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轻一点可以吗》 1.Chapter 01 夏日的天亮得很早。 这个城市虽然早早就进入了高速发展的时期，但高楼大厦边的犄角旮旯里，依然有充满了民国风情的弄堂小巷。 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云云，你又牙疼了？”一大早，季晓戚就在客厅里风风火火地嚷嚷开了，“乖乖，我之前让你找时间去一起弄了，你是不是没去呀！” “……” 孟芸一晚上没睡好，黑眼圈都快要挂到下巴了，看起来无比憔悴。 她昨晚就开始牙疼，牵着半边脑袋一起发胀，翻来覆去一整晚才刚迷迷糊糊有点睡意，楼下已经开始有动静了。 阿姨妈妈相约买早饭买菜时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老式无线电收听电台的音乐声……老房子不怎么隔音，各种各样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让她头疼欲裂，再也没法入睡了。 因为借住在别人家，孟芸也不好太懒惰，捂着腮帮子早早地就出来帮忙做早饭了。 季晓戚这样一嚷，季妈妈也发现了不对劲，担忧地看了孟芸几眼——她本来还以为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本身就不爱说话呢，原来是牙疼。 阿姨可心疼孟芸这样又乖又懂事的小姑娘了，连忙将孟芸拉出了厨房，也不让她帮忙了，喊季晓戚赶紧吃完早饭陪她去看医生。 孟芸才回来第二天，还没来得及去找房子找工作，就先被好友拽到了医院。 “没什么大事啊，应该就是来的时候太累了，不用看医生的，吃点消炎药就好……” 季晓戚眉毛一挑，“我还不知道你嘛，可能忍了。不行不行，还是得赶紧看了，难道你要捂着脸去面试去找房子？” 孟芸素日没什么主意，耳根子又软，被季晓戚训两句就乖乖地跟着她走了。 牙科这个诊室和别的科不一样，一年365天，只要科室不休息就永远有人在排队挂号，且病患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只有痛苦和更痛苦的区别。 孟芸常年被牙痛困扰，又特别害怕牙医，一走到这里就心有余悸战战兢兢的，脸色都白了。 季晓戚没发现她的反常，三两步走过去，给她挂了号。 孟芸的语气有点打漂，一边拿零钱付款，一边对着那挂号的护士诚恳地说道：“麻烦给我挂一个温柔点的医生……我有点怕疼。” 护士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里面会叫号的，叫到哪个医生就是哪个。” “哦……好，好的，谢谢。” 季晓戚对孟芸可不是一般的了解，她从大学两人认识开始，就一直是有点娇娇的样子――倒也不是说刁蛮的大小姐那样，就是特别怕疼，平时手被门轻轻地夹一下，都得红眼睛。 可以看出小女生不是装出来的，就是特别怕痛，别的方面都很好，说话做事都特别讨人喜欢，也不会有人觉得她作，只想宠着。 当时寝室里还认真地讨论过，她应该是痛觉神经特别发达，以后可不能生孩子了，不然非得痛晕不可。 这转眼三年过去了，孟芸说话做事都比大学时候成熟了许多，就怕痛这点，还是一点都没变。 季晓戚想到以前的事儿，心中也是唏嘘，瞟了坐在旁边的孟芸一眼，犹犹豫豫地问道：“云云，你和那个谁……” 孟芸一愣，一时没想到她口中的“那个谁”是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说魏学长啊？没有，毕业之后就没联系了。” 语气倒不像是旧情未了的模样。 季晓戚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这都这么多年了，要是还对一个冷漠到骨子里的人一往情深，那不都成受虐狂了么。 当时胆小又软弱的孟芸鼓起勇气去追了隔壁院的大学霸魏宋词，这件事着实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 孟芸虽然在学校里不怎么爱说话，又有点小可怜的模样，但是外貌长相确实不错。幼教专业里漂亮的女生不少，每次排系花她都是能榜上有名的。 魏宋词在医学院也算是顶尖学霸了，虽然论颜值输了他同寝室的室友一些，单独拿出去还是能夸一句帅的。 孟芸难得大胆，追求一点都没遮掩，颇有些轰轰烈烈的意思，大家都看在眼里，也都觉得两个人挺搭的，多半会有个好结局。 哪知道最后还是没成，还让孟芸伤心得一毕业就远走他乡了。 一想到过去的事儿，季晓戚就是一阵生气，“魏宋词那简直就是有眼无珠，我当时真后悔没找人去教训教训他！” 季晓戚说得义愤填膺的，直把愁着脸的孟芸给逗笑了，“小七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喊打喊杀的。” “不好吗？” “好，我最喜欢小七了。”孟芸闷闷地笑着，捏了捏季晓戚的手。 这乖巧的小模样，可把季晓戚给心疼得不要不要的，在心里直心疼她受苦了。 在大学里她就是大姐大一样霸气的存在，心里早就把孟芸小可怜当妹妹了。 而事实上她比孟芸还要小两个月。 “……反正，你对他没兴趣了最好，我之后给你介绍更帅的！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单身帅哥还少吗？” 孟芸顿时哭笑不得起来。 季晓戚还是这么……狂野。 当然，因为有这样贴心的季晓戚陪着聊天，胡天海地地乱说一气，直逗得人发笑，孟芸也渐渐地不觉得很紧张了。 眼见着马上要叫到孟芸的号码了，季晓戚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起了一件过去的趣事。 “说起来，你还记得魏宋词那个室友吗？当时隔壁院的院草，我们还一起唱过歌呢，还有印象吗？” 孟芸的心一抖，不知道季晓戚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人，颤颤巍巍道：“他、他怎么了吗？” 季晓戚没听出她话里的紧张，乐呵了一会儿，“你出国之后，他到处打听你的消息，还联系过我。不过当时大家都以为是魏宋词改变心意了，不好意思自己来问，就找了室友来，所以没人理他。不过也是，你这个狠心的丫头，走得悄声无息的，也不告诉人，想说也不知道啊！闹了有一阵，就没再听到他的消息了。” 她看了孟芸一眼，笑道：“你要当时提前告诉我一声，说不定还真和魏宋词成了。不过我可不看好这种装模作样的男人，吊着人两年，等人走了才想找，这不是有病么。” 孟芸低下头，不敢让季晓戚看到她的表情。 “那、那那个人……” 他后来有没有说什么？ “哪个人？魏宋词的室友？听说去大医院当医生了，我有个高中同学一直暗恋他来着，同学会的时候说到的，说他现在的工作好得不得了，房子车子都买好了，高帅富本人了。唉，早知道当时我就应该……” 孟芸松了口气，又提起心小心翼翼问道：“那他……” 话音未落，广播已经叫到了她的名字。 “牙体牙髓科198号孟芸，请到三号位就诊。” 季晓戚拍了拍她的肩膀，“到你了云云……要不要我陪你进去啊？” 孟芸心里紧张得要命，手指都揪到一块儿了，但是还是强撑着对着季晓戚笑了笑，“不用，谢谢小七。” 季晓戚有点好笑，知道她爱面子，怕自己狰狞的样子被她看到，所以也不勉强，“那我给你看着包，去吧去吧，别怕。” 孟芸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诊室的面，走到三号位旁边。 牙科诊室跟别的科室不一样，是一间很大的房间，两边分了十五个诊位，还有配套的牙床和仪器。 诊位与诊位之间用半人高的隔板挡开，连靠近走廊的那边都有挡板，只留一个小口子供人出入。 孟芸看到三号位里前一个病人还没走，正弯腰在和那个医生说些什么，那医生则是被隔板挡住了身影，一时看不清长相。 她很有礼貌地站在一步开外，等那病人说了好几声“谢谢”转身离开之后，才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医生你好……” 那医生正对着电脑打病历，口罩摘了一半，露出精致分明的眉眼和侧脸轮廓。 孟芸抬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声音顿时就卡了壳，“你……” 医生笑了笑，将勾着耳朵的医用口罩完整拿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完完全全地露出了有些痞气的笑容。 简直是连白大褂都挡不住的痞气。 这熟悉的模样，确实是曾经迷倒万千少女的故人了。 “孟芸，真是好久没见了。” 他的声音还是好听，质感温润，不急不缓的，朗朗地让人沉醉，听者似乎无端地能放松下来。只是语气里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味道。 孟芸的心抖了一下，表情看起来像是要被吓哭了，“陆、陆陆陆陆野，好久不见……” 2.Chapter 02 第2章 故人重逢得突然，而这里却不是叙旧的好地方。 陆野用下巴点了点治疗床，又拆了全新的手套和口罩，“上来吧。” 来来往往的都是医生护士，还有一脸苦色的病人，孟芸知道这时候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说，轻轻地抿了抿唇，按照他说的，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 三年没见，陆野的气质比大学时成熟了不少，眉眼却依然精致。 孟芸睁着眼，看着他拿着口腔镜给自己检查牙齿，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更显得他清隽，专注的模样足以让所有女人心跳如雷。 真是最不想见到的人最先见到了，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刚季晓戚还提到这人，这才没过十分钟呢，人居然就出现了。 孟芸忍不住捏住了裙子。 大约是气氛太过于微妙，陆野突然眯眼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这口牙问题多得很啊……这次是哪边疼？” 孟芸红着脸，伸手指了指右边。 陆野的笑一直是这样的，张扬得有点乖痞，和魏宋词那样的高冷学霸完全不一样。 他伸手从旁边拿了个金属的镊子，倒过来，对着她右边的牙轻轻地敲了一下。 “呀！好痛！” 孟芸忍不住惊叫出了声。 真是牵扯着脑神经一样地痛，只这样碰一下，她都觉得要从床上弹起来了。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陆野的脑中却闪过了一万个画面。 ——孟芸眼角含着泪，满脸绯红的样子、犹如触电般地小声轻喘着。 ——孟芸轻声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地说着不要，像是小奶猫的叫声一样可爱。 …… 陆野压下心中起伏的情绪，还有一切说不出口的问题，将手上的镊子和口腔镜都放到了旁边的托盘里，转过身去开单。 “去拍个片子，这颗牙应该要断神经了。” 一听这话，孟芸当即就有些慌了神，“这么严重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怯意，陆野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扫到，仿佛有电流窜过。 “都疼成这样了，还不严重吗？” 陆野开了单子，把医保卡塞给她，“去缴费拍片子，可以的话今天先开个口，炎症消了就不痛了。” 孟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白着脸去缴费了。 陆野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三年了。 距离这个女人不告而别，已经足足有三年了。 陆野想到当年他疯了一样地找人、四处打听，只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明明知道她心里有别人，他却依然不愿意放手。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孟芸并不知道背后的目光有多少思绪，她现在全心全意地沉浸在紧张与害怕之中，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惊吓茫然。 季晓戚看到她神色低落地走出来，忙拿着包走上去，“怎么样了？医生说什么？” 孟芸看起来快哭了，“要断牙神经……” 季晓戚一愣，“这么严重了啊……看你下次还敢再忍着嘛！” 孟芸真的是从大学开始就讳疾忌医，去了国外之后，国外的诊所收费高，估计她更加不愿意看医生了，连牙疼都能忍上几个月，忍到不痛为止。 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宁可慢慢地痛着，受不了就吃几片止痛药，也不愿意去面对残暴的牙医，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看起来有点娇娇的，但是这忍功着实一流了。 有季晓戚在旁边盯着，孟芸也不敢溜号，乖乖地交钱拍了片，回到了陆野那边。 陆野没有喊下一个病人，一直在等着她。 孟芸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把磁卡放到了他桌上，看着光洁的地板小声地说道：“陆医生，好了。” 陆野“嗯”了一声，打开了她的片子。 医院的电脑比较老旧，图片加载起来速度很慢，他便趁着这时间问了些题外话。 “就这么怕我？” “……” 孟芸不说话，陆野也不逼她，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牙片，指着屏幕给她解释，“你看，这颗牙已经烂到神经了，我给你做个根管治疗，把牙神经杀了，就不会再痛了。等你这一口牙都修好之后，你去楼下修复科挂个号，让医生给你做个牙套保护一下……” 只有这个时候，陆野看起来才会正经许多，配合他的语气，说的话也显得很有说服力。 孟芸听着就觉得脑袋疼，但是也知道没法再忍下去了。 她刚回国，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要去找工作、要去找房子，之后找到工作了还得给带学生，牙疼着总不是个办法，只能快点治疗了。 颤颤巍巍地躺到治疗床上之后，她听到陆野朝外面喊了一声“碧兰短针”，然后便有女护士拿着一个小的针管过来递给他。 陆野先给她冲了冲牙，伸手拆了针管，看到她一脸紧张的模样，安抚道：“是麻药，打完就没感觉了。” 孟芸被那个长长的针头吓坏了，颤着声央求：“你、你轻一点……” 陆野一愣，手上的口腔镜差点没拿稳——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问道：“哪里轻一点？” “……” 孟芸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 要是给她一个人生重来的机会，孟芸一定会回到三年前，狠狠地扇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叫你喝酒！叫你放纵！” 陆野看她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也不逗她了，“放心，真的一点都不疼。”停了停，“我会轻一点的。” 说轻就真的轻，陆野的动作很快，跟她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一管麻药就全都打了进去。 孟芸只觉得被轻轻地戳了一下，还没感受到痛的感觉，已经结束了。 等了一会儿，麻药起效之后，她的半边脸就僵了，不怎么能动，自然也没有痛感了。 陆野轻笑了一声，“还可以吧？” 孟芸的眼睛湿漉漉的，似乎想说的话都藏在眼神里了。 “……你还是闭眼睛吧，你这样看着我，会影响我的操作。” “哦。”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 陆野的医术没话说，他在大学时虽然不是魏宋词那样的学霸，好歹是学霸的室友，被耳濡目染也能算半个学霸了，至少年年的奖学金肯定是榜上有名的。 孟芸他们是四年学制的，陆野和魏宋词都是口腔医学科，八年本硕博连读，所以她毕业之后，也不知道陆野后来怎么样了。 但是看现在的样子，应该是还不错……非常不错的。 孟芸的心思飘得有些远，加上昨天晚上没睡好，陆野的动作轻柔，她渐渐地起了睡意。 迷糊了一会儿，陆野就说了一声“好了”。 孟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期然地和陆野四目相对。 陆野眯着眼笑了起来，“漱口，起来。”说着，便转过身去写病历。 孟芸默默地站起身。 陆野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乎已经算到她已经站在后面了，“下周什么时候有空？周三或者周四的下午，哪一天方便？” “周三吧。” “嗯，那约三点半吧，留个手机号给我。” 孟芸顿了一下，“还、还要手机号啊……” 陆野回头看了她一眼，“要不然我突然有事，怎么通知你啊？” 说得也是。 孟芸被说服了，压住了心底尴尬又紧张的感觉，轻声报出了一串号码。 陆野把手机号记了下来，又给她开了一盒止痛药和消炎药，这才放她出去交钱回家。 孟芸只觉得自己一身的冷汗，也不知道是因为怕痛紧张的，还是因为乍然见到陆野紧张的，总之就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季晓戚陪着她交完钱，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白啊？” 孟芸一顿。 季晓戚并不知道当初她和陆野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强撑着笑了笑，“刚刚给我看牙的那个医生，是陆野。” 季晓戚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谁，“就魏宋词那个室友？高帅富系草？我们刚刚说起的那个？……这也太巧了吧！” 她感叹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话不应该对着孟芸说。 “不好意思啊云云，我没想到这么巧，咱不去想他了啊，跟魏宋词有关的一切人都别放心上了，知道了吗？” 孟芸看到好友自责的表情，心中因为不能说出真相而觉得万分歉疚，安慰了她好一会儿。 “我真的不在乎了，小七，你别觉得不好意思，魏宋词是谁啊，不就是个年少无知时认识的老同学嘛！我在国外遇到的帅哥千千万，都快忘了他什么样了！……” 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脸耳尖都红了。 季晓戚摸了摸她的头，“我们乖乖实在是太可爱了。” 因为根管治疗有三次疗程的关系，孟芸也没急着找工作，而是先到处找起了房子。 虽然季晓戚很客气，季妈妈对她也照顾，到底是和他们一大家子人一起住，不方便的，总不能一直打扰人家。 孟芸并不怎么在乎通勤时间，所以也不在乎住在哪个区，只挑地铁站附近的房子就好。 她从小一个人在外生活，对很多事情都没有那么讲究，胆子小也不会讲价，只看着价格大小差不多就去看看，很快便敲定了一处房子。 小两室的整租，面积不大，但是该有的都有，还是中环以内的地铁站附近。 孟芸自己非常满意，季晓戚却不怎么放心，非要周末跟着她去看看之后才肯让她签合同。 刚和房东约完周六早上再去看一次，孟芸还没放下手机，铃声就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孟芸怕错过什么事，毫不犹豫地就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孟芸？” 孟芸手一抖，声音开始紧张，“你……你哪位……” “呵，才过三天就不记得了？陆野，我是你陆野哥哥，记住了么？快把我手机号存下来，下次可别忘了。” 孟芸简直要哭了，“你怎么能随便记病人的手机号呢……” 3.Chapter 03 “谁的电话啊？是房东吗？” 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季晓戚皱着眉走进了房间。 孟芸这几天一直睡在季晓戚的房间，她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想到是陆野的电话，所以也没有关门。 “一、一个朋、友……” 她答得有些磕磕绊绊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打漂。 季晓戚只当是有什么隐情，“嗯”了一声，也没有追根求底，拿了衣服就关门出去了，把房间完整地留给了孟芸。 陆野也听到了她这边的动静，好一会儿没开口，等她这边静下来之后，才慢慢悠悠地问道：“你住在朋友家？” 虽然门关着，孟芸还是压低了声音，“陆野，我们没有那么熟。” 陆野在电话的那头笑出了声，“孟芸，我们这种关系，还能叫‘不熟’吗？” 哪种关系？ 孟芸又气又急，但是嘴巴太笨了，一时之间没来得及反问出口，就被陆野干脆利落地堵了回去，“明天晚上一起吃饭，老同学回来了，怎么也得好好聊聊吧？” “我没……” “地址一会儿发给你，明天见。” 因为陆野的这句“明天见”，孟芸又一次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不说，还差点摸黑把自己的头发都给揪下来。 为什么陆野这个人就不能让过去的事情都过去呢？ 周六一大早，季晓戚跟着孟芸一起去看了房子。 位置和房型确实还不错，价格的话在同区域已经算是平均价格了，房东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说是要出国读研，所以把名下的小房子租出去赚点生活费。 这个条件算是很合适的了，连季晓戚都没有话说，孟芸干脆地拿了四个月的租金，当场就和房东签了合同。 那房东看孟芸这么爽快，对她好感顿生，便随口提醒了几句，“这边小区的安保还是很好的，但是如果你们两个女生一起住的话，晚上不要走后街那条路，那边的路灯坏了好几年了，天一黑就看不清路，有安全问题。” 她给两个人解释了一下那条路在哪里，“平时坐地铁是另一个出口，不会走过的。” 孟芸和季晓戚连忙一起道了谢。 房东和孟芸加了微信，把钥匙和合同一起交给她，“这周末我稍微收拾一下，你周一之后就能搬进来了。” 一件大事敲定，孟芸感觉身上一半的担子卸了下来，颇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季晓戚也为她高兴，跟着她一起心情好了起来。 两人手挽着手，像是大学时那样慢慢地一边走一边闲聊。 “工作有眉目了吗？” “嗯，有两三家在观望的。” “你要不就来我们这儿吧，虽然是放学后的小班，但是工资还是很客观的。” 两人都是学幼教的，季晓戚一毕业就进了晚托带班机构，每天放学后带一个班的小朋友玩游戏，只要家长把所有孩子都接走就能下班了，工作还是比较悠闲的，会来找带班的家庭一般都富裕，他们的工资也不少。 孟芸笑了笑，拒绝了她的好意，“我还是比较想去幼儿园。” “也是，在机构里，万一孩子太皮，你这么软绵绵的，可能压不住，不如学校好，轻松。” 季晓戚本想趁着周末带着孟芸去吃顿好的，哪知道才走到地铁站，就看到孟芸有些抱歉地冲着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小七，今天晚上约了朋友……” “是我认识的朋友吗？” “呃……” “没事没事，不说也没关系，”季晓戚挥了挥手，“那你去吧，晚上小心一点，不行就打个车回来，或者给我打电话，我去地铁站接你……” 季晓戚习惯了这样照顾她，又怕她三年没回来，不适应这个城市的点点滴滴了，便忍不住叮嘱了好一会儿。 孟芸心里有点羞愧，好几次脱口欲出的话，最后都被她悄悄地憋了回去。 反正今天就是去跟陆野说清楚的，也没必要告诉季晓戚，再生事端了。 孟芸耐心地等季晓戚说完之后，踮起脚轻轻地抱了抱她。 “我知道啦，你放心吧，很快就回来。” *** 孟芸到约定的餐厅的时候，陆野已经坐在那儿了。 看到她进门，陆野优雅地站起来，替她拉开了椅子——仿佛吃的不是火锅，而是西餐似得。 孟芸被他的动作弄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怯怯地坐下之后，头都不敢抬，全程只偷偷地瞟了他一眼。 陆野没穿白大褂，就穿了个普通的卫衣和休闲裤，看起来跟大学生似得，但是简单的服装也挡不住他过人的颜值，旁边那桌的女生频频回头，头发都快甩进自己的锅里了。 陆野勾了几个菜，将菜单递到孟芸手上。 “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火锅，不过你还在补牙，最好不要吃刺激性的东西，所以就给你点了个清汤锅过过瘾。辣锅么，看着我吃就行了。” “……” 孟芸的头都快埋进菜单里了，纵使她脾气再软，听到这话都想冲着陆野欠扁的脸上狠狠地揍一拳。 她本就不是吃饭来的，随手点了几个菜，便直接切入了正题，“陆学长，之前的错误我们就都忘了吧。这个牙补完之后也别再见面了……” 顶着陆野灼人的目光，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没有底气。 陆野挑了挑眉，一下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什么错误？” 恰好这时服务员过来上了汤底，孟芸说不出话，脸却一点点烧了起来。 陆野很贴心地接过了自己的话头，“就是睡错了人而已嘛……”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我可没有睡错，我一直知道是你，你当任何女人醉得七晕八素扑过来我都会接住的吗？孟芸，你敢说，如果当时不是我接住你，你会乖乖地跟别人走？”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孟芸，你明明知道当时我一直喜欢你，觉得没脸见我，没脸见老魏，所以才跑到天涯海角去的不是么？现在你既然回来了，我就不可能放你跑了。” 陆野说完一段霸气十足的追求宣言，还没过二十秒呢，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有点痞痞的、爱开玩笑的陆野。 “更何况你还夺走了我的贞.操，孟芸，那可是我的第一次呢。” 孟芸只觉得胃疼得要命，明明是最喜欢的火锅，偏偏连筷子都提不起来了。 这场面跟她预想中的不太一样，但是要论口才的话，那她是一辈子都说不过陆野去的。 “陆学长，当时的事……我很抱歉，刚刚的话也是我很抱歉，没有考虑你的心情。那……以后我们可以不提那件事了吗？” 陆野勾了勾唇，没有说话，手上已经给她烫好了一碗的食物，有肉有菜，都是她爱吃的。 “你以前跟着老魏来聚餐的时候，我看你爱吃这些菜，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了。不喜欢的话，也可以跟我说说现在喜欢什么。” 纵然陆野的表现处处体贴，孟芸还是觉得尴尬又无奈。 毕竟两人还是有那么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去的，现在就像老友一样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好歹一顿饭是熬过去了，陆野开了车来，执意要送她回家。 孟芸不想在车上跟他再尬聊那么40分钟了，拼命拒绝道：“我现在住在朋友家里，那边都是老房子，车开进去就开不出来了，不方便……” 陆野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锁了车。 “那我送你坐地铁去吧。” “……” 孟芸全程都是低着头，自然注意不到陆野在后面盯着她看了一路。 好不容易挤到了站，季晓戚家离地铁站也就五六分钟的路。 孟芸不肯让陆野出站再送了，只让他赶紧回去，“我朋友在出站口等我吧，陆学长，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的晚餐。” 成功让她吃得消化不良了。 陆野被她纠结的表情逗笑了，也不再强迫，“那我看着你出去。走吧，周三见。” 被这样的故人见面一闹，晚上孟芸又难免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第一次厚着脸皮去倒追男生，好像都已经是很远很远之前的事情了——孟芸费劲地想了想，发现魏宋词的五官已经渐渐地模糊，似乎快要想不起来了。 倒是魏宋词同寝室的陆野，因为长得实在是太帅，又一直和魏宋词同出同进的，见了太多次，又发生了那次意外，这么几年都一直面目清晰。 孟芸还记得季晓戚问过她，为什么喜欢魏宋词，明明旁边就有更帅的、校草级别的陆野啊。 她想了想，发现已经忘了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陆野突然发来了消息。 乌漆嘛黑的房间里，孟芸被手机轻轻地震动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去看后面的季晓戚，发现她还没有被吵醒的迹象，这才无声无息地跑出去，到客厅里去看消息。 陆野：“家里有没有健胃消食片？我看你好像吃得不太舒服，应该是太撑了，还是要小心一点哦。” 孟芸被他气得手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厚颜无耻…… 而陆野似乎也算到了她冷静下来的时间，又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你陆野哥哥，目前未婚，工作稳定，有房，有车，无女友，宜嫁娶，宜恋爱，望你知。” 4.Chapter 04 虽然发生了“回国没几天就偶遇了陆野”这样的意外，孟芸的生活却还是要简单地过下去。 幼教专业本就吃香，她的本科学校又名声在外，再加上她还去国外研读了两年儿童心理学，资历完全就是贴了金的，简历往外一发，立马就有好几家幼儿园找上门来。 虽然现在公立幼儿园比较稳定，孟芸却还是偏向选择私立学校。 一是她自己要生活，需要比较可观的工资，二也是要还她大妈的钱，她大妈家不算富裕，供了她留学两年，她总是得还回去的。 在两家私立幼儿园中挑选了一下，又和季晓戚讨论后，孟芸很快做了决定。 敲定下来周四就能入职了。 这是孟芸在国内的第一份工作，她免不了心情激动，只是这种激动，在一想到周三下午还得和陆野碰面之后，就像是气球一样，一戳就漏气了。 陆野并不知道孟芸心里的想法，虽然上班要穿白大褂，他还是精心挑选了内搭，从下往上看去，正好能看到白大褂里露出来一截领子。 “陆医生！今天晚上一起去聚餐吗？” 陆野在医院里小姑娘缘特别好，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有漂亮的护士妹妹跟他搭话。 他心情好，便笑眯眯地回答道：“今天不行呢。” 护士小姑娘里面就丧了脸，“陆医生是有事吗？” 陆野勾了勾唇，歪过头轻声答道：“要去追女朋友呢。” 孟芸也没想到会在电梯上碰到陆野。 她站在离电梯门最近的地方，门一打开，就看到陆野调笑般地和小护士在说悄悄话。 孟芸愣了一下，“……陆医生，你好。” 陆野一眼就看到了她，满脸惊喜，也不说话了，只等孟芸走进电梯，他才挤到她旁边，冲着后面的小护士挑眉。 “就这个，我未来女朋友。” 孟芸：“……” 电梯挤得满满当当的，里面的人都长了耳朵，应该也都听到了陆野这不着调的话。 她只觉得脸快要烧起来了，恨不得立刻挖个洞埋进去，让别人看不见她。 那小护士却没注意到孟芸的表情，撇了撇嘴，“陆医生你别开玩笑了。” 陆野耸了耸肩，也不说话了。 好在九楼很快就到了，陆野跟着孟芸一块儿走出去，不紧不慢地走在她旁边，笑眯眯地跟她搭话。 “今天来得这么早呀，是想快点见到我吗？” “这几天有牙疼吗？” “工作找好了吗？” “……” 孟芸简直不堪其扰，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冲着陆野低声道：“陆野，你干嘛呀！” 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很软，好像谁都能欺负一下的样子，尾音也特别人畜无害。 陆野的心一下就酥了，也不逗她了，清了清嗓子，“那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不说了。” 反正还有几步路就到诊室了。 孟芸却很认真，“什么？” “今天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上次看你心情不好，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陆野眯起了眼睛，一字一句说得严肃，“这次不吃火锅了，真的。” 孟芸此时的表情几乎完美演绎了一个表情包——“气成河豚”。 她真是没见过陆野这样的人。 大学时虽然有些交集，但是当时她的目光全部都放在了魏宋词的身上，对陆野的了解也比较表面，竟然没有发现他潜藏的这一面！ 不过这里是医院，孟芸也不是能大庭广众跟人生气的类型，只是低声地、一字一句地开了口。 “不可以。” 陆野叹了口气，“那下次有机会再一次吃饭。今天还要我轻一点吗？” “……” 不管之前开了多少不着调的玩笑，等到孟芸真躺上治疗床，看到陆野带上口罩开始，他又恢复了那个严谨认真、医术高明的“陆医生”。 补牙的时候，闭着眼睛是更害怕的，因为未知，所以会感到恐惧。 纵然孟芸快要害怕死他手上的那些钻子长勾之类的工具了，依然固执地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陆野的动作。 陆野的动作很快，而且很细致，并不是随便敷衍一下的样子，只是把她牙齿里的药取出来都取得非常认真。 孟芸心理上害怕得要命，但是看到陆野坚定的眼神，又觉得稍稍不那么害怕了。 这次的复诊只是换药烂神经，不到半个小时，孟芸就听到陆野说了声“好了”。 她捂了捂没知觉的侧脸，从治疗床上坐起来。 陆野摘了手套，扔到一边，伸手揉了揉鼻梁，转过身去写病历，“还是像上次一样，前三天吃消炎药，到疼得受不了了再吃止痛。不要用这边牙咬东西，平时都用另一边……下周三这个时间再过来。” 他的语气很耐心，也没有痞里痞气的感觉。 孟芸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陆医生。” 陆野等孟芸交完费回来，才把病历卡还给她，看了一眼时间，“我送你回去吧？” 孟芸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家很近的。” 是真的很近，她昨天就搬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去了，坐地铁到医院也不过20分钟的路程。 陆野的脸上有点倦色，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个病人就走进来了。 他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耐心地和下一个病人说话去了。 孟芸一直到回到家才收到陆野的短信。 “路上小心一点，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孟芸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摊在了沙发里。 陆野这是真的要追她的架势啊。 *** 孟芸的新工作单位离她家有一点距离，地铁要换两辆，但是下了地铁倒是不怎么需要走路。 因为是私立的幼儿园，她第一天就感受到了工作的压力。 院长是个看起来很严厉的中年女人，看到孟芸说话做事都比较软，人也乖巧，便忍不住指点了她一番。 “我们学校里有很多孩子都是比较好的家庭出身的，家里会比较疼爱，所以对他们不能太严厉，也不能太放纵，同学之间的关系要维护好。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千万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孟芸在国外也没有做过正统的幼教老师，虽然教师资格证大学就拿了，但是带学生上来说，她还是纯粹的新人，便非常仔细地把院长的话都记了下来。 按照学校的规矩，新老师一般先从副班主任做起，辅助班主任管理班级。 孟芸被分配到了比较好带的大班，带她的班主任是个挺年轻的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你好，我叫张清，你可以叫我张老师。” 张老师讲话很和善，趁着班上的同学们午睡的时候，仔细地给孟芸讲了一遍这个班级的带班要点。 “班上有几个小男孩很皮，平时一定要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受伤了。有一个小女生不太爱说话，小孩皮的时候会欺负她，你要制止一下他们……” 等张老师把这些全都说完了，她才笑了笑，问孟芸：“孟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孟芸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轻声答道：“没有……” “没有最好了。做我们这一行的时间久了，脾气会变差。工作压力很大，不方便交男朋友。” 才适应了两天，孟芸已经觉得有些辛苦了。 想象是挺美好的，现实实在是太过于骨感了一些。 好歹周末到了，有了喘息的时候，季晓戚约了她出去吃饭，孟芸便收拾收拾出去解压了。 “……哈哈哈，是挺累的吧？”听她说完，季晓戚给她烤了一片肉，夹到她的盘子里，“熊孩子家长不管，做老师的是很难管好的，不过有的时候也要讲些方法。” “有些小朋友吃软不吃硬，你就对他们软，讲道理。有些小朋友吃硬不吃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就得狠狠地说，说到他们不敢再做为止。孟芸，我记得你最擅长这个啦。” 孟芸苦笑了一声，“理论知识擅长有什么用，真的落实下来还是很难的。” 儿童心理学虽然教了他们怎么理解儿童的思维，却没教他们怎么应付各种不同款式不同风格的小魔头啊。 季晓戚被她的表情逗笑了，还想再说什么，孟芸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孟芸放下筷子，看到了屏幕上那个陆野，生怕季晓戚看到，二话不说立马接了起来，“喂？” 陆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透过电磁波传到她的耳边，似乎都带上了灼热的气息。 “我看到你了。烤肉，B29桌，对吗？” 孟芸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转头，四处搜寻着陆野的身影。 “别找了，看左边。” 孟芸转向左边。 陆野在玻璃墙外冲着她挥了挥手，对着电话说道：“咬肉的时候注意一点，知道了吗？” “……知道了，谢谢你。” “顺便帮我跟季晓戚问好。之后她会经常见到我的。” “为什么？” 陆野大笑起来，“因为我在追你啊。没听过一句话吗，搞定一个女孩子，搞定她的室友就等于成功了一半。”他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志在必得，“我喜欢你，不许你装作看不见。” “我得昭告天下才行。你先和季晓戚打个预防针吧~” 孟芸的脸终于、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陆野，你神经病啊！” 5.Chapter 05 第5章 孟芸难得爆粗，耳朵根都红得要滴血，没等陆野再说什么混不吝的话，她就干脆地把电话给挂了。 陆野站在烤肉店外面，看着她低着头气恼的模样，忍不住闷闷地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耳垂。 孟芸实在是太可爱了。 连骂人都只会用“神经病”、还会红脸的那种可爱。 陆野透过玻璃，贪婪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孟芸并不知道陆野已经走了，只当他还在外面，便故意不抬头，不想看到他痞痞的表情。 然而对面的季晓戚已经听到了她刚刚生气时说得话，皱着眉头问道：“谁？陆野？” “呃……对……他不是我现在的牙医么……” “怎么回事？你们又开始联系了？”季晓戚一脸担忧，“云云，你不是说已经不在乎魏宋词了么？怎么还和陆野扯上关系了呀？” 上大学的时候，孟芸眼里完全只有魏宋词，倒是作为全校女生话题中心的陆野，她追魏宋词的时候经常能碰到，季晓戚却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寝室晚上熄灯之后，只有别人问到陆野了，孟芸才会轻飘飘地答一句跟他有关的话。 “陆学长呀，不是特别熟，但是人挺好的。” “你们已经这么熟了？” 孟芸扛不住季晓戚探究的目光，手一抖，筷子就从指间滑了下来，滑到了桌上。 她手忙脚乱地捡了起来，又问服务员要了一双新的，余光扫到旁边的时候，发现玻璃外已经没有那个高大帅气的身影了。 “云云，你真的没事吗？” 季晓戚看到她的动作，担心得要命，语气有些着急起来。 孟芸抿了抿唇，心里的愧疚被无限放大，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好友的一片赤诚之心。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轻声地开了口：“陆野说……他要追我。” “哈？！” 季晓戚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表情都有些变了。 “所以……不是魏宋词，而是陆野？” 孟芸想着到时候也瞒不住，季晓戚也不是大嘴巴的人——她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藏了三年，每次想起来的时候都是自责和后悔，后悔当时自己怎么就能那么不清醒，犯下了那样的错误。 她说得磕磕绊绊的，声音很轻，头都快要垂到桌子底下去了。 季晓戚的嘴巴却是越张越大，满脸的惊讶，“……所以说，那天你去参加他们的聚会，睡错了人，睡了陆野？！” “不是不是，不是睡错了人，只是个意外，我没想对魏学长做什么的……” 季晓戚肉也没心思烤了，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坐到了孟芸旁边，轻声跟她咬耳朵。 “就因为这事儿你就不声不响跑出国去了？” “……” 孟芸苦笑了一下。 哪是不声不响啊，她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从小就是乖乖女一样的人，恋爱都没谈过，人生中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勇敢地倒追魏宋词。 就这样一个人，突然和……睡了，让她怎么能接受得了呢。 “也不是马上就出国了，我先回了老家，再从老家走的……” “不不不，这不重要。”季晓戚一脸探究，“你当时清醒么？醒来的时候怎么没告去陆野啊？他这是犯法的吧？” 她知道孟芸不是那种能分享这种丢脸事的女生，所以对她一个人把秘密瞒了几年这件事，也没有多少责怪。 孟芸已经开始后悔告诉季晓戚了，没想到她连这种细节都会关注，“……也、也不算吧，我知道是他……” “所以，你当时是有意识的？！清醒的？！云云，我当时就奇怪了，陆野这样的大帅哥在旁边，你居然能心无旁鹭地喜欢魏宋词，你说，是不是早就已经偏心了？”季晓戚撇了撇嘴，“魏宋词这种臭石头一样的男人，也亏了是你才能坚持这么久……” 不管季晓戚再怎么问，孟芸都不肯再说了。 季晓戚一个人在那儿感叹了一会儿，也没再问以前的事了。 “那怎么办啊，你去医院碰到陆野岂不是很尴尬？他现在是个什么意思？要继续追你了？……怪不得呢！我说怎么你出国之后，陆野跟疯了一样到处打听你的消息……” 孟芸深深地叹了口气，“反正再去两次就补好了。之后应该也不会再碰到了吧。” 再发奇怪的消息她也不会理了。 要把孽缘赶紧斩断啊。 季晓戚看了她的表情一眼，有些犹豫道：“我觉得，其实……或许你也可以考虑一下陆野。” “虽然他们寝室的人我都不怎么看好，但是陆野……”她给孟芸夹了一块肉，“当时你是没看到，陆野找你真跟疯了一样，我们班所有人都被他骚扰了好多次，反复问反复问，还来找了辅导员打听你的消息。” “当时我们是觉得，这应该是魏宋词后悔的讯号。但是今天再想想，可能他真的挺喜欢你的吧。” *** 一转眼又到了复诊的时间。 孟芸才入职没到一周，本来是不太好请假的，不过张老师虽然看起来严厉，但是私下人很好，她就偷偷把这事儿跟张老师说了。 张老师大手一挥，“去吧，四点半就放学了，你三点走耽误不了什么事。” “就是啊，孟老师去吧，我到时候帮张老师一起放学，还是看牙要紧。”隔壁班的徐老师听到了，也顺着话题插了进来，“年纪轻轻的，牙齿还是要好好保护的。” 孟芸心里感激，连忙说了好多声“谢谢”，趁着放学前，请全办公室的老师喝了饮料。 在知道了陆野和孟芸的一段过去之后，季晓戚本来是打算陪着孟芸一起去医院的。 但是下午的时间就是她工作最忙的时候，晚托班马上要开课，她人也走不开，只能让孟芸一个人去了。 孟芸这次学乖了，不站在电梯门口，等确定里面没陆野了再跟着人群一起进去。 直到挂完复诊的号，她才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诊室。 陆野已经坐在那儿了，治疗床上没有病人，他表情严肃地看着电脑屏幕。 孟芸轻声走过去，看到他正在看片子，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一口牙简直可以用参差不齐歪歪扭扭来形容。 他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治疗方案。 看到孟芸过来了，陆野扭了扭脖子，关了片子，轻声笑道：“来了啊。” “嗯、你、你好……” 陆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还这么怕我啊。” 孟芸咬着唇不说话，也不去看他，自顾自地躺到了治疗床上。 陆野拆了一副新手套，一边戴一边说着话，“真的，我哪儿不好了呀？看在老同学一场的份上，你给个机会呗。” “……”孟芸简直无语了，“陆医生。” “嗯？” 她一字一句地咬牙，“你再这样，我要去投诉你骚扰病患了。”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陆野一愣，轻声笑了起来。 “对不起，不逗你了。孟芸，如果我什么时候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就告诉我，我会改。” 半个小时的治疗时间，孟芸一直没有从这句“我会改”里回过神来。 且不说陆野的声音多么有杀伤力，只这份语气里表达出来的心意，就让她感受到沉重了。 陆野就像是一团光，不讲道理地就突然闯进来了，似乎是铁了心地要照亮她。 孟芸突然后悔，早知道她就不听季晓戚的回这个城市了，直接去老家待着，或许就不会有这后面一连串的事儿了。 或许两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之后陆野没有再说什么了，依然还是照例的嘱咐，“不要用这边咬，吃东西的时候注意一点……下周就能结束了，填充好封起来……” 孟芸很耐心地听着，等他说完，才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明后天还会疼吗？” “不怎么会了，炎症都消了。你是要有什么事吗？” 她“嗯”了一声，“要出门，所以牙疼会不太方便。” “应该不会，你带着消炎药，不放心的话这两天再吃两天。” 孟芸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幼儿园要组织春游了，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有点紧张，生怕孩子们出什么意外。 如果她状态不好的话，可能就会疏忽一些，班上的小朋友在外面野了，张老师一个人管起来太辛苦，才会有这么一问的。 陆野也没有追根求底，倒是晚上季晓戚打电话来问了这件事。 “春游啊，我都没去过呢。” 孟芸被她语气里的羡慕逗笑了，“带小朋友们去玩，又不是我自己去玩，有什么好羡慕的呀。” 季晓戚也觉得有道理，“确实，估计很辛苦。还不如我在家里打游戏来得舒服呢。” 最近她沉迷手游，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开始玩游戏。 孟芸轻声笑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早早地去睡了。 春游安排在周五，去市里的水族馆，幼儿园里只有大班的学生去，中班和小班年纪太小了，怕看海豚表演的时候出事，所以安排了别的地方。 这样也就只有四个班级了，零零散散地坐了两辆大巴就出发了。 孟芸第一次体会这种带班的气氛，就算两个班的小朋友们在后面吵吵闹闹像是要用声波震爆地球，她也觉得激动。 张老师坐在她旁边，看到了她的表情，叹了口气，“孟老师，看来你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 “嗯？什么情况？” “每年学校的春秋游就是我们班主任的年度噩梦时间——去年春游的时候，刚毕业的那个班里有个小女孩在动物园走丢了，她们班的副班主任去找了两个小时才找回来。结果那小孩一直哭回家，呜呜咽咽又说不清楚事儿，她妈妈就跑来学校把那个副班主任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嗤笑了一声，“本来是做了件分内的事，也没犯错，小孩自己不听话偷偷摸摸跑掉了，最后老师还要被按头道歉，后来那女老师就直接走了，听说直接转行了。私立学校里什么奇葩事儿都有，孟老师，你也小心一点吧。” 孟芸听得咋舌，心绪起伏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这下她的压力更加大了，从下车开始就恨不得自己有十几双眼睛，把每个小朋友都盯得死死的。 要带队，水族馆没法参观，海豚表演也没心思看了。 一天的春游因为孟芸的紧张感，顿时变得漫长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只要把小朋友们送回学校就算是胜利，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孟芸班上的一个小女孩下楼梯的时候不注意，崴到了脚。 小孩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眨了眨眼就哭了。 后面的孟芸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把小朋友扶起来，“吴佳佳，摔到了吗？” 吴佳佳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看起来是挺严重的。 张老师替她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是送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不然出事儿了就麻烦了。”她压低了声音，“吴佳佳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女孩，在班上，咳，会被那几个皮孩欺负，不过小女孩很乖，家长也都比较明理。你路上哄哄她，基本没事。” 孟芸感激地看了张老师一眼，点了点头，带着吴佳佳打车去了医院。 吴佳佳长得瘦瘦小小的，看起来跟小班中班的孩子一样，孟芸不敢让她走路，抱着她也不费力。 挂了号，她带着吴佳佳上了电梯。 这次电梯很空，里面几乎没人，她便小声地和吴佳佳聊天。 “还疼不疼啊？” 小女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还有一点点。” “乖，我们看完医生就没事了哦……” 电梯开到四楼的时候，外面走进来一行人，为首的就是穿着白大褂的陆野。 陆野本来还在和同事说着话呢，一抬眼就愣了一下，“孟芸？这么巧啊……” 他的声音突然卡了壳，目光凝在了吴佳佳脸上。 好一会儿，他才转过目光看向孟芸，声音里似乎带着狂喜，语气却又有说不出的惊讶。 “……我的？” 6.Chapter 06 第6章 孟芸怀里抱着吴佳佳，愣愣地看着陆野，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等她理解了陆野的想法之后，脸顿时涨得通红，又气又急，连在公共场合的形象都顾不得了。 “陆野你神经病啊！” 一直到诊室门口，孟芸还没有缓过气儿来。 吴佳佳倒是已经不哭了，好奇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年轻女老师，“孟老师，你生气了啊？” 孟芸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压住了满腔丢脸到想要吐血的心情，勉强勾了个笑出来，“没有啊，老师没有生气。” “那老师刚刚怎么不说话呀？” 小朋友是最敏感的，也是最不好糊弄的。 孟芸想了想，摸了摸吴佳佳的头发。 “因为老师刚刚遇到猪了。” 吴佳佳的眼睛亮了起来，“是粉红色、圆圆的那种小猪吗？我奶奶家以前也养了，后来妈妈说没用，就卖了……” 她又低落下来。 好在已经轮到吴佳佳检查了，孟芸也没再接茬，只是在心里辩驳了一下小朋友的推测。 她奶奶家养的应该是小香猪，而陆野完全就是一头大笨猪！ 陆野戴口罩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喷嚏。 病人已经去缴费了，只有护士小姑娘路过，冲着他笑了笑，“陆医生感冒了？” “没有，应该是女朋友在想我了呢。” 陆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等陆野结束今天的复诊之后，他在更衣室里想了想，还是换完衣服，拿着包绕了一圈，绕去了楼下的儿科。 儿科预诊台坐着的是一个很年轻的护士，陆野只在全院聚会的时候见过一两次，也喊不出名字，倒是那护士看到他穿着便装走过去，很是惊讶，“陆医生？是有什么事吗？” 陆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年轻护士的胸牌，笑道：“小钱你好，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陆医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被陆野那样专注地注视着，小钱忍不住有点脸红。 “是这样的，我刚刚在一楼看到有个朋友的孩子好像不小心受伤了，她的电话又打不通，所以就过来看看情况……” “啊，没问题的，我给你查查。”小钱打开了系统，“小朋友叫什么？” 陆野挠了挠头，“不知道诶。” “……” “是一个小女孩，被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抱着，那个女生穿着墨蓝色的卫衣，还背了个粉色的小书包。特别特别漂亮的那个。” 好在现在儿科的病人不是很多，离电梯里遇到孟芸的时间也没有过去太久，陆野虽然描述得很抽象，小钱倒是也把人想了起来。 “是这个吧，吴佳佳，刚走没十分钟呢。” 小钱扫了一眼系统，“就是小朋友不小心扭了脚而已，没什么事。” “哦哦。”陆野点了点头，走到小钱后面，扫了一眼屏幕。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吴佳佳，6岁”。 不知道为什么，陆野心里有点失落，语气显得有些消沉下去，只是脸上还维持着礼貌的笑意。 “谢谢你了小钱，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改天请你吃饭。” 知道了自己和孟芸没什么更深的牵绊，陆野颇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失了智的话，一定是惹得孟芸不开心了，否则她不会那种表情走掉的。 陆野第一次追求女生，没有经验，万事都想做到最好最特别，却发现自己好像有些用力过猛了。 或许……孟芸还是会更喜欢魏宋词那样的男人吗？ 孟芸在刚刚带吴佳佳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她的家长，现在看完医生确定没事之后，她本打算带着吴佳佳回学校的，结果家长已经赶到医院来了。 吴佳佳早就已经不哭闹了，小孩子忘性大，转眼已经忘记了摔倒时的痛，蹦跶着就跑到了她妈妈怀里，“妈妈！” 孟芸小心地跑在后面照顾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长相温柔的女人，正满脸担心地抱着吴佳佳。 确定小朋友没事之后，那女人冲着孟芸笑了笑，“你就是孟老师吧，你好，我是吴佳佳的妈妈，详细的情况张老师已经跟我说了。孩子不懂事，麻烦老师了。可以请老师吃个便饭吗？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们的感谢好了。” 孟芸连忙摆了摆手，“没事的，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佳佳平时很乖的，这次也是意外，回去家长也可以好好安慰一下小朋友，应该是受到惊吓了。” 说完，她笑着摸了摸吴佳佳的头发，“那佳佳同学，我们周一见啦？” …… 送走了学生和家长，孟芸很是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早就过了放学时间了，再回家自己做饭就太晚了，她便打算着自己出去吃一顿，一会儿带点好吃的去看看季晓戚。 哪知道一转头，就看到穿着常服的陆野站在侧边的台阶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陆野知道她看到自己了，笑了起来，冲着她打招呼，“孟芸。” 孟芸瞪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陆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画面，耸了耸肩，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 “学妹？” “刚刚那个小朋友是你的学生吗？长得好可爱啊。” “你已经找好工作啦？” “抱歉啊，我刚刚瞎说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 孟芸被他吵得头疼，跺了跺脚，站在原地不动了，隔了几秒才转身，颇有些无奈，“你……”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孟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很是犹豫地踟蹰了一下。 陆野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听不到她说话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 孟芸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大妈。” “云云啊，你在忙吗？” “没有，已经下班了。” 电话里温柔的中年女人笑了起来，“已经找好工作啦？云云真棒，跟你爸爸妈妈说过了吗？” 孟芸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她算是半个留守儿童，初三的时候，她爸妈就带着弟弟去别的城市发展了，把她留在了老家——也不算乡村，只是一个2.5线的小城市而已。 孟芸爸爸的姐姐没有孩子，就主动提起了要照顾孟芸的事情，她从初三开始就住到这个温柔的大姨家去了。 高中的时候，孟芸已经开始管大姨和姨夫叫“大妈”、“大爸”，论关系，比一年回来一次的亲生父母亲得太多太多了，连她出国留学的钱都是大妈家里给的，而她亲生父母知道了这事却完全当做不知道了。 “……还没说。” 大妈叹了口气，“还是要跟爸爸妈妈说一下的，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孟芸一贯听话，也不想引得大妈伤心，纵然心里不赞同她的说法，却还是乖巧地应了声，“好的，知道了。” 和大妈说了几句，孟芸的心情就变得有些低落起来。 陆野远远地看着，等了一会儿，又闲不住站到旁边隔离绿化的台阶上去了。 眼见着孟芸表情低沉地挂了电话，他蹦下台阶，三两步走到她旁边，看她不开心便故意逗她，双手合十眨了眨眼，“孟芸，你要怎么样可以接受陆野的道歉呢？可以大发慈悲让帅气的学长请你吃个晚饭当道歉吗？” 被他这样一打岔，孟芸居然也真的被他的思路带着跑了，抬起眼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了一丝松动，“那……” 陆野的眼睛都快要放光了，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半句，“嗯？” 孟芸想了想，“那给你一句话的时间说服我。” 这个梗还是当年的陆野想出来的。 当时她刚拿了市里的奖学金，跑去他们班想请魏宋词吃饭，哪知道魏宋词彻底无视了她，将她一个人晾在教室门口。 孟芸当时觉得尴尬得要命，又气又委屈，眼圈都红了。 哪知道魏宋词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旁边的陆野一把拽了回来，拉到孟芸面前，笑嘻嘻地给她解围。 “魏大帅哥，别这样嘛。小学妹，你说一句话夸夸帅气的学长，我就请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去。” 孟芸其实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觉得魏宋词的眼神里充满着嫌弃，让她伤心又下不来台，连脖子都红了，结结巴巴地应付了一句“学长你很帅”，转身想走，陆野一勾手就拉住了她的书包背带。 “说得很好啊！走吧，学长请你吃饭去。” 现在倒像是场景重现，只是身份换了换。 陆野也想到了过去的事情，挑了挑眉毛，“真的吗？说一句就让我请你吃饭吗？” “……嗯。” 陆野想了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自己先笑出了声。清了清嗓子，他低下头，“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什么？” “怪可爱的。”① 陆野的眼睛里一片深情，只是嘴角的弧度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孟芸无语地抿着唇看了他一眼，“说完了？说完我回家了。” “诶！别别别——” 7.Chapter 07 第7章 陆野一直追着孟芸跑了几条街。 孟芸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一路上的注意力都放在后面那个人搞怪的话语和动作上，居然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事。 等她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不行，而且已经远远地走过了车站，似乎是要一往无前直接走回家去的架势。 陆野说了一路的废话，连气都没喘一声，看到孟芸停下来，便两步跨到她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走了这么久，饿了没？” 附近没什么大商场，好在孟芸也不是讲究的人，也无所谓吃点什么。 陆野拿手机搜了搜，找了家附近好评最高的店，离这里也就一两百米的样子，几分钟就能到。 自重逢以来，两人难得和睦地走在一块儿，倒真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了。 陆野不耍宝的时候，也是个正常人，“孟芸，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觉得我有病？” 孟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陆野挠了挠头，露出一口白牙，“我从来没追过人，你教教我吧。” “……教你什么？” “教我怎么追你啊……啊，到了。” 他带着孟芸走进了店，也把孟芸想要脱口而出的托词全都堵回了肚子里。 美食APP上说这家本帮菜店虽然看着不咋地，但是口味还是很好的，大厨是正宗的当地人。 孟芸喜辣，这件事陆野一直记着，要不是她牙齿里放了药，怕刺激，他一定会带她去吃遍本市所有的川菜店——都是他三年来从各处听到的，口碑好又好吃的店。 虽然是无意识的，却也一直默默记了下来。 “只许点微辣的，软一点的东西，硬壳的不准咬。” 孟芸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随手勾了几个菜，把菜单塞了回去，“陆学长，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这话说得实在是戳心窝子，陆野想到以前自己傻乎乎地走默默守候路线，就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纯情了，打篮球打坏了脑壳。 要是主动点的话，指不定两人的小孩都老大不小了。 陆野无意识地玩着筷子，只觉得错过的时光实在是可惜。 等他抬眼的时候，发现面前的孟芸已经被墙上的挂壁电视吸引了目光。 他个子高，电视在他身后的墙上，孟芸看的时候就得侧一点点头，不然有一部分会被他挡住。 陆野站起身，把位子换到了旁边，和孟芸坐成了一个直角。 这样他也能看到电视屏里在放什么了。 应该是节目之间的广告，放了最近大热上映的一个电影的剪辑剧情，做成了有趣的片花吸引观众去看。 陆野扫了一眼，“晚上有时间吗？” “……” 孟芸懵懵懂懂的，又被陆野几句话骗去看电影了。 附近的电影院不怎么好，陆野的车停在医院没开出来，就打了个的带她去了市中心新建的影院。 周五的晚上，影院里几乎坐满，而且不少都是情侣。 孟芸看到旁边一对情侣头接头在窃窃私语，只觉得心里尴尬得要命，一瞬间就对这个看电影的决定后悔起来。 陆野摸了摸鼻子，去外面买了爆米花和可乐来，放到孟芸的手上。 “爆米花小心一点，用另一边的牙齿咬。” “喝完可乐一会儿出去记得漱漱口。” 虽然是牙医习惯性的老生常谈，孟芸却觉得心里有一点点暖了起来，好像尴尬也减了不少。 陆野的语气温柔，眼神里也是专注。 孟芸不敢与他对视，急急地接过，垂下头，“……快点坐吧，要开始了。” 电影是搞笑电影，电影院里的气氛一直热烈，孟芸和陆野都很长时间没有进过电影院了，愣是被气氛感染着笑出了声。 陆野不经意地转过头，看到孟芸撑着脸在笑，虽然环境昏暗，她的眼睛却异常地亮。 他只觉得心尖被羽毛扫过，瞬间变得酥麻。 剧情走到中间的时候，影片里的男主为女主角请来了她的偶像给她现场表演，帅气的歌手弹着钢琴出来的一瞬间，全场的女生都欢呼起来。 孟芸听到旁边的女生感叹了一句，“好浪漫啊……” 陆野也听到了，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凑到孟芸耳边，低声问道：“你也喜欢这样吗？” 孟芸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转过脸，两人登时就四目相对——陆野勾出一抹笑，“看来是挺喜欢的。” 孟芸的脸都红了，一把把他的脸推开。 “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是真的不喜欢。 孟芸曾经在大学里见过魏宋词弹钢琴，当时她带着严重的男神滤镜，只觉得魏宋词弹钢琴的样子帅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季晓戚评价说“弹得一般”，她还忍不住有些生气了。 后来她就不喜欢任何男人弹钢琴了，只觉得弹钢琴的男人寡淡冷漠，难以靠近。 陆野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但是他从来不会去戳孟芸的伤疤，明明可以开一句玩笑的，但是他怕孟芸想到以前觉得难过，只笑了笑就带过了。 直到电影散场，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孟芸出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余光扫到陆野勾着唇认真地看着她，一时之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立马就收了笑意。 “已经这么晚了，今天谢谢……” 陆野摇了摇头，“等等。” 孟芸被他打断了话，也不知道他说要等什么，便被他拉着手腕快步走进来电梯下楼了。 这边是市中心新建的购物大楼，一楼有一个小型的舞台，周五周六周日晚上的时候会有乐队为整座商场现场演奏背景音乐。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半多了，人家乐队也结束了表演，正在旁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陆野拉着孟芸走过去，将她拉到正对着舞台的地方，自己则是去旁边和乐队的工作人员交涉。 孟芸看到陆野和一个小姑娘说了几句，那小姑娘就红着脸点了点头。 陆野朝着她露出一个笑，看口型应该是说了声“谢谢”。 孟芸在心里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什么脑补了“恃美行凶”这个词，又觉得实在是有点滑稽，陆野虽然长得帅，但是绝对是帅得阳光的那类男生，和形容女生用的“美”还是差距很大的。 她笑了笑，连忙把这种想法甩到了一边。 陆野已经和人家沟通好了，冲着孟芸挥了挥手，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这才不急不缓地坐到台上表演用的钢琴前。 这个时间点，商场马上打烊，不少人都准备回家了，陆野在最门口的大厅里显得实在是显眼。 只坐上去没几分钟，随便按了几个音，已经有不少人驻足围观了。 孟芸听到后面的两个女生在议论，“哇，这是在拍视频吗？这个男的长得好帅啊！” “应该是哪里的主播吧？” “……” 陆野的眼神突然看了过来。 “啊呀，他在看我们这里！是有人在录像吗？” 孟芸有点尴尬，恨不得立刻挡住自己的脸。 陆野找到了她，也没再做什么，张扬地笑了笑，双手放到了钢琴的黑白键上。 流畅的声音从钢琴里传了出来。 表演时连接的音响已经拔掉了，只有钢琴本来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有感觉。 孟芸听了一段，听出了他在弹什么。 是刚刚电影里那个帅气的男歌手弹的那首歌。 没有了电影的画面，只是这样看着陆野，她居然也被迷了眼，觉得还真是挺帅的。 陆野弹完整首曲子，收获了巨大的掌声，还有人在旁边叫好。 他也没客气，很自然地冲着台下鞠了一躬，“谢谢谢谢，献丑了献丑了。” 孟芸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不能说话，一开口就形象尽毁。 陆野三两步走下台，快步走到孟芸的身边，冲着她笑道：“我帅还是王力宏帅？” 孟芸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陆野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耳朵，“好久没弹了，都有点手生了。” 又轻声嘟囔了一句，“早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我就应该多练练……” 孟芸愣了好一会儿，看着他有些纠结的表情，突然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陆野，你可真是……” 话音未落，旁边突然走来了一个女人，很惊讶地喊了一声：“陆野？！” 孟芸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一个竖着高马尾的女人已经走到了陆野旁边。 “真是你啊陆野，刚刚我在旁边就觉得像，过来一看果然是你诶！好巧啊！有两三年没见了吧？” 女人的语速很快，炮火连珠似的，眼神一转，就转到了孟芸身上，“咦？这个小姐姐也有点眼熟……我想想……” 陆野突然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孟芸面前，将她娇小的个子完完全全地挡住。 “好久不见了耿莉。” 耿莉似乎完全没有明白陆野的肢体动作想要表达的意思，只很执着地思考着。 “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追了我们三百首很久的那个学妹！叫什么来着……啊，孟芸是吧？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啊？三百首也在吗？” 陆野的眉头已经紧紧地蹙了起来。 他不说话皱着眉的时候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只是耿莉完全不会看人眼色，“不是说去国外了吗？哦对哦！三百首后来也去留学了，是不是追到了？……” “耿莉！” 8.Chapter 08 第8章 陆野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好事的围观人群还在他们几个身边驻足，他瞪了一眼，将旁边的人都吓得走远了一些。 耿莉被他的厉喝吓了一跳，也止住了喋喋不休的嘴，“……啊？” 孟芸在陆野身后，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往外站了一小步，冲着耿莉笑了笑。 “没有，我没有和魏学长联系呢。” 陆野听到她温软的声音，心疼得要命，伸手勾住了她的包带，冲着耿莉一挑眉。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有事也先走了，再见。” 耿莉目瞪口呆，“啊？” 孟芸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陆野扯着包带，踉踉跄跄地带跑了。 一直到走出商场，陆野才松开她，皱着眉，“你干嘛这么好脾气。” “什么？” “她这种人，就应该骂她一顿，要她多管别人的闲事。” 陆野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与老同学之间的友爱同学情。 孟芸被他义愤填膺的语气弄得有点想笑，“她也没说错嘛……不过为什么你没骂她一顿？” 她不好意思说，不应该正是他表现的时候吗？ 陆野挑了挑眉，“我不骂女生的。” “哦……” “当然，如果是为了小云云的话，我也可以破例哦。”他笑了起来，“就怕她跑去宣传一下，到时候把你传得不好听了。或者你直接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也行啊？这样我就能有立场指着她怒吼‘在我女朋友面前提别的男人干嘛？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很酷？” 孟芸愣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夸道：“陆野，你可真是个奇才啊。” 一个心细如发又特别能诡辩的人，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样的呢？ 陆野完完全全地接下了这个夸奖，“谢谢谢谢，能得到组织的夸奖，今天这一天，洒家真是值了！” “……我回去了。” 今天一天发生了很多事，算是很典型的黑色星期五了，孟芸却没有觉得是糟糕的一天，回家的时候心情还挺好的。 也有可能是被陆野影响了，她也开始变得有些神经兮兮了。 “这么晚了，我必须得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 “不行！”陆野拽住了她的包带，不让她走，“没地铁了，要么我打车送你，要么你陪我回医院拿车，我开车送你。” “陆野！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呀！” *** 周三是孟芸根管治疗的最后一个疗程，正要下班之前，她被班上的小朋友缠了一会儿，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十几分钟了。 她快步跑上去挂号，又连忙大步走进了诊室，“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陆野那儿还有病人在，孟芸看到陆野回头，意识到自己刚刚情急之下声音有些大了，脸有点发红，连忙小声道：“不好意思啊陆医生，我迟到了。” 他“嗯”了一声，隔着口罩轻声道：“我先看下面一个病人了，你去外面坐着等一会儿吧，一会儿我喊你。” 孟芸连忙应了好，转身退了出去。 路过护士台的时候，孟芸突然停下了脚步。 快要到牙科的下班时间了，两个小护士的注意力也有些松散，似乎并没有发现孟芸站在不远处，还在继续热火朝天地聊着自己的话题。 “陆医生今天没出错吧？” “你在开玩笑呢，陆医生从进我们医院开始什么时候出过错啊，况且又不是正畸科的。” “哇，那也很厉害了好吗？听张主任说，他早上来的时候都三十九度多了，还能坐诊一整天诶！” “不然怎么办？今天是复诊日，总不能让约了今天的病人全都白跑吧。” “……” 孟芸咬了咬唇，拿着包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 陆野生病了。 她突然有点迷茫了——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心他呢？ 孟芸坐在椅子上，等了几分钟，终于还是起身下了楼。 陆野看完了手上的病人，松了口气，缓了一阵才按了铃。 按了两边都没见有人进来，他皱了皱眉，刚想起身，就有小护士走进来了，“陆医生，你这边还有个复诊的病人挂号了。” “对，她人呢？” “不知道啊，喊了几遍，没看到有人啊。” 陆野皱了皱眉，全身靠在椅背上，摸出手机给孟芸打电话。 铃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了轻轻的声音，“喂？” 陆野刚想说话，感觉嗓子难受得不行，便把手机拿得远了一些，咳了几声，才用有些沙的声音问道：“人呢？” 孟芸静了一下，“电梯里，马上到了。” 五分钟后，孟芸又一次站在了诊位前。 陆野上下扫视了她两眼，笑了笑，“躺下吧。” 孟芸没动。 “怎么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有些紧张地从包里摸出一盒药和一瓶矿泉水，放在陆野的桌上。 陆野看了一眼，冲着她挑了挑眉。 孟芸的声音结结巴巴的，似乎有些纠结。 “那个……我听说你生病了，看你脸色也不太好……这是我放在包里的备用药，你……一会儿吃点药吧。”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想把药塞回包里，“算了，你还是下班后去挂个急诊看看吧，药不能乱吃的。” 她刚刚也没想到这茬就跑下去买了，现在这时候倒是有点追悔莫及的意思。 哪知道孟芸的手才放到药盒上，陆野就突然伸手压住了她的手背。 孟芸惊异地抬起头。 陆野笑眯眯地和她对视着，眼神相当犀利，手上的动作也没放松。 他的手掌很大，像是把她娇小的手扣在了掌心一样。 “孟芸，要不是医院有规定上班时间要和病患保持距离，我现在就想马上和你谈恋爱。” 陆野口罩一戴起来，也看不出他到底是还在发烧还是已经退烧了。 他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地快，很迅速地就给孟芸封上了牙，仔细替打磨咬合面。 等孟芸说没感觉了，他才掰着一副沙哑的嗓子说道：“之后去修复科挂个号，装个套子……不过你旁边几颗牙也有龋病的情况，下周再来一次吧，我给你把里面所有能补的地方都补了。” 孟芸本来以为都已经结束了，听他这样一说，又有点害怕起来，“别的牙也会很疼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陆野瞟了她一眼，“当然了。” “啊？什么？” “接吻的时候肯定有点问题。”他笑了起来，“牙口不好，会影响接吻时的愉悦程度哦。” 这一刻，孟芸突然无比地后悔。 特地跑去给他买药做什么？直接让他烧死得了！ 等看完孟芸这边，诊室里的其他医生几乎都快走完了。 陆野看了一眼时间，冲着孟芸点点头，“走吧。” “啊？”孟芸没反应过来。 陆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去付钱，然后在那边等我一会儿，我换完衣服马上出来。” 孟芸本想脱口而出“为什么要等你”，但是一想到人还是个病患，总觉得有点可怜，还是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陆野出来的时候，孟芸已经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玩手机了。 他看着她抿着唇低眉顺眼的样子，沉沉地笑了一声，走到她旁边，“真在等我啊？真乖。” 孟芸：“……” 陆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冰宝贴，撕开包装之后潇洒地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还对着孟芸的瞳孔照镜子般地撸了撸头发。 “是不是看呆了？觉得陆野哥哥就算这么惨的时候都这么帅？” 孟芸刚想辩驳一句他不要脸的话，手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张老师的电话。 “张老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张老师的语气非常着急，“孟芸，你在哪里？方便来一趟学校吗？” “方便是方便……” “吴佳佳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吴佳佳人不见了！就在学校门口不见的！” 孟芸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连忙应了声，挂了电话就准备往外跑去。 陆野一把把她抓了回来，“怎么了？” 孟芸急得都快哭了，“学生不见了！上次电梯上那个小女孩走丢了，我得回学校去帮忙找人……” 其实也不见得真的能帮到什么忙，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担心得非得去出点力不可。 陆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冷静一点。” 他的手仿佛是有魔力，安抚了她几下，孟芸居然真的冷静下来了。 陆野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恢复理智了，便带着她快步下楼往停车场走去。 孟芸懵懵懂懂地跟着他上了车，才意识到不对劲，怎么都不肯上车了，“今天真的没法吃饭，我有急事……” 陆野嗤笑了一声，“喂，在你心里，我是饭桶吗？” “那……” 他伸手一把将人抓进了副驾驶，又替她扣上了安全带。 纵然额头上贴着滑稽的浅蓝色冰宝贴，依然无损陆野出众的外貌。 他轻轻松松地把车倒了出去，飞快地驶上了街道。 “你都说我的小女儿不见了，我还不得陪你一起去找呀？” 9.Chapter 09 第9章 这种时候，孟芸也没心情和陆野开玩笑了，只坐在副驾驶，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陆野开车很稳，余光瞟了她两眼，发现她一直咬着嘴唇。 “孟芸，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学校在哪儿呢。” 孟芸“啊”了一声，连忙报上了地址。 陆野笑着点了一下头，从车旁边的抽屉里挖了一颗糖出来，飞快地塞进她嘴里。 “不许咬嘴唇。” 孟芸呆呆地应了一声，嘴里含着糖，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野深深地叹了口气，“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可能只是小朋友……呃……偷偷跑出去玩了……” 他没带过小孩，也没怎么接触过小孩子，安慰的话也比较贫瘠。 只是对于孟芸来说，他的话像是一块浮木，被溺水的人紧紧地抱住了，“真的吗？” 陆野答得信誓旦旦的，“真的。” 孟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毫无征兆地、轻声说起了吴佳佳的事。 “上次我带来的那个小女孩叫吴佳佳，是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但是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也不知道班上那群小孩是怎么知道的，就一直取笑她。” “私立幼儿园不比公立好多少，老师的地位很低，而且说起来都只是打闹开玩笑，也不能真的严肃教育，这样反倒会伤了吴佳佳的心，让她觉得没有爸爸这件事是需要别人来同情可怜的。这种情况下，老师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大人都喜欢说，小孩懂什么呢？其实小孩什么都懂，而且大人的一切陋习、特质都会完完全全的、放大地体现在小朋友的身上。” 孟芸的声音柔软又温和，让人听了就会生出好感来。 她这样不急不缓地说了一大段的话，看似好像是在做什么学术讨论，却让陆野有点……说不出的心疼。 陆野打了一下方向盘，孟芸的学校已经近在眼前了。 他一点一点放慢了车速，稳稳地把车停在路边。 “孟芸，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个老师而已，你做的工作是引导他们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也仅仅只能是引导了。如果老师真的能把所有的孩子都教好，那世界上哪来的坏人呢？” 孟芸轻轻地“嗯”了一声，勉强冲着他弯出一个笑，麻利地下了车，快步往学校里跑去。 陆野锁了车，也飞快地追了上去。 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但是教室里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孟芸快步跑进去，看到张老师站在一个女人旁边，正是她上次在医院见过的吴佳佳的妈妈。 