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总是想搞事业》 第1章 李代桃僵 第1章 李代桃僵 沧海遗珠·仓国 正统二十三年夏七月 “报——武威急件!” 身着褐红甲胄的年轻将士声嘶力竭,带着一身风尘与疲惫勒马停于高大巍峨的贺凉山防御城门之下。 城墙上的守卫将士赫然看见了年轻将士手中高举的墨绿色印信,在午时边境灼热的阳光下,烙印的金色“谢”字却闪出了七色的光晕。 “不错,开城门!”城楼之上,一个虬髯大汉右手扶着佩剑望见了城下的人。 城内 “什么?你是说陛下要召我回去,想要让我当长公主的驸马!”坐在上首的年轻将军弹簧般的脱离了位置。 八年过去了,谢之贺,曾经的纨绔公子在西北的贺凉山扎下了根,风沙粗砺了少年人曾经的白皙面皮。 “郎君,此事绝不会有假!”帐下年轻的亲卫笃定地说道。 帐下的年轻护卫,是远在武威的谢之贺的父亲谢远佑亲自安排进来的,他所传达的每一个消息都是谢远佑周旋于百官贵胄之间得到的近乎准确无误的消息。 “好,我知道了”,谢之贺暗自整理了慌乱,又缓缓地坐了下去,“你一路奔波也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 “这可怎么办呐?将军,六年前那是非不分的长公主将您扔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打下些功绩,陛下竟想要您当她的驸马,仓国公主多不修妇礼,这朝堂之上哪家权贵不是唯恐避之不及”。 一个面色黝黑的将士匆匆忙忙掀帐而入,浓密的络腮胡蓄了满面,正是城墙上的那位虬髯大汉。 “我又岂会不知道?父亲纵是再是让人快马加鞭,从武威传信至贺凉也已是月余,如今,这事也不知究竟发展到怎样地步?” 谢之贺双手置于膝上,暗红的战袍被宽大的手掌捏成了紧紧的一团,那文武百官怕是恨不得让那长公主早早嫁与他人,好让自家的儿郎谋一番远大前程,娶一位贞良女子。 “将军”,虬髯将士似乎想起了什么,慢慢近前一步,拱手低语道:“或许柳先生,会有什么办法呢?” 谢之贺握紧的拳松了下来,“对,对”,谢之贺喃喃自语,“边盛,你说得对”。 “柳先生,我该如何是好?”谢之贺一脸尊敬地望着不远处坐在躺椅上的那个背影。 那个男人穿着宽松的中衣,身体随着躺椅慢悠悠地摇啊摇。 “嗯……那公主生的好看吗?”半晌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谢之贺再真挚的眼神似乎有了了些迟疑。 “长公主冰肌玉骨,确为绝色”,回答后又有些释然,这柳先生不向来是这样吗?从不按常理出牌。 “这还不简单……那就娶呗”那柳先生又晃悠了两下,颇为风轻云淡地回答道。 “可这其中恩怨绝非这么简单,我……不能娶她”,谢之贺面露难色,若是轻易便可迎娶,那就不必冒着抗旨的风险,来寻对策了。 “那……就不娶了” “可皇命难违……” “那你磨磨唧唧磨磨唧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柳先生有些不耐烦。 “柳先生,这其中的事的确很复杂,那是八年前……” “既然很复杂”,那柳先生微微抬起耷拉在半空中的手,食指轻轻地摇了摇,“那你就不必说了,浪费口舌”。 “这……”谢之贺欲言又止,年轻的脸上那两道眉就没舒展过。 指节轻敲摇椅光滑的扶手,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咚、咚……”四周更寂静了,摇晃的竹椅不时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 “既然如此”,男子用右脚轻轻抵住地面,止住了躺椅无休止的摇晃。 “那只能行李代桃僵之术了”,诱惑般的深沉嗓音仿佛要将人拽入无尽的黑夜。 “好,那就听您的”,没人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是怎麽回事,谢之贺如同中了邪,机械般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放心”,柳先生拿起案几的茶杯如同饮酒般一饮而尽。 “不会白吃白喝你的,我会安排好的”,微坐起的身子又躺了下去。 看到谢之贺已经远去,柳先生重重地叹了口气,“贫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眼前的空气中有了一丝不寻常的波动,气态有向着液态转变的迹象,一片金灿灿的叶子形状的东西悬浮在了空中。 那柳先生伸出了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手,宽大的袖子从手腕滑落,露出了细长白净却肌肉线条优美的胳膊。 当手指接触到那东西的一刻,叶子倏然飘落在了手心中,柳先生抬手念道,摇椅又随着他重心的移动而嘎吱嘎吱地响起来了。 “仓国月华长公主季子越,诶?还真是叫季子越,字尔雅”,他似乎来了兴致。 那叫柳先生的男子声音低沉,声音之中,又有着兵器相交战的流畅与轻快,厚重的清脆,“富商谢远佑之子谢之贺,字庄谨……”之后是二人一串的个人信息。 柳先生右手轻轻地捏住那叶状的东西,像四散的光芒,虚浮的光点慢慢地飘落了下来,掉落在衣衫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名子越,字尔雅,名之贺,字庄谨……呵呵,看来确是娶尔、代之,方是正解”。 柳先生闭上了眼,长剑出鞘般的眉头宛如墨染,棱角分明的脸犹如刀削斧刻,微抿的薄唇让朗逸的脸多了一丝不可言喻的性感。 “公主,富商,有钱又有权”,他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很高兴。 “令使,我们为何要去干涉这人间事啊?”一个面色白净,颇具书生气的杏眼男子穿着一身黑衣,自窗外纵身跃入。 “边兴,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以后不许叫我令使,”那柳先生的声音没有方才面对谢之贺的平和温润。 “你是没长耳朵吗?”,暴躁的声音如同雷震,他顺手就拿起小桌几上的茶杯就扔了过去。 “砰”一声,茶杯碎,边兴感受到了膝上汩汩的茶水向下滑动,痛的麻木。 第2章 她说,没有什么不能改变 第2章 她说,没有什么不能改变 “砰”一声,茶杯碎,边兴感受到了膝上汩汩的茶水向下滑动,痛的麻木。 “还有,以后有事从正门走,是不是只有我打断你的腿,让你只能趴着进来。你那小偷小摸的习惯方才能改得了?” 那柳先生变脸比翻书还快,转而笑呵呵地提壶斟茶,又一杯茶一饮而尽。 边兴捂着膝盖,狼狈地从正门退了出去,他好悔,就不该问的,那正门有一个较高的门槛,迈过的右腿缓缓的轻放落地。 “不是告诉过你了,你要躲换个花样躲嘛,真是什么记性都不长”,那躺椅上的人一副子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走过墙角的时候,边兴满腹郁结,方才敢嘟囔一句“阴晴不定”。 “我能听到哦,小边兴”,那柳先生的得意的声音幽灵般的飘了过来。 边兴仿佛忘记了腿上的痛,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柳先生不姓柳,他姓淮,单名一个放字,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多了,但是混的很惨,如果不是无意间救了这个游骑将军谢之贺,估计他就要破了他不烧杀抢掠的君子原则了。 虽然他混的很惨,但他不说。 武威 “真是气死我了,那些报上来的才俊都是些什么东西,有一个竟然整整比公主大二十岁,有五房妾,他是在做梦吗?” 秋水红润的小脸上写满了愁绪,她为这么优秀的公主不平。 “那摆明是充数的,可放眼这武威适龄年轻才俊,又有几人是配得上公主的?何况满朝权贵闻帝欲嫁女,哪家不是争先恐后为自己的嫡子赶紧定亲的”。 连一向冷静睿智的春意也泛起了愁,略瘦黄的脸上双眉紧蹙。 “唉!公主是最尊贵的长公主啊!外祖父是威名赫赫的镇南候,父亲尊为天父,母亲贵为国母,可却挑不到一桩满意的婚事”,秋水长叹,蹙起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卧榻之上,床帷被柔顺卷起,一个女子端坐床沿。 曲线流畅的随云髻高高翘起,高簪珠翠簇拥着那团发云,细长的柳叶眉妥帖的勾勒出精致的眉骨,单眼皮下镶嵌着长而媚的深邃大眼睛。 她的眼睛装了太多东西,有时觉得似乎是严肃有神的,有时又似乎有些空灵得迷茫。 她叫季子越,这名字曾经短暂的属于她哥哥,但现在是属于她的。 季子越今年23岁了,也就是皇室的公主能将十四五岁的适婚年纪硬生生地拖到二十多岁了。 尽管这个国家是提倡晚婚晚育的,可是形势不由人,国家的建设需要人,地里的田地更需要人,对此,人们已经默认了十四五娶妻生子的社会适婚线。 “公主~”,秋水颇带了些撒娇意味的边喊边跑进了内殿。 季子越从漫长的发呆中回过了神,她正了正色,腰板又挺直了了一些,似乎这样能让自己更精神一些。 三天前的朝会上,又有人提到了当今长公主的婚事了,距上一次提起已是过了两年多了,每当朝里的臣子少些口诛笔伐的互相攻击或是急需讨论的政事时,总有人扯出皇帝的家事来当囯事念叨。 臣子们乐见皇子们的婚配,广撒网总是好的,而尚公主却成了惶惶之事,尤其是长公主。 今天头一个提议的户部王尚书是个总爱吹胡子瞪眼的小老头,家中三子已然婚配,他只想彰显一下自己对皇室的关心,顺便给他一直看不惯的太师司徒靖找找麻烦。 众所周知,司徒靖有一个独苗司徒枫,但却传闻终日以布蒙眼,似乎是有眼疾,但司徒靖从未提过他的儿子,甚至也少有人见到司徒枫的真容。 季子越早就预想到这一天了,可这一天生生比她的预想迟了好几年。 季子越拖着淡紫色的对襟齐胸襦裙,白中带粉的梨花在衣物上生动的斜枝盛开,与脸上眼角的淡红眼妆相映成趣。 她沿着床边的踏板缓缓走了下来,走向了窗边,秋水带着一缕夏季燥热的风来到了她身边,季子越甚至能感到风里秋水的不悦与愤懑。 季子越前所未有的觉得这身繁琐沉重的衣冠发饰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连窗边一眼可望到的清澈湖水也无法化解。 “怎么?午睡了一觉睡糊涂了,连规矩也忘的差不多了?” 季子越没怎么在她的两个忠仆面前端着,尤其是在这个活泼开朗的秋水面前,可秋水带着夏天那股烦躁气走进了她的清禾殿内,她也不由得烦躁了起来。 倒是秋水气得忽略了一切,毫不顾忌地双手抓着腰际的裙子,气鼓鼓地把流云的百褶裙揉的更皱了。 “公主,真是可恶至极,这帮酸腐的书生鼠目寸光,就倚仗着坊间的传闻,竟把您想得和那些普通的公主一般无二!” 季子越笑了笑,说道:“普通的可不普通,我这不普通的才是最普通的”。 一阵风顺着湖吹来,又经过窗子,季子越空无一物的脖颈和锁骨向下的那一抹若隐若现的春光都被这一时的轻快凉爽包围着。 似乎舒畅多了。 “你呀你”,宛如白玉的手指轻轻拍了拍秋水的头。 “怎么?难不成我要拖着我家的秋水做个老姑娘不成?” 饶是秋水再粗如柱石的神经也自是听懂了自家公主挪逾,秋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了句,“哪能啊?公主你不嫌弃我就好”,很快,不悦都被女儿家的羞赦带走了。 “可无论如何,您又何必动一个或许将您记恨上的人的心思”。 相比秋水,春意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春意柔柔,她不像秋水,春意总将“您、您”的挂在口边,她心思细腻,总是不动声色的陪着季子越下着这盘棋。 春意说的那个记恨着季子越的人正是谢之贺,八年前她亲自判的谢之贺充军流放,不立军功不可回。 “可是,春意”,窗边的季子越回过她簪着梅英采盛的发髻,眼睛里平淡的就像妆台上的那面铜镜。 “我能选择的又有几个呢,与其他们扔什么我接什么,不如我自己做选择,只要我想,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春意自是懂季子越的意思,没有被联合的敌人是可以变成朋友的,实在不行,还会有别的办法。 “八年前的谢之贺虽然有些意气用事,确实也不至于算个庸才”,春意心里想着,真是瘸子里面挑将军啊,还挑了个真将军。 第3章 怎么你喜欢他 第3章 怎么?你喜欢他 “那……公主,您还要将苦木留在身边吗?”春意犹犹豫豫,但终究是问出了这句话。 季子越噗呲一笑,“怎么?你喜欢他?” 如同春风化雨般,这个身份高贵的女子的美显得更加炫目了。 她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的圣上,身上混有四分之一的大天氏(zhi)人的血,而到了她身上,隐藏的血脉似乎得到了唤醒,将天氏女子异域的风情和仓国女子的柔美娉婷中和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若安静处之时,便是怡静端庄的大户女子,她若巧笑倩兮,便是拨弄人心、绰绰风姿的妖女,因为她,人们相信了世上当真存在清媚的女子。 可是,此刻,春意在那双让人沉溺的双眸中只看到了慑人的寒意,她不允许别人对她的选择做出质疑! 春意慌忙跪在用以驱逐暑气的冰冷的莲花砖上,“奴死罪……万不敢有如此想法!”头撞地的声音清晰非常。 脸俯于地的春意,什么都看不到,她还能隐隐地看清地砖上栩栩如生的莲花纹,可是却看不到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那个她用生命去尊敬的女子的面容。 她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吊着的心又放回了胸膛之中。 “你走,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她清冷的声音缓缓的传入了春意头晕目眩的头脑之中。 春意恭敬地道了声“是”,站了起来,稳住了身子,又步履稳稳地离开了。 季子越时常骄纵着胆大妄为的秋水,这让春意似乎还能找回曾经的她的影子,但有时,季子越那道凛凛的目光却让春意感到害怕,她害怕,她的公主,有一天,会被吃人的皇宫吞噬掉。 春意猛地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断自己有些没有边际的想像了,一抬头,她看到居然有婢女在本该擦拭宫柱的时间偷懒闲聊,立马又投入了操持公主府的工作中去了。 次日,朝会上的皇帝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驸马人选,武威富商谢远佑之子谢之贺,同时也是当朝镇守西北贺凉山的游骑将军,谢之贺十三至贺凉,从军八年,功绩非常,在西北边关足以称得上威名赫赫了。 当即一封圣旨从武威直达贺凉山,既然上了备选名单,就总得考察考察。 满朝臣子那推推搡搡的样子令皇帝季清时很是心烦,但凡有资格与长公主结为姻亲的已不过寥寥,不是已娶妻生子,就是身体有疾的,假假真真,皇帝也无从过问,这帮世家若真的闹起来,确是桩麻烦事。 若是这谢之贺还算不错,所有人都在暗自揣测着…… 谢之贺立于城墙之上,落日的余晖洒在了他的脸上,照耀着他全身的暗红色甲胄,他手中捏着的正是在父亲传信之后随之而来的圣旨。 “柳先生,你可一定要安排好哦”,年轻将军微微仰起那副被风沙硬生打磨的坚毅的脸,闭着双眼感受头顶的光亮。 “那波谲云诡的朝堂,我是一刻也不想呆”。 手执长剑,转身离去。 第4章 武威 第4章 武威 三月后 一行浩浩荡荡的长队从西北贺凉山长途跋涉而来,武威已经遥遥在望了。 “谢之贺”穿着一身较具观赏性的皮甲,怒吼的虎纹在腹部张开血盆大口,“倒丫”形甲片相互扣合成整片,虎头兜鍪威武非常,却被挂在了马背上,他露出了脸,露出了两个赤膊。 “边兴,你看我黑了没?” 淮放侧头,咧着嘴,问与他并骑的边兴。 “令……将军,黑了” “比之那谢之贺如何?” “三月暴晒,已不相上下” “谢之贺”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三月不修边幅,胡须亦长长了不少。 “可是,令……啊呸,将军,既然是李代桃僵,又何须让您亲自前去,既然是您亲自前去,又何必用自己的脸”,边兴相当不解。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这块地界哪儿有人认识我们,这些跟随的都是新招的最底层的府兵,有几个见过谢之贺,八年,少年成人,谢之贺他爹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既然现在有钱出来玩,当然就要真听真感受啊”。 彼时的淮放此时的谢之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对了,边兴,你通知边盛,处理好贺凉山的事,就让他赶紧到武威来”。 淮放在马上突然想起了此刻留在贺凉山的边盛,边盛说,俗世界里,在皇室行李代桃僵之事,必须要让所有知情的嘴都管的严严的,淮放不太懂这里的规矩,但他知道,在很大程度上,哪里都是一样的。 跟随在身边的边兴,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将军与近卫的谈话在周围的府兵眼里,成了将军忆少时武威经历的闲谈,除了淮放和边兴,一行人默默地向前走着只听得见马儿扬蹄踏出的声音。 淮放和边兴都把驸马想得太容易,两个不识风土的外乡人想象的尽是富贵和享乐,哪知道,这个世界,可不比他们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和善多少。 淮放其实不想与这里的人有太多的纠缠,可是这里的易容术太糙,自己施术既太废精力又不能长久维持,往日四处游走也就罢了,可这眼见的要做长期斗争的准备,不得已用了真颜。 淮放好面子,尤不能在边兴面前拉了面子,在淮放看来,这边兴面上恭敬相,心里可叛逆着呢!他哪能让边兴觉得自己不行。 边兴回想起了他们一行人初入小世界的狼狈样子,简直不堪回首,没想到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焚世宫令使被贫穷逼疯了,偏淮放还就不偷不抢,非要做那正人君子,若是让边兴顺手摸上一摸,也不至于穷得响叮当,钱难挣,屎难吃,淮放的生活一点儿品质都没有。 一路上马不停蹄,武威终于是到了。 武威的城墙是比西北贺凉山的防御墙还要宏伟,还要高耸的,一国王都,美观与实用兼具,有序排列的垛墙随地势起起伏伏,巍峨的城楼、角楼优美又威严的坐落在城墙上,士兵们有序的巡逻着、包围着这座重中之重的城池。 第5章 入城 第5章 入城 淮放一行人要从正门乐兴门进城去,乐兴门的迎官早已等候多时,城墙之上有被安排来迎接西北年轻将军的百姓,簇拥的人头影影绰绰的移动着。 淮放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索,取下马头的兜鍪,郑重地将其戴到了头上,倒真像一个雷厉风行的将军。 他向那迎官抱了抱拳,迎官满脸笑盈盈的,很是满意这位或许会成为驸马的年轻将军周到的礼数。 一切都被城墙上来自四面八方的探子看到了眼中,其中还有长公主的近侍奴婢秋水,当然,她是偷偷来的,因为得到了春意的默许和支持,秋水眼睛睁得老大,势要将这谢之贺的一举一动看个清楚。 而后就是宣旨、接旨,皇帝恩许游骑将军谢之贺先回府拜高堂。 这高堂当然是谢之贺的高堂,可在这里的,却不是真正的谢之贺。 淮放神色肃穆的顺着迎官的指引完成了交接仪式,身后的八十多人的卫兵被禁卫军带到城外东北方向三里的致仙山训武营扎营休息。 淮放和边兴骑着高头大马在人群的簇拥下,向着武威城谢府的宅邸走去。 “春意春意!”秋水连奔带跑地进了公主府,直奔向此刻正在吩咐摆放新进花卉的春意处。 “我本以为那谢之贺二十一的年纪,应当是少年意气,可今日一见,他和八年前的小屁孩完全不一样,沉稳得紧呐!” 春意微微一笑,招呼下面的人继续忙,笑盈盈地帮秋水整了整鬓边的掉落的发丝。 “那可不是吃喝玩乐的八年,那是血雨腥风的八年啊!只希望他可不要记恨公主,那些事公主又有什么办法去管呢”。 说罢,春意又皱起了眉头,遥遥望向了远处的落雪湖。 落雪湖四周翠竹环绕,红莲婷婷摇曳,日月亭内铺设清凉的竹席,盛酒的琥珀杯整齐摆放在木几之上,晶莹的水晶帘在阳光下闪耀,轻盈透气的轻绡勾勒出季子越婀娜起伏的身姿,她侧卧在那里,能够感受到身边一指之遥的冰镇梅子散发的微微寒气。 季子越讨厌夏天。 帘外十几步的地方,苦木身姿挺拔,一动不动地站在阳光下,微小的汗珠在前额上附着着。 “公主”,苦木细微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他……今天就来了呢”。 “苦木!”季子越突然呼喊着他,“你不用在这里守着我了,下去歇着!” 苦木连忙抱拳,“禀公主,末将不累!” “我是问你累不累吗?我在命令你,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季子越的话带着不容拒绝。 “是!”苦木声如洪钟,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此刻的落雪湖,此刻的日月亭内只有季子越一个人了。 季子越穿着那一身薄薄的轻绡抹胸襦裙从竹席上站了起来,赤着脚,来到了亭边,她可以看到水中的自己了。 “谢之贺,我劝你最好识些相,当年如果不是我,你能活着走到贺凉山吗!”她在向湖里的自己说,似乎也在向此时离她越来越近的谢之贺说。 季子越又想起了当年侠肝义胆的谢之贺,那是第一个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的人,那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年指着一国尊贵的长公主骂,他骂她善恶不分,蛇蝎心肠,这辈子都只能当寡妇。(真是big胆) 季子越不怕当寡妇,最好就不要成他人妇!可是,造化弄人,人力有时尽。 搏一搏,总好过束手就擒,季子越深深地谈了一口气,转身回去了。 第6章 物是人非 第6章 物是人非 高墙大院已近在眼前,朱门之上紧扣着两个精致的虎形门环,狮形的门墩威武非常,飞扬磅礴的屋檐高高翘起,门前的一阶一台,一砖一瓦都在诉说着:这,是一个大户人家。 可是大门确是紧闭的,谢远佑是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嫡子即将回来的。 淮放知道这是在做戏,毕竟八年前的谢之贺非常不愉快的离开了谢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于断绝父子关系。 “我怎么忘了这一茬,我如今代替他的身份,就要叫他的父亲为父亲,叫他的母亲为母亲了”。 淮放骑在马上,有些为难的盯着不远处的谢府说道。 边兴不以为意,偷偷勾起唇角憋笑,但忽然,边兴似乎想到了什么,浑身一激灵。 “令……将军啊,你可别再做那种事了”,边兴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激动了起来,忙摆手阻止淮放。 “我知道就算你叫谢远佑儿子都行,可今时不同往日,当时咱们说走就走了,可如今你自己揽下的活,障眼法给一个人下,十个人下都可以下,但你不可能给全武威的人都下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淮放不耐烦地瞪了边兴一眼。 周围还有百姓凑热闹地看着,他们只看到一个长得怪清秀的杏眼男子急得满脸通红,乌拉拉乌拉拉地嘟囔着些听不清的话,周围百姓略有些迷惑,一思咐也就明白了。 “哦,我知道了,是个哑巴!”一个人好像发现大秘密似的不自禁地喊了出来,其他观众纷纷点头称是。 淮放边兴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一步地跑到了门前,一场见到阔别亲人的催泪大戏马上要开始了。 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似乎,不见一个人,满院都很干净,干净得透出清冷之气。 只能听得见淮放腰间佩剑撞击铠甲的声音,还有二人踏步的声音。 中庭的门被推开了,淮放惊呆了。 纵是如此宽敞的中庭,也被紧紧实实地塞进了一屋子的人,屋子里当真是人头攒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紧密而又错落有致地站着、坐着,四面八方的视线凝成了实体,直直地投射在淮放的身上。 “贺儿!”正中间一个面色红润的方脸男子一声大吼。 淮放卡在喉咙里酝酿多时的“父亲”将出而未出时,一个瘦小的妇人便抢先一步扑在了淮放怀里痛哭。 “贺儿啊,我的贺儿好苦啊!”妇人啼啼哭哭泪流不止,看来是谢之贺的母亲无疑。 淮放只得轻声安抚,“母亲啊,别哭啦,孩儿这不是回来了吗?”边说着边轻轻拍了拍妇人的后背。 方脸男子这时走上了跟前,他便是谢之贺的父亲谢远佑。 “好了好了,孩子终于是活着回来了,就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了”。 谢远佑翁声翁气地皱眉训斥,脸上的喜色肉眼可见,他伸手拍了拍淮放的肩膀。 “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啊……”那张红润的脸上复杂非常。 规模不大不小的酒席就此展开了,一些亲朋好友、商贾邻人围着淮放说了许许多多的恭维话,边兴作为唯一一个带回谢家的将士被盛情款待,中场之后,淮放被谢远佑叫到了内庭。 三个女人恭顺的立着,一男一女两个七八岁的孩童十分不安分地被照看的妈妈拉着手。 淮放踏进门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一处,最后汇在了淮放黝黑坚毅的脸上,仅仅只是匆匆一扫而过,又看向了别处。 除了谢之贺母亲以外,其他女人看到了他,无一例外都充斥着若有若无的忌惮和厌恶,只有谢母的眼里跳动着欣喜的火苗。 “贺儿,八年了,我常想着,你的变化一定非常大,却没想到这样大,为父甚至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谢远佑控制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满眼都是慈爱。 是啊,能认出来岂不麻烦? 淮放一直严肃紧绷的脸略微松了松。 第7章 不和谐的帝后 第7章 不和谐的帝后 “是啊,父亲,我也没想到,我本来以为我会死在那儿”,语气轻轻的,淡淡的,可谢母却又差点儿哭出了声。 俨然是一个老成的大人了,谢远佑又欣慰又担心,一股强烈的愧疚之情又涌上了心头。 “我当年离开的时候,可还不曾见过这两位姨娘”,淮放握住剑柄的手松开了,向那两个女人微笑着拱手行了个揖礼。 谢远佑尴尬的咳了两声,这两个妾室一早都有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光明正大的迎进门,若不是八年谢家险些断了香火,否则也不会把二人娶进门,引得后宅不宁。 “哦,快,之庭,之梦,快来见过你们的哥哥”,两个小孩子被强迫拉到了淮放跟前,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粉雕玉琢的脸可可爱爱,叫之庭的男孩子蒙乎乎的看着淮放。 淮放不喜欢小孩子,小孩子一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还总是无理取闹,恃宠而骄,可爱顶什么用! “哥哥,要抱抱”,却没想到那个叫之梦的女孩子率先摆脱蒙圈状态,伸出了肉乎乎的手,嘴边还不受控制的溢出涎水。 淮放皱着的眉悄然隐下,转而露出洋溢的笑,伸出那双大手,捏住孩子的腋窝,就提溜到了怀里,那两双手肉乎乎的就捏住了淮放的脸,粘腻腻的,带着汗。 皇室恢宏大气的宫殿之中,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着,清思殿里却传出了吵闹声,但是,却没有人敢上前去。 “季清时!我告诉你,我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了,你若是将她糊糊涂涂的嫁了,草草了事,我文其兰余下的半生都会在佛堂里诅咒你!” 穿着绯红色海棠纹襦裙的皇后殿下直直地走到了盘坐在地上的皇帝面前,一把打掉了季清时手上的《养生论》。 季清时生了一双狐狸眼,不气反笑,“我本以为你早就该来了,没想到到那谢之贺进武威才来”,高高的颧骨越发显现出那张清瘦的脸,有些苍白。 “哼!季清时你少给我玩这套,你明知我到东昱寺斋戒,你掐准了时间,真是心机!”任谁也没想到,皇后文其兰这样一个曾跟着父亲镇南候去过战场的飒爽女子会早早的吃斋念佛。 “我心机?真是笑话!”季清时霎时就翻了脸,“真是幸好,我没让子越跟在你身边,要不然我如今如何有这样一个稳重端庄的长公主!” “你住口!你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子越这个名字,你不配!”皇后文其兰方才咄咄的气势变成了怒不可遏的愤怒,眼泪像线一样的落了下来。 季清时一扭头,甩袖走了,嘴里不住的说着:“放肆!真是放肆!” “别跟着我了!让我一个人清静清净!” 季清时背着手,微微侧头呵斥住身后小步跟着的内侍监,“慢着!”季清时回头看了看身后苟着身子的老太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皇后今天和我争吵的事胆敢泄露出去一个字,割了你们的舌头!” 老太监立马道了声“是,主上”,再也不敢前进丝毫。 季清时愣是一个人走回了相距甚远的紫宸殿,高荫子弟、年少姿容的御刀宿卫侍从,穿着花钿绣服,衣绿执象,在二百多米的地方不紧不徐地跟着皇帝季清时。 紫宸殿内,侍奉多年的老太监又默默地立在了门前,“主上恕老奴死罪!游骑将军谢之贺前来觐见”。 “不是恩准他探望双亲吗?他这时候来干什么?” 皇帝季清时不耐烦地揉了揉僵硬的眉心,方才逐渐迷糊的意识又恢复了清明。 第8章 他在太液池边钓鱼 第8章 他在太液池边钓鱼 此时的季子越已经进了皇宫,照例她是应该每日都来宫里向父亲、母亲请安的,但自从母亲到东昱寺斋戒,父亲又政务繁忙,她便没有再进宫了。 来到皇后文其兰的寝宫立政殿,季子越却没有看到母亲。 宫人们不敢在长公主面前多舌帝后争吵的事情,季子越只听说母亲又去诵经了。 坐轿一路颠簸到了太液池,却没想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太阳的照耀下,一个衣着雁衔绶带圆领袍衫的男子稳稳地坐在偌大的太液池边,身旁一棵大柳树飘动的枝条影子婆婆娑娑的落在他的身上,他一动不动,手中的竿稳稳的,他在钓鱼。 仓国人尚武,父皇虽然身子弱,可却是整日骑马在各宫之间,平日里爱看马球赛,从不曾进行过这样漫长而乏味的活动,这样炎热的天气,父皇绝无可能,那么他究竟会允许谁在这里,在太液池边上钓鱼呢? 好奇心驱使着她,季子越下了轿,慢慢地向那人走去。 杂草被踩踏的轻轻沙沙声在蝉鸣乱响中闲的微不足道,池边的夏天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那人猛地回头,是一张黢黑的脸,目光如锥,紧皱的眉毛让这张脸有些严肃,他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英气,这是一种柔和的英气,可能是那双眼的缘由,深邃的如同镜面的湖。 他稳住右手,左手轻轻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立马又转过去了头。 季子越踩着长势旺盛的草,站在了他的身边。 “你是谁?我为何从未见过你?”季子越的声音清清冷冷,在夏天有种安定烦躁的功效,但是,在这时,这是不合时宜的。 男子明显有些烦躁,松开了稳端鱼竿,“啪嗒”一声,水里的竿沉了下去,竿柄掉在了岸边的草上,他有些气恼的拿袖子擦着额头豆大的汗珠。 “你不必气恼,现在快到午时,蝉鸣声正盛,很难钓到,不妨歇会儿,等会儿或许会事半功倍”。 “你是这宫里的娘娘吗?”男子平定了情绪,打量着她。 “你究竟是哪里来的?既然觉得我可能是宫里的娘娘,确是这般态度”,季子越细眉微蹙,二人皆是互相打量。 “我啊,叫谢之贺,贺凉山来的,确实有些不懂规矩,这不,第一天面见圣上,却被罚在这里钓鱼,还一定要钓到金色的那条……” 淮放絮絮叨叨的话季子越再也听不进去了,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人是谢之贺,是今日刚回武威的谢之贺,但在看到这张英气黢黑的脸时,季子越的怀疑就减去了七分,又通过之后的短暂观察,季子越基本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性时。 但这时,这个人告诉她,他就是谢之贺,是那个面色白净、清秀儒雅的谢之贺,八年可以让一个人的变化如此之大吗? 疑虑来的快去的也快,季子越在淮放的继续絮叨中逐渐释然。八年,一个人从少年变成了青年,看边疆风物,杀戮中生存,这种变化似乎是合理的。 “诶?娘娘,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似乎已经把她当成了后妃里的一员,但依旧是没有礼数。 “听着呢!既然任务如此之大,你还是安安心心的钓你的鱼!”季子越有些冷酷地说出这番话,再没有多看一眼的走了。 身后的淮放站了起来,看见她飘逸的裙裾,从树影下的这一片斑驳又移到了另一片斑驳中了。 “当真是风姿绰绰,风情万种啊!季子筱果真没骗我”,淮放感慨了一下,又坐了下去,“季子越啊季子越,就是脾气不大好”。 小小地碎碎念了一下,又转身投入到他的钓鱼伟业去了。 第9章 达成“交易” 第9章 达成“交易” 谢之贺啊,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大殿上的季清时坐在清凉的宝座之上。 “钓鱼啊钓鱼,可得要钓一条大鱼啊!”胡须微微抖动,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勤奋的皇帝又开始了奋笔疾书。 皇帝初见淮放的时候,还带着先前的气,因此没给淮放好脸色。 淮放差不多喊了三遍“臣谢之贺拜见陛下”,季清时才让他起来,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你,想娶我的女儿吗?” 淮放刚进来时,那个老太监曾好心地提醒他,“圣人今日心情不大好”,转而他就进了这个宏大空旷的宫殿之中。 “长公主聪慧明达,又有倾国之姿,若谁能有幸求娶,当是人生最大幸事”,淮放字字铿锵。 “朕本以为军旅之人会爽快些,没想到也会在这绕弯子”,皇帝轻蔑一笑,俯视着这个一派正气的年轻人。 淮放忙双手交叉,行交叉礼,“臣的意思很明确,臣愿意!” 皇帝捋了捋胡须,朗声道,“当年你与济州王的纠纷,朕不是没有听说,尽管是雅儿将你发配到边塞,可却也不是她的错,你不会怨恨她!”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吵吵闹闹些生活才有意思”。 季清时眯着眼睛看着淮放的反应。 淮放态度谦卑,道:“臣明白,臣要谢谢长公主,如果不是她,我作为商贾之子又怎会有如今的成就,臣在贺凉别的没学会,只学会了忠勇二字”。 “哦,既然如此,你就自己去太液池钓一只金鲤,钓到了,就当是吾赠予你的赏赐”,季清时满意的笑了笑。 淮放提前拜谢了赏赐,恭敬地退了出去,然而心里已经骂骂咧咧了,还赏赐?大热天的,有让人自己去钓鱼,钓到了就是你的这种荒诞离奇的赏赐吗? 呵呵!居然还要别人笑嘻嘻的接受,还要磕头谢恩!淮放气呼呼地跑到了太液池,却不想中途遇见了季子越,皇帝是故意的吗?淮放拿不准,但他吃定季子越别无他选。 不多时,季子越便款款而来,到了季清时的宫中。 “父亲”,私下里,季子越不会叫他陛下,只会叫他父亲。 “雅儿啊,你来了”,季清时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季子越很奇怪,往常季清时会直接呼她“子越”,而不会呼她的字,甚至是“雅儿”这样的叫法。 季清时苍白的脸浮上了笑意,“怎么样?你可曾见到谢之贺?” “是,儿臣确实见到了,变化很大呢”,季子越边说边行了个“万福”之礼。 “我的雅儿好有先见之明,八年前就给自己培养了一个如此好的驸马,精明干练,确实不错”。 “父亲是已经属意与他了?” “怎么,我的雅儿不愿意?”季清时微微一笑,手中的笔不曾停下。 怎么会呢?之前是她命人在季清时身边吹得枕边风,只不过,方才一见,她竟然平白生出了些害怕。 少时她也曾满怀希冀去想象自己未来的驸马,可是……太多太多的事情发生了。 如今,自己也早已长大了,成了一个大人了,而且还恶名在外,但婚姻竟要潦草成这个样子,就这样找一个掣肘不算太多的人,行一场不得不行的婚事,感性的代价让她忽而有些摇摆不定。 “我……相信父亲的眼光”。 “好,雅儿放心,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季清时大悦。 第10章 确实美 第10章 确实美 “春意,谢之贺钓上了鱼吗?” 季子越右手撑着沉重的头,慵懒地问着前来侍奉她梳洗的秋水。 “听闻昨天都快傍晚的时候钓上了,那谢之贺坐得腿都麻了”,春意立在季子越的身边,轻轻地伸手整理季子越如瀑的乌发。 “岂止呢!那谢之贺钓上的时候大吼了一声'我终于钓上了!'震得整个紫宸宫的人都听到了呢!”秋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又在胡说!”春意抬头训斥,正看见了方才进门的秋水。 “然后呢,父皇怎么说?”季子越起身离开软榻,坐到了镜台前。 春意接过了话茬,先是用她那柔柔的鹿眼瞪了一下大大咧咧的秋水,又走到了季子越的身后。 圣上说……真是奇了,这条白额金鲤是他登基那天亲手放生的,如今在这万条锦鲤竞浮游的太液湖,谢之贺竟钓到了他这只白额金鲤,不会是上天赐给他的……佳婿” 春意稍稍停顿了一下,“这也太……”秋意不受控制地大喊了出来。 太草率!太随意吗?”季子越拿起琥铂色的玛瑙篦,轻轻地梳着一丝发尾。 但凡知道点儿内情的人都明白,太液池压根就没有什么白额金鲤。 “这是我自己选的,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后半句话却几乎成了喃喃自语。 季子越想不通,她只让齐夫人在皇帝面前打趣地提过一次八年前的那场闹剧,怎么就让他如此快速而果决的选择了谢之贺,这个甚至与仓国长公主难以相提及的从五品游骑将军。 春意的鹿眼充满的悲戚,皇帝已经命天师胡禀庸测算吉时了,择日便可昭告天下,命公主完婚了。 皇家行事确实雷厉风行,转眼间就将谢之贺太液湖钓金鲤的事迹传的沸沸扬扬,就在人们竞相猜测驸马之位究竟花落谁家时,皇帝的懿旨就已经传到了谢府,谢之贺授驸马都尉,拜云麾将军,婚礼定在乙未月丁丑日,即七月二十八日。 谢府上下无不喜不自胜,老郎君的嫡亲小郎君回来不到三天就受到圣上这样大的赏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谢家的仆人都感觉高了其他商贾人家一等,一时间门庭若市,登门拜访者无数。 “边兴,你说这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淮放躺在摇椅上百无聊赖,边磕着瓜子边问。 边兴趴在桌子上凝眉深思了一会儿,说道:“别的我不敢肯定,但是这季子越肯定生得美,他哥季子筱虽然嘴毒了一点儿,可那脸……啧啧啧,真是没话说”。 淮放一个瓜子就捣了过去,“问你话,你就净说那没内涵的!” 淮放细细回想了一番,咂摸回味着太液池相遇,美……确实是美! 边兴趴在桌子上丝滑的向里挪了挪,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你哪次问人家女孩子,不是先问好不好看的,还说我”。 淮放蓦地一下子坐了起来,“闻名不如见面,边兴,你去,距离大婚还有几天,你这几天就给我好好盯她”。 边兴这下从趴着的桌子上即刻起来了,“我去,那你干什么?” “问问问,我自有别的打算,你赶紧去”。 边兴站了起来,皱眉看了看外面的烈日,再看了看闭着眼冥想的淮放,三步一回头。 “算了!”淮放忽地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你那几把刷子,万一被发现了,还得连累我!” 第11章 谢父的“试炼” 第11章 谢父的“试炼” 正当淮放正准备花他伪老子的钱,出去寻寻清净,谢远佑又叫淮放去西厢房一叙。 正是谢远佑最繁忙的时候,他叫自己有什么事呢?淮放带着疑惑踏进了房门,谢远佑一见淮放进来,亲自伸头在走廊两头一望,而后将门关上。 “贺儿”,谢远佑走近,亲昵的拉住了谢之贺的手。 淮放直觉毛骨耸立,忍了忍说道:“父亲叫孩儿有何事?如此神神秘秘”。 谢远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这种事情本应该有专门的人去管的,可是谢远佑实在放心不下,“贺儿,你在边境这些年,可曾有过……女人?” 谢远佑眼神真挚的望着面前已高于自己太多的儿子。 啊这,淮放的脑子此刻像线一样乱,他淮放不仅在那贺凉的三个月没有过,是从来都没有过,“ “父亲,就算没有,有什么关系呢?” “这……关系大了!”谢父脸涨得通红,和自己儿子谈论这样的事情,还真是不方便,“公主是有见识的人,你自己都没有过女人,又如何能伺候好公主?画册对你来说不顶用”。 淮放的血一下冲到了脑子里,伺候?原来驸马是这样的吗? “这样,”谢远佑那双精明的眼睛灵活得转着。 他又捏了捏淮放的手,“你去醉仙坊,找赵箐妈妈,我招呼好她,让她带你见识见识”。 淮放已然目瞪口呆。 “对了,将衣服换好,这样的关头,万不可让人看出来,至于那些人,你放心,她们都不曾见过你,就算有,只要钱足够,嘴可严实着呢!”谢远佑为了不让淮放担心又做了补充。 电光火石之间,谢远佑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淮放像木偶人一样被几个下人推搡着换了衣服,一身黑色的衣服,外加一顶帷帽。 在谢远佑运筹帷幄,吩咐人去通知赵妈妈时,淮放偷溜出去,告诉了边兴这个惊人的计划,边兴听说了这件事后,眼睛却发了光,人生几十年匆匆而过,却还没有了解这样的事情,自诩见多识广的淮放虽然渴求去了解,可也绝不想将第一次交代在这平庸的俗世里平庸的女人身上,甚至只是陌生人。 看着兴致勃勃的边兴,淮放逐渐有了主意,不能吃猪肉,还不能见猪跑了吗?边兴不知道,他已经被恶魔盯上了。 谢远佑安排好了之后,派人赖接淮放,而淮放又提溜了边兴,下边的人自是没什么意见,谢远佑就算知道了,也会深表理解,不就是害羞吗?克服就完了。 热闹的喧嚣声,就在这一栋楼之上,夜幕降临,檐角高高地挂上了红色的灯笼,迎来送往的客人醉倚在温柔乡中,或怀着不舍之心离去,或带着思念之心而来,在这里,没有尽兴一说,因为欲望是无尽无止的。 安排好的人被引着走进了特殊通道,赵妈妈一脸谄媚,但又很懂行的没有多问。 淮放隔着厚厚的面帘都能嗅到空气中混合的凝重的胭脂味儿,还有人与人之间散发的气,以及欲望散发的独特的味道,究竟能有多么大的魅力,竟让人们在这空气凝重的地方夜夜笙歌。 走了一层又一层,那让人作呕的气息一丝一丝地削减了,到这儿时,已经完全闻不到了,转而替代的是清幽的气息,还有古琴荡漾开来的悠悠波动,果然,这一行,也是有级的。 赵妈妈带淮放与边兴二人止步,说了几句奉承话就转身离开了。 轻柔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穿着墨绿色竹叶裙的女子恭恭敬敬地打开了门,二人踏过门槛,身后的门已应声关上了 第12章 士可杀不可辱 第12章 士可杀不可辱 淮放摘下帽子,犹豫着放在了淡黄色木纹的桌子之上,边兴也跟着放在了旁边。 女子莲步微移,走到了二人跟前,半蹲行了个万福礼。 “奴,洛秀儿,是来服侍郎君的,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奴一定尽心竭力帮助郎君”。 淮放点点头,轻“嗯”了一声,扫视一眼,却看到了屋中央香炉里冉冉升起的轻烟,一阵浓郁的香气袅娜飘来。 他拿起茶壶就将水顺着香炉镂空的缝隙里灌。 洛秀儿一声惊呼,“您这是做什么?” “你莫管,做好你份内的事情就行了”淮放声音冷冰冰的,脸上更没有任何表情。 “你不是想来吗?”淮放瞅了一眼边兴,又将视线移至洛秀儿的身上,不消多说,边兴当即就跳脚起来,面色通红,杏眼气得闪着愤怒的光。 “简直太……过分了!你……居然让我当你的活体春宫图,我不干!士可杀不可辱!” 边兴被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知道这个人心肠狠毒,却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算计到了自己的头上。 淮放冷酷得轻蔑一笑,“是吗?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乖乖听话”。 洛秀儿亦被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从业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一个人带一个人来这儿,只是为了看这个人与别人行鱼水之欢,这不是心理变态是什么,赵妈妈还说是肥差,洛秀儿在二人的推拉之中默默埋怨了起来。 直到淮放厚颜无耻地说了一句“我是来学技术的,而你是来享福的,我们各取所需嘛”这句话时,洛秀儿方才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两位郎君莫要争吵,其实……还有第三种办法,只是……”洛秀儿脸上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边兴赶忙出口,他要抓住这个保全自己清誉的希望。 洛秀儿扭动着腰肢,向那紧挨着墙的一个木柜旁走去,木柜上摆着一些观赏的物件儿。 “如果你们看了,那我们可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您二位相必也是有地位的人,而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相信没人会为难我的。”此刻的洛秀儿就像一只毒蝎一样,声音似乎都带了几分魅惑在。 “自然自然”,边兴急急忙忙地先应声了,淮放好奇洛秀儿的说法,随即便道了声“我答应你”,凛利地眼神紧紧跟随眼前这位好大胆的女子。 在洛秀儿的指使下,二人移开了摆放物件儿的衣柜,一个白色的小小的圆珠就那样似乎镶嵌在墙上。 洛秀儿走上前去,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二位看客,轻轻地扭动,将其卸下,一个如同食指指甲盖大小的洞映入眼帘。 淮放上前一步,远远地观望了一眼,透过那个小洞,十分清晰地看到了隔壁房间的大致样貌,一汪冒着热气的清池,一座纹着污秽场面的巨大屏风立于池水对面。 那屏风上的场面晃着了淮放的眼,他几乎目光是一触,便慌张地游移到了它处,房间除了比他们豪华点,似乎也没什么大不同,淮放疑惑地回头望了一眼洛秀儿,可洛秀儿眼神坚定地示意他继续看。 他回过头,果然,不同出现了! 水花掀起的波浪声中,一个男人如同跃出水面的鱼儿,淮放只能看见他白皙却健壮的脊背,一股力量推着他靠在了清池边,就那样背靠着将胳膊肘搭在了被水花溅起弄得湿漉漉的地板。 第13章 交谈 第13章 交谈 任谁也知道,这个男子的怀里正窝藏着一团娇小,水汽氤氲中将他们的兴致一波一波如同浪潮一般被越推越高。 边兴见状也凑了上来,淮放一双铁手就将边兴掀去了后头,边兴丝毫不介意的又凑了上来,只不过在淮放左肩胛骨的稍后方就止住了头。 洛秀儿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轻松的踱着步子坐到了椅子上,百无聊赖地伏到了桌上,哼!两个无趣的家伙! 此刻,这件房子的三人保持着诡异的宁静,而隔壁房子纵情的欲火似乎要将如此的局面打破。 淮放不明白,这女子的眼为何会蒙上一层白布? 那边渐渐高亢的声音打断了淮放的思绪…… 那跪地直身毛发旺盛的男子,分明有一双蓝色的瞳仁! 淮放是一个不合格的旁观者,当隔壁房中忘情的二人还要有更进一步的交流时,淮放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那枚白色的圆珠,没有任何预兆地阻挡住了通往罪恶的通道。 一回头,撞上了兴致未退的边兴的脸,淮放没来由的生出了些烦躁,冷漠无情的手掌就冲边兴的面门而去。 “啊!”同一时刻,边兴捂住了剧痛的额头,却又乖巧的连一个白眼都没有的默默闪到一边自行疗伤去了,实则心里将淮放处以极刑了千万遍。 洛秀儿伏起了了趴在桌上的头,带着一丝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将柜子恢复原样的淮放。 “咦?怎么结束的这样快,按道理不应该啊”。 洛秀儿微蹙起眉毛,默默思咐了起来。 “呵呵”,淮放的浅笑说不清是轻蔑还是何种意味,“你倒是醉仙坊的一朵奇葩!”边说着,便到桌边坐了下来。 “不管到哪儿,终究还是有些特色的人混的好些,要不然,我也不能到这一层和您搭上话”,洛秀儿说不上是骄傲也说不上是谦虚地说道。 “你倒是通透”,淮放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敲了敲圆桌,又将手放到了膝盖上。 “我知道您瞧不上我,自打您进了这屋子,连坐都只是轻轻坐一半,估计这帽子出了这楼也就立即丢掉了,可在我看来,我们二人可没什么不同”,洛秀儿微微一笑,说的不卑不亢。 “你说得对,我们自是一样的,都是两个胳膊两条腿,两只眼睛一张嘴”。 洛秀儿掩面一笑,风情万千。 “那里面的不是一般人,按说你做这样的事又怎么能随便让客人去看?是谁派你这样做的?是我爹还是谁?” 淮放突然厉色问她。 洛秀儿添了杯茶,说道:“你知道的,你问的问题我都没法答,若你有什么其他关于武威的问题,尽可以来问我”。 淮放打量着一笑,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从天黑聊到了天亮,连边兴都默默地坐到了跟前,撑着脸,睁着那双杏眼默默地听着。 “郎君套话确是一把好手,从武威的风物民俗到朝堂野闻都是一样不落”,洛秀儿伸手打了个哈欠。 “您终究还是整得我一夜未合眼啊”。 纵使淮放这样的,都禁不住老脸一红,边兴眨着忽闪忽闪的杏眼,很是有趣的盯着淮放的反应,但他看到了淮放微微侧头送给他的寒芒,就不禁脑门一凉,悻悻地收起了吃瓜的心思。 第14章 她都清楚得很 第14章 她都清楚得很 长公主府 秋水踩着凌乱的步子奔向了季子越的寝殿。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秋水不自知的又将音量提的极高。 “陈侍卫亲眼所见啊,那臭狗屎谢之贺乔装打扮居然留宿醉仙坊一夜未归”。 秋水银牙紧咬,恨不得生撕了谢之贺,可真正的谢之贺可是兢兢业业的和将士们巡边呢。 季子越柔顺乌黑的青丝随意得用银累丝嵌的玉牡丹簪子绾了起来,低垂的眼眉里藏着清晨一直唤不醒的睡意。 春意焦灼的向秋水疯狂作暗示,可谈至兴起的秋水是绝不会看见的。 “真是气死我了,就那么耐不住寂寞,就那么饥渴吗?婚期不过十天的日子他就等不了了吗?”秋水毫不顾忌地发表自己不过脑子的看法。 “也许”,刚睡醒的季子越素丽清俏,从休息许久的咽喉中发出几个清脆脆的字。 “也许,就是憋不住了呢”,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啊?”秋水一下子愣住了,他憋不住也得憋啊,成婚之日当即,新郎在妓馆风流一夜,仓国的公主谁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啊。 不成想,季子越竟然轻轻笑出了声,“你们放心,我可不会放过他,以后我季子越收的面首要比他谢之贺杀过的人都要多!” 春意愣住了,她是真的不在意,真的不关心。 春意又想起了很多年前,她曾经打趣地问过小公主“要挑哪家儿郎当驸马”。 公主那张骄傲自信的脸微微扬起,含笑说道:“当然是找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啦,我要与他相亲相爱,再不济,也要相敬如宾”,她烟波底流动的满是希冀。 “可是,公主,若是做不到相敬如宾呢?”又一次的发问让小季子越陷入了沉思,她扶着小脑袋,给出了她深思熟虑的答案。 “我季子越这辈子只要结一次婚,才不要像姐姐们一样,吃着好几个碗里的,盯着好几口锅,我是个好面子的人”,小季子越眉头紧锁,似乎正在全面的权衡利弊。 “若是真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又能如何呢?他若得寸进尺,我必杀之而后快,孤寡一生,图个自在,他若安分守己,便各不相干,留下足够的体面”,那时这样回答的季子越真的像个大人一般,将体面周全全部都想到了。 “不过,这种事情一定不可能发生,我季子越只会和喜欢我的人结婚”,她后一句眸里闪着精光的话又让她们笑作了一团。 可是,小季子越状况之外的那种情况却真实地发生了,而且极有可能是一个恨她的人。 春意抬头,看见了季子越优越的侧脸,可是一切美丽的陌生,谁来救救公主呢?喜怒无常的公主让人感到害怕。 可是又有谁能有那个胆量去接近她呢? “可是安排的秀儿服侍他?”季子越忽而问道。 秋水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也就是说,公主不仅清楚得很,还安排了自己人。 春意道了声“是”。 好家伙,春意都知道!秋水直溜溜望向面色平静的春意,春意没有理会她。 “去安康公主那儿,听说又来了一批新人”,季子越赤脚走在冰凉的莲花砖上,吩咐身后的秋水、春意二人。 第15章 该怎么欺负你,我的好妹妹 第15章 该怎么欺负你,我的好妹妹 正统二十三年乙未月丁丑日,即七月二十八日 仓国年已23岁的长公主季子越出嫁了,并且打破了仓国祖辈“红男绿女”婚服传统,她要穿红色,因为她说红色最衬她。 皇帝季清时终于在此刻力排众议地堵上了有些世家老顽固的嘴,明确表示对自己嫡长女的宠爱。 金银彩绣的大红色的深衣配着高高的十字髻,红玛瑙攒金的缠珠耳坠在细长的脖颈间摇晃,镶翠镂空的步摇穗子随风轻轻摇荡,几绺细碎的青丝带着别样的美感,青金石的手串衬着纤细的手腕,那是母亲文其兰到东昱寺特意为她求得,没想到如今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季子越的美不同于往日的任何时刻,春意和秋水都看呆了,身边日夜陪伴的公主美得令人窒息。 “怎么?看傻了”,季子越收好宽大的衣袖,这让她徒增了几分庄重,回眸看向二人,笑意盈盈,额头的梅花妆娇艳欲滴,她却比那花更似盛开的一朵仙女花。 秋水春意从晃神中回过了神,“奴实在是没法儿形容您的美了”,春意这样稳重知礼的人,第一次语无伦次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秋水更只能愣了愣,在旁边不住地“对对对”附和着。 紫宸殿门口的司时官悠长浑厚的声音犹如穿云之鹤,穿过了重重楼宇宫殿,穿过了广阔的群贤广场。 片刻之后,季子越坐上了最高级的厌翟车,翟羽装饰的马车前赤红色的健壮马儿,胸前的彩带和胸铃,飘扬着,发出清脆的清响,横辕上的香柜上,龙螭纹香炉袅娜飘起阵阵幽香。 长长的队伍从紫宸殿出发,一路从崇明门绕至昭庆门,出丹凤门。 淮放骑着高头大马在众人的簇拥下候着。 沿途的百姓热情的观礼皇室这场堪称奢华的婚礼,多彩的绚丽颜色看得人头寻目眩淮放骑马走在了季子越车骑的旁侧,与季子越一同接受着武威所有百姓的瞩目和恭贺。 淮放微微地偏头看了看车骑里正襟危坐的季子越,从始至终,她目不斜视,没有试图看淮放一眼。 季子越想起了母亲最后的叮嘱。 她母亲泫然欲泣的对她说,如果你不愿意了,随时可以回母亲这儿来。 这是一场没有人真心祝福的婚礼。 高台之上,一个身材健壮,长相深邃的男子,悄悄将缚住眼睛的白布向下移了移,半露出了了淡蓝色的瞳仁,他,司徒枫,当朝太师独子,紧紧地捕捉到了那辆车骑摇荡帘幕之下,一抹绝美的侧颜。 “父亲误我啊!”痛心疾首的郎君垂手欲泣。 车骑队伍已经远远地走了。 长公主府的热闹持续了许久许久。 摇曳的红烛,布置精美的凉帐,来往的宾客,不休的吵闹,沉重的服饰,季子越觉得好累,但她还不能睡,即将有一个要做长期斗争的男人就要来到她的房间。 门口的淮放止住了方才还摇晃不止的身体,在心里不断思量着,季子筱的妹妹,那就是我妹妹,我该怎么欺负你呢?我的好妹妹。 第16章 公主大婚 第16章 公主大婚 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竹香,走过长长的长厅,绕过屏风才看见装饰好的婚房。 淮放一把将最外层的衣服脱了下来丢到了椅子上。 嚯,热死个人,这驸马真不是人当的! 他视线一转看到了坐的规规矩矩、娴静端庄的季子越,这是他那日在太液池遇见的那个骨子里透着叛逆的女子吗?如今这么听话地坐了近几个钟头。 叫子越吗?叫尔雅吗?要不……叫越越?淮放拿不准主意。 “喂!”最终还是这个指代词先出了口,“你不热吗?外衣脱了凉快凉快!” 那凤凰翱翔的团扇抖了抖,慢慢倾斜的放了下来,先是额头的梅花,再是山水般的眉眼,再是那高挺的鼻子,最后是那薄薄的花一样的唇瓣。 “怎么?边关八年,连公主二字都不会叫了吗?”季子越熠熠如利剑的眼睛直直地刺向淮放。 真是犀利,淮放眉头一挑,避开了锋芒,但他讨厌季子越咄咄逼人的态势,尽管从某种意义上说,季子越是谢之贺的救命恩人,他本不应该视之为仇寇,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淮放。 “你一会儿是宫里的娘娘,一会儿又是尊贵的长公主殿下,现在,你我良夜今宵,如今你又是谁呢?是我的妻子?夫人?娘子?” 淮放淡淡一笑,丝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点心就吃了起来,轻车熟路,全然是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放肆!”季子越活了二十多年,却第一次叫人如此调笑,“公主为君,驸马为臣,你谢之贺连这都不懂吗?” 季子越真是没法儿相信,这是那个眉目清秀,满脑之乎者也,仁义道德的谢之贺?八年一个人的变化就这般大吗? 没人会相信一个边疆的游骑将军会有天大的胆子推脱皇室公主的亲事,纵是性子再大的变化,人们只会“归功”于那儿的八年。 “我不懂啊,公主殿下,父亲让我伺候好你,还专程让我去醉仙坊进修技艺,我不知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还请您多指教啊”,淮放黢黑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下呈现暗红色的跳动。 自己本想就醉仙坊一事大做文章,给这人一个下马威,却没想他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季子越越来越平静了,斗争是要用智的,生气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她取下了镶翠镂空的步摇,摘下了红玛瑙攒金的缠珠耳坠,稍稍松快了些,披帛也卸下丢在了软榻之上,她向淮放的身旁的走来。 淮放余光注视着季子越的一举一动,她看见了她光洁的脖颈和凹凸有致的锁骨,一晃而过,似乎看见了锁骨中央的那颗小巧可爱的痣。 淮放伸手拿起烧制的并蒂莲瓷壶为她亲手斟上了一杯,并且做了个请的姿势。 然而季子越并不理会淮放的好意,伸出戴着青金石手串的右手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唇。 淮放看到她身上微微附着的细微的汗,一层毛茸茸的就那样铺在她的脖颈和肩胛骨。 第17章 谈判 第17章 谈判 “关于八年前的事,我想你也不至于蠢到想不明白,济州王季庭是我父亲如今唯一的兄弟,他也只不过比我大两岁,比你大四岁,他如果想要女人甚至男人,就算明抢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的处罚,更何况你那些街道上的乞儿朋友,王叔已然对你起了杀意,我仗着凌罗阁是我的产业出手判你外放,更不要说外放路途上说不上的‘人祸’,不动声色地解决究竟费了我多大的事”。 季子越轻轻道来,又举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又继续说道:“谢之贺,光凭这一点,你,应该力所能及的帮我”。 “哦,公主,那我该怎么做呢?”淮放眉头紧蹙,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季子越的那番话。 “很简单,配合我演好公主驸马的戏,不要给我添麻烦就好”。 “那我呢,除了八年前的命,现在还有什么呢?” “很简单,你们谢家一族的荣华富贵”。 两人的对话紧促而果决,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 淮放呵呵一笑,这好处对他来说等于没有,在季子越看来,这笑是轻蔑的笑,这代表着眼前的谢之贺的欲望远没有得到满足,季子越已经近乎要把淮放放入“贪婪”这一列中了。 可是这时,淮放说:“我答应你!”淮放及时阻拦了季子越快要控制不住的愤怒。 季子越用她那长而深邃的眼看着淮放,轻轻说了句“那便好”。 她起身,要离去了。 可是行至门口的脚步又顿住了。 “谢之贺,我警告你,这里是我的公主府,是我将你招进来的,我也随时可以将你抛出去,请你以后对我说话,注意分寸!”季子越长久以来深居高位,将威慑人的分寸感一向拿捏的很好,她拥有不怒自威的能力,也有傲视他人的资本。 一袭红裙逶迤而去,不久,门,被重重的关上了。 桌边的淮放却伏在桌上怒锤桌子,他好气啊,早知道他不提醉仙坊了,现在世界上又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去了那地方了,他的清白说不清了。 淮放全副身心地瘫坐在椅子上,有些想念自己的小藤椅,望向了门口,心里不觉想,话本上说的果然有几分道理,刁蛮的公主新婚之夜只会扬长而去,让她的小驸马独守空房。 季子越刚出门,一个手执长剑,花钿绣服的高大身影就从柱子边向这里跑了过来,屋檐挂起的灯笼也不甚照的清他的脸。 但季子越知道,是苦木,只有苦木会混着巡视公主府的差事,却整日围绕着他的身边。 “公主!”苦木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平日不苟言笑的严肃脸,在此刻把愉悦表现得明显而过度,他就知道,长公主怎么可能会与这个不相熟识的驸马共居一室呢? “你怎么在这儿?” 季子越冰冷的声音丝毫不会影响苦木的好心情,苦木连忙低头拱手,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禀公主,末将巡视至此”。 苦木低垂的视线仅可看见她脚边的红裙,公主的美却被一个莽夫先睹为快了!他记起了今日骑在高头大马上那副黢黑的面孔,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莽夫的一员了。 “算了”,季子越的语气里透着些不高兴和不耐烦,“你送我回落梅园”,落梅园是公主平日最爱去的园子了,私密性不错,公主有时也经常在那儿住。 苦木道了声“是”,护送季子越往落梅园去了。 春意和秋水两个丫头也不知道去哪了,季子越想着。 第18章 秋水的“大补汤” 第18章 秋水的“大补汤” 此刻,春意正苦口婆心地阻拦秋水再不要去闯祸,去招惹那个黑面将军了。 春意本规规矩矩地在公主驸马的门口守着,可有人给她传话说中途解手的秋水却突然去了厨房,说要给驸马送一份大礼。 春意看了看红烛摇曳的婚房,刚忙跑去厨房阻拦上蹿下跳的秋水去了。 “春意~”秋水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央求着身旁铁面无私的春意,“用我制作的这碗十全大补汤,肯定保管他一阵子都不舒服,看他还敢不敢去醉仙坊风流!” “秋水,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吗?他的脸面不要紧,你把公主的脸面置于何地!” 春意紧紧拉住秋水的手,轻轻地压低了声音,春意把秋水当亲妹妹,因此总是谦让她,有时觉得太过娇纵她了,但每次看见秋水呆呆傻傻的模样心就又软了下去。 “明日一早公主驸马就要去拜见圣人和皇后殿下了,你要让谢之贺怎么去?”春意的焦灼抬眼可见,可秋水就仿佛是个痴儿。 “那不正好,这样的大事谢之贺胆敢不去,不去看圣人治不治他的罪,若去了,可不得丢尽洋相”,没成想秋水更兴奋了。 春意无奈的摇了摇头,“谢之贺现在已经是长公主的驸马了,天下人都已经知道了,你让他丢脸,总还会有人嚼公主的舌根,秋水,快走,要不然公主看不见我们该着急了!” 秋水那模样似乎还要狡辩什么,春意一掌下去,秋水就晕倒了,不到万不得已,春意不想这样对待秋水,她招呼下面的人将秋水扶回去,自自己则匆匆忙忙地返回了。 然而,果然,公主还是走了,她又一路急匆匆地跑到了落梅园。 季子越已经卸去了一身华服,独独裹了个月白色绡罗,她站在窗前,可以感受到夜风的侵袭,这不仅可以祛除暑气,更能让她的脑子清醒些。 春意大口喘着粗气的跑了殿中,转向寝殿的门槛时,气息已恢复的差不多,端着步子施施然地进来了。 “公主,请恕奴死罪”半蹲的行礼姿势稳稳得保持着。 “你去哪儿了?”季子越转过头来,注视着春意。 “公主,奴内急,肚子疼,一时没有赶过来,秋水不放心,去厨房熬粥担心您也吃坏了肚子”,从善如流地回答着。 “这才多久,说谎话的本领倒涨了不少啊!”季子越目光如炬,声音不自觉的又带了几分威严。 “也罢,你快去,将桌上我写的信寄给我的好王叔”,季子越微微笑着,心想,谢之贺,是你太不让人放心了,你如果忙碌点儿,我倒少了些和你周旋的苦差事。 春意连忙称是。 一双美眸又望了望窗边的月,转身向床榻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淮放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叫醒了。 “驸马爷!驸马爷!可万不能再睡了,一早您就要和公主去皇宫拜见圣人和皇后殿下了”。 淮放挣扎着从温暖的床铺中起来,一打开门,一溜儿的人要急着伺候他洗漱。 一顿收拾…… 第19章 你不要得寸进尺 第19章 你不要得寸进尺 淮放神清气爽的走到公主府中庭时,看见了坐在那里端庄矜持的季子越,高高的十字髻更显得她的成熟,织金牡丹的对领襦裙包裹她业已成熟的丰满,外披一件薄如蝉翼的宽袖云雁纹锦的广陵长衣,一条长长的披帛柔顺地随风飘着。 淮放想起昨天季子越扔在床上的步摇和披帛,自己一把将其扔向床塌内里,也不知道昨晚睡觉,有没有乱滚,不会给压坏了? “公主昨晚睡得可好?”淮放好不热情的问候,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 季子越一脸冷漠,“你若收拾好了,就尽早走,这里可没有早饭让你吃”。 季子越率先一步起身,春意秋水紧随其后,秋水脸上的憎恶毫不掩饰,而春意则一脸复杂,淮放摸不着头脑,也只得跟上去。 紫色的华盖,圆润的车毂,线条优美的宽敞马车,此刻就停在公主府门口,季子越在春意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掀起水晶做的华美帘幕就坐进了车腹。 淮放见状,也一个箭步就准备上去。 身后响起了一个好生清朗的声音,是一个长相还算端庄的公主府侍卫,猎鹰的云纹绣服衬得这侍卫很有精气神,但在淮放耳中着声音却有着几分刻薄和嘲讽。 “仓国哪有坐轿的男子?驸马还是骑马在公主车骑侧旁!” 淮放从贺凉回来就骑了三个月的马,骑马虽然威风,但真心不舒服,颠的他屁股好像要与身体分离了,淮放一想起那感觉,就更不愿意了。 “仓国虽然崇尚骑马,可也并没有规定人出行一定要骑马,我今日不舒服,我就要和我娘子同坐一轿才能恢复,我就要看着公主殿下那张美的不像话的脸才能舒服”。 淮放越说越发像个地痞流氓了,越说越气,他见不得面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侍卫无端的在眼里散发对他的厌恶,年轻侍卫很不会控制自己的情感。 “放肆!”季子越清冷的声音穿帘而过,“本宫要去面见父亲母亲,你们不要坏了本宫的心情!” 她以本宫自称,拿出她的身份时就说明她已经怒了,而后,声音又稍稍温和了些,“驸马既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苦木,你不必替他做决定”。 车骑下的苦木严肃的脸流过一瞬痛苦的电流,随即拱手道了声“是,公主!” 淮放见状,光明正大的要上车骑去,作势上马车却上不去的样子,他睥睨了一眼苦木,伸出了手,此时的苦木倒是恭顺的上前扶他上了车。 淮放没有进去坐,只是坐到了横辕旁,和驾车的车夫一道坐着,一抬眼就能看见马儿健硕的屁股。 马车摇摇晃晃慢慢悠悠的向前走去,穿过人流不息的朱雀门街,直接就上了御道,嘈杂才慢慢平息了下去,过了昭阳门街,从大宫又要转向太明宫,路途并不算很近。 淮放透过水晶珠帘看到了正襟危坐的季子越,起的这样早,都不眯一会儿吗? 淮放心念一动,微抬起屁股,半蹲着进到了车腹里,还不及季子越说些什么却已经坐到了身边。 “你不要得寸进尺!”季子越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第20章 不平静的路途 第20章 不平静的路途 淮放自然知道她说的得到的寸是什么,所进的尺又是什么,只是他发觉与车夫摇摇晃晃的坐在车头,倒不如勉为其难的坐在季子越的身边。 “我绝不会进尺,我只是想进来和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刚刚侧面同意我坐进马车”,淮放莫明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谄媚,盯着车骑内侧面挂的香包穗子,并不去注意此刻的季子越。 “谢也谢完了,你可以离开了”,季子越丝毫不想与淮放同待一处,她习惯了多年来自己独乘的清净。 “我……我不打扰你,就是这路也着实又长又颠簸,我就再坐一会儿,绝不会影响你”。 淮放的手撑着屁股下的软垫,雪莲纹的双宫绸细腻又柔滑,内里缝制了厚厚的疆北长绒棉花,马车的微微颠簸都在棉花的柔软中消弭了。 季子越没有想到,一个整日在大漠沧浪的风沙中前进的人,会贪恋车骑的平稳,在她眼里,这都是那个八年间变得轻浮梦浪的谢之贺故意与她作对的轨迹。 美眸一凛,斜眼看了过去,却见那人的脖颈仿佛成了摆设,如同那托人的钟摆一样随着车骑而起伏摇晃,太阳赐予的黝黑色看着季子越直晃眼。 “真应该拿掉你的脑袋!”银牙紧咬,深邃而妖媚的眼睛散发出坚定的狠厉,她的清冷之声让人心悸。 随着车骑有规律的摇晃,淮放逐渐迷迷糊糊的,身旁人那股似有似无的轻柔香气更是搅得他脑子直晕乎,还不如骑马呢,骑马还有清风拂面!淮放愤恨的在逐渐昏睡中解救自己。 突然一下子,仿佛失去了重心,淮放似乎要开始向下降落,他要落入无边的黑暗了,无数的人都在骂他“背信弃义,我辈之耻”,只有那个男人愿意放自己一次。 淮放在一瞬间张开了眼,他看见了那织金牡丹的裙角从珠帘下快速划走,而自己的身体不可控的地即将一头抢地,究竟要不要积极自救?这样会不会不符合常理?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当一串问题从脑中冒起时,脸,已经扑倒了珠帘外,好痛好痛,一抬头是赤红的马屁股,那扬起的马尾即将落下。 苦木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他分明透过帘子看到了那无耻宵小将他那肮脏的头靠到了公主高贵的肩上,愤恨的回头一望,跟上了长公主渐远的衣裙。 淮放颇为狼狈地爬了起来,庆幸的是并没有人留下来等他,也就是说,没有多少人看见。 淮放仓皇下车,却发现了立于车侧的乘黄署的小吏,也就是驾驭马车的车夫,是一个干瘦的略四十岁的人。 淮放下车,却发现车骑停在了一处拱桥之上,“诶,老伯,你们送公主时停放车骑,都是在这样的地形下停放吗?”淮放疑惑地问。 “诶?并不是,向来都是崇明门的,今日也不知公主是怎么了,刚进光范门就问何时到三拱桥,结果都已上桥了,又突然叫奴停下来,马儿突然一停,也是颠簸的很呐,小吏真害怕长公主摔了可如何是好?” 乘黄署的小吏感慨万千,幸好自己驾车二十余年,技术还算纯属,没出什么大乱子,不然小命可就难保喽。 第21章 济州王季庭 第21章 济州王季庭 淮放彻底明白了,彻彻底底地知晓了这顽劣的报复。 小吏已经上车,高喊了一句“驸马爷您当心着点儿”,就好不潇洒的从淮放面前一骑绝尘而去,向右边的甬道一拐而去,扬起的鞭子险些抽到了淮放的脸。 小吏一脸得意洋洋,二十余年啊,我这车技当真越发炉火纯青,怪不得被长官亲自安排给长公主驾车。 淮放确实气得差点跳脚,怪不得你到现在还只混到个驾车的小吏,还是给季子越驾车的! 季子越终于到了清思殿前了,而淮放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她远望见了在太阳底下慢悠悠的淮放,心里的一团火气就又上来了,夏天燥热的天气又烦躁了季子越的心。 她讨厌夏天。 清思殿的高台之上,季子越衣袂飘飘,轻盈的披帛微微荡起,在阳光下,她像扬臂欲去的嫦娥。 可在淮放的眼里,她就是个恶魔,因为她又又又撇下淮放自己走了啊啊啊啊啊啊!这里面坐的是皇帝皇后,这让他怎么说,下车摔了个狗吃屎?嫌弃季子越所以故意掉到尾巴后面? 天上灼灼发热的太阳似乎都在嘲笑他,要给他的前进路多制造些困难。 淮放觉得自己应该用上连滚带爬这四个字,脖颈胸膛的汗滴如同荷叶不载露珠之重般轻盈的滑到了腹前,浸入了圆领衫袍腰腹处的锦绣。 “陛下恕臣死罪,臣来迟了!”从进殿起,淮放都保持着垂头低眉的姿势,进到大殿里,就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真是羞耻啊,季子筱,为了你的愿望,我好苦啊,淮放在心里大呼。 “这里没有陛下,皇兄去紫宸殿了,皇嫂倒是和公主在里面”,这是一个年轻的声音。 淮放抬头,是一双弯弯的新月眼,不过寸许,距离他是如此之近,淮放甚至看见了他微微颤抖的长长的睫毛,笑意盈盈,一团和气。 