切,苦口婆心地道:“裴郎君还是与书院置气了。当日,老朽实在是迫于无奈才开除了你。老朽在这儿给裴郎君赔不是了。” 一众夫子也纷纷给裴仪道歉。 裴仪摆摆手道:“院长,诸位夫子,你们都误会我了。我没有怨恨书院的意思。这些天,我深刻反省了自己。我这种人就适合自己备考,不适合去书院。” 贾院长等人还是不甘心,为了书院能有更好的招生前景,还想开口相劝。 裴仪却及时摆摆手止住了他们的话头,似笑非笑道:“诸位夫子莫要再向我道歉了,这不是折煞我吗?如今临近秋闱,书院本就忙得很。诸位夫子还是回去忙自己的事儿,不用为了我在这儿浪费大把紧要时间。”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些个稍微脸皮薄一点的夫子早就无话可说了。 可贾院长毕竟是能当院长的人,还是厚着脸皮想要继续争取裴仪回书院。 裴玄挺看出了贾院长那副跃跃欲试之态,很不耐烦地出声制止道:“诸位还是请回。我三弟还要看书备考,没时间陪诸位消磨时光。”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 而且裴玄挺这人一旦冷着脸就看着极为骇人。 贾院长等人哪里还敢在这儿软磨硬泡,赶紧灰溜溜地跑了。 “哼,一群人真是好大的脸啊。”裴玄挺哂笑道,“想要利用你时,便觍着脸往你跟前凑,说尽了各种好话。用不着你时,便直接逐你出书院,连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你。” 七杀冷着脸站在一旁,对裴家二爷这番话深以为然。 书院那群夫子都是拜高踩低之人。 当初嫌弃三爷成绩差,加试的时候最初连一张凳子都不给三爷。 后来发现三爷成绩不错,又巴结得不行。 再到后来,发现一群临河县的当地老爷欺负他家三爷,书院直接当起了缩头乌龟,根本不问当日究竟是谁对谁错,直接就对三爷下了处分。 就这样的书院还值得呆吗? 书院上上下下从院长到夫子都是势利眼,根本就妄为人师。 “世态炎凉。”裴仪品了口茶,不以为然地道,“自己倒霉的时候就别想着别人会对你君子。” 裴玄挺抿唇轻笑。 他轻轻刮了下自家妹妹的鼻梁,颇有几分宠溺地笑道:“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深沉呢?照我说,你要是从一开始就搬出自己的丞相嫡三子身份,哪里还会有这等糟心事儿?” 裴仪不以为然,辩驳道:“阿爹早就叮嘱过我,我在外面切不可顶着裴家的名义做事。阿爹这是有意锻炼我,我哪能随随便便就把裴家的名头给搬出来了?” 裴玄挺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自家妹妹的额头,哂笑道:“阿爹要是知道你受了这等委屈,哪里还管你搬不搬裴家的名头出来?尤其是你先前坐牢那事儿,但凡你提一嘴是裴丞相家的公子,谁敢动你啊?” 裴仪嘚瑟地笑了,颇有几分自得地道:“二哥你这就不懂了。我是故意让李县令他们抓我的。你想啊,我堂堂丞相府的公子都被他们随便攀诬,更何况平头老百姓啊?这事儿要是往上头一闹,这群贪官污吏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裴玄挺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很是心疼地道:“阿爹要是知道你为了让一群贪官污吏受重罚就让自己吃苦坐牢,他一定会生气的。” “哼~”裴仪不以为意地嘚瑟道,“阿爹才不会生我的气呢,他一定会说我深谋远虑。能谋大事都是能忍之人。” 裴玄挺哭笑不得,打趣道:“你是我裴家的小郎君,你负责享福就行了,谁要你做什么大事儿?就拿这次李县令的事儿来说,你直接命七杀把他打成个猪头就行,回头有阿爹和我们兜着,谁敢说你半分不是?” 裴仪不赞同地道:“人家毕竟是个县令,我哪能随便动手揍人?”虽说二哥这般维护她,她着实感动。可若真像二哥说的那样去做了,那跟个嚣张不顾后果的反派炮灰有何区别? “哼,不过就一个小小的县令,如何揍不得?”裴玄挺冷哼一声,很是不屑地道,“就拿那白六郎来说,得多亏他这次碰到的是我。” “若是此次来临河县的是大哥,那他可就不是吃一顿打那么简单了。” 裴玄挺将垂到胸前的发带往后一甩,颇有几分凶狠地道:“大哥只会让白六郎在没尊严和没性命之间二选一。” 裴仪吃了一惊,心头感到温暖的同时,又觉得裴家做事实在是有些过于嚣张。 裴玄挺看出了她的心思,语重心长地道:“不是我们嚣张,是谁敢动你,我们必不会让他好过。你是我们好不容易才盼来的一个……弟弟,我不允许你这般没轻没重地拿自己的尊严和安危去换一个他人遭殃的下场。” 裴仪眼眶热乎乎的。 她以前无依无靠的,可如今有兄长这般无条件地护着、纵着,心头实在是暖得不行,眼眶都酸酸涩涩的。 “照我说,你也不必考什么科考了,不如收拾收拾随我一道回京。”裴玄挺趁热打铁,又一次提议道。 裴仪那满心感动当即顿了一下。 她哭笑不得地道:“二哥,这事儿可不能混为一谈。科考我势在必行。” 第187章 可怜他而已 “哎,好。”裴玄挺一脸无奈地道,“那看来只能我一个人提前走了。” 裴仪忙道:“二哥,济安郎君如今还不打算回京呢,你可否等等他?” 裴玄挺愣怔,一脸茫然道:“谁是济安郎君啊?” 裴仪给自家哥哥打眼色,用口型道:“三殿下。” 裴玄挺顿时嗤笑一声,揶揄道:“都是自己人,你遮掩什么呢。既然梵音你都给我提了几回了,那我就姑且再等三皇子几日。” 七杀就站在裴仪身边,听到“三皇子”这几个字,他委实吃惊不小。 原来后院那个瘸脚的济安其实是当今三皇子吗? 七杀顿觉醍醐灌顶,难怪当日三爷会救下济安郎君,彼时他还以为三爷是看上了济安的美色,却原来是看中了济安的身份么? 裴仪见自家哥哥大大咧咧说出这些话,心头好无奈哦。 她有些气恼地起身道:“我得去书房了,二哥自己玩儿。” 裴玄挺坏笑了一声,暗道小丫头片子就是被那三皇子迷了眼,竟是一头脑热地要替那三皇子遮掩身份,可有那必要吗? 书房。 裴仪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书,突然听到小厮来报:“三爷,济安郎君求见。” 裴仪放下手中的书,正襟危坐道:“请他进来。” 霍渊的腿还没完全恢复,如今仍旧杵着一双拐棍儿,但行走间已经比之前利索太多了。 “不知殿下找我所为何事?”裴仪正色问道。 霍渊瞄了她一眼,哂笑道:“你什么时候说话这般正经了?” 裴仪嘿嘿一笑,顿时放松了下来。 她大咧咧地坐在太师椅上,吊儿郎当地道:“我不一直都这么正经的嘛。” 霍渊忍俊不禁,杵着拐棍走上前来,低声道:“我的确是有要事告知你——我刚得了消息,那白家贵女其实是许小小。” 裴仪早就猜到了此事,听到霍渊这么一说倒也没太过惊讶。 霍渊满脸严肃,压低声音继续道:“苏洛芸此次顶替了许小小的身份,还想设计害死许小小。” “不过,许小小也是命大,那行凶之人误杀了收养她的许婆婆,反倒意外放过了她。” “苏洛芸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私底下买通地痞流氓去玷污许小小。” “那日,若不是你及时救下许小小,只怕这位许娘子已经羞愤自尽了。” 其实,这些事情霍渊本可以不告诉裴家三郎的。 毕竟,白家贵女是冒牌货这件事儿完全可以作为一个把柄捏在他手上,而多一个人知晓,这把柄的效力就会弱那么一分。 可即便如此,霍渊还是想把自己查到的事情和裴三郎分享。 他明白自己或许有些过于信任裴三郎了。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裴仪则是惊心骇神。 她虽然在看书时便知道苏洛芸是个歹毒又绿茶之人,可真当亲耳听到苏洛芸的这等狠辣行径,裴仪还是禁不住吃惊骇然。 “那殿下打算怎么做?”裴仪问道。 霍渊哂笑道:“苏洛芸既然一心想要往上爬,那我就送她一程。” 裴仪错愕不已,不甚确定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顺水推舟?” “没错。”霍渊微微颔首,嗤笑道,“京都贵女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呢,就姑且让那苏洛芸好好享受一下京都白家的荣华富贵。至于许小小,就留你府上。” 裴仪很是诧异。 她本以为,就以霍渊这等猜忌多疑的性子,应该会把许小小拽在他自己手中才是。可谁曾想,霍渊竟然把许小小这等重要的王牌留在了她身边。 霍渊瞥了眼裴仪的神情,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他微微红着脸颊,故作冷傲地道:“你我如今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许小小不论在你这儿,还是在我那儿,都没甚区别。” 还是有点区别的…… 裴仪心里默默反驳,但面上却没说出来。 思虑再三,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我虽不知你有什么考量,但我们真不能现在就揭穿苏洛芸吗?就以苏洛芸这作妖的性子,若她去了京都,只怕麻烦得很。” 霍渊哂笑道:“你真以为现在揭穿了苏洛芸的谎言,白家就会认回许小小吗?” 裴仪大惑不解:“殿下这是何意?” 霍渊鄙夷地笑道:“白家这位贵女都流落在十几年了。白家早些年不找她,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突然想起来她这么号人物,你当是白家突然发善心吗?” 裴仪心中更为疑惑:“白家难不成是需要拿女儿去做什么事儿?” “无非就是想联姻罢了。”霍渊目光中满满的不屑,戏谑地道,“你说,是一个长得漂亮又有野心的白家女儿更适合联姻呢,还是一个长相平平又迟钝粗鲁的白家女儿更适合联姻呢?” 裴仪倒吸一口凉气:“就为了联姻,白家能直接错认女儿?” 霍渊目露鄙夷,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真当以为白六郎就是个草包一点不清楚苏洛芸买凶杀人吗?” 裴仪骇然失色,背脊都凉了。 她本来还在奇怪,苏洛芸怎么胆子那么大敢让许小小跟着她——毕竟只要白六郎看了许小小那张脸就难免不会起疑。 搞了个半天,其实是白六郎默许了苏洛芸对许小小的迫害吗? “你怎么这么惊讶呀?”霍渊戏谑地看着身旁的少年,调侃道,“都打算走仕途的人了,怎么对京都贵族的阴狠手段这般不敏感呢?” 这番话可算是把京都裴家一道给骂了。 裴仪心里怪不舒服的,可转念一想又坏坏地笑了:“殿下,你怎么能把自己也给骂了呢?” 皇族不也是贵族嘛。 霍渊哭笑不得。 这裴家三郎怎么这么调皮呢? “对了,殿下,我二哥可能在临河县带不了几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啊?”裴仪问道。 霍渊沉默了片刻,一本正经地道:“等你科考完了,我与你一道回京。” 其实,他本可以现在就和裴二郎一道走的。 可不知怎么的,他只要一想到裴三郎独自一人在临河县备考赶考,就觉得人家……怪可怜的。 他就忍不住想留下来陪陪裴三郎。 是的,他是觉得裴三郎可怜才想留下来的。 第188章 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裴仪很是错愕,为难地道:“我二哥可能不会在临河县留这么久……” 霍渊沉默了几息,状似很勉强地道:“就算没有你二哥护送,我与你一道回京也是一样的。你身边那些侍卫都挺厉害的。” 裴仪不由得多看了身前的男子几眼。 老实说,她严重怀疑这个狗暴君看上了七杀——毕竟,原书中狗暴君就是特别喜欢网罗天下各地的武功奇才。 更何况,先前霍渊还说过想挖走七杀的话。有道是玩笑都还要三分真呢,她就不信霍渊真没动这些心思。 “对了……”霍渊脸颊突然有些泛红,缓缓从广袖中拿出一个狭长的锦盒递了出来,颇有几分不自在地道,“这支狼毫送你。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替我办事儿的人,别那么寒碜。你看你现在用的那些笔墨纸砚都像什么东西。” 裴仪原本收到礼物还有点诧异和小感动的。 结果听了这一番,她顿时心情不美妙,连带着这支笔都不想要了。 她原本要伸出去接锦盒的手直接收了回来,阴阳怪气地笑道:“不劳烦殿下费心了。笔墨纸砚都只是工具而已,重要的还是用它们的人有真才实学。更何况,我这些工具用着都还挺顺手的,没觉得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 霍渊知道自己方才说话有点不对。 可他又拉不下面子来道歉哄人,略有些气恼地将锦盒往裴仪手里一塞,凶巴巴地道:“给你的就收下。科考那天,你就得用这种笔。你要是用其他粗制滥造的狼毫,估计字写出来就跟狗爬一样!” 这话就很有些威胁的意味了。 裴仪邪火直冒,正想反问一句:我就不用你给的这支破笔又怎么了? 结果霍渊直接扭头就跑了。 哦,不对,是杵着两根拐棍儿,像个兔子似的,一蹦一跳地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神经病啊……”裴仪郁闷地骂了一句,将锦盒往书桌上一甩,看都懒得看一眼。 兀自看了会儿书,裴仪又瞄到了书桌上的锦盒。 想了想,她很是不耐烦地打开看了看。 结果,她的目光一下子亮了。 这是上等的紫毫,笔杆都比一般狼毫来得精致润泽。 裴仪忍不住拿起笔杆在砚台上轻轻敲了下。 声响清脆悦耳,是上等玉石才能有的碰撞质感。 笔头也很不错,软硬得宜。 裴仪登时就忍不住沾上墨汁写了个字。 转折之处甚是流畅,一点没有分叉或是扁平。 “真不错啊……” 裴仪爱不释手,转了下手中的紫毫,唇角禁不住染上了笑意。 好,虽然狗暴君嘴巴很臭,但眼光还不错。 这确实是支好笔啊。 心里正高兴,裴仪突然按了下肚子。 诶,有点饿啦。 看一下滴漏,如今都酉正三刻了,搁现代差不多下午六点四十多了。 怎么回事? 往常这个时候,丫鬟们早就通知她吃晚饭啦。 裴仪起身出了书房,向如今的贴身小厮三菱道:“去让厨房的上菜。” 三菱向来机灵,当初就是他在裴仪提起想吃麻辣小龙虾的时候,主动说去问厨房能不能做。 如今他很清楚厨房那边发生了什么,就刻意提醒道:“三爷,厨房向来都是守时的。今日突然这样不按时出菜,怕是出什么岔子。三爷要不亲自过去看看?” 裴仪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眼下听三菱这么一提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寻常。 再则,厨房这种地方本就关系着吃食安全,万万大意不得。 裴仪面色微沉,当即改道去了厨房。 “三爷。”厨房下人见了她都纷纷行礼。 裴仪打了个手势让众人免礼,一言不发地进了厨房。 厨房如今空荡荡的,就只有一个人在那儿忙活。 那人背影挺拔,身姿魁梧,颠勺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有种杀伐之气。 裴仪愣怔了一瞬,错愕地喊道:“二哥?” 裴玄挺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又转回头去继续炒菜,笑道:“怎么跑这儿来了?子曰:君子远庖厨。” 裴仪心里胀鼓鼓的。 她快步走了过去,看着锅里冒着热气腾腾的烟,耳边还有油爆起来的声音。 “二哥,你还会做饭啊?”裴仪错愕又感动地问道。 “会啊。”裴玄挺将炒好的一个菜倒进盘子里,不以为意地笑道,“当年被阿爹赶出府的时候,我就打算要是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去城西开家小饭馆——路过的人都必须进来吃饭,不然我不放行。” 裴仪被逗笑了,揶揄道:“你这是开饭馆还是收保护费啊?” “当然是——鱼与熊掌兼得啊。”裴玄挺将炒好的菜一一装进托盘里,又揭开锅盖从里面端出了一盘竹筒饭。 裴仪惊诧不已,笑道:“二哥,你也太能干了!” 裴玄挺嘚瑟地晃了下脑袋,打趣道:“我家梵音要科考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嘛。我决定啦,等你科考完了我再回京。至于那个三皇子嘛,他要是愿意等呢,我可以护送他。他是急着走呢,我就让亲卫送他。” 裴仪是真没想到二哥会把自己说过的话都放在了心上。 她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二哥忙活,难掩感动地道:“二哥,你要不是我亲哥,我都想嫁给你。” 裴玄挺乜了她一眼,故作嫌弃地道:“诶,少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啊——虽然你二哥我的确风流倜傥,惦记我的人啊都从大燕排到突厥去了。” 裴仪哂笑道:“不要脸。” 但下一瞬,她还是不无感慨地道:“以后,我要是能嫁一个像二哥这样好的人就好了。” 裴玄挺接连听自家妹妹提了两次“嫁”字,一双好看的剑眉登时皱了起来。 他很认真地道:“嫁什么嫁啊?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裴仪愣怔一瞬,好笑道:“二哥你可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啊。” “我这是肺腑之言。”裴玄挺端着摆满菜品的托盘往厨房外走,语重心长地道,“男人是真的坏。” 第189章 顿悟了 裴仪难以苟同,蹙眉道:“我觉得二哥你就挺好的呀。” 裴玄挺皮里阳秋地笑了一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不好。哪个姑娘嫁给了我,她就倒了大霉了。” 裴仪瞟了眼二哥端着的那一盘盘香喷喷的菜,不以为然地道:“才不呢。如今有哪个男人会做饭啊,二哥就是个宝藏。” 裴玄挺摇摇头,一面端着菜往厢房走,一面苦口婆心地道:“如果会做饭就叫好男人,那阿爹绝对是个绝世好男人。我给你说,京都贵族里面,你绝对找不出一个比阿爹还会做饭的男人。” 裴仪瞠目结舌,惊讶道:“真的假的?阿爹也会做饭?” 裴玄挺哂笑道:“那还不都是为了你。阿娘怀你的时候,胃口极差,什么都吃不下。阿爹看着阿娘日渐消瘦,心里着急,就索性琢磨着阿娘的口味自己下厨了。到后来啊,阿娘除了阿爹做的菜,谁做的都不吃。” 裴仪一脸艳羡地道:“能嫁给阿爹好幸福啊。” 裴玄挺很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哪儿幸福了?阿爹也不是个好男人。你也不想想,咱阿爹后院的姬妾还少了吗?阿爹就算再喜欢阿娘,那也一点不耽误他见一个就喜欢一个,姬妾纳了一个又一个。” 裴仪心情复杂了起来,但也终究不想说自己老爹的话说,抿着嘴沉默了下来。 裴玄挺端着菜走在抄手游廊,不徐不缓地道:“梵音,你要信我的话,男人究竟有多坏你根本就想象不到。你也别提什么嫁不嫁的。若是看上哪个郎君,你直接把他纳入后院就是。有我和大哥还有阿爹帮你看着,你那些夫郎才不敢乱搞。” “那可不一定呢。”裴仪不以为然地道,“想乱搞的人,你就算看着他,他也照样乱搞。再说了,真要有本事的男人,谁会愿意入赘啊?” 兄妹俩说话间已经进了厢房。 裴玄挺将托盘往大圆桌上一放,将里面的菜一一摆到桌子上,摇摇头哂笑道:“若是不入赘,你要他做什么?我裴家的姑娘不缺钱也不缺势,有没有夫郎不过是锦上添花,难不成你还当他是非有不可?” 裴仪心里又感动又惊奇。 她从没想过从她二哥一个古人口中能听到这番话,恐怕就连一个现代男子都没她二哥这等思想。 哎,有这样无条件无底线宠着自己的哥哥,她都怕自己会被宠得越来越嚣张。 尝了一口菜,裴仪觉得幸福不已,笑眯眯地夸道:“好好吃,二哥你手艺真好!” 裴玄挺吊儿郎当地夹起菜吃了一口,挑眉笑道:“改天你哄着阿爹给你做顿饭,那才叫好。” 兄妹俩吃完后,小厮们进来收拾碗筷。 出了门,小厮们都禁不住窃窃私语:“二爷也太厉害了。他要是愿意收我为书童,我绝对立马跟他跑了。” 大周贵族圈子里龙阳之风盛行。 通常,一个贵族身旁跟着的书童,那都不仅仅是书童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另种关系。 “呸,也不撒泡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另一个小厮揶揄道,“再说了,我看二爷那样子都不像是对男人感兴趣的。” “哎……”小厮乙叹了口气,甚是惋惜地道,“二爷会做饭啊。这么好个男人,怎么就不喜欢男人呢?” 七杀从外面回来,正巧听见一群小厮的感慨。 他心里惊奇,走上前问道:“二爷会做饭吗?” 七杀是裴仪的贴身侍卫,在一众下人里面地位算是很高的。 小厮们见了他连忙行礼。 有些个胆大又八卦的主动解释道:“二爷厨艺可好了。就刚刚啊,二爷给厨房吩咐说,在三爷准备科考的这段时间里,三爷的一日三餐都由二爷亲自来做。” 七杀很是错愕。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像是被人当场敲了一棒子,一下子有点悟了。 二爷一个贵族都会做饭,自己怎么就不会做饭呢? 要是三爷的一日三餐都由自己来负责…… 七杀这么想着,心里不知怎么生出点难以言喻的甜蜜来。 他跟着三爷一起上桌吃饭这么久,三爷的口味他就了如指掌了。 要是自己去向厨房学一学…… 七杀越想越觉得可行,心情都变得明亮起来。 “诶,你怎么杵在这里啊?” 听到这声问话,七杀猛然醒过神来,却见那裴家二爷不知什么时候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二爷。”七杀连忙躬身行礼,心里很有些懊恼。 自己是个死士,警觉心应该很高才对。 可自己刚刚幻想着给三爷做饭,竟是对周围的情形都一无所觉。 若是方才有刺客来袭,自己反应肯定会慢半拍。 这真的太致命,太不应该了。 “赶紧进去。”裴玄挺拍了拍七杀的肩膀,压低声音坏笑道,“记得赶紧找三爷把那本书学完。你在我三弟跟前办事儿,要是大字不识,多影响啊。” 七杀微微红了脸,低头道:“知道了。” 他快步进了厢房,抬眼就见他家三爷正在屋子散步消食。 “三爷。”七杀行礼。 裴仪微微颔首,倒也没什么别的表示。 今天晌午那会儿,七杀突然跟她说想出府一趟,希望她恩准。 裴仪倒也没有多想,主要是大佬想要办事儿,她就算多想也无益,所以直接准了。 这会子,七杀显然是办完事儿回来了。 “三爷,我今天看到李县令的府邸被官府的人查封了。”七杀语气淡淡的,但莫名就是有股幸灾乐祸的味道,“李县令被人从府里押出来的时候,还一直吵着闹着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裴仪哂笑道:“这种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七杀偷偷瞟了自家三爷一眼,沉默着没再说话,就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地守在一边。 裴仪也没在意,就自己散自己的步。 走了一会儿,她便坐下看书了。 如今科考在即,即便系统已经把她的诗词歌赋技能加到了精通段位,她平时还是懈怠不得。 可是…… 察觉到有目光老是往她身上瞟,裴仪实在是没法安心看书。 第190章 冷战 裴仪原本是想忍着的,毕竟看她的人是大佬。 可忍来忍去实在是忍不住了。 裴仪放下书卷,难掩郁闷地问道:“七杀,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七杀像是被老师突然点名的小学生一样,先是紧张兮兮地愣了一瞬,然后才慢慢吞吞地小声道:“也不是。” 裴仪更觉郁闷。 老实说,一群大佬里面,她最看不懂的就是七杀了。 这人一会儿厚着脸皮向她自荐枕席,一会儿又浪又骚地找她学习颜色书籍,一会儿……又害羞纯情得不行。 就比如现在,这含羞带辱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闺阁小少女似的。 她是真不明白,哪个才算是七杀真正的样子了。 裴仪微微蹙着眉头,很不客气地道:“没话说就别看我,你这样很影响我看书的。” 七杀抿了抿唇,磨磨蹭蹭地走到书桌前。 两人之间就这样隔了一桌子。 七杀穿的是侍卫劲装,袖口处扎得很紧,不像贵族男子穿着广袖衣衫,没法在袖子里装东西。 他从腰封里磨磨蹭蹭地掏出一个小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家三爷面前,委屈巴巴地瞅着人家,一句话也不说。 裴仪瞟了眼那个小锦盒,心情古怪地道:“给我的?” 嗯。 七杀乖乖点头。 裴仪打开一看,不由得有些惊奇。 修长葱白的手指从小锦盒里挑出一个香囊来。 那香囊做工不算太精细,但也还算好看。 裴仪拿到鼻尖闻了一下,里面应该是放了决明子等中草药香料,味道还算不错。 赠人香囊啊…… 按大周风俗,香囊这种贴身之物可是表情意的东西啊。 裴仪的手指转了转,那香囊就绕着她玉白的手指打圈儿。 她另一只手轻轻敲击在桌面上,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的少年看了一会儿,突然勾勾手指道:“七杀,你过来。” 七杀不解其意,弯腰朝她靠近。 裴仪目光冷了下去,嘴边的笑意陡然一手,抬手就将少年一把摁倒在了书桌上。 笔墨纸砚一下子被扫到了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屋外的小厮丫鬟们听到动静,连忙把头埋得更低,可那脸色却红红的,一个个都八卦兮兮地竖着耳朵想听听屋里的情形。 七杀整个人都是懵的。 下一瞬,就感到有人在扯他的腰带。 衣襟一下子敞开了,身上有点凉。 七杀陡然醒过神来,猛然按住拉扯自己衣裳的玉手,惊诧又愠怒地道:“三爷你这是做什么?” “做你想做的事情啊。”裴仪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这样日日勾引我,我实在是心痒难耐。不如索性我们就快活一回,也省得你这般牵肠挂肚了。” 她是真的很生气了。 她受够这群大佬整天虚情假意地来勾搭她。 若是想利用她,那大大方方利用就好了。 大家开诚布公谈条件,这有什么不好的? 可偏偏这群男人就选了最没品的方式,一个个都自以为是地对她用美人计。 实在是可恶! 真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翻了天了!裴仪恨恨地想。 七杀错愕地看着面前的裴家三爷,心里莫名就被刺了一下。 他其实也搞不清楚自己最近究竟在干什么。 他就是突然想起以前在书院的时候,有的书生抱怨说科考的时候考场很臭。 他家三爷向来爱干净,哪里能受得住这种臭臭的环境? 他合计了一下,眼下科考将近,不如买个香囊给三爷,兴许能压压味儿。 他也知道自己好像有些过于关心三爷了。 但自己的解药还要靠三爷来研制呢,自己紧盯着三爷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七杀心里乱糟糟的。 他望进面前这个少年的眼睛里,发现对方眼里似乎没有丝毫情欲,只有浓浓的戏谑与厌恶。 七杀心里突然说不出的难受。 他裹好衣裳,下了书桌垂首行礼道:“是七杀自取其辱了。” 裴仪不由得多看了这个男人几眼,暗道:语气还挺委屈的。就许他整日暧昧不清地勾搭她,还不许她扒他一件衣裳震慑他了? “七杀告退。”七杀闷闷不乐地行了一礼,也不管裴仪是什么反应,扭头就走了。 裴仪心里莫名其妙就烦得很。 真是见了鬼了! 这群男人一个个明里暗里撩拨她,被她反整一把后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搞得好像是她有错在先了! 有没有道理啊? 这日之后,七杀再也没缠着裴仪教他《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也没主动往她跟前凑,甚至不也上桌吃饭了,似乎本本分分的当起了贴身侍卫。 裴仪心里莫名烦躁。 但她也懒得理这个男人。 难不成对方跟她冷战耍小脾气,她还去哄人吗? 开什么玩笑?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科考的日子不知不觉中就到了。 “笔墨纸砚、蜡烛、吃食这些全都备齐了。”裴玄挺把包袱递给自家妹妹,不厌其烦地叮嘱道,“乡试要考三天呢,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你要是实在受不了了,直接弃考也行……” 裴仪啼笑皆非:“二哥,哪有人劝人家弃考的?” 前方的考官在催人赶紧排队搜身。 裴仪没时间和自家哥哥插科打诨了,挥挥手道:“我进去啦!二哥你回去!” 裴玄挺目送着自家妹妹一路进了考场,很是不舍地叹了口气。 七杀默默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三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考场大门口,目光莫名有几分落寞。 裴玄挺回头瞟了他一眼,哂笑道:“你最近和我三弟怎么了?他厌弃你了?” 七杀心里堵得慌,垂眸没有答话。 裴玄挺瞅了瞅他是,戏谑地笑道:“我先前看我三弟和你学那《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很开心的嘛。你怎么就惹她不高兴了呢?” 七杀答不上来。 可他心里又难受得很。 两人默默走了一路,七杀突然开口道:“数日前,我送了三爷一个香囊。三爷收了香囊后就扒了我衣裳,说是要与我相好。可我看三爷挺生气的,我也挺生气的。我就走了。” 他知道这种话他不该对着主人家说。 可这件事他憋了好久了。 他真的好难受。 他不知道那天三爷为什么突然会生气,也不知道他和三爷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第191章 恃宠而骄 “你脾气还不小啊。”裴玄挺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英俊少年,打趣道,“我三弟可真是把你纵得无法无天的,你都敢对她当场下面子了。” 七杀愣怔一瞬,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那日的行为有多出格。 他不过就一个侍卫,怎么能对着三爷生气呢? 而且,他还就那么甩脸色走了。 可三爷也没和他计较,这些日子也从来没提过要处罚他。 裴玄挺瞟了眼一脸懊丧的小侍卫,拍拍人家肩膀笑着安慰道:“我三弟还愿意让你贴身伺候,那就说明她还没有真的厌弃你。你只要不恃宠而骄,她就还愿意宠着你。” 三爷宠他吗? 七杀只要这么一想,脸颊就禁不住发烫。 他低垂下了脑袋,心里莫名就怪不好意思的。 三日后,第一场乡试结束。 裴仪回了府。 七杀本来想好好给自家三爷道歉的。 可想到两日后马上就是第二场乡试,他家三爷还忙着复习准备,七杀就不好意思凑上去提这些事儿了。 又过了几日,第二场乡试结束。 裴仪又回了府。 七杀很想跑过去道歉。 可是,乡试一共有三场。 隔不了几天,他家三爷就要马上赶考第三场。 自己要是现在凑上去聊些无关科考的事情,显然不合适。 裴玄挺在一旁默默把七杀的各种小动作看在眼里,禁不住哂笑道:“小七,你想做什么就直接去做嘛。要是磨磨蹭蹭的,很容易错失良机。” 七杀低垂着眼眸没答话,暗搓搓地想:等三爷最后一场乡试结束,他就去给三爷道歉。 过了几日,乡试终于圆满结束。 裴仪回了府,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不是说考试有多难让她心力交瘁,而是考场让她绝望。 每一场考试都足足有三天,这三天里她必须呆在自己的单人小考室里,连上厕所都必须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解决。 她为了不让人发现端倪,每天都是趁着夜色来临四下都乌漆嘛黑连手指都看不清楚的时候,悄悄摸摸躲到角落里解决个人卫生。 如此三天过去,每个考生的小考室里都飘荡着屎尿臭味,简直臭气熏天。 裴仪还得多亏自己带了个香囊,时不时就拿出来闻一闻,不然她真的要被熏吐了。 提到这香囊,裴仪就想起了七杀。 她心头一下子烦躁得很,索性将腰间挂着的香囊取下来扔到一边,然后吩咐丫鬟给她打热水进来洗澡。 沐浴完毕,裴仪总算觉得舒服了一些。 她穿上干净的衣裳,拿帕子绞着湿漉漉的头发。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三爷,我是七杀。我现在能进来吗?” 裴仪听到这声音莫名就气恼起来,而且还有些微妙的欢喜。 她板着脸道:“进来。” 不多时,高大英俊的少年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裴仪暗搓搓打量了人家一番,不无感慨地想:大佬就是大佬,瞧瞧这身材多好,宽肩窄腰长腿,绝了。 七杀则是愣神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他家三爷披散头发的模样。 三千如墨发丝散在腰侧。 头发还氤氲着湿气。 有几绺头发贴在脸上,衬得那脸愈发的白,头发愈发的黑。 七杀莫名小鹿乱撞。 他颇有几分狼狈地收回了视线,低垂着脑袋小声道:“三爷,对不起。那日,我不该直接走掉的。” 三爷是主,他是仆。 没有三爷的允许,自己不该擅作主张退下的。 裴仪没料到七杀竟然会来给她道歉。 书里楚临泽冷漠又强大,字典里就从来没有诸如道歉之类的字眼。 可这样一个人,如今正伏低做小地向她道歉。 裴仪心里不可谓不惊诧。 她心情复杂地道:“你直接走掉也没关系。” 这话算是一语双关。 她其实根本就不介意那天七杀气鼓鼓地自顾自地跑了。 她也不介意七杀现在就直接就离开裴府。 “三爷就这么生我气吗?”七杀委屈巴巴地问道。 裴仪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委屈,不由得抬眸看向这个少年。 七杀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问道:“那日,我送三爷香囊,三爷为什么生气?” 裴仪面露错愕,很有几分不爽地问道:“你难道不知赠人香囊等于表露爱意?” 七杀一脸茫然,很是惊讶地道:“有这意思吗?” 裴仪微微蹙眉打量着少年,不可置信地道:“你不知道吗?” 七杀懵懵地摇了摇头。 裴仪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死士的训练极为严苛。 为了保证死士的绝对忠诚与纯洁,死士是没有房中事教育的。 说白了,绝大多数的死士压根儿就不清楚男女情爱到底是个啥玩意儿,一辈子也大概率不会动情,自然更不可能清楚男女之间表达心意究竟会用些什么手段。 裴仪顿时有种啼笑皆非之感。 她看着面前的英俊少年,问道:“那你还想当我的侍君吗?” “啊?”七杀懵了。 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整个人手足无措,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三爷现在问这种问题是什么意思啊? 是……打算收他为侍君吗? “七杀,你想要什么就直接说。”裴仪很认真地道,“做我的侍君没好处,但做我的侍卫倒是便利不小。” 不要每次想找她办事的时候就老想着来勾搭她! 美色诱惑要不得! “哦……”七杀低垂下了眼眸,心情莫名低落了下去。 三爷说他想要什么就直接说。 那他能直接说自己想要三爷保证一定会研制出解药吗? 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毕竟三爷早就向他保证过要弄出解药。 七杀忽而就醒过了神来。 其实,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在拿解药做借口? 自己心底里其实知道三爷一定会为他研制解药的,可他还是打着确保万无一失的名义想做三爷的侍君。 说到底,他是……真的想当侍君。 他就是……喜欢三爷。 七杀心尖颤了颤。 就算三爷是男人,他也喜欢三爷。 怎么办啊? 自己也成了个断袖么? 第192章 醋海生波 夜里。 七杀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就算喜欢上一个男人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说世俗讲究的是男婚女嫁,可也没说男人一定要娶女人? 他、他也可以娶三爷的嘛。 不过,三爷堂堂丞相府的公子怎么可能嫁给他一个死士啊? 大不了…… 自己嫁给三爷嘛。 反正……都是要成亲的,谁娶谁嫁也没那么重要嘛。 七杀心里突然就觉得甜甜的。 可是,就算他喜欢三爷,但三爷喜欢他吗? 若说香囊是表爱意的东西,那三爷一收到香囊就生气了,是不是说明三爷不喜欢他呢? 七杀心里乱糟糟的。 他头一次喜欢一个人,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二爷好像经验挺丰富的,要不……自己改明儿去请教一下二爷? 想到这儿,七杀突然松了口气,总算安稳入了梦乡。 不过,接连几日,七杀都没机会找二爷讨教经验。 只因乡试结束后,裴仪就打算直接动身回京城了。 府上的下人都忙里忙外地打包行李,裴家公子们都忙忙碌碌的,七杀压根儿没机会找裴二爷闲聊。 几日后,裴家一行人正式启程了。 裴玄挺本就行伍出身,骑马潇洒惯了,也不耐烦坐那马车,直接打马走在最前面。 与他随行的亲兵一部分护卫在他左右,一部分护卫在马车左右。 马车里,裴仪慵懒地靠坐在上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霍渊一个人坐在靠窗的那一侧,闭目养神。 七杀则是坐在霍渊的对面。 两个男人正好分坐在裴仪两侧,颇有种门神之感。 车轮行驶过泥土地,发出辘辘声响。 七杀想了想,从怀中拿出《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乖乖巧巧地道:“三爷,你教我识字。” 反正三爷现在也无事可做,不正好可以教教他么? 再说了,那三皇子也在场。 他就这般当着三皇子的面与三爷学这等亲密之书,也好叫三皇子知道三爷与他甚为亲密。 某些人就不要再没有自知之明地勾搭他家三爷了。 裴仪嘴角抽了抽,心情复杂地道:“你确定要我现在教?”没看到狗暴君还在场吗?这么羞耻的书啊,你怎么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教你呢? 霍渊原本就只是闭着眼睛养神,人压根儿就没睡。 听闻七杀要识字,霍渊心里好奇,登时就忍不住睁开了眼。 结果目光一扫,就发现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九个大字。 霍渊始料未及,眼睛都微微睁大了。 七杀……竟是要与裴三郎学这等不道德之书么? 真是……伤风败俗! 不对,七杀可是裴三郎的侍卫啊。 难不成……今日是裴三郎故意暗示七杀学习这种不道德之书的吗? 裴三郎这是在蓄意调戏他? 霍渊想到此处,一张俊脸“唰”的一下全红了。 他别过脸去,羞愤地不想再看到那个不知羞耻的裴三郎。 “嗯。”七杀貌似分外乖巧地点头,“三爷已经好些天都没教我认字了,今天可以教我吗?” 裴仪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若是七杀凶巴巴地威胁她教书,她肯定一巴掌扇过去就拒绝了。 可七杀这般软软糯糯的,裴仪反倒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 但此事真的十分羞耻啊。 裴仪下意识就去看车内的另一个男人。 结果,未来准暴君陛下把头扭向了另一边,看也不看她,似乎是默许了她教书。 好,既然如此,那她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了。 裴仪微微颔首道:“那就现在教。你上次学哪儿了?” 霍渊一听裴家三郎竟然真的要当着他的面教这等风花雪月之书,脸颊一下子更红了。 裴三郎真是好生放浪! 怎么能……这样调戏人啊? “三爷上次念到了这里。”七杀拿着书不动声色地坐到了裴仪身旁。 这个距离他把控得很好,两人差一点就会肩并肩,可他又偏偏没挨到对方。 他乖巧地把书翻开,指着书页偏下的位置,凭着记忆一本正色地念道:“乃出朱雀,揽红裈,抬素足……” 霍渊耳尖一动,心中暗骂七杀好不知廉耻!竟然当众念这等污言秽语! 裴仪心里很是羞耻,脸颊也微微泛红,但还强装着淡定道:“上次不是说后面的内容就不念了嘛。” 七杀也不说话,就拿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两人距离太近了。 七杀这样望着她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惨遭遗弃的小奶狗正懵懂又伤心地望着自家狠心的小主人。 裴仪硬着心肠与人家对视了几眼,终究还是抵不过这一波卖萌攻势。 她微微偏过脸轻咳两声,不知不觉就妥协了下去:“也不是不能学,先把前面的内容学好了再看后面嘛。” 七杀微微瘪嘴,把头稍微低了下去。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小可怜的气息,就像一只等不到小主人的小奶狗正蹲在角落里耷拉着耳朵伤心一样。 裴仪暗道呜呼哀哉,顿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更别说,七杀本就比她小几个月。 裴仪不自觉地就存了几分迁就的心思在里面。 她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认命地道:“那就先把后面的也念一遍。” 七杀抬起头来,难掩喜庆地道:“多谢三爷。” 他这副欢天喜地的小模样就跟在别人院子里偷到了果子的小松鼠一样,窃窃自喜但又不敢太过露面,实在是软萌可爱极了。 裴仪心里不由得又软了几分,很想抬手揉揉人家那颗脑袋。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揉了人家大佬的发顶。 头发挺硬的,一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柔软。 裴仪微红着脸收回手,暗道自己可真像个流氓,怎么能说着说着就动手了呢? 系统抠抠鼻孔,暗道宿主你不是像个流氓,你明明就是好吗? 霍渊在一旁偷瞄着两人的互动,心里又气又酸。 裴三郎真是好大的胆子! 竟敢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 第193章 胡扯八道 明明先前还跟他山盟海誓的,现在转头就跟一个侍卫调情! 这是当他是死的吗? “哼!” 霍渊怒火中烧,狠狠冷哼一声。 这一声哼在马车里格外清晰。 裴仪不由得抬眼看了过去,谁曾想正好与这位准暴君四目相对。 霍渊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他红着脸别过脸去,很不爽地又小声“哼”了一声。 裴仪暗道无奈,这位大佬肯定是嫌弃她念天地阴阳大赋。 可她方才已经答应了七杀,若是突然改口不念的话,七杀又要一副可怜兮兮地对着她。 她哪里受得了啊? 正想到这里,坐在她身旁的七杀就把书放在了她的大腿上,然后又朝她微微靠近了一分,乖乖巧巧地道:“三爷,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这话要是换一个人来说,裴仪肯定会觉得不耐烦,甚至可能会怼一句:催催催!催个鬼啊! 可偏偏这话是七杀说的,又软又糯的,叫裴仪一点都发不出脾气来。 她骑虎难下,虽是觉得羞耻,但还是恍恍惚惚地念了下去:“女心忐忑,而男意昏昏。” “含情仰受﹐缝微绽而不知。” “用力前冲……” 裴仪脸颊通红,实在是念不下去了。 霍渊也是脸颊红到冒烟。 那书中内容甚是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可经裴三郎念起来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一面恨恨听着,一面又心里莫名像烧起来似的。 想训斥裴三郎有辱斯文,可又私心里不想人家停下来。 如今,裴三郎突然不念了,霍渊心头又莫名烦躁起来。 哼! 裴三郎就是这样故意挑逗他? 过分啊! 这可是大白天的,怎能行这种……有辱斯文之事? 七杀虽也是脸颊泛红。 可无奈他不识字,文化程度实在是堪忧,这一篇文章他听得懵懵懂懂的。 他求知若渴地问道:“三爷,你又不念了吗?” 这话听着可怜极了,还带了点委屈巴巴的控诉。 裴仪本就红到冒烟的脸颊一下子更红了。 她真不明白七杀是怎么能用这么天真无辜的语气说出这么羞耻放浪的话来。 “后面的内容……” 裴仪原本想说那就不学了,可看着七杀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明明已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儿,变成了:“……改天再学。” “好。”七杀乖乖巧巧地应了下来。 他就像个刚步入校园的小学生一样,又乖又畏惧地小声问道:“三爷,‘时迁岁改,生戢戢之乌毛’是什么意思啊?”方才他听得云山雾罩的,有点地方似懂而非懂,真的急需三爷解惑。 霍渊转回脸微微蹙眉瞅着七杀,心头暗恨道:这七杀怎能如此不要脸啊?就这么简单通俗的东西也要拿出来问!这到底是七杀在帮着裴三郎调戏他,还是说七杀在调戏裴三郎啊? “咳咳……”裴仪原本在喝茶润嗓子,听闻七杀这一问,她一个吃惊之下直接被茶水呛到了。 “三爷。”七杀手足无措地望着她,想给她拍背顺气但又不敢伸手的可怜小模样。 霍渊眉头皱得更紧了,心头暗暗火气直冒,暗忖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七杀这么会装可怜搏同情啊? 明明这人干的每一件事情都不合规矩,可偏偏能做出这么一副可怜又无辜的模样,直接把裴三郎这头猪吃得死死的! 霍渊若是生在现代,那他就明白,七杀这行为就叫绿茶,哦,绿茶都还不足以完美概括,应该再加上一个——白莲花。 “我没事。”裴仪摆摆手安慰对方。 七杀乖巧地望着她,显然在等解释。 裴仪脸上臊得慌,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霍渊心里虽是又酸又气,可此时也存了点戏谑的心思。 他满含玩味地看着裴家三郎,真是很想听听三郎究竟会怎么解释这一句“乌毛”。 裴仪盯着男人们或是戏谑或是懵懂的目光,红着脸硬着头皮解释道:“这句话就是说,男人年纪到了,该长毛的地方也该长了。” 霍渊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随即抿嘴偷笑。 这算是什么解释啊? 他还以为裴三郎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结果……解释得这么清汤寡水的吗? 七杀则是一脸懵逼。 他很是困惑地微微抬起胳膊看了眼自己的腋下,接着又茫然地抬眸看向自家三爷。 裴仪彻底红了脸。 她甚是羞耻地提醒道:“别的地方!” 七杀眼巴巴地瞅了瞅她,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别的地方…… 他低头看自己的胸膛。 裴仪真想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上,扯着嗓子质问他: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霍渊则是抿嘴忍笑忍得辛苦。 他就不信七杀真这么懵懂不知。 不过,看裴三郎这般着急又不好意思言明的模样实在是有趣。 裴仪就红着脸默默看着七杀到处看那乌毛之地。 然后,她就发现七杀的目光到了她两腿之间。 裴仪浑身一个激灵,终是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挥了过去。 七杀被劈头盖脸地打了一下,低垂着脑袋含羞带辱地道:“三爷,我懂了。” 那模样活像一个遭受了家庭暴力的小媳妇儿一样。 裴仪有气发不出,暗道你懂个屁! 七杀小心翼翼地抬头瞧瞧看向她,又小声小气地问道:“三爷,那这下一句‘日往月来,流涓涓之红水’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说女孩子年龄到了,要来大姨妈了! 裴仪心头暴躁,话都到了嘴边了,却陡然醒过神来,惊得她背后都出了一层冷汗。 先前,七杀可是在房梁上亲眼看到过她洗月事带。 若是她现在把这话解释清楚了,七杀稍微一动心思就能猜到她是女儿身。 裴仪倒吸一口凉气。 沉默片刻,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句话的意思是,男人到了可以快活的年纪,整日与那美人行那快活之事,就像奔腾的溪流一样畅快有声,那欢喜之气红红火火,所到之处就像是滔滔红水一样。” 霍渊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裴三郎真是好不正经! 怎能如此睁眼说瞎话呢? 第194章 认清身份 “哦……”七杀一脸震撼地点点头。 裴仪继续胡说八道:“其实这句也暗含警示之意,‘红水’之‘红’,虽有红红火火之意,但也有血流满地之意。男子若是纵欲过度,那就是精气亏损,自取灭亡,犹如灾祸现场,血污遍地。” 七杀双眸都微微睁大了,很是惊惧地点了点头,认认真真地道:“三爷,我一定会注意的。” 霍渊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 裴三郎这是当七杀当三岁的小孩子哄吗? 一通解释简直与原文之意风流马不相及。 “三爷,还有这一句‘方以津液涂抹’……”七杀软乎乎地又提出了新的困惑。 不等他说完,裴仪就一把合上了放在大腿上的书籍,红着脸羞恼地道:“今天就解释到这里了,其余的改天就说。” 七杀就像是受了训的小学生一样,一脸委屈地往后微微一缩,低头小声小气地道:“七杀愚钝,惹三爷生气了。”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郁闷地安慰道:“我没生气。” 七杀却把头埋得更低了,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样儿,可怜兮兮地道:“七杀自知笨拙,不敢再劳烦三爷教学。这书……七杀不学便是。只是,以后,七杀还是不识字,给三爷丢脸了。” 霍渊半眯起眼睛打量坐在自己斜对面的英俊少年,心里简直一堆国骂乱窜。 天底下怎会有这般卖惨的小白脸啊? 简直把以退为进玩得炉火纯青! 果然,那裴家三郎根本就抵不住这波卖惨讨好的攻势,直接就妥协服软了! “哎,我没嫌你笨。”裴仪微微蹙着秀眉,好声好气地哄道,“你想学这本书,那就继续学嘛。我又没说不教你。只是……今天就暂时学到这里。” 七杀这才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点。 可他还是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道:“但那书中的内容我甚是不解,我实在是想不出书中写的场景究竟是什么模样。” 裴仪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柔声哄道:“这有何难?我找本图册给你看看,你就明白啦。” 话一出口裴仪真想打自己的嘴。 她怎么就脑子一热说出这种不着调的话来啊? 看小黄书就够了,竟然还去找什么春风秘戏图,这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多谢三爷!”七杀一脸欣喜之意,可他也看出他家三爷似乎有后悔之色,于是软乎乎地小声提议道,“三爷若是觉得画册难找,我倒是也可以找二爷问问。二爷似乎有很多这种画册书卷。” 裴仪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她很是着急地训斥道:“不准找我二哥要书!” 正是因为七杀对男女一事压根儿就不懂,所以这人才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若是让七杀暗搓搓一个人了解够了男女之别,只怕这人就回过味来识穿她身份了。 “知道了。”七杀低垂着脑袋小声小气地应道。 不过,这样子看着就不诚心就对了。 裴仪郁闷得很,皱着秀眉苦口婆心地训斥道:“你要想学什么,直接找我就可以!我没教你的,你不准主动去学!” 七杀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瞧着她,很是委屈不甘地道:“可七杀愚钝,三爷万一不肯教我呢?” 裴仪差点一口堵在胸口上不来。 她啼笑皆非地曲起手指敲了下七杀的额头,耐着性子哄道:“你想学的,我都会教。你想看的书,我也都会给你找。但没我的允许,你不准自己私下里找,私下里学!明白吗?” 七杀心里不以为然,颇有几分不服气地道:“明白了。” 裴仪担忧自己女儿身曝光。 可看着七杀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裴仪蹙眉盯着面前的俊美少年,冷声问道:“七杀,你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七杀眸光一颤,颇有几分委屈难过地道:“属下是三爷的死士。” “死士应当如何做?”裴仪冷声质问道。 七杀低垂着脑袋道:“死士应该听从三爷吩咐,不论三爷说什么都必须照做,不得反驳。” 裴仪冷声道:“死士需要知晓男女之事吗?” 七杀愈发觉得委屈,眼眶似乎都有些泛红了,可怜巴巴地道:“不需要。” 可他喜欢三爷呀,他就不能多多了解一下吗? 三爷怎么就这么凶呢? 以前杜衡那么撩拨三爷,三爷也从来没凶过杜衡的。 凭什么就凶他呢? 七杀心里真是好委屈。 “那你记清楚了,我准你知晓男女之事,但我让你知道多少,你才能知道多少。”裴仪不厌其烦地强调道。 七杀微微一怔,脸颊红扑扑的。 哦! 他明白了~ 三爷就是想手把手地教他,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地……告知他。 上次二爷给他书,三爷不高兴了。 三爷这是吃醋了吗? 三爷是想什么东西都亲自教他呢~ 七杀心里好甜哦,乖乖巧巧地点头道:“七杀明白了。” 霍渊在一旁看着这主仆“情深”的画面,顿时心里酸得不行。 有没有搞错啊? 裴三郎这就是想手把手调教七杀? 啊,呸! 裴三郎分明是意有所指,拿着七杀来暗示他呢。 这人就是想手把手调教他? 霍渊想到此处就俊脸一红。 真是……好大的胆子! 竟敢如此轻薄一个天家皇子! 霍渊又羞又气,板着脸开口道:“裴三郎,这书你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教! 可话到了嘴边又一下子顿住了。 若是裴三郎不当着他的面教这本《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那岂不是会背着他和那七杀学习此书? 只要一想到这画面,霍渊就又酸又气。 可是,他这不把话说全,人家裴三郎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直接帮他补全了。 “殿下恕罪,日后,我定不会在你面前谈及此书了。”裴仪拱拱手,很是歉意地笑道。 霍渊又急又郁闷,蹙眉抢白道:“谁叫你不在我面前学了?以后这种书,你只能在我面前学!你若是背着我干这种蝇营狗苟之事,那心怀不轨之人知晓了,还不得说我与鸡鸣狗盗之徒同流合污?” 第195章 没人爱的小可怜 裴仪差点郁卒。 她不过就看了本有颜色的书籍,怎么就成了鸡鸣狗盗之徒了呢? 这狗暴君说话也太不讲道理了? 霍渊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偏激不讲理了。 他红着俊脸别开眼去不好意思再看裴三郎,没好气地道:“算了!以后,七杀想学这‘大乐赋’,找本王便是!本王教他!” 裴仪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天耶! 搞了个半天,大佬不是嫌她教了颜色书籍,而是想要亲自教另一位大佬吗? 哎哟! 果然不出她所料,狗暴君就是想撬她的墙角啊! 就为了能把武艺高强的七杀挖到自己手中,狗暴君竟然不惜主动提议教人家学小黄书。 这可真是……舍得下身段,十分彪悍啊! “谢过殿下好意了。”七杀面色很冷,丝毫没有方才与裴仪说话的那等软萌之态,很不客气地道,“但我乃是三爷死士,看书识字这些自有三爷教学,就不劳烦殿下了。” “呵……”霍渊不屑地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知道自己是死士,还整天要求多。” “我只听三爷吩咐。”七杀目光冷,脸色冷,端的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死士做派,面无表情地道,“三爷若说我要求多,我自然无话可说。”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我和三爷之间事儿关你屁事! 裴仪一看这情况就脑壳大。 老是给一群大佬当和事佬也是很心累的。 她索性这次劝也不劝,直接下了马车,然后牵了匹马翻身而上,直接打马走到前方与自家二哥并行。 “诶,怎么跑我这儿来啦?”裴玄挺往身后的马车瞟了一眼,戏谑地笑道,“怎么,那两个吵架你压不住啊?” 裴仪脸上讪讪的,疑惑地问道:“二哥你怎么知道他们吵架啦?” 裴玄挺嘿嘿笑了,他牵着缰绳,人虽是吊儿郎当的,但骑马的仪态却是潇洒贵气。 “后院里人一多,不都是这个样子嘛。”裴玄挺调侃道,“你是没看到咱们府上那群姨娘争宠的样子,那简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日日都不消停。” 裴仪叹了口气,感慨道:“所以娶那么多人干什么嘛。后院里有一个人不就够了?” 裴玄挺瞟了自家妹妹一眼,哂笑道:“我问你,若是三皇子和七杀都对你大献殷勤,两人都非你不可,你还觉得后院只有一人就够了吗?” 裴仪只当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二哥,你说的这些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裴玄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回头看了眼另一辆跟在后面的马车,低声问道:“那辆马车里坐的谁啊?你的侍君?” “不是。”裴仪摇头好笑道,“那人叫荀欢,是我之前从万菊窟赎回来的郎君。” 裴玄挺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膀,坏兮兮地笑道:“梵音,你自求多福。” 裴仪莫名其妙,怪道:“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裴玄挺哂笑道:“你是忘了我们家的规矩了?烟花之地可以逛,可那里的人是不得带回府的。你看阿爹和大哥后院里的娘子都那么多,可有哪个不是出自良家的?” 裴仪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档子规矩来。 她头疼得很,存着侥幸心理道:“我这情况不一样,阿爹阿娘不会怪我的。” 裴玄挺蔫坏蔫坏地笑了,打趣道:“那可不?我们家梵音办事儿都不是寻常情况。” 马车里。 霍渊撩起车窗帘往前往看了一眼,心里真是气得很。 裴三郎这个花心大萝卜,看他和七杀吵起来了,就自个儿躲得远远的。 呸! 霍渊放下车窗帘,黑着脸瞪了七杀一眼,接着就闭上眼睛养神。 他乃是天家皇族,和一个死士吵架实在是有辱身份。 方才他真是被裴三郎气到了才做了那么没风度的举动。 坐在对面的七杀沉默地盯着三皇子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殿下是喜欢我家三爷吗?” 霍渊蓦然睁开眼睛,一副大受冒犯的模样道:“怎么可能?” 可不知怎么的,这话一出口,霍渊心里莫名有些发虚。 “不喜欢那是最好的。”七杀大马金刀地端坐着,语气淡然又冷漠地道,“今日殿下抢着要教我《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我还以为殿下在吃三爷的醋呢。” 霍渊莫名有些心虚。 他这人一心虚就容易发怒,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本王是看不惯你耍裴三郎!”霍渊黑着脸道,“你明明就知道裴三郎压根儿就不想教你,你却装惨卖乖,哄得他团团转。” “殿下,我们都是各凭本事。”七杀面色悠闲,气定神闲地道,“你自己不出手,就别怪旁人花样多。” 霍渊突然一下子噎住了。 他怒瞪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恼羞成怒地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本王喜欢裴三郎?” 七杀面色淡然,略带戏谑地道:“我可没说这话,一切都是殿下自己说的。” 霍渊莫名有种被刺中的恼怒感。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是什么话都没回,垂眸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日后。 一行人抵达京都。 裴述、裴夫人、裴玄纵一行人早等在裴府大门口了。 一见到马车队伍来了,裴玄纵面露喜色,难掩欢喜地道:“梵音他们回来了!” 裴述嘴角上扬了一下但又马上压了下去,端的是一副严父模样。 裴夫人则是捏着绢帕伸长脖子望了望,微微蹙眉抱怨道:“哎,都看着到跟前了,怎么走得这么慢呢?” 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当先那一人翻身下马,笑盈盈地上前行礼道:“阿爹、阿娘、大哥。” 裴述板着脸“嗯”了一声,之后目光便没在自己这个二儿子身上停留,而是直接看向那一辆马车。 裴玄挺哼了一声,瘪瘪嘴冲自家大哥小声吐槽道:“阿爹就是溺爱梵音。你瞧瞧,他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注意力都全在梵音身上了。” 话完,裴玄挺发现没人理他,一抬眼,才发现他家大哥也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马车。 