张老师看到她之后，连忙朝她招了招手，“孟老师。” 孟芸应了声，又和孟佳佳的妈妈打了招呼，这才急急忙忙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不见的？” 吴佳佳的妈妈听了这话，开始失声痛哭起来。张老师叹了口气，将她拉到一边轻声给她解释：“吴佳佳是自己跑丢的。” “啊？” “放学的时候我已经把她交到家长手上了，家长说走出去的时候，吴佳佳看起来不太高兴，她就多问了两句，然后吴佳佳趁着人不注意，自己跑掉了。” “报警了吗？” “已经报了，保安大叔、还有其他还在的老师都帮忙去找人了，就是在学校外面的马路上跑丢的，小孩子应该跑不远。”张老师回头看了吴佳佳的妈妈一眼，“本来不想叫你的，想到吴佳佳平时挺黏你的，就想找你来帮帮忙，想想她可能跑到哪里去。” 孟芸点了点头，咬着手指，走到旁边去回想了。 今天吴佳佳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她走的时候也没觉得她有什么不高兴的。 最重要的是，吴佳佳真的是非常听话的孩子，并不是任性生气就会自己跑掉，让老师家长担心的那种熊孩子。 …… 张老师一直拿着手机在联系，却一直没有找到的消息，孟芸急得一团乱麻，还是决定自己也出去碰碰运气。 才到走廊门口，便看到消失了好一会儿的陆野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外套上都是水，额头上还贴着那个滑稽的冰宝贴。 孟芸一愣，“外面下雨了？” 陆野点了点头，将外套脱了拿在手上，低着头问她：“你们保安室，放学以后就没人了吗？” “不是，平时也会有人的，但是保安大叔应该是出去找人了……” “那，能看监控吗？” “啊？”孟芸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突然领悟了他的意思，立刻严肃起来。 小朋友的想法是很简单的，特别是像吴佳佳这种单纯的小孩，她是在学校旁边跑掉的，跑是肯定跑不远，说不定也只是临时起意——这种情况下，他们就会往熟悉的地方走。 旁边就是幼儿园，说不定趁着保安出去找人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偷偷地溜回来了。 幼儿园是私立民办的，校区比普通的高中还大，设施也是样样齐全，指不定小姑娘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孟芸点了点头，带着陆野去了监控室。 监控室在隔壁楼，从他们这边过去要走过一块空地，虽然就十几步路的样子，但是现在外面的雨下得又大又急，冲过去多半是也是要淋湿的。 孟芸顾不得这么多了，跺了跺脚就准备往外跑，被陆野一把抓了回来。 “你也想生病？”他的语气有点严肃，“这么大了，总得好好照顾自己呀。” 说着，他将自己的外套套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尾牢牢地裹住，连帽子也戴了起来。然后他直接将人一把抱起，把娇小的孟芸压在自己的怀里，快步跑了出去。 陆野人高马大的，步子也大，大步跑了几步就到了对面楼。 孟芸从他身上下来，轻声说了句“谢谢”，看到他头发上有水，又担心地补了一句，“卫生间有热水和纸巾，你先去擦擦吧，一会儿我拿伞给你。” 陆野笑着应了“好”，却还是跟着她去了监控室。 监控室里并不是一直有人的，平时都是锁着，钥匙会在值班的保安手上，但是今天应该是为了确认吴佳佳是不是确实离开了学校，已经有人来看过了，门是开着的，可能是保安急着去找人，来不及上锁。 孟芸轻轻一扭，开门进了房间。 陆野为了避嫌也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等她。 冰宝贴已经不冰了，他自己试了试自己的体温，又从口袋里摸了一张出来贴上。 孟芸这一查就是半个多小时，期间应该也是联系了张老师，张老师带着家长一起过来帮忙看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陆野在门口已经等了40分钟，却没有丝毫地不耐烦。 直到监控室里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找到了！” 接着，孟芸就打开门走了出来，脸色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没等她有什么动作，吴佳佳的妈妈已经跑了出去。 孟芸想追，却被陆野拉住了，“我刚刚怎么说的？” 她“嗯”了一声，从房间里拿了一把伞出来，撑开，“刚刚张老师给我带过来的。” 陆野笑了起来，从她手上接过伞，撑着她往吴佳佳妈妈跑走的方向快步走去。 吴佳佳一直躲在学校外面的花园里，躲了一会儿之后发现下雨了，就趁着没人注意溜回了学校，此时正在运动器材室里玩球呢。 孟芸走进了就听到温柔的女人尖声怒吼：“吴佳佳！你想要气死我啊！” 接着就是一声巴掌声，还有小朋友突然的爆哭。 孟芸三两步走进器材室，张老师已经在旁边劝阻了，“家长要冷静一点，别吓到孩子了……” 吴佳佳的妈妈像是吹鼓的河豚一样，嘴巴一鼓一鼓的，盯着吴佳佳瞪了好一会儿，突然就和孩子一起哭了起来。 “佳佳，你要是出事了，妈妈可怎么活啊……” 总算是没什么事。 孟芸松了口气，上去耐心地哄了哄吴佳佳，张老师也劝好了家长，让家长先带着小朋友回家吃饭去，这边她来善后。 等两个人走了之后，张老师才松了口气，笑道：“还好没事，不然我们俩都要惨了。” 私立幼儿园里丢孩子，这可是大事，指不定得怎么样带班老师呢。 孟芸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小朋友没事就好。” 直到这时，张老师才看到旁边的陆野，还有他头上滑稽的冰宝贴。 她的表情有点惊异，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打转了好一会儿，把孟芸看得脸都红了，“张老师……” 张老师挥了挥手，“你有朋友就先走吧，这边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到时候我去警察局走一趟就好。” “我还是……” “回去吧回去吧，明天早上别迟到了，我今天闹到这么晚，明天要请假。” 张老师都这么说了，孟芸也不再坚持，跟着陆野一起离开了。 这把伞足够大，把两人都完完整整地撑了进去，这少见的倾盆大雨也显得不那么骇人了。 孟芸咬了咬嘴唇，眼睛盯着外面的雨幕，轻声开了口，“陆野，今天谢谢你……” 只一句话，她就有点说不下去了。 好像自从重逢以来，她就一直在对陆野说谢谢，显得有些没有诚意。 陆野却笑眯眯的，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替她把刘海拨正，轻松得仿佛一点都没有被天气影响到。 “孟芸，我刚刚在想个事儿。” “什么？” 陆野的套路太多了，一说这种话，她就免不了有点警惕。 陆野的语气里充满了认真，“我在想，你赶紧做我女朋友吧，以后我们俩的孩子，我一定好好教育，让他从小牢记五讲四美三热爱，熟读并默写八荣八耻，绝不给老师家长添麻烦……” “……” 10.Chapter 10 第10章 果然又说奇怪的话了。 孟芸本想扭过头好好跟他说说的，可是两个人同撑一把伞，距离太近了，她一转头就看到陆野的唇色发白，干得都起皮了。 她吓了一跳，“陆野！你得去医院！” 这是体温太高了，不然嘴唇不可能干成这样的。 一想就能明白，他刚刚跑出去淋了雨，又没有及时处理…… 孟芸咬着嘴唇，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责，“去医院吧。” 陆野本想说没事的，他感冒发烧回家睡一觉就会好，但是看到她的眼神，他又叹了口气，“我其实想说没事的，但是又想多享受一会儿你的关心，所以你就当我有事吧。” 孟芸不搭理他的耍宝，也不让他开车了，两人就在学校门口等出租车。 好在现在也算是晚高峰，就算下着暴雨也有空车经过，也没吹多久的风就钻进了车里。 孟芸报了医院的地址，然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了陆野旁边。 陆野瞟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孟芸，你在担心我吗？” 孟芸不理他。 “你跟我说话嘛。”陆野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袖，“不然我要睡着了，一会儿你背我下车哦。” “……说什么？” “就，说说小女儿的事情好了。” 他抱着手臂，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孟芸刚刚就在想这件事，没想到陆野居然能猜透她心里的想法，不由得愣了一下。 好一会儿，她才清了清嗓子，低声开了口。 “吴佳佳今天的情绪非常反常，刚刚她跟她妈妈走的时候，频频回头看我，我在想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野点了点头。 “今天我是三点20分走的，四点半幼儿园就放学了，一个小时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但是吴佳佳的表现应该是她对她妈妈起了不信任的感觉，她这样的家庭，她对母亲应该是非常依赖的，会产生这种感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起自己专业的事情，孟芸的语气有种难掩的自信，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在发着光的。 陆野眯着眼、斜着头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渐渐地，就连呼吸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他才牛头不对马嘴地开了口。 一开口就暴露他没仔细听孟芸讲话的事实。他说：“孟芸，我这三年来……不对，是从五年前开始，就一直在幻想现在这一刻，你坐在我旁边，对我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话，然后就冲我笑。一直在幻想。” 陆野说完，眨了眨眼睛，自嘲地笑了一声。 孟芸一时之间难以完全接收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好一会儿没有做出回应。 陆野说的五年前——那是真的很久了，应该是……她刚认识魏宋词的时候吧？或者说是刚认识陆野的时候？ 孟芸想到以前，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车窗外面雨下得巨大，雨幕让街上的可见度非常的低，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些残影。 应着这天气，孟芸的心情也变得奇怪了起来，语气里有难掩的低落，“那你怎么不早点来追我呢？” 如果当时有陆野的话…… 如果真的有陆野来追她，或许她也不会深陷在“魏宋词”的魔咒里不可自拔了。 陆野叹了口气，“我一直在追你啊，但是你的眼睛被三百首牢牢地蒙住了，再也看不见旁人了。否则你以为，那天晚上我怎么会好巧不巧地出现在那里？我是怕你做什么傻事，在旁边等着你撞过来。” 孟芸突然沉默了下来。 “过去的事情就别再说了……孟芸，现在没有别人了，你总能看到我了吧？” 陆野的病也不是很严重，就是普通的流感而已，医生给他开了吊瓶，让他吊两瓶退退烧，回家休息就好了。 因为几瓶盐水要吊好一会儿，陆野不想让孟芸在这儿陪着，怕她太辛苦，就让她先回去。 孟芸怎么都不愿意，“你是为了陪我才越来越严重的，我怎么能先走呢？” 陆野简直要被她愁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可是你不回家的话，一会儿吊完，我还要送你回去呢。” “那你也可以不送啊！” 陆野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是，那你就陪我一会儿吧，现在你先走我也不放心。” “……” 孟芸发现，这个人可能听不懂人话。 陆野年轻力壮的，直接把输液器调到了快速，让它一滴一滴滴得飞快。 只是吊完药也十点多了，他看了一眼孟芸，孟芸已经蜷缩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陆野有点心疼，她的动作看起来很不舒服，虽然他刚刚已经稍微帮她调整了一点姿势，还问护士拿了毛巾毯，可是椅子就那么点地方，再怎么也不会舒服的。 等会儿起来指不定要脖子疼了。 陆野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按铃喊了护士，让护士帮他拔了针头。 坐了这么一会儿，他也有些累了，起来走动了几步，才到孟芸面前蹲下.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孟芸，醒醒。” 孟芸迷糊了一会儿，还当早上要去上班了，“几点了……” 眼睛一睁开，就看到陆野的视线跟她对上了，正笑着盯着她。 “我还在想，小懒猪要是再不醒，我就偷偷地把她抱回家去藏起来呢。” 孟芸愣了一会儿，终于发出了今天面对陆野时的第一句怒吼——碍于在医院里，还得压低了声音吼。 “你才是猪！” *** 虽然折腾了一晚上，孟芸第二天还是准时到了学校。 吴佳佳已经来了，她妈妈也没有走，等在旁边，等看到孟芸之后，她妈妈讲孟芸拉到了旁边，握住了她的手，摸索着偷偷塞了一张卡到她的手上。 孟芸微微瞪大了眼睛，“佳佳妈妈……” 吴佳佳的妈妈有点不好意思，一贯和蔼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孟老师，我们佳佳就费心你多照顾了……她喜欢你，你能帮忙多跟她说说话吗？一点点小小的心意，你也辛苦了……” 孟芸的表情严肃起来，将卡塞回她的手里。 “佳佳妈妈，我也喜欢佳佳，喜欢所有的学生，所以不用这样的。既然已经送到学校里来了，我们作为老师，肯定会好好引导孩子的。” 吴佳佳的妈妈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连声道：“那是的那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孟老师……” 孟芸笑了笑，温和地开口：“佳佳妈妈，不用这么客气的。但是在孩子的幼教中，家长教育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平时要和孩子多沟通沟通，答案孩子的事情要做到才行。能帮的，我这边肯定会帮忙的。” 佳佳妈妈的脸有点红，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等上午自由活动的时候，孟芸跟张老师说了一声，把吴佳佳带到了旁边的滑滑梯上，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坐在梯子上，一个坐在楼梯上，一高一低对坐着聊起天来。 孟芸虽然是学儿童心理的，但是实战还真是第一次，看着吴佳佳稚嫩的脸，思索着开口的方式。 倒是吴佳佳先一步提了问：“孟老师，昨天那个大哥哥是老师的男朋友吗？” 孟芸被吓了一跳，“不是的，是我的同学。” “哦！”吴佳佳点了点头，“小西前几天还在班上说，他长大了要娶孟老师呢。” “……” 孟芸的脸都要红了，深深地感受到了现在孩子的早熟。 她清了清嗓子，强行把话题扯开，“昨天佳佳为什么要偷偷一个人跑掉呀？还没有跟老师说过呢。” 吴佳佳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孟芸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佳佳是不是不想说呀？” 吴佳佳点了点头。 “可是，孟老师想知道佳佳的所有事情呀，或者，老师偷偷把昨天那个哥哥的故事告诉佳佳好不好？我们交换秘密。” 吴佳佳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那老师不能告诉别人。” “嗯。” “昨天，小倩说，她妈妈说她如果学不好珠心算，就把她丢到垃圾桶里去，不要她了。佳佳就问妈妈会不会也不要佳佳，妈妈说，如果佳佳成绩不好的话，她也要把佳佳丢掉……” 孟芸听了两句就明白了。 大人的一个玩笑话，能伤害单纯天真的孩子。 吴佳佳眼见着就要哭了，她便上去抱着小姑娘哄了好一会儿。 小孩子的情绪来去都快得很，等她渐渐平静下来了，又开始追问陆野的事情了。 孟芸想了想，轻声给她说道：“昨天来的大哥哥是孟老师的同学，现在在做医生。” “哦……那你们会结婚吗？小西说，如果一个男人一直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就会想和她结婚的。” “……”孟芸心里的震惊都快要压不住了，假装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不会的。” “为什么呀？老师和哥哥没有一直在一起吗？” “因为哥哥太笨了，孟老师怕被他传染。” 11.Chapter 11 第11章 周末的时候，孟芸跟季晓戚说了吴佳佳的事情。 季晓戚虽然不是正统学校里出来的幼教，但是晚托班也做了有三年了，见过的小朋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这种事相当不以为然。 “这种单亲家庭的小朋友，心智还没有成熟，遇到个像你这样的好老师还能好好带带，给她讲讲道理，要是遇到那些不负责任的……啧啧，那估计又是个反社会了。”季晓戚叹了口气，“不是我夸张，小时候遇到的事情、受过的欺负，那真是一辈子都磨灭不了的伤痕啊。” 孟芸皱着眉，“可是我也不好时时刻刻去保护她，听班主任说，她在班上还是会受欺负的。” “还打架啊？私立学校这么恐怖吗？” “不是打架，就是小朋友之间语言上的那种……嗯，那种。” 实际上比打架更让老师觉得无奈。 季晓戚点点头，表示了解，“那这个就管不了了，越管越出事，老师越压迫禁止，他们私底下越变本加厉。” 孟芸也是担心这个，所以一直不敢下手。 她带班这么几周，也算是把班上的小朋友都认全了，大致也看出了各人的性格。 大部分小朋友都是比较单纯的，跟着几个皮孩子起哄，没有什么自主的判断力，说不定还是在家里听到有人议论类似的事情，才把大人的话学来调侃同学了。 也许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他们的行为对于吴佳佳来说，那就是非常恶劣的行为了，得恨死他们。 孟芸没遇到过现场，再加上吴佳佳平时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她也不能突然提起这件事，只能再等等。 这几天本城的雨下个没完，季晓戚倒了地铁过来看她的，也不高兴再出门去吃饭了，两人便搬了小桌子和电磁炉到窗边，对着雨幕吃锅子。 季晓戚调了一碗蘸酱，拿筷子抿了抿，试了一下味道。 筷子还没放下，她的脸色却突然垮了下来，“云云，我好像……” 孟芸：“嗯？” 季晓戚难得扭捏起来，“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孟芸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她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的，便笑道：“谁啊？我认识吗？” “是我打游戏的时候认识的朋友……” “网恋？！” 季晓戚放下筷子，抬手把旁边的窗开了一条缝。 雨水打在地上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进来，她便以此作为背景音，红着脸向闺蜜倾吐自己的少女心事。 “……大概就是这样。” 孟芸费劲儿地把菜叶子咽了下去，“也就是说，他带你玩游戏，你就一点点对他生了好感？连是男是女多大年纪都不知道？” “那还是知道的，我们俩一直连麦的，而且也听他说过工作很辛苦什么的……” 孟芸皱着眉，轻声评价道：“我觉得……有一点点不靠谱。” 季晓戚把话说出来了，倒是一下子豁达了许多，“上网不网恋纯属浪费电，哎呀，没事，我也就随便说说，指不定人家还觉得在带小学生玩呢，可能就是我想多了……说说你呗，陆野怎么样了？” 午后，暴雨，确实是闲聊的好时候。 在季晓戚目光炯炯的凝视下，孟芸一点一点地红了脸，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起来。 “就、就那样啊……还能怎么样……” 季晓戚笑了，“看来是有情况了。” 孟芸抿着唇不说话了，假装专心致志地烫菜。 其实说什么她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曾经那么认真地追过魏宋词——陆野是魏宋词的室友，如果她真的……和陆野有点什么的话，岂不是显得她曾经的真心很可笑？ 孟芸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看着锅子。 汤底已经煮开了，咕嘟咕嘟在冒着水泡，倒是有点像她起伏不定的心。 也是这样的大雨天，陆野的额头上贴着滑稽的冰宝贴，一脸的笑意，撑着伞远远朝她走来。 而她却不知所措。 *** 周三下午，孟芸如约再次去了医院。 这次她没有迟到，陆野却因为前一个病人拖了太长时间，喊她号的时候已经晚点了。 孟芸走进去，远远地就看到陆野带着笑和旁边的小护士在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有种奇怪的不舒服。 孟芸甩了甩头，把这种不舒服的情绪甩了出去，低着头走到诊位前，轻声喊道：“陆医生。” 陆野笑了起来，冲着旁边的小护士挑了挑眉，“你不是好奇我会追怎么样的女人吗？看见没？就这样的！”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豪。 孟芸一愣，听清他的意思之后，她的脸突然爆红起来，看起来都快要哭了，低声道：“陆医生，你不要开玩笑了……” 小护士依然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好一会儿，笑了一声，“陆医生，好呀！咱们院这么多好姑娘都看不上，居然往病人下手了，小心主任知道骂死你哦！” 陆野见着孟芸快要找地缝钻进去了，也不开玩笑了，示意了一下那小护士，“我坐诊呢。” 然后就让孟芸躺到治疗床上，拆了一副手套，“一会儿全补完之后你再去拍一张全口片，我看看还有别的问题没。” 孟芸一听还要拍片，顿时就有些不乐意，“……我不想再补了。” 陆野一愣，扭过头看着她，“下次还能碰到我下手这么‘轻’的医生吗？” “轻”字他咬音很重，似乎是带了什么暗示。 孟芸瞪了他一眼，“陆野！” “真的，没跟你开玩笑啊。” 陆野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已经开始磨牙齿表面了，“会有点酸，你别想就没感觉了。” 孟芸听他这么说，整个人都快要紧张死了。 这怎么可能不去想啊！ 陆野看她眼神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我说让你在我这儿一起看了嘛，下次哪还有医生会高兴哄你呀，大家都赶时间呢。也就只有我了，贴心又温柔……” “……” 孟芸真的非常想反驳他一顿，但是搜肠刮肚都找不到话怼回去。 陆野虽然语气不正经，但说得确实没错，他确实是孟芸遇到过的、最好的牙医了，耐心又细致，减少了她不少的痛苦。 就在孟芸寻找措辞的时候，陆野已经磨好了龋齿部分，开始往牙齿上的洞里塞填充了。 他的眼睛仔细地盯着自己镊子的位置，口罩里含含糊糊的声音却没停下，“我小女儿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不开心啊？” “……” “看来是没有，挺好的，周五我去看看她可以吗？” 孟芸嘴巴微微地张着，不敢说话影响他的动作。 “啊呀，孟老师好像不怎么愿意让我去看……嗯没关系，那孟老师能代为赏光，代替我女儿来赴约吗？” 胡天海地地扯了半天，陆野已经飞快地补好了两颗牙，给她开了单子去拍片。 “去吧……别怕，如果还有问题的话，也能再多来看看我几次呀。” 这话虽然是开玩笑的，但是总觉得有那么点乌鸦嘴的诅咒意味在。 孟芸对自己的牙齿非常不自信，生怕被他说中，眼睛里开始冒火，“陆野！你别再胡说了！” 陆野“嗯哼”着应了一声。 她没再说话，拿着单子气鼓鼓地离开了诊室，留下陆野默默地盯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片刻之后，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躺进了靠背的椅子里，视线无意识地凝视着天花板。 “这次我得做第一个啊……” 12.Chapter 12 第12章 要说陆野有什么后悔的事，那就是大学的时候下手晚了一些，最后和孟芸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 他其实比魏宋词更早就认识孟芸了，只是当时太年轻了，又有点傲气，一直憋着憋着，等孟芸开始轰轰烈烈地追求魏宋词了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有些晚了。 这次两人之间没了别人，他可不能再给第二个“魏宋词”横插.进来的机会了。 只是陆野对孟老师周五的邀约依然失败了。 孟芸的大妈来看她了。 孟芸连夜收拾了房间，买好菜，周五一下班就打车去高铁站接了她大妈。 她大妈真名叫徐琴，跟孟芸的亲妈年龄差不了几岁，但是看着却不显年纪，温温柔柔的，让人很难心生恶感。 孟芸从来没和她大妈顶过嘴，两个人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 孟芸一回国就到了市里，本想着这边都安排好了再回老家去的，没想到徐琴先来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接过了徐琴的行李，轻声道：“大妈，对不起，我应该先回去看您的……” 徐琴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跟大妈说话不用这么客气的，知道了吗？” 孟芸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只是徐琴既然来了，孟芸总是避不了那个话题的，她躲不开，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徐琴看着孟芸秀气的脸，叹了口气，“云云啊，你也别怪你妈妈，她当时也是没办法了……总归是生了你的妈妈呀。” 徐琴温柔，也总是把别人都想得善良。 孟芸不怨她爸妈，毕竟那个年代，又是在小县城里，重男轻女也不算是什么要命的错处，只是再让她去亲生父母那儿表演父慈子孝的乖巧模样，她也演不出来了。不怨，也不亲了。 但是徐琴一直希望她能当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不愿意让徐琴失望，便在她的注视下，乖乖地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后，孟芸小声地喊了一句“妈”。 她妈却有些不耐烦，“没钱了？去问你大妈要，我可没钱让你在国外生活……” 孟芸只觉得尴尬得想跳楼，“我已经回国了……” “哦，那挺好的啊。”她还想再说什么，那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一阵大呼小叫的背景音过去之后，孟芸她妈妈喊了一句，“没什么事我先挂了，你弟弟又惹事了。”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孟芸咬了咬嘴唇，勉强冲着徐琴笑了笑，“她说她知道了。” 徐琴和蔼地笑了笑，“那最好了。之后有时间还是要去多看看爸爸妈妈，知道了吗？” “……嗯。” 徐琴这才满意，参观了一下孟芸的单人套间，洗手去厨房帮她做晚饭了。 一顿饭吃得没什么意思，孟芸因为电话的事情一直有些提不起劲儿来，但是却也没表现出来，徐琴问什么她就乖乖回答，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母女一样。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孟芸妈妈那几句冷漠敷衍的话，刺得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想到小时候被丢在县城里，抓着大妈问什么时候能去找爸妈和弟弟，一会儿又回忆起她妈跟隔壁阿姨开玩笑，说女儿没用，只是赔钱货而已，却不在乎她就在隔壁房间，能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 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 孟芸轻手轻脚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拿了外套和手机，偷偷地出门了。 半夜12点多，老式的小区里都没声儿了，只有少数几户人家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孟芸想到房东之前的交代，有点紧张地搓了搓手臂，低着头快步跑了出去，走到了地铁站旁边。 这里是大马路，这个点了来来往往的车俩还是很多，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便在路边的休息长椅上坐了下来，撑着脖子玩手机。 打开朋友圈，微信好友都有各自的夜生活，孟芸刷了两下，刷到了季晓戚10分钟前发的朋友圈。 “这城市慷慨整夜光，如同少年不惧岁月长。” 配图是一条马路，马路很宽，路灯很亮。 孟芸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她想发什么意思，只当是她看了什么鸡汤文，随手配了个图。 她犹豫了一会儿，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结果等了好久都没有回复。 孟芸笑了笑，只当好友睡了，刚想退出微信，便看到了陆野的消息。 陆野的头像是纯黑色的底，上面一个手写的白色单词。 孟芸没急着看消息，退出去查了查单词的意思。 镇痛剂——怪不得不知道。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觉得陆野颇有些黑色幽默的意思，点开消息，就看到他发了好几个表情包，一直拖到最后才是关键。 “吃小龙虾去吗？” 孟芸回了句“不吃小龙虾”，结果发出去之后又有点后悔。 她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又补上了下一句。 “但是可以吃点别的。” 20分钟后，陆野的车已经停在了她面前的马路上。 陆野潇洒地关门下车，手上还滑稽地拿了个花露水瓶子，“快喷点，要被蚊子咬死了。” 孟芸一愣，“噗嗤”笑出声来，“陆野，你怎么这么逗啊？” 陆野看她不动，直接开了瓶盖，替她从上到下喷了一遍，这才合上盖子，将她从长椅上拉起来，塞进了车里。 一直到关上车门，他才笑着开了口：“以前你跟着我们去吃宵夜的时候，我看你一晚上腿上能被叮一排包，还装作没事的样子，真的特别能忍。我当时就在想，这姑娘厉害，女中豪杰啊！” 孟芸却没笑，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默默低下了头。 陆野挠了挠脑袋，“咦？不好笑吗？怎么不开心了？”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无聊死了……” 说着，孟芸的语气里带上了哭腔。 她本来不是爱哭的人，虽然胆小娇气，却最是坚强，什么事都特别能忍，因为知道没人会在意，哭也没用。 可是陆野来了，她就觉得，心里委屈得要命了。 陆野从后座翻出了一盒纸巾，轻轻地放在她的大腿上。 “别哭了。” “为……为什么呀……还不让人哭了吗？” “我会心疼。” 这话一出，孟芸哭得更起劲了，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但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陆野叹了口气，抽了纸巾，轻轻地给她擦眼泪。 “孟芸，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不要……不要听土味情话……” 陆野被她噎了一下，顿时只觉得什么气氛都没了，弯了弯唇，“不是土味情话，是大学时候发生的事情，挺好笑的事情。” “那你说吧……” 孟芸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连哭都忘了，愣愣地瞧着他的脸，傻傻地看着他给自己擦眼泪。 陆野擦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亲亲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就是，有一次嘛，你不是打电话给三百首哭了……我不小心听到了。” 孟芸一扁嘴，“这是什么笑话啊？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不是！”陆野连忙摆手，帅气的脸上紧张兮兮的，“就是……我那天晚上想到你哭得这么惨，也躲在被子里哭了，结果被室友当成梦游了，早上起来发现他们把我绑在床栏上了。” 孟芸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你哭了？为什么哭了？因为我吗？” 其实这件事她都已经快有些不记得了，还是被陆野提醒了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但是纵然过去千般难过，到今天也都忘得一干二净，是真的没有再放在心上了。 比起她当时的心情，她还是更关注陆野是不是真的傻兮兮地哭了。 想到那个画面，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好像不是很符合系草的形象和人设啊。 陆野看她已经不哭了，知道总算把人哄回来了，挑了挑眉，“当然是假的，我是女生吗还躲在被子里哭？” “……” “不过，我一个人跑出去喝酒了，就我们学校后门那儿。结果不小心喝醉了踩酒瓶上了，大腿上扎了碎玻璃，去缝了七针。” 陆野笑了笑，发动了车。 “所以别哭了，我会心疼。如果不开心了就来找我，我来给你讲土味情话逗你开心，知道了不？” “……” 13.Chapter 13 第13章 土味情话这个梗真的要玩到地老天荒了。 孟芸被他看似深情实则搞笑的话弄得破涕为笑，自己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气氛都被你破坏了，怪不得没女朋友。” 陆野笑了笑，没有接话。 眼见着都凌晨一点多了，开着车在路上转了一圈，还在营业的都是一些路边小摊了。 陆野虽然是牙医，那也做医生的，有一点点轻微的小洁癖，孟芸晚上吃了徐琴做的菜，现在不是很饿，也不想吃油腻腻的烤肉火锅当夜宵。 最后商量了一下，两人便找了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各种各样的零食和关东煮烤肠之类的，坐在最里面的小桌子上闲聊。 孟芸哭了一场，只觉得全身一点力气都没了，眼睛也有些睁不开，只能一只手撑着脖子，一只手无意识地搅动着关东煮的木签子。 陆野看了她两眼，又去结账买了支冰棍，冰冰凉凉的贴在她脸上。 孟芸被冰了一下，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陆野把冰棍放到她手上，“捂一下眼睛，不然明天肿了不好看了。”想了想，他又拿着冰棍缩回手，“算了，还是丑点吧，我喜欢就行了。” 孟芸瞪了他一眼，劈手夺过了冰棍。 陆野闷闷地笑了一声。 便利店只有一个店员在货架那儿点数，正对着的玻璃落地窗外几乎没有来往的行人了，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了对坐着的两个人。 孟芸这么怕尴尬的一个人，要是换大学的时候，这样的气氛，她应该已经手足无措了。 只是和陆野重逢后，她对陆野又有了不一样的情绪，跟他相处从一开始的尴尬拘谨，渐渐地变得自然了不少，就算这样坐在不说话，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是宁可让陆野别说话，至少不说话的时候，脸还是能欣赏一下的。 像陆野这种一开口就让人想吐槽的人，果然还是不说话更好一点。 陆野却一点都没有自觉，见着孟芸小口小口地吃完了一杯关东煮，顺手就给她拆了一包果冻，“诶孟芸。” 孟芸抬起头，“怎么了？” “今天是有朋友来了吗？居然放陆野哥哥的鸽子哦？” 孟芸抿了抿唇，顿时就不说话了。 陆野看着她的表情，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是故意想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但是我想了解你啊……不管是你开心的事情还是不开心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为什么？”孟芸愣了一下。 陆野笑了起来，“因为想进入你……的生活啊。” 这个大喘气结结实实地吓到了孟芸，她的脸一瞬间红得想滴血，“陆野！” 陆野坐在椅子上捂着肚子笑了好半天，“我换气呢，你想哪儿去了？” 这可不是他故意的，他只是在思考能打动孟芸的措辞，一不小心就卡了一会儿壳而已。 孟芸这样的人，拿陆野这种厚脸皮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三年前她曾经还鼓起勇气冲着冷漠脸的魏宋词大吼过，问他为什么不能像陆野一样，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高冷，让人下不来台、让别人的自尊心在他面前全部碎光。 如果他能有那么一点点像陆野……如果…… 一切过去的事情放到眼下来说都是浪费时间。 孟芸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拆了个果冻放到陆野手里。 “陆野，今天谢谢你了。” 果冻是便利店里最常见的喜之郎，荔枝口味的那种，只看样子就觉得很甜。 陆野还没吃，就觉得果冻的甜味已经一直甜到了他的心里。 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半夜从床上蹦起来换衣服，又把车开成了飞车赶到孟芸身边这件事，是他一生中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陆野的语气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激动，甚至还带了一丝丝的手忙脚乱，“那、那你就记得感谢我吧……别忘了啊。” 孟芸纳闷儿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能理解他在激动个什么劲儿，“哪有你这样的……” 怎么听，她刚刚的话都像是普通的客套啊？ 陆野怎么就顺杆爬了呢？ 两人在便利店里闲扯了老半天，虽然没有如陆野所愿的那样，谈到孟芸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孟芸却软软地把她留学时的一些事告诉了陆野。 陆野本来是有些介怀的，他三年前疯了一样地找她，从愤怒急切到死心绝望，现在想来都是百感交集的事情，而孟芸却在享受她的留学生涯。 只是再多的介怀，在孟芸真诚分享的语气里，都化为了酸酸涨涨的情绪。 陆野盯着她的脸，在心底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就这样听过，也当做是分享了她的时光了。 一直到天蒙蒙将亮的时候，陆野才把孟芸送回家去，看着她上了楼，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盏一盏亮了，又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陆野才开车离开。 相比之下孟芸就比较紧张了，徐琴一般醒的很早，她怕她一推开门，就看到徐琴在等她，那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好在徐琴还没有醒，孟芸小心翼翼地把外套放在一边，在厨房里刷了牙，这才躺到沙发上睡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本身就是周末，孟芸不需要上班，徐琴对她的家教很严，早上想把她喊起来的，一想到小姑娘刚回国没多久，找工作找房子肯定忙了很久，难得休息，便叹了口气，随她去了。 孟芸一醒来就暗道要糟，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下自己，觑了旁边在洗菜的徐琴几眼，小声小气地开口道：“大妈，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徐琴“嗯”了一声，温柔道：“周末没关系，平时上班要注意定好闹钟，不能迟到，给小朋友做好表率……” 孟芸一一应了。 徐琴说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大妈都没来及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孟芸一愣，脑中条件反射地浮起了陆野那帅气的脸，还有有些痞气的表情。 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摇了摇头，耳朵尖都有些红了，“还没有呢。” 徐琴叹了口气，“你也毕业好几年了，和以前的同学还有联系吗？云云，你别怪大妈多事，你爸妈忙，大妈就代为关心你……” 这话就扯远了。 孟芸已经习惯了，低着头默默地听着。 只是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个欠打的脸却依然没有消失——徐琴要说老同学，那她和陆野真是天大的缘分能这么巧合地相遇。 就是恰好的医院、恰好的时间、恰好的医生……一切都像是刚刚好一样。 孟芸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无意识停了手上的动作，脑子里一片混乱。 是真的缘分，还是只是巧合呢？ 如果是缘分的话，为什么这个缘分来得这么晚？ 还没等她理出个所以然来，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徐琴停下了说教，“云云，电话。” 孟芸“嗯”了一声，“蹬蹬蹬”两三步跑过去接了。 “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打扰了，是孟老师吗？” 孟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14.Chapter 14 第14章 是之前交换了联系方式的吴佳佳妈妈。 孟芸“嗯”了一声，“佳佳妈妈你好，是有什么事吗？” 徐琴听出来是谁之后便避去了厨房，把客厅留给孟芸。 佳佳妈妈的语气有点尴尬，似乎是很不习惯说这种话，“是这样的孟老师，明天我……有事情要出去，不能带着佳佳一起，真的没办法带着她……”她犹豫了一下，“您看，可以麻烦您帮忙下午带一下佳佳吗？我、我可以给钱……” 孟芸一愣。 她之前是有听张老师说起过，私立学校的老师会有家长私下找过来接私活，大多是一些有些小富、不放心托陪机构的家庭，大概就是小康到小康以上的条件，如果真是大富大贵的人家，那家里司机保姆就多了去了，不会来找老师。 但是吴佳佳的家庭，显然不是能负担得起托陪机构的…… 孟芸本身刚刚工作，并不是为了那些私下带小孩的钱，只是单纯地因为她对孩子还挺有热情的，而且也心疼小佳佳的际遇。 再加上佳佳妈妈说只要几个小时就好，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下来。 徐琴周日一大早就要回去了，孟芸早早地起了床，把她送到高铁站。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徐琴握着她的手，细细关照了很多，然后又从包里摸出了一张卡，塞到她手上。 “云云，你一个人在大城市里，也不要太节省了，平时也要买买衣服，出去玩玩。我们家里不算有钱人家，但是你也不能亏待自己，特别是找男朋友的时候要睁大眼睛，别一些小恩小惠就被人骗过去了……” 孟芸简直哭笑不得，怎么都不肯接。 “大妈，我有钱的，我现在也有工作，怎么还能一直拿家里的钱呢？” 她心里算着徐琴给她出国留学花了多少钱，准备慢慢地攒钱、一点一点还给二老，哪能还没还上，又再收他们俩的积蓄呢？ 推拒了一会儿，孟芸还是拗不过徐琴，只能默默地把卡收了起来，准备回去的时候一起还给她。 徐琴的语气温柔，轻轻地摸了摸孟芸的头发。 “云云，不要太辛苦了，有什么委屈就回家来跟我们说，不要自己忍着。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宝贝，知道了吗？” *** 送走了徐琴之后，孟芸倒了几班地铁，去幼儿园接了吴佳佳。 远远地就看到佳佳妈妈一脸焦急，直到她走过去之后，她才松了口气，“孟老师！” 孟芸笑了笑，接过吴佳佳的小手，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脸，“佳佳，去孟老师家写作业好不好？” 吴佳佳真的是很乖的小姑娘，软软地应了声，奶声奶气道：“孟老师，我已经把作业都放在书包里啦！” 孟芸笑了起来，“佳佳妈妈，你就放心吧。” 佳佳妈妈点了点头，语气有点哽咽，“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孟老师才好……” “没事的，你先去忙吧，忙完了来接佳佳就好。” 带着吴佳佳，孟芸挤地铁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小孩弄丢了。 好在周末这个点，地铁上人也不是很多，一大一小并排坐在一起，倒像是一对姐妹花。 孟芸看吴佳佳的兴致不太高，就跟她说话逗她，但是她一直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抿了抿唇，孟芸轻声问道：“怎么啦？佳佳为什么不高兴呀？是因为妈妈把佳佳放在孟老师这里吗？” 吴佳佳扁了扁嘴，乖巧地回答道：“不是的，是因为妈妈不愿意带我去看爸爸。” “啊……” “我听到妈妈打电话说今天要去见爸爸了，我想一起去，妈妈就不高兴了，也不让我一个人在家了。”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今天这么反常地找她帮忙了。 “佳佳平时会一个人在家吗？” “会的，妈妈有事的话，会让我一个人在家做功课。” 孟芸点了点头，毕竟是学生的家事，她也没有再对小朋友多说什么。 带着吴佳佳顶着大太阳好不容易回了家，还没进楼呢，孟芸就听到旁边的小朋友喊了一声：“大哥哥？” 孟芸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回过头。 陆野正蹲在车边冲着吴佳佳勾手呢，“呀！是我的小女儿！” 孟芸愣愣地张大了嘴，“陆野，你、你怎么来了……” 陆野三两步走过来，将吴佳佳一把抱了起来，冲着孟芸挑了挑眉，“今天去吃了家很好吃的店，想着给你送点尝尝，免得你想起我的时候不是清汤火锅就是关东煮的……” 这理由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孟芸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轻声嘟囔：“上次真不该让你知道我住哪儿的……” 陆野只装作没听见，眯着眼笑着逗吴佳佳，“小佳佳，你还记得我呀？” 吴佳佳点了点头，“很帅的大哥哥！是孟老师的好朋友！我记得的！” “真乖诶！” 陆野抱着小朋友回头走了两步，打开车门，从车里摸了一把糖出来，放到她手上，“看在你夸我帅的份上，本来是给你孟老师准备的糖，今天就给你了吧！吃了我的糖，就是我和孟老师的小女儿了哦！” 孟芸远远的听着，只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脸上开始发热。 “陆野！你跟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陆野人都来了，孟芸也不好拿了东西就把他赶走——当然，要不是吴佳佳一直抱着他，她是肯定毫不犹豫就把人赶回去的。 孟芸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了，看得陆野心里想笑，脸上却是“楚楚可怜”的表情，“云云，请老同学去家里喝杯茶又怎么样啦？大不了，你明天来我家，我请你喝回来行不？” “……” 孟芸不想说话，拎着一大包东西和吴佳佳的书包，带着后面两个“拖油瓶”上了楼。 陆野自己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有幸进到孟芸家，这还多亏了吴佳佳。 有没有进过家门，那就是两个阶段了！ 想到这儿，他更加对小姑娘“爱不释手”了起来，像个大孩子一样盘着腿坐在吴佳佳旁边，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孟芸给两个人倒了橙汁，去拆了陆野带来的菜。 几道菜都是红通通的颜色，一看就是按照她的口味来的，最底下还有个冰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冰淇淋和小蛋糕，天气炎热，眼见着冰淇淋都要化到没形状了。 她连忙把东西塞进冰箱里，这才走了出去。 吴佳佳已经很乖地把作业本拿了出来，但是还没有动笔，整个人趴在她家的茶几上和陆野闲聊。 陆野真的非常能讨人喜欢，孟芸只见过吴佳佳乖乖巧巧温柔笑的模样，却没见过她这么开心，露出符合年纪的大笑来。 只是陆野说的话让她实在是听不下去。 “佳佳，你叫孟老师什么呀？就叫孟老师吗？那你可不能叫我大哥哥，你得叫我叔叔才行。” “为什么呀？” “不然差辈儿了，你们孟老师面对我这么帅的‘大侄子’，会不好意思的。” 孟芸忍无可忍，快步走过去，把陆野推到一边。 “佳佳，写作业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吴佳佳笑得很开心，也很快地点了头。 “你也好回去了，茶都喝完了。”孟芸平时压根说不出赶人的话，但是面对的是陆野，她就觉得好像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有点像是一种心理上的亲近——比如说面对季晓戚的时候，她就会比较随便…… 这样来说的话，她难道是把陆野当姐妹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孟芸自己先笑了场，语气也柔和了下来，“谢谢你的菜了。” 陆野可不理会她的驱逐，“不行呢，我还要陪我们小佳佳写作业呢，我跟他说好了的。是吧佳佳？” 吴佳佳在旁边疯狂点头。 孟芸没办法，便任由两个人坐一块儿去了。 只是到底她才是被托付的那个人，也不好做别的去，便回卧室拿了书，不远不近地坐在地毯上，让佳佳有什么问题就问她。 一晃眼就两个小时过去了，吴佳佳放下笔，把作业都交到孟芸手上让她检查，自己则是从小书包里拿出了剪刀和卡纸，腻到陆野旁边。 “陆野哥哥，你愿意和我一起做手工作业吗？” “说了要叫什么？” “陆野叔叔。” 陆野笑了起来，瞄了孟芸一眼，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呀。” 孟芸拿着小朋友的作业本，耳边听着两个人稚气的对话，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柔软下来。 陆野……应该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只是这温柔善感的情绪一会儿就飞快地消失了。 也不知道吴佳佳说了什么，突然让陆野给她讲故事。 陆野从善如流地等她从她的小书包里挖了一本书出来，放到他手上，“《老庄》？现在幼儿园的课程已经这么难吗？” 吴佳佳摇了摇头，“是妈妈给我买的，晚上睡觉前她会给我说里面的故事。” 陆野感慨不已，“佳佳的妈妈可真是个有哲学思想的人。”说着，他随手翻了一页，“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啊这个，我知道。” 吴佳佳的眼睛亮亮的。 孟芸听他的语气就感觉他要开始胡言乱语了，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就听陆野满含笑意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15.Chapter 15 第15章 陆野被孟芸毫不客气地赶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耸了耸肩，乐呵了好一会儿，才敲了敲门，隔着门冲着里面喊：“冰淇淋和佳佳分了吃了吧！我在车里等你哈！” 等了一会儿，眼见着里面没动静，他才闷笑着下楼去溜圈了。 陆野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又开车去本市知名的川菜店排队买了几个招牌菜，然后才回到孟芸家那个小区。 车还没停好，就很巧地看到一个女人牵着吴佳佳往外走——应该就是吴佳佳的妈妈了。 陆野笑了笑，等一大一小两个人离开之后，才拎着几袋食物回到了孟芸家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好一会儿，孟芸才在里面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还没走呀？” 陆野被她逗笑了，“我得隔着门跟你说话吗？我是这么危险的人物吗？” 孟芸犹豫了一下，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地把门拉开一条缝，露出她人畜无害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陆野大笑起来，“孟芸，你也太可爱了吧？”他摇了摇手上拎的东西，“一起吃个晚饭总没事吧？” 孟芸知道今天不吃个饭是没法送神了，不过人家特意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过来，她也做不出太绝情的事，就把陆野放了进来。 吴佳佳已经走了，孟芸刚刚才把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陆野也没闲着，把打包盒全部打开，放在小茶几上，等孟芸热了他中午带来的小菜，又煮了饭之后，两人就对坐着开始吃晚饭了。 这样坐着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挺有温馨的气氛的。 陆野只觉得今天的孟芸又比之前可爱了一万倍，忍不住闷笑出了声。 孟芸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这个铁锅炖大鲲，你还挺喜欢的吧？” 陆野愣了一下，大笑出声，“孟芸，你可真是……” 太可爱了。 话还没说完，孟芸家的门铃又一次响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孟芸跑过去，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就白了，“小七来了，怎么办？” 陆野挑了挑眉，“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开门啊！” “……” 孟芸瞪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的季晓戚已经开始敲门了，“云云？不在家吗？” “在的！” 孟芸一狠心，红着脸伸手拉开了门。 季晓戚还没等人看清她的脸呢，先一下扑到了孟芸的怀里，哀嚎：“乖乖，我失恋了！” “……”孟芸托住了好友，轻声道，“你先起来……” “怎么办啊？我人生中第一次被男人拒绝……我不想活啦……” 孟芸只觉得替季晓戚尴尬，余光瞟了一眼陆野，发现他已经很绅士地望向了窗外，装作没有在听的样子。 她凑到季晓戚耳边，“小七，家里有别人在……” 季晓戚一下子弹了起来，“哪里？！人在哪里？！” 陆野扭过头来，冲她摇了摇手，“季学妹，好久不见了。” “……” 两个人的晚餐顿时变成了三个人的晚餐。 季晓戚坐在中间，目光像是雷达一样扫射着陆野和孟芸，好久之后终于下了判断，沉重地开口道：“乖乖，你怎么都不告诉你们俩已经搞上了呢？！” 一个“搞”字成功惊呆了所有人。 孟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脸一点一点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没、没……不是的，是因为意外……” 季晓戚沉痛地皱着眉，“怪不得你现在都不来找我了，果然是……” “小七……” 陆野已经在那边笑得嘴巴都快要咧到耳后了。 他认真地冲着季晓戚扬眉，“冲学妹这句话，结婚的时候不要你的礼金了，来，加个微信，保持联系哈。” “联系什么？” “等我追上孟芸了，马上联系你请你吃饭，你就是我们的红娘！” “……” *** 陆野回去之后，季晓戚决定留下来和孟芸挤一晚，说说悄悄话。 等两人收拾好关灯躺下来的时候，季晓戚已经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了。 “你跟陆野发展到哪一步了？他怎么都到家里来了？陆野是怎么追你的？你别是不好意思拒绝才让他来的吧？……” 孟芸被她问得哭笑不得，柔声道：“你一个一个问嘛。” 季晓戚叹了口气，“其实我就一个问题——你喜欢陆野吗？云云，你不是那种会随便让男生到家里来的人，你喜欢上陆野了？” 孟芸被她问得懵了一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一片黑暗中，只有窗外传来的、独属于夜里的声音，风声、树叶摩擦的‘沙沙’声、隔壁楼里传来的私语、还有后街小摊收摊的碰撞声。 孟芸在国外呆的那个城市是没有这样的声音的，一到深夜，安静得像是坟墓。 这是独属于这座城市的声音。 季晓戚的声音很清晰地从耳边传来。 “云云，你真的忘了魏宋词了吗？是因为喜欢陆野这个人，才允许他靠近你的吗？” 孟芸想了好久，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真的完全不喜欢魏宋词了……至于是不是喜欢陆野……”她抿了抿唇，犹豫着，像是在反问自己一样，“我现在还不知道。” 孟芸觉得自己不是很容易被别人打动的人。 但是她允许了陆野一点一点靠近她，允许他晃悠、卖傻、逗比、体贴，允许他稍微离她的伤痕近一些。 季晓戚还挺惊讶的，不过她得到了答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感叹了一句，“如果大学的时候是陆野的话，多好啊。” 至少孟芸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季晓戚不想评价什么拔苗助长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就带过了话题，“我失恋了，你快安慰我一下吧，你这个有了新欢就不要旧人的狠心女人！” 孟芸翻了个身，挽住了她的手臂，“怎么了呀？我都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了，这就都失恋了？离我们上次见面才过了多久呀，你这速度也太快了点……” 季晓戚哼唧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她本来就是来找孟芸吐槽的，要不是被陆野打断了思路，早就说了一万遍了。 “……所以，你去找他了？那个你想要网恋的对象？” 孟芸有些难以置信。 她这样胆子小的人，追魏宋词算是一生中最鼓起勇气的一件事了，实在是难以想象季晓戚居然会去找游戏里认识的一个朋友，还追到现实里了。 季晓戚难得扭捏，“那不是……正好在同城嘛，我就想说，也一起玩了……几个礼拜的游戏了，见一见也没关系。” “几个礼拜？” “哎呀，这不重要啦！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其实就有种感觉，这人就是我命定之人了！” 孟芸简直被她逗笑了，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他请我吃了个饭，当面拒绝了我，说他暂时不想谈恋爱。” “……” 季晓戚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夸张，让人听不出是不是真的伤心。 但是孟芸与她一起生活了四年，自然非常清楚，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季晓戚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么温柔的云云，我舍不得给别的臭男人啊，要不我们还是搞拉拉吧？” 只有尾音里露出了一点点哭腔。 温柔的夜色里，两个女孩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只是生活还是要过下去。 季晓戚在孟芸家赖了一整晚，孟芸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她还在床上睡觉。 孟芸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赶着早班地铁去了学校。 等她放完包去教室的时候，吴佳佳的妈妈正在教室门口等她。 孟芸看到她就笑了，“佳佳妈妈。” 吴佳佳的妈妈一身白色的长裙，看起来素雅又很有气质，她走到孟芸面前，轻声说道：“昨天真是谢谢孟老师了。小朋友在也不方便说，所以今天特地过来，想来问问孟老师的账户号……” 孟芸摆了摆手，“不用客气的。” “要的要的，到底是占用了老师的私人时间。”佳佳妈妈面露难色，似乎对说出这番话感到有些尴尬，“昨天佳佳也没闹，还是要谢谢老师的。之前几次，每次我回家，她就要哭闹一晚上，吵着要去见爸爸……唉。” 孟芸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用余光瞄了一眼班级里，吴佳佳正坐在小板凳上玩积木，脸上挂着笑。 孟芸其实是有点羡慕吴佳佳的，至少她还有这么爱她的妈妈。 “真的没关系的，昨天也是我朋友帮了忙，佳佳妈妈，你真的不用太客气的。” 孟芸笑了笑，冲着她挥了挥手，转身进了班级。 吴佳佳的妈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准备转身离开。 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班上就出了事。 吴佳佳的妈妈甚至还没踏出去几步，就听到孟芸的一声厉喝，紧接着，吴佳佳的哭声就传了出来。 “妈妈！” 16.Chapter 16 第16章 孟芸一眨眼的功夫，吴佳佳已经从小板凳上摔到了地上。 见她这样，她身后的几个男生一起哄笑起来。 孟芸是第一次面对面地见到吴佳佳被欺负，整个人都有点愣住了，听到笑声才回过神来，立马跑到小姑娘身边，抖着声厉喝：“陈熙！你们干什么？！” 吴佳佳已经扁了扁嘴，开始大哭了起来。 佳佳的妈妈飞快地冲了进来，看到吴佳佳坐在地上哭，尖叫了一声：“佳佳！” 还没开始正式上课，孟芸先带了四五个男生进了办公室。 张老师今天也在，但是她并不是亲眼见到的事情，所以还是让孟芸来解释了一下情况。 比起孟芸，那几个男生还是很怕张老师的，看到她就垂下了头，只有那个叫陈熙的小男孩很不屑地撇了撇嘴。 张老师看这情况表情就变了，把孟芸叫到一边说悄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芸把事情说了一下，顿了顿，“……佳佳当时坐在小凳子上，不是很高，摔下来应该没什么伤，应该是小朋友吓到了，就让她妈妈先带她回家了。” 张老师了然地点了点头，“不是第一次了。” 孟芸到现在手还在不自觉地颤抖。 学前教育虽然是她志愿表上的最末选择，但是从进了这个专业开始，她一直把自己未来的职业畅想得很美好。 教书育人，他们教小朋友还不能算是教书，更多的是育人。 听起来就是非常伟大的职业。 一个孩子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或许是科学家、作家、政治家，或者只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并不是在幼儿时期就可见倪端的，但是这个孩子是善良还是调皮，是奋发努力还是低沉自卑，却是从小就在一直培养的。 她的研究生导师曾经说过，他们做的不是教育孩子让他们成功，而是教育孩子让他们从摇摇晃晃地做一个人开始。 孟芸从小到大，别说欺负人了，连跟别人吵架都是很少发生的事情，所以小朋友当着她的面欺负别人——她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背离了她的初衷，也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自责不已。 张老师看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事不是我们不想管，确实只能算是打打闹闹，小朋友之间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每次陈熙都说是不小心撞到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孟芸咬着牙根，“看他那表情可不像撞到的……为什么陈熙老是欺负吴佳佳呀？” 现在单亲家庭很常见，哪至于被这样排挤啊。 “陈熙他妈妈跟吴佳佳的妈妈是以前的同学，听说之前就不对付。”张老师轻声道，“吴佳佳是中班才转过来的，当时陈熙他妈到学校里来大肆炫耀了一番，每天下课就等在校门口和各个家长聊天，把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了。估计小朋友也是听了家里大人嚼舌根，所以跑来欺负人了。” 孟芸瞪大了眼睛。 张老师八卦完，就把陈熙叫了过来，严肃道：“陈熙，你今天做什么了？好好说，我已经听你孟老师说了！” 陈熙一副小霸王的模样，“不小心撞了一下吴佳佳。” “是多不小心？还能把人从椅子上撞下来？” 陈熙不说话了。 到底是小孩子，被老师三两句一问，就有些紧张地抿起了嘴唇。 张老师严厉地训了两句，又把他的几个小伙伴叫来训了两句，接着就放人回教室去上课了。 孟芸看着，心里觉得很憋屈，“这样不行啊，至少得让他们好好跟吴佳佳道个歉才行，要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啊。” 张老师摆了摆手，“孟老师，这事儿你可能不太清楚，陈熙他妈吧……不是那么好搞定的家长，他家里很有势力，从小宠惯了，现在无法无天的，你让他道歉，转头他妈就冲到学校里来了。” “但是也不能这样……” 孟芸觉得很憋屈。 因为这种憋屈，她连午饭都没吃下去。 在办公室走了几圈之后，她在心底下了决定。 孟芸去了班上，把陈熙喊了出来。 看到孟芸，陈熙的表情和对着张老师完全不一样，他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这个又软又好说话的新老师。 孟芸蹲下.身，跟陈熙面对着面，“陈熙，你跟老师说，你是讨厌吴佳佳吗？” 陈熙不说话。 “今天的事情，老师知道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的语气严肃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吴佳佳摔下去的时候，摔到了脸怎么办？以后她就不漂亮了，或者哪里受伤了。陈熙，你也是大孩子了，老师知道你听得懂，你能对别人负责吗？” 陈熙低着头，“我没推她，是不小心撞到的。” “陈熙！” 孟芸一生气，眼睛都有些红了，是被他死不认错的模样气红的。 “孟老师，不是我推的，你诬蔑我，我要去告诉妈妈！” 孟芸回到办公室，恰好张老师要出去带班，看到她进来，喊了她一声，“孟老师，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知道了，谢谢张老师。” 她的声音在发抖。 张老师在原地顿了一下，好久之后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孟老师，你……我先去看他们睡午觉了。” 孟芸其实压根没听到张老师说了什么，她也没心思看手机。 下午她还有一节隔壁班的美术课，一直到上课之前，她才勉强收拾好了情绪。 另一边，陆野一直联系不上孟芸，只当她又开始闹别捏了，也没生气，准时准点换衣服下班，开车去她们学校找她了。 他们幼儿园四点半放学，孟芸放班要放到五点左右，如果遇上有同学家长没来接，还要待得更晚一些，就算五点能结束，她也会到五点20左右再离校。 陆野早早地就打听好了，他五点准时下班的话，开车过去也就十五分钟，刚好能接到孟芸。 一想到她看到自己的表情，陆野就想笑，又想着要怎么开口说那件事——他昨天就是想跟孟芸说的，但是因为气氛太好了，他心底又自私地想着还是再拖拖吧。 他也是个普通人，没那么大方。 只是再拖要失了先机，如果孟芸先一步知道了，陆野就无法掌控她的情绪起伏，也没法做些什么了。 所以他要提前告诉她，为自己争取更多说话的机会。 只是陆野没想到的是，他才下车，就看到校门口闹哄哄的一团。 按理来说放学时间已经过了，还围了这么多人，显然有些不科学。 陆野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他绕开了人群，拿出手机给孟芸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还没有人接。 难道是已经走了？ 陆野皱了皱眉，刚打算去保安那边登记一下进去找人，就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我不管你是老师还是什么，今天你必须给我儿子道歉！” “……” 陆野一顿，扭过头。 他个子很高，很快就找到了人群中心的那个人。 是孟芸。 陆野想都没想，直接三两步拨开围观的人群，挤到孟芸旁边，把低着头的可怜小姑娘牢牢地护进了怀里。 他这才顺着声音看向了前面那个阿姨。 那个阿姨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打扮得非常时尚，只是法令纹很深，看面相就觉得戾气很重。 看到突然跑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护住了孟芸，那阿姨也愣了一下，“你谁啊你？我跟孟老师说话呢，你干嘛？” 陆野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向她，“你是不会好好说话吗？” “你！” 孟芸在他的怀里发抖。 陆野心疼得要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不再和那阿姨多纠缠，大刀阔斧地带着她挤出了人群。 而一直没找到机会的保安终于挤出来，直接把闹事的女人们通通挡在了校门外。 这个点，幼儿园里几乎已经没人了。 陆野带着孟芸到后面的滑梯那儿坐下，将人抱在自己怀里，让她能埋进他的胸口。 很久没有看到孟芸这小可怜的模样了，陆野只觉得从心底里冒出戾气，恨不得把欺负她的人通通教训一遍。 可是他们都不是孩子了——不是他能跟三百首打一架，替孟芸出气的年纪了。 还是得换个方式。 陆野在心里盘算了一万种方法，甚至都没有考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事，总之就是孟芸受委屈了。 陆野不说话，等孟芸自己调节好了情绪，才抬起头，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他。 “陆野？” “嗯，是我，别怕了。” 孟芸咬了咬唇，声音里带着哭腔，语气却坚定，“我要出去。” “什么……” “那是我学生的家长，我要出去解决这件事。” 她斩钉截铁道。 17.Chapter 17 第17章 孟芸说完, 脸色就慌了，一副摇摇欲坠的可怜模样，憋着一口气硬撑着往外走。 她胆子小又不擅长说话, 面对这种场面第一反应就是慌了，慌得话都说不出来——如果她跟季晓戚一样就好了，有的时候甚至会这么想。 但是孟芸不能退缩, 她不能逃避, 把事情解释清楚就是她的义务和职责, 不然这件事会越闹越大的。 陆野看到她握着拳头的背影，心疼得快要炸开了, 三两步就追上了她。 “孟芸！” 孟芸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陆野跟她对视了一下, 立马就转了画风，也不拦她了，“好吧, 那你至少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保护你啊。” 孟芸一愣，刚想说“不用你保护, 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心却先一步软了下来。 她犹豫地开了口, 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我承认是我着急了，没想到陈熙会这样……” 现在是不是他动手推的吴佳佳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 孟芸是不是要向陈熙认错——他说孟芸诬陷他, 他妈妈就开始不依不饶了，叫了一群家长来围观，说学校老师暴力压制学生，还栽赃陷害。 陆野的脸色沉了下来。 孟芸却没有发现，低着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去跟陈熙妈妈好好谈谈吧。” 说完，她转身要离开。 陆野却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用力握了握她的掌心。 “别怕。” “我不怕……” “孟芸，你别怕。”陆野很执着，“我站在你身后。” 孟芸突然发现，陆野严肃起来的时候，好像又有了不一样的魅力。 他一眼看穿了她的强装、她的软弱、她的不知所措。 其实现在她是真的很害怕。 害怕到想躲在他身后。可是不能这样，这是她必须面对的。 孟芸心中百转千回，被陆野牢牢握住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地应了下来。 “嗯。” 陈熙妈妈果然还没走。 但是校门口的围观人群倒是散去了不少，只有陈熙妈妈和两三个熟识的家长站在一块儿聊天。 孟芸甚至还没走到他们旁边，就听到了陈熙妈妈的大嗓门。 “我家小孩啊，今天一下课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真是……他真是委屈死了，他们那个老师是把小孩子当犯人了吧？恶意欺负同学的帽子盖下来，小朋友以后还怎么做人啊？我家小孩我还能不知道？皮是皮了点，欺负小女生，嗨呀，不至于的！” 孟芸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 “……反正这件事啊，没完！我们家出了这么多钱，把小朋友送到私立学校来，可不是让他来受欺负的！” 孟芸握紧了拳头。 陆野就跟在她身后两三步的地方，听了这话，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这阿姨好厉害。” 年轻时应该是搞辩论的，非常能模糊重点。 孟芸没理他，三两步走到陈熙妈妈跟前，“陈熙妈妈。” 那阿姨一看她出来，立马就炸了，伸着手指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哟，这不是孟老师吗？我听说，孟老师还是高材生呢，在我看来啊，一个人的人品方面，上再多的学也救不了！” 孟芸在心底咬牙切齿，只是表情依然温和，“陈熙妈妈，我可以理解您的心情，这件事肯定要处理的……” “处理？怎么处理？除非你跟我们熙熙道歉，否则别的都免谈！我明天就来找你们校长，我还不信了，这天底下，还没有王法了？！” “……” 孟芸好说歹说，任由她指着鼻子骂了一顿，总算把人请到了办公室。 陈熙在他家的车上，司机在陪着他，孟芸想了想，还是让陈熙妈妈把小朋友一起带过来。 陈熙妈妈以为她要道歉了，磨蹭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下来。 没一会儿，陈家的司机就把陈熙送到了孟芸的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里已经一个老师都没有了，倒是隔壁办公室还有几个老师，应该是也听到了校门外的阵仗，走出来看了好几眼，其中一个还悄悄拉住了孟芸。 “孟老师，没事吧？” 孟芸摇了摇头，冲着那老师笑了笑，轻声道了谢。 陆野就站在办公室的窗外，凝视着孟芸——自然也看到了这个笑。 他觉得焦躁不已，伸手摸遍了全身，想摸一支烟出来抽，突然又想起来，他已经戒烟戒了五年了。 陆野深深地叹了口气，拿出了手机，点到家里的电话上，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播出去，默默地锁上了屏幕。 如果用家里的关系，他自然可以出面替孟芸搞定这件事，其实真的只是一件小得不能更小的事情了。 但是如果孟芸知道了，应该会不开心的吧。 陆野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决定相信她。 孟芸等陈熙妈妈拉着陈熙坐下之后，给两个人各自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坐到了两个人的对面。 陈熙妈妈冷笑了一声，似乎很看不上她的样子。 “孟老师，我听说你是新来的老师吧？哎呀，新老师更加要注意言行呢，可不能随便瞎说啊，不然这样下去，工作都要没了呢！你可别不高兴，我这是过来人的提议……” 孟芸抿了抿唇，不想跟她纠结这个，而是扭过头去，盯着陈熙，温和地问道：“陈熙，老师再问你一次，现在妈妈也在，不能撒谎知道吗？” “……” “你是不喜欢吴佳佳同学吗？” “吴佳佳”三个字一出，陈熙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妈直接炸了。 “哎呀，我说怎么老师这么关心呢，原来是吴佳佳啊！儿子，妈妈不是跟你说了嘛，别跟这种同学玩！你怎么又惹上这种人了？吴佳佳她妈呀……” “陈熙妈妈！”孟芸抬高了声音，“您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孩子，希望您说话的时候注意一点，不要给孩子说一些……” “谨言慎行？！” 陈熙他妈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小姑娘，你搞没搞清楚你在跟谁说话啊？别说废话了，我晚上就跟你们校长说，你明天别来了！老师都没有老师的样子，孩子放在你们学校，让人怎么放心？……” 说完，陈熙妈妈也不再听孟芸说什么，拉着陈熙就离开了办公室。 孟芸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等她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天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晕成了钢笔墨一样的蓝色。 六点多了。 陆野靠在墙边，看到她走出来，立马走了上去，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问道：“饿了么？” 孟芸已经忘了吃饭这回事，被他这样一提醒，立马觉得饥肠辘辘的，身心俱疲。 “饿了。” 她的语气很轻，陆野却听出了一丝撒娇的味道，心立马软得一塌糊涂。 “走了，陆野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陆野带着她上了自己的车，替她系好了安全带。 看着她乖巧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天气挺热的……吃烤肉去吗？热一身汗，心情说不定会好一点哦。” “嗯，好。” 孟芸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 车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不是周末的饭点，就算是热门店里，人也不会特别多的。 陆野带着她去了一家炭火烤肉店，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热意，连空调都打不下来这样的温度。 坐下来之后，孟芸伸手要了几听啤酒。 陆野看到她的样子，登时就笑了，“我还记得你以前的酒量很不好，现在有长进了吗？” “……” 孟芸没说话，心里却已经摇了摇头。 如果喝酒不是为了喝醉，那将毫无意义。既然是为了喝醉，喝多喝少也没啥差别。 啤酒和肉是一起上来的。 陆野挡着她，先给她烤了一盘子肉，让她垫垫肚子之后，才允许她开啤酒。 果然才喝完一听，孟芸的脸颊就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在灯光下看起来无比地动人。 陆野握着烤钳，忍了又忍，终于忍住了想去亲亲她的欲.望。 孟芸却没有意识到对面的男人在想些什么，她已经有些迷糊了，又觉得心里难受得要命，忍不住就轻声开口抱怨了起来。 “……我只是替佳佳委屈，听别的老师说，佳佳从转学过来开始就一直被明里暗里地排挤，但是小姑娘听话，知道她妈妈为了让她上好学校，花了很大的力气，所以不跟她妈妈说学校里的事情。” “听话……听话就得受委屈啊……” 陆野耐心地听着，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给她把肉放在盘子上，又点了汤饭，放到她面前，让她能喝汤解渴。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情呢？” 孟芸迷迷糊糊地，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立马就更加委屈了。 “我弟弟……我真的太羡慕了……弟弟的人生。” 陆野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还有很多不了解她的地方。 孟芸就算是发泄，那都是带着乖巧的意味，胆子小的人就怕惹事，说话也不敢大声说，委委屈屈的模样，特别招人心疼。 陆野等她说得没力气了，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去结了账，将她半搂半抱地拉到自己车上。 “别……我要去小七家……我失业了，没地方住了……没钱，钱要还给大妈……” 陆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动了动，扭过头，笑了一声，循循善诱，“那你来住我家好不好？我可以不要房租接济你哦。我家很大，空房间很多……” 孟芸没有答话，眯着眼顿了好一会儿，好像又清醒了一些。 “陆野，你今天来找我，是……要跟我说什么的来着？” 陆野愣了一下。 两件事的跨度很大，完全不在同一条水平线，陆野本来还准备逗逗孟芸——毕竟她现在这样子实在是可爱。 只是她这问题一问，陆野却也笑不出来了。 陆野想到了今天来找她时，心里下的决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凝重起来，难得带了一些不自信的犹豫。 孟芸还是有些迷糊的样子，看起来就是那么随口一问。 陆野的心却是在油锅里翻腾了几遍，最终很严肃地给了她回答。 “三百首回来了。” 18.Chapter 18 第18章 “……” 孟芸傻傻地看着他, 什么都没说。 陆野跟她对视了好一会儿，心都被揪了起来，“你……要去见他吗？” 他似乎是想压住心中令自己害怕的起伏情绪, 假装自然地笑了笑，“要一起吃个饭吗？到底是同学一场……” 这话说得轻松，只是内里有多少真情实感, 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孟芸还是没说话。 陆野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抱歉, 你是不是……” 不开心了？ 结果等他酝酿了好一会儿，再一抬头的时候, 孟芸已经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陆野愣了老半天, 突然就无声地笑了起来。 搞了半天，她是压根没听见——也不知道自己傻乎乎的在那儿患得患失个什么劲儿。 孟芸喝醉了也乖，一点都没有要发酒疯的意思, 只靠在那儿，自顾自地沉沉睡着。 陆野本想停在路边让她睡一会儿，又怕她不舒服着凉, 便把车里的备用毛巾毯盖在她身上, 发动了车。 他的车开得平稳, 一直到在孟芸家楼下停下, 她还没有要醒来的趋势。 陆野将车熄了火，靠在方向盘上, 侧着头凝视她。 车里只开了小小的一盏顶灯, 光线调到了最暗, 但是外面的路灯却敞亮。 孟芸的脸一半清晰一半昏暗，这样的光线下，似乎能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皮肤很好、五官虽然不算多么出众艳丽，却非常协调，温柔又没有攻击性，看起来就是个娇娇的小女孩。 只是这样的外表下，谁也不知道她的身体里蕴藏着多大的能量。 陆野是见识过这个小姑娘的固执的，也觉得非常可爱。 总归是每一分都让他喜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陆野盯着孟芸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解开安全带凑了过去。 就亲一下脸的话，算是占她便宜吗？ 陆野家教很好，很懂分寸。只是三年前的那一夜，孟芸娇娇软软地靠到他怀里，含糊不清地喊他“陆学长”…… 他自认的理智与教养一瞬间就土崩瓦解。 鬼知道他有多喜欢孟芸。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在即将碰到孟芸脸颊的一瞬间止了动作。 还是等她醒来吧。 不然说不定她不高兴了呢。 