淮放脑子里猛地想起了谁,画面一闪而过,是“笑面虎”季子筱啊,侄子像叔叔,果真没错。 能将当今圣上叫皇兄的只有济州王季庭了,眼前这个人,身穿五蟒五爪紫色绫罗所制的常服,腰系草金钩,佩戴莲纹玉壁,举手投足间尽是柔和。 “怎么?不认识我了,我都能认得出你啊!”季庭满是感慨地说道。 那你是真不认识我啊!淮放从刚才呆滞的目光逐渐回过了神。 “臣,拜见济州王殿下!”淮放装模做样地附身叩拜。 季庭戏谑一笑,“我可不敢当你的一拜”,在阶前慢慢踱着步子,“你以往可嚣张的很呐!” “臣年少无知,多有得罪,济州王大人不记小人过,臣万分感激”,又是一叩首,心里实则咬牙切齿。 你给我等着!季庭,季子越,还有那个季子筱,姓季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淮放的脸有多黑此刻的心就有多黑。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从军八年你谢之贺应当更是铮铮铁骨,怎么如今成了个软骨头?若是你八年年前识点儿相,我们也不会如此不欢而散了” 第22章 你也配 第22章 你也配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从军八年你谢之贺应当更是铮铮铁骨,怎么如今成了个软骨头?若是你八年年前识点儿相,我们也不会如此不欢而散了” 谢之贺也没想到淮放会将自己的名声败成了这个样子。 季庭还欲说些什么。 殿里皇后文其兰的哭声隐隐约约的穿了出来,季庭快步走了进去。 不消片刻,一个小黄门出来引着淮放进去,从九面隔断的巨幅暖屏侧旁进去,又是别有洞天的一个小殿,华美的红毯一路铺到了阶下,两侧各六个朱红色的内柱,两侧栗红色的木几有序的摆放着。 高阶之上,立着这个国家最尊贵的母女。 整个大殿之中,淮放觉得自己是最多余的那个,三个地位尊崇的人都与“自己”有仇,并且毫不留情的向他散发压迫。 皇后文其兰英气的眉目一道精光就射了过来。 “就是你娶了我的女儿!”居高临下的声音从大殿上悠悠传向了四周,传到了淮放的耳朵。 “是臣也”淮放嘴上话说的刚正不阿,腿下已经与红毯亲密接触。 “你也配?”又是一声呵斥。 季子越目光幽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淮放。 我……配(呸),爱配不配!我贱呗,跑到这个鬼地方,淮放心里碎碎念。 “在吵闹什么!”淮放背后传来了一声震天之声,面色苍白,身形有些虚浮的皇帝季清时终于来了。 在红毯的那一端,季清时带着淮放的希望而来。 “清思殿清思殿,你们这帮人在这扰得我清思殿不得清净!” “皇兄!”季庭连忙行叉手礼拜见他的皇兄。 季子越微蹲行了个万福礼,唤了声“父亲”,淮放本就在地上跪着,顺带就磕了头。 只有皇后文其兰一人直勾勾地盯着季清时,没有任何动作。 大婚后的回宫拜见如同那场婚礼一样,在季子越的心里草草了事,不欢而散,皇帝季清时很是不悦,敷衍应付了一下,就结束了这场见面。 众人相继离开时,淮放转身的余光看见皇帝季清时拽起皇后文其兰的手就往最后一面锦屏后走去,他看着清瘦,可拽着挣扎的文其兰时力气却很大。 季清时这一生为数不多的迷惑时期都拜文其兰所赐,自从儿子季子筱走了以后,他就越发的没办法面对这个曾经爽朗豪迈、热衷马术的开朗女子了。 她越发的沉默,越发的爱哭泣,季清时话到嘴边的安慰,就会被文其兰的肆意讽刺而激化成更恶毒的话,季清时有时会迷茫的不知该如何去做,他始终觉得自己是那个被逼无奈之人。 季子越很失落,尽管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淮放在她对他竖起的层层利刺间,在灼热的太阳下,似乎有一瞬间的眩晕间看到了那个永远将背挺得直直的人的落寞。 但是,也就只有一瞬间而已。 内侍为她撑起了紫色的罗盖,垂下的五彩流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四角上伸出了铜色的龙首,内侍跟不及她匆匆的步履,她有时走在阳光下,脚底踩着阴影。 前方紧跟季子越的苦木稍一移身,将淮放的视线堵的严严实实。 乘黄署的小吏早已恭候多时。 春意为她掀开珠帘,季子越先行坐到了车骑之上,淮放看见了苦木手中牵的马缰,但防佛没看见似的一跃上了车腹。 “下去!”季子越再也不愿和他同乘一辆了,细眉微蹙,不悦地说着。 第23章 幼稚的报复 第23章 幼稚的报复 “下去!”季子越再也不愿和他同乘一辆了,细眉微蹙,不悦地说着。 “你看我都这么黑了,再晒都成什么样子了,再说你是长公主,以后要出席什么大的活动,总不能带一个面如黑炭的驸马见人!”淮放觉得自进宫来,自己就没遇见什么好事,回去总不能再委屈自己。 他带着期待紧紧地盯着季子越。 季子越居然破天荒得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便没有再说话。 淮放顺从的坐在了季子越的身边,可季子越还是往旁边缩了缩。 淮放在酝酿一场打击报复,鉴于对手的手段十分幼稚,淮放觉得应该精准打击,以牙还牙。 于是又一次过三拱桥时,淮放吼了一句“长公主说停”,声音嘹亮,语速极快。 季子越在这一瞬间呆愣住了,仿佛思维都滞塞了,马儿一声长长的嘶鸣,驾车经验丰富的小吏在长拱桥的最高点,即将下去的时候,紧急停住了车。 季子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人在慌乱的时候会不受控制的挣扎去抓住身边的东西,只有淮放紧实的胳膊主动迎了上去。 淮放在摇晃的车里好似脚下生钉般,在季子越身体不受控制向外抛出时,左手揽住了季子越纤细的腰肢,薄如蝉翼的广陵长衣蓬松的被压了下去,空间压缩之后,宛若无物。 甩出去的身子在车腹中骤然止住,淮放怀抱着季子越的同时,腾出的右手一挥,一道隐隐的气流直冲向水晶珠帘旁侧卷起的布帘,布帘落下。 季子越早反应过来了,挣扎着却被紧紧的铁臂裹挟住了,甚至在没有呼叫之前,淮放的右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可恨!她那双单眼皮下长而媚的深邃大眼睛里闪烁着威慑的光。 “季子越,我不会得寸进尺,你也不要欺人太甚”,淮放凑到了她的右耳边,缓缓地,轻轻地,声音低沉如钟鸣的余音,呼吸的热气有规律的呼到了季子越耳畔的鬓角。 她在拼命的逃离桎梏。 苦木在车骑外喊着,“公主公主,你没事!”,他焦急万分,但不敢贸然向前,春意和秋水从尾随的车骑下来,赶到了车辕前。 少顷 “我无事,继续走!”季子越的声音悠悠地从帘帷中传了出来。 车骑又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车腹中 “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纵是淮放不威胁她,季子越也绝不会在一众侍卫婢女面前喊叫,更不会让他们拿下淮放这个登徒浪子。 季子越美眸熠熠生辉,最后索性不挣扎,就那样躺在淮放的怀里,因为她下定决心,绝不会轻易放过淮放! “泥人还有三分气性,你可不要逼我”,淮放感受到了握着季子越纤细腰肢的那只手渗出了细密的汗,感受到怀里的季子越逐渐放弃的挣扎。 满腔报复的快感在猎物平平无奇的反应下,四散的很快,比夏天一阵凉风在皮肤上带来的短暂愉悦还要更短暂一些。 淮放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以往都是怎么报复来着?好像是说不和就打,打得过就杀,打不过就跑,似乎没有做过这样婆婆妈妈,相当幼稚的,并且不痛不痒的威胁。 季子越感受到了淮放突然的失落,但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淮放渐渐放开了怀中成熟的柔软,规规矩矩地坐到了一旁,二人互不相干,和平相处。 第24章 她烦乱的心绪 第24章 她烦乱的心绪 转眼间,公主府已经到了。 季子越没有拒绝淮放下车后伸出的手。 而苦木整个人都闷闷的,这趟令许多人都不甚愉快的行程终于结束了。 淮放又回到了昨日大婚的季子越原本的闺房,直到现在他才细细地打量了这座长公主的寝殿。 一块块莲花砖紧密的契合在地面上,昨日红色的纱帐还依旧挂着,床帷被妥帖的收在了床榻的两侧,一张大大的梳妆台就放在窗子的斜侧,透过窗子,一眼就可以望到绿波荡漾的落雪湖。 而还在谢府的边兴一直在猜想着,是不是淮放一下堕入红尘,把自己给忘了。 几天,淮放整日都无聊地逛季子越偌大的庭院,他厚着脸皮缠着季子越让他给自己的“爱将”边兴一个公主府的职位,大概是季子越也烦了,同意了这件事。 太阳缓缓落下的傍晚,收到淮放飞叶的边兴,终于到了公主府,他要去公主府上任了。 可是,秋意将他拦在了门前。 “这才几天,驸马就想着往府里塞人了”,秋水知道长公主同意了这件事,但她就是不想让淮放太过痛快,好歹也要出口气。 没想到是一个杏眼的书生样的男子,皮肤略微带着一些黑色,和谢之贺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边兴给人一种温顺的和睦样,秋水暗讽了几句,甚至直接骂他,他都似乎毫不在意,温和的笑着,秋水一下子了无了乐趣,一拳打到棉花上,碰到的不是个傻子,就是个精明的。 “令……将军,边兴来了”。 “怎么现在说话结结巴巴的?”淮放从自己搞来的摇椅上起身,从窗外向四处看了看,“我还以为秋水那丫头会难为你到晚上才能进来”。 “是啊,她确实难为我了,可是我对这种小姑娘可是有一套秘诀”,边兴十分骄傲自得。 淮放轻蔑一笑,“呵呵,就你?”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秋水也拿我没办法”,边兴边说边替秋水无奈地摇了摇头。 “季庭回来之后究竟在做什么?”季子越又坐在了日月亭之中,天上已是繁星满天,月光透亮的映在了白莲盛开的落雪湖面。 身旁的苦木手着剑柄,躬身道“济州王殿下自南洛回来后,除了进宫觐见圣人,就再未踏出王府半步”。 季子越斜倚在栏杆边,揉了揉发痛的眼眶,“是我太愚蠢,招回来一条不动声色的狼”。 “你回去,我待会儿自会回去”,季子越摆了摆手,示意苦木离开。 “可……公主,天色已晚了”,苦木有些犹豫不决,他想与她多待一会儿,以往他起码可以默默看着,可是,现在,为什么呢?是什么烦扰着她的心呢? 季子越放下了白皙细长的右手,抬起了被揉的略带眩晕感的眼睛,“这是我的公主府,我不会出什么事的”,她的语气轻轻的,带着疲惫。 “公主……”苦木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他多么想留下来,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此刻像个普通人一样的疲惫,再也没有眼睛里永不熄灭的慑人的光。 “公主,就让属下留下来陪您!” 他甚至抬头去看她。 但是,那双令许多人沉醉的媚人的眼睛已经看向了他,她眼里的光是随时可以升腾起来的,“你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 又是如此冷漠,苦木方才高昂的斗志瞬间偃旗息鼓。 他道了声是,缓缓地退了下去,落寞的身影融入了黑夜。 季子越呆呆地看向了银辉落满的湖面。 第25章 边兴的试探 第25章 边兴的试探 季子越呆呆地看向了银辉落满的湖面。 红莲摇曳…… 她一点点将身体向后挪,最终身子靠上了背后的红色立柱,立柱无人温暖的冰凉一下子沁入她的后背,寸寸缕缕地传遍全身。 有一丝丝的风掠过她的面颊,月光下,她像个夜里暂留人间的仙子。 有些安心的阖住了眼帘,夏天的些许闷热和徐徐清风环绕着她。 似乎,快睡过去了。 突然 “谁?”如同警觉的狸猫,声音打破了静悄悄夜。 一只手硬生生地顿在了空中,手中捏着一件薄薄的披风。 “你怎么在这?”季子越的眼中带着警觉。 竟然是谢之贺,自成婚之后那个被她放任不管的谢之贺。 季子越狐疑地坐起身来,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不为人知的代替者。 淮放的手僵在了中空,他索性直接凑上了前,将手中的披风仔细的给明显拒绝的季子越盖上了。 “你那寝殿一眼就可以望到这落雪湖,我晚上睡不着来这走走,却没成想你居然靠在这就睡着了,虽说是夏天,可这样不着寸缕终究是对身体不大好”,淮放耐心解释道。 不着寸缕?季子越明白他的意思,可不着寸缕这词用得她心里不舒服,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缓和的关系总好过僵持。 “那……谢谢了”,季子越移了移斜坐的身子,竟然有些麻了,麻酥酥的如同电流通过经脉从源地通向四处神经。 “害……谢什么,都是一家人”,眼前的“谢之贺”伸手挠了挠头,甚至季子越读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羞涩,不知道哪里有些奇怪,季子越说不上来。 “公主!”此时一声响亮打破了二人的融洽气氛,是一队公主府侍卫。 “公主恕属下救驾来迟!”十二个人哗啦一下半跪于地,苦木也在其列。 “迟?确实迟了!若我的公主府护卫如果都是这个速率,若今日与我说话的不是驸马,你们哪个有脑袋来担!”长而深髓的美目直盯着那伙侍卫,声音蕴含着让人瑟瑟发抖的魔力。 半跪的侍卫惶恐万分,他们本以为苦木会跟在公主身边的,却没成想在巡查换岗的石头上看见了苦木,他并没有跟着公主,也没有听到落雪亭隐隐的细微声音。 “谢之贺,你送我回去”,季子越有些疲倦。 反倒是淮放愣在了原地。 “不愿意?” “怎么会?”“谢之贺”扯起嘴角微笑。 季子越站起了身子,淮放跟在其后缓缓地离开落雪湖,向落梅园走去。 二人一路无话,不知不觉间,落梅园已至。 季子越竟要邀他喝杯茶,可他却慌忙抬脚走了,季子越意味深长地望着那“谢之贺”匆忙离去的背影,实在是可疑,随即转身离去,婀娜的身影走入了落梅园的光影之中。 步履匆匆中,面色黝黑的男人身影融入夜色,终于回到了长公主季子越原本的寝殿—苍梧殿 右腿跨过高高的门槛,赤红色的圆领袍衫如同缕缕炊烟飘散而去,变为玄黑色的绫纹罗衫,腰际上棕色的蹀躞[diexie]带也飘散如烟,舒朗之气的男子变为了一个柔和杏眼的男子。 是边兴。 那双杏眼轻轻地瞥向了内殿,没见人,随即蹑手蹑脚向侧殿走去。 “滋啦”,沉重的门在深夜里响起了格外刺耳的声音。 第26章 见识少,就不要再说话了 第26章 见识少,就不要再说话了 边兴长呼一口气,正转身,眼下多了一双短邓劲靴。 边兴感到了左胸里那个沉稳的小东西剧烈地跳了起来,如同擂鼓的声音,由缓到骤,只有自己听得到。 顺着锦靴向上走,对上了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眉毛像剑一般。 “小边兴,你去哪里了?怎么连我的披风都顺走了”,淮放低沉的声音是轻柔的。 “哦~”,杏眼一转,边兴故作轻松的绕过了眼前这座沉稳的山,“我呀,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地方,奇怪,居然睡不着,我就出去转了转,别说,虽然是夏天,夜里还是有些些冷”。 “所以,你伪装成我,拿走了我的披风,那披风呢?” 边兴尴尬的笑了笑,挠了挠头,“披风……送给了另一个不眠人”,边兴支支吾吾。 淮放的手已经伸过来了,边兴急忙捂住脑袋。 耳朵已被捏得死死的,边兴觉得耳朵似乎被夹子夹住了一般,势要捏掉的痛感传遍全身。 “啊啊啊……不要啊……太……太疼了”,边兴毫不介意用喊叫缓解自己的疼痛。 “哼!我还不知道你,你若逛就自己出去好了,还非要化作我,沧海遗珠里本就压制你我力量,用的越多损耗越大,你为了看那季子越还真是……”淮放越说越气,手里的劲更大了。 “啊!大哥……哥哥哥,我真不行了啊”,边兴的眼泪不值钱的飙了出来。 淮放松开了手,跨过脚踏,坐到了床榻边,以上位者的姿态,举高临下的看着边兴。 边兴如同受到审判的人,捂着通红的右耳,立于床榻阶下,不值钱的眼泪从那双杏眼中硬是流出来几串。 “季子越你见也见过了,把我的披风送也送了,怎么样?爽吗?“淮放狠厉地说着,他很不忿边兴假借自己的名义对季子越嘘寒问暖,自己的人设不会让边兴给整崩了? 边兴心中疯狂吐槽淮放的小题大作,却又忆起了日月亭中那个斜靠立柱的女子的身影,月光洒在她清丽的脸上,柔和吗?不,确有几分妩媚。 “我没有想到,沧海遗珠的世界里,确有绝色的风情”,边兴捂着耳朵,委委屈屈的却又咬文嚼字,发表自己正直的见解。 “呵呵呵”,淮放轻蔑的笑声响了起来,扯起的嘴角带着不屑的意味。 “见识少,就不要再说话了!” 训斥着驳回了边兴的话,淮放心中似有巨石堵塞,带着他含而未化的怒气,摔门而去。 边兴捂着耳朵,疑惑地看了看风一样离去的淮放,他不对劲!绝对! “哎,你们听没听说,长公主和他那驸马新婚第一天,就在去宫里的路上闹了起来……” “嗐,公主那个样子,哪个驸马不得闹啊?” “那你可别说,若是公主看上了我,我可一定乖乖的,不让她老人家忧心”。 “我看啊……就是驸马不行”。 茶馆铺里流传着长公主季子越的风流佳话,众人笑闹作一团,那些胸无大志者偶尔在这闹市拿身居高位的女人过过嘴瘾。 故事的女主角冷眼看着,喝掉了最后一口茶。 第27章 跟踪 第27章 跟踪 故事的女主角冷眼看着,喝掉了最后一口茶。 “走!春意、秋水”。 季子越一身月白色小立领袍衫,黑色纱罗的幞头妥帖的拘了盘起的秀发,罗云锦靴崭新。 大气兼具妖冶的脸上是说不出的风韵,春意眉笔轻挑,一双柔和却不失锋芒的眉,让完美融合的深邃五官又走向了另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默默地坐在一角,却也少不得人悄悄注意,她一走,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瞧见刚刚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没有,要我说啊,他这样的姿色,不出三日必到长公主府上”。 一众你一言我一语的又笑闹起来。 “哈哈哈,令使,笑死我了,我收我自己”,边兴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转头看身旁的淮放,只见他脸色铁青,看死物一样地看着边兴。 边兴猛得想起了什么,赶忙捂住了嘴巴。 “对不起,公子,我…忘记了”,嘴巴含糊地说着话。 淮放一脸“慈祥”地看着他咧嘴笑了笑。 “你还不跟上去,等我给你摆酒席吗?” 边兴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我这就去,这就去”。 还没等迈步走,淮放已经站起来,迈开长腿走了,背着他边走,边又用手指了指那边忙碌的掌柜,“去付钱!” 边兴嘟囔着,但还是去付了钱。 季子越一路边逛边走,最后终于停了下来,走进了一户气派非常的宅院,门前马车林立,显然,主人在办一场聚会。 淮放遥遥一望,只见匾额上写着“公主府”三字,得,感情是来串门的,飞身便上了房梁。 一个“和酒以诗歌”的噱头,引来了无数自命不凡、道貌岸然的才子们,宽敞的大殿不时笑声连连,喝彩声不断。 “哟,妹妹来了”,殿上那个卧在正上方的女子,胡乱扯了一下肩上滑落的衣裳,就匆忙站了起来,客随主便,一屋子的人也都顺着安康公主的视线看去,看到了姗姗来迟的季子越。 季子越微蹲了身子行了一礼,竟有些羞赧地说道:“姐姐,我又迟了”。 “妹妹何必道歉,明明是姐姐总最后一个通知你,好让你压轴来”,安康公主笑着答应,吩咐人赶快将季子越请到身边。 “呵呵,她还会害羞?”,房梁上,淮放略带嘲讽地笑了笑。 旁边的边兴不自觉答话,“诶呀,再怎么说,长公主也是个女孩子,害羞也是人家正常的表现而已”,不像你,阴晴不定!边兴有些不动声色地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嫌弃。 “季子越我虽认识她时间不长,但我很清楚,她是个做什么事都带有极强目的性的人”。 淮放神情严肃地说着,又扭过头来看边兴,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像你,跟个傻白甜似的,帅哥的话不好好听,非要捧这个面具女的场”。 边兴自觉自己的脸不自觉得抖了个哆嗦,心想,好家伙,现在自己都形成肌肉记忆了吗? 正看着边兴,淮放忽而侧过头又去瞧殿里的动静。 边兴见状,也看了下去。 好家伙!边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第28章 戏弄 第28章 戏弄 一行七人的年轻男子鱼贯而出,全都赤条条,露着精光的膀子,体形匀称,线条优美,最要命的是,个个都有一副好皮囊。 “妹妹,你看,这都是今年新来的,个个长得都不错呢”。 安康公主是个浓妆厚抹的,虽说长得不差,可抵不过长年累月的过度消耗自己,已经有疲老之态了。 季子越端坐大殿之上,顺着安康公主的视线看去,看向了那一双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她似乎真的在很仔细地斟酌,视线不时的从这一个游移到另一个。 “姐姐说得不错”,微微颔首,对安康公主说道。 安康公主笑着拉过季子越的手,满眼欢喜地看着,“诶呀,姐姐我看来看去,看到底,还是觉得妹妹最为出挑,这些凡夫俗子,他们怎配得上”。 阶下的人被喝退,下去换了华服便又上来斟酒,一个个殷勤相都全然搁在了脸上。 众人饮酒赋诗,更有甚者击节而歌,宴会久久不能结束,直到半夜,才在安康公主疲乏不已时被中止。 顷刻间,宾客四散而尽,而月华长公主季子越随人群拥着走出府后,坐轿转了个弯,又从后门进来了。 “妹妹!”安康公主一改疲态,早已在寝殿等候着。 季子越的脸却全无方才宴会时的和缓明丽。 “如今也没别人了,季楚楚你也不要和我在这里装什么姐妹情深了”。 她冷着眸,声音也是冷的。 “季子越你要这么说话的话,可就别说我这个姐姐不讲规矩了”。 季楚楚话未毕,就俨然像换了一个人,摊开双手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大咧咧地就躺在了还没撤下的席上,翘着二郎腿,像个喝了二两小酒的爷们。 季子越没好气的看了她,挥了挥手,身后的春意、秋水和寝殿内的其他人就都自行下去了。 她看着眼前形象全无的季楚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就又坐了下来。 “季子越啊,你这么冷脸冷情的,你那新驸马日子不好过”,季楚楚眼中泛着八卦的光。 随即又伸出手指点了点,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哦对了,你虽然冷脸冷情,但不冷性,相必你过得倒滋润”。 房檐上,淮放的脚将踏未踏出去,差点就是一个趔趄。 “对啊,这倒没错,你今日的这几个我看了一下”,季子越闭着眼睛,似乎在认真的回想,摇了摇头,道:“嗯……不太行,不如上一批的”。 季楚楚竟也认同地点了点头,“嗯嗯,你这么说也确实,上次那个,确实出挑,能被你称赞的的确有点本事”。 “那个小哥太会了”,季楚楚奸笑地说着。 边兴在旁边张大了嘴巴,一脸复杂的看着淮放。 淮放瞪了他一眼,一挥袖,不见了,边兴见状嘟囔着,也连忙跟了上去。 房檐上空了。 偌大的寝殿却兀地爆发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尤数季楚楚笑得最为欢畅,“季子越啊季子越,你这驸马定力不行啊”。 “哈哈哈”,季子越越笑越干,变得严肃了起来,“不过,能让你府上侍卫全无察觉的,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呢?” 第29章 看看她的弱点 第29章 看看她的弱点 季子越站起了身,又问道:“我的风流野史卖得怎么样了?” 季楚楚戏谑地笑了笑,说道:“当然当然,这么好的读物肯定不少人买,你就等着收钱!” “谁有幸读这本书可是赚大发了,当事人亲自撰写,啧啧啧,我都不得不佩服你”。 季楚楚眼睛里由衷的佩服表露无疑。 “对了,司徒靖一把老骨头怎么就那么顽固,时至今日,季步源蠢蠢欲动,司徒靖还是那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季楚楚没好气地说道。 “我已经让洛秀儿盯着他儿子司徒枫很长时间了,只不过,唯今只知道一个线索“ 季子越边说边伸出了一根手指。 “是什么啊?“季楚楚疑惑地问道。 “司徒枫生着一双蓝色的瞳孔,他的血液里流着那托人的血”。 “什么?”季楚楚眼睛瞪得极大,口里念念有词,“怪不得怪不得,他鲜少叫司徒枫外出交友,还编出瞎子的谎话!” “司徒靖年轻时出使那托,看来还欠下了一笔风流债,这件事说小了是男欢女爱,说大了可就是通敌叛国!” 季子越神色平和。 良久, “那姐姐,妹妹我这就退下了”,季子越声音酥酥软软的,半蹲着行了个礼,就娉婷婀娜地转身走了。 “季子越,你可真是祸害啊祸害,谁掉你手里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季楚楚对着那抹不紧不慢消失的倩影,不住地感叹道。 “好,总结一下”,淮放交叉着手,黑着脸。 手下面压着一本《风流人物长公主》。 边兴成了苦瓜脸,有些颓唐,“想当初洛秀儿说得也太不……全面了”。 淮放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本来季子筱的妹妹,我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只不过我没想到,季子筱是表里如一的禽兽,而季子越真是……一言难尽呐”。 “将军,不要气馁”,边兴突然说道。 淮放抬头看他。 边兴又继续说道:“只要她季子越是一个人,是一个凡人,人,就都是有弱点的”。 淮放点了点头,“这话……倒没毛病”。 “那我们就来看一看,这季子越有什么弱点?” 淮放的眼里闪烁着幽深的光芒 “驸马驸马!”门外又在叫了。 淮放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令……咳,将军,长公主在候您用膳,您还是快快起!” 诶?真是奇了,真没想到能听到边兴叫一声“您”,淮放下榻开门,看见了低眉睡眼的边兴,以及身后婢女。 “这谢之贺操练军队一向都起这么晚吗?真不敢想象他治理的军队会是什么样子”,秋意立在季子越身后服侍,不满地嘟囔着。 “既然驸马太过劳累,就不必等他了”,季子越正襟危坐,伸出了肤如凝雪的皓腕,手腕上还带着出嫁那天的青金石手串,负责膳食的奴婢赶忙将准备好的碗筷撤了下桌。 季子越手中筷子将将拿上,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哈哈”,淮放穿着紫金色的圆领袍衫,头戴黑色幞头,一条朱红白玉的腰带修束腰身,乍一看倒是神采奕奕,朗逸非常。 淮放很自觉的就坐在了季子越的旁边,身旁手下人赶忙就将撤下的碗筷又添了上桌。 季子越拿起筷子的手又放了下去,筷子被原位放回,淮放倒是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了起来,季子越这才吃了起来。 公主驸马两人的午餐共准备了四道菜一道汤,长公主的饭桌上头一次出现了饭菜见底的情况。 饭后 季子越早早吃完便离开了,只有淮放坐在了最后,待他清扫完“战场”,四周侍立的两个婢女才脸忙将碗碟撤下。 淮放拦住了那个位于最后的看着柔柔弱弱的婢女。 “你们好歹一个长公主府,几天啦,吃饭一点荤菜都没有吗?”淮放一脸疑惑地拉住那个婢女。 第30章 不吃肉 第30章 不吃肉? 婢女慌忙挣脱,拿着手中的食盒,行了个万福礼,“驸……驸马,我只知长公主不喜食肉类,因此全府上下每年的所赐肉类留下一小部分给府内其余人,其他的就赠给了训武营的将士们了”。 婢女讲完,不及得淮放说话,行了个万福礼,就拔腿慌忙走了。 淮放虽然方才饭是吃的精光,可心里已然是不痛快,来仓国半年多,淮放早已是无肉不欢。 “其余人……哼!不知道最近多一个人吗?也不关照关照我这个其余人”,带着些许不愉快的小脾气,淮放对长公主的季子越的坏印象又多了一分。 尤其是当淮放听说边兴的伙食比自己好,淮放心里的愤怒压不住了。 一觉醒来,淮放也想通了,管他这个王,那个公主的阴谋诡计,总归是都是利用自己的,他要好好的享受一番,吃这沧海遗珠世界里最美味的食物,看这平凡尘世最美的景,万事与自己无关。 可是,如今自己堂堂仓国长公主驸马,身兼驸马都尉、云麾将军头衔的人既然连口肉都吃不到。 淮放以看风景为由,拐边兴出公主府觅食去了,反正自己有的是钱,淮放心想。 落梅园 “公主,如今驸马入公主府,您以后的膳食要不要再多加几道菜?”春意恭敬地立在季子越身边问道。 季子越侍弄着园中的三色堇和栀子花,勾唇一笑,“不用加了,方才你也看见了,驸马与我同吃那几道菜,饭菜恰好一空,也省的浪费了。” 春意轻轻点头道了声“是”。 淮放不知道,就在刚才,自己今后的觅食行为因为一个人的决定,将成为常态。 武威城内最宽阔平坦的朱雀门街来往络绎不绝,朱雀门街四通八达连接着各街道与坊市,不时能看到纱巾裹发的斯坦人,蓝眼卷发的那托人,眉眼深邃的大天氏人,甚至是远洋之外的河川人,各色的人种混在人流之中,各异的语言融汇在街道的喧闹中。 淮放和边兴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并不显眼的跟随人潮流动着。 街边各式各样的物件儿,新奇玩意儿以及各地美食一字排开在街道两旁,向两边无限的延伸过去了,各类的味道纠缠交融香飘十里,每行至一处便是一处独特浓郁的食物的芬芳。 一家胡饼店白面做好饼坯,高鼻梁,深邃眼窝。 满脸络腮胡的饼店老板,将羊肉一层一层铺在和好的麦粉当中,饼的隔层中夹放椒和豆豉,酥油“次啦”一声浇灌整个饼,炙热的火炉烘烤是最后的工序,不多时,麦香、羊肉香、酥油香、椒香和豆豉香飘散四溢,在撒些芝麻收尾,香味喷薄而出充斥在人们的鼻腔。 萧家馄饨的旗帜迎风招展,味道鲜美,汤汁肥而不腻的馄饨香味不是挑逗人们蠢蠢欲动的味蕾,老庾家的棕子,白莹如玉,混在一众重口味中,以其清新淡雅的味道存活至今, 斯坦老板亲酿的将军曲丰满醇厚,入口绵远悠久,香气扑鼻。 在人潮中,紫金色和玄黑色的身影被人潮推拥着前进。 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却突然打破了喧闹的平衡。 “该死的白日鬼(小偷)!大白天偷你爷爷的钱!”一声粗壮的怒吼从远处向人浪传来,此起彼伏的“抓小偷”声,随着不知名逃窜者的奔走,如同浪潮声响了起来。 淮放几乎反应过来的瞬间伸手去拉侧身后的边兴,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边兴如同受惊的猫一般,向相反的方向挤了过去,起先是用蛮力硬挤,最后到了稍宽敞处,走的越来越快,甚至有了奔跑的趋势。 在淮放发现边兴动作之前,赶忙冲着他喊了一声,“钱丢了就丢了,别把人丢了!”身边的人方才缓缓收起了狐疑的眼光。 淮放离开了朱雀门街,拐进了一个人不算很多的小街道里,开业的门店稀稀疏疏,似乎全都是些售卖棺材的丧事门店。 “真是晦气!”淮放剑眉紧皱,随意找了个没人的阶前就直接坐了下去,伸手一摸,发现腰前系的松香玉玉决竟不知何时真让人顺走了,神不知鬼不觉,淮放初次体验这种让人心烦的挫败感。 他刚刚分明看见是一个小女孩偷走了那大汉的荷包,边兴却主动去引开了那个人。 “焚世宫的弟子居然如此大发善心,那些老恶鬼若知道了不得好好反思一下”,淮放盯着脚下的石板砖愣愣自言自语。 第31章 总之,一切与他无关 第31章 总之,一切与他无关 “老板,我的棺木可得用最好的木材精心打造”,年轻轻快的男子声音从斜后方的棺材铺传了出来,打断了淮放此时纷乱的思绪。 紧接着是老板连连答应的应和声。 轻快的步子声逐渐由里到外的传了出来,淮放斜眼瞥了一眼,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蒙眼男子,可以看见其轮廓深邃的面孔,那男子穿着宽袖大裾的青色襕袍,身姿飘逸,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一下子就跨过了门阶,黑色如意云头履已扎实的踏到了青石板上,身后一个小厮殷勤地跟了上去。 淮放眼见那蒙眼男子转身欲走,那男子却如同突袭般将头扭向了淮放这边,精确定位,毫无偏差。 淮放知道,他是在看自己的。 “那边……可是有一位仁兄”,男子用蒙着的双眼“盯着”此时坐在阶下的淮放。 “是,如何?”淮放故作深沉。 那蒙眼男子轻扯嘴一笑,“不如何,只是下次仁兄看某的话,眼神莫要太过犀利,我虽眼睛不好,可却天生敏感,感受他人目光如同实物刺身”。 淮放爽朗一笑,声音清亮,如同玉环相扣。 “无意冒犯,烦请不要介怀”,淮放起身微拱手行了个礼,“不过是无意听见兄台年纪轻轻便要做那百年之物,好奇罢了”。 “人固有一死,兄台要不也来一副?我与老板相识,或许能少收你些”,那人面目可憎地又笑了笑。 “好啊!”淮放兴致烈烈,非要不如他意。 没想到那人转身欲走,丢下一句“仁兄真是个妙人,改日有缘再见!”便潇洒的离开了。 淮放气得牙痒痒,来这狗屁仓国,随便一个人都能欺负他。 生活不易,淮放叹气,他又垂头丧气地坐在阶上。 不久后,眼前多了一双黑乌锦靴,抬头,是边兴,淮放脑子里蓦地想起一句话:你就只能欺负他了。 淮放无的放矢的怒火突然就好像被冰水浇灌了一样,一瞬间回到了一种清冷的状态。 淮放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边兴,“事情处理好了?那回去”,他甚至不等边兴回答自顾自的先迈步走了出去,出门的好心情都没了。 长公主府很快就到了,边兴不远不近地跟着淮放,边兴又有什么事呢?淮放从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但自来这沧海遗珠的世界这前前后后的半年多,淮放似乎变了很多,从昨天的季庭来信,到今天边兴的突然失常。 淮放曾经自以为自己很了解人心,可是,现在想想,他对边兴也只是一知半解,淮放讨厌自己没来由的有些懦弱的情绪。 “你先去,我想一个人走走”,淮放声音低沉,边兴没有多说,点了点头离开了。 淮放一个人走走停停,看了看这属于季子越的偌大的长公主府,亭台楼阁,轩宇飞檐。 落雪湖近在眼前了,西斜的落日终于收敛了终日的烈焰,柔和的光辉慵懒地洋洋洒洒在红莲摇曳的湖面之上,夏日短暂的惬意光景就出现在这样的当儿。 遥遥望见了日月亭,淮放却还一次都没有进去过,他本欲上日月亭一览湖光日色,却被那立在亭前的身影止住了步伐。 是那个穿着猎鹰云纹绣服的侍卫,他一动不动着挺直腰板立在亭前,落日的余晖照在他半边被照的发红的侧脸。 临近傍晚的微风轻拂,吹起了日月亭悬挂的珠帘,依稀可见那个风姿绰绰的身影安静的侧卧在席上。 “哼!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真不愧是仓国的公主!”淮放不屑地转身离去。 在他眼里,这“碗”是与季子越有千丝万缕关系的谢之贺,这“锅”便是那让他看不顺眼的侍卫“苦木”。 总之,一切与他无关。 第32章 父亲说他是低贱的虫 第32章 父亲说他是低贱的虫 太师司徒靖府 “父亲,儿十几年来如同地下蝼蛄般生活,昼伏夜出,虽有明目但如瞽(gu)者(虽然有一双好眼睛但和瞎子一样)”,宽阔明亮的中庭之中,身形高大的司徒枫规规矩矩地跪在色彩鲜艳的斯坦地毯上,眼上还蒙着一层白布。 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干瘦男子坐在中庭的座椅之上,精明的小圆眼里压抑着隐隐的怒意,“你想表达什么?”带着沙哑的声音缓缓地吐露出这几个字,平静下似乎酝酿着风暴。 司徒枫原本激昂的气势被司徒靖淡淡的六个字霎时打去了七分,他畏惧面前这个干瘦的男人,他控制了司徒枫近二十年的生活,但却纵容自己夜夜笙歌,从始至终,还没有哪个女人看见过自己的眼睛。 司徒枫又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情到深处,连相望都没有做到过,他只能看见对面女子眼上蒙的那条白布。 “父……父亲,儿只是觉得,儿已经长大了”,司徒枫的声音轻轻的,像飘散在空气里的尘埃,只要司徒靖稍稍一用力,自己就四散而去了。 “呵呵”,司徒靖干瘦而促狭的脸上写满不屑。 “长大?你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司徒靖睥睨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司徒枫,眼眶中盛满了愤怒,似乎岩浆就要从其中咕嘟咕嘟冒出来。 “你,和蝼蛄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都是只肮脏低贱的虫子!”司徒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不足以解恨,干瘦的手掌顺带着就将手边的茶杯摔在颜色鲜艳的斯坦地毯上。 司徒枫感到茶杯碎在了自己的膝前,茶渣连带着茶水溅到了脸上,白色的蒙眼布应该也溅上了那泛黄色的小碧螺春,眼睛处,似乎有些湿润。 司徒靖跛着腿走了,早年类风湿性关节炎导致他右腿僵硬,现在成了一个半跛的瘸子,可也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瘸子。 司徒枫跪在这片湿润处许久,似乎身边的世界早已停止住了运转,眼眶也已经干涩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身边似乎有一个轻柔的手在拉他起身,一点一点试探般,司徒枫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早已被冷汗浸湿的手一把抓住,那手僵住了,任由司徒枫捉去。 “呜呜呜”,如同幼兽低沉的呜咽,“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的眼睛有那么丢人吗!” 司徒枫甚至都不敢放声大哭,如同一个躲在被子哭泣的孩子,那只捉来的手就是他的被角,泪珠一滴滴从白布穿过,又凝成晶莹滴在了那只手上。 哭着哭着,司徒枫又笑了起来,“我是虫子,他是什么东西啊!他就是老虫子啊,哈哈哈哈哈”,哭泣的声音传绕在隐忍的笑声中。 “活着……好累啊”,一切的愤怒与悲伤突然了无声息,化作成轻轻的自语。 泪似乎干了,司徒枫慢慢放开了那只捉来的手,无力的向后坐去,腿,似乎都麻了。 良久 “乐源,是你吗”,司徒枫四下叫了叫,却没有人理他,似乎除了他只有空气,还有院内树上的蝉声。 他慢慢卸下了布条,露出了淡蓝色的深邃的眼睛。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碎了的茶杯还在眼前,他颓然地躺在了地上,乐源不在,那是谁呢?刚才。 司徒枫有些困了,蝉鸣还在不知疲倦的叫着,他觉得似乎有些可笑,虫子怎么了?我若是虫子,那你就是老虫子,司徒靖那瘸子真乏味。 司徒枫自嘲的笑了笑,一把扯下遮蔽眼睛的布条,在那片潮湿中缓缓地站了起来。 “如果……我去给长公主当面首,老头子会不会气得身体发抖”,司徒枫喃喃自语,语气里透着股邪性的癫狂。 第33章 司北 第33章 司北 某处 一池清湖之上,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坐于石台之上,男子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看着仙风道骨的。 “青龙,你去通知雅儿,破界之人已来此半年有余,要她尽快动用自己的势力查一查,为师知道她忙着家事,可是这事关天下人的事,希望她更要放在心上”。 “是”,石台下一个蓝袍的蒙面男子点头称是。 随即踏波而去 “师兄,你是说,师傅要让我来找这个破界之人?” 武威城外的猎场上,季子越站在高高耸立的了望塔上,背后一个蓝袍的蒙面男子,男子负手而立,点头称是。 “自先师祖开山立派以来,还从来没有外来人闯入过我们的这方世界,天下之大,师傅让我找一个人,谈何容易,纵使我是仓国的公主那又如何?” 季子越俯瞰猎场,入目一片翠绿,一棵参天大树沿着了望塔笔直生长,庞大的树冠将头顶那颗要将人融化的太阳遮得严严实实。 “所以,师傅还吩咐我有一个物件……” 蓝袍人还没说完,季子越立马转身,笑嘻嘻地伸出了手,说道:“什么好宝贝?” 蓝袍男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说道:“不是,这东西原本藏于山门广霄阁之中,可是这么多年,天下分分合合,被师叔们拿出来用了几次,几经周折,东西就到了你们仓国的皇宫之中”。 季子越嘴角的笑容悄然地收敛了起来,“所以……师兄你的意思,是要我当家贼了?” 蓝袍男子连忙摆手,“不不,不是,师妹,这东西毕竟本来就是咱们一州门的,你无论是从一州门拿,还是从你仓国皇宫拿,谁还能不给你?” 季子越闻言笑了笑,“师兄,是师傅教你的话?你今日说话怎么颇有几分水平”。 “是师妹教得好”,蓝袍男子嘿嘿一笑。 “对了,东西叫什么名字?” “叫司北,这是画像”,青龙从腰带上悬挂的众多东西上,取下来一支动物皮毛卷成的圆筒。 公主府落梅园 季子越打开了那张图画,入目先是一只通体黝黑的动物,有着公牛般强健的肌肉,呈跃起势,而那一只独角散发出淡淡的幽光,一双后足成了它唯一的支点,双足下是一个并不算规则的圆盘。 季子越心里划算着,却不好将这桩事交给任何人去做。 她小时候……似乎在哪里见过,季子越不知这东西的深浅,尤不知道对皇帝来说,这东西意味着什么,如若贸然请求,不知道能否全身而退…… 季子越打算亲自上阵,因为师兄带来的情报说,这东西放在一个铜制的匣子里,并且大概率是放在父亲季清时的书房之中,而催动司北的方法却是皇室子孙的鲜血,她总有办法全身而退,让东西不动声色的离开,或许才是自己最大的保全。 找到破界之人的事很重要,可是,却远没有季子越眼前的事重要,这事,攸关母亲文其兰娘家全族的性命。 季子越进宫探望母亲了,拿走司北似乎成了顺便的事情。 司北果然在皇帝季清时的书房里,甚至堂而皇之地放在了桌上当摆件。 季子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赝品,仔仔细细地将东西严丝合缝地放置在了本来的位置上,待她收拾完毕,却听得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两个人的声音,一男一女两个人凌乱的步子震得季子越有些头皮发麻。 第34章 偷听 第34章 偷听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季子越不待思索,就拉开柜门,进了季清时平时鲜少打开的那扇柜门,里面只挂了季清时几件备用的衣服。 但是…… 等合上柜门,眼前的光亮蓦地消失之后,季子越空白的脑袋就完完全全充斥着打开柜门的那一刻,那一刻……她看到了谁来着? 谢之贺! 脑中电光火石间想到许多,却只有“胆大包天”这四个字脱颖而出。 黑暗中,季子越扶上那近在咫尺的臂膀,就狠狠地掐了一把,她料定谢之贺只能受着。 淮放在黑暗中面色狰狞,狠狠地盯着季子越的大概方向。 不等两人无声的剑拔弩张进一步升温,门被猛地打开了,听声音是一个男人硬生地拽一个女人进来,“咚”的一声,女人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文其兰,你有什么事不能和我好好说?非要挑我和使臣谈话的时候来闹!”季清时像只发怒的狮子,近乎咆哮地说着。 季子越的心似乎都停滞了跳动,她以往只听说过这两个格外倔犟的人毁天灭地的吵嘴,可今日,躲在这小小的柜子里,和另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偷听着她一直不想面对的事实。 “我好好说,我好好说的时候你听过吗?当时子越才十岁的年纪,被你丢到原本逆贼就蠢蠢欲动的潍雍国,你让他走的时候,你有好好和我这个作母亲的说过吗?” 文其兰绝望的声音混杂着哭腔震颤着季子越的心,她的哥哥,是母亲文其兰永远的痛。 “兰儿,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季清时的声音忽而柔软了起来,“是子越当时主动请缨的,我原本也只是想锻炼锻炼他,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他死在了异国他乡!我唯一的儿子就这么被你给杀了!” 淮放心念一动,季子筱是以死亡的方式离开这个沧海遗珠的小世界的?他又为什么和自己的妹妹互换了性命?一连串的问题充斥在淮放的脑子里,他却找不到答案。 “放肆!”季清时怒目圆睁,“什么叫我杀了他,那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为什么要杀了他!” 文其兰有些嘲讽的笑了笑,“这有什么的,当年七王夺嫡,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你现在还要杀我的父亲,你以后还要谁的命,我的命?我女儿的命?” 季清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文其兰,文景山是我的岳父,他帮了我,我怎么会杀他呢?只是南边气候好,让他好好养养身子”。 文其兰呵呵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文其兰,我说我爱你,你永远都不相信我”,季清时话说得句句真切,但却句句透着无力的愤怒。 “季清时!”文其兰颤抖的声音让季子越感到窒息,她甚至能想象到泪珠怎样遍布了她的脸。 “因为,你曾经骗过我,纵是不通人情的花草,阳光相拥,露水相濯,而后开花、结果、败落,也总算有个花期可以期待,可你呢?我对自己都没有了信心”。 文其兰绝望的话语伴随着一声“嘎吱”的开门声,随着她沉重的脚步逐渐远去了。 季清时有些无能狂怒地锤了锤桌子,“我说我爱你,可你怎么总是不相信呢?” 又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季清时走远了。 季子越眼前的柜门被推开了。 光, 一下子倾泻了进来…… 第35章 穿着裙子打架 第35章 穿着裙子打架 光倾泻了进来,但是一个声音没来由地打断了季子越的伤感。 “你想哭就哭,我的肩膀能暂且借给你”。 季子越眼神深邃,幽幽地看向了谢之贺,这家伙难道还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危机吗?他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今天……陛下似乎……没有召你进宫?”当然,更没有命他躲进皇帝的柜子,季子越的眼神中质问的意味分明。 “我……”淮放竟然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我跟着你一起来的,但没想到迷路了,更没想到,我们会躲进同一件房子的同一个柜子里”。 “你跟踪我?” 季子越的语气里透露出几分危险的气息,微眯着的眼好像在将他里里外外看个透。 淮放保持着有些不知所以的懵逼表情。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对峙。 季子越先他一步,微躬着腰出了柜子,淮放急忙跟上。 “这里不是久待的地方,先出去”,季子越话说得干脆利落,两个人一路鬼鬼祟祟,终是走到了远离皇帝办公的政治核心区。 一辆马车在御道上等候,淮放伸长脖子瞅着,眼见到马车四周跟随的人,都不是熟悉的,但是,季子越手脚相当利落的上了车。 淮放一咬牙,也就紧跟着上了车。 马车一路奔驰,车内沉寂非常。 当淮放觉得不对劲时,已经是季子越赶他下车的时候。 掀开帘子,入目,一片翠绿,似乎是谁家的猎场,淮放有些犹豫迟疑地下了车,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喂!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他朝着车里的人喊。 只见那一双白皙柔软的手拨开了帘子,季子越仪态端庄的下了马车。 马车以匆忙逃亡的姿态迅速远离了二人。 “我平日不喜欢穿着裙子打架,今日,就为你破一次例”,季子越伸出那双手去取发髻上的簪子,衣袖沿着手臂光滑的滑了下来,露出光洁,且线条优美的小臂和臂弯。 如云的团发像瀑布一般丝滑地散了下来,季子越如同变戏法一样,把头发干净利索的盘了起来,显得清爽干练了许多。 “谢之贺,让我看看你八年,究竟有什么长进!” 她颇具挑衅意味的眼神,如同她玩味的语气一样。 她动了杀心,淮放分明感受到了,手上的静脉都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季子越脱了束缚她行动的鞋,蓄势待发地盯着淮放。 两个人无声地又一次对峙了起来。 不远处包围着他们的树林,不时有簌簌风声吹过。 眼见季子越眼里越来越高昂的战意,淮放轻轻抿了抿嘴,抱拳看着她,似乎下了极大决心,说道:“我……喜欢上了你,这算不算长进”。 季子越明显愣了愣,气势削弱了一分,她眼里的狐疑越来越多了。 淮放见状,抓紧机会更进一步,“你知道吗?喜欢一个人,人会变得很不踏实”,淮放不可不谓含情脉脉,眼神温柔得要融化万物,“我在意你的传言,在意你的故事,在意你去的每一个地方……” “够了!” 季子越像只泄了气的气球,她突然不想打了。 “你如果不立刻滚……”季子越话还没说完,对面那“谢之贺”就笑嘻嘻地点头答应着,“我这就滚,立刻,马上,绝不耽搁”。 像阵风一样的跑了。 季子越在原地看着淮放离去的背影,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你是谁啊?你凭什么喜欢我?” 第36章 送走他 第36章 送走他? 公主府 “春意,以后谢之贺的茶水由你亲自负责,我要他最好能在一年之内消失” 季子越冷静过后,有些冰冷无情的过分。 “这……这,驸马做了什么事情惹恼您了?”春意大惊,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个平时若无交集的人,怎么突然到了如此非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 “他太复杂了,我没有精力去弄清楚他”,季子越揉了揉太阳穴,心想最近的事情怎么总不顺利。 “哦对”,季子越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的春意以为自家公主回心转意了,连忙回身看她,但是季子越却说道:“以后每餐可以加一道荤菜”。 春意木然地点了点头,道了声是,就退了下去,难道……驸马,就要这样被公主送走了吗? 季子越转身走入了密室,将桌上,那个布包里的司北拿了出来,后足为支点的独角牛似乎在漫无目的地转着,季子越凝眸看着,伸出右手食指,只见一个血红色的点由小及大,开出了血红色的花朵,花朵凝结成了硕大的一滴血珠,重重的滴到了锃亮的牛角上。 连带着足底不规则的圆盘,整个司北突然剧烈抖动了起来。 “你……你怎么了?” 边兴大惊,连忙去扶突然浑身颤抖,摔在地上扭成蛆的淮放。 “妈的”,淮放咬紧牙关,“季子越这个疯婆娘,她到底对我的那缕灵体做了什么!”汗水汨汨地从周身的皮肤毛孔中渗透了出来,百爪挠心,莫过于此。 不远处的桌上,一只前足跃起的精壮独角牛绕着那双后足的支点不停的旋转着,最终,缓缓地指向了地下疼得乱滚的淮放 “咦?”季子越收起那只滴血的手指,凑上前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物件,只是抖动,但再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莫非师傅的情报有误?”季子越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皇室血亲的鲜血?这什么意思?自己的血有问题? 这不可能的! 自己和皇帝季清时的血缘关系这是毫无疑问的,亲人之间的亲近根本不可能伪装!更何况,他们都说自己相貌神似先皇祖母,母亲文其兰虽然和父亲如今不和,可早年也还有几年琴瑟和鸣的光景,她那样刚烈的性格怎会令家门蒙羞? 这样的想法立马被抛去了脑后,季子越小心翼翼的将东西包了起来,藏在了只有自己知道的暗格里 日月亭 一袭蓝袍身姿挺拔,站在亭前,俯瞰着满池红莲。 “师妹,你是说,有人先你之前,将东西盗走了?” 季子越一步步跨上台阶,说道:“是,父亲将那玩意当摆件随意放置,可那天早上我看望完母后,晚上就探了我父亲的书房,如今我拿到手上的那个,分明就是个假玩意,做工粗糙,包浆潦草,根本不能探出破界之人的方位”。 季子越其实一点儿说它是假得的证据都没有。 青龙摩挲着下巴,望着清月映照的湖面暗暗思索,“难道……提前走漏了风声?” “我看未必”,季子越声音朗朗,如同一阵清爽的风吹响了庭前的风铃。 “哦?师妹有何见解?”青龙回过身来,已然摘掉了蒙面的布,略方的脸望着季子越逶迤而来的衣裙。 “师兄,考虑事情要全面,这个世界的秘密可不止我们一州门知道”。 青龙的眼睛陡然睁大了几分,“你是说?” …… 第37章 以爱缚人 第37章 以爱缚人 “没错,就如师兄你所想,云落天这一派嫌疑很大”。 青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便回去禀报师傅,师妹,你保护好自己”。 “那就恭送师兄了”,季子越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不……不是,师妹,我也没说非要现在走”,青龙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哦,这样啊”,季子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起来,面无表情和面无表情之间,有了些细微的变化,青龙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变化,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不幸自己这敏锐的观察力。 “师兄,你该顺手推舟,顺着我的话接下去的,我如今已经成家,若是让我的夫君看到你这么英俊潇洒一个陌生男人,我该怎么解释?” 季子越意味莫明的话刚说完,便走了,留下青龙在原地懊恼后悔,是啊,师妹说得对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季子越没办法完全信任一州门,信任师傅,从师傅把手伸到皇宫里,把兰嫣秋安插在季清时身边起,季子越就没办法义无反顾地相信他了 “快,快走!” 假山后的淮放踉踉跄跄,边转身穿梭进千姿百态的乱石中,边催促着身后的边兴。 “你……你又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边兴稀里糊涂地跟着淮放走,自从昨天淮放突然“发疯”到那种程度,而今天,季子越不过是眼神轻轻扫视了一瞬间假山这边,淮放就像失了魂一样,一下子又像被触发了开关一样,扭头暴走。 “她……走了”。 良久,淮放才逐渐放缓了步子,眼神里任然带着些许惊恐,就如同受了惊的猫一般,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 两个人连走带跑,鬼鬼祟祟地回了屋。 “完蛋了,边兴,我好像中了咒了”,淮放的脸皱成了苦瓜,边说着边有些不安地揉搓着自己的脸。 边兴没好气地瞅了一眼淮放,淮放现在似乎连反应都迟了一拍,甚至都无视了边兴一些若有若无的小动作。 以往的他可不是这样,但是他不说,边兴也没有办法。 “你出去,让我静静”,淮放连喝了两壶茶后,才觉得自己的脑子稍稍静了静。 边兴见状也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淮放一下子扑到了床铺上,这里已经渐渐被属于自己的气息攻占,他稍微安心了会,盘腿坐到床上,手心一翻,那个黝黑的司北就安稳地放置在了手心上。 如果不是自己感知的早,那这么个暴露行踪的东西居然要被别人抢先一步了,看来这里的隐世者们也不容小觑,有一群人在不懈地寻找自己的存在。 只是…… 他眼见的第一个意图带走司北的人居然是季子越! 不行!一想到那个女人,他就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难受,他确信自己中了咒,但让他羞于启齿的是,现在他淮放似乎总时不时地想起季子越,总想去看她,想知道她在做什么,一见到她,心就不受控地乱蹦。 以爱缚人心,是谁?好生恶毒! 手心一收,司北消失于方寸之间的手心之中,淮放深吸一口气,压下了那莫名其妙的“思念”。 是不是杀了她,咒就可以解了? 一想到这,淮放的心无端就钻心的疼,淮放有些狰狞地笑了笑,这根本做不到! 第38章 这人,我要了 第38章 这人,我要了 “秋水,我交代你的事情,你打听清楚了吗?” 清晨,季子越坐在落梅园的石凳上,品了品眼前的新茶。 “是,公主,奴婢已经打听清了,那日您去皇宫的那个晚上,圣人召了候馆里的肃慎国使臣和那托使臣入宫议事”,秋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西北商道?” 季子越把茶杯放到石桌上,衣袖一挥地走了。 安康公主府 “肃慎国的新使臣已经启程了?” 季楚楚偏过头问季子越。 “小布尔伊石已经干掉了他老子,当然迫不及待地要来仓国得到认可了”,季子越懒洋洋地答道。 “那……迎劳使的人选?”季楚楚又问。 季子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答道:“这个位置说不重要也重要,我想我已经确定好人选了”。 “谢之贺?” 季子越没说话,季楚楚只当她默认了…… 本该静静地坐看风起云涌的时候,太师司徒靖的侄子突然邀季子越一聚,帖子上说的是谈些生意上的事。 众所周知,长公主季子越名下产业除了歌舞升平的凌罗阁,再者还有专做些奇技淫巧的神工会。 “司徒靖这老狐狸谁都不得罪,谁都不沾边,今日是怎么了”。 季子越两指夹着那封请帖,轻轻地撂在了桌上。 一聚的地方定在东照湖的图乐楼上,此楼名取自“但图一乐”四字中。 晚上的东照湖游人如织,图乐楼依岛而建,坐拥湖光山色,风景极好。 司徒磊喜盈盈地迎着季子越进了屋子,苦木和秋水两人紧随其后。 “司徒侍郎,不知今日,你代表的是谁啊?” 人还未坐定,季子越已将话抛了出来。 “哈哈哈”,司徒磊笑得有些憨厚,可却没人敢小觑他,“公主,今日我司徒磊仅是我司徒磊,不是其他任何人”。 “哦?”季子越眉峰一挑。 随即又说道,“那你可就不及你叔父聪明,要么谁都不靠,要么,合该靠一位皇子才对”。 司徒磊摆了摆手,笑道:“天下之大,我还是信得过您这位看过风景的”。 季子越呵呵一笑。 狗屁的风景! 司徒磊双手一拍,谄媚地说:“知道您眼界高,今日想请您来帮我长长眼”。 四个男子紧跟着进了门,低眉睡眼地躬着身子,手上捧着木匣子,每一个木匣子里都装着少有的珍宝。 “司徒侍郎,你这是?” 苦木手拿佩剑,横眉冷声道。 司徒磊笑呵呵站到了四人面前,依次捏起了四个男人的脸,只是,捏到了第四个小子时,司徒磊面色一僵,“来人!这谁挑得小子,看着不懂规矩,带下去!” 第四个小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公主!救我!” 季子越抬眼望去,只见了一个眼泪汪汪的人,身材长的魁梧高大,蓝色的眸子里噙满了泪水。 季子越还没说什么,那边司徒磊就急得自己上了手,立马就要将人拖出去。 “慢着!司徒侍郎这可不是待客之道,要送给我的礼物,既然已经抬上来了,哪有匆忙下去的道理,是好是坏,我是最有评判资格的,不是吗?” 司徒磊赶忙脱了手,说道:“是是,公主说得对,只是这个小子莽撞得很,唯恐冲撞了您”。 “无妨”,季子越伸手示意。 起了身,站到了那小子的身前,季子越微微俯身,右手就挑起了那人的下巴。 “你的眼睛真好看”。 “是……是吗?” 那男人突然丧气,眼神怯懦得像只猫。 “这人,我要了!”季子越衣袖一挥。 第39章 说好了要我的 第39章 说好了要我的 “这人,我要了!”季子越衣袖一挥。 司徒磊明显急了,差点要扑到季子越身前,苦木抢先一步,用剑鞘挡住了司徒磊。 “不可啊公主,不可!” 季子越冷冷回眸,说道:“人是你要送的,你是在戏耍本公主吗?” 司徒磊肩膀一颤,跪坐在了地上。 两边,他都不敢得罪啊! 秋水一把推开了门,苦木提溜着蓝眼睛的男子就随同季子越出了屋子。 东照湖上飘起了绵密的雨丝,周围的游人脚步匆匆,图乐楼欢饮达旦,不受任何事的影响。 季子越的车骑在水幕中穿行,却突然被公主一声给叫停了。 “你下去!司徒枫,我不能留你”。 宽敞的车骑里,司徒枫畏畏缩缩地蜷缩在一处。 “不是说好了要我吗?” “你的父亲是司徒靖,我怎么能知道今晚是不是你们父子二人设的一个局,就等着我往进钻”。 司徒枫赶忙回答,“我…我可以证明,这绝不是一个局,我是有价值的!” 季子越嗤笑,“司徒枫,你整日流连烟花之地,如今却想进我的床帷,好生的日子不过,你想做什么?” “我想光明正大地活着!” 司徒枫眼神倔强。 “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你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去,我会和你爹说你半路上自己跑了,这整条街的人都可以作证”。 “不要!”司徒枫喊着。 “苦木,拉下去!” 苦木已经三两步上了车骑,大手一捞,就揪住了司徒枫的胳膊。 “啪嗒”一声,就扔在了街道刚刚攒起的水洼里。 “你说好了要我的!”雨幕中司徒枫哭得撕心裂肺,他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再怎么好回头。 我还要看见司徒靖给我忏悔呢! “真就这么把他扔大街上啊,公主”。 秋水担忧地说道。 “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他会回来的”,季子越目不斜视。 “可是,这不就得罪太师了吗?” “他已经归顺了季步源,得罪了敌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司徒磊惊慌地敲开了太师府的门…… “混账东西!谁允许你去试探季子越了!”司徒靖干瘦的脸上唯余的肉都在抽搐着,一杯热茶丢过去砸在了司徒磊的肩头。 司徒磊跪在地下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咱们司徒家不是刚投靠了太子吗?我就想着能让他重视重视我们司徒家,可我没想到,小郎君他……他居然混到了我的人里面,我……我实在是拦不住啊”。 司徒枫又大力地拍了拍桌子,“你以为这个队我想站吗?若不是……”若不是被揪住了把柄!哼! 司徒磊悄悄抬头,疑惑司徒枫为什么又不说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司徒枫指着他怒骂,吓得他慌忙又低下了头 是夜,司徒枫在季子越的公主府门口一直站着,季子越派了几个侍卫在门口以紧急戒备的由头守着,搅扰的司徒枫的人也不敢将人硬抗回去。 可是,淮放这边却大受震动。 “什么?她还带回来个男人!” 淮放刚落枕的头飞速弹离,年纪轻轻的,不多做些事业,就……就好这口? 传话的边兴又说道:“倒也不全是,人虽说带回来了,但又被中途扔下了车,听下人们说是要考验考验”。 “诶呀,心好痛”,淮放痛苦地揉了揉胸口。 边兴则目瞪口呆地问着:“你……刚说什么?什么心痛?“。 “没什么!”淮放不耐烦地挥手,又揉了揉胸口,痛是真的痛。 他忽然从床上起来了 第40章 精神分裂的淮放 第40章 精神分裂的淮放 他忽然从床上起来了。 “怎么了?你要干嘛啊?”边兴连忙问道,可别大晚上的整什么幺蛾子了。 淮放躬身穿着鞋靴,“你别管我,我有事情需要确认一下”,那咒究竟和季子越有没有关系,他还不知道呢! 反正他是不会相信季子越棋行百招,能将自己算计到这个地步,但是,唯一的获益者只她一人而已。 刚下过雨的夏夜难得凉爽,阵阵的微风驱散了久聚的热气。 淮放隐匿身形,避过了周围侍卫的巡视。 季子越的落梅园并不远,看样子已经熄灯睡了。 房子侧面的数个窗子皆被打开通风,淮放也省得费事,挑了一个窗子就准备翻过去。 只是一只脚还没搭上去,淮放就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这该死的羞耻的甜蜜感!该死的心脏“砰砰”个没完,这事必须得解决。 深呼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翻了过去。 整个寝殿都是黑乎乎的,风儿越湖过林被轻轻地从窗子灌了进来,凉爽惬意地不像话! 淮放的心却没有如此宁静祥和。 蹑手蹑脚地辨别了方位,接近了季子越的卧榻,她的床帷和珠帘被妥帖地卷起。 淮放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 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烛台上一个半支的蜡烛突然就燃了起来,跳动的烛火燃起了不昏不暗的光束,刚好能将那人看得清楚。 季子越一身薄如蝉翼的轻绡半穿未穿,红色的烛火把她整个人都晕染成淡红色。 淮放觉得自己此刻似乎成了精神分裂。 一半屏住呼吸,眼神有点发愣发直,一半在心里冷静分析,从那天她那么利落的打架姿态,不该没有丝毫察觉。 不知不觉间,脚已踩上了脚踏,离季子越已然近在咫尺。 突然,烛火“啪啦”打了个火花,震得淮放一激灵,一眨眼的瞬间。 烛火却灭了。 又一眨眼的空当,那火光又亮了,却比方才亮了数倍。 一双长而不小的媚眼倏忽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淮放的心脏漏停了一拍,但纯粹是吓的。 淮放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原来烛台上的所有蜡烛都被点燃了。 “呵呵”,季子越笑得动人心旌,淮放此刻却如坠冰湖的冷静。 “谢之贺,你大晚上的夜探本公主的寝殿”,季子越伸手拨弄了下衣物,双眼转眼就射出了寒芒,“究竟是何用意!” 淮放先一步上前动了手,却没想到季子越如此灵活。 一个侧身绕过去,就控住了淮放的腰。 “哦~,我知道了”,季子越笑着,“是不是后悔上次没有接招了?” 季子越灵活的超出了淮放的想象,淮放的每一拳都像打在了棉花上。 淮放被季子越闷头劈在了脑袋上,淮放脑袋一晕乎就抱着那个不断纠缠自己双腿,两人硬生生地摔在了床榻上。 还好床榻是软的,淮放心想,却立马恨不得再给自己一巴掌,因为,季子越被他摔在了身下。 “驸马,你可真不会怜香惜玉”。 季子越狠声说着,一搂住淮放的脖子就翻了个身,单腿抵住淮放的胸膛,两个手就掐住了脖子。 除了纯粹肉身的力量,淮放第一次想动用灵力的力量去对付人,和女孩子打架很麻烦,既怕伤了人,又怕丢了面子。 淮放又想给自己一巴掌。 季子越的手越收越紧,淮放右腿扑腾着,稳准狠地就踢中了季子越的小腹,淮放看准时机,又一次翻过了身。 这一次,是他扣住了季子越的脖子,季子越闷哼了一声,肚子真得蛮疼的。 “你究竟用了什么下三滥手段?你对我做了什么!” 第41章 谢之贺你个混蛋 第41章 谢之贺你个混蛋 “你究竟用了什么下三滥手段?你对我做了什么!” 淮放狠狠地说道,手上的劲就不由得加深了,季子越反抗的激烈,拍打着淮放的手背,他不自觉得放松了。 “我……咳咳,我能做什么?你这个负心汉,亏我这两天还给你加了道荤菜,你不感激我,反而要来杀了我”。 “我不是来杀你的!”淮放不自觉大声反驳,手劲又松了几分。 谁料这时,季子越见机就控住了淮放的手,狠劲一踢,又一次转换了攻守方。 淮放天旋地转,视线再从模糊趋于清醒时,一把刀已冰沁沁地抵在了喉咙上。 “你使得好些手段都是招招致死的刺客手法,你究竟是做什么的?”淮放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笑得得意的女人,季子筱的妹妹,自己还是太轻敌了。 季子越用匕首拍了拍淮放的喉结,说道:“搞清楚自己的位置,谢之贺,你老问我问题算怎么回事?” “我现在刀这么轻轻一划,谢之贺,你短暂且无聊的人生就要划上句号了”。 淮放顿时有些羞怒,d太丢脸了,被控住居然一点都动不了。 他居然有些生气的“哼”了一声,淮放像就地把自己埋了,难不成这题无解了?自己再这么放任下去可怎么得了! 季子越嗤笑了两声,像是观赏玩物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着淮放的脸,“你刚刚那么理直气壮的,现在怎么委屈得像个小媳妇”。 淮放猛地弹了两下,却又被死死地按回去了,她说什么?谁像小媳妇?我像小媳妇?笑话! 淮放的气息慢慢平缓,可是越静下心来,他就越不能静下心,因为季子越离他太—近—了!! “你离我远点!热的慌!”淮放闷声闷气地说道。 季子越居然真的放下了刀,一个翻身,离了他有一丈远,季子越觉得淮放说得有点道理,确实热了些。 良久 “你还不走?“,季子越转头问他。 淮放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除了下毒,再就真的什么都没做了,就算淮放真的问这个,当然打死不能承认。 季子越眼神坚定,可淮放压根就没看。 淮放一骨碌起了身,下了床,站在了脚踏上,看了看斜躺在那头的季子越,“我走了”,随即一阵风一样地翻过了窗。 季子越脸埋在床褥里,双手抓紧了被子,银牙紧咬,“谢之贺你个混蛋!你居然穿着鞋就上了我的床!” 少见的清凉夏夜里,长公主季子越不仅要求重换一床新被褥,还要沐浴更衣。 夜里的淮放辗转反侧,却进了偏殿揪住了边兴的耳朵,“以后季子越的事一个字都不要给我说!一个字都不要!” 边兴在迷迷糊糊中连连喊“是”,搞得边兴以为自己晚上做了噩梦。 第二天,季子越刚跨过寝殿第一个门槛,想起了昨夜候在门前一夜的司徒枫。 这司徒枫,或许是个高回报率的宝贝,或许,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思罢,走向府门的脚步更匆匆了些…… 第42章 上朝 第42章 上朝? 落梅园 “司徒枫,我是小瞧了你了”。 季子越站在高台之上,缓缓说道。 阶下的司徒枫俨然不复昨日的模样,神采奕奕,勾唇一笑。 “公主放心,我既已开诚布公,就绝不会做朝三暮四之事,我这个人好色,爱以色识人,也知道怎么以色侍人,你对我好,我会百倍奉还”。 “您若是肯收我做面首,那就最好不过了”。 司徒枫笑着,看不出意图。 季子越下了台阶,与司徒枫擦肩而过。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喽”。 言外之意,选择第一种。 言尤在耳,可佳人已经远去,司徒枫微微回首望见了那远去的背影。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公主府的门。 与此同时,侍郎司徒磊收到了长公主季子越退还礼物的消息,只道这人太不懂规矩,连考验都坚持不下来,居然还讨价还价。 但是,当司徒磊兴冲冲地跑到公主府门前去接人的时候,却瞧见人被请上了另一驾奢华的马车。 司徒磊连忙派人去追,却只见车骑绕圈子又绕圈子,最后却到了太子府 淮放几乎一夜没睡,早上天蒙蒙亮他就起来了,见边兴还睡得状如死猪,嘟囔着骂了一句,就出了门。 在假山上呆愣愣地坐着直到红日初升。 两个小丫头划了一艘木船似乎要在烈日之前,采上一篮莲蓬。 “诶,阿银,你听说了吗?公主一早起来就派人去门口提了人到寝殿去了”。 “不是,我听说可是亲自去提的”。 “是吗?似乎还是一个异族人”。 “确实,那人生得高大,面目深邃”…… 淮放侧了侧躺在假山上的身子,面露鄙夷之色。 “一天天的净听你们主子的花边传闻了,真是受够了,就没有些新鲜的!” 就没有新鲜的…… 有新鲜的…… 新鲜的…… 淮放这一句话似乎有了灵性一般,一遍遍地吟诵着,透过空气飘荡进了不远处荡舟湖上的二人耳朵里。 “新鲜的?” 方才叫阿银的女子眼中流露疑惑之色。 “哎,你知不知道”,另一个女子戳了戳阿银,继续说道:“当年潍雍国政变,五皇子,也就是公主的哥哥不幸遇难,但是五年后,潍雍国那些挑起政变的宗亲士族被清洗了绝大部分”。 女子又神秘地说道:“最神奇的是,当年年仅十五的公主正出门游历,广交英豪”。 淮放翘着二郎腿听得专注。 却不想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你想听,我可以讲给你听啊,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可没有我的全”。 以往淮放觉得季子越说话总透着漠不关心,可近日季子越这语气……越发的脱离了“清冷”二字,淮放总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淮放“噌”地一下从假山上蹿了起来,一回头,季子越从后面崎岖不平的怪石中走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淮放指着她,佯装生气。 “我?”季子越笑了笑,“我来得不久”。 “季子越,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淮放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季子越。 “我也好奇你啊,谢之贺”。 “我的人生可平淡的很”,淮放“哈哈”一笑,怎么?她怀疑我了? 还没来得及思考,季子越又说道:“你这么清闲,是时候去上朝了”,季子越说完话就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第43章 迎劳使 第43章 迎劳使 “今晨早朝他又磨叽了?”季子越坐在日月亭的凉席之中,摇晃着杯中甚至散发丝丝冷气的果酒。 春意恭敬跪在不远处点了点头。 “禀公主,驸马虽是稍晚了一些,但确是一日比一日勤快了”。 果酒冰沁入喉,汨汨得如同注入纤细的血管里,一溜儿的顺喉入肚,冰封了一瞬体表的热息。 季子越摇晃着手中冰沁沁的琥珀杯,眼神有些许迷蒙,“春意,你说他真的是我的驸马吗?“ 春意笑了笑,答道:“公主,他不是那谁是啊?可能驸马早年习惯了边塞的行军生活,不太适应上早朝……” 季子越微微笑了一笑,再没有说话。 是真是假,是人是鬼,总会水落石出的。 淮放又像往常一样下了早朝黑着脸回公主府,但是这一次,朱雀门大街的胡饼和馄饨也不香了,他木然的骑着高头大马昏昏沉沉地穿过人潮涌动的街道。 后面一个早晨陪着掌灯的小厮不徐不疾地紧跟着。 