好。 他就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 第196章 回家挨训 在裴家众人的殷殷期盼目光中,马车帘子被马夫从旁撩开了。 一个锦衣华服男子躬身自车内走了出来。 他面色沉稳,自有一股天家贵族气。 关键是…… “这小郎君模样可真俊啊。”裴夫人满脸欢喜与欣赏之色,语气中的赞叹实在是过于浓烈。 裴述脸一黑,没好气地提醒道:“矜持!” 裴夫人哼了一声,悻悻闭嘴。 裴玄挺赶紧低声解释道:“阿娘,那位是三皇子。” 裴夫人吃了一惊,微微睁大一双杏眸道:“三皇子?” 裴述先是微微一惊,进而嘚瑟抿唇一笑,颇有几分得意地道:“我就说,梵音看上的肯定是三皇子。” 先前,夫妻俩争执不下。 裴夫人觉得自家闺女肯定是看上了六皇子。 裴述却坚信自家闺女肯定是看上了三皇子。 如今真相大白。 裴夫人看着自家夫君那副嘚瑟的嘴脸,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揶揄道:“小人得志!” 裴述却是站在自家夫人身旁,压低声音得意洋洋地道:“夫人,愿赌就得服输,要是输了就骂,那才叫小人行径。” 裴夫人侧过脸怒瞪了自家夫君一眼。 若不是如今在大门口,她早就抄家伙揍人了! 这臭男人就是欠收拾! 马车里,紧随其后出来的是一个玄衣劲装少年。 这人神色冷漠,通身都是肃杀之气,如同一柄开刃利剑。 裴夫人有点看傻眼了。 她微微张开了双唇,不自觉地拿绢帕挡住了自己嘴巴,惊叹道:“咱们家梵音真是艳福不浅啊。” 裴述的脸真是比锅底还黑了。 他咬牙切齿地低声提醒道:“矜持!!!” 裴夫人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她朝自家夫君靠近一步,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看那孩子的装扮应当是个死士。我先前怎不知咱们府上的死士还有这等绝色之人?” 裴述彻底黑了一张脸,阴阳怪气地道:“夫人是打算把好看的郎君都收罗到自己石榴裙下吗?” 裴夫人噎了一下,没好气地道:“我收那些好看的郎君可都是替梵音打算。我可不像有的人,见到好看的女人都往自己后院里塞!” 狗男人欠收拾! 看她待会儿不揍死这臭男人! “咳咳……”裴玄纵干咳两声,不动声色地提醒道:“阿娘,梵音下马车了。” 裴夫人哪里还顾得上和自家夫君吵架,欢欢喜喜地一抬眸,就见那貌美小侍卫扶着他家闺女下了马车。 那场景实在是赏心悦目。 “裴相国、裴夫人。”霍渊走上前来,矜贵地打招呼。 裴述不卑不亢地行礼道:“殿下。” 裴夫人也微微屈膝行礼:“见过三殿下。” “相国大人、夫人快快免礼。”霍渊笑容和煦,语气很是真挚,“这些日子在临河县多亏了三郎照料,本王哪里敢当大人与夫人之礼?” 裴述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臭小子一张口就想把他裴家套牢,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殿下言重了。”裴述皮笑肉不笑地道,“殿下身份尊贵,我儿照拂殿下也是分内之事。” 言下之意,只要你是皇子,管你是三皇子还是几皇子,我裴家都救。 裴仪就站在霍渊身后。 听到这番话,她默默抠扣了下手背。哎,想要她家阿爹对准暴君说话客气点,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霍渊早就料到裴相国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毕竟,裴相国在他父皇面前向来说话都放肆,又怎么可能在他这个皇子面前恭顺? 霍渊淡淡一笑,徐徐道:“三郎如今也是刚回府,本王就不打搅相国大人一家团聚了,告辞。” 裴述神色略显倨傲,微微躬身行礼道:“恭送殿下。” 裴夫人与自家的两位公子也微微福身行礼。 “恭送殿下。”裴仪强忍着开心躬身行礼,心道自己总算不用日日与狗暴君相处了。 裴述瞟了眼自家闺女,哂笑道:“人都走远了,你还不起身呢?” 裴仪站直身来,脸色有些许尴尬,乖巧地行礼道:“阿爹,阿娘,大哥。” 裴玄纵已经有数月不见自家妹妹了。 如今好不容易再次相聚,他嘴边的笑意就止不住。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句温情的话呢,就听得站在一旁的丞相老爹凶巴巴地冲他家妹妹训斥道:“跟我来书房!” 裴玄纵顿时脸色一僵,紧张道:“阿爹,梵音这才刚回府呢,你要是有什么话等她稍事休息后再说。” 裴玄挺也怕自家妹妹挨训,赶紧劝道:“阿爹,大哥说得对啊。梵音一路舟车劳顿的,得先休息一下才行啊。” 裴夫人也是忧心不已,蹙眉抱怨道:“梵音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人家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呢。” 裴夫人说着就走到了自家闺女身旁,柔声关切道:“梵音,你饿不饿啊?是先吃点东西,还是先沐浴更衣啊?” 裴仪被自家母上大人和两个哥哥护着,心里真是甜滋滋的。 裴述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他家夫人是想直接把事情给唬弄过去。 他眉宇紧锁,愠怒地训道:“慈母多败儿!” 裴述板着脸看向自家闺女,不容置喙地道:“梵音,你给我过来!” 裴仪肩膀一颤,可怜兮兮地看了眼自家阿娘,接着磨磨蹭蹭地走到了自家阿爹身旁。 裴夫人心疼得不了,正要开口相劝,裴述却先一步开口道:“梵音若是长歪了,你们都是罪人!” 裴夫人抿了抿唇,微微瞪大眼睛无话可说。 裴玄纵与裴玄挺兄弟俩面面相觑,得了,再说都成罪人了,还是闭嘴。 父女两人不多时就到了书房。 裴述虎着脸问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训你?” 裴仪站得笔笔直直的,低垂着脑袋,乖乖认错道:“我先前检举大哥,还离家出走,实在是该罚。” “谁跟你说这事儿了?”裴述拧着一双眉毛,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是问你先前怎么坐牢了?!” 裴仪心里松了口气。 这事儿好说啊…… 第197章 无需忍耐 “阿爹你消消气。”裴仪绕到自家阿爹身后给人家捶着肩膀,讨好地笑道,“其实,当日那临河县的赵捕头来抓我,我本可以直接不理他的。” “但我想着,若是我堂堂一个丞相府的嫡公子都被抓了,而且在牢中还受他们县令盘剥,那这件事情就肯定压不下去了。” “到时候事情一闹大,临河县的官吏们定然大清洗一次。而且,朝廷也可借着这个由头一肃官僚之风。” 裴述听完这些,幽幽叹了口气。 他轻轻拍了拍自家闺女的手,欣慰地道:“梵音,你懂得忍让蛰伏,的确是长大啦。” 裴仪得了自家老爹夸赞,心里甜滋滋的,嘴角都扬了起来。 裴述轻轻拉住闺女的手,引导人家走到他面前来。 他语重心长地道:“但是,我裴述的女儿不需要以忍让来换结果。” 裴述一手轻轻握住自家闺女的手,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上面,沉声缓缓道:“忍字头上是一把利刃,是叫人即便心头插刀都要忍。” “所以历来能忍非人所能忍者皆是能成大事之人。” “但人只有处于低处、处于劣势才需忍。” “那寒门子弟要往上爬,无权无势又无财,定要忍受旁人白眼,那是不得不忍。” “那没落贵族要重振辉煌,权势不复曾经,定要忍受旁人嘲讽,那是不得不忍。” “那皇族子嗣要谋大位,兵权财权样样不能少,定要忍权臣掣肘,忍皇帝猜忌,那是不得不忍。” “可你是我裴述的女儿。” “你不是那无权无势的寒门子弟,也不是那没落小贵族,更不是那虚伪皇族中人。” “你无须忍气吞声。” 裴仪只觉振聋发聩,错愕又惊然地看着自家阿爹,半晌无言。 裴述慈爱地看着自家闺女,苦口婆心地道:“他人对你不敬,你只管回敬他便是。” “就算你想把事情闹大,那也无须以忍让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你此次所作所为,没有可指摘之处。” “可是,梵音,你要记住,寒门无权势,只有靠非常人之忍功来成事。” “可你是我裴家的女儿,你身后有我,有你兄长,你不需要以这套来成事。” “你大可以当众将赵捕头痛打一顿,接着把人押去府衙击鼓鸣冤,当着那县令的面指桑骂槐痛斥赵捕头一番。” “若那县令不识时务,你甚至可以挑拨言语让那些受欺压的百姓直接蜂拥进府衙,对那县令群起攻之。” “若那太守与县令沆瀣一气,你可以直接修书一封告到京师,甚至可以跑到太守府衙鸣冤大闹。” “事情闹得越大越好,闹得那太守下不得台面,闹得那太守绷不住那张虚伪的脸。” “你可以痛痛快快地闹大这件事儿,可以痛痛快快地解决了这群有眼无珠之人。” “你完全不用学那处于劣势之人非要以忍功换目的。” “阿爹和你兄长永远站在你身后,你不需要屈辱忍耐。” 裴仪听完这番话,心绪翻涌,久久不能平息。 她心里不可谓不感动。 别人家的父亲,可能第一反应就是指责孩子怎么又闯祸了。 可她家阿爹却是告诉她,千万不要受委屈,若是看不顺眼就直接收拾人,不论后果如何,阿爹都会给她收场。 裴仪心里暖流涌动,鼻头也莫名有些酸酸的。 她忍不住抱住了自家阿爹,酸酸涩涩地道:“阿爹,女儿明白了。” 裴述轻轻拍了拍自家闺女的胳膊,柔声道:“你要真的记到心里去才好。待会儿,你好好去找你大哥道个歉。你上次检举他贪墨。你大哥虽是不舍得同你计较,但其实暗里也是很伤心的。” 裴仪眼眶酸酸的,点头道:“知道了,阿爹。” “好了,去休息。”裴述和蔼地道。 “梵音告退。”裴仪行了一礼,乖巧地退出了书房。 谁曾想,一跨出门槛,她就看见自家阿娘同两个哥哥守在外面——这三人眼巴巴地瞅着书房,就像三只为了偷到食物伺机而动的松鼠。 裴仪不禁觉得好笑,唇角不自觉地就染上了笑意。 “梵音,你没事儿?”裴玄挺率先冲了过来,“阿爹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他向来很凶的。” “二弟说得对,梵音你别把阿爹的话往心里去。”裴玄纵柔声安抚道,“你别看阿爹那么凶。这些日子,他其实都念叨着你呢。” 裴仪一听到自家大哥说话,心里就酸涩得不行。 大哥这么好,她实在是心里有愧,就算检举大哥的事儿是原主做的,她心里也难受惭愧。 “好啦,好啦,你们都少说一句,梵音才不可能被你们阿爹吓到呢。”裴夫人轻轻握住自家闺女的手,柔声道,“你一路风尘仆仆,先去洗漱。热水那些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要是饿了,屋里有小点心可以先垫垫肚子,但别吃太多了,晚上咱们一家人得好好吃顿饭。” “嗯,我知道了。”裴仪心里暖洋洋的,乖巧地低头应下。 看着自己闺女从天井处走到了长廊上,再一路拐弯不见,裴夫人满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可她忽而眉头皱了起来。 长廊之上,还有家仆在搬送裴仪这次回府的行礼。 那一群家仆之中,有一少年甚是瞩目,衣着光鲜,容貌昳丽,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仆人。 裴玄挺察觉到了自家母上大人的目光,连忙讨好地笑着解释道:“那是梵音新收入府的侍君,叫荀欢。” “荀欢?什么不正经的名字啊。”裴夫人眉头微皱,像看货物似的远远打量了荀欢一眼后,忽而醒过神来问道,“杜衡呢?我怎么没见到他?” 裴玄挺干咳了一声,故作茫然道:“啊?阿娘说的这个人是谁啊?” 裴夫人瞥了自家二儿子一眼,烦躁地拂了下手道:“算了,问了你也不知道。待会儿,我直接找梵音问清楚。” 裴夫人说着便离开了。 裴玄纵看着自家母亲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瞄了眼自家二弟,哂笑道:“难不成梵音的侍君有什么问题?” 第198章 把人赶走 裴玄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尴尬地笑着支吾道:“倒也没什么问题。反正,阿娘不都说了要亲自问梵音嘛,大哥你也可以跟在一边听听呀。” 裴玄纵皮里阳秋地瞥了自家弟弟一眼,哂笑道:“你倒还挺会给梵音打掩护。梵音一天天的都让你给惯坏了。” 裴玄挺啧了一声,挑眉不满道:“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对梵音从来都是松弛有度,她要是做错了事儿,我绝对不会袒护她……” 裴玄纵冷哼一声,目光里满满都是戏谑之意。 裴玄挺被自家大哥这副模样噎了一下。他抿了抿唇,悻悻地接着道:“我顶多就是理解她,不会……帮着她犯错的。” “呵,你就嘴硬。”裴玄纵优哉游哉地往自己的庭院走,嗤笑道,“到时候,阿娘问出来梵音干了什么坏事儿,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裴玄挺心虚得很。 他几个快步跟了上去,刻意转移话题道:“大哥,那白六郎这次害咱家梵音坐牢,你打算怎么处理啊?梵音就是心软,对白家一点惩罚都没有,咱们总不能看着梵音吃哑巴亏?” 裴玄纵目光微冷,皮笑肉不笑地道:“一群不长眼睛的东西也敢在梵音面前叫嚣。我自然得让他们好好体会一下京都威仪啊。” 裴玄挺心中了然,坏兮兮地笑着打趣道:“哎呀,大哥你可得悠着点啊,万一把白六郎吓病了可该如何是好?” 裴玄纵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他忽然想起件事儿来,提醒道:“你不在府上的这些日子里,陆四郎来找过你好几次,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儿要给你说。” 裴玄挺顿时脸色不自在起来,没好气地咕哝道:“这色胚找我能有什么好事儿?” 裴玄纵瞥了眼跟在自己身侧的弟弟,好笑道:“你在军营里能站稳脚跟,陆四郎可是帮了大忙的,你就对人家脸色好点。” 裴玄挺只要听到“陆四郎”这三个字就头痛脚痛浑身都痛。 他很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哎呀,知道了。我是你弟弟,还是他是弟弟啊?就知道帮着外人数落我。” 裴玄纵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 裴家小厅堂里热热闹闹的。 “梵音现在真的可厉害了。”裴玄挺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来,嘚瑟地炫耀道,“模拟考全县第一。” 裴夫人瞥了自家闺女一眼,哂笑道:“这是去哪儿提前偷到了卷子?” “阿娘,我没作弊!”裴仪哭笑不得地道。 裴玄纵不觉莞尔,也不插话。 裴述抿嘴笑了,不无得意地道:“考第一不很正常吗?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小郎君’。” 裴夫人瞄了眼自家夫君,揶揄道:“有些人诗词歌赋样样不通,还好意思在孩子面前说大话。照我说,得多亏了梵音像我,不然哪里提得起笔杆子?” 裴述悻悻低低哼了一声,埋头吃饭。 等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裴夫人突然问道:“梵音,听说你新纳了一个叫荀欢的侍君?” “噗……咳咳咳!”裴仪心里发虚,一下子被呛到了。 坐在她身旁两侧的两位哥哥连忙一左一右地给她拍背顺气。 裴述颇有几分埋怨地看了眼自家夫人,不甚赞同地道:“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嘛。” 裴夫人将碗筷一放,皮里阳秋地看着自家闺女,哂笑道:“我觉得还是现在问比较好。梵音,你好好跟娘说实话,那位郎君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今日虽只是匆匆一瞥,可那荀欢给她的印象委实太过不好——整个人虽然样貌不错,但气质却十分阴沉,就跟条毒蛇似的,叫人极不舒服。 裴仪想起先前二哥提醒她说裴家不接受青楼出身之人,一时面露尴尬,支支吾吾地道:“荀欢……是我从……从……带回来的。” “万菊窟”那三个字,她声如蚊呐,旁人根本听不清。 裴夫人秀眉微蹙,追问道:“从哪儿带回来的?你大点声。” 裴仪心虚地瞄了眼自家娘亲,接着把头埋得低低的,小声小气地道:“万菊窟。” 裴述错愕莫名,缓缓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一脸严肃地看向自家闺女。 有些话父母不太好问。 一直保持沉默的裴玄纵轻咳一声,貌似云淡风轻地问道:“万菊窟是小倌馆?” 裴仪头埋得更低了,小声道:“是的。” 裴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不是给你送了侍君嘛,你还去……那等风流之地捞人!对了,杜衡呢?这次回来我怎么没见到他?” 裴仪低垂着脑袋,小小声道:“孩儿放他离府了。” 裴夫人七窍生烟,怒道:“为娘给你的人,你给赶出府了?” “不是的。”裴仪莫名心虚得很,着急地辩解道,“是我看杜衡才情不错,将来……必然大有所为,所以才放他做大事去了。” 裴述嘴角上扬了一下,一副想笑又忍住的模样。 裴夫人气笑了,揶揄道:“你把一个良家子弟给放了,却去那烟花之地弄一个不三不四的人回来!” “荀欢不是不三不四的人。”裴仪低垂着脑袋都不敢抬起来,悻悻地道,“他不是我的侍君。他只是暂时借住在咱们府上。” 怕是住着住着就成你侍君了? 这是裴父裴母裴兄几人的共同心声。 裴玄纵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自家父母的想法:“梵音,要不你把荀欢送出府。” 裴仪面露难色。 荀欢可是个心眼极小的变态大佬。 这种人只能他自己主动提出要走,断不可主动赶他走呀。 裴述瞧着自家闺女的神色,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还是留下。” 裴仪面露喜色,微微松了口气。 谁曾想,接着,她便听自家阿爹道:“梵音,你带着那小倌搬出去住。” 裴仪那才刚松下去的气一下子又吊了起来。 “阿爹……”裴仪知道爹娘这次明显就是气惨了,哪里还敢考虑什么不敢赶大佬走。 第199章 难道连自己男人都护不住 “我让荀欢走便是。”裴仪苦哈哈地道。 裴述眉眼间都是笑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不可赶他走。” “我裴述的女儿怎可连自己的男人都护不住呢?” “梵音,你切记住,你的男人只能是你主动不要了,不能是别人逼着你不要了。” 裴仪心里有苦说不出。 她看着自家阿爹那副似认真似戏谑的神情,顿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裴夫人一脸活见鬼地看向自己夫君。 裴玄纵也是一副听了什么神曲的神情。 裴玄挺瞧了瞧自家阿爹,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结果,他家阿爹、阿娘、大哥包括他家妹妹都扭头来看他。 裴玄挺连忙收了笑,忍着笑道:“我就觉得,阿爹说得对。”阿爹那话听着有道理,其实不就是在整蛊梵音嘛。 裴玄纵抿嘴笑了笑,垂眸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菜。阿爹表面上同意梵音带人出去开府,其实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就等着梵音受不了苦自己认错回来呢。 裴述也是强忍着笑意,吩咐道:“大郎,你这几天要是空,就带着梵音出去看看宅子。梵音和她的郎君得极快搬出去。” “好的。”裴玄纵忍着笑应了下来。 裴仪苦哈哈地瞧着自家父兄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她的去向,真是跟哑巴吃黄连似的。 吃完饭,一家人各自散去。 裴家夫妇回到厢房中。 裴夫人见孩子们都不在,这才不甚赞同地道:“夫君,方才梵音都已经答应送走那小倌了,你怎么还要她出府呢?” “夫人,若是我方才应允梵音把小倌送走,那不就成威胁她了吗?”裴述坏笑道。 裴夫人不以为然,娇嗔道:“你就是借口多。” 裴述手一摆,一副讲大事的语气道:“夫人,我这么给你说,这人呐,你越是不让他干什么事儿,他就越想去干。” “我们要是今日真逼着梵音把人赶着了,她一定会对那荀欢心心念念的。既如此,还不如让她自己厌弃荀欢呢。” 裴夫人面露沉思,但还是不甚赞同的模样。 裴述嘿嘿一笑,坏兮兮地道:“夫人,就拿我来说。当年我就是中意你,特别中意你。” 裴夫人听到此处,先是错愕了一瞬,接着微微垂眸抿唇浅笑起来。 “可是,我爹娘都不同意我娶你。”裴述一本正经地道。 “我当时就想,我裴述难道还娶不了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娘子吗?” “他们越是阻拦我,我就越是觉得,我这辈子就非郑家姑娘不娶了。” 裴夫人脸颊泛红,微微低垂着脑袋,虽是强忍着笑意,但嘴角还是不住地上扬。 “哎……”裴述幽幽一叹,突然转换了惆怅的语气道,“若是我爹娘还有那群亲戚朋友没那么反对我,我估计也不会下那么大决心非你不可。” 裴夫人笑意一收,抬眸瞪向身前的男人,抓起手旁的鸡毛掸子就抽了过去,又羞又气地骂道:“好你个裴逸少,你就是找着由头来编排我!” “逸少”乃是裴述的字。 他如今位高权重,旁人见了他都得称一句“裴相国”,倒是很少会有人以字称他了,也就他家夫人有时候气急了会这般喊他。 哎,权当情趣了~ 裴述心里暗搓搓叹了口气,笑眯眯地赶紧一个旋身避开自家夫人抽过来的鸡毛掸子。 另一头。 裴仪在自己厢房里漫无目的地悠悠踱步,心里简直郁闷得不行。 她本来就只是顺手把荀欢大佬带回府而已,结果现在搞得自己有家不能住了,真是亏死了都! “噔噔噔……” 敲门声突然响起。 裴仪面色一正,问道:“谁呀?” “三爷,是我,荀欢。”屋外传来男人略显低沉的声音。 裴仪脸色有点复杂,微微鼓着脸颊带了点怨气道:“进来。” 房门从外推开,一个颀长的少年郎缓步悠然走了进来。 两人其实有些许日子没见面了,裴仪发现这位大佬好像比先前长高了一点,人也瞧着比之前更阴沉了一点。 荀欢优哉游哉地走到了裴仪身前站定,浅笑着道:“我听说,三爷今天为了我和相国大人起了争执,如今要搬出相府了?” 裴仪莫名脸上臊得慌,别开眼睛道:“你听谁胡说的?” 荀欢微微歪过头来瞧她,带了几分逗弄笑道:“二爷告诉我的。” 裴仪闭了下眼睛,郁闷地小声咕哝道:“二哥真是话多!” 她本来最近都和这个变态大佬相安无事。 可她家二哥这样乱来一手,惹得这变态又来找她了。 荀欢将她那点小小声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抿唇偷笑了一下,上前一步走到了裴仪跟前。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稍不注意可能都会脸贴脸。 “三爷,你就这么中意我吗?”荀欢颇有几分坏兮兮地笑着调侃道,“为了我都要与相爷决裂了。” “不是的。”裴仪莫名脸红到冒烟。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感到分外羞耻,转开脸道:“我不是中意你。” 荀欢目光微微一暗,笑容里多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他几不可察地冷哼一声,又往前了一步。 这一进,两人就要亲到一起了。 裴仪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可荀欢又往前走了一步,幽幽笑道:“那三爷究竟是中意我什么呢,竟然会把我就这样养在府中。”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前走。 裴仪被逼得连连后退,最后腰撞在了床柱上,无路可退了。 荀欢抬手就撑在了床柱,将裴仪困在了自己与床之间,微微低下头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三爷若是不图这个人,那究竟是图我的什么?” 裴仪脸颊红扑扑的,突然意识到这个大佬是在试探她。 自己总不能直接说:我知道你现在是一个小小暗杀组织的头目,我知道你以后会大有所为,所以提早和你打好关系? “咳……” 裴仪掩饰性地干咳一声,红着脸颊胡说八道:“我其实……是因为怜惜你。” 这话一出来,她自己都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哎,这果然假话说多了就越来越没节操了。 第200章 你说值得吗 “三爷怜我?”荀欢低头看着困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哂笑道,“究竟是怜我,还是馋我身子啊?” “三爷可还曾记得,当日,我被罚去猪圈之时,你叫我晚上找你。” “可那晚,我被杜哥哥下了毒,脸上起了疹子,没法见你。” 裴仪听到此处恍然大悟。 那晚荀欢突然称病不到,亏得她还揣测了半天。 搞了个半天原来是萧君集大佬把人家给支走了。 “这之后,三爷便再也没有找过我。” “如今每每想起此事,我心中都甚是遗憾。” “我总是忍不住想,当日,三爷找我究竟是想做什么呀?” 荀欢说着就一把搂住了面前之人的腰身。 裴仪冷不丁撞入了少年怀中。 男子相比于女子本就身板偏硬,加之少年如今身形比较单薄,裴仪这一撞,竟是觉得胸膛有些硌得慌。 鼻尖充盈着淡淡的沉香味,还混合一点点檀香。 挺好闻的,淡雅又缥缈,似有若无。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捉摸不透,行踪也常常飘忽不定。 裴仪不由得心跳乱了几分。 她下意识就想推开身前之人。 可无奈少年看似清瘦,胳膊却甚是有力。 她被困在少年的臂弯之中,竟是挣脱不得。 对方如今掌心的温度似是高得吓人,隔着稍许单薄的衣料传到她的腰间,竟是让裴仪都有些发热。 她脸颊都不自觉地发烫,都不知是出于羞涩,还是出于紧张。 “三爷为何不敢回答我?” 荀欢牢牢箍着她的腰肢。嗓音越发的低沉,就像是洞房之夜的合卺酒,醉人又芬芳。 裴仪忽而就不敢再看对方。 她的目光慌乱得不知放到何处。 她总不能说,当时她准备剑走偏锋找荀欢“侍寝”? 毕竟,这些个大佬都不是真的对她有性趣。 她要是真搞出一副非要他们不可的架势,这些大佬肯定都会被她吓退的。 可在如今这焦灼的情势之下,裴仪压根儿就不敢用这等偏招,更遑论说据实已告。 她颇有几分狼狈地抬起胳膊撑住男人的胸膛,强笑着胡诌道:“其实,我当日只是单纯想找你说说话而已。” “只是说话吗?”荀欢靠近她一分,两人瞬间贴得很近,只差那么一点点便会吻在一起。 裴仪感到自己被一股强烈的雄性侵略气息给包裹了,脸色热辣辣的,额头好像都要冒汗了,脑袋都点微微发晕。 美色误人这话是真的。 试问一个相貌出众的人近距离地以撩人之态不断逼问,有几个人能顶得住? 裴仪觉得自己呼吸都要乱了,别过脸去根本不敢再看对方。 “三爷就真的只是看我可怜,所以就留我在府中,就连一点召我侍寝的心思都没有?” 荀欢凝视着怀中之人,他的目光极为深邃,好似能把人吸进去一样,仿佛带着化不开的深情。 但他自己清楚,所谓深情不过就是假象。 他只是一直都想不通,裴仪如此好吃好喝地供着他,究竟是图什么。 起初,他以为裴仪是图他的身子。 可自打杜衡离开裴府后,裴仪从来没有主动召见过他。 准确的说,从他被赎回裴府起,裴仪就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除了第一天到裴府那晚被活捉绑去见裴仪)。 这人似乎并不是馋他的美色。 可若不是为了美色,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说……裴仪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荀欢心中一凛,杀意蓦然冒了出来。 人都是有第六感的。 裴仪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杀气。 不过,那杀气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想来是被对方很快隐去了。 裴仪心惊胆寒。 她知道荀欢今日若是不得到一个满意的解释,那必定是收不了场的。 可自己能怎么解释呢? 难不成说我手握剧本知道你惹不得? 裴仪骑虎难下。 一个合情合理的虚假理由实在是太难找了。 情急之下,裴仪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又真挚又郑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若你看到一束花开得漂亮,可它生长环境太不好,随时可能遭受摧残凋零,你难道不会想将它挪回府中养着吗?” 荀欢微微一怔。 他想了裴三郎可能会回答的很多种说法,可独独没料到这一种。 他低头凝视着怀中之人,试图从对方眼中看出些端倪来。 可如今裴三郎脸颊红得过分,那双眸也似含着情似的,就连话音里的些许颤音都有种说不出的撩人,反倒叫人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了。 荀欢稳着心神,似笑非笑地问道:“就只是养着吗?” 两人靠得太近了。 呼出的气息都交融在一起。 裴仪莫名心跳快了起来。 她暗骂自己真是没出息。 平日里,她还能色气胆大地撩拨一下人。 可真当这群大佬主动近距离地靠近她,她就心慌得很。 裴仪莫名有些懊恼。 她强忍着发麻的头皮胡扯道:“对啊。像这种美好之物,你就只是每天看看它,心情就会很好呀。” 荀欢心尖尖莫名微微颤了一下。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低声问道:“可就为了这么一个从外面捡回来的烂命玩意儿,主人家竟是要与亲人吵架分离,这值得吗?” 两人真的靠得太近了。 裴仪心跳得越发快了,脸颊也烫得几乎冒烟。 她尝试着推开对方。 按道理来说,其实她力气不小的。 可不知怎么的,如今却像是手软脚软使不上力一样。 裴仪不想自己显得像个完全经不住美色诱惑的小菜鸡一样。 她强逼着自己与面前的男人对视,压着一颗慌乱的心半真半假地道:“当然不值得。” “但是,既然这花已经被我带回府,那它便已在我保护之下,我自然要护它周全。” “更何况,它不是什么烂命玩意儿,它是可以在逆境中存活的幸运之花。” 荀欢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 在裴三郎眼中,他竟是那等……坚韧之人吗? 自己从幼年起就过着东躲西藏刀尖舔血的日子。 第201章 忽悠人不容易 周围的人都在逼着他向前走。 稍不留神,他可能就万劫不复。 他从未听谁说要将他纳入羽翼之下。 只有人不断告诫他不要希冀于旁人会护他救他。 荀欢莫名就心跳漏了一拍。 他蓦然收回搂着裴家三郎的手,脸颊倏然烫了起来。 “三爷可知,我这人并不怎么好。”荀欢不知怎么的心跳得厉害,他转开眼睛道,“若是被我黏上了,那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裴仪莫名挣脱了对方的怀抱,突然觉得空气都畅快了不少。 她终于摆脱了那种被雄性荷尔蒙浓浓包裹而晕晕沉沉的状态,脑子似乎都转得快了一些。 饶是心中仍旧慌乱忐忑,但裴仪面上却强装淡定道:“好事还是坏事,那也得由我来说。” 这话很有几分霸道。 荀欢愣怔一瞬,突然就脸烫得厉害。 他莫名感到有几分难为情,不好意思再在这屋里待下去。 荀欢转过身背对着裴家三郎,慌乱地找着借口道:“三爷若是今晚不要我侍寝,那我就告退了。” 裴仪一听这位大佬要走,心里简直放起了鞭炮。 看来自己今晚已经把大佬忽悠过去了。 裴仪难掩欢喜道:“天色已晚,你还是回去歇息。” “嗯。”荀欢微微点了下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裴仪亲眼看着这位大佬奔出屋子并关好了门,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抬起袖子轻轻擦拭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 真是吓死她了。 虽说荀欢和萧君集都又骚又浪,但萧君集是撩得你小鹿乱撞,但荀欢却是撩得你心惊肉跳。 她刚刚是真怕荀欢一个想不通就突然暗搓搓对她下毒手。 屋外。 七杀看着匆匆离去的荀欢,目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默默把书放回了自己胸前的衣襟里。 算了,今晚三爷肯定没心情教他识字了,自己还是改日再找三爷学习。 七杀默默站到门口宿守。 如今回了京都裴府主宅,他就只是个本本分分的死士,没有自己的卧房,只能在这夜色中吹着冷风为三爷守夜。 屋内。 裴仪忽而觉得有点冷。 如今已经初秋,京都不比南方的临河县,夜里已经很凉了。 瞄了眼洞开着的窗户,裴仪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她伸手便要关上窗扉,却瞧见了站在一旁的少年。 “七杀?” “三爷。” 七杀对着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裴仪见对方规规矩矩守在屋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歉意地轻笑道:“你不必守夜,去旁边耳房歇息。” 七杀目光微亮。 虽然他已经极力忍着了,但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他低垂下脑袋,欢喜地行礼道:“多谢三爷。” 原来三爷没忘记给他安排房间呢~ 三爷这院子很大的,厢房旁边就连着耳房,自己依旧和三爷是隔墙而居——就跟在临河县时一样。 裴仪看着少年这副乖巧的模样,心里突然就软了下来。 她想起前些日子七杀每天都会找她学习认字,今天却安安静静的。 裴仪忍不住打趣道:“今日倒没见你学认字啊。” 七杀抬起头来,目光亮亮的,欢欢喜喜地问道:“三爷现在可以教我吗?” 裴仪被对方那灼灼目光给吓到了。 她突然十分悔恨自己刚刚怎么会问那么蠢的问题。 裴仪嘿嘿干笑了一声,摆摆手道:“夜太深了,明日……我们再学。” “哦。”七杀那张俊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落下去。 裴仪莫名有种负罪感,强忍着心软催促道:“赶紧去歇息。” 话落,她生怕自己再遭受少年的卖萌攻击,赶紧双手把窗扉给关好了。 七杀看着眼前迅速合上的窗户,微微瘪了下嘴巴。 ╭(╯╰)╮ 哼,要不是今晚荀欢来勾搭三爷耽误了时间,三爷才不能用什么“夜太深”的理由拒绝他呢。 另一头。 荀欢回到厢房中,脸颊上的热度渐渐褪去,人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三爷方才的话只怕也是真假参半。 自己若是真往心里面去了,那可就太傻了。 房门处传来轻微的声响。 荀欢心头一凛,低声道:“进来。” 房门很快打开又合上,一个黑衣劲装中年男人迅速闪进屋来。 一切都悄无声息,竟是没惊动旁人。 “少主。”中年男人从怀中拿出一封密函双手呈上。 荀欢接过来当面快速看了。 他将信笺至于烛火之上。 看着火苗一点点地吞噬掉信笺,荀欢淡淡地道:“不必牵连裴家。” 中年男人愣怔,错愕道:“那之前的计划……” “计划如常。”荀欢垂眸看着被火苗蚕食掉的信笺,沉声道,“但不必拖裴家下水。此次我们本就惹了白家,自身已难保,就别再树敌了。” 中年男人垂首道:“遵命。” 荀欢又略略叮嘱了几句。 中年男人恭敬领命,接着便迅速退出了屋外,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荀欢看着桌上跳跃的烛火,心里有些乱。 他其实知道,若是自己故意把裴家拉下水,到时候裴家就不得不保他。 这是很保险的一步。 可不知怎么的,自己突然就不想这么做。 若是……自己犯下弥天大错,在三爷不受他威胁的情况下,三爷愿意保他吗? 这一夜。 月朗星稀。 注定有人难眠。 翌日。 裴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虽说大周重孝,讲究对父母进行晨昏定省,可裴家并不吃一套。 裴父裴母从一开始就免了几个孩子的晨昏定省,但这也不影响孩子们对他们的孝顺尊敬。 裴仪懒洋洋地起床,捶着胳膊琢磨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儿。 这次乡试她是肯定能通过的。 自己就安安心心等放榜,到时候按部就班参加殿试,然后等着吏部分配职位便是。 不过,吏部分配职位也是水很深的,可操作空间十分大。 若是她家阿爹或是哥哥们随便一人去吏部打声招呼,那她职位就会相当不一样。 第202章 救命尴尬死了 可是,裴仪不想就这样动用裴家的关系。 她如今已经站在霍渊这一头。 霍渊好说也是一个皇子,在朝堂之中怎么有点他自己的人。 裴仪倒是很想看看,若是让霍渊去打点吏部,最终她能得到一个什么样的职位。 思及此,裴仪无声坏坏笑了一下。 看来自己得挑一个时间偷偷去三皇子府拜访一下啊。 不过,如今霍渊刚回京都肯定有的忙,自己就先不去找他了。 裴仪优哉游哉地推门走了出去。 她还是先去找自家老爹问问解药的研制情况,毕竟给七杀大佬解毒也是件很要紧的事情。 “暗部的人说,一劳永逸的‘终极解药’根本就不可能研制出来。”裴述俯身摆弄着面前的棋盘,淡淡地道。 “啊?”裴仪始料未及,眉头都皱了起来。 她走到自家阿爹身旁,弯腰问道:“真就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裴述站直身来,默默看了自家闺女小会儿,皮笑肉不笑地道:“没有。” 裴仪心里郁闷又着急。 要是研制不出彻底解毒的药,七杀会不会恨上裴家啊? 反正,就原书中那走向,七杀大佬肯定是恨透裴家了。 “哎……”裴仪心头烦躁,不由得叹息出声。 裴述瞟了自家闺女一眼,哂笑道:“只是没有一次性完全清毒的解药罢了,你这么烦闷作甚?反正你每月定时给七杀解药,不也照样可以抑制他毒发吗?” 彻底解毒和定期给解药,这性质很不一样的嘛! 裴仪愁眉苦脸的,不死心地道:“阿爹,我觉得暗部还可以再尝试一下,别这么着急地下结论。毕竟,他们能研制出毒药,按道理说也能弄出解药来的嘛。” 裴述凉凉地瞥了自家闺女一眼,一面清点棋子,一面淡淡地道:“你说得也对,确实得多尝试一下——你大哥今日得闲,你找他带你出去相看府宅。” 裴仪一听阿爹要赶自己走,不由得面色微僵,委屈巴巴地道:“孩儿告退。” 她说完便退了出去。 裴述将棋篓放到一旁,看着闺女离去的方向,淡淡叹气摇了摇头。 另一头。 裴仪苦哈哈地去找了自家大哥裴玄纵。 “那个……”小厮尴尴尬尬地笑道,“大爷如今不太方便,得麻烦三爷你稍微等待一下。” 裴仪脸颊泛红,羞窘地点头道:“好。” 真是囧死了! 她当然知道她大哥现在不方便啊。 那厢房里传来的声音这么暧昧,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嘛。 啊啊啊! 裴仪心中的小人简直尴尬到五指抠地,抓着头发就仰头尖叫。 现在是白天啊! 大白天的! 她家大哥怎么就……这么豪放呢? 不是说古人很不看好白日宣淫的嘛。 屋里。 春色撩人,那浓烈的气息似乎要冲破窗户。 一番翻云覆雨后,男人毫不犹豫地起身。 “大爷……”女人嗓音甚是娇媚,伸手就拉住了男人的胳膊,娇滴滴地道,“你再陪陪人家嘛。” 裴玄挺毫不留恋地穿上外袍,凉薄地问道:“你没听到三爷到了?” 女人脸色一僵,低头紧张道:“大爷恕罪,奴家只顾着欢愉,倒是未曾听见别的动静。” 其实不是没听见,是她想赌一把。 府上谁人不知大爷最宠这个年纪最小的三弟啊。 就算大爷手头有再紧急的事情,只要三爷说一句要帮助,大爷就能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去找三爷。 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如今这么得大爷宠爱,指不定大爷就为了她能破一次例呢? 都说男人在欢好之时是最好说话的,在这等舒爽之下,大爷就不能暂时舍了三爷将她放在更高处吗? 女人这般想着,千娇百媚地抬头看向了自家大爷。 却不曾想,直接对上了对方那一双甚至冷漠的双眸。 她心头猛地一颤,有种被看穿的心虚感。 但裴玄挺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什么都不说,直接出了屋子。 另一头。 裴仪脸颊通红,正想转身回自己院子待一会儿,身后却突然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 她微微松了口气,但心头又十分尴尬。 想跑好像又不太合适。 裴仪只能硬着头皮低垂着脑袋转回身去,强忍着羞耻小声喊道:“大哥。” 裴玄挺忍俊不禁。 他嘴角噙着笑意,整个人都柔和不少,打趣道:“说,又有什么事儿找我?” 裴仪想着自己耽搁了大哥“干事儿”,心里怪尴尬的,脸颊也红扑扑的。 她都不好意思抬头去看人家,支吾着道:“那个,其实,我也不太着急。大哥你可以先忙,我、我明日来找你也行。” 裴玄挺轻笑了一声,调侃道:“我正好今日休沐,明日就没空了。” 啊? 裴仪郁闷地抬起头来,正好就看到自家大哥一脸戏谑地瞧着她。 这下子,她哪能不知道对方在逗她啊? 裴仪又羞又窘的,低下去深深一鞠躬很是羞耻道:“对不起!”她真的不是故意打搅大哥办事儿的!尴尬死了!她想以死谢罪! “多大点事儿啊。”裴玄挺从台阶上缓步走了下来,瞥了眼自家妹妹,压低声音打趣道,“不至于这般没见过世面?” 裴仪脸颊红到冒烟。 裴玄挺好笑道:“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解释为什么来找我,要是说不清楚,你就别想找我第二次。” 裴仪哪里还顾得上羞窘不好意思,连忙抢答道:“我是来找大哥带我看宅子的!” 似乎是觉得说服力不够,裴仪又着急忙慌地补充道:“阿爹让我找你的!” 裴玄挺垂眸瞥了她一眼,瞧着她那满脸通红的模样,不由得抿嘴忍笑。 他转身就往院子外面走,优哉游哉地道:“走。” “哦!”裴仪就跟个小学生似的,乖乖应答,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她心头总觉得有些别扭。 尤其是如今大哥在前面走着不说话,她就更觉得尴尬。 裴仪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打破这种无言的尴尬。 想了想,自己其实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还没做呢。 她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高大的男人,很是羞愧地低声道:“大哥,先前,我检举你贪墨。我那会儿脑子不清醒,给你添乱了,对不起!” 第203章 个个都是演技派 裴玄纵听到这话,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可裴仪一边低头认错,一边往前走,直接就撞在了自家大哥的后背上。 “哎哟……” 裴仪因着惯性往后弹了一下,鼻头都发疼。 裴玄纵回头看了一眼,好笑道:“你以前不是挺嚣张的吗,现在这么怕我?”一直低着个脑袋,连看他一眼都不敢,就跟怕他要吃人似的。 裴仪羞窘不已,低垂脑袋红着脸颊道:“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悔过了。” 裴玄纵转回头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不以为意地轻笑着打趣道:“那我还挺感动的。” 裴仪窘得不行,小跑着跟上去,小声问道:“那大哥这是原谅我了?” 裴玄纵回头乜了她一眼,哂笑道:“我有跟你计较过吗?” 裴仪愣怔一瞬,红着脸摇摇头。 裴玄纵优哉游哉地走在前头,戏谑地道:“若是旁人敢这么给我使袢子,我早让他见了阎王。你看你现在全须全尾的,还需要求我原谅吗?” 裴仪涨红了一张脸,心里又羞又愧又囧。 兄妹俩不知不觉中就走出了裴府。 大周是按坊来划分城市区域,通常一个坊内会住着数十户人家。 可裴家占地面积极广,几乎占据了平安坊一半的面积。 裴仪如今走在坊间交错的街道上,一路上没碰上什么行人,走了半天都还在自家府宅外面打转。 初秋天高云淡,晌午时分阳光明媚,空气干燥又温暖。 一切都静悄悄的。 裴仪不由得脚步都放轻了。 她就像个小孩子第一次跟着父母出门逛街似的,乖乖地跟在自己大哥后面,不敢落后,也不敢超过人家。 若是裴玄纵现在伸只手给她,她估计就会乖乖地把手交过去,然后乖乖地让自家大哥牵着她走。 裴玄纵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过脸瞄了眼跟在自己身后分外乖巧的妹妹,很快又收回目光转回了头去。 这感觉其实挺新奇的。 在梵音很小的时候,他很喜欢抱着这个小妹妹出门玩儿。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梵音就特别讨厌他,准确地说,是特别讨厌这个家。 到了今时今日,梵音似乎又与他亲近了起来。 但是,这小丫头脸皮太薄了,不过就撞见他今天做那等事而已,竟然就一直尴尬别扭着。 从方才到现在,这小丫头竟是一直都不敢抬头,连话都不敢怎么与他说。 搞得他好像是个什么坏蛋大似的。 裴玄纵觉得自己必须好好美化一下自己在妹妹心中的光辉哥哥形象。 他想了想,一个好哥哥那当然是急妹妹之所急,想妹妹之所想。 如今,他家妹妹所关注的事情,无非就那么几样。 裴玄纵心里有了底,突然开口问道:“梵音,你找阿爹问过解药的事儿吗?” 裴仪正专心致志地乖乖走路呢,冷不丁听到大哥问话,她惊得打了个哆嗦。 愣了一瞬后,她回过神来,支吾着郁闷道:“我问了。阿爹说,现在没法研制出彻底清毒的解药来。” 裴玄纵心中了然,哂笑道:“不仅是现在,以后也不可能研制出来。” 裴仪心思活络,一下子明白了大哥话里的暗示之意。 她上前几步走到自家大哥身旁,抬头望着人家,不可置信地道:“大哥是说……阿爹根本就不想为七杀研制出解药吗?” 裴玄纵似笑非笑道:“我也不愿意替七杀弄解药。” 裴仪一张脸垮了下去,苦哈哈地道:“为什么呀?” “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裴玄纵回头乜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裴仪被噎住了。 好。 她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 在他阿爹和大哥眼里,一个死士就该被她牢牢掌控着。 尤其是一个被她“看上”的死士,那就更是需要好好控制,免得这个死士恃宠而骄,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可是…… “大哥,七杀不一样。”裴仪囧囧有神,一面想着借口一面支支吾吾地道,“我其实不是看上他了,我就是觉得……他挺能干的。像这种人才,咱们就……给他点小恩惠嘛。” “我裴府的死士哪个不能干?”裴玄纵不以为然地揶揄道,“照你这么说,裴家应该给所有死士发放解药咯?” 裴仪被堵得没话说,低垂着脑袋默默看着地面走路。 裴玄纵乜了眼自家妹妹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心头不由得暗暗叹气。 梵音好不容易才和他关系好了一点点,自己总不能一出手就让梵音不高兴? 裴玄纵略略一想,沉声道:“其实,我也不是不能在阿爹面前替七杀说好话。” 裴仪心头一喜,顿时抬头来一脸惊喜地看向自家大哥。 裴玄挺察觉到自家妹妹那亮晶晶的目光,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 他话锋一转,郑重道:“如果七杀真的对你忠诚不二,就算阿爹不愿意为他研制解药,我也会找人帮七杀制出解药。” 裴仪喜出望外,张口就笑眯眯地胡诌道:“大哥放心,七杀对我肯定是忠诚不二的!”才怪!先把解药骗过来再说嘛。 “呵……” 裴玄纵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优哉游哉地道:“七杀对你忠诚与否可不是你随便说说就能证明的。” 裴仪心里一个咯噔,苦着脸问道:“大哥想要怎么证明啊?” “我要是给你说了需要怎么证明,你不就去找七杀商量着演戏了嘛。”裴玄纵优哉游哉地道,“忠诚与否不是看他给你办几件事儿就能作数的,态度都在无声处。” 裴仪暗暗松了口气。 这其实也不太难啊。 反正这些个大佬个个都是演技大咖。 就拿七杀来说,若不是她意外得知这位就是大佬楚临泽,她还一直觉得七杀挺乖巧听话忠心的呢。 裴玄挺瞥了眼自家妹妹的神情,哂笑道:“你对七杀还挺有信心的?” 裴仪嘿嘿笑道:“那是当然啦~” 开玩笑,大佬们的演技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呢。 一个两个的都装得对她可深情不悔了,真是织女见了都要感动得落泪。 她才不担心大哥考察七杀呢。 第204章 觉悟太高了 裴玄纵看着妹妹那嘚瑟的小模样,坏笑着打趣道:“你是中意七杀多一点,还是中意三皇子多一点呢?” 咳咳咳…… 救命! 为什么哥哥们都热衷于问这种致命问题? 裴仪脸上莫名臊得慌。 她小声小气地道:“若是我说,我其实只是看中了三皇子的潜力,所以想要站队他。大哥信我吗?” 裴玄纵瞟了她一眼,揶揄道:“就你这脑袋瓜子还能看出哪个皇子更有潜力?” 裴仪感觉自己胸口中了一刀。 这种来自亲哥的鄙视实在是伤害力巨大,且侮辱性极强。 “霍家的这群皇子不过都是些废物点心,没一个拿得出手的。”裴玄纵不屑地道。 裴仪心头猛跳了一下。 她下意识往四周望了望。 如今他们还在外面呢,她家大哥就这般大大咧咧地议论皇族,而且说的还是不好的话。 万一隔墙有耳,那裴家可不就危险了吗? 裴玄纵瞄到了自家妹妹的小动作,哂笑道:“怕什么?我不过就实话实说,谁还能借此惩罚我不成?” 裴仪凑到自家大哥身旁,比划出大拇指和食指,小小声问道:“大哥,你就不觉得……你有一丢丢的嚣张吗?” 裴玄纵抿唇一笑,气定神闲地道:“霍家不过就是运气好成了皇族,我裴家需要对他点头哈腰的吗?” 裴仪脸色骤变。 她拽住自家大哥的胳膊,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这话是有造反的意思?” 裴玄纵皮里阳秋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可在这种场景下,不回答那就等同于默认了。 裴仪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原书中裴家两兄弟是因为裴父之死才愤而造反。 可如今看这情形,似乎并不是如书中所写的那样啊。 裴玄纵瞥了眼一脸紧张兮兮的妹妹,悠然安抚道:“皇族之所以是皇族,无非是有京都各大贵族支持而已。若是各大世家不愿意支持如今的皇族了,那皇族就会换一个世家来坐。” 那裴家有意愿坐坐那皇族宝座吗? 裴仪想问但忍住了。 毕竟还在坊间的大街上呢。 虽然来往没什么行人,但保险起见,这种问题还是不要在如此公众的场合说出来。 但裴玄纵显然是看出了妹妹所想,直接道:“裴家对那位置没兴趣。”如今的大周千疮百孔,各地起义风起云涌,谁当皇帝谁就是冤大头。 后面这些话裴玄纵没说,也不打算说。 裴仪瞧了瞧自家哥哥,倒不觉得裴家是真对皇帝位置不感兴趣。 不管是她阿爹,还是她的两个哥哥,全都对皇族毫无敬畏之心,这很难说没对皇族存了几分取而代之的心思啊。 裴玄纵乜了眼突然沉默下去的妹妹,哂笑道:“你与我东拉西扯半天,还没告诉我究竟是中意谁多一点。” 裴仪尴尬地道:“我都说了不中意三皇子,你又不信。” 裴玄纵冷哼一声道:“若你不中意三皇子,我们裴家又何必帮他?” 裴仪囧了。 她发现若是说霍渊有能力什么的,完全不能成为打动他家父兄的点。 因为不管是她阿爹还是哥哥们,全都瞧不起皇族的一众皇子,压根儿不觉得霍渊有什么本事。 反倒是自己表现出对霍渊有兴趣,父兄们倒可以看在她的面子上对霍渊稍微施以援手。 哎…… 绝望啊。 裴仪心中惨然,只能端出吊儿郎当的样子来,无可奈何地笑着调侃道:“大哥问我中意哪个郎君,这问题的前提是不同的男人是可以进行比较的。” 裴玄纵兴味地一挑眉,笑问道:“你的意思是,七杀与三皇子是不可比较的吗?” 裴仪干咳一声,嘿嘿笑道:“当然是不可比较的呀。” “这就好比你问我,桌子和杯子哪一个我更喜欢一些。” “可桌子是桌子,杯子是杯子,二者本就不同,哪能放一块比较呢?” 裴玄纵微微低头抿唇轻笑,打趣道:“真没想到我家梵音还是个情圣。” 裴仪臊红了脸,囧囧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嘛。” 裴玄纵笑看着自家妹妹,揶揄道:“你这一通诡辩倒是很适合去忽悠人。我若是那三皇子啊,听完你这番言论,估计都会愿意多纳几个侍君。” 裴仪脸颊红扑扑的,羞窘地道:“大哥,你就别笑话我了。人家三皇子才不会做这种没尊严的事情呢。” “一个男人同意让自己的心上人多纳几个侍君,想想确实有点窝囊啊。”裴玄纵眸中都是笑意,调侃道,“若说三皇子办不到,那我觉得七杀估计能成。” 裴仪脸颊红得都快冒烟了,羞赧地道:“肯定不能成!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家老婆多纳几个小情人的。”连现代男人都不可能有这等奇葩心胸,更别提古代男子了。 “此话差矣。”裴玄纵哂笑道,“七杀本就是我们府上的死士。死士最是听话,也最是尊严感薄弱,是最有可能接受主子纳侍君的。更何况……” 裴玄纵皮里阳秋地笑了,压低声音道:“有的男人就好这一口,他可能巴不得自己老婆能多找几个男人呢。” 裴仪瞠目结舌,一双眼睛都快瞪圆了,满脸都写着:大哥你在开什么玩笑? 裴玄纵摇头轻笑着调侃道:“哎,看来我家梵音还是挺纯情嘛,竟然对男人存了那么大的幻想。” 裴仪心里感觉怪怪的。 她突然想起二哥曾经一本正经给她说: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这很奇怪的。 她向来觉得只有女人——或者说受过情伤的女人——才能说出这种怨气冲天的话来。 哪里能想到二哥一个男人能说出这种话啊。 如今看大哥这副模样,裴仪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是不是觉得……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啊?” 裴玄纵被逗乐了。 他噗嗤一声笑了,侧过脸看向自己身旁的妹妹,好笑道:“你这觉悟还挺高的。男人确实没一个好东西。” 裴仪看着大哥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是郁闷地道:“大哥,我是认真的。” 第205章 心上人还是有的 “我也是认真的啊。”裴玄纵蔫坏蔫坏地笑道,“只有男人才最懂男人嘛。所以我觉得你这觉悟是真的高,一下子洞穿了本质。” 裴仪囧得不行。 她觉得在二哥面前,她好歹还能勉强比比厚脸皮。 可在大哥面前,她完全就撑不住。 裴仪心里囧得很,总想给自己找补。 她想起大哥方才一直调侃她的感情状态,略略有些不服气地问道:“大哥你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裴玄纵微微一怔,云淡风轻地笑道:“有的。不过,她如今已经嫁人了。” 裴仪错愕莫名,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惆怅来。 她觉得她家大哥也太惨了。 裴玄纵一瞧自家妹妹的神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不以为然地哂笑道:“我是不可能娶她的。我也从未对她表露过爱意。” 裴仪一头雾水,困惑地道:“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兄妹俩走了一会儿,才终于走出了平安坊。 街道开阔起来,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裴玄纵语气悠闲地道:“门不当户不对。那家娘子虽也是贵族世家,可配裴家还是差了不少。” 裴仪心头微怔。 倒是她自己恋爱脑了。 现代结婚都还隐性地讲究门当户对呢,更何况是本就十分讲究门第的古代? 不过,她家大哥就因为确信自己不会娶心上人为妻,就忍着不给对方表白,这倒是对人家姑娘一种变相的尊重与保护啊。 相比于那种看上了就撩,撩完了又不负责的行为,她家大哥算是很有担当与自制力了。 而且,大哥如今本就是知慕少艾的年纪,能因为保护心上人就强忍着不露心迹,这是得有多喜欢才行啊。 “大哥,既然你那么中意那位娘子,当年怎么就不向爹娘争取一下呢?”裴仪很是惋惜地道,“我看阿爹阿娘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啊。” 裴玄纵轻轻笑了,淡淡地道:“阿爹可不允许我低娶呢。” “不过,梵音你不一样。” “你是我裴家的小郎君。” “你有的是底气,完全不需要和谁联姻。” “你看上谁便是谁。” “寒门也好,贵族也罢,只要是你真心喜欢的,我们都支持你。” 裴仪微微一怔,心里蓦然淌过一股暖流。 大哥对她也太好。 家里怎么什么都对她开绿灯啊? 哥哥们婚姻要看门第,她却可以随心所欲。 “不过,若你看上的郎君实在是太差,我们也是很难苟同的。”裴玄纵看向自家妹妹,坏兮兮地笑道,“梵音,你得提高自己相看男人的眼光才行。” 裴仪脸颊一红,方才心中的感动全都变成了羞窘。 裴玄纵优哉游哉地低声道:“这看男人呢,你不能在他落单的时候观察他。” “你要看他在一群男人里是个什么样。” “有对比才有真相。” “你若是就只见过那一个男子,你自然无从知晓他究竟是好与不好。” “可若是将他与一堆男子作比较,你就知道他究竟有几斤几两。” “相比于那些只能在闺阁中默默待嫁的姑娘,梵音你得天独厚。” “你有的是机会接触各种男人。” “你得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好好提升自身眼光,挑选几个好郎君才是。” 裴仪脸颊倏然又红了。 救命哦! 大哥总是这样逗她。 她就算脸皮再厚也会难为情的嘛! “这样,梵音,”裴玄纵蔫坏蔫坏地道,“我带你去趟军营。” 裴仪有点懵,疑惑道:“去军营干什么呀?” 裴玄纵坏兮兮地微微挑了下眉梢,压低声音笑道:“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群体对比优势’啊。” 裴仪唰地一下满脸通红,低垂下眼眸道:“算、算了。” “诶,我裴家本就是军功起家,梵音你还有必要好好去军营了解一下的嘛。”裴玄纵坏笑着给自家妹妹找好了借口。 裴家军营在城郊,距离内城有些远。 裴玄纵直接去租了两匹马,带着自家妹妹就打马跑了。 耳旁都是呼呼的风声,裴仪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心跳都渐渐快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军营到了。 “吁——” 裴玄纵拉住缰绳,翻身下马。 裴仪落后了一步。 瞧着自家大哥那潇洒恣意的姿态,她不由得微微愣神。 老实说,她被惊艳到了。 他们老裴家真是出帅哥啊! 大哥下马也太帅了! 要是有相机,她一定把大哥下马的过程给录下来,然后反反复复看个几百遍。 裴玄纵都已经走出几步了,结果一回头发现自家妹妹还坐在马背上。 他不禁笑着提醒道:“该下马了。” 裴仪倏然醒过神来。 她连忙翻身下马,心里真是窘得不行。 要是让人知道自己竟是对着亲大哥发起了花痴,那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啊? “世子爷!”军中将士瞧见裴玄纵到了,恭敬行礼打招呼。 裴玄纵也不说免礼,而是驻足站在原地。 裴仪觉得有点奇怪。 这是干嘛呀? 难不成……他家大哥还要给将士们一个下马威? 不至于? 她感到奇怪,几位军爷也感到奇怪。 世子爷虽说不太好亲近,可对下属也还算体恤。 不至于说他们行了礼,世子爷还不让他们免礼起身的呀。 军爷们百思不得其解。 有人心思活络,瞄到世子爷身后的那位裴家三爷后,倏然就醒过神来。 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对着裴仪行礼道:“见过三爷。” 有他这么一带头,其余几个军爷也醒过神来了,连忙行礼道:“见过三爷。” 裴玄纵这才微微颔首道:“诸位都免礼。” 军爷们纷纷松了口气,这才恭敬退下。 裴仪看着眼前这一幕,实在是错愕得不行。 她看了看自家大哥,又瞧了瞧走远的军爷,心里不可谓不感动。 搞了半天,他家大哥方才是在为她撑腰立威啊。 其实,她不过就一个常年都不来军营的“纨绔”,就算军爷不对她行礼也没什么的。 “你是我裴府的小郎君。”裴玄纵淡淡地道,“他们敬你,就是敬我。他们不敬你,那便是不敬我。” 裴仪心里更暖了。 被人这么霸道地护着,她感觉心头张胀鼓鼓的,就像是被塞进了一团太阳晒过的棉花,暖暖的,又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第206章 选一个最喜欢的 言谈间,兄妹俩走到了一处演武场。 演武场完全露天,十分宽敞。 近百个儿郎赤着上身在阳光之下练习硬功,下盘扎得很稳,上身肌肉紧绷,那一招一式之间力量勃发。 虽是初秋天凉,但少年郎都因练拳而出了一层薄汗,肌肤在温柔的阳光下时而因角度不同而泛起些许光泽。 京都贵族儿郎锦衣玉食,大都肤白精致,与贵族姑娘相比只怕都不遑多让。 可这些常年在日光下头操练的军中儿郎却大都肤色偏深。 有的是小麦肤色,有的甚至是古铜色,仅有少数儿郎因天生肤白即便日晒雨淋也依旧比旁人白上几分。 初秋的暧昧日光抚摸在这些儿郎身上,竟是迸发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性张力。 裴仪只觉得一股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她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看到有这么多男人在她面前全都裸着上身。 