陆野自嘲地笑了笑，刚想退开，余光却扫到孟芸已经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陆野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醒了啊……” 孟芸的眼神还在发直，顺着陆野的声音转了一下，突然就深深地叹了口气。 “陆学长，我怎么办呀……” 陆野立马什么纠结都忘了，心疼地将人搂进自己怀里，拍了拍她的背，“有我在呢。” 孟芸脑袋打昏，晕头转向地就被人抓进了怀里，连反抗都没反抗一下。 背上的轻拍像是抚进了心脏，温柔的触感四通八达，让她全身都暖了起来。 是陆野呀。 这样坐在车里也不是办法，陆野松开她，打开车门，将她从车里背了出来，慢慢地往居民楼里走去。 孟芸其实喝得不多，只是心情不好，更容易醉，现在睡了这么会儿，基本已经恢复了个六七分清明。 夜色很美，她趴在陆野宽阔的背上，心情突然就明亮了一些。 “陆野。” “嗯？”陆野将她往上颠了颠，让她能趴得更舒服一些。 “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件事困扰了孟芸很久——甚至可以说从大学就开始困扰了。 她虽然追魏宋词追得疯狂，却也不是白痴，陆野对她那些明里暗里的照顾，她一开始或许还当是他有风度，时间长了也渐渐地琢磨出味道来了。 陆野可能……应该是喜欢她吧？ 这种预感孟芸谁都没说，甚至连季晓戚都没告诉。 当时陆野是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家世好、长得帅，最重要的是人很好，并不是那种高不可攀的形象。 在大学里，成绩好不好已经算不上对于一个人的加成了，魏宋词那是因为实在是太突出，反复被学校里的宣传大字报提及，才有了大学霸的别名。 陆野并没有那么出色的成绩，但是他的受欢迎程度却是谁也比不上的，不管在什么专业，只要说到他的名字，都会有女生暧昧一笑，“哦，陆野啊……” 算得上的校级名人了。 孟芸一直想不通，这样的陆野，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疯狂追求他室友的疯女孩呢？ 陆野被她问笑了，“那你为什么喜欢三百首？” 呃…… 孟芸抿了抿唇，含糊道：“惊鸿一瞥？” “我也是惊鸿一瞥啊。” 孟芸不乐意了，“不想说就算了。” “喂，惊鸿一瞥的别名就叫一见钟情好吗！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 ***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第二天都要上班，但是陆野怎么都不放心孟芸，所以把她送回家之后，就约好了明天早上开车过来送她去学校。 孟芸本来还在揉眼睛，听他一说，立马瞪大了眼，“不用了啊，你过来还要绕一圈，我又不是没长脚……” 陆野看着她睡眼朦胧的样子，心里蠢蠢欲动，想要去捏了捏她的脸。 但是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有真的上手，“不行，万一那个阿姨找人来欺负你呢？” 孟芸叹了口气，“什么欺负我呀，多半明天就是去露个面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张老师早就偷偷给她通过气了，让她最好是别惹陈熙，让他安安稳稳地毕业了就算了，也没几个月了。 班上家里有权有势的学生不少，但是要说最喜欢搞这套的肯定是陈熙他们家了，乍然富贵，总是想明里暗里用点特权的。 陆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那就更不行了。” “什么？” “你不想保护吴佳佳吗？不想把陈熙的想法扭正吗？你要是走了，就什么都没法做了。” 孟芸愣住了。 她其实没想到陆野会说这样的话。 实话实说，有点……感动。 孟芸的声音很小，脸色也是白白的，看起来有点可怜，“可是我也没办法的。” “不，你有办法的。”陆野握了握她的肩膀，“去做你想做的事，去说你想说的话，就算失败了，你还有我。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完成。” 因为陆野的话，孟芸犹豫了很久，扔了一床被子出来，允许他在她家的沙发上将就一晚上。 现在这个点，陆野开车回家，睡不了三四个小时又得绕城半圈过来接她，实在是有些折腾了。而且他陪了她一晚上，估计也很累了…… 想到他明天还得去做个恐怖的牙医，孟芸在心底说服自己，不是因为心疼他奔波，只是替明天的病人担心，万一他打瞌睡了，一个不小心把人的牙肉给磨破了呢？ …… 反正绝对不是因为心疼他！ 看到孟芸的举动，陆野笑了起来，又变成了那个有点皮的大男孩了，“舍不得我走啊？” 孟芸的脸通红，像是又喝上了头，“……陆野！你再胡说八道就马上走！” 只是这一晚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大起大落的，关了灯之后也没什么睡意了。 陆野躺在沙发上，盖着眼睛，心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等了好久好久，卧室里一点动静都没了，似乎孟芸已经睡了。 他终于拿起了手机，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魏宋词回来了。” 哪知道孟芸回得飞快，一看就是还在玩手机的样子。 “知道了啊。” “刚刚就听到了。” 陆野愣了一下，乐了，“咋地，咋一点反应都没呢。” “要有什么反应？” “呃……” “说了不喜欢了，就是普通同学而已，你干嘛这么紧张？” 没想到孟芸一句话就点破了他的心思。 陆野好久没有回复，孟芸倒是在房间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看来陆野是真的紧张了啊。 囫囵眯了几个小时，一大早，陆野就起床去买了早饭，然后开始敲卧室门，“孟芸！孟芸快起床了，要迟到啦！” 孟芸嗯了几声，迷迷糊糊地换了衣服，吃了早饭，坐陆野的车去学校了。 陆野七点五十分就要开始上班，不过他请了半个小时的假，正好能送她过去。 他目送着孟芸走进学校，在校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孟芸的心里也是紧张得要命，一直紧紧地握着拳头，嘴唇都快咬破了。 才到办公室放下包，张老师就走到了她旁边，把她喊到了没人的教室去。 “孟老师，昨天放学之后陈熙妈妈来了？” 看来是已经知道了。 孟芸一直非常信任张老师，也能感受到张老师是个好人，虽然表现得比较冷漠，实际上心是很好的。 她把事情从头到尾给张老师说了一遍。 张老师叹了口气，“孟老师，你还是太年轻了，太冲动，先问问我就好了。” 孟芸低下了头。 “现在被陈熙这个小魔头抓到把柄了，他妈应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只是出气筒，实际上是要给吴佳佳的妈妈难堪……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深仇大恨，连小孩都不放过……” 张老师抱怨了几句，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去校长办公室。我跟你一起。” 事到如今，孟芸也不怕了。 大不了也就是失业嘛，她这个镀金学历，大不了就去投奔季晓戚了。 但是这件事，她非得好好说道说道不可，决不能这样憋着气走！ 想到昨晚陆野说的“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完成”这种煽情却不切实际的话，孟芸居然真的多了些勇气。 “嗯，走吧。” 19.Chapter 19 第19章 到校长室这短短几步路的距离, 愣是给孟芸走出了上刑场的感觉。 她倒不是害怕被开，工作还能再找，就是生怕自己一着急, 想说的话就说不清楚了。 等走到了校长室门口，孟芸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门一推开, 就看到里面坐着的陈熙妈妈。 看到孟芸走进去, 陈熙妈妈撇了撇嘴, 冲着校长发火，“赵老师, 你说这还有没有道理啊, 小朋友都快委屈死了！我看啊，你们招人的时候还是得注意着点，太年轻的老师不行啊, 没经验……” 孟芸不理她，冲着尴尬的校长点点头，“校长,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孟老师啊, ”校长冲着张老师使了个眼色, 让她关门出去之后, 这才挠了挠头，接着开口道, “是这样的, 同学家长反应你的言语不恰当, 让小朋友产生了不好的感觉……” “我道歉。” 孟芸轻声打断了校长。 这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孟芸看了陈熙妈妈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对于我没有证据就质问小朋友的这件事，我道歉。但是陈熙同学平时在学校里的行为，我认为如果不好好纠正的话，会影响小朋友的判断……” 陈熙妈妈气的鼻子都歪了，抖着手，指着她，“你这意思就是我教坏我儿子？” 孟芸抿了抿唇，却没有否认。 陈熙他妈冷笑了一声，不跟她说话了，“赵老师，你们学校当时要扩建，是不是我们家老陈明里暗里帮忙拿下来的？你们搞私立幼儿园的，我们家介绍了多少生源过来？我也不求你们感激了，只要我儿子快乐成长，我们做家长的，什么事都能赶着去做。我就一句话，今天你要不把这女的开了，我让你学校都开不下去！” 孟芸倒是没想到陈熙他们家这么有背景。 张老师只跟她说了是做房地产的暴发户……倒也怪不得能横着走了。 只是幼儿园到底是幼儿园，陈熙未来还有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看他妈这不讲理的架势，怕是要一路砸钱砸上去了。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校长连忙去哄好了陈熙妈妈，对着孟芸摇了摇头。 “孟老师，你先回家去休息一下，改天我们再聊。” 孟芸点了点头。 等她走出校长室的时候，外面的张老师连忙迎了上来，“没事吧？我听里面……” 孟芸冲着她勉强笑了一下，“没事的，谢谢张老师，我先去教室里看看同学，这几天就都辛苦你了。” 张老师听懂了她的意思，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 “辛苦你了，孟老师。” 孟芸走到了教室里。 现在是运动时间，外面有不少孩子在跳绳拍皮球，剩下的人都在教室里玩过家家之类的游戏。 孟芸在教室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便走到了外面去。 陈熙和他的几个小伙伴都在拍皮球，小孩子么，一点小小的事情就能笑得很开心，似乎完全忘了昨天的不愉快。 孟芸心里突然感触很深，百感交集了好一会儿，才走到陈熙面前，蹲下.身跟他对视。 “陈熙。” 陈熙也看到了孟芸，“孟老师。” 小朋友还没有经历变声期，纵然是小男孩，也是软软的声线。 旁边几个小男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神往这边转了过来。 还有几个人叽叽喳喳地喊“孟老师”。 孟芸一一应了下来。 等所有人都静了，孟芸才站起身，非常非常认真地对陈熙说道：“陈熙，昨天的事情，老师跟你道歉，不应该没有问清情况就胡乱猜测你。” 陈熙顿了一下，“……” 孟芸摸了摸他的头，“到底是怎么样，应该只有你自己知道，到底有没有做错，也只有你自己知道。陈熙，你是大孩子了，老师觉得，应该给你尊重，给你自己的判断的权利。所以老师今天跟你道歉，对不起。” 说完，她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孟芸不觉得自己作为老师，去教育孩子有什么问题，但是她确实急躁了一些，用词和语气都不够客观。 她是个能正视自己错误的人，所以就算觉得不好意思，也认真地向小朋友道歉了。 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孟芸回办公室拎了包，和老师们打了招呼，轻松地离开的学校。 才刚十点出头，孟芸看了眼时间，给季晓戚打了电话。 “小七，你有空吗？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季晓戚还没睡醒呢，听到她的话，朦胧地“嗯”了一声，接着突然清醒过来。 “这个点？今天不是周二吗？你不上班吗？” 孟芸苦笑了一声，“嗯，回家休息了。” 季晓戚知道出事了，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我马上来。” 孟芸到家没十分钟，季晓戚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这么快啊，那陪我一起去买菜吧？”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手挽着手下楼去了。 只用了路上的几分钟，孟芸就把前因后果都给季晓戚说了一遍。 季晓戚的表情很不好，似乎是挣扎了很久，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云云，你受委屈了。” 但是她却没有办法替孟芸出头。 本市的幼教生源一共就这么些，指不定那个疯女人有什么朋友的孩子放在她们机构里。 “这种不讲理的家长，我见得多了，所以……唉，你别怪我狠心，同学之间有矛盾，我们只要不看见有打架的动作，都当做看不见的。” 季晓戚的声音难得低落，显然也是曾经在这上面吃了亏的。 反倒是孟芸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啦，这次是我的问题，我太着急了，因为一直听说小女孩被欺负的事情，所以说话冲动了一些，下次肯定会注意的。” “云云……” “你别这种表情嘛，说不定……”她想了想，宽慰她，“说不定校长觉得我是个人才，没有把我开掉呢？” 只是这话题实在是太过于沉重，孟芸觉得违背了自己的初心，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所以也不愿意继续再讨论下去了，很快就转了话题。 “听说魏宋词回来了。” 季晓戚还沉浸在纠结之中呢，乍然听到这个重磅炸.弹，吓得差点跳起来，“他联系你了？！” “没有没有，是陆野跟我说的。” 季晓戚松了口气，恶狠狠地点了点她的脑门，“不许去见他！不许再犯傻了！知道了吗？” 孟芸乖乖地应了声。 只是季晓戚最近也陷入了情感矛盾之中，以前替孟芸指点迷津的底气都快没了。 “我也没资格说你，唉。” “你还在追那个网友吗？” “……” 季晓戚被孟芸问得不好意思，扭捏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不过他现在连游戏都不玩了，像是怕我缠着他一样，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孟芸被她咬牙切齿的语气逗笑了。 “小七，不要伤心。” 不然跟她走了一样的老路，伤筋动骨不说，还连带着周围好友都会一起心疼的。 “嗯。” *** 下班后，陆野又开车去准备接孟芸下班。 在他们学校门口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人，陆野看了看时间，有些着急，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赶紧打电话过去。 没响两三声，孟芸就接了起来，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异常，“陆野？” 陆野急急地问道：“你在哪里？” “我在家呀。” “……”他沉默了一下，“你别出去，我马上过来。” “诶……” 孟芸还没来得及说话拒绝，只听到那边有汽车发动的声音。 陆野已经挂了电话。 季晓戚已经上班去了，她本来打算看会书就睡觉了，哪知道陆野登门登成了爱好，下班这么晚了都不放弃这爱好。 孟芸嘀咕了几句，心里却有些暖意。 应该是担心她吧？ 应该是担心她。 很快，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孟芸。” 孟芸拉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陆野抱了个满怀。 “陆野你……” 陆野牢牢地将她按在怀里，“今天受委屈了？不然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呢？” 他的手指动了动，已经开始想着要怎么替她出气了。 孟芸用力地拍了一下他背，“你松开，门都没关呢，被邻居看见像什么样子……你再这样，下次不给你开门了。” 虽然是指责的语气，偏偏听起来还是软软的。 陆野勾了勾唇，“下次？这是在邀请我吗？” “……” 生怕她不高兴，陆野非常懂点到即止的道理，立马将人往里抱了一步，反手关上了门。 孟芸被他的动作气到了，“陆野你不要得寸进尺哦……” 20.Chapter 20 第20章 陆野已经摸透了孟芸的脾气, 看她的眼神就能分辨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但是不管怎么样，人还是要哄哄的，总得装成被她假装生气的模样吓到的样子, 所以他只用力抱了一下怀里娇软的人，便飞快地松了手。 孟芸其实还是有点感动的——陆野这个点来，应该是等了她很久, 又担心她才跑来的。 只是陆野这动不动就随便到女人家里来的毛病…… 孟芸给他倒了杯水, 肃着脸, “陆野，你以后不要随便到我家来, 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只是她又不是特别好意思对一个关心她的人说很重的话, 所以眼神也有点飘，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 陆野看到孟芸不安地搅了搅手指头，突然意识到, 其实自己的行为是冒犯了她的。 她这么担小的人，又是一个人住，自己确实显得有些不够尊重她了。 陆野一时之间就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生活不是小说, 他们俩就算是有过一些……身体上的纠缠, 但是这也不能作为他堂而皇之地随意来去的理由。他不是电视剧里的霸道男主, 对于自己心爱的人来说, 他希望能给到的是快乐和对她足够的尊重以及重视。 陆野拿着钥匙站起身，退回到了门边, 清了清嗓子。 “那, 冒昧登门, 我可以厚脸皮地邀请孟老师跟我一起共进晚餐吗？” 孟芸被他夸张的动作逗笑了。 虽然陆野的表情看起来不太严肃，但是她莫名地就是感觉到，陆野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嗯，我请你吃饭吧，这几天都麻烦你了。” 陆野带着孟芸去吃了寿喜锅。 店面不是很大，小小的屋子里烧着好多火热的汤锅，热气蒸得人想流汗。 孟芸四处扫了一圈，有点好笑，“陆医生还挺平民的。” 这话也不是胡乱说说的，大学的时候就听说他家很有钱，经常请寝室出去聚餐什么的，后来她回国第一天，听季晓戚说的也是他成功转型成了高帅富。 但是被陆野拖着一起吃了这么多次饭，也没见着他展现他有钱人的那一面，大多都是选一些比较平民的店。 虽然孟芸在国外三年，比起西餐来说还是更喜欢中餐，喜欢这种没有负担的店，但是陆野口口声声说着要追她，也不表现得浪漫一些，总是让她觉得有点不真实。 感觉更像是和好朋友一起寻找各种好吃的，并不是与追求者一起的氛围。 陆野正在看菜单，听了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喂，你这人真是……我那是不想给你太大压力好嘛。” 他挑了挑眉，合上了菜单，站起身，“那走吧，我们去吃不平民的。” 孟芸连忙抓住了他的衣摆，“不不不，就这个吧，这个挺好的。” 她笑了起来。 “太贵的，我也请不起。我可是失业人群。” 陆野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 孟芸能想到的事情他当然是方方面面都考虑过了。 他是想着，两人的关系一开始的时候就有些尴尬，玩浪漫也不是不行，但是孟芸脸皮薄，可能会更加尴尬，所以才走了能很快熟悉起来的路线，又是各种外卖又是火锅烤肉的，只看店里的氛围，就觉得两个人的关系能亲近不少。 再加上孟芸今天应该心情不是很好，冷冰冰的西餐有什么好吃的。 等寿喜锅热腾腾地端上来的时候，孟芸也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微笑。 她跟季晓戚聊了一天，其实现在已经平复了不少了，只是季晓戚一走，她一个人回想起来这两天的点点滴滴，又觉得有些心冷。 但是陆野来了，还带来了火热的锅。 陆野给她打了生鸡蛋，又拧了芥末酱放在一边，假装随意地问道：“有人来找你麻烦了？” 孟芸夹了一块滚烫的牛肉，在酱油里搅了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有，其实我今天挺爽的。” “哦？”陆野放下筷子，“怎么了？怎么爽了？” 和季晓戚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面对不是业内人士的陆野，她能说得更加贴近自己的真实情感一些，而不需要考虑对不对、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激动了、是不是显得不专业等等的问题。 “我给陈熙道歉了。” “……” 陆野沉默了一下，耐心地等着她的下一句。 “我觉得，陈熙妈妈是怎么想怎么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陈熙。我不是多在乎工作，我只是觉得，陈熙如果能不跟他妈妈一样，更优秀地长大，就算是达成我们幼教这一行的初衷了。” “我确实不应该那么着急就把陈熙叫过去谈话，至少也等吴佳佳回来，问问她，问问旁边的同学，不应该主观臆断，这方面，我觉得有点对不起陈熙，如果这次真的不是他故意推的呢？我这样做，是不是就伤害他了？” 孟芸的声线很软，语气里都是温柔的味道，不疾不徐的，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舒服。 陆野以前一直觉得，她这么软的脾气，其实并不适合做老师，因为老师还是得硬一些，学生才会怕你，才能带好班级。 像她室友季晓戚那样就很不错。 但是现在，陆野又觉得，没有人比孟芸更适合了。 她的学生得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碰到这样的老师啊。 “小孩子哪有什么判断力啊，他们太小了，还只是家长的影子。我只是觉得，能向他表达出一些善意的心情，就最好不过了。” 孟芸可不能随便对着小朋友表达对他们家长的质疑，要不是她知道自己即将离开这个学校的事情，她也不会真的去说些什么。 这也算是鼓起勇气迈了一大步了。 就在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孟芸的手机响了起来。 孟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冲着陆野抱歉地笑了笑，起身去店外接了电话。 “佳佳妈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佳佳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还有深深的歉意，“孟老师，我今天下午送佳佳去学校的时候听说……陈熙的妈妈去学校里闹了，您这几天都不能带班……” 孟芸顿了一下，笑了起来，“这事啊，没什么的，您不用放在心上。” “是这样的，我知道这件事是佳佳给您添了麻烦，我们真的很抱歉，明天我会让佳佳去给陈熙小朋友道歉，我……也会跟他妈妈说一下……您是个好老师，不能莫名其妙被我们连累了。”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孟芸突然卡了壳。 虽然张老师说吴佳佳妈妈并不清楚吴佳佳在学校里的情况，但是如果两位家长真的有矛盾的话，说不定…… 她也许不知道陈熙会听他妈的话去针对吴佳佳，但是一定会让吴佳佳多避让着陈熙的。 孟芸想了想，“那个，方便和佳佳说几句吗？” “方便方便。” 很快那头就换了人，传来了软软的声音，“孟老师，您好。” “佳佳晚上好呀。”孟芸笑了起来，“吃饭了吗？昨天的事，吓到了吗？” “吃了。没有吓到，谢谢孟老师。” 孟芸“嗯”了一声，“佳佳平时和小熙的关系好吗？” 吴佳佳不说话。 很久之后，她才应了声，“我很喜欢小西的。但是他们东南西北都不是很喜欢佳佳呢。” “东南西北”是班上捣乱四人组的昵称，陈熙就是小西，算是大哥了。 用张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家里有钱的四个熊孩子，只是熊的程度和表现不同罢了”。 吴佳佳这童言童语一出，孟芸心中有了底。 她也不再多问什么，安抚了佳佳和她妈妈之后，转身回了店里。 陆野坐在那儿也是笔挺的模样，不玩手机，也不低头，远远看过去就很正，仪态非常好。 日式店的灯都是和桌子对着的，一桌头顶一小盏，还有灯罩，光线非常集中。 孟芸也算是体会了一把灯下看美人的感觉。 陆野像是有预感一样地，突然就扭头和她四目相对了。 孟芸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坐回去。 “是佳佳的妈妈。” 陆野“嗯”了一声，把放凉了一些的肉菜推到她面前，“孟芸，我觉得你还是很喜欢这个学校这个班级的，对吗？” 孟芸没有作声。 “你不会被开的。” 陆野严肃地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笑了起来。 “万一你换工作换得远了，我还得绕更大的一圈，才能去接你下班呢。” 孟芸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是把资本的力量想得太简单了。 陈熙家不是普通的有钱人家，是给学校明里暗里帮了很多忙的人家，他们富人肯定是一个圈子的，校长为了私立学校将来的名声和生源，也不会轻易去得罪陈熙妈妈的。 陆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跟她闲聊起了别的事情。 最后也没有给孟芸请客的机会，陆野趁着她出去接电话的时候，早早地就把单买了。 他甚至想得很周到，多给了不少钱，免得一会儿要加菜，还得重新买单。 总之就是绝对不会给孟芸付钱的机会了。 只是这样免不了被孟芸抱怨了一通。 “你老是这样，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她虽然没有陆野有钱，但是让她整天白吃白喝，她也是不愿意的——哪怕真的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她也不喜欢一直让男生买单。 陆野好好地应了声，又哄了半天，指天发誓下次一定让她买单了。 等两人走出店，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雨势还不小。 最近几周的天气本来就比较多变，孟芸出门都随身带伞了，只是陆野却开惯了车，并没有拿伞。 孟芸拿着伞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红着脸，低着头撑开了伞。 声音也像是蚊子叫一样，带着不好意思，“那一起撑吧。” 陆野看到她这样，心里泛痒，自然把那句“可以把伞借给我，我把车开过来接你”的话给咽了回去。 孟芸的伞不大，两个人撑本来就有些难度，再加上陆野又高，她撑得十分费力，还把自己的袖子给弄湿了。 陆野看她这个努力的样子，笑了起来，轻轻松松地接过伞，一伸手，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勾。 “这样就都不会淋湿了啊。” 孟芸的脸红得快要爆炸，“你快放开我啦，这是在路上，像什么样子……” 陆野挑了挑眉，“就普通的样子啊。” “……” “你这么漂亮可爱，我又这么帅，别人看了只会觉得‘这也太像样子’了吧！才不会觉得我们不像样呢！” 孟芸被他的胡言乱语辨得毫无反驳之力。 “陆野，我以前可没发现你这么会说……” “现在发现也不迟嘛。” 21.Chapter 21 第21章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又是晚高峰的点，陆野和孟芸很不出所料地被堵在了路上。 陆野非常享受这种安静的共处时分，一点都不着急, 开得稳稳当当的，恨不得把油门给拔了，一直踩刹车才好。 孟芸倒是没发现他的小心思。 她脸上的温度还没有完全褪去, 也不敢说什么做什么的, 就默默地看着外面。 雨幕里的夜色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 孟芸脑子里在想事情, 一不小心就入了神。 陆野在路口踩了刹车。 孟芸的眼神无意识地跟着前面横马路上飞驰的车流，晃了一会儿, 她的眼神凝固在一个地方, 突然整个人都惊醒了过来。 “……小七？” 雨越下越大，路上的可见度很低，但是孟芸对季晓戚非常熟悉, 只凭一个侧脸就能确定那个站在马路边的人就是她。 陆野也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了过去。 不远处，季晓戚拿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正费力地踮起脚, 给她旁边高大的男人撑伞。 那男人穿着交警的制服, 站在雨幕中, 应该是在指挥交通——很久没有见过用手势指挥的交警了, 多半是因为大雨，又是晚高峰, 怕出事才来了人的。 季晓戚的个子在女人中已经算是很高的了, 只是那交警显然更高, 大概要190往上的样子，季晓戚的动作看起来就十分费力，而且风雨太大，她又不能和那男人靠得太近，影响他的工作，所以两人的衣服基本都湿光了。 就在陆野等红灯的这段时间里，季晓戚显然是和那男人说了些什么，表情一点点垮了下来，却依然固执地举着伞。 孟芸看得不忍，拿着伞就想下车。 陆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去。” “小七在淋雨啊……” 陆野牢牢地按着她，眼色深沉，“不要去。她不会想让你看到她这么尴尬的时候的。” “可是……” 孟芸眼圈红了。 她不傻，这画面她很熟悉，季晓戚现在的模样，跟当年又傻又执着的她何曾相似。 求而不得又不甘放手，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对他……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历史的故事在重演。 孟芸想到季晓戚陪着她打电话给魏宋词的那天晚上，听到魏宋词冷漠的“对不起”三个字，季晓戚眼睛都红了，抱着她，像个霸气的大姐大。 “云云，不要再理那个人了！他一点都不好，他只会让你难过的！别再理他了，知道吗？” 当时孟芸的心情就是尴尬又失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她很清楚，陆野说的是对的。 就算是再好的闺蜜，也有不能分享的事情——并不是因为间隙，而是单纯只想把生活中美丽的一面分享给好友，单纯地希望互相能够过得高兴罢了。 陆野没给她犹豫的机会，红绿灯一跳，就一脚踩下了油门，驶离了这个路口。 孟芸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心情又down到了低谷。 下雨天真是太烦了。 *** 只是孟芸第二天试图去季晓戚那里探探口风，却也没有探出什么内容来。 季晓戚跟往常毫无二致，显然不打算把事情说出来了。 孟芸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在家休息了两三天，一周还没有过完呢，孟芸就接到了学校的电话。 一接起来，居然是校长的声音。 校长的语气里带着奇怪的热切，“孟老师，这几天在家里休息得怎么样了？有空吗？” 孟芸愣了一下，以为他是要找她去办离职了，便认真地答道：“随时有空。” “那太好了，下周回来上班吧！我还怕孟老师出去玩了，忘记还要回来工作了呢！” “……” 这情形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孟芸本来都打算重新做简历了，却迷迷糊糊地被校长三两句搞定，胡乱地就答应了下周重新回去上班的事。 “这一周就当是带薪休假了！孟老师，之后还是要辛苦你了！” 孟芸没想到是这样的的结果，在家里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约了张老师出来一起吃饭。 不用上班的日子，张老师穿得非常显年轻。 孟芸终于发现，张老师确实是个高颜值的气质美女，只是在学校里一直板着脸，没什么表情的严肃样子，又穿得很职业，所以显得不那么亲和。 张老师看到她，简单地笑了笑，“孟老师。” 孟芸小心翼翼地把这事说了。 张老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孟老师，我都不知道说你傻好还是单纯好……这话你怎么能随便往外说呢？人家有背景都得藏着掖着的，哪有你这样的。” 孟芸“啊”了一声，脸有点红，表情看起来很苦恼，“可是我真的没什么背景啊……我还以为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校长是怎么个意思，怎么会……” 她虽然没什么社会经验，却也知道陈熙家这种背景，无论在什么单位都是惹不起的人。 倒不是说责怪校长的意思，就算真的把她辞退了，孟芸也觉得无可厚非，到底是要负担整个学校开支的老大，是绝对不能因为个人的喜好得罪大金主的。 张老师沉吟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能是校长转性了吧……” 这话说出来有点好笑，不过这一顿饭的事情也不能就这样过去，张老师便偷偷地给孟芸说了一个八卦。 孟芸听到她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听说陈熙爸爸妈妈和吴佳佳的妈妈都是一个大学的，然后，陈熙爸爸一直是喜欢吴佳佳妈妈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撬了墙角，吴佳佳的妈妈大学都没上完就嫁人走了。” 张老师平时不怎么会议论学生家里的事情，但是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这种私立学校里，不少家长之间都是互相认识的，大部分都是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再加上一些真正的富贵人家和暴发户人家，也算是一个奇怪的小社会了。 陈熙家能做到现在这样，旁边眼红的人不会少，自然过去的事情肯定也是要拿出来议论一下的。 “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还是吴佳佳妈妈和陈熙妈妈在学校门口碰到了，眼见着像是要吵起来的模样，才有别的家长偷偷说出来的。” 怪不得是恨透了呢。 孟芸脑补了一下，觉得陈熙妈妈可能是想到别的方向去了，所以才这样讨厌。 要不然她作为胜利者，真没必要跟小孩说些有的没的的，只要笑着走到最后就行了。 和张老师聊完八卦，孟芸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不管是什么情况，至少她又能回学校去了——她打算再和陈熙道一次歉。 也许是因为听了陈熙妈妈的事情，孟芸总是觉得，陈熙也挺可怜的。 她感觉自己有点对不起这个小男孩。 孟芸一路上盘算了周一要做的事情，顺路又去买了菜，准备回家做晚饭。 才走出菜市场，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孟芸把手上的袋子都转到一个手上，空出手来摸手机。 这个时间……是季晓戚？还是陆野？ 她的生活也挺寡淡的，平时除了外卖，几乎没人给她打电话，所以手机一响，她都能大致猜出是谁了。 结果这次都猜错了。 孟芸静静地盯着屏幕上的“妈妈”两个字看了一会儿。 等铃响了好一会儿，她才走到路边，接了起来，轻轻地喊了一声，“你好。” “孟芸？怎么这么迟才接电话？” 孟芸刚想解释，电话那头的人却也没有要听的意思，就是随口那么抱怨一声而已，很快就接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你弟弟要去你那个城市买房子，用一下你的名字贷款啊，他还没毕业，没工作不好弄……” 天气已经一天天热起来了。 孟芸从来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觉得燥热。 热到她想狠狠地淋一场雨。 “……我说的你听到没？” 孟芸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点虚弱，“可是大妈家的钱，我还没有还清，现在不能背贷款……” “又不用你还，用你的名字而已，我会还的！用不着你！” 快点下雨吧。 孟芸有些无力地想。 她听了一会儿，一句话都没说，轻轻地挂了电话。 孟芸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湿濡。 唉，为什么不下雨呢？ 另一边，陆野终于和魏宋词约着见了一面。 魏宋词回国之后，高冷气质更甚，看起来更加不好接近了。 陆野夸张地摸了摸胳膊，“冷死了，三百首在地方空调都不用开啦。” 魏宋词笑了起来，“这几年过得好吗？” “本来是不怎么好的，最近倒是好了起来。” “哦？升职了？恋爱了？” 陆野笑了起来，“哥们儿，这事儿我恨不得分享给全世界，但是对你我就有点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 魏宋词愣了一下，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陆野的这句话他曾经听过，在大学的时候。 “哥们儿，有件事想跟你说，但是又觉得有点说不出口……呃，我喜欢孟芸，如果你们还没成的话，我就要去追了。” 22.Chapter 22 第22章 魏宋词静了好一会儿。 陆野也没说话。 “那就别说了……我之后就会留在这里, 以后经常碰头吧。” 他们宿舍的四个人，现在也就只有他们俩在这个城市了，又是同行, 总是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的。 陆野笑了笑。 魏宋词刚回国没多久，最近也比较忙，还有论文的扫尾没结束, 所以也没办法多呆。 和魏宋词分别之后, 陆野开着车, 习惯性地就开到了孟芸家楼下。 等陆野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把车停在孟芸家的小区里了。 只是他迟迟没动, 就熄了火坐在驾驶座上发呆。 今天是周日……孟芸应该已经收到学校的通知了。 会很开心吗？ 应该会觉得奇怪吧？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和季晓戚约出去吐槽了？ …… 设想了一连串孟芸有可能的表情, 陆野自己被自己逗笑了。 不管是震惊、惊喜还是疑惑，都是非常可爱的模样。 怎么会有像孟芸这样这么能让他心动的人呢？ 陆野坐了一会儿，摸了摸下巴, 笑着发动车准备离开。 就在他开出他们小区，路过小区外面的公交车站的时候，他突然一脚踩了刹车。 路上没什么车, 只是急刹的声音很响, 公交车站上稀稀落落的几个人都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他的车。 陆野没时间关注别人的目光, 飞快地下车, 跑到车站下的休息椅边，“孟芸？” 果然是孟芸。 孟芸本来还在发呆呢, 突然听到有人焦急地喊她的名字, 涣散的眼神一下子有了神采。 “陆野？……你怎么在这里呀？是来找我的吗？” 陆野替她把旁边的袋子和包一起拎了起来, 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走，我把车挪个位。” 停在公交车站门口挡路不太好。 孟芸没有反对，顺从地就跟着他上了车。 陆野带着她在周围转了一圈，停在了黄浦江边。 本市的整个城区被黄浦江从中一劈为二，中心段开发成了市里最有名的旅游景点，像孟芸住得比较远的，虽然位置离江边也不远，但是周边已经没什么景点和游客了，都是普通的居民楼，还有一些中老年打拳的小公园。 陆野扣着孟芸的手腕，将她拉到面对着江的休息长椅上坐下。 这个点正是太阳落山的点，大部分的人都回家准备开饭了，倒是非常安静。 陆野偷偷地瞄了她一眼，“不开心吗？” 孟芸一顿，“没有啊，很开心，我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 虽然她的语气已经尽力轻松，但是陆野还是觉得，她有心事。 孟芸虽然胆小寡言，但并不阴郁，总体来说还是一个比较积极阳光的人，不像是会坐在公交车站边发呆的类型。 而且陆野开车路过的时候，第一页感觉她是在哭，所以才那么着急地停车下去的。 只是此时孟芸的脸颊一片干燥，表情也非常自然，似乎刚刚那一幕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陆野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嗯，晚上一起吃饭？” 孟芸刚想笑着说什么，手机铃声却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是今天的第二个电话了。 她看了陆野一眼，也没有起身，直接接起了电话。 “大妈。” 徐琴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温柔和蔼，“云云啊，妈妈给你打过电话了？” “……嗯。” “怎么直接挂了呢？这样很没有礼貌。” 孟芸轻轻地“嗯”了一声，垂着头不说话了。 陆野看了她一眼，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心，似乎是想安慰她。 徐琴似乎并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低落，“你弟弟买房的事情，你能帮就帮一下吧，到底是你亲弟弟呢。” “……” 从徐琴把孟芸带回家的那天起，孟芸就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没有红过脸，甚至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 只是此刻，旁边的陆野似乎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力量，让她鼓起勇气去反抗这种令人崩溃的要求。 “我不愿意。” 徐琴似乎不太满意，“云云，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借一下你的名字而已……” “大妈，我不愿意。”孟芸说得心平气和，“我才二十几岁，背不起几百万的贷款。” 房价一天天水涨船高，随便他们买什么样的房子，只要在这座城市里，付完首付至少还贷百万以上。 她好不容易回国稳定下来，工作也是坎坷，运气好才保住的，又要生活又要租房，还要存钱还钱，绝对不能再背负任何别的东西了。 “你这孩子，又不是让你还，你爸妈会……” 孟芸的手指蜷缩起来，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她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我爸妈？大妈和大爸才是我爸妈，我也没有弟弟。我甚至都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了，为什么要帮这个忙？” 说完，她叹了口气，“大妈，我要吃饭去了，再见。” 挂了电话之后，孟芸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陆野还一直握着她的手指，立刻红着脸甩开了他的手。 “你……” 陆野在一边笑得一点形象都没了，“孟老师，你好可爱啊。” “……” 江边的风还是挺大的，他这样一笑，刘海也顺着他的动作被风吹了起来。 陆野连忙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哎呀，形象不能坏了。” 孟芸：“……” 这是哪来的活宝。 只是这样的气氛却让她觉得很是轻松，很多压在心里的、沉甸甸的东西都能倾泻而出了。 “陆野，你刚刚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嗯？” “你不想知道我刚刚在说什么吗？” 陆野收了笑，一下子严肃起来，认真地盯着孟芸的眼睛。 “我很好奇。” “……” “非常好奇，与你有关的一切事情，我都好奇，好奇得心里发痒，恨不得立刻撬开你的脑子，看看你在想什么、有没有被别人欺负了。但是我不会这么做的，因为我希望有一天，你愿意主动与我分享你的人生，而不是被我逼着问出来，或者是从别人那里听来。我不愿意这样。” 孟芸低着头，握着自己的手机，没有作声。 陆野笑了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发现我这样的男人特别真诚特别可靠来着？哎呀，我也发现了，我真是太完美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从小是大妈家带大的。” 孟芸一开口，陆野就立刻闭了嘴，开始做洗耳恭听的倾听姿态。 她看起来有些焦虑，说话也不是很流畅，似乎在克服什么心魔一样。 “我爸妈在我十来岁的时候就把我丢下，带着弟弟去别的城市工作买房了。这么多年，我的吃穿住行和学费都是大妈家里出的。” “大妈是个特别软的人，对谁都会往最好的角度去想，所以经常被骗。我从小感激她，怕她不高兴，所以她说什么话，我都会顺着说，不会反抗。” 陆野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我跟亲生爸妈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如果不是大妈要求，我是不会联系他们的。在他们眼里，我去找他们就是想去要钱的，想去和弟弟分家产，所以对我很不好。” 孟芸的声音开始有点哽咽了，“十年里，我妈第一次主动联系我就是今天下午。她来问我借名字，想用我的名字贷款在这个城市替弟弟买房子。” “陆野，你要想清楚，我这样的家庭，你真的要追我吗？”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谈恋爱就是伤筋动骨、谈婚论嫁了。 她什么都不能给他，甚至只能成为他的累赘——谁知道她亲妈又会想出什么事呢？ 陆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他这样的长相工作家庭，不会缺女人的，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一点点培养感情过一辈子岂不是更好？ 一瞬间，陆野的心疼达到了顶峰。 他甚至与孟芸感同身受，能感觉到那种灭顶的孤寂与难受。 这一刻，陆野只想抱抱这个小姑娘。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陆野将人搂进了自己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将她的情绪安抚下来。 孟芸难得没有反抗，很乖巧地把脸贴在他胸口。 陆野有种心悸的感觉，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不少。 他实在是太心疼了——他恨不得穿越到十几年前，去抱抱那个十来岁的小孟芸，去陪着她一起长大，让她不要活得那么小心翼翼、不要那么难过。 “喂。” “啊？” 孟芸听到陆野的声音，想抬头去看他，却被他牢牢地按住了，保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不让她动弹。 “我说，你耳根子这么软、脾气又这么好，可怎么看得住钱啊，我觉得，你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老狼狗替你守财，赶紧把我带回家吧，你觉得呢？” “陆野，”孟芸终于破涕为笑，“我真没见过你这样脸皮这么厚的‘老狼狗’。” 陆野有点挫败，“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啊，你这个女人。” “我很感动啊。” 陆野对她的敷衍很不满，“你表现一下。” 孟芸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轻声道：“那你跟我回家吧。” 23.Chapter 23 第23章 话一出口, 两个人都愣住了。 孟芸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我的意思是……呃……你今天可以跟着我回家吃饭……呃, 我正好要下厨做饭。” 陆野眯着眼笑了起来，将她抱得更牢了一些。 孟芸有点紧张，生怕他说些什么让她接不了的话——她快后悔死了, 自己一定是疯了, 才胡言乱语说什么要把人带回去的话…… 结果陆野什么都没提, 只笑着开口道：“好呀。” 孟芸松了口气。 她心里有点害怕打破现在这样的平衡。最关键的是，陆野带给她心动的同时, 他的存在就会让她想到过去的事, 孟芸怕自己没有做好准备，贸然地接受他，反倒是侮辱了他一片真心。 自己家的这点破事要先解决, 工作要稳定下来，等一切都步入正轨了再谈情说爱……或许也不迟吧。 回去的路上，陆野一直带着奇妙的笑容, 时不时就扭头看她一眼, 直把她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我脸上有东西吗？” 陆野刚想回答, 孟芸突然接了一句, “如果是土味情话，就别说了。” 她的语气相当义正言辞, 似乎是被他劣迹斑斑的黑历史给吓到了, 所以才时时刻刻做好了抵挡他奇言怪语的准备。 陆野顿了一下, 忍不住大笑出声，“你是为了防止我说，所以去把所有土味情话的套路都了解了一下吗？没有，不是的，你脸上没东西，我就是想看你。” “……” “太可爱了，看不够啊。” 孟芸的脸颊快要烧起来了，一只手挡住半边脸，整个头都扭到旁边去了，装作饶有兴趣地看窗外的风景。 陆野也不在意，耸了耸肩，心情非常好。 很快就回到了孟芸家那个小区。 陆野拎着孟芸买的食物，兴致勃勃地跟着她上了楼。 孟芸拿出钥匙，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嘟囔，“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这是在兴奋个什么劲儿啊。 “那不一样嘛，这次是你主动邀请我的呀，之前都是我突袭——孟芸，之前是我没礼貌了，以后你要是不邀请我，我就不上来了。” 孟芸“嗯”了一声，心脏忍不住飞快地跳动起来。 如果说有什么事最能让人心动，那一定是体验被人珍视又尊重的感觉了。 陆野真的很好。 她不止一次在心里感叹。 因为这份感动，孟芸非常认真地下厨做了一顿大餐。 她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还去国外呆了三年，虽然算不上多高的大厨水平，至少也算是可以下咽的水平，什么都能做一些。 陆野本来要给她打下手的，只是厨房太小，他这么大个人杵在那里非常碍事，所以还没洗完菜就被孟芸赶了出来。 陆野也不生气，远远地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孟芸忙碌的背影。 还不到一个小时，孟芸就端了四菜一汤出来，放到了小茶几上。 一个金枪鱼炒蛋、一个蟹肉海蜇皮，配上土豆咖喱鸡和炒三鲜，加上小排冬瓜汤，荤素搭配均衡，色彩也丰富，看得人食指大动。 陆野认真地看了一圈，一边起身替她摆筷子盛饭，一边冲着她点头，“小云云比以前能干了不少。” 他还记得孟芸曾经拿寝室里的锅给魏宋词做巧克力，结果送到的时候，魏宋词捏了一手的黑色浆糊状液体。 这事儿被他们笑了好久。 当然，陆野虽然也笑了，只是心里有多少羡慕嫉妒恨就说不清了。 孟芸都不记得这事儿了，自然不知道陆野在想什么，只当成普通的赞美听了。 “本来是做给自己吃的，比较随意……” 陆野坐到她旁边，听了这话，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这还随便啊？” “都是家常菜……” “那下周请你到我家来玩好不好？我给你做一桌海陆盛宴。别这样看我啊，我的手艺可是练过的，平时都不展示的，只做给未来老婆吃，小女儿都不给的……”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孟芸瞪了他一眼，脸颊泛红，低下头不说话了。 *** 被陆野半路一打岔，孟芸低落了一整天的心情确实是恢复了大半，晚上睡觉的时候已经把贷款的事儿给忘到脑后了。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她又要重新开始上班了。 才到幼儿园，就在门口遇到了吴佳佳的妈妈。 孟芸冲着两人笑了笑，摸了摸吴佳佳的头，“佳佳，早上好啊。” “孟老师好。” 佳佳还是乖乖的模样，孟芸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对上了小朋友好奇的眼神，才恢复过来，“嗯，去上课吧，要迟到啦。” 等吴佳佳进教室之后，吴佳佳妈妈才犹豫地拉住了她，“孟老师……” “佳佳妈妈你好。” “您没事吧？我看……” 孟芸摇了摇头，没有让她说下去，“没什么的，您别担心了。校长找我还有事，下次聊。” 吴佳佳妈妈局促地点了点头。 孟芸先去教室看了一圈学生，跟惊喜的小朋友们打了招呼，这才去了校长室。 这次校长室里没有别人了，只有校长坐在那里。看到孟芸走过去，校长连忙站了起来，“孟老师来了啊。” 语气有点激动。 孟芸的脚步顿了一下，有点不解，但是依然轻声打了招呼：“校长早上好。” “哎呀，孟老师又要辛苦了。你看要不要换个班级啊？我看孟老师以前是学过幼儿心理的，我觉得可以去带小班嘛，那里的孩子都比较闹，孟老师有经验，可以好好教教他们……” 孟芸其实挺摸不着头脑的。 校长这语气活像是……她是什么大人物？需要被捧着的那种？ 孟芸有点惶恐。 只是她也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总不能问校长“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吧？ 于是她便当做没听出她语气里奇怪的味道，依然非常认真地答道：“不了，我的经验还不够，还是想跟张老师再多学一点，校长您看方便吗？陈熙妈妈会不会觉得有什么困难的呢？之后我会跟家长好好道歉，这次是我鲁莽了……” “哪有的事！”校长连忙打断了她，“方便！完全很方便！陈熙家长也很希望你这样优秀的老师去带他们的孩子呢！” “……” 到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 孟芸一头雾水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老师也对她能回来这件事感到不解，变着法儿地打听。 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只能苦笑着把问题都轻描淡写地答了，实在解释不了的，就求助地看向张老师。 张老师清了清嗓子，“孟老师，一会儿你还有隔壁班的音乐课吧？这几天都是我代课的，我跟你对一下进度吧？” “好的！” 孟芸连忙走到了张老师旁边，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等到午休前，孟芸又一次找到了陈熙，去跟小朋友道了歉。 陈熙其实很喜欢孟芸的，小孩子忘性大，再加上家里家长又教过了，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只是孟芸要带他回教室午睡的路上，陈熙又开口了。 “孟老师，你不要理吴佳佳了。” 孟芸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呀？” 陈熙其实长得很漂亮，小男孩还没长开，只看五官就显得很精致，有种不辨雌雄的可爱感。 只是这天使一样的面容下，清脆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一阵阵发冷。 “我妈妈说，吴佳佳的妈妈是个坏人，不要脸的，所以吴佳佳也不是好孩子，孟老师，你这么好，不要跟坏孩子说话了。” 孟芸只觉得从身上泛起一股冷意。 她蹲下.身，扶着陈熙的肩膀，“这是你妈妈跟你说的吗？” 陈熙点了点头，“对，她妈妈以前欺负过我妈妈，而且还想抢走我爸爸，想抢走我们家的钱，不要脸。” “……” 孟芸把陈熙送回教室之后，催促着大家赶紧睡觉，自己则是拿了椅子坐在教室门口，皱着眉发呆。 她没想到陈熙妈妈……其实她上学的时候，研究的都是一些幼儿异常心理，比如反社会人格、儿童抑郁等等，对于家长诱导所产生的儿童心理问题，真的涉猎不多。 孟芸就算是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也没法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家长。 在儿童性格形成初期，对孩子潜移默化地教授这些东西…… 不要脸这种话，至少徐琴是从来不会说的——她也不会跟孟芸议论这些，甚至不会这样去恶意揣测别人。陈熙妈妈这样的家长实在是太少见了，一点都不像一个私立贵族幼儿园学生的家长。 从孟芸的视角，正好能看到睡在旁边的陈熙。 平心而论，真的长得很可爱。 而且班上不少孩子都喜欢他，连张老师以前都在办公室开过玩笑，说陈熙长大了肯定是那种万人迷校草级的孩子。 孟芸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不管怎么样，就算陈熙他们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她既然做了他们的老师，就得想想办法。 至少能掰回来一点是一点。 “孟老师？” 孟芸的思绪被打断了，抬起头，看到来人之后笑了起来，“张老师，你来了啊……” 这次她得好好想想了，不能太冲动。 一不小心可能就要酿成大祸——对他们来说，孩子的事情都是大事。 24.Chapter 24 第24章 因为孟芸还没有摸准情况, 所以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陈熙妈妈平时根本不来学校，陈熙都是家里佣人司机带着走的，她连试探的机会都没有。 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但是这件事确实是重塑了孟芸的三观, 她犹豫着是不是要给导师发个邮件探讨一下，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试试。 孟芸的导师是个慈祥的老太，一生都致力于研究儿童心理的多样性。 临回国前, 她给了孟芸一句无关专业的忠告：“孟, 你要更勇敢地去尝试各种事情。上帝会给你犯错的机会的, 别害怕。” 孟芸想到留学时光，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初是抱着逃避的想法离开的, 哪知道回来之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和陆野扯上了关系呢。 周五晚上, 季晓戚兴高采烈地联系了她，邀请她周末去她们家吃饭。 孟芸想着自己之前在季晓戚家借住，还没有正式地向她们家人表达过感谢, 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买了水果和蛋糕去做客了。 孟芸对季妈妈认真地道了谢，又乖巧地回答了阿姨的关心, 这才被放行, 允许两个人去房间里说悄悄话。 季晓戚一关上门脸色就垮了下来, 拽着孟芸的手, 忧愁地望着她。 “乖乖，我怎么办啊？” 孟芸心里大致已经有数了, 多半是那个交警的事儿, 只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只能装作很惊讶地问道：“什么怎么办呀？” 季晓戚转头扑到床上，把脑袋闷进了被子里，闷闷地说道：“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你可不许取笑我啊。” 得到了孟芸肯定的答复之后，她才把事情的原委给说了出来。 当然那些丢脸的部分肯定是自然省略了。 “……我当时还笑你傻呢，转头报应就来了。唉，你说我好端端的玩什么游戏啊！玩就玩还拜什么师啊！”季晓戚躺在床上自言自语，“季迟这个……棒槌！我真想把他烤了当烤鸡翅吃了！” 孟芸心里其实很感动。 季晓戚愿意与她分享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喜怒哀乐，在她面前不设防，这就是一种完全的信任和依赖了。 想到她当时不告而别，没有提前说给季晓戚听，甚至连她跟陆野的意外也是三年后才告诉季晓戚的，季晓戚却没有责怪她的隐瞒…… 孟芸躺到季晓戚身边，也缩进了被子里，设身处地地替她思考起来。 “我以前追魏宋词的时候，其实没你这么难。上课买早饭是顺路的，我自己也要吃，下课去隔壁院找他，给他送东西等等，都是因为我们的距离很近。如果真的是追一个千里之外的人，我可能早就放弃了，因为什么都做不了。” 季晓戚扭过头，认真地看着她。 “你和……季迟？是叫季迟吗？” “对，就叫鸡翅啊。” 孟芸被这个滑稽的名字真实地逗笑了，“你和季迟离得虽然不远，在同一个城市，但是到底不是同一个单位的，你说他的工作时间没那么固定，地点也不算固定，时不时就有加班什么的，你要是去蹲，一是不符合你女王的气质，二也是难度比较大。” “所以我觉得……还是投其所好比较重要吧？” 两个没什么恋爱经验的人就细细地讨论了起来，准备当一回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季晓戚这样的行动派，发泄一下就又恢复了信心，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就准备好了下一轮的攻势。 既然好闺蜜为她排忧解难，那她肯定也要你来我往关心一下孟芸的情感生活了。 “你和陆野有进一步了吗？” 孟芸早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好怎么答，便犹豫了好久。 “说呀。” 她被季晓戚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拿被子盖住脸，小声地问道：“如果我说，我也有点喜欢陆野了，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呀？” 他们和陆野早就认识很多年了，几乎是认识魏宋词的同时就认识了陆野，但是她一直追逐着魏宋词，现在知道和魏宋词没希望了，又转头爱上陆野的话…… 孟芸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季晓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隔着被子恶狠狠地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说你是不是傻？你跟魏宋词是锁了一辈子了吗？只是以前喜欢过的人而已，难道喜欢过他之后就不能去喜欢别人了？奇怪？我看你是挺奇怪的，陆野这样的绩优股在面前还犹豫！别说是魏宋词的室友了！就算是魏宋词的爹，你们俩又没恋爱又没结婚的，你去喜欢他爹都没问题！” “……” *** 在季晓戚面前，孟芸会说说自己的心里话，但是真面对着陆野的时候，她却犹豫不决起来了。 陆野不知道孟芸脑子里在想点什么有的没的，他想着孟芸回国之后，一直忙忙碌碌的，两个人在一起除了吃还是吃，总是少了些女孩子喜欢的浪漫，便早早地定了密室逃脱的票子，准备带着孟芸去玩乐一番。 “这家密室逃脱刚开没多久就好评如潮啊，怎么样，是不是挺浪漫的？” 孟芸简直要昏倒了。 她其实从来没玩过密室逃脱，在国外也没这些东西，大学的时候班上倒是有组织过去一起玩，只是她那天为了给魏宋词做生日蛋糕，自己一个人跑去蛋糕店了，也没跟着大家一起玩。 只是她虽然挺期待的，但是这个活动跟浪漫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啊？ 陆野倒是兴致很高，认真地抓着孟芸的手腕，嘱咐道：“要是害怕，还是可以像小女孩一样抓着我的手的！或者扑进我的怀抱里来也是没问题的！我肯定牢牢地接住你，或者我背着你走也行？” 孟芸：“……” 旁边的一对情侣也听到了陆野奇怪的话，忍不住转过头来，好奇地看向两人。 孟芸只觉得羞耻到要爆炸，恨不得甩手就走。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陆野确实是为了这“约会”用心做足了功课，这个医院主题的密室逃脱非常有意思，有烧脑的地方、也有小惊悚，总之气氛是非常足的，不愧对它的满分好评。 孟芸到最后出来的时候还沉浸在解密中，扼腕道：“刚刚那个密码，要是再多想想就好了。” 当中有个房间的密码线索看似非常简单，就在抽屉里就有密码条，实际上拐了几个弯，她试了好几次都没有试出来，用到只剩最后一次机会，还是陆野出马给解了。 她看到密码的时候，只觉得后悔不迭——明明很近了，怎么就没有仔细想想呢？不然她自己也是能解出来的。 陆野倒是没想到孟芸会这么开心。 他也知道大学时孟芸因为魏宋词没去成密室逃脱的事，当时那心情……真是不忍回忆。 没想到最后反倒是成了两人单独来玩的机遇。 看到孟芸难得笑得开心，话也多了不少，笑起来温柔又可爱，陆野只觉得心都软了。 “要是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可以玩遍全市所有的密室逃脱啊，我再去看看有哪些好玩的主题好了。” 孟芸“噗嗤”一声笑了，“那得多久呀！” 本市这几年高速发展，旅游文化业也是蒸蒸日上，迪士尼在建不说，这种大大小小的玩乐地也建了不少，要真一个一个玩过来，那可得花些时间了。 “玩一百年也可以啊。” 陆野的语气太认真了，孟芸条件反射地垂下了眼睑，不敢与他对视。 她突然想到了昨天在季晓戚家和她说得悄悄话。 “其实我已经快忘了魏宋词的样子了，只是他这个名字的烙印太深，陆野在两年里都是和他一起出现的，现在要把他摘出来……我总觉得需要一些时间。” 但是现在想想，孟芸觉得其实也没有这么难的。 魏宋词就是魏宋词，是她年少时光里的一腔孤勇，可以是一个不那么美丽、却足够珍贵的回忆。但是陆野却是陆野，是她触手可得的未来，是给了她更多快乐的意外礼物。 她想到他的时候，可以给他很多很多的形容词，逗比、搞笑、温柔、体贴等等……并不只是“魏宋词的室友”而已。 陆野也没有强迫她做什么回答，只是笑了笑，陪着她慢悠悠地往外走。 哪知道很长时间之后，他以为孟芸不会有回答了，孟芸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百年……也行吧。” 只一句话，就足够让陆野惊喜了。 “一百年这么长，那不能只玩密室逃脱了，还要去吃好吃的，去黄浦江坐船，去和平公园看烟花，迪士尼明年也要建好了，最好还要再一起玩迪士尼……” 孟芸简直哭笑不得，“喂，你会不会说点浪漫的话啊。” 怎么整得跟小孩似的，这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那种暧昧的气氛。 真是活该单身这么多年了。 陆野却一下子深沉起来，“不是，我是怕我浪漫起来，你吃不消。” “……” “你知道一个牙髓科牙医最浪漫的话是什么吗？” 孟芸抬起头，总觉得他要说什么逆天的话了，但是又确实有些好奇。 季晓戚曾经评价过魏宋词，说牙医都不懂浪漫，整天看着人张着嘴、五官变形的样子，拿一大堆机器戳啊戳的，人都变成机器了。 总之就是很无趣的。 陆野笑了起来，牵住了她的手，似乎是生怕她听了之后转身走掉。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你的每一颗蛀牙，都由我为你做修复填充。” “……陆野！你神经病啊！” 陆野不给她机会，立刻抓着她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我错了，给你抱抱行吗？” “……” “对不起，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牙齿，绝对不给你再来探班我的机会！” 两人闹了半天，孟芸好不容易把这个大狗狗从她身上甩出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她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发现了，每次你只要一出现，我就会收到很多让人不开心的电话。” 孟芸叹了口气，冲着他晃了晃手机。 上面“妈妈”两个字的来电显示尤为清晰。 25.Chapter 25 第25章 陆野毫不犹豫地按住了她的手机。 “别接。” 孟芸叹了口气, “没事的。” 她至少要听听她妈说什么——虽然已经严词拒绝了大妈了，但是她也怕她妈去她大妈那儿胡乱说些什么，把人给气到了。 虽然大妈软弱又圣母, 但是养育之恩没齿难忘，孟芸不可能因为她妈做的事，就彻底将她大妈抛在一边的。 电话被接了起来。 孟芸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了语气不怎么好的吩咐声。 “我和你弟已经下飞机了, 你过来接一下我们。” 孟芸没说话。 她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 态度更差了，“哑巴了？叫你拿个名字推三阻四的, 来接个人也不行？养你有什么用？……”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很大, 旁边的陆野基本也能听清楚。 他心里纠结得要命——看到孟芸这样难过的表情，他都快心疼死了，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想安慰她、给她力量，也想抢过她的手机替她回答。 陆野犹豫了很久, 还是决定让她自己做决定。 他很轻很轻地在孟芸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别怕。” 不是还有我么。 陆野弯了弯唇角。 孟芸感觉到了手心传来的温度, 一下子就释然了。 她这么多年一直在做一个乖乖女, 乖巧听话, 胆小怕事，连大声说话都要考虑考虑。 出国那阵, 孟芸每天都在后悔, 脑袋一热就来了, 现在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连去便利店买瓶饮料都需要鼓起勇气才行。 怕室友不喜欢她、怕教授不喜欢她、怕同学对她有意见，做什么都畏手畏脚的。 这种怯懦是她从小养成的性格，几乎已经深入骨髓了。 只是当此刻，陆野牢牢地牵住她，对她说别怕的时候，孟芸突然有种冲破牢笼的轻松感。 既然她亲妈都不把她当亲女儿，她又何必想东想西的，担心这又担心那儿呢？ “可是，你没有养过我。” “……你说什么？！” 孟芸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带着坚定的力量，“我说，你从十来岁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老家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给我打过一分生活费，过年回老家，你带着弟弟见亲戚，却从来没有给过我一分压岁钱，要不是大妈，你甚至都不想来看看我。” “我没有弟弟，也没有爸妈，四五年没见过的人，比陌生人都不如……所以不能帮你借贷款，也不能来接你们，不好意思了。” 孟芸一鼓作气说完，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只是这一挂，她又有些紧张起来，皱着眉抬头看向陆野，“会不会觉得我太没良心了？至少也是给了我生命的人……” “不会。”陆野松了口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做的很好。” “哪里好了？” “世界上只有一种人需要你用心对待，那就是用心对待你的人……嗯，对，比如我。” 陆野非常不要脸地笑了起来。 孟芸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吃什么？” 每次见面，到最后总是免不了这个俗套又直击灵魂的问题。 陆野笑得眼睛弯弯，看起来迷人又不羁，再加上他穿得又休闲，倒真的像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了。 孟芸的心跳快了几拍，默默地扭过头去不看他的脸。 “吃我行吗？” “不吃我回家了。” “诶别别别，走走走，我们吃鹅肝烩饭去……” 陆野真的是一个很精于饮食之道的人，挑的店大部分都是有口碑又好吃的店家，这家鹅肝烩饭是本市美食必吃榜的前五名，晚餐时间还没到，门口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了。 也不知道陆野是使了什么法子，居然带着孟芸穿越了队伍，直接就被店员带了进去了。 孟芸并不知道这家店是不能订位的，只当他是提前订位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哪知道两人才坐下来，就看到了隔了两桌的地方，一张有一点点熟悉的脸。 孟芸本来是认不出这个女人的，但是不久之前才在商场偶遇过，她也没老年痴呆，自然立刻想到了对方的脸，“那个是耿莉吗？” 陆野刚刚也看到了，他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换一家？” “不用了，你不是说很好吃嘛，那就吃呀。” 孟芸笑了笑，怡然地坐了下来。 只是两人不去惹人家，可挡不住耿莉朝他们走来，很自来熟地坐到了陆野旁边的沙发上。 “我刚刚就看到你们俩走进来了，还当认错了呢，没想到真这么巧啊！” “……” “这都第二次偶遇了，哎呀，这是太有缘分了！” 陆野笑了笑，只是笑得比较敷衍，“不是缘分吧，在这家店里我都遇到过七八个同学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家店真的很有名，周末来吃饭遇到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了。 耿莉可听不出他赶人的语气，只瞪大了眼睛，“是嘛？！那真的好巧哦！” 孟芸差点笑出声来，连忙端起杯子抿了口水。 只是耿莉的眼神已经转到了她脸上，一脸兴奋兮兮的模样，“说起来，你们俩是成了吗？” 陆野的眼神看起来已经想打人了，只是表情依然绅士，“抱歉，这是我们的私事……” 耿莉笑了笑，“这有什么嘛，小气！不过，陆野，你猜猜我今天约了谁吃饭？” “……” “三百首啊！他回国发展了，你们没见过吗？哦，他一会儿就来了……” 陆野条件发射地去看孟芸的表情。 孟芸脸色未变，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反应的样子，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欸，学妹在的话会不会有点尴尬啊……” “耿莉！”陆野脸色黑了，“不好意思，我们要吃饭了，可以下次再聊吗？” “别啊，干脆拼个桌吧？” 耿莉确实是非常不会看人脸色的人了，甚至没经过两人的同意，直接冲着已经走进店的魏宋词摇了摇手，“三百首！” 魏宋词听到了声音，不急不缓地朝着他们这桌靠近。 孟芸是真的没什么感觉了，只是这样的情况下，难免有些尴尬。 她握紧了杯子，心里已经用她能想到的词汇骂了耿莉一万遍。 怎么会有这么事多的人呢？ 而且，怎么会这么巧，就和他们碰到了呢？ 魏宋词来了，陆野也不好再赶人了，在心底叹了口气，站起来和魏宋词打了个招呼。 “三百首，真是太巧了……” 寒暄了一番之后，陆野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孟芸的旁边。 他们坐得是四人桌，刚刚耿莉一过来就坐在了陆野旁边，如果魏宋词来，那就没得选，只能坐在孟芸旁边了。 陆野不经意地换了位置之后，就变成了他和孟芸一边，魏宋词和耿莉一边，女生对着女生，男生对着男生，也减少了这桌的尴尬。 陆野真觉得今天流年不利——他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孟芸的手。 孟芸甩了两下，没甩开，便任由他牢牢握住去了。 魏宋词和耿莉也打了招呼，这才看向孟芸。 孟芸抿着唇轻声道：“魏学长，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 陆野看到两人说话，心里有淡淡的、说不上来的酸涩，只是很快压了下去，“工作落实了吗？” “嗯，在私立诊所。” …… 桌上另外三个人都是同专业的同学，孟芸完全插不上嘴，也没有想要加入话题的意思。 陆野给她推荐的烩饭真的很好吃，她尝了一口就爱上了，一口一口吃得满意。 只是陆野一直抓着她的另一只手，让她的姿势有点难受。 听了几句陆野就大致了解了情况。 耿莉这几年转了行政，不再做医师了，但是她老公还在准一线，两人准备买房子，要还贷的话，死工资可能不够，所以想找魏宋词介绍，把她老公介绍进私立医院去。 “哎呀，我老公那人，跟魏学霸和陆大富豪没法比，水平么是挺好的，就是家里背景不够，也不会说话，这一点点升要升到哪年哪月去啊……” 陆野叹了口气。 这人真是太不会说话了。 说得好像他和魏宋词都是会说话、家里有背景所以才能找到好工作似的。 只是耿莉想得好，说了这么多话，魏宋词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我会帮忙留意的。” 接着不管耿莉说什么都不再应了。 耿莉眼见着话说得没趣，眼珠子一转，又把目光对向了正在乖乖巧巧吃饭的孟芸。 “说起来，小学妹以前是追过三百首的吧？没想到最后居然和陆野在一起了，造化弄人啊……小学妹，你不知道，以前我们系有多少人喜欢陆野哦……” 孟芸顿了一下，迷茫地抬起头，“可是，这关学姐什么事呢？” 她是真的受够了。 这个耿莉，两人根本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偏偏夹枪带棒地让人下不来台。 孟芸觉得可能是刚刚自己的怨气还没有发干净，所以不受控制地就冲了回去。 都怪陆野！ 她有些想解释一下，看到耿莉的表情之后，又觉得有点微妙地爽，解释的话也吞了回去。 “……” 耿莉瞪大了眼睛。 陆野“噗嗤”笑出了声。 旁边的魏宋词也弯出了淡淡的笑意。 只是余光看到陆野和孟芸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亲密的感觉，他的笑很快就淡了下去，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26.Chapter 26 第26章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当然, 最不欢的必然是目的没有达成的耿莉，热闹也没看成，拎着包, 沉着脸就离开了。 剩下的三个人那就是真情实感的尴尬了。 好在魏宋词很忙，也没有多说什么，冷淡地道了别, 也转身离开。 陆野目送着好友离开之后, 又拉着孟芸坐了下来。 “？？？” “刚刚那场景, 我饭都没好好吃，可不能白来一回了, 再点点, 我们重新吃过。” 孟芸笑了起来，“我吃得挺好的啊。” 陆野对她的大心脏啧啧称奇，“耿莉坐你对面, 你也不怕吃得消化不良……” 只是开完玩笑，陆野叹了口气，还是说起了魏宋词, “对不起, 我没早些告诉你。” “什么？” “其实我前一阵就和三百首见过面了, 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陆野心里知道自己的行为是绝对自私的, 他想多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想孟芸更喜欢他一点, 所以迟迟没有把事情说出来——其实那天孟芸喝醉之后已经说了, 只是说了魏宋词回国, 更多的却没有告诉她。 他本该更大度一些，笑着问问孟芸，需不需要见个面，或者问问她还喜欢魏宋词吗之类的话。 只是陆野做不到。 他承担不起失去孟芸的后果，也做不到无私地成为两人再续前缘的鹊桥。 一想到孟芸曾经这么喜欢过魏宋词，他就觉得嫉妒的发疯。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如果不是今天这么巧地遇到了魏宋词，陆野小心眼地心想，最好是等他和孟芸的婚礼上再让两人有机会见面了。 孟芸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紧张，噗嗤一声笑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只是调侃的意味很重，“上次不是说了嘛，就算我喝醉了也要摇醒告诉我的事，不就是魏宋词回来的事吗？” “云云……” “陆野，你以后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她叹了口气，“不要觉得现在的魏宋词对我来说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他只是一个大学时的学长而已了，知道了吗？” 她对耿莉的话完全觉得不在意，理由就是魏宋词对她来说，真的只是过去了。 孟芸觉得最好笑的是，她早就把人当成了过去，偏偏周围的人都小心翼翼的，还当她旧情难忘、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呢。 陆野顿了一下，理解了她的意思之后，立马陷入了狂喜之中。 “知道了知道了——我宣布，现在开始就是我们幸福的起点了！” “……” 孟芸虽然给陆野吃了一记定心丸，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魏宋词居然到她学校去找她了。 她跟往常时间一样放了学，等班上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之后，孟芸才去收拾了包准备下班走人。 哪知道一走出学校，就看到魏宋词面无表情地在和保安大叔说话。 孟芸顿了好一会儿，心里想的是一走了之，但是又觉得这个人必然是来找她的，她今天就算走了……还不如听听他的意图呢。 有什么好怕的。 她才不怕呢。 孟芸踟蹰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了过去，“魏学长？” 保安大叔看到她之后就笑了，“孟老师，你朋友在这里等你好久了呢。” 孟芸轻声道了“谢谢”，这才走到一边，抬起头看向魏宋词。 “学长找我是有事吗？” 魏宋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久不见……我送你回去。” 孟芸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疏离地看着他。 时光并没有苛待魏宋词，却也能看出成熟的痕迹。 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高冷的魏学霸了，只是冷淡的模样一如既往。 这样的场合，孟芸居然有点想笑。 大家都变了……估计也就陆野这个逗比数年如一日的可爱了。 看起来也跟大学生似的，一点都没变老。 孟芸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弯出淡淡的笑意，“不用麻烦啦，我回去很方便的。” 魏宋词的目光沉了沉，轻声叹了口气。 “孟芸，你变了很多。” 孟芸点了点头，“嗯，是变了不少。”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这让人很难接话，只是她也没有想要弥补一下的意思，只想让这场谈话赶紧结束。 魏宋词是她笨拙的青春，留在回忆里才是最好的安排。 现在再说什么都像是狗尾续貂了。 魏宋词苦笑了一声，拿出了手机，“那保持联系。” 晚高峰地铁很挤，孟芸坐在地铁站里，等了好几班才挤上地铁。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懒得做饭，叫了外卖，靠在沙发上看手机。 她刚刚和魏宋词交换了手机号和微信，此时他的聊天框正在她微信界面的第一个。 魏宋词的头像是一张黑底金标的图，意义不明，但是在各种五颜六色的头像里显得尤为低调。 难道牙医都喜欢这样的头像？ 陆野也是同样的风格…… 孟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默默地删除了对话框。 眼不见为净。 只坐了一会儿，门铃便响了起来。 孟芸当是外卖来了，放下手机跑过去开门。 哪知道门一打开，外面那人的声音就冲破了她的大脑皮层，只把她的思维都打得七零八落了。 “孟芸！快点开门！” 孟芸瞪大了眼睛，傻愣愣地看着她亲妈好一会儿，片刻后又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来了？” “看看！这是对你亲妈说话的语气吗？” 李一筝这么多年了都没学会好好说话，白了孟芸一眼，把她挤开到了一边，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孟芸看着她的背影，知道今天不会善了了。 她妈跟她大妈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如果说徐琴的温温柔柔的圣母转世的话，李一筝就是□□重生，平时自私冷漠，谁让她不如意了，三两句就能指着人的鼻子骂个昏天黑地。 孟芸从小在徐琴身边长大，和李一筝几乎算是陌生人了，就算这样，难得的、过年时的冷淡见面，也让她心里对这个亲妈更加没有感情。 抿了抿唇，孟芸远远地站在门边，声音很轻，“有什么事吗？” 李一筝坐在沙发上，冷笑了一声，“我来看看女儿还不行吗？” “……” “不过，这次倒是没白来——你男朋友看着倒是不错，本地人吧？” 孟芸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你去学校找我了？” 27.Chapter 27 此为防盗章　　附近没什么大商场, 好在孟芸也不是讲究的人, 也无所谓吃点什么。 陆野拿手机搜了搜, 找了家附近好评最高的店，离这里也就一两百米的样子，几分钟就能到。 