整个早朝都昏昏沉沉的,淮放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朝会中,听到了那一段属于自己的安排,当今皇帝季清时只道器重他,其余人心下了然,一顿推荐淮放就“光荣”的成为了肃慎国的迎劳使。 肃慎国恰是西北再向西必经商道的一个富庶国家,肃慎国国王新立,小布尔伊石代替了他的父亲老布尔伊石,便派了使臣前往仓国拜见仓国圣主季清时。 他们说谢将军久居西北边陲,定通西北民俗,他们说谢将军少时就是踢蹴鞠、打马球的一把好手,定能周到的照顾好同样民风彪悍,喜爱蹴鞠、马球运动的肃慎人。 淮放只能机械的笑一笑,任凭龙心大悦的季清时随手地把他给安排了,这其间,济州王季庭使了好大的力气,甚至在尘埃落定后给他使了个得意的眼色。 淮放无语。 他早该知道,季子越提他去上朝绝不会安好心。 马蹄“哒哒”,淹没在吵闹的街市,淮放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被马载着,让马儿悠悠地带他回去。 遥遥地便听见边兴言笑晏晏地同府中丫鬟打趣,边兴生的清秀儒雅,穿着花钿绣服又徒增威严,丫鬟成群,闲的没事就常与他扯皮些趣事。 莺莺燕燕的笑声刺耳的钻进了淮放的耳朵。 淮放还未行至身前聚拢的人堆时,马鞭团起,就准确无误的直捣边兴面门,一个红色的条形印子,应声就落到了边兴的左侧靠耳朵的脸上。 一群人惊呼,回头,而后哑然。 淮放板起他略显的黝黑的脸,众人匆匆的散开了。 有人挤眉弄眼,有人惊惧不已,有人带着心疼的眼神悄悄地又望了边兴一眼。 淮放的恶名早已是众人皆知,他总是“无缘无故”地对自己从贺凉带回来的侍卫痛下死手,他总是无缘无故的发脾气。 边兴委屈的像是爬在墙头的猫,默默地跟着淮放进了殿内。 “令……我呸,将军”,边兴一个大喘气。 淮放怀疑边兴在内涵他。 “你好歹给我些面子啊”,边兴捂着脸,委委屈屈。 “哼!面子!你要不要里(栗)子啊”,淮放嗤之以鼻,满含威胁意味地看着边兴。 边兴近乎条件反射的又捂住了自己的头。 淮放咬牙切齿,瞥了一眼边兴,“你倒是过得滋润!” 第44章 蹴鞠 第44章 蹴鞠 “你去,找春意,让她帮我找个老师,就说我许久没有踢蹴鞠、打马球,帮我找个老师”,淮放紧蹙着眉头,用眼神示意边兴。 “哦~蹴鞠马球啊!我见过,很不错,挺有意思的,公主府的训练校场就时不时有侍卫在那儿比赛,那些个侍卫啊,真是……”边兴仿佛望了淮放不高的兴致,正要滔滔不绝地讲说。 “让你去,你废什么话!”淮放发出的声音带着难以按捺的恼火,眼中的怒火像即将爆发的火山上飘滚的浓烟。 “好好好……我现在立刻马上就去!”话音未落,已经迈着步子向外走了。 辰时吃过饭之后,淮放便被边兴拉到了校场,边兴说春意告诉他,老师已经找好了,让淮放每天准时训练就好了。 清晨的阳光早已在天空中等候多时了,校场上一队队的侍卫正在有序地做着训练。 有人在练习剑术,长剑如虹破空,凛冽的剑光熠熠生辉,有人在练习搏击,两人对击,拳风猛如虎,拳拳到肉,两腿挪移行动间扬起洋洋洒洒的黄土。 “人呢?”边兴眯着眼了望,像一个在前方打探消息的小喽啰,生怕惹得身后的淮放不高兴。 校场里黑色鹰纹的绣服散作好几团,一个人鹤立鸡群的立在那里,正对上了门口茫然寻找的两双眼睛。 苦木气宇轩昂,像花钿绣服上那只精神奕奕的振翅的鹰一样。 哼,身姿矫健,血气方刚,季子越喜欢这样式的小白脸?淮放心里想着,顺带着眼神里都有着几分蔑视。 不知怎的,淮放一向对这样的苦木嗤之以鼻,在淮放的眼里,苦木与他而言,无异于小弟弟一样的存在。 还是令人生厌的小弟弟! “你教我吗?”又是居高临下的语气,苦木听得心里不舒服。 苦木就算心里再是不满,也只得拱手行礼。 “驸马,从今日起属下会教您蹴鞠和马球”,说完,直起了树般挺拔的身子,话语不卑不亢。 首先是蹴鞠,鞠,以皮为之,中实以物,而仓国改良先人工艺,气之为球,合而成质,增加了蹴鞠的弹性,减轻其对人体的伤害。 那柔软紧实的小球像是有了生命一样被苦木的双脚操控着,跟随着苦木灵活的步法,跳跃了起来,回旋在苦木的周身。 周围的侍卫虽然还在各自练习着,心却早已飞到了这里,一个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苦木。 所谓上行下效,作为仓国几任皇帝都喜爱的运动,蹴鞠俨然成为了全民运动,群雄争锋中,顶尖的高手就有些少了。 淮放扶着下巴暗自思量,如何才能将水搅混,给自己留一线喘息的机会呢? 正想着,“接着!”苦木一声大喝,那球已然冲着淮放过来了。 淮放几乎是身体本能的,一个翻身,脚已经勾住了了蹴球。 落地漂亮而华丽,淮放很满意。随即,抵住蹴球的脚顺势转了一圈,便踢向校场间那队黑色的花钿绣服间。 “来比一场!” 热血是极易被点燃的,那快速飞旋的蹴球便是引信。 没一个稍小个子的侍卫率先反应过来,从人群中冲出,一跃,蹴球与胸膛紧实的肌肉亲密接触,向上弹起,下落的瞬间,脚已经预判了时机。 小个子带着球跑了起来,一下子群情激昂,侍卫们一拥而上,加入了这场突然开始的比赛,其中有人自觉的挽起了袖子,露出白色的深衣以区分两方。 苦木一直在观察着,观察着身边不远处的这位驸马爷。 淮放笑得灿烂,群情渲染,艺高者不断炫技,尽入淮放眼底,默念心诀,一切都被放慢了。 骤然绷起的小腿肌肉,向上去,是健硕的大腿肌肉,翻飞的脚侧,确是不变的着落点,蹴球被微微地搁置着,顺着方位“听话”得走着、跑着、跳跃着。 第45章 美人万千变化尤绝色 第45章 美人万千变化尤绝色 与此同时,淮放没有继续放任那两道目光的灼热注视。 他扎好腰间圆领袍衫的衣角,加入了热烈的战斗中。 远处一棵榆树的树荫下,季子越立在细碎阳光的阴影下,美得出尘,青色的竹叶六幅裙刚刚拖曳至地,长裙锦带,惊鹄髻端庄大方。 “踢的还算不赖”,秋水十分不情愿但又不违心的点评了一下此刻穿行在侍卫间的淮放。 季子越安安静静地立在树下,竟不觉无趣的观赏完了这场你追我赶的游戏之中。 比赛以淮放控球落下帷幕。 “把祛暑的绿豆汤给驸马和其余人分一分”,季子越淡淡地吩咐完,便转身离去了。 秋水连忙跟了上去。 灼热的汗珠从面颊滑落,淮放感觉似乎整个身子,都被放置在了蒸笼里闷着,脊背大汗淋漓,热气被捂在了衣衫之中。 稍歇的间隙,淮放看见了绿叶下那一抹转身离去的青色。 偌大的校场群情激昂,却有两个人似乎短暂的脱离了赛场的沸腾,那一刹那,两个人都望向了那一处的空荡。 苦木遥遥看见了淮放此刻的驻足,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关注到公主的所有悄然无声。 现在…… 苦木的视线重回到赛场,不远处淮放没有预兆的转过了头,用衣袖揩了揩汗,苦木有些慌忙地移开了注视的目光,再回头,已见那人风轻云淡淡然地又加入了赛事之中。 淮放兴致勃勃的活跃在赛场之中,轻快的脚步看不出丝毫疲累,嘴角缓缓地勾起了笑意。 公主情债真是多啊,为夫就帮你理一理。 而季子越呢? 早已换好了一身墨绿色袍衫,黑色纱罗的幞头妥帖的拘了盘起的秀发,黑色的流云靴崭新,好一副翩翩公子的扮相! 美人万千变化尤绝色,芙蓉牡丹都不及这美人妆,春意又一次被自家公主的美貌震惊到了。 “还愣着干嘛?我们得走了”,季子越瞥了一眼少有失态的春意。 “哦哦哦”,春意连声答应,略显慌忙的起身,将眉笔放回妆台远处。 只带了春意一个人,所谓的仓国月华长公主便相当低调的出了门。 不远处那个叫边兴的尾巴,皱着眉头嘟囔着跟上了。 “一天天都闲的,大热天的,一个非要蹴什么鞠,一个……”边兴想着无奈地叹了口气,还都是惹不起的主儿。 季子越要去哪儿?如此乔装打扮,边兴想不明白。 季子越和春意一路穿街过巷,进了一座高阁之中。 熙熙攘攘的来往过客,调笑声、觥筹交错声,无数的声音搅扰着,纵是边兴想忘记也难,这正是他与淮放来过的醉仙坊。 季子越被人引着向高层走去,边兴目不斜视地紧紧跟随那道身影,眼前却被人挡住了去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迎了上来。 边兴心想自己也不可能跟到跟前去,索性就留在楼底等季子越出来,顺搭着与那女子调笑着,向楼里走去,用余光看着沿楼梯向上走去的俊俏版季子越。 “哟!怎的来两回待遇如此不同啊!”那笑语远远地就直捣在边兴身上了,很明显是对他说的。 边兴向右侧方看去,是洛秀儿,那个在房里凿洞窥视别人的洛秀儿。 第46章 王叔,你失言了 第46章 王叔,你失言了 季子越轻瞥看见了下方阶前,手按长剑,穿着墨绿色翻领袍边兴一脸茫然的迈进门来,丝毫不惊讶地继续淡然向上走去。 良久,到了一屋前,悠扬的古琴声如泣如诉。 “春意,底下的尾巴安排好了?“,季子越询问道。 “公主,秀儿已经去了”,春意微躬身子,禀报道,仅一句“秀儿去了”便已经说明了安排。 引路人打开了门,季子越一人走了进去。 门立马阖上了,屋内清幽的香料丝丝缕缕漂浮在空气中。 琴声还未停。 季子越绕过那幅精致的江山美人图的锦屏,走到了里间,一个男子正盘坐着,手拂一把年代久远的古琴,古琴左侧线条流畅的金色赤羽鸟抽象的舞着。 “你来了,我的好侄女”,一道温和平静的声音响起,琴声倏然而止。 叫季子越侄女的,除了济州王季庭再没有别人了。 季子越自觉地上了座,没有客气。 “我今早帮了你那么大的忙,肃慎国的迎劳使,谢之贺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你总得说声谢谢!”季庭笑得和煦,看着面前这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侄女。 “若不是父皇有意,他不会当的那么轻易”,季子越轻启朱唇,并不领情。 “我早该知道,从你这冷酷无情的月华长公主身上拿好处是真的难”。 “你应该清楚,你我之间做事讲的就是你情我愿之事,平等交换,你要的总不是我来向王叔您说句谢,若是凡事只说句谢谢就可以,我也就不会过得这么难了”。 季子越端正着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总是温温和和的季庭。 “哈哈哈”,季庭哈哈一笑。 “说的是啊,我的好侄女,你八年前可是一点颜面都没有给我,不仅将那谢之贺支到贺凉锻炼一番,又是把我派在路上的人弄得一个都不剩,就算是这样,王叔怪你了吗?王叔一点儿都不会怪你啊”。 季庭说的跟真的似的,似乎血缘大于天的感觉。 “王叔可不要把无稽之谈当真相,王叔你把谢之贺的人拐在我的凌罗阁,他却把我骂得狗血喷头,我放他去贺凉山,可是为你我名誉着想,虽说我的名誉已经不差这点事儿去败坏了,可也得看我愿不愿意了”,清冷的声音悠悠传来,有一种温柔却有力的力量。 “哦?呵呵”,季庭轻笑,语气却随即凛利的起来。 “季子越!我告诉你,我悠闲自在的日子一时半会儿还没人能拿得去,可你呢?一旦太子季步源继位,第一个就拿你母亲文家开刀,而当今天子呢?他巴不得文家倒,这样就没人知道他的腌臜事了!” “放肆!”季子越一下子站起来,从小养尊处优养成的气势毫无遗漏地释放了出来。 “王叔,你失言了!”她迈步向外走去,行至门口,却又停住了步子。 “王叔,父亲当年在七王夺嫡中脱颖而出,靠得不仅是我外祖,既然众兄弟中只剩了你一个,若是父亲驭龙西去,不知能否放心你这个隐忍的弟弟,我想你很清楚,不然也不会千方百计和我一个女子合作”。 季庭脸色铁青,说话都带了几分咬牙切齿,“季子越,你一个女子,想要的未免太多了!” 季子越“呵呵”一笑,朱唇轻启:“王叔若是这般口不择言、不知进退,我好像似乎懂了八个儿子为什么就你最不成器了”。 随即,再不多说的推门而出。 季庭冷哼了一声。 “哼!成器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都死了!” 第47章 边兴的忐忑 第47章 边兴的忐忑 “公主”,春意在叫她,“我们是从后门走避开边兴,还是从前门?“。 “走前门,走后门边兴得多挫败啊”,季子越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向楼下走去。 边兴还在谈笑风生,但他立马发现了那道墨绿色的身影下来了,居然有些手足无措,此时,洛秀儿却借故离开了,边兴丝毫没有怀疑。 边兴故作镇定地喝着酒。 但是,季子越似乎……是往自己的方向来吗?边兴拧着身子,却总能感受到到那道越走越近的人的注视。 他摇了摇晃脑袋,故作醉态的趴在了桌子上。 找的不是我,找的不是我,找的不是我,边兴在心里碎碎念,她若问我,我就说我是休沐,来这放松放松…… 边兴不知怎的,他之前第一次见季子越,就有些怵这个女人,虽然他不怎么想承认焚世宫门徒居然怕一个女子,可胸前如擂鼓的声音东西咚咚敲得直进边兴脑子。 她停住了,边兴可以肯定,季子越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她身旁还有一个人,应该是春意。 咦? 边兴一阵寒毛战栗,胳膊上的寒毛倏忽间如波浪般漾开,清凉的指尖轻轻抵上了边兴通红的脸。 她在干什么?她在摸自己的脸吗?自诩见多识广纯情边兴懵了。 “你主子要是能白点就好了,像你这样,就差不多”。 明明离自己有些距离,边兴却觉得季子越离自己不过咫尺的地方吐气如兰,脸上不由自主的又烫了些。 那手指迅速抽离了。 边兴的心脏咚咚跳的根本停不下来,边兴丧失了基本的侦察能力,时空仿佛凝滞了。 好久好久,身边的吵杂似乎成了静音。 应该……走了?在她看来,我睡着了,总不至于调戏完,还等我醒来,边兴嘀嘀咕咕。 缓缓抬起了头。 前方墨绿色的背影突然动了,季子越带着春意潇洒的离开了。 眼前的洛秀儿无奈地带着歉意的笑了笑。 边兴也不想去追了,没有任何意义,他有些颓然地瘫坐在软席上…… “回来了?”淮放身心像是经过了洗礼一般,惫懒地坐在竹椅上。 “嗯嗯”,边兴点了点头,眼神有些躲闪。 “她去哪儿了?”淮放闭目养神,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她去了醉仙居”,边兴走到桌边,边说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醉仙居?”淮放一下从竹椅上坐起了身,一脸疑惑地看向了在桌前坐着,背靠自己的边兴。 “她去妓馆做什么?” “这……去醉仙居,我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边兴有些含糊地意有所指,脑子里挥之不去季子越那句“像你这样,就好了”,平白无故的,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就没有跟进去吗?你在焚世宫学的那一身手段怎么不顶事了?”淮放有些拿不准。 这季子越真如传闻所说?边兴脑子中浮现出季子越那张怎么也与愚蠢不沾边的脸来,“不是你说的吗?我们在这小世界里受限制,能少用则少用些我们的手段”,边兴据理力争。 呦呵!会顶嘴了,淮放愣了一下,确是没理由回嘴,看边兴那样子,应该是不指望能得到什么消息了,淮放有些想念老实能干的边盛了,边盛从没让自己操过心。 那季子越呢?去妓馆干什么? 淮放知道醉仙居是三教九流常去之地,是获取信息的天然场所,季子越应该得到了什么消息或是要去见什么人…… 季子越就像一团迷雾。 第48章 稳重! 第48章 稳重! 此刻,季子越已经回到了她的落梅园了,换上了一身轻盈的莲青色提花百合裙。 春意在旁侧恭恭敬敬地整理妆容。 “春意,你想问为什么,是吗?若是秋水的话,恐怕我还没迈出醉仙楼,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问了”,季子越柔和的眼睛轻柔柔地看着春意。 春意整理发髻的手一顿,收了回身侧,没有说话。 季子越站起了身,百合裙曳曳地拖拽在地上。 “你不觉得……逗那个憨憨的边兴很好玩吗?”季子越说的话里带了些坏坏的恶趣味。 春意一抬头,就看见了季子越眼睛里那久违的亮晶晶的狡黠光洁。 “他三番两次的跟着我或者派人跟着我倒也好,也省得和一些不相干的人接触”,季子越点点头,思咐道。 “诶~春意,你和公主出去玩怎么能少了我?那样岂不是很没有意思!”秋水无所顾忌的声音又远远地传了进来…… 淮放插着腰,默默地看着面前骑着高头大马,气宇轩昂的苦木,眼前这个严于律己的男人却总给淮放一种想揍他的冲动。 苦木在简单的示范打马球,枣红色的马儿嘶鸣,在尘嚣中奔腾,苦木左手执缰,右手执偃月形鞠杖,飞奔作回身反手击球状,木制彩球应声而飞。 他翻身下马,好不潇洒。 淮放在心里呵呵呵。 “驸马,如何?”苦木有些得意地问。 “苦木兄技艺了得啊”,淮放非常不走心地恭维道,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其余队员已经翻身上马,准备好了,又是一场拉锯战…… 淮放以一种苏醒般的速度掌握了打马球,似乎真的是一个经久不训练的人,在一次次的实地训练中,慢慢找回了曾经的节奏。 淮放和苦木二人心照不宣的默默嫌弃终于要结束了,肃慎国使者在明日午后,就要到了…… 正统二十三年夏八月七日 肃慎国使者携带来了新王小布尔伊石的诚挚情谊,要将这份祝福献给仓国的圣天子季清时。 而亲自迎接他们的是月华长公主的驸马谢之贺。 “有制,有后制,无下拜……”淮放一个人不断碎碎念,重温令他脑壳痛的繁复的礼仪。 “烦死了!” 淮放着浅绯色的朝服,腰系金带,黝黑的面庞眉宇间蓄着浓重的不耐烦。 “谢之贺,你如果这副衰样出去丢本宫的人,你今天就可以不必去了!”季子越清清冷冷的声音连同刀剑般的重重地戳了过来。 她迈过门槛,在淮放住进后,第一次来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大殿。 淮放火气一下子就直冲天灵盖,回眸看到那个身影时,脸色黑中透着红。 稳重!淮放! 瞬息之间烦闷一扫而空,淮放精神抖擞。 季子越迈着莲步优雅的走到了跟前,身体微微前倾,到了淮放的侧耳边,侧头,可以看见淮放曲线分明的下颌骨。 喜怒如此明显的挂在脸上,却又能随时收住……季子越心里想着。 吐气如兰的细密气息轻柔地扑到了脖颈之上。 第49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第49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谢之贺,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哦”,盈盈一笑,带着别样的诱惑,无数细密的如同蚂蚁噬咬般的感觉从淮放的心间流过。 说完,季子越欲起身。 话语颇具挑逗性,而淮放,向来不喜欢遂人愿。 季子越没有料想到后脑勺却被那只手紧紧的扶住了,隔着繁复花样的发髻,淮放大力的按住了那个想挣脱的脑袋。 两种力量保持了特殊的平衡,不上也不下。 “驸马,你在做什么!”春意大惊。 淮放勾唇一笑,露出了他那两排大白牙,缓缓地将脑袋凑近,缩短了两人本就不远的距离。 他能看到季子越羞怒的眼波,长而媚的眼睛里压抑的一闪而过的惊慌和愤怒让这副眼更有了生气。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淮放也学季子越那慢条斯理的语气,慢慢地,慢慢地,头向正前方移过去,缩短了二人的距离,嘴唇到了耳侧,“我的……公主殿下”。 低沉而性感的嗓音悄悄的,好像在诉说什么秘密。 季子越感到后脑勺一松,淮放放开了那只紧紧桎梏住她的手。 淮放笑得明艳,正了正自己的头冠,好你个丫头片子,看你淮放爷爷怎么收拾你,我整不过你哥,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浅青色的裙裾在空中微微扬起,她迈步向外,原本的一步却又踩作了半步。 她回眸看他。 淮放愣住了,哪有在自己这儿吃瘪还笑的明媚的人,仿佛阳光轻柔地拂过了脸颊,仿佛粉白的梨花梦幻地飘落。 “谢之贺,你过来”,季子越勾一勾手指。 嗯?淮放疑惑,并未动弹。 眼看着那只抡圆了的手掌直直地落下来,“啪”的一声清脆。 大殿清寂非常,那响声打破了寂静。 一阵细密的如同针扎的痛感在脸上泛开来,热辣辣的感觉从皮肤渗入脂肪。 生平第一次,丝毫没有预兆的被人扇了巴掌,淮放近乎呆愣地看着眼前人拖曳着华丽的衣裙飘然而去。 季子越偏过头的那一刹那,勾起了明艳的唇。 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一个扮猪吃老虎,一个高傲自大目中无人。 幸好受苦的不止我一人,淮放摸了摸自己的脸,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侥幸想着。 在人生最猝不及防的时刻,淮放也没忘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苦木刚刚解手完,舒坦着系上了腰带,却没想着变故来的突然,眼见四处无人,却凭空被人来了一巴掌,稳准狠的手法让他异常熟悉。 真是一股怪力,苦木愣愣地拧回歪了的头,皱着眉头前后左右转了一圈,除了知了这一类的活物没完没了的聒噪着,再不见其他有可能偷袭他的生物。 苦木轻轻地摸了摸还留有“余韵”的脸,甚至毫不客气地对自己上了手,清脆的声音在蝉鸣声中意外的和谐。 直到下一波酥麻的感觉来袭,淮放在麻木中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不会是做梦?还是没睡醒? 神情恍惚间,苦木抬头看向了远处的落雪湖。 谢之贺?苦木看见了那“谢之贺”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向前院走去。 第50章 裴钧 第50章 裴钧 淮放着深绯色的朝服,腰系金带,骑着一匹火红的骏马,那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转眼间就到了候馆的门西,候馆门之外道路右旁朝南的方向设立了守宫,待会儿的迎劳仪式就要在那里举行。 淮放远远瞧见了身形臃肿的典礼官自己这儿亦步亦趋的来了。 那胖胖的典礼官是礼部的一个小侍郎,名叫裴钧,人看着是由里到外的圆滑。 那裴钧躬着身子恭恭敬敬地请示道:“敢请事”,淮放翻身下马,回“奉制劳某主”。 而后典礼官知会外国使臣,淮放方才在候馆外见到了那肃慎国的使者。 打头的是一个面色红润,穿着华丽的异族服饰,留着小撮胡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了六个稍年轻的男子。 他笑,淮放也跟着笑,淮放笑,他笑得也更灿烂了。 “你…好啊,尊敬的……谢…将军”,尽管对方的整副面孔都在努力,但也丝毫不能改善嘴里秃噜出来的蹩脚中原话。 “你也好啊,尊敬的使…者大人”,淮放不自觉的竟也带了几分蹩脚的味儿。 典礼官裴钧紧张到暴汗,在淮放身旁小声地说道:“驸马爷,这不好学使者说话的呀”。 …… 繁复的礼节过后,双方交换了礼物,淮放满载而归。 琳琅满目的果干整齐的摆放在精美的食盒中,远道而来的长绒大衣柔软顺滑,还有许多精巧的具有异域风情的首饰珍宝闪耀着熠熠光辉 而季子越还没迈出大门,就遥遥望见门口多了一个编外的人,府中家丁正与其论着些什么。 季子越越过人群一看真是典礼官裴钧,裴钧张望的眼睛正与季子越对上,一时间那眼睛喜不自胜。 裴钧伸着手指着淮放给那家丁看,家丁顺着视线看过来,一下子慌了神,一路小跑地跑到了淮放面前。 “禀公主,门口那人自称礼部侍郎,却又说自己一时心急没拿上官令,也没有提前知会,非要给驸马送自家的点心”,小厮一个头两个大,生怕自己办错了事。 季子越闻言,道:“这人我认识,你下去,没有你的事了”。 小厮这才如释重负地走了。 “公主啊”,裴钧有些谄媚地给季子越拜了一拜。 “方才迎劳仪式上,下官无心多嘴了,这是下官夫人亲手做的八宝茶,味道很是不错,烦请公主您和驸马笑纳笑纳”,裴钧圆乎乎的脸一笑瞬间就皱在了一处,额上豆大的汗珠在不平坦的脸上滑动浸润了脸颊。 季子越眉毛一挑,这谢之贺一个迎劳使,怎么还让人家典礼官上门来了? “不会里面放了些不该放的?”季子越见裴钧长得憨态可掬,临时起意,凑近脖颈怀疑地问道。 裴钧连忙摆着那只空出来的手,顺带着连头都在摇晃,“可不敢不敢!下官夫人怎会害下官!” 裴钧虽然长着一张油滑的脸,可为人处世却算不上油滑,常因为些无心之举莫名的得罪了一些人,裴钧夫人忧心裴钧早晚因嘴出事,天天都亲手做一盒八宝茶命裴钧带着,若有失礼之处赶忙去向人道歉。 如今官场逢迎,谁还会拿一盒点心打点人情,可裴钧是真的是拿不出多余的钱了。 迎劳仪式结束,裴钧才记起之前就因为多嘴得罪了人,于是急匆匆地就往公主府跑,唯恐淮放把他记住了。 季子越呵呵一笑,“既然如此,我就代驸马收下了,你回!”季子越顺手接下了食盒。 “那个……”反倒是裴钧扭扭捏捏的。 “怎么了?”季子越皱了皱眉,拎起盒子上下左右的看了一遍。 裴钧急忙双手交叉拜了一拜,“还请长公主将食盒还给我,下官家里拢共也不剩几个了”,一口气下去,说完了整句话。 季子越也给整懵了,照这个操作了,不送都比送强一些。 季子越看了看眼前这身形臃肿的裴钧,无奈地招人让点心搬了个家,将空了的食盒还给了裴钧。 裴钧急忙拜谢,又摇摆着走了。 等淮放慢悠悠地回到苍梧殿,刚踏过门槛,就看见了一身轻绡的季子越。 第51章 我这空大,放得下 第51章 我这空大,放得下 淮放旁若无人的准备解自己身上的朝服。 季子越也是旁若无人,视线却看向别处,说道:“才出去一趟,就有人知道贿赂你了”。 淮放刚解开金带,正疑惑着什么贿赂,抬头瞅见了那一盘八宝茶点心。 淮放顿了一下,笑道:“公主,这可和我没关系啊,我不管做什么事,外人可都会觉得我身后有你的影子,贿赂我不就是贿赂你”,说完,将金带扔上床去,又自顾自地解朝服。 “这是谁啊?我活都干完了,还不忘陷害我,让我被老婆骂”,淮放嘟嘟囔囔,边解边说。 季子越本想说明,一下没了兴致,微微瞟了他一眼,就再没说什么。 淮放解开领口,敞开外襟,却觉得身边飘来一丝丝冷气,扭头一看,桌边,就离季子越不远处的地方放了一个冰鉴(han),造型精美,冰鉴箱体两侧设提环,顶上有盖板,上开的双钱孔飘出缕缕虚无缥缈的白烟。 里面似乎还放了一壶冰镇的酒,旁侧一个琥珀杯稳稳地放着。 淮放咧嘴一笑,敞开的衣服索性也不穿了,捞起那琥珀杯和酒壶就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一抬眼就能看见季子越那张比冰鉴温和不了多少的脸。 季子越见状,伸手想拿那琥珀杯,不料淮放那刚放下酒壶的左手一挡,一个转手捏住了季子越的右手腕,一仰头,一杯冰酒入肚,从咽喉一丝凉意迅速蔓延。 喝毕,淮放咂了咂嘴,回味了一下,初尝没尝出什么独特的味道,倒是现在缓缓有一丝幽香在口中回荡。 不及淮放细想,季子越的右手挣扎着,左手已然拍伸了上来。 淮放以为是要拍他的,但是……季子越硬生生的掐住拧了一圈。 嘶……大意了,没有闪…… “许你州官放火,还不许我百姓点灯了?”淮放幽幽地说。 住在这苍梧殿这么久,就没见过冰鉴的影子,他愤愤地又满饮了一杯,最后直接对嘴吹。 季子越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后日肃慎国使臣受表(即接受国书)宴请,你与我同去,我已经让春意将整理好的朝中人际交往给你列好了,你有空看看”。 “哦~”,淮放连眼皮抬都没抬一下,仰着头,视线顺着琥珀潋滟的波纹看到了那一抹身影飘然而去。 “喂,公主!”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又赶忙站了起来,“这冰鉴你放着就别想往回拿了,我这空大,放得下!” 像是朝着夏日闷热的空气叫嚷,除了知了聒噪,没有人回应他。 “公主,怎么样?谈好了吗?”春意焦急地从树荫中出来,迎上了不大愉快的季子越。 春意两旁的婢女也连忙迎上去,撑开罗伞为季子越避去阳光。 “春意,把我的琥珀杯统统都扔了!”季子越冷冷地答非所问。 春意急忙跟上季子越并不打算停下的脚步,“为……为什么呀?琥珀杯您可是用了好久”,春意不明所以。 “叫你扔你就扔了,费什么话!”季子越依旧没有好脸色,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春意也有些支支吾吾地不敢询问。 良久,走到春意都开始数路边的柳树和蝉鸣的时候,季子越突然开口了,“对了,苍梧殿今天放进去的冰鉴就不用搬了”,语气平静多了。 “是”,春意边走边应着。 落梅园 春意在季子越和秋水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拆开了肃慎国使臣特意送她的婆罗裙的内衬。 轻轻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写了许许多多的字…… 第52章 苦木之心 第52章 苦木之心 落梅园 “秋水,不说驸马喜欢上公主了,如果驸马能够理解公主,公主都能少一些忧心”,春意眉头紧蹙,和秋水并排坐在落梅园的石墩上。 秋水嘴中边咀嚼着,边伸手去拿石桌上的果干,呆愣愣地望着天边朦胧的圆月。 “春意,不是我说,你操心太多了,你看着,谢包公那样子,以后对公主……”边说边摇了摇头,“不好说,真不好说”。 春意一笑,“呦!秋水你怎么和神棍似的,你再掐指算算,你就是神棍本人了”。 “哼!”秋水口里又塞了片果干,耸起肩膀又狠狠地怼了怼嘲笑她的春意。 “还真的不好说,苦木就是个例子”,朦胧的月光落在了春意的脸上,她有些喃喃地低语着。 “怎么,我听说有人说我?”清朗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 春水、秋意相当默契地转头,望见了精神奕奕的苦木。 苦木的相貌不算差的,甚至在颇注重身身姿的贵族中也称得上上游,挺拔匀称的身姿更有矫健的身手,是多少闺阁女子的上上选。 相比苦木父母相貌条件也相当优秀,要不然如何生出这样的孩子。 春意慌了神,她记得方才只有自己提起过,而苦木越过秋水的眼神直视更让她坚定了想法。 “你们两个不好好守夜,却坐在这里闲聊,”他又斜眼撇了撇那盘果干,“居然还吃上了”。 “怎么,你不也是一样?我记得你今天是在前院巡逻的”,秋水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地说道。 苦木微张的嘴又闭住了,似乎……没什么好反驳的。 秋水见状又坐到了石墩上,“苦木,平时我们打打闹闹也就罢了,如今,偌大一个公主府唯一的驸马已经有了,你苦木之心,路人皆知了,可是也不要影响到公主!” 秋水没来由的气势。 “秋水,别在落梅园发疯!”春意赶忙喝止住。 春意知道,秋水平时没心没肺,可心里清明着呢,对于公主的事,她是寸土不让。 苦木回头望了望远处平静的屋子,“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走了”,话刚撂下,一阵风一样走了。 苦木不和秋水在她的宅院多做计较,他知道,他还有机会,因为有些事情,并非空穴来风。 正统二十三年夏八月九日 肃慎国使臣受表毕,于麟德殿奉见赐宴 淮放早该知道的,经过了上次的事,季子越是绝对不会让他上车骑的。 苦木一脸正气的牵来了那匹淮放相当熟悉的枣红色骏马,明明苦木的眼睛清澈的不带一丝感情,淮放却总觉得那冷漠之下是有一丝丝笑意的,笑意便是嘲讽,淮放记在了心里。 麟德殿上,天子的御幄设与大殿北面,尚食奉御、太官令准备了合乎规格的鲜美馔食,鼓吹令乐器设了十二案。 季子越看见了她的姐姐们,也在角落里瞟到了那个胖胖的礼部侍郎。 裴钧正看着大殿门口,季子越优雅端庄,一身玫瑰紫金的大袖衫裙入了目,裴钧眼睛放了光 既然长公主来了…… 眯着眼睛向后寻去,才放见身后跟着的驸马。 季子越被莺莺燕燕的笑声包围住了,淮放被自觉隔绝在外。 第53章 宴会 第53章 宴会 现在的淮放,但凡接触到向他张望来的目光,都是和煦的笑着以回应,搞得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个傻瓜,只会憨厚机械的重复着傻笑。 有一瞬间,他边挠着头边低头冷漠了一秒,就听到有人叫他。 “谢将军啊”,一声并不算温柔,可以说的上是直率的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淮放慌忙抬头,才看见方才的莺莺燕燕都齐刷刷地转过来看着他。 “你们看他,呆呆愣愣的,像不像个傻瓜”,不只是谁说了一句,其余人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淮放放眼过去,只认得季子越一个,而这一群佳丽中,也只有她最显眼,他分明看见季子越柔和的笑意冷了一秒。 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了 “谢之贺,礼部侍郎裴钧似乎在找你”,季子越声音清清冷冷地响起,顺着季子越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了那个胖胖的身影。 裴钧正默默看着,手中的酒水刚进了嘴边,突然以季子越为首的公主郡主姐妹团纷纷向他这边看去,差点噎住,快把裴钧给送走了。 而后,他看见那谢驸马招呼了一下,便往自己这边来了。 裴钧呵呵一笑,“看来天下男人都一样啊,驸马过得也很是艰难啊!”裴钧看着眼前的淮放,一时感慨万千。 淮放呵呵一笑表示不一样,“我枕边有绝色公主,你有吗?” 裴钧看了看淮放审视的目光,不禁汗颜,心想,不是说男人互相卖惨最容易拉近关系吗? 随即又弱弱地说道:“下官夫人也很好,嘿嘿,也很好”。 还不等淮放继续寒暄,又有人找上了门来,淮放就知道,这个朝堂对新人太不友好了,任谁都想来试探试探。 来来往往的人寒暄着又离开了,淮放没有见到所谓的太师司徒靖,更没有见到那太子季步源,只不过那些小人物背后所代表着谁,就不得而知了。 宴会开场了,众宾客就坐,不参加宴会者会在西廊另开宴席。 季子越身边紧挨着的就是淮放,淮放抬头,便可以望见太子季步源坐在在对席的上首。 季子越自然也看见了,她那丰神如玉的哥哥,微眯着一双新月一样的眼睛,笑意盈盈,周身都是柔和的气息。 再往旁边看去,济州王季庭正愉快地与自己侄子攀谈着。 淮放一笑,正了正盘坐案几后的身子,头微微歪向季子越,但视线还是直视着前方,“公主啊,我发现一个问题”,淮放头又往季子越那儿挪了挪,季子越没有答话。 淮放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你看,你的兄弟姐妹一个个都那么爱笑,就你一个,一天冷着个脸”,淮放说完,侧着的头收了回去。 季子越闻言,倒是没有说什么,伸出了纤细的右手,淮放见状,微蹙着眉,这不好,大庭广众的,总不至于打我? 淮放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微不可察的远离了季子越。 一个红色的樱桃被递了过来,准确的说,目的地是直达淮放嘴边。 淮放倔强地紧闭着嘴,眉眼微抬,看到季子越勾唇一笑,不知为什么,是季子越平时在自己眼里太过犀利的缘故,连此时温柔风月的笑意都带着棱角。 自己的呼吸似乎都紧绷了起来…… “你……吃,还是……不吃?”季子越依旧笑意盈盈。 第54章 兰嫣秋 第54章 兰嫣秋 “你……吃,还是……不吃?”季子越依旧笑意盈盈。 淮放只觉得芒刺在背,一股威胁的味道充斥在他和季子越间低压的空气,淮放能感受到不时流窜在自己和季子越周围的有意无意的视线。 头皮一硬,咬住了美人亲手送到嘴边的樱桃。 苦木身子这才坐直,嘴里咀嚼,含糊不清地说道:“这……这不太好?” 苦木看了一眼大殿内,皇帝季清时还没有到,殿内并没有人敢吃身前案上的东西。 季子越注视着,缓缓移开了视线。 “只是颗水果而已,没有人会在意”,季子越声音难得一见的轻柔。 淮放安心的点了点头,“那你……来一个?” 季子越回眸,眼神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淮放。 你还真预备当餐前点心,季子越心里想着,心平气和隐隐要被打破。 淮放见状,哈哈一笑,“我开玩笑……哈哈,开玩笑”,默默地把自己调成了静音模式。肃慎国使团和皇帝季清时先后华丽的出场了。 淮放循着人群的目光望去,看见了有舒朗之气的皇帝季清时穿着明黄色的精致的龙袍,但是,没有看见一国之母文其兰,只有一个艳丽娇美的女子伴在身侧,女子一双丹凤眼,身如蒲柳,尽是娇柔之态。 季子越显然也注意到了,眼神似乎冷了一分。 尚食奉御为宾客们进酒,麟德殿的典仪声音朗朗,高声唱道:“酒至兴”,一众宾客皆是喜气洋洋,俯伏饮酒,是一场融洽至极的太平场面。 酒再添,皇帝季清时端坐,举起面前的酒杯,身子左右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向阶下的宾客晃了一晃。 典仪又唱:“再拜”,众人起身拜讫,就坐后又是一饮而尽,淮放如牛饮水,没有咂摸出御酒的味道,心想还不及季子越那日那杯酒唇齿留香。 直到典仪唱“食至,兴”,诸人俯伏,事情才告一段落。 如是再三的流程让淮放顿觉枯燥乏味,无聊间,瞥见了济州王时有时无的窥探。 淮放果断瞪了回去,管他是不是行事轻挑的济州王还是什么王的。 没想到那济州王季庭不收敛,反而笑得荡漾。 淮放嘴角一抽,却没想一缕幽香掠过,眼前又多了个红红的樱桃。 那香味很是熟悉。 樱桃自上而下,由鼻尖移到了嘴边,淮放微微侧头看见了面无表情的季子越。 “少看,多吃”,季子越朱唇轻启,带着别样风韵。 淮放又向对方瞟了一眼,看见季庭还直勾勾地看着,当下就张开嘴准备将樱桃吞入肚,淮放觉得坐的腰酸,伸出左手从季子越的手腕下伸出,反手捏住了手腕。 季子越下意识的就想将手往回缩,淮放丝毫不动,如同铁钳般箍住了季子越白皙的手腕,季子越妥协了,再没有动弹,任凭淮放将手腕拉近,一口就咬上了那红润润的一颗。 “哟,长公主和谢驸马果然天作之合,整个殿上就你们如胶似漆的很”,娇媚的声音从上座传来。 淮放轻轻松手,和季子越一同望了上去。 季子越知道,除了淑贵妃兰嫣秋,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淮放打眼一看也大概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淑贵妃言重了,我与驸马成亲不过一月,自然比别的夫妻亲近些”,季子越微微一笑回答道。 “那是自然”,淑贵妃兰嫣秋也是颔首一笑,拿起手上的筷子,想要夹什么却又放下。 视线又转向了季子越那里,“雅儿,圣人知道我喜食肉类,特命人在我桌上摆了这道大食人的生牦牛片,听说你小时候也爱吃肉,我想你一定喜欢,这肉真不愧是高原上顶级养的,很是滑嫩,唇齿留香呢”。 兰嫣秋喜滋滋地介绍,丝毫不理会季子越。 第55章 刁难 第55章 刁难 眼见兰嫣秋要招人将那肉片送下来,季子越冷冷地开口,“淑贵妃怕是忘了,我老早和母亲斋戒过,说是不吃肉了”。 兰嫣秋的手顿了一下,旁侧的宦官也不知道是送还是不送。 气氛有些尴尬。 “诶,雅儿,你怎么总和你母亲学那一套,不吃肉怎么长身体呢?”离兰嫣秋不远处的皇帝季清时也不知怎么地听见了,表情很是忧心地说道。 突兀地打破了冰冷的氛围。 小宦官见状,还是将那碟摆放精美的牦牛片端了下来。 小宦官不敢抬头,摆上长公主桌的时候,只觉得脖颈出有一丝丝发凉,放好后,连忙走了回去。 兰嫣秋又笑了,皇帝此刻用着慈父的眼光看着季清时,督促道:“吃,雅儿,这肉确实不错”。 季子越眸子一沉,还是伸手拿起架上的筷子,向那碟鲜红伸去。 淮放有些恍惚,她没有给别人说过她不喜肉食吗?而这个兰嫣秋又是谁?非要这样逼她。 她的眉头皱着,淮放觉得,那筷子再往季子越嘴边前进一分,堂堂仓国长公主恐怕就要吐在大殿之上了。 你要保护好我妹妹…要保护好我妹妹…保护好我妹妹…护好我妹妹… 妹妹的!淮放脑子里一瞬间充斥着季子筱尤在耳边的话,该死的! 不知名的咒混杂着季子筱的声音搅得淮放心神不宁。 淮放心一横,单手撑着屁股下的毯子,身子就上升了一段距离,侧着身子偏向季子越,右手就又制住了季子越前进的手。 他直接握住了季子越有些冰凉的手,像是握着季子越的手给自己夹菜一样,头一伸,那块凉生生的肉就入了肚。 味道……真是有些独特呢,淮放控制住面部表情,嚼了两下就囫囵吞下,还没待完整咽下,淮放就扑通一下单腿跪了下去。 “圣人恕罪、贵妃恕罪,谢某军旅之人,以往最爱吃这些生肉了,刚刚见您赐的这肉实乃上等,就没忍住……”声音有些心虚的越来越小。 淑贵妃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皇帝季清时率先张了口。 “好你个谢之贺,居然敢抢我女儿的食!”但显然,他心情还是不错的,季清时乐呵呵的样子,有些像看后辈打闹的长者。 淮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双手交叉行礼又说道:“陛下,我以后会好好监督公主殿下的,保证她痩不了”。 季清时哈哈一笑,捋了捋下巴的胡须,道了声“好”,就不再关注了。 只有淑贵妃不自然地望着淮放,却再没多说什么。 淮放见也没人叫他起来,就自己起来,坐到了原位。 他斜眼看过去,季子越腰板挺得正直,只不过那双光滑白皙的手却紧紧捏住了裙角。 远处,不知名的角落,边兴不知哪里整来的衣服,坐在一角胡吃海喝,嘴一直不停。 真是没看出来啊,淮放,打我的时候顺手的就跟一日三餐一样,被人打还要帮人扛刀的你真是少见啊。 边兴时不时的瞥向淮放那一处,主战场还是满桌的食物。 第56章 季步源 第56章 季步源 晚宴结束了,淮放跟着季子越回去的路上,却听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说,紫宸殿的御用香炉被盗了。 淮放嘴角一抽,继续跟着季子越向前走去。 到了光范门,淮放又一次面临抉择。 苦木一早给淮放牵好了马,在车骑边候着,季子越先行一步上了车骑,水晶的帘幕在月色下闪耀着晶莹的光泽。 淮放牵过了马,又有些不甘心的在车骑前呼唤了一声。 “公主~”,声音悄悄的像是在小声唤一个睡着的人,“我今天坐的腰疼”。 “嗯”,车骑里轻飘飘穿出一个字,淮放正准备转身上马去,却听见帘幕后那人说着:“那你坐进来”。 淮放喜不自胜,终于摆脱这颠人的玩意了,一下就将马鞭抛给了苦木。 苦木脸一黑,转身牵着马走了。 淮放又一次接触到了雪莲纹的双宫绸,车腹里还有着淡淡沁脾的香气。 车骑摇摇晃晃地走了起来,淮放酒足饭饱,睡意渐渐有些上头,他的头又要开始摇摆了。 “谢谢”,季子越冷不丁地说道。 淮放睡意一下去了一半。 “没……没事儿,没关系!”今天又是漫不经心的淮放。 “太师,您该知晓了季子越最近在干嘛了?”东宫之中,太子季步源坐在凉亭之中,微笑着看着面前削痩的司徒靖。 “臣听闻长公主似乎最近和各国使臣走得很近”,微蜷起的长胡须随着话语上下抖动。 “哈哈”,季步源轻轻笑了笑,拿起了桌上的御梨,“不错啊,现在太子之位已经是我的了,可是我的好妹妹却总是小动作不断”。 司徒靖顿时心下一沉。 “滋”的一声,梨子饱满充盈的汁水在口中爆了开来,“太师可知道,肃慎国此时前来除了新王初立,还有何用意?”季步源边咬着梨子边说话。 “这……”司徒靖心里闪烁过无数念头,最后轻轻说道:“是为西北商道?” “对啊,西北商道,那是一条富饶的路啊,一旦仓国将肃慎国设为西北商道的官方通道,无论中原,还是异邦的商旅都会从那里取道,太师,你知道吗?届时那是多么大的财富!”季步源眼里的柔和变为了毫不掩饰的野心。 “但是!”季步源的眼眸猛地沉了下去,“该死的小布儿伊石胆大包天,竟然拒绝和我合作!” 司徒靖心又一沉。 “所以,太师……你要帮我,帮我联系上那托人,你的老情人一定会乐于帮你的”,季步源语气虽温和,却藏着不容拒绝。 “你!”司徒靖瞪大了双眼,心里“轰”的一声,司徒靖的气血都往心脏涌动。 司徒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举起拜了一拜,“那……太子,可否让犬子归府,犬子顽劣,恐扰您清净”。 季步源哈哈大笑了几声,“太师,你怎么现在就老糊涂了,您的儿子不是好好在府里坐着吗,我府里只有新来的一个先生,叫同风”。 太子季步源咬着梨子,淡然地走了。 司徒靖的拳头越攥越紧。 司徒枫!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57章 怎配得一个淑字 第57章 怎配得一个淑字 淮放远远就看见边兴翘个二郎腿躺在苍梧殿的脊梁上。 “怎么,你倒是悠闲”,淮放的声音里分不清情绪。 边兴一骨碌爬了起来,“回……回来了”。 “你都回来了,我能不回来吗?”边兴一听,这是一股浓郁的嘲讽意味。 “怎……怎么了?”边兴有些迟疑地说着,“我承认!我确实去偷吃了一些东西,但我实在是饿啊,国宴我还没吃过呢!” “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怎么可能?一堆废铜烂铁,在人世间,再贵些就是金银珍珠之类的,我没那个兴致去偷那些东西”。 “怎么?皇宫里出贼了?”边兴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嗯”,就边兴的表现,淮放知道自己多虑了。 “偷了什么呀?”边兴有些好奇地凑上去问。 淮放一巴掌又拍上了脑门。 “啊呀!我就问问嘛”,边兴无语。 “不该问的别问”。 此刻,皇宫里那个蒙面大盗正肆意地享受着被追捕的乐趣,训练有序的御刀宿卫侍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 “她怎么配得上一个淑字!”季子越前脚方才进了落梅园,压抑的怒气便从言语中释放了出来。 春意早有所知,默默地跟在后面没吱声,公主与淑贵妃兰嫣秋积怨已久,二人互不相容,面子上却总还做的过去,今天,这淑贵妃做得确实过分了…… 季子越气呼呼地进了屋子,就坐在了梳妆台前,铜镜映出了那张熠熠生姿的脸,情绪让她比以往更加生动。 春意和秋水一人一边侍候着,等待为公主卸去沉重的头饰。 她自顾自地沉默许久,才缓缓将视线移到铜镜上,看着镜上映照的旁侧两人。 “春意、秋水”,季子越说着,取下了发髻上插着的玉蝶海棠钗,“谢之贺居然会帮我解围,可真是稀奇”,声音轻轻柔柔的。 “后天,谢之贺是要和肃慎国使臣一同打马球?”季子越忽然记起了这事。 “是”。 季子越轻轻点了点头,再没说话。 “禀公主,安康公主请您府上一叙”,苦木的声音从院子里远远地传来,打断了季子越飘渺的思绪。 季子越是皇帝的嫡长女,因此被特封了月华长公主,而安康公主,却是实打实的公主里的老大姐,年已三十又二,膝下面首众多,经商有道,活得潇洒。 季子越望了望镜中的自己,朱唇轻启,“春意,拿我那件胭脂红的襦裙来,我要穿着她去见姐姐”。 季子越的车骑一路缓缓而来,终于到了相距不远的安康公主的公主府。 季楚楚偌大的寝殿,清凉非常,手下人都被了下去,只有季子越和季楚楚这两个人,衣着薄纱的坐在大殿的席子上。 “诶呀呀,你这个女人,不但生得美,还有天赋,我是和你怎么比,师傅都不会夸我一句啊”。 季楚楚撑着脑袋侧卧,望着眼前闭幕凝神的季子越。 季子越嘴角翘起,笑着说:“何必跟我比呢,姐姐,你三十好几了跟年轻人争什么争”。 “季子越,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欠打”,季楚楚收回艳羡的目光,腾地咬牙切齿了起来。 季子越转头瞧她,“呵,你能打得过吗?” “你这个样子,你那小郎君早晚得在外面找个听话的” “呵呵”。 第58章 文宜可 第58章 文宜可 季楚楚侧身坐了起来,忽而问道:“商道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西北商道,中间多少人都在搅混这潭水”。 “西北商道,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父亲不找个信任的,怎么放心,要我说,你和季步源都得输”。 季子越笑了笑,说道:“那可不一定,我看这事简单的很,我无需再多加干涉”。 “对了,兰嫣秋再找你事了吗?” 季子越“哼”了一声,说道:“她若继续这么不知轻重,我早晚会把她杀了,谁劝我都没用!” 正统二十三年夏八月十一日,当淮放在梦中惊醒时,季子越已经带了人手浩浩荡荡地向静泉寺进发了。 “姐姐,呜呜呜,我终于能见到你了”。 眼前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哭唧唧地说着话,眼眶红润润的,脸颊粉嘟嘟的煞是可爱。 季子越刚下车,女孩赶忙迎了上去。 “宜儿,哭什么”,季子越脸上顿时柔和了下来,眼里溢满了对晚辈的慈爱。 眼前的人是季子越舅舅的嫡女,也就是她的亲表妹,文宜可从小就爱黏着她。 文宜可一下子就扑到了季子越的怀里,“姐姐,你还是那么香”,文宜可露出痴汉般的笑容,边说还边在怀里蹭了蹭。 季子越笑着抓着文宜可的两个胳膊,稍稍拉开了点儿距离,“宜儿如今都多大了,还如此孩子气”。 “诶呀”,文宜可不断腻着凑近,口里含糊不清地撒着娇。 突然文宜可捧着季子越的脸,露出一脸苦像,“好讨厌啊,我为什么是个女孩子啊,我这么香香美美的姐姐,怎么能让别的男人抢了先!” 季子越笑着说“傻瓜”,两个人相携进了静泉寺。 此行目的,主要是为了季子越的外祖父,也就是文宜可的祖父祈福而来的,舅舅文其竹来信,外祖父文景山旧疾复发,已缠绵床榻数日。 “希望外祖父早日康复……”季子越双手合十,结束了祈福。 一旁的文宜可也早已祈福完,二人一同起了身。 “好了,宜儿,时候也不早了,快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季子越摸了摸文宜可的头,。 文宜可抓着季子越的手又凑了上来。 “姐姐……那……好”。 文宜可扭捏着,但还是答应了。 二人的禅房相距不远,作别后,季子越径直回了房。 “宫里那边有消息吗?”门刚阖住,季子越便问道。 春意、秋水紧跟其后,春意忙答道:“本是约定好肃慎与我仓国竞赛,可没想到那托人横插一杠,也要来比一比”。 季子越坐到椅子上,喟然长叹,“也就是说,谢之贺没有参与任何一场比赛?” “倒也不是,肃慎和那托赛了一场,那托取得了胜利,而后,陛下又命谢之贺带队与那托赛了一场,仓国胜了一场”。 秋水斟了一杯茶给季子越放在了桌上。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谢之贺会没有出手的机会”。 季子越轻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 秋水面露忧色,上前帮季子越轻轻按摩着肩膀。 “公主近日劳心劳力的,也早些歇息”。 “好”,季子越的声音略显疲惫。 季子越早早睡下了,却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悉悉率率的声音,放松的心弦刹那间绷紧了…… 第59章 姐姐,睡否 第59章 姐姐,睡否? 随着“挞”的一声落地的声音,季子越的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究竟是谁? 帷帐之中,面容姣好的女人捏紧了拳头,整个人都聚势待发。 在静谧的月光下,呼吸声无处掩藏。 帐子被人掀开了一角,季子越的“刺客”二字还没喊出口,拳头已先迎了上去。 “嘘,是我”。 季子越一惊,嘴却被抢先捂住了。 谢之贺!这个混蛋来这里干嘛? 淮放瞅准时机,在他预判到季子越会像豹子一般冲上来,然后张口喊人的时候,抢先一步,避其拳风,捂住了季子越的嘴巴。 然而…… “呜啊……”淮放压低声音低吼了一声,靠,咬人! 那双美目填满了愤怒,谢之贺,你一而再再而三,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吗?等我问清楚那件事,你就死定了! 季子越咬的更狠了。 两个人保持着微妙的姿势,淮放跨跪在季子越的腰腹部,右膝压住了季子越的左胳膊,一只手捂住了季子越的嘴巴,而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季子越的左手。 “喂!你松口,松不松?你给我松开!”淮放无奈低声威胁着,额头都快抵上了季子越的额头。 季子越瞪着他,咬得更狠了。 “呃啊!” 季子越错愕了。 此刻淮放的那颗大脑袋近乎埋在了季子越的肩头,季子越只觉得自己的左肩胛好疼,一时气血上涌,脖颈一用力,两个脑袋相撞,只觉天旋地转。 淮放脱了力,翻身滚到了床榻最内侧,捂着头蜷缩成了一团。 季子越撑着手坐起,轻轻揉着额头那处似乎要破碎的地方。 可真是讨厌啊! “放着正门不走,你究竟想做什么?”季子越咬牙切齿,似乎现在就想将淮放生撕了。 淮放自顾自地拧了半天,良久,才松开了捂住额头的手。 “天色已晚,我不是怕你已经睡了吗?” 淮放撇了撇嘴,其实他是怕麻烦,夜半敲寺院门,层层通报,何必呢? “那你跟过来做什么?”季子越斜眼瞥了一眼淮放。 淮放揉揉头,亦坐了起来,靠着墙,脑袋歪着看向季子越,“呵!我跟过来?还不是你……”“爹”字赶忙吞下,又接着说道:“陛下召人通知到公主府说你外祖父……” 季子越闻言一惊,“我外祖父怎么了!” “咳咳……不是你外祖父如何,是你外祖父所在的献州突发暴雨,霖河暴涨,恐生事端,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早让你知晓比较好”。 季子越眉头紧锁,又问道:“让我府中人送信即可,你又何必来跑一趟”。 淮放瞥了一眼季子越,摸了摸心口,暗叹还好还好,近日他压制咒术,已有成效,只是季子越骤然离去,心口有些不安稳。 随即咧嘴一笑,吊儿郎当地说:“我新婚不久,妻子就连告知都不告知一声,孤自出来过夜,我岂能放心?” 季子越面色一冷,正欲说些什么,却有一阵敲门声传来…… “咚咚咚……” “姐姐,你睡了吗?”软糯可爱的声音穿了进来。 季子越、淮放相视一眼,又扭打了起来,季子越主动进攻,淮放被动防御。 “你……你快藏起来”,季子越慌张道。 “我不,我凭什么,我明媒正娶的,我怕什么!” 淮放被季子越扼住了喉咙,说话含糊不清。 第60章 你究竟是谁 第60章 你究竟是谁 “你好好待着,别出声,让我妹妹发现了,我立马杀了你”,季子越以绝对的力量将淮放拉下了床,随手扯下了一截床帘,将淮放相当粗鲁地绑住,塞到了床底。 季子越稍稍整理了仪容,稳步走着,打开了门。 文宜可穿着一袭淡粉色的寝衣立在了门口,旁侧的春意、秋水焦急万分。 “宜儿,有什么急事吗?”季子越声音不紧不慢。 “姐姐,宜儿想与你同睡,自从宜儿随父亲到了锦州,已经许久没有见你了,宜儿想你了”,话说着,眼眶里已然蓄满了泪水,莹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季子越眼光柔和了些,“宜儿是个大人了,不能老与我腻着,也该试着独立些的,姐姐不能永远护着你”。 夜里似乎又飘起了雨丝,一阵冷风吹过,季子越拢了拢衣衫。 文宜可扭捏着,就要往季子越怀里钻。 “咦?姐姐,你这里怎么了?”文宜可抬头,疑惑地指着季子越的左肩处。 顺着那视线,季子越连看都没看,镇定自若地又拢住了领口,显然,指的是刚才某疯狗的杰作。 “没事,夜色太昏暗了,宜儿你看花眼了”。 “姐姐,求求你了,就一次好不好,我以后一定独立”,文宜可边摇着手,边已经要拉着季子越进来了。 季子越一把抓住了文宜可的手腕,“不行!” 文宜可回头,又是那湿漉漉的眼睛,疑惑和委屈都混杂在那一汪眼窝里了。 季子越的心动摇了,无奈地说道“好”,赶紧把小家伙哄睡着了,就把谢之贺拖出去。 季子越被文宜可拉着直到了床前,床下似乎没有丝毫的动静,应该是自己的药起了效果。 文宜可已经立即爬上了床,季子越随后也上了床,文宜可急切着搂住了季子越的腰。 “快睡,明天还要早起随师父们祈福”。 “嗯!”文宜可展露了笑颜,随即闭眼一脸幸福地睡觉去了。 季子越自然难眠,床下一个定时炸弹去,跟前还有一个腻着自己的发热体。 几乎两个时辰过去了,季子越确认文宜可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了,季子越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文宜可移到了床内侧,与自己隔了个人的空间,这才舒一下气的时候,一双大手拉住了季子越“遗失”在帐外的手,以一种相当圆滑利落的姿态被卷入了脚踏上那人的怀抱里,又是一个骨碌的翻转,二人滚入了床底。 季子越趴在他的胸膛上。 “你放肆!“她压低声音,生怕惊醒了床上的表妹。 淮放笑了笑,伸手扣住了她的头搁在了心跳的位置,听听!这就是你惹的祸!淮放心想。 “放心,你我今日就在此打一架,你的亲亲表妹也不会听见一丁点儿的动静”,淮放笑着说道。 季子越挣扎挺起了头,几乎眼睛对眼睛得望着淮放,“你……究竟是谁?”,眼神坚定,声如翠玉。 我……究竟是谁? 淮放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第61章 大喇叭文宜可 第61章 大喇叭文宜可 淮放丝毫不惊讶季子越发现自己的破绽,因为他的假扮,没有再多余的诚心,他要为自己留一丝余地。 “我是谢之贺,是长公主季子越的丈夫,是当朝皇帝的女婿,是驸马都尉,是云麾将军”,淮放说得云淡风轻、理直气壮。 季子越的疑惑怎会轻易挥散,“你若骗我,我必杀你!”一年之内,我会查清楚的,在你死之前! “诶呀,你怎么动不动就杀杀杀的”,淮放嬉皮笑脸,突然微微挺起脖子,凑到了季子越耳边,“你说咱们俩这样,像不像偷情的野鸳鸯,想想怪刺激的”。 季子越厌恶地拨开了淮放的脸,一巴掌差点就落下来,被淮放捉住了手腕。 “好了,别闹了,睡觉!” 季子越的另一只手掌眼见又要来问候他。 “我是说,你去让春意给我安排个房间,我要睡觉了”,淮放一脸无辜相。 季子越正想起身,可却发觉只能跨过淮放,爬着出床底,嗯……怎么说,季子越觉得有些狼狈,有些羞耻,因此,犹豫是难免的。 正想着,一阵天旋地转,二人已出了床底。 “好啦,去办事!” 淮放善解人意到季子越觉得他面目可憎。 平生鲜见地将愠怒和羞耻挂在了脸上,黑着脸,郁闷地起了身,望床帷深处望去,文宜可睡得正香。 淮放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胸膛前的余温,怎么凭空有一种安心又温暖的感觉。 …… 第二天,季子越是被文宜可摇醒的。 “姐姐,你还叫我早些睡,早些起,你看你都起不来”,文宜可声音叽叽喳喳的,掺着孩子般的笑声。 季子越慵懒地起了身,睡眼惺忪,“姐姐不比你年轻有朝气,平时也就睡点懒觉的爱好了”。 文宜可又笑着,却忽然又生起了气。 “哼,我今天一大早出门就见到了那个包公,气死我了!” “包公?”季子越疑惑。 “就是姐姐你那个驸马啊“,文宜可扑闪着一双大眼睛。 季子越笑出了声,“我怎么没想到这么贴切的外号”。 “是,我也觉得,那个外号其实我是听秋水姐姐讲的”,文宜可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两人正谈笑着,秋水来报。 季子越合起了信,看向了旁边等着的文宜可。 “我们即刻进武威!” ———— “你,下去!我要与姐姐同坐”,文宜可颐指气使,冷冷地喝住了正准备上季子越车骑的淮放。 淮放冷笑,说道:“小丫头,怎么没点眼色”。 “你个坏蛋,你是不是欺负姐姐了!”文宜可怒指淮放,眼里似乎要喷火。 “谁欺负谁,你说清楚”,淮放半点没觉得文宜可可爱,坏笑着看着眼前的文宜可。 “你是不是咬她了,我看得清清楚楚,肩膀上都有牙印了!”文宜可小嘴叭叭的,还在那嘟囔,“姐姐还瞒我,要不是我今日起得早……” 没等淮放答话,季子越“噌”地掀起了车帘,面无表情地将文宜可揪上了车。 苦木捏拳的手松了又紧。 淮放笑得没心没肺地上了马,秋水示威般的“哼”了一声,翻了淮放一个大白眼,跟着春意上了后面的车骑。 第62章 裴钧喜提指挥使 第62章 裴钧喜提指挥使 “诸位觉得朕的安排如何?” 大殿之上,季清时看不出喜怒。 最终肃慎国边陲东南的小镇戈尔卡被指定为仓国商道线路的中转站之一,并破格提拔此次迎劳使典礼官裴钧为指挥使,结果出人意料。 一众大臣伏地叩拜,高呼“陛下圣明”,这之中,就包括太子季步源和太师司徒靖。 早朝结束后,季步源阴沉着脸就走了出去。 “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群贤广场上,季步源步履匆匆走向宫门,司徒靖就跟在后头。 “这件事,我们怕是一开始就搞错了重点,我们只知道季子越隐秘地与各国使臣走动,就误以为她要结同盟,以谋商道,实则她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咱们急功近利地冒出头,结果惹得陛下烦乱,反而把季子越的人安排成了商道指挥使”。 司徒靖干瘦的脸颊似乎是殚精竭虑到失了生气一般,忧心忡忡地回道。 “你现在明白了有什么用!”季步源一甩袖子,黑着脸走了。 司徒靖立在原地嗤之以鼻,真是孺子心性!他半点也瞧不上季步源,但是现在却要与他虚与委蛇,得想个办法了,司徒靖想着,也黑着脸走了。 —————分割线————— 落梅园·密室 “父亲生气季步源急功近利,居然毛手毛脚地支使那托人入宫以球赛来定商道的事,可就算这样,我却始终是个外人”,季子越手中的信倏然燃起了火团,季子越手指一松,信如灰烬般掉在了铜盆里。 面前是一个面戴黑色恶鬼面具的人。 “吩咐我去调查各国关隘合适作商道中转站的是他,不相信我的也是他”。 铜盆里的火苗转瞬熄灭。 “行了,你退下”,季子越吩咐道,面前的男人一转身就从暗道里离开了。 当日季子越调查结果中有一条,就是那托那处关隘临近铁矿,若被有心人掌握利用,恐成大祸,也就是这一条,那托就不可能胜选,可季步源偏偏拿住了司徒靖,非要和那托人合作。 也不知道司徒枫在季步源那儿怎么样? 季子越想着,出了密室,回到了落梅园的寝殿内。 唤了一声,春意和秋水这才进殿侍奉。 “公主,这裴钧混迹官场多年,虽然也算个正直廉洁的好官,也已经成了个软弱的性子,如何能镇的住那迎来送往的地方”,春意向来多谋多虑,当然不免担心。 季子越眸光闪烁,说道:“这也就是我说父亲为什么偏心,明面上分明驳了季步源的面子,可实际上我也没落到好处,可是既然裴钧能被认为是我这边的人,他也不是全无是处”。 春意突然醍醐灌顶,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您是说……” 季子越笑了笑,说道:“其一是他娶了个好妻子,其妻方氏的父亲当年可是舅舅的一员猛将,那方氏也是马背上长大的,行事利落不说,还有一副玲珑心思,其二就是这裴钧是个怕老婆也爱老婆的,有他老婆这个贤内助做帮手,未尝不是仕途亨通的又一次机会”。 春意、秋水吊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宜儿呢?” 季子越想起自己的表妹就有些头痛,文宜可是个好孩子,可是有时候活泼好动的过了头,此次舅舅让宜可进武威,首要怕是要让母亲和自己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秋水、春意闻言,皆露出了苦相。 秋水忙不迭回道:“我们正是要向公主您讲这件事,驸马和文郡主斗起法来了”。 “斗法?” 季子越连忙向外走去。 第63章 谐音梗要扣钱 第63章 谐音梗要扣钱 “嘿嘿嘿好你一个刁蛮的小丫头!” 淮放笑得欢快,自得地躺在摇椅上。 边兴在身前拦住了文宜可的突击,只一只手搭在肩上,就挡住了文宜可的乱扑腾。 “啊啊啊气死我了!你算什么狗屁将军,我家门口的阿黄都比你有君子风骨”,文宜可气急败坏。 淮放从摇椅上坐了起来,说道:“诶,你可别乱说话,我这将军可是陛下亲封的,可不是什么狗屁,再说了君子风骨一斤几钱,我要它何用!” “你……你简直无耻!” 季子越遥遥地就听见了文宜可的叫嚷,匆匆进了门,绕过锦屏。 就看到了眼前俨然小孩子打架吵嘴般的场面。 边兴见状一愣,赶忙松了手,立正站好,文宜可又差点扑上去,被季子越一把拉住了。 “宜儿,你在这里胡闹什么?” 文宜可一见季子越来了,就趁机扑到了怀里,“他欺负我,姐姐”,呜咽着搂着季子越的腰。 淮放立马精神了,连忙辩解道:“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啊,你妹妹随意闯到姐夫的住处,大吵大闹,还要求我和你和离,这合理吗?” 季子越手抚着文宜可的肩头,说道:“他说得是真的吗?“ 文宜可抽噎着说道:“一半一半,我没有大吵大闹”。 “小丫头我给你说,我呢,强到没朋友,你姐姐呢,你也知道哪哪都优秀,所以,我们俩,是天造地设,无比般配的完美关系,你就不要瞎操心了”,淮放话多了就收不住。 季子越“呵呵”地笑了,“强到没朋友?强盗,确实该没朋友”,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淮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显得不大聪明的样子,“你你你……谐音要扣钱的!” 秋水、春意,连同边兴都忍俊不禁地憋笑着。 季子越拽着文宜可已经往外走了。 “姐姐,他刚说什么?谐音梗是什么意思?”文宜可扑闪着那双大眼睛,突然求知欲爆棚。 季子越温和地揉了揉文宜可的脑袋,说道:“他张嘴胡诌的”。 秋水和春意二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原来的五皇子季子筱,那也是一个满嘴胡诌,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新词的人。 季子越和文宜可要进宫了,当今皇后想要见见自己的亲侄女。 —————分割线————— “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淮放皱着眉头,站在了床边。 “嗯……你说武威城外的那一处猎场?当时,你给我提供的关键信息是那儿有一处了望塔,再就是乘车骑距武威大概一个时辰的路程,我本想着标志性建筑有了,大概范围也有了,却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距武威一个时辰为半径的各点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了望塔,还有一圈长达十里的森林带,还有一些各部的军队在训练,根本没办法排除出最佳选项”。 淮放眉头又皱了皱,“我就说,季子越怎么会轻易地让人找到那地方,仅能说明一点,那里训练的大大小小的军队,总有一支和季子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啊,也只能得到这样的结论了”,边兴无奈地说道。 “对了,你知不知道,公主府近日把神宫会的能工巧匠叫了进来,说让他们研制一种预警防御的窗子,你说,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真的已经好久没有翻过窗了”。 边兴有些委屈,自从被淮放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从正门进来,自己真的鲜少,至少公主府的门自己都是规规矩矩地进的。 淮放脸皮一抖。 “你什么意思?你没翻,难不成是我翻的?”,淮放话里透着不愉快。 边兴双手赶忙摆了摆,“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人怎么这样,莫名其妙,边兴抓住时机,赶紧溜了出去。 第64章 鲁赫璇 第64章 鲁赫璇 “姑姑!” 文宜可一见到那抹身影,立马就奔了上去。 文其兰回眸,满眼尽是慈爱与宠溺。 “姑姑,我和父亲都可想你了”,文宜可声音甜糯,不住地抱着文其兰,往她身上蹭。 文其兰也高兴坏了,笑着笑着,霎时眼里又噙满了泪花。 季子越这时才缓步走到跟前,她有时……有些讨厌这样软弱的母亲,明明是一国之母,有着决断他人生死的权力和气魄,可自己的人生偏偏过得悲怆。 她也同情这样的母亲,分明曾是个明艳而热烈的女孩子,便更不能与她一样了,如果是她,她要狠狠地报复造成她不幸的那个人,哪怕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季子越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背。 文其兰忽而忆起了什么,面带忧色地看向季子越,问道:“雅儿,献州暴雨的事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啊?” “母亲”,季子越面向文其兰,紧紧地扣住了母亲的手,说道:“我一接到消息便派人去了,外祖父有舅舅和晋伯伯护着,母亲不必忧心”。 而后三人拉起了家常。 文宜可不吐不快地狠狠说了说谢之贺的坏话,有的没的,添油加醋了不少,季子越沉默着,似乎是默认了。 “好一个谢之贺,本宫第一眼瞧见他,就觉得那不是个老实的!” 文其兰顿时火气上来了,立即便要派人传她旨意罚谢之贺抄《心经》百遍,为期一月,到时检查。 季子越眸光一闪,觉得自己非要说些不可了。 “母亲……谢之贺字倒是写的又好又快,恐难以达到惩罚的效果”。 文其兰眉头一皱,“既然如此……那就抄一千遍!” 淮放正惬意舒展身体的时候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文宜可暗暗向季子越投来了“干得漂亮”的眼神。 而后话题,自然而然地便引到文宜可婚姻的问题,也不知道是因为季子越的婚姻让文其兰不满的缘故,文其兰格外重视自己外甥女的姻缘。 最终,季子越要在自己的公主府里举办宴会了,一场意在为自己的表妹择婿的宴会。 季子越前脚刚进府门没多久,淮放就气势汹汹地来兴师问罪。 “怎么回事啊?凭什么我要抄一千遍《心经》啊?”淮放苦着脸,欲哭无泪。 季子越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稳稳地坐到了椅子上。 “谢之贺,我劝诫你少说话,多做事,你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该担的责你还是要担的”。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和那个丫头搞得鬼”。 淮放恍然大悟,随即又愤愤离去。 季子越低声骂了句“活该”。 正统二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立秋,长公主季子越广邀青年才俊和闺阁小姐们在府中举行秋日宴。 夏天,终于要过去了。 公主府被装潢得喜气洋洋,那股名为“热闹”的气氛不自觉得渲染到了每一个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季子越揉了揉眼窝,心累地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这宴会会不会真的给文宜可挑选到佳婿,但她有预感,绝对有人要坏事。 季子越刚从假山上下来,就被一个声音脆生生地叫住了,果不其然,有一个讨厌极了的家伙! “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讨厌!” 季子越自听到那声,厌恶之情就溢于言表了。 “我明明吩咐下去要广邀青年才俊,却没想到不请自来一个半老徐娘”,季子越轻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女子是别样的淡定与从容,立马说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近人情啊”,女子感慨道。 那女子是三朝元老鲁国公鲁元殊的孙女鲁赫璇,她与季子越也算是一同长大。 “我们好几年没见了,若不是托我弟弟的福,我怕还是见不到你”。 鲁赫璇的弟弟鲁赫廷年已十七,长得倒也是一表人才。 “放心~严哥哥没有跟我来”,鲁赫璇有些得意和俏皮地说道。 季子越霎时脸就黑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鲁赫璇的微笑意味莫明…… 季子越啊季子越,以往我什么都争不过你,但严哥哥一人可足以抵的过你争过去的所有东西! 第65章 气人这题我会 第65章 气人?这题我会 苍梧殿内,饶是淮放怎么翻来覆去地去看那本《心经》,也不愿意提笔动一个字。 落雪湖那头的热闹不可避免地落到了淮放的耳朵里,边兴早去看热闹了。 “噔噔噔”几声急促的脚步声。 边兴坐起细听,又立马躺了下去。 来者是文宜可,今天宴会的主人公。 “郡主怎么突然大驾光临了,我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客气话说着,可却闭上了眼,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文宜可“唉呀”叹了一声,有几分可惜感叹的意味混杂着。 “你来这不说话,是来嘲笑我了吗?托你的福,我喜提一千遍的《心经》”。 文宜可又摇了摇头,大有旁观者的那种可怜可惜之意,终于开口了,“姐夫你可不知道,今天来宴会的人有多少!” “哎哎哎,打住,我可受不起你这一句姐夫”,淮放一听“姐夫”这俩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姐夫,你怎么受不起,你相当受得起,虽说这次宴会明白的知道是为我择婿交际的,可实则参会的大部分可都是瞻慕姐姐风采而来的,你可是绝无仅有的成为姐姐唯一丈夫的那个人”。 淮放咧嘴一笑,坐起了身子,威胁着说道:“你有话就直说!不要浪费我珍贵的时间!” “好”,文宜可叉着腰打算全部摊牌,“我要你帮我气一个人!” 淮放哈哈大笑,“文宜可你幼稚不幼稚,就你现在这样的还择什么婿啊,给你找些小孩子和你玩躲猫猫不就好了”。 “我告诉你啊,谢之贺,帮我这个忙可就是帮你自己,这场宴会里可不知混进了多少人想要自荐枕席,到时候,我姐姐喝醉了挑些人回来,你一个老婆,够几个人分!”文宜可怒气冲冲。 淮放一瞬间脑子热了起来,有一股不知名的气直冲天灵盖,他竟然被这个小丫头给激到了。 表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缓缓起了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那……我那一千遍《心经》”。 文宜可见他犹豫着,立马拉起淮放袖子就往殿外走,“那事怎能与眼下的事相比,我替你解决!” ———分割线——— 鲁赫璇人并不坏,年少时季子越还曾与她有几年互称姐妹的时候,也就是这些情分,季子越拼命提醒自己容忍鲁赫璇针对性的炫耀。 这些所谓的炫耀早伤不到她了,鲁赫璇津津乐道的,正是她表示自己幸福的一种方式。 “雅儿,你看,这是严哥哥远渡河川的时候亲手为我选的砗磲(che )手串,这可是金丝砗磲,就像是一道流光一样洒在了美玉上,可遇而不可求”。 “我家昔儿正是可爱的年纪,改天我把他带来你看看,非常机灵呢!” 鲁赫璇喜滋滋地讲着,紧跟着季子越,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季子越目不斜视,似乎身边从不曾有一个人叽叽喳喳似的。 鲁赫璇也不觉得扫兴,又自顾自的自说自话。 “雅儿,你才刚刚成婚,不知道这里面门道可多着呢,不像我成婚已经近十年之久了,但幸好,有严哥哥护着我……” 鲁赫璇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生生打断了。 “严夫人放心,雅儿自有我护着,她不需要去了解您婚姻里的门道,况且……我们很简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季子越抬眼望去,淮放以一种玉树临风的姿态赫然出现,季子越觉得自己的面色僵了僵。 “你是谁啊?”鲁赫璇被眼前着男子打断话后十分的不满。 “呃……他是……”季子越罕见地有些口齿不清晰,自己似乎还不太习惯给别人介绍。 淮放相当自觉地走上前去,伸手揽住了季子越的腰,季子越那微不可察的抗拒,被淮放坚决地摁住后缓缓消弭了。 隔着重重树影,文宜可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悄悄地“品味“着鲁赫璇挫败的表情。 第66章 成年人,自然玩得起 第66章 成年人,自然玩得起 淮放声音清朗,温和地答道:“严夫人可是体力不支,犯瞌睡了?众目睽睽之下,除了雅儿的夫君还能是谁呢?” 鲁赫璇吃瘪,但嘴上可是不饶人,居然敢讽刺自己年纪大!立马阴阳怪气道:“诶呦,那还真不好说,毕竟雅儿的男人我可见过不止你一个”。 淮放随即笑了,笑得和煦若春风,眼睛灿若星辰。 “谢谢严夫人还不忘提醒我雅儿有多优秀,仅不同流俗的外貌,她就令诸多人望尘莫及了,偏还有这样独一无二的人格魅力,我确实该时时上心,毕竟,这天下,我的对手可真是太多人了!” 鲁赫璇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呼呼地就走了。 而季子越已经呆了,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过分“乖巧”的淮放。 “你……该不会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季子越质疑着。 淮放立马就松开了搁置在季子越腰间那只略显僵硬的手。 “谁脑子烧坏了,我可正常得很!”淮放没好气地反驳道。 文宜可正蹦蹦跳跳地要跑来邀功,淮放遥遥地瞥见了,随即一把抓住了季子越的手腕。 “跟我走!” 文宜可正抬眼看着,眼中的笑意戛然而止,步子也渐渐地缓了下来,谢之贺这个混蛋! 季子越自是不会让淮放牵着鼻子走。 “你放开我!” 淮放回头看了看,见那个倒霉丫头并没有跟上来,也就笑嘻嘻地松了手。 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季子越,“啧,真是想象不到那个严哥哥是何方神圣?” 季子越淡淡地回应道:“小时候的玩伴而已”。 淮放认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除了青梅竹马这种长时间培养的感情让我有那么些许拿不准,其他人还真没有赢得过我的胜算”。 “你还真是自信”,季子越轻笑了两声。 两个人霎时有些沉默。 良久,季子越朱唇轻启,开口说道:“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我还是要提醒你,试图走进我心里的人远不止你一个,太认真的话,你可就走不掉了”。 “我看自信的人是你!”淮放哈哈大笑。 淮放勾唇一笑,玩味的笑意似乎溢满了那双深邃的眼波里。 他轻轻地靠近,似乎能嗅到季子越柔和淡雅的味道,“季子越,害怕的人应该是你,靠近我的人,还是我靠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季子越不退反进,红润的唇紧紧地贴到了淮放的耳畔,淮放有些条件反射地要躲,季子越一手便按住了躲闪的头。 呼吸的热气轻轻呼在了淮放通红的耳根,“成年人,自然玩儿得起”。 有如鬼魅低语,季子越缓缓拉开了距离,盯着淮放的脸,而后,果决地转身离开了。 淮放愣愣地看向季子越消失的方向,握紧的拳头又松了开,好挫败啊,这个女人三言两语,竟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季子越边走边深吸了一口气,莫明地心中也有那么一缕的挫败感,谢之贺老在自己这边来回蹦哒,可无奈自己还没有摸清底细,并不能将他如何。 正想着,文宜可一下子扑了上来。 “姐姐,你去哪儿了?” “我头有些晕,出去透透气而已”。 文宜可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可心里早已百转千回,谢之贺的存在在这府里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如今,姐姐的态度也好生奇怪。 “你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宜儿,忘了今天宴会所谓何事了?”季子越轻轻抚着文宜可的头。 文宜可含糊应答着,就被季子越拉着走向了那边的人群之中了。 第67章 季步源的诡计 第67章 季步源的诡计 淮放盯着那个早已没人的方向,默默地抚上了自己的胸膛,心,在强有力地跳动着。 黑色的咒种从血管的四面八方而来,缠绕着那颗鲜红的心,盘根错节地扎进了其中,汇聚在了一点。 “我就这里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心动而已,她就要来泼我的冷水”。 眼神凝视着远方,喃喃自语时,却没有察觉到离胸膛咫尺近的一个脑袋。 边兴半蹲着,侧着耳朵细细听着。 “这叫一点点心动?这颗心是得病了!” 边兴满是不可思议,疑惑地抬眼看淮放,却在一瞬间,浑身上下都被惊起了战栗的寒毛。 宛如死神的眼睛。 边兴身体应激反应般的倒退了好几步。 “滚!你知道个屁!”淮放怒吼,像只发疯的狮子。 边兴灰溜溜地跑了,心里想着,远离淮放,会变得不幸。 来往的宾客酒尽酣,歌尽兴,不时有倾慕者大胆上前搭话,季子越疲于应对,她不想喧宾夺主。 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以一己之力赶走了其他大胆的人,他是司徒枫,也是太子府的幕僚同风。 太师府的阴影里,有另一个名唤“司徒枫”的人在行走。 司徒枫早已摆脱了布条的束缚,那双眼睛光明正大地与空气和万物接触,他显得高大又俊朗。 “太子知道?” 季子越挑眉问道。 “当然,偷偷摸摸来见你可很危险”。 “确实”,季子越笑着说,“找我有事?” “不不不,我只是害怕你,忘了我而已”,司徒枫说完,再没有看她,嘴角含笑地望向满座宾客。 他,在一步步地循序渐进。 然而,和谐被很快打破了。 淮放突然出现,自顾自地将季子越揽在了跟前。 “这位兄台,你看着眼熟”,淮放将警惕暗暗藏进了心里,这个人,他曾见过。 似乎……是那个买身后物的年轻人。 司徒枫拱手拜了拜,便回答道:“驸马,您,可能是认错了,我只是太子府上一区区幕僚而已”。 “哦,是吗?”淮放眯着眼笑着。 司徒枫不紧不慢地告了退,一些有意无意地眼光都落在了二人身上,淮放搂地更紧了。 “这么公开的场合,不来介绍介绍“,淮放眼神示意着。 季子越听罢微微一笑,随即右手将淮放搂在右侧腰间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掰开了。 笑意盈盈地望向淮放:“这个那个的,别人记不住”。 淮放猛地又将手一收,压低声音,说道:“我可不相信你那些所谓的面首,我和别人可不一样!” 季子越一只手静静抚上了淮放的鬓角,游移着又到了喉结处,眼波流转,似流萤一般。 “男人,都一样”,四目相对,猛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季子越起身,离开了。 淮放满脑门子黑线,将桌几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分割线——— 正统二十三年秋八月二十七日,霖河暴涨,波及献州、锦州、淮州等七州,霖河水利官知情不报,遭致时态紧急,当即罢黜,朝堂之上,皇帝震怒。 长公主季子越和太子季步源被传召进了宫中。 “雅儿,文其竹没有和你通信吗?” 季清时坐于大殿之上,面带忧色。 “父亲,舅舅前些时日报过平安,但最近……再没有来消息了”。 季步源坐在一旁,面色看不出忧喜。 季清时突而一把将桌上的奏章全部推倒在地,“钱钱钱!全都问朕来要钱!朕哪来那么多钱!” 大殿里的气压霎时高了起来。 “父皇,儿臣倒有一计,可缓如今危机”,季步源站起身来,打破了僵局,看着上方他那高不可攀的父亲。 季子越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季步源,搞什么名堂? 季清时瞅了一眼下方坦然自若的季步源,拂袖而坐,“有法子就说!“ 季步源温和一笑,拜了一拜,随即朗声说道:“父皇,霖河横跨献州、锦州、淮州等七州,各州受灾状况均不一样,霖河水利官知情不报,颇有猫腻,官员每年拿朝廷那么多的银钱去储粮、防洪,如今却来哭穷,父皇也知,这贪腐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季子越闻言一动,“皇兄这是想,两事并一事来办?但此时人心惶惶……” “不错”,季步源应道,又接着说:“人心惶惶是实,救灾也确实是第一位,但现在,不铲除了这些蛀虫,朝廷拨下的每一笔款落实到百姓手上的就只有四五成,甚至更少,但查了这些家伙,钱有了,效率也只会更快”。 季子越点了点头,这一回季步源倒是说了些中听的实话。 “除此之外,也是一个提拔一些有才干的低阶官员的好机会”,季清时甚为欣慰,看向季步源的眼神里满是赞赏,不管他是自己想的,还是别人帮的,总归是有了长进。 “献州、锦州、淮州等七州依山势河流划分治理,沿霖河大致能分为南北两个部分,也就是说,朕要派出去两个人”。 季子越灵光一现,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季子越跨了一步,转身面向了大殿之上,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父亲,儿臣或许可以一去,献州南部的德泉正是外祖父所在,一来,可为父亲分忧,二来,可解母亲心头牵挂”。 季步源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面色,季子越,你竟亲自送上门来。 正想着,季子越又开口了,“不如这样,皇兄是仓国太子,而我是仓国的长公主,我们兄妹二人一南一北,既能解百姓苦难,又能成皇室美名,岂不正好?” 季步源如坠冰窟,那么危险复杂的地方,相比于季子越灵活的关系网,自己始终不安全。 不成想季清时哈哈大笑,立马赞同了 季步源撇了撇嘴,把反驳的话都尽数咽了下去,好不容易在父皇面前留下的好印象,自己可不可能把它毁了。 二人各怀心思地离开了大殿 太子府 “这就是你们一个个出的好主意!” 季步源伸手指责着面前的一排人,气得癫狂。 司徒枫低眉顺眼地站在最末,对于这件事他知道的并不是全部。 “太子爷息怒,太子爷息怒,我们也没想到那长公主如此狡猾,竟然先发制人,将您也拖下了水”。 打头第一个人颤颤巍巍地说着。 “你们这么多人的脑子,就想不出来一个不让她察觉的法子?是吗?” “本来想让她在外面孤立无援,没想到啊,若是您去了与她碰上……” 另一个幕僚也是非常担忧,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声如蚊蝇。 “怎么?你觉得我不如她!” 季步源一记眼刀飞过去,那人就闭了嘴。 司徒枫低着头,差点没笑出来,怪不得,司徒靖看不上季步源。 第68章 倾斜的船体 第68章 倾斜的船体 “司徒枫说季步源在献州发现了什么东西,要设计陷害您”,春意合上传来的信件,向铜镜前的季子越说着。 季子越面色凝重,“季步源要害我的心还不够明显?他来的消息全都是废话!” 春意点头称是,又道:“不过也算是有了一点儿线索,献州这个地方公主你要格外小心些”。 季子越默默地点了点头。 “告诉司徒枫,他在没有完全取得季步源信任之前,不要随随便便传信来”。 春意点头称是。 公主府上下都在打点行李。 苍梧殿内 边兴带来打探到的消息,正与淮放分享。 “什么?她要出去!” 令淮放气愤的是,若不是边兴来说,恐怕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来告诉他的。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跟去?” 边兴凑上前来,眼睛里泛着光。 “去!”淮放一拍板,“她去哪我们去哪!” 淮放伸手摸了摸胸膛,隔着血肉能够感受到心跳的频率,有些事情,还急需验证。 三天后,一国的太子和长公主同时启程,季步源从沧澜运河主干直下到淮州转陆路,而季子越要沿沧澜运河分段绕道赣州,再转献州。 近十艘船只随行,携带着大量的粮草。 季子越在春意、秋水及苦木的护送下上了船。 帆船离岸,开始了远航,与此同时,季子越所在船只底部阴暗潮湿的船尾舱内响起了悉悉率率声音。 “诶,快起啊,你该不会睡着了?”是淮放不耐烦的声音。 淮放敲着身旁的大木箱。 “呜呜呜没有”,边兴含糊不清的声音从箱体传来,随即,箱子由内而外地被打开了。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溜出了船尾舱……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呐”,甲板上,风光无限,秋水摇头晃脑地吟着诗。 季子越穿着穿着干练的青色圆领袍,轻轻地拍了拍秋水的头,“你啊你,什么烦恼都没有”。 秋水撇了撇嘴,回道:“才没有,公主的烦恼就是我的烦恼,公主若不开心了,我会更不开心”。 春意掩面笑着。 “你看,春意都笑话你油嘴滑舌”,季子越打趣道。 “才没有,春意是羡慕我能说会道”,秋水大大咧咧地搂住春意,说得理直气壮。 甲板上的飒飒凉风飘带着河流溅起的波涛,远山含黛,近处时而是起伏不定的翠山,时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等到了宿新搬了粮草,你们和苦木一起到后面前面的那艘船去”,季子越突然开口道。 秋水、春意二人随即抛来了疑惑的眼光。 季子越和煦地笑了笑,安慰道:“不必问,也不必担心,到你们该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帮你们明白”。 二人立马点了点头,再没有多问。 季子越在甲板站了会儿,随即回了房间,房间略显狭小,但倒也干净。 季子越被船摇得晕晕乎乎的,刚上了床,就睡着了。 恍惚之间,似乎又醒了,季子越揉着略痛的额头慢慢坐了起来,而床的那头,淮放笑意吟吟坐在床尾,一动不动。 “咱们俩和床还怪有缘分,不是在床上,就是在床下”,淮放眉眼并用,表情生动。 “果然,我就说你不是个省事的”。 季子越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像电流一样从脑袋中划过,似乎是一种无奈,对于难以控制事物的一种半推半就的妥协。 “现在到哪了?”季子越伸展伸展了胳膊,问淮放。 淮放漫不经心答道:“哦,刚过宿新”,心里想着,这家伙怎么一点儿都不意外啊? “过了宿新啊”,季子越低头喃喃自语。 “对了”,淮放突然小声说,“我刚才帮你帮了个大忙”,淮放邀功似的说道。 “什么忙?”季子越可不相信他能帮上什么大忙。 淮放故作神秘地单手放在嘴边,如同小孩子告知悄悄话般。 “我在船舱抓到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人,他们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好像是要害你”。 “什么?”季子越声调顿时高了几个度,随后又压抑下情绪问:“几个人?” 淮放皱眉说道:“抓到了三个,倒还个个是硬骨头”。 季子越绷紧的心弦松了下去,“你没和别人说”。 “怎么可能,现在没有任何知道我在这条船上,还在你的房间里,我和谁说啊?” “那就好”。 “怎么样,要亲自审问吗?”淮放挪了挪屁股,也从床上跳了下来。 季子越下了床,转过身看他,目光却锁定在了那双鞋上。 “谢之贺!你上床又没脱鞋!”季子越的眼神像刀一样,恨不得把淮放活刮了,而后便摔门而去了。 淮放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床底下露出了一个脑袋。 “又?”是边兴的脑袋,他抬眼看着居高临下的淮放,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令使,您什么时候还上过她的床?” “你又叫!我叫你别叫我那两个字”,淮放怒气冲冲,那脚似乎就要朝着边兴的脸呼去。 边兴如同地鼠般缩了回去。 淮放抚着下巴暗自思索,“她刚才的反应有点奇怪啊”。 边兴在床下嘟嘟囔囔,“我觉得你才奇怪呢!” “嘿嘿嘿!你注意点,我还在这呢”,淮放拍了拍床板。 “你到底怎么个打算?”边兴一改态度,语气难得正经。 “我……怎么个打算?”淮放似乎也在认真想着,“边兴,我好不容易过了过正常人的生活,在这里,谁也不认识你我,或许,我们可以有一些新的尝试”。 “什么尝试?”边兴默默爬出了床下,又露出了那颗头。 淮放笑着蹲下来,看着边兴,说道:“就比如,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一些事情”。 “比如……”淮放含情脉脉地看着边兴,突然话风一转,“想打你个脑瓜崩的时候就打你个脑瓜崩!” “咚”的一声,边兴觉得自己脑瓜快裂了。 淮放,我信你个鬼! 不知什么时候起,船体自船舱有了微微的响动,汨汨的水流静悄悄地在黑暗中出涌。 等到发现船舱倾斜,淮放却找不到季子越了…… 她去哪儿了? 第69章 柳烟儿河边的主仆二人 第69章 柳烟儿河边的主仆二人 无边的夜色里,船舱里的人顿时慌乱作一团。 淮放有些发懵,他四处慌张地找季子越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场面有些混乱,那些慌乱吼叫声连同流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后面的船只在尽力地给予帮助。 在失神的一刹那,整个船如同木块搭的积木一般轰然倒塌,淮放失重坠落在水中的一刹那,却看到了那一抹青色的身影。 没有人注意到她。 “喂!危险!”淮放有些急切地拉着她,四处漂浮着的都是大块头的浮木以及一些船上较轻的东西。 其实淮放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正脸,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她。 身前那人一把将他推开。 那一瞬间,淮放觉得有一道东西从天灵划过肩膀,越过手臂,从指尖溜走了。 一种强烈的抽离感窒息地包围着他。 他的灵力被一个人强制地吸去了一小部分!! 那一瞬间,淮放突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自导自演,她要脱离这个队伍独自前行。 自己像个傻瓜一样,打乱了她的计划。 季子越心情差到了极点,淮放抓到那三个人本就破坏了她定点定段破船的计划,随行的人里面筛选出来的探子大都是集合在这一艘船上,她只需要一个金蝉脱壳的机会,让自己走在暗处。 谢之贺,我真的真的很想杀了你! 她快速地脱掉了外面那层青色的翻领袍,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的衣袍。 却没想到被那家伙一把抓住了肩膀,他似乎很自信。 来不及了,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前面不远处还有人在等她。 季子越一把推开了他,极速地向前方游去。 一股暖流莫明地流进四肢百骸,季子越在离目标还有不到二米的时候突然失去了知觉,沉入了河底,却依旧在随着水流前行…… ———分割线——— 宁潇潇是柳霞道那一溜妓馆公认的头牌,这依水而建的地方她泡了十五年,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美人儿,宁潇潇却没见过一个比自己美的。 “赶明儿,我一定要抱一个年轻的、又粗又大的大腿”,宁潇潇今天心情不错,喜滋滋地趴在栏杆上,望着眼下柔意浓浓的 柳烟儿河的水。 小雀在身侧翻了个白眼,“小姐,你可就可劲儿作,等青春被熬没了,咱们可怎么办”。 门外李妈妈又在喊了,老员外又请求一见。 “潇潇啊,人来都来了,不见不合适!”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我不见!”宁潇潇恼怒的吼着,昨天给她赚了多少了,今日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想着捞一笔,想得美! 其他的地方都打烊了,肯定是那老东西喝醉了。 “好了好了,我打发总行啦”,李妈妈终于妥协。 “李员外都快七十了,还想着娶房妾”,雀儿瞪大眼珠,嗤之以鼻。 宁潇潇笑了笑,“他要是娶了我,我害怕第二天就送他上西天了喽”。 主仆二人胜似姐妹,相视大笑,笑到肚皮都痛了。 宁潇潇捂着肚子,远远看见了月色下一个发光的东西,夜明珠?琉璃宝石?琥珀?猫眼石? 宁潇潇口齿都不清晰了,连忙指给小雀看,“快……快……看”。 小雀顺着手指的放向看过去,“好……好像是个人”,小雀的声音都颤抖了。 “人!”宁潇潇抬眼望去,似乎真是个人,连忙推搡着小雀进去,“快快快进去,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烟花之地多纷扰,杀人投河的曾经也不是没有过。 小雀却有些犹犹豫豫的,“我瞧着……是个女孩子,万一……万一还活着呢!” 宁潇潇立马明白了小雀的症结所在,小雀九岁那年大水冲垮了房子,家里那个大木桶只够站两个人,两个弟弟一上去,就没她的空了,浊黄的大水一冲,小雀一下没拉住母亲的手。 她命好,遇见了宁潇潇,尽管她从事着最不体面的职业,小雀没有任何资格嘲弄她,她的命,是宁潇潇给的,她们荣辱与共。 “那……你想救她?” 宁潇潇伸长脖子去看那个缓缓飘过来的,似乎……真的还活着,那人似乎失了力气,扑腾一下顺着漂两下。 宁潇潇没所谓地摊了摊手,“你想救就救,活着的话呢,你就多个伙伴,死了的话,就让她的身后物救济救济我们”。 雀儿,当即一跃而下…… 宁潇潇擦干了那人脸上的最后一丝污秽,她惊呆了。 这世界上,她终于见到比自己美的了。 雀儿端来吃食,在塌边一刹那的扫视也是呆掉了,“她……她她她”。 “美?”宁潇潇眼睛亮得像是夜里的狸猫,但那灵动劲更像是得意的孩童。 雀儿当即缓过了神,“人家美人家的,你得意个什么劲啊!” “切,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能让我心情愉悦,你懂个屁”,宁潇潇双手抱胸,理不直但气也壮。 “这样的女子,能是寻常人家的?”宁潇潇边说着边指了指女子腰际的玉坠。 季子越在半梦半醒之间悠悠醒转,耳边,是两个女子的调笑声。 “这种人的人情,值不少钱?”宁潇潇看着季子越仿佛就像是看见了金子,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 雀儿嗔怪了一声,“诶呦,小姐,你怎么跟个变态似的呀!” “等会儿她醒了你看着,我宁潇潇怎么表演”,宁潇潇挑眉示意,“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季子越配合地“嘶”了一声,额头确实有些痛感,似乎是被什么蹭伤了。 榻下两个人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季子越微微睁开了眼睛,就是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眼前红色的帐顶突然多了一双眼睛,柔的像水,亮的像星。 “你……醒了?”宁潇潇问道。 季子越并没有搭话,被宁潇潇和小雀二人搀着靠在了床头,警惕地眼神毫不隐藏。 宁潇潇、雀儿心里却好似通过一阵电流,这谁家的妖孽,美则美矣,警惕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像刚从别人家抱来的小猫。 “这……是哪里?“ 季子越眼神迷蒙,流露出几分柔弱之感。 第70章 我名唤谢春秋 第70章 我名唤谢春秋 雀儿连忙答道:“姑娘,此处是柳霞道的柳烟儿河”。 “哦,柳霞道”,季子越喃喃自语,这地方距离赣州还有百十里地,自己从沧澜运河分段一路漂着,竟误打误撞来到了柳霞道。 季子越捏了捏肩膀,昏迷的那段时间,季子越能感觉到一团火热在自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如今,终于渐渐趋于平静,它似乎均匀分布在血肉之中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 “姐姐”,眼前那个眼角眉梢略带媚态的女子凑了上来,“我叫宁潇潇,你长得这么美,一定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季子越面色依旧冷漠,她掀起了被褥,长腿一迈,就要下床。 雀儿嚷叫着扶了上来,“哎哎哎!姑娘你泡了那么久,应该好好休息休息啊”。 季子越袍子一撩,就要跪下。 宁潇潇、雀儿赶忙扶着季子越坐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宁潇潇边扶着边说。 季子越见状,又双手抱拳,行了个大礼,“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 季子越微微颔首,说道:“两位妹妹若不嫌弃,就呼我一声春秋,我名唤谢春秋”。 “谢春秋?”宁潇潇自己低声重复了一边,随即笑道:“姐姐这名字好生大气啊”。 “见笑了”,季子越微微一笑。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却在房檐的拐角同时驻足。 屋内的季子越伸出指节发白的手指,捏紧了腰间那块玉坠,那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羊羔。 屋外两个人窃窃私语着。 宁潇潇皱着眉头思索着,“那块坠子的水头极长,实在是极品中的极品,我本以为她是官家的人,再不济也是富庶之家,可方才,又满是江湖上的习气”。 “是啊,那双手也算不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虽然精心保养过,远看不打紧,可细细看的话,还是能看见经年累月留下的极浅淡的伤痕”,雀儿点头附和道。 “莫非?”宁潇潇一惊,一只手捂住了嘴。 “什么?”雀儿皱眉不知宁潇潇意有何指。 宁潇潇立马分析道:“你想啊,她这么一个美女子,做娘娘都可惜了,可是如今却这样狼狈,怕不会是被高位者……” 宁潇潇眨着眼睛示意。 “噢~”,雀儿一拍手立马领会了。 身居高位者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宁潇潇和雀儿身处这个行当,自然比别的人要多见一些。 季子越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面前的屋子,并不知道三言两语间,就被人视作他人禁脔。 ———分割线——— 淮放表情冰冷的,已坐在椅子上半天了。 边兴大气不敢出,乖乖的跨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我是不是给她脸了?”淮放忽而冒出这么一句,侧头看着边兴,眼神阴冷,像是裹挟了冬天的冰。 边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慌慌张张地左右看着,“她啊……”边兴声音越说越小,“可能……也许……是给了”。 边兴耷拉着脑袋,和淮放说话,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淮放“啪”的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边兴一个激灵。 “我对她不好吗!” 淮放的心里实在是有些失落,季子越那么无情地推开了自己的手,似乎自己就是个拖她后腿的笨蛋。 边兴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说道,“或许……你一点儿都不了解她”。 边兴抬眼观察了一下淮放的表情,又继续说道:“季子越这么些年来,分明可以一直保持败絮其外的人设,暗暗积蓄力量,可为什么这一次,就主动应下了太子的别有用心,而太子又已经得到这样的地位,又为何和公主过不去呢?” 淮放默默地思索着,“而且这一次,季步源的船也翻了”,淮放眼神幽幽,骨节分明的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骤然收住了手。 “季子越的船是自己弄翻的,是要摆脱监视,而季步源的船也是她弄翻的,是要拆他的羽翼!” 淮放猛然站起,定定地看着边兴。 “我们走!公主下落未明,故驸马心急如焚,连夜赶往赣州寻找,正好顺利成章”。 边兴木然的站起来,跟了上去。 完了完了,那季子越是个手拿权谋本子的,现在的令使像是把脑子丢了一样,外强中干的,可怎么斗得过呀! 边兴无奈地摇了摇头,赶忙跟了上去。 ———分割线——— 季子越实则身体并无大碍,已经完全好了,可小雀和宁潇潇一定要她再多躺一会儿。 不知怎的,这两人自从回屋后,就一直用一种可怜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而季子越心急如焚,如今她要尽快联系上派在赣州的人。 “小雀,我已经完全好了,明日我们就此别过,多谢你们的照顾了”。 小雀摆摆手,“姐姐,你就别客气了”,小雀害羞地说道。 正说着,宁潇潇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了一袋一斤的炒瓜子和一袋一品轩的糕点。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的扯着闲话。 “诶,雀儿,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失踪的男人们都回来了”,宁潇潇磕着瓜子,神秘地说着。 雀儿立马起了劲问道:“那他们有没有说究竟去了哪儿啊?” 季子越也倾耳听着,这所谓的八卦。 “那一个个的,都说自己就像是睡了一觉,什么都不记得了”。 季子越皱眉,接过了话茬,“失踪的男人们都有什么特征呢?” 雀儿举了举手,激动地说道:“这个我知道,都是一些健壮、高大、身体好的男人”。 宁潇潇眼神一亮,凑上前,神神秘秘的,“我还听说了一个说法,是现在可信率最高的一个版本”。 “是什么?” 雀儿、季子越不自觉得将脖颈凑上前,压低了声音。 “你们知道吗?大家都说是一些劣绅贪官为了拉拢长公主,在各地大肆抓男人筛选,优中选优,奉上去,供长公主选用”。 宁潇潇话音未落,季子越的脸已经在一瞬间僵了。 “怎么会呢?公主那么尊贵一个人,怎么可能呢!”雀儿有些不相信。 宁潇潇翻了个白眼,又说道:“传闻长公主年少游历江湖,拜了个师傅,学了一身的本事,但是落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因此,意志消沉,沉迷酒色”。 “啊?”雀儿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传闻。 季子越微微笑了笑,说道:“可我听说,公主也是很看脸的,不是什么男人都要的,总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地掳人”。 季子越的手藏在桌下,紧紧地捏住了衣角。 她就为自己辩解一次,就一次。 宁潇潇挑眉一笑,“男人嘛,都一样的”,意味不清的眼神勾人的游移着。 第71章 狡猾的宁潇潇 第71章 狡猾的宁潇潇 翌日 鸡未鸣,天还未亮时,季子越就早早起来了。 昨夜,三人挤在了一张床榻上,此刻,那两人睡得正酣。 季子越借助着宁潇潇妆台前的瓶瓶罐罐,为自己画了一个简易的妆,敷粉、描眉数道工序下来,季子越浑身容貌、气质俨然大变。 收敛了自己盛气凌人的威势,蛊人心弦的的面容逐渐柔和模糊了起来,锋芒毕露的特点被淡化,季子越似乎完全融入这南地女子素丽婉约的特质之中,显得并没有那么引人注意了。 穿上自己那身已被清洗干净的黑色翻领袍,戴上了那顶高顶宽檐的黑色帷帽,丝网垂至颈部,将将遮住面容。 季子越看了看床榻上依偎的主仆二人,从腰间取出了一只蝶舞金簪,蝴蝶的两只翅膀上镶了两颗红亮的宝石。 “多谢了”,季子越轻轻说道,悄悄将簪子放在了桌上。 随即溜出了房门,往码头方向走了,并在当铺换了些银钱。 柳霞道是个小地方自然连码头也是狭小的。 清晨有一层薄薄的浓雾泛在河上和屋檐之间,码头上时不时有船走了回了,零零星星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季子越上前,朗声询问道:“去赣州的船何时出发?” 一个老头晕晕乎乎地从停靠河岸边的的小船上坐了起来,“去赣州,得再过四个时辰了”。 季子越心想刚好,正可以探听探听此地人口失踪的问题,随即转身,转悠到早市去了。 季子越挑了一家馄饨铺子坐了下来,老板娘是个面色和蔼,体型略胖的。 喜滋滋地凑上前来擦着桌子,“姑娘,来碗又香又便宜的馄饨?” “嗯,来一碗”,季子越取下帷帽,微微颔首。 帷帽整理好,被放在了长凳的一旁。 早市里来来往往的,已来了不少人。 “姑娘,馄饨来喽!”大娘端着热气腾腾的碗,放到了季子越面前的桌上。 季子越道了声“谢谢”,静静等着,待那热气稍微消减些。 “姑娘,长得很清秀啊”,大娘坐在了另一桌的凳子上,慈祥地看着季子越。 季子越笑了笑,“大娘,家中可是有什么喜事,见你眼角笑意一刻不停”。 大娘眼睛一亮,心想这姑娘不错。 “姑娘可真是慧眼,我家小儿在外两年寻不见,我原以为那小畜生,怕是死在了外头,没想到啊……“说到这,大娘又哈哈的笑了笑。 “昨天,居然回来了!比之前还壮了些”。 “咦?”得来全不费工夫,季子越心想着。 “冒昧问一句,您儿子可是柳霞道失踪的人之一?” 大娘愣了一愣,“我本看着姑娘是个外地人,不想知道的倒还多”。 季子越含蓄一笑,“只不过是本地朋友闲聊时说的闲话罢了”。 季子越拿起木勺微微搅了搅汤,热气散得更快了些。 “您儿子在吗?没有随您来吗?” 大娘笑了摆摆手,“那小子说他困得不行,今天一定要睡个够”,大娘说着说着,眼眶的泪已经盈满了。 “孩子在外面受了多大的苦啊,虽然身体壮了些,可手上都是老茧,不过也好,都忘掉了”,大娘边说着,边揩了揩泪。 “大娘你也不要伤心了,我也听说了有关长公主的传言,说不定,还是好事呢?” 大娘一下子抬起了头,“什么传闻?什么长公主?我怎么没听说过”,大娘生怕自己错漏了什么坊间的传闻。 季子越手上正端着舀的那一勺白莹莹的馄饨,眼下,顿时没了胃口。 隔着热气,季子越的眼睛幽幽的,覆上了一层阴霾。 左手握拳捏紧了起来,端勺的右手被街道上突然的鞭炮声炸的手指一抖。 汤汁四溅,有一滴极小极细微的,溅上了季子越的脸。 季子越腰间取出了一枚碎银,“大娘,我还有事先走了!”戴上帷帽,立马匆匆拔腿走了。 大娘在身后叫喊着,“你这孩子,一口还没吃呢!” 等到季子越冷着面,带着冰冷的气息又站到宁潇潇所在的衔春楼时。 衔春楼被热闹的氛围包围了,锣鼓喧天,围观者无数。 “李老爷子真是老当益壮啊,老骥伏枥,竟还有如此大的气魄”,一人感叹道。 “呸!”旁边有人啐了一口。 “皮老赖,你这种没底线的,和那个老流氓正是一号人!” …… 季子越凝眸望了望,转身走出了人群。 下一刻,她出现在了隔壁焚香阁的屋脊之上,跨过相距不远的檐角,转而到了衔春楼上,绕过,跃下 ,季子越从屋檐上,斜斜跃进了宁潇潇倚栏的高台。 柳烟儿河正在边上缓缓流过。 季子越疾步向前冲进屋内,一把勒住了宁潇潇的咽喉。 小雀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你……你要干什么!”雀儿惊愕地捂住嘴巴。 季子越取下了插在宁潇潇头上的蝶舞金簪,一时,青丝如瀑,那金簪即刻抵在了宁潇潇的脖颈处。 那手指手指不知怎么灵巧地一动,蝴蝶的两个翅膀作飞起状,左右各三根银针兀地伸了出来。 “你……你怎会如此熟悉这支簪子”,雀儿伸手指着她,“你是……你是谢春秋!” “雀儿,你不要喊叫,如果你真的那样做了,一枚银针送你走,这支金簪送她走!”季子越淡淡地说道。 季子越手上的力猛地深深前进了几分,宁潇潇发出一声闷哼。 “试探结束了,你得到结果了吗?”季子越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丝感情。 宁潇潇轻笑着,“姐姐,圣人昭告天下,派出长公主和太子前往灾区前线,你前夜漂泊至此,仅你的皮囊已经让我很难不怀疑了,再加上我大大小小的说不通的疑问,要么,你就是长公主本人要么你就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宁潇潇的眼神笃定。 季子越透过那薄薄的黑纱看她,“所以,你想要做什么呢” 宁潇潇丝毫不顾及脖颈上随时可取命的金簪,双手握住了季子越控住她的手,“拜托,姐姐,我想见到长公主”,宁潇潇的眼里含着楚楚动人的泪水。 豆大的泪花横流,“姐姐,我们女子怎么就这么苦,丑的也苦,美的也苦,如今,一个快七十的老头子,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了,肚子里还都是花花肠子”。 雀儿揪着手,面容戚戚。 外头锣鼓喧天,吵闹声不绝于耳。 “公主对女人可不感兴趣”,季子越丝毫不为所动。 宁潇潇松手笑了笑,“那男人呢?如果我告诉你,不止我们这小地方,柳霞道四周大大小小四五十处地方零零散散都有男人失踪,别的州那更就不计其数了,而这次,他们都被分批次地放回来了,如果我说,这背后有人在搞阴谋呢!长公主她会感兴趣的”。 季子越松开了抵住咽喉的金簪,也放开了控住脖颈的手。 慢慢摘下帷帽,坐了下来。 “姐姐的易容妆可还真是成功”,宁潇潇松了口气,手心、背上就在刚才出了不少的汗。 季子越手指一按,簪上的舞蝶收起了翅膀,银针不见了。 “好了,我们来谈一谈,谈一谈如何改变你的命运”,季子越将帷帽整理好放在了桌前,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的宁潇潇…… 第72章 “美”死了 第72章 “美”死了 “这个女人啊,最近弄得我脑子疼”,淮放用扇头狠狠地戳着自己的眉心。 二人早已到了赣州,此刻正坐在茶楼二层的一间雅座里,楼下唱曲的姑娘歌声婉转似黄莺。 一旁的边兴乐滋滋地吃着花生,听着曲,扒着栏杆看美女。 “啪”的一声,扇骨重重地落在了边兴的头上。 “把你猥琐的表情收一收,看得我心烦”,淮放不耐烦地说道。 边兴揉着头,脑子里的怨念疯狂输出,一双杏眼里含着他委婉的愤怒。 淮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等待着赣州的一州之长,他要成为赣州州长的座上宾,这样做事也方便些。 正想着,茶楼一层那几个壮汉吵吵嚷嚷地非要往淮放眼睛里面撞。 几个糙汉子你来我往地吹着牛皮。 “哥几个,”一个看上去相当健壮的汉子指着台上唱曲的姑娘, “这台上的唱曲的简直差远了”。 “行了行了,凑合听!”壮汉子旁边的一个略瘦小的人拍了拍肩膀说。 壮汉子来了劲,凑上前说着:“你们不知道啊,我前两年有幸去武威了一趟,那长公主府里的乐人,长得又好,唱得又好”。 另几个人也凑了过来,窃窃私语着:“那你见到长公主了没?听说那公主长得国色天香,身材一绝!” 淮放胳膊搭在椅子换了个姿势,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嘴里抱怨着,“怎么走哪儿都……”话没说完,伸手抻了个懒腰。 随即又撑着脑袋听着,眼睛故作无事地看向别处。 壮汉子兴致来了,张嘴就开始胡诌,“你们是不知道,到了武威,人家都说公主好我这样的,我当时若是从了,今儿早就飞黄腾达了”。 一桌子人都笑他吹牛。 那壮汉子急了,说道:“老子当时要是成了……” 一大堆污言秽语袭来,有意无意地中伤着季子越,话语不堪入耳。 淮放手上旋转着那把白竹材质的折扇,扇子握在手上踏实有分量。 不论季子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拿出来当笑话一样谈,淮放忍不了。 那些字字句句都在侮辱着她,淮放胸前积着一股子气,似乎那些侮辱都在他身上。 手上的折扇越转越快,淮放一挥,扇子飞速旋转向着楼下那人的头打去,淮放负手立着,如果中了,这颗人头当要落地。 他出手,向来没有失手过。 “闪开!” 此时一个不速之客像是从天而降,飞身踢向那壮汉坐着的椅子,汉子连同椅子飞往了别处。 “咚”的一声折扇深深地插入了地下,晃了一晃。 一个白衣飘飘,看着温润如玉的青年人站在了扇子落地的旁边。 青年人目如鹰隼,犀利地与淮放对视着。 那人向楼上的淮放拱了拱手,“兄台何故,出如此狠手?” …… ———分割线——— “也就是说,李员外只是普通的下级?”季子越向宁潇潇确认。 宁潇潇点了点头,“没错,当时当地豪绅的宴会上,众人都喝得酩酊大醉,那老色鬼都喝晕了,还要我送他回房间,嘴里嘟嘟囔囔反反复复,我确信这绝不是假话”。 季子越面色凝重了起来。 “外面那李员外在搞什么名堂?”季子越外头示意。 宁潇潇撇了撇嘴,说道:“昨天好像赎了阿来的身,今日就要将她八抬大轿娶回去”。 季子越勾唇一笑,“那正好”。 是夜,李府灯火辉煌。 李老爷子近七十的年纪,却喝了个酩酊大醉,摇摇晃晃掀开下人搀扶的手,就跨进了他那早已娶亲无数的宅子里。 “美人儿,我来了”。 猥琐淫荡的声音混合着张狂的笑,跌跌撞撞地扑向了眼前的新娘子。 红色的盖头之下,季子越面无表情地睁着眼。 屋外的人四散而去,只听得老爷叫了一声“好美”,那一声尖锐而惊喜,下人们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到第二日丫鬟进去服侍,才发现李老员外光着背趴在床上,一双浑浊的老眼睁得老大。 那新娘早已不知踪影。 “所以”,雀儿畏畏缩缩地说着:“李老员外是被`美`死的”。 宁潇潇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我活了这么多年,没听过哪个人是美死的”。 调整了姿势又笑了起来,“不过老色鬼也算幸运,死前见了那么美一个美人,值了值了!” “那阿来呢?”雀儿眉头皱着,有些担心。 “我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能跑多远跑多远,反正这里她是呆不下了”,季子越没有说的是,那阿来跑得那一刻,还坚信当时面容模糊的季子越是来讨李员外命的艳鬼。 “那该问的东西呢?”宁潇潇突然问了一句。 季子越瞥了宁潇潇一眼,没有说话。 宁潇潇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确实,我不需要知道”,随即还乖巧地点了点头。 第73章 宁潇潇抱定的大腿 第73章 宁潇潇抱定的大腿 宁潇潇觉得人和人的区别就是有的人能抓住机会,有的人抓不住,她前半生沦落风尘就是因为上天不给她机会,所以,她一直想着,如果有一天有一个机会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牢牢抓住。 宁潇潇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旁侧抱胸斜靠着,正闭目养神的季子越。 此时三人已经坐上了前去赣州的船上。 季子越自然是感受到了那灼人的视线,身子又往旁边挪了挪。 宁潇潇看得她浑身上下不舒服。 “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珠子”,季子越没睁眼,语气淡淡的,但就是给人一种她会说到做到的错觉。 宁潇潇倒没什么反应,勾唇一笑,视线便斜到了别处。 宁潇潇旁边的雀儿反被吓得一激灵,初遇时候,春秋姑娘虽寡言了一些,可看着还算是正常女子,怎么如今,张口就是威胁人的话。 雀儿正想着,宁潇潇又打开了话匣子,宁潇潇话很多,季子越有些烦她。 “姐姐,我知道你没睡着,我们来聊聊天”,宁潇潇微微靠过去了些,有些央求意味地说。 季子越没说话,没有任何动作。 其实宁潇潇不大相信眼前这个女子是长公主,雍容华贵的长公主怎么会在大半夜孤身一人漂在水里,如果不是她们救她,说不定早已死了。 她反倒像个刺客,像个战士,像一个冷面的杀手。 宁潇潇在心里默认了这样的猜测。 站起身来,轻轻叹了口气,“我出去透透气”。 雀儿转头看了看假寐的季子越,立马也站起了身,“我……我也出去”。 宁潇潇拧着腰肢和雀儿出去了。 季子越睁开了眼,撑着身子,又往后靠了靠,右手按住了挎在腰际的剑。 那剑品相一般,但让她更安心些。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一些吵闹声。 “招摇过市,还不让人摸了……” “就是就是,狐媚子的样子……” 男人们聚众猥琐的调笑声此起彼伏。 季子越心下一惊,立马跳下了床,戴上了桌子上放着的黑色帷帽。 风一般快步冲了出去。 不远处,十几个人们聚在一处。 妇女、男人,有老有幼,围在中间的,是面色苍白的宁潇潇和一脸惊恐的雀儿。 身前一个男人趾高气昂,十分嚣张。 季子越拔剑,那把明晃晃的利剑被架在了那个起哄最欢畅,满脸麻子的男人脖子上。 “再多说一个字,立马杀了你!” 霎时,四周安静了下来,全部扭头看向季子越。 雀儿一见季子越面露喜色,“春……唔嗯”,“春”字刚冒了一半,就被宁潇潇捂住了嘴。 宁潇潇环手捂着雀儿的嘴,凑近小声说道:“她会解决的,我们别再惹麻烦了”。 季子越手拿剑从左脖子逆时针划到右边脖子,那剑离那人的脖子还差着些微的距离。 顺着脖子又沿着脊椎骨向下游移。 “以后出门要长眼睛,嘴也要积德,心也得洗洗,不然,不是上边没了,就是下边废了”。 季子越边说着,步子也移着,一晃身,站在了男人的面前,那剑指到了男人的小腹部位。 剑又从腹部上一路向上,直直地挑到了男人的下巴。 “听懂了吗?” 季子越突然厉声质问。 “听懂了听懂了!”男人的头不住地点着,声音都颤抖了几分,“饶了我!” 周围看戏的凛然,纷纷往后退了退。 季子越利落地收起了剑,看都没看一眼那两个相依偎的主仆,“还不快回来”,话音未落,人已经迈步走了。 宁潇潇赶忙拉着雀儿跟了上去。 刚进门,就见季子越摘下了帷帽坐在那里,宁潇潇拉着雀儿蹑手蹑脚地过去。 “以后”,季子越抬眼看了一眼,“把你在青楼里学得仪态都改一改”。 宁潇潇低着头“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失落,她不会以为是自己搔首弄姿才惹得事。 季子越收回了注视,“以后,如果有人羞辱于你,一个嘴巴扇过去即可,若是现在收拾不了,那就学好能收拾的本事”。 宁潇潇蓦地抬起了头,眼里充满了光亮,这个大腿,她抱定了! ———分割线——— 边兴嫌弃地说道:“你就非要起这个名字吗?” 淮放一脸无所谓,“怎么了?我觉得我这个名字很不错,一听就知道是季子越的人”。 “不是,`胡作非为`这四个字你就非要叫个胡非为”,边兴趴到桌子上,他是真服了淮放了。 “还有啊大哥,我们为什么不能摆明身份,这样他们这些大大小小的官,不会不给面子”。 淮放“唰”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以一种看不成器的儿子般看着边兴。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能看得出哪个是季子越的朋友,哪个是季子越的敌人,咱们要是摆明身份,万一替季子越扛了伤害了怎么办?” 边兴低头思索,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边兴蓦地抬眼看淮放,又突然觉得不对,令使对季子越,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茶楼里的青年人正是赣州州长的独子,赵柯。 不打不相识,淮放误打误撞找到了了财富的密码,赵柯惊于淮放那日显现的手段,整日相邀淮放饮酒作乐,更多地是有意无意地问他师承何门,有什么功夫。 淮放则在装神秘,哄得赵柯一愣一愣的。 直到有一天,赵柯邀淮放去赵府参加宴会…… 第74章 自裁吧 第74章 自裁 三人下了船,季子越径直大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暗卫应该也在找自己,码头这种地方一定是不会放过的。 季子越放眼望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地方,码头口那块地界,人来人往,卖鱼的、闲聊的、坐下来喝碗茶的,南来北往的人汇聚在那一处。 季子越瞧好了地方,从腰间取出来一块叠的极小布,抖擞了两下,那布完全打开了。 写着“问卜算卦”四个大字。 “春秋姑娘,你……你要做什么啊?”雀儿一脸疑惑地问道。 季子越取下帷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拍了拍那幡面,“没看到吗?问卜算卦”。 要说这幡特殊在什么地方,大概就在于那幡的右上角有个金色的鬼面,在太阳底下闪着异样的光。 季子越将那把剑穿过幡的顶部,将幡高高地挂了起来。 “当过托吗?”季子越眉毛一挑,示意二人。 雀儿眨巴着眼睛,连连摇头。 宁潇潇笑着往前踏出了一步,“这个我会!”乐滋滋地说着。 三人在角落里小声说着,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但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处,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注视着三人。 季子越又戴上了帷帽,待到做好了充足准备时,朗声开念: “来一来,看一看,一州门元天道长亲徒弟问卜算卦,指点迷途君子,唤醒久困英雄,能算皇极先数,知人生死贵贱,如今七州降灾,卦金只需铜钱一枚”。 季子越念着整齐有节奏的词,清亮的声音似乎就像是在唱着歌一般。 果不其然,距离最近的人流仿佛凝滞了一般,纷纷转头看她。 一州门这三个字便有足够的魔力引得人们驻足观看了,更何况仙风道骨、宅心仁厚的天元道长。 这时,宁潇潇出场了。 “骗人的”,宁潇潇分寸感拿捏的很好。 顿时四周一片起哄声,“是啊是啊,骗人的,元天道长的徒弟会在这儿卜卦?” “诸位莫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季子越将剑举的幡子靠在了后方一堆不知是什么的货物上。 宁潇潇正要上前一步。 “我来”,人群中一只手突然举了起来,一条道路自动开辟了出来。 谁啊?敢抢我的活,宁潇潇定睛一看,心里一惊,竟是船上那个满脸麻子,个子高大的男人! 男人举着手从人群中站出来,嘴角上扬,挂着满满的笑意,在众人面前,他生出来了一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他,李二狗,要在大家面前揭露这个骗子的骗术!这个人刚才在船上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自己留,居然还威胁自己,他一定要将那帷帽下的脸打开花。 “既然如此,元天道长的爱徒就请你给我算算!” 李二狗趾高气昂,抱胸睥睨着季子越。 季子越微微一笑,她看到了,她的暗卫们,从四面八方来了! “请”,季子越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二狗“哼”了一声,还是配合地站在了面前。 “说”,季子越盘腿坐下,“你要算什么?是情感姻缘?流年财运,事业官运,亦或是学业、健康什么的?” 宁潇潇拉着雀儿在不远处看着,看着季子越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更把季子越是长公主的可能性又降了大部分,这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看她那轻车熟路的样子,一定没少干。 男人直直地盯着季子越那帷帽下的黑色面帘,似乎要将她看个透。 “就……流年财运?”男人嘴一努,说道。 “那是算过去,还是看未来?”季子越又问。 麻子脸的男人手一挥,“当然是算未来了,过去有什么好算的!” 季子越笑了笑,说道:“算过去你当即就可知道准不准,那算未来自然只能以后知道了”。 “我就要算未来!”男人瞪眼说着,生怕季子越和他耍什么花招,季子越说什么,他都要反着来,哪怕编也要! “好”,季子越答道,随后从身后靠着的幡上取下了剑。 “你……你要干什么”,麻脸男人伸手指着季子越,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季子越一把将剑扔到了男人脚下,“你自裁!” 周围人顿时哗然。 男人一跳,霎时破口大骂,“乡亲们,这就是个骗子啊我刚在船上就见过她,她和旁边那两个女的是一伙的!” 围观的群众们霎时炸开了锅。 “乡亲们,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他问我流年财运,我却为何要让他自裁于此?” 看戏的人是没有坚定思想的芦苇,只要你问,就一定有人会附和你。 “为什么啊?” “对爱情,她说的有道理,为什么啊?” …… “因为”,季子越伸出右手食指指向面前的男人,“因为他狼心狗肺,命不久矣,活不过一年,谈何流年财运!不如早死早超生,也少折磨一些”。 霎时间群情激昂。 男人气急,“你你……你竟敢咒我!”立马要扑上来。 却没想到,突然一群身穿官服的衙吏涌了上来,立马制住了男人,人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逃犯李二狗赌博打架,回家讨钱未果,手刃发妻,案发后逃窜,行径恶劣,今日逮捕归案”。 一个衙吏手中高举这黑色的官印,厉声念着李二狗的罪状。 “真是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坏东西!” “是啊,这久应该折磨死他!” …… 围观的人义愤填膺着,李二狗已经被押走了。 雀儿和宁潇潇心里大喜,正准备跑过去,俩人肩上各挨了一计手刀,双双晕了过去。 季子越正在池子里泡着澡,就听见了春意、秋水急急的声音。 “公主,你究竟去哪儿了,半路接您的人没有找到您,可把大家都急坏了”,春意说话都带着哭腔,秋水俨然红了眼眶。 季子越“哗”的一声出了水,赤着脚走着,伸手拿了屏风上的宽袍就裹在了身上。 走过屏风,便看到了那两人。 “我不是安排好让你们二人去献州吗?你们怎么还在这!”季子越看着二人,沉眸说道。 春意连忙向前解释,“苦木已经带着大部队走了,公主,您不必担心,七州的灾情已经很好的抑制住了”。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现在的情况你们压根就不该犹豫地去献州”,季子越看着二人,继续往前走着。 二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都再没有说话。 “对了,那两个人安置好了吗?”季子越突然想到宁潇潇和雀儿。 “是,按规矩,并没有带她们来这儿,人已经被苏合带到城外的地方休息了”。 “哦,那就好”,季子越点了点头,再没有多说。 黑暗的小屋子里,宁潇潇和雀儿相互依偎着。 “小姐,你说这谢春秋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只有咱们两个来到了这破地方?还有,她为什么能算出来那个麻子脸的事啊?那官兵怎么就刚好能赶到呢?“ 雀儿说话絮絮叨叨的,声音都是抖的。 宁潇潇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雀儿的手,一只手安抚着她的背,她知道,雀儿胆子小,也软弱些,她一定害怕坏了。 “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忽然,“咔”的一声,门开了,一道光亮直直地照了进来,光影下,是一个戴鬼面面具的高大身影。 “你,你是谁啊?”雀儿的声音抖动的更厉害了,她觉得自己快无法呼了。 “我是长公主派来考验你们的”。 本以为是地狱里恶魔的低语,可那人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个教书的夫子。 第75章 三方的猜测 第75章 三方的猜测 赵府 “父亲,您是觉得我举荐的这个胡非为有问题?” 赵柯一张俊俏的脸上写满疑惑。 赵贤礼端坐着,面前的案几上放了几卷书,“他是我赣州的生人面孔,太子和长公主的船接连出了意外,很难说清,这个功夫不同寻常的人究竟和他们有没有关系,如果引狼入室,那位怪罪下来,你我父子二人怎么能但得起”。 赵柯眉头紧缩,虽然这几日相处下来,他与胡非为相谈甚欢,可父亲所说也不无道理,确实该慎重些。 “父亲,不过也多亏那个胡非为贸然出手,我也算救了田三一命,反倒无意间拉进了我与田三的关系,曹司功那里就更好查一些了”。 赵贤礼微微点了点头。 宴会就在明天晚上。 淮放修长的指节有规律地敲打着桌子,他抬眼看去,边兴行色匆匆地回来了。 “有查到什么吗?“ 边兴坐下,赶忙喝了一杯茶,这才说道:“这赵柯、赵贤礼父子俩在外名声都好的不得了,儿子赵柯谦恭有礼,喜好结交江湖侠客,父亲赵贤礼乐善好施,治理有方”。 淮放用手用力地拍了拍桌子,“我让你查,你就给我查出这些表面的东西!” 边兴有些为难,他确实认真盯了好些时候,可这赵贤礼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官府里处理公务,也就是偶尔去一家戏楼里听听曲儿。 所以赵贤礼的宴会必须得去,淮放心里想着,百闻不如一见。 “就算是公主从宿新之后的河段失踪,即便她最有可能直接来赣州,可我们也没必要和这些当官的打交道?我们乖乖等她不就好了”。 边兴愁眉苦脸的。 淮放没好气地看了边兴一眼,答道:“季子越摆明了是想在暗处行动,她根本就不会露面,怎么等她?而且……” 淮放摩挲这下巴,喃喃自语道:“皇帝把儿子、女儿一南一北的安排着,真得只是为了赈灾这件事吗?” “更何况,当时我们在茶楼和赵柯遇见的时候,他究竟有没有听到那个壮汉说得话,是刻意袒护,还是仗义执言,这些都未可知”。 淮放冷静分析着。 边兴一听这话,突然猛地拍了下大腿,“我想起来了!那个壮汉叫田三,是赣州一个小司功的手下”。 淮放那白竹折扇立马就“嘭”的一声打到了边兴的头上了,“立刻去查那个司功!”上行下效,那个司功八成也是个口无遮拦的。 淮放心里其实盼着这个赵贤礼和那个曹司功是一伙子的奸贼,这样,他淮放一出马就抓住了个大人物,那赵贤礼背后指不定还牵扯着谁呢,到时候,季子越怎么样都得给自己个好脸色看。 ———分割线——— “什么?公主您是说,柳霞道那个老员外临死前说他将拐走的人都送到了那个曹司功手里”。 秋水、春意皆是大惊。 季子越点了点头,又说道:“如果这仅仅是一桩人口拐卖案的话,所为无非是个“利”字,只不过官员知法犯法,这其中牵涉到的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春意面色凝重,“对,这个小小的司功只怕是冰山一角,后面不知站着的是哪个大人物”。 “这是赵贤礼任上的事,他就没有丝毫察觉吗?”季子越揉了揉眉心。 春意上前一步,“奴婢正要给您说呢,您不在的这几日,赵大人差人送来密信,正说的是那个曹司功鬼鬼祟祟的事,昨日赵大人来信说赣州里来了两个生人,首脑是个叫`胡非为`的,另一个叫`胡作为`,非常可疑,他必须先查明这件事,明日,他应该就能试出个结果了”。 “这是赵大人给您的信”,春意将信来了出来。 “胡作非为,正派人哪会起这样的名字”,秋水在旁边嗤之以鼻。 春意也点了点头,正经人家起名都蕴含着些好寓意,再不济就无功无过的普通一些,哪像这样的,盼着作恶的,教育环境不好,孩子多半难长好。 淮放:……我谢谢你哦。 第76章 可堪重用 第76章 可堪重用? 苏合摘下了鬼面面具,露出来笑得灿烂的脸,整个人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可是他却行走在黑暗里。 “怎么样?苏大将军,那两个人可堪重用?” 季子越给苏合亲自斟了一杯清酒,放在了桌上。 苏合先是连忙摆了摆手,笑得有些腼腆,“公主,您别老拿我开玩笑了,我还只是一个小暗卫而已,哪儿当得上什么将军啊”。 季子越不置可否,只微微笑了一下。 “公主,您送过来的两个人,经过我们各个方面的测试,我觉得,只有那个宁潇潇还可以,虽然没有通过测试,可是在心性方面已经相当不弱了,好好调教,假以时日,未尝不是您第二个……” 苏合惊觉自己失言了,赶忙闭上了嘴。 季子越看了他一眼,神色恢复了些。 “果然,这正如我的预期,雀儿太软弱了些”。 “那……”苏合用手抹了抹脖子,“怎么办?要杀了吗?“ “不”,季子越眸光闪烁,“雀儿不能死,她如果死了,宁潇潇没办法信任我们的”。 “用药,让她忘掉曾经不幸的一切,好好当个普通人”,季子越下了决断。 “好”,苏合点了点头。 “苏合?” 季子越唤他。 “嗯?公主”,苏合抬眼看她。 “这件事过了之后,你好好休息休息,我可不想看到原来一个小太阳,成了地府里的阎王了”。 苏合心里的一团乱麻被骤然斩断,他知道,公主在指他杀心太重了。 曾经真的有一个人,叫谢春秋,她长得很漂亮,可是现在,她死了。 季子越忘不掉,苏合也忘不掉。 那成了夜夜萦绕他的梦。 苏合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没关系,我现在找到个有趣的活,那个宁潇潇很有意思呢”。 季子越轻抿着唇,也苦涩地笑着,“宁潇潇确实是个胆大的”。 黝黑的房间里,宁潇潇和雀儿被迫分开了,宁潇潇不知道雀儿被带去了那里,耳朵里还残留着那些人拽雀儿走时,雀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叫。 “咔”的一声,门又开了。 那个说话总是很轻快的人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 “宁潇潇,收拾收拾你的臭脸,恭喜你,长公主要见你了,你找到摆脱命运的梯子了”。 “雀儿呢?雀儿不和我一起去吗?” 宁潇潇的眼里带着警戒,她直直地盯着那个人的眼睛,似乎这样能看透她的心。 那人似乎轻蔑地笑了笑。 “你以为长公主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语气突而肃重。 宁潇潇心里泄了气,再没说话。 宁潇潇被一通洗洗涮涮,换了衣服,又被蒙着眼送到了别处。 苏合一把把她推了进去。 只听得步子“哒哒”的声音,“咣”的一声,门被关上了,苏合走了。 眼前突然一亮,眼上的蒙的布被人取下,多了两个人。 一个看着端庄温婉,像个大户人家知书达礼的小姐,一个眼睛里就透着一股机灵劲。 “我叫春意,以后就要共事了,不必拘束”,那个端庄的说。 “我叫秋水”,机灵的那个说。 “我……我叫宁潇潇”,宁潇潇少见的拘束了起来。 一转头,就看见长长的殿上飘动着轻柔的帷幕。 一个人,身姿袅娜地走了出来。 “你……谢春秋!” 宁潇潇不可思议地盯着前方的人。 春意和秋水相视一眼,便退下了。 季子越看着眼前这个目瞪口呆的人,朱唇轻启:“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已经猜对了”。 宁潇潇缓缓回过了神,“姐姐,我早知你美貌,原来,我看到的,不足十分之一”。 季子越笑了笑。 “宁潇潇,你知道吗?既然是考验,就有人通过,有人被淘汰”。 宁潇潇脸僵了僵,“所以……雀儿她不能和我一起了”。 “你明白的,雀儿她不适合”。 “所以……她会怎么样?“,宁潇潇声音第一次颤抖了。 季子越回头,猛地挑起宁潇潇的下巴,“她会好好活着,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 宁潇潇眼里的光彩回来了。 季子越放开了她,“苏合会教你防身的功夫和一切你需要学会的东西,你安心就是了”。 宁潇潇又被苏合带走了。 季子越却突然感到周身上下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血液和经脉之中,那股来自外界的力量突然想起了异样的嗡鸣…… 第77章 又翻窗进来的 第77章 又翻窗进来的? 季子越捂着腹部,细绒绒的汗珠附着在鬓角上,顺着细腻的肌肤滑至玉颈之上。 春意焦急如焚,正用打湿的软布轻轻擦拭着季子越发热的身体。 秋水此时推门而入,端来了一盆清水来替换。 “是不是那个宁潇潇耍什么手段了?您见了她之后怎么就病倒了”,秋水心如乱麻。 “不是她”,季子越虚弱地说。 “不行,我得去找她!”秋水心一横,觉得还是去找那个宁潇潇对峙一下好些。 “别去!”春意一把拉住了秋水的手腕。 “公主心里自有计较,况且,我最擅用毒,这天下能敌过我的不过就那几人,公主恐怕只是急症,你万不可鲁莽行事”。 秋水看了看季子越,缓缓地点头答应了。 身体里那股力量在周身乱窜,季子越不知道怎么和她们解释,这股超出认知的力量。 她颤抖着抓住了春意的手。 “春……春意,我可能是之前泡河水伤了身子,我……好好休息一晚就好了,你们俩出去,我很快就好了,嗯?” 季子越捏着春意的手,春意面露难色,这种情况,怎么能让人放心的下。 秋水率先就拒绝了。 “不行,公主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呆在这”。 季子越强忍着疼痛,说道:“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们在这,我反而没办法安心休息”。 秋水盯着春意,春意看着秋水,两个人犹豫了好半天,待到把手炉、冰鉴什么的都摆进来,才磨叽地出去了。 季子越意识迷蒙,嘴里却嘟嘟囔囔地念起了静心咒,她那便宜师傅曾经告诉她:有什么觉得难以解决的事发生的时候,念一念这州,可以静心凝神,明目清肝去火气。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该死!每次念着玩意儿都会困得打瞌睡。 季子越的眼皮子一下子耷拉下来,最后一丝光亮都被隐匿。 她陷入了黑暗,但似乎又被光明拥着。 半梦半醒之间,眼帘里透过几丝光亮,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 季子越觉得可笑,她竟然觉得那个影子像是谢之贺,她和他是怎样浅薄的交情,居然也能入她这痛苦的梦来。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震颤着耳膜。 季子越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突然醒了。 她睁着空洞无神的眼。 一张脸突兀的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真的是谢之贺! 季子越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淮放眼里七分气愤,三分委屈,“你有毛病啊!干嘛打我!” 季子越愣着回过了神。 “我……我就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那声音可怜巴巴、柔柔弱弱的,淮放讨厌自己竟然听出了几分可爱的意味。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淮放摸着脸,他觉得一定红了,手掌印说不定已经有了。 季子越似乎已经渐渐缓过来神,她撑着手坐起,恢复成了以往的样子。 那双眼睿智又清明。 “你怎么会在这?”季子越问他。 淮放觉得这样的季子越没有刚才可爱了。 “我们心有灵犀,我感受你有危险,就立马来了”,淮放没正形地说着,这显得他说话没有一点可信度。 然而,某种意义上是对的。 当淮放走在赴宴的路上的时候,灵海的深处,一圈圈小的涟漪,逐渐变得越来越大。 他和季子越就像是忽然具备了某种能力,灵力上的共鸣让他们能够找到彼此。 然而,这个信息只有淮放接收到了。 淮放的脚步越走越慢,那个时刻,季子越正因为自己而痛苦着。 “边兴,你去转告一下赵贤礼,你就说我有些急事,下次必定登门致歉”。 淮放留下一句话,急匆匆地走入了流光溢彩的街道。 边兴在身后的呼喊被他抛之脑后,由于时强时弱的联系,淮放耗时四个时辰,才找到了季子越的位置,同时躲过暗卫巡逻,又耗费了不少时间。 “你又翻窗进来的?” 季子越面无表情地瞟着淮放身后的窗子,打断了淮放曲折的心路历程。 她的眼神里透着股子危险的气息…… 第78章 曹令的恐惧 第78章 曹令的恐惧 她的眼神里透着股子危险的气息…… “怎么?我翻窗了,你来打我呀”。 淮放只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喂了狗,自己火急火燎地赶来,这家伙就这个态度。 “季子越,想必你一定会永永远远地记住我,因为我翻窗只有下一次和无数次,没有最后一次”。 “你!” 季子越平静的心湖顿起波澜,可恶!又被气到了。 季子越心想着的同时,她感受到身上刺骨的痛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油然而生。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心有灵犀的借口吗?” 季子越看着眼前淮放,妄想看透他,但显然是徒劳的。 淮放的不接招,把所有试探都统统返还了回去。 “你爱信不信!” 话没说完,淮放又从窗子溜走了。 季子越双手紧紧地捏着被角,她秩序井然,俨然规划好了十多年的生活就这样被一个人打乱了,这个人不受控制地游移于自己的规则之外。 季子越既兴奋又害怕。 季子越能感受到他的善意,但她害怕不给原因的善意,害怕突如其来的善意,有的代价,她承受不住。 ———分割线——— “喂喂喂!你大晚上的去哪了?” 边兴急得团团转,淮放一回来就围上来问东问西。 “我犯贱去了!你管我?” 淮放眼睛一瞪,边兴赶忙后退了几步。 淮放若怒,自我保护!边兴将自保的原则贯彻到底。 “我之前老不让你翻窗,是不是特烦?”淮放瞅着那边的窗户说道。 边兴连忙摆手,“不不不,我知道令使是为了我好”,边兴吓得一激灵,立马捂住了嘴,糟了!又叫“令使”这俩字了。 “我是为了你好,她可不是为了我”,淮放喃喃自语起来。 边兴疑惑都放在了眉宇间,这是生气,还是高兴啊?我叫他令使,他居然没骂我,稀奇! 入夜,淮放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头,右手掌心蓝色的光团不时变幻着形态。 一会儿是高大魏峨的殿宇,一会儿是奔腾流动的江河。 淮放呆愣愣地注视着床尾那缕清冷的月光,忽而,手上蓝色的光团形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光影流动间,淮放捏住了手掌,那团光不见了。 淮放拿回来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又好似把什么东西落下了。 ———分割线——— 曹令考了八次乡试,第九次才考上了举人,他自诩满腹才华,可却怎么也混不上去,同期的同窗有的早已到武威当了多年的京官。 曹令年已五十又二才刚刚混了了个司功,前些年壮着胆子才做了些卖官鬻爵的勾当。 没过多久,一个人找了上来,一封检举信交到了自己手上,那人说:帮我办件事,这封信不会发出去,我也不会认识你。 曹令半截身子入土,不想再连累家里人了,所幸,那事很简单,不过是到码头上把一些大大的箱子转运到献州,因为他,码头没查过这些箱子,这样的事,曹令一共干了三回。 起初,他以为只是商人为利,走私些货物,直到有一天,他输掉了五百两银子。 这一大箱子的东西,偷一点儿应该没关系? 曹令发现每个箱子的每一面都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孔,他把钩子伸进去,四处试探着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往左、往右,都是空荡荡的,继续往下伸下去的时候,却突然,钩子像是被人夺走了一样。 曹令眼见着手中的钩子消失,难不成是个活物?曹令木然地向孔中看去,令他头皮发麻的事情出现了! 一颗布满红血丝的眼珠,突兀地出现在了那个小孔之中! 第79章 宁潇潇的“首秀” 第79章 宁潇潇的“首秀” 曹令的腿都软了,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是谁?” 他不敢大声,因为曹令也是偷偷溜上来的,平时那些押送的人并不让他进前。 那个小孔忽而空了,那只眼睛不见了。 等到曹令抚着胸膛慢慢坐起,一抬头,孔里出现了皮肤一样的颜色。 进前一看,从交错纵横的纹路来看,应该是手心的位置,手心移动,赫然一个血淋淋的“救”字,应该是拿曹令伸进去的钩子划的,随着手心移动,一个“命”字又显现了出来。 曹令觉得自己的舌头就像打了结,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他如何救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一阵脚步声解救了曹令复杂的心绪,他赶忙躲了起来,趁机离开了那艘即将驶向献州的船。 自此,他小心行事,再没干过违心违法的勾当,可州长赵贤礼不知怎么的,似乎盯上了他。 赵贤礼的儿子意外结交自己的部下田三,或许别人不会多想,可曹令偏偏心虚敏感,自然多留了心思。 曹令知道,自己哪边都不能得罪,甚至他更害怕那个倒卖人口的,亡命之徒做的买卖,杀人灭口是常事。 总之,他是那个最弱小的,这几日,就是丢了这一身官服,也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分割线——— 第二日早晨,季子越睡到了日上三竿,脑壳都痛的很。 “曹令的事如何了?”季子越起身,看见了正进来开窗透气的春意。 春意曲身一拜,“禀公主,苏合还在派人盯着”。 “实在没有什么新发现,就在他府中悄悄捉了,以后慢慢审问”。 春意连忙答了声“是”。 季子越趿拉着鞋下了脚踏,站在窗前伸了懒腰。 看了看窗子,又蹙起了眉。 “神工会怎么如此废物!” 春意不知公主因何时生气,抬眼望去,看到了打开的窗子,忽而就明白了。 “公主,匠人们已经设计了七八种方案了,现在正进入制造、实验阶段,想必会给您个满意的交代的”。 季子越点了点头,转身洗漱去了。 …… 淮放马不停蹄地就要登赵府的门去致歉。 “你,就是胡非为?” 高阶之上,州长赵贤礼问道。 淮放“嘿嘿”一笑,“见过赵大人,在下正是胡非为”。 “你那位兄弟呢?怎么没有见他”。 “哦~作为啊,他生病了,我就没让他来”。 “这几日多有叨扰,犬子顽劣,最喜江湖故事,最爱侠客功夫,想必定是缠着你问东问西了”。 赵贤礼温文尔雅,说话不紧不慢。 淮放心想,这老狐狸,说话东扯西扯,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 但脸上却是一副谄媚样,“在下别无所长,也就这些东西赵郎君看得起了”。 赵贤礼点头笑了笑,心里却不住思索着,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是敌是友。 赵贤礼昨日安排的好戏没有上演,就只好好戏开锣第二遍了。 赵府舞女的休息间内,苏合拉着宁潇潇小心嘱咐着。 “这是你第一次实战,虽然我还没教你什么东西,但以你的智慧,这次的任务肯定是妥妥的”。 苏合不管做什么事都是笑嘻嘻的。 他说这事,就好像是整蛊别人时,那个暗自开心的幕后黑手。 好戏开始了…… 赵贤礼一副慈父模样,赵柯乖巧地坐在淮放的旁边。 “胡兄,近日里我家新聘请了一位舞娘,才貌双全,胡兄可是有眼福了”。 赵柯侧身给淮放说着,眼波里流露出彼此自会懂的眼神。 淮放心领神会,“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宁潇潇婀娜多姿地登场了…… 清颜白衫,青丝墨染,仿佛从梦中走来,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 赵贤礼、赵柯父子俩醉翁之意不在酒,时不时地默默观察着淮放。 究竟是酒囊饭袋?还是老谋深算? 淮放勾唇一笑,若有所思…… 第80章 第80章 宁潇潇那双勾人的眼就没有离开过坐在小案几后的男人。 男人沉迷的神色令宁潇潇稳了稳心神,色胚,好办! 宁潇潇身姿柔软,舞着舞着,直接一个前手翻就从淮放的案几前到了淮放的身侧。 年轻人,你踢到铁板了! 淮放心想着,相当潇洒的拽住了宁潇潇的手腕,一拉,美人就落在了怀中央。 赵柯和赵贤礼相视一笑,那边的乐人两耳不问窗外事,丝竹管弦等乐器正奏得起劲。 宁潇潇眉目含羞,心里骂得起劲,快给老娘喝酒!喝晕了就没我事了。 淮放此刻好似一个痴情的男人,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然而,一开口,语出惊人。 “你能告诉我,你刚刚怎么翻的跟头吗?这裙子怎么一点儿都没沾上桌上的酒菜啊?” 淮放一腔正气的求知欲,从眼里溢了出来。 宁潇潇也算阅人无数,见势就端起了案几上的那壶酒,“郎君,若饮此杯,小女子定当不吐不快”。 淮放笑嘻嘻地接过了酒壶。 “请起,既然您此刻不说,您多坐一会儿,我便多一分负担,简而言之,您有些重,压到我了”。 淮放势将不解风情进行到底。 宁潇潇压下心中的那一口气,心里将淮放早已撕了三千份,等着,等你晕了。 在宁潇潇的希冀下,淮放笑着将满壶酒水一饮而尽。 多久晕倒好呢?各位看官们?淮放觉得自己离真相又进了一步,这赵贤礼和这曹司功的微妙关系终于要被戳破了吗?淮放脑补了一场大戏。 而后,“配合”着晕倒了。 当是时,四下寂静无声,乐人们识趣地退下了。 苏合戴着鬼面面具将淮放扛在了肩上,微微侧身给穿着舞衣的宁潇潇竖了个大拇指。 苏合带着淮放消失在了夜色中。 淮放为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秋水匆匆地进了殿。 “公主,苏合有事禀报”。 “让他进来”,季子越正伸手侍弄着窗前的花草,摘下了几片枯叶。 苏合步履匆匆,躬身拜见。 “公主,那胡非为招了”。 “招了什么?” 季子越回过头来,发髻微挽。 “那个胡非为说自己是太子的人,他是自己人”。 “自己人?” 季子越冷冷地笑了笑,清水芙蓉般的面庞上附着一层寒霜。 密室里 苏合平生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且嬉皮笑脸的人。 “喂,小哥,自己人干嘛戴着那个面具”,淮放凑上前看他的面具。 旁边的人按着淮放的肩又摁着坐了下去。 “小哥,听说太子殿下把公主坑去了这边,究竟是什么好计划,透露透露?” 苏合合理怀疑面前这个男人喝酒过多,药量过度了。 黑色的屋子里,这个胡非为似乎很适应。 季子越披着夜色走了进来。 苏合连忙站了起来。 季子越有一些恍惚,她怎么总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 “呦,老大来了是?” 淮放说着,身子已然跳了出去,动作快如闪电,伸手一捞,便紧紧用手肘勒住了来人的脖子。 咦?这香香的味道怎么有些熟悉,淮放微不可察地轻轻嗅了嗅,那长而柔顺的青丝近在咫尺。 是个女人?淮放皱了皱眉。 “谢之贺,你闻够了没?” 季子越拳头紧捏,她快要被这个人气死了! “什么?驸马?” 身后的秋水和春意下巴快惊到了地下。 第81章 向来互不相干 第81章 向来互不相干 昏黄的烛火逐渐照亮了整个屋子。 淮放手肘勒着那个女人,转身扫视了一圈。 春意?秋水? 我去! 连忙松了手,将身前的女人扳过来正对自己。 是一张阴沉的脸,烛火在她的眼里晃动着。 苏合站在桌前,已经懵圈了,驸马? 苏合连带着一众兄弟长年在外,并没有见过新驸马。 良久, “谢之贺,你让我觉得我很可笑”,季子越冷声说道,季子越又披着夜色离开了。 “哎,你听我解释”,淮放冲着那身影喊道,拔腿也要去追。 苏合一把拉住了淮放,“管你是谁,你究竟是不是太子的人!”苏合厉声问道。 淮放蹙眉,一把甩开了苏合的手,“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淮放一路追了过去。 眼看着“嘭”的一声,季子越殿前左右侍奉的将门给合上了。 季子越坐在窗前的小椅上,月光洒在了脸上。 赵贤礼费尽心思监视试探的生人面孔,居然是她的驸马,那个谢之贺,屡屡做一些打乱计划的事。 如今,又混进来在这里“擒贼先擒王”来了。 她不知该庆幸还是该不幸。 倏忽,眼前的月光被阴影遮住了,一抬头,是那张笑嘻嘻的脸。 季子越起身,立即要关了那窗,手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 淮放左手抓着季子越的手,右手撑着窗台便跳了进来。 “你从来不告诉我,我又怎么会知道,我若是知道,就不会闹出这些荒唐事了”,淮放看着季子越说道。 手中攥着的那只手挣扎着撤走了。 “你我的事向来是互不相干”,季子越转身往里走,望着烛台上跳动的火苗。 淮放笑了笑,“你若想知道,我可以事无巨细的讲给你听,可你不一样,你永远也不会告诉我”。 季子越眼眸幽深地看着他,“谢之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和`谢之贺`这个名字究竟能有几分的干系!” 淮放眉头一挑,“季子越,如果我想做的天衣无缝,你是绝对不可能发现的”。 “那你又为何?“ 淮放转身合上了身后的窗子,随后又走上了前几步。 “我受人之托,自当是要忠人之事,可是他们所托非人,我不是一个安分做事的人,我得为自己承受的风险留一步后路”,“他们”既是说谢之贺,又是说季子筱。 “他们?” 季子越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重点。 可淮放想季子越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所说的风险是指什么? 从在太液池里第一次见到季子越,淮放或许就已经意识到了,季子筱掐准了一切,包括要他爱上季子越这件事。 “他们,只是一个代词而已”,淮放摆了摆手。 正当季子越还欲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苏合焦急的声音。 “公主,曹令跑了!” “什么?” 季子越立马赶去了门口。 门被打开了,苏合正站着。 “而且,我们在追捕的过程中,还遇见了另一个人,此人身手敏捷……” 还没待说完,淮放跑了过来,“是不是一个长着一双杏眼,像个书生似的人,如果是的话,那应该是边兴”。 季子越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一眼淮放,行啊,手伸的够长。 苏合点头,说道:“那应该是了”。 “如果边兴追上去的话,你们不用担心,他一定会将人抓回来的”。 苏合的人还在继续追捕着。 淮放和季子越一同去了他们的住所等待边兴。 二人前脚到,后脚边兴就破门而入。 模糊的黑影下,边兴抱着一个人。 “这回,你可必须得给我奖励……”边兴一抬眼就看见屋里多了一个人。 “公……公主!” “啪嗒”一声,那人就掉到了地上。 曹令晕晕乎乎的,翻身趴着。 第82章 淮放的提议 第82章 淮放的提议 淮放大步过去压住了曹令的肩膀,回过头问季子越,“这人你要?” 原本派边兴来监视着曹令,也只是怀疑赵贤礼和曹令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真相大白,还被季子越看了个扁,淮放有些郁结。 “你们随我一同把曹令押回,我有些事要问他”,季子越说道。 “那好”,淮放答应,随后把目光投到了边兴的身上,眼神在曹令和边兴身上游移,意味昭然若揭。 边兴暗暗叹了口气,弯下腰将曹令扛到了肩上。 三人前脚跨出门,窗外对面的屋脊之上闪过了一片模糊的黑影。 淮放突地回头,眼眸闪过一道寒光。 “曹令,说!他们把人交到你手上后送去了哪里?” 苏合放下执鞭的手,厉声质问面前绑在刑架上的曹令。 “求求你们……行行好,给我留条活路!”曹令歪着头,嘴角里呜咽出含糊的话语。 “不久之前,他们……返还了一批人,我……估计,这些人以后还有用,你们留我一命,到时候……” “到时候?” 季子越冷冷地打断了曹令的交涉。 “你如今连个去向都不明说,让我们如何相信你!” 曹令哭了起来。 “我!我是有苦衷的啊,前些天,我本来是要跑的,可是我管家突然递给我一封信,说我夫人、孩子都被抓住了,我要是说错话、或者是跑了,我们一家子都得死!就连今天我的逃跑都是他们策划的”。 “他还要我做最后一件事”,曹令忽然止住了哭泣。 苏合上前一步问道:“什么?” 曹令忽而瞳孔变大,面目狰狞了起来。 苏合来不及扳开曹令的嘴,曹令就已经死了。 “这就是最后一件事?”苏合有些呆愣地问道。 “他的管家,还有他的妻儿在哪,立刻去查!”季子越的声音上似乎都凝结了丝丝冷气。 ———华丽的分割线——— 某地 一个双腿残疾的人坐在轮椅上喂着面前鱼池里游弋的鱼。 身后立着一个面容有些病态的白,衣襟半开,随荡的男人。 男人得意地笑着,“原本以为事情就此败露,没想到啊,那个傻瓜太子居然以为是季子越做的,还把她引了过来”。 “更没想到的是,季子越居然碰到了个小喽啰,还把那个老色鬼给杀了!” “爱卿你这一招将计就计,实在是绝啊,这曹令又死在了季子越的宅子里,如果季步源知道了,那这`杀人灭口`就要被坐实了啊”。 喂鱼男子阖上了双眼,本以为是一场祸雨,要毁我十几年的谋划,没想到啊,居然是场及时雨,促成了借刀杀人的局,喂鱼男子心想着,浓密的胡子遮掩不住笑意。 两日后 “公主,管家和曹令妻儿都死在了郊外,而且……极大可能性是自杀”。 苏合单膝跪在地上禀报详情,以往总喜滋滋的脸上都是凝重之色。 “管家进曹府时间也不过三年,一路高升,管家有可能是自杀,那曹令妻儿,应当是被迫的?” 淮放立在季子越身侧说着,他昨天并没有在审讯曹令的现场,可他坐在屋檐之上,所有的声音都瞒不过耳朵,但是,他却再没有见到那天晚上那个鬼鬼祟祟的人。 “公主,如今唯一的线索断了,我们还是先去献州,与侯爷和文大将军汇合,再从长计议”。 春意在一旁出谋划策。 季子越点了点头,“是该去献州了”。 “依我看,你还是该暗自行动”。 淮放凝眸看着忧心忡忡的季子越,继续说道:“不如这样,你和我分一路出发,我们暗地里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查个清楚,春意他们再分一路光明正大地去献州南赈灾”。 “那可不行!”秋水率先一步隔在了季子越和淮放中间,睁大眼瞪着淮放,眼神里只传达着一个信息:你休想! 季子越思量着,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继续暗自行动的想法。 淮放看着秋水咧嘴一笑,伸手将秋水拨到了一旁。 “我们夫妻在商量事,你别插嘴”。 “你!” “我?“,淮放指着自己,全然像个泼皮无赖。 “容我想一想”,季子越莲步请移,向门外的庭院走去。 第83章 同行 第83章 同行 淮放见状立即追了上来。 淮放走在她身边,见季子越似乎没有赶他走的意思。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我自己”。 季子越轻声一笑,“我也没有那么高看我自己,只是,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之前也这么想过”。 淮放霎时放松了许多。 “你觉得这种种事,是太子所为吗?”淮放看着周围不断变化的精致,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的脑子我很清楚,之前他在殿上就想鼓动我来这里,他给我更多的感觉是一种幸灾乐祸、看戏的感觉”。 季子越也很认真的回答了。 “那你就觉得不是太子咯”,淮放总结着。 “是”,季子越点了点头。 “那就希望你慎重考虑”。 季子越突然噗呲一声地掩面笑着,“你怎么今日怪怪的,说话一本正经的”。 “你这么说,好像我之前不正经似的”,淮放撇了撇嘴。 季子越依旧在前面走着,她头也不回,说道:“如果我和你一道,你能保护好我吗?” 淮放立即露出喜色,“何止,必定毫发无伤”,说着,又追了上去。 季子越绰约的身姿之上,那张芙蓉一样的脸上勾起了一抹笑。 谢之贺,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边兴坐在椅子上趴着,一脸苦相。 “你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如今怎么上赶着那季子越”,任边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淮放怎么就突然像脱缰的野马一般了,那样放任自己。 淮放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闷闷地说了声“你不懂”。 “我不懂?”切,边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我什么不懂! “真的,那个季子越你把握不住的,我看她心硬得和石头一样”,边兴依旧不放心的唠唠叨叨。 其实,边兴更担心自己,他已经要伺候一个老爷了,如今又来个季子越,他怎么承受得住啊,边兴哭泣,边盛啊,你啥时候回来啊! 季子越当即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任秋水怎么不愿意都没用。 可苏合还是相当担心,“公主,那个谢之贺究竟可不可信,他之前还说自己是太子的人呢!” “苏合,你不必担心,春意为我研制的毒药我都带了不少”。 听着这个,苏合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公主带的那些药,怕是屠一座城都绰绰有余了,更何况……公主本身,也是个狠角色。 苏合为那些前路不长眼的人默默担心。 “我还有事要交给你们”,季子越说罢,春意、秋水、苏合身躯皆是一震。 “第一件事,苏合你带人前往献州的同时,要好好配合谍影们打探究竟有没有除我和太子之外的第三股势力,当然,还要除过父皇的人”。 苏合立马拱手遵命。 “第二件事”,季子越看向了春意和秋水。 “你们二人带着宁潇潇,秋水来教宁潇潇武艺,春意,你就按我教你的易容术,将宁潇潇打扮得像我一些,教她我的一些语气和姿态”。 “是”,二人行了一礼。 ———分割线——— 宁潇潇泪眼婆娑地坐在一户人家的高檐之上,园中,有个女孩开心地种着花。 不知觉间,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宁潇潇一抬眼,看到了坐在身旁的秋水。 秋水递过来了一块青色的手帕。 “谢谢”,宁潇潇没了往日的锋芒。 “她会过得很幸福的,有爹有娘有人疼,你呀,才是那个可怜的”,秋水点着头,看着园中勤劳的女子。 宁潇潇含泪笑着,“是啊,便宜了这个丫头了,上半辈子吃的苦,下半辈子都补回来了”。 “你是她的贵人,你放心,跟着公主混,公主就会是你的贵人”,秋水取出来随身带着的蜜饯,塞到了宁潇潇嘴里。 “谢谢啊”,宁潇潇边哭边笑着。 “叫师傅啊徒弟,我以后可不白教你”,秋水笑了笑。 “是是是,徒弟谢师傅您了”。 秋水伸长脖子望向那边大道的南方,喃喃自语道:“该死的谢之贺和公主已经出了城”。 边兴沦为了车夫,这一路上,他还要伺候两个人。 “边兴,你会不会驾车啊?怎么这么颠”,淮放嫌弃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边兴麻木地看着眼前的路,呵,男人,并不做任何回应。 车厢内,季子越打扮成了一个普通夫人模样,穿着素色的六合裙,发云上只插了一支舞蝶金簪。 “你完全可以穿一些漂亮衣服的嘛”,淮放靠着背,颇具怨念。 “招摇过市可不利于暗自调查”,季子越目不斜视。 “这样,离码头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来了解一下彼此,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但是,我说一个,你必须也得说一个”,淮放突然提议。 季子越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幽深。 淮放一拍头,自己居然该死的懂了。 “别别别,你休想空手套白狼”。 淮放暗自叹了口气,季家的都是一个德行吗?便宜都让你们家给占了。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到了码头…… 第84章 还不跟着姐姐过来 第84章 还不跟着姐姐过来 季子越罗衫半解,香肩微露,显露出精致可爱的锁骨,她正打算躺下睡去,视线一偏,便看到左肩胛处那片淡淡的痕迹,芊芊玉手微微拂过那块触感不同于他处的肌肤,心上就是一颤。 静泉寺的那个夜晚,淮放的尖牙利齿便是在这个地方留下了深刻且整齐的痕迹。 睫毛微垂,帐外,是淮放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季子越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宝蓝色的帐子,和谢之贺出来的第一天晚上,自己居然失眠了。 侧头,看到了那团模糊的身影。 两只手指轻捻着被角,季子越下了床。 淮放身子蜷缩成一处,盖着一条薄毯睡在桌子上,双眸紧闭,面容平静。 季子越赤着脚走到了淮放跟前,细细地端详面前人的面目。 谢之贺?那个真正的谢之贺早已远离了自己的生活,而此刻就离自己几步之遥的人,他自己的真实名字究竟是什么呢? 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指,却忽而看见指尖摇曳着萤火般的光亮,蓝色的光团上部附着着些许的紫色。 淮放突然翻了个身。 惊得季子越两三步跳着,坐到了床上,心跳都急促了几分,抬眼望过去,那人正睡得香。 季子越有些懊恼地咬了咬下唇,竟被这人吓到如此慌张,轻轻地抬脚又坐到了床上,隔着帷幕望着桌上的身影,心绪渐渐宁静了下来,忽而唇角上翘,细若蚊蝇的低语只有自己听得清:谢之贺,等着,等我自己搞清楚,你可是跑也跑不掉了。 那边,淮放抱胸蜷缩在桌上,抿着唇笑了,季子越,我不会跑,我就在这等你。 淮放并不知道,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互为牵绊了。 淮放全然无畏咒种对他的影响,他要凭自己此刻的感觉随性而为。 而当日他取回季子越体内大部分的灵力后,却有那么一丝丝的灵力早已融入成为了季子越的一部分,而这仅有的一丝丝却和季子越达成了某种默契,逐渐共生融合产生了新的异变,那紫色的光芒便是证明。 第二天早上,边兴在门口是如何敲门,里面都没有反应。 他立在门口无奈地看着桅杆上已升起的太阳,桅杆像是将太阳串了起来似的。 老天呐,这两个人究竟是在干什么?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还不出门。 不会…… 我的天呐! 边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令使他,动作可真快。 正当边兴找到了无数佐证他猜想的证据时,突然额前一痛,边兴捂着脑袋看去,逆着光是两个相携而来的璧人。 等再进前些,光晕散了些,边兴再看,只看到了幼稚得意的令使淮放转着他那把白竹折扇,而季子越,嘴角噙笑,依旧动人。 “你杵这干嘛呢!” “我……”边兴想起了昨日商量好的身份,连忙躬着腰一拜,“老爷,我是叫您吃早饭来的”。 “早饭?”边兴转着扇子指了指高挂的太阳,“现在什么时辰了,吃午饭还差不多”。 “是是是,那您就吃午饭”,边兴点头忙答应着,所谓皮笑肉不笑,边兴此刻正是如此。 “等会儿我们就下船”,季子越就那样站在那,风里夹杂着丝丝的冷气,撩起她乌黑的发丝。 可是还没有到献州啊?淮放有些疑惑地看着季子越,但她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好”,淮放答道,负手而立,视线望向了河流远方无尽的起伏之中了。 “走”,门“咔”地被打开了,一身利落男装的季子越映入淮放眼帘,清秀白皙的面皮上,那双如星的眼睛熠熠生辉,上翘的眉形将那股妩媚之气转化成了英气。 “怎么?你我好好的夫妻不做,做什么兄弟”,淮放转身笑着,有些戏谑地说道。 季子越瞥了一眼,淡声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母子这种关系我也愿意尝试一下”。 边兴立在门口,憋着笑看戏。 淮放有些无奈地挥了挥手,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揽过季子越的肩头,“算了,你还是当我弟弟”。 季子越示搭在肩头的手如无物,径直地往前走去,“我现在是你的姐姐,弟弟”。 那声音悠然的飘了过来,“砸”到了淮放的头上。 “弟弟?”,谢之贺确实要比季子越小两岁,淮放心中想着。 淮放正低着头咂摸着季子越的话,一抬头,不远处的季子越以一种相当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 “还不跟着姐姐过来!” 第85章 路遇 第85章 路遇 天是灰蒙蒙的,黑色很快就侵蚀了眼前的光景,定康的码头上,人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船上拢共也没有多少人,三三两两的都下了船。 下游就到了献州,而献州被横亘的大河劈成了两半,流民们向四处逃窜,自然就有人借道定康,沿着运河旁的道路,逆着河流,绕行到北方去,到王城去讨口饭吃。 因此走出码头,突然就涌入了一股人流。 “喂,你一个人走那么快干嘛?” 淮放从拥挤的人群中穿来,边兴在旁侧面目狰狞地拨开迎面冲来的人流。 季子越走着,忽地感到腰上被人拉着,一回头,淮放的一只手指正勾着后腰。 淮放两个唇角翘起,带着假惺惺的意味,眼神有些无辜,“你走的这么快,弟弟怎么保护你啊”。 边兴在后面快吐了,令使,你真是好样的,骚话还是你最行。 正想着,没想到转过头的季子越粲然一笑,一只手指伸过去就勾住了淮放身前的腰带。 “那你可要跟紧了,弟弟”,上挑的眼尾逐渐收了回来,她的确像一个说变脸就变脸的姐姐。 皮质的腰带质地柔软,她一勾,淮放就觉得腹前一空,脚下没歇着,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而在边兴的眼里,一些都有了新的解释,眼角眉梢都是赤裸裸的勾引啊,边兴看着打了一个颤,果然有一家人的潜质。 季子越不得不承认,她没办法坐视不理眼前男人说得没轻没重的话。 定康不再安定安康,整个城里人满为患,街上辉煌的灯火此刻已然变得寥落。 “流民都是顺着河岸边的那条路一路走过来的”,顺着季子越的手指方向看去,淮放看到了那条并不宽阔的路,现在,仍有人成群地走着。 “你走不走开!” 一个男子衣衫破旧,抱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男子的小腿被一个妇人拼命地拽着。 妇人啜泣着。 “你不可以这样,哪怕我不吃饭都可以,你不能把我的落儿卖了!” 旁边来来往往经过的人充耳不闻,匆忙的经过去赶各自的路。 淮放一见摇了摇头,拽着季子越的手腕就大踏步的走了。 “你什么意思?” 季子越一把甩开了淮放的手。 “这天下的糟心事多了,看见了不绕路还愣着干嘛!”淮放不解地又抓住了季子越的手,却听见后面边兴在后面和那个男子吵嚷着。 “你这么大个人了,没本事就算了,还卖孩子,畜牲是不是说的就是你”,边兴指着抱孩子的男人,破口大骂。 季子越突然笑了起来,“看来你的心肠还比不上你那个小跟班啊”。 季子越拍了拍淮放的肩头,神色突然从戏谑变为一股狠厉之色,“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心肠,可我最讨厌欺负女人的东西!” 季子越径直走了过去。 淮放唇角上翘,也走了过去。 “这个人是你的丈夫?” 季子越问那个趴在地的妇人。 妇人抬头,露出了那双哭红的眼睛,满脸都被泪水浸湿了,“是是,他是我的丈夫”。 “我警告你们,少管闲事啊”,一旁的男人一脚将妇人踢开,骂骂咧咧地指着季子越的鼻子。 季子越眼神一凛,伸手拽着那手指,只听“啊”的一声,男人大叫着跪到了地下,怀抱着孩子的右手一松,被边兴接过抱了起来。 “啊,我胳膊要断了,我胳膊要断了”,男人神情惶恐,扶着胳膊大叫着。 只见一粒白色的药丸从季子越的手中弹出,一个弧线便抛入了男子的口中,那男人来不及取,便已顺着喉咙一下子吞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 男子摸着脖子就似乎能摸到那咽下去的药丸一样,表情痛苦。 第86章 邀请 第86章 邀请 “好东西,能避免你走上歧途”,季子越背着手转过了身。 “你若是尽心养好你的孩子,那这东西自然不会影响你,还会对你大有裨益,你若是胆敢生出一点儿恶念,这药丸会立刻转化为毒丸,你会血液倒流而死,你只有两次机会”。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根本让男人难以信服。 “不信,你可以试一试,我这么多管闲事,你很想打我”,季子越转过身,表情得意。 男人忽而自己扼住了喉咙,“不……不…能呼吸了”,他跪倒在地,拽住了季子越的一袭衣角,一旁的妇人见状也哭着喊着。 “姑娘,救救他,他可不能死啊”。 季子越背着手,一脚将提到了男子的胸口部位,那人向后倒去,被女人搀扶着起来了,男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要将空气全部都吸肺里去。 “希望你谨记我的话,不要拿生命开玩笑”。 季子越甩袖走了。 “可以啊”,淮放赶忙跟了上来。 边兴也将孩子塞到了妇人手中,“不过……夫人真的有这种药丸吗?” 季子越回眸一笑,“我倒希望有”。 “没有!那爹如果还是要卖孩子怎么办!”边兴有些焦急。 “我们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季子越睫毛微垂,褐色的眼珠闪烁着光亮。 三人霎时沉默了,兀自向前走着,却听见后方有人叫着。 “小姐小姐!” 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小厮在后面终于追赶了过来。 三人停下了步子,小厮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小…小姐,我家郎君邀您共乘”。 顺着视线看过去,百米开外的地方,一架华贵的车马之上,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掀开车帘,招了招手。 正是此时,远方尘土飞扬,马儿嘶鸣,坐在那车骑的郎君跳下车,夺了家仆的马就往这边本来。 淮放见状,向季子越身边跨了一步,紧紧地揽住了她瘦削的肩。 “现在,我可不是你什么弟弟,如果这人赖上你,只会给你添麻烦”,为防着小厮,淮放靠季子越极近。 眨眼的功夫,那男人已骑着马到了。 “吁!” 一声长啸,马儿稍微抬了抬前蹄,便停了下来,男子撑着马背一跃而下。 “小姐,这舟车劳顿的,靠着两条腿怎么行!” 标准的纨绔行径!淮放心里想着,捏着季子越的肩头又紧了一分。 面前的男子眼波如流水,心思全写在了脸上,下了马,腰都不愿直起来,脚下都透着虚浮劲。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是要出定康往北走,而我们要往南边走,我们,不顺路”,季子越遥望着远处的人影,不紧不慢地说道。 男子挑眉笑了笑,“你们是外地人,奔什么南边去,如今灾年,早已没了什么好光景,若是去那里,说不准吃都吃不好”。 淮放见状,唇角勾起笑了笑,“郎君与我们不同,我和夫人是为家中长辈,你与我们不能相提并论”。 “夫人?”男子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游移着。 “我和雅儿也是有些夫妻相的,不至于看不出来呀”,淮放眼里都溢着笑意,和季子越对视了一眼。 季子越配合着回望了一眼。 “哦~原来如此”,男子点着头,作恍然大悟状。 季子越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这男子分明没有一丝离去的意思,可以说,他的眼神里透着股子兴奋。 淮放自然也是看到了。 两人心里各自想着,一个想着挖了眼珠子,一个想着断了… “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到码头外的小客栈歇一歇,明天再休息!这位郎君怕是以为我待你不好,才邀你共乘”,淮放笑嘻嘻的,率先开了口。 季子越抬眸,看着淮放说着意味分明的话时那嘴角噙的笑,红润的唇勾起弧度,笑得清浅。 “好啊好啊”,男人喜不自胜,头如捣蒜。 第87章 名字 第87章 名字 “我叫林曦,敢问小姐芳名?” 二楼的茶水间内,林曦眉梢翘起,亲自沏了一杯茶。 “禾筱”,季子越淡淡地答道。 “我叫淮放”,淮放不问自答,大大咧咧伸手抓了把瓜子正磕着。 “哦~”,林曦轻轻点了点头。 季子越转头看向了淮放,轻轻地,唤了“夫君”二字。 嗯?淮放嗑瓜子的动作似乎都僵滞了,转头,对上了季子越那略带幽怨的眼,那眼神将他紧紧地抓住了。 “我困了”,季子越眨了眨眼,似乎正是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 淮放笑着拍了拍手,站了起来,“那林郎君,真是让你见笑了,内人累了,我先送她去房间”。 林曦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应。 淮放揽着季子越的腰去了房间。 “啪”一声,淮放阖上了门。 “边兴是在隔壁房间?”此刻季子越已经坐在了床边。 “是”,淮放转身,看了季子越一眼,便坐到了旁边。 “你叫淮放?“ 季子越瞥了旁边人一眼,淡淡地开口道,表面上是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是,或许,她……有些想知道。 淮放坐在床边,突然直直地躺了下去,两手直直地伸着,又立马转了个身,侧着身子,单手撑着脑袋。 “你想知道?” 淮放可以看见季子越紧绷的后背,多年的教养让她无论何时背都挺得直直的。 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淮放那只耳朵听到了她浅浅的呼吸声,转而,又听到了门外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他撑着头,视线直直地看到了那边的枕头,左手轻轻一够,就抓到了季子越的手。 季子越回头看他,淮放的眼波里都是温柔的笑意,他微微侧头,视线与她碰到了一起。 左手轻轻一拽,季子越倒下的有些过于丝滑,宛如水蛇一样的手勾住了淮放的脖子。 “夫人,你这是算在勾引我吗?”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季子越眸子多了些狡黠的灵动,她轻笑的声音悦耳,如同迎风晃动的风铃,“叮叮铃铃”的清脆。 “不,我们是一致的”。 淮放大概是被鬼迷了心窍了,尽管知道是在演戏,大着胆子伸手拂过季子越的耳廓,将她鬓角的碎发小心的理了理。 搭在脖子上的手突然松开了。 “人……走了”,季子越偏开脑袋,视线看向了床那侧的枕头。 人确实走了,淮放松了撑着身体的手,倒在了季子越旁边。 “我确实叫淮放,季子筱”,淮放两手护着脑袋,直直地看着头顶暖色的帐子,又接过了这之前的话。 “哦”,季子越突然转过了头,“你怎么会知道我另一个名字?”,她看到了淮放的侧脸,凹凸起伏的线条勾勒出淮放的半张脸。 他转过头,笑着说道:“我要是想知道,怎么样都会知道的”。 季子越其实早有所察觉了,淮放离她设想的那个人越来越靠近了,她本来以为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可手指时有时无的光团告诉她,十有八九,师傅找的就是他。 “那个林曦的车骑倒是挺稳,凌晨我们驾他的车往南边去,这样我们可以快很多的”,季子越说道。 “哈哈哈”,淮放笑了起来,“我们还挺有默契的,今天试坐了一下,确实很舒服”。 “那现在就就寝,夫人?”淮放笑眯眯地看着季子越。 “你下去睡!”季子越以往乐此不疲地见招拆招,大概今天是真的累了,她懒得再跟淮放推拉。 “好好,心肠狠毒的公主殿下”,淮放撇了撇嘴,慢悠悠地挪下了床。 夜里,一个人床上,一个人桌上。 淮放翘着二郎腿,望着黑洞洞的屋顶。 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淮放侧了个身,轻轻跃到了地上,快步走到了床前,掀起被子就躺了进去。 季子越瞪大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淮放在被窝里捏住了季子越踢来的脚。 “那孙子行动了!”淮放压低声音解释着。 季子越睡得很浅,或许是根本没有把林曦放在眼里,或许是足够相信淮放的能力,季子越并没有睁着眼睛等待,她确实睡了一觉。 这是考验淮放的好机会,但这林曦好像还不够格。 空气中弥漫着诱惑的香气,两个人蒙着被子,躲到了被窝里。 门……缓缓地打开了…… 第88章 夜袭 第88章 夜袭 “挞……挞……”随着步子缓缓迈进的声音,二人屏住了呼吸。 “挞挞挞”,又是一阵急促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混蛋!就是你让老子睡不好觉”,边兴气急败环的声音陡然响起,接着就是一阵打斗的声音。 淮放捂着口鼻缓缓探出了头,季子越靠着淮放的背正欲探出头,淮放却转过了身子,一手将头按了回去。 季子越憋红了脸,正郁闷是怎么回事,淮放又钻进了被窝。 “是迷情香,不是一般的迷药”。 淮放离她咫尺近,呼吸的热气吞吐在在两人面部狭小的空间里。 “诶,春意不是给你准备了很多药吗?有没有预防药或者解药什么的”,淮放突然想到。 其实这迷药对自己无济于事,可对季子越来说的话……可就说不准了。 “春意给我的……”季子越轻轻咬了咬红润的双唇,“都是毒药,没有这一类的”,其实……还有春药,季子越脸一红,不知道毒药里面为什么会混进去这样一个另类。 空气是滞塞的,两人的呼吸声就算再清浅,也终究是缠绵到了一起,心跳声似乎都近在咫尺。 “打完了?”季子越竖着耳朵听着,眼神里没有了以往仿佛任何事情都不为所动的淡定。 淮放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双肩不住的抖动。 “你笑什么?”季子越的眼神里藏着愠怒。 “我是没想到……面首无数的长公主,不过是和我在被窝里闷了一会儿,就如此……” 淮放话还没说完,被季子越一巴掌按了下去,季子越捂着口鼻出了被子,那边边兴还与林曦斗着。 淮放正准备爬出来,眼前却是一黑,隔着被子,某人报复性的踩了一脚,随即跳下了床。 没想到边兴如此无用,一个林曦耗费了如此长的功夫,房间里不小的打斗声引起了客栈其他人的警觉,几处窗前都亮了灯,店家已急匆匆地从楼下跑上来。 但大概是林曦的家仆知道自己家郎君要做的好事,因而在走廊两处都守着人。 季子越打眼一看,随即翻过栏杆一跃,跳到了一楼的桌上,一个翻身,又到了地上,她要去后院!即刻驾走那辆马车! 淮放见季子越走了,也就没了玩耍的意思,一双黑乌靴落了地,慵懒地整理着衣衫,走向了门口争斗的二人。 “速战!” 边兴听罢,手刀一落,林曦立马一软,倒了地。 淮放开了门,看到了季子越远去楼下的一抹身影,也立马纵身一跃,边兴紧随其后。 林曦家仆大概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纷纷向二人奔来…… 坑坑洼洼的路上,车骑也十分颠簸,季子越仿佛是行走在浓雾之中,一条延伸着仿佛没有边际的路,就这样和旁边奔流的河流并肩走着。 一路上,倒稀稀疏疏的有两三个人影。 季子越手拿驾车的绳子,有意无意地扫视着身边一闪而过的人们,又转过头,迎高速行驶而激荡起的风。 一股无名之火正慢慢侵袭着她,那股始终伴着她的孤独感又为她将火越燃越高…… “嗒嗒……” 两匹马的奔驰声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淮放和边兴很快追了上来。 “喂!你停一停啊!” 淮放在后面喊,但季子越好似听不见似的,车骑依旧奋勇向前行驶着。 淮放眉头一皱,两腿一夹,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马匹拉载着沉重的车子,轻车又怎么比得上淮放的简骑呢?淮放很快追上了。 耳边是呼啸的风,他一扭头就可以看到此刻坐在车前的季子越。 “喂!你怎么了!” 没答话,季子越目视前方依旧架着车。 “你都没怎么休息,让边兴驾车,你进去睡一觉!” 还是没有反应。 淮放一急,勒住了奔驰的马。 季子越以为他停住了,原本并驾的淮放似乎落在了后面,却没想到忽然有一双手扒上了车身,淮放在风里面目狰狞地往车骑前移动着。 季子越一瞥,便挥起了手中的鞭子。 “你疯了!” 淮放怒吼道,双脚一蹬,手里流过的灵力仿佛将手掌与车身粘合住了一样,他如履平地的灵活。 一跃,便跳到了季子越身边。 季子越的眼神与平时大不一样,闪过了一丝狠厉之色,两人就这样在车骑前的狭小之地斗了起来。 淮放不是没跟季子越动过手,却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这样真正意义上的动手还从没有过。 边兴很快就追了上来,淮放的那匹马他随手就送给了离得最近的过路人,反正到时候还得是自己驾车,令使那家伙肯定要和公主舒服的坐在车里。 但边兴此刻惊呆了,两人怎么还打起来了? 第89章 美梦 第89章 美梦 淮放见边兴来了,一反刚才的防御之势,一把扣住了季子越的腰,拎着季子越一步就要跨入车腹。 “边兴,你快来驾车!” 话音刚落,边兴手下一转,那马立刻温顺的减慢了速度,脚下一蹬,立刻就飞身到了车骑前,盘腿一坐,便驾起了车。 车内两个人依然争斗着,季子越的反抗很激烈。 淮放心下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再不能容她胡闹了!伸手一揽,两个人一同跌坐在软垫上,淮放将她扣的紧紧的,不容许她再乱动。 “唔……”季子越挣扎着被制住的手。 “你是不是感觉难受?嗯?”淮放边说着,解下腰带绑住了季子越的手,双手捧着她的脸。 那张脸热的滚烫。 “你看着我的眼睛!季子越!”淮放盯着她的眼睛,厉声呵斥着,试图让她清醒下来。 季子越明明知道的,她也明明快遏制住了,可当两个人跌坐在一起,当淮放离她那样近的时候,心弦……似乎快要绷不住了…… 明明上一刻还在发怒的像个狮子的人,下一刻却仿佛瞬间化成了水,她迷离的眼里,充斥着孩子般的喜悦。 配合着唇齿间不时冒出的含糊词句,淮放明明没有中招,但却比没中招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淮放捧着那脸,却看到季子越紧咬着下唇,她的意识明明已经溃不成军了,可那潜意识里该做的事她还没有忘记,她只知道,这些羞耻的词决不能从她的嘴里溢出去。 下唇上渗出了丝丝的鲜血…… 淮放知道她很难受,他扣着季子越的头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自己又何尝不是,鬓角和胸膛的汗水不停地向外冒着。 “别怕,我知道你很难受”, “我不会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的,别怕”, “闭着眼睛,慢慢地,一切都会过去的”,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 如同呓语的声音一字不差的落到了季子越的耳里,心里,淮放轻轻地拍着季子越的头,仿佛在哄一个哭闹的孩子。 为了不落下后遗症,淮放催动着身体里的力量,季子越体内的那一丝和淮放那磅礴的力量似乎引起了共鸣。 由外而内,那股强烈的燥热感就如同抚去褶皱的布一样,被一丝一丝的抚平了,凉沁沁的感觉入心入肺的滋润着。 季子越记得这本来是一个噩梦的开端,可那之后的梦却不能称之为噩梦,那是一个美梦。 她像是抱着一块温润的玉,那玉上散发的温度正是她迫切要得到的,可微微一动,便觉得四肢酸痛。 她在迷迷糊糊之中睁开了眼,入目,却是那个人的下巴,再往下,便是喉结和脖颈。 手想活动一下,却发觉被死死地绑紧了,这样的情况,她从未遇到过。 她被淮放抱着,两个人和衣,委委屈屈地睡在这软垫上,是这个人,给了她一场美梦,她从未睡得如此安稳。 喉结滚动着,那人似乎醒了,季子越赶忙闭上了眼,一种莫明的心虚的感觉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淮放悠悠醒转,目光一瞟,发现怀中人睡得规规矩矩,脑门正抵着自己下巴。 他微微地蹭了一蹭,从心里莫明涌出一种甜蜜幸福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这么一个表面冷冰冰的人,抱着却如此舒服和温暖。 淮放微微移了移下巴,斜眼瞟着那睡着的人,睫毛的阴影下, 是阖着的眼皮,白皙的皮肤上透着丝丝的血色。 “收个利息不过分”,淮放皱着眉喃喃自语道,却没注意到怀中人眼皮一跳。 淮放缩着脖子微微向下移,瞅准了地方,淡而灼热的呼吸便印在了季子越的额头。 淮放能嗅到季子越独有的舒适的气息,而季子越因那柔软而冰凉的唇瓣而心上一颤。 良久,淮放满足地离开了那额头。 他抵着下巴,不受抑制地上扬着嘴角,因为就在刚才,他分明感受到了,季子越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之后,越跳越快。 “郎君!” 边兴在外面没精打采地叫着,就一帘之隔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昨天晚上的季子越究竟遭遇了什么状况。 车子已经驶入了一个较为繁华的城镇,他们,已然进入献州境内了。 淮放缓缓地释放着二人相拥而眠的空间,蹑手蹑脚地走了下去,轻柔地将系住季子越的腰带解了开来,仔细一看,虽然是柔软的皮质,却将她那纤细的手腕勒出了道道红痕。 淮放两个指头便能松松地握住那手腕,他皱了皱眉,收拢起散开的衣袍,将腰带系好,随即撩起帘子,出去了。 边兴就站在车侧面幽幽地看着他。 咦?这感觉真奇怪啊,淮放莫明心虚地摸了摸脑袋,跳到了车下。 “这车要不得了,我去找辆新车,你去早市买些吃的”。 淮放掏出些银钱塞给了边兴,自己转身去找车了,刚走了两步,却又顿住了脚步,季子越一个人呆在车里行不行? 随即又翻身,掀开了一角车帘。 淮放出去的那一刻,季子越就已经坐起了身了,此刻正愣愣地发着呆,余光一扫,却看到了那个正要躲闪而去的目光。 季子越微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掀开车帘,发现淮放还站在那里。 “不如一起去!”淮放突然说道,季子越抬眼看去,就看到了那个灿烂而真挚的笑。 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已经在悄悄改变…… 第90章 男追女,隔座山 第90章 男追女,隔座山? “这顶帷帽买给你”,淮放突然停住了脚步,指着街边一个铺前挂着的诸多帷帽中的一个。 黑色的皂纱垂至颈部,那黑纱下,坠着些银色的亮片,与众不同的是,黑纱的一角还绣了一朵鲜艳盛开的红梅。 季子越转头望过去,眉头微蹙,淡声道:“你的眼光不好,我不喜欢”。 淮放感觉脑袋“duang”的一声被谁击中了,怎么可能?自己在千洲门那帮古板的师兄弟里眼光可是首屈一指,更遑论人均心里阴暗的焚世宫。 季子越没有理会他,径直往前走了,淮放赶忙跟在了身旁。 “季子越”,淮放轻轻地叫她。 “嗯?”她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着。 淮放突然勾唇一笑,他想到反击她的话了。 “你否定我的眼光可就是否定你自己哦”,他笑嘻嘻的,可以说是觍着脸地说道。 季子越一怔,立马反应了过来,淮放这家伙! “那顶帷帽真的和你很配”,淮放长叹了一口气,想起了黑纱飘扬时,那朵摇曳着的红梅。 “可是……我不喜欢”,季子越语气软了下来,声音小小的,差点让淮放听不见。 紧接着又说道:“尤其是那朵红梅”。 “嗯?为什么?”淮放不理解,想想冬天里满天飘落的白雪里,有那么一丛红梅迎着风雪盛开,就觉得美得惊心动魄,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因为……”季子越苦涩的笑了笑,“因为雪地里的红梅就像是血的颜色……” 淮放捕捉到了季子越眼里那转瞬即逝的哀伤,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季子越有些冰凉的手,如果可以,他多想再抱抱她。 季子越一愣,却没有躲开,任由淮放攥紧了手。 “其实是血也没有什么不好,冰天雪地里,鲜血是热的啊,也是因为有血液在我身体里流动,我才能将手心的温暖传递给你”。 淮放温吞吞地说着,低沉温柔的声音直直地往季子越的耳朵里,脑子里钻。 是不是毒还没有解完啊?季子越蹙着眉摇了摇头。 有个人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郎君!夫人!”边兴的声音遥遥地隔着人流传了过来了。 淮放感到握着的手指突然躁动了起来,一转头,季子越甩开手,故作淡定地走了。 边兴已经举着手里买来的吃食快步地奔了过来,有些幸灾乐祸地撞了撞淮放的肩。 “不是,公主那样的,你居然还敢大庭广众强行牵她的手”。 边兴压低声音,满是不可思议,心里却想着,令使,莽还是你莽啊!牵手被拒不知道你丢脸不? 淮放愤恨地瞥了一眼边兴,还不是你来了才这样的! 边兴被嫌弃而不自知,又继续说着:“郎君,你知不知道一句话啊,叫做`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你什么意思!”淮放冷着脸,“你是说我和她中间隔着座山!” 边兴庄重地点头,答了句“嗯”。 淮放突然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边兴啊边兴,起码我山的那边还有个姑娘,你呢,你千山万水的那边还是山水!” 淮放大笑着去撵季子越了。 独留边兴手里提着逐渐变凉的包子,默默地跟在后面,他好像说得没错,边兴暗自地叹了口气。 “你把林曦如何了?”淮放又一次跟在了季子越的身边,季子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问道。 淮放心下一紧,莫非又逆了她的心意了? 余光瞅着季子越的眉眼,缓缓地说道:“其实……我本来想放过他的”。 “你何必想放过他,你想放过,我可不想”,季子越依旧是目不斜视,淡漠的话语里竟有些俏皮的尾音。 淮放看着季子越秀挺的侧颜,抿着唇笑了起来。 萧条的边界小镇里,两个人并肩走着,季子越抬头看了看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廓,柔和的光线照耀在她身上。 她想,今天的天气,可真好。 三人一前一后的到了出发地,却发现了那车骑的满地的残骸,链着马匹的绳子被人绞断了,马儿已经不知踪影,车板被暴力的那利器砍出了深深的沟壑,材质柔软的车帘被人暴力地撕扯后带走了。 “这倒好,省得我们处理了”,淮放远远地眯着眼望着,三个人站在了小巷的阴影里。 “这还不够,烧了”,季子越蹙着眉说道,万不能再因刘曦扯出来什么其他麻烦了。 朝廷是如何管理的,让州界民风到了如此地步,季子越想着,又摇了摇头,灾荒之年,这马车确实奢华的扎人眼睛了。 “好”,淮放轻轻地点了点头,袖中手指一挥,再看那边,残损的车骑渐渐从里面冒起了青烟。 边兴在身后怀抱着包子,嗯?发生了什么!令使如今就这么不避讳吗?自己究竟在这两人间错过了什么? 尽管季子越有些嫌弃新购置来的二手马车,三人还是立刻上了车,得尽快向镇南候文景山所在的德泉进发了…… 第91章 第91章 此刻,三人面前横亘着破碎的防洪大坝,一半被吞噬在奔流的霖河中,一半残破的飘摇在河流之上。 “这个……莫非就是霖河水利官知情不报的缘由?”淮放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景象。 季子越在心里暗暗思索着,难不成是欺上瞒下,工程建造不达标?可是季步源的表现,还有在赣州所遭遇的,让事情被覆上了层层的疑团。 身后边兴拦住了一个提着野菜匆匆路过的老汉,“老大爷,这么高大的大坝怎么会塌成这个样子?” 边兴本就是随心一问,却不想这老汉慌慌张张的拒不回答,转身就要绕过边兴走开。 边兴见他表情不自然一把就拉住了老汉的袖子,此时,季子越和淮放察觉不对,已经从岸边往这里走来。 “大爷,你若含糊地答了,我们也不挑你的错处,可你现在这样,是几个意思?”淮放眉毛一凛,不客气地说道。 老汉转过身来,颤悠悠地说道:“老汉我笨嘴拙舌,恐解释不清,误了您的事情”,话一说完,立马就挎着篮子作势要走。 淮放见状正想拦住,不料季子越一下揪住了他的腰带,“既然他不愿说,也就不要难为他了,我们快走”。 “好”,淮放停下了脚步,点了点头。 车骑又晃晃悠悠地上路了,德泉已经遥遥在望了…… “哎哎,你干嘛!”边兴的喊叫陡然响起,下一刻,布帘被掀起,苦木那张欣喜若狂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公主!属下终于等到你来了!” 季子越睁开假寐的眼,细长而浓密的睫毛下,那双长而媚的眼里仿佛蕴藏着星辰。 淮放放下了撑着脑袋的单手,意味莫明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苦木。 可恶!讨厌的家伙!你那么高兴个什么劲啊! “外祖和舅舅可还安好?”季子越缓缓地起了身,腰有些僵,脚也有些麻了。 “公主放心,国丈和国舅爷都安好”,苦木俊朗的脸上喜悦不言而喻,只是那轻快的语气好似他平时是个爱讲话的人似的。 “那便好”,季子越提着的心放下了,正迈着步子走了两步,却突然腿下一软,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淮放心下一惊,赶忙伸手去扶,却发现季子越摁着苦木的肩膀稳住了身形。 “苦木,你扶我下来”,季子越淡声向苦木说着。 “是!公主!”苦木更加高兴了,嘴角快咧到了耳后根。 淮放在季子越身后突然脸上一黑,有些生硬地说道:“还是我扶你!” 季子越刚想说些什么,不料苦木抢先一步,“驸马,舟车劳顿的,您歇着,我扶公主就好了,车架早已准备多时了”。 季子越嘴唇微微翕动着,随即又微合了住,算是默认了苦木的说法。 季子越被扶下去了,可淮放心里却百转千回,他以为,他和她已经不同于平常了,应该更亲近了才对。 边兴嘿嘿笑着,坐了上来。 “终于能歇会儿了,郎君”,边兴声音轻快,因为有人要替他驾车了,他笑嘻嘻的,仿佛要将快乐传递给黑脸的淮放。 淮放冷冷地瞅了边兴一眼,“你太吵了!” 边兴:…… 我记错了吗?我刚刚是不是只说了一句话?边兴的快乐瞬间被打碎,他也不稀的去理解令使大人所为何事了,一歪头,便在远离淮放的角落里睡觉去了。 “公主,请上”,苦木将季子越引到一驾车骑前。 季子越点了点头,舒展了一下面容,便一步一步地上了车,掀开帘子,年近古稀的老人正端坐着,笑盈盈地望向她。 文景山眼睛炯炯有神,气质间却有一股书香气,怪不得见过的人都说他“富儒将之气”,就是这么一个儒将,曾经也是金戈铁马踏沙场的杀神。 “外祖!” 季子越笑了笑,立马扑了上去。 “外祖还是一如雅儿小时候那般神采奕奕” “雅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甜啊”,文景山笑着抱了抱季子越。 “舅舅呢!” “你舅舅,我派他有事!”文景山中气十足地说道。 “对了,文宜可那个小丫头没给你添麻烦!”文景山一想起那个调皮捣蛋的孙女就会心一笑。 “没有,可儿很乖”,季子越怎会说文宜可的坏话,笑盈盈地答着。 “你那个驸马?”文景山突然压低了嗓音。 季子越握住了文景山的手,坐在了老爷子身边,“外祖,他对我很好,你不必担心”,但季子越不得不担心,淮放那样一指成火的本事都有了,很难说,他还会不会有“千里耳”那般的神通。 文景山感慨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我还活着却都没能来看看雅儿出嫁的样子”。 季子越沉默了……不是外祖不想来,而是皇帝不让来,她的父亲,明面上让镇南候在南方温和之地养身子,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囚禁。 “雅儿呀,外祖有重要事给你说”,文景山突然说道。 季子越握着文景山的手,笑着摇摇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文景山看着已经独当一面的外孙女,便再也没继续说下去。 车队浩浩荡荡地前进着,淮放那辆破旧的马车被排在了队伍的最末尾,耳边是边兴震天吼的鼾声。 “咯噔”一声,车轮碾过了一个石子,边兴晃荡着,从角落摆到了淮放的怀里。 淮放:…… 算了算了!这家伙也累了!淮放撑着脑袋想着,再者,季子越刚才回答的还算不赖,我确实对她很好,淮放兀自沉醉着,缓缓勾起了唇角,此时,边兴的鼾声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第92章 我会住进你心里 第92章 我会住进你心里 “您是说,问题不在大坝,而在架着大坝的那座山上”,季子越眉头紧皱,事情好似远超自己的控制。 一场暴雨冲刷,让一座巍峨大山轰然塌了一半,只因那座山本身已经空了一半。 “而这件事,发生在别处也就罢了,却偏偏发生在献州这块地方上”,文景山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桌上划了一个圈。 是啊,外祖在献州,无论是父亲还是朝臣都会把目光聚焦在外祖身上。 季子越眸光一闪,一张无形大网越来越清晰地笼罩在了她的头顶,黑暗中,那个人暗中筹谋着,一场大雨冲毁了蓄谋已久,对于那个第三只手来说,应该也是意料之外。 “外祖,您在献州这么多年,就一丝一毫也没有察觉吗?” 文景山混杂着白色的胡须抖动着,“本来确是没有丝毫察觉,但现在想起来,地方上一些小的传闻,似乎早有预示了,只不过,当时还是没有放在心上”。 “外祖,你不必担心,这背后的人,我一定会揪出来的”,季子越拢起手中的广袖,向文景山行了一礼。 “雅儿,你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我已经派你舅舅进山一探究竟了”,文景山眼神里流露出和蔼的笑意,他的外孙女永远要把操心事揽在自己身上。 “外祖”,季子越突然严肃了起来,“您现在必须要让舅舅赶快回来”。 “怎么了?” 季子越心下一紧,将在柳霞道和赣州遇到的事详细讲了个清楚,老员外和曹司功的死,结合今时今日献州的事,这山更不应该轻易进入。 文景山闻言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马派人叫文其竹回来。 ———分割线——— 秋意渐浓,季子越坐在镜前呆呆地看着,一看就是一下午。 淮放压着步子,悄悄走到了她的身后,季子越回到德泉后,淮放再没见过她,反倒是苦木时不时的在眼前晃。 “你知道苦木喜欢你的?” 淮放近乎俯视着眼前这个坐在镜台前华贵美丽的女人,她像一块完美无暇的美玉一样,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超脱于俗世,她不像是人间该来的人。 眼前的女子面不改色,直直盯着镜中那个不真实的自己。 “我知道又怎样?”她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男人。 “为什么那么冷漠?”淮放闷闷地问道,他不知道其他,他只知道因为季子越飘忽不定的心意,让他几日都难眠,她时而似乎离自己近了,却又时而远了。 “淮放,你记错了,我一直是这样的”,季子越贝唇轻启。 “呵呵”,淮放轻蔑的笑在身后闷闷地响出了声。 季子越眉梢一挑,稍微有些不悦。 尔虞我诈的漩涡弄得季子越筋疲力尽,她忽而有些累了,这时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淮放已经一步一步地离她那样近了。 不想和这人再纠缠这些无意义的话题了,索性有些破罐子破摔地顺着他的话去讲,“你说的没错,我是冷漠,我还放纵苦木他日复一日的爱上我,因为这样,他才能尽心尽力地保护我!” “那我呢?”淮放突如其来地正面对峙杀了季子越一个措不及防。 “什么?”季子越微微转头去问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疲惫的慵懒。 淮放的腰弯了下来,侧过脸,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那长长的睫毛了。 没有任何犹豫地,近乎长驱直入地,封上了季子越的嘴,季子越愣神的瞬息,淮放的舌已经闯过了牙关,近乎翻天覆地的肆意妄为了。 眼看着镜中那个背后之人突然向自己袭来,季子越却仿佛被禁锢住了手脚,她来不及反应,更谈不上躲开挣扎,朱唇轻启,只是无声的呜咽,反倒给了那人机会。 反应过来的季子越右手已经扯上了淮放的衣襟了,可在那近乎掠夺的攻势下,那只手是绵软无力的。 淮放的手也迅速攀了上来,他用力的捏住了那只柔软无骨的手。 似乎有些忘情了,淮放的手捏的很紧。 呼吸沉重,不知人身在何处。 季子越觉得似乎过了很久很久,等到她都快晕厥的同时,淮放温润的唇轻飘飘的离开了。 相比年少时期的寡淡一吻,这个吻缠绵而悠长。 “你靠他不如靠我,我会保护好你的”,淮放的眼睛亮亮的,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人的唇,而后,视线上移,那双美目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你说苦木如果看见这个,他会不会嫉妒的发疯,” 淮放本就低沉的声音更有些沙哑了,只见他一字一句地停顿着,将头凑近到季子越的脖颈处,“会不会,由爱……生恨呢?” 季子越清亮的笑声抑制不住,她掩面而笑,脸上的红晕衬得她更为迷人了。 季子越站起来了,尽管连着发髻才到他嘴唇到鼻尖的位置,可那气势明显是睥睨着的。 “你和他,是一样的!”她笃定的语气像是拿定了什么事儿似的。 季子越走了,淮放低垂的眉眼只看到了拖在地上红艳衣物的残影。 “呵呵”,淮放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坐到了方才她所坐的位置,那里还残存着她身上的暖意。 “你就这么自信,他和我,可差远了……”淮放喃喃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突然他又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翘起了一个微微的弧度。 “我会住进你心里,可他不会”,淮放粗糙的拇指快速抹过了刚才火热的嘴唇。 嗯,柔软似还在嘴边。 第93章 游戏 第93章 游戏 “春意,你愣在这儿干什么!” 季子越还没走到门边,就看见端端正正站在侧门的春意,手上端的茶正袅娜升起一绺绺热气。 “啊?噢~”,春意僵硬的面部这才回了春,被霸占地双手有些无措,慌忙下半蹲着行了个礼。 “公主,我……正要给驸马送茶水”。 “哦~”,季子越点了点头,正心乱如麻的时候,哪顾得春意,说了声“去”,就作势要走。 没想到春意端着茶水步子一移,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季子越疑惑地抬眼看她。 春意稍稍举了举手上的那杯茶,有些谨慎地试探道:“这是您,吩咐我送的茶”。 季子越恍然大悟,曾经她要春意在一年之内送走淮放,淮放这些时日一直与自己同行,所以药断了,而这两天,春意要将药续上了。 “这茶……端回去,驸马暂时不需要了”,季子越皱着眉吩咐道。 “是是!奴婢遵命!”春意连忙答应,眼里泛着笑意。 季子越快步走了,合在前方的白皙手指紧紧攥着襦裙的一角,春意……应该看见了,季子越心想着,一股异样的感觉充斥了心扉,那感觉名唤“羞赧”,但她是不会承认的。 春意端着热茶正要走,却没想到刚转身,驸马又叫住了他,春意脑子“咻”的一下又回想到刚才的场面,驸马好生勇猛!顿时说话有些结结巴巴。 “驸……驸马,您唤我……有……有何事?” 淮放勾唇一笑,“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几天不见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我……”春意端着茶托示意着。 “行了”,淮放一个手掌举在半空中止了春意的发言,“我都听见了,这茶……季子越给我的?” 淮放眉飞色舞的,明明听见了,却还要再问一遍。 “是……但是……” 淮放在春意的目瞪口呆表情下一把端起了那盏热茶,丝毫不嫌烫的“咕嘟咕嘟”下了肚。 淮放豪爽地将空空如也的茶杯又放了回去,“我知道,季子越说我不需要是,既然端来了,就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淮放笑嘻嘻地说道,又凑前了几分,压低声音给春意说道:“下次,我的茶要你家公主亲自送来就好了,不必麻烦你了”。 淮放说完,心满意足地走了。 春意愣在了原地,停了片刻又立刻奔向了厨房。 补!要立刻给驸马补起来!这毒虽不深也吃了几十天了,万不能影响以后公主府的子嗣。 ———分割线——— “季子越回到献州了?” 男人坐在轮椅上阴沉地问道。 “是,已经和文景山汇合了!”阶下人半蹲着答道。 “好了,你下去”,男人摆了摆手。 “是!” “咯咯咯”,那面空白的墙空空的响了三下,不多时,墙面翻转,一个眉眼不羁的年轻人从里面晃晃荡荡地走了出来。 “爱卿啊,快来看,好美的一个美人儿”。 轮椅上的男子面色阴沉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殿下,等您真的有朝一日登上九五之位,我就不必陪您在这玩这种游戏了!” 年轻人哈哈一笑,笑得阴邪而狂妄。 “游戏?初七,有你在,我早晚会坐上那个位置的!” 那个名唤“初七”的残疾男人阴森一笑,“陛下说的是,我们现在面前就有一个天大的机会”。 “哦?爱卿说来听听”。 “文其竹进山了,而我们的血卫截到了文景山召他回来的信件”,初七残忍地笑着,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 “所以……” “所以,陛下您要派人通知季步源,说文景山要去销毁证据了,叫他赶快去”。 发髻散乱的年轻人听着,眸光里充斥着兴奋的光,“如果文其竹没有消息,那么季子越到时也一定会前去”。 初七笑着点了点头,“如果他们两方都死在了山里,我们再散布出天降七州是为前朝七王夺嫡而降罪,届时……”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狞笑了起来。 ———分割线——— 季子越其实早有预料会有第三只手,而之前太师司徒靖之子司徒枫便是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司徒枫说,自己的父亲暗地里早已支持了一位皇子,他虽从来没见过,可这位皇子来过他的家。 范围缩小,幕后的人是一位皇子。 其实范围很小,除了早夭的大皇子,消失的哥哥季子筱以及成了太子的二皇子季步源,就只剩下了三皇子季步舒、四皇子季步兴。 三皇子季步舒,外人道他内敛沉稳,实则懦弱无能,四皇子季步兴,娇纵蛮横,飞扬跋扈。 是谁呢?季子越自己挺身入了局,就没想过放过他,或者说他们。 火苗跳跃,手中的东西化为灰烬,季子越抬头望向了远方,舅舅,还没有回来…… 第94章 季子越的错觉 第94章 季子越的错觉 “苏合,季步源有消息了吗?” 苏合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公主,太子落水后在献州北的一个小村庄被救起,现如今在献州北,州长府里养伤”。 季子越修长的食指沿着酒杯划了一圈,最后眯着朦胧的眼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去送那两封信出去,一封,送去武威,一封,送往献州州长府”。 季子越举着手,示意桌上那两封早已封好的信。 苏合顺着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案几上搁置的两封信件,随即答了声“是”,拿了信便退了出去。 天色渐暗,人们一切的活动都被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这是我那好妹妹传来的?”季步源两指轻佻地夹起了那页只写了两行字的纸。 司徒枫在旁侧点头称是,不过月余的时间他已完全得到了季步源的信任,尽管那几个老幕僚总是对自己嗤之以鼻、百般防备,但,那又如何呢? 这还多亏了长公主的谋划,大船将倾,忠臣奋上救主,这才成全了自己。 司徒枫低着头,微微勾起了唇角,满面的笑意。 “同风,你说这纸上不会有毒?我那好妹妹莫非要毒死我?”季步源哈哈大笑了起来。 司徒枫佯装不解,疑惑地开口道:“殿下您终究是天子血脉,她怎敢明目张胆地害您”。 另一旁一个老幕僚冷哼了一声,“你个小子岂能明白,当日太子殿下只是不小心射杀了一个侍卫而已,长公主赶到时,表面镇定,可我们都明白,那样一个不顾皇家威仪,在外面浪荡多年,更何况还有那样传闻的人,心思可不同常人”。 那样的传闻,不仅指季子越广收面首,荒淫无度,更指季子越灭了潍雍国部分士族的传闻。 季步源冷冷说了句“别说了!”思绪便好似飘到了那天。 那个叫谢春秋的侍卫被自己一箭送了性命,还有季子越看向自己宛如死人的眼神,她和她那个哥哥一样! 司徒枫皱着眉头,故作忧愁地缓缓开口道:“可现如今这长公主来了如此一封信,该当如何?” 老幕僚清了清嗓子,说道:“这肯定是心虚了啊,依我看,殿下,到时候我们将文其竹押到她面前,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季步源猛猛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去!季子越如果耍花招要杀我怎么办?我不能去! 季步源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容我想想!” 季步源匆匆站起来,走到内室,一个密室打开了,一个男人背着手转过了头,赫然就是那初七! ———分割线——— “你要季步源和你一同进山?”淮放跨过门槛,边走着一把拿过桌前的椅子。 “哐”的一声就放到了季子越的面前,跨坐在椅子上,和季子越面对面着。 季子越正揉着太阳穴,见淮放进来缓缓放下了手。 淮放撑着脑袋看着微垂着脑袋的季子越,微微凑近,可以看到她浓密的睫毛,还有褐色的眼,他们离得那样近。 季子越调整了一下姿势,伸出两个手指抵在淮放的脑袋上,将他稍稍推远了些,当有人过近地盯着她的眼睛时,季子越的便觉得眉心有些痒。 “是,我是要让他一同前去,他若是被什么人利用了,我要给他一个机会看清楚”。 淮放盯着季子越,却突然晃了神,只觉得那张红润的唇,一开一张的开合着。 “喂!你要是这样,你就赶紧走!”季子越冷冷地说道,气压霎时冷了一分。 “不,我才不走”,淮放头一歪,痞痞赖赖,嘴里嘟囔着“还不是你……”那张嘴看起来很好亲,后一句被默默吞回了肚子里。 季子越直直盯着他,却突然站起来面色铁青地走了。 淮放被看得心虚,一瞬间有种被看透心事的错觉,萎靡地把头埋在椅子的靠背上,一抬手,一把勾走了季子越刚才未喝完的酒。 季子越头昏脑胀的,步子都有些轻浮,她轻轻地伸手拍着脸驱赶脑子里的错觉,“还不是你……那张嘴看起来很好亲”,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话,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 看来是喝多了,季子越吩咐春意给自己煮了一碗醒酒汤,等回来时,却看见淮放歪七扭八地睡在自己的床榻之上…… 第95章 攻敌攻心 第95章 攻敌攻心 “驸马”,季子越刚踏进房门内,就远远地看见春意和边兴一人各站了一边。 淮放充耳不闻在床上翻来覆去。 季子越缓步走来,春意首先看到了她,连忙走到了季子越身边行了一礼。 “公主,我去看看给您煮的醒酒汤还有没有剩余”。 季子越明眸闪烁,算是默认了,春意说罢走了两步,又转身将边兴拉走了。 淮放趴在床上,左手吊在半空中,手上还握着青色的流云壶。 季子越一步一步走到帐前,视线一扫,很好,这回还知道脱鞋。 那是从武威带来的九酝春酒,酒性绵长清冽,季子越偶尔会小酌一杯,这一壶她可以喝好久,这下好了,淮放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淮放!” 季子越叫他,并坐在了床沿上,扣住了淮放的胳膊,试图拿走她心爱的流云壶。 谁知淮放哼哼唧唧地翻身忽而松了手,“啪”的一声,流云壶就那样碎在了地下。 “淮放!” 季子越近乎咬牙切齿了,上手就准备拉淮放起来,抓住了那人的腰带就奋力往外拉着,但淮放不动如山,微微的似乎有些挪动的趋势,却又在季子越松力的时候,肩膀微动地弹了回去。 季子越前所未有的觉得自己又滑稽又狼狈,有些颓唐地跌坐在床沿边喘口气。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装着,总之,她正坐着想对策的时候,一只手猛地圈住了自己的腰,她近乎是被单手抱着,贴着越过了淮放侧躺的身体。 天旋地转之后,再睁眼,面前是淮放紧闭的双眼。 “你再给我装!”季子越伸手就捏住了淮放的脸蛋,却一下被那家伙脸上的触感惊了一惊。 就好像是发高烧一般,这家伙的脸很烫。 “喂,你怎么了?”季子越轻轻拍着他的脸,有些愣了。 那家伙猛地睁开了眼,勾唇笑得灿烂,眼眸里像是充斥着泪一样,水盈盈的,透过那双眼,她能够看到她自己。 两个人两两相望着,谁也没有动。 不知不觉间,距离却越来越近了,季子越的手不知道怎么从淮放的脸上转移到了胸膛上,手心里冒着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淮放的衣领。 人是僵硬的,脑子变成了空白的,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有一个声音一闪而过,或许,你喜欢他,不然你怎么呆滞到了这个地步。 不可能!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我只是在利用他! 季子越极速反应了过来,生生地将身子往后移了移,距离被拉开了…… 而淮放还在傻呵呵地笑着,两只手顺手就握住了季子越揪住自己衣领的手,他的大手将季子越的手包裹的严实,季子越退,他自己又立刻向那边移着。 两人以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纠缠着,斗争以淮放的完胜落下帷幕。 淮放将头蹭在了季子越的脖颈间,紧紧握着季子越的双手绕到了自己的脖子后。 混杂着酒气的热气在自己的脖颈上有规律的张弛着,季子越又一次的僵住了,任凭男人以这种亲昵的姿态依偎着。 季子越懊恼地闭住了眼,可下一刻,却险些叫出了声。 耳廓被淮放湿漉漉的噬咬了住,那坚硬的牙齿摩挲着旋转的回路,细密的吻层层落下,每一个都献给了那只通红的耳朵。 “季子越”, 迷蒙的声音将季子越从坠落中揪了出来,他低沉的声音充斥在耳中。 “不要搞事业了”, “搞我”, 淮放仿佛是失去控制的石头,撑着的手无力的虚脱了起来,倒在了季子越旁边的枕头上。 季子越愣住了,抽出环着淮放的双手,侧着的身子平躺了过来,两只手捂住了错愕的面容。 天哪! 无声的泪水被季子越扣留在了手掌之中,为什么?淮放。 敞开的窗子将清凉的风阵阵吹进,万籁寂静,清冷的月光下,只有边兴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顶。 边兴突然嗤笑了一声,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淮放今天愣愣地盯着书里那一句“上兵伐谋,攻敌攻心”笑出了声。 遥遥望见了苦木在前院巡逻的身影,边兴突然对着苦木大喊了句:“苦木你他妈就是个傻子!”那么多年,你还不如淮放那个才认识几十天的半吊子! 随即不紧不慢地躺着翘起了二郎腿。 苦木却已立即赶了过来。 “边兴,你有什么毛病!大晚上的嚷嚷!” 听着苦木压抑克制的声音,边兴忽地又笑了出来,季子越那样的女人,苦木可能努力一辈子都追不上。 不知过了多久,淮放侧耳听着,季子越均匀的呼吸就近在咫尺。 他缓缓地睁开了一只眼,侧头试探地看着,却霎时寒毛倒立…… 季子越睁着美眸,侧头直直地看着他。 “淮放,你以为,我会信你在耍酒疯?”