关键是这些个男人还个个都身材绝好。 那一眼扫过去,胸肌、腹肌如此分明,就连那勾人的人鱼线都能瞧见。 而且那下盘…… 咳咳…… 她有罪! 她有罪! 她不是故意想往下看的。 她不该看的! 瞬息之间,裴仪便面红耳赤。 她几乎是反射性地一下子躲到了自家大哥身后,别开眼睛都不好意思再往那个方向看。 裴玄纵忍俊不禁,打趣道:“你躲什么呀?我俩可是来视察军情的。你这般……胆小,难不成是被这群兵蛋子吓到了?” 胡说! 大哥就知道这样涮她! 明明她就是……觉得难为情嘛! 裴仪涨红了一张脸,用手挡住自己一旁的视线,颇为羞耻地支吾着辩解道:“我、我……我这是尊重他们!” “人家衣冠不整的,我怎好随便看呢?” “大哥你懂的嘛!” “他们这样不知廉耻地裸露身体,很容易诱发别人干坏事的嘛!” 裴玄纵被逗得不行,打趣道:“他们都敢露,你干嘛不敢看啊?” “若说你看了之后生出了旁的心思,那也只是人性使然。” “子曰:食色,性也。” “爱好美色本就是人之天性。” “若你看到一群好男儿赤膊上阵,结果心中却无波无澜,那才叫不正常?” 裴仪哑口无言,暗道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你现在可以好好看看这些军中儿郎了?”裴玄纵坏笑着调侃道。 裴仪脸颊红扑扑的。 她默默从自家大哥身后走了出来,接着红着脸看了过去。 “你只管遵从本心便是。”裴玄纵负手站在她身旁,于高台之上远远望着演武场上的一众儿郎。 他浅笑道,“若是没人教导你说非礼勿视,只怕你今日见了这群郎君压根儿就不会生出羞耻心来。” “你只会对着他们意乱情迷,流着哈喇子琢磨着究竟要挑哪一个先下手才好。” 裴仪通红着一张脸,羞窘地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猥琐!” “这不叫猥琐啊,这叫人之天性。”裴玄纵微微朝自家妹妹弯下一点点身子,低声打趣道,“你好生看看,这群郎君里,哪个你觉得最合眼缘?” 裴仪脸上臊得慌。 听自家大哥这般说,她不自觉地就在一众军中儿郎中相看起来。 可这芳草入人眼,直接把她眼睛都给挑花了。 那位郎君虽然算不上英俊,可胜在气质阳刚,那张方正的脸一下子就显得格外耐看,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男人味。 那位郎君身材有些过于魁梧了,可目光刚毅,出手有力,倒是叫人瞧一眼就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来。 那位郎君与周围的郎君一比,身形似乎纤弱了一些,可仍旧是胸肌腹肌都有,身材精壮,倒像是一个练了武的文弱书生,可谓是最讨女孩子喜欢的面相与身姿了。 还有那一位郎君,若是光看那一张脸只能勉强算得上好看,但也还够不上英俊那等程度。 可在这种军中儿郎的气质加成之下,竟是显得格外好看,不知道把多少京中所谓的美男子给比下去了。 还有那一位…… 那一位…… 那一位…… 位位都不错啊! 裴玄纵看着自家妹妹那难掩激动的小表情,低声笑着打趣道:“梵音,你可别是把我这一群精兵全都给看上了啊?” 裴仪唰地一下满面通红,心虚地反驳道:“哪有?我、我还不至于……那么好色!” “这可与好色无关。”裴玄纵坏兮兮地逗弄道,“这叫贪心。” 裴仪羞红了脸,低垂下眼眸都不敢去看自家大哥。 裴玄纵见这家妹妹这般羞涩,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坏兮兮地揶揄道:“我明明叫你挑一个最喜欢的,可你挑来挑去个个都喜欢。” “哎,我本来说你若是选上了一个,我就把人送你了。” “可你这样子……总不至于让我把满场的郎君全都送给你?” 裴仪心里又羞又窘,脸颊简直要红到冒烟了。 若是在二哥面前,兴许她还能硬着头皮装装风流厚脸皮。 可在大哥面前,她完全就没那勇气啊。 裴仪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她红着脸抬起头来瞪着自家大哥,颇有几分委屈羞恼地道:“外面的野花虽美,但也不是看上一朵就非要摘一朵。” “有些花或许生来就是给人欣赏的,我只要看他一眼便开心,又不是说非要拥有了才舒坦。” 裴玄纵被自家妹妹说得一愣一愣的。 片刻后,他仰头大笑,用手指着自家妹妹乐呵呵地道:“我裴家可真是出情圣啊。不愧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梵音,大哥我佩服你。” 裴仪羞红了脸,烦躁地跺了下脚道:“大哥,你要是再这么逗我,我就……跟你绝交!” 裴玄纵这才微微收敛了神色,插科打诨道:“嗐,我裴玄纵的妹妹才不会这么小气呢。” 裴仪被逗笑了。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走到了裴玄纵身旁,作势就要在他耳旁低语。 裴玄纵却冷然地道:“直接说便是。” 侍卫微微一怔,便知世子爷没打算把事儿瞒着三爷,自己据实已告便行。 第207章 你是不是嫌我心狠 侍卫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禀告道:“世子爷,白六爷已经被遣返回了晋州母家。” “白家承诺说,白六爷在有生之年都不会被允许重返京都。” 裴仪惊诧不已。 不论嫡子还是庶子,若是永世不得返京,那就等同于完全放弃了继承权。 裴仪瞥了眼自家大哥,心中了然。 先前白六郎攀诬她行凶,直接害得她坐牢。 她家大哥这是给她出气呢…… “至于那刁仆许汉三,我们原本要将他按江湖规矩处理。” “可许汉三是白六爷的侍卫长。” “白家为了保留颜面,请求按府中规矩处置。” “我等按照世子爷吩咐,拒不承认私人家法。” “言说若是不按江湖规矩走,就只能移交京兆府尹处置。” “白家不想事情闹大丢脸,只能承认江湖处置。” “我等谨遵世子爷吩咐,并未直接应下,而是退步让白家自行处置。” 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还是让白家按照府中规矩自行处置了。 不过,这一系列行为也很好理解。 她家大哥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亲自动手处理许汉三。 之所以会让属下提出“江湖处置”这等看似过分的要求,无非是大哥想让白家清楚裴家究竟想要一个怎么样的处置结果。 一番恩威并施之后,自然将球又踢回给了白家。 但让裴仪感到错愕莫名的是,最开始,她根本没想起许汉三是谁。 直到听侍卫说许汉三是白六郎的侍卫长,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当初会被临河县的赵捕头抓去府衙牢狱,就是因为这个许汉三挑事儿。 如今,大哥当着她的面谈及处置许汉三的事情,这显然是在给她撑腰出气啊。 “白家是如何处置的?”裴玄纵淡漠地问道。 他通身气息冷漠,与方才那副温和好说话的兄长模样判若两人。 裴仪心情有些许微妙,暗道大哥在她面前和在旁人面前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就好像……大哥的温柔就只给了她一个人似的。 裴仪想到这儿,心里蓦然就甜滋滋的,还有种说不出的小嘚瑟。 “白家打断了许汉三的手脚,将他扔到了叫花子堆里。”侍卫一五一十地禀报道。 裴玄纵冷哼一声,阴测测地道:“这种人就该直接扔去双龙河里喂鱼。” 双龙河乃是京都皇城的护城河,水流湍急,且水深不已,坠入其中者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侍卫明白世子爷这是对处罚结果不满,连忙解释道:“许汉三手脚皆断,无法自立谋生。” “有几个流浪汉对他起了歹意,合众对他实施奸……污。” “许汉三不堪其辱,被这几人折腾至死。” 裴仪呆若木鸡。 她听到了啥? 她没听错? 有人对许汉三……下手了? 在她印象里,许汉三长得挺猥琐的,就算有人对男人感兴趣但也至于对许汉三下得去口? 裴仪瞧了瞧侍卫的神色,又瞄了眼自家大哥的神态,倏然醒过神来。 好家伙,那几个饥不择食的流浪汉显然是她大哥手底下的人安排的。 “这么容易就死了,倒是便宜许汉三了。”裴玄纵冷冷地道。 侍卫低垂下脑袋,诚惶诚恐地道:“属下办事不力,求世子爷责罚。” “你初次经手这种事,已经算是做的不错了。”裴玄纵音色极冷,慢条斯理地道。 “但下次若是碰到这种事,你须记住,旁人伤我裴家人一分,我裴家定还他一丈。” “若是你做不到,那便是失责。” 侍卫心惊胆寒,但又有种身为裴家人的安全感,战战兢兢地应道:“属下谨记世子爷训示。” “退下。”裴玄纵拂手道。 “属下告退。”侍卫恭敬迅速退下。 裴玄纵这才扭头看向自家妹妹。 他周身冷意褪去,整个人都变得温和起来,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染上了暖意。 “怎么不吭声啊,是觉得大哥我下手太狠了?”裴玄纵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倒也没有……”裴仪心头感觉怪怪的,她轻轻抠着手背,支吾道,“只不过,当初许汉三也没对我下死手,如今……” “所以你还是觉得我心狠了?”裴玄纵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不是,不是!”裴仪连连摆手否认。 她家大哥为她操碎了心,知道她受了委屈就立马给她出气,她哪里有脸去指责大哥心狠手辣啊? “你分明就是这么想的。”裴玄纵温和地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妹妹,循循善诱道。 “梵音,你可曾想过,若你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当日许汉三那般攀诬你,你十之八九会直接死在狱中?” 裴仪心头一震,哑口无言。 “许汉三张口就把大罪往你身上扣。” “可见他本就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之人。” “似这等人又哪里能怨得了旁人视他的命如草芥?” “一切不过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裴玄纵心平气和地悠悠说完了这番话。 裴仪无言以对,垂眸沉默。 裴玄纵温柔地凝视着自家妹妹,放软声音苦口婆心地道:“更何况,你乃是名门贵族。” “许汉三只是一介寒门平民。” “一介草民敢攀诬贵族,本就罪无可恕!” “莫说他动了杀心,即便他没动杀心,他也死不足惜。” 裴仪只觉振聋发聩。 就连标榜“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都有着隐形的高低贵贱之分,更何况是本就十分讲究尊卑等级的古代社会? 裴仪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于父兄而言,她当日“容忍”许汉三的放肆行为已经算是自辱身份了。 “你这次坐牢的事情,阿爹是怎么说的?”裴玄纵一面说着,一面走进了一旁的屋子里。 裴仪也跟着走进了进去。 也不知怎么的,她感到有些局促,垂眸小声道:“阿爹说我做得无可厚非,不过可以不要这般以忍让换结果。” “阿爹对你可真是舍不得说重话。”裴玄纵一撩衣摆坐到了左侧摆放着的太师椅上。 第208章 被训得跟个孙子似的 裴仪低垂下了脑袋,知道自己这是要挨训了。 “你以为你当日是以智谋取胜,实则不过是自降身份,自作聪明。”裴玄纵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毫不客气地道。 “你得时刻谨记,你是我裴府的郎君,是贵族。” “这普天之下,除了皇族,就没人身份比我裴家更高贵。” “谁敢在你面前叽叽歪歪,你直接把人处置了便是。” “哪里需要你忍辱负重?” “就为了让陛下整肃朝堂风气,竟是把自己送进了大牢里。” “你当你这是聪明,还是在感动自我呢?” 裴仪面红耳赤,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你的那些计谋,说得好听点叫‘能忍者能成大事’。” “说得难听点,就是寒门思想。” “明明作为贵族,手握各种人脉,却要学那毫无根基的寒门做那忍耐姿态。” “你需要忍吗?!” “就像这次许汉三的事情,哪里就用得找我出手替你教训人?” “从他出现在你面前叫嚣的那一刻起,你就直接可以喊人打断他的手脚,扔他去喂狗!” 裴玄纵面容冷肃,语气也是少有的严肃。 他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道:“梵音,你究竟有没有想清楚贵族意味着什么?” “你有没有想清楚你与寒门之间的差别是什么?” “你难道还是像以前那样觉得寒门就是高贵的,我裴家就是虚伪贵族吗?” 裴仪羞愧难当,低垂着脑袋都没脸抬起头来。 诚如她大哥所言,她在处理临河县这件事情上是寒门思想,准确的说,就是平民思维——不知道灵活动用手头人脉,只知道以有限的忍耐来换结果。 怪只怪她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贵族和寒门的观念。 试想一个当惯了平民的人突然成了古代贵族,哪里能那么快就转变观念并灵活运用自己的阶级特权呢? 现在回想自己当日在临河县的举动,虽说在寒门眼里,她或许称得上智慧满满。 可落到阿爹和哥哥们的眼里,她就成了多此一举的小傻子——明明可以用简单方式解决的问题,她非要忍辱负重地曲曲折折玩一圈儿。 裴仪终于反应过来,过去自己觉得阿爹和哥哥们行事嚣张,实则是因为自己以一种平民的角度在审视贵族,压根儿就没理解人家行为里的内在逻辑。 她自以为谦和有度,实则不过是一种平民状态下因长久的忍耐顺从而学成的谦卑谨慎。 裴仪惭愧又心虚。 亏她以前自以为聪明。 可倒头来自己真是傻透了。 她哪里还有脸见父兄? 她真是恨不能挖一条地缝钻进去。 裴玄纵见自家妹妹在他面前怂成一团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心里不由得就软了几分。 他神色温和下来,语气也比之方才软了不少:“大哥方才说话太重了,惹你生气了?” 裴仪摇了摇头,抿了抿唇有点想哭。 裴玄纵见她还是不肯抬起头来,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他将妹妹拉到自己面前,轻轻托起了人家的脸。 结果看到妹妹眼眶都红了,裴玄纵心里一疼,自责地道:“是我太混账了,说话都没个轻重。梵音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个混账计较。” 裴仪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听自家哥哥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委屈得不行。 她鼻头一酸,眼泪就啦啦地掉下来了。 “你刚刚那么凶我,我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货。”裴仪委屈巴巴地哭诉道,“你就差没把‘蠢货’两个字说出来了。” 裴玄纵一颗心都被自家妹妹给哭软了。 他柔声哄道:“是大哥错了,我家梵音才不是蠢货呢。” “梵音其实很厉害,我和阿爹这辈子都学不会一个‘忍’字。” “但梵音你能‘忍’,这就是你的过人之处。” “其实你‘忍’也没有错处,只是要分清到底有没有必要‘忍’。” 裴仪现在一听到“忍”字就头痛。 就因为她在临河县忍了那李县令,阿爹和两个哥哥都反反复复教育她好多次了。 “我不想听了。”裴仪任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抽泣着道,“我又不是你养的兵。你凭什么这么凶我?” “我被你训得跟个孙子似的!” “阿爹都没这么训过我呢!” “你凭什么呢?” 裴玄纵拿出干净的汗巾给自家妹妹擦眼泪,好声好气地哄道:“是大哥不对。大哥不该训你的。你要再这么哭下去,大哥就只能负荆请罪了。” 裴仪哪里舍得自家哥哥这般卑微地和她说话? 也只怪她这段时间都被阿爹和哥哥们宠坏了,竟是一句重话都听不得,人也娇气了。 裴仪拿过大哥手中的汗巾给自己擦眼泪,然后摁了鼻涕,哽咽着道:“我不是不能接受别人批评我,但你不能批评得太凶了。” “梵音说得对。”裴玄纵几乎是拿出了自己十二万分的温柔,好好哄道,“我以后一定自律自省,绝不对梵音说一句重话。” 裴仪脸颊红了。 被自家哥哥当成三岁小娃娃哄了,她心里怪不好意思的。 裴玄纵见她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轻笑着道:“梵音不生我气了?” 裴仪红着脸摇了摇头。 她才没和大哥生气呢。 她就是被大哥宠坏了,一点都不能习惯挨训。 想想自己真是矫情,哭什么哭嘛。 裴仪脸颊红红的,将脏掉的汗巾扔到一旁,拿出自己的汗巾继续擦眼泪。 裴玄纵看到自家妹妹这副别扭的小模样就觉得好笑。 他也不敢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了,转而道:“我听说,今天三皇子一大早就进宫面圣了。” “梵音你在临河县照顾了三皇子那么久。” “你说,陛下会不会待会儿召你入宫询问情况啊?” 裴仪听到此处,果真一点哭的心思都没有了。 就算现在勉强找到了一点当贵族的感觉,可她骨子里毕竟作为小良民日久,这一时半会儿还有点转换不过来。 一听可能要见皇帝了,裴仪就下意识有点心慌。 第209章 真是蠢钝如猪 裴玄纵看出了自家妹妹的拘谨之态,轻笑着安抚道:“怕什么呀?不就是见下皇帝嘛。” “你小的时候,陛下还来咱们府中参加过你的周岁宴呢。” 听大哥这么一说,裴仪心中那种惶恐不安的情绪淡了几分。 兄妹俩在屋里闲聊了一会儿,一个小厮进来禀报道:“大爷,魏公公来了,陆小将军陪着他去了客堂。” 裴玄纵不由得轻轻一笑,暗道:这陆四郎还真是会做事儿。 军营中的各位将士大多不习惯贵族之间的人情往来。 可宫中来人又的确需要接待,陆四郎就主动承担了这一责任,还做得挺好。 更妙的是,陆四郎还一直有意交好他二弟。 二弟若是与之相处,倒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裴玄纵略略一想,柔声道:“梵音,你和我一起去接见魏公公。” “嗯。”裴仪乖乖点头。 她明白,大哥这是要带她见见世面,让她学着如何与各路人脉打好关系。 兄妹俩不多时便来到了专门接待宾客的客堂。 裴仪瞧见一个小将军正在与一个宦官装扮的人说话。 那小将军个子只能算是中等,尤其在他大哥这种身形高大之人面前就显得有些娇小了。 不过小将军自有一番气势加身,倒不会因为个头小就被人压下去了。 瞧见裴玄纵等人来了,小将军转过身来正对着他们,拱手行礼道:“世子爷。” 他略略顿了一下,有些惊喜地看着裴仪道:“这位是三爷?” “正是在下。”裴仪笑眯眯地道。 其实,她是想学着大哥做做稳重的样子。 可这位小将军看着极为亲切,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阳光劲儿,让人如沐春风。 裴仪面对这么一个人,不自觉地就放松下来,那严肃稳重的架子压根儿就端不出来。 “这位是陆景将军。”裴玄纵介绍道。 陆景? 裴仪不由得多看了面前的少年将军几眼。 其实陆景这人物在原书中不过就一个打酱油的,出场没多久就直接领了盒饭。 但裴仪却对他印象极深。 书里裴二郎造反兵败身负重伤。 陆景护着裴二郎冲杀突围,将一众敌军都杀怕了。 两人一路且战且退,最后藏至一处庙宇中。 敌军重重包围庙宇,两人根本插翅难逃。 裴二郎见大势已去,拔剑自刎,死前叮嘱陆景割下他首级去向暴君霍渊赎罪——霍渊本就自负且惜才,陆景定可凭此戴罪立功免一死。 陆景当场便应下称好,没有丝毫犹豫。 可在裴二郎死后,陆景却放了一把火,与裴二郎的尸首一同葬身火海。 裴仪看到此处时实在是唏嘘不已。 陆景本是一介良将,他若是真拿着裴二郎的首级去见霍渊,定能免死,而且有很大概率会得霍渊重用。 当时有读者评论说陆景就是个蠢货。 若是陆景真对裴二郎那么忠心,就该割下裴二郎首级去见霍渊,假意表忠心然后趁机刺杀霍渊——学的其实是荆轲刺秦王那一套。 但裴仪觉得正是因为陆景忠心至极,所以才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因为陆景根本就舍不得让裴二郎尸首分离。 他放一把火烧掉裴二郎的尸身,其实是保全了裴二郎最后的体面。 不然,一个叛军将领的尸首通常都会遭到胜利者的羞辱,连死后都不得安生。 裴仪想到此处,不禁对忠心耿耿的陆景将军多了几分好感,由衷行礼道:“陆将军。” 陆景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很是少年气地道:“我在家行四,三爷叫我四郎就好。” 那个宦官面白无须,看年纪约莫五十岁左右,身形清瘦,显然就是魏公公了。 见裴玄纵等人进了屋,魏公公便起了身,很有眼力见地站在一旁。 等到几位将军谈得差不多了,魏公公才上前和善地笑道:“见过裴世子,裴三爷。” “老奴奉陛下之命,请裴三爷到宫中走一趟。” “刚才,老奴去了裴府,却听说裴三爷今日随裴世子出门了。” “老奴便猜世子爷可能是来了军营,谁曾想真被老奴给猜中了。” “这可真是谢天谢地,不然老奴还不知上哪儿去找裴三爷呢。” 裴仪面色微动,暗道:大哥猜的果然没错。今早霍渊入了宫,如今皇帝就急着找她进宫询问情况。 裴玄纵与魏公公客套了几句,接着便道:“我家三弟头一次入宫,还得麻烦魏公公多多提点。” 魏公公和气地笑道:“裴世子放心,裴三爷一看就是机灵的,必得陛下喜欢。” 裴玄纵淡淡地笑了下,谢过了对方的夸奖,接着提议道:“我三弟胆子小。她此次第一次入宫,我实在心里放心不下,想送她一程。” 裴仪心头一暖。 大哥分明是看出了她如今心头发慌没底,面护她身侧为她打气。 “这……”魏公公面露迟疑。 皇宫不是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此次陛下只召见裴三郎一人,自然不可能让裴家世子爷也跟着去啊。 “魏公公放心,我并不入宫,只是把我家三弟送到宫门口而已。”裴玄纵道。 其实即便是把人送到宫门,魏公公都不太想应下来。 可谁人不知裴家世子爷向来不好说话呀? 如今世子爷已经算是退了步,他若是不应下那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 魏公公只能殷切地笑道:“那便按裴世子说的来。” 裴玄纵看向陆景,吩咐道:“陆四郎,你随我一同护送三爷。” “遵命。”陆景笑盈盈地一鞠躬。 他看着格外少年气,脸颊还带着些许未褪的婴儿肥。 裴仪猜这个小将军估计也不过就十七八岁。 一行人走出了军营。 魏公公上了马车。 裴仪一行人则是骑马随行。 过了一会儿行至宫门处。 裴仪看着庄严的皇宫城楼,又瞧了眼儿守在宫门口的一众严肃门卫,心里头突然就有一种难言的畏惧感。 曾有诗云:“不睹皇居壮,安识天子尊。” 裴仪当时还没什么感触,今日一见才知其中深意。 皇城巍峨,一派肃严。 还未见天子,便先被皇城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再见天子,恐怕心中就惧意更大了。 第210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梵音,不要怕。”裴玄纵将手轻轻搭在自家妹妹的后背上,压低声音柔声安抚道,“大哥就在宫门口等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大哥立马就入宫来接应你。” 裴仪心里暖洋洋的,乖巧地点头道:“我知道了。” 裴玄纵还是很不放心,又低声叮嘱道:“见了陛下不必害怕,他问什么你便如实以告。” “若是遇到答不上来的,你便直说答不上来。” “你不必想着尽善尽美。” “你能尊礼入宫并回答问题,已经就是对陛下最大的尊重了。” 最后这句话不可谓不狂妄。 稍微翻译一下便是:你作为我裴府小郎君,进宫作答就已经算是给皇帝面子了。皇帝还想要什么飞机? 裴仪忍俊不禁,心中的那股小良民对天家威严的天然性惧怕感顿时淡了几分。 “放心,大哥。”裴仪心中心轻快了起来,插科打诨道,“我不会让陛下欺负我的。” 裴玄纵轻轻笑了,柔声道:“入宫去,魏公公等你多时了。” 魏公公早就下了马车等在一旁。 他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旁人哪里敢让他等呀? 也就只有裴家敢这般将他撂在一旁说悄悄话。 不过,魏公公也是一点怨言都不敢发。 裴家掌兵权,且不论是裴相国也好,还是两位公子也好,都是能征善战之人。 皇帝都得对裴家礼让三分,他不过就一个小小宫人,哪里敢给裴家摆谱呀? 更何况,如今裴家世子爷亲自把裴家小郎君送到宫门口。 这不是摆明了要给小郎君撑腰,明晃晃地告诉他们:今日谁敢为难裴小郎君,他裴家定不轻饶。 魏公公心里暗暗惊叹,且生出点儿微妙的羡慕之情来。 都说裴三爷是裴府一家子的掌心宠。 他以前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有什么感触。 今日一见,才知裴三爷在裴世子眼里那可真是如珠如宝。 能被人这般宠着,这是多大的福气呀? “三爷请。” 魏公公见裴家三郎已经走到自己身前,赶紧礼让到一旁,抬手指路。 裴仪微微颔首,跟着一群宫人到了勤政殿。 “三爷稍等。” 魏公公先进殿中向皇帝禀报裴家三郎到了,得了皇帝首肯,他才有走出殿外来,恭敬地道,“三爷请进。” 裴仪从容跨进了高高的殿门槛。 说来也是好笑,在皇宫大门口时,她心中还有几分忐忑。 可经由大哥那么一番开解,如今真要见着皇帝了,她心中却是一片平静,甚至算得上是从容不迫。 走进大殿中,裴仪第一眼便看见了霍渊。 今日,霍渊穿着玄色的皇子亲王服,胸前是以金丝绣成的蟒纹团面,天然地就透露出几分贵不可攀来。 在临河县时,他的头发总是半披半束,看着也算悠闲。 今日,三千如墨青丝却是全都束了起来,再饰以紫金冠,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金贵。 裴仪心中暗暗惊艳。 霍渊看了她一眼,似乎想给她暗示些什么。 不过鉴于此时谁都没开口,倒也没真的透露出什么有效信息。 裴仪一面暗自揣测霍渊今日可能会给老皇帝说的话,一面将目光挪向了高台之上的老皇帝。 这一瞧,便叫裴仪惊诧不已。 她一直以为老皇帝定然是个垂垂老矣、大腹便便的猥琐之人。 谁曾想这位老皇帝虽然看着上了年纪,但面容仍旧称得上英俊。 一袭明黄龙袍在身,腰背也是挺直,那身材与仪态怕是不知道把多少所谓的青年才俊给比下去了。 裴仪暗道帅哥的老爹果然也是帅哥。 她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道:“小可见过陛下。” “免礼。”老皇帝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但语气还算和蔼。 “朕听闻,三皇子在临河县时,一直是裴三郎你在照顾他。” “这临河县不论是大夫还是其他各方面都比不得京都。” “裴三郎你为何没直接把三皇子送回京都来呢?” 裴仪心中微哂。 老皇帝这是怀疑霍渊故意在临河县呆着不回京都? 也不知道霍渊今早究竟和老皇帝是如何说的。 自己如今若是贸然开口,两厢说辞对不上,那不就露馅了吗? “三郎不必紧张,”霍渊浅笑道,“我父皇问你话,你据实以告便是。” 据实以告? 那便是当日在临河县是个什么情况,就说是什么情况咯? 裴仪心领神会。 她垂首拱手道:“回禀陛下,小可当日救下殿下时,并不知殿下身份。” “只是觉得殿下美色过人,若是不救,极为可惜。” 霍渊微微愣怔,随即脸颊慢慢红了。 这裴三郎真是没个正形,就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插科打诨。 老皇帝也是愣怔了一瞬,压根没想到这裴家三郎竟然会当着他的面这般调戏皇子。 “恰逢殿下那会儿又失了忆,小可就更不知殿下身份了。” “这次,秋闱结束后,小可便返回京都。” “谁曾想,殿下竟是在半路上恢复了记忆。” “小可这才知道,自己竟是阴差阳错的救下了当朝三皇子。” “哎……” 裴仪说到此处,深深叹了口气,甚为遗憾地道:“若是小可一早便知道殿下身份,小可定当早早将殿下送回京都,哪能让殿下跟着小可在那临河县受苦呀?” 霍渊一张俊脸上飞来两抹红霞,暗道裴三郎真是好生轻浮,怎么能说出这等……不正经的话来? 老皇帝错愕不已。 他早就听闻裴家三郎好色轻佻,今日一见才知这裴三郎真是好色至极也轻挑至极。 言谈间丝毫不掩饰对他家三皇儿的美色垂涎,实在是…… “三郎可真是年少风流呀。”老皇帝心头说不出的膈应,面上却还是强笑着问道,“你此次就三皇子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呀?” 裴仪莞尔一笑,拱手道:“小可不想要什么赏赐。” “似三皇子这等貌美优秀之人,小可能照顾他已经是三生有幸。” “小可不需要别的封赏。” 霍渊瞬间脸颊红到冒烟,暗道这裴三郎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第211章 这种盟友不要也罢 老皇帝瞠目结舌。 他早知道裴述是个好色之徒,可没想到这裴三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竟是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都耍起风流劲儿来了。 亏他之前还怀疑裴三郎和三皇子联合起来蒙骗他。 可如今看来,这裴三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色胚,哪里有什么脑子和他家三儿子谋划事情? 哎…… 就凭裴仪对三皇子这等毫不掩饰的垂涎之心,倘若裴仪是个女子,他现在便能给裴仪与三皇子赐婚。 可惜啊,裴仪不是个女人。 老皇帝想到此处,目光忽而一冷。 还好裴仪不是个女人。 倘若真有裴家女…… 老皇帝五指渐渐收拢成拳,一股杀意渗了出来。 不过,他很快把这种心思压了下去。 老皇帝端坐在宝座上,威严地道:“裴三郎,你虽是不要封赏,可你毕竟有功,朕要赏你。” 说是要赏也没说具体要赏什么,就这么点事儿也要吊人胃口呢。 裴仪心里吐槽到飞起,面上却是吊儿郎当地行礼笑道:“小可谢过陛下。” 老皇帝看了眼这位裴家小色胚,肃容道:“退下。” “小可告退。”裴仪躬身行礼,接着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殿门。 老皇帝看着裴家小色胚走远的身影,不由得冷哼一声。 “这裴三郎胸无城府,将他老子那副坏德性全都学到了,好的却是一样都没学到。”老皇帝鄙夷地道。 霍渊低垂着脑袋,不置可否。 老皇帝瞥了眼自己这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儿子,难得有几分语重心长地道:“裴三郎显然对你有意思。” “你倒不妨多多把握。” “朕倒不是说你真要与他有点什么。” “但裴三郎倘若心一直在你身上,于我皇族也是好事一桩。” 霍渊心中一哂。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怂恿自己儿子以美色引诱权臣之子。 这哪里还有点国君之相? 心中虽是不满,但霍渊面上还是恭敬地行礼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老皇帝也原本也没觉得自己这个三儿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如今想到三儿子兴许能牵制裴家,老皇帝面色也和缓了几分,难得有几分和蔼地道:“退下。” 霍渊心里十分膈应,拱手行礼道:“告退。” 走出大殿后,霍渊虽是觉得不舒服,但又有种莫名的烦躁。 那日在马车上,裴三郎亲口一字一字地念《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他当时听着便心头有些燥热。 谁曾想,当晚他便……做了一个荒诞香艳的梦。 他梦到自己与裴三郎做了那等……天地阴阳调和之事。 不过,梦里裴三郎却是个女儿身。 霍渊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 就算他一再否认,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对裴三郎有渴望。 而且渴望如此之深,以至于自己在梦中都幻想着裴三郎能是个女子。 关键是……以裴三郎这等艳丽容貌,若是个女子,真真是……倾国倾城。 霍渊想到此处便有些晃神,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惆怅。 裴三郎怎么就不是个女人呢? 倘若裴三郎是个女人,他何至于这等纠结反复? 只要裴仪是女人,他定然立马去裴府提亲。 就算……裴仪平日里言语浪荡放肆了一点也没关系。 反正成了他的王妃,他定当好好约束裴仪。 就算裴仪言语轻挑,那也让裴仪只能对他一人轻佻。 总之…… 作为夫君,他总得要多多包容裴仪一下嘛。 霍渊想到此处,脸颊微微泛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甜。 正想到此处,霍渊感到自己的胳膊突然被人拉了一把。 他不可抑制地往旁边一倒,紧接着那人就把他摁到了墙上。 整个过程在瞬息之间便完成了。 霍渊醒过神来的时候,就发觉那人单手撑在墙上将他困在了臂弯之间。 那人还蔫坏蔫坏地笑看着他道:“殿下也不提早和我打声招呼,方才在陛下面前差点就露馅了。” 霍渊倏然红了脸,心跳也快了几分。 裴三郎突然这样冒出来,还行动如此轻佻,真是叫人…… 一想到自己竟然在梦里与裴仪做了那等事,而且还幻想着娶女装裴仪,霍渊就局促得很,脸颊不由得更红了。 他颇有几分羞恼地推开了面前的少年,恶声恶气地道:“你自己还有脸说?在皇帝面前嘴巴也没个把风。” 他现在真是对裴三郎又爱又恨的。 他要怎么去承认自己对裴三郎有意思呢? 自己又不是个断袖,而且也不能是个断袖。 他一心要问鼎大位。 若是事成,他便是君临天下之主,定然要立皇后留子嗣。 裴三郎一个男子又不能为他有子嗣,他与裴三郎厮混在一处算什么事儿呢? 自己还不如早早的和裴仪划清界限呢,省得越陷越深。 霍渊想到此处,心头不由得更为烦躁。 裴仪则是觉得心头逼了个狗。 她瞪着面前的男人,火大地讥讽道:“三殿下,过河拆桥也不是像你这样的?” “我方才还在皇帝面前替你打掩护呢,你这转头就给我甩脸色了?” 霍渊心里烦得不行,没好气地道:“打掩护是像你那样的吗?你分明是借机占我便宜!” 裴仪简直都气笑了,揶揄道:“我就占你便宜又怎么了?谁人不知我裴仪是个好色之徒呀?” 她若是不在老皇帝面前那敢耍流氓,这事能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吗? 这狗暴君竟然还有脸来指责她,这是脑子有坑!白眼狼! 霍渊也是气得不行,羞愤地骂骂咧咧道:“你无耻!” 裴仪七窍生烟,忍无可忍地指了下霍渊的鼻子道:“我可真是给你脸了!有本事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别想再来找我给你擦屁股!” 裴仪说完这话便拂袖而去,整个人简直气得心肝都疼。 她本来觉得自己和狗暴君还算是达成了战略同盟。 谁知道这狗暴君竟然对她一点盟友尊重都没有,言语之间真是极尽鄙视之能事。 就这样的狗男人,哪里还值得她继续合作? 第212章 有贼心没贼胆 裴仪气呼呼地出了宫门,翻身上了马。 裴玄纵见自家妹妹脸色不对,驾着马走到妹妹身旁,关切地低声问道:“陛下给你气受了?” “没有。”裴仪摇了摇头,缓和了神色。 她不高兴归不高兴,但可不能把气撒在自己哥哥身上。 “那是谁惹我家梵音不高兴了?”裴玄纵柔声问道。 裴仪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现在对霍渊的态度复杂得很,一方面想要扶持霍渊上台,一方面又觉得这种狗男人实在是不值得合作。 裴玄纵打量了自家妹妹几眼,哂笑道:“你今日入宫无非就是见陛下和三皇子两人。既然不是陛下给了你气受,那就是三皇子让你生气了。” 裴仪神色恹恹的,算是默认了。 裴玄纵轻笑着柔声问道:“他如何惹你不高兴了?” 裴仪沉默了片刻,闷闷不乐地道:“三皇子说话一点都不好听。” “他要不就是凶巴巴的,要不就是阴阳怪气的。” “明明我跟他算是合作关系啊,他为什么每次都对我这么……不尊重呢?” 裴玄纵默默听完了妹妹的控诉,似笑非笑道:“旁人对你是什么态度,与你自己的行为有很大的关系。” “照你的表述,三皇子对你态度恶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能这样子还不就是你惯出来的?” 裴仪微微愣怔,心里感觉很不舒服,微微蹙眉不赞同地道:“谁会惯他啊?” “你若是没惯着他,他怎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不尊重?”裴玄纵耐着性子开解道。 “倘若他第一次下你面子的时候,你就直接回敬了他。” “他便知你不好惹,以后也会对你多尊重些。” 裴仪不知怎么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了当日在临河县裴府小花园中强吻霍渊的情形。 她微微红了脸颊,低垂下脑袋心虚地道:“其实……他会态度不好,也怪我……行事嚣张了。” 裴玄纵郁闷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道:“嚣张那是你的权力。” “更何况,就你这窝里横的性子,除了在我们面前嚣张,你还敢在外人面前嚣张吗?” “我看你就是怂。” “好色又只敢浅尝辄止。” “不留神真做了什么肌肤相亲之举,就默默在心头自责,觉得自己嚣张了。” “见了那被自己轻薄过的人,心里头就发虚,就不自觉地忍让对方。” “结果直接把对方惯得无法无天。” “到头来,一个两个的都觉得你好拿捏,好欺负。” 裴仪被戳中了心思,一下子羞恼地红了脸,郁闷地道:“大哥,你别说了。” 他家大哥每次说话都往她心里头戳,真是扒了她的面子看里子,一点台阶都不给她下。 裴玄纵听出自家妹妹不高兴了,赶紧改口道:“方才我说话又没个把门了,梵音别和我生气啊。” 裴仪心里又酸又涩的。 她低头驾马走路,悻悻地道:“大哥你别老是这样和我说话,搞得我就像个小气鬼一样。” “梵音当然不小气啊,只是大哥不想让梵音不高兴啊。”裴玄纵好声好气地哄道。 裴仪心念微动。 她侧过脸抬眸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哂笑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姑娘喜欢你了。” 裴玄纵好笑道:“我风流英才,姑娘喜欢我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裴仪忍俊不禁。 果然老裴家的自恋都是祖传的。 她这两个哥哥就没一个不自恋的。 裴仪故意煞有介事地干咳一声,坏兮兮地笑道:“大哥你明明就很薄情,但又在不经意间呢对姑娘特别尊重。” “姑娘们就会忍不住想,这么个男人其实挺不错的啊,万一他就能为我浪子回头了呢?” “还有些胆大奔放的姑娘或许会想,这样的男人就算他薄情也没关系,只要能与他春风一度,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裴玄纵被逗笑了。 他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自家妹妹的额头,好笑道:“有你的呀,嫌我剖析你的感情状态,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编排起你大哥我来了?” 裴仪嘚瑟地朝自家哥哥做了鬼脸。 做完鬼脸后,她又挺不好意思的。 自己也算是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这么小女孩情态。 真是……羞耻。 裴仪脸颊不禁微微红了起来。 小系统默默在《感情考察录》上记下一条:饱受宠爱的女性很容易有小女儿情态——不管她的真实年龄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小系统写完这话又默默在心底读了一遍,觉得自己写得非常好——真是文学修养差而又不自知 走到中途,有个军爷打马前来,双手呈上一封书信递给了裴玄纵。 裴玄纵拆开书信快速看了,肃容道:“梵音,我有事先行一步——陆四郎,你先护送三爷回府,之后便来军营与我汇合。” “末将领命。”陆景恭敬应下。 裴仪知道大哥事务缠身,倒也没多说什么。 她目送大哥离去后,这才策马继续赶路。 陆景默默护在她身侧。 走出一段路,陆景突然打马上前几步凑到她身旁,低声问道:“三爷,二爷在临河县呆了那么久,平日里他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呀?” 裴仪笑盈盈地瞥了他一眼,打趣道:“这种事情,你不能直接问我二哥吗?” 陆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有些腼腆地道:“二爷都不怎么搭理我。我就算问他,他也不说。” 裴仪倒是有几分惊讶。 她还以为就以书中陆景对她二哥那等忠诚的程度,陆裴两人应该算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略略想了一下,裴仪促狭地笑道:“或许不是我二哥不说,而是他不好意思说。” “为什么呀?”陆景微微睁大了眼睛,就像一个好奇宝宝。 裴仪觉得这少年长得太可爱了,忍不住问道:“陆四郎,你今年多大啦?” 陆景咧嘴笑道:“二十四。” 裴仪脸上的笑容一僵,快要出口的“陆弟弟”三个字一下子卡死在了喉咙见。 第213章 半夜幽会 二十四! 那不是比她二哥还大了三岁! 裴仪一脸卧槽,情不自禁地又打量了面前的男人几眼,很是惊讶地道:“陆哥哥,你可是一点都看不出年纪啊。” 陆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道:“我跟二爷走在一处,别人都以为二爷是我兄长。” 那肯定的呀! 你跟我走在一块,我都觉得我是你姐姐。 裴仪心里吐槽到飞起,尴尬地笑道:“你可真是长了张娃娃脸。” 陆景更不好意思了,脸颊都微微红了。 他低声问道:“三爷,你方才说二爷不好意思说在临河县是怎么过日子的。这是为什么呀?” 裴仪坏兮兮地抿嘴笑了一下。 她朝四周贼兮兮地看了一眼,确保周围没什么人,这才小小声地道:“在临河县的时候,我二哥天天给我做饭,就像一个贤妻良母一样。” “这事儿我二哥肯定不好意思给你说——诶,你不准在他面前提啊。” 陆景一脸惊奇。 他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满含期待地问道:“二爷真的会做饭吗?” “会呀。”裴仪笑眯眯地道,“我二哥做饭可好吃了。” 陆景不知想到了什么,很是快活地笑了,自顾自地低声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另一头。 三皇子府。 大周朝的规矩,皇子到了十六岁小成年的年纪,都会出宫开府。 霍渊如今已经十九岁了,早就有了自己的府邸。 “哈……” 小太监梁六德仰头打了个哈欠,一回眸发现自家三皇子殿下还坐在书桌前翻书——是那种特别不耐烦地翻书,一页一页地翻得可用力了,就像是要和书干架一样。 梁六德拿了块糕点吃了起来。 等他一块甜甜的绿豆糕全都入了肚,他家皇子殿下竟然还在那儿翻书——一脸苦大仇深的,那模样要多不耐烦就有多不耐烦。 梁六德喝了口热茶解闷,实在是没忍住道:“殿下,你换一本书翻——那本书你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直在翻,怕是都要散架了。” 霍渊“啪”地一声把书砸到了桌子上,抬头瞪着自己的贴身小太监道:“就你话多!” 梁六德缩了下脖子,悻悻问道:“殿下在烦什么呀?” 霍渊心烦意乱,没好气地道:“说了你也不懂。” 梁六德抖机灵地晃了下脑袋,嘚瑟地道:“殿下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懂呢?” 霍渊一腔烦闷找不到人倾诉。 此时听梁六德这么一说,他怅然叹了口气,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我认识了一个侠客,他看上了一个郎君。” “那郎君恰好也看上了他。” “可惜,他俩都是男人。” “侠客胸怀天下,心系苍生,一心要行侠仗义。” “似他这等有大担当之人,定要绵延子嗣。” “可郎君无法为他开枝散叶。” “侠客很苦恼,想和那郎君断了关系,但是又……舍不得。” 梁六德越往后听眉头就皱得越紧。 他一头雾水地问道:“殿下,侠客要行侠仗义,跟他要绵延子嗣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有担当的人就一定要有子嗣啊?” 霍渊愣怔。 梁六德满脸困惑,很是不解地继续问道:“就算那郎君不能为侠客开枝散叶,好像也不影响侠客行侠仗义?” 霍渊愣在了当场。 好半晌,他才觉醍醐灌顶,又觉甘露洒心。 他站起身来,指着身旁的小太监,喜不自胜地笑道:“六德啊,六德,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啊。” 梁六德嘚瑟地一挺胸膛,笑盈盈地道:“净空大师可是说了,我是有慧根之人。” 梁六德六岁那年碰到了净空大师。 大师夸他有慧根,想收他为徒。 但梁六德听说当了和尚没肉吃,坚决拒绝了。 不过,能被大周朝鼎鼎有名的得道高僧净空大师看上,这怎么都是件特别有面子的事情。 因此,虽说梁六德没当成净空大师的徒弟,但他老爱把净空大师看上他的事儿拿出来炫耀。 “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还有脸提。”霍渊哂笑道。 梁六德不满地道:“不管过去多少年,我被净空大师看上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啊。” 霍渊摇摇头,贱兮兮地笑着没说话。 梁六德深觉侮辱,气哼哼地道:“殿下不妨再说一件心烦之事,似我这等有慧根之人必能为你解惑。” 霍渊想了想,怀揣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情道:“方才,本王与你说的那位郎君是个风流之人。” “他心性不定,虽说心悦侠客,但又同时和别的男子勾搭不清。” “你说,侠客该怎么办?” 梁六德吭哧吭哧笑了,揶揄道:“殿下原来对自己这么没信心的吗?” 霍渊愣了一瞬,随即一张俊脸涨红。 他恼羞成怒地怼道:“放肆!” 梁六德赶紧躲得远远的,一面往书房外跑,一面高呼:“殿下息怒!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去也!” 霍渊脸红到了脖子根。 一桌子的文房四宝,他是越看越心烦。 他不自觉地就想起裴仪今天和他争吵的情形,心里不由得更烦了。 几日后。 裴府。 夜色沉沉。 裴仪正睡得香甜,忽而察觉到窗户处有声音。 她瞬间惊醒过来,结果又听到一个东西敲击在窗户上的声音——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故意在拿东西砸窗户似的。 裴仪微微蹙眉,拿过木架上挂着的外袍披到身上,很是谨慎地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了窗扉。 她所住之处是一栋两层高的阁楼,一楼通常是会客、书房之用。 二楼才是歇息之处。 她的卧房自然也在二楼,窗外则是一株茂盛高大的槐树,那肆意交错的粗壮树枝距离窗户就只有半臂之遥。 而此刻,霍渊就站在那树枝上。 他一手攀着枝干,一手杵着拐棍。 裴仪突然就懂了,刚才砸自己窗户的东西就是男人手中的那根拐棍儿。 她心情可太复杂了。 自从上次在宫中吵架后,两人可是接连数日都没见过面,也没有丝毫联系。 谁曾想,这人竟然三更半夜出现在了她院子里——而且,还挂在树上! 关键是,这人现在还是个腿脚不利索的瘸子呢。 这多危险啊! 第215章 立好规矩 “殿下真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吗?” 裴仪很是怀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霍渊听出对方语气里那浓浓的不信任,心里不禁有几分羞恼。 他微微板着脸道:“我能的。” 裴仪面露嫌弃,心说:你现在语气就挺差的好吗? 霍渊被对方那满含鄙视的神色给气到了。 他正要说话,结果却打了个喷嚏。 初秋夜里已经有些凉了。 夜风从洞开的窗户处吹进来,霍渊不禁冷得打了个哆嗦。 裴仪连忙把窗户合上了。 她从衣柜里取了一件披风,顺手就给男人披上了。 狗暴君要是因深夜找她而感染风寒,那她可就罪过大发啦。 霍渊突然就感到身上一暖。 他微微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给他整理披风,脸颊忽而就烧得慌。 多亏现在屋里没有点灯,不然对方一点会发现他脸红的跟个猴子屁股似的。 “三郎……”霍渊犹豫了片刻,支支吾吾开口道,“我们这算是……和好了?” 裴仪嗤笑了一声,揶揄道:“殿下脾气这么差,凶了我一顿之后随随便便道了个歉就想糊弄过去了?” 霍渊好无奈哦,蹙眉道:“那你还有我怎么办啊?” 他这辈子就这么哄过一个人,结果人家还嫌他哄得不好。 他一个皇子都已经干出半夜翻墙翻窗的事情来了。 这等自降身份的事情他都做了,三郎还要他做什么才能罢休啊? “啧,你看你现在语气就很不好。”裴仪哂笑道,“这样,殿下,我俩呢定一个规矩——以后,你要是凶我一句,我就骂你十句。” “这怎么行啊?”霍渊满脸不赞同。 他微微鼓着脸颊,很是不满地小声咕哝道,“要是这么干,我俩岂不是吵不完的架了?” 裴仪目光里流露出几分不屑。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怎么办呢?总不能每次等你凶完了我再道歉?我又不是你的出气筒。” 霍渊抿了抿唇,微微鼓着脸颊妥协道:“我以后要是态度不好,你就……提醒我一下。你只要提醒我,我就会克制一下。” 裴仪哂笑道:“提醒管用吗?” “管用的。”霍渊好认真地道。 裴仪不以为然地问道:“那我要怎么提醒啊?” 霍渊也没想好,委屈巴巴地道:“你想怎么提醒就怎么提醒。” 裴仪被逗笑了,揶揄道:“那我踢你一脚?” 霍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来。 片刻后,他才含羞带辱地道:“也行。” 裴仪错愕莫名。 她提这种要求狗暴君也能应? 哎…… 为了拉拢裴家,狗暴君还真是放得下身段啊。 裴仪真的觉得自己之前真是小看狗暴君的忍功了。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殿下,那我们可就说定了——以后,你要是在我面前态度不好,我就踢你以示提醒。” “嗯。”霍渊很认真地点点头。 虽然他心头有点委屈,但只要能把三郎哄好,那也没什么。 如今确实夜色已深,裴仪见狗暴君好像也没什么要和她说的了,提议道:“殿下,你早些回去歇息。” “哦。”霍渊点点头。 他面上虽是没说什么,心里头其实挺委屈不满的。 自己深夜来找三郎,结果三郎主动赶他走,还不提送他! 霍渊一个人生着闷气,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结果,他没了拐棍儿,走路一瘸一瘸的,好像随时能倒地上去。 裴仪看不过眼,上前把男人扶住了。 霍渊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他干咳一声,故作不在意地道:“你不用送我的,我自己能走——不过就是走得慢了一点,总能走回去的。” 裴仪:“……” 她本来只是随手扶一下而已。 可狗暴君这意思,不明摆着暗示她送他回去嘛! 算了,算了。 好歹盟友一场,她送就是! 裴仪认命地扶着男人往屋外走,口是心非地关怀道:“殿下说哪儿的话啊?如今夜深露重的,你一人走在外边儿多不安全呀。” 霍渊心里甜甜的,嘴角都翘了起来,但却极力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来。 裴仪扶着他走到了门口,霍渊顺势就把门推开了。 结果门扉发出“吱呀”一声响。 “嘘——”裴仪压低声音提醒道,“你动作小点声!” 霍渊脸颊红扑扑的,小声小气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裴仪支个脑袋出去,探头探脑地左右一望,确保长廊上没什么人,这才扶着霍渊走了出去。 两人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裴仪原本想把掉落的拐棍儿捡回来,结果却发现地上的拐棍不见了。 这被谁捡去了呀? 裴仪心感怪异。 但她也没深想,扶着霍渊继续赶路。 两人悄悄摸摸地往府外走。 霍渊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他这可是夜里私会三郎呢,要是被人给瞧见了…… 霍渊脸颊不由得发烫,半是懊恼半是羞涩地小声道:“三郎,我以后不会夜里来找你了。” 裴仪心说:这不是废话嘛! 难不成你想还来了一次又一次? 三更半夜的,你睡不着就算了,我还想睡觉的好吗? 裴仪打了哈欠,一手揽住男人的肩膀,纵身一跃翻出了院墙。 两人就这样出了裴府。 夜色沉沉,明月高悬。 四周都静悄悄的。 两人的脚步声都显得有些清晰。 霍渊只要想到自己竟然三更半夜翻人家的窗户,脸上的热度就退不下去。 再一想到自己如今身上还披着裴家三郎的披风,霍渊的脸就更红了。 他默默走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三郎,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 裴仪愣怔了一下。 她委实没想到霍渊会问她这种问题。 难不成……霍渊想让她进行什么政治联姻? 裴仪心里老大不爽了,戏谑地道:“殿下,似我这等只对男人感兴趣的人这辈子可能成亲吗?难不成我还能娶男人过门?” 霍渊听到“娶男人过门”那几个字,心里突然小鹿乱撞。 他低垂着眼眸,红着脸颊羞涩地道:“你瞎说什么呢?我大周可没有男人娶男人的先例。” 第216章 事在人为 裴仪嘿嘿笑了,开玩笑地调侃道:“有没有先例那还不是事在人为嘛。” “等日后殿下荣登大位,赏我一个男妻,旁人难道还敢说我一个不字?” 霍渊臊红了脸,暗道:裴三郎真是好不要脸,竟然还妄图让本王做他的男妻吗? 哼,再怎么说,也是裴三郎给他做男妻好吗? 霍渊想到此处,心跳竟是快得厉害。 自己若是立一个男皇后…… 这个突如其来的大胆念头从心底里冒了出来,霍渊自己都感到惊世骇俗。 古往今来,可没有哪个皇帝立过男后啊。 就算是那些个喜好龙阳的皇帝也不敢立男后。 自己若是立男后——且不说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就算是一群大臣的口只怕他也堵不住? “殿下怎么不说话呀?”裴仪哂笑道,“难道殿下不敢赏我一个男妻?” 霍渊迎上对方那戏谑的目光,突然就被激出一股英雄气来。 立男后就立男后。 谁敢反对,他就砍谁脑袋,看谁还敢反对他。 可立男后可是件十分重大的事情啊…… 霍渊心虚翻涌,默默无言。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到了三皇子府外面。 “殿下,我可就告退了。”裴仪拱手行了一礼,打个哈欠悠然转身。 结果,她还没走出两步,突然听到身后的人喊住了她:“裴三郎。” 裴仪实在是困得很,哈欠打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强忍着不耐烦回过头去问道:“殿下,你还有什么事儿啊?” 霍渊站在台阶处,沉默了几息,郑重开口道:“在事成之前,我不会娶妻的。” 所以你也给本王好好安分一点,不要整天到处沾花惹草的。 我不会娶别人,以后一定会娶你。 你别整天行为不检点,搞得自己名声不好。 后面这些话霍渊不好意思说出口,但他觉得裴三郎肯定能听懂他的这些未尽之语。 而站在他对面的裴仪则是在心底里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霍渊跟她说这事儿干嘛呀? 难不成……是想和她表决心? 当不成皇帝就要打一辈子的光棍儿? 我去! 这誓言也太狠了? 裴仪心有戚戚,语重心长地安抚道:“殿下,常言道‘成家立业’。” “这‘成家’在前,‘立业’在后。” “就算如今大事在手,你也不必将成亲一事耽搁下来嘛。” 霍渊心头有点不高兴了。 裴三郎这话什么意思啊? 这是不相信他能不娶女人吗? 霍渊气鼓鼓地道:“放心,我不会成亲的!” 裴仪心底里出现了黑人问号脸。 她的真诚劝告完全起了反作用吗? 还不等她想明白,站在她对面的男人就气呼呼地转身回府了。 裴仪默默啧了一声,暗道这狗男人的脾气可真差。 而另一头,霍渊默默折返回来,站在大门口悄悄看着裴仪走远。 这夜黑风高的,裴三郎一个人走在路上安全吗? 要不……还是他偷偷护送裴三郎回去? 霍渊一瘸一拐地跨出了门槛,正想偷偷摸摸地跟上去,不曾想肩膀被人从后拍了一下。 霍渊吓了一跳,本能地一个反手箍住了身后之人的脖子。 “呃……”那人痛苦地道,“殿下,是我!六德呀!” 霍渊这才松了手,蹙眉训斥道:“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 梁六德摸着发疼的脖子,心有余悸地吐槽道:“殿下不在屋里,小的敢睡吗?殿下既然回来了,那就赶紧回屋。” 霍渊倍感羞耻地摆摆手道:“本王……还有事没处理,待会儿回屋。” 梁六德伸长脖子望了望越走越远的裴家三郎,哂笑道:“殿下难道是想送裴三爷回去?哎,你俩这样送来送去的,今晚怕是别想睡了。” 霍渊涨红了脸,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道:“谁说本王要送他的?!本王只是……觉得他深夜独自回府不太安全,所以想……暗中保护他。” 梁六德哂笑道:“殿下直接拍侍卫护送裴三爷不就得了,哪里需要殿下你亲自出马呀。” 霍渊脸颊红到冒烟,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本王若是派王府的侍卫,那路上巡逻的不良人见了,不就知道裴三郎与我王府的关系了嘛。” “本王现在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和裴三郎走得太近,不然会引起其他皇子的猜忌。你不懂朝堂斗争,自然看不明白。” 梁六德贱兮兮地笑着揶揄道:“小的确实不懂朝堂斗争。” “但小的知道,咱们王府的侍卫身手也是挺厉害的。” “殿下就不能让侍卫在暗中护送裴三爷回府吗?” “只要侍卫在暗处,谁能知道三爷与殿下夜里往来了呀?” 霍渊脸红到了脖子根儿,羞恼地道:“梁六德!你闭嘴!” 梁六德脖子一缩,就像个小鹌鹑似的乖乖闭上了嘴巴。 霍渊被自家贴身小太监这般调侃了一番,哪里还好意思偷偷摸摸护送裴仪,只能唤来侍卫吩咐他们暗中护送裴家三爷。 另一头。 裴仪困得要命,摸黑回了裴府,直接倒头就睡了。 兴许是今晚被霍渊折腾得太厉害了,她竟是做梦都梦到霍渊命令她护送他回皇宫。 结果整整一晚,她都在梦里反反复复护送霍渊——或是冒着前线战火,或是冒着刺客暗杀,总之就是在不同场景下护送霍渊安全抵达皇宫。 翌日。 裴仪醒来时,眼底下有着肉眼可见的乌青。 她在心底里默默问候了霍渊一遍,把美丽的国粹统统用上了。 要不是霍渊昨晚那么磋磨她,她何至于觉都睡不好? 裴仪伸了个懒腰,不曾想感受到了自己胸前的分量。 哎…… 这几个月过去,实在是势头渐长啊。 裴仪愁苦地拉开胸前的衣襟往里面看了一眼。 得了,这下子是不缠裹胸布都不行了。 裴仪出现了痛苦面具,苦哈哈地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裹胸布一层一层地缠好。 缠完的那一瞬间,她觉得呼吸受阻,简直快要和美丽的尘世间说拜拜。 第217章 遭人陷害 “噔噔噔……” 敲门声忽而响起。 裴仪心头一惊,赶忙把衣裳拢好,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好,这才问道:“谁呀?” “三爷,是我。七杀。”屋外的人答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仪总觉得对方这语气听着有点点幽怨。 她轻咳一声,正色道:“进来。” 然后,裴仪就看见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一个俊美无俦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的手上还拿着根拐棍儿。 那拐棍儿赫然就是霍渊昨晚掉的那一根。 裴仪顿时眼皮跳了跳,心里头莫名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七杀将拐棍放到了梨花木圆桌上,委屈巴巴地看着床上的裴家三爷道:“昨晚,我亲眼看着三皇子飞身了树。” 嗯? 飞身上树? 霍渊是用了轻功? 裴仪心底暗搓搓地想:亏她还在想霍渊腿还瘸着怎么爬树呢,原来人家直接用了功夫,这一波可真是大气层。 “三皇子腿脚利索,身形矫健,想来腿应该早就好了。”七杀颇有几分幽怨地酸不拉几道,“三皇子到现在都还用拐棍儿,应该是有什么必要的考量。” 裴仪诧异不已。 她错愕看向站在圆桌边的俊美少年,惊讶地道:“你是说……三殿下的腿已经好了?你确定吗?” “属下确定。”七杀笃定地点点头,酸唧唧地道,“三皇子身轻如燕,在那么细的树枝上走路都如履平地。”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三皇子突然就一副站不稳的样子,拿着拐棍去敲三爷的窗户。” 裴仪嘴角抽了抽。 所以,昨晚,霍渊那没了拐棍就走不稳路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狗男人呀! 明明腿脚好好的可以自行回府,却非要她护送。 这不摆明的想要折腾她嘛!