自重逢以来, 两人难得和睦地走在一块儿, 倒真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了。 陆野不耍宝的时候，也是个正常人, “孟芸,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觉得我有病？” 孟芸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陆野挠了挠头, 露出一口白牙，“我从来没追过人, 你教教我吧。” “……教你什么？” “教我怎么追你啊……啊，到了。” 他带着孟芸走进了店，也把孟芸想要脱口而出的托词全都堵回了肚子里。 美食APP上说这家本帮菜店虽然看着不咋地, 但是口味还是很好的, 大厨是正宗的当地人。 孟芸喜辣, 这件事陆野一直记着，要不是她牙齿里放了药, 怕刺激, 他一定会带她去吃遍本市所有的川菜店——都是他三年来从各处听到的, 口碑好又好吃的店。 虽然是无意识的, 却也一直默默记了下来。 “只许点微辣的, 软一点的东西，硬壳的不准咬。” 孟芸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随手勾了几个菜，把菜单塞了回去，“陆学长，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这话说得实在是戳心窝子，陆野想到以前自己傻乎乎地走默默守候路线，就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纯情了，打篮球打坏了脑壳。 要是主动点的话，指不定两人的小孩都老大不小了。 陆野无意识地玩着筷子，只觉得错过的时光实在是可惜。 等他抬眼的时候，发现面前的孟芸已经被墙上的挂壁电视吸引了目光。 他个子高，电视在他身后的墙上，孟芸看的时候就得侧一点点头，不然有一部分会被他挡住。 陆野站起身，把位子换到了旁边，和孟芸坐成了一个直角。 这样他也能看到电视屏里在放什么了。 应该是节目之间的广告，放了最近大热上映的一个电影的剪辑剧情，做成了有趣的片花吸引观众去看。 陆野扫了一眼，“晚上有时间吗？” “……” 孟芸懵懵懂懂的，又被陆野几句话骗去看电影了。 附近的电影院不怎么好，陆野的车停在医院没开出来，就打了个的带她去了市中心新建的影院。 周五的晚上，影院里几乎坐满，而且不少都是情侣。 孟芸看到旁边一对情侣头接头在窃窃私语，只觉得心里尴尬得要命，一瞬间就对这个看电影的决定后悔起来。 陆野摸了摸鼻子，去外面买了爆米花和可乐来，放到孟芸的手上。 “爆米花小心一点，用另一边的牙齿咬。” “喝完可乐一会儿出去记得漱漱口。” 虽然是牙医习惯性的老生常谈，孟芸却觉得心里有一点点暖了起来，好像尴尬也减了不少。 陆野的语气温柔，眼神里也是专注。 孟芸不敢与他对视，急急地接过，垂下头，“……快点坐吧，要开始了。” 电影是搞笑电影，电影院里的气氛一直热烈，孟芸和陆野都很长时间没有进过电影院了，愣是被气氛感染着笑出了声。 陆野不经意地转过头，看到孟芸撑着脸在笑，虽然环境昏暗，她的眼睛却异常地亮。 他只觉得心尖被羽毛扫过，瞬间变得酥麻。 剧情走到中间的时候，影片里的男主为女主角请来了她的偶像给她现场表演，帅气的歌手弹着钢琴出来的一瞬间，全场的女生都欢呼起来。 孟芸听到旁边的女生感叹了一句，“好浪漫啊……” 陆野也听到了，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凑到孟芸耳边，低声问道：“你也喜欢这样吗？” 孟芸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转过脸，两人登时就四目相对——陆野勾出一抹笑，“看来是挺喜欢的。” 孟芸的脸都红了，一把把他的脸推开。 “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是真的不喜欢。 孟芸曾经在大学里见过魏宋词弹钢琴，当时她带着严重的男神滤镜，只觉得魏宋词弹钢琴的样子帅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季晓戚评价说“弹得一般”，她还忍不住有些生气了。 后来她就不喜欢任何男人弹钢琴了，只觉得弹钢琴的男人寡淡冷漠，难以靠近。 陆野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但是他从来不会去戳孟芸的伤疤，明明可以开一句玩笑的，但是他怕孟芸想到以前觉得难过，只笑了笑就带过了。 直到电影散场，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孟芸出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余光扫到陆野勾着唇认真地看着她，一时之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立马就收了笑意。 “已经这么晚了，今天谢谢……” 陆野摇了摇头，“等等。” 孟芸被他打断了话，也不知道他说要等什么，便被他拉着手腕快步走进来电梯下楼了。 这边是市中心新建的购物大楼，一楼有一个小型的舞台，周五周六周日晚上的时候会有乐队为整座商场现场演奏背景音乐。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半多了，人家乐队也结束了表演，正在旁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陆野拉着孟芸走过去，将她拉到正对着舞台的地方，自己则是去旁边和乐队的工作人员交涉。 孟芸看到陆野和一个小姑娘说了几句，那小姑娘就红着脸点了点头。 陆野朝着她露出一个笑，看口型应该是说了声“谢谢”。 孟芸在心里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什么脑补了“恃美行凶”这个词，又觉得实在是有点滑稽，陆野虽然长得帅，但是绝对是帅得阳光的那类男生，和形容女生用的“美”还是差距很大的。 她笑了笑，连忙把这种想法甩到了一边。 陆野已经和人家沟通好了，冲着孟芸挥了挥手，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这才不急不缓地坐到台上表演用的钢琴前。 这个时间点，商场马上打烊，不少人都准备回家了，陆野在最门口的大厅里显得实在是显眼。 只坐上去没几分钟，随便按了几个音，已经有不少人驻足围观了。 孟芸听到后面的两个女生在议论，“哇，这是在拍视频吗？这个男的长得好帅啊！” “应该是哪里的主播吧？” “……” 陆野的眼神突然看了过来。 “啊呀，他在看我们这里！是有人在录像吗？” 孟芸有点尴尬，恨不得立刻挡住自己的脸。 陆野找到了她，也没再做什么，张扬地笑了笑，双手放到了钢琴的黑白键上。 流畅的声音从钢琴里传了出来。 表演时连接的音响已经拔掉了，只有钢琴本来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有感觉。 孟芸听了一段，听出了他在弹什么。 是刚刚电影里那个帅气的男歌手弹的那首歌。 没有了电影的画面，只是这样看着陆野，她居然也被迷了眼，觉得还真是挺帅的。 陆野弹完整首曲子，收获了巨大的掌声，还有人在旁边叫好。 他也没客气，很自然地冲着台下鞠了一躬，“谢谢谢谢，献丑了献丑了。” 孟芸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不能说话，一开口就形象尽毁。 陆野三两步走下台，快步走到孟芸的身边，冲着她笑道：“我帅还是王力宏帅？” 孟芸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陆野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耳朵，“好久没弹了，都有点手生了。” 又轻声嘟囔了一句，“早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我就应该多练练……” 孟芸愣了好一会儿，看着他有些纠结的表情，突然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陆野，你可真是……” 话音未落，旁边突然走来了一个女人，很惊讶地喊了一声：“陆野？！” 孟芸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一个竖着高马尾的女人已经走到了陆野旁边。 “真是你啊陆野，刚刚我在旁边就觉得像，过来一看果然是你诶！好巧啊！有两三年没见了吧？” 女人的语速很快，炮火连珠似的，眼神一转，就转到了孟芸身上，“咦？这个小姐姐也有点眼熟……我想想……” 陆野突然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孟芸面前，将她娇小的个子完完全全地挡住。 “好久不见了耿莉。” 耿莉似乎完全没有明白陆野的肢体动作想要表达的意思，只很执着地思考着。 “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追了我们三百首很久的那个学妹！叫什么来着……啊，孟芸是吧？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啊？三百首也在吗？” 陆野的眉头已经紧紧地蹙了起来。 他不说话皱着眉的时候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只是耿莉完全不会看人眼色，“不是说去国外了吗？哦对哦！三百首后来也去留学了，是不是追到了？……” “耿莉！” 真是最不想见到的人最先见到了，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刚季晓戚还提到这人，这才没过十分钟呢，人居然就出现了。 孟芸忍不住捏住了裙子。 大约是气氛太过于微妙，陆野突然眯眼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这口牙问题多得很啊……这次是哪边疼？” 孟芸红着脸，伸手指了指右边。 28.Chapter 28 此为防盗章　　还没开始正式上课，孟芸先带了四五个男生进了办公室。 张老师今天也在, 但是她并不是亲眼见到的事情, 所以还是让孟芸来解释了一下情况。 比起孟芸, 那几个男生还是很怕张老师的，看到她就垂下了头, 只有那个叫陈熙的小男孩很不屑地撇了撇嘴。 张老师看这情况表情就变了，把孟芸叫到一边说悄悄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芸把事情说了一下，顿了顿, “……佳佳当时坐在小凳子上, 不是很高，摔下来应该没什么伤, 应该是小朋友吓到了，就让她妈妈先带她回家了。” 张老师了然地点了点头，“不是第一次了。” 孟芸到现在手还在不自觉地颤抖。 学前教育虽然是她志愿表上的最末选择，但是从进了这个专业开始，她一直把自己未来的职业畅想得很美好。 教书育人，他们教小朋友还不能算是教书, 更多的是育人。 听起来就是非常伟大的职业。 一个孩子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或许是科学家、作家、政治家, 或者只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并不是在幼儿时期就可见倪端的, 但是这个孩子是善良还是调皮, 是奋发努力还是低沉自卑, 却是从小就在一直培养的。 她的研究生导师曾经说过，他们做的不是教育孩子让他们成功，而是教育孩子让他们从摇摇晃晃地做一个人开始。 孟芸从小到大，别说欺负人了，连跟别人吵架都是很少发生的事情，所以小朋友当着她的面欺负别人——她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背离了她的初衷，也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自责不已。 张老师看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事不是我们不想管，确实只能算是打打闹闹，小朋友之间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每次陈熙都说是不小心撞到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孟芸咬着牙根，“看他那表情可不像撞到的……为什么陈熙老是欺负吴佳佳呀？” 现在单亲家庭很常见，哪至于被这样排挤啊。 “陈熙他妈妈跟吴佳佳的妈妈是以前的同学，听说之前就不对付。”张老师轻声道，“吴佳佳是中班才转过来的，当时陈熙他妈到学校里来大肆炫耀了一番，每天下课就等在校门口和各个家长聊天，把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了。估计小朋友也是听了家里大人嚼舌根，所以跑来欺负人了。” 孟芸瞪大了眼睛。 张老师八卦完，就把陈熙叫了过来，严肃道：“陈熙，你今天做什么了？好好说，我已经听你孟老师说了！” 陈熙一副小霸王的模样，“不小心撞了一下吴佳佳。” “是多不小心？还能把人从椅子上撞下来？” 陈熙不说话了。 到底是小孩子，被老师三两句一问，就有些紧张地抿起了嘴唇。 张老师严厉地训了两句，又把他的几个小伙伴叫来训了两句，接着就放人回教室去上课了。 孟芸看着，心里觉得很憋屈，“这样不行啊，至少得让他们好好跟吴佳佳道个歉才行，要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啊。” 张老师摆了摆手，“孟老师，这事儿你可能不太清楚，陈熙他妈吧……不是那么好搞定的家长，他家里很有势力，从小宠惯了，现在无法无天的，你让他道歉，转头他妈就冲到学校里来了。” “但是也不能这样……” 孟芸觉得很憋屈。 因为这种憋屈，她连午饭都没吃下去。 在办公室走了几圈之后，她在心底下了决定。 孟芸去了班上，把陈熙喊了出来。 看到孟芸，陈熙的表情和对着张老师完全不一样，他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这个又软又好说话的新老师。 孟芸蹲下.身，跟陈熙面对着面，“陈熙，你跟老师说，你是讨厌吴佳佳吗？” 陈熙不说话。 “今天的事情，老师知道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的语气严肃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吴佳佳摔下去的时候，摔到了脸怎么办？以后她就不漂亮了，或者哪里受伤了。陈熙，你也是大孩子了，老师知道你听得懂，你能对别人负责吗？” 陈熙低着头，“我没推她，是不小心撞到的。” “陈熙！” 孟芸一生气，眼睛都有些红了，是被他死不认错的模样气红的。 “孟老师，不是我推的，你诬蔑我，我要去告诉妈妈！” 孟芸回到办公室，恰好张老师要出去带班，看到她进来，喊了她一声，“孟老师，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知道了，谢谢张老师。” 她的声音在发抖。 张老师在原地顿了一下，好久之后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孟老师，你……我先去看他们睡午觉了。” 孟芸其实压根没听到张老师说了什么，她也没心思看手机。 下午她还有一节隔壁班的美术课，一直到上课之前，她才勉强收拾好了情绪。 另一边，陆野一直联系不上孟芸，只当她又开始闹别捏了，也没生气，准时准点换衣服下班，开车去她们学校找她了。 他们幼儿园四点半放学，孟芸放班要放到五点左右，如果遇上有同学家长没来接，还要待得更晚一些，就算五点能结束，她也会到五点20左右再离校。 陆野早早地就打听好了，他五点准时下班的话，开车过去也就十五分钟，刚好能接到孟芸。 一想到她看到自己的表情，陆野就想笑，又想着要怎么开口说那件事——他昨天就是想跟孟芸说的，但是因为气氛太好了，他心底又自私地想着还是再拖拖吧。 他也是个普通人，没那么大方。 只是再拖要失了先机，如果孟芸先一步知道了，陆野就无法掌控她的情绪起伏，也没法做些什么了。 所以他要提前告诉她，为自己争取更多说话的机会。 只是陆野没想到的是，他才下车，就看到校门口闹哄哄的一团。 按理来说放学时间已经过了，还围了这么多人，显然有些不科学。 陆野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他绕开了人群，拿出手机给孟芸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还没有人接。 难道是已经走了？ 陆野皱了皱眉，刚打算去保安那边登记一下进去找人，就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我不管你是老师还是什么，今天你必须给我儿子道歉！” “……” 陆野一顿，扭过头。 他个子很高，很快就找到了人群中心的那个人。 是孟芸。 陆野想都没想，直接三两步拨开围观的人群，挤到孟芸旁边，把低着头的可怜小姑娘牢牢地护进了怀里。 他这才顺着声音看向了前面那个阿姨。 那个阿姨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打扮得非常时尚，只是法令纹很深，看面相就觉得戾气很重。 看到突然跑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护住了孟芸，那阿姨也愣了一下，“你谁啊你？我跟孟老师说话呢，你干嘛？” 陆野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向她，“你是不会好好说话吗？” “你！” 孟芸在他的怀里发抖。 陆野心疼得要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不再和那阿姨多纠缠，大刀阔斧地带着她挤出了人群。 而一直没找到机会的保安终于挤出来，直接把闹事的女人们通通挡在了校门外。 这个点，幼儿园里几乎已经没人了。 陆野带着孟芸到后面的滑梯那儿坐下，将人抱在自己怀里，让她能埋进他的胸口。 很久没有看到孟芸这小可怜的模样了，陆野只觉得从心底里冒出戾气，恨不得把欺负她的人通通教训一遍。 可是他们都不是孩子了——不是他能跟三百首打一架，替孟芸出气的年纪了。 还是得换个方式。 陆野在心里盘算了一万种方法，甚至都没有考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事，总之就是孟芸受委屈了。 陆野不说话，等孟芸自己调节好了情绪，才抬起头，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他。 “陆野？” “嗯，是我，别怕了。” 孟芸咬了咬唇，声音里带着哭腔，语气却坚定，“我要出去。” “什么……” “那是我学生的家长，我要出去解决这件事。” 她斩钉截铁道。 这是体温太高了，不然嘴唇不可能干成这样的。 一想就能明白，他刚刚跑出去淋了雨，又没有及时处理…… 孟芸咬着嘴唇，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责，“去医院吧。” 陆野本想说没事的，他感冒发烧回家睡一觉就会好，但是看到她的眼神，他又叹了口气，“我其实想说没事的，但是又想多享受一会儿你的关心，所以你就当我有事吧。” 孟芸不搭理他的耍宝，也不让他开车了，两人就在学校门口等出租车。 好在现在也算是晚高峰，就算下着暴雨也有空车经过，也没吹多久的风就钻进了车里。 孟芸报了医院的地址，然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了陆野旁边。 陆野瞟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孟芸，你在担心我吗？” 孟芸不理他。 “你跟我说话嘛。”陆野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袖，“不然我要睡着了，一会儿你背我下车哦。” “……说什么？” “就，说说小女儿的事情好了。” 他抱着手臂，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孟芸刚刚就在想这件事，没想到陆野居然能猜透她心里的想法，不由得愣了一下。 好一会儿，她才清了清嗓子，低声开了口。 “吴佳佳今天的情绪非常反常，刚刚她跟她妈妈走的时候，频频回头看我，我在想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野点了点头。 “今天我是三点20分走的，四点半幼儿园就放学了，一个小时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但是吴佳佳的表现应该是她对她妈妈起了不信任的感觉，她这样的家庭，她对母亲应该是非常依赖的，会产生这种感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起自己专业的事情，孟芸的语气有种难掩的自信，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在发着光的。 陆野眯着眼、斜着头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渐渐地，就连呼吸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他才牛头不对马嘴地开了口。 一开口就暴露他没仔细听孟芸讲话的事实。他说：“孟芸，我这三年来……不对，是从五年前开始，就一直在幻想现在这一刻，你坐在我旁边，对我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话，然后就冲我笑。一直在幻想。” 陆野说完，眨了眨眼睛，自嘲地笑了一声。 孟芸一时之间难以完全接收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好一会儿没有做出回应。 陆野说的五年前——那是真的很久了，应该是……她刚认识魏宋词的时候吧？或者说是刚认识陆野的时候？ 孟芸想到以前，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车窗外面雨下得巨大，雨幕让街上的可见度非常的低，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些残影。 应着这天气，孟芸的心情也变得奇怪了起来，语气里有难掩的低落，“那你怎么不早点来追我呢？” 如果当时有陆野的话…… 如果真的有陆野来追她，或许她也不会深陷在“魏宋词”的魔咒里不可自拔了。 陆野叹了口气，“我一直在追你啊，但是你的眼睛被三百首牢牢地蒙住了，再也看不见旁人了。否则你以为，那天晚上我怎么会好巧不巧地出现在那里？我是怕你做什么傻事，在旁边等着你撞过来。” 29.Chapter 29 此为防盗章　　第7章 陆野一直追着孟芸跑了几条街。 孟芸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一路上的注意力都放在后面那个人搞怪的话语和动作上，居然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事。 等她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不行，而且已经远远地走过了车站, 似乎是要一往无前直接走回家去的架势。 陆野说了一路的废话, 连气都没喘一声, 看到孟芸停下来，便两步跨到她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走了这么久，饿了没？” 附近没什么大商场, 好在孟芸也不是讲究的人, 也无所谓吃点什么。 陆野拿手机搜了搜, 找了家附近好评最高的店, 离这里也就一两百米的样子，几分钟就能到。 自重逢以来, 两人难得和睦地走在一块儿, 倒真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了。 陆野不耍宝的时候, 也是个正常人，“孟芸,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觉得我有病？” 孟芸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陆野挠了挠头，露出一口白牙，“我从来没追过人, 你教教我吧。” “……教你什么？” “教我怎么追你啊……啊, 到了。” 他带着孟芸走进了店, 也把孟芸想要脱口而出的托词全都堵回了肚子里。 美食APP上说这家本帮菜店虽然看着不咋地，但是口味还是很好的，大厨是正宗的当地人。 孟芸喜辣，这件事陆野一直记着，要不是她牙齿里放了药，怕刺激，他一定会带她去吃遍本市所有的川菜店——都是他三年来从各处听到的，口碑好又好吃的店。 虽然是无意识的，却也一直默默记了下来。 “只许点微辣的，软一点的东西，硬壳的不准咬。” 孟芸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随手勾了几个菜，把菜单塞了回去，“陆学长，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这话说得实在是戳心窝子，陆野想到以前自己傻乎乎地走默默守候路线，就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纯情了，打篮球打坏了脑壳。 要是主动点的话，指不定两人的小孩都老大不小了。 陆野无意识地玩着筷子，只觉得错过的时光实在是可惜。 等他抬眼的时候，发现面前的孟芸已经被墙上的挂壁电视吸引了目光。 他个子高，电视在他身后的墙上，孟芸看的时候就得侧一点点头，不然有一部分会被他挡住。 陆野站起身，把位子换到了旁边，和孟芸坐成了一个直角。 这样他也能看到电视屏里在放什么了。 应该是节目之间的广告，放了最近大热上映的一个电影的剪辑剧情，做成了有趣的片花吸引观众去看。 陆野扫了一眼，“晚上有时间吗？” “……” 孟芸懵懵懂懂的，又被陆野几句话骗去看电影了。 附近的电影院不怎么好，陆野的车停在医院没开出来，就打了个的带她去了市中心新建的影院。 周五的晚上，影院里几乎坐满，而且不少都是情侣。 孟芸看到旁边一对情侣头接头在窃窃私语，只觉得心里尴尬得要命，一瞬间就对这个看电影的决定后悔起来。 陆野摸了摸鼻子，去外面买了爆米花和可乐来，放到孟芸的手上。 “爆米花小心一点，用另一边的牙齿咬。” “喝完可乐一会儿出去记得漱漱口。” 虽然是牙医习惯性的老生常谈，孟芸却觉得心里有一点点暖了起来，好像尴尬也减了不少。 陆野的语气温柔，眼神里也是专注。 孟芸不敢与他对视，急急地接过，垂下头，“……快点坐吧，要开始了。” 电影是搞笑电影，电影院里的气氛一直热烈，孟芸和陆野都很长时间没有进过电影院了，愣是被气氛感染着笑出了声。 陆野不经意地转过头，看到孟芸撑着脸在笑，虽然环境昏暗，她的眼睛却异常地亮。 他只觉得心尖被羽毛扫过，瞬间变得酥麻。 剧情走到中间的时候，影片里的男主为女主角请来了她的偶像给她现场表演，帅气的歌手弹着钢琴出来的一瞬间，全场的女生都欢呼起来。 孟芸听到旁边的女生感叹了一句，“好浪漫啊……” 陆野也听到了，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凑到孟芸耳边，低声问道：“你也喜欢这样吗？” 孟芸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转过脸，两人登时就四目相对——陆野勾出一抹笑，“看来是挺喜欢的。” 孟芸的脸都红了，一把把他的脸推开。 “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是真的不喜欢。 孟芸曾经在大学里见过魏宋词弹钢琴，当时她带着严重的男神滤镜，只觉得魏宋词弹钢琴的样子帅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季晓戚评价说“弹得一般”，她还忍不住有些生气了。 后来她就不喜欢任何男人弹钢琴了，只觉得弹钢琴的男人寡淡冷漠，难以靠近。 陆野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但是他从来不会去戳孟芸的伤疤，明明可以开一句玩笑的，但是他怕孟芸想到以前觉得难过，只笑了笑就带过了。 直到电影散场，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孟芸出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余光扫到陆野勾着唇认真地看着她，一时之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立马就收了笑意。 “已经这么晚了，今天谢谢……” 陆野摇了摇头，“等等。” 孟芸被他打断了话，也不知道他说要等什么，便被他拉着手腕快步走进来电梯下楼了。 这边是市中心新建的购物大楼，一楼有一个小型的舞台，周五周六周日晚上的时候会有乐队为整座商场现场演奏背景音乐。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半多了，人家乐队也结束了表演，正在旁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陆野拉着孟芸走过去，将她拉到正对着舞台的地方，自己则是去旁边和乐队的工作人员交涉。 孟芸看到陆野和一个小姑娘说了几句，那小姑娘就红着脸点了点头。 陆野朝着她露出一个笑，看口型应该是说了声“谢谢”。 孟芸在心里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什么脑补了“恃美行凶”这个词，又觉得实在是有点滑稽，陆野虽然长得帅，但是绝对是帅得阳光的那类男生，和形容女生用的“美”还是差距很大的。 她笑了笑，连忙把这种想法甩到了一边。 陆野已经和人家沟通好了，冲着孟芸挥了挥手，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这才不急不缓地坐到台上表演用的钢琴前。 这个时间点，商场马上打烊，不少人都准备回家了，陆野在最门口的大厅里显得实在是显眼。 只坐上去没几分钟，随便按了几个音，已经有不少人驻足围观了。 孟芸听到后面的两个女生在议论，“哇，这是在拍视频吗？这个男的长得好帅啊！” “应该是哪里的主播吧？” “……” 陆野的眼神突然看了过来。 “啊呀，他在看我们这里！是有人在录像吗？” 孟芸有点尴尬，恨不得立刻挡住自己的脸。 陆野找到了她，也没再做什么，张扬地笑了笑，双手放到了钢琴的黑白键上。 流畅的声音从钢琴里传了出来。 表演时连接的音响已经拔掉了，只有钢琴本来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有感觉。 孟芸听了一段，听出了他在弹什么。 是刚刚电影里那个帅气的男歌手弹的那首歌。 没有了电影的画面，只是这样看着陆野，她居然也被迷了眼，觉得还真是挺帅的。 陆野弹完整首曲子，收获了巨大的掌声，还有人在旁边叫好。 他也没客气，很自然地冲着台下鞠了一躬，“谢谢谢谢，献丑了献丑了。” 孟芸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不能说话，一开口就形象尽毁。 陆野三两步走下台，快步走到孟芸的身边，冲着她笑道：“我帅还是王力宏帅？” 孟芸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陆野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耳朵，“好久没弹了，都有点手生了。” 又轻声嘟囔了一句，“早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我就应该多练练……” 孟芸愣了好一会儿，看着他有些纠结的表情，突然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陆野，你可真是……” 话音未落，旁边突然走来了一个女人，很惊讶地喊了一声：“陆野？！” 孟芸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一个竖着高马尾的女人已经走到了陆野旁边。 “真是你啊陆野，刚刚我在旁边就觉得像，过来一看果然是你诶！好巧啊！有两三年没见了吧？” 女人的语速很快，炮火连珠似的，眼神一转，就转到了孟芸身上，“咦？这个小姐姐也有点眼熟……我想想……” 陆野突然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孟芸面前，将她娇小的个子完完全全地挡住。 “好久不见了耿莉。” 耿莉似乎完全没有明白陆野的肢体动作想要表达的意思，只很执着地思考着。 “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追了我们三百首很久的那个学妹！叫什么来着……啊，孟芸是吧？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啊？三百首也在吗？” 陆野的眉头已经紧紧地蹙了起来。 他不说话皱着眉的时候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只是耿莉完全不会看人眼色，“不是说去国外了吗？哦对哦！三百首后来也去留学了，是不是追到了？……” “耿莉！” 佳佳妈妈的语气有点尴尬，似乎是很不习惯说这种话，“是这样的孟老师，明天我……有事情要出去，不能带着佳佳一起，真的没办法带着她……”她犹豫了一下，“您看，可以麻烦您帮忙下午带一下佳佳吗？我、我可以给钱……” 孟芸一愣。 她之前是有听张老师说起过，私立学校的老师会有家长私下找过来接私活，大多是一些有些小富、不放心托陪机构的家庭，大概就是小康到小康以上的条件，如果真是大富大贵的人家，那家里司机保姆就多了去了，不会来找老师。 但是吴佳佳的家庭，显然不是能负担得起托陪机构的…… 孟芸本身刚刚工作，并不是为了那些私下带小孩的钱，只是单纯地因为她对孩子还挺有热情的，而且也心疼小佳佳的际遇。 再加上佳佳妈妈说只要几个小时就好，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下来。 徐琴周日一大早就要回去了，孟芸早早地起了床，把她送到高铁站。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徐琴握着她的手，细细关照了很多，然后又从包里摸出了一张卡，塞到她手上。 “云云，你一个人在大城市里，也不要太节省了，平时也要买买衣服，出去玩玩。我们家里不算有钱人家，但是你也不能亏待自己，特别是找男朋友的时候要睁大眼睛，别一些小恩小惠就被人骗过去了……” 孟芸简直哭笑不得，怎么都不肯接。 “大妈，我有钱的，我现在也有工作，怎么还能一直拿家里的钱呢？” 她心里算着徐琴给她出国留学花了多少钱，准备慢慢地攒钱、一点一点还给二老，哪能还没还上，又再收他们俩的积蓄呢？ 推拒了一会儿，孟芸还是拗不过徐琴，只能默默地把卡收了起来，准备回去的时候一起还给她。 30.Chapter 30 此为防盗章 他其实比魏宋词更早就认识孟芸了, 只是当时太年轻了，又有点傲气，一直憋着憋着, 等孟芸开始轰轰烈烈地追求魏宋词了之后, 他才知道自己有些晚了。 这次两人之间没了别人, 他可不能再给第二个“魏宋词”横插.进来的机会了。 只是陆野对孟老师周五的邀约依然失败了。 孟芸的大妈来看她了。 孟芸连夜收拾了房间，买好菜，周五一下班就打车去高铁站接了她大妈。 她大妈真名叫徐琴，跟孟芸的亲妈年龄差不了几岁, 但是看着却不显年纪, 温温柔柔的, 让人很难心生恶感。 孟芸从来没和她大妈顶过嘴, 两个人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 孟芸一回国就到了市里，本想着这边都安排好了再回老家去的, 没想到徐琴先来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 接过了徐琴的行李, 轻声道：“大妈，对不起, 我应该先回去看您的……” 徐琴笑了起来, 摸了摸她的头发，“跟大妈说话不用这么客气的，知道了吗？” 孟芸咬了咬嘴唇, 点了点头。 只是徐琴既然来了, 孟芸总是避不了那个话题的, 她躲不开，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徐琴看着孟芸秀气的脸，叹了口气，“云云啊，你也别怪你妈妈，她当时也是没办法了……总归是生了你的妈妈呀。” 徐琴温柔，也总是把别人都想得善良。 孟芸不怨她爸妈，毕竟那个年代，又是在小县城里，重男轻女也不算是什么要命的错处，只是再让她去亲生父母那儿表演父慈子孝的乖巧模样，她也演不出来了。不怨，也不亲了。 但是徐琴一直希望她能当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不愿意让徐琴失望，便在她的注视下，乖乖地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后，孟芸小声地喊了一句“妈”。 她妈却有些不耐烦，“没钱了？去问你大妈要，我可没钱让你在国外生活……” 孟芸只觉得尴尬得想跳楼，“我已经回国了……” “哦，那挺好的啊。”她还想再说什么，那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一阵大呼小叫的背景音过去之后，孟芸她妈妈喊了一句，“没什么事我先挂了，你弟弟又惹事了。”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孟芸咬了咬嘴唇，勉强冲着徐琴笑了笑，“她说她知道了。” 徐琴和蔼地笑了笑，“那最好了。之后有时间还是要去多看看爸爸妈妈，知道了吗？” “……嗯。” 徐琴这才满意，参观了一下孟芸的单人套间，洗手去厨房帮她做晚饭了。 一顿饭吃得没什么意思，孟芸因为电话的事情一直有些提不起劲儿来，但是却也没表现出来，徐琴问什么她就乖乖回答，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母女一样。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孟芸妈妈那几句冷漠敷衍的话，刺得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想到小时候被丢在县城里，抓着大妈问什么时候能去找爸妈和弟弟，一会儿又回忆起她妈跟隔壁阿姨开玩笑，说女儿没用，只是赔钱货而已，却不在乎她就在隔壁房间，能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 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 孟芸轻手轻脚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拿了外套和手机，偷偷地出门了。 半夜12点多，老式的小区里都没声儿了，只有少数几户人家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孟芸想到房东之前的交代，有点紧张地搓了搓手臂，低着头快步跑了出去，走到了地铁站旁边。 这里是大马路，这个点了来来往往的车俩还是很多，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便在路边的休息长椅上坐了下来，撑着脖子玩手机。 打开朋友圈，微信好友都有各自的夜生活，孟芸刷了两下，刷到了季晓戚10分钟前发的朋友圈。 “这城市慷慨整夜光，如同少年不惧岁月长。” 配图是一条马路，马路很宽，路灯很亮。 孟芸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她想发什么意思，只当是她看了什么鸡汤文，随手配了个图。 她犹豫了一会儿，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结果等了好久都没有回复。 孟芸笑了笑，只当好友睡了，刚想退出微信，便看到了陆野的消息。 陆野的头像是纯黑色的底，上面一个手写的白色单词。 孟芸没急着看消息，退出去查了查单词的意思。 镇痛剂——怪不得不知道。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觉得陆野颇有些黑色幽默的意思，点开消息，就看到他发了好几个表情包，一直拖到最后才是关键。 “吃小龙虾去吗？” 孟芸回了句“不吃小龙虾”，结果发出去之后又有点后悔。 她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又补上了下一句。 “但是可以吃点别的。” 20分钟后，陆野的车已经停在了她面前的马路上。 陆野潇洒地关门下车，手上还滑稽地拿了个花露水瓶子，“快喷点，要被蚊子咬死了。” 孟芸一愣，“噗嗤”笑出声来，“陆野，你怎么这么逗啊？” 陆野看她不动，直接开了瓶盖，替她从上到下喷了一遍，这才合上盖子，将她从长椅上拉起来，塞进了车里。 一直到关上车门，他才笑着开了口：“以前你跟着我们去吃宵夜的时候，我看你一晚上腿上能被叮一排包，还装作没事的样子，真的特别能忍。我当时就在想，这姑娘厉害，女中豪杰啊！” 孟芸却没笑，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默默低下了头。 陆野挠了挠脑袋，“咦？不好笑吗？怎么不开心了？”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无聊死了……” 说着，孟芸的语气里带上了哭腔。 她本来不是爱哭的人，虽然胆小娇气，却最是坚强，什么事都特别能忍，因为知道没人会在意，哭也没用。 可是陆野来了，她就觉得，心里委屈得要命了。 陆野从后座翻出了一盒纸巾，轻轻地放在她的大腿上。 “别哭了。” “为……为什么呀……还不让人哭了吗？” “我会心疼。” 这话一出，孟芸哭得更起劲了，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但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陆野叹了口气，抽了纸巾，轻轻地给她擦眼泪。 “孟芸，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不要……不要听土味情话……” 陆野被她噎了一下，顿时只觉得什么气氛都没了，弯了弯唇，“不是土味情话，是大学时候发生的事情，挺好笑的事情。” “那你说吧……” 孟芸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连哭都忘了，愣愣地瞧着他的脸，傻傻地看着他给自己擦眼泪。 陆野擦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亲亲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就是，有一次嘛，你不是打电话给三百首哭了……我不小心听到了。” 孟芸一扁嘴，“这是什么笑话啊？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不是！”陆野连忙摆手，帅气的脸上紧张兮兮的，“就是……我那天晚上想到你哭得这么惨，也躲在被子里哭了，结果被室友当成梦游了，早上起来发现他们把我绑在床栏上了。” 孟芸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你哭了？为什么哭了？因为我吗？” 其实这件事她都已经快有些不记得了，还是被陆野提醒了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但是纵然过去千般难过，到今天也都忘得一干二净，是真的没有再放在心上了。 比起她当时的心情，她还是更关注陆野是不是真的傻兮兮地哭了。 想到那个画面，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31.Chapter 31 此为防盗章 孟芸是第一次面对面地见到吴佳佳被欺负, 整个人都有点愣住了, 听到笑声才回过神来, 立马跑到小姑娘身边，抖着声厉喝：“陈熙！你们干什么？！” 吴佳佳已经扁了扁嘴，开始大哭了起来。 佳佳的妈妈飞快地冲了进来，看到吴佳佳坐在地上哭，尖叫了一声：“佳佳！” 还没开始正式上课, 孟芸先带了四五个男生进了办公室。 张老师今天也在，但是她并不是亲眼见到的事情, 所以还是让孟芸来解释了一下情况。 比起孟芸，那几个男生还是很怕张老师的, 看到她就垂下了头，只有那个叫陈熙的小男孩很不屑地撇了撇嘴。 张老师看这情况表情就变了，把孟芸叫到一边说悄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芸把事情说了一下, 顿了顿, “……佳佳当时坐在小凳子上，不是很高，摔下来应该没什么伤, 应该是小朋友吓到了，就让她妈妈先带她回家了。” 张老师了然地点了点头，“不是第一次了。” 孟芸到现在手还在不自觉地颤抖。 学前教育虽然是她志愿表上的最末选择, 但是从进了这个专业开始, 她一直把自己未来的职业畅想得很美好。 教书育人, 他们教小朋友还不能算是教书，更多的是育人。 听起来就是非常伟大的职业。 一个孩子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或许是科学家、作家、政治家，或者只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并不是在幼儿时期就可见倪端的，但是这个孩子是善良还是调皮，是奋发努力还是低沉自卑，却是从小就在一直培养的。 她的研究生导师曾经说过，他们做的不是教育孩子让他们成功，而是教育孩子让他们从摇摇晃晃地做一个人开始。 孟芸从小到大，别说欺负人了，连跟别人吵架都是很少发生的事情，所以小朋友当着她的面欺负别人——她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背离了她的初衷，也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自责不已。 张老师看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事不是我们不想管，确实只能算是打打闹闹，小朋友之间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每次陈熙都说是不小心撞到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孟芸咬着牙根，“看他那表情可不像撞到的……为什么陈熙老是欺负吴佳佳呀？” 现在单亲家庭很常见，哪至于被这样排挤啊。 “陈熙他妈妈跟吴佳佳的妈妈是以前的同学，听说之前就不对付。”张老师轻声道，“吴佳佳是中班才转过来的，当时陈熙他妈到学校里来大肆炫耀了一番，每天下课就等在校门口和各个家长聊天，把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了。估计小朋友也是听了家里大人嚼舌根，所以跑来欺负人了。” 孟芸瞪大了眼睛。 张老师八卦完，就把陈熙叫了过来，严肃道：“陈熙，你今天做什么了？好好说，我已经听你孟老师说了！” 陈熙一副小霸王的模样，“不小心撞了一下吴佳佳。” “是多不小心？还能把人从椅子上撞下来？” 陈熙不说话了。 到底是小孩子，被老师三两句一问，就有些紧张地抿起了嘴唇。 张老师严厉地训了两句，又把他的几个小伙伴叫来训了两句，接着就放人回教室去上课了。 孟芸看着，心里觉得很憋屈，“这样不行啊，至少得让他们好好跟吴佳佳道个歉才行，要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啊。” 张老师摆了摆手，“孟老师，这事儿你可能不太清楚，陈熙他妈吧……不是那么好搞定的家长，他家里很有势力，从小宠惯了，现在无法无天的，你让他道歉，转头他妈就冲到学校里来了。” “但是也不能这样……” 孟芸觉得很憋屈。 因为这种憋屈，她连午饭都没吃下去。 在办公室走了几圈之后，她在心底下了决定。 孟芸去了班上，把陈熙喊了出来。 看到孟芸，陈熙的表情和对着张老师完全不一样，他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这个又软又好说话的新老师。 孟芸蹲下.身，跟陈熙面对着面，“陈熙，你跟老师说，你是讨厌吴佳佳吗？” 陈熙不说话。 “今天的事情，老师知道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的语气严肃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吴佳佳摔下去的时候，摔到了脸怎么办？以后她就不漂亮了，或者哪里受伤了。陈熙，你也是大孩子了，老师知道你听得懂，你能对别人负责吗？” 陈熙低着头，“我没推她，是不小心撞到的。” “陈熙！” 孟芸一生气，眼睛都有些红了，是被他死不认错的模样气红的。 “孟老师，不是我推的，你诬蔑我，我要去告诉妈妈！” 孟芸回到办公室，恰好张老师要出去带班，看到她进来，喊了她一声，“孟老师，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知道了，谢谢张老师。” 她的声音在发抖。 张老师在原地顿了一下，好久之后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孟老师，你……我先去看他们睡午觉了。” 孟芸其实压根没听到张老师说了什么，她也没心思看手机。 下午她还有一节隔壁班的美术课，一直到上课之前，她才勉强收拾好了情绪。 另一边，陆野一直联系不上孟芸，只当她又开始闹别捏了，也没生气，准时准点换衣服下班，开车去她们学校找她了。 他们幼儿园四点半放学，孟芸放班要放到五点左右，如果遇上有同学家长没来接，还要待得更晚一些，就算五点能结束，她也会到五点20左右再离校。 陆野早早地就打听好了，他五点准时下班的话，开车过去也就十五分钟，刚好能接到孟芸。 一想到她看到自己的表情，陆野就想笑，又想着要怎么开口说那件事——他昨天就是想跟孟芸说的，但是因为气氛太好了，他心底又自私地想着还是再拖拖吧。 他也是个普通人，没那么大方。 只是再拖要失了先机，如果孟芸先一步知道了，陆野就无法掌控她的情绪起伏，也没法做些什么了。 所以他要提前告诉她，为自己争取更多说话的机会。 只是陆野没想到的是，他才下车，就看到校门口闹哄哄的一团。 按理来说放学时间已经过了，还围了这么多人，显然有些不科学。 陆野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他绕开了人群，拿出手机给孟芸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还没有人接。 难道是已经走了？ 陆野皱了皱眉，刚打算去保安那边登记一下进去找人，就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我不管你是老师还是什么，今天你必须给我儿子道歉！” “……” 陆野一顿，扭过头。 他个子很高，很快就找到了人群中心的那个人。 是孟芸。 陆野想都没想，直接三两步拨开围观的人群，挤到孟芸旁边，把低着头的可怜小姑娘牢牢地护进了怀里。 他这才顺着声音看向了前面那个阿姨。 那个阿姨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打扮得非常时尚，只是法令纹很深，看面相就觉得戾气很重。 看到突然跑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护住了孟芸，那阿姨也愣了一下，“你谁啊你？我跟孟老师说话呢，你干嘛？” 陆野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向她，“你是不会好好说话吗？” “你！” 孟芸在他的怀里发抖。 陆野心疼得要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不再和那阿姨多纠缠，大刀阔斧地带着她挤出了人群。 而一直没找到机会的保安终于挤出来，直接把闹事的女人们通通挡在了校门外。 这个点，幼儿园里几乎已经没人了。 陆野带着孟芸到后面的滑梯那儿坐下，将人抱在自己怀里，让她能埋进他的胸口。 很久没有看到孟芸这小可怜的模样了，陆野只觉得从心底里冒出戾气，恨不得把欺负她的人通通教训一遍。 可是他们都不是孩子了——不是他能跟三百首打一架，替孟芸出气的年纪了。 还是得换个方式。 陆野在心里盘算了一万种方法，甚至都没有考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事，总之就是孟芸受委屈了。 陆野不说话，等孟芸自己调节好了情绪，才抬起头，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他。 “陆野？” “嗯，是我，别怕了。” 孟芸咬了咬唇，声音里带着哭腔，语气却坚定，“我要出去。” “什么……” “那是我学生的家长，我要出去解决这件事。” 她斩钉截铁道。 孟芸“嗯”了一声，“佳佳妈妈你好，是有什么事吗？” 徐琴听出来是谁之后便避去了厨房，把客厅留给孟芸。 佳佳妈妈的语气有点尴尬，似乎是很不习惯说这种话，“是这样的孟老师，明天我……有事情要出去，不能带着佳佳一起，真的没办法带着她……”她犹豫了一下，“您看，可以麻烦您帮忙下午带一下佳佳吗？我、我可以给钱……” 32.Chapter 32 此为防盗章 三年没见, 陆野的气质比大学时成熟了不少, 眉眼却依然精致。 孟芸睁着眼, 看着他拿着口腔镜给自己检查牙齿，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更显得他清隽，专注的模样足以让所有女人心跳如雷。 真是最不想见到的人最先见到了，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刚季晓戚还提到这人, 这才没过十分钟呢, 人居然就出现了。 孟芸忍不住捏住了裙子。 大约是气氛太过于微妙, 陆野突然眯眼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这口牙问题多得很啊……这次是哪边疼？” 孟芸红着脸, 伸手指了指右边。 陆野的笑一直是这样的，张扬得有点乖痞，和魏宋词那样的高冷学霸完全不一样。 他伸手从旁边拿了个金属的镊子, 倒过来，对着她右边的牙轻轻地敲了一下。 “呀！好痛！” 孟芸忍不住惊叫出了声。 真是牵扯着脑神经一样地痛，只这样碰一下，她都觉得要从床上弹起来了。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陆野的脑中却闪过了一万个画面。 ——孟芸眼角含着泪, 满脸绯红的样子、犹如触电般地小声轻喘着。 ——孟芸轻声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地说着不要, 像是小奶猫的叫声一样可爱。 …… 陆野压下心中起伏的情绪, 还有一切说不出口的问题, 将手上的镊子和口腔镜都放到了旁边的托盘里, 转过身去开单。 “去拍个片子，这颗牙应该要断神经了。” 一听这话，孟芸当即就有些慌了神，“这么严重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怯意，陆野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扫到，仿佛有电流窜过。 “都疼成这样了，还不严重吗？” 陆野开了单子，把医保卡塞给她，“去缴费拍片子，可以的话今天先开个口，炎症消了就不痛了。” 孟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白着脸去缴费了。 陆野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三年了。 距离这个女人不告而别，已经足足有三年了。 陆野想到当年他疯了一样地找人、四处打听，只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明明知道她心里有别人，他却依然不愿意放手。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孟芸并不知道背后的目光有多少思绪，她现在全心全意地沉浸在紧张与害怕之中，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惊吓茫然。 季晓戚看到她神色低落地走出来，忙拿着包走上去，“怎么样了？医生说什么？” 孟芸看起来快哭了，“要断牙神经……” 季晓戚一愣，“这么严重了啊……看你下次还敢再忍着嘛！” 孟芸真的是从大学开始就讳疾忌医，去了国外之后，国外的诊所收费高，估计她更加不愿意看医生了，连牙疼都能忍上几个月，忍到不痛为止。 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宁可慢慢地痛着，受不了就吃几片止痛药，也不愿意去面对残暴的牙医，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看起来有点娇娇的，但是这忍功着实一流了。 有季晓戚在旁边盯着，孟芸也不敢溜号，乖乖地交钱拍了片，回到了陆野那边。 陆野没有喊下一个病人，一直在等着她。 孟芸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把磁卡放到了他桌上，看着光洁的地板小声地说道：“陆医生，好了。” 陆野“嗯”了一声，打开了她的片子。 医院的电脑比较老旧，图片加载起来速度很慢，他便趁着这时间问了些题外话。 “就这么怕我？” “……” 孟芸不说话，陆野也不逼她，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牙片，指着屏幕给她解释，“你看，这颗牙已经烂到神经了，我给你做个根管治疗，把牙神经杀了，就不会再痛了。等你这一口牙都修好之后，你去楼下修复科挂个号，让医生给你做个牙套保护一下……” 只有这个时候，陆野看起来才会正经许多，配合他的语气，说的话也显得很有说服力。 孟芸听着就觉得脑袋疼，但是也知道没法再忍下去了。 她刚回国，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要去找工作、要去找房子，之后找到工作了还得给带学生，牙疼着总不是个办法，只能快点治疗了。 颤颤巍巍地躺到治疗床上之后，她听到陆野朝外面喊了一声“碧兰短针”，然后便有女护士拿着一个小的针管过来递给他。 陆野先给她冲了冲牙，伸手拆了针管，看到她一脸紧张的模样，安抚道：“是麻药，打完就没感觉了。” 孟芸被那个长长的针头吓坏了，颤着声央求：“你、你轻一点……” 陆野一愣，手上的口腔镜差点没拿稳——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问道：“哪里轻一点？” “……” 孟芸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 要是给她一个人生重来的机会，孟芸一定会回到三年前，狠狠地扇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叫你喝酒！叫你放纵！” 陆野看她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也不逗她了，“放心，真的一点都不疼。”停了停，“我会轻一点的。” 说轻就真的轻，陆野的动作很快，跟她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一管麻药就全都打了进去。 孟芸只觉得被轻轻地戳了一下，还没感受到痛的感觉，已经结束了。 等了一会儿，麻药起效之后，她的半边脸就僵了，不怎么能动，自然也没有痛感了。 陆野轻笑了一声，“还可以吧？” 孟芸的眼睛湿漉漉的，似乎想说的话都藏在眼神里了。 “……你还是闭眼睛吧，你这样看着我，会影响我的操作。” “哦。”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 陆野的医术没话说，他在大学时虽然不是魏宋词那样的学霸，好歹是学霸的室友，被耳濡目染也能算半个学霸了，至少年年的奖学金肯定是榜上有名的。 孟芸他们是四年学制的，陆野和魏宋词都是口腔医学科，八年本硕博连读，所以她毕业之后，也不知道陆野后来怎么样了。 但是看现在的样子，应该是还不错……非常不错的。 孟芸的心思飘得有些远，加上昨天晚上没睡好，陆野的动作轻柔，她渐渐地起了睡意。 迷糊了一会儿，陆野就说了一声“好了”。 孟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期然地和陆野四目相对。 陆野眯着眼笑了起来，“漱口，起来。”说着，便转过身去写病历。 孟芸默默地站起身。 陆野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乎已经算到她已经站在后面了，“下周什么时候有空？周三或者周四的下午，哪一天方便？” “周三吧。” “嗯，那约三点半吧，留个手机号给我。” 孟芸顿了一下，“还、还要手机号啊……” 陆野回头看了她一眼，“要不然我突然有事，怎么通知你啊？” 说得也是。 孟芸被说服了，压住了心底尴尬又紧张的感觉，轻声报出了一串号码。 陆野把手机号记了下来，又给她开了一盒止痛药和消炎药，这才放她出去交钱回家。 孟芸只觉得自己一身的冷汗，也不知道是因为怕痛紧张的，还是因为乍然见到陆野紧张的，总之就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季晓戚陪着她交完钱，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白啊？” 孟芸一顿。 季晓戚并不知道当初她和陆野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强撑着笑了笑，“刚刚给我看牙的那个医生，是陆野。” 季晓戚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谁，“就魏宋词那个室友？高帅富系草？我们刚刚说起的那个？……这也太巧了吧！” 她感叹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话不应该对着孟芸说。 “不好意思啊云云，我没想到这么巧，咱不去想他了啊，跟魏宋词有关的一切人都别放心上了，知道了吗？” 孟芸看到好友自责的表情，心中因为不能说出真相而觉得万分歉疚，安慰了她好一会儿。 “我真的不在乎了，小七，你别觉得不好意思，魏宋词是谁啊，不就是个年少无知时认识的老同学嘛！我在国外遇到的帅哥千千万，都快忘了他什么样了！……” 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脸耳尖都红了。 季晓戚摸了摸她的头，“我们乖乖实在是太可爱了。” 因为根管治疗有三次疗程的关系，孟芸也没急着找工作，而是先到处找起了房子。 虽然季晓戚很客气，季妈妈对她也照顾，到底是和他们一大家子人一起住，不方便的，总不能一直打扰人家。 孟芸并不怎么在乎通勤时间，所以也不在乎住在哪个区，只挑地铁站附近的房子就好。 她从小一个人在外生活，对很多事情都没有那么讲究，胆子小也不会讲价，只看着价格大小差不多就去看看，很快便敲定了一处房子。 33.Chapter 33 此为防盗章 来来往往的都是医生护士，还有一脸苦色的病人, 孟芸知道这时候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说, 轻轻地抿了抿唇, 按照他说的, 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 三年没见，陆野的气质比大学时成熟了不少，眉眼却依然精致。 孟芸睁着眼, 看着他拿着口腔镜给自己检查牙齿, 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 更显得他清隽，专注的模样足以让所有女人心跳如雷。 真是最不想见到的人最先见到了,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刚季晓戚还提到这人, 这才没过十分钟呢，人居然就出现了。 孟芸忍不住捏住了裙子。 大约是气氛太过于微妙, 陆野突然眯眼笑了笑, 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这口牙问题多得很啊……这次是哪边疼？” 孟芸红着脸, 伸手指了指右边。 陆野的笑一直是这样的，张扬得有点乖痞, 和魏宋词那样的高冷学霸完全不一样。 他伸手从旁边拿了个金属的镊子，倒过来，对着她右边的牙轻轻地敲了一下。 “呀！好痛！” 孟芸忍不住惊叫出了声。 真是牵扯着脑神经一样地痛，只这样碰一下, 她都觉得要从床上弹起来了。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 陆野的脑中却闪过了一万个画面。 ——孟芸眼角含着泪, 满脸绯红的样子、犹如触电般地小声轻喘着。 ——孟芸轻声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地说着不要，像是小奶猫的叫声一样可爱。 …… 陆野压下心中起伏的情绪，还有一切说不出口的问题，将手上的镊子和口腔镜都放到了旁边的托盘里，转过身去开单。 “去拍个片子，这颗牙应该要断神经了。” 一听这话，孟芸当即就有些慌了神，“这么严重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怯意，陆野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扫到，仿佛有电流窜过。 “都疼成这样了，还不严重吗？” 陆野开了单子，把医保卡塞给她，“去缴费拍片子，可以的话今天先开个口，炎症消了就不痛了。” 孟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白着脸去缴费了。 陆野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三年了。 距离这个女人不告而别，已经足足有三年了。 陆野想到当年他疯了一样地找人、四处打听，只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明明知道她心里有别人，他却依然不愿意放手。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孟芸并不知道背后的目光有多少思绪，她现在全心全意地沉浸在紧张与害怕之中，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惊吓茫然。 季晓戚看到她神色低落地走出来，忙拿着包走上去，“怎么样了？医生说什么？” 孟芸看起来快哭了，“要断牙神经……” 季晓戚一愣，“这么严重了啊……看你下次还敢再忍着嘛！” 孟芸真的是从大学开始就讳疾忌医，去了国外之后，国外的诊所收费高，估计她更加不愿意看医生了，连牙疼都能忍上几个月，忍到不痛为止。 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宁可慢慢地痛着，受不了就吃几片止痛药，也不愿意去面对残暴的牙医，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看起来有点娇娇的，但是这忍功着实一流了。 有季晓戚在旁边盯着，孟芸也不敢溜号，乖乖地交钱拍了片，回到了陆野那边。 陆野没有喊下一个病人，一直在等着她。 孟芸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把磁卡放到了他桌上，看着光洁的地板小声地说道：“陆医生，好了。” 陆野“嗯”了一声，打开了她的片子。 医院的电脑比较老旧，图片加载起来速度很慢，他便趁着这时间问了些题外话。 “就这么怕我？” “……” 孟芸不说话，陆野也不逼她，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牙片，指着屏幕给她解释，“你看，这颗牙已经烂到神经了，我给你做个根管治疗，把牙神经杀了，就不会再痛了。等你这一口牙都修好之后，你去楼下修复科挂个号，让医生给你做个牙套保护一下……” 只有这个时候，陆野看起来才会正经许多，配合他的语气，说的话也显得很有说服力。 孟芸听着就觉得脑袋疼，但是也知道没法再忍下去了。 她刚回国，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要去找工作、要去找房子，之后找到工作了还得给带学生，牙疼着总不是个办法，只能快点治疗了。 颤颤巍巍地躺到治疗床上之后，她听到陆野朝外面喊了一声“碧兰短针”，然后便有女护士拿着一个小的针管过来递给他。 陆野先给她冲了冲牙，伸手拆了针管，看到她一脸紧张的模样，安抚道：“是麻药，打完就没感觉了。” 孟芸被那个长长的针头吓坏了，颤着声央求：“你、你轻一点……” 陆野一愣，手上的口腔镜差点没拿稳——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问道：“哪里轻一点？” “……” 孟芸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 要是给她一个人生重来的机会，孟芸一定会回到三年前，狠狠地扇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叫你喝酒！叫你放纵！” 陆野看她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也不逗她了，“放心，真的一点都不疼。”停了停，“我会轻一点的。” 说轻就真的轻，陆野的动作很快，跟她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一管麻药就全都打了进去。 孟芸只觉得被轻轻地戳了一下，还没感受到痛的感觉，已经结束了。 等了一会儿，麻药起效之后，她的半边脸就僵了，不怎么能动，自然也没有痛感了。 陆野轻笑了一声，“还可以吧？” 孟芸的眼睛湿漉漉的，似乎想说的话都藏在眼神里了。 “……你还是闭眼睛吧，你这样看着我，会影响我的操作。” “哦。”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 陆野的医术没话说，他在大学时虽然不是魏宋词那样的学霸，好歹是学霸的室友，被耳濡目染也能算半个学霸了，至少年年的奖学金肯定是榜上有名的。 孟芸他们是四年学制的，陆野和魏宋词都是口腔医学科，八年本硕博连读，所以她毕业之后，也不知道陆野后来怎么样了。 但是看现在的样子，应该是还不错……非常不错的。 孟芸的心思飘得有些远，加上昨天晚上没睡好，陆野的动作轻柔，她渐渐地起了睡意。 迷糊了一会儿，陆野就说了一声“好了”。 孟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期然地和陆野四目相对。 陆野眯着眼笑了起来，“漱口，起来。”说着，便转过身去写病历。 孟芸默默地站起身。 陆野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乎已经算到她已经站在后面了，“下周什么时候有空？周三或者周四的下午，哪一天方便？” “周三吧。” “嗯，那约三点半吧，留个手机号给我。” 孟芸顿了一下，“还、还要手机号啊……” 陆野回头看了她一眼，“要不然我突然有事，怎么通知你啊？” 说得也是。 孟芸被说服了，压住了心底尴尬又紧张的感觉，轻声报出了一串号码。 陆野把手机号记了下来，又给她开了一盒止痛药和消炎药，这才放她出去交钱回家。 孟芸只觉得自己一身的冷汗，也不知道是因为怕痛紧张的，还是因为乍然见到陆野紧张的，总之就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季晓戚陪着她交完钱，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白啊？” 孟芸一顿。 季晓戚并不知道当初她和陆野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强撑着笑了笑，“刚刚给我看牙的那个医生，是陆野。” 季晓戚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谁，“就魏宋词那个室友？高帅富系草？我们刚刚说起的那个？……这也太巧了吧！” 她感叹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话不应该对着孟芸说。 “不好意思啊云云，我没想到这么巧，咱不去想他了啊，跟魏宋词有关的一切人都别放心上了，知道了吗？” 孟芸看到好友自责的表情，心中因为不能说出真相而觉得万分歉疚，安慰了她好一会儿。 “我真的不在乎了，小七，你别觉得不好意思，魏宋词是谁啊，不就是个年少无知时认识的老同学嘛！我在国外遇到的帅哥千千万，都快忘了他什么样了！……” 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脸耳尖都红了。 季晓戚摸了摸她的头，“我们乖乖实在是太可爱了。” 因为根管治疗有三次疗程的关系，孟芸也没急着找工作，而是先到处找起了房子。 虽然季晓戚很客气，季妈妈对她也照顾，到底是和他们一大家子人一起住，不方便的，总不能一直打扰人家。 孟芸并不怎么在乎通勤时间，所以也不在乎住在哪个区，只挑地铁站附近的房子就好。 她从小一个人在外生活，对很多事情都没有那么讲究，胆子小也不会讲价，只看着价格大小差不多就去看看，很快便敲定了一处房子。 小两室的整租，面积不大，但是该有的都有，还是中环以内的地铁站附近。 34.Chapter 34 此为防盗章　　连骂人都只会用“神经病”、还会红脸的那种可爱。 陆野透过玻璃, 贪婪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孟芸并不知道陆野已经走了, 只当他还在外面，便故意不抬头, 不想看到他痞痞的表情。 然而对面的季晓戚已经听到了她刚刚生气时说得话, 皱着眉头问道：“谁？陆野？” “呃……对……他不是我现在的牙医么……” “怎么回事？你们又开始联系了？”季晓戚一脸担忧，“云云，你不是说已经不在乎魏宋词了么？怎么还和陆野扯上关系了呀？” 上大学的时候, 孟芸眼里完全只有魏宋词，倒是作为全校女生话题中心的陆野，她追魏宋词的时候经常能碰到，季晓戚却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寝室晚上熄灯之后，只有别人问到陆野了，孟芸才会轻飘飘地答一句跟他有关的话。 “陆学长呀，不是特别熟, 但是人挺好的。” “你们已经这么熟了？” 孟芸扛不住季晓戚探究的目光，手一抖, 筷子就从指间滑了下来，滑到了桌上。 她手忙脚乱地捡了起来，又问服务员要了一双新的，余光扫到旁边的时候，发现玻璃外已经没有那个高大帅气的身影了。 “云云, 你真的没事吗？” 季晓戚看到她的动作, 担心得要命, 语气有些着急起来。 孟芸抿了抿唇，心里的愧疚被无限放大，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好友的一片赤诚之心。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轻声地开了口：“陆野说……他要追我。” “哈？！” 季晓戚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表情都有些变了。 “所以……不是魏宋词，而是陆野？” 孟芸想着到时候也瞒不住，季晓戚也不是大嘴巴的人——她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藏了三年，每次想起来的时候都是自责和后悔，后悔当时自己怎么就能那么不清醒，犯下了那样的错误。 她说得磕磕绊绊的，声音很轻，头都快要垂到桌子底下去了。 季晓戚的嘴巴却是越张越大，满脸的惊讶，“……所以说，那天你去参加他们的聚会，睡错了人，睡了陆野？！” “不是不是，不是睡错了人，只是个意外，我没想对魏学长做什么的……” 季晓戚肉也没心思烤了，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坐到了孟芸旁边，轻声跟她咬耳朵。 “就因为这事儿你就不声不响跑出国去了？” “……” 孟芸苦笑了一下。 哪是不声不响啊，她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从小就是乖乖女一样的人，恋爱都没谈过，人生中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勇敢地倒追魏宋词。 就这样一个人，突然和……睡了，让她怎么能接受得了呢。 “也不是马上就出国了，我先回了老家，再从老家走的……” “不不不，这不重要。”季晓戚一脸探究，“你当时清醒么？醒来的时候怎么没告去陆野啊？他这是犯法的吧？” 她知道孟芸不是那种能分享这种丢脸事的女生，所以对她一个人把秘密瞒了几年这件事，也没有多少责怪。 孟芸已经开始后悔告诉季晓戚了，没想到她连这种细节都会关注，“……也、也不算吧，我知道是他……” “所以，你当时是有意识的？！清醒的？！云云，我当时就奇怪了，陆野这样的大帅哥在旁边，你居然能心无旁鹭地喜欢魏宋词，你说，是不是早就已经偏心了？”季晓戚撇了撇嘴，“魏宋词这种臭石头一样的男人，也亏了是你才能坚持这么久……” 不管季晓戚再怎么问，孟芸都不肯再说了。 季晓戚一个人在那儿感叹了一会儿，也没再问以前的事了。 “那怎么办啊，你去医院碰到陆野岂不是很尴尬？他现在是个什么意思？要继续追你了？……怪不得呢！我说怎么你出国之后，陆野跟疯了一样到处打听你的消息……” 孟芸深深地叹了口气，“反正再去两次就补好了。之后应该也不会再碰到了吧。” 再发奇怪的消息她也不会理了。 要把孽缘赶紧斩断啊。 季晓戚看了她的表情一眼，有些犹豫道：“我觉得，其实……或许你也可以考虑一下陆野。” “虽然他们寝室的人我都不怎么看好，但是陆野……”她给孟芸夹了一块肉，“当时你是没看到，陆野找你真跟疯了一样，我们班所有人都被他骚扰了好多次，反复问反复问，还来找了辅导员打听你的消息。” “当时我们是觉得，这应该是魏宋词后悔的讯号。但是今天再想想，可能他真的挺喜欢你的吧。” *** 一转眼又到了复诊的时间。 孟芸才入职没到一周，本来是不太好请假的，不过张老师虽然看起来严厉，但是私下人很好，她就偷偷把这事儿跟张老师说了。 张老师大手一挥，“去吧，四点半就放学了，你三点走耽误不了什么事。” “就是啊，孟老师去吧，我到时候帮张老师一起放学，还是看牙要紧。”隔壁班的徐老师听到了，也顺着话题插了进来，“年纪轻轻的，牙齿还是要好好保护的。” 孟芸心里感激，连忙说了好多声“谢谢”，趁着放学前，请全办公室的老师喝了饮料。 在知道了陆野和孟芸的一段过去之后，季晓戚本来是打算陪着孟芸一起去医院的。 但是下午的时间就是她工作最忙的时候，晚托班马上要开课，她人也走不开，只能让孟芸一个人去了。 孟芸这次学乖了，不站在电梯门口，等确定里面没陆野了再跟着人群一起进去。 直到挂完复诊的号，她才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诊室。 陆野已经坐在那儿了，治疗床上没有病人，他表情严肃地看着电脑屏幕。 孟芸轻声走过去，看到他正在看片子，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一口牙简直可以用参差不齐歪歪扭扭来形容。 他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治疗方案。 看到孟芸过来了，陆野扭了扭脖子，关了片子，轻声笑道：“来了啊。” “嗯、你、你好……” 陆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还这么怕我啊。” 孟芸咬着唇不说话，也不去看他，自顾自地躺到了治疗床上。 陆野拆了一副新手套，一边戴一边说着话，“真的，我哪儿不好了呀？看在老同学一场的份上，你给个机会呗。” “……”孟芸简直无语了，“陆医生。” “嗯？” 她一字一句地咬牙，“你再这样，我要去投诉你骚扰病患了。”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陆野一愣，轻声笑了起来。 “对不起，不逗你了。孟芸，如果我什么时候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就告诉我，我会改。” 半个小时的治疗时间，孟芸一直没有从这句“我会改”里回过神来。 且不说陆野的声音多么有杀伤力，只这份语气里表达出来的心意，就让她感受到沉重了。 陆野就像是一团光，不讲道理地就突然闯进来了，似乎是铁了心地要照亮她。 孟芸突然后悔，早知道她就不听季晓戚的回这个城市了，直接去老家待着，或许就不会有这后面一连串的事儿了。 或许两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之后陆野没有再说什么了，依然还是照例的嘱咐，“不要用这边咬，吃东西的时候注意一点……下周就能结束了，填充好封起来……” 孟芸很耐心地听着，等他说完，才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明后天还会疼吗？” “不怎么会了，炎症都消了。你是要有什么事吗？” 她“嗯”了一声，“要出门，所以牙疼会不太方便。” “应该不会，你带着消炎药，不放心的话这两天再吃两天。” 孟芸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幼儿园要组织春游了，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有点紧张，生怕孩子们出什么意外。 如果她状态不好的话，可能就会疏忽一些，班上的小朋友在外面野了，张老师一个人管起来太辛苦，才会有这么一问的。 陆野也没有追根求底，倒是晚上季晓戚打电话来问了这件事。 “春游啊，我都没去过呢。” 孟芸被她语气里的羡慕逗笑了，“带小朋友们去玩，又不是我自己去玩，有什么好羡慕的呀。” 季晓戚也觉得有道理，“确实，估计很辛苦。还不如我在家里打游戏来得舒服呢。” 最近她沉迷手游，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开始玩游戏。 孟芸轻声笑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早早地去睡了。 春游安排在周五，去市里的水族馆，幼儿园里只有大班的学生去，中班和小班年纪太小了，怕看海豚表演的时候出事，所以安排了别的地方。 这样也就只有四个班级了，零零散散地坐了两辆大巴就出发了。 孟芸第一次体会这种带班的气氛，就算两个班的小朋友们在后面吵吵闹闹像是要用声波震爆地球，她也觉得激动。 张老师坐在她旁边，看到了她的表情，叹了口气，“孟老师，看来你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 “嗯？什么情况？” 35.Chapter 35 此为防盗章　　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云云, 你又牙疼了？”一大早, 季晓戚就在客厅里风风火火地嚷嚷开了，“乖乖，我之前让你找时间去一起弄了, 你是不是没去呀！” “……” 孟芸一晚上没睡好, 黑眼圈都快要挂到下巴了，看起来无比憔悴。 她昨晚就开始牙疼，牵着半边脑袋一起发胀，翻来覆去一整晚才刚迷迷糊糊有点睡意, 楼下已经开始有动静了。 阿姨妈妈相约买早饭买菜时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老式无线电收听电台的音乐声……老房子不怎么隔音，各种各样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 让她头疼欲裂, 再也没法入睡了。 因为借住在别人家, 孟芸也不好太懒惰，捂着腮帮子早早地就出来帮忙做早饭了。 季晓戚这样一嚷，季妈妈也发现了不对劲, 担忧地看了孟芸几眼——她本来还以为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本身就不爱说话呢，原来是牙疼。 阿姨可心疼孟芸这样又乖又懂事的小姑娘了，连忙将孟芸拉出了厨房，也不让她帮忙了, 喊季晓戚赶紧吃完早饭陪她去看医生。 孟芸才回来第二天, 还没来得及去找房子找工作, 就先被好友拽到了医院。 “没什么大事啊, 应该就是来的时候太累了，不用看医生的，吃点消炎药就好……” 季晓戚眉毛一挑，“我还不知道你嘛，可能忍了。不行不行，还是得赶紧看了，难道你要捂着脸去面试去找房子？” 孟芸素日没什么主意，耳根子又软，被季晓戚训两句就乖乖地跟着她走了。 牙科这个诊室和别的科不一样，一年365天，只要科室不休息就永远有人在排队挂号，且病患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只有痛苦和更痛苦的区别。 孟芸常年被牙痛困扰，又特别害怕牙医，一走到这里就心有余悸战战兢兢的，脸色都白了。 季晓戚没发现她的反常，三两步走过去，给她挂了号。 孟芸的语气有点打漂，一边拿零钱付款，一边对着那挂号的护士诚恳地说道：“麻烦给我挂一个温柔点的医生……我有点怕疼。” 护士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里面会叫号的，叫到哪个医生就是哪个。” “哦……好，好的，谢谢。” 季晓戚对孟芸可不是一般的了解，她从大学两人认识开始，就一直是有点娇娇的样子――倒也不是说刁蛮的大小姐那样，就是特别怕疼，平时手被门轻轻地夹一下，都得红眼睛。 可以看出小女生不是装出来的，就是特别怕痛，别的方面都很好，说话做事都特别讨人喜欢，也不会有人觉得她作，只想宠着。 当时寝室里还认真地讨论过，她应该是痛觉神经特别发达，以后可不能生孩子了，不然非得痛晕不可。 这转眼三年过去了，孟芸说话做事都比大学时候成熟了许多，就怕痛这点，还是一点都没变。 季晓戚想到以前的事儿，心中也是唏嘘，瞟了坐在旁边的孟芸一眼，犹犹豫豫地问道：“云云，你和那个谁……” 孟芸一愣，一时没想到她口中的“那个谁”是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说魏学长啊？没有，毕业之后就没联系了。” 