朱唇轻启,若有似无的戏谑的笑浮现在她的唇角之间,距离被季子越强制拉近了,淮放下意识就想跑…… 第96章 拓岭山 第96章 拓岭山 淮放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一把揪住自己衣领的女人,季子越嘴角挂起的微微笑意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她,该不会打我。 “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淮放解释的同时撑着上半截身子意欲逃离,但那只紧紧攥着衣领的右手,像摁下一条跃起的鱼一样,将淮放重重地摁了下去。 季子越一下子跨坐在了季子越的腰际。 拽着衣领的手上移,一下子又控住了脖颈,“骗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什么代价?” “这次拓岭山上,我需要你”。 淮放心下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不仅这一次,以后的每一次,我都希望你能需要我”。 “不,这次不一样”,季子越眉头皱着,这一次,虽然她已经做了全盘的考虑,可是涉及多方势力,很难说不会有什么变数。 “在我需要你之前,我会尽力自己解决”。 季子越淡淡地说完,手下却突然加重了力气,“我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是你搞的鬼”。 “什么想法?”,淮放疑惑着皱眉,忽而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挣扎着要起来。 “你……你能听到了!”淮放喜不自胜,随即又思索了起来,不对啊,我不是抽回了我的灵力吗?就算还有,她怎么能掌握运用的法门呢? “不对!季子越,这你可不能冤枉我,那是你心里的想法,和我可没关系!”淮放也不去细究了,断然否定了和这件事的关系。 季子越睁着眉目直直地盯着他,妄图找到淮放说谎的证据。 好,自己毕竟没有通天的本领,这家伙目前倒看着一副浩然正气的模样。 “好了”,淮放试探着握上了季子越控住脖颈的手,“这下,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了吗?我很想听”。 淮放笑得别有意味。 “你闭嘴!”随即松了手,慢慢地起来,又躺在了原来的位置。 季子越背对着淮放,面对着墙,说话的声音闷闷的,“立刻离开!” 淮放撑起了身子,勾唇一笑,侧着头盯着那个背对的身影。 良久,悉悉率率的声音响起,淮放穿上了鞋,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整个房间很空很静了,季子越猛地回头,另半张床确实已经空了,她呆呆地望着,仿佛呓语般说着:“我本不会期望谁的,你偏生要给我这期望……” 季子越在心里想着,转过头,闭上眼,睡着了…… 雨后初霁的拓岭山里,空气格外的清新,草味山野的气息钻到鼻腔里,似乎能净化心肺一般。 天朗气清的这一天,季子越带着人出发了,文景山被季子越劝着留在了德泉,季子越带着苏合、苦木、春意及秋水等一干人等,却独独没有看见淮放和边兴。 探子们说季步源本来犹豫不决并不打算亲自前来,可是却突然转变了态度。 季子越穿着干练的黑色翻领袍,远远望见了远处坍塌了一半的山体,若有所思的凝望着。 坑坑洼洼的山脚下,一行人停住了脚步。 苏合拿着地图指指画画着,“公主,前面就到太子约定的地点了”。 季子越听罢,郑重地点了点头。 前方,季步源身披铠甲正“翘首以盼”,回首问身后众人:“人都准备好了?” “殿下,已准备就绪”,司徒枫迈前一步答道。 季步源踌躇满志,“好,届时生擒季子越,押回武威面圣!” 这么一个目无尊长,肆意妄为的妹妹该给她些苦头吃了,今后我登基后,才能大展拳脚! 远处,似乎有人来了…… 两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人匆匆而来。 “这谁啊?“,季步源身后有人疑惑地私语着。 司徒枫又上前一步答道:“如今献州水灾,百姓粮食欠收,应该是山脚的住户来山里打些野味”。 季步源赞同地点了点头,摸着下巴说道:“那应该是了,只是看样子要往我们这方向来,总不能我们给他让路”,思索罢,喊了声“赵五”。 那是季步源手下的一员亲卫,“去!待那两人来,直接拿下,切莫让其喊叫”。 “是!”五大三粗的汉子立马答是。 近前来,汉子提溜着两个面黄肌瘦的人就押到了季步源跟前。 那两个人也大抵猜出来了面前这个人是头儿,便赶紧跪下来求饶。 可一句话就让季步源面色不由僵了下来。 “放过我们,我们兄弟今日也不知得罪了谁,后面有一大队人马在那里不知做什么阵,好不容易跑前面了,又撞上了大人物”。 季步源顿时心如凝铁,那助他的神秘人说过:季子越习了几年道术,如果她要是布阵的话,那就是要杀你的死局啊。 他生擒她,是惧怕父皇怪罪,可既然你要取我性命,妹妹,我也就没办法了。 隐匿的山峦之中,初七独立在一棵参天巨擎的大树上,季步源,你要是不狠一点儿,这可就很难打起来了啊,初七抿唇一笑,时时观察着动静。 季步源面无表情转过了身。 赵五跟随多年,一个眼神便懂了季步源的吩咐,抽剑出鞘,一剑便结果了二人。 “咚咚”的两声,,二人接连倒地,鲜红的血从脖颈出流了出来,抽搐了两下,便全无了半点声息…… 第97章 混乱 第97章 混乱 “妹妹,安好否?” 季子越步子一顿,身后诸人亦都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季步源站在高处露出了微笑的脸。 季子越浅笑了两声,说道:“皇兄,妹妹我好得很”。 “你好我可不好啊”,季步源哈哈大笑。 “皇兄莫不是忘了,我请皇兄来可不是为了闲聊,这拓岭山的勾当还得皇兄来好好查查”,季子越没有丝毫多余情绪显露。 “还查什么查!“,季步源突然怒斥一声。 “皇兄,你若是但凡用点脑子,都不至于是这样想”,季子越微笑着摇了摇头。 “季子越,我最痛恨你这副嘴脸了”,季步源好似在用面部表情的扭曲来表达自己心里的厌恶一般,伸出的食指用力地指向季子越。 “你和你那个哥哥永远都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死在这个地方,就像你那个哥哥一样,被人践踏至死!” 季步源突然像发了疯的野兽。 季子越的眼眸越看越深沉了下去,“你知道你背后的那个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吗?你清楚吗?你了解吗?玩火自焚,你懂吗?”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却又不失慑人的威慑。 “你!季子越!你又知道了”,季步源微微勾起了唇角,却头一次有了运筹帷幄的模样,声音从疯狂又转为了平静。 “我们都是父皇的子女,我季步源也不是傻子,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我自然知道”。 季步源话没说完,隐入了丛林之中。 季子越暗叫不好,一声惊呼,“快用遁!”只见身后众人纷纷取出了黄色的符纸,其上红色的字符仿佛有了灵气一样游弋了起来。 刹那间,众人眼前光影交换,再看时已经不知何处了,众人都分散了开来。 季子越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远处那处山林高空之上,渐渐升起了缕缕青烟,妖邪的大火的滚滚而来…… “废物!”季步源眼眶里充盈着血丝,一股不受控制的愤怒将他的理智渐渐吞没了。 “去你大爷的!”一声贱兮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方才被人无视扔在一旁的尸体发出了诡异的声音,而另一具宛如青烟消散了。 边兴掠过,便劫走了不远处怒发冲冠的太子殿下,不耐烦地劈了一掌,季步源便昏死了过去。 身后的部众纷纷出动,终究是敌不过边兴宛如鬼魅的身影。 “我呸!”边兴将季步源随意地扔到了地上,心里骂骂咧咧着。 淮放指使他做这样的苦差事也就罢了,走山路走到一半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威胁,还要装作收到了蛊惑。 不过好歹任务完成了,边兴拍了拍手,就在远离纷争的地方静静等待着。 季子越在黑暗中思索着,为了避免遁符的随机性,她已经提前让青龙师兄改过了,可是为什么……她会在这种地方? “雅……雅儿”,文其竹虚弱的声音突然在黑暗的空间里响起。 “舅舅!” 季子越叫道,心里又存着浓浓的疑惑。 外界 淮放正与那初七交上了手,这是在沧海遗珠的世界里,淮放必须拿捏着力量去反击,不小心被窥到了气息,就得被世界的意识抹杀掉。 但淮放有信心,三招必杀了他! “没想到啊,一州门从哪里找来的高手!” 初七以为眼前这招式狠辣的年轻人是季子越从一州门找来的帮手。 淮放嚣张一笑,并不想和这人再纠缠下去了。 正要一击下去,不料那初七狞笑着一指,“看啊,你那师姐还在那里受苦呢!” 淮放猛地一惊,登时眼前出现了季子越被困在黑暗中的情景,一个触之必死的怪物正要接近她! 初七勾唇一笑,正要一击致命,眼前的年轻人却突然没了影子。 再往自己所勾的幻境看去,那年轻人赫然出现在了里面! 初七冷哼了一声,“亏你还有几分天赋,这样如何能成大事!”初七转眼就忘了自己差点死在这年轻人手上的事了。 正要转身离开,一把利剑出其不意地贯穿了身体! “蓝袍,蒙面,你是……青龙!”鲜血从空洞中汨汨流出,初七的嘴角抽搐,口腔里满是血腥之气。 青龙稳稳地拔出了插在初七胸口的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青龙声音清朗,说得慢条斯理,“初七啊,你也别一副要死了的表情,谁不知道,你还有一具身体”。 初七眼珠突地睁得很大,全身迅速的干瘪了起来,狠狠的声音似从腹腔传了出来,“青龙,你等着!我会把你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初七最爱的身体就这样没了,从此,初七只有一个永远坐在轮椅上的自己了。 第98章 文景山之死 第98章 文景山之死 “季子越!” 淮放的声音赫然充斥在季子越的脑海里。 无边的黑暗里,季子越以一种攻击的姿态向四面试探着。 这幻境里,季子越只能看到初七想让她看到的,毫无安全感的黑暗便是初七的算计了。 然而,下一刹那,黑暗毫无预备的消失了,犹如目盲的人突然看到了光明,季子越下意识地微闭住了眼,指尖却在此刻触碰到了一丝冰凉。 光线从指缝露出,是淮放那张焦急的脸,季子越一把握住了他伸向自己的手。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世界在此刻寂静了,山林之中,似乎没有四处的喊杀声,似乎没有兵器交刃的声音。 然而……身后,有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打破了一切的平静。 “噗”地一声,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身后面目可怖的怪物流出了汨汨的鲜血。 季子越回头,面目却如同被一寸一寸冻结的美丽冰花,脑子似乎滞塞住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舅舅。 舅舅的佩剑,舅舅的盔甲,还有那佩剑上母亲亲自做的剑穗,每一处都在告诉着,这个死在自己身后的怪物,是自己的亲舅舅—文其竹。 他被淮放一剑刺死了,尽管那是为了救她。 瞬息的时间里,季子越的脑海里闪现过许多的东西,她本以为的万无一失,终究还是出错了…… 眼泪在眼睛中饱和,两滴情泪自眼尾流出。 淮放身后的痛呼将季子越迅速地拉回了现实中。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自己,季子越当即明白了,因为曾经那股莫明的暖流又一次出现了,经由交握的手掌,穿过胳膊,再过肩颈,畅通无阻的到了天灵。 “呃啊……”淮放捂着心口,脖子上青筋暴起,满头的汗珠在这么短的时间迅速暴出。 “淮放!”季子越摇晃着淮放的肩头,要将她手中的手掌抽离出来。 “不……不……不行”,淮放嘶吼着。 “那该怎么做!”淮放不同往常的强烈反应让季子越慌了神,她已经无暇顾及身后倒在血泊里的舅舅了。 她的身边不能一次倒下两个。 “我也……我也不知道!”淮放觉得自己似乎灵魂都要被吸过去了,刺痛遍布身体的每个部位。 季子越眉头紧皱,冷冷地说道:“我不需要他这东西!”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似乎能听懂话似的,传递的速度逐渐减慢。 紧握的手掌渐渐有了松动的空隙,刺痛停止了,淮放大喘着气。 淮放手心里的汗粘腻腻的,季子越觉得很不舒服,她将手缓缓松开了,淮放却又一把抓住了她。 淮放的眼里意味莫明,季子越不知道,他是在怪自己这莫名的体质折磨的他生不如死,还是在想什么。 总之,她眼神一冷,甩开了淮放的手。 “你知道你刚刚杀的人是谁吗?“ 淮放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那一双深沉的眼在幽幽地看着她。 “那是我舅舅”。 话没说完,季子越转过了身,走向了几步之遥的尸首旁。 淮放从没有见过文其竹,第一次见到他,就杀了他。 战斗结束了。 文其竹被抬回了德泉。 候府 一向温文尔雅的文景山,沉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 季子越就跪在堂下。 “是谁杀了他?把他变成这副样子!是谁!”文景山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打在了檀木的桌上。 季子越低着头,伏跪下纤弱的身体,哽咽般的声音叫道:“外祖!是野心勃勃的狼杀了舅舅!” 文景山收回手沉默了,他们道门中人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儿子!落云天,文景山不是没听说过。 淮放站在门口斜侧方的立柱后,巨大的红柱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影,他微微侧头,可以望见季子越跪在地上的身影。 她帮自己脱罪了,幻境消散的前一刻,他已经杀了文其竹了,那个隐秘的林中,没有人看到事情的真相。 “为什么?“ 淮放看着眼前面容憔悴,正吃着今日第一顿饭的季子越。 季子越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继续舀着勺子里的白粥。 “为什么?”,淮放急急的,又前进了几步。 “为什么?“,她放下手上捏着的汤勺,将碗移到了一边,“难不成我要让那么一个老人得到他孙女婿杀了他儿子的消息?” “可……” 淮放话没说完,季子越立马打断:“可报仇,应该找的是罪魁祸首”。 季子越心里恨恨的,初七,已经被她彻底地记恨上了。 第99章 成为你的满心欢喜 第99章 成为你的满心欢喜 “师兄,我之前在静泉寺的时候,我吩咐小沙弥给我一罐寺里春日里新摘的茶叶,可他却给我拿了一罐去年的”。 季子越如玉的手指捧着那小小的茶杯,轻轻吹着刚沏好的新茶,热气将她半个脸都埋在氤氲中,她说着,又轻撅起嘴吹着。 “师……师妹,我也不是故意的”,青龙坐在季子越的对面,皱着眉,手足无措有些慌忙地开口说道。 “故意?”,季子越将茶杯轻放在案几上,眉头微蹙,“我就请师兄帮了我这一个忙,师兄您还要做那黄雀在后之事,一个初七的分身,代价是我亲舅舅的一条命!” 季子越冷冷地说道,立刻就要起身。 “我知道这件事我对不起你!”青龙突然大声地说道,“但是师妹,那天你那个驸马所做之事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如果但凡像个正常人,我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理论上,青龙、淮放都没按计划来,淮放路遇初七便非要解决掉他,而耽误了解救文其竹的时机,而青龙坐山观虎斗,就出了最后一击。 “世界很大,师兄还是多读些!”季子越没回头,拖曳着裙摆走了。 季子越刚踏出了门槛,淮放就站在庭院中那小棵桂花树旁,一袭黑色的干练袍服,衬着他面如冠玉。 淮放,似乎白了些,季子越心想着,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正走到跟前,淮放一把牵起了她的手,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只顾着往前走。 “你要干什么?” “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什么事?”季子越快步跟着他,眼前是淮放晃动的身影。 “重要的事!” 目的地是季子越的寝殿,淮放郑重其事地拉着她,跨过门槛,闭上了门。 “你坐下”,他没有多余的情绪。 季子越看了看他,细长的睫毛随着眼皮一开一合,还是配合地坐下了。 淮放半蹲下来,握住了季子越的一只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耳边,淮放的另一只手两指捏住了她的手腕。 一股汹涌的力量在身体里被隐隐的召唤。 “是……你的力量?”季子越轻声询问着。 淮放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上次只是一缕而已,你难受了半天,这一次可是一大股力量”,他皱着的眉头难以抚平。 季子越朱唇轻启,“可,为什么?“ 淮放放下季子越的手掌看着她,说道:“第一次我也不知道,只是碰了你一下怎么会?可这一次,我大概明白了一些”。 季子越盯着他,眼神闪烁直接表达了询问。 “我想,只有在我觉得你有危险,并且切切实实触碰到你的时候,才会这样”。 “为什么?淮放,你没有道理这样对我的”,季子越默默抽开了被握住的手,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淮放轻轻起身,抚上了自己胸膛那颗安稳跳动的心脏,他也不明白,或许,季子筱是想耗干自己,为了他的妹妹,可是…… 淮放轻轻笑了笑,说道:“是命运,可能神明觉得,没有哪个男人有福气和你结为夫妻,而我,从天而降,这福气只有我能接着”。 “可我想要的夫婿他得是满心欢喜、心甘情愿的接着”,而不是谁能谁接着,季子越心想着,和淮放相对视着。 “季子越,如果我能成为你的满心欢喜那该多好”,淮放紧紧地盯着面前人,“如果有一个人爱我,我也会爱她的”。 他郑重其事地拥了上来,一只手抱住季子越的肩头,另一只手抚上了季子越的头。 季子越被淮放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有任何反抗的任那人拥住了自己,头被他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她微微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或许,她根本就不想挣扎,淮放的怀里很暖,安心的气息攻占满心。 “对……对不起!”边兴走到门口,刹住了脚,慌慌张张地捂住了眼,“我……什么,什么都没看见”。 季子越心下一惊,立马从放松中紧绷了起来,手在怀里用力推着。 “他走啦”,淮放深沉的声音传来,有些洋洋得意,还是紧紧抱着。 “那啥?“边兴倒退着又回来了。 季子越刚沉下的心又提了上去。 “那个……令使”,边兴挠挠头说着:“您好歹现在还住着人家的宅子,搂搂抱抱别的女人,是不是不太好”。 淮放回过头,眼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仿佛下一刻就要说一句“滚!” “我……马上滚”,边兴指了指自己,一溜烟的跑了。 季子越心里鼓着气,好你个淮放,居然凭着手劲箍住我,幸亏边兴没看到我是谁,那我的脸可要被丢你丢完了,不成想,额头望上顶着的脑袋微微的抖动了起来。 “哈哈哈……”淮放笑得压抑。 “你笑什么?”,季子越的声音闷闷地发出来,就像在生闷气一般,她心下一气,手就摸上了淮放腰间的软肉,狠狠一拧,淮放不住地叫唤。 终于被那家伙松开了,淮放双手握着她肩头,笑成了星星眼,突而,又珍重地在季子越的额前覆上温热的一吻,蜻蜓点水般,便远离了,导致季子越刚准备捏他腰间的手一僵。 “舅舅的仇我会帮你报的,也怪我没有听你话,那个男人应该交给你那师兄处理的”。 淮放温和得不像话。 “那是谁舅舅?”,季子越脸一黑,大声说道:“那是我舅舅!”这仇我自己会报,别和我攀亲戚! 季子越起身,迈着步子急匆匆地走了。 淮放在身后笑嘻嘻地看着,突然眼神一变,转为狠厉之色,大舅子!我一定会好好活下来的,你妹妹必是我老婆! 沧海遗珠之外,季子筱正御剑,仿佛福至心灵般,长叹道,妹妹啊,淮放那个笨蛋究竟什么时候能带你出来啊! 第100章 返回 第100章 返回 往日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此刻袍服散乱,随意的坐在灰尘遍布的屋子里。 眼神呆滞,了无生气地盯着地下的裂缝。 “究竟怎么回事!”淮放负手而立,眼神深邃,盯着地上的季步源。 “我……我也不知道啊,你通知我回来的时候,我就提着他回来了,谁知道半路上突然发了疯似的,把自己衣服发髻搞得乱七八糟,回来后就一直呆着,不会是傻了!” 边兴在淮放身侧解释道,歪着脑袋也是想不通。 淮放视线扫视着,那一边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在黑暗中仰着头看他们 “这是谁?”淮放手指过去。 “这个人,叫同风,应该是太子的幕僚,他非说要来照顾他的主子”。 淮放点了点头,这人他似乎见过,在武威,季子越那场秋日宴上。 正说着时候,门外似乎有人来了。 文景山身后跟着穿着一袭水绿色襦裙的季子越,文景山脸阴沉的可怕,多年老将的一个眼神似乎都能杀死人。 “季步源,我真是没看错你,就算有人托着你登上了那位置,你都能自己跳下来!” 文景山微眯着眼,看着坐在地上的季步源。 他还是没反应。 “勾结外人残害自己的妹妹,乱杀无辜,毫无仁君之心,不知道你那身在佛堂的母亲要替你念多少经才能去去你心上的污秽!”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屋内回响。 季步源猛地抬起了头,眼睛定定地盯着文景山,一股暴戾之色弥漫在眼翳之中。 文景山猛地捏住了季步源的下巴,季步源倔强地用一种丑恶的眼神看着他。 “季步源,当年我和你父亲的事你也是略知道些的,我很记仇,我的孩子没了,你还想好过吗?” 文景山凑近他,几乎是眼对着眼,轻轻地说着,季步源浑身战栗着。 淮放注意到了,季子越和那个叫同风的看似不经意的对视了一眼。 ———分割线——— “废物!”季清时一把将手上的折子扔了出去。 文景山死了儿子,怒火难消,就算是抗旨,也会出德泉北上武威的。 自己那个自作聪明的儿子还被人当场捉住了把柄,真是废物! 手边还有另一封信,那是季子越前几日寄来的,他捏住了信件,冷冷地说了声:“烧了!” 旁侧的老太监立刻恭敬地走上前接过了信。 “你外祖要亲去武威?” 淮放侧头看她,季子越一身黑色的对襟胡符,粉黛全无,看着十分素丽婉约,全然不同平时的美艳。 “当然”,季子越手拿瓢葫芦舀着清水正浇灌着盆中绿植,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 “那拓岭山呢?就不管了吗?” “随后,我会派苏合带人进山,拓岭山的事便不用操心了”。 她将瓢葫芦放在铜盆中,瓢葫芦晃晃悠悠地漂着。 莲步微移,季子越坐到了椅子上,对面正是淮放。 “那……那股力量怎么办?”季子越相当担心的是,如果那股力量不挑时候的让自己像上次一样折磨起自己,那该怎么办? 淮放看着她,说道:“留着,关键时候,它能保护你”。 “可……” 淮放摆手止住了季子越的话,“至于你那次洗骨伐髓的疼痛,我想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 淮放笑着,伸出了一个指头。 “那就是……”淮放卖着关子,眉头一挑,“你亲我一口,我再告诉你,诶,这是我的灵力,你那时候亲我,说不定还能缓解呢”。 淮放趴在桌子上,往季子越那边靠近了几分。 “淮放”,季子越瞥了他一眼,“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淮放唇角一勾,说道:“等到真的发作了,我会帮你的,你放心”。 淮放端起面前的茶杯浅酌了一口,眼神飘忽不定,其实,那根本没有什么办法的,灵力刚入体,却只是普通人的体质,灵力为了更好的生活在这里便自行提升体质,这是规则,除非像上次一样,但是,这次的量过于庞大,再加之,淮放有些担心季子越,她有些防身的招还是更好些。 文其竹被收殓入棺,将被带往武威,文景山清点府上众人,镇南候时隔多年,终于再一次跨上了北上的路。 季子越当然要跟随外祖一同返回,还要押着太子季步源。 淮放跟在季子越身边一同出了府,正要扶着季子越上车骑,突然,一个女子飞快地扑了过来。 淮放早察觉不对,转身一只手便拿住了那女子的胳膊,另一只手扼住了女子的喉咙。 “公主!” 女子含泪哭泣着。 季子越早已看清了,是宁潇潇!最近太多事忙着,竟忘了过问她的事了。 这时,秋水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公主,怪我,都怪我,我没有看好她!” “放开她”,季子越将视线转回到宁潇潇的身上,对着淮放说道。 淮放皱着眉,但还是缓缓地松开了手,这女子,是谁?他上下打量着。 第101章 淮放的真心话 第101章 淮放的真心话 “公主,你不能丢下我!”宁潇潇带着哭腔,梨花带雨,看着煞是楚楚可怜。 “我没有丢下你”,季子越轻轻开口道。 宁潇潇哽咽着说道:“可……苏合让我留下来,我让他问您,他说您也是这样说的,但我还是想来问问您”。 季子越眼神闪烁,苏合似乎从未提过,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确实这样说的,武威关系错综复杂,高手遍地,只要你强大了,你总归会有用武之地的”。 随即,再没理会宁潇潇,径直上了车。 “公主放心,我一定好好学,您很快就能见到我的!”宁潇潇喊道。 淮放见她起身走了,正要跨上了车,边兴却在不远处谄媚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淮放朗声问他。 边兴憨厚地嘿嘿一笑,“我……能不能也给我安排个位子坐啊,实在是不想骑马了,风吹日晒的”。 淮放唇角的弧度渐渐张扬,似是想到了个办法,手在边兴肩头拍了拍,“倒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边兴杏眼亮亮的,凑过头听着。 “你去陪季步源坐坐”。 “不行不行不行”,边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跟这个疯子坐一起”。 “放心”,淮放挤眉弄眼地说着,“回了武威,给你找个媳妇儿”。 “真的!”边兴耷拉的耳朵又竖了起来,不知怎么的,边兴最近对“媳妇儿”相当感兴趣。 淮放点了点头,说罢跃上了车,掀起帘子就看见了目不斜视,坐得端正的季子越,淮放自觉地坐在了旁边。 “你那么坐着不累吗?“,淮放可没有那么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背实实地靠在了后面。 “我不累”,季子越没看他,淡淡地说道。 淮放双手枕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说道:“季子越,我从前从不会关注感情这些细枝末节上的东西,因为我觉得我不需要”。 季子越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可是我来到这里,上天就像是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一样”,淮放的手扶上了胸膛。 “因为这东西,我甚至有些庆幸,我可以不用忙忙碌碌地寻找,就会有那样甜蜜又痛苦的感觉,我变得不像自己了”。 季子越以为,淮放说的东西,是那颗跳动的心脏。 淮放靠着,侧过头,可以看见季子越整齐的鬓角,微颤的睫毛,高挺的鼻子,以及润红的唇。 “季子越,你以后也一定可以,遇到一个你真正喜欢的人,变成一个和现在的你完全不一样的人”。 淮放眨着眼看着,无论他怎么样热烈的表达自己,季子越永远都像她那端正的身姿一样,从来不会做出超脱她行为规范的事。 车子遥遥晃晃地行驶着,车子里只剩下了呼吸的声音。 季子越缓缓回头,淮放耷拉着头似乎睡着了,车子一个微微的颤动,那头摆向了坚硬的车壁。 季子越不知怎么地,脑子跟不上手上的动作,总之,手已经先一步护住了淮放的头了,那头顺杆子爬又倒向了季子越这边了。 至此,季子越端坐的身子,那肩头又要负担一个脑袋的重量了。 一行人转坐水路,沿着献河支流,持续北上,水流的速度远快过车马“拖家带口”的速度。 不到十来天武威已遥遥在望了。 “季步源未曾向你吩咐任何事?“ 面前,司徒枫蓬头垢面地坐着,也就是现在的同风,季子越皱眉问着。 “确实没有,按说我三番五次表达了自己的忠臣之心了,太子若是有什么自救的办法,便只能要我运作了,可他一天都愣愣的,不吃不喝,也不与我说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季子越想着,她这皇兄最会擅长狡辩脱罪,大谋没有,小算计倒不停。 “行了,你先回去”,别让他起疑心”。 “好”,司徒枫点了点头,也就出去了。 武威,终于到了。 献州所发生之事并没有声张,因此并公布没有太子、长公主回武威的事。 车队留下一个商队的规模,其余人都化作百姓尾随分批入了城。 而皇帝季清时急召,现在便要镇南候及太子、长公主入皇宫,他不能让文景山在武威歇了脚。 “你回府呆着”,季子越起身对着淮放说道。 淮放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必定是一场恶战”。 “应该是”,季子越若有所思,掀开帘子,便下去了。 季子越、文景山连同被人扶着的太子季步源一同进了皇宫,季步源被季子越专门吩咐着换了衣服,整理了发髻。 红墙金瓦的皇宫,立政殿里,皇后文其兰也在焦急的等待着,她最了解季清时了,哥哥就算身陨,他还是不想放过文家,年迈的父亲就要来了,想到这,文其兰的眼珠里又霎时充盈满了泪水。 第102章 矛盾的皇帝 第102章 矛盾的皇帝 太阳落山了,四个人的身影在太阳底下拉出了模糊的影子,映在了昏黄的路上,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偌大的皇宫被这悲怆的色调调和出一种孤寂之意。 不同于平时的高贵华丽,现在,或许才是它本来的样子。 “嗯~”,季步源推着那个非要扶着他的小太监。 文景山做事雷厉风行,步子也迈得大些,季子越勉强倒也能跟上,可季步源走路走得慢吞吞的,甚至有些抗拒搀扶着他的小太监,一直哼哼唧唧。 文景山突然顿下了步履匆匆的脚步,冷哼了一声,转头走向了十几步远的季步源处。 季步源那边也是一愣,眼睛怯懦着看着迎面而来的,那张冰冷严肃的脸。 “滚!”文景山冷冷地呵叱着,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躬着腰,松开了太子季步源的胳膊。 “太子殿下,臣来扶你!”文景山腰板挺直,花白的胡子翕动着一上一下。 “我不要!”季步源皱着眉拒绝。 “哼!”文景山上前一步,拎着季步源的衣领,“天黑路寒,太子还是走快些,不要着了凉!” 季步源几乎是被拉着衣领走,他再怎么哼唧,也都无济于事,老将军惊人的臂力是他难以抗衡的。 季子越看向了快速笼罩的夜幕,也快步跟了上去。 淮放连带着一大帮子人回了公主府。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先是押送季步源的部众进了地牢,季子越不在,淮放似乎像是有了领导权,他大手一挥,吩咐众人快快回去休息,一时如同群兽散尽。 淮放和边兴正沿着落雪湖回寝殿休息,老管家突然跑了过来。 “驸……驸马”,老管家一时忙得晕头转向,忘了告诉驸马那档子事。 “怎么了?管家”,淮放回头,笑吟吟地看着老管家,季子越对这个管家很是尊重,听说这人曾是季子越母亲的身边人,从小看着季子越长大。 老管家轻喘着气,刚才追得有些急了,“是这样,两天前,有一个人说他是您在贺凉任职时的副将,如今解甲归田,又来追随您了,可是他又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的东西,我便让他在侧门候着了”。 老管家吞了口口水,又接着说:“他也确实在门口蹲了两天了,您和公主今日回来,我太忙了,把他给忘了,刚才想起来去侧门看,那人竟不见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恐误了驸马您的事”。 淮放听了两三分,大概也就明白了,应该是边盛回来了。 淮放笑了笑,说道:“那应该就是了,我确实有一个副将说以后要回来追随我,不过……”淮放摆了摆手,继续说道:“管家你就不必挂心了,他若还想来,就一定会再来的”。 老管家点了点头,拱手拜了拜,便转身告退了。 “是边盛回来了?”边兴探着头,四处望着。 淮放“嗯”了一声,快步走了,苍梧殿的门口,一个人正坐在台阶上。 “边盛!”边兴惊喜地喊道。 那人蓦地站了起来,透过清冷的月光,人的脸庞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边盛依然是膀大腰圆的魁梧身材,只不过那繁密的络腮胡似乎被他剃掉了,边盛看到了他们,憨厚地笑了笑。 “令使,我来了!” “不错啊!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啊”,淮放亲切地搭上了边盛的肩。 “那我呢?”边兴撇起了嘴巴,嘟囔地说着,果然是这样,边盛又能干又老实,淮放就喜欢欺负这种老实人。 淮放两个指头在边兴脑门上一弹,打得边兴捂着脑门直叫唤。 边盛的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对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淮放拍了拍边盛的肩头,笑着问道。 边盛看着他,说道:“处理的差不多了,朝廷新派了人顶替谢之贺的位置,但是,谢之贺……” 边盛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还是觉得谢之贺的存在对你来说是个威胁”。 淮放单手紧紧抓住了边盛的肩头,略带些质疑地问他:“你不要告诉我,你把谢之贺杀了”。 三个人的气氛瞬间有些窒息的紧张。 “没有”,边盛坚定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还是觉得这样做比较安全”。 “谢之贺没有错,我没有理由杀他”,淮放皱着眉摇了摇头,拉着边盛进了殿内。 季子越、文景山连同季步源还没走到紫宸殿前,就被皇后文其兰的人率先拦了下来。 “侯爷,皇后娘娘许久没见您了,您先随我去趟立政殿”。 说话的是母亲身边的贴身婢女海棠。 “这……”文景山皱着眉,老实说他现在更想和皇帝季清时见面。 海棠立在三人前边,似乎有一种带不回侯爷便不会走的气势。 “好”,文景山闷着头说道,转头就要拎着季步源一起走。 “侯爷”,海棠近前来躬身一拜,“这太子殿下就不便带去了”。 文景山拽着季步源的衣领左右晃了晃,手猛地往后一推,便松了手,季步源往后倒退了几步。 海棠一示意,身后两个小太监就将季步源扶住了。 立政殿内,皇帝季清时和皇后文其兰正冷着脸对峙。 “季清时,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矛盾,你已经是皇帝了,你还会害怕见我父亲”,文其兰冷笑着说,父亲一进武威,季清时就急着召他进来,如今人进来了,却又不见。 季清时微笑着没说话,文景山,他对文景山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文景山把自己从平庸碌碌的亲王拽了出来,他感谢文景山,但对帝王来说,文景山终究是一根刺。 他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做。 无论是道家人还是文景山,他都没想好。 季清时迈着步子出了立政殿,他要趁文景山来之前离开这里。 第103章 接受 第103章 接受 “嘎吱”一声,月华长公主的府门被门房打开,季子越迈过高高的门槛进了门,门又被阖上了。 秋水和春意早已等候多时。 “公主,热水早已准备好了”,两个人自觉地跟在身后。 走过蜿蜒的廊桥,沿着落雪湖路过苍梧殿,向后庭的落梅园走去。 季子越瞥了一眼,苍梧殿熄了灯,早已黑洞洞一片。 红色的灯笼挂在院子屋檐的四角,远远那一处的光亮格外吸引人。 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台阶上看月亮。 是淮放。 “你这个人,在这里干什么?”秋水先跳了出来。 “我有事找你们公主商量”,淮放站了起,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灰尘,笑着说。 “大晚上的!” “秋水!”季子越轻声喝住了秋水,“他是驸马,礼数上,你不可以这样大呼小叫”。 “我!”秋水说着,被春意一把拉住了胳膊摇着头示意她不要再胡闹了,秋水委屈地闭住了口,以前也没说不让我这样啊。 瞪了一眼淮放,又退了回去。 灯笼里的光亮轻柔地洒在淮放的脸上,他翘起的嘴角再没下来过。 季子越盯着淮放,暗自思咐究竟是什么事,良久,说道:“你们俩去休息,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可……”秋水“可”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春意一把捂住了嘴巴,摁着秋水恭恭敬敬回了声“是”,便带着秋水下去了。 淮放笑意盈盈地背着手看着他。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季子越瞪了他一眼,淮放看得她不舒服。 她进了门,拿起不远处的火折子,轻轻一吹星星点点的如同岩浆的红色闪烁了起来,凑近如枝丫般延展的烛台,蜡烛被她一个接一个的点亮了。 红色的烛火在晃动,朦胧的照亮了屋内。 这个时候,淮放将门合上了。 季子越听到了声,却没说话。 “说,什么事?”季子越转过身,淮放似乎在一瞬间就到了跟前。 淮放两只手指微微弯曲,从鬓角轻轻抚摸着她,沿着她的脸廓滑到了下巴。 季子越感到自己的心在狠狠地战栗,一股莫名的冲动就沿着脸廓被轻柔摩擦过的皮肤层层滋生了起来,她的双拳紧紧地握着。 汹涌心绪的表现形式却是越发镇定的脸。 “季子越,我真有些后悔,如果那天你中毒的时候,我要了你,你是不是还能这么硬撑着”。 淮放捏着季子越的下巴,微眯着眼凑到了季子越的面前。 季子越执拗地将头往侧处一偏,晃动的烛火是暧昧的色彩,为她赋予了另一层意思,或者说,正昭示了她极力隐藏的内心。 淮放笑了起来,低沉的浅笑将呼吸都喷扑到了季子越的脸上。 季子越咬紧了下唇,明眸斜斜瞥过来。 落梅园外的草丛里,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趴在其中。 边盛用肩头怼了怼边盛,小声说道:“诶,令使这是怎么回事?“ 边兴耸了耸肩膀,小声回复说:“我怎么知道,等我有所察觉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说完又四处张望了一下,“要不是你,我哪还能想到跑出来看这一招”。 “成天在你眼皮子底下,你不知道?”边盛质疑着,“走,回去,令使要是知道了,咱俩就没了”,边盛皱着眉,催促边兴快走。 边兴挠了挠头,不情不愿地跟着边盛走了。 屋内 淮放单手托着她后脑,手指能够探进她那柔顺的发丝,另一只手顺势落下,搂住她的腰,呼吸拂过了满面。 “季子越,你知道吗?其实很久以前,我就能隐隐约约听见你的心里话了”。 季子越蓦地抬起头看他,剔透清亮的褐色眼珠,写满了震惊和怀疑。 “还有那一次你心里听到的,不是错觉,那就是我心里的话”。 季子越肌肤白皙胜雪,在烛光的映照下,带着些淡淡的粉红,嘴唇红润润的,这样近的距离,可以闻到她柔柔的香气。 他说得没错,季子越心想,此刻,季子越的耳朵里一些话凭空出现,远比淮放说的话要多的多。 淮放感觉喉咙一紧,趁着季子越愣神的空当,淮放趁虚而入,轻柔地吻从额头落下,辗转到季子越每一处白嫩的的肌肤。 那张红润的唇,他觊觎很久了…… 他抵着季子越的额头微微喘着气,上唇在喘息中,若有似无地摩擦着。 “可以吗?”淮放低哑的嗓音像是吸引人的夜色。 季子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这蓄谋已久的热情点燃了。 季子越微微地点了点头,主动仰头迎了上去,自己早就接受他了,不是吗? 两人缠绵地呼吸中,淮放也无法阻止这上翘的嘴角,这吻是第二次,也是第一次…… 第104章 等等我,好吗 第104章 等等我,好吗 紫宸殿之中,季步源就站在阶下,季清时如同鹰隼仿佛就要洞穿他的身体。 “孽障!好好的太子不做,净做些歪门邪道的事情!”季清时负手而立,光影之中显得他形销骨立,十分单薄。 季步源还是没有反应,“呆若木鸡”说得就是此刻他的这副模样。 “事情既然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那就不要做,和你没办法控制的力量合作,那就是作茧自缚!” 季步源突然好似有了反应,微昂起头,露出了一个凄惨的笑,“父皇,那您呢?您能控制的了文景山那股力量吗?” “我若是这次成功了,那岂止是一个文其竹”。 季步源满心满眼里都写着“不甘心”三个字。 “初七是什么人?那就是一个疯子!”季清时呵斥着这个仍旧死不悔改的老二,就算文景山再有威胁,他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可那初七呢?却是一个被逐出师门,有着一身阴邪手段的恶徒。 季清时走下高阶,按住了季步源的肩膀,“我问你,拓岭山的事究竟是不是文家人做的?是你蓄意陷害还是怎么回事?” 季清时收到了来自季子越的一封信,信中说,献州事端恐另有黑手,季步源被人利用,背后之人让三方会际,企图坐收渔翁之利。 片面之词,季清时不会信,可偏偏,信中附上了一封书信,季步源写给别人的一封书信,这就又扯到了一桩事了。 他的太子尚未功成,已经在许诺别人做另一个文景山了。 季步源抬起头,以一种无比真诚和诚挚的语气说着:“父皇,局还没有散,被打乱的东西还可以再捡起来,文景山他也不能自证清白,不是吗?” 季步源深深地俯下身去,拜俯在地上,“儿臣愿助父皇一臂之力!“ 季清时眸光一闪,再没有说话,究竟谁才是螳螂?谁才是黄雀?这一步走下去,又要成全谁的心愿?动了谁的利益? 一个文景山倒下了,还会有另一个,何况,文其兰的心不能再伤了,不然,可能会永远地失去她了。 季清时甩袖走开,做好了决定,献州的幕后黑手,他要查得清清楚楚! 月华长公主府 淮放双手捧着季子越的脸庞,美人含羞带怯,又诱的人一阵心襟荡漾。 淮放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手心里传来的温润的触感却告诉他不是,所谓欣喜若狂,季子越可能也无法明白他有多高兴,生平第一次,有一束光,有一团温暖只属于自己。 情不自禁又俯下头去确认一遍,可是季子越却偏开了头。 “怎么了?你……不会反悔了”,淮放将季子越的头扳过来正对自己,烛火映在他的眼中,闪烁着熄不灭的光彩。 她胆敢反悔的话……那又能怎么办呢? “你不觉得,这样站着腿很酸吗?”不知是不是荷尔蒙的原因,季子越的语气少了些威势,多了些像猫儿一样的软糯。 淮放扶着季子越的肩,头微微向后撤退看了看,这才明白,心里痛责自己不知体贴,季子越如今整个身体都将将靠着自己的力量才站稳。 淮放笑了笑,一只手从季子越的腰际揽过,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季子越一下子抱了起来,向床榻走去。 季子越心如擂鼓,她有时痛恨自己不争气,淮放拨弄她几下就心软了,有时又深深沉溺于这样全身心的幸福中。 她也可以得到爱情吗?纯粹、只有彼此的爱情? 淮放将她轻轻放在了床榻上,亲自帮她脱去了鞋袜,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开始猴急的解自己的腰带,恨不得脚下的鞋靴连同衣服一起自己跑路。 那双如同羊脂玉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摁住了淮放的动作,扣在了他的腰上,淮放一愣,呆呆地任她双手穿过腰际,又将脱下的腰带系好。 “怎么?怎么了?”淮放握住那双手,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腰前,愣愣地低着头,看向了季子越含笑的眼睛。 她像个精灵一样,眼神里带着狡黠的笑,淮放觉得自己像被玩弄的愚人。 “你回去,好吗?”季子越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命令,没有威胁,只有像泉水一样清亮的眼波,让人生不得一点龌龊的意思。 淮放的头向左右有些无措地望了望,他从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女孩子,哦不,他从没有这样和一个女孩子相处过。 看着淮放突然慌张无措的脸,季子越将被他握住的手抽出,转而圈过他的腰,两个小臂一用力,将面前的男人又拉进了几分,像猫儿一样地将脸蹭在了她的怀里,深吸了一口气,都是他独特的气息。 像什么呢?季子越整个人的身心都放松了下来,惬意又舒适。 淮放僵的不敢动,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了她的背。 季子越突然微微笑了起来,双肩微微颤抖着,淮放觉得腰际痒痒的,季子越就那样的轻柔地靠着。 那头突然抬了起来,她笑着,但明明是哭了,睫毛上闪烁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但满室的烛火遮掩不了她明艳的笑容。 “淮放,遇见你,真好”。 这样美好的人,应该有很多人倾慕于她?淮放觉得自己的心紧了一分,一只手拂过耳廓,用拇指擦拭着她眼角的湿润。 他俯身轻轻地吻了下来,她泪里的苦楚,他要亲自尝一尝。 季子越忽地捧住他的脸,轻柔地印上了他的唇,浅淡的吻即刻又分开了。 “你再等等我,好吗?” 季子越看着他,自己不能不给他回应,她害怕他会错意,很多的情人都是在辗转反侧中消磨了爱意,季子越越发的清晰自己心中所想,淮放,她不想错过。 “好,我等你,但要盖个章”,淮放噙着笑意,这个嘴角近期应该都不会下去了…… 第105章 处理 第105章 处理 “诶,你俩看我今天这件衣服好看吗?”淮放拉住门口两个像木头一样的边兴和边盛,非要让他们评价一番。 边兴摸着下巴,杏眼睁得大大的,有模有样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呃……不就换了个颜色了吗?这也没什么大变化呀! 而边盛板着脸,更似个木头桩子了,表情严肃地看着,更是看不出来什么。 淮放拽了拽衣领,似乎觉得不舒服似的,将脖子又来回活动了一下。 “诶!” 边兴一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什么?”淮放满怀希冀的看着他。 “是不是衣服领子有些小!”一定是这样! 淮放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算了算了!我跟你们说什么呢,你们懂什么呢?连手都没摸过”。 手一拨,从二人中间硬生走过去,出了苍梧殿。 边兴摸不着头脑,转身看边盛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喂!怎么了?” 边盛回过了神说道:“哦,没什么,你说这秋天的蚊子怎么这么毒,令使脖子上好像被咬了好大一个包呢!” “真的?”,边兴回过了头,此时,只有淮放一个轻快模糊的影子,早都看不清了。 “咦,他昨天不是在长公主那儿过的夜吗?怎么大早上在这”,边兴疑惑地问着。 边盛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沉沉地说道:“没有,昨天晚上他回来了”。 “哦,是吗?看来我睡得太死了”,边兴低着头喃喃自语道。 此刻季子越已经到了皇宫的集贤广场了,季子越穿着一身水绿色的暗纹刻丝襦裙,头上只简单插了一只点翠碧荷的簪子。 昨夜淮放离开后,自己泡了半晌澡,险些在池子里睡过去,刚一没到水池里,就被灌入鼻腔的水给呛醒了。 可真是惊险,以后再也不一个人大晚上的泡澡了,总该也得有个人陪着自己才行。 可恶!季子越脑子里突然想起那一幕,交握在襦裙前的手纠结地绞在了一起,昨晚鬼使神差地,被怂恿着,在那家伙脖子上留下了好大的印记。 色令智昏,这种事万万不能再有了。 季子越一大早就进宫了,淮放扑了个空,早饭只有他一个人吃了,但是如今的早饭里,多了为他专供了两道荤菜,一碟鱼片、羊肉块炒的逡巡酱,一碟八仙盘。 叫退了左右的婢女,淮放一个人傻呵呵地笑了笑,从今天起,空气都是甜的。 季子越进了紫宸殿,皇帝季清时正和外祖文景山谈笑风生地下着一盘棋。 倒是怪事! 季子越心想着,迈步进了殿内。 “诶,雅儿来了!”文景山放下手中执的棋子,两人一同看向了款款而来的季子越。 “父皇,外祖”,季子越说着,向二人分别行了一礼。 “圣人,棋局将尽,另一桩事又该如何解决?”文景山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这盘棋,看向了面前的季清时。 他要怎么做呢?文景山眯着眼看他。 季清时手中棋子一落,笑盈盈与文景山对视一眼,随即唤道:“福全,把太子带上来!” “是”,老太监声音高亢地答道。 不一会儿,挎着御刀的侍卫带着季步源来了,季步源将低着的头抬起,露出一双木讷空洞的眼。 季子越抬眼看着,总觉得季步源从被抓住就很奇怪,至于哪里不对劲,却不是很说得上来。 随即移开了眼,看向了皇帝季清时,季清时少子,拢共也就五位皇子,一个早夭,一个死于异域,若非是谋反篡位的大罪,在他眼里,恐怕都是罪不至死。 季清时站起了身,一脚踹向了季步源的膝盖处,“逆子!镇南候之子那一命你怎么赔的起!” 文景山炯炯有神的眼里霎时有了湿润之意,文家将门之后,几代人为仓国皇室鞍前马后,如今人丁凋敝,却拿这凶手没办法。 若是真要将这季步源置于死地,皇帝与文家的心结必越积越深,文家灭顶之灾为期不远矣。 季子越看着这样的外祖,愧疚之意蔓延了上来,都怪我,让老人家承受丧子之痛,与其说舅舅是被淮放一剑刺死的,不如说是因自己而死的,季子越眸光闪了闪,再也不敢看文景山。 “圣人”,文景山站了起来,跪伏在地上的身体仿佛苍老了十分,“文家一心为国,如今老臣独子身陨,老臣只剩下了女儿和我这外孙女,恳求陛下允我在女儿身边了此残生”。 留在武威?季清时皱着眉还没待说话,季步源突然抬起头。 眼里汹涌着暴戾阴沉之色,“老东西!做什么梦呢!那拓岭山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季清时听罢一巴掌就扇在了季步源的脸上,“啪”的声响,响荡殿内,季步源趴在了地上,发冠散乱,长发几乎将他整个脸都蒙住了。 “你是不是疯了!”季清时胸腔欺负剧烈,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将翻涌着的怒意压了下去。 真不知道初七怎么看上你这个脑子的? “来人!太子季步源品性无端,暴戾恣睢,即日起,废除太子位分,关入天牢,至于其他,容后再议!” 季清时清朗的声音响彻殿内,季步源被拉了下去。 太不正常了,季清时皱着眉,回头就看见了依旧跪在地上的文景山,和立着的季子越。 眸光幽幽闪烁着看了一眼季子越,而后伸出手就扶起了文景山。 “岳丈!”季清时叫的恳切,“您是兰儿的父亲,您想留多久就留多久!” 文景山点了点头,慢慢地被季清时扶了起来。 “陛下,世界上最难得就是自证清白啊”,文景山颤抖地说着。 而后,季清时深深地看了一眼文景山鬓角的白发,甩袖离开了紫宸殿。 一个风烛残年,老年丧子的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呢?季清时眯着眼踱着步子走出了殿门。 我究竟能不能相信你呢?雅儿,无论你再怎么泡在荒淫的传闻里,一州门、潍雍国的事也绝不是空穴来风。 季清时叹了口气,慢慢地走了。 季子越走上前来,扶住了文景山的胳膊,文景山慈爱地抚着季子越的手,轻轻地拍着。 “雅儿呀,我们文家就剩下你了,你可不能出什么事了!” 文景山挺直着脊背,眼睛中依然亮着光彩。 季子越如鲠在喉,是她没保护好家人,她轻轻抚了抚老人的背,视线飘向了殿外的天空。 舅舅,是我对不起你,春秋……早晚,那条所谓高贵的命,我都会讨来还给你的。 文景山在宫外有宅邸,部众仆人早已将府邸收拾妥当,季子越回来的时候,顺便将他送往了府邸。 刚上了车骑,屁股还没坐稳,就有人匆匆忙忙来报。 “长公主”,侍卫匆匆忙忙,看服饰是宫里的人。 “怎么了?”季子越掀起一角帘子,轻声问道。 侍卫翻身下马,抱拳拜见,“长公主,太子……太子他想见你一面”。 “太子?哪里有太子?”季子越皱着眉,太子被废,这个侍卫想必是牢里见过季步源的,怎么会不知道? 要么是没改过来口,要么就是熟识之人。 此刻侍卫倒是反应过来,却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季步源,嗯嗯啊啊了半天,结巴着说道:“总之……他……请求见您一面”。 “见我一面?”季子越笑了笑,冷哼道:“我不打疯狗,你转告他,他欠我的,我要他一分一分地还回来!” 季步源的意识有些模糊,嗓子干涸得像是在沙漠流浪了一个月,他微微张了张口,连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了,灵魂像被谁侵占了一样,他最近,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第106章 宫墙内的对峙 第106章 宫墙内的对峙 季子越身心俱疲地坐在车骑内,春意、秋水随坐左右。 “公主……司徒枫该如何处置?”春意问着,如今太子入狱,这司徒枫又该何去何从。 季子越一顿,司徒枫、司徒靖,事情远没有结束,他还有用,“我再想想”,她轻声说着,撩起了侧前方一角的帘幕,一阵徐徐的清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 车骑又一次突然停了下来,秋水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掀起帘子想要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又出了何事?”,秋水皱着眉向外看去,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剑眉星目,全副武装。 “你是……”秋水迟疑地问道,不知来人所为何人。 坐在高大马匹上的将领双手合拢一拜,声音清朗,“末将训武营火字分队分队长刘恭!” “何事?“,秋水闻言一惊,守卫外城城防的人,怎么会拦公主的车骑。 “末将回宫汇报演武情况,听闻天牢有人越狱,状况疯魔,直奔立政殿,回营的路上路遇公主,故特此告知”。 话音未落,季子越已自己躬着身子掀开了整面帘子。 “你所言非虚?” 刘恭低着头,又抱拳行了一礼,“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因为那人身份尊贵,伤也伤不得,皇宫侍卫只拦不击,所以那人倒也且战且进着”。 “可否借你坐骑一用?”季子越抬头,眼里有着慑人的寒芒,当是时,就已经从车骑前跳了下来。 刘恭见状,点了点头,单手撑着马背,便从马上跳了下来。 却见那长公主殿下,拔了头上点翠碧荷的簪子,霎时长发如瀑落了下来,肩上的披帛,被显露出的银牙流利地撕出一个长条,暂时充作了头绳,手指灵活地翻动着,青丝被盘了起来,露出洁白且带着几绺碎发的脖颈。 整个人霎时雷厉风行了几分,向前走了几步,揪住缰绳,噔时翻身上马,点头向刘恭示意了一下,又转头对露出了两个脑袋的春意、秋水沉声说道:“即刻回府,告诉驸马:我需要他!” 话音刚落,双腿一夹,马蹄飞扬,季子越飘起的裙裾在高速中猎猎作响,远远望去,像是一团流动的水墨团。 春意甚至没来得及向刘恭打招呼,厉声催促驾车的小吏,“快!立刻回府!” 刘恭让开了身子,站在寂寥的街上,时不时向两个方向回首。 淮放在公主府里度日如年,坐在落梅园的阶上已是坐了许久,他和季子越此时才更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没成想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人影,思念一寸一寸腐蚀着这个没什么其他活动可以消遣的男人。 季子越回来后,自己一定要告诉她,关于自己的一切事情,他要与她互相了解。 边兴匆匆忙忙地跑来了,不知道什么事。 “令使我刚刚在门口见公主的车骑……” 边兴话还没说完,淮放立刻接过了话,“她回来了!”“噌”地一声从台阶上站了起来,眼神唤起了不一样的光彩。 “不是”,边兴摆了摆手,脑袋里直摇头,令使这样他可真受不了啊,太受不了了。 “春意、秋水慌慌张张的,说我跑得快些,让我来告诉你:公主说她需要你,这不,那俩还在后面跑着呢”。 顺着边兴手指指过去的方向,淮放看见了正奔来的春意和秋水。 “她在哪里?”淮放变了颜色,抓住了边兴的肩膀。 “呃呃……”边兴有些懵逼,这话里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含义?“听说是在皇宫”。 淮放松开了边兴,凭空没了影子。 “喂!你干嘛?会死的啊!“,边兴大喊着,被淮放的操作惊到了,这要是直接到了皇宫,不被感受到就鬼了。 这种移动的术法会根据距离大小来损耗能量,损耗的越多,溢出的便也更大,被察觉的风险就更多一些。 淮放自然也知道,不过此时也已经到了街上隐秘的巷口,一家酒楼前,马桩上各式的马匹被秩序井然地绑在柱子上。 淮放挑了一匹健壮的,飞身一跃,牵住马头的绳子应声而断,淮放抚摸着马头,低语着:“好马儿,跑快些”。 淮放神色一凛,手持缰绳,噔时,那马如离弦之箭般奔离了原地。 季子越在通往立政殿的御道上,见到了被一圈圈侍卫围住的季步源,他头发乱糟糟的,完全覆盖住了脸庞,只有嘴角和闪着幽光的部分眼睛能够看到。 手上的剑在滴滴答答地滴着血。 “季步源,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威胁我吗?”季子越凝神看向了他,季步源没有逃出去,确是直奔了立政殿,意味昭然若揭。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挑起了剑,不断挥剑,像是一个没有意识只知杀戮的狂魔。 季子越一跃下马,夺过了侍卫手中握着的刀。 “你们退开!”围着的人流犹豫再三,包围圈又扩大了一圈。 季子越手中握着沉甸甸的御刀,心里面疑痘丛生,究竟是为什么?季步源只是下狱,诸事还没有定论,他又为何这样自寻死路。 “父皇呢?通知父皇了没有?“,季子越冷着脸问着左右的侍卫。 “公主……已经派人通知圣人了!” 不远的宫墙之后,一个身穿宦官服侍的人睁着恶毒的眼,“快来啊!季清时,你要好好看看你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季子越手执钢刀,死死地盯着面前不远处的男人,双方陷入了对峙,季子越看着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第107章 交手 第107章 交手 “季步源,凡事都是要一步一步来,你应该懂这个道理,春秋的账还没有算,你非要自寻死路吗?” 季子越冷眼看着不远处状若疯癫的季步源,压下了手中的刀,若是季步源没有威胁到自己,那么,这把刀决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刺向他。 季步源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踏着步子作势又要向前走。 围绕的侍卫且阻且退,季子越抽刀落到了身边那个侍卫的脖颈上,众人那不住后退的身形顿时停住了。 未等季子越开口,一阵马蹄声“哒哒哒”由远及近,急切的勒马声随之落下。 “吁—” 马声嘶鸣,季清时翻身下了马,身后是齐刷刷的下马声,身着花钿绣服的御刀宿卫侍从神采奕奕。 “季步源,你是不是疯了!” 季清时迈着大步边走边说,孱弱苍白的脸颊竟被气出了几缕红晕。 季步源喉咙里如同狼、狗这类动物一般,发出了低压的呜咽,细微的声音蓄势待发,在众人屏息的短暂寂静中,那声音清晰可闻,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咬断谁的喉咙。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身经百战的宿卫侍从不等乌泱泱地涌上来。 季子越手掌翻转,刀背向上,用力一挥,将季步源拦在了半空中。 “嗡”然一声响,双方都被震颤在地。 季步源最先一步反应过来,从地上趴了起来。似乎神情有些恍惚。 季子越揪住了身边一个侍卫的衣领,“去,你去看看我母亲离开了没有?你护她一同撤退!” “是!”侍卫单腿跪地,抱拳说了声是,起身立马离开了。 季清时被两侧人搀扶起来,看了看季子越。 “你母亲没事,我来之前已经让人送她去佛堂礼佛了”,季清时淡然说着。 两个人皆心知肚明,季步源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其他,而非文其兰,却还是以防万一纷纷派了人去。 此时,季步源似乎回过了神,立马一个健步又冲了上去。 “父亲!”季子越一把推开了季清时,心中默念静心咒,将刀横在了腰际前。 不正常的季步源仿佛裹挟着非自然的力量,季子越只能用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拖一拖他,现在这情况,她不站出来怕是不行。 季子越横刀相向,二人激烈地打了起来。 远处的宫墙之后,宦官服饰的男人伸着脖子紧紧地注视着,打起来!那人望着,却发现季子越处处留着后手,他希望的是生死相向,两败俱伤,并不是这样的! 季子越绕到了季步源的身后,刀尖撑地,腰部一用力,跨坐在了季清时的肩部,身形宛若游走的美人蛇,季清时怎么甩也甩不掉。 季子越实际是被处处掣肘着,倘若不是在生死的关头杀了季步源,那么往后与季清时便总会有隔阂。 刀被季步源夺了去,季子越似乎看起来有些难以招架住季步源的攻击…… “拿我的弓箭来!”季清时沉声,着人拿来了他的弓箭,深沉地望着,拉开了弓弦,目标不断地移动着,季清时自觉握弓的手有些颤抖。 弓开张,箭在弦,已经不得不发了。 “咻”的一声,利箭奔了出去,直直地扎在了季步源的小腿上,霎时血流如注,季步源一声闷哼,挥向季子越的刀转而撑在了地下,季子越见机飞跃了出去。 “没事?” 季清时扶起跌倒在地的女儿,眼里少有的流露出明显的慈爱之色。 “我……我没事,父亲,是我学艺不精了”,季子越挣扎着起来。 季清时点了点头,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季子越一个外门弟子能学到什么,不过是一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 他一挥手,侍卫一拥而上,要将季步源押下去。 然而…… 一瞬间,那边的季步源仿佛就像是冲开牢笼的野兽一般,将涌上来的侍卫一击就给击散了开来。 后方训练有素的马儿也乱了阵脚,道路上有些混乱和狼藉。 一个小宦官突然从后方冲了出来。 “陛下,公主,先跑!” 他不等季子越答应就已经扶上了季子越的袖子。 “跑什么跑,朕倒要看他涨了几分本事!”季清时冷冷地说道,看都没看小宦官一眼。 “陛下,太子看着不正常得很,我们还是先走,让宫内的统领大人来处理!” 季清时眼神深沉了几分,他封锁这条路,便是想要自己解决,这件事若是被放在台面上……总之,他的孩子再不能死了! 季清时没管那宦官,召起不远处围堵的侍卫,“倾尽全力,给我拿住他!” 纷乱仿佛远离了季子越,小宦官与季子越自觉地退到了墙根。 “你是哪儿当差的?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季子越将胳膊从他手中抽离,有些警惕地看着旁侧低眉顺眼的小宦官。 小宦官低着头含蓄地笑了笑,说道:“这宫里的人何其多,您不认识我很正常”。 话还没说完,季子越两只修长的指头抵到了小宦官下巴的位置,想要趁其不备看看他的模样。 没想到那宦官反应何其之快,一步向左侧跨过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季子越眸光闪烁,眼睛正视前方。 “其实,我怀疑”,季子越停顿了一下,向右侧移了移,两人的距离拉开的更大了,“不,我确定那边那个像动物一样的人不是我那皇兄”。 “我本来以为他是被谁控制住了,才会那么不怕死,非要做不利于他的事,现在看来,他根本不是,我的皇兄,正站在我身边呢”。 季子越眼睛带着凌厉的威势看向了那边的人。 一股狞笑响起,小宦官抬起了头,赫然是她那皇兄! “你说得对也不对!” “不对?”,季子越皱着眉头,两人已然交上了手。 “季步源”并不把季子越放在心上,他方才已经见识过季子越的招数了,小道尔!这是他的结论。 然而,随着战斗进一步发展,事情变得难缠了起来。 季子越挂着微笑的嘴角告诉他,这都是她装的! 第108章 暂时的落幕 第108章 暂时的落幕 装又怎么样呢? “父皇啊!” 季步源略带哭腔地吼叫着,狭长的道路上声音快速扩散,那边正奋勇的侍卫们顿时一惊。 “看看你的女儿多优秀啊!” 季子越手一松,瞬息的功夫,季步源瞅准机会,胳膊绕过她的脖颈,将她勒得死死的。 季清时转过头来,震惊写满了瞳孔。 “她……她是你妹妹啊!” 季清时吼道。 “妹妹?”季步源咧嘴一笑,像是在戏谑地笑那称号,“你放心,我会同妹妹一同下地狱的”。 “你为何要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季清时的声音冷了下来,没有了感情似的,只有一丝阴森的狠辣之意。 “为什么?“,季步源胳膊又收紧了几分,面目狰狞地将头凑仔季子越的脑袋旁。 “因为,这是我们老季家的传统啊”,季步源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季清时蜷在衣袖的手捏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胡禀庸!朕不需要他的命了!” 声音冷冷地,似乎在向空气说话。 季子越面色一变,是天师胡禀庸,不知春意到府了没?她突然不想让淮放来了,胡禀庸不一定比淮放强,但是,他若是发现了淮放的不同之处,那可就糟了! 胡禀庸最为贪心,还很会威胁人。 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人踏步而来,眼睛细长,微眯着,一双八字眉让人印象深刻,确实是一副猥琐的高人相。 此时的淮放刚刚上了宫墙,遥遥一望,先是瞧见了季步源勒住季子越的背影,眉头一皱,再看,便瞧见了那抹黑色的袍子。 胡禀庸! 淮放不惊反喜,这人,他熟。 胡禀庸端着架子,装腔作势的出场了,他眼神淡漠,仿佛对所有人都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 眼前场景变幻,蓝色的光流汇成了河流一般的光幕,胡禀庸皱着眉,谁在这里阻碍我装逼,拂袖一挥,却怎么挥也挥不掉。 “胡禀庸,我送你一场功劳,等会儿你要来圆一圆:我……为什么在这”。 那声音在耳朵里炸裂开来,胡禀庸一愣,等光芒散尽,不远处,公主季子越怀中抱着一个男人,显然就是淮放,身后,那太子季步源已然倒地。 “师……师父?” 胡禀庸愣愣地低喃着,一回头,便看到了皇帝季清时及众人打量的眼神。 刚才似乎就是一眨眼,一团光芒闪过,地上多了个人,太子便倒在了地上,在场的大多数人是第一次见胡禀庸出手,皆是目瞪口呆。 胡禀庸随即拿手在嘴边清了清嗓子,“莫慌莫慌,方才是我召来我小徒弟”,胡禀庸指了指那边,又说道:“我唯恐伤了公主,叫我徒弟来挡他一挡。 皇帝季清时眼神一凛,“朕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有个徒弟,还是我的驸马?” 胡禀庸心里一毛,可面上依旧古井无波,叹了一声,说道:“陛下,其一,这徒弟是刚收的,就在那边那道门,其二,我也确实没把握不伤到公主,正好这徒弟也焦急公主殿下,我成全了他,仅此而已”。 随即拱手道了句:“陛下节哀”,便退了下去。 季清时抬眼望去,这什么意思?究竟是驸马死了?还是我儿子死了?季清时突然升腾起了一股希望,或许,季步源还能救。 这么说,是我给师父随便选的婚期?胡禀庸摸了摸眉毛,疑惑地迈着步子。 淮放翻车了,此刻他痛苦直达全身各处。 本以为一招过去便可以解决掉,毕竟占了别人身子的那东西,行动并不十分利索。 可“季步源”眼里闪过的红光让他慌了神,他再快快不过“季步源”勒在季子越脖颈上的胳膊,还没等到跟前,身体内的异动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他还没够到季子越,身上的灵力便疯狂地流失,他看到季子越抓住“季步源”的手,长腿向后一踢,正中痛点,“季步源”的狠戾消失的荡然无存,青筋暴起只有痛苦。 他看到季子越下手利落,那“季步源”头一歪,眼里什么光都没有了。 自己又又又一次多此一举,给她添麻烦了。 季子越跑过来抱住了淮放的身子,她感受到了,那力量又来了。 “我……我没有这么弱的”,淮放手抚向了她的胳膊,嘴唇颤抖着,汗珠细细密密地布满了额头,从脸颊滑落。 季子越感到眼前模糊了一片,却带着微微笑意,握着淮放的手摇了摇头,她真是要被淮放打败了,都什么时候了,说什么弱不弱的。 情况很快被确定了,死的是季步源,季清时吩咐人快速将这里处理好,季子越和淮放被送回府后,便闭门不出。 一切像从未发生过,太子季步源不幸在南巡的途中落水而死,与英勇殉职的国舅文其竹一前一后举行葬礼,举国悲痛。 第109章 相见不识 第109章 相见不识 淮放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梦魇中,时不时的有一个女人轻声细语地在耳边说着什么,那声音像冰,像水,凉沁沁的温度让他觉得很舒适。 但梦中,他又成了焚世宫的令使,只是还在十三岁的那年…… “宫主!” 淮放身着玄色衣服,眉如墨染,汗水细密地附着在额头、脖颈之上,他突然被远行许久的宫主召了过来。 那宫主哈哈大笑转过了身,可淮放的神色却是一变! “我师傅呢?” 他立即要拔出握在手中的剑,可那个人一下子就跳到了他跟前,鹰爪般的手掌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肩膀。 “淮放,正常的变动而已,何须如此大惊小怪”,那人声音淡淡的眉头一挑,又一晃身坐在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撑起了下颚。 “啧啧啧”,那男人盯着他,摇晃着脑袋,“淮放,我师兄收你做徒弟那么长时间,你居然一个人也没杀过,这怎么能做我焚世宫的弟子啊”。 “你什么意思!”淮放蹙着眉。 那男人笑了笑,说道:“我今天问师兄为什么?他本来死都不说,总说一些敷衍我的话,可后来,他就告诉我了,他说千州门处处打压我们焚世宫,理当要些报酬回来了”。 “是你的意思你便直说,师傅若无虞,我会听你的话的”,淮放睁着那双亮晶晶的眼,心里也拿不准。 那个人说我手从未沾染血腥,又天资卓绝,只需一场戏,千州门一定会要我的,淮放心想着,答应了,条件是师傅的一条命。 他从此要在夹缝里生活了…… 淮放感到无数粘稠的血液向自己涌来,他像被泡在翻涌的血河里,血河似乎马上就要将自己吞没了,猛地张开了眼,却在一瞬间,好像什么都记不得了。 边兴、边盛两脸疑惑地凑上前来,细细打量着淮放。 “哦老天爷啊,他醒了!”边兴捂着脑袋惊叫着,一时间似乎能听到外面的人走来走去的声音。 边兴像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他得把这个消息最快告诉公主。 边盛皱着眉头,凑近详细地看着淮放,“令使,你究竟做了什么?” “你是谁?你管我!” 淮放闷声闷气地说着,侧头不看边盛。 “我!”边盛神色一变,退到了身侧。 季子越带着春意、秋水,行色匆匆地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你……怎么样了?” 季子越艳丽的面容上蓄了一丝愁绪,眉头微蹙,朱唇轻启,就站在床榻边上问他。 “你是谁?” 淮放疑惑地回过头,这声音他觉得熟悉,便不自觉的问话时也轻柔了几分。 “我是谁?”季子越一愣,细长的手指从袖中伸了出来,直接抵上了淮放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季子越喃喃自语的话被淮放一字不落地捕捉到了。 “谁有病啊?我没病!”淮放陡地声音大了些。 季子越勾起唇角笑了笑,“这你倒联想的明白”,她眉头一挑,视线扫到了站在脚踏左侧角落位置站的边盛。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边盛嘴角一抽,老子在这伺候了多少天了!你天天来这也没见你问我。 他双手合拢,躬腰一拜,沉声说道:“公主,属下是驸马在贺凉山的副将,现在老管家安排我在驸马身边伺候”。 “哦~”季子越偏过头,又看向了淮放,“所以,你们是一处来的啊”。 边盛不知道季子越话中有话,道了声“是”。 “你们都下去!” 季子越沉声说道,几人默不吭声地转身走了,只有边盛走了几步却停下了。 “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属下下去了”,边盛摇了摇头,顶着黑炭一样的脸转身下去了,淮放究竟和这女人说了多少,边盛心想着。 季子越回过头,淮放缩在被子里像个鹌鹑一样,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盯着帐顶。 “人都走了,还装?”季子越眼角带笑,施然坐到了床边上。 淮放出溜一下坐了起来,“谁装了!” 空气似乎霎时凝结住了,季子越一动不动地盯着淮放的脸,淮放被盯得发毛,有些不安地四处打量着,却被季子越一把捏住了下巴。 四目相对,淮放差点窒息了,这女人……好生漂亮。 