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嘴上说着来给她道歉,可行动上却要磋磨她扳回一局。 “属下本来是想拦下三皇子的。” “他那样敲三爷窗户,实在是太影响三爷休息了。” “可是,吴副首领拦住了属下,叫属下不要多管闲事。” 七杀说到此处,那张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俊脸微微鼓了起来,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又忍着不说的小模样。 裴仪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感到了一股难言的社死。 她很是郁闷地问道:“你是说……昨晚吴副首领也在场?” “嗯。”七杀委屈巴巴地点头道,“三皇子刚到落辉轩不久,吴副首领就来了。” 裴仪头疼地扶住额头,脸上实在是臊得慌。 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吴坤之显然是误会了嘛! 这位暗部副首领肯定以为三皇子和她有一腿,所以给三皇子深夜开绿灯嘛。 “三爷,你今晚还要与三皇子私会吗?”七杀哀哀怨怨地问道。 裴仪头疼得很,脸上实在是发烫。 她颇有几分恼羞成怒地道:“谁说我在和三皇子私会的?!” “我跟他……那是在商议大事!” “我在助三殿下成就大业,你明白吗?” 七杀微微憋着嘴巴点点头,接着暗搓搓地道:“成就大业一定要在晚上说话吗?” 裴仪心中的小人瞬间一口水喷了出来。 她涨红着脸道:“自古密谋大事都是在夜深人静之时,这样知道的人才少——这是一种十分审慎的处理方式。” 七杀垂眸鼓着脸颊,一副又气又委屈的小模样。 他抿了抿唇,很是哀怨地道:“三爷若是要与三皇子在夜里共商大事,那也请先和属下打一声招呼,免得属下什么都不知道直接把三皇子给拦住了。” 裴仪真是脑壳痛。 她揉着发涨的太阳穴,绝望地闭着眼睛道:“放心!这种事儿不会有第二次了!” 七杀一副极不信任的模样瞧着她。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叮嘱道:“这件事儿到此为止,不准再提了。” “哦。”七杀闷声闷气地道。 哼! 三爷这些天以身困体乏为由拒绝教他认字《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他还以为是三爷真的累了需要休息呢。 结果,谁能想到原来三爷是专门把夜里的时间留给了三皇子! 不行! 今晚,他一定要让三爷继续教他《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裴仪哪里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在想些什么呀。 她如今实在是觉得羞耻莫名,一刻都不想呆在府上。 裴仪翻身下床,唤来丫鬟准备水盆帕子洗漱打扮了一番,接着便出门了。 七杀自然紧紧跟在她身后。 白日里,日头还算不错。 裴仪走在繁华喧嚣的街头,那股羞耻劲儿总算渐渐消退了。 她的私人府邸已经看好了,不过这些天一直在布置打扫,所以还没忙着搬进去。 今日反正闲着无事,裴仪准备去瞧瞧进度。 她大哥给她挑的宅子在康乐坊。 康乐坊离皇宫近,是安全指数极高的黄金地段,地价不是一般的贵。 准确地说,京都居,大不易。 只要是在京都买宅子,那就没有便宜的。 可就在这么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他大哥说买宅子就给她买了,而且还买在这么一个地段。 关键是,不仅地段好,这宅子还五进五出,占地面积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须知道,这年头三进三出的宅子那都是富豪标配了。 五进五出那简直可以叫壕无人性了。 更何况还是在黄金地段来一个五进五出,那就等同于说咱们现代人士在帝都二环买了套占地一千平的独立四合院。 那简直不仅仅是土豪中的土豪,分明就是贵族中的贵族。 裴仪心里暗暗感慨,优哉游哉地进了屋。 下人们忙忙碌碌做着洒扫和布置,时不时也八卦聊聊天。 “哎,听说当年荀将军没有叛国投降,全都是白司徒污蔑的他。” “荀将军一家子也太可怜了,当年可是被灭了九族。” “嗐,这事儿我有印象,那荀府小公子上断头台的时候不过就五六岁,还以为那刽子手要和他玩游戏,结果人家刽子手一刀砍下,真是……” 那下人说到此处心生不忍,叹了口气收了声。 第218章 后院不能随便进 裴仪听得云山雾罩的。 书里可没提到过什么荀将军的事儿啊。 她走过去问道:“你们方才说白司徒污蔑荀将军叛国,这消息是从哪儿听说的?” 下人正聊得起劲儿,哪曾想自家小主子来了。 他们连忙躬身行礼:“见过三爷。” 接着,才有人恭敬又畏惧地道:“三爷,小的昨日回家后,家里的婆娘突然提起了这事儿。她是听村里的张大娘说的,大家都在议论这事儿。” 另一个仆人道:“三爷,小的是从兴盛饭馆听来的。几天前,小的去兴盛饭馆吃酒,听见隔壁桌的在议论荀将军的事儿。小的听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记下了。” 其余仆人也老老实实说了自己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七杀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某些零星的线索碎片突然连到了一起,在心底迸发出一个诡异的猜想来。 七杀眸色一震,却是很快恢复了平静,依旧默默跟在自家三爷身边当个最尽职尽责的小侍卫。 “这消息都是你们最近听到的,以前就没有听说过吗?”裴仪问道。 “没有。”仆人们都纷纷摇头,“好像就是这几天才听到的?” 裴仪觉得有几分古怪。 这种流言突然出来,显然是背后有人在造势。 谁想对白家不利呢? 这个惨遭灭了九族的荀将军又是谁呢? 裴仪在此处待不住了,直接出门打马回了裴府,她想找父兄问问这些事情。 裴府。 书房 “三爷,大爷他们正与老爷在房中商量事情。”侍卫恭敬地道,“还请你在此处稍等,属下进去为你禀报。” 结果,还不待侍卫进屋,屋里的人就轻笑道:“梵音来了?进来。” 这话是她家阿爹说的。 裴仪颇有几分小嘚瑟地笑了下,提起衣摆拾阶而上,快速进了书房。 一进屋,便见阿爹站在书桌前,大哥与二哥分别站在他两侧,三人似乎都在看一封书信。 “阿爹、大哥、二哥。”裴仪打了声招呼,心里好奇也凑了过去。 裴述倒也没拦着她看,还笑眯眯地问她:“看出什么门道来了没有?” 这封信是在溯源此次有关白将军的流言是从哪儿来的,最后源头指向了康平坊——京都的花街柳巷聚集地。 就算定位到了康平坊,可康平坊这么大,青楼小倌馆那么多,想要进一步查清流言散发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既然能锁定在康平坊,那自然能锁定相应的青楼和小倌馆,再往下仔细盘查,总能出结果。”裴玄挺双手环抱于胸前,大大咧咧地笑道。 裴仪心里清楚,别看她二哥说得这么容易,但这事情操作起来可没那么简单呢。 裴述任由书信摆在桌子上也没收起来,这才优哉游哉地问道:“你来找为父是有什么事?” “我也是想问问流言的事儿。”裴仪困惑地道,“这被人灭了九族的荀将军是谁呀?” 裴述面色微暗,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他无声叹了口气,低声道:“是一个寒门将军。” “他是咱们大周开国三虎将之一。” 裴仪心念微动。 她家阿爹未透明这人姓名,却一开口就是如此高的论调,想来这荀将军也是颇得阿爹欣赏。 “不过,坤平之战……他惨败。” “大周折损了十万兵马。” “朝中……有人状告荀将军通敌叛国,这才致使前线惨败。” “白司徒当时是御史台中丞,上书力呈荀将军十大罪。” “陛下看后……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之后,便是荀将军被判满门抄斩,还波及九族。” 裴述想到此处就愧疚伤感不已。 他当日救不下荀信,也保不住荀信一门性命,就连最后想为荀信救下一个孩子都没做到。 他本以为荀家就此断了香火。 可看如今这京中流言四起,莫不是荀家有后人想为荀家翻案? 裴述心里不禁激动起来。 若是荀家真有血脉存世,他无论如何也会将其护住。 “荀将军……也太惨了。”裴仪不怎么懂朝堂运作,只是本能地动了恻隐之心。 裴玄挺颇有几分讥讽地笑了一下,沉声道:“前线作战,若是损失过重,王朝可能就此更迭,将帅又怎么可能不担大责?” 裴仪若有所思。 她要问的也问了,留在房中好像也没什么话说,就提议要退下。 谁曾想,她走到门口时,她家阿爹却突然开口道:“梵音啊。” 裴仪莫名其妙,回转过身去等着阿爹说下文。 她家阿爹一脸想嫌弃但又极为克制的模样,语重心长地道:“咱们裴府守卫森严,就算有人想玩情趣那也不能随便乱闯的。” 裴仪微微一愣,随即脸颊渐渐泛起了红。 她家阿爹显然是在不指明地批评霍渊嘛。 果然啊,虽说她昨晚那么小心谨慎地护着霍渊离府,她家父兄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而且不出所料地脑补了她和霍渊的不可描述二三事。 “哼!”裴玄挺双手环抱于胸前,直接重重冷哼一声,鄙夷地道,“深夜闯人香闺的绝对不是什么好男人。梵音,你要是碰到这种男人,千万别沉溺其中觉得有意思,这种人是最不靠谱的。” 裴仪脸颊红扑扑的,心里甚是羞耻,但又不好反驳什么。 裴玄纵脸色阴沉,就像是阴云密布能立刻下雨似的。 他阴恻恻地道:“夜深人静正是最易让人寂寞之时。某些人的时间挑得真好,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郎君’哪里受得住?” 裴仪听父兄们越说越不对劲儿,红着脸颇有几分羞愤地辩解道:“放心,我还懂‘分寸’二字怎么写,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裴玄纵上下打量了自家妹妹一眼,苦口婆心地道:“虽说我们裴府也不讲究矜持那一套,但你毕竟是个……‘小郎君’,还是稍微矜持一点的好。” 裴仪脸颊红得快要滴血,很是羞耻地道:“我知道了!”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跑出了书房,哪里还有脸继续留在这儿听父兄“训示”? 第219章 逐出裴府啦 从书房退出来后,羞涩之情渐渐褪去,裴仪福至心灵,突然想起件事儿来。 当日在临河县的时候,荀欢曾经夜探白府断了白六郎的子孙根儿。 荀欢,白家…… 不会这么巧? 裴仪心绪翻涌。 这种事情就算她去找荀欢问,荀欢也不可能据实已告。 更何况,倘若荀欢真就是荀将军后人,以如今京中流言四起的程度,荀欢应该是正忙于布置,又哪里有心思应付她? 裴仪这才想起来,荀欢确实有段时间没在她跟前晃悠了。 想想自己与荀欢非亲非故,人家忙于做这种大事,自己也没道理主动往人家跟前凑。 更何况,今日阿爹对荀家的态度很是暧昧,既没有对流言表示出斥责,可没直接表明赞同,大有静观其变之意。 既如此,自己何不也等子弹飞一阵子呢? 当晚。 七杀怀揣着《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走进了自家三爷的厢房。 可是,他书都还没拿出来呢,就听得三爷道:“你去瞧瞧,荀郎君在府上吗?” 七杀想要拿书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将手默默放到了身侧,闷闷地低头道:“属下领命。” 七杀运起轻功在落辉轩晃悠了一圈儿,很快就回来复命了。 “三爷,荀欢不在。”七杀沉声禀报道。 “不在啊……”裴仪倒也没觉得意外。 只是,倘若荀欢是想为荀将军翻案,此事必定牵连如今已经贵为司徒的白家家主。 而且,当年下令灭九族的乃是当今圣上,若是翻案那就是指责圣上不对。 此番举动不可谓牵连甚大。 荀欢如今又一直住在她府上,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只怕裴家都会赔进去。 裴仪不禁惊出些冷汗来。 她哪里还在屋里坐得住。 要不找荀欢谈条件? 她自认为还没那本事。 要不给阿爹提一嘴? 反正阿爹今天态度那么暧昧,应该也不会对荀欢下什么死手? 裴仪想到此处,连忙跑去找自家老爹禀明情况了。 “你是说……你养的那位侍君可能是荀家的后人?”裴述神情极为克制,但还是不免流露几分惊喜。 “他不是侍君,是我的客人。”裴仪囧囧地道。 裴述哂笑道:“这有什么区别?” 裴仪:“……” 好,她每次向父兄解释自己和府上的貌美郎君没关系都是无用功。 只要能踏进她院子的,但凡样貌不错,绝对都在她父兄心里打上了侍君标签。 “梵音,你赶紧带着荀欢搬出去。”裴述思索片刻,沉声道,“你俩整天腻在咱们府上也不好。” 裴仪:“……” 虽然她也知道让荀欢留在裴家本宅很不好,但她阿爹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不中听呢? 就好像她和荀欢是对新欢小夫妻,岳父嫌女婿留在府上太腻歪了,直接催人赶紧走。 裴述瞄了眼默默盯着他的闺女,哂笑道:“你没话要说了?没有就退下,夜深了赶紧睡觉。” 裴仪:“……” 怎么总有种被自家阿爹嫌弃了感觉? 裴仪从房里退出来,默默回了自己的厢房。 本来她觉得荀欢若是作为荀家后人要给荀将军翻案是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 可经阿爹这么四两拨千斤的一安排,裴仪突然觉得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七杀一声不吭地跟在自家三爷后面,很是郁闷地想:三爷后院这群郎君就是整天幺蛾子多。今晚这么一耽搁,看来学《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又是没戏了。 翌日。 裴仪通知下人收拾行李准备搬出府去。 府上东西极多,下人们收拾了整整一个白天,才把东西给打包好了。 裴仪看天色也不早了,就打算明天再走。 谁曾想,她家阿爹直接派人来打招呼说:“既然东西都收拾好了,那就赶紧走。” 裴仪:“……” 行,她走。 当天夜里,裴仪就搬出了裴府。 她还带着近百名仆人,队伍浩浩荡荡的,难免引起关注。 不消片刻,满京都都知道裴家三郎被逐出裴府了。 “嘿,这不活该吗?裴三郎检举自己亲哥贪墨,裴相国怎么能容忍这种蠢儿子?” “裴三郎竟然已经回京都了吗?哈哈,这摆明了在外面混下去了又回来,结果裴府不认这种没出息的人了。” “连夜收拾出府呢,就没让人等到天明再走。裴相国是多想把这个瘟神送走?” “谁家摊上裴三郎这种儿子,谁家倒霉。还是早早划清界限的好。” “可不是么?就裴三郎那猥琐劲儿,哪有一点裴家风采啊?” 听到外头的这些风言风语,裴仪沉默了。 好,她算是知道为什么阿爹要她着急忙慌地搬出府了。 就算到时候荀欢真想拖裴家下水,她阿爹都能推得干干净净地说: 都是我那不争气的三儿子遭人骗啦! 我老裴家真的和那姓荀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看我都已经和三儿子划清父子界限好久了! 裴仪默默看向窗外的月亮,心里一片凄风苦雨。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算是服了,哼…… 七杀安安静静地护在一旁,不知第几次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衣襟处。 这里,放着《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哎,看来今晚是又没机会和三爷学习认字了。 接下来几日。 裴仪依旧落得清闲。 反正距离秋闱放榜还有大半个月,她倒是可以四处游玩一下。 谁曾想闲暇的日子总是过得如此之快,转眼之间就到了放榜之日。 临河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裴仪的乡试过了,名列前茅。 有这样的成绩裴仪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之前有关荀白两家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的。 她还以为朝堂马上会有大动作呢。 谁曾想,这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朝堂竟是静静悄悄,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到底是白家直接把事情给压下去了。 还是说朝廷在憋什么大招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白府。 白家老太君七十大寿,宴请四方亲朋好友。 裴家虽与白家在朝堂上不太对付,但像这种喜庆人情场面还是在邀请之列。 第220章 刺客来啦 丞相裴述压根儿就不想去白府,可人家宴请了又不好不去。 最后的结果是,裴家嫡二公子裴玄挺代表一家子出席了白家寿宴。 “来的是裴二公子。裴相国不来就算了,竟然连裴世子都没来。” 一府府君或是世子爷,那就是府上的颜面。 这就好像本该是两国首脑会谈,结果一方首脑来了,另一方却派的外交使节,一下子级别不对等,敷衍意味十分明显。 “人家裴二公子好歹也是嫡公子,不算敷衍啦。” “嘿嘿,你怕是不知道?裴府就只有三位嫡公子,一个庶出的都没有。” “不会?连个庶子庶女都没有吗?” “都没有。裴相国家就只有嫡子。” 这可就不正常啦。 只要后院有小妾,怎么可能会没有庶出子女呢? 众人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有人小声议论道:“听闻那裴夫人就是只母老虎,侍妾怀不上也正常。” 这年头,正房害侍妾没了身孕,亦或是侍妾害正房落了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那后宅妇人们阴私斗法,男人们明着说不知情,实际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呵,李大人家的如夫人也是威猛无比啊,这怕是连李夫人见了她都得退避三舍。” 这阴阳怪气的嚣张话语一出来,众人都愣了一瞬。 尤其是那位带头八卦的李大人,先是满脸气愤,结果一回头看清说话人的脸。 他赶紧换了副嘴脸,巴结地笑着拱手招呼道:“裴二公子。” 裴玄挺扫了眼聚在一起八卦裴府的一众的官宦贵族,讥讽地笑道:“堂堂顶天立地好男儿,却躲在背后议论旁人后宅之事,真是妇人听了都要惊掉下巴。” 众人面红耳赤,却是敢怒不敢言。 没法子,裴家势如中天,除了白家能与之分庭抗礼,谁敢当面忤逆裴家人啊? 更何况,今日是他们议论裴夫人在先,的确理亏在前,倒也不好与裴家二郎掰扯。 “二爷,这种长舌妇之语,你就少听。不然,影响了心情事小,拉低了智力事大呀。” 众人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纷纷怒目看向那说话人。 那人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料子看着也很不咋地,只能勉强算是不差,但绝对算不上精致。 袖口处用箭袖扎得很利索,肩膀处也有软甲,一看就是个武将。 可他偏偏生了张娃娃脸,显得很是稚气,那威猛之气瞬间就降了几分。 而且,个子也不算高。 可能放女人堆里还觉得身材高挑,放一堆男人里——尤其是在身材高大的裴家公子面前——那就显得分外娇小了。 众人虽是不敢怼裴家公子,可对于这种一看就没什么根基的寒门小将军那就没什么客气可言了。 “这位郎君,裴二爷好好说着话,你在这儿拉什么偏架啊?” “也不知这位郎君是什么由头,到底是白司徒邀请的,还是自己混进来的呀?” 这话虽是讥讽,但也不是没根据。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那上等人的宴会都不是一般能参加的。 好多人想去但又没请帖,有些胆大的人就用了些偏招混进宴会上,趁机找寻贵人博取好处。 裴玄挺顿时黑了一张脸,极不耐烦地道:“我带他进来的怎么着?陆四郎!” “诶!”刚刚说话的那小将军笑眯眯地走到裴玄挺面前应了一声。 裴玄挺倨傲地扬起下巴,鄙夷地道:“给他们好好介绍下你自己,免得一群吃干饭的人还误以为别人跟他们一样吃干饭。” 陆景将拳头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这才一挺胸膛笑盈盈地自我介绍道:“在下姓陆,单名一个景,无字。在家行四,诸位叫我四郎便可。” 裴玄挺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道:“说重点。” 陆景瞬间腰板挺得更直了,得意洋洋地道:“在下曾随二爷退突厥,收凉州,攻蛮疆,胜楚国。” “在下虽算不得裴家将军这等优秀将才,但大大小小军功也算是累不少,算是为我大周安全贡献了小小一份力量。” 众人:“……” 好不要脸啊!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和裴家走到一堆的全都是不要脸的! 裴玄挺微微红了脸,轻咳一声道:“好了,点到即可,没必要把所有功绩都说出来,也不怕别人承受不住。” 众人:“……” 胸口好像被人狠狠扎了一遇刀。 想要骂回去,嘴巴先吐一口血。 这时,不远处突然有了骚动。 “来人啊!” “有刺客!!” “救命啊!” “啊——” 尖叫声、呼救声混成一片,现场瞬间慌乱起来。 陆景脸色一变,几个纵身翻跃就到了那闹事之处。 一行蒙面刺客直攻白家众人。 那白家老太君被人护着东躲西藏,可架不住年事已高,根本跑都跑不动。 大周尚武,虽说那白家家主是个文臣,但也能提刀应付几招。 可他毕竟只是个文臣,哪里抵得住杀气腾腾的刺客?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那白家家主竟是被一个刺客一剑捅了个对穿,鲜血瞬间染红外袍,触目惊心。 陆景在混乱人群中默默看着这荒谬的一切,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直到有一个刺客在混乱中慌不择路竟然朝他攻来时,陆景才拔刀相抗。 “铮——” 刀尖嗡鸣之声直震耳膜。 陆景眉目一横,瞬息之间便是几招逼出。 那刺客本就受了伤,行动之间慢了半分,虽是没被砍中,衣裳却是被划破了,那胸前挂着的玉坠顿时露了出来,上面刻着的“欢”字在一片血光中半明半暗。 陆景瞳孔骤然一缩,手上顿时没了力道。 刺客忙着逃命,趁他分神,立马一剑攻来。 “小心!”裴玄挺匆匆赶来,一把将陆景拉开。 裴玄挺下意识要去追那刺客。 陆景心头一惊,立马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要是二爷追上去了,阿欢肯定逃不了了! 陆景心绪震荡,情急之下眼一闭就晕死了过去。 “四郎!” 裴玄挺惊心骇神,一把将人拦腰扶住,哪里还顾上去追人。 第221章 比姑娘还轻 白府遭了刺客,宾客们纷纷离去。 裴玄挺也打横抱着突然昏迷的陆小将军走了。 直到离白府好远一段路了,裴玄挺才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把怀中之人放了下来,哂笑道:“好了,人都没有了,还装什么死?” 陆景睁开眼睛,尴尬地道:“多谢二爷。” 他方才为了拦住二爷追赶阿欢,这才不得已装晕。 只是,他没想到,二爷明明就识破了他的小把戏,却还是陪着他把戏给演完了。 裴玄挺忍不住多看了小将军几眼,发自内心地感慨打趣道:“你咋那么轻啊?人家小姑娘估计都比你重。”就比如他家妹妹个儿挺高的,指不定就比陆四郎还重上几斤。 陆景一听到“小姑娘”这几个字,面色微微僵了一下。 他低垂下脑袋,颇有慌乱地低声道:“我矮嘛。矮子一般都不重。” 裴玄挺身形魁梧。 对方这么一低头,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人家露出来的那一小截脖颈。 真白啊…… 跟陆四郎那张快和煤炭媲美的脸简直就不是一个肤色的。 哎,难不成陆四郎原本很白的吗? 这是在军营里呆久了,脸都被晒成大煤球了吗? 而且单看陆四郎这后脖颈,感觉这细皮嫩肉的都能和女人一较高下了。 反倒是陆四郎那张脸,看着糙不拉几的,好像跟脖子就不是一样的皮肤似的。 裴玄挺心头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感。 但他也没多想。 毕竟目前还有更紧要的事情需要搞清楚。 裴玄挺斜睨着面前的人,哂笑道:“陆四郎,你和那刺客很熟吗,竟然用这种法子帮他逃跑。” 陆景面色微微一滞,低垂下眼眸半真半假地道:“我有一个故人在很小的时候被人拐卖了。今日与那刺客交手,我看他……戴着那故人的信物,便……不忍心下狠手。” “那你这故人有点可怕啊。”裴玄挺嗤笑道,“连捅了白司徒两剑,又狠又快又准,全都是致命伤。” 陆景垂眸不语,垂在身侧的手却不知不觉中紧紧攥了起来。 裴玄挺低下头去看小将军,揶揄道:“不知你这位故人是哪家走散的小郎君啊?” “你说出来听听,指不定我还能帮帮你。” “不然,就他今日这等行为,不止是要遭白家追杀,还会被朝廷追捕,怕是没命活咯。” 陆景脸色凝重,避开裴玄挺的目光低声道:“我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他是谁。” 裴玄挺也不点破,只是优哉游哉地道:“好。” “那若是你确定他是谁了,又恰好你想救他,倒不妨来找我帮忙。” “反正你过去也帮我不少,我就算是还你恩情了。” “那便谢过二爷了。”陆景拱拱手道。 裴玄挺瞧了小将军几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你今日为何会出现白府?难不成是特意追我追去白府的?” 方才,裴玄挺说什么陆景是被他带进白府的话,完全只是为了给陆景解围,实际上他压根儿就不知道陆景竟然也去了白府。 陆景面色略有哀戚。 他能怎么说呢? 说自己心有所感,总觉得至亲可能今日会在白府出事? 可这种血脉之论且不说有谁会信,关键是说出来他又要解释谁和他是血肉之亲呢? 陆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确实是为了二爷去白府的……”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裴玄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陆景身形微微一顿,看着裴家二爷远去的身影,目光渐渐落寞了下去。 二爷这是听出他在说谎,所以不高兴了? 另一头。 裴仪最近都很清闲。 如今乡试结束,她安安心心准备接下来的会试就行了。 不过,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看书都不是她的爱好。 这如今盯着书多看一会儿,她瞌睡都来了。 “哈……” 裴仪打了个哈欠,拿起绢帕擦掉因困顿而冒出来的生理眼泪,无可奈何地合上了书本。 果然她就不是读书的料。 等科举结束了,她才不要看这枯燥的四书五经。 正想到此处,房门却一下子被人撞开了。 紧接着门又被重重合上了,就像是有人匆匆跑进来又立马锁上了门。 裴仪心头一惊,连忙抽出盘在腰间的玄铁鞭就奔了过去。 谁曾想,一个满身血腥气的蒙面少年郎竟是迎面而来,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那人眉间的一点朱砂在苍白的脸上实在是动人心魄,裴仪几乎是瞬息之间便认出了这人:“荀欢?” 那人却是没做回应,两眼一闭,似乎是直接晕了过去。 一个男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她怀里,但她竟然丝毫不觉吃力,而且还轻轻松松把人家打横抱到了床上。 裴仪转身要往屋外走,谁曾想还没迈出脚步呢,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三爷……”床上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睁开了眼睛,声音十分虚弱。 裴仪反手握住这人的手,轻轻按住人家的手背,柔声道:“我给你请大夫。” 荀欢咳嗽了一声,那蒙在脸上的面巾瞬间湿润一片。 裴仪惊心骇神,连忙把面巾给摘了。 血腥味扑面而来,男人这张原本清秀白皙的脸已经是血污沾染。 “三爷……”荀欢又喊了身旁之人一声,嘴角不断渗出血来。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该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的。 可他不知怎么的,就想来三爷身边。 他知道自己冒了很大的风险。 可只要想到那晚三爷说会为他遮风挡雨,他就忍不住心存幻想。 万一三爷真的能护住他呢? 反正自己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怕想活也难了。 还不如……来赌一赌三爷的真心呢。 荀欢想到此处气血翻涌,又卡出一口血来。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幼稚。 可躺在三爷身边,他就是有种莫名的安心。 “三爷……” 荀欢又忍不住喊了一声。 他怕自己命不久矣,没什么机会再多喊一声了。 他也舍不得松手。 他怕三爷一转个身,自己就没机会再看三爷一眼了。 第222章 不说就恁死你 “我在呢。”裴仪声音轻柔,头皮都在发麻。 活了两辈子,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这种骇然场景。 她真怕荀欢就这样失血过多死掉了,真是语气都不敢重一分。 她坐到床边,好声好气地哄道,“你先别说话了,我请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裴仪心里很清楚,荀欢受了这么重的伤,定然是干了很可怕的事情,而且肯定惹到了很不好惹的人。 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命就在她面前,她如今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只想着先把这人的命保住再说。 不过,荀欢死死握着她的手腕就是不松开,她也没法四处走动。 裴仪心里无奈,只能稍微扬声吩咐道:“七杀,请张大夫过来。” 默默在旁边看着一切的七杀这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闷闷不乐地道:“属下领命。” 裴仪想了想,低声吩咐道:“尽量动静小点,别让旁人看到。” 七杀很是幽怨地瞪了眼床上的男人,闷声闷气地道:“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张大夫挎着药箱匆匆赶来。 一瞧见床上之人的情形,他顿时吓了好大一跳。 “先看伤,待会儿再清洗一下……”张大夫的声音都有点哆哆嗦嗦的,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叮嘱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瞧了眼那两人握在一处的手,轻咳一声道:“荀郎君,你先松手。不然,我不方便给你……” 话还没说完,张大夫就感觉浑身一凉。 那荀郎君虽说满身血污,气息奄奄的,可那目光却是极为阴毒骇人,盯着人看的时候就像是条毒蛇在暗中窥视一眼,叫人浑身都发凉。 张大夫那还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就拐了弯儿,硬生生变成了:“……你就握着,但别太用力了,不然影响看诊。” 裴仪心里囧得很。 但荀欢如今一副随时都要挂掉的模样,叫她不忍说出什么重话来。 过了一会儿,张大夫给荀欢包扎好了伤口,又仔仔细细地开了药,并巨细无靡地说了各种注意事项。 “荀郎君最重的伤在腹部,要是再偏那么一点,就真的回天乏术了。”张大夫提起这个都还心有余悸。 他一边擦着额头渗出来的冷汗,一边战战兢兢地叮嘱道,“他伤了心肺,须得每日用人参吊着温养,不然身子肯定熬不住。” 张大夫这般说着,心里就忍不住默默吐槽:也就三爷这种财神才养得起这等作天作地的小郎君啊。 不然天天用人参,哪家能撑得住啊? 还有那个已经离府的杜郎君,当日在府中的时候最爱去拍卖行买东西,每次都是花大价钱买下根本不值那个价的东西。 若不是三爷家大业大,哪里经得起这些郎君这般败家哦? 还有那位三皇子,当日在府中养伤之时,每天的生活也过得极为精细,那可花销不菲呢。 相较而言,可能就那位七郎君最省钱了。 哎,真要居家过日子啊,还是得七郎君这种才行啊。 张大夫默默叹息,神情极为扼腕。 裴仪还以为他是在为荀欢唏嘘,暗道这可真是个心软善良的好大夫。 她亲自将张大夫送到门边,很是郑重地提醒道:“张大夫,今日之事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张大夫愣了一瞬,心中顿时一片了然。 他当即改口道:“我懂,我懂。我今日只是照例来给三爷开养生方子的,其余的一概不知。” 裴仪轻轻一笑,暗道:张大夫可真上道,难怪这人能在裴府当这么久的大夫呀。 “小人告退。”张大夫挎着药箱行了一礼就匆匆离去了。 直到走出了小少爷的主院,他才扶着小花园的一棵树,弯腰干呕了起来。 “呕……” 太难受了! 偏偏吐又吐不出来,胸口都憋得生疼。 张大夫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浑身一个激灵,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壮汉站在他身旁——这人戏谑地瞧着他,满脸看好戏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啦?”这人正是吴坤之,幸灾乐祸地哂笑道,“难不成怀上了?” 张大夫羞愤地红了脸,怒瞪着男人道:“粗鄙不堪!”哪个男人会怀孕的?这姓吴的就是仗着武功高就嘴欠。 “那你这是怎么啦?”吴坤之很是戏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副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张大夫目光有一瞬的慌乱,胡诌道:“今天中午的菜不太好吃,我反胃。” 吴坤之朝他靠近一步,低头便在他身上闻了闻。 张大夫毛骨悚然,立马往后退了退,紧张道:“你干嘛?” 吴坤之操着一双手,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身上有血腥气,这是刚帮哪个作死之人看诊了?” 张大夫心里一慌,坚决否认道:“没有。” 吴坤之哂笑道:“还嘴硬呢。” 他提着张大夫的后衣领就往别处走,那轻松之态就跟拎小鸡仔似的。 张大夫骇然失色,惊惧道:“你要干嘛?!” “杀人灭口。”吴坤之一脸淡然地道。 张大夫吓得面无血色,急得破口大骂道:“你这龟孙儿!我招你惹你了,你竟然要我命!” 吴坤之阴测测地笑了下,并不回应。 片刻后,他走到了一个人工湖旁边,优哉游哉地道:“看到那条大鱼了吗?” “那是食人鱼,号称水中之狼。” “你若是掉下去了。” “不消片刻,它就会游过来,将你一口一口地吃下去,连骨头都嚼的嘎嘣脆。” 张大夫心惊肉跳,面如土色。 他后颈一阵阵地发凉,惊恐之下声音都有些走样了:“吴坤之!咱俩明明没什么过节啊!你干嘛要置我于死地?” 吴坤之冷笑一声,拎着张大夫就悬在了湖面上。 他阴森森地道:“刚才你给谁看诊了?” 张大夫下意识就要否认,结果一瞧见吴坤之那阴森的目光,他立马将满肚子的谎话咽了回去。 两只脚悬在水面上根本落不到实处,张大夫冷汗直流,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大鱼在不远处游来游去。 第223章 护我吗 张大夫就跟掉进冰窖似的,整个背脊都在发寒。 呼救! 要不就呼救! 三爷的主院其实离这儿不远的,三爷肯定能听到! “你要是敢喊救命,我就立马把你扔下去。”吴坤之一眼看穿了对方的想法,优哉游哉地狞笑着威胁道,“你可以试试,到底是来救你的人动作快,还是那食人鱼吃你的动作更快。” 张大夫差点要哭出来了。 他无可奈何地道:“三爷不准我说的。” 吴坤之面色微动,狞笑着逼问道:“那就看你究竟是想表忠心,还是想要自己这条命了。” 他说着就微微松了下手,被他拎着的张大夫顿时感觉浑身往下一坠,半条腿就浸没在了湖水里。 “啊——” 张大夫心惊胆寒,立马就本能地尖叫起来。 “唔!!!” 吴坤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恶狠狠地道:“赶紧说实话,不然扔你喂鱼!” 张大夫冷汗如瀑布。 他看着那条似乎想往这边游的鱼,最后一点英雄气也破掉了。 吴坤之这才松开了捂住他的手,厉声催促道:“赶紧说!” 张大夫紧盯着不远处的大鱼,怕兮兮地苦哈哈道:“我刚刚救了荀郎君,他受了很重的伤,满身是血……” 吴坤之面色凝重,暗道这事儿铁定不简单,他得赶紧禀报相国大人。 张大夫说完刚刚那番话后就觉得血腥味好像又在鼻间打转,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吴坤之蹙眉瞧着他,难掩嫌弃地道:“你呕什么呀?” 张大夫一副哭唧唧的表情道:“我……见了血就头晕、干呕。” 吴坤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道:“你不是大夫嘛,怎么还怕见血啊?” 张大夫抖得就跟个鹌鹑似的,可怜唧唧地道:“我也是当了大夫才知道自己怕见血啊。” “但、但我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以前,我是见了血就晕,现在还能忍着给别人看诊。” “我觉得,要是再、再适应一下,我估计就不怕血了。” 吴坤之觉得好笑。 他忍着笑把人从湖里拎了起来,揶揄道:“就这么点出息。” 张大夫半条腿都被湖水打湿了,风一吹就冷得打哆嗦。 他苦哈哈地道:“吴副统领,我一个小人物讨生活不容易。” “今天这事儿,我虽然给你说了,但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出来的呀。” “不然,三爷肯定不留我了。” 吴坤之觉得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大夫实在是怂得有点可爱。 他不置可否,双手负于身后,优哉游哉地便走了。 但走出几步路,吴坤之又实在是没忍住回过头来,蔫坏蔫坏地笑道:“这湖里的鱼都是不吃人的。三爷性善,不养凶狠食人之鱼。” 张大夫愣怔住了,这才知道自己被人耍了。 他一口恶气发不出出来,差点气得当场大哭。 呜呼哀哉! 他这究竟过得是什么鬼日子啊? 老天爷为什么要让他碰上吴坤之这种天杀的王八蛋啊? 另一头。 裴仪命人打来热水,轻轻给荀欢擦拭干净了脸上的血污。 一盆的水很快被染红了。 七杀委屈着一张脸,任劳任怨地把水拿出去倒了,又悄悄摸摸打了盆水端回屋里。 就这样连接换了不知道多少盆水,裴仪才终于帮荀欢把满身的血污都给擦干净了。 至于给荀欢换干净的衣裳? 那当然是七杀代劳啦。 他紧锁着眉头,气鼓鼓地给荀欢欢好了衣裳,接着就退到了一边,就跟躲瘟神似的。 荀欢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晕了过去,但手上却紧紧拽着裴仪,嘴里也时不时念叨着:“三爷……” 裴仪看着这场景就心硬不起来。 她幽幽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坐到了床边。 七杀几不可察地冷哼了一声。 他一点都不想看着三爷和这个怪会撒娇的荀欢你侬我侬。 七杀实在是受不住这种气氛,气鼓鼓地道:“三爷,我想出去转转。” 裴仪倒也没多想,颔首道:“去。” 七杀心里好气好委屈哦,抱拳行礼道:“属下告退。” 不知不觉中便天黑了。 屋里没有点灯,昏暗得很。 裴仪打了个哈欠。 这么干坐了半天,她实在是无聊犯困。 “三爷……” 耳边又是少年郎的一声低喃。 裴仪也没当回事儿,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不行,真的好想睡觉啊。 “三爷……” 少年又喊了她一声,声音似乎重了几分。 裴仪这次察觉到了异常,终于低头看了过去。 “你醒了。”裴仪略有几分惊喜地道。 荀欢轻轻“嗯”了一声。 他常年在刀口舔生活,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早就过惯了,又哪里有那么娇贵? 好几次,自己都命悬一线,可他都硬撑着没合眼,强行让自己保持神志清醒。 但在三爷身旁,他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放松下来,竟是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腹部隐隐作痛,似乎有血又渗出来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次还能不能撑过去。 荀欢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凄凉。 他现在说话很吃力,但仍旧忍不住想说。 “三爷,你真能护我吗?”他小声询问着,就像一只怕被遗弃的小猫眼巴巴地瞅着自家小主人,一点都不敢转开眼。 裴仪被人这么看着,心都软得一塌糊涂。 她低声哄道:“护你。” 荀欢吃力地低声道:“可是,我这次把白司徒杀了。” 裴仪顿时脸色大变,心里直接奔腾过了千万匹草泥马。 把白司徒杀了? 不会? 这坑爹的白司徒不是一直笑到了最后,还成了男主登基后的第一丞相嘛。 怎么可能现在就领便当啦? 剧情大军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吗? 荀欢见裴仪脸色骤变且不答话,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 他有种说不出的失望与难过,垂眸伤感道:“我知我闯下弥天大祸,不敢奢求三爷护我。我就略略躺一躺,待会儿就走。” 裴仪瞧着这战损美人怪可怜的,哪能不动恻隐之心。 她柔声道:“你在府上好好养伤便是。我说了会护你,就必定会护你。” 第224章 那个笨蛋 荀欢觉得自己那颗哇凉哇凉的心一下子就暖了回来。 这种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就难过,但又因人家一句话又开心的情形实在是太奇异了。 他的情绪好像轻易就被三爷掌控了。 他知道这样不好,可他竟也甘之如饴。 荀欢凝视着坐在床边陪伴他的人,好奇地小声问道:“三爷也不仔细问我缘由,就这般说护就护,就一点不怕惹祸上身吗?” 裴仪好笑道:“你都躺我床上了,我再后悔不也太迟了吗?” 荀欢自认欢场老手,如今听了这话竟莫名羞涩,心里也暖洋洋的。 他不自觉地就想笑,可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他竟是想笑都难。 荀欢吃力地低声道:“三爷,你知道十三年前的坤平之战吗?” 裴仪面容一肃。 她家阿爹那日曾提了一嘴,说是荀将军在坤平之战惨败,之后便被灭了族。 “我曾听人提起过,但也只是随便一听,并不怎么了解这场战役。”裴仪低声道。 她现在压根儿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自己音量稍微一大眼前这位战损美人就会承受不住。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呢。”荀欢有些自嘲地笑了。 他将目光转向了头顶的天花板,似乎只是空洞地望着,神情似是飞越到了很久远的从前。 “坤平之战打起来的时候,我才刚满五岁。”荀欢幽幽道,“我阿爹是那场战役的主帅。” 裴仪心里微微一疼,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我当时很不高兴,因为阿爹领兵出征那天,正好是我五岁的生日。” “他都还没来得及给我庆生呢,就急吼吼地跑了。” “我当时追在阿爹屁股后面哭闹,嚷嚷着想要阿爹留下来陪我过生日。” “结果,阿爹也没回头哄哄我,直接出门就翻身上了马。” “我冲到门口对着阿爹的背影大喊:‘我最讨厌阿爹了。’” “阿爹理都不理。” “和阿爹同行的那几个叔叔还舍得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们每个人都在笑。” “我当时都气坏了,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在笑话我。” “阿兄也站在一旁笑我哭鼻子。” “阿姐跑过来哄我,告诉我不要再哭了。” “阿姐说,生日的时候哭不吉利,出征的时候哭也不吉利,对着人家哭更是晦气。” “我当时就不敢哭了。” “但我还是很生气。” “我想着,等阿爹打仗回来了,阿爹一定要补一个生日给我,不然我才不原谅他呢。” 荀欢说到这里就沉默了下去。 裴仪心里微微一抽。 她自然是清楚,荀将军哪里有机会补生日? 此战惨败后,荀将军便遭了灭顶之灾。 “后来,一群官兵来我们府上抓人,说是我阿爹叛国了。” “我阿兄当时就和官兵争辩了起来。” “我想冲过去帮阿兄,但忠叔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拉着我藏到了一个角落里。” “我亲眼看着官兵抓走了我阿兄和阿姐。” “我看到……李嬷嬷牵着她的孙子走出来说,说……” 荀欢顿了半晌,才幽幽继续道:“她说小少爷还太小了,求官爷们网开一面。” 裴仪微微一怔。 李嬷嬷说这种话是故意要引起官兵误会,让他们误以为这小孩就是荀府的小少爷。 “但官兵们怎么可能听李嬷嬷的,直接把她孙子带走了。” “我当时又怕又难过。” “我才是荀府的小少爷啊……” “那群官兵抓错人了都不知道吗?” “我想冲出去把李嬷嬷的孙子换回来,但忠叔一直摁着我。” 荀欢眼里有一点点湿润。 他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略有些哽咽地道:“李嬷嬷的孙子叫何长生。” 裴仪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何长生。 取名为“长生”,不就是父母长辈希望孩子能健康长寿吗? 可惜,这孩子…… “长生和我一般大。” “但他比我听话,比我懂事。” “我老是喜欢欺负他。” “我知道他眼馋我的玩具,我偏不给他。” 荀欢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悲愤之意。 “他这个人特别笨,特别好骗。” “那日,李嬷嬷给他说,小少爷要和他玩一个游戏——如果他假扮小少爷,能让那些官兵都认不出来他是假少爷,那他就赢了。小少爷会把玩具都给他玩。” “何长生这个笨蛋就信了。” “他上断头台的时候……都还以为刽子手在和他玩游戏。” “他还问刽子手他现在可不可以回府领玩具了。” “这个笨蛋!” 荀欢微微红着眼眶狠狠地骂道。 裴仪目露哀戚。 这种情况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荀欢才好。 “我哪里值得别人拿命来换?” 荀欢想起了自己惨死的兄长。 兄长当年已是十二岁的少年郎,是他荀家世子,聪明又明事理…… “为什么活下来的就不是阿兄呢?” 荀欢声音中染了哭腔。 “不管是阿兄也好,还是阿姐也好,他们都比我聪慧懂事,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他们呢?” “要是他们活着,他们定能为荀家翻案。” “他们定能做得比我好……” 荀欢眼角湿润了,哭腔愈发浓了。 “三爷,我好怕……” “若是此番我去了地府,我该如何向阿爹他们交代?” “我没有让白家昭昭恶迹宣之于天下,没有让荀家冤屈得以洗刷……” “我什么都没有办到……” 裴仪心都揪了起来,低头一瞧,才发现荀欢竟然哭了。 但他哭得很隐忍。 不是那种非要哭个天昏地暗想把所有委屈都宣泄出来的架势,而是无声默默流着泪,好似万念俱灰,不知何去何从。 裴仪心下一阵难受。 她这才想起来,纵使荀欢日后是那令人闻之胆寒的恶魔将军,如今也不过是个才十七岁的少年郎而已。 他也年少冲动,他也痛苦迷茫,纵使表面看着比同龄人精明阅历多,其实也不过是把那份迷惘与害怕深深藏起来了而已。 裴仪轻轻给荀欢擦去眼泪。 眼泪滚烫滚烫的,沾到她的指尖又很快凉了下去。 第225章 攻心术真厉害 她想告诉荀欢说:你其实很优秀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荀欢默默流着泪,还在自责地骂着自己:“我就是个不懂事的坏蛋。” “忠叔他们那么不容易地养着我,培养我。” “但我不高兴。” “我老是不听他们的话。” “我总喜欢擅自行动。” “在临河县的时候,他们本来是想让我过一把当头牌的瘾而已。” “结果,我直接跟着三爷跑了,当晚我还把白六郎给伤了。” 裴仪微微一怔。 虽然她早就猜到万菊窟估计是荀欢他们的据点,可如今听荀欢这么一提,她才深切地体会到自己当晚可真是当了个一掷千金的冤大头。 “忠叔他们说我太冒进了。” “可我偏偏不听。” “我只想白家人都去死。” “我想他们绝后!” 裴仪低垂着眼眸,神色惨然。 白家家主状告荀将军叛国犯罪,致使白家九族被灭。 荀欢心里又怎能不恨? 她当日还一直奇怪为何荀欢对白敬道出手这般狠辣又怪异,谁曾想原因又在这里?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次,我们放出了白家谗害忠良的消息。” “我们还搜集了白家当年陷害荀家的罪证。” “我其实知道扳倒白家不容易。” “可我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完全向着白家。” “明明铁证如山,皇帝却视而不见!” 荀欢情绪明显激动起来,抑制不住地咳嗽了一声,嘴角竟是又渗出了一点血来。裴仪骇然失色,连忙拿帕子给荀欢擦拭嘴角的血迹。 她打算找张大夫来瞧瞧,但荀欢却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裴仪心里默默叹气。 这种情况下,她确实也不能走。 荀欢心里太苦了,只想找她倾诉。 她若是在这个时候离开,哪怕只离开一小会儿,也会让荀欢分外难受。 裴仪轻轻拍了下荀欢的手背。 她没有说话,可这无声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三爷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荀欢低声问道。 裴仪露出安抚性的浅浅笑来,柔声道:“怎么会?” “可我就是很没用。”荀欢默默淌着泪,哀伤地道,“我想为荀家翻案,可我办不到。” “我辛辛苦苦经营那么久,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跳梁小丑——皇帝是坚决维护白家的,他是不会为荀家翻案的。” 荀欢泪意涟涟的眼中突然迸发出浓浓的恨意来。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就这样的皇帝还配做皇帝吗?” 裴仪心里咯噔一下,轻问道:“你想反?” 荀欢垂眸不语,但这种问题不做回答与默认无异。 裴仪轻叹道:“你所求的乃是荀家沉冤昭雪。若你反了,岂不是真让荀家背上了叛国谋逆的罪名?” 荀欢心中一凛。 半晌,他才苦笑着开口道:“三爷的攻心术可真厉害。” 裴仪垂眸看着衣裳上的海棠勾丝刺绣,低声道:“并非攻心,只是想你一步一步走得更稳妥一些。” “荀将军心怀天下,定然是想四方太平,海晏河清。” “这天下姓霍也好,姓别的也罢,若是四处烽烟四起,动荡不安,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荀欢沉默不语,心中却是微哂:他阿爹是个忠直之臣,可他不是。他阿爹想着黎民百姓,可他没那份胸怀。 他只想为荀家报仇。 他只想护住自己最想护的人。 其他的,不过就是镜花水月,不过就是上流人士拿来哄底层人民的空话大话而已。 他才不会傻兮兮地把那些口号当成自己一生追求的理想。 更何况,他如今伤势过重,怕是命不久矣,哪里还能经历那么多事情? “若是能用温和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何苦走那凶险的路子?”裴仪心知对方不可能因为自己一两句话就改变主意。 但今日说这番话,只是想在荀欢心里种下一颗向善积极的种子。 来日,若是契机成熟,说不定种子就破土发芽,成了参天大树。 “三爷说的温和法子是什么?”荀欢问道。 裴仪沉声道:“你起初走的就是温和法子。——京都流言四起,大势所趋,无论皇族或是白家,想压消息也是不可能的。” “可他们压下去了。”荀欢恼恨地道,“这条路根本就走不通。” “同样的路,不同的人去走或许完全是不一样的结果。”裴仪将目光挪向了少年,却不期然而然地与人家四目相对。 她心跳微微一乱,将视线往上走了一点盯着人家的额头,低声但又郑重地道,“倘若我裴家支持你翻案呢?这条路是否还行得通?” 荀欢心头一震。 若是裴家相助…… 这次他完全只是靠荀家的残余忠仆以及这些年打拼出来的势力对抗白家,从未想过要靠旁人。 因为他清楚,旁人靠不住。 当年,他阿爹遭白家陷害时,朝中无人站出来替阿爹说一句话,何人靠得住? “我二哥曾对我说,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裴仪缓缓地、真诚地道,“若是身边有资源能用且真的用得上,为何不用呢?” 荀欢闷闷地道:“我要是把裴家拖下水了,三爷肯定会揍我的。” 这话倒少见的有几分孩子气。 裴仪不觉莞尔。 她扫了少年一眼,哂笑道:“你一个刺杀朝廷要员的罪犯如今却窝在我房中养伤,这难道还不算把裴家拉下了水?” “当然不算。”荀欢别开眼睛,心虚地道,“拖裴家下水,那就要让裴家留下痕迹。” “到时候朝廷一查这次的刺杀事件,裴家就必然脱不了干系。裴家深陷其中,我也好趁乱逃脱。” 裴仪听完这话,后背凉了一下,似笑非笑道:“你可真是个心狠的小郎君。” 荀欢吸了下鼻子,委屈地道:“人家最后也没这么干啊……” 裴仪不禁觉得好笑:“我裴家愿意帮你,和裴家受你威胁不得不帮你,这是两码事啊。” 荀欢心里莫名有点甜。 他抬眸看向床边之人,喜滋滋地小声道:“三爷真愿帮我?” 第226章 天生慈悲菩萨相 裴仪郑重颔首,掷地有声地道:“我希望你能以漂亮的姿态大仇得报。” “你小小年纪便行刺司徒大人而且还得手了,可见你胆识与能力皆是非凡。” “似你这样的人才,定是能开一代太平盛世的旷世能臣。” “若是你为了报仇而走了黑路,那不仅是你个人的损失,更是天下的损失,又岂止是‘可惜’二字能言表的?” 荀欢心潮澎湃,目光都亮了起来。 这次为荀家翻案失败后,他心灰意冷。 他想着,若自己真能侥幸活下来,他势必要反了这皇家。 他一定要将白家之人一个一个地统统虐杀。 可三爷却给他指了条明路。 三爷信他能做大事。 他这十几年过得蝇营狗苟,自认狼狈不堪,称不得什么光明磊落的人才。 可三爷却信他能做阳光之下的盖世能臣。 似他这种一直生活在暗处之人也能有一日站在光明之处受万人敬仰吗? 屋外。 两个原本要来找自家妹子查探虚实却不留神干起了偷听勾当的汉子面面相觑。 兄弟俩都没有出声,但那目光所致,一切都在不言中。 更何况兄弟俩从小都爱玩那唇语,两人交流起来简直又嗨又溜。 裴玄挺:梵音太会哄人了,瞧瞧把人家小犯罪哄得心花怒放的。 裴玄纵:梵音这招高明啊,直接给人家小郎君画大饼,塑造一个光明的未来场景,让小郎君满怀期待,还心怀感动,以为自己碰上了懂他的伯乐子期。 裴玄挺:吾家妹妹这撩人的功底真是愈发见长,真是无师自通,天生情圣啊。 裴玄纵:撩人之功,攻心为上,以攻心达到不见色之境界。而世人常常以色诱之,此乃最下下策,虽短期能见成效,但非长久之功,也难入他人之心。 裴玄挺竖起大拇指:大哥总结得对,厉害厉害。 裴玄纵抱拳谦逊回礼:谬赞谬赞。 两人正热火朝天地说着唇语,冷不丁身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裴仪一开门就瞧见自家哥哥杵在门口,一个竖大拇指,一个抱拳,两人脸上还都洋溢着难以名状的笑容。 裴仪实在是惊讶极了,错愕道:“大哥,二哥,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裴玄纵与裴玄挺笑容一僵。 两人悻悻地收回手势,挺直了身板,端的是威威武将之风。 “咳!”裴玄纵干咳一声,一脸严肃地道,“梵音,你随我来,我们有要事与你说。” 裴仪反手关好了身后的门,惴惴不安地跟着两个哥哥走到了一个无人的僻静处。 “那个……”她估摸着两个哥哥肯定都知道荀欢躲在她厢房里了,打算找个什么情深意切的借口糊弄一下。 然后,她家二哥一抬手道:“梵音,你不必说了。我们支持你。” 哈? 裴仪满脸问号。 支持什么啊? 难道是……支持她和荀欢在一起? “我们全力支持你。”她家大哥一脸欣慰又老成地道,“你让荀小郎君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阿爹知道了也会十分欣慰。你放心,我们全家都支持你方才指出的路。我们一定会助你的荀小郎君。” 裴仪:“……” 她家两位哥哥们究竟听到了多少,又到底是脑补了些什么?!! 裴仪涨红了脸,羞恼地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在外面偷听了多久?” “诶,梵音,我们这是在外面等你诉完衷肠,哪里能叫偷听呢?”她家二哥一脸不赞同,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裴仪脸颊酡红,越发觉得羞耻。 虽说她自认没和荀欢说什么肉麻黏腻的话,可谁知道她家两位哥哥在恋爱滤镜之下会曲解成什么样子。 “梵音,近来京中不太平,我们就想着过来看看你,谁知道你忙着和小情郎互诉衷肠啊?” 她家大哥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道,“我也不想偷听的啊,实在是你们自己偏偏要说,我听觉又这么敏锐,想不听见都难啊。” 裴仪面红耳赤,羞赧地瞪着两个哥哥道:“你们就合起来涮我,以后不准来了!” “梵音别动怒嘛。”裴玄挺轻轻按住自家妹子的肩膀,好声好气地哄道,“你放心嗷,我和大哥呢以后一定不常来你府上,绝对不影响你的小日子。” 裴仪脸颊红到冒烟,又羞又恼地嗔怪道:“二哥你还说!” 裴玄纵赶紧把自家弟弟拉到一旁,慈爱地笑道:“不说了,不说了。梵音,你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给家里提,阿爹和我们都不会说什么的。” 眼瞧着妹妹又要恼了,裴玄纵连忙拽着自家弟弟就往外走,“我们就走了嗷,梵音不必相送。” 裴仪都羞死了。 她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她家阿爹和哥哥们分明是听到了风声,这才来她府上一探虚实的。 如今看这情形,阿爹他们是打算保住荀欢。 另一头。 夜色已深,玉兔高悬。 京都街道上静静悄悄的,几乎没什么人影。 裴玄挺摇头低声感叹道:“真是什么缘分啊,荀家的小郎君竟然成了咱们老裴家的女婿。” 裴玄纵也甚是感慨。 兄弟俩很快回到府上,去向自家丞相老爹禀明情况。 “诚如吴副首领所说,那荀郎君伤势极重,如今呆在梵音闺房里,倒也还算安全。”裴玄挺道。 书房里点着数十只桐油灯,亮堂堂的。 裴述躬身执笔在宣纸上画着瘦马,沉声问道:“那孩子眉间确有一点朱砂吗?” 裴玄纵挠了挠后脑勺,为难道:“这个我没注意。我和大哥就扒着门缝在看,也没瞧得多清楚。” 裴述手中一顿,错愕地道:“你俩没和梵音打个照面,就在外面偷看?” 裴玄纵尴尬一笑,连忙解释道:“梵音在和荀小郎君说情话,我和二弟不好打搅她。不过,我是瞧清楚了的,那荀小郎君确实眉心间有一点朱砂痣,挺明显的。” 裴玄挺:“……” 大哥为什么要强调“挺明显”这几个字?这是在内涵他眼睛不好吗? 裴述微微一怔。 真是荀家那位最小的嫡子啊…… 当日,他去参加荀小郎君的周岁宴,荀信乐呵呵地给他说:这娃娃眉带朱砂,净空大师说这是好面相,心怀慈悲,当是能度众生的菩萨像。 裴述低低叹了口气,沉声道:“此番,我裴家必要护荀小郎君周全。” 这是荀家唯一的血脉了,他必须得为荀信保住。 第229章 相见相认 裴仪手心里暗暗捏了把冷汗。 她搬出丞相府来的确有震慑对方之意,但对方不吃这一套,那她只能另辟蹊径了。 裴仪幽幽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指责道:“李郎中真是好大的胆子,打着陛下的名义来落我大周贵族的面子!” 李弘道面色一滞。 欺压贵族,这可是京都大忌。 裴三郎一张口就一顶大帽子给他扣下来了,可真是让他把满城的贵族都给得罪光了。 其心可诛! 李弘道怒道:“裴三爷莫言血口喷人!李某今日乃是奉皇命按例搜查!” 裴仪见对方瞬间被激怒,便知自己戳中了对方的痛点。 今日这群禁军看似气势汹汹,只怕也只是群纸老虎。 裴仪越发冷静下来,横眉冷目道:“李郎中竟然还有脸提陛下?!” “陛下让你搜索全城,可有允许你搜索贵族府邸?!” “京都哪位贵族人家让你搜了府?!” 李弘道脸色骤变,方才的倨傲之色已经淡了几分。 他握着缰绳的手不知不觉中微微用力,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皇帝虽说下令搜索全城,但这话隐藏的含义是:搜索全城平民百姓之家。 没有哪个人敢去搜索贵族之家的,也没有哪个贵族之家会允许禁军搜府的。 毕竟贵族都有头有脸的。 于贵族而言,查他们府邸就等同于扒他们衣裳,这是羞辱至极。 李弘道今日敢来搜裴仪府邸,也不过是因为笃定裴家三郎是出了名的软弱可欺。 而且,如今京中谁人不知裴三郎已经被裴丞相逐出府邸了? 李弘道不过是想趁机来羞辱一把裴仪,过一过收拾贵族的瘾。 来日,他也好和兄弟们吹嘘说:老子不畏权贵,就算贵族子弟府邸老子也照搜不误! 