语气倒不像是旧情未了的模样。 季晓戚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这都这么多年了，要是还对一个冷漠到骨子里的人一往情深，那不都成受虐狂了么。 当时胆小又软弱的孟芸鼓起勇气去追了隔壁院的大学霸魏宋词，这件事着实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 孟芸虽然在学校里不怎么爱说话，又有点小可怜的模样，但是外貌长相确实不错。幼教专业里漂亮的女生不少，每次排系花她都是能榜上有名的。 魏宋词在医学院也算是顶尖学霸了，虽然论颜值输了他同寝室的室友一些，单独拿出去还是能夸一句帅的。 孟芸难得大胆，追求一点都没遮掩，颇有些轰轰烈烈的意思，大家都看在眼里，也都觉得两个人挺搭的，多半会有个好结局。 哪知道最后还是没成，还让孟芸伤心得一毕业就远走他乡了。 一想到过去的事儿，季晓戚就是一阵生气，“魏宋词那简直就是有眼无珠，我当时真后悔没找人去教训教训他！” 季晓戚说得义愤填膺的，直把愁着脸的孟芸给逗笑了，“小七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喊打喊杀的。” “不好吗？” “好，我最喜欢小七了。”孟芸闷闷地笑着，捏了捏季晓戚的手。 这乖巧的小模样，可把季晓戚给心疼得不要不要的，在心里直心疼她受苦了。 在大学里她就是大姐大一样霸气的存在，心里早就把孟芸小可怜当妹妹了。 而事实上她比孟芸还要小两个月。 “……反正，你对他没兴趣了最好，我之后给你介绍更帅的！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单身帅哥还少吗？” 孟芸顿时哭笑不得起来。 季晓戚还是这么……狂野。 当然，因为有这样贴心的季晓戚陪着聊天，胡天海地地乱说一气，直逗得人发笑，孟芸也渐渐地不觉得很紧张了。 眼见着马上要叫到孟芸的号码了，季晓戚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起了一件过去的趣事。 “说起来，你还记得魏宋词那个室友吗？当时隔壁院的院草，我们还一起唱过歌呢，还有印象吗？” 孟芸的心一抖，不知道季晓戚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人，颤颤巍巍道：“他、他怎么了吗？” 季晓戚没听出她话里的紧张，乐呵了一会儿，“你出国之后，他到处打听你的消息，还联系过我。不过当时大家都以为是魏宋词改变心意了，不好意思自己来问，就找了室友来，所以没人理他。不过也是，你这个狠心的丫头，走得悄声无息的，也不告诉人，想说也不知道啊！闹了有一阵，就没再听到他的消息了。” 她看了孟芸一眼，笑道：“你要当时提前告诉我一声，说不定还真和魏宋词成了。不过我可不看好这种装模作样的男人，吊着人两年，等人走了才想找，这不是有病么。” 孟芸低下头，不敢让季晓戚看到她的表情。 “那、那那个人……” 他后来有没有说什么？ “哪个人？魏宋词的室友？听说去大医院当医生了，我有个高中同学一直暗恋他来着，同学会的时候说到的，说他现在的工作好得不得了，房子车子都买好了，高帅富本人了。唉，早知道当时我就应该……” 孟芸松了口气，又提起心小心翼翼问道：“那他……” 话音未落，广播已经叫到了她的名字。 “牙体牙髓科198号孟芸，请到三号位就诊。” 季晓戚拍了拍她的肩膀，“到你了云云……要不要我陪你进去啊？” 孟芸心里紧张得要命，手指都揪到一块儿了，但是还是强撑着对着季晓戚笑了笑，“不用，谢谢小七。” 季晓戚有点好笑，知道她爱面子，怕自己狰狞的样子被她看到，所以也不勉强，“那我给你看着包，去吧去吧，别怕。” 孟芸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诊室的面，走到三号位旁边。 牙科诊室跟别的科室不一样，是一间很大的房间，两边分了十五个诊位，还有配套的牙床和仪器。 诊位与诊位之间用半人高的隔板挡开，连靠近走廊的那边都有挡板，只留一个小口子供人出入。 孟芸看到三号位里前一个病人还没走，正弯腰在和那个医生说些什么，那医生则是被隔板挡住了身影，一时看不清长相。 她很有礼貌地站在一步开外，等那病人说了好几声“谢谢”转身离开之后，才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医生你好……” 那医生正对着电脑打病历，口罩摘了一半，露出精致分明的眉眼和侧脸轮廓。 孟芸抬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声音顿时就卡了壳，“你……” 医生笑了笑，将勾着耳朵的医用口罩完整拿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完完全全地露出了有些痞气的笑容。 简直是连白大褂都挡不住的痞气。 这熟悉的模样，确实是曾经迷倒万千少女的故人了。 “孟芸，真是好久没见了。” 他的声音还是好听，质感温润，不急不缓的，朗朗地让人沉醉，听者似乎无端地能放松下来。只是语气里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味道。 孟芸的心抖了一下，表情看起来像是要被吓哭了，“陆、陆陆陆陆野，好久不见……” 她昨晚就开始牙疼，牵着半边脑袋一起发胀，翻来覆去一整晚才刚迷迷糊糊有点睡意，楼下已经开始有动静了。 阿姨妈妈相约买早饭买菜时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老式无线电收听电台的音乐声……老房子不怎么隔音，各种各样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让她头疼欲裂，再也没法入睡了。 因为借住在别人家，孟芸也不好太懒惰，捂着腮帮子早早地就出来帮忙做早饭了。 季晓戚这样一嚷，季妈妈也发现了不对劲，担忧地看了孟芸几眼——她本来还以为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本身就不爱说话呢，原来是牙疼。 36.Chapter 36 此为防盗章　　等了一会儿, 眼见着里面没动静，他才闷笑着下楼去溜圈了。 陆野在车上坐了一会儿, 又开车去本市知名的川菜店排队买了几个招牌菜，然后才回到孟芸家那个小区。 车还没停好，就很巧地看到一个女人牵着吴佳佳往外走——应该就是吴佳佳的妈妈了。 陆野笑了笑, 等一大一小两个人离开之后, 才拎着几袋食物回到了孟芸家门口, 伸手敲了敲门。 好一会儿, 孟芸才在里面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还没走呀？” 陆野被她逗笑了, “我得隔着门跟你说话吗？我是这么危险的人物吗？” 孟芸犹豫了一下，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轻轻地把门拉开一条缝，露出她人畜无害的大眼睛, 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陆野大笑起来, “孟芸，你也太可爱了吧？”他摇了摇手上拎的东西, “一起吃个晚饭总没事吧？” 孟芸知道今天不吃个饭是没法送神了，不过人家特意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过来, 她也做不出太绝情的事, 就把陆野放了进来。 吴佳佳已经走了, 孟芸刚刚才把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陆野也没闲着，把打包盒全部打开, 放在小茶几上, 等孟芸热了他中午带来的小菜, 又煮了饭之后，两人就对坐着开始吃晚饭了。 这样坐着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挺有温馨的气氛的。 陆野只觉得今天的孟芸又比之前可爱了一万倍，忍不住闷笑出了声。 孟芸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这个铁锅炖大鲲，你还挺喜欢的吧？” 陆野愣了一下，大笑出声，“孟芸，你可真是……” 太可爱了。 话还没说完，孟芸家的门铃又一次响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孟芸跑过去，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就白了，“小七来了，怎么办？” 陆野挑了挑眉，“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开门啊！” “……” 孟芸瞪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的季晓戚已经开始敲门了，“云云？不在家吗？” “在的！” 孟芸一狠心，红着脸伸手拉开了门。 季晓戚还没等人看清她的脸呢，先一下扑到了孟芸的怀里，哀嚎：“乖乖，我失恋了！” “……”孟芸托住了好友，轻声道，“你先起来……” “怎么办啊？我人生中第一次被男人拒绝……我不想活啦……” 孟芸只觉得替季晓戚尴尬，余光瞟了一眼陆野，发现他已经很绅士地望向了窗外，装作没有在听的样子。 她凑到季晓戚耳边，“小七，家里有别人在……” 季晓戚一下子弹了起来，“哪里？！人在哪里？！” 陆野扭过头来，冲她摇了摇手，“季学妹，好久不见了。” “……” 两个人的晚餐顿时变成了三个人的晚餐。 季晓戚坐在中间，目光像是雷达一样扫射着陆野和孟芸，好久之后终于下了判断，沉重地开口道：“乖乖，你怎么都不告诉你们俩已经搞上了呢？！” 一个“搞”字成功惊呆了所有人。 孟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脸一点一点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没、没……不是的，是因为意外……” 季晓戚沉痛地皱着眉，“怪不得你现在都不来找我了，果然是……” “小七……” 陆野已经在那边笑得嘴巴都快要咧到耳后了。 他认真地冲着季晓戚扬眉，“冲学妹这句话，结婚的时候不要你的礼金了，来，加个微信，保持联系哈。” “联系什么？” “等我追上孟芸了，马上联系你请你吃饭，你就是我们的红娘！” “……” *** 陆野回去之后，季晓戚决定留下来和孟芸挤一晚，说说悄悄话。 等两人收拾好关灯躺下来的时候，季晓戚已经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了。 “你跟陆野发展到哪一步了？他怎么都到家里来了？陆野是怎么追你的？你别是不好意思拒绝才让他来的吧？……” 孟芸被她问得哭笑不得，柔声道：“你一个一个问嘛。” 季晓戚叹了口气，“其实我就一个问题——你喜欢陆野吗？云云，你不是那种会随便让男生到家里来的人，你喜欢上陆野了？” 孟芸被她问得懵了一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一片黑暗中，只有窗外传来的、独属于夜里的声音，风声、树叶摩擦的‘沙沙’声、隔壁楼里传来的私语、还有后街小摊收摊的碰撞声。 孟芸在国外呆的那个城市是没有这样的声音的，一到深夜，安静得像是坟墓。 这是独属于这座城市的声音。 季晓戚的声音很清晰地从耳边传来。 “云云，你真的忘了魏宋词了吗？是因为喜欢陆野这个人，才允许他靠近你的吗？” 孟芸想了好久，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真的完全不喜欢魏宋词了……至于是不是喜欢陆野……”她抿了抿唇，犹豫着，像是在反问自己一样，“我现在还不知道。” 孟芸觉得自己不是很容易被别人打动的人。 但是她允许了陆野一点一点靠近她，允许他晃悠、卖傻、逗比、体贴，允许他稍微离她的伤痕近一些。 季晓戚还挺惊讶的，不过她得到了答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感叹了一句，“如果大学的时候是陆野的话，多好啊。” 至少孟芸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季晓戚不想评价什么拔苗助长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就带过了话题，“我失恋了，你快安慰我一下吧，你这个有了新欢就不要旧人的狠心女人！” 孟芸翻了个身，挽住了她的手臂，“怎么了呀？我都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了，这就都失恋了？离我们上次见面才过了多久呀，你这速度也太快了点……” 季晓戚哼唧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她本来就是来找孟芸吐槽的，要不是被陆野打断了思路，早就说了一万遍了。 “……所以，你去找他了？那个你想要网恋的对象？” 孟芸有些难以置信。 她这样胆子小的人，追魏宋词算是一生中最鼓起勇气的一件事了，实在是难以想象季晓戚居然会去找游戏里认识的一个朋友，还追到现实里了。 季晓戚难得扭捏，“那不是……正好在同城嘛，我就想说，也一起玩了……几个礼拜的游戏了，见一见也没关系。” “几个礼拜？” “哎呀，这不重要啦！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其实就有种感觉，这人就是我命定之人了！” 孟芸简直被她逗笑了，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他请我吃了个饭，当面拒绝了我，说他暂时不想谈恋爱。” “……” 季晓戚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夸张，让人听不出是不是真的伤心。 但是孟芸与她一起生活了四年，自然非常清楚，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季晓戚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么温柔的云云，我舍不得给别的臭男人啊，要不我们还是搞拉拉吧？” 只有尾音里露出了一点点哭腔。 温柔的夜色里，两个女孩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只是生活还是要过下去。 季晓戚在孟芸家赖了一整晚，孟芸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她还在床上睡觉。 孟芸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赶着早班地铁去了学校。 等她放完包去教室的时候，吴佳佳的妈妈正在教室门口等她。 孟芸看到她就笑了，“佳佳妈妈。” 吴佳佳的妈妈一身白色的长裙，看起来素雅又很有气质，她走到孟芸面前，轻声说道：“昨天真是谢谢孟老师了。小朋友在也不方便说，所以今天特地过来，想来问问孟老师的账户号……” 孟芸摆了摆手，“不用客气的。” “要的要的，到底是占用了老师的私人时间。”佳佳妈妈面露难色，似乎对说出这番话感到有些尴尬，“昨天佳佳也没闹，还是要谢谢老师的。之前几次，每次我回家，她就要哭闹一晚上，吵着要去见爸爸……唉。” 孟芸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用余光瞄了一眼班级里，吴佳佳正坐在小板凳上玩积木，脸上挂着笑。 孟芸其实是有点羡慕吴佳佳的，至少她还有这么爱她的妈妈。 “真的没关系的，昨天也是我朋友帮了忙，佳佳妈妈，你真的不用太客气的。” 孟芸笑了笑，冲着她挥了挥手，转身进了班级。 吴佳佳的妈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准备转身离开。 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班上就出了事。 吴佳佳的妈妈甚至还没踏出去几步，就听到孟芸的一声厉喝，紧接着，吴佳佳的哭声就传了出来。 “妈妈！” “孟芸，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学校在哪儿呢。” 孟芸“啊”了一声，连忙报上了地址。 陆野笑着点了一下头，从车旁边的抽屉里挖了一颗糖出来，飞快地塞进她嘴里。 “不许咬嘴唇。” 孟芸呆呆地应了一声，嘴里含着糖，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野深深地叹了口气，“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可能只是小朋友……呃……偷偷跑出去玩了……” 37.Chapter 37 此为防盗章　　耿莉被他的厉喝吓了一跳, 也止住了喋喋不休的嘴，“……啊？” 孟芸在陆野身后, 拉了拉他的衣服, 小心翼翼地往外站了一小步，冲着耿莉笑了笑。 “没有, 我没有和魏学长联系呢。” 陆野听到她温软的声音, 心疼得要命, 伸手勾住了她的包带, 冲着耿莉一挑眉。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有事也先走了，再见。” 耿莉目瞪口呆，“啊？” 孟芸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陆野扯着包带, 踉踉跄跄地带跑了。 一直到走出商场, 陆野才松开她, 皱着眉, “你干嘛这么好脾气。” “什么？” “她这种人，就应该骂她一顿，要她多管别人的闲事。” 陆野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与老同学之间的友爱同学情。 孟芸被他义愤填膺的语气弄得有点想笑, “她也没说错嘛……不过为什么你没骂她一顿？” 她不好意思说，不应该正是他表现的时候吗？ 陆野挑了挑眉, “我不骂女生的。” “哦……” “当然, 如果是为了小云云的话, 我也可以破例哦。”他笑了起来, “就怕她跑去宣传一下，到时候把你传得不好听了。或者你直接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也行啊？这样我就能有立场指着她怒吼‘在我女朋友面前提别的男人干嘛？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很酷？” 孟芸愣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夸道：“陆野，你可真是个奇才啊。” 一个心细如发又特别能诡辩的人，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样的呢？ 陆野完完全全地接下了这个夸奖，“谢谢谢谢，能得到组织的夸奖，今天这一天，洒家真是值了！” “……我回去了。” 今天一天发生了很多事，算是很典型的黑色星期五了，孟芸却没有觉得是糟糕的一天，回家的时候心情还挺好的。 也有可能是被陆野影响了，她也开始变得有些神经兮兮了。 “这么晚了，我必须得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 “不行！”陆野拽住了她的包带，不让她走，“没地铁了，要么我打车送你，要么你陪我回医院拿车，我开车送你。” “陆野！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呀！” *** 周三是孟芸根管治疗的最后一个疗程，正要下班之前，她被班上的小朋友缠了一会儿，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十几分钟了。 她快步跑上去挂号，又连忙大步走进了诊室，“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陆野那儿还有病人在，孟芸看到陆野回头，意识到自己刚刚情急之下声音有些大了，脸有点发红，连忙小声道：“不好意思啊陆医生，我迟到了。” 他“嗯”了一声，隔着口罩轻声道：“我先看下面一个病人了，你去外面坐着等一会儿吧，一会儿我喊你。” 孟芸连忙应了好，转身退了出去。 路过护士台的时候，孟芸突然停下了脚步。 快要到牙科的下班时间了，两个小护士的注意力也有些松散，似乎并没有发现孟芸站在不远处，还在继续热火朝天地聊着自己的话题。 “陆医生今天没出错吧？” “你在开玩笑呢，陆医生从进我们医院开始什么时候出过错啊，况且又不是正畸科的。” “哇，那也很厉害了好吗？听张主任说，他早上来的时候都三十九度多了，还能坐诊一整天诶！” “不然怎么办？今天是复诊日，总不能让约了今天的病人全都白跑吧。” “……” 孟芸咬了咬唇，拿着包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 陆野生病了。 她突然有点迷茫了——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心他呢？ 孟芸坐在椅子上，等了几分钟，终于还是起身下了楼。 陆野看完了手上的病人，松了口气，缓了一阵才按了铃。 按了两边都没见有人进来，他皱了皱眉，刚想起身，就有小护士走进来了，“陆医生，你这边还有个复诊的病人挂号了。” “对，她人呢？” “不知道啊，喊了几遍，没看到有人啊。” 陆野皱了皱眉，全身靠在椅背上，摸出手机给孟芸打电话。 铃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了轻轻的声音，“喂？” 陆野刚想说话，感觉嗓子难受得不行，便把手机拿得远了一些，咳了几声，才用有些沙的声音问道：“人呢？” 孟芸静了一下，“电梯里，马上到了。” 五分钟后，孟芸又一次站在了诊位前。 陆野上下扫视了她两眼，笑了笑，“躺下吧。” 孟芸没动。 “怎么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有些紧张地从包里摸出一盒药和一瓶矿泉水，放在陆野的桌上。 陆野看了一眼，冲着她挑了挑眉。 孟芸的声音结结巴巴的，似乎有些纠结。 “那个……我听说你生病了，看你脸色也不太好……这是我放在包里的备用药，你……一会儿吃点药吧。”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想把药塞回包里，“算了，你还是下班后去挂个急诊看看吧，药不能乱吃的。” 她刚刚也没想到这茬就跑下去买了，现在这时候倒是有点追悔莫及的意思。 哪知道孟芸的手才放到药盒上，陆野就突然伸手压住了她的手背。 孟芸惊异地抬起头。 陆野笑眯眯地和她对视着，眼神相当犀利，手上的动作也没放松。 他的手掌很大，像是把她娇小的手扣在了掌心一样。 “孟芸，要不是医院有规定上班时间要和病患保持距离，我现在就想马上和你谈恋爱。” 陆野口罩一戴起来，也看不出他到底是还在发烧还是已经退烧了。 他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地快，很迅速地就给孟芸封上了牙，仔细替打磨咬合面。 等孟芸说没感觉了，他才掰着一副沙哑的嗓子说道：“之后去修复科挂个号，装个套子……不过你旁边几颗牙也有龋病的情况，下周再来一次吧，我给你把里面所有能补的地方都补了。” 孟芸本来以为都已经结束了，听他这样一说，又有点害怕起来，“别的牙也会很疼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陆野瞟了她一眼，“当然了。” “啊？什么？” “接吻的时候肯定有点问题。”他笑了起来，“牙口不好，会影响接吻时的愉悦程度哦。” 这一刻，孟芸突然无比地后悔。 特地跑去给他买药做什么？直接让他烧死得了！ 等看完孟芸这边，诊室里的其他医生几乎都快走完了。 陆野看了一眼时间，冲着孟芸点点头，“走吧。” “啊？”孟芸没反应过来。 陆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去付钱，然后在那边等我一会儿，我换完衣服马上出来。” 孟芸本想脱口而出“为什么要等你”，但是一想到人还是个病患，总觉得有点可怜，还是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陆野出来的时候，孟芸已经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玩手机了。 他看着她抿着唇低眉顺眼的样子，沉沉地笑了一声，走到她旁边，“真在等我啊？真乖。” 孟芸：“……” 陆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冰宝贴，撕开包装之后潇洒地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还对着孟芸的瞳孔照镜子般地撸了撸头发。 “是不是看呆了？觉得陆野哥哥就算这么惨的时候都这么帅？” 孟芸刚想辩驳一句他不要脸的话，手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张老师的电话。 “张老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张老师的语气非常着急，“孟芸，你在哪里？方便来一趟学校吗？” “方便是方便……” “吴佳佳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吴佳佳人不见了！就在学校门口不见的！” 孟芸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连忙应了声，挂了电话就准备往外跑去。 38.Chapter 38 此为防盗章 季晓戚点点头, 表示了解, “那这个就管不了了，越管越出事，老师越压迫禁止, 他们私底下越变本加厉。” 孟芸也是担心这个, 所以一直不敢下手。 她带班这么几周，也算是把班上的小朋友都认全了, 大致也看出了各人的性格。 大部分小朋友都是比较单纯的, 跟着几个皮孩子起哄, 没有什么自主的判断力, 说不定还是在家里听到有人议论类似的事情，才把大人的话学来调侃同学了。 也许自己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他们的行为对于吴佳佳来说，那就是非常恶劣的行为了，得恨死他们。 孟芸没遇到过现场, 再加上吴佳佳平时没什么特别的表现, 她也不能突然提起这件事, 只能再等等。 这几天本城的雨下个没完, 季晓戚倒了地铁过来看她的, 也不高兴再出门去吃饭了, 两人便搬了小桌子和电磁炉到窗边, 对着雨幕吃锅子。 季晓戚调了一碗蘸酱, 拿筷子抿了抿, 试了一下味道。 筷子还没放下, 她的脸色却突然垮了下来，“云云，我好像……” 孟芸：“嗯？” 季晓戚难得扭捏起来，“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孟芸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她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的，便笑道：“谁啊？我认识吗？” “是我打游戏的时候认识的朋友……” “网恋？！” 季晓戚放下筷子，抬手把旁边的窗开了一条缝。 雨水打在地上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进来，她便以此作为背景音，红着脸向闺蜜倾吐自己的少女心事。 “……大概就是这样。” 孟芸费劲儿地把菜叶子咽了下去，“也就是说，他带你玩游戏，你就一点点对他生了好感？连是男是女多大年纪都不知道？” “那还是知道的，我们俩一直连麦的，而且也听他说过工作很辛苦什么的……” 孟芸皱着眉，轻声评价道：“我觉得……有一点点不靠谱。” 季晓戚把话说出来了，倒是一下子豁达了许多，“上网不网恋纯属浪费电，哎呀，没事，我也就随便说说，指不定人家还觉得在带小学生玩呢，可能就是我想多了……说说你呗，陆野怎么样了？” 午后，暴雨，确实是闲聊的好时候。 在季晓戚目光炯炯的凝视下，孟芸一点一点地红了脸，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起来。 “就、就那样啊……还能怎么样……” 季晓戚笑了，“看来是有情况了。” 孟芸抿着唇不说话了，假装专心致志地烫菜。 其实说什么她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曾经那么认真地追过魏宋词——陆野是魏宋词的室友，如果她真的……和陆野有点什么的话，岂不是显得她曾经的真心很可笑？ 孟芸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看着锅子。 汤底已经煮开了，咕嘟咕嘟在冒着水泡，倒是有点像她起伏不定的心。 也是这样的大雨天，陆野的额头上贴着滑稽的冰宝贴，一脸的笑意，撑着伞远远朝她走来。 而她却不知所措。 *** 周三下午，孟芸如约再次去了医院。 这次她没有迟到，陆野却因为前一个病人拖了太长时间，喊她号的时候已经晚点了。 孟芸走进去，远远地就看到陆野带着笑和旁边的小护士在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有种奇怪的不舒服。 孟芸甩了甩头，把这种不舒服的情绪甩了出去，低着头走到诊位前，轻声喊道：“陆医生。” 陆野笑了起来，冲着旁边的小护士挑了挑眉，“你不是好奇我会追怎么样的女人吗？看见没？就这样的！”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豪。 孟芸一愣，听清他的意思之后，她的脸突然爆红起来，看起来都快要哭了，低声道：“陆医生，你不要开玩笑了……” 小护士依然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好一会儿，笑了一声，“陆医生，好呀！咱们院这么多好姑娘都看不上，居然往病人下手了，小心主任知道骂死你哦！” 陆野见着孟芸快要找地缝钻进去了，也不开玩笑了，示意了一下那小护士，“我坐诊呢。” 然后就让孟芸躺到治疗床上，拆了一副手套，“一会儿全补完之后你再去拍一张全口片，我看看还有别的问题没。” 孟芸一听还要拍片，顿时就有些不乐意，“……我不想再补了。” 陆野一愣，扭过头看着她，“下次还能碰到我下手这么‘轻’的医生吗？” “轻”字他咬音很重，似乎是带了什么暗示。 孟芸瞪了他一眼，“陆野！” “真的，没跟你开玩笑啊。” 陆野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已经开始磨牙齿表面了，“会有点酸，你别想就没感觉了。” 孟芸听他这么说，整个人都快要紧张死了。 这怎么可能不去想啊！ 陆野看她眼神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我说让你在我这儿一起看了嘛，下次哪还有医生会高兴哄你呀，大家都赶时间呢。也就只有我了，贴心又温柔……” “……” 孟芸真的非常想反驳他一顿，但是搜肠刮肚都找不到话怼回去。 陆野虽然语气不正经，但说得确实没错，他确实是孟芸遇到过的、最好的牙医了，耐心又细致，减少了她不少的痛苦。 就在孟芸寻找措辞的时候，陆野已经磨好了龋齿部分，开始往牙齿上的洞里塞填充了。 他的眼睛仔细地盯着自己镊子的位置，口罩里含含糊糊的声音却没停下，“我小女儿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不开心啊？” “……” “看来是没有，挺好的，周五我去看看她可以吗？” 孟芸嘴巴微微地张着，不敢说话影响他的动作。 “啊呀，孟老师好像不怎么愿意让我去看……嗯没关系，那孟老师能代为赏光，代替我女儿来赴约吗？” 胡天海地地扯了半天，陆野已经飞快地补好了两颗牙，给她开了单子去拍片。 “去吧……别怕，如果还有问题的话，也能再多来看看我几次呀。” 这话虽然是开玩笑的，但是总觉得有那么点乌鸦嘴的诅咒意味在。 孟芸对自己的牙齿非常不自信，生怕被他说中，眼睛里开始冒火，“陆野！你别再胡说了！” 陆野“嗯哼”着应了一声。 她没再说话，拿着单子气鼓鼓地离开了诊室，留下陆野默默地盯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片刻之后，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躺进了靠背的椅子里，视线无意识地凝视着天花板。 “这次我得做第一个啊……” 陆野一直追着孟芸跑了几条街。 孟芸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一路上的注意力都放在后面那个人搞怪的话语和动作上，居然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事。 等她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不行，而且已经远远地走过了车站，似乎是要一往无前直接走回家去的架势。 陆野说了一路的废话，连气都没喘一声，看到孟芸停下来，便两步跨到她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走了这么久，饿了没？” 附近没什么大商场，好在孟芸也不是讲究的人，也无所谓吃点什么。 陆野拿手机搜了搜，找了家附近好评最高的店，离这里也就一两百米的样子，几分钟就能到。 自重逢以来，两人难得和睦地走在一块儿，倒真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了。 陆野不耍宝的时候，也是个正常人，“孟芸，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觉得我有病？” 孟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陆野挠了挠头，露出一口白牙，“我从来没追过人，你教教我吧。” “……教你什么？” “教我怎么追你啊……啊，到了。” 他带着孟芸走进了店，也把孟芸想要脱口而出的托词全都堵回了肚子里。 39.Chapter 39 此为防盗章　　“……” 孟芸一晚上没睡好, 黑眼圈都快要挂到下巴了, 看起来无比憔悴。 她昨晚就开始牙疼, 牵着半边脑袋一起发胀，翻来覆去一整晚才刚迷迷糊糊有点睡意, 楼下已经开始有动静了。 阿姨妈妈相约买早饭买菜时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老式无线电收听电台的音乐声……老房子不怎么隔音，各种各样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 让她头疼欲裂，再也没法入睡了。 因为借住在别人家, 孟芸也不好太懒惰，捂着腮帮子早早地就出来帮忙做早饭了。 季晓戚这样一嚷，季妈妈也发现了不对劲，担忧地看了孟芸几眼——她本来还以为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本身就不爱说话呢, 原来是牙疼。 阿姨可心疼孟芸这样又乖又懂事的小姑娘了, 连忙将孟芸拉出了厨房, 也不让她帮忙了，喊季晓戚赶紧吃完早饭陪她去看医生。 孟芸才回来第二天, 还没来得及去找房子找工作, 就先被好友拽到了医院。 “没什么大事啊, 应该就是来的时候太累了，不用看医生的, 吃点消炎药就好……” 季晓戚眉毛一挑, “我还不知道你嘛, 可能忍了。不行不行, 还是得赶紧看了，难道你要捂着脸去面试去找房子？” 孟芸素日没什么主意，耳根子又软，被季晓戚训两句就乖乖地跟着她走了。 牙科这个诊室和别的科不一样，一年365天，只要科室不休息就永远有人在排队挂号，且病患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只有痛苦和更痛苦的区别。 孟芸常年被牙痛困扰，又特别害怕牙医，一走到这里就心有余悸战战兢兢的，脸色都白了。 季晓戚没发现她的反常，三两步走过去，给她挂了号。 孟芸的语气有点打漂，一边拿零钱付款，一边对着那挂号的护士诚恳地说道：“麻烦给我挂一个温柔点的医生……我有点怕疼。” 护士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里面会叫号的，叫到哪个医生就是哪个。” “哦……好，好的，谢谢。” 季晓戚对孟芸可不是一般的了解，她从大学两人认识开始，就一直是有点娇娇的样子――倒也不是说刁蛮的大小姐那样，就是特别怕疼，平时手被门轻轻地夹一下，都得红眼睛。 可以看出小女生不是装出来的，就是特别怕痛，别的方面都很好，说话做事都特别讨人喜欢，也不会有人觉得她作，只想宠着。 当时寝室里还认真地讨论过，她应该是痛觉神经特别发达，以后可不能生孩子了，不然非得痛晕不可。 这转眼三年过去了，孟芸说话做事都比大学时候成熟了许多，就怕痛这点，还是一点都没变。 季晓戚想到以前的事儿，心中也是唏嘘，瞟了坐在旁边的孟芸一眼，犹犹豫豫地问道：“云云，你和那个谁……” 孟芸一愣，一时没想到她口中的“那个谁”是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说魏学长啊？没有，毕业之后就没联系了。” 语气倒不像是旧情未了的模样。 季晓戚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这都这么多年了，要是还对一个冷漠到骨子里的人一往情深，那不都成受虐狂了么。 当时胆小又软弱的孟芸鼓起勇气去追了隔壁院的大学霸魏宋词，这件事着实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 孟芸虽然在学校里不怎么爱说话，又有点小可怜的模样，但是外貌长相确实不错。幼教专业里漂亮的女生不少，每次排系花她都是能榜上有名的。 魏宋词在医学院也算是顶尖学霸了，虽然论颜值输了他同寝室的室友一些，单独拿出去还是能夸一句帅的。 孟芸难得大胆，追求一点都没遮掩，颇有些轰轰烈烈的意思，大家都看在眼里，也都觉得两个人挺搭的，多半会有个好结局。 哪知道最后还是没成，还让孟芸伤心得一毕业就远走他乡了。 一想到过去的事儿，季晓戚就是一阵生气，“魏宋词那简直就是有眼无珠，我当时真后悔没找人去教训教训他！” 季晓戚说得义愤填膺的，直把愁着脸的孟芸给逗笑了，“小七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喊打喊杀的。” “不好吗？” “好，我最喜欢小七了。”孟芸闷闷地笑着，捏了捏季晓戚的手。 这乖巧的小模样，可把季晓戚给心疼得不要不要的，在心里直心疼她受苦了。 在大学里她就是大姐大一样霸气的存在，心里早就把孟芸小可怜当妹妹了。 而事实上她比孟芸还要小两个月。 “……反正，你对他没兴趣了最好，我之后给你介绍更帅的！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单身帅哥还少吗？” 孟芸顿时哭笑不得起来。 季晓戚还是这么……狂野。 当然，因为有这样贴心的季晓戚陪着聊天，胡天海地地乱说一气，直逗得人发笑，孟芸也渐渐地不觉得很紧张了。 眼见着马上要叫到孟芸的号码了，季晓戚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起了一件过去的趣事。 “说起来，你还记得魏宋词那个室友吗？当时隔壁院的院草，我们还一起唱过歌呢，还有印象吗？” 孟芸的心一抖，不知道季晓戚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人，颤颤巍巍道：“他、他怎么了吗？” 季晓戚没听出她话里的紧张，乐呵了一会儿，“你出国之后，他到处打听你的消息，还联系过我。不过当时大家都以为是魏宋词改变心意了，不好意思自己来问，就找了室友来，所以没人理他。不过也是，你这个狠心的丫头，走得悄声无息的，也不告诉人，想说也不知道啊！闹了有一阵，就没再听到他的消息了。” 她看了孟芸一眼，笑道：“你要当时提前告诉我一声，说不定还真和魏宋词成了。不过我可不看好这种装模作样的男人，吊着人两年，等人走了才想找，这不是有病么。” 孟芸低下头，不敢让季晓戚看到她的表情。 “那、那那个人……” 他后来有没有说什么？ “哪个人？魏宋词的室友？听说去大医院当医生了，我有个高中同学一直暗恋他来着，同学会的时候说到的，说他现在的工作好得不得了，房子车子都买好了，高帅富本人了。唉，早知道当时我就应该……” 孟芸松了口气，又提起心小心翼翼问道：“那他……” 话音未落，广播已经叫到了她的名字。 “牙体牙髓科198号孟芸，请到三号位就诊。” 季晓戚拍了拍她的肩膀，“到你了云云……要不要我陪你进去啊？” 孟芸心里紧张得要命，手指都揪到一块儿了，但是还是强撑着对着季晓戚笑了笑，“不用，谢谢小七。” 季晓戚有点好笑，知道她爱面子，怕自己狰狞的样子被她看到，所以也不勉强，“那我给你看着包，去吧去吧，别怕。” 孟芸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诊室的面，走到三号位旁边。 牙科诊室跟别的科室不一样，是一间很大的房间，两边分了十五个诊位，还有配套的牙床和仪器。 诊位与诊位之间用半人高的隔板挡开，连靠近走廊的那边都有挡板，只留一个小口子供人出入。 孟芸看到三号位里前一个病人还没走，正弯腰在和那个医生说些什么，那医生则是被隔板挡住了身影，一时看不清长相。 她很有礼貌地站在一步开外，等那病人说了好几声“谢谢”转身离开之后，才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医生你好……” 那医生正对着电脑打病历，口罩摘了一半，露出精致分明的眉眼和侧脸轮廓。 孟芸抬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声音顿时就卡了壳，“你……” 医生笑了笑，将勾着耳朵的医用口罩完整拿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完完全全地露出了有些痞气的笑容。 简直是连白大褂都挡不住的痞气。 这熟悉的模样，确实是曾经迷倒万千少女的故人了。 “孟芸，真是好久没见了。” 他的声音还是好听，质感温润，不急不缓的，朗朗地让人沉醉，听者似乎无端地能放松下来。只是语气里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味道。 孟芸的心抖了一下，表情看起来像是要被吓哭了，“陆、陆陆陆陆野，好久不见……” 陆野用下巴点了点治疗床，又拆了全新的手套和口罩，“上来吧。” 来来往往的都是医生护士，还有一脸苦色的病人，孟芸知道这时候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说，轻轻地抿了抿唇，按照他说的，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 三年没见，陆野的气质比大学时成熟了不少，眉眼却依然精致。 孟芸睁着眼，看着他拿着口腔镜给自己检查牙齿，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更显得他清隽，专注的模样足以让所有女人心跳如雷。 40.Chapter 40 此为防盗章 真是最不想见到的人最先见到了,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刚季晓戚还提到这人, 这才没过十分钟呢，人居然就出现了。 孟芸忍不住捏住了裙子。 大约是气氛太过于微妙, 陆野突然眯眼笑了笑, 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这口牙问题多得很啊……这次是哪边疼？” 孟芸红着脸, 伸手指了指右边。 陆野的笑一直是这样的，张扬得有点乖痞, 和魏宋词那样的高冷学霸完全不一样。 他伸手从旁边拿了个金属的镊子, 倒过来，对着她右边的牙轻轻地敲了一下。 “呀！好痛！” 孟芸忍不住惊叫出了声。 真是牵扯着脑神经一样地痛, 只这样碰一下，她都觉得要从床上弹起来了。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陆野的脑中却闪过了一万个画面。 ——孟芸眼角含着泪，满脸绯红的样子、犹如触电般地小声轻喘着。 ——孟芸轻声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地说着不要，像是小奶猫的叫声一样可爱。 …… 陆野压下心中起伏的情绪, 还有一切说不出口的问题，将手上的镊子和口腔镜都放到了旁边的托盘里, 转过身去开单。 “去拍个片子，这颗牙应该要断神经了。” 一听这话，孟芸当即就有些慌了神, “这么严重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 还带着怯意, 陆野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扫到, 仿佛有电流窜过。 “都疼成这样了，还不严重吗？” 陆野开了单子，把医保卡塞给她，“去缴费拍片子，可以的话今天先开个口，炎症消了就不痛了。” 孟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白着脸去缴费了。 陆野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三年了。 距离这个女人不告而别，已经足足有三年了。 陆野想到当年他疯了一样地找人、四处打听，只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明明知道她心里有别人，他却依然不愿意放手。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孟芸并不知道背后的目光有多少思绪，她现在全心全意地沉浸在紧张与害怕之中，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惊吓茫然。 季晓戚看到她神色低落地走出来，忙拿着包走上去，“怎么样了？医生说什么？” 孟芸看起来快哭了，“要断牙神经……” 季晓戚一愣，“这么严重了啊……看你下次还敢再忍着嘛！” 孟芸真的是从大学开始就讳疾忌医，去了国外之后，国外的诊所收费高，估计她更加不愿意看医生了，连牙疼都能忍上几个月，忍到不痛为止。 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宁可慢慢地痛着，受不了就吃几片止痛药，也不愿意去面对残暴的牙医，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看起来有点娇娇的，但是这忍功着实一流了。 有季晓戚在旁边盯着，孟芸也不敢溜号，乖乖地交钱拍了片，回到了陆野那边。 陆野没有喊下一个病人，一直在等着她。 孟芸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把磁卡放到了他桌上，看着光洁的地板小声地说道：“陆医生，好了。” 陆野“嗯”了一声，打开了她的片子。 医院的电脑比较老旧，图片加载起来速度很慢，他便趁着这时间问了些题外话。 “就这么怕我？” “……” 孟芸不说话，陆野也不逼她，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牙片，指着屏幕给她解释，“你看，这颗牙已经烂到神经了，我给你做个根管治疗，把牙神经杀了，就不会再痛了。等你这一口牙都修好之后，你去楼下修复科挂个号，让医生给你做个牙套保护一下……” 只有这个时候，陆野看起来才会正经许多，配合他的语气，说的话也显得很有说服力。 孟芸听着就觉得脑袋疼，但是也知道没法再忍下去了。 她刚回国，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要去找工作、要去找房子，之后找到工作了还得给带学生，牙疼着总不是个办法，只能快点治疗了。 颤颤巍巍地躺到治疗床上之后，她听到陆野朝外面喊了一声“碧兰短针”，然后便有女护士拿着一个小的针管过来递给他。 陆野先给她冲了冲牙，伸手拆了针管，看到她一脸紧张的模样，安抚道：“是麻药，打完就没感觉了。” 孟芸被那个长长的针头吓坏了，颤着声央求：“你、你轻一点……” 陆野一愣，手上的口腔镜差点没拿稳——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问道：“哪里轻一点？” “……” 孟芸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 要是给她一个人生重来的机会，孟芸一定会回到三年前，狠狠地扇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叫你喝酒！叫你放纵！” 陆野看她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也不逗她了，“放心，真的一点都不疼。”停了停，“我会轻一点的。” 说轻就真的轻，陆野的动作很快，跟她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一管麻药就全都打了进去。 孟芸只觉得被轻轻地戳了一下，还没感受到痛的感觉，已经结束了。 等了一会儿，麻药起效之后，她的半边脸就僵了，不怎么能动，自然也没有痛感了。 陆野轻笑了一声，“还可以吧？” 孟芸的眼睛湿漉漉的，似乎想说的话都藏在眼神里了。 “……你还是闭眼睛吧，你这样看着我，会影响我的操作。” “哦。”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 陆野的医术没话说，他在大学时虽然不是魏宋词那样的学霸，好歹是学霸的室友，被耳濡目染也能算半个学霸了，至少年年的奖学金肯定是榜上有名的。 孟芸他们是四年学制的，陆野和魏宋词都是口腔医学科，八年本硕博连读，所以她毕业之后，也不知道陆野后来怎么样了。 但是看现在的样子，应该是还不错……非常不错的。 孟芸的心思飘得有些远，加上昨天晚上没睡好，陆野的动作轻柔，她渐渐地起了睡意。 迷糊了一会儿，陆野就说了一声“好了”。 孟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期然地和陆野四目相对。 陆野眯着眼笑了起来，“漱口，起来。”说着，便转过身去写病历。 孟芸默默地站起身。 陆野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乎已经算到她已经站在后面了，“下周什么时候有空？周三或者周四的下午，哪一天方便？” “周三吧。” “嗯，那约三点半吧，留个手机号给我。” 孟芸顿了一下，“还、还要手机号啊……” 陆野回头看了她一眼，“要不然我突然有事，怎么通知你啊？” 说得也是。 孟芸被说服了，压住了心底尴尬又紧张的感觉，轻声报出了一串号码。 陆野把手机号记了下来，又给她开了一盒止痛药和消炎药，这才放她出去交钱回家。 孟芸只觉得自己一身的冷汗，也不知道是因为怕痛紧张的，还是因为乍然见到陆野紧张的，总之就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季晓戚陪着她交完钱，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白啊？” 孟芸一顿。 季晓戚并不知道当初她和陆野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强撑着笑了笑，“刚刚给我看牙的那个医生，是陆野。” 季晓戚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谁，“就魏宋词那个室友？高帅富系草？我们刚刚说起的那个？……这也太巧了吧！” 她感叹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话不应该对着孟芸说。 “不好意思啊云云，我没想到这么巧，咱不去想他了啊，跟魏宋词有关的一切人都别放心上了，知道了吗？” 孟芸看到好友自责的表情，心中因为不能说出真相而觉得万分歉疚，安慰了她好一会儿。 “我真的不在乎了，小七，你别觉得不好意思，魏宋词是谁啊，不就是个年少无知时认识的老同学嘛！我在国外遇到的帅哥千千万，都快忘了他什么样了！……” 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脸耳尖都红了。 41.Chapter 41 此为防盗章　　陆野本想说没事的, 他感冒发烧回家睡一觉就会好, 但是看到她的眼神, 他又叹了口气，“我其实想说没事的，但是又想多享受一会儿你的关心, 所以你就当我有事吧。” 孟芸不搭理他的耍宝，也不让他开车了，两人就在学校门口等出租车。 好在现在也算是晚高峰, 就算下着暴雨也有空车经过，也没吹多久的风就钻进了车里。 孟芸报了医院的地址，然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了陆野旁边。 陆野瞟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孟芸, 你在担心我吗？” 孟芸不理他。 “你跟我说话嘛。”陆野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袖, “不然我要睡着了, 一会儿你背我下车哦。” “……说什么？” “就，说说小女儿的事情好了。” 他抱着手臂, 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孟芸刚刚就在想这件事, 没想到陆野居然能猜透她心里的想法, 不由得愣了一下。 好一会儿，她才清了清嗓子，低声开了口。 “吴佳佳今天的情绪非常反常, 刚刚她跟她妈妈走的时候, 频频回头看我, 我在想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野点了点头。 “今天我是三点20分走的，四点半幼儿园就放学了，一个小时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但是吴佳佳的表现应该是她对她妈妈起了不信任的感觉，她这样的家庭，她对母亲应该是非常依赖的，会产生这种感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起自己专业的事情，孟芸的语气有种难掩的自信，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在发着光的。 陆野眯着眼、斜着头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渐渐地，就连呼吸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他才牛头不对马嘴地开了口。 一开口就暴露他没仔细听孟芸讲话的事实。他说：“孟芸，我这三年来……不对，是从五年前开始，就一直在幻想现在这一刻，你坐在我旁边，对我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话，然后就冲我笑。一直在幻想。” 陆野说完，眨了眨眼睛，自嘲地笑了一声。 孟芸一时之间难以完全接收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好一会儿没有做出回应。 陆野说的五年前——那是真的很久了，应该是……她刚认识魏宋词的时候吧？或者说是刚认识陆野的时候？ 孟芸想到以前，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车窗外面雨下得巨大，雨幕让街上的可见度非常的低，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些残影。 应着这天气，孟芸的心情也变得奇怪了起来，语气里有难掩的低落，“那你怎么不早点来追我呢？” 如果当时有陆野的话…… 如果真的有陆野来追她，或许她也不会深陷在“魏宋词”的魔咒里不可自拔了。 陆野叹了口气，“我一直在追你啊，但是你的眼睛被三百首牢牢地蒙住了，再也看不见旁人了。否则你以为，那天晚上我怎么会好巧不巧地出现在那里？我是怕你做什么傻事，在旁边等着你撞过来。” 孟芸突然沉默了下来。 “过去的事情就别再说了……孟芸，现在没有别人了，你总能看到我了吧？” 陆野的病也不是很严重，就是普通的流感而已，医生给他开了吊瓶，让他吊两瓶退退烧，回家休息就好了。 因为几瓶盐水要吊好一会儿，陆野不想让孟芸在这儿陪着，怕她太辛苦，就让她先回去。 孟芸怎么都不愿意，“你是为了陪我才越来越严重的，我怎么能先走呢？” 陆野简直要被她愁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可是你不回家的话，一会儿吊完，我还要送你回去呢。” “那你也可以不送啊！” 陆野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是，那你就陪我一会儿吧，现在你先走我也不放心。” “……” 孟芸发现，这个人可能听不懂人话。 陆野年轻力壮的，直接把输液器调到了快速，让它一滴一滴滴得飞快。 只是吊完药也十点多了，他看了一眼孟芸，孟芸已经蜷缩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陆野有点心疼，她的动作看起来很不舒服，虽然他刚刚已经稍微帮她调整了一点姿势，还问护士拿了毛巾毯，可是椅子就那么点地方，再怎么也不会舒服的。 等会儿起来指不定要脖子疼了。 陆野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按铃喊了护士，让护士帮他拔了针头。 坐了这么一会儿，他也有些累了，起来走动了几步，才到孟芸面前蹲下.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孟芸，醒醒。” 孟芸迷糊了一会儿，还当早上要去上班了，“几点了……” 眼睛一睁开，就看到陆野的视线跟她对上了，正笑着盯着她。 “我还在想，小懒猪要是再不醒，我就偷偷地把她抱回家去藏起来呢。” 孟芸愣了一会儿，终于发出了今天面对陆野时的第一句怒吼——碍于在医院里，还得压低了声音吼。 “你才是猪！” *** 虽然折腾了一晚上，孟芸第二天还是准时到了学校。 吴佳佳已经来了，她妈妈也没有走，等在旁边，等看到孟芸之后，她妈妈讲孟芸拉到了旁边，握住了她的手，摸索着偷偷塞了一张卡到她的手上。 孟芸微微瞪大了眼睛，“佳佳妈妈……” 吴佳佳的妈妈有点不好意思，一贯和蔼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孟老师，我们佳佳就费心你多照顾了……她喜欢你，你能帮忙多跟她说说话吗？一点点小小的心意，你也辛苦了……” 孟芸的表情严肃起来，将卡塞回她的手里。 “佳佳妈妈，我也喜欢佳佳，喜欢所有的学生，所以不用这样的。既然已经送到学校里来了，我们作为老师，肯定会好好引导孩子的。” 吴佳佳的妈妈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连声道：“那是的那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孟老师……” 孟芸笑了笑，温和地开口：“佳佳妈妈，不用这么客气的。但是在孩子的幼教中，家长教育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平时要和孩子多沟通沟通，答案孩子的事情要做到才行。能帮的，我这边肯定会帮忙的。” 佳佳妈妈的脸有点红，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等上午自由活动的时候，孟芸跟张老师说了一声，把吴佳佳带到了旁边的滑滑梯上，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坐在梯子上，一个坐在楼梯上，一高一低对坐着聊起天来。 孟芸虽然是学儿童心理的，但是实战还真是第一次，看着吴佳佳稚嫩的脸，思索着开口的方式。 倒是吴佳佳先一步提了问：“孟老师，昨天那个大哥哥是老师的男朋友吗？” 孟芸被吓了一跳，“不是的，是我的同学。” “哦！”吴佳佳点了点头，“小西前几天还在班上说，他长大了要娶孟老师呢。” “……” 孟芸的脸都要红了，深深地感受到了现在孩子的早熟。 她清了清嗓子，强行把话题扯开，“昨天佳佳为什么要偷偷一个人跑掉呀？还没有跟老师说过呢。” 吴佳佳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孟芸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佳佳是不是不想说呀？” 吴佳佳点了点头。 “可是，孟老师想知道佳佳的所有事情呀，或者，老师偷偷把昨天那个哥哥的故事告诉佳佳好不好？我们交换秘密。” 吴佳佳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那老师不能告诉别人。” “嗯。” “昨天，小倩说，她妈妈说她如果学不好珠心算，就把她丢到垃圾桶里去，不要她了。佳佳就问妈妈会不会也不要佳佳，妈妈说，如果佳佳成绩不好的话，她也要把佳佳丢掉……” 孟芸听了两句就明白了。 大人的一个玩笑话，能伤害单纯天真的孩子。 吴佳佳眼见着就要哭了，她便上去抱着小姑娘哄了好一会儿。 小孩子的情绪来去都快得很，等她渐渐平静下来了，又开始追问陆野的事情了。 孟芸想了想，轻声给她说道：“昨天来的大哥哥是孟老师的同学，现在在做医生。” “哦……那你们会结婚吗？小西说，如果一个男人一直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就会想和她结婚的。” “……”孟芸心里的震惊都快要压不住了，假装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不会的。” “为什么呀？老师和哥哥没有一直在一起吗？” “因为哥哥太笨了，孟老师怕被他传染。” 这次两人之间没了别人，他可不能再给第二个“魏宋词”横插.进来的机会了。 只是陆野对孟老师周五的邀约依然失败了。 孟芸的大妈来看她了。 孟芸连夜收拾了房间，买好菜，周五一下班就打车去高铁站接了她大妈。 她大妈真名叫徐琴，跟孟芸的亲妈年龄差不了几岁，但是看着却不显年纪，温温柔柔的，让人很难心生恶感。 42.Chapter 42 此为防盗章 陆野听到她温软的声音, 心疼得要命，伸手勾住了她的包带，冲着耿莉一挑眉。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有事也先走了，再见。” 耿莉目瞪口呆，“啊？” 孟芸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陆野扯着包带，踉踉跄跄地带跑了。 一直到走出商场，陆野才松开她, 皱着眉，“你干嘛这么好脾气。” “什么？” “她这种人，就应该骂她一顿, 要她多管别人的闲事。” 陆野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与老同学之间的友爱同学情。 孟芸被他义愤填膺的语气弄得有点想笑, “她也没说错嘛……不过为什么你没骂她一顿？” 她不好意思说, 不应该正是他表现的时候吗？ 陆野挑了挑眉，“我不骂女生的。” “哦……” “当然, 如果是为了小云云的话，我也可以破例哦。”他笑了起来，“就怕她跑去宣传一下，到时候把你传得不好听了。或者你直接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也行啊？这样我就能有立场指着她怒吼‘在我女朋友面前提别的男人干嘛？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很酷？” 孟芸愣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夸道：“陆野, 你可真是个奇才啊。” 一个心细如发又特别能诡辩的人,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样的呢？ 陆野完完全全地接下了这个夸奖, “谢谢谢谢，能得到组织的夸奖，今天这一天，洒家真是值了！” “……我回去了。” 今天一天发生了很多事，算是很典型的黑色星期五了，孟芸却没有觉得是糟糕的一天，回家的时候心情还挺好的。 也有可能是被陆野影响了，她也开始变得有些神经兮兮了。 “这么晚了，我必须得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 “不行！”陆野拽住了她的包带，不让她走，“没地铁了，要么我打车送你，要么你陪我回医院拿车，我开车送你。” “陆野！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呀！” *** 周三是孟芸根管治疗的最后一个疗程，正要下班之前，她被班上的小朋友缠了一会儿，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十几分钟了。 她快步跑上去挂号，又连忙大步走进了诊室，“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陆野那儿还有病人在，孟芸看到陆野回头，意识到自己刚刚情急之下声音有些大了，脸有点发红，连忙小声道：“不好意思啊陆医生，我迟到了。” 他“嗯”了一声，隔着口罩轻声道：“我先看下面一个病人了，你去外面坐着等一会儿吧，一会儿我喊你。” 孟芸连忙应了好，转身退了出去。 路过护士台的时候，孟芸突然停下了脚步。 快要到牙科的下班时间了，两个小护士的注意力也有些松散，似乎并没有发现孟芸站在不远处，还在继续热火朝天地聊着自己的话题。 “陆医生今天没出错吧？” “你在开玩笑呢，陆医生从进我们医院开始什么时候出过错啊，况且又不是正畸科的。” “哇，那也很厉害了好吗？听张主任说，他早上来的时候都三十九度多了，还能坐诊一整天诶！” “不然怎么办？今天是复诊日，总不能让约了今天的病人全都白跑吧。” “……” 孟芸咬了咬唇，拿着包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 陆野生病了。 她突然有点迷茫了——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心他呢？ 孟芸坐在椅子上，等了几分钟，终于还是起身下了楼。 陆野看完了手上的病人，松了口气，缓了一阵才按了铃。 按了两边都没见有人进来，他皱了皱眉，刚想起身，就有小护士走进来了，“陆医生，你这边还有个复诊的病人挂号了。” “对，她人呢？” “不知道啊，喊了几遍，没看到有人啊。” 陆野皱了皱眉，全身靠在椅背上，摸出手机给孟芸打电话。 铃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了轻轻的声音，“喂？” 陆野刚想说话，感觉嗓子难受得不行，便把手机拿得远了一些，咳了几声，才用有些沙的声音问道：“人呢？” 孟芸静了一下，“电梯里，马上到了。” 五分钟后，孟芸又一次站在了诊位前。 陆野上下扫视了她两眼，笑了笑，“躺下吧。” 孟芸没动。 “怎么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有些紧张地从包里摸出一盒药和一瓶矿泉水，放在陆野的桌上。 陆野看了一眼，冲着她挑了挑眉。 孟芸的声音结结巴巴的，似乎有些纠结。 “那个……我听说你生病了，看你脸色也不太好……这是我放在包里的备用药，你……一会儿吃点药吧。”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想把药塞回包里，“算了，你还是下班后去挂个急诊看看吧，药不能乱吃的。” 她刚刚也没想到这茬就跑下去买了，现在这时候倒是有点追悔莫及的意思。 哪知道孟芸的手才放到药盒上，陆野就突然伸手压住了她的手背。 孟芸惊异地抬起头。 陆野笑眯眯地和她对视着，眼神相当犀利，手上的动作也没放松。 他的手掌很大，像是把她娇小的手扣在了掌心一样。 “孟芸，要不是医院有规定上班时间要和病患保持距离，我现在就想马上和你谈恋爱。” 陆野口罩一戴起来，也看不出他到底是还在发烧还是已经退烧了。 他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地快，很迅速地就给孟芸封上了牙，仔细替打磨咬合面。 等孟芸说没感觉了，他才掰着一副沙哑的嗓子说道：“之后去修复科挂个号，装个套子……不过你旁边几颗牙也有龋病的情况，下周再来一次吧，我给你把里面所有能补的地方都补了。” 孟芸本来以为都已经结束了，听他这样一说，又有点害怕起来，“别的牙也会很疼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陆野瞟了她一眼，“当然了。” “啊？什么？” “接吻的时候肯定有点问题。”他笑了起来，“牙口不好，会影响接吻时的愉悦程度哦。” 这一刻，孟芸突然无比地后悔。 特地跑去给他买药做什么？直接让他烧死得了！ 等看完孟芸这边，诊室里的其他医生几乎都快走完了。 陆野看了一眼时间，冲着孟芸点点头，“走吧。” “啊？”孟芸没反应过来。 陆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去付钱，然后在那边等我一会儿，我换完衣服马上出来。” 孟芸本想脱口而出“为什么要等你”，但是一想到人还是个病患，总觉得有点可怜，还是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陆野出来的时候，孟芸已经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玩手机了。 他看着她抿着唇低眉顺眼的样子，沉沉地笑了一声，走到她旁边，“真在等我啊？真乖。” 孟芸：“……” 陆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冰宝贴，撕开包装之后潇洒地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还对着孟芸的瞳孔照镜子般地撸了撸头发。 “是不是看呆了？觉得陆野哥哥就算这么惨的时候都这么帅？” 孟芸刚想辩驳一句他不要脸的话，手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张老师的电话。 “张老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张老师的语气非常着急，“孟芸，你在哪里？方便来一趟学校吗？” “方便是方便……” “吴佳佳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吴佳佳人不见了！就在学校门口不见的！” 孟芸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连忙应了声，挂了电话就准备往外跑去。 陆野一把把她抓了回来，“怎么了？” 孟芸急得都快哭了，“学生不见了！上次电梯上那个小女孩走丢了，我得回学校去帮忙找人……” 其实也不见得真的能帮到什么忙，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担心得非得去出点力不可。 陆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冷静一点。” 他的手仿佛是有魔力，安抚了她几下，孟芸居然真的冷静下来了。 陆野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恢复理智了，便带着她快步下楼往停车场走去。 孟芸懵懵懂懂地跟着他上了车，才意识到不对劲，怎么都不肯上车了，“今天真的没法吃饭，我有急事……” 陆野嗤笑了一声，“喂，在你心里，我是饭桶吗？” “那……” 他伸手一把将人抓进了副驾驶，又替她扣上了安全带。 纵然额头上贴着滑稽的浅蓝色冰宝贴，依然无损陆野出众的外貌。 他轻轻松松地把车倒了出去，飞快地驶上了街道。 “你都说我的小女儿不见了，我还不得陪你一起去找呀？” 陆野开车很稳，余光瞟了她两眼，发现她一直咬着嘴唇。 “孟芸，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学校在哪儿呢。” 孟芸“啊”了一声，连忙报上了地址。 43.Chapter 43 此为防盗章　　孟芸睁着眼, 看着他拿着口腔镜给自己检查牙齿，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更显得他清隽, 专注的模样足以让所有女人心跳如雷。 真是最不想见到的人最先见到了,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刚季晓戚还提到这人, 这才没过十分钟呢, 人居然就出现了。 孟芸忍不住捏住了裙子。 大约是气氛太过于微妙，陆野突然眯眼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这口牙问题多得很啊……这次是哪边疼？” 孟芸红着脸，伸手指了指右边。 陆野的笑一直是这样的, 张扬得有点乖痞, 和魏宋词那样的高冷学霸完全不一样。 他伸手从旁边拿了个金属的镊子, 倒过来, 对着她右边的牙轻轻地敲了一下。 “呀！好痛！” 孟芸忍不住惊叫出了声。 真是牵扯着脑神经一样地痛，只这样碰一下，她都觉得要从床上弹起来了。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 陆野的脑中却闪过了一万个画面。 ——孟芸眼角含着泪, 满脸绯红的样子、犹如触电般地小声轻喘着。 ——孟芸轻声喊他的名字, 一声一声地说着不要，像是小奶猫的叫声一样可爱。 …… 陆野压下心中起伏的情绪, 还有一切说不出口的问题，将手上的镊子和口腔镜都放到了旁边的托盘里, 转过身去开单。 “去拍个片子, 这颗牙应该要断神经了。” 一听这话, 孟芸当即就有些慌了神，“这么严重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怯意，陆野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扫到，仿佛有电流窜过。 “都疼成这样了，还不严重吗？” 陆野开了单子，把医保卡塞给她，“去缴费拍片子，可以的话今天先开个口，炎症消了就不痛了。” 孟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白着脸去缴费了。 陆野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三年了。 距离这个女人不告而别，已经足足有三年了。 陆野想到当年他疯了一样地找人、四处打听，只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明明知道她心里有别人，他却依然不愿意放手。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孟芸并不知道背后的目光有多少思绪，她现在全心全意地沉浸在紧张与害怕之中，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惊吓茫然。 季晓戚看到她神色低落地走出来，忙拿着包走上去，“怎么样了？医生说什么？” 孟芸看起来快哭了，“要断牙神经……” 季晓戚一愣，“这么严重了啊……看你下次还敢再忍着嘛！” 孟芸真的是从大学开始就讳疾忌医，去了国外之后，国外的诊所收费高，估计她更加不愿意看医生了，连牙疼都能忍上几个月，忍到不痛为止。 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宁可慢慢地痛着，受不了就吃几片止痛药，也不愿意去面对残暴的牙医，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看起来有点娇娇的，但是这忍功着实一流了。 有季晓戚在旁边盯着，孟芸也不敢溜号，乖乖地交钱拍了片，回到了陆野那边。 陆野没有喊下一个病人，一直在等着她。 孟芸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把磁卡放到了他桌上，看着光洁的地板小声地说道：“陆医生，好了。” 陆野“嗯”了一声，打开了她的片子。 医院的电脑比较老旧，图片加载起来速度很慢，他便趁着这时间问了些题外话。 “就这么怕我？” “……” 孟芸不说话，陆野也不逼她，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牙片，指着屏幕给她解释，“你看，这颗牙已经烂到神经了，我给你做个根管治疗，把牙神经杀了，就不会再痛了。等你这一口牙都修好之后，你去楼下修复科挂个号，让医生给你做个牙套保护一下……” 只有这个时候，陆野看起来才会正经许多，配合他的语气，说的话也显得很有说服力。 孟芸听着就觉得脑袋疼，但是也知道没法再忍下去了。 她刚回国，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要去找工作、要去找房子，之后找到工作了还得给带学生，牙疼着总不是个办法，只能快点治疗了。 颤颤巍巍地躺到治疗床上之后，她听到陆野朝外面喊了一声“碧兰短针”，然后便有女护士拿着一个小的针管过来递给他。 陆野先给她冲了冲牙，伸手拆了针管，看到她一脸紧张的模样，安抚道：“是麻药，打完就没感觉了。” 孟芸被那个长长的针头吓坏了，颤着声央求：“你、你轻一点……” 陆野一愣，手上的口腔镜差点没拿稳——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问道：“哪里轻一点？” “……” 孟芸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 要是给她一个人生重来的机会，孟芸一定会回到三年前，狠狠地扇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叫你喝酒！叫你放纵！” 陆野看她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也不逗她了，“放心，真的一点都不疼。”停了停，“我会轻一点的。” 说轻就真的轻，陆野的动作很快，跟她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一管麻药就全都打了进去。 孟芸只觉得被轻轻地戳了一下，还没感受到痛的感觉，已经结束了。 等了一会儿，麻药起效之后，她的半边脸就僵了，不怎么能动，自然也没有痛感了。 陆野轻笑了一声，“还可以吧？” 孟芸的眼睛湿漉漉的，似乎想说的话都藏在眼神里了。 “……你还是闭眼睛吧，你这样看着我，会影响我的操作。” “哦。”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 陆野的医术没话说，他在大学时虽然不是魏宋词那样的学霸，好歹是学霸的室友，被耳濡目染也能算半个学霸了，至少年年的奖学金肯定是榜上有名的。 孟芸他们是四年学制的，陆野和魏宋词都是口腔医学科，八年本硕博连读，所以她毕业之后，也不知道陆野后来怎么样了。 但是看现在的样子，应该是还不错……非常不错的。 孟芸的心思飘得有些远，加上昨天晚上没睡好，陆野的动作轻柔，她渐渐地起了睡意。 迷糊了一会儿，陆野就说了一声“好了”。 孟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期然地和陆野四目相对。 陆野眯着眼笑了起来，“漱口，起来。”说着，便转过身去写病历。 孟芸默默地站起身。 陆野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乎已经算到她已经站在后面了，“下周什么时候有空？周三或者周四的下午，哪一天方便？” “周三吧。” “嗯，那约三点半吧，留个手机号给我。” 孟芸顿了一下，“还、还要手机号啊……” 陆野回头看了她一眼，“要不然我突然有事，怎么通知你啊？” 说得也是。 孟芸被说服了，压住了心底尴尬又紧张的感觉，轻声报出了一串号码。 陆野把手机号记了下来，又给她开了一盒止痛药和消炎药，这才放她出去交钱回家。 孟芸只觉得自己一身的冷汗，也不知道是因为怕痛紧张的，还是因为乍然见到陆野紧张的，总之就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季晓戚陪着她交完钱，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白啊？” 孟芸一顿。 季晓戚并不知道当初她和陆野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强撑着笑了笑，“刚刚给我看牙的那个医生，是陆野。” 季晓戚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谁，“就魏宋词那个室友？高帅富系草？我们刚刚说起的那个？……这也太巧了吧！” 她感叹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话不应该对着孟芸说。 “不好意思啊云云，我没想到这么巧，咱不去想他了啊，跟魏宋词有关的一切人都别放心上了，知道了吗？” 孟芸看到好友自责的表情，心中因为不能说出真相而觉得万分歉疚，安慰了她好一会儿。 “我真的不在乎了，小七，你别觉得不好意思，魏宋词是谁啊，不就是个年少无知时认识的老同学嘛！我在国外遇到的帅哥千千万，都快忘了他什么样了！……” 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脸耳尖都红了。 季晓戚摸了摸她的头，“我们乖乖实在是太可爱了。” 因为根管治疗有三次疗程的关系，孟芸也没急着找工作，而是先到处找起了房子。 44.Chapter 44 此为防盗章　　这是孟芸在国内的第一份工作, 她免不了心情激动，只是这种激动，在一想到周三下午还得和陆野碰面之后, 就像是气球一样, 一戳就漏气了。 陆野并不知道孟芸心里的想法, 虽然上班要穿白大褂, 他还是精心挑选了内搭，从下往上看去，正好能看到白大褂里露出来一截领子。 “陆医生！今天晚上一起去聚餐吗？” 陆野在医院里小姑娘缘特别好，只要一闲下来, 就会有漂亮的护士妹妹跟他搭话。 他心情好, 便笑眯眯地回答道：“今天不行呢。” 护士小姑娘里面就丧了脸, “陆医生是有事吗？” 陆野勾了勾唇, 歪过头轻声答道：“要去追女朋友呢。” 孟芸也没想到会在电梯上碰到陆野。 她站在离电梯门最近的地方，门一打开，就看到陆野调笑般地和小护士在说悄悄话。 孟芸愣了一下, “……陆医生, 你好。” 陆野一眼就看到了她, 满脸惊喜，也不说话了, 只等孟芸走进电梯，他才挤到她旁边, 冲着后面的小护士挑眉。 “就这个, 我未来女朋友。” 孟芸：“……” 电梯挤得满满当当的, 里面的人都长了耳朵，应该也都听到了陆野这不着调的话。 她只觉得脸快要烧起来了，恨不得立刻挖个洞埋进去，让别人看不见她。 那小护士却没注意到孟芸的表情，撇了撇嘴，“陆医生你别开玩笑了。” 陆野耸了耸肩，也不说话了。 好在九楼很快就到了，陆野跟着孟芸一块儿走出去，不紧不慢地走在她旁边，笑眯眯地跟她搭话。 “今天来得这么早呀，是想快点见到我吗？” “这几天有牙疼吗？” “工作找好了吗？” “……” 孟芸简直不堪其扰，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冲着陆野低声道：“陆野，你干嘛呀！” 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很软，好像谁都能欺负一下的样子，尾音也特别人畜无害。 陆野的心一下就酥了，也不逗她了，清了清嗓子，“那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不说了。” 反正还有几步路就到诊室了。 孟芸却很认真，“什么？” “今天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上次看你心情不好，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陆野眯起了眼睛，一字一句说得严肃，“这次不吃火锅了，真的。” 孟芸此时的表情几乎完美演绎了一个表情包——“气成河豚”。 她真是没见过陆野这样的人。 大学时虽然有些交集，但是当时她的目光全部都放在了魏宋词的身上，对陆野的了解也比较表面，竟然没有发现他潜藏的这一面！ 不过这里是医院，孟芸也不是能大庭广众跟人生气的类型，只是低声地、一字一句地开了口。 “不可以。” 陆野叹了口气，“那下次有机会再一次吃饭。今天还要我轻一点吗？” “……” 不管之前开了多少不着调的玩笑，等到孟芸真躺上治疗床，看到陆野带上口罩开始，他又恢复了那个严谨认真、医术高明的“陆医生”。 补牙的时候，闭着眼睛是更害怕的，因为未知，所以会感到恐惧。 纵然孟芸快要害怕死他手上的那些钻子长勾之类的工具了，依然固执地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陆野的动作。 陆野的动作很快，而且很细致，并不是随便敷衍一下的样子，只是把她牙齿里的药取出来都取得非常认真。 孟芸心理上害怕得要命，但是看到陆野坚定的眼神，又觉得稍稍不那么害怕了。 这次的复诊只是换药烂神经，不到半个小时，孟芸就听到陆野说了声“好了”。 她捂了捂没知觉的侧脸，从治疗床上坐起来。 陆野摘了手套，扔到一边，伸手揉了揉鼻梁，转过身去写病历，“还是像上次一样，前三天吃消炎药，到疼得受不了了再吃止痛。不要用这边牙咬东西，平时都用另一边……下周三这个时间再过来。” 他的语气很耐心，也没有痞里痞气的感觉。 孟芸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陆医生。” 陆野等孟芸交完费回来，才把病历卡还给她，看了一眼时间，“我送你回去吧？” 孟芸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家很近的。” 是真的很近，她昨天就搬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去了，坐地铁到医院也不过20分钟的路程。 陆野的脸上有点倦色，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个病人就走进来了。 他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耐心地和下一个病人说话去了。 孟芸一直到回到家才收到陆野的短信。 “路上小心一点，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孟芸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摊在了沙发里。 陆野这是真的要追她的架势啊。 *** 孟芸的新工作单位离她家有一点距离，地铁要换两辆，但是下了地铁倒是不怎么需要走路。 