季子越突然灿烂地笑了,明艳地像天上的太阳。 她捏住下巴的手从下颌游移到耳畔,突然猛地将淮放摁到了床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淮放。 “淮放,你可真是会忘!你平时骗我也就罢了,我们刚有了夫妻之实,你就给我忘了!” 季子越厉声质问着,淮放觉得自己似乎正就像她说的那样,立时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你别乱说话啊,我可从来没碰过谁”。 “真的?”,季子越瞧着他,眨着眼又确认道。 “岂会有假!” 季子越笑了笑,收回了撑着的胳膊。 “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轮到淮放反问她了。 “这里是仓国,我,是仓国的长公主,而你”,季子越伸出的食指指向了躺在床上的淮放。 “我?我怎么了”,淮放催促道。 季子越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亮,“你……是我,最~宠爱的……面首!”“最”字拉得老长,季子越收回手来,忽而感觉自己这样好傻,果然,淮放这人有毒! 淮放脑袋“咣”的一声,好像被谁打了似的,他嘴角抽了抽,心想,我可能是忘掉了些什么,可我又不是变成傻子了,信你个鬼! 他一个鲤鱼打挺,把被子蒙住头,侧过了身子。 第110章 他说他十四 第110章 他说他十四 “喂!” 淮放感觉有人隔着被子在推他,不用猜,就是那长公主。 被子一把被掀开来,淮放闷红了脸,气恼地看着这个长相美艳,对人漠不关心却总对自己不依不饶的长公主。 “面首兄,天色将晚,你占着我的床还睡得如此心安理得”,季子越用下巴示意着这张床榻的归属权。 淮放自知没理,眉头纠结着,利落地站起身来,挪到床边,穿着鞋子就要走。 那乌黑色的锦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穿也穿不上,淮放使着劲,紧盯着靴子,一晃神,那视线模糊区却渐渐清晰了起来,光滑的丝绸披帛柔顺地落在了地上。 淮放愣了愣,凝神一看,诶?这东西怎么好生熟悉,视线再往左右一看,一双白嫩嫩的赤脚踩在地上的莲花砖上。 一抬头,那长公主笑吟吟地看着他。 季子越也不知怎么地,突而玩心大发,淮放以往总与自己对着干,她进一尺,他就要进一丈,从来也不要在自己面前失了面子,今天,倒要看看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淮放究竟是哪副模样。 “你……你要干嘛?”淮放又结巴了,眼睛突而干涩了起来,淮放揉了揉眼,借以掩饰内心的慌张。 季子越轻笑了一声,往前走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笼罩了淮放,他放下了正翘着的穿靴的脚,被季子越一把按住胸膛推倒了在了床榻上。 她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嗯啊”,淮放“嘶”了一声,觉得脑瓜子有些疼,他单手撑起揉了揉后脑勺,微眯着的眼却看见了那张逐渐移向自己的脸。 季子越坐在了淮放的腰上,双手抚上了他的双颊。 淮放已经呆了,这个姐姐怎么回事? 季子越微微扯衣领的手顿了顿,姐姐?刚才自己是产生幻觉了吗? 绯红色的衣服上绣着银灰色的流云纹,衬得她更是娇艳。 本就是香肩半露,被遮盖的一侧肩膀大致显露了出来,其上上有一个淡淡的印记,结的血痂早已经脱落了,但还是能依稀看出来这处似乎受了什么伤。 似乎……是被咬的,淮放皱着眉,却没放过一处细节,正当他苦思冥想着这究竟何意的时候,季子越另一只白皙细长的手伸到了离淮放衣领还有几分的地方。 淮放下意识反应,早已行动先于脑子,一把捉住了那双将袭未袭来的手。 这双手没有多余的赘肉,却柔柔软软,只是,淮放大拇指在她的掌心上侧位置摸到了一丝丝浅淡的坚硬,那是逐渐淡泊的茧。 “要干嘛!”淮放望着那个仿佛吸人魂魄的眼睛,将“你”字缩略去,显得干脆利落了许多。 “我知道你不信我,我证明给你看呀!”季子越的脸上更生动了,那是以往从没有的调皮的神色。 “怎么……证明?”淮放看着她,有些犹豫。 “我们俩身上有彼此的印章”。 “印章?”淮放不懂。 “你看看就知道了!”季子越有些不耐烦了,趁着淮放愣神的功夫,一把剥开了淮放的衣领,那里有一处红色的斑驳印记。 淮放更像个鹌鹑了,下巴抵着脖子看,怎么也看不到。 季子越“噗嗤”笑出了声音,“你该不会是真成了傻子!” 悦耳清脆的声音让淮放霎时间耳朵烧红一片,动作变得更加呆滞了。 “你去镜子面前看”,季子越头一扬,向他指明了方向,当即一条细长的腿从淮放腰际收了回来,她撑着手掌坐在了床榻的里侧。 淮放的疑惑目光一刻也没消失过,却还是乖乖地去看了,虽然不想照吩咐做事,可她说得倒也对,自己刚才太傻了。 淮放连鞋都没穿,直接像季子越一样赤脚走了过去,可是,让他语无伦次的不是脖子上的红色,而是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比以前黑了些,看着也更沧桑了,五官比以往长得更开了一些,诶?个子也高了,这完全就是自己长大后的样子啊。 当淮放摸着脸震惊钻研时,视线一扫,便看到了那季子越那张有些阴沉的脸。 “你今年几岁?” 淮放觉得她问得有些咬牙切齿,就好像要把自己的骨头拆下来给她拿来磨牙一样。 “我?”他还是照实回答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想撒谎来着,“今年过了应该是十四了”。 季子越觉得脑海里似乎有什么轰然崩塌了。 所以,她刚才费半天劲是在套路一个小弟弟?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果淮放恢复了过来……不行!想想都丢死人了!季子越微抿了抿唇,多年不曾出现的羞耻心此刻出来作祟。 “年龄小就不要再熬夜了”,季子越的眼神复杂又矛盾,扔下一句话,就飘然而去了。 淮放:…… 第110章 他说他十四 第110章 他说他十四 “喂!” 淮放感觉有人隔着被子在推他,不用猜,就是那长公主。 被子一把被掀开来,淮放闷红了脸,气恼地看着这个长相美艳,对人漠不关心却总对自己不依不饶的长公主。 “面首兄,天色将晚,你占着我的床还睡得如此心安理得”,季子越用下巴示意着这张床榻的归属权。 淮放自知没理,眉头纠结着,利落地站起身来,挪到床边,穿着鞋子就要走。 那乌黑色的锦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穿也穿不上,淮放使着劲,紧盯着靴子,一晃神,那视线模糊区却渐渐清晰了起来,光滑的丝绸披帛柔顺地落在了地上。 淮放愣了愣,凝神一看,诶?这东西怎么好生熟悉,视线再往左右一看,一双白嫩嫩的赤脚踩在地上的莲花砖上。 一抬头,那长公主笑吟吟地看着他。 季子越也不知怎么地,突而玩心大发,淮放以往总与自己对着干,她进一尺,他就要进一丈,从来也不要在自己面前失了面子,今天,倒要看看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淮放究竟是哪副模样。 “你……你要干嘛?”淮放又结巴了,眼睛突而干涩了起来,淮放揉了揉眼,借以掩饰内心的慌张。 季子越轻笑了一声,往前走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笼罩了淮放,他放下了正翘着的穿靴的脚,被季子越一把按住胸膛推倒了在了床榻上。 她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嗯啊”,淮放“嘶”了一声,觉得脑瓜子有些疼,他单手撑起揉了揉后脑勺,微眯着的眼却看见了那张逐渐移向自己的脸。 季子越坐在了淮放的腰上,双手抚上了他的双颊。 淮放已经呆了,这个姐姐怎么回事? 季子越微微扯衣领的手顿了顿,姐姐?刚才自己是产生幻觉了吗? 绯红色的衣服上绣着银灰色的流云纹,衬得她更是娇艳。 本就是香肩半露,被遮盖的一侧肩膀大致显露了出来,其上上有一个淡淡的印记,结的血痂早已经脱落了,但还是能依稀看出来这处似乎受了什么伤。 似乎……是被咬的,淮放皱着眉,却没放过一处细节,正当他苦思冥想着这究竟何意的时候,季子越另一只白皙细长的手伸到了离淮放衣领还有几分的地方。 淮放下意识反应,早已行动先于脑子,一把捉住了那双将袭未袭来的手。 这双手没有多余的赘肉,却柔柔软软,只是,淮放大拇指在她的掌心上侧位置摸到了一丝丝浅淡的坚硬,那是逐渐淡泊的茧。 “要干嘛!”淮放望着那个仿佛吸人魂魄的眼睛,将“你”字缩略去,显得干脆利落了许多。 “我知道你不信我,我证明给你看呀!”季子越的脸上更生动了,那是以往从没有的调皮的神色。 “怎么……证明?”淮放看着她,有些犹豫。 “我们俩身上有彼此的印章”。 “印章?”淮放不懂。 “你看看就知道了!”季子越有些不耐烦了,趁着淮放愣神的功夫,一把剥开了淮放的衣领,那里有一处红色的斑驳印记。 淮放更像个鹌鹑了,下巴抵着脖子看,怎么也看不到。 季子越“噗嗤”笑出了声音,“你该不会是真成了傻子!” 悦耳清脆的声音让淮放霎时间耳朵烧红一片,动作变得更加呆滞了。 “你去镜子面前看”,季子越头一扬,向他指明了方向,当即一条细长的腿从淮放腰际收了回来,她撑着手掌坐在了床榻的里侧。 淮放的疑惑目光一刻也没消失过,却还是乖乖地去看了,虽然不想照吩咐做事,可她说得倒也对,自己刚才太傻了。 淮放连鞋都没穿,直接像季子越一样赤脚走了过去,可是,让他语无伦次的不是脖子上的红色,而是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比以前黑了些,看着也更沧桑了,五官比以往长得更开了一些,诶?个子也高了,这完全就是自己长大后的样子啊。 当淮放摸着脸震惊钻研时,视线一扫,便看到了那季子越那张有些阴沉的脸。 “你今年几岁?” 淮放觉得她问得有些咬牙切齿,就好像要把自己的骨头拆下来给她拿来磨牙一样。 “我?”他还是照实回答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想撒谎来着,“今年过了应该是十四了”。 季子越觉得脑海里似乎有什么轰然崩塌了。 所以,她刚才费半天劲是在套路一个小弟弟?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果淮放恢复了过来……不行!想想都丢死人了!季子越微抿了抿唇,多年不曾出现的羞耻心此刻出来作祟。 “年龄小就不要再熬夜了”,季子越的眼神复杂又矛盾,扔下一句话,就飘然而去了。 淮放:…… 第111章 梦 第111章 梦 “雅儿,你哪怕管那谢之贺叫谢天谢地呢,你怎么把人家的姓都给改了!” 文其兰正和女儿闲聊,突然想起了这一桩事,听说那谢家人敢怒不敢言,私下的各种传言传遍了武威。 季子越浅浅地笑着,轻轻揉着母亲文其兰的肩膀,母亲身上清幽的檀香丝丝缕缕地环绕着。 “母亲,这有什么的,他们谈他们的去,也省得无聊生事”。 文其兰摇了摇头,说道:“雅儿,你已经写了一本书的谈资了,那帮子纨绔私底下不知道怎么笑话你呢”,文其兰似乎是责备,脸上却带着调侃的笑。 “诶?”季子越从文其兰背后绕到她身前,“母亲,你不会……也买着看了?” 文其兰忙摆了摆手,“谁看你写的那些露骨之词!”老脸一红,忆起了某些字句,着实是灼了眼睛,女儿亲述编撰的文字,文其兰九分疑,一分信。 “母亲,你这话简直漏洞百出”,季子越一下子戳破了谎言,她几经周折,书曰《风流人物长公主》的读物才得以刊印,赚了些小钱,这事,父皇恐怕都不知晓,母亲怎么会知道? 季子越忘了,这深宫之中,本就汇集天下诸多谈资,一有风吹草动,这些宫婢黄门日子可才是热闹,文其兰发现得早,随口一个不打紧的深宫秘闻散播出去,这事很快就被其他的事情盖过去了。 文其兰竟带着几分自傲说道:“除了我,可没人知道我女儿的作文风格!”季子越高谈阔论写文章,文字风格怪诞绮丽,每篇后喜爱个短评。 未曾有几人见过长公主妙手着文章,皇帝从前也只在她几岁的时候听她胡乱地讲些故事,而文其兰……季子越恍然大悟。 季子越六岁就被季清时送到一个嬷嬷那儿教养。 每隔天,季子越的门前就总有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她穿着寝衣眼巴巴把小脑袋抵在门前,好!倒了一个!嗯,两个都倒了! 门被打开了,披着红色大氅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寒气,一下子拥住了季子越的脑袋。 嗯~好暖和,嗯~好闷,季子越拨拉开面前的温暖,一抬头,对上文其兰在月光下奕奕生光的眼。 “想我了没?小坏蛋!” “没有想!”季子越一扭头,望着房檐,眼眶里的泪水打着转。 文其兰又笑了笑,抱着季子越坐到了床边。 “哥哥呢?”小孩子的声音软糯。 文其兰看得“虎视眈眈”,真想按着这小脸蛋猛亲一顿,“你哥哥啊,还在训武营呢!”文其兰的眼神黯然了一下,那地方,她进不去。 文其兰将大氅取下随手扔在床榻上,烛台上的蜡烛倏忽被火折子点燃,摇曳跳动着,屋子里被暖色的光包围着。 “今天还学的四书?”文其兰把季子越塞进被窝,自己也挤进被窝,然而靴子没脱,脚翘着伸在外面。 “嗯”,季子越脸蛋红彤彤,缩着脑袋点了点头,她听见母亲小声骂了句脏话,含糊不清地话里似乎还混杂着父皇的名字。 季子越侧身小胳膊小手抱住了文其兰的腰,试图将那缕外带的寒气迅速化去。 “母亲,你说什么呢?” 文其兰一顿,止住了骂得起劲的话,“没什么”,文其兰摇了摇头,从腰间摸出一本书来。 “来,看看,看我给你拿了什么有意思的书”,两个人不约而同趴在床上,一本图文并茂的志怪小说被缓缓打开了,这书对小朋友很友好。 夜色漫漫…… “好了好了,你要早早睡觉了”,文其兰猛地阖住了书,不多不少,刚好十页。 季子越抬起眼眸,一脸不情愿。 “下次再看!”文其兰一下子起了身,帮季子越掖好被角,系上了大氅的带子,文其兰转头就要走。 “母亲!”季子越突而出声喊住了她。 “怎么了?舍不得我?”文其兰回头笑着问她。 “下一次,能不能从窗子里进,外面那两个人万一染了风寒”。 文其兰摸了摸额头,看看,整天教孩子这些东西,好坏人都分不清了。 “再说”,文其兰匆匆答话,门开了又合,她踩着月色离开了。 季子越看着闭住的门,微微叹了口气,可不要将风寒传染给我呀,她打了个寒战,脑袋缩进了被窝里…… “公主,公主”,海棠的声音轻轻的。 季子越立马醒转了过来,伸手揉了揉眉心,又梦到小时候了。 “母亲呢?” 海棠手中端着一杯热茶,施施然行了一礼,“殿下去佛堂了,知道您小憩,嘱咐我不能让您睡太久,忘了时辰”。 “哦”,季子越点了点头,撑手正欲起身,一旁一个婢女赶忙上前,扶着季子越坐了起来,海棠将茶水递了过来。 微微润了润唇,抬眼望去,殿外已经是黄昏颜色。 端庄优雅的身影穿过了集贤广场,脚步却不觉快了几分,车骑早已等候多时了。 “走!” 季子越端坐车上,声音清冷,吩咐着驾车的小吏。 她一扭头,司徒枫面色凝重地坐在旁边。 “想好了吗?”季子面无表情地问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误了时辰,这不是正好给了他充裕的时间吗? 司徒枫嘴角微微抽搐,公主殿下,您确定您不是起迟了,聊嗨了,从早到晚,让我在这车骑上提心吊胆的! 第111章 梦 第111章 梦 “雅儿,你哪怕管那谢之贺叫谢天谢地呢,你怎么把人家的姓都给改了!” 文其兰正和女儿闲聊,突然想起了这一桩事,听说那谢家人敢怒不敢言,私下的各种传言传遍了武威。 季子越浅浅地笑着,轻轻揉着母亲文其兰的肩膀,母亲身上清幽的檀香丝丝缕缕地环绕着。 “母亲,这有什么的,他们谈他们的去,也省得无聊生事”。 文其兰摇了摇头,说道:“雅儿,你已经写了一本书的谈资了,那帮子纨绔私底下不知道怎么笑话你呢”,文其兰似乎是责备,脸上却带着调侃的笑。 “诶?”季子越从文其兰背后绕到她身前,“母亲,你不会……也买着看了?” 文其兰忙摆了摆手,“谁看你写的那些露骨之词!”老脸一红,忆起了某些字句,着实是灼了眼睛,女儿亲述编撰的文字,文其兰九分疑,一分信。 “母亲,你这话简直漏洞百出”,季子越一下子戳破了谎言,她几经周折,书曰《风流人物长公主》的读物才得以刊印,赚了些小钱,这事,父皇恐怕都不知晓,母亲怎么会知道? 季子越忘了,这深宫之中,本就汇集天下诸多谈资,一有风吹草动,这些宫婢黄门日子可才是热闹,文其兰发现得早,随口一个不打紧的深宫秘闻散播出去,这事很快就被其他的事情盖过去了。 文其兰竟带着几分自傲说道:“除了我,可没人知道我女儿的作文风格!”季子越高谈阔论写文章,文字风格怪诞绮丽,每篇后喜爱个短评。 未曾有几人见过长公主妙手着文章,皇帝从前也只在她几岁的时候听她胡乱地讲些故事,而文其兰……季子越恍然大悟。 季子越六岁就被季清时送到一个嬷嬷那儿教养。 每隔天,季子越的门前就总有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她穿着寝衣眼巴巴把小脑袋抵在门前,好!倒了一个!嗯,两个都倒了! 门被打开了,披着红色大氅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寒气,一下子拥住了季子越的脑袋。 嗯~好暖和,嗯~好闷,季子越拨拉开面前的温暖,一抬头,对上文其兰在月光下奕奕生光的眼。 “想我了没?小坏蛋!” “没有想!”季子越一扭头,望着房檐,眼眶里的泪水打着转。 文其兰又笑了笑,抱着季子越坐到了床边。 “哥哥呢?”小孩子的声音软糯。 文其兰看得“虎视眈眈”,真想按着这小脸蛋猛亲一顿,“你哥哥啊,还在训武营呢!”文其兰的眼神黯然了一下,那地方,她进不去。 文其兰将大氅取下随手扔在床榻上,烛台上的蜡烛倏忽被火折子点燃,摇曳跳动着,屋子里被暖色的光包围着。 “今天还学的四书?”文其兰把季子越塞进被窝,自己也挤进被窝,然而靴子没脱,脚翘着伸在外面。 “嗯”,季子越脸蛋红彤彤,缩着脑袋点了点头,她听见母亲小声骂了句脏话,含糊不清地话里似乎还混杂着父皇的名字。 季子越侧身小胳膊小手抱住了文其兰的腰,试图将那缕外带的寒气迅速化去。 “母亲,你说什么呢?” 文其兰一顿,止住了骂得起劲的话,“没什么”,文其兰摇了摇头,从腰间摸出一本书来。 “来,看看,看我给你拿了什么有意思的书”,两个人不约而同趴在床上,一本图文并茂的志怪小说被缓缓打开了,这书对小朋友很友好。 夜色漫漫…… “好了好了,你要早早睡觉了”,文其兰猛地阖住了书,不多不少,刚好十页。 季子越抬起眼眸,一脸不情愿。 “下次再看!”文其兰一下子起了身,帮季子越掖好被角,系上了大氅的带子,文其兰转头就要走。 “母亲!”季子越突而出声喊住了她。 “怎么了?舍不得我?”文其兰回头笑着问她。 “下一次,能不能从窗子里进,外面那两个人万一染了风寒”。 文其兰摸了摸额头,看看,整天教孩子这些东西,好坏人都分不清了。 “再说”,文其兰匆匆答话,门开了又合,她踩着月色离开了。 季子越看着闭住的门,微微叹了口气,可不要将风寒传染给我呀,她打了个寒战,脑袋缩进了被窝里…… “公主,公主”,海棠的声音轻轻的。 季子越立马醒转了过来,伸手揉了揉眉心,又梦到小时候了。 “母亲呢?” 海棠手中端着一杯热茶,施施然行了一礼,“殿下去佛堂了,知道您小憩,嘱咐我不能让您睡太久,忘了时辰”。 “哦”,季子越点了点头,撑手正欲起身,一旁一个婢女赶忙上前,扶着季子越坐了起来,海棠将茶水递了过来。 微微润了润唇,抬眼望去,殿外已经是黄昏颜色。 端庄优雅的身影穿过了集贤广场,脚步却不觉快了几分,车骑早已等候多时了。 “走!” 季子越端坐车上,声音清冷,吩咐着驾车的小吏。 她一扭头,司徒枫面色凝重地坐在旁边。 “想好了吗?”季子面无表情地问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误了时辰,这不是正好给了他充裕的时间吗? 司徒枫嘴角微微抽搐,公主殿下,您确定您不是起迟了,聊嗨了,从早到晚,让我在这车骑上提心吊胆的! 第112章 旧物重提 第112章 旧物重提 转过巷子,沿着平坦的街道走过去,便是太师府了。 “戏,若演足了,不怕他不信你,就算是不信,你也会安全无虞”,毕竟就你这一个能活下来的独苗,季子越心里想着,目视前方,浓密的睫毛微微翘着。 司徒枫神色肃重,轻轻点了点头,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司徒枫便起身跳下了车,脚步声随着嗒嗒的马蹄声一同响了起来,立即便只有车骑走动的声音了,车轮悠悠地转着,吱呀吱呀就到了公主府门口。 季子越立在府门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里暗下了决心,迈开步子,端正着身子走入了府内。 如今,边兴、边盛倒都成了局外人,淮放一个人避着二人叽里咕噜地念叨着什么,边兴坐在房梁上,呆呆望着层次多变的晚霞,边盛则总是深沉着想些什么。 淮放皱着眉,心里还是难以接受,就这样平白消失了十来年的岁月。 淮放站了起来,负手望着,心里说不出的烦躁,眼下唯有一个边盛有些印象,醒来后不久终于是想了起来,记忆中边盛还只是师傅门下丹房一个打杂的,天赋不高,之前和人打架闹大了事,才有了几分印象,这人看着老实憨厚,实则有几分自傲和野心,却也不能偏听偏信边盛的话,还有那个公主…… 淮放一脸凝重,踱步走了出去。 “是出也出不去,活也活不好了吗?”边盛眼眸黯然,望向离去的淮放。 季子越 季子越望着淮放,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一把拉着淮放便要往落梅园走,淮放手臂挣扎着,季子越竟纹丝不动,死死地抓住了淮放的小臂。 “你要干什么?”淮放憋着劲质问道,剑眉下的眼睛似乎都迸出了火花。 季子越回头露出了几分笑意,说道:“谈谈”,言简意赅,不等淮放反应,又拉着向前走去。 落梅园 季子越示意,左右的人便都退了下去,自觉带上了门,同时,季子越轻轻松开了拽着淮放的手。 “怎么谈?” 淮放侧目,打量着身前那个婀娜生姿的背影。 季子越施施然转过了身,眼眸中的笑意弱了几分,一双素净的手理着裙摆,仪态端庄地坐到了铺着软垫的竹椅上。 她姿态优雅,泰然自若的样子让淮放心中微微触动,淮放别开眼,心里暗恼自己。 “你过来,过来谈”,她说道。 淮放压下了心中一丝的犹豫,大步流星地过去,坐在了季子越身边。 刚坐稳,那只白净的手就伸了过来,淮放身子后移,左手捏住了季子越纤细的手腕,沉声道:“你做什么?”,戒备心一时而起,身子却又僵了下来,捏住手腕的那只手从手心里传来了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季子越眼睛望着他,双眉微蹙,面色上都布着无奈。 左手上像是握着块暖玉,手指一根根松开,淮放收回了横亘在胸前的手。 可是季子越却一把将刚欲收回的手拉了回来,淮放下意识地反抗,却被季子越强硬地拽住,仅是晃动了两下,竟再分毫未动。 “你!”淮放抬眸,有些恼羞成怒,却看到季子越严肃认真的侧颜,她专心致志,似乎丝毫不在乎此刻的淮放,而是眉头紧缩,扣住淮放的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子越猛然甩开了淮放的手,站起了身,相当气定神闲地转身走了,至于走到了何处,抓狂的淮放无暇顾及,“玩弄!“,淮放的脑子只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来。 她抱着一个通体黝黑的东西回来了,一只前足跃起的不知名的动物塑像。 这是什么东西?淮放心里好奇,却断然不会主动问,既然抱着这东西来了,肯定是要告诉我的! “你的呢?”季子越坐回了椅上,转身将塑像放到桌上,侧脸瞧着淮放。 “我的?”淮放一头雾水,你总得告诉我这是什么?一上来就劈头盖脸问我的呢?我要是记得那么多,能这么烦躁吗? 季子越刚想逗逗他,却霎时变了颜色,她猛地站起身来,又将雕像匆匆放进了内室。 不速之客悄然来了! “你先呆在这里,我有事出去一下”,季子越冷声说道,甚至不等淮放答应就近乎夺门而出了。 “师妹~” 青龙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还是穿着蓝袍,却不再如以往一般蒙着面来,他叫季子越的声音含着以往未有的热切。 季子越沉了沉眸,“你来有什么事?”她自带冷气,隔绝了迎面而来的热络。 青龙自讨没趣,眼角也没了笑意,“师妹,你可知道说话可是要负责的,云落天我是翻来覆去地查不出什么啊”。 季子越心下一惊,但神色依旧如常。不出所料,回应了一声冷哼,“师兄若不回去候上片刻,宫里的那位立即就能给了你消息”,宫里那位自然指的是淑贵妃兰嫣秋。 青龙颇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他自是知晓季子越一向与那位兰嫣秋不对付,说道:“若是可以,能看看师妹的消息就更好了”,青龙眼里饱含期冀,不等季子越回答,先一步走了。 “奇怪”,青龙负手立于街巷的角落,望着不远处高高的檐角,“我分明察觉到这东西就在你这里啊季子越,你为什么就那么自信呢?” 边兴、边盛并排站着,面前是同样并排着的季子越和淮放。 “本宫已将事情的轻重厉害说得清楚,既然你们这位主子不记事儿,你们更不要糊涂”,季子越看着面前二人,一个身材魁梧,看着义勇双全,一个杏眼白面,似个文弱书生。 淮放蹙着眉,微抿着唇线,侧眼看了看季子越,淮放是半分不信季子越的话,如果自己真的拿了东西,这东西当然也不是能轻易交出去的东西。 淮放冷眼扫过去,莫不是这两人干的好事! 边兴当即就打了个寒战,立时与淮放对上了眼,不是?怀疑我?我可是金盆洗手,再没干过那事了! “不知是何特征?公主”,边盛冷不丁地开了腔,他总给人一种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的那样子的形象。 季子越招了招手,春意将那通体黝黑的塑像端了上来。 这不是她刚让我看得那个?淮放心中暗自思索,怪不得,方才是在试探我。 “就是此物”,季子越伸出手指了指那物,说道。 边兴微不可察的神色转瞬即逝。 “这是个什么东西?真丑”,边兴小声说着,边盛也摇了摇头,示意从未见过。 第112章 旧物重提 第112章 旧物重提 转过巷子,沿着平坦的街道走过去,便是太师府了。 “戏,若演足了,不怕他不信你,就算是不信,你也会安全无虞”,毕竟就你这一个能活下来的独苗,季子越心里想着,目视前方,浓密的睫毛微微翘着。 司徒枫神色肃重,轻轻点了点头,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司徒枫便起身跳下了车,脚步声随着嗒嗒的马蹄声一同响了起来,立即便只有车骑走动的声音了,车轮悠悠地转着,吱呀吱呀就到了公主府门口。 季子越立在府门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里暗下了决心,迈开步子,端正着身子走入了府内。 如今,边兴、边盛倒都成了局外人,淮放一个人避着二人叽里咕噜地念叨着什么,边兴坐在房梁上,呆呆望着层次多变的晚霞,边盛则总是深沉着想些什么。 淮放皱着眉,心里还是难以接受,就这样平白消失了十来年的岁月。 淮放站了起来,负手望着,心里说不出的烦躁,眼下唯有一个边盛有些印象,醒来后不久终于是想了起来,记忆中边盛还只是师傅门下丹房一个打杂的,天赋不高,之前和人打架闹大了事,才有了几分印象,这人看着老实憨厚,实则有几分自傲和野心,却也不能偏听偏信边盛的话,还有那个公主…… 淮放一脸凝重,踱步走了出去。 “是出也出不去,活也活不好了吗?”边盛眼眸黯然,望向离去的淮放。 季子越 季子越望着淮放,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一把拉着淮放便要往落梅园走,淮放手臂挣扎着,季子越竟纹丝不动,死死地抓住了淮放的小臂。 “你要干什么?”淮放憋着劲质问道,剑眉下的眼睛似乎都迸出了火花。 季子越回头露出了几分笑意,说道:“谈谈”,言简意赅,不等淮放反应,又拉着向前走去。 落梅园 季子越示意,左右的人便都退了下去,自觉带上了门,同时,季子越轻轻松开了拽着淮放的手。 “怎么谈?” 淮放侧目,打量着身前那个婀娜生姿的背影。 季子越施施然转过了身,眼眸中的笑意弱了几分,一双素净的手理着裙摆,仪态端庄地坐到了铺着软垫的竹椅上。 她姿态优雅,泰然自若的样子让淮放心中微微触动,淮放别开眼,心里暗恼自己。 “你过来,过来谈”,她说道。 淮放压下了心中一丝的犹豫,大步流星地过去,坐在了季子越身边。 刚坐稳,那只白净的手就伸了过来,淮放身子后移,左手捏住了季子越纤细的手腕,沉声道:“你做什么?”,戒备心一时而起,身子却又僵了下来,捏住手腕的那只手从手心里传来了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季子越眼睛望着他,双眉微蹙,面色上都布着无奈。 左手上像是握着块暖玉,手指一根根松开,淮放收回了横亘在胸前的手。 可是季子越却一把将刚欲收回的手拉了回来,淮放下意识地反抗,却被季子越强硬地拽住,仅是晃动了两下,竟再分毫未动。 “你!”淮放抬眸,有些恼羞成怒,却看到季子越严肃认真的侧颜,她专心致志,似乎丝毫不在乎此刻的淮放,而是眉头紧缩,扣住淮放的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子越猛然甩开了淮放的手,站起了身,相当气定神闲地转身走了,至于走到了何处,抓狂的淮放无暇顾及,“玩弄!“,淮放的脑子只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来。 她抱着一个通体黝黑的东西回来了,一只前足跃起的不知名的动物塑像。 这是什么东西?淮放心里好奇,却断然不会主动问,既然抱着这东西来了,肯定是要告诉我的! “你的呢?”季子越坐回了椅上,转身将塑像放到桌上,侧脸瞧着淮放。 “我的?”淮放一头雾水,你总得告诉我这是什么?一上来就劈头盖脸问我的呢?我要是记得那么多,能这么烦躁吗? 季子越刚想逗逗他,却霎时变了颜色,她猛地站起身来,又将雕像匆匆放进了内室。 不速之客悄然来了! “你先呆在这里,我有事出去一下”,季子越冷声说道,甚至不等淮放答应就近乎夺门而出了。 “师妹~” 青龙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还是穿着蓝袍,却不再如以往一般蒙着面来,他叫季子越的声音含着以往未有的热切。 季子越沉了沉眸,“你来有什么事?”她自带冷气,隔绝了迎面而来的热络。 青龙自讨没趣,眼角也没了笑意,“师妹,你可知道说话可是要负责的,云落天我是翻来覆去地查不出什么啊”。 季子越心下一惊,但神色依旧如常。不出所料,回应了一声冷哼,“师兄若不回去候上片刻,宫里的那位立即就能给了你消息”,宫里那位自然指的是淑贵妃兰嫣秋。 青龙颇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他自是知晓季子越一向与那位兰嫣秋不对付,说道:“若是可以,能看看师妹的消息就更好了”,青龙眼里饱含期冀,不等季子越回答,先一步走了。 “奇怪”,青龙负手立于街巷的角落,望着不远处高高的檐角,“我分明察觉到这东西就在你这里啊季子越,你为什么就那么自信呢?” 边兴、边盛并排站着,面前是同样并排着的季子越和淮放。 “本宫已将事情的轻重厉害说得清楚,既然你们这位主子不记事儿,你们更不要糊涂”,季子越看着面前二人,一个身材魁梧,看着义勇双全,一个杏眼白面,似个文弱书生。 淮放蹙着眉,微抿着唇线,侧眼看了看季子越,淮放是半分不信季子越的话,如果自己真的拿了东西,这东西当然也不是能轻易交出去的东西。 淮放冷眼扫过去,莫不是这两人干的好事! 边兴当即就打了个寒战,立时与淮放对上了眼,不是?怀疑我?我可是金盆洗手,再没干过那事了! “不知是何特征?公主”,边盛冷不丁地开了腔,他总给人一种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的那样子的形象。 季子越招了招手,春意将那通体黝黑的塑像端了上来。 这不是她刚让我看得那个?淮放心中暗自思索,怪不得,方才是在试探我。 “就是此物”,季子越伸出手指了指那物,说道。 边兴微不可察的神色转瞬即逝。 “这是个什么东西?真丑”,边兴小声说着,边盛也摇了摇头,示意从未见过。 第113章 胡禀庸 第113章 胡禀庸 “边兴,你如果真为淮放好,就好好想一想那东西究竟在哪里!” 季子越以此做谈话的结束语,拖曳着一身的华丽衣裙走了,独留了淮放一个人。 边兴被季子越恶狠狠地警告了,她仿佛什么都不顾了,要将他们的来龙去脉摊开说,那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东西,究竟要如何呢?边兴一向没主意,如今更是没了主意。 边盛去了哪里?边兴心想着,迈步走了出去…… 一向神秘的天师胡禀庸今日倒是有些招摇过市,带着皇帝御赐的亲随便要大摇大摆地上月华长公主的府邸拜谒,胡禀庸自恃道外高人,一向是看不起这些凡夫俗子,就是皇亲贵胄也鲜少施以好颜色,今日是怎么了? 季子越不耐烦地将刚拿起的筷子又放到了桌上,“谁,又来了?”她正襟危坐,话语轻轻的,周围的气氛却有着丝丝恐怖的威势。 春意瞧着,又轻轻重复说了一遍,“公主,是天师他带着人来了”。 “胡禀庸?”季子越有些没好气,转念又一想,对!她也正好要问一问,什么时候淮放成了他的徒弟?有问过自己的意见吗? 胡禀庸微胖身躯,倒也不至于走不了路,却惯爱坐轿,大脸盘子上贴这俩柳叶似的的眼,八字眉让他一脸苦相,更是略显滑稽。 “我徒儿重伤未愈,我自然要来看一看他”,胡禀庸站在府门口,一手杵着个精壮侍从的背,像是没骨头似的,借力站着,季子越一直没发话,胡禀庸反倒和看门的下人攀谈了起来。 春意得了季子越吩咐,立时就引了这位天师大人进了府门,一向倨傲的天师胡禀庸竟看着恭顺了许多。 春意在前带路,也是锁着眉摸不着头脑,这位糊弄玄虚的天师几月间就得了皇帝季清时莫大的嘉赏,自己也曾留意过,怎么与眼前这个不像一个性子,真是奇怪,正想着,这位似乎是听见了心声似的。 “这是带我去何处啊?”胡禀庸漫不经心地问道。 春意转过身子,面带微笑,柔声答道:“天师尊驾亲来公主府,自然是要先去见见公主了”。 胡禀庸抬头四处张望,突而说道:“早闻月华长公主志趣高雅,自家宅邸也是费了一番功夫,不若姑娘你先行通告公主,我便在前面那处凉亭那儿转转可好?” “这……”纵是知道胡禀庸张扬,也决不能让他在自家府上作威,别人攀附他的此刻声势,可公主若是随便就给了颜面,那还是公主吗?既是不好相与的公主,自然谁的面子也不给。 春意依旧是笑模样,可却转瞬间没了好语气,“天师这意思是,让公主玉体亲自来那处漏风的地方见你?” 胡禀庸愣了一愣,却好似狠了狠心似的,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是来看我徒儿的,可不是来看什么公主的,我若非要去那里赏份风景呢?”胡禀庸指的那处风景,便是落雪湖。 春意呵呵冷笑,这样好大喜功的人居然能被皇帝器重,今日明日的得罪这个、得罪那个,可还真是嫌命长! “既然天师分不清主人家,我们公主府又不是粗野地方,什么人都能乱窜,那就请您安安静静地呆着在那里别动”,春意嘲讽的话都说的动听,施施然行了一礼,便自顾走了。 胡禀庸却没心思与春意计较一二,他此行无他原因,就是想见见淮放而已,至于旁人,他本就不放在心上,在胡禀庸眼里,只要皇帝信他就行了,而淮放,是获得更多信任的钥匙,力量足够强大了,谁在意这些事! 季子越早到了不远处,她站在高大的假山缝隙之中,望见了胡禀庸。 一个江湖术士莫明替淮放隐瞒,不是他们相识又能是什么呢? 可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结交的必要,季子越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是演技太好了? 胡禀庸深知一举一动尽在别人掌握之下,也懒得屏退左右,丝毫不顾方才约定,大大赖赖地就向四周寻摸着,看起来似乎懂得大概方位,不一会儿就绕到了淮放的住处。 淮放不成想迎面就与胡禀庸撞上了。 “徒儿!” 胡禀庸好不热情乐呵呵就上前揽上了淮放的肩,淮放也奇怪,竟没有任何抗拒地任由胡禀庸揽进了屋内。 待进了屋内,胡禀庸环视四周,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说了话,如今,又是另一副面孔。 “师父,您如今怎么来这里了?您是要待多久?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胡禀庸眯着眼睛笑着,语气里都是尊敬与谦卑。 淮放没言语,慢慢踱步到了桌前,缓缓坐了下去。 “我可不记得自己收过什么徒弟,你说,你做我徒弟,你配吗?”淮放神情漠然。 “自然,自然是不配啊!”胡禀庸似乎是毫不意外,立马就接上了话茬,“就算您不认我做弟子,那您要是有吩咐,还是要尽管来找我啊!” “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之前饶你一命,如今你又帮我这忙,也算是两不相欠了”,淮放配合着在胡禀庸心里的形象,说话从容不迫,平添几分神秘感。 “不不,您对我有再造之恩“,胡禀庸嬉笑着,怎么说,他都不能让这关系被淮放三言两语就给斩断了。 “你找我,有事? 淮放似乎没什么耐心了。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您呀,我知道您当日一定是故意落于人下,这小小仓国……”胡禀庸突然顿没了下文。 “这小小仓国”,淮放嗤笑一声,接上了胡禀庸的余音,“胡禀庸,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做多大的事也要看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你把季清时当傻子?先乖乖地呆着!你若是个有本事的不怕没人来寻你!” 胡禀庸憨笑了两声,恭恭敬敬地说了声“是”,随后,竟然慢慢地退了出去。 他带着人走了,而季子越此刻却从偌大的屏风后出来了,之后,便是跟随着的边兴和边盛。 淮放和季子越相当默契地对望了一眼,便立刻移开了眼,谁也没想到促成双方合作的居然是边盛。 淮放觉得自己别无选择了,当下了解的种种事实告诉他,自己绝不讨厌季子越,甚至有可能喜欢她,而边兴、边盛,好歹是知道自己过去的人。 “世界上那么多人需要救,你们为什么偏偏救了这么一个胡禀庸这么一个”。 季子越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胡禀庸,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淮放匆匆被季子越一顿安排,演了方才一场戏,真是连句“谢谢”都不会说,淮放心想着,这胡禀庸好歹感恩戴德的,当然,他知道胡禀庸是为了什么。 淮放转过头问身后那两个知情人,“所以为什么?我当时为什么要救他?” “这……”边兴有些支支吾吾,边盛则什么话都不说。 “你说,到底是为什么!”淮放有些命令式地问边盛。 以往,淮放总是问边兴意见,边盛总是那个被派去干活的,自淮放醒来后,边盛明显地感觉到了,他似乎更信任自己一些了。 边盛面无波澜,生硬地答道:“当时我们刚到沧海遗珠内某一大漠处,似乎是被这胡禀庸看到了,本该当机立断除了他,却有人正追杀这胡禀庸,您正气千洲门季子筱不留情面,便将追杀者杀了个精光,救下他一命,并告诉他,您和这天下一季姓皇室有血海深仇,您不必胡禀庸替您报仇,只需搅扰季姓江山即可,若事成,送他心想事成”。 淮放陷入沉默了,照他所说,当时自己可能是气疯了,却没想这胡禀庸真做到了这一地步。 边兴默默看着,心想着,若是淮放还记得,应该会后悔的,他为了那季子越,不知做了多少事。 “所以,你们还能告诉我一下,那个黑乎乎的塑像在哪里吗?”淮放冷不丁地又发问了。 边兴忍不住回道:“令使你当时确实拿回来了一个,可当时你一碰他似乎受了什么伤似的,我也不知道你放哪了”。 淮放又看看边盛,边盛摇了摇头,“我当时未随您到武威”,边盛低下头的一刻目光幽深,或许,那东西是能查得到我们破界之人足迹的东西?有人,在找他们,所幸这胡禀庸并不能乱说话,自己当时留一手果然是对的。 第113章 胡禀庸 第113章 胡禀庸 “边兴,你如果真为淮放好,就好好想一想那东西究竟在哪里!” 季子越以此做谈话的结束语,拖曳着一身的华丽衣裙走了,独留了淮放一个人。 边兴被季子越恶狠狠地警告了,她仿佛什么都不顾了,要将他们的来龙去脉摊开说,那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东西,究竟要如何呢?边兴一向没主意,如今更是没了主意。 边盛去了哪里?边兴心想着,迈步走了出去…… 一向神秘的天师胡禀庸今日倒是有些招摇过市,带着皇帝御赐的亲随便要大摇大摆地上月华长公主的府邸拜谒,胡禀庸自恃道外高人,一向是看不起这些凡夫俗子,就是皇亲贵胄也鲜少施以好颜色,今日是怎么了? 季子越不耐烦地将刚拿起的筷子又放到了桌上,“谁,又来了?”她正襟危坐,话语轻轻的,周围的气氛却有着丝丝恐怖的威势。 春意瞧着,又轻轻重复说了一遍,“公主,是天师他带着人来了”。 “胡禀庸?”季子越有些没好气,转念又一想,对!她也正好要问一问,什么时候淮放成了他的徒弟?有问过自己的意见吗? 胡禀庸微胖身躯,倒也不至于走不了路,却惯爱坐轿,大脸盘子上贴这俩柳叶似的的眼,八字眉让他一脸苦相,更是略显滑稽。 “我徒儿重伤未愈,我自然要来看一看他”,胡禀庸站在府门口,一手杵着个精壮侍从的背,像是没骨头似的,借力站着,季子越一直没发话,胡禀庸反倒和看门的下人攀谈了起来。 春意得了季子越吩咐,立时就引了这位天师大人进了府门,一向倨傲的天师胡禀庸竟看着恭顺了许多。 春意在前带路,也是锁着眉摸不着头脑,这位糊弄玄虚的天师几月间就得了皇帝季清时莫大的嘉赏,自己也曾留意过,怎么与眼前这个不像一个性子,真是奇怪,正想着,这位似乎是听见了心声似的。 “这是带我去何处啊?”胡禀庸漫不经心地问道。 春意转过身子,面带微笑,柔声答道:“天师尊驾亲来公主府,自然是要先去见见公主了”。 胡禀庸抬头四处张望,突而说道:“早闻月华长公主志趣高雅,自家宅邸也是费了一番功夫,不若姑娘你先行通告公主,我便在前面那处凉亭那儿转转可好?” “这……”纵是知道胡禀庸张扬,也决不能让他在自家府上作威,别人攀附他的此刻声势,可公主若是随便就给了颜面,那还是公主吗?既是不好相与的公主,自然谁的面子也不给。 春意依旧是笑模样,可却转瞬间没了好语气,“天师这意思是,让公主玉体亲自来那处漏风的地方见你?” 胡禀庸愣了一愣,却好似狠了狠心似的,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是来看我徒儿的,可不是来看什么公主的,我若非要去那里赏份风景呢?”胡禀庸指的那处风景,便是落雪湖。 春意呵呵冷笑,这样好大喜功的人居然能被皇帝器重,今日明日的得罪这个、得罪那个,可还真是嫌命长! “既然天师分不清主人家,我们公主府又不是粗野地方,什么人都能乱窜,那就请您安安静静地呆着在那里别动”,春意嘲讽的话都说的动听,施施然行了一礼,便自顾走了。 胡禀庸却没心思与春意计较一二,他此行无他原因,就是想见见淮放而已,至于旁人,他本就不放在心上,在胡禀庸眼里,只要皇帝信他就行了,而淮放,是获得更多信任的钥匙,力量足够强大了,谁在意这些事! 季子越早到了不远处,她站在高大的假山缝隙之中,望见了胡禀庸。 一个江湖术士莫明替淮放隐瞒,不是他们相识又能是什么呢? 可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结交的必要,季子越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是演技太好了? 胡禀庸深知一举一动尽在别人掌握之下,也懒得屏退左右,丝毫不顾方才约定,大大赖赖地就向四周寻摸着,看起来似乎懂得大概方位,不一会儿就绕到了淮放的住处。 淮放不成想迎面就与胡禀庸撞上了。 “徒儿!” 胡禀庸好不热情乐呵呵就上前揽上了淮放的肩,淮放也奇怪,竟没有任何抗拒地任由胡禀庸揽进了屋内。 待进了屋内,胡禀庸环视四周,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说了话,如今,又是另一副面孔。 “师父,您如今怎么来这里了?您是要待多久?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胡禀庸眯着眼睛笑着,语气里都是尊敬与谦卑。 淮放没言语,慢慢踱步到了桌前,缓缓坐了下去。 “我可不记得自己收过什么徒弟,你说,你做我徒弟,你配吗?”淮放神情漠然。 “自然,自然是不配啊!”胡禀庸似乎是毫不意外,立马就接上了话茬,“就算您不认我做弟子,那您要是有吩咐,还是要尽管来找我啊!” “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之前饶你一命,如今你又帮我这忙,也算是两不相欠了”,淮放配合着在胡禀庸心里的形象,说话从容不迫,平添几分神秘感。 “不不,您对我有再造之恩“,胡禀庸嬉笑着,怎么说,他都不能让这关系被淮放三言两语就给斩断了。 “你找我,有事? 淮放似乎没什么耐心了。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您呀,我知道您当日一定是故意落于人下,这小小仓国……”胡禀庸突然顿没了下文。 “这小小仓国”,淮放嗤笑一声,接上了胡禀庸的余音,“胡禀庸,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做多大的事也要看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你把季清时当傻子?先乖乖地呆着!你若是个有本事的不怕没人来寻你!” 胡禀庸憨笑了两声,恭恭敬敬地说了声“是”,随后,竟然慢慢地退了出去。 他带着人走了,而季子越此刻却从偌大的屏风后出来了,之后,便是跟随着的边兴和边盛。 淮放和季子越相当默契地对望了一眼,便立刻移开了眼,谁也没想到促成双方合作的居然是边盛。 淮放觉得自己别无选择了,当下了解的种种事实告诉他,自己绝不讨厌季子越,甚至有可能喜欢她,而边兴、边盛,好歹是知道自己过去的人。 “世界上那么多人需要救,你们为什么偏偏救了这么一个胡禀庸这么一个”。 季子越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胡禀庸,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淮放匆匆被季子越一顿安排,演了方才一场戏,真是连句“谢谢”都不会说,淮放心想着,这胡禀庸好歹感恩戴德的,当然,他知道胡禀庸是为了什么。 淮放转过头问身后那两个知情人,“所以为什么?我当时为什么要救他?” “这……”边兴有些支支吾吾,边盛则什么话都不说。 “你说,到底是为什么!”淮放有些命令式地问边盛。 以往,淮放总是问边兴意见,边盛总是那个被派去干活的,自淮放醒来后,边盛明显地感觉到了,他似乎更信任自己一些了。 边盛面无波澜,生硬地答道:“当时我们刚到沧海遗珠内某一大漠处,似乎是被这胡禀庸看到了,本该当机立断除了他,却有人正追杀这胡禀庸,您正气千洲门季子筱不留情面,便将追杀者杀了个精光,救下他一命,并告诉他,您和这天下一季姓皇室有血海深仇,您不必胡禀庸替您报仇,只需搅扰季姓江山即可,若事成,送他心想事成”。 淮放陷入沉默了,照他所说,当时自己可能是气疯了,却没想这胡禀庸真做到了这一地步。 边兴默默看着,心想着,若是淮放还记得,应该会后悔的,他为了那季子越,不知做了多少事。 “所以,你们还能告诉我一下,那个黑乎乎的塑像在哪里吗?”淮放冷不丁地又发问了。 边兴忍不住回道:“令使你当时确实拿回来了一个,可当时你一碰他似乎受了什么伤似的,我也不知道你放哪了”。 淮放又看看边盛,边盛摇了摇头,“我当时未随您到武威”,边盛低下头的一刻目光幽深,或许,那东西是能查得到我们破界之人足迹的东西?有人,在找他们,所幸这胡禀庸并不能乱说话,自己当时留一手果然是对的。 第114章 纠葛 第114章 纠葛 季子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青龙又来到了武威,却不是那个憨厚老实的“青龙”,淮放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献州的幕后黑手至今没有寻到踪迹,还有那落云派的初七,究竟与哪位皇亲有所纠葛? 白皙细长的手指扶上前额,蓝色的荧光星星点点,在指尖泛着光,季子越呆愣地望着黑暗中的奇幻场景,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不会被那股莫明的力量所折磨了,它已然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这是来自淮放手中的力量。 “淮放,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哥哥让你来帮我的”,季子越喃喃自语着,微弱的光芒描摹着沉思中的容颜,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摇曳着火焰一般的光芒。 她以为这次回来,就不是一个人了,不过那人……季子越忽然有些气,早知不去试探他了,那天就该接下那一击才对,刚好可以闭门不出,养个半年一年的。 但淮放身体究竟是什么状况?季子越想到这里,更睡不着了,披着月色走到了屋外。 青龙果然收到了兰嫣秋的来信,无非就是说些献州所生的事端,那一日……青龙皱起了眉头,那一日,初七失了一个分身,看来哥哥又强了一分,季子越所言不虚,这落云派果然又蠢蠢欲动有所图谋。 只是……青龙正看着,发现传来的信件别有洞天,锦盒的侧壁又有一纸信笺,轻轻抽出,只见手心大小的不规则纸上,印着女人红艳的唇印,浓烈的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吸引着就近的观者。 兰嫣秋,也曾是他的师妹呀,如今怎么就成了皇帝的帐中人了?青龙心念一动,身影融于沉寂的夜色,武威的宫墙之内,有人正悄悄潜入。 “咯吱”一声门开了,季子越迎面接下了劈向自己的手。 “这么晚,还不睡?” 淮放的脸被倾泻的月光包围,冷峻的声音随之而来。 “你不也是?”季子越一把掀开淮放的手,一边自顾自地进了屋。 “你小时候和长大了变化可真大呀,淮放,你小时候怎么一点都不阳光”,季子越可是许久没来自己这殿里,径直就坐到了淮放自制的竹椅上。 淮放见季子越如此自来熟,有些不悦地皱着眉,“我一直都是这样,你与我又不相熟”,见季子越“鸠占鹊巢”,自己索性就站在她面前。 季子越听罢,微笑着看着眼前的淮放,笑容像看着自己窗台前的那盆花,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 “你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淮放本是直直居高临下看着她,如今面上竟布着薄薄一丝愠怒,偏头看了看桌上的茶杯和桌角的冰鉴。 季子越斜眼瞟到了不远处的冰鉴。 她努努嘴,示意道:“那个冰鉴,就是你,之前死皮赖脸向我讨得!” “一面之词!你若大的府邸,我还用得着向你讨!”淮放立即还嘴。 季子越一下子笑出了声,轻轻的笑声像檐角挂起的风铃,舒舒缓缓,如同被风吹起的蒲公英。 “淮放,让我想想,是谁?这几日和这府中上下打成一片,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与人说半天”,季子越眼睛亮晶晶闪着狡黠的光,先一步打断了淮放将要张嘴反驳的话,“哦~,我知道不是你”, “可又是谁?就如同一个跟屁虫一样在不远不近处偷听人家边兴、边盛和下人们闲聊?” 季子越突而站了起来,走到了淮放的跟前,身后竹椅吱呀吱呀地晃着,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 “对,我知道,你现在还觉着自己是14岁的小孩子”。 淮放猛地后退了一步,季子越的眼神像是能穿透自己一样,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14岁的年纪放在哪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何况我呢?淮放心想着,没说话。 “唉”,季子越长叹了一口气,淮放不明所以。 “我困了,我要睡觉了”,季子越抻了抻胳膊,不再去理淮放,一转身就向床所在的方向走去了。 淮放先一步挡在了季子越前面,“公主困了的话,我叫人来接您回去”。 季子越仰头看着他,那双丹凤眼勾人魂魄,“这里是我的府上,这里也本就是我的寝殿,是你鸠占鹊巢,还要赶我回去”。 她绕过淮放,不理会他,径直走上了床。 “你以往大胆,如今年龄小了,就要多懂得些礼貌”,季子越披风一解,将靴子脱下放置整齐,撩开纱帐,便坐上了床,她看着呆愣在地的淮放,笑意吟吟地将纱帐拉得严实。 淮放脸皮不是一日练成的,踩着黑乌靴,匆匆走向了脚踏下,伊人风姿绰约,曲线玲珑,透着薄绡的罩子能依稀看见。 一只手正要伸手拨开那帐子,那人仿佛后脑勺长眼睛似的,声音生硬地像冬天凝结的锥子,“乖乖找地方睡去,我可不习惯和人同床而寝、同被而眠”。 淮放伸出的手缓缓收了回去,星子一般的眼就那样望了一会儿,之后自觉识趣得离开了。 月色已上柳梢头,巍峨的宫殿仿佛陷入了冬眠之中,那些忠诚的宛如鹰隼的护卫,沉默不语,披甲执剑。 “是弟弟吗?” 淑贵妃兰嫣秋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姿态,在睡梦中惊醒,声音中尽是急迫的追寻,美人眼角带泪,楚楚可怜。 床帏飘摇的纱帐被人一把握住了,青龙眼含笑意,在黑暗中出现了。 “是……弟弟吗?”兰嫣秋颤抖着轻声说,一滴泪水自眼尾滑落,脸上不施粉黛,却美得动人心魄,她是遗落人间的小狐狸,在向眼前这个人摇尾乞怜。 “不,是哥哥”,青龙轻轻回应,仍是带着笑意,兰嫣秋却如遭雷击,半臂撑住的身子险些支持不住。 “不要骗我”,她眼眉低垂,泫然欲泣。 青龙松开柔软的纱帐,身子向前倾了倾,轻轻抚上了她的脸,“没人喜欢骗人,可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你凭什么喜欢弟弟呢?我的三师妹”。 第114章 纠葛 第114章 纠葛 季子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青龙又来到了武威,却不是那个憨厚老实的“青龙”,淮放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献州的幕后黑手至今没有寻到踪迹,还有那落云派的初七,究竟与哪位皇亲有所纠葛? 白皙细长的手指扶上前额,蓝色的荧光星星点点,在指尖泛着光,季子越呆愣地望着黑暗中的奇幻场景,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不会被那股莫明的力量所折磨了,它已然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这是来自淮放手中的力量。 “淮放,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哥哥让你来帮我的”,季子越喃喃自语着,微弱的光芒描摹着沉思中的容颜,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摇曳着火焰一般的光芒。 她以为这次回来,就不是一个人了,不过那人……季子越忽然有些气,早知不去试探他了,那天就该接下那一击才对,刚好可以闭门不出,养个半年一年的。 但淮放身体究竟是什么状况?季子越想到这里,更睡不着了,披着月色走到了屋外。 青龙果然收到了兰嫣秋的来信,无非就是说些献州所生的事端,那一日……青龙皱起了眉头,那一日,初七失了一个分身,看来哥哥又强了一分,季子越所言不虚,这落云派果然又蠢蠢欲动有所图谋。 只是……青龙正看着,发现传来的信件别有洞天,锦盒的侧壁又有一纸信笺,轻轻抽出,只见手心大小的不规则纸上,印着女人红艳的唇印,浓烈的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吸引着就近的观者。 兰嫣秋,也曾是他的师妹呀,如今怎么就成了皇帝的帐中人了?青龙心念一动,身影融于沉寂的夜色,武威的宫墙之内,有人正悄悄潜入。 “咯吱”一声门开了,季子越迎面接下了劈向自己的手。 “这么晚,还不睡?” 淮放的脸被倾泻的月光包围,冷峻的声音随之而来。 “你不也是?”季子越一把掀开淮放的手,一边自顾自地进了屋。 “你小时候和长大了变化可真大呀,淮放,你小时候怎么一点都不阳光”,季子越可是许久没来自己这殿里,径直就坐到了淮放自制的竹椅上。 淮放见季子越如此自来熟,有些不悦地皱着眉,“我一直都是这样,你与我又不相熟”,见季子越“鸠占鹊巢”,自己索性就站在她面前。 季子越听罢,微笑着看着眼前的淮放,笑容像看着自己窗台前的那盆花,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 “你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淮放本是直直居高临下看着她,如今面上竟布着薄薄一丝愠怒,偏头看了看桌上的茶杯和桌角的冰鉴。 季子越斜眼瞟到了不远处的冰鉴。 她努努嘴,示意道:“那个冰鉴,就是你,之前死皮赖脸向我讨得!” “一面之词!你若大的府邸,我还用得着向你讨!”淮放立即还嘴。 季子越一下子笑出了声,轻轻的笑声像檐角挂起的风铃,舒舒缓缓,如同被风吹起的蒲公英。 “淮放,让我想想,是谁?这几日和这府中上下打成一片,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与人说半天”,季子越眼睛亮晶晶闪着狡黠的光,先一步打断了淮放将要张嘴反驳的话,“哦~,我知道不是你”, “可又是谁?就如同一个跟屁虫一样在不远不近处偷听人家边兴、边盛和下人们闲聊?” 季子越突而站了起来,走到了淮放的跟前,身后竹椅吱呀吱呀地晃着,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 “对,我知道,你现在还觉着自己是14岁的小孩子”。 淮放猛地后退了一步,季子越的眼神像是能穿透自己一样,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14岁的年纪放在哪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何况我呢?淮放心想着,没说话。 “唉”,季子越长叹了一口气,淮放不明所以。 “我困了,我要睡觉了”,季子越抻了抻胳膊,不再去理淮放,一转身就向床所在的方向走去了。 淮放先一步挡在了季子越前面,“公主困了的话,我叫人来接您回去”。 季子越仰头看着他,那双丹凤眼勾人魂魄,“这里是我的府上,这里也本就是我的寝殿,是你鸠占鹊巢,还要赶我回去”。 她绕过淮放,不理会他,径直走上了床。 “你以往大胆,如今年龄小了,就要多懂得些礼貌”,季子越披风一解,将靴子脱下放置整齐,撩开纱帐,便坐上了床,她看着呆愣在地的淮放,笑意吟吟地将纱帐拉得严实。 淮放脸皮不是一日练成的,踩着黑乌靴,匆匆走向了脚踏下,伊人风姿绰约,曲线玲珑,透着薄绡的罩子能依稀看见。 一只手正要伸手拨开那帐子,那人仿佛后脑勺长眼睛似的,声音生硬地像冬天凝结的锥子,“乖乖找地方睡去,我可不习惯和人同床而寝、同被而眠”。 淮放伸出的手缓缓收了回去,星子一般的眼就那样望了一会儿,之后自觉识趣得离开了。 月色已上柳梢头,巍峨的宫殿仿佛陷入了冬眠之中,那些忠诚的宛如鹰隼的护卫,沉默不语,披甲执剑。 “是弟弟吗?” 淑贵妃兰嫣秋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姿态,在睡梦中惊醒,声音中尽是急迫的追寻,美人眼角带泪,楚楚可怜。 床帏飘摇的纱帐被人一把握住了,青龙眼含笑意,在黑暗中出现了。 “是……弟弟吗?”兰嫣秋颤抖着轻声说,一滴泪水自眼尾滑落,脸上不施粉黛,却美得动人心魄,她是遗落人间的小狐狸,在向眼前这个人摇尾乞怜。 “不,是哥哥”,青龙轻轻回应,仍是带着笑意,兰嫣秋却如遭雷击,半臂撑住的身子险些支持不住。 “不要骗我”,她眼眉低垂,泫然欲泣。 青龙松开柔软的纱帐,身子向前倾了倾,轻轻抚上了她的脸,“没人喜欢骗人,可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你凭什么喜欢弟弟呢?我的三师妹”。 第115章 小青龙 第115章 小青龙 兰嫣秋听罢,泪更是止不住了,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双臂死死地环住了青龙的腰。 “你就是弟弟,你怎么净爱戏弄我呀,我都这样了”,兰嫣秋前一句还听得清,到后面就几乎成呜咽了,她把头置在他的腰间,止不住的啜泣。 她埋怨他,用细腻滑嫩的手去打他,青龙捏住他的手就像是捏住了棉花做得剥了壳的鸡蛋,果然,师父事事都想得周到,他心里想着。 “从我来这里之后,你一次都不来看我,一次都没有”,兰嫣秋昂起头,修长的脖颈呈现出优美的曲线。 青龙抓住兰嫣秋的手突然有些决然的将她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他扣住她的肩头,眼睛对着眼睛注视着她。 “你还没回答我,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你为什么喜欢我呢?”青龙还是带着笑意的。 “因为你是阿青啊,你们长得再一样,都只有你一个人是阿青,是会叫我三师妹的阿青,在大哥眼里,只有季子越是他的师妹”。 青龙嘴角有了稍稍的弧度,他松开兰嫣秋肩头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那你说,你怎么知道这回就是我来了呢?还是说,你次次都送那样的东西过来”,那样的东西无非是那张信笺上的唇印。 兰嫣秋眼里有明晃晃的笑意,她轻轻仰头吻了吻青龙的下巴。 “是啊,我送十次百次只期待着你能看见,大哥从不会打量我送过来的东西,他只惦记那些消息,他从不会看见,就算看见,他也不会来,就算来,我翘首以盼的也不是他”。 话音还未落,青龙便迎着那唇就要吻上去,兰嫣秋却给了他一个浑圆的巴掌。 “啪”得清脆。 “你!”青龙勃然大怒,却因门外的声响只能控制住。 “娘娘!您怎么了!是又做噩梦了吗?”门外随时伺候的婢女小心问着,刚刚一个激灵睡着了,头脑有些昏沉,居然在梦里听到了一丝微弱的男人的声音。 青龙扭头看她,兰嫣秋却半天不吱声。 “娘娘,您出什么事了吗?婢子这就来服侍”。 兰嫣秋还是没动静,青龙见她存心报复自己,抽手就要走,婢女的身影正向门这边走来,一步,两步,三步……距门只有一步之遥了,这时,兰嫣秋发声了。 “秋禾,我没事,你回房休息,让绿珠过来替你守夜,近日你确实累”。 “是”,婢女道了声是,退下了。 “你什么意思?“,青龙问她。 “什么意思?”兰嫣秋反问,她果然还是那个不好惹的兰嫣秋,媚眼如丝,语气里是不经意的轻蔑,说道:“我只恨自己爱上你这个最爱自己的家伙,你一次没来看过我,不就是因为那个老皇帝吗?” 青龙听罢“呵呵”笑了笑,“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他摇了摇头,猝不及防的扣住了兰嫣秋的手。 兰嫣秋整个人都被压在了床上,没有红烛暖帐,两个互不相让的人在这天底下最容不得私通的地方,鏖战到天明…… 勤政殿里,老皇帝季清时依旧难眠,当日疑似被控制的自己儿子的一句话,让季清时久久不能忘却。 “这是我们老季家的传统啊”,季步源面目狰狞的脸仿佛还在眼前。 “老季家的传统……哈哈哈,传统!”季清时边重复边念叨着,状似疯癫。 “胡全!”季清时一喝,老太监匆忙忙地跑上前。 “去查,彻彻底底得查!当年诛七王、灭大天氏后究竟有没有漏网之鱼!我竟纵容他翻腾了近二十多年!” 苍梧殿里,季子越依旧难眠,淮放短短的日子,彻底将自己这张床,睡成了他自己的气息。 非得让淮放恢复记忆才行!司南的去处需得立即隐匿,一定不能让师父他们那些道门人发现! 清晨整个武威上空竟布了些薄雾,立秋之后,天气一下子冷了起来,空气是格外能提神醒脑的清新。 季子越睁开睡意朦胧的眼,感到了丝丝寒意,天儿真是凉了啊,她掀开软被,径直去柜子里拿了些厚一点的衣衫。 咦?虽说淮放在这屋子里住了许久,但好像还从没有多为他置办衣服,柜子里净是从前自己放在这里的衣裳。 春意此时已立在门外了,春意心里吃惊,可询问才知淮放昨夜是与边兴、边盛挤在了一处。 她带着后方的几个丫鬟脚步轻轻进了门,这才发现季子越已经起床立在柜子前找衣服。 盆中盛着热乎乎的清水,洗脸、刷牙、护肤一样都不能少。 淮放立在假山上练功,季子越从苍梧殿出来,沿着落雪湖散步,一眼便能看到他,果然是换了性子,以往淮放更懒惰些,几日都不见早起一回,如今少年心性更勤奋些。 “春意”,季子越立在湖边望着,轻轻唤了声。 “春露秋霜,如今天气冷了,多给驸马备几件厚一点的衣裳”。 “是”,春意点头称是。 一路走到落梅园,季子越还没来得及歇脚,又有消息来了。 苦木和秋水回来了! 从献州回武威的路上,苦木先是没了踪迹,到达武威之后,紧接着,就是秋水。 仓国皇帝季清时子嗣单薄,这是众人皆知的,大皇子早夭,五皇子季子筱客死他乡,如今一个太子南巡溺水而死,就只剩下了三皇子季步舒和四皇子季步兴。 “公主!” “三哥那边怎么样?”热乎的茶水汽在桌上升腾盘旋,季子越问道。 “据属下翻阅探子们以往录,以及这几日亲自观察,三皇子一整日一半时间在处理治下政务,另一半时间不是骑马打猎,就是去陪王妃了”,苦木答道。 秋水紧接着说:“四皇子就不同了,整日流连奇技淫巧馆,府中夜夜笙歌,也是一向规律”。 “嗯”,季子越听罢点了点头。 “在离开前,我已按您的吩咐,命人彻查他们二人最亲近的手下,尤其是残疾男子”,秋水紧接着补充道。 二人汇报完,便下去休息了。 而此时,淑贵妃兰嫣秋屋里还没有动静。 兰嫣秋侧卧着,身旁青龙正在整理衣冠,青龙冠上腰带正系着时,兰嫣秋笑意盈盈地拽住了带子的尾端。 青龙抬眸看她,手下的动作缓缓停下了,一条腿屈着坐在了床边,握住了兰嫣秋拽住腰带的手,调笑着说:“淑贵妃早起不去侍奉皇帝,还纠缠我做什么?” “你当真不知道?“,兰嫣秋唇角挡不住的笑意,抽回了手,慵懒地揉了揉太阳穴,她将软被再往上盖了盖,转过身又闭上了眼。 青龙的兴趣盎然转眼偃旗息鼓,“你也总戏弄我呀”,喟叹了一句,站起身作势要走。 “慢着!”兰嫣秋叫他。 青龙唰地一下转过了身,等待下文。 “你扣门三下,绿珠自会进来,如今白日青天的,季清时手下也不都是孬人,还是小心点好”,她依旧侧着身子,话音落,再没有理青龙。 青龙有些负气地去敲门,不多时,绿珠进来了…… 公主府 “他还真去找她了”,季子越简单挽起散发,正在侍弄园中花花草草。 “是”,春意立在石桌旁正斟着茶。 “师父当初不顾一切,要将兰嫣秋送入皇宫,却不知道自己两个弟子早已情根深种,这小青龙和兰嫣秋两个早在崆峒山就不对劲,弟弟心机深沉,早将兰嫣秋抓在了手上,只可惜我那大师兄,嘴笨,什么都没捞着,他来返武威多次却顶不上小青龙来武威一次”。 春意在一旁笑了笑没说话。 季子越将小铲放在一边,抬头看她,“要是秋水,早就与我闲聊了起来,春意,你遇见喜欢的郎君,可不能这般,要不然就和我那令人操心的大师兄一样了”。 春意忙说道:“前车之鉴,春意自知道借鉴”。 季子越哈哈大笑了起来,“放心,你家公主不会亏待你的!要找一个对我家春意好的!” 春意脸上布上一层薄薄的彩霞。 第115章 小青龙 第115章 小青龙 兰嫣秋听罢,泪更是止不住了,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双臂死死地环住了青龙的腰。 “你就是弟弟,你怎么净爱戏弄我呀,我都这样了”,兰嫣秋前一句还听得清,到后面就几乎成呜咽了,她把头置在他的腰间,止不住的啜泣。 她埋怨他,用细腻滑嫩的手去打他,青龙捏住他的手就像是捏住了棉花做得剥了壳的鸡蛋,果然,师父事事都想得周到,他心里想着。 “从我来这里之后,你一次都不来看我,一次都没有”,兰嫣秋昂起头,修长的脖颈呈现出优美的曲线。 青龙抓住兰嫣秋的手突然有些决然的将她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他扣住她的肩头,眼睛对着眼睛注视着她。 “你还没回答我,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你为什么喜欢我呢?”青龙还是带着笑意的。 “因为你是阿青啊,你们长得再一样,都只有你一个人是阿青,是会叫我三师妹的阿青,在大哥眼里,只有季子越是他的师妹”。 青龙嘴角有了稍稍的弧度,他松开兰嫣秋肩头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那你说,你怎么知道这回就是我来了呢?还是说,你次次都送那样的东西过来”,那样的东西无非是那张信笺上的唇印。 兰嫣秋眼里有明晃晃的笑意,她轻轻仰头吻了吻青龙的下巴。 “是啊,我送十次百次只期待着你能看见,大哥从不会打量我送过来的东西,他只惦记那些消息,他从不会看见,就算看见,他也不会来,就算来,我翘首以盼的也不是他”。 话音还未落,青龙便迎着那唇就要吻上去,兰嫣秋却给了他一个浑圆的巴掌。 “啪”得清脆。 “你!”青龙勃然大怒,却因门外的声响只能控制住。 “娘娘!您怎么了!是又做噩梦了吗?”门外随时伺候的婢女小心问着,刚刚一个激灵睡着了,头脑有些昏沉,居然在梦里听到了一丝微弱的男人的声音。 青龙扭头看她,兰嫣秋却半天不吱声。 “娘娘,您出什么事了吗?婢子这就来服侍”。 兰嫣秋还是没动静,青龙见她存心报复自己,抽手就要走,婢女的身影正向门这边走来,一步,两步,三步……距门只有一步之遥了,这时,兰嫣秋发声了。 “秋禾,我没事,你回房休息,让绿珠过来替你守夜,近日你确实累”。 “是”,婢女道了声是,退下了。 “你什么意思?“,青龙问她。 “什么意思?”兰嫣秋反问,她果然还是那个不好惹的兰嫣秋,媚眼如丝,语气里是不经意的轻蔑,说道:“我只恨自己爱上你这个最爱自己的家伙,你一次没来看过我,不就是因为那个老皇帝吗?” 青龙听罢“呵呵”笑了笑,“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他摇了摇头,猝不及防的扣住了兰嫣秋的手。 兰嫣秋整个人都被压在了床上,没有红烛暖帐,两个互不相让的人在这天底下最容不得私通的地方,鏖战到天明…… 勤政殿里,老皇帝季清时依旧难眠,当日疑似被控制的自己儿子的一句话,让季清时久久不能忘却。 “这是我们老季家的传统啊”,季步源面目狰狞的脸仿佛还在眼前。 “老季家的传统……哈哈哈,传统!”季清时边重复边念叨着,状似疯癫。 “胡全!”季清时一喝,老太监匆忙忙地跑上前。 “去查,彻彻底底得查!当年诛七王、灭大天氏后究竟有没有漏网之鱼!我竟纵容他翻腾了近二十多年!” 苍梧殿里,季子越依旧难眠,淮放短短的日子,彻底将自己这张床,睡成了他自己的气息。 非得让淮放恢复记忆才行!司南的去处需得立即隐匿,一定不能让师父他们那些道门人发现! 清晨整个武威上空竟布了些薄雾,立秋之后,天气一下子冷了起来,空气是格外能提神醒脑的清新。 季子越睁开睡意朦胧的眼,感到了丝丝寒意,天儿真是凉了啊,她掀开软被,径直去柜子里拿了些厚一点的衣衫。 咦?虽说淮放在这屋子里住了许久,但好像还从没有多为他置办衣服,柜子里净是从前自己放在这里的衣裳。 春意此时已立在门外了,春意心里吃惊,可询问才知淮放昨夜是与边兴、边盛挤在了一处。 她带着后方的几个丫鬟脚步轻轻进了门,这才发现季子越已经起床立在柜子前找衣服。 盆中盛着热乎乎的清水,洗脸、刷牙、护肤一样都不能少。 淮放立在假山上练功,季子越从苍梧殿出来,沿着落雪湖散步,一眼便能看到他,果然是换了性子,以往淮放更懒惰些,几日都不见早起一回,如今少年心性更勤奋些。 “春意”,季子越立在湖边望着,轻轻唤了声。 “春露秋霜,如今天气冷了,多给驸马备几件厚一点的衣裳”。 “是”,春意点头称是。 一路走到落梅园,季子越还没来得及歇脚,又有消息来了。 苦木和秋水回来了! 从献州回武威的路上,苦木先是没了踪迹,到达武威之后,紧接着,就是秋水。 仓国皇帝季清时子嗣单薄,这是众人皆知的,大皇子早夭,五皇子季子筱客死他乡,如今一个太子南巡溺水而死,就只剩下了三皇子季步舒和四皇子季步兴。 “公主!” “三哥那边怎么样?”热乎的茶水汽在桌上升腾盘旋,季子越问道。 “据属下翻阅探子们以往录,以及这几日亲自观察,三皇子一整日一半时间在处理治下政务,另一半时间不是骑马打猎,就是去陪王妃了”,苦木答道。 秋水紧接着说:“四皇子就不同了,整日流连奇技淫巧馆,府中夜夜笙歌,也是一向规律”。 “嗯”,季子越听罢点了点头。 “在离开前,我已按您的吩咐,命人彻查他们二人最亲近的手下,尤其是残疾男子”,秋水紧接着补充道。 二人汇报完,便下去休息了。 而此时,淑贵妃兰嫣秋屋里还没有动静。 兰嫣秋侧卧着,身旁青龙正在整理衣冠,青龙冠上腰带正系着时,兰嫣秋笑意盈盈地拽住了带子的尾端。 青龙抬眸看她,手下的动作缓缓停下了,一条腿屈着坐在了床边,握住了兰嫣秋拽住腰带的手,调笑着说:“淑贵妃早起不去侍奉皇帝,还纠缠我做什么?” “你当真不知道?“,兰嫣秋唇角挡不住的笑意,抽回了手,慵懒地揉了揉太阳穴,她将软被再往上盖了盖,转过身又闭上了眼。 青龙的兴趣盎然转眼偃旗息鼓,“你也总戏弄我呀”,喟叹了一句,站起身作势要走。 “慢着!”兰嫣秋叫他。 青龙唰地一下转过了身,等待下文。 “你扣门三下,绿珠自会进来,如今白日青天的,季清时手下也不都是孬人,还是小心点好”,她依旧侧着身子,话音落,再没有理青龙。 青龙有些负气地去敲门,不多时,绿珠进来了…… 公主府 “他还真去找她了”,季子越简单挽起散发,正在侍弄园中花花草草。 “是”,春意立在石桌旁正斟着茶。 “师父当初不顾一切,要将兰嫣秋送入皇宫,却不知道自己两个弟子早已情根深种,这小青龙和兰嫣秋两个早在崆峒山就不对劲,弟弟心机深沉,早将兰嫣秋抓在了手上,只可惜我那大师兄,嘴笨,什么都没捞着,他来返武威多次却顶不上小青龙来武威一次”。 春意在一旁笑了笑没说话。 季子越将小铲放在一边,抬头看她,“要是秋水,早就与我闲聊了起来,春意,你遇见喜欢的郎君,可不能这般,要不然就和我那令人操心的大师兄一样了”。 春意忙说道:“前车之鉴,春意自知道借鉴”。 季子越哈哈大笑了起来,“放心,你家公主不会亏待你的!要找一个对我家春意好的!” 春意脸上布上一层薄薄的彩霞。 