可谁曾想,这裴仪比传闻中强悍多了——不仅在言语上压着他,竟然还让侍卫动了刀。 老实说,别看他手底下的禁军都拔刀了。 事实上,没有一个禁军敢真的打起来。 大家又不是傻子,只是来搜个府而已,哪里敢造成流血冲突了? 若裴仪只是个平头小老百姓,那动刀便动刀了。 可裴仪是裴丞相的嫡三子。 就算裴仪再不讨裴丞相喜欢,今日禁军若冲撞了裴仪,裴丞相肯定为了裴仪找他们骁卫禁军讨公道! 李弘道想到此处,后背已经发凉。 “搜人府邸与扒人衣裳有什么分别?!”裴仪寒声道,“难道在李郎中眼里,我京都个个贵族人家都窝藏了罪犯,个个都要受你欺辱吗?!” 李弘道脸色大变,握着缰绳的手越发用力,已然不敢再回话。 谁人敢污蔑京都贵族啊? 那不是嫌命长吗? 可他今日带着数百名骁卫禁军围了裴三郎的府邸,如今若是若是被裴仪训斥几句就调头离开,这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裴仪冷眼看着那个愈发不敢说话的骁卫左郎中,便知自己戳中了对方软肋。 可对方仍旧不退兵,裴仪也丝毫不敢放松。 她语气更重了几分,哂笑道:“难不成,李郎中是趁着皇命打着搜查刺客之命,却干着欺压贵族子弟的勾当?!” -- 今日有事,更一章 第230章 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李弘道那高高在上的神色早已绷不住,握着缰绳的手都已经渗出了冷汗。 那台阶之上的裴家三爷虽是比马背上的他在地势上矮了一截,但那神色却仿佛是斜睨着他,端的是一副睥睨之势,无形中就让他在气势上矮了一截。 裴仪见对方压根就不肯吭声但同时又迟迟不肯退兵,她的面容不禁越发冷了。 裴仪冷冷睨着对方,寒声道:“今日,李郎中是觉得我裴仪好欺负,所以柿子挑软的捏,专程来我府邸恫吓我的?!” 恫吓贵族子弟这种事儿就算做了,那也只能是偷偷摸摸的,若是摆在明面上来了,那就是千夫所指! 李弘道哪里还在马背上坐得住? 裴三郎这话等同于说他一个小小骁卫左郎中竟然敢率兵欺压堂堂丞相嫡子! 这等事情不仅是裴丞相的大忌,更是京都各大贵族的大忌。 没有哪个贵族会允许官兵肆意欺压贵族嫡公子的! 今日事情若是闹大,别说他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了,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李弘道哪里还顾得上面子不面子的。 他连忙翻身下马,诚惶诚恐地鞠躬抱拳行礼道:“李某不敢!今日之事委实是误会!李某只是奉命行事,并非有意冲撞三爷,还请三爷海涵!” 裴仪见对方这般服了软,便知道这个人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她现在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日,这姓李的骁卫左郎中无非就是想带着官兵来恐吓她。 如今竟恐吓不起效,就打算道个歉退兵了。 但这不是可笑吗? 京都这帮人最是见风使舵,见高踩低。 今日,倘若这个姓李的骁卫左郎中可以在恐吓她之后随便道个歉就全身而退。 来日,其他人就会同样这般欺辱她,甚至更甚。 毕竟,反正不管怎么欺凌她,只要张口道了歉就能一笔勾销,还有谁会敬她? 裴仪怒从心起。 她睨着这个在她面前暂且卖乖的骁卫左郎中,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道:“李郎中今日带着数百名骁骑禁军包围我府邸,如今一句道歉就想了事儿了?” 李弘道冷汗涔涔,但他如今领着数百名手下,若是这般被裴三郎给唬住了,那就真的太失了威信。 他强撑起威严的模样来,虎着脸道:“裴三爷,李某都说了今日之事只是误会一场,且李某已经道歉。裴三爷切莫得理不饶人,不然万一失了颜面就怨不得旁人了。” 裴仪怒容满面,寒声狞笑道:“我为何会失了颜面?” 她怒极反笑,陡然拔高音量道:“难不成李郎中还打算带着你这数百名骁卫杀入我裴府?” 李弘道面色僵硬。 他当然不敢。 今天这数百名禁军只是看着唬人,实际上在贵族面前就是纸糊的老虎,压根就不敢动手。 禁军敢肆无忌惮出手伤的人——那只能是毫无官身的平头小老百姓。 他刚刚说什么“小心失了颜面”,的确是有意拿禁军去唬裴家三郎。 京中也有些胆小人贵族人氏的确就被震慑住了。 可他哪里能想得到,这个以往懦弱胆怯的裴家三郎今日竟是如此硬气? 李弘道冷汗津津,咬牙纠结着自己到底要硬抗着赌一把裴三郎也没那么有胆略,还是现在就立马服软拿出更大的道歉诚意来。 裴仪一看李弘道那犹豫沉默的模样,就大致猜到了这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她满脸冷肃矜贵之色,似笑非笑地讥讽道:“今日,李郎中敢打着圣上的名义兵围我小裴府,甚至还言辞凿凿地想以禁军强入我府邸。” “李郎中竟敢欺辱我至此,保不齐你明日就敢欺辱别家的贵族公子!” “来日,李郎中你看谁不顺眼,就直接领着几百号官兵奔至那人府邸!” “京都还有什么贵族?人人不都仰你李郎中鼻息?!” 李弘道顿时冷汗直流如瀑布,整个人仿若置身于腊月冰天雪地里一般,浑身都发凉。 裴家三爷这番话可太厉害了! 这直接叫他把京都的贵族都得罪光了! 倘若京都贵族都被裴三郎说动了心思,那这京都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李弘道当即一揖到底,哪里还敢有一丁一点的怠慢轻视之意? 他诚惶诚恐地道:“三爷息怒!!” “小人不识泰山!” “今日之事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 “小人在此向您赔罪!” 赔罪? 裴仪心头冷笑。 所谓的“赔罪”就是在口头上把一些字眼变成了谦称,可行动上却不见什么实质性的赔罪呢。 都对她重拳出击了还想这般轻轻放过,真是四面都是墙——没门儿! “李郎中这声赔罪,我裴某可真是担当不起!” 裴仪面色发寒如同腊月凝霜。 她毫不客气地冷笑着讥讽道,“李郎中今日这般威武神气,不知道到底是仗了陛下的势,还是仗了哪家的势在这儿耀武扬威的呀?!” 李弘道面如土色。 裴家三爷这话实在是太诛心了! 这是在指责他利用皇帝陛下的威势为非作歹! 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帝王会允许臣子打着自己的名义四处嚣张的! 可这还不是最厉害的。 裴三爷这话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暗示他在结党营私! 这可是当朝上位者的大忌! 若是今日裴三爷这番话传入了陛下耳中,陛下就算当场没有发作,但以陛下那多疑的性子保不齐就对他生了怀疑。 那自己的官宦生涯可就算是走到头了呀! 李弘道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日踢到了铁板上。 他彻底没了傲气,双膝一曲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磕头告饶道:“三爷息怒!” “今日,小人猪油蒙了心,竟敢以下犯上!” “小人罪该万死!” “小人不敢仗谁的势!” “小人就是脑子糊了大粪!” “还请三爷息怒啊!” 裴仪冷眼看着这个磕头如捣蒜的男人,心底里只有蔑视而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辱人者人恒辱之。 今日,姓李的敢肆意凌辱旁人,就该做好自己会遭反噬的准备! 李弘道见裴家三爷冷着脸根本不接受他的道歉,心里顿时慌乱如麻。 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可不能就这样因为得罪了权贵而稀里糊涂没有了呀! 李弘道已是汗流浃背,冷汗一阵阵地冒。 他回过头怒瞪着一众禁军,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三爷道歉!” 一众禁军早就被眼前的情形给弄傻了。 他们气势汹汹地来,原本想好好戏弄一番这京中有名的懦弱贵族纨绔裴三郎。 可谁曾想,到头来他们这位高高在上的老大竟然当着他们一群人的面给裴三郎磕头道歉。 纵使这群禁军还听不懂裴仪话中的厉害之处,可看着自家老大这般畏之如虎的模样也能知道这次他们一群人肯定是踢到铁板上了。 这裴家三郎根本就惹不起! 哦,叫什么裴三郎,该喊裴三爷! 一众骁卫禁军哪里还敢神气,连忙齐齐躬身道歉:“三爷息怒!” 数百号官兵齐泱泱地垂首道歉,那声势不是一般的浩大。 吴坤之看着眼前的情形,面色变了变,不由得扭头去看被自己护在身后的裴家三少爷。 三郎君真的和以往大不一样了。 在临河县时,三郎君虽有心也有力对付那李县令与冯太守,可手段却总叫人觉得憋屈。 可今日之事,三郎君不仅直面应对了,还处理得相当好。 就三爷今时今日的雷霆手腕已经有点大爷的影子了。 若是三爷能以此之态戒骄戒躁,再接再厉,假以时日必不在大爷之下! 吴坤之不禁心头澎拜。 这样的三爷才能不愧为裴相国的嫡公子嘛! 这才是虎父无犬子嘛! 不仅是吴坤之惊讶感慨,护在裴仪周围的一众侍卫也是惊诧又激动。 他们本以为今日之事恐怕没法善了了。 他们甚至都做好了与朝廷禁军动手的准备! 可谁曾想,这群原本盛气凌人的禁军如今竟跟个孙子似的齐齐给他家三爷鞠躬道歉! 三爷可真是太厉害了! 跟着这样的小主子脸上可真是太有面了!! 裴仪哪里能知道她身边的这群忠心耿耿的侍卫们都脑补了些什么。 她看着一群服软低头的禁军,冷声道:“诸位请回!” “若是旁人看到我小裴府外面乌泱泱一群官兵,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裴某人犯了什么重罪呢!” 李弘道冷汗如注,丝毫不敢再跪在原地求饶,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来道:“是小人考虑不周,让三爷为难了!” “小人这就领着这群没眼力见的家伙离开!” “今日之事小人千错万错不应该!” “小人改日再亲自登门给三爷道歉!!” 话落,李弘道不敢耽搁片刻,连马背都不敢上了,牵着马背就招呼一群禁军走。 骁卫禁军们早已不见了最初的得意倨傲之色,一个个灰头土脸、惴惴不安的,生怕被裴家三爷秋后算账。 裴仪亲眼看着这群官兵走远直至消失在了街头,这才淡淡地吩咐道:“回府。” 吴坤之等一众侍卫这才收刀归鞘。 大家心里都难免激动澎湃。 毕竟方才几百号禁军一起低头认错的场面实在是太震撼了。 有生之年能碰见这种事儿,都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 裴仪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一个人双手负于身后走在前头,冷声吩咐道:“都退下,不必跟着我。” “遵命。”一众侍卫如今崇拜她得不行,那“遵命”两个字说得叫一个恭敬有加,那抱拳礼也做得叫一个心悦诚服。 裴仪却连头也没回一下,一个人迅速走到了长廊上。 快速走出了好远一段路,裴仪贼头贼脑地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周围没人跟着了,她才扶住一旁的红漆粗壮木柱子,深深呼出一口气,还抬手轻轻拍着自己胸膛压惊。 吓死她了! 刚刚可真是吓死她了! 别看她那会儿一副天冲地冲的贵族大少爷样儿,心里其实都虚死了! 那可是几百号训练有素的骁卫禁军啊! 就算她后来猜到禁军不敢真的对她动手,可她心里也难免发怵啊。 裴仪抬手抹去鬓边流下的冷汗。 她方才都是强撑着在和禁军对峙。 因为她太清楚了,若是自己今日软弱一分,来日这京都的权贵官员子弟们谁都能在她身上踩一脚。 她身边这些护着她的人也会连带着被人看不起,甚至这些人也会暗地里看不起她。 强大的压力消失之后,裴仪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腿软。 她扶着柱子坐到了廊下的长凳上,软着身子靠在了身后的美人靠上。 直至今日,她才真的切身体会到大哥当日给她说的那番话。 除了皇家,裴家完全不需要惧怕谁。 谁人敢给她不痛快,她直接回敬便是。 裴仪想到此处,不禁莞尔一笑。 虽说当时心里难免发虚,可如今事后想起来,真是有股说不出的痛快与解气。 老实说,她都没料到这群骁卫禁军最后会全都鞠躬给她道歉。 她当时真真是呆若木鸡,直接都忘了该有什么反应。 裴仪暗暗想,自己还得多多锻炼啊,真像大哥调侃她的那样——自己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另一头。 裴玄纵领着几个亲卫快马加鞭往小裴府赶的时候,却瞧见那骁卫禁军整齐划一地往旁的方向走了。 亲卫瞧了瞧这情形,心情复杂地道:“大爷,我们这是不是来迟了?” 裴玄纵脸色沉了下去,打马便加速往小裴府敢。 骁卫禁军就这般走了,难不成小裴府已经被搜过了? 梵音现在一定特别害怕。 裴玄纵心疼着急又自责,扬鞭打马,片刻都不敢停歇。 不多时,一行人到达小裴府。 “吁——” 裴玄纵拉住缰绳下马,二话不说提着衣摆就上了台阶往大门口走。 门卫连忙恭敬行礼:“见过大爷。” 裴玄纵很严肃地微微颔首,片刻不停地跨进了门槛,着急又担忧地问道:“三爷如今在何处?!” “三爷往海棠园那边去了。”门卫如今提起裴家三爷都是一种说不出的敬畏,“三爷不让我们跟着,如今估计还在海棠园里。” 裴玄纵一听这话就心疼得不行。 梵音这是受了欺负一个人躲起来伤心了! 都怪他来得太迟了! 裴玄纵大步流星地往海棠园赶。 穿过长长的抄手走廊,连拐了好几个弯,裴玄纵才看到自家妹妹正低垂着脑袋靠坐在长廊处的长凳上。 那模样垂头丧气的,看着可怜极了。 裴玄纵心里疼得都快滴血了。 他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来从下往上瞧着自家妹妹,难过地道:“对不起,哥哥来迟了。” 裴仪正沉浸在自己今天耍了把威风的喜悦中,冷不丁听到自家大哥这满汉自责的声音,她不禁吓了一跳。 “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呀?!”裴仪拍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郁闷地吐槽道,“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裴玄纵那满腔的难过与自责一下子被轰得所剩无几。 他瞅着自家妹妹这副神气的小模样,微微蹙眉道:“我看你不像是伤心的样子呀。” “我为什么要伤心啊?”裴仪一脸莫名其妙。 她如今心里高兴,连忙一把将自家哥哥拉起来坐到她身旁,喜滋滋地道:“大哥,我给你说!刚刚我把一群骁卫禁军唬住了!” “那骁卫左郎中李敬道跪在地上给我磕头道歉!” “还有那一群禁军全都给我鞠躬致歉!” “大哥,你能想象那场面吗?” “一两百人的骁卫禁军啊,全都整整齐齐地在那儿喊‘三爷息怒’!” “哈哈哈哈……” 裴仪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双手包着自己的脸喜气洋洋地道:“可真是美死我了~哈哈哈哈……” 裴玄纵:“……” 亏他还以为自家妹妹深受其辱,结果人家已经把事情给摆平了! 虽然妹妹变得比以前能干了,甚至隐隐有独当一面的魄力与能力,但他心里怎么就有一点点淡淡的不爽呢? “大哥,你刚刚到底是想给我说什么呀?”裴仪说够了自己的丰功伟绩,这才笑眯眯地问起自家大哥的来意。 裴玄纵神色微僵,一脸淡定地胡诌道:“我今日突然收到你的消息,说是骁卫禁军包围了你府邸。” “我刚刚就是想问你,怎么我没看见门口有禁军。” “不过,现在听你这么一解释,我便知道缘由了。” “敢情这群禁军都已经被你给吓跑了。” 这话其实有股说不出的酸味。 裴仪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完全体会不到自家大哥那微妙的酸涩心情。 “梵音!” “梵音!” 兄妹俩人正说着话,冷不丁听见两声喊。 抬头一看,原来是丞相大人裴述和嫡二公子裴玄挺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 两人均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那眼底的担忧简直都快溢出来了。 然而,裴仪如今太开心了,走过去便一左一右地挽住了自家阿爹和二哥的胳膊,没开玩笑地吹嘘道:“阿爹,二哥,我给你们说!” “今天,我把一群骁卫禁军吓跑啦!” “那骁卫左郎中李弘道跪在地上给我磕头道歉!” “你们不知道啊,他之前可嚣张了,道歉的时候……哼!那叫一个不要脸哦。” “还有那群禁军,最开始还拔刀吓我呢,后来还不是照样统统给我鞠躬道歉?” “哈哈哈哈……” 裴仪乐得差点仰天大笑,得意洋洋地道:“看这群人还敢不敢欺负我!” 裴述:“……” 裴玄挺:“……” 匆匆赶来的父子俩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和说不出来的郁闷。 接着,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先他们一步赶到的裴玄纵。 裴玄纵也是一脸无奈。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刚刚他已经听小丫头嘚瑟过一遍了好吗? 现在又听她嘚瑟一遍。 他已经麻了,没感觉了。 当天晚上。 三爷子回到裴府后都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涩与郁闷。 丞相大人裴述趁着脸走在前面,突然冷不丁问道:“梵音这是长大的?” “是啊,长大啦。”裴玄挺闷声闷气地道,“真是厉害了,不需要咱们也能解决好危机了。” 裴玄纵终于知道自己那股酸涩之气从哪儿来了。他幽幽叹息道:“梵音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哎……”裴玄挺长长叹了口气,难掩伤感地道,“以后再也没有哥哥保护‘小郎君’的成就感了。” “哼!”裴述冷哼一声,回头乜了眼两个儿子,满脸嫌弃地鄙视道,“就这么点出息!自己‘弟弟’能干了难道不是好事吗?!” “多大的人了,还想从自己‘弟弟’身上找成就感,说出来也不怕叫人笑掉大牙!” 裴玄纵与裴玄挺兄弟二人深感羞愧,低垂下脑袋不约而同地道:“阿爹说得极是,孩儿受教了。” “哼!”裴述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拂袖便进了书房。 门一关,裴述就暗搓搓地捶胸顿足。 曾经老是到处闯祸的闺女如今竟然这般能干了,他虽高兴,但也觉得酸酸的。 闺女这是不需要他这个父亲随时在一旁保护了? 好难过…… 感觉自己不被闺女需要了…… 另一头。 小裴府。 七杀与荀欢眼睛亮晶晶地听着自家三爷讲今日赶跑一众骁卫禁军的“丰功伟绩”。 “三爷太睿智了。”荀欢躺在床上凝望着坐在身旁的三爷,甜甜地夸赞道。 有三爷护着,他可太有安全感了~ 裴仪嘚瑟地微微挺起胸膛,摆摆手得意地笑道:“谬赞谬赞了。” 七杀一脸崇拜地瞧着自家三爷,无比真诚地纠正道:“三爷就是很厉害。” 裴仪心里一下子嘚瑟得不得了,心中的小人已经叉腰仰天大笑了。 荀欢暗搓搓剜了一眼站在三爷身旁的那个俊俏暗卫,心道:这七杀真是好会拍马屁。三爷明明都自谦了,七杀还去补充纠正一句,真是让三爷欢喜到心坎里去了。(三章合为一章,共六千多字) 第233章 怕不是嫌命长 明明整天撩拨他,哄着他,结果转头就为了一个貌美小侍君把他抛到九霄云外。 哼! 这像是在意他的样子吗? 他都已经做好准备要和裴仪这个死断袖成亲了,裴仪这副朝秦慕楚的样子像是想要定下来的人吗? 霍渊越想越气,站起身来道:“我走了!” 裴仪哪能让这个心眼极小的狗暴君就这样跑了。 她连忙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放软了语气哄道:“殿下,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是,这次的事情呢……我做得有点不厚道。” 哼! 岂止是不厚道! 你根本就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死断袖! 臭不要脸的花心大萝卜! “但是……殿下,荀欢的身份那么敏感,我哪里敢随随便便告诉你他就在我府上啊。” “殿下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朝廷四处抓捕荀欢,我自然更不敢透露他的消息了。” “若是有一日荀欢真被抓住了,我也好一力承担,绝不把殿下你拖下水啊。” 哼,说什么不把本王拖下水呢,明明就是怕本王不和你一起保护你那个小侍君! 死断袖你根本就没有心! 亏得本王今日还担心你是否会被骁卫禁军欺负,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躲开父皇和五皇子的暗卫一路偷摸来了你府上探望你,结果你满心满眼地都在为你那个侍君打算! 霍渊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殿下!” 裴仪见这个男人油盐不进的,心头不免又不耐烦了。 她绕到男人跟前,正要皱着眉头说点不中听的话,谁曾想直接被眼前的情形给惊到了——霍渊竟然在哭!! 天呐! 我的三清祖师爷啊! 狗暴君竟然被她气哭了吗?! 裴仪心里奔腾过千万匹震惊又郁闷的草泥马。 她真是有罪啊! 狗暴君的神经竟是这般纤细的吗? 书里也没写霍渊轻易就能被人气哭啊! 不是说这位狗暴君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嘛,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落泪了呢? 裴仪慌成了一团。 原谅她真是应付不来这种情况啊! 裴仪一张脸都苦哈哈的。 她微微歪着脑袋望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男人,声音终于软了下去,好声好气地哄道:“殿下,我真的错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霍渊倍感屈辱地吸了下鼻子,背转过身去抬手摸了把脸,恨恨地道:“你眼瞎了?!本王才没哭!” 他都要气死了! 裴仪这个王八蛋! 之前追求他的时候,说得多好听啊,姿态摆得多好啊,还什么裴家会鼎力相助呢。 结果现在呢? 裴仪这死断袖竟然背着他救别的狗男人! 骗子! 裴仪这个死骗子,骗人感情! 王八蛋! 裴仪哪里能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对方在那默默流言,着实是叫她脑壳大。 她想绕过去正对着霍渊说话,结果这男人立马换个方向背对着她。 裴仪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狗暴君估计是不想让她看到他还在哭。 裴仪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苦哈哈地绞尽脑汁继续哄道:“殿下,其实荀欢这件事情我没和你打招呼,也是因为……我暂时没做好打算。” “你想想啊,白府的守卫那么森严,荀欢能混进去并重伤白司徒,说明他是个有能之人。” “我想替殿下把他招揽过来。” “不过,荀欢一心想要为父报仇。” “若是殿下不能达成他的心愿,恐怕我们是很难招揽荀欢了……” 霍渊听到此处,那颗又酸又委屈又沉甸甸的心一下子轻松敞亮了起来。 搞了个半天,裴三郎救人都是为了他吗? 这一切都是在替他做打算? 霍渊禁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他微微咳嗽一声,端着架子背对着人家问道:“你这话可当真?” “当然当真啊!”裴仪见男人明显心情好了起来,赶紧绕到人前正面道,“殿下,我俩可是盟友啊,我做什么事情自然得为殿下打算啊。” 霍渊心情美了起来。 他微微扬起下巴哼了一声,想要做出那矜贵高傲之态,可惜那上扬的嘴角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裴仪默默叹气,从袖子里掏出一根干净的绢帕递给男人,苦口婆心地道:“殿下何苦为了这种事情动怒伤心呢?” 霍渊囧得很,瞥了眼那帕子,微红着脸颊扭过头去拒绝接受。 裴仪恍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快满二十岁的男人,而是一个还在上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 她顿时觉得好笑,心头最初的那股怒气已经散了不少,反而满满的都是无奈。 她扳过男人的脸,抬手拿着帕子给人家擦眼泪,啼笑皆非地揶揄道:“殿下今日可真是吓坏我了。来日,殿下荣登大宝,可别翻旧账为了这事儿要砍我脑袋啊。” 霍渊轻轻哼了一声,一张俊脸通红通红的。 臭裴仪! 恃宠而骄! 明明知道本王舍不得砍你脑袋,还说这种话来涮本王! 霍渊任由人家给他擦着眼泪,心里又是美滋滋的,又是很不好意思。 他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可今天竟然被裴仪给气哭了,这事儿说出去只怕都没人信,而且还怪丢人的。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时只要一想到自己这辈子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结果这人还玩弄他感情,他就难过委屈得不行。 霍渊恼恨地瞪了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截的臭断袖,没好气地警告道:“我今天没哭!” 裴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她立马就接收到了男人那杀人一般的目光。 她赶紧忍住了笑,好笑地点头道:“殿下英明神武,自然不可能猛男落泪的。” 霍渊臊红了脸,没好气地道:“你闭嘴!” 裴仪忍着笑咳嗽了一声,当即抿住了嘴。 霍渊脸上臊得慌,别开眼睛羞恼地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想为我拉拢荀欢吗?那赶紧带我过去见他啊。你办不成的事情,我能办不成吗?” 裴仪实在是忍笑忍得辛苦,点点头好声好气地哄道:“行,裴某现在就带殿下去见那荀郎君。” 第234章 千夫所指 霍渊今日前来没有用拐棍,站起身来走路的时候一跛一跛的。 裴仪原本想当没看见,可奈何男人那跛脚的幅度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她完全无法忽视的地步。 这下子,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敢情这狗暴君是故意想让她扶着走路呢。 裴仪倍感好笑。 她伸手扶住男人的胳膊,哂笑道:“殿下这腿还没痊愈吗?” 霍渊知道对方在涮他,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他恼羞成怒地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哪能那么快就好了?” 裴仪逗弄心起,坏兮兮地笑道:“可我听府上的人说,那晚,殿下爬树找我的时候,动作可特别利索呢,一点不像是跛脚的人。” 霍渊面色一僵,随即恼恨地道:“谁给你说的?这人真是其心可诛!” “本王的脚明明都还没好呢,怎么可能动作利索?” “如果利索,那也是因为本王心智坚韧,即便伤了腿也强忍着尽量表现如常。” 哟,这自我称呼都已经从“我”变成“本王”了,可见狗暴君有多生气,多委屈。 裴仪很是错愕。 当时七杀给她说,霍渊在树枝上健步如飞的时候,她还以为狗暴君是真的已经完全好了呢,结果只是在硬撑吗? 裴仪不禁觉得好笑。 可狗暴君如今一副深受其辱的模样,她哪里敢再笑出声来。 裴仪只好忍着笑安抚道:“殿下息怒。” “裴某明白了,殿下如今还需要继续静养呢。” “那晚,殿下专程爬树来找我,可真是太为难殿下了。” “裴某真的十分感动。” 霍渊涨红了一张脸,也不知道是羞赧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 他嗔怪地瞪了裴仪一眼,红着俊脸道:“你要是真感动,还会受旁人挑拨愚弄吗?” “到底是谁那么坏的心肠,竟然在你面前造谣说我行动利索!” 裴仪啼笑皆非。 她要是现在把七杀供出来,那她可就成了一个搬弄是非的人了。 以后谁还敢在她面前说什么可疑信息啊? 裴仪尴尬地笑了笑,安抚道:“殿下,我也只是不留神听到有下人在说。这消息究竟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霍渊冷哼一声。 他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裴三郎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造谣的人是谁? 如今裴三郎分明是和他装傻,想要保那个人呢。 可谁值得裴三郎保呢? 他夜探裴府做得那么隐蔽,武功不好的人不可能察觉。 在裴仪身边武功高的人也无非就那么几个。 功夫最好的当属吴坤之。 但吴坤之显然不是乱嚼舌根之人。 而且,当晚吴坤之还有意提他牵线,就更不可能事后说他坏话了。 答案一下子昭然若揭。 霍渊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王知道了,那个污蔑本王的人是七杀!” “咳咳咳……” 裴仪尴尬地咳嗽了起来,干笑道:“殿下,我刚刚说的都只是玩笑话啦。” “你胸怀宽广,总不可能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动怒?” 霍渊抿了抿唇,心里又委屈了起来。 他很不服气地反驳道:“这怎么能叫小事儿?” “你身边有人故意污蔑我!” “你要是不足够重视,有些烂心肠的人就会时不时给你吹耳边风。” “迟早有一天,我和你的关系会被那烂人挑拨了!” 裴仪见男人越说越不像话了,好笑地安抚道:“殿下,我心里有数的。” “咱俩的关系怎么可能随便被人挑拨了去呢?” “倒是殿下你呀,以后路途越走越顺,可别千万厌弃了我这个老朋友。” 霍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又红了起来,小声嘟哝道:“我怎么可能厌弃你嘛。” 说话间,两人已经不知不觉中从小花厅走到了主院厢房处。 屋内。 荀欢听到了声响,眉头顿时蹙了起来,很是不悦地低声道:“三爷这是在和谁有说有笑呢?” 七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简直比锅底还黑,心中暗骂:听这声音还能是谁啊?!绝对是那个不要脸的三皇子好吗? 很快,屋里的两个男人就看见他们家三爷搀扶着三皇子进来了。 荀欢心里酸得不行,阴阳怪气地内涵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连路都不能走了,还得要三爷扶着才能动吗?” 就是! 七杀十分厌恶地盯着自家三爷扶着三皇子的那只手,愤愤不平地想:明明是个灵活的瘸子,却要装成一副病弱之态! 不要脸! 霍渊迎着这两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心里隐隐有几分得意。 哼,他就是喜欢看这些人看不惯他但又干不掉的他样子! 霍渊俨然一副正宫大房之态。 他微微抬起下巴,矜贵地睨着躺在床上的重伤病号,神色淡漠地开口道:“荀欢,你的事本王都已经听说了。” 荀欢脸色一变,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自家三爷。 那些丢人的话他都只敢对着三爷说,而且那天他还哭了,难道三爷把这么秘密的事情全都转述给了三皇子??? 裴仪一接触到荀欢的目光便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她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殿下知道的都是他自己查的,我并没有透露什么。” 荀欢这才稍稍放宽了心。 他一脸悠闲之态,似笑非笑地问道:“殿下既然已经清楚我的事情,那如今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霍渊面容一肃,郑重其事地道:“本王会为荀将军翻案。” 裴仪愣怔住了。 她没想到霍渊竟然会说得这么干脆。 荀信将军一家可是被灭了九族。 若是皇家承认这是冤案,那就是啪啪啪在打皇家的脸。 霍渊作为皇族人能这般应承下来,不可谓魄力不大。 荀欢也是错愕不已。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据我所知,殿下的母族只是普通百姓而已,并没有什么可仰仗之处。” “殿下自己还在临河县受伤蛰伏了那么久。” “说句不中听的,殿下如今手头无权无势,却张口便要替我荀家翻案。” “难不成……殿下是想空手套白狼,仅凭着一句承诺就想要我为你效死力?” 第235章 兴师问罪 霍渊与荀欢又略略聊了几句。 两人算是达成了战略同盟合作。 霍渊目的已成,也不做久留,沉声道:“荀郎君好生休养,本王就不叨扰了,告辞。” 荀欢重伤在身不便起床行礼,就躺在床上道:“恭送殿下。” 裴仪忍着笑意瞥了眼这位战损美人,转身搀扶着霍渊往外走。 她现在心头其实很高兴,还有几分不足与外人道也的小得意。 按照原定走向,荀欢会走上起义造反道路,可如今荀欢站队霍渊,算是无形当中蝴蝶掉了未来的造反剧情,大周稳定有望啊~ 只有大周安定了,已经位极人臣的裴氏家族才能享有最大的利益呀。 裴仪一路将霍渊送到了垂花门处的穿堂口。 霍渊重新戴好黑色斗篷的连衣帽,低声道:“就送到此处。” 裴仪当即松了口气。 太好了! 她还以为狗暴君又要矫情地暗示她相送回王府呢。 “殿下珍重。”裴仪拱手告别,语气里都透出几分喜滋滋。 不过话一出口了,裴仪又想起来件事情。 她拉住即将转身离去的霍渊,往旁边僻静处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问道:“殿下,你差点被五皇子害死在临河县。如今……” 她话没有说尽,但霍渊明白她想说什么。 “我这位五弟如今深得我父皇喜爱,是最有希望的储君人选。” “我若是现在告诉父皇说,我五弟派人谋杀我。” “父皇虽是雷霆震怒,但却必定不会对五皇子有什么伤筋动骨的实质性重罚。” “如此一来,便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这一招好棋就变成废棋了。” 霍渊目光沉沉,似笑非笑道,“凡事要沉得住气,如今不是用棋的好时机。”等一出棋,必定要对手死无葬身之地,根本无从翻身。 后边那句霍渊没说,但裴仪又哪能不明白。 她深觉自己还是太甜了。 这京都水深,其中的弯弯绕绕她还是没耍明白呢。 自己要想混得轻松,这需要下功夫的地方还多着呢。 “对了,那弹劾李县令的奏章在月前就送到了御史台。”霍渊一脸看好戏地道,“听闻我父皇很是震怒,想来最近怕是会有所大动作了。” 裴仪听到“李县令”这几个字就觉得心头犯堵,微微蹙眉道:“这秋后蚂蚱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霍渊看她这副气鼓鼓的小模样,禁不住抿嘴笑了一下。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道:“三郎你听说了吗,那骁卫左郎中李弘道差点被搁置查办,不过后来陛下网开一面,让他勉强保住了官职,可半年俸禄却是没了,原本要到手的晋升职位也没了。” 一个当朝为官的人一年的俸禄都被罚去了一半,不可谓不重。 可最难受的是,官场中的晋升机会转瞬即逝,错过此次,不知道下次要猴年马月才能轮得到。 李弘道这次算是倒了大霉了,怕是此刻在哭天抢地呢。 裴仪心头自然是畅快。 可她又觉得这不像是她阿爹和哥哥们的手笔。 若是她阿爹和大哥出手,那李弘道必定是小命儿都没了,又哪里会有这等吊着死不了的难受待遇? 倘若是她二哥出手,那就简单粗暴得多了。 她二哥肯定会跑去禁军值守处,当着一众骁卫禁军的面把李弘道暴打一顿。 至于后续嘛? 哎,人都打了,狠狠下了人家面子了,还要什么后续? 所以…… 这难道是……霍渊出手替她教训了李弘道? 裴仪想到此处,不由得抬眼去打量自己身旁的男人。 此刻,霍渊状似毫不在意地干咳一声,但那骄矜的神情显然是在等着她的夸奖。 裴仪忍俊不禁,笑盈盈地道:“此番真是谢过殿下了。” 霍渊心里甜得很,面上却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端着架子道:“你如今是我的人,我自然得护着你。” 这话其实很肉麻了,就是小情侣之间典型的腻歪宣言。 对于霍渊这种人来说,说出这种话实在是不容易。 他自己率先红了脸,很不好意思地转开了眼睛。 可这话到了裴仪耳中就变成了:你如今是本王阵营里的人。打狗都还得看主人呢,本王能不为你出头吗? 裴仪深觉霍渊这人在当领导这方面实在是够意思。 她拱手行礼道:“殿下这番情谊,裴某铭记在心。” 霍渊脸颊红彤彤的,心里实在是不好意思极了。 他红着脸瞟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裴家三郎,谁曾想人家也正好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霍渊心头羞赧得不行,立马把头转开了。 他从广袖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头也不回地朝旁边递了出去,脸颊红扑扑地道:“这个给你。” 裴仪接了过去,原来是一块笔山——并不是用什么名贵玉器打制而成,而是由木材雕刻而成。 雕的是一只小猪,憨态可掬,凹下去的背部正好可以搁毛笔,倒也是工具匠心,极富奇巧了。 裴仪暗道这可真是霍·小文艺青年·渊的风格啊,一出手就是送什么文艺小物件,上次送她一支紫毫,这次又送个笔山,若是再多送几次,估计她都要从霍渊手中集齐文房四宝了。 霍渊羞赧得很,可他又半天等不到对方的回应,很有几分欲盖弥彰地找补道:“这玩意儿我也没费多少功夫。只不过听说你乡试考得不错,我就随便……去古玩店买了个小东西送你。” 裴仪倒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笑眯眯地道:“殿下可真是有心了,这笔山我很喜欢。” 霍渊背对着裴仪抿唇笑了。 他微微回过头看了人家一眼,但又很快收回了目光,故作矜贵端方地道:“我得走了。” 裴仪站在原地,微微低头拱手道:“恭送殿下。” 霍渊脸颊酡红,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很是羞涩地提醒道:“本王找你很是不方便。但我父皇却很愿意看到你……主动亲近我。” 哈??? 裴仪心头闪过一串串问号。 她懵逼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皇子,虽是一句话没说,但那脸上已经是明明白白地写着:殿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第236章 要成瘸子啦 裴仪登时便感觉不爽了,板着脸道:“殿下既然知道这件事情厉害,那我又怎么能到处说道?” 霍渊眉头微蹙,不满地道:“我们如今是一头的。你救了一个全城通缉的要犯,这种事情难道不该提早跟我打商量吗?” 裴仪自知理亏。 但对方这般咄咄逼人的实在是叫她很是不爽。 她没好气地道:“我救人的时候也是事出紧急,哪里有机会和你打商量?” 霍渊一张脸当即垮了下来。 他怒瞪着面前的裴家三郎,火大地道:“你怎么会没机会和我打商量?我看你就是怕我会把荀欢供出来,所以你才瞒着我不说。” 裴仪被戳中了心思,面色微微一窘,抿着唇没有答话。 霍渊见她这副神情便知自己说中了。 他越发火大,抬手指着面前之人,黑着脸道:“你这人能不能收敛点?!四处沾花惹草!如今还忙着给你小侍君擦屁股呢!也不怕哪天就被小侍君给拖累死了!” 裴仪听到对方这般指着她,心里不免生气。 但她听着霍渊一口一个“小侍君”的,又有种说不出的好笑感。 “殿下,我是那等分不清利害关系的人吗?”裴仪哭笑不得地问道。 “你是!”霍渊毫不犹豫地怼道。 裴仪:“……” 裴仪噎了一下,郁闷地道:“殿下,你清楚荀欢的身世吗?” 霍渊冷哼一声,收回自己的手,拂袖背对着裴仪,鄙夷地道:“我就算不清楚,但也能猜得个七七八八了。” “前段日子,京中流言四起,坊间传闻当年被灭了九族的荀将军乃是遭到了白司徒陷害。” “之后,便是白司徒在白家老太君的寿宴上差点遇刺身亡。” “若是我猜得不错,荀欢应当是荀将军的后人。” 裴仪摸了摸鼻子,尴尴尬尬地道:“殿下猜得可真准。” 霍渊气得很,回过身白了裴家三郎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猪!这么明明白白的事实摆在面前,我还能猜不明白吗?!” 裴仪心头窝火得很,板起一张脸,十分不悦地道:“殿下,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霍渊旋身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太师椅上,别过脸怒气冲冲地道:“也不知道是谁先不好好说话的?” “是谁我俩是一条船上的?” “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有人就只顾着保他自己的小侍君,却把自己的……盟友抛诸脑后!”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 她向天翻了个白眼,这才走到已经气成了一只河豚的皇子殿下身旁,强压着火气勉强和气地道:“殿下,既然你已经猜到了荀欢的身份,那就应该明白我为何会保他。” “荀欢先前一直借宿在我府上,并不是我的侍君,也没有和我发生什么逾越规矩的事情。” “殿下一口一个‘小侍君’的,这到底是在侮辱荀欢呢,还是在侮辱我呢?” 霍渊手搭在了楠木太师椅的扶手上。 他面色微微缓和,转过脸去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人,气鼓鼓地道:“还说不是你的侍君呢!荀欢若不是你的侍君,那他为何能一直住在你府上?” 裴仪耐心告罄,没好气地怼道:“那殿下你之前还借宿在我府上呢,难不成你也是我的侍君?!” 霍渊噎了一下,一张俊脸倏然红了起来。 他没好气地瞪了面前的少年一眼,恼羞成怒地道:“你休想!” 裴仪啼笑皆非,揶揄道:“殿下既然知道自己不是裴某的侍君,那也应当清楚荀欢与你也是一样的。” 霍渊好气哦,咬牙切齿地道:“你把荀欢和我放到一样的位置上?!” 本王明明和你两情相悦的好吗?! 是你这个花花纨绔死不要脸地勾搭追求本王的! 你也答应了本王要洁身自好的! 怎么现在你敢把荀欢那种混过风尘的——完全上不得台面的人和本王混为一谈呢?! 裴仪哪里能知道这个男人到底瞎脑补了些什么。 她只是深深感觉到脑壳痛。 狗暴君果然是神经过于纤细了! 他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族,别人哪里有资格和他并在一处提及呢? 哼! 真是矫情! 裴仪心里吐槽到飞起,面上也没客气。 脑中灵光一闪,裴仪坏兮兮地笑了一下,冷不丁踹了霍渊的小腿一脚。 霍渊莫名其妙,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 “你干嘛呀?!”霍渊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人,委屈又恼恨地道,“你就为了那荀欢来伤我?!我腿还没好呢!你是想我当一辈子的瘸子吗?!” 裴仪又好笑又好气。 她哭笑不得地道:“殿下,之前我俩可是说好的呀——若是你和我吵架,我就踢你一脚,然后你就不吵了。怎么,如今这话做不得数了?” 霍渊好气哦。 他别过脸去,微微鼓着脸颊抿着嘴巴不说话。 真是气死他了! 裴三郎这个花心大萝卜! 就知道逮着各种借口欺负他! 自己吵又吵不过,回头还要受裴三郎的气。 凭什么呢? 憋屈死了都! 霍渊忍了又忍,还是觉得忍不住。 他回过脸来抬头瞪着站起身旁的少年,气呼呼地道:“我是答应过你没错。” “可这件事情明明就是你妹处理好,你凭什么反过来要求我不吵了?” 裴仪真是感觉脑壳大。 她双手举起来做投降状,无可奈何地道:“行行行,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好了?” “下次要是碰到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一定、绝对在第一时间找你商量好不好?” 霍渊听到这话非但没觉得解气,反而更气了。 他眼眶都微微发红了,没好气地道:“敷衍!” 裴仪本来想再怼他几句,结果一瞧这狗暴君竟然眼眶都有点泛红了,她不禁愣了一瞬,很是郁闷又不确定地道:“殿下,你该不会是要气哭了?” 霍渊愣怔了一下,很不开心地别过了脸去,气哼哼地道:“胡说八道!” 他才不会被气哭呢! 他只是生气好吗?! 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裴仪这个死断袖,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他! 第237章 猛男落泪 明明整天撩拨他,哄着他,结果转头就为了一个貌美小侍君把他抛到九霄云外。 哼! 这像是在意他的样子吗? 他都已经做好准备要和裴仪这个死断袖成亲了,裴仪这副朝秦慕楚的样子像是想要定下来的人吗? 霍渊越想越气,站起身来道:“我走了!” 裴仪哪能让这个心眼极小的狗暴君就这样跑了。 她连忙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放软了语气哄道:“殿下,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是,这次的事情呢……我做得有点不厚道。” 哼! 岂止是不厚道! 你根本就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死断袖! 臭不要脸的花心大萝卜! “但是……殿下,荀欢的身份那么敏感,我哪里敢随随便便告诉你他就在我府上啊。” “殿下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朝廷四处抓捕荀欢,我自然更不敢透露他的消息了。” “若是有一日荀欢真被抓住了,我也好一力承担,绝不把殿下你拖下水啊。” 哼,说什么不把本王拖下水呢,明明就是怕本王不和你一起保护你那个小侍君! 死断袖你根本就没有心! 亏得本王今日还担心你是否会被骁卫禁军欺负,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躲开父皇和五皇子的暗卫一路偷摸来了你府上探望你,结果你满心满眼地都在为你那个侍君打算! 霍渊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殿下!” 裴仪见这个男人油盐不进的,心头不免又不耐烦了。 她绕到男人跟前,正要皱着眉头说点不中听的话,谁曾想直接被眼前的情形给惊到了——霍渊竟然在哭!! 天呐! 我的三清祖师爷啊! 狗暴君竟然被她气哭了吗?! 裴仪心里奔腾过千万匹震惊又郁闷的草泥马。 她真是有罪啊! 狗暴君的神经竟是这般纤细的吗? 书里也没写霍渊轻易就能被人气哭啊! 不是说这位狗暴君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嘛,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落泪了呢? 裴仪慌成了一团。 原谅她真是应付不来这种情况啊! 裴仪一张脸都苦哈哈的。 她微微歪着脑袋望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男人,声音终于软了下去,好声好气地哄道:“殿下,我真的错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霍渊倍感屈辱地吸了下鼻子,背转过身去抬手摸了把脸,恨恨地道:“你眼瞎了?!本王才没哭!” 他都要气死了! 裴仪这个王八蛋! 之前追求他的时候,说得多好听啊,姿态摆得多好啊,还什么裴家会鼎力相助呢。 结果现在呢? 裴仪这死断袖竟然背着他救别的狗男人! 骗子! 裴仪这个死骗子,骗人感情! 王八蛋! 裴仪哪里能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对方在那默默流言,着实是叫她脑壳大。 她想绕过去正对着霍渊说话,结果这男人立马换个方向背对着她。 裴仪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狗暴君估计是不想让她看到他还在哭。 裴仪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苦哈哈地绞尽脑汁继续哄道:“殿下,其实荀欢这件事情我没和你打招呼,也是因为……我暂时没做好打算。” “你想想啊,白府的守卫那么森严,荀欢能混进去并重伤白司徒,说明他是个有能之人。” “我想替殿下把他招揽过来。” “不过,荀欢一心想要为父报仇。” “若是殿下不能达成他的心愿,恐怕我们是很难招揽荀欢了……” 霍渊听到此处,那颗又酸又委屈又沉甸甸的心一下子轻松敞亮了起来。 搞了个半天,裴三郎救人都是为了他吗? 这一切都是在替他做打算? 霍渊禁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他微微咳嗽一声,端着架子背对着人家问道:“你这话可当真?” “当然当真啊!”裴仪见男人明显心情好了起来,赶紧绕到人前正面道,“殿下,我俩可是盟友啊,我做什么事情自然得为殿下打算啊。” 霍渊心情美了起来。 他微微扬起下巴哼了一声,想要做出那矜贵高傲之态,可惜那上扬的嘴角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裴仪默默叹气,从袖子里掏出一根干净的绢帕递给男人,苦口婆心地道:“殿下何苦为了这种事情动怒伤心呢?” 霍渊囧得很,瞥了眼那帕子,微红着脸颊扭过头去拒绝接受。 裴仪恍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快满二十岁的男人,而是一个还在上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 她顿时觉得好笑,心头最初的那股怒气已经散了不少,反而满满的都是无奈。 她扳过男人的脸,抬手拿着帕子给人家擦眼泪,啼笑皆非地揶揄道:“殿下今日可真是吓坏我了。来日,殿下荣登大宝,可别翻旧账为了这事儿要砍我脑袋啊。” 霍渊轻轻哼了一声,一张俊脸通红通红的。 臭裴仪! 恃宠而骄! 明明知道本王舍不得砍你脑袋,还说这种话来涮本王! 霍渊任由人家给他擦着眼泪,心里又是美滋滋的,又是很不好意思。 他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可今天竟然被裴仪给气哭了,这事儿说出去只怕都没人信,而且还怪丢人的。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时只要一想到自己这辈子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结果这人还玩弄他感情,他就难过委屈得不行。 霍渊恼恨地瞪了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截的臭断袖,没好气地警告道:“我今天没哭!” 裴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她立马就接收到了男人那杀人一般的目光。 她赶紧忍住了笑,好笑地点头道:“殿下英明神武,自然不可能猛男落泪的。” 霍渊臊红了脸,没好气地道:“你闭嘴!” 裴仪忍着笑咳嗽了一声,当即抿住了嘴。 霍渊脸上臊得慌,别开眼睛羞恼地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想为我拉拢荀欢吗?那赶紧带我过去见他啊。你办不成的事情,我能办不成吗?” 裴仪实在是忍笑忍得辛苦,点点头好声好气地哄道:“行,裴某现在就带殿下去见那荀郎君。” 第238章 空手套白狼 霍渊今日前来没有用拐棍,站起身来走路的时候一跛一跛的。 裴仪原本想当没看见,可奈何男人那跛脚的幅度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她完全无法忽视的地步。 这下子,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敢情这狗暴君是故意想让她扶着走路呢。 裴仪倍感好笑。 她伸手扶住男人的胳膊,哂笑道:“殿下这腿还没痊愈吗?” 霍渊知道对方在涮他,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他恼羞成怒地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哪能那么快就好了?” 裴仪逗弄心起,坏兮兮地笑道:“可我听府上的人说,那晚,殿下爬树找我的时候,动作可特别利索呢,一点不像是跛脚的人。” 霍渊面色一僵,随即恼恨地道:“谁给你说的?这人真是其心可诛!” “本王的脚明明都还没好呢,怎么可能动作利索?” “如果利索,那也是因为本王心智坚韧,即便伤了腿也强忍着尽量表现如常。” 哟,这自我称呼都已经从“我”变成“本王”了,可见狗暴君有多生气,多委屈。 裴仪很是错愕。 当时七杀给她说,霍渊在树枝上健步如飞的时候,她还以为狗暴君是真的已经完全好了呢,结果只是在硬撑吗? 裴仪不禁觉得好笑。 可狗暴君如今一副深受其辱的模样,她哪里敢再笑出声来。 裴仪只好忍着笑安抚道:“殿下息怒。” “裴某明白了,殿下如今还需要继续静养呢。” “那晚,殿下专程爬树来找我,可真是太为难殿下了。” “裴某真的十分感动。” 霍渊涨红了一张脸,也不知道是羞赧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 他嗔怪地瞪了裴仪一眼,红着俊脸道:“你要是真感动,还会受旁人挑拨愚弄吗?” “到底是谁那么坏的心肠,竟然在你面前造谣说我行动利索!” 裴仪啼笑皆非。 她要是现在把七杀供出来,那她可就成了一个搬弄是非的人了。 以后谁还敢在她面前说什么可疑信息啊? 裴仪尴尬地笑了笑,安抚道:“殿下,我也只是不留神听到有下人在说。这消息究竟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霍渊冷哼一声。 他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裴三郎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造谣的人是谁? 如今裴三郎分明是和他装傻,想要保那个人呢。 可谁值得裴三郎保呢? 他夜探裴府做得那么隐蔽,武功不好的人不可能察觉。 在裴仪身边武功高的人也无非就那么几个。 功夫最好的当属吴坤之。 但吴坤之显然不是乱嚼舌根之人。 而且,当晚吴坤之还有意提他牵线,就更不可能事后说他坏话了。 答案一下子昭然若揭。 霍渊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王知道了,那个污蔑本王的人是七杀!” “咳咳咳……” 裴仪尴尬地咳嗽了起来,干笑道:“殿下,我刚刚说的都只是玩笑话啦。” “你胸怀宽广,总不可能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动怒?” 霍渊抿了抿唇,心里又委屈了起来。 他很不服气地反驳道:“这怎么能叫小事儿?” “你身边有人故意污蔑我!” “你要是不足够重视,有些烂心肠的人就会时不时给你吹耳边风。” “迟早有一天,我和你的关系会被那烂人挑拨了!” 裴仪见男人越说越不像话了,好笑地安抚道:“殿下,我心里有数的。” “咱俩的关系怎么可能随便被人挑拨了去呢?” “倒是殿下你呀,以后路途越走越顺,可别千万厌弃了我这个老朋友。” 霍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又红了起来,小声嘟哝道:“我怎么可能厌弃你嘛。” 说话间,两人已经不知不觉中从小花厅走到了主院厢房处。 屋内。 荀欢听到了声响,眉头顿时蹙了起来,很是不悦地低声道:“三爷这是在和谁有说有笑呢?” 七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简直比锅底还黑,心中暗骂:听这声音还能是谁啊?!绝对是那个不要脸的三皇子好吗? 很快,屋里的两个男人就看见他们家三爷搀扶着三皇子进来了。 荀欢心里酸得不行,阴阳怪气地内涵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连路都不能走了,还得要三爷扶着才能动吗?” 就是! 七杀十分厌恶地盯着自家三爷扶着三皇子的那只手,愤愤不平地想:明明是个灵活的瘸子,却要装成一副病弱之态! 不要脸! 霍渊迎着这两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心里隐隐有几分得意。 哼,他就是喜欢看这些人看不惯他但又干不掉的他样子! 霍渊俨然一副正宫大房之态。 他微微抬起下巴,矜贵地睨着躺在床上的重伤病号,神色淡漠地开口道:“荀欢,你的事本王都已经听说了。” 荀欢脸色一变,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自家三爷。 那些丢人的话他都只敢对着三爷说,而且那天他还哭了,难道三爷把这么秘密的事情全都转述给了三皇子??? 裴仪一接触到荀欢的目光便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她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殿下知道的都是他自己查的,我并没有透露什么。” 荀欢这才稍稍放宽了心。 他一脸悠闲之态,似笑非笑地问道:“殿下既然已经清楚我的事情,那如今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霍渊面容一肃,郑重其事地道:“本王会为荀将军翻案。” 裴仪愣怔住了。 她没想到霍渊竟然会说得这么干脆。 荀信将军一家可是被灭了九族。 若是皇家承认这是冤案,那就是啪啪啪在打皇家的脸。 霍渊作为皇族人能这般应承下来,不可谓魄力不大。 荀欢也是错愕不已。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据我所知,殿下的母族只是普通百姓而已,并没有什么可仰仗之处。” “殿下自己还在临河县受伤蛰伏了那么久。” “说句不中听的,殿下如今手头无权无势,却张口便要替我荀家翻案。” “难不成……殿下是想空手套白狼,仅凭着一句承诺就想要我为你效死力?” 第240章 表白啦表白啦 霍渊与荀欢又略略聊了几句。 两人算是达成了战略同盟合作。 霍渊目的已成,也不做久留,沉声道:“荀郎君好生休养,本王就不叨扰了,告辞。” 荀欢重伤在身不便起床行礼,就躺在床上道:“恭送殿下。” 裴仪忍着笑意瞥了眼这位战损美人,转身搀扶着霍渊往外走。 她现在心头其实很高兴,还有几分不足与外人道也的小得意。 按照原定走向,荀欢会走上起义造反道路,可如今荀欢站队霍渊,算是无形当中蝴蝶掉了未来的造反剧情,大周稳定有望啊~ 只有大周安定了,已经位极人臣的裴氏家族才能享有最大的利益呀。 裴仪一路将霍渊送到了垂花门处的穿堂口。 霍渊重新戴好黑色斗篷的连衣帽,低声道:“就送到此处。” 裴仪当即松了口气。 太好了! 她还以为狗暴君又要矫情地暗示她相送回王府呢。 “殿下珍重。”裴仪拱手告别,语气里都透出几分喜滋滋。 不过话一出口了,裴仪又想起来件事情。 她拉住即将转身离去的霍渊,往旁边僻静处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问道:“殿下,你差点被五皇子害死在临河县。如今……” 她话没有说尽,但霍渊明白她想说什么。 “我这位五弟如今深得我父皇喜爱,是最有希望的储君人选。” “我若是现在告诉父皇说,我五弟派人谋杀我。” “父皇虽是雷霆震怒,但却必定不会对五皇子有什么伤筋动骨的实质性重罚。” “如此一来,便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这一招好棋就变成废棋了。” 霍渊目光沉沉,似笑非笑道,“凡事要沉得住气,如今不是用棋的好时机。”等一出棋,必定要对手死无葬身之地,根本无从翻身。 后边那句霍渊没说,但裴仪又哪能不明白。 她深觉自己还是太甜了。 这京都水深,其中的弯弯绕绕她还是没耍明白呢。 自己要想混得轻松,这需要下功夫的地方还多着呢。 “对了,那弹劾李县令的奏章在月前就送到了御史台。”霍渊一脸看好戏地道,“听闻我父皇很是震怒,想来最近怕是会有所大动作了。” 裴仪听到“李县令”这几个字就觉得心头犯堵,微微蹙眉道:“这秋后蚂蚱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霍渊看她这副气鼓鼓的小模样,禁不住抿嘴笑了一下。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道:“三郎你听说了吗,那骁卫左郎中李弘道差点被搁置查办,不过后来陛下网开一面,让他勉强保住了官职,可半年俸禄却是没了,原本要到手的晋升职位也没了。” 一个当朝为官的人一年的俸禄都被罚去了一半,不可谓不重。 可最难受的是,官场中的晋升机会转瞬即逝,错过此次,不知道下次要猴年马月才能轮得到。 李弘道这次算是倒了大霉了,怕是此刻在哭天抢地呢。 裴仪心头自然是畅快。 可她又觉得这不像是她阿爹和哥哥们的手笔。 若是她阿爹和大哥出手,那李弘道必定是小命儿都没了,又哪里会有这等吊着死不了的难受待遇? 