因为是私立的幼儿园，她第一天就感受到了工作的压力。 院长是个看起来很严厉的中年女人，看到孟芸说话做事都比较软，人也乖巧，便忍不住指点了她一番。 “我们学校里有很多孩子都是比较好的家庭出身的，家里会比较疼爱，所以对他们不能太严厉，也不能太放纵，同学之间的关系要维护好。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千万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孟芸在国外也没有做过正统的幼教老师，虽然教师资格证大学就拿了，但是带学生上来说，她还是纯粹的新人，便非常仔细地把院长的话都记了下来。 按照学校的规矩，新老师一般先从副班主任做起，辅助班主任管理班级。 孟芸被分配到了比较好带的大班，带她的班主任是个挺年轻的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你好，我叫张清，你可以叫我张老师。” 张老师讲话很和善，趁着班上的同学们午睡的时候，仔细地给孟芸讲了一遍这个班级的带班要点。 “班上有几个小男孩很皮，平时一定要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受伤了。有一个小女生不太爱说话，小孩皮的时候会欺负她，你要制止一下他们……” 等张老师把这些全都说完了，她才笑了笑，问孟芸：“孟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孟芸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轻声答道：“没有……” “没有最好了。做我们这一行的时间久了，脾气会变差。工作压力很大，不方便交男朋友。” 才适应了两天，孟芸已经觉得有些辛苦了。 想象是挺美好的，现实实在是太过于骨感了一些。 好歹周末到了，有了喘息的时候，季晓戚约了她出去吃饭，孟芸便收拾收拾出去解压了。 “……哈哈哈，是挺累的吧？”听她说完，季晓戚给她烤了一片肉，夹到她的盘子里，“熊孩子家长不管，做老师的是很难管好的，不过有的时候也要讲些方法。” “有些小朋友吃软不吃硬，你就对他们软，讲道理。有些小朋友吃硬不吃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就得狠狠地说，说到他们不敢再做为止。孟芸，我记得你最擅长这个啦。” 孟芸苦笑了一声，“理论知识擅长有什么用，真的落实下来还是很难的。” 儿童心理学虽然教了他们怎么理解儿童的思维，却没教他们怎么应付各种不同款式不同风格的小魔头啊。 季晓戚被她的表情逗笑了，还想再说什么，孟芸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孟芸放下筷子，看到了屏幕上那个陆野，生怕季晓戚看到，二话不说立马接了起来，“喂？” 陆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透过电磁波传到她的耳边，似乎都带上了灼热的气息。 “我看到你了。烤肉，B29桌，对吗？” 孟芸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转头，四处搜寻着陆野的身影。 “别找了，看左边。” 孟芸转向左边。 陆野在玻璃墙外冲着她挥了挥手，对着电话说道：“咬肉的时候注意一点，知道了吗？” “……知道了，谢谢你。” “顺便帮我跟季晓戚问好。之后她会经常见到我的。” “为什么？” 陆野大笑起来，“因为我在追你啊。没听过一句话吗，搞定一个女孩子，搞定她的室友就等于成功了一半。”他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志在必得，“我喜欢你，不许你装作看不见。” “我得昭告天下才行。你先和季晓戚打个预防针吧~” 孟芸的脸终于、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陆野，你神经病啊！” 等她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不行，而且已经远远地走过了车站，似乎是要一往无前直接走回家去的架势。 陆野说了一路的废话，连气都没喘一声，看到孟芸停下来，便两步跨到她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走了这么久，饿了没？” 附近没什么大商场，好在孟芸也不是讲究的人，也无所谓吃点什么。 陆野拿手机搜了搜，找了家附近好评最高的店，离这里也就一两百米的样子，几分钟就能到。 自重逢以来，两人难得和睦地走在一块儿，倒真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了。 陆野不耍宝的时候，也是个正常人，“孟芸，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觉得我有病？” 孟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陆野挠了挠头，露出一口白牙，“我从来没追过人，你教教我吧。” “……教你什么？” “教我怎么追你啊……啊，到了。” 他带着孟芸走进了店，也把孟芸想要脱口而出的托词全都堵回了肚子里。 美食APP上说这家本帮菜店虽然看着不咋地，但是口味还是很好的，大厨是正宗的当地人。 孟芸喜辣，这件事陆野一直记着，要不是她牙齿里放了药，怕刺激，他一定会带她去吃遍本市所有的川菜店——都是他三年来从各处听到的，口碑好又好吃的店。 虽然是无意识的，却也一直默默记了下来。 “只许点微辣的，软一点的东西，硬壳的不准咬。” 孟芸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随手勾了几个菜，把菜单塞了回去，“陆学长，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这话说得实在是戳心窝子，陆野想到以前自己傻乎乎地走默默守候路线，就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纯情了，打篮球打坏了脑壳。 要是主动点的话，指不定两人的小孩都老大不小了。 陆野无意识地玩着筷子，只觉得错过的时光实在是可惜。 等他抬眼的时候，发现面前的孟芸已经被墙上的挂壁电视吸引了目光。 他个子高，电视在他身后的墙上，孟芸看的时候就得侧一点点头，不然有一部分会被他挡住。 陆野站起身，把位子换到了旁边，和孟芸坐成了一个直角。 这样他也能看到电视屏里在放什么了。 应该是节目之间的广告，放了最近大热上映的一个电影的剪辑剧情，做成了有趣的片花吸引观众去看。 陆野扫了一眼，“晚上有时间吗？” “……” 孟芸懵懵懂懂的，又被陆野几句话骗去看电影了。 附近的电影院不怎么好，陆野的车停在医院没开出来，就打了个的带她去了市中心新建的影院。 周五的晚上，影院里几乎坐满，而且不少都是情侣。 孟芸看到旁边一对情侣头接头在窃窃私语，只觉得心里尴尬得要命，一瞬间就对这个看电影的决定后悔起来。 陆野摸了摸鼻子，去外面买了爆米花和可乐来，放到孟芸的手上。 “爆米花小心一点，用另一边的牙齿咬。” “喝完可乐一会儿出去记得漱漱口。” 虽然是牙医习惯性的老生常谈，孟芸却觉得心里有一点点暖了起来，好像尴尬也减了不少。 陆野的语气温柔，眼神里也是专注。 孟芸不敢与他对视，急急地接过，垂下头，“……快点坐吧，要开始了。” 电影是搞笑电影，电影院里的气氛一直热烈，孟芸和陆野都很长时间没有进过电影院了，愣是被气氛感染着笑出了声。 陆野不经意地转过头，看到孟芸撑着脸在笑，虽然环境昏暗，她的眼睛却异常地亮。 他只觉得心尖被羽毛扫过，瞬间变得酥麻。 剧情走到中间的时候，影片里的男主为女主角请来了她的偶像给她现场表演，帅气的歌手弹着钢琴出来的一瞬间，全场的女生都欢呼起来。 孟芸听到旁边的女生感叹了一句，“好浪漫啊……” 陆野也听到了，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凑到孟芸耳边，低声问道：“你也喜欢这样吗？” 孟芸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转过脸，两人登时就四目相对——陆野勾出一抹笑，“看来是挺喜欢的。” 孟芸的脸都红了，一把把他的脸推开。 “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是真的不喜欢。 孟芸曾经在大学里见过魏宋词弹钢琴，当时她带着严重的男神滤镜，只觉得魏宋词弹钢琴的样子帅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季晓戚评价说“弹得一般”，她还忍不住有些生气了。 后来她就不喜欢任何男人弹钢琴了，只觉得弹钢琴的男人寡淡冷漠，难以靠近。 陆野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但是他从来不会去戳孟芸的伤疤，明明可以开一句玩笑的，但是他怕孟芸想到以前觉得难过，只笑了笑就带过了。 直到电影散场，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孟芸出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余光扫到陆野勾着唇认真地看着她，一时之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立马就收了笑意。 “已经这么晚了，今天谢谢……” 陆野摇了摇头，“等等。” 孟芸被他打断了话，也不知道他说要等什么，便被他拉着手腕快步走进来电梯下楼了。 这边是市中心新建的购物大楼，一楼有一个小型的舞台，周五周六周日晚上的时候会有乐队为整座商场现场演奏背景音乐。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半多了，人家乐队也结束了表演，正在旁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陆野拉着孟芸走过去，将她拉到正对着舞台的地方，自己则是去旁边和乐队的工作人员交涉。 孟芸看到陆野和一个小姑娘说了几句，那小姑娘就红着脸点了点头。 陆野朝着她露出一个笑，看口型应该是说了声“谢谢”。 孟芸在心里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什么脑补了“恃美行凶”这个词，又觉得实在是有点滑稽，陆野虽然长得帅，但是绝对是帅得阳光的那类男生，和形容女生用的“美”还是差距很大的。 她笑了笑，连忙把这种想法甩到了一边。 陆野已经和人家沟通好了，冲着孟芸挥了挥手，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这才不急不缓地坐到台上表演用的钢琴前。 这个时间点，商场马上打烊，不少人都准备回家了，陆野在最门口的大厅里显得实在是显眼。 只坐上去没几分钟，随便按了几个音，已经有不少人驻足围观了。 孟芸听到后面的两个女生在议论，“哇，这是在拍视频吗？这个男的长得好帅啊！” “应该是哪里的主播吧？” “……” 陆野的眼神突然看了过来。 “啊呀，他在看我们这里！是有人在录像吗？” 孟芸有点尴尬，恨不得立刻挡住自己的脸。 陆野找到了她，也没再做什么，张扬地笑了笑，双手放到了钢琴的黑白键上。 45.Chapter 45 此为防盗章　　孟芸“嗯”了一声，“佳佳妈妈你好, 是有什么事吗？” 徐琴听出来是谁之后便避去了厨房, 把客厅留给孟芸。 佳佳妈妈的语气有点尴尬, 似乎是很不习惯说这种话，“是这样的孟老师，明天我……有事情要出去, 不能带着佳佳一起, 真的没办法带着她……”她犹豫了一下，“您看，可以麻烦您帮忙下午带一下佳佳吗？我、我可以给钱……” 孟芸一愣。 她之前是有听张老师说起过, 私立学校的老师会有家长私下找过来接私活, 大多是一些有些小富、不放心托陪机构的家庭, 大概就是小康到小康以上的条件, 如果真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那家里司机保姆就多了去了, 不会来找老师。 但是吴佳佳的家庭, 显然不是能负担得起托陪机构的…… 孟芸本身刚刚工作, 并不是为了那些私下带小孩的钱，只是单纯地因为她对孩子还挺有热情的, 而且也心疼小佳佳的际遇。 再加上佳佳妈妈说只要几个小时就好，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下来。 徐琴周日一大早就要回去了, 孟芸早早地起了床, 把她送到高铁站。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徐琴握着她的手, 细细关照了很多，然后又从包里摸出了一张卡，塞到她手上。 “云云，你一个人在大城市里，也不要太节省了，平时也要买买衣服，出去玩玩。我们家里不算有钱人家，但是你也不能亏待自己，特别是找男朋友的时候要睁大眼睛，别一些小恩小惠就被人骗过去了……” 孟芸简直哭笑不得，怎么都不肯接。 “大妈，我有钱的，我现在也有工作，怎么还能一直拿家里的钱呢？” 她心里算着徐琴给她出国留学花了多少钱，准备慢慢地攒钱、一点一点还给二老，哪能还没还上，又再收他们俩的积蓄呢？ 推拒了一会儿，孟芸还是拗不过徐琴，只能默默地把卡收了起来，准备回去的时候一起还给她。 徐琴的语气温柔，轻轻地摸了摸孟芸的头发。 “云云，不要太辛苦了，有什么委屈就回家来跟我们说，不要自己忍着。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宝贝，知道了吗？” *** 送走了徐琴之后，孟芸倒了几班地铁，去幼儿园接了吴佳佳。 远远地就看到佳佳妈妈一脸焦急，直到她走过去之后，她才松了口气，“孟老师！” 孟芸笑了笑，接过吴佳佳的小手，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脸，“佳佳，去孟老师家写作业好不好？” 吴佳佳真的是很乖的小姑娘，软软地应了声，奶声奶气道：“孟老师，我已经把作业都放在书包里啦！” 孟芸笑了起来，“佳佳妈妈，你就放心吧。” 佳佳妈妈点了点头，语气有点哽咽，“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孟老师才好……” “没事的，你先去忙吧，忙完了来接佳佳就好。” 带着吴佳佳，孟芸挤地铁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小孩弄丢了。 好在周末这个点，地铁上人也不是很多，一大一小并排坐在一起，倒像是一对姐妹花。 孟芸看吴佳佳的兴致不太高，就跟她说话逗她，但是她一直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抿了抿唇，孟芸轻声问道：“怎么啦？佳佳为什么不高兴呀？是因为妈妈把佳佳放在孟老师这里吗？” 吴佳佳扁了扁嘴，乖巧地回答道：“不是的，是因为妈妈不愿意带我去看爸爸。” “啊……” “我听到妈妈打电话说今天要去见爸爸了，我想一起去，妈妈就不高兴了，也不让我一个人在家了。”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今天这么反常地找她帮忙了。 “佳佳平时会一个人在家吗？” “会的，妈妈有事的话，会让我一个人在家做功课。” 孟芸点了点头，毕竟是学生的家事，她也没有再对小朋友多说什么。 带着吴佳佳顶着大太阳好不容易回了家，还没进楼呢，孟芸就听到旁边的小朋友喊了一声：“大哥哥？” 孟芸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回过头。 陆野正蹲在车边冲着吴佳佳勾手呢，“呀！是我的小女儿！” 孟芸愣愣地张大了嘴，“陆野，你、你怎么来了……” 陆野三两步走过来，将吴佳佳一把抱了起来，冲着孟芸挑了挑眉，“今天去吃了家很好吃的店，想着给你送点尝尝，免得你想起我的时候不是清汤火锅就是关东煮的……” 这理由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孟芸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轻声嘟囔：“上次真不该让你知道我住哪儿的……” 陆野只装作没听见，眯着眼笑着逗吴佳佳，“小佳佳，你还记得我呀？” 吴佳佳点了点头，“很帅的大哥哥！是孟老师的好朋友！我记得的！” “真乖诶！” 陆野抱着小朋友回头走了两步，打开车门，从车里摸了一把糖出来，放到她手上，“看在你夸我帅的份上，本来是给你孟老师准备的糖，今天就给你了吧！吃了我的糖，就是我和孟老师的小女儿了哦！” 孟芸远远的听着，只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脸上开始发热。 “陆野！你跟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陆野人都来了，孟芸也不好拿了东西就把他赶走——当然，要不是吴佳佳一直抱着他，她是肯定毫不犹豫就把人赶回去的。 孟芸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了，看得陆野心里想笑，脸上却是“楚楚可怜”的表情，“云云，请老同学去家里喝杯茶又怎么样啦？大不了，你明天来我家，我请你喝回来行不？” “……” 孟芸不想说话，拎着一大包东西和吴佳佳的书包，带着后面两个“拖油瓶”上了楼。 陆野自己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有幸进到孟芸家，这还多亏了吴佳佳。 有没有进过家门，那就是两个阶段了！ 想到这儿，他更加对小姑娘“爱不释手”了起来，像个大孩子一样盘着腿坐在吴佳佳旁边，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孟芸给两个人倒了橙汁，去拆了陆野带来的菜。 几道菜都是红通通的颜色，一看就是按照她的口味来的，最底下还有个冰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冰淇淋和小蛋糕，天气炎热，眼见着冰淇淋都要化到没形状了。 她连忙把东西塞进冰箱里，这才走了出去。 吴佳佳已经很乖地把作业本拿了出来，但是还没有动笔，整个人趴在她家的茶几上和陆野闲聊。 陆野真的非常能讨人喜欢，孟芸只见过吴佳佳乖乖巧巧温柔笑的模样，却没见过她这么开心，露出符合年纪的大笑来。 只是陆野说的话让她实在是听不下去。 “佳佳，你叫孟老师什么呀？就叫孟老师吗？那你可不能叫我大哥哥，你得叫我叔叔才行。” “为什么呀？” “不然差辈儿了，你们孟老师面对我这么帅的‘大侄子’，会不好意思的。” 孟芸忍无可忍，快步走过去，把陆野推到一边。 “佳佳，写作业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46.Chapter 46 此为防盗章　　吴佳佳倒是已经不哭了, 好奇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年轻女老师, “孟老师, 你生气了啊？” 孟芸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这才压住了满腔丢脸到想要吐血的心情, 勉强勾了个笑出来, “没有啊, 老师没有生气。” “那老师刚刚怎么不说话呀？” 小朋友是最敏感的, 也是最不好糊弄的。 孟芸想了想，摸了摸吴佳佳的头发。 “因为老师刚刚遇到猪了。” 吴佳佳的眼睛亮了起来，“是粉红色、圆圆的那种小猪吗？我奶奶家以前也养了, 后来妈妈说没用，就卖了……” 她又低落下来。 好在已经轮到吴佳佳检查了，孟芸也没再接茬, 只是在心里辩驳了一下小朋友的推测。 她奶奶家养的应该是小香猪, 而陆野完全就是一头大笨猪！ 陆野戴口罩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喷嚏。 病人已经去缴费了, 只有护士小姑娘路过，冲着他笑了笑, “陆医生感冒了？” “没有, 应该是女朋友在想我了呢。” 陆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等陆野结束今天的复诊之后, 他在更衣室里想了想，还是换完衣服, 拿着包绕了一圈, 绕去了楼下的儿科。 儿科预诊台坐着的是一个很年轻的护士, 陆野只在全院聚会的时候见过一两次, 也喊不出名字，倒是那护士看到他穿着便装走过去，很是惊讶，“陆医生？是有什么事吗？” 陆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年轻护士的胸牌，笑道：“小钱你好，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陆医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被陆野那样专注地注视着，小钱忍不住有点脸红。 “是这样的，我刚刚在一楼看到有个朋友的孩子好像不小心受伤了，她的电话又打不通，所以就过来看看情况……” “啊，没问题的，我给你查查。”小钱打开了系统，“小朋友叫什么？” 陆野挠了挠头，“不知道诶。” “……” “是一个小女孩，被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抱着，那个女生穿着墨蓝色的卫衣，还背了个粉色的小书包。特别特别漂亮的那个。” 好在现在儿科的病人不是很多，离电梯里遇到孟芸的时间也没有过去太久，陆野虽然描述得很抽象，小钱倒是也把人想了起来。 “是这个吧，吴佳佳，刚走没十分钟呢。” 小钱扫了一眼系统，“就是小朋友不小心扭了脚而已，没什么事。” “哦哦。”陆野点了点头，走到小钱后面，扫了一眼屏幕。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吴佳佳，6岁”。 不知道为什么，陆野心里有点失落，语气显得有些消沉下去，只是脸上还维持着礼貌的笑意。 “谢谢你了小钱，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改天请你吃饭。” 知道了自己和孟芸没什么更深的牵绊，陆野颇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失了智的话，一定是惹得孟芸不开心了，否则她不会那种表情走掉的。 陆野第一次追求女生，没有经验，万事都想做到最好最特别，却发现自己好像有些用力过猛了。 或许……孟芸还是会更喜欢魏宋词那样的男人吗？ 孟芸在刚刚带吴佳佳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她的家长，现在看完医生确定没事之后，她本打算带着吴佳佳回学校的，结果家长已经赶到医院来了。 吴佳佳早就已经不哭闹了，小孩子忘性大，转眼已经忘记了摔倒时的痛，蹦跶着就跑到了她妈妈怀里，“妈妈！” 孟芸小心地跑在后面照顾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长相温柔的女人，正满脸担心地抱着吴佳佳。 确定小朋友没事之后，那女人冲着孟芸笑了笑，“你就是孟老师吧，你好，我是吴佳佳的妈妈，详细的情况张老师已经跟我说了。孩子不懂事，麻烦老师了。可以请老师吃个便饭吗？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们的感谢好了。” 孟芸连忙摆了摆手，“没事的，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佳佳平时很乖的，这次也是意外，回去家长也可以好好安慰一下小朋友，应该是受到惊吓了。” 说完，她笑着摸了摸吴佳佳的头发，“那佳佳同学，我们周一见啦？” …… 送走了学生和家长，孟芸很是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早就过了放学时间了，再回家自己做饭就太晚了，她便打算着自己出去吃一顿，一会儿带点好吃的去看看季晓戚。 哪知道一转头，就看到穿着常服的陆野站在侧边的台阶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陆野知道她看到自己了，笑了起来，冲着她打招呼，“孟芸。” 孟芸瞪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陆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画面，耸了耸肩，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 “学妹？” “刚刚那个小朋友是你的学生吗？长得好可爱啊。” “你已经找好工作啦？” “抱歉啊，我刚刚瞎说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 孟芸被他吵得头疼，跺了跺脚，站在原地不动了，隔了几秒才转身，颇有些无奈，“你……”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孟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很是犹豫地踟蹰了一下。 陆野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听不到她说话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 孟芸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大妈。” “云云啊，你在忙吗？” “没有，已经下班了。” 电话里温柔的中年女人笑了起来，“已经找好工作啦？云云真棒，跟你爸爸妈妈说过了吗？” 孟芸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她算是半个留守儿童，初三的时候，她爸妈就带着弟弟去别的城市发展了，把她留在了老家——也不算乡村，只是一个2.5线的小城市而已。 孟芸爸爸的姐姐没有孩子，就主动提起了要照顾孟芸的事情，她从初三开始就住到这个温柔的大姨家去了。 高中的时候，孟芸已经开始管大姨和姨夫叫“大妈”、“大爸”，论关系，比一年回来一次的亲生父母亲得太多太多了，连她出国留学的钱都是大妈家里给的，而她亲生父母知道了这事却完全当做不知道了。 “……还没说。” 大妈叹了口气，“还是要跟爸爸妈妈说一下的，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孟芸一贯听话，也不想引得大妈伤心，纵然心里不赞同她的说法，却还是乖巧地应了声，“好的，知道了。” 和大妈说了几句，孟芸的心情就变得有些低落起来。 陆野远远地看着，等了一会儿，又闲不住站到旁边隔离绿化的台阶上去了。 眼见着孟芸表情低沉地挂了电话，他蹦下台阶，三两步走到她旁边，看她不开心便故意逗她，双手合十眨了眨眼，“孟芸，你要怎么样可以接受陆野的道歉呢？可以大发慈悲让帅气的学长请你吃个晚饭当道歉吗？” 被他这样一打岔，孟芸居然也真的被他的思路带着跑了，抬起眼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了一丝松动，“那……” 陆野的眼睛都快要放光了，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半句，“嗯？” 孟芸想了想，“那给你一句话的时间说服我。” 这个梗还是当年的陆野想出来的。 当时她刚拿了市里的奖学金，跑去他们班想请魏宋词吃饭，哪知道魏宋词彻底无视了她，将她一个人晾在教室门口。 孟芸当时觉得尴尬得要命，又气又委屈，眼圈都红了。 哪知道魏宋词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旁边的陆野一把拽了回来，拉到孟芸面前，笑嘻嘻地给她解围。 “魏大帅哥，别这样嘛。小学妹，你说一句话夸夸帅气的学长，我就请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去。” 孟芸其实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觉得魏宋词的眼神里充满着嫌弃，让她伤心又下不来台，连脖子都红了，结结巴巴地应付了一句“学长你很帅”，转身想走，陆野一勾手就拉住了她的书包背带。 “说得很好啊！走吧，学长请你吃饭去。” 现在倒像是场景重现，只是身份换了换。 陆野也想到了过去的事情，挑了挑眉毛，“真的吗？说一句就让我请你吃饭吗？” “……嗯。” 陆野想了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自己先笑出了声。清了清嗓子，他低下头，“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什么？” “怪可爱的。”① 陆野的眼睛里一片深情，只是嘴角的弧度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孟芸无语地抿着唇看了他一眼，“说完了？说完我回家了。” “诶！别别别——” 她之前是有听张老师说起过，私立学校的老师会有家长私下找过来接私活，大多是一些有些小富、不放心托陪机构的家庭，大概就是小康到小康以上的条件，如果真是大富大贵的人家，那家里司机保姆就多了去了，不会来找老师。 但是吴佳佳的家庭，显然不是能负担得起托陪机构的…… 孟芸本身刚刚工作，并不是为了那些私下带小孩的钱，只是单纯地因为她对孩子还挺有热情的，而且也心疼小佳佳的际遇。 再加上佳佳妈妈说只要几个小时就好，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下来。 徐琴周日一大早就要回去了，孟芸早早地起了床，把她送到高铁站。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徐琴握着她的手，细细关照了很多，然后又从包里摸出了一张卡，塞到她手上。 “云云，你一个人在大城市里，也不要太节省了，平时也要买买衣服，出去玩玩。我们家里不算有钱人家，但是你也不能亏待自己，特别是找男朋友的时候要睁大眼睛，别一些小恩小惠就被人骗过去了……” 47.Chapter 47 此为防盗章　　佳佳的妈妈飞快地冲了进来, 看到吴佳佳坐在地上哭, 尖叫了一声：“佳佳！” 还没开始正式上课, 孟芸先带了四五个男生进了办公室。 张老师今天也在, 但是她并不是亲眼见到的事情, 所以还是让孟芸来解释了一下情况。 比起孟芸, 那几个男生还是很怕张老师的, 看到她就垂下了头, 只有那个叫陈熙的小男孩很不屑地撇了撇嘴。 张老师看这情况表情就变了，把孟芸叫到一边说悄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芸把事情说了一下, 顿了顿，“……佳佳当时坐在小凳子上，不是很高, 摔下来应该没什么伤, 应该是小朋友吓到了, 就让她妈妈先带她回家了。” 张老师了然地点了点头，“不是第一次了。” 孟芸到现在手还在不自觉地颤抖。 学前教育虽然是她志愿表上的最末选择, 但是从进了这个专业开始, 她一直把自己未来的职业畅想得很美好。 教书育人, 他们教小朋友还不能算是教书，更多的是育人。 听起来就是非常伟大的职业。 一个孩子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或许是科学家、作家、政治家, 或者只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并不是在幼儿时期就可见倪端的, 但是这个孩子是善良还是调皮，是奋发努力还是低沉自卑，却是从小就在一直培养的。 她的研究生导师曾经说过，他们做的不是教育孩子让他们成功，而是教育孩子让他们从摇摇晃晃地做一个人开始。 孟芸从小到大，别说欺负人了，连跟别人吵架都是很少发生的事情，所以小朋友当着她的面欺负别人——她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背离了她的初衷，也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自责不已。 张老师看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事不是我们不想管，确实只能算是打打闹闹，小朋友之间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每次陈熙都说是不小心撞到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孟芸咬着牙根，“看他那表情可不像撞到的……为什么陈熙老是欺负吴佳佳呀？” 现在单亲家庭很常见，哪至于被这样排挤啊。 “陈熙他妈妈跟吴佳佳的妈妈是以前的同学，听说之前就不对付。”张老师轻声道，“吴佳佳是中班才转过来的，当时陈熙他妈到学校里来大肆炫耀了一番，每天下课就等在校门口和各个家长聊天，把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了。估计小朋友也是听了家里大人嚼舌根，所以跑来欺负人了。” 孟芸瞪大了眼睛。 张老师八卦完，就把陈熙叫了过来，严肃道：“陈熙，你今天做什么了？好好说，我已经听你孟老师说了！” 陈熙一副小霸王的模样，“不小心撞了一下吴佳佳。” “是多不小心？还能把人从椅子上撞下来？” 陈熙不说话了。 到底是小孩子，被老师三两句一问，就有些紧张地抿起了嘴唇。 张老师严厉地训了两句，又把他的几个小伙伴叫来训了两句，接着就放人回教室去上课了。 孟芸看着，心里觉得很憋屈，“这样不行啊，至少得让他们好好跟吴佳佳道个歉才行，要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啊。” 张老师摆了摆手，“孟老师，这事儿你可能不太清楚，陈熙他妈吧……不是那么好搞定的家长，他家里很有势力，从小宠惯了，现在无法无天的，你让他道歉，转头他妈就冲到学校里来了。” “但是也不能这样……” 孟芸觉得很憋屈。 因为这种憋屈，她连午饭都没吃下去。 在办公室走了几圈之后，她在心底下了决定。 孟芸去了班上，把陈熙喊了出来。 看到孟芸，陈熙的表情和对着张老师完全不一样，他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这个又软又好说话的新老师。 孟芸蹲下.身，跟陈熙面对着面，“陈熙，你跟老师说，你是讨厌吴佳佳吗？” 陈熙不说话。 “今天的事情，老师知道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的语气严肃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吴佳佳摔下去的时候，摔到了脸怎么办？以后她就不漂亮了，或者哪里受伤了。陈熙，你也是大孩子了，老师知道你听得懂，你能对别人负责吗？” 陈熙低着头，“我没推她，是不小心撞到的。” “陈熙！” 孟芸一生气，眼睛都有些红了，是被他死不认错的模样气红的。 “孟老师，不是我推的，你诬蔑我，我要去告诉妈妈！” 孟芸回到办公室，恰好张老师要出去带班，看到她进来，喊了她一声，“孟老师，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知道了，谢谢张老师。” 她的声音在发抖。 张老师在原地顿了一下，好久之后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孟老师，你……我先去看他们睡午觉了。” 孟芸其实压根没听到张老师说了什么，她也没心思看手机。 下午她还有一节隔壁班的美术课，一直到上课之前，她才勉强收拾好了情绪。 另一边，陆野一直联系不上孟芸，只当她又开始闹别捏了，也没生气，准时准点换衣服下班，开车去她们学校找她了。 他们幼儿园四点半放学，孟芸放班要放到五点左右，如果遇上有同学家长没来接，还要待得更晚一些，就算五点能结束，她也会到五点20左右再离校。 陆野早早地就打听好了，他五点准时下班的话，开车过去也就十五分钟，刚好能接到孟芸。 一想到她看到自己的表情，陆野就想笑，又想着要怎么开口说那件事——他昨天就是想跟孟芸说的，但是因为气氛太好了，他心底又自私地想着还是再拖拖吧。 他也是个普通人，没那么大方。 只是再拖要失了先机，如果孟芸先一步知道了，陆野就无法掌控她的情绪起伏，也没法做些什么了。 所以他要提前告诉她，为自己争取更多说话的机会。 只是陆野没想到的是，他才下车，就看到校门口闹哄哄的一团。 按理来说放学时间已经过了，还围了这么多人，显然有些不科学。 陆野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他绕开了人群，拿出手机给孟芸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还没有人接。 难道是已经走了？ 陆野皱了皱眉，刚打算去保安那边登记一下进去找人，就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我不管你是老师还是什么，今天你必须给我儿子道歉！” “……” 陆野一顿，扭过头。 他个子很高，很快就找到了人群中心的那个人。 是孟芸。 陆野想都没想，直接三两步拨开围观的人群，挤到孟芸旁边，把低着头的可怜小姑娘牢牢地护进了怀里。 他这才顺着声音看向了前面那个阿姨。 那个阿姨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打扮得非常时尚，只是法令纹很深，看面相就觉得戾气很重。 看到突然跑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护住了孟芸，那阿姨也愣了一下，“你谁啊你？我跟孟老师说话呢，你干嘛？” 陆野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向她，“你是不会好好说话吗？” “你！” 孟芸在他的怀里发抖。 陆野心疼得要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不再和那阿姨多纠缠，大刀阔斧地带着她挤出了人群。 而一直没找到机会的保安终于挤出来，直接把闹事的女人们通通挡在了校门外。 这个点，幼儿园里几乎已经没人了。 陆野带着孟芸到后面的滑梯那儿坐下，将人抱在自己怀里，让她能埋进他的胸口。 很久没有看到孟芸这小可怜的模样了，陆野只觉得从心底里冒出戾气，恨不得把欺负她的人通通教训一遍。 可是他们都不是孩子了——不是他能跟三百首打一架，替孟芸出气的年纪了。 还是得换个方式。 陆野在心里盘算了一万种方法，甚至都没有考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事，总之就是孟芸受委屈了。 陆野不说话，等孟芸自己调节好了情绪，才抬起头，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他。 “陆野？” “嗯，是我，别怕了。” 孟芸咬了咬唇，声音里带着哭腔，语气却坚定，“我要出去。” “什么……” “那是我学生的家长，我要出去解决这件事。” 她斩钉截铁道。 “……” 孟芸一晚上没睡好，黑眼圈都快要挂到下巴了，看起来无比憔悴。 她昨晚就开始牙疼，牵着半边脑袋一起发胀，翻来覆去一整晚才刚迷迷糊糊有点睡意，楼下已经开始有动静了。 阿姨妈妈相约买早饭买菜时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老式无线电收听电台的音乐声……老房子不怎么隔音，各种各样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让她头疼欲裂，再也没法入睡了。 因为借住在别人家，孟芸也不好太懒惰，捂着腮帮子早早地就出来帮忙做早饭了。 季晓戚这样一嚷，季妈妈也发现了不对劲，担忧地看了孟芸几眼——她本来还以为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本身就不爱说话呢，原来是牙疼。 阿姨可心疼孟芸这样又乖又懂事的小姑娘了，连忙将孟芸拉出了厨房，也不让她帮忙了，喊季晓戚赶紧吃完早饭陪她去看医生。 孟芸才回来第二天，还没来得及去找房子找工作，就先被好友拽到了医院。 “没什么大事啊，应该就是来的时候太累了，不用看医生的，吃点消炎药就好……” 季晓戚眉毛一挑，“我还不知道你嘛，可能忍了。不行不行，还是得赶紧看了，难道你要捂着脸去面试去找房子？” 孟芸素日没什么主意，耳根子又软，被季晓戚训两句就乖乖地跟着她走了。 牙科这个诊室和别的科不一样，一年365天，只要科室不休息就永远有人在排队挂号，且病患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只有痛苦和更痛苦的区别。 48.Chapter 48 此为防盗章 一直到诊室门口, 孟芸还没有缓过气儿来。 吴佳佳倒是已经不哭了，好奇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年轻女老师，“孟老师, 你生气了啊？” 孟芸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压住了满腔丢脸到想要吐血的心情, 勉强勾了个笑出来，“没有啊, 老师没有生气。” “那老师刚刚怎么不说话呀？” 小朋友是最敏感的, 也是最不好糊弄的。 孟芸想了想，摸了摸吴佳佳的头发。 “因为老师刚刚遇到猪了。” 吴佳佳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粉红色、圆圆的那种小猪吗？我奶奶家以前也养了, 后来妈妈说没用，就卖了……” 她又低落下来。 好在已经轮到吴佳佳检查了，孟芸也没再接茬, 只是在心里辩驳了一下小朋友的推测。 她奶奶家养的应该是小香猪，而陆野完全就是一头大笨猪！ 陆野戴口罩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喷嚏。 病人已经去缴费了, 只有护士小姑娘路过, 冲着他笑了笑, “陆医生感冒了？” “没有, 应该是女朋友在想我了呢。” 陆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等陆野结束今天的复诊之后, 他在更衣室里想了想，还是换完衣服, 拿着包绕了一圈, 绕去了楼下的儿科。 儿科预诊台坐着的是一个很年轻的护士, 陆野只在全院聚会的时候见过一两次，也喊不出名字，倒是那护士看到他穿着便装走过去，很是惊讶，“陆医生？是有什么事吗？” 陆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年轻护士的胸牌，笑道：“小钱你好，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陆医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被陆野那样专注地注视着，小钱忍不住有点脸红。 “是这样的，我刚刚在一楼看到有个朋友的孩子好像不小心受伤了，她的电话又打不通，所以就过来看看情况……” “啊，没问题的，我给你查查。”小钱打开了系统，“小朋友叫什么？” 陆野挠了挠头，“不知道诶。” “……” “是一个小女孩，被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抱着，那个女生穿着墨蓝色的卫衣，还背了个粉色的小书包。特别特别漂亮的那个。” 好在现在儿科的病人不是很多，离电梯里遇到孟芸的时间也没有过去太久，陆野虽然描述得很抽象，小钱倒是也把人想了起来。 “是这个吧，吴佳佳，刚走没十分钟呢。” 小钱扫了一眼系统，“就是小朋友不小心扭了脚而已，没什么事。” “哦哦。”陆野点了点头，走到小钱后面，扫了一眼屏幕。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吴佳佳，6岁”。 不知道为什么，陆野心里有点失落，语气显得有些消沉下去，只是脸上还维持着礼貌的笑意。 “谢谢你了小钱，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改天请你吃饭。” 知道了自己和孟芸没什么更深的牵绊，陆野颇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失了智的话，一定是惹得孟芸不开心了，否则她不会那种表情走掉的。 陆野第一次追求女生，没有经验，万事都想做到最好最特别，却发现自己好像有些用力过猛了。 或许……孟芸还是会更喜欢魏宋词那样的男人吗？ 孟芸在刚刚带吴佳佳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她的家长，现在看完医生确定没事之后，她本打算带着吴佳佳回学校的，结果家长已经赶到医院来了。 吴佳佳早就已经不哭闹了，小孩子忘性大，转眼已经忘记了摔倒时的痛，蹦跶着就跑到了她妈妈怀里，“妈妈！” 孟芸小心地跑在后面照顾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长相温柔的女人，正满脸担心地抱着吴佳佳。 确定小朋友没事之后，那女人冲着孟芸笑了笑，“你就是孟老师吧，你好，我是吴佳佳的妈妈，详细的情况张老师已经跟我说了。孩子不懂事，麻烦老师了。可以请老师吃个便饭吗？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们的感谢好了。” 孟芸连忙摆了摆手，“没事的，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佳佳平时很乖的，这次也是意外，回去家长也可以好好安慰一下小朋友，应该是受到惊吓了。” 说完，她笑着摸了摸吴佳佳的头发，“那佳佳同学，我们周一见啦？” …… 送走了学生和家长，孟芸很是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早就过了放学时间了，再回家自己做饭就太晚了，她便打算着自己出去吃一顿，一会儿带点好吃的去看看季晓戚。 哪知道一转头，就看到穿着常服的陆野站在侧边的台阶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陆野知道她看到自己了，笑了起来，冲着她打招呼，“孟芸。” 孟芸瞪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陆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画面，耸了耸肩，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 “学妹？” “刚刚那个小朋友是你的学生吗？长得好可爱啊。” “你已经找好工作啦？” “抱歉啊，我刚刚瞎说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 孟芸被他吵得头疼，跺了跺脚，站在原地不动了，隔了几秒才转身，颇有些无奈，“你……”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孟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很是犹豫地踟蹰了一下。 陆野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听不到她说话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 孟芸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大妈。” “云云啊，你在忙吗？” “没有，已经下班了。” 电话里温柔的中年女人笑了起来，“已经找好工作啦？云云真棒，跟你爸爸妈妈说过了吗？” 孟芸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她算是半个留守儿童，初三的时候，她爸妈就带着弟弟去别的城市发展了，把她留在了老家——也不算乡村，只是一个2.5线的小城市而已。 孟芸爸爸的姐姐没有孩子，就主动提起了要照顾孟芸的事情，她从初三开始就住到这个温柔的大姨家去了。 高中的时候，孟芸已经开始管大姨和姨夫叫“大妈”、“大爸”，论关系，比一年回来一次的亲生父母亲得太多太多了，连她出国留学的钱都是大妈家里给的，而她亲生父母知道了这事却完全当做不知道了。 “……还没说。” 大妈叹了口气，“还是要跟爸爸妈妈说一下的，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孟芸一贯听话，也不想引得大妈伤心，纵然心里不赞同她的说法，却还是乖巧地应了声，“好的，知道了。” 和大妈说了几句，孟芸的心情就变得有些低落起来。 陆野远远地看着，等了一会儿，又闲不住站到旁边隔离绿化的台阶上去了。 眼见着孟芸表情低沉地挂了电话，他蹦下台阶，三两步走到她旁边，看她不开心便故意逗她，双手合十眨了眨眼，“孟芸，你要怎么样可以接受陆野的道歉呢？可以大发慈悲让帅气的学长请你吃个晚饭当道歉吗？” 被他这样一打岔，孟芸居然也真的被他的思路带着跑了，抬起眼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了一丝松动，“那……” 陆野的眼睛都快要放光了，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半句，“嗯？” 孟芸想了想，“那给你一句话的时间说服我。” 这个梗还是当年的陆野想出来的。 当时她刚拿了市里的奖学金，跑去他们班想请魏宋词吃饭，哪知道魏宋词彻底无视了她，将她一个人晾在教室门口。 孟芸当时觉得尴尬得要命，又气又委屈，眼圈都红了。 哪知道魏宋词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旁边的陆野一把拽了回来，拉到孟芸面前，笑嘻嘻地给她解围。 “魏大帅哥，别这样嘛。小学妹，你说一句话夸夸帅气的学长，我就请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去。” 孟芸其实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觉得魏宋词的眼神里充满着嫌弃，让她伤心又下不来台，连脖子都红了，结结巴巴地应付了一句“学长你很帅”，转身想走，陆野一勾手就拉住了她的书包背带。 “说得很好啊！走吧，学长请你吃饭去。” 现在倒像是场景重现，只是身份换了换。 陆野也想到了过去的事情，挑了挑眉毛，“真的吗？说一句就让我请你吃饭吗？” “……嗯。” 陆野想了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自己先笑出了声。清了清嗓子，他低下头，“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什么？” “怪可爱的。”① 陆野的眼睛里一片深情，只是嘴角的弧度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孟芸无语地抿着唇看了他一眼，“说完了？说完我回家了。” “诶！别别别——” 孟芸并不知道陆野已经走了，只当他还在外面，便故意不抬头，不想看到他痞痞的表情。 然而对面的季晓戚已经听到了她刚刚生气时说得话，皱着眉头问道：“谁？陆野？” 49.Chapter 49 此为防盗章　　第12章 要说陆野有什么后悔的事, 那就是大学的时候下手晚了一些，最后和孟芸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 他其实比魏宋词更早就认识孟芸了, 只是当时太年轻了，又有点傲气, 一直憋着憋着，等孟芸开始轰轰烈烈地追求魏宋词了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有些晚了。 这次两人之间没了别人, 他可不能再给第二个“魏宋词”横插.进来的机会了。 只是陆野对孟老师周五的邀约依然失败了。 孟芸的大妈来看她了。 孟芸连夜收拾了房间, 买好菜, 周五一下班就打车去高铁站接了她大妈。 她大妈真名叫徐琴，跟孟芸的亲妈年龄差不了几岁, 但是看着却不显年纪，温温柔柔的, 让人很难心生恶感。 孟芸从来没和她大妈顶过嘴，两个人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 孟芸一回国就到了市里, 本想着这边都安排好了再回老家去的, 没想到徐琴先来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接过了徐琴的行李, 轻声道：“大妈，对不起, 我应该先回去看您的……” 徐琴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跟大妈说话不用这么客气的, 知道了吗？” 孟芸咬了咬嘴唇, 点了点头。 只是徐琴既然来了，孟芸总是避不了那个话题的，她躲不开，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徐琴看着孟芸秀气的脸，叹了口气，“云云啊，你也别怪你妈妈，她当时也是没办法了……总归是生了你的妈妈呀。” 徐琴温柔，也总是把别人都想得善良。 孟芸不怨她爸妈，毕竟那个年代，又是在小县城里，重男轻女也不算是什么要命的错处，只是再让她去亲生父母那儿表演父慈子孝的乖巧模样，她也演不出来了。不怨，也不亲了。 但是徐琴一直希望她能当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不愿意让徐琴失望，便在她的注视下，乖乖地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后，孟芸小声地喊了一句“妈”。 她妈却有些不耐烦，“没钱了？去问你大妈要，我可没钱让你在国外生活……” 孟芸只觉得尴尬得想跳楼，“我已经回国了……” “哦，那挺好的啊。”她还想再说什么，那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一阵大呼小叫的背景音过去之后，孟芸她妈妈喊了一句，“没什么事我先挂了，你弟弟又惹事了。”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孟芸咬了咬嘴唇，勉强冲着徐琴笑了笑，“她说她知道了。” 徐琴和蔼地笑了笑，“那最好了。之后有时间还是要去多看看爸爸妈妈，知道了吗？” “……嗯。” 徐琴这才满意，参观了一下孟芸的单人套间，洗手去厨房帮她做晚饭了。 一顿饭吃得没什么意思，孟芸因为电话的事情一直有些提不起劲儿来，但是却也没表现出来，徐琴问什么她就乖乖回答，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母女一样。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孟芸妈妈那几句冷漠敷衍的话，刺得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想到小时候被丢在县城里，抓着大妈问什么时候能去找爸妈和弟弟，一会儿又回忆起她妈跟隔壁阿姨开玩笑，说女儿没用，只是赔钱货而已，却不在乎她就在隔壁房间，能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 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 孟芸轻手轻脚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拿了外套和手机，偷偷地出门了。 半夜12点多，老式的小区里都没声儿了，只有少数几户人家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孟芸想到房东之前的交代，有点紧张地搓了搓手臂，低着头快步跑了出去，走到了地铁站旁边。 这里是大马路，这个点了来来往往的车俩还是很多，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便在路边的休息长椅上坐了下来，撑着脖子玩手机。 打开朋友圈，微信好友都有各自的夜生活，孟芸刷了两下，刷到了季晓戚10分钟前发的朋友圈。 “这城市慷慨整夜光，如同少年不惧岁月长。” 配图是一条马路，马路很宽，路灯很亮。 孟芸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她想发什么意思，只当是她看了什么鸡汤文，随手配了个图。 她犹豫了一会儿，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结果等了好久都没有回复。 孟芸笑了笑，只当好友睡了，刚想退出微信，便看到了陆野的消息。 陆野的头像是纯黑色的底，上面一个手写的白色单词。 孟芸没急着看消息，退出去查了查单词的意思。 镇痛剂——怪不得不知道。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觉得陆野颇有些黑色幽默的意思，点开消息，就看到他发了好几个表情包，一直拖到最后才是关键。 “吃小龙虾去吗？” 孟芸回了句“不吃小龙虾”，结果发出去之后又有点后悔。 她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又补上了下一句。 “但是可以吃点别的。” 20分钟后，陆野的车已经停在了她面前的马路上。 陆野潇洒地关门下车，手上还滑稽地拿了个花露水瓶子，“快喷点，要被蚊子咬死了。” 孟芸一愣，“噗嗤”笑出声来，“陆野，你怎么这么逗啊？” 陆野看她不动，直接开了瓶盖，替她从上到下喷了一遍，这才合上盖子，将她从长椅上拉起来，塞进了车里。 一直到关上车门，他才笑着开了口：“以前你跟着我们去吃宵夜的时候，我看你一晚上腿上能被叮一排包，还装作没事的样子，真的特别能忍。我当时就在想，这姑娘厉害，女中豪杰啊！” 孟芸却没笑，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默默低下了头。 陆野挠了挠脑袋，“咦？不好笑吗？怎么不开心了？”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无聊死了……” 说着，孟芸的语气里带上了哭腔。 她本来不是爱哭的人，虽然胆小娇气，却最是坚强，什么事都特别能忍，因为知道没人会在意，哭也没用。 可是陆野来了，她就觉得，心里委屈得要命了。 陆野从后座翻出了一盒纸巾，轻轻地放在她的大腿上。 “别哭了。” “为……为什么呀……还不让人哭了吗？” “我会心疼。” 这话一出，孟芸哭得更起劲了，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但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陆野叹了口气，抽了纸巾，轻轻地给她擦眼泪。 “孟芸，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不要……不要听土味情话……” 陆野被她噎了一下，顿时只觉得什么气氛都没了，弯了弯唇，“不是土味情话，是大学时候发生的事情，挺好笑的事情。” “那你说吧……” 孟芸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连哭都忘了，愣愣地瞧着他的脸，傻傻地看着他给自己擦眼泪。 陆野擦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亲亲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就是，有一次嘛，你不是打电话给三百首哭了……我不小心听到了。” 孟芸一扁嘴，“这是什么笑话啊？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不是！”陆野连忙摆手，帅气的脸上紧张兮兮的，“就是……我那天晚上想到你哭得这么惨，也躲在被子里哭了，结果被室友当成梦游了，早上起来发现他们把我绑在床栏上了。” 孟芸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你哭了？为什么哭了？因为我吗？” 其实这件事她都已经快有些不记得了，还是被陆野提醒了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但是纵然过去千般难过，到今天也都忘得一干二净，是真的没有再放在心上了。 比起她当时的心情，她还是更关注陆野是不是真的傻兮兮地哭了。 想到那个画面，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好像不是很符合系草的形象和人设啊。 陆野看她已经不哭了，知道总算把人哄回来了，挑了挑眉，“当然是假的，我是女生吗还躲在被子里哭？” “……” “不过，我一个人跑出去喝酒了，就我们学校后门那儿。结果不小心喝醉了踩酒瓶上了，大腿上扎了碎玻璃，去缝了七针。” 陆野笑了笑，发动了车。 “所以别哭了，我会心疼。如果不开心了就来找我，我来给你讲土味情话逗你开心，知道了不？” “……” 这次两人之间没了别人，他可不能再给第二个“魏宋词”横插.进来的机会了。 只是陆野对孟老师周五的邀约依然失败了。 孟芸的大妈来看她了。 孟芸连夜收拾了房间，买好菜，周五一下班就打车去高铁站接了她大妈。 她大妈真名叫徐琴，跟孟芸的亲妈年龄差不了几岁，但是看着却不显年纪，温温柔柔的，让人很难心生恶感。 孟芸从来没和她大妈顶过嘴，两个人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 孟芸一回国就到了市里，本想着这边都安排好了再回老家去的，没想到徐琴先来了。 50.50 此为防盗章　　陆野虽然是牙医, 那也做医生的，有一点点轻微的小洁癖, 孟芸晚上吃了徐琴做的菜，现在不是很饿，也不想吃油腻腻的烤肉火锅当夜宵。 最后商量了一下，两人便找了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各种各样的零食和关东煮烤肠之类的, 坐在最里面的小桌子上闲聊。 孟芸哭了一场，只觉得全身一点力气都没了, 眼睛也有些睁不开, 只能一只手撑着脖子, 一只手无意识地搅动着关东煮的木签子。 陆野看了她两眼，又去结账买了支冰棍, 冰冰凉凉的贴在她脸上。 孟芸被冰了一下, 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陆野把冰棍放到她手上，“捂一下眼睛, 不然明天肿了不好看了。”想了想，他又拿着冰棍缩回手, “算了, 还是丑点吧，我喜欢就行了。” 孟芸瞪了他一眼，劈手夺过了冰棍。 陆野闷闷地笑了一声。 便利店只有一个店员在货架那儿点数, 正对着的玻璃落地窗外几乎没有来往的行人了, 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了对坐着的两个人。 孟芸这么怕尴尬的一个人, 要是换大学的时候，这样的气氛，她应该已经手足无措了。 只是和陆野重逢后，她对陆野又有了不一样的情绪，跟他相处从一开始的尴尬拘谨，渐渐地变得自然了不少，就算这样坐在不说话，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是宁可让陆野别说话，至少不说话的时候，脸还是能欣赏一下的。 像陆野这种一开口就让人想吐槽的人，果然还是不说话更好一点。 陆野却一点都没有自觉，见着孟芸小口小口地吃完了一杯关东煮，顺手就给她拆了一包果冻，“诶孟芸。” 孟芸抬起头，“怎么了？” “今天是有朋友来了吗？居然放陆野哥哥的鸽子哦？” 孟芸抿了抿唇，顿时就不说话了。 陆野看着她的表情，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是故意想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但是我想了解你啊……不管是你开心的事情还是不开心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为什么？”孟芸愣了一下。 陆野笑了起来，“因为想进入你……的生活啊。” 这个大喘气结结实实地吓到了孟芸，她的脸一瞬间红得想滴血，“陆野！” 陆野坐在椅子上捂着肚子笑了好半天，“我换气呢，你想哪儿去了？” 这可不是他故意的，他只是在思考能打动孟芸的措辞，一不小心就卡了一会儿壳而已。 孟芸这样的人，拿陆野这种厚脸皮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三年前她曾经还鼓起勇气冲着冷漠脸的魏宋词大吼过，问他为什么不能像陆野一样，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高冷，让人下不来台、让别人的自尊心在他面前全部碎光。 如果他能有那么一点点像陆野……如果…… 一切过去的事情放到眼下来说都是浪费时间。 孟芸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拆了个果冻放到陆野手里。 “陆野，今天谢谢你了。” 果冻是便利店里最常见的喜之郎，荔枝口味的那种，只看样子就觉得很甜。 陆野还没吃，就觉得果冻的甜味已经一直甜到了他的心里。 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半夜从床上蹦起来换衣服，又把车开成了飞车赶到孟芸身边这件事，是他一生中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陆野的语气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激动，甚至还带了一丝丝的手忙脚乱，“那、那你就记得感谢我吧……别忘了啊。” 孟芸纳闷儿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能理解他在激动个什么劲儿，“哪有你这样的……” 怎么听，她刚刚的话都像是普通的客套啊？ 陆野怎么就顺杆爬了呢？ 两人在便利店里闲扯了老半天，虽然没有如陆野所愿的那样，谈到孟芸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孟芸却软软地把她留学时的一些事告诉了陆野。 陆野本来是有些介怀的，他三年前疯了一样地找她，从愤怒急切到死心绝望，现在想来都是百感交集的事情，而孟芸却在享受她的留学生涯。 只是再多的介怀，在孟芸真诚分享的语气里，都化为了酸酸涨涨的情绪。 陆野盯着她的脸，在心底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就这样听过，也当做是分享了她的时光了。 一直到天蒙蒙将亮的时候，陆野才把孟芸送回家去，看着她上了楼，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盏一盏亮了，又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陆野才开车离开。 相比之下孟芸就比较紧张了，徐琴一般醒的很早，她怕她一推开门，就看到徐琴在等她，那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好在徐琴还没有醒，孟芸小心翼翼地把外套放在一边，在厨房里刷了牙，这才躺到沙发上睡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本身就是周末，孟芸不需要上班，徐琴对她的家教很严，早上想把她喊起来的，一想到小姑娘刚回国没多久，找工作找房子肯定忙了很久，难得休息，便叹了口气，随她去了。 孟芸一醒来就暗道要糟，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下自己，觑了旁边在洗菜的徐琴几眼，小声小气地开口道：“大妈，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徐琴“嗯”了一声，温柔道：“周末没关系，平时上班要注意定好闹钟，不能迟到，给小朋友做好表率……” 孟芸一一应了。 徐琴说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大妈都没来及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孟芸一愣，脑中条件反射地浮起了陆野那帅气的脸，还有有些痞气的表情。 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摇了摇头，耳朵尖都有些红了，“还没有呢。” 徐琴叹了口气，“你也毕业好几年了，和以前的同学还有联系吗？云云，你别怪大妈多事，你爸妈忙，大妈就代为关心你……” 这话就扯远了。 孟芸已经习惯了，低着头默默地听着。 只是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个欠打的脸却依然没有消失——徐琴要说老同学，那她和陆野真是天大的缘分能这么巧合地相遇。 就是恰好的医院、恰好的时间、恰好的医生……一切都像是刚刚好一样。 孟芸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无意识停了手上的动作，脑子里一片混乱。 是真的缘分，还是只是巧合呢？ 如果是缘分的话，为什么这个缘分来得这么晚？ 还没等她理出个所以然来，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徐琴停下了说教，“云云，电话。” 孟芸“嗯”了一声，“蹬蹬蹬”两三步跑过去接了。 “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打扰了，是孟老师吗？” 孟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刚季晓戚还提到这人，这才没过十分钟呢，人居然就出现了。 孟芸忍不住捏住了裙子。 大约是气氛太过于微妙，陆野突然眯眼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这口牙问题多得很啊……这次是哪边疼？” 孟芸红着脸，伸手指了指右边。 陆野的笑一直是这样的，张扬得有点乖痞，和魏宋词那样的高冷学霸完全不一样。 他伸手从旁边拿了个金属的镊子，倒过来，对着她右边的牙轻轻地敲了一下。 “呀！好痛！” 孟芸忍不住惊叫出了声。 真是牵扯着脑神经一样地痛，只这样碰一下，她都觉得要从床上弹起来了。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陆野的脑中却闪过了一万个画面。 ——孟芸眼角含着泪，满脸绯红的样子、犹如触电般地小声轻喘着。 ——孟芸轻声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地说着不要，像是小奶猫的叫声一样可爱。 …… 陆野压下心中起伏的情绪，还有一切说不出口的问题，将手上的镊子和口腔镜都放到了旁边的托盘里，转过身去开单。 “去拍个片子，这颗牙应该要断神经了。” 一听这话，孟芸当即就有些慌了神，“这么严重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怯意，陆野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扫到，仿佛有电流窜过。 “都疼成这样了，还不严重吗？” 陆野开了单子，把医保卡塞给她，“去缴费拍片子，可以的话今天先开个口，炎症消了就不痛了。” 孟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白着脸去缴费了。 陆野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三年了。 距离这个女人不告而别，已经足足有三年了。 陆野想到当年他疯了一样地找人、四处打听，只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明明知道她心里有别人，他却依然不愿意放手。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孟芸并不知道背后的目光有多少思绪，她现在全心全意地沉浸在紧张与害怕之中，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惊吓茫然。 季晓戚看到她神色低落地走出来，忙拿着包走上去，“怎么样了？医生说什么？” 孟芸看起来快哭了，“要断牙神经……” 季晓戚一愣，“这么严重了啊……看你下次还敢再忍着嘛！” 孟芸真的是从大学开始就讳疾忌医，去了国外之后，国外的诊所收费高，估计她更加不愿意看医生了，连牙疼都能忍上几个月，忍到不痛为止。 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宁可慢慢地痛着，受不了就吃几片止痛药，也不愿意去面对残暴的牙医，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看起来有点娇娇的，但是这忍功着实一流了。 有季晓戚在旁边盯着，孟芸也不敢溜号，乖乖地交钱拍了片，回到了陆野那边。 陆野没有喊下一个病人，一直在等着她。 孟芸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把磁卡放到了他桌上，看着光洁的地板小声地说道：“陆医生，好了。” 陆野“嗯”了一声，打开了她的片子。 医院的电脑比较老旧，图片加载起来速度很慢，他便趁着这时间问了些题外话。 “就这么怕我？” “……” 孟芸不说话，陆野也不逼她，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牙片，指着屏幕给她解释，“你看，这颗牙已经烂到神经了，我给你做个根管治疗，把牙神经杀了，就不会再痛了。等你这一口牙都修好之后，你去楼下修复科挂个号，让医生给你做个牙套保护一下……” 只有这个时候，陆野看起来才会正经许多，配合他的语气，说的话也显得很有说服力。 孟芸听着就觉得脑袋疼，但是也知道没法再忍下去了。 她刚回国，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要去找工作、要去找房子，之后找到工作了还得给带学生，牙疼着总不是个办法，只能快点治疗了。 颤颤巍巍地躺到治疗床上之后，她听到陆野朝外面喊了一声“碧兰短针”，然后便有女护士拿着一个小的针管过来递给他。 陆野先给她冲了冲牙，伸手拆了针管，看到她一脸紧张的模样，安抚道：“是麻药，打完就没感觉了。” 孟芸被那个长长的针头吓坏了，颤着声央求：“你、你轻一点……” 陆野一愣，手上的口腔镜差点没拿稳——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问道：“哪里轻一点？” “……” 孟芸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 要是给她一个人生重来的机会，孟芸一定会回到三年前，狠狠地扇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叫你喝酒！叫你放纵！” 陆野看她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也不逗她了，“放心，真的一点都不疼。”停了停，“我会轻一点的。” 说轻就真的轻，陆野的动作很快，跟她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一管麻药就全都打了进去。 孟芸只觉得被轻轻地戳了一下，还没感受到痛的感觉，已经结束了。 等了一会儿，麻药起效之后，她的半边脸就僵了，不怎么能动，自然也没有痛感了。 陆野轻笑了一声，“还可以吧？” 孟芸的眼睛湿漉漉的，似乎想说的话都藏在眼神里了。 “……你还是闭眼睛吧，你这样看着我，会影响我的操作。” “哦。”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 陆野的医术没话说，他在大学时虽然不是魏宋词那样的学霸，好歹是学霸的室友，被耳濡目染也能算半个学霸了，至少年年的奖学金肯定是榜上有名的。 孟芸他们是四年学制的，陆野和魏宋词都是口腔医学科，八年本硕博连读，所以她毕业之后，也不知道陆野后来怎么样了。 但是看现在的样子，应该是还不错……非常不错的。 孟芸的心思飘得有些远，加上昨天晚上没睡好，陆野的动作轻柔，她渐渐地起了睡意。 迷糊了一会儿，陆野就说了一声“好了”。 孟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期然地和陆野四目相对。 陆野眯着眼笑了起来，“漱口，起来。”说着，便转过身去写病历。 孟芸默默地站起身。 陆野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乎已经算到她已经站在后面了，“下周什么时候有空？周三或者周四的下午，哪一天方便？” “周三吧。” “嗯，那约三点半吧，留个手机号给我。” 孟芸顿了一下，“还、还要手机号啊……” 51.Chapter 51 此为防盗章　　孟芸怀里抱着吴佳佳，愣愣地看着陆野, 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等她理解了陆野的想法之后, 脸顿时涨得通红，又气又急, 连在公共场合的形象都顾不得了。 “陆野你神经病啊！” 一直到诊室门口，孟芸还没有缓过气儿来。 吴佳佳倒是已经不哭了，好奇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年轻女老师, “孟老师，你生气了啊？” 孟芸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压住了满腔丢脸到想要吐血的心情, 勉强勾了个笑出来，“没有啊, 老师没有生气。” “那老师刚刚怎么不说话呀？” 小朋友是最敏感的，也是最不好糊弄的。 孟芸想了想, 摸了摸吴佳佳的头发。 “因为老师刚刚遇到猪了。” 吴佳佳的眼睛亮了起来，“是粉红色、圆圆的那种小猪吗？我奶奶家以前也养了, 后来妈妈说没用，就卖了……” 她又低落下来。 好在已经轮到吴佳佳检查了，孟芸也没再接茬, 只是在心里辩驳了一下小朋友的推测。 她奶奶家养的应该是小香猪，而陆野完全就是一头大笨猪！ 陆野戴口罩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喷嚏。 病人已经去缴费了, 只有护士小姑娘路过, 冲着他笑了笑, “陆医生感冒了？” “没有, 应该是女朋友在想我了呢。” 陆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等陆野结束今天的复诊之后，他在更衣室里想了想，还是换完衣服，拿着包绕了一圈，绕去了楼下的儿科。 儿科预诊台坐着的是一个很年轻的护士，陆野只在全院聚会的时候见过一两次，也喊不出名字，倒是那护士看到他穿着便装走过去，很是惊讶，“陆医生？是有什么事吗？” 陆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年轻护士的胸牌，笑道：“小钱你好，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陆医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被陆野那样专注地注视着，小钱忍不住有点脸红。 “是这样的，我刚刚在一楼看到有个朋友的孩子好像不小心受伤了，她的电话又打不通，所以就过来看看情况……” “啊，没问题的，我给你查查。”小钱打开了系统，“小朋友叫什么？” 陆野挠了挠头，“不知道诶。” “……” “是一个小女孩，被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抱着，那个女生穿着墨蓝色的卫衣，还背了个粉色的小书包。特别特别漂亮的那个。” 好在现在儿科的病人不是很多，离电梯里遇到孟芸的时间也没有过去太久，陆野虽然描述得很抽象，小钱倒是也把人想了起来。 “是这个吧，吴佳佳，刚走没十分钟呢。” 小钱扫了一眼系统，“就是小朋友不小心扭了脚而已，没什么事。” “哦哦。”陆野点了点头，走到小钱后面，扫了一眼屏幕。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吴佳佳，6岁”。 不知道为什么，陆野心里有点失落，语气显得有些消沉下去，只是脸上还维持着礼貌的笑意。 “谢谢你了小钱，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改天请你吃饭。” 知道了自己和孟芸没什么更深的牵绊，陆野颇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失了智的话，一定是惹得孟芸不开心了，否则她不会那种表情走掉的。 陆野第一次追求女生，没有经验，万事都想做到最好最特别，却发现自己好像有些用力过猛了。 或许……孟芸还是会更喜欢魏宋词那样的男人吗？ 孟芸在刚刚带吴佳佳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她的家长，现在看完医生确定没事之后，她本打算带着吴佳佳回学校的，结果家长已经赶到医院来了。 吴佳佳早就已经不哭闹了，小孩子忘性大，转眼已经忘记了摔倒时的痛，蹦跶着就跑到了她妈妈怀里，“妈妈！” 孟芸小心地跑在后面照顾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长相温柔的女人，正满脸担心地抱着吴佳佳。 确定小朋友没事之后，那女人冲着孟芸笑了笑，“你就是孟老师吧，你好，我是吴佳佳的妈妈，详细的情况张老师已经跟我说了。孩子不懂事，麻烦老师了。可以请老师吃个便饭吗？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们的感谢好了。” 孟芸连忙摆了摆手，“没事的，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佳佳平时很乖的，这次也是意外，回去家长也可以好好安慰一下小朋友，应该是受到惊吓了。” 说完，她笑着摸了摸吴佳佳的头发，“那佳佳同学，我们周一见啦？” …… 送走了学生和家长，孟芸很是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早就过了放学时间了，再回家自己做饭就太晚了，她便打算着自己出去吃一顿，一会儿带点好吃的去看看季晓戚。 哪知道一转头，就看到穿着常服的陆野站在侧边的台阶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陆野知道她看到自己了，笑了起来，冲着她打招呼，“孟芸。” 孟芸瞪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陆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画面，耸了耸肩，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 “学妹？” “刚刚那个小朋友是你的学生吗？长得好可爱啊。” “你已经找好工作啦？” “抱歉啊，我刚刚瞎说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 孟芸被他吵得头疼，跺了跺脚，站在原地不动了，隔了几秒才转身，颇有些无奈，“你……”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孟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很是犹豫地踟蹰了一下。 陆野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听不到她说话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 孟芸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大妈。” “云云啊，你在忙吗？” “没有，已经下班了。” 电话里温柔的中年女人笑了起来，“已经找好工作啦？云云真棒，跟你爸爸妈妈说过了吗？” 孟芸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她算是半个留守儿童，初三的时候，她爸妈就带着弟弟去别的城市发展了，把她留在了老家——也不算乡村，只是一个2.5线的小城市而已。 孟芸爸爸的姐姐没有孩子，就主动提起了要照顾孟芸的事情，她从初三开始就住到这个温柔的大姨家去了。 高中的时候，孟芸已经开始管大姨和姨夫叫“大妈”、“大爸”，论关系，比一年回来一次的亲生父母亲得太多太多了，连她出国留学的钱都是大妈家里给的，而她亲生父母知道了这事却完全当做不知道了。 “……还没说。” 大妈叹了口气，“还是要跟爸爸妈妈说一下的，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孟芸一贯听话，也不想引得大妈伤心，纵然心里不赞同她的说法，却还是乖巧地应了声，“好的，知道了。” 和大妈说了几句，孟芸的心情就变得有些低落起来。 陆野远远地看着，等了一会儿，又闲不住站到旁边隔离绿化的台阶上去了。 眼见着孟芸表情低沉地挂了电话，他蹦下台阶，三两步走到她旁边，看她不开心便故意逗她，双手合十眨了眨眼，“孟芸，你要怎么样可以接受陆野的道歉呢？可以大发慈悲让帅气的学长请你吃个晚饭当道歉吗？” 被他这样一打岔，孟芸居然也真的被他的思路带着跑了，抬起眼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了一丝松动，“那……” 陆野的眼睛都快要放光了，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半句，“嗯？” 孟芸想了想，“那给你一句话的时间说服我。” 这个梗还是当年的陆野想出来的。 当时她刚拿了市里的奖学金，跑去他们班想请魏宋词吃饭，哪知道魏宋词彻底无视了她，将她一个人晾在教室门口。 孟芸当时觉得尴尬得要命，又气又委屈，眼圈都红了。 哪知道魏宋词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旁边的陆野一把拽了回来，拉到孟芸面前，笑嘻嘻地给她解围。 “魏大帅哥，别这样嘛。