第116章 淮放的新衣 第116 章 淮放的新衣 苦木在演武场看到淮放了,听说淮放当时在宫中受了伤,昏迷了好几天,如今却见每日都在练武,淮放练得很认真,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是没见过的招式。 淮放愿意舍命相救,看来他对公主也并不是全无情谊?苦木心想着,不知觉间走到了淮放的附近。 而淮放早已注意到他了,这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听说有个叫苦木的和自己有几分纠葛,不过前几日出门了,这人…… 苦木正上前一步,不料淮放滑步而来,便是一拳猝不及防,苦木还算机灵,见势不对,立时右手小臂一举抵挡住攻击,可淮放这一拳倒真是隔肉打骨,小臂都麻了一部分。 苦木立刻正视了起来,左拳挥出从旁拍击过去,淮放那腰杆灵活,弯曲了下去,绕个弯,又携着劲风重拳出击,苦木往后弹跳一步,两手相交来挡,直觉震得发麻,这淮放竟如此厉害! 没几招式下来,额头已然见了汗,而淮放依旧咄咄逼人,苦木全然是被压制的状态。 “驸马!重伤未愈,还是多歇会!”苦木匆忙应对中喊道。 淮放立时停了手。 苦木收手喘息着,抬眼见淮放居然气息平稳,似还有余力,不愧是整日战场奔驰的,苦木心下不忿,却也不得不承认淮放有两把刷子。 “苦……木?”声音上挑,有种确认的意思,淮放皱眉看着他。 “属下在!” “你练你的去!” 苦木脑袋糊涂了,但还是点着头走了。 淮放眉毛一挑,听边兴说,这人桀骜得很,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 镇南候文景山远离武威多年,如今年老丧子倒回来了,独子新丧,一时间,前来吊唁的人、攀交情的人数不胜数,文景山闭门不见。 “你带我去买衣裳?”淮放指了指季子越,又指了指自己,这算怎么回事? 季子越看都没看他一眼,这不是很合乎情理的事吗?公主与驸马感情甚笃,一同购置衣物,“现在扯料子做有些晚了,不如到铺里去,有做好的成衣,明日一早还要去外祖府里,还是重视些,穿得更体面些好”。 “好”,淮放眉头依旧是紧皱着,“那什么时候,现在?” “对,现在”,季子越斩钉截铁。 府外车骑已经准备妥当,淮放就跟在季子越的斜后方,春水、秋意竟一个都没跟着,那名叫苦木的倒是在。 季子越行至车骑前面忽而停住了步子,淮放奇怪,稍一侧头就能看见她高盘起的发髻,衣裙像流动的云朵一样被微风吹成自然生动的曲线。 她将手伸了出来,默默看了一眼淮放,眼眸如流朱熠熠生辉,笑意与眼波相映成辉。 盯得淮放发毛,鬼使神差的就将手递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坐上了车骑。 听闻季子越还挺有几分商业头脑,手下倒有不少的铺子,成衣、赌坊、客栈的产业都有几处。 季子越端坐着,仍旧是一如既往得闭目养神,半晌,淮放都坐得规规矩矩,没发出半点声响。 季子越纤长的睫毛娇俏妩媚,微闭的眼皮轻轻一跳,缓缓放进来几丝光亮,便几乎可以窥见外面的世界,脖颈转过几近是难以察觉的弧度,但这足以一览此刻不知在做什么的淮放了。 可真是稀奇!淮放绷直的腰背比季子越更直,一副家风严谨、克己恭俭的模样。 很快,成衣铺便到了,铺名绫罗阁分号,迎来送往的人倒真不少。 二人下了车骑,身后只跟了苦木和另一名侍卫,车骑快速地被车夫驾走了,等他们结束时,自会回来。 掌柜当然是认得自家的东家,立即就被领着进到了特殊领域。 一套套做工精美的成衣被有秩序地展示着,就连伙计身上穿着的都是店里的精美华服,人靠衣装马靠鞍,若不是伙计恭敬喜庆的样子,真还看不出来,效果更直观些。 “你可有什么称心的款式?”季子越四处打量着,并仔细与淮放比较着,淮放肩宽腰窄,修短合度,并不挑衣裳,很衬衣裳。 淮放看得晕头转向,颜色也眼花,款式也眼花,“我……我没有意见!”索性将选择权通通交给了季子越,季子越从小丰衣足食,看过许多好东西,想必眼光也不差。 季子越见他抓耳挠腮的样子,觉得有趣,心里更有了几分帮他挑衣裳的兴致,一件一件慢慢挑着,最后,竟挑了十余件之多,本就钟鸣鼎食之家,更不必做比较,统统都买了下来。 季子越又浑身上下打量他,淮放乖乖站着让她看,尴尬之余,竟然多有一丝异样的甜蜜,哪曾有人为他这样悉心做过呀? 目光锁定了,是淮放腰间的蹀躞带,季子越心想着,他似乎只有这一个,并且样式很是老气,不曾注意到上面挂了一个银色指环,纹样简单,指环上坑坑洼洼得有了些微小的小凹槽,颜色也并不是那么纯粹,有些发黑。 季子越的视线似乎只是一瞬间的驻留,又漫不经心地到了别处。 “帮你买条新的腰带?这条款式很难看”,季子越问道。 真的吗?淮放立马去看,也没觉得什么,但还是回答:“好”。 “就那条,那条躞蹀带”,季子越似乎早都预选好了,一条全金饰面,带身红色,外裹青绫,上缀麒麟的躞蹀带确实看着更奢华庄严些。 伙计将那华丽的躞蹀带拿来,季子越又仔细看了看,正拿手虚虚在空中比对着,却忽然就近到了身前,淮放心里觉得不妥,但面上波澜不惊。 季子越皱了皱眉,似乎还不是很确定,“不如你试一试,腰带不似其他,还是试一试的好”,季子越有些试探性地问道,不知淮放究竟对于那条旧带子的态度是什么,或者说对于那个自己忽略了的指环究竟报以何种态度。 “好!”淮放很干脆,说罢便动手解着,不料季子越将新玉带递到小厮手上,向前迈了一步,那手凉凉的,软软的,白白的,淮放被拿住的手都有些僵了,这……这是闹哪样? “还是我帮你?”淮放一抬头就对上了季子越的笑眼,当真是从未见过,从未见过啊,这样的季子越,如此看来,他们果真像琴瑟和鸣的夫妻。 季子越亲自替他将旧的换了下来了,那新的也是她亲自系上去的。 那旧的顺手就被递给了不远处站着的苦木,淮放甚至于没怎么注意到,因为就在那当时季子越离他咫尺近。 “嗯~,不错,你就系这一条,这带子与你今天的这身衣服很是相配”,季子越似乎终于是满意了,淮放迷迷糊糊地点着头。 出了特殊领域,空气似乎才是新鲜的,淮放觉得自己的生命都比刚才鲜活了。 季子越心情正是大好,今日的收获很是不错,可刚到店铺稍外圈,就被一个人扫兴地叫住了。 “咦?这不是月华公主吗?”声音大的恨不得所有人都听到,当即店里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声,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鲁赫璇!她怎么在这?卖衣裳的店,她在也不奇怪,可季子越此刻真是无心和这位拌嘴。 “公主今日又携的哪位小相公?”鲁赫璇边走边说,走到跟前,又阴阳怪气道:“哟!公主竟还算偏爱这位驸马,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厌”。 淮放冷眼看着,不知唱得是哪出戏。 周围的人佯装着没有围观,没有偷听的样子,个个都竖起了耳朵,这位公主究竟会怎么回应呢? 鲁赫璇没想到季子越会如此果决,至少她从前从未这样,甚至于对自己到了放纵的地步,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小时候的情谊,所以也就越发的不怕她,越发放肆的阴阳怪气她。 季子越伸手抓住了淮放的手,一只是凝脂的白,另一只颜色偏深些,两大踏步就走到了鲁赫璇的跟前。 她伸长脖子,嘴唇几乎就是贴到了鲁赫璇的耳边。 “鲁赫璇,你给我听着,我从始至终,对您那位就没有丝毫的兴趣,以往,我正需要你这张大嘴巴多说些我的烂话,如今我听腻了,你丈夫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从前他自荐枕席,只求他仕途亨达,我也不讨什么费用了,只希望你不要来烦我了,懂吗?” 季子越话一说完,拉着淮放就出了门,丝毫不给鲁赫璇反应的机会。 二人出门径直上了久候多时的车骑。 “她是谁?”淮放来了兴趣,方才季子越的话,自己不是没听到。 第116章 淮放的新衣 第116 章 淮放的新衣 苦木在演武场看到淮放了,听说淮放当时在宫中受了伤,昏迷了好几天,如今却见每日都在练武,淮放练得很认真,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是没见过的招式。 淮放愿意舍命相救,看来他对公主也并不是全无情谊?苦木心想着,不知觉间走到了淮放的附近。 而淮放早已注意到他了,这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听说有个叫苦木的和自己有几分纠葛,不过前几日出门了,这人…… 苦木正上前一步,不料淮放滑步而来,便是一拳猝不及防,苦木还算机灵,见势不对,立时右手小臂一举抵挡住攻击,可淮放这一拳倒真是隔肉打骨,小臂都麻了一部分。 苦木立刻正视了起来,左拳挥出从旁拍击过去,淮放那腰杆灵活,弯曲了下去,绕个弯,又携着劲风重拳出击,苦木往后弹跳一步,两手相交来挡,直觉震得发麻,这淮放竟如此厉害! 没几招式下来,额头已然见了汗,而淮放依旧咄咄逼人,苦木全然是被压制的状态。 “驸马!重伤未愈,还是多歇会!”苦木匆忙应对中喊道。 淮放立时停了手。 苦木收手喘息着,抬眼见淮放居然气息平稳,似还有余力,不愧是整日战场奔驰的,苦木心下不忿,却也不得不承认淮放有两把刷子。 “苦……木?”声音上挑,有种确认的意思,淮放皱眉看着他。 “属下在!” “你练你的去!” 苦木脑袋糊涂了,但还是点着头走了。 淮放眉毛一挑,听边兴说,这人桀骜得很,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 镇南候文景山远离武威多年,如今年老丧子倒回来了,独子新丧,一时间,前来吊唁的人、攀交情的人数不胜数,文景山闭门不见。 “你带我去买衣裳?”淮放指了指季子越,又指了指自己,这算怎么回事? 季子越看都没看他一眼,这不是很合乎情理的事吗?公主与驸马感情甚笃,一同购置衣物,“现在扯料子做有些晚了,不如到铺里去,有做好的成衣,明日一早还要去外祖府里,还是重视些,穿得更体面些好”。 “好”,淮放眉头依旧是紧皱着,“那什么时候,现在?” “对,现在”,季子越斩钉截铁。 府外车骑已经准备妥当,淮放就跟在季子越的斜后方,春水、秋意竟一个都没跟着,那名叫苦木的倒是在。 季子越行至车骑前面忽而停住了步子,淮放奇怪,稍一侧头就能看见她高盘起的发髻,衣裙像流动的云朵一样被微风吹成自然生动的曲线。 她将手伸了出来,默默看了一眼淮放,眼眸如流朱熠熠生辉,笑意与眼波相映成辉。 盯得淮放发毛,鬼使神差的就将手递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坐上了车骑。 听闻季子越还挺有几分商业头脑,手下倒有不少的铺子,成衣、赌坊、客栈的产业都有几处。 季子越端坐着,仍旧是一如既往得闭目养神,半晌,淮放都坐得规规矩矩,没发出半点声响。 季子越纤长的睫毛娇俏妩媚,微闭的眼皮轻轻一跳,缓缓放进来几丝光亮,便几乎可以窥见外面的世界,脖颈转过几近是难以察觉的弧度,但这足以一览此刻不知在做什么的淮放了。 可真是稀奇!淮放绷直的腰背比季子越更直,一副家风严谨、克己恭俭的模样。 很快,成衣铺便到了,铺名绫罗阁分号,迎来送往的人倒真不少。 二人下了车骑,身后只跟了苦木和另一名侍卫,车骑快速地被车夫驾走了,等他们结束时,自会回来。 掌柜当然是认得自家的东家,立即就被领着进到了特殊领域。 一套套做工精美的成衣被有秩序地展示着,就连伙计身上穿着的都是店里的精美华服,人靠衣装马靠鞍,若不是伙计恭敬喜庆的样子,真还看不出来,效果更直观些。 “你可有什么称心的款式?”季子越四处打量着,并仔细与淮放比较着,淮放肩宽腰窄,修短合度,并不挑衣裳,很衬衣裳。 淮放看得晕头转向,颜色也眼花,款式也眼花,“我……我没有意见!”索性将选择权通通交给了季子越,季子越从小丰衣足食,看过许多好东西,想必眼光也不差。 季子越见他抓耳挠腮的样子,觉得有趣,心里更有了几分帮他挑衣裳的兴致,一件一件慢慢挑着,最后,竟挑了十余件之多,本就钟鸣鼎食之家,更不必做比较,统统都买了下来。 季子越又浑身上下打量他,淮放乖乖站着让她看,尴尬之余,竟然多有一丝异样的甜蜜,哪曾有人为他这样悉心做过呀? 目光锁定了,是淮放腰间的蹀躞带,季子越心想着,他似乎只有这一个,并且样式很是老气,不曾注意到上面挂了一个银色指环,纹样简单,指环上坑坑洼洼得有了些微小的小凹槽,颜色也并不是那么纯粹,有些发黑。 季子越的视线似乎只是一瞬间的驻留,又漫不经心地到了别处。 “帮你买条新的腰带?这条款式很难看”,季子越问道。 真的吗?淮放立马去看,也没觉得什么,但还是回答:“好”。 “就那条,那条躞蹀带”,季子越似乎早都预选好了,一条全金饰面,带身红色,外裹青绫,上缀麒麟的躞蹀带确实看着更奢华庄严些。 伙计将那华丽的躞蹀带拿来,季子越又仔细看了看,正拿手虚虚在空中比对着,却忽然就近到了身前,淮放心里觉得不妥,但面上波澜不惊。 季子越皱了皱眉,似乎还不是很确定,“不如你试一试,腰带不似其他,还是试一试的好”,季子越有些试探性地问道,不知淮放究竟对于那条旧带子的态度是什么,或者说对于那个自己忽略了的指环究竟报以何种态度。 “好!”淮放很干脆,说罢便动手解着,不料季子越将新玉带递到小厮手上,向前迈了一步,那手凉凉的,软软的,白白的,淮放被拿住的手都有些僵了,这……这是闹哪样? “还是我帮你?”淮放一抬头就对上了季子越的笑眼,当真是从未见过,从未见过啊,这样的季子越,如此看来,他们果真像琴瑟和鸣的夫妻。 季子越亲自替他将旧的换了下来了,那新的也是她亲自系上去的。 那旧的顺手就被递给了不远处站着的苦木,淮放甚至于没怎么注意到,因为就在那当时季子越离他咫尺近。 “嗯~,不错,你就系这一条,这带子与你今天的这身衣服很是相配”,季子越似乎终于是满意了,淮放迷迷糊糊地点着头。 出了特殊领域,空气似乎才是新鲜的,淮放觉得自己的生命都比刚才鲜活了。 季子越心情正是大好,今日的收获很是不错,可刚到店铺稍外圈,就被一个人扫兴地叫住了。 “咦?这不是月华公主吗?”声音大的恨不得所有人都听到,当即店里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声,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鲁赫璇!她怎么在这?卖衣裳的店,她在也不奇怪,可季子越此刻真是无心和这位拌嘴。 “公主今日又携的哪位小相公?”鲁赫璇边走边说,走到跟前,又阴阳怪气道:“哟!公主竟还算偏爱这位驸马,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厌”。 淮放冷眼看着,不知唱得是哪出戏。 周围的人佯装着没有围观,没有偷听的样子,个个都竖起了耳朵,这位公主究竟会怎么回应呢? 鲁赫璇没想到季子越会如此果决,至少她从前从未这样,甚至于对自己到了放纵的地步,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小时候的情谊,所以也就越发的不怕她,越发放肆的阴阳怪气她。 季子越伸手抓住了淮放的手,一只是凝脂的白,另一只颜色偏深些,两大踏步就走到了鲁赫璇的跟前。 她伸长脖子,嘴唇几乎就是贴到了鲁赫璇的耳边。 “鲁赫璇,你给我听着,我从始至终,对您那位就没有丝毫的兴趣,以往,我正需要你这张大嘴巴多说些我的烂话,如今我听腻了,你丈夫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从前他自荐枕席,只求他仕途亨达,我也不讨什么费用了,只希望你不要来烦我了,懂吗?” 季子越话一说完,拉着淮放就出了门,丝毫不给鲁赫璇反应的机会。 二人出门径直上了久候多时的车骑。 “她是谁?”淮放来了兴趣,方才季子越的话,自己不是没听到。 第117章 魔怔的季子越 第117章 魔怔的季子越 季子越回头看了看他,回答道:“她,三朝元老鲁国公鲁元殊的孙女鲁赫璇”。 “哦~”,淮放点了点头以表明了,而后漫不经心地撩起锦帘去看窗外的风景。 “再没有别的要问了?”季子越竟又再问他。 “没……”淮放撩帘的手微垂,骨节分明的指节紧攥着柔软的布,扭头去看她,掀起的天光霎时少了一半,斜斜地映着那小半侧脸,朗逸的面目柔和了许多。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淮放看着她回答道。 季子越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邪,她觉得淮放的眼睛就如同山野间汨汨流出的一泓清泉,在高大的树冠荫蔽下,那些光影从叶间散落下来,一束一束得不偏不倚地就照到这泉水间。 季子越猛地扭头正视前方,“若我还想讲呢!”她清了清嗓子,音量不自觉大了些。 淮放抽回手,正襟危坐,已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季子越看着前方,唇角翘了翘,又不露痕迹的收了回去,她知道如今的淮放看似人畜无害,实则不知道还在琢磨什么呢?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没想到季子越倒真是说一出是一出,抻了抻腰,“我有些困了”,她挪挪了屁股,坐在了淮放的身边,相当熟练地将脑袋伸了过去,搭在了淮放的肩上。 淮放果不其然要退,季子越闭着眼睛,拽住了他的胳膊,“淮放我不管你现在是怎么想,你以前就是这么让我靠着睡的,你不能违背长大后的你的意志”。 她死死地拽着,淮放在纠缠中让步了。 季子越和鲁赫璇一同念了几年书,同行念书的,不是名门世家的闺秀,就是当朝高官的贵女,鲁赫璇算与季子越交情还算不错。 季子越十五岁那年,武威春闱前有一个才二十岁的应试生,叫严绍,字益良,文思敏捷,策论别树一帜,不少人觉得他前途无量,可是当时与他竞争的除了河东薛家的麒麟子薛斌,还有名门高家的独子高元朗,老实说,季子越当时觉得他中状元的几率不大,但是前途也不会差。 她曾在策论馆见过严绍几面,季子越乔装打扮,和春意、秋水去听人慷慨激昂,而这个严绍年纪轻轻,丝毫不怯场,且言辞犀利、举例恰当、观点新奇。 季子越不得不承认的是,当时她确实想过,如果非要择婿婚配的话,严绍也未尝不可,严绍长相说不上风姿如玉,可他气质自信,不弱于人,吟风弄月,也懂几分情趣,两人你来我往,有了些相互欣赏国公鲁元殊的情谊,而皇帝季清时也动了心思。 可季子越没想到的是,春闱刚结束,严绍就找上了门,季子越不怕严绍知晓自己的身份,他若能认出,季子越只会更欣赏他。 请人进了别苑,季子越以礼相待,这严绍却一反常态,严绍献诗一首,而后长跪不起。 “公主!臣乡野愚民,如能得公主青眼,粉身碎骨亦不足惜!” 季子越将手中的小诗看了又看,问道:“那严兄告诉我,你要什么?” 严绍起身再拜,“无他尔,唯前途二字!” 前途?严绍的前途可谓光明,他如今还要讨什么,季子越不用多思量便也明白了,严绍不仅要那面见圣上的机会,他还要那第一名的名头!他不仅要那第一的名头,他还要个靠山!步履维艰,他要最高的! 所以只能“待月西厢”,他不愿当驸马。 季子越笑了笑,走上前扶起了长跪的严绍,严绍眼中带泪,“公主”。 “你走,严绍”,季子越淡淡地说道。 “为……为什么?”严绍不明白,各取所需的事情为什么不同意!仓国公主私养男宠的何其多,自己谋了前程,自不会辜负她,又如何不同意? 严绍被众人架着,丢出了府。 没过几天,严绍成了国公鲁元殊的快婿,虽然没有高中榜首,可依然是那前三甲,这局面甚至比他起初预想到的更好些,公主裙下臣免不了让人诟病,现如今这身份就免了后顾之忧。 老套的桥段终究是没有躲过,鲁赫璇一早看上了了严绍,而后的嘘寒问暖给了严绍机会,由此,第二个版本诞生了,公主季子越强求不得,严绍怒批权贵,却被掷出府门,鲁赫璇对此深信不疑,起初还只是冷眼,季子越没有丝毫反应,而后冷言冷语,季子越依旧不否认,这才助长了嚣张气焰。 没多时,已经到了府门前。 季子越倒真得睡着了,淮放右手一个指头戳戳季子越肩头,季子越没反应,又戳了戳,还是没反应。 “喂,季子越,到了”,淮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稍微压低了声音。 “嗯?”季子越迷糊地直起身来,脖子都有些僵硬了,“到了?” “是,到了一会儿了”。 “好,下去”,季子越扭了扭脖颈,身体里经脉血管活动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得见,淮放听罢,先一步下了车。 季子越先伸出头来,淮放居然乖乖站在车骑旁侧等她,她踩着梯下来,淮放也自然地过来扶她。 二人到了苍梧殿,季子越坐在镜前锤着肩颈。 淮放坐在桌前,遥遥地看着她,心里饶有趣味地想着,这人骗我!怕是以前从未靠人肩头睡过! “不如……”淮放欲言又止。 “怎么?“,季子越颇有怨念,那肩膀真是硬,一点儿都不舒服。 淮放站起来向她走过来几步,“不如你叫春意秋水来,给你揉揉肩”。 季子越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转过身笑着问他,“不如你来帮我”。 “我?”淮放暗笑她,季子越啊季子越,你还真是有意思,淮放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与其这样说,焚世宫从没有她这样的女子,那些女人不会笑,只有杀人的时候会有表情。 “你过来”,她勾勾指便要让他过去,这时淮放离她并不远,几步路罢了。 “过来如何,公主还要强迫我不成?” 季子越笑了笑,站起身来,几步就到了跟前,季子越望着他,突而两只手一下就捧住了淮放的脸,淮放后背着的手紧紧地握着,头一下子像缩着脖子的鹌鹑,两只眼睛瞪得大。 “淮放,从前有人为你买过衣裳吗?” 淮放脸僵硬着,还是回答:“不曾”。 “你今天怎么那么乖?”季子越真是觉得自己睡糊涂了,她甚至于捏了捏、扯了扯淮放的脸,你可千万别把我当成你母亲了,季子越心里泫然欲泣,自己好好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怎么就变成小朋友了呢!淮放把不把她当母亲她不知道,自己真是要将他当儿子养了! 真是荒唐! 第117章 魔怔的季子越 第117章 魔怔的季子越 季子越回头看了看他,回答道:“她,三朝元老鲁国公鲁元殊的孙女鲁赫璇”。 “哦~”,淮放点了点头以表明了,而后漫不经心地撩起锦帘去看窗外的风景。 “再没有别的要问了?”季子越竟又再问他。 “没……”淮放撩帘的手微垂,骨节分明的指节紧攥着柔软的布,扭头去看她,掀起的天光霎时少了一半,斜斜地映着那小半侧脸,朗逸的面目柔和了许多。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淮放看着她回答道。 季子越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邪,她觉得淮放的眼睛就如同山野间汨汨流出的一泓清泉,在高大的树冠荫蔽下,那些光影从叶间散落下来,一束一束得不偏不倚地就照到这泉水间。 季子越猛地扭头正视前方,“若我还想讲呢!”她清了清嗓子,音量不自觉大了些。 淮放抽回手,正襟危坐,已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季子越看着前方,唇角翘了翘,又不露痕迹的收了回去,她知道如今的淮放看似人畜无害,实则不知道还在琢磨什么呢?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没想到季子越倒真是说一出是一出,抻了抻腰,“我有些困了”,她挪挪了屁股,坐在了淮放的身边,相当熟练地将脑袋伸了过去,搭在了淮放的肩上。 淮放果不其然要退,季子越闭着眼睛,拽住了他的胳膊,“淮放我不管你现在是怎么想,你以前就是这么让我靠着睡的,你不能违背长大后的你的意志”。 她死死地拽着,淮放在纠缠中让步了。 季子越和鲁赫璇一同念了几年书,同行念书的,不是名门世家的闺秀,就是当朝高官的贵女,鲁赫璇算与季子越交情还算不错。 季子越十五岁那年,武威春闱前有一个才二十岁的应试生,叫严绍,字益良,文思敏捷,策论别树一帜,不少人觉得他前途无量,可是当时与他竞争的除了河东薛家的麒麟子薛斌,还有名门高家的独子高元朗,老实说,季子越当时觉得他中状元的几率不大,但是前途也不会差。 她曾在策论馆见过严绍几面,季子越乔装打扮,和春意、秋水去听人慷慨激昂,而这个严绍年纪轻轻,丝毫不怯场,且言辞犀利、举例恰当、观点新奇。 季子越不得不承认的是,当时她确实想过,如果非要择婿婚配的话,严绍也未尝不可,严绍长相说不上风姿如玉,可他气质自信,不弱于人,吟风弄月,也懂几分情趣,两人你来我往,有了些相互欣赏国公鲁元殊的情谊,而皇帝季清时也动了心思。 可季子越没想到的是,春闱刚结束,严绍就找上了门,季子越不怕严绍知晓自己的身份,他若能认出,季子越只会更欣赏他。 请人进了别苑,季子越以礼相待,这严绍却一反常态,严绍献诗一首,而后长跪不起。 “公主!臣乡野愚民,如能得公主青眼,粉身碎骨亦不足惜!” 季子越将手中的小诗看了又看,问道:“那严兄告诉我,你要什么?” 严绍起身再拜,“无他尔,唯前途二字!” 前途?严绍的前途可谓光明,他如今还要讨什么,季子越不用多思量便也明白了,严绍不仅要那面见圣上的机会,他还要那第一名的名头!他不仅要那第一的名头,他还要个靠山!步履维艰,他要最高的! 所以只能“待月西厢”,他不愿当驸马。 季子越笑了笑,走上前扶起了长跪的严绍,严绍眼中带泪,“公主”。 “你走,严绍”,季子越淡淡地说道。 “为……为什么?”严绍不明白,各取所需的事情为什么不同意!仓国公主私养男宠的何其多,自己谋了前程,自不会辜负她,又如何不同意? 严绍被众人架着,丢出了府。 没过几天,严绍成了国公鲁元殊的快婿,虽然没有高中榜首,可依然是那前三甲,这局面甚至比他起初预想到的更好些,公主裙下臣免不了让人诟病,现如今这身份就免了后顾之忧。 老套的桥段终究是没有躲过,鲁赫璇一早看上了了严绍,而后的嘘寒问暖给了严绍机会,由此,第二个版本诞生了,公主季子越强求不得,严绍怒批权贵,却被掷出府门,鲁赫璇对此深信不疑,起初还只是冷眼,季子越没有丝毫反应,而后冷言冷语,季子越依旧不否认,这才助长了嚣张气焰。 没多时,已经到了府门前。 季子越倒真得睡着了,淮放右手一个指头戳戳季子越肩头,季子越没反应,又戳了戳,还是没反应。 “喂,季子越,到了”,淮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稍微压低了声音。 “嗯?”季子越迷糊地直起身来,脖子都有些僵硬了,“到了?” “是,到了一会儿了”。 “好,下去”,季子越扭了扭脖颈,身体里经脉血管活动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得见,淮放听罢,先一步下了车。 季子越先伸出头来,淮放居然乖乖站在车骑旁侧等她,她踩着梯下来,淮放也自然地过来扶她。 二人到了苍梧殿,季子越坐在镜前锤着肩颈。 淮放坐在桌前,遥遥地看着她,心里饶有趣味地想着,这人骗我!怕是以前从未靠人肩头睡过! “不如……”淮放欲言又止。 “怎么?“,季子越颇有怨念,那肩膀真是硬,一点儿都不舒服。 淮放站起来向她走过来几步,“不如你叫春意秋水来,给你揉揉肩”。 季子越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转过身笑着问他,“不如你来帮我”。 “我?”淮放暗笑她,季子越啊季子越,你还真是有意思,淮放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与其这样说,焚世宫从没有她这样的女子,那些女人不会笑,只有杀人的时候会有表情。 “你过来”,她勾勾指便要让他过去,这时淮放离她并不远,几步路罢了。 “过来如何,公主还要强迫我不成?” 季子越笑了笑,站起身来,几步就到了跟前,季子越望着他,突而两只手一下就捧住了淮放的脸,淮放后背着的手紧紧地握着,头一下子像缩着脖子的鹌鹑,两只眼睛瞪得大。 “淮放,从前有人为你买过衣裳吗?” 淮放脸僵硬着,还是回答:“不曾”。 “你今天怎么那么乖?”季子越真是觉得自己睡糊涂了,她甚至于捏了捏、扯了扯淮放的脸,你可千万别把我当成你母亲了,季子越心里泫然欲泣,自己好好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怎么就变成小朋友了呢!淮放把不把她当母亲她不知道,自己真是要将他当儿子养了! 真是荒唐! 第118章 亲临 第118章 亲临 “李工看出异常了吗?”季子越手上拿着淮放那条旧的躞蹀带,右手托着,仔细看那枚指环。 春意和秋水立于左右,皆是摇了摇头,“李工说,这条腰带应该就是武威产的,驸马回谢家时谢家人置办的,而这枚指环特殊些,纹样简单,虽然材质类银,但又具体说不上什么材质”。 “连李工都看不出来的材质?“,季子越反问,这天下之大,若是李工看不出,那就更难有人知晓了,拇指和食指捏着这枚指环在近眼出观看,内壁也没刻什么字。 “公主~”,秋水实在是不明白,“驸马他当真能把东西藏在那些小玩意儿上?“,简直是天下奇闻,秋水跟着公主也算有些见识,见过有人飞檐走壁,也见过御剑取人项上首级,可这,实在没敢想过。 季子越将指环从眼前拿开,说道:“那会去哪儿呢?这是我的府上,你们把这里翻遍了,又找到任何东西吗?反倒是发现了不少吃里扒外的”。 那只能是身上了,季子越心想,淮放又没有几个朋友,这种动辄将自己曝露与人的东西,还是收到自己手上放心些,毕竟破界之人,应该有的是这里难有的手段。 边兴和边盛这二人呢?应该是真不知道司北的下落。 “仿制的东西做好了吗?“,季子越问道,将躞蹀带放到了桌上。 春意忙拿出一个锦盒,“公主,照您的吩咐,快马加鞭仿制的”,锦盒打开,是一枚与那枚指环一模一样的仿制品。 季子越接过去细细观看,果然,如此短的时间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也只有李工了。 春意与秋水两人连忙换好,至此,这枚指环到了季子越手上。 “春意,将躞蹀带还给驸马!” 季子越不知道为什么再没能像上次一样听到淮放的心里话了,或者说知道某些以往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来,就比如说上次淮放偷梁换柱盗走了司北的事。 这其中就还有很多事情值得去琢磨,为什么自己的血滴到淮放的仿制物上,淮放会那般痛苦。 季子越可恨自己只能看到这些表象,却看不到表象之下的真相。 而此时,太师司徒靖之子司徒枫正在遭受此生来的最大危机,尽管他血泪相和流地向司徒靖哭诉,自己实在是因为太想向父亲证明才做了如此蠢事。 司徒枫早料到老东西大概不会轻易罢手,果不其然,自己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阴冷潮湿的水牢里一无所有,再加上天气渐冷,就更难以在水牢中生存下去了。 司徒枫觉得自己快泡发了,司徒靖更气得估计是自己将那双眼睛袒露于天日。 司徒靖大约是真的心狠,他一度想着要不要将司徒枫真做成瞎子,不然终究是祸患,若有人抓住这不放,搞不好要牵扯出陈年旧事,告自己一个叛国这种永世不得翻身的罪名。 可是那托的那位公主岂会坐以待毙? 若是自己早些年索性就说自己花天酒地到外邦人的酒馆里犯了错,也不会至于现如今这般下场,世人皆知这是夫人安越的亲生子,两个仓国人又如何能生出一个蓝眼睛的孩子呢? 季子越与淮放一早起了床,便出发向镇南候府去了。 候府是早年季清时表彰文景山功绩所建,建筑大气,用材珍贵。 文景山坐在主座上,旁侧就是舅舅文其竹的女儿文宜可,季子越真是无颜面对这孩子了。 “雅儿,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外祖我还是要说说你”,众人宴后,文景山借着让季子越前来磨墨的功夫说着。 “你又将自己只身置于险地,季步源当时那歪主意出来,你碰都不该碰他,偏偏还主动跳了坑,和他一同去治水”。 季子越默默磨着墨,看文景山站在桌前,悉心挑着洗干净的毛笔。 “我知道,谢春秋的事你过意不去,可是季步源早晚会出事,你不该如此心急的”,文景山语重心长,季子越觉得鼻子一酸,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仿佛要不受控制了,谢春秋无辜死于季步源箭下,舅舅文其竹的死又为她蒙上了一层阴影。 季子越抬头看他,文景山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从容不迫,做事的样子有条不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仿佛忘了拓岭山上发生的事情了。 季子越不知觉间,竟已泪流满面,文景山抬头看她,用自己的袖子慈爱地为她拭去眼泪。 “外祖”,季子越握住文景山的袖口,转而变为嚎啕大哭,“都怪我,是我害死了舅舅,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如果不是我没计划周全,如果……”如果淮放没有救我,眼泪像火一样滚落,灼伤肌肤一般的疼。 文景山左手握住桌角的手不住地施着力,却又慢慢地松下了劲。 园中人声嘈杂,管家来报,皇帝居然亲临了!天师胡禀庸一并来了。 第118章 亲临 第118章 亲临 “李工看出异常了吗?”季子越手上拿着淮放那条旧的躞蹀带,右手托着,仔细看那枚指环。 春意和秋水立于左右,皆是摇了摇头,“李工说,这条腰带应该就是武威产的,驸马回谢家时谢家人置办的,而这枚指环特殊些,纹样简单,虽然材质类银,但又具体说不上什么材质”。 “连李工都看不出来的材质?“,季子越反问,这天下之大,若是李工看不出,那就更难有人知晓了,拇指和食指捏着这枚指环在近眼出观看,内壁也没刻什么字。 “公主~”,秋水实在是不明白,“驸马他当真能把东西藏在那些小玩意儿上?“,简直是天下奇闻,秋水跟着公主也算有些见识,见过有人飞檐走壁,也见过御剑取人项上首级,可这,实在没敢想过。 季子越将指环从眼前拿开,说道:“那会去哪儿呢?这是我的府上,你们把这里翻遍了,又找到任何东西吗?反倒是发现了不少吃里扒外的”。 那只能是身上了,季子越心想,淮放又没有几个朋友,这种动辄将自己曝露与人的东西,还是收到自己手上放心些,毕竟破界之人,应该有的是这里难有的手段。 边兴和边盛这二人呢?应该是真不知道司北的下落。 “仿制的东西做好了吗?“,季子越问道,将躞蹀带放到了桌上。 春意忙拿出一个锦盒,“公主,照您的吩咐,快马加鞭仿制的”,锦盒打开,是一枚与那枚指环一模一样的仿制品。 季子越接过去细细观看,果然,如此短的时间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也只有李工了。 春意与秋水两人连忙换好,至此,这枚指环到了季子越手上。 “春意,将躞蹀带还给驸马!” 季子越不知道为什么再没能像上次一样听到淮放的心里话了,或者说知道某些以往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来,就比如说上次淮放偷梁换柱盗走了司北的事。 这其中就还有很多事情值得去琢磨,为什么自己的血滴到淮放的仿制物上,淮放会那般痛苦。 季子越可恨自己只能看到这些表象,却看不到表象之下的真相。 而此时,太师司徒靖之子司徒枫正在遭受此生来的最大危机,尽管他血泪相和流地向司徒靖哭诉,自己实在是因为太想向父亲证明才做了如此蠢事。 司徒枫早料到老东西大概不会轻易罢手,果不其然,自己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阴冷潮湿的水牢里一无所有,再加上天气渐冷,就更难以在水牢中生存下去了。 司徒枫觉得自己快泡发了,司徒靖更气得估计是自己将那双眼睛袒露于天日。 司徒靖大约是真的心狠,他一度想着要不要将司徒枫真做成瞎子,不然终究是祸患,若有人抓住这不放,搞不好要牵扯出陈年旧事,告自己一个叛国这种永世不得翻身的罪名。 可是那托的那位公主岂会坐以待毙? 若是自己早些年索性就说自己花天酒地到外邦人的酒馆里犯了错,也不会至于现如今这般下场,世人皆知这是夫人安越的亲生子,两个仓国人又如何能生出一个蓝眼睛的孩子呢? 季子越与淮放一早起了床,便出发向镇南候府去了。 候府是早年季清时表彰文景山功绩所建,建筑大气,用材珍贵。 文景山坐在主座上,旁侧就是舅舅文其竹的女儿文宜可,季子越真是无颜面对这孩子了。 “雅儿,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外祖我还是要说说你”,众人宴后,文景山借着让季子越前来磨墨的功夫说着。 “你又将自己只身置于险地,季步源当时那歪主意出来,你碰都不该碰他,偏偏还主动跳了坑,和他一同去治水”。 季子越默默磨着墨,看文景山站在桌前,悉心挑着洗干净的毛笔。 “我知道,谢春秋的事你过意不去,可是季步源早晚会出事,你不该如此心急的”,文景山语重心长,季子越觉得鼻子一酸,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仿佛要不受控制了,谢春秋无辜死于季步源箭下,舅舅文其竹的死又为她蒙上了一层阴影。 季子越抬头看他,文景山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从容不迫,做事的样子有条不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仿佛忘了拓岭山上发生的事情了。 季子越不知觉间,竟已泪流满面,文景山抬头看她,用自己的袖子慈爱地为她拭去眼泪。 “外祖”,季子越握住文景山的袖口,转而变为嚎啕大哭,“都怪我,是我害死了舅舅,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如果不是我没计划周全,如果……”如果淮放没有救我,眼泪像火一样滚落,灼伤肌肤一般的疼。 文景山左手握住桌角的手不住地施着力,却又慢慢地松下了劲。 园中人声嘈杂,管家来报,皇帝居然亲临了!天师胡禀庸一并来了。 第119章 她 第119章 她 “岳丈,看来我是来晚了!”季清时笑得爽朗。 “陛下来,那永远都是正当时候”,文景山眼含笑意。 季清时赶忙扶着文景山,一君一臣相携着坐了下来。 而后,鱼贯而出的内宫黄门将一件又一件的御赐物件拿了进来,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季子越看着皇帝带来的慰问品,心中却没多大欢喜,外祖选择留在武威究竟是对是错? “诶?谢之贺?”皇帝似乎不经意间抬眼,想起了前些日子还卧床的驸马。 淮放一愣,明明知道叫得是自己,却还是反应慢了一拍,季子越轻轻用胳臂杵了他一下。 淮放赶忙站起来,单膝跪着行武将之力,“臣谢之贺在!” 季清时点头笑了笑,挥手让淮放起身,“如今身体无大碍了?”边说边示意性地看了看季子越。 “父亲,是好了些”,季子越回答道,但却没有全然好的意思。 “哦”,皇帝似乎象征性地慰问了一下,终于提起了自己关心的问题,“真没想到谢之贺竟还有几分天赋,能让天师收为徒”。 胡禀庸正正经的坐在身边,神色莫测。 “臣也不知为何,天师居然抬举”,淮放挠了挠头,言语里都是荣幸之至。 “既然你有几分天赋,可不要辜负天师心意”,季清时似乎很高兴,三言两语已将淮放安排给了胡禀庸,连今后上朝也不用去了。 “是!”淮放低头,眼神一片阴霾,这个胡禀庸似乎不像表面那么恭顺的模样,一抬头,又是满面笑意。 皇帝季清时走后不久,季子越与淮放便回到了公主府。 “如果你一觉醒来,来到了十年后,身边都是不认识的人,你会怎么办?”淮放坐在房顶上,看着卧在身边的一只黑猫。 他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淮放伸手去抱这个似乎已经不怕自己的黑猫,那猫“嗖”地一声融入夜色,没了踪影。 淮放前所未有的孤独,比他独自从焚世宫前往千州门更为迷茫,视线飘渺,望见了不远处的落梅园。 他貌似与那个女人有了了不得的牵扯,淮放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清醒过来。 房檐下,边盛将手中的信化为了燃烬的灰,红色的光点隐隐映出了他的脸。 清思殿里,季清时一个人倚靠在铺着暗红色地毯的阶梯之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他神色肃穆,凝视着空荡无人的大殿中央,突然低下头,压抑的笑声由小及大响彻在殿内。 多少年了,他以为再没有机会了,如今终于有了一丝希望,季清时的皇位是抢来的,他沉默了十多年,终于杀了七个哥哥,才坐上这带血的皇位。 和皇位一起来的,还有皇室这么多年得来的一个秘密:仓国不过是沧海一粟,这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比如她的妻子,季清时不是傻的,他的妻子、他的皇后和别人不一样,她自由、骄傲,从不会依附于谁,也从不在乎自己,但这种状态貌似伤害到了他那帝王可笑的自尊心。 他的妻子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季清时状若疯癫,赤着脚跑了出去,侍卫和老太监赶忙跟着。 老太监知道,这种时候,陛下不会去别处。 立政殿的门被强行打开了。 皇后拒不让皇帝入内,但这整个国家都是他的,宫墙内的每一个人都是依附于他的权势。 季清时命人强行撞开了立政殿紧闭的殿门,他招呼所有人下去。 自己一个人迈过那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脚底早已麻木,可踏进这殿内还是被冰到了。 文其兰没有气急败坏地走出来责骂他,他穿过屏风,直接到了床榻前,他不信文其兰没有听到方才那么大的动静。 可一切安安静静的,只有自己踏过地砖那轻微的声音。 “阿兰”,季清时声音颤抖,轻轻唤着。 季清时越走越急,“阿兰!”奔向那拉住床帐的帷幕之中,一把拽下,轻纱“嘶”地一声,一整片都被拽下来。 在那样破烂的帷幕后,文其兰就那样淡定地坐在床上看着他。 季清时如坠冰窟,又仿佛什么敲打着他的身体一样,正好敲打到自己的头骨似的。 “阿兰” “阿兰” 季清时轻轻地叫着。 “你为什么不说话!” 季清时扑上前拽住了文其兰的衣领。 文其兰一双凤目与自己的女儿一般无二,不笑着的眼睛就只余冷漠,文其兰无数次觉得眼前这个人可笑,像个疯子似的。 “季清时,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想明白吗?你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文其兰眼里带着些戏谑。 “你!”这话像是戳到了季清时的喉咙上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盯着文其兰的脸,就像是一匹饿狼在端详自己的食物,而后,恶狠狠地将文其兰甩到了床上。 “我不会相信你的!” 他在榻上跪着,又立马到了文其兰面前,季清时立直着身体,冷不防地扇了过来。 文其兰连反应都不曾给到他,撑起倒在一侧的身体,也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季清时脸上烧得火辣,这是来自文其兰不遗余力的一击。 “季清时,你本就配不上她,如今越来越配不上,你可真贱呢”,文其兰还回去了一击,心里舒畅了许多。 季清时又扑了上来,他噬咬她的脖子,仿佛一用力气就要咬碎似的,他一个手掌捏住了文其兰的两侧脸颊,仔细看这张脸,仿佛有什么魔力将自己禁锢住了。 文其兰总是擅长打击他,“好好看看,等到我死了,你就没机会去怀念了”。 季清时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还是捏着那张脸,他勾唇笑了笑,面色在光线下愈加苍白,“放心,我会找到那条出去的路的,到时候,也让你来见见她,见见那个和你曾经宛若一体的人”。 文其兰挣扎着,拒绝季清时如同野兽一样的一时兴起。 季清时似乎心情还不错,他轻轻抚了抚文其兰那被自己弄乱的头发,不同他来时的轰轰烈烈,轻轻在额头印下了一吻,便起身走了。 文其兰瘫倒在床上,眼神茫然,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段孽缘? “文其兰”,文其兰轻轻叫着这名字,却好像是在叫别人。 多年前,一个明媚的灵魂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她是为别人而来的,却又是因自己而离开的……文其兰要好好活着,却离不开这监牢。 第119章 她 第119章 她 “岳丈,看来我是来晚了!”季清时笑得爽朗。 “陛下来,那永远都是正当时候”,文景山眼含笑意。 季清时赶忙扶着文景山,一君一臣相携着坐了下来。 而后,鱼贯而出的内宫黄门将一件又一件的御赐物件拿了进来,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季子越看着皇帝带来的慰问品,心中却没多大欢喜,外祖选择留在武威究竟是对是错? “诶?谢之贺?”皇帝似乎不经意间抬眼,想起了前些日子还卧床的驸马。 淮放一愣,明明知道叫得是自己,却还是反应慢了一拍,季子越轻轻用胳臂杵了他一下。 淮放赶忙站起来,单膝跪着行武将之力,“臣谢之贺在!” 季清时点头笑了笑,挥手让淮放起身,“如今身体无大碍了?”边说边示意性地看了看季子越。 “父亲,是好了些”,季子越回答道,但却没有全然好的意思。 “哦”,皇帝似乎象征性地慰问了一下,终于提起了自己关心的问题,“真没想到谢之贺竟还有几分天赋,能让天师收为徒”。 胡禀庸正正经的坐在身边,神色莫测。 “臣也不知为何,天师居然抬举”,淮放挠了挠头,言语里都是荣幸之至。 “既然你有几分天赋,可不要辜负天师心意”,季清时似乎很高兴,三言两语已将淮放安排给了胡禀庸,连今后上朝也不用去了。 “是!”淮放低头,眼神一片阴霾,这个胡禀庸似乎不像表面那么恭顺的模样,一抬头,又是满面笑意。 皇帝季清时走后不久,季子越与淮放便回到了公主府。 “如果你一觉醒来,来到了十年后,身边都是不认识的人,你会怎么办?”淮放坐在房顶上,看着卧在身边的一只黑猫。 他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淮放伸手去抱这个似乎已经不怕自己的黑猫,那猫“嗖”地一声融入夜色,没了踪影。 淮放前所未有的孤独,比他独自从焚世宫前往千州门更为迷茫,视线飘渺,望见了不远处的落梅园。 他貌似与那个女人有了了不得的牵扯,淮放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清醒过来。 房檐下,边盛将手中的信化为了燃烬的灰,红色的光点隐隐映出了他的脸。 清思殿里,季清时一个人倚靠在铺着暗红色地毯的阶梯之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他神色肃穆,凝视着空荡无人的大殿中央,突然低下头,压抑的笑声由小及大响彻在殿内。 多少年了,他以为再没有机会了,如今终于有了一丝希望,季清时的皇位是抢来的,他沉默了十多年,终于杀了七个哥哥,才坐上这带血的皇位。 和皇位一起来的,还有皇室这么多年得来的一个秘密:仓国不过是沧海一粟,这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比如她的妻子,季清时不是傻的,他的妻子、他的皇后和别人不一样,她自由、骄傲,从不会依附于谁,也从不在乎自己,但这种状态貌似伤害到了他那帝王可笑的自尊心。 他的妻子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季清时状若疯癫,赤着脚跑了出去,侍卫和老太监赶忙跟着。 老太监知道,这种时候,陛下不会去别处。 立政殿的门被强行打开了。 皇后拒不让皇帝入内,但这整个国家都是他的,宫墙内的每一个人都是依附于他的权势。 季清时命人强行撞开了立政殿紧闭的殿门,他招呼所有人下去。 自己一个人迈过那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脚底早已麻木,可踏进这殿内还是被冰到了。 文其兰没有气急败坏地走出来责骂他,他穿过屏风,直接到了床榻前,他不信文其兰没有听到方才那么大的动静。 可一切安安静静的,只有自己踏过地砖那轻微的声音。 “阿兰”,季清时声音颤抖,轻轻唤着。 季清时越走越急,“阿兰!”奔向那拉住床帐的帷幕之中,一把拽下,轻纱“嘶”地一声,一整片都被拽下来。 在那样破烂的帷幕后,文其兰就那样淡定地坐在床上看着他。 季清时如坠冰窟,又仿佛什么敲打着他的身体一样,正好敲打到自己的头骨似的。 “阿兰” “阿兰” 季清时轻轻地叫着。 “你为什么不说话!” 季清时扑上前拽住了文其兰的衣领。 文其兰一双凤目与自己的女儿一般无二,不笑着的眼睛就只余冷漠,文其兰无数次觉得眼前这个人可笑,像个疯子似的。 “季清时,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想明白吗?你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文其兰眼里带着些戏谑。 “你!”这话像是戳到了季清时的喉咙上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盯着文其兰的脸,就像是一匹饿狼在端详自己的食物,而后,恶狠狠地将文其兰甩到了床上。 “我不会相信你的!” 他在榻上跪着,又立马到了文其兰面前,季清时立直着身体,冷不防地扇了过来。 文其兰连反应都不曾给到他,撑起倒在一侧的身体,也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季清时脸上烧得火辣,这是来自文其兰不遗余力的一击。 “季清时,你本就配不上她,如今越来越配不上,你可真贱呢”,文其兰还回去了一击,心里舒畅了许多。 季清时又扑了上来,他噬咬她的脖子,仿佛一用力气就要咬碎似的,他一个手掌捏住了文其兰的两侧脸颊,仔细看这张脸,仿佛有什么魔力将自己禁锢住了。 文其兰总是擅长打击他,“好好看看,等到我死了,你就没机会去怀念了”。 季清时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还是捏着那张脸,他勾唇笑了笑,面色在光线下愈加苍白,“放心,我会找到那条出去的路的,到时候,也让你来见见她,见见那个和你曾经宛若一体的人”。 文其兰挣扎着,拒绝季清时如同野兽一样的一时兴起。 季清时似乎心情还不错,他轻轻抚了抚文其兰那被自己弄乱的头发,不同他来时的轰轰烈烈,轻轻在额头印下了一吻,便起身走了。 文其兰瘫倒在床上,眼神茫然,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段孽缘? “文其兰”,文其兰轻轻叫着这名字,却好像是在叫别人。 多年前,一个明媚的灵魂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她是为别人而来的,却又是因自己而离开的……文其兰要好好活着,却离不开这监牢。 第120章 司徒靖的一失足 第120章 司徒靖的一失足 “公主,你在做什么?”春意走到园中,为季子越披上了一件披风。 清晨雾气迷蒙,空气里都冰冷的,天气越来越来冷了。 “没做什么,发会儿呆罢了”,季子越微笑着。 春意替季子越系上后,边整理着帽子,又说道:“公主,苏合传来消息了”。 “你说”。 春意伸长脖子,在季子越耳边悄悄低语。 “宁潇潇?”季子越轻声念着,柳霞道的宁潇潇?苏合要将她送到武威来。 “我原以为苏合会留下宁潇潇的”,季子越皱着眉头。 “宁潇潇虽然性子像谢剑士,可终究不是”,春意还是一副和顺模样,静静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季子越轻轻点了点头,春意说得是对的,宁潇潇终究不是谢春秋。 “驸马呢?”季子越忽而抬头问春意。 “今日进宫去和胡禀庸学道去了”。 季子越转身走了几步,“走!” “公主去哪儿?” “看看这胡禀庸能教什么下三滥技法”。 “胡禀庸,你就让我天天练这个?”淮放黑着脸,咬牙低声说着。 胡禀庸谄媚地说:“师父再忍一忍,陛下的鹰犬刚刚正偷看你我呢!”胡禀庸压低噪音说着,拍了拍淮放的肩头。 淮放扎紧的马步也不由得抖了一抖。 这个人很贪婪,淮放是确定的,但他目前能做到的,只能是对周围的一切保持警惕。 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季子越如同一缕春风从身后翩然而至,依旧是她一贯孤高清冷的气质,季子越低下头来,刹那间孤冷烟消云散,眼里是类似幸灾乐祸的得意表情。 季子越粲然一笑,收回视线,转而去看胡禀庸。 “天师,我这驸马好歹战场征战多年,这种基本功每天练能有什么大效用?”季子越神情倨傲,丝毫不掩饰对胡禀庸的不屑。 众所周知,季子越是不好相与的人。 胡禀庸清了清嗓,他少与这公主打交道,皇亲贵族一向少给好颜色,如今……就且先给她些颜面。 “公主,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虽一日复一日,看似微不足道,但这未曾不是打破人与道的最后一丝契机”。 胡禀庸面带微笑,他一向认为这公主只是跳板而已,没想到师父如此厉害,还终究是要靠女人。 “既然你如此说,那就希望最后会有效果”,季子越自然不信这会有什么狗屁效果,她不信这胡禀庸没有什么鬼主意,仅仅是单纯的受皇帝所托? 她伸手接过春意手中的食盒,“天师,已练习了一大早晨了?”季子越边说便将食盒掀开。 胡禀庸立时明白了意思,“对,是时候该休息了,我也该去喝杯水了”,扭头嘱咐了一句淮放,自己一人便走了。 淮放立马站起来,三步两步就瘫坐到了椅子上。 “胡禀庸似乎真的在训练我”,淮放歪头看过来,刚好能看见立在身侧摆放茶盅的季子越,“他总说皇帝派来的人在看着,虽然确实是这样”。 淮放抬头看天,还有一件事他不明白,自己好像越来越弱了,虽然每天都在训练,但是纯肉身的体力很差劲,他有一个怀疑在心中悄然出现。 “吃吗?”季子越伸手递给他碗。 淮放头放在椅后背上,满脸通红,细细密密的汗珠轻轻附着在皮肤上,浑身似乎都散发着热气。 “我……好累啊”,淮放说话有气无力。 “喏……”季子越舀了勺,就在离淮放一步之遥的地方,“你要么坐好来吃,要么就别吃了”。 淮放抓着两侧的扶手,懒懒散散地坐直,伸长的腿收到了椅子边,这下,季子越似乎距自己有两步之遥了。 她站得还是亭亭玉立,像一棵长得正直的桃花树,一只胳膊像枝丫一般伸出来,勺中是满盛着的莲子粥。 淮放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你身上冒热气呀,还有臭汗!”秋水忍不住插嘴。 淮放尝试伸长脖子,终于喝到了那一勺弥足珍贵的粥,温温热热地入了咽喉。 “还是我自己来!”淮放突然站起,接过季子越手中的粥碗,仰头一饮而尽。 季子越此生没有这么别扭过,如果他就是那个淮放那该多好,自己就不用这般纠结了。 “那个”,淮放将碗放回了食盒,“这是落雪湖上红莲的莲子吗?” “是”,季子越回答道。 淮放歇了没多久,胡禀庸就又来催了,季子越旁观了一阵后,未通淮放打招呼,就转身走了。 淮放瞧见她步履轻捷地走了,心里油然生出来一股莫名的情绪,有人记得的感觉……真好!不知师傅如今怎么样呢? 季子越见到了司徒靖,他仿佛苍老了十多岁,本就干瘦的身躯更为干瘦了,那副促狭相更是突出,依旧是拖着那条右腿走得极慢。 “太师不如同座?”季子越帘子问。 司徒靖连忙躬身拜见,又说道:“有失体统,公主先行去,臣的车撵随后就到”。 “那好”,季子越不与他多做拉扯,甩下帘子,便叫黄门继续驾车。 司徒靖凝视着季子越车骑扬长而去,眼中意味深长。 季子越问身边两人,“司徒枫出了水牢了吗?” 春意回答道:“昨日刚出了,似乎生了一场大病”。 季子越嗤笑了两声,“司徒靖就是个变态,自己无能,就只能折磨自己的儿子了”。 “公主,这司徒枫不会出什么事?”秋水皱着眉头,问道。 “不会”,季子越摇了摇头,“司徒靖哪敢让司徒枫死呀,这么多年连偷偷生个私生子都做不到”, 春意紧接着说:“那托的那位公主在司徒家还真是无孔不入,司徒靖明里暗里几个孩子都没有保住”。 “不,不只是她无孔不入”,季子越有些神秘地说:“是司徒靖这老匹夫自己不行”。 当年司徒靖年纪轻轻,却是色胆包天,分明是去出使外邦,半夜却稀里糊涂和那托公主混在了一个被窝,初入官场,本就站不住脚跟,若再娶一位外邦公主做老婆,司徒靖一辈子都不能被委以重任。 仓皇而逃后,那托公主竟也没有再纠缠,送的那一壶断交酒被司徒靖立马差人扔了,司徒靖以为外邦民风开放,公主怕也只是把自己当成一场一夜春梦遗忘掉了。 一年后的春天,家丁一开大门,一个婴孩被包裹着放在门口,随之而来的,还有来自遥远外邦公主的警告:扶养好你我二人的孩子,不然,仓国的皇帝会知道自家的帐下有个吃里扒外的废物! 司徒靖知道她有那样的实力让自己百口莫辩,自己的正妻被迫成为这混血孩子的嫡母,从此与自己咫尺天涯,冷脸相待。 司徒枫陷入了沉睡,他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他觉得自己要掉入万丈深渊了,终于,抓住了悬崖边上的一截倔强生长的树木,他在那悬崖半中间摇摇欲坠…… 第120章 司徒靖的一失足 第120章 司徒靖的一失足 “公主,你在做什么?”春意走到园中,为季子越披上了一件披风。 清晨雾气迷蒙,空气里都冰冷的,天气越来越来冷了。 “没做什么,发会儿呆罢了”,季子越微笑着。 春意替季子越系上后,边整理着帽子,又说道:“公主,苏合传来消息了”。 “你说”。 春意伸长脖子,在季子越耳边悄悄低语。 “宁潇潇?”季子越轻声念着,柳霞道的宁潇潇?苏合要将她送到武威来。 “我原以为苏合会留下宁潇潇的”,季子越皱着眉头。 “宁潇潇虽然性子像谢剑士,可终究不是”,春意还是一副和顺模样,静静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季子越轻轻点了点头,春意说得是对的,宁潇潇终究不是谢春秋。 “驸马呢?”季子越忽而抬头问春意。 “今日进宫去和胡禀庸学道去了”。 季子越转身走了几步,“走!” “公主去哪儿?” “看看这胡禀庸能教什么下三滥技法”。 “胡禀庸,你就让我天天练这个?”淮放黑着脸,咬牙低声说着。 胡禀庸谄媚地说:“师父再忍一忍,陛下的鹰犬刚刚正偷看你我呢!”胡禀庸压低噪音说着,拍了拍淮放的肩头。 淮放扎紧的马步也不由得抖了一抖。 这个人很贪婪,淮放是确定的,但他目前能做到的,只能是对周围的一切保持警惕。 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季子越如同一缕春风从身后翩然而至,依旧是她一贯孤高清冷的气质,季子越低下头来,刹那间孤冷烟消云散,眼里是类似幸灾乐祸的得意表情。 季子越粲然一笑,收回视线,转而去看胡禀庸。 “天师,我这驸马好歹战场征战多年,这种基本功每天练能有什么大效用?”季子越神情倨傲,丝毫不掩饰对胡禀庸的不屑。 众所周知,季子越是不好相与的人。 胡禀庸清了清嗓,他少与这公主打交道,皇亲贵族一向少给好颜色,如今……就且先给她些颜面。 “公主,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虽一日复一日,看似微不足道,但这未曾不是打破人与道的最后一丝契机”。 胡禀庸面带微笑,他一向认为这公主只是跳板而已,没想到师父如此厉害,还终究是要靠女人。 “既然你如此说,那就希望最后会有效果”,季子越自然不信这会有什么狗屁效果,她不信这胡禀庸没有什么鬼主意,仅仅是单纯的受皇帝所托? 她伸手接过春意手中的食盒,“天师,已练习了一大早晨了?”季子越边说便将食盒掀开。 胡禀庸立时明白了意思,“对,是时候该休息了,我也该去喝杯水了”,扭头嘱咐了一句淮放,自己一人便走了。 淮放立马站起来,三步两步就瘫坐到了椅子上。 “胡禀庸似乎真的在训练我”,淮放歪头看过来,刚好能看见立在身侧摆放茶盅的季子越,“他总说皇帝派来的人在看着,虽然确实是这样”。 淮放抬头看天,还有一件事他不明白,自己好像越来越弱了,虽然每天都在训练,但是纯肉身的体力很差劲,他有一个怀疑在心中悄然出现。 “吃吗?”季子越伸手递给他碗。 淮放头放在椅后背上,满脸通红,细细密密的汗珠轻轻附着在皮肤上,浑身似乎都散发着热气。 “我……好累啊”,淮放说话有气无力。 “喏……”季子越舀了勺,就在离淮放一步之遥的地方,“你要么坐好来吃,要么就别吃了”。 淮放抓着两侧的扶手,懒懒散散地坐直,伸长的腿收到了椅子边,这下,季子越似乎距自己有两步之遥了。 她站得还是亭亭玉立,像一棵长得正直的桃花树,一只胳膊像枝丫一般伸出来,勺中是满盛着的莲子粥。 淮放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你身上冒热气呀,还有臭汗!”秋水忍不住插嘴。 淮放尝试伸长脖子,终于喝到了那一勺弥足珍贵的粥,温温热热地入了咽喉。 “还是我自己来!”淮放突然站起,接过季子越手中的粥碗,仰头一饮而尽。 季子越此生没有这么别扭过,如果他就是那个淮放那该多好,自己就不用这般纠结了。 “那个”,淮放将碗放回了食盒,“这是落雪湖上红莲的莲子吗?” “是”,季子越回答道。 淮放歇了没多久,胡禀庸就又来催了,季子越旁观了一阵后,未通淮放打招呼,就转身走了。 淮放瞧见她步履轻捷地走了,心里油然生出来一股莫名的情绪,有人记得的感觉……真好!不知师傅如今怎么样呢? 季子越见到了司徒靖,他仿佛苍老了十多岁,本就干瘦的身躯更为干瘦了,那副促狭相更是突出,依旧是拖着那条右腿走得极慢。 “太师不如同座?”季子越帘子问。 司徒靖连忙躬身拜见,又说道:“有失体统,公主先行去,臣的车撵随后就到”。 “那好”,季子越不与他多做拉扯,甩下帘子,便叫黄门继续驾车。 司徒靖凝视着季子越车骑扬长而去,眼中意味深长。 季子越问身边两人,“司徒枫出了水牢了吗?” 春意回答道:“昨日刚出了,似乎生了一场大病”。 季子越嗤笑了两声,“司徒靖就是个变态,自己无能,就只能折磨自己的儿子了”。 “公主,这司徒枫不会出什么事?”秋水皱着眉头,问道。 “不会”,季子越摇了摇头,“司徒靖哪敢让司徒枫死呀,这么多年连偷偷生个私生子都做不到”, 春意紧接着说:“那托的那位公主在司徒家还真是无孔不入,司徒靖明里暗里几个孩子都没有保住”。 “不,不只是她无孔不入”,季子越有些神秘地说:“是司徒靖这老匹夫自己不行”。 当年司徒靖年纪轻轻,却是色胆包天,分明是去出使外邦,半夜却稀里糊涂和那托公主混在了一个被窝,初入官场,本就站不住脚跟,若再娶一位外邦公主做老婆,司徒靖一辈子都不能被委以重任。 仓皇而逃后,那托公主竟也没有再纠缠,送的那一壶断交酒被司徒靖立马差人扔了,司徒靖以为外邦民风开放,公主怕也只是把自己当成一场一夜春梦遗忘掉了。 一年后的春天,家丁一开大门,一个婴孩被包裹着放在门口,随之而来的,还有来自遥远外邦公主的警告:扶养好你我二人的孩子,不然,仓国的皇帝会知道自家的帐下有个吃里扒外的废物! 司徒靖知道她有那样的实力让自己百口莫辩,自己的正妻被迫成为这混血孩子的嫡母,从此与自己咫尺天涯,冷脸相待。 司徒枫陷入了沉睡,他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他觉得自己要掉入万丈深渊了,终于,抓住了悬崖边上的一截倔强生长的树木,他在那悬崖半中间摇摇欲坠…… 第121章 怪异 第121章 怪异 “郎君,郎君,你醒了!” 仆从乐源喜悦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司徒枫视线模糊,缓缓睁开了眼,入目,是暗蓝色的帐顶。 咽喉干得像裂开的土地,仍然能感受到身上的余热未退,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好烫。 乐源端着一杯清茶过来了,缓缓扶起了司徒枫的身子。 “郎君,喝口水”。 乐源将水小心翼翼地灌入了司徒枫口中。 “乐……乐源”,司徒枫的声音又哑又小,“父亲呢?” “老爷去宫中了,算时间也快回来了”。 乐源又扶着司徒枫躺了下去。 司徒枫打定了主意,这病,他要一直装下去。 “方才,五夫人还来看您了呢!“ “她来做什么?”司徒枫皱着眉头想着。 五夫人是司徒靖众多有名分的小妾中最小的一位,就比自己大两岁,原本是农庄阿安的女儿。 他鲜少与这些夫人打过招呼,这五夫人为何来看自己,真是奇怪!司徒枫只是心里奇怪,转眼头痛欲裂,立马将想法抛到了脑后。 落雪湖湖上只余了片片浮萍漂在湖面上,“宁潇潇几时到?”季子越坐在亭中,忽而想到。 秋水刚得了消息,立马回道:“不出三日,应该就到武威了”。 “她到了之后,先安顿她在凌罗阁住下,过些时日再安排”。 “是”,秋水立在身后,点点了头说。 时间真快啊,转眼间,满池的红莲都不见了,季子越正看着。 “师兄!”季子越揉了揉眼,刚在猛然之间,季子越的视线仿佛出现在了闹市之中,她看到青龙正在街上走着。 “公主!您怎么了?”秋水急忙问道。 “我……我不知道了”,季子越是全然不知道怎么了,她这辈子听说过许多奇闻异事,但方才那真实的感受真得仿佛幻觉。 她研究多日的那股力量,终于要让自己见识一次了吗? 还没待再多加细想,青龙果然是来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季子越问着眼前刚刚自顾自走进日月亭的男人,是小青龙。 “师妹就这么急着赶着我走”,小青龙笑着回答。 小青龙环顾四周,转了一圈,走到了季子越近前,“师妹真是好手段啊,我前几日用十方仪感应我派秘宝还有动静,今日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啊”。 季子越眉头一跳,没有了? 随即又正色道:“我早说过,司北之前被人盗了,恐怕贼人也是在紧密排查着,说不定,这几日又云游到别处去了”。 小青龙嘿嘿一笑,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季子越跟前。 季子越见他似乎没有过多怀疑,打趣道:“师兄动作还真是快,大师兄这么久都没去一次内宫,小师兄……” 季子越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快吗?”小青龙侧脸看她,又去看亭外的树木。 “师妹不是不知道,师父执意要将秋儿送给你父皇,我以为他只是不知道我与秋儿的感情,谁知道……谁知道他竟丝毫不顾师徒情谊”。 “哥哥呢!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小青龙说着,突然激动了起来。 季子越虽然不喜兰嫣秋,可不得不说,如果自己处在她的位置上,也不会喜欢一个连“喜欢”都说不出口的人,但是,这小青龙…… “那你呢?你做什么了呢?”秋水插嘴说。 小青龙看向秋水,竟也不生气,说道:“我知道你们主仆二人向来不喜欢我,可也不要这么针锋相对”。 季子越忽然可怜起兰嫣秋来。 “师傅在找,落云派也在找,若破界之人真的出来,师傅能对付得了吗?”季子越试探着问。 小青龙双手枕着头,闭着眼睛假寐,回答道:“师妹你真当以为能进来多少人?我们这方世界是天然形成的,自带规则之力,就算有人能进来,也不会超过五指之数,就算进来了,也会受到法则的压制,若是太过张扬,被苍天看见了,会被抹杀的”。 “我派从发现这个秘密之日起就在筹备这件事,期间多少天才为此献计献策,如今好不容易真的有几个掉落的人,一个外乡人,怎么和本地人斗?” 规则?季子越皱着眉,虽然她与大小青龙拜的是同一个师门,可显然师傅对自己不是倾囊而授,大师兄死板,一到关键问题就不说,反倒是小青龙叛逆些。 “我们可定要先于落云派找到啊”,季子越故作焦急。 青龙没说话,他反倒不着急,这事情好是好,可若是真找到,有什么变故,也是他们先做炮灰,不如先尽力提提实力。 今日的练习结束了,淮放松了一口气。 “喂,胡禀庸”,淮放拦住了正要离开的胡禀庸。 胡禀庸身着黑色道袍,停住脚步看他。 “还记得我叫你来这干嘛吗?”淮放看着四周,小声说道。 “这……”胡禀庸圆碌碌的眼睛转着,附耳回道:“当然记得”。 “忘了!”淮放给了胡禀庸一个眼神,说罢,转身离去。 “公主,驸马出宫了”,秋水还没等跑进落梅园里,就远远来报。 “待他回府,快让他过来!”没听见季子越的声音,反倒是春意在回答,秋水赶忙折身去办。 “怎么这么急?”淮放皱着眉头,紧跟在管家的后面。 管家摇了摇头,回道:“驸马,这我也不知晓了,秋水姑娘吩咐说,待驸马你沐浴完,就要将您带到落梅园,说完,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管家目送他到了门口,便自行走了,淮放站在门口,半天也没见人反应,正准备喊季子越,这时,门开了。 秋水打开了一条小小的门缝,只露了一只眼睛出来。 “驸马”,秋水叫他,“快进来”。 淮放虽心里疑惑,两步并一步走到了门跟前,秋水再打开了一些仅让一人通过的宽度,淮放便一侧身走了进来。 屋内地上到处都是还没点燃的蜡烛,蜡烛看似秩序混乱,实则隐隐绘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案。 “你们在做什么?“ 淮放眉头紧缩,心中疑云密布。 “你来了?”季子越的声音先自里间传来,只见她先探出头来,穿着一身怪异的衣裳出来了…… 第121章 怪异 第121章 怪异 “郎君,郎君,你醒了!” 仆从乐源喜悦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司徒枫视线模糊,缓缓睁开了眼,入目,是暗蓝色的帐顶。 咽喉干得像裂开的土地,仍然能感受到身上的余热未退,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好烫。 乐源端着一杯清茶过来了,缓缓扶起了司徒枫的身子。 “郎君,喝口水”。 乐源将水小心翼翼地灌入了司徒枫口中。 “乐……乐源”,司徒枫的声音又哑又小,“父亲呢?” “老爷去宫中了,算时间也快回来了”。 乐源又扶着司徒枫躺了下去。 司徒枫打定了主意,这病,他要一直装下去。 “方才,五夫人还来看您了呢!“ “她来做什么?”司徒枫皱着眉头想着。 五夫人是司徒靖众多有名分的小妾中最小的一位,就比自己大两岁,原本是农庄阿安的女儿。 他鲜少与这些夫人打过招呼,这五夫人为何来看自己,真是奇怪!司徒枫只是心里奇怪,转眼头痛欲裂,立马将想法抛到了脑后。 落雪湖湖上只余了片片浮萍漂在湖面上,“宁潇潇几时到?”季子越坐在亭中,忽而想到。 秋水刚得了消息,立马回道:“不出三日,应该就到武威了”。 “她到了之后,先安顿她在凌罗阁住下,过些时日再安排”。 “是”,秋水立在身后,点点了头说。 时间真快啊,转眼间,满池的红莲都不见了,季子越正看着。 “师兄!”季子越揉了揉眼,刚在猛然之间,季子越的视线仿佛出现在了闹市之中,她看到青龙正在街上走着。 “公主!您怎么了?”秋水急忙问道。 “我……我不知道了”,季子越是全然不知道怎么了,她这辈子听说过许多奇闻异事,但方才那真实的感受真得仿佛幻觉。 她研究多日的那股力量,终于要让自己见识一次了吗? 还没待再多加细想,青龙果然是来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季子越问着眼前刚刚自顾自走进日月亭的男人,是小青龙。 “师妹就这么急着赶着我走”,小青龙笑着回答。 小青龙环顾四周,转了一圈,走到了季子越近前,“师妹真是好手段啊,我前几日用十方仪感应我派秘宝还有动静,今日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啊”。 季子越眉头一跳,没有了? 随即又正色道:“我早说过,司北之前被人盗了,恐怕贼人也是在紧密排查着,说不定,这几日又云游到别处去了”。 小青龙嘿嘿一笑,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季子越跟前。 季子越见他似乎没有过多怀疑,打趣道:“师兄动作还真是快,大师兄这么久都没去一次内宫,小师兄……” 季子越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快吗?”小青龙侧脸看她,又去看亭外的树木。 “师妹不是不知道,师父执意要将秋儿送给你父皇,我以为他只是不知道我与秋儿的感情,谁知道……谁知道他竟丝毫不顾师徒情谊”。 “哥哥呢!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小青龙说着,突然激动了起来。 季子越虽然不喜兰嫣秋,可不得不说,如果自己处在她的位置上,也不会喜欢一个连“喜欢”都说不出口的人,但是,这小青龙…… “那你呢?你做什么了呢?”秋水插嘴说。 小青龙看向秋水,竟也不生气,说道:“我知道你们主仆二人向来不喜欢我,可也不要这么针锋相对”。 季子越忽然可怜起兰嫣秋来。 “师傅在找,落云派也在找,若破界之人真的出来,师傅能对付得了吗?”季子越试探着问。 小青龙双手枕着头,闭着眼睛假寐,回答道:“师妹你真当以为能进来多少人?我们这方世界是天然形成的,自带规则之力,就算有人能进来,也不会超过五指之数,就算进来了,也会受到法则的压制,若是太过张扬,被苍天看见了,会被抹杀的”。 “我派从发现这个秘密之日起就在筹备这件事,期间多少天才为此献计献策,如今好不容易真的有几个掉落的人,一个外乡人,怎么和本地人斗?” 规则?季子越皱着眉,虽然她与大小青龙拜的是同一个师门,可显然师傅对自己不是倾囊而授,大师兄死板,一到关键问题就不说,反倒是小青龙叛逆些。 “我们可定要先于落云派找到啊”,季子越故作焦急。 青龙没说话,他反倒不着急,这事情好是好,可若是真找到,有什么变故,也是他们先做炮灰,不如先尽力提提实力。 今日的练习结束了,淮放松了一口气。 “喂,胡禀庸”,淮放拦住了正要离开的胡禀庸。 胡禀庸身着黑色道袍,停住脚步看他。 “还记得我叫你来这干嘛吗?”淮放看着四周,小声说道。 “这……”胡禀庸圆碌碌的眼睛转着,附耳回道:“当然记得”。 “忘了!”淮放给了胡禀庸一个眼神,说罢,转身离去。 “公主,驸马出宫了”,秋水还没等跑进落梅园里,就远远来报。 “待他回府,快让他过来!”没听见季子越的声音,反倒是春意在回答,秋水赶忙折身去办。 “怎么这么急?”淮放皱着眉头,紧跟在管家的后面。 管家摇了摇头,回道:“驸马,这我也不知晓了,秋水姑娘吩咐说,待驸马你沐浴完,就要将您带到落梅园,说完,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管家目送他到了门口,便自行走了,淮放站在门口,半天也没见人反应,正准备喊季子越,这时,门开了。 秋水打开了一条小小的门缝,只露了一只眼睛出来。 “驸马”,秋水叫他,“快进来”。 淮放虽心里疑惑,两步并一步走到了门跟前,秋水再打开了一些仅让一人通过的宽度,淮放便一侧身走了进来。 屋内地上到处都是还没点燃的蜡烛,蜡烛看似秩序混乱,实则隐隐绘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案。 “你们在做什么?“ 淮放眉头紧缩,心中疑云密布。 “你来了?”季子越的声音先自里间传来,只见她先探出头来,穿着一身怪异的衣裳出来了……