倘若是她二哥出手,那就简单粗暴得多了。 她二哥肯定会跑去禁军值守处,当着一众骁卫禁军的面把李弘道暴打一顿。 至于后续嘛? 哎,人都打了,狠狠下了人家面子了,还要什么后续? 所以…… 这难道是……霍渊出手替她教训了李弘道? 裴仪想到此处,不由得抬眼去打量自己身旁的男人。 此刻,霍渊状似毫不在意地干咳一声,但那骄矜的神情显然是在等着她的夸奖。 裴仪忍俊不禁,笑盈盈地道:“此番真是谢过殿下了。” 霍渊心里甜得很,面上却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端着架子道:“你如今是我的人,我自然得护着你。” 这话其实很肉麻了,就是小情侣之间典型的腻歪宣言。 对于霍渊这种人来说,说出这种话实在是不容易。 他自己率先红了脸,很不好意思地转开了眼睛。 可这话到了裴仪耳中就变成了:你如今是本王阵营里的人。打狗都还得看主人呢,本王能不为你出头吗? 裴仪深觉霍渊这人在当领导这方面实在是够意思。 她拱手行礼道:“殿下这番情谊,裴某铭记在心。” 霍渊脸颊红彤彤的,心里实在是不好意思极了。 他红着脸瞟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裴家三郎,谁曾想人家也正好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霍渊心头羞赧得不行,立马把头转开了。 他从广袖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头也不回地朝旁边递了出去,脸颊红扑扑地道:“这个给你。” 裴仪接了过去,原来是一块笔山——并不是用什么名贵玉器打制而成,而是由木材雕刻而成。 雕的是一只小猪,憨态可掬,凹下去的背部正好可以搁毛笔,倒也是工具匠心,极富奇巧了。 裴仪暗道这可真是霍·小文艺青年·渊的风格啊,一出手就是送什么文艺小物件,上次送她一支紫毫,这次又送个笔山,若是再多送几次,估计她都要从霍渊手中集齐文房四宝了。 霍渊羞赧得很,可他又半天等不到对方的回应,很有几分欲盖弥彰地找补道:“这玩意儿我也没费多少功夫。只不过听说你乡试考得不错,我就随便……去古玩店买了个小东西送你。” 裴仪倒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笑眯眯地道:“殿下可真是有心了,这笔山我很喜欢。” 霍渊背对着裴仪抿唇笑了。 他微微回过头看了人家一眼,但又很快收回了目光,故作矜贵端方地道:“我得走了。” 裴仪站在原地,微微低头拱手道:“恭送殿下。” 霍渊脸颊酡红,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很是羞涩地提醒道:“本王找你很是不方便。但我父皇却很愿意看到你……主动亲近我。” 哈??? 裴仪心头闪过一串串问号。 她懵逼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皇子,虽是一句话没说,但那脸上已经是明明白白地写着:殿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第241章 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霍渊红着脸颊咳嗽了一声,羞赧地低声解释道:“那日,你在殿中胡说八道。我父皇想我用美人计拉拢你……” 今人所谓的“美人计”通常是指的以美女相诱惑,可人家古人的美人计那可是同时包含了美男与美女的。 裴仪瞠目结舌。 当今皇帝陛下已经这么昏聩了吗? 竟然会让自己的亲生崽去勾引一个同性! 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啊? 霍渊瞄了眼裴家三郎那副呆若木鸡的模样,颇有几分羞涩地低声道:“我觉得……你可以配合一下。” 裴仪微微蹙眉快速想了想,不甚赞同地道:“我配合你也行。但为什么你就不方便来找我,一定是我来找你呢?” 霍渊停止了腰板,理所当然地道:“我是堂堂皇子,我怎么能……常常去找一个大臣之子嘛。” 裴仪学着对方的语气与断句方式,哂笑道:“那我还是堂堂丞相之子呢,我怎么能……常常去找一个天家皇嗣嘛。” 霍渊被噎住了,没好气地道:“总不能……总让我主动来找你啊,你也得主动嘛。这有来有往的,才叫美人计啊!” 裴仪瞥了眼男人这副黑色斗篷打扮,揶揄道:“既然是陛下想让你用美人计,那你干嘛还一副这么见不得光的样子?你就应该大摇大摆地来我府邸啊。” 霍渊好不容易稍稍白回去的脸一下子又红了,他颇有几分着急地反驳道:“我若是……太过光明正大了,那也太不注重身份了?” 裴仪鄙夷地笑了,讥笑道:“殿下都想和我这种名声恶臭的断袖搞假关系了,那不已经不注重身份了嘛。你说你想做这事儿那就放开手脚去做,你又要做又要顾及身份,那你干脆就别玩什么美男计啊。” 这要搁现代就是:你想跟老子炒cp,结果还想老子做出一副跪舔你的样子,你多大一张逼脸啊? 霍渊涨红了一张脸。 他其实也不是什么注重身份啦。 他就是想暗示裴三郎能主动来找他而已啊! 裴三郎这头猪跟他扯什么身份不身份啊? 难不成还要本王亲口说:本王想你来找本王! 霍渊都要气死了,恼羞成怒地道:“我跟你说不通!” 裴仪觉得莫名其妙。 霍渊见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更气了,鼓着脸颊道:“我走了!” 裴仪站在原地拱拱手敷衍地道:“好走不送。” 霍渊好气哦,回过身来气呼呼地问道:“裴三郎,你到底要不要来我府上看我?!” 这话一问出口,霍渊又觉得自己掉价,心里倍觉羞耻脸颊不由得更红了。 裴仪真的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 她破有几分不耐烦地道:“殿下,你想我配合你,你起码得拿出合作的态度来?你这动不动就发脾气的,我还怎么配合啊?” “我哪儿发脾气了?!”霍渊朝裴仪走了几分,很不服气地委屈质问道,“我今天什么时候跟你发脾气了?!” 裴仪可真是要被逗笑了。 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戏谑地道:“殿下现在不就是在发脾气吗?” 霍渊噎了一下,恼恨地瞪了裴家三郎一眼,气鼓鼓地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 裴仪看着男人那嚣张又愤怒的远去背影,皱着眉头摇摇头,很是郁闷地咕哝道:“真是不可理喻。” 另一头。 三皇子府。 霍渊黑着张脸回了府邸,跨进自己寝殿门槛后,就一把扯下黑色斗篷甩到了一边。 梁六德早就候在了殿门口。 他家殿下这么一甩斗篷,他立马就弯腰伸手给接住了。 察觉自家主子情绪不太对头,梁六德猫着身子跟上前去,从侧下面仰头瞧着人家,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你今个儿又和裴三爷吵架啦?” “什么叫‘又’?!”霍渊瞪大眼睛气呼呼地反驳道,“裴仪他敢和本王吵架吗?!” 自家主子这火气实在是太大了,梁六德被唬得缩了下脖子。 他揶揄地笑着改口道:“殿下说得对,裴三爷最是敬重殿下了,怎么可能跟殿下吵架呢?” 敬重个屁! 裴仪就是头听不懂别人暗示的猪! 王八蛋! 霍渊心里头骂骂咧咧的,黑着一张俊脸就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贵妃椅上。 梁六德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不解地道:“这不对,殿下和裴三爷今天应该很开心的呀……” 霍渊迁怒地瞪了小太监一眼,没好气地道:“是很开心呢,都开心死了!” 裴仪这个王八蛋! 背着他救野男人就算了! 现在竟然还不肯来找他! 说什么两情相悦呢,搞来搞去每次都是他主动服软去找裴仪! 凭什么呢?! “殿下……”梁六德后颈凉飕飕的,满脸困惑地道,“你今天应该把笔山送给裴三爷了?那笔山可是殿下你亲手做的,裴三爷收到肯定会很感动啊,你俩怎么都不至于会吵架?” 霍渊脸色微微僵了一下,很是别扭地微微转开脸去,支支吾吾地道:“送了又怎么样?”送礼物也跟吵架没关系嘛!反正裴仪又坏又不要脸,总能找到由头和他吵。 梁六德瞧着自家主子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很是惊愕地问道:“殿下,你该不会没有告诉裴三爷说那笔山是你亲手做的?” 霍渊更觉得难为情了。 他别过脸去背对着小太监,支吾着低声辩解道:“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裴仪那么坏,要是知道那笔山是他亲手做的,指不定又要怎么笑话他呢。哼! “这当然有关系啊!有大关系啊!”梁六德脸一垮,着急又心累地道,“我说殿下喂,你怎么就这么别扭呢?你既然要表心意,那就好好表嘛!你这东西送了又没说清楚,那跟没送有什么区别啊?” “怎么会没区别?”霍渊拒不承认自己别扭,微微红着脸颊理直气壮地反驳道,“送了就是送了,没送就是没送,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第242章 冷面绿茶vs苦情白莲 梁六德看着自家主子这副拒不改正的模样,很是心累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殿下,你可就继续别扭下去,可别等将来吃了亏再来后悔。” 霍渊不以为然地哼一声,胸有成竹地道:“本王心里有数。” 我看殿下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殿下你这一天天黑着张脸,话也不好好说。 人家裴三爷天天面对殿下你这张臭脸,指不定都要怀疑你到底喜不喜欢他了。 但这些话梁六德只敢在心里吐槽,半点都不敢嘴上说出来。 霍渊心里烦得很,摆手道:“你退下。” “遵命。”梁六德躬身迅速退了出去,还轻手轻脚地关好了房门。 见屋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霍渊才彻底脾气大爆发,一抬手就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拂到了地上。 真是气死他了! 他过去就算再憋屈,那也是他父皇给他找气受。 那是孝道压身,有气也只能憋着。 可裴仪算什么东西呢?! 裴仪凭什么给他气受呢?! 王八蛋! 就仗着本王喜欢你,你就这么不要脸! 霍渊一脚踹在了书桌上。 结果紫檀木的桌子实在是太敦实,这一脚踹下去叫他半条腿都发麻。 更何况,他这条腿才刚恢复不久,这一踹算是又伤到了。 霍渊脚上发疼,不由得更气了,一用力就把书桌给推翻了。 寝殿外。 梁六德先是听着屋里各种噼里啪啦东西掉落的声音,接着就听到“哐”的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他头皮都不由得发麻。 哎呀呀! 他家殿下的脾气实在是太大了! 这要是不改改,人家裴三爷一个娇生惯养的主儿能受得了他家殿下吗? “梁六德!” 他家殿下那咬牙切齿的愤怒之声蓦然爆了出来,就跟火药轰了城墙似的,惊天炸了,吓死个人了都。 “诶!” 梁六德赶紧应了一声,推门就往殿内走。 谁曾想一进去就见到自家殿下竟然跌坐在地上,走近一瞧,殿下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都是冷汗。 “请御医!”他家主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恨恨蹦出了这三个字。 梁六德深恐自家主子出事儿,连忙应了下来,转身就要往外走。 结果他家主子又喊住他,压着声音愤然叮嘱道:“尽量隐蔽些,不要声张出去!” “哦哦,好的。” 梁六德连忙应了下来,心情实在是复杂得很。 都什么时候了,他家殿下还是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 这性子要是不改不改,以后肯定会吃亏的。 另一头。 小裴府。 裴仪送别霍渊后,就又回了厢房陪荀欢。 反正她左右最近都闲得很,陪陪这个身世凄惨的大佬也无妨。 “听殿下今日那意思,应该过不了几天就会安排你离开京都。”裴仪坐在摆放在床头的绣墩上,一面削着苹果,一面不急不缓地道,“要不我给陆小将军递个消息,你们兄弟俩也好话别一下。” (注:据说秦汉时期我国就有苹果了。晋朝《广志》一书中写:“西方例多柰。”这个“奈”就是指的“苹果”。但这个苹果到底是不是现代吃的这种苹果就不可知了。本文出现的水果一律以现代水果的品相算。) 荀欢静静地看着裴家三郎在那儿熟练地削苹果,沉默了小会儿才淡淡地开口道:“消息可以带,但还是别让我阿……兄来看我了,免得徒增伤感。” 他和阿姐本就才刚刚重逢,如今马上又要分别,到时候若是见了面,肯定又是各自伤感,指不定还会落泪。 那可真是太不好了。 “你确定不见面吗?”裴仪一手托着削好的苹果,一手用小刀将其切成了四瓣,“这次你离开京都,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再回来。” 荀欢光是想想就觉得伤感不已。 他默了片刻,缓缓低声道:“还是不见面了。阿……兄想的肯定和我一样。” 裴仪听对方这么说也不强求,她递出一块切好的苹果喂到了荀欢嘴边。 荀欢微微睁大了眼睛,错愕道:“三爷喂我?” 裴仪只是瞧着人家重伤在身连动一下都不能,所以顺手喂一块而已。 但荀欢这般诧异的模样,反倒叫她有点尴尬了。 她正下意识要缩回手,荀欢却甜甜地道:“多谢三爷了~” 裴仪僵在半空的手只能又继续往前伸。 不过,还不等她真正有所动作,一直杵在她身旁当背景板的七杀突然出声提议道:“三爷,不如让我喂荀郎君吃?” 裴仪觉得这提议也没啥问题,手上的动作便拐了个弯儿,直接把那块苹果放在一个干净的小碟子里递给了七杀。 古代贵族家里吃水果也是很讲究的,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银叉叉着吃。 裴仪递过去的那个青花瓷小碟子里就配了一个小银叉,七杀就算喂起来也算方便。 荀欢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投喂福利变成了猛男喂食。 他深感愤怒。 眼瞧着那不要脸的七杀竟然用银叉叉着苹果送到了他嘴边,荀欢难掩气愤地道:“我如今养伤,不宜吃生冷之物。” 七杀轻嗤了一声,凉凉地提醒道:“苹果性温。” 荀欢愤恨地别过脸去,很坚决地道:“为了身体着想,我还是不吃了。”他才不要接受情敌的投喂!尤其是这七杀面无表情的,就跟张棺材脸似的,瞧着就晦气! 七杀缓缓将叉着银叉的苹果放回了青花瓷小碟子里。 他冷冷地睨了床上的男人一眼,可再回头看向身后的三爷时眉目间却是温柔款款。 “三爷,荀郎君说他不宜吃水果。”七杀状似无奈地陈述着事实。 荀欢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个狗七杀! 老子是不想吃吗?! 我是被你气到不想吃好吗? 明明就该是三爷投喂我的! 你凭什么抢过去啊? 不要脸啊! 太不要脸了! “那就算了。”裴仪倒也没多想。 她直接拿着切好的苹果就啃了起来,结果冷不丁感到有两道视线黏在她手上。 裴仪一抬头,就见她家小侍卫眼巴巴地瞅着她……手中的苹果。 第243章 幸福来得太突然 好,吃水果不知道给他家小侍卫也送上一份,她有罪,她悔过,她立马补上。 裴仪有点点说不出的心虚与蛋疼,默默将一块还未吃过的苹果放进另一个小碟子里递给了七杀,平静地道:“吃。” 七杀立马将手中那份苹果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一脸欣喜地从自家三爷手中接过了小碟子,甜滋滋地道:“多谢三爷~” 荀欢默默看着这一切,不由得愤然冷哼一声。 真是太不要脸了! 他以前只觉得杜衡是个超级不要脸的狠角色。 如今才发现,原来七杀才是那个最不要脸的——而且还是那种悄无声息的不要脸! 人家杜衡不要脸,好歹都是放到明面上来了。 七杀倒好,不要脸的事情都做了,结果看着还挺无辜! 荀欢生着闷气,突然感到了一丝……微妙之意。 “咳……” 他突然计上心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三爷果然被他的声音吸引,扭头便来看他。 荀欢微微红着脸颊,貌似羞羞涩涩地道:“三爷,我想出恭。”他如今手脚都不方便,三爷又近在眼前,说不定就亲手扶他如厕了呢? 七杀一看这人竟然还脸红,几乎是瞬间就懂了这情敌在打什么歪主意。 他一脸冷淡地平静应对道:“我叫小厮进来扶你。” 荀欢气得登时睁大了眼睛,用唇型无声控诉道:“你别这么不要脸!” 七杀只当没看见,默默转开了眼。 裴仪正忙着吃水果呢,压根儿没注意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她很自然地吩咐道:“三棱,玉竹,进来扶荀郎君出恭。” 那两个分别名为“三棱”和“玉竹”的小厮应声而入,一左一右地共同扶着荀欢下了床。 荀欢满脸悲愤,狠狠地扭头瞪了那不要脸的情敌一眼——当然,这个瞪人的角度自然是三爷看不见的地方,不然多影响他在三爷心中的形象。 七杀毫不客气地回以一个淡淡的冷笑。 荀欢更气了,转回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屋里就此暂时没有别的人打扰。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儿。 七杀想了想,小声问道:“三爷,你又有数日没教我识字了,今晚可以吗?” 这一个“又”字实在是怨念满满。 “咳咳咳……” 正在啃苹果的裴仪差点就被噎住了,登时咳嗽了起来。 七杀连忙给人家斟上一杯水,又轻轻拍了拍自家三爷的后背。 裴仪止了咳,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年,很是无奈地道:“可以。” 她要是天天拖着不教,七杀指不定就找旁人去教了,那这可就太危险了。 七杀心里欢喜,略有几分羞涩地小声道:“那……我今晚可以再加一本书辅助学习吗?” 哈? 裴仪一脸懵逼看着面前的少年,心里全是黑人问号脸。 七杀将拳头放到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脸颊有一点点泛红,低声道:“那日,二爷来府中探望三爷,顺带给了我一本画册。我到现在也没翻阅过。”就等着和三爷一起看呢~ 裴仪听着这话就觉得头疼。 她家二哥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光是送那种满是文字的小黄书就算了,如今竟是还送春风画册。 本来七杀多单纯一个娃啊,如今一天天的惦记着看小黄书! 裴仪郁闷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这才睁开眼心累地道:“行,今晚我们就看画册。” “看什么画册啊?” 门口处传来少年戏谑又好奇的声音。 原来是荀欢出恭回来了。 裴仪感到脸上臊得慌。 她总不能说我正商量着和七杀一起看春风画册? 荀欢见裴家三郎不说话,便把目光转向了七杀,哂笑着问道:“七郎君,不知你想与三爷看什么画册啊?” 七杀面无表情地道:“三爷没让我回答你。” 裴仪脸颊飞来两朵红霞,真想原地消失。 荀欢被两个小厮搀扶着回到了床上躺下。 他不依不饶地问道:“三爷,你究竟是要看什么画册嘛,人家也想看。” 裴仪脸庞酡红,低垂着眼眸羞耻地道:“你不需要看。” “三爷都不告诉我是什么画册,怎么就知道我就不需要看呢?”荀欢很是坚持地道。 裴仪被缠得没办法,胡扯道:“就是一本食谱画册,你不会感兴趣的。” “我感兴趣呀~”荀欢乖乖巧巧地笑道,“我对吃的可感兴趣了。三爷,你就让人家跟你一起看画册嘛。” 裴仪感觉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真的脑壳痛。 “你要养伤呢,就别看了。”裴仪胡诌道,“看书多伤神啊,不利于养伤。” “三爷……”荀欢不依不饶地撒娇央求道,“你要是不让人家看,人家今晚就偷偷地跑去偷看。” 裴仪被逗笑了,揶揄道:“就你现在这幅样子,你下得了床吗?” 荀欢瘪瘪嘴,委屈巴巴地道:“我就算爬也要爬到三爷面前,谁叫三爷看画册都不带我。” 裴仪实在是抵不住这一波软磨硬泡,她觉得自己干脆随便拿一本正经画册忽悠荀欢得了。 “三爷可别忽悠我。”荀欢却是一眼看穿了裴家三郎的心思,气鼓鼓地摊牌道,“就算三爷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你们要偷偷看什么画册!三爷日日与七郎君学什么《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这看的画册还能有多正经?” 裴仪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她羞窘地纠正道:“没有日日。” “就算不是日日,那也是隔三差五都在学,这与日日有什么区别?”荀欢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裴仪别开眼去,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荀欢好气哦,嚷嚷道:“我不活了!三爷与七郎君看那春风画册却不带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嘘!!!!”裴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着急忙慌地捂住荀欢的嘴,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示意对方噤声。 “我的好弟弟喂,你别乱喊了行不行?”裴仪苦哈哈地道,“我应你,今晚咱仨就一起看画册。” 第245章 三爷这个大骗子 “三爷骗我。”七杀甚是委屈地道。 裴仪被人当场揭穿了,心里那叫一个尴尬。 可她偏偏还存了侥幸心理,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我何曾骗你了?我骗你什么了?” 七杀见自家三爷一副打死不认的模样,神情更为委屈了。 他颇有几分嗔怪地诘问道:“‘茎突入而如割’这话是什么意思?” “咳咳……”裴仪战术性地干咳两声,转开眼睛拒绝回答,想要以此含混过去。 可七杀却不放过她,不依不饶地道:“三爷说,这话的意思是男女之交如同高手过招一般,刀剑往来,刺来割去!” 裴仪听到自己昔日的迷惑发言,深感社死,真是恨不能现在就挖条地缝钻进去。 “噗哈哈哈哈……” 坐在一旁看好戏的荀欢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这下子又笑得不能自已了。 “三爷,你怎么这么坏啊?”荀欢大笑着打趣道,“你就欺负人家七郎君没念过什么书,连这种话都乱解释。” 裴仪脸上臊得慌,一本正经地胡诌道:“我那也是增强七杀对文字的甄别领会能力啊。” “你看他现在不就自己凭借着看图悟出那话是什么意思了吗?” 为了增强说服力,裴仪还扭头看向身旁的少年,理直气壮地问道:“你说是不是,七杀?” 七杀委屈巴巴地抿上了嘴巴,别过脸去拒绝回答。 裴仪:“……” “哈哈哈……”荀欢笑得更欢快了。 但他满身是伤的,这般大笑之下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裴仪瞥了眼靠在自己肩头的少年,羞恼地揶揄道:“这就是大笑的惩罚。” 荀欢嘴巴一瘪,那眼睛就蒙上了一团雾气,假模假样地带着哭腔控诉道:“三爷也不疼疼人家,反而还说风凉话。” 裴仪哼了一声,不作回应。 荀欢见装可怜没用,转移话题道:“哎,咱仨今晚不就是为了看画册嘛。这才刚看了一幅呢,接着往下看啊。” 书摆放在裴仪的腿上,她一动不动。 七杀微微鼓着脸颊,自己伸过手去翻了一页。 这一页照旧是一幅十分生动形象的图,上面提着一首名为《夜行船》的词:“眼花卧柳情如许,一着酥胸,不觉金莲举。云髻渐偏娇欲语,娇欲语,嘱郎莫便从容住。” 荀欢这次倒也没为难七杀,直接当起了解说员:“这句中的‘金莲’指的是女人的脚。” “‘不觉金莲举’就是说女人的脚不知不觉地抬了起来……” 裴仪僵硬地坐在两个男人中间,一脸绝望地听着荀欢在那儿小嘴叭叭地解释个不停。 这番深入浅出的解说直接让七杀豁然开朗。 他再看这幅画时,更觉从容明白。 两个男人就这样你看画来,我解说。 不知不觉中,竟是不知疲惫地将一本画册轻轻松松给看完了。 “一共二十四幅图,每幅都精彩,篇篇都有相对应的词,十分贴切,甚为风雅。”荀欢一脸笑容地如是总结道。 七杀很沉着地颔首,深表赞同。 两人都看了这么久的画册,其实都很有些心猿意马。 裴仪僵硬着背脊坐在中间,很快就察觉到自己左右两边的目光都变得黏黏糊糊起来,还甚为炽热。 裴仪浑身一个激灵,一把合上书,几乎是逃也似的跳下了床。 荀欢原本是靠在她怀里的。 结果她这样突如其来的一跳,荀欢直接失了依靠,不受控制地往一旁倒。 七杀眼疾手快,一把拦腰扶住了他。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 荀欢十分感激地道:“多谢七郎君相助。” 七杀眉头蹙了蹙,觉得这情敌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叫人起鸡皮疙瘩,当即就手上一松。 “哎哟……” 荀欢没了凭靠,直接摔回了床上。 其实疼也不疼,但他就是夸奖地嚎叫了一声。 裴仪如今浑身臊得慌,哪里有心情继续和这两个男人插科打诨? 她快速地穿好鞋子,色厉内荏地道:“今日就学到这里,我得歇息了,你们自己也早点睡!” 话落,裴仪也不管两个男人是什么反应,扭头就匆匆走了。 荀欢躺在床上,假作哭哭啼啼地道:“三爷真是好狠的心啊。” 七杀很是看不来这位情敌的矫揉造作之态。 先前那杜衡也是爱这样做作地勾搭三爷,真是污人眼睛。 七杀冷着脸穿好了鞋,却突然想起件事儿来。 他问道:“男男之事与男女之事一样吗?” 荀欢戏谑地笑道:“那当然不一样啊。” 七杀困惑极了,很是认真地问道:“若为龙阳,那男人如何……”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荀欢便懂了他的困惑。 荀欢皮里阳秋地朝下瞥了一眼,哂笑道:“自然是用可容纳之处来容纳该容纳之物。” 哪里是可容纳之处啊? 七杀正觉得疑惑,心里却突然醒过神来,不由得双腿一紧。 他面色僵硬,很是难以置信地道:“那地方怎么能……” “能的。”荀欢很是笃定地接口道。 七杀光是想想那情形就觉得浑身不适。 他心情复杂地问道:“这样能快活吗?” “当然能啊。”荀欢毕竟曾在万菊窟呆过,就算没吃过猪肉,那也是见过猪跑的呀。 他兴致勃勃地解释道:“听我那些前辈说,快活还是能快活的,只不过就是比女子更容易受伤罢了。” 七杀面如土色,背脊一下子绷直了,紧张地问道:“如何受伤?” 荀欢嘿嘿一笑,津津有味地继续科普道:“那能容纳之处毕竟不是天生用作容纳之途,当然得需外物滋润之,使其充分打开以便于做容纳之事。” “可若是那施力之人经验不足,亦或是温柔不够,那就容易致受力之人下处受损。其受损之情形……惨不忍睹。” 荀欢一脸唏嘘之态,叹息地继续道:“譬如移位、脱离、出血,种种惨状,不可名状……” 七杀越往下听,脸色就越是苍白,双眼也是惊讶地直瞪,嘴巴也渐渐微微张大。 第246章 高手状态 荀欢把情敌那副惊吓过度的模样看在眼里,心里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了。 可他继续一本正经地道:“七郎君,我如今身体不爽利。” “若三爷真是需要人侍寝,那也肯定是叫你顶上。” “到时候,还望七郎君告知我,三爷喜欢什么花样,中意哪种形式。” 七杀已经吓白了一张脸。 他简直不敢继续想象那场景,可偏偏越是害怕,那情形就越是在脑海中盘旋打转。 七杀两腿发凉,僵硬着脖子道:“侍寝是不可能的。我是三爷的死士,没资格侍寝。” 荀欢心里简直要笑死了。 瞧瞧他这位情敌,怕是要吓坏了? 情敌越是害怕才越好呢。 这样三爷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告辞!”七杀木着一张脸穿好了皂靴,脸色惨然地离开了厢房。 太可怕了! 虽然他很喜欢三爷,他也曾经做好了为三爷侍寝的准备——可这侍寝几乎是要闹出人命的呀,他不敢了! 翌日。 “哈……” 裴仪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从睡梦中醒来。 想起自己昨晚做的梦,她的脸颊慢慢红了。 她竟然梦到看完画册后,七杀和荀欢联合起来把她困在了床上,然后翻云覆雨,任她求饶也不止…… 裴仪脸颊发烫,觉得实在是太羞耻了。 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啊? 太……浪荡了那么一点点。 “这怎么能叫浪荡呢?”系统优哉游哉地道,“宿主你是一个发育完全成熟的女性,昨晚又和两个样貌身段顶顶好的男人一同看了那风月之书,心头荡漾也是难免之事。” 裴仪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红着脸罕见地没回话。 系统饶有兴致地道:“说来宿主可能不信,有科学研究表明,不少女性都有过和你类似的幻想。这种属实是人之常情。宿主你要正视自己的需求,悦纳之,享受之。” 裴仪脸颊通红,羞赧地道:“行了,你别说了。” 系统却来了兴致,继续笑眯眯地道:“宿主,不是你自己说的嘛,我们要从心而动,做一个身心合一的人啊。” “你既然有这想法,那就践行他呀。” “别人只敢想,那是因为他们做不到。” “但宿主你乃是堂堂裴相国之女,后盾多么强大啊。” “你完全能做到这种事儿,何必仅靠幻想呢是不?” 裴仪脸颊红到冒烟,羞耻地道:“行了,我真的知道了,你别说啦!” 系统这才重新回归了安静如鸡的状态。 裴仪起床洗漱之后,和往常一样与自家小侍卫一同吃早饭。 然而,她发觉今早有点不同寻常。 裴仪盯着自家小侍卫瞧了瞧,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七杀频频感到自家三爷的灼热视线,脸颊不由得越来越红。 到后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羞赧地问道:“三爷为何看我?” 裴仪很是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又把面具戴上了?” 七杀低垂着脑袋,捧着自己的饭碗,小声小气地道:“属下是死士,常年不戴面具有点招摇。” 裴仪深觉怪异,揶揄道:“有什么招摇的?面具取下来。不然我身边整天跟着一个戴面具的人,看着多奇怪啊。” 七杀放下手中盛粥的饭碗,这才磨磨蹭蹭地取下了面具。 然后…… 裴仪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实在是不怪她有此一问,只怪七杀那一双眼睛的黑眼圈实在是太明显了。 七杀尴尬地低下脑袋,小声地“嗯”了一声。 裴仪疑惑极了,惊问道:“昨晚府上是有什么异动吗?” 七杀脸上臊得慌,把头埋得更低了,闷头吃粥不说话。 他哪里好意思告诉三爷,自己昨晚梦到三爷召他侍寝。 他害怕不已,但又着实期待。 结果,到了三爷房中后,他都躺到床上让三爷扒了衣服了,谁曾想到了紧要关头他还是怂了。 他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了,一个翻身就下了床要跑。 不曾想三爷竟是功夫了得,立马起身来抓他。 他到处跑,三爷四处追。 他怎么跑都跑不脱,根本离不开那厢房。 他左突右奔,三爷就各处拦击。 整整一晚啊…… 他就这样光溜溜地在厢房里东奔西跑。 三爷就锲而不舍地跑着追他。 他跑不掉,三爷也追不到…… 七杀想到此处,脸颊就泛红,双腿也发凉。 哎,这事情可该咋办哦? 万一三爷真要召他侍寝,难不成自己还要像梦里这样四处逃窜吗? 可若是不跑,这种事情如此可怕。 自己万一不小心血流大地了呢? 七杀顿时浑身一凉,就跟掉进了冰窖似的。 他怕兮兮地抬头看向了自家三爷,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着手解决困难,而不是这样拖着担惊受怕。 “三爷……”七杀犹豫了几番,还是支支吾吾地开口道,“若是龙阳之事,受力一方该如何避免受伤啊?” “噗……咳咳咳!!!”裴仪正在喝粥,冷不丁一下子呛到了。 七杀深觉不妥,连忙起身去给自家三爷拍背顺气。 裴仪转脸看向身旁的男人,差点就脱口问出一句:你关注这种事情干什么?你以为我又有多懂? 但话到嘴边,裴仪陡然醒过神来。 她如今可是个“断袖”啊。 作为一个沉浸多年的断袖,怎么可能连这点简单常识都没有呢? 裴仪掩饰性地干咳一声,端起架子半是胡诌半是认真地道:“你过虑了。” “龙阳相好之事,两人自然是乐在其中,只要双方准备充足,那必然是不会受伤的。” 七杀顿时神情都亮了。 他倍感惊喜,心头一下子轻松起来,喜气洋洋地问道:“当真不会受伤吗?” 裴仪心说:老子怎么知道会不会受伤?! 我也很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以那么小的容量接纳那么些东西,最后竟然还安然无恙快乐无边。 你来解释一下啊?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受伤? 裴仪心里吐槽到飞起,脸上也不知不觉中飞来两抹红霞。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当然是真的呀。若老是有人受伤,又怎会有那么多人痴迷于龙阳之事?” 第247章 因小失大 七杀听了这番话,顿时把心落回了肚子里。 只要不会血流大地就好。 这样的话,他就算伺候三爷也无妨。 裴仪看着自己面前突然沉默下去的小侍卫,可谓是忧心忡忡。 她家小侍卫一天天的对男女之事越来越了解,万一哪天弄懂了癸水之事,她可不就露馅玩完儿了? 以七杀如今对男女之事的热衷程度,就算她明面上禁止他不要再看相关书籍,只怕七杀背地里也会去了解。 这可到底该咋整啊? 裴仪抬手扶额,深感脑壳痛。 用完早饭后,裴仪简单晨练了一番,接着便去书房温习功课为来年的春闱(会试)做准备。 “哈……”约莫看了小半个时辰的书,裴仪又开始打起了哈欠。 七杀见自家主子老是看书犯困,想了想,提议道:“三爷,你不妨把书念出来。”如此一来,三爷可能没那么容易犯困,自己也能趁机多听点名儒警句。 裴仪因着打哈欠眼睛都快要流泪了。 她瞧着面前的英俊小侍卫,一个绝妙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七杀整日对学习《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心心念念,除了是因为这书本就天然地吸引人,更是因为七杀除此以外也没接触到别的领域之书啊。 若是今日,自己能让七杀对其他书籍感兴趣,且这等书籍情操高尚,寓意深远,那七杀岂不是不知不觉中就舍了那凡俗之物? 裴仪打定了主意,便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地翻到首页念了起来。 “惟始元六年,有诏书使丞相、御史与所举贤良、文学语。问民间所疾苦……” 她特意挑了本最简单易懂的书。 这书措辞简单,没什么生僻之语,虽也是文言之论,但就算没受过什么良好教育的人也听得明白。 而且,这书意义不浅,足以引人深思,真真是启发人的绝佳读本。 更妙的一点在于,这书讲的是家国大事。 而男人嘛,又天生地对天下大势十分热衷,就算不懂都喜欢品评两句,要是懂的话那可就说得更多了。 “文学对曰:窃闻治人之道,防淫佚之原,广道德之端。” “抑末利而开仁义,毋示以利,然后教化可兴。” “今郡国有盐、铁、酒榷……与民争利。” “散敦厚之朴,成贪鄙之化。” “愿罢盐、铁、酒榷……” “所以进本退末,广利农业,便也。” 七杀原本也只是随便听听。 可这内容又着实有趣。 这等与天下百姓相关的东西,听一听,说一说,就好像自己也能畅谈天下大势一般,实在是胸怀激荡。 七杀不知不觉中便着了迷。 “大夫对曰:匈奴背叛不臣,数为寇暴于边鄙。” “备之则劳中国之士,不备则侵盗不止。” “先帝哀边人之久患……故修障塞……屯戍以备之。” “边用度不足,故兴盐、铁,设酒榷……” “今议者欲罢之,内空府库之藏,外乏执备之用。” “使备塞乘城之士饥寒于边,将何以赡之?” “罢之,不便也。” 七杀毕竟不通文墨,虽说这本书的遣词造句已经极尽简单了,但有些地方他还是听不太明白。这一番听下来,他似懂而非懂,反倒不好发表什么看法了。 裴仪瞥了眼面色凝重的小侍卫,半是打趣半是点拨道:“百年前,文学之士认为官府贩卖盐铁,是与民争利。” “而且,倘若商业之风大盛,四处都是追逐利益之行,实在是有伤教化。” “所以,文学之士建议罢免盐铁贩卖,从天下根本出发,广修农业,与民为便。” “可士大夫却认为,匈奴屡屡扣关,加强边境防卫势在必行。” “但加强防卫,必会增大国库压力。” “所以,士大夫主张大兴盐铁贩卖,以此充盈国库。” “七杀,你觉得谁说得更有道理一点?” 七杀方才只是对内容听得半明半懂,如今听三爷再这么解释了一遍,对内容就更清楚了。 他沉默了片刻,郑重地道:“兴盐铁,强边关。” 裴仪懒洋洋地坐在梨花木靠椅上,单手拿着书卷,另一只手无聊地摩挲着书桌上的小猪笔山。 她有意要让小侍卫对书籍更感兴趣。 为了提高趣味度,裴仪刻意抛出话题进行引导:“可是,盐铁盛行,商贾之气必定大振。” “到时候百姓个个逐利却不讲仁义,这不是有伤风化,不利于一国稳定吗?” 七杀在她身旁站得笔直,一手拿着长刀,一手自然垂落于身侧。 他神色微敛,很是认真地问道:“百姓仁义,匈奴就不扣边关了吗?” 裴仪轻笑声了。 她有意引导着小侍卫深入思考,意味深长地道:“百姓仁义与否,与匈奴会不会犯我边境,的确没有什么太大联系。” “可是,百姓若是不行商业,手中无财无势,又满心满口的仁义道德,又甘于贫苦一辈子务农耕地,那必定难生反叛之心,一国也就容易太平。” “当权者是为了冒着一国不太平的风险去防范匈奴呢,还是愿意为了一国统治而侥幸稍稍疏于边境防范呢?” 七杀思索了小会儿,斩钉截铁地道:“先退匈奴,再平天下。” 裴仪仰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小侍卫,兴致盎然地打趣道:“可匈奴来不来犯我边境,本就不好说。” “更何况,就算匈奴来犯,我们也可以求和。” “但若是一心防范匈奴,导致国内风气不正。” “百姓心思不定,那就国之不保,岂不是因小失大?” 七杀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懑与不耐烦。 他略略有些愠怒地道:“不退匈奴,保不住边关,国之不国,还谈什么稳定?” 裴仪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将书往自己手中轻轻拍了一下。 她皮里阳秋地笑了,意味深长地道:“何为边关?一国之边境便是关边。” “此处关边失守沦为他国之境,那便往后一退,以别处为新的边关便是。” “甭管是弹丸之地也好,还是浩瀚国土也罢。” (注:浩瀚一词既可以形容水盛大的样子,如浩瀚大海;也可以形容地域广大,例如浩瀚沙漠。本文取后者之意。) 第248章 晋州辞行 “只要当权者统治还在,那便是有国。”裴仪如是总结道。 七杀愣怔了半晌,疑惑又愤怒地问道:“为确保统治,而舍边疆不顾?” 裴仪笑了笑,心里很是满意。 不错不错,小侍卫对这话题很感兴趣,而且情绪完全被调动起来了。 此话题可以接着往下聊。 裴仪将书卷放到桌上,双手搭在靠椅的扶手上,优哉游哉地继续引导道:“这话说来荒谬,但又确实存在。” “若是按照最理性的行为来分析,保住边境,才是强国稳定之道。” “可事实往往是,某些人为了私利,而部分舍弃大义。” “越是高位之人,诱惑便越大。” “他们本该责任也越大。” “但常常这些人担不起责任,只护得起私利。” “一国天下,也不过是一家天下而已。” “人家的天下,人家想怎么护就怎么护,旁人有什么资格置喙呢?” 七杀有些恼怒地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三爷,气鼓鼓地道:“那三爷是怎么想的呢?” 裴仪看着小侍卫这委屈又不高兴的模样,哂笑道:“我不过就这么说说,你就生气起来了?” 七杀闷闷不乐地道:“我不懂三爷是什么意思。三爷似乎是在鄙视这种私利行为,但言语之间似乎又诸多维护。” 裴仪不动声色地瞧了瞧小侍卫的神色,心道:好了,引导得不错了,再这么抬杠反驳下去,她家小侍卫怕是要气得怀疑人生了。 是时候来升华总结一下了。 裴仪站起身来,有意端出高人的架子,缓步走到窗前。 她双手负于身后,就像是胸怀天下的盖世之主一样,越过那前方的屋顶,眺望那横亘着青山的远方,缓慢又郑重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人处在低位时,往往容易满心热血,张口便是保家卫国。” “可人若在高位,反倒容易失了本心,做事总以保全手头实力为重。” “这是人性使然。” “若是有一日,你与这等高位之人打交道,要多考虑他们的利益,而不要满口都是万民福祉。” “倘若你自己成了高位之人,我希望你能保持本心。” 总结完毕,裴仪自己都心潮澎湃,心中的小人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 系统:“……”宿主你还可以再自恋一点吗? 七杀顿觉醍醐灌顶,又似甘露洒心。 他若只是一腔热血而不识人性,便容易被世道寒凉打击,大呼当权者不可靠。 可若是一早便懂当权者本是如此,那便以其行事之道利用之,防范之。 七杀豁然开朗,由衷地拱手道:“多谢三爷提点。” 裴仪觉得初步吸引已经达成,便进行下一步的引导。 她懒洋洋地叹了口气,不以为意地道:“看书真是烦闷,跟你聊聊天倒是有意思了。你去端个绣墩坐我旁边来。” 光是一点点感兴趣还不行,得加大持续输出,让七杀对这种书籍特别感兴趣,从而对那什么《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之流嗤之以鼻。 七杀乖乖巧巧地搬了根凳子放到裴仪身旁,端端正正地坐下,一脸等着继续听课的渴望小表情。 裴仪又是一番解说带引导。 七杀听得心情激昂。 直到裴仪合上书停下来的那一刻,他都还意犹未尽地问道“三爷怎么不讲了?” “如今都已经晌午了。”裴仪坏笑着调侃道,“你是听起书来都忘了吃午饭吗?” 七杀这才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裴仪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笑盈盈地慢慢抛出目的:“你就对这书这么感兴趣?” “嗯。”七杀眼睛亮晶晶地点点头。 裴仪一脸深沉地道:“求学问道之人当清心寡欲,若整日痴迷于那男女之道,定会影响念书学习。” 七杀微微一怔,看为政之书与看风流之书相冲突吗? 裴仪见小侍卫不答话,又循循善诱道:“你看古往今来成大事者,有哪个是整日盯着风月画册在看的?欲成大器,先舍情欲。” 七杀听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他觉得三爷这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他怎么总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太对的样子? 不过这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他又实在是说不上来。 裴仪见自家小侍卫呆愣愣的就跟只吓傻了的小仓鼠似的,暗道自家小侍卫真是好忽悠,不错不错。 两人一道用了午饭。 下午的时候,裴仪有意要吊一吊小侍卫的胃口,便没有念书。 结果没过多久,门房进来禀报道:“三爷,白六爷来访。他在偏门处等着,说是不便进府。” 白六郎? 先前不是说这人已经回晋州母家了吗,怎么还在京城啊? 裴仪满心困惑,直接去了偏门处。 如今已是仲秋,天气一日凉似一日。 偏门处人烟稀少,在萧瑟秋风之下,更显僻静。 裴仪走到门口处,便见一个男人已经等在那里。 他披着一件厚厚的狐狸毛披风,这与如今只是有些微凉的气候实在是不符。 这人便是白敬道。 他瞧见了裴仪那略显错愕的神情,很不耐烦地解释道:“我如今身子还没好利索,不能见凉。” 裴仪略略嗯了一声,问出了心中困惑:“先前听我大哥的人说,你已经回母家了,如今却是常住白府么?” 白敬道满脸阴沉之色,恼恨地道:“我需养伤,父亲便容我在府上多留了些日子。” 再加上先前白家出事,他在家给白家老太君守丧,便又多呆了些日子。 可如今老太君已经过了头七,自己也没理由再呆着。 白家如今内外交困,他父亲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怒裴家,便急吼吼地要撵他走。 白敬道想到此处,心里甚是阴鸷。 他盯着面前的少年道:“我今日是来辞行的。你是巴不得我赶紧走?!” 裴仪很有些郁闷,沉声道:“白六郎,我无意与你作对,你为何老是这样恶意揣测我?” 白敬道抓紧披风边沿,愤恨地道:“你害我差点不能人道!就算有神医相助,我这辈子可能也无法像个正常男人一样!” 第248章 晋州辞行 “只要当权者统治还在,那便是有国。”裴仪如是总结道。 七杀愣怔了半晌,疑惑又愤怒地问道:“为确保统治,而舍边疆不顾?” 裴仪笑了笑,心里很是满意。 不错不错,小侍卫对这话题很感兴趣,而且情绪完全被调动起来了。 此话题可以接着往下聊。 裴仪将书卷放到桌上,双手搭在靠椅的扶手上,优哉游哉地继续引导道:“这话说来荒谬,但又确实存在。” “若是按照最理性的行为来分析,保住边境,才是强国稳定之道。” “可事实往往是,某些人为了私利,而部分舍弃大义。” “越是高位之人,诱惑便越大。” “他们本该责任也越大。” “但常常这些人担不起责任,只护得起私利。” “一国天下,也不过是一家天下而已。” “人家的天下,人家想怎么护就怎么护,旁人有什么资格置喙呢?” 七杀有些恼怒地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三爷,气鼓鼓地道:“那三爷是怎么想的呢?” 裴仪看着小侍卫这委屈又不高兴的模样,哂笑道:“我不过就这么说说,你就生气起来了?” 七杀闷闷不乐地道:“我不懂三爷是什么意思。三爷似乎是在鄙视这种私利行为,但言语之间似乎又诸多维护。” 裴仪不动声色地瞧了瞧小侍卫的神色,心道:好了,引导得不错了,再这么抬杠反驳下去,她家小侍卫怕是要气得怀疑人生了。 是时候来升华总结一下了。 裴仪站起身来,有意端出高人的架子,缓步走到窗前。 她双手负于身后,就像是胸怀天下的盖世之主一样,越过那前方的屋顶,眺望那横亘着青山的远方,缓慢又郑重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人处在低位时,往往容易满心热血,张口便是保家卫国。” “可人若在高位,反倒容易失了本心,做事总以保全手头实力为重。” “这是人性使然。” “若是有一日,你与这等高位之人打交道,要多考虑他们的利益,而不要满口都是万民福祉。” “倘若你自己成了高位之人,我希望你能保持本心。” 总结完毕,裴仪自己都心潮澎湃,心中的小人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 系统:“……”宿主你还可以再自恋一点吗? 七杀顿觉醍醐灌顶,又似甘露洒心。 他若只是一腔热血而不识人性,便容易被世道寒凉打击,大呼当权者不可靠。 可若是一早便懂当权者本是如此,那便以其行事之道利用之,防范之。 七杀豁然开朗,由衷地拱手道:“多谢三爷提点。” 裴仪觉得初步吸引已经达成,便进行下一步的引导。 她懒洋洋地叹了口气,不以为意地道:“看书真是烦闷,跟你聊聊天倒是有意思了。你去端个绣墩坐我旁边来。” 光是一点点感兴趣还不行,得加大持续输出,让七杀对这种书籍特别感兴趣,从而对那什么《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之流嗤之以鼻。 七杀乖乖巧巧地搬了根凳子放到裴仪身旁,端端正正地坐下,一脸等着继续听课的渴望小表情。 裴仪又是一番解说带引导。 七杀听得心情激昂。 直到裴仪合上书停下来的那一刻,他都还意犹未尽地问道“三爷怎么不讲了?” “如今都已经晌午了。”裴仪坏笑着调侃道,“你是听起书来都忘了吃午饭吗?” 七杀这才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裴仪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笑盈盈地慢慢抛出目的:“你就对这书这么感兴趣?” “嗯。”七杀眼睛亮晶晶地点点头。 裴仪一脸深沉地道:“求学问道之人当清心寡欲,若整日痴迷于那男女之道,定会影响念书学习。” 七杀微微一怔,看为政之书与看风流之书相冲突吗? 裴仪见小侍卫不答话,又循循善诱道:“你看古往今来成大事者,有哪个是整日盯着风月画册在看的?欲成大器,先舍情欲。” 七杀听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他觉得三爷这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他怎么总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太对的样子? 不过这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他又实在是说不上来。 裴仪见自家小侍卫呆愣愣的就跟只吓傻了的小仓鼠似的,暗道自家小侍卫真是好忽悠,不错不错。 两人一道用了午饭。 下午的时候,裴仪有意要吊一吊小侍卫的胃口,便没有念书。 结果没过多久,门房进来禀报道:“三爷,白六爷来访。他在偏门处等着,说是不便进府。” 白六郎? 先前不是说这人已经回晋州母家了吗,怎么还在京城啊? 裴仪满心困惑,直接去了偏门处。 如今已是仲秋,天气一日凉似一日。 偏门处人烟稀少,在萧瑟秋风之下,更显僻静。 裴仪走到门口处,便见一个男人已经等在那里。 他披着一件厚厚的狐狸毛披风,这与如今只是有些微凉的气候实在是不符。 这人便是白敬道。 他瞧见了裴仪那略显错愕的神情,很不耐烦地解释道:“我如今身子还没好利索,不能见凉。” 裴仪略略嗯了一声,问出了心中困惑:“先前听我大哥的人说,你已经回母家了,如今却是常住白府么?” 白敬道满脸阴沉之色,恼恨地道:“我需养伤,父亲便容我在府上多留了些日子。” 再加上先前白家出事,他在家给白家老太君守丧,便又多呆了些日子。 可如今老太君已经过了头七,自己也没理由再呆着。 白家如今内外交困,他父亲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怒裴家,便急吼吼地要撵他走。 白敬道想到此处,心里甚是阴鸷。 他盯着面前的少年道:“我今日是来辞行的。你是巴不得我赶紧走?!” 裴仪很有些郁闷,沉声道:“白六郎,我无意与你作对,你为何老是这样恶意揣测我?” 白敬道抓紧披风边沿,愤恨地道:“你害我差点不能人道!就算有神医相助,我这辈子可能也无法像个正常男人一样!” 第249章 谣言四起 裴仪听到这话就鬼火冒。 到底要她解释多少遍白敬道才能放过她? 这人是觉得一切苦痛的根源就在她身上是?! 裴仪忍无可忍地道:“白敬道,你若是觉得这次遣返母家太过委屈。” “那你怎么不想想,先前是不是你纵容恶仆诬告我在先?” “就算退一万步说,是那恶仆自作主张污蔑了我,不是你指示的他。” “可你在知道他的行径后,为何不及时向县衙解释清楚让我出狱。”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来不及替我洗刷冤屈,你事后就不知道登门道歉?” “你一样都没做!” “你反而还巴不得我在狱中呆得越久越好,过得越惨越好。” “从头到尾,你就一口咬定是我害了你。” “证据拿不出一个,就跟个疯狗一样逮着人咬。” “我裴家没扔你坐大牢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还有什么脸在我府门前摆谱?!” 白敬道抓着披风边沿的手渐渐用力,目光就跟淬了毒似的,恨恨地笃定道:“裴仪!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敢做不敢当!” 裴仪脑壳都大了。 她都觉得这姓白的就是神经病,横竖都解释不通,非要把罪名往她身上按! 动不动就把从前的事儿挂在嘴上。 她倒是很想知道从前的从前,原主到底把白敬道怎么了呀,弄得这白敬道就跟条疯狗似的非要追着她咬。 “白六郎,我以前到底是对了什么呀值得你这般记恨揣测我?”裴仪心累地问道。 白敬道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随即微微红着脸颊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骂道:“无耻!” 啊? 裴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谩骂给弄蒙了。 她正想细细问一问,白敬道却已经转身走了。 哎…… 裴仪郁闷地摇摇头。 这可真是原主种因,她来偿还啊。 另一头。 白敬道上了马车,黑着脸没说话。 贴身小厮将早就温好的酒倒了一杯出来,然后双手托着递给自家主子。 其实,他是不明白的,明明他家六爷就那么讨厌裴三爷,为何在这离京的节骨眼非要来小裴府走上这么一趟啊? “我会回京的。”白敬道突然道。 贴身小厮愣了一瞬,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自家主子。 结果,主子闭着眼睛养神,脸上似乎没什么愤恨之色,倒像是很不甘心。 “我一定会回京的。”白敬道闭着眼睛恨恨地道。 贴身小厮莫名感到后颈一凉,连忙低垂下头去。 虽说主子有此宏愿,可他们此次回晋州,那就是被京都嫡系给抛弃了,这辈子都怕是没机会回来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为“话分两头说”的文雅用词,我国传统古典小说(例如唐代传奇等等)的高频用词] 小裴府。 裴仪正要回书房,门房却来通报:“三爷,晋州兴业钱庄的吴掌柜来了,如今在府门前候着呢。” 裴仪有些错愕。 钱庄掌柜怎么会来找她呢? 脑中灵光一闪,裴仪忽然想起来自己先前曾告诉萧君集(杜衡),若是在晋州遇到难处便去找兴业钱庄的掌柜。 难不成……是萧君集出什么事儿了? 裴仪想到此处,吩咐道:“快请吴掌柜到厅堂坐坐,我随后就来。” 门房领命而去。 片刻后,厅堂处。 “三爷!”吴掌柜本来坐在椅子上等候,一见裴仪进来了,他立马起身行礼。 “吴掌柜多礼了,快请坐。”裴仪一抬手招呼对方入座,自己也在一旁落座。 吴掌柜虽是得了裴仪的这声招呼,但还是等到裴仪坐下了,他才恭恭敬敬地在下首落座,端的是本分守己。 吴掌柜倒也没兜圈子,开口便点名了来意:“三爷,小人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问问三爷。” 裴仪对这种态度诚恳的人很有几分好感,颔首道:“吴掌柜请说。” 吴掌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颇有几分不好启齿地道:“最近这些日子,晋州疯传萧家大公子是三爷你的心头好,谁敢动他便是触你的霉头。” 萧家大公子自然指的是先前化名为杜衡的萧君集。 裴仪很有些惊愕。 先前,萧君集那意思应当是不想暴露曾经和他裴家有关系,更不想让人知晓他曾经是她的侍君。 可如今晋州怎么会有这种传言呢? 难不成……是男主萧君临知晓了一点事情,所以故意放出这种话来折辱萧君集? “小人不知那萧大公子与三爷究竟是何关系,也不好处理这流言蜚语。”吴掌柜歉意地笑了笑,很恳切地道,“若是这流言惹恼了三爷,那小人一定立马着手处理。” 言下之意,如果三爷你真和那萧大公子有一腿,不在意这流言,那我就任其发酵。 若是三爷你压根儿不在意那萧大公子,甚至对着流言颇为恼恨,那我立马回晋州把流言给扼住了。 裴仪思索片刻,轻笑道:“不瞒吴掌柜,我与那萧君集的确是有些交情。就是不知,为何这流言突然传开了?” 吴掌柜见自家小主子对萧大公子的态度着实有些暧昧,心里有了底,说话的时候也有了分寸:“小人听说,萧家打算让萧大公子迎娶晏家的嫡大小姐。” “那宴大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可惜……为人放浪。” “虽是还未出阁,但她已经养了不少面首。” “日日笙歌,夜夜吹笙。” “坊间都说,宴大小姐只怕早已……不是清白之身。” “所以,即便晏家是晋州数一数二的大族,也没什么人敢迎娶宴大小姐。” “此次,萧大公子突然被家里摁头这门亲事,想来他也是不愿意的。” “如今,晋州地界上突然就有了萧大公子与三爷情投意合的说法。” “小人斗胆猜测,这是萧大公子在借三爷的势,不想娶那宴大小姐呢。”毕竟,没人敢和裴相国的嫡公子抢男人啊。 这后面一句话,吴掌柜虽是没有说,可这是应有之意,大家都懂。 裴仪听完这番话,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她对这位宴大小姐实在是很有印象。 第249章 谣言四起 裴仪听到这话就鬼火冒。 到底要她解释多少遍白敬道才能放过她? 这人是觉得一切苦痛的根源就在她身上是?! 裴仪忍无可忍地道:“白敬道,你若是觉得这次遣返母家太过委屈。” “那你怎么不想想,先前是不是你纵容恶仆诬告我在先?” “就算退一万步说,是那恶仆自作主张污蔑了我,不是你指示的他。” “可你在知道他的行径后,为何不及时向县衙解释清楚让我出狱。”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来不及替我洗刷冤屈,你事后就不知道登门道歉?” “你一样都没做!” “你反而还巴不得我在狱中呆得越久越好,过得越惨越好。” “从头到尾,你就一口咬定是我害了你。” “证据拿不出一个,就跟个疯狗一样逮着人咬。” “我裴家没扔你坐大牢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还有什么脸在我府门前摆谱?!” 白敬道抓着披风边沿的手渐渐用力,目光就跟淬了毒似的,恨恨地笃定道:“裴仪!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敢做不敢当!” 裴仪脑壳都大了。 她都觉得这姓白的就是神经病,横竖都解释不通,非要把罪名往她身上按! 动不动就把从前的事儿挂在嘴上。 她倒是很想知道从前的从前,原主到底把白敬道怎么了呀,弄得这白敬道就跟条疯狗似的非要追着她咬。 “白六郎,我以前到底是对了什么呀值得你这般记恨揣测我?”裴仪心累地问道。 白敬道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随即微微红着脸颊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骂道:“无耻!” 啊? 裴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谩骂给弄蒙了。 她正想细细问一问,白敬道却已经转身走了。 哎…… 裴仪郁闷地摇摇头。 这可真是原主种因,她来偿还啊。 另一头。 白敬道上了马车,黑着脸没说话。 贴身小厮将早就温好的酒倒了一杯出来,然后双手托着递给自家主子。 其实,他是不明白的,明明他家六爷就那么讨厌裴三爷,为何在这离京的节骨眼非要来小裴府走上这么一趟啊? “我会回京的。”白敬道突然道。 贴身小厮愣了一瞬,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自家主子。 结果,主子闭着眼睛养神,脸上似乎没什么愤恨之色,倒像是很不甘心。 “我一定会回京的。”白敬道闭着眼睛恨恨地道。 贴身小厮莫名感到后颈一凉,连忙低垂下头去。 虽说主子有此宏愿,可他们此次回晋州,那就是被京都嫡系给抛弃了,这辈子都怕是没机会回来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为“话分两头说”的文雅用词,我国传统古典小说(例如唐代传奇等等)的高频用词] 小裴府。 裴仪正要回书房,门房却来通报:“三爷,晋州兴业钱庄的吴掌柜来了,如今在府门前候着呢。” 裴仪有些错愕。 钱庄掌柜怎么会来找她呢? 脑中灵光一闪,裴仪忽然想起来自己先前曾告诉萧君集(杜衡),若是在晋州遇到难处便去找兴业钱庄的掌柜。 难不成……是萧君集出什么事儿了? 裴仪想到此处,吩咐道:“快请吴掌柜到厅堂坐坐,我随后就来。” 门房领命而去。 片刻后,厅堂处。 “三爷!”吴掌柜本来坐在椅子上等候,一见裴仪进来了,他立马起身行礼。 “吴掌柜多礼了,快请坐。”裴仪一抬手招呼对方入座,自己也在一旁落座。 吴掌柜虽是得了裴仪的这声招呼,但还是等到裴仪坐下了,他才恭恭敬敬地在下首落座,端的是本分守己。 吴掌柜倒也没兜圈子,开口便点名了来意:“三爷,小人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问问三爷。” 裴仪对这种态度诚恳的人很有几分好感,颔首道:“吴掌柜请说。” 吴掌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颇有几分不好启齿地道:“最近这些日子,晋州疯传萧家大公子是三爷你的心头好,谁敢动他便是触你的霉头。” 萧家大公子自然指的是先前化名为杜衡的萧君集。 裴仪很有些惊愕。 先前,萧君集那意思应当是不想暴露曾经和他裴家有关系,更不想让人知晓他曾经是她的侍君。 可如今晋州怎么会有这种传言呢? 难不成……是男主萧君临知晓了一点事情,所以故意放出这种话来折辱萧君集? “小人不知那萧大公子与三爷究竟是何关系,也不好处理这流言蜚语。”吴掌柜歉意地笑了笑,很恳切地道,“若是这流言惹恼了三爷,那小人一定立马着手处理。” 言下之意,如果三爷你真和那萧大公子有一腿,不在意这流言,那我就任其发酵。 若是三爷你压根儿不在意那萧大公子,甚至对着流言颇为恼恨,那我立马回晋州把流言给扼住了。 裴仪思索片刻,轻笑道:“不瞒吴掌柜,我与那萧君集的确是有些交情。就是不知,为何这流言突然传开了?” 