小学妹，你说一句话夸夸帅气的学长，我就请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去。” 孟芸其实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觉得魏宋词的眼神里充满着嫌弃，让她伤心又下不来台，连脖子都红了，结结巴巴地应付了一句“学长你很帅”，转身想走，陆野一勾手就拉住了她的书包背带。 “说得很好啊！走吧，学长请你吃饭去。” 现在倒像是场景重现，只是身份换了换。 陆野也想到了过去的事情，挑了挑眉毛，“真的吗？说一句就让我请你吃饭吗？” “……嗯。” 陆野想了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自己先笑出了声。清了清嗓子，他低下头，“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52.Chapter 52 第52章 孟芸最近有点挑嘴, 也有可能是天气渐渐地凉了下来，胃口比起夏天也开了一些。 她想了一下, 点名想吃最近很火的小龙坎火锅, 陆野便早早地开车过去排队了。 等孟芸结束了珠心算课, 走出学校的时候，陆野已经回到了校门口，站在路边冲着她摇了摇手。 “我过来的时候到68桌, 前面还有20桌, 现在过去正好。” 孟芸轻声道了谢。 陆野耸了耸肩，替她开了车门，然后绕到驾驶座上发动了车。 孟芸说了一整节课的话, 确实也有点累了，喝了小半瓶水才缓过劲儿来。 等她放下水瓶，陆野才悠悠地开口道：“我吃醋了。” “……呃？” 孟芸扭头看了他一眼。 陆野的声音有点委屈，听起来有点搞笑, “你为什么对别人笑啦！” “……”孟芸简直无语了，本来都不想说话的，可是陆野非常执着，她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是学生的家长，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了。” 无理取闹。 这话一出按理来说就是吵架的节奏，就是男女的位置好像颠倒了。 想到网上流传的那些直男段子, 孟芸突然就有点想笑, 总觉得这样也挺可爱的。 真的是独一无二的恋爱。 陆野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只是委委屈屈道：“可是那个男的有点帅……” 孟芸“噗嗤”笑出了声，“你不是说你最帅吗？” 陆野扁扁嘴，“我这不是怕你晚上关灯玩手机，近视严重了嘛……” 孟芸闷着头笑了好一会儿，终于让陆野也跟着她一起笑出了声。 “你最帅，真的。” 陆野终于心满意足。 只是在陆野这次的提醒下，迟钝如孟芸也发现了瞿初爸爸的不对劲。 现在网络发达，班级群从一入学就建了，有的时候怕小朋友年纪太小转达不清，班主任老师都会在微信群里发一些通知。 有的时候家长也会在微信群问问老师学生的状况。 瞿初爸爸从来不在微信群说话，但是却经常会私聊孟芸。 “孟老师，瞿初说下周要秋游了，请问去哪里呢？” “孟老师，餐费已经打到卡里了，麻烦老师了。” “孟老师……” 虽然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但是这联系频率还是高了一些。 孟芸本身并不是什么自恋自信的人，只是联想到渠意的经历，还是免不了想得多了些。 只是除了这些以外，瞿初爸爸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她就担心了一小会儿，便放了心。 也许真的只是不喜欢在微信群说话呢。 毕竟她本身也不是很喜欢在自己的同学群里说话，可以理解这种低调的心情。 另一边，陆野好像突然之间就忙了起来。 孟芸好几次回家都发现他还没到家，忍不住起了疑心。 陆野倒是提前解释了一下：“最近我们要考个职称，科室里在培训，所以会留得比较晚，周末偶尔也要去培训。不过我会提前跟你说的，要是我太晚了，你就别等我了。” 孟芸搞不清他的工作，也不懂牙医有什么职称培训之类的。 只是陆野这么说了，她自然便信了。 陆野看她点头，忍不住乐了，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傻姑娘。” 他一边希望孟芸能怀疑他、为他吃点醋，一边又心动于孟芸无与伦比的信任。 陆野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思比女孩子还要多，因为珍惜、患得患失，让他会去想很多的事情，会考虑对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但是孟芸的每一个表情动作，对他来说都是心动。 陆野将头靠在了孟芸的肩膀上，闷闷地笑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云云，我谈钢琴帅吗？” “……” 孟芸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问了个这么神奇的问题，一时半会儿居然真的被他问懵了。 她其实只听陆野弹过一次钢琴，就是看完电影那天，她夸了一句王力宏很帅，就被他拉着去听了他弹钢琴，还遇到了奇怪的事。 后来因为没什么机会，便再也没听过了。 但是那天孟芸住在陆野家的别墅，倒是发现他家真的有个琴房，里面放了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据陆野说，他们家所有人都会弹钢琴，要不就是别的乐器，从小就会被要求练琴的，并不需要练得多好，主要是培养耐心用的。 做医生的，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只是孟芸还没来得及回答，陆野就自问自答上了。 “不行，再弹就没新意了，还是换个吧……” “什么新意？” 陆野顿了一下，笑了起来，“你猜。” “……” 孟芸还没猜到，那陆野就肉眼可见地忙碌了起来。 好几天晚上她都睡着了，突然就有人冰冰凉凉地搂上来，把人冻得一哆嗦。 接着就是黑暗中，陆野带着笑意的声音。 “宝贝，我回来了。” *** 十月，孟芸他们学校组织了一年一度的秋游。 其实幼儿园可以秋游的地点是很少的，因为孩子年纪太小了，带去哪里都怕有危险，只能去那种安全系数高的地方，又是集体活动，选择相对就少了。 去年发生了吴佳佳事件，今年孟芸就特别担心起来。 这次学校是安排了带去植物园，一大早，几辆大巴就停在了校门口。 孟芸数着人头，指挥着小朋友们排队上车。 他们班的最后一个是瞿初——孟芸眼见着大家都上了车，也松了口气，看到瞿初看着她，便蹲下.身，耐心地问道：“怎么不上车呀？” 瞿初眨着他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稚气地开口道：“孟老师，今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 孟芸被吓了一大跳，这个问题太像是……嗯，反正就是有些不符合他的年龄层，总觉得听上去奇奇怪怪的。 她犹豫了一下，“瞿初是有什么事吗？” 瞿初大力地点了点头，“想和老师一起吃晚饭，可以吗？” 孟芸有点尴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牵着瞿初上了车，让他去后面坐好。 之前吴佳佳的妈妈也请她吃过饭，感谢她对吴佳佳的照顾。 其实在私立学校，不少学生家长都会给老师送钱送卡、请吃饭等等，大家的心态都差不多，就是讨好老师，让老师多多照顾孩子罢了。 只是孟芸到底还是初出茅庐的新老师，并不习惯这些做派。 如果说得文艺一点，那就是还没有被世俗污染，总觉得还带着些清高气儿。 因为孟芸现在在带中班，班上几个新入学的家长都隐晦地向她表达过这方面的意思，都被她不着痕迹地回绝了。 哪知道瞿初更狠，直接让小朋友来说了。 瞿初爸爸还是单身，突然约请一个年轻女老师……孟芸害怕他真的有什么想法，也不想被人看到起什么流言蜚语，毕竟照顾学生只是她的工作罢了。 这样想着，她便准备一会儿找个借口偷偷拒绝了。 这个季节的植物园就是看菊花去的，小孩子们看不出什么，除了“好看”还是“好看”，没一会儿便没了耐心。 孟芸跟在队伍最后面，偶尔还要抓几个掉队的小孩，时时刻刻关注着他们，避免他们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然后人跑没了。 这样一天下来，她也累得不行，果然是犹如噩梦般的活动。 好在今年他们班什么事都没出，好好地把人全部带回了学校，看着家长一个一个接走了。 孟芸松了口气，也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去。 陆野今天不知道有没有事呢…… 也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才好，她还有重要的话没说呢。 估计怎么也要拖到明年去了。 孟芸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已经百转千回。 她还没走出校门，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孟老师！” 孟芸被打断了思路，整个人顿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抬头四处搜寻着，接着就看到瞿初爸爸牵着瞿初，站在校门外的路上冲着她招手。 “孟老师，你好。” 孟芸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快步走到瞿初旁边，和小朋友打了个招呼，接着才和瞿初爸爸寒暄起来，“来接小朋友啦？辛苦了。” 瞿初爸爸笑起来更显得年轻，倒也不像是爸爸，像是哥哥。 他穿得也不怎么成熟，很有富家公子哥儿浪荡的味道。 “不辛苦，还是老师更辛苦一些。” 孟芸笑了笑，没有说话。 气氛一下子冷场了下来。 只是在瞿初爸爸眼里，这沉默倒是带上了暧昧的气氛。他得志意满地笑道：“因为瞿初一直吵着要请老师吃饭，所以今天很冒昧地邀请了老师，孟老师不知道今天有时间吗？” 孟芸本想着拒绝的，突然又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便笑着答道：“稍等，我问问我爱人。” 接着，她在瞿初爸爸奇妙的眼神下，一个电话打给了陆野。 陆野很快接了电话，只是背景有些吵闹，他先说了句“等一下”，然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才开口：“云云？” 孟芸“嗯”了一声，侧过头，避开了瞿初爸爸的目光。 “今天晚上你回来吗？我要和班上的小朋友一起吃个晚饭。” “我大概九点到家。” 陆野爽快地应了下来，突然又皱了眉，敏感地问道：“是哪个学生？那个爸爸很帅的学生吗？” “……” “云云呜呜呜……” 孟芸深吸了一口气，当机立断道：“挂了，晚上说。” 接着，她便收了手机，冲着瞿初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瞿初晚上想吃什么呀？” 53.Chapter 53 第53章 孟芸带着瞿初去吃了必胜客。 实际上也不是瞿初想吃什么，只是她挑了个价位比较合适的快餐店, 孩子可能会比较喜欢一些, 又能赶紧吃完说完。 瞿初爸爸全程微笑脸，看着孟芸认真地哄着小朋友, 笑容也越来越大。 孟芸的余光扫到他的表情，心底“咯噔”一声，暗道糟糕。 她并不是什么有恋爱经验的人，只是陆野之前只是在校门口扫了一眼, 就信誓旦旦地认为瞿初爸爸对她有想法, 这种表现先入为主了, 让孟芸也不免想得多了些。 三个人也没有走远，就在附近商场找到了必胜客。 工作日的晚上, 必胜客的人也不多, 用不着排队, 三个人便各自点了喜欢吃的东西，然后瞿初爸爸就带着瞿初去洗手了。 孟芸坐在沙发上，抿着唇, 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等到瞿初他们回来之后, 她抿了一个笑，刚想说什么, 瞿初爸爸却抢先开了口。 “孟老师, 是这样的, 因为我们家的情况老师应该也清楚, 瞿初没有妈妈, 平时我工作也忙，让佣人阿姨带着总是也不放心，不知道老师愿不愿意……当然是有偿的。” 孟芸愣住了。 瞿初爸爸微微一笑，“老师您不用太紧张，我不是……那种人，因为瞿初喜欢您，所以才会冒昧邀请的。当然，我虽然对老师有些好感，也不会做破坏原则的事情，请您放心。” 孟芸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只好抿了口水，压住了脸上的表情。 瞿初爸爸话里的含义纵然是再后知后觉的人都能听明白，要是孟芸今天没说男朋友相关的事，指不定要发生什么。 渠意之前也说过，在幼儿园托儿所之类的地方，这种事情并不算少见，现在社会离婚率高了，不少年轻爸爸带孩子的。 无关师德问题，就是接触得多了，也容易看对眼。 孟芸想了想，还是婉拒了瞿初爸爸的邀请。 “抱歉，我也有点私事不太方便。不过我可以推荐一个托管班给你，里面的老师是我的好朋友，对学生非常负责的，可以放心。” 瞿初爸爸并没有强求，而是很认真地记下了孟芸给的联系方式。 孟芸心想着，也不知道推荐学生能不能给季晓戚赚点提成。 就算没了男人，钱还是得要赚啊。 瞿初爸爸看着孟芸眼中的笑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老师……辛苦你了。” *** 孟芸一身轻松地回到家，陆野已经在沙发上眯着眼休息了。 听到她开门的动静，他像只迎接主人回家的小狗狗一样立马睁开了眼睛，“哒哒哒”地跑到门边。 “你回来啦！” 孟芸“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被小狗抱了个满怀。 “那个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孟芸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背，“没有。叫你别瞎想啦。” 就算对方真的有什么想法，但是没有发生，未来也不会发生。 这些事情就没必要让陆野知道了，无端增了烦恼。 陆野“嗯”了一声，大个子赖在娇小的孟芸身上撒了一会儿娇，这才将人松开。 孟芸收拾了一下，正打算去摸点夜宵吃，走出房间，却发现陆野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的脚步顿了顿，转了个向，走到了陆野身边。 也许是因为每天都住在一起的缘故，孟芸已经有一阵没有仔仔细细地看过陆野的脸了。 这样乍一凝视，还是陆野还是和大学时起了不少变化的。 如果说上大学那阵，陆野是青春无敌的帅气长相的话，现在应该就是经过了岁月的沉淀，脸上比较锋利有攻击性的棱角都渐渐平和下来。 也许是做医生的缘故，比起原先那个风靡全校的系草，如今他虽然容貌仍然出众，但是却仿佛能带给别人信任感了。 而那黑眼圈……却也无损他的样貌了。 孟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细细地隔空描摹着他的眉眼。 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能和她走到今天了呢？ 只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本该熟睡的陆野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孟芸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收手，就被陆野眼疾手快地拽住了手腕。 陆野的声音里还有些将醒未醒的迷茫，只是语气依然带着调笑，“让我看看，这是哪里的仙女下凡了？长这么好看，看来我得要偷了衣服留住她呢。” “……” 孟芸无语地斜了他一眼。 陆野抓着她笑了一会儿，突然手腕发力，把孟芸整个人拖了过来！ 孟芸“呀”了一声，人就被抓到了他身上。 陆野搂着她的腰，飞快地翻了个身，将人压在了沙发上。 陆野家的沙发是装修的时候随便挑的，那时候陆野不讲究，不像孟芸那样，喜欢没事就窝在沙发里，并没有那么软。 两个人的体重往沙发垫里一压，完全没有陷下去，而是稳稳地撑住了。 因为这样，孟芸和陆野的脸一下子便离得很近，只剩下一指的距离了。 四目对视之间，孟芸率先撑不住脸红了。 她伸手推了推陆野，轻声道：“你干嘛呀……” 陆野笑了一声，手却揽着她的腰，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打算。 “这可是你自己过来投怀送抱的，我不拉住你，那我还是男人吗？” 孟芸被他说得恼羞成怒，“那你干嘛装睡？” 陆野觉得冤得不行，“我真的睡着了啊，但是你一靠近我，我全身的雷达都动起来了，能不醒嘛。” 这土味情话简直没耳听了。 孟芸扭过头，不想去看他。 偏偏陆野不让她如愿，空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掰正她的脸。 孟芸又转，他再掰。 两人有点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齐齐地在沙发上玩闹起来。 玩闹了一会儿，陆·大朋友和孟·小朋友都深刻地意识到，两个人已经不是孩子了，瞎闹一会儿就有点累了。 孟芸抓住了陆野的手，笑着开了口：“别玩了，吃夜宵吗？” 只是陆野的眼色已经不知不觉地深了下来。 他默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头吻了下去。 孟芸还没来得及闭上眼，那带着薄荷味的吻便落了下来。 从温柔小心，渐渐地、一点点攻城略地。 只一会儿，孟芸便意识迷蒙起来，毫无反手之力地任由他肆意点过。 陆野的眼睛通红。 三年前，喝醉酒的孟芸也是这样的，任他亲着，歪着脖子，无意识地发出可爱的呻.吟。 只是当时他满心的痛苦，一边下定决心要永远守护这个女孩，一边又小心翼翼，生怕她拒绝他的感情。 陆野不屑于这样卑劣的自己，牢牢地按着她的肩膀，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痛苦。 “孟芸，你看看我是谁？” “唔……” “是谁在吻你？” 孟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觑了一眼面前五官分明又帅气的男人——此时他的头发全乱了，凌乱地盖在脑袋上，一点都没显得落魄，反倒是多了些颓唐的诱惑感。 是谁呢？ 哦对了，是魏宋词的室友，那个又帅又温柔的室友啊…… 她心里一动，眼神里漾了水汽。 “陆野……” 陆野被她娇娇软软的一声叫得火从心底起，仿佛被引线引爆，全身噼里啪啦的乱想。 他知道，自己是彻底栽了。 就算被怨恨、被讨厌、被无视……都无所谓了。 他永远不可能逃出名为“孟芸”的牢笼了。 …… 只是相比那时，此刻的陆野便是天上与地下般相反的感受了。 “那时候……你恨我吗？” 孟芸听到了陆野的呢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等陆野松开她的唇，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孟芸却一下子想明白了。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 “为什么恨你？” 陆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终于把心底多年的痛苦说了出来。 “我以为你是因为我……才离开的，当时你应该恨死我了吧？” 孟芸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呢？” 顿了一下，她反手抱住了陆野的腰，“其实没有，我当时是不好意思来着——并不是神志不清的状态，那晚……我是想放纵一下……” 放纵完之后，她一睁开眼睛就想去跳楼了。 果然冲动是魔鬼。 而且孟芸其实知道那个人是陆野，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痛苦，觉得自己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无颜面对所有人了…… 这才匆忙离开的。 她对陆野哪有什么怨恨，怨恨自己的草率还差不多。 只是单纯的不好意思和纠结罢了。 陆野笑了一声，又不正经起来，“那会不会经常回忆……啧，毕竟我……” 他的语气暧昧，本想着逗逗孟芸，欣赏一下她脸颊泛红的可爱模样。 哪知道孟芸现在也学了对付他的技巧，居然真的很认真地想了想。 “没什么值得回忆的啊，就是很疼。” “……没别的了？” “非常疼。”孟芸语气肯定，“没别的了。” 陆野那颗脆弱的少男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整个人的表情就是一副要吐血的模样。 他凝视着孟芸好一会儿，终于动了手。 “那我可得赶紧洗刷给你留下的糟糕印象了。” 话还没说完，孟芸的短袖上衣已经被翻到了胸口上，露出形状姣好的胸。 陆野的眼睛泛红，手上动作却灵活，所到之处，撩起了一片火。 孟芸不自觉地嘤咛了一声，伸手挡住了他的动作。 “陆野……” 可是已经停不下来了。 陆野亲了亲她的眼睛，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往卧室里走去。 “乖一点。” 54.Chapter 54 第54章 一夜雨疏风骤。 待陆野发泄完了满身的经历，抱着孟芸去洗澡的时候, 孟芸已经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真的好饿。 陆野则是一脸餍足。 多年的夙愿一朝得逞, 身体上和心灵上的双重幸福感，真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他可以肯定的是, 就算此刻孟芸立马让他去死, 他也心甘情愿了。 孟芸真是服了陆野那黏腻的脾气了, 连一起洗个澡都黏黏糊糊的，“小乖乖”、“小甜心”喊个没完。 只是这情侣一起洗澡总是容易洗出火来，陆野怜惜她身娇体弱，虽然没有再来一次, 只是手上和唇上的动作总是免不了的。 好不容易等两人都换好了睡衣出去，孟芸终于有出气的劲儿说话了。 她的嗓音有点哑, 听上去非常诱人的模样，“饿了。” 陆野笑了起来，亲了亲她的唇, 握住了她的指尖。 “想吃什么？” 孟芸觑了他一眼。 “我知道了……小馄饨可以吗？” 家里没有什么能拿出来当宵夜吃的食材，陆野就从冰柜里拿了速冻的小馄饨, 解了冻之后烧水煮了一整包, 等晶莹剔透的小馄饨一只一只漂浮上来之后, 他倒了调味包和汤底进去, 大火一滚, 舀出来分成了两碗, 端到了餐桌上。 孟芸在卧室, 依稀能听到他的动静。 只是她一时间思绪万千, 也没什么睡意了，便靠在床头玩手机。 徐臻安利的那个游戏确实不错，很适合调节心情打发时间。 陆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小姑娘……不对，应该说是小女人，他的女人，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默不作声地玩着2048，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科研活动。 陆野忍不住弯了唇角，轻声走过去，轻轻地抽掉了她的手机。 “吃夜宵了哦。” 说着，他伸手，轻轻松松地又将人抱到了餐桌边，把她放在椅子上。 孟芸是真的饿了，也不客气，直接拿了勺子开始吃。 陆野倒是一直没动，只带着笑意，侧头看着孟芸。 孟芸感觉到有人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吃了一会儿就有些尴尬了，“你看着我做什么？” 陆野“嘿嘿”地傻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清了清嗓子，“你都是我的人了……” 被孟芸瞪了一眼，他才乖乖地收了花痴般的傻笑，假装严肃起来。 “周末晚上去看魔术吗？我买了门票。” 孟芸想了想，“你周末不去进修吗？” 陆野一顿，挠了挠头发，“到周五就结束了。” 孟芸点头，“好啊。” 虽然不知道陆野为什么突然说起看魔术，但是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看完去吃那家牛排吧？” 牛排店是孟芸挑了好久的，不久之前才刚评上了米其林，接着就是天天爆满，定位置都要定到一个月以后了。 孟芸就是九月底左右定的，算了算时间，正好也赶上了。 一切都是刚刚好。 陆野揉了揉她湿漉漉的头发，点头应了下来。 等孟芸低头继续吃小馄饨的时候，他才去旁边拿了吹风机，插了插座，把风力温度调到最低，细细地替她吹着头发。 “吃吧，贪吃的小笨蛋。” 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去吃。 *** 因为有了期盼的事，时间就过得飞快了。 孟芸一整周都在琢磨着要给陆野买什么——她还没听说过女生向男生求婚应该是什么样的，要问季晓戚，季晓戚也没试过，自然给不出她什么比较好的建议。 “我觉得吧……大概就是男士的戒指？之类的东西吧……”季晓戚觉得很抱歉，“抱歉云云，这方面给不了你什么建议。毕竟一生只有一次的经历，我怕我说坏了……” 季晓戚还是这么体贴，孟芸一点都没觉得不开心，反倒是非常感动。 “小七，我爱你啊。” 听了这话，季晓戚在电话那头笑了好久，“那我是你的第一任吗？” “是的啊。” “哈哈哈……” 只是笑过感动过之后，问题还是存在。 这两天晚上，陆野缠得紧，她累得要命，只觉得脑子都转不快了，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 最后还是决定用最老土冒的方法。 孟芸趁着周五，去旁边的金店里买了一对白金的对戒——用光了她身上所有的钱。 她的钱每个月都准时还给陆野，这对戒一买，是真的身无分文了。 孟芸拿着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心里百转千回。 该怎么开口呢？ 直接说“陆野我们结婚吧”、还是问他“愿不愿意给我戴上戒指”呢？ 前一种好像太普通了，后一种……她又觉得有点害羞。 或者会不会有更好一点的？ 孟芸突然想到陆野曾经用过的表白“今夜月色很美”，这种有味道又比较含蓄的话，或许也可以吗？ …… 就在两个人各自纷飞的思绪中，周末还是如期而至。 孟芸从来没有看过魔术，所以虽然之后晚饭上还有重要的事要做，被陆野带着走进剧场的一瞬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注意。 最近市里并没有什么知名的魔术团来表演，陆野买的就是最普通的那种票，算是很常规的表演。 两个人的位置在第三排，看近景魔术的时候，那魔术师拿着帽子走到了观众席前面，将空帽子向众人示意。 孟芸也伸出头看了一下，坐下来跟陆野咬耳朵，“是要变一只鸽子出来吗？” 陆野被她逗笑了，“是不是觉得不够惊喜？” “没有。”孟芸摇了摇头，“在电视上看不出什么，到现场才觉得真的很厉害。” 几乎没有破绽，非常有意思的表演。 “后面还有更厉害的呢。” 陆野说完便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握紧了孟芸的手。 孟芸扭过头，看到魔术师从空帽子里变出了十来只鸽子，忍不住跟着观众一起惊叹了一声。 魔术表演一共有两个小时，从基本的近景魔术，一直到最后的几个大型魔术，一波接着一波，也算是高.潮迭起酣畅淋漓了，直把剧场的气氛挑动了起来。 等到魔术师谢幕很久，剧场里的掌声依然没有停息。 孟芸的手心都拍红了，扭头去看陆野，陆野却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她吓了一跳，四处找了找，都没找到人。 这是跑哪儿去了啊。 孟芸念叨了几句，叹了口气，掏出了手机。 陆野的消息早就已经发到了，只是她刚刚把手机塞在包里，没有感觉到震动。 “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别走呀，在位置上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孟芸忍不住笑了一声，回了个“好”。 剧场里的人渐渐地都离开了，孟芸发了会儿呆，抬起头的时候，整个剧场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生怕剧场要关门，连忙拿起包打算出去，突然又想到陆野让她在原地等他的嘱咐，脚步顿了顿，犹豫起来。 就在孟芸犹豫不决的时候，整个剧场的灯突然一下子暗了下来。 “！！！” 她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舞台上却有灯凉了起来，聚光灯全部打到了中央的位置。 那个魔术师又一次走了出来，穿着和刚刚一样的衣服，只是这次他带上了华丽的面具，和有些夸张的帽子。 魔术师的眼神直直地看向孟芸，笑着开了口，“这位最后离去的女士，是舍不得我的表演吗~” 他的声音从剧场四周的音响里传出来，有种夸张的搞笑。 孟芸听了却觉得有些耳熟，“……陆野？” 只是说完，她自己先否认了自己。 这衣服，明显就是刚才那个魔术师啊——陆野这个逗比就算发病，也不至于去扮成魔术师的样子吧。 但是这声音实在是有些微妙的耳熟，孟芸不说话了，干脆静观其变。 魔术师笑了好一会儿，突然走下台来，走到了孟芸的身边，朝她伸出手。 “既然女士迟迟不愿离去，那么，就让我为这位女士做一个特别的表演吧~是只为女士一个人表演的节目哦！” 孟芸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 那魔术师非常绅士地弯下腰，搭着她的手指头，将她领上了舞台。 舞台上已经放好了桌子，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小道具。 孟芸在桌边站定，定定地看着那魔术师的动作。 魔术师弯着唇笑了起来。 这下孟芸确定了，这个人就是陆野。 怪不得还带个面具……只是这一笑，立马漏了陷。 她怒视着陆野，“陆野你干嘛呢……” 陆·魔术师·野却没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 他的声音透过耳麦从环声音响中传出来，听起来有种奇妙的魔力。 “幸运的女士，请看我的手哦~” 魔术师陆野伸出了双手。 孟芸看着他双手翻来倒去，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揪住了他的手指，从手腕到指尖，从里到外地摸了一遍。 “好了。” 陆野闷着笑了好一会儿，又从桌上拿了一块黑色的布出来，放到孟芸手上。 “再检查一下这块布~” 孟芸也仔细地摸了摸，“嗯”了一声，“没问题。” 陆野调整了一下麦的位置，又把桌子推到旁边去，让两人能毫无阻隔地面对面站着。 “这个魔术……只需要这一个道具哦，所以我先把桌子推走……好了，接下来，仔细看着我哦！” 陆野将黑色的布放到自己的掌心。 孟芸突然仿佛有了什么预感一样，手紧紧地握住了包带，“你……” 她想说，你不要抢在我前面。 只是似乎已经有些迟了。 陆野明显准备了很久很久，他手上的布熟练地翻转了好一会儿，又牢牢地停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等孟芸抬起头，凝视着他带着面具的脸时，魔术师陆野才轻轻地笑了一声。 “接下来，就要见证奇迹了哦。” 他朝着黑布吹了口气，那只手未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黑布从自己的掌心缓缓揭开。 等整块布被拉开，甩到一边之后，一枚闪闪亮的钻戒正躺在他的手心里，聚光灯照下来，仿佛一个在发着光的小太阳。 陆野扯了一下衣服的下摆，在孟芸面前缓缓单膝跪地，一只手扯掉了架在耳朵上的面具，另一只手举起了钻戒。 “我的小公主，嫁给我好吗？” 孟芸愣愣地看着他。 粉钻在灯光下闪着异样的光辉，直照得人心动不已。 她清了清嗓子，本想好好说话的，没想到一出口却带上了哭腔，“陆野……” 陆野捏住了她的手指，笑道：“傻姑娘。” 孟芸捂住嘴，连耳垂都在泛红，“……刚刚你把戒指藏在哪里了？” 这个魔术确实不错，她本来已经有了预感，只是这么近的距离，反复检查却也没找到什么东西。 只一眨眼，戒指就出现了。 陆野“嘿”了一声，“藏我心里了。” “……” “快答应啦。” 他又从脚边捡起那块小小的黑布，轻轻一抖，怀里突然出现了一大捧红色的玫瑰花，娇艳欲滴的模样。 陆野一只手捧着花，一只手举着钻戒，仰头看着孟芸，又问了一次。 “嫁给我好不好？” 已经错过了很多年了——他不想再错过，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只想从此刻开始就与这个深爱的女人长相厮守。 陆野有的时候都会后悔，如果在大学的时候，他就这样直接向她表白，或许一切的过程都会不一样了。 当时的孟芸钟情于魏宋词，却也不代表他没有机会。 至少，她还是对他……有一些些好感的不是吗？ 只是现在想太多也没什么意思了，都是过去的事情。 不论过程怎么样，只要结局是好的，便足以。 陆野抿着笑，眼睛像是在闪闪发光，用整个人引.诱着孟芸。 孟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地伸出手去。 “好。” 55.Chapter 55 第55章 粉钻被陆野小心翼翼、珍之又重地套到了孟芸的无名指上。 孟芸的手很漂亮, 纤细又白皙，手指骨也好看, 像是上好的艺术品。戒指套上去之后，显得她的手更白了，让人不忍放开。 只是看着手上的戒指，孟芸到底还是意难顺，迟迟不接玫瑰花, 而是从包里摸了好一会儿，摸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她的语气有点委屈, “本想我先的……” 陆野还单膝跪着呢, 只是看到她的动作，立马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 “云云，你……” 孟芸简直破罐破摔了，从戒指盒里挖出了对戒中男式的那个, 红着脸往陆野手指上套。 大小是刚刚好的。 陆野笑了好一会儿，把手举过头顶，对着聚光灯认真地凝视了好久好久, 久到孟芸已经接过了他手上的玫瑰花。 巨大的一捧, 暗红色的花瓣，映得孟芸的脸颊也泛成了红色。 陆野站起身, 连人带花一起抱进了怀里。 “我很喜欢。” “嗯？”孟芸歪了歪头。 “喜欢戒指, 也喜欢你……更喜欢你勇敢地想要踏出一步时的感情。云云, 我爱你。” …… 虽然求婚已经由陆野先一步抢先完成了, 但是饭还是要吃的，毕竟是排了很久的米其林牛排店。 孟芸这才知道，陆野哪是什么去培训了，压根就是瞒着她偷偷摸摸去学魔术了。 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干嘛搞这么麻烦啦……” 陆野“哼”了一声，“你不喜欢吗？” “……喜欢。” “我是想，就算是等我们老了，老得走不动路了，记忆力也不行的时候，不用再费劲地回忆求婚时我们去了哪家餐厅、这餐厅会不会已经打烊了、主厨会不会变了，会不会忘记点了什么菜……可以不用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感伤。”陆野顿了一下，“只要回忆起今天，就会永远记得我，你的陆野哥哥，给你变了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魔术，让你愿意嫁给我。只要记得我就好了。” 孟芸没说话，跟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眼眶一点点红了起来。 “陆野……谢谢你。” 谢谢你考虑的方方面面，谢谢你的贴心，谢谢你的执着，谢谢你……漫长未来里的守护。 *** 求完婚，陆野马不停蹄地向陆院长报告了这件事，然后陆家就开始飞快地行动起来了。 陆野一开始是准备把自己那套房子挂牌出售，然后换一套孟芸喜欢的，结果还没来得及联系中介，陆院长一出手，直接让人上门去，带着陆野和孟芸挑地段和户型去了。 孟芸开门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还是陆野下来才把情况问清楚。 听完工作人员的话，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忙打电话给家里。 是陆院长接的电话，第一句话就是乐呵呵的提问，“挑好了吗？云云喜欢住在哪里？要不离我们别墅这儿近一点吧，可以经常回来看看老头子……” 陆野叹了口气，“陆院长，我有钱啊。” “说什么胡话呢，你那点钱，留着给云云买好看的衣服去吧。赶紧选，不然赶不上婚房装修了。” 说着，陆院长豪爽地直接挂了电话，不给陆野拒绝的机会。 既然这样也没办法了，陆野想着之后还是把钱还给家里，但是他这套要是先卖了也不太方便，还是等新房子装修好，用来还钱比较好。 因为已经迫不及待了，所以他也觉得没法忍受这点时间差。 最好是春天就能举行婚礼。 不能再往后拖了。 孟芸还在浑浑噩噩的呢，就被陆野抱着，压着脑袋挑了户型，又挑了装修风格，接着去付钱过户，马不停蹄地开始装修起来了。 陆家非常豪爽，毫不犹豫地就把房子记在了小两口的名下。 但是越是这样，孟芸却越是不好意思了。 他们家的条件不比陆野家，真要结婚，嫁妆肯定给不了等价的，她也不想再让大妈大爸为她的生活，委屈自己拮据了。 只是还没等孟芸想好解决的方案，陆院长就让陆野约了她大爸大妈，把人请来了本市，两家人直接找时间见了面。 孟芸被这快节奏吓到了。 徐琴却相当高兴，难得拿出了压箱底的真丝旗袍，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又秀气。 她在吃饭前，先拉着孟芸去聊了聊。 孟芸有些手足无措，“大妈，其实……” “大妈都知道。” 徐琴笑了笑，和她大爸对视了一眼，“转眼，我们的小女儿都这么大了，可以嫁人了。” 孟芸咬了咬唇，轻轻地喊了一声，“大妈。” 徐琴深深地凝视着她，从手包里摸出了一个红包，推到了她面前，“别的事情云云都不用担心，拿去买好看的衣服吧，后面还要忙很久呢。” 孟芸的眼泪一瞬间就飙了出来，“大妈，不用的，我有钱。” 徐琴依然温柔，“这是我和你大爸，作为你的爸爸妈妈给你的添妆。我们结婚那时候，我的爸爸妈妈害怕我过得不好，偷偷地给我塞了红封，让我别告诉你大爸，偷偷地用。” 徐琴和她大爸对视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我有个女儿，我也要这么对她嘱咐。就算是嫁人了，也要过得好，不能受委屈了。现在，我们的女儿终于嫁人了。” “云云，大爸和大妈都很爱你，所以，你不要觉得自己有什么配不上陆野的。他很好，但是你更好。” “你是我们心中，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 不管孟芸怎么拒绝，爱女心切的徐琴还是爽快地拿出了老本，替她陪嫁了一辆40来万的车。 陆野知道孟芸的心思，手上的礼金便更贵重了一些，生怕她担心。 见了面、吃了饭，商量好了各项事宜，就能直接定婚期了。 陆家有爽快的陆院长拍板，几乎没有任何条件，只把陆野的优势零零总总地列了出来，在亲家面前担保孟芸衣食无忧。 “我这傻孙子，也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人老实，死心眼，一条路走到黑。所以亲家放心吧，只要他还有手有脚，一定会竭尽全力对云云好的。” 听了这话，徐琴对陆家好感顿生，立马也爽快地松了口。 在两家的一齐努力下，孟芸和陆野很快就去领了证，订好了酒席婚宴。 只是到最后，孟芸也没有给李一筝他们一家发请帖，但是却把徐琴两口子这边所有的亲戚都请到了。 陆野一点异议都没有，完全随着她的高兴。 而就在陆野这边请人的时候，却避不开一个敏感的话题。 陆野的笔尖在请贴上顿了很久，慢慢地放下了笔。 “云云，三百首……” 孟芸还在整理请帖，听到他的声音，抬眸望去，“怎么了？” 陆野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要请三百首呢……” 两人请了不少的大学同学，大家都知道孟芸曾经的事，如果魏宋词出现，总是免不了一场尴尬的。 陆野怕她心里不是滋味，所以才会这样犹豫。 孟芸却相当坦然，“不是你的室友么，请吧。”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的。”她笑了起来，“只是个老同学罢了。” 陆野顿时就开心了，将人拉过来搂紧了，声音闷闷的，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对，老同学。” 孟芸简直被他气笑了，“这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惦记着呢。” 陆野“嘿”了一声，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因为我是醋坛子陆野哥哥，你以后要一直只看着我一个人，不然每天让你喝醋。” “……” 神经病！ 孟芸锤了他的肩膀一下，推开他，到一边去忙自己的了。 春风轻抚的三月，孟芸和陆野办了婚礼。 伴娘毫无疑义，必然是孟芸的“第一任情人”季晓戚，伴郎这边，陆野请了与他共事了两年的同事，隔壁牙外科的祝医生来担任。 祝医生看起来比陆野一表人才多了，带了个金丝边的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 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偷偷问陆野：“祝医生有对象了吗？” 陆野愣了一下，笑了个仰倒。 “云，你这还没结婚呢，就已经爱上了中年大妈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做媒吗？” 孟芸恼羞成怒，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陆野乐了老半天，这才把媳妇儿抱回来。 “刚刚老祝还跟我打听季晓戚呢，你有时间跟她通个气儿，看看能不能看对眼。” 大家心里都清楚，季晓戚和季迟已经没希望了。 孟芸结婚之前没多久，季晓戚和季迟大吵了一架，现在已经彻底断了联络。 眼见着自己都结婚了，最好的朋友还孤孤单单的走不出前一场恋情的阴影，就算是不爱多管闲事的孟芸也担心了起来。 不管祝医生是不是真心的，总归是多个际遇嘛。 孟芸把这事儿透给了季晓戚。 她结婚的好日子，季晓戚不好意思让她担心，便爽气地和祝医生交换了联系方式。 孟芸叹了口气，和她头碰头靠在一起。 “小七，就算我们各自成家，也要经常联系啊。” 季晓戚被她说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宝贝今天怎么这么煽情……会的，肯定会的啊，我还要每周去你家蹭饭呢。听渠意说，陆野家给你们在市中心弄了套跃层，我可得见识见识寸土寸金的房子啊！” 孟芸被她逗笑了。 下了婚车就要进婚礼现场，孟芸都快要饿死了，终于走完了流程，到了婚宴开始前的最后一步，提问新郎新娘。 司仪把话题递给了陆野，“新郎，对你的新娘说几句话吧？” 孟芸穿着长长的拖地婚纱，满身的水钻——听说是陆野去国外找设计师定做的，走一步都像是要把钻踩碎了一样。 她都不怎么敢动，只能扭过头，费劲儿地去看陆野的表情。 陆野拿着话筒，想了好一会儿，笑着开了口。 “有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老婆实在是太好了，没有小脾气，乖得让人心疼。我想对老婆说，结婚以后，希望我能把你宠出公主病，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搬砖，我绝不刷墙。” 底下传来了一大片笑声。 连司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你不想听我的土味情话，我就对你说一千遍我爱你。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可以为你摘星星摘月亮，可以做你的骑士，为你打怪兽。不管别人怎么想，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公主。” “孟芸，我爱你。” 他顿了顿，放下话筒，吻住了孟芸的唇。 “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正文完结】 56.番外·大学生活 番外·像少年飞驰（1） 孟芸进大学的第一年, 班上男生连同隔壁班男生一起偷偷摸摸搞了个系花评选。 学前教育专业的美女如云，比起附属院校那些酒店管理专业的也不逞多让。 听说评选过程纠结不已, 还引起了男寝楼的轰动，进而成为了一个面向全楼的集体活动。 最后那结果还是流传了出来。 孟芸对这些事情并不关注，只是季晓戚八面玲珑，从别的地方听到了结果，兴冲冲地跑来和她说了。 “听说第一名是隔壁班那个女神……” 女神是全专业的女神, 这是毫无疑义的。 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小白花一样的孟芸居然也榜上有名, 排名还不低。 因为这件事, 季晓戚一直撺掇孟芸赶紧找个男朋友，体验一下校园恋爱的感觉。 “看你这么乖乖的，以前一定没早恋过吧？赶紧抓住早恋的尾巴啊！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姐给你把关，保证不会看走眼！” 比起后来的季晓戚，当时季晓戚要更不着调一些。 孟芸无语地看着她兴致勃勃地翻朋友圈准备给她介绍男朋友, 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要早恋的话，给我找个帅的啊！” 季晓戚的门路很广，消息精通, 听说隔壁院有辩论会, 辩论队里有个系草级的大帅哥，便风风火火地拉着孟芸去围观。 “医学院的辩论队可是专业级的, 就当去学习学习嘛！” 孟芸拗不过她, 叹了口气, 收拾收拾跟着她出门了。 两人到辩论会那个大教室的时候, 辩论赛还没开始，学生会的人在前面忙忙碌碌。 孟芸和季晓戚挑了倒数第三排的位置坐下，低头开始窃窃私语。 “这辩题是什么意思？医学发展该不该有伦理界限？什么叫伦理界限？” 医学院这辩题出的，围观群众基本是连辩题都理解不了的。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觉得估摸着评委也听不懂，就看哪边有气势了。 坐了没几分钟，大教室渐渐地有人源源不断地走进来，各自找了位置坐好，看起来都是来围观的。 与此同时，参赛的辩手也坐到了最前面，用课桌搭出来的辩论台上。 季晓戚频频伸脖子，似乎又觉得看不清晰，干脆站了起来，往前面张望着。 孟芸看到旁边已经有人在注意他们这边了，连忙拽了拽季晓戚的衣服下摆，把她拉着坐下来。 “小七你在干嘛呀……” 季晓戚挑眉，“找系草呢！咋看了半天都是歪瓜裂枣的，就一个长得还挺清秀的，但也说不上系草吧……” 孟芸被她逗笑了。 果然只有季晓戚才能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 季晓戚看她笑，总觉得被嘲笑了，非常愤愤，用手指指了个方向，轻声辩解道：“你自己看啊，真的没有长得符合‘系草’条件的……” 孟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第一眼便是魏宋词。 她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语气有些不好意思，“还可以啊。” 季晓戚瞪大了眼睛，似乎对她的审美不敢苟同，“也就清秀吧，离帅还差点味道呢……” 与此同时，台上的魏宋词理了理手上的辩论稿，面无表情地调整了一下话筒。 他带了一只普通的电子表，窗外的阳光从玻璃里透进来，刚刚好照到他的表盘上，又从表盘上反射到他的脸上，留下了一点点大的光点。 孟芸的余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心底柔软的一角仿佛突然被击中了。 也不是什么惊人的长相，怎么就……啧，这么有味道呢？ 季晓戚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孟芸的回应，疑惑地扭头看过去。 “乖乖，你怎么脸红了？” 孟芸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脸，“没有啊！” 季晓戚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还打算追问，大教室却渐渐地安静下来。 辩论赛开始了。 她没法再问什么，只好坐了回去。 孟芸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被魏宋词吸引了过去。 他是正方一辩，全场第一个说话。 孟芸看着他悠然地站起来，侧过头，把话筒拨到一边，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大家好，我是正方一辩，我们的观点是——医学发展应该有伦理界限。” 接着，魏宋词用冷淡却清晰的声音，自然地阐述了一下他们的中心论点。 实际上孟芸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或者说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不懂，只是大家鼓掌的时候便跟着鼓掌罢了。 后排有不少女生是冲着系草来的，没见着人就溜了大半，唯独孟芸和季晓戚在座位上岿然不动。 孟芸的视角因此也更加清晰了。 魏宋词的声音是偏向清冷款的，只是在有心人听起来，颇像是上好的琴弦，弹奏出涓涓的流水声。 一场辩论会下来，孟芸几乎没听到辩了些什么。 她只是很切实地认识到了一件事。 她可能，对这个高冷淡定的一辩一见钟情了。 *** 孟芸从来没有如同此刻这般有行动力。 爱情的火苗把她的五脏六腑烧了个稀巴烂，好像没有办法再坚持一秒钟了。 孟芸在寝室里，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这件事。 他们的寝室关系很好，有些情同姐妹的意思，孟芸又是好相处的类型，大家都喜欢她，听她这么说，虽然讶异了一下，接受下来之后，还是开始不遗余力地为她出谋划策。 “我觉得要不就去直接表白吧，女追男隔层纱，我都去打听过了，这个魏宋词从入校开始就是超级大学霸，平时都不正眼瞧女生的，云云要是去主动，肯定一举拿下这书呆子。” “我觉得还是循序渐进的好，别太突然，吓到别人了……” 总之就是各种方法各种说法都有。 唯独季晓戚显得不太高兴，“不是说好去看系草的嘛，你怎么半道就被外面的小兵拿下了……” 孟芸脸红得要滴血，只是脸上带着笑意，“别胡说，什么小兵不小兵的……” 找男朋友又不是打仗。 季晓戚干脆翻到了她床上，掐着她的肩膀问她：“这个魏宋词到底哪里好了啊？我怎么看都觉得配不上你呢！” 孟芸轻轻地锤了她一下，“人家是大学霸呢，哪里不好了。” 学霸确实是学霸的。 魏宋词刚替学校的医学院拿了个省级大奖回来，奖状都贴到食堂外的公告栏上了。 季晓戚说不出话来，只能悻悻。 “你都大学了，还喜欢学霸人设啊……” 孟芸笑着“嗯”了一声。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季晓戚扭头就去打听了魏宋词的课表，让孟芸能去蹭课。 孟芸从没做过这样出格的事儿，第一次去的时候，几乎想要装成鸵鸟窝在床上再也不出来了。 季晓戚疯狂嘲笑了她一顿，看她委委屈屈的表情，还是叹了口气，把人揪出来，简单打扮了一下，拖到了医学院。 魏宋词比他们大了两届，之后就要去规培了，必须得抓紧时间才行。 只是医学院到大四已经没有什么类似马哲之类的大课了，季晓戚打听了很久，才找到一节混进去不那么显眼的大课。 “反正就是什么医学理论之类的概念课，我也听不懂，不过书已经借好了，咱们也不是去听课的，装装样子就好。” 因为猜不准魏宋词什么时候会进来，孟芸和季晓戚也没急着进教室，先在隔壁的空教室假装聊天，余光则是守着门外，打算等魏宋词进去了，再进去坐他附近。 离上课还有五六分钟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似乎是几个男生在聊刚才的球赛。 “陆野，刚才那个三分真是太漂亮了！” “那必须的！……” 季晓戚已经眼尖地看到了身高不矮的魏宋词，连忙在门边朝孟芸挥手。 两人便有些鬼祟地跟着那一帮子男生一起进了教室。 魏学霸并没有选择学霸专属的第一排，而是和几个男生一起坐在了教室比较中间的地方。 季晓戚扫了一眼，选定了他们后面一排的位置。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放下书，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很是松了口气。 季晓戚朝着魏宋词的方向努努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前排突然传来了一声“嘿”！ 孟芸也被这突然的一下吓了一跳，脸颇有些尴尬。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一个颜值惊人的男生，正笑着指了她一下。 那男生就坐在魏宋词正前头，应该是为了方便聊天，整个人都转了180度，这才看到了后面的孟芸。 “小学妹！” 孟芸微微张大了嘴，“……叫我吗？” 男生挑了挑眉，“不然呢？……不记得我了？” 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出众了，看起来又有些痞，连季晓戚都有些被吓到，疑心孟芸是不是惹上什么渣男了，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臂。 “云云？你们认识？” 孟芸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 那男生明显很失望，眼神低落下来，却仍然不死心。 “大礼堂……开学时那个，还记得吗？” 孟芸苦苦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 按理来说，像这样长相的人，如果真的有见过、说过话的话，应该是不会忘的。 那男生叹了口气。 旁边几个男生都笑了起来，“陆野啊，想不到你也有被路人甲的时候！” 连魏宋词都忍不住弯了一下唇角。 孟芸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脸都快要埋进课桌里去了，“抱歉……” “哎呀，有什么好道歉的，”那男生连忙摆手，“我叫陆野……你呢？咦？你也是医学院的吗？” 孟芸的耳尖红红的，语气又轻又软。 “我叫孟芸……” 季晓戚看她在魏宋词面前快要尴尬到自尽的模样，连忙出声救场，“不是的陆野学长，我们只是来蹭课的，不是医学院的。” 陆野似乎有些讶异，但却体贴地没有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恰好上课铃也打了，陆野便转过身去，打开了课本。 季晓戚确定周围没人再关注他们了，连忙从包里掏出便签纸，给孟芸写小纸条。 “这个陆野学长好帅！><” 孟芸脸上的红晕未褪，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低头奋笔疾书给她回纸条。 “嗯，挺帅的……” “比你的魏学霸帅多了！” 孟芸的笔尖顿了一下，弱弱地道：“那好像也没有吧……” 季晓戚简直恨铁不成钢，悲愤道：“乖乖，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瞎了！” “……” “也对，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现在的判断是有偏向的，我可以原谅你的强词夺理。” 孟芸很想说，强词夺理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只是这样蹭课蹭多了，次次被陆野看到、打招呼，大家也品出了不对劲来。 晚上熄灯之后，室友跟陆野调笑道：“陆野，那个妹子是不是看上你了啊？就每天来那个，叫什么来着？孟芸？我老乡说，她之前还上了他们专业的系花排行呢！” “系花算什么，对我们陆哥来说，校花都是追着他跑的好么！” 两个大男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猥.琐地“嘿嘿嘿”了起来。 陆野摸黑丢了个枕头过去。 “你俩别发.春了啊！” 等室友闭了嘴，陆野的心思却活了起来。 孟芸是……喜欢他吗？ 会有这种可能性吗？ 陆野想到去年开学时，孟芸大老远从大礼堂迷路到医学院的事，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呆呆傻傻的。 偏偏他还觉得挺萌。 有点可爱。 如果真是想来追他的话……陆野想了想，按照孟芸这说两句话就红脸的性格，多半还是得他主动一点了。 一夜辗转反侧。 第二天，孟芸一个人跑去他们班蹭了课，只是运气不好，这节课他们教授居然没有说课本上的概念，而且反常地带着全班去做实验了。 这下，孟芸立马尴尬起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总不能在教授眼皮底下开门溜走吧。 陆野就坐在孟芸的斜前方，余光扫到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差点笑场，连忙捂住了嘴，把笑憋了回去。 他旁边的魏宋词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事。” 陆野带着笑意，举起了手，“老师。” 教授停下摆弄器材的动作，抬头看他，“怎么了？” “我有个朋友走错教室了，老师可以让她回去吗？她在B楼上课。” A楼B楼是双子楼，两边建的一模一样，早上没睡醒的第一节课经常会有人走错教室。 教授点了头，陆野便扭过头去，朝着孟芸笑眯眯的，“走呀。” 57.番外·大学生活 番外·像少年飞驰（2） 孟芸愣了一下, 也没时间多想了，拿包挡着脸飞快地跑了出去。 只是等跑到教室外面之后, 她突然想起来，她今天是打算鼓足勇气表白的。 孟芸在走廊里转了几圈，还是决定等他们班下课了。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现在要是回去了，那指不定一辈子都说不出口了。 她在实验楼尽头的教室坐了很久。 其实对孟芸来说, 这一节大课真的是眨眼间便过去了，她都没有玩手机或者看书什么的, 只是在思考一会儿要用的表情动作, 时间就飞一样地过去了。 下课铃一打，孟芸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魏宋词他们班已经三三两两地走出来了，她三两步走出教室，躲在门口拐角的地方。 因为今天大庭广众地走出了教室，孟芸也不敢被他们班同学看到, 免得别人起疑心议论，只敢小心翼翼地蹲着。 她在拐角等了一会儿，手心里渐渐起了汗意。 魏学长下节是什么课？ 他会不会朝后门走了？或者直接上楼去了？ 如果他无视我怎么办？ …… 零零总总的, 孟芸就像个怀春的少女一样, 手足无措，脸色通红。 就在一大批人都走完的时候, 她听到了有人喊陆野的名字。 孟芸其实也没想到, 这个大帅哥陆野学长居然是魏宋词的室友, 两人一直同进同出跟连体婴似的, 因为陆野的热情，她也顺便在魏宋词那儿刷了个脸熟。 “陆野！一会儿打球去吗？” “不了不了，我等会儿跟三百首去图书馆，你们去吧……” 陆野的话音未落，孟芸就深吸了一口气，从拐角绕了出来。 看到她局促地站在不远处，陆野笑意还在脸上呢，却愣了一下，心里突然仿佛有了什么预感。 难道…… 陆野的表情也变了，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本来以为孟芸是那种软绵绵的、有话也说不出口的胆小女生，想不到还是挺勇敢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挺喜欢的。 陆野“啊”了一声，几乎要压不住心中的狂喜，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开头。 就在他反复踟蹰的时候，孟芸先一步开了口。 “魏学长，我喜欢你，可以请你做我男朋友吗？” “啊……欸？！” 陆野整个人一愣，不受控制地瞪大了眼睛，条件发射地往魏宋词那儿看过去。 魏宋词似乎也顿了一下。 很快，陆野就醒了过来，拍了拍魏宋词的肩膀，拥着旁边看好戏的两个室友离开了教学楼。 “三百首，有事的话……我自己去图书馆也行，不用着急。” 陆野还挺佩服自己的。 就算是这个时候，他都能保持着温和灿烂的笑意，语气也听不出任何端倪。 仿佛一切心潮澎湃、一切心动、一切的一切。 都是不存在的一样。 他连背影都是帅气的，只是那红着脸的女孩全身心的关注都放在了冷漠的男孩身上，连一个余光都没有分给他。 *** 孟芸的表白几乎是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寝室，丧丧地摊到了床上，把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只看她这模样，所有人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季晓戚和另两人室友对视了一眼，脱了外套，一同钻进了孟芸的被子里。 “云云。” 孟芸的声音没什么力气，“嗯，小七。” 季晓戚叹了口气，“魏宋词说什么了？” “……魏学长说，他暂时不考虑谈恋爱，要好好学习。” “……” 季晓戚差点就把脏话爆出了口。 都是大学生了，还说这种小学生拒绝人的台词，真是令人极度不爽了！ 她顿时有种孟芸看上魏宋词，那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上的感觉。 只是人自己喜欢，季晓戚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拽了拽她的胳膊，“那你就这样放弃了？” 放弃吧放弃吧。 放弃最好不过了——魏宋词单看还是个清秀男孩，要和陆野待在一起比较，那就逊色太多了，而且季晓戚陪着孟芸去蹭了这么多课，也算是把他们一整个寝室人的性格摸了个七七八八。 陆野虽然气质有点痞坏痞坏的，但是本质绝对是家教好、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类型。 魏宋词显然就是那个高冷臭屁又不爱搭理人的，要搁别的寝室，那就必须是全寝室排挤的类型。 也得亏了有陆野。 孟芸这么好，长得好、性格又好，真的是配陆野更合适了。 只是孟芸听了季晓戚的话，突然仿佛被点通了什么神经一样，“啪”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说得对，我不能放弃。” “……” “我要追他！” 孟芸红着脸，握着拳下定了决心，立下了豪迈的誓言。 季晓戚几乎吐血：“……” 孟芸是行动派——至少当时还是，其实她一直都是，从小到大就是那样，确定了什么事就不会再转头，就是人家说的那种，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人。 既然确定了要追魏宋词，她就拿出了一辈子所有的大胆与勇气，一路往前狂奔而去。 魏宋词也没想到，他拒绝之后，孟芸的攻势更猛烈了。 早上他们第一节课经常会有实操课，实操课都是一个班一个班一起上的，因为实操体验教室不够大，上课的时候是没有生面孔的，都是自己班的人。 孟芸成为了其中唯一一个生面孔。 她一大早就拿着早餐来到了他们的实操室，等魏宋词来了，就把早餐放到他的桌上，然后再飞快地跑走。 孟芸的想法也挺简单的，她既然要追他，那肯定是要全方面地对他好。 他们早上的实验课很早，而且提前就要去实操室准备仪器，清洗之类的，要再提前绕过半个学校去食堂买早饭，确实有些太辛苦了。 她就没什么辛苦的了，她们宿舍到医学院这边，直线距离内正好要路过食堂的，顺路买一下就好。 魏宋词这么努力的学霸，饿着肚子思考一定会很辛苦吧。 孟芸就这么坚持着送了下来。 前两次还有人反应比较慢的，次数多了，班上的同学也品出了味道。 “三百首，你这是……哇，好福气啊，这学妹长得可真不错了！” 魏宋词抿了抿唇，表情有些不耐，伸手想要把那一堆早餐给扔了，动了动手又到底是不舍得浪费粮食，还是蹙着眉吃了。 如此几次下来，班上开玩笑的声音也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说真的，你这样吊着妹子可不太好，要我说，干脆就答应了呗！” “这么漂亮的学妹，我们三百首可不吃亏了！” “这下魏学霸可以为口腔学院正名了，免得那些内科的老是笑我们一群光棍找不到女朋友哈！” “就是啊，赶紧答应了呗，看学妹温温柔柔的，说话听得人心都酥了——指不定还能治好你那面瘫了……” 旁边的人笑成了一团。 唯独魏宋词、和他旁边的陆野表情未变。 等所有人都笑完了，魏宋词才淡淡地憋出了一句回答。 “没兴趣。” “啪——” 陆野手上的仪器突然掉到了地上，上面的玻璃碎成了一片片的。 魏宋词扭头看了过去。 陆野扯了个笑出来，语气听不出喜怒，“手滑了……我去扫一下。” “……嗯。” 陆野轻轻地拍了拍手，又掸了掸白大褂上不存在的碎片，转身去找扫帚扫地了。 没人知道他低着头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只除了……卑微又心酸的自己。 *** 孟芸在魏宋词这儿吃了闭门羹，却也没有放弃的打算。 既然送早餐没用，她就去刷存在感。 医学院离学校的北门很近，门边外面的小吃不少，医学院的学生经常会下了晚上的实验课之后出去吃宵夜，从五点到晚上十一点，那里都是相当热闹的。 孟芸算着他们课表的时间，守着魏宋词他们班下课，然后静静地跟着他们寝室一起去吃饭。 实际上这都算不上偶遇，所有人都知道后面跟了一个小尾巴。 魏宋词他们寝室四个人坐一桌，孟芸就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坐在旁边——偶尔季晓戚来陪她的时候才好点，看起来不那么可怜了。 两三次之后，陆野看不下去了。 “老板娘！” 点完菜之后，陆野抬手喊来了老板娘，让他们在桌子旁边加了个位子。 魏宋词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挑了挑眉。 陆野假装夸张地叹了口气，“我妈以前教我，让我一定要对女孩子绅士一点，不然会讨不到老婆的。你看，我怎么能让可爱的小学妹一个人在旁边吃饭呢。” 说着，他起身走到孟芸旁边。 孟芸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大高个儿，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陆、陆陆陆学长？” 陆野笑了一声，“学妹，今天学长请客，来来来。” 他拎起了孟芸放在桌上的书包，拽着她的外套，把她拉到了自己那桌，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孟芸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整张脸都是通通红的，说话的声音像是蚊子叫，“……各位学长好。” 没等他们寝室有人应答，陆野就挥了挥手，打断了这几个人。 “别跟他们打招呼，跟我说话就行了。” “嘿老陆你这神经病……” 陆野瞪了室友们一眼，“谁请客谁说了算，懂不？” “……” 被陆野这样一打岔，孟芸也觉得没那么尴尬了，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觑了魏宋词一眼。 魏宋词还是没什么表情，不过也没有露出明显的不喜来。 陆野怕他们聊起天来忽略了孟芸，让她难受，便率先把话题引向她那儿。 “学妹，说起来，你们今年也能进学生会了吧？有什么意向吗？” 孟芸刚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听到陆野提问，连忙飞快地把菜嚼着咽了下去，轻声答道：“没什么特别的……” 其实在寝室里也聊过这个话题，学生会是个培养人脉的好地方，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去竞选了。 只是，她又不是季晓戚，这性格也不适合做什么学生会啊。 陆野点了点头，“确实，大学生涯还是应该好好玩玩。” 孟芸不知道答什么，只好“嗯”了一声。 只是开了这个头，之后陆野看到她当小尾巴，就会邀请她一起来吃饭。 魏宋词也没有什么异意，反正他有异意从表情上也看不出来，只当是没有异意了。 孟芸蹭了几次饭，总算是拿到了魏宋词的联系方式。 当时微信还没有特别发达，大部分学生都是使用Q.Q的，但是魏宋词嫌聊天软件会打扰他，一般都不上线的。 他还在使用最质朴的联系方式，那就是短信和电话。 孟芸第一次给魏宋词打电话的时候，季晓戚给她喝了小半听啤酒壮胆。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喝酒，喝完没两分钟，脸颊都红得能滴血了。 趁着这种亢奋的感觉，孟芸拨通了那个牢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那边很快接了起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你好，魏宋词不在，我是他的室友，请问您是哪位？” 孟芸愣了一下。 她酝酿了很多话，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喂？听得到吗？” 那边在催促了，孟芸紧张得声音都有点打滑，“您您您您您好……” 那个懒洋洋的声音顿了一下。 “孟芸？” “……陆学长？” 陆野隔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笑了一声，“找三百首啊？他人不在，去图书馆了，手机忘寝室了。你有什么事吗？如果有事的话，我可以过去帮你带话。” “没有没有！”孟芸连忙摇头，“没什么事，不用麻烦学长了……” 听到她紧张的语气，陆野闷着声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答道：“没事啊，那挂了？” “嗯……嗯，学长再见。” “再见，小学妹。” 挂完电话之后，孟芸直愣愣地倒在了床上。 她有点醉了。 另一边，陆野也握着魏宋词的手机，迟迟没有动弹。 室友从外面回来，看到他的动作，“陆野？你干嘛呢？玩木头人啊？” 陆野被他惊醒，也没觉得尴尬，把魏宋词的手机放回去，拿起了自己椅子上挂着的外套。 “走，陪哥喝酒去。” 室友有些摸不着头脑，“干嘛？你失恋了？” 这话本是一句玩笑，他自己说完都忍不住笑场了，“不对不对，应该是你又让哪个好妹妹失恋了吧？” 陆野却没有笑，好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室友换好了衣服，他才悠悠地叹了口气，“嗯。” 嗯。 对，他失恋了。 只是这种感觉，陆野无法说给任何人听。 58.番外·大学生活 番外·像少年飞驰（3） 虽然孟芸的这场倒追开始得比较艰难, 但是等她真的扯下脸皮的时候，仿佛也没这么困难了。 也许是孟芸乖乖巧巧的模样太具有亲和力, 魏宋词班上的同学看了一阵热闹之后，居然也渐渐习惯了她小心翼翼地出现，在魏宋词那儿吃点冷空气，然后再闷闷不乐地回去。 魏宋词毕竟不是陆野，又高冷得不行, 在他们班、他们专业的人气都平平，和陆野简直不能比, 也不会有人去阴阳怪气孟芸的行为, 反倒是见着多了，还会跟这个小学妹打个招呼。 “又来找三百首了啊？他在实操室呢！” 孟芸便红着脸道谢，“谢谢学姐。” “不用客气，我们还指望着你赶紧把三百首追到手呢！哈哈，我下注了200块赌你能成功哦！加油！” “……” 因为有陆野从中化解尴尬, 再加上班上同学的各种助攻，孟芸也不是没有进展的。 至少魏宋词会好好地搭理她了，她说点什么话, 魏宋词虽然冷淡, 却也会给回应——她偶尔做小尾巴的时候，魏宋词也会主动算上她这号人。 只是孟芸再次表白, 依然被魏宋词无情拒绝了。 孟芸有点挫败, 却也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 “没事的, 你毕业的时候正好我也毕业, 大学里不想谈恋爱，毕业了总可以吧。”她的脸颊红得似乎要滴血，语气里是黏糊糊的甜蜜味道，“到时候，优先考虑我可以吗？” 陆野最近忙着在做一个项目，没了陆野在，魏宋词就显得有些独了，每次孟芸过来他都是一个人在行动。 所以此时，两人也是单独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 孟芸他们学校很大，离开教学楼区域之后就很少见到密集的学生了，大部分都是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或者一段路里几乎没有人在，只能看到有人走在很远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没有围观的人，孟芸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明显说话走路都坦然了不少，算不上非常落落大方，至少也不至于磕磕巴巴。 “可以吗？” 她追问了两遍。 魏宋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阳光穿过树荫，在孟芸的脸上落下斑斑点点的光晕，柔和了她的五官轮廓。 理应是非常浪漫的场景。 魏宋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个问题结结实实地难倒了孟芸。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恰好的时间、她被他的模样击中了，一念心起就看上他了吧？也不能说，因为他辩论时声音特别好听，像是潺潺的流水，流进了她心里吧？ 听起来总觉得有点奇怪。 孟芸认真地想了一下，轻声答道：“之前看你参加辩论赛，觉得你特别有文采……” 这话说得也不比她的真实想法有水平多少，孟芸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没再继续说不着调的情话，红着脸闭了嘴。 魏宋词的眼色沉了下来，“就因为这个吗？” “……啊？”孟芸有些摸不着头脑。 魏宋词勾唇冷笑了一声，看起来有一丝嘲讽，“那你还挺随便的。” 说完之后，他便不再说更多，转身疾步往食堂走去。 孟芸虽然不知道他因为什么生气，但是却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很糟糕。 刚刚明明已经是有点暧昧的气氛了，她是……说错了什么吗？ 孟芸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看着魏宋词飞快地走远，忍不住叹了口气。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到她这儿，好像是隔了层欧根纱。 不对，说欧根纱都是抬举自己了，应该是隔着山海才对。 等陆野回来之后，很快就发现了魏宋词和孟芸的不对劲。 魏宋词又不搭理孟芸了——明明之前已经温和了不少的，他甚至很丧气的准备放弃了，打算默默地祝福自己的好兄弟和心动的女孩。 但是好像突然又退回了原点去了。 陆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心酸还是松了口气——总之各种滋味都有，平日素来挂在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些，少见地多了几分迷茫犹豫。 孟芸有一整周没有来找魏宋词。 魏宋词本人还没表现出什么反应，班上的同学先发出了好奇的声音。 “三百首，咱们云云学妹最近怎么没来了啊？” 魏宋词抬了抬眼，语气八风不动，“问我做什么。” “哎呀，不问你，难道问别人呀！咱们班也就你和陆大帅哥有这样的魅力了吧……” 陆野整个人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笑嘻嘻地恢复了状态。 “可别扯上我啊。” 他看了魏宋词一眼。 “……我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而后一句话的声音太轻，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到。 陆野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没用的男人，瞻前顾后，左思右想。 他从小到大收到的表白无数，用室友的话来说，就是碾碎的芳心可以绕地球三圈。 可真轮到了自己身上…… 他甚至开不了口，说一句我喜欢你。 向那个第一眼就动了心的姑娘。 *** 孟芸在寝室里丧了好久。 并且还收到了季晓戚疯狂的嘲笑。 “小姐姐，我没见过你这么逗的表白，什么叫‘觉得你很有文采’啊！这个时候，你就算说‘一见钟情找不到理由’也更好啊！” 孟芸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哪好意思说这种话啊。 “你这样，真的很像是为了保研泡个学霸男朋友的人哈哈哈哈哈……” 被季晓戚一说，孟芸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也许在魏宋词心里，此时她的形象已经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女生了。 没几天之后就入了梅雨季。 孟芸他们学校在城市比较偏远的地方，旁边也不是繁华地段，还有新楼盘在建。 一到雨季，那就是风沙水泥漫天，被戏称“年年下黄沙雨”。 可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孟芸他们一节课的老师迟迟没有来，等教室里都开始暴动了，课代表才宣布了刚刚得到的消息。 “老师说堵在路上了，这节课上不了，大家先回去吧，改时间再补上。” 顿时，教室里响起了一片抱怨的声音。 孟芸跟着周围人一起收拾了课本书包，又拿了旁边的伞。 “云云宝贝，走嘛？” 孟芸“嗯”了一声，手却在伞上顿了一下。 犹豫了一会儿……可能只是几秒钟，或者在她心里已经很久的时间之后，孟芸抬起头，轻声道：“我去一下别的地方。” 按照她对魏宋词的观察，这个时间他们没有课，又是早上，他应该会在图书馆，一直到中午吃了饭再离开。 孟芸觑了一下天色。 虽然早上就开始下雨了，但是一直不大，不久前才渐渐下大了。 万一呢…… 也许是一腔少女的诗意，孟芸脑补了一大堆情节，归根结底化成了一个念头。 不能让魏学长淋雨，不然会生病的。 或者……或者还能跟他共撑一把伞呢。 还能说说话。 抱着这想法，孟芸背着包撑着伞，冒雨走去了图书馆。 魏宋词居然真的没有带伞。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毛毛雨，手上拿了很多东西，就想着还是冒雨去吧，哪知道到中午了，居然越下越大了。 这雨里还夹杂着黄沙，看起来就有些脏脏的，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魏宋词皱着眉看了眼自己穿的衣服，还有包里的电脑，还是给陆野打了电话。 陆野的声音还是迷迷糊糊的，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开始上课了？” 魏宋词沉默了一下，“下雨了。” 陆野会意得极快，“嗯”了一声，“一会儿过来找你，一起去上课。” “谢谢。” “说什么傻话呢，这是一个当爸爸的应该做的事～” 陆野他们寝室楼到一会儿上课的实操楼就是要经过图书馆的，用不着绕圈，非常顺路的。 否则魏宋词也不会找他帮忙了。 只是陆野在寝室里找了半天，发现除了他的伞，别人的伞都消失不见了，连魏宋词的伞也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他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嘟囔道：“和男的撑一把伞，应该不会影响到我的行情吧……” 外面的空气质量不佳，他扒拉了一个口罩出来，套上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只是等陆野到了图书馆门口，才发现魏宋词并不是一个人。 娇小的孟芸站在他旁边，正仰着头跟他说话。 “走吧我送你去呀。” “不用了。” “真的没关系……”孟芸咬了咬唇，“那我把伞给你吧，一会儿我室友过来接我……” 陆野眨了眨眼，强行扯出一个笑来。 “三百首！……噫，小学妹也在啊？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了？” 魏宋词走到他旁边，扫了孟芸一眼，“你回去吧，谢谢了。” 孟芸沉默了好久，低落地“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陆野看着她小小的背影闯入雨幕中，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突然酸了一下。 也许永远开不了口了。 毕竟这个姑娘，这么喜欢别的男人。 魏宋词没发现陆野的异常，扭头看了他一眼，“走吗？” 陆野笑了一下，“嗯……晚上请客啊，我这么不远千里来给你送伞……” 或许孟芸和魏宋词都已经不记得这个小小的插曲了。 但是陆野却一直一直记得。 一场夹杂着风沙的大雨。 一句永远无法开口的心酸。 “三百首，你……” 你真的不喜欢孟芸吗？ “什么？” 陆野握住了拳头，“……不，没事。” 算了。 算了吧。 人生中哪能没个失败的暗恋呢。 59.番外·大学生活 番外·像少年飞驰（四） 眼睛一晃, 一年多的时间就过去了。 孟芸和季晓戚在大学里都没有谈恋爱，前者是跟着魏宋词跑了一年多, 后者纯粹是看到她这么惨，丧失了恋爱的信心。 季晓戚曾经在寝室里发表过一个经典言论：“谈恋爱绝对不能找冷漠的，就魏学霸这种，的亏了云云性格好，要换我, 话都不想对他说第二句！” 季晓戚曾经在寝室里说过很多话，有爱情观世界观人生观种种, 就这句话打脸来得最快。 可惜当时孟芸深以为然, 只觉得自己瞎了眼，喜欢上了遥不可追的人，才会整天难过得有口难言。 她的自尊和脸面被自己踩到了脚底，那人却视而不见。 临近毕业，眼见着大家都确定了工作, 而她却因为浑浑噩噩的，并没有和实习单位签合同，之后还是要重新找工作了, 孟芸就深深地叹了口气。 “云云, 一会儿我们要去吃散伙饭了——你上次聚餐就没去，这都最后的机会了, 一定要来哈！” 孟芸“嗯”了一声, 对他们班长轻声笑了笑, “一会儿我和小七一起去。” 等班长离开之后, 季晓戚走过来，摸了摸孟芸的脑袋。 “小宝贝，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听说今天好几个班都搞散伙饭，我们要做小摊上最亮的星啊！不能给教育学院丢脸了！” 都还是没什么收入的学生，也不可能大手笔地去包酒楼……毕竟是AA制，班长还是考虑了班上一些经济情况不好的同学的，就把聚餐的地点定在了校门外的火锅店。 虽然位置是和小摊在一块儿的，到底还是店面，卫生状况也比路边摊好的多了，算是他们学校门口最受聚会欢迎的店。 从孟芸他们寝室楼走到外面的小吃街，还是要经过医学院的宿舍楼。 一想到每次从这儿出去，都是当小跟班的，孟芸的心情就非常微妙。 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松了口气……总之就是酸酸麻麻的。 等她们寝室走到聚餐地点的实话，才发现魏宋词他们寝室四个人在隔壁的烧烤摊上吃烧烤。 季晓戚眼睛很尖，看到孟芸的眼神凝住了，立马就发现了危险分子。 她忍不住撇了撇嘴，搂住了孟芸的肩膀，“要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今天教育学院把附近的小店包场，到处都是熟人，看到他们过来，已经有不少人出来打招呼了。 孟芸“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扭头进了火锅店。 散伙饭吃到最后，总是免不了喝几杯。 等季晓戚回过神的时候，孟芸已经不小心喝多了。 这个喝多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就是她的酒量不怎么好，再加上有点心事，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 酒不醉人人自醉。 季晓戚看着孟芸开始迷蒙的眼神，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呀你。” 只是这样也没办法去第二摊了，季晓戚自认自己算是五音不全的歌喉，也懒得去欣赏班上同学的鬼哭狼嚎，便跟班长打了声招呼，准备带着孟芸先回寝室去。 孟芸却不愿意，“小七……七，你继续啊，我自己回去就好。” 季晓戚可不敢让她自己走，“别说胡话了，我们走吧。” 孟芸的眼睛雾气蒙蒙的，看起来更加无辜了，“真的没事。” “不行……” “小七。”孟芸像是要哭了，脸颊红红的，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喝醉的潮红，她扁了扁嘴，委屈道，“我……我想去和魏学长说几句话。” 季晓戚一愣，复而恨铁不成钢道：“孟芸！你看看你！……” 孟芸咬着唇不说话了。 她这个样子，季晓戚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 要说谁最了解孟芸的感情，季晓戚作为闺蜜和室友，一定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人。 就算刚开始用情不深，这样心心念念两年，也成了白月光朱砂痣了。 一想到这周五，他们就要各奔东西，如非刻意，孟芸可能再也没机会遇到魏宋词了，季晓戚就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 “但是你喝醉了，我不放心……” “我真的没醉……” “云云！” 孟芸看着季晓戚的表情，嘟了嘟嘴，摸出手机把魏宋词的手机号抄给了她。 “这样总行了吧！一会儿我跟着他们一起回学校。” 居然还这么有策略性——难道真的没醉？ 季晓戚怀疑地看了看她的脸。 这样一纠缠，他们班也准备收摊去KTV了，孟芸拍了拍季晓戚的肩膀，“放心吧。” 接着就拿着包率先离开了店。 已经是六月份了，本城的晚上闷热得人难受。 孟芸被外面的微风一吹，更加头晕难受，还热得有点想吐。 魏宋词他们看起来也像是要走人的样子，都已经站了起来。 孟芸老远就看到了人高马大的四个男生，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陆野正无所事事地跟魏宋词聊天呢，就看到一个小个子快步走了过来。 他顿了一下，本想上去扶住她，但是手指动了动，又收了手，只远远地问道：“孟芸？” 魏宋词也偏过了头。 孟芸没搭理陆野，直冲冲地往魏宋词面前走，一直走到离他只有一臂之遥的地方，才站定了身体，委委屈屈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 “魏宋词，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魏宋词面不改色地看着她，“你醉了。” “我没醉。