吴掌柜见自家小主子对萧大公子的态度着实有些暧昧,心里有了底,说话的时候也有了分寸:“小人听说,萧家打算让萧大公子迎娶晏家的嫡大小姐。” “那宴大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可惜……为人放浪。” “虽是还未出阁,但她已经养了不少面首。” “日日笙歌,夜夜吹笙。” “坊间都说,宴大小姐只怕早已……不是清白之身。” “所以,即便晏家是晋州数一数二的大族,也没什么人敢迎娶宴大小姐。” “此次,萧大公子突然被家里摁头这门亲事,想来他也是不愿意的。” “如今,晋州地界上突然就有了萧大公子与三爷情投意合的说法。” “小人斗胆猜测,这是萧大公子在借三爷的势,不想娶那宴大小姐呢。”毕竟,没人敢和裴相国的嫡公子抢男人啊。 这后面一句话,吴掌柜虽是没有说,可这是应有之意,大家都懂。 裴仪听完这番话,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她对这位宴大小姐实在是很有印象。 第250章 纯臣能有多靠谱 宴大小姐名为宴落鱼,取“沉鱼落雁”之意。 这位姑娘在男主萧君临的后宫中混得风生水起,一度差点跻身为正宫娘娘。 不过,就像方才吴掌柜所说的,宴落鱼为人很是……“浪漫”,常常和各色男子往来。 后来,男主萧君临登基为帝,亲眼撞破身为昭仪娘娘的宴落鱼和当朝大将军翻云覆雨。 龙傲天男主怎么能允许自己女人跟别的男人共赴云雨呢? 这不是对他男儿本色的嘲笑吗? 萧君临深觉侮辱,当即下令处死宴落鱼。 诶,神奇的剧情来了! 本来宴落鱼都死到临头了,可偏偏她长得太好看了! 她就跑到萧君临面前哭了哭。 人家萧君临竟然就心软了,就不杀她了! 还直接把宴落鱼从昭仪升为了贵妃! 接下来,书里面就出现了大篇幅的萧君临与宴落鱼各种闺房之乐。 简直堪称奇葩。 果然龙傲天后宫文里就算开车也不需要逻辑对,就是这么强上公路,霸气! 可问题是,宴落鱼明明应该是男主萧君临的女人啊,怎么现在又和萧君集差点有婚约了呢? 书里没写过这事儿啊,难不成这又是什么隐藏剧情。 “并不是。”系统心情复杂地强调道,“书里没有这个隐藏剧情。本来按照原定走向,萧家是安排男主萧君临和宴落鱼联姻的,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就落到萧君集头上去了。” 裴仪扶额叹气,脑壳痛。 且不说那宴落鱼不是省油的灯,光是和男主抢女人那就有点找罪受。 既然萧君集不愿意娶,那她就帮他一把,反正也是顺水人情,费不了什么力气。 思及此,裴仪唤来府上的管事之一,吩咐道:“刘管事,麻烦你跟着吴掌柜去晋州萧府走一趟,就说……我对萧大公子甚是挂念,希望他一切安好。” 刘管事是个人精,虽然还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光听自家小主子这话就知道小主子这是想给那位萧大公子撑腰。 那这还不简单吗? 他到时候一定把三爷这番简短的话好好修饰一番,说得那晋州之人都不敢动萧大公子。 “吴掌柜,”裴仪转头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沉着地吩咐道,“日后,若是萧大公子有什么动静,烦请你及时告知于我。萧大公子若是有什么困难,也麻烦吴掌柜及时相助。” 吴掌柜心领神会,起身行礼道:“小人省的,三爷放心。” 一切商议妥当,吴掌柜与刘管事一同离开。 裴仪坐在厅堂的靠椅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近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实在是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正打算起身去书房,门房又跑进来禀报道:“三爷,夫人来啦!” 阿娘来了?! 裴仪喜出望外,心头突然就轻松起来,连忙走出屋子去迎接。 裴夫人已经走到了屋外的天井青石板甬道上,身后跟着数十名丫鬟,排场也算是不小。 “阿娘~”裴仪走过去扶住裴夫人往屋内走,因着心里高兴,声音都变得甜甜的。 母女俩入了屋,把其余下人都遣了出去。 没了旁人打扰,两人也好说些体己话。 “你阿爹不便来看你,只有为娘能来走一趟。”裴夫人笑得温婉,语气也很和蔼。 若是裴家父子在场,定是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夫人\/阿娘,你能不能对我们一视同仁——不要只是对闺女\/妹妹这么温柔,对我们也温柔点啊! “阿爹这是打定主意要和我划清界限?”裴仪哂笑道。 裴夫人拿着帕子掩唇一笑,柔声道:“你阿爹不和任何皇子结党。” “可你心系三皇子,必然会频频与他往来。” “这在外人看来,便是我裴家支持三皇子。” “你阿爹当不起这个名头——至少在明面上不行。” “如今,你离了丞相府自己住在小裴府上。” “常言道,父母在,不分家。” “你的这番举动,在旁人看来,便是你已经被裴家抛弃了。” “那么,无论你做什么,都与我裴家没什么干系。” “你就算想交好三皇子也罢,反正那都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裴府可没有丝毫要站队的意思。” 裴仪恍然大悟,轻笑道:“阿爹是要明面上不支持任何皇子,但私底下……与我一道支持三皇子?” 裴夫人慈爱地夸赞道:“我家梵音真是一点就通。” 裴仪脸红。 她家阿娘也太闭眼吹了——明明都把事情给她分析解释得那么清楚了,她要是还不懂那不就成傻子了吗? 但有件事儿,她想不明白…… “阿娘,阿爹为何之前一直不支持任何皇子呢?”裴仪很是困惑地问道。 虽然大哥给她的解释是,霍家的皇子没一个能干的,裴家一个都没瞧上,自然谈不上支持。 但裴仪觉得真相恐怕并不是如此,但究竟原因出在何处,她又实在是弄不明白。 裴夫人端起手旁的盖碗茶,用杯盖轻轻拂去上边漂浮着的茶叶,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这才徐徐道:“因为你阿爹已经是个权倾朝野的权臣,他要想过得安稳,就得当一个纯臣。” “纯臣?”裴仪大惑不解,她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裴夫人将手中的茶放回桌上,慢悠悠地道:“所谓纯臣,便是纯正忠直之臣,他们一心只忠于皇帝,不会参与任何夺嫡之争。” “似这种完全不被皇子拉拢之臣,皇帝用起来也放心。” “等将来皇子登基成为新帝了,对这中纯臣也会心生好感——毕竟,纯臣只忠于皇帝,绝不会与皇子结党。” “新帝也不担心纯臣会被自己的皇子拉拢。” 裴仪茅塞顿开,但又很快陷入新的困惑中。 “阿娘,既然不论皇帝还是皇子都会欣赏纯臣,那为何五皇子还处处与我裴家作对?等他日后自己登基,我阿爹这种纯臣不正是他所需要的吗?” 裴夫人鄙夷地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纯臣必定会得皇帝喜欢,但会不会得皇子喜欢,那就得看皇子的心胸有多大了。” 第250章 纯臣能有多靠谱 宴大小姐名为宴落鱼,取“沉鱼落雁”之意。 这位姑娘在男主萧君临的后宫中混得风生水起,一度差点跻身为正宫娘娘。 不过,就像方才吴掌柜所说的,宴落鱼为人很是……“浪漫”,常常和各色男子往来。 后来,男主萧君临登基为帝,亲眼撞破身为昭仪娘娘的宴落鱼和当朝大将军翻云覆雨。 龙傲天男主怎么能允许自己女人跟别的男人共赴云雨呢? 这不是对他男儿本色的嘲笑吗? 萧君临深觉侮辱,当即下令处死宴落鱼。 诶,神奇的剧情来了! 本来宴落鱼都死到临头了,可偏偏她长得太好看了! 她就跑到萧君临面前哭了哭。 人家萧君临竟然就心软了,就不杀她了! 还直接把宴落鱼从昭仪升为了贵妃! 接下来,书里面就出现了大篇幅的萧君临与宴落鱼各种闺房之乐。 简直堪称奇葩。 果然龙傲天后宫文里就算开车也不需要逻辑对,就是这么强上公路,霸气! 可问题是,宴落鱼明明应该是男主萧君临的女人啊,怎么现在又和萧君集差点有婚约了呢? 书里没写过这事儿啊,难不成这又是什么隐藏剧情。 “并不是。”系统心情复杂地强调道,“书里没有这个隐藏剧情。本来按照原定走向,萧家是安排男主萧君临和宴落鱼联姻的,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就落到萧君集头上去了。” 裴仪扶额叹气,脑壳痛。 且不说那宴落鱼不是省油的灯,光是和男主抢女人那就有点找罪受。 既然萧君集不愿意娶,那她就帮他一把,反正也是顺水人情,费不了什么力气。 思及此,裴仪唤来府上的管事之一,吩咐道:“刘管事,麻烦你跟着吴掌柜去晋州萧府走一趟,就说……我对萧大公子甚是挂念,希望他一切安好。” 刘管事是个人精,虽然还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光听自家小主子这话就知道小主子这是想给那位萧大公子撑腰。 那这还不简单吗? 他到时候一定把三爷这番简短的话好好修饰一番,说得那晋州之人都不敢动萧大公子。 “吴掌柜,”裴仪转头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沉着地吩咐道,“日后,若是萧大公子有什么动静,烦请你及时告知于我。萧大公子若是有什么困难,也麻烦吴掌柜及时相助。” 吴掌柜心领神会,起身行礼道:“小人省的,三爷放心。” 一切商议妥当,吴掌柜与刘管事一同离开。 裴仪坐在厅堂的靠椅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近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实在是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正打算起身去书房,门房又跑进来禀报道:“三爷,夫人来啦!” 阿娘来了?! 裴仪喜出望外,心头突然就轻松起来,连忙走出屋子去迎接。 裴夫人已经走到了屋外的天井青石板甬道上,身后跟着数十名丫鬟,排场也算是不小。 “阿娘~”裴仪走过去扶住裴夫人往屋内走,因着心里高兴,声音都变得甜甜的。 母女俩入了屋,把其余下人都遣了出去。 没了旁人打扰,两人也好说些体己话。 “你阿爹不便来看你,只有为娘能来走一趟。”裴夫人笑得温婉,语气也很和蔼。 若是裴家父子在场,定是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夫人\/阿娘,你能不能对我们一视同仁——不要只是对闺女\/妹妹这么温柔,对我们也温柔点啊! “阿爹这是打定主意要和我划清界限?”裴仪哂笑道。 裴夫人拿着帕子掩唇一笑,柔声道:“你阿爹不和任何皇子结党。” “可你心系三皇子,必然会频频与他往来。” “这在外人看来,便是我裴家支持三皇子。” “你阿爹当不起这个名头——至少在明面上不行。” “如今,你离了丞相府自己住在小裴府上。” “常言道,父母在,不分家。” “你的这番举动,在旁人看来,便是你已经被裴家抛弃了。” “那么,无论你做什么,都与我裴家没什么干系。” “你就算想交好三皇子也罢,反正那都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裴府可没有丝毫要站队的意思。” 裴仪恍然大悟,轻笑道:“阿爹是要明面上不支持任何皇子,但私底下……与我一道支持三皇子?” 裴夫人慈爱地夸赞道:“我家梵音真是一点就通。” 裴仪脸红。 她家阿娘也太闭眼吹了——明明都把事情给她分析解释得那么清楚了,她要是还不懂那不就成傻子了吗? 但有件事儿,她想不明白…… “阿娘,阿爹为何之前一直不支持任何皇子呢?”裴仪很是困惑地问道。 虽然大哥给她的解释是,霍家的皇子没一个能干的,裴家一个都没瞧上,自然谈不上支持。 但裴仪觉得真相恐怕并不是如此,但究竟原因出在何处,她又实在是弄不明白。 裴夫人端起手旁的盖碗茶,用杯盖轻轻拂去上边漂浮着的茶叶,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这才徐徐道:“因为你阿爹已经是个权倾朝野的权臣,他要想过得安稳,就得当一个纯臣。” “纯臣?”裴仪大惑不解,她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裴夫人将手中的茶放回桌上,慢悠悠地道:“所谓纯臣,便是纯正忠直之臣,他们一心只忠于皇帝,不会参与任何夺嫡之争。” “似这种完全不被皇子拉拢之臣,皇帝用起来也放心。” “等将来皇子登基成为新帝了,对这中纯臣也会心生好感——毕竟,纯臣只忠于皇帝,绝不会与皇子结党。” “新帝也不担心纯臣会被自己的皇子拉拢。” 裴仪茅塞顿开,但又很快陷入新的困惑中。 “阿娘,既然不论皇帝还是皇子都会欣赏纯臣,那为何五皇子还处处与我裴家作对?等他日后自己登基,我阿爹这种纯臣不正是他所需要的吗?” 裴夫人鄙夷地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纯臣必定会得皇帝喜欢,但会不会得皇子喜欢,那就得看皇子的心胸有多大了。” 第251章 真是丢人啊 “有的皇子气量小,觉得你不被我拉拢就肯定不是一路人,然后就暗地里使绊子。” “似这种皇子,日后就算侥幸登基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不过就是蝇营狗苟之辈。” “再则……” 裴夫人看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闺女,促狭地笑道,“你以为纯臣就真的是纯臣吗?” “古往今来,有几个纯臣是真正的纯臣?” “一个个不过都是表面上保持中立,实际上背地里多头下注。” “他们无非是想左右逢源,希冀于不论是哪个皇子最后得胜,都能捞上一笔。” 裴仪若有所思,问道:“倘若是这样,纯臣还有什么好值得信任的?不过就是嘴上说着中立忠诚的伪君子罢了。” 裴夫人轻笑着摇了摇头,皮里阳秋地道:“你得要看人心,揣圣意。” “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纯臣,端看皇帝信不信他是个纯臣,而不在于他本身是不是真的纯臣。” “倘若皇帝认为他是纯臣,那他就是。” “倘若皇帝认为他不是,那他就不是。” 裴仪醍醐灌顶。 说白了,谁会没点私心?就连标榜自己是最忠直的纯臣实际上还不是最会揣测圣意的那群人? 就像他阿爹表面保持中立,私底下却默许她与三皇子往来一样;其他所谓的纯臣是否也这样表面中立,背地里却与别的皇子甚至是与多名皇子有往来呢? “对了,方才我在门口碰到了晋州兴业钱庄的吴掌柜。”裴夫人好奇地问道,“他为何会来找你呢?” 兴业钱庄其实是裴夫人在经营的产业,这些各地分舵的掌柜每年会定期来京中向她述职。 可如今这位吴掌柜却来拜会她家闺女,这着实有些奇怪。 “那个……”裴仪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据实已告。 反正萧君集都已经放出这种流言来了,自然是也做好了让她爹娘知道他身世的准备。 更何况,就算她今日不说,凭她阿爹阿娘的手腕稍稍一查也能清楚其中关窍。 思及此,裴仪颇有几分尴尬地解释道:“晋州那边突然有了些流言,说是……” 如此如此说道了一番。 裴夫人错愕了半晌,才幽幽感慨道:“真是造孽哦,晋州萧家的嫡长公子竟然成了我裴府的侍君。” 真要论起血缘亲疏关系来,那晋州萧家的老太君和已经去世的皇太后可是亲姐妹。 萧家也算是远房的皇亲国戚。 萧家大公子若是脸皮足够厚,也可以喊圣上一句“皇表叔”。 就这么号人物居然幼时颠沛流离,还被她以侍君的标准培养成人…… 哎,怕是那萧大公子会觉得生不如死? “我裴家可真是倒霉。”裴夫人叹息道,“若是救了个普通公子,我就算以侍君之礼把他养大,他也会感激我的救命之恩。” “可若是救了个贵族子弟,人家只会把这段经历视为耻辱,指不定还想着给我裴家穿小鞋好把这段经历给彻底掩埋呢。” 裴仪面色微微一僵,尴尬得眼神都变得游离。 阿娘也,咱老裴家可不只是这样救了个贵族。 你把萧君集以侍君标准给养大了。 我阿爹可是把人家楚国皇子以死士标准给养大了。 死士成长极为严苛,稍不留神就会毙命,还从小服毒。 这简直都说不清楚究竟是萧君集惨一点,还是楚临泽(七杀)更惨一点。 不过…… “如今看萧君集这路数,他应该是不太介意这段经历的。我们也不必担心他会报复裴家。”裴仪分析道。 “天真。”裴夫人用绣金丝黑底双面团扇轻轻拍了下闺女的胳膊,哂笑道,“只要他是个贵族,他就不可能不介意自己曾经给人做过侍君。” “所谓侍君,那就是为奴为婢,说出去可都是要被人耻笑一辈子的。” “尤其是贵族子弟,那万万不能忍受自己曾经有这般见不得光的身份。” “如今这萧大公子突然放出你与他情浓的流言,无非是他自己处于低位,想要借我裴家的势罢了。” “倘若我裴家真把他作为侍君的消息不留神透露了出去。” “萧大公子还不知道会怎么记恨咱们呢。” 裴仪听完母亲这番话,觉得自己还是太甜了,实在是羞愧不已。 “那……我还派人去给萧君集撑腰,这没问题?”裴仪不太确定地问道。 “这当然没问题。”裴夫人颇有几分促狭地笑道,“这贵族子弟之间互相欣赏是常有的事嘛。” “互相欣赏”这四个字裴夫人说得很是玩味。 裴仪那颗八卦的心敏锐地躁动了。 她严重怀疑她阿娘是在暗示点什么。 果然,下一刻,她家阿娘就用团扇挡住半张脸,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八卦兮兮地道:“我之前听你阿爹说,咱们这位陛下年轻的时候可是与那位宴将军很有些意思呢~” 这话可就有点意思了…… 裴仪八卦心起,脸上都不由得露出姨母笑来。 可奈何她委实不清楚这些主人翁到底是何人物,下意识就困惑地问道:“宴将军?” “宴将军名为宴崇道。”裴夫人说到这儿,激动地拿着团扇又拍了自家闺女一下,惊叹道,“诶,可不就把巧了嘛。你方才说的那晋州晏家就是宴崇道将军的后人。” 裴仪:“……” 她就说书中老皇帝对晋州晏家的大小姐宴落鱼为何有种蜜汁纵容与宠爱,原来问题出在这儿吗? 哦,这里必须提一句,原书中男主萧君临对霍家皇族恨之入骨的原因之一——便是霍家老皇帝“疑似”觊觎他的心上人宴落鱼。 “宴崇道将军是咱们大周开国三虎将之一。”裴夫人说到这儿与有荣焉地笑了笑,很是嘚瑟地道:“你清楚三虎将是谁吗?” 裴仪正要答话,她家阿娘却得意洋洋地自我科普道:“三虎将就是你阿爹、宴崇道将军、荀信将军。” “你阿爹可是三虎将之首呢~” “从军几十载从无败绩。” “这简直就是神话,不愧是我大周战神呢~” 裴仪:“……” 她只是想听个八卦,并不想吃一口狗粮啊。 瞧瞧阿娘你这一脸小迷妹的荡漾表情,简直就是丢人呢! 第251章 真是丢人啊 “有的皇子气量小,觉得你不被我拉拢就肯定不是一路人,然后就暗地里使绊子。” “似这种皇子,日后就算侥幸登基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不过就是蝇营狗苟之辈。” “再则……” 裴夫人看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闺女,促狭地笑道,“你以为纯臣就真的是纯臣吗?” “古往今来,有几个纯臣是真正的纯臣?” “一个个不过都是表面上保持中立,实际上背地里多头下注。” “他们无非是想左右逢源,希冀于不论是哪个皇子最后得胜,都能捞上一笔。” 裴仪若有所思,问道:“倘若是这样,纯臣还有什么好值得信任的?不过就是嘴上说着中立忠诚的伪君子罢了。” 裴夫人轻笑着摇了摇头,皮里阳秋地道:“你得要看人心,揣圣意。” “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纯臣,端看皇帝信不信他是个纯臣,而不在于他本身是不是真的纯臣。” “倘若皇帝认为他是纯臣,那他就是。” “倘若皇帝认为他不是,那他就不是。” 裴仪醍醐灌顶。 说白了,谁会没点私心?就连标榜自己是最忠直的纯臣实际上还不是最会揣测圣意的那群人? 就像他阿爹表面保持中立,私底下却默许她与三皇子往来一样;其他所谓的纯臣是否也这样表面中立,背地里却与别的皇子甚至是与多名皇子有往来呢? “对了,方才我在门口碰到了晋州兴业钱庄的吴掌柜。”裴夫人好奇地问道,“他为何会来找你呢?” 兴业钱庄其实是裴夫人在经营的产业,这些各地分舵的掌柜每年会定期来京中向她述职。 可如今这位吴掌柜却来拜会她家闺女,这着实有些奇怪。 “那个……”裴仪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据实已告。 反正萧君集都已经放出这种流言来了,自然是也做好了让她爹娘知道他身世的准备。 更何况,就算她今日不说,凭她阿爹阿娘的手腕稍稍一查也能清楚其中关窍。 思及此,裴仪颇有几分尴尬地解释道:“晋州那边突然有了些流言,说是……” 如此如此说道了一番。 裴夫人错愕了半晌,才幽幽感慨道:“真是造孽哦,晋州萧家的嫡长公子竟然成了我裴府的侍君。” 真要论起血缘亲疏关系来,那晋州萧家的老太君和已经去世的皇太后可是亲姐妹。 萧家也算是远房的皇亲国戚。 萧家大公子若是脸皮足够厚,也可以喊圣上一句“皇表叔”。 就这么号人物居然幼时颠沛流离,还被她以侍君的标准培养成人…… 哎,怕是那萧大公子会觉得生不如死? “我裴家可真是倒霉。”裴夫人叹息道,“若是救了个普通公子,我就算以侍君之礼把他养大,他也会感激我的救命之恩。” “可若是救了个贵族子弟,人家只会把这段经历视为耻辱,指不定还想着给我裴家穿小鞋好把这段经历给彻底掩埋呢。” 裴仪面色微微一僵,尴尬得眼神都变得游离。 阿娘也,咱老裴家可不只是这样救了个贵族。 你把萧君集以侍君标准给养大了。 我阿爹可是把人家楚国皇子以死士标准给养大了。 死士成长极为严苛,稍不留神就会毙命,还从小服毒。 这简直都说不清楚究竟是萧君集惨一点,还是楚临泽(七杀)更惨一点。 不过…… “如今看萧君集这路数,他应该是不太介意这段经历的。我们也不必担心他会报复裴家。”裴仪分析道。 “天真。”裴夫人用绣金丝黑底双面团扇轻轻拍了下闺女的胳膊,哂笑道,“只要他是个贵族,他就不可能不介意自己曾经给人做过侍君。” “所谓侍君,那就是为奴为婢,说出去可都是要被人耻笑一辈子的。” “尤其是贵族子弟,那万万不能忍受自己曾经有这般见不得光的身份。” “如今这萧大公子突然放出你与他情浓的流言,无非是他自己处于低位,想要借我裴家的势罢了。” “倘若我裴家真把他作为侍君的消息不留神透露了出去。” “萧大公子还不知道会怎么记恨咱们呢。” 裴仪听完母亲这番话,觉得自己还是太甜了,实在是羞愧不已。 “那……我还派人去给萧君集撑腰,这没问题?”裴仪不太确定地问道。 “这当然没问题。”裴夫人颇有几分促狭地笑道,“这贵族子弟之间互相欣赏是常有的事嘛。” “互相欣赏”这四个字裴夫人说得很是玩味。 裴仪那颗八卦的心敏锐地躁动了。 她严重怀疑她阿娘是在暗示点什么。 果然,下一刻,她家阿娘就用团扇挡住半张脸,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八卦兮兮地道:“我之前听你阿爹说,咱们这位陛下年轻的时候可是与那位宴将军很有些意思呢~” 这话可就有点意思了…… 裴仪八卦心起,脸上都不由得露出姨母笑来。 可奈何她委实不清楚这些主人翁到底是何人物,下意识就困惑地问道:“宴将军?” “宴将军名为宴崇道。”裴夫人说到这儿,激动地拿着团扇又拍了自家闺女一下,惊叹道,“诶,可不就把巧了嘛。你方才说的那晋州晏家就是宴崇道将军的后人。” 裴仪:“……” 她就说书中老皇帝对晋州晏家的大小姐宴落鱼为何有种蜜汁纵容与宠爱,原来问题出在这儿吗? 哦,这里必须提一句,原书中男主萧君临对霍家皇族恨之入骨的原因之一——便是霍家老皇帝“疑似”觊觎他的心上人宴落鱼。 “宴崇道将军是咱们大周开国三虎将之一。”裴夫人说到这儿与有荣焉地笑了笑,很是嘚瑟地道:“你清楚三虎将是谁吗?” 裴仪正要答话,她家阿娘却得意洋洋地自我科普道:“三虎将就是你阿爹、宴崇道将军、荀信将军。” “你阿爹可是三虎将之首呢~” “从军几十载从无败绩。” “这简直就是神话,不愧是我大周战神呢~” 裴仪:“……” 她只是想听个八卦,并不想吃一口狗粮啊。 瞧瞧阿娘你这一脸小迷妹的荡漾表情,简直就是丢人呢! 第252章 今日份的狗粮太多了 “咳咳……” 裴夫人兴许也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荡漾,干咳一声收敛了情绪,拉回话题道:“宴崇道将军与咱们陛下算是表亲,年轻的时候就常常厮混一处。” 裴仪表情微动。 晋州萧家与霍家皇族算是表亲,晋州晏家与霍家皇族也算是表亲。 那萧家与晏家也算是表亲咯? 裴仪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她阿娘笑道:“可不就是么?” “已经去世的皇太后、晋州萧家的老太君、晋州晏家的老太君,她们仨可是亲姐妹。” “你方才说萧家与晏家有意联姻,可不就是想亲上加亲,强强结合嘛。” 裴仪茅塞顿开。 裴夫人如今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简单这么解释了一句后,就继续方才的话题道:“有一回,你阿爹半夜起来跑茅房,结果看到陛下和宴崇道将军在那假山后面亲亲我我……” 裴夫人说到此处低声笑了起来,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道:“你阿爹那傻子都吓坏了,回去后就做了噩梦,连着好几天都不敢和宴崇道说话。” 裴仪也不禁笑了起来。 看她阿爹那么浪,原来当年也是个纯情小直男吗? 裴仪福至心灵,疑惑地问道:“阿爹起夜怎么会和陛下他们撞上啊?既然有假山,想来不是在军营。难不成他们当时住在一处?” 裴夫人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声,端出副说书人的架势来,一脸姨母笑地道:“你阿爹当时在国子监念书,宴崇道与他是同窗。” “陛下当时还不是皇族呢,不过就是一样的贵族罢了,自然也在国子监求学。” “国子监提供住宿,凡是在那儿念书的学子都得住在国子监里,方便看管。” “不然,一群青春气盛的男儿郎指不定就去那康平坊胡天胡地了呢,哪里还有心思读圣贤书?” 康平坊乃是烟花之地,贵族子弟手头又不缺钱,去那儿浪一浪是常有的事儿。 毕竟,大周的风尘女子或男子们都很有些文化底蕴,公子哥们与他们往来也不太觉得是浪荡掉价。 裴仪八卦心更强了,喜滋滋地问道:“那陛下和宴将军究竟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裴夫人挑了下秀眉,坏兮兮地怂恿道,“改明儿你可以去问问你阿爹,回头讲给我听啊~” 裴仪暗道她哪里敢去找她阿爹问八卦啊? 整个家里,也就她阿娘敢整日涮她阿爹了…… “对了,陛下处置李县令和冯太守的命令已经下了。”裴夫人鄙夷地哂笑道,“说不定这两个腌臜货会求到你跟前来。梵音,你别千万别心软啊。” 裴仪胸有成竹地道:“孩儿省的。” 裴夫人朝周围看了一眼,又压低声音问道:“荀家那孩子怎么样了?你阿爹很是挂念他,但又不便来你府上探望。” “荀欢现在恢复得还不错,不过,三皇子打算近期送他出京都。”裴仪一五一十地交代道。 裴夫人沉吟道:“如今京中不太平,送走荀欢倒也不错。” 她瞥了自家闺女一眼,暧昧地笑道:“你与三皇子难不成还在夜里私会?” 裴仪红了脸,羞窘地道:“我和三皇子都在谈正事儿,哪会……夜里相会?” “说的也是,你如今明面上和你阿爹已经闹翻了,你去见那三皇子何必偷偷摸摸的?”裴夫人笑盈盈地道,“你只管大大方方的去,反正就陛下那副心肠,肯定是巴不得他儿子能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以此好拿捏咱们裴家呢。” 裴仪囧得不行。 她涨红着脸道:“三皇子与我老是吵架,我干嘛去看他?” “谁年轻的时候没点脾气啊?”裴夫人苦口婆心地道,“你阿爹以前还和我吵不完的架呢,你看他现在不脾气好多了?” 裴仪:“……” 不不不。 我觉得阿爹依旧很凶,你俩不还是常常吵架吗? 阿娘你要是自我感觉良好,那还不都是我阿爹让着你罢了。 裴仪想到这里,深觉自己又吃了口狗粮。 “两个人吵架,总有人要低头嘛。”裴夫人还在絮絮叨叨,“皇族中人那都是天生的傲气,有几个是真的脾气好的?你今日就去看看三皇子,不然两个人僵持久了,感情也会淡的。” 裴仪:“……” 哪儿来的感情? 我和那狗暴君是战略同盟好吗? 不过,就如阿娘所说,若是僵持久了感情会淡。 她若是与霍渊僵持久了,指不定影响他们的同盟关系,这小心眼的男人说不定把这事儿记在心底反复鞭尸她呢。 “阿娘说的是,我待会儿就去拜访三皇子。”裴仪说到此处,很认真地解释道,“但我与三皇子的确只是同盟关系,并非相互爱慕。” 裴夫人乜着她,一脸不信服的哂笑道:“得了得了,别在那里给自己戴高帽了,你是我闺女,我还能不懂你吗?” 裴仪:“……” 这事儿是洗不清楚了(tot)。 她每次的辩解都像是在自取其辱(t_t)。 裴夫人又略略坐了坐便离开了。 裴仪默默摇头叹气,拾掇了一番便出门找三皇子去了。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三皇子府外面。 裴仪由七杀搀扶着踩着下马凳下车落地。 “今日来得匆忙,没有准备拜帖。”裴仪谦和地笑道,“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裴家三郎来访。” 门房原本还想讹点银子的,毕竟这年头给门房塞银子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 可一听是裴家三郎,门房哪里还敢作妖啊? 梁六德公公可是刻意提醒过他们,若是裴三爷来访,那一定要速速通报,态度一定要极近恭敬,不得有丝毫怠慢! “三爷稍等,小人这就进去禀报!”门房很是巴结地转身就小跑着去找自家皇子殿下了。 寝殿里。 霍渊正坐在床上养伤,一听裴仪来了,他神情不可抑制地亮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就跨着张脸道:“哼,让他走!我皇子府不接待他!” 梁六德看着自家主子这别扭的样子真是脑壳痛。 主子你明明天天盼着人家三爷来好吗? 现在人来了,你又要撵人家走。 要是三爷真走了,殿下可别后悔啊…… 第252章 今日份的狗粮太多了 “咳咳……” 裴夫人兴许也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荡漾,干咳一声收敛了情绪,拉回话题道:“宴崇道将军与咱们陛下算是表亲,年轻的时候就常常厮混一处。” 裴仪表情微动。 晋州萧家与霍家皇族算是表亲,晋州晏家与霍家皇族也算是表亲。 那萧家与晏家也算是表亲咯? 裴仪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她阿娘笑道:“可不就是么?” “已经去世的皇太后、晋州萧家的老太君、晋州晏家的老太君,她们仨可是亲姐妹。” “你方才说萧家与晏家有意联姻,可不就是想亲上加亲,强强结合嘛。” 裴仪茅塞顿开。 裴夫人如今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简单这么解释了一句后,就继续方才的话题道:“有一回,你阿爹半夜起来跑茅房,结果看到陛下和宴崇道将军在那假山后面亲亲我我……” 裴夫人说到此处低声笑了起来,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道:“你阿爹那傻子都吓坏了,回去后就做了噩梦,连着好几天都不敢和宴崇道说话。” 裴仪也不禁笑了起来。 看她阿爹那么浪,原来当年也是个纯情小直男吗? 裴仪福至心灵,疑惑地问道:“阿爹起夜怎么会和陛下他们撞上啊?既然有假山,想来不是在军营。难不成他们当时住在一处?” 裴夫人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声,端出副说书人的架势来,一脸姨母笑地道:“你阿爹当时在国子监念书,宴崇道与他是同窗。” “陛下当时还不是皇族呢,不过就是一样的贵族罢了,自然也在国子监求学。” “国子监提供住宿,凡是在那儿念书的学子都得住在国子监里,方便看管。” “不然,一群青春气盛的男儿郎指不定就去那康平坊胡天胡地了呢,哪里还有心思读圣贤书?” 康平坊乃是烟花之地,贵族子弟手头又不缺钱,去那儿浪一浪是常有的事儿。 毕竟,大周的风尘女子或男子们都很有些文化底蕴,公子哥们与他们往来也不太觉得是浪荡掉价。 裴仪八卦心更强了,喜滋滋地问道:“那陛下和宴将军究竟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裴夫人挑了下秀眉,坏兮兮地怂恿道,“改明儿你可以去问问你阿爹,回头讲给我听啊~” 裴仪暗道她哪里敢去找她阿爹问八卦啊? 整个家里,也就她阿娘敢整日涮她阿爹了…… “对了,陛下处置李县令和冯太守的命令已经下了。”裴夫人鄙夷地哂笑道,“说不定这两个腌臜货会求到你跟前来。梵音,你别千万别心软啊。” 裴仪胸有成竹地道:“孩儿省的。” 裴夫人朝周围看了一眼,又压低声音问道:“荀家那孩子怎么样了?你阿爹很是挂念他,但又不便来你府上探望。” “荀欢现在恢复得还不错,不过,三皇子打算近期送他出京都。”裴仪一五一十地交代道。 裴夫人沉吟道:“如今京中不太平,送走荀欢倒也不错。” 她瞥了自家闺女一眼,暧昧地笑道:“你与三皇子难不成还在夜里私会?” 裴仪红了脸,羞窘地道:“我和三皇子都在谈正事儿,哪会……夜里相会?” “说的也是,你如今明面上和你阿爹已经闹翻了,你去见那三皇子何必偷偷摸摸的?”裴夫人笑盈盈地道,“你只管大大方方的去,反正就陛下那副心肠,肯定是巴不得他儿子能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以此好拿捏咱们裴家呢。” 裴仪囧得不行。 她涨红着脸道:“三皇子与我老是吵架,我干嘛去看他?” “谁年轻的时候没点脾气啊?”裴夫人苦口婆心地道,“你阿爹以前还和我吵不完的架呢,你看他现在不脾气好多了?” 裴仪:“……” 不不不。 我觉得阿爹依旧很凶,你俩不还是常常吵架吗? 阿娘你要是自我感觉良好,那还不都是我阿爹让着你罢了。 裴仪想到这里,深觉自己又吃了口狗粮。 “两个人吵架,总有人要低头嘛。”裴夫人还在絮絮叨叨,“皇族中人那都是天生的傲气,有几个是真的脾气好的?你今日就去看看三皇子,不然两个人僵持久了,感情也会淡的。” 裴仪:“……” 哪儿来的感情? 我和那狗暴君是战略同盟好吗? 不过,就如阿娘所说,若是僵持久了感情会淡。 她若是与霍渊僵持久了,指不定影响他们的同盟关系,这小心眼的男人说不定把这事儿记在心底反复鞭尸她呢。 “阿娘说的是,我待会儿就去拜访三皇子。”裴仪说到此处,很认真地解释道,“但我与三皇子的确只是同盟关系,并非相互爱慕。” 裴夫人乜着她,一脸不信服的哂笑道:“得了得了,别在那里给自己戴高帽了,你是我闺女,我还能不懂你吗?” 裴仪:“……” 这事儿是洗不清楚了(tot)。 她每次的辩解都像是在自取其辱(t_t)。 裴夫人又略略坐了坐便离开了。 裴仪默默摇头叹气,拾掇了一番便出门找三皇子去了。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三皇子府外面。 裴仪由七杀搀扶着踩着下马凳下车落地。 “今日来得匆忙,没有准备拜帖。”裴仪谦和地笑道,“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裴家三郎来访。” 门房原本还想讹点银子的,毕竟这年头给门房塞银子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 可一听是裴家三郎,门房哪里还敢作妖啊? 梁六德公公可是刻意提醒过他们,若是裴三爷来访,那一定要速速通报,态度一定要极近恭敬,不得有丝毫怠慢! “三爷稍等,小人这就进去禀报!”门房很是巴结地转身就小跑着去找自家皇子殿下了。 寝殿里。 霍渊正坐在床上养伤,一听裴仪来了,他神情不可抑制地亮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就跨着张脸道:“哼,让他走!我皇子府不接待他!” 梁六德看着自家主子这别扭的样子真是脑壳痛。 主子你明明天天盼着人家三爷来好吗? 现在人来了,你又要撵人家走。 要是三爷真走了,殿下可别后悔啊…… 第253章 怎么就又吵架了呢 三皇子府大门口。 门房微微弓着身子,尴尴尬尬地笑道:“三爷,我家殿下如今不方便见客,您改日再来。” 裴仪的神情几不可察地变了一下。 她似乎也没有多想,笑盈盈地拱手道:“那裴某就告辞了。” 门房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行礼道:“恭送三爷。” 寝殿内。 “什么?”霍渊眉头都皱了起来,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说裴三郎走了?!他就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门房低垂着脑袋,战战兢兢地站在离床五步开外的地方,小心又惧怕地道:“小人说殿下今日不便见客,裴三爷就直接说告辞了,别的……就什么都没说了。” 霍渊七窍生烟,搭在被子上的两只手都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王八蛋! 本王让你走,你就走了吗? 你这是认错赔罪的态度吗? 本王不过就晾你一下,你就跑了? 一点诚意都没有! 霍渊心烦意乱地低吼道:“全都给本王退下!” “遵命。”门房等下人鱼贯而出,谁也不敢在这个当口上触了自家殿下霉头。 霍渊很是气闷,死死盯着被子上的松鹤延年花纹,自言自语地咕哝道:“臭裴仪!” 此时,寝殿外。 “噔……” 一颗石头不知道从哪儿飞了过来,砸到了长廊的地砖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守在寝殿门口两侧的侍卫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其中一个下意识走去那方向,想要查看一番。 “噔……” 又一颗石头不知从哪儿砸了过来。 剩下的这个侍卫眉头微蹙,直觉事情不简单。 跟着侍卫们一同守在门口的梁六德却不留神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在花园灌木丛里一闪而过。 梁六德心思活络,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抿唇一笑,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道:“你们都随我去附近查看一番。” “遵命。”侍卫们那里敢违逆这位殿下跟前的红人。 更何况,大家都不是傻子,梁公公的口令通常都是殿下的意思。 如今既然梁公公想让他们统统都去附近溜达一圈,那就说明殿下不想他们在这儿杵着。 片刻后。 那似乎平平静静的灌木丛里突然冒出半个脑袋来,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往四周查探。 这人正是裴仪。 确认守在殿外的下人都被梁六德支走了,她才坏坏地笑了下,接着从灌木丛里翻出来。 寝殿靠长廊的窗户洞开着。 裴仪几个箭步上去,轻轻松松翻窗而入。 她悄无声息地走近几步,却发现男人正坐在床上小声念叨什么,看那模样应该是在发脾气。 裴仪不觉莞尔,打趣道:“殿下,你在咕哝什么呢?” 霍渊正在小小声地碎碎念骂裴仪呢,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他吓得肩膀都颤了一下。 回头瞧见了自己正在骂的人,霍渊先是愣了一瞬,接着脸颊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红。 他冷哼一声,转回自己的脸狠狠地盯着那床围,恼羞成怒地质问道:“你来干什么?本王不说了不接待你嘛!” “哎……”裴仪故意长长叹了口气,假意摇头道,“如此说来,是裴某会错意了,裴某这就走。” 霍渊心头一紧,下意识一回头,就见那裴家三郎果真转身就走了。 王八蛋! 怎么这么经不起激呢? 你既然都能翻窗见我了,怎么就说走就走了呢? 霍渊好气哦,蹙眉吼道:“你给我站住!” 裴仪忍俊不禁。 她回过神来,打趣道:“殿下这是让我走还是不走呢?” 霍渊别开眼去不好意思看人家,涨红着脸道:“不准走了!” 裴仪被对方这副别扭的模样逗得直笑。 哎,狗暴君实在是太好面子了。 他俩先前吵了一架,只能她好好哄上一哄了。 “殿下,那天你走后,裴某好生想了一番,殿下你说得对——我就该主动多多来找你。”裴仪一副痛定思痛地模样道,“反正陛下只会当成是我在追求你,而不会以为我俩在结党营私。你我的确不需要避嫌。” 霍渊心头冷哼,暗道:这还差不多! 他矜持地沉默了片刻,这才微微侧过脸抬头瞟了眼裴仪,冷傲骄矜地道:“你那日说的也不算全错,有来有往才算是正常交流。平日里,你来找我十次,我就可以去找你一次。” 这话其实对于像霍渊这种自视甚高的皇子来说,的确算是很大的让步了——至少他在说话时顾忌了对方的面子,也尝试着去平衡双方的往来。 然而,裴仪并没觉得这话有多大的尊重。 若当真是她找霍渊十次,霍渊才来找她一次,旁人会怎么看她? 人家只会说,瞧瞧裴仪多舔,多蠢啊。 人三皇子就随便施舍他一下,他就对三皇子死心塌地。 裴仪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很有几分忍耐地道:“殿下,你若是不想找我,可以直接说不找。你这十次换一次的,当是打发叫花子呢?我可以当个一直追求不到你的花花纨绔,但我不想当个被你半吊着的纨绔蠢货啊。” 霍渊好不容易明媚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又阴云密布了。 他转回头来瞪着裴仪,气鼓鼓地质问道:“被我半吊着又怎么了?我又没玩弄你感情,你怎么就成蠢货了?” 裴仪一脸懵逼加无奈。 她怎么感觉狗暴君的脑回路委实有点清奇啊。 这真是毫不讲逻辑,很不讲道理啊! “殿下,就算我俩要演戏,你好歹给我点自尊嘛。”裴仪忍着脾气,双手一摊道,“你就让我演一个痴情又花心的公子哥不行吗?你非得要我装成一个脑子有坑的色胚,这属实有点难为人啊!” 霍渊一张俊脸登时黑了下去。 他搭在被子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起来,恼恨地道:“你听你自己说的什么鬼话!‘痴情又花心的公子哥’!呵,既然痴情,又怎么会花心?我看你就是想名正言顺地脚踏多条船!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浪荡呢?!” 裴仪好郁闷哦。 这怎么就扯上脚踏多条船了呢? 第253章 怎么就又吵架了呢 三皇子府大门口。 门房微微弓着身子,尴尴尬尬地笑道:“三爷,我家殿下如今不方便见客,您改日再来。” 裴仪的神情几不可察地变了一下。 她似乎也没有多想,笑盈盈地拱手道:“那裴某就告辞了。” 门房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行礼道:“恭送三爷。” 寝殿内。 “什么?”霍渊眉头都皱了起来,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说裴三郎走了?!他就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门房低垂着脑袋,战战兢兢地站在离床五步开外的地方,小心又惧怕地道:“小人说殿下今日不便见客,裴三爷就直接说告辞了,别的……就什么都没说了。” 霍渊七窍生烟,搭在被子上的两只手都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王八蛋! 本王让你走,你就走了吗? 你这是认错赔罪的态度吗? 本王不过就晾你一下,你就跑了? 一点诚意都没有! 霍渊心烦意乱地低吼道:“全都给本王退下!” “遵命。”门房等下人鱼贯而出,谁也不敢在这个当口上触了自家殿下霉头。 霍渊很是气闷,死死盯着被子上的松鹤延年花纹,自言自语地咕哝道:“臭裴仪!” 此时,寝殿外。 “噔……” 一颗石头不知道从哪儿飞了过来,砸到了长廊的地砖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守在寝殿门口两侧的侍卫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其中一个下意识走去那方向,想要查看一番。 “噔……” 又一颗石头不知从哪儿砸了过来。 剩下的这个侍卫眉头微蹙,直觉事情不简单。 跟着侍卫们一同守在门口的梁六德却不留神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在花园灌木丛里一闪而过。 梁六德心思活络,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抿唇一笑,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道:“你们都随我去附近查看一番。” “遵命。”侍卫们那里敢违逆这位殿下跟前的红人。 更何况,大家都不是傻子,梁公公的口令通常都是殿下的意思。 如今既然梁公公想让他们统统都去附近溜达一圈,那就说明殿下不想他们在这儿杵着。 片刻后。 那似乎平平静静的灌木丛里突然冒出半个脑袋来,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往四周查探。 这人正是裴仪。 确认守在殿外的下人都被梁六德支走了,她才坏坏地笑了下,接着从灌木丛里翻出来。 寝殿靠长廊的窗户洞开着。 裴仪几个箭步上去,轻轻松松翻窗而入。 她悄无声息地走近几步,却发现男人正坐在床上小声念叨什么,看那模样应该是在发脾气。 裴仪不觉莞尔,打趣道:“殿下,你在咕哝什么呢?” 霍渊正在小小声地碎碎念骂裴仪呢,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他吓得肩膀都颤了一下。 回头瞧见了自己正在骂的人,霍渊先是愣了一瞬,接着脸颊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红。 他冷哼一声,转回自己的脸狠狠地盯着那床围,恼羞成怒地质问道:“你来干什么?本王不说了不接待你嘛!” “哎……”裴仪故意长长叹了口气,假意摇头道,“如此说来,是裴某会错意了,裴某这就走。” 霍渊心头一紧,下意识一回头,就见那裴家三郎果真转身就走了。 王八蛋! 怎么这么经不起激呢? 你既然都能翻窗见我了,怎么就说走就走了呢? 霍渊好气哦,蹙眉吼道:“你给我站住!” 裴仪忍俊不禁。 她回过神来,打趣道:“殿下这是让我走还是不走呢?” 霍渊别开眼去不好意思看人家,涨红着脸道:“不准走了!” 裴仪被对方这副别扭的模样逗得直笑。 哎,狗暴君实在是太好面子了。 他俩先前吵了一架,只能她好好哄上一哄了。 “殿下,那天你走后,裴某好生想了一番,殿下你说得对——我就该主动多多来找你。”裴仪一副痛定思痛地模样道,“反正陛下只会当成是我在追求你,而不会以为我俩在结党营私。你我的确不需要避嫌。” 霍渊心头冷哼,暗道:这还差不多! 他矜持地沉默了片刻,这才微微侧过脸抬头瞟了眼裴仪,冷傲骄矜地道:“你那日说的也不算全错,有来有往才算是正常交流。平日里,你来找我十次,我就可以去找你一次。” 这话其实对于像霍渊这种自视甚高的皇子来说,的确算是很大的让步了——至少他在说话时顾忌了对方的面子,也尝试着去平衡双方的往来。 然而,裴仪并没觉得这话有多大的尊重。 若当真是她找霍渊十次,霍渊才来找她一次,旁人会怎么看她? 人家只会说,瞧瞧裴仪多舔,多蠢啊。 人三皇子就随便施舍他一下,他就对三皇子死心塌地。 裴仪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很有几分忍耐地道:“殿下,你若是不想找我,可以直接说不找。你这十次换一次的,当是打发叫花子呢?我可以当个一直追求不到你的花花纨绔,但我不想当个被你半吊着的纨绔蠢货啊。” 霍渊好不容易明媚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又阴云密布了。 他转回头来瞪着裴仪,气鼓鼓地质问道:“被我半吊着又怎么了?我又没玩弄你感情,你怎么就成蠢货了?” 裴仪一脸懵逼加无奈。 她怎么感觉狗暴君的脑回路委实有点清奇啊。 这真是毫不讲逻辑,很不讲道理啊! “殿下,就算我俩要演戏,你好歹给我点自尊嘛。”裴仪忍着脾气,双手一摊道,“你就让我演一个痴情又花心的公子哥不行吗?你非得要我装成一个脑子有坑的色胚,这属实有点难为人啊!” 霍渊一张俊脸登时黑了下去。 他搭在被子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起来,恼恨地道:“你听你自己说的什么鬼话!‘痴情又花心的公子哥’!呵,既然痴情,又怎么会花心?我看你就是想名正言顺地脚踏多条船!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浪荡呢?!” 裴仪好郁闷哦。 这怎么就扯上脚踏多条船了呢? 第254章 原来是生死之交啊 裴仪弯腰看着床上的男人,无可奈何地问道:“殿下,反正我俩都是演戏,你怎么就对我这么苛刻呢?就算我真脚踏多条船了,那也跟殿下你没关系?” 听闻这话,霍渊宛如遭到了晴天霹雳。 他呆愣愣地抬头看向站在床前的裴家三郎,片刻后,他勃然大怒,骤然抓起床铺中间小几上的紫砂茶壶猛地砸了过去,骂骂咧咧地道:“你滚!!” 裴仪机敏地山避开了,那紫砂茶壶掉落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茶水溅了一地,湿漉漉的茶叶也撒在地上,实在是难看极了。 裴仪的脸色也实在是难看极了。 她觉得狗暴君好像有什么大病。 脾气委实是太坏了! 这还结什么盟啊? 皇子那么多,又不是非要和狗暴君结盟! 就算别的皇子没狗暴君中用,可还有他裴家扶持嘛。 换个角度想,要是皇子太没用,那不是很好成她裴家的傀儡嘛。 到时候几代之后,时机成熟,指不定她裴家取而代之直接当皇帝了呢? 这念头冒出来,裴仪自己都愣了一瞬。 可问题是,这想法好像真的没啥问题啊。 裴仪瞅了瞅盛怒的狗男人,难掩不满地道:“殿下,我俩的合作到此终止……”你这样一天天发脾气的,我实在是伺候不起。 还不等她后面的话说出来,霍渊就恨恨地瞪向了她。 那模样实在是……凶悍,眼眶都红红的,颇像一头受了伤的凶兽。 裴仪心情很有那么几分微妙。 她心情复杂地道:“殿下……你不会又要哭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就跟个开关似的,那床上的男人竟是真的就开始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哎哟,我的天爷哦! 裴仪双手扯住自己的头发,真是差点原地尴尬暴走。 她这到底面对的是一个动辄要砍人脑袋的狗暴君,还是一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小哭包啊? 裴仪紧锁着眉头,苦哈哈地劝道:“殿下,你别哭了好不好?” 霍渊却是哭得停不下来。 他抬手捂住了眼睛,靠坐在床头,难过得不能自已。 他真心要和裴仪好,结果裴仪天天惦记着脚踏多条船,还直接说这和他没关系。 裴仪到底把他当什么呀? 他不过就让裴仪主动多找他几次,裴仪就老大不愿意,还要以终止合作相威胁。 怎么,这是嫌他不够包容大度,直接打算踹了他吗? 王八蛋! 玩弄人感情的王八蛋! “殿下,我错了!” 裴仪实在是被对方哭得脑壳痛。 她双手合十,紧锁着眉头苦着脸劝道,“你别哭了!” 霍渊捂着眼睛哭得可认真了,根本理都不理。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 “殿下……”她尝试着稍微拉一下霍渊的衣裳作为示好,结果霍渊反手就拍开了她。 裴仪冷不丁手背被打了,心里头很是窝火。 可瞧着这男人哭得这么伤心,她又觉得对方实在是可怜得很。 哎,她总算是知道为何当年刘备在白帝城痛哭流涕地向诸葛亮托孤能惹得诸葛亮那么上心了。 猛男流泪啊! 那可真是伤不起! “你走啊!”霍渊捂着眼睛哭着吼道。 裴仪脑壳痛。 想了想,她转身要走。 结果霍渊又暴呵道:“你回来!” 裴仪耐心告罄,忍无可忍地回头道:“霍渊,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哪个男人有你会哭?!我是哪儿惹到你了?” 霍渊松开捂着眼睛的手,哭着吼道:“我也不想哭的!我才不想这么难过呢!你要跟我分道扬镳,那就分道扬镳!谁稀罕你……裴家了?!我不想再哭了!” 裴仪深深地感到脑壳痛。 这明明是君臣剧本,怎么霍渊搞得像是君臣大型分手现场的基情剧本啊? “自古都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系统一本正经地道,“宿主你想想刘备多会哭,霍渊跟他不遑多让。” 裴仪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但是…… “霍渊明显跟人家刘备不是一个路子的呀。”裴仪困惑地道。 “都一样的。”系统老神在在地道,“同一个法子不同人能用出不同的效果来嘛,这就叫个人特色。” 裴仪经系统这么一提点,一下子懂了霍渊哭泣的点在那儿。 她考虑了一番,语重心长地道:“殿下,如果你能收敛一下你的脾气,我们的合作倒也不是不可以继续下去……” 霍渊好委屈哦。 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太好,可在裴仪面前,他已经很收敛了啊,他也退步了呀! 为什么裴仪就是不满意呢? “我就是脾气不好!你要是看不惯就拉倒!”霍渊气呼呼地吼道。 裴仪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了,转身就走。 “你站住!”霍渊急吼吼地喊道。 裴仪理都懒得理。 结果,她就听到后面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她的胳膊就一下子被人拉住了。 这一个大力扯得她差点撞进对方怀里。 “你不准走!”霍渊着急地吼道。 这声音之大,震得裴仪耳膜都发疼。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男人,心情简直不是“复杂”二字能形容的。 她现在真心觉得霍渊就像个狂躁症综合患者。 “我改!”霍渊哭着道,“我改还不行吗?你不能对人家要求那么高啊。以前也没人说我脾气不好的。你看那些皇子有哪个脾气比我好的?就你要求这么多!” “啧,你看!”系统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脸了然地道,“霍渊就是不舍得裴家势力。宿主你一提终止合作他就着急——现在他都已经让步到这种程度了呢,实在是能屈能伸,不愧是大丈夫。” 裴仪不太能苟同系统这番话。 狗暴君如今说话语无伦次的,这是真着急,也是真伤心。 这显然是把她放在了心上。 纵观整本书,霍渊其实是一个很渴望友情且珍视友情的人。 书里即便大将军李拓背叛了霍渊,霍渊也因顾念着两人之前的友情而放了李拓一马。 哎…… 她先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在霍渊心里,她应当不只是个盟友,更是一个能说知心话的知己好友。 结果她这个知己却张口就要“绝交”,霍渊怎么会不伤心呢? 第254章 原来是生死之交啊 裴仪弯腰看着床上的男人,无可奈何地问道:“殿下,反正我俩都是演戏,你怎么就对我这么苛刻呢?就算我真脚踏多条船了,那也跟殿下你没关系?” 听闻这话,霍渊宛如遭到了晴天霹雳。 他呆愣愣地抬头看向站在床前的裴家三郎,片刻后,他勃然大怒,骤然抓起床铺中间小几上的紫砂茶壶猛地砸了过去,骂骂咧咧地道:“你滚!!” 裴仪机敏地山避开了,那紫砂茶壶掉落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茶水溅了一地,湿漉漉的茶叶也撒在地上,实在是难看极了。 裴仪的脸色也实在是难看极了。 她觉得狗暴君好像有什么大病。 脾气委实是太坏了! 这还结什么盟啊? 皇子那么多,又不是非要和狗暴君结盟! 就算别的皇子没狗暴君中用,可还有他裴家扶持嘛。 换个角度想,要是皇子太没用,那不是很好成她裴家的傀儡嘛。 到时候几代之后,时机成熟,指不定她裴家取而代之直接当皇帝了呢? 这念头冒出来,裴仪自己都愣了一瞬。 可问题是,这想法好像真的没啥问题啊。 裴仪瞅了瞅盛怒的狗男人,难掩不满地道:“殿下,我俩的合作到此终止……”你这样一天天发脾气的,我实在是伺候不起。 还不等她后面的话说出来,霍渊就恨恨地瞪向了她。 那模样实在是……凶悍,眼眶都红红的,颇像一头受了伤的凶兽。 裴仪心情很有那么几分微妙。 她心情复杂地道:“殿下……你不会又要哭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就跟个开关似的,那床上的男人竟是真的就开始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哎哟,我的天爷哦! 裴仪双手扯住自己的头发,真是差点原地尴尬暴走。 她这到底面对的是一个动辄要砍人脑袋的狗暴君,还是一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小哭包啊? 裴仪紧锁着眉头,苦哈哈地劝道:“殿下,你别哭了好不好?” 霍渊却是哭得停不下来。 他抬手捂住了眼睛,靠坐在床头,难过得不能自已。 他真心要和裴仪好,结果裴仪天天惦记着脚踏多条船,还直接说这和他没关系。 裴仪到底把他当什么呀? 他不过就让裴仪主动多找他几次,裴仪就老大不愿意,还要以终止合作相威胁。 怎么,这是嫌他不够包容大度,直接打算踹了他吗? 王八蛋! 玩弄人感情的王八蛋! “殿下,我错了!” 裴仪实在是被对方哭得脑壳痛。 她双手合十,紧锁着眉头苦着脸劝道,“你别哭了!” 霍渊捂着眼睛哭得可认真了,根本理都不理。 裴仪一个头两个大。 “殿下……”她尝试着稍微拉一下霍渊的衣裳作为示好,结果霍渊反手就拍开了她。 裴仪冷不丁手背被打了,心里头很是窝火。 可瞧着这男人哭得这么伤心,她又觉得对方实在是可怜得很。 哎,她总算是知道为何当年刘备在白帝城痛哭流涕地向诸葛亮托孤能惹得诸葛亮那么上心了。 猛男流泪啊! 那可真是伤不起! “你走啊!”霍渊捂着眼睛哭着吼道。 裴仪脑壳痛。 想了想,她转身要走。 结果霍渊又暴呵道:“你回来!” 裴仪耐心告罄,忍无可忍地回头道:“霍渊,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哪个男人有你会哭?!我是哪儿惹到你了?” 霍渊松开捂着眼睛的手,哭着吼道:“我也不想哭的!我才不想这么难过呢!你要跟我分道扬镳,那就分道扬镳!谁稀罕你……裴家了?!我不想再哭了!” 裴仪深深地感到脑壳痛。 这明明是君臣剧本,怎么霍渊搞得像是君臣大型分手现场的基情剧本啊? “自古都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系统一本正经地道,“宿主你想想刘备多会哭,霍渊跟他不遑多让。” 裴仪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但是…… “霍渊明显跟人家刘备不是一个路子的呀。”裴仪困惑地道。 “都一样的。”系统老神在在地道,“同一个法子不同人能用出不同的效果来嘛,这就叫个人特色。” 裴仪经系统这么一提点,一下子懂了霍渊哭泣的点在那儿。 她考虑了一番,语重心长地道:“殿下,如果你能收敛一下你的脾气,我们的合作倒也不是不可以继续下去……” 霍渊好委屈哦。 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太好,可在裴仪面前,他已经很收敛了啊,他也退步了呀! 为什么裴仪就是不满意呢? “我就是脾气不好!你要是看不惯就拉倒!”霍渊气呼呼地吼道。 裴仪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了,转身就走。 “你站住!”霍渊急吼吼地喊道。 裴仪理都懒得理。 结果,她就听到后面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她的胳膊就一下子被人拉住了。 这一个大力扯得她差点撞进对方怀里。 “你不准走!”霍渊着急地吼道。 这声音之大,震得裴仪耳膜都发疼。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男人,心情简直不是“复杂”二字能形容的。 她现在真心觉得霍渊就像个狂躁症综合患者。 “我改!”霍渊哭着道,“我改还不行吗?你不能对人家要求那么高啊。以前也没人说我脾气不好的。你看那些皇子有哪个脾气比我好的?就你要求这么多!” “啧,你看!”系统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脸了然地道,“霍渊就是不舍得裴家势力。宿主你一提终止合作他就着急——现在他都已经让步到这种程度了呢,实在是能屈能伸,不愧是大丈夫。” 裴仪不太能苟同系统这番话。 狗暴君如今说话语无伦次的,这是真着急,也是真伤心。 这显然是把她放在了心上。 纵观整本书,霍渊其实是一个很渴望友情且珍视友情的人。 书里即便大将军李拓背叛了霍渊,霍渊也因顾念着两人之前的友情而放了李拓一马。 哎…… 她先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在霍渊心里,她应当不只是个盟友,更是一个能说知心话的知己好友。 结果她这个知己却张口就要“绝交”,霍渊怎么会不伤心呢? 第255章 真是出人意表哦 裴仪终于软了心肠。 她拿出帕子给男人擦眼泪,语重心长地道:“殿下,有事儿咱们好商量,你别这样动不动就哭呀。你要是脾气好点,咱俩不什么事儿都没有嘛。” “是你自己先说话气我的,嗝……”霍渊说着就打了个哭嗝。 他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哭到打嗝。 接着,他便涨红了一张脸,很是羞耻地别过脸去。 裴仪觉得好笑得很。 她把男人的脸扳过来继续给人家擦眼泪,好声好气地道:“咱们约法三章:第一,殿下不准哭;第二,殿下不准哭;第三,殿下不准哭。” 霍渊听到这话就气得想哭。 他打着哭嗝没好气地道:“你不准气我!” 裴仪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道:“好。” 霍渊小心翼翼瞅了她一眼,小声问道:“那我们……还能继续合作?” 裴仪直接被逗笑了,点头道:“能。” 霍渊吸了下鼻子,委屈巴巴地道:“那我也要约法三章:第一,不准提终止合作;第二,不准气我;第三,不准说我哭了,我没哭,我才不会哭!” 裴仪啼笑皆非,沉默了片刻,似笑非笑道:“只要殿下不冲我发脾气,一切好说。” 霍渊很是委屈地拉着裴仪的手给自己抹眼泪,哽咽着道:“我知道了,我会慢慢改的,你不能对我要求那么严苛,嗝……” 裴仪现在不用动手了,人家直接拉着她的手当自己的手用,就着她手中的帕子这擦一下眼泪,那擦一下眼泪。 裴仪实在是很想笑。 这人要用帕子就不能直接拿过去用吗? 就非要这样扯着她的手用才行? 真跟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裴仪,我脚痛……”霍渊抽抽搭搭地道。 裴仪这才注意到男人脚上缠了绷带。 她扶着人家躺回了床上,疑惑道:“你这脚伤又严重了?” 霍渊低垂着眼眸没有回答,转而道:“我眼睛也痛……” 裴仪托起男人的下巴瞧了瞧,哂笑道:“都哭肿了,怎么会不痛?让人拿点冰块进来消肿。” “嗯。”霍渊哽咽着点点头。 他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哭意,尽量用冷酷威严的声音吩咐道:“六德,取点冰块来!” 可巧梁六德带着侍卫已经转了回来,一听到自家主子的吩咐,他连忙让人去冰窖里取冰块。 大家都是人精,方才梁六德带着他们兜圈子的时候,他们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此时,那窗户洞开着,稍稍一瞄就知道裴家三爷在里边儿。 “殿下与裴三爷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不快了,你想咱们转了多久了。” “殿下好像眼睛都哭肿了……” “天呐,难不成……咱们殿下是下峰那位?”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表情格外震惊。 “没得跑了,殿下那样子一看就是哭着求饶过了。” “哎呀,裴三爷也太……” 后面的话侍卫没直说,只是竖起了大拇指。 其余侍卫很有眼色地点点头,目光里满满都是信服。 梁六德心情复杂极了。 看他家殿下这么凶悍威猛的,却原来是下面那个吗? 不多时,取冰块的人回来了。 梁六德连忙接过盛着冰块的匣子,快步走进了殿内。 他不敢破坏主子和裴三爷的浪漫氛围,将匣子一放就赶紧退了出去。 想了一想,梁六德很贴心地关上了门,接着从外面把每一扇窗户都给关上了。 侍卫们很是嫌弃地看了梁六德一眼,虽是一言不发,但那目光都明明白白地写着:梁公公,你干嘛关窗户呢?你这是关掉了我们的乐趣啊! 寝殿内。 裴仪拿冰块给男人敷眼睛,不厌其烦地叮嘱道:“殿下,你可不能再哭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知道,你别提了!”霍渊羞恼地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我以后都不会哭了!” 裴仪觉得哄得差不多了,拱手道:“殿下,裴某告辞了。” 霍渊很想叫人留下来陪陪他,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就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裴仪难得解读出了男人的心思,略略想了想道:“哎,听说皇子府的饭菜比一般府邸的菜都好吃,不知裴某今日能不能有此口福呀?” 霍渊眼睛微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应道:“你既然那么想吃,那就留下来吃呗。” 裴仪抿唇一笑,抱拳道:“那就谢过殿下了。” 霍渊心里甜得很,别过脸去不看人家。 傍晚时分,下人们把饭菜端进寝殿内,接着安安静静快速退出,端的是训练有素。 “嗐,你们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殿下躺在床上的呢,我进去的时候还听见殿下在说什么疼,看样子估计是下不了床了。” “裴三爷这也……太折腾了点?” 小厮们嘿嘿笑了起来,满脸的暧昧之色。 “真是没想到,咱们殿下竟然是个小欢!” 小欢者,乃是古人对下峰同性之人的称呼。 “可不是么,裴三爷看着斯斯文文的,谁能想到他竟然是个大欢?” 大欢自然是处于上峰之人。 “嘿嘿嘿……” 一群小厮八卦兮兮地笑了起来。 寝殿内。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虽是一时之间无人说话,但却有种难言的安宁静好。 霍渊瞟了眼一旁坐着的裴家三郎,突然觉得要是以后自己能天天这样和裴三郎吃饭就好了。 吃完饭后,小厮们进来收拾碗筷。 裴仪扶着霍渊在屋内缓慢走了几圈,算是消食。 “我之前……听到你二哥好像喊你叫梵音?”霍渊突然问道。 屋里原本安安静静的,裴仪冷不丁听到这声问话,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轻笑着点头道:“没错。” “你家人真疼你。”霍渊颇有几分羡慕地道。 大周崇尚佛教,通常贵族会给自己疼爱的子女赐予佛门小名,寓意佛门保佑,幸福安康。 “梵音”乃是佛三十二相之一,含有五种净相,即正直、和雅、清彻、深满、周遍远闻。 有此小名,可见裴相国对三郎的尊尊期望。 霍渊微微红了脸颊,小声问道:“我可以喊你梵音吗?” 第255章 真是出人意表哦 裴仪终于软了心肠。 她拿出帕子给男人擦眼泪,语重心长地道:“殿下,有事儿咱们好商量,你别这样动不动就哭呀。你要是脾气好点,咱俩不什么事儿都没有嘛。” “是你自己先说话气我的,嗝……”霍渊说着就打了个哭嗝。 他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哭到打嗝。 接着,他便涨红了一张脸,很是羞耻地别过脸去。 裴仪觉得好笑得很。 她把男人的脸扳过来继续给人家擦眼泪,好声好气地道:“咱们约法三章:第一,殿下不准哭;第二,殿下不准哭;第三,殿下不准哭。” 霍渊听到这话就气得想哭。 他打着哭嗝没好气地道:“你不准气我!” 裴仪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道:“好。” 霍渊小心翼翼瞅了她一眼,小声问道:“那我们……还能继续合作?” 裴仪直接被逗笑了,点头道:“能。” 霍渊吸了下鼻子,委屈巴巴地道:“那我也要约法三章:第一,不准提终止合作;第二,不准气我;第三,不准说我哭了,我没哭,我才不会哭!” 裴仪啼笑皆非,沉默了片刻,似笑非笑道:“只要殿下不冲我发脾气,一切好说。” 霍渊很是委屈地拉着裴仪的手给自己抹眼泪,哽咽着道:“我知道了,我会慢慢改的,你不能对我要求那么严苛,嗝……” 裴仪现在不用动手了,人家直接拉着她的手当自己的手用,就着她手中的帕子这擦一下眼泪,那擦一下眼泪。 裴仪实在是很想笑。 这人要用帕子就不能直接拿过去用吗? 就非要这样扯着她的手用才行? 真跟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裴仪,我脚痛……”霍渊抽抽搭搭地道。 裴仪这才注意到男人脚上缠了绷带。 她扶着人家躺回了床上,疑惑道:“你这脚伤又严重了?” 霍渊低垂着眼眸没有回答,转而道:“我眼睛也痛……” 裴仪托起男人的下巴瞧了瞧,哂笑道:“都哭肿了,怎么会不痛?让人拿点冰块进来消肿。” “嗯。”霍渊哽咽着点点头。 他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哭意,尽量用冷酷威严的声音吩咐道:“六德,取点冰块来!” 可巧梁六德带着侍卫已经转了回来,一听到自家主子的吩咐,他连忙让人去冰窖里取冰块。 大家都是人精,方才梁六德带着他们兜圈子的时候,他们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此时,那窗户洞开着,稍稍一瞄就知道裴家三爷在里边儿。 “殿下与裴三爷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不快了,你想咱们转了多久了。” “殿下好像眼睛都哭肿了……” “天呐,难不成……咱们殿下是下峰那位?”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表情格外震惊。 “没得跑了,殿下那样子一看就是哭着求饶过了。” “哎呀,裴三爷也太……” 后面的话侍卫没直说,只是竖起了大拇指。 其余侍卫很有眼色地点点头,目光里满满都是信服。 梁六德心情复杂极了。 看他家殿下这么凶悍威猛的,却原来是下面那个吗? 不多时,取冰块的人回来了。 梁六德连忙接过盛着冰块的匣子,快步走进了殿内。 他不敢破坏主子和裴三爷的浪漫氛围,将匣子一放就赶紧退了出去。 想了一想,梁六德很贴心地关上了门,接着从外面把每一扇窗户都给关上了。 侍卫们很是嫌弃地看了梁六德一眼,虽是一言不发,但那目光都明明白白地写着:梁公公,你干嘛关窗户呢?你这是关掉了我们的乐趣啊! 寝殿内。 裴仪拿冰块给男人敷眼睛,不厌其烦地叮嘱道:“殿下,你可不能再哭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知道,你别提了!”霍渊羞恼地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我以后都不会哭了!” 裴仪觉得哄得差不多了,拱手道:“殿下,裴某告辞了。” 霍渊很想叫人留下来陪陪他,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就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裴仪难得解读出了男人的心思,略略想了想道:“哎,听说皇子府的饭菜比一般府邸的菜都好吃,不知裴某今日能不能有此口福呀?” 霍渊眼睛微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应道:“你既然那么想吃,那就留下来吃呗。” 裴仪抿唇一笑,抱拳道:“那就谢过殿下了。” 霍渊心里甜得很,别过脸去不看人家。 傍晚时分,下人们把饭菜端进寝殿内,接着安安静静快速退出,端的是训练有素。 “嗐,你们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殿下躺在床上的呢,我进去的时候还听见殿下在说什么疼,看样子估计是下不了床了。” “裴三爷这也……太折腾了点?” 小厮们嘿嘿笑了起来,满脸的暧昧之色。 “真是没想到,咱们殿下竟然是个小欢!” 小欢者,乃是古人对下峰同性之人的称呼。 “可不是么,裴三爷看着斯斯文文的,谁能想到他竟然是个大欢?” 大欢自然是处于上峰之人。 “嘿嘿嘿……” 一群小厮八卦兮兮地笑了起来。 寝殿内。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虽是一时之间无人说话,但却有种难言的安宁静好。 霍渊瞟了眼一旁坐着的裴家三郎,突然觉得要是以后自己能天天这样和裴三郎吃饭就好了。 吃完饭后,小厮们进来收拾碗筷。 裴仪扶着霍渊在屋内缓慢走了几圈,算是消食。 “我之前……听到你二哥好像喊你叫梵音?”霍渊突然问道。 屋里原本安安静静的,裴仪冷不丁听到这声问话,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轻笑着点头道:“没错。” “你家人真疼你。”霍渊颇有几分羡慕地道。 大周崇尚佛教,通常贵族会给自己疼爱的子女赐予佛门小名,寓意佛门保佑,幸福安康。 “梵音”乃是佛三十二相之一,含有五种净相,即正直、和雅、清彻、深满、周遍远闻。 有此小名,可见裴相国对三郎的尊尊期望。 霍渊微微红了脸颊,小声问道:“我可以喊你梵音吗?” 第257章 五殿下呀 裴仪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沉着地道:“问清他的来历。这人若是胡搅蛮缠,忠叔你就直接驱车,不必理他。” 李忠得了吩咐,对着拦在车前面的中年男人道:“你是何人?” 裴仪坐在车内,听得那人回答道:“在下李睿知,前临河县县令,现求见裴三爷!” 李睿知? 这不就是那位先前和她作对的李县令嘛,如今却自称“前”临河县县令了? 看来,这是已经丢了官? 落魄了才想着来找她,真是可笑。 裴仪凉凉地道:“忠叔,我们走。” 车外,李睿知见马夫扬鞭打马便要走,立马蹲身跪到了地上,哭天抢地地喊道:“三爷饶命啊!” 裴仪看都不曾从外看一眼,冷生吩咐道:“忠叔,走快点。” 李忠乃是行伍出身,那控马能力一流。 马匹高高扬起马蹄,直接从匍匐在地上的李睿知头顶上跃了过去。 李睿知只觉得一个巨大的阴影突然兜头罩住了自己。 等阴影散去,他表情呆滞,浑身僵硬,差点吓晕过去。 吓死他了! 他方才以为自己就要被马车碾死了! 好一会儿,李睿知才渐渐找回了行动之力。 但他腿脚仍旧吓得发软。 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后,李睿知便失魂落魄地回了客栈厢房。 他方才趴在地上衣裳染了灰尘已经脏了。 李睿知换了身干净衣裳,拿着银两去了京兆府。 他的姐夫前清河郡太守冯伍德已经被关押在了京兆府的监狱中,他得去找姐夫商量事情。 李睿知给牢头塞了银子,这才有机会进了牢房。 但牢头很不耐烦地叮嘱道:“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你动作快点!” 李睿知点头哈腰地应下,抓紧时间跑了进去。 “事情怎么样了?”冯伍德急切地低声问道。 李睿知一脸惨然地摇摇头,心有余悸地道:“我今日去找裴三爷求情。裴三爷见也不见我,直接驱车就走。我差点就被马车撞死了。” 冯伍德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他以为裴家三郎是个心软又懦弱的废物,这人实则心肠硬得很。 裴相国以及裴家那两位公子,他是断断不敢让自己这位小舅子去求的。 谁都知道以裴家那护短的性子——只要裴三郎不肯救的人,裴相国和裴世子等人是肯定不会搭救的。 “姐夫,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呀?”李睿知哭丧着脸道,“若是不能让你脱险,只怕过不了几天我也会被关进来了。” 冯伍德也是焦急如焚。 他想了想,沉声道:“若是求不了裴家,那就去求白家。白家和裴家是死对头,你就给白家主说,只要能救我们脱险,我俩必定为他肝脑涂地……” 既然裴仪不仁,就不能怪他不义。 等他出去了,他这辈子定和裴仪不死不休,一定和白家一道致力斗垮裴家。 “姐夫,白家如今不行了。”李睿知深感前途晦暗,畏畏缩缩地摇摇头道:“你在牢狱中不知外头的事情,白司徒如今重伤在身避不见客,白家老太君也仙逝了。白家阖府上下自顾不暇,又哪里顾得了我们?” 冯伍德惊愕不已。 他又想了想,沉声道:“那你去求五皇子试试。我听人说,五皇子与裴家的关系也不好。五皇子知道我俩如今和裴家势不两立,肯定会愿意帮我们的。” 其实说出这些话,冯伍德自己也没多少把握。但如今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他只能让小舅子勉力一试了。 李睿知其实也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 但两人如今山穷水尽,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只要五皇子能应承帮他们,他们一定帮着五皇子对付裴家。 当天夜里,李睿知就去五皇子府门前求见。 门房回复说:“天色太晚了,我家殿下已经歇下了。”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高门大户的门卫就是最难缠的小鬼,看似身份低微,但又牢牢把控着通行大权。 李睿知哪能不知道门房的那些黑话。 他连忙拿出银子给门房,满脸堆笑地道:“这位大哥,我有急事要见五皇子。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门房颠了颠银子,分量还不轻。 他倨傲地睨了李睿知一眼,盛气凌人地道:“那我就替你走一趟。不过,殿下要不要见你,我可就说不准了。” “明白,明白。”李睿知巴结地道,“多谢大哥了。” 如今夜里已经凉了。 李睿知搓了搓胳膊,在府门前等了半天,有点冷。 书房。 “殿下,一位叫李睿知的郎君求见你,他自称是前任临河县县令。”门房站在朱漆红木门外毕恭毕敬地禀报道。 书房内,五皇子躺在罗汉床上吸了口五石散,神情有些缥缈。 五石散就类似于现代的毒药,极易让人产生幻觉,若是服用过多很可能中毒丧命。 “区区一个县令,什么玩意儿?”五皇子神情恍惚地嗤笑道,“他配见本王吗?” 站在一旁的萧若云心里却是门清儿。 他弯腰低声提醒道:“殿下,这次咱们要大力处置的就是临河县的那批官员。这个李睿知就是陛下刚刚罢免的那位临河县县令。” 五皇子这才醒过神来。 他眼神迷离地瞧了眼罗汉床前的人,抬手点了点对方笑道:“本王知道了,这可不就是那个欺负了你心上人的王八蛋嘛。来人啊,把那李睿知打一顿,砍了手脚拿去喂狗!” 五皇子记得呢,多亏那位裴家三郎对萧若云神魂颠倒的,这次他们才能捞到这么一笔大好处。 他现在接着李县令的事儿肃清朝堂之风,惹得父皇对他刮目相看。 等这件事儿处理妥当了,他再向父皇检举裴二郎克扣军饷之事。 嘿嘿,到时候,他一举将裴家整得伤筋动骨,父皇一定会对他赞不绝口,一定会觉得他才是最佳的储君人选。 五皇子想到此处,就不禁嘚瑟地笑了起来。 “殿下,你替我出气,我实在是感激得很。”萧若云低声提醒道,“但这人可不能在咱们皇子府门前出事儿啊。” 第257章 五殿下呀 裴仪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沉着地道:“问清他的来历。这人若是胡搅蛮缠,忠叔你就直接驱车,不必理他。” 李忠得了吩咐,对着拦在车前面的中年男人道:“你是何人?” 裴仪坐在车内,听得那人回答道:“在下李睿知,前临河县县令,现求见裴三爷!” 李睿知? 这不就是那位先前和她作对的李县令嘛,如今却自称“前”临河县县令了? 看来,这是已经丢了官? 落魄了才想着来找她,真是可笑。 裴仪凉凉地道:“忠叔,我们走。” 车外,李睿知见马夫扬鞭打马便要走,立马蹲身跪到了地上,哭天抢地地喊道:“三爷饶命啊!” 裴仪看都不曾从外看一眼,冷生吩咐道:“忠叔,走快点。” 李忠乃是行伍出身,那控马能力一流。 马匹高高扬起马蹄,直接从匍匐在地上的李睿知头顶上跃了过去。 李睿知只觉得一个巨大的阴影突然兜头罩住了自己。 等阴影散去,他表情呆滞,浑身僵硬,差点吓晕过去。 吓死他了! 他方才以为自己就要被马车碾死了! 好一会儿,李睿知才渐渐找回了行动之力。 但他腿脚仍旧吓得发软。 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后,李睿知便失魂落魄地回了客栈厢房。 他方才趴在地上衣裳染了灰尘已经脏了。 李睿知换了身干净衣裳,拿着银两去了京兆府。 他的姐夫前清河郡太守冯伍德已经被关押在了京兆府的监狱中,他得去找姐夫商量事情。 李睿知给牢头塞了银子,这才有机会进了牢房。 但牢头很不耐烦地叮嘱道:“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你动作快点!” 李睿知点头哈腰地应下,抓紧时间跑了进去。 “事情怎么样了?”冯伍德急切地低声问道。 李睿知一脸惨然地摇摇头,心有余悸地道:“我今日去找裴三爷求情。裴三爷见也不见我,直接驱车就走。我差点就被马车撞死了。” 冯伍德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他以为裴家三郎是个心软又懦弱的废物,这人实则心肠硬得很。 裴相国以及裴家那两位公子,他是断断不敢让自己这位小舅子去求的。 谁都知道以裴家那护短的性子——只要裴三郎不肯救的人,裴相国和裴世子等人是肯定不会搭救的。 “姐夫,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呀?”李睿知哭丧着脸道,“若是不能让你脱险,只怕过不了几天我也会被关进来了。” 冯伍德也是焦急如焚。 他想了想,沉声道:“若是求不了裴家,那就去求白家。白家和裴家是死对头,你就给白家主说,只要能救我们脱险,我俩必定为他肝脑涂地……” 既然裴仪不仁,就不能怪他不义。 等他出去了,他这辈子定和裴仪不死不休,一定和白家一道致力斗垮裴家。 “姐夫,白家如今不行了。”李睿知深感前途晦暗,畏畏缩缩地摇摇头道:“你在牢狱中不知外头的事情,白司徒如今重伤在身避不见客,白家老太君也仙逝了。白家阖府上下自顾不暇,又哪里顾得了我们?” 冯伍德惊愕不已。 他又想了想,沉声道:“那你去求五皇子试试。我听人说,五皇子与裴家的关系也不好。五皇子知道我俩如今和裴家势不两立,肯定会愿意帮我们的。” 其实说出这些话,冯伍德自己也没多少把握。但如今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他只能让小舅子勉力一试了。 李睿知其实也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 但两人如今山穷水尽,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只要五皇子能应承帮他们,他们一定帮着五皇子对付裴家。 当天夜里,李睿知就去五皇子府门前求见。 门房回复说:“天色太晚了,我家殿下已经歇下了。”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高门大户的门卫就是最难缠的小鬼,看似身份低微,但又牢牢把控着通行大权。 李睿知哪能不知道门房的那些黑话。 他连忙拿出银子给门房,满脸堆笑地道:“这位大哥,我有急事要见五皇子。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门房颠了颠银子,分量还不轻。 他倨傲地睨了李睿知一眼,盛气凌人地道:“那我就替你走一趟。不过,殿下要不要见你,我可就说不准了。” “明白,明白。”李睿知巴结地道,“多谢大哥了。” 如今夜里已经凉了。 李睿知搓了搓胳膊,在府门前等了半天,有点冷。 书房。 “殿下,一位叫李睿知的郎君求见你,他自称是前任临河县县令。”门房站在朱漆红木门外毕恭毕敬地禀报道。 书房内,五皇子躺在罗汉床上吸了口五石散,神情有些缥缈。 五石散就类似于现代的毒药,极易让人产生幻觉,若是服用过多很可能中毒丧命。 “区区一个县令,什么玩意儿?”五皇子神情恍惚地嗤笑道,“他配见本王吗?” 站在一旁的萧若云心里却是门清儿。 他弯腰低声提醒道:“殿下,这次咱们要大力处置的就是临河县的那批官员。这个李睿知就是陛下刚刚罢免的那位临河县县令。” 五皇子这才醒过神来。 他眼神迷离地瞧了眼罗汉床前的人,抬手点了点对方笑道:“本王知道了,这可不就是那个欺负了你心上人的王八蛋嘛。来人啊,把那李睿知打一顿,砍了手脚拿去喂狗!” 五皇子记得呢,多亏那位裴家三郎对萧若云神魂颠倒的,这次他们才能捞到这么一笔大好处。 他现在接着李县令的事儿肃清朝堂之风,惹得父皇对他刮目相看。 等这件事儿处理妥当了,他再向父皇检举裴二郎克扣军饷之事。 嘿嘿,到时候,他一举将裴家整得伤筋动骨,父皇一定会对他赞不绝口,一定会觉得他才是最佳的储君人选。 五皇子想到此处,就不禁嘚瑟地笑了起来。 “殿下,你替我出气,我实在是感激得很。”萧若云低声提醒道,“但这人可不能在咱们皇子府门前出事儿啊。” 第258章 出人命了 五皇子磕了五石散,有种飘飘欲仙之感,思维有些混沌。 他有些傻兮兮地笑道:“你说得对。本王要树立仁德形象,不能在府门前伤人。就让人……半路收拾那李睿知。” 萧若云连忙拍马屁道:“殿下英明。” 五皇子翻了个身,转而仰躺在罗汉床上。 他恍恍惚惚地望着天花板,眉头皱了起来,很是不爽地道:“本王记得,那李睿知是有个同伙?” 萧若云又是一番马屁拍得震天响,拐着弯儿提醒道:“殿下果真是记性过人,先前只听我提过一次便记住了。” “那清河郡的太守冯伍德就是李睿知的姐夫,两人狼狈为奸,如今都被罢了官。” “冯无德?”五皇子笑了起来,“这名字怎么这么缺德呀?” 萧若云也懒得去解释说人家其实叫“冯伍德”,而是顺着五皇子的话笑道:“这人可不就是缺德么?” “冯伍德现今关押在京兆府牢狱中,李睿知这番来骚扰殿下估计就是得了冯伍德的挑唆。” 五皇子脸色阴沉下去,阴恻恻地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本王要肃清朝堂,哪能容他这种贪官污吏上蹿下跳?!” “哼,你去提醒下那京兆府尹,既然都已经知道某些人就是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狗官,就别太把某些人供得太好。” “狗官是不配占用我大周钱粮的,就连牢饭他都不配吃!”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让冯伍德受尽酷刑死在牢里了。 萧若云原本想劝一下,可转念一想,冯伍德如今罪行难逃,就算死了也不影响全局。 更何况,若是由着五皇子处置了冯伍德和李睿知,他萧若云倒也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能让裴三郎高兴高兴。 思及此,萧若云拱手道:“萧某记下了。” 五皇子难耐地呼出一口气,很是急迫地问道:“你安排的人呢?” 萧若云见五皇子面色泛红,某处也是亟待纾解,连忙道:“人已经到后院了。属下这就通知她们进来。” 五皇子重欲,一日不沾女色便浑身不适。 偏生当今圣上又对皇子的私生活要求极为严苛,竟是不允许皇子纳妾。 如今已经成婚的也就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但两人都只有一个正妃,连个侧妃都没有。 其余还未成亲的皇子,后院里竟是连个姬妾都不敢养,禁欲堪称和尚——当然,这种禁欲究竟只是表面上的,还是说表里如一,那就没人知道了。 就好比他这位五皇子,在外边那可是顶顶的清心寡欲佳公子,可私底下就是这副非尝女色不可的浪荡样儿。 萧若云倒也没鄙视五皇子的意思。反正他效忠于五皇子,自然要方方面面都替人家办好——找女人这事儿当然也包含在其中。 “赶紧的!”五皇子迫不及待地道。 萧若云想了想,问道:“殿下,你要不还是回寝殿?此处太过逼仄……” 五皇子摆摆邪地笑道:“逼仄有逼仄的好,本王就想在书房试试。” 萧若云一脸了然地笑了笑。 他快速退出书房,严肃地向贴身小厮吩咐道:“去把几位姑娘送过来,切不可四处声张。” “小的明白。”小厮机警地应了下来。 不多时,几个穿着斗篷的窈窕女子就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书房。 那原本书香四溢的安静书房很快就变得暗香浮动。 一直到后半夜,书房才消停了。 萧若云正在自己厢房中睡觉,冷不丁小厮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喊道:“公子,快醒醒!出大事儿了!!!” 萧若云睡梦中被人吵醒原本满脸不耐烦,结果一听小厮这话顿时脸色一变,沉着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小厮脸色惨白,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战战兢兢地道:“书房里……好像出人命了!” 萧若云骇然失色,连忙拉过一旁木架上的外套就往身上一披,匆匆穿好鞋子就往书房去了。 如今夜色很深,四处都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花园草丛中的一两声虫鸣。 凉风吹过,萧若云却是不觉得冷,走得太过匆忙,他的额头都渗出了汗来。 书房有种诡异的安静。 萧若云推门而入,顿时一种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脸色变了变,稳住心神往里走,结果就看见地上躺着个姑娘。 这姑娘大约十六七岁,身上已经没了遮蔽之物,浑身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没了生气。 她的双眼大睁着。 那目光方向正好就是萧若云进来的方向。 萧若云顿觉一股凉意直从脚底板冲上了天灵感。 他心头猛跳了一下,强忍住发麻的头皮往里走了几步。 谁曾想,那床上也躺着个姑娘。 这姑娘衣衫半褪,大腿处有血迹蜿蜒,胳膊无力地垂在床沿,显然也已经没了生机。 萧若云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往后退了半步。 这小小一放书房竟然跟个人间炼狱似的。 五皇子呆坐在床上,身上没件衣裳,被子草草地盖住了一些地方。 他神情呆滞,在瞧见萧若云后才像是回过了神来,激动地道:“四郎,你快过来看看!这些女人怎么都不动了?” 萧若云头皮直发麻。 他强作淡定地走过去道:“殿下,她们都死了。” “死了?”五皇子看了眼躺在自己脚边的那个姑娘,愣怔了片刻,一抬脚就把人踹下了罗汉床。 “这种晦气的东西怎么配躺在本王床上?!” 五皇子一把抓住萧若云的胳膊,语无伦次地道:“四郎,你一定替本王处理好这件事情!本王没有要杀她们!是她们自己经不起折腾!这些贱命玩意儿天生就不是什么长命相!” 萧若云咽了下唾沫,拍拍五皇子的手,脸色僵硬地安抚道:“殿下放心,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定为殿下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这几个姑娘都是青楼贱民,实在是很好处理。 到时候,他就直接给老鸨说姑娘他都买下了,谁也不知道姑娘们都殒命了。 第258章 出人命了 五皇子磕了五石散,有种飘飘欲仙之感,思维有些混沌。 他有些傻兮兮地笑道:“你说得对。本王要树立仁德形象,不能在府门前伤人。就让人……半路收拾那李睿知。” 萧若云连忙拍马屁道:“殿下英明。” 五皇子翻了个身,转而仰躺在罗汉床上。 他恍恍惚惚地望着天花板,眉头皱了起来,很是不爽地道:“本王记得,那李睿知是有个同伙?” 萧若云又是一番马屁拍得震天响,拐着弯儿提醒道:“殿下果真是记性过人,先前只听我提过一次便记住了。” “那清河郡的太守冯伍德就是李睿知的姐夫,两人狼狈为奸,如今都被罢了官。” “冯无德?”五皇子笑了起来,“这名字怎么这么缺德呀?” 萧若云也懒得去解释说人家其实叫“冯伍德”,而是顺着五皇子的话笑道:“这人可不就是缺德么?” “冯伍德现今关押在京兆府牢狱中,李睿知这番来骚扰殿下估计就是得了冯伍德的挑唆。” 五皇子脸色阴沉下去,阴恻恻地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本王要肃清朝堂,哪能容他这种贪官污吏上蹿下跳?!” “哼,你去提醒下那京兆府尹,既然都已经知道某些人就是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狗官,就别太把某些人供得太好。” “狗官是不配占用我大周钱粮的,就连牢饭他都不配吃!”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让冯伍德受尽酷刑死在牢里了。 萧若云原本想劝一下,可转念一想,冯伍德如今罪行难逃,就算死了也不影响全局。 更何况,若是由着五皇子处置了冯伍德和李睿知,他萧若云倒也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能让裴三郎高兴高兴。 思及此,萧若云拱手道:“萧某记下了。” 五皇子难耐地呼出一口气,很是急迫地问道:“你安排的人呢?” 萧若云见五皇子面色泛红,某处也是亟待纾解,连忙道:“人已经到后院了。属下这就通知她们进来。” 五皇子重欲,一日不沾女色便浑身不适。 偏生当今圣上又对皇子的私生活要求极为严苛,竟是不允许皇子纳妾。 如今已经成婚的也就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但两人都只有一个正妃,连个侧妃都没有。 其余还未成亲的皇子,后院里竟是连个姬妾都不敢养,禁欲堪称和尚——当然,这种禁欲究竟只是表面上的,还是说表里如一,那就没人知道了。 就好比他这位五皇子,在外边那可是顶顶的清心寡欲佳公子,可私底下就是这副非尝女色不可的浪荡样儿。 萧若云倒也没鄙视五皇子的意思。反正他效忠于五皇子,自然要方方面面都替人家办好——找女人这事儿当然也包含在其中。 “赶紧的!”五皇子迫不及待地道。 萧若云想了想,问道:“殿下,你要不还是回寝殿?此处太过逼仄……” 五皇子摆摆邪地笑道:“逼仄有逼仄的好,本王就想在书房试试。” 萧若云一脸了然地笑了笑。 他快速退出书房,严肃地向贴身小厮吩咐道:“去把几位姑娘送过来,切不可四处声张。” “小的明白。”小厮机警地应了下来。 不多时,几个穿着斗篷的窈窕女子就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书房。 那原本书香四溢的安静书房很快就变得暗香浮动。 一直到后半夜,书房才消停了。 萧若云正在自己厢房中睡觉,冷不丁小厮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喊道:“公子,快醒醒!出大事儿了!!!” 萧若云睡梦中被人吵醒原本满脸不耐烦,结果一听小厮这话顿时脸色一变,沉着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小厮脸色惨白,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战战兢兢地道:“书房里……好像出人命了!” 萧若云骇然失色,连忙拉过一旁木架上的外套就往身上一披,匆匆穿好鞋子就往书房去了。 如今夜色很深,四处都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花园草丛中的一两声虫鸣。 凉风吹过,萧若云却是不觉得冷,走得太过匆忙,他的额头都渗出了汗来。 书房有种诡异的安静。 萧若云推门而入,顿时一种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脸色变了变,稳住心神往里走,结果就看见地上躺着个姑娘。 这姑娘大约十六七岁,身上已经没了遮蔽之物,浑身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没了生气。 她的双眼大睁着。 那目光方向正好就是萧若云进来的方向。 萧若云顿觉一股凉意直从脚底板冲上了天灵感。 他心头猛跳了一下,强忍住发麻的头皮往里走了几步。 谁曾想,那床上也躺着个姑娘。 这姑娘衣衫半褪,大腿处有血迹蜿蜒,胳膊无力地垂在床沿,显然也已经没了生机。 萧若云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往后退了半步。 这小小一放书房竟然跟个人间炼狱似的。 五皇子呆坐在床上,身上没件衣裳,被子草草地盖住了一些地方。 他神情呆滞,在瞧见萧若云后才像是回过了神来,激动地道:“四郎,你快过来看看!这些女人怎么都不动了?” 萧若云头皮直发麻。 他强作淡定地走过去道:“殿下,她们都死了。” “死了?”五皇子看了眼躺在自己脚边的那个姑娘,愣怔了片刻,一抬脚就把人踹下了罗汉床。 “这种晦气的东西怎么配躺在本王床上?!” 五皇子一把抓住萧若云的胳膊,语无伦次地道:“四郎,你一定替本王处理好这件事情!本王没有要杀她们!是她们自己经不起折腾!这些贱命玩意儿天生就不是什么长命相!” 萧若云咽了下唾沫,拍拍五皇子的手,脸色僵硬地安抚道:“殿下放心,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定为殿下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这几个姑娘都是青楼贱民,实在是很好处理。 到时候,他就直接给老鸨说姑娘他都买下了,谁也不知道姑娘们都殒命了。 第259章 吵得好凶哦 “我怎么可能脸色好啊?”荀欢一脸绝望地望着天花板,生无可恋地道,“自打那晚与三爷一同看过《花营锦阵》后,我这心头就实在是痒得很。” “你可知我每晚都在梦里受煎熬?” “哎……” 荀欢惆怅地叹了口气,难掩痛苦地道:“其实这都不是最痛苦的。” “最痛苦的地方在于,每日醒来后的那点时光。” “我如今手脚不便,根本不能自行纾解。” “七郎君,你能体会那种绝望吗?” “我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不停地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可念来念去都不顶用,脑子里想的全是三爷在勾引我。” 荀欢哭丧着一张脸,不堪其苦地道:“再这么下去,我都怕自己会废了呀。” 七杀错愕不已。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碰到一个同病相怜之人。 七杀略略想了想,很是认真地提点道:“你这情况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荀欢欣喜不已,满怀期待地问道:“如何解决?” 七杀站在床头俯视着仰躺着的男人,郑重其事地道:“喝三花降火茶。” 荀欢眉头微微蹙起,双眼也微微眯起,整张脸写满了难以置信之情,就差直接吼出:“兄弟你在说啥?” 七杀见自己的病友一脸茫然,很是认真地解释道:“张大夫说此茶能降火。” 荀欢一听这话就火了,骂骂咧咧地道:“七杀,你心肠这么烂的吗?” 七杀莫名其妙,拿着长刀的那只手直接大拇指往上一顶,长刀顿时出鞘一分,寒光凛冽。 荀欢怂了一下,但很快就骂开了:“怎么,你还想威胁我啊?我要见三爷!你这么烂心肠的人,竟然想这般谋害我!” 七杀一脸茫然加郁闷。 他这碰上了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另一头。 小裴府穿堂。 裴仪搀扶着某位不速之客,无奈地笑道:“殿下,你今日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三皇子霍渊。 他今日穿着一件大大的黑色斗篷,斗篷还鼓起来了一团,似乎是抱着个暖手炉。 裴仪心说如今还没到寒冬腊月天呢,狗暴君就这么畏寒了吗? “你那日来找过我,今日换我来找你,有来有往的,这才正常嘛。”霍渊理直气壮地道。 裴仪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扶你去小花厅坐坐。” 霍渊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脸颊也开始莫名其妙地泛红。 “殿下,你”怎么了? 后面的话裴仪还没有问出口,她便看见霍渊从斗篷里拿了一个鸟笼子出来。 裴仪恍然大悟,难怪霍渊那斗篷方才一直鼓着,原来是藏着这么大个东西啊。 鸟笼子里,一只翠绿的鹦鹉两只爪子勾着小木杆,模样甚是灵动。 “送给你。”霍渊把鸟笼子往她面前一比。 裴仪愣了一瞬,摆手道:“我不会养小动物。” 先前,杜衡送她一只西施狗,到现在这狗都还是七杀照顾着的呢,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弄。 如今,要是再收下一只鹦鹉,裴仪觉得自己真是要抓狂。 霍渊原本满心欢心地等着对方收下,谁曾想裴三郎压根儿就不想要。 霍渊不免有些气馁。 他将鸟笼子往裴仪怀里一塞,没好气地道:“送你的就收下!” 似乎是为了增强合理性与说服力,不等裴仪有所反应,霍渊就板着脸问道:“京都的贵族子弟有哪个不喜欢养鸟的?” 裴仪看了眼怀中的鸟笼子。 结果那只翠绿鹦鹉似乎是受了惊,当即扑闪着翅膀在笼子里飞了飞。 可笼子只有这么大,鹦鹉很快就撞到了笼子栅栏上。 裴仪明显感到怀中的笼子在乱动。 她脸色大变,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就把鸟笼子扔了出去。 霍渊眼疾手快,一手就抓住了鸟笼子。 他郁闷地回头看向裴仪,很是不可思议地道:“裴三郎,你怕鸟吗?” 裴仪很是尴尬地道:“是有点怕。” 霍渊单手提着鸟笼子,不解地问道:“鸟有什么好怕的?” 裴仪尬笑着解释道:“除人以外的其他动物,我都怕。” 霍渊双眸顿时睁大了,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为震惊的事情。 “你胆子也太小了?”霍渊说着就笑了起来。 他又把鸟笼子塞回了裴仪怀里,坏兮兮地笑道,“这只翡翠鹦鹉你必须得收下。你越是胆子小,就越是要克服它。你每天都盯着这翠绿鹦鹉看,早晚你的胆子会练出来。” 裴仪怕兮兮地抱着鸟笼子,知道自己这是没法拒绝了,只能苦笑着点头应下。 幸运的是,一旁的小厮三棱倒是很有眼力见,小跑过来道:“三爷,你抱着鸟笼行走不便,不如小的把鸟笼放书房去?” 裴仪连忙把手中的鸟笼子交了出去,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满脸淡定地道:“退下。” “遵命。”三棱恭敬地行了一礼,提着鸟笼子便朝书房去了。 霍渊乜了眼渐行渐远的小厮,嘴巴微微抿了一下,似乎有点委屈。 但他也没发作,转而道:“三郎,你带我去见荀欢。” 裴仪一听这话便知霍渊有事要吩咐,直接领着人便往厢房走了。 过了一会儿,厢房近在咫尺,那争吵之声却是渐渐清晰。 霍渊脸色微妙,下意识就瞟了眼自己身旁的“男人”,揶揄道:“你后院的人又吵架了?” 裴仪尴尬地笑了一下,解释道:“他俩平时不吵架的。” 霍渊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那模样却是不怎么赞同。 两人一前一后地跨进门槛,就听得那荀欢嚷嚷道:“你这心肝太黑了!” 七杀则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刀,蹙眉冷声道:“不可理喻!” 裴仪快步走了过去,头疼地问道:“你俩这是怎么了?” 荀欢可委屈了,一见到她就告状道:“三爷,七郎君竟然劝我喝三花降火茶!降火茶,这是要叫我下火!这和劝女人喝绝子药有什么区别?” 霍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戏谑地道:“荀郎君,三花降火茶也是常见的一个养生方子而已,哪里就让人绝子了?” 第259章 吵得好凶哦 “我怎么可能脸色好啊?”荀欢一脸绝望地望着天花板,生无可恋地道,“自打那晚与三爷一同看过《花营锦阵》后,我这心头就实在是痒得很。” “你可知我每晚都在梦里受煎熬?” “哎……” 荀欢惆怅地叹了口气,难掩痛苦地道:“其实这都不是最痛苦的。” “最痛苦的地方在于,每日醒来后的那点时光。” “我如今手脚不便,根本不能自行纾解。” “七郎君,你能体会那种绝望吗?” “我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不停地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可念来念去都不顶用,脑子里想的全是三爷在勾引我。” 荀欢哭丧着一张脸,不堪其苦地道:“再这么下去,我都怕自己会废了呀。” 七杀错愕不已。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碰到一个同病相怜之人。 七杀略略想了想,很是认真地提点道:“你这情况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荀欢欣喜不已,满怀期待地问道:“如何解决?” 七杀站在床头俯视着仰躺着的男人,郑重其事地道:“喝三花降火茶。” 荀欢眉头微微蹙起,双眼也微微眯起,整张脸写满了难以置信之情,就差直接吼出:“兄弟你在说啥?” 七杀见自己的病友一脸茫然,很是认真地解释道:“张大夫说此茶能降火。” 荀欢一听这话就火了,骂骂咧咧地道:“七杀,你心肠这么烂的吗?” 七杀莫名其妙,拿着长刀的那只手直接大拇指往上一顶,长刀顿时出鞘一分,寒光凛冽。 荀欢怂了一下,但很快就骂开了:“怎么,你还想威胁我啊?我要见三爷!你这么烂心肠的人,竟然想这般谋害我!” 七杀一脸茫然加郁闷。 他这碰上了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另一头。 小裴府穿堂。 裴仪搀扶着某位不速之客,无奈地笑道:“殿下,你今日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三皇子霍渊。 他今日穿着一件大大的黑色斗篷,斗篷还鼓起来了一团,似乎是抱着个暖手炉。 裴仪心说如今还没到寒冬腊月天呢,狗暴君就这么畏寒了吗? “你那日来找过我,今日换我来找你,有来有往的,这才正常嘛。”霍渊理直气壮地道。 裴仪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扶你去小花厅坐坐。” 霍渊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脸颊也开始莫名其妙地泛红。 “殿下,你”怎么了? 后面的话裴仪还没有问出口,她便看见霍渊从斗篷里拿了一个鸟笼子出来。 裴仪恍然大悟,难怪霍渊那斗篷方才一直鼓着,原来是藏着这么大个东西啊。 鸟笼子里,一只翠绿的鹦鹉两只爪子勾着小木杆,模样甚是灵动。 “送给你。”霍渊把鸟笼子往她面前一比。 裴仪愣了一瞬,摆手道:“我不会养小动物。” 先前,杜衡送她一只西施狗,到现在这狗都还是七杀照顾着的呢,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弄。 如今,要是再收下一只鹦鹉,裴仪觉得自己真是要抓狂。 霍渊原本满心欢心地等着对方收下,谁曾想裴三郎压根儿就不想要。 霍渊不免有些气馁。 他将鸟笼子往裴仪怀里一塞,没好气地道:“送你的就收下!” 似乎是为了增强合理性与说服力,不等裴仪有所反应,霍渊就板着脸问道:“京都的贵族子弟有哪个不喜欢养鸟的?” 裴仪看了眼怀中的鸟笼子。 结果那只翠绿鹦鹉似乎是受了惊,当即扑闪着翅膀在笼子里飞了飞。 可笼子只有这么大,鹦鹉很快就撞到了笼子栅栏上。 裴仪明显感到怀中的笼子在乱动。 她脸色大变,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就把鸟笼子扔了出去。 霍渊眼疾手快,一手就抓住了鸟笼子。 他郁闷地回头看向裴仪,很是不可思议地道:“裴三郎,你怕鸟吗?” 裴仪很是尴尬地道:“是有点怕。” 霍渊单手提着鸟笼子,不解地问道:“鸟有什么好怕的?” 裴仪尬笑着解释道:“除人以外的其他动物,我都怕。” 霍渊双眸顿时睁大了,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为震惊的事情。 “你胆子也太小了?”霍渊说着就笑了起来。 他又把鸟笼子塞回了裴仪怀里,坏兮兮地笑道,“这只翡翠鹦鹉你必须得收下。你越是胆子小,就越是要克服它。你每天都盯着这翠绿鹦鹉看,早晚你的胆子会练出来。” 裴仪怕兮兮地抱着鸟笼子,知道自己这是没法拒绝了,只能苦笑着点头应下。 幸运的是,一旁的小厮三棱倒是很有眼力见,小跑过来道:“三爷,你抱着鸟笼行走不便,不如小的把鸟笼放书房去?” 裴仪连忙把手中的鸟笼子交了出去,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满脸淡定地道:“退下。” “遵命。”三棱恭敬地行了一礼,提着鸟笼子便朝书房去了。 霍渊乜了眼渐行渐远的小厮,嘴巴微微抿了一下,似乎有点委屈。 但他也没发作,转而道:“三郎,你带我去见荀欢。” 裴仪一听这话便知霍渊有事要吩咐,直接领着人便往厢房走了。 过了一会儿,厢房近在咫尺,那争吵之声却是渐渐清晰。 霍渊脸色微妙,下意识就瞟了眼自己身旁的“男人”,揶揄道:“你后院的人又吵架了?” 裴仪尴尬地笑了一下,解释道:“他俩平时不吵架的。” 霍渊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那模样却是不怎么赞同。 两人一前一后地跨进门槛,就听得那荀欢嚷嚷道:“你这心肝太黑了!” 七杀则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刀,蹙眉冷声道:“不可理喻!” 裴仪快步走了过去,头疼地问道:“你俩这是怎么了?” 荀欢可委屈了,一见到她就告状道:“三爷,七郎君竟然劝我喝三花降火茶!降火茶,这是要叫我下火!这和劝女人喝绝子药有什么区别?” 霍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戏谑地道:“荀郎君,三花降火茶也是常见的一个养生方子而已,哪里就让人绝子了?” 第260章 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殿下此言差矣!”荀欢瞪圆了眼睛,理直气壮地道,“我等见了三爷心神荡漾,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可七杀却叫我饮了那三花降火茶,从此见了三爷便直接下火,不要再心痒难耐。” “此等行为跟后院女人互相下打胎药有什么区别?” 裴仪听了这话,神情变得很尴尬。 她嘴角僵硬地往上扯了一下,终是暂时没想好要说点什么。 霍渊听这位情敌越说越离谱,哂笑道:“荀郎君,本王看你是逮着机会给三郎找不快?说什么七郎君给你喂打胎药,你是指桑骂槐怪三郎没好好满足你这旺盛的需求?” 七杀面色骤冷,满脸嫌弃地斜睨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半身不遂之人。 裴仪脸色更为尴尬了,转过脸去用手挡住了眼睛,实在是觉得没眼看。 荀欢被说中了心思,脸色有一瞬的僵硬。 但他这人向来心理素质好,或者说向来脸皮都是非一般的厚,眨眼之间便又是理直气壮之态,没好气地怼道:“殿下不是三郎后院之人,自然不懂这其中的波涛暗涌。” 言下之意:我吵我的,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我和七杀好歹名义上还是三爷的后院一份子,你呢?你就是个厚着脸皮往三爷跟前凑的编外人员(当然,如果荀欢知道编外人员这个词的话)! 霍渊本就脾气不好,一听这话就气笑了。 他阴阳怪气地揶揄道:“以前,三郎这后院里有个上蹿下跳的杜衡。如今,杜衡不在了,荀郎君是要以杜衡二代自居吗?” 这话简直就差指着荀欢的鼻子骂:你就是杜衡孙子,跟杜衡一样的不要脸!你现在就是想走杜衡的那条老路博眼球是? 荀欢七窍生烟,张口便要怼回去。 然而,还不等他真的开口,不堪其扰的裴仪便头疼地出声阻止道:“不就是一盏三花降火茶嘛。我最近火气也挺旺的,七杀,你去给我泡一杯。” 七杀觉得自己被三爷护着了,心里顿时甜滋滋的,乖乖巧巧地应声道:“遵命。” 话落,他便出门找厨房寻茶叶去了。 裴仪心头暗暗松了口气,调走一个人,这还剩下两个男人,局面就好控制得多了嘛。 她上前几步给荀欢掖好了被子,语重心长地道:“你如今身体本就不爽利,作甚大吵大闹的?气大伤身,你是不想养好身子了?” 荀欢觉得自己被关怀了,心里可甜了。 他抿唇笑了,颇有几分娇俏地撒娇道:“三爷又笑话人家。” “人家现在行动不便,时常都见不着三爷。” “三爷初时还每天来看我,最近却变成了隔一天才来一次。” “人家心里空空落落的,难免心生烦躁嘛。” 裴仪听得这个病弱美男子一脸娇羞地在她面前撒娇,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快酥了。 她轻轻摸了下荀欢的脑袋,柔声笑着安抚道:“我最近忙着呢。若是得空,我一定每天来看你一下。不过,左右咱俩都是在一处住着的,就算偶尔见不着面那也没什么要紧的嘛。” 这话听得荀欢十分熨帖。 他乖乖笑着“嗯”了一声,一脸的心满意足。 霍渊默默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断地冒着酸泡泡。 眼瞧着情敌好像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他酸唧唧地戳破了人家的幸福之相,冷不丁开口道:“三郎也不必日日来探望荀郎君了,本王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就会差人送荀郎君出京。” 裴仪错愕一瞬,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霍渊问道:“这么快么?” 荀欢也是很惊诧,蹙眉不满地问道:“日子不能退后吗?我这身子也还没好,路途颠簸的,万一出了个好歹怎么办?我倒是不怕一命呜呼了,我就是怕三爷为我伤心。” 瞧这话说得多可怜的。 裴仪不禁转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病弱男人。 别看荀欢现在能吵能闹的,其实脸色并不好,这一看就是…… “纵欲过度。”系统冷不丁接口道。 裴仪:“……” 辣鸡系统! 她明明是想说这一看就是伤痛未愈。 “放心。”霍渊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本王既然负责送荀郎君出城,那自然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荀郎君是个伤患,路途自然得需要特殊照顾,这些本王都考虑到了。” “毕竟,本王也知道三郎心疼你。” “你若是出了个好歹,本王倒不担心你就真那么脆弱一命呜呼了。” “但本王会担心三郎为了你忧心难过嘛。” 这话可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堪称以不要脸回应不要脸的魔法典范攻击。 裴仪顿时觉得脑仁隐隐有点发疼。 她干咳了一声,默默往旁边走了一步。 然而,男人们显然并不想让她脱离“战场”。 霍渊上前一步就挡住了她的出路,似笑非笑道:“三郎,你也是知道我性子的?你既然之前都让我着手送荀郎君出城了,我又怎能让你记挂担忧呢?” 裴仪真真是脑壳痛,连忙尴尴尬尬地笑着安抚这个随时都可能会暴走甚至可能飙泪的霸王龙。 “殿下说得极是。”裴仪双眸含笑地仰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拍着彩虹屁安抚道,“殿下办事,我向来放心,有谱的。” 荀欢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嘴巴微微撅着,很是不服气的小模样。 裴仪深深觉得,要避免男人吵架的最好法子就是——你别让他们同时待在一起 就好比现在七杀不在现场,怎么都不可能和这两个人吵起来。 但凡只要有两个人在场,那这场面就极易失控。 她才刚哄好这一个,那一个就发飙蹦跶起来了。 “好啦,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有什么好吵的呢?”裴仪心累地劝慰道,“有话好好说嘛,气大伤身——吵架对谁都不好啊。” 霍渊冷哼一声,略带委屈地不满道:“本王又没想吵,明明是有些人说话含枪夹棒的。” 荀欢眼睛一瞪,作势就要开怼。 但他瞟了眼坐在床头的“男人”,一脸不爽地选择了沉默。 算了,他才懒得和这霍渊计较呢。 三爷不喜欢他吵架,他要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第260章 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殿下此言差矣!”荀欢瞪圆了眼睛,理直气壮地道,“我等见了三爷心神荡漾,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可七杀却叫我饮了那三花降火茶,从此见了三爷便直接下火,不要再心痒难耐。” “此等行为跟后院女人互相下打胎药有什么区别?” 裴仪听了这话,神情变得很尴尬。 她嘴角僵硬地往上扯了一下,终是暂时没想好要说点什么。 霍渊听这位情敌越说越离谱,哂笑道:“荀郎君,本王看你是逮着机会给三郎找不快?说什么七郎君给你喂打胎药,你是指桑骂槐怪三郎没好好满足你这旺盛的需求?” 七杀面色骤冷,满脸嫌弃地斜睨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半身不遂之人。 裴仪脸色更为尴尬了,转过脸去用手挡住了眼睛,实在是觉得没眼看。 荀欢被说中了心思,脸色有一瞬的僵硬。 但他这人向来心理素质好,或者说向来脸皮都是非一般的厚,眨眼之间便又是理直气壮之态,没好气地怼道:“殿下不是三郎后院之人,自然不懂这其中的波涛暗涌。” 言下之意:我吵我的,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我和七杀好歹名义上还是三爷的后院一份子,你呢?你就是个厚着脸皮往三爷跟前凑的编外人员(当然,如果荀欢知道编外人员这个词的话)! 霍渊本就脾气不好,一听这话就气笑了。 他阴阳怪气地揶揄道:“以前,三郎这后院里有个上蹿下跳的杜衡。如今,杜衡不在了,荀郎君是要以杜衡二代自居吗?” 这话简直就差指着荀欢的鼻子骂:你就是杜衡孙子,跟杜衡一样的不要脸!你现在就是想走杜衡的那条老路博眼球是? 荀欢七窍生烟,张口便要怼回去。 然而,还不等他真的开口,不堪其扰的裴仪便头疼地出声阻止道:“不就是一盏三花降火茶嘛。我最近火气也挺旺的,七杀,你去给我泡一杯。” 七杀觉得自己被三爷护着了,心里顿时甜滋滋的,乖乖巧巧地应声道:“遵命。” 话落,他便出门找厨房寻茶叶去了。 裴仪心头暗暗松了口气,调走一个人,这还剩下两个男人,局面就好控制得多了嘛。 她上前几步给荀欢掖好了被子,语重心长地道:“你如今身体本就不爽利,作甚大吵大闹的?气大伤身,你是不想养好身子了?” 荀欢觉得自己被关怀了,心里可甜了。 他抿唇笑了,颇有几分娇俏地撒娇道:“三爷又笑话人家。” “人家现在行动不便,时常都见不着三爷。” “三爷初时还每天来看我,最近却变成了隔一天才来一次。” “人家心里空空落落的,难免心生烦躁嘛。” 裴仪听得这个病弱美男子一脸娇羞地在她面前撒娇,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快酥了。 她轻轻摸了下荀欢的脑袋,柔声笑着安抚道:“我最近忙着呢。若是得空,我一定每天来看你一下。不过,左右咱俩都是在一处住着的,就算偶尔见不着面那也没什么要紧的嘛。” 这话听得荀欢十分熨帖。 他乖乖笑着“嗯”了一声,一脸的心满意足。 霍渊默默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断地冒着酸泡泡。 眼瞧着情敌好像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他酸唧唧地戳破了人家的幸福之相,冷不丁开口道:“三郎也不必日日来探望荀郎君了,本王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就会差人送荀郎君出京。” 裴仪错愕一瞬,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霍渊问道:“这么快么?” 荀欢也是很惊诧,蹙眉不满地问道:“日子不能退后吗?我这身子也还没好,路途颠簸的,万一出了个好歹怎么办?我倒是不怕一命呜呼了,我就是怕三爷为我伤心。” 瞧这话说得多可怜的。 裴仪不禁转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病弱男人。 别看荀欢现在能吵能闹的,其实脸色并不好,这一看就是…… “纵欲过度。”系统冷不丁接口道。 裴仪:“……” 辣鸡系统! 她明明是想说这一看就是伤痛未愈。 “放心。”霍渊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本王既然负责送荀郎君出城,那自然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荀郎君是个伤患,路途自然得需要特殊照顾,这些本王都考虑到了。” “毕竟,本王也知道三郎心疼你。” “你若是出了个好歹,本王倒不担心你就真那么脆弱一命呜呼了。” “但本王会担心三郎为了你忧心难过嘛。” 这话可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堪称以不要脸回应不要脸的魔法典范攻击。 裴仪顿时觉得脑仁隐隐有点发疼。 她干咳了一声,默默往旁边走了一步。 然而,男人们显然并不想让她脱离“战场”。 霍渊上前一步就挡住了她的出路,似笑非笑道:“三郎,你也是知道我性子的?你既然之前都让我着手送荀郎君出城了,我又怎能让你记挂担忧呢?” 裴仪真真是脑壳痛,连忙尴尴尬尬地笑着安抚这个随时都可能会暴走甚至可能飙泪的霸王龙。 “殿下说得极是。”裴仪双眸含笑地仰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拍着彩虹屁安抚道,“殿下办事,我向来放心,有谱的。” 荀欢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嘴巴微微撅着,很是不服气的小模样。 裴仪深深觉得,要避免男人吵架的最好法子就是——你别让他们同时待在一起 就好比现在七杀不在现场,怎么都不可能和这两个人吵起来。 但凡只要有两个人在场,那这场面就极易失控。 她才刚哄好这一个,那一个就发飙蹦跶起来了。 “好啦,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有什么好吵的呢?”裴仪心累地劝慰道,“有话好好说嘛,气大伤身——吵架对谁都不好啊。” 霍渊冷哼一声,略带委屈地不满道:“本王又没想吵,明明是有些人说话含枪夹棒的。” 荀欢眼睛一瞪,作势就要开怼。 但他瞟了眼坐在床头的“男人”,一脸不爽地选择了沉默。 算了,他才懒得和这霍渊计较呢。 三爷不喜欢他吵架,他要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