你为什么不回答呢？我马上要走了，你都不愿意回答我一句话吗？” 也许是气急的缘故，孟芸的酒意又翻了上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跌了一下。 魏宋词条件反射地伸手扶了她一把，很快又松开手，扭过头，“你醉了，你朋友呢？” 孟芸握紧了拳头。 好久之后，她才叹息般地开了口，“我知道了。” 魏宋词看了旁边围观的陆野一眼，冲着他扬了扬眉，“我先走了。陆野，麻烦你了。” 陆野：“……行吧。” 孟芸眼睁睁地看着魏宋词转过身，渐行渐远，只给她留了一个冷漠的背影。 她被气着了，含着眼泪，看到桌上有啤酒，拿起来就是对瓶吹了大半瓶，这才鼓起勇气，冲着那背影大喊出声：“魏宋词！你混蛋！我要去喜欢别人了！” 只是喊完，她一下子便有些晕了，扑腾了两下，直接扑进了旁边陆野的怀里。 陆野吓了一跳，连忙抱住她的腰，冲着旁边的室友点了点头，“你们先跟三百首走吧，我送小学妹回去。” 两个室友应了下来，“行，你当心啊。” 陆野等两个人离开之后，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等了这么久，等来的拥抱却不是他想要的模样。 陆野将孟芸扶到旁边的小饭馆里，问老板娘要了热水，拿一次性杯子装了，放到她面前。 “喝点吧。” 他的语气带着不自觉的无奈与宠溺，酥酥麻麻的，任凭任何女人听了都会心动。 只是此时他面对的是个醉鬼，还是个心不在他那里的醉鬼。 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心酸。 孟芸却被惊醒了，抬起头，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陆……陆野学长？” 陆野“嗯”了一声。 孟芸眼圈一点点红了，“学长……” 她虽然意识昏沉，但是脑袋却很清醒。 反正魏宋词也不喜欢她，为什么她不能喜欢别人呢？ 干脆放纵一把吧。 孟芸脑袋一热，突然有种奇妙的力量驱使着她站了起来，往陆野的怀抱里冲了过去。 她想到陆野曾经也是在这里，温柔地给她加了一个位置，请她吃饭，不让她一个人傻乎乎地尴尬。也曾经替她在众人面前化解无语的场面，让她能离开实验室。 孟芸很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她对魏宋词说了一句什么话，魏宋词没有搭理，她委屈得想哭，陆野及时地走过来，搂住了两人的肩膀，说了一个很不搞笑的笑话。 是真的一点都不搞笑，只是温柔得让人感动。 如果一开始喜欢的就是陆野就好了。 孟芸心里生出了奇妙的想法——她牢牢地圈住了陆野的腰，抬起头，轻声问道：“陆野学长，你会拒绝我吗？” 陆野低下头，跟她对视了好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会的。” 孟芸露出了笑容，踮起脚尖，主动吻了吻陆野的下巴。 这个吻像是羽毛一般，却成功让陆野的内心滚起了滔天大浪。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姑娘，难得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孟芸……” 孟芸红着脸，捏住了他的手指。 “带我走。” “……” “陆野，你带我走。” 陆野挣扎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似乎都忘了时间。 接着，他就听到了自己遵从本心的一句话——“好，我带你走。” 随便到哪里去都可以。 就是这么卑微又自私的心理，他甚至希望，孟芸永远醉着，不会醒来。 60.番外·大学生活 番外·像少年飞驰（完） “知道我是谁吗？” 陆野的声音沙哑低沉, 带着情.欲的味道，眼神也狠厉得不似往常。 孟芸的话凌乱又破碎, “陆、陆野学长……” 陆野发了狠，直将她钉在了床上，一下一下的力气像是要把她捣碎。 “你是我的了。” “孟芸，你听到没？你是我的了。” *** 孟芸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像是被重重锤过一样。 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宿醉的感觉, 当然别的感觉也是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捂着头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只是随着行动力恢复过来的同时, 那些不甚清晰的记忆…… 孟芸目瞪口呆地看着旁边赤.裸沉睡着的陆野, 恍然有种自己还在做梦的感觉。 不会吧…… 不会吧？！ 她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羞耻的感觉几乎要将她击溃，她一下子从床上蹦跶了起来，不敢直视旁边的陆野，轻手轻脚却飞快地从地上的一片混乱地扒拉出自己的衣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套上。 回过神来, 孟芸一脚踩到地上的时候，她的腿根酸软，不可说的地方胀痛, 差点跌回床上。 这一切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孟芸, 昨天做了什么荒唐的事。 她的脸红到快要滴血，自己先跟自己堵了气, 胡乱翻了一气, 终于从房间的角落里翻出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里没有未接来电, 只有季晓戚的几条短信。 “云云你回宿舍了吗？魏宋词说陆野学长送你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啊。” “已经睡着了？” “我们今天要通宵了，明天早上才回来，你一个人在寝室小心一点啊。” 孟芸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是隐秘地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至少没人知道…… 怎么可能没人知道啊！ 她要怎么面对陆野？！ 孟芸的脑子里一团乱麻，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了举动——她飞快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轻轻地开门跑了。 全程都没有再看床上沉睡的陆野一眼。 现在时间还早，空气却已经逐渐有了夏天那样闷热的感觉。 孟芸小跑了几步，热出了一身的汗，脑子也一点点清醒过来。 不管怎么样……反正周五就要离校了，她干脆把票换成了今天的，下午就回老家去。 寝室里的室友都还没有回来，他们这一层的走廊也是静悄悄的。 孟芸收拾了东西，在寝室群里发了有事要提前走的消息，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呆了四年的房间，拖着箱子转身离开了。 *** 陆野醒过来的时候，孟芸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的。 他还沉浸在如何表白的梦里——反正她已经毕业了，就算有过去追过三百首的历史，人都不在学校里，也不会有什么非议的了。 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孟芸消失得干干净净的，打电话打不通，问她的好朋友，好朋友也说她家里有事提前回家了。 陆野打听了孟芸的老家在哪里，却也只能知道是哪个城市而已。 他用了一些家里的势力，偷偷从学校的档案里找到了地址，买了票正准备追过去，孟芸他们班的人却说，孟芸已经出国去了。 孟芸的成绩不算很好，托福的分数不高，却也够用了——陆野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去考的语言。 整个暑假，陆野在家里失魂落魄的，关在房间里根本不愿意出门。 如果……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 陆野从床上蹦了起来。 现在只有三个选择，第一是放弃，这无疑是最轻松的，但是孟芸于他来说，已经成为了不可舍弃的执念，陆野可以毫不谦虚地说，孟芸对魏宋词的感情如果是99分的话，他对孟芸的感情就是100分——或者可以直接让计数表爆掉。 那个姑娘啊，永远得不到的白月光和朱砂痣。 可是陆野从小的生活环境就不是这样的，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有得不到的人。 只是够不够努力的程度而已。 那就只有剩下的两条路，一是等，二是追。 陆野的学业未成，只能靠交流学习的方法出国，可是他都不知道孟芸在哪个学校，在哪个国家。 最重要的是，孟芸是因为……因为他所以才离开的吗？ 她这么害羞的人，如果他现在就追过去，她会不会、会不会再跑一次呢？ 陆野的满腔热血，都被这个可能性浇灭了。 他可以孤注一掷、不顾一切，但是不能不考虑孟芸的想法。 孟芸应该还是喜欢魏宋词的吧？和别人上了床，她应该……她应该很难过吧？ 难过到想要逃避，想忘记这段过去。 …… 陆野一整晚一整晚地睡不好，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直到陆院长冲进来，一棍子敲醒了他。 “这么大年纪了，你这是迟来的叛逆期？！还想不想毕业了，实习实习不去，学校都要开学了，也不打算去了？整天在家里干什么？你不想活了吗？” 这是陆野第一次看到他爷爷发这么大的火。 “陆院长……” 陆野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手臂里，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我做了错事了，怎么办？” “除了等死和自杀，你就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吗！？” 陆院长快被他气死，指着他“你”了好一会儿，却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把从柜子里挖出来的拐杖往他身上一扔，转头离开了他的房间。 “陆野，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陆野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泪光。 他对自己也很失望。 怎么能弄丢了他的姑娘啊。 “云云，你……你会恨我吗……” 只是这话却也不知道能向谁人发问。 陆野叹了口气，洗了把脸，把拐杖放到一边，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准备回学校了。 时间或许是最好的良药，只是他不想自医罢了。 甚至怯懦到不敢面对的地步。 陆野心想，他多半是疯了。 三年。 三年之内，如果孟芸不回来，就算她恨死他了，他也要去找她了。 他想给孟芸一点时间，也给懦弱卑微的自己，一些时间罢了。 【大学番外·完】 61.番外·婚后 番外·应许你喜欢（1） 孟芸和陆野结婚的第二年, 陆野跨过了而立之年的门槛，成为了奔四男性的一员。 然而令他耿耿于怀的是, 孟芸还是青春美貌的二十几岁。 本来没人说还能相安无事，偏偏有时候陆野弄得狠了，第二天孟芸起不来床，就会故意气他。 “要不赶紧生个孩子吧？我怕再等两年，你……” 语气意犹未尽的, 听得陆野直磨牙。 “我看你今天是不想去上班了。” 实际上就要孩子这件事，陆院长和孟芸的大妈都催促过好几次了。两人结婚晚, 孟芸都二十九了, 再晚两年那就是高龄产妇，怕是有危险了。 陆野对这个倒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他和孟芸都有自己的工作，平时过过二人世界挺好的，孩子多麻烦啊。 只是他小姨说得也有道理, 之后再生孩子，孟芸指不定会有点危险了。 想到孟芸自己这么喜欢小孩子，如果有了他们俩的孩子, 一定会把他教得很好吧？ 或许是结合了两人容貌上优点的孩子——陆野一想到能跟孟芸拥有血脉相连的结晶, 整个人的血都热了起来。 陆野回家路上就在琢磨这事儿。 孟芸今天要上晚托班，陆野就买了些半成品的熟食, 把车停在幼儿园门口等着她。 一会儿要怎么开口呢？ …… 孟芸一上车, 就感觉陆野的表情奇怪兮兮的。 她琢磨了一下, 挑了挑眉, 嘀咕着这人该不会是还惦记着早上的事儿吧？ 这老男人的玻璃心真是…… 只是这话却也不好问出口。 孟芸笑了一声，“晚上吃什么？” 陆野报了几个菜名，等着她系好安全带，这才开车打算回家。 一路上气氛都有点奇妙。 孟芸抿了抿唇，“陆野……” 与此同时，陆野也开了口：“云云，我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 孟芸收了声，扭过头看着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野傻笑了一会儿，突然肃起来表情，语气一瞬间变得老干部起来。 “我觉得，我们确实可以要个孩子了……并不是因为我不行了！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孟芸真的觉得非常委屈，这个人自己思想龌龊，还老是脑补别人跟他一样龌龊。 她“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继续说吧。” “我是觉得，再过几年，怕你有危险，而且也伤身体了。”陆野抿了抿唇，乖乖地把自己的想法尽数说给最爱的老婆听，“你应该……也喜欢孩子的吧？” 主要是，陆野也不知道孟芸有没有这个意向。 如果她想做丁克一族的话，他也是能毫无疑义地接受下来的。 他爱的只是孟芸这个人罢了，别的，于陆野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 孟芸“嗯”了一声，耳朵有一点点红，“那……那就生吧。” “云云……” 都是老夫老妻了，也没啥好害羞的。 孟芸顺着陆野说的话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他们孩子长得像陆野的话，应该从小就是万人迷吧？ 这样真好。 *** 孟芸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她主动从幼儿园提了离职。 院长还是她入职时的那个院长，这么多年也没有走，两人也算是老熟人了，讲话自然比几年前要熟稔得多。 “回去生孩子了？老公这么好，你也是享福去了。” 陆野天天来回接送的事情，几乎全幼儿园的老师、还有一些眼睛尖的学生家长都知道了。 孟芸结婚的时候请了不少的同事，大家几乎都知道她嫁了个好人家，关键是老公多年如一日的宝贝，着实羡煞旁人。 现在怀孕了，估计也是家里不放心了。 孟芸听到院长的话，笑了一声，温温柔柔的模样，“是我怕在学校里没法看顾好孩子们了，所以才先离职的，过一阵还是要上班的。” 这是她的工作啊，也不可能一直做家庭主妇去了吧，那这么多年书岂不是白读了。 就算陆野乐意养着她，她自己还不乐意呢。 院长也是有家庭的女人了，一眼能看出孟芸的状态。 这是真的幸福的生活啊。 她笑了起来，爽快地给孟芸签了离职单，“那你如果还想继续工作的话，还是回来我们学校吧，随时欢迎……这可不是客气的话哦，你知道的，私立学校的老师不好找。” 这两年里学校里有不少年轻女老师转业的转业，结婚的结婚，也有些为了稳定转去了公立学校的，或者去了钱更多的机构工作的。 学校几乎每个季度都在招老师，人手紧缺是常事。 孟芸爽快地应了下来，把工作交接好之后，就跟着来接她的陆野回家去了。 陆野现在对她简直就像是捧着块和氏璧一样，生怕她哪儿不小心碎了，恨不得放在眼皮底下放着才能安心。 孟芸这次辞职，有一定程度也是为了让陆野安心。 早在她检查出来怀孕的时候，陆野就去找了他爸妈名下的房产，高层电梯房，景致开阔，容易让人心情愉悦。 之前他们结婚时买的婚房因为是复式，有上下楼的原因，早就被陆野弃置到一边去了。 “等孩子生了，我们再搬回去，不然你上下楼梯不方便。” 孟芸没有意见。 陆野便干脆一气儿连住家阿姨也找好了，也是以前在陆院长家里工作过的阿姨，后来因为要去照顾她自己的孙子孙女这才走的，算是老熟人了。现在阿姨的孙子孙女都长大了，陆野便将她重新请了回来。 孟芸喜欢吃好吃的，这阿姨做饭非常不错，也是为了让她嘴馋的时候方便些。 她有的时候觉得压力也挺大的。 陆野不是吃家里老本的那种富二代，他现在的一切，除了最早的时候家里给的首付以外，后面的一切基本都是自己挣回来的。 虽然房子是问他爸妈借的，租金每个月也是准时到位。 孟芸很想帮帮他，但是她自己那点工资，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现在又变成了失业状态，更加对陆野没什么帮助了。 陆野对她的这点心思，除了好笑，还是非常感动的。 “老婆，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如果你敢回答土味情话，今天就去睡书房。” 陆野“嘿呀”地笑了起来，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亲亲抱抱捏捏地腻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就是那句告白神句啊，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放心吧，牙医可挣钱了。” 陆野老早就想把工资卡交给孟芸了，只可惜孟芸不喜欢这样，所以一直不肯收。 他没法子，只好自己拿着。 到现在看看也方便，孟芸一直不是浪费的人，从小就是跟着家里生活节省，要是提前知道他为了她花钱，一定会阻止的。 陆野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男人要作为遮风挡雨的存在。 如果他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照顾好，那就不能称为一个男人了。 孟芸喜欢做什么，他都愿意无条件支持，但是孟芸的生活质量，他必须要能够给到最好才行。 冲着这想法，陆野也不敢放纵，这么多年都是兢兢业业的，工作从没出过篓子，还眼光毒辣地投资了一家店，每年都能收不少的分红。 这一切孟芸都知道，只是她似乎还没有做一个阔太太的自觉…… “回去之后让阿姨做个酸辣汤吧？你昨天不是说想喝吗？” 孟芸“嗯”了一声，“行啊。” 陆野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芸本来是娇小的身材，怀孕之后也没有很明显地胖起来，只是变成了肉肉的模样，脸颊肉鼓鼓的，不能说胖，就是现在很流行的那种“萌”的感觉。 他最近很喜欢去亲她的脸颊，轻轻地咬一口，像是上好的果肉，鲜嫩多汁，令人心动不已。 陆野趁着红灯，偷偷地把孟芸的手抓了过来，亲了亲她肉乎乎的手指。 “一会儿想做什么？我请了一整天的假，都可以陪你。” 孟芸想了想，“睡觉吧。” “……” “喂，你想哪里去了！”她在陆野的眼神下，整张脸都涨红了，“我是说睡觉！普通地睡觉！陆野你这个神经病……花痴！” 都这么多年了，孟芸骂人的话还是翻来覆去的这几句。 陆野觉得她简直可爱到要了他的命。 “宝贝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只是要午睡的话，也不能这样简单地就睡了。 陆野在小区门口的书店里，买了几本故事书，兴致勃勃地要给孟芸念睡前故事。 孟芸拗不过他，便随他发疯去了。 吃完午饭，陆野按着孟芸，仔细地帮她刷了牙，然后抱着她去大床上一起休息了。 “念个什么好呢……就这个吧？” 孟芸现在很容易犯困，阿姨做的饭菜太好吃，她有些吃撑了，瞌睡来得很快。 听到陆野说话，她撑起眼皮瞄了一眼那书。 只是这一眼，她就差点吐血。 “陆野，你儿子如果知道你给他念聊斋当胎教读物的话，可能会怀疑你的智商。” 陆野委委屈屈地放下了那本聊斋，转手拿了个贝多芬故事。 “我儿子还是别做医生了，我们就先熏陶熏陶他的音乐天赋，让他去做个歌手吧。” 这倒是个新鲜的提议。 孟芸睁开眼，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 以前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陆野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义正言辞的，“不能让他浪费了爸爸这优秀的基因啊！你不知道，我从小去做客，就会有各种叔叔阿姨问我为什么不去当艺人呢。我那是爱好学习，所以可惜了我这脸，我儿子可不能可惜了，还是得去做个万人迷骗骗小姑娘才好。” “……” 孟芸决定，再也不跟这个神经病说话了。 62.番外·婚后 番外·应许你喜欢（2） 孟芸辞职之后, 整个人就彻底闲了下来。 没过几天，她在家里待的实在是没意思了, 便干脆去帮季晓戚的忙了——季晓戚正在筹备结婚，又要工作，忙得团团转。 孟芸买了午饭和奶茶，早早地坐进了婚纱店里，等着她过来。 十二点, 季晓戚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一口闷了半杯奶茶, 这才缓过劲儿来。 “那群小兔崽子, 昨天晚上又搞什么离家出走，闹到大半夜，我两点多才睡，痛苦啊！” 可能是季节到了，小朋友们都躁动起来了, 幼儿园还好一些，托管班真的有不少孩子最近都在闹事。 季晓戚作为老师，忙得头昏脑涨的。 孟芸看着她摊在沙发上, 笑了一会儿, 提醒道：“你不是只有三个小时吗？还不起来试婚纱了？” 季晓戚性质不高，看起来是没力气动弹了, “唉, 要不随便挑一条算了, 懒得试了……” “那可不行。” 孟芸笑着将人拽了起来, 逼着她吃了几口饭，把她塞到了工作人员手上。 季晓戚好不容易要结婚了，孟芸看起来比她本人还重视，恨不得拖着她走，能样样面面俱到。 当中经历了多少——没人比孟芸这个闺蜜更清楚了。 季晓戚一连试了五六套婚纱。 她身材比起孟芸要高大不少，但是难得的是四肢纤细，穿什么都很有气势的模样，再温婉的婚纱，都给她穿出了王霸之气。 那接待的小姑娘很有眼力见儿，见两人的表情都不咸不淡的，立马拿出了一套计划外的婚纱，给季晓戚换了。 这套是一字肩大拖摆的样式，季晓戚选的适合本没有考虑这种拖尾式，只嫌累赘。 “万一在台上被什么主持人踩了裙子，那我岂不是要出大糗了！” 只是显然，导购小姐的眼光更好一些。 季晓戚穿着那长长的拖尾裙，更衣室的帘子一拉开，孟芸就忍不住鼓了鼓掌，“完美。” 一字肩的设计突出了她纤细的手臂，还有显眼的锁骨，大拖尾被她的个子完美地撑了起来，像个美丽的女王。 导购小姐笑眯眯的，“这套真的很适合季小姐，新郎见了一定会很心动的。” 这话一出，原本轻松的气氛突然凝固了一下。 季晓戚勉强维持着笑意，“嗯”了一声，“那就这套吧。再给她选一套闺蜜服。” 孟芸怀着孕，到婚期的时候她肚子得很大了，肯定是做不了伴娘的。 但是季晓戚执意要让她在婚礼上有姓名，所以让婚礼策划加了个闺蜜致辞的环节，两人能在台上牵个手什么的，也算是一了她们俩曾经开玩笑时说去结婚的心愿了。 导购小姐给孟芸选了个同色系的单裙，整片式的剪裁，衬得她小白花似的温婉。 季晓戚握住了孟芸的手。 “宝贝儿……真不容易啊，这一天。” 孟芸明白她在说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对，太不容易了，所以才要珍惜。” 季晓戚忍不住笑了场，“你倒是越来越腻了，喔！也不脸红了，看来还是陆野调.教得好。” 顿了顿，她叹了口气道：“我有的时候其实很羡慕你的。云云，陆野这么好的男人都让你遇到了，你知道我们周围人看得多咬牙嘛！你们可得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哦对了，都说老婆怀孕的时候男人最容易出轨，虽然我是完全信任陆学长啦，不过你还是得看紧点，别给有心人可乘之机了……” 说完便一起笑了起来，两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了一团。 季晓戚定下婚纱之后就赶忙要去上班了，孟芸打电话给了家里的司机，让司机送她去医院接陆野。 时间还早，离陆野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孟芸不耐烦干坐在车上，便去医院门口逛了一圈，准备买点吃的。 陆野上班的医院门口有一家味道很不错的酸辣粉，孟芸闻到味道就馋了，虽然不是很饿，也走进去点了一碗。 筷子才刚拿起来，孟芸就听到了旁边桌两个小姑娘的聊天。 “你这牙要什么时候才能弄好呀？这都来了四次了。” “这个已经好了，不过我打算一口气都看了嘛，所以让陆医生把别的牙的问题也都治了……” “哇，都高三了，你这一次一次请假的，小心老李打电话给你家长啊！” 那回答的女孩子只能看清一个侧脸，但是鼻梁和半边脸都很精致，留着时新的韩式空气卷刘海，后面梳成马尾，露出纤细的脖颈曲线，看起来就是个美人胚子。 孟芸轻轻地瞟了她一眼，又转过了眼光。 女孩子笑了起来，“我这不是想多跟陆医生套套近乎嘛！我决定了，我的第一志愿就是口腔医学了！” 她朋友瞪大了眼睛，“绾绾！你疯了吧……” 马尾辫绾绾拍了一下朋友的肩膀，“轻点！哎呀你干嘛呀！” “你真喜欢那医生啊？” “真的呀，你看着吧，再给我两周，我肯定要到他的微信……” …… 孟芸的脾气自从怀孕之后越发不好起来，听了旁边年轻女孩的聊天，连酸辣粉都吃不下了，甩了筷子就离开了店。 司机还在车上等着，本来以为要等一阵，哪知道没几分钟，她就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坐进了后座。 “赵叔，我们回去吧。” 赵叔跟孟芸也很熟了，乐呵呵地问道：“不等小陆了？” “不等了，谁爱等谁等去！” 陆野回到家，就发现家里的气压有点低。 孟芸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因为怕辐射，平时陆野和孟芸自己都会控制一下她看电视玩电脑看手机的时间，毕竟月份也大了，这一胎折磨得她很辛苦，也不想出什么差错。 现在这个点只有新闻联播，陆野都很久没有见过孟芸看新闻了，怀孕之后，她更喜欢看一些比较热闹、嘈杂的青春偶像剧。 陆野觑了觑她的脸色，“我回来啦。” 孟芸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野本想过去抱她，想了想还是先去洗了澡换了衣服，这才凑到孟芸旁边，将她整个人搂住。 孟芸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不再是原来那样纤细的小蛮腰，可是陆野还是觉得非常心动。 一沾上手就不想放开了。 孟芸嘟着嘴，把他的手拨拉到一边，“别闹。” 陆野干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贴着她的背脊，两人像是连体婴似的。 “怎么啦我的宝贝儿？” 听了这话、这温柔的语气，孟芸眼泪都下来了，“小七说得一点都没错，女人一怀孕，就看不住男人了——又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追你了，你喜欢就去吧，反正我已经快三十岁了，身材也走样了，脸也爆了逗逗……” 陆野无奈地笑了起来，“说什么胡话呢？” 月份大了之后，孟芸的妊娠反应渐渐地消了下去，情绪却越来越不稳定了。 陆野很清楚她这点，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顺着咯。 “今天又去跟季晓戚说什么了？她不是都要结婚了么，怎么还老跟你说些有的没的事儿啊？” “你还怪我闺蜜了？是不是嫌弃我了，连带着小七也一起嫌弃了？” 陆野感觉到她的手开始挣扎了，赶紧捉住了她的手腕，不然她在自己怀里乱动。 “哪里嫌弃你啦？你不要诬蔑我哦。” 孟芸动弹不得，扭过头，泪光盈盈地去看他，“就算现在不嫌弃，以后也会嫌弃的吧？” “……” 陆野好言好语地哄了大半天，总算是把话从小祖宗嘴里套了出来。 他一点都没觉得不耐烦，反倒是觉得这样的孟芸可爱极了。 孟芸一直比较害羞胆小，说两句就要脸红，陆野带了她半天，才能从她嘴里听到几句动人的情话。 现在她情绪上头，很多话就说得出口了，而且她就听了莫名其妙的人几句闲聊，就紧张兮兮的样子，岂不是证明了她很在乎自己嘛。 陆野在心里都快要偷笑得不行了，但是怕孟芸更生气，所以面上还是非常平静，甚至是有些严肃。 “云云，你不相信我爱你吗？” 孟芸迷蒙着眼看着他，不说话。 “唉，你这样，我太伤心了。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 “说了那时就是我们幸福生活的起点嘛！我都要背着你从起点开始长跑一辈子了，哪里还有力气去看别人啦？” 陆野这一番话，成功把孟芸给雷得想吐了。 她擦了擦眼角，轻声开了口：“……陆野。” “什么？” “求求你去跟阿姨说，今天少做点菜。我有点想吐。” 陆野“嘿嘿”笑了好一会儿，一点都没不好意思的感觉。 他这样，孟芸也作不下去了，关了电视，“吃饭吧，我饿了。” 那碗酸辣粉全扔了，她想想还有点心疼。 孟芸走了两步，扭过头去看陆野，“陆野，你应该不会没品到泡学生妹吧？人家还是高中生呢……” 陆野站起来，按着她的头便是一顿深吻。 “你好好感受一下，牙齿上有没有别人的味道？” 孟芸确定，自己真的想吐了。 就在这种大家都很紧张，唯独孟芸自己有点犹豫矛盾的情绪中，他们先一步迎来了季晓戚那令人震惊、状况百出的婚礼，余韵还没过去，孟芸就到了预产期。 陆野本来还是大家长、顶梁柱的模样，越靠近预产期，他越变得紧张焦躁，情绪比孟芸还要更不稳定起来。 “云云，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马上说，知道了吗？……” 孟芸已经提前住进了VIP病房待产，看他这样，只觉得他年龄越发倒退了。 “陆野，你可是三十多岁马上要当爸爸的人了，别碎碎念了啊。” 陆野不说话，眼睛一点点红了起来。 孟芸吓了一跳，“怎么了？” “云云，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不生孩子就好了……”陆野把头埋在她的肩上，语气有点闷，“我刚刚签家属同意书的时候，看到后面一大堆突发状况……云云……” 孟芸还当出了什么事呢，听他这样说，一边是感动，一边是无奈。 “喂！你自己还是医生呢！” 怎么连这些都承受不了？ 更何况，那些注意事项都是以防万一写上去的，哪有这么多人出事的呢？ 陆野心里比孟芸清楚多了，他只是不能承受一点点失去她、或者看着她受伤的可能性。 “……反正，万一发生什么事的话，孩子没了就没了……” 大不了不生了呗。 孟芸默默无语地瞪了他好一会儿，伸手试图将这个大龄弱智丢出去。 “陆野！你这乌鸦嘴！快走开啊！” 63.番外·婚后 应许你喜欢（3） 孟芸的身体不算好, 又瘦了点，这一胎生得确实不算顺利。 她疼了好久, 从晚上就开始阵痛，一直疼到凌晨三四点，产科里的医生护士却迟迟没有动作。 “还没到时候。” 陆野在旁边守得心急如焚，差点要出声质疑这个他小姨的老熟人医生。 倒是孟芸比他冷静许多，虽然痛出了一头的汗, 居然还扯了扯陆野的衣袖，断断续续地开了口：“你别担心了, 我没事。” 只是看起来却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孟芸的脸色白得吓人, 满头的汗把头发黏成了一缕一缕的，陆野这个有点洁癖的人也不见嫌弃，心疼得都快要送去抢救了。 他右手牢牢地握住了孟芸的手，又把另一只手的手臂擦干净了，伸到她嘴边。 “疼就咬我, 咬我会舒服点。” 至少有个发力的地方。 孟芸真是要被他气笑了，眼睛里漾了笑意，还有不易察觉的感动, “没那么疼, 你别搞得像是在拍电视剧一样啊！” 陆野一个大男人都快要哭了，语气有点哽咽, “你那么怕疼的人, 我第一次给你看牙的时候, 就打个麻药, 你都吓得白了脸，现在怎么可能不疼呢？……” 她越是这样安慰陆野，陆野越是觉得心疼得要命，又心疼又后悔，恨不得杀了十个月前的自己。 好好的生什么孩子！指不定生个讨债鬼！ 孟芸哪知道他都想到这么远的事情去了。 她这些年确实是有被陆野越宠越娇气的趋势，但是一想到现在让她疼得死去活来的人是她和陆野的孩子，心理上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是他们的小宝贝啊，她和陆野的孩子。 孟芸不好意思说出这么矫情的话安慰陆野，只默默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只是此刻的心情，或许终其一生她都不会忘记了。 都说婚姻生活中有很多事情能坚定夫妻之间的感情，促使两人互相搀扶着走下去。 孟芸倒是没这么纠结。 反正陆野再傻，还不是她的大宝贝么，早就决定要一起走到底了啊。 “喂，陆野……你看看我。” 陆野抬起头来，看着她惨白的脸。 孟芸的语气很轻很温柔，听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今天肯定不是我最丑的时候……以后我会一点点变老变丑，变得没那么可爱了，变得比现在还糟糕，你还会继续爱我吗？” 陆野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看在你现在是孕妇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他替孟芸整理了一下被汗浸湿的流汗，“下次再问这种话，我就生气了啊。” “我永远爱你，知道了吗？永远。” 孟芸最后还是不得不选择了剖腹产。 迟迟没有要生产的迹象，她在病床上疼了足足有20个小时。 陆野先一步熬不住了，整个人憔悴得不像话，顶着个黑眼圈去和孟芸的大爸大妈商量，准备直接做剖腹产。 “大爸大妈，我实在是没法看着孟芸躺在里面受苦了……你们怎么说？” 她大爸和大妈对视了一眼。 其实他们作为家属，也听不下去病房里小姑娘哀哀的抽痛声，只是陆野和陆野的爸妈都在，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在小城里，大家都不愿意做剖腹产，因为更贵，而且恢复起来更麻烦，还要有修复期不能生孩子。 小城市里姑娘没那么娇贵，在婆家是要做事的，也会因为生的不是男孩儿，而被逼着立马接着生，能顺产肯定是顺产更好。 但是现在陆野这样说了，他们自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进手术室之前，陆野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串佛珠，长长地、一圈一圈地绕在了孟芸的手腕上。 “我从小不信神佛，你刚怀孕那时候我去求了开光的手串，怕你笑话，没敢告诉你。云云，你平安出来，我就一生信佛，感谢他这样优待于我。” 这不是陆野说过最浪漫的话，甚至现在都不算是很好的气氛。 可是孟芸却一下红了眼睛。 她扭过头，不敢再去看陆野的表情，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会加油。” 最后也是平安，孟芸生下一个7斤重的小男孩，全须全尾地被推出了手术室。 听到医生的话，陆野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这个人也一扫刚刚颓靡不安的模样，飞快地冲进了产房。 没来得及先去抱抱哇哇大哭的小儿子，他三两步蹦到了孟芸的旁边，捉住了她的手，与她五指相扣。 “辛苦了……云云……我的宝贝……” 是真的宝贝。 什么儿子女儿的，都得往后排一排。 在陆野这儿，不存在什么保大保小的矛盾，他喜欢孩子，也只是因为那是孟芸和他的孩子而已。 如果没了“孟芸的”这个前提，别的一切都没必要了。 还好最后算是个好结局。 *** 孟芸出院之后，她大妈就搬到了他们家来照顾她。 家里还有阿姨、有司机，样样都给配齐了，要不是孟芸拒绝，陆院长甚至还打算把别墅的阿姨也送过来。 陆野也变成了奶爸——孟芸在坐月子，陆野就全权接手了照顾儿子的事儿。 他们的儿子，名字陆野老早就想好了，婉拒了陆院长那翻字典翻出来一大堆积极阳光的名字，干脆利落地拍了板。 “就叫陆濛。” 孟芸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难以置信他给儿子取名字的时候居然这么不走心。 “陆孟？！” “濛。” 陆野拿了纸笔过来，把这个字一笔一划地写给她看，“濛濛细雨那个濛。陆濛，入梦，多好啊，进入万千小姑娘的梦里……” 孟芸没忍住，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脑袋上。 只是这名字还是定了下来。 虽然陆野说得不正经，但是字倒是好字，念起来也好听，朗朗上口的，又不娘炮。 陆野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等孟芸出了月子，身体恢复了一些之后，就抽了一天空，把他儿子交给孟芸的大妈和来探望的他老妈，自己一大早去了山上的庙里还愿。 顺便也给陆濛求了个平安福。 傍晚的时候他就赶回了家。 孟芸给他开的门，看到他还愣了一下，“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野“嗯”了一声，一把抱住了孟芸。 “想我小女儿了。” “……滚。” 等小陆濛再大一些，摇摇晃晃开始学走路的时候，陆野看他就没这么讨厌了。 之前讨厌的原因主要就是，小陆濛从小就是个惯会撒娇的，别人抱着的时候都乖乖的，妈妈一抱，他就拽着孟芸的手指撒娇，咿咿呀呀地笑，哄得孟芸心花怒放，一有空就抱着他不撒手，连陆野的抱抱都不要了。 陆野看得咬牙切齿，“小兔崽子。” 后来陆濛学会了蹒跚走路，就对妈妈的怀抱没那么大的占有欲了。 家里的阿姨给家里所有的房间都铺上了可爱的垫子，尖角的地方都细心地包上了软垫，生怕小陆濛受伤。 陆野终于有时间腻味孟芸去了。 “云云，过来抱抱，我也要抱抱啊。” 孟芸正在做简历，准备重新找工作——因为陆濛年纪还太小，她是打算着等他到一岁半的时候再去工作，找个公立幼儿园，钱少点没事，事情也能少点，不用费心思应付奇葩父母。 至少相对来说能比私立学校轻松点。 陆野在旁边干扰她，她没法分心，干脆丢了鼠标，伸手抱了抱陆野的腰。 “行了吧？” 陆野对她的敷衍相当不满，眼神转了两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锁了房门。 阿姨带着小陆濛在外面玩呢，还有大妈看着，没什么好担心的。 听到房门的锁“咔嗒”一声弹上的时候，孟芸挑了挑眉，脸颊都有些红了，“干嘛呀你，家里……” 还有人呢。 话没说完，陆野已经走过去，弯下腰，将人按在了靠背椅子上，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唇。 孟芸从生产完之后，全身都是软绵绵的，比起以前手感更佳。 她怀孕的时候没胖多少，生完了陆野也不让她减肥，给她大鱼大肉地补着，孟芸很争气地没胖，但是也瘦不下来了，就一直维持着全身都有一点点小肉肉的感觉。 陆野简直爱死她这般模样，吻着吻着就上了手。 孟芸耳垂都红了起来，眼睛雾蒙蒙的，勉强还有一丝神志，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衣服里拽了出来。 “外面还有人呢！” 陆野“嗯”了一声，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了，不然肯定刹不住车。 他叹息般地松开了对孟芸的钳制，看着她被吻得又红又水润的唇，忍不住又低头吻了两下。 “下个月我们就搬回自己家去。” 上下两层的复式，空间应该足够了吧。 孟芸也觉得这里住着挤了一些，最重要的是，她大妈睡眠质量不好，晚上小陆濛一哭，隔壁房间的大妈都会被惊醒。 再加上这套房子房间不够多，她大爸、还有陆野爸妈来都不方便留宿。 还有陆濛的房间，小朋友一天一个模样，渐渐地、之后总是要训练他一个人睡的能力的。 “搬回去吧。” 显然两人的脑回路并不在同一时空。 陆野摸了摸下巴，似乎对未来的生活非常期待的样子，“……我们俩住二楼，让陆濛住一楼去。” 孟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终于渐渐地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抖着手指着面前这个男人，“你不是说……我是你女儿吗？你整天在想什么呢？” 陆野假装轻佻地勾了一下她的下巴，“童养媳呗，可不得天天夜夜地念着啊。我是村口二傻子，每天只想着怎么能赶紧娶到漂亮的你嘛……” 孟芸听不下去了，“你可不就是个二傻子吗！还不快出去做饭！” 64.番外·婚后 应许你喜欢（4） 陆濛在他亲爹陆野无止无尽的嫌弃中, 总算还是安安稳稳地一天天长大了。 从他记事开始，他爹就老是威胁他, “马上给你生个妹妹，不许你老缠着妈妈了，去带着妹妹玩吧！” “……” 小陆濛的五官像极了小时候的陆野，看起来颇有些精致，眼睛却像足了孟芸, 清澈无辜，确实是有迷倒万千少女的潜质。 他看着他爹瞪眼睛, “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妈妈！爸爸说要生个妹妹, 然后就不要我了……呜呜呜……” 孟芸立马就从楼上赶了过来，抱起小陆濛，心疼地哄着。 “陆野你有病？乖乖，别哭了啊，怎么会不要你呢？妈妈最喜欢濛濛了, 乖啊……” 陆野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小祖宗，手指抖了好一会儿。 “哇，你这……” 他话还没说完, 陆濛立刻把脸埋进了孟芸的怀里。 “妈妈我错了, 我撒谎了，爸爸其实没这么说, 只说了要生小妹妹, 不让我缠着妈妈。可是我喜欢妈妈呀……” 孟芸更心疼了, 狠狠地瞪了陆野一眼, “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 就在这对父子的斗智斗勇中，小陆濛肉眼可见地一天一天地长大了。 孟芸想着儿子去幼儿园就是独立的标志，可不能让他撒娇进了自己的幼儿园，便和陆野商量着，把他送到远一些的学校去。 她那学校是为了上下班方便，挑了附近最近的学校，每天上下班走路就十分钟，蹭一下陆野的车，五六分钟就到了，非常方便。再远一些、半个小时路程的地方也有幼儿园，口碑很不错，比孟芸这个小学校好多了。 陆野想了想，“干脆送去寄宿吧？” “………………” “好啦好啦，我明天请假去那个学校问问。” 徐琴在陆濛一岁多的时候就已经回了老家，孟芸不好意思让她再接着照顾下去，也怕待在一起久了，容易起摩擦。 她本来就是当幼教老师的，和老一辈人的教育观念肯定会有一些出入，还是干脆杜绝一切出入的可能性才好。 这样的话，陆濛便由两个年轻夫妻亲自带着，再加上家里的阿姨帮忙，周末则是带去陆院长家，当成全家的宝贝儿来照拂好。 虽然陆濛从小就听话懂事，到底还是小孩子，她带了一年，整个人都瘦回了怀孕前那体重，连陆野都瘦得比原来英俊了一些。 两个人都有工作，本来就没有很长的时间能陪伴陆濛，又已经跳过了托儿所这一步骤，便干脆让陆濛从小班就开始上幼儿园，不再拖一年了。 陆濛跟着爸爸妈妈去学校的第一天，一点都没哭，一路上都是乐呵呵的模样。 陆野在开车，从后视镜里看到陆濛的表情，忍不住撇了撇嘴，“陆濛，离开爸爸妈妈的身边，你怎么这么高兴呀？” 陆濛扑在妈妈怀里，听到陆野的话，抬起脑袋，眨了眨他的大眼睛。 “可是，我去上学了，爸爸看起来也很开心啊。” 陆野非常震惊，“被你发现了？！有这么明显吗？” “……” 孟芸已经习惯了两人的相处模式，完全不放在心上，而是摸了摸陆濛的头发，“濛濛要乖乖的，到班上要听老师的话，友爱同学，不能欺负人家，也不能被人欺负了……” 陆濛的声音脆生生的，“知道了妈妈。” 孟芸笑了起来，“乖。” 其实陆濛真的和陆野非常像，从小就很会说话，说什么都讨人喜欢的样子，每天笑眯眯的，也不会和人生气，又乖又温柔。 陆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父子俩简直像是从一个机器里刻出来的一样。 也因为这样，陆濛教起来一点都不费心，这小孩子，简直像是天使一样，一点都熊不起来。 只是等陆濛当晚回到家，孟芸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妈妈妈妈，你看。”陆濛迫不及待地冲到妈妈那儿，抱着她的大腿，给她献宝，“这是明明送我的小红花，这是姜姜送我的……还有薇薇约我周末去她家玩，妈妈我可以去吗？” 孟芸扶额，“这都……都是女孩子吗？” 陆濛眨了眨眼睛，很爽快地点了点头，“对！” “濛濛……在学校里，没有认识什么男孩子吗？”孟芸开始怀疑，陆濛会不会真的如他陆野预言的那样，从小成为一个万人迷花花公子。 看他受欢迎的程度，一点都不比陆野差啊。 陆濛用大眼睛瞧着他妈，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问。 “有啊，薇薇周末过生日，班上同学都去了呢！还有我今天认识的好朋友轩逸也会去呀！” 孟芸放了心。 只是周末她正好没时间，他们幼儿园要搞主题活动了，她周六下午要去加班帮忙，便指了无所事事的陆野，让他开车送儿子去和同学维系关系。 陆野对老婆的话从来没有异议，一大早就牵着小陆濛出了家门。 “走，爸爸带你去买礼物，小姑娘还是要靠哄，你可不能把爸爸的一世英名给毁了。” 陆濛从小就是鬼灵精，“爸爸哄过很多小姑娘嘛？” 陆野被他吓死了，刚准备抬手敲他个板栗，却突然想到他够不到后座的小屁孩，只能恶狠狠地威胁道：“再胡说揍你了啊！” 陆濛坐在后座上笑疯了。 只是可能因为玩得太疯，素来活蹦乱跳的小陆濛从同学家回来的时候精神头就不太好了，陆野抱着他上了楼，一摸脑袋，应该是发了烧了。 孟芸还在回家的路上，陆野也没耽搁，直接又把小陆濛抱回了车里，给孟芸发了消息，让她直接去医院，到时候医院汇合。 小陆濛一生病，也没了搞怪呛他爸爸声的力气，只无精打采地坐在那儿，一句话都不说了。 陆野看了，心疼得要命，一踩油门，飞一样地开到了医院去。 孟芸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陆野已经给小陆濛挂上了号，等着医生叫好了。 这个时间点里，儿科的人特别多，急诊医生又有限，外面坐了不少家长和孩子，一层楼都吵吵闹闹的。 看到孟芸，陆野冲着她勉强笑了一下，又怕她担心，赶紧给她说道：“刚刚预诊台量了体温，38°7……应该是今天累到了。” 孟芸“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小陆濛的脸。 陆野叹了口气，“是我不好，应该早点发现他……” “说什么呢你。”孟芸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谁怪你了啊？干嘛这样？” “云云……” 孟芸横了他一眼，看了一下挂号单，前面还有不少号才能轮到他们。 “我去买点水和吃的，你们应该都饿了吧？” 等孟芸离开之后，陆濛才揉了揉脸，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陆野看到他的动作，忍不住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子，“装睡呢？” 陆濛的声音奶声奶气的，“没有呀，濛濛有点累，睁不开眼睛了……” 陆野把他揉眼睛的手抓开，“不要揉，刚刚是不是在医院里摸过扶手啦？有细菌，会揉进眼睛里去。” 小陆濛笑了起来，搂住了他爸爸的胳膊，“爸爸，你到底喜不喜欢濛濛呀？”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陆野挑了挑眉，“当然啦，儿子，我看你是想吃生活了哦？” 小陆濛嘟了嘟嘴，“可是爸爸老是欺负我，哼。” 小孩子有的时候也是相当敏感的，陆野并不是不疼他，只是更疼他妈妈而已，所以老早就开始对他诸多教育，要让他懂事一些，别让妈妈太辛苦了。 不然他爸爸就要心疼了。 小陆濛显然也懵懵懂懂地感觉到了爸爸的情绪。 听了这话，陆野其实是有点歉意的，他更用力地搂住了陆濛的小胳膊小腿，笑了一下。 “陆濛，你想知道你出生时候的事情吗？” 小陆濛还是小孩子，要大人烧到39度几，早就已经头晕眼花了，他偏偏还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似乎是要听他爸爸说过去的故事了。 “想的。” 陆野清了清嗓子，慢声细语地把孟芸疼了一天一夜，最后不得已去做了剖腹产，还在身上留下了疤的事情告诉了陆濛。 “你是你妈妈辛苦生下的小宝贝，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但是陆濛，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可能现在还不懂，但是以后一定会懂。”陆野轻轻地笑了起来，“妈妈是女孩子，女孩子就是需要更被宝贝一些，我们都是大男人，男人理应要照顾女人。所以爸爸会多照顾妈妈一些，你读了幼儿园，也是小男子汉了，也要更照顾妈妈，懂了吗？” 陆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明白了。” 陆野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儿子可得像我一样才行啊。” 孟芸站在两人十步之外的地方，拎着一袋外卖，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 一大一小两个活宝聊天聊得旁若无人的，连她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都没有发现。 孟芸静静凝视着陆野的脸。 岁月对他仿佛无比的宽容，从两人初见时，到现在，一晃十年多过去了，他却仿佛一点都没有改变的样子。 只是当时，他是存在于万千迷妹口中的医学院系草，而现在，他是她孩子的爸爸。 陆濛满月宴的时候，陆野请了魏宋词。 魏宋词已经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高冷的学霸了，他变得柔和，拔掉了自己满身的锋芒，变得如同普通人一般。 只是依然不爱说话。 魏宋词拿了一个很大的红包来，还过来抱了抱陆濛。 孟芸对过去的青春年少已经毫不介怀了，看到魏宋词的动作，还拿了个小玩具塞到陆濛手上，怕他不舒服哭闹起来。 魏宋词抱了一会儿，便把小朋友放回了摇篮里，“很可爱。是叫陆濛吧？” 孟芸笑了一下，“对，陆野取得。” “挺好的。”魏宋词似乎是顿了一下，这才勉强继续开口道，“那我先过去了？” “嗯。” 魏宋词转身离开。 孟芸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他似乎比几年前胖了一些，从她和陆野的婚宴之后，她还没见过魏宋词呢。只是他的身板还是挺拔，非常有书生意气的样子。 听陆野说，他也奋斗得很好了，在本市买了房子，把年迈的爸妈都接了过来。 岁月啊。 所有人都变了。 但是在孟芸的眼中，陆野却仿佛永远不会改变那样，英俊善良、充满了少年气。 永远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孟芸笑了起来，压住了眼中的雾气，轻巧地走到了自己的丈夫儿子面前。 “看看要吃什么？陆濛只许喝粥，一会儿还要吊盐水呢。” 陆濛很委屈，“妈妈，我想吃鸡肉。” 孟芸摸了摸他的脑袋，“那是给你爸爸买的。” “呜……” 【婚后番外·完】 65.番外·魏宋词 番外·挽回要赶在冬天之前 异国他乡的夜晚, 魏宋词熬红了眼睛，终于赶完了第二天要交的数据论文。 他本不是个把事情都拖到最后的拖延症, 只是这两个月实在是太忙了，好几科的deadline，再加上实训，就算是天才如魏宋词，也不得不疯狂熬夜赶死线。 更何况, 他根本不是天才。 陆野那样的才叫天才。 读本科的时候，魏宋词和陆野一个寝室, 形影不离, 他自然很清楚，魏宋词用了他五分之一的学习时间，每次都能稳稳当当地挤进奖学金的尾巴里。 这种人才叫天才，不仅仅是脑子好，家境也好, 医学世家，从小耳濡目染的，做什么事都像是开了挂一样。 魏宋词没什么羡慕的。 唯一羡慕的是, 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有些人从投胎开始, 就已经和别人走上了不一样的路了。 魏宋词已经渐渐地忘了，到底是从本科的哪一年起, 身边开始跟了个拖油瓶的呢？ 孟芸像是春天突如其来的暴雨, 携了阵阵花香, 猝不及防地淋他了个满怀。 逃都逃不掉。 年少时的魏宋词因为脾气差, 并不是什么受欢迎的类型，纵然他长得也算端正清隽，学习生涯里却也没遇上过这么执着的追求者。 魏宋词面上没什么表情，实际上看到孟芸红着脸、低着头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心也会跳动得很快。 就像是喝了酒一样，迷迷糊糊的，除了习惯性的面瘫，连眼神都会不清明起来。 孟芸真的很漂亮。 在魏宋词眼里，她的美是没有攻击力的，完全温柔、又小心翼翼的美丽。 医学院的女生很多，一个比得上她的都没有。 虽然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动，但是他的理智却永远在线。 魏宋词出生在一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是工人，又是小城市，每个月拿着靠劳动力换来的微薄工资度日。 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两位老人用那点可怜巴巴的退休工资，齐整地养大了这么一个大小伙子。 魏宋词是全镇他们那一届唯一一个考上一线城市985名校的大学生。 小城市的教育水平有限，想要走出来本就不容易，所有人都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可是外界差距还是很大，他们那一届优等生不少，进211的还能数出几个，大多都是双非，还有几个进了三本的，因为家里没钱，都放弃了。 魏宋词那是走了大运了。 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掏空了一辈子的积蓄，给他拿了一万块钱，做学费和生活费。 “小词啊，家里没什么能帮你的，从小对你照顾也不够，你这么争气，我们都很高兴。去了大学就要自己好好努力好好学习，总有一天能出人头地的。没钱了就打电话回来，爸爸妈妈帮你想办法。” 他们家里的人大多没什么文化，说不出什么场面话。 但是就是这样简单又质朴的话，却像是一把刀，血淋淋地垂在魏宋词头上，时时刻刻督促着他拼搏奋斗。 魏宋词很清楚，现在并不是他谈恋爱的时候。 他全身上下的钱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他每天要上课、去图书馆、还要见缝插针地去打工赚钱，那些大学里男女生恋爱的方式，他一样都做不到。 没钱，也没有时间。 孟芸跟着他，只会吃苦受委屈。 他甚至没有钱买她的生日礼物。 魏宋词很清醒地意识到，孟芸对自己只是一点年少时不成熟的心动，只要自己不回应，过一阵她就应该没了兴致。 毕竟她喜欢自己的原因也不是别的什么……文采好？ 文采好…… 啧。 可是那又不是他写的。反正过一阵，她就应该发现了吧？ 魏宋词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自私卑劣，如果主动告诉她辩论稿不是他写的，她应该就会退开了吧。 明明陆野比他好得太多太多了。 可是他不愿意、不想说，正好也有高冷的外表，不说话才符合他的性格。 虽然不能让花香留在身边，多淋一阵雨，他也觉得满足了。 这春雨啊。 学期中的时候，陆野请了一天假，没来上课。 等他回学校的时候，寝室里的室友问他做什么去了。 陆野笑了笑，把从家里带来的小吃分成四份，让他们打游戏的时候可以顺手拿着吃，“过户去了。” 室友一愣，“哇塞！买房子了？！土豪土豪啊！” 陆野摸了摸头发，“唉，还不是借的钱，将来肯定要还的。” 他爷爷可不是纵容孩子的家长，陆野是找准了机会打算买房投资的，那钱，也不可能白白给他。 等过两年房价高了，他就把房子卖了还钱，再买一套小一些的。 室友们都知道陆野家境很好，但是他平时性格好，出手大方，又讲义气，一点都没有富二代的架子，大家都喜欢他。 又不是女孩子，心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起哄他请客吃饭就过去了。 只有魏宋词坐在桌子前愣了很久。 他真的一点都不嫉妒陆野。 只是…… 只是有点羡慕罢了。 也许是受了陆野的刺激，魏宋词更加清心寡欲，恨不得一天25个小时投身在知识的海洋里。 对他来说，能改变阶层的也就只有学习了。 也因为这样的想法，魏宋词对缠着他、时不时打扰他的孟芸便有些不耐烦起来。 真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她现在这么执着，如果他真的答应了，到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连买单的钱都没有，心里肯定会后悔的吧。 魏宋词对孟芸更加爱答不理了。 她在影响他。 而他本来就是一个薄凉又自私的人，做不到为爱情奋不顾身。 更何况，哪来的爱情呢？充其量只是那一点点的悸动，还有留着她所有短信忘了删掉的一丝丝心动罢了。 魏宋词抱着自卑又自私的心态，无视了孟芸两年。 两年啊。 谁都没想到，这个害羞又胆怯的小姑娘，这一口气居然鼓了两年。 直到孟芸要毕业的那天，魏宋词突然意识到，也许未来、终其一生，再也不会有女孩这样真诚、毫无顾忌地喜欢他了。 可是他一点都不后悔。 他配不起孟芸的真挚，孟芸也不应该跟着他受苦。 魏宋词不觉得自己是个圣人，或者是什么情圣之类的，就算孟芸真的苦等下去，他们修成正果了，他也保不准自己会不会有变心的那天。 还是让这样的美好留在记忆里吧。 魏宋词后来听说，孟芸出国去了。 一个学教育学的，听起来没什么出国的必要。 他不敢想她是因为自己受到情伤才离开的，他背不下这么沉重的锅。 只是陆野突然也变得奇怪，整个人好像都不对劲了起来。 魏宋词琢磨了一下，总算是悟出了点什么。 他这个样样都好的室友，一直在喜欢孟芸——魏宋词觉得自己非常的卑劣，因为他……心理突然平衡了起来。 陆野，你也会有求而不得的东西吗？ …… 魏宋词是拿的全奖出的国。 他的奖学金完完全全能让他在国外衣食无忧，学费全免，不需要担心生计，专心做学术研究。 他渐渐地忘了大学时的点滴，只有在偶尔在刷到老同学的消息的时候才会突然想到一些什么事情。 听说陆野去做了三甲医院的牙医。 听说某某去了私立医院，赚了大钱。 听说…… 听说孟芸出国了，她在哪个国家呢？ 她回国了吗？ 她和陆野……还会有希望吗？ 魏宋词一般只想几分钟，就把这些事儿一齐抛到了脑后。 世界到底还是没有辜负他的努力，他学成归国，存了不少发表刊物后拿的稿费，还收了一大堆offer。 只要他想要，可以拿着高薪就去工作，只需两三年，他便能顺利改变自己的阶层。 五年左右，他便能买得起本城的房子了。 魏宋词从来没有后悔过。 直到他再次遇到了孟芸和陆野。 当时他已经知道了陆野和孟芸重逢之后，在追求孟芸，但是乍一见面，他还是怔楞了很久。 孟芸仿佛一点都没变，依然害羞温柔，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她不会再用那样小心翼翼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魏宋词突然想，或许……或许他还能试一试呢？ 孟芸是和很好的恋爱对象，她也曾经那样喜欢过自己。他现在已经有钱了，有好工作，能负担得起她的人生了。或许他还不如陆野，可是，可是他也算是长辈眼中的潜力股了吧。 他只和孟芸聊了几句，魏宋词就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她已经变了。 孟芸已经不是那个孟芸了，他也不再是那个高冷学霸魏宋词了。 魏宋词看着她低眉敛目的模样，差点把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你还是和陆野在一起了吗？ 你会和陆野结婚吗？ 你爱陆野吗？ …… 可是他憋住了一切。 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抿了一口茶，那茶凉了，透露着苦意，从嘴里一直苦到心里。 魏宋词安安静静地退出了孟芸和陆野的世界，只等他们俩婚礼的时候，他送上一份厚重的红包，与自己的好兄弟好室友、与曾经追求过自己的女孩、与自己的青春道别。 那红包一定会写上他的祝福。 “祝陆野孟芸幸福快乐，家庭美满。” 魏宋词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完成了自己的目标，总要有一些牺牲的东西。 只除了，午夜梦回时，几不可闻的那一声叹息罢了。 错过了就是永远错过了。 66.番外·小七 番外·万水千山（1） “我要结婚了。” 季晓戚打出这一行字的时候, 心里有种微妙的、扭曲的快感，仿佛自己在一场战争中成为了胜利的那方, 仿佛她亲眼见到了那人如同战败的将军那样，跪伏在地上，抬不起头的样子。 她以为自己是个女王。 然而现实总是不如想象脑补来得那样美好。 “您的消息已经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季晓戚把手机摔到了床上。 柔软的被子托着无辜的手机打了几个滚，最终安静下来。 她到最后还是没忍住, 掉了一滴眼泪。 *** 季晓戚早在一月份的时候就在万豪订好了国庆的婚宴酒席，宴会厅摆十八桌, 一万四一桌, 预付百分之20的定金，五万块，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一个人全部拿了出来。 不管怎么样，场面总是不能输。 只是这新郎却迟迟没有定下。 季晓戚找不到和她分摊这五万块定金的人，拮据得恨不得每天喝粥啃馒头, 时不时还要去孟芸这个已婚妇女家打秋风。 两人的闺蜜时间总是让陆医生非常闹心。 季晓戚却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我都把云云让给你了，难道还不能让我过来看看她吗？就算是送只小猫, 我这个旧主人也能看看吧！” 孟芸：“……” 把陆野轰出去之后, 季晓戚长长地叹了口气，瘫在了她家的沙发上。 “少妇, 过来给我捏捏肩嘛。” 孟芸乖乖地坐到她旁边, 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肩膀, 把她敲得“哎哟”一声, 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你要杀人灭口了吗？” 孟芸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要我借你点钱吗？” “干嘛？” “不是说付了五万定金吗？” “……” 季晓戚不说话了，又躺回了沙发里，手肘盖住了眼睛，挡住了她的情绪。 “云云，我有的时候在想，是不是我真的错了。” 季晓戚在几个月前与她爸妈大吵一架，连夜去找了季迟。 季迟当时的住所她已经不知道了，她就等在他单位门口，大半夜蹲在门口那家7-11的台阶上，抱着膝盖发抖。 “我等你来。” 一个微信发过去就石沉大海了，季晓戚不死心，握着手机，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十二点多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 她一抬头，季迟撑着伞，沉默，忍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季晓戚冻得脸都红了，嘴唇发白，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放松下来。 她去拉季迟的手心，“你还是来了。” 季迟紧紧地抿着唇，“……你到底想怎么样？” “季迟……” “你是觉得，我还被你家羞辱得不够多吗？我这样的瘪三，怎么配得上你这样的公主呢？我认了。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季迟难得说这么多话，季晓戚却急了，“谁说的？谁说你配不上我了？” 季迟冷冷地瞧着她。 季晓戚蹲了太久，突然想站起来，整个人都晃了几下，差点一下跌出去。 季迟忍耐了很久，还是伸手扶了她一下，让她能站稳。 雨越下越大。 夜也越来越深。 路上唯一的光亮就是他们身后7-11便利店的灯，还带着一丝烟火味。 只是在伞下的一方天地里，没有人注意到这温暖的来源。 季晓戚和季迟靠得很近，但是两人的后背依然全都湿透了。 季晓戚看着季迟冷漠的表情，心里委屈得要命，只是习惯倔强了，噙着眼泪狠狠地与他对视。 “我从来不觉得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你这么好，这么帅，心里应该嫌弃死我了吧？” 季迟冷笑了一声，“你现在这是在怪我了？” “否则为什么，只是我爸妈不同意而已，又不是天塌了，你就走得这么干脆？” “我没有自尊心吗？被这样说，还要死皮赖脸？” 季晓戚被气笑了，“怎么？在你看来，为爱情争取这件事，就是没有自尊心吗？所以当时我那样死皮赖脸地追你，你心里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季晓戚，你别不讲理……” “我怎么不讲理了呢？因为我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你就觉得我不会有自尊心了，但是我妈只是气头上说了两句，你的自尊心就撑不住了，季迟，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没什么更多的好说的了。 两人像是两只斗鸡一样，眼睛里冒着火，死死地瞪着对方。 “季晓戚，你别闹了。” “我没有在闹。季迟，你明知道我这样喜欢你。” 这便成为了两人说得最后一句话。 这晚，季迟把伞往她手上一放，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季晓戚缓缓地蹲了下来。 这城市慷慨整夜光，少年却还是离她而去了。 “我有的时候觉得，真的可能是我做错了，一切都是我强求的，我影响了他，害了他，还让他白白挨了我妈一顿骂。他这样自尊心比天高的人，心里肯定难受得不得了。” 孟芸也算是看着他们俩一路过来的人，自然知道自己这好友，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实际上痛苦不比季迟少多少。 她本身对季迟还是挺有好感的，他救了陆院长，什么感谢都不要，证明他确实是个有原则的好人。 可是看他让季晓戚痛苦成这样，孟芸的心自然就偏向了闺蜜这边。 “忘了他吧。” 这句话轻飘飘的，但是两人都知道，“忘了”这两个字承载了多少重量。 季晓戚蒙着头，深深地叹气。 “是我没用，要是我很有钱，就不在乎他是什么样的家庭了。” 因为她赚不到钱，所以不能随心所欲。 她不是一个人，还有爸爸妈妈，她妈妈甚至被她气进了医院去。 愧疚感快要把季晓戚杀死了。 “我妈说得对，季迟连婚礼的定金的一半都拿不出来，嫁给他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她抿着唇，语气很淡，“但是，婚礼有什么关系呢？不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住哪里又怎么样？出租房也可以。是季迟自己先放弃了，我就算什么都不要，也不能拿刀架着他去结婚啊。” “小七……” 季晓戚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靠在孟芸身上。 “现在我就去找男人！十月份总得有个新郎才行吧！” 季晓戚一向是行动派，说找就真的去找了。 之前孟芸婚礼上的伴郎，她确实加了好友，只是一直没有联系，现在既然要找对象，那肯定要从认识的人开始。 陆野还给她介绍过这个祝医生的情况呢，应该是非常符合她爸妈的要求的。 季晓戚摸出手机，麻利地给祝医生发了条微信。 “祝医生你好，你还记得我我吗？我是季晓戚。” 祝医生似乎在忙，隔了几个小时才回复。 “记得的，你好。” 季晓戚一鼓作气，“明天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她这么直接，倒是把祝医生给吓住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回复道：“没问题。” 在季晓戚的主动下，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相亲就这样开始了。 祝医生全名祝俊杰，一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名字。 对他的长相，季晓戚其实已经有点模糊了，再次见面才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完全的清秀挂，整张脸都很普通，只有一双眼睛，漂亮得有点不像男生，眼尾的弧度非常有味道。 综合起来看，是小帅哥一枚了。比起季迟那样的大众向帅哥，祝医生也没有逊色多少。 都是眼睛生得好啊。 季晓戚在心里感叹了一番，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祝医生，你有女朋友了吗？” “……” 祝医生瞪大了眼睛。 这到底是哪来的野路子？ 季晓戚看到他的表情，干脆破罐破摔了，一股脑儿地把心里话都给说了出来，“祝医生是陆野的同事吧？他结婚的时候，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们俩是想撮合我们的，当时我没什么心情……祝医生，你别觉得我有病，我只是太难过了，告诉你会让我好受一点。” 没等祝俊杰说话，她嘴皮子很快翻了下去，“我当时刚刚失恋没多久，我前男友吧，是打手游的时候认识的，网恋，您别笑我。但是谈了一阵之后，我爸妈很快就知道了他的情况，像是电影剧情一样朝他丢了狠话，你知道的，在本市想买房子还是有难度，我们家又是本地人……我那前男友觉得被羞辱了，很干脆地甩了我，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 祝医生认真地听着她说完，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季晓戚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是觉得，反正以后也要知道的，还不如在开始之前就把这事儿说了，免得我们互相猜忌。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吧，祝医生，我长得也不差，工作也不错，家里条件虽然普通，父母也是有稳定工作的，不需要你扶贫。你看我行吗？行的话，我们就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看看。” 她握紧了拳头，笑了起来，“我已经谈不动恋爱了。” 季晓戚这一番话，简直是带着石破天惊的意味。 与第二次见面的男人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疯了就疯了吧。 反正一个两个都不爱她，有什么关系呢。 心已经被捅了一刀了，找下任的时候，她实在是不想再被捅一刀了。 说完，季晓戚就低头开始吃饭。 她心想着，就算这个祝医生要甩手走人，她也得把饭吃了，不然多浪费啊。 看起来这么好教养的人，应该会主动买单吧？自己还是回去把自己那份的钱转给他好了。 …… 等了一会儿，祝医生却还没有起身的意思。 季晓戚纳闷儿地抬起头，却注意到祝医生这憋着笑，一脸被她逗乐了的表情。 “行啊。”注意到她的眼神，祝俊杰很爽快地点了头，摸出手机来，“什么手游？我们可以一起玩，玩的时候培养培养‘必要的’感情。” 季晓戚：“……” 看来发疯的还不止她一个。 “绝地求生啊。” 季晓戚闷闷地答道。 吃了一顿饭，季晓戚就有了一个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男朋友了。 可惜这个男朋友平时压根不找她说话，看起来忙得要命。 季晓戚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这件事给孟芸说。 她还觉得是个玩笑来着——毕竟这么不正经的“相亲”，谁又会当真呢？ 一个礼拜之后，祝医生终于在微信上找了她。 季晓戚拿起手机一看，就看到了他老干部一般的消息。 “睡了吗？” …… “还没有。” “那一起打游戏吧？” 季晓戚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玩游戏了，她每次一打开游戏，就会想到和季迟双排的日子。 季迟不说话，她一个人也能在那边开心死。 但是等分手之后，这些甜蜜的回忆，也通通变成了难受。 “我研究了一个礼拜，发现这个游戏好像也不太难。” “……” 季晓戚简直无语了。 感情这一个礼拜打游戏去了！ 但是祝医生不仅陪着她发疯，还真的去研究游戏了，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别别扭扭地更新了一下，爬上了游戏。 先删了季迟的好友，她这才接了祝医生双排的邀请。 队内语音一开，祝医生那一把好嗓子便清晰地从耳机里传了出来。 “你喜欢苟还是喜欢刚枪？” “……” 季晓戚其实很厉害。 她不是普通的女生，只找人带她，她是能骑马能打仗的公主，玩游戏自然也不甘示弱，一个人能砍出一片天来。 曾经和季迟一起玩的时候，季迟一直不怎么说话，她又刚开始玩没多久，一般都死得很快，只能看着季迟一个人杀到最后，带她吃鸡。 后来她渐渐地也玩出感觉了，能跟上他的步伐了。 只是季迟这个人，比较信任自己，有的时候两人搜的地方比较穷，没什么好枪，他就会让季晓戚把枪给他。 “我带你就行了。” 虽然有点强势，但是当时季晓戚只觉得满心满意的甜蜜。 她喜欢的人，就是这么强。 其实季晓戚自己也有很擅长的枪的。 “我用M416用得最好。” 祝医生“嗯”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多说无益，两人干脆地排了进去，开始了人生第一把开黑之旅。 67.番外·小七 番外·万水千山（2） 季晓戚很快就发现了祝医生的风格。 他完全不像是一个游戏新手, 搜物资的速度很快，也没问那些新手必问的问题, 可以看出来基本功很扎实。 有些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优秀啊。 季晓戚在心中感叹了一番。 祝医生看她的人物在原地发呆，突然在语音里笑了一声，“季晓戚。” “嗯……嗯？” “这里有M416，一会儿给你背过来。” 季晓戚愣了一下，“哦好, 那你用什么？” 祝医生随便报了几把枪的名字，“……都可以的。” 既然已经开始说话了, 队内语音里也不负刚刚的沉闷,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这把会不会有挂啊？” “你真的才玩一个礼拜吗？为什么段位已经这么高了？” “你能带我吃鸡吗？” …… 祝医生在那头闷声笑了好一会儿，“为什么不是你带我吃鸡呢？” “呃……这个一般都是男生的台词嘛，我怕我说了，让你尴尬啊。” 说话的时候，旁边有了脚步声, 季晓戚找了下方向，拿着UZI“哒哒哒”扫了一阵，干脆地干掉了那个人。 祝医生也在这时候跑了过来, 把她喜欢的M416和子弹丢给她。 “我不怕尴尬。有妹子带, 明明是很荣幸的事情啊。” 因为他这样说，季晓戚也有点紧张, 生怕自己发挥得不好。 只不过她还是挺开心的。 谁愿意一直做被人诟病的妹子玩家、菟丝花、抱大腿呢？既然是玩游戏, 肯定是想自己CARRY啊！ 季晓戚和祝医生的水平差不多, 都是中上, 没有拖后腿的，两人杀到最后也是比较轻松的。 一连排了三把，吃鸡两把，另一把运气不好，但也进了前三。 季晓戚好久没有玩游戏了，颇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时间已经晚了，她想着祝医生明天还要上班，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开。 祝医生知道她的犹豫，主动问道：“明天要不要继续玩？” 季晓戚舔了舔唇，“会不会影响你啊？听说医生都很忙的……” 要写论文什么的…… 祝医生轻笑了一声，“不忙。你有空了就微信喊我。” *** 虽然感情上没什么进展，季晓戚和祝医生却成了游戏上的好搭子。 季晓戚以前玩游戏的时候认识了不少人，其中也有一对搞对象的小朋友，女生是大四的学生，男生是刚刚毕业一年的工作党，现在他们四排差两个人，季晓戚就重新联系了他们俩，把他们拉来一起四排。 那个女孩子的昵称叫柚子，脾气和季晓戚还挺像的，都是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的类型。 柚子进了队，看了一眼配置，“咦？小七，之前你那个师父呢？A了？” 季晓戚之前的师父就是季迟，柚子他们也认识，也是一起玩过的。 只不过他觉得柚子有点菜，就喊了另外两个男生和他们一起四排上分，渐渐地就不和柚子他们这对一起了。 柚子这话一出，季晓戚沉默了下来。 “诶……” “不是哦，”祝医生突然出声，笑眯眯地开了口，“我是小七的徒弟，所以她也要带带我啊。” 柚子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哦哦哦，这样啊，没问题！” 她还当自己说错话了。 等晚上结束组排之后，季晓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摸了手机过来，酝酿了一番，给祝医生发了消息。 “谢谢。” 祝医生回得很快，“谢什么？” “今天……” “不是说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吗？还要这么见外？”后面还跟了一个小狗打滚的表情。 季晓戚对着屏幕好一会儿，默默地回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 “行。” 想不到祝医生居然是这种人！ 居然是喜欢用表情包的人！ 季晓戚蠢蠢欲动，有点想给他分享一些表情包，犹豫了一番还是做了罢。 睡觉睡觉！ 只是这样组排冲分了一阵，季晓戚和祝医生依然还是没什么进展。 祝医生还是那样淡淡的模样，倒是季晓戚自己心里先嘀咕了起来。 这人是什么意思？不会真把她当成陪玩了吧？ …… 季晓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趁着周末，她试探地给祝医生发了个消息。 “祝医生，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我们面对面双排呀：）” 祝医生回得很快，“好。” 季晓戚想了想，去客厅给她妈说了一声，“妈，明天我要出去吃饭。” 季妈妈因为季迟的事情，被季晓戚气得血压都高了，去医院躺了一个礼拜之后，回家就对季晓戚没什么好脸色了。 听了季晓戚这话，季妈妈急了，眼睛一瞪，脸色沉沉地怒视着她，“干什么去？又去和那个小瘪三偷偷见面？” 季晓戚已经不敢跟她妈顶嘴了，生怕她妈一个不小心又进医院。 只是这样说话，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季晓戚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第一，不是和他见面，我难道没有别的朋友吗？第二，不要用小瘪三来叫别人，很没有素质。” 季妈妈抖着手指着她，“我没素质？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这长篇大论实在是让人不想听下去，季晓戚叹了口气。 “我已经跟他分手了，分手了！以后就不要再说这个人了。” 说完，她便扭头进了房间。 季妈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没有穷追不舍。 她平时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大概是因为，季迟实在是太不得她的心了吧。 “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季妈妈一个人在厨房碎碎念了几句，忍不住叹了口气。 季晓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只觉得原本不错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她最近的情绪其实已经恢复了不少，连班上的学生都比之前一阵更黏她了一些，但是季妈妈的几句话，就让她重新回忆起季迟的事。 比起难过，季晓戚其实是更生气的。 她气季迟的不坚定，气他不能站在她身后对抗全世界。 季晓戚一直觉得，自己的神经里，是有点浪漫因子的。 陆野和孟芸一路走得坎坷，分别三年却还能重新在一起，实在是太像浪漫的言情小说了。 她有点羡慕，也有点想要这样的爱情。 哪怕只是平平淡淡的恋爱，她也希望进行得稍微浪漫一些。 她与季迟的相遇实在是很像小说，后来的倒追、恋爱，一连串的发展都非常浪漫，但是如果是小说里，王子是绝不会因为一点点阻挠就丢下公主逃跑的。 季迟的自尊心有多强，季晓戚就有多不甘心。 她在他的心里，甚至都比不上他那点可笑的自尊心——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毫不犹豫地就把她丢下了。 季晓戚想想都觉得要气疯了。 周末吃饭的时候，祝医生敏感地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落。 昨天玩游戏的时候还好好的…… 祝医生想了想，用干净的筷子给季晓戚剥了个虾，放到她面前的盘子上。 季晓戚闷闷地道了声谢。 祝医生笑了起来，“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可以和我说说啊。” 季晓戚叹了口气，“没什么，和家里人闹了点不愉快。” 祝医生“嗯”了一声，转了话题，“一会儿去不去看电影？” “……啊？” 本来说好的面对面开黑，因为加入了看电影这一个项目，一下就暧昧了起来，变成了类似约会的活动。 季晓戚有点不好意思。 她跟季迟也看过电影，但是她体谅季迟的经济状况一般，又不愿意AA，所以偶尔才会提起出去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 其实虽然季迟钱赚的不多，请她看电影吃饭的钱还是有的，就是她自己想着要体谅要体谅，要照顾他的面子…… 现在想起来，除了自己的一腔孤勇，真是没什么回忆的一段故事。 指不定自己的行为还触到了季迟那小心翼翼的神经了呢。 但是跟祝医生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是强势如季晓戚，也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祝医生先一步买好了电影票，给她买了饮料和爆米花。 两个人拿着纸杯走在一起，就像是普通的年轻小情侣一样。 季晓戚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祝医生多大，看他的样子——一身休闲装，也看不出年龄，就二十几岁的样子啊。 应该跟陆野一样大？ 季晓戚想着便问了出来。 祝医生笑了笑，“我三十二。” 季晓戚吓了一跳，“三十二？！” “看不出来吗？” “嗯，看不出来。” 这是比陆野还要大一些了。 看到她的表情，祝医生乐了，“我不是GAY，也没毛病，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 季晓戚咳了咳，掩饰了一下自己的脑补，“没有没有，我没那个意思……” “我之前的恋爱谈了七年。” 祝医生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了充分的想象空间。 “七年啊……” 季晓戚想了想，如果是七年的恋爱，分手之后，指不定再七年内她都不想谈恋爱了。 她顿时对祝医生肃然起敬，“好一个情圣。” 祝医生已经对她的脑回路习以为常，食指屈起，亲昵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所以你可以随意地向我倾诉，我虽然给不了什么好的建议，但是至少可以感同身受一下。” “有些事情，一个人想着会比较难受，但是两个人一起想着，可能也没那么辛苦了。” 一瞬间，季晓戚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被这种温柔击中了。 她柔软的内心，似乎与另一个人开始了共鸣。 也许是坚强太久了，季晓戚有点眷恋这样的温柔。 有点开始眷恋这样被关照的感觉了。 时间飞一样地溜走，转眼便到了春末夏初。 季晓戚第一时间得到了孟芸怀孕的消息。 这可是万万没想到的，她看陆野那样子，还以为他想着多跟孟芸过几年二人世界呢，哪知道居然转头就怀孕了。 趁着周末，季晓戚把孟芸约了出来，一起去吃火锅。 孟芸的眉眼还是温柔，但是温柔里又带了一些母性的光辉——季晓戚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她的心理作用的。 “乖宝啊……” 孟芸的胃口比之前大了不少，“唰唰唰”点了一大堆菜，不紧不慢地丢进汤里去涮。 “新郎找到了没？” 季晓戚一瞬间就焉了，“你干嘛打击别人。” “五万块钱呢？不要了？” 季晓戚愤愤，“陆野把你带坏了，你不是我心中那个温柔的小甜甜了。” 孟芸叹了口气，“那我给你分担那另一半吧……” 其实孟芸也没什么钱，季晓戚是知道的，但是她和陆野结婚之后，陆野果断上交了存款和工资卡，不许孟芸用她的工资补贴家用。 “陆野说，让我把工资当零花钱，不够再拿他的，平时家里的开销都用他的，所以我……还算有点存款了。” 其实没必要分这么清。 季晓戚知道，孟芸这么说，也是为了安她的心，想帮她分担一半，怕她觉得用了陆野的钱，尴尬。 孟芸看着她的脸色，“小七……” 季晓戚笑了一声，给她夹了块肉放在碗里。 “我跟祝医生在谈恋爱呢。” “……真的？” 孟芸有点不敢相信，这么突然，谁知道是真的假的啊。 “真的啊！”季晓戚挑了挑眉，打开微信给她看。 她和祝医生的聊天记录拉不到底。 居然已经聊了这么多了？ 季晓戚给孟芸看的时候，自己都有点不敢置信。 本来只是单纯地开黑好友，每天的台词都差不多的，“来了吗”、“来”、“上游戏”之类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渐渐地开始聊些有的没的了呢？ 季晓戚的目光聚集到当中的某行。 是不久之前祝医生给她发的话，当时她其实已经睡了，第二天早上才看到的。 “对我来说，一件事的结束必须和开始一样干脆，拖泥带水不是我的风格，认定了就去做，做不下去了就结束，其实很多事情没想